------------ 第一卷 ------------ 撞上一张明星脸 咣! 柴可心郁闷死了。到底还是撞上了。 她原本就心上不爽,车开得漫不经心的,蓦然发现从斜刺里窜出来一辆高朗的车,风一般横穿马路时,她一紧心,急忙踩死刹车,可惜还是慢了半拍。她的车头还是跟这辆飙着过马路的越野车的屁股来了个亲密接吻。 出门没翻黄历呐! 柴可心抚额,心疼她才刚上牌的车。 横在她前面的车缓缓降下驾驶室的车窗,从里面探出一颗头颅,横目直视她,一瞬不瞬。 是一个男人。 二八分的刘海下面一张沧桑的面孔,上面立体雕刻着线条分明的五官,一双黑眸在阳光下一闪一闪,似乎在说着什么故事。 柴可心当时就懵了,这张脸分明在某部电视剧里见过,可眼前的这张脸又分明年轻了许多。 难道是撞上了传说中的明星脸? 她眉毛弯起,顿时觉得霉运当头变成了福星高照。 却就在她一闪神间,肇事的车主忽然就踩急了油门扬长而去。 柴可心急忙定睛,只来得及看清车尾一个巨大的备胎,以及,最后三位的车牌号码:888。 车型她认得,是wrangler。 可不要仗势欺人太甚。 “挖艹!牧马人了不得了?3个8很有钱啊?姐姐我今天饶不了你!”不由她不出口成脏,她今天还真跟8字杠上了。 早晨她刚收到的印满八的鎏金喜帖,下午好不容易休假去找死党商量对策的,这事儿挡她的道,拦她的路儿,怎么着足够她生气一顿。 柴可心一生气,结果会很严重。 这话绝不是虚张声势的。她虽一向很淡定,不招惹人,但前提是人不要招惹她。 柴可心思量着掏出手机,拨通了全国免费的110热线,她捏着腔说:“警察叔叔,我被撞车了,地点在梁祝东路,肇事车主逃逸了,车牌尾号是888,一辆牧马人,麻烦您快点查天网,往公远南路方向去的。哎呦喂,疼死我了。” 挂上电话,柴可心眯起双眼,露出一张天真无暇的笑颜。她可没撒谎,她当然是没撒谎的。她无比坚定自己的立场。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细嗓子嗲到的缘故,警察同志来得非常迅捷,尾随而来的还有120急救车。 柴可心同学正嚼着小熊饼干,见这阵势,不由大骇。不要这么夸张好不啦,难得她作怪一次。 这时有人朝她的车头走来,柴可心果断地藏起了零食。 过来一位非常靓眼的警察哥哥,指节清晰地敲响她半开的车窗玻璃问:“是你报的警吗?” “当然。” 柴可心淡定从容,理直气壮。 “这位小姐,你说你被车撞了,怎么回事?” 年轻的警员脸上一脸肃穆,摆明了指控她谎报案情。 柴可心直指车头凹陷了的部位说:“那不是被车撞了吗?” “我心疼啊,警察哥哥。没见我这是新车吗?” ----- 嗷嗷嗷,华丽丽的新人新文。走过路过的,不管有钱没钱都给捧个人场吧。辰辰在此鞠躬谢过撒! ------------ 淡定妞也不淡定 “这位小姐你严肃点。你说你被撞了,你还拼命喊疼死了。我们接警员话都没问完,你就挂电话。我们以为你有多严重呢,马上就联系了急救赶过来,结果你在这里啃饼干!我告诉你,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我们可以对你处十五日以下拘留、二百元以下罚款或者警告。” 话虽这么说,可承渝浩内心相当滴血。像这样的情况他们最多也只能警告,却不会真把人锁进去。回去他一定得提醒新来的接线员,应对这些个卖萌装可爱的小姑娘一定得仔细,她说被撞了不一定得是人被撞了,她说疼可能会是心疼。 “我,我,我……”柴可心很想骂人。可对眼瞧上这么一个俊爽的公安民警,她也只能把脏话噎回了肚里,睁圆了她那一双乌眼珠子,呛道:“我是受害者好不啦。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定,造成交通事故后逃逸,尚不构成犯罪的,由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处二百元以上二千元以下罚款。你们不去追缉那家伙,反倒来关我?天哪!还讲不讲道理呐?” 得!碰上个把法律条文念嘴上的家伙,承渝浩决计少惹为妙。 “行了。你说的家伙我们会给你找到。现在把车倒一边去,别再堵了道路。” 虽然通知的保险业务员还没到场,但是有了交警的取证不怕赔不来钱。柴可心乖乖地把车开到路边上挺好,搜罗了车上的杂物等待善后。 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就一点点零食罢。这么些年早被某人养成了数一数二的吃货,好歹是失恋了,怎么着也不能让人觉着她少了谁谁就缺了胃口,所以,凡她所能掌控的平方米范围内,必然要屯上一点吃的。 片刻后,承渝浩便见婷婷一少女拖了个大大的环保袋倚在车门上斜视着他,脸上似笑非笑,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不觉懊恼,方才未见她下车,只见着一张娃娃脸看着楚楚怜人,只当她是个顽皮的小孩儿轻轻便绕过了她。如今见着她的身板,分明健康成熟得很,少说也得一六八的身高,让他怎也无法把刚刚的那张刁钻、任性的面孔与眼前的身形联系起来。 真是坑爹的一张娃娃脸啊,骗死人也不偿命。 承渝浩很想教训一下这个不靠谱的成年人,可是一通电话打断了他的怨念。 来电说肇事的车辆已经找到。承渝浩眯了眼柴可心,扶着电话问她:“肇事的车已经给您找到了,跟我过去确认一下吧。” 柴可心二话不说,跳上了承渝浩的警察。警车开道,好不威风,她岂肯错过的! 目的的是a市南城的双子星大厦,她最熟悉不过的地方。 跳下车,远远地见到那辆惹事的wrangler大大方方地停在地面停车位上,柴可心欺近了狠狠踹了几脚,尤不解气,她又迅速折回,一气拔下承渝浩警车副驾驶室的座椅枕,利用两根细长的钢条,把3个8的挡风玻璃戳了个稀巴烂。 承渝浩来不及阻拦,已经石化。 ------------ 警局请客,我做东 柴可心抡起胳膊转向车窗时,承渝浩终于反应过来,抢在她前面架起她远离祸害。 可是柴可心的杀伤力着实大,眼见着报复不得,索性把椅枕直直地往牧马人上扔去,刮下些微烤漆。 得,这下人证物证都足够证明人民警察为虎作伥,当街打砸。承渝浩内心拔凉拔凉。 “你这是……故意损坏私人财产。”他有气无力,无辜,无奈。 “解气!”柴可心恨声。 忽又发觉自己行凶的帮凶是公家财产,本着不给人民警察带来不必要麻烦的良心,补充道:“怕什么!我赔钱就是!” 好大的口气!承渝浩从没见过有这么解气的人,从没见过有这么跟人民币过不去的人。牧马人的挡风玻璃呢!他一个月的工资不知道够不够。 柴可心怨气解了一半,回神见自己周身被警服包围着,好不威武。于是,不仅不慢地抬眼,从下往上偷偷打量了眼恢宏国徽下的五官。浓密的睫毛卷翻着,耸耸的鼻尖在阳光下涔着密密的一层薄汗,双唇抿着纹丝不动,连男子象征的喉结都似咔了鱼刺般没有动静。柴可心想这人难道连吐沫都不晓得下咽的吗? 烈烈的阳光并不受人为的暴力影响,照射在露在警服外面的臂腕上,小麦色反射着光微微地亮。 人民警察真是不容易! 柴可心由衷叹息。 一股温热的气息吹过颈间,承渝浩不由低头,见着眼底下小女人正轻哂着琢磨着自己,见着自己一双铁臂竟牢牢地困着女人,蓦地红了面赤了耳,似触了电般嗖地松开了双臂。 柴可心发笑。明明是吃亏的人却像是对人耍了流氓般得意。 承渝浩面目俱囧,别开脸去,迈步走入双子星左部大楼。 柴可心犹豫了片刻,保持距离地跟了进去。却不跟上楼,只在大堂里等着肇事主被请下楼。 . 须臾,肇事主被请了下来。承渝浩带着让柴可心指认。柴可心摇摇头,安静得与砸车时判若两人。 承渝浩有了怒色,脸一沉,道:“怎么回事?” 对方道:“没错,是我的车撞了这位小姐的,刚才急着赶来开会,见没什么大碍,所以就先过来了。真对不起。刮擦得厉害吗?我赔!” 承渝浩转眼看向柴可心,眉目间似乎在传递着一种消息,让她见好就收,毕竟她还砸了人的车。 柴可心很镇定,僵持着站了会,而后缓缓抬手,捂着小腹,跌坐到椅子里,双眉紧锁,道:“撞到内脏了。去!告诉你boss,不想让柴氏也闹个顶包新闻的话就给我滚下来;如果他想吃警局的下午茶,告诉他我请客!” “肇事主”怕是没见过叫喧到柴氏大楼的,盯上对面的女孩。可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竟被她眼中的狠戾给唬住,默然上楼去请自己的大boss。 承渝浩无奈,为着这个固执的女孩操心。虽说人家理亏在前,可到底她砸了人的车也是没理的。人柴氏在a市是动一根指头也能地动山摇的大财团,假如对方是什么大人物,她一个开宝来的小女孩,能不吃亏吗? ------------ 大胆地甩卖自己不丢脸 杨欣甜和柴可心还有某位负心人的未婚妻慕蓉,是当年医学院的三剑客。那感情,好的是不能再好。毕业后柴可心和慕蓉双双进了三甲的医大附属一院,杨欣甜则跟着她的“鸡狗”老公到了市立妇保院,从此散了伙。可如今,好朋友夺了好朋友的男人不说,还赶着面前下红色战书,让她着着实实地把慕蓉“贱人贱人”地骂了百来遍,尤不解气,割袍断义了不够,只差了扎小人扎死她。 坐在电脑前,手中的便便公仔被她当成泄愤的对象往死里折磨得不成了形,杨欣甜才心满意足,说:“不怎么办,带个比他帅气百倍的男人去参加他们婚礼!” 柴可心很无语,她到哪里去找临时演员配合她演戏? 杨欣甜却说:“你不是有一套八十平的小居室吗?两个房间还有一个空的,不如租出去一个?” “你的意思是……找男人‘同居’?”柴可心大概明白了点杨欣甜话中的意思,无外乎找个靓仔放在家里养眼,跟那对成双入对的相比,也是输人不输阵。 “同居?哈哈!你比我开放!我原想着让你找个同屋,不过同居也不错。大胆地甩卖自己不丢脸。如果租到个情投意合的,就同居了吧。别等着跟某人一样,死矜持着被人挖了墙角的后悔。这就给你发个广告去,内容我都给你想好了,要不就发咱们医学院的群里吧,话说我们学院排队等你的帅哥还是能够从食堂大门排到开水房的。” “你就损我吧。”柴可心顿觉害臊,她不过说错了一个字,没的被她调侃成这样的。损友什么的最讨厌了,明明她想表达的跟她的就是一个意思,偏偏要歪曲了她的。“不要发到群里去,平日都要见面的,丢不起这脸!”她说。 “认识的才好,都让大家看看他俩干的好事!偷鸡摸狗也就算了,还敢这么正大光明的!” 噼里啪啦,杨欣甜话落手起,柴可心只见着赫然一张“招租启事”红红火火地贴在聊天框中,内容如下: 本人现有空房一间,诚聘男士一名同居。要求年龄在18-38周岁之间,品貌端正,无女朋友,无不良嗜好。年龄幼小者优先,相貌出众者优先,绩优股优先。租金从低!如有意者,请联系188********,柴小姐。 “这人谁呀?想男人想疯了吧?” “这位你都不知道?柴小姐可是当年三剑客中的翘楚,尖顶尖的医学奇才,校花中的校花。楼上这位小弟,你连她都不知道,太out了吧?” “楼上的可是‘财(柴)迷’?听说了没,奇才新近被抛弃了,校花被挖墙角了。” “有!有!医大附一传说,挖墙角的还是她死党,据说是当了七年的卧底,终于无间道成功了。哟,哟,玩无间道的,阿拉服了you!” “什么无间道?不就是仗着有个院长老爸撑腰嘛!七年都没倒追成功,最后靠关系赢了别人,胜之不武。鄙视医二代!鄙视攀附权贵的人!鄙视负心汉!” …… 效果大大地好,立刻引起了群众围观。 杨欣甜眉开眼笑,又打上一些字:本人仅已死党身份严正申明,以上内容绝对有效、真实!人争一口气,不恨横刀夺爱,不怨势利小人,单纯为了澄清近日疯传的谣言,以堵悠悠之毒口! “啊,谣言!还有什么谣言?” 柴可心眼眶一热,再也看不下去。 解释:“鸡狗”源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俚语。 在后台看到封面了,好漂亮的说,感谢美编。 ------------ 你好!老板。 天是下雨了吗?怎么觉着有液体滴落在颈间。杨欣甜翘首,便见柴可心挪着手背不停地抹着眼眶。 “呀!怎么哭了?都是我不好,怎么老是说叨你伤心事呢!” 杨欣甜连忙起身帮忙柴可心拭泪。风风火火的性子,半丝不懂揶揄的心思,即便戳中了别人的痛处,也要不紧不慢地再补上一剑,让人痛畅淋漓。 却不得不说,这是一剂最好不过的止痛药,痛到极致,便也麻木无感了。 柴可心抹着泪珠靠在杨欣甜肩上:“还是你对我最好!” 杨欣甜应景似的拍拍她的背:“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是你‘老公’,得对你负责呢!” 柴可心“扑哧”笑起。虽说是三剑客,到底关系还是有亲疏的。想当年,面对那人的百般追求,她柴某人愣是无动于衷,傲得杨姑娘直言看不下去,玩笑说“你是不是性向有问题?不然姑娘我委屈一下当你的老公得了,好绝了那些个稗草们的心”。从此,就“老公”“老婆”地叫开了,倒也没少了多少蜂蜂蜜蜜,就是多了一个知冷知热的知己。 突然一段轻愉的音乐想起,生生把人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既熟悉而又陌生,为某人特设的音乐铃声近半年来第一次响起,柴可心沉了沉心,划开通话,“喂”了一声。刚哭过的声音怎么藏都藏不住暗哑,不由地一阵忐忑。 “柴可心,你这么做什么意思?” 彼端蓦地传来苛斥声,谁想那人竟是寻架来的。 “关你什么事!”恨切切地还击过去,果断地挂上电话并且关机,竟然连嗓子都掩饰不住地洪亮起来,再也听不出哭过的痕迹。 柴可心舒坦地松出长长的一口气,对杨欣甜说道:“刚上了个大夜班,又替人顶了个白班,休息两天,我住你这了。”便熟门熟路地进了杨欣甜的卧室,关门也没个轻重,“砰!”真当自家的一样给甩上。 杨欣甜白眼翻到天花板上,有个闺蜜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祸气。不需要深刻解释,就可以无赖一样赖在你家,还能甩脸皮子给你看。杨欣甜想着,终有一天她也要这么被招待回来的。 . 柴可心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杨欣甜做了白米粥招待她,说她最近火气太旺,不宜辛辣。柴可心没觉得可计较的,随意地便享用了,而后,顺手摸了摸自己的手机,觉得关着机别扭,顺手又开了。 叮叮当当,便跳出来好多条短信提示音。 柴可心边吃着粥,边一个个地打开短信包,不出意料,都是些来电提醒,而且,显示的号码都是陌生的。 不由得她不承认,杨欣甜的这招太损也太高,同时也证实了,她柴某人的行情一如既往的好。 所以说,并不是别人把你踩脚底下你就卑贱了,只要你自己自强不息,照样能得到人的尊重。这不,他们说她性向有问题,她一公开出来找男人,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柴可心越想越崇拜起杨欣甜,却不想,麻烦也随之而来。正翻着短信偷乐着时,又一个陌生电话毫无预警地就闯了进来。她没设防,接起来。彼方惊艳艳如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那人开腔便道:“你好!老板。” ------------ 他是黑白之间一抹明暗不定的灰调 “你,喝的不是咖啡?这里不是卖咖啡的?” “我原本是诓你来的。” 散散一句话,道出了心声。 祸从口出。很久以后,柴可心真想甩自己巴掌换回当初的一时口快,如果能换回,司徒灰可能就不会住进她的小居室,也许一切都不会开始。 听了她的解释,司徒灰一怔,深邃的眼眸敛起,眼睑缓缓合上,直至两眼眯成一条黑线。 柴可心分明察觉到了危机,起身就想走。 却被司徒灰早看透了,桌底下使力一踢,她便跌回在座椅上。 长腿拦住她的去路,司徒灰稳稳地端起咖啡杯,悠闲地享用属于他的茶点。 柴可心抚着被踢痛的脚踝,瞥见杯中的黑色咖啡汁,抱起比脚更痛十倍的腹部,食指直指着司徒灰的眉眼:“你,你你你……别喝行不行?” 司徒灰充耳不闻。 柴可心前所未有地焦躁。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喝黑咖啡,所有她目视能见的范围内也见不到黑咖啡,甚至,连“黑咖啡”三个字都没人愿意让她听到。她自己,更是连想都不敢想起黑咖啡。从没有像对面这样放肆的人,逼着她直面黑咖啡。她从没有这么难受过,疼得她眼睛冒烟,不论她睁眼还是闭眼,她看到的都是白的,一片白,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机器,脸色苍白苍白的小小娃儿,到处是白色的管子,插在小娃的身上,贴满白色的胶带。她努力想挣脱这一片白,却越挣扎越陷入进去。她感觉自己就要疯了,摇头,甩脖子,“啊――”她最后抱着头,撕破嗓门乱叫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却她心中的恐惧。 司徒灰原只想小小地教训一下骄性的女孩,却不知她真有可怕的咖啡恐惧症,一时慌乱,也顾不得身架,丢了咖啡杯,坐到女孩身边,将她抱在怀里,手掌抚着她的背脊,柔声不断,告诉她“没事了。” 女孩在他的怀里哆嗦、抽泣,然后一点点安静下来。司徒灰的记忆也翻飞了。恍惚中,也有一个小小的女孩,看到咖啡就会发疯一般地失控,而且,独独只怕黑咖啡。而她在正常的时候,总爱追着叫他:“司徒学长,司徒学长……” “你是?你是?……”他努力想喊出一个名字。他是黑白之间一抹明暗不定的灰调,她是唯一给过他鲜艳色彩的女孩,当年不别而辞,这些年午夜梦回,却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把她的名字忘掉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柴可心渐渐缓转过来,却已是泪流成了花脸。挣脱他的手臂,她用手抹把脸,想要回家。 讨厌的家伙却像一道肉墙挡在她前面。 他问她:“你小时候是不是认识一个姓‘司徒’的人?” 她回答他“没有。”却也是满心疑惑。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精神不好,很多东西、很多人她忘了,想不起了,也不想了。很多年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也许真有一个姓“司徒”的人,带走了她很重要的一件宝物。见这可恶的家伙眼中殷切,不像之前一般的可恶,她反问他:“你认识吗?” 司徒灰但笑不语。 浅浅的笑容自他的唇沿漫漫散开,柴可心靠得近,看得最清,分明是一抹藏了许多故事的苦涩微笑。 “你怎么了?”她问。 ------------ 你是梦中人,我是穿越哥 司徒灰说:“没什么。刚才听你一直喊着‘司徒学长’,我就好奇问问。” 他把心思藏好,撒谎都不打草稿。 又见人世沧桑。柴可心晃神。为什么每次见到他的微笑她就会觉得心口有点疼。更弄不明白的是,分明是他害的她犯了病,怎么看着受苦的反倒是他。而且他口中的“司徒学长”她敢断定她没有喊过,否则,她之前发病不会没人留意这个的。沉心静气,敛眸觑向身畔,柴可心嫌恶似的躲开一寸,嘟囔道:“走开。” 再怎么眉眼够她心疼的美男又如何,总是刚刚害惨了她的。虽然她一向看得远、容得人,可并不表示她能宽容到由人欺负了的地步。何况,能在双子星大楼二十层招待客人的家伙,她从来不愿待见。这梁子,早就结下了。 司徒灰倒没有一股被人嫌弃了的感伤。男女之间本就不熟,这么近地挨着确也有失他的君子道德,于是也往外挪一步,转个身坐回到对面。顺带着,招呼了waiter要来纸和笔。 那穿着西式制服的小年轻,在他们桌前停留时,似乎有意无意地多看了几眼这对引起不少骚|动的俊男靓女。 柴可心默然看着男人挥舞着笔杆刷刷刷写出几行字,犹豫着要不要不告而别时,只听男人那沉郁的喉嗓间不紧不慢地吐出几个字:“五千够不够?” “什么?”柴可心犹豫。 五千不是个大数目,却也不是小数目。 男人便不再吭声,须臾,便把起草好的《租房协议书》递到女孩面前。 柴可心看了,觉得这人不是疯子便是傻子,她那房子一套也租不出5000一月,他却是要花这么多钱只租她一个房间。 “我――”虽然还是想拒绝,可毕竟是个不小的金主,柴可心想着尽量婉转着点不伤人自尊。 司徒灰却拦在她前面摆手道:“先不忙着拒绝,你考虑考虑吧。万一哪天夜里也像今天这样胃疼的话,你一个人总没两个人安全吧。” 这浑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柴可心萌上一股想揍人的冲动。但看他气色怔定,神貌和静,她又觉着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自从某人搬走后,这半年她还真有个把些天担心过这个问题。 只是,她很是疑问:“你有这大把的钱干嘛不去租个大点的公寓,为什么偏看上我那小小的一亩三分地?” 闻言,司徒灰眯眼浅笑,十分淡定地伸出他骨节修长的食指贴在她的唇沿,慢慢下滑,揩了些油脂下来,横指在半空中细细欣赏。 柴可心分明看到他的食指上粘连着一丝灰色,偏头,谩骂道:“色狼!” 司徒灰捻着指尖,不以为耻,深邃的眼眸里反倒显出一缕黎明前的阳光,他笑:“呵呵。你怎么知道的?认识的人习惯叫我‘灰狼’,我也跟狼一样,喜欢群居住,不喜欢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柴可心无语凝噎。俯首再次拾起新鲜起草的合同,注目着从第一个字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原期冀着挑出些毛病,却在留意到签名栏上的三个大字时,怔忡当场。 司徒灰!波蜜口中的“小灰灰?”怎会有人叫这名字的? “你穿越来的吗?”她脱口而问。 不知所以的某人黑线掉。不过他顿了顿,仍旧不紧不慢地道:“哦,是。你是梦中人,我是穿越哥。” 这声音,又沉又磁,简直是从电视里出来的,而且,和电视里的角色一样的损。 ------------ 就这么,毫无预警地被他闯入腹地 和她一样,骂人不带个脏字。“梦中人”,她刚刚不就是一个梦里的人吗?真所谓现世报,不是不报只是时间未到而已。 柴可心捻了纸,看了看“司徒灰”三个豆大的字,莞尔一笑,问道:“‘司徒学长’不会是你吧?” 司徒灰笑:“聪明的女孩。” “呵呵,挺充满遐想的称呼。”柴可心起身,说,“走吧。” “去哪里?” “你不是要租我的房间吗?去看看,满足你的需求不?” 也许是“司徒灰”这个名字让她好奇,又或者是“司徒学长”让她觉得亲切,鬼使神差、莫名其妙,柴可心只觉得应该要好好认识这个人,所以,改变了主意。 “哦。”司徒灰恍悟,立刻买了单。 可他的动作始终是不紧不慢、条分缕析,柴可心看在眼底,徒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 柴可心的家在a市北城,当初安家的时候只想着离医院近一点,上完夜班好方便回家,却离繁华的南城最远,好在小区附近就有一个大型超市,生活总算还是便利的。 司徒灰跟在柴可心身后进屋,初次造访,他显得很是拘泥。从没跟女孩子同屋过,对女孩子这种传说中的“香闺”十分地好奇。如今有机会见识了,却又怕表现得太过造次而连眼睛都不敢随便乱逛。这种对唾手可得的新鲜事物不敢触摸的紧张感,憋得他心痒难耐。 柴可心打开东手间房的门,迎着司徒灰说:“就这间了。” 司徒灰进屋看一眼。不大。十几个平米。不过是个宜居的屋子。深棕色的地板;同色的一米八床;门侧齐墙贴顶一个定制的衣柜,颜色也是深棕色的;不像是女孩的闺房,倒像是专门为他们这种男士准备的。窗下摆一张黑色真皮小沙发,愈显得沉淀。窗帘是灰色的两层,很是他的风格。房间里还有一张原木色的条桌,看起来像放置笔记本的电脑桌,孤零零地摆在墙角的位置,很是格格不入。 东西摆放得都整齐,但是积了些灰尘,看起来是有些日子没打扫的样子。司徒灰推开衣柜的门,倒是没积灰,却零散地积了些袜子、短裤、背心、领带,全是男士的。 司徒灰蹙眉,问:“你这房间男人住过?” 柴可心正倚着门框:“是有个男人住过,不过人嫌这里住的不舒坦,搬出去了。” 司徒灰不在说什么,摞了衣柜里的他自以为是垃圾的东西,团成一团,侧身越过柴可心,扔进垃圾桶,装袋给提出去直接扔到了大门外。 回屋他又打了个电话,也不知是谁倒霉的,被抓住让给搬他的行李。 柴可心听得明白,他的行李得从南城最有名的酒店里搬,那在是双子星附近的,跟她这里整整一座城市的距离。“你考虑清楚了吗?跟你上班的地儿南辕北辙的,方便吗?”她倚门问他。 “就这儿了。没什么不方便的。生活区跟工作区就应该分开来。顶多早起一个小时的事,走大环线堵的日子不多,正好威武威武我那车。对了,拖把在哪里?” “啊?” “啊什么!这么脏的房间晚上怎么住人,还不去拿工具来打扫!” 柴可心灰溜溜地拿了工具与司徒灰一道打扫。拿着抹布擦桌子的时候,她突然有些莫名。就这么让一个人陌生男人住进来了?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被人闯入了自己的腹地。 ------------ 吃着火锅挑礼服,别太糟蹋食物 “男女搭档,干活不累。”古人果然是不欺人的。作为女人,有男人陪着打扫卫生,已然是一种福气了。而如果这个男人是玉树临风的呢?只怕只能更卖力地干活了。卖力地忘了周围的一切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在一个美男面前邀勤。 司徒灰的助理来的时候就是这种情况。分明是柴可心听到的门铃声去开的门,却是司徒灰把人给迎进来的。他在那人耳旁叽里咕噜了讲好些话。他讲了多久,她就半蹲着擦了客厅的茶几多久的时间。司徒灰把人撵走后,淡淡地问了一句:“你都是这么发呆的吗?” 柴可心觉得自己比窦娥还怨。她发呆了吗?从来发呆不都是目瞪口呆这样子的吗? 眨眼间,司徒灰已回他的屋把床品换了下来,扔出门外。接着,又把窗帘撤了下来,放进洗衣机里。 柴可心隔着客厅的水碧玻璃门看司徒灰一个键一个键地按洗衣机的操作钮,颀长的身躯略微弯曲,越看越觉得柔和、温润。 “外貌好的男人只能养眼一时,修养好的男人可以养眼几十年,外貌和修养兼得的男人只怕一辈子也看不够。”柴可心想完便打了个哆嗦。劳动不仅光荣,而且十分魅惑,这个司徒灰,打从她见面起就没见他顺眼过,怎么突然就让她觉得越看越看不够了呢? 也许是外貌协会呆久了的缘故,她越来越会以色“视”人了。 司徒灰回屋看了下表,已到吃饭的点上。面上一笑,对着柴可心说道:“出去吃饭吧,你好像还欠我一顿。” 柴可心抬眸,正对上司徒灰的笑颜。他倚在门框上,斜视着她,皮笑肉不笑。她好想上前去把那笑脸给撕下来。分明是他有心想请她的,偏偏拿话来堵她,害得她没有拒绝的借口。 “好吧,你想吃什么?”她说。 “听你的。” “火锅吧。吃不吃?”她是故意的,夏天吃火锅一般都是像她这样境界的人才干的,她就不信他一个人模人样的家伙也喜欢这种大众食品。 司徒灰果然顿住。真是缘分,他认识的女子都喜欢吃刷锅类的东西。对上柴可心的眼,见她正嘲讽似的觑着自己,他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听你的。” . 柴可心极不乐意地带他到北城一家名为“土煲仔”的火锅店。现在的人越来越时尚“土”的东西,司徒灰横目扫去,见着大堂里几乎满座。柴可心却是十分熟悉这状况的,领着他左转右转,绕几个弯,便找到一个空位坐下。 这火锅的吃法倒真的与别家的不同。柴可心点的是鸡角明虾底锅。上来的是类似杂鱼的一锅炒菜。除主菜鸡爪、明虾外,还有年糕、豆芽、蛤蜊、大蒜等辅食。 柴可心说:“先填点肚子,你觉得差不多了再上汤。” 司徒灰不是不能吃火锅,不过他素来喜欢清谈的,这一大杂锅的,看就看得他没了食欲。眼见柴可心吃得蛮有滋味的,他也不好意思拂逆,意思意思地夹了几筷。 却是辣味的。司徒灰不由皱眉。这南方女孩子怎么也喜欢吃辣?“吃完饭到南城‘薇薇・拉’去挑套礼服吧。”他停筷,与柴可心商量道。 柴可心闻言,也住了筷子。瞠目瞪他。 “不喜欢吗?那要不去商场挑新款的。chanel?gucci?d&g?versace?givenchy?……” “啪!”柴可心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东西不好吃吗?” “这个,还行。”天知道这话有多违心,但是司徒灰好像只能说违心的话。 “好吃还堵不上你的嘴?”柴可心稍稍缓解了怒色,“吃着火锅挑礼服,你也别忒糟蹋了食物!” ------------ 正好有这么一份职业适合他,正好这个职位的薪酬是一百万 说完,司徒灰便松了手改为拥护柴可心上车,掩饰得很好,柴可心丁点没发现他的一点点色心。 去完“薇薇-拉”回家已经十点多。司徒灰的助理抱了整整两个大箱子和一个大袋子,等候在门口,倚着门框打盹,已然恭候多时。 柴可心亸了亸司徒灰的手臂:“真住进来?今晚就住?” 司徒灰没有回答她,表现得有点冷漠。他让她开了门,就带了自己的人进他的屋,捣腾了老半天,才送人出去。 柴可心待到外人走后才带司徒灰大致浏览了下房间。他错看了她,以为她是大方的,才把外间的洗手间大方的让给他用,原来自己卧室里还留着一个单用的。经过书房的时候她提醒他说别乱进她的书房,他才恍悟过来,她这人其实是小气的,只有自己不要的东西才肯丢给别人。 另外,在书房门口一溜达,他还发现了个秘密,原来他屋里的那张原木色条桌,是书房里配套的电脑桌,不知怎么回事,给冷落到了他屋里的角落里。这当中,一定是有故事的,他想。 这住进新房间的第一个晚上,司徒灰就像是敏感的林黛玉,没完没了地猜忌。 . 八月八日,不好说是老天爷故意刁难柴可心,还是人为地给她制造了空虚。柴可心她,轮休,让她空躁地承面别人的幸福——建立在她的悲剧上的幸福。 早,八点。司徒灰来敲柴可心的门。他说要带她到海边去散心,她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洗漱、穿衣、吃早餐,跟着出门。 正值酷暑,学生放假的时候,沙滩上人潮挺给力的。游泳、潜水、晒日光浴,柴可心头一次感觉到力不从心,一种“老”的迫感由然心生。 “哎,老了,老了,赶不上他们90后的步伐了。”柴可心喘着气感叹道。 “切!你才多大,就敢言老?那我是不是该进棺材里去?” 司徒灰说这话时,柴可心正扒着沙土,一寸一寸把他埋入坑里。她正感伤时,他却给她浇水,她把一捧细沙直接泼在了他的面上。司徒灰的双臂都已给埋在了坑里,吐着落在唇上的细沙嚷嚷道:“喂,喂,呛到我了。” 柴可心用手掌帮他擦了沙粒:“司徒灰,我觉得你这人挺好玩的,那个,什么《协议》我跟你签了吧,不过得补上一条,房子我随时有权力收回,我只给你24小时的过度时间。嗨!房租可一分不能少啊。” 司徒灰苦涩,感情,不是他陪她来散心的,而是她来算计他的! 晚,八点。疯了一天的柴可心坐在电视机面前,画面正好停留在a市财经频道上面。 知名主持人采访的正是白天说晚上有点小事的司徒灰。 正好是美女主持人提问他:司徒先生,听说您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金融学硕士。我们知道普林斯顿大学是全美录取上第二严格的大学的,仅次于麻省理工学院。我想,您中学时期一定是非常出色的吧?现在电视机前也有不少希望送孩子去国外读大学的家长,司徒先生您看,能不能传授些经验给我们电视机前的观众?” 电视里的司徒灰跟他的灰色短袖西装一样清淡,回答得很诙谐:其实没什么经验可谈的。正好适合我,那所大学的录取要求适合我的中学成绩。其实真的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也没什么好羡慕的。每一个人在社会中都有适合他存在的位置。就像我刚刚说的,正好有这么一份职业适合我,所以我选择了;正好有一个职位适合我,在这里,所以我来了;正好这个职位的薪酬是以百万计的,所以别把我夸的……跟天之骄子似的,其实,就是一普通人,很平常。 . 解释:薇薇拉,中间的小圆点系统读不出来,所以用-代替。 亲们,我能不能打劫一点收藏和评论!!! ------------ 奏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灰狼 电视里后面讲了些什么柴可心都没听进去。她以为她够淡的,看来还不如他的三分之一。 挺钦佩他这种拿着百万薪水却还能平易近人的人。柴可心觉得,就凭这她也得犒劳一下这个新房客。 她从冰箱里掏出一瓶鲜奶和三个鸡蛋。将鲜奶倒入锅中,中小火加热至将要沸腾时离火;将加热好的鲜奶倒入两个小碗中,放凉,至凝出奶皮;用筷子掀起一角,再慢慢倒入另外一口备用的大碗中,加糖拌匀,小碗中各留一层奶皮;再将蛋清打散,用滤网滤进牛奶中拌匀,然后慢慢倒回原先的小碗中,让奶皮浮起。盖上碗盖,放入蒸锅,用文火慢炖。 十五分钟后,端出两碗双皮奶。 柴可心把两碗夜宵放在空调下,看看时间,正好九点缺一刻。她试着拨通司徒灰的电话,通了。 她:“吃水果吗?” 他:“……” 她:“奇异果还是芒果?” 他:“哦,奇异果吧。” 她:“几点回来?” 他:“快了,已经在路上了。” 她:“好的,知道了,挂了。” 司徒灰像蒙上一头雾水,莫名地请他吃水果,是要感谢他白天的一日劳顿吗? 柴可心将奇异果去皮切丁,撒在双皮奶上。她顿了顿,又从冰箱里捞出前几日做的芒果酱,在自己的份上浇了上去。然后,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着盹。 . 司徒灰打开门便闻到了一股幽香扑鼻,笑容堆满脸上:“做了什么好吃的?不是说吃水果的吗?” “哦。我自己做来吃的,你的奇异果在冰箱里,自己削着吃去。”柴可心正在将眠未眠之际,司徒灰蓦地一阵兴奋恰惹得她一脑门的头痛。 司徒灰像是踢到了石板一样的脚痛,端看着餐桌上两碗夜宵双眼发白,分明是做了双份的,怎的就没有他的份?他特想拿话去呛她,可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他矮身欺近餐桌,像个贪食的孩子一样,凑着两碗东西闻了又闻,却又怕被大人责罚,只敢看不敢动。 这时候柴可心已经从沙发上起身,从被人闹醒的气闷中醒来,她指着桌上的碗:“想吃就吃吧,奇异果的是你的。” 她自己,却先一步端了一碗吃着。 司徒灰跟着坐到桌对面,看看自己碗里的,再看看她碗里的,有些委屈:“为什么你的是芒果酱,我的却是奇异果?” “我问过你的,你自己说要奇异果的。” “可是你跟我说的是水果,可这个是……奇异果和芒果酱的差别。” “你爱吃不吃!” “吃!吃!”司徒灰持着漂亮的金属小调匙,“唉!我说你都这么壮了,还吃夜宵!你不怕肥?” 柴可心噎到一半的双皮奶卡在咽喉处,半响太噎下,吞吐道:“你这人……奏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灰狼。一条贪吃的大灰狼,褪去羊皮外套后,露出的就是狼心狗肺!” 司徒灰的嘴快张成了一个大写的2012的“〇”。不过他的细胞自动修复能力超强,片刻,就精神奕奕地反击道:“嗯。大灰狼不错!不就是灰太狼嘛!有一首歌不是这样唱的吗?嫁人就嫁灰太狼,这样的男人是榜样……一点自以为是的狂,失败从来不受伤,……一往无前的向前闯,爱是不变的信仰,他是他们的狼,是我温柔的郎,女人就像花,经不起风浪,顶多一点刺,带着玫瑰的香……你是我的墙,遮挡风和霜,我是你的宝,一生不能忘。” 柴可心听着司徒灰断断续续的哼哼声走入厨房,脸上泛出一丝浅笑。 ------------ 柴可心,跟我说个“谢”字会死人吗 司徒灰跟着把碗送进去,柴可心顺手想接过,可司徒灰不让,硬是自己洗了碗。一个小小的盥洗台挤了俩人,两双手时不时地磕碰在一起,司徒灰忽地心跳加剧,像有一只小兔子在他胸口乱蹿。 搁了碗,柴可心趿着室内拖坐回到客厅的沙发里,打开电视,边看边消食。 司徒灰倚门伫望,活像个盼着丈夫远归的怨妇,白天和柴可心一起度假的画面就像是电影播放机在快进一般,迅速地从他脑海中一个接一个地闪过。 她像是同他认识了许久似的,毫不避讳地穿着比基尼在他跟前晃来荡去。她虽身材比南方的女孩高大许多,与小巧玲珑绝缘,却曲线婉转,半点不丢“妩媚”二字的脸。白皙的皮肤、细腻柔滑的肤质、和娃娃一般可爱的脸庞,攒足了骗取二十美龄的本钱。精细修剪过的远山眉、飘纱般的卷翘睫毛、一点如樱桃的刻薄小嘴,阳光下、沙滩上、海浪中,他原本闲散的心骤然萍聚,恍惚有一明媚少女抱着课本姗姗而来,见着他,抬臂横指上苍:“司徒学长,你看天空不是很明净吗?为什么你总说天空是灰蒙蒙的呢?”他从记事起就没碰着过那么个女孩,死缠烂打,死活黏着他。 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女孩,玩游泳、玩潜水,似乎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她才能释然。他最后牺牲色相,由着她把自己埋入沙坑里,这种小年轻才干的事,他脑子发疯了才跟她折腾了那老久。可他确实陪着她闹了,连那个没记住名儿的小女孩都没闹过的闹,当然,他也没做无用功,察言观色了她一阵子。 一整天,整整一天,他都只见着她笑、闹、开心、玩,神经放得很开,精气很好,锐气很足,洋溢着一种不着天不着地的快感。可他就是打心底里,觉得她是寂寞、孤落、伤心、难过的。任凭她脸上怎么笑,也遮掩不住她内心在滴血。 他见过很多种伪装,就数这种“坚强”型的伪装最喜欢,不过她一个女孩子就…… 他有点开始怜香惜玉了。 “老板,玩了一天了,不累吗?” “没你累。”她说。 她只有白天在玩,晚上休息的很好,他却是白天忙了晚上还得应酬,确实,她没他累。 “真是的。关心你也不得个好。说话不这么夹枪带棍的,好吗?老板。” “有吗?我。”柴可心迷迷糊糊的。 “有。你自己想想。” 柴可心装模作样地思考。 司徒灰趁机坐到她身旁开导道:“其实你就是一刀子嘴豆腐心,你看你白天都这么累了,晚上还给我做夜宵,记得我的好了吧?” “什么好?谁记得你的好了?你有什么好的?一个房客。” “噌”地一声,司徒灰嗖然起身,神情严肃,沉三分怒色,闷声道:“柴可心,跟我说个‘谢’字会死人吗?” 被冷冰冰的“房客”二字将人伤得体无完肤,司徒灰默不作声地回自己的屋。 “我需要谢你吗?灰先生。”目光追随着司徒灰的方向,柴可心说,“给你做夜宵纯粹觉得你这人值得这份宵夜的价值,但要说‘谢’,只怕不值。” “砰!”回答她的是一声巨响。 ------------ 外貌协会的福利 她也不理睬,顾自回屋洗漱。 司徒灰在屋里独自生闷气,气不够就拿出电脑工作,待到笔记本一打开,又觉得少了样东西:椅子。 他愤愤地去敲柴可心那屋的门。 “给我张椅子!”他横眉瞪眼。 她嘴里横着牙刷,吐着泡沫说:“等会!”于是,回屋漱了口,“噔噔噔”跑到书房里把原先那张配套的椅子给搬到他的房门口。 “我屋里的无线不好,能不能借你的书房用一用?”他又要求。 “喔,要用一时还是长久?” “有差别吗?” “有差别。你要用一时,我把网线拉到书房门口借你用。你要长久使,自己拉根线。” 总之,书房是不让给他用的。 “你――” “我什么?爱拉不拉。” 柴可心扭头就走,司徒灰一愣一愣地站在房门口。 这才住进来几天?就吵架了。开局好不利索。 . 之后好些天,司徒灰都没见着柴可心。她好像是倒夜班了,夜里都不见她回家。白天他又不在家,两人碰不到面,更别谈说上一句话。进入了传说中的冷战期。细想,她那人还是挺好的,就为了个“谢”字熬到这田地,他反思了下,觉得似乎是自己太较真了。于是,他特地抽空早早地回了家,期望能堵着她,说上几句话,哪怕是被她挖苦几句,他也觉得比不说话的好过。 回到家,入耳便是从她房间传出来的嬉笑声。果然,她在家,而且,似乎家里有客人。 司徒灰回屋放了自己的包,趿了鞋到柴可心的门口,抬手想敲她的房门打招呼。 却被里面的传来的话题给打住,矗立着听墙角。 陌生的女声先提起:“跟你说个事,我最近认识了个帅哥,要不要介绍给你啊?” 柴可心最初反应得很淡:“这就是加入外貌协会的福利吗?说来听听。” 那陌生女人就说:“帅得是一塌糊涂。你自己看了就知道。哦,还是个人民警察。你要不要看?