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1章 重操旧业 明弘治十三年。 秋分、大雨刚停,杜家村私塾。 杜慎掀开自家用来存储粮食的粮窖盖子,虽然早就知道里面已经空荡荡的快要爬满蜘蛛网,连老鼠都不舍得往里钻,但还是捡宝似得从中兜囊出些许秫米。 “他娘的,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这是他来到大明的第四个日月了,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消磨人的志气,骨子里也疲惫不堪。 当然,他前世是个足不出户的历史老师,今生顶包的又是活脱脱的文弱书生,自是没个把子力气。 将一小把肉眼都数的门儿清的秫米下了锅,就着清水煮了半锅连米汤都说不上的半混半清的混粥,杜慎舔了舔搪瓷大碗将其一饮而尽。 然后他更无奈了,“吃也吃不饱,喝也喝不够,这人生可太真实了点吧!” 前世好歹也是科班出身,领了教师资格证的正经高中老师,啥时候也没为吃饭操过心,平日里也是养尊处优的主,不是上上网看看片,就是和群里的骚狗们吹吹比。 可谁知道狗日的校董竟然组织老师锻炼身体,尤其是教体育的那帮子四肢发达的牲口,非拉着大清早的五六点就出来晨练运动。 雾气蒙蒙的晨练个鸡儿啊!! 绕着诺大的操场跑了半圈,突然眼前一黑,等杜慎再睁开眼,他就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明朝。 而且还他娘的是魂穿,这是何等操蛋的人生…… 最主要的是,前身也太废材了,六岁开始认字,十二岁考了个童生的功名,也算是个读书种子,可谁知道从此以后,竟然干啥啥不成,考啥啥不中,折腾到了快弱冠之年,居然还是个童生,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捞着,比他那死鬼老爹还不如。 且前身还是个死读书的主,肩不能挑腰部能抗的,也没学个什么手艺,那死鬼老爹去世以后,本来还留了点家底,可都被这位给糟蹋了,以至于家境每况愈下,除了这破破烂烂的三间私塾,竟什么都没剩下。 杜慎甚至怀疑,自己之所以能顶包,和前身混的惨到整天喝秫米粥脱不了干洗。 秫米是啥? 那就是高粱啊。 这玩意虽说能吃,但也就仅仅能吃而已,而且性极粘黏,不宜常食,否则会不消化的。 该不会,前身就是消化不良才死求,正好给自己腾了地儿吧? 杜慎很想苦笑,但他现在心里只有苦,甚至都想哭,笑却是笑不出来了。 因为。 家里穷的半个铜板都没得,也就是说,自己连秫米都吃不上,过的比前身还惨。 最起码人家秫米是吃了个够,自己是连吃都成问题了,保不准得活活饿死。 这是何等的人间疾苦…… 杜慎想到这,怒从心间起,恶向胆边生! 去偷? 算了吧,自己不是干那块的料,没得天分。 去抢?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不过看看自己这面黄肌肉的样子,再掂量掂量哪儿二两肉,杜慎还是放弃了投入大明黑恶势力的想法。 成吧!偷也偷不成,抢也强不到,还他娘的是干老本行算了。 至于考功名? 可再尼玛的见吧! 杜慎虽然是教历史的,但不是教语文的啊,明朝科举考的那八股文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早就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就算他再闲也没工夫了解那个。 嗯……还是当老师好! 教书育人美滋滋啊。 而且还能挣点学费,给死鬼老爹留下的三件破私塾修缮下,最主要的是不至于饿死。 杜慎拍拍屁股,将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拾倒了一番,用根木簪固定,道士不像道士,书生不像书生的背着个书囊从私塾里走了出去。 所幸,雨已经停了,不然杜慎还真不敢出去,家里穷的叮当响,别说油纸伞了,就连个蓑衣都找求不到,要是再淋了雨,感了风寒,小命估计都得去一半。 …… 村里,雨后大多数人也都从房内走了出来,毕竟屋里实在太闷,当然也有劳作的佃农奔着下地干活的心态,趁着雨把土地下透,去除除草也是好的,说不准来年收成会更好。 几个相亲见到平日里足不出户,只知道抱着书苦读的杜慎竟然破天荒的出了门,便和他热情的打着招呼。 “慎之,今日怎么没待在你那私塾里看书,可真是稀罕。” 一位岁至四十的庄稼汉子迎面招了招手。 慎之是他的表字,而杜慎则是他的名。 杜慎虽然来到这个时代不久,但对杜家村的人多少也熟悉了些许,便笑呵呵的摆摆手,“这不是家中没了米粮,忧苦劳思打算重开私塾,继承家父遗志,又逢天雨已过,便打算出门找找学童。” 庄稼汉子点了点头,倒也不奇怪,“重开私塾倒是小事,不过现如今正是龟山书院招读的日子,村里的娃娃们若是上蒙学,早就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只怕你不好招学呀。” 杜慎本兴致勃勃的想要重操旧业,听到这话顿时如冷水泼面,心也凉了半截。 提起龟山书院,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但若是提起东林党,那么估计熟悉明朝历史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大明最大的文臣体系,也是文臣权利最大的一个派系,在明朝中期孕育,末期的时候权倾朝野,可以说是最大的毒瘤。 而东林党的特点,就是他们都出自同一个书院,那就是东林书院,这个书院位于江苏无锡,因为他的创建者杨时又号龟山,因此也叫龟山书院。 想不到在弘治十三年,日后的东林书院便已经在京城立了分院。 虽然此时它的头上还没有冠上赫赫凶名的东林二字,但作为从宋朝便流传下来的书院,其地位早就在人们心中扎根甚深。 若是龟山书院也在这个时候招收学生,那可就麻烦了。 自己只是个顶着童生功名的战五渣,想要从龟山书院的手里抢人,那根本不可能。 想到这,杜慎便询问道:“不知杜家村离京城多远,这东林书院离我们这有多远?” 庄稼汉子费劲的想了想,片刻后拍着脑袋答道:“杜家村离京城不远,约莫十几里路吧,龟山书院离咱们倒是近,才几里路的样子。” 听到这,杜慎更蛋疼了。 十几里路?比杜家村离京城还远,那不就是郊外么,你龟山书院都到京城开分院了,居然连京城都没进?这也太弱鸡了吧。 不过这时候杜慎倒也想起来了。 现如今的龟山书院,势力并不是很强,有名的学子不过少少,为官者更是不多,且都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角色。 龟山书院之所以混的这么差,倒也没有太过夸张。 然而这样一来,要是想要招学,就更困难了。 一个是源远流长的名家书院,一个是总共就传了两代的私塾,教书的还是他这个鼎鼎有名的废物童生。 两者高下立判,究竟是选谁,想必杜家村乡亲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 第2章 碰了个壁 虽然从村里的庄稼汉子哪里得知了龟山书院的消息,但杜慎也不能因此放弃开私塾的念头,毕竟他现在一穷二白,想要靠着脑袋里的现代知识在这个时代赚钱,也没个本钱。 弄个什么发明,可他又只是个文弱书生,就算懂原理但是实际操作却只能摸瞎。 因此,杜慎琢磨了下,发现自己除了一条道走到黑外,别无选择。 尚且先问问村里的口风,若是能在村里招到学生的话自然是好,若是招不到恐怕就得去一趟京城了。 向庄稼汉子拱手道谢,杜慎扭头就走。 对方笑呵呵的看着这个村里的后生,冲他摆了摆手。 …… 约莫走了二三十步,便是到了村口。 杜家村的村口有着一片杨树,其中一颗非常粗壮,足足两名成年汉子才能合抱过来,许多村民便坐在树下,有老有壮亦有幼。 见杜慎过来,众人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便不再有任何变化。 杜慎也不以为意,轻咳了下,便向年长的乡老们行礼。 “慎之见过诸位叔伯。” 明朝的官职和后世的鞑清不同,自省至府再至县,再往下便没有具体的官职,也没有村长镇长一类的说法。 平日里上到兵役交税下到民俗民怨,都是由德高望重的乡老们处理,在杜家村的地位也是最高的。 乡老们面目苍老,相顾之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费力的抬了抬手,颤颤巍巍的询问了起来,“慎为到此,所为何事啊。” 杜慎记得这名老者,他的名字已经没人知道了,平日里大家都叫他杜老汉。 “回禀杜老,小子想在村里重开私塾,不知道杜老能否指点一二。” 杜老汉微微点了点头,他是比较喜爱杜慎这个晚辈的,虽说屡次未中秀才,但也颇为乖巧讨人喜欢。 “若是要开私塾,倒也无他,你父亲良未就是教书先生,子承父业却是好事,杜壮家的二喜似乎今年就要上蒙学,你倒是问问他有没有意向。” 说着,杜老汉便指向了坐在树下的一名汉子。 这名汉子生的颇为雄壮,倒是和他名字相符,且两根胳膊都快有杜慎的大腿粗,正是村里唯一的铁匠。 听到杜老汉的话,杜慎双眸微亮,赶紧行礼,不,他行的不是礼,他行的是钱啊…… “壮叔,不知二喜能否入我学堂?” 铁匠杜壮面色发苦,赶紧摆了摆手,瓮声道:“我和家里那口子早就商量过了,要送二喜去龟山书院读蒙学,慎之啊……对不住啊。” 杜慎嘴角一抽,得,又是龟山书院。 这时,铁匠又指了指旁边的庄稼汉子道:“迅哥,你家娃子好像还没想好入学的地方,不如让他拜慎之为师,都是一个村的也好有个照应。” 庄稼汉子比他反应还大,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这可不行,谁都知道慎之不是个读书的料,连考了几次秀才都没有中,我家孩子脑袋那么灵光,要是让他教坏了怎么办?我家婆娘肯定会闹的。” 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太过直白,庄稼汉子连忙道歉:“慎之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读书都读不好,就别教人读书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这似乎越描越黑。 杜慎只好勉强笑道:“我懂你意思,我懂。” 说着,他又看向剩下的村民,众人顿时散开一片,纷纷抱歉,并说明自家孩子暂时不到入学的年纪,或者是已经决定送去龟山书院,又或者不愿意让孩子入学等等。 这下子,杜慎尴尬了。 本来还想靠着开私塾能挣点银两养活自己,没想到居然连学生都招不到,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是不是有点太大? 天知道,他可连学费都没说收多少呢! 没学生就没学费,没学费就没钱,没钱就要饿肚子。 难道我杜慎就要饿死在杜家村不成? 杜慎心中悲哀无比,自己可能是史上最悲催的穿越者,混的连饭都吃不上,简直给穿越者丢人啊。 咕咕…… 一说到饭,杜慎的肚子就闹了起来,只喝了两碗秫米汤完全不抗饿,这会已经消化完毕了。 身后的杜老汉见此,心疼的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一个饼子抵向杜慎。 “慎之啊,你爹除了三间私塾以外就没有留下别的家底,倒是苦了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读书的料,只要好好读书,以后肯定会有成就。” 杜慎感动的接住,就差热泪盈眶了。 这是好人啊。 一老一少各自捏着饼子的一边,双目对视。 突然,人群中,不知道谁嚷嚷了一句。 “对了,杜老汉的孙子今年也要入学,他似乎也没有想好要不要送孙子去龟山书院呢……” 哦?还有这种好事! 杜慎眉毛翘起,满脸热切的望着杜老汉。 杜老汉心中发憷,瞪了一眼那人,然后面上的笑意凝滞了起来。 虽说他挺看好这个后生,但不代表他看好杜慎的能力啊! 杜家村谁不知道这是个读书渣渣? 自己孙子那么聪明,要是落到了杜慎手里,这还能有好果子吃? 怕是把人都教成个果子哦…… “呵呵,慎之啊,其实你爹临死前跟我说过,你不是读书这块料啊……” 杜慎:…… 杜老汉说完,不好意思的低垂眼帘,望向了那块饼子。 杜慎眼睛一瞪,你还想要回去不成? 生怕杜老汉再将饼子给拿回去,他赶紧将饼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怀里,然后拱手道:“既然各位叔伯家中子嗣都已经有了计划,那小子就不打扰了,告辞,再见!” 哎,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杜慎悲愤不已的走出了杜家村,一边咬着那块饼子,一边没好气的想着。 什么龟山书院,我呸,都是一群腐儒,这样的书院能教出个一二三来? 他们分明是在摧残我泱泱大明的花骨朵啊…… 想到这,杜慎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饼子,然后将剩下的半块塞进了怀里。 这饼子有点大,他打算留一半等到晚上当夜宵。 一边走着,杜慎一边思索自己究竟该如何做。 现如今想在杜家村招到学生估计是难了,甚至附近的一些村镇都不大可能有建树。 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走一趟京城,杜家村招不到学生,那老夫就去京城招去,这次要是不招到个有钱的学生,就不回杜家村了。 索性京城离杜家村也没多远,到时候招到的学生来上学,一去一来也方便。 杜慎倒是没想过,偌大的龟山书院都没把别院放在京城,摆明了是招不到学生,他又凭什么能招到呢? ------------ 第3章 傻憨憨张灏 京城离杜家村的十几里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明朝对于里的计量和现代区别不大,五尺为一步,一里三百六十步,也就是一百八十丈,一丈约3.3米,所以一里是六百米,核算到现代也就七八公里的样子。 杜慎在途中搭乘了佃农的驴车,因此到了未时便到了京城。 和佃农道别后,杜慎拿出自己的腰牌,在官兵检查一番,证明其身份后,便入了诺大的京城。 此时的京城还不像后世那般破败,青砖垒砌的城墙分外古朴,走进京城后,入眼便能看到络绎不绝的小贩和行人,好不热闹。 而他们的服装穿着也和杜家村的村民差别很大,基本都是丝绸布衣,头扎方巾,有的还穿金戴银,显得奢华许多。 对比之下,杜家村的村民简直就是难民库出来的一样。 杜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融入了人群之中。 半盏茶的功夫后,街道的乞丐堆里便多出了个人。 咳咳。 这不是在乞讨,而是在招生。 当然,想从乞丐堆里收学生是不可能的,就算收了他们也交不起学费。 之所以选择在这,是因为除了这地方还空着,别的地方都被小贩给占满了,他找不到地儿啊。 于是,在一群乞丐奇怪的目光中,杜慎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块砖头,一屁股坐在上面,身前则用碎砖写下两段字。 人生百年做古,书读百年育人。 寻一佳徒。 这群乞丐们虽然不识字,但见杜慎穿着洗的发白,还打了几个补丁的儒杉,也都意识到这估计是个读书的先生,因此好奇过后,便不再打量他。 …… 张灏今日心情甚是不好,老爹张懋也不知道是发了哪门子风,竟然把他轰出了府,还责令若是再不思反省就断绝父子关系。 不就是把几个教书先生的腿打断了么,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么? 还说什么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子不学父之过,若是再这样下去,诺大的张家就要后继无人,就要把自己腿也给打断。 他还就不信了,做为家里的独子,张家不传给他还能传给谁? 再说了,他张灏可是京城的头号纨绔,让他好好读书,这不是要命呢。 谁家纨绔不溜鸟斗鸡?谁家纨绔不好吃懒做? 要他说,都是那些教书先生无能,教不了他这等年轻俊才,要是真遇到厉害的先生,他会不愿意读书么? 嗯……千错万错,都是教书先生的错。 张灏想通后,心情大好,走路一步三晃没个正经,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街角的一边。 驻步而下,入眼便是一群乞丐。 张灏嫌弃的咧嘴,然后,“啊,呸。” 一口浓痰,直接对着一名乞丐哈了过去。 目无王法啊! 杜慎眼皮狂跳,赶紧缩了缩脑袋,生怕对方给自己也来这么一下。 天知道,他可是有轻微洁癖的。 没错。 张灏除了是京城的头号纨绔以外,还兼头号祸害,人渣,败类等称号与一身,简直就是社会的毒瘤,二代中的战斗机。 平日里无恶不作,若不是他爹管着,都能干出上街抢强民女,然后拉到青楼去换个貂皮大衣的事来。 这些乞丐当然是认识张灏的,一个个面色惊恐,就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似得,连饭也不乞了,轰然而散。 杜慎见势不妙,赶紧以袖掩面,弯着腰就要跟着这些“前辈”们离开。 但他刚迈开腿,身后张灏那恶劣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呦,还有个读书人啊……” 张灏面容狰狞的歪了歪嘴,“给小爷站住!” 杜慎身子一顿,还没来得及跑路,就被拦了下来。 “你想做什?我可是读书人,先说好,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张灏用鼻孔哼出两行气,上下打量了起来,他不免好奇不以,都是读书人,眼前这位怎么混的这般凄惨。 他爹请的那些教书先生,一个个不是穿着华贵,就是分外精致,而这一位却浑然不同,面黄肌瘦,穿的也是打了补丁的儒杉。 同是读书人,这位是不是有点太穷酸了? 张灏今年也就十五,平日里连京城都没有出过,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虽说知道这世间人有穷苦之说,但却没听过读书人还能穷成这样的。 该不会,是个穿着读书人衣服的乞丐吧! 张灏心直口快,便毫不客气的问道:“我说你这个穷酸书生怎到了这里,原来是要行乞啊。” 杜慎脸色一正,道:“胡说,我是有功名在身的教书先生,怎会行乞!” 话虽说的理直气壮,但杜慎心里却在打鼓,眼前这少年穿着举止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自己还是先苟一波,找个机会溜了才是上上之道。 张灏并不知道,此时的杜慎已经存了溜的念头。 他看着杜慎面黄肌瘦的脸,不屑的反问道:“就你也算是教书先生?你如何证明?” 杜慎笑了。 呦呵,少年你这话就问到点子上了啊。 边笑,杜慎便捋了捋袖子,用逼格满满的淡淡语气说道:“吾三岁读书,十二岁入初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何不能证明?” 说着,他向前一步,趾高气昂的说道:“吾懂数学,懂物理,懂数学,看过的片比你见过的人都多,正所谓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若是这都没法证明我是教书先生,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才能证明?” 张灏蒙圈了,数理化? 那都是啥,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是为何教自己的那些先生都没提过呢? 难道是他们在藏私? 他们是狗啊…… 杜慎并不知道张灏脑海里的想法,他完全不给张灏思考的机会,嘴里又连珠炮似得吐出一系列名词,什么乘法口诀,什么一元二次方程,什么函数,什么微积分,什么氢原子,氧原子的…… 足足说了半盏茶,才停了下来,然后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指了指地上的两行字说道:“看见这两句话没?这就是我的为师之道。” 此时的张灏,脑袋里都是问号,虽然不知道杜慎说的都是什么,但是却不由得新生佩服,并生出一种眼前这人好吊的感觉。 然后,张灏便低下了头,看着地上的两行字,情不自禁的念了起来,“人生百年作古,树生百年育人……” 张灏倒吸一口冷气,“树长百年还能生人?” ------------ 第4章 这就见家长了? 杜慎脸黑了起来,道:“树就是树,怎么可能生人!” 张灏问道:“树不能生人,那你为什么这么写,育不就是生,生不就是育。” 这合起来,可不就是生育么。 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这句话的每个字他都认识的。 杜慎气急,从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能把这句话曲解成这样的。 什么生就是育,育就是生,简直是满口胡言,文盲啊! 当即,杜慎那股教书育人的脾气也上来了,恰巧眼前的少年跟后世的高中生差不多的年纪,他便面色一板,竟然不怒自威了起来。 “少年怎敢狂言,此育非生育也,而是培育,教导的意思,人生百年只能化作灰灰,但若是教书育人,便能名传百年前年,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如此,你老师是怎么教你的,连这都看不懂?” 一番话如同连珠炮一般,噼里啪啦的说的张灏哑口无言,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穷酸教书先生,本想着发火,但不知怎么回事,眼前这人的身上竟然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势,震慑住了他。 张灏却是不知道,他的这种感觉,全然是杜慎教学生教多了,自然如此而已。 “这……莫非就是能教我读书的那种教书先生?”张灏缩了缩脑袋,下意识的说道。 平日里张府的那些教书先生可没一个敢跟他这么说话的,杜慎这般看起来就好吊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啥?” 杜慎瞪大了眼睛,“你这货还读书?” 都嚣张跋扈成这样了,还是个读书的货色? 是那个不争气的教书先生,竟然教出了这种学生? 简直是教师中的败类啊! 等等…… 听这货话里的意思,他似乎没老师? 还有这种好事! 杜慎大喜过望,脸上挂起了人贩子的笑容,“少年,你我有缘啊!” 张灏愣了,“啥?有缘?” 杜慎点头道:“没错,有缘,今日为师来京便是为了择一佳徒继承衣钵,看你穿着打扮是个有钱人……咳咳,我的意思是说,看你器宇轩昂的样子,定是个读书种子,不如拜在我门下,做个吹箫童子可好?” 张灏更楞了,他虽然纨绔祸害了点,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被杜慎的一番话绕的脑袋里懵的一比。 他知道器宇轩昂是夸赞,但这和读书种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他更搞不懂的是,拜在眼前这人门下,和做吹箫童子的前后逻辑。 总之,张灏被搞懵了。 杜慎见此,更开心了,懵点好啊,懵点容易忽悠啊,他最喜欢这种傻憨憨学生了,若是忽悠到手,自己这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古人最尊师重道,想必自己要是把拜师费要多点,对方应该不会吝啬吧? 八字都还没一撇,但杜慎却已经认定了这少年是自己学生的事实了,言语里也以老师自居。 好在张灏不是太傻,他半晌反应过来后,便立马问道:“那你有什么本事呢?我爹管我管的可严了,要是我拜你为师也学不好,他要把我腿打断的。” 杜慎更开心了,笑呵呵的拍了拍张灏的肩膀,越看这少年越中意。 管的严好啊,这样回头要是他不听话,直接喊家长教他做人啊,至于打断腿? 那都不叫事! 严师出高徒,严父教善子嘛! “徒儿啊,为师经纬天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若是拜在我门下,想不学好都难啊……” 杜慎搓了搓手,满面红光。 教书这种事,敢敢单单啊,尤其是古人的发展落后,随便一个九年义务教育就够他们学的了,再不济搞点英语微积分啥的,糊弄过去还是容易的。 张灏兴奋说道:“这可太好了,我爹一直骂我不成材,希望我继承家业,做个将军,先生有大才而且还愿意教我,我爹这次肯定不会再骂我。” 说着,张灏躬身便拜,简单的行了拜师礼。 你说你爹是啥? 将军? 我曹!!! 杜慎愣了,“敢问你爹是?” 张灏道:“我爹是张懋。” 张懋…… 杜慎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腿……腿软。 张懋是谁,明朝名将张辅的儿子,平定安南的顶级武勋英国公。 张辅是谁,明朝大将张玉的儿子,攻交趾,平定的四次叛乱的威武将军。 张玉是谁,跟着明成祖朱棣夺天下的大佬,死后被封为英国公,明仁宗年间又被改为河间王的传奇人物啊。 而眼前的这傻憨憨就是张玉的曾孙子,弘治年间鼎鼎有名的祸害啊! 杜慎怂了,拔腿就走。 教这傻憨憨读书,得了吧,他还没活够呢。 张灏见此,诧异的问道:“先生你这是要去哪?你别走啊……” …… 英国公府。 俗话的好说,吃饱才有力气办事。 杜慎现在对这句话非常认同,要不是从穿越过来就没吃个饱饭,至于连跑路都没个力气?让张灏这傻憨憨给拉到了张府? “憨憨啊…哦不,徒儿啊…为师真要进去吗?” 杜慎面露苦色,看着烫金的匾额上英国公府四个大字,小心脏砰砰的跳。 他怂啊! 穿越前他虽然是个受过高等教育,被社会毒打过的历史老师,但有个非常致命的弱点:见了大人物就会腿软。 这也是为什么在学校里混了那么多年,都还只是个老师,连主任都没混上的原因。 现如今要他去见张灏的父亲、英国公张懋,这不是要他命么? 张灏奇怪自己这个刚认的老师为何此时变得如此怂,但神经粗大的他也没在意。 “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既然我拜你为师,那自然要和我爹说道一番,不然的话他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见进张府是没法避免,杜慎只好装作平静的样子给自己打气。 不就是见个家长,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你英国公张懋再吊,就算你是名将之后又能怎么样,你儿子现在不还是拜我为师? 回头就问你要一波学费! 再说了,教谁不是教,张灏这傻憨憨他要是都教不好,那真可以歇菜了。 嗯…… 没错,我是来见家长要学费的,不要慌,稳一波。 ------------ 第5章 宋先生发难 英国公府内。 张懋这两天心情也不太美好,独子张灏不思进取,整日就知道为非作歹,和一群狐朋狗友来往,请的几个教书先生不是腿被打断,就是气的推辞了教书这件事,还满口说着之乎者也的话,什么令郎顽劣不堪,非名师不能教导还请另寻名师。 我儿张灏明明有治世之才,妥妥的青年才俊,你居然说顽劣不堪? 呸,庸师。 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找了龟山书院的宋先生,这龟山书院可是源远流长的名院,肯定能教导好这逆子。 张懋心中想着,目光则看向了坐在侧位的一名书生打扮的先生。 这名先生穿着青衫,面白无须,神色平淡不卑不亢,一手端起茶杯轻轻抿着,好一个有德良师。 张懋赞道:“先生是龟山书院的大才,想必定能教好我那逆子。” 宋先生拱手道:“英国公谬赞了,今日便将拜师礼做了,明日正好教导令郎。” 说曹操曹操到。 只听门外这时传来了张灏的嚷嚷声。 “爹,我回来了,我给你带来了个大才啊……” 张懋刚饮了一口温茶,听到这阵嚷嚷声,惊的差点呛住。 他老脸一抽,眼皮狂跳着,这逆子,越来越不知礼数了! 不给他找个老师,日后指不定惹出什么大祸呢! 张懋尬道:“呵呵,看来我儿也知道今日府里来了宋先生,喜不自胜有失礼数,还请先生勿怪。” 宋先生哪敢生气,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说道:“令郎年幼本性天真,在下岂敢怪罪。” 两人说完,便先后站了起来。 噔的一声,张灏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便映入眼帘。 他兴奋的冲自家老爹道:“爹,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张懋看到自己儿子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宋先生在此也不好发火,便愠声道:“你这逆子,定是又带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府上,今日是你拜师的日子,怎这般没个正经。” 张灏愣了愣,“啥先生?” “哦,我知道了,还是爹你厉害,知道我找了个厉害的先生,果然什么都逃不了您的法眼。” 张懋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早就认了杜慎当师傅,只以为他是听了下人的话,知道自己从龟山书院找了宋先生来教他。 当即,张懋心中的怒意也稍稍消去,“既然你都知道了,还不快来见过宋先生。” 宋先生面露微笑,不管张灏多么顽劣,只要能收入门下,便是为龟山书院立了一大功。 想到这,宋先生正了正衣冠,已然做好了张灏纳头便拜的准备。 可谁知张灏听到自家老爹的话,面色却生出了变化。 张灏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宋先生,“啥玩意?宋先生?原来爹你又给我找了个教书先生啊。” 宋先生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张懋也愣了,不过他毕竟对自己儿子最熟悉,转念一想便心里跟个明镜似得。 好家伙,这逆子是自己找了个师傅啊。 张灏别说是拜见宋先生了,自那一眼后,连看都不看他,转头面向自己老爹,“爹啊,你看你找的是个什么东西,面白无须长得跟个死太监似得,还是我找的杜慎先生厉害,那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才。 张懋怒了,“逆子,平日里你认识那些狐朋狗友也就算了,怎能不经过为父同意,竟然给自己找了个先生,赶紧赶他出去。” 张灏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爹啊,你老了,你看看你给我找的那些人,能是教我的先生吗?我这就让你看看杜慎先生的风采。” 说着,他回头看了看。 哎? 先生呢? 张灏目光一定,远远的看见一个穿着破旧儒杉的年轻人正迈开腿,向着英国府外跑,下意识的就追了上去。 杜慎现在慌的一批,本以为就是见个家长,可谁知道人家竟然已经找好了老师,自己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吗? 因此,他在听到张灏父子的对话以后,又听到龟山书院宋先生的身份后,便打定主意脚底抹油赶紧跑吧。 可没想到的是,刚跑了没几步就被张灏这个傻憨憨发现了,你说你不和你爹继续刚正面,回个雀雀的头啊。 “先生你这是要去哪啊……” 张灏远远的追了上来,一把将他肩膀拉住。 杜慎回头勉强笑道:“我看你家院子还挺大的,锻炼身体呢。” 张灏哦了一声,“这样啊,先生身板确实弱了点,不过锻炼身体也不急于一时,先跟我爹打个招呼吧。” 此时,满脸阴沉的张懋和心情不太美好的宋先生也走了过来。 杜慎见张懋不怒自威的样子,苦逼的拱手行礼道:“杜慎之……见过英国公。” 张懋冷哼一声,“你可知道我给这逆子已经找好了教书的先生。” 杜慎看了看旁边的宋先生,对方直接瞪了过来,他只好苦笑道:“当然是不知的。” 张懋面色稍缓,正准备赶杜慎离开英国府,张灏却不满了。 “爹,你对杜慎先生客气点,这可是我师父,还有这个什么宋先生,你有什么本事能教我的?也配来我府上狂吠。” 张灏语气嚣张,脸上的不屑毫不掩饰,看的宋先生悲愤不以。 来时书院里可是指名道姓,要他必须把英国公独子张灏收入门下,因为龟山书院现如今在朝廷中的地位不显,想要扎根立足就必须要找到一尊大树当靠山。 英国公就是一个理想选择。 这件事若是办不好,后果可想而知。 宋先生不敢对张懋父子发火,但面对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他可没有那么多好脸色。 当下,他便看向杜慎冷声道:“小国公既然认定了你,想必定有过人之处,在下虽然才疏学浅,但也想和杜先生比试一下,不知可否应允……” 矛头直指杜慎。 杜慎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挑软柿子捏,便好奇道:“怎么个比试法?” 面对英国公张懋他确实又怂又软,毕竟对方可是个大人物,他的小心脏受不了。 但宋先生就算了吧! 你是龟山书院的人又能咋地,说白了也就是个臭老九,跟我一样是老师,大家都在同一个阶层,谁怕谁啊! 英国公张懋本来还在头疼,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件事,听到两人要比试一番,不由松了口气。 同时,他看待杜慎的目光也稍微缓和了些许。 这逆子找的师父也不算太寒碜,既然敢和龟山书院的先生比试,想来也不是什么骗子,说不定有真本事呢。 张懋暗自想着,张灏却更不屑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师父比试,什么叫数学,你懂什么叫物理,什么叫化学吗?啊呸。” 末了,张灏还吐了口痰,差点就染到宋先生的鞋面上。 ------------ 第6章 回忆被数学支配的恐惧吧 宋先生深吸一口气,不能发火,这是英国公的独子,以后的英国公,惹不起惹不起。 宋先生再次把矛头对准杜慎,“就比算数,你可敢!” 在龟山书院,宋先生论文只能算众人之姿,但若说到算数却是名列前茅。 然而,杜慎听到这话,却忍不住想笑。 比算数?本以为便宜徒弟张灏就已经够傻憨憨的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个更厉害的。 你和我比数学?可真是个弟弟呀! 想起那无数个日夜被数学作业支配的恐惧,杜慎竟然莫名的有种骄傲,极为装逼的背负双手,抬头扬天45°角扬天,用眼角的余光睥睨着宋先生,嘴角竟然还流露出一抹淡笑,“还请出题。” 宋先生有点懵,完全搞不懂对方为何突然做出这种姿态,但这并不妨碍他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蔑视,声音阴沉的道:“既然如此,那宋某人便不客气了,今英国府内已有九人,出一存一,若一月后英国府总计多少人?” 这个问题虽然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但却并不代表简单,因为这是借鉴了宋代流传下来的算数孤本里的一道题,原题早以被先人破解,因此这道题虽然类似却不形似,就算是知道原题的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出来。 “杜先生,请解吧!”说着,宋先生目露冷光,仿佛能看到杜慎绞尽脑汁,却难以思考出问题答案的模样,分外可笑。 张懋也将目光看向杜慎,他的眼神中有着思索,却是在想这位拐了自己独子当徒弟的杜慎先生,究竟能不能将这道题解答出来。 而张灏就不像他老爹那样了,神色淡定,丝毫不慌。 傻憨憨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会特别笃信。 这时候,杜慎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还是保持着那副淡淡装逼的造型,但眼神里的不屑却很明显了。 小样,大家都是老师,可你这战斗力有点渣啊! 这道题也算难? 杜慎轻轻吐出两个字,“六十八人。” “荒谬。”宋先生生第一个反应就是可笑,这道题他自己都没算出来答案,杜慎连想都没想就说出了答案,怎么可能。 “看来你自己都不知道这道题的答案,不过没关系,我知道。”杜慎也不再装x,向自己的傻憨憨徒弟说道:“傻……额不,徒儿啊,为师这就教你怎么解这道题。这道题呢其实很简单,只要领会出一存一的意思,很容易就能做出来,九人出一存一似乎还是九人,但其实不然,这出去的一人,还是算作英国府的人,因此便是十人。” 一番话说完,杜慎却是进入了当老师的状态里,问向张灏:“为师且问你,这一月共有几天?” 张灏答:“三十天。”每个月有多少天他还是记得的,若是连这个都不不知道,那他就不是京城第一祸害,而是第一废物了。 杜慎点头再问:“一出一入是两人,一个月共有三十天,那么一共多少人呢?” 张灏眨巴了眼:“师父您说啥?” 杜慎:…… five啊! 英国公张懋老脸一红,顿觉脸上无光,人家先生在传这逆子学业,他却表现的奇差无比,简直给老张家丢人丢大发了。 “咳咳!”张懋赶紧道:“应该是六十之数吧!” 好在张灏这个傻憨憨虽然傻,但他爹却不傻,到底是国公,虽然这题他也解不出来,但两个月共多少天还是知道的。 杜慎本来好不尴尬,没想到倒是被张懋解了围,便紧跟着道:“不错,便是六十之数,而先前存二余八,再将这八人算上,便是六十八人。” 随着他话音落地,英国公张懋赞道:“先生大才。” 杜慎赶紧谦虚道:“只不过是些许微末计量,难等大雅之堂,倒是让英国公见笑了。” 张懋见他这番姿态,心里更加敬佩了,却是已经认同了自己那逆子的说法,这位杜慎先生当真是厉害,一道听起来就让人头疼的题,没想到居然还能这么解答,当的起大才之称。 平日朝堂上,那些个文臣们没少拿自己儿子说事,今日一看,自己儿子还是挺不错的嘛,找师父的眼光可真独到。 嗯……最重要的是自己这个当爹的眼光独到啊,若不是找了龟山书院的宋先生,怎能验证出杜慎先生的大才。 至于刚刚对杜慎先生的不置可否,那是什么?他有说过这种话吗? 没有!肯定没有。 如果说之前宋先生心情很不美丽的话,现在他就十分难受了,而且是非常难受的那种。 虽然扪心自问不愿意相信杜慎真的能轻松解答出这道题,但他不得不承认杜慎是对的。 不过这样一来,两相对比之下,不就显得他宋高阳无能?显得龟山书院无能吗? 想到这,宋先生的脸更黑了。 杜慎并不知道宋先生此时心里的复杂,但却没有就此揭过的意思。 杜慎笑呵呵的看着宋先生,道:“其实本人在数算上也有个问题,想问一问宋先生,宋先生既然是龟山书院出来的,想必肯定能帮本人解答。” 他也不等对方回答,便追问,“假设现在我有甲乙两个水桶,各自注满,分别需要三刻,和两刻。又有一个水池,装满一池水要三个时辰,若水池没水,同时用甲乙水桶往里注水,一个时辰后,甲桶依旧注水,乙桶则往外舀水,问,以此条件需要多久才能将水池装满?” 这个问题是前世杜慎记忆犹新的一个,乃是和修路其名的小学六年级最难数学题,前世他上小学的时候没少因为这道题被老师骂,现在稍微一想,就把这道题变了变,提了出来。 而这道题的难度,也是非常变态的,很多初中生都解不出来,这宋先生顶多也就小学三年级的水平,要是他能把这道题解出来,杜慎立马就找块石头撞死。 宋先生哪知道杜慎的险恶用心,他闭上双目,拼命的计算着,但任凭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这道题究竟怎么解,急的满头大汗,悲愤欲绝。 小学六年级的题,太难了,太难了啊…… 最终,他一挥袖子,掩面而逃,“杜慎,你你你……你欺人太甚!” 可以说是非常的真实了。 这时候,打了一会酱油的张灏反应过来了,他看着离去的宋先生,兴许是想起了自己应该尽到做徒弟的职责,先是鄙夷的呸了下,然后便从地上捡起个石头,猛地一丢。 敢质疑他京城头号祸害张灏的师傅?呸,不知死活东西。 啪的一声,石头这次不负众望,直接命中了宋先生的脑袋,砸的他身子猛地趔趄,不敢置信的回过头,然后更加悲愤的离开了英国府。 ------------ 第7章 杜老汉的深思 宋先生离开英国府后。 英国公张懋对杜慎已是非常敬佩,他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到自己儿子既然拜了对方为师,也放开了些许,抚掌道:“杜先生,逆子既已拜你为师,日后便是一家人,只要你好生教导,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杜慎赶紧笑道:“定不教英国公失望。” 这话却是真心实意,他之前还存了忽悠张灏这傻憨憨的意思,在知道了张灏还有个当国公的爹以后,却是已然半点不存。 无他,怂了。 再者说,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张灏那简单的拜师礼后,杜慎便和堂堂大明英国公攀上了关系,两家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然,若是真到后者,损的肯定是他杜慎多点,不过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许多人羡慕不得的了,放眼整个大明,若是谁和英国公一脉攀上了这道关系,肯定做梦都要笑醒。 不过杜慎并不是许多人中的一员,实际上他除了这个身体以外,压根就不是大明朝的人。 在寒暄了片刻后,杜慎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来京城的目的,但见张懋却没有提起的意思,便半点不好意思的意味都没有,搓手道:“那个……咱是不是得把学费付一下?” 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学费还得自己开口要,若是放在后世,家长都是亲自送到老师的手里,怎么放到古代就没了这项高尚的行为呢? …… 杜家村口。 天色早以漆黑,灰蒙蒙的雾气寥寥娆娆。 一辆驴车由远而近,缓缓进了村。 “吁……”的声音突然响起。 好在杜家村的人这时候大多都已睡的深沉,不然定是会惊醒。 驴子也不知是否听懂杜慎的口令,反正是停了下来。 杜慎下了驴车,背着他的破书囊,牵着驴车便到了私塾。 私塾内,杜慎点了盏油灯,兴奋地将书囊放在了半大的桌子上,从中掏出了数串铜钱,以及一枚英国府的出入牙牌,以及一叠大明宝钞。 这便是他京城一行的收货,也是张懋为自己儿子交的学费。 总计一百两银子。 本来张懋想让杜慎就此在英国府住下,每日教张灏读书,但杜慎这厮左右一想,不行啊! 自己可是个老师啊,大明的园丁,辛勤的小蜜蜂,怎么能只为了张灏这个傻憨憨学生留在英国府呢…… 再说了,就算他愿意,可是有张懋在,他也教不好啊,一见到这位大佬就腿软,这让他怎么教? 在杜慎的强烈要求下,便把上课地点放在了杜家村,并约定以后张灏每日来杜家村的私塾来上课。 张懋虽然有些不愿,但他傻儿子愿意啊,自小张灏就没出过京城,一听要去杜家村读书,兴奋的不得了,满口就答应了下来。 因此,张懋才同意,本来要令人用马车送杜慎回去,但这厮坐了一会儿就受不了颠簸,直犯恶心,只好送了辆驴车给他,并让侍卫护送到杜家村附近。 也就是说,杜慎除了得了一百两银子以外,还白混了头驴子。 杜慎却并没有被这笔大财冲昏了头,恪守作为老师的操守,将钱财藏好以后,便奋笔疾书,别误会,他这不是在做教案。 而是……在写这笔钱究竟要怎么花。 修缮私塾,囤积米粮,顺便种点新鲜蔬菜,再养养家畜。 随着写的越来越多,杜慎不由两眼放光,发出了嘿嘿的笑声,美好的日子不远了啊。 …… 次日。 鸡鸣三声,初红的日头也慢慢升日。 杜家村的村口,一位不速之客已然骑着高头大马,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来着,自然是张灏,他昨夜辗转反侧,想到就离开京城,去杜家村的私塾,从此一天都听不到老爹张懋的数落,便心情大好,以至于整夜都没睡好。 这不,天还没亮他就骑马狂奔,直冲杜家村而来,到了地方刚好是清晨。 张灏并不知道杜慎的私塾在何处,但这难不倒他。 转眼一看,张灏便瞧见路边一名老叟带着半大的小子,便赶紧下马迎了上去,“老东……咳咳,这位乡老,请问杜慎先生的私塾在什么地方?” 杜老汉今日起的很早,目的是为了去一趟离杜家村不远的龟山书院送自己孙子去拜师,见到张灏这衣着华贵的翩翩少年郎要找杜慎以后,警惕的道:“少年郎,你找慎之作何事?” 张灏不假思索道:“我已拜了杜慎先生为师,自然是要来读书的。” 啥? 读书? 杜老汉愣了,他虽然已经快六十了,但耳朵尚且灵通,这少年郎要来拜杜慎为师?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杜老汉忍不住好心提醒道:“少年郎,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慎之昨日才萌生了教书的念头,看你穿着不似普通人,可别被……” 话虽然没说完,但其中的意味却很明显了,那就是:打哪来的回哪儿去吧,别被杜慎这小子教坏咯。 可张灏却全然没领会杜老汉话语里的深意,反而更加认同的点了点头,原来杜慎先生昨日才打算出山收徒,怪不得他说和自己有缘,想来自己定是他第一个徒弟的缘故。 想到这,张灏满脸骄傲,扬起了脖子,“不错,我便是杜慎先生的大徒,老汉勿慌,请告知杜慎先生的私塾所在,这点钱物便是你的了。” 说着,张灏便从口袋里掏出些许碎银递了过去,咱不差钱。 杜老汉见到碎银,那还顾得上提醒这后生,指了指村里的一处,便道:“你走到头,往哪儿一拐,就是慎之家的私塾。” “多谢。” 张灏顾不得继续和这老汉多言,径直便向着杜家私塾走了过去。 待他走远后,杜老汉神色变化不定,捏着碎银,心里生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该不会,杜慎这小子真有什么本事不成? 这也说不准,慎之虽然读书不行,但他爹却是个秀才,若不是独子从小就身子骨差,也不会留在杜家村,万一他暗地里教了些什么给这小子呢? 想到这,杜老汉看了看手里的碎银,又看了看自己刺溜着鼻涕的半大孙子,露出了深思。 ------------ 第8章 粉笔黑板黑板擦 私塾外。 咚咚咚。 叩响了杜家私塾的门,张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先生起否?学生张灏前来拜见。” 门后,寂静一片。 张灏摸了摸脑袋,又扣了扣门环,“学生张灏前来拜见先生,不知先生在否。” 门后依旧没有回应。 张灏又要扣门。 但他刚抬起手,就听见门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来了来了,催什么催,跟个催命鬼似得。” 不一会儿,杜慎便定着两个黑眼圈打开了门。 见到杜慎疲倦的样子,张灏疑惑道:“看先生的样子,莫非是一夜未睡不成?” 杜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摆了摆手,“是啊,昨夜想着怎么花……额不,想着怎么将你教育成大明栋梁,以至于辗转反侧几不能寐。” 听到这话,张灏感动不以,“劳烦先生费心了。” 杜慎大汗,差点就说漏嘴了,还好这傻憨憨徒弟心眼少好忽悠。 将张灏迎进了屋内后,张灏跟个好奇宝宝似得这走走,哪儿看看,末了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这师父生活还真是简朴啊…果然和老爹请的那些个妖艳贱货不一样,高风亮节… 杜慎并不知道自己在傻憨憨徒弟的心里,形象已经高大到和高风亮节划上等线,草草的洗了把脸以后,便带着张灏到了私塾里。 安排张灏坐下,看着这个傻憨憨徒弟,却有些头疼。 教什么,这是个问题。 教儒家那一套的,傻憨憨徒弟肯定不愿意,教历史,那肯定更不行,毕竟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的。 不过杜慎向来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老师,深刻贯彻因材施教的理念。 徒弟想学啥,问不就行了,万一他想些诗词歌赋呢,这玩意so easy啊,当个文抄公随便搞搞就能忽悠过去了。 念及此,杜慎便露出了笑容,“徒儿啊,你想学点什么呢?” 张灏谄笑着拱手道:“学生想学数理化。” 昨日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先生说过学遍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数理化一听就很吊,自己贵为英国公独自,自然要学最吊的。 啧! 想不到还是个铁头娃,啥不好学,要学让人头秃的数理化,君不见后世高靠学子每每想起这三们,就陷入深深的恐惧。 这玩意让人头秃啊! 见自家师尊啧声不语,张灏缩了缩脑袋:“先生可是觉得学生太傻,所以不愿意教学生?” 杜慎撇了撇嘴,你还知道你傻啊:“徒儿啊,为师也想教你数理化,不过呢,现如今有个问题,这三间私塾是你师爷留下的,你也看到有多破了,教你数理化倒不是什么难事,但今日却是教不了你了,咱这私塾少了点东西啊……” 张灏好奇道:“少了什么?” 杜慎淡笑道:“粉笔,黑板。” 张灏一脸懵逼,粉笔?黑板? 这是什么玩意? 教学还能用到? 不是他没文化,是他真不知道这俩东西究竟是什么,天见可怜,他这辈子连毛笔都没用过几次,至于板?他爹打他的竹板倒是见的挺多的。 杜慎嘿笑:“徒儿莫慌,这两个东西其实很好弄,为师这就带你去弄一套去。” 说着,他便挽着张灏的肩膀,走出了私塾的门。 …… 杜家村,铁匠杜壮家。 师徒两人晃晃荡荡的就迎面走了过来。 杜铁匠见了,心中不免好奇,翁里瓮气的道:“慎之你怎带了个公子哥来我这脏地方?也不怕铁星子烫到。” 杜慎拍了拍自家徒儿的肩膀,笑着说道:“这是我昨日进京收的徒儿,倒不是什么公子哥,只是家中有些闲钱这样。” 杜铁匠恍然,却是想起了昨日的境况,想要夸赞杜慎几句,却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悻悻然的对张灏道:“不错不错,看起来身子骨挺不错的,是个读书的料。” 张灏乐了,他就喜欢别人夸自己是个读书的料。 杜慎却又道:“闲话短说,其实我来是想找你做个东西的。” 杜铁匠拍胸道:“要做什么尽管说,这附近十里八乡最好的铁匠就是我,一定给你做的好好的。” 杜慎拱手道:“我想做的东西,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大约五尺长,三尺宽,一面用铁皮包裹,一面则用木板填充,表面刷上黑漆,我称这玩意叫黑板。” 杜铁匠到底是附近最吊的铁匠,略微思索,便知道该怎么做了,而且用不了多久。 毕竟黑板也不是有多大难度的东西,如果不是杜慎自己懒的动手,他自己就做了。 和杜铁匠定下约定,明日这时来拿黑板,杜慎便带着自家傻憨憨徒儿再次离开。 教学三件套,粉笔,黑板,黑板擦,如今黑板已经有着落,黑板擦可以用抹布代替,而粉笔却有些麻烦,除了杜慎自己以外,别人也做不出来。 粉笔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把含有硫酸钙的石头和煤一起烧制,就能得到比较纯净的生石灰,也就是CO2,然后将其浸泡在水中,沉淀下来的就能拿来制作粉笔。 而含有硫酸钙的石头,一般被称作石灰石,学名石灰岩。 当然,京城是附近是有很多石灰岩矿的资源的,不过杜慎所在的杜家村,正好巧妙的避开了那些地点,因此想要开采石灰岩是基本不可能了。 并且,现如今的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开采,想想还差不多。 不过含有硫酸钙的石头,并不一定必须是石灰石,河中的鹅卵石也是可以用的,只不过杂质比较多,比不上石灰石烧纸出的粉笔好用。 但用杜慎的话来说,这玩意就跟女人和双手差不多,一个是用起来舒服,一个是能用,前者不可多求,那就后者凑合凑合得了。 长话短说,杜慎带着张灏离开杜家村后,径直来到了河边,这是杜家村唯一的一条河,清澈见底,隐约能看到水中游动的鱼儿和水草,村里的水井源头也都是这条河渗透的地下水。 杜慎一边跟张灏讲着如何做粉笔的原理,一边令张灏寻些鹅卵石。 这时候太阳也已经悄然爬到了半空中,有些炎热。 不过这样的天气不多了,眼下已经是秋分,用不了多久便要入冬,到时候又是难熬的一个季节。 杜慎一边想着到时候家里该屯点粮食和米面,又想着既然米面都有了,是否要做个蔬菜大棚,冬天的时候也能吃点新鲜蔬菜,然后他想到了大棚,又想到北方的冬天有多么酷寒,心里又想着得弄个炕或者另类的暖气炉出来。 而张灏却并不知道自家师尊正准备整出个稀罕东西出来,正兴奋的从河边捡着鹅卵石。 随着捡的越来越多,口袋里也装之不下,他索性便解开衣袍,将鹅卵石都包了起来。 就在这时…… 一群穿着儒杉,扎着方巾的人,却向着河边走了过来,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正是奔着杜慎师徒来的。 ------------ 第9章 我用裤腰带给你画个椭圆吧 宋先生很难受,昨日收徒小公爷张灏被杜慎这天杀的截胡,龟山书院的长者们便对他不吝眼色,当年一起寒窗苦读的好友,也纷纷对他冷嘲热讽,责问他为何没有办成这件有利与龟山书院的要事。 虽然对此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正所谓人言可畏,宋先生很清楚,若是自己不把这个面子找回来,那么以后在书院内,再想抬起头做人,那可就难了。 除非是找回场子。 但宋先生一想到杜慎的那道数算题,便头疼不以,想要在这方面找回场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他左右想来,便请了自己私下一位相交莫逆的好友,以及几名书院里的书生,会一会这天杀的杜慎。 一行人打听了杜慎所在之处,便迎风赶了过来。 待到站定,也不管杜慎和张灏讶然之态,宋先生便对好友拱了拱手。 接着他指着杜慎道:“次翁,此人便是杜慎。” 至于旁边灰头土脸,还背着一包鹅卵石的张灏,则被他无视了,压根就没想到这跟个泥猴似得小子,竟然是英国公的独子。 被称作次翁的男子颔首,便也跟着朗声道:“吴次翁听闻杜先生有大才,今日特来领教一番,还请先生不要吝啬。” 说完,他还极有风姿的长揖行礼,姿态中倒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而杜慎呢。 他现在有点懵逼,看宋先生几人来势汹汹的样子,还以为是要来打架的,他甚至都顺手从地上摸了个带棱角的鹅卵石,准备等下要是动手,就往死里怼。 可没想到对方居然做出这番姿态,这是要干啥? 来找回场子吗? 真是个弟弟。 杜慎啧啧笑出声,看着宋先生的眼神分明带着鄙夷,看来那小学六年级的数学题战斗力还是太弱了,早知道就换个初中的了。 虽然没有说出声,但宋先生却能充分理解杜慎眼神中的含义,脸上青白交替,冷哼一声道:“杜慎,我好友与你讨教,为何不作答?” 他的这位好友来头可不小,名为吴伟,子次翁,号小仙、乃是宫廷里的画师,而在历史上,他的名气也是不小的,其画技甚至被弘治皇帝所喜爱,曾授印章曰:画状元。 当然,现如今的他只是个刚刚进宫没多久的画师,还远没有达到后来的成就,但也比宋先生要高的太多太多。 杜慎翻了个白眼,毫无诚意的拱手道:“哦……幸会幸会,你好你好。” 敷衍一番后,杜慎才认真的打量了这位次翁。 此人倒是和宋先生不为一流,生的极为俊朗,文人气息极为浓重,一看便不是简单货色。 吴伟并不在意杜慎的态度,他此次前来只为帮自己好友找回场子,因此上来便道:“听闻杜慎先生号称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想来定不是旁人吹捧,不然如何收得英国公独子为徒,在下不才,在画技一道有些心得,今日特来请教一番。” 诚然,宋先生虽然有些输不起,但他却并没有做错什么,纯粹是咽不下被杜慎截胡的这口气,因此吴伟帮他倒是心甘情愿。 杜慎挠了挠头,下意识的就想要回绝,因为他压根就不会画画,毕竟他是教历史的,又不是教美术的,更不是能手绘世界地图的地理大牛,向他讨教画技,这不是在难为他吗。 这时,傻憨憨徒弟张灏悄悄的凑了过来,道:“先生,这位似乎是宫廷里的画师吴伟,听说画技颇为独到。” 张灏毕竟是英国公的独子,偶尔能参与朝廷的一些大宴,前年吴伟成为宫廷画师的时候,他正好在场,此时却是想了起来。 杜慎恍然,不由得更高看了吴伟一眼,想不到这就是明弘治年的那个有名画师吴小仙。 不过这样一来,杜慎却来了兴趣,虽然不会画画,更不懂国画,但没关系,谁说跟画师比斗,就一定要会画画的? 想到这,杜慎嘿嘿笑出声,“想不到竟然是吴次翁当下,既然想要讨教,那我就教你画个蛋……呸,教你画个椭圆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 还有这种操作? 虽说是讨教,但大家都是读书人,谁还不知道这是下战书的意思,你还真是好为人师,教起来了? 这……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而在场的众人里,却还有个不是读书人的张灏。 张灏听自家师尊的一番话,却认同的点了点头,并跟个脑残粉似得暗想:师尊就是师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今日竟然要教吴次翁画技,当真是便宜了这狗东西,要知道,自己这个当徒弟的都没学呢。 吴伟也哑然失笑,他倒是从来没遇到过杜慎这样的人,心里只觉得对方实在有些狂妄,一个杜家村的教书先生,竟然真的要教自己作画,而且还要教画椭圆,不知所谓。 宋先生也极为生气,昨日他便领教了杜慎那令人恼火的功力,今日没曾想,竟又被摆了一道。 当即,他一挥衣袖,冷声道:“且看你耍出什么花样。” 杜慎嗤笑一声,也不以为意,左右四顾,而后便找了块平地,然后……将裤腰带一解…… 咳咳…… 差点露点。 杜慎赶紧将裤子提住,把衣服掖了进去,“别误会,我这是要作画。” 除张灏外的众人:…… 这下子,就算是脾气还算不错的吴伟面色也过不去了,语气淡淡道:“还请快些。” 杜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笑着说:“呵呵,不要着急,我这就给你画个椭圆,让你见识下。” 说着,杜慎又将两根小树枝折断,插在了河边湿润的土地上,然后把裤腰带打结弄成圈,直接套在了上面。 是时候开始装逼了。 只见杜慎一手拿捏着树枝,放在裤腰带的一侧绷紧,直接转了起来。 众人不明所以,但随着那根树枝转动,地面上也出现了一条弧线,看起来……极为圆润? 唯有吴伟面色异样,他是画师,虽然是画的是山水,但在历史上,他却是极为写实的哪一类画师,虽然和现代的绘画不搭嘎,但眼力还是有的,一眼就看出,杜慎这画的正是椭圆的一边。 当然,这是废话,人家都说了要画个椭圆,肯定不会画别的,但看出来就是看出来了,事实如此。 随着杜慎将椭圆“画”出来,众人面色也都异样了起来。 这并不是他们震惊与杜慎高超的画技,而是因为,这他娘的是个什么玩意? 还以为你要整出什么牛逼哄哄的东西,没想到就是这个? 这也能叫画出来的? ------------ 第10章 张懋没白给我养徒弟 宋先生头很铁,直接就开口质问,“哗众取宠,这也能算是画了个椭圆?不过是蹩脚的讨巧手段而已。” 呦?这就开喷了? 杜慎嗤笑,弟弟就是弟弟,除了口嗨还是口嗨,要是你生在现代,肯定是个合格的键盘侠。 “谁规定这不算作画,可曾听过画荻教子的典故,昔年欧阳公以竹与沙地写字作画,怎么到我这就不算了?你至欧阳公与何地?” 在场的除了傻憨憨徒弟以外都是读书人,当然知道画荻教子的典故,若是说杜慎这不算作画,那当真是有辱欧阳公当面了。 宋先生被杜慎一番话噎的够呛,面红耳赤的伸长了脖子,然后道:“怎能混为一谈。” 杜慎翻了个白眼,“为何不能?你觉得不行,那你用毛笔给我画个椭圆看看?” 天见可怜,宋先生虽然平日里也略有涉猎琴棋书画,但也只是略有而已,你让他拿毛笔画个椭圆,真的是难为他了。 不过,宋先生虽然不行,但这里有个吊人啊…… 将求助的目光递给吴伟,宋先生长揖及膝,“请兄出手。” 吴伟淡淡点头,略带异色的看了一眼杜慎,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毛笔。 他居然随身带着这玩意? 杜慎和傻憨憨徒弟张灏对视,嘴角抽搐了刹那。 “献丑了!”说完,吴伟便跟杜慎一样以地为纸,竟然在地上有模有样的画了个椭圆。 只是这个椭圆的线条并没有杜慎讨巧画出的那么工整,边缘很明显的能看出来粗细不一,显得不是那么圆润。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很厉害了,用毛笔画圆,就相当于用关刀切菜一样,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等吴伟画完,宋先生指着地面上的椭圆,冷嘲热讽的道:“看到没,这才是作画。” 吴伟张了张嘴,其实他很想说,只是画个椭圆,这算哪门子的作画,不过想了想也没有规定要画什么,便没有说出声。 张灏也看了看,对比自家师尊画的椭圆后,嘿声道:“先生,他画地没你地圆。” 杜慎没理会傻憨憨徒弟,直视着吴伟,也不说话,而是又蹲下身,将两根树枝间的位置挪动了下位置,然后又画了个椭圆出来。 两个一样大小,但位置不一样的椭圆正好相交在一起,呈一个另类的十字。 “献丑了。” 杜慎含笑拱手,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献丑的意味,而是充满了挑衅。 来来来,你再给我画一个一样的来,别说十成像,只要有七成像就算我输。 这下子,吴伟彻底愣住了,他看了看杜慎,又看了看那个精准工整的十字椭圆,良久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受教了。” 此话却是出于真心,吴伟毕竟是个画师,而且是专精一道的画师,否则的话他在后来就不会被弘治皇帝授印画状元,而是真的状元了。 而这种人,可能平时有些不好的地方,但只要触及对方所擅长的一道,断然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吴伟是真的没想到,椭圆还能这么画,虽然是讨巧,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想到这,吴伟向杜慎拱手,然后挥袖便走。 宋先生见此,赶紧追问道:“次翁这是要去哪儿?” 吴伟头也不回的道:“自然是回京,倒是教宋兄失望了。” 宋先生哪想到吴伟会在这种手段上折戟,气的愤怒无比,指着杜慎骂道:“尔有辱斯文也!” 杜慎耸了耸肩,弟弟就是弟弟,骂人都不会,来来回回就这一句。 然后他伸出一根中指,道:“这个意思是草。” 宋先生不明所以,面色涨红。 杜慎笑笑,将中指对准了宋先生,“汝娘亲。” 宋先生双目充血,其他跟着来的书生也看不下去了,纷纷怒目而对。 “杜慎,你欺人太甚,今日定教你头破血流。” 却是存了动手的念头。 杜慎却又笑了,他一转身对傻憨憨徒弟道:“徒儿,把你脸擦干净,让他们看看你是谁。” 张灏笑呵呵的擦干净脸,明晃晃的大白牙在太阳下十分耀眼,狞笑一声道:“听说你想打我师尊?” 宋先生瞪大了眼睛,一口气好悬没提上来,咬着牙道:“小公爷,您怎么在这里?” 张灏啐了一口痰,不屑的道:“本公子一直在这里,怎么?不行吗?” 杜慎暗自给傻憨憨徒弟竖起大拇指。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又所谓养儿千日终有一用,这徒弟张懋公没白替自己养。 英国公独子在场,宋先生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不敢发作,只能狠狠瞪一眼杜慎,然后转头就走,就连狠话都不敢放下。 杜慎呵呵一笑,“一群腐儒,整日里除了有辱斯文以外,再无建树,不思我大明之忧患,妄为大明人。” 宋先生身影一顿,然后…… 他跑的更快了! 杜慎摇头道:“这天下的读书人啊,大都不过如此,圣人礼仪从来都是挂在嘴边,到了干实事的时候,却都只能掩面而逃,我大明建国以来,北有鞑靼小王子达延汗侵扰,西有羌国君主阿黑麻伺机而动,大敌在外却一个个不思进取,真是我大明之蛀虫也。” 说完,杜慎正色的看向自己徒弟张灏,面色极为严肃的道:“徒儿,你日后在我门下什么都能学,但千万不要学这些酸儒,否则为师定将你逐出师门。” 张灏头一次见自己师尊这么严肃认真,心头顿凌,也严肃的回道:“徒儿谨记师命。” 不过,张灏说完却又保持不住这幅姿态,又吊儿郎当的挠了挠脑袋道:“师尊既然知道我大明的忧患,可有解决的良策,我爹那老东西最近也在愁如何解决鞑靼小王子的压力。” 杜慎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大明内忧外患,内在国力,外在蛮夷,前者为师也没那个能耐去解决,后者倒是有些想法,但也只能缓解,而不能解决。” 张灏追问:“敢问先生,如何缓解?” 杜慎答曰:“无他,请陛下封王即可。” 张灏不解,封王? 杜慎一边将裤腰带系上,一边解释道:“那鞑靼小王子有儿七人,如今他年岁以高,即使再威风属于他的时代也终会过去,且马背上的鞑靼人向来野蛮不堪,只要促使其内乱,大明的外患自然能缓解一二。” 道理非常简单,当一个国家出现了内部矛盾的时候,有资格角逐那个位置的都在争权夺利,当然没空去管别的国家。 张灏再问:“这一点学生倒是清楚,只是非得等到鞑靼小王子死后,才能缓解我大明外患不成?” 隐约间,他觉得自家先生说到了重要的地方,似乎正是自己老爹苦思冥想而不得的良策。 杜慎笑着拍了拍张灏的肩膀,这也就是自己徒弟,若是换了外人,他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 “傻憨憨,达延汗死后,他的七个儿子肯定会陷入争斗,但谁说他没死就不会了,若是陛下名义上册封他七个儿子都为鞑靼王,或者鞑靼侯,你说达延汗的七个儿子会怎么想呢?” 张灏贼眼放光,连被自家师尊口称傻憨憨都下意识的忽略了,拜服大赞了起来,“师尊大才,经纬天地也,这是妙计啊!” 杜慎却翻了个白眼,指着地上那一堆被衣服包裹住的鹅卵石道:“少拍马屁,赶紧把这堆石头抗回去,为师的粉笔还得靠这玩意呢。” ------------ 第11章 你师尊要出名了 英国府已是日暮西山。 书房内,昏黄的灯光闪烁不定,张懋公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捻着边境线人传来的密报,叹息不以。 密报里说明、鞑靼蛮子在边境的动向,又有了新的变化,小王子达延汗的长子图鲁博罗特以及二子图鲁斯博罗特于边境外率领鞑靼勇士横刀陌马,似有南下的征兆。 这是亲信传来的密报,有特质的漆封为标记,内容属实断无虚假。 张懋早年追随先帝骑射阅马,如今领衔五军都督府,若说谁对边境外的鞑靼蛮子最为关注,恐怕除了当今圣上弘治皇帝朱佑樘以外,非他莫属。 鞑靼蛮子乃是元朝的遗民,被明太祖击败以后,退回蒙古的游牧民族,善骑射,好劫掠。 大明的各种物资,都是他们渴求的,尤其是盐和女人,这些边境外的恶狼每到秋收的季节,就会按捺不住蛰伏的贪欲,每每越过边境,最终受苦的还是大明的百姓。 张懋却是亲眼见过鞑靼蛮子肆虐的,每当想到那血流成河,妇女被屠杀劫掠的景象,他眉心处便胀痛欲裂。 放下密报,张懋将其用书案压住,明日还需将这封密报呈与陛下,相信早朝的时候,满朝文武会重视起来,一起商议对策。 不提密报,张懋却是又想到了自己的独子,天还没亮便去了杜家村,也不知道这逆子有没有惹杜慎先生生气,不过以杜慎先生的才能,想必定能降服这逆子吧。 想到这,张懋眉心处的胀痛缓解了些许。 但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吓得张懋猛地哆嗦。 让张懋分外想念的好儿子……张灏一脚把书房的门踹开,面露得意的走了进来。 他边走边高高仰起头,模仿着师尊前日那45°角望天的姿态,不屑的说道:“老东西,我回来了。” 自从昨日见先生的这番姿态,他便暗自记在心中,自信已经学了个七八分的样子。 “逆子……你要杀你爹?” 张懋怒目圆睁,要不是相信府中的护卫,他还以为是那个不开眼的刺客想要刺杀自己。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张懋咬的牙齿咯嘣作响,左手一划拉,便从书桌边抽出了根柳木鞭子,作势便抽。 而张灏却将双手背负在身手,脸上的嚣张分外明显,“老东西,平日里你没少打我,但我师尊说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所以我不跟你计较,可今天你若是打了我,解决鞑靼蛮子的办法,你想都别想知道。” 这逆子说啥? 张懋先是一怔,然后立马反应过来,暴怒不以。 当真是逆子啊!竟敢跟亲爹叫嚣?反了你了! “好好好……是翅膀硬了啊,敢跟你爹这么说话,今日若是不抽的你皮开肉绽,爹拿什么向你那死去的娘亲交代!” 张懋冷笑不止,一脚将这逆子踹到在地,操起鞭子便是一顿猛抽,他下手非常巧妙,专挑屁股和背部这种不会被人看见的地方,省的被人看到,不甚体面。 毛都没长起的东西,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啪、啪、啪…… 柳软木鞭毫不留情,直抽的张灏龇牙咧嘴,止不住的乱窜。 “爹啊,我是你儿子啊……” “打的就是你这个儿子!” “别别别,爹你别打了,我错了我真错了,我真有能解决鞑靼蛮子的办法啊……” “呵呵……” 还是打的不够狠啊,这逆子竟然又在诓骗自己,着实该打。 张灏被抽的怀疑人生了。 他想不明白为何亲爹不听自己解释,更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独子,可这架势,下手还更狠了? 好在,张灏求生欲极强,双手猛地摆动,跪在地上低着头,缩着肩膀大声道:“是杜慎先生告诉我的!” 哦? 张懋眯了咪眼睛,将柳木鞭子收在身后,“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灏欲哭无泪,狂点头道:“真的,都是真的,爹你信我啊。” 张懋看了看自己的独子,又思忖了片刻,若是杜慎先生说的,倒是可以听听。 “把门关上。” 张懋将柳木鞭子指了指被踹开的门,然后便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 唉…… 到底是年纪大了,体力不如从前,才打了这么一会儿就没力气了,要是孩子他娘还在的话,还能帮自己打一会儿,这一个人,终归是不如两个人的啊…… 待张灏将门关上,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他爹张懋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柳木鞭子敲打着书桌,道:“说吧,杜慎先生究竟有何办法。” 张灏赶紧说道:“先生说,鞑靼小王子达延汗有七个儿子,而且已经不复壮年,只要陛下封他七个儿子都为鞑靼王,自然能使得鞑靼蛮子陷入内战,短时间内不会有精力再骚扰大明。” 生怕说多了又挨抽,他将杜慎的话精简了许多。 张懋听完面色不变,但心中却泛起了巨浪,这是一条毒计啊…… 对小王子达延汗的那七个儿子,张懋也多少有些了解,一个个妄自尊大,傲气横生,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以往达延汗还能以威势压制他们,但若是封起七子皆为鞑靼王的话,定会使得鞑靼蛮子陷入纷乱。 此计,甚毒也…… 不过,张懋并不是他的儿子,信奉的是深思熟虑,他开始思索着计策的可行性。 最终! 他得出一个结论:可行! 张懋胸中的郁气飘散一空,眼含深意的看了看自己的逆子,这逆子拜了个好师父啊…… “明日爹会在早朝上,将此良计献与陛下,这次你师尊要出名了。” 说着,张懋深深嘱咐道:“日后你且需记得一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跟着杜慎先生做学问,若是能学得他才能的十之一二,爹就能放心把英国府交给你了。” 张灏道:“孩儿晓得了。” 张懋点头道:“还有,若你惹杜慎先生生气,爹绝不轻饶,定教你如同此鞭!” 啪的一声! 张懋双手一用力,直接将柳木鞭子折断。 张灏目露喜色。 天杀的,这鞭子自从自己记事起就在这老东西手里,抽的自己皮开肉绽,今日竟然被他掰断了! 妙啊!! 张灏几乎要咧嘴狂笑,老东西,我师尊可不打我,自然不敢不敬,可你不一样,你没了这鞭子,拿什么打我? 拿手抽?不疼啊! 哈哈哈哈! 张懋并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随手便将书桌右侧的抽屉拉开。 张灏神色呆滞。 抽屉内,赫然放着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上百条柳木鞭子,在灯光的照耀下,隐隐散发着油光,一看就是经常有人经常把玩…… ------------ 第12章 粉笔将问世,弘治皇帝的惊叹 次日一早,张懋便带着密报和一封新的奏折前往宫内,而张灏却起的比往常晚了一个时辰,待他晃晃悠悠的到了杜家村,已是晌午。 远远的,张灏便看见村口的铁匠铺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杜铁匠,另一个则是穿着破旧儒杉的杜慎。 杜慎见傻憨憨徒弟这时候才来,好奇的道:“徒儿今日怎到了晌午才来?” 张灏苦着脸说:“师尊不知,昨日徒儿回去后,便挨了那老东西一顿好抽,疼的是一夜没睡好,这才来得晚了些。” 杜慎啧啧摇头,家庭暴力要不得啊,看把我徒弟打的,连爹都不喊了。 “徒儿啊,日后莫要惹你爹生气,万一把你打出个好歹来,为师也不好帮你说话。” 