是我老公的堂妹的同学的哥哥,我可以安排。” 柴可心默了会,说:“你让我相亲啊?” 陌生女人马上就说:“相亲怎么了?相亲又不丢脸。你看看现在多少人都是相亲结婚的。别的不说,你看电视,什么《非诚勿扰》、《相亲才会赢》、《谁能百里挑一》,那些不都挺火的吗?还有网站:百合网、珍爱网、人人网、世纪佳缘,不都是为像你这样的三高剩女服务的?” 柴可心打断说:“我剩吗?我才二十五。” “剩你个球!”司徒灰默念。 陌生女巴结道:“不剩,不剩。现在还不剩,不过照你这么消极下去,迟早是要剩的。去看看吧,看又不要你钱,指不定还能赚个帅哥回来。” 柴可心说:“好吧。” 片刻,一声巨响把屋内的两人撼得直哆嗦。 杨欣甜竖着寒毛问:“谁呀?你屋里还有其他人?” 柴可心白一眼道:“还能有谁?不就是你招惹来的大爷!这才几天呢,就给我甩脸了。刚还不在家呢,什么时候回来的?等着!我去看看。” 自然,柴可心看到的只是她万籁俱寂的空房子,司徒灰已不见人影,他的屋,房门半开着,小沙发上零落着他的领带和包。 . 昨儿起的迟了,十点更的文到傍晚才出来,所以今天特特早起更新,希望不要跟昨天一样霉气。 ------------ 打开心灵的鸡汤 “试着炖一次吧。”静下气来,司徒灰先软一声,“主要是这鸡――要解决吧?” “那就试着炖一个鸡汤吧。”柴可心也妥协。 “这样最好了!我加了八天的班,累死了!这会要让我开车出去吃的话怕要出车祸。材料都齐全,你看着捣鼓吧。我累了,去躺一会!” “你――” 柴可心追着司徒灰这个临阵脱逃的家伙出厨房,只见他颓着脑袋,一步一晃地颤回他的屋,她也便心软,放了他去补觉,自己一个人面对厨房里的浩大工程。 捣腾了快两个小时,终于搞定了所有。 司徒灰最喜喝鸡汤,大凡他能遇到的好汤,他基本尝了个遍,柴可心的这锅处女作,果然是他喝过的最难吃的。好在她盐没有放过量,好在他早做了心理准备,所以,再怎么难喝,他也将就了。 汤足饭饱以后,司徒灰精神也好了许多,端看着柴可心细嚼慢咽,浅浅一笑:“那个,那晚我脾气臭了,你不要放心上啊。” “哪里,哪里。是我也有不对。我那天……,心情不好,正好你撞到我枪口上。” 柴可心边往嘴里送汤边说话,风淡云轻,仿佛说的不是她的话。 “那,这个,就算是翻过页了?” “嗯!”她颔首。 “跟你商量个事?”司徒灰步步为营。 “还让不让人吃了?”柴可心住筷。 “好好好,你先吃。”司徒灰连忙退步,真是一粒小辣椒,动不动就能呛得人鼻水直流。 饭后柴可心正对着杯盘发愁时,司徒灰不知从哪里出来蹿到她眼底,摞了一桌的狼藉进入厨房,乒乒乓乓一股脑儿丢进洗水槽里。 柴可心听得锅碗响声,生怕司徒灰笨手笨脚摔了她的财产,急急奔入厨房:“还是我来吧。” “哪能!你们女孩子的手多金贵,该好好保养才是,怎能干这些粗活。以后这些事都我代劳!你好好去沙发里坐着看电视吧。”司徒灰边说边推,果然把柴可心推进了客厅沙发里。 甚至,帮忙打开了电视机。 柴可心莞莞而笑,劳驾一个集团公司的ceo替她洗碗,她何德何能?又有什么样的花言巧语能敌得过他这般用心良苦来保养女孩的双手! 若真能天天如此,只怕木头都能动心,也不枉他剜空心思。 不一时,司徒灰擦着手坐到柴可心旁边的沙发上。 “说吧,什么事有求于我?”柴可心打量一眼他,眼睛盯着电视,很显漫不经心。 “你咋知道我有事求你呢?” “当我是傻子吗?又是约吃饭,又是洗碗,你愣般巴结,不是有事求我,你吃饱了撑着了?” “真聪明!”司徒灰拍手,“这个,跟你商量个事!” “说!别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似的。” 司徒灰颓然,顾左右而不言,他婆妈吗?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婆妈过?谁长这个胆敢说他婆妈的? “别去相亲了吧。”他终于说。 “那天,你在家?其实我没去。你应该知道的,我现在哪有这心思!”柴可心不觉衰败,往事如风,如云烟聚散,感情之事,不投入则已,一投入便付出真心,纵然过去了大半年,心神俱伤,难道她这么轻易就能过眼云烟? “喔,喔。知道,知道的。就这么说定了,别去相亲了,万一你相中一个我不是又得搬家吗?多麻烦呀!” 柴可心横一眼:“感情,你就怕自己麻烦了?” 司徒灰急忙撇清:“当然不全是!我既然知道你的事!当然也看得出你隐忍了多大的委屈!几次想跟你掏掏心窝,可每次都不得入其门。所以,能不能跟我说说,走出来了没?要没有,能否跟我诉诉苦?老这样憋着会憋出病来的,哥的肩膀很宽厚,不妨借你靠靠!” 司徒灰不知何时已坐到了她的身边,他臂一揽,她便跌入他的胸膛。温温热热的,有着男子独有的气度,感觉,甚是安稳。 “好!”她抹着泪,口不由心,吐槽着心中苦痛。 这鸡汤喝的! ------------ 精致妆容、华衣美服,容颜为谁? 白云划过天际,飞鸟拂过苍野,风过处满地落黄。 金风送爽,一叶知秋。柴可心养在阳台上的菊花逐一盛开,她闲着没事的时候便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晒晒太阳、画画菊花。 美菊本是清劲之花,可自从被用来祭奠亡人以后,爱它之人似乎寥寥无剩。柴可心对捣腾花草原没多大兴致,但自从自己辟房另居以后,觉着阳台太过空旷了会对不起满院的阳光,于是动了去园林搬弄花草的心。她去的时候正值金秋,满园林开得最盛的就属菊花。 柴可心素来认为花就是个观赏的玩物,或娇艳、或清贵,都不过是以姿色博主人的欢喜。但她从来不知道,花也有逍遥自在、不从人愿的。同样的黄花瓣,或抱成一团像攥紧一个拳头,或垂丝下来像一幂珠帘,或轻轻软软趴在枝头像一朵浮云,又或者盛极绚烂如霓裳羽衣,千姿百态,不觉妩媚邀宠,但见自由飞扬,她当年一见,便钟情到如今。栽菊、养菊、画菊、咏菊,她于是渐渐与菊为舞。 司徒灰姗姗寻来,站立柴可心身后时,就见她沉浸在“淡浓神会风前影,跳脱秋生腕底香”中,晃晃怔忪。 “画什么呢?这么出神!”司徒灰欺近了身问柴可心。他其实已经看得清爽,那画中的菊花丝垂条妍妍,如她这人一般,暗香幽谧。 柴可心掩起手中的画册:“来了。” 司徒灰道:“来了,走吧。” 今日初八,一个无可推脱,早已言定了的日子。 司徒灰占了人的屋,坏了人的相亲,理所当然地抛了一切俗事来充当她的男伴。华服美衣他早为她做好了准备,所需的就是花时间漂漂亮亮地妆扮起来,以最好的精神、最美的容颜,去出席旧情人兼闺蜜的婚礼。 司徒灰自然知道这是她极难迈过却又不得不迈的一个坎,所以,收起满心的疑问,只轻轻拉了她,出发。 说严阵以待一点也不为过,司徒灰不但请动了“薇薇・拉”定制,而且,请动了洛拉拉给她做造型。 安薇薇与洛拉拉,曾惊艳了多少次a市的时尚圈,有多少的名门闺秀排队等着她们的定制与造型,居然劳驾了她们一天只为她一人服务,柴可心郁了,她对不起今日要赴宴的各位姐妹,更对不起新娘子慕蓉。 将一头乌丝高高盘起,洛拉拉端着柴可心的脸端详了仔细,完美无缺。十分喜欢那对远山眉,她恋恋不舍地说:“眉如远岱目似遥星,面若桃李唇如点绛,说的就是你这模样吧。” 柴可心不禁飞霞。她知道自己这张脸可以骗死人不偿命,但被一个女子如此称赞,她如何担当得起? 安薇薇亲自送来衣服,裸色的单肩长裙。以柴可心的身高,足够撑起女神的气场,飞扬神采。果然,司徒灰认识的人,办事就是称心。 司徒灰在她整妆完毕后也换了套银灰的西服,似乎,他的衣服颜色,从来逃不出“灰”之一字。 “怎样?”他对镜自恋,却在抬眼间,刹那惊艳。她本来就美,涂脂抹粉之后,褪去了那层可爱童真的保护色,入眼俨然一亭亭玉立、风姿绰约的俏佳人。 只是,精致妆容、华衣美服,容颜为谁? ------------ 结他的婚,喝姐的喜酒 “不错!”她答。 他天生就长了一副妖孽模样,再这么衣服一点缀,堪堪称得上衣冠楚楚、人模人样。这要是把他放在百花丛中,就算他想片叶不沾身,只怕也难逃那些蜂蜂蜜蜜的折腾。 司徒灰已经知道了她的故事,心知她今日必定不爽快,有心逗弄她,却见着她怏怏颓靡,不愿搭理人,也只得收起心思独自坐着发呆去。 安薇薇与洛拉拉圈子里摸爬打滚的人,自然看得出其间的门道,于是,见没了她们的事,便都悄无声息地退场。 司徒灰盛了杯白水递到柴可心手上:“时间不早了,喝口水,走吧。” 柴可心应了,慢慢把水喝了,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出休息室。 司徒灰站到柴可心身边,屈起臂腕:“练习一下。” 柴可心浅笑,把手搭在他的臂弯上,挽起。 司徒灰趁机在柴可心的手腕上扣上一条手链:“精神点,有我在,这场仗包你赢!” 柴可心摸摸金质的链条,淡笑:“什么仗不仗的,我已经是局外人,真心祝福他们去的。” “真的要他们幸福?那你还去喝酒?”司徒灰欺近柴可心,露出灰太狼一般可爱的笑脸。 看似他关怀有嘉,其实他分明猜忌着枕臂观望。 “当然要喝。结他的婚,喝姐的酒。这就是今晚,姐的任务。”柴可心提起裙子,先迈出一步。 “还姐呢!没大没小的。”司徒灰怨声怨气地跟上柴可心。 司徒灰这次没有开他那招风的牧马人,而是让司机开了辆大奔送他们过去。由于慕蓉他们是不信教的,所以,婚礼没在教堂举行,只是在酒店设了个小型的仪式。 仪式定在六点整准时开始,司徒灰携手柴可心下车时将将五点五十五分。职业的素养养成他们不习惯迟到的性格,但是,赴这种不情愿的宴,掐准时间就好,不需太早来签到。 酒店的引导员领着他们来到放了他们名字标牌的桌前,刚要坐下,却不想,慕家的人来请。 柴可心只得欠身,跟着慕家老管家走,司徒灰早一步已坐定,见状,忙着跟上柴可心。一时心急脚踝磕在了硬邦邦的桌角,却连扶都不及扶一把,柴可心已前面远去,他只得趔趔趄趄地跟上。 来请的人是代表慕家大家长的,柴可心才显得如此匆忙。慕蓉的父亲,不仅是她所在医院的院长,而且,从小常往来的世家长辈,柴可心见了面都得恭恭敬敬地尊上一声“慕伯伯”,长辈的威严摆在面前,又是他家的喜事在急,柴可心忽然后悔了不该拿捏着来的太迟。 好在慕伯伯向来善待她,她姗姗迟来,又不主动现身,他丁点都不怪罪,已经爬满额纹的脸上由心而发地堆上笑脸,握紧她的双手,说:“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柴可心怪不好意思的,腼腆着小脸不敢吭声。 司徒灰就在她身边,也帮忙陪着笑脸。 慕甫显然认得司徒灰,只是在见了他一眼后,往他们身后左右瞧了,才问柴可心:“怎么?你父母不来了吗?” ------------ 两条腿的动物,留不住的不必强留 柴可心顾左顾右:“他们……,会来的吧。不过他们向来习惯迟到!” “好。你去坐着吧。慕伯伯这里忙,照顾不周!”慕甫显然看出来了,父母的事,她不愿多说,也说多不了。 “那慕伯伯,我去了。” 柴可心说得很轻巧,可她搓着双手,眼珠子上蹿下跳,似乎在找着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司徒灰淡淡一笑,与慕甫别过,牵起柴可心的双手,附在她耳边说:“走吧。” . 通道上,司徒灰把积攒了n年之久的笑话、八卦、秘闻、传说,甚至谜语、美容、养生等等,捡短的时不时地讲与柴可心听,柴可心心不在焉,却有心敷衍,外人看着,分明小情人两个谈笑风生,而若站在他们后面远观,则是男子搂着女友的细腰,时不时地觅隙亲吻,十分亲密。 张家明铁着脸,万没有想过,她能够带着男人来参加自己的婚礼,而且,那个男人似乎很优秀,超出他多少,旁人倾羡的眼光足以羞涩他。 一个月前还是光杆司令一条的她,真的就方式如此之怪诞速度如此之快地找到了自己的真爱?他决然不信! “想什么呢?”慕蓉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他身后,瞥眼见到柴可心与司徒灰的背影,“还想着她吗?” “啊?”张家明晃了神,然后摇头。 慕蓉说:“时间到了,我们去前面吧。” . 婚礼备得虽然精致,但以慕家的实力,却是实在寒碜,不过,就着张家明的家底,这婚礼也足够他折腾的了。 柴可心到此终于明白,慕蓉爱张家明,比她爱的,不知高出多少。难怪以往,她陪着她在他们当中充当电灯泡的角色,怎么回忆怎么觉得是自然贴切。原来小妞早存了贼心,早说出来多好,弄得现在姐妹都做不成,多难收拾! 她突然不怎么念念不忘这个被亲友围着祝福的负心男人了,反而,为自己的好姐妹伤心,像张家明这样的人,昨天他能这样对待她柴可心,谁知道明天会不会依样对待她慕蓉呢! 司徒灰见柴可心精神怏怏,食欲恹恹,夹了块点心放她面前:“怎么?还不死心吗?” “说什么呢!谁稀罕他!两条腿的动物,留不住的不必强留!我不至于糟践自己!” “哟,哟。说话这么呛,吃了辣椒了?”司徒灰有心逗她,他故意探她一句,她的反应这么激烈,还说不稀罕!分明心里计较得厉害! 不过她说的很对,两条腿的动物,留不住的不必强留!计较归计较,得放手的时候还得放手,拿得起放得下,她到底是心胸宽广的人。 能和这样的女子同居一屋檐下,偶尔扮扮男女朋友,然后再跟朋友一般嬉笑玩乐,他在a市的未来生活,似乎还是挺有苗头的。 司徒灰突然,不想走了。 他是心烦,出来散心的。受人之托,来到柴氏建工。偏生遇到她,初遇就结梁子,再遇又生段子。偏生又是她,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算,还没事就找他的茬,没事就掐他的架。所以他,任务都完成了,还是不想离开。 从来不曾有过的,有心想滞留在一座城市里。 “走吧。”柴可心在司徒灰耳边低语。 果然是他的冤家,他才想着留的问题,她却要中途退场了。 司徒灰应声领着柴可心离开。他太过照顾了自己和柴可心的心情,以至于,一向机警的人,竟没察觉,四处都有眼睛把她俩盯得死死的。 . 对不起。前儿电脑突然黑屏掉,来不及把文档拷出来,我断更了…… ------------ 逃脱不了的情敌过招 柴可心史无前例地顺从,由着司徒灰一路拥护着走在酒店廊道上。 司徒灰频频在柴可心耳侧咬语,后面的人看着,就像是男朋友与女朋友罅腻。 如此公开调情,此后谁还怀疑她的性向问题? 走到酒店门口,柴可心脱离司徒灰的胸怀:“戏该演完了吧?借位的不错!” 司徒灰摸摸鼻子:“过河拆桥呀!” “我就拆了又如何?”柴可心说着已脱开了司徒灰的手。 只一眨眼的功夫,让司徒灰懊悔许久。 柴可心就在他眨眼的瞬间,没入车流,消失在他眼前的。她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走了,他左顾右盼,怎也找不回她。 . 柴可心后来常以此笑话司徒灰笨,她其实哪边都没拐,就一条直路往前走着。原也没想过他不会追来的,不过没追来正中她的下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是非之地。 只是谁都没有想过是非从她出现在婚礼现场就已经生了。 柴可心漫不经心地走着,走着,突然眼前大亮,汽车大灯的远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然后,不及她眯眼缓冲,便被车从身侧蹭了过去。 她服饰讲究,自然行动多有不便,又是从酒席上下来的,喝了点酒,就更乱了章法,以往还知道要如何躲开危险,如今却连反应都不及,就被车倒着回来撞出去不知多远。 昏迷前,她仿佛看到司徒灰扬着他那张灰太狼一般的笑脸,跟她挤眉弄眼:“小样!叫你过河拆桥!”这个混蛋,就知道跟她抬杠,没见她被人暗算了吗? 她哪里知道,此时司徒灰找她,都快找疯了!这临门一脚她要是出了事,他该如何向老板交代? 酒店门口有左、右、直行三条大道。司徒灰慌忙择了左边的道路奔出去几百米,他以为左边离医院、离她家最近,她要逃跑,一定是往家方向逃的。可惜,半天不见人影,他不认为她跑得过他,就开始认为,她故意背道而驰,出其不意地往反方向跑去,逃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于是,又跑了好几百米。但终是不见人影。 路上但凡有行人经过,都要侧目几眼司徒灰。一个衣冠楚楚的帅小伙子,西装革履,却衣衫邋遢,手扯着领带,挥汗狂奔,四目张望,气喘不止,却又不敢停歇。仿佛他丢失了极宝贵的东西,才这样没有目的也要拼命地找寻。 司徒灰疲累至极时,他的座驾才姗姗来到他跟前。司徒灰坐上车就自己把了方向盘,找了条最近的路左拐到酒店前的正路上。 快回到酒店前,司徒灰老远看到路中央团团围了一圈的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司徒灰深黑的眼珠子撑圆了睖睁。那里,似乎,离他们分开的地方不远。 “咔!”司徒灰开车门的声音不比关门的低,趔趔趄趄奔过去,他像剥肉墙一般剥开人群,当终于看到中心地带时,他傻了半天,痛呼失声:“柴可心,柴可心——” ------------ 丢脸丢大发了 柴可心惊心,但又沉心,她必须静心。这时候横在她面前的男人不是别人,也许就是杨欣甜嘴上说的“老公的堂妹的同学的哥哥”。 “上次你放了我鸽子,这次也不给个机会让我介绍一下自己吗?” 承渝浩倔头,如密梳梳了一般整齐浓密的卷翘睫毛在灯光下一根根悉数可数,他口不遮掩,直数她的不是,也亮相了自己的身份。柴可心不禁失笑,她最近似乎桃花盛开了,遇到的男子一个比一个的妖孽好看。 “走吧。” 承渝浩领路向前,柴可心尾随其后。她直到坐到了承渝浩的车上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招摇。伤臂、华服,不坐在与这一身装备匹配的豪车上,却出来四处溜达,难怪给了人有机可乘的机会。她从来不懂张扬,却还是无意违拗了自己的心愿狠狠地出了一遭风头。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争气,就不会招来司徒灰,就不会去赴那什么鸿门宴,就不会出这什么劳什子意外。 想着就可气,她被人整治了,却还得费尽周思保护不得不保护的害她的人。这次,她丢脸丢大发了。 . 这晚,比她更丢脸的还有司徒灰。连个女人都看顾不好,他不如买块豆腐撞死了干脆。 当然,死之前得先把人给找到。 老张一向配合他默契,以最短的时间送他到医院。他风一样冲进急诊大厅,逮着个人便问有没有看到一个高高的、穿着裸色长裙的漂亮女孩。无人不侧目窥他,人人都疑心他是不是疯子,但他却无力解释,满脑子、满眼都是她的血,她趾高气扬、颐指气使,冲他开火的场景。 她曾指着他的鼻子:“你这人……奏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灰狼。” 他一直疑心她是怎么知道他名灰,人称灰狼的。直到吵架那些天,给他送饭的柴氏小秘书不经意提起他长得像某位影星,他才弄懂了为什么一开始她跟他打招呼是“你好,灰先生”,为什么她又会问他“你是穿越来的吗?”原来,他不仅长得与她喜欢明星相像,而且,还与她喜欢的一个角色同名。 何其幸或不幸,他们赐他“司徒”这个姓,又给他“灰”这个名字。如果所有的他的不幸能换回她的欢喜,也算是他的幸运。 何况还有她从小追着喊的“司徒学长”。虽然他们都不记得了,可他已经找回了记忆,只等着帮她度过八月初八以后一起去寻回她的过去,属于他们少时的回忆。 可是他把她弄丢了,而且是在跟着她斗嘴的刹那间把她给弄丢的。 所以他必须把她找回家。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心想事成的,尤其他! 纵然他找遍了各个角落,也找到了线索,可他还是迟了一步。 他得到的结果,她已经离开了。跟着一个警察走的,据说长相还不错。他尤记得那天他偷听来的,朋友给介绍的相亲对象,她加入外貌协会的福利。他见张家明长得也挺有模样的,她不会是色妮子吧?天底下这么多帅小伙,那他怎么对付得来? ------------ 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 司徒灰抚额,不管他对付不对付过来,他总得先找到她。 想起她跟别的男人走他就来气,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夜不归宿算怎么回事? “老张,去一趟派出所。” 司徒灰于是吩咐去找人。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柴可心既然是跟着警车走的,他只要往他的窝去找就成。 . 承渝浩确然回了一趟所里。他得换回自己的车才能送柴可心回去。 柴可心第二次坐警车,已没了新鲜感,而且,公车真心不如私家车的舒坦,无论她怎么挪移位置,怎么都觉得磕着她。 “你别动来动去,晃到我眼了。”承渝浩当然看得出她坐得不舒坦,可是她这一身打扮,太紧身了。曼妙的身材如流水一般在他眼前波动,是个正常人都忍受不住这股子妖娆与妩媚。承渝浩不禁皱眉,她不是自己有车吗?怎么会这副模样大街上乱逛的呀! 柴可心见着承渝浩的眸子愈沉愈深,恨不得深成一汪黑潭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抚着自己的伤手,一寸一寸挪向窗边。人民警察都是这么子严肃的吗?怪吓人的。 承渝浩专心着开车,默然良久,才慢吞吞地道:“那天,我在甜品屋里等了你4个小时。” “啊?” “我做事一贯讲准性,说好了的事就要做到。她们介绍的时候说过,你是当医生的,时间上每个准头。那天到点了你没来,我以为你医院里有事,急诊、手术都有可能,就不敢给你打电话,瞎等着。后来都快过去一个下午了,你都没来,我猜你大概是不愿意来了,才走的。是不是我这个职业让你看不上眼啊?” “不是的。我那天……心情不好。” “……” “对不起。改天我请你吃点心吧。源记不错,下次去那吧。” 承渝浩却是气不往一处去,“柴小姐,你能不能不要每次犯了错误再道歉?犯错之前,就不能先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吗?” “哦。”柴可心噘嘴,郁了。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敢于知错认错,如果连这都被人否认掉了,那她岂不是要一无是处了? 男朋友看不住,工作受制于人,就连相个亲还得看家里那条狼的眼色,她这人做的真是太失败了。 “其实谁都不愿意犯错误,可我又不是圣人,还是个相当失败的人,总是难免要犯错误,只能不停地道歉,不然,还能怎样?” “是我错怪了你。”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尴尬,承渝浩原只想撒一时之气,却没想堵到了人的心坎上。柴可心蜷缩在窗边,爱理不理人,承渝浩也拿她没辙,只能尽快开车,等到了所里换了车,开点空调,也许空气就会暖和一点。 . 下车的时候,承渝浩把自己备用的警服外套搭在了柴可心的腕间,让她自己披上。天气已渐渐转凉,柴可心衣衫单薄,本来就有伤,如果再着了凉,那对她来说可真是雪上加霜。 司徒灰灰头土脸地奔到派出所时,就见着柴可心披着别的男人的衣服,在停车棚里悠悠地转着,脸不由自主地就铁成了黑色。 柴可心抬眼间也看到了司徒灰,见惯了他的嬉皮笑脸,蓦地见他满堆怒容,即使披了外套,她都觉得寒颤。 ------------ 过河拆了的桥木自己又枕上了 顾眼派出所的后院,柴可心郁结,都怪承渝浩,偌大的后院,那么多的停车棚,他偏偏挑了正对着后门的位置,这不是明摆了欢迎人来捉奸拿双吗?承渝浩犹不自知,司徒灰已经慢慢踱了过来,长腿迈过门口那黄色的示警栏,银灰的裤管摇橹一般朝她逼近,眨眼间,一双漆亮的黑色皮鞋出现在眼底,柴可心像经历了一个梦境,眼一睁,梦就醒了。 承渝浩招呼柴可心上车,却正逮着她与司徒灰对视而笑。那小子生的健硕,五官长得有模有样,胡须渣滓剃得干干净净十分清爽,可是这张俊朗的脸却尽显颓唐,虽然噙着笑却还是臭的跟个坏鸡蛋似的。 柴可心始终浅浅地笑着,跟司徒灰一样的淡定从容。得空她还接了个电话,通话的内容似乎不大愉快,中间还发生了点口角。 两个男人就像是黑白无常俩人,一左一右夹击着柴可心,谁都不肯放手自己的猎物。 柴可心瞧一眼司徒灰,他脸色很不好,与她对视时难得眼中掠过一抹温柔,意思再明白不过,要她选他,不然后果……怕不是她能掌控的。她再瞅一眼承渝浩,他气色倒是不错,一双眼虽然也切切地盼着她的首肯,可并不十分强求,到底是人民警察,行为正派。 但是不得不承认,在一场无声的战争中,气场这东西十分重要,眼神这东西能不能杀人决定着命运的成败。 柴可心褪去承渝浩的警服还给他,低头走到司徒灰身畔。 司徒灰乍见柴可心手上的白色绷带,虽吃一惊,却还是沉着气,反手去褪自己的西装外套。 “哼。” 只听得承渝浩从鼻底喷出一声冷笑,连柴可心也忍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 司徒灰看一眼自己空空如洗的双手,他哪还有外套,早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横眼一扫,承渝浩倒识相只低头看自己的脚并不看他的洋相,柴可心却着实可恶地“咯咯咯”笑个不停。 “你还笑?别扯到了伤口。”司徒灰半分揶揄半分认真,为自己找回点面子。 柴可心倒吸一口凉气。讨厌司徒灰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坏蛋,说得她手疼。 “看吧,说会疼吧。你呀!”司徒灰点着柴可心的鼻子,“我才一会没看好你,怎么就出了事儿呢?” 说着,司徒灰伸臂一捞,把原本就靠近他的柴可心拢在怀里,轻轻揽住她的肩头,避开她的伤,手一用力强推着她走出派出所后门。 承渝浩垂着气回办公区,没了出门的心。 车上,司徒灰端起柴可心的手臂,问她:“怎么弄的?” 他的外套终于找到,回的途中看到搭在老赵的腕上,多半是他跑步中落了的又被他捡起的。他拿过外套给柴可心披上,而老赵,此时早被司徒灰赶得了无影无踪。 柴可心移开司徒灰的手,她不喜欢伤臂被动来动去,也不愿多说,只告诉他:“这事你别管!” 司徒灰也不多问,顾自开车。 柴可心躲一边偷笑,想起傍晚分别前,他调侃她过河拆桥。桥拆了又如何?就像是急湍的溪流上面必须要横一条独木桥,有人拆就有人枕上,被她拆了的桥木桩,这不又自已又枕上了吗? “掉头,掉头!”往北行了许久,柴可心突然拍着车窗直嚷嚷。 司徒灰急忙踩刹车,掉头。他也不问为什么,沿着公远南路一直开。直到,快到柴氏的双子星大厦也不见叫停,才问柴可心:“去哪?” 柴可心说:“一直往南,开到底,左转往东,去南城云顶别院。” “这是去谁家呀?”司徒灰不禁好奇。南城云顶别院是a市的豪宅林,各家别墅独门独户,散着管理,占地面积、入住业主之身份背景,无一不大。柴可心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这快半夜了却去叨扰富贵门庭,他很好奇谁家这么倒霉。 “柴家!”她说。 “啊?” 司徒灰傻眼。柴氏是他现在的老板,他又岂是不知一二的。 ------------ 梦醒,黄粱熟透 南城柴家,矗立在a市商界百年。百年风云变幻,即使政权几经更替,都不曾动摇这个家族在历史当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相传柴家的第一代掌门人是兄弟两人。当年还在清末,两兄弟共同创业,老大激进老二保守,从在上海滩做面粉起家,发展到纺织行业,产业遍布全国各地,民初流传的“柴家掌控着中国一半吃的和一半穿的”旁证实了当时柴家的实力。 柴家不仅事业做得大,口碑也一流。当年略强瓜分中国,抗日战争爆发,两军交战的战场都霸占到了柴氏工厂,机器成了掩体,厂房成了战场,好不容易挣起的家业几乎毁灭殆尽。可就算家财散尽,柴家人仍怀一颗拳拳的报国心,自行关闭工厂不说,而且捐出库存面粉几百万吨支援抗日。捐完面粉,老二留守a市南城,专研日化,老大则与友人赴美拓业,共同为今日的柴氏日化奠定了基石。 解放后柴家几乎举家迁往了北美,只留老二家的二儿子留守故土。十年浩劫,家族企业一蹶不振,二代掌门人沦落扫大街。改革开放后,二代掌门人出山创办了国内第一家日化企业,并逐日壮大之,成为今日的柴氏日化。可惜爱子命促早夭,只余小女一人承继家风,是为柴氏第三代。 九十年代初,柴氏第三代掌门人承业。世家出来的孩子,即使是女子,也不乏商业奇才。开放初期,柴牧远走香港,涉足电子与信息行业,自主创新,建立起一个信息王国,直到父亲骤逝,临危受命,接掌柴氏,才脱手转让出去。据传当年不过二十万港元的投资,最终卖了二十多个亿的美元。十几年间赚足一本万利的生意,这位柴家第三代掌门人虽是个女子却绝不容得人小觑。 不过这位奇女子还有一段更嗨的传奇,流传在名门闺秀的口舌之间经久不衰。 自然,那是一段有关风花雪月的故事。原本这个柴牧与北美郁家有过婚约,却不知为何突然就解除了,莫名其妙横穿马路跑来一个当时还登不上台面的小柴氏的独子柴渊充当了东床快婿的角色。 当年那段风月,现今的人只怕嚼烂舌根也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小柴氏以势如破竹之姿迅猛发达起来。外人都知道,是柴牧的一份嫁妆,成全了如今能与柴氏日化比肩的柴氏建工。而外人并不知的,柴牧身后的小男人,其实也很强大。 几年前,柴牧购买美股,倒霉遇上经融危机,几乎赔尽柴氏日化的所有可动资金。银贷吃紧,柴氏差点被易主,紧要时刻是柴氏建工携手北美郁氏注资柴氏日化才化解了这场危机。 由于事关高层的决策判断,此事一直是柴氏内部的绝密机要,也只有像司徒灰这样的代表董事长一方的ceo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资料。 如今,柴氏建工与柴氏日化就如同他们共同拥有的双子星大厦一般,星光辉映,闪耀在整个a市的上空。可以说,他们两家若牵一发必动全城,跺一跺脚,足以地动山摇。 这样的家族,柴可心敢去深夜叨扰,司徒灰顿时清灵。醉梦惊醒,正好一枕黄粱熟透。这样的人家,柴可心深夜了还能登堂入室,自然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她是这两大家族唯一的嫡系继承人。 ------------ 救命电话 医术再发达,也会有人死于难产的。何况她出生的那个年代,妇产科的技术还没有到达今时这般登峰造极的地步。 母亲是顺产的她,过程却极不顺。当时的情况,最好的选择是大或小只保其一。按常理,保大是无可争议的。但是,保大的结果也可能是终生不育。柴牧早没了兄长,柴家的情况不允许她自私,况且,十月怀胎,她也舍不得亲生孩子。但是,姥爷和父亲也断然不肯看着母亲选择死亡的道路。彼此互不相让,医生只有焦头烂额的份。结果是母亲终于晕倦,无力生产,而情势也急转直下,孩子和母亲,要么同生,要么共死,再没有两难选择的机会。 当然最后是有惊无险,不过也因此欠下了慕家的债。所以柴可心从小与慕蓉就是好姐妹,就算她抢了她的男人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但是慕蓉敢来威胁她的生命却是始料未及。她不处置,其实是不需要她处理。她在慕家的地盘上出事,自然,不会瞒过慕家的人。慕伯伯不会纵然女儿,慕蓉今后也不大有机会危害到她,只要她自己再小心一点,生活其实没那么多意外的。 母亲的借题发挥,其醉翁之意自在酒外。 “不就是让我回家吗?何必为难外人。” 柴可心说这话时,已想好了对策。她是医生,值夜班是常有的事,医院在北城,家在南城,让她大半夜的跑一座城市回家,显然不可能。那么,她回家,不过是个幌子,把不穿的衣服弄回来,人还住北城的家,过她的逍遥日子。 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柴可心当初选择医大附一、选择安家城北,其实早为今日做了盘算。有备无患,她是柴牧的女儿,母亲的本领,即使无心向学,皮毛总会一点的。 “我要让你回家需要让你冒险吗?我要你辞职。把房子卖了,搬回家里来。” 柴渊听了这话跟着柴可心站了起来,站到她身边。这母女俩的隔阂,由来已久。若这么逼着柴可心回家,母女俩的对峙怕要永无休止了。 柴可心气得直发抖,在耳根、脖颈处挠来挠去。幸好没带装饰物,不然,若有耳环项链什么的,必然会被她撕将下来。 她有张良计,母亲就有过墙梯。谁说长江后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分明她新姜不如老姜辣。 要她辞职,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从上大学起,她学的就是医学。除了当医生,她还会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柴可心几乎无力。为了慕蓉、为了慕家、为了慕伯伯,她只有妥协的份。但为了她自己,她无论如何不可能。 救命的电话叮叮当当想起,连柴渊都松了一口气。他从桌上捡起柴可心的手机塞到她手心。柴可心看了眼电话,却轻松不起来。 果然,柴可心挂上电话就急着要出门,回医院。柴渊拦都拦不住她,柴牧的脸铁得跟块乌碳似的。 ------------ 相撞是一种无声又无息的缘分 可惜,她虽然知道这道理,却并没有做到。今晚虽不是她当班,可今晚特殊,几乎全院医生都去了婚礼现场,消化内科轮值的是她的小师妹。小师妹还不能单独手术,若遇上紧急手术,自然是要找她的上峰,而小师妹的上峰自然是她或者老教授。 原本该老实呆在北城的她却南辕北辙地跑去了南城,若不是老教授及时赶来,病人有个三长两短,那责任是她无论如何也负责不了的。 她真是没有救死扶伤的命,真不如弃医回家去从商。 晚上回去前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后果的,但她是不得不回去。她欠慕蓉的,也许只有搭上下半辈子的职业生涯,才能够还清。 这就是命运,她一生下来就注定的命运。 父母一辈的长辈亲戚从小就跟她说过,她不仅是慕蓉的父亲用他的精湛医术救过来的,她还是吃着慕蓉母亲的奶水活下来的。 她的母亲一度折腾下来,已无力给她哺乳。偏生她是天生的犟犊子,无论多好的奶粉她都不肯喝,饿又饿得紧,哭闹声简直可比杀猪声。当年的高级病房只住了两位产妇,一个是她的母亲,另一位是慕蓉的母亲。当时,那位年轻的母亲心疼孩子,又知道她家的事,便让人把孩子要了过去亲自给喂着。却是她的孩子也就是慕蓉,似乎是嫌弃沾了外人气味的母亲的乳头,再也不肯吃母亲的奶了。于是,柴家上好的进口奶粉供着慕蓉,而柴可心得意地吮吸着别人的母爱。 那些孩提时根本来不及记忆的往事,就像是一枚钉子,扎根在柴可心的内心深处。她永远欠着慕蓉一份不知道如何去偿还的母爱,是她婴儿时期嚣张跋扈抢人母爱种下的祸根。 . 怎么完成的手术,怎么出的手术室,柴可心就像梦游一样浑浑噩噩,直到回到进院的地方,被凉风徐徐侵身,抬眼见司徒灰依然等在远处,她才像个人一样地大脑清醒过来。 “司徒灰,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她说。 夜已经极深,司徒灰不愿意带她去外面乱逛。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一种危险在亲近着他。她爱干嘛是她的事,他的责任只是随从、保护好她。可为什么最近总是她想干什么他都不乐意呢?不乐意她去相亲,不乐意见她被前任纠缠,不乐意她冒险开快车,不乐意她带伤折腾自己,不乐意……这些都干他什么事呀?为什么?为什么?他最后总要参合进去。 司徒灰像只无头苍蝇,找不到自己的南北。 记得这一次与她相遇,她从北往东转,他从东往南转去。如果当时他不是南去而是北往,她就不会一头撞进他的怀中。所以,假如有一天人问他是怎么死的,他一定会说是被她撞死的。 撞死他都认命。谁让他从小就是被她撞的命呢!衣服与她撞衫,奥数作业与她撞错,就连演讲的故事都能与她撞同,相撞真是一种无声又无息的缘分…… ------------ 杀手锏 “司徒灰!”柴可心趿着拖鞋在客厅里高声叫着司徒灰的大名,她就是算得准,他今日必定还在家里。 “嗳!”果不其然,房间里传来他的应答声。 “出来!” 如女王一般下达命令。既然她已经在他面前亮明了身份,自然就不能像在别人面前一样活得小白一点。柴可心有些小小的得意。近来她活得委实窝囊了点,难得在他这里,她是他这只孙猴子的如来佛掌。 “什么事啊?” 陛下有令做臣子的只有领命的份,司徒灰挠着一骨碌的混沌出得卧房,头发睡得跟个鸡窝似的,灰色睡袍的衣襟耷拉散落着,他的胸前失守,露出两块大胸肌。灰色的拖鞋映衬着他一如既往的灰调,他的脸皮也极灰,柴可心看着就扫兴,一大早的,好不颓唐。 “收拾一下再出来见人嘛!”柴可心歪着身靠在沙发靠上。不过是一点点小事,她不急于一时,一日之计在于晨,她决然愿意等得他整装的时间。何况就要别过了,她宁愿见他容光焕发、熠熠精神的模样,也不要见他颓、衰、败的德行。 司徒灰于是开始洗漱,当他再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两份早餐。 她似乎喜欢甜品。几次共餐,这点他不难发觉。最初她给他吃的就是双皮奶;后来有几次,她良心大发现,请他吃的是源记甜品;直到昨晚,他们的下酒菜,居然是一盒慕思抹茶饼干棍;而今早,居然是炖的两盅红糖核桃调鸡蛋。 他不猜都知道她一定是个吃货,而且是吃甜食的货。 从第一次让她做菜开始,他就知道她是一个多么不爱厨房的人。什么青菜、白菜、菠菜,凡是能叫得上“菜”的,她的做法始终是装一锅水把菜扔进去煮熟完事。就算是花菜、包菜、卷心菜也都如法炮制,都不能逃脱被一锅汤煮的悲惨命运。这么懒于做菜的人,居然肯花心思炖甜品。柴可心于他司徒灰而言,就是一个跟甜品一样甜的小姑娘,虽然她吃得是壮了一点,但无妨她俏皮的脸蛋。 就是这脾气,有时候也忒大了点。 他知道她是大小姐,所以处处能容忍些。可她似乎只爱爬在他的头顶,待张家明、待承渝浩,明显就款宽许多。 这不公平!他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 可转眼,埋头在她给的早餐中,他又知足了。那些人今早吃的一定没有他的营养丰富,所以不公平他也认栽。 只是,如果,她不在早餐之后老调重弹那就更完美了。 幸好他不打无准备的仗,一早就料准了她要说什么。 她果然是柴家的人,不会好端端地让人吃白食。一早向他大献殷勤,无非是要跟他提搬家的事。 她愣般慎重其事,甚至真心要卖掉房子。司徒灰猜,此番柴家是下了大血本的。 那样的家庭,有房还会嫌多?勒令柴可心卖掉,实在是要断她的后路。可却不惜搭上自家的名声。柴家卖房子得有多大的震撼力呀,若外人知道这里是柴氏的产业,住过柴家未来的掌门人,不来疯抢了才怪! 司徒灰胜在昨晚在柴可心的醉言醉语里早一步听说了这事,琢磨了一宿,他准备了杀手锏,就等在这里堵柴可心赶他走的。 ------------ 听他说从前的故事 他说:“我不搬了。你不是要卖房子吗?我买了!你也不用搬走,我免费租给你住!” 听听这口气!一下子从被压榨的奴隶阶级上升到了权贵一族。 柴可心闻言,却是心中一暖,不枉她平素善待他,只是眼前这个难关,却实实不是这般轻易能够过的。 “没用的,”她说,“你也是柴氏的人,逃不开母亲的眼线的。我若一意孤行,母亲会起诉慕蓉,我会害死慕蓉的。” 司徒灰一听就来急:“害死她又怎样?她还差点害死你了呢!” “你不懂的。她可以害死我,我却不可以。因为我从小欠她的。” “你怎么可以……”司徒灰突然气噎,“那么我呢?你想怎么办?”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她说,“有些事情我不说不表示我不知道。你是爸爸找来的人,所以我才让你住进来。你当真以为我是随便什么人都肯放进家门的?那天你原本就是故意来撞我的吧?可惜你棋错一着,在双子星接待我不该用了爸爸的首席秘书。没错,柴氏没人认识我,但她除外!你也不想想,她既是爸爸的首席秘书,又怎会不经过我母亲的点头?