张灏回想起自己老爹抽屉里的那几十根柳木鞭子,冷不丁的打了个摆子,深以为然的点头。 “师尊所言甚是。” 杜慎颔首,然后便转身向一旁的杜铁匠问道:“我那黑板可有做好?还有昨日扔你的那堆鹅卵石,今日也一并取走。” 杜铁匠翁里瓮气的道:“都弄好了,不过你让烧的那些个石头,清晨之时,我看烧的快化了就取了出来,这会儿冷却后白花花的,你跟我说说,就这玩意是干嘛用?” 杜慎撇嘴,“自然有我的用处,这是约定的钱,你看够不够。” 杜铁匠见他不说,也不再追问,数了数杜慎递过来的铜板,脸上笑开了花。 “够了够了。” 说着,杜铁匠便热心的和杜慎一前一后扛起黑板,而张灏则龇牙咧嘴的提着那包烧化的石头,一并向着私塾走去。 到了私塾杜铁匠便告辞离开,师徒两人合力将那块黑板挂在了私塾内的墙壁上。 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汗,杜慎满意的看着那块黑板,总算有了点上课的样子。 坦白说,这块黑板其实做工不咋地,棱角处理的极为毛糙,摸着还有些扎手,面上也不甚平整,毕竟是大明朝,冶铁技术并不发达,想要用整块铁皮包裹几乎不可能。 杜铁匠是用六块铁皮拼凑在一起,才做好的这块黑板。 好在涂上黑漆以后拼合的痕迹也看不出来,用起来倒是无碍。 这时,张灏好奇的问道:“师尊,这块黑板便是用来给学生教学的?” 杜慎颔首道:“不错,以粉笔在黑板上写字,且能重复使用,用抹布擦去粉笔字即可。” 说着,杜慎又吩咐张灏道:“跟为师来,今日便教你最基础的化学原理。” 张灏赶紧跟上,师徒两人便到了院子里。 院子不是很大,仅有一个石碾,一颗柳树和一个水缸。 当然,那袋烧化了的鹅卵石也在院子里放着。 杜慎先是吩咐张灏把袋子里的鹅卵石掏出来,整齐的放进水缸里,然后便跟他解释了起来。 “做粉笔最好是用石灰石,因为它含硫酸钙最多,硫酸钙就是石灰,不过你也看到了,为师家就这三间破私塾,其中一间还当卧房用,所以咱们只能用鹅卵石取代。” 张灏一边将烧化的鹅卵石放进水缸,一边若有所思的问道:“是因为这鹅卵石里也含有所谓的硫酸钙?” 杜慎赞许道:“不错,但是鹅卵石里的硫酸钙含量不多,烧制以后仅仅只有这么一小袋,而等它发生化学反应形成石膏以后,这一袋能剩下三成就算烧高香了。” 张灏听得云里雾里,绞尽脑汁才弄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但至于硫酸钙、化学反应和石膏都是个什么玩意,他却是两眼一抹黑,只能捉瞎。 待烧化的鹅卵石全部放进水缸里以后。 杜慎便去打了桶水,让傻憨憨徒弟洗了洗手,将其全部倒进了水缸里。 顿时…… 呲呲呲的声音哗哗作响,伴随着的,还有大量的白色灰尘以及气泡。 张灏惊骇万分,赶紧离水缸远远的,像是其中有猛兽似得。 杜慎见此,摇头笑道:“你怕什么。” 张灏指着水缸支支吾吾的道:“师尊……这水缸……” 杜慎答道:“这便是化学反应,鹅卵石里含有硫酸钙,经过高温烧制后里面的杂质被化去,剩下的就是硫酸钙和其余的物质,经过水的浸泡后便会分解,硫酸钙较轻,呈上部,底部则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张灏又学到了一个词,分解。 这下子,他倒是不害怕了,反而有些好奇,毕竟是京城头号祸害,平日里便是天老大我老二的性格,兴冲冲的走到水缸边上观看了起来。 而水缸内的景象,也如同杜慎所说的那样。 张灏看到,那些烧化的鹅卵石被水浸泡着,逐渐分裂开,然后变的松散,慢慢的,整个水缸里便泛起了粉浆。 他还好奇的将手伸进了水缸,把那些没有泡散的石块捏碎。 杜慎见此,不由想起了穿越前的那些学生们,好笑的道:“你不要把手放进去太久,硫酸钙是含有酸性的,会腐蚀人的皮肤和汗毛。” 张灏一听这话,赶紧将手从水缸里拿了出来,同时捞了块石头上来。 “师尊,这有块石头没有发生化学反应。” 杜慎耸肩道:“看来杜铁匠烧制这些鹅卵石的时候,没有全部处理好,这块石头受热不均匀,里面的杂质没有少化。” 说着,杜慎又拿了个扫把过来,将其放入水缸开始搅拌。 边搅拌他便道:“你用手捏太麻烦,而且不安全,退后,让为师来。” 张灏乖乖站在一旁,一边思索着刚刚自家师尊的教导,一边看着水缸里的变化。 随着杜慎的搅拌,水缸里的粉浆变得更加浑浊,等他将扫把从水缸里提出来的时候,扫把的末尾夹上了许多小石子。 这些石子大部分都是鹅卵石里的杂质,既不是硫酸钙也不是别的东西,必须要弄出来,不然的话做粉笔的时候还得一个个挑出来。 张灏见杜慎不再关注水缸,便乖巧的走过来给自家师尊捏肩。 还是师尊好,言传身教不说,还讲的这么仔细,不像老爹,就知道打自己。 呸…老东西… …… 紫禁城,太和殿内。 早朝已经进行了一会儿。 弘治皇帝端坐在大殿之上,身旁两侧有太监侍奉,他面容宽厚,看起来并不显得威严,反而极为亲和。 在历史上,弘治皇帝是个守国的皇帝,他以仁治国,减赋税,励精图治,稳固了大明的经济和军力,后世对他的评价也非常高。 此时,这位仁和的弘治皇帝,神色却极为疲惫。 无他,今年各地恶报不断,南方洪灾多起,流民数十万,北方也长期大旱,若不是前几日下了场暴雨,说不定现在北方也要上演一场人间惨剧。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早朝未开之时,英国公张懋便将关于鞑靼蛮子的密报连同那份奏折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先是暴怒于鞑靼蛮子秋进,待看过了奏折后,惊于那名叫杜慎的年轻人,竟然能想出如此良计,让他不禁想要去见一见这名大才。 可一想到奏折中说到,那杜慎的计策,竟要封鞑靼小王子达延汗的七个儿子为鞑靼王,弘治皇帝便头疼了起来。 ------------ 第13章 满朝文武拜服 大明开国来,不和亲、不纳贡、不称臣、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骨子里便透露着炎黄子孙的骄傲,与号称最强大的汉唐想必,也不遑多让。 但封鞑靼蛮子为王,可却从未有此先河,虽说封的是鞑靼的王,而不是大明的,却也有逾越祖宗礼法之嫌,大臣们能答应吗? 而更让弘治皇帝头疼的是,现在他需要把这件事抛出来,与文武百官商讨。 太和殿下,文臣们站在右侧,武将贵族们则站在左侧,泾渭分明。 弘治皇帝想了想,便开口道:“今乃秋收,天灾人祸甚多,诸卿何以教朕。” 一边说,弘治皇帝一边看向左侧的英国公张懋。 张懋会意,清了清嗓子,拱身道:“臣窃以为,有二者,一、施粥纳粮以济灾民,二、拨纳灾银以渡年末。” 弘治皇帝颔首,又道:“卿所言有理,然朕接到锦衣卫密报,北上鞑靼蛮子躁动不已,却有越过边境迹象,诸卿待如何?” 两人却是用这种方式,将问题抛给了文武百官。 一时间,满朝文武皆是哗然,纷纷震惊不以。 有文臣不忿:“鞑靼蛮子若要越过边境,断然不能教其满足,需布防以待。” 有武将愤怒:“鞑靼蛮子伤我大明子民,吾等绝不答应,愿领兵痛击蛮夷。” 当然,百官中也不是没有明白人,心里非常清楚,陛下既然不慌不忙的将这件事提了出来,肯定已经有了对策。 这些明白人,无一不是百官中的佼楚,其中不乏张懋这种两朝元老。 弘治皇帝轻咳一声,旁边侍奉的太监便开口道:“肃静。” 声音却不像那些烂俗的宫廷剧里演的那样,尖声细语,阴柔恶心。 百官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弘治皇帝看向文臣中站在最前面的四人,道:“四位爱卿可有计策?” 这四人便是当今的内阁大学士,徐浦、刘健、谢迁、马东阳。 四人低头相顾,不约而同的道:“臣等愧对陛下抬爱。” 他们能坐到内阁大臣这个位置,靠的是本事,但同时也是察言观色的手段,今日朝中气氛甚诡,自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又向着其他大臣问了过去,这些大臣却也是人精,见徐浦四人的姿态,也都有些模糊想法,纷纷坐起了缩头乌龟。 反倒是那些职位不高的臣子,都或多或少的献策。 但这些计策却都是公式化的,如同隔靴搔痒般,戳不到弘治皇帝的痛点。 这时候,张懋咳嗽了一声,说道:“启禀陛下,臣那不争气的儿子拜了名良师,其师曾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鞑靼之祸,必由内瓦解。” 弘治皇帝故作惊讶道:“英国公快快说来。” 当下,张懋便将自家儿子的话,又说了一遍。 至于那份奏折,当然是不可能拿出来的,它还在御书房里放着呢。 众臣听完,各表不一。 文臣们纷纷躬身道:“此计虽好,但若要封鞑靼蛮子为王有失大明体面,祖宗礼法不可逾越啊,还请陛下三思。” 而武勋贵族们则同一阵线,齐声道:“臣等以为,此计乃安国之计,请陛下下旨。” 他们是武将们的领头人,他们的声音便是武将们的声音。 弘治皇帝头疼万分,这一幕他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想到了,但身为皇帝,却只能如此,想要口含天宪,除非是明太祖那般威势才有可能。 况且,弘治皇帝也不是一个独断的皇帝,他更希望用柔和的办法来平衡臣子间的意见。 这时候,张懋知道该自己继续发力的时机到了。 他躬身行礼,拜服道:“陛下,臣以为鞑靼蛮子之祸非是一日之祸,若不将其连根拔起,势必会卷土重来,以往种种也都尽数彰显,臣独子师尊之计,乃是安国兴邦的大计,但其毕竟是世外高人,不通朝政,此计可行但却需要改动,否则定是有愧诸位开国先祖。” 弘治皇帝满意的点点头,但面色上却浑然看不出任何变化。 已经六十多岁的内阁首辅徐浦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懋,说出了个折中的办法,“令郎师长的计策却有独到之处,用之则安,但我大明从未有过封鞑靼蛮子为王的先例,也不能开了先河,是以为,封候便可。” 说完,他又道:“鞑靼小王子达延汗有七子,封王反而容易让天下百姓不忿,但封侯却不会,反而彰显我大明天威。” 其实,杜慎的计策只是为了给达延汗七子一个内乱争斗的理由,封侯和封王都一样。 到底是内阁首辅,虽然想不出杜慎那种妙计,但查漏补缺却有其独到之处。 弘治皇帝颔首笑道:“朕以为,此计尚妙,献计之人当不吝赏赐,拟纸,赐银五百,丝绸十匹,另封其为国子监典簿从八品,诸卿可有异议。” 百官拜服道:“臣等无异议。” 国子监是大明的官学,也是古代教育体系的最高学府,国子监典簿虽然只是个从八品的职位,但谁都清楚这位名为杜慎的教书先生,已经被陛下记在了心里,日后定有其飞黄腾达之日。 甚至连英国公张懋的独子,也在陛下脑海中留下了那么些许好的映像。 退朝后。 太和殿外。 张懋被两人拦了下来。 来者是他的熟人,忻城伯赵槿以及魏国公徐公辅。 张懋不明所以的道:“你二人拦着老夫作甚?” 赵槿和徐公辅面露难色,左右四顾之后,才低声道:“英国公,咱们都是多年的交情了,给句实话,你儿子从哪拜得那杜慎先生为师?” 张懋恍然,然后防贼一样的防着这两人。 好家伙,原来这是盯上了我儿子……的师尊杜慎先生啊! 张懋知道,赵槿和徐公辅的儿子跟自己那逆子半斤八两,都是不务正业,整天京城里闲逛的货色,豆大的字不认识一个,就知道溜鸟玩耍。 若是将京城的祸害划分个等级制度出来,张懋估摸着,自己儿子如果算是一流的话,这二位的儿子也差不多能算得上是一流末。 呸,说啥呢,自己儿子已经拜了杜慎先生为师,和他们的儿子不是一类货色,怎能混为一谈。 想到这,张懋义正言辞的道:“我儿天资聪慧,杜慎先生一看便甚为喜欢,收为首徒。” 天资聪慧和首徒两个词被他咬着牙说出来,意思就是,您二位哪凉快哪待着吧,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想让家里不争气的小子拜师。 张懋心中冷笑不已,一摆手,便飘然离去。 就你们儿子那种货色,若是拜了杜慎先生为师,岂不是会打扰到吾儿苦读! 做梦去吧! ------------ 第14章 又有人来送儿子了 殿外。 待张懋走后。 忻城伯赵槿和魏国公徐公辅面面相窥。 英国公你不地道啊! 谁家还没个不争气的儿子,现在你儿子找到名师了,就不跟我们玩了是吧? 呵呵! 说的好像谁儿子不是天资聪慧一样。 拜师!必须拜师! 告辞、不送。 赵槿和徐公辅相互拱手,转身便走。 …… 杜家村的私塾。 师徒两人正蹲在院子里,看着地上的一块木板。 木板是早上的时候找的,用凿子掏出两条圆圆的拱道,再压实以后便是最简单的模具。 如今它已经放在太阳底下晒了许久,看样子粉笔却是已经晒的差不多了。 杜慎用一根竹签挑了下,粉笔便倒了出来。 “师尊?这就弄好了?” “不错。” 杜慎喜不自胜,将粉笔放在手中把玩着。 这枚粉笔边缘坑坑挖挖,跟人的大拇指般粗细,和现代的粉笔完全不像。 但杜慎却非常满意,毕竟是明朝,也不求能做出来质量多好的粉笔,一切以使用为主。 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只有握着粉笔头的时候,他才能安全感,没了粉笔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美滋滋的带着傻憨憨徒弟进了私塾,杜慎在黑板上写下教书育人四个字。 字写的倒是非常不错,而且极为骚包的用的宋体并不是简体字。 虽然和毛笔字写出来的有些出入,但也极为方正,让人看起来极为舒服。 提到宋体不得不提个有趣的事情,有一种说法是,明朝时候用的字体其实就是宋体字,认为宋体字的发明者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奸臣秦桧,秦桧博学多才综合前人之长,创立了最适合印刷的字体,所以宋体字在某种意义上应该叫秦体字。 不过秦桧在历史上,确实书法有独到之处,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时,傻憨憨徒弟却不好意思的笑笑,“师尊,您写的是啥字啊?” 杜慎:…… 差点忘记,这娃是个不学无术的five,半个文盲。 幽幽叹了口气,杜慎心中的激荡起伏荡然无存,看着傻憨憨徒弟没好气的道:“这四个字名为、教书育人,就是把你教成人才的意思。” 张灏恍然大悟,感动不已,躬身行礼道:“定不教师尊失望。” 杜慎点头,傻憨憨徒弟虽然文盲了点,但对待自己倒是尊师重道,这一点上无可挑剔,自己却不能辜负了他,看来是时候把汉语拼音给弄出来,省的日后再生出这种笑话来。 但,就在杜慎思忖着的时候,杜家村外两队人马悄然到来了。 这两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太和殿外的忻城伯赵槿和魏国公徐公辅二人。 两人自从下朝后,便带上不争气的儿子,或带众骑马,或驾车而行,飞速的向着杜家村赶来。 至于如何得知杜慎所在? 以他们的身份和地位,这还叫事?! 不过,尴尬的是,这两队人马竟然在杜家村村口碰面了。 赵槿下马,徐公辅也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两人对视刹那,竟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恍然,似是意料之外,又似是情理之中。 “好巧啊……” “呵呵,是啊。” 赵槿拱手,“不如同行?” 徐公辅挽须,“正有此意。” 而后,两人齐声对身后道:“吾儿快快随爹来。” 两人说完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杜家村的村民们虽然生活在京城外,但眼力劲还是有的,见到来者衣着华贵,身边还跟着侍卫,定然是大人物。 杜老汉赶紧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见过二位贵人,不知二位贵人来杜家村所为何事啊……” 赵槿笑着摆手道:“乡老无需多礼,吾……我二人来此却是为了找杜慎先生,给顽子则良师,乡老可否带我等见上一见。” 啥? 又是要拜慎之那小子为师的? 杜老汉彻底懵逼了,若是他记得没错的话,前日也有个贵公子跑来说要找师尊杜慎,今日又来了两名贵人要带子拜师? 杜老汉胸中惊疑不定,面上却赔笑道:“敢不从而。” 说着,杜老汉便带着两伙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杜慎家门口,门并没有关。 徐公辅深思熟虑,令侍卫们站在原地,然后道:“尔等且在这里等着,莫要惊扰到杜慎先生,我儿鹏举随我进去。” 一个鼻子上长了个青春痘,满脸不情愿的少年郎囔囔道:“知道了。” 赵槿也吩咐道:“赵秀,跟上来。” 另一个身材挺拔的少年郎眼中桀骜不驯,但也恭敬的道:“是。” 走进私塾…… 入眼便是一个大水缸,院子里简陋非常,可以说是非常穷酸了。 但赵槿二人却点头认同,书上都说了,真正的高人往往都怀才不遇,家徒四壁可见一斑,杜慎先生果然高人。 而私塾内的杜慎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声响,赶紧带着张灏走了出来。 杜慎见到来者,眉头一挑道:“几位有何贵干?” 赵槿和徐公辅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张灏,然后对杜慎道:“阁下便是杜慎先生吧。” 杜慎点头道:“正是。” 两人拱手作揖道:“还请先生收下劣子为徒。” 哦? 这是来拜师的? 好事啊! 正想着私塾里颇为冷清,没想到这就有人来送儿子……呸,送徒弟了。 杜慎喜笑颜开,拱手道:“好说好说。” 赵槿和徐公辅赶紧答应道:“那就劳先生费心了。” 张灏倒是不奇怪这二位叔伯为何会知道杜慎先生,毕竟在他心里,自家先生就是吊,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他疑惑的是,徐鹏举和赵秀俩人怎么会乖乖同意拜师的呢? 这两人可不是善茬啊,比自己也就差了那么一筹而已。 杜慎并不知道傻憨憨徒弟的复杂心思。笑呵呵的对张灏招手道:“还不和你二位师弟打个招呼。” 徐鹏举和赵秀当然是认识张灏的,赶紧抢先道:“见过张灏师兄。” 张灏一副老大的样子,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好说好说,以后我罩着你们。” 两人被这么一拍,顿时龇牙咧嘴的倒吸一口冷气。 却不是张灏使坏,而是来时不愿意拜师,被家中老爹用藤条抽的。 张灏恍然大悟,同情的对两人点点头,竟然有了亲近之色。 同病相怜啊…… 杜慎见此,诧异道:“你们认识?” 张灏答:“认识啊,两位叔伯的儿子,怎会不认识。” 叔伯? 杜慎倒吸冷气,张灏的叔伯? 那最差也是个伯公候将吧? 他……有些腿软。 ------------ 第15章 秀儿,是你吗? 私塾的院子里。 杜慎硬是挤出笑容,冲赵槿和徐公辅再次行了个大礼。 好家伙。 虽然不知道这二位究竟是何身份,但既然能被张灏称为叔伯,那地位应当不比英国公张懋低上多少。 赵槿二人含笑着也回了个礼,场面好不尴尬。 幸得这时,私塾外突然响起人声。 “先生杜慎何在,还不出来接旨。” 杜慎茫然,接旨?接哪门子的旨? 还是徐公辅老奸巨猾,出声提醒道:“早朝时英国公将先生良策献与陛下,看来是宫中的太监前来封赏。” 还有这种好事? 杜慎双眼放光,赶紧出门迎旨。 只见门外站着十多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手持绣春刀矗立着。 而在这些人的中间,则站着一名双手背负着,面白无须的传旨太监。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却也显得颇为英武。 杜慎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的太监,化身小盯裆,用余光瞄着对方。 他恶意满满的想着,这太监没了那玩意,上厕所是用蹲的,还是站着的呢? 见杜慎一行人走了出来,传旨太监先是惊讶魏国公和忻城伯竟然在此,正想要行礼,却被两人暗自摆手给止住了。 传旨太监知道这二位是不想高调,便咳嗽一声道:“听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今感杜卿献良策以安邦,赐银五百,丝绸十匹,封国子监典簿从八品,望卿不负众望。” 对封官,杜慎并没有什么感触,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压根不是当官的料,老老实实的做个老师,就是最大的心愿了。 但想不到居然还有赏赐,不管是银子还是丝绸,那都是好东西啊…… 当下,杜慎心中笑开了花,躬身答:“草民接旨。” 传旨太监淡笑道:“杜典簿,圣旨以下,日后莫要让陛下失望啊。” 杜慎道:“自是省的。” 传旨太监又向魏国公二人拱了拱手,便告辞离开,协锦衣卫等人快马扬鞭,转眼间扬长而去。 而赵槿和徐公辅二人见此,留下学费后也相继告辞,并吩咐自家小子要尊师重道,否则定要责罚等等。 送走了二人后。 私塾门口就只剩下了师徒四人以及杜老汉在场。 杜慎见杜老汉还站在原地,疑惑道:“乡老还有何事?” 杜老汉道:“呵呵、慎之啊,其实呢……你爹临死前虽说你不是个读书的料,但还说了一句话,你日后大有作为啊!” 杜慎震惊了,我爹死前话这么多? 他撇了撇嘴道:“您老人家有话直说,就别拐弯抹角了。” 杜老汉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我那孙儿…嗯…” 杜慎了然,眉头一挑,便笑道:“想来我这读书?” 杜老汉点头道:“正是。” 杜慎倒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况且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前几日可是吃了杜老汉的饼子的。 而且,若非是那个饼子,他也不会起了去京城的心思。 想到这,杜慎便道:“来读书倒是可以,不过学费还是得教的,十个铜板,不二价。” 杜老汉大喜,“好嘞,我这就把那不成器的孙子带来。” 身后,张灏三人却嘴角一抽。 十个铜板?您问我们亲爹要学费的时候,可没往十个铜板上要啊。 …… 赵秀一直有个远大的理想,那就是投身大明黑恶势力,化身游侠儿,快意恩仇。 在京城的祸害之中,他算得上是较为奇葩的。 不溜鸟,不玩女人,也不喝花酒,整日里就是带着侍卫“惩恶锄奸”。 比如说有小贼当街行乞,他把人打成重度残废。 有粮商提了一文米价,他率众抢粮分与百姓。 有官员判案太慢,他嫌弃之下带人去堵大门。 今日他正在家中操练武艺,准备出门快意恩仇,却没想到被亲爹连打带抽的弄到了这劳什子的杜家村,还让他拜了个教书先生为师。 好吧,拜师也就算了,可这位先生一看就肩不能挑,腰不能抗的,这能教他啥? 舞文弄墨么? 赵秀现在很不爽!待他爹走后,看这刚认的师尊也没了好脸色。 而杜慎就不一样了,一日内,却是收了三名新徒弟,他心情大好。 尤其是这最小的徒弟,还未取名,唤作幺娃,生的方头方脑,非常讨人喜欢。 将四名高徒领到私塾内,杜慎敲了敲黑板,轻咳道:“你们先后拜在我门下,张灏便是你们的大师兄,往下排便是赵秀、徐鹏举,幺娃,可有异议?” 徒弟们摇头,表示没意见。 杜慎满意点头,继续道:“为师门下并无太多规矩,只要尊师重道,就是为师的好徒弟,为师教你们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听清楚了么?” 台下,大徒弟张灏兴奋的道:“徒儿谨遵师命。” 徐鹏举也跟着道:“徒儿以师尊马首是瞻。” 小徒弟幺娃也乖巧的行了个礼:“听……听师尊的话。” 而赵秀却冷哼一声,桀骜不驯的仰起头,连招呼都欠奉。 杜慎头疼不已。 这是个刺头啊! “秀儿啊,为何这番姿态……” 赵秀冷笑道:“我爹忻城伯,世袭罔替,先生不过是从八品的国子监典簿,如何教我?” 呦? 如何教你? 这不就问到点子上了吗? 杜慎暂不回答,反问道:“秀儿啊,你有何志向?” 赵秀昂首挺胸,答曰:“做那快意恩仇的游侠儿,这便是我志向所在。” 杜慎倒吸一口冷气,这可不行。 游侠?那不就是黑恶势力吗? 你不学好啊! 不过,身为老师,杜慎曾经和学校里的班主任取过经,如何对付这种思想不当的学生,他颇有心得。 得顺着来。 杜慎咳嗽一声道:“那你可知,如何当好游侠?” 赵秀被问蒙了,下意识的回道:“此话怎讲?” 上钩了吧!小样,跟为师刚正面,你还太年轻啊! 杜慎狡猾的笑笑,“游侠者,出门在外多有动武,也是要讲究如何争斗的,其中手段多有阴损,你觉得对吗。” 赵秀认同的点头,这刚拜的老师倒是有点门道,说的确实很对。 张灏则对自家师尊更钦佩了,不愧是师尊,懂的就是多。 徐鹏举却是个没主见的主,他见张灏满脸钦佩,也跟着有模学样。 至于幺娃,大家都选择性的把他遗忘了。 见赵秀被绕了进来。 杜慎一手拿着粉笔,一手负在身后,却是进入了状态。 “那我问你,你可知持刀相交之时,如何命中要害,用最少的体力,最大限度的杀伤对手?” 赵秀懵逼摇头。 杜慎叹气,“这涉及到物理和人体问题。” “我再问你,你可知给人下药的时候,如何控制好剂量而不致死吗?” 赵秀更懵逼了。 杜慎又叹气,“这涉及到化学问题,不管你继承你爹的爵位也好,当游侠也罢,不好好学习知识,出门在外是抬不起头的。” 两个灵魂拷问,直接命中了赵秀的知识盲点。 他脑壳嗡嗡作响,隐隐约约感觉有地方不对劲,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杜慎报以微笑,刷刷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大字。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 第16章 孩子学习老不好,都是作业布置少 俗话说的好,学遍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张灏对自家师尊的口头禅深以为然,同时他脸上也露出了骄傲的色彩,用余光睥睨着赵秀。 小样,就你这点能耐还好意思嘚瑟,你懂什么叫数理化吗?硫酸钙的化学反应了解下? 赵秀自然是不懂的,因此他现在就震惊了。 从小到大,赵秀接受的教育可以说极为不错。 好吧……他识字不多,算是个半文盲。 但圣贤书多少读过一些,府中请的教书先生也见识过。 可教如杜慎这般大谈砍人下毒的,却想都没敢想。 这真是个教书先生?不是游侠强贼? 赵秀到底是少年郎,没那么多的复杂心思,既然你牛逼,那我就服你。 想到这,他不再纠结,拜道:“请先生教我!” 却是服气了。 哎,这一届的学生,战斗力不行啊…… 杜慎颔首淡笑,45°角抬起头,敲了敲黑板道:“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数理化乃是大道,想要入门,首先要从基础学起。” 张灏悟了,原来我要学的化乃是大道啊? 杜慎却不知道傻憨憨徒弟突然顿悟,有心教导这几个祸害成才,便轻咳一声,向四名徒弟问道:“尔等识字几何?” 徐鹏似是觉得在先生面前存在感太弱,举先率先道:“学生读过半本三字经,识字约百。” 杜慎:…… 好吧,又一个文盲。 幺娃害羞道:“学生……不识字。” 杜慎含笑点头,不识字没关系,为师会教你的。 赵秀傲然道:“学生通读过三字经,百家姓,识字五百。” 杜慎撇嘴,五百就熬成这样?也是个半文盲。 轮到张灏了,他激动的正要开口,但杜慎却摆手道:“你就不用回答了,为师对你非常了解。” 张灏以袖掩面,羞愧万分。 “给师尊丢脸了。” 杜慎略过四个徒弟,然后淡淡的道:“为师识字一万余,尔等的学业让为师甚是忧愁啊……” 汉字一共是一万八千多个,常用的大概有四到五千。 众徒纷纷震惊,自家师尊何止一个吊字了得,竟然认识这么多字。 这并不夸张。 论语知道吧,总共才一万一千多个字,四舍五入也才一万二,而杜慎在这个时代竟然认识一万多字,这是多恐怖的一件事。 见徒弟们做出这番姿态,杜慎暗爽不以,但表面上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基操,勿惊,安坐。” “为师之所以能识得这么多字,靠的是一种叫汉语拼音字母表的独门法子。” 说着,他在黑板上画下四条横线,在其上写着:a、o、e……等。 写完后,杜慎咧嘴笑着,露出明晃晃的大白牙,道:“来,跟为师念,啊喔额,衣乌鱼。” 几个徒弟倒是聪明,毕竟是大明最有权势的那群人的儿子,基因在哪儿摆着呢,就算不是大才,也说不上平庸。 一下午过后,竟然将字母表背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用毛笔来书写汉语拼音很难用,也就是说,想要布置点作业都不行。 然而想要把圆珠笔这种东西弄出来,在这个时代基本是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就一个圆珠笔头就能难死你。 他回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时候,那些狗篮子老师布置的作业,心中就郁气难平,现如今自己教人读书识字,若是不布置点作业下去,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待四位徒弟放学回家,杜慎站在私塾的门口,还耿耿于怀。 看着夕阳西下的景象,突然,他脑中精光一闪,然后抚掌大笑。 圆珠笔做不出来,我可以做个鹅毛笔啊! …… 是故,月牙方露尖尖角。 忻城伯府中。 上了半天学的赵秀回来了。 令他奇怪的是,自家老爹竟然一反常态,和善的把自己迎进了书房里。 赵槿今年三十出头,放在明朝已经是中年了,两鬓处也有些斑白,他这辈子有两个理想,一是报当年土木堡之变大仇,因为他爹当年就是死在瓦剌人的铁骑之下,此仇不报他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父老。 二便是开枝散叶,这一点他做的还算可以,生下了三个儿子,大儿子早年夭折,二儿子赵秀却是实打实的纨绔,三儿子刚刚两岁,还在牙牙学语的阶段。 因此,他便将整个心思都放在了教育赵秀成才上。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这个他最疼爱的儿子,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甚至连继承家业都不在意,平日里打也没少打,为此他还向张懋讨教过。 可结果嘛…… 看看之前的张灏就知道了。 压根没用。 赵秀我行我素,该咋样咋样。 但早朝时的一幕,却让赵槿起了别样的心思,坦白说,他觉得自己儿子还是能抢救一下的,再不济总比张灏那头号祸害要强吧? 所以他退朝后,便逼也好打也好,总归是让二儿子拜了杜慎先生为师。 这会儿赵秀从私塾回来,赵槿便将他带到书房准备询问一番。 赵槿道:“秀元在杜慎先生读书,可有收获?” 秀元是赵秀的字。 赵秀想了想白天师尊说的关于如何做游侠的话,极为认同的道:“回爹的话,师尊当真是有别与其他教书先生,让孩儿甚是钦佩,而且师尊上课时,用名唤粉笔黑板的事物写字,孩儿大开眼界。” 赵秀说着,便将粉笔和黑板与自家老爹说道了一番。 听完后,赵槿摸了摸胡须,点头赞道:“先生果然大才,张懋那老匹夫自己儿子拜得杜慎先生为师,便不愿意告知与我,哼哼,还好你爹我有先见之明,带你去拜师,否则与这种好事失之交臂,悔之晚矣。” 赵秀也赞叹道:“师尊确实了得,竟掌握一种名为汉语拼音字母表的妙法,能识字一万余,且毫不吝啬,将其教给了孩儿,令孩儿收获甚多。” 哦?能教人识字? 赵槿眉头一皱道:“秀元,好生给爹讲讲这汉语拼音字母表。” 赵秀便老实说道:“先生说,这汉语拼音一共有65个,有声母韵母之分,且还有升降音调的区别,比如孩儿表字中的元,便是读平声。” 赵槿大惊失色,敏锐的感觉到,这汉语拼音字母表的不凡,以往想要识字,那都是跟着教书先生一起背读,知其音不知其形。 可这汉语拼音字母表却不一样,给字标上了音标,岂不是说,只要学会了字母表的拼音,给字体标注后,但凡是个人都能知道这个字如何读? 想到这,赵槿赶紧坐了起来,在书房中来回渡步。 赵秀并不知道自己老爹为何听完自己所说后,竟然做出如此姿态,顿时疑惑不解了起来。 赵槿锤手,顿身看向自己的二子,正色道:“爹有预感,这汉语拼音字母表干系重大,关乎我大明百年基业,要赶紧禀告陛下,事不宜迟,你这就随爹去一趟宫里。” ------------ 第17章 我们的口号是没有文盲 皇宫内。 忻城伯赵槿带着儿子到了御书房门前。 他此时心中十分疑惑,往常天黑后,皇宫都禁止有人出入,就连皇子都不能开特权。 就连他这种权贵重臣想要在晚上进宫面圣,除非是有要事,否则断然不可能。 但今日却不一样,宫内的太监就好像知道自己会来似得,早早的就在宫外候着,听自己要见陛下后,也只是面色怪异的点了点头。 赵槿不解,但也没有多想,嘱咐赵秀注意礼数,莫要惹的陛下不喜后,便令掌灯的太监通报。 掌灯太监便在御书房外道:“忻城伯赵槿求见。” 不一会儿,御书房的门便被打开,又一名太监走了出来,宣道:“请忻城伯觐见。” 赵槿这才带着儿子进了御书房。 但一进御书房,他就不淡定了。 无他! 此时的御书房内,除了当今圣上弘治皇帝外,还端坐着两个老熟人。 正是魏国公徐公辅,英国公张懋。 他们的门府离皇宫近,因此几乎是一起到的,而且还带着各自的儿子。 看到赵槿到来,徐公辅和张懋咳嗽一声,点头打了个招呼。 赵槿点头,走向前,躬身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赵秀也跟着行礼:“赵秀见过陛下。” 弘治皇帝身着便服,含笑着招来太监,令道:“来人,给忻城伯赐座。” 赵槿欠身道谢,急忙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弘治皇帝点头问道:“可是为了那杜慎先生的汉语拼音词典一说。” 赵槿脸一黑,不敢置信的撇了张懋二人一眼,合着你们已经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 二人目不斜视,他们何止是说了,还让自家儿子都背了一遍学来的汉语拼音字母表,就差当着陛下的面写一遍了。 赵槿嘴角一抽,“启禀陛下,正是为了这事。” 弘治皇帝赞许道:“那杜慎先生,当真是大才,早间献上良计,朕便以知他不凡,想不到竟然又给了朕一个惊喜。” 说着,弘治皇帝玩味的笑道:“如此大才,朕倒是越来越想见上一见,看他究竟是何种潇洒姿态。” 当然,这话也只能说说了。 毕竟身为一国之君,他若是对仅仅一个从八品的杜慎表现的太过赏识,那就不是爱才,而是捧杀了,也会让朝中一些人起了别样的心思。 甚至,就连这汉语拼音字母表,短时间内也不能大肆宣章是杜慎提出来的。 不过嘛,虽然不能明着见,但微服私访,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想到这,弘治皇帝微眯着眼睛,却是露出了些许期待来,同时他又感叹道:“幸好,如此大才,生在我大明啊。” 张懋含笑扶须,跟着道:“大明有如此人才,却是陛下和百姓之福。” 赵欣徐公辅也跟着道:“此乃大明之幸也。” 傻憨憨张灏等徒弟听到陛下如此赞叹自家师尊,也露出了骄傲的色彩。 而赵槿却并没有忘记来此的目的,紧接着,他便正色道:“话虽如此,但汉语拼音字母表毕竟是重中之重,不知陛下可有决断?” 这话倒是问到点子上了。 首先、此物一旦问世,势必会对大明的教育造成巨大冲击,当然这是好的方面,人人能识字,只会让整个大明的人才越来越多,使得国力昌盛,百业大兴。 不过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很明显了。 既然这东西这么吊,那要是让别的国家学去了呢? 比如说瓦剌,比如说鞑靼,再比如说羌国,又或者是其他虎视眈眈的蛮夷凶贼。 汉语拼音字母表虽然简单,但正是因为简单,学习起来不费任何难度,只要死记硬背就可以了。 要知道,自古以来汉族有别与东亚其他民族的就是文化,在其他民族还在茹毛饮血的时代,我们就拥有完整的文字体系和语言体系,因此才会有年年朝贡,岁岁来朝的天下正统一说。 但就算是这样,上千年的岁月中,汉族的很多传承都被其他民族学了去,比如某国结合汉字创造出自己的文字,弄出了名字等体系,再比如说把高句丽当做祖宗的某个国家,有模学样的在自己国家设立了个太学…… 弘治皇帝是个仁厚的皇帝,也是个守成的皇帝。 但这并不代表他目光短浅…… 看着御书房内的几人,弘治皇帝指尖敲打着书案,良久,做出了决定。 “汉语拼音字母表事干重大,断然不能让蛮夷贼人学了去,但却也不能敝帚自珍,先在太学中传播,然后自京城发散,势要教大明举目无白丁。” 魏国公徐公辅目光炯炯,看了一眼张懋和赵槿,两人会意,齐身拱手问道:“敢问陛下,若有天生反骨之人,意图将此物流传异族怎么办?” 弘治皇帝目露杀机,道:“自然是杀。” 开玩笑,流传到异族? 锦衣卫是吃白饭的? 大明有多少和异族勾结的叛徒,他心里一清二楚,锦衣卫早就不知不觉的将那些人监视了起来,平日里只是放长线钓大鱼,可若是有人敢动此物的主意,这大鱼不钓也罢! 张灏三人听到这杀气腾腾的话语,纷纷缩了缩脑袋。 而他们的父亲却仿佛春风拂面一般,极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此举才是以防万一的最好办法,索性不过是一些生了反骨的贼人。 既然是反贼,那应该拉出去杀了,以儆效尤。 该禀报的都禀报完了,张懋等人也不便在宫中久留,向弘治皇帝告辞后,掌灯的太监就将他们送出了皇宫。 …… 皇宫外。 张懋向赵槿和徐公辅拱了拱手,三人具是眼含笑意,热切非常,只是对御书房巧遇之事,只字不提。 看那亲近的样,仿佛大家都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一样。 然而,等各自分别坐上马车后,每个人的脸上的笑容就变为了苦大愁深的模样。 张灏胸中愤郁不以。 呸…… 两个老贼,转手就带子拜师,当真不是东西。 徐公辅却老老神在,摇头晃脑。 唉…… 我儿鹏举明明有大才,却排行老三,比这两个狗贼的儿子低了一头,真教人不爽。 …… 而赵槿呢? 他比较正常,但也在想着今日的事。 总结了一番后,赵槿做了一个决定。 这两个老狗不就是仗着住的离皇宫近,所以才比自己早到一步,他娘的,正好忻城伯府住的也腻歪了,换他娘的去。 嗯……就搬到皇宫对面,老夫看谁还能比我快? 咦? 赵槿突然想到一件事,似乎…… 杜慎先生住的是三间破烂私塾啊,虽说是有大才的高人,肯定不看重钱财这些俗物,但自己这个做家长的,肯定不能如此。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自己和杜慎先生是亲戚啊! 这当亲戚的,怎能看着对方住的地方那么破烂呢? 再不济,也得选个地,修个新的私塾吧…… ------------ 第18章 和弘治皇帝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次日晌午,在给四个徒弟上了半天课后,杜慎便一人给了个粉笔,让他们自己对着黑板抄写汉语拼音字母表,自己则蹲在私塾门口,瞄着来往的村民乡亲。 咳咳…… 他这不是在化身瞄人缝,而是在想着鹅毛笔的事。 众所周知,鹅毛笔这种东西是西方发明的,对比毛笔,它具有很大的优势,书写流畅,线条并没有毛笔那么粗,也不像毛笔那么累手腕。 而且鹅毛笔制作简单,找个大鹅拔毛,选上较粗的鹅毛,再用刀削个笔头,把鹅毛管掏空,简单处理下就能用。 实乃写作业的好帮手啊…… 杜慎一边想着,一边开始思忖,村里谁家养鹅来着? 但还不等他想到,一位不速之客便迎面走了过来。 此人长着一张国字脸,样貌约在三十多岁的样子,身着粗布便服,身后则跟着两名同样穿着的强壮男子。 来者正是弘治皇帝朱佑樘。 早朝上又商议了关于册封鞑靼小王子达延汗七子为侯的细节,待散朝后,弘治皇帝便迫不及待的换上便服,打着微服私访的幌子,一路向着杜家村赶来。 当然,毕竟是当今圣上,他的安危乃是大明的重中之重,虽然只带了三个武卫,但整个杜家村外,其实已经被一众御林卫包围了起来,只要有任何风声,便会涌入杜家村内,确保弘治皇帝的安危。 “可是杜慎先生当下?” 弘治皇帝出身较为坎坷,是真的吃过苦的人,他换上了身衣服后,整个人也显得更为温和。 “不错,阁下来此,应该是奔着我来的吧?” 杜慎坐在私塾的门槛上,抬头疑惑的看了一眼来者,在看到身后跟着的两名强壮男子后,不由露出异样神色。 弘治皇帝微怔,哑然失笑道:“先生如何得知的?” 啧…… 还装起来了。 杜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道:“你看起来挺和善,穿的虽然简朴,但一眼就能看出来非富即贵,而你这样的人物来我这鸟都不来的私塾,还知道我的名字,肯定是冲着我来的了。” “你是如何看出来?”弘治皇帝惊讶了,他自问自己微服私访的很到位,这么多年也不是头一次微服私访了,往日里也没人看出来,怎么到了杜慎这,就被一眼看破呢? 若不是杜慎的态度,很明显没有发现他的身份,弘治皇帝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将自己的行踪透露出去了。 杜慎看着弘治皇帝身后的二人,耸肩道:“你看啊,你身后这两个人和你穿的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非常干净,虽然这衣服也就是普通百姓的打扮,但普通百姓的衣服有这么干净的吗?” 说着,杜慎指了指自己,“看到没,我这才是寻常百姓的打扮。” 弘治皇帝疑惑不解道:“就因为这一点?所以你就能看出来?” 杜慎嘿笑道:“刚刚还只能看个七八成,但现在你一说……” 弘治皇帝恍然,失笑着摇头,想不到居然被摆了一道。 若是自己不说上一句话,恐怕这杜慎还不能确定,倒也是个心思玲珑的妙人。 这样想着,弘治皇帝对杜慎的第一映像便更好了。 “不错,正如你所言,我确实非富即贵,今日也确实是奔着你来的。” 说着,弘治皇帝思忖了片刻,存了考校的心思。 “听说先生有一名为汉语拼音字母表的东西,此物能教目不识丁的百姓认字,不知先生如何看待此物?” 啥玩意? 搞了半天,不是来拜师的啊! 本来杜慎还以为对方是和赵槿等人目的相同,是想让儿子拜师的,没想到居然是来问这汉语拼音字母表的,顿时索然无味。 所谓谈钱伤感情…… 呸…… 所谓师达天下,他杜慎可是个品德高尚的人民教师,除了教书以外都提不起兴趣。 什么? 你不带着儿子来拜师? 不好意思,再见! 杜慎双手一拱,道:“不好意思,此乃我杜家不传之密,请恕在下无可奉告,告辞,不送。” 说完,杜慎转身跨过门槛进了院子,只留给弘治皇帝一个背影。 弘治皇帝懵逼了。 这位大才,脾气似乎不太好? 刚刚还笑呵呵的,怎么一转眼就变了脸…… “等等,先生请留步……” 弘治皇帝赶紧跟着进了院子,身后两名武卫不敢懈怠,也跟着走了进去。 杜慎回过头,冷着脸道:“阁下还有何事?若是想蹭饭还请绕道,我家粮食很贵的。” 现如今,他腰板硬的一批,大徒弟张灏是英国公的独子,二徒弟赵秀是忻城伯的二子,三徒弟是魏国公最小的儿子,就连四徒弟幺娃,也是杜家村乡老的孙子,试问天下之大,他还怂谁? 弘治皇帝哪受过这种待遇,但想到杜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生气,只能温声道:“先生莫要误会,我只是想知道先生如何看待这不传之秘,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哦? 杜慎诧异的看着这人,想了想,对方既然知道汉语拼音字母表,肯定是从张懋等人哪里得知,应该也是个有点身份的人,要是态度太过,似乎也不太好。 想着,杜慎的脸色稍缓,认真的道:“这东西吧,你要说让我怎么看待,我也只能说,这是个能教人识字,最好传遍整个世界,让所有人都学会汉语拼音字母表,这样的话,整个世界就都没有文盲了。” 这话却是由衷而发,也是身为老师的心声,不掺杂半点私念。 但很显然,弘治皇帝却并不满意,他眉头紧皱。 昨夜得知此物后,便下令禁止此物落入蛮夷贼人之手,可献出这东西的人,却想着让全世界的人都学会,这不是和他的理念背道而驰吗? “胡闹!” 弘治皇帝不满的冷哼,道:“此物乃国之重器,用之大善,反之不详,除大明外,如何能假他人之手?” 杜慎挑眉,呦、小伙子,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心系大明的杠精啊…… 可惜了呀,你不知道,我杜慎生平最喜欢的就是和你杠精抬杠,不杠的你怀疑人生,我就不姓杜! 不屑的摇头,杜慎一边发出啧啧的笑声,一边道:“呵呵……庸人之见……” ------------ 第19章 杜老师嘴炮无双 弘治皇帝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人冠上庸人之名号。 身为大明之主,口含天宪的皇帝,就算是朝中的以清流标榜的文臣,也不敢明里暗里这么腹诽,更别提当着他的面提出来了。 若非弘治皇帝以仁善治国,是个勤恳为民的好皇帝,他都有把杜慎拉出去砍头的冲动。 饶是如此,弘治皇帝的脸色也有点难看,“先生何处此言,莫非此物教蛮夷偷学了去,便是高见不成?” 身后的武卫也对杜慎没了好脸色,眼神虎视眈眈。 而杜慎,却丝毫不慌,他慢条斯理的瞥了下那两名武卫,然后又望着弘治皇帝,极为潇洒的笑笑。 然后,他便抬头望天,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叹息道:“世人皆以为敝帚自珍便能稳固大明基业,岂知堵不如疏的道理。” “但凡是学起来容易,传播又极为方便的事物,想要阻止它的传播是不可能的,况且汉语拼音字母表这种东西,基于汉字所生,传与外族并非坏事。” 弘治皇帝眉头紧皱,问道:“怎么说?” 杜慎笑道:“你想啊,若有一日,外族蛮夷皆识汉人之字,读汉人之书,着汉人之服,同汉人之理,甚至以汉人之姓为姓,那他们是汉人还是蛮夷呢?” 弘治皇帝沉默了。 他敏锐的感觉到,杜慎话语中透露的深意。 汉族自古以来就是个多元化的种族,最擅长的就是同化其他民族,在思想上去吸收他们,在行为上去同化他们。 几千年前这片土地上有着许许多多的民族,但他们终究是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留下的唯有汉族,仅剩的一些民族,也不成气候。 但…… 这弘治皇帝作为大明的最高掌权者,他不是能被轻易说服的人,也不会因为欣赏杜慎,便认同他的理念。 思忖片刻,他便再次问道“先生可知物极必反的道理,如今变境外鞑靼贼人虎视眈眈,其兵力毫不逊色大明,若是让他们得到了此物,反而趁机学习我大明的底蕴,岂不是教仇者快?” 确实。 一个和你战斗力相同的国家随时有可能撕下你一块血肉,怎能法传六耳? 可谁知,杜慎听完,却更不屑了。 “我说你这人,真是鼠目寸光。”杜慎认真的打量他,“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徒弟早上便告诉我,昨夜被他们父亲带着去见了当今圣上,而你今日又来找我问此事,想必在京城里也有点能耐和地位,但你怎么就看不透呢……” 随着他说完这句话,弘治皇帝的脸色更黑了,身后的武卫也露出了杀人的目光。 若不是陛下没有下令,他们都恨不得将这劳什子教书先生给拉出去砍头。 杜慎没看他们,叹着气继续道:“况且陛下也已经打算实施化夷为候的策略,势必会让鞑靼蛮子在短时间内陷入内斗,谁还有心思去学汉语拼音字母表,等他们缓过神来,起码也要一两年后了。” “再者说,想要大力推动汉语拼音字母表也不是片刻就能成的,总得有个时间,大明本就在军事上略弱与鞑靼,不想着先提升自身的国力,反而去想那些有的没得,有个雀用!” 此话一出,如同黄钟大吕般,在弘治皇帝心中轰然做响。 他瞬间便明悟了杜慎的想法。 是啊! 大明有如此妙术,不想着先提升自身的国力,反而去想着如何防止被他人窃取,确实很不明智…… 而且弘治皇帝对大明的军事实力非常清楚,自从当年土木堡事变以后,军伍中的中层便呈现了青黄不接的迹象。 能带兵的将军不少,可到了打仗的时候,最重要的反而是身处中层的将士在发挥作用。 如果将军队比作机器,那将军就是发动机,士兵们就是零件,中层的将士便是固定零件的螺丝钉。 可大明现在最缺的就是“螺丝钉”,想培养一个合格的螺丝钉,除了作战经验以外,还要求这个人识字有点文化,不然连作战命令都看不懂,你还指望他能干啥? 想到这,弘治皇帝豁然开朗,他甚至已经想到,如何利用好汉语拼音字母表,来提升大明军人的整体作战实力,甚至还有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反攻鞑靼。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与杜慎讲明,甚至就算是做,也只能悄悄的做,否则定然会让满朝文武都乱做一锅粥。 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杜慎,此刻他倒是明白,为何张懋等人对此人如此推崇,甚至还让儿子都拜入其门下。 此人! 当真大才也。 若不是让太子拜一个仅仅只是从八品的代职官员为师太过逾越,弘治皇帝甚至都想把自己唯一的儿子都塞到杜慎门下了。 弘治皇帝非常蛋疼,早知道如此,怎会只封了个从八品的典簿! 杜慎却不知道弘治皇帝的想法,他见此人被自己嘴炮征服,心中暗爽不已。 然而就在这时。 傻憨憨徒弟张灏走了出来。 师尊布下的默写任务着实有意思,不像其他教书先生,就会让背书写字,压根就没有因材施教的能耐。 这不,一上午的功夫,张灏就骄傲的发现,他已经能通读整个汉语拼音字母表,且能抄写通顺了。 而自己的两个师弟们,却还在为抄写汉语拼音字母表而奋力拼搏。 唉…… 怪不得师尊当时见到自己,就说自己和他有缘,还说自己其实是个读书种子,人和人,原来真的是有差距的。 傻憨憨徒弟美滋滋的想着,不禁有点飘了,抄写完整个汉语拼音字母表后,便出了门房,准备告知师尊听他老人家夸一夸自己,但令他不敢置信的是,这院子里站着的是谁? 这他娘的不是当今圣上吗? 刹那间! 张灏反应过来,额头满是冷汗,立马纳头便拜。 “臣……张灏,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拜可不得了。 正处在装逼状态的杜慎,猛地愣了。 啥玩意? 这是当今陛下? 他瞪大了眼睛,双腿一软,如遭雷震,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嘴角硬是挤出一丝微笑。 “陛下……你好啊……” 弘治皇帝心中暗爽,玩味的看着他,道:“怎得,杜慎先生为何又问了声好啊?” 杜慎那还不明白,合着这位是微服私访来了。 天杀的!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来者居然是弘治皇帝朱佑樘呢! 刚刚自己都说了什么来着? 庸人之见? 鼠目寸光? 自己又做了什么来着? 嘴角一撇,无可奉告? 双手背负,嘴炮无敌? 天呐…… 杜慎脸都黑了,腿一软,毫无节操的直接跪下。 “请陛下赎罪!草民……不、臣是个好人啊……” ------------ 第20章 人力入股惹不起 天见可怜啊! 杜慎要是早知道对方是当今圣上,他哪敢装逼啊。 这可不是法治的现代,是真会掉脑袋的。 弘治皇帝见杜慎这番姿态,顿觉有趣,失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伸掌道:“行了,都平身吧,朕虽然不是圣君,但正所谓不知者无罪,朕也会怪罪与你。” 杜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赶紧站了起来。 但一起来,可就尴尬了。 因为他发现,弘治皇帝身后的武卫,正用一副杀人的目光,怒气冲冲的望着自己。 这…… 好在弘治皇帝这时起了兴致,出言要看一看私塾内的景象,这才化解了尴尬。 杜慎躬身,带着弘治皇帝便到了私塾内,傻憨憨张灏则跟在身后,屁都不敢放一个。 走进私塾。 赵秀和徐鹏举两人听到了众人的脚步声,便放下粉笔,待见自家师尊竟然领着陛下过来,顿时心中惊异不定,正要行礼,弘治皇帝便止住了他们。 “今日乃是微服私访,却是不必行此大礼。” 说着,弘治皇帝便将私塾内的景象尽入眼中。 首先是,麻麻裂裂的墙壁让他眉头一皱,然后看到私塾内连像样的事物都没有,便叹了口气。 “想不到杜卿竟然家境如此落魄。” 杜慎一愣,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拱手道:“前几日,臣还为能吃上一顿饱饭发愁,却是让陛下见笑了。” 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关于杜慎的信息,锦衣卫早就呈放在他的桌案上。 他不仅知道杜慎的过去,就连他的父亲是那年中的秀才都一清二楚。 但,关于杜慎生活的环境,却只是只言片语,仅仅用家境贫寒一词便概括过去。 也不知大明,有多少如同杜卿之,生活的这般落魄。 想必,应该是不少的吧! 弘治皇帝这样想着,心中却又五味杂陈了起来。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墙壁上挂着的黑板,以及抄写的汉语拼音字母表。 他在意的不是汉语拼音字母表,这东西昨夜他就已经见识过了,他在意的是这字体为何是白色的? 张灏等人可没有跟弘治皇帝说过,关于粉笔这件事。 “此字母表乃何物所写?为何是白色?而非黑色?” 弘治皇帝用手指捻着粉笔灰,疑惑不解。 “陛下有所不知,此乃粉笔书写而成。”杜慎走到讲台上,拿出一根粉笔递给了弘治皇帝。 “此物是如何做成的”弘治皇帝非常好奇。 杜慎解释道:“回陛下,此物说来也简单,臣与徒儿张灏取河中的鹅卵石,炼出其内一种名为硫酸钙的化学元素,放入水中使其发生反应形成石膏,然后制作而成。” 说完,杜慎又拿出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大明二字。 “此粉笔书写无需墨水,且写在黑板上成字清晰,用抹布一擦便能不留痕迹,是教学的最好用具。” 弘治皇帝把玩着手中的粉笔,片刻间便意识到了这粉笔黑板的优势之处。 不用墨水,书写流畅,字体清晰,在黑板上可以轻易擦拭修改。 隐约间,弘治皇帝甚至想到,大明的教书先生们站在黑板前,用粉笔板书,讲与台下学生的场景。 如果说汉语拼音字母表是用来扫盲的,那黑板粉笔便是教书先生们手中的扫盲神器啊! 想到这,弘治皇帝不由心中一动,学着杜慎的样子,在黑板上也写下了两个字。 他在大明二字后写着:永昌。 “这倒是个好东西。” 弘治皇帝看着黑板,又看了看粉笔,颔首笑道:“杜卿,朕有一样生意与你,你可愿意做啊?” 杜慎眼皮狂跳,赶紧道:“能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的本分,臣怎敢与陛下做生意,这不是折煞臣嘛。” 开玩笑…… 和当今陛下做生意? 是自己疯了还是陛下疯了? 旁边的徒弟们也冷汗直冒,所谓伴君如伴虎,虽说当今圣上是个好皇帝,但他们也为自家师尊捏了一把汗。 弘治皇帝见此,哑然失笑道:“朕要与你做生意,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 杜慎苦笑着道:“臣不敢,只是不知陛下要与臣做何等生意?” 弘治皇帝颇有深意的道:“正是这粉笔和黑板的生意。” 要知道,大明自从土木堡之变以后,一直就没缓过劲来。 不管是兵力还是经济,又或者说整体的国力,都萎靡不振。 这些年虽说弘治皇帝励精图治,年年减少税赋,却也架不住连绵不断的天灾人祸,眼下国库倒是尚且充足,可内帑却捉襟见肘。 而往往救济灾民,拨下银两的都是内帑,内帑空了才会用到国库的银子。 这就很尴尬了。 也就是说、堂堂的大明之主,弘治皇帝朱佑樘其实……是个穷比! 可这并不代表,大明也穷。 实际上,大明的钱财很多,只是这些钱财大多都集中在乡绅和世家手中。 眼下出了这黑板和粉笔,弘治皇帝笃信,这两样东西肯定会受到世家和百姓的欢迎,一定能赚一波银子,缓解内帑的 且刚刚杜慎怎么说的来着? 这玩意是从石头里炼出来的? 嗯……很完美。 除了人力成本外,连材料费都省了。 弘治皇帝的小算盘打的很响,态度之强势,压根就不给杜慎拒绝的机会。 当然,他也不敢拒绝。 杜慎苦! 这他娘的是什么事啊! 一转眼,自己就成了给弘治皇帝打工的了? 这一点都不真实! 杜慎咬着牙问道:“敢问陛下,既然是做生意,那股份怎么分?” 股份? 弘治皇帝一愣,却是听到了个新鲜词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然后笑道:“你想要几成股份?” 杜慎想了想,壮着胆子道:“五成?” 弘治皇帝眼含微笑:“朕打算将这生意全盘交给你,杜卿要懂事啊……” 杜慎隐隐蛋疼。 这他娘的是皇帝?是贼吧…… “四成!” 小本生意不赚钱啊! 弘治皇帝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打出了一张王牌:“朕许诺,若有宵小冒犯,你自可便宜行事。” 还有这种好事? 杜慎眨巴了下眼睛。 “臣觉得三成其实挺不错的。” 弘治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果然是大才,深得朕心啊! “那便这么定了,朕还有些杂事,却是要先行回宫了,哦对了,来人啊,给朕把这黑板粉笔一并带走,朕看着喜欢,日后便挂在御书房内,以教太子。” 两名武卫走向前,一个直接将黑板抗起,一个把粉笔用衣物包裹住,转身就走。 待弘治皇帝离开后。 徒弟们却忧愁了起来。 “师尊,没了黑板,我们这两日要如何上课?难不成要用毛笔来抄写不成?那东西可没粉笔好用。” 面对徒弟们的忧愁,杜慎摇头叹气。 “你们呀,真是目光短浅,区区一块黑板几根粉笔,能值几个钱,陛下喜欢,那就送给陛下便是,咱们现在可是给陛下打工的,以后为师把私塾里都挂上黑板,你们想怎么抄写就怎么抄写。” 一想到抱上弘治皇帝的大腿,日后财源滚滚的幸福生活,杜慎就忍不住笑出声。 不行,要淡定。 等等…… 刚刚陛下怎么说的来着? 似乎…… 全程没谈过出钱的事吧! ------------ 第21章 挖!都给我挖! 明弘治十三年,九月廿八。 在早朝上,当今圣上弘治皇帝宣布改新推旧,令太学传与京城各大书院一物,名为汉语拼音字母表。 此物一出,顿时让众多读书人震惊不已。 在发现了汉语拼音字母表的作用后,许多文臣更是奉上奏折,请求将此物编辑成册,列为大明启蒙书籍之列,仅次与论语和三字经,还在百家姓的前面。 弘治皇帝含笑,并未应允却也不曾拒绝。 百官们顿时明悟,知道了这位陛下的心思。 因此,上至举人,下至童生,人手一册汉语拼音字母表,各大书院也将其悄然推行了下去。 …… 而此时的杜慎,却跟吃了苍蝇似得,压力山大不说,还得一门心思的筹划着粉笔生意的事。 虽然对当今陛下只出嘴不出钱的行为非常鄙视,可杜慎干起活来,却还是极为认真的,毕竟自己也占了股份,该分的钱还是少不了的。 私塾内,杜慎坐在长板凳上,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套打了几个补丁的儒杉,转而换上了一身新的朴素长衣。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脑袋里却在思考着如何操作这件事。 首先……得弄个生产粉笔的作坊出来。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不管你做什么生意,启动资金和场地都是最重要的。 有了钱你才能招人,有了场地你才能做工开业。 场地倒是不用费心,忻城伯赵槿听说陛下要和自己做生意以后,就派人送上了一纸地契过来。 那地方离杜家村不远,向东七八里,地势较高,约有百亩左右。 不仅如此,其他两个徒儿的家里,也送来了许多银两,再加上杜慎的那点家底,别说弄个作坊了,就算是盖个书院也足够。 索性,杜慎一不做二不休,便打算直接弄个学院出来,作坊就设在学院内,权当是粉笔制作秘方不泄露了。 置于人嘛…… 杜慎站起身,打量了下自己三个徒弟。 嗯…… 身强体壮! 栋梁之才! 可堪大用! 至于最小的幺娃? 嗯……还是带上吧! 杜慎招呼了一声,笑着道:“徒儿们,上了半天的课可曾否累?” 张灏三人茫然摇头。 杜慎眉毛一挑,看来还是作业太少了啊! “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令为师做那粉笔生意,为师自当鞠躬尽瘁,但为师心系尔等学业,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劳师尊费心,徒儿愧对师尊教导。” 张灏三人眼眶微红,想不到师尊竟然如此关心自己等人的学业,这样的好师尊哪里找? 哪怕是亲身父母,也不过如此吧! 杜慎摆了摆手,继续道:“好在为师思忖片刻,想到了个两不耽误的法子,再开一节体育课,定要将尔要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全才,这样才不负你们父亲所托啊。” 张灏感动不以,躬身道:“徒儿定不让师尊失望。” 赵秀和徐鹏举也跟着道:“徒儿谨遵师命。” 杜慎满意的点了点头,俗话说养儿防老,又有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四舍五入,自己就是他们的爹啊! 徒儿也是儿啊! 自己虽然还没老,但儿子们却这么听话。 吾以无忧矣! 咳咳! 清了清嗓子,杜慎道:“徒儿们,带上锄头铁锹,为师今日要带你们上一节体育课。” …… 午时未半。 杜家村东外七八里的高地。 十多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这里。 领头的正是杜慎,他怀中揣着地契,左手里提着一壶水,右手扛着杆铁锹,身后则跟着张灏以及杜家村的村民。 本来他想着发展下徒弟们的动手能力,但想了想师徒几人似乎没几个干活的料,就又在杜家村以每日五个铜钱的工钱,招了十个庄稼汉子。 到了地方以后。 杜慎将铁锹往地上一杵,四下里张望一番,大声说道:“就是这儿了,给我挖。” 一声令下,庄稼汉子们纷纷挥起锤头铁锹挖了起来。 杜慎也没有特立独行,也跟着一起干活。 虽然身子骨单薄,但有一锹算一锹。 毕竟是自己的地,若是自己都不上心,就更遑论他人了。 张灏本来还好奇体育课究竟是个什么课,捉摸着自家师尊如何将他们打造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才,想不到却是来此地挖土来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偷奸耍滑。 他们都是国公贵族的后代,平日里不曾干过这种粗活,也正是因为如此,反而顿觉新奇。 自家师尊如此大才,都挥舞着铁锹干起来了,自己等人还敢在旁边偷懒? 那不是大不敬吗! 因此,三人反而是更卖力的那个。 尤其是赵秀,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个游侠儿,平日里也学了些武艺傍身,挖起土来一点都不含糊。 只见他身手合一,不一会儿的功夫,身下的土地就被清出大片来。 杜慎见此,不由赞许的点点头,你瞅瞅,不愧是立志要做游侠的,一身傻力气倒是挺足的,这样的人才可不好找,等会儿多让他干点活。 而张灏和徐鹏举二人虽然在挖着土,但眼神却没闲着。 见师尊对赵秀的行为颇为满意,他们不禁思索了起来。 莫非,师尊这是在考校我等不成? 嘶……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师尊可是连陛下都夸奖万分的大才,不仅提出了针对鞑靼蛮夷的妙计,还发明出了黑板粉笔,以及堪称神器的汉语拼音字母表。 这种高人一举一动肯定都有他们的深意。 看起来虽然是在挖土,但说不定……是在授道传业啊! 张灏又悟了! 他撸起袖子,加油干,一时间竟然隐隐有超过赵秀的势头。 旁边的徐鹏举见了,不由暗自钦佩。 大师兄就是大师兄,定是领悟到了师尊深意,自己可千万不能落下,否则的话那岂不是在给师尊丢脸? 三人卯足了劲开挖。 这一幕落在庄稼汉子们的眼力,却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神怪异的望着他们。 这几个货是公子哥? 怕不是从哪来的长工吧! ------------ 第22章 建作坊,边境之危! 两个时辰后。 杜慎等人已经挖出了一个半米深,一间房子大小的地方,然后他便下令停了下来,拿出了一份粗陋的图纸,让其余庄稼汉子在周围开始做书院的地基,自己则带着张灏等人歇息。 作坊的搭建急不得,并非一蹴而就,反而是书院更加让杜慎看重。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上心粉笔作坊。 痛饮了一口茶水后,杜慎便从地上坐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开始在这一间房子大小的范围内走动。 粉笔作坊搭建起来并不难。 粉笔是由石膏做成的,石膏的成分是硫酸钙,而硫酸钙的熔点是700-800°。 想要从石头中提炼出硫酸钙,唯一的要求就是火炉的温度要高,不然不管是含量较高的石灰石又或者较少的鹅卵石,都不能烧制的充分,从中得到较为纯净的硫酸钙。 第一批在杜铁匠哪里烧制的鹅卵石,也正是因为这个问题,所以当时傻憨憨张灏才会在其中发现石块。 这就是温度不够高,或者不稳定的结果。 因此,在杜慎的设想里,粉笔作坊的火炉必须得是地炉。 首先向下挖个半米,用石头或者青砖垒砌出保温的墙壁和屋顶,内设一火炉,四周再垒砌出通风的通道,确保煤燃烧的更加充分,这样才能确保火炉,不、应该说确保地炉的温度能均衡的达到提炼硫酸钙的要求。 想到这,杜慎拎着铁锹,一边渡步,一边在地上画出一道粗糙的横线来。 张灏等人则累的背靠土墙,喘着粗气。 卖力的挥了半天的锄头铁锹,他们身上早就被汗水打湿,和衣服黏在一块分外难受,手掌也都磨出了水泡。 但每个人都没有抱怨。 几人虽然从没吃过苦,但毒打却是从小吃到大的,和他们老爹的拳脚鞭子比起来,这都不叫事。 但见自家师尊的奇怪举动,他们萎靡的精气神却又提了起来。 张灏不解的问道:“师尊这是在做何事?” 杜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解释道:“为师正在将地炉和通风口的位置标好,到时候让人按照规格垒砌,便能造出大明最好的地炉。” 张灏对这方面的知识最感兴趣,他追问道:“请师尊解惑!” 赵秀二人也竖起了耳朵。 杜慎也不藏私,耐心的将原理和他们讲了起来。 “尔等可知道为何蜡烛能燃烧?” 徐鹏举眨巴了下眼睛道:“因为有火折子。” 杜慎摇头道:“非也。” 赵槿想了想说:“是因为蜡烛有灯芯,有了灯芯蜡烛才能燃烧。” 杜慎点了点头,却又摇头,“对也不对,你说的只是表象,却并不知其中深意。” 说着,他期待的看向自己的傻憨憨大徒弟。 张灏紧张不已,仔细的思索了起来。 蜡烛能燃烧不就是因为灯芯和蜡烛本身吗? 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为何师尊却说不对呢? 难道说,这其中还有什么奥秘不成? 想到这,张灏若有所思,向自家师尊拱了拱手,正色道:“徒儿觉得,蜡烛之所以能燃烧,应该是一种化学反应,就如同硫酸钙变成石膏一样,只是其中究竟,徒儿却不知。” 杜慎眼神充满了赞许,不错,傻憨憨跟最久,也是最为用心的那个,一身的浮躁已经内敛许多,难得的是他还善于思考,恐怕日后门下最为优秀的就是他了。 “你说很对,蜡烛的燃烧其实就是一种化学反应,其实总的来说,这世间凡是燃烧之事,都在此道之中。” 杜慎伸手比作火焰,继续说道:“我们平日里呼吸的其实是一种叫空气的物质,空气中又含有许多物质,其中一种我们赖以生存的叫氧气,人离开氧气就会窒息而死,蜡烛的燃烧也离不开氧气。” “将蜡烛比作物质的话,那么燃烧就是物质和氧气的化学反应,它所产生的火焰和烟雾,都是经过化学反应后产生的新物质。” 张灏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促使蜡烛产生化学反应的契机,其实就是点燃它的那么一刹那。” 杜慎颔首,笑着拍了拍张灏的肩膀。 “正是如此。” 赵秀和徐鹏举见师尊对大师兄如此看重,纷纷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大师兄只比我等早跟在师尊身旁几日而已,想不到竟然就学到了这么多东西,反观我等,当真教人羞愧。 看来我等要更加努力,否则的话,定会被大师兄甩的更远,只能望其背影了。 …… 大明边境以北、山海关。 和境内尚且温暖的气候不同,这里的温度已经非常严寒,再加上前些日子下了一场暴雨,温度只有三四度。 寒风凌冽,呼呼吹动着鞑靼人的厚实皮毛衣衫。 达延汗的长子图鲁博罗特勒了勒胯下骏马的缰绳,目光阴翳的眺望着远处。 他已经在这里驻扎多日,随军带来的干粮撑不了太久,而眼下大明境内的百姓已经秋收结束,也该是时候南下了。 况且那个让他讨厌的,和他名字只有一字只差的图鲁斯博罗特也率军来到了二十里外的边境线上,随时都有可能抢在前头。 南下…… 多么诱人的念头。 图鲁博罗特舔了舔被风吹干的宽厚嘴唇,饮了口手下从汉人境内掠夺的烈酒,放声长啸。 “鞑靼勇士们,看啊……南方就是大明,他们富饶又弱小,他们吃的是精细的米面,饮的是醉人的烈酒,他们的女人又白又美,他们的战力不堪一击。” 目光贪婪的望着远方的大明境内,图鲁博罗特将马鞭扬起,下令道:“杀过去!掠夺他们的女人,抢走他们的粮食,鞑靼勇士们,用你们的弯刀捅进这些自诩为东方之主的汉人的胸膛。” “嚯!” “嚯嚯!” 在他的身后,黑压压的鞑靼铁骑围了上来,他们穿着皮甲,背着弓箭,手背持着圆盾,右手握着弯刀,可怖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在鞑靼人的心目中已经不再强大,反而是弱小的代名词。 他们就像是一群强盗一样,永远得不到满足。 ------------ 第23章 计安大明 随着达延汗的大儿子图鲁柏罗特一声令下,鞑靼贼人们便涌向了边境,他们胯下的骏马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们劫掠的野蛮之心,也嘶鸣着喷出两道白气,马蹄践踏在冻土上,溅起阵阵尘土。 图鲁柏罗特胸中激荡,他骑着骏马身先士卒,只要这一波南下能从汉人哪里掠夺到足够的物资,鞑靼之主肯定会对他更为满意,支持他的声音也会更多。 他不需要多么优秀,只要比那个和他一样觊觎王位的图鲁斯柏罗特优秀那么一丁点就足够了。 此时此刻,图鲁柏罗特甚至知道,在大明的境内,许多汉人已经在驻防,等待着抵御他的进攻,但自己无所畏惧,谁也不可能阻止自己。 铁骑纵马狂奔,很快呈狰狞之势,如同出射的利箭般火速越过边境。 但就在鞑靼蛮子们冲入境内之后,远方的一众大明骑兵,却迎面赶了上来。 这队骑兵穿着锁子甲,离他们一里之远。 而后从中走出了一名穿着汉人服饰,却分明是鞑靼人样貌的男子,高声大喊了起来。 “图鲁柏罗特殿下,我主监事大人带来了大明弘治陛下的旨意,特来传达给你。” 很显然! 此人是一名?鞑靼叛徒! 也就是,鞑靼奸? 图鲁柏罗特冲在最前面,却并没有听清此人的话语,不过见对面的汉人骑兵并没有迎击,他便扬起马鞭,命令鞑靼勇士停下。 骏马奔驰的速度动力非常大,足足往前冲出百米左右的距离,鞑靼铁骑才停了下来。 大明这边,将士们手握长刀,随时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而监事却冲那名鞑靼叛徒道:“随我上前。” 他已经从军五年了,处事非常老道。 鞑靼叛徒点头,颤颤巍巍的走在最前面,监事则手持圣旨,御马在后。 走到距离图鲁柏罗特之处,监事不在向前,他将圣旨打开,肃穆的念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与鞑靼相交多年,互有往来,朕听闻鞑靼之主达延汗有七子,却又得知与我大明礼法有别,除一子继承王位外,其余之子流放百里,甚是不忍。 故此,朕自封图鲁柏罗特为鞑靼角成候,赐黄金百两,粟米千旦,以表心意。” 鞑靼叛徒将监事的话用鞑靼语重复了一遍,他的语速放的很缓,生怕有遗漏。 图鲁柏罗特起初不以为意,可当听到大明的皇帝居然封了自己为鞑靼成角候,心脏却砰砰跳动了起来。 作为达延汗的大儿子,图鲁柏罗特其实一直很不满,为什么明明自己是长子,却还要经过角逐才能迈向王位,而不是顺位继承。 甚至,在无数个夜晚,他都恨不得杀了那几个恶心的弟弟。 但眼下,明朝的皇帝却册封了自己,这不就是在承认自己的地位吗? 有了这个,自己还用得着竞争? 整个鞑靼都将会是他的! 谁如果敢阻挡,他将会让那些人品尝死亡的滋味。 图鲁柏罗特胸中燃起熊熊野心,他扬天长啸,贪婪的望着富饶的大明,但很快,他便将这丝贪婪隐藏了下去。 “带上他们奉上的粮食和黄金,我们回去。” 图鲁柏罗特的野心已经急剧膨胀,他甚至都已经想到,当自己以成角候的名义回到鞑靼,将会有数不尽的支持者。 那个位置,必定是我的! 如同恶狼一般来袭的鞑靼蛮夷,急匆匆的离开了大明边境。 只是如果图鲁柏罗特知道,弘治皇帝不仅封了他为王侯,甚至连他的弟弟们都没有落下,他的脸色肯定会很精彩。 但那时候,早就已经晚了,即使他反应过来,这是大明的毒计,支持他的那些鞑靼人,也不会允许他停下来。 整个鞑靼都会陷入一段内耗之中。 而这个时间将会一直持续到,鞑靼小王子达延汗选出继承者为止。 …… 大明边境的危机被自己献出的计策化解,杜慎却丝毫不知,此时的他正在粉笔作坊里,观察着地炉的情况。 经过工匠们几日的辛勤,作坊已经搭建完成,这是第一次烧制,已经进行了半天。 而新书院的地基也已经挖好,粉笔作坊的所在处,就在书院内的西部,之所以这么做,却是因为放在其他地方,都不能让人放心。 为了确保地炉的稳定性,杜慎在令工匠制作的时候,特意按照鸡蛋的外形建造,使得作坊内的温度非常高。 作坊内的众人虽然穿着薄衫,却止不住的汗流浃背。 “师尊,这批石料能取出来了吗?” 张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紧紧盯着地炉。 杜慎伸出右手,淡淡道:“应该已经烧的差不多。” 他将手再一挥,便令工匠开炉。 此次起炉放置的鹅卵石较多,烧制的难度并不小,如果地炉给力的话,将会得到一个满意的回报。 很快。 地炉被打开,猛地窜出一团火星子,以及呛人的浓烟。 这个时代不管是铁匠铺又或者是其他的作坊,想要让炉内的温度提高,基本都是用天然的煤矿当燃料,因此烟雾滚滚是常态。 而煤所燃烧出来的烟雾,却是有毒的,因此铁匠在古代的地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属于苦命人才会做的工作。 杜慎咳嗽了几声,便吩咐道:“来人,动手。” 随着工匠们把炉内烧化了的鹅卵石取出来,整个作坊内的温度又增加了许多,简直像是要把人放在火上烤一样。 那股子炙热的浊气,分外难受。 杜慎叫苦不迭,赶紧带着徒弟们从作坊里钻了出去。 等他们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凉风将身躯燥热驱赶过后,工匠们便上报了成果。 “先生果然大才,设计出的地炉的效果简直超出我等所想,石料烧制的非常完美,只要冷却后,随时都可以投入使用。” “此非我一人之功,多亏了诸位,不然也难以建造出这地炉出来。” 杜慎颔首点头,平易近人的笑笑。 地炉这种东西,其实自古就有,并不是他发明出来的,之所以效果这么好,只是在其基础上加了四个通风管道,并且建造出的作坊能耐的住热而已。 这时候,三徒弟徐鹏举却问道:“师尊,可是这批石料并不多,如果要做出粉笔的话,恐怕并没有多少吧?” 问题倒是很尖锐。 杜家村附近就这么一条河,鹅卵石虽然多,但运送过来却很费功夫,这批石料虽然量足,但含硫酸钙很低,因此提炼出的石膏也不会太多,能制作多少粉笔,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对此,杜慎却早就有了应对的办法。 当即,他颇有深意的笑道:“徒儿们,谁说制作粉笔,就一定非得全用石膏。” 加点搅碎的干草,不也是一样用? 眼下却是到了该开店的时候,只是光卖粉笔恐有不妥,倒是得把鹅毛笔给整出来了。 ------------ 第24章 竟敢对我师尊不敬? 做生意的叫商人,因为地域不同分为浙商徽商等等…… 但普天之下的商人只有两种,赚钱的商人和赚黑心钱的商人。 而杜慎却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商人,自然也就和后者不沾边了。 但他觉得,加了干草的粉笔还是粉笔,但是只卖粉笔的店铺,却不是好店铺。 因此,在京城的某一角,某个挂着“文具用品店”的商铺,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开业了。 …… 中午时分。 一个穿着儒杉,书生打扮的人来到了文具用品店的门口。 他叫孟文,是今年落榜的书生,却并没有熄了考举功名的念头,一直留在京城,好在他有一项绝活,那便是作画,而且非常逼真,再加上字写的也不错,在自己的那个小圈子里,也算是有点名气,平日里也以卖字画为生。 可最近家中毛笔用的太久,画出的画也不甚满意,连带着墨锭也快用光了,所以他便想着出门购买些许。 只是孟文虽然称不上穷,但也没那么富裕,在京城里逛了一圈,竟然发现自己相中的那些毛笔价格都有些太高,而心理价位却又买不到合适的。 就在他心灰意冷,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儒门书生不如狗的时候,路过街角,奇迹般的发现这里居然新开了一家店,而且看门前挂着的介绍,似乎是专门卖笔墨纸书的。 只是这店铺的名字当真古怪,竟然叫“文具用品店”,左右还写着,物美价廉,宾至如归的对联。 虽然心中有着疑惑,但孟文观这两道对联字体工整,文风颇有独到之处,便一咬牙走了进去。 店铺里有着一长一幼两人。 年长的是杜慎,他坐在太师椅上,优哉游哉的品着茶,年幼的则是徐鹏举,他拿着根鹅毛笔在书本上奋笔疾书…… 如果凑近看,便能看到写的正是:a、o、e等声韵母。 徐鹏举写的很用心,他觉得自家师尊当真大才,不仅发明出了粉笔黑板和汉语拼音字母表,还制作出了利于书写的鹅毛笔。 此笔简直神了,笔尖触及的流畅感顺滑无比,写出来的字体也颇为精致,徐鹏举自从用上这鹅毛笔后,便舍不得放下,整日里拿在手中。 如果不知道他前段时间还是京城祸害中的一员,估计会人人见了都会夸他是个读书种子。 杜慎对自己三徒弟的变化也十分满意,只是今日店铺刚开张,却没有人来往,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自己将鹅毛笔弄出来,满足了给徒弟布置作业的恶趣味,不然现在肯定满肚子的不爽。 但就在这时,孟文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先是观望了下店内,见柜子上放着的不是粉白的短棒,就是一根根的鹅毛,以及一些瓶瓶罐罐的事物不由有些失望。 他要买的笔墨,却并没有看到。 怪不得起了个古怪的名字,原来不是什么正经店铺。 摇了摇头,孟文便要离开。 而杜慎呢? 好不容易来了个书生,看样子也是想来买东西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人家走了。 道友请留步! 杜慎赶紧放下茶杯,赶紧迎了上去。 “且慢!阁下可是来买东西的?” 孟文驻步,虽然不知这店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点头道:“不错,只是在下想买的笔墨,似乎贵店并无出售。” 来买笔墨的? 杜慎恍然大悟,然后两眼放光,道:“胡说,本店既然打着文具用品的名号,自然是有笔墨的。” 说着,他直接抄起一根鹅毛笔,然后又拎出一瓶墨水。 “你看,这不就是笔墨么!” 啥玩意? 孟文愣了,“店家这是何意,莫非欺我这个读书人不认识笔墨不成!” 杜慎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将瓶子打开,“此为墨水。”然后,他又指着鹅毛笔道:“此为鹅毛笔,如何不是笔墨?” 鹅毛笔的确是鹅毛笔,但此墨水并非是后世的墨水,只是提前磨好封存了而已。 孟文将脑袋凑了上去,诧异的看着那个瓶子,轻轻嗅了嗅。 嗯…是墨的香气… 但…… 这根鹅毛是笔? 孟文嘴角抽搐,拱手道:“店家,你不要欺负我读的书少,这分明是鹅毛才对,怎能是笔呢。” 一旁奋笔疾书的徐鹏举听到这话,不满了起来,抬起头怒喝了起来。 “哪里来的穷逼,竟敢对我师尊不敬。” 徐鹏举放下纸笔,一拍桌子,怒视着孟文。 他和大师兄张灏颇为相似,对杜慎的尊敬是发自内心,却又带着传统尊师重道的思想,不像赵秀被忽悠了一番才拜服,因此见对方居然质疑自己师尊,立马就撸起袖子,恨不得照对方脑袋来上那么一下。 孟文被这声怒喝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这位小哥莫要生气,在下并不是对你师尊不敬,只是从未听说这鹅毛还能做笔的说法。” 杜慎也同样被吓了一跳,天杀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徒弟脾气那么爆呢,二话不说就开怼。 等等…… 这穷逼一词,是哪儿来的? 嘶…… 好像是自己教的吧?! 杜慎老脸一红,若是让魏国公知道自己将他儿子带成了个满口脏话的小子,还不得跟自己拼命啊! 但就在他想出言安抚暴脾气的徐鹏举之时,徐鹏举却又开口了。 这一开口,徐鹏举便于孟文争辩了起来。 “你说鹅毛不能做笔?” 他也不亮出自己的身份,只是拿起鹅毛笔,冷笑不已的看着对方。 看那架势,似乎有想到动手的趋势。 孟文被他看的心中发憷,讪笑道:“在下从未听过这种事。” 徐鹏举目露不屑,没听过就以为不存在?穷逼就是穷逼。 自家师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是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且让你长长见识!” 徐鹏举拿出自己的“作业本”然后犹豫了下,又放到一旁,从新抽出一张宣纸,笔走龙蛇,刷刷在上面写下娟秀的一行小字。 “瞪大你的眼睛看看,这鹅毛笔写出的字如何?” 孟文目瞪口呆,嘴中吐出两个字:“甚丑。” 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正大光明四个字。 简直跟狗爬的一样。 杜慎羞愧的以袖掩面。 自己这个三徒弟什么都好,又乖巧又懂事,虽然以前有着各种不好的习惯,但入门后也都没了,只是这字确实有点拿不出手。 徐鹏举也脸红不以,却是气的。 “竟敢如此辱我!” 他不敢置信的指着孟文,咬牙切齿的,恨不得一拳挥上去,直砸的此人满面桃花开。 “咳咳!鹏举莫要冲动!” 还是杜慎对自己徒弟了解非常,赶紧止住了他想要拳脚相向的举动。 唉……还是啥憨憨张灏好,继承了自己大部分优点,早知道今日就不把他和赵秀留在书院监工了。 这好不容易来的一桩生意,估计也黄了。 杜慎有苦难言,甚至在想着,要不要给徒弟们再加一门思想品德的课程,把他们都教育成自己这样的正人君子了。 然而就在这时。 那孟文却目光一转,又盯上了那鹅毛笔,试探性的问道:“咳咳……敢问店主,哦不,敢问先生,这鹅毛笔作价几何?” 虽然被徐鹏举的“字”震惊了一把,但以画技书法生的孟文却敏锐发现,这鹅毛笔有点不一般。 观其线条,竟然粗细一致,而且笔画流畅毫无断点,虽说用来作画可能不太合适,但若是写字,定然非同寻常。 他有些求之若渴,只是想来这从未听过的鹅毛笔,应该很贵吧? ------------ 第25章 难道生意应该这么做? 杜慎压根想不到,自己想好好做生意,人家却疑神疑鬼,而三徒弟化身暴躁老哥,对方反而意动了起来。 这让他不禁怀疑,对方该不会有某种特殊癖好吧! 不过,虽然心中这么想着,但对方既然想买,那就是赚钱的好事。 杜慎伸出三根手指,露出奸商般的笑容道:“三文钱一支,不二价。” “这么便宜?” 孟文刚刚还在想着,这鹅毛笔如此稀奇,说不定价格会较为昂贵,没想到居然就三个铜板,有些不敢置信。 而后,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三十文铜板,拍在桌子上。 “先给我来五支,剩下的都买上墨水。” 杜慎一愣。眼神中充满了奇异色彩。 孟文面露喜色,拿着鹅毛笔不停把玩,爱不释手的想要回去写写字,甚至是尝试作画了。 但这时,杜慎却笑了,他颇有深意的道:“且慢,观阁下也是读书的大才,我这里还有一物,比之鹅毛笔更好,不知阁下可有意向啊。” 这番姿态,和当时忽悠傻憨憨张灏当徒弟的时候一模一样。 “还有更好的东西?” 孟文愣了,然后追问道:“是何物!” 上钩了! 杜慎指着那些加了料的粉笔介绍道:“这叫粉笔,也是写字用的,不过需要配合黑板,写完字后用抹布一擦就能重复使用。” 说话间,杜慎眼中精光晃过,露出诱惑的声音道:“这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现在买打八折哦。” 孟文舔了舔嘴唇,激动的道:“可我不知道这东西是否像你说的那样好用。” 今天已经在这家店里买到了鹅毛笔这种稀罕东西,若是再有所得,那简直不要太美好。 “简单,你可以先试试。”杜慎立马从旁边抽出一块小型黑板,递给了他一根粉笔。 孟文也不客气,接过粉笔后,就顺手在黑板上书写了起来。 这粉笔虽然是“加了料”的,但书写起来却并没有什么问题,反而因为加了料,使其更加结实耐用。 唰唰唰。 孟文的书法水平很显然比徐鹏举要高出太多太多,写出来的字也磅礴大气,高下立判。 而更让孟文惊喜的是,这字确实一擦既逝。 鹅毛笔当然是好东西,但这粉笔也不差啊,而且不需要粘墨就能书写,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 “此物,我也要了!” 杜慎脸上满是笑意,露出洁白牙齿,笑的像是个奸商。 “承蒙惠顾,一两银子,另送黑板一套。” 粉笔制作成本虽然不高,但眼前这人一看就有些小钱,有钱人的钱不赚,那还是人吗? 孟文迟疑了,要是几十文的话,以他的财力自然是不在乎,但一两银子?让他有些不舍。 先前被杜慎拦下的徐鹏举见此,顿觉不屑,斜睨着,才一两银子就肉疼了? 真是个穷逼! 他生平最看不起这种穷酸书生,要不是刚刚师尊拦着,按他的脾气,拳脚相向都是轻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徐鹏举眼神中流露的那股子轻蔑,也展露无遗了。 孟文顿觉羞恼,再想到那粉笔的妙处,索性一咬牙,豪气若干的从怀中掏出银两。 “给我来两套!” “妙啊!”杜慎抚掌大喜,这样的土豪请多来一点。 最终,孟文大包小包的拎着个黑板和一应瓶瓶罐罐离开了店中。 …… 京城的街道上,孟文拎着大包小包的姿态甚是滑稽。 远远地,几个书生迎面走了过来。 他们也都是京城里的读书人,平日里和孟文相识,虽说关系算不上莫逆,但也不差。 见孟文此时的模样,有个瘦高的书生嬉笑着招呼了一声。 “这不是孟大才子吗?今日这是怎么了,大包小包的拎着,该不会放弃了年初的殿试吧?” 孟文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们懂什么,我拎着的这些东西可不是凡物,都是从一位先生那里画重金买来的。” 瘦高书生听到这话,惊讶道:“都是何物?可否让我等一观。” 孟文得意不已,也不藏私,从怀中取出一根鹅毛笔,这东西他颇为喜爱,故此贴身放了一根。 “看见没,这玩意叫鹅毛笔,是专门用来写字的,而且有别与毛笔,有其独到之处。” 瘦高书生调笑道:“我说孟大才子,你是不是傻了,这分明是根鹅毛,你非说是笔,我看你是被人诓骗了吧!” 这东西看着和鹅毛没什么区别,竟胡说是笔,当真可笑。 孟文恼怒不以,讥笑道:“穷逼就是穷逼,不识鹅毛笔也就算了,还口出狂言,某羞于尔等为伍。” 瘦高书生见他生气,不敢再调笑,赶紧好言相劝。 “孟兄莫要生气,在下从未听说过这等事物,故而才会话出于此。” “那便让你们开开见识!” 孟文不屑,当着他们的面,取出白纸在上面“演练”了一番。 笔走龙蛇,字出惊人。 众人侧目不以,纷纷面露垂涎。 “当真是好东西啊!” 孟文再笑,又拿出一物,却是粉笔。 然后又刷刷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小字。 字体工整简洁,且不用墨水,更是惊人。 这下子,众人震惊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孟文眼中,让他暗爽不以,直呼粉笔买的太值了! 那瘦高个和孟文关系较好,凑过来舔着脸道:“孟兄,哦不,孟哥,能否告知小弟这鹅毛笔和粉笔能否割爱,卖给小弟一根?” 其他人也目露精光,同时对瘦高个恼怒不以,这货想吃独食? 孟文怎么舍得把鹅毛笔卖出去,赶紧摆手道:“前方有家小店,你们如果想买的话就去找哪位先生,莫要打我主意。” “多谢孟兄。” 众人得知后,大喜过望,纷纷向孟文道谢,然后转身便走。 孟文哭笑不得,又想起京城内店铺甚多,生怕这些人找求不到地方,便又提醒了一句。 “哦对了,那先生还有个徒弟,似乎喜欢叫人穷逼,你们记得别找错地方了。” “知道了。” 远远地,书生们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 店内。 杜慎正拿着账本记账,毕竟自己也是占了股的,回头和弘治皇帝算账的时候可得分清,不能亏了。 但一众书生的突然出现,却让他眼皮狂跳。 杜慎看着这群目露狂态的书生,心里有点慌。 这些穷书生想干吗? 该不会是刚刚那个土豪发现被坑,找人来打自己吧! 徐鹏举却丝毫不慌,他挡在自家师尊身前,嚣张道:“哪里来的穷逼,想要作甚?” 杜慎目瞪口呆的看着三徒弟,心都颤了,刚刚只是那孟文也就算了,毕竟就一个人,得罪了人家咱师徒俩下黑手也不是打不过。 可眼下这么多人,你还这么嚣张,这不是找死吗? 要知道,古代的书生可不全是你师尊这般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战五渣,人家是真能打死人的。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书生听到这话,不仅不恼,反而心中大喜。 有先生有徒弟,还口称穷逼,是这里没错了。 他们纷纷拜道:“我等欲购鹅毛笔粉笔等物,还请先生成全。” 这下子,杜慎怀疑人生了。 他脑袋里不由冒出了一个想法,自己打开门做生意,两天了都不来一个客人,三徒弟满口脏话,毫不客气的辱骂对方为穷逼,对方不仅不生气,反而以礼相待要买东西。 难道生意应该这么做? ------------ 第26章 强买配方! 杜慎火了。 准确的说,是文具用品店火了。 而且火的一塌糊涂。 自从昨日孟文等书生来过以后,也不知是谁流传出去的消息,京城里都知道了这家名字怪异,但却有鹅毛笔粉笔这等稀罕物的店铺。 那些读书人知道了鹅毛笔的效果后,眼珠子都红了,再加上孟文那厮还趁机挂起招牌,一手鹅毛笔字体颇为精致,竟然在京城里文人圈里掀起了一股不小的浪潮,这些读书人就更加疯狂了。 当然,疯狂的不仅是他们,那些在京城颇有名气的书院也不能免俗。 相比鹅毛笔,他们更加看重的是粉笔和黑板这套教学用具。 毕竟是传道解惑的地方,瞬间便意识到了两样东西的妙用。 再加上近些日子,当今圣上弘治皇帝推行了“汉语拼音字母表”此法,书院中颇有才能的那批人,敏感的想到了配合黑板粉笔教学的手段。 因此,文具用品店的门口,来往人士始终络绎不绝。 今日杜慎也来到了店门口,随同他来的还有赵秀,至于徐鹏举那憨货,已经被打发到私塾抄读圣贤书了。 若是还带着三徒弟,杜慎怀疑以徐鹏举那不屑的表情,加上满口穷屌丝的粗鄙言语,会惹得众怒,被人打成狗。 “想不到师尊的店铺生意如此红火,想来陛下若是知道,肯定会赞不绝口。” 说话的是赵秀,他跟在杜慎身后,看着来往的书生,由衷钦佩。 杜慎笑着回道:“却是如此,不过店内的东西估计也快要卖光了,待回去后还得催一催那些工匠。” 师徒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店里,端是师生温情教人羡慕。 店内的书生见师徒两人出现,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杜先生来了。”众人纷纷让道。 这些书生都知道店铺的主人据说是个很厉害的教书先生,因此都好奇的侧目。 “学生见过先生。” “先生近来身体可好。” …… 杜慎笑着一一和他们招呼,这两日他经常出现在店里,倒是容易被人认出来。 这时候,从店内走出一人,拱手尊敬道:“先生您来了。” 此人穿着青色的衣服,作掌柜的打扮,观其神色颇为精明。 自从文具用品店火了以后,杜慎就没打算继续坐镇店里,因此大徒弟张灏便从府中找了个识字的管家,过来主持生意。 杜慎也向对方拱手,客气道:“近来店里估计繁忙,劳掌柜的费心了。” 掌柜的哪敢居功,这可是小公爷的师尊,赶紧谦卑的表示这都是分内的。 而后,掌柜的又向赵秀行礼,他是知道赵秀身份的,不过并未道明,只称呼赵公子。 这边。 杜慎刚和赵秀到店里,屁股都没坐热,冷不丁的店外就传来了骚动。 “龟山书院来人,请店主出门一见。” 话语中透露着嚣张,以及桀骜。 杜慎却目露怪异之色。 龟山书院? 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这些人,而且看样子,似乎来者不善啊…… 想到这,杜慎招呼了一声,便带着赵秀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七八个穿着一样儒杉的男子,正是龟山书院的来人。 待看清了他们的领头人以后,杜慎更乐了。 “呦呵,是熟人啊!” 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和杜慎有过节的宋先生。 宋先生也愣了,“怎么是你!” 前几日才被这厮弄的脸面无光,今日竟然又遇到了。 也太巧了吧! 宋先生脸色阴晴不定,不过他见杜慎身旁并未跟着小公爷张灏,只带了个陌生少年后,心中稍定。 然后他又想到,今日所来的目的,脸色恢复了冰冷。 杜慎嗤笑着拱手,毫无诚意的道:“看先生气色红润,想必脑袋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指的是前些日子,张灏扔的那一手石头。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宋先生便愤怒非常,直呼其名道:“杜慎,你不要太过分,我这次来是要和店主做生意的,你最好不要自误。” 杜慎:“呵呵……” 宋先生脸一黑,道:“你这是何意?” 何意? 杜慎目光更怪异了:“巧了,这店就是我开的。” “什么?”宋先生愣了,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但是看杜慎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纠结了起来。 这次来,他是有任务在身的,龟山书院这些日子和京城里的一位大人物走的挺近,因此地气也足了很多,在知道了这家店铺的粉笔等物后,便直接令他来“购买”配方。 当然,说是购买,其中有多少诚意就不一定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店主竟然是杜慎这刺头,一时间宋先生头疼不已。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一雪前耻。 想到这,宋先生索性也不虚伪了,直接说道:“既然你是店主,那好,你手中的粉笔和鹅毛笔的制作方法我龟山书院看上了,愿意出一千两银子购买,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两样事物不是你能保住的。” 杜慎听到这话,呵呵了,“一千两银子?龟山书院可真是有钱啊,可惜了,我不卖,并且我这店里的东西,从今往后也都不会卖给你龟山书院。” 不管是粉笔还是鹅毛笔,都干系重大,怎么可能把制作方法卖出去。 再者说,就算他想卖,也不敢啊! 当今圣上可是人力入股了的,把制作方法都卖了让弘治皇帝怎么想? 那不是证明杜慎无能么! 因此,断无可能。 想到这,杜慎毫不客气,直接赶人,道:“这里不欢迎你们,请走吧!” 宋先生恼怒不以,凑到杜慎身边,低声威胁道:“不要给脸不要脸,今天我话放在这儿,制作方法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杜慎不屑道:“好大的口气,怕是吃了粪吧!” 宋先生气急反笑:“你…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杜慎伸出中指,耻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给你面子!” 中指指天,鄙夷的意味谁都看的出来。 欺人太甚! 杜慎安敢辱我! 本就是新仇旧恨,宋先生哪里还忍得住,双拳紧握,怒目而对,毫不犹豫的挥起拳头砸向了杜慎。 呦呵! 敢动手? 杜慎退步大喝:“徒儿,上!” 话音一落,赵秀便挡在了杜慎面前,狞笑一声,便拎着拳头,照着宋先生的额头狠狠一击。 “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对我师尊动手,简直是找死!” 天见可怜,赵秀自小便立志当个游侠,平日里武艺是不曾放下的,不然也会位列京城顶级祸害之中,而宋先生撑死了就是个穷酸书生,身手那比的上他。 只听砰的一声,宋先生只感觉脑袋一晃,眼前的景物立马天翻地覆了起来。 他的额头上,赫然鼓起了一个大包。 ------------ 第27章 头角峥嵘宋先生 龟山书院的人想不到,杜慎竟然是个说动手就动手的人,更想不到宋先生竟然如此记恨杜慎,双方一言不合就动手。 更关键的是,自家书院的人被打了,这能忍吗? “上!这厮太过分了。” “揍他!给宋先生报仇。” 龟山书院的人擦拳磨掌,叫嚣着冲向了杜慎,就连宋先生也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冲了过来。 然而…… 对面的可是赵秀啊! 赵秀不仅不慌,反而冷笑了起来:“一群渣渣,也敢在我面前狂吠!” 说话间,他握紧拳头,逮到人就是猛锤,直打的龟山书院的一众书生惨叫不止。 杜慎看在眼里,放下了心来,果然不亏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拳脚功夫当真了得。 “杜慎!我和你拼了!” 宋先生披头散发,脸上印着个鞋印,分外滑稽。 他这辈子就没受过什么侮辱,而每次都是因为这个天杀的杜慎,因此便直奔着杜慎而来,誓要一解心头之恨。 杜慎躲过,赶紧向着店内钻了进去。 赵秀见此,赶紧拦住如同疯狗的宋先生,一脚将其踹飞。 开玩笑! 若是让师尊被人伤到了,不说他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单是师兄张灏和师弟徐鹏举都会迁怒他,更遑论家里的老爹了。 “师尊莫慌,徒儿不会让这厮伤到你分毫!” 赵秀说着,愤怒的盯着宋先生,此人当真是跟狗皮膏药一样,被自己踹了一脚竟然又爬了起来,着实让人讨厌。 “咳咳,为师没事,秀元不用担心。”说话间,杜慎又从店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拎着跟粗木棍,而后他递给赵秀,咧嘴一笑,非常灿烂,“徒儿,用这个。” 众人傻眼了! 打架就打架,竟然连兵器都用上了,这还是人吗? 赵秀身为杜慎的徒弟,多少也沾染了其“高尚品德”,毫不犹豫的接过目光,狞笑不止,对着冲过来的宋先生就是一挥。 咚……的一声。 宋先生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一棍子下去,正好砸在了宋先生额头的另一侧,鼓起了个大包,和之前的那个左右而对,十分对称。 突然,情况急转而下。 也不知是谁偷偷报了官,一队官兵便赶了过来。 龟山书院的人见了官兵,立马哭嚎了起来。 “大人要为我等做主啊!” “我等好心与杜慎此獠做生意,他竟然动手打人。” 为首的官兵观察了周围的景象,再看了看在地上躺着的宋先生,待看到赵秀的时候,他不禁身子一抖。 并不是认出了赵秀的身份,而是看到那根带着血丝粗木棍被吓的。 “好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 赵秀不屑,亮出牙牌扔在地上。 “放肆!瞪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嘶…… 天呐! 怎么是忻城伯的儿子,有名的祸害赵秀。 这名官兵冷汗直冒,认出了赵秀的身份后,战战兢兢的道:“不知是小伯爷在此,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伯爷勿怪。” 此话一出,众人都傻眼了。 啥玩意? 这面冷手黑的少年是一位候伯的后代? 龟山书院的人也傻眼了,刚刚报官的就是他们,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这种身份,这下子麻烦大了! 不说人家官兵根本不敢抓人,单是自己等人惹了一位候伯的后代,日后就不能善了。 “就算是候伯的儿子又能怎么样?这天底下可还有王法!我……我宋高阳要告御状,我要见陛下!” 宋先生幽幽醒了过来,口中悲愤的呼喊着,这口气他咽不下! 见陛下? 杜慎摸了摸鼻子,丝毫不慌。 众官兵面露难色,不知如何是好了起来. 赵秀却走到自家师尊身边,小声问道:“师尊,怎么办?” 杜慎颇有深意的笑了笑:“还能怎么办,走一趟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要告知陛下。” 赵秀会过意,恍然片刻,然后转身对那些官兵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正好让陛下得知你这龟山书院的丑恶嘴脸。” 官兵们苦笑,却不敢不从。 …… 皇宫,静安殿内。 弘治皇帝颇为头疼的看着眼前的众人。 自登基以来,告御状这种事,弘治皇帝还是头一次遇到,不能不重视。 而太和殿是上早朝的地方,怎能容人喧哗,因此把众人放在了静安殿内。 更让他头疼的是,被打的是龟山书院的读书人,而打人的一方竟然是杜慎和忻城伯的儿子赵秀。 这两伙人,可没一个善茬啊! 龟山书院是流传百年的书院,在文人心中的地位颇高。 但杜慎却是计安大明的大才,并且还创造了汉语拼音字母表以及粉笔等物。 最重要的是后者,弘治皇帝还惦记着粉笔生意能给内帑添些银两呢。 “咳咳……” 弘治皇帝清了清嗓子,威严的问道:“尔等将事情原委到来,朕自会秉公处理。” 宋先生跪在地上,抹了抹眼泪道:“陛下容禀,杜慎此獠太过乖张,枉为读书人,竟然误导忻城伯的子嗣,伤我龟山书院之人,而且行为之恶劣简直让人发指,请陛下严惩此獠!” 弘治皇帝看了看宋先生,见其额头上两个大包,颇为不忍。 “杜慎,你可知罪!”他瞪了杜慎一眼,怎能如此胡闹。 “回陛下,臣不知何罪之有。” 弘治皇帝愠怒道:“纵徒伤人,莫非无罪?” 杜慎咧嘴一笑道:“陛下,臣何时纵徒伤人了?” 弘治皇帝一愣,眉头紧皱道:“此话怎讲?” 杜慎笑道:“陛下,宋先生头角峥嵘,天生不凡之相,如何是臣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徒弟打的。” 无耻啊! 宋先生气的嘴都歪了,颤抖着将手指向杜慎,怒道:“你怎能指鹿为马,污人清白,我这明明是你让你徒弟打的!” 说着,宋先生跪向弘治皇帝,磕了个头,这一磕头,他立马倒吸一口冷气,疼的是龇牙咧嘴。 “陛下,千万不要信了杜慎,他这是信口雌黄啊!” 杜慎却不等弘治皇帝出言,率先开口冷笑道:“想不到宋先生也知道信口雌黄的意思,既然如此,何不将你想要强买粉笔配方的事情说出来呢?” 说到粉笔配方的时候,他咬字十分清晰。 殿上的弘治皇帝听了,神色微怔,眼中闪过冷光。 宋先生冷汗直冒,赶紧辩解,“陛下莫要被蒙骗,断无此事啊!” 此番前来告御状,却是气极的结果,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个漏洞,好在当时他只低声和杜慎说了,没教他人听见,只要咬死不承认,定不会有事。 ------------ 第28章 来人,拉出去打! 静安殿上,弘治皇帝目光威严,他看着下方的众人,良久一拍桌子。 “满口胡言,竟然敢蒙骗朕!” 宋先生本来胆颤心惊,但见陛下口称蒙骗,难道……是相信了自己的话? 想到这,他大喜不以,转头便恶狠狠的瞪着杜慎。 杜慎摸了摸鼻子,他知道,殿上的陛下已经非常愤怒了。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私房钱的重要性不亚于命根子,后者能让你去嫖,前者却能让你嫖的爽。 弘治皇帝贵为一国之君,理论上来说天下都是他的,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内帑和国库是两码事,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为一谈。 再加上朝中的大臣们想了法的从内帑中掏银子,弘治皇帝的私房钱早被祸祸的差不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眼看着有个粉笔生意能搞点私房钱,居然有人敢打配方的主意?! 简直是作了个大死! 弘治皇帝能忍吗? 当然不能忍! 宋先生听到这话,还以为是陛下要迁怒杜慎,在一旁煽风点火,躬身请命。 “还请陛下严惩杜慎此獠!” 他似乎已经预见了杜慎的惨状。 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要知道,欺君之罪可是死罪。 当然,当今陛下是仁君,虽然不会动辄杀头,但皮肉之苦却是少不了的。 宋先生胸中激荡不已,得意的抬头,看向杜慎的眼睛里满是挑衅。 想不到吧! 然而下一刻。 弘治皇帝发怒了,他掷起放在御案上的笔筒,劈头盖脸的砸在宋先生的头上。 刚刚还得意不已的宋先生被砸的额头渗血,脸上还被擦去一块皮,显然是破相了。 这…… 宋先生摸了摸血迹,身子抖如筛糠,惨叫了起来。 弘治皇帝按下怒火,深吸一口气道:“杜慎先生乃是何许大才,怎会欺骗与朕,更何况那粉笔等物朕早以知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还敢诓骗与朕,今日若是不加严惩,如何让天下百姓信服与朕。” 说着,弘治皇帝直接下令! “将此人连同龟山书院众人拉出宫外,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宋先生傻眼了! 杖责五十? 真是这样,半条命都得丢了,严重的甚至当场被打死都有可能! 宋先生冷汗连连,赶紧求饶道:“陛下,请绕我一命,我知错了。” 龟山书院的其余人更是高呼冤枉。 然而弘治皇帝却丝毫不为所动,侍卫们哪能让他们在此喧哗,如同拖死狗一样将宋先生等人拖了下去。 杜慎心里笑开了花,想不到吧! …… 待龟山书院等人被拖走。 殿内只剩杜慎师徒和一众侍卫。 弘治皇帝幽幽地看着杜慎,“杜卿,那店铺的生意你可得看好,千万莫要再生差错。” 杜慎打包票道:“请陛下放心,粉笔生意臣绝对认真待之。” 弘治皇帝提醒道:“是店铺!” 这次,他声音高了几分. 想不到吧! 杜慎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弘治皇帝。 “陛下,你不厚道啊!” 说好的粉笔生意,你怎么又想着我的店铺了,自己那店里可不止是粉笔,还有鹅毛笔在卖着,而且不比粉笔差多少啊! 弘治皇帝瞪了他一眼,“胡闹!” 这杜慎哪儿都好,就是胆子有点大,竟然顶撞自己。 再说了,哪来的不厚道? 朕若是不厚道,会在大殿上将粉笔等物和朕牵扯到一起? 朕这是对你的爱护啊! 杜慎嘴角一抽,“陛下说的是!只是那股分……” 弘治皇帝正襟危坐,颇有明君之相,淡淡吐出二字:“照旧!” 杜慎瞪大了眼睛,无耻啊! 这算他娘的哪门子爱护,要是真爱护的话,为何不直接说你自己也占了股份,而且是大头!还不是怕百官又想着你的小金库吗! 不过,这话他当然是不敢说出口的,只能在心中自我安慰。 自己只是个打工的,他是发工资的,是钱!是钱! 嗯……回头做点假账出来。 舒服啊! 想到这,杜慎心里平衡了,拱手请辞:“陛下,若无其他要事,臣就先退下了。” 弘治皇帝摆手道:“去吧!” 等杜慎师徒离开后,弘治皇帝却又不好意思了起来。 刚刚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 要了七成股份不说,连那店铺也都厚着脸皮要了过来,而杜卿却并没有任何异议,刚刚还说他“胆大妄为”,转眼却又表现的“识得大体”,看来确实是朕对他太苛刻了。 可再想到内帑的境况,弘治皇帝又不舍得反悔。 况且,君无戏言可不是说说的。 大不了,回头内帑充裕了,朕再行补偿他就是。 念及于此,弘治皇帝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 另一边。 杜慎和二徒弟赵秀离开了静安殿,来到宫外。 此时,几名侍卫正在杖责龟山书院等人。 烈日炎炎,惨叫声不绝于耳。 首当其冲的便是宋先生,此时他屁股后面满是血迹,口中大呼饶命,汗水滴在青石上,打湿了一大片。 见杜慎走了过来,宋先生硬是梗起脖子,咬牙切齿道:“杜慎,你早就知道会是如此,对不对!” 他想到,当时杜慎听到要告御状,神色怪异的答应,气的就几欲吐血。 杜慎撇了撇嘴,啧啧笑道:“宋先生果然不凡,一猜即中,看来这就是头角峥嵘之人的独到之处吧。” 可以说是很贱了。 宋先生脸都白了,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气的。 “杜慎,你…你…” “你什么你?想打架是不是!”杜慎咧嘴一笑,“徒儿!” “师尊尽管吩咐!” 赵秀走向前,斜睨着宋先生。 “你欺人太甚!” 宋先生悲愤大呼,看到赵秀,他额头的“头角峥嵘”又隐隐作痛,气的两眼一黑,喷出一口老血,直接晕了过去。 杜慎见此,尴尬的打了个哈哈。 “你们看到了啊,我没动手啊,他是自己气的啊。” 他赶紧冲侍卫们解释,撇清关系。 讲真的,他可没想让赵秀动手,只是想吓一吓宋先生而已,哪知对方这么小气,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那些侍卫哪敢得罪他,苦笑一声,复又举起木杖,用力挥动。 杖责五十可还没到呢,就算是昏了过去,还是得继续。 啪啪啪! 木杖实打实的落在宋先生的身上,溅起丝丝血迹,看的杜慎一惊一乍。 “徒儿,咱们走!” ------------ 第29章 粉笔出名了 距离告御状已经过去了两天。 在宫中某位“有心人”的授意下,龟山书院想要强买粉笔配方一事,彻底在京城传开。 由此引发的轰动,不说响彻京城,但也是家喻户晓。 文具用品店的生意也更加火爆。 期初来人大都是购买鹅毛笔等物,但自从头角峥嵘宋先生“免费”给打了一波广告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注意到了粉笔,意识到了它的好处。 无论是毛笔还是鹅毛笔,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离不开墨水。 每当你写出一行好字的时候,冷不丁的就会出现墨水不够,需要蘸墨的尴尬情况。 而粉笔却不会如此。 它无需墨水,只要有黑板就能一直写下去。 虽然真要作书作画派不上用场,可私下里用来作学问,却是个顶个的好用。 因此,文具用品店里,就出现书生们争先恐后购买粉笔的局面。 有书生欲购:“掌柜的,给我来两包粉笔!” 有书生争抢:“我要十包。” 也有人豪气若干:“一群渣渣,我要二十包!” 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掌柜的双手一摊。 “不好意思,请各位明日再来吧!粉笔已经告罄了。” “什么?明日再来?” “我等苦等良久,怎能再等明日!” 掌柜的已经见怪不怪了,毫不在意的指了指店外的一群人。 “看见没?已经有人开始排队了,你们再愣着,明日也买不到。” 这些书生们眼红了,冲向店外,你争我抢,只为排上队。 实际上,粉笔会大卖早就被杜慎预见,因为它满足了人们书写的部分需求,如果能把铅笔做出来,绝对卖的比粉笔更加火热。 但此时的杜慎,却已经顾不上生意有多火爆了。 因为! 杜家村私塾,来了一位非同小可的大人物。 当今太子,弘治皇帝朱佑樘的独子,朱厚照! 不过,此时的朱厚照,却丝毫不像太子,反而像是个从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穷小子,他尘头土灰,鞋子上满是泥泞,如果不是侍奉的太监亮出身份,张灏等人都不敢确信。 杜慎打量着这位太子。 他尚且年幼,只有十岁,穿着粗布衣衫,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显得和同龄人格格不入。 杜慎知道,他就是后世褒贬不一的明武宗,生平尚武,还修建了个豹房,日日留恋,不愿上朝的奇葩皇帝。 你说他昏庸吧! 他多次赈灾减赋,又贼能打,诛刘瑾,平安化,甚至还击败了鞑靼小王子。 但你说他是明君…… 他却荒淫无道,喜好玩乐,甚至还创造了八年不上朝的壮举,甚至听信刘瑾为首的八虎,任由其残害了许多大臣。 而今天,大明未来的继承者,太子朱厚照就这么出现在了杜慎面前。 这位太子见了杜慎,立马作揖而拜,声音虽然稚嫩,却非常坚定:“朱厚照拜见先生,请先生收我为师。” 嘶…… 杜慎倒吸一口冷气,拜自己为师? 这是要翻天? 就算你敢拜,我也不敢收啊! 杜慎清楚的记得,朱厚照不是没有老师的,他的老师正是历史上有名的四朝元老,杨廷和啊,牛逼的一塌糊涂。 杨廷和有多牛逼呢? 他是成化年间中的进士,弘治年间授检讨,任太子讲读,正德年间也就是朱厚照在位时期任首辅,后被罢官,等到隆庆年间,又官复原职。 他不仅自己牛逼,生了个儿子杨慎也牛逼,可以说天文地理四书五经无一不通,是有名的文学家。 和杨廷和抢徒弟,那不是找死么! 杜慎赶紧扶起朱厚照,拒绝道:“太子言重了,臣只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怎敢言师。” 张灏也为自家师尊捏了把汗,若真收太子为师,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不得打上门来! 赵秀和孙鹏举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自震惊师尊的名气,竟然令太子都寻了过来,非要拜师。 这时,跟在朱厚照身边的那名太监也松了口气。 还好这杜慎还算识得大体,没有收太子为师,不然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太监不是别人,正是刘瑾,只是如今的他却和后世赫赫凶名的代皇帝不同,脸色蜡黄,像是营养不良一样,双眼狭小,透露着一股子猥琐劲。 见杜慎不愿意收徒,朱厚照犯难了。 和弘治皇帝不同,朱厚照这次出来,可不是什么微服私访,而是偷跑出来的。 自从杜慎在京中扬名后,朱厚照便经常从弘治皇帝口中听到他的名号,每每提及都赞为大才。 再加上杨讲读颇为死板,和朱厚照的脾气很不对付,一时兴起之下,索性便出宫寻杜慎来了。 一是少年心性,想换个更有趣的老师,二是憋坏了,忍不住想要出宫看看。 尤其可见,当今太子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 如今来都来了,真要是白跑一趟,那可亏大发了。 朱厚照一咬牙,抬头看向杜慎:“先生可知我是当今太子!” 杜慎眼皮狂跳:“当然知道。” 朱厚照道:“既然先生知道,为何不愿收我为徒?莫非是瞧不上我朱厚照不成!” 此话一出。 杜慎赶紧摇头。 开玩笑,瞧不上当今太子? 他还没活够呢! 杜慎赶紧解释道:“太子误会了,臣之所以不愿意将你收入门下,是因为你已经有了老师,那位杨讲读有大才,才是能教导你的人啊。” “先生所言真心实意?” “句句发自肺腑!” 朱厚照只好眨巴了下眼睛,低头沉思了起来。 杜慎长长出了一口气。 身为一名有着高尚情怀的老师,他还是头一次把送上门的肥羊、往外赶。 可不赶不行啊,眼前这位可是当今的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事干重大,就算弘治皇帝愿意,他也得考虑考虑。 然而,杜慎刚松了口气,朱厚照却又抬起了头。 这一次,他似乎有所领悟,恍然道:“我懂了!先生之所以不愿收我为徒,是因为有杨讲读,若是他不在了,先生自然就愿意收我入门。” 说完,朱厚照躬身一拜:“老师且先等着,学生这就回宫,和杨讲读讲讲道理。” 杜慎:…… 你懂个雀雀儿! “且慢!” ------------ 第30章 何为有缘无分? 俗话说的好,教育得从娃娃抓起。 可俗话又说了,棍棒底下出孝子。 想要把朱厚照教育成弘治皇帝的孝子,大明的明君,简直比登天还难。 君不见后世有种说法,朱厚照之所以会变成昏君,和杨廷和这个当老师的脱不了关系。 杜慎虽然自认为风流倜傥,英姿飒爽,学富五车,为人师表,但要收对方为徒,心里是没底的。 教好了还好,要是教不好…… 啧! 那估计就会变成,朱厚照之所以昏庸,都是因为小时候拜了个叫杜慎的教书先生为师,要不是这混蛋没教好,至于如此?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想到这里,杜慎觉得,自己做为一个有高尚情怀的老师,教导朱厚照这件大事,还是交给杨廷和老哥吧,自己就不参合了。 “太子啊,不是我不想教你,实在是才疏学浅,教不了啊。” 杜慎将朱厚照再次扶起,声音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朱厚照虽然没当真,却也知道拜师是不可能了,像是大人似得叹了口气,“母后曾经说过,凡事都讲究个缘字,看来学生和先生是没缘分了。” 杜慎笑着点头。 这就对了嘛! 朱厚照振作精神,向杜慎等人辞行,和随同的太监一边走,一边道:“虽然没拜的了师,但既然出宫一次,总得好好玩玩不然就太不值了,好在这次出宫为了拜师带了几千两宝钞,应该够花的。” 两人边说边走,一脚跨出了私塾的门槛。 原地! 杜慎面色变幻。 太子刚刚说的什么?为了拜师带了几千两宝钞! 宝钞是什么? 那是钱啊! 几千两的拜师费? 那不就是我的吗?! “太子请留步!” 杜慎高喝一声,赶紧出言挽留。 张灏露出追忆之色,恍惚间,他似乎觉得这一幕似曾相似。 赵秀和徐鹏举对视一眼,两人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该不会…… 自家师尊,真要收太子为徒,和那杨廷抢饭碗吧! 听到杜慎的话,朱厚照小脸上满是疑惑,迈出去的一只脚又退了回来。 “先生还有事?” “当然有事!” 杜慎瞥了一眼那名太监的衣服,见怀中鼓鼓囊囊,露出了然之色。 嗯……自己的钱就在这死太监怀里揣着。 咳咳! 杜慎清了清嗓子,露出和蔼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十分耀眼,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只拿钱不办事的方法。 “太子啊,我掐指一算,你我其实有缘啊!” 朱厚照愣了,张口道:“先生还懂占卜?” 杜慎点了点头,双手背负在身后,淡淡道:“不错!刚刚我掐指一算,算出你我其实有师徒缘。” 虽然不知道为何刚刚还百般拒绝的杜慎先生突然转变了念头,朱厚照还是大喜过望,赶紧追问道:“先生愿意收我为徒?” 杜慎故作叹息,摇头道:“非也,你我虽然有师徒之缘,但却是有缘无分之相,你入不了我门下。” 朱厚照失望了。 入不了门?这算哪门子的师徒之缘。 “先生莫不是在诓我吧?” “当然不是!” 杜慎面不红心不跳,读书人的事,能叫骗吗? 朱厚照懵逼了,“那先生是何意?” 杜慎答道:“虽然你不能入我门下,但是旁听却是可以的,我之学问会对你倾囊相授,你也以师徒之~礼待我,你觉得如何?” 说到礼的时候,杜慎咬字重了几分,相信朱厚照这么聪明的娃,肯定会懂的。 可这和拜师有区别吗?朱厚照更懵逼了。 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想不通杜慎话语里的深意,便不再去思索,直接向杜慎行了个大礼。 “徒儿见过师尊。” 杜慎眉头一挑。 那名太监知道杜慎的深意,提醒道:“殿下,您应该称杜慎先生为老师,自称学生。” 朱厚照点头,再次行礼道:“学生见过老师。” 杜慎这才满意的笑笑,看向那名太监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然后转身摸了摸朱厚照的脑袋道:“不必多礼,徒儿啊,你瘦了,可惜为师家里太穷,肉都吃不起,不然定要杀鸡宰羊让你吃顿好的。” 这年头,口称老师的不一定是老师,但自称学生的却一定只是学生。 就比如说,你在我门下求学,所以你是我的学生,但你如果拜在我门下,那你就应该自称徒儿,口称师尊。 朱厚照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听到自家老师的话,心中感动不以。 怪不得父皇说老师有大才,家中都穷的吃不起肉了,还想杀鸡宰羊接待自己,这么好的老师,天底下哪里找。 不行,自己既然拜了杜慎先生为师,怎能让老师吃苦! 想到这,朱厚照赶紧吩咐道:“刘瑾,还不把我的拜师礼拿出来。” 刘瑾从怀中掏出一把用绸缎扎紧的宝钞,谄笑着递了过来。 “杜慎先生,请笑纳。” 杜慎却愣了,下意识的接过拜师礼,脑海中却思绪飞舞。 这货居然大明最大的祸害刘瑾? 日后那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 嘶! 自己可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青年,一个脱离了低俗趣味,拥有高尚节操的老师。 怎么办?要不要趁现在做掉这厮,为大明除害! 想到这,杜慎有所意动,但当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刘瑾后,却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无他! 刘瑾这厮身高起码一米八,身强体壮,双臂孔武有力,若不是面白无须,谁也不会当他是个太监。 杜慎嘴角一抽,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又看了看几个徒弟。 大徒弟张灏? 算了吧……他就是个废物。 二徒弟赵秀? 嗯……秀儿倒是挺能打,就是不一定干的过啊…… 三徒弟徐鹏举? 似乎?和自己半斤八两! 至于四徒弟…… 你指望一个留着鼻涕的孩童打架?人性光辉呢! 得!双方战斗力占据太大! 杜慎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就地做掉刘瑾的念头,毕竟这时候的刘瑾还不是日后的大太监,而朱厚照又到了自己手里,有的是机会教育好他。 不过,就算是这样,杜慎对刘瑾也没多少好脸色,淡淡的点了下头,便做回应了。 这让刘瑾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似乎感觉这位先生的眼神,总忘自己脑袋上瞄,似乎有点不安好心。 呸!杜慎先生可是陛下都赞许的大才,怎么可能不安好心! 而且人家是太子的老师,自己居然腹诽对方,也太不是东西了。 ------------ 第31章 走、跟为师盖大棚去 杜慎心里美滋滋。 又收了个有钱的学生,还是旁听,不用担心人家老师找上门。 试问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吗? 当然没有! 而天底下除他外还有这么好的老师吗? 当然也是没有的! 咳咳! 朱厚照心情也十分激动,他来此的目的就是拜师,眼见目的达到,便开口问道:“不知老师何时教我?” 教东西嘛,当然是可以的。 至于教什么? 那就是个问题了! 教八股文,当然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至于教数理化? 想想未来的皇帝张口闭口就是: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那画面似乎有点太美。 况且,当今圣上要是知道,自己不教他儿子好的,光教这些玩意,会怎么看自己? 杜慎忍不住打了个摆子,还是算了吧! 思忖片刻,他眼前一亮。 有了! 杜慎大手一挥道:“走,为师带你们上体育课去。” 体育课好啊! 后世朱厚照为何干下了那么多混账事还能被评为不错?是因为他能打啊! 喜好武功,开疆拓土! 杜慎是个因材施教的好老师。 对付这种铁头娃,体育课就是最好的法子,不仅陶冶情操,还能锻炼身体。 再说了,眼看着秋末了,杜慎还想着弄个蔬菜大棚出来,等冬天的时候能吃上翠绿的蔬菜。 只是杜家村人手不够,工匠也少,仅有的也都在建造书院和制造粉笔。 正愁着这件事,朱厚照就带着刘瑾送上门了,反正又不用出工钱,不用白不用啊。 …… 来到正在建新的书院。 原本的一片荒地,已经大变样了。 这里的土地被全部翻了个遍,一道道围墙虽然还没有全部建造完成,但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 在杜慎的设想中,日后这书院是要做大的,除了十来间用来教书的教室外,还要有着宿舍楼,图书馆等物。 原本等建造的差不多,土地夯实以后,准备只铺出供人行走的砖路,不过眼下有了朱厚照的拜师礼,应该能把整个地面都铺上青砖。 到时候,杜慎的书院在硬件设施上,绝对不会差了别家分毫。 只是眼下,却还是建新的一片火热之象。 师徒几人夹带着太监刘瑾,很快就来到了一片已经翻整过的土地上,周围则放置茅草竹竿等物。 这里是宿舍楼的后方,也就是杜慎设想中的大棚,但现如今它只是个“菜园子”而已。 大棚的搭建并不难,只需要确保大棚内的温度能保持在一个平均线上,然后增加光照,就能达到理想中的状态。 现代的大棚多是采用塑料等材质制作成的薄膜覆盖,达到保温透光的效果。 可现如今却是古代,塑料薄膜是别想了,那玩意压根就制作不出来。 能取代薄膜的东西也不是没有,比如说肠衣和较为透光丝绸就能达到四五层功效。 不过那样一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是非常巨大的,为了搭建一个大棚简直得不偿失。 因此,思前想后,杜慎便不打算那么做,转而求次,先把棚子搭建出来,上铺茅草,四周用土墙封住,再用油灯等替代光照。 这样一来虽然比不上塑料大棚的效果,但也多少算得上是简陋版的了。 众人站定。 杜慎便让张灏和徐鹏举带头,将竹竿插在地上,然后两段用绳索系在一起,先把大棚的轮廓搭建出来再说。 张灏两人埋头苦干,拎着竹竿左右配合,很快就将竹竿一根根的系好,手脚不停的往前直行。 杜慎则跟在后面,指导他们如何搭建才会使得竹竿受力均匀,不会被盖上去的茅草压塌。 两个徒弟一边用心的听着,一边干着活,倒是越来越不像是个公子哥,变得务实了起来。 而朱厚照见此,心头一动,便在杜慎身边想要旁听。 听着自家老师所讲的力学原理,他若有所悟,突然道:“老师,我也可以一起帮忙吗?” 你以为你还能闲着? 杜慎撇了他一眼,嘴上却关切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尚且年幼,千万别累着。” 朱厚照豪气若干的道:“老师请放心,学生虽然年幼,但力气还是有的,这种粗活难不倒我。” 说着,他拦过一根竹竿,莽足了力气往地上一插,竟也干的有模有样。 可刘瑾却不干了。 他躬身谄笑道:“殿下,您乃千金之躯,如何能干这等粗活,还是让奴婢来吧!” 刘瑾倒是一心为主,然而朱厚照却完全不领情。 粗活?师兄和老师都在干着的活儿,你说是粗活? “狗奴才!平日里你这奴才也算机灵,今日怎没一点眼色,打扰老师与我等上体育课!” 朱厚照一挥手,稚嫩的脸蛋上带着些许威严,直视刘瑾。 “啊?”刘瑾张了张嘴,郁闷的道:“奴婢知错了。”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刘瑾不敢再多言,心中却腹诽不以。 他实在看不懂,这明明就是在干体力活,还是没钱的那种,怎么就跟上课扯上关系了呢? 不过,他这么一嗓子,倒不是做了无用功。 起码,杜慎是注意到这厮了。 长得五大三粗,话又多,看来平常吃的还是太饱了。 杜慎若有深意的看了刘瑾一眼,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刘太监?” “先生称奴婢名字即可,有何要求但讲无妨。” 刘瑾拱手,倒是不敢放肆。 杜慎两眼放光,这可是你说的啊! “刘瑾啊,你看太子勤恳劳作,可有所得啊!” 啥?咋又扯到自己了? 刘瑾虽然不明所以,但嘴上却谦卑的道:“太子尊师重道,且能下潜与田野之中,乃大明之福,只是太子毕竟年幼,奴婢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呀。” 他说的倒是情真意切,虽然有卖弄的嫌疑,但毕竟常年陪伴朱厚照左右,说的也是真心话。 朱厚照听到两人交谈,心里更是感动不以,看来刘瑾这狗奴才,还是个有良心的。 可杜慎却不吃这一套。 他笑眯眯的道:“既然如此,你看这大棚正缺人手,何不为太子分忧。” 话一说完,朱厚照的目光便看了过来,目露期待。 自己都在干着活儿,刘瑾这狗奴才还能免了? 那还像话吗? 张灏赵秀徐鹏举三人也同样目光炯炯,只不过他们对刘瑾看不上眼,因此颇为冷淡。 这…… 刘瑾苦着脸,都这样了,他还能拒绝吗? “奴婢……当然愿意。” 杜慎就跟无良的地主似得,毫无节操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把茅草铺上吧!那茅草有点扎人,你可千万别怕苦。” 刘瑾勉强笑道:“奴婢不怕吃苦。” 他哪敢说苦,抱着一堆茅草就干了起来,只是那茅草确实扎人,直戳的他身上红一道白一道的,分外难受。 偏偏更难受的是,他被扎的龇牙咧嘴,还不敢叫疼,不然的话你让太子怎么想? 那不是显得他刘瑾无能吗! 朱厚照见此,感动的道:“刘瑾是个忠心的好奴才。” 杜慎也认同的点点头,心里却在腹诽。 “这刘瑾五大三粗,确实是个干活的料,可惜跟着便宜徒弟朱厚照,不然要过来当长工,又省了一笔工钱。” ------------ 第32章 小刘啊,下次记得常来 日暮西山。 杜家村尚未建成的书院处。 小半亩地大小的棚子,骨架已经搭建完成,茅草也铺上了厚厚的一层,若非周围还未用土墙封住,这大棚就算是完成了。 站在大棚的对头,杜慎背负双手,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本以为今日只能将大棚的骨架搭建出来,想不到连顶子都弄上了。 而其中出力最多的,就是刘瑾了。 他身强体壮,是个干活的好苗子,动起手来端是麻溜利索。 大棚能搭建的这么顺利,得多亏了他。 看来得长让朱厚照来旁听,不然这么好的长工不好找。 他感叹着,轻声道:“再等两日,让地醒醒肥,就能种点蔬菜,如果运气好的话,过冬的时候就能摘下来吃。” 张灏早就听自家师尊提起过弄蔬菜大棚的事,恭喜道:“定能如师尊所愿。” 赵秀和徐鹏举也跟着恭喜了几句。 杜慎看着自己的徒弟们,脸上充满了笑意,点头道:“却是离不开你们的帮忙,等种下的蔬菜长成,你等自取一些送到家中,就当是我的心意。” 张灏等人感动道:“多谢师尊。” 这时,朱厚照好奇的问了起来:“敢问老师,这大棚真能在冬天里长出蔬菜吗?” 在他身后,累的瘫坐在地上的刘瑾却想着:冬天如此酷寒,百谷绝迹,凭这个大棚种蔬菜?那岂不是祥瑞?杜慎先生该不会是在吹牛吧! 杜慎却十分自信,拍着朱厚照的肩膀道:“当然能长出蔬菜,只不过冬天里的蔬菜,肯定比不上其他季节长出来的茁壮。” 朱厚照将信将疑,自顾自的思索真种出蔬菜,那会是怎样的景象。 冬天里长出来的蔬菜能吃吗? 这时,张灏又好奇的问道:“不知老师准备种什么蔬菜?” 此话问到点子上了。 如果是后世的蔬菜大棚,几乎是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如果设备齐全,甚至都能种西瓜等水果。 只是现如今简略版的蔬菜大棚,却不可能达到那种效果。 因此种什么蔬菜就是个大问题了。 不过这个问题,杜慎早就已经想好了。 他看着大徒弟张灏,答道:“自然是种菘,此物凌冬不凋,四时长有,最适合种在大棚里。” 菘其实就是白菜在古代的名字。 它抗寒能力强,只要不是零下它就能存活,甚至缓慢生长,而且从种下到长成,周期并不算太长,一般三个月左右就能长成。 张灏恍然大悟,佩服道:“想不到师尊竟然要种此珍品,着实教人惊讶。” 倒不是拍马屁。 而是古时候的大白菜,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它的营养价值极高,而且容易储存,就连皇宫里冬天就会储存上一堆大白菜过冬。 几人边说边走。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杜家村。 而这时候,已经有一队人马在这里守候了。 他们穿着长衣,内着软甲,腰挎横刀,很有威势。 为首的则是一名面白无须的太监,他穿着华丽,身份应该不低。 见杜慎等人出现,这名太监赶紧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殿下。” 朱厚照撇嘴,“免礼吧!” 这名太监这才起身,打量了一下杜慎等人,见众人中只有他一人衣着干净,神情悠闲,不由善意一笑。 “正所谓闻名不如一见,今日一见,杜慎先生风采着实让人折服。” 杜慎好奇道:“大监如何知晓在下的?” 对方含笑道:“先生之名已经响彻京城,那粉笔鹅毛笔等物不仅在寻常百姓家流行,就连宫中都用上了,如何不知先生名讳。” 原来如此! 杜慎恍然大悟,也报之善意的眼神。 这名太监又和杜慎寒暄了几句,便告辞,要带朱厚照回宫。 太子乃国之根本,不能有失。 明面上朱厚照虽然是偷跑出来的,但实际上一路都有人在暗地里护送,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杜慎当然没意见,实际上如果不是他自己也清楚,太子出宫身边一定有人马跟着,早就将朱厚照送回皇宫,哪敢留在杜家村。 朱厚照只好告辞道:“老师再见,明日若是有时间,学生再来旁听。” 张灏等人也纷纷向朱厚照告别。 至于杜慎…… 他压根就没看朱厚照,反而和刘瑾走的很近。 “小刘啊……” 刘瑾楞道:“先生有何吩咐?” 杜慎目光幽幽,他有点舍不得这么好的长工。 “今日累着没……” “回先生,奴婢不累。” 刘瑾心中有些感动,他自幼被送进宫里做了阉人,尝遍人间疾苦,想不到长这么大,唯一关心自己的居然是就见了一次的杜慎先生。 再想到杜慎先生提出种蔬菜的时候,他居然还在心中质疑,刘瑾就羞愧不已。 杜慎并不知道此时的刘瑾,正感动不已,他诧异的道:“这都没累着?当真是个好苗子啊,日后记得常来……” 刘瑾还以为对方是在夸赞自己,更加感动了。 “奴婢一定不教先生失望!” …… 皇宫。 当朱厚照推开书房门的时候,他爹弘治皇帝朱佑樘已经在御书房等候多时了。 弘治皇帝冷着脸,猛地一拍桌子。 啪的一声! 朱厚照脑袋一缩,直接跪了下来。 “儿臣参见父皇!” 弘治皇帝冷哼一声,目光如电。 “离朕近点!” “哦……” 朱厚照挪着腿,乖乖的凑了过去。 弘治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太子翅膀硬了啊,竟然敢偷偷跑出宫,若非是侍卫禀报,朕都要以为是有人闯入宫中,将朕的太子截杀了呢……” 朱厚照舔着脸道:“大明在父皇的治理下井井有序,怎会有强人敢入宫。”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慢悠悠的走到太子面前,虽然言语中听不出半点愠意,可这却是暴风雨来临的千兆。 “朕听侍卫禀报,你拜了杜慎先生为师?” 弘治皇帝的语气有些重。 当然,这并不是说朱厚照拜师不对,而是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很麻烦。 太子之师干系重大,乃是通过层层选择,才敲定下来的。 大明自开国以来,凡是太子之师,日后都会进入内阁,成为首辅。 本来杨廷和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家族显赫,颇有才能,满朝文武也愿意这样一个人日后站在那个位置上。 可这逆子竟然转头就拜了杜慎为师,弘治皇帝已经想好了明日早朝,百官会闹腾的多厉害。 想到这,弘治皇帝的脸色就更加难看。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顽劣不堪的太子朱厚照,就是他最为头疼的存在。 听到弘治皇帝的话,朱厚照赶紧解释道:“回父皇,儿臣确实拜了杜慎先生为师,但老师不愿收我入师门,只允许我旁听,以师生礼相待。” 弘治皇帝眉头微皱,询问道:“此话当真?” 朱厚照回道:“儿臣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弘治皇帝这才面色稍缓,放下心来。 “他倒是识大体,是个有才能的人。” 朱厚照面露嘚瑟,“那当然,儿臣的老师,肯定不是庸才。” 弘治皇帝沉下脸,“你居然还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朕商量,今日不抽你一顿,他日你还不反了天了!” 说着,弘治皇帝极为熟练的从书案下抽出一根软木鞭子。 那枝条泛着油光,一看就经常保养,不曾落得灰尘,边上还系着红穗,和英国公张懋家里的比起来,显得华贵无比。 到底是皇家,鞭子都显得这么与众不同。 ------------ 第33章 三个徒弟的麻烦事 弘治十三年、寒露。 和往年比起来,今年的天气较为冷厉。 托杜慎献出的计策,鞑靼小王子达延汗的七个儿子在返回大都后,纷纷暴露出了野心的獠牙。 明面上暗地里的内斗摩擦不断,就算是达延汗在镇压着,却缓解不了内部的压力。 尤其是被封为角都候的图鲁柏罗特,他靠着大明的认可,获得了许多大部的支持,又对其他竞争者敌视不以,使得鞑靼内部乱成了一锅粥,短时间内是没精力南下了。 朝中的许多大臣得知后,也纷纷对杜慎夸赞不以。 当然,也有人认为,只不过是凑巧而已,称不上真的大才。 这种言论出来后,大臣们倒是不会说什么,但那些对鹅毛笔和粉笔十分喜爱,甚至都在京城挂起了一股潮流的读书人们,就十分不满了。 于是,那些个认为杜慎徒有虚名的文臣们发现,自家的墙壁上常有人光顾,题字作画不都是小的,更有的直接泼尿伺候,令人苦不堪言。 一时间,关于杜慎的言论却是更多了,连带着文具用品店的生意更加火爆。 光是分红,到杜慎手里的就有一千多两。 大老板弘治皇帝对此颇为满意,大手一挥,将分红的银两全部拨下,沿着保定等人口众多的地方,来了个遍地开花,将店铺开的更广了。 但杜慎却已经没精力顾着这些了,因为三个徒弟遇到了麻烦事。 …… 校阅。 这是大明开国以来的惯例,自太祖皇帝便有了这项规矩。 校阅专为武勋们设立,为的就是让武勋们的后代,不至于沦落成纨绔子弟,一代不如一代。 起初校阅考的是武勇和兵法,但随着武将式微,文臣崛起,很多都沦为了过场,反而是文臣们的那一套,考教的更多了。 关于校阅之事,杜慎虽然知道武勋子弟十六岁的时候必须参加,但具体细节是不清楚的,毕竟这些在史书上,基本都是一笔带过,不会描写过多。 私塾内,师徒各自坐下。 看着三个徒弟,杜慎抿了抿茶,口中淡淡道:“所以说,这次校阅,你们三个都得去?” 张灏愁眉苦脸,不复稳重,叹气道:“回师尊的话,两年前就该徒儿去参加校阅了,当时徒儿听说校阅甚苦,便称病推脱,今年要是再不去,我爹恐怕会活活抽死我。” “咳咳咳……” 杜慎听到这,一口茶水差点没咽下去,呛的咳嗽不止。 张灏面色通红,惭愧的低下了头。 “唉……你确实是得去。” 说着,杜慎又看向赵秀和徐鹏举二人。 大徒弟张灏就算了,改过自新前号称京城祸害中的一霸,干出点什么幺蛾子的事都不出奇。 二徒弟赵秀和三徒弟徐鹏举,应该不会如此吧? 赵秀微微低头,不敢看杜慎的眼睛。 “徒儿去年参加过一次校阅,那主持校阅的襄城伯李鄌和我爹不和,正巧他儿子李全礼也参加了校阅,徒儿……” 杜慎嘴角狂抽,震惊道:“你和人动手了?” 赵秀不好意思的点头,然后将脑袋低的更很了。 优秀…… 杜慎忍不住扶额,又问道:“然后呢?你伤到没?” 赵秀骄傲的抬起头,极有底气的道:“当然没有,那李全礼怎会是徒儿的对手,三拳两脚他就被我打的抱头乱窜,而徒儿半点都不曾擦着碰着。” 杜慎叹了口气。 行吧…… “你呢?鹏举,你又是怎么回事?你和秀元一样年纪,去年也应该参加了吧!” 徐鹏举挠了挠头,似乎是在怀念,又似乎是在思索。 “徒儿……徒儿和秀元师兄关系较好,当时见他动手打人,就跟着上了。” 杜慎勉强笑笑,他大概能想到当时的情景。 “所以说,今年你们三个都撵到一块了,都得参加是吗?” 三人异口同声:“正是!” 杜慎隐隐蛋疼。 要说自己门下这三个徒弟,之前都是个顶个的祸害,除了好事以外什么都干。 偏偏他们又是名门之后,背景大的出奇,父辈们都是大明的功臣,谁也不敢管,谁也不敢动。 到了自己门下后,他们的脾气和性子确实都磨砺了许多,勉强算是个人……吧? 但这不能掩盖他们过去的丰功伟绩! 现如今又要校阅,万一又犯了混,做出点惊人之举,自己这脸往哪儿放呢? 杜慎想到这,不禁内流满面。 校阅之时,文武百官都会到场,弘治皇帝也会前来观摩,这要是出点事,比如再把人打了,世人该会如何看待他? 所谓教不严,师之惰,自己为人师表一世英名,可不能毁于一旦啊! 天知道,杜慎都把书院给快建好了,想着来一波大的,多招点学生,成功从历史老师进阶成学校校长,走上人生巅峰,过上美滋滋的生活。 要是让这三个傻徒弟给搅黄了,他肠子都能悔青。 杜慎后怕不以,他绝对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徒儿啊!这校阅之事,为师能参加吗!?” 赵秀和徐鹏举摇摇头,表示不知。 而张灏是校阅的老资格了,对这些倒是门清,他拱手道:“当然可以,师尊也是有官身的人,虽然无需上朝,但也可以观摩。” 杜慎正色点头:“既然如此,那为师就陪你们走一趟,尔等若是在校阅上有不妥之举,便将尔等赶出师门,省的丢了为师的脸面。” 张灏等人羞愧难当,哪敢不从:“定不教师尊失望。” …… 次日,西苑校场。 早些年,这里是皇家骑射的地方,地面修整的十分整齐。 百官们依次而坐,为首的是英国公张懋,魏国公徐公辅,忻城伯赵槿,以及四位内阁大臣,徐浦、刘健、谢迁、马东阳。 至于杜慎,以他从八品的官职,只能坐在最底下,就连小马扎都是自己带的。 随着前来校阅的武勋子弟门穿着锃亮的锁子甲,手持横刀,牵着马来到校场中央,弘治皇帝也带着太子朱厚照赶来了。 百官们起身行礼:“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杜慎也是如此,不敢逾越。 弘治皇帝威严点头,虚伸手掌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说罢,弘治皇帝走到御座前坐下,朱厚照则坐在左侧,然后远处的侍卫便点起狼烟,主持校阅的襄城伯李鄌站了出来,念诵祷文。 待一切礼法都走过一遍后。 弘治皇帝下令:“校阅开始!” ------------ 第34章 两徒发威,百官震动 随着弘治皇帝一声令下,校阅正式开始。 两队兵马如同演兵一样,从校场两侧井然有序的进入,他们持刀下马,威武无比的却又沉默的展示着大明军事力量。 这些兵马是大明的精锐,战斗力十分强悍,就算是比之鞑靼大军,也不遑多让,而他们所属则是兵部。 再然后,便是重头戏了。 襄城伯李鄌拔出长刀,目光如电般鹰顾四方,待看到张灏等人,尤其是赵秀的时候,他眼中掠过一丝不喜,神态却丝毫不动,口中喝道:“阅!” 声音雄浑有力,到底是军伍出身的襄城伯,让人一听便振作精神。 参与校阅的武勋子弟不敢怠慢,纷纷列阵演练。 在大明建国之时,校阅是非常郑重的,任何礼仪都不能逾越。 除了列阵以外,还有骑射,搏斗,秋猎等等…… 但到了现在,后者基本都已经形同虚设,全部都被文臣的一些东西取代,只有列阵还保留着。 于是,文武百官们便看到,正在接受校阅的武勋子弟们,纷纷站在了一起,手持长刀列出方阵。 至于他们表现的姿态…… 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站姿不正,步伐不一,表情也各有不同。 毕竟都是些身份显赫的少年,平日里身娇肉贵的,谁会闲的没事去吃这种苦头。 弘治皇帝坐在最高的位置,俯瞰下方的武勋子弟们,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叹了口气。 大明国力空虚,一日不如一日,虽然自继位来十三年过去,兢兢业业的操劳国事,时常减免赋税,积极赈灾拨款,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而且自土木堡之变以后,整个大明的武勋们在精神上遭遇了巨大的打击,连带着这些子弟们也都良莠不齐,让他如何不担忧? 想到这,弘治皇帝颇有意兴阑珊的念头,思忖着是否日后取消掉校阅一事,毕竟劳民伤财,只是仔细一想,觉得还是不能动。 祖宗礼法可以变动,但决不能废。 百官并不知道弘治皇帝的想法,按照规矩,他们纷纷出声恭维。 先是四位内阁大臣发声。 内阁首辅徐浦颇为老迈,因此只拱手赞道:“承蒙陛下圣恩,大明以武开国,有如此英武儿郎,乃有中兴之势。” 刘健也跟着赞道:“文以治国,武以安天下,诸位国公勋贵之后,着实不凡。” 谢迁马东阳也称赞不已,抚掌而鸣。 武勋们倒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没那么厚的脸皮,只是冲弘治皇帝拱手,口称皇恩浩荡。 弘治皇帝勉强笑道:“却是大明之福。” 而后,他便不再说话,却是幽幽一叹,令百官瞬间明悟君意,纷纷闭口不言。 校阅继续。 弘治皇帝盯着列阵中的武勋子弟,期待着能从中挑出些好苗子,日后可堪大用。 参与校阅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几百,逐个看过倒是不费劲。 可随着弘治皇帝目光掠过众人,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他失望的发现,竟然没看到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人。 莫非我大明人才凋零,无人乎? 弘治皇帝怀疑人生了。 但就在这时,列阵右前方的几人,却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有一名子弟身着锁子甲,头戴红漆勇字盔,手持长刀,背部挺得笔直,气势十足,好不神气。 他正是魏国公的儿子徐鹏举。 弘治皇帝还记得,去年今日,这小子还颇为乖张,甚至在校阅的时候和人动了手,想不到拜了杜慎先生为师后,却浑然变了个样。 不亏是杜慎,教徒弟都这么有一套! 当真大才也! 弘治皇帝目露笑意,抚掌而赞:“此子,可堪大用!” 朱厚照的兴奋的握住拳头,心中狂呼,这是我三师兄! 台下! 魏国公徐公辅听到这话,浑身一震,心里不由暗自嘀咕,自己这小儿子是什么货色自己难道不知道? 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祸害,这台下的人真是自己儿子? 就算是拜在了杜慎先生门下,可看起来人家就是个书生,怎会教出这么大的变化? 他心中诧异,却不知道徐鹏举在杜慎门下,除了学了些数理化的基础知识外,平日里没少上“体育课”,苦活累活干着,再弱鸡的读书人,也都得变猛男啊! 徐公辅这么想着,倒没忘记回应弘治皇帝,他自谦道:“承蒙陛下抬爱,我那逆子尚且顽劣,还需多多打磨。” 话虽然说的谦和,但谁都能看出,他脸上洋溢着的自豪感。 百官们也纷纷道喜,就连四位内阁大臣也多多夸赞了起来。 