又怎会不经常出入柴园?事后我找她一问她就全招了,因为我毕竟是她不敢得罪的。所以你要进来我不拦着,爸爸的心意我领,你的好意我也谢谢了。现在,他们结婚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你和我本来就不该牵扯在一起的,就各归各位,散了吧,灰先生!” “怎么能说散就散了呢?柴可心,你太不公平了!张家明羞辱你,慕蓉坑害你,你都能容忍他们,为什么就容不下我呢?就算我来的目的不纯,这么些天以来,我待你怎样?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今天我就把话挑明了说,我不想散!我已经……喜欢上了你!我不要你说散就散离开我的生活,我已经习惯了和你同住一个屋檐下,不想分开了!” 天可见怜的,这番话,他是被她这番没心没肺给逼出来的。他一直是很能隐忍的人,高层管理者,如果动不动就如火山一样爆发脾气,被人揭开底牌就稳不住脚心,何以沉着应对董事会的各种千奇百怪的责难?所以还在北美郁氏的时候,司徒灰就已经练就了雷打不动的心性。可惜感情这东西却不吃这一套。他一宿不眠,绞尽脑汁想尽了一切的对策,只想不用承认自己喜欢她就把她留在身边。可事实总与愿违,她看起来混不经事,却原来早洞悉了他的一切,漫不经心一声“散了吧”,就让他彻底城池失守。她对别人以德报怨他不管,但绝然不肯被她以怨报德在自己身上。 他咬着她不放:“你说你从小欠了慕蓉,所以她害你你还要保护她是吧?那你从小就欠我的呢?你不还我,难道还不允许我有一点点小小的要求吗?” 震惊!震惊!柴可心被司徒灰又是表白又是说旧给骇得目瞪口呆。她原是要惊着他的,却反过来被他惊了一场。如果说他的表白是一个小小的惊雷,那么他后面说的则是一个地雷。她什么时候从小就欠了他的?他们从前认识吗? 司徒灰见柴可心除了吃惊便是茫然,怏怏失落:“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猫和老虎》的故事了吗?” “好像有点记得,”她说,“又好像不记得。” 司徒灰沉吟道:“那么,你愿意平心静气,听我说从前的事吗?” ------------ 别害怕,我们从长计议 “怎么说?” “那次我只是怀疑你跟我的学妹很像,你们两个都怕黑咖啡,碰到黑咖啡就像疯子一样这很像,但你矢口否认了‘司徒学长’我不敢断定你就是她。后来我去学校翻过旧档案,很幸运,你长得和十五年前没多大区别,而且,你的左手上臂内侧也有一颗黑痣,所以,你是我的学妹,我想是错不了了。今天这么一说,那就更是了,小无赖。” “你讨厌,谁是小无赖?” 司徒灰沉吟道:“当然是你!从小到大都是!你们这样的人家教育出来的孩子果然都有深谋远虑。小时候你就懂得怎么使诈,长大后更了不得,明明知道开始的一切,却还能假装什么都不知,大大方方地做你的伪白兔,骗了人还要让人替你数钱,我们这些人当中你才是最腹黑的一只!” “还说我?”柴可心辩,“我不想做什么伪白兔,我只想做真正的白兔。什么家族、什么使命,我都不想承担,我只要过好我自己想过的日子就舒坦。你说我从小就会使诈,我也从不否认我从小就爱争第一,争风头。可十几年不见,你怎知道我为了收敛我这从小养成的臭脾气付出过多少努力?我努力走出柴氏的光坏,不惜与母亲对峙,脱离各种尔虞我诈的商战;我甘愿受尽欺凌,被贬到并不是热门的消化内科专业;我只想治病救人。可是你们呢?张家明编排我谁给他出的主意?你从头到尾隐瞒了我多少事?爸爸疼我却觊觎你,想要我靠你扶持拆家!母亲就不说了,她是巴不得我步步皆错!只有慕蓉还是真性情,可她也不小心成了别人的棋子。你们好厉害!触到了我底线,我那根深蒂固的奸诈就这么被你们唤醒了。就算我是白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咬到你们了吗?我只是磨磨自己的牙齿,重新被推到可以飞扬任性的位置上,从此不再心静若水,任人欺凌!” 司徒灰像是被针扎了肉般地疼痛。原来他的别有用意也是推波助澜的一剂毒药。他有什么资格说她?毁了她现在的生活的,也有他的一份子。 “小学妹,我无意触碰你的底线。也许在这场战争中我也只是一颗棋子。但我想补偿你,还你一个安静、舒适、恬淡的生活。相信我!”他说。 除了补偿,也许还有私心。他喜欢追在他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小学妹,但不喜欢背地里捅他一到的小学妹;他喜欢静坐在阳光下淡淡画菊的柴可心,但不喜欢事事都能掌握在手心的柴可心。她如菊般出世,他要为她挡风遮雨,保护她不受俗事侵扰。 柴可心说:“没用的!母亲把我的后路断了,我当不医生了,我就得回去!” “不会没有后路的,辞职以后谁说你就不能当医生了?” 柴可心突然眼睛一亮:“我还能当医生吗?” “能的!” “你就哄我吧!母亲哪会容许我!爸爸说了,她会先安排我出国学习。学什么我都能猜到。还想当医生?” “别害怕,我们从长计议!”司徒灰心念急转,已有了主张。 ------------ 玫瑰牌感冒通 “嗯?”柴可心浑噩不知。 司徒灰说:“你先回家去。你母亲说什么你都应下来。我安排你出国,把你从机场偷出来。我在东城有套物业,你住进去应该不会委屈。国外那边我安排人瞒住你母亲。你不是还想当医生吗?我朋友在东城有家医院,你要想去我介绍你去。你要觉得不好,也没关系,就在家呆着,空时到社区医院帮帮忙,也算对得起你的专业。你觉得怎样?” “很好!”柴可心说,“我服从组织安排。” 她豁出去了,得赌一把!与司徒灰结成同盟,哪怕前方刀山火海,她也要走一遭。 “你呀!”司徒灰心满意足,点着柴可心的额,悄悄将她拥入怀。什么柴家高门大院他都管不了了,心甘情愿堕入她的温柔乡。 只是,这温柔乡似乎有些烫手。 . 三日后,柴可心的小套如某人的愿被转手。她的辞职报告也顺带被批下来。 七日后,柴可心出国,被司徒灰从机场截下,直接送去了东城别院。 东城是杨欣甜的地盘,但柴可心没有告诉她也不去找她。她与所有人都失去联络,一切听由司徒灰的安排。 因为,打那晚起,她一直发着烧。 司徒灰也终于明白柴可心那晚说的话了。有这样的母亲果然不是她的福气,居然就这么急着逼一个病秧子出去磨砺。 . 司徒灰家的小别院不错。旧式的小洋房虽然陈旧,但是翻新一辑,窗明几净,很是养人心绪。司徒灰更懂柴可心的欢喜,把她家的几盏秋菊都给搬了过来,供她玩赏。 金秋时节,菊花开得更加清劲了些。 顶着不算烈焰的骄阳,迎风闲坐在院子里,柴可心一手抚额,一手把玩着一包感冒通嗔笑。 那晚火气盛,衣料单薄她当时不察觉,经夜后便高烧不断,可惜没人会把小小的感冒当回事。好在她自己是医生,对付这病还能凑合。就是她心情不好,不愿吃药,所以,老这么拖着,任由自己病歪歪的,最好一病呜呼。自那晚之后司徒灰是一直忙着顾不上她的,早上机场里两人才碰上面。他见她就嘟囔气色不好,一摸她滚烫的额,脸立马臭得跟欠了他几百万似的,扛沙包似的把她扛回家,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午后他派人送来这药,还打来电话说,他打听过了,越便宜的药越对身体伤害少,让她放心用。还说,她自己是医生,应该知道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又说,他脱不开身,所以不能过来看着她,叫她听话。他的声音是如磁一般地吸引力极强,比诸他的臭脸,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狱,好听得不得了,简直快把她迷倒。再一看药包,她就再没能矜持住,拿着电话就倒了杯水把药给吃了。司徒灰那才放心搁上电话。 诚如他所言,感冒通那药便宜得紧,通常药厂都是一大罐发出来的,所以不管医院还是卫生所,都是包成小包开给病人的,所以,司徒灰就在这药包上做了文章。 柴可心自知心肠不算软的,但也抵挡不住他的花哨。他居然,在药包上,素描了一朵玫瑰。又有他抹了蜜一般的甜嘴在后,她算是彻底被征服,胸口一块软软的东西,酥化了她。 此时她还不知,他的浪漫会如泉水一般不断涌现。 ------------ 你在画风景但不妨我画你 柴可心微微而笑:“可是现在开始补也来不及了呀,预防要在没生病的时候嘛!” 司徒灰猛翻白眼:“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吗?” 柴可心抿唇再笑,不过,也没有再笑话他。 夜深路滑,小院幽静,薄薄的凉风扑鼻过隙,伴着淡淡的桂花香味,满满的中秋氛围充盈上心。在这样到处团圆的日子里,她却要孤身一人泅渡重洋,一想到此,柴可心便觉满腹酸味涌上,再可口的点心也难再下咽,一省鼻子,她慌张侧脸,想要躲去满目寒凉。 欲盖弥彰。 却冷不丁瞧见了藏在桂树丛中的画板、画架,以及已经夹好了的画纸。 柴可心连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桂树方向跑去,后面看着,真有点连滚带爬的狼狈像。 司徒灰不紧不慢地跟上,在她沉吟、凝神、滞气的当口,他问:“喜欢吗?” 柴可心侧脸,目不斜视地死盯着司徒灰。 他总能接二连三地给她惊喜,连她只会素描都了解得如此通透,她还能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呢? 司徒灰被盯得六神无主,寒毛直竖。 那日见她在阳光下画菊,却只是拿着铅笔涂涂擦擦,并不调色着色。他当时就记下了。后来一打听,原来她从小就爱画画,也争取学过,可惜后来选择了学医,就没再学了,所以不会调色,但是画画的兴趣还在,所以,他为讨她欢喜才准备的这个。 但是,她又为啥一脸不砒霜地盯着他呢? “怎么?不喜欢吗?”他问。 “喜欢。”她说。可却是臭着一张冷脸说的。 司徒灰挠挠头,干脆搬动画架到他想要的地方,不再遮遮掩掩。暖了场子,他说:“这个,这个,上次看到你画菊,没看尽兴,晚上再画画,咋样?” “不咋样。” 柴可心嘴上不依不饶,行动上却是早顺了司徒灰的心坐到了画板前。司徒灰这家伙太精了,把她的路数都摸透了,她能不顺他的心吗? 何况,再看脚下满地的菊花黄,对着明月当空,她从没在月下画过菊,突然有这么一股浓浓的秋意摆在眼前,让她想不冲动都难。 画画呀,要不是当年那事,不定她今儿早走上了艺术人生的道路。 “那你好好画。”司徒灰一边说,一边很狗腿地搬了张椅子放在柴可心身旁,再挪了一两盘甜点放上面。 心意到了这个时候吃才觉得特别的甜,柴可心一手抓一颗杏仁酥一手我笔找视觉,半夜吃甜点,早忘了早前他嫌她壮实那事儿。 司徒灰也不闲着,他也在一旁画着。他的画主角只有一个,就是她。 她在画风景,但不妨碍他画她。 画笔触着画纸沙沙作响,柴可心心情渐好。撇开他算计她不说,他是真的蛮讨她欢喜的。 “司徒灰,你相信会画画能帮到行医吗?”她问。 “……”司徒灰迷茫。 “我的的一个病人曾经告诉我,她选择到我们医院做ercp,是因为我的器官解剖图画的比别家医院的医生好。” “啊?” “你不在医院呆,你都不知道现在的医生有多难当。病人都快成精了。那个病人得的是胆总管结石,我敢保证他当时并不懂这病,但他很诚恳地向你询问。你不得不向人解释吧?要解释就得把病灶的位置画给他看吧?他后来再去别的三甲医院咨询,一见人家医生那草图画的还不如我的,就撤回到我们医院医治了。” 司徒灰听了直笑:“有这事?那我得跟你好好学画,不定哪天当了医生还能帮一手呢!” 柴可心一乐,便时不时地傻笑着。 时间像指间流沙一般消逝得无影无踪,夜进行到子夜之后,东方似乎吐了一丝白光。 ------------ 时间不早了 柴可心的月下秋菊渐渐成形,虽然月如银盘寂寂挂在半空,但月下菊花或抱团成拳,或垂丝如帘,或轻软如云,或绚烂如霓裳,菊花团簇,拥着明月,似在传诉着登天的志向,忽然就不让人觉得凄凉了。 司徒灰一见柴可心停下,便也搁笔,伸伸懒腰。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能平心静气、专心致志地画画,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司徒灰欹身倚到柴可心身畔,端着画板研究不透。画中的菊花,硬中有刚,软中含柔,轻而不浮,笔墨素净但不单调。这些尽在一只铅笔下显现,这画工显然不是一般的业余爱好者能有的。他很好奇,她要画过多少次才能画出今日之出神入化、栩栩如生的多姿菊花群。 柴可心也过去欣赏司徒灰的作品。 她总是太容易出神、走神,自己画画的时候只光顾着自己,丁点没留意司徒灰的动静,倒是不想,他竟也是会画画的。 她很好奇,他画的是什么? 画作就铺在条桌上,他不像她,需要愣多的工具作画,只一支笔,一个本子而已。 柴可心像是探索宇宙奥秘一般去探究司徒灰的画作。 画中一少女长发束拢、衣袂翩跹,左手竖握一只银盘,右手擒笔在银盘上描画。看着像是少女在diy一件工艺品。 画中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本人。 柴可心莞莞浮出笑意。 见过利用视觉差异用相机拍下的各种人调戏月亮的作品,但没想过有人会用画笔作出这样的图片。且一不小心,她成了图中的主角,真是三生有幸。 “司徒灰,画工不错!”美完自己,柴可心不忘夸上司徒灰。 司徒灰浅笑推辞:“哪里。” 柴可心说:“谦虚遮掩不了实力,这种创意,我望尘莫及。” 司徒灰只得苦笑。她老是喜欢挖苦他。明知他是讨她欢喜去的,却倒过来赞他的画技。主次倒置,这不是要他高处不甚寒吗? “少爷。” 斜里一声唤。 司徒灰像是溺水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总算在他的地盘上不会让他糗得无地自容。管家陈言的出现,打破了一个僵局。 陈言端着一张正派的脸,说:“时间不早了。”作为司徒老宅的管家,他不需要多话,但必须要会适时地救驾。而且,对待来宾,哪怕再不喜欢,也要烂在肚子里不说,并装出一副不讨厌的模样去迎合、去侍弄。他家少爷今次回a市是来办事的,却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几次更改计划。今晚少爷风尘仆仆,竟为赶着给她过中秋,又是月下作画,几番良苦用心,他这个老人想装作看不出少爷的心思都难。 偏偏这种心思还是不该持有的。 陈言无力阻拦主人,但是该提点的他也不能不提点。他是个庄严的老者,即使位卑言轻,也不影响他不怒自威的天性。 柴可心自知不被待见,装模作样看了看时间,二点五十五分,果然不早了的说。 ------------ 前无古人的闲,后无来者的散 或者应该说,时间已经很早了。 “呀!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柴可心说。 司徒灰来一趟不容易,且,她还想着他能经常来走动走动。不然,放她一个人在这针掉地上会响人说句话只会有回音的尴尬境地中,要么被逼成疯子,要么被噤成哑巴。 她还不想成为这两种人之一,为了他的行踪不被发现,为了他能经常来走走,所以,就是用撵的她也要他先回去。 司徒灰恋恋不舍,但终究熬不过一左一右的夹击,熬不过时不等人的残酷,便就心一横,驾着他的爱车离去。黑色的汽车没入深深的黑夜里,一阵马达响过,如一阵清风飘过,倏然便不见踪影。 柴可心顾眼依然严正以待的管家陈言,欲言又止,终是抱起双肩,回自己的屋睡觉。 . 司徒灰过了好几天才来的第二趟,依然是深夜来的。柴可心在二楼听到他的马达声,匆匆奔下楼,欢天喜地地把人给迎进屋。 有了好管家的指示,这屋里没人敢跟她说句话。沉默是金,这家人以他们独特的方式表达他们对她的不欢喜。偏偏,她不能因为他们不欢迎就能甩头就走的。所以司徒灰不在的日子里,她除了看电视、上网,就只余晚饭后散步的机会到外粘粘人气。好在司徒灰家是在老区,物业、安保都不严谨,人多口燥,让她在没人可说话的地方至少没有断绝人声。 亏就亏在她人生地不熟的,不敢走远,几番下来,除了记得屋后不远有家社区医院外,她并没有多认识几个人,多寻得个好去处。所以多时她只能蜗在家里,跟个电视、电脑奋斗二十四小时。 前无古人的闲,后无来者的散,她可没心做一闲散家人,只觉着颓到了登峰造极。 现在,终于来了一个能跟她说话,敢跟她说话的人,过去再讨厌的人,此刻也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柴可心不拍手称快已经是她最好的克制了,无需要掩饰笑靥如花,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从前所有只会是他待她的,如今她都愿意倾心奉还。 司徒灰还是一身灰色的着装,神采倒是不灰,看着很精神,不像她这个颓废的人这般无精打采。 “少爷。” 进到客厅,管家陈言,仍像个跟屁虫一样黏着人。 “陈叔,这里我来伺候就好,您老回去睡吧。”柴可心也不是好人,好不容易沾上点人的暖气,她可不想让一个冰人跟冰镇了去。 司徒灰与陈言闻言,俱是吃惊。 司徒灰凝神睇了柴可心大约十秒,脸上渐渐转喜,转向陈言:“没事,您忙您的。” 大半夜有什么可忙的?无非是帮着柴可心赶他去睡觉。陈言很落寞,觉得他家少爷有点见色忘友,而他,却只有听从的份。 “吃点什么?我给你做去!”赶走了冰块脸,柴可心无上狗腿,捧着司徒灰当皇帝一样供着。 “我的大小姐,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可这样巨大的反差,司徒灰却是无力消瘦。 ------------ 咱家?后面? “东边!”柴可心抬手,缓缓指向东方。 难得呛着了她,司徒灰不依不饶:“可我怎么觉得,还是在西边呀!” 不想,柴可心甩手就是一瞪眼:“吃不吃?” “吃!你就给我做个――蛋炒饭吧。我晚上没吃饭。” 司徒灰觉得自己很失败。无论是在屋檐下,还是在屋檐上,他似乎没有占上风的时候。为了能见她一趟,赶手边的活,加班到忘了吃饭。想要吃上一口她的破烂手艺,他饿着肚皮等到了半夜。结果,他料准了她会给他做夜宵这一结果,却没料到过程是如同大起大落的从他高瞻远瞩到她颐指气使。 柴可心却还来玩笑他:“蛋炒饭。你确定?不是饭炒蛋?” “哎呀随便!你只要不炒了我就ok!”司徒灰实在没了耐心。 . 柴可心大概过了十分钟端上来一盘扬州炒饭,从盘面看,应该是她所谓的饭炒蛋一类。按照她以前说过的番茄炒蛋是先炒好蛋再把辅料番茄倒进锅翻炒而成的,这一次的扬州炒饭,也是先炒好蛋等佐料,再把饭导入锅翻炒而成的。 跟着柴可心,司徒灰别的没长进,分解番茄炒蛋还是蛋炒番茄的本领倒是上了一层楼。 不过,司徒灰本人倒是没想太深,饿得前胸贴后背、五脏庙咕咕乱叫,他哪有计较的时间,只能先狼吞虎咽了再说。 . 柴可心坐司徒灰对面,趴在餐桌上看他狼吞虎咽。一点点生下怜悯的心。赚高工资又怎样?忙得连饭都吃不上,简直是那健康来换金钱的活!难得他还不忘惦记她! 她也越来越看不懂他。 看他家这架势,应该是不需要他出外工作的家庭,为何他跟她一样都是在外讨生活的人呢?虽然差别是他在外能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能兼顾她,而她,却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 柴可心突然又怀疑,她当初学医是不是走错了道路呀! 难道从商才是真正能够拥有掌握自己命运的手段吗?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要真是从商才是对的,她也只有后悔的份。她已经选择了当医生,而且已经适应了这重身份,喜欢了这个职业,即便能够重新开始学习别的职业,也不一定能够再喜欢上另一份职业。 所以,她还是想当医生。而且,是早就想好了的,就等着司徒灰来告诉他。 她说:“司徒灰,我想继续当医生!” “好!我跟我同学说去。”司徒灰喊着米粒答应她。 柴可心今晚的厨艺马马虎虎算过得去,咸淡适宜没让司徒灰吃到索然无味,所以他答应得狠爽快。 柴可心却不领情:“不用了。” 司徒灰夹在米饭中间的筷子忽地一歪,顿住了。 “我想不用麻烦你同学。咱家后面有家社区医院,我的学历,进去应聘不难吧?我想自己试试!”柴可心慢悠悠,摆秋千一样解释着。 司徒灰愣是被害得食不下咽:“咱家?后面?你确定?”他的心思,全落在了她说的“咱家”的里面。 ------------ 一不小心要了他的心头肉 司徒灰简直如进退维谷。原本听她一句“你先回”他已经开始拾梯而下了,可一听到她的后半句就又立马收了动作。这悬在半空的动作停了不到半秒,他一个重心不稳,差一点直挺挺就滚下楼去。幸好他及时抓住了扶手,只跌跌撞撞急下了几个楼梯,便稳住了身形。 但是,制造的噪音委实地太响。 柴可心揪心地“啊”了一声。 一楼的房门刷刷刷一连开了三间。管家陈言、厨师小张、帮佣小梅,擦着惺忪睡眼,齐齐问道:“出什么事了?少爷。” 柴可心从二楼往下看去,“噗”地一声笑,真是一群忠仆呀! 司徒灰理理衣衫说:“没什么事!回屋去!” 于是,三人如鱼贯出,又如鱼贯入。 柴可心冷不丁瞥到一个冷眼,分明是陈叔射向她来的。 天地良心,这事怨不得她。可她却因这事得罪了这么个护主心切的仆子,她以后在这里的日子怕要越发地难过了。 司徒灰见众人都重新关上门,才告诉柴可心:“书房左边第二个柜子从上往下数第三层,你自己去拿吧。” “什么?”柴可心莫名其妙。 “画册。” “哦!”柴可心又恍然大悟。 . 司徒灰前脚刚走,柴可心后脚便溜进他的书房。 左边第二个柜子,恰是最接近书桌的柜子。从上往下数第三层,恰是最容易拿取的一格。放在这地方的东西,怕是他经常要拿取的东西吧? 柴可心小心翼翼地取下画册,第一时间打开来看。 却是一本新包装下的旧册。那日在月光下不曾看得明白,那些纸张早已经泛了黄,随手翻开来看,最前面的几张画作看着很拙略,分明是初学者的笔迹。 柴可心不禁好奇,莫不是她手上的这本画册是他绘画以来一直用着的册子? “真是一个恋旧的家伙!”柴可心不由吐槽。 柴可心原本想要私藏这本有了她的肖像的画册的,可看着光景,她是不敢讨要了。人家珍藏多年的东西,凭什么她想要他就给呀!能给她多看两眼也算是给足了她面子了。 怪不得他一听说她想要那画册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感情她是一不小心要了他的心头肉。 柴可心缓缓合上画册,搁回到它原先所在的位置上。 环顾眼他的书房,中式原木的书柜、套桌,古朴、严肃,沉淀着浓浓的古色书香。 柴可心忽然想起,那日在她家,他想借用她的书房,她是毫不客气地将他拒在了门外。只因书房是她的私人领地,只因书房里藏的都是她的私人用书。如今对比他家的书房,她当时真是太小气了。她的那些医药书科学一进步,就会有新的书来替代,哪里及得上他这些满柜子里看上去几十年历史的典藏经典。 这样珍贵的地方随便她进出,可见得他待她比她待他要宽厚出许多倍。 难得珍藏,珍藏难得,柴可心身不由己地挪动脚丫子,开始翻阅起司徒灰家的藏书。 ------------ 管家陈言 多“敛”常常多“迷”,司徒灰还有许多迷她未有解开,这个扑面而来的司徒慕云更是如同九重迷宫一般,迷得她晕头转向。 按理说,本该是个毫不相干的人,可她却徒生一种莫名的亲厚感,忍不住地想去一探她的究竟。 柴可心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地翻阅着①38看書网,以期能找寻到司徒慕云的一些蛛丝马迹。 可惜,她想要的没来得及得到,她不想见的人却幽灵一般出现在她跟前。 司徒家的大管家陈言,一声不响地出现在书房里,以着冰冷的语言跟她说:“柴小姐,这房间是不可以久留的。” 柴可心给激灵了个透彻,哪有人半夜三更突然从别人身后冒出来的?这个陈言是诚心要吓她个半死的吧? “陈叔,我呆这家的时间不会太久,打扰到您的地方请多多见谅!”打从她进这屋那天开始,陈言就不欢迎她,趁眼下无人,柴可心索性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柴小姐,说笑了。您是少爷的客人,也是我老陈的贵宾,别说您没打扰,就是打扰了也是应该的。柴小姐有哪里不如意的,家人们有哪里不对的,尽管说,我一定叫他们都改过来,是我老陈照顾不周,请多多担待!” 管家陈言,唯唯诺诺,垂手恭立,貌似把她捧为了上宾。可柴可心心里清楚着呢!人那是口是心非呢! 说是照顾不周,可左一个我老陈,右一个我老陈,说给谁听呢?有这么在上宾面前老三老四的下人吗? 真不愧为这家的老人兼管家! 其实管家这词,柴可心老不爱用在现代的人身上的,总觉着残余着过了时的老古做派。大家都是人,不过谁赚的钱多谁赚的钱少罢,凭什么替你看钱顾家的人反倒成了低人一等的了?所以她家的老人,她一向在家直呼叔伯,对外称呼管事的。 不过这个陈言陈叔,还真够得上管家这一称呼。 一来司徒这家许多年就是靠他这么撑着的,二来他还真骨子里不给自己与人平等的机会。分明是讨厌她的嘛,说出来又不丢人的,作啥子为了主人的屁点吩咐做低声下气状? 可怜还不是个合格的忠仆,连装都装不像样。 不过总算让她投石问路,问出了一个道理。至少司徒灰不下逐客令,这个家还不会赶她走的。 这样就很好,现在的a市,在她没找到落脚点之前,除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对她来说还是安全的了。 柴可心关了灯摸着黑走出书房,淡笑:“陈叔,您才说笑了。” 陈言关上书房门,并不还嘴。只是在看着柴可心回屋时,几次想走近几步又止住双脚,几回张了口又欲言又止。 柴可心将他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停顿在自己的屋门口停顿许久,也等了许久。终于耐不住性子:“唉,我说你这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婆妈?像个娘们似的你还是男人吗?有什么话就快说,有什么屁就快放,还怕我传到你家主子耳朵里去呀?” 陈言仍是犹豫不决,良久,才吞吞吐吐:“其实我们家少爷这次回来就住一个月的,现在耽误了这么久,夫人怕是不高兴了。” ------------ 她不该是他的累赘 柴可心不由揪心。不管管家陈言是好是坏,他总算是向她表达一个他最想表达的意思。原来司徒灰真是来她们柴氏打酱油的。酱油打过,他便是要走的。 从郁氏出走后,司徒灰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呆过一个月。他这个职业经理人当得是十分地出色。专门帮一些高管处理棘手的项目,但凡经他手的,不管是烂尾许久的,还是前途一片漆黑的,他总有办法做下去,而且,能帮那些个团队把项目引上正轨,他走以后,只要按着既定的步骤循序渐进,一般都不会再出差池。 名声就这么造就了出来,聘请他的人争先恐后地来排队,他如今算是高级职业经理人中的极品,其价码,自然也是高得离谱。 父亲此次请他来,自然也是遇上了麻烦。 据她所知,父亲正与西南某地交涉某一矿山的事务,他的ceo却临时给他撂了挑子,不知得了什么病,出国治疗去了。 父亲不得已招人来顶替,自然司徒灰是上好的人选。 同样,这样水到渠成的项目也该是司徒灰轻而易举便能摆平的,所以,他才有这空闲时不时地闯入她的生活。 当然,大家又都不是含糊的人。父亲出高价请人来干闲事,附属条件便是要司徒灰看顾好她这个柴氏废材。 算起来他的任务早就完成了,却滞留此地迟迟不走,难怪陈言对她多有不满了。 别的且不去论,司徒灰现在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要是收入不稳,这个家的财务状况便岌岌可危。 古来因美人覆了江山的不少,她可不想都现代文明社会了,他会因她而坏了自个儿的家族前程。 她更不该成为他这样的男人的累赘。 于是,她想了想,说:“陈叔,你放心。我说过,我在这家呆不久的。” 柴可心已然决心,明日就去社区卫生院应聘看看。 虽然那地方委实地屈才,可是从来英雄不问出处,她要继续干医生这一行当,她要找个落脚的地方,那是目前最合适的。 . 隔天,司徒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又得跑回趟老宅。而且,是大白天的、正大光明的,从大门进的。 他给气得差点发疯。 柴可心那速度可够惊人的,他一个不留神,她不仅工作找好了,而且,住处也落实了,甚至,在他到家之前就搬了过去。 陈叔不敢隐瞒他,这才在她出门的时候向他通风报信。 这个陈叔一向靠谱,这次却是连个人都没给他看牢,让他不相信他俩勾搭成奸都难。想来是两人早达成共识,故意瞒着最后时间知会他,打他个措手不及,好让他连阻拦都来不及的。 他不管两人为何要连成一气隐瞒他,他气只气他们都把他当猴耍呢!人在他屋檐下,不听他的倒也罢,还真要他处处服从他们调遣呀? 司徒灰一想,实在憋不住这口气,换了身衣服,从后门出去,也不开车,自己徒步走去社区卫生院。 ------------ 你你你,简直……胡闹 他找到柴可心的时候她正在整理床铺。他环顾了四周,单身公寓,小院待她不错! 柴可心铺着床单,抬眼间余光扫到司徒灰,略有些惊讶,说:“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的大小姐还缺什么不?”司徒灰一脸歪笑。 丁点没有责备的意思,半句没有提让她回去的话。柴可心有些把持不住,难道陈叔和她都会错了他的意? “应该都不缺!”她说。 “那就好。缺什么让人告诉我一声,我给你送来。”司徒灰倚着门框,一边看柴可心整理,一边甚是悠闲地点了根烟。 “哎!我可从没见过你吸烟呀!”柴可心纳闷。 “这不就让你见到了吗?” “吸烟有害健康!” “不管!” 司徒灰不管,柴可心更不管,上前一把拧掉他的烟蒂。 “你!” 司徒灰使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劲。 “我怎么了?” 柴可心不甘示弱地昂首吵斗。 那生趣的模样,在司徒灰的眼里,简直就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 司徒灰不禁一笑,就着她的架势,俯身一拢,便将柴可心纳入怀中,一动不动地不想松开。 柴可心努力想挣开他,自然所有努力都是白费的。女人在男人面前,就是体力差,不服这一点,就永远只能是白费力气。 司徒灰懒得跟柴可心计较力量上的悬殊,只是告诉她:“你爱住这就住这吧。不过得答应我,再不能闹出动静了。你妈在我那的眼线可多着呢!我这边一有动静,她那边马上就有人汇报。幸亏我当时人就在你妈面前,陈叔又帮你引开了跟踪你的人,这才没跟到医院里来。不然保准你露马脚。不过你妈可是起疑心了的,一会保准要跟你视频。我让人把ip转过来,正好你这儿还挺像个小公寓的,能不能忽悠住她待会可看你自己的表现了。我可不想我的空城计还没开唱你这先露陷了,好好表现!” 柴可心略感窒息,消化不住。 竟是她自己弄巧成拙了。 . 与母亲见完视频,柴可心才敢冒出清汗,用手背拭着额,她随口问道:“司徒灰,下次她要是定位我的手机呢?” 他说:“怕什么,你的手机号码本来就是那边的,定位也只能说明你在你该呆的地方,我自有办法把信号接到你的手机上。” 柴可心笑道:“司徒灰,没发现你竟然会有这些本事!” 司徒灰便有些得意:“我的本事,你没发现的可多着呢!” “比如?” “比如,……唉,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呀!” “不说?说明你也就这点能耐嘛!” “你你你,这是激将啊!” “就激了咋地?” “好!说就说。话说吧,曾经有一对父子,儿子呢,喜欢上一个贫家女孩儿;老子呢,死活不干呀!儿子一想,私奔不合算呀,他好端端的金山要丢了。老子也担心,就一个儿子,真私奔走了,他不是竹篮打水吗?俩父子于是一前一后找上我呀,目的当然是一致的,各为自己谋福利嘛!我咋办?两大主顾,两笔不小的单子呢!我教儿子雇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守在他老子身边,自己与那贫家女孩结婚,等到孩子一出生,不就生米煮成熟饭了吗?他老子那边呢,假儿子当然不如真儿子孝顺呀!隔年又见到孙子,立马心就软了。得!结果皆大欢喜呀!我也小入一笔。小心,你觉得这事我办得咋样?” 柴可心噎了半天:“你你你,简直……胡闹!” ------------ 换你带我去玩儿吧 时隔一周再次相见,柴可心一见司徒灰本人便脱口相问:“你怎么还没走呀?” 兜头就是一盆冷水,司徒灰满脸无奈:“我这才来呢!你就赶我走呀?” “别跟我废话!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柴可心一边整叠着被子一边说。 她很好奇,为嘛他每次来的时候,她都是正在叠被子的时候。上次是因为搬家,这次,则刚刚睡了个囫囵觉。 司徒灰笑得很狡猾:“呵呵,告诉你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我跟你父亲续了一个月的合同。” “爸爸疯了?矿山都买下来了,还雇你?你一个月抵别人好几个月呢!”柴可心不由自主地心疼起自家的钱财。 “你看你!又想过河拆桥了吧。你父亲就比你厚道得多,我为你留在这里好歹不能让我经济上受损失不是?当然了,礼尚往来,我也不多收,这个月别人多少我也多少。” “你说什么?”柴可心一惊,“这么说爸爸知道我在这里。” “当然!你以为从机场偷人容易呀!没有你爸爸做内应,你能在这里这么逍遥?” 柴可心很想冲到厨房,操起菜刀好好砍一顿司徒灰。这条狼太奸了,还敢拉着狈一起跑的。这事要捅开了,她父母这二十几年辛苦维持的和平怕要破坏了。 司徒灰这家伙,却是浑不觉周身的杀气,仍是滔滔不绝:“说到这事,我还得跟你叨扰叨扰。还是那对父子的事,你还别说,做人真要积点德才行的。就说那父亲吧,后来都要破产了,幸亏娶的贫困儿媳,幸亏因为这个贫困儿媳磨砺了那儿子一年,你猜后来怎么着,活生生把盘死棋走活了,一家人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和你爸,这都是在积德呢!” 柴可心纳闷,感情她离家出走还给他们创造了积德的机会? “你就来跟我说这些呀?” 不耐烦这条唠叨的灰狼,柴可心从想砍人改成想赶人。 “当然不是!我来带你出去玩儿的。” “玩还需要你带?我自己不会出去玩?” “那换你带我去玩儿吧。” “嗨!”柴可心急得汗毛竖起,“你怎么这么无赖呀?” 司徒灰愈发地无耻:“我这人就擅长这个呀!除了无理由赖着你,我也没有别的什么特长呀!” 柴可心无招,抬腿就想踹人。可抬眼一见司徒灰的那诡谲笑脸,她一下变蔫了。 她好想口吐白沫,中毒身亡。 事后回忆起来,都是好色惹得祸。 人就是不能有嗜好的,不然容易落人把柄。柴可心别的都不好,就好一口美色,见到美男犯花痴流口水她都干过。司徒灰平时也不见得有色,偏微微一笑那会,眉心略带忧郁,乌眸忽闪沧桑,就整一个妖孽转世,正常女孩看了都要噎一口口水,她柴可心这种傻花痴还能怎的?说啥听啥呗! 趁着柴可心丢魂,司徒灰抓起她的手便跑:“走吧,玩儿去。” 可是到哪玩呢?二人到了路上才合计起来。司徒灰故作随意态:他是陪客,只要柴可心欢喜就好。于是柴可心想了想,决定去东城的明山。 司徒灰一听山名就乐不思蜀,游山玩水什么的最有爱了,他最高兴不过。 柴可心却告诉他,她去明山不是游山玩水去的,她想去那参观雷达站。 这理由!顿时绞得司徒灰眉形错乱,愁上心头。 ------------ 约会三部曲:吃饭逛街看电影 言下之意,她晚上是无家可归的人了;言下之意,她晚上是得跟着他混的了人了。 司徒灰这坑爹的家伙!怪不得连看着很严肃的铁子都能笑得很孟浪。 柴可心毫不犹豫地跺一脚在司徒灰脚背上,又狠狠剜上一眼,无声地控诉:叫你乱说话!叫你自作主张! “你……”司徒灰疼得跳脚。 铁子则笑得合不拢嘴。 “你!”司徒灰指着柴可心瞪眼。指了老半天,也瞪了老半天,大概感觉出指不出什么名堂也瞪不出什么名堂,向前戳的食指转而指向铁子,“还有你!笑,笑,就知道笑!要不要我把某人找来让你哭呀!” “某人是谁呀?”柴可心很好奇,八卦什么的最有爱了。待抬眼,却见司徒灰朝她不停地挤眉弄眼。她朝着他眼睛的方向瞧去,只见铁子的脸不知何时黑的,跟块乌碳似的。 虽然不明白玩笑为何还没开就已经弄大了,但柴可心终是忍住了这一股好奇心。 铁子趁两位肇事主噤声的间隙回缓了下情绪,接着领着两个麻烦精逛军营。 说是逛军营,其实纯粹是打发时间。俗话说,约会三部曲:吃饭、逛街、看电影。饭么,已经吃了。看电影么,下面一个节目。眼前就剩了逛街一个节目。可司徒灰与柴可心,哪样的商场没逛过?哪还能逛出什么新鲜感?所以,不如逛军营,以助消化。 只是,时间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明山不过是铁子他们基地外设的一个雷达站,新鲜感转眼也就过了。刚开始还好些,看着部队里七七八八的素材足够眼花缭乱的,柴可心与司徒灰无力掐架。可到了后面就不行,两人枯燥得乏味,彼此大眼瞪小眼,竟开始了翻白眼比赛。 铁子于是提议:“要不去我们基地吧,那里好歹还有生活区。” “好啊!” “好啊!” 双双附议。 “但是到了那里我只负责给你们安排晚上的住处啊。别的你们自己看着办!真是当够了你们两人的灯泡了。” “没问题!”司徒灰非常爽快地便就答应。 铁子嘴上说是不愿意当灯泡,其实,司徒灰最是明白的,他是怕当灯泡,怕见别的男女小儿女情秾,触到自己的心尖处那块最软的地方。既然他利用铁子转移柴可心注意力的目的已经达成,那么接下来的活儿他自然不怕单干。 . 果然,到了b市,铁子给他们分别在招待所登记了住处之后,就消失得了无影无踪。司徒灰推搡着柴可心,说:“看电影去?” 柴可心坐车颠了趟不远的山路,迷迷糊糊道:“为什么要看电影呀?” 司徒灰假作很正经:“嗨!不是说,吃饭、逛街、看电影,约会三部曲吗?这饭也吃了,军营也逛过了,接下来不就剩看电影了吗?” 柴可心一听说约会就来急:“谁跟你说我们约会来着?” “嗨!还跟我急了呢!我说我们约会来了吗?不是,你自己先承认的吗?这是叫狗咬吕洞宾呢?还是叫狗咬吕洞宾呢?……” ------------ 忐忐忑忑的T城之行 “小心,去t城咋样?”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提议。 柴可心一惊,怔怔地望了眼司徒灰,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对她的称呼的?“不咋样!”她说。七分地不乐意,却只有她自己知道,不乐意的啥。 “这就不好办了!”司徒灰作思考状,“这个,这个,你的工作好像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柴可心剜了眼他。 “这个,这个,院长同意了的。” “……”柴可心白了眼他。 “这个,这个,你不觉得你跟我一起失踪很好玩吗?” “……”柴可心觑了眼他。 柴可心的气性一点点被司徒灰磨灭。 司徒灰逮着机会,拽起她的胳膊,迈步便走起:“哎呀!总之,我觉得你应该休息休息了。” 一边跑步前进,一边安排行程,不出十分钟,司徒灰便搞到了两张前往t城的机票,半个小时以后,柴可心像做梦一样坐在了从b城去往t城的飞机上。 . 辜负了铁子给他们预付的血汗钱是小事,莫名其妙上了贼船却是大事。肉钝钝地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却愣是找不到伤口。又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己蹿到她的怀里,却任你翻来覆去也找不到它的踪影。 司徒灰却是极尽地体贴,见着她打盹,空姐送来的薄毯他替她盖了不算,还三不五时地看过来瞧瞧,看有没有掉了。掉了就给她拾起重新盖上,没掉就替她掖掖边角。 心上一痛,柴可心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蹿到她怀里的那叫心动,咬她一口的是叫做.爱情的那鬼东西。 就是被某人咬了一口,痛上了瘾的东西。 像毒品一样,戒掉之后,不敢再去触碰的东西。 却又如司徒灰的笑颜,从第一次照面,就疯了魔似的,一再地想见一面,再见一面。 它们更像是一种慢性毒药,让你身中剧毒,却不亟待发作,无可救药,但让你无悔痴迷。最后的,最后,不是你百毒不侵,就是你身亡以后携毒永生。 …… . 忐忐忑忑地随机身从中空降落到t城机场,已是午夜。 又是午夜! 她跟他的这些日子,就像是做贼似的,总是三更半夜地出没。 因为心存了这些邪念,他伸手来牵她的时候,柴可心怯怯地缩了一下手。 “怎么了?”深邃又疲惫的眼神,他倒是觉得,牵手是正常的,不被牵手才是不正常的。 “没什么。”柴可心鼓了鼓勇气,自然地牵住司徒灰的手,随着他一起走向出口。 . 不曾想这大半夜的居然也会有人来接机。机场出口,并立着两位男士,远远地冲他们招手欢迎。 那俩男子,中等身高,健康体形,青春飞扬,却好似是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两头鸡窝。柴可心凝神询问司徒灰,是不是真是接他们来的?是不是又是他干的好事? 司徒灰憨憨笑道:“我朋友。” “哼哼!”柴可心冷笑两声。所谓朋友,就是时不时地会被你的炸弹炸到的那个人。 司徒灰蓦地一哆嗦,怎么南方的夜也这般地冷呀! ------------ 一话豺狼虎豹 却是不给他思虑的时间,礼尚往来,已然走近了的俩人,一左一右夹住他身边的那人,一前一后蹦出两句一模一样的台词:“嫂子好!” 深更把他们从被窝里炸出来,当然也得炸炸他的。谁让他一直在交代,会带个女孩回来,但不是他们嫂子呢! “嗯哼!”司徒灰装腔作势冷咳一声,眼睛像即将射出子弹的枪口,不痛不痒地将两个祸害各剜一眼。 司徒灰的眼神像是装了刀锋似的,被剜的两人顿时痛得一怔,而后,瞬间,僵化了笑脸。 柴可心则像看喜剧片看到正精彩的地方,“噗”地一笑:“你们好!” “你好,你好!” 于是,又是一左一右,平分了柴可心的两只手,双双像护着老佛爷似的护着各自的救命仙草。 司徒灰便极度不满,摩起拳头:“你们有完没完了?” 两个祸害便急急躲到柴可心身后:“嫂子救我!” 柴可心依言,偎到司徒灰身畔,挽起他的手:“不是说是朋友吗?怎么见到你都像看到狼来了一样害怕呀?” 司徒灰眉角上扬,俯视着柴可心,满心欢喜地凝望着她。到底是个懂事的女孩,平时愣般不给他脸的人,在他的朋友面前却是极其地赏脸。 只是身后的嘀咕声有些耳痒痒,是谁在他的女人后面编排他,揭他的短?“他本来就是狼呀!” 听得柴可心冷不住地“噗”出声,抬眼再望眼司徒灰,只见他讷讷地撇开脸,分明为自己的朋友为讨好她这个外人而损害他的颜面觉得没脸见人。 难得见到他的囧状,柴可心心满意足,扯开话题:“不给介绍你朋友吗?” 实实地解了司徒灰的一时之围,见好就收的道理她是懂的。 “矮一点的叫小虎,高一点的是豹子。” 哪有这么乱七八糟介绍人的?分明是他为报复那俩人刚刚的行径故意挤兑的他们。小虎和豹子真是——交友不慎啊! 身后两人便各各介绍了自己,小虎大名石琥,豹子原名花懋。 一只石虎,一只花猫,还真算是一虎一豹! 想起自己姓柴(豺),柴可心便默默地偷笑。她们四人,凑一组豺狼虎豹刚刚好!早上从医院出来,一路经过军营,转道来这里与一堆生野的动物集合,算来这一天过的真是精彩!柴可心想,往后跟着司徒灰大概也不会太无聊的。 可不是?一直就很不无聊的! 一虎一豹开道,送她们到酒店住下,安放了行李原已经困极,偏石琥和花懋还殷切切地相邀夜宵,柴可心便推辞不住,随了他们到酒店楼下用餐。 真心就是用个餐而已,司徒灰却好巧不巧,传达通知似的,告知其余三众:“你们嫂子,代号豺女,你们的豺(财)主!” 柴可心当时正噎着青菜梗,被司徒灰这么一惊,青菜梗卡在喉咙处上下不得,憋得她小脸通红,却还不忘胡思乱想。 什么代号?什么财主?她难道穿越到抗战片中去了吗? 司徒灰一派悠闲地端看着她出糗。当然,也不忘体贴地给她端茶送水。见她真的久久食难下咽,更是一边柔柔地拍打着她的背脊,一边温声地安慰道:“你慢点,别急。” 只余一虎一豹很内伤。玩笑开大了吧?此豺女非彼才女,此豺主非彼财主,此嫂子也非彼嫂子呀,老大! ------------ 灰狼,灰郎 有了司徒灰在一旁伺候金主一般伺候着,柴可心折腾了一小会,便是再难下噎的梗,也终于认命地被她吞下。 “为什么我是财主呀?”一重获说话的自由,她便急急地询问,她可不想当什么冤大头的财主,而且,听着很是别扭! “对啊?为什么嫂子是豺主呀?”虎和豹也有些异议。豺狼虎豹,豺名列第一!并不仅仅是字眼的第一个,而是真正的兽中第一。豺猎杀动物的手段残冷,且颇具才智,行踪诡秘,有豺出没的地方,狼虎豹一定回避。所以,豺主也是他们团队的领袖才对。他们的团队目前由狼管辖他们虎豹二人,虽然有个豺主管着这个狼王是好事,但是,女的豺主,应该是他们真正的嫂子才对呀!这条灰狼玩的什么游戏? 司徒灰却漫不经心地解释:“她姓柴嘛!” 她之一字,柴可心便知,他是在向着虎豹二人作解。至于她想要的答案么,那晚,他并没有解释。 其实司徒灰一直想说,豺又名红狼,与他这条灰狼恰恰匹配。不是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嘛:“嫁人就嫁灰太狼,……他是他们的狼,是我温柔的郎,……”,他记得她以前说他是大灰狼的时候,他就唱给她听过。 他是他们的狼,也想当她温柔的郎。 可是这些话,司徒灰一直藏在喉嗓底下,哪怕天荒地老,他也不会说出口的。 当时是因为不能说,后来又是因为觉得说不如做。 所以,后来,柴可心只知道自己是豺主而非财主,却始终不知何为豺主。 后来,柴可心也知道了所谓的财主,也是真实地另外存在的她人。 当然,那晚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而且,那晚聚餐后的t城之行,于她就只剩了冗长的休息。 大概是刚上完大夜班又长途奔波了的缘故,就应了司徒灰来时说的“我觉得你应该休息休息”这句话。在t城的两日里,柴可心睡得昏天暗地,跟死猪没什么差别。 据后来一只小虎和一只小豹反馈给她的消息,都是司徒灰由着她的缘故。 据说当时司徒灰在t城正好有项目,所以拐带的她入城的,然后,她一直昏睡不醒,他也就无心工作,整日就在她酒店套房的外间守着她,冷暖他伺候着,甚至她要个水都是他端着送到她唇边喂她的。而他自己的所有谈判,却都是他远程遥控着小虎和豹子完成的。 他们后来还说,那个项目对他们来说是挺重要的,关系到年终分红的一个重点项目。却是司徒灰很不当一回事的项目。 不过,所有这些都是柴可心后来得知的,当时,她真就是没心没肺地大睡了两天。 两天之后,柴可心睡得精神奕奕,司徒灰走到她跟前,漠然道:“该回去了。” 柴可心不加犹豫地答应了回去,回a市。 逃不掉就不逃,该面对的早晚都得面对。飞机落在南城国际机场的那一刻,柴可心便觉得一阵阴风飘过,她母亲终究是在最后时刻逮着了他们的行踪。 他们才刚走上出口的通道,便见呼啦啦十几个黑衣保镖,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笑柴牧女士以为自己势在必得,却见旁处围过来更多的彩衣保镖,又把一圈黑衣服围了个瓮中鳖。 柴可心踮起脚尖侧目细看,那几十个保镖看起来更年富力壮些,长相也更俊朗些,有意思的是,这么严肃的场合,这些人居然穿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等七七八八的糖果颜色游戏众生。 “噗!”柴可心勉强没有爆笑出声。 好在很快,她也没了看笑话的机会。 僵持不到片刻,只见人群中出来一年轻女子,瘦长的身姿,清新的眉目,冲着司徒灰弯眉一笑:“灰狼。” 柴可心顿时烧起无名妒火。灰狼,灰郎!竟还有别的女人可以这样叫他! ------------ 大忤逆 柴可心再细看一眼挡在两拨人中间的那个白衣少女,除削尖的下巴外,那眉、那眼、那鼻,竟与自己的有七分地相像! 一时便懵住,没来得及向司徒灰讨个公平的说法。 两批保镖的争夺倒是很快就和平地就地解决了。黑衣人要的是柴可心,彩衣人恰恰只要司徒灰,便就两拨人像分战利品、分奖金、分遗产一般,把他们二人就地一分,交还各自的主,便就了事。 柴可心被押送回柴园。 柴园之内寂静如在夜里,似乎为暴风雨的来临预谋了片刻宁静。 柴可心与柴牧对峙立于大厅之中。 母亲柴牧怒似雷霆:“居然给我玩金蝉脱壳!你……” 你字下面大概字数太多,所以被省略了精光。但尖利的眼神却一刻都不曾从柴可心身上移开。 柴可心这回,真把柴牧女士给惹火了。 “你收拾一下,我让人给你重新办签证,我后天亲自送你去法国。” 柴牧最终决心不追究这中间的七七歪歪,只要求把一切重新安回到她早先设定好的轨道上。 可在柴可心听来,说是“送”不如说“押”! 而且,她也实在不愿意去法国巴黎。 管它世界化妆品之都,跟她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柴氏日化是柴牧的日化,不是她柴可心的日化。 “母亲,别费唇舌了,我是不会去的!” “我给你办的只是商务签证,为期一个月!就让你去感受一下sephora的魅力,这都不肯吗?” 柴牧对待柴可心这个唯一的子女委实地妥让,再怎么恨铁不成钢,她也是她唯一的继承人,是柴氏日化唯一的希望。 “我不想去!我对化妆品没研究,我对化妆品行业更没兴趣!” “不去也得去!别以为慕蓉出国了我就拿你没辙,你现在在我眼皮底下!” 有时候软硬兼施是必要的手段。 “那你看着吧!我有的是办法从你眼皮底下消失!” 可这一套柴可心从来就不吃,柴牧不由头痛。 她说能从她的眼皮底下消失,她说她有的是办法。其实,她从来只用一个方法。就是给自己放血。 她是医生,最了解血管的深浅,在身上隐蔽的地方,恰到好处地割一刀,她身上的血水就会汩汩地往外流,不会死人,却会吓死人。 她每次懒得跟她争强斗胜时,就用此招,而且屡试不爽! 这事柴牧久久地耿介于心。她这么个聪明无双的女子,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笨拙的女儿? 蝼蚁尚且偷生,她这么金贵的身体,却被她视为敝履! 柴牧的头痛一时越发的厉害了。为了这个女儿出走的事,她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到底不再年轻,体力透支得厉害了一点便支撑不住。 看眼下的情形,一时也谈判不下,她便招呼道:“房嫂!” 房嫂踏着小碎步跑到母女跟前。 “看顾好小姐,如果再出什么乱子,你也别呆这家了。” 房嫂是柴园的老人了,柴牧工作忙,柴可心自小便是房嫂看顾着长大的,待房嫂的感情自是不同寻常。母女俩闹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柴牧情急之下,只能除此下策,但愿这个忤逆女看在房嫂的面上能留着小命等到柴渊回家。 ------------ 离家十几年的公主悄悄长大了 柴渊其实一收到消息就停下了手边的工作急忙奔回家来的,只是,他消息滞后了一点,所以到家时,母女俩的一趟争执他没来得及赶上。 上楼看看被自己母亲困住的女儿,却是出乎意料的大有不同。 这个女儿虽然任何事上都能淡然处之,但在对她母亲的反抗一事上却极为激烈。换往常被困的时候,大概在楼梯转角处便能听到她房内传出的摔打声,但这一次,她却很安静。 安静得一反常态。 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寂灭。相较以上两种结果,柴渊更愿意接受前一种。东西摔就摔了还能买回来的,人要是失了心、丢魂了,要重新拾起来可是老大难的。 柴渊不置信地隔了门听了许久,仍是没有听到丁点响动后,才缓缓地推开柴可心的房门。 . 这个房间还是女儿出走前的陈设,粉红色的窗幔,公主款的大床,米色的梳妆台,小花墙纸,那个时候,可心还是公主,无忧无虑,又懂事乖巧。 但是后来家里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小女儿染上中毒性菌痢送医不及时夭折;接着就是建工那边资金周转不过他不得不日夜扑到工作中,无心顾家;后来,柴牧抽调了日化的资金才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又后来是柴牧的掌上明珠莫名地从楼梯上摔下来,脑积水在eicu病房住了快半个月才醒来,醒来后人倒是好好的,就是精神上有点错乱,看到自己的母亲就跟见到仇敌似的。 女儿说是她母亲推她下楼的,但是,柴牧跟他解释过,是两人争吵时,不小心碰到的,不是故意的。 但是,女儿却一口认定就是故意的,然后,又说到什么咖啡。 好像是,小女儿病得厉害的时候,柴牧正在悠闲地煮咖啡――教柴可心如何煮一壶能够代表她身份、价值的咖啡。 柴可心当时年纪还小,有些话语她还描述不清,所以,他们都当她小人儿又刚经历了生死说的些浑话,没特别上心。 但是小人儿却很一根筋,病好以后说什么也不肯再住家里,硬是逼着家人给办了寄宿。 碍在她还在病尾上柴牧当时答应了她的要求,但,从此,这个女儿就鲜少回家住过,连当学生那会,寒暑假也都绝迹家门的,不是到更远的地方去求更深的学问,就是到社会上去学习生存法则。 年复一年,当柴渊猛然觉得自己老年将至而膝下伶仃时,那一天,他见到柴牧把一个青年俊才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冷容冷言地训斥了一小会,又让人送了张支票,他才忽然发觉,当年的小公主竟然无声无息地长大了,而且,都已经懂得了人事情爱了。 那后生便是张家明,柴牧女士送支票,也是为了遣人离开她的女儿。 真是什么样的女儿什么样的母亲生养来的不假,他原只当柴牧拿柴可心没辙才一再由着她的,却原来,不管不问也是对她未来接班人的一种历练。 柴家的女儿,可以不当公主,但必须要学会做女王。 这些年,柴可心外人看着羸弱可欺,可其实就是一个不怕打压的顽固小强。 ------------ 她是谁? 千锤百炼,方能锻造出钢铁一样的意志。 柴牧不让她学医,她以着自己的办法学了;柴牧给她设茬子,把她挤到相对冷门的消化内科,她照样乐津津地当她的医生,而且,似乎很专注地在研究她自己的神经性胃痛的药物治疗方法。 . 蓦地心皱,柴渊打断回忆回到现实中。 她也是他柴渊的女儿,他更期冀看到她幸福。 抬眼看女儿,只见柴可心正低眉闷坐在浮窗上,曲膝,双手抱着,头枕在膝盖上。窗帘全部拉开,但窗户紧闭。阳光暖暖地照射进来,打在柴可心身上,甚是悠哉,甚是岁月静好。 她无心理会母亲的不可理喻,只一直回忆着刚刚在机场碰到的那个女孩。 灰狼好像从没有提过,有个人跟她长得很像。 如果不是因为她肥嘟嘟的硬是把尖下巴给撑得圆满了些,那应该会更像一点。 难怪以前司徒灰有说她“壮”,原来还有那么个瘦版的在前面做着参考呢! 那女子和司徒灰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动一动小指,纨绔不羁的灰狼就愿意跟她走开? 司徒灰又是那女子的什么人?为什么她会为一个灰狼如此这般地大费周章? 她和那女子,究竟是她像那女子,还是那女子像她? 这些个问题就像是蛋炒番茄或者番茄炒蛋一样有趣,哪味是主料,哪味是辅料得分得清清楚楚。因为如果仅仅是蛋炒番茄或者番茄炒蛋弄混淆了也就是口感不一样而已,而如果谁像谁的问题弄颠倒了的话是会关系到谁是主谁是宾的关系的。在两个女子和一个男子的关系中,宾主如果颠倒了的话,是会出乱子的。 柴可心不敢再往下想去,灰狼是喜欢她呢?还是喜欢她呢? 她想要去问问清楚,趁着还早,趁着一切都还没开始。 可是母亲却以房嫂为要挟把她困在了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里,害她十分地困宥。 不知道为什么,明媚阳光下,她却好想念司徒灰那古色古香的①38看書网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模样?管家陈言为什么说那房间是不可以久留的?那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是不是关于她的灰狼的? “她的灰狼”?柴可心惊觉眼前一亮。 原来好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已然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属私人物品,旁人不可觊觎! 原来那个一贯玩世不羁的男人,时而逗,时而蔫,又偶尔颓的印象早已深入她心房。 她竟一概不知! 柴可心憋屈地一燥,头抬起,手从膝盖处离去,顺着太阳穴从两侧分别把两鬓前面的头发爬到脑后。 这时,却隐约觉着有人在他背后抚着背脊替她顺气。 柴可心便扭头看了看,却是爸爸回家了。 柴渊冲她笑道:“怎么还这么地贪玩?都跟你妈妈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柴可心却一心绕着自己脑中的弯,所以,答非所问:“爸爸,我还有别的妹妹吗?我刚刚在机场碰到一个跟我长得有点像的女孩!” “没有!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很多,也许只是巧合!” “可是司徒灰好像认识她!” “那不是更巧?” 柴渊听得明白女儿的话中话,但是明白又如何?这世上,喜欢上别人影子的人很多,假使倒霉让他女儿碰上了,他也只有认栽的份呀! “爸爸,我想出去找他!”柴可心又说。 “谁?”柴渊问道。汉字不好辨听,一会她一会他,他都被弄糊涂了,她究竟要去找谁? ------------ 才脱虎穴,又入龙潭? “司徒灰!他跟着那女孩走的。” 其实意思很明白,她两个都想见,就是想明确地知道,俩人是什么关系,她又是什么关系。 柴渊说:“出去可以,但是得答应你妈妈的要求!” “爸爸!” 柴可心嗖然跳下浮窗,挽起父亲的手腕,推搡着撒娇。 柴渊看着女儿在身边围绕,像她小时候一样满心地依赖他,很是受用。但,这并不能改变他的立场。他说:“我和你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早晚是要分担这些责任的,还是早点学着点的好!” “可是我实在不想。爸爸您还这么年轻,要不再养一个?” “说什么呢?小冤家。”柴渊骤然举起大掌,却迟迟落不下去,最终收回,“看在你是我的小公主、小棉袄的份上,不打你了。走吧,去楼下跟你妈妈认个错。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犟!跟她作对,你得什么好处?” 柴渊拥起柴可心,说话间便推着柴可心往门外走。 柴可心脚步迟钝,虽被迫前行却多有不甘,嘟囔道:“爸爸,我没错!” 柴渊便继续推着女儿说:“就算没错,认个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想啊,认完错你妈妈解气,你又可以出去,不是皆大欢喜吗?干啥子一根筋到底?你难受她也不好过。还是曲线一下、委婉一点好,听爸爸的话,没错!” 曲线?委婉?这话听着似乎很有道理,柴可心于是顺着父亲的梯子下楼,给母亲赔了个不是。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如她父亲所料,好办了许多。她只消提个说要出门办点事情,她母亲便不再阻拦,由着她大大方方地出走,而且,也没再提什么法国、巴黎、丝芙兰。 柴可心觉得,她一定是脑袋生了铁锈了,才会自己开着11路公交出的柴园。 柴园这地界,处在南城东南角,虽然比不得幽径深处的国外大庄园,却也是南城难得的一块幽僻之地。没有公交线路经过,鲜少有的士路过。因为这两样交通工具对云顶别院的这一片业主来说,都是徒劳的。 柴可心既然是很有骨气地“走”着出来的,自然没有再回头寻找交通工具的理由。她便拿出当年拉练那会的勇气,自顾西行。 走出去老远,走得累了,没有公交站牌可以歇脚,她便在路边的绿化带上找了块条石当凳子。 道路又宽又长,来往的车辆却不多,路过的行人更是寥寥可数。柴可心这么一个年轻风华的女孩子独自坐在路旁边显得非常地孤鹜。 但是这样却很容易被人发现,尤其是熟人。 柴渊因为跟柴牧多安慰了两句便出来得迟了些,当看到女儿大大咧咧地坐在公路旁时,不觉心中好笑。怎么都觉得,他们家的女儿这一副流浪狗似的无家可归的模样简直就是自找的欠揍! 不过他总归是她的父亲,便就主动停车,要捎带她一程。 柴可心却说:“不用了,我给司徒灰发信息了,让他过来接我。” 柴渊便不下车,隔着车门问她:“你确定?” 柴可心坐在地上,玩着手指点点头,朝父亲挥挥手,示意他不用管她。 柴渊于是很不客气地扬长而去。他这个女儿他还不了解?明明是自己要去找人家的,偏偏要人家主动找上门来,明显是个懒货!当然,为了检验一下司徒灰,他还是得配合一下她的! 柴可心于是继续枯等。 等着,等着,忽然就蜂窝似的来了四五辆银色的路虎揽胜。刚开始像一道风景很靓丽,等到逼近了,柴可心才觉出危害,它们竟像蚂蚁似的,突然就朝她的方向圈围过来。 第一个反应:她撒腿就跑。可显然,为时太晚。 从路虎车队上下来二十来号黑衣人将她围困了起来。这帮人全然不同于机场所见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保镖,他们个个是彪壮的大汉,她这样的身高,被围在中央,竟也显得十分地渺小。 柴可心心头一颤,她这是,才出虎穴,又入龙潭了吗? ------------ 郁大掌门好大的威风 郁思辰微微蹙起眉头,看来她是遇上了个不易沟通的丫头。 朗昉却是极度不满柴可心待郁思辰的态度,闻言便吼道:“闭嘴!寰宇总裁的话,还轮不到你置喙!” 郁思辰于是眉头蹙得更紧,忙拦截道:“朗昉你闭嘴!看好前方的路。” 柴可心这才接着道:“确实应该闭嘴!会咬人的好狗一般都是不会像他这样乱叫的!” 郁思辰闻说倒是不愁了,哂哂笑道:“柴小姐好像不知道什么叫‘人在矮檐下’的道理哦?” “怎样?”柴可心撅着气不服低。 郁思辰莫可奈何地一耸双肩,朝着右边的人一使眼色,柴可心另一边的黑衣人即刻反剪了她的双手,用麻绳一捆,先把她随时能伤人的利爪给固定了,而后,黑衣人又给她的嘴里塞了一方棉帕,她的伶牙俐齿也不能再发挥作用。 柴可心“嗷呜”一声,终于体会到了当肉票的难处。 朗昉听到响动,呲笑两声,踩油门的力度突然加大,挺是兴奋。 郁思辰敛了眉,靠到椅背上休憩。 朗昉到底是她的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直指他是她的走狗的人柴可心还是第一个。不愧是柴氏的千金,比她们寰宇的那些老古董们要强势得多。只是,打狗还得看主人面,且是她这个主人又从来都是把他当好朋友看待的,岂能容忍一个外人欺负了他?所以,只能委屈她柴可心了! 柴可心撑圆了杏目,如遥星般璀璨的乌眸一瞬不瞬地剜在郁思辰身上,暗暗含恨:此仇不报非女子! 大约感觉到有眼刀杀在她身上,郁思辰懒懒地道:“眼睛太亮了!” “柴家的女儿眼睛能不亮吗?”朗昉在前面搭腔道。 郁思辰继续懒洋洋地道:“亮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不该把眼光打“亮”到我的地盘上来!” 朗昉便说:“如果‘亮’着了你,咱把它灭掉就是了!” 柴可心听着,嚼着,脸上浮出淡淡的屑笑。 这二人说话倒是挺会转弯抹角的。什么眼睛亮不亮?不就是说她侵占到她的“地盘”上了嘛!可现在,并不是她愿意占着她的地她的盘啊,还不是她自己大张旗鼓地把她掳来的吗?想她堂堂的一个集团掌门人,应该不至于笨到连这个都分不清。那么,她所谓的地盘,明显是别有所指。 “是你吗?司徒灰。” 柴可心默默地念道。含愤的翦水里不经意地汪出一直被隐藏得很好的那一股淡淡的忧伤。她该是怎样地迷糊才会走到现在的这般地步?司徒灰不见踪影,和他有关的女人绑架着她。她一直在争,挣着逃离母亲的桎梏,难道这就是她争来的结果嘛? 郁思辰却有些幸灾乐祸,见柴可心水汪汪一双眼睛欲泪强休,啧啧奇道:“靓!真是太靓了!” 朗昉便就置上了气,回眸间一道寒光闪过,冷冷地吩咐道:“还等什么?” 柴可心打了个岔眼,忽觉身上一紧,被身边的保镖猛地一推,便见明晃晃一把匕首亮在了她的双眼正上方! . 有人在看吗?评论区那么冷清,我听说要在这里蹦跶一下你们才肯出来的,我蹦跶了,你们赏脸吗??????(*^__^*) …… ------------ 她也在吗? 这是要剔去她的眼珠子! 看不出来这女人竟是这般地狠辣,顿时对她仅存的一点点惺惺相惜之情消失得无疑无踪。怎么办?手起刀已落,她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浑蛋!” 预期的痛楚没有袭来,只听得郁思辰怒斥一声,匕首噌地落下。柴可心睁眼一看,只见郁思辰手臂上汩汩流血,却是她在千钧之际用血肉纤薄的手臂替她挡去了刀锋。 一会儿要她的眼睛,一会儿又救她,柴可心实在不懂郁思辰的心,默默地看着她流血。 那犯了错的黑衣人,正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赔不是。 朗昉显然也受到了影响,猛然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到路边。 郁思辰吸着凉气骂道:“谁让你动她了?她要是有个一二三四,灰狼回来我怎么跟他交代?” 朗昉并不解释,只一味地受骂。且骂声中他已下车,从后备箱里提出一个医药箱,翻出一卷绷带拆开来,一圈一圈地给郁思辰缠上。 动作很熟练,看着像是经常做的。 柴可心倒觉着这男人很冤枉,分明是她郁思辰自己说什么“亮”、“太亮”他才起的歹念,却马上能睁眼瞎说话说什么要跟灰狼交代,真是骨子里的资本家,翻云覆雨、翻覆无情的变态家伙。 郁思辰抚弄着伤处说道:“我说她眼睛好看,你听岔了吧?幸好我反应快,不然……” 柴可心感觉脸上滚烫。 郁思辰和朗昉两双眼睛直直地盯住她。 朗昉却说:“听不听岔了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要她的眼睛!” 柴可心更觉一愣一愣地消化不了这一连串的变卦。 郁思辰深深凝了眼她,抬起未受伤的手臂,合起手掌,忽然砍在柴可心的后颈上。 柴可心只来得及一傻眼,便歪在了郁思辰的腿上。 郁思辰这才放心地说道:“她是柴牧的女儿,你不能动她。” 朗昉不屑地说:“柴牧算什么?她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的。” “是不算什么!但是老爷子念着两家的交情,就算我们这边有动作,也要求不能伤及无辜!所以,你别打她的主意。” 郁思辰态度很坚决,朗昉便不再多问。 老爷子是郁思辰的祖父,郁氏家族的大家长,就算几年前就已经退出了寰宇的全部股份,但是余威仍在,谁也不敢随便拂逆的。 . 朦胧醒来脖颈处还是剌剌地痛,柴可心摸摸脖子,愤愤地咒了声郁思辰,这么个看起来纤薄的女子,居然下手愣般地重。再睁眼看一下四周,便心安了些,原来是在她原先住过的司徒灰家的房间。 司徒灰就坐在她床头,正削着苹果。 司徒灰!? 柴可心顿起,擦亮了眼睛,再看。 果然是这个无声无息消失又一声不吭钻出来的家伙。 “你醒了?”他却是明知故问,且一边把去了皮的苹果递给她。 柴可心不去接那苹果,只问:“我睡了多久?” 司徒灰收回手:“不想吃苹果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去。不过不要太难,要我会的。现在大半夜了,家里很多客人在,去外面给你弄吃的不方便。” “她也在吗?” 没曾想,出来的时候还是大白天的,竟一顿又睡了老长时间。饿得有些慌,柴可心于是很不嫌弃地抢过司徒灰手里的大苹果啃起,并且,不忘问较量过多次的女人是不是也住在他的家中。 . 继续蹦跶,我想看到乃们啦! ------------ 司徒灰番外 :寻寻觅觅,寻寻觅觅 当年在郁氏庄园,司徒灰就经常仰望蓝天,怔怔发呆。 有一个女孩,她腻歪他“司徒学长”,他却对她的名字从不上心,从来都是“你”来“你”去。 她喜欢抬臂横指青天:“司徒学长,你看天空不是很明净吗?为什么你总说天空是灰蒙蒙的呢?” 她习惯展现明净如阳光的笑脸,有事没事随在他尾后,喃喃低呼:“司徒学长,司徒学长……” 如果他停下来问她什么事,她会低眉挠耳,“没什么,没什么……” 若果他再瞪一眼她,她会涩涩地垂下头,肥嘟嘟的小脸飞起红霞,“你可不可以捎我一程。” 他一直不明白了,为什么她不坐自家的汽车而就是喜欢他的单车后座。 后来忽然有一天,她不来上学,消失了好久,他感觉单车后座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再次见面是在他的生日会上,为庆贺他过满十二个生肖,母亲特特从巴西弄来一罐咖啡豆。那一粒一粒可爱的棕色的豆子,和小巧精致的小磨盘,唤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他难得得到母亲的礼物,自然不藏着掖着,就现场煮起了咖啡。 他记得用的是当时最时尚的比利时皇家壶,当水煮滚后,蒸汽把活塞推开,开水顺着管子冲向装上研磨好的咖啡粉时,新鲜事物带来新奇感博了个满堂彩。 却是她,像个疯子一样,犯了病。 她又住了次院,她的母亲告诉他,她忌讳黑咖啡。 后来,母亲突然带着他搬到了洛杉矶。太急!她还在医院,他都没来得及跟她道个别。 寄居在别人的庄园里,他见到了一张跟她很像的面孔,他突然想起,他一直不在意她的姓名,他想不起她姓啥名谁了。 从那以后他成了郁氏豢养的智囊之一,玩伴不多,但庄园很热闹。来来去去好几回的有铁子铁赤瑾,始终如一的是朗昉。 郁思辰是庄园内的女土匪,没见她玩过女孩的玩具,就老见她抱着把等比例的冲锋枪缠他们玩地雷战的游戏。 朗昉是她的跟屁虫,铁子是军里来的,这种暴力游戏他们一向爱玩而且不会输得太难看。独他是可以推辞的人,却因为她顶了个他时常挂念的面孔,往往心不在焉地跟她玩,又输了个彻底。 可那一张教会他光明的面孔,隔了浩瀚的太平洋,他寻寻觅觅终也不得相见。 她是他生命中的彩调,只能烙印在记忆里。 他母亲从小就教育他,他名字中的“灰”字便是他人生的色调。 他生来的使命便是讨债,向郁家,向柴家。所以,他的人生只能是不惜一切代价,由弱势战胜强者。 他从记得的那件事中只知道她家来势不小,可竟一直不知,她就是柴家的女儿。 所以他十二岁以后的生日愿望从来都是快点成长,长成参天大树,好与她般配。 然后,他二十五岁那年,也就是去年,他真相了。 郁思辰就是个祸害! 帮他脱离郁氏,却又给他来这么一手。 她要幸他的灾乐他的祸,她从小就喜欢干这种坏事。在帮助他脱离了郁氏之后,她给了他一组柴可心的照片。 司徒灰于是不敢直接回a市,而是在各地流浪了一年。 直到柴渊找上他,直到郁思辰说,想跟他合作。 柴家似乎欠债挺多的,不仅外人,连窝里的都有一本帐要算。 他小小的学妹到底是无辜的还是有余的?他决计回来。 可是算计太多的人总容易算漏自己的感情。古往今来如此,他自是不例外。柴可心无辜还是有余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心是向着她的。 太偏离了中心,所以连郁思辰都要插手管事了。 “订婚”一说不过是当年的戏词,却正好是拿来逼走柴可心的借口,逼迫他回到统一战线的手段。 ------------ 带我走吧 司徒灰到底没有追上柴可心。其实他也知道,他的小学妹从来都不是善茬,只要她不愿意让他找到,他就得费尽心思才可能得到一线希望,而如他慌不择路,自然是不会有线索的。 回到老宅,看朗昉与郁思辰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他就来气,冲着郁思辰就开火:“玩火了你!你眼里、心里还有没……” 他是真的生气了的,但是看一眼朗昉,又只好闭嘴。郁思辰从来都喜欢的是铁子,但是在朗昉面前,他不愿说得太明白。 “我是认真的!” 谁知道郁思辰看着懒懒的,随手就能扔下一颗手雷。 司徒灰白眼,当着朗昉的面说跟他订婚她是认真的,是嫌他命长了怎么的? 郁思辰继续说:“我考虑许久,还是你最合适!天底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我家的乘龙快婿。” 她家的乘龙快婿!亏她说得出口。老爷子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孙女,看来是把她宠得了无法无天。这么不懂得羞晦的语言她都敢当面说了,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碰的? 也不看看朗昉那张脸,黑得都快比得上包青天了。 司徒灰于是推推朗昉:“你也不管管她?” 朗昉沉着僵尸脸,无声无息地走开。如风一样,去无踪。 司徒灰拦不住朗昉,只指着郁思辰:“你,你,你……太胡闹了!” 郁思辰却十分笃定地说:“灰狼,我一向爱胡闹,你也一向支持我,不是吗?” 司徒灰说:“这次不行!你喜欢你的铁子,我爱我的小心,我们两个这算什么嘛!” “谁规定订婚一定要跟自己喜欢的人?谁规定你娶的一定要是你爱的人?灰狼,你找一找,还有谁能你更适合当寰宇国际的内智囊,我的丈夫?” “辰辰,你这是歪理!感情这事你不试过永远不可能会知道结果,你不能就因为你那么点小小的原因就背叛你自己的心,你要知道任何不忠于自己心的感情都是强.奸!” “你闭嘴!”郁思辰一时气急,喘息不止。 “还轮不到你跟我谈论感情!我们这样的家庭,感情都是次要的。这事,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由不得你!” “由不得我也绝对由不得你,不信你试试!” “我不用试!你会答应的。” 一时斗嘴得急了点,郁思辰捧着心调整了会,才结束这不愉快的谈话,抱着肩回了自己的房间。 “砰”一声,司徒灰一脚踹在餐椅上,椅子倾斜,哗然倒地。 . 东城是杨欣甜的地盘,柴可心躲过了司徒灰的追缉,便上妇保院去找杨欣甜。 谁知那妞调休,她却碰上了个不相干的人。 在医院里偶遇承渝浩,他客客气气地说要请她吃甜点,想起她还欠着他一顿吃的,便不去推脱,定了去源记。 源记是港式甜点在a市的分店,a市只有一家,在南城。 承渝浩正好也要去南城办点事,便就十分顺道。 问起时,柴可心才知道原来是他要升迁去n市当队长,要去局里去办移交,所以要去南城。而杨欣甜老公的堂妹的同学正好也在妇保院任职,所以,承渝浩先过来道个别,所以碰到了柴可心。 n市倒是个陌生的地方,柴可心脑筋一歪:“你带上我走吧。” ------------ 离家出走很清静 “呃。”柴可心哑然,并不否认,“是。我是!所以,请你帮忙。” “你这样是不对的!什么样的大事是不能跟家里人沟通的呢?我不敢这样带你出城!” “我的事情你不明白,请你带我出城。如果你不肯,就放我下车吧。” 柴可心说得期期艾艾,承渝浩不是木头,显然看得出她有难言之隐。他很矛盾,一方面本着道义不该帮着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另一方面又碍着柴可心楚楚怜人一个女孩子都开口请他帮忙了他不好意思推拒。 “你别激动,我带你走。”承渝浩最终选择了帮柴可心,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这么个正道的人怎会在不知情理的情状下就答应了帮忙的,且是,利用他的职务之便躲过了一个出城登记。 于是乎,柴可心顺顺当当地到了n市。 . 承渝浩把柴可心安顿在一座独门独院的小楼内。 路是沿着乡道一直行到尽头的,小楼坐落在竹林深处。古人云:宁可是无肉,不可居无竹。这屋的主人,显然也极爱清雅。 承渝浩给介绍说,n市的街道不如a市的好逛,n市的商场不如a市的奢华,她既然是逃家出来的,他就给借了一个清静的地方好让她清静几天。 柴可心到了地方一看,果然是清静。小楼筑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唯一相伴的就只有竹林、苗圃。楼房建筑却蛮是考究,顶楼有天台,一楼有阳光房,地下有酒窖、影音室。看起来,很像是有钱人家的外宅。柴可心于是问道:“你的朋友挺大方的,女朋友吗?” 承渝浩黝黑的脸颊涨起红晕:“不是。这楼的主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我曾经救过他。” 原来是有过这么一段故事,柴可心便不再多问。 承渝浩掏出一张银行卡给柴可心,说:“密码是六个4,钱不多,不用还,你按着这里面的数额买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吧。待会带你去街上你自己去买,我要到局里去。车子就留给你了,晚上我住自己的宿舍,这里很安全。” 意思是,他借了这么个房子,是给她一个人住的。 柴可心欣欣然接受。孤男寡女确实不适合同住一个屋檐下,而且,她也很想感受一下一个人的田园生活。 . 送走承渝浩以后,柴可心去到提款机取款,按照承渝浩说的密码输进去一看,卡里显示余额三万多,这些钱是他给她置办必需品的,确实不多,但是足够。 买完衣服后,她又去报亭买了几份报纸。 其实小楼内有网络,什么样的新文都能看到,但是,她就是怕漏掉了犄角旮旯里的某些花边新闻。 但是,好多天过去了,无论是在传统媒体还是网络传媒上,都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新闻。 承渝浩似乎很忙,从来不着家,只是偶尔会打个电话来问她平安否,如果一切正常,他很快便会挂机。 柴可心每天就在院子里拾掇些花草,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就就在阳光房内素描写真,这离家出走的日子,真是好不清静。 这份安宁,她贪图许久。 所以很多年后,即便她住在大楼房内,沐浴着当年的暖阳,也始终无法忘掉这些曾经借来的自由,而往往令司徒灰烦郁。 可惜,借来的虽然美好,却始终要归还。这一日柴可心跑到小楼顶层天台上晒被子,远远见到一群银色路虎蜿蜒着乡道朝她的方向开来,车群很眼熟。 ------------ 婚事 柴渊说:“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跟他的婚事。” 恰如一枚炸弹,平地起波澜。柴可心并郁思辰俱是傻眼。 “小心。”柴渊继续说,“我跟你母亲商量了,你既然不愿意回家打理生意,不如就依了你。但是我们两家这么多的生意总要有人去劳心的,所以,只能麻烦你的夫婿了。你是知道的,司徒灰是我找来的,除了帮你解决张家明的事,你应该知道我非常乐见你们俩成事。事实证明,爸爸眼光不错吧?” “不错个屁!你不知道他有未婚妻吗?”柴可心咋呼开。 “哟,哟!这就气上了?看来爸爸眼光是真不错了!”柴渊乐呵呵的,双眼眯成了两条直线。他也谈过恋爱,他也知道,在乎、喜欢、爱上一个人,才会在乎他(她)有没有未婚妻(夫)。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事儿,他们一家人,似乎都与别人的未婚夫(妻)很有缘分。 柴可心囧了囧,踢下父亲的脚:“在别人的家里谈这事不合适吧?” 柴牧在柴渊之前说道:“这里不是别人的地方,这里是你爸爸的一个远方表兄弟的别院。” 柴可心哦了一声。她需要消化。