徐公辅一一抱拳,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说:“谬赞谬赞,我老徐家的种自古以来就是如此,鹏举这点本事真的不算什么,千万不要太再夸了。” 若不是他边说边笑,胡子都激动的颤抖,百官们就真的信了。 而武勋贵族们则疑惑不已,大家都是老相识了,你魏国公的儿子是什么货色谁还不知道? 可今日这番姿态,却着实让人震惊,猜测是不是徐公辅这老东西暗地里给儿子搞了特训。 武勋中以地位分高下,子弟们自然也有对比。 这时,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快看,又有一位年轻才俊。” 众人侧目。 弘治皇帝更是张望了过去。 只见列阵变化后,徐鹏举退去,忻城伯的儿子赵秀替上了他的位置。 和徐鹏举不同,赵秀打小就熬练武功,身材虽然不显得强壮,但若是论战斗力,丝毫不比一个壮年汉子来的差。 因此,自他站出来以后,目光炯炯有神,行走间龙行虎步,颇显豪迈,阵列最前排的武勋子弟们更显得暗淡了。 所谓鲜花还需绿叶衬。 现如今的赵秀就是那朵鲜花,其他人只能是绿叶。 弘治皇帝更满意了,轻敲掌心,表示赞许。 “好!好一个赵秀元,好一个良师杜慎。” 他还记得去年就是这小子揍了襄城伯李鄌的儿子,那也是混世魔王般的祸害,想不到现如今竟然也变成了这等年轻俊才,都是杜慎教的好啊! 四位内阁大臣暗自点头、此子竟然能得到陛下如此赞叹,日后不可限量。 百官不敢怠慢,纷纷向赵槿道喜。 “恭喜,忻城伯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都是杜慎先生教的号!” 赵槿嘴角含笑,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却暗爽不以,往日自己儿子那有人这么夸奖,不赌咒暗骂就好的了,看来送到杜慎先生门下,实乃明智之举啊。 又是杜慎! 文武百官心头狂震,不是头一次听到杜慎的名字了,早先针对鞑靼人的计策,就是此人献出的,刚刚陛下又提了此人之名,忻城伯又点出其子拜在他门下,此人竟有如此大才? 他们再看向魏国公徐公辅,试探着问道:“徐公?莫非令郎也……” 徐公辅捋着胡须,得意道:“不错,杜慎先生乃吾儿良师也!” ------------ 第35章 襄城伯的不屑 这一刻,百官是头一次把杜慎的名字牢记在心中。 同时,他们也在小声讨论着。 台下。 一些官职较小的人,纷纷低头接耳。 “杜慎此人当真大才,连几位勋贵的子嗣都能教育的如此出色。” “可惜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不在京城,不然定送他拜在杜慎先生门下,肯定别有一番作为。” “却是如此,对了,各位有谁听说过这位先生的名讳,与我等讲讲也好。” 说话的官员你张我望,都想了解和杜慎有关的信息。 而在他们的更下方,坐在小马扎上的杜慎,听着议论纷纷的话语,脸上乐开了花。 一名官员见状,疑惑道:“阁下为何发笑?” 其余人也将目光围了过来。 杜慎摸了摸鼻子,并不打算暴露身份,淡淡笑道:“只是想到那杜慎先生有如此才能,又身在京城而京城却不曾有他的传闻,想必定是个不慕名利,品德高尚,节操满满的高人……” 众人赞许点头到:“此话倒是有理,此等高才,便如同天边飞鸟般可望而不可及,着实让人羡慕。只是叹惜我等无缘得见,不然定要拜会一番。” 说着,众人们又将目光望向了英国公。 早先百官们便已经知晓,英国公张懋的独子张灏曾拜师杜慎,还是其首徒,如今同门师弟都已经展露风骨,且从有名的祸害成了人人羡慕的年轻才俊,不知那张灏又是何等风光? 当然! 也有人不是这么想的。 比如说,襄城伯李鄌。 武勋中抱团取暖,虽说各自祖辈都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内部也没有山头之说,但也不是铁板一块,矛盾还是有的。 襄城伯就是个例子,他与其余武勋们都交好,但唯独和忻城伯关系很差。 这与两人理念有关。 忻城伯赵槿主张征战鞑靼,以报土木堡之变的不世血仇,曾几次请命出兵,但都被襄城伯给阻止了。 因为襄城伯李鄌的觉得,现如今的大明应该休养生息,不应该施行兵戈。 两人的理念说不上错与对,可确实是针锋相对,因此关系便不甚和睦。 自去年的校阅,赵秀打了襄城伯之子李全礼后,关系也就更差了。 早在刚才,李鄌听到赵秀这祸害被夸赞成年轻才俊,心情就贼差,连带着对从未见过的杜慎也不甚感冒。 如今百官又十分期待张灏,就让他更不爽了。 正所谓爱屋及乌,这恨起来也是差不多的。 襄城伯李鄌虽然不会说出得罪人的话,但也别指望他态度有多好。 甚至,他还在腹诽:所谓的杜慎或许有大才,可一门三祸害,能教好两个就不错了,要是再能把最大的祸害张灏给教成栋梁,绝无可能! 想到这,襄城伯不再对张灏有任何关注,转而看向阵列中的赵秀。 此子风采无边,若有机会,定要削削他的威风。 他边想,边看向台上的忻城伯,对方恰好也看了过来。 忻城伯眼睛微眯,略微拱手、这老狗似乎没安好心啊…… 襄城伯假笑数声,欠了欠身、怎能教这厮猖狂…… 百官们并未关注到他们,争相在阵列中寻找张灏。 英国公张懋表面上虽然平静无比,心中却也有些期待。 杜慎先生可是说了,自己儿子是难得的栋梁之才,拜在他门下的时间更久,肯定学到了不少东西。 突然! 内阁大臣马东阳伸手指向阵列中的一名少年。 “此子莫非就是英国公独子张灏?” 众人赶紧顺着马东阳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列阵中,赵秀站在前排的右侧,而最左侧却有一名同样年纪的少年。 此子身材健壮,别人都是提着一柄长刀,他却是手持钢枪,显得与众不同。 而且他不仅手持钢枪,甚至还演练了起来,虽然年幼,但枪法却颇为老成,一看就知道是勤学苦练过的。 台下,杜慎摇了摇头,此人并不是张灏,张灏虽然年长了些,比赵秀和徐鹏举高出半个头,但也没这么健壮,更加不可能会耍枪。 果然! 立马就有人道出此人身份:“他是襄城伯的儿子,李全礼。” 弘治皇帝恍然大悟,也夸赞道:“此子也不错,有大将之风,襄城伯,你有个好儿子。” 襄城伯李鄌向台上的弘治皇帝行礼,躬身道:“臣替逆子谢过陛下夸奖!” 说完,李鄌挑衅的看了看赵槿一眼。 想不到吧!自从被你儿子打了一顿后,我儿全礼就发愤图强,勤学苦练,这一年的时间,他进步斐然,就连陛下都夸赞不以。 赵槿含笑,指了指阵列中的李全礼,又指了指赵秀,然后叹着气摇了摇头。 似乎真觉得自己儿子差了一筹那样。 可李鄌却老脸一黑! 他和赵槿斗了这么多年,哪里会不知道对方分明是在告诉自己,你儿子再吊又能怎么样,去年还不是被我儿子打了,校阅都没过去,今年都得重来。 李鄌冷哼一声,也不生气。 校阅可只进行了一半,很快就到考验文臣那一套的时候,为了“照顾”赵秀这小混蛋,他可是准备了一个特殊的题目…… 台上。 期待了许久的张懋并没有看到自己儿子的身影,他虎目含忧,紧握的双手显出胸中的激动。 弘治皇帝看着他,不由颔首笑道:“张灏那孩子拜在杜慎先生门下,应该也不会差了多少,卿倒是不必紧张。” 张懋点头称是,然后继续盯着人群中的独子。 由不得他紧张啊…… 两年了! 这逆子称病在床,两年都没参加校阅,把他的脸都丢光了,就连一些老兄弟都私下里腹诽,说他这儿子没有一点张家儿郎的血气,行为举止颇为纨绔。 他脸都丢光了! 只是这次校阅,自己儿子究竟能不能崭露头角,一改纨绔形象,他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和张懋一样想法的是杜慎。 先前两个徒弟的表现都很出彩,虽然意料之外,可也算是情理之中。 毕竟杜慎对两个徒弟的战斗力都很了解,赵秀就不说了,几乎一个能打十个的那种,徐鹏举也差不太多,可傻憨憨张灏就不一样了,他脑袋聪明,身子骨却不咋地。 虽说为了“锻炼”三个徒弟的身体,杜慎没少上体育课,但底子在哪里摆着,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过来的。 这时,列阵之中,张灏的身影出现了…… ------------ 第36章 来自杜慎的神秘力量加持 让所有人期待不以的英国公之子,杜慎门下首徒、张灏出现了。 和他人不同,他穿着锁子甲,手上却举着一杆大明军旗,身材不算健壮,步伐虽说稳健,但精气神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虽然相对于其他武勋子弟来说,已经是不错,可和他的两位师弟,赵秀徐鹏举比起来,有些黯淡无光。 更遑论襄城伯之子李全礼了。 从各方面来讲,张灏虽然一改往日之相,可各方面来说都称不上优秀,只能说较为不错。 夸他优秀吧,可只能算不错。 可不夸吧…… 这可是英国公的独子,且确实给人的映像改观了太多太多。 怎么夸,是个问题。 就连弘治皇帝都几次张口,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一时间,百官语噎,不知如何评价。 英国公张懋有些不满,凭心而论,对独子张灏的变化,他十分满意,且对其师感激不已,只是气氛凝滞,他也不好开口。 这时! 台下突然有人鼓掌,口中轻喝道:“好!好一个英国公之子,赫赫有名的杜慎先生首徒,果然不凡!” 开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杜慎。 坦白说,杜慎也知道傻憨憨张灏的表现,确实一般,可他还是厚着脸皮,仰起头,向张灏看了过去,目光中充满了鼓励,徒儿莫慌,师尊为你骄傲! 吾徒什吊,谁能丈否? 你们这群渣渣,有你们颤抖的时候! 张灏正举着大旗,他看见台上百官无人开口,心中不由失落,如果先前首先出列的是自己,那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可有了两位师弟和李全礼在前,他不管怎么表现都被压制了下去。 可当他听到自家师尊那熟悉的声音后,却浑身一震,再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杜慎的目光。 那目光中饱含鼓励和赞许。 不由自主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张灏双目隐现泪光,还是师尊好啊!不像我爹那老东西,连个屁都不放一个,除了抽我啥都不干,这师尊比亲爹还亲啊。 也不知怎么回事,张灏顿觉身子骨凭空充满了力气,挺胸抬头,高举大旗,步伐稳健的迈着大步。 台上的百官这时候才发出赞叹。 “这也是个不错的少年郎啊……” “可惜了,两个师弟和李全礼在先,风头都被压了下去。” “话倒是不能这么说,以我看今年校阅中,他们四人都非常优秀。” 说话的都是些小官,以及对英国公尊敬的那些武勋,至于他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倒是不难猜出。 张懋心中有气,却也不能发作,只好沉下脸不出声,心中暗忖着、我儿张灏怎么会比那两个老东西的儿子差了,都是些有眼无珠的东西。 弘治皇帝极为仁厚,怕张懋难堪,朗声笑道:“张灏此子,朕觉得很好,不差人分毫。” 百官们收到讯号,也齐齐恭维了起来。 张懋这才面色舒缓,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向众人拱手谦虚道:“诸位过谦了。” 他倒也看的开,儿子长大了,继承老张家的基业也够了,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爹为你骄傲! …… 随着张灏走入列阵之中,这场校阅也进行了一半。 往年接下来还会有其他的考教,但现在已经被文臣的那一套取代。 毕竟自土木堡事变后,武勋式微,文臣势大这是公认的。 襄城伯李鄌走到高台下,向弘治行礼道:“校阅以至下半场,请陛下下令。” 说着,他心中暗想,赵槿啊赵槿,等会就是你丢脸的时候,至于徐鹏举和张灏,不好意思了,谁让你们都是师兄弟呢…… 文臣中,一双双期待的眼睛亮了起来。 四位内阁大臣也注目不已。 在他们的上方,弘治皇帝声音平淡,右手虚伸平放,威严道:“阅!” 战马嘶鸣! 将士们更是高声大喝:“阅!” 气势冲天,狼烟点起。 襄城伯李鄌一挥手,几名将士直接抬着一个蒙着布的东西走了过来。 将布直接扯下,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是竟然是一块“黑板”! 黑板上还用粉笔书写着许多奇异符号,不是别的,正是汉语拼音字母表! 这就是襄城伯李鄌准备的难题! 台上,文臣们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次校阅的后半场竟然是此法。 也有人看着黑板,以及那粉笔书写的笔画,颇有兴趣的笑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张懋、徐公辅、赵槿三人却露出了莫名的神色,这一波,稳了啊! 李鄌面露得意的笑道:“此汉语拼音字母表乃我大明之宝,陛下更是令太学修之,各家书院都要学习,故而臣将其加入今年校阅,已作对诸位武勋子弟的考教。” 要知道,自汉语拼音字母表出现,弘治皇帝又微服私访和杜慎“相谈甚欢”,此法已经成了读书人必学的东西,而且列入蒙学之中,放在今年的校阅之中,虽然让人意外,可仔细想来,却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谁不知道,当今陛下要推行汉语拼音字母表,让大明子民都能考此法识字。 此乃大势所趋也! 别的,都得往后稍稍。 弘治皇帝更是满意的点头,对襄城伯夸赞道:“卿有心了。” 襄城伯李鄌赶紧道:“此是臣的本为,愿为陛下分忧。” 他这话说的虽然漂亮,可却有人不满了。 武勋们还好,大家祖上毕竟都是过命的交情,可文臣们就不会这么想了。 愿为陛下分忧? 你他娘的一个武勋贵族,还分忧? 你让我们文臣们干啥! 匹夫啊! 李鄌说完,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赶紧掠过这个话题,转而面向武勋子弟们,宣布了考教。 “今有汉语拼音字母表为题,诸位有一炷香的时间记住,谁能背诵流畅,便为这次校阅的头筹。” 说完,李鄌眼神中充满了奸诈,为了这次校阅,他特意选择了汉语拼音字母表,并且提前让自己儿子学习,现如今已经全部记下,且能通读。 虽然有作弊之嫌,但这东西已经在京城普及,任谁都没话说。 而其他的武勋子弟,纨绔成风,除了溜鸟就是玩女人,他们能对这东西上心? 怎么可能! 还有那师兄弟三人,就算你们拜在杜慎门下又能怎么样!虽然谁都没见过杜慎,可都知道他的私塾在京城之外,压根就不可能有传授汉语拼音字母表的资格。 甚至都接触不到! 尤其是赵槿那老匹夫的儿子,哼哼,这次我儿子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年轻才俊! 襄城伯李鄌心中狂呼:此次校阅的头筹,非我儿李全礼莫属! ------------ 第37章 我儿张灏,有栋梁之姿 待襄城伯李鄌讲完,便有人上前讲解汉语拼音字母表的发音和写法。 武勋子弟们都非常慎重,纷纷用心的听讲,毕竟这是校阅,即使他们往日多么纨绔,此刻都不得不重视。 就连那李全礼,也侧耳倾听,时不时的跟着静颂几句。 他虽然生的五大三粗,但心思却较为缜密,同时他记得自家父亲的嘱咐,不敢托大。 就连弘治皇帝等人,都对他颇为赞赏,时不时的点头低语,都是夸赞。 可这时候,有人却发现,在武勋子弟中有三个人表现的有些特立独行。 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灏师兄弟。 张灏看着黑板上有些出神,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赵秀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看看黑板,一会儿看看李全礼。 而徐鹏举就厉害了。 他压根看都不看一下。 台上众人暗自嘀咕了起来。 这不对啊…… 刚刚这三人不是表现的挺好的么? 一改以往形象,说是年轻才俊都有谦虚嫌疑,可这会儿又是怎么回事? 这师兄弟三个,出神的出神,眼神飘忽的也有,而且还有压根不带看的! 这他妈是痛改前非? 分明是恃才傲物吧! 夸过师兄弟三人的百官羞愧掩面,这也太丢人了…… 襄城伯李鄌更是暗自冷笑,之前还觉得你们三人是我儿的竞争对手,可想不到现如今竟然做出这番举动,那什么劳什子杜慎,看来也不过如此。 李全礼铜铃般的大眼扫过赵秀和徐鹏举,鼻子中嗤出两行气,轻蔑之意无需言表! 而弘治皇帝却和张懋、赵槿、徐公辅相视一笑,露出了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坐在小马扎上的杜慎更淡定了,他心里乐开了花,若是凑近看,便能瞧见他眼神中压制不住地嘚瑟和蔑视。 一群渣渣!选什么不好,非要选汉语拼音字母表。 还什么主持校阅的是与忻城伯关系不和的襄城伯,襄城伯你办事吗你? 至于头筹? 那绝对非我三个徒弟莫属啊! 我徒弟的就是我的! 也就是说,这头筹姓杜啊…… 他忍不住笑出声。 ……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黑板被撤下,换上了另一块干净的。 一众武勋子弟面容忐忑,只是一炷香的时间而已,要背下汉语拼音字母表有点太难为他们了,换上苦读诗书的秀才来还差不多。 看来这次校阅,多半是丢人丢大发了。 当然! 也有人觉得还好,毕竟有张灏师兄弟三人垫底呢。 这三位老哥可没一个用心的,徐鹏举更是看都不看,牛逼的一塌糊涂! 不亏我等敬仰的祸害,一个吊字怎能了得! 这时候,襄城伯激动的宣布,考教开始! 他先是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道:“勤南候子弟孙幼堂上前考教。” 人群中站出一个少年,开始背诵汉语拼音字母表,可他没背几句就额头冒汗,口齿不清,急的两颊通红,忘得差不多了。 “下去吧!” 襄城伯李鄌摇头,又命令另一人上前。 这次叫的是邺城伯的长子。 但很显然,此子也不行,背诵到一半,就面露难色,背不下去了。 他掩面羞愧,一挥手,怒斥道:“这东西是谁弄出来的,太难了啊!” 襄城伯冷笑道:“又何难处?你不行总有人行。” 说着,他又令其余子弟们继续。 但随着上来背诵汉语拼音字母表的子弟越来越多,失败的人也越来越多,勉强有几个能背出来的,也都口齿不清,含糊糊弄了过去。 台上弘治皇帝等人颇有些失望,而文臣们却心中暗喜。 汉语拼音字母表这东西,天生就是给读书人创造的,一群武勋子弟,乖乖继承先辈祖业就行了,要是让你们在这方面展露头角,我们还玩啥? 襄城伯并不知众人所想,他心中激动,该我儿出场的时候到了。 而后! 他朗声道:“李全礼出列!” 随着一声令下。 李全礼站了出来,他先是挑衅般的看了看赵秀三人,然后侧身比了个倒着的大拇指,接着才向高台拱手,声音雄浑的朗诵了起来。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李全礼吐字清晰,气息不慌不乱,很快便将汉语拼音字母表完整的背诵了下来。 高下立判! “好!” 也不知道武勋贵族中,谁先说了一句,然后便是齐声喝彩。 “本以为这李全礼身强体壮,是个从军的料,谁能想竟然这么有才。” “襄城伯生了个了不得的儿子啊!” 弘治皇帝也笑着道:“此子,乃我大明栋梁。” 可台下,杜慎却不屑的摇摇头。 什么玩意! 就这还有才?啊呸! 这一届的武勋子弟们,战斗力不行啊! 而将一切尽收眼中的襄城伯,却得意无比的捋了捋胡须,气色红润,极为得意。 不出意外,此次校阅的头筹,就是自己儿子了! 想着,他轻蔑一笑,赵秀啊赵秀,去年你打我儿子的事还没算呢,今天看你拿什么斗!还有你爹,我干不过你爹,我儿子还干不过你不成! “赵秀,到你了!” 赵秀表情平淡,看了一眼李全礼,然后颇为倨傲的走向前。 不说别的,光看逼格,绝对是杜慎教出来的,一门相承…… 襄城伯李鄌冷哼,你还还挺嚣张!等会儿有你哭的! 他大声宣布:“开始!” 然后! 赵秀发威了! 他轻蔑的看了一眼李全礼,然后向台下坐在马扎上的杜慎作揖行礼,然后直接背诵了起来,从头到尾,一字不差,连呼吸都不带换的。 襄城伯傻眼了! 我曹! 这一点都不武勋…… 百官震惊! 下一秒,止不住的夸赞之言纷纷涌了出来。 襄城伯面色阴沉,挥手道:“下一个!徐鹏举!” 有赵秀的表现,自己儿子绝对不可能拿到头筹了,端是可恨无比,尤其是这厮还是赵槿的儿子!他心里郁闷的想吐血。 李全礼也懵逼了,不是说好了咱们作弊吗? 徐鹏举走到黑板面前,他眼珠子一转,思索着,秀元师兄当真优秀,可自己也不能差了,都是同时拜在师尊门下,且此次校阅师尊亲自旁观,怎么也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啊! 想到这,徐鹏举仰起头,有了主意。 他淡定开口,快速的将汉语拼音字母表背了一遍,虽然没有赵秀吐字清晰,可也不差。 台上百官也赞许不以。 可徐鹏举却半点反应都没有,他背完后停都不带停的,直接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起来。 顿时! 弘治皇帝疑惑了起来。 这是想干吗? 但很快,众人震惊了。 尼玛! 这货居然把汉语拼音字母表直接默写了一遍! 这…… 这还是人吗! 魏国公徐公辅笑出声,和赵槿对视一眼,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张懋心里酸溜溜,自己儿子可是首徒啊,难道还比不上两个师弟不成? 襄城伯脸都黑了,他强忍着心中的郁闷,让徐鹏举下去。 此时,武勋子弟中,只有张灏没上场了。 他极为冷淡的道:“张灏,到你了。” 张灏点头,深吸一口气,也是如同两位师弟一样,向杜慎行礼。 杜慎见此,对他露出了个鼓励的笑容。 张灏站起身,双目淡然,将手背在身后,然后抬头45°角看着天空。 他自信,这副姿态,已经和师尊又七八成像了。 然后! 他开口了! 声音淡漠,音正腔圆。 汉语拼音字母表,被他直接背了一遍,从头到尾,每个音节都标准的不能再标准! 襄城伯李鄌绝望了,校阅也有三甲之说,除了头筹外,还会有两人崭露头角。 本以为赵秀和徐鹏举已经霸占前二,自己儿子还能落个第三,可张灏这厮…… 这他妈的还怎么玩! 一门三徒弟! 三个都这么妖孽! 可就在这时! 张灏突然一笑,再次开口! 这次……他是倒着背的! 台上! 英国公张懋双拳紧握,直接站了起来,扬眉吐气,那叫一个爽! 谁说我儿子不行?来来来,你倒着背一个看看! 张懋激动的道:“我儿张灏,有栋梁之姿!” ------------ 第38章 校阅落幕 弘治皇帝以为,先前的赵秀和徐鹏举就够优秀的了。 可没想到,竟然出了个能倒着背的奇才。 不得不说,张灏的表现实在太耀眼。 虽说校阅前半场表现的只能算不错,可后半场却激流勇进,独占鳌头。 和他相比,襄城伯的儿子李鄌,反而成了最差的那个。 台上,弘治皇帝含笑点头道:“朕以为,此次校阅,得头筹者张灏也,赵秀徐鹏举次之,众卿以为如何?” 文武百官听到这,无人反对,都齐声道:“唯陛下圣心独断。” 襄城伯面露难堪,几次欲要开口,都放弃了。 他不禁怀疑人生。 自己儿子还是作弊了的,可和人家的儿子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难道是自己的种不行? …… 随着弘治皇帝宣布下去,杜慎一门三徒独占三甲,这次校阅完美落幕。 张灏等人换上了鲜亮的服饰,享受着百官的赞赏。 有真心实意夸赞的,也有询问是否婚配的。 不管是张灏、赵秀,又或者是徐鹏举,之前都是京城里有名的祸害,把闺女嫁给他们? 该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就是糊在手里,也不能便宜了他们三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 这三个货牛逼了啊! 拜了连陛下都赞不绝口的杜慎先生为师,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又是顶级勋贵,前途无量,不嫁他们嫁谁啊! 正所谓年少不知人滋味,老来望手空留泪。 师兄弟三人听到有人竟然想嫁闺女给自己及,他们激动了! 好事啊! 然而,在师兄弟三人期待的目光中,不管是张懋还是徐公辅,又或者赵槿都微笑着一一回绝了对方。 为啥? 当然是待价而沽了! 想嫁闺女? 行啊! 身家,背景,都得往高了挑,不够格的可再尼玛的见吧! 对不起了,我儿娶妻,需慎重。 什么? 你说你家里很有钱,富可敌国? 做妾接受吗? …… 不管怎么说,师兄弟三人算是出名了,连带着文武百官对教出这种出色徒弟的杜慎先生,也好奇了起来。 甚至还有人打着如意算盘。 这三个祸害都能教成这样,那我儿子要是拜入杜慎先生门下,岂不是成了不世之才? 就算成不了,能学到点东西,守住祖宗留下的家业也行啊! 嗯…… 这师得拜! 一时间。 众多武勋贵族,纷纷看向自家不争气的儿子,露出了热切的目光。 而他们的想法,杜慎注定是不知道了。 因为自校阅结束,到三个徒弟家走了一圈后,便径直回到了杜家村。 书院哪里还有重要的事,却是不能在京中久留。 …… 新书院已经搭建出了大概的轮廓,但距离建成还差了不少,眼下也快到了冬季,到时候天寒地冻,泥土坚硬如铁,工匠们也无能为力,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书院建成应该是明年初的事了。 但这并没有让杜慎太过着急。 因为此时的他,正和三个徒弟窝在蔬菜大棚里,提着个油灯,聚精会神的盯着。 蔬菜大棚内温度比外界要稍高点,四周用土墙堆砌,泥浆密封,如果不打开门,一点风都钻不进来。 前些日子,在蔬菜大棚搭建好以后,杜慎便和张灏等人种下了菘,也就是大白菜的种子。 每日往来大棚中,杜慎都悉心照料种子,关注发芽的情况,就连洒水都是自己亲自动手,这对于一向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来说,可以说是很罕见了。 正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杜慎的努力下,这些大白菜的种子,终于有了发芽的征兆。 借着油灯的昏暗光线,很明显的能看到,潮湿的地面上,已经有了点点绿意, 大白菜,发芽了! 而且情况喜人。 整片蔬菜大棚半亩地不到,放眼望去却是一片嫩芽。 这在秋末时节,是常人不敢想象的。 要知道! 明朝的气候和现代不同,而且很快就要迎来小冰河时期,到时候整个东南亚地区的气候都会受到影响。 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佃农们,早就已经发现,现在谷物的种植,较之往年都要提前了些许。 也就是说,正经种大白菜的月份早就过去了。 想要在这时候种菜,简直是异想天开。 你要是说,想在现在种点蔬菜,他人不笑你痴傻,都是给你面子。 可这在常人看来断无可能发生的一幕,偏偏就在杜慎的手中上演了。 蔬菜大棚,成了! 其实搭建蔬菜大棚的时候,杜慎心里也没底。 倒不是说他不觉得会成,只是认为效果可能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毕竟是简略版,和正版差距有点大。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在往着好的地方发展。 杜慎美滋滋的想着,秋天种下大白菜,等到了冬天就应该长的差不多了,寒冬腊月能吃上新鲜大白菜,而不是储存在地窖中的次品,简直是人间一大幸事啊! 张灏、赵秀、徐鹏举师兄弟也十分激动。 当时洒下种子的时候,可是他们几人亲自上场的,不假他人之手。 如今种子发芽,这对几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是不可想象的。 所谓四肢不能勤,不下农田说的就是他们。 但当他们种下种子,并且亲眼看着在自己面前发芽生长,那种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三徒弟徐鹏举甚至激动的向杜慎说道:“师尊真乃大才,这蔬菜大棚简直神了,若是日后再空出地方,咱们岂不是能在冬天种上小麦等谷物,一年两季都不成问题。” 赵秀也欣喜道:“前人可从未想过搭建大棚,在其中种下蔬菜。师尊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张灏笑着道:“若是师尊愿意,将此物大白于天下,恐怕天下佃农都会对师尊感激不尽。” 杜慎摇摇头,笑着打趣道:“哪有那么容易,这蔬菜大棚也是看地区的,如果当地气候较为严寒,就不大可能实施,控制温度就是个问题,毕竟很多农作物生长的温度都不同。 而且对土壤的湿度要求也不一样,土地太过潮湿,农作物根茎就会生长的不牢靠,容易发育不良,但太过干燥又会难以存活。” 这些都是常识,杜慎前世也是在乡下待过的,而且读的杂书也多,便将这些都详细讲了出来。 听完自家师尊所言,徒弟们心中有底了。 张灏倒是敏感,他注意到师尊提到了温度和湿度,便问道:“温度湿度之说,又做何解?” 赵秀徐鹏举也露出疑惑。 ------------ 第39章 解惑和流民 对于温度和湿度,古人其实早就有了概念。 早在西汉时期就有关于这方面的文字记载,只是那时候只是提出了这个概念,而且大都是关于后者的。 东汉时期有句谚语,叫:晴干鼓响,雨落钟鸣。 这里的鼓和钟指的是一种现象,晴天燥热的时候大鼓的面有时候会受到影响,震动发出声响,而下雨的时候,受湿度影响,钟就会微微发出鸣音。 现代有温度湿度测量器,在古代也有类似的东西。 通过琴弦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如果琴弦松了,音质不佳,就说明空气中的湿度增加,反之也是如此。 在后清,甚至有人通过这一现象,做出验燥湿器,外有方园,内置一针,能左右旋转,温度高了就会干燥,针往左旋,湿度高了往右旋,毫发之间不比现代仪器精度差多少。 只可惜随着历史的变幻,这种东西以及遗失在岁月长河之中,再也不能见了。 而在华夏五千年历史中,这样消失的东西还有很多。 杜慎有心给徒弟们灌输点这方面的思想,便将自己知道的统统讲了出来,甚至还把后清的验燥湿器的原理也说了一遍。 一时间,三个徒弟听完后,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尤其是张灏,他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让杜慎不由多看了一眼。 到底是自己的大徒弟,性格上就和赵秀徐鹏举不同,真心对涉及到数理化的知识感兴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恐怕以后能在这方面取得成就的,就是他了。 杜慎想到这,露出笑容,拍了拍手道:“该讲的都讲完了,为师倒是有事要交给你们做。” 张灏等人微怔,齐声道:“请师尊吩咐。” 杜慎指着大棚内大片的绿芽道:“把这些刚发芽的幼苗剔除掉一部分,尽量不要太拥挤,最好一寸两芽三芽。” 赵秀不解:“敢问师尊,这是为何?徒儿观这些发了芽的种子长势都很不错,无病无灾为何要剔掉呢?” 大白菜可是他们亲手种下的,悉心照料,挑水以浇,现在却要剔除掉大半,着实让人心疼。 徐鹏举也说道:“是啊,师尊,何须如此。” 唯独张灏,他略做思考,想到了自家师尊的目的。 张灏试探性的说道:“想来应该是大棚里的环境,无法供养它们的长成吧!” 杜慎含笑点头,道:“正是如此,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种菜也是一样,对土地肥力考验很大,必须得剔除一些,不然的话,恐怕这半亩大白菜,没一个能长成的。” 赵秀徐鹏举这才恍然大悟,露出羞愧之色。 这都是师尊门下弟子,怎么师兄就懂的这么多,看来还得更加努力啊。 既然已经清楚,哪里还有迟疑的道理。 当下,张灏等人便卖力苦干了起来。 他们动手的时候,十分仔细,心里也在肉疼,剔除的时候都是选那些长势稍差的,只留下最茁壮的那些。 甚至徐鹏举在剔除幼苗的时候,还留下了一些,将根须用泥土包裹住,也不嫌脏,直接往怀里塞。 他还是不舍得将亲手种下的大白菜幼苗就这么剔出去,打算留下一些带回家里,甚至还想着弄个小号的蔬菜大棚,不用多大,小半间房子就行。 张灏和赵秀见此,也一样往怀里揣了一些。 今天他们算是真的切身体会到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天下百姓是真的苦啊! 和他们相必,自己等人之前的行径,简直是让人耻辱啊。 …… 此时! 皇宫内。 气氛肃穆非常。 百官沉默。 弘治皇帝面露疲惫,眉宇间满是忧愁。 在御案前,一封奏折展开。 自他继位来,天灾人祸不断,如今南方大洪,百姓颗粒无收,流民四起。 这封奏折,就是从直隶传来的。 一伙来自五湖四海的流民,约莫万人沿路乞讨,偷粮窃谷,无恶不作,已成暴民,流窜到了直隶,甚至还有一些人不知所踪,奏折中猜测,兴许是向着京城这边来了。 “众卿可有良策……”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笔直的背都有些伛偻,本是三十多岁正直壮年的年纪,竟然显现了老态。 内阁首辅徐浦叹了口气道:“陛下,这些暴民不得不认真以待,若是处理不当,兴许会引起动乱。” 说着,他看向刘健,自己年纪大了,近两年总觉得精力不足,很多事都有心无力,日后能接替自己的,只有刘健,故而只是粗略几言,为刘健做功。 刘健会过意,正了正神色,道:“臣以为,暴民之说有些太过,他们都是大明的百姓,若非是受天灾作祟,怎会流窜千里演变成这样,因此陛下应当振作精神,拨款赈灾,迅速安定下这些流民方为王道。” 马东阳谢迁二人也跟着道:“请陛下速速拨款赈灾。” 文武百官们罕见的在这件事上统一意见,不管是英国公张懋,还是魏国公徐公辅,以及其他武勋贵族,都认为应该如此。 弘治皇帝如何不知道拨款赈灾的道理,只是钱是个问题,他叹了口气道:“赈灾银两,由何处出?” 户部侍郎道:“臣窃以为,应由内帑出。” 内帑…… 弘治皇帝皱眉,托杜慎的福,随着粉笔等物在北方普及开来,内帑中现在日进千银,可拨款赈灾之事,是个烧钱的主,只靠内帑那点银子,等救济完灾民,估计也不剩多少了。 而且,拨款赈灾是一回事,安置流民又是一回事。 不是他吝啬,只是单靠内帑,实在是捉襟见肘。 这时候,还是张懋当机立断,他扫视了一眼户部侍郎,而后站出来,淡淡道:“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流民四起,岂能不为陛下分忧?” “陛下爱民如子,实为仁君,但救济灾民之事,我等如何敢教陛下劳心劳力,此事国库出银一半,剩下由内帑补充。” 张懋的声音虽然不显强硬,但话语里透露的意味,却很清楚,他代表了武勋们的意见,坚定的站在弘治皇帝这边。 弘治皇帝暗自点头,但表面上却依旧温和道:“众卿可还有其他意见?” 文臣们对视,纷纷摇头。 “唯陛下圣心独断!” 弘治皇帝颔首,然后道:“既然如此,便由户部拟定对策,迅速安定流民,断不能教他们再受苦了。” 说完呢,他心中又叹息,若非是内帑不足,朕又怎会如此! 流民灾民,都是朕之手足,如今他们流窜千里,实为朕之过也。 ------------ 第40章 救济灾民 次日一早,杜慎是一阵喧嚣吵醒的。 还在被子里,他就听到外面的吵闹声非常强烈,甚至还有人在怒斥,大哭等…… 没多想,杜慎就赶紧起床,急匆匆的往外面赶去。 屋外! 杜家村的乡亲们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全都跑了出来,为首的壮年汉子手持钢叉锄头,堵在村口,大声怒斥着。 “你们这些流民,再敢上前,我们就动手了!” 杜慎听到这话,顿时懵了。 流民? 怎么会跑到杜家村来? 杜家村虽说不在京城内,但离得也不远,一般情况下就算是有流民,也只会流窜到直隶等地,怎会到了杜家村呢? 而且听话语中的意思,似乎还对峙起来了? 杜慎来不及多想,赶紧走向前,凑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到人群中的杜老汉,拍了下对方的肩膀,小声问道。 “还能有啥,一伙不知道从哪来的流民,跑到了咱们村口,还祸害了很多庄稼,就连村口养的狗,都被人给打死生吃了。”杜老汉严肃的说着,面上愁容不展。 听到这,杜慎这才恍然,面露严肃之色。 他已经想起来了,在历史上,弘治十三年的时候,南方暴雨连天,百姓流离失所,庄稼颗粒无收,许多百姓都因此活活饿死,为了求生存,中部南部地区的百姓只能选择往北方逃窜。 想必这伙流民,就是这么来的。 杜慎皱着眉,观望着和杜家村乡亲对峙的流民。 这些流民衣衫褴褛,破烂到连乞丐都不如,有的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只能用树叶遮挡,当真是衣不蔽体。 流民中有老有少也有青年,全都是面黄肌瘦,饿的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 有些小孩,甚至眼睛都饿绿了,身上用来蔽体的破烂衣服露出的手臂,细的都能看到骨头,看的着实让人心疼。 “求求你们,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我们可以忍着,但孩子不能不吃东西啊……” “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饿死不成,都是大明百姓,求求你们给条活路吧!” 这伙流民正是和直隶流民走散的那些人,他们沿途挣扎着来到京城边外,好不容易遇到个村子,算是见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怎么可能放弃,纷纷苦苦哀求了起来。 杜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面露不忍之色。 他正想要开口,杜老汉反而说话了,只能作罢。 杜老汉叹了口气道:“你们就算是来杜家村,意义也不大,各家各户的粮食不多,如果给了你们,来年我们也活不下去。” 这不是在夸张,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杜家村只是个人口刚过百人的村子,甚至连地主乡绅都催生不出来,不然也不至于连唯一的私塾都是杜慎他去世的老爹开的。 不是杜家村人心不善,而是他们也无能为力。 种地为生的乡下人,家里顶多也就存个半年口粮,其他的都当做来年的种子了,而且还得交税。 此消彼长下,就算想救助这些人,也无能为力啊! 毕竟这是一伙流民,而且人数众多,近百人左右,一百张嘴放在这,那可不是一顿饭的事。 更何况,南方闹洪,北方也常有大旱,如果不是近来下了几场雨,他们的日子不见得会比这活流民好上多少。 流民中,一名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他骨架粗大,之前应该是个身材魁梧的主,只可惜现在饿的瘦骨嶙峋,反而显得有些渗人。 “乡老,求求你发发善心吧,实在不行,赏我等一口救命饭也行。” 中年汉子读过几年书,因此说话很有条理,实际上也正是因为他,一路上才能让这些流民聚在一块,不至于散开饿死在荒郊野外。 杜老汉愁苦的望着村民们,众人都低下头,露出惭愧的神色。 这时候,杜慎看不下去了,他走到杜老汉身边,极为严肃的道:“都是大明的百姓,我等皆是同胞,怎会平白无故看着你们饿死,你们放心,有我杜慎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 他虽然自认为爱钱,小气,又记仇,但在这种事上,从来都不会犯浑。 你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都取决于你,也取决于钱。 现在杜慎虽说不是个多有钱的主,但和弘治皇帝做生意,将“文具用品店”推广下去以后,每个月分在手里的钱也有个万把两银子。 原本这些银子是打算都投入到他魂牵梦绕的书院中的,可眼下遇到这种事,学院盖不盖的吧,先救人在说! 那名中年汉子听到杜慎的话,感激涕零的擦了擦眼泪,直接跪在地上道:“先生是大善之人啊,我等无以为报啊!” 身后,那些流民们也下跪痛哭:“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啊!” 杜慎哪敢受这么大的礼:“使不得使不得,你们赶紧起来,受这么大的礼,我可是要折寿的。” 话虽如此,但流民们却还是等磕了头后,才先后站起身。 杜家村村民见此,面露挣扎之色。 下一刻。 杜家村的汉子们道:“慎之,怎能教你一人扛着,谁家还没个余粮是的,顶多明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我们也把家里的粮食拿出来救人。” 有妇女不愿道:“当家的,这样一来,咱们明年就得过苦日子了。” 杜家村汉子们瞪了自家婆娘一眼,斥道:“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这家是谁做主?” 那些妇女急了。 谁做主你们心里没数吗? 杜家村汉子们头都很铁,梗着脖子,誓要拿出家中粮食救济流民。 妇女们也不是不识大体,虽然脸上都很不甘,可却没一个人再反对。 杜慎哭笑不得,心里却升起暖意,不过这件事他心里有数,便再次说道:“乡亲们有心了,不过救济这些流民的事我自己就可以解决,你们只需要帮忙就行。” 汉子们拍着胸膛道:“行,慎之,你有话尽管说,咱们村里的男的,都给你帮!” 杜慎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先准备好锅炉柴火,其余人跟我来。” 却是要回私塾,把藏起来的那些私房钱取出来了。 此时这些钱正好可以用来购买粮食,先行救济流民,至于怎么安排他们,杜慎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 第41章 秀才刘全 烈日当空。 当张灏等人来到杜家村后,便见到村里支起了几口大锅,柴火烧的特别旺,渗出丝丝粥的香味,而自家师尊杜慎,正一只手惦着勺子,搅拌着锅内的米汤,像是个厨子。 赵秀诧异的道:“师尊这是在做什?” 张灏皱眉,然后他便注意到,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恍然道:“估计是不知从哪来了一伙流民,师尊他老人家善良,正煮粥救人呢。” 徐鹏举点头道:“昨日听父亲说京城附近来了一伙流民,难道就是这群人?” 张灏道:“是与不是,一问便知。” 说罢! 师兄弟三人直接向着杜慎走了过去,待看到杜老汉身边的幺娃时,又冲他打了个招呼。 “你们来了!”杜慎看见三个徒弟,招呼道:“正好为师有些累了,帮为师搭把手。” 张灏乖巧的走向前,从杜慎手中接过了勺子,在大锅里搅拌了起来。 这种锅太大了,用来煮粥很容易会糊,只能不停搅拌,不然就会粘锅。 杜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向三个徒弟解释了这些流民的来历,而后徐鹏举便问道:“不知师尊准备如何安置他们?” 他有些担忧,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往往被用来鞭策皇家,但换言之,放在谁身上都适用。 别看现在杜慎花钱救济流民,可这不是长久之道,上百张口每天吃喝,有多少钱都不够烧的。 等到没钱救济他们的时候,说不定就会闹出事来。 虽说有恶意揣测之嫌,但也并无道理。 面对徐鹏举的担心,杜慎却毫不在意的笑笑。 他是谁啊! 杜慎啊! 他会让这种事发生? 怎么可能! “徒儿莫慌!”杜慎说着,又低声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给流民们饭吃,是不行的,得让他们自食其力,为师对如何安置他们已经有了打算。” 同时他眯了眯眼睛,暗忖道:“如果能成的话,说不定还能赚一笔呢。” 倒不是他丧天良,而是为了这些流民好。 流窜千里,不管是杜慎花钱救济,又或者朝廷出手,都不可能把他们送回原籍,因为那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巨大了。 很多时候,百姓流离失所,往往都是到了能活下去的地方,就扎根在哪里。 京城并不是一个适合流民安置的地方,这里也没有适合他们讨生活的行当,顶天了也就是做些苦力活。 可这样一来,起码在几十年内,这些人的命运便注定只能于此了。 杜慎不是胸怀天下慈悲的君子,只能说是个三观没长歪的大好青年。 能帮则帮,帮不了的就是帮不了。 想到这。 杜慎定下心念,便渡步到那名中年男人的身前,笑着说道;“不知如何称呼。” 中年男人饿坏了,正抱着碗大口大口的喝粥,冷不丁的听到这话,一股气没上来,呛的眼都红了。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赶紧回道:“启禀恩公,在下名叫刘全,表字公继,恩公称我刘全即可。” 杜慎诧异,对方竟然还有表字,估计成为流民前家境也算不错,若是寻常百姓有个名就不错了,更别说表字。 “看你言语间颇有措辞,应该读过几年书吧!” 刘全答道:“正是,在下自幼读书,前些年还中了个秀才的功名。” 杜慎震惊了! 他先前还以为对方是个习武的汉子呢,毕竟骨架这么粗大,要是营养跟上肯定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想不到竟然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而且有秀才功名在身。 要知道,就算是杜慎,也只是个童生而已。 合着这是个人才啊! 杜慎两眼放光,热切的盯着刘全,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你现在有何打算,父母可还健在啊!” 刘全叹了口气,悲痛道:“倒是没什么打算了,至于家中父老…早就被一场洪水给冲走了,尸骨无存…” 杜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起来。 “世事难预料,不要太过哀伤。” 不过花一说完,杜慎愣了愣,反应过来,父母双亡心无牵挂,身家清白穷的一比吊糟,遭遇磨难没了上进心,流离失所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一个惨字怎能了得! 这……这天生就是当老师的料啊! 正好自己还在愁等书院建成以后,自己孤家寡人太过尴尬,这会不就遇到个合适的主。 恩…… 此人与我有缘! 不过,贸然提出让人家来当老师,有点太过突兀,且人品需要考量一下,暂且不表。 回到正题,杜慎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道:“刘全啊,是这样的,你们来到杜家村呢,也算是因缘际会,可如果只是靠我救济的话,还是无根浮萍。” 刘全张了张嘴,面色微怔道:“恩公放心,我等定不会叨扰太久,这顿饭吃完,我们就走。” 他以为杜慎不打算继续救济,不过却没有怨恨,反而很是感激。 都是快饿死的人了,能给自己等人一口饭吃,已经是大善之举了,还能奢求什么呢? 其余流民听到两人的话,无声的忘了过来,眼神分外复杂。 杜慎哭笑不得,赶紧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赶你们走,而是打算给你们找个工作,让你们能扎根落户。” 此话一出,周围的流民们呆滞了,接着便是浪潮般的痛哭声。 “大善人啊!” “杜恩公这么对待我等,我等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啊!” 刘全更是眼中含泪,感动的道:“怎敢劳烦恩公如此。” 杜慎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太在意。 大徒弟张灏淡笑道:“师尊他老人家向来心怀慈悲,尔等有心就好。” 赵秀也说道:“吾师杜慎,乃当世大才,德行操守皆是君子,怎会苛求报答。” 徐鹏举也跟着道:“听到没有,我师尊是个好人,做好事不求报答!” 杜慎懵逼了,他啥时候不求报答了? 上交家里祖传宝贝,专家都会给五百块钱奖励,外加一面锦旗呢。 更何况他现在是真金白银往里填,按这三个货话里的意思,是连感谢都不用说呗!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 第42章 人如其名徐鹏举 饭后,末了。 杜慎便带着百来号流民到了还没完全建成的书院。 随着粉笔在北方逐渐有了名气,需求量也就增大了很多。 因此近些日子,由于粉笔生意越来越红火,杜慎已经令人在杜家村外二十来里的地方,找到了一处有少量石灰石储存的地方,正好需要人来开采。 只是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手,毕竟这活实在是太苦了。 但现在不同,这些流民从南到北,一路上什么苦都吃过,只要能管饭,别说是干些苦力活,就算是让他们杀人,估计都有饿急眼的愿意。 不是杜慎不愿意让这些流民参与建造书院的工程中,实则是流民们对土木活一窍不通,就算手把手教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有建树,只能选择放弃。 采集运送石灰石,就最适合流民们的工作。 至于那些老弱妇孺,杜慎也都有安排,让他们从事较轻松的鹅毛笔制作,每日两文钱。 而愿意去挖石灰石的流民,则以每天五文工钱雇佣,除此之外,还管吃管住,福利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实际上,就冲杜慎能给他们一口饭吃,流民们也愿意当不要钱的苦工,这是这样一来,就太没有人情味,且他也不是那种刻薄的人。 到了书院后,杜慎便开始安置这些流民。 首先,他叫来张灏,赵秀,徐鹏举三人。 张灏等徒拱手道:“师尊请吩咐。” 杜慎颔首点头,吩咐道:“秀元,你和鹏举先去准备十口大缸,将其灌满水,等会儿有用。” 然后他又道:“至于张灏,你带上人去杜家村买些衣物,不管老旧都要,如果不够流民们一人一身,就去附近的村子多走一趟,为师这里还有一头驴子,你也一并带去,绑上架车,也好方便运送。” 张灏认真道:“请师尊放心,徒儿这就出发。” 说完,张灏直接叫上了几个工匠,然后带着驴车赶向了杜家村。 而后,赵秀和徐鹏举也不敢怠慢,两人很快就找来了十个大水缸,中间用厚实的白布包裹着,不让人看见,然后便一桶接一桶的往里面灌满水。 显而易见。 这是要让流民们洗个澡,然后换上干净衣服。 杜慎很清楚,流民们流窜千里,一路上什么能吃就吃什么,生熟不忌,而且身上藏污纳垢,头发都黏在了一起,生满了虱子,保不会感染疾病。 洗个热水澡既能祛除他们身上的恶臭,也能杀杀菌,省的再感染了皮肤病一类的,闹出事来。 待准备妥当! 杜慎站在白布中间,朗声道:“诸位,这里有十个水缸,请大家先洗个热水澡,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千万不要乱了。” 那些女子们一听可以洗澡,纷纷坐不住了,迫不及待的跑到白布后面,兴许是担心被人看到,还有女子在外面守着,盯着一众汉子,就跟防狼一样。 杜慎眼观鼻鼻观心,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下。 令他不爽的是,虽然早就知道不可能看到什么东西,可这布也太严实了点吧。 他瞪大了眼睛,说好的防小人呢,怎么我这个连君子都防? 遗憾的叹了口气,杜慎转过身,命令男人们下水洗澡。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 众目睽睽之下,这些男人们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一个个扭扭捏捏,死活不愿意第一个脱光了衣服下去。 杜慎恍然大悟,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咳咳! 别瞎想! 这不是他取向变了。 男人之间的那点事,大家都懂,都懂的的,不就是不好意思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慎张望了下,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了刘全的身影。 “老刘啊,要不你先带个头吧!不然就这么耽搁着,等会水都凉了,还得再换。” 刘全听到这话,老脸一红,环顾四周,一众男子的眼光让他浑身不自在。 不过恩公都这么说了,他带头又何妨? 刘全一咬牙,道:“敢不从命!” 说着,他便将身上的破烂衣物扯了下来,露出了健壮的身子。 嘶…… 杜慎面色复杂。 身后,赵秀深吸一口冷气。 而徐鹏举却不同,他目光平淡的瞥了一眼,隐约透露着不屑的意味! 果然! 人如其名啊…… 随着刘全带头,其他男人也不再扭捏了,纷纷解下衣物钻进了水缸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水缸便被染黑,已经不能用了。 足足换了五次水,流民们才都洗漱干净。 这时候,张灏也带着驴车赶了过来。 他买的衣服很多,足够流民们穿的,连带着小孩穿的衣服都买了一些,虽然都是旧的,但也算干净能穿,正好给流民中的孩子们用。 …… 好在,这些流民们都没有得病,换上了衣服后,除了面黄肌瘦以外,与常人并无差别。 这让杜慎松了口气。 如果真的有人得病,而且还是那种恶疾,就算是他也无能为力。 他只是个当老师的,教书育人还行,可治病救人那就超出能力范围了。 待流民们都换上了衣服后,杜慎便让徐鹏举执笔,开始记录流民们的籍贯和姓氏。 不管是什么时代,你想要在古代畅行无阻,都得有对应的腰牌,这玩意就跟身份证一样,离了他不行。 而想要弄到腰牌说来也不难,首先你需要能证明自己的籍贯出身,然后得有村里德高望重的乡老作证才能办理。 这些流民自然是没有腰牌这种东西的,毕竟一路上颠簸流离,那玩意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并且,现如今杜慎想的是将他们安置下来,在书院附近先弄些简易帐篷住下来,之后再徐徐发展,也就说要重新登记在册,然后上报朝廷,等朝廷批下来,才能立户籍,办理新的腰牌。 至于作证,杜慎自身便是有官职在身,虽说是从八品,但芝麻绿豆也是官,比杜老汉作证的可信度要高很多。 “刘全,就先从你开始吧!” 兴许是对刚刚的一幕还无法释怀,杜慎连老刘都不说了,直接喊了名字。 刘全也不觉得不对,直接开口讲道:“江南府,浙淮一代刘家镇人士,家父刘斥先,祖父是……” 他说的很仔细,从老家到祖上姓氏,最后再到自己都有迹可循。 徐鹏举听着,便用鹅毛笔在纸张上书写了起来。 和之前相比,字迹倒是没那么差了,显然是下了苦工。 其他流民也有条不乱的,缓缓将籍贯姓氏等等都慢慢道来,不敢有丝毫纰漏。 毕竟当籍贯登记在册后,是要从原住地调集信息对照,如果有对不上的地方,不仅会受到杖责,还会被发配原地,严重的甚至坐牢都有可能。 ------------ 第43章 忧愁不已的弘治 半日后,近黄昏。 徐鹏举扭了扭酸涩的手腕,将记录好的册子递给了杜慎。 “师尊,所有流民都以登记完毕。” “干得不错!” 杜慎接过册子,赞许了一声,郑重的将册子收好。 这东西得妥善保管,不能有差错。 登记在册的流民,并非都是来自一地,而是许多地区的流民汇聚在一起,连同村的人都没有,甚至就连那些幼童,都是和各自的父母走散,汇聚到队伍中的。 一本册子很轻,但它背后的沉淀着的,却是悲痛的事实。 天灾人祸,流荡千里,尸横遍野的人间惨剧,并不只浮现在文字上。 杜慎每每想到这,都觉得心情非常沉重,好半会儿的功夫,他才缓了过来,继而走到流民们的面前,伸出双手示意他们看过来。 所谓衣食住行,前面俩已经解决,剩下的就是吃和住了。 他沉吟片刻,道:“诸位也看到了,这书院是我的,但它并未建成,不能住人,所以可能要暂时委屈诸位一番。” 流民们毫无芥蒂,对他们来说杜慎先生能给口饭吃,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又把安置的问题解决,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可能会觉得委屈。 当即,刘全便代替流民们道:“先生如此待我等,怎会觉得委屈,我等什么苦没吃过,不是身娇肉贵的主,况且有了新衣,和衣而睡便可。” 杜慎否定道:“话虽如此,可现在天气渐冷,况且北方昼夜温差较大,若是让你们再感染风寒,那就麻烦了。” 说着,杜慎向张灏招了招手,然后问道:“前些日子盖大棚的那些竹竿和茅草应该没用完吧!” 张灏想了想,摇头道:“回师尊的话,并未用完,听师尊的意思,是要先搭建一些简易的棚子用来住人?” 跟着自家师尊这么久,他已经能领会到杜慎的想法,因此反应很迅速。 杜慎眼中露出满意之色:“不错,正是如此。” 大徒弟是越来越让人赞叹,和之前的傻憨憨判若两人。 刘全听到师徒两人的对话,感激道:“既然如此,那我等这就着手搭建棚子,不让先生太过费心。” 杜慎也累了半天,便答应道:“你们自己动手也行,只是要记住,棚子只是暂时委身之所,无须重视,能遮风挡雨就行。” 刘全记在心中,回道:“请先生放心,我已经知晓先生的意思。” 杜慎没有继续接话,直接让赵秀带着流民去搬来茅草等物,教他们在书院附近的平地上,搭建简易棚子,以做休息。 …… 深夜。 皇宫偏殿内,灯光闪烁。 弘治皇帝并未休息,他穿着便服,和徐浦,刘健,马东阳,谢迁四位内阁大臣,正在商讨关于流民的事。 从南方等地送上来的奏折看,洪灾波及的范围很大,光是能查到的就有近十万流民流窜在北方各地,而查不到的可能更多。 每每想到大明的百姓因为洪灾,而流窜千里,饿死他乡,弘治皇帝就十分心痛,既自责又不甘。 对家庭,他这辈子就娶了张皇后一个女人,使得后宫和谐,不曾有过纷争。 对朝政,他在早朝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朝,设在晚上。 对大明,他扪心自问算得上是爱民如子,操心劳累,身体一年比一年差。 可如此勤政爱民,却换来的连绵不断的天灾人祸。 弘治皇帝本以为北方鞑靼被杜慎献上的计策牵制,短时间内不会有精力关注大明,可以就此休养生息,发展一段时间。 甚至,他还在设想,有朝一日能蓄养精兵,痛击鞑靼,将其彻底消灭已报土木堡事变之仇。 可还没等他励精图治,大明境内就闹出了这么多麻烦事。 “唉……”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忍不住向徐浦发问:“朕曾听闻,若有昏君当道,天降大祸,如今南方洪灾四起,莫非朕真是昏君不成?” “陛下爱民如子,怎会是昏君。”徐浦说话间,咳嗽不止,这两日偶感风寒,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老了。 “陛下多虑了,在大明百姓心中,陛下绝对是明君。”刘健的话真心实意,对于弘治皇帝,满朝文武都没有任何挑剔的地方,这却是是一位好皇帝。 弘治皇帝摆摆手,眼睛里满是血丝,疲惫的道:“不提这些了,关于直隶等地流民的安置情况,进行的如何了?” 马东阳拱手道:“启禀陛下,赈灾银两都已经拨了下去,且臣以令当地大臣调集粮食,想必流民们已经喝上粥了。” 谢迁却有些忧愁,他叹气道:“话虽如此,但那么多张嘴,这一日消耗的粮食就不是个小数目,得赶紧想办法安置流民才行。” 此话一出,君臣们都怔住了,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安置流民说出来容易,但是做起来难。 每个地方的人口和土地都是相对的,流民们众多,贸然安置会造成大麻烦。 打个比方说,直隶人口有十万,每人十亩地勉强能生活,每年流通的银两和人口土地以及当地的产业对等。 可如果在这个基数上新加入一万人,这就不一样了,首先他们是外来人口,除非有一技之长,否则在当地不会找到能维持生计的行当,也就是说最适合他们的便是种地。 但如果让他们种地,就得把现有的土地分配出去,可这样一来当地的百姓就会陷入尴尬的局面。 地不够用! 并且,土地在封建时期,并非是国有,而是掌握在农民和乡绅的手里,让他们平白分出来,基本不可能。 可开拓新的土地,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大明发展了那么多年,并且再往前数有几十个朝代,千百年来这片大地上适合耕种的土地早就被人开垦的差不多了。 而人迹罕至的地区土地虽然多,但是要把流民安置过去,所消耗的财力物力非常巨大,根本折腾不起。 想到这,弘治皇帝呢喃自语道:“莫非真的就没有妥善安置流民的办法?” 徐浦摇头道:“一时半会恐怕没有。” 刘健也摇了摇头道:“或许只能将他们返送回乡。” 弘治皇帝闭上眼,返送回乡所耗费的钱财也不少,只能说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 他忧愁不已。 如果是前几年,大明的国库还算充裕,北方没有遭遇大旱,能将流民安置妥当,但现如今却心有余力不足。 此乃朕之过也…… 他心中自责。 ------------ 第44章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弘治皇帝的忧愁,徐浦等人暂时是没办法解决了。 并不是他们无能,而是大明的国情如此,只能说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国力充裕,近十万流民而已,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 地不够出钱开垦,人不够花钱雇人,总会有办法。 可现如今,一切都只能想想。 弘治皇帝一愁莫展,徐浦等人更是止不住的叹气。 身为内阁大臣,却不能为君分忧,实乃大过也。 这时,传令的太监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陛下,太子称有要事觐见。” 弘治皇帝皱眉,他还在思索如何安置流民,突然被打扰,颇有些心烦。 “太子能有何要事,朕要与几位大臣商谈国事,告诉他,不见。” 传令太监为难道:“可是陛下,太子自称能安置流民的问题,说必须得见陛下一面。” 弘治皇帝面色更难看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太子朱厚照尚且年幼,不通朝政不问世事,他能解决安置流民的问题? 用屁股想也不可能啊! 定是有人怂恿,误了我儿! 想到这,弘治皇帝冷哼一声,道:“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太子有何手段!” 他正为流民之事愁的不能自己,这时候朱厚照蹦出来火上浇油,如果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定要将他吊起来打。 传令太监退下,不一会儿的功夫,朱厚照就走了进来。 朱厚照最近很不爽,也不知道是不是杨廷和那老东西,知道自己另拜了杜慎先生为师,生怕太子被拐跑,整天都监督着他,一刻都不曾放松。 连带着朱厚照去杜慎哪里的次数都少了很多,止步与宫中。 幸好刘瑾那厮不受影响,能和几个师兄长来往。 今日他本来在养心殿陪在生母张皇后身边,正苦恼如何去杜家村,不曾想刘瑾带来了一个消息。 一伙流民来到了杜家村,被杜慎安置了下来。 他虽然年幼,但聪慧过人,再联想到弘治皇帝近来苦恼于安置直隶等地的流民一事,便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因此,也就有了刚刚的一幕。 朱厚照趾高气昂,阔步走进殿内,两眼一扫,却看到了徐浦等人,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 无他! 这几个老东西平常没少说他顽劣,而且是讲师杨廷和的前辈,关系莫逆。 要是被他们看出点什么,再和杨廷和一说,那自己不就更苦逼了! 朱厚照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乖张,赶紧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见过几位大臣。” 徐浦含笑点头,以他的身份和年纪,就算是太子也无需还礼。 刘健等人却不敢托大,纷纷欠了欠身,毕竟这是未来的少君,如果他们活的够久的话,便是朱厚照的臣子。 弘治皇帝见朱厚照行为举止并无出格之处,神色稍缓,这逆子总算是有点长进,不像以前,行事乖张,目无法纪。 他挥手令人赐座,然后淡淡说道:“朕听闻太子直言有安置流民之策,可有此事啊。” 显然,他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朱厚照咽了口唾沫,赶紧道:“启禀父皇,却有此事,不过计策和儿臣关系不大,是儿臣的老师杜慎先生想出来的。” 此话一出,徐浦等人侧目过来,神色复杂中夹带着期许。 如果说事因太子,他们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太子今年才多大? 十二岁而已! 这个年级的孩子,就算天生早慧,也不可能有如此惊人之姿。 但若是杜慎…… 那就不得不听听了。 杜慎有大才,这是大明百官公认的,甚至徐浦等人还知道,那汉语拼音字母表就是他发明的,只不过影响太大,故而陛下才秘而不宣。 弘治皇帝也认真了起来,自语道:“杜慎先生么,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还真有办法……” 说罢! 他冷冷地看向朱厚照:“此事事关重大,为何拖到现在!” 朱厚照傻眼了,他也不想拖啊,还指望接着此事经常去私塾听讲呢。 当然,这话肯定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不然的话,按照他这父皇的性格,一顿毒打肯定是少不了的。 朱厚照怂了,毫无节操的将刘瑾出卖,直言都是从他那儿听到的。 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弘治皇帝脸色虽然不变,眼神却更加危险了。 嘴里说不出半句实话,云里来雾里去,这还是一国少君吗? 所谓养不教父之过,看来还是得打啊! 自从上次校阅之事过去,他私下里曾经找张懋交流过经验,据说其子张灏之所以蜕变成现在这样,除了和杜慎有关外,与家教也有关。 并且,张懋透露,在他的书房里藏着上百根柳木鞭子…… 这一刻,弘治皇帝思绪飞舞,开始考虑太子之所以这么不争气,或许就是因为鞭子太少,打的不够疼。 弘治皇帝盯着朱厚照,让后者心里直发毛,许久才移开了目光,宣令道:“带刘瑾进来!” 传令太监丝毫不敢怠。 不一会儿的功夫,刘瑾就到了殿内。 他两股战战,先是行了大礼,然后便一五一十的道了过来。 然而弘治皇帝听完,却露出了失望之色,连带着对朱厚照都没了好脸色。 杜慎所做,虽然确实安置流民的好办法,但放在直隶等地,却不能适用,因为那里的流民太多,根本没有足够能讨生活的行当安置他们。 且,施粥,给钱,安家立业的办法放在百人不到的流民中,算是非常高明。 可当人数上万,甚至十万后,就显得太过粗暴简陋。 良久!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摇头道:“朕不能用也。” 徐浦等人也低头叹息,他们是看出来了,这办法根本不可能是杜慎献出来的,以杜慎的才能不会想不到直隶等地的情况,多半是太子自己意动罢了。 “太子下去吧!” 弘治皇帝摆了摆手,他已经开始思考御书房里,究竟哪里能放下上百根鞭子,或许应该再向张懋请教请教才行。 朱厚照虽然不知道他爹的念头,但看众人都目露失望,顿时急眼了。 “父皇这是何意,老师的办法不行吗?” 弘治皇帝深深看了一眼朱厚照,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日后的少君,自己这个当爹的不能不引导。 他耐心解释道:“非是不行,而是不用,直隶等地流民近十万,若是按照此法,不出片刻就会发生动乱,如何能用?” 朱厚照头铁,坚持自己的观点:“儿臣不觉得!” 弘治皇帝冷笑不止,儿子敢跟老子对着干了! 他面不改色的道:“今日有些晚了,众卿且先下去吧!” 徐浦等人何其人精,眯了咪眼睛,起身告退。 这时候,朱厚照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左右四顾,就连刘瑾那厮都要离开,他哪里还不知道闯祸了。 朱厚照立马怂了,谄笑起来:“那个,父皇,儿臣也下去了。” 弘治皇帝微笑道:“不,你留下。” ------------ 第45章 宣杜慎觐见 次日。 早朝上,也不知怎得。 百官们惊讶的发现,向来勤政的陛下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不过,再联想到近来陛下为流民之事发愁,百官纷纷露出了然之色。 唯独徐浦等人露出心照不宣的淡笑,昨夜刚退出偏殿,便听到殿内传来了太子的惨叫声,按照他们对这位陛下的了解,陛下之所以如此疲倦,肯定是和此事有关。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昨夜弘治皇帝是真的怒了,按照以往的流程,象征性的抽一顿就得了,可太子却死不悔改,没办法,他只好加大力度,连使了好几年的鞭子都抽断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所获,起码现在宫内有一大批太监正在加紧赶制,按照一百根的规模去制作柳木软鞭。 但到底是年纪大了,只抽了太子大半夜,弘治皇帝就觉得身子有点扛不住。 这不! 早朝上他都昏昏欲睡,若不是心念着安置流民之事,早就睡过去了。 “众位爱卿,如今几日过去,可有安置直隶等地流民之策?” 弘治皇帝打了个哈欠,并不是他不相信杜慎,只是事关重大,不能不重视。 太和殿下。 百官们各抒己见。 只是能派上用场的却没有一个,大部分人的想法还是:将流民返送回乡,省的对北方造成太大压力。 这时候,有一名官员站了出来,他朗声道:“启禀陛下,臣有一计,可安流民生计。” 弘治皇帝听到这话,打起了精神:“卿讲。” 这名官员显然是打过腹稿的,他语句清晰的道:“流民之患,无外乎无地,无粮,无以生计,故臣以为,陛下可下旨,广购土地,熬敛谷粮,使流民有地耕,使流民有粮吃,待到明年粮食收获,流民自然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此计一出,百官之中有赞同之人也跟着喝道:“此计确实不错,请陛下采纳。” 更有甚者道:“为安民之计也!” 弘治皇帝皱眉,瞬间理解了此人之意。 你流民不是没地种么?那朝廷就花钱买地给你们种,等到来年粮食收成了,你们就能生存下来,至于担心收成之前会不会饿死? 这不叫事,朝廷出钱买粮食给你们吃! 弘治皇帝面色平淡,看着这名官员,突然笑了笑道:“朕没记错的话,卿似乎是六年前中举的进士出身?名为孙立民!先在户部任职吧!” 孙利民宠辱不惊的道:“正是臣。” 弘治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却非常愤怒。 他如何不知道对方是谁? 锦衣卫遍布大明境内,只要他想,甚至连臣子们吃的是什么,是咸是淡都清清楚楚。 这孙利民名字里虽然带着利民二字,可献出来的计策却根本没有一点利民之处。 买谁的地? 当然是直隶等地乡绅的地! 买谁的粮? 自然也是乡绅手中的粮! 因为只有就地买粮,才能顾的过来,若是从其他等地调集,就算是走水路,耗费的财力也是数倍以上,根本得不偿失! 弘治皇帝甚至不用想都知道,如果真的采纳此人的办法,那些乡绅们就敢把土地粮食卖出天价来! 看来这孙立民,身后站着的直隶乡绅不少啊…… 想到这! 弘治皇帝眼眸低垂,扫过孙立明,又将刚刚那些附和的人记在心里,然后他打了个哈欠,故作困乏道:“朕近来日夜思索流民之事,顿觉困乏,且不能识此法可行,诸位爱卿且先商议,待朕养神片刻,振作精神后再商讨。” 能当皇帝的,哪有简单的,尤其是弘治皇帝,自幼历经磨难,心如明镜。 不拒绝,不采纳! 一句话就把这个皮球又踹了回去。 而且理由还十分充分,太困了,没法分辨好坏,你们先商量着,朕先缓缓再看。 孙立民不知道自家底细都已经被弘治皇帝猜的八九不离十,他联合着几位“志同道合”的官员,和百官们热切讨论了起来。 只是一朝之臣,山头林立,有身后站着乡绅的,自然也有站着弘治皇帝的。 比如说武勋们,比如说四位内阁大臣。 他们牢牢的站在弘治皇帝这边,这么多年的君臣之交,哪能不知道弘治皇帝的想法,向着孙立民等人全方位开火,争辩的是面红耳赤。 明朝的文臣有一点很牛逼,嘴炮功夫贼强,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也能洗成黑的! 经徐浦,刘健等人这么掺和,百官中竟然大部分人都开始反对这个办法,哪怕他确实可行。 这时候,弘治皇帝“很巧”的醒过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道:“众卿家商议的如何了?” 孙立民抢先说道:“臣以为,臣之计策,乃是安民之计,陛下请为臣做主啊!” 弘治皇帝面露歉意:“朕刚刚一觉睡过,却有些忘了,卿可再讲一遍!” 孙立民大喜,便要再次开口。 然而徐浦根本不给他机会,打断道:“启禀陛下,此计不妥,国库并不充裕,此计劳民伤财,不能行也。” 他快要致仕,若是能在临走前再为陛下分忧,这辈子的抱负也算是圆满了。 接着! 张懋也淡淡道:“臣以为,徐首辅之言,颇有道理,此计不可用也。” 弘治皇帝叹息:“朕甚是失望。” 百官们纷纷鞠躬请罪:“未能替陛下分忧,此乃臣等之过。” 弘治皇帝又道:“卿等可还有良策?” 孙立民张了张口,可这次他怎么也说不出了,刚说完不能分忧,这会儿再次声张,让百官如何看他? 一时间,太和殿内罕见的安静了起来,无人再次声张。 “若无他事,便散朝吧!” 弘治皇帝挥了挥手,似乎颇为无奈。 同时,他心中警起,朝中百官众多,可真能派上用场的真不多,而且许多背后势力错综复杂,就算是他也颇为头疼,只能徐徐图之,虚伪与蛇。 莫非,朕真的要让杜慎掺和这趟浑水不成? 很显然…… 昨夜,他之所以会说出那番话,一是因为,办法的确不是杜慎为直隶等地流民想出来的,二也是存了保护之意,大明能人何其多,为朕所依者寥寥无几,何其悲也! 弘治皇帝胸中激荡,走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他面色一沉,做下决定! “来人,请四位内阁大臣,英国公,魏国公,忻城伯以及杜慎,来御书房觐见” ------------ 第46章 毫无节操杜老师 来到御书房后,杜慎还有点恶心。 他到京城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来都是骑驴,慢慢悠悠从不着急。 可这次陛下召见,他只能坐着马车,一路颠簸别提多酸爽。 因此,刚走进御书房,杜慎还没来得及向弘治皇帝请安,就一阵干呕,差点吐了出来。 弘治皇帝嘴角猛抽,眉头狂跳,脸也黑了下来。 徐浦等人面面相觑,认真说,这还是他们和杜慎第一次见面,只是这刚见面就犯恶心,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杜慎尴尬了,赶紧谄笑行礼,解释道:“陛下还请勿怪,臣从未坐过马车,胃中翻腾难受不已,臣见过陛下,诸位大臣。” 弘治皇帝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问道:“朕召你前来,所为何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他目光炯炯,希望能从杜慎嘴里听到想要的答案。 徐浦老迈的脸上,也透露着期待。 “臣自然是知道的!” 杜慎躬身皱眉,路上的时候传令太监就已经把事情经过讲明,直隶等地的流民问题,这些日子几个徒弟也没少说,他心里清楚,此事很麻烦。 大明自土木堡事变后,所受到的影响和创伤太大了,虽然弘治皇帝上位后励精图治,但也只是在修修补补,根本上的问题却并没有解决。 缺钱,缺人…… 平常还好说,可一旦发生天灾人祸,就会如同水面浮萍般立马显现出来。 见杜慎回答完后不再言语,弘治皇帝有些急了,他问道:“可有安置流民之良策?” 良策? 杜慎犯愁,他虽然自认为学富五车,品德高尚,毫不吝啬,是大明的五好青年,是社会的栋梁,但这事真的不好办啊! “陛下,若说是良策,臣想不出。” 弘治皇帝目露失望,叹了口气道:“朕以为,以你之能,应当能为朕分忧。” 徐浦也叹了口气。 刘健则摇了摇头,自问自答道:“若说流民之事,莫非真要返送回乡,或者耗费大量财力物力,以那孙立民之计而行不成?” 谢迁眼睛微眯:“大明国库空虚,此计乃祸国之计,不能用也。” 杜慎挑了挑眉头,心中疑惑不已,对孙立民的计策有些好奇了起来。 “敢问孙立民之计何解?” 弘治皇帝耐心答道:“买田买粮,以养流民。” 他并没有把背后牵扯到的利益说明,因为他相信杜慎肯定能想到。 实际上也正是这样。 杜慎毕竟是个历史老师,虽然经常上网吹比,但职称还是不太水的,大明历史上的问题他很清楚,明后的东林党,也就是现如今的龟山书院那些人,以及万恶的乡绅地主就像是吸血鬼一样,不停的消耗这个国家的生命力。 买田买粮养流民,这计策听起来还凑合,但仔细一想,却有大问题。 那么多口人,那么多张嘴,所需要的财力大到无法想象。 不说别的,真要这么做,大明半年内的税收都得拿去交学费。 敌人暴露的很清晰,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想到这,杜慎摇头否定道:“依臣之见,此计不妥。” 弘治皇帝答曰:“朕与卿意相同。” 御书房内并无外人,所以他坦然讲出了内心的念头。 杜慎沉吟了起来,片刻后他又道:“不过这么一来,臣倒是有点想法,只是可能会造成反弹。” 如果说正儿八经的安置百姓,弄粮食弄地,他是真的做不到,但若是折腾人,杜老师很在行。 弘治皇帝深深看了杜慎一眼,认真道:“若是不损国力,一切不谐,朕皆能镇之。” 诚然! 历史上的弘治皇帝朱佑樘虽然是有名的仁君,但不代表他心慈手软,老朱家的种骨子里就没那种东西,他在位的这些年,虽然不曾鱼肉百姓,可该杀之人也没少杀。 杜慎摸了摸鼻子,看向弘治皇帝的眼睛里,也不由自主地露出古怪之色。 这可是你说的啊! 要是出了事,和我杜慎无关啊! “咳咳!” 杜慎舔了舔嘴唇,整理了下思绪,然后说道:“陛下,安置流民的办法,吹破天也无外乎两种办法,一、给地给粮,若是养不起就返送回乡。” 弘治皇帝脸黑了下来:“说第二种!” 杜慎尴尬道:“这第二种嘛,其实就是创造新的工作岗位,让流民自食其力,自养自足。” 弘治皇帝摇头:“工作岗位一词倒是贴切!然却不能解眼前之急。” 这办法他早就想过,可是创造新的工作岗位,就相当于打造了一个新行业出来,哪有那么简单就能成的。 杜慎笑了,而且笑的非常灿烂:“臣还没说完呢,这新的工作岗位也有考究,短时间内就要将流民们带动起来,并且羊毛出在羊身上,臣觉得乡绅富豪可以当这头羊。” 羊毛出在羊身上?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眉头微皱,脑海中似乎有了个模糊的念头,但怎么都无法清晰起来。 一旁! 徐浦看着杜慎,嘴角忍不住抽搐,虽然不知道这年轻人究竟想怎么做,可却已经明了,对方这是打算逮住一波人往死里坑了。 杜慎咧嘴,露出明晃晃的牙齿,看起来人畜无害:“陛下,您觉得粉笔如何?” 弘治皇帝不解:“是个好东西,但这和流民有何联系?朕听太子说,你安置了一批流民,让他们制作粉笔,以共养民,莫非打算照搬过来?” 杜慎摇头道:“非也,流民何其多,若是以共养之,太过儿戏,不过臣的计策确实和粉笔有关。” 说着,杜慎不再卖关子,直言道:“粉笔以包卖,一包一两,外带黑板,但实际上的造价却很低廉,材料也就是石灰石,直隶等地的石灰石储存量不低,陛下可圈山点地,再透露点小道消息,就说要这东西很值钱,相信那些乡绅富豪不会不动心。” 弘治皇帝领会了杜慎的意思,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让乡绅们也加入开采石灰石来?并且雇佣流民,以此安民?” 杜慎眨巴了下眼睛:“是也不是,只这样的话,最终石灰石还是会留到陛下手中,还是得花钱,臣却是想空手套白狼,从乡绅身上榨点油水出来。” 听听! 这还是人话吗! 弘治皇帝眼前一亮:“也就是说,朕还能从乡绅身上赚点钱出来?而且他们还得帮朕出钱出力安置流民?” 杜慎淡淡一笑,“正是如此!” ------------ 第46章 乡绅等同于接盘侠 乡绅富豪吸了大明这么多年的血,就算是头猪,也养的脑满肠肥了。 因此! 杜慎毫无节操的,直接挖了个大坑,放出了一记猛药:“承包!” 他边比划边说:“陛下圈山点地后,就把这些土地划出来,也就是开发商,而提到开发商,就不能不提到接盘侠承包商。 只要能看得到油水,承包商绝对会愿意从陛下手里承包土地,自己开发,他们不缺钱也不缺粮,缺的是人,偏偏这时候境内有许多流民,只要给点工钱,给饭吃,他们就是最好的帮手。” 弘治皇帝眼睛越来越亮,嘴角也露出了一丝古怪微笑。 “你继续说!” 杜慎点头:“若是他们疑神疑鬼,陛下还可以找点托,比如说英国公等人先承包点土地,然后放出点消息,比如说开采到大量石灰石,赚到了多少多少银子,由不得他们不动心。” 杜慎越说越起劲,一拍手,又自顾自的道:“这样不太保险,光是托还不够,最好把粉笔配方也给扔出来,毕竟想要破解难度不大,大把配方以分成方式给他们,五五做账,又能赚一波。” 说罢!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弘治皇帝。 “陛下觉得如何?” 弘治皇帝义正言辞的道:“此计甚得朕心也!乃是安民之计。” 徐浦等人也躬身大赞:“利国利民,有功与社稷!” 不过! 弘治皇帝还有些不放心,便问道:“可若是粉笔制作的多了,岂不是会影响到价格?” 杜慎笑了笑道:“自然会的,不过正所谓薄利多销,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他这么说着,心中却在暗忖:而且说不定赚的更多呢。 粉笔生意现如今还算不错,可也只是在京城等地流传了起来,若是整个北方都卖起粉笔,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等到整个北方的粉笔市场都饱和以后,那些乡绅比谁都着急,说不定就会把市场开拓到南方,甚至大明境外都有可能。 毕竟,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要有钱赚,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杜慎想到这,立马拱手行礼:“事不宜迟,现在陛下就可以下旨,先让京城等地的粉笔涨一波价,散播出粉笔制作材料紧缺的消息,让乡绅们眼红一波。” 弘治皇帝笑了:“杜卿啊,你觉得应该涨多少合适呢?” 杜慎也笑了:“现在粉笔是一包一两银子,臣觉得先翻个倍吧?” 弘治皇帝低咳几声:“是不是有点低了?” 杜慎瞪大了眼睛:“陛下以为应该涨多少?”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道:“粉笔制作,实为不易,眼下天气渐冷,朕心疼那些工匠,不如翻个三倍吧!?” 杜慎内流满面! 他以为自己就已经够没节操的了,想不到弘治皇帝竟然更优秀。 没话说! 牛逼! …… 半晌后! 十几道圣旨从京城传了出去。 京城各地的书生们苦恼的发现,文具用品店卖的粉笔居然涨价了,而且还是伤心病狂的涨,一包粉笔卖到了三两银子。 一时间,对无良商家的怒骂,不绝于耳,竟然有书生自发抵制了起来,觉得粉笔价格太贵,根本买不起,要求降价,否则宁愿不用。 可接下来,不知道从哪来的小道消息,却一语道出了真相。 “嘿,你们知道么,粉笔涨价其实和当今陛下有关!” 一名贼眉鼠眼的书生向旁人,振振有词的说着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 有人好奇发问:“请兄细细讲来。” “据说啊,当时杜慎先生做出粉笔后,陛下高瞻远瞩出钱和杜慎先生一起做了这行当的生意,但现在原材料不够,所以不得不涨价!” “这么说,粉笔以后可能就不出产了?” “很有可能是这样,不过据说陛下已经在令人在寻找一种叫石灰石的原材料,似乎已经有了眉目,只是等新的粉笔做出来,都不知道是啥时候了。” “这么说,并不是商家心黑,而是情有可原啊!” “对啊,还好为兄已经买了好几包粉笔留在家中以备用,现在不买,估计以后还会涨价,这玩意奇货可居啊!” “还有这种事?不行,我得赶紧买点去。” 这样的场景在京城等地时不时的出现,甚至还有脑袋灵光的,花费大量银两购买粉笔,并且以高价倒卖到他人手里,顺手赚了一波银子,让人好不羡慕。 而这么一来! 粉笔在大明北方就炒得更加火热了。 甚至还有人喊出口号:不买粉笔不是读书人!陪葬何需金银,仅粉笔一物足以。 …… 京城内的粉笔风波引起的躁动不小,但朝中却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百官们依旧在和弘治皇帝商讨安置流民之事。 弘治皇帝也表现的分外头疼,并且在适当的时候,提出暂无良计,便以大明国力养民,百官们纷纷口称圣明。 但很快的,又一些小道消息在直隶等地流传了开来。 有人在发现了石灰石存在的影子,并且已经通报给了当今圣上。 直隶等地的乡绅富豪们,不由动起了心思。 前几日的烘托,已经将粉笔生意抬到了一个非常夸张的价格。 可以说,粉笔这玩意简直是暴利,比黄金还硬通! 粉笔生意这么暴利,由不得他们不心动啊。 可就算知道粉笔赚钱,他们也不敢动啊,那可是当今陛下的生意,谁敢碰? 乡绅富豪们心里就跟猫抓似得,奇痒难耐,见得到吃不着,这谁受得了! 不过,很快,一道圣旨,让他们坐不住了! 陛下竟然在直隶等地发现了大量含有石灰石的地区,要行那开采之事! 眼红! 分外眼红! 他们忍不住了,鼓动朝中的百官开始游走。 这一日! 朝堂上! 孙立民连带着十几名官员,官职不以,几乎涵盖了六部,一起向弘治皇帝进言,打着:陛下不应与百姓争利的旗号,大肆反对圈山点地挖石灰石之事。 在百官一番争执中,仁善的弘治皇帝选择聆听民意,下旨愿意将粉笔配方以分成方式公布,并且宣布直隶等地的石灰石矿藏,对外做承包,而且所要银两不多,只要有钱,人人都可以参与。 这一消息公布后,孙立民等官员痛哭流涕,感慨陛下当真圣明。 而直隶等地的乡绅们瞬间沸腾了! 承包商,他们做定了! ------------ 第47章 觉悟很高的刘瑾 随着开山挖矿的口号越来越响亮,在直隶等地乡绅富豪口称陛下仁慈的时候,承包商一词逐渐在各地流行了起来。 什么? 你居然还没有承包山头?那咱们不是一路人。 再见了您嘞! 啥? 小子你想向我闺女提亲?对不起,我家闺女已经许配出去了。 等等,你说你家承包了两块山头? 小伙别走啊,我闺女可以改嫁,实在不行她还有个妹啊…… 你说才她妹太小?没关系,养两年就大了。 …… 这样的言论在直隶等地随处可见,但很快,这些开发商们就发现,从弘治皇帝这个最大的开发商手里承包了那么多山头,可开采石灰石却又是个麻烦事。 那玩意又累又脏,工钱给多了吧,赚的就少,可工钱给少了呢,又没人愿意干。 一时间,许多拦下众多山地的承包商,纷纷开始焦头烂额了起来。 承包山头也是要出钱的,拖的越久亏的就越多。 君不见,英国公张懋,魏国公徐公辅,还有忻城伯赵槿都承包了陛下的山头,据说赚大发了,家里的银子都堆成山。 谁不眼红?谁不羡慕! 这时候。 也不知道是那个急眼了的乡绅,冷不丁的打起了流民们的主意,许诺管饭并且有少量的工钱,拉拢了一批流民到山里挖矿。 起初,有人嘲笑,流民们长期吃不饱饭,哪有力气干活,此举绝对会亏的裤衩子都穿不上。 可当流民们纷纷开始干活的时候,那些不看好的人都傻眼了。 流民们饱受饥寒交迫的折磨,流窜千里受尽了苦,现如今有人愿意管饭而且还给工钱,谁不愿意卖命干啊! 朝廷救济的是粥,而承包商们给的却是饭,前者喝上一碗不管饱,后者却能吃上个实在。 对比之下,自然择优。 因此,在许多承包商还在喊着高价雇人开工的时候,雇佣流民的那位乡绅已经拉着大量石灰石开始制作粉笔,挂上招牌卖钱了。 再加上现如今正好是红利期,赚钱简直就跟闹着玩一样,这边刚上了一批粉笔,转手就被人哄抢一空。 其余的承包商见了,哪里还坐得住,直接开始动手抢人。 甚至还有背景深厚的,放出话来,本地的所有流民,老夫全要了,管吃管住不说,工钱还高了一点。 流民们愣了。 什么时候,他们竟然变成香饽饽,招人哄抢起来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安置流民的问题暂时是解决了。 朝中的百官们对此,也纷纷傻眼。 他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大殿之上的那位陛下,究竟是如此的高瞻远瞩,手段之高明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不亏是我大明的陛下,让人头疼不已的流民之事,竟然如此轻易解决。 百官无不高声叫好,显得弘治皇帝更加高深莫测了起来。 对此! 弘治皇帝倒不好意思将功劳全拦下来,他直言此计的正主另有其人,乃是发明出粉笔的杜慎所献。 这下子,杜慎彻底扬名了。 如果说之前,他的官职太小,使得名声只流传在民间和少部分官员的耳中,但现在整个朝廷内的官员,都将他记在了心上。 他们清楚的记着,这位杜慎先生可是个教书先生,并且英国公等人的儿子也都拜在其门下。 之前校阅的表现,百官们是都看在眼里,现如今杜慎又不经意间做出了这种惊人之事,有脑子灵活的官员,甚至还起了别样的心思。 这年头,谁家还没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似得。 若是让自己儿子拜在杜慎先生门下,日夜聆听教诲,那可是大好事啊! 有行动派的,直接就暗下决定,开始托人打听杜慎先生所在何处,就算是绑,也得绑着自家儿子拜师去。 …… 而此时的杜慎,却带着几个徒弟,正在蔬菜大棚里挑粪呢。 近来大白菜的长势喜人,但随之而来的麻烦也接踵而至,因为缺少阳光的照射,大白菜的抗病害能力差了许多。 所有早上的时候,杜慎照常在大棚里检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竟然有的大白菜叶子发黄,甚至还有的生了黑斑。 杜慎估摸着原因,一大早的就带着徒弟们给这些大白菜施肥。 当然! 明朝的施肥肯定不是尿素化肥等物,而是人畜粪便充作肥料。 大白菜的种植是大事,但杜慎可是有轻微洁癖的,你让他惦着粪勺浇粪还行,但是让他挑粪,就难为他了。 幸亏这时候,朱厚照带着刘瑾过来,解了他的围。 杜慎求才若渴的看着朱厚照两人,眼睛上下打量了起来。 让朱厚照挑粪,那肯定是不行的,不说他身份在哪里摆着,这小身板看起来也不是能挑的起粪的人啊! 但刘瑾不同啊! 所谓饱暖思那啥,他别说思了,连想都不敢想啊! 这样的人早就脱离了低俗趣味,干起活来肯定不挑啊。 “咳咳,小刘啊!” 杜慎唤了一声,露出慈爱的笑容。 刘瑾微怔,晃了晃脑袋道:“杜慎先生有何吩咐?” 杜慎笑的更开心了。 他就喜欢这种觉悟高的。 “唉,其实我一直很看好你,你生的五大三粗,以后肯定有出息啊。” 刘瑾大喜,躬身行礼道:“奴婢怎得先生如此夸赞。”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脸上却非常受用,当太监的这辈子已经没啥可图的了,最高的荣誉也就是常伴君前,杜慎先生夸自己以后有出息,不就是在说,自己以后能日日沐浴君恩么? 但还不等他得意,杜慎便又笑道:“不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看你这辈子饿是饿不住了,但是劳么,却差了点啊。” 刘瑾下意识的问道:“奴婢日夜伺候太子,莫非不算苦劳吗?” 杜慎摇头道:“当然不算,此算劳心,却不劳身啊!” 刘瑾蒙了,他并不傻,看来杜慎先生是有事要让自己干啊! 想到前些日子搭建大棚的时候,他嘴角猛抽,咽了口唾沫。 该不会,又是这种苦力活吧! 他求救一样的看了眼朱厚照,但朱厚照却若有所悟的道:“老师说的确实有几番道理,刘瑾啊,你干的活太少了啊。” 刘瑾勉强笑道:“太子说的是,奴婢却实活干的少了,奴婢该罚。” 诶…… 这可是你说的啊! ------------ 第48章 朱厚照偷白菜 刘瑾觉悟很高,杜慎都快笑出声了。 他看着刘瑾,笑嘻嘻的问道:“小刘啊,活干的少,就应该多干点,你看,我这里有两个大桶,你猜猜是干嘛的?猜中了有奖励哦。” 在他的脚下,正好放着一根扁担和两个准备同来挑粪的大木桶。 刘瑾犯难了,思忖片刻,他有了个不妙的想法,试探性的回答:“这么大的桶,总不会是用来挑粪的吧!” 聪明啊! 杜慎鼓掌,热切的望着他:“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小刘你猜的可真准,这两个桶就是用来挑粪的。” 刘瑾傻眼了,语气颤抖的问道:“那……那奖励是?” 杜慎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扁担郑重的递了过去。 “这就是奖励啊!给你一个劳其筋骨的机会!” 刘瑾拿着扁担,脸都黑了。 这奖励,他扛不住啊! 他望了望朱厚照,朱厚照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又望了望杜慎,杜慎满脸热切。 至于张灏三人…… 好吧! 他们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刘瑾一咬牙:“奴婢,奴婢……定不教先生失望。” 哪有太监不伺候皇家,整日干苦力活的! 这一点都不太监! 他悲愤的扛起扁担,眼中隐约能看见泪光,直溜溜的向着书院外,流民们居住的地方赶去。 经过几日的辛劳,流民们已经在书院外安置了下来,并且盖起了茅草屋,粉笔作坊也增加了两个,生活的还不错,连带着粪便也堆积了许多。 所以也不用跑到杜家村去挑粪,就地就能解决。 刘瑾干活利索,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挑来了两桶大粪。 杜慎等人也不闲着,纷纷开始干活。 蔬菜大棚内。 之前剔苗的时候,预留了甬道,使得整个大棚里的大白菜,都是以五十颗为一列,并列而行。 所以施肥的时候只要往甬道里一泼就算完事,不至于往大白菜上倒。 不然的话,别说是吃了,只要想到那个场景,杜慎估摸着自己就会生出心理阴影来。 朱厚照都很感兴趣,他惦着粪勺,埋头苦干。 边干,他边好奇的问道:“老师,为何施肥用到的是人畜之粪?用别的东西不行么?” 杜慎嘴上蒙了块白布,含糊着说道:“因为蔬菜生长需要一种元素,氮元素是植物生长的生命元素,需要的量很大,而人或动物的屎尿经过长时间的反应,会产生氮元素,所以做肥料最好的就是人畜粪便。” 朱厚照恍然大悟,暗自将自家老师的这番话记了下来。 至于张灏赵秀,以及徐鹏举并不惊讶,他们今天来的较早,对此杜慎早就说明了一遍。 徐鹏举和朱厚照性格相仿,他眼珠子一转,便道:“师弟既然对大白菜这么有兴趣,为何不自己种颗大试试。” 进来师兄弟几人关系处的不错,所以便以师兄弟相称,君臣之礼却是没人在意了。 朱厚照听到这话,顿时起了兴趣,凑到徐鹏举跟前,问道:“种倒是想种?可现在开始发苗,是不是太晚了点。” 徐鹏举回答道:“肯定是晚了的,估摸着发苗都发不出来。” 朱厚照失望的道:“那师兄是何意?” 徐鹏举没有立刻回答,抬头看了看师尊杜慎,以及张灏赵秀两位师兄,见他们并没有关注这边,才低头偷偷说道:“师弟莫慌,现成的大白菜不就在眼前么?” 这…… 朱厚照哪里不清楚他的意思,可他也清楚大白菜在自家老师心中的地位,要是打它们的主意,说不准会受到责罚。 不过,朱厚照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再加上他却是很喜欢这些大白菜,绿油油的多好看,如果能弄一颗种在宫里,谁不羡慕? 这种念头就跟杂草一样,在朱厚照心中扎根,两眼贼溜溜的转了个转,然后便低声说道:“师兄,你该不会告诉老师吧!” “当然不会!”徐鹏举笑嘻嘻的摇头,其实他也有偷几颗回家种的念头,前些日子他也带回家了一些幼苗,大棚也弄了个微型的,只是他平日里没事就喜欢抄书,养成了这个习惯,一抄起书来就忘乎所以,那些个幼苗没有照顾得当,全都死求了。 而师兄张灏和赵秀的那些个幼苗,却长的不错,让他非常羡慕。 所以,徐鹏举就动了歪念,正好见师弟朱厚照也心动不以,就鼓窜了起来。 两人交头接耳,眼中纷纷露出了“同道中人”的色彩,然后他们越干越慢,很快就落在了后面。 下午时分,杜慎布下作业后,便宣布放学。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何,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徐鹏举和朱厚照临走的时候,结伴而行,隐约间似乎态度对自己更加恭敬,和平常不太一样。 莫非是自己又变帅了? 杜慎面露得意,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日…… 刚刚浇完粪没洗手!!! …… 另一边! 朱厚照到了皇宫后,已经是日暮西山,他像是做贼一样,带着刘瑾回到了寝宫,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颗,连着土绿油油的大白菜。 和师兄徐鹏举商议完毕后,两人就各自偷偷摸摸的挖了颗白菜塞进怀里。 和胆大包天的徐鹏举不同,朱厚照比较怂,他害怕被老师杜慎发现,所以只挖了个小点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非常满意了。 老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年幼的朱厚照虽然不懂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却体会到了做贼的快乐。 而现在,他就要在寝宫里先弄个简易大棚出来,把这颗好不容易得来的劳动成果种上去。 至于为啥不把大棚弄在室外? 无他! 一旦有过当贼经验,看谁就都想贼。 朱厚照又是头犯,心中正是警觉的时候,当然害怕好不容易弄来的白菜,再被人给惦记上。 虽然他也知道基本不可能,但做贼心虚,由不得他不怕啊…… 想到这,朱厚照定下心来,打定主意不让这颗白菜走出寝宫。 他开始琢磨着,把简易大棚放在哪合适,毕竟得种在土里,其他地方还真不行。 只是寝宫这么大,放哪儿合适呢? 朱厚照抱着大白菜,左顾右盼。 突然! 他看着自己的御床,眼前一亮! 这地方不错啊! 睁开眼就能看到,还不怕被人惦记。 “刘瑾,去叫几个小太监过来,给本太子把这地板撬了!本太子要种白菜!” ------------ 第49章 我的白菜长的可好了 晚朝刚散,操劳了一整天的弘治皇帝松了口气,这几日直隶等地流民的问题解决,让他整个人心情都好了很多。 路过太子朱厚照的寝宫之事,弘治皇帝停了下来。 他还记得,太子刚出生的时候,生的可爱,十分讨人喜欢。 眨眼间,太子也长成了个翩翩少年,而自己却已经渐露老态,当真是时光轮转,教人无奈…… 弘治皇帝默默叹息,然后便向身旁的太监问道:“太子近来如何?” 这名太监叫薛礼,今年已经四十多了,宫中大小事都一清二楚,是弘治皇帝的亲信。 看着太子的寝宫,薛礼面露难色。 很明显,太子朱厚照正在做何事,他心中一清二楚。 沉吟了一会儿,薛礼打算实话实说,苦着脸道:“回陛下的话,太子近来一切安好,只是……” “只是什么?” 弘治皇帝皱眉,心中顿觉不妙,莫非是太子又弄出了乱子不成? 薛礼不敢隐瞒,如实道来:“据服侍太子的小太监们说,太子回到寝宫后,不知道为何抱着一颗大白菜死活都不肯放手,还让人在床前挖了个一片地方,说是要种白菜。” “胡闹!” 弘治皇帝沉下脸,冷冷的盯着寝宫:“跟朕进去,朕倒要看看太子又发哪门子的疯!” 薛礼闻言紧跟而上,落在身后一丈的位置。 到了寝宫前! 太监们纷纷行礼。 “参见陛下!” 弘治皇帝正生着气,那还顾得上这些太监们,直接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既是太子的寝宫,自然是按照宫殿的规格建造,本来应该是有着符合其身份的华贵之物,只是弘治皇帝不喜奢华,连带着太子的寝宫也颇为寒酸。 入眼! 弘治皇帝面色稍缓,太子虽然不争气,喜好武功,但骄奢之风并没有沾上半点。 而当他走到书坊,看到墙壁上挂着一面黑板,工工整整的抄写了许多文章以后,原本阴沉的脸色彻底烟消云散了。 “字写的倒是不错。”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并没有忘记来此的目的,随口问道:“太子现在在何处?” 薛礼紧跟着回道:“应是在房内。” “走!” 弘治皇帝淡淡吐出一个字,便毫不犹豫的向着房内走去。 然而! 等弘治皇帝到了朱厚照的房门口的时候,他原本舒缓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来。 房内,除了一张床以外,其余的东西都被搬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个两米方圆的另类棚子。 原本地上整洁的石板也被撬开,破旧的吓人。 甚至于,就连地板撬开后,夯实的地面,此刻都被人给“开垦”了一番,说是种田的耕地,都不会有人怀疑。 但是,太子呢? 弘治皇帝狐疑了,他四下里一看,却根本没在房内看到朱厚照的身影。 “薛礼,你不是说太子在房内?人呢!” 薛礼也愣了,为难的道:“太子应该就在房内啊,怎么会没有呢!” 就在弘治皇帝二人疑惑的时候,朱厚照撅着屁股从棚子里钻出来了。 半刻前,朱厚照亲自动手,在房内完成了自己的“杰作”。 也就是这个微型版的棚子。 然后,朱厚照便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把自己的“劳动成果”也就是那颗白菜,种在了里面。 巧的是,朱厚照这边刚刚把白菜种下,冷不丁的就听到弘治皇帝的声音,便赶紧钻了出来。 他一抬头,正好跟弘治皇帝四目相对。 瞬间,一滴冷汗就顺着朱厚照的额头流了下来,他谄笑道:“父皇、您来了,快看看儿臣种的大白菜,长的可好了。” 弘治皇帝怒了。 他双眼含煞,心中无名火起,再瞧见朱厚照那张汗水灰尘混在一块,显得颇为滑稽的脸蛋,气的手都在发抖。 这还是大明的太子吗? 怎么看起来像是个精通种地的老农! 都是拜在杜慎门下,都是无法无天的主,怎么张灏三个小子就越发稳重!而自己的儿子如此混账! “逆子!你看看你做的是什么混账事!灰头土脸,你还是太子吗?逆子!给朕跪下!” 朱厚照浑身一颤,双腿一屈,直接跪了下来,嘴中还开脱道:“父皇息怒啊,儿臣真的是在种大白菜啊!没做混账事。” 不说还好,他一说,弘治皇帝更生气了。 种白菜!! 听听,这是太子应该做的事吗? 身为一国少君,不发愤图强,磨砺自身,却去种白菜。 你就算种白菜也就算了,可你别往寝宫里种啊! 整个房间内的地板都被你给拆了,你知道这得花多少银子才能恢复吗? 要知道,大明的皇宫自从弘治皇帝继位来,从来都没有过扩建,或者重修之事,就连平日里上朝用的太和殿漏水,也只是找工匠修缮。 最重要的是,每次修缮用的都是内帑的银子,而非国库。 朱厚照把地板都给拆了,回头修补,花的还是弘治皇帝这个做老子的钱。 他能不怒么! “朕的鞭子呢!薛礼,去给朕拿来。” 薛礼听令,同情的望着朱厚照,转身就出去拿鞭子去了。 朱厚照张了张嘴,吓的脸都白了。 “父皇你不能打我啊!儿臣真的是在种大白菜啊,别的事一件也没干啊!” 弘治皇帝怒极反笑:“好啊,你这逆子还敢狡辩,薛礼,拿十根鞭子!” 朱厚照快哭了,他明明只是种个白菜啊,平常在宫里也没少做些混账事,欺负小太监,骑马射箭,还把讲师杨廷和的书本烧了,那件不比种白菜严重,以前也就说教说教,不到万不得已不动手,怎么换做今天就完全变了? 朱厚照想不通,嘴上还在为自己辩解。 “冤枉啊!父皇不明是非,父皇是昏君!” 弘治皇帝狞笑着道:“朕看你是翅膀硬了,今天这事就算是闹到你母后哪里,朕也得抽死你!” 片刻后,薛礼带着鞭子进来了。 “陛下,鞭子在此!” 弘治皇帝头也不回的接过鞭子,先是挥了一下,试试手感。 然后,只听啪啪啪的鞭子声,伴随着朱厚照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种白菜是吧!” 啪啪啪! “拆地板是吧!” 啪啪啪! 朱厚照惨叫,屁股青一道白一道的,疼的在房间里乱窜,而弘治皇帝则把门一关,逮到就一阵猛抽。 “我不服!父皇你是昏君!” 啪…… 鞭子折断了! 朱厚照目光中露出激动…… “昏君是吧!” 弘治皇帝冷笑,从薛礼手中又拿出了一根鞭子。 呦呵! 还敢嘴硬? 没关系,你继续叫,朕鞭子多! ------------ 第50章 朕要找你老师谈谈 日暮西山,天边云霞渐渐被夜色覆盖。 太子寝宫内,地上散落着断成两节的鞭子。 在抽断了两根鞭子后,弘治皇帝也结束了对朱厚照的良好教育,浑身大汗淋漓的坐在椅子上,而朱厚照则跪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抽着冷气。 疼是真的疼,只不过朱厚照自小顽劣,没少挨抽,日积月累下来,屁股上都长了一层老皮,片刻后痛楚散去,现如今这幅样子,却是做给弘治皇帝看的。 弘治皇帝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浑身都舒坦了,抽儿子是项体力活,这也是他为数不多能锻炼身体的方式。 平日里高坐龙椅上,一坐就是半天,就算是皇帝也遭罪啊。 没事抽抽太子,还是不错的。 “太子,朕问你可知错!” 若是平常,朱厚照还真就乖乖认错了,只是这次,他自认为除了从杜慎哪里偷了一颗白菜外,没犯别的错,更何况刘瑾那厮不可能背叛自己,谁能说他不对? 所以,他决定抗拒从严。 “回父皇,儿臣不知。” 朱厚照抬起头,满脸的倔强,这顿抽不能白挨。 天真的朱厚照,压根不知道弘治皇帝之所以抽他,根本不是因为种白菜,而是因为拆了地板回头得花钱,心疼不已才动的手。 弘治皇帝冲朱厚照冷笑,如果不是抽的手都酸了,就冲这句话,少不了又是一顿抽。 “都快入冬的日子,你跟朕说要种白菜,这难道还不算错么?” 薛礼等太监还在,他并没有当面说出真正的原因,不然的话别人怎么看他这个当当皇帝的? 朱厚照不能接受这个理由,气愤的道:“父皇迂腐,冬天里怎么不能种白菜了,不信你自己钻进棚子里看看,儿臣的白菜长得可好了。” 这次,他倒是学乖了,不敢口称昏君。 弘治皇帝瞪了他一眼,道:“胡闹,朕乃一国之君,如何能与你一样灰头土脸。” 朱厚照气极,争辩道:“父皇就是迂腐,儿臣这就让你看看!” 说着,朱厚照一咬牙,直接把棚子给拆了。 弘治皇帝瞪大了眼睛。 棚子被拆开后,只见在最中间的地上,一颗绿油油的白菜正好好的长着,鲜艳欲滴,白菜并不大,看起来应是刚发苗没多久。 可这个季节,白菜不应该都已经采摘下来储存起来了么? 怎么这颗白菜却不一样? 杜慎种下的这批白菜,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当然和正常种植的白菜不同。 弘治皇帝好奇了起来,他站起身凑近了过去,仔细观察了起来。 片刻后。 他眉头紧皱:“朕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厚照理直气壮,冷着脸把关于蔬菜大棚和白菜的事统统讲了出来,至于弄到劳动成果的过程,则被他含糊带过。 弘治皇帝听完,思索了起来,若是按照杜慎所说,蔬菜大棚能在冬天种植蔬菜,甚至是小麦,这样一来,岂不是一年三季? 自古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 老百姓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为生之计就是种地,此物若是能推广下去,岂不是利民良计!! 想到这,弘治皇帝坐不住了,他必须得和杜慎见一面,不然心中难以安稳。 薛礼却提醒道:“陛下,现在已经宵禁,若是想出宫,起码得等到明日,况且微服私访,不宜过多啊……” 弘治皇帝冷静下来:“倒是如此,那便明日再做打算。” 说着,他又看向朱厚照,心里有些愧疚,这顿抽,似乎来的确实冤枉了点。 不过,弘治皇帝又思索了片刻,脸又阴沉了起来。 既然杜慎如此重视蔬菜大棚,太子的白菜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他甚至都不用想,就知道得来的手段肯定不光明! “罢了!朕今日累了,暂且记下,回头再找机会收拾你!” 弘治皇帝黑着脸,挥手就走。 朱厚照却愣了,刚刚发生了啥? 他好像啥都没做吧,怎么又成了回头再收拾自己了? 就在他摸不着头脑,叫苦不已的时候,突然,薛礼又走了进来。 “太子,陛下让奴婢把这颗白菜带走,说是留在你这不放心,要种进御花园去。” 说着,薛礼在朱厚照悲愤欲绝的目光中,伸出双手,噗的一声,把那颗绿油油的白菜连土拔了出来。 “这是本太子的劳动成果啊!” 朱厚照屈辱的叫道,眼中隐见泪光。 好不容易顺了颗白菜打算种起来,谁曾向没缘由就挨了顿毒打,打就打吧!临走还把自己的白菜给顺走了。 究竟谁才是贼啊! …… 次日中午! 杜慎在书院内教张灏等人数学,连续上了几天的体育课,他也有点吃不消了。 “数学在生活中经常用到,身为读书人,数学必须得学好,为师前几日教你们背的乘法口诀都背的样了?” 杜慎一手拿着粉笔,一手按在讲台上的桌子。 书院虽然暂时还没完全建成,不过教室却已经弄的差不多了。 出于职业习惯,杜慎在讲台上放了个桌子,而张灏等人则一人一个课桌,如果不是穿着古代的衣服,和他以前带的学生区别不大。 张灏答道:“回师尊的话,徒儿已经倒背如流。” 赵秀等人,连带着最小的幺娃也跟着道:“已经都背下来了。” 杜慎颔首点头,满意的笑道:“不错不错,既然都背下来了,为师今天就教你们如何用竖式计算加减乘除。” 说着,杜慎在黑板上写下两行数字,然后在下方画了道横线,左侧标记了个乘。 阿拉伯数字这种东西,直接被杜慎给借用了过来,并且毫无节操的起了个名字:大明数字。 毕竟,时境不同,真要叫阿拉伯数字,还得解释阿拉伯是哪儿,他又是如何知道阿拉伯数字的,索性就直接黑了下来。 然后,杜慎便在他们面前演算,道出分别相乘,得出两组数字,进位得出答案的原理。 张灏等人听得摇头晃脑,关于1到10数字取代汉字的数字,他们已经接受,如今得见竖式计算的方法后,顿觉脑袋里打开了一扇大门。 数字的便捷和计算方式的现进,在这个时代是领先的,比数筹等办法要现进太多。 杜慎这边讲完,便列了几道题,让张灏等人练习,自己则擦了擦手,教徒弟这一点,他是真心实意的,不曾有半点藏私。 将手擦干净,张灏等人也把题都解了出来,当然,对错肯定是都有的。 杜慎摇着头,这边正准备讲一讲他们做题的错误之处,冷不丁的,他目光一撇,瞧见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却分外干净的中年男子站在教室门口,似乎听了半天课的样子。 ------------ 第51章 卖相极佳杨廷和 看着站在门口的中年男子,杜慎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 我曹!这不是弘治皇帝吗?! 不是都说您老人家勤政,这他娘的三天两头微服私访,您还办事么? 他不敢怠慢,躬身行礼道:“臣不知陛下到来,有失礼数,还请陛下恕罪。” 听到自家师尊的声音,张灏等人也反应过来了,猛然回头看到弘治皇帝,哪敢落后,也纷纷行礼。 “无需多礼!” 弘治皇帝摆了摆手,面色平淡。 他看着黑板上的竖式算法,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点头赞许,又看了看做题的张灏等人,心中又苦涩了起来。 别人家的孩子事拜师,自己家的孩子难道就不是拜师了么? 都是同一个老师! 为什么别人家学的都是些高深莫测的,自己家的孩子就只学会了种白菜? 弘治皇帝幽怨的瞪了一下杜慎,何事朕的儿子才能成才啊! 后者顿时摸不着头脑,都说女人每个月都有几天心情不好,也没听说男人还有这回事啊? 杜慎嘴角一抽,开口问道:“敢问陛下来此有何贵干?若是有用到臣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弘治皇帝背负双手,走了进来。 边走,他边道:“倒没用到你的地方,朕这次来,只是想找你了解下关于蔬菜大棚的事。” 杜慎恍然,解释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不知陛下想了解哪方面的呢?” 弘治皇帝看着黑板,啧啧点头,却又对数字感兴趣了:“杜卿确实有大才,这大明数字又是你搞出来的东西吧!” 杜慎有些摸不着头脑,答道:“当不起陛下夸赞,臣只不过是觉得用汉字太过繁琐,所以便简化出了大明数字出来。”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的点头,又把话题绕了回来:“朕听太子说,那蔬菜大棚除了种大白菜以外,还能种小麦等物,甚至一年三收,可是如此啊!” 一年三收? 杜慎倒吸一口冷气,他可不记得说过这种话! 简易版的蔬菜大棚顶多也就种个菜,至于种小麦?就是把他脑袋砍下来当灯泡,也种不出来啊! “陛下有所不知,蔬菜大棚暂时只能用来种蔬菜,而且对品种的要求很高,若是不耐寒,根本种不出来,至于种小麦,更是子虚乌有啊!” 所谓装逼招雷劈! 如果是后世的蔬菜大棚,种小麦或者别的谷物,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自己整出来的这个,还是算了吧! 这个逼,杜老师装不了。 突然! 就在杜慎话音刚落,教室外猛地传来了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 “陛下,看来臣猜的却是对的,蔬菜大棚并没有您想的那般神奇。” 说完。 在杜慎惊讶的目光中,又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此人肤色白净,丰神俊朗,气质也是上上之佳,即使身上穿着的是粗布麻衣,可却让人忍不住将其和公子哥联系在一起。 他正是杨廷和。 太子朱厚照近来常来杜家村,另外拜了杜慎为师,他早就想见识一下发明出众多神奇之物的杜慎,究竟是何人,因此这次弘治皇帝微服私访,他请命随行。 “杨廷和,见过杜兄!” 不得不说,杨廷和的卖相极为不错! 杜慎打量了他一眼,脸上虽然依旧保持着笑意,心里却酸的一批。 自他来到大明以后,只有两个人让他在某一方面丧失了信心,一是秀才刘全,他自愧不如,但那并不是颜值上的,二就是眼前的杨廷和了。 长得这么帅又能怎么样,有本事你和刘全比啊! …… 杜慎心中恶意满满的想着,表面上却看不出端倪,他双手一拱,便笑道:“见过杨兄。” 弘治皇帝将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叹气道:“朕来时曾与杨卿聊过蔬菜大棚之事,不曾想杨卿所猜倒是和杜卿所说相同,看来是朕太过贪心了。” 杜慎摸了摸鼻子,回道:“只是暂时不可能做到,并不代表不能做到。” 杨廷和摇头道:“谷物生长乃是天数,百姓以天为命,以地为生,如何变?” 杜慎嘴角一抽,这话他咋听得那么熟悉呢? 这不是儒家整出来的那套天人合一的东西么,唯心主义要不得啊! “谷物生长虽然看天,但也看四季气候,无外乎湿度温度,以及光照土壤,如果能控制其变化,想种何物都行。” 杜慎淡淡的望了一眼杨廷和,隐约间他觉得,对方似乎并不是来找事的。 杨廷和不置可否的点头:“敢问杜兄,若是按你所说,湿度温度等该如何控制呢?” 弘治皇帝也目露好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杜慎嘴里听到常人无能理解的知识了。 杜慎耸肩,道:“这个简单,跟我去一趟蔬菜大棚,一见便知。” 说着,三人便离开了教室,向着蔬菜大棚走去。 …… 蔬菜大棚在书院的后边。 走出约莫三十步的样子,弘治皇帝远远地便瞧见了半亩地大小的蔬菜大棚。 嗯…… 平平无奇,还有点丑。 可等打开蔬菜大棚的门,进去以后,弘治皇帝的眼中便充满了惊叹。 借着灯光,他看到、在整个蔬菜大棚里,横纵排列种着许许多多的大白菜,绿油油的颇为喜人。 但紧接着,弘治皇帝心里又苦涩了,这蔬菜大棚也有自己儿子出的一份力啊。 书没见读的多好,这些杂事倒是干的勤快。 他已经想到,当他百年后,继承皇位的太子朱厚照会是如何的光景了,谈起国事来哑口无言,谈起种地来头头是道?估摸着…… 应该?差不太多吧! 弘治皇帝苦中做乐,太子喜农也不是坏事,起码比喜好武功强多了! 杨廷和将蔬菜大棚内的种种尽收眼底,虽然杜慎抢了他的学生,但光论这一点,倒是不得不让人佩服。 可话又说回来了,如何控制温度湿度呢? 他十分好奇! 杜慎带他们往大棚内走,很快前方就出现了一个水桶。 水桶里还插着一根草绳,搭在地上,用手一捏,草绳里便沁出水来。 杜慎指着水桶和草绳道:“此物便是控制湿度的办法。” 湿度不等同与浇水,植物生长离不开水,但是浇水太多,会使得根系无法牢牢扎根土壤,妨碍起生长。 因此放个水桶,另外用一根草绳引水,慢慢的挥发在空气中,才会使得湿度增加。 弘治皇帝蹲下来,仔细的看了看那根草绳,草绳周围的大白菜,叶面上带着淡淡的水汽。 他又摸了摸水桶,入手更加湿润,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杨卿,看来杜卿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 杨廷和点头称赞。 杜慎则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大棚里,每隔十步就会放着这样一个水桶,以此来控制湿度,如果湿度过高,便会拿走一些,添上茅草,使得湿度降低,温度上升。” ------------ 第53章 绿油油的真好看 半亩方圆的蔬菜大棚,很快就走到了头。 杜慎也把关于搭建大棚的心得讲了出来,并且告知两人暂时没法解决光照问题,所以小麦等物是没法种植的。 听他讲完,杨廷和又道:“杜兄有如此大才,为何要种菜呢?” 对杜慎的才能他是由衷佩服,只不过弄出来蔬菜大棚究竟有何深意,他想不通。 杜慎老脸一红,答道:“兴趣使然!” 杨廷和:…… 当然,真正的原因肯定和兴趣搭不上关系。 杜慎不会告诉他们,自己刚来到大明的时候,在家饿了三天,差点活活饿死,打那以后,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搞钱! 收徒弟为的是赚学费,弄粉笔等是为了赚读书人的钱! 搞蔬菜大棚种白菜,也是为了钱! 脱离了低俗趣味的杜慎这么真实,有钱才能做事,没钱寸步难行。 他还想着,等蔬菜大棚成功以后,带动杜家村的乡亲父老们也一块种菜,省的杜家村太穷,回头书院建成,学费都收不了多少。 咳咳……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体育课上多了,他实在想不到如何发挥几个徒弟的余热,思来想去,就把蔬菜大棚弄出来了。 弘治皇帝和杨廷和面面相觑,也许这就是大才吧! 不过! 弘治皇帝也不是不能理解,种菜确实挺好的,绿油油的多讨人喜欢。 “杜卿啊,朕其实也挺喜欢大白菜的。” 弘治皇帝看向杜慎,露出了莫名笑意。 御花园的大白菜,虽然也是绿油油的,但总归是一颗,看起来太过寂寥啊…… 杜慎眼皮狂跳,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弘治皇帝笑着道:“你这白菜,如何卖?” 杜慎楞了! 啥玩意? 卖? 杜慎看弘治皇帝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您像是会出钱的主么? 就算给钱,他敢要么? 好家伙! 这是贼啊! 杜慎苦笑道:“陛下,如今白菜刚生长没多久,只能种在大棚里,若是吃的话,恐怕不行啊。” 弘治摆手道:“实不相瞒,朕在御花园里也弄了个大棚,正好种在里面。” 吃白菜,他倒没这个想法,不过听杜慎一提,心中突然有了个念头,近来朕忙于朝政冷落了张皇后,正好带点白菜回去,就说是为她种的,想来定能讨皇后欢心。 听到弘治皇帝在御花园弄了个大棚,杜慎心中怪异的感觉更强烈了。 没事搞蔬菜大棚?这是有备而来啊! 等等……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杜慎眉头一皱,早上的时候他发现蔬菜大棚里有两颗白菜不翼而飞,本以为是徐鹏举和朱厚照顺走了,可这么一听,难不成是弘治皇帝干的? 这…… 我太难了! 杜慎欲哭无泪,只好道:“陛下既然喜欢,那臣给您挖上几颗带走吧,至于钱就算了,陛下爱民如子,臣怎敢收钱。” 弘治皇帝面露微笑:“几颗?我看大棚里少说也有几百颗啊!” 杜慎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贼,这是狼啊! “二十颗!” 杜慎咬着牙,这些大白菜,都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啊!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过如此,要是还不满足,他真急眼了! 弘治皇帝满意了,他本来只想弄个十颗带回去,想不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这时。 杨廷和也面露微笑:“杜兄,白菜确实讨人喜欢……” 杜慎面无表情:“一颗!多了没有!” 杨廷和也满意了,他和弘治皇帝亲自动手,嘴角止不住的微笑,挖白菜的时候都是连土带根的挖,那气势如同蝗虫过境,片甲不留。 若非是杜慎在一旁看着,他甚至怀疑,这一君一臣,能把蔬菜大棚都给挖空了。 实际上! 弘治皇帝和杨廷和之所以喜欢白菜,是有原因的。 白菜自西晋时候就有记载,靠着其营养丰富,令人久吃不厌的特征,它倍受人们喜爱,尤其是许多文人,对其好不赞许。 而现在又即将入冬,万物皆寂,放眼望去很少能看见点绿意,在这个时期杜慎搞出大白菜,谁不感觉惊讶,谁又不喜欢呢。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冬天种出大白菜,也算是祥瑞了。 弘治皇帝和杨廷和满意的走了。 临走,杨廷和还和杜慎知会了一声,言太子之事,商定以后太子每七日轮流到两人之处读书教学。 可怜的朱厚照压根不知道,自己以后三百六十五天的日子,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 所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恍惚间,半个月过去了。 整个京城一片祥和,书院也在按部就班的建造,原本的流民也安定了下来,他们在书院附近形成了个不小的村落,和杜家村正好接壤,因此也被划进了杜家村里。 虽说是外来人口,但杜家村民风气淳朴,很快流民们就融入了其中,现如今已不分彼此。 而秀才刘全则加入了书院当了老师,只是让他不解的是,恩公杜慎先生,非要在老师面前加个语文二字,说是要划分职称一类的。 并且,杜慎还吩咐自己,一定要把身体练好,说是回头代体育课的时候能用的上。 他自问:恩公何其大才,自然不会坑人,让做什么做便是。 因此,他近来狂吃海吃,再加上营养跟上,身体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健壮,一米八的个头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很高的了,大部分人最多也就一米七多点,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心生震撼。 这一日。 杜慎带着刘全和张灏到了京城。 进来受直隶等地粉笔浪潮的兴起,涌入了大批量的粉笔,使得粉笔的价格一跌再跌,甚至连最早一两银子的价格都无法保持。 这样一来,就导致开采石灰石的流民们,不好过了。 本身是乡绅富豪的承包商们最为现实,能赚钱他们就肯花钱,但是赚的少了,他们自然就不那么舍得了。 流民们的工钱在降,吃的东西也开始变差。 弘治皇帝对此表示不满,但他高坐龙椅之上,乃是一国之君,总不能去指点承包商们如何做生意吧! 所以,这件事就落在了杜慎的头上。 以他现在的名声,处理这件事最为合适,而且也是让弘治皇帝最放心的人。 到了文具用品店! 掌柜的见了杜慎等人,赶紧行礼。 杜慎问道:“现在店里的粉笔作价几何?” 掌柜的答道:“半贯不到。” 杜慎叹气,想不到竟然已经跌到这种程度了。 一两银子等同于一贯,如今却半贯不到,怪不得那些承包商会不舍得花钱了。 其实按照杜慎的设想,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解决,北方的粉笔市场饱和以后,这个价格还会再跌,但跌不了太多,就会有人出来护盘。 而后,便会有人想办法把粉笔生意做到南方等地,根本用不着出手。 但安置妥当流民之后,无人不对弘治皇帝口称圣明,如今见流民们的日子不好过,他当然坐不住了,所以这苦差事,只能落到自己身上。 ------------ 第54章 隔壁老王真有钱 差事虽然苦,但该干还是得干。 粉笔市场就那么大,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势必会导致降价。 短时间内想要将价格拉起来,使得流民们的生活好过,势必就要开拓新的市场。 以北方生产力为基础,把粉笔生意做到南方。 办法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就不一样了。 必须得有个带头人。 其实杜慎觉得,英国公等人就不错,都是当过一次托的人,经验丰富,再做这种事肯定要娴熟。 只是有个问题! 第一次你当托,大家觉得你牛逼,高瞻远瞩,不仅看不出来还会吹捧你。 但第二次就不一样了,说不准就会有聪明人发现蛛丝马迹,传出去也不好听。 所以就得有一个地位不低,且贼有钱的大佬带头。 故而! 杜慎把主意打在了京城首富王常贵的头上。 王常贵今年四十出头,早年是关中走出来的,家中良田何止万亩,而且与其关系交好的文臣们也有许多,可以说是很有分量了。 王府。 杜慎带着刘全和赵秀驻步门前。 扣门后,一名小厮走了出来。 “几位有何贵干?” “在下杜慎,前来拜访王员外,还请通报一番。” 这些日子,杜慎的名气在京城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小厮自然也是知道他的,连忙进门通报,丝毫不敢怠慢。 不一会儿的功夫。 小厮带着一名瘦高的管家走了过来。 管家对杜慎行礼,道:“我家老爷有请,杜慎先生请跟小人来。” 杜慎笑着点头,带着刘全和赵秀就走了进去。 不得不说,王常贵号称京城首富,不是浪得虚名的,占地面积之广,和英国府也差不了多少了。 而且,府内有假山有流水,亭台楼阁皆坐落其内,甚至还有座树林在其中,好不气派。 很快,管家就引杜慎等人到了一处凉亭内,王常贵便坐在放置的石凳上,石桌上还放着茶具,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不知杜慎先生到此,所为何事啊……” 王常贵品着茶,招手让杜慎等人坐下,把姿态摆的很高。 “却是有桩生意想要和员外谈谈。” 杜慎颔首点头,便坐了下来。 赵秀见此,眉头微皱,他是忻城伯的儿子,身份尊贵,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托大。 只是自家师尊都没在意,他这个当徒弟的也不好插嘴。 而刘全则一声不吭,稳稳站在杜慎身后。 王常贵撇了一眼杜慎,好奇的问道:“是何生意,说来听听。” 若是他人找王常贵谈生意,恐怕早就被轰出去了,但既然是颇有盛名的杜慎,却是得好好听听。 毕竟谁也不会嫌钱少。 杜慎淡淡回道:“自然是粉笔生意。” 王常贵眉头一皱,有些扫兴:“粉笔生意?实不相瞒,直隶等地也有本人承包的山地,起初这生意确实赚钱,但现在已经有了颓势,若是要谈粉笔生意的话……” 他把话音拉的很长,虽然没有说明,但其中的意味却很明显。 杜慎摇头道:“王员外觉得粉笔生意已经不行了,实则不然,粉笔的市场现如今只在北方,但若是放到南方,那又不一样了,南方好文风,市场起码比北方大一倍。” 王常贵有些意动,但秉承无利不起早的理念,他还是追问:“开拓新市场没那么简单,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这个钱谁出?” 杜慎嘴角一抽,还用想么? 当然是你出啊! 但他嘴上肯定不会说的这么直接:“前期投入是肯定的,不过作为第一个摘桃子的人,收获肯定也是最大。” 王常贵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虽然称不上老奸巨猾,但也不会轻易被忽悠。 当下,他淡淡摇头道:“先生描绘的让人心动,只可惜心有余力不足,恐怕不能合作这项生意了。” 王常贵心里很清楚,如果要自己出钱的话,首先就得打通南北的市场,运送粉笔的路线得规划好,不管是走水路或者旱路,前后打点所花费的银子都不可能少了。 更何况,南方的乡绅富豪如此之多,江南鱼米之乡的说法可不是白来的。 那地方的商人一个比一个会赚钱,想要在他们的地盘捞钱,又是一桩麻烦事。 杜慎见此,还想再费口舌说动对方,可王常贵的态度却十分冷硬,毫不客气的一挥手,便淡淡吐出了“送客”二字。 可以说是非常看不起人了。 行吧! 杜慎拱手:“告辞!” 王常贵点头:“不送。” …… 离开王府后! 赵秀越想越气,与自家师尊并肩而行,问道:“师尊,莫非就这么算了么?那王常贵也太不识好歹了。” 杜慎撇了他一眼,摇头道:“你能咋样?人家那么有钱,端着架子谁能说个不么?” 赵秀怒道:“且让徒儿找我爹给他安排个莫须有的罪名,抓进牢里整治一番再说。” 别看赵秀在杜慎面前表现的乖巧,但他可是从小就立志从事游侠这项毫无前途的职业,骨子里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惹他不爽那还得了? “胡闹!为师一生行事,光明正大,你既然拜在我门下,如何能生出这种念头!” 杜慎嘴角狂抽,直接训斥。 一句话没谈妥,就要把人家往死里整! 这也太魔鬼了吧! 怎么就不能向你大师兄张灏学学,看看人家现在多沉稳。 就算要搞,也不能明着来啊! 赵秀低下头,口称知错,却是不敢再提这种办法了。 这时,刘全突然说话了:“恩公,京城内有钱有势的人家倒是不少,咱们要不要再去上门游说一番?” 杜慎瞪了他一眼:“不要叫恩公,叫校长。” 刘全苦笑,只好把称呼换了一遍。 游说别家开拓南方市场,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京城内比王常贵有钱的不是没有,但那些人都不是简单的货色,背景很大,都是些闷声发大财的主,而且名气不显,不合适。 又有钱又有势的,满打满算也就只有王常贵了。 杜慎思忖片刻,眼前猛地一亮。 有了! “王常贵有儿子没?” “有一子,名为王贵,今年应该十八了吧!” 刘全说着,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家校长为何突然问这个。 呦老王,你儿子年纪不大啊! 杜慎笑了! 老子不好忽悠,儿子总能忽悠住吧! 别看王贵现在还是你王常贵的儿子,但下一秒,他说不定就是我的徒弟了。 所谓一日拜师终身为父,自己就是王贵另一个爹啊! 想到这,杜慎直接问道:“那王贵品性如何?他爹那么有钱,肯定也是个纨绔子弟吧!” 然而,令杜慎没想到的是,刘全却摇头道:“回校长的话,并没听说王贵有纨绔之风,反而听到的都是夸赞,其人似乎品性上佳,没有纨绔子弟的那些陋习,而且勤读好学,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啊!” 杜慎愣了! 啥玩意! 他爹那么有钱,他居然不是纨绔? 不溜鸟玩女人,也不欺男霸女? 身为富二代,你还办事么? 品行出彩,又勤读好学,自己收人家当徒弟,顶多也就是锦上添花,这王常贵会念得自己的好么? 不能啊! 杜慎神色愤郁,这种风气必须得掐灭,身为一名有着高尚节操,情怀远大的人民教师,他有义务、也有责任,必须带王贵走上“正途”! 不然这孩子就废了啊! ------------ 第55章 王贵,你另一个爹来了! 入夜,京城,俏江南! 周围人来人往,无不穿着华贵,仔细看,还有许多穿着儒杉的读书人迈步而进。 杜慎带着赵秀和刘全站在门口,望着三层楼高的俏江南,听着其中传来的悠扬琴声,隐约间能看到男女在其中对饮成杯。 很显然,这是一家青楼! 咳咳…… 当然,俏江南是正经的那种! 提起青楼,可能大部分都会和嫖联系到一块,实际上大部分青楼也确实是做皮肉生意的,不过少数比较高档的青楼,却不一样。 比如说俏江南,就是比较高档的,里面的姑娘都多才多艺,说话也好听,很是讨人喜欢,并且极有文采。 许多读书人都会到此喝喝花酒,和姑娘们吟诗作对,并且引以为豪。 “老刘啊,你确定打听清楚,那王贵真的在俏江南?” 刘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打听清楚了,王贵此子颇有才名,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俏江南坐一会儿,和里面的花魁探讨诗词。” 赵秀也跟着道:“徒儿虽然没来过这里,也听人说过俏江南,名气极大,许多读书人都会来此喝花酒,王贵既然颇有盛名,就不会错过。” 杜慎赞许的看着赵秀。 秀元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格身自爱还是能做到的。 哎! 大徒弟张灏这一点就没做好,没拜师前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也不知道节制。 果然还是秀元和自己最像啊! 这么想着,杜慎看朝夕的目光都慈爱了许多:“走!为师带你进去见识见识。” 赵秀面色平淡,他听自家师尊的。 刘全神色激动,身为秀才没领略过花酒的滋味,妄为读书人啊。 …… 进了俏江南里,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女的都五官端正,分外柔美,男的则文质彬彬,似乎比女人还矜持。 迎面,一个打扮的颇为开放的老鸨走了过来。 刘全身高马大,老鸨入眼就看到了他,巧笑嫣然道:“几位公子看着有点面生,不知可有预定呀?” 刘全哪儿来过这种地方,老脸一红,正要回答,赵秀却冷冷一句话,打断了他! “没有!” 语气之冷硬,让女人脸上的笑容都凝滞了起来。 杜慎以袖掩面,哪有这么跟女人说话的,这也太刚了吧! 他赶紧说道:“我们是来找人的,姑娘可知王贵在何处?” 老鸨恢复了笑意,回道:“原来是王公子的朋友,他正在二楼听曲呢。” 杜慎谢过老鸨,拔腿就向着二楼赶去。 二楼显然比一楼要高级点,一个个的读书人都正襟危坐,静静听着垂帘后的一名女子弹着的曲子,看样子她就是花魁了。 杜慎没有听曲儿的兴趣,他来回扫视,很快便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一名穿着华贵,面容白皙的翩翩少年郎。 “此子就是王贵。” 刘全跟在他身后提醒。 杜慎了然,开始琢磨起了如何把王贵带上“正途”了。 首先,这是个别人家的孩子,知书达理,还颇有文采,没有不良嗜好,看样子也是个自爱的人。 嗯…… 得帮他一把啊! 这时,曲毕。 书生们纷纷摇头晃脑的夸赞曲音之美好,感叹弹曲花魁的才华,坐在角落里的王贵也目露欣赏。 “今日的曲子便到此,小女子近来做了首诗,希望诸位不吝赐教。” 声音如明珠落地,清脆动人。 一时间,二楼的书生们,除了杜慎三人外,无不拍手叫好。 很快,那名花魁便道出一首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有书生拍手叫好:“好诗!姑娘才华当真让人叹服,才女也!” 也有人出言作诗,想要博得美人欢心。 只可惜他们做的诗,却是差了几分,反而引起许多书生的嘲笑。 杜慎一直在打量着王贵,琢磨着如何带自己未来的徒弟走上正途,见到王贵突然站起来,口中也道出一首诗,心中微微一动。 王贵的文采不错,一首诗道尽,许多人也跟着鼓掌了起来。 “这就是王贵王公子吧,文采果然非凡。” “王公子这个年纪作出来的诗,让我等自愧不如也。” 那名花魁的皓眸中,也露出了异彩,引得王贵脸色激动的通红。 杜慎却笑了。 小伙子,早恋要不得…… 看来想要把王贵带回正途,得从这方面下手啊! 想到这,杜慎有了主意,他让赵秀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为师这里有首诗,你等会儿念出来,然后你就这样……” 虽然还没有拜师,但杜慎已经厚着脸皮,权当王贵是自己徒弟了。 赵秀听完,认真的点了点头。 而后! 他面色平淡的站了起来,将双手背负身后,语气不屑的道:“这点才能也敢在我面前卖弄,简直不知所谓。” 此话一出,众人皆静。 王贵脸色难堪,只是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法发火。 “今日便让尔等见识下,何为真正的好诗!” 说着,赵秀傲然而立,淡淡开口: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本来,在座的各位对赵秀的狂妄心生愤怒,可当赵秀念出这首诗词以后,顿时鸦雀无声了。 片刻后,不绝于耳的赞叹声响了起来。 “好!” “太妙了,这才是真正的好诗啊!” 就连那花魁也侧目不以,为赵秀的才华所折服,眼中的异样,分外明显,她直接出言相邀:“若是公子有意的话,到楼上小叙片刻如何?” 王贵惨笑一声,其实他经常来捧这名花魁的场,但对方从来却没有提出邀请过,如今没想到突然出现的一个陌生人,就夺得了对方的欢心。 这就是女人么? 呵…… 对此,赵秀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他想都没想,直接拒绝:“没兴趣!”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如果说之前花魁相邀,给王贵造成了心理上的伤害,那现在赵秀的拒绝,就让他彻底怀疑人生了。 王贵无颜留在俏江南,羞愧到掩面弃走。 …… 片刻后! 王贵出现在了一家酒铺,独自狂饮,神色中充满了悲戚。 杜慎等人站在酒铺外,将王贵的表现看在眼里。 赵秀问道:“师尊,接下来怎么办?” 杜慎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接下来不用你露面,到刘全上了。” 王贵这种不务正业的富二代,一时的挫折,没法让对方走上正途,力度还得加大啊! ------------ 第56章 灵魂拷问你怕不怕? 酒铺里。 王贵喝着酒,呛得脸色通红。 论出身,他是京城首富王常贵的独子,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走到哪里都有人吹捧,但他把钱财从来都看的很淡,品德甚佳。 论学识,他自认为饱读诗书,而且小小年纪就颇有才气,谁见了不羡慕。 可为什么…… 自己暗生情愫的女人就因为一句诗,转头对另外一个少年暗送秋波。 “这究竟是为什么!” 王贵悲愤,就连入口之酒都带着苦涩的味道。 就在他感叹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的时候,突然,在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 “小伙子,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王贵一怔,醉眼蒙蒙的回头看了过去。 嘶…… 只见一个身高八尺,穿着儒杉的壮汉正站在他的身后,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 他不是别人,正是刘全。 王贵晃了晃脑袋,没忘记起身行礼,醉醺醺的问道:“阁下是谁?” 刘全咧嘴一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问题,我能给你答案!” 不说还好。 一说,王贵心里更苦了,他面露悲哀的说道:“你能给我什么答案?我爱慕的女人,竟然……呵,这究竟是为什么!” 刘全低声嘿笑:“当然是因为小伙子你不行啊!” 王贵不忿,追问道:“我乃首富之子,文采斐然,有何不行?” 刘全啧啧摇头,不屑的道:“看来小伙子你没认清自己啊……” 什么意思? 认清自己…… 王贵生气了,怒道:“阁下为何狂言!” 刘全更不屑了,昂着头,斜视他,就连声音都透露着鄙夷:“你王贵虽然身为首富之字,有点文采,可这又能如何呢?” “若是没有你爹的偌大家业,你以为你真能有现在这番姿态?” 王贵双拳紧握,眼中有着愤怒。 然而。 刘全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嗤笑一声道:“你有理想吗?你有追求吗?” 王贵呵斥:“我辈读书人,胸有浩然正气,抱负难平,如何言无!” 刘全摇头,似乎在惋惜:“不!你没有!” 说着,他又道:“别看你似乎人模人样,但实际上呢?你有啥?你离开你爹你还是个啥?” “你爹的家业是你爹的,和你关系很大吗?你这样的小伙子我家校……啊不,是我见的多了。” 王贵喝了太多酒,脑袋转不过来,蒙了。 刘全不等他反应过来,将杜慎吩咐的那些话,统统劈头盖脸的讲了出来。 他指着王贵,好不留情的说道:“小伙子,你这辈子已经废了啊,你说说你除了继承你爹、那几万亩年年丰收的良田,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能每天都换着睡的房子以外,你还有啥?你还是个啥!” 说完,刘全用看废物的眼神看着王贵,神色也充满了惋惜。 甚至…… 他还缓缓地摇着头,唉声叹气。 王贵愣了,他拍了拍脑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仔细一想,却又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他真的废了? 王贵咬着牙,反驳道:“不可能!我怎会如此,我还有文采,就算离开我爹,我也能施展抱负,我绝不是废人。” 刘全眼睛一眯,叹着气:“那你的女人呢?” 王贵脸都白了…… “唉,想不到小伙子,你连女人都没有啊……” “胡说,我……我有……” “哦?”刘全斜视着他:“你真的有吗?” 王贵嘴唇几次欲要张开承认,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刘全带着深意,拉长了声音道:“看来是单相思啊!” 王贵忍不住了:“是又怎样!” “小伙子别生气。”刘全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其实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独自饮酒模样实在让人可怜,所以才过来和你说道说道,实不相瞒,我当年也和你一样,出生在富豪之家啊!” 此话半真半假,刘贵确实出身在富贵之家,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遭逢洪灾成了流民。 当然,就算是没遇到后来的事,他家也比不上刘全。 但架不住王贵喝醉了啊! 人一喝醉,脑子就不太清楚,再加上刘全真情流露,让他不得不信。 王贵看着人高马大的刘全,悲伤的问道:“阁下也曾被喜欢的女人伤透了心?” 刘全同样适时露出悲意:“不错,确实被女人伤过,而且伤的很深,从那以后我就看透了,女人如衣服,大丈夫生与事,就应该溜鸟打架玩女人,人生苦短即使行乐才是正道!” 王贵心中动摇,但秉承的教育却让他问道:“男儿生与世,不应该施以抱负吗?阁下说的分明是纨绔之风啊!” 刘全摇头道:“这你就看不透了,实现抱负那是读书人应该做的事,你我这种富豪之子,就算做的再好,别人也会将你和父辈基业联系在一起,逢人就说你离了你爹你还有啥,你说是不是。” 这一点,王贵是认同的! 他自小就展现了聪慧,可却经常有人说他靠爹,所以他才如此严格的要求自己。 王贵点头:“阁下说的对。” 刘全淡笑:“既然你也觉得对,那为何还要努力呢?” 是啊! 为何还要努力呢? 王贵彻底动摇了。 刘全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的道:“小伙子,明天会更好,重新做人吧!努力是没有用的,能躺着就千万别站着,躺是一时爽,一直躺一直爽啊!” 王贵重重的点头,忍不住打了个酒嗝,已经醉态尽显。 溜鸟打架玩女人! 好! 我王贵记住了。 “对了,还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刘全报之淡笑,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相逢何必曾相识,有缘再会吧,小伙子!” 他步子迈的很大,走的也很快。 没办法,他怕啊! 说名字那不是就完犊子了。 自家校长可是说了,这是他内定的徒弟,趁着现在喝的昏昏沉沉,还不赶紧走,万一回头见面记起来自己,那多尴尬! …… 酒铺外。 杜慎和赵秀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见刘全出来,杜慎目露热切。 “事情办的如何?” “校长放心,吩咐的话都说给那王贵听了,一字都不差。” 杜慎满意点头,心里都笑开花了。 何为因材施教? 这就是啊! 想必经此过后,王贵定能迷途知返,走上正途。 哎,自己果然是个有着高尚节操的人民教师,大明花朵的辛勤园丁啊。 这时,赵秀道:“师尊,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杜慎神秘一笑,轻轻吐出一个字:“等!” ------------ 第57章 脱胎换骨的王大少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 王府。 看门的小厮被一阵踹门声吵醒。 他极为愤怒的打开门,怒道:“谁啊……敢来王府放肆。” 下一秒,他傻眼了。 只见踹门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家老爷的独子王贵。 平日里少爷回家,都是小声敲门,生怕吵到别人。 怎么今日改用脚踹的了? 而且不知道为何,他总感觉今天少爷似乎有点不对劲,以往温和的脸上,似乎有些纨绔的意味。 嗯…… 肯定是错觉。 怎能把少爷和纨绔想到一块呢…… 呸! 该打! 小厮想到这,闻到王贵身上的酒气,赔笑道:“少爷您回来了,想必又是在俏江南过的夜吧?” 自家少爷京城去俏江南,偶尔会留下来过夜,因此他并不奇怪。 王贵听到小厮的话,顿时被戳到痛楚,正要开头,他眉头一皱,思忖着,既然决定重新做人,那说话方式和习惯都得改一改,不然不够彻底。 随即,他恶狠狠的道:“狗奴才,以后谁要是再在本少爷面前提俏江南三个字,本少爷就把他皮扒了!” 话音落地,他直接一脚踹在小厮的屁股上。 “看着就碍眼,给本少爷滚!” 小厮捂着屁股,不敢置信的目光,像是第一天见到王贵似得。 他怎么都想不通,今天少爷这究竟是怎么了?从说话到行为举止,完全变了个人一样,难不成是酒喝多了冲坏了脑子!患了失心疯了不成! 小厮想到这,一咬牙拔腿就走,他得去找老爷王常贵,赶紧寻名医给少爷治病啊! 然而…… 这小厮怎会知道,他家少爷根本不是失心疯,而是经过刘全的灵魂拷问,彻底大彻大悟,决心做点身为首富之子该做的事了。 …… 很快。 整个王府鸡飞狗跳,王贵看谁不爽,就是一脚踹了过去,看到漂亮的丫鬟,也鼓起勇气上手就摸。 