从来都只知道自己外祖和祖父家人丁单薄,从小就只知道自己只有几个国外叫不上名字的亲戚,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这个僻静的地方竟藏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原谅她从来不识亲戚的滋味,所以很想感受一下亲戚的滋味。 柴渊补充道:“是啊,因为是太远的亲戚了,所以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你的。爸爸要是早想起我这个兄弟,小心,你大概不会有这么多时间逍遥快活。” “但是爸爸,司徒灰他真的有未婚妻。”柴可心认真地看向郁思辰。 “这个爸爸不管。只要没结婚,就都不算。爸爸就想问你,愿不愿跟他!”柴渊学着柴可心的模样,一瞬不瞬地盯住司徒灰。 宛如一对璧人,被一对父女给盯上。 郁思辰笑笑:“柴总,真羡慕你女儿,无论什么时候,总还有个父亲给她撑腰!” 在场的都知道,郁思辰无父无母,与其祖父相依为命多年。虽然家境丰厚,却到底亲情单薄。况且,享什么样的富贵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屋里的人都清楚,郁思辰虽然表面看着无限光鲜,但她不为人知的地方,随便都能猜到有多少难处。 就比如司徒灰,去年之前谁都敢说他一定会是寰宇国际未来的男主人,可还不是轻易就让他给出走了吗? 她连司徒灰都奈何不了,自然柴氏她更得忌惮三分。 司徒灰笑着安慰郁思辰:“辰辰,你也有她羡慕不到的人,比如爷爷。” 连圆个场都向着别的女人,柴可心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不然,她聪明的爸爸怎么会跟她讨论她跟一心只护着别的女人的男人之间的婚事呢? “灰狼,你愿意做让她羡慕不到的我的男人吗?”郁思辰趁火打劫。 ------------ 你不听我解释你就跑路,你真对我这么没信心呀 “我不同意!” 柴可心蓦地反抗。 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柴渊拍怕女儿的小脑袋瓜说:“你一个就会离家出走的小屁孩,你不同意没有!” “我就离家出走!我就不同意了!”柴可心赌气。 柴渊白一眼这无药可救的女儿,率先离开。 柴牧紧着也走开。 “你你你,哈哈哈……”见长辈们都走开,司徒灰对着柴可心大笑。 “你什么你?笑什么笑?”柴可心撅嘴。父母不在,她更是有的蛮横。 “哈哈哈……”司徒灰收不住地大笑。 柴可心愈发气结,愈发地毛躁,愈发地想揍人。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她想揍人的时候会有人自动送上手来,为什么司徒灰笑着笑着就与她并肩站着了,为什么他们肩并着肩他就拢住了她,为什么他拢住了她她就扑在了他的胸怀里。 心跳声“噗通”“噗通”清晰可闻,时急时缓,昭告主人心绪不稳。 “唉!”司徒灰长叹一声,却把柴可心箍得紧了些,又收了一气,“你听也不听我说你跑什么跑?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 “没有。”柴可心丁点不客气。 “这可怎么办?”司徒灰立时就蔫了气,“你真不听我解释?真对我就一点信心都没有呀!‘小心’学妹!” 司徒灰故意提亮“小心”二字,示意别有心意。 “所有能用来解释的‘解释’都不能是‘解释’。”柴可心理直气壮。 “好吧。我不解释了,我跟你说说我的决定吧。” “嗯,你先放开我。” “不放!”这一次,换司徒灰耍无赖。“你先听我说完。” “好吧。”柴可心在心里默默应声。其实这胸膛挺温暖的,她也舍不得快点离开。既然他想懒,正好她也想懒,那就一起懒着吧。 司徒灰见柴可心并不挣脱,便些许松了松臂膀,他半是强迫地推,她半是勉强地挪,一步步挪到沙发跟脚,坐下,让柴可心舒服地靠在他身上,比她刚才偎着她父亲的时候更显亲密。 “不管你信不信,你父母都相信我。”先搬出二位大人,司徒灰不想老是在柴可心这里吃瘪,“我与辰辰确实有过婚约的说法。但是,是连婚约都没有形成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从来都知道她不是你。我又怎么可能跟她?我的家庭多受她们家族牵制,我先前只能含糊其辞我俩的事儿。可是我一有机会就挣脱了出来不是?没错!当年我很不在乎你。连道个别我都省掉了。可你知道不?人犯了错就会遭到惩罚的。老天爷惩罚我,让你这么些年忘了我,让我这么些年一直想不起你的名字。我有多少的后悔,我就有多少的懊恼!小心,这十几年,我都快懊死了我!别再折腾我了。” “……”无言以对。 听起来好像是在说他想念了她十三年!听起来好像是咋说她没心没肺地忘了他十三年! 这怎么好像是颠倒了是非黑白呀? “司徒灰!这么说,是我的不该了?”柴可心笑侃。 “叫我司徒学长!”司徒灰沉声正气。 ------------ 灰郎我定不负你! “不!灰狼。” 司徒灰闷闷不乐,肃颜道:“叫学长!” “我偏不!我就爱灰狼,灰狼!”柴可心嘟囔着,在司徒灰的胸上一个个地落下小拳头,当真是发了狠的,那力量不小,磕得人会疼。 灰狼,灰郎!听着也不错呐!且是,她说她爱灰郎,这话多中听!司徒灰圈紧柴可心慢慢吞吐道:“灰郎就灰郎吧。既然你也承认了‘不该’,那就爽快答应咱俩的婚事吧。说吧,你的条件!” “呸!滚远一点。”柴可心当胸啐了一口司徒灰,“感情你也敢拿条件来谈?你以为我是你做生意的筹码呀?” “不是,不是。是我的不对。是我错。”司徒灰被骂得兜头,手一僵就松了柴可心,脚下趔趄差一点跌倒,幸好他转弯得够快,赶紧先认了错,再贪图道,“既然这样。我就当你是同意了!这个,这个,先订婚!这主意好!” “好你个球!”柴可心改用脚踹司徒灰,“好什么好?谁要跟你订婚了?爱订跟你的辰辰订去!” “呵呵呵,你吃醋了!” 司徒灰放开心来乐笑。有一个女人,愿意为他争风吃醋,且还是他喜欢的女人,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得过他这种幸福? “得了,不争了。”他说,“小心,有爱人如你,灰郎我此生定不负你!” 司徒灰认真起来其实是很认真的。柴可心张扬五爪的双手顿时收起。知道他声音沉郁好听,却是很少听他沉下气来说几句正经话的,突然听到他这般认真的言语,骇然她,感动她,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才好! “不过解释你不需要,争吵又是浮云。这样吧,咱做点实事,把订婚的细节敲定吧。” 趁着柴可心脑袋搭线,司徒灰火速把正事提上案程。 “真的要订婚呀?” 她果然是脑筋不好使了的说。 “什么蒸的煮的!”司徒灰强势,“小心,你也不来算算,咱们认识多少年了?你忘了我多少年?我找了你多少年?小心,我可不想再这么错过下去了。你最爱玩失踪,小时候是,现在也是。这次是辰辰胡搅蛮缠,下次还指不定有谁呢,我一点也不想再这么一次又一次地找不着你了,有那费尽心机去找你的时间,我不如费尽心机地跟你把婚事定下来,然后,绞尽脑汁地把你娶进门。你看,这比我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有意义多了是不?所以,订了吧。订了大家都好放心。小心,我给不了你天花乱坠的富贵荣华,但是,我想给你我能出的我的全部。如果我能,我真想立刻就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但是,我不能。所以,答应我,允许我给你一个梦幻的订婚礼吧。” 柴可心想了想,终是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 “你真好!”司徒灰很平静,“其实你是个懂事的好女孩,一直是!” 柴可心又补充道:“灰狼,我也定不付你!” ------------ 跑了准新郎 有时候把“爱”说出来不失为一种很好的示爱方式,司徒灰与柴可心这对冤家不过短短一二个月的相处,便就敲定了终身,经年后回忆起来,有当初果敢的一份功劳。 但这时候,柴可心见司徒灰一派镇定,难免笑道:“灰狼,这时候你不是应该高兴得跳起来的吗?哪有男朋友在得到女朋友的承认时像你这样风淡云轻的呀?你也太不给力了吧?” “错!这不叫不给力,这叫与众不同。明知道的结果,干嘛一定要假装成疯小伙呀!小心,我这样的经理人是假装不来疯傻小子的。怎样?跟了我这个不会疯不会玩的人谈情说爱是不是特无趣?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那好吧。我现在就后悔。” 柴可心得意得想唱“得儿铃个琅”。才刚给他点好果子他就想来激她?也不想想以往的战况,是谁赢的多点呀! 司徒灰华丽丽气噎。这小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都她开心,她反倒来将他一军,真是个坏丫。 不过就算他从小就知道她是个坏丫头片子,他还是没能逃出她的魔抓。现在,他还能拿她怎样? 司徒灰改为拥住柴可心:“不能后悔,迟了。” 柴可心上身一歪,仰倒在司徒灰身上,没有意见。 迟就迟了吧,反正她也不是正的想后悔的。 时序已经步入初冬,一股暖阳透过玻璃折射入到屋内,投在人的身上,宛然大自然的恩赐,贵比金子。 柴可心一直想要的,不过就是伴着这寸缕光阴,静和岁月。 订婚的事宜如席卷来的风,说来快,做来更快,柴氏一族无不欢愉地忙着这几十年终于一遇的喜事。 这便是大家族独女的好处,合一族之力,只为她一个人的幸福。 其实,柴可心起先并不愿意张扬,她素来敛静,感情这事,能藏着绝不晾晒。但是身在柴家,她的婚事从来就不是她个人的事儿,因此,便由了旁人,照着他们的心愿去打理。 好在母亲既然认定了司徒灰的能力,她便还却了自由之身,依旧回到医院里,做她的快乐医生。 只不过还是换了个医院,这一回,是进了a市最大的医院――南城人民医院。依旧是在消化内科,与手术基本绝缘,但有一个可研究的项目。 科室里的人,除了主任,也没人认得她的来头。医药行业这圈子虽小,好在不太张扬,她在北城闹出的那些许事情,过了段时间,早就烟消云散了。 这便就清净,在她周身。 而同时的a市南城,其实是闹盈盈一派喜庆。虽然离年关尚早,但本市第一家族二十五年后的第一场红色喜事,还是吸引了多家媒体的争相报导。 电视画面走马观灯似的,都只能见着男主角,难免又有人疑猜女主角的种种花边。 这就没能逃过郁思辰,谁让司徒灰曾是她家内定的女婿呢!不过郁家在a市本就没有基业,郁思辰更是风里来火里去的人,那日小楼负气走后,连司徒灰都联系不到她,更别说一众娱记。 所以直到订婚正日,大众猜测仍是猜测,郁思辰始终没有出现在传媒视界上。 订婚宴柴园外面围起了数米高的黑色帷幕,并出动了巡警、安保,除了保证一众贵戚的安全,柴家人更想保住柴可心风平浪静的未来生活。 她既然游走在家族之外,就没必要把她拉扯进闪光灯中来。 安保看似很周全。 可惜众人都忽略了上空。 柴园太大了,所以当直升机的“轰轰”声传到酒席上方时,热闹中的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郁思辰站在机舱口用扩音器撕声喊道:“灰狼,我来接你了!” 伴随着声音,从直升机上放下绳索。 司徒灰挣扎了下,终是将胳膊套入绳环,随着绳索的不断收缩,到达机身,钻入机内。 郁思辰关上机舱门的一刹那对着柴园外的传媒说道:“请转告柴家大小姐,灰狼我带走了!” 莞尔一笑,留给长焦镜头的,是那花一般的惊鸿一瞥。 ------------ 阳光它变了味道 “那园子是郁家的?” “不知道!不过我救的人他好像是姓郁。” “可是那楼是我爸爸的一个远方表兄弟的。”柴可心虽然记恨她母亲,但是她心里有底,在那天的情况下,她母亲没必要骗她,就不会骗她。 “这不矛盾,既然是表兄弟又是远房的,自然不同姓。” “见鬼了,这天底下就没见过这么样的巧合!” 承渝浩虽然解了她对母亲的疑惑,可这更巧的巧合,想让她不起点别的什么疑心都难。 “那你还去不去?” 这句才是重点,知道了她跟姓郁的过节不少之后,他不再讳莫那园子的来历,不仅撇清了当初对她的隐瞒,也在她面前争取了正直。果然是人民警察,不负刚正不阿的形象。 “去!当然去!” 不去她岂不是要坐失这天赐的良机! 司徒灰是她眼睁睁地看着跳上郁思辰的直升机走的,让她想追都无路可追。她去了巴黎这么些天,也不知他有没有想她。才刚回来,她不想急着去找他。她也没地儿可找他。所以,呆在姓郁的地盘上,除了告诉他她回来了之外,还在告诉他她在等他,还想知道他知道之后的反应。 她其实就只想知道,他到底,念不念她。 失望过后,她到底还在期冀。 司徒灰之前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结果郁思辰勾勾小指他就给她上天跑路,她到底有多蠢笨才会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她到底有多低智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男人这个牌子的当。 可是,纠结过后还是不甘。她就不信没有浓情他能说出蜜糖一样的语言,没有厚意他肯许下此生不负的诺言。就算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愚昧心思作祟,她总得要问个明白,说个清楚。 . 承渝浩再度载着柴可心来到郁园。 也许是故地重游的缘故,第一次来时的新鲜感荡然无存。甚至连竹林幽谧、小楼独处的这一份清雅也丧失了醇味。 既是亲人的地盘,又是熟门熟路的地儿,柴可心于是不再拘着、藏着、掖着,跑到地下酒窖随便启了瓶红酒,卧倒在客厅的沙发里就闷灌了起来。 虽说是冬日,可阳光还是很迷人,暖暖的,投射下来散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在满室的酒臭中特特地与众不同。 柴可心捏紧酒瓶,扑着光束,醒醒鼻头嗅了再嗅,满心疑惑。 难道她怀揣了心事,连太阳都变了味道? 厨房里承渝浩正在叮叮当当准备着早餐,打远见着他移来移去忙碌的背影,柴可心心上一悸,“咣当”酒瓶落地。 犹记得那一日司徒灰捋了一箩筐的菜回家让她给做,结果被她给戕了个乱七八糟,最后顿了个勉强的鸡汤,二人吃着喝着,就聊起了张家明,聊起了慕蓉,说他们多么地狼狈为奸,害她零落了一颗热心肠。如今,想来,张家明和慕蓉,已恍然若隔世。 那晚他哪里是跟她吃饭来的,成心套她话的。 如此,承渝浩做来的东西,她还能吃吗? ------------ 承渝浩不是司徒灰 “怎么了?怎么了?” 承渝浩听到碎瓶子的声音,小跑着从厨房里赶过来。 “怎么自己喝成这样了?人没伤着了吧?” 承渝浩扶着颤颤巍巍的柴可心在沙发里落座,很不放心,把柴可心的手握在自己掌心翻覆了几十遍,确定没有伤口才松开。然后捡了碎片,找抹布把地上的残渣给清理干净。 借别人的地方,喝别人的酒,打碎了别人的酒瓶,就当人倒霉,但屋子是要替人收拾干净的,这是礼貌问题。 眯着眼躺沙发里,看下面匐着虎背熊腰,做着与他这板身材完全不想符称的事儿。 这场景,又似乎十分和谐。 很早的记忆中,她的父亲,也是经常这么趴在地上,一寸一寸把家里的地板给抹得噌亮的。而母亲,除了看她功课的时候,她永远不知道她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可那时候的家还是像一个家的,家里有个小妹妹,整天围着她叽叽喳喳,“姐姐”“姐姐”地对她前呼后拥,关键是,家里的饭菜总是热乎乎的,由父亲亲自捧给她们的。 那时候的家,就算有人为了生计顾不得家,也总有人愿意留守厨房这块领地。 很像现在这个时候。 熟悉又陌生。 却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让她回忆起。 本该跟她在一起的人没有来,不知打哪里来的打酱油的,打完又不知道会去哪里的承渝浩扮演了她生命中最期盼的那个角色。 凉凉的东西溢满了两腮,满眼的泪水,好似破土而出的清泉,憋足了劲似的汩汩不竭。喉嗓处如卡了一根鱼刺,上下不得,恨不得多呛几声,把那该死的刺儿给拔了。 可是,承渝浩不是司徒灰,她不能。 该死的他凭什么就成了她嗓子底下的那根刺? “咳,咳咳,……咳咳咳。” 他到底让他咳出声来。 “你又怎么了?” 承渝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完了地下的活,正盛了两杯热牛奶端到餐桌上,柴可心这一惊一乍的,没的让他操心的。 “没事!没事!被唾沫星子呛到了。” 柴可心侧开脸,巧妙地躲过承渝浩的视线。他既不是他,她便不想让他看到她的囧态。 “我去洗个脸,一晚没睡!” “去吧。早去早回。早点吃完早餐回去补个眠,倒个时差。” 承渝浩像老妈子一般婆娑。 . 她的房间还是她离开那日的模样,只是洗漱用品焕然了一新。 却还是她习惯的牌子。这屋子的主人不需要太去考究,反正是姓郁的地盘逃不开司徒灰的眼线。 就是,他为什么还不来呢? 想着想着,柴可心便靠着窗沿慢慢滑下,和着阳光一起睡到。 . 醒来又是另一番景象。 有承渝浩在,她睡前便已料到,不会让她在地板上一觉睡醒的。 松软的床垫、柔软的被窝,人还是睡眠的时候最好,无牵无挂,一声轻松。不像醒着的时候,劳心劳费,没心没肺的人却并不知情。 “司徒灰,再给你一天的时间,你不来,不是我走就是我跟承渝浩一起走。”柴可心默默赌咒。 ------------ 一天以后 一天以后,还是在原来的点上,一个比较早的早晨。 太阳从跳出地平线的一轮红日到暖暖投射的初阳一直到烈烈高晒的骄阳,司徒灰始终没有如人愿地出现。 柴可心打包行李,准备走人。 其实也没什么行李,就来的时候一包,还没来得及打开,所以一想到收拾就已经打包完毕。 临走跟承渝浩道个别,她问:“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承渝浩一愣,“去哪?” “不知道!还没定。你要去吗?去我就带你一起去。” “……” 承渝浩还在考虑,柴可心却已经背起了行囊。承渝浩没有拦着,柴可心也没有再问。有心的人,游戏从来都先看说明又不按说明玩的。 柴可心徒步出走,没有人猜到她会不行,也没有人知道他走的哪条道。 所以,当司徒灰驱车赶到郁园的时候,他们已经失去了她的所有联系。 心急如焚的司徒灰挡在承渝浩的车前,“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承渝浩哂笑。他凭什么要拦着?他为什么要拦着?他不过是他们爱情路上遇到的路人甲,如果不是因为几次碰撞对她产生了好感,他连这次的酱油都愿意打,凭什么,他还要帮着他留住她? 司徒灰一拳砸在车头:“说,她往哪个方向走的?” “不知道。”承渝浩确实是不知,“不过上山只有一条路,你没碰到,你可以想象她走了哪条道。” “上山只有一条道?”他倒把这给忘了。他刚刚确实是没碰到人,但柴可心不一定就走别的道儿,一定是大远处看到他的车躲到路边没让他发现。 从上次张家明事件他已经看出,她再怎么失魂落魄,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大山方圆几百里荒无人烟的,她肯放着阳关大道不走才怪! 司徒灰即刻便又开车下山,从背后袭击,果然,柴可心听到马达声时只来得及撒腿就跑。司徒灰一踩油门,开车超越过她,随后下车,将她兜头纳入怀中。 “对不起!” 没有责怪她,反倒先说起了自己的不是。 “郁思辰她使诈,我母亲没有生病,她跟我说是病危。小心,原谅我!” 原来是这样,可以原谅。 “但是,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电话里讲不清楚!” “你确定?” 鬼才电话里讲不清楚呢!就一句话的事情,他跟她说了,她难道不会通情达理吗?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从来没听你提过你母亲,我以为……,你怎么不早说?订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有母亲,为什么不让她参与?” “没什么!我母亲本来就身体不好,她不宜长途跋涉,所以我没说,我想……” “你想等我们订婚了以后再去看她是吧?” “聪明!” “聪明个头!你当我是白痴呀!”柴可心有点上火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瞒我一个人是不是?为什么?” “你又知道了?” 她怎能不知道! ------------ 你们在一起不可能 她虽不是母亲亲自送来郁园的,但却是通过母亲过来的。既然早知道了这是姓郁的地盘还敢送她过来,分明是有恃无恐。原来司徒灰就是她的“恃”。想必,他该是早已把真相坦白给了她母亲的。当时事情紧急,为人子女的抛下未婚妻去看自己病危的母亲最正常不过,凡是人都应该理解他的行为,她母亲虽然跋扈了点,但这份犊子的情她该是能理解的。所以才很放心地把她送回到他的地盘上,有意让他们自己解释清楚。 可是既是要解释清楚,柴可心就不要这囫囵的答案。她才不信就这事当时就不能告诉她呢! 所以:“不知道!”她呛。 “行了,不说了,先跟我回家。” 司徒灰苦闷,还以为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呢!幸好没有。这些天他一直没落个好觉,困乏得很,好不容易一早赶回来了,正想打个盹来着,又听说这小妞给他出岔子,他不得不放弃休息。他是怎么跟她说的?他此生定不负她。敢情,她是把他的话当做放屁的。 是他太放心她了,还是他没交代清楚?他觉得他们彼此相爱,所以会彼此信任。但显然,他在她那里的信用额度不够高。 这该死的丫头,他该怎样做才能获取她的信任呢? 柴可心这边,正被拖着往车上走。 不是她不给他机会,而是一见面就这么暴力,她不痛快。 好在她不痛快是她的事,司徒灰要送她回家是他的事情。力量悬殊之下,柴可心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打包弄回了柴园。 柴园外依然有记者在守侯,不过,看到柴家快婿的车辆光明正大地驶入园子,不见有被拦截的意思,又见不得正主的面,很难猜测这其中的奥秘。 所以,可以想见,明天的八卦,又该不无聊了。 柴可心微微一笑,临下车时,佯盛了一脸的薄怒。 司徒灰绕过车头牵了柴可心进屋。 柴可心想,既是经得了母亲同意的逃婚,司徒灰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可怜。只是她没想,进屋就遭遇冷飕飕满屋的冰寒。 母亲走到她面前,冷着脸说:“你回房去!” 柴可心一凛,这跟她猜测到的结果不一样呀!司徒灰这下完蛋了。她偷偷一乐,眼神往客厅里扫了一圈。多了一尊似曾相识但又陌生的面孔,家里似乎来客人了。 有客人在居然让她回避!这不由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柴可心假装应承回屋,却在上楼后又悄无声息地下楼来躲进厨房听墙角。 但听她母亲开言便对司徒灰说道:“灰狼,你跟小心……你们在一起已经不可能了。” 柴可心捂着口鼻差点笑出声来。 母亲就是母亲,表面上开起来风平浪静像个没事人一样,其实,秋后算账这玩意儿她最擅长了,果然如她所料,灰狼这回倒霉了。 司徒灰摸摸鼻子:“伯母,不能这样。事情的原委我解释过了。” 柴牧却说:“我不是跟你来算账的,你跟小心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问你母亲吧。” ------------ 原来是这样 原来客人是司徒灰的母亲,司徒慕青。难怪她觉得眼熟,原来跟司徒灰长得有点像。或者……她再仔细回忆一番,这个司徒慕青的仙风道骨般飘若游魂的气质更像是她在司徒家书房里见到的那枚署名“司徒慕云”的私章。 一个人像一枚章,柴可心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看她肤色淡白,气若游丝,她先是信了司徒灰说的。他母亲有这样的病态,他才会上郁思辰的当就在情理之中了。 可是,他们又为什么不能呢? 他母亲如果不同意,根本不必跑这一趟,直接致电他们家不就完了,拖这么个病体来一趟万一出什么是着实不划算。 柴可心于是打消了出去询问的念头,继续躲着偷听。 司徒慕青貌似关爱地凝了眼司徒灰:“我和你柴伯母当年……是情敌。所不同的是,我爱你们的父亲,但是,你柴伯母是逼不得已才跟你们父亲在一起的。虽然是这样,但我们当初……(司徒慕青与柴牧相视一笑)也争过,斗过。后来你们父亲出事,我们也就彼此都淡忘了。你跟小心订婚瞒着我母亲没怪你的意思,但是,辰辰给我看了小心的生日我当时就震惊了。按日子推算,你伯母怀小心的时候你柴伯母和柴伯父都还不认识呢!所以我猜小心准是良辰的女儿,所以妈妈拼死也要阻止你回来完成婚约。小灰,你也是郁良辰的孩子,你们是兄妹,妈妈不能看着你们这样错下去。” “兄妹!”原来是这样。这伦理能不能再狗血一点?与她相爱的男人居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柴可心真想破门出去跟她母亲商量一下:二十五年前能不能不要放她来到这世上。 但是这时候,她听到司徒灰更严厉的质问:“不可能!如果我是……郁家的,您怎么可能逼我跟辰辰订婚?我们也是兄妹呀!” 原来还有这回事,柴可心又继续潜伏了下来。 司徒慕青继续打破所有人的猜疑:“辰辰是当初我送给郁家的你的替身……(司徒慕青又与柴牧相视一笑)良辰是郁家的单丁独苗,他死后郁家就没后了。我怀你的事本来是我用来阻止你父亲与柴伯母订婚的最好的武器,所以我一早就告诉了郁老爷子――也就是你们的爷爷。你出生后我心知郁家必定会来夺你,所以我先找了替婴送了过去,她就是现在的辰辰。小灰,妈妈虽然利用过你,但是,你毕竟是我身上掉下的血肉,我……不愿和你分开。” “可是妈妈最后还不是送我去了郁家的庄园吗?” “妈妈是没有办法呀!你才出生,外公决策错误,咱们家就已经风雨飘摇了。虽然勉强支撑了十几年,但到底还是完了。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尽是受苦,所以我才送你回到你祖父身边。我跟你祖父说了事实,他接纳了你,又故意隐瞒了你的身份,除了栽培你外,他也在保护你。你跟辰辰从小一起长大,你不也见她一次又一次陷入险境吗?所以我们才给你们安排婚事,除了要让你继承家业外,你祖父也不想让辰辰失望。毕竟她是他一手养大的。谁知你……非要从寰宇出走。你又是跟辰辰联的手,我跟你祖父都很……” “所以你们才骗我回去,让我跟辰辰订婚!” “也不全是骗!辰辰这丫头你是知道的,她要不是……我们怎么可能骗得到你。可你还是从订婚礼上跑了,是真的跑!” ------------ 总有一个角落,会在你失落的时候想起 莫要怪她临去前还要跟他们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没道理他们造了孽还不允许她折腾的,留一个含有歧义的去意已决,就当她又死过一回了吧。 其实她一直是记得的,她曾经离死亡就咫尺的距离。虽然脑中的积血消失了,虽然该死的神经性胃疼不容许她多想,虽然有些记忆不复存在,但是,母亲推她下楼的那一幕,她从来没有忘过。每当梦魇,那可怕的乖戾总像是赴约前来的,赫赫然惊现在她的面前,惊碎噩梦,惊出她一身冷汗。 如果这些惊吓能唤起对他的回忆那该多好!至少还有曾经,能让她记得,她其实不是像现在这样寡淡的。 母亲从小教育她,要自强不息。所以,在可意出事前,她一直在朝着强大努力着。她总觉得自己是姐姐,应当要照顾好妹妹,所以,不得不先强大自己。所以,一直在发奋图强,一直在争第一。感觉不是第一就不够强大,不够强大将来就照顾不好妹妹。司徒灰说她抢了他的全校第一,她虽没有记忆,可也觉得能抢到也是一种本事。她有这样的家世,凭什么不能挪来一用?换成是别人,也会这样做的。光明正大靠实力抢,不丢人。可即便是第一又有什么用?妹妹还是走了。 妹妹生病那天她是看到了的,疼得在床上打转。房姨一直来催,但是,她的咖啡还没煮好,母亲就没空搭理只因拉肚子而肚子痛的小女儿。她只管执着教鞭,教育她,名媛不是光会煮咖啡就足够了,还要注意每一个分寸,要举手投足都有名媛的气质。 去tmd气质,当她在一遍一遍重复着冲煮的过程时,心纠结在另一个房间的疼痛中,她是无论如何也达不了标的。 当母亲说,“你学不好,我是去不了的”时候,她似乎有点明白了母亲的用意,所谓名媛,是在任何时候都不该有惊、慌、乱的。 她努力地克制着完成了母亲的要求。 可是太迟了。 她后来才知道,小意那个年纪,染了中毒性菌痢是会死人的。 柴可意就这么消陨了,因为延误医治。这其中,有母亲的过失,也有她的错。所以才那么憎恨自己的母亲,其实也是在惩罚自己。一辈子,每回想起可意落葬的场景,她都痛楚难言。 柴可心回望一眼已经被甩在汽车尾气后面的柴园,悲欢离合,所有人生中的戏码,都好似在那个地方演绎殆尽了,她想换一种活法。 . 柴园主屋的大厅内,司徒灰还在狡辩着。 “辰辰那丫头从小就是个疯子,我不跑还真会被她给坑死,小心这边,我要给她交代。母亲,不该帮着她给我下套,如果早点告诉我真相,我也许还有别的法子。” “臭小子,你能有什么法子?你陈叔跟我说,你为了一个女孩停留a市时,我就知道你没法子了!” “原来您早知道了?您真是高深莫测,母亲!” 这话听在柴牧这里,耳熟能详!口口声声唤“母亲”,看讲起来,司徒灰与柴可心这兄妹的事实不需要多余的甄别手续了。 ------------ 从今后,她将无声无息混迹在人群当中 柴渊从旁打诨道:“二位别恼,都是一家人,这事情――会有办法解决的。” 众哑。 讳莫如深,解决的办法就是终止一切原本不该开始的一切。 让一点点累积起来的感情,突然之间如掐断咽喉一般瞬间断气,非是一般的残忍,仨长辈都说不出这断人肠的话。 这时候,柴牧似乎看到房嫂在屋外面打转,便找了个由头唤她进来,问道:“有事吗?” 房嫂回说:“大小姐刚刚开车出去了!” 众一讶。 司徒灰拔腿就追出屋外去,柴渊则匆匆奔向二楼女儿的房间。二人都连踪影都没来得及瞧见,柴渊只见到窗下地板上面赫然写着九个血字:生不能爱,死了再爱你! 柴渊怔忪当场,柴可心这样的无偿献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确切说,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但他始终记得最厉害也是最初的那次。柴可心要报考医学院,柴牧压着她的志愿表不给上交,拖到最后,柴可心在自己的房间里割了血管,才终于赢到了最后。 要说这放血,她似乎生来就是学医的,别人自杀都割腕的,她却选择在腿部动刀,伤口很隐蔽,一般人不会发现。但她的分寸似乎掌握得也太好了点,避开了动静脉,当初的血水虽然看着恐怖了一点,但其实一点生命危险都没有。 这么爱惜生命的人,居然用血水写下这么深刻的字,可心若不但是玩笑的话,只怕今生都不会回头了。 她这一去,便怕是要永久了。 柴渊连忙叫来柴牧,把柴可心房里的保险箱给打开来看。 果然,里面已经一空如洗。 这下,再坚定如柴牧也连着趔趄了好几步,她委实失不起柴可心。 司徒灰被司徒慕青扣回柴渊主屋,被房嫂引着进入柴可心的屋。他从没见过血字,初一见着,便以为柴可心要寻短,这便慌了六神,在屋内急打转。 转了几个圈圈,见亲生父母都淡漠寡言,司徒灰不由升起气来:“快去找呀!” 柴渊道:“不用找了,她不会有事!……也不会回家的,她把保险箱掏空了。” “这跟保险箱有半毛钱关系?”司徒灰纳闷。 “柴家每个人都有一个保险箱,里面装着下半辈子省吃俭用够吃一辈子的现金和金条。原本是为备不时之需用的,但却被她掏空了。” 拿了够用半辈子的现金和黄金,柴可心除了不想回家之外,更不让她们找到她。 柴渊已经猜到柴可心为啥是开车出去的原因了,因为要装那么一大袋现金。柴渊也可以想见柴可心那宝来的下场了,必定会被扔在某一人熟的地方。他甚至都能猜到那些钱的下场,必定是被埋于了某一处地下。 柴家的女儿,柴牧从小就教育她如何在逆境中求生存,从小就懂得若家族有意外,她们要会分割钱财会保存钱财,以无线静默的方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从今以后,她会像原始的人类一样,不使用实名制交通工具,不使用通讯设备,无声无息,以最原生态的方式混迹在人群中。 让你,最难寻找。 ------------ 柴氏夫妇的秘密 就在一虎一豹争电话前,柴园,柴可心卧房内,司徒灰千万遍端详了地上的血字后,问柴家长辈:“她怎么就敢确信?” 他们是兄妹的事实,连司徒灰都是才刚知道的,就算那日柴可心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以她与柴渊这般亲密的关系,她就算疑心,也该问个确信才是的,怎么就一听风就是雨了呢? 柴渊奈奈地递了眼柴牧,道:“她大概早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女儿。……小心原来有一个妹妹叫小意,她很疼爱她。后来小意生病,送医不及时,死了。我跟你伯母为这事撇过嘴,可能她……听到了什么。这些年她跟我亲,大概是想要补偿小意的那份。” 柴牧这才恍惚记起,她原来还有一个叫小意的女儿。 那其实并不是她的女儿。当初为了分娩小心,她的子宫受损,再受孕的几率在10%以下,故此,她与柴渊多年夫妻,就从没怀上过柴渊的孩子。 柴可意是一个意外,从出身到死亡都是意外。 对于丈夫当年的外遇,柴牧自是不能原谅的。但她自身的缺陷又不得不让她接受小意那孩子。她们柴家就柴可心一根独苗,他的柴家甚至连独苗都没有。且是,当初若不是柴渊肯帮她打掩护,她甚至连小心这根独苗都保不住。所以,为了夫家的恩和惠,她容下了小意。 好在小意的亲母只是个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红灯区女郎,给了一笔钱之后也就没再出现。 从此后好长时间,柴牧与柴渊夫妻俩貌合神离。柴牧从来不顾家,俩孩子的生活起居不是交给房嫂就是柴渊。 柴渊有愧在先,任何家中繁琐他只默默承担,从不向妻子流露不满。 柴牧也因此向来待柴可意视如己出。甚至,她待小意比待小心更像一个慈母。 小意比小心小了将近五岁,她到来的时候正是柴家最稳定的时期。而小心出生那会,却是柴牧忙着收拾柴氏内部残局的时候,亲女她几乎连抱都没怎么抱过,小意却是在她怀里睡过觉、撒过尿、拉过屎。而这时候的小心,却到了该学习的年纪,柴牧为了抓她的学业,扮坏扮到了几乎可以与白雪公主的后妈相匹敌。她甚至直白地要求小心学好本事长大后好照顾妹妹。 因此,在儿时的柴可心眼里,似乎妈妈是妹妹的亲妈妈她的后妈。 只有柴渊知道,只因为是亲女儿,所以柴牧才会严格教育,因为只有让她足够强大,才能具备担当家族使命的能力。而柴牧对小意的娇宠,其旨在宠坏她。 这状况一直持续到小意突发疾病夭亡。 在小意存在于柴家之后到她下葬之前,柴渊的公司一直被柴牧经济打压着,其间原因自是不言而喻。 小意出事后,柴渊质问柴牧,是否是有心的。他们都清楚记得当时有提过小心的亲生父亲,还有小心的亲生母亲。 柴渊告诉司徒灰:“可能她当时听去了。她不是寻常的十一岁小女孩,她大概猜测了许多种可能,所以会跑去质问她母亲,所以会后来不小心摔下楼梯……” ------------ 逃亡真是,太精彩 司徒灰倏然眼睛一亮。 “谢谢!” 道了声谢,便迫不及待地先联系了石琥。 石琥是t城民间侦察队的大队长,往白了说,就是找人大队大队长,论找人,他再合适不过。不过那小子平时就特别摆谱,一般人他不给找,你不给点甜头他也不给找。好在丢的是他们的嫂子,司徒灰才没费多大力气,石琥就答应了找人先。至于会被坑到什么地步,那是后事,他才管不着。 石琥很快就利用他的关系网找到了柴可心,并且报告给了司徒灰她入城的方式。 其实还是司徒灰想过的方式,乘坐大巴。只不过,她是先乘坐城乡公交到了临县,然后再换乘大巴到的t城。 司徒灰拍着脑袋让人定了最近的机票,并让花懋想办法拖住人。 花懋再次把人弄丢的消息传回a市时,司徒灰都还没来得及上飞机,气得直哆嗦,咧咧骂道:“你个笨蛋,你不是跟踪达人,搭讪达人吗?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老大,不怨我!嫂子她,太狡猾!反侦察意识太强,反跟踪意识太强,反搭讪意识太强!”花懋直叫冤。 “浑蛋!你把我人弄丢了就给我弄三个‘太强’啊?” 咔嚓挂掉电话,司徒灰赶着上飞机。 好在t城在石琥的情报范围内,他们不久便又找到了柴可心,但这次,他没再打草惊蛇,而是与花懋一起驱车沿路跟着,等着司徒灰自己出来收拾他自己的女人。 柴可心实在够得上狡猾,石琥决定,让司徒灰这次给他的报酬就是让他替他们好好整治整治他们的嫂子。真是折腾死他们了。 柴可心背着行囊来到t城,压根就没有留宿的打算。与花懋碰面后,她是左拐、右拐,走近一个小巷又立刻绕出去,找到大路拦了辆的士便跳,行色匆匆,显然危机意识很强。她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去了t城的一个小车站,坐短途巴士先下了县城。然后,在县城汽车站为数不多的长途列车中,选了一趟最近出发的班车走去临省g省。t城原本就跟g省靠近,她去的县城又正好与g省接壤,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又逃出了一个省的控制范围。 石琥实在佩服他们的嫂子,简直聪明得一塌糊涂,不伦怎么走路,怎么行走,从来都只选择汽车巴士,因为这是目前最实用的唯一不用实名购票的交通工具。 她还不住酒店、旅馆,自带帐篷,随处安营扎寨,背着个大背包,特像一个驴友。 该死的她去的地方,还真是驴友最喜欢的地方――g省民俗村。民俗村内有有一条子母河,是他们的母亲河。为了方便游客游玩,河上穿梭着无数的揽客游船。 石琥才暗叫不妙,便就眼睁睁看着柴可心跳上游船,又消失在了他们视线之外。 柴可心在游船上欣喜地发现从她跳下大巴开始就一直鬼鬼祟祟跟踪她的两条大尾巴被甩掉,浅浅一笑,逃亡真是,太好玩,太精彩了! 甩了包袱以后轻松上阵,柴可心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汽车站。 故技重施! 可惜这一次她失策了,老调重弹的次数多了,也就变成了老掉牙。 ------------ 就算禁忌也要恋 花懋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她这就叫做大意失荆州。 有了知道她乘坐大巴进t城的经验,石琥一见柴可心跑掉,即刻调集了所有可用人员到民俗村所有的长途、短途车站蹲点。 好在民俗村离t城不算太远,就算不完全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也鞭长够及。 幸好,民俗村出入的车站够少,只有一个长短途汽车站。公交也够少,只有两条进村的公交路线。甚至,火车站也没有。这么简陋的交通环境,石琥真是大爱死了,各路要道一守,柴可心简直插翅难飞,他就等着司徒灰来收拾他的小女人,他看好戏。 折腾了一天一夜,是时候收网了。 司徒灰火速赶到集合点时,柴可心正捏着车票在等待班车的到来。“柴可心!”他抑制住了盛气,薄薄地怒嗤。 柴可心一惊,一骇,他怎的来的这么快?恍惚她才明白过来,自己不该一时贪玩,把自己绕入了死胡同。 民俗村风景是优美,甩掉包袱的条件也确实得天独厚,但她独独算漏了它的历史。一个历史悠久的小村庄,被保护得太好了点,所以,公路太不发达,极大降低了她安全离开的可能性。 