别说…… 还挺爽! 王贵更没一点心理负担了,昨天那位老哥说的太对了。 人生就应该这么活啊! 什么功名抱负,去他妈的吧。 本少爷要重新做人,当个纨绔! 他这么一闹,整个王府的人都怀疑人生了,不约而同的哀叹,王少爷肯定是失心疯了,这是病,得治啊。 房间里。 王贵被几个家丁按住,一个胡子都花白的大夫,正在检查他的“病情。” 这大夫姓胡,行医二十多年来,治好的病人少说也有八百,至于治不好的嘛…… 咳咳,那就多了去了。 胡大夫先是给王贵把脉,然后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良久叹息一声。 “确实是失心疯,没救了!” 站在旁边许久的王常贵愁的头都大了,听到胡大夫的话,哪里还坐得住,赶忙问道:“胡大夫,我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大夫回道:“令公子一向安好,却突然生出这种变故,以老夫之见,兴许是受到了超乎寻常的打击,不然何以至此。” 边说,他边唉声叹气,似乎在感叹风评甚佳的王公子落得这个下场,让人不禁惋惜。 “天杀的,我儿这可怎么办啊!” 王常贵痛苦万分,虽然他为人刻薄,但对独子却是百般疼爱,视为此生之寄托,可以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胡大夫安慰道:“王员外不要太过伤心,说不定令公子的失心疯只是暂时的,有朝一日能恢复如初。” 话刚说完。 被按住的王贵就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对王常贵道:“爹,你别听这狗大夫的,孩儿没病,孩儿好着呢!” 兴许是被按住难受,王贵怒视家丁。 “给本少爷松开,不然本少爷扒了你们的皮。” 王常贵哪舍得独子被这么对待,之所以这样,也只是因为方便行医,赶紧命令家丁放开。 家丁们不敢怠慢,立马松手退下。 王贵舒展了一下身子,又看向了胡大夫,这狗大夫刚刚说啥? 失心疯? 没救了? “滚尼玛的吧!” 王贵被放开后,毫不犹豫的直接踹了胡大夫一脚。 “沽名钓誉的狗大夫,还说本少爷失心疯了,本少爷好着呢!以后再敢出现在本少爷面前,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他语气嚣张,行为举止是一等一的纨绔,家丁们都看傻眼了。 这时,王贵的生母也走了进来,她一看到王贵的纨绔劲,眼眶都红了,流出两行泪水。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啊!” 王氏抱住他,泪眼婆娑的口呼可怜,让人听着心都碎了。 王贵心里也一颤,几乎就要迷途知返了。 但他一想到昨日哪位和自己处境相同的“前辈”,一咬牙,硬是从王氏怀里挣脱了出来。 “爹,给我点银子花花!” 王贵趾高气昂的抬起头,伸出了右手。 他是做过功课的,但凡是富家子弟,就没有一个不败家的,很少有“走上歧路”的败类。 想到自己之前也是这种“败类”,王贵要钱的姿态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我儿,你要银子作甚?” 王常贵怪异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隐约有了个不妙的想法。 “当然是花啊!爹你是不是傻,要钱不花能干啥?” 王贵不屑:“赶紧的,先给我十万两花花,我要去溜鸟打架玩女人。” 啥玩意! 王常贵懵逼了,他没听错吧,自己儿子说要溜鸟打架玩女人? “逆子,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你可是我王家独苗,怎能学那纨绔之事!” 王贵鄙夷的望了自己老爹一眼。 “爹,你老了,一辈子赚了那么多钱却不舍得花,不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有多精彩,儿子我替你去见识见识,有什么不好!” 说着,他又摇头道:“算了,想来你这么抠,肯定不愿意给我钱!” 边说,王贵边连那身带着酒气的衣服都懒得换,直接拔腿就走。 “给我拦住少爷!” 王常贵见此,哪敢让“失心疯”的独子出门,看这逆子的样子,分明是要出去惹事啊!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王贵却不屑一顾,指着自己脑袋道:“来来来,碰我一下试试,谁敢碰我等我爹百年以后,我就弄死谁!” 谁敢动? 谁能动? 这一刻。 不管是王贵他爹还是胡大夫和一众家丁,纷纷目瞪口呆了起来。 这还是人话吗? 好好的王少爷就因为失心疯,成了这幅模样。 作孽啊…… 待王贵离开后,他爹王常贵急的脸都白了,猛地一跺脚,咬牙道:“还愣着干嘛,赶紧跟上少爷,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 第58章 当!就完事了 自古以来,纵观风云变幻,人们得出了一个结论。 坏人变好,不一定会拼命做好事。 但好人变坏却一定会做尽坏事。 而比后者更可怕,就是饱读诗书的好人变坏,他们的战斗力才是最强的。 现如今的王贵,虽然谈不上坏,却也大差不差。 他深刻的记得昨日那名前辈的话,溜鸟打架玩女人,身为纨绔的快乐不就是这样? 只是,王贵掂量了下自己,却发现似乎不能全部套用。 要说溜鸟…… 他低头看了看,有点难为情。 可是、打架? 自己这幅小身板还是算了吧!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刘全那样,生的人高马大,一看就让人望而生畏。 至于玩女人? 嗯…… 还可以。 女人最多的地方,不外乎青楼之所。 但去那地方要钱的,但王贵身上的银子本就不多,昨日又大醉一场,已然所剩无几,并且他爹王常贵也不曾给银子,总不至于去偷吧?! 那也太下作了。 王公子自问要做纨绔,哪有当贼的道理。 只是正所谓没钱难办事。 该怎么办才好呢? 王贵思忖片刻后,猛地一拍手,他有办法了。 当就完事了! …… 半个时辰后。 京城最大的许记当铺。 王贵拍了拍背着鼓鼓的腰间,满意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得意洋洋,丝毫不加掩饰。 老爹啊老爹,你太小看孩儿了。 不给钱是吧! 孩儿还能被难住不成? 这时候,蹲在当铺外的乞丐瞧见了他,纷纷围了上来,眼神中充满了热切。 他们认得王贵,以往这位京城风评甚佳的王家大少,那叫一个品德端正,心地又善良,每次见到有人行乞,丝毫不会吝啬施舍。 甚至还有一些乞丐得知王贵的踪迹,还吆五喝六的喊上许多同行,不掏空王贵的腰包誓不罢休。 然而…… 那是以往! 现在的王贵已经走上正途了,他只是撇了一眼这些行乞的乞丐,眼中就闪过了不屑。 “哪来的穷酸臭乞丐,看着真让人恶心,也敢在本少爷面前放肆!” 说话间,语气毫不客气,纨绔恶少的气势展露无遗。 乞丐们都懵逼了。 他说啥? 穷酸臭乞丐? 恶心? 这还是乐善好施的王少爷王贵吗? 乞丐们认真的打量王贵,脑袋有些转不过来,管他呢,要就对了。 “王公子,你行行好,我三天都没吃饭了。” “王少爷您赏点银子吧,我等行乞不容易啊。” 王贵嗤笑一声,真当他王少爷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赶紧滚!本少爷没钱!” 说着,王贵直接一脚踹了出去,将凑的最近,叫的最欢的那名乞丐踹的是四脚朝天。 临走,他还呸了一口唾沫。 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非要当乞丐! 贱骨头! 呸! 本少爷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 乞丐们一哄而散,再也不敢提行乞之事,甚至还有的指天怒骂,数落着王贵的恶行,根本就不配言善。 对此,王贵不屑一顾,大摇大摆的向着青楼而去。 而待他离开后,王家的家丁们纷纷赶了过来,直奔许记当铺而去。 在得知了王贵究竟当了多少东西以后,他们也都懵逼了。 “不行,得赶紧通知老爷,少爷他犯大错了!” …… 王家。 王常贵听完家丁们的话,气的脸都黑了。 “你们说这逆子把京城郊外的一千亩良田全都低价典当了出去?” “还有一家酒楼也被他给抵押给了人家?” 家丁们哭丧着脸道:“还不止呢,少爷把咱们王家的祖宅都折出去了!” “什么?祖宅都被当了?” 王常贵听到这话,顿时怒火攻心,这逆子怎么敢!怎么敢啊! 这时候,又有呼声从外面传来。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少爷他疯了啊!” 一名家丁慌不择路的冲了进来,头发都披散了下来,光着一只脚,鞋子都跑丢了。 王常贵忍住胸中怒意,大声吼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家丁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少爷……少爷他……” 王常贵一拍桌子,咬牙道:“这逆子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家丁喘了口气回道:“回老爷,少爷……少爷他到了怡红院,把典当来的钱,全都撒了出去,把整个怡红院都包了下来,说是为了庆祝自己迷途知返,幡然醒悟啊!” “什么?” 王常贵原本气的发黑的脸,猛地变得涨红,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黑,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不好、老爷被气昏了,快掐人中啊。” 片刻后…… 王常贵颤颤巍巍的睁开眼,右手止不住的颤抖。 逆子! “逆子啊!”他看了看围上来的家丁,挣扎着怒吼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把少爷给我抓回来,那青楼是何等腌臜之地,万一让他染上了花柳,我老王家如何开枝散叶!” 家丁们哪敢多言,拔腿就冲了出去。 原地,王常贵双手颤抖,端起了一杯茶,想要送到嘴边,却全都抖在了衣服上,形成巴掌大的水渍。 作孽啊…… 我王常贵自问虽然刻薄了点,可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是堂堂正正,没干过什么坏事。 怎么到了晚年,却要遭逢这种变故。 好不容易生养出的独子,眼看着就要成才了,可谁曾想这个节骨眼上,居然犯了失心疯。 难道是老天妒我不成? “来人!” 王常贵低声怒吼! “老爷有何吩咐?” 王常贵咬着牙,恶狠狠的道:“给我放出消息,广聘京中名医,谁要是能治好少爷的病,就是我王家的大恩人,我王常贵没齿难忘,不管是何种要求,我王常贵都一应满足!” “是,老爷,我等这就去做。” 很快。 王府的家丁就将自家老爷的原话放了出去,一时间京中自恃有几手医术的大夫们,纷纷动起了念头,不约而同的向着王府赶来。 而另一边。 杜慎,赵秀,刘全也赶到了王府门口。 看着偌大的王府,刘全脸色怪异:“校长,咱们真的要进去吗?万一被人认出来,说不定咱们都走不出王府啊……” 讲真的,他有点慌。 王贵现在可是京城新起的又一大祸害,而他就是出力最多的那个。 这刚坑完人家儿子,还要进去见人家亲爹,总感觉有点奇怪。 二徒弟赵秀丝毫不惧:“刘老师,不碍事,你就在外面等着,我陪师尊进去,我倒要看看那个不开眼的敢动我师尊一根毫毛!” 杜慎翻了个白眼,刘全肯定是不能带的,但带二徒弟赵秀去,那比带刘全的危险性还大…… 天知道赵秀的战斗力有多强,一言不合就要弄死人家。 真把事情搞砸了,弘治皇帝那边都不好交差。 想到这,杜慎摆手道:“不必!有你们在反而不好办,这种事,本校长孤身一人足矣!”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抬头挺胸,目露傲然之色,阔步走进了王府的大门。 ------------ 第59章 退后,杜老师要装逼了 王贵现在很不爽。 凭本事当来的银子,凭什么要被收回去? 收就收吧! 可为啥自己包下了整个青楼,连碰都没碰,就被人绑了回来。 并且,眼前一堆大夫围着自己转来转去,这又是什么情况? “放开本少爷,本少爷没疯!都给我放开!” 王贵被绑在椅子上,大声呼喊,脸上写满了不服。 在他的身后,王常贵坐在太师椅上,额头还敷着一块湿毛巾,气的浑身发抖。 讲真的! 他很想揍死这个逆子,可到底是自己一脉单传,从小到大都宝贵到不得了的独苗,平日里骂都不舍得骂一句,真要动手,他狠不下心。 都是那该死的失心疯! 作孽啊…… 王常贵悲愤不以,一挥手,道:“各位大夫请放手施为,只要能治好我儿,我王常贵许诺的,一字都不会错。” 大夫们含笑点头,听到王常贵亲口承认,他们就放心了。 然而王少爷的“失心疯”哪能是他们能治得好的,许多大夫轮番上阵,脉也把了,药也喝了,却根本没一点作用。 “让老夫来!” 这时,一名年长的大夫主动请缨,挽起袖子走到了王贵面前,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堆起来了。 “王少爷你别怕,老夫会治好你地失心疯的!” 王贵瞪眼:“狗大夫……你才失心疯,呸!” 一口唾沫,直接喷在了这名大夫的脸上。 老大夫擦了擦脸,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变:“果然是失心疯,王少爷你受苦了,老夫这就用银针帮你治治。” 说完,他直接从医囊里拿出一套银针,先是抽出一根两指长,细若牛毛的银针,然后比了比王贵,脸上却露出了犹豫。 这狗大夫想干吗? 王贵瞪大了眼睛,他该不会是想要用针扎本少爷吧? “王少爷别怕,老夫不打算用此针!”老大夫面含微笑,把那根银针放了回去,然后在王贵惊恐的目光中抽出了一根更粗的。 “这一根就不错!” 老大夫拎起那根加大号的银针,放在蜡烛上烧了下,然后便对着王贵的脑袋扎了过去。 王贵脸都白了! “爹!爹你救我啊!我真的没病,这狗大夫是庸医啊!孩儿会死的!真的会死人的!” 王贵吓得疯狂晃动脑袋,扯起嗓子拼了命的向自己亲爹哭嚎。 那位前辈怎么没说,回归正途会出人命啊…… 王常贵眼中闪过不忍,看着那根加大号的银针,眼皮狂跳,这他娘的能不能治好自己儿子的失心疯不知道,但照着脑袋一针下去,人肯定是不傻也残。 “等等!” 王常贵赶紧出声阻止:“此法不妥,万一伤到我儿子的脑子怎么办?换人!” 老大夫面露遗憾,叹了口气,极为不舍的将那根银针收起退了下去。 另一名年轻的大夫站了出来,他看起来似乎胸有成竹,手里还拎着个用黑布蒙着的笼子。 他凑在王贵的面前,笑着道:“王少爷莫怕,本大夫不会用针扎你的。” “你说话当真?” 王贵是真的怕了,面前的这些大夫在他眼中,形同魔鬼。 这名大夫点头笑道:“当真,本大夫行医多年,从不说谎,王少爷且闭上眼,静等片刻就好。” 王贵将信将疑,被刚刚那名老大夫的加大号银针一吓,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失心疯了。 可接下来,这名大夫拿出来的东西,却让他崩溃了。 只见这名大夫将拎着的笼子黑布掀开,里面居然放着蛇、蟾蜍、蜘蛛、蜈蚣、蝎子。 而且个头还都贼大,蛇有婴儿手臂那么粗,蟾蜍背部满是恶心的疙瘩,蜘蛛颜色发红,快有巴掌那么大,蝎子的尾部也闪烁着剧毒的黑光。 至于那蜈蚣就厉害了。 它居然霸占了笼子一半的空间,其余毒物根本不敢靠前。 “呵呵,依我看来,王少爷的失心疯非常严重,想要治好用寻常方法根本行不通,只能以毒攻毒,所以我特意带来了五种毒物,只要咬上一咬,定能教少爷药到病除。” 说着,这名大夫就要动手。 王贵崩溃了…… 自己究竟是犯了哪门子的失心疯,居然听信了哪位前辈的话,好好的读书人不做,非要做纨绔! 若非如此,怎会被这群庸医折磨! 这哪是要治病,明明是要杀他啊…… 这时、一个不屑的笑声响了起来。 “一群庸医,也配谈治病,真叫人笑掉大牙。” 听到这话,不管是一众大夫还是王常贵等人,纷纷回头看了过去。 然后! 杜慎双手背负,抬着头,脸上还带着不屑的神色,径直走了过来。 有大夫怒目:“你又是哪里来的大夫,怎能如此侮辱我等?” 坐在太师椅上的王常贵面露复杂:“他不是大夫,他是杜慎。” 杜慎? 那个发明出粉笔以及汉语拼音字母表的杜慎? 他貌似还是个从八品的典簿吧…… 这…… 得罪不起啊…… 王常贵也头疼,他问道道:“杜慎先生来此,又是为了之前所谈的事吗?若是如此,便请回吧,我是不会答应的。” 他指的是开辟南方市场。 杜慎却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深意:“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是为了令郎……” 王常贵眉头一皱,道:“你能治?” 杜慎点头,傲然道:“自然能治。” 王常贵狐疑道:“我知你有大才,可却从未听人提起过你还懂医术,你确信你真能治我儿子的失心疯?” 杜慎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颔首点头道:“放心,令郎的病,我真的能治。” 失心疯? 开玩笑,他整出来的病,他还不知道吗? “退后!” 杜慎大手一挥,神色淡然的走到王贵面前,露出温和笑容:“儿……呸,王贵啊,我知道,其实你根本没得失心疯对不对?” 王贵疯狂点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杜慎先生我知道您,您说的太对了,我根本没得失心疯啊!” 天见可怜,他要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当个鬼的纨绔,回归个鬼的正途。 杜慎拍着王贵的肩膀道:“我懂的,我懂的……” 王贵眼含热泪,若不是现在被绑着,他都感动的想要作揖行大礼了。 杜慎抬起头,斜睨着一众大夫,然后又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王常贵:“我要和令郎单独相处片刻,保管王少爷恢复原样。” “准备一间单独的房间。”王常贵吩咐道。 而他儿子王贵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说自己没病吗?为何又要独处。 王贵哪里知道,杜慎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纯粹是觉得人太多,不好忽悠,想换个人少的环境而已。 ------------ 第60章 如何成为一名直男? 单独的空房内。 杜慎和王贵相对而坐。 他神情平淡,衣衫整洁,和王贵衣衫不整,脸带泪痕的模样呈鲜明对比。 “王贵,你本是颇有才名的有志少年,可知为何会落得如此田地啊……” 王贵咬着嘴唇,想到了那天给自己指明正途的“前辈”,然后悲愤的道:“先生有所不知,学生是被贼人诓骗了啊!再加上喝了点酒,脑袋犯浑竟然听信了人家的话,否则怎会如此。” 杜慎眉头一挑,知道王贵指的是刘全,仔细一琢磨…… 这可不行。 这未来的儿子、呸!未来的徒弟注定会入自己门下,刘全又是学院的语文老师,低头不见抬头见,万一认出了对方,岂不是会师生不和? 得改! 想着,杜慎便眼含笑意的摇了摇头:“你错了,人家虽然诓骗了你,可谁让你信了人家的话,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王贵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他又道:“难道是因为那俏江南的少年?是了,若非是他,我也不可能去醉酒,否则的话怎会犯浑。” 杜慎心中猛地一咯噔。 这又不对了。 赵秀是自己的二徒弟,虽然脾气不好,但对自己可是真心实意的敬重,师兄弟不和也不是好事啊。 “你又错了,那少年学富五车,能作出那种流传百年的诗句,想必定是拜在名师门下,其师定然是品德高尚,大仁大义的高人,怎能去怪人家呢?” 王贵脸色复杂,确实,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承认,那少年的确没对自己做出不对的地方。 “依先生所见,原因应该出在何处?” 他拱手行礼请教,态度十分诚恳。 这就对了嘛! 杜慎颔首点头,眼中笑意洋洋,清了清嗓子道:“依我看啊,问题出在女人身上。” 王贵疑惑了:“女人身上?先生是说那花魁?” 被带偏了吧! 杜慎笑的更开心了,他解释道:“你想想,所谓红粉骷髅便指的是女人啊,纵观古今有多少风流才子倒在了女人身上,有将军一怒为红颜惹得杀身之祸,有昏君为博女子一笑燃烽火千里,所以啊,女人都是害人精,她们会吸干你的精气,折磨你的精神,让你痛苦一辈子啊……” 王贵脑袋有点疼,他咽了口唾沫道:“可人伦乃是天地大道,莫非先生也崇尚尊天道灭人欲不成?” 杜慎摇头:“当然不是,只是你得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女人身上,如果你没对那个花魁动心,会遭受打击,而后去饮酒作乐,结果又被人诓骗,还会成了失心疯吗?” 王贵也摇头:“肯定不会!” 杜慎笑了:“所以啊,你得学会做个直男啊!” 直男? 王贵本来脑袋里已经理清楚思绪,可听到直男一词,顿时又有些迷糊。 “敢问先生,何为直男?” 杜慎解释道:“直男者,读诗书百卷,不为强权,不惧红粉诱惑,以钢铁为精神,以体魄为骄傲,故而为直男,只要你成了直男,这辈子都不会再受到女人的折磨了。” 还有这种存在? 王贵流露出向往之色:“那如何才能成为直男呢?” 很显然,他已经上道了。 不过。 经验丰富的杜慎面对这种情况,当然不会直接提出收徒的想法,万一让对方看出点破绽,那可就不好了,得疯狂暗示才行。 “咳咳,实不相瞒,本校长就是一名直男。” 杜慎一边用淡淡的语气开口,一边站起身,双手背负,望着窗外,用侧脸对着王贵。 果不其然! 王贵听到这话,立马就震惊了! “先生竟然是一名直男!” “不错!想我杜慎何许人也,凡俗女子早以不能入我眼,就算距离钢铁直男,也只差了那么一步而已。” 杜慎轻轻摇头,甚至还叹了口气,似乎对此颇为遗憾。 然而他心里却苦涩无比。 前世虽然只是个历史老师,在学校里没什么地位,没课的时候就上上网,看看片,时不时的和群里的骚狗们吹比,可他也想找个软萌妹子谈恋爱。 但所谓一变直男深似海,从此女人如浮云。 杜慎看着窗外,眼中隐有泪光,想起了自己连食堂大妈打饭都比别人少一份的经历。 呵、女人…… 王贵并不知道杜慎心里的想法,他只觉得胸中中豁然开朗。 当才子,太落伍了。 当纨绔,又下场太惨。 只有当直男,才是康庄大道啊…… 想到这,王贵退后一步,躬身作揖行了个大礼。 “请先生收学生为徒,教学生如何变成直男。” 杜慎收回思绪,故作叹息道:“直男这条路不好走,你可得想好了。” 王贵郑重道:“先生请放心,学生已经想清楚了,这辈子一定要做直男,再也不要被女色所诱。” 这可是你说的啊! 杜慎心里笑开了花,受了王贵的大礼,两人这就算是建立了师徒关系,日后王贵出去自我介绍,也都会加上,吾乃杜慎先生门下,某某弟子的称谓。 “乖徒儿,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见见你爹吧!正好为师也有事要和他相商。” “是,师尊!” 王贵很快就进入了徒弟的角色,站在杜慎身后两步远的距离。 …… 而此时的王常贵,却十分焦急。 自那杜慎和自己儿子进了空房后,便有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到现在人还没出来,也不知道失心疯的病究竟治好了没。 治好了还好说,可万一要是治不好,难不成要他这个年纪再去生个儿子继承王家家业不成? 不说他对独子颇为宠爱不愿意选择再生一个,就算他有这个想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正在王常贵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只听咿呀一声,门开了。 杜慎面带微笑的走了出来,冲他点了点头,而在其身后则是神色恭敬的王贵王少爷。 “我儿,你的病……” “回爹的话,孩儿已经好了。” 王贵冲自家老爹行了个礼,却是不敢再说自己没病了。 否则的话,要是自家老爹再找点莫名其妙的大夫过来,恐怕他这条小命都得交代掉。 ------------ 第61章 称兄道弟杜老师 听到独子王贵的话,王常贵这个当爹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激动的话都有些说不通顺。 “病好了就行,好了就行啊……” 王常贵看着杜慎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直接拱了拱手。 老天有眼,自己儿子的失心疯总算是好了,没让王家遭逢大难! “大恩不言谢,杜慎先生,以后你就是我王家的大恩人!” 王常贵语气郑重,连带着称呼上都用了先生的尊称。 杜慎笑着摆手:“应该的、应该的,王员外不必客气,现在令郎已经拜在了我门下,大家都是一家人,王员外千万不要见外。” “你说啥?”王常贵神情凝滞了,“我儿子拜在了你门下?” 杜慎点头笑道:“正是,以后咱们两家要长往来啊。” 王贵也承认道:“爹,孩儿早就对师尊有所仰慕,如今拜在师尊门下是好事。” 王常贵嘴唇微微颤抖,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睛都瞪大了。 好事? 你知不知道你师尊昨日还来忽悠你爹去南方开辟市场,现在有了这层关系,你爹还能拒绝吗?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果不其然,杜慎的笑意也变得深沉了起来。 “王兄啊,所谓一日拜师终身为父,你我比兄弟还亲啊……” 这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你他娘的真是个读书人吗? 王常贵脸都黑了,硬是挤出笑容道:“杜兄说的对,确实比亲兄弟还亲。” 杜慎听到这话,立马打蛇上棍,跟着道:“既然如此,那当兄弟的就不客气了,开辟南方市场的事还要多劳王兄费心啊。” 王常贵笑容越发苦涩:“放心,包在为兄身上。” 这下子,轮到杜慎不好意思了。 王常贵如此上道,愿意扛起大旗开辟南方市场,所耗费的人力财力他能想象的到,甚至南方富商们的态度也不见得都是友好的。 杜慎这样想着,摸了摸鼻子,本来还想从王常贵这顺点学费回去,现在还是算了吧,毕竟是亲兄弟,以后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犯不着为这点小钱较真,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机会。 “有劳了!” 杜慎冲王常贵拱手,这次却是真心实意。 王常贵虽然刻薄,但说出去的话从来就不会往回收,既然答应了就会尽心尽力,此刻见杜慎态度认真,心里也舒缓了些许。 他甚至苦中作乐,杜慎在京城名声不小,而且几个徒弟都教导的非常出彩,自己儿子拜他为师,也算是入了名门了。 再比如说,哪怕有朝一日王家家道中落,凭借着师门情分,王贵也能创出点名堂来。 毕竟谁不知道杜慎那几个徒弟,全是武勋贵族。 虽说武勋现如今式微,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敢轻视? 王常贵想到这,也正色道:“你我兄弟何须见外,我儿有失心疯,既然拜在杜兄门下,以后还得承蒙照顾。” 言语间一口一个杜兄,丝毫不曾见外。 杜慎老脸一红,道:“王兄放心,令郎以后就交给我了。” 时间不早,却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两日杜慎和徒儿赵秀以及刘全都待在京城,并没有回杜家村,也不知大徒弟张灏和三徒弟徐鹏举有没有认真读书,更不知道吩咐施肥之事办的尽不尽心。 总而言之,他有些待不住了。 向王常贵告辞,杜慎和他约定好带王贵去杜家村待几天,让师兄弟们见个面,省的以后生分。 王常贵自是应允。 …… 出了王府后,王贵还有些依依不舍,背着包袱跟在自家师尊身后,想着以后和师兄弟们相见的样子,心中还有些激动。 也不知师兄们脾气如何,是否能相处的愉快。 而且听师尊说,书院中已经有了一名叫刘全的语文老师,为人颇有才能,且能文能武,让人着实想见识见识。 两人一路走出京城,很快便来到了存放驴车的地方。 这次来京城,杜慎几人却是靠着驴车来的。 王贵到底是少年心性,这时候已经将不舍的情绪全抛在了脑后,看着自家师尊牵驴的却丝毫不动的样子,疑惑的问道:“师尊可是在等人?” 杜慎回头冲他笑道:“却是在等你的师兄赵秀和刘全老师。” 王贵更疑惑了:“师尊的意思是?他们会来接咱们吗?” 杜慎摇头,颇有深意的道:“不,是咱们在这里接他们才对。” 王贵瞬间明悟过来,语气十分诧异:“他们在京城?” “当然,随为师一路来京,自然也在京城之中。” “可为何他们不与我们一起离京呢?” 杜慎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在太阳底下非常耀眼。 当然是怕被你认出来,让你跑了啊! 这话他肯定不能说出口,因此便摆了摆手,没有多言。 巧的是。 赵秀和刘全这时也赶了过来,远远地便能望见他们的身影。 “师尊,徒儿来了。” “校长,等等我们。” 赵秀这边一看见杜慎,便高声呼喊,之前在王府外,他见到自家师尊和王贵走了出来,却并不曾来寻自己二人,便心中一动没有站出来,选择远远跟着。 这会儿的功夫,却是正好在京城外碰面了。 杜慎指着赵秀对王贵道:“徒儿啊,你看,这就是师兄赵秀,字秀元,乃是忻城伯的儿子,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就报他的名字,他绝对会为你出头。” 王贵听到这话,也露出了感动的微笑,师门如此和睦,真是羡煞旁人,好在自己也已经拜在师尊门下,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然而! 当赵秀越走越近,待看清楚模样以后。 王贵笑不出来了。 “怎么是你!” 这不是在俏江南,让自己黯然神伤的那个少年吗? 他竟然是自己师兄? “为何不能是我?” 赵秀一副以后你就是自己人的表情,走到跟前先是拍了拍王贵的肩膀,然后重重的说道:“以后要叫师兄。” 王贵脸色纠结,抬头看了看自家师尊,见对方露出温和笑意,更加纠结了。 但他一想到以后要做直男,不为女色所动的远大目标,那些纠结就全然烟消云散了。 “王贵,见过师兄!” 他拱手行礼,到底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礼仪上没有半分差错。 赵秀咧了咧嘴,也还礼道:“见过师弟!” 本以为王贵会对自己这个当师兄的不忿,没想到对方却就这么放下了,着实让他对读书人的看法稍微改变了那么一点呢。 看来这天底下的读书人,也不全是穷酸腐儒。 王贵双手放下,便一抬头,可这一抬头,却看见穿着儒杉,五大三粗的刘全走了过来。 他有些茫然,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似得,但偏偏脑袋里没有映像,难不成是错觉? ------------ 第62章 徐鹏举的见面礼 王贵虽然看着刘全熟悉,却死活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毕竟昨天晚上他喝的太多,脑袋里昏昏沉沉,死活认不出来。 刘全虽然表现的十分平淡,像是第一次见到王贵的样子,但他心里却忐忑不安。 这会儿功夫,他已经注意到王贵的奇怪眼神了,脑袋里不禁犯难,该不会是被认出来了吧? 若是这样的话,那麻烦可就大发了。 他甚至想到,只要王贵认出自己,断然会把事情经过全都想透,说不得还会把此事告之其父王常贵王员外,到时候开辟南方市场一事还能成吗? 肯定不能…… 念及于此,刘全心里琢磨了起来,要不要把王贵给绑了,直接带回杜家村,等事情结束以后再放他回去呢? 然而就在他动起了念头的时候。 王贵却冲他行了个礼,恭敬的道:“想必您便是刘全刘老师,学生王贵见过老师。” 刘全和自家师尊相交莫逆,且又是教书的先生,自然要以学生自称。 并且,也许是因为那莫名的“熟悉”感,王贵的态度很显然较为亲近。 听到这话,刘全松了口气,也冲他和蔼笑道:“不必多礼。” 杜慎将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也是放下心来,神色颇为怪异。 看样子,自己这小徒弟不仅没认出来刘全,反而还有利与两人关系进展了。 啧…… 所谓认贼作父,也不过如此吧! 杜慎暗自摇了摇头,便冲几人吩咐了几句,却是要离开了。 只听那毛驴打了个响鼻,嗤出两行白气,然后便拉着架车,向着杜家村的方向赶去。 …… 夕阳西下。 日暮西山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杜家村,来到了书院。 近些日子书院的设施在逐步建造中,再加上新添了近百名乡亲,闲下来的时候也会过来帮忙,所以进度却是加快了许多。 不说别的,最起码杜慎不用回那三间破败私塾继续住了,而王贵到来以后,也能一起住下。 这时候,张灏和徐鹏举也出来迎接。 “徒儿见过师尊,见过刘老师。” 刘全欠身表示还礼,而赵秀和王贵也向着张灏行了一礼。 “见过师兄。” 张灏看着刘全,心中疑惑不解:“师尊,这位是?” “他名王贵,是为师新收的徒弟。”杜慎笑着摆手,把架车从驴身上卸下,然后牵着驴冲张灏吩咐道:“王贵初来书院,你可别怠慢了,先去安置好住处,待再晚一点咱们一起吃个便饭。” 说着,他便牵着那头驴向棚子处走去。 这头驴是英国公张懋送的那头,脾气虽倔却也通人性,平日里不让旁人近身,只和杜慎接触,因此这牵驴放驴的事只能自己亲自动手。 待杜慎走后。 张灏知道了王贵的身份,态度十分热情,温和的笑道:“师弟一路颠簸定然是辛苦了,为兄这便带你去住的地方。” 说着,他伸手从王贵手中接过包袱,替他拎着。 王贵心中感动,拱手道:“劳烦师兄了。” 徐鹏举打量着这位师弟,好奇的问道:“不知师弟是京城哪位世家的子弟,观师弟气质不凡,想必定是出身名门吧。” 他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性格使然,随口一说而已。 可王贵却羞愧不已,心想着几位师兄的身份都是武勋贵族出身,自己虽然出身富商之家,但地位却并不高,一时间有些自愧。 “师兄有所不知,师弟并未出自名门,而是富商之子。”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 徐鹏举听了,不禁没有露出轻视,反而若有所思的道:“师弟姓王,可是那首富王常贵的独子?” 王贵点头承认:“家父正是王常贵,只是首富却不敢当。” 他说的是实话。 王常贵虽然明面上是首富,但背地里比他有钱的并不是没有。 徐鹏举眼珠子一转,揽过王贵的肩膀,笑眯眯了起来:“师弟啊,你知不知道,咱们这位师尊有天大的才能呀。” 王贵疑惑点头:“却是知道的,只是师兄为何如此发问?” 徐鹏举用余光扫了扫周围,见自家师尊不在,悄悄的道:“你初入师门,师兄也不拿你当外人,实不相瞒,为兄这里有几颗白菜……” 咳咳…… 很显然,杜慎去京城的这段时间,他又从蔬菜大棚里顺走了一些。 至于原因…… 无外乎他上次鼓窜朱厚照偷来的白菜又死求了。 但这次徐鹏举却犯了难。 因为那些白菜都长大了,不像以前偷了也就偷了,不容易发现不说,也没长大,就算是杜慎追究起来,也不会太过责罚。 可白菜长大后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两只拳头那么粗,长得又绿油油的,挖走后就是一个大坑,就算是眼神再不好也该发现了。 徐鹏举敢打包票,只要自家师尊去一趟蔬菜大棚,肯定能看到,继而联想到是自己干的,到时候还能轻饶了自己? 当然不可能! 故而。 他眼珠子一转,心里就泛起了坏水。 嘿嘿…… 师弟啊师弟,师尊刚收你入门,就算你犯下点错误,也只会训斥几句,肯定不会责怪,这样一来师兄也能托你的福,度过此劫啊…… “师兄的意思是,想要卖给师弟一些白菜?” 王贵很不解,看徐鹏举的眼神也变得怪异了起来。 徐鹏举赶紧摇头,他哪敢把偷来的白菜卖给王贵,那不是找死吗! 师尊要是知道自己把他辛苦种植的白菜偷了不止一次,还嚣张的卖给同门换钱,一定会告知自家老爹,到时候估计断一条腿都是轻的。 “师弟你太见外了,师兄这是要给你个见面礼,怎能问你要钱呢。” 徐鹏举态度诚恳,语气也充满了亲近,将师门情分表现的淋漓尽致。 王贵苦笑:“可我要白菜作甚?莫非是拿来吃吗?” 徐鹏举道:“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师兄的白菜可是刚从地里摘的,绿油油的可好看了。” 王贵惊讶了:“刚摘下来?可是白菜不应该早就长成了吗?莫非不曾烂在地里?” 徐鹏举嘿笑一声:“此白菜非彼白菜,乃是前几个月在蔬菜大棚中发苗长成的,到现在还未完全成熟,一般人见都别想见到。” 王贵眼前一亮,却是起了心思:“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师兄割爱了。” “好兄弟,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且先去安顿下来,为兄这就给你拿白菜去。” 徐鹏举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张灏面露尴尬,刚刚两人的对话都被他听的一清二楚,却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不过,他还是有点良心,不像徐鹏举一肚子坏水,冲王贵暗示道:“师弟啊,这白菜你可得找个僻静的地方放好了,最好是塞在床底下,平日里可别对外人说出去。” 王贵不解,向张灏问道:“大师兄这是何意?” 张灏神秘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隐约间,王贵心里有了个不好的念头。 似乎…… 自己这几个师兄弟,都有些不对劲啊…… 呸! 师尊何等人也,教出来的徒弟肯定是品德高尚的君子,自己怎能腹诽。 ------------ 第63章 谁动了我的白菜? 王贵这边且先安顿下来,待到晚饭十分,却是和张灏等人一并在书院中用的晚饭。 书院虽说离京城较远,但也并非太过偏僻,吃食上来说,鸡鸭鱼肉还是应有尽有的。 并且! 杜慎为了庆祝,还亲自下厨做了几盘菜,其中就有他刚从蔬菜大棚里摘下来,绿油油的大白菜。 “来,徒儿们,尝尝为师的手艺如何,这大白菜颇为水嫩,吃起来味道十分不错。” 他语气温和,给几个徒弟各自夹了一块白菜过去,对刘全也招呼了起来。 刘全倒是不客气,早就对蔬菜大棚里的白菜有所了解,绿油油的让人看起来就心情舒爽。 一口咬下去,顿时满口生津,略带一丝甜味,使之味蕾大开。 杜慎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在思忖着:现如今大白菜长得也差不多了,而且过些日子便是入冬的季节,到时候整个大明的北方会极为严寒。 万物皆寂不说,就连新鲜的蔬菜都不大可能吃的上。 而蔬菜大棚里的白菜,肯定是不可能吃完的,并且本意就是想着能赚点钱,贴补家用。 说不得再过几日,就得去京城走一遭,与京城的富商们做些生意了。 他这样想着,却并没有发现小徒弟王贵的脸色都有些煞白了起来。 此时。 王贵总算是反应过来,为何师兄徐鹏举会那么亲切,要送自己一颗白菜,也知道大师兄张灏的神色为何如此怪异了。 要知道,现在他住的地方,一颗绿油油的白菜正放在角落里,栽在弄来的土里呢。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徐鹏举,这白菜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徐鹏举也没想到一向对蔬菜大棚里的白菜异常爱护的师尊,竟然会取来一颗亲自下厨,也尴尬了起来。 咳咳…… 师弟莫慌,当兄弟的我不会坑你的。 他向王贵比了个安心的眼神。 然而,王贵哪里能安心的起来,嘴里吃着白菜,想咽都咽不下去,只能来回咀嚼。 杜慎并没有多饿,他简单的吃了几口菜以后,便和刘全商议了起来。 “眼下书院修建的进度不错,看样子等到年关一开,便能开学招新。” 刘全放下筷子道:“只是书院中暂时就校长和我两人,若是到时候新生太多,恐怕会力不能及。” 杜慎点头:“你倒是提醒我了,看来在招新之前,还得先招聘一些有才之人才行。” “有才之人?” 刘全不解道:“为何不是读书人?” 杜慎解释道:“读书识字是招人的必要条件,但若是无才能者,进了学院也教不出个一二三来,这样的书院天底下一抓一大把,有何意义呢?” 刘全对此颇为认同,一边点头,一边吃着菜。 杜慎则不再动筷子。 饭得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 他心里有许多想法,但眼下还是以卖菜为重。 突然! 杜慎双眼闪过一道亮光,他看着几个徒弟,露出了微笑。 卖菜这种事他虽然没做过,但也知道做生意得先打好口碑的道理。 几个徒弟都是显赫之家,若是从他们父辈口中将蔬菜大棚里,种植出的过季白菜说出去,那岂不是相当于金子招牌吗? 想到这,杜慎坐不住了,起身冲张灏道:“你等先吃着,为师去蔬菜大棚看看,再过几日你等与我去一趟京城,顺便带点白菜回去,就当是为师送给你等父母的礼物。” 张灏拱手称谢。 而杜慎把话说完,也不再留下,他提着个油灯就向着蔬菜大棚走了过去。 此时已是深夜,大棚里寂静无声。 借着油灯的微微光亮,杜慎美滋滋的一颗一颗的数着自己种下的大白菜。 甚至他心里已经在想着,等将这些白菜全都换成银子以后,那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然而就在这时,杜慎脸色猛地一变。 “我曹!谁他娘的挖了老子的白菜!” 只见远处本应该竖着长的整整一列白菜,冷不丁的出现了三个大坑,本应该在坑里长的绿油油,水汪汪的大白菜却不翼而飞。 杜慎眼皮狂跳,心中愤怒无比! 这是白菜吗? 这是钱啊! 就连陛下亲自开口,都只能从自己这里要去十颗,而眼下却被人偷走了三颗,其手段之恶劣令人发指,简直孰可忍誓不可忍! 那地上的四个大坑,仿佛是在嘲讽一样,气的杜慎脸都黑了。 突然! 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念头! 该不会是陛下吧? 嘶…… 很有可能啊! 杜慎想到这,双眼情不自禁的眯了起来。 之前陛下就让人偷了我两颗白菜,有前科在先,说不定之前送去的十颗白菜早就已经被他祸祸死了,所以又派人来自己这里“偷”来了。 只是这贼也太厉害了点吧! 竟然悄无声息的就钻进了书院,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白菜偷了出去。 要知道,蔬菜大棚的门可是上着锁的。 这都能被得手? 难不成这贼还是个擅长溜门撬锁的神偷不成? 除此之外,杜慎想不到还有任何可能了。 他咬牙怒吼:“别让我逮到偷我白菜的那个贼,不然的话就算你背后是陛下,我也得让你脱层皮!” …… 次日一早。 鸡鸣三声。 杜慎睁开双眼,他失眠了。 无他,他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一整夜都念念不忘,满脑子都是那四个黑漆漆的大坑,郁闷的想吐血。 而另一边。 王贵和徐鹏举也失眠了,昨夜自家师尊从蔬菜大棚出来后,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似得,由不得他们不怕啊! 甚至于,王贵睡觉的时候都把那颗白菜藏在被窝里,生怕被人发现。 而徐鹏举倒是想要来个毁尸灭迹,连夜把白菜给啃了,然而昨天晚上偷了四颗,其中一颗拿去拖王贵下水了,剩下三颗被他藏起来,就算让他上下发力,也消灭不了三颗白菜啊! 因此,当清早书院内的众人都出来吃早饭的时候。 张灏赵秀和刘全惊讶的发现,不管是杜慎还是徐鹏举,又或者是刚来的王贵,三个人的脸色异常憔悴,但与之不同的则是,前者的双眼充满了恶意,仿佛谁欠他十万两银子似得,非常吓人。 “走!跟为师去京城!见一见你们家长!” 此话一出,王贵和徐鹏举脸都绿了。 难不成被师尊发现了? ------------ 第64章 南进和血亏的杜慎 日上三竿。 京城内王常贵已经开始了开辟南方市场的准备,首先他派人先去寻找合适的运输路线,同时将王家的粉笔大量廉价出售。 这么做是有深意的。 王常贵身为京城首富,在商人的圈子里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着。 再加上刻意散播出去的风声,许多商人都得到了一个不妙的信号。 似乎粉笔生意做不动了? 就连首富王家都要廉价出售粉笔,一副能赚多少赚多少的姿态,由不得人不禁暗想,或许这刚兴起的市场,就要崩溃了。 一时间,凡是有参与过粉笔生意的承包商们,慌忙的选择跟风,将粉笔的价格一降再降。 而同时,从他们手里流出去的廉价粉笔,也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被王常贵派去的接盘侠,全都用极低的价格弄到了自己手里。 不得不说! 王常贵的经商头脑非常了得,本来王家在粉笔市场的份额占比不多,毕竟王家转钱的产业多,看不上这些蝇头小利,可是现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拥有粉笔存量最大的一家。 当然…… 这是其余承包商都不曾知晓的,不然还能不闹起来? 王常贵既然答应了杜慎,扛起开辟南方市场的大旗,那就要做成龙头老大,先把事情包圆再说以后的事。 还不止是这样。 粉笔的产出和辛勤做工的流民有关,粉笔价格跌了,流民们的生活就更不好过,这也是王常贵想看到的,因为他要把这群经验老道的流民,也弄到自己的手里,不然的话会导致后继无力,存货消耗光后陷入被动。 王常贵自然不会让这种事出现,所以他一开始就令人盯紧了那些承包商,想尽办法去用更高的价格和待遇挖人。 而这一点,正好就是弘治皇帝向看到的。 …… 另一边,杜慎背着个包袱,带着徒弟们一路到了京城。 昨日刚走,今日又来。 与之不同的是,杜慎的脸色却没了那种洒脱,反而看谁都是一副贼人的模样。 自家白菜又被陛下给派人偷了,他心情十分不爽! 但要找弘治皇帝理论? 他还没活够…… 可就这么算了? 杜慎觉得不行。 被偷的是白菜吗? 那是钱!是钱! 不从别人身上赚回来,杜慎就觉得自己血亏了! 所以,他到了京城以后,直接向着文具用品店赶来。 店内。 掌柜的沏了壶好茶,恭恭敬敬的给杜慎倒满。 “不知先生今日要来,有失远迎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掌柜的说着,又给张灏等人一一盏满。 抿了一口茶,杜慎心情稍微缓和了些许,他摆手示意不碍事,然后便问道:“最近店里的生意如何?” 掌柜的答道:“生意比之前差了许多,今日王员外在大肆抛售粉笔,导致价格一跌再跌,来店里买粉笔的读书人少了许多,反而是买黑板和鹅毛笔的多了些。” 杜慎点头沉吟,心里清楚王常贵出手了,虽然不知道他有何手段,但既然交给他了,就无需多问,注意下事情的进展就可以了。 “掌柜的,你觉得如果在店里卖菜,会有人买吗?” “卖菜?” 掌柜的神色诧异,咽了口唾沫道:“小人不知,但来往客人皆是读书人,应该不会买吧!” 他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卖菜不都是街市里的摊贩做的事么,为何杜慎先生会想着要在店里卖? 而且还是在读书人口中颇有名气的文具用品店。 现如今京城内的读书人,但凡是提到文具用品店,就会夸赞并且尊敬一声:“这便是杜慎先生名下的店铺,乃是文人之所。” 况且都快入冬了,还能卖啥菜? 想到这,掌柜的好心提醒道:“先生,卖菜乃是小贩之举,恐不能登大雅之堂啊。” 杜慎瞪了他一眼,道:“谁说卖菜就是小贩之举?” “是小人冒失了。” 掌柜的颇为委屈,他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这时候,张灏说话了,他哼着道:“若是卖菜都难登大雅之堂,那种菜的岂不是和小人相等?” 他知道,自家师尊想卖的是白菜,而那些白菜可都是自己和师弟们亲力亲为种出来的,辛辛苦苦几个月却被这样评价,若是他以前的脾气,现在就要动手打人了。 赵秀和徐鹏举脾气都比较暴躁,眯着眼睛看向了掌柜的,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 只有王贵不同,他是标准的读书人出身,手无缚鸡之力,虽然期间有段时间走上歧途,但在杜慎的感化下已经回头是岸,因此倒是显得沉稳了许多。 掌柜的额头冒汗,苦笑道:“小公爷教训的是。” 他是英国府的人,就算张灏指着鼻子骂,他也得听着,不敢有任何怨言。 心里有了合计,掌柜的也不再多言,向杜慎问道:“不知先生打算怎么个卖菜法?” 杜慎将茶杯合上,放在一旁,将随身背着的包袱打开,取出里面的大白菜。 “你先看看这白菜怎么样?” 掌柜的抬头看去,只见那白菜绿油油水汪汪,根和叶都白嫩的像是要滴出水来似得,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这个时代的白菜属于人们日常饮食中的主要蔬菜,味道好营养丰富,有这种态度也属于正常。 “这白菜品相是真不错,只是为何根上还带着湿土?” “因为这是刚种出来的!” 杜慎语气平淡,心中却又肉疼了起来。 陛下你太不地道,派人偷我的白菜,要是不把这些白菜卖出去个天价来,本校长这口气咽不下去! 他对掌柜的继续说道:“这些白菜,都是在秋末长成的,是十分罕见的珍品,换句话说,就是祥瑞。” 掌柜的迷糊了:“先生的意思是,咱们店改卖白菜?” 杜慎瞪大了眼睛:“卖什么白菜,卖的是祥瑞!” 掌柜的赶紧改口称是祥瑞。 一旁的张灏等人脸色怪异,明明是自己等人种出来的白菜,怎么就变成祥瑞了呢? 不过再一琢磨,这个季节长出来的白菜,似乎称为祥瑞,也没错? 也就是说,自己等人种的是祥瑞? 张灏恍然大悟,自家师尊何止一个吊字了得! ------------ 第65章 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白菜 “这此来京城,本校长共带了五颗祥瑞,先放在店里卖着。” 杜慎摸了摸下巴上扎手的胡茬,一拍手,又道:“掌柜的,你觉得一颗白菜应该卖多少钱合适呢?” 掌柜的试探性的答道:“一般的白菜,大概三十文钱一颗……” 杜慎撇嘴:“咱们的是祥瑞!” 掌柜的苦笑:“是小人错了,咱们这祥瑞,品相甚佳,怎么着也得卖个六十文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底气。 再怎么说,也只是一颗白菜,六十文要是都能卖出去,除非是钱多烧的! 然而杜慎听到这话,脸色却不好看了。 啥玩意? 六十文? 他辛辛苦苦种了那么久的大白菜,一颗才卖这么点? 骗谁呢! 杜慎伸出一只手:“五十两银子一颗!” 掌柜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五十两银子?这要是传出去,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的!” 杜慎不屑冷哼。 骂? 那也得找得到本校长人才行! 当然! 这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不然的话不说掌柜的,就连几个徒弟看自己的眼神估计都会变得奇怪。 杜慎清了清嗓子,语气缓和的说道:“放心,绝对会有人买的,而且还是求着咱们买!” 掌柜的只能点头称是。 眼前这位杜慎先生,可是自家小公爷的师尊,辈分就在哪儿摆着,别说五十两银子,就算是五百两银子,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杜慎见掌柜的如此听话,心中有些不好意思,便解释道:“咱们这白菜……呸,咱们这祥瑞可不一般,当然不能按照一般白菜的价格去卖,并且咱们卖的不是用来吃,卖的是逼格,逼格你懂吗?” 掌柜的摇头:“小人不懂!” 这时候,赵秀说话了。 他拱了拱手,若有所悟的道:“回师尊的话,徒儿经常听师尊说,做人要有格调,做事要有格局,不管底子如何,姿态一定要做足,是否这就是逼格?” 张灏徐鹏举,以及王贵都抬头看向自家师尊,神色中带着询问。 杜慎赞许点头:“孺子可教也。” 说完! 他又转头对掌柜的吩咐:“你这样,用上好的木料做些箱子,外面要雕刻的极为华丽,突出豪和贵这两点,然后打着奢侈品的由头,来卖咱们的祥瑞。”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这个季节长出来的白菜,怎么着也算的上是稀罕物。 卖个逼格,应该不成问题吧? 杜慎这么想着,脑袋里猛地各种想法都冒出来了。 京城里的有钱人不少,逢年过节也都有往来,送的礼品都价值千金,要是把白菜忽悠…… 咳咳! 要是把祥瑞包装成奢侈品,并且找人宣传出名气,那不就能赚大发了。 想做就做,掌柜的还没反应,杜慎先忙开了。 “鹏举,去给为师拿毛笔墨来!” “是,师尊!” 说着,徐鹏举就走到了店铺的展台边上,顺手就拿来了毛笔和宣纸。 接过毛笔,杜慎铺开宣纸,小徒弟王贵亲自研墨。 只见笔走龙蛇,字迹飞舞,很快两行大字跃然于宣纸之上。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玉白菜!” 杜慎面带微笑,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以后咱们这祥瑞,就叫玉白菜了!” 掌柜的拱手:“小人遵命!” 拿着这张宣纸,杜慎直接走到店门口,撇了撇挂着的牌子,将宣纸直接糊了上去。 “什么破招牌,看着着实碍眼!” 一旁的徐鹏举挠头,他看着自家先生的行为,其实很想说那招牌就是您老人家挂上去的。 但想到做贼心虚的经历,徐鹏举暗自咋舌。 巧的是,他一回头,正好和王贵四目相对。 王贵眼神复杂,徐鹏举却老老神在。 对于惯犯来说,这都是小场面。 …… 此时。 皇宫内,和杜慎一样,弘治皇帝对白菜也极为上心。 前些日子他从杜慎哪里要来了十颗白菜以后,连带着从自己儿子那颗,总共是十一颗大白菜,全种在了御花园里。 并且,在御花园的中间,冷不丁的盖起了个房间大小的蔬菜大棚,仅仅只是用来种白菜而已,显得十分奇葩。 然而弘治皇帝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他拎着个水壶,在蔬菜大棚里给大白菜浇着水,边浇水边开口。 “薛礼啊,朕的白菜品相如何?” “回陛下的话,这白菜晶莹剔透,泛着些许绿意,奴婢以为怎么着也是人间绝品,且快入冬的季节还在生长,乃是一等一的稀罕物啊!” 到底是薛礼,服侍弘治皇帝多年,奉承话也说的让人挑不出毛笔。 果不其然! 弘治皇帝十分受用,脸上也露出了自满的色彩。 “朕这白菜,绿油油的看着就讨人喜欢,待再长些时日,就从土里取出来,给四位内阁大臣一人送去一颗,英国公,魏国公,忻城伯皆劳苦功高,也应得一颗。” 说着,弘治皇帝晃了晃水壶,又道:“至于剩下的,朕要留下来和张皇后享用。” 然而就在这时。 御花园内突然传来了太监的声音。 “启禀陛下,皇后带太子前来,请求觐见!” 听到这话,弘治皇帝微微怔住,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觐见?此乃何意? 作为大明的陛下,弘治皇帝这辈子只娶了一个妻子,也就是张皇后,两人感情非常好,从来都没有生过摩擦,比起皇帝皇后这层关系,更像是夫妻。 张皇后如果想见弘治皇帝,一般情况下确实需要知会一声。 但御花园属于皇家私有。 就算张皇后知道弘治皇帝在此,想要过来也无需提觐见二字。 难不成是朕做错了什么?惹到皇后生气不成? 弘治皇帝面露狐疑,微微眯了眯眼睛。 不对! 既然带了太子前来,恐怕事有蹊跷…… 弘治皇帝冷哼一声,将水壶递给薛礼,径直走了出去。 迎面,张皇后带着太子朱厚照正好赶了上来。 张皇后年纪不是很大,样貌上来说也不是绝色美女,但胜在眉宇之中带着母仪天下的气质,颇有威势。 薛礼作揖拱手:“奴婢见过张皇后,见过太子陛下。” 张皇后微笑抬手:“薛大监,你先下去吧,本宫有事要和陛下相商。” 薛礼看了一眼弘治皇帝,后者点头示意,便直接退了下去。 等他走后,张皇后神色就变了,忧愁的叹了口气道:“听说陛下最近除了上朝以外,整日就待在御花园,臣妾本以为陛下操劳过度,想着散散心,可谁曾想却是抱着几颗白菜乱转,陛下不觉得有些失份了吗。” 朱厚照也跟着道:“父皇,朝中大事都要您去处理,请父皇三思啊!” 弘治皇帝看了看张皇后,又撇了一眼朱厚照,心中暗自冷笑了起来。 太子啊太子,竟然到你母后哪里,告你父皇的状…… 朕看你是皮又痒了! ------------ 第66章 你爹始终是你爹 弘治皇帝心中十分清楚,张皇后此番前来,定是太子朱厚照在背后告状,其原因估计和自己抢了他的白菜有关。 然而,对此弘治皇帝却丝毫不在意。 朕的儿子还能翻天了? 简直不知死活。 弘治皇帝目光冷淡的扫过朱厚照,后者谄笑一声,缩了缩脑袋。 诚然! 近些日子,朱厚照对自己老爹越来越不满,尤其是每日回到寝宫,看着床前光秃秃的一块地,心中就更难受了。 当爹的和儿子抢东西,天底下还有这种事? 所以思前想后,朱厚照就兴起了曲线迂回的念头,找到了母后张皇后,也就有了刚刚的一幕。 “父皇啊,您应以国事为重呀。” 朱厚照仗着母后在旁,破天荒的头铁了一波。 张皇后也嗔了一眼弘治皇帝,带着丝丝埋怨,弘治皇帝经常到御花园照顾那些个白菜,连陪伴她的时间都较之前少了许多。 她语气幽幽道:“陛下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弘治皇帝笑了,他语气温柔,眼神充满爱意的揽住张皇后,解释道:“皇后有所不知,朕听太医说白菜有养颜美容的功效,所以才经常来往御花园,皇后莫要怪朕啊……” 美容养颜? 张皇后微怔,原本有些埋怨的神色立马转为欣喜:“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陛下为何不早点通知臣妾,害的臣妾差点错怪了陛下。” 说着,她嗔怪似得用锦帕擦拭着弘治皇帝头上的细汗,却是再无埋怨的意味。 弘治皇帝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一般的白菜虽然也能美容养颜,但效果差强人意,只有秋末种下,初冬长成的白菜效果才会更好,故而朕特意斋戒沐浴,从杜慎哪儿苦苦求来了十一颗白菜,为的就是皇后呀。” 张皇后听的感动非常,弘治皇帝脸上也带着绵绵情意,看的一旁的朱厚照都嘴角狂抽,气的手都在颤抖。 “父皇,儿臣似乎听说,您只求来了十颗白菜吧!” 说到求的时候,朱厚照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张皇后讶然道:“是呀,臣妾听厚照说,还有一颗白菜是他的,说陛下欺负他,抢了过去。” 她心中疑惑,自己丈夫和儿子说的话都不一样,其中肯定有不对的地方,说不准便有人在骗自己。 弘治皇帝面色不变,但看向朱厚照的眼神中却满是嘲讽,语气淡淡道:“谁说朕只求来了十颗白菜?明明是十一颗才对!” 朱厚照梗着脖子道:“父皇如何证明?” 弘治皇帝道:“朕金口玉言,莫非还会诓骗了你不成?” 这时,张皇后说话了,她蹙着黛眉:“莫非是太子在骗臣妾不成?” 弘治皇帝适时露出惊讶:“还有这种事?太子竟然敢诓骗生母?” 朱厚照张大了嘴巴,赶紧向张皇后解释:“母后冤枉啊!儿臣怎敢骗您,您要相信儿臣啊!” 张皇后还没开口,弘治皇帝便抢先道:“朕听说杜慎对那些白菜十分珍惜,就算是朕都要费心费力才能求来,太子既然口称有一颗白菜是你的,莫非太子也是如朕这般求来的不成?” 朱厚照额头冒出冷汗! 他拿头去求? 明明是偷来的! 弘治皇帝冷笑:“怎么了?太子你倒是说啊?” 敢告朕的状,真以为朕的锦衣卫是吃干饭的?不知道你那颗白菜来路不正不成? 身为一国少君,朱厚照的身旁始终有锦衣卫隐藏着,他干的任何事都会被记录下来。 朱厚照勉强露出笑容:“父皇,儿臣要说这是误会,您会信吗?” 弘治皇帝皮笑肉不笑道:“太子觉得呢?” 朱厚照心中苦涩,扭头看向张皇后。 张皇后却俏脸含煞:“想不到你这孩子竟然连自己的母亲都敢骗,之前总来哭诉被陛下责罚,看来陛下还是太溺爱你了!” 朱厚照有苦说不出,他很想告诉自己母后,父皇都是在骗你的,只有你儿子说的是实话,然而此情此景,他根本不敢啊! 要是让自己母后知道,那颗白菜是他偷的。 那以后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弘治皇帝却突然语气一变:“哎,是朕平日里对他爱护的太少了,不然不会如此,皇后莫要生气,且让太子去御书房面壁思过一晚,朕晚上前去监督,皇后觉得如何?” 听到这话,朱厚照腿都软了,去御书房面壁思过一晚上? 那不得照死里抽他??? 张皇后并不懂其中的深意,她叹气道:“陛下对太子太溺爱了,如此大错却只罚他面壁思过,要是臣妾肯定要抽他一顿。” 弘治皇帝带着深意道:“太子也长大了,怎能动不动就抽呢,至于如何教太子,皇后不用太过担心,朕相信,过了今晚太子一定会幡然醒悟。” “你说对吧,我儿厚照?” 朱厚照脸都白了,语气颤抖的道:“父…父皇…说的对。” …… 白驹过隙,日转月移。 很快,几日就过去了。 京城内却不声不响的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粉笔的价格暴跌,已经到了十文钱一包,甚至波及到了直隶等地,许多承包了众多山头的乡绅富豪发现无利可图,纷纷着急了起来。 好在当初定下此事的时候,弘治皇帝并没有规定禁止买卖承包的山头,这些急的焦头烂额的承包商,便将手中拥有的山头连同生产设备一并向外抛售。 而这么做的后果,使得王常贵手里的资源更多了,已经成为了整个北方粉笔市场的真正主导者。 只是现如今快要入冬,开辟南方市场不是小事,怎么也得等到冬天过去,暂时只能先确定运输路线,所以并没有立马开动。 至于第二件事。 则是关于文具用品店出售天价祥瑞,结果却被证实是白菜,使得京城内的人引为笑谈。 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比前者要大的多。 毕竟谁都知道,文具用品店的背后,除了顶顶大名的杜慎先生以外,还有当今圣上的影子。 这把白菜当成天价祥瑞去卖,简直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一些偏激的读书人,甚至围在店铺门口,要杜慎出面做个交代,引得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 ------------ 第67章 听说你也姓赵? 关于那些读书人闹腾的事,杜慎本来是不打算理他们的,但随着闹的越来越大,甚至影响到了店内的生意,他坐不住了,好在这几日住在魏国公徐公辅府中,离店不远,便火速赶了过来。 随他一起前来的,还有徐鹏举以及王贵,这两人做贼心虚,因此寸步不离。 到了文具用品店! 迎面,杜慎就看到一群穿着儒杉的书生围在门口,脸上都带着不忿的神情。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句:“快看,杜慎先生来了。” 一众书生立马吊头,将杜慎围了起来。 他们还算有些理智,只是愤怒挂着祥瑞名头的白菜卖出天价,倒没有太过无礼。 有书生对杜慎行礼:“先生您终于来了,请先生把展台上的白菜给下了吧,那根本就不是祥瑞,分明就是普通的白菜啊!” 杜慎嘴角一抽,下了?你给我钱啊? 有书生态度偏激:“有什么误会的,白菜就是白菜,却谎称祥瑞,分明是在骗人!” 徐鹏举冷哼一声:“我师尊说是祥瑞,那就是祥瑞,何来骗人之说?” 说着,他迈步站在杜慎左侧,不屑的俯瞰一众书生,态度有多恶劣就多恶劣。 在他身后,王贵苦笑不已,拱手道:“诸位请听我一言,吾师名响京城,断然不会有假。” 杜慎将两个徒弟的表现看在眼里,心头不禁疑惑,这俩人啥时候关系走的这么近了,都学会你唱白脸我唱红脸了。 “什么名响京城,我看就是骗子才对!” 冷不丁的,人群中有人嚷嚷了一声。 顿时,所有读书人都愤郁了起来:“本来今天来店里想买根鹅毛笔的,结果谁曾想几个包装的十分华贵的礼盒放在了额展台上,打着祥瑞的名号,标价五十两银子,你以为你改名叫脑白金,我们就看不出是白菜了吗?” “就是,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就砸了他的店!” “骗子,沽名钓誉之辈!”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这时! 杜慎直接开口道:“谁说我这脑白金有假?明明就是祥瑞,怎能和普通大白菜混为一谈!简直是庸人之见,可笑之至。” 话音落地。 一名头扎方巾的读书人站了出来,先是行了个礼,然后气愤问道:“我曾听闻先生之名,心觉先生定不是如他人所说那般,可今日先生的话,却让在下十分愤怒,敢问先生称白菜为脑白金,可与指鹿为马的赵高同等?” 啧! 这居然还是自己的路人粉! 杜慎摸了摸下巴,神色怪异的看着他:“小兄弟话说的不要太满,我问你,你可知何为祥瑞?” 头扎方巾的读书人道:“祥瑞乃天降,非同一般,如禾生双穗,地出甘泉,白菜怎能算作祥瑞?” 杜慎笑着道:“那我再问你,白菜是长在何季?” 对方摇头,他是读书人,又不是种地的,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杜慎解释道:“白菜种在八月,生长周期为两个月。” 对方疑惑:“可这和祥瑞有什么关系?” 杜慎抚掌:“你问到点子上了,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大发了,因为我这白菜,是种在九月底才长出来的。” 说着,他一招手,便带着徐鹏举和王贵到了店里。 店内、掌柜急的满头大汗,见杜慎进来,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制止了。 杜慎直接把装着大白菜的锦盒打开,将其中的大白菜取了出来。 “诸位请看!这白菜显然还在生长阶段,而八月份种下的白菜连种子都长成了,不是早早藏进地窖,就是腌制起来,试问如何不能称之为祥瑞!” 杜慎掷地有声,将白菜捧在手里,让所有人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之前说话的那名扎着方巾的读书人认真的看了过来,只见那白菜绿油油,叶子显得十分水嫩,根须都还保留着,上面甚至还带着土壤,显然是刚从地里取出来的。 难道这玩意真是祥瑞? 可要说不是,他一时间还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是在下孟浪了!” 这名书生面露羞愧,拱手退了下去。 在场有书生思索了片刻,也点头道:“杜慎先生说的是对的,我家之前就存下了一批白菜,眼前的这颗很明显还没长好,应该不是正常月份种下的,确实称的上祥瑞。” 其余众人听到这,纷纷低下了头,却是没人再质疑了。 然而就在此时。 突然! 又有人在人群中喊道:“可就算如此,文具用品店卖笔墨纸砚的地方,怎么能卖白菜?岂不是有辱斯文!” 杜慎眉头一皱,刚刚他就感觉不对劲,就算书生们闹腾,可也不应该发展的这么严重,现在听到这话,很显然背后有人在捣鬼。 “是谁在背后做小人行径,敢不敢站出来!” 随着他话音落地,众人也反应过来了,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刚刚说话的那人。 只见在人群之中,一个穿着青色儒杉,身材矮小,留着八字胡的书生神色慌张,很明显刚刚说话的人就是他。 杜慎冷哼道:“最先说骗子的人,也是你吧?” 八字胡书生咬着牙道:“是又怎么样!” 杜慎眯了咪眼睛,隐约觉得不太正常,大家无仇无怨,犯不着咬着不放,难不成真和自己有仇不成? 想到这,他黑着脸问道:“你是龟山书院的人?” “不错!吾乃龟山书院讲师,赵中庸。” 赵中庸冲众人拱了拱手,仿佛有了底气:“各位,不管这杜慎如何狡辩,都不能改变他把卖菜卖出天价,有辱斯文的事实,他这是在坑我们读书人的钱,必须把白菜从店铺里下掉。” 随着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书生意动,跟着嚷嚷了起来:“下掉,必须下掉!” 赵中庸见此,脸色也得意了起来,他是宋先生的师兄,之前一直在直隶等地游学,近来才回京,得知其师弟落得那般凄惨下场,胸中愤怒南平。 正好,他听说了天价白菜的事,便忍不住在后面捣鬼,眼下暴露了身份,也不再顾忌。 毕竟,他打着正大光明的旗号,谁也不能说他一个错字! 杜慎本想开口,然而就在这时!他冷不丁的看到赵中庸的身后,二徒弟赵秀带着煞气走了过来,杜慎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怪异。 “哪来的狗东西,敢在吾师面前狂吠!简直不知死活!” 声音何止嚣张了得!直接把对方骂成狗! 赵中庸浑身一震,师弟宋高阳说过,杜慎这厮有个很能打的徒弟,说话非常嚣张,难不成…… 他心中暗道不妙,正要躲开,就感觉腿窝剧痛,直接跪在了杜慎面前。 而后! 赵秀冷笑着将其踹到在地,一脚踩在赵中庸的背上,咧嘴狞笑道:“听说你他娘也姓赵?” ------------ 第68章 打了个大赌 杜慎和龟山书院之间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 故而,赵秀动起手来,丝毫不含糊。 赵中庸那受过这种苦,被踩的气都快喘不过来,扭头大吼道:“还愣着干嘛,把这个混小子给我推开!” 此话一出,人群中又站出了几名儒生,恶狠狠的看向赵秀。 “放开我家先生!” 赵秀目光如电,冷笑不已:“莫非宋老狗没告诉过你们,上次他带了一堆人想要强买配方,却被打成死狗的事?你们这群垃圾,可没上次宋老狗带的人多。” 他目光冰冷的扫视龟山书院的儒生,一时间,竟无一人敢上前。 “一群废物!” 见此,赵秀更不屑了,踩着赵中庸的脚加重了几分力气,使得对方叫苦不迭。 赵中庸气的脸色都涨红了起来。 天杀的杜慎,明明也是个读书人,怎么教的徒弟净是这种阴损货色! 上来就偷袭…… 天理何在! “赵秀元,就算你是忻城伯的儿子,你也不能这么目无王法!” 言语间透露的意思,分明是你赵秀元自恃身份,不尊法纪。 “呵……王法?” 赵秀不屑的对着赵中庸头上吐了口痰,若非是最近跟着自家师尊收敛了许多,他差点就要说出那句,老子就是王法了! “和你这老狗,也需要讲王法?” “你……你这是羞辱!气煞我也!” 他不说还好,一说赵秀踩着他的那只脚更用力了,引得赵中庸愤怒挣扎,四肢都在地上乱扒,想要脱身却丝毫不能,看的众人纷纷笑出声。 “这就是龟山书院的讲师吗?” “啧啧,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啊……” “刚刚还在背后鼓窜我等和杜慎先生冲突,当真贼人也!” 龟山书院的儒生更是脸面无光,有心掩面逃走,却顾忌自家先生,只能忍着他人异样的目光,别提有多难受了。 徐鹏举见此,拍着王贵肩膀,更加嘲讽的道:“师弟,你看他好像一只活王八!” 他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刚刚若不是赵秀突然出现,这会儿动手的人就是徐鹏举了,此时说话,却是为了出心中恶气。 王贵跟着点头,若是以往,饱受诗书熏陶的他,肯定会觉得赵秀这么做太过过分,但现如今被杜慎带上正途,他不仅不觉得不对,反而心中暗爽。 杜慎心中狂笑,脸上却装做责怪:“逆徒,这毕竟是龟山书院的讲师,你还未及冠,犯下这等错误尚且能原谅,可若是日后还这样,为师情缘不要你这个徒弟,还不赶紧放开赵先生。” 边说,他边在年纪,辈分上加重了语气。 本来是目无王法嚣张打人,却变成了小孩子不懂事。 赵秀哪能不知道自家师尊的意思,脸上配合着露出惭愧万分的神色,赶紧放开了赵中庸。 “师尊说的对,徒儿知错了,以后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话音落地,赵秀也走到了杜慎面前,低着头一副知错的态度。 杜慎叹着气道:“徒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赵先生是你的长辈,相信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原地。 赵中庸刚挣扎着站起身,听到这话,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怒吼道:“谁是他长辈!杜慎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今天这事没完,你们必须道歉!” 道歉? 没问题! 杜慎两手一摊,对赵秀努了努嘴。 赵秀立马扭头对赵中庸呵呵笑道:“对不起!” 这…… 赵中庸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在颤抖,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这是道歉应该有的态度吗? “欺人太甚!杜慎你欺人太甚!” 赵中庸咬着牙,恶狠狠的看着杜慎,像是要活撕了他似得。 “哎呀,赵先生何出此言?这歉也道了,哪来的欺人太甚?” 杜慎表示诧异,无辜的耸了耸肩。 龟山书院的这群人,难道就没别的话了吗? 来来回回就是一句欺人太甚。 就算是穷酸腐儒,也不至于穷到词都不舍得换吧? 况且,杜慎可不认为自己欺人太甚。 “赵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似乎事情来由,皆是因你而起吧……” 他脸上也没了笑意,目光幽幽的盯着赵中庸。 赵中庸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色厉内荏的道:“胡说,明明是你杜慎想钱想疯了,一颗白菜卖五十两银子的天价,不然的话怎会如此。” 杜慎摸了摸鼻子。 想钱想疯了? 嗯…… 这话说的没错啊! 他还真没有理由反驳。 咳咳…… “那叫祥瑞。” 杜慎一脸认真,白菜卖天价那叫丧心病狂,但是祥瑞就不一样了,谁能说他卖的贵? 赵中庸怒斥:“去他妈的祥瑞,杜慎你还要脸吗?” 他又道:“就你这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白菜,根本不可能卖的出去。” 杜慎语气怪异道:“若是卖的出去呢?” 赵中庸不屑:“若是卖的出去,我赵中庸愿意负荆请罪。” 杜慎赶紧摇头:“负荆请罪怎么能行,我觉得磕头道歉不错!” 这下子,赵中庸看杜慎的眼神都变了,我特么只是随口一说,结果你直接打蛇上棍? 负荆请罪背负荆条,向对方求错表示服软,后者却直接跪下磕头,压根不是一个档次。 赵中庸咬牙道:“那若是你卖不出去呢?” 杜慎咧嘴笑道:“若是卖不出去,我就负荆请罪。” 听听,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赵中庸郁闷的想吐血,挥起袖子就要离开,再也不想和杜慎这天杀的多说哪怕一句话。 然而,他刚迈开腿没走几步,脸色却变的十分精彩! 不对啊! 明明被踩在地上的人是他啊! “等一等,这赌我赵中庸接了!但是你我之间的对赌必须平等。” 杜慎翻了个白眼:“绝无可能!现在是你求我,可不是我求你。” 你…… 赵中庸眼睛里都要喷出火了:“你究竟怎样才同意?” 杜慎笑呵呵的道:“这样吧,如果我输了,我不禁对你磕头道歉,还背负荆条任你责打,但如果我赢了,你龟山书院这一季的学生,就全送到我杜慎门下。” 赵中庸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可能,最多我把自己的学生交给你,龟山书院的我做不了主!” 杜慎立马道:“这可是你说的啊,就这么决定了!” 赵中庸傻眼了,脸色阴晴不定:“你从一开始就想要我的学生对不对?” 杜慎含笑:“你可以拒绝。” 他可没那么阴损,只不过是纯粹想要恶心一把龟山书院而已。 反正梁子都结下了,谁怕谁啊…… 一句话,不要怂,就是干! ------------ 第69章 为师要收一波智商税 赵中庸走了,灰溜溜的带着龟山书院的儒生离开,至于赌约他却是接下了。 不然的话,这口气他咽不下。 而另一边。 徒弟们却十分担心。 种植白菜自己等人也付出了一番心血,但不管怎么说,一颗白菜卖上五十两银子,他们心里还是没底的。 要是真的赌失败,那可就不是丢人的事了。 恐怕自家师尊这辈子,都没法抬起头。 “师尊,您真有把握吗?” 赵秀挠了挠脑袋,不负刚刚的嚣张跋扈之色。 徐鹏举也跟着道:“那老狗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准会在后面使坏散播谣言抹黑。” 王贵虽然没说话,但看其神色也知道同样忧心忡忡。 刚拜师没几天,就遇上这种事,由不得他心慌啊! 其他人还好,都是武勋贵族,名声对其影响不大。 但王贵是实打实的读书人,其父又是商人,最看重的就是名声。 如果杜慎打赌失败,不仅负荆请罪,还要跪下磕头道歉,到时候别人会怎么看他这个富商之子? 对此! 杜慎虽然清楚几个徒弟的想法,却非常淡定。 “放心,为师从不打没把握的赌,这一次赵中庸绝对会败。” 说着,他又对徐鹏举解释道:“至于散播谣言抹黑之举,为师求之不得。” 这时候,大徒弟张灏也赶来了。 英国府离这里较远,所以听到消息后,直到现在他才急匆匆的赶来。 一进店门。 张灏便要下跪,被杜慎赶紧拉住。 “师尊,徒儿路上都听人说了,那该死的穷酸儒生欺人太甚,若是徒儿来的早了,定要把他们打的头破血流,绝不教师尊受到这种侮辱。” 张灏咬牙切齿,语气十分愤怒。 杜慎面露古怪。 什么叫欺人太甚? 明明是你师弟把人家踩在地上摩擦,然后自己又盯上了人家龟山书院的学生。 “徒儿莫要担心,为师心中有数。” 杜慎边说边赞许的拍了拍张灏的肩膀,几个徒弟都这么担心自己,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己有这么多孝顺的儿子,真乃生平大幸也。 不过,当爹的怎么能让儿子担心呢! 想到这,杜慎对王贵招了招手,道:“贵啊……你过来” 王贵不解,拱手道:“师尊有何吩咐?” 杜慎叹气:“为师几个徒弟里,你跟着为师的时间最短,底子也最干净,且历经磨难,立志要做个直男,以后要受的苦只会多不会少,为师一直很看好你。” 王贵认真道:“徒儿不怕吃苦。” 杜慎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傻徒弟,这不是吃不吃苦的事,立志当直男,你比你二师兄赵秀的志向还要远大,这辈子差不多就跟女人绝缘了。 不过,嘴上肯定不会这么说,他颔首道:“为师果然没看错你,既然不怕吃苦,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师尊请吩咐。” 杜慎点头道:“你去找认识的书生,想着法的在外面黑咱们的店,言语用词能有多恶劣就有多恶劣,但是记住一点,黑的时候一定要往假祥瑞上黑,为师要收一波智商税。” 王贵皱眉道:“师尊的意思是说,散播白菜非是近来种下的谣言?” “孺子可教也!” 杜慎点头道:“那赵中庸回去以后,肯定会想着法的造谣生事,可这还不够,为师要帮他一把,把舆论的往造假上走,不然也太对不起龟山书院和我这么深厚的关系。” 王贵虽然无心做生意,但毕竟有个当首富的爹,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哪能不知道自家师尊此举的深意。 这是要先把名气炒起来,甭管是好是好,只要所有人都知道杜慎的店里卖着号称祥瑞的白菜就行。 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但当舆论推到一个高峰,再急转而下,所有人的态度又会不一样。 别说是白菜,就算是捡到一块石头,你说他是祥瑞,也不会有人怀疑。 …… 很快。 王贵的力量发动了,他这些年结识过许多书生,找到比较靠谱的人以后,便开始了动作。 一时间,整个京城内都传出了自称祥瑞的白菜造假,其实是从地窖里取出来的说法。 龟山书院那边,在得知赵中庸和杜慎又结下了梁子以后,先是狠狠训斥了一番赵中庸,可等他们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以及京城莫名出现的舆论之势以后,却又动起了别的念头。 之前宋先生那一波,实在是太狠了。 到现在下地行走都不利索,只能养在书院里当个吉祥物。 而龟山书院又名东林书院,乃是后世赫赫有名的东林党,这么大的仇他们能咽下去吗? 当然不能! 既然双方关系绝无缓和的可能,索性便撕破脸,把杜慎彻底按在地上,让他一辈子都没法翻身。 因此! 在不知道有王贵助攻的情况下,龟山书院也动员了许多读书人,甚至还有许多与他们交好的书院,也主动在外面散播起了杜慎的“黑料”。 毕竟,杜慎的名气实在太大了。 先是献计使得鞑靼蛮子陷入了内耗之中,短时间内使得大明无需担心边境安危,能安心发展。 后又弄出了粉笔黑板等物,在北方的许多读书人心中,他就是不世高人,等闲人压根就没法与之想媲美。 甚至在朝堂之中,文武百官就没有一个数落他不是的。 所谓身不在朝堂,朝堂却有他的传说,说的就是杜慎了。 再加上,杜慎建书院,准备年后开学收一大批学子的事,丝毫没有掩饰。 此消彼长之下,由不得他人不眼红,想要踩上一脚。 于是乎。 京城内大大小小的百姓都在谈论这件事。 甚至有好事者,还编起了打油诗来讽刺杜慎用白菜骗人。 随着事情越闹越大,逐渐的,杜慎在舆论中也变成了个自视甚高,贪财忘义的小人。 并且舆论还有发酵的趋势,短时间内不会停下。 这一日,早朝上。 更有官员表示要弹劾杜慎,并且递上了周折。 “臣要弹劾那杜慎,目无王法,谎称白菜为祥瑞,更胆大包天,卖出五十两银子的天价,如今民愤四起,请陛下定夺!” ------------ 第70章 提防之心 关于京城内流传的舆论,弘治皇帝能不知道吗? 身为杜慎的大老板,早在事情露出苗头的时候,锦衣卫就将事情的始末缘由全都写成奏折,放在御书房内了。 然而! 这并不代表弘治皇帝想管。 他乃一国之君,平日里国家大事都忙得焦头烂额,正值年关,到了核算一年税收的时候,各地送上来的税册都在户部哪里堆积着,时不时的冒出税收锐减的事,就够他忙的了。 凭心而论,弘治皇帝就算再看好杜慎,这时候也抽不出精力帮他摆平这档子破事。 只不过,竟然闹的有官员弹劾,却不能敷衍了事。 弘治皇帝看着那名说话的官员,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他清楚的记得,此人乃是户部之人,私下里与龟山书院交好,想必此时弹劾杜慎,和龟山书院脱不了干系。 略微思索片刻,弘治皇帝故作惊讶道:“朕竟不知还有此事,诸位爱卿有谁能与朕仔细说来?” 紧接着。 内阁大臣刘健站了出来,施然拱手道:“回陛下,臣却知此事,那杜慎近来行事乖张,假借白菜称是越季的祥瑞,不仅卖出高价,还和龟山书院的讲师做了赌斗,陛下应略作警醒一二。”、 警醒一二就比较有深意了。 既可以理解为警告,带着训斥责怪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劝解,较为缓和。 刘健虽然话语中不夹带私货,但偏袒的意味却表现的十分高明。 若是不知道他曾见过杜慎,且透露过欣赏,恐怕还真以为是在发怒。 那名官员自然是不知道的那批人,他还以为刘健赞同自己的话,便附和道:“正如刘阁老所言,陛下万不能让杜慎再行有辱斯文之举!” 随着他说完,又有七八名官员也跟着站了出来,齐齐向弘治皇帝请命。 “望陛下惩戒此獠。” 弘治皇帝将这几名臣子的表现看在眼里,虽然面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心中却暗自警惕了起来。 自古皇帝和臣子的关系一直很微妙,时而相辅相成,相互成就,时而此消彼长,相互克制。 自他登基以来,便清楚的知道,满朝文武和他归于一条心的并不多,也就那些能在深夜于御书房促膝长谈的臣子能算是心腹。 除此之外,满朝臣子可用,却不可信。 可眼下,只是因为杜慎一件小事,却有近十名官员站出来弹劾,要求严惩以待,由不得他敏感。 弘治皇帝扫视着这些表现的义正言辞的官员,在脑海中慢慢思索了起来。 很快,他便发现,无人不与龟山书院相交甚好。 这也算是后世赫赫有名的东林党前身了。 当然,现如今的它还只是个雏形,远远没有发展到后世,成为那个臃肿畸形的庞然怪物,达到权倾朝野,影响整个大明的程度。 之前,除了杜慎以外,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多么可怕。 然而现在,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本不该对此有太大感触的弘治皇帝,却冷不丁的生出了提防之心。 他看着殿下的大臣们,任凭心中思绪万千,脸上却没有半点变化。 沉吟了片刻,弘治皇帝做了个决定,语气淡淡的道:“朕知杜慎有大才,却不想其竟然堕落如此,教朕甚是心痛,便劳烦刘学士替朕走一趟,若是其不能幡然悔悟,定有重罚。” 这话说的已经非常重了。 刘健抬头看向弘治皇帝,却丝毫不曾得到半点暗示,不禁疑惑了起来。 莫非陛下真的是生了气,恼怒与杜慎不成? 不然怎至于此? 然而这时,刘健目光一撇,却注意到徐浦在冲他微微点头示意,眼睛不由眯了起来,整个人恍然大悟。 “臣,遵旨!” 见此,之前那些弹劾杜慎的官员,纷纷拜服,口称陛下圣明。 弘治皇帝却面色平淡的一挥手,将此事轻描淡写的略了过去,和群臣商讨起了其余要事。 就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里似得。 …… 英国府。 在京城的这几天,杜慎将几个徒弟的家都住了一遍,来来回回,今日正好就到了大徒弟张灏家。 杜慎到来,英国府自然上下表示欢迎,甚至英国公张懋整日和杜慎推杯换盏,压根就没有把他当外人的意思。 然而此时的杜慎和张懋,却满脸严肃的站在英国府门口,静静的等着。 下朝后,张懋便告诉了杜慎在朝堂上发生的一幕。 杜慎虽然对龟山书院的所作所为并不在意,但却不能不在乎弘治皇帝的态度,对待顶头上司,杜慎的宗旨一直是舔。 管他对错,舔就对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 英国府外,一顶轿子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 内阁大臣刘健便从中走了出来。 张懋冲刘健拱了拱手,刘健还礼。 而后杜慎才跟着行礼:“见过刘阁老。” 刘健报之微笑:“无需多礼。” 张懋瞥了眼府外,见不知何时多了一些行人,暗自冷哼却不表露分毫,淡淡道:“外面风寒,还是进府中小叙片刻吧,正好传达陛下旨意。” 刘健哪能不知道他话中的深意,直接点头称好。 到了府内,三人坐下,张懋叫来独子亲自给刘健端茶倒水,面子可以说是给足了。 刘健也不客气,抿了口茶,看向杜慎:“此次陛下让老夫来此,想必英国公应该都与你说了吧!” 杜慎放下茶杯,认真道:“却是说了。” 刘健捋了捋胡须,思忖片刻道:“陛下要老夫前来,便是要传达圣意,老夫且问你,那白菜冒充祥瑞一说是真是假?若是有假,老夫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可若是真的……”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透露的意味却十分明显了。 然而,令刘健没想到的是。 杜慎听完他说的话,毫不在意的拱了拱手,眼珠子一转,索性直接承认了:“外面流传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把白菜当祥瑞,而且还标出五十两银子一颗的天价。” 刘健沉下脸:“你怎能如此辜负陛下期望?” 杜慎摸了摸鼻子,尴尬的咧了咧嘴,冲他道:“那个……要我说是为了钱,您信吗?” ------------ 第71章 塑料兄弟(求推荐票收藏) 看着杜慎那张干净的脸,刘健吹胡子瞪眼,怎么看怎么觉得膈应。 为了钱?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文具用品店有你杜慎的一份,每个月从里面分的钱都够寻常官员数年俸禄了,一颗白菜才多少钱? 区区五十两银子而已。 横竖也就三颗白菜,不到二百两,你说你为了这个钱,谁会信啊! 刘健冷哼一声,拍着桌子道:“杜慎,莫要取笑老夫,老夫来时便去过你店里,问过那掌柜的,得知你只有三颗白菜,你跟老夫说是为了钱?” 杜慎更尴尬了:“咳咳……不瞒刘阁老,其实我种了小半亩的白菜,约莫着大几百颗还是有的。” 三颗确实卖不了多少银子。 但大几百颗就不一样了。 要是全部原价卖出,那就是几千两银子。 听起来似乎几千两银子不多,但实际上如果换算成人民币,其数额之大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 一两黄金约等于十两白银。 现如今的金价大约一克两百多人民币,古时的一两约等于现在的40克,由此可以推算出几千两银子的价值究竟有多高。 刘健听完杜慎的话,更是气的脸都隐隐发黑。 大几百颗白菜? 你想干吗? “胡闹!” 刘健脾气刚直,指着杜慎骂道:“端是不要脸皮,本是读书人出身,怎能不沐圣言,不知君子,难道除了赚钱,你脑子里就没别的了吗?” 您老人家这么了解我? 杜慎瞪大了眼睛,嘴上却说着:“刘阁老莫要生气,晚辈心里有数的。” 刘健质问道:“老夫不管你有何仰仗,此事必须停下,否则的话,天下百姓怎么看你?好不容易养出的名气与前途必将毁于一旦。” 他话虽然说的不客气,但确实是在为杜慎好,不忍这么一位栋梁之才就此堕落下去。 杜慎苦笑,得知了朝堂上发生的一幕,以及弘治皇帝的反常态度,他心里就隐约有了模糊的想法。 虽然他想不到弘治皇帝对龟山书院生出了戒心,但也知晓陛下话虽然说的重,但实际上派刘健前来,而非是传令太监,透露出的深意让人值得琢磨。 别人不知道这能从秋末发苗,长在蔬菜大棚里的白菜底细如何,弘治皇帝能不知道? 他从自己哪儿连偷带抢,起码搞走了十五颗好吧! 杜慎敢打包票。 如果他现在认怂,后果不仅是自己丢了面子,就连弘治皇帝那边都过不去。 所以,他现在不仅不能怂,还得刚起来。 “启禀阁老,虽然在晚辈确实把白菜卖出了天价,但晚辈敢保证,谁也不能说这白菜不是祥瑞。” 刘健皱眉:“你还在狡辩?” 杜慎赶紧解释道:“实不相瞒,那白菜虽然有敛财之嫌,可确实是越季种出来的,若是培育得当,估计冬天里都能继续生长,说是祥瑞倒没有假。” 刘健却不太相信:“当真如此?” 这时候,一旁的张灏忍不住了,他拱手道:“刘公太过独断了,吾师经纬天地,才高八斗,无论人品还是学识都是上上之选,难道还能诓骗刘公不成?” 刘健面色怪异,扫了一眼张灏后,便道:“你师尊确实是有才之人,前几年老夫还记得你曾在我刘府门前撒尿做狂态,如今却咬文嚼字,倒像是个饱受诗书熏陶的读书人。” 你他娘的敢在刘府门前撒尿? 杜慎看着自家大徒弟的眼神都不对了。 张懋这个当爹的脸上也挂不住了,尴尬的发红,他狠狠瞪了一眼独子,心里也在恼怒,你干过这种无法无天的事,居然不跟你爹打个招呼? 张灏缩了缩脑袋,无辜至极。 他干过的坏事太多了,在刘健门前撒尿这种事,小到不配被他记在心里。 作为京城前头号祸害,没当街强抢民女拉到青楼去卖肉,就已经算他有人性了。 刘健不再关注张灏,转而对杜慎道:“话虽然说的不错,但老夫还是不知该如何相信你!” 杜慎笑道:“实不相瞒,晚辈在杜家村弄了一块地,里面种的全是祥瑞,阁老若是有心,可以随晚辈去一观便是。” 见杜慎有理有据,刘健倒是信了大半。 可这么一来,刘健更疑惑了! 你说你既然是对的,为什么非要藏着掖着,任由外面的人将舆论传遍京城,莫非这就是圣人们所说的,不为外物所动的君子? 不能吧! 刘健看着杜慎,怎么都没法把他和君子联系在一起。 “杜慎,既然如此,何时你才会出面澄清?” 杜慎眨巴了下眼睛:“不急不急,再等上几日。” 他总不能告诉刘健,这所谓的舆论背后,就有自己小徒弟王贵在其中出力造谣,为的就是打一波所有人的脸,给他们上上课,顺便收一波脑白金的智商税吧? 要是敢这么说,杜慎丝毫不会怀疑,这位内阁大臣绝对会气的当众挽起袖子,教自己如何做人。 至于舆论嘛…… 还是让它再飞一会儿吧! …… 不久。 刘健告辞。 待送出府后,英国公张懋拉着杜慎在一旁询问了起来。 “老弟啊,你跟兄长说说,那白菜真是祥瑞?” 这些日子,张懋看着原本自己不争气的独子张灏,变得越发稳重沉稳,对杜慎的感激更是无法言表,再加上两人一个是当爹的,一个是当师父的,故而便以兄弟相称。 张灏的一声老弟叫的十分亲切,要不是姓不一样,旁人还真发现不了这是一对塑料兄弟。 “老哥啊,当弟弟的怎能骗你,自然真是祥瑞。” 听到这话,张懋左顾右盼,便揽着杜慎的肩膀,两人向着拐角处走了过去,边走他边道:“老弟啊,实不相瞒,唉……咱们英国府啊,其实穷啊!” 杜慎眼睛一眯:“先说好,我没钱啊!” 张懋厚着脸道:“你我兄弟谈钱太伤感情,再说了,当兄长的怎能问你要钱,为兄是觉得你那脑白金是个好东西,就是卖的太便宜了,才五十两银子,这种祥瑞起码价格上翻上一番,有零有整方为正道。” 哦? 还有这种操作! 杜慎看着张懋,舔了舔嘴唇,又道:“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万一没人买呢?” 张懋呵呵一笑:“贤弟,京城里的有钱人比你想的要多的多,有钱人的钱不赚,那是王八蛋啊。” 这话说到杜慎心坎里去了。 他抚掌赞叹,颇有种英雄惜英雄的意味,随即又嘿嘿笑道:“不过老哥,说到赚有钱人的钱,你还是太嫩了,我有个更好的办法,包管让他们把棺材本都掏出来。” ------------ 第72章 脑白金升级版 赵中庸近来忙坏了。 随着京城内掀起的舆论风波越来越大,杜慎的名声也在呈断崖式下滑。 原本提起杜慎,只要是读书人,无不竖起大拇指,称一声先生,现如今却成了人人鄙夷的沽名钓誉之辈。 而这都是赵中庸以及其背后的龟山书院在幕后运作的功劳。 双方的关系自宋先生起便不可能再有缓和的余地,只会以其中一方的彻底倒下而结束。 对于龟山书院来说,现在正是个好机会,若能趁机一举击垮杜慎,压的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订上耻辱柱,必能扬眉吐气,一解胸中积郁。 甚至于,在昨日得知当今圣上弘治皇帝都下令责备杜慎后,赵中庸甚至自得的觉着,杜慎此獠绝对不可能再有翻身之地,到时候不仅要羞辱死他,还要让他一辈子都活的不自在,让其知道得罪龟山书院的后果。 想到这,赵中庸得意无比,走在龟山书院内,说话都较之以往硬气了许多,逢人打招呼,也只是点头而已,至于拱手行礼,那是不存在的。 杜慎啊杜慎,你我约定的日子可就快到了,任你才高八斗还不是落得个这般田地,当真是可笑至极。 赵中庸边想边摇头晃脑,颇为得意的向着住处走去。 然而这时,一名书生却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喘着气呼喊:“赵先生,不好了,不好了!” 赵中庸板着脸,对书生大神斥责了起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书生平复了呼吸,涨红着脸道:“回先生,那杜慎又作妖了,他不知道从哪儿又弄来了一些白菜,唤名脑黄金,吧价格都升到一百两银子了!” 脑黄金? 赵中庸皱着眉头道:“这厮之前弄的白菜叫脑白金吧,相比是打算奋力一搏,换汤不换药而已,不过是强弩之末,本身就卖不出去,现在价格更高,徒增笑柄而!” 书生急的满头大汗:“先生您错了,那杜慎的店门口围满了人,而且气氛非常古怪啊!” 赵中庸眼皮狂跳,赶紧追问:“究竟怎么回事。” 书生苦笑道:“那天杀的杜慎,自称脑黄金是祥瑞中的祥瑞,男人吃了不想下床,女人吃了下不了床,现在整个京城的有钱人,都赶过去了。” “荒唐,此话一听就知是假,莫非就没有人看透不成?” 赵中庸心里没了底,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笃定了。 末了,他神色一变,咬着牙道:“罢了,就让我赵中庸教一教杜慎做人不能太猖狂的道理,揭穿这厮的丑恶嘴脸。” 说着,他便带着龟山书院的学子,赶紧向着杜慎的文具用品店赶了过去。 …… 此时的文具用品店门口。 众多穿着华贵服饰,非富即贵的男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奇怪的是这些人的年纪基本都在三十出头,放在明朝已经是中年了。 在最外面站着的,才是那些穿着儒杉,骨子里透露着酸气的书生。 和之前不同的是,现如今的店门口,却挂起了一面横幅:男人吃了不下床,女人吃下不了床。 在横幅下,还单独空出了一大片,用作放置展台,呈上下两排。 下面一排放着的是之前的那三颗白菜,用华贵的木盒装好,旁边还挂了个精巧的柳木铭牌,上书杜氏脑白金。 上一排却显得有些廉价,同样是三颗白菜,却只是用普通的木盒装着,铭牌也只是潦草的写着杜氏脑黄金几个小字。 光看包装,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脑黄金明显比脑白金要低了不止一个档次,然而让人不解的是,这看起来水的一比的脑黄金,居然标价一百两银子,比脑白金贵了整整一倍。 这价格跳的变态程度,足以让最丧心病狂的商人看了,都要骂一声畜生。 然而将店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的这群中年人,却没有一个人骂的,反而全都目光诡异的盯着“脑黄金”。 杜慎将这些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脸上笑的分外精彩。 他一改往常形象,穿着特意让人剪裁成的白大褂,仿佛是见了某些领域的专家似得。 并且四个徒弟和赶来的刘全也都穿的一模一样,排场倒是做的很足。 诚然! 今天的杜慎确实在某种意义上,确实称的上是专家。 本来在他的计划之中,是没有脑黄金这一说的,但自从和英国公张懋勾肩搭背谋划了一番以后,再看了看京中发酵的舆论,他索性把计划一变,便直接实施了起来。 看着那些盯着脑黄金,眼神诡异的有钱人,杜慎清了清嗓子,双手伸开正色道:“诸位,请听我一言,这横幅上写的清清楚楚,想必大家对脑黄金肯定也都有所猜测,所以杜某人这里也就不卖关子了。” “你们猜的不错,脑白金!!能壮阳!” 说到壮阳二字的时候,杜慎脸上满是肃穆,锐利的仿佛能看透衣料的目光,在那些中年人的身下扫过,惊得后者夹紧双腿,后退了一步。 所谓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配枸杞,枸杞难挡岁月刀,还得往里加当归。 夜以继日的生活,头发是越来越稀疏,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换谁也扛不住啊! 对于任何时代的中年男人来说,不行这两个字,都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柔弱…… 而围在眼前的这批男人,想必已经柔弱了许久,不然也不会听到风声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想到这,杜慎眯着眼睛,露出狡猾笑意:“各位应该知道,论钱、京城的所有文具用品店都有我杜慎的股,每个月分到的钱有千两之多,论名、我献计安定鞑靼之危,可以说名利双收。可近来我卖祥瑞之事,却使得舆论都倒向了我,成了众人口中的沽名钓誉之辈。” “然,诸位却不知,我之所以这么做……”杜慎故意拉长了语调,“都是为了诸位着想啊,可惜却被有心人误会,使得祥瑞还未出名便先自污,杜某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故而今日便向诸位揭露祥瑞的真正奇妙之处。” 这时,有一名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蠢蠢欲动了,他也是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听说杜慎挂起招牌卖起了号称能壮阳的祥瑞脑黄金,便立马赶了过来。 “敢问杜先生,这祥瑞真的对男人有用吗?” ------------ 第73章 一辈子专治男人那点事 “问得好!” 杜慎击掌,赞许的看着对方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免贵姓刘。” 杜慎再次击掌:“好,刘兄,你这话就问到点子上了,大家都是男人,说的再好,都不如有没有用来的实际!” 刘姓男人尴尬的点了点头,其余人的异样目光让他十分难受。 这种时候首先发言,确实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同是男人,虽然大家对各自来此的目的都一清二楚,感同身受,可第一个开口,那不就是坐实了不行的名头吗? 由此可见,刘姓男子已经烦恼许久了,不然也不至于这般行径。 当然,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命根子就是快乐之源,由不得不慎重啊! 在场的众人里,许多人之前便曾在背地里说过杜慎的坏话,而现如今却眼巴巴的看着,因为啥? 还不是因为男人那点事吗! 刘姓男子四下侧目,咬着牙道:“要是真有用的话,请先生卖给我一颗!” 他也是豁出去了! 杜慎带着男人都懂的笑容,便将手伸向了一个盒子, 然而就在这时,赵中庸赶过来了。 “住口!” 人未至,声先到。 眨眼间,赵中庸的嘴脸就从人群中硬生生的挤了出来。 杜慎嗤笑一声道:“呦,是赵先生啊,我这边刚要卖出一颗祥瑞,完成赌局,结果你就赶过来了,真是来的好不如来的巧。” 赵中庸像是没听到杜慎话语里的讽刺,对刘姓男子大喝道:“只是一颗白菜而已,如何能证明其有壮阳的效果,千万莫要自误。” 说着,赵中庸扭头对杜慎不屑道:“同为读书人,却做出如此无耻之事,实乃小人也!” 杜慎瞪大了眼睛。 厚颜无耻?小人也? 是谁先挑事的?是谁在背后造谣?是谁在朝堂上弹劾? 如今恶人先告状,简直是**里长嘴,满口喷粪。 身后,二徒弟赵秀更是握紧双拳,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毫不客气的骂道:“放你娘的屁!” 徐鹏举也扭了扭脖子,不怀好意的看向赵中庸,师兄弟几人中就他和赵秀能打,眼下这种情况,当然不能落后。 王贵更是羞怒的呵斥道:“当真老狗也!” 张灏心中也十分愤怒,但他记得自家师尊的嘱咐,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维持逼格,于是他双手背负,语气傲然中透露着不屑,冷笑不止:“果然是龟山书院出来的野狗,个顶个的无耻,颠倒黑白的手段倒是十分高明,我张灏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吾师经纬天地,学富五车,一辈子专治男人那点事,所谓专家者不外如是,想不到竟有朝一日被人称作小人,何其悲哉。” 说着,张灏对杜慎弯腰行礼:“让师尊受到如此侮辱,实乃徒儿之错,徒儿心中有愧。” 一边说,连看都不看赵中庸,就好像对方只是个跳梁小丑一般。 而徐鹏举赵秀以及王贵见此,纷纷心领神会,也一并向杜慎请罪了起来。 可以说! 这一门师兄弟,很能装逼了。 杜慎面露满意,果然不愧是自己的首徒,这行事风格和自己一脉相承,可惜还是差一点火候! 看来还是得自己出手啊! 想到这,杜慎神情平淡,先是让几个徒弟起身,然后轻描淡写的撇了一眼赵中庸,露出轻蔑的笑容:“赵先生的意思是,这祥瑞没有任何壮阳的作用?” 赵中庸咬着牙道:“没错!” 杜慎不屑摇头,冲刘全招了招手。 后者直接走了过来,站直后如同铁塔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赵中庸吓得赶紧后退,质问道:“杜慎,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就算你让人打我,我也不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的!” 杜慎看也不看他一眼,对刘姓男子颔首笑道:“这位是你的本家,也姓刘,你看他如何?” 本家? 对方面露古怪,打量了一眼刘全,待看清他的体格,露出了羡慕的目光:“这位兄弟身高八尺,孔武有力,还真是少见,莫非是军伍出身?” 杜慎淡淡摇头:“非也,他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现为我书院的教书先生。” 赵中庸在一旁叫嚣:“杜慎,你真把天下人都当成白痴了不成,哪有长成这般精壮的书生,他分明就是不知道从哪来的傻大个。” “你说谁是傻大个?” 刘全说话了,他个头很高,俯视着赵中庸,恶狠狠的道:“龟山书院的老狗,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某是弘治九年的秀才,有功名在身,你质疑我的身份,就是在质疑大明的科举!信不信我一纸状书将你送进大牢。” 赵中庸脸色涨红,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一旁的刘姓男子,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道:“你真是读书人?” 刘全冲他点头:“千真万确!” 杜慎撇了一眼赵中庸,然后笑道:“想不想知道,为何我们书院的老师如此精壮……” “请先生告知!” 刘姓男子一听这话,顿时脑海中翻腾不已。 难不成,还有别的操作不成? 杜慎拍了拍那装着脑黄金的盒子,然后又比了比刘全,叹了口气,悲天悯人道:“其实几个月前,刘全还只是个面黄肌肉的柔弱男子,差点饿死街头,手无缚鸡之力,本校长看他可怜,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寻来了脑黄金,刘全吃了以后,不出半月,就成了现如今的样子。” “胡说,此乃弥天大谎!” 赵忠庸畏惧的望了一眼刘全,若非是怕他那砂锅一样大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此时他已经破口大骂了。 刘姓男子也不相信,他是做生意的,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从未听过有人吃了祥瑞就能长成这般精壮汉子的。 他叹了口气,心中那杆秤也不再偏向杜慎。 哎,天底下哪有专治男人那点事的…… 然而就在这时。 一阵威风吹过。 刘性男子冷不丁的朝刘全胯下一撇,却露出了震惊的目光。 这…… 他脸上满是复杂的意味。 ------------ 第74章 赵中庸,你不懂男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男人其实比女人要单纯的多,把搞钱两个字分开读,就是正常男人一生的追求。 而对于达成了后者的有钱人来说,唯一的需求就变得纯粹直接了起来。 大小伙子,谁不想溜鸟,玩女人啊! 因此,在不经意间发现了本家刘全的长处,再联想到刚刚杜慎说出,脑黄金能壮阳的话。 刘姓男子心中的那杆秤,毫不犹疑,异常果决的倾斜了。 “这脑黄金!我要了!” 他豪气若干的猛一挥手,在赵中庸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直接扑向了装着白菜挂着脑黄金牌子的盒子。 看他哪抱着盒子就像是抱着绝世美女,两眼冒光的样子,谁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他都能当场干起来。 “好!” 杜慎疯狂鼓掌:“刘老板大气!” 赵中庸脸都绿了,再次开口试图动摇刘姓男子的决心:“这真的只是颗白菜,根本连祥瑞的边都算不上,千万不要被杜慎此獠骗了啊,他真的没安好心。” 然而! 刘姓男子却反水了,冷笑一声,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多两宝钞,边给边骂道:“滚你妈的!哪来的穷酸书生,老子愿意花钱壮阳,你管得着吗?” “你骂我?” 赵中庸指着刘姓男子,气的浑身发抖! 粗俗! 果然是贱商,无知至极。 杜慎此獠居心不良,端不是好东西,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啊! “骂你咋地?” 刘姓男子根本不惧龟山书院,对赵中庸自然也不会客气,市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在明朝本就不高,和读书人压根就走不到一块去,谁怕谁啊! “老子这本家吃了脑黄金,生出这种令人羡慕的大造化,你再多比比,老子不仅要骂你,还要打你!” 天见可怜,能说出这种话,足以证明刘姓男子的需求多么迫切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左右也不过一百两银子。 男人这辈子赚钱是为了啥? 不就是快乐吗? 若是以往,有人和他说用钱能买来快乐,他是不信的,但现在见了脑黄金和刘全,他信了! 用钱真的能买来快乐啊! 刘姓男子抱着大白菜,对杜慎一拱手:“啥也别说了,我这就回家试试,若是有效,杜慎先生,他日在下必登门重谢!” 话音落地,刘姓男子抱着脑黄金,一溜烟的钻进了人群里,却是要回家找几个小妾试试脑白金的功效了。 而最早围在周围的那群中年男人见了,也齐齐露出了怪异的微笑。 来都来了! 总不能空手回去吧! 大家都是有钱男人,谁不想花钱买点快乐啊! “杜慎先生,一百两银子是吧,我陈某人要了!” “给我徐某人也来一颗!” “放你娘的屁,老子今年四十了,脑黄金合该我李某人用!” 不过虽然大家需求都很大,然而脑黄金杜慎只弄了那么三颗,多的还真没有。 眼下被刘姓男子率先买走了一颗,剩下的两颗众口难调,只能是给了率先开口的两人。 …… 谁也没想到,五十一颗的脑白金压根没人买,而且被骂做沽名钓誉的杜慎,将其换了个脑黄金的名头,再打起壮阳的旗帜,竟然立马火了。 原地! 杜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白菜对人体有益处是不假,配合排骨或者羊肉,也确实有滋阴补阳的功效,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白菜壮阳纯粹是噱头的成分更多。 若非和此人素未谋面,杜慎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自己请来的拖了。 “赵先生,怎么样,这赌约,貌似是我杜某人赢了哦?” 杜慎抖着肩,极为嘚瑟的在赵中庸面前晃了晃,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半分得意,明眼人却都能看出来那股欠揍的意味。 “我赵中庸不服!” 赵中庸的脸色也十分精彩,红了又白,白了又绿,绿了又黑,最后又变的煞白,活生生的上演了一出变脸大戏。 “打赌的时候,你我约定的分明是脑白金,如今卖出去的是脑黄金,而非前者,你还没有赢!” 他想到这,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嘿笑了起来:“该不会,你杜慎这所谓的脑黄金,和脑白金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吧?不然怎会以脑黄金做数?” 杜慎心中十分惊讶,看向赵中庸的目光都变得怪异了起来。 竟然被真相了? 不过下一秒,杜慎脸上却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开玩笑! 他会承认吗? 杜慎冷笑不止,只回了两个字:“呵呵!” 赵中庸哽住:“你想狡辩?” 好不容易抓住了小辫子,你却回了个呵呵,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还有王法吗? 一旁! 张灏等人坐不住了。 他们本就对赵中庸十分不爽,听到对方竟然质问起了自家师尊,哪里还能忍? 这也就是跟着自家师尊时间长了,脾气收敛了许多,若是放在半年前,像赵中庸这种腐儒,早就被他们打成狗了。 “无耻老贼!安敢放肆!” 张灏怒视着赵中庸,双手都握成了拳头,他已经快要压制不住本性了。 “老狗,你简直不配姓赵!” 赵秀毫不客气的走向前,恶狠狠的盯着赵中庸。 “不知死活的东西!” 徐鹏举冷笑着,顺手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有棱有角,眼神也专往赵中庸的下三路瞄着。 而王贵则不一样,他到底是读书人出身,憋得脸色通红,也只是捋起袖子,没法像三位师兄那样放出狠话。 这时候,杜慎开口了。 他双手背负,淡淡的道:“赵中庸,狡辩的话我杜慎不屑去说,不过你既然不服输,那我就给你一个输的机会。” 可以说,是极为嘲讽了。 赵中庸本想发火,可他掂量了下虎视眈眈的刘全,又看了看杜慎几个不怀好意的徒弟,尤其是那瞄着自己下三路的徐鹏举,双腿不由自主的夹紧,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且看你还能生出什么花样来!” 他不忿的哼着,还冲周围的人嚷嚷道:“诸位,你们可千万要小心,杜慎此獠不是好人啊,他又想骗你们钱了,千万不要买脑白金,买到就是上当啊!” 然而,这有用吗? 就算是实锤又能怎么样? 赵中庸啊赵中庸,你到底是太年轻,不懂男人啊! 杜慎摸了摸鼻子,颇有深意的道:“诸位,实不相瞒,脑白金其实就是脑黄金的儿子啊!壮阳的功效差了点,但也是有的!” ------------ 第75章 吾师乃补肾专家也! 脑白金一样能壮阳的话说出来,顿时让那些没买到脑黄金,正觉索然无味,失去人生乐趣的中年男人们眼前一亮。 啥玩意? 脑白金是儿子? 也能壮阳! 之前没买到脑黄金的那位李某人瞪大了眼睛,本想迈开腿离开的步伐也停了下来。 “我要了!三颗是吧!我李某人全要了!” 这次,他生怕再生出岔子,直接狂奔过来,让跟着来的家丁拦住众人,亲自抱住了三个挂着脑白金的盒子。 杜慎脸上充满了笑意,喊道:“李老板牛逼!这脑白金都是你的了!”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露出了失望和愤怒之色。 “李老爷,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姓李的,平日里在青楼咱们没少见面吧,你不是自称双燕齐飞?想来身体自然不错,用不到这玩意,老弟我不一样啊,我家里那十房小妾如狼似虎,日积月累我扛不住,这玩意我需要啊!” 有人表示抗议,也有人不惜揭短也要争上一争。 然而李姓男子听到众人的话,却露出了一丝悲凉。 “你们懂个屁,说的好像谁不需要一样?双燕齐飞?呵呵……飞的那是我李某人!” 说出这句话后,他神情都狰狞了起来。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是跟我抢,就是跟我李德财过不去!” 此话一出! 众人看李德财的眼神都变得同情了起来。 “李兄放心,想来杜慎先生这儿肯定还有脑白金等祥瑞,这些就让给兄长了,兄长你太难了。” 李德财拱手:“诸位,话不多说,若是真的有效,咱们青楼再见!” 说完,他对杜慎点了点头,拎着三颗脑白金拔腿就走。 原地! 杜慎看着赵中庸,淡淡笑道:“赵先生?你待如何?” 赵中庸瞠目结舌,面色变幻,强作镇定道:“不过是利用了人性的弱点,都是骗人的,若是这样就算你赢,我绝不承认。” 很显然! 在场的众人里,唯一坚定不移觉得杜慎是在忽悠人的,也就只有赵中庸一人了。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王贵坐不住了。 他怒视着赵中庸,愤然开口道:“笑话,吾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修身养性,何等大才,壮阳之道非是补肾不能行,吾师杜慎乃补肾专家也,尔不知吾师之能,却高谈阔论,枉为读书人,当真教人不齿,莫非龟山书院的讲师这般输不起不成?” 赵中庸面红耳赤的反驳:“吾乃读书人,如何输不起?只是你师尊行为太过无耻,不能苟同!” 说着说着,他语气都变的不自信了起来。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不管是脑黄金又或是脑白金,切切实实的是卖出去了,谁也不能否认。 可要让他承认输了,却绝无可能。 一旦承认,丢的不仅仅是他的脸,而是整个龟山书院的脸。 磕头认错,负荆请罪,并且还要把自己的学生们全都送给杜慎,这是何种耻辱! 哪怕是其中任何一项,都不是赵中庸能接受,也不是龟山书院能接受的。 想到这! 赵中庸任然装作清高的样子道:“总而言之,我赵中庸不服。” 话刚说完,他便一挥袖子,掩面而逃,再也不敢停留片刻,一众跟来的学子,也纷纷羞愧的低下了头,话都不说便跟着去了。 张灏等人气急,大声怒骂狗贼,想要追赶,杜慎却挥了挥手,制住了他们。 “不碍事,且先让他当个缩头乌龟,躲一时!” 杜慎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丝毫不曾在意。 身后,刘全担忧道:“可看这老贼无耻的样,他万一就此躲进龟山书院不出来,咱们也奈何不了他啊!要不趁现在拿住他,先揍一顿再说?” 张灏颇为意动,也跟着道:“是啊师尊,要不让我们几个上吧,以我们的身份,要拿人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赵秀和徐鹏举点头,他们也正有此意。 王贵不甘落后,也看向了杜慎。 所谓有其师必有其徒弟,他虽然跟着杜慎的时间最短,但多少也沾染上了些许风气,君子动口不动手,动嘴解决不了的那就动手。 看着慎为不满的徒弟,杜慎心中满意,但脸上却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放心,要不了多久,赵中庸会自己跪着上门来找为师磕头道歉的。” 眼下这么多人看着,打赌失败的事难道还能被按住不表不成? 当然不可能! 那么多张嘴,顶多半天时间,整个京城都会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 到时候,就算赵中庸不想磕头认错,龟山书院也会迫于舆论压力,将他给送出来。 杜慎可不是个大肚的人。 近来外面流传的关于自己的谩骂言语,他心里的小账本上可全给赵中庸和龟山书院记上了,要是不打脸打的舒服点,他还怎么带徒弟,教学生? 哎! 这也就是自己,品德高尚,不为外物所动,对赵中庸才这么容忍,若是换做他人,肯定早就直接动手打了。 嗯…… 回头他负荆请罪,跪地道歉的时候,得撒点碎瓦片,碎碗茬一类的。 不让他出点血,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杜慎这么想着,暗自得意了起来。 赵中庸的那些个学生看着也还不错,回头收入书院好生调教一波,干起活来肯定很棒! …… 随着那些将事情经过都看在眼中的书生和有钱的人离开。 和杜慎想象中不同的是,仅仅片刻之间,此事便在京城中传开了。 首先是让人大跌眼境,杜慎和龟山书院讲师打赌之事,竟然胜了,真的有傻憨憨买了那些个称作祥瑞,实则是白菜的脑白金。 京中之人,无不哑然失笑,既耻笑了购买的人士,又感叹龟山书院的赵中庸实在是太窝囊了,居然这样都能输。 而后! 在得知了脑白金和脑黄金这父子俩,竟然能壮阳以后,顿时炸开了锅。 虽说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用不到这玩意,但谁家还没个爹不是? 就算自己用不到,给爹买点脑白金补补,也是好的啊! 并且,那些有钱的富商们,纷纷捶胸懊悔。 有这么好的事,居然没轮到他们,这也太气人了吧! 不就是五十两银子,一百两银子,那叫钱吗? 买! 必须卖,就算是找人盯着,也得买一盒脑黄金,最次也要脑白金回来补补啊。 男人一辈子的快乐,不就是这点事吗? ------------ 第76章 龟山书院的压力 如果说之前,杜慎被卖祥瑞之事,将名声丢的是一干二净。 那么现如今,换了个包装的脑黄金,可以说是打着壮阳的名头,为其赚足了名声和银子。 更重要的是,脑黄金这玩意还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每天就卖那么几颗,物以稀为贵,价值一下子就体现了出来。 并且! 昨日夜里,李德才在啃了三颗脑黄金儿子脑白金以后,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白菜真能壮阳,竟然一鼓作气,真真正正的硬气了那么一回。 人送外号,双燕齐飞李德才。 当然…… 这次可不是被飞了,而是飞起了别人。 至于那买了脑黄金的三人,在回去后虽然没有李德才那么硬气,但心理作祟,总觉得自己似乎比以往给力了许多。 这男人一没了心理包袱,时间上多少能增加那么些许。 因此,他们便得出一个结论。 嗯…… 脑黄金就是吊! 实乃壮阳良药,杜慎先生当为男性之福,补肾专家也! 经此,由几人以身作则的情况下,祥瑞壮阳的说法彻底爆炸了。 甚至还有小道消息流传在京城之中:据说当今圣上,弘治皇帝的御花园里就种了那么十来颗能壮阳的祥瑞,乃皇家龙本,让人心生羡慕。 也有知情人士透露:其实在英国公,魏国公,忻城伯等人的府上,都有着祥瑞的存在,而且据说魏国公之子徐鹏举,从小就以祥瑞为食,所以魏国公才会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鹏举。 一时间。 京城人士对脑白金的追求,更加疯狂了起来。 杜慎对此,自然是脸上心里都笑开了花,整日里坐在店里收钱,盘算着回头将这笔智商税如何用在书院的建设上,算算时间,要不了多久便到了开学的时候,只有自己和刘全两个老师总归是不足的,得花钱招点老师进来。 和美滋滋的杜慎比起来。 此时的赵中庸就难受了。 昨日他在龟山书院内,可以说是耍尽了威风,腰板挺的要多笔直就有多笔直,就差没仰着头用鼻孔对人了。 然而今日却时境不同。 赵中庸别说挺胸抬头了,迎面见到来人,都不敢打招呼,灰溜溜的躲在房内不敢出来。 因为现如今,他和杜慎打的赌,可以说是输得彻彻底底,不仅把脸都丢光了,连龟山书院都的名誉都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以往人们提到龟山书院,都会不约而同的竖起大拇指,拍手叫好。 有大儒立院,享誉数百年传承,虽说在北方名头不比南方,但在读书人的心中,却是能称得上圣地。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一提起龟山书院,人们便会嗤笑不止。 “什么狗屁龟山书院,从那宋先生开始,至赵中庸,全都是输不起的腐儒,简直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就是就是,打赌输了都不愿意承认,一开始的那股嚣张劲哪去了?” 还有人嘲讽! “依我看啊,之前杜慎先生被黑的那么惨,肯定就跟龟山书院的腐儒脱不了干系。” 有家里子嗣在龟山书院求学的,更是羞愧的拉着自家孩子,硬是退了学。 “无耻书院,就算不收学费也不能让孩子再读了,简直就是个火坑。” 这种声音比比皆是,上至书院的讲师,下至求学的学子,被数落的无一人能抬起头来,只能在暗地里咒骂杜慎。 连带着。 对于赵中庸,龟山书院的众人也痛恨了起来。 你说你惹谁不好,非得头铁去惹杜慎! 那厮何等无耻,狡猾如狐,根本不干人事,偏偏背景大的吓人,又有诡才。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而且。 现如今大家关系闹得这么僵,就算转头再找杜慎上门赔罪,希望能将此事揭过,龟山书院的脸面能多少保存一二,也基本是不可能了。 龟山书院的人并不知道,就算没有赵中庸,没有宋先生,杜慎也绝不可能给他们好脸色。 扪心自问,杜慎虽然喜欢钱,无耻且无节操,但屁股还是的坐对位置的。 龟山书院就是东林党的前身,对于这种黑恶势力,能搞就往死里搞,搞不动就找机会搞。 总之,搞他就对了! 杜慎的想法,龟山书院之人注定不会了解,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心思去考虑,焦头烂额的想着该如何止损。 …… 赵中庸的房内,一名年近五十,胡须垂到胸前,头发大半都花白,脸上满是皱纹,却显得非常威严的老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赵中庸。 “无论如何,书院的名声不能再败落下去,你去找杜慎认输吧。” 他声音里透露着厌恶,以及满是刻薄的意味。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京城龟山书院的院长,陈继方。 “院长,当初此事也有你们默许,偏偏出了这种事,却要我去丢脸,我赵中庸不甘心。” 赵中庸语气不满,试图挣扎为自己辩驳。 然而陈继方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将背前倾,阴沉的盯着他:“住嘴,书院岂是你能妄议,如今你的名声已经全毁了,书院决不能被你拖累,该怎么做我想你清楚……” 赵中庸张了张嘴,脸上的皮肉都抽搐了几分。 他哪能不清楚! 在龟山书院待了二十来年,若是换做他事,众人抱团取暖,左右施展下手段,事情也就解决了。 既显得书院有情有义,又能彰显出手段。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惹了杜慎,且赵中庸又是打赌的那一个,不推他出去当替罪羊,难道要让龟山书院硬抗吗? “中庸,你也不要做姿态给老夫看,其中取舍你自知,老夫也不亏待你,此事过后你便回江南吧,北方以无你容身之地。” 赵中庸惨笑一声:“那白菜,真能壮阳吗?” 至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莫名其妙的就输了。 “或许能,或许不能,但这不重要。” “我可以认输,也可以负荆请罪磕头道歉,但他杜慎也别想舒坦。” 赵中庸跪地叩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从嘴里蹦了出来,这是他唯一不甘心的地方。 陈继方老迈的眼帘低垂,良久,淡淡道出一字。 “可!” ------------ 第77章 呦,老赵你来了啊 以是傍晚。 文具用品店。 杜慎蹲在门口,身子曲着,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在他身旁,刘全等人有样学样,已然穿上了厚实的衣物。 近来气温骤降,白昼变短,天黑的也早了那么一些,眼看着冬天就要到来。 抿了一口热茶,杜慎呼出一道长长的白气,眯着眼,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听说赵中庸那狗贼已经动身了,怎么办多日人还为至。” 他说着,眼睛也在眺望着远方,寻找赵中庸的身影。 早在下午时分,就已经听到赵中庸赤裸上身,背负荆条,要来认错的消息,因此几人便早早的在此等候。 然而天都快黑了,灰蒙蒙的都没见到人影。 要知道,杜慎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在大早晨灰蒙蒙的天晨练了…… 眼下虽然不是早晨,但也大差不差。 这赵中庸倒好,别说人了,连个鸡都没看到。 张灏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咽下热茶,缩着脑袋道:“师尊,要不咱们别等了,看这样子,那狗贼是不会来了。” 刘全表示赞同:“天气太冷,冻着就不值得了。” 杜慎郁闷的点头,他也不耐烦了。 赵秀冷哼了一声道:“他若是不来,明日我就带人抄了龟山书院,把这猪狗不如的老贼弄死,简直丢尽了老赵家的脸。” 几个徒弟里,就属赵秀脾气最爆,同样也最厌恶儒生。 这时。 眼尖的徐鹏举冷不丁的一撇,眼前顿时一亮,他囫囵将热茶一饮而尽,嚷嚷了起来:“师尊快看,那狗贼来了。” 听到这话,几人猛地振作精神,向着徐鹏举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呦…… 来了老赵! 杜慎眉毛一挑,兴奋的咧嘴直笑。 只见前方,赵中庸光着膀子,背负荆条,走在冷风中一边打着摆子,一边脚步缓慢的走了过来。 而在他的身后,则跟着十来名衣衫单薄的儒生,且年纪都在二十左右,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杜慎,我赵中庸来了!” 赵中庸虽然是来服输的,语气却十分强硬,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气的。 这时,一阵寒风挂过,他不着衣衫,且干瘦的上半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阿嚏!” 赵中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瑟瑟发抖中。 杜慎见此,笑的更开心了。 “哎呦喂,这是谁啊,这不是龟山书院的讲师,赵中庸赵先生吗?大冷的天,为何穿的这么少,看把你冻得。” 杜慎将茶水倒进嘴里,漱了漱口,然后吐在地上,露出明晃晃的牙齿。 然后,他故作惊讶道:“诶……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是上门蹭饭的吧!” 赵中庸本就一肚子火,听到这话,冻得发白的脸都黑了下来。 “你看我背着荆条,像是来蹭饭的吗?” 说着,赵中庸忍住怒意,颤抖着说道:“大家都是读书人,能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何须如此羞辱与我!” 打开天窗说亮话? 杜慎抬头看了看天。 恩…… 灰蒙蒙的。 赵中庸见此,更气了,直接表明了来意:“我人以至此,学生也都带来了,胜负已分,便听你处置。” 似乎是觉得不能彰显自己文人的风骨,他又高高仰起头,面露不屑了起来。 只是这幅表情,配上他那瘦巴巴的身材,既不显得高大,也不能显露其风骨,反而让人觉得有股莫名的滑稽。 “大冬天的光着膀子,该不会是个傻吊吧!” 徐鹏举啧啧咂嘴,怜悯的看了一眼赵中庸。 在他身旁,王贵也跟着道:“非也非也,师尊常言傻吊者,乃友也,以师弟拙见,此乃沙比是也。” 他毫不客气,又在旁边补了一刀。 刘全张灏和赵秀三人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错,是个沙比。” 杜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这话可不是他事先交代几个徒弟的,虽然他也非常讨厌赵中庸,可也犯不着言语上再抨击人家。 哎…… 自己英明一世,想不到教出来的几个徒弟,却满口脏话,没有继承自己一丁点优良品质。 看来回头得把思想品德课抓紧跟上。 不然的话,这种专往下三路走的话,只能在中午说,早晚要出事。 赵中庸更是被气的几欲吐血。 他难道不知道现如今天气变冷,光着上身是何等脑残的行为? 明明是为了负荆请罪,背负荆条表示庄重! 怎么到了杜慎这,就成了沙比了? 还有天理吗? 杜慎虽然不知道赵中庸心中所想,但看他的脸色也能揣摩出其中一二来。 再上下打量了下赵中庸,杜慎眼睛微眯,盯上了他背后挂着的荆条。 这个季节,荆条早就不再生长,干枯且结实,上面的刺也都尖锐的吓人,一碰一个血窟窿。 然而,赵中庸背着的那捆荆条,却不一样。 别说刺了,就连会咯人的结节处,也都削的光滑无比。 这叫负荆请罪? 可太真实了。 杜慎心中冷笑,还好他早就想到龟山书院的人诚意不会有多大,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不置可否的颔首:“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赵中庸也不想再虚伪与蛇,开口道:“开始便开始,不过话说在前头,杜老贼,我赵中庸乃是读书人,不屑受你折辱,如今我负荆请罪,你的要求已经完成了一半,你认是不认?” 杜慎面露怪异:“认啊,怎么会不认呢。” 呵呵…… 跟我装是吧,有你好受的! 赵中庸傲然冷哼:“那你便看好了,我这就给你跪下道歉。” 话音落地! 赵中庸面色一紧,嘴唇颤抖着闭上了双眼,似是不愿意看见杜慎那副讨厌的嘴脸,直接双腿一屈,跪了下去。 噔…… 膝盖和地面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 嘶…… 疼! 赵中庸不敢置信的看着地面。 只见在地上,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碎石子,零零散散的洒落着。 “你他娘的还撒石子?” 咳咳…… 杜慎清了清嗓子,一脸无辜的摊开手:“我若是说,这几日忘了扫地,你会信吗?” 信你大爷啊! 赵中庸黑着脸,硬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算你狠!” ------------ 第78章 冬天种下了一堆学生 不管赵中庸愿不愿意相信杜慎的说辞,即使这解释听起来半点诚意都欠奉,跪就是跪了,他总不能再来一回。 况且。 这时候,文具用品店周围,也陆续有行人注意到了他们。 赌约的事,整个京城都传遍了,眼下见赵中庸前来认输,对此感兴趣的人怎么可能错过。 当下。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一堆人便围了过来,看着赵中庸啧啧称奇。 “快看,这就是龟山书院的讲师,那个号称最不要脸的赵中庸。” “他为何穿着如此古怪,背着一堆荆条。” “也许是因为丑吧。” …… 听到行人的言论,以及指指点点的目光,本就悲愤的赵中庸内心,就如同插上了一把刀似得。 想他堂堂龟山书院讲师,平日里谁见了不尊称一声先生,如今却被人说丑,哪有这样的。 虽然自己长得确实丑了点,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听听这话,还是人能说出来的吗? 想到这,赵中庸心中大呼悲凉。 连带着,对杜慎的痛恨都被转移了一些。 兴许是行人们的行径如同针芒在背,赵中庸也不管地上洒落的石子是不是杜慎撒下的了,直接咬着牙,说道:“杜慎你听好,我赵中庸愿赌服输,之前有不当之处,请你多多包含。” 话音落地,只听砰的一声。 脑门和地面接触,夹杂着与石子的碰撞声传入了杜慎的耳中。 下一秒。 惨叫就响了起来。 “疼!疼!疼!” 赵中庸猛地抬头,双手捂住了脑门,脸都发青了,龇牙咧嘴的惨叫。 “疼死我了,这石子怎那么咯人。” 等他再松开手,脑门上满是灰尘,鼓起了一个青紫相间的大包,一块细小的碎石子还夹杂在其中,丝丝血迹都流了下来,好不凄惨。 杜慎看的是瞠目结舌,身后刘全张灏等人都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然后齐齐缩了缩脖子。 这头磕的,看的就让人感觉疼的厉害。 然而。 这并不代表他们心里可怜赵中庸。 不管是刘全还是张灏这些徒弟,都是和杜慎绑在一起,关系亲密非常。 可以说是一个整体,都不为过。 而杜慎和龟山书院只见的矛盾,已经说不清是谁对谁错。 现如今两方已经势如水火,能踩对方一脚,谁也不会含糊。 况且,赵中庸这件事,根本就是对方自找的,用不着同情。 至于杜慎…… 他别说同情怜悯了,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 无他! 赵中庸的这番姿态,实在是太滑稽。 他直接伸出了大拇指:“赵先生实在!果然不亏是龟山书院的讲师,磕头都这么用心,不头破血流不罢休,杜某佩服。” 赵中庸不敢置信的看着杜慎,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就不能做个人吗? 他心中恶意慢慢,嘴上却故作高傲道:“现在你满意了?” 此话一出。 就连行人们都对赵中庸高看了几分。 “想不到他人长的丑,人倒是还算实在,这头磕的听着我都头皮发麻。” “确实,你看他脑门,包都肿的老高了。” “在下不敢苟同,你看他这么冷的天还光着上身,地上那么多石子也视而不见,分明是脑袋不灵光的表现,要是丢块砖头下去,他不得把自己脑门给开瓢了啊……” 行人中,也不知是那个鬼才,发出了这番言论。 听到他的话,行人们也纷纷盯着赵中庸的脑门看。 “果然,这石子都还在上面钉着呢,脑袋还真不灵光。” “本来就傻,这下子别磕成白痴了吧!”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赵中庸茫然,负荆请罪不应该光着膀子吗?磕头不应该掷地有声吗? 他做错了吗? 没有吧! 那为何别人都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 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刚刚磕的那一下太用力导致的,赵中庸的脑袋有点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涨的通红,猛地捂住脑门的大包,冲行人怒吼:“尔等竟敢辱我?” 不说还好,这话一说,行人们看他的目光更像是看白痴了。 “听听,都说了好大一会儿功夫了,这才反应过来,唉……可怜啊。” “就是就是。” “这不是白痴是什么?” “还是刚刚那位老哥分析的入骨,此人实乃白痴也。” 这下子。 杜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更别提其他人了。 刘全和王贵笑的还算矜持。 可张灏三人就不一样了,笑的肆无忌惮,一边笑,一边还摇头晃脑的说:“什么白痴,明明是个沙比。” 听到这话,赵中庸气的嘴唇都在颤抖。 杜慎这天杀的老贼品德败坏,无耻至极,不配为人师表也就算了,教出来的徒弟一个比一个阴损。 这真的是一群读书人? 怕不是一群魔鬼吧! 赵中庸想着,脑袋更加昏沉了起来,半是气的,半是冻的,身子一晃,脑门就冲着地面又撞了那么一下,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呦,师尊你看,这沙比晕了!”徐鹏举幸灾乐祸的哈哈直笑。 “天气这么冷,咋没把他冻死求。”赵秀啧啧摇头。 “光着膀子来负荆请罪,咋想的。”张灏语气嘲讽。 而赵中庸带来的十来名儒生,见此也慌了神,好半天才呼喊道:“快救人,赵先生晕过去了。” 杜慎听到这话,嘴角顿时一抽,眼神都不自在了。 这十来名儒生可是赵中庸输给自己的学生。 那就是自己的人。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有认贼作父的道理。 “瞪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谁才是你们的爹!” 杜慎双手背负,傲然的抬起头,眼神斜睨着十来名儒生。 “按照赌约,你们现在是我杜慎的学生,可不是他赵中庸的。” 儒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都复杂了起来。 “学生……学生拜见老师。” 儒生们躬身作揖,心中却悲凉无比。 实际上,看他们的穿着和体魄就能知晓,在龟山书院他们的地位并不高,就算是放在赵中庸门下,也都是资质愚钝,这辈子都断然无可能成才的那种。 至于赵中庸的那些比较有潜力的学生,早就被他逐出门下,这也是为何会磨蹭到傍晚时分,才来此的原因。 本身就是弃子,再加上师生之间并无深厚感情,他们选择对杜慎纳头便拜,也称的上是情理之中。 ------------ 第79章 像是一群穷比啊 听到众儒生称自己为师,杜慎这才满意点头,认贼作父不要紧,知错能改就是好儿子。 “尔等迷途知返,为师心中甚慰,至于这赵中庸,自会有人送他回龟山书院,省的你们再挂念。” 说着,杜慎便招呼了店内的掌柜,让其带人将昏迷不醒的赵中庸送走,这会儿他脑门正冒着血,还挺渗人的。 众儒生见此,对杜慎的抵触倒是少了许多。 甚至还有对赵中庸不甚感冒的儒生在心中暗忖:龟山书院的人都对杜慎先生恶言相向,称其无良,今日一见似乎也没有他人说的那么不堪,赵讲师人昏迷了,先生还差人送,分明是品德高尚的表现。 杜慎并不知道有人正腹诽他,他打手一挥,豪气若干的对十来名儒生道:“天色不早,尔等便随为师回咱们的书院,以后和龟山书院,却是一刀两段,可曾知晓。” 儒生们齐声道:“回老师的话,我等晓得。” 他们和杜慎只是关系师生,比张灏等人要低了一个档次,前者称老师,后者却可以称呼师尊。 当然! 对于杜慎来说,两者的关系,基本上就等同于亲儿子和干儿子的区别。 儒生们对杜慎行完礼,又对张灏等人一拜,口称师兄,其次则是刘全,也以老师相称。 很快。 杜慎等人,便带着十来名儒生,坐上了马车,向着杜家村赶去。 原地,来往的行人侧目送行,同时也将刚刚发生的事,奔走相高,使得整个京城都闹腾了起来。 …… 入夜。 半圆的月亮高高挂起。 四辆马车跟着一辆驴车在杜家村门口停了下来,引起一阵犬吠之声。 “徒儿们,你们先在这里等着,书院内棉被不够,我去问相亲们借一点。。” 杜慎从驴车中钻了出来,对初来乍到的十来名儒生招呼了一声,然后又叫上刘全和张灏,便向着村里走了过去。 马车颠簸,儒生们脸上都带着疲惫的苦意,四下张望了一番,神色茫然了起来。 杜慎是京城外的杜家村人,这事在京城里人尽皆知,若不是他放出话不到书院建成不开校收学生,许多武勋们早就迫不及待的登门拜访了。 可对于儒生们来说,这杜家村似乎有些奇特。 在之前,杜家村人口刚刚过百,破败不堪,乡亲们又穷又苦,只能勉强吃饱饭,但加上安定下来的流民,已经有了两百之余。 拖杜慎的福,因为粉笔生意的原因,现如今的杜家村一扫之前的破败模样,原本下雨天便泥泞的土路也变成了石子铺垫的干净路面。 在路的两侧,一间间新房都盖了起来,虽然不说青砖碧瓦,可也颇具规模。 说是个集镇都有人信。 有胆大的儒生,冲留下来的赵秀,徐鹏举,王贵三人拱了拱手:“师弟方义,见过几位师兄,敢问师兄,为何杜家村较之我之前见过的,如此特别?” 赵秀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自然是师尊他老人家所致。” 性格使然,赵秀对儒生们还真看不上眼。 徐鹏举耸了耸肩道:“师尊救济灾民,发展粉笔生意,使得整个杜家村的乡亲有了新的生计,怎是其他村子能比的。” 王贵苦笑,他虽然对龟山书院没好感,但这些儒生怎么说也算是师兄弟,于情于理都不能把关系弄的太僵硬。 因此,他便和颜悦色的和方义,一五一十的解释了起来。 他说的认真,方义等儒生也听的入神。 待听到杜慎如何救济灾民,以及安定在杜家村的举动之时,无人不拍手叫好,对自家这位老师的品德更是赞叹不已。 方义更是直接道:“老师真乃好人也。” “不错,能拜在老师门下,我等三生有幸。” “相比老师,龟山书院真的太过下作了。” 听到儒生们的话,赵秀冷淡的神情缓和了许多,傲然道:“放眼整个大明,能让我赵秀佩服的人,除了吾师以外,不出双掌之数,怎能是区区龟山书院能比的。” 方义等儒生称是,眼里也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这时候。 杜慎刘全张灏三人也赶了回来,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杜老汉等背着棉被的乡亲。 “慎之啊,这些娃就是你新收的学生吧!” 说话的是杜老汉,他浑浊的眼睛扫过方义等人,在他们穿着的儒杉上停留了片刻。 “没错。” 杜慎一边将棉被递给学生们,一边向杜老汉回答。 “嗯……看着都还行,就是面黄肌瘦的,估计不是些干活的好苗子。” 自打幺娃拜在杜慎门下以后,杜老汉跟杜慎的关系便是整个杜家村最亲的,他偷偷拍了拍杜慎的肩膀,低声道:“慎之啊,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杜慎眉毛一挑,便跟了过去。 …… 僻静处。 还是村口的那颗歪脖子树下。 杜老汉面露愁容:“慎之,你这群学生,哎……老汉我看着不太行啊……” 杜慎一愣:“怎么说?” 杜老汉拧着眉头道:“像是一群穷比!” 啊? 穷比…… 杜慎拱手:“何以见得?” 杜老汉道:“这么冷的天,还穿着儒杉,有几个还打着补丁,不是脑袋不灵光就是穷,你回头学费估计都不好收。” 就这? 杜慎恍然,他早就看出来新收的这群学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出身,能教多少学费倒真没放在心上。 诚然! 虽说他有点贪财,但也不是视钱如命的人,有钱人家的孩子当然学费就收贵点,且一个字都不能少,但是穷人家的孩子他也不会有瞧不起的念头。 不然的话,幺娃当时拜师的时候,也不会只要了两个铜板。 “放心,我心中有数。” 杜慎面带微笑,对杜老汉拱了拱手表示领情。 杜老汉见杜慎胸有成竹,也不再多说。 …… 另一边,拜别了杜家村相亲以后。 杜慎等人便到了书院,将方义一众儒生安置了下来。 用过便饭,以是深夜。 杜慎躺在床上,总算是安安稳稳的歇息了起来。 他很认床,在京城的那几日一直睡不舒坦,还是自家书院睡的带劲。 同时,他心中也在思索。 眼下学生们也多了起来,该如何教育他们成才,却得多多费心。 并且,书院也得起个正式的名字了。 ------------ 第80章 来,把这份合同签了 次日。 直到鸡鸣三声,杜慎才幽幽醒来,洗漱片刻之后,便振作精神,穿着厚实的衣物,双手捧着一杯热茶,优哉游哉的到了书院里。 现如今天气逐渐变得寒冷,书院的建造进度也慢了下来,不过怎么着也能在来年春天开学。 而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把新收的这批学生们安排明白。 他到了书院内,便捧着热茶蹲在地上,时不时的抿一口,若是放到现代,妥妥的退休老干部的模样。 这时,张灏以及新收的学生们也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见到杜慎便各自行礼,算是打过招呼。 刘全也走了出来,瓮声道:“见过校长。” “无需多礼。” 杜慎颔首,然后眯着眼睛打量着新收的学生们,目光扫过几个来回,询问道:“昨日你们休息的如何?” 他问的是新来的十余名学生。 “回老师的话,床被都很舒适,分外精神。” 杜慎点了点头,他记得说话的这人,名字叫做方义,看着又瘦又干,年纪也大了点,但人还算激灵。 “如此甚好。” 随后,他又道:“既然进了咱们书院,学业上倒是不能拉下……” 说到这的时候,他向刘全比了个眼神。 刘全瞬间领会,搓了搓手指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书院也不是白教你们,记得把学费给准备好。” 两人一唱一和,便要起了学费,钱多钱少,态度总得有。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有些发苦。 方义面色羞愧的道:“回先生的话,我等没钱交学费。” 没钱? 杜慎瞪大了眼睛。 刘全更是黑着脸道:“胡说八道,你们之前在龟山书院读书,难道也不交学费?” 方义更羞愧了,低垂着脑袋:“刘老师有所不知,我等家境不算富裕,都是一年交一次学费,眼下手里真的没钱了。” 杜慎嘴角狂抽,合着你们在龟山书院上学就有钱,到我这上学就没钱了。 他娘的。 早就知道你们穷,但也不至于穷到这份上吧。 没钱你上什么学? 杜慎信奉贼不走空,清了清嗓子道:“咳咳,你们别怕,老刘是在给你们开玩笑,我们书院学费真不高,也就十几文钱而已。” 刘全脸色缓和,但还是恶狠狠的瞪着方义等人:“听见没,十几文钱你们总该有吧!” 