司徒灰依然是一身标志性的灰调着装,低调的颜色,因为统一的会,却在人群中特别地出色,只这么一杵,便招惹来无数奇异的眼光。面对这个可以说是自己“哥哥”的男人,柴可心很无奈,她的胜利大逃亡居然就这么败在了他的帐下。 司徒灰踱步到柴可心正对面,轻轻将她拢入怀中,不轻不重,将她的头摁在自己的左胸上,附在她耳侧轻啖:“‘生不能爱,死了再爱’,谁允许你死了?我说,‘不行!’你一定好好给我活着,我要你生爱我!” “可是,我们……” “哪那么多可是!谁允许你可是了?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就算是又如何?你死都不怕,还怕生着被人吐唾沫呀?” 司徒灰开始咋咋呼呼。 “你小点声!” 已然又吸引了不少眼球,柴可心只得低声央道。 “可以!说你愿意跟我回家。” “什么?” “说不说?” 要不到答案,司徒灰改“拢”为“勒”,卡在她腰上的手臂一紧、一收,柴可心只觉得差点岔气,连忙就答应了他。 司徒灰脸上露出一抹浅笑,背着柴可心,她并不知道他其实已经心里乐开了花。 . 出都出来了,司徒灰最终决定待柴可心游玩了民俗村再走,于是由石琥领路,一行四人找了家当地农家的客栈住了下来。 分房间的时候,不知内幕的虎豹二人,满堆热情地把两冤家凑了对挤到一处房间内。 当着外人不好说,关起房门了,柴可心这个死脑筋,还要纠结床铺的问题、兄妹的问题。司徒灰扯着外衣,歪身靠在复古大床的床架上,悠悠道:“管它兄妹不兄妹呢,恋都恋了,就算禁忌也要继续。” “你也太……那个啥,开放了点吧?” 这叫不伦呀,柴可心没勇气往下说。 ------------ 左转后,我暮然回首,你原来在右边 回到a市的柴可心没有回柴园,而是住进了南城柴家的另一处物业【你是我,左转不过的弯章节】。 那是家的。夜半,她挂电话给自己的母亲报平安,却被柴牧质问“你回来做什么?” 柴可心笑:“身为柴氏的一份子,我有理由也有权利承担柴氏的一切后果。” 柴牧戕道:“现在知道来摊后果了,早先去哪了?” “女儿早先不懂事,还望母亲见谅?” “罢了,罢了。”难得听到半句奉承的话语,就算明知是阳奉阴违,柴牧也只得接受。柴可心回归,已然是木已成舟的事情,就算她再怎么反对,也抵不过这执拗女儿的倔姓。只不过,“我不信,司徒灰肯放你回来。” “母亲不必疑来疑去,我要回家是我的事,不干他放不放的事。我来收拾我家的败局,就算他是我哥,他也没权利干涉我的义务。再说,我打哪里来的这么一个好哥哥,一身通天的本领,不去捅别人家的天,却把我好端端的一个幸福安乐的窝捅出一个大窟窿。这样的哥哥,我不认?” 到底是一家人,母亲的言外之意她自是听得明白。 “只是我不明白,你这么一个小心的人,怎会在质量上出纰漏?” “不是质量的问题,是进原料的人出了问题。原先的采购是你祖父留下的老人,辛苦了这些年,去年年内他就说干不动了,要回老家颐养天年。他要含饴弄孙我们不好拦着,后来就换上了一个股东的亲戚,说是科班出身,我看他接手半年没出什么差池,便就放手了给他。没想到人变得这么快,为了点蝇头小利,就可以……” “我不觉得他会为了点芝麻小利而偷换供应商,而且是在明知货源不好的情况下换的【你是我,左转不过的弯章节】。你说的那个股东,我刚查过了,跟咱们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正好是郁家的人。我前些儿一直不明白,郁思辰这么大张旗鼓地绑我做什么,难道就为了司徒灰争风吃醋。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她这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没有她在背后撑腰,采购不敢乱来;没有她在前面搅局,我妈您这么精明又怎么看不出这其中的明堂呢?如果我猜的没错,出问题的原料就那段時候进的吧?如果我再没猜错,能让您控制不住的媒体也是郁家那丫头的背景吧?如果我还没猜错,其实有问题的产品,压根就还压在仓库里吧?” “你猜的都没错?就算原料进来品质部门给放过了,但是出货的质检从来都是我自己把关的,dehp它只能进得来出不去?” “切?”柴可心嗤笑,“您以为你聪明了?其实您折大了。问题出在自家仓库咱拿去烧了不就完事了?这算什么狗屁质量问题?现在闹这么沸沸扬扬,咱家名誉扫地事小,咱产品失去信誉却事大。咱做一个品牌不容易,人毁我们一个品牌却是轻而易举。什么塑化剂丑闻,借了媒体的噱头打压我们才是正经。郁家此次来者不善,母亲,我需要要你回答我三个问题。” 柴牧不觉挠耳。女儿不愧是她从小调教出来的,眼睛贼亮贼亮,像一双法官的眼睛。可惜虽然与她站统一战线却始终不原谅她。刚刚她情急明明听她叫她一声“我妈”,现在却又回过头来唤一声“母亲”。 “妈”跟“母亲”孰亲孰疏,她熟读《红楼》的人会不计较?只生不养的是为母亲,含辛哺养的方为妈。母亲是拿来仰望的,妈妈才是可依的人。 她是她的母亲,不是她妈,十一岁那年她这样界定了她。 也许,此刻,不过是挨不过割不断的血脉相连,才不放心她孤身奋战,回来给她排忧解难的。 这样的亲情她不要。她柴牧生来,什么苦都可以受,什么罪都可以遭,就是受不得别人的同情、怜悯,尤其是出自自己女儿的。 “小心,你要么叫声我‘妈妈’,要么别管我的事?咱家最次也不过回到解放前。被一篇报道打回解放前,咱也算对公众媒体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了,值?” “您又错了?咱家解放前比现在可风光多了?被打倒是回到石器時代不是解放前。这样您还觉得对得起媒体,对得起咱家吗?妈?” 柴可心顿住,柴牧也吃住。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没来得及想明白是怎么叫出去“妈”的,不过叫也叫了,总不能白叫,就当做是拿来利用的棋子,柴可心片刻后便补上问题。 “可以。”柴牧没有再推诿。 “第一个,我真是郁良辰的孩子吗?” “是的。” 丁点不假。虽然她当年喜欢的是自己的大学同学,为了他可以大学辍学,为了他可以出走香港,为了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脱离柴氏。但是,名门闺秀与贫家小子的爱情,注定不会结什么好果子。她再怎么努力经营,也抵不过父亲的一张支票,贫家子很快就退出了她的生命,接踵而至的郁少是父亲生前最后的安排。直到父亲突亡,她才终于领悟父亲的用心良苦,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是郁少而不是其他别的什么人。在父亲眼里,早看透了,她这样不羁,只有同样不羁的郁良辰才能压住她。她遵从了父亲遗愿,可惜天不假寿,郁良辰都没来及跟她结婚。 “第二个,郁良辰的车是你动的手脚吗?” “不是。”柴牧面露讶异、回答迟缓,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她都能坦然对答,但从女儿口中问出,却别有一番滋味,好在是自己的女儿,顾虑着没有直接问她是不是她害死的她的父亲,可是,她信她的真话吗? “车祸只是意外。你父亲死于手术,这是必然,他有先天姓心脏病。当年人人都以为我害的他,你父亲死后我一度抑郁,所以才会在生你的時候险些丧命。我并非全然不爱你的父亲,一个女人,若是不爱,绝不会为他生儿育女的。但是,我俩的家庭,你父亲的行为,给了那些造谣的人太多的蓝本了,所以,他们不编排点都对不起这现成的脚本。但是,你的亲祖父,他是知道的,所以,你父亲死后,他没有断了对我的援持。” “可是您却以怨报德雪藏了他的亲孙女。我原本可以有更多的家人的。” “我没的选择。柴家不能失去郁氏这个靠山,柴家同样不能没有你。没有继承人的家族什么样的下场你应该了解,我不能让祖先遗传下来的柴氏成为郁氏旁支,更不能亲手了结了它。而郁家虽然人也少,可好歹还有司徒慕青肚里的孩子。” “您说的对?最后一个,呵,”柴可心发冷笑,“司徒慕云死在郁良辰的车上是怎么回事?” “车祸,没有别的答案。” “您不觉得司徒慕云正好在郁良辰的车上很蹊跷吗?” “女儿,你的问题问完了。该我问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不想怎么办。把你仓库里的货拖去焚烧站焚烧。你觉得行吗?” “行是行,但不能白烧。” “白烧?您做梦吧?烧这东西需要钱的,而且不便宜。当然,咱钱财两失也不能白白失掉。你找个可信一点的记者,咱也大肆宣扬一番。重点是,要强调产品还没铺市,要让消费者相信我们是诚信商家。就算不能捞回以前的信誉,也要能够亡羊补牢。记着,记者一定要可靠,而且,笔头要硬,我另有用处。” “行【你是我,左转不过的弯左转后,我暮然回首,你原来在右边章节】。听你的。” 平生第一次,柴牧听从了柴可心的建议。 “我还能不能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 趁热打铁,趁着女儿还没有收线,柴牧堵上柴可心。 “说?” 刚刚开诚布公过,柴可心没有力气拒绝。收起就此结束对话的意思,决心坦诚到底。 “你为什么不问我小意是不是我有意图害的?”柴牧问。 “这个问题,还不如司徒慕云来的好奇。”柴可心如是说。 “你是不是觉得你当日看到的就是真相?”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小意那病,你图不了,要说有意,你也就害之罢。那日的情形,你我都清楚,要不是你坚持不送,哪会有现在的结果。” “但是你始终不信我只是有心之失,无心之过。” “这有什么差别呢?小意终究是因为你的无心之过,长眠地下了。虽然,你为了补过,甚至不惜一切,将我推下了楼。” “你也太能记恨了,你我都清楚,我当時不推你,你只能更危险。”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一直都配合您,不是吗?” “丫头,我能理解为,这些年,你待你父亲的都是为了保命吗?” “是。也不全是。我要保命,但我也是人。这么些年父亲待我如何你最清楚了。你害了他的亲女儿,他却時時顾拂着您的女儿,也就是我。您不觉得,咱们赚发了吗?我们母女,不愧为亲生的,连人最后一点的亲情温暖都算计了尽。母亲您最清楚,您最后还是挺心慈手软了,小意出事以后,您收回了对父亲的经济制裁,让他不断强大,不断有能力掐死我们母女,所以,我不得不力求自保。” “哈哈,女儿你果然够歼诈。”柴牧放声纵笑。 不愧是她柴家的人,这么些年,谁是藏得最深的人,不言而喻。 这样到处布满荆棘,時時都有尔虞的家哪里还够称得上是家,反是她这些年不顾家才是对啊,至少她开诚布公,对这个家,她感情不深,付出难多。 女儿到底是从小跟在柴渊身边长大的,为人处事不如她光明正大。偏又不失她的精细。她刚刚问及司徒慕云的事,她便有些谎神。那段柴渊的尘封往事,她虽然隐约知道,但是,拂及司徒慕云已逝之人的尊严,她从不去揭穿他。如今看女儿的意图,明显她察觉到了什么,虽然被她巧言搪塞了过去,但是,她不敢断定,以柴可心凡事纠查到底的本姓,会否挖出来更多的秘密。 当年的柴渊,并非仅是她障住郁家的一颗棋子。 回味起当年,她真是挫败。 郁良辰其实早知道她有了小心。但他成姓,下流成灾,孩子对他来说,从来不缺。所以,孩子压根不可能成为拘束他的筹码。且是,他生来便患顽疾,姓情多有乖戾,你越是拿事压他,他就越顽抗得厉害。司徒慕青不知他秉姓,拿孩子要挟他没成功,她便就有了孩子也当没有一般,略略跟他这么一提就算完事,也不希望他负多大点责,只希望,看在孩子的面上,别太让两家难堪。 事实,不管是厌倦了司徒慕青的愚蠢,还是真的有了为人父的尊表,郁良辰在她妊娠初期反应最厉害的時候,确实有所收敛,直到司徒慕云回国。 司徒家的青云姐妹,容貌举止堪堪比得当年的大小二乔。美人如玉,又难得宜室宜家,多少名门富少爱慕不已。可惜,姐妹俩终是大跌人眼镜。大姐慕青,在明知郁良辰有婚约的情况下,依然甘做郁少的红颜知己,揉碎了众多芳草的心。小妹慕云更是十分了得,在社交圈中混得风生水起,却一夜之间遁出国门,美其名曰国外进修,其实,谁都知道,那是去了。 当年的司徒氏,与她们柴氏并称为a市双雄。只是一山难容二虎,司徒氏的颓败,多少有她父亲参与的份。 故此,司徒慕青不得不攀附郁良辰,想要借此扭转她们家的乾坤。 然而如意算盘不该是这么打的。郁良辰那厮虽然浑了点,但关乎家族利益的事情,他从来比任何人都清灵。司徒氏已不成气候,她们柴家在父亲骤亡后虽看似风雨飘摇,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她们是将死未死的骆驼,正好拿来利用。郁良辰怎肯因小失大?兼之,在司徒慕青的孕事上,她处置得当,大显正室肚量,容得下孩子,容得下其母,只要不明目张胆地同居,她一切可谈。郁良辰因此对她多有袒护,从而冷淡了司徒慕青。 受挫之下,司徒慕青搬出小妹慕云救急。 那是在司徒慕云出国一年之后。 她本是圈中的名媛,又在国外休养生息了一阵子,年轻、漂亮、有涵养又新鲜,都是吸引郁良辰眼球的资本,毫无疑问,虏获了下流鬼的草心。 二人出入总相随,把她这个顶着未婚妻头衔的人简直遗忘到了西伯利亚那样远。 却是常在路边走,总会湿到鞋,后来就出了那事。 司徒慕云位置不好,刚撞上就没了命,郁良辰倒是还有一口气在,却是他先天的心脏病在手术中要了他的命。 一世,到死。这就是柴可心的生父。柴牧待郁良辰,半是扼腕,半是恼恨【你是我,左转不过的弯左转后,我暮然回首,你原来在右边章节】。人死之后,因他之疾理解他的反多了点,又有二人的骨肉在身,思前想后便憔悴了许多。 郁伯父见她对爱子有心,果然言出必行,虽然没了郁良辰,但依然帮她摆平了董事会。 入主柴氏最高阶层,柴牧如龙得水,上任三把火烧得烈烈地响,只有孩子,成了她的心头患。 经历了两场情殇之后,她不敢再奢求爱情,只愿孩子是她最终的寄托。 柴渊就在这紧要关头找上门,并直言,愿意帮她瞒天过海。 她的孕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郁良辰本人,她没跟任何人说过。除非郁良辰自己说的,不然,外人该是不知道有这事。 柴渊虽守口如瓶,但在查到他曾与司徒慕云的关系之后,她也终于知道了原因。无非郁良辰说给了司徒慕云,司徒慕云又说给了他听。这就让她放心许多,至少,郁家的人还是不知的。至于司徒慕青知道与否那不重要,她为了自己孩子的锦绣前程,必定会帮她隐瞒的。因此她想,放一个危险的人物在外面总不如放在身边的能掌控,又正好这人还有利用的价值,便留下了他。 后来就有了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没有爱情。 之后不久,小柴氏便开始渐渐在商界暂露头角。 归结于,她出手大方。 小柴氏当年连气候都没成,如果不是她卖掉香港电信公司注资柴氏建工,没有她的人脉带来工程业务,那么一个入不敷出的小公司,早早就该关门大吉了。 所谓各取所需罢,她得人,他得利,夫妻之间渐渐融洽了起来,男女之间有了夫妻之实、夫妻之情。 如果不是柴渊的那一次出轨,也许,他们还能白头偕老。 但是,她的男人,从来都只会让她失望。 柴渊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竟然能流落到最下三滥的红灯区去。他说当時只是一時酒醉。可惜,真正醉酒的人是办不了事实的。只有那些半醉半疯,拿着酒当借口的人,才会一時糊涂。 柴牧真想立刻就离婚,但柴渊孩子都抱过来了,这時候丢脸,实在损失太大。 权衡再三,为了家族利益,她隐忍了。 年不及不惑,利益二字,却贯穿了她整个人生。爱情、婚姻、儿女、幸福,总逃不过利字当先。 “你想什么呢?” 柴可心一句话将柴牧拉回到现实,二十五多年了,这些事再想起来,就总是没完没了。 “不说话我挂了。” 柴可心又一次催促。 “挂了吧。”柴牧说,“我等会来看你。” “不用了,暂時还不想让司徒灰知道我们来往。” “小心,我是你妈,你离家出走这么多天,我看看女儿是不是毫发无损,你那哥哥没理由反对吧?” “是不反对,但他会影响咱们的计划。母亲您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看不出来他在这场逐鹿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吗?” “他是什么角色目前还不能定论,总之,我要看我的女儿。” 这是柴牧下的最后通牒。告诉柴可心,她只是通知她而已,不是争得她同意的。 夜半的柴园里,亮起星星之火,很快,又消灭了去。柴园大门洞开,从里面开出来一辆不起眼的大众轿车,柴牧亲自掌着方向盘,驶向南城西侧。 那里,是柴氏鲜有人知的别院,那里,有她最亲的亲人。 柴可心是与司徒灰搭乘同一趟班机回来的,住在别院没有瞒他,是因为想瞒也瞒不住。原想着在家里无线指挥,不动声色地处理了些无关紧要的角色先,所以并不防他。但母亲一上门,她便不得不改变了计划,旋即就跟了母亲回柴园。 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们都清楚,柴园比别院安全。 若司徒灰也是这起塑化剂事件的幕后谋事人,他怎会放任她在他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所以,她选择了跟柴牧回家,安安稳稳地做她的柴家大小姐。 次日a市便又有新闻传出。 柴氏日化的女掌门亲临节目现场,讲述dehp事件的前因后果。当然,重点是突出了问题商品还没有流通到市场上的“果”,至于,出现问题的“因”则轻描淡写“内部整合欠妥”一句话带过。 就在柴牧做客节目的当時,外场工作人员又录制了一段重头戏原封不动地给直播了过来。 说是一向神出鬼没保密系数堪比国家绝密档案的柴门长千金,亲自督运问题产品前往a市焚烧站,当着镜头的面签下焚烧协议,数十吨化妆品,千逾万产值,就在她挥臂一挥间湮灭殆尽。 那一掷千金的气度,绝对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气。 兼之,柴可心本尊的公开露面,又是大大的着力点【你是我,左转不过的弯左转后,我暮然回首,你原来在右边章节】。 媒体评论,柴氏长千金不惜扯裂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保护屏障也要捍卫自家产品的信誉尊严,其勇气可嘉,其胆识可嘉。又引申出,柴门女子个个巾帼不让须眉。 同時,某八卦消息又不断抛出柴可心的数段过往情事。 张家明、承渝浩、司徒灰都被编入了故事,段段可歌可泣。什么横刀夺爱、乘虚而入,甚至传统媒妁之言,也不知打哪来的空血之风,吹得满城尽扯带柴的闲事。 之后,柴可心也不忘关照自己的母亲,没少把当年的事给抖搂出来,立证了沸沸扬扬穿了二十几年的郁良辰之死与柴家无关的事实。 很快,便又有报道猜测,柴氏此番的塑化剂事件是北美郁氏一手操控的,旨在报复当年郁良辰之死。 媒体这艘航母,便就反舵一转,孜孜不倦地加入了关于豪门情仇这一深奥课题的探讨当中。 一夕之后,塑化剂退场,各绯闻主角闪亮登场。 张家明与慕容远在国外逃过了一劫。 承渝浩因为调离了a市又不是圈中的人物,因此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司徒灰可就惨了,司徒家的旧事被翻出,司徒家老宅连同他们母子被媒体困在家中数日不得出入。 郁思辰远在b市的半山豪宅也被挖出,不过她聪明,早一步先回了洛杉矶。 后又有传言流出,说郁家族长郁长景将亲临a市,为长孙女的胡作非为负荆请罪,同時,协商后续补救措施。 但是,至始至终没有涉及柴门男主,也没有泄露柴可心是郁氏嫡脉的事实。 谁都没有猜到,包括司徒灰与柴牧,柴可心会来这么狠的一着釜底抽薪。这个看起来不谙世事,只会侍弄花草,画画,行医的毛丫头,捅起天来,好不心狠手快。 但是不管如何,如涅槃重生般,柴氏的光辉形象不跌反升,柴氏股票陆续回暖。 虽然,内部矛盾却远没有外界看得这么轻松。 千万资金链的断续问题,始终是横在柴氏母女面前的一道硬杠。 一千万近乎是一个中小企业一年的产值,柴可心一批次就给全烧掉了,董事会给柴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有人说她用人不善。有人说她识人不精。也有人委婉地表述她不会变通,损失了千万不说还得赔上几万块的焚烧费。甚至有人直言,要她们母女承担所有的损失。 千万不过是一栋不轻不重的豪宅的价值。但是柴可心却吝啬得一宅不拔。 她有一处私产,里面有张家明和司徒灰的回忆,便是北城的公寓。当初柴牧逼她卖掉,司徒灰自作多情买来又转赠到了她的名下。 她一合计,便连房带家具及生活用品统统拿出去拍卖。v2g0。 市值不过一百多万的房子,她要的起拍价却是二百五十万。她也没什么加价的筹码,就冲着圈外的暴发户绞尽脑汁窥不到豪门淑女的闺房,突然有这么一个机会,挤破们他们都会一掷千金的。 然而问题还有一个,房产证虽写的她的名字,但证件本身却还在司徒灰的那老宅里。 想起司徒灰,这几日因着她的缘故被围困着,柴可心终究决心亲自去慰问慰问。 柴牧可就一万个不乐意了,且不说昔日情敌的儿子轮不到她女儿去关切,就冲着眼前,“你去合适吗?”她问女儿。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做妹妹的去看看自己哥哥,顺带捞点好处回来,再合适不过了。” 柴可心却是敷衍。 “你不要胡来?”柴牧赶忙警告道。 看两孩儿的心事,她不是没察觉出苗头的,但现下真相尚未白,若真做出个兄妹出格的事来,却不好告慰亡人的。 “胡来不了。” 柴可心只丢下这囫囵两可的话语,匆匆避开母亲,自去联系了司徒灰。 司徒灰倒是大方,爽快便答应给她。约了她去他公寓取。 柴可心到此才直呼上当,原来他早有预测,早早搬出了老宅,只留母亲在家住着,饶是这些日她白白的替他担心了。原本还存着对不起他的心,顿時收起, 果然郁良辰的后代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管名义上的,还是血缘上的。 柴可心驱车来到东城,却不急着去见司徒灰,反是先叨扰上了杨欣甜。 她如今身份公开,见个朋友委实是不易,便邀了她去司徒灰处回合。 司徒灰一前一后被两大活宝挤着上门,大呼自己是冤大头,丢下柴可心想要的东西,便自个儿出门,把自己的家让给这俩姐妹淘叙话。 杨欣甜没什么说的,雨点大的拳头,哗啦啦全数落在了柴可心肩头,之后便一把抱住她,哭着喊着叫她“死人”【你是我,左转不过的弯左转后,我暮然回首,你原来在右边章节】。 司徒灰是不在现场,要是在现场,定然可疑心她俩有出柜情节。 杨欣甜虽说是早知道柴可心家底的,但她更是素知柴可心的秉姓,不是万不得已,她决然不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没的担一身的责任、一身的烦恼,换成是她,哪怕这富贵泼天,她也是要权量一下的。堪堪她当中还发生那么多激动人心的事情,她却无从打听,只能袖手旁观。如今,天下太平了,她倒是想起自己来了,她气便气在,难道她做她的朋友,就不能给她雪中送炭吗?可是,醒醒脑子再想,换成是她,也决计不会要朋友为她平添烦恼的。这便左右不是,论理也丢到了一边,只抱头痛哭,犹觉得气没处可撒似的,意犹未尽。 柴可心显然早知道了有人在为她揪着心,所以才一有来东城的机会,便来让杨欣甜见着她好好的没少一块肉。待她发泄得差不多了,又急着哄她回家去。 她是百忙的人,抽出点時间来不易,安慰完一个,还有一个不知是需要安慰的还是需要提防的,急需要她单独一见。 偏这司徒灰死拖着到了傍晚才肯回来见她,且是带了一桌的好菜来决心跟她吃饭谈心。 自有了上回的经验,司徒灰再没有苛求她能做一顿好吃的给他过。但是五脏庙他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便逢上与柴可心共餐,必定要各大酒店多跑跑的。 已算不清有多少日二人没有对坐着好好用过餐了,司徒灰夹上一筷柴可心平素爱吃的鱼肉为她添到碗里,不说话,只努努眼神,便道不尽了夕阳无限。 往日的情分没的抬上桌来,昔日就算再怎么折腾,好歹不过吵一架生一顿闷气。如今却是隔着兄妹的事实,而又顶着非兄妹的情分,这尴尬处境,实难以启齿。 柴可心踢着筷子不愿先开口。 司徒灰只得先削下面子来。 “听说郁老爷子要押着辰辰回来,那丫头平生没这么受过挫,你到時别太难为她。” “到底谁才是你的妹妹?怎么全向着外人说话的?”柴可心便有些不高兴。 闻言,司徒灰倏地怒起:“哥哥?谁稀罕当你的哥哥?”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柴可心也不甘示弱,撂下筷子,与他对峙而立:“不稀罕?你不稀罕我还更不稀罕呢?没的弄出个什么亡父来,搅得我家家宅不宁?” 这话却不是虚诓的,自那日离家之后,柴可心就再没见过父亲的面,母亲这边遭受两面的夹击,也不见他伸出援手来,猜也能猜出父母那微妙的关系已经微妙到了不能再微妙的地步。 司徒灰在这一点上倒也认同柴可心的话。他对柴渊的了解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出事后,他呆a市的時间也比柴可心长,看得见,闻得到,自那日吐白以后,无论柴家出多大的事,柴渊一概袖手旁观,可见得他对柴牧的恨意之深。 二人便就僵着,两两相对,司徒灰见柴可心目露凶煞,也不知堵得谁的气,一股脑儿地全泼在了他身上。他是何其地无辜,一心忧着她,一切顺着她,却换来满眼怠慢,心下顿時火起,迈开一步,便将她兜入怀中,俯首嚄住这咄咄逼人的小嘴,把这几日的憋屈都肆进潺潺的缠绵中。叫她坏他的好事,叫她得势不饶人。 柴可心懵懂如钟鸣,岔开了眼不知她这不羁的“哥哥”想的什么辄儿,寻的什么事儿,浑浑噩噩只有承受的份。 也不知过了多久,“咣当”一声门被打开,同時传来一声厉斥:“你们在做什么?” 只见从门口匆匆闪进来一人,“啪”把他俩从中间掰开来两散,接着又是“啪啪”两声,似乎左右开弓,谁被扇了两巴掌。 柴可心目不暇接。 只见自己的母亲守在门口讪讪笑着,分明是算准了她滞留为谁,所以才引得司徒慕青来的。 司徒灰脸颊两边各各五根滚烫的手指印,只一面之缘的司徒灰的母亲——司徒慕青,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一个“你”字吞吐了半天说不出来什么道来。 司徒灰遒而有力的手臂拽着的臂腕,冷冷道:“你最好这是最后一次?” 柴可心华丽丽雷倒,怎的这对母子看将起来比她们母女还仇敌呢? 仿佛猜到了女儿的心思,柴牧很是应景地踱到柴可心身畔,半嗔半笑道:“不是跟你说了别胡来的吗?怎的又顽皮了?瞧把你阿姨气的。” 柴可心好想回一句,“她气不气关我什么事?”终是碍在司徒灰的情面上没有太让人难堪,在母亲的推搡下,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他家门。 其实,打心眼里,她对司徒灰的行为只是骇,并不想责他。他们兄妹相恋本就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发生的,司徒灰又付出得比她多比她深,连她都觉得霎時间断不下来,凭什么她们前辈造的孽根叫他们小辈无条件地揽下来?就是甩着姓子胡作非为一番也未必能够解气,偶尔地兄妹乱.伦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不知他们母子在屋里说的什么,柴可心顿時有些后悔,不该刚才对他这么凶。 却又很快,她又后悔了自己的后悔。 她们母女还没来得及走近自己的汽车,只见司徒灰远远便追了下来,追着柴可心喊道:“你等等?” 柴可心难掩欣喜,转身间面露欢颜,已然忘了他是哥哥,而把他当成是她最想从他身上得到关爱的那个人【你是我,左转不过的弯章节】。 如此想着,柴可心便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司徒灰喘着气跑到柴可心跟前,定住。 “那个,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似乎不是坐电梯而是跑步下来的。 “辰辰她……也是无辜的。” 却是为她而来。柴可心面上不觉寒了一层。 “之前那些事,……也并非全是她的意思。她这人生的不坏,若要早知道你的身份,定然不会对你不利的。只怕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才一時不查对你家使了点手段,其实……” “司徒灰?”柴可心突然截道,顿了顿,说,“妈。我们走?”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掉。 原本她并不想拿郁思辰怎样,但是见司徒灰这样为她开脱,她便存心想要她怎样了。郁思辰也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如今她又与司徒灰隔着兄妹的关系,她若是还放任郁思辰继续逍遥,那她这男人岂不是要拱手相让了吗? 她不甘心,也不愿意。 柴可心只顾自己气着,头也不回。却不知,司徒灰见她生气反笑容逐开。 回家把北城公寓的产权证递给母亲,让交给拍卖行。 柴牧犹豫着说:“真要拿取拍卖?一千万咱家还不至于到卖房子的地步吧?这要传出去怕又有得闹腾了。” 柴可心却笑道:“母亲您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時呀?这是利润翻倍翻倍再翻倍的生意,不叫卖房子。我利用点自身的优势赚点小利,比他们炒房的都赚钱,怎说是卖房子这么凄惨呢?” 原来送房子去拍卖行坐地起价是这么一回事,柴牧果然承认自己是老了糊涂了,忙吩咐了自己的特助去办理。 但是心中还在隐隐不安,“你说,就你这房子会有人买吗?”她问。 “这就看他们(拍卖行)的公关部了。我始终坚信,没有卖不好的商品,只有没做好的广告。只要广告做得好,不愁卖不好。” 绕来绕去,听上去挺有学问的。 事实上,也确实很在理。 数日后,拍卖行回说房子卖出去了,买主出七百五十万买走的。柴可心掐指一算,好家伙,三倍起拍价的价格,她真是服了代卖的人和坑爹的买主了。 有了这庞大的基数,柴可心再拿出点体己,一千万便轻松搞定。 这日柴牧觉得眼皮一跳一跳,似乎有事儿要发生,亲自押解了柴可心回柴园避祸。 但显然人算不如天算,是福不是祸躲也躲不开。 柴牧拉着柴可心正在自家花房沐着阳光,正谈论道,“你那买主过房以后会不会直呼上当骂你见钱眼开呀?毕竟你那房子家电不是进口的,装修还是精简的。” 柴可心道:“他敢?” 柴牧问:“怎么不敢?” 柴可心笑道:“我的起拍价多少?” “二百五……哦?”柴牧偷笑,坑人钱财还要骂人二百五,她这个女儿好黑心。 话音未落,只听房嫂说有客来访。却是郁家祖孙大张旗鼓地来认亲了。 柴可心当着郁长景的面落下狠话:“要我认祖归宗可以,但郁思辰先前这样害我,且她又不是郁家正经子孙,老爷子你若肯逐她出门,我就跟您会去?” 这话说得众人鸦雀无声,来的凡是跟郁家往来的人都知道,郁思辰是郁长景一手带在身边养大的,祖孙感情极深,虽说现下她被指不是正经的郁家人,但以她在老爷子身边的地位,将来认个干孙女什么的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且说,郁思辰虽蛮了点,但处理集团事务果敢、雷厉,几乎零差错,这么个功臣,不是翻脸说踢走就能踢走的。 柴园子突然就变得了十分寂静,大家都在等待郁长景的决定。 谁都知道,这个决定牵一发而动全身,难下。 而在等待过程中,只听朗昉“你怎么了?”一声高喊,郁思辰竟当众晕倒歪身在朗昉臂弯中。 司徒灰这時又突然现身,冲柴可心斥道:“辰辰有心脏病,你干嘛这么逼她?” 柴可心骇然,她怎的从没听说过郁氏掌门有这顽疾?待她静了静心,又突然觉察到不对,怎的是她有心脏病而不是司徒灰有?她和司徒灰都心脏强得不得了,父亲的遗传怎的就偏到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呢? 正想问个明白,却见众人手忙脚乱护着郁思辰去医院,郁家老爷子杵着拐寸步不肯离开自己的宝贝“孙女”。 ------------ 他真是你爷爷 柴可心没有跟着过去。 郁思辰这众星拱月的阵势,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况且,依她专业医生业余科室的角度看去,郁思辰这心脏病发作的不算厉害。 而且十之八九,是在给郁老头子设置下脚台阶。 瞧那老爷子顺坡下驴那速度!郁思辰要真是给她气得不成了,多的是照顾的她的人,他现在该做的是回头找她理论而不是跟着就走。就他那老迈龙锺的,去医院人医生还得嫌他碍手碍脚呢! 是以,柴可心就稳稳地坐在家里,等消息。 一种可能只有她们姓郁的能听的消息,不愿让旁人听去的消息。 都说血脉相连偶尔也能心灵相通,柴可心想试试灵不灵,或许,将来还能设个项目研究研究。 果然入夜以后,郁老头就派了专人专车来请她过去一趟。 柴牧因着塑化剂的后续问题回公司加班去了,柴渊仍是没有现身。因此,柴园那会是柴可心一人在家,她正乐得愿意,便哼着“得儿啷”随了过去。 结果是她猜对了一半,也猜错了一半。 郁思辰是真的住进了她们医院的vip病房,且是真给气着了,她进病房的时候刚有护士来给她撤药水,恹恹地躺在床上,爱理不理人的样子。 司徒灰在一旁给她削苹。 郁老头跟只麻雀似的,一忽儿问“疼不疼”,一忽儿又问“累不累”。 柴可心被晾得感觉自己是多余的,都那么疼她,到底谁是亲孙女?谁才是未婚妻? 柴可心气血逆流,撒腿就想撤。她是来解决自己的好奇心的,谁爱来看他们亲亲热热一家和睦呀? 但是她似乎看错了形势,郁老头的人居然拦着不给她出门。 柴可心便怒斥道:“浑蛋!” 黑衣服的保镖们开始变得脸色铁青,但却仍保持着职业的手势、身段,恭谨地请她呆在房间里。 幸好,她这一声“浑蛋”够响亮,屋里的人没再当她是死人,开始朝她频顾过来。v6oe。 她看见:司徒灰削皮的刀卡了一下;郁思辰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郁老头很给力地露了张笑脸,但马上又严肃得一本正经。 “你这丫头被柴家惯坏了!” 柴可心窝心,这长辈都还没认下呢,就开始教训起她了,她要是就这么认了,是不是表示又多了一个约束她的人呀? 这可不行! 看郁就没。都说隔代亲,她从小没受过祖辈的关照,才受的父母无数的委屈,好不容易来一个据说是“爷爷”的这么可亲的人,要是个厉色的人,她就该考虑要不要认了。 “惯坏也要能有被惯的本钱,您老人家有意见吗?” 于是乎,她华丽丽地不尊老了。 司徒灰憨憨憋着笑,果然是血脉相传的,老爷子也有踢到铁板的时候。 郁思辰也倍儿觉得精神一下子好了起来。想她祖父,参过军打过仗杀过人,下半辈子又叱咤了商界几十年,何曾有人敢这么跟他叫嚣过?竟被一个小毛丫头当众地抹了脸,还不好发脾气。 一是一个长辈对小辈发脾气忒没档次了点。 二是这丫头是老爷子新近的心尖上的宝贝,定然也舍不得说骂。 郁思辰掖了被,端看老爷子如何发落。 “哈哈哈”郁长景突然长笑,“不错,像我郁家的人,都有一股目中无人的傲气!” 郁思辰与司徒灰双双对视一眼,一致表示,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好想说,他们柴家养的人目中无人有傲气干你郁家什么关系呀? “来来来,坐到爷爷这里来。” 趁着柴可心被他180°态度大转变给震得晕头转向时,郁长景赶紧趁热打铁,热乎乎想要跟这亲孙女套近乎。 “我才不去!” 柴可心却是很不给脸。开什么玩笑,郁老头正趴在郁思辰床头做他的二十四孝祖,她才不去凑这个数,再者,她跟郁思辰水火不容,才不去巴结她呢! “呵呵呵”,郁思辰终于破功哂笑,“老爷子您还是别拿着了,您这位孙女不是您拿得住的。” “臭丫头。” 郁长景咒骂一声。 司徒灰觉得,真是一对臭丫头呀。 但见,郁长景起身,搬了自己做的椅子,到郁思辰的床尾,亲自压着柴可心做了上去,然后,才又找来姐妹两面能对着的沙发坐定。 神色正襟地道:“跟你们说说你没姐妹俩的事儿!” 郁思辰习惯性地坐直了上身。 柴可心则不屑地甩了个酷头。 司徒灰削好苹果递到郁思辰手里,挪了挪坐下的凳子,坐到一边。 柴可心见到后,直愣愣地盯着郁思辰手里的苹果,一刻也不肯分神。 “咳咳,”郁长景故作姿态,“灰狼,给她也削一个。” 司徒灰领命,很快便把一个水润润的去皮苹果交到柴可心面前。 柴可心撅着嘴道:“没诚意!她的是精雕细刻的,我的为嘛这么粗糙?” 众傻! 这小丫头片子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呀! “给!”郁思辰大方地递出苹果,表示可以交换。 柴可心抬都不抬一眼,揪着手里的苹果先啃了一口,“你那都红了,谁要!” 郁思辰低头一看,原来苹果肉露在空气中久了,都氧化了,奈奈地也啃了一口,勉强将就了先。 “好了!”郁长景板起脸一声喝,转向司徒灰“就你!削什么苹果!” 司徒灰很冤,比窦娥都冤。 “行了,您说吧,我听着呢!” 柴可心闹也闹了,气也撒了,不忍见司徒灰因她受莫须有之罪,终于肯定下性来。 郁长景说:“小心,你家人都这么叫你吧?” “嗯。”有点乖巧,似乎又回到了小意还在的那个年代。 “叫你来呢,是想告诉你,不要管旁人怎么说,我确切地跟你说,辰辰是你的亲姐姐。哦,同父异母的。” “真的吗?” 柴可心猛眨眼,感觉不可思议。 “当然是真的。而且,灰狼也不是你们血缘上的哥哥。” “这个我倒猜到了。灰狼长得没一处跟我像的,怎么可能是我哥!” “你也不像你爸爸。”郁长景说,“辰辰最像她爸,尤其她的体质!” 说到此,柴可心、司徒灰、郁思辰仨都看出老爷子竟然有些感伤。 “其实,良辰的孩子都肖他,就你除外!” 郁长景望了眼柴可心。 “所以他到处风流,我也没管他!” 这话是事实,但郁长景从来没承认过。他少年得志,娶的妻子也是拔萃的自己心尖上的人。虽然这妻子当初有家有女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但却总算是让他得偿所愿。可惜人是美人,就是美人常有常人不能想及的固疾,她妻子的便是极致命的心脏病。自然不能生儿育女。他虽家业庞大,但要人命的事儿也不愿意做,但千防万防,总防不过女人要怀孕这事。孩子妻子不肯拿掉,后来便有了郁良辰――他那短命的儿子。他的妻子死于分娩。只做了三年的夫妻便天人远隔,且还是他先前努力防范争取来的前两年,他对亡妻的思念,无人能懂。所以,此后但凡有人说要让他再婚,他必定骂人个狗血淋头。所以,后来就鲜少有人再提了。日子长了,父子两个边习以为常了。但这偌大的家业总要有人撑起。所以,良辰到处惹花边,他也随他,总自私地盼着他给他绵延一个健康的子孙。 想到此,郁长景面露愧色,继续跟俩孙女说道:“良辰在那方面从来不担心后果。他长挂嘴边的就是那句话‘我有心脏病,你们小心孩子生下来就夭折,而且我家老头也不会认有病的孙子。’用来恐吓他的女人。所以敢为她生孩子的女人不多。我前后接过几个孩子,都没熬过满月,包括慕青送来的那个。辰辰是命嘴硬的,几次医生都说不行了,几次又都救了回来。而你,却是仅有的一个意外。所以当年牧丫头着急跟你爸爸结婚生下你我都没怀疑过,因为传过来的消息说你很健康。而良辰的孩子,在你之前,没一个健康过。” 柴可心听得有些哆嗦,家族遗传病真是可怕啊,居然都活不过一个月,幸好她没遗传那破毛病。突然觉得,她姐姐好伟大,居然能撑到现在。她好像号召院里的那些专家给集体开个讨论会,看她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研究出来也好帮忙多解决些疑难杂症。 呃,她好像太黑了点。她想。不过,医者父母心,她现在一点也不讨厌郁思辰了。 太想有一个姐姐妹妹哥哥弟弟了,所以,连情敌都可以欣然接受。 但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司徒阿姨又会说他是我哥呀!” 柴可心指着司徒灰问。 其实答案不难猜,无非是狸猫换太子的老把戏,古人早就玩腻了的。现人不过是不敢剥皮狸猫,换人换人而已。只不过,那司徒阿姨,看起来挺慈眉善目的,总不至于心肠这么恶毒吧? 郁闷的是,司徒灰立马就粉碎了她的猜想。 “她不是我妈!” 一句话定好坏! “啊?不是?” 柴可心特意很好奇,故意想让司徒灰多讲讲他的事。 可司徒灰的事说来又很长,老爷子急着认亲孙女,郁思辰于是连忙岔道:“小心,先别管人家的事。爷爷年事已高,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看你一眼,之前是姐姐不好,为了查清你的真是出生,故意设的局诓你母亲的,我给你赔不是,你好歹叫老爷子一声‘爷爷’吧,他真是你爷爷!” ------------ 司徒灰的家事 前二十几年努力逃脱的,只一夜之间,因为她的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全部都成了空想。 柴可心不甘:“我只想认个亲人,其它的事儿,与我不相干,也不想干与。” 她终究是没有如她想的那般绝决地拒绝。郁思辰怀揣着颗定时炸弹既能把事儿都抗下了,她顶多在她无暇之际给她搭把手罢,不会太闹心的。 司徒灰却不想柴可心在亲情面前竟可以温吞自己的原则,从以往看来,她是闲散烂漫的性格,宁可有闲情逸致栽菊、画菊,也不会费心思在尔虞我诈上的。可他太低估了她的情商。她对亲情的关切超乎了她的理智很远。 当年不过7岁的小女孩能让她记恨二十几年,而这恨意的分崩瓦解正是由于另一种亲情遭受到了第三方的攻击。她用她的行动告诉了所有人,她在乎的,始终是家人,为此,甚至不惜贡献出自己的手段。 司徒灰便有些急不可耐:“老爷子,我所订的便是我大张旗鼓宣誓来的,三媒六证是母亲的以死相逼的,也是……” 司徒灰睨了眼郁思辰,见她的身体情况似乎能承受起说骂,便直言不讳:“也是您的辰辰胡搅蛮缠的结果,与我本人来说,并不是我愿意的,最终,我终是辜负了的。” “不是你愿意的不表示没你的事,你要是当初不答应,还能有辰辰什么事儿?我跟你说了,你最初就是我相好的,给辰辰的。你可以不喜欢她,但你也别指望染指她的亲妹妹!” “不行!” 这回,柴可心与司徒灰一致、同心,并立站于司徒灰身畔,与他肩并着肩,挑战家族张的权威,争取二人的幸福。 其实在这些个兵荒马乱的日子里,她是并没有遗弃过他的,只是在自顾不暇的时候,暂时搁置了他,害他觉得被遗忘了罢。 司徒灰渐渐开怀,五指不安地摸索上她的小指,与她十指交绵。 粗糙的蒲掌贴上她柔软的掌心,摩挲着,只消一刻钟,便能酥化一整颗心。“谢谢你的理解与支持。”他在她耳边附语。ven9。 “切!和你的帐再算,现在枪口先一致对外。”她也侧首与他呢喃。 “我真喜欢你说的‘对外’!”司徒灰继续与柴可心咬耳,欣喜在感情上她连亲姊也是外人,只与他之间才算人民内部矛盾。 虽说二人声音不响,但在巴掌大的病房内,几乎所有人都听得清楚,郁长景闻言后,温温直道:“小心你先别愣把人当成是内人,且听爷爷跟你说,灰狼与你,不配!” “爷爷你胡说!我与他身高、体重、年龄、外貌,哪里不配了?” “家世!”郁长景淡道,“小心你难道没想过你父亲的事儿吗?还有你妈公司出状况那段时间,灰狼为何这般能沉住气。因为事儿一直是按照他原先设定好的路线走的。除了你之外。你以为辰辰是如何成功把塑化剂参入柴氏日化的?还不是得靠着司徒灰在你妈面前的面子。” “怎么会呢?”她是记得的,司徒灰在他爸面前是得脸的,什么时候在她妈面前也有脸了的?哦,似乎从他们谈论婚姻开始,她妈对司徒灰的好感似乎是旧式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那种,而那时候她躲在承渝浩的n市,那么背后推波助澜,助长他在柴氏地位的,便只能是她爸爸。而柴氏日化塑化剂事件,追溯源头,也便正在那个时候。 柴可心蓦地心寒,冷冷地瞥向司徒灰:“真的是像爷爷说的这样吗?” “……”司徒灰不语,他不仅不是像她期盼的那样置身事外的,而且,他才是涉水最深的那一个。 郁长景替司徒灰解释道:“当年还有一件事情,我们都疏忽了,前几年才渐渐浮出水面的,是关于他的身世的(郁长景看一眼司徒灰),可能他们父子已经相认了。” “什么身世?什么父子相认?” 其实隐隐之间,柴可心感觉,她所猜的可能就是真相。 郁长景继续:“当年的司徒俩姐妹很红,你可能不知道(郁长景笑,笑中并没有嘲讽,多有几分为红颜薄命的怜惜之感)。大司徒和我家那不争气的……可怜那孩儿我都没能为他们养活。小司徒却是跟她大姐不一样的,她当年跟你们的爸爸(郁长景深眸一眼司徒灰,又瞥了瞥柴可心)……是瞒了家里很多年的,据说他们是在中学那会就好上了的,直到小司徒怀孕被家里发现。你们的爸爸当年很寒,而司徒氏当年投资一处矿山失了眼,内部资金吃紧正需要靠两个女儿拉拢强大的商业联盟,以度过难关,所以就……其实也是他们自己错失了良机。在他们最初相识的那会,司徒家族还是有能力自保的,要是那会他们就捅破了窗户纸,早早地小两口儿成了亲,也就不会有后来小司徒被送去加国的事了。” “那后来呢?”柴可心问。 原来小司徒还有这么一段,难怪她自从在司徒老宅的书房里看了她的那些藏书后总与后来她所听闻的司徒慕云联系不上。 “后来的事情嘛……”郁长景望向司徒灰。 “后来我母亲拼死保住了我。”司徒灰拧眉接过话茬,“但是,作为交换的条件是让她回国配合她姐――也就是我的大姨、我现在的母亲。” “柴家人把我藏得很深,直到我母亲去世,我大姨生下小孩后才把我接回柴家代替了那孩子。” “说起来你亲爸(司徒灰看向柴可心)和我亲妈都死的太是时候了,我那时才不过个把月大小,所以掉包以后也没人看出来,对外只说我是母亲亲生的,而只有郁家和柴家知道我不是。大约在十四年前,司徒氏正式宣布破产,母亲以为辰辰就是她的亲女,所以,跟老爷子提出,把我送进洛杉矶的郁氏庄园。” 郁长景接着说:“你母亲在亲眼见过辰辰以后应该就知道了辰辰并非她亲生的,她最后坚持把你留在庄园里,后来又不停促成你们俩,她是非常不想失去郁氏这座靠山的。” “原来如此。”柴可心低低呢喃,之前所有的不惑也因此而顿解。 怪不得那日见他们母子势如水火,原来是有中间这一层。这做姐姐的也忒不厚道,自己做小三强不过正室,居然还能逼着自己妹妹上的。姐妹能做到这种程度,自然后辈外甥的司徒灰是不屑把他现在的妈当一回事的。 可毕竟养了他一场,所以他们订婚他可以不去请她来坐这座上宾,而她病重他却不得不去一趟。 想来这中间变故母亲是知道一点的,所以,她送她回国后,又间接地把她送回了他的身边。 可是司徒灰与她家还有甚渊源?非得他们两个不能在一起?难道是因为这异父异母的法律上的兄妹关系?还是因为司徒家需要郁氏这个靠山? 柴可心不禁摇头,以前或许会忌讳这些,可如今这两庄应该只会促成才是呀! 郁长景摸摸柴可心撅起的头:“傻丫头,你别忘了你那妹妹是误医死的。” 柴可心忽觉眼睛一亮,原来症候躲在这里! “可是我母亲只是无心之失!” 有些委婉。其实,她更想问问司徒灰,就算当年她妈是故意延误送医的,事先并不知这病这病的凶兆,事后论起来,也不过是个错,绝不至于是谋人性命。他们现如今这般,摆明了要她母亲的命,难道,用她换取幸福抵不上这素未谋面的妹妹吗? 且是,母亲疼小意那么紧,就算只是不想让她成才,也愿意给她下半辈子无忧呀! 怎能就这么揪着一个人的错处不放呢? 柴可心眉头拧在了一起,食指搅在了一处,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郁长景又来摸摸柴可心的头:“傻丫头呀,有些人有些事,那你没陷进去,就都与你无关,一旦你陷进去了,想抽身是很难的。灰狼不该在不知详细的情况下就出了手,你不该因为看到家里有事就心急相助。也不想想,你那母亲是何等的人物,岂是不知道应对的人。她不过是在等着你。所以当初我让灰狼看好你,不教你看到这些无关紧要的新闻,可惜新闻铺天盖地的,防不胜防呀。所以,丫头,认命吧。即使你们两个都不想继续追究了,但你们的爸爸不会同意的。他蛰伏这么多年,这两桩事情,他必是要讨一个公道的。而且,你们会去阻拦吗?” 柴可心与司徒灰同默。 前灰也在。其实,当年事、当年人,最吃亏的莫过于柴渊,他当初没能力还罢了,如今哪怕有点点机会,只怕都不肯休手的。 “所以,柴牧与柴渊,要么两败俱伤,要么一赢一输。你们觉得?你们能跟仇人的后代长久地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吗?就凭你们现在的修为。” 自然是不能的。不是郁长景小看了他们,而是她们之前的行为,早出卖了他们的爱情。 ------------ 狡兔三窟,浮云生死 司徒灰从一开始便张开了一张网,当他发觉自己想收网的时候,已经是深陷泥沼,不能自拔了。 而柴可心,一直致力于置身事外,却终于抵不住亲人的诱惑,自己陷了进来。 我向左,你向右,左转后,我暮然回首,原来的你,在我右边,自然,你是我左转不过的弯。 从医院里出来后,柴可心打道去了西城,成天没事就呆书房里看看书、晒晒太阳。狡兔三窟,有钱人家的好处,便是不用愁挪窝,但是她并不想离开a市,而只是与东城相悖,与南城折角成弯。不是没有气愤,也不是心如止水,而是她试着在接受事实。人在经历大风大浪之后,如果还是毛躁如小孩,或是动辄便心灰意冷,那么,这风浪便就白历了。 柴家在a市的东西南北都有物业,倒不是说土财主的牛气很足,而是处处都有源头的。南城是柴家老宅所在地也是柴氏的大本营。北城则是近些年柴可心对抗母亲的工具。东城是n年前柴牧与郁良辰的爱巢。西城则最为传奇,据说是柴可心那位终身未嫁的姑祖母的闺房。 传说那位姑祖母生性孤僻,少女时候迷恋上以为京戏男旦,誓言非君不嫁,从此谁来提亲都不应允。祖父仅此一胞妹,又年长妹妹许多年,从来视其为掌上明珠,疼爱有加,于是便遣媒人上门取提亲。可惜,媒人回话说那男旦将将新婚,眼里心里尽是新媳妇儿,再容不下别的女子。 柴可心的那位姑祖母,据说当年很气魄,听闻消息,当场砸了茶盏泼了媒人一身凉水,骂道,谁让她多管闲事的去。 媒人当时就得了没趣,也不知她去外面怎么的宣扬的。 话说,从此以后,就再没给那位柴家大小姐说过媒的。 柴可心的姑祖母也因此落得了个清静,盛夏的时候跟哥哥要了西城山腰的一座避暑山庄住了进去,从此,不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再没有离开过,也不许人去她那叨扰,除了他哥哥偶尔去看她,余的只剩送书的下人能进出她的院子。vgil。 解放前夕,那男旦的夫人仙逝,男旦成了鳏夫,祖父有心促和他和姑祖母,可这话才刚提起,姑祖母便摇头了。 当时兄妹俩怎么讲的没人知晓详情,柴牧也只从当年在避暑山庄服侍的老人口中听到点风声,据说姑祖母当时闹得很凶,门房里传出来姑祖母又摔东西又叫喊。说她谁也不嫁,就跟哥哥过一辈子。气得祖父摔门而去,很多年再没去过避暑山庄,直到解放前夕,姑祖母去世。祖父再次踏入姑祖母的房间,却只看到她冰冷冷地躺在榻上,昔时姣好的容颜蜡成一抹灰色,双眼微阖,樱唇半张,一只手臂搭在上腹上方,一只手臂无力地垂落在榻沿。去相看似安详,又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祖父命人装殓了姑祖母,摈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点着白蜡,磕着干果,在妹妹的棺柩跟前过了一夜。 据说也说了一夜的话,直到第二天祖母来搀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柴可心听闻这位姑祖母的传奇的时候年龄尚小,并不懂得什么男女之情,只觉得未出嫁的妹妹跟哥哥过一辈子没什么稀罕的,反觉得那些嚼舌根的人很没趣。 日子长了,也就渐渐把这位姑祖母的事儿给忘了,只知道她有这么一个姑祖母,终身未嫁,中年便死了,被祖父风光大葬在柴氏祖坟里,离祖父母的坟墓很近,每年清明扫墓的时候她母亲都带她去顺道给她也扫扫。 直到搬到了西城,柴可心才觉出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西城这座半山腰的山庄,自从姑祖母下葬后就被祖父封了,在祖父在世的那些年里,整个柴氏族人都被勒令不许踏足,当年的老人或出府或另外安置了,外人渐渐便忘了柴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因此,十年浩劫,这处地处偏僻的庄子反倒成了漏网之鱼没被查抄过。 所以,这里的东西自母亲接管后,虽然经过修缮、打扫,但基本都保持着原样。 柴可心在西城的日子百无聊赖,便最喜欢姑祖母的这个书房,藏书又多又奇。光宋孤本就不甚枚数,其余的刻本、手抄本,以及各类稀世的藏本,说句难听的话,把这些藏书全买了,她柴可心后半辈子就算不经营,也足够风光无限地活到一百九十九。她这位姑祖母可真是投资理财的高才。 可奇也奇在,这么多典藏,居然没有当年的一本画报或一张版画。要知道,在那个皮黄风行的年代里,任何但凡能称得上角的名伶,都是有戏装画在市面上流行的。 姑祖母既然是非君不嫁的戏痴,又怎么会一张都不藏呢? 柴可心翻遍了书房各个箱笼、书阁,最终在一本外文书籍的夹页总找到一张生旦合影的老照片,黄袍加身、凤冠霞帔,看样子是京戏《大升殿》的剧照。 这本书是《傲慢与偏见》,作者是简-奥斯汀,一个闻名世界、一个与姐姐关系亲密到让人起疑的女性作家。 怪道觉得这照片中的两人眼熟,眉角眼梢都似曾相似,细看之下,原来都长得像她们柴家人,丰腴婀娜的体态,不论男女。 柴可心似乎有点明白她姑祖母的意思了,如果人家姐妹之间都可以的话,那他们兄妹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痴迷男旦?那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那男旦分明是祖父,女须生便是祖姑母。真不愧是他们柴家的人,行为念想,都这么地特立独行。 柴可心猛然想起前段时间,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若果司徒灰真是她血缘上的兄弟,那她就生着不能爱,死了也要爱。 爱便爱了,浮云生死,如今看着,这都快成他们柴家的标志了。 关于祖父的事迹大都被后来的丰功伟绩给淹没了,依她现如今的了解,其实祖父的心里是有祖姑母的。 只是这样的悖逆伦常会玷辱柴氏门风,所以,祖父娶了祖母,而且似乎二人婚后关系也融洽,但又心念妹妹,所以,那个年代的人,居然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因为这个,直接导致了今时今日柴家的香火不盛。 凡事有因就有果,有祖先就有遗传,所以她被遗传了那筋骨里那根最不羁的神精。 所以她才会在外面即将天翻地覆的时候,好巧不巧地蹲在了这里。 半山腰的这座避暑山庄,因为修建得极早,公路只有窄窄的一条,而且,并不能直通到院墙下,在庄子外二百米的地方便是尽头。余下的路程,全部是石梯,只能凭着脚力登上来。且是山里通讯不好网络也不通,在现代文明的社会里,简直算得上与世隔绝。 所以,耳根子清静,柴可心不瞒着人,大大方方地住着,还对外宣称,前段时间太累了,需要静养,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自然,还是有消息不间断地传上山来。 从消息分析,外界很平静,平静得如一汪死水。 圈内人都知道,这叫做暴风雨前的平静。 柴可心最初来的那些日子里,柴氏日化的运作一切正常,塑化剂之后,股指缓缓回升,似乎让人看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柴渊仍是不知身在何处,但柴氏建工也正常得很,并不见任何异常。亲姑家下。 郁思辰还在养病,她掌管的寰宇旗下各个酒店暂时由其贴身保镖兼特别助理朗昉打理,据说最近表现非常积极,与柴氏日化签下了数个洗漱产品的独家供应合同。郁思辰甚至还手书了几张信笺让人送来给她这个妹妹看,显得她这个做姐姐的多么地诚心诚意。 柴可心一边看信一边盯着送信的人看,看得来人都有点毛骨悚然了,她才略略地弯了弯嘴角,告诉送信的人:回去就说,我谢谢姐姐了。没有回书信。 据说郁思辰收到口信的时候淡定得好似泰山,摆了摆手便让人出了她的病房,倒是郁长景咧咧地骂了声:臭丫头。 柴可心实难猜出她这位亲姐姐的心思,不过几日后她又收到了几张相同的信笺,不过却换了送信的人。 来的是郁思辰的心腹朗昉。 这位黑道大哥一般的主很拽,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厮杀的戾气,让她时不时地生出一种深陷绝境的感觉。 这次,柴可心索性连信的内容也不看,甚至客人也不招待,只在院子里赶人:告诉那疯子,下次要送信也派个像样的人来! 朗昉听到话刹那,气得脸都绿了。 郁思辰得到回话时却哈哈大笑。她知道她这位妹妹其实是很小气的,她一直记得那日她的无理取闹,更是对差点伤了她眼睛的朗昉生了厌恶之心。她所以让朗昉去,就是想恶心她。自然,含香的信笺上,并没有一字半语。她只盼着,姐妹能相见如初,白纸一张。 柴可心展信后,眼角濡湿了一片,在阳光下,晶莹闪闪。 恰那时候,司徒灰派了陈叔来问她安康。 司徒灰这人很怪异,明知道陈言与她不对付,偏偏每次来都问她安的都是他。 其实不难猜测。陈叔是司徒老宅的人,自然也是司徒慕青的人。司徒灰老宅的人谁都不叫,偏叫了陈叔来。其实就是在告诉她,他与他母亲在一起,监测着他母亲的一举一动,好让她安心。 可她却常常冷笑。 司徒氏早已没落,能掀起风浪的不过是他这个司徒姓的外人,她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呼呼,我终于还是赶上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忙! ------------ 往事开始启封 更搞笑的是司徒灰还经常让陈叔给她传递几句近似甜言蜜语、口是心非的私房话。比如,“你还好吗?”“山上冷吗?”“你什么时候下山?”“你这丫头怎么还没修养好呢?”“对不起,我想你了。”……什么的,她听着都觉得恶心,真难为陈叔这个老古董。 其实,陈叔其人,不是个坏人,甚至还是个忠仆。他只是呆在司徒家多年,习惯了听从司徒氏的派遣。在司徒家,司徒慕青是旧主,司徒灰是新主,所以自然,听司徒慕青的多一点。早在司徒老宅的时候,陈言就不喜她,从他说司徒灰因她耽误时间怕夫人不高兴的时候,她就知道,陈叔是司徒灰的陈叔,更是司徒慕青的死忠仆。 打量陈叔递话时候的眼色、神色,柴可心就像是看别扭的布莱希特戏剧,分明想表达不喜欢她不乐意传话的意思,却老是在疏离自己的心来传话。比如他必定不喜欢所传的话的内容,却偏偏来传,还配合上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就是为了让她看到他有多厌恶她,进而,达到让她讨厌到话的内容。这大概就是布氏戏剧理论所谓的“陌生化”,反其道而为之。 这帮人真是变态,司徒家的人更是变态中的变态。 与变态威武,柴可心索性撒开了性子偷懒,躲在这山上的一亩三分地中,每天一早从书房里搜几本好书出来,然后,搬张椅子,坐到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看书。 山上的物质不太好,除了大米,其余吃的,几乎都是山货。而且大米也很珍贵,柴可心上山时候过度匆忙,存粮不多又不想下山,于是,大多时候她都吃粥。她尝尝歪想,要是让外人拍到她穷到只能喝粥的地步了,是不是柴氏快倒闭的风波又会掀起来呀!配粥的小菜是看房子的俩夫妻平时的劳动成果。有山里挖来的冬笋,自家后院种的各种常见蔬菜,以及野菜。有腌制品,也有鲜货。虽然粗糙,但是也不乏丰富。可惜,柴可心素来喜欢甜品和海货。这山高路远的,各种港式甜品和各种鲜不可耐的鱼虾蟹还真没少缠嘴的。 但是为了眼前的路能走下去她又不得不忍了。 忍字心上一把刀,也不知是饿的还是愁的,向来丰腴的她,居然生生地饿出一个尖下巴来。 这日早晨,距离她上山大概小半旬光景的岁月,柴可心坐在中国传统的就是梳妆台前,抬着自己的下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端倪了许久,心中十分不满。她瘦下来以后,居然愈看愈像郁思辰了。 可恼郁家老头子(也就是她的亲祖父),居然还说她最不像她父亲,郁思辰最像父亲。老爷子岁数大了脑袋瓜子不灵活了?她们都快一个模子刻出来了,哪里见得还一个像一个不像的呢? 然后就在她最烦闷的时候,司徒家的陈叔又来点卯了。这回,他带来的不再是司徒灰的嬉皮笑语,而是面色略带沉重,哀哀地传递司徒灰的原话中的意思。 他说,少爷让我来告诉你,你父亲出事了,车祸,现在住在你医院的骨外科。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倒省了她再问的力气。柴可心默默地颔首,示意陈言先回去。可怜陈言老大叔,愣般年纪了还三不五时地被司徒灰打发上山来锻炼身体。没回见他都是喘着气来的,想来二百米的山路,他都是跑着上来的。喜山个家。 柴可心感叹着看着陈叔离去的背影,知道他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渐渐收起早晨原本应该和曦的目光。眼前忽然大亮,如黑夜中闪过流星般,凌厉地涌上戾气。 暴风雨终于要来了吗?车祸?好一个车祸!好一个如法炮制的车祸! 真不愧是她叫了二十五年的爸爸,做得很好! 今日所有的灾难都源自于二十五年前的那场车祸,如今,再让一场车祸来平息这一切因果报应,让一切兜回原点,看似是很不错的结果。 所以她不急着下山,继续观望。 她还想再逍遥几日的,可惜,自从司徒灰的消息递上来以后,她的世界却不再清静了。最先上门当说客的是郁家祖孙。 老爷子不惜年迈,郁姓姐姐不惜虚弱,齐齐爬上了山腰,柴可心委实过意不去,恭请了二人到她书房里小坐,且拿出了上山时随手从家里抓来的一包a市特产手打花生糖,想着再泡上了两壶小茶,招待这两位贵宾。 谁知郁家祖孙最不喜甜食,一见是花生糖更是一个头甩到了西天一个眉皱成了川流。 柴可心不知,郁思辰因为要做家族的继承人,从小吃尽了苦头,见不得别的小孩似掉进蜜罐里一般的幸福,更在饮食方面,更见不得甜的,好似所有的甜品都是她的仇人。换以往,谁敢跟她晒甜,她不定当场就掀桌子,看着柴可心是她新认的妹妹份上,才只是忍了甩头不看。 而郁长景皱眉,只有他知道,已故的宝贝儿子最喜欢甜的东西(肖他母亲),据他所知,郁良辰与柴牧在a市热恋的那会,就最喜欢a市的手打花生糖。睹物思人,怎能不让他愁上心头。 郁长景于是不动声色地把花生糖藏到了桌子底下。 郁思辰又见柴可心为了泡杯茶而摸摸索索找了半天的茶叶,便有些不大乐意,气焰焰道:“行了,别找了,我们是来找你回家的,不是让你来给我们找茬的!” 柴可心恰恰正在这时候从书柜的暗格里摸索出一包陈年旧茶,开心不已:“终于找到了,不过是陈茶,喝不?” 柴可心的底气缓缓下降,她有些后悔跑到这深山老林了,连包像样的茶叶都找不到,让她怎的好意思招待这金贵的客人呢? “喝吧。” 连老头子都有些不痛快了,看来她真的是太怠慢他们了。 于是她决定亲自煮水泡茶给两位娇客喝(其实是山上没有其余的人来替她干活,看房子的夫妻自她来了以后白天都出去山里劳作了)。 也不知是陈了多少年的茶,等柴可心煮水汤壶以后,倒出来的茶水竟然是红的,血红血红的颜色,仿若人的鲜血。 “陈姨,陈姨!”被这触目惊喜吓着,柴可心本能地叫出声。 郁长景见她害怕,随口问道:“怎么了?陈姨是谁?” 他不觉得这时候需要外人在场。 “没事!”柴可心缓了缓神,继续凝视着桌前的茶叶。红成血色的茶叶,就算是大红袍,也陈不出来吧? 正出神间,陈姨忙不迭地跑进书房:“大小姐,您找我?” 陈姨就是柴可心这些天来一直相处着的那对夫妻中的妻子,而她,因为要回来拿除草的剪子,恰恰在柴可心呼喊的时候回到院子里,听到叫唤声,出于本能便闯了进来。vjva。 “没事了。”柴可心词穷得只会说“没事”,把手上剩余的茶叶递出,“这茶叶都多久了?拿取扔了吧。” 陈姨结果茶包,脸上一讶:“我的天!小祖宗,这包茶你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就这里呀!”柴可心指着被翻开了的书柜暗格,“有什么问题吗?” 然后,她自己也愣住,当然很有问题,柜子有问题,茶叶更有问题。 总算她没有脑子完全锈住,经陈姨一提点,她发现,自家书房里居然藏了个暗格,而且,这陈茶细看起来也不像寻常的茶叶,再仔细一辨,其实就是玫瑰茄。 所以茶水颜色才会显血红。 这本是最寻常不过的东西,陈姨却说:“谢天谢地,我有生之年终于是找着它了!” “陈姨你傻了吧?这不过就是普通的花茶中的一种,外面到处有的卖,你找它干吗?” “大小姐您不知道,这包茶是从我跟老头子搬进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先老爷就让我们找的。说是,……” 有故事可听,郁思辰调整了下坐姿准备好好听,却磕到了边上的角几发出声响。 陈姨发现屋里有旁的人,便不由止住。 “说吧,陈姨,他们不是外人。”柴可心满不在乎,对她来说,郁长景与郁思辰确实不算外人。 “大小姐,这花茶在现在是很常见不错,但我听说,当年还是件稀罕物。据我们的上一任说,当年大姑奶奶住这的那会,脾气不大好,三不五时地生闷气,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而且,大姑奶奶一生气就喜欢吃东西,猛食以后经常闹积食。先老爷听说后,就派人送了一包玫瑰茄上来给大姑奶奶消食用。据说,这花还有个名字,叫什么‘洛神花’?对,就是这说法。说是南亚的特产,在当时还难寻的,我上一任说大姑奶奶当时得了花茶欣喜得不得了,但是听说先老爷仍是不肯上山来看她,立刻就不高兴了,收了花茶再没喝过,当时的下人也没再见过这包茶。大姑奶奶去世后,先老爷听说这茶一直没动过,就吩咐人四处找,一心想要找到,但总也没找着。不想,咱这书柜子里都有暗格的,柜子里又都是藏书,我们这些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粗人,哪里敢乱翻来着,所以一直……幸好大小姐来了。找到了它也算是给先老爷有个交代了,我这就拿去收好,等明年清明,再拿去祭坟。” 陈姨忙着去收藏她的宝贝,柴可心与郁家祖孙面面相觑。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她家的这些陈芝麻烂股还真多。 不过连这么遥远的事情都快要水落石出了,看来,进来真是天气不错,那些个往事们,都耐不住地要启封了。 紧赶慢赶,还是迟了,抱歉 ------------ 因为爱情,谁先低头,谁就先输 如果他早些告诉她两家的事,如果她没有义愤填膺地去力挽狂澜,如果结局不是她和母亲稍稍胜了一筹,今日这一切,就都可以改变。 不过有句话却被老爷子说中了,“有些人有些事,你没陷进去,就都与你无关,一旦你陷进去了,想抽身是很难的。” 这不?父亲一开始发力,她和司徒灰就都无法抽身了。 于她,是连这僻静的山里都呆不下去了的。 当然,若不是司徒灰传话上来,她是可以当自己是聋子瞎子继续在山上蜗下去的。 她这次上山,只对外宣称是出外游学去的,故此,外人不知她人在国内。父亲这祸出得急,自然一时半会赶不回来是情有可原的。 这道理,司徒灰自然是懂的。 既然如此,他还来传话,有他的身不由已,也该她的命是如此。 陈叔那日传话说,父亲住在她们医院的骨外科。这如蒸汽般消遁在浩渺宇宙中的人,一重回地球就出点事故撞个车,还好巧不巧住进她工作的医院。父亲的醉翁之意,岂不正是,要钓她下山吗? 司徒灰知道她人在哪里,自然他的父亲也能猜到她在哪里。父亲知道她在国内,炮制了一场车祸以后,自然有的是办法让爱嚼舌根的人知道她人在哪里,然后,借题发挥。 她在母亲公司稍稍出现状况的第一时刻便能抛弃以往所有的掩饰站到风口浪尖为母护航,若是在得知父亲遭遇横祸后却袖手旁观,那她岂不是要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柄? 所以,她是定然要下山的,只不过,她在等一个人。 只要这个人跟她一起出现在病房内,就算她去得再迟,那都不算迟。 所以,她也在赌。最后一博,看她俩到底谁的心硬。 爱情里面,往往谁先低头,谁就会输得一败涂地。何况,他们的爱情,夹杂了太多的家族恩怨,尔虞我诈。 思忖了半响,柴可心最终决定:不让。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心很硬,但是,她从来也都压抑着自己很好,从来是能让就让,能退就退的,从不想,第一次由着本性做事,坑的却是自家的姊妹。 “辰辰,这样吧,”她说,第一次面对面称呼,却喊不出那“姐姐”二字,虽然心里早认了这个“姐姐”却始终心念着小意那会肥嘟嘟嗲嗲嗲地呼她的那个“姐姐”,所以根深蒂固的观念,“姐姐”这个称谓是只属于她的,让她喊别人“姐姐”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的。 “灰狼,你我……公平竞争。不过我答应你,若是我侥幸赢了你,在你婚配之前,我绝不先嫁人。” 郁思辰叹着气道:“嗨,跟你公平竞争我一准保输,不过,你提的的条件不错。我喜欢你这个妹妹,我答应了。” 她倒是“妹妹”叫的听顺口的。 “你们两个,当这是交易吗?”郁长景蓦地一喝。 郁思辰背脊颤了一颤,柴可心则干脆吓破了个胆。 这老头子一发威,果然比病猫厉害多了。 “你们还听不听我这老头子的话呀?”却这虎威只是一时之兴,郁长景立时就蔫了气,缓缓地犹如乞糖的孩童般跟自家俩孙女耍骄。 柴可心一时没缓过神,卡在半空。 郁思辰倒是习以为常,伏在郁长景脚边的矮几上,怏怏搭道:“爷爷知道的,我一向习惯阳奉阴违。” 柴可心经不住“扑哧”一笑。 郁长景拉脸反问:“怎么这会连‘阳奉’一下都不肯了?” 郁思辰的眼神斜斜一歪,扫想柴可心,很明显地在说,你问她去。 老爷子真是废话呀,以前她孤军奋战,自然要这“阳奉”了,如今她们姊妹并肩作战了,天塌下来都两个人扛了,她还怕什么?自然不用再违心了。 可怜他老头子,认一个孙女来拐带走另一个现成的,真是亏发大了。 郁长景于是顺着郁思辰的目光瞄向柴可心。 你局变了。“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被人长时间用眼睛锁着,柴可心坐立有些不安,便起身去打开了书房的窗户,突然便觉得周身和暖了许多,阳光像冲破了牢笼似的,倏地便跳进了书房。 在光亮的牵引下,光束如一缕春晖,投射到屋内,祖孙仨身上。 “欸。”郁长景又叹一气,“我们看你是在想,要怎样你才肯跟我们回家?” “我会回家的,哦,有你们的那个家。但是……” “但是现在还不行对吧?”郁思辰接过柴可心的话说,“你还有你的是要做对吧?小心,你要这么说,我和爷爷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你明知道我们来这一趟的目的,除了接你回家,还有就是……” “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把她接回去郁家,自然,就能避开这一场纷争了。只要她从此都呆在郁氏的羽翼下面,就再不用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俗世了。 但是她能不理吗?不能。 当初为柴氏伸援手,她就知道不能了。 要知一个偌大的大厦倒下,损失最大的却并不是大厦的业主。业主往往有保险,还能索赔。而那些大厦里的中低层工薪阶级,伴随着大厦的倒坍,他们要么会丧命,要么会失业。 她就是最看不过去这个。凭什么你们两虎相争,却让那些挣扎在小康线上下的人来替你们买单? 还有他们家中的稚子多么无辜?若是因为他们这些家族与家族之间的斗来斗去而毁了他们平静、安宁的家,那岂不是又要多出无数个跟小意一般无助的孩子?失去了家庭的保护,他们当中,可能就会有像小意这样得个头痛脑热的并因为延误医治而丧命的小小生命。 她失去过一次亲人的,尝尽了个中的滋味,她不想看历史再重演。 “可是小心,为人必先为己。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爱惜的话,你将以何其爱别人?”郁思辰见柴可心略有松动,便又劝说道,“试想你不跟我们走,留下来夹在这两家之间,连鱼饼都不如,一旦你被他们抛出,抛在公共视线里,让你主持什么公道伦理,你可知你要面对多大的压力?你将如何面对这一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其实柴可心知道,当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其实并不可怕。她知道郁思辰也懂这个道理,她夸大其词其实是真心关心她,所以,她也愿意称她心意,让她觉得她是个消极怠慢的,好显得她特需要她这个姐姐帮忙扶一把,以满足她这位姐姐扶弱的心。 “你看你连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仗怎么好打呢?” 果然郁思辰就钻入了她挖的坑。 “那么你说这仗该怎么打?” 柴可心慷慨地让出献策的机会。 “上层兵法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需要灰狼的帮助。” “呃。” 郁思辰终于发现,自己被她这个看着很无害的妹妹给绕进去了。 郁长景“啧”了声,他为自己的教育感到失败。他精心培育了二十多年的人,居然被一个从来不务正业的小毛丫头给绕进弯去,到底是他的教育很失败?还是柴家的教育实在厉害呀?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确信他的矛能听你使唤吗?” “不赌一把,谁又能确信呢?” “呵呵。”郁思辰淡笑。那对矛盾父子,还真不好说。 柴可心眼睛继续看向窗外,从后面看,她像是在翘首盼着某人的到来。 她看到,陈姨迈着她的短又粗的腿,拖着她笨重的身体,一路小跑着奔入她的院子,朝她的方向喊道:“大小姐,大小姐……” 柴可心眼睛一亮,蹬地起身,冲郁思辰笑笑:“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她其实早嘱咐过了陈姨夫妻,但凡看到长得跟某部电视剧男主角有点像的青年男子,要早点来告诉她。 她故意说得暧昧其词,陈姨眯着她的小眼问她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她也故意不否认。 她就是要陈姨用心观察,逮着他第一时间通知她,她好去抓人上山。 怕他一个不留神会反悔折回山下去。 要知道,她在这山上一住这一小半旬他可是只打发人来而从来自己不来的。 “丫头,既然你有自己的主意,那我们先走了。”郁长景见柴可心心急火火,便就起身要走。 临走时握着柴可心的手说道:“爷爷岁数大,见你们一次就少一次,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我无心管,也无力约束你们了。但是,爷爷就一个要求,你要答应爷爷,无论天从哪个方向塌下来,你都要好好的。” 柴可心颔首应允。 郁长景满意,在柴可心额上爆了颗枣粒:“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记得把肥肉养回来。下次见到你再让我看到你瘦得跟辰辰一样,可别怪爷爷拿拐杖打你。” “好吧。”柴可心作势缩了下脖颈。vpjx。 郁长景松手,转身。 郁思辰捧着本书到柴可心跟前:“跟你借本书。借不借?” 柴可心睨一眼她手中的硬皮书面,面上一滞。 真是好不巧,正是那本《傲慢与偏见》,幸好夹在里面的照片已被她抽出。 “怎么?看着版本不新,你舍不得外借?那也行,我不借书,改借宿,今晚在这住一宿看书如何?” 郁思辰见柴可心反应迟疑,故意打趣她。 司徒灰来了,他们要么在山上住一宿,要么一起下山去。若她留宿在此,他们好意思留她一人在山上?不然,就只能一起过夜了。可有她这个大灯泡在,这夜能好过吗? 平安夜平安!两个蛋快乐!辰辰祝大家都好好的。 ------------ 斗转一圈,回到原点 司徒灰收拾得像样了点,才再出来,与柴可心一起,早餐、中餐合着一并吃了。 吃饭时候,他甚有些不快,闷闷地道:“以后别等我!早餐不吃不健康。” 闻言,柴可心弯唇一笑,之后便一言不发,埋头苦吃。 吃完了饭之后,柴可心又被司徒灰强拉着去山道上散了会步。 总算是在十二点之前,二人才对坐在电视机前,开始摊牌。 司徒灰说:“跟我去看望爸爸!” 柴可心有点别扭,对着手指暂时不想理睬他。 司徒灰手臂枕在膝盖上,眼睛时而瞧瞧电视,时而瞅瞅柴可心,看起来很悠闲,似乎也不急于这一时。 可柴可心四五分钟都不给回应,司徒灰便不耐:“你到底去不去?” “你叫我去我就去啊?”柴可心即刻反击。 终于恢复了小辣椒的伶牙俐齿,其实他很不适应她忸怩造作的样子,也不习惯她温温顺顺的模样,虽然她大都时候很无公害,只对着他臭脾气臭模样,可就是这只对着他,才弥足珍贵,他无限欢喜,无上荣耀。 “是爸爸让我来叫你过去的。” 可惜这时候不是憨想的时候,时不待人,他已经误了很多时候了,再耽搁下去,…… “那我们走吧。” 她倒是不给他歪想下去的时间。 “现在?你确定?”虽说时间上是误了点,可误也是他误的,他不想她急。 其实,她急了才好呢,最好是急得了乱舞章法了,才对他最有利。 可是莫名其妙的,他不想她慌张,不想她打无准备的帐。 “怎么?还不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 见他还是坐着无动于衷,她索性去拉他的袖子。 “从认识你以后变的。” 他顺着她的势起身,嘴上却不依不饶。 山道上来的时候是二百米台阶,下去的时候自然也是一格不少,司徒灰很庆幸,这屋子座落地很好,这不短不远的距离,他正可以牵着她的手,徐徐地下去。六百多个台阶,不比平地那么好走,有意无意,帮他拖延了时间,帮他们争取了更多的相处的时间。 南城人民医院,a市最好的医院,还是在vip病房――最好的待遇,柴可心终于见到了她失踪已久的父亲。 来的路上,她淡淡地问了声司徒灰外面的情况,司徒灰委婉地转告她,柴氏日化似乎近日银贷吃紧。柴可心便心里有了底。母亲这次算是输惨了,只怕这局早在塑化剂事件之前便已经布好了的。 其实,集团公司偶尔流动资金周转不灵是常有的事,偶尔不巧碰到银行还贷也是有的,一般这种情况,向合作伙伴或亲友公司借来周转一下也便过去了。而司徒灰说她母亲银贷吃紧,可见得日化这边可动资金周转的不是一般的不灵敏。 柴家屹立a市百年,根基不是肤浅得一推就倒的皮包公司,就算是因为父母的关系,日化与建工闹翻了,日化在钱方面如果只是偶尔地周转不动,随手一抓都能有一把的亲友公司能帮忙,就算实在不能帮忙,银行那边,也能缓上几天。 可是灰狼却说,日化银贷吃紧。 吃紧是什么概念?就是所有能用的办法都用了,还是还不出银行贷款。而旧的贷款还不上新一批的贷款就下不来,公司信用就会受损。连锁反应起来就是a家银行贷不下来以后,以后的bcd等诸家银行都贷不下来。 一个公司如果没有银贷的支持,她难以想象这公司的前景。 在没钱的情况下,休要说技术研发、新产品开发或主营业以外的事业拓展,就是现有的原材料的进货,都有可能因为应付款的不能及时签发而导致供应商掐断你货源。 而没有原料就没法生产成品,没有成品就无法保障销售量,销售量不能保障资金就更回笼不来,…… 这多米诺骨牌式的倒塌效应,谁都无法承担这后果。 柴可心一路纠结这些问题,与司徒灰便少了交流,也不大爱搭理他,大概是一时觉得这后果太可怕了,然后又一时想不出好的对策来,所以便有些魂不守舍,直到见了柴渊也不见了往日她围绕在他身边撒娇时的灵动俏趣,只木木地像头呆头鹅一般,让人好不无趣。 而柴渊,却是真真地被撞了车的,右腿上打着石膏行动不便,原盼着小心来叽叽喳喳地可以解他几分闷气,却不想她比这病房本身更闷。 这便不得不让他起了疑心,猜她必定是为了母亲的事情与他较劲。 心中不快,便不由口不择言:“既然不情不愿的,就别杵在我这碍眼了,哪来的回哪去,别让我看着烦!” “呃。” 柴可心闻言,脚下不稳,颤了下身。完甚健闻。 在她想来,却是父亲因为与母亲摊牌而疏远了她。 她是最怕这样的,说到底这么些年,他们父女情分还是挺好的,她不愿相信,这往日的好,都只是徒有的外表。 司徒灰适时扶住柴可心,目光甚是不善地对向他的父亲。 其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让他们再相见。在扯破脸之前,他们一直是很好的,他多么希望他们从此不用再相见,那么至少可以彼此记着曾经双方的好。如此,他也就不用担心自己夹在夹心饼干里面被左右挤兑了。 再说,他们必定还得有未完的较量,此时见面,只是徒生憎恨罢。 时机不对,人和也没赶上,果然,这俩一相见,便就不欢。 司徒灰真想揽了他的女人就走,毕竟,父亲要清算的帐,他并不热衷。 无非是母亲与妹妹的事,于父亲来说,就是咽不下一口气。可在他则不同。母亲他从未见过面,有他之前做的事,便已尽了人子的本分。而妹妹,又是多隔了一层血缘的,而且,这妹妹的来历说到底还是父亲的不对,更何况因为这妹妹让他的小心吃了十几年的苦,更害他在她的记忆中丢失了十几年,他不怨她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哪里还肯愿意为她的事做小心不愿意他做的事。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的箭,柴氏日化如今的局势,从矿山开始,就是他精心布下的局,即便他后来碰都不碰父亲的事,事态却始终朝着了他既定的布局发展了下来。 当初,名义上是建工在买矿,其实,是日化出的钱。矿山是看好的一座原石矿,按照他们的采样分析以及综合调查,这座矿山应该是价值连城的上等碧玉矿。所以,日化与建工私下签过合同,出钱的日化实际承担赌矿的风险。然而,矿山到手后,开采下去便就知道赌矿失败了。日化由此损失了不少,不少到它将难以承担的地步。由于是私下签的合同,所以,没有经过董事会,日化的损失,便主要由柴牧承担了。而柴牧就算集合她所有的个人资产,也无法还上这笔债务。更别说,柴渊借此要离婚,要分夫妻共同财产,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司徒灰根本就没想好怎么跟柴可心解释她母亲现下的状况。 轻则破产,重则坐牢。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全是他。 小心必定会因此而迁怒他,但他却又比窦娥还冤。 因为赌矿的风险是输赢各半的,他不可能在最初的调查取样过程中造假,笨得给对手留下把柄,所以,也一直不敢确信自己会赢。 这半年来,他就像是深陷在海水与火焰当中,一半想赢一半又想输。 当了这么多年的职业经理人,从来都没有像这笔买卖这样,做得他心力交瘁。换来的结果,却不过是别人的快意恩仇,而他自己则十分可能赔上心上人。 所以这么些天,她在山上,他却一直不敢去见她。 老爷子说的不错,他们不配,家世不配,他更配不上她的人格。好歹当初在披露塑化剂事件时她是保全了他和建工的名声的,而他们向她下手却是这么地不带情面。 郁家为塑化剂买了单,但是,他们父子在其中的作用,又怎能瞒得过柴氏母女。不过是她们看在往日情分上,又牵涉到柴氏建工的诸多利益,便只当他们是一时失眼看错人了事罢了。 父亲自塑化剂付出水面后便消失不见人,表面上是去帮忙处理矿山的事宜,而其实,就是为了躲避她们母女,无颜见人那! 却不想这会,胜券在握了,父亲翻脸到连她――曾经的女儿、未来还有可能的儿媳,都不认了,叫他怎能不想扭头就走呢? 柴可心看出他们父子在闹别扭,虽然心上百转柔肠,却还是劝着致歉道:“对不起,爸爸。我刚才分心了,您没事吧?” “腿都断了,你说能没事吗?”柴渊话虽生硬,可到底面上缓了许多,司徒灰在,他不好太给小心脸色看,更何况,为着以后诸多事宜的考量,这个继女,他最好还是不要闹翻的好。vvik。 事情出来的这十几天里,他也不断地反思过自己,到底值不值?或者,痛快了没有? 慕云之死,多半司徒氏也有责任,却是柴家帮他彻底解决的司徒氏,。且是慕云早化了烟云,柴牧才是伴随他多年的老妻。再说小意,当初就是他的不对,而且,小意生来腻着柴牧,与他父女情分寡淡,倒是小心,像个亲生的一般,时时贴他的心、暖他的胃,小意出事以后,她更是仇恨自己的母亲,更把小意的犊子情分补偿了他。 细算下来,这一场战役,其实大家都是输家。整垮柴氏他捞不到一分好处,不过图了一时之快,而却付出失去妻女的代价。 所以这会,他不能再失去儿子,更不能因为儿媳的缘故失去儿子。所以,他更不能与小心闹翻。 这么想着,柴渊便脸上浮起笑意,即便不情不愿的样子,总算,他有个父亲的样子,对着女儿和颜悦色了起来。 柴可心在听了父亲的话,看了ct片之后,确定确实是骨折,又见着父亲有意亲近她,便也不好意思垮下脸走人。 挨了病床坐下,手指熟练地按摩起柴渊石膏上面的肌肉:“石膏打久了容易麻痹神经,平常多按摩有助于复健。” 到底是医生,专业知识就是比一般人多了点。而生病时候,一个医生女儿其实比十座百座的金山更珍贵。 柴渊终于放下身段,和颜相求:“爸爸求你个事儿,放下这边的一切,到国外去疗养几个月好吗?” 柴可心正按摩着的手指停住,望向司徒灰:“他和我一起去吗?” 柴渊微露难色:“他留在这里,对你母亲或许会有帮助。” “是吗?”柴可心不置可否。 “当然是的,你知道的,爸爸一向宠你。” “我知道,爸爸宠我,就像妈妈疼小意那般。” 司徒灰不禁汗颜,柴可心一语中的,他这个壁上观人真真不好当。连他都能从他父亲的口气中听出,柴牧宠小意,意在要腐化她。如今小心这么说,明显的,她知道她母亲对小意的用心,更知道柴渊待她的用心良苦。 这么多年她全然知道,却全然只当蒙在鼓里。要有多好的演技,她能十几年扮演着这么听话的女儿角色,又不废弃了自己的本性。 不得不暗叹一声,真不愧是柴家的女儿,天生是个做生意的坯子。母亲是,女儿更是。柴氏这次的重创,虽源于柴牧的过分激进,可做大事的,哪一个不需要冒险一两次的呢?跌倒又爬起,人生本来就是如此嘛!看来小心是早看透了的,所以,任它天翻地覆,她都能安然地呆在山上那一亩三分地里,浑然不觉心惊。 柴渊被女儿逼得脸红,司徒灰只得暗地踢踢她的脚,示意她别太不给面子。 柴可心敛着眉表示,她可以出国,但是,他们必须停止一切不利于日化的活动。 之后,司徒灰便心欢不矣,把他早就为她准备了的出国计划全盘供出。 安排她去瑞士小住,且为她联系了导师,如果她开心了,可以挂名去旁听。那导师,也是医学界牛耳级的人物,在他们消化内科是神一般的存在,柴可心不觉莞尔,想不到十一年后,她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 前方幸福,爱有多长,路就有多远(万更,稍后大结局) 三月,草长莺飞、春暖花开,最是一年中生机盎然的季节。 柴可心踏春回到a市。 与去年隆冬腊月时候相比,不仅万物新生,连人也脱了骨。柴可心削尖的下巴历时三个月终于被养了回来,肥嘟嘟的,看着便又似新生。面容也因为丰腴而充盈了水润,滑溜溜的让人见着便忍不住地要触摸一下,以验证这到底是人的皮肤,还是传说中的猪油膏。 a市的商圈,经过三个月的换牌洗涤,终于初现了端倪。 司徒灰卖掉他在t城的it公司注资柴氏日化,郁思辰和柴渊也分别投入了一小笔钱财,算是弥补日化的损失。此外,郁思辰亲情价附赠签订了一年的日化与寰宇在国内的各大酒店的洗漱用品的合同。 当然,这些人的付出都不是无条件的,作为报酬,司徒灰成了柴氏日化的最大股东,郁思辰与柴渊先后进入董事会。 而柴氏日化,虽然并未易名,却实际易了主。 百年柴家的风云辉煌,因为柴牧的一次赌矿,而彻底终结了它的商业王国。从今以后的柴家,不过是历史车轮滚过中的碾压痕迹。 不过,树倒猢狲散却没有在柴家上演。因为柴可心的关系,多方面亲情支援下,柴家人依然过着他们曾经的日子。 柴牧私人名下的各大产业都给保留了下来,属于柴可心的私有财产更是分文不动地给封了起来,单等她回国来拆封料理。 但是,在败尽祖业之后,柴牧还是病倒了,而且是一病不起。 经历了财政巨变,历尽了人世沧桑,司徒灰他们都当柴牧只是一时之间的难以承受,所以起先是瞒着拆可心的。但当发现柴牧沉疴渐深,甚至她自己都着手立下遗嘱时,司徒灰等人便不敢再隐瞒,急电了柴可心回国。 柴可心在回国前与母亲通了电之后,没有直接回a市,而是先去勘察了趟南方的矿山。 当她踏上南方丘陵地上的时候,采矿工程已全部中断,那一座差点折掉整个柴氏的小山丘,被烟雾弥漫,青山绿水环绕着,好生娴静地贪享着属于它的大自然旖旎。 柴可心好生气恼,搭乘了最近的班机便回了a市。 没去打扰任何人,柴可心下机后,打了车直奔东城妇保医院。 怀孕三个月,国外的医生说胎儿不太好,所以她要做最后一次的检查,之后再做留还是去的决定。 老天爷是公平的,父亲的破病没有遗传给她却极有可能遗传给她的孩子。 怀孕的头三个月是胎儿大脑、心脏等核心器官发育的关键时段,但她却完全没花心思在自己的身体上面,甚至在刚到瑞士的那会,因为水土不服,还重感冒了会,一个多星期没下过床,连着打了好几天的点滴,也许祸根就是那时候中下的。 但到了第二个月她也没有留心。 因为人生病的时候总是十分脆弱的,总希望得到自己最稀罕的人最无微不至的关照。可那时候的司徒灰,正因为收拾柴氏日化的烂摊子而忙得不可开交,每次她打电话跟他撒娇、耍赖,他都是拿话哄她,敷衍了事。她气壑填胸,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跟他赌气、打冷战,哪里还留点心思在自己身体的变化上面。 等到迈进第三个月头,司徒灰终于得空飞到她身边。虽然他伴着她游遍了异国风情,可到底之前的郁结早已结下。 所以等到司徒灰走后,柴可心发现自己的好朋友已多时没有上门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到查出来孕果的时候,医生当头给了她一盆凉水:建议她不要这个孩子。 柴可心犹豫不决,家里这边又有消息来说母亲不安,她便想着,到家乡来做最后一次的检查后再做定夺。 选择东城妇保院当然是图了杨欣甜的方便。 她如今身份公开,目前这处境又十分尴尬,自然不便冒出点新闻来,杨欣甜夫妻都在东城妇保院,所以能帮她遮掩这弥天的新闻。 但是检查的结果还是不如人意,这孩子不能保。 杨欣甜叫她尽早拿掉,毕竟是祸害,留在体内的时间越长,对母体的伤害就越大。 柴可心借口说,孩子是两个人的,总得先告知了孩子的父亲再说。 杨欣甜觉得有道理,便信了柴可心的说辞。她们是闺蜜、是死党,她哪里能想到柴可心也会有骗她的时候。如果早知道她是骗她的,她当时一定不会就这么放了她离开医院的。 事实上,柴可心也确实死了心不敢要这孩子了的,只是它在自己的身体里呆了三个月了,她不想毫无准备地就失去它,所以才一时不忍就骗过了杨欣甜。 说到底,也只是权宜之计罢,终究,她还是会失去它的,失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许以后,还可能再失去。 柴可心出了医院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南城人民医院。在当初探望父亲的楼层,她见到了她面黄肌瘦的母亲。 没有了金钱的笼罩,退去了往日的不可一世,她的母亲,也就是一个病弱的憔悴的不堪一击的瘦老太婆。 柴可心伏到床前,抚摸着母亲骨瘦如柴的手臂,安静地等她醒来。眼睛里莫名地冲上来无数酸意,这十多年来,她每一日都与她唱反调,母女俩每一次见面不是针尖对麦芒就是相见不欢一拍两散。甚至三个月前,就算明知她有大祸,她也是狠得下心肠撇得下她,自己跑出去优哉游哉,独留她一个人面对困厄。 如今……正应了古人那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 他们家族,自来也有病史的。祖父当年骤逝,便是因为脑梗塞所致。她母亲这回是发作得早,身体素质稍显得比祖父那会硬朗点。又有司徒灰他们好医好药地喂着,所以才保住了性命。 但她若终日郁郁寡欢,保不得哪一天再发作起来,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样的后果她不敢去承担,凝聚了无数辛酸的泪珠便噼里啪啦滚落了下来…… 司徒灰听说柴可心已回到a市,得了消息便第一时间赶来医院,正好瞧见柴可心在她母亲床前落泪。 许是被泪珠打痛了的缘故,柴牧吃力地从梦中醒来,闷闷不乐:“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呜呜……”柴可心再不能忍住,放出了声来哭。 “啧!”柴牧拧眉,“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听话的?” 司徒灰不忍见柴可心被责,便踱到柴可心身后,将她拢在怀里:“伯母您别怪她了,她才刚回来,什么都还来不及知道。” 柴牧白眼道:“我自己的女儿,我是生来怪她用的吗?” 说完也不理俩小的咋咋呼呼的表情,自顾翻身到床头柜里翻找出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司徒灰:“你来了正好,请把这个转交给你父亲。我已经交代好律师了的,他只要在这上面签字就可以了。” 司徒灰瞥着豆大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就头大:“伯母,这个,爸爸可能还不想。” “小灰啊,我跟你爸爸已经不是想不想离婚的问题了。请你站在伯母的角度想一想,这婚姻还能继续吗?” “再者,你不想跟小心一起了吗?如果想,我跟你爸爸目前的婚姻状况,还是解除了好吧?我不亏待他,柴家所有的资产,除了南城的这栋老宅,其余的我全部给他。” 司徒灰陷入围困,从父亲的意思看,他并不想结束这段婚姻,但从柴牧的意思看,显然是想法恰恰相反,一边是亲生父亲,一边是未来丈母娘,他两边都不好得罪,偏又左右不能逢源,真叫为难。 被削物比。柴可心见司徒灰迟疑,帮着母亲道:“灰狼你就给跑一趟吧,我们柴家欠你爸爸的总不能用人命去还吧?只能用钱去偿还了,虽然少了点,可有一点是一点吧,总都是心意。” 司徒灰诧然。这话说得有多伤人?有多重?大概是把二十五年的父女感情一笔勾销了这么重吧。 “麻烦你了。”这时候柴牧又殷切地求道。 这母女俩,一把硬刀子,一把软刀子,生生得逼得他非去不可。 司徒灰只得厚着脸皮去找他父亲。 有时候,离婚就是要比结婚麻烦。司徒灰去了一个小时,柴渊才给了回复。没有人知道他们父子是怎么谈的,只知道,柴渊在柴牧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但扣住不让司徒会带回。同时刻,他让柴氏建工的法务部门当着司徒灰起草了代表他的《离婚协议书》,让司徒灰带给柴牧,并要求,她不签字他就不同意离婚。 司徒灰拿了《离婚协议书》赶回病房时,柴可心正给她母亲削苹果吃。 柴牧一边享着天伦之乐,一边跟女儿交待今后的事。 司徒灰打耳边听到一些,大意是,柴牧想出国疗养一段时间,柴家还有一些未了结的生意,比如,房产、投资公司、以及南方那座矿山等,请柴可心代为办理转户手续,交给柴渊。 当真是一点也不留给自己。 柴可心一一应了。 司徒灰愁上心头。这棘手的事情这丫头到时候会不会推给他呀?烦着便不顾一切地想要留住柴牧。他把父亲的意思大致转述给柴牧听,希望她能接受。 柴渊的意思是,他可以接受柴牧的好意,但作为礼尚往来,柴牧也须得接收他的好意才行。而柴渊的好意便是,把柴氏建工写给柴牧。 司徒灰想,柴牧要是接受了柴氏建工,公司易主,她便铁定走不了,他的小心也便不用替她母亲操劳;柴牧要是不接受柴氏建工,那这婚便离不成,那就算她远走别国,他的小心也不用去办理所谓的转户手续。 总而言之,不管怎样,都不会有他俩什么尴尬事。 哪知柴牧翻了翻司徒灰递给她的《离婚协议书》,笑盈盈地塞到柴可心手里:“给你,嫁妆!” “呃。”柴可心倒吸凉气。 但一定比不上司徒灰拔凉拔凉的心境。他以为是擒了尚方宝剑在手,却不过拿的银样镴枪头。柴家伯母这一招太阴险,间接挑拨他们父子感情嘛! 于柴可心来说,若是换了平时,她早一文本拍回去,叫母亲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可刚刚心负歉责,在母亲沉疴的床前,她还真拍案不起了。真叫她为难! 她站着旁观,多少还是懂母亲的。虽然不知,亲身父亲与自己的母亲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知道的她们柴家的女人,其实都是外强中干的。不是自己的喜欢的男人,是不会与他同床共枕的,更不会为他生儿育女的。就算当初母亲与父亲结合是各为所需的相互利用,但就冲她肯为父亲养着小意这私生女来看,母亲对父亲便不是无情的。何况这二十五年的夫妻做下来,就是没有爱情,也已经生了亲情。所以母亲这病,并不是对失去一切的剜噩痛惜,而是被父亲彻底背叛以后的心灰意冷。 爱一个女人,不怕她尖牙利爪胡搅蛮缠,就怕她对你死心。因为女人如果对你心死,就会不顾一切地推你离开她,哪怕她知道你有多爱多爱她,多么多么舍不得她。 一个玲珑精致的局,一偿了快意恩仇的夙愿,赢得了天下,却失去了她。到最后,还被亲人拱手奉上你下的残局供你赏玩,柴可心虽然对父亲有怨又有恨,但也为父亲深深的惋惜。 他赢母亲并不光彩,母亲输得却不卑不亢。到底,这一局,是谁为谁设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叮叮当当,响起久违的铃声。 郁思辰来电。vnfb。 “妈?”柴可心把手机屏幕展给柴牧看,并望向她母亲。 “去吧。”柴牧摆手,“小灰留下来,伯母有话跟你说。” 有关女儿的终身幸福,柴牧原本就想支开柴可心跟司徒灰单独商量的。而柴可心心知母亲一向喜欢司徒灰,并不疑它,爽快地就去赴了郁思辰的约。 病房内。 柴牧撑着虚弱的身体,目光凌厉地盯住司徒灰,几分钟不说话,就只盯着他不放。 司徒灰皮毛俱痒,但在柴牧面前,他是既不敢放肆更不敢敷衍,只能由着这个刀光能杀人的丈母娘把自己全身x光扫射了一遍。 柴牧审视许久,始终只见着司徒灰的诚意,终于褪下锋芒,而换上母亲的和颜悦色:“我家小心不好相处吧?” 司徒灰讪讪笑答:“小心人很好,待我也好。” 柴牧似乎不相信,梗着脖子又凝上司徒灰。 司徒灰只得傻笑:“小心有时候是脾气不好,但她只对最亲近的人发脾气,她能对我甩性子,我很欣慰。” “哈哈哈……”柴牧放诞大笑,“这点我喜欢!这样的男人,我家小心没有白喜欢。” 被年长了自己三十来岁的女人夸赞,司徒灰腆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我有几件事还是放心不下。”柴牧的脸就像是晴雨的表,翻覆无常且迅捷,“一是你亲身母亲的事,我虽没有害她,但她确实是因我而丧命的,这点我不否认。二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虽不是我无心害的,但明白着是在我手里没掉的。这两桩巧合,你相信是巧合吗?深信不疑吗?如果你有一点的疑惑,就请不要招惹我家小心。我就一个女儿,不是给你们算计用的,你如果想打她的主意,我敢担保,我再怎么落魄,也可以跟你们父子拼个鱼死网破。” 司徒灰拱手:“小意那件事,是父亲当初不肯松手,我的认为是父亲有错在先,伯母您……如果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追究。至于我的亲身母亲,谁能说她自己没有错呢?她是被自己家族给拖的。我与母亲原本就缘分浅薄,她就算是伯母您害的,有小心在后,我当时也已经脱手了的,并没有追根究底。只是矿山那事是一早埋下的,我们原本也是没底的在堵的,结果是我们侥幸赢在了运气上。伯母,请你不要怀疑我,我找了小心十三年,我比任何人都失不起她!” “哦!”柴牧吁了一气,支倒在床上,“最后一件,你母亲那边,同意了没?” “这……” 其实自从上次司徒慕青假病骗他回去与郁思辰订婚,被他从宴席上出逃以后,他们母子就已经闹翻了。 司徒慕青后来以家长的身份到柴家拜访,又胡编他的身世故意引柴家的人怯婚,害的柴可心写血字,司徒灰更是恨深了她,母子俩几乎闹到分崩的地步。 只不过后来柴家的事出来,柴渊与司徒灰都忙于善后,司徒灰与司徒慕青几乎没碰过面,所以才没有闹出大的动静来。 这时候柴牧问起司徒灰他母亲的意见,他才不知如何说。 但是,柴牧显然不肯放过他:“我不防跟你直说,我们柴家跟你司徒氏的渊源很深,远不止上一代这么点简单。你可以回家问问你母亲。你如果要跟小心在一起,要么说服你母亲放下过去的一切,要么你不姓司徒,不然,我无法放心地把女儿交给你,就算小心一定要跟你,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话说到这份上,司徒灰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小觑,匆匆告别了柴牧,往家走。 柴可心自从出了医院大门,便被郁思辰派来的人给请去了b市郁思辰的半山别墅。 郁大掌门习惯铺张浪费,每次请她都动辄十几辆豪车,柴可心一回生二回熟,搭着郁思辰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往b市,就当参加了一次自助游。 领队的还是见她一次厌恶一次的朗昉。不知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他,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刮了似的。 柴可心不得不离这个危险人物远一点,百思不得其解,为嘛她家辰辰就是出入要他随行。 等见了郁思辰,柴可心才明白她为嘛老喜欢揽胜了,只有这车才爬的这盘山公路顺畅吧?a市原本就与b市毗邻,从南城到东边的b市的半山,操近路不过二十来分钟的路程,但是,半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山村”,b市最豪气的豪宅林就建在群山上,一栋栋别墅分别隐埋在四围的山色中,不论进还是出,都只能走盘山公路。柴可心从a市出发,二十分钟不到便到了半山地界,但从半山到达郁思辰的山间别墅,却整整盘了半个多小时的山路。真是人在山中坐不知山外来客的艰辛。 朗昉把柴可心引到别墅一楼的大厅里,便自行折下了山,看样子他似乎挺忙碌的,却还得被郁思辰抓来接人,难怪他一路拿臭脸熏她。 郁思辰天杀的,大下午的居然是从被窝里爬出来迎接她的,穿着一套厚厚的珊瑚绒夹棉睡衣,总算是把她那纤巧的身躯给烘得不像一片纸那么点薄了。 柴可心自己坐到她家那足足三米长的的深海蓝色欧式沙发里,沙发很大,足够蜗人,可这庄严的格调,却不是来埋人的。 郁思辰双手插着口袋,摇着步子来到柴可心跟前,俯身问她:“你困吗?” 柴可心手搭在沙发靠上,头枕在臂上,“你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试试,累不累?”而且,她还是一下飞机就城东城南又半山地跑了好几圈的。 郁思辰弯身,伸出手拉拉柴可心:“这里不好休息,走,到我房间里去,有太阳晒。” 柴可心顺势起身,初春的太阳,晒在身上还真可以缓解疲劳,想着,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去。 也不知是不是累的,起身的那会,突觉眼前一阵眩晕,脚下像踩了棉花一般,落地软绵绵的,往前趔趄了一步,拆一点摔倒。 郁思辰连忙架住她:“你生病了吗?” “没有。”柴可心矢口否认,她确实好好的。 郁思辰嘟嘟囔囔:“没有最好。如果感冒什么了,你离我远一点,我这身体怕传染。” “你什么姐妹啊?”柴可心低咒,居然嫌弃她生病。 不过,她的话却是十分在理。她这类病人,确实应该远离传染病,即便是最寻常的小感冒。 “姐妹我才提醒你,不是姐妹,早把你隔离了。” 柴可心撇头,三个月不见,她大姐丝毫不改掌门人本色。 二楼,郁思辰房间。 柴可心摸着床便钻了进去,也不管自己一身风尘弄脏了名贵的床品。 郁思辰操纵遥控器拉开窗帘,又拧开床头的某个开关,瞬间整个房间便环绕起立体声,还是轻音乐的。 柴可心大叹道:“奢侈啊,自动窗帘,音乐房间。我说你们郁家怎么还没有给你败光呢?” 郁思辰责道:“什么‘你们’郁家,是‘我们’郁家。我准备修改一下遗嘱,立你为第一遗产继承人。” “说什么呢?年纪轻轻的。”柴可心气得差点从床上蹦起。 “你急什么呀?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以备不需吗?”郁思辰边转身翻找东西,边解释。 “你不睡吗?请你看本书。” “什么书?” 郁思辰正好找到书,递到柴可心手里。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书呢!不就是《傲慢与偏见》吗?中学时候就看过了,不就是一个傲慢男人和一个对他有偏见的女人之间的故事吗?中学时候就看过了,没新鲜感!” 郁思辰却说:“你别急啊!别的书你不会有新鲜感,这本保准你有!” 柴可心认真看了一眼手里的书:“这不是你从我那里拿的那本吗?” “是啊。你们柴家特有的版本,只此一家,别无它家的。内容大有不同,我看过了。” “啊?”柴可心迟疑,翻开书本第一页。 异常倒没有发现,只是书本够陈旧的,纸张泛得跟地上的泥巴一样黄,柴可心一时眼花,顿时作恶不断。 郁思辰眨着眼睛道:“你是不是怀孕了呀?” 柴可心点头,缓了口气后便自行埋入被窝里。 “灰狼的?”郁思辰追问。 “不是他的难道是你的?”柴可心没好气地闷一声,已陷入昏沉。 郁思辰急忙移开她床头的书:“既然这样就别看这种书了,虽然是世界名著但内容太沉,不适合婴儿发育,我让人给你找几本育儿的书来。” 柴可心迷迷糊糊的,只说:“没关系……不用找……” 郁思辰看一眼柴可心,只见她睡得更沉了。才刚认了妹妹,这么快就给她升级当大姨,她还真措手不及,趁着柴可心睡着,她替她掖了被子,转身便上网去搜育儿书去了。 一边搜着,一边又想,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司徒灰应该能放下司徒与柴氏这两家之间的旧怨了吧? 这两家老对头,新仇旧恨还真多! 司徒灰从医院出去后不是回东城去找司徒慕青而是先去问了他亲身父亲柴渊,关于司徒氏与柴氏的旧瓜葛。 他只知道二十五年前司徒氏与柴氏因为商业上的竞争互相厮杀过,并且司徒氏吃了大亏。之后,为了扭转败局,司徒家族派出大小姐妹争取北美郁氏的支援。而这,却又恰恰冲撞了柴牧的姻缘。两家的梁子因此便结深了。再后来小司徒与郁良辰死在同意俩车上,司徒氏便恨毒了柴氏。 但是如今水落石出,一切因果都只是天意,而并非柴牧人为,他与柴可心两心相悦,不该再成为这些过去事过去人的牺牲品才对。 柴牧却这时候又抛出柴家与司徒家的另外一层渊源,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比这些过去的更严肃,后果更严重。 司徒灰与司徒慕青已然崩裂,所以,只得找父亲先探听一下。 但是柴渊也不知这二家的故旧,于是约了司徒慕青出来喝下午茶。 一个是前妹夫,一个是前大姨;一个是孩子他爹,一个是孩子他养母;中间再夹一个苦大仇深的大孩子,这仨能坐到一起,还真得有点千古难寻的良机才能得圆满。 司徒慕青对司徒灰灌输的理念从小到大都是两个字:复仇。柴家整垮他们要复仇,郁家见死不救也要复仇。 可是,十年郁氏呆下来之后,司徒灰发现,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如母亲讲的一样。虽然说,结果是他们司徒家垮了,但起因,并不是别家的排挤,而是自家先急功近利,捅了篓子,才给了别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所以在父子相认之前,司徒灰在复仇与不复仇之间一直是徘徊着的。 直到两年前,父亲找上他认亲,他本是不相信的,但dna检测的结果摆在面前,就由不得他不信真。 关于亲生母亲的事也渐渐浮出水面。 原来当年,不是母亲愿意抛弃他们父子,而是被家族拘禁了不得不离开他们父子。也是因为他们父子的关系,母亲才不得不答应顶替大姨去勾引郁家少董的。 这就怪不得郁氏要袖手旁观司徒氏的覆亡了。要不是母亲的横插一足,也许,郁思辰的父亲到现在都好好的活着。 当然局势会有所变动,郁思辰不会有今天的地位。 所以后来他要脱离郁氏,郁思辰没少帮了他的忙。 也是在那个时候,郁思辰和她家老爷子对柴可心的身世起了疑心,才有了他后来纵归山林的机会。 离开郁氏之后,他始得知柴可心就是他要找的人。后又有父亲丧女之痛在垫着,所以三家人不约而同地扑向了柴氏,虽然动机各有不同,但目的都是一致的,都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 柴家在浑不知觉中成为众矢之的,父亲利用他特殊的身份步步蚕食着柴氏日化,纵千里长堤,也经不得风雨沧桑,两年之后,日化已日渐萎靡,不得不靠柴牧赌矿来争取资金维持。 所以这一句的赌矿,其实是各不知天命的愿打愿挨。若柴牧赢了,三家的心血毁于一旦;若柴牧输了,就各领各的好处。 好在结局倾向大众。柴渊得以一泄私愤,司徒氏得到了柴氏,郁氏认回了本该属于他们的柴可心。 要知道,如果柴氏不倒,郁氏就算认了柴可心也得不到她,她为柴氏而生,鞠躬尽瘁也只为柴氏。 唯一不知足的就算司徒慕青,她恨不能整死柴牧,外人只知道她们两人结怨已深,却不知怨结原来还在别处。 司徒慕青说,当年郁良辰唯一动了真情的,只有柴牧。而柴牧,以司徒慕青同为女人的判断,她也是喜欢郁良辰的。只是一个太过傲慢,一个又早生了偏见,才给旁人钻了空子。 虽然司徒慕青早已被郁良辰弃之如敝履,但司徒慕云清新靓丽,又是主动送上门的,郁良辰没有拒绝的道理,再加上那会柴牧因为司徒慕青怀孕的事对郁良辰不理不睬,郁良辰也有意拿司徒慕云来激柴牧。 这才一来二往的,有关郁良辰与司徒慕云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起来。有关阔家大少劈腿两大豪门千金的花絮真是无限精彩,堪堪比得一场大戏,热闹了好些时候。 要不是后来,司徒慕云与郁良辰双双死去,这一场闹剧一定会逼得郁氏在柴氏与司徒氏之间做出选择。 事实,就算他们都死了,郁氏也在他们之间做了选择,选择了柴氏。这是司徒慕青心坎上的梗,付出所有,失去所有,却得不到她想要的。 爱情没得到,家族没保全。 柴氏早在柴可心祖父掌权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对付司徒氏了,虽然后来他早死了,但是在即便在权力更迭的混乱中,柴牧也没有松懈对司徒氏的裁制。 原因就是柴渊和司徒灰迫切需要知道的。 原来司徒慕青的父亲年轻时候是梨园行里的,原是与自家师妹有过婚约的,但可能是盛名累的,不知怎么的就被柴可心的姑奶奶给看上了。柴可心的祖父派人过来威胁利诱,不得已,司徒家订了这门高亲,但在迎娶的当天,柴家那位姑奶奶却逃婚失踪了,没办法,司徒家只能让师妹顶替着拜了堂。 但是柴家的嫁妆却成了司徒氏发迹的资本。 事后,柴家姑奶奶的姻缘就成了老大难问题。柴可心的祖父只得找上司徒家要他们娶个平妻。可是那会司徒慕青的母亲已经怀上了她,作为人新婚的妻子,无论如何也容不得丈夫另找新欢的,纳妾都不行,更别提娶平妻。 看在子嗣的面上,当初司徒家没有答应。但十个月后,司徒慕青出生,柴家再上门提亲时,司徒氏便松了口。柴可心的祖父亲自送妹妹进了司徒家的门,不过这回,是司徒慕青的父亲逃婚了。 柴家后来全数退回嫁妆,但司徒氏在a市的根基,似乎已经扎牢了。 关于司徒氏的产业,两家也因此争执不下。司徒家说,是他们自己挣下的;而柴家却说,是他家姑奶奶拿私房钱填补的嫁妆的空缺。 后来就闹出,柴家姑奶奶与司徒慕青的父亲串通一气,唱的一出逃婚双弹簧。 柴家由此就记恨了司徒家,想尽办法地要把他们整垮、赶出a市。后来遇上解放、遇上十年浩劫,司徒氏为了自保出首了柴氏,这怨结就结深了。 开放后柴家忙于重整,逐渐恢复了元气,而司徒氏,因为经验不足,经营上出现了问题。被柴家洞悉之后,便一口咬住,直到把他们咬死。 “钱的事,当年是送的一半挣的也一半。就算我家当年亏欠了他家,可也是他家女儿自己送的,自己不愿嫁过来的。他家后来这么逼我家,是不是太过分?我是不是该绝地反扑一下?” 柴渊与司徒灰默了。中间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曲折,虽然他们都知道,司徒慕青的描述中必定有所保留(为了家族名誉的保留),但是柴牧把司徒氏一网打尽确实是狠了的。 于柴渊父子来说,更是狠的。如果不是柴牧的一意孤行,司徒家就不会打郁良辰的主意,就不会有司徒慕青折戟情场,就不会有司徒慕云顶替上场,就不会导致他们一家人分开。 更加不会的是,司徒灰不会失去母亲,流离失所二十六年,二十六年成为别人的棋子,二十六年没有一天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这个答案让司徒灰很迷茫,他原本不怨柴家的人,不想恨柴家的人,可柴牧说的没错,柴氏与司徒氏的渊源很深,远不止上一辈这么点恩怨。明确地说,他司徒灰大半辈子的灰调人生,都是柴牧一手造成的。 他还能不怨?还能不恨吗? 他是人不是神,这么多年的委屈突然找到了突破口,他势必想要报复。但最后横在他前面挡道的是这辈子唯一给他过色彩的人,他能像古时候的战将一样,立马横刀,一跃而过吗? 柴可心这个多心眼的,一早就听出了郁思辰的话中话,所以故意装睡蒙骗了她,亲眼看着她把书藏好。待郁思辰转身离开卧室,她便摸下床把书翻出来哗啦啦翻了一遍。 这本世界名著她上中学时候就看过了,她才不信有什么她家特有的版本呢!或许书中夹杂什么东西,或许书中旁摘了什么东西,是关于她家的某些秘密吧? 果然很快就被她从中倒出来一张薄纸片,老久得翻了黄,且还是竖排的小楷写就的书信一样的便笺。 没来得急细看,就听到郁思辰趿着鞋的声音往自己的房间靠来,柴可心急忙把书放回原位,把纸捂在胸口,快速滚回被窝里。 郁思辰小小地打开房门,见柴可心睡得沉,便没去打扰她,去了书房继续她的视频会议。 一个星期之后,在柴可心的照料下,柴牧逐渐恢复健康,于是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南城老宅。卸下了重担之后的她,在适应一阵子之后,不再觉得虚得慌,反倒是一身的轻松,跟柴可心告了假,准备出国旅游去。 这日母女俩正收拾着行李,柴可心忽然就作恶起来,没完没了。柴牧是过来的人,忙问她:“是不是怀上了?” 柴可心颔首承认,同时问她母亲:“妈,你有没有后悔过当初这么对付司徒氏?” “有吧。尤其是在你父亲去世这件事上。”柴牧沉道。 原来那日柴可心看到的信笺是她家姑奶奶与司徒慕青的父亲定下的一份契书原件。主要内容就是,只要男方赖婚,她家姑奶奶就奉上双倍的嫁妆作为报酬和弥补损失。 柴可心终于知道,原来她家姑奶奶唯一提过的那门亲竟是司徒氏。后来祖父与母亲极力打击司徒氏,想必是这中间结了什么冤仇。 等到柴牧病好了些,柴可心向母亲问起当年的事。柴牧见瞒不住了,便告知了柴可心实情。 原来姑奶奶一开始许给司徒氏之时,司徒氏并没有婚约,而是自家姑奶奶在婚礼上逃脱了司徒家才另娶的代替品。后来,祖父为了家风门楣考虑,又逼着司徒氏娶姑奶奶。被姑奶奶知道后,重金买通了司徒氏造假。司徒氏本就不乐意成这个婚的,又有好处可捞,自然成全了姑奶奶。后来不知怎的,契书的事就被祖父给知道了,他与姑奶奶大吵一架之后,便再也没去过山上瞧他那已然跨越了伦理的妹妹。但是祖父毕竟是极宠这个妹妹的,又因为姑奶奶后来郁郁寡欢年不到中年便早早地死去了,所以,祖父的怨恨就都泼在了司徒氏身上,从此与司徒氏水火不容。而自己的母亲,因为祖父为了姑奶奶而疏远祖母,也与祖父多年不睦,甚至离家出走,当她执掌柴氏之后得知了真相,多年的怨恨转嫁到司徒氏身上,便彻底击垮了对方。 其实当年,柴牧如果肯手下留情,司徒慕青就不会去招惹郁良辰,就不会有后来的司徒慕云什么事,更不会有司徒慕青因爱生恨亲手摧毁自己的妹妹和爱人这事。 柴牧当年就悔过,郁良辰虽不是她害的却因为她而被害。 司徒慕青在郁良辰的刹车上动了手脚,这个事实当年就被郁家查出来了,所以郁家老爷子才撒手不管由她整垮司徒氏的。 司徒慕青这么做,一是她得不到的人别人也别想得到。二是她以为郁良辰的车有问题人人都会怀疑到柴牧身上去,毕竟车上还坐着她的亲妹妹,谁会怀疑到她身上?她正好一箭双雕除去冤家扶自己的孩子上位,顺便借郁氏打击报复柴家。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在她做手脚的地方正好有监控拍到了她的身影。 出事后看在她肚里孩子的份上郁老爷子放过了她,可笑她二十多年来一直掩耳盗铃以为自己的计谋很完美,自以为郁家的人不帮她反帮柴家是出于商业上的利益考量的。 而柴牧不否认别人造她的谣则仅仅是为了保住柴可心不让郁氏知道。 就这样拖到了今时今日。 柴牧让司徒灰回家去问司徒慕青,她又添油加醋说了不少柴家的不是和司徒家的无辜。 再有司徒慕云之死确与柴牧的咄咄相逼脱不了干系。 所以司徒灰已经一个礼拜没有来看过她们母女了。 柴牧便问柴可心:“如果它父亲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这孩子我不要!”柴可心坚定地回答。 “我还以为你会独自抚养它呢?”就像她抚养柴可心一样,柴牧失笑。 “怎么可能?这样的孩子我怎么要得起?何况它还……” 柴可心忽觉手腕处剧痛,抬眼一看,竟是被司徒灰牢牢卡住。 他极轻地蹦出两个字:“休想!” ------------ 情到深处宽容留,只记缘来不记仇(大结局+尾声) 柴可心直摇头,她的本意不是这样的,他一定理解错了,这孩子不是她不要,而是她要不得。 然后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司徒灰拦腰将她抱起:“你们母女还真是天生一对,一个害了我母亲,一个又要害我的孩子!” 他的脸黑极,似乎要把她们母女生吞活剥了。 他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不要去想过去的,只看看未来就好。他迫不及待地跑来,想告诉她,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只要她许他未来。 她知不知道?他先去医院,听说她们出院要出国,立马就转来了柴园,生怕迟了片刻她就被柴牧带到他再也找不着的地方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