方义等人低头不语,羞愧的无地自容。 十几文钱,他们还真没有。 张灏等人更是露出了鄙夷的目光,就连王贵也是一样。 这也太穷了吧! 身为读书人,就算出去写字卖画,也能挣点钱啊。 他们并不知道,方义这些人,论身家穷的是一比吊糟,论学识也受制于资质,没有一技之长。 所谓读书人中的穷屌丝,就是他们。 杜慎也被气的直翻白眼,站起身,阴沉着脸。 一文钱的学费都赚不到,难不成要他花钱养这些学生? 十来张嘴,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一想到要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掏银子,杜慎就心疼的不能自己。 这也就是在大明,要是再现代,没钱不要紧,肾还在就行! 虽然这么想着,但杜慎心里却稳的一批。 因为…… 他早有准备。 杜慎脸上露出淡淡微笑,把手伸向了怀里,对方义等人道:“其实啊,咱们书院挺人性化的,没钱没关系,只要人在就行,来,咱们把这份合同签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当真掏出了十来张写满字迹的宣纸。 方义等人不明所以的接过,入眼第一条,便看到:大明职业技术学院学生就业协议。 昨天夜里,杜慎想了半天,终于把书院的名字给确定了下来,并且按照记忆力的模板,弄出了这份就业协议。 凡是从大明职业技术学院毕业的学生,都要签下这份就业协议,其中有关于学院给学生的某某福利,比如包找工作,包分配。 学业有成的也可以留在学院当老师。 或者是做一些杂事,维持生计。 当然! 实习期一年收入全归学院这么和谐的条约,杜慎当然也不会忘记填上。 虽说有点坑,但放在大明,却已经算是非常人性化的了。 本来,在他的设想里,学费得交,合约也得签。 但学生们确实交不起学费,总不能把人肾给噶了吧? 就当是做爹的养儿子了。 方义等人看完了合同,毫不犹豫的便签下了名字,并且按了手印。 他们反正是没在合同里看到不对的地方,就算是实习期的收入问题,也觉得正常。 就算是现代千禧年前后,你和师傅学个手艺,都得打几年学徒工,不仅没工资,还得交学费,更何况大明了。 见学生都签了合同,杜慎满意点头。 “事不宜迟,为师便考教考教你们的学业,且随我来。” “谨遵师命。” …… 学院的教学楼目前只建好了一栋,且只有两层,想要再高投入的成本得不偿失。 上二层,进了一间教室。 张灏方义等人按照辈分坐下。 杜慎则和刘全站在讲台上,一主一次。 敲黑板,划重点。 刷刷刷,杜慎便写下了一行字: 君子慎其独也,问何解? 这是礼记中的话,又被朱熹从中抽出,在大学和中庸中都有注解。 但凡有点报复的读书人,基本都对四书五经有所涉猎,毕竟八股文就是建立在四书五经的基础上成立的。 杜慎虽然对八股文很厌恶,但四书五经确实是检验学生们水平的最好方式。 台下。 张灏赵秀徐鹏举眼观鼻鼻观心,显得无比淡定。 这题…… 他们不懂! 而王贵倒目光闪烁,很显然是有自己的见解。 然而他知道,此题不是用来考量他的,因此也不作答。 “方义,你来答!” 杜慎面含微笑,向方义点了点头。 方义哑然,晃了晃脑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 可下一秒,他为难了起来。 “学生……不知。” 虽说在龟山书院读书,但他们资质愚钝,论语都没能理解其意,更别说其他的了。 杜慎有点尴尬,见方义憋红了脸都没憋出个一二三来,只好宽慰的道:“没事,只是一道题而已,你先坐下。” 方义感激点头,赶紧坐了下去。 而后,杜慎又看向了另一名学生,那名学生更加不堪,满脸苍白,急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半天都没吱声。 杜慎眉头一皱,隐约间有了个不好的念头。 “下一个!” 又一名学生站了起来,他也一样,甚至急的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待所有学生都一一叫了个遍,杜慎忍不住脸都黑了下来。 我曹! “你们他娘的是一群学渣啊!” ------------ 第81章 为师其实是个诗人 虽然从业时间不久,但杜慎当老师的那几年里,也带过不少学渣,他们通常分为两种。 一是真的读不进去书,所以导致渣。 二是人真的就很渣,完全不适合读书。 杜慎觉得,自己收的这群学生,面黄肌瘦的都快能赶上流民,一个个家境都不富裕,应该算不上后者。 毕竟就连他自己,若不是身体素质太差,当初都有过投奔大明黑恶势力的念头。 方义等学生既然没走向哪一步,当然不出前者。 还是有拯救价值的。 他在心中暗忖着:学渣就学渣吧,总比没有强。 杜慎想着,看着方义等人羞愧的不能自己的面孔,不由犯了难。 这一届的学生,不好带啊…… 教八股文,他不在行,但好歹有个刘全能顶包。 教琴棋书画? 口风琴?象棋?小黄书?连环画? 貌似有点难! 思来想去,杜慎眼前一亮,拿着黑板擦猛地一拍讲台。 有了! “实不相瞒,徒儿们,为师其实是个诗人呐……” 此话一出。 方义等学生目露敬意。 “老师,您竟然是个诗人?” 而张灏赵秀徐鹏举以及王贵这三个徒弟,却面色平淡,丝毫没有惊慌。 刘全也是一样。 他们早就见识过杜慎“作诗”的水平,不然当初的王贵也不至于情场失意,立下做钢铁直男的远大理想。 杜慎看着台下方义等人惊异的目光,他极为自负的仰起头,语气淡淡的说道:“不错,为师极为擅长作诗,且在此道有着一番见解,擅长的范围之广,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当然! 他所指的作诗,和一般意义上的创作完全不同。 当历史的那几年,他存在感很弱,除了上课以外学校里基本没他啥事,不是上网看片,就是泡在图书馆里看书。 一来二去,很多诗人的名作,他都看过,记得也算清楚。 只要是弘治年间往后有名的诗,杜慎都能作出来。 可以说,只要他想,立马就能靠着作诗,笑傲杏坛,什么诗仙诗圣,一辈子能作多少诗? 而杜某人不才,一天“作”个一二十首,还是不成问题的。 自然。 这话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且他也干不出来这种缺德事。 然而…… 方义他们可以啊! 杜慎看着方义等人,眼露精光道:“为师要教你们的,便是如何作诗,只要你们好好学,这辈子肯定能成为诗词大家。” 听完自家老师的话。 方义懵逼了,他有些为难的道:“可是老师,我等所求,乃是上报朝廷,下济百姓,是要考科举走上仕途的,作诗能行吗?” 他说完,又有一名学生开口了。 “老师,我等签下的合同里,可是有实习期的,只学作诗,似乎不是正道吧?” 杜慎抚掌赞道:“问的好,这两个问题,为师可以分别回答你们。” 他饮下一口热茶,润了润嗓子,将其放下后,双手便背负在身后,走到了讲台下。 “方义啊,为师问你,你现在有功名在身吗?” 方义摇头:“只有童生功名。” 杜慎眉毛一挑。 和自己一样? 他目光流转,脸上却风轻云淡,继续道:“哎……只是个童生啊,你可知道为师十二岁的时候,便已经是童生了,你这个年纪才只是童生,真觉得这辈子能靠科举出人头地吗?” 方义面色微怔,先是敬佩自家老师竟然十二岁就已经是童生了,后又被问到痛处,神情复杂了起来。 “回……回师尊,学生虽然不觉得能靠科举出人头地,但这难道不是我等读书人一生所求吗?” 诚然! 大明的文人们地位很高,但天下读书人那么多,科举如同筛子,能考中功名的已经算很厉害了,而想要出人头地,无疑是难上加难。 刘全有着秀才功名,可让他去参加科举,能中举的几率不亚于一夜暴富。 可虽然这条路很难,有书生寒窗苦读一二十年都不曾读出个名堂,却是寒门学子的唯一出路。 “方义啊,你这话就不对了,报效朝廷的办法有很多,不止是科举一条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智也,所以啊,放弃吧!你不是这块料。” 杜慎叹了口气,双眼望着窗外阴沉的天气,一股沧桑的气质跃然于众人心头。 方义张了张嘴,心中备受打击,甚至还有些怀疑人生。 他虽然读的书少,但荀子劝学的文章还是读过的,可为何到自家老师这里,完全不是一个套路? 难道自己真不是读书的料? 应该去当个诗人? 杜慎并不看他,扭头又对说话的另一名学生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道:“你是那个谁……” 那名学生拱手行礼:“学生欧阳昊。” “嗯,这名字不错,昊者,上下其鸣,非凡人也,你适合当个诗人。” 杜慎脸色不变,道:“为师刚刚听你说,非是正道?” 欧阳昊答道:“回先生的话,学生这辈子没太大志向,只想能安身立命,让家中父老过的更好一点,且现在拜在老师们下,合同在身,不得不为老师考虑。” 意思就是,嫌弃当诗人不赚钱。 其余学生听了,也纷纷表示赞同,钱才是王道啊! 杜慎愣了。 他看着欧阳昊那张发黄的脸,且右半边还长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痦子,不由震惊不以。 这欧阳昊不一般啊! 满脑子只想搞钱,就算现在是学渣,但是以后绝对会有大出息。 然而,杜慎却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欧阳昊,你又错了!谁说作诗人不赚钱?为师今日就要告诉你们,当诗人不仅赚钱,而且赚的都是大钱。” 他握紧右拳,放在胸前,声音铿锵有力。 而后。 杜慎直接开口道:“李白知道吧,那是诗仙,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哪位,他连官都不想当,整日就是作诗,你知道这是为啥吗?” 欧阳昊摇头不解:“请先生解惑。” 杜慎解释道:“是因为,当诗人的生活不要太美好,只要做出一首名诗,便会引得杏林躁动,再卖点墨宝,那可就赚大发了,要是再高产点,出个诗集,你说那些崇拜你的人,能不花钱买吗?” “一两银子!” 杜慎伸出一根手指:“就按这个价格定,绝对会有人愿意花钱买,你要是火大发了,家财万贯都是小事。” 欧阳昊露出深思,自家老师说的似乎在理,但他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 杜慎见欧阳昊的神情,心中一动,又下了一剂猛药。 “青楼知道吧!” 欧阳昊羞涩点头:“哪里的姑娘都很漂亮。” 此话一出,教室里的所有男人都露出了莫名笑容。 杜慎更是趁热打铁道:“漂亮是漂亮,但一般人去了只能花钱,不然谁搭理你?” “可诗人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有名气,作的诗够吊,不仅不用花钱,还有姑娘倒贴。” 张灏等徒弟面露精光:“还有这种好事?” 杜慎点头,正色道:“自然,想诗仙李白,诗圣杜甫,无不是个中姚楚,从南嫖到北,从白嫖到黑,啥时候花过钱?” 当诗人,才是王道啊! ------------ 第82章 读书人的事能叫抄吗? 大明儒生和钱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 对于前者来说,钱让人又爱又恨,有钱就能一边高喊士子风流,一边跑去逛青楼。 但要是没钱,也就是只能手上风流风流,嘴里喊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种行为,在杜慎看来,那就是酸。 自己穷的一比吊糟,不想着赚钱遛鸟,还学人家仇富,简直不配当读书人。 所以说,总而言之,当诗人好。 诗人逛青楼,只进不出。 只凭一张嘴,从南嫖到北,试问天底下的男人,那个不向往? …… “敢问师尊,如何才能成为一名诗人?” 学生们齐声发问,声音里满是热切。 而张灏等人也目光炯炯,他们对赚钱不感冒,但从南嫖到北却很感兴趣。 就连一直以来稳重老成的刘全也竖起了耳朵,希望能窥得其中一二来。 杜慎将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会心一笑道:“成为一名诗人,首先你得学会借鉴。” “那该如何借鉴呢?” 方义率先开口,观前人之文章诗词,行后人借鉴之法,许多有名的书生都干过这种事,因此并不算多么出奇。 然而,方义并不知道,他所谓的借鉴,和杜慎口中的借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杜慎看向方义,回答道:“通其意,换其词,融其梗,洋洋洒洒,整合一番,此为借鉴。” 说完,他转身来到讲台上,在黑板上刷刷写下一首诗:所见。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 却是后清的袁枚所作,此时被杜慎直接白嫖过来,当做教材。 片刻间便做成了一首诗,讲台下的一众学生和徒弟,纷纷露出了敬佩之色。 “当真是好诗!” 欧阳昊拍手叫绝。 “眨眼间就作出如此精妙的诗,老师当真让我等叹服。” 方义露出崇敬的目光。 “师尊知天文地理,通数理化大道,区区诗词不过只是冰山一角尔。” 张灏傲然的抬起头。 “吾师甚吊也。” 赵秀和徐鹏举本想夸赞,奈何读的书少,只能齐声言吊。 至于在一众学生中,文化程度最高的王贵却一句话都没说,他盯着黑板上的诗,默默记在了心里,却是在琢磨着其中的精妙。 而刘全就不一样了,对他来说,校长杜慎绝对是最牛逼的那个,作诗这种事简直轻而易举,根本用不着惊讶,因此他脸色都没变过。 一群没见过市面的穷酸学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紧接着。 杜慎便捏着粉笔,在所见的第一句上画了圈。 敲黑板,划重点。 “牧童,骑,黄牛,牧童和黄牛身份相互对立,而骑则是动词,把两者联系在一起,因此成句,而为师现在就考教你们如何借鉴。” 话音落地,他就在这一句下面写下一行字,老叟持鱼竿。 “老叟对立鱼竿,持字则借鉴骑。” 听到这话。 方义和欧阳昊等人露出深思,似乎若有所悟。 而王贵则直接领会,面露了然之色。 杜慎并不看他们一眼,继续写着:江风催人乏。 “歌声对江风,振林樾对催人乏。” 说话的是张灏,他眼前一亮,已然看了出来。 杜慎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不错。” 然后,杜慎便又写下一句:忽觉弦似弓,提竿心一动。 一时间,黑板上便出现了上下两行诗,诗名同样为所见,却讲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抄袭相对来说是中译中,而借用别人的框架来写自己的东西,却只能称得上是借鉴。 而且在杏林之中,这种事也不少见,如果诗做的好,不仅没有人会嘲笑,反而会觉得你很有才华。 当然! 若是你借鉴都借鉴不好,那只能说,徒增笑柄尔。 方义等人将两首诗对照了一番,就算资质在愚钝,也知晓其中的奥秘了。 同时他们面露古怪,自家这位老师,似乎教学的方式,和别的先生完全不一样。 在龟山书院的时候,赵中庸讲课的时候,都是讲解诗词文章的含义,然后引经论道,大谈特谈。 但说到如何做文章,却都是简单略过,从来不讲该如何做。 杜慎却不同。 他的思想和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不同,抛去所有浮于表面的东西,直达本质。 要学作诗,那就教你如何去做,做不好没关系,借鉴、借鉴,借着借着,不就会了? 该讲的都讲了,杜慎便把粉笔一丢,让方义和欧阳昊等人一个接一个的在黑板上演练。 只不过,他们到底文化底蕴浅,“借鉴”出来的诗,不是四不像,就是高仿的让人发指。 尤其是欧阳昊,他差点就把一首所见用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让杜慎看的头皮发麻。 不过,这也没办法。 男人嘛,第一次难免生疏,次数多了,经验也就足了。 …… 近中午时分。 杜慎这才让一众学生下课,在学院的食堂里用过便饭。 虽说收了一群穷比学生,杜慎心里失望,但身为老师,伙食上绝对不会吝啬。 不仅有新鲜的白菜,甚至还有肉吃。 方义和欧阳昊等学生,哪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看着饭菜目瞪口呆了起来。 他们的家境不算太富裕,先前能在龟山书院读书,已经很是勉强,伙食上自然也不会有多好,甚至有时候都吃不饱。 而拜杜慎为师后,进了大明职业技术学院,不仅学到会了如何借鉴,就连伙食上都这么好。 方义甚至于,都激动的眼眶通红,恩师真乃再生父母,待学生成家立业,除父母外定以同礼相待。 欧阳昊比较务实,他心里面感动,嘴上却丝毫不停,一直在夹菜扒饭。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一刻,十多名自赵中庸打赌赢来的十多名学生,对杜慎发自内心的感激了起来。 先前龟山书院到处都是对自家老师品德和人格的质疑,动不动就说老师只会坑蒙拐骗,从来不干人事。 这分明就是对老师的傲慢与偏见。 学生们这样想着,看着杜慎的目光更加濡沐了。 恰好,这时,杜慎抬起头,目光相对而视,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 “快拿水来,欧阳昊这傻比噎的翻白眼了。” ------------ 第83章 许久不见的体育课 欧阳昊吃的太急,险些噎死,得亏杜慎眼神利索,一番灌水之下,使得欧阳昊这小子捡回了半条命。 不过饶是如此,他也噎的是满脸涨红,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当然,这只是个插曲,并不足道也。 所谓人生三大幸事,吃得饱,又有钱,会溜鸟。 前者对于方义等人来说,已经不是问题,钱则暂时和他们无缘。 至于溜鸟这种事…… 谁不想溜啊! 然而,学院的地方倒是挺大,可惜没法让他们施展一技之长。 所以,能溜的也就只有他们自己了。 …… 自两层教学楼下去,再往右前方走百步,便是一间土墙垒砌的房子,也是地炉所在之处。 杜慎带着一众学生,到了这里。 “见过杜校长,刘老师。” 迎面,几名工匠便打起了招呼。 “都好,都好。” 杜慎笑呵呵的冲工匠们点头,向他们介绍起了自己新收的学生。 工匠们也相继点了点头。 张灏等人,他们是认识的,但方义这群儒生还是头一次见到,顿觉新鲜。 方义等十来名学生拱手行礼,便算是认识了。 杜慎见此,直接说道:前几日听刘全说,地炉的渣灰需要清理,今日正好就把这事给办了。” 然而,令杜慎没想到的是。 听到这话。 工匠们顿时一慌,连忙说道:“却是我等怠慢了,只顾着做工,忘记了这回事,还请校长勿怪。” 却是见杜慎正色的样子,以为心生不满怪罪了起来。 杜慎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温声笑道:“不碍事,你们忙于做工,勤勤恳恳,即使是我也不会挑这种毛病,这不,学院收了一批新生,正好带他们来体验下生活。” 工匠们微怔,看了看张灏,赵秀,徐鹏举三人,露出了然之色,又看了看方义等心生,眼神变得更加古怪了。 自家校长,这是又拉壮丁来了啊! “我等知晓了,正好还未往地炉中添煤,校长静等片刻估计就会熄灭,我等就先去忙别的了,您请便。” 杜慎面带笑意,目送着工匠们远去。 身后。 方义等人摸不着头脑。 他们想不通为何上午学了半天作诗,下午却被拉到地炉这里清渣灰。 更想不到为什么那些工匠们,临走的时候看他们的眼神带着似是怜悯的意味。 兴许…… 这就是因材施教? 不然总不至于是跑来当长工的吧! …… 打开门,便进入了炉房之中。 扑面而来的一股热浪让人浑身一震,不一会儿顿觉燥热。 方义等人虽说家里不富裕,生活的非常苦逼,但怎么说都是读书人,那受过这种苦,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汗流浃背,难以忍耐。 反观张灏等人。 他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异常熟练的将外衣褪下,放在一旁,就连王贵都看的眼皮狂跳。 几位师兄,这是老手啊! 而刘全就不一样了,他体魄健壮,直接将上衣脱光,露出健美的肌肉,顺手抄起一把铲子,便递给了张灏等人,依次分发到了方义这些新生的手里。 这下子,新生们傻眼了。 不是说好了体验生活吗? 合着还真是来当长工的啊! 这时,杜慎转过身将目光看向过来。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其实啊,咱们学院讲究因材施教,这一点你们可能心里有些感触,但为师自信,你们理解的肯定不够深刻,所以啊,今日正好就给你们上一课,给你们长长见识。” 说着,杜慎走到地炉旁,先是拉开一道闸口,观望了下,见烧的煤还未完全熄灭,便又关了上去。 转过身,他对方义等人继续说道:“本校长的教育方针,一向崇尚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你们放心,只要进了咱们书院,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方向,下午的课,便是体育课。” 话说到这里,方义等人哪能不知道自家老师的意思。 他们苦笑着点头:“回老师的话,清渣灰之事,包在我等身上。” 杜慎露出满意笑容。 孺子可教也! 养儿千日,用儿一时。 自己这个老师怎么说也是他们另一个爹,当爹的品德高尚,不为外物所动,不为权贵折腰,不为钱财所动,真是君子中的君子,教的学生们虽说没有继承自己十之一二的优点,但踏实肯干这一点学的还是不错的。 “干活吧!” 随着杜慎一声令下。 方义等人也不含糊,虽然没个把力气,却也拎锹的拎锹,拿筐的拿筐,开始干起了活儿。 首先,他们把地炉外面的地面夯实了一番,尘土则都弄进筐里,两两合力,将其抬出炉房,丢在了书院后的一处空地上。 哪里则是操场的雏形,灰土以后还能拿来做别的用处。 做完这些。 方义等人则已经累的够呛,喘气声都沉重了许多,就连王贵都没法幸免,不过好在他出身富贵之家,其父王常贵平日里没少弄些山珍海味给他吃,身体素质不错,倒是没有表现的那么不堪。 至于张灏师兄弟三人,却是让方义等人刮目相看,敬佩的五体投地。 因为他们一个个的,脸不红气不喘,干起活又卖力又踏实,并且手法娴熟的一塌糊涂,和方义这些心生呈鲜明的对比。 而刘全刘老师…… 那就厉害了。 他们连敬佩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只见刘全光着膀子,一手拿着一个铁锹,像是拎牙签一样,毫不费力的就把活给干了。 可以说,一大半的活都被刘全包了下来,剩下一半再分摊到张灏,赵秀,徐鹏举三人,再往下分才是方义他们做的。 一句话! 刘老师牛逼! “刘师,真乃是我等楷模,学生佩服。” 方义露出崇敬,躬身作揖,虽说此时浑身大汗淋漓,却也没有失了礼数。 “刘师之体魄,当真叫人嫌贵。” 欧阳昊露出了向往的目光。 其余学生也跟着赞同。 然而刘全却冷笑不止。 “说这么多废话做什,是不是想偷懒?我刘全把话放在这,今天要是干不完活,谁他娘的都别想吃饭!” 跟了杜慎久了,就连刘全之前话语中文质彬彬的语气都变了许多。 “看看你们三位师兄,再看看你们,你们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听到这话,一旁的杜慎下意识的摸了摸心口。 这边,刘全说完后,便指了指张灏三人:“要多向你们师兄学习啊!” 方义等人心生震撼,请教了起来:“还请师兄教我。” 适时,张灏赵秀徐鹏举露出淡笑:“无他,手熟尔。” ------------ 第84章 入京,送货 一句手熟,使得方义等新生备受打击,同时对张灏三位师兄是由衷的佩服。 京城里、关于几位师兄的传说一直没有停过,谈起他们皆是祸害牲口转世,一个个的除了人事啥都干。 也就是拜了杜慎为师以后,才痛改前非走上正途。 如今方义等人见了,不免感叹不已。 师兄们何止是痛改前非,简直是比投胎转世还来的彻底。 好好的武勋贵族,本应浪荡的年纪,却如此勤勉踏实。 扪心自问,若是换了他们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之前,新生们还对称呼张灏几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少年为师兄,感到难为情,现如今那丝芥蒂则当然无存。 “师兄乃我辈楷模矣!” 方义等人齐声拱手,神色中充满了尊敬。 杜慎将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闪过赞许之色。 学生们这么和睦,而且相互以干活最踏实的张灏三个徒弟为楷模,让人心中着实生慰。 哎…… 还是自己这个当老师的教的好啊…… 看看,什么叫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这不就是吗! 不过,话虽然说的好,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 拍了拍手,擦去沾染的灰土,杜慎便向众人催促了起来。 当老师的都发话了,自然不会有人迟疑,将地炉打开,此时炉内燃烧的煤已经尽数熄灭,温度也冷却了下来。 随着杜慎一声令下,由张灏带头,赵秀徐鹏举二人在一旁组织,刘全则时不时的帮衬一下,方义等人便纷纷卖力的干起了活。 …… 待他们清理完渣灰,已经是到了下午。 虽然刚刚入冬,但较之往常,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 而杜慎,却又有一件事得去做。 他掐算了下天黑的时间点,估摸着还有那么会儿功夫,便叫上了张灏和刘全,从蔬菜大棚里又摘下了一批绿油油的白菜。 先前存放在京城文具用品店的那些白菜,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却是得送上一批过去。 毕竟,这白菜……哦,不对! 现在应该叫保健品,不管是脑白金或者是脑黄金,英国公张懋都投资了一笔钱进来,两人的交易已经达成,赚钱的事怎么都得干的漂亮点。 故而…… 不多时,杜慎便驾着那辆他最喜欢的驴车,在一车白菜上用布蒙住,便和刘全张灏向着京城赶了过去。 …… 京城、文具用品店门口,已是排起了长龙。 随着杜慎将白菜包装成脑白金和脑黄金两种,并且冠上壮阳的名号。 再加上有那么几个似托非托的富商“亲身经历”,证实了确实有用以后。 但凡是对这方面有难言之隐的中年男人,都对脑黄金趋之若鹜。 连带着,原本对杜慎的称呼,也变了一变,成了:补肾专家杜先生。 然而,这玩意是限量的。 每天就卖那么几颗,狼多肉少,不够分啊! 这怎么行? 要做,就要做真男人! 真男人绝对不能说不行。 所以,一队接一队的长龙就在京城的几间文具用品店门口排了起来。 只是今日不知怎得,等了快一天,掌柜的都没把新的脑白金或者脑黄金搬上来,这让期待已久的众人,纷纷烦躁了起来。 “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干了?” 有苦之久矣的男子直接高呼不满。 “就是,赶紧把脑黄金搬出来,家中婆娘还等着呢。” 也有男子焦头烂额的呼喊。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笑声。 说话的男子嗤笑不已,回头嚷嚷了起来。 “大家都是男人,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还不知道谁啊,别大哥笑二哥的,摸摸你们的良心,难不成你们自家婆娘不催不成?” 他这么说着,其余人也不再发笑,似乎统一了阵线,也开始催促了起来。 不是他们不能忍,实在家中告急啊…… 店内、掌柜的听到这话,忍不住一个劲的苦笑,同时向众人安慰道:“不要急不要急,今天一定保准各位满意而归,我家先生之前嘱咐过,会带一批祥瑞赶来,断然不会缺货。” 他心里也很急。 这些男子提到壮阳,一个个就跟狼一样,急眼之下,两眼都散发着绿光,看那样子,恨不得把他都当成白菜给啃了。 壮阳一上头,谁也挡不住。 然而,虽然他出言宽慰,众人却不买账。 “又要等,掌柜的咱们可是熟人了,我这几日每天都在门口等着,就为了买一颗脑白金补补,先前没抢到也就算了,今日这又得等,我就差住在你们店了。” 掌柜的苦笑,不知如何是好了起来。 恰巧。 就在此时。 也不知人群中谁先喊了一声:“快看,补肾专家杜先生来了!” 闻声,众人便齐刷刷的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杜慎牵着驴车,旁边跟着刘全和张灏,慢慢悠悠的就走了过来。 “看什么看,吾师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让开。” 张灏见一群人围在前头,双眉一横,继而高声呵斥。 他在京城里的名气很大,虽然近来经常待在书院,但众人可没忘了这位小国公,纷纷拱手退让,一条道路便直达店铺门口。 同时。 他们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辆驴车,准确的说,是车上放着的用白布盖着的事物。 那头驴似乎感觉到众人的目光,竟也高高昂起头,驴眼斜视着众人,竟然在其中闪过人性化的不屑之色。 甚至。 还有两行白气从驴鼻里喷了出来…… 这驴…… 不似凡驴啊! 杜慎顿觉尴尬,拍了拍毛驴的脑袋,赶紧牵着它从店铺后门钻了进去。 掌柜的见此,连忙跟上,招呼起小厮准备了起来。 店内后间的屋里。 小厮们将一车大白菜卸了下来,同时有人将那头毛驴牵走,像是供大爷一样伺候了起来。 “先生,这次咱们发了啊!” 掌柜的见一颗颗白菜被分别装在盒子里,面上洋溢不住的激动。 “发?倒是不能这么说。” 杜慎摇头,淡淡笑道:“却是得把饥饿营销的策略践行到底,不过每日卖的数量上可以增加一些,但决不能一股脑的抛出去,不然的话肯定会生出乱子。” 掌柜的认同点头,暗自竖起了大拇指。 他又学到了一个新词,好一个饥饿营销,词通其意,先生果然大才。 杜慎想了想,又道:“对了,把这几日卖的银子准备一下,去除成本,分出来一半,我得去一趟英国府。” 掌柜的本就是英国府的人,自然不会拒绝,连忙下去准备了起来。 ------------ 第85章 陛下有请 英国府上。 按照先前和张懋的约定,杜慎将银两送上。 原本。 张懋只想着能从中赚上个千把两银子就已经很满足了,却没想到几日之间,分到手便以近千。 这让他着实欢喜,更加觉得当初独子拜在杜慎门下的决定,无比正确。 “杜老弟这赚钱的本事,真是让人羡慕啊!” “呵呵,老哥莫要再夸赞了,这次能大赚,其实全靠同行衬托。” 两人称兄道弟,脸上笑开了花。 说到这,张懋撇了一眼刘全,上下瞄了瞄,最终定格了片刻,转头好奇的冲杜慎问道:“对了,杜老弟,这白菜在京城里闹的沸沸扬扬,壮阳的功效,真有那么好么?” 听到这话。 杜慎愣了下,眼神古怪的看向张懋:“为何如此发问?” 同时,他心中狐疑了起来。 英国公张懋正值壮年,而且早年是行伍出身,虽然看起来不甚魁梧,但也是个顶个的精壮汉子,该不会他也需要补一下吧? 身后。 张灏看自家老爹的眼神也不对劲了。 他是张家独子,老娘去世的早,但当爹的张懋却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娶妻生子,也不曾传出和别的女子有染之事。 如今却冷不丁的问了句白菜壮阳的事。 难不成自家老爹还想试试,来一场枯木逢春不成? 坦白说,若是张懋真的有老树开花的想法,身为人子的张灏是不会反对的,然而白菜究竟能不能壮阳,做为杜慎的徒弟,他能不知道吗? 爹啊…… 您可千万别瞎想,按我师尊说的,那都是错觉,错觉您懂吗? 虽然杜慎和独子都没说话,但张懋看他们的眼神,哪能看不出来其中的意味。 当即。 他老脸一红,瞪着张灏道:“逆子,别以为爹不知道你的想法,爹只是好奇而已。” 说到这,张懋顿了顿,又冲杜慎道:“襄城伯李鄌那老东西,不知从哪也弄来了一盒脑黄金,天天在一群武勋之中炫耀,让人着实不爽。” 说着,张懋更加郁闷了。 这人到中年,各方面机能都在下降,襄城伯那日炫耀的时候,就差没当众表演了,语气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张灏恍然大悟,自家老爹和襄城伯的关系不好,自上次校阅之事后,每逢见面必相互冷嘲热讽,怪不得会如此。 而杜慎听到这话,不由笑出了声。 “你有所不知,那白菜确实能壮阳,但是效果微乎其微,若是论壮阳,还是得靠韭菜。” 韭菜和白菜不同,在西汉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并且还是在齐民要术里提过种植方法的。 张懋有些疑惑:“韭菜也能壮阳?这倒是新鲜了。” 杜慎解释道:“自然能,韭菜这种东西,就跟男人的胡子一样,胡子割了以后会越来越硬,韭菜割了以后会越来越粗,所谓形补便是如此了。” 张懋恍然,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放心了,这老东西早上的时候还来府上炫耀,说吃了白菜以后尿的都比以前高了很多,啧啧……” 边说,他忍不住头,想到襄城伯李鄌的那副神情,不由鄙夷了起来。 一旁,杜慎面露怪异。 “尿的高,估计是水喝太多了,人到中年还能尿那么高,看来这位襄城伯前列腺有点问题啊……” 张懋皱眉不解:“前列腺又是何物?” 杜慎眨巴了下眼睛,竖起一根手指。 “大约,和这有关。” 张懋恍然,两人相似一笑,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眼神。 身后,张灏低头看了看,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而刘全却不为所动,嘴唇上抿,隐隐露出傲然。 然而,就在这时。 有家丁赶了过来,急匆匆的行礼。 “锦衣卫的人来了。” 张懋站起身,诧异的问道:“怎么回事?” 家丁回道:“不知,但指名道姓要杜慎先生进宫。” 杜慎忍不住夹紧双腿:“你说啥?要我进宫?” 家丁点头:“是啊,说是陛下有请。” 这…… 杜慎嘴角一抽,瞪了家丁一眼,他还以为弘治皇帝想念自己,想要自己常伴宫中左右呢。 “罢了,估计等从宫中回来也是夜间,今日估摸着是没法回杜家村了,刘全你且在张老哥府上住着,我去去就来。” 刘全自然不会拒绝,便向张懋行了一礼:“有劳了。” 张懋淡笑摆手:“小事而已。” …… 出了英国府,锦衣卫们已在外等候多时,见到杜慎到来,也无人怠慢,便带着他直接向着皇宫赶去。 不多时。 便以至御书房外。 到了门口,杜慎还十分疑惑,弘治皇帝平日里倒是没少微服私访,但真正儿八经的宣他觐见的次数,还真不多。 这次叫自己来,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不能吧…… 鞑靼危机暂时爆发不了,流民的问题也都解决了,剩下的就等着老王南进,一切都那么的和谐,不至于啊! 嘶…… 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该不会是陛下又看上了自家的白菜吧? 想到这,杜慎面色一变,眼皮狂跳,良久才缓了过来。 他疯狂安慰自己:陛下是皇帝,陛下是皇帝,不是土匪,也不是打秋风的老流氓。 正了正衣冠,杜慎恢复平静,带着淡淡笑意,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而…… 待杜慎看到弘治皇帝的御案上的事物之时,笑容凝滞了。 只见御案上,三菜一汤摆放的整整齐齐。 菜是,溜白菜,白菜炒肉,油煎白菜,汤是白菜丸子汤。 而弘治皇帝,则拿着象牙制成的筷子,热火朝天的吃了起来。 见杜慎进来,弘治皇帝还笑着打了个招呼:“杜卿,你这白菜真的不错,朕这几天顿顿都吃,想必定能大补啊!” 杜慎慌了:“陛下,这白菜?” 弘治皇帝道:“很补,能壮阳,朕都知道的。” 听到这话,杜慎额头冷汗直冒,他该怎么像弘治皇帝解释,靠吃白菜壮阳是没用的? 直说? 最次也是个欺君之罪啊! 不说? 被发现以后下场更惨! “呵呵,陛下慧眼独具啊,只不过这白菜虽然壮阳,最好配上鹿鞭啊,牛鞭,羊肉啥的,这样才能真的滋补啊!” 杜慎擦了擦冷汗,赶紧往回圆。 弘治皇帝微怔,赞许的点头道:“还是杜卿你想的周到,朕回头就让御厨加点料进去。” 说着,他眉头一皱,又道:“不过,这次叫你来,却不是为了讨论如何壮阳的,而是另有他事。” 杜慎拱手:“臣不知。” 弘治皇帝露出淡笑,放下筷子,走到杜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善的说道:“朕听说,你那白菜卖的挺好啊。” 杜慎咽了口唾沫。 这是狼来了啊! ------------ 第86章 弘治皇帝想打鞑靼 这边,弘治皇帝说完话,便眼神热切的握着杜慎的双手,一副君臣相亲的模样。 而杜慎瞬间就不自在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是要干啥? 陛下,您自重啊! 他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勉强笑着道:“陛下,您若是喜欢臣那白菜,改日我再给您送几颗过来?要不十颗,二十颗,您先松手,咱慢慢说。” 听到这话。 弘治皇帝自然不知道杜慎的想法,诧异问道:“杜卿这是何意,莫非朕难道在你心中,就是个只会占便宜的皇帝不成?” 难道不是吗? 杜慎嘴角一抽,继而露出了假笑:“呵呵,陛下误会了,陛下在臣心中,乃是不可多得的圣君,怎会有这种不敬之念。” “是么?” 弘治皇帝松开手,不置可否的道:“朕知道你的性格,直接说吧!杜卿近来赚了多少银子。” 这是不是太直接了? 等等! 陛下是什么意思? 问自己赚了多少银子? 莫非是看上了自己家业,想来个杀鸡取卵不成? 不应该啊…… 杜慎琢磨了下,觉得不太可能,但脸上却装出一副愿报效社稷的表情:“臣虽然有产业在赚钱,但从来没有在意过数目,故而臣不知。 臣知晓国库不宽裕,若是陛下需要的话,臣愿散尽家财,全部冲入国库,为大明之基业添砖做瓦!”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心中却在想着。 本校长今年一共赚了一万两千八百二十二两银子,余五十四文铜钱,全都放在小金库里藏着,要是陛下真无耻讨要,那就把别的乱七八糟的都卖了算了。 至于钱? 不好意思,能找到一个铜板算我输! 弘治皇帝自然不会想要杜慎的钱,他之所以这么说,却是别的打算。 “杜卿高节,朕岂会要你捐钱充裕国库。” 弘治皇帝摆了摆手,对杜慎再次说道:“其实,朕是觉得杜卿赚钱的本事着实了得,故而起了开商行的念头。” “开商行?” 杜慎皱起了眉头。 自古以来,商人的地位被文人们按在地上来回摩擦,这个群体的地位一直很低,甚至于对皇家来说,皆是待宰的猪羊。 就如同当年的沈万三,号称富可敌国,可结局呢? 钱财冲入国库,人也灰溜溜的回到老家种地去了。 做商人,即使赚再多的钱,可也是个苦差事。 “商会之事,朕以于几位内阁大臣商议过,不仅要做,而且要做的漂亮。” 弘治皇帝声音沉着,负手而立,看向一旁的屏风。 杜慎不语。 开商会却叫自己来宫中,不出意外,恐怕自己要在其中扮演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 一时间。 君臣二人竟然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当中。 片刻后,弘治皇帝转过身,对杜慎道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朕,要打鞑靼!” 下一秒。 杜慎倒吸一口冷气,脑袋里开始疯狂的思考了起来。 “如何打?” 弘治皇帝盯着他的脸,道:“养精蓄锐,状马蓄兵,十年内痛击鞑靼。” 杜慎摇头:“内忧外患,无能继矣。” 言下之意,不外乎是,大明内部问题还没有解决,整体的军事力量和经济力量都不足以支撑弘治皇帝的想法,还是省省吧。 弘治皇帝却不发怒,反而点头认同了起来:“杜卿之话,确实有道理,不过朕也不是要现在就对鞑靼动手,你且先坐下听朕讲。” 杜慎躬身,坐在一旁。 弘治皇帝也坐在他身边,皱着眉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而后,他才淡淡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明之患,无外乎天灾人祸,天灾者能补不能变,人祸却皆有之,朝中大臣腐朽,各地官员贪污,这些朕都知晓。” 杜慎点头。 确实是这样,大明自土木堡事变以后,便逐渐衰弱,其根本不外乎是文臣团体做大,却不干应该干的事,就如同蛀虫一般腐蚀着这个庞大的帝国。 “朕虽有心改变,却受制于朝堂之上,朕兢兢业业,却也不过是在修修补补,实际上朕这个皇帝,做的并不到位。” 弘治皇帝说到这里,神色有些无奈。 世人皆说他仁善,治国有道,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只不过是个守成之君,想要再做些别的,满朝文武之中,真正会支持他的恐怕还是英国公几位武勋,和四位内阁大臣。 纵观古今王朝,大都是内部先出了问题,而后再加上外敌,从而走向衰败。 对于鞑靼! 从先皇到弘治皇帝,乃至于太子朱厚照,都对其无比痛恨。 打! 是绝对要打的! 但,首先他得解决大明内部的一些问题。 而钱则是刚需。 没钱,什么都办不了,甚至救济灾民都要精打细算,有钱,则一切迎刃而解。 弘治皇帝需要钱,大明也需要钱。 然而钱在哪儿呢? 大明真的没钱吗? 不…… 大明有钱,甚至有很多钱,但这些钱全都在富豪乡绅,贪官污吏,乃至于众多武勋手里。 这是一股势力庞大且错综复杂的群体。 换句话说,弘治皇帝想要从这些人手里搞钱,但是又不能直接动手杀人,或者暗示人家捐钱,那样反而会造成大动乱。 因此,在发现了杜慎在赚钱方面的才能以后,他便兴起了这股念头。 区区一颗白菜,都能卖出天价,可以说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了。 “杜卿,文具用品店有朕的股份,近来朕想了想,打算以此为基础,建立商行,至于如何运作,则全权交于你手。” 弘治皇帝看着杜慎,语气极为认真。 杜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起来。 首先,他并不是个生意人,之所以能赚钱,都是靠着坑蒙拐骗搞来的。 真要让他做商行,能不能做起来是个大问题…… 再说了。 他志不在此,当个校长就挺好,教教徒弟,装装逼,何必去搞什么商会呢? 想到这,杜慎眨巴了下眼睛:“陛下,其实臣是个读书人啊……” 弘治皇帝面色一怔:“你不愿意?” 说着,弘治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追问道:“商人身份卑贱,但你若是答应,朕断然不会让你吃亏,分红上虽然不可能依旧,但官职上朕可以许你于户部侍郎。” 坦白说。 杜慎有点心动,可他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 开玩笑! 自己能玩的过朝中的那些老阴比? 他暗自摇头:“陛下,臣真的不是做商人的料。” 弘治皇帝失望不已,但其实杜慎会拒绝,也在意料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 杜慎却神秘一笑:“陛下,臣虽然不是做商人的料,但臣却知道有一人,适合做这商行之事。” 弘治皇帝眼前一亮:“是谁?” 杜慎答曰:“臣那五徒弟王贵的父亲,王常贵!” ------------ 第87章 杜慎,你真是表面兄弟啊! 对于杜慎来说,王常贵此人,有钱、好兄弟。 搞商行这种好差事,肯定得交给好兄弟干啊! 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 相信,王常贵若是知道自己对他这个当兄弟的这么好,肯定会感激自己,恨不得把全部家产都送给自己这个好兄弟的。 杜慎美滋滋的想着,竟然在弘治皇帝面前笑出了声。 “杜卿,王常贵此人,当真能行吗?” 弘治皇帝十分疑惑的看向杜慎。 京城首富王常贵,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对其的了解也只是通过开辟南方粉笔生意市场之事,作为一国之君,不可能会对一个商人多加关注。 杜慎笑呵呵的点头:“陛下请放心,王常贵是臣的好兄弟,臣既然敢推荐他,便有信心,王常贵绝对能做好商行。” 讲真的,王常贵经商的本事,肯定有其独到之处,不然也不至于成为京城首富。 再加上自己在一旁出谋划策,有钱人的钱还愁赚? 不坑的他们裤衩子都穿不上能行? 杜慎想到这,眼珠子一转,又对弘治皇帝道:“其实陛下,这件事交给王常贵是最稳妥的,首先他主导粉笔南进,其次他并不是为富不仁的商人,当今的京城恐怕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了。” 话说的确实在理。 弘治皇帝思忖片刻,也想不到别的人选,既然杜慎推辞,介绍了王常贵,那便选他便是。 他深深看了一眼杜慎,才吐气沉稳的说出一个字。 “可!” …… 自离开宫中,再回到英国府上,杜慎自然会将此事告知于张懋等人,当然这些不过是枝干末节,无需表之。 事情就是这个事情,老板发话了,干就对了。 次日一早。 杜慎是被大徒弟张灏叫醒的。 因为…… 王常贵来了。 而且破天荒的没了以往的沉稳神色,见了杜慎以后,就急匆匆的口呼老弟害死我了。 杜慎知道他肯定是收到了弘治皇帝的旨意,因此也不多说,便拉着他和英国公张懋到书房面谈。 书房内。 英国公张懋坐在太师椅上,杜慎和王常贵则分开并坐。 看着王常贵神色变幻的模样,杜慎琢磨了下措辞,便开口道:“老王啊,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王常贵面露复杂:“陛下令我成立商行,大半夜的旨意就到了我府上,这可如何是好。” 首位,张懋笑呵呵的道:“王员外何须做这番姿态,岂不知这是好事不成?” 他不说还好,一说,王常贵脸色更加精彩了,白一阵红一阵的,五味杂陈全都涌上了心间。 杜慎见此,顿时有些诧异:“” 商人地位卑贱,这是自古以来就定下的,市农工商不可改。 可若是成了皇商,那地位就不一样了,给陛下办事,谁能说一声贱商? 非但不能,还得尊敬的称一声大人。 然而…… 给起了攻打鞑靼念头的弘治皇帝当皇商,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起初王常贵接到旨意,自己摇身一变成了皇商,还喜不自胜,直接令人张罗打鼓,就差没在府上放鞭炮庆祝了。 可待他仔细一琢磨,登时反应过来了。 当今陛下这商行要赚钱,赚的可是有钱人的钱,上至勋贵文臣,下至乡绅富豪,他们的银子统统都要挣,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要是有一点办的不好,出了大乱子,给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王常贵的心凉了半截,便直接来了英国府,找到了杜慎。 “杜老弟,这事你办的不地道啊!” 王常贵几乎是从嘴里硬生生的挤出这句话,看着杜慎的眼神别提有多幽怨了。 有黑锅我背,有功劳你抗! 老杜,你他娘的还是人吗? “王老哥,你这话说的就过分了,当兄弟的,我能坑你吗?” 杜慎面色不变,苦口婆心道:“其实啊,当兄弟的我是为你好啊!” 王常贵嘴唇颤抖。 这是什么兄弟? 一旁,张懋打了个圆场。 “哎,王兄,事已至此,不如听杜老弟一言。” 王兄?杜老弟? 他娘的! 又是一个表面兄弟! “且听他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王常贵非常郁闷,却也没别的办法,毕竟来此就是想让杜慎给个主意。 杜慎也不尴尬,笑着道:“老王,你看现在你成皇商了,不说别的,光是这个名头,你扪心自问爽不爽?” 王常贵复杂的道:“爽。” 爽就对了! 杜慎又问:“你再看,王贵是我亲徒弟,你又是他爹,咱俩又是好兄弟,我肯定不会坑你的对吧?” 王常贵黑着脸:“那就不一定了。” 嗯? 被看穿了。 杜慎眉头一挑,赶紧转移话题:“咳咳,王兄觉得粉笔如何?” “是个能赚钱的好东西。” “我有一样比粉笔更赚钱的东西。” 虽然王常贵对杜慎这个表面兄弟恨的牙直痒痒,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本事,听到这话,立马出声发问:“什么东西?” 杜慎露出笑容:“香水!” 香水? 王常贵不解:“这又是什么东西?” 杜慎没有立马回答,反而发问道:“老王,你家的地契,房契,还有银子,都由谁掌握?” 王常贵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内人。” 听到这话。 杜慎笑了:“实不相瞒,我这香水,专门赚女人的钱。” 说着,他又道:“女人都喜欢熏香胭脂水粉,花起钱来眼睛都不带眨的,香水者,能让女子散发出鲜花般的香气,只要这个女人爱美,她就肯定会花钱买。” 香水的制作并不难,同时代的埃及早就把这玩意弄出来了,而且采用的蒸馏法水蒸发等一直在现代还在沿用。 华夏自古就有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 男人赚钱,女人持家。 男人为女人趋之若鹜,女人为吸引男人装点自己。 透过表面看本质,有钱人其实都是女人! 天下两者的钱最好赚,一是小孩的钱,二就是女人的钱。 赚小孩的钱杜慎已经在干了,赚女人的还是头一次。 “咋样,老王,当兄弟的我没坑你吧!” 杜慎冲王常贵一笑,后者神色摇摆,问道:“香水的功效,当真如你所说?” 边说,他边暗自咋舌。 自家虽然是京城首富,但讲真的,钱都在自家婆娘那管着,平日里若是做生意便算了,若是有别的额外开支,都得向自家婆娘请示。 这香水要是真能赚女人的钱,说不定还真能把商行给搞起来。 ------------ 第88章 弘……福齐天! 书房内,听完杜慎的话,王常贵的后顾之忧算是打消了多半。 但,还有一件事,他不吐不快。 “杜兄,商会之事断然不能不做,可若是有商人抵触,甚至行使手段,那该如何是好?” 他的问题十分尖锐。 自古君不与民争利,弘治皇帝自然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不明智之事,因此虽然下达了旨意,可他却是站在暗处,高高观望。 起码…… 在现阶段,弘治皇帝不可能承认商会是他的。 也就是说,想要借势是不可能了。 而商人又是唯利是图的群体,为了钱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能干出来。 王常贵赚有钱人的钱还好说,但生意做大以后,难道就没人会眼红?没人会动歪脑筋? 当然不可能! 实际上,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一点。 一旁的张懋也思索了起来,虽然是武勋集团的一员,但到了他这个年纪和地位,什么肮脏事没见识过。 真要到了那个份上,侵害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说不定王常贵都会被人做掉。 这时。 杜慎却笑了起来,对王常贵道:“老王啊,你可知,商会的定位是什么?” 王常贵试探性的回答:“难道不是为陛下赚银子?” 话刚说完,他心中忍不住一惊。 莫非,还有其他的深意不成? 王常贵暗自摇头,不敢往下细想,那已经不是他有资格去操心的了,甚至想也不敢想。 看到他的一番姿态。 杜慎只是淡笑,却不讲明弘治皇帝要打鞑靼的想法,转而将话题引到了其他方向:“商会首先是要把富豪乡绅,乃至于文臣手里的钱弄出来,但他们的钱实际上也是从百姓手里剥削的,一位的赚钱到头来苦的还是大明子民。” “所以说,以钱养民,才是硬道理,不管是香水又或者是粉笔,它们的产生都会带动一条产业链,获利的不仅是商人,也是百姓。” 王常贵露出赞同之色,他虽然为人吝啬,却也知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 张懋也点了点头,同时对杜慎更加钦佩。 会赚钱的人很多,有大才的人也不少。 但有良心的人却少。 杜慎扪心自问,虽然自己喜欢坑人,喜欢装逼,喜欢忽悠,但自己是个好人。 呸! 自己明明是个品德高尚,好为人师的有志青年。 坑人?装逼?忽悠? 不存在的! 杜慎嘴角一抽,差点说漏嘴,清了清嗓子,有道:“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圣人不能出其中,不能伐其能,又有道是,团结一大众,打击一小众。” 说到这,杜慎面色平淡,抬头呈45°双手背负。 “陛下所托,不能流与表面,自可拉拢一大批商人来做香水之事,快速将其贯通南北,成就商会。” 他话说到这,王常贵已然会意。 只要自己将许多商人们绑在一起,牵一发动全身,谁还敢动? 至于待商会鱼龙混杂之后,若是内部有人动起了歪脑筋…… 呵呵…… 王常贵能混到京城首富的名号,可不是只会做生意得来的。 坑蒙拐骗,下冷刀子,他可是个中老手了。 王常贵心满意足,脸上也笑开了花:“还是杜老弟你够意思,不仅举荐了老哥,还将后手准备的如此妥当,有弟如此,吾三生有幸!” 杜慎皮笑肉不笑:“都是自家兄弟,自家兄弟……” 两人笑的肉麻之极,让人一看当真觉得,或许这是对亲兄弟也说不定…… 这时。 杜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好奇的向王常贵问道:“对了,不知陛下做商行,给了多少启动资金?” 启动资金? 王常贵恍然,然后摇了摇头:“圣旨中没有提及,况且既然成了皇商,便要为陛下分忧,资金之事不过尔尔。” 他说着,面露自豪。 能成为皇商,便是一个商人这辈子最大的荣耀,就算是入土也会笑醒,相比之下,钱财确实乃身外之物了。 杜慎瞠目结舌,看向王常贵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 隐约间! 他从王常贵的身上,看到了舔狗的影子。 本以为自己算是会精打细算,从来不吃亏的主。 没想到当今圣上竟然比自己的境界高出了一个档次。 杜慎倒吸一口冷气:“他娘的弘……福齐天!老王你回头把明年,不,把后面十年的学费交一下,我看王贵最近失心疯有点复发的迹象,得多布置点作业给他补补。” 按王常贵这个套路,没有陛下的支援,只要有一步走错,妥妥的倾家荡产啊! 那他娘的就是穷比啊! “好说好说,明日我便让人把银子送到学院。” 王常贵脸上满是笑意,浑然不知在杜慎这个好兄弟心里,已经将把他划分为即将破产的穷比。 …… 弘治十三年,农历十一月初六,中雪以过。 杜家村,学院内。 已经在这里度过大半个月时光的方义等人,早以换上了厚实的衣物,一人拎着一根扫帚,清理着地上的雪,同时嘴中也在念叨着各种诗句。 声音铿锵有力,诗句也都让人一听,便暗自竖起大拇指,夸赞好诗。 可若是仔细一听,却不乏从其中发现后明后清等名诗名句的影子。 甚至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欧阳昊,已然深得借鉴真意,从后往前赶,向着唐宋元明等朝代的诗词歌赋进发了起来。 按杜慎的话来说,他们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学生了,该学会自己学习了。 而另一边。 在炉房内。 杜慎却跟刘全两人蹲在地炉边上,各自手捧着一杯热茶,抿过一口后,发出长长的吐息声。 舒服啊…… “老刘啊,眼看着快过年了,也到了招收老师的时候,不然等到开春的时候,报名的学生太多,你我二人恐怕顾不过来。” 听到杜慎的话,刘全点头表示赞同:“以校长的名气,到时候估计会有很多学生拜入学院,只是之前校长似乎说过,要招的老师必须得有一技之长?” 杜慎答道:“自然,既然是职业技术学院,那就得教点正儿八经的东西,现如今文人的那一套东西,已然腐朽了。” 这话可以说是很犯忌了,当然,也只是有刘全在场,他才这么说而已。 ------------ 第89章 在下段坤 杜慎想要招老师,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只是放出了消息后,一日内便有大量有功名在身,或是颇有名气的教书先生前来应聘。 只不过。 对现如今的杜慎来说,早以不是刚开始穷的一比吊糟的时候了。 有钱,又有背景,他的眼界早就高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人有点飘。 更何况,他招人也是有要求的,读书识字只是基础,得有一技之长才行。 像是张灏,赵秀,徐鹏举他们,做学问肯定是没必要,对这些也提不起兴趣,祖宗们打下的基业,只要他们能守住就成了,若是再能开辟家业,那便是万幸。 而方义他们这种,偏偏资质欠奉的寒门学子,让其去正儿八经的读书,很显然也学不出个一二三来。 还不如回家种地…… 再加上,杜慎也不喜欢八股文那套东西,自然对招聘是有要求的。 …… 大明职业技术学院内。 约莫百八十号人聚集在空地上,每个人都仪态自然,骨子里便透露着文人的气息。 而在他们的面前,则是一间挂着应聘处牌子的房间。 此时大门虚掩,其内还时不时的传来讲经道义的诵读之声。 “李兄进去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吧,也不知道应聘的咋样了!” “李兄乃是秀才,来年科举有望,应该不成问题。” “我看玄,之前进去的秀才多了去了,可也没几个能过的。” 突然。 咿呀一声。 一名穿着厚实衣物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面色苍白,两眼无神,双腿还有些颤抖,亦步亦趋的走了出来。 有人好奇发问:“如何?李兄可有通过?” 然而被称作李兄的年轻人却并不回答,像是丢了魂似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怀疑,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就在其余人忍不住猜想的时候,门后又传来了一声:“下一位。” 接着。 一位头扎方巾,年约三十的男子整理了下衣衫,面露淡然的走了进去。 门后。 杜慎和刘全两人坐在两把椅子上,身前则放着一张桌子,两杯热茶。 两人双手放在桌子上,左右手指交插,显得气质十分另类。 “坐吧!” 刘全冲他招了招手。 “多谢刘先生。” 男子坐下,拱手称谢。 “介绍一下你自己。” 杜慎端起热茶,露出和善笑容。 “在下段坤!” 啥? 段坤…… 杜慎差点一口热茶没喷出来,语气怪异的问道:“尖沙咀段坤?” 段坤茫然摇头:“在下乃是直隶人士,尖沙咀是什么地方,在下从未听过。” 咳咳…… 杜慎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赶紧说道:“只是这么随口一说,段兄应该知道,咱们学院招聘老师,不太讲究学问,讲究的是本事和才能。” 一旁,刘全催促道:“听见没,有什么才能,赶紧表演一下。” 表演? 段坤心中茫然。 这招聘,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难道不应该是对方先出题,自己洋洋洒洒谈经纶题,最终被自己的才能所折服,然后应聘成功吗? 他面露难色:“在下能写文章,作诗词,做画,通棋琴,不知先生想让在下表演哪种?” 只是令段坤没想到的是,听到他的话,杜慎和刘全却双双摇头。 并且…… 他俩还叹了口气。 “这也叫才能?” “没办法,这一届应聘的人太差了,直接老规矩吧,上试卷!” 杜慎失望无比,本以为是个王者,没想到居然是个青铜,单是琴棋书画,写文章作诗词,刘全就已经足够了,无需他人。 说话间,他直接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张试卷,并且将笔递给了对方。 段坤不明所以的接过,待看完试卷上的内容后,他倒吸一口冷气,直接傻眼了。 整个试卷上,就没一个他能看懂的。 全他娘的是数学题! 什么小明和小红的那点事。 疯狂的水池管理员。 只会数单数的放羊人,等等…… “校长,这题真的是给我做的?” 段坤捏着笔的手微微颤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任凭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如何解答这些问题的方法。 如果有人真的能当场做出来这些题目,段坤相信自己肯定会捏着对方的脖子,疯狂大吼:“非人哉?!” 这丧心病狂的题目,绝对不是给他做的对吧!!! 然而。 杜慎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不用慌,这题就是给你做的,来吧,笔都捏好了,赶紧做吧,只要做出一题,你就是咱们学校的老师了,朝九晚五,周末双休,逢年过节还有补贴哦。” 杜慎冲段坤比了个我看好你的眼神。 实际上,只要对方能解个一二三,就算过关了,真要做出来这些题目,估计现阶段的大明还真没几个妖孽能成的。 段坤捏着笔,尝试着解题,然而越解他越怀疑人生,这些题前所未闻,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弄出来这种题目。 直到最后,他急的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也都没有解出哪怕一题。 将笔放下,他神色恍惚,喃喃自语道:“太难了!太难了。” 见此。 杜慎接过对方的卷子,粗略扫了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题都没解出来算是正常,但距离通过的标准差的,却不是一点半点。 但先前,已经面试过十多个人了,相比之下,这段坤还算是比较不错的那种。 起码人好歹是都试了一遍,对不对不说,态度还是有的。 “罢了,再给你一次机会,我问你,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除去之前说过的!” 杜慎认真看着段坤,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坐在旁边的刘全也露出期待。 俗话说的话。 就怕货比货,有先前那些人衬托,段坤就显得尤为出彩。 听到杜慎的话,段坤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开始仔细思索了起来。 特殊才能…… 究竟什么样的才能算特殊呢? 琴棋书画杜校长看不上,奇淫技巧估计能算,然而自己也不会啊! 突然! 段坤脑海中灵光一闪,然后面露难色,极为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杀猪算不上?” ------------ 第90章 会杀猪的教书先生和人体描边大师 当段坤说出,自己的某项羞于启齿的特殊才能之后,杜慎和刘全两人完全懵逼了,脑壳里嗡嗡直响。 你他娘的不是读书人吗? 结果你实际上是个杀猪的? 君子远庖厨呢? 耻辱啊! 既然都说出来了,段坤索性也不再搪塞。 他拱了拱手,语气复杂的说道:“段某出身贫寒,家父早年又是杀猪起家,到了我这虽说略有发迹,但手艺也一直没落下。” 说完。 他脸色涨红,难为情之下,只能以袖掩面。 杜慎和刘全对视,两人不约而同的嘴角一抽。 合着还是有传承的。 “校长,这应该不算数吧?” 刘全面露难色,虽说要招的是有一技之长的老师,可也不能转行教学生杀猪吧! 这玩意实在是有辱斯文! 况且。 传出去也不好听。 人家书院都是教学生勤恳读书,以报效社稷,到咱们这就教学生杀猪,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然而…… 杜慎却意动了。 杀猪,肯定是不行的。 毕竟学院是教书育人的,而不是屠宰场。 可这不代表,他就要拒绝段坤。 听听人家段坤咋说的、祖传的杀猪手艺,到现在都没落下,当然肯定不可能每天杀猪,但这个技能着实非一般人能有。 正所谓,学生学习老不好,多半作业布置少。 但总有些刺头,对老师是压根不尊敬的。 这时候,就需要一些能镇得住场子的人了。 段坤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常年杀猪,骨子里带着的煞气,估计多少刺头学生来了,都会胆寒秒怂。 也就是说! 这是个人才啊! 想到这,他拍手叫好:“啥也别说,段坤,你就是我们大明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了,以后咱们学校的数学就你教了。” 边说,杜慎边认真打量着一脸懵逼的段坤。 别说。 这段坤还真有股子别样的气质,腰板挺的笔直,身材也比一般的读书人要魁梧许多,一看就是个有“真才实干”的人才。 到底是杀猪出身,何止一个吊字了得。 杜慎越看越满意,忍不住赞道:“不错不错,是个教书育人的好苗子,” 至于段坤…… 他完全蒙圈。 本以为自己会被刷下去,结果道出了杀猪的才能以后,竟然在杜校长这里直接过了。 来不及多想,段坤赶紧道谢:“多谢院长给的机会,段某必为学院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杜慎含笑点头:“学院中也有一些学生,若无他事,明日便可来此教学。” 段坤再次拱手,喜不自胜:“既然如此,那段某明日便来。” 说完,他告辞便走了出去。 门外。 一众读书人或是教书先生见段坤走了出来,而且面带喜悦的样子,纷纷围了上来。 “段兄,如何了?有没有应聘成功?” 段坤恢复平静,看向众人,淡淡点头。 “自然是成了。” 此话一出,众人更加惊讶了。 “快说说究竟怎么通过的,也好让我等有所准备。” 有人神色迫切的追问,显然做大名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让他向往已久。 只是。 段坤注定是让他们失望了,不可能说出如何通过的面试,不然的话…… 他擅长杀猪的事,岂不是会闹的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这绝对不行。 当下,段坤吐出一句话道:“全靠同行衬托。” 边说,他边冲众人拱手,然后拔腿就走,只留下一众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起来。 “段兄是何意?怎么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 有人皱着眉猜测。 “不,段兄绝非这种人,想来应该是若有所指吧。” 也有人为段坤说话。 “要我说,估计是之前一直没人通过,说不准杜慎先生把标准放低了,不然段兄如何会说出这种话?” “嗯……有道理。” 众人议论纷纷,便有人眼珠子一转,直奔门后而去。 登时。 有人便懊悔不已,捶胸抱怨道:“这厮肯定是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怎么没人拦住他。” 各番姿态无不有之。 然而。 让人傻眼的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人便两眼无神的走了出来,口中直呼:“算不出,算不出,这辈子都算不出,才能,见鬼的才能……想我饱读诗书,居然是个废物,哈哈哈。” 看这样子,肯定是没通过。 见此,一众书生更加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真的有那么难? 算不出?才能? 这都哪跟哪儿啊!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再想要上前,挂着招聘处招牌的门,也就那么半开着,显得非常冷清。 前后近二十个人面试,通过的却只有段坤一人,由不得他们打退堂鼓啊…… “让我来试试。” 突然,有一名年轻人舔了舔嘴唇,站了出来。 他随身背着个书娄,身材高瘦,不是别人正是最早购买粉笔的书生:孟文。 说话间,孟文便走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将其推开。 入眼,便是杜慎和刘全的身影。 顺手把门带上,孟文便冲杜慎道:“学生孟文见过先生,许久不见,先生风采依旧,着实让人敬佩。” 这话倒不全是恭维,却是带着真诚在内。 “是你啊……” 听到孟文的话,再看了看他熟悉的面孔,杜慎眼睛一眯,顿时想了起来。 这不是那个穷逼吗? 他也想应聘老师? 杜慎挑眉,直接把试卷拿了出来:“做题!” 孟文接过试卷,开始仔细审题。 只是他不比之前的人要强多少,甚至还有些不足,论作画他颇有名气,但算数一道,却只能说差强人意。 不一会的功夫,他额头上满是汗水密布,将笔一放,确实直接放弃了。 “这题,学生做不出。” 旁边,刘全都养成习惯了,直接开口道:“既然做不出,那就说下你有什么除了琴棋书画以外的才能吧!” 理性发问,但很显然刘全压根不看好孟文,这厮看起来就瘦弱,绝非是如同段坤那般有着祖传手艺的人才,肯定不可能通过应聘。 孟文苦笑:“学生只会作画。” 刘全道:“别说了,你走吧,带上门。” 杜慎也跟着点头,刚刚有个傻求没关门,差点没冻死他。 再说了,就算是熟人,又能如何?熟人就能区别对待? 肯定不能啊! 想他杜慎英明一世,铁面无私,怎么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孟文脸色微变,咬牙道:“等等,我的画和别人的不一般。” 哦? 杜慎摸了摸下巴:“有什么不一样的?” 孟文咬着牙道:“学生的话,很真实。” 杜慎起了兴致:“有多真实?” 孟文答道:“事无巨细,从头到尾,从内到外,无不和实物相同,分毫不差。” 说着,他又追着道:“学生专画女人!” 杜慎眼前一亮:“让本校长见识见识!” ------------ 第91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听到杜慎的话,孟文毫不犹豫的从书娄中掏出纸笔,他的毛笔十分细长,笔尖仅有丝毫之隙,运笔如飞之下,很快一个女子的身影便跃然于纸上。 这女子衣衫半解,笑颜如花,背后还有屏风灯烛,显得分外撩人。 杜慎看的眼睛都直了。 亲娘嘞…… 有点要命啊。 孟文这厮,是个人才啊! 这不就是毛笔版的素描吗? “这是艺术啊。” 杜慎发出感叹,目光还盯着那张画。 这厮还真没托大,说事无巨细,当真就是,画的女人一颦一笑都和真人无不出其左右,衣衫肌肤身段都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可惜了…… 不是彩色的。 想到这,杜慎忍不住悲愤道:“这他娘的比打码还过分啊!” 俗话说的好,是不谐请禁止传播,是艺术就别打码。 看而不见,求而不得,煎熬啊! “先生?这算才能吗?” 孟文揣揣不安,试探性的发问。 “算,当然算,这已经不是才能了,这完全就是艺术啊!” 杜慎眼神复杂,看着孟文的目光都带着一抹异样。 当今大明,不是没有画写实的名人。 先前的吴次翁便是擅长此道的人,但那也只是相对来说写实,和孟文的画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就像是第一个知道牛奶能喝的人究竟对牛做了什么一样,现在的杜慎也非常好奇。 这肆究竟是怎么想到画这种类似素描的画的? 而且只画女人……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旁边,刘全也看的是瞠目结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校长,这……这是不是有点太过真实了?” 他身体健壮,气血都比一般认要旺盛许多。 有点…… 扛不住啊! 杜慎也不比他好到哪去,但已然下了决定,必须把孟文收入学院,不能让这种大师流落在外,不然他心难安啊! 想到这,杜慎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刘啊,你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这幅画。” 刘全摇头:“校长,我真的不懂啊。” 杜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懂没关系,本校长懂,这不是画,这是艺术,艺术你懂吗?” 刘全苦笑:“这叫艺术?” 杜慎认真道:“当然是艺术,你我生于世间,就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种艺术就应该传播下去,留给后世的年轻人观摩,并且要发扬光大,作为人文之瑰宝。” 可以说。 是给孟文的画技非常肯定了。 刘全还是有点不能接受,他毕竟是个读书人,以前见过的名画不是没有,但从未见过这种以逼真为目的,写实至极的画法。 见此。 孟文也有些忐忑了起来,坦白说,自己的画不是没让别人看过,可从来都是被批的一无是处,没有半点意境和立意。 流于表面,止于技法便是如此了。 杜慎自然不知道孟文心中的想法,他觉得刘全的思想有些偏了,自己作为学院的校长,刘全的上司,有义务也有责任带他走上正轨。 “老刘啊,你看这女的水灵不?” “水灵。” 刘全不得不承认,孟文画的这个女人,是真他娘的水灵,看的他都有些心痒痒。 上道! 杜慎满意点头,又挑眉道:“那你看这身段,喜欢不?” “喜欢!” 嗯…… 审美还是正常的。 “那你觉得,她穿的衣服多不?” 这…… 刘全老脸一红,不好意思了起来。 杜慎嘿笑道:“老刘……你放心,本校长读的书多,肯定不会骗你的,这绝对是艺术,你要学会用欣赏的眼光看它,透过表象看本质啊。” “表象?” 刘全眼神一个劲的往那画中女子的衣服上瞅。 “本质?” 刘全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半解的衣衫。 最终。 他无奈摇头:“校长,我看不透啊!” 还是境界没到啊。 杜慎忍不住叹了口气,对刘全安慰道:“没关系,早晚会看透的,比如说本校长,区区外物而已,早以能视若无物。” 刘全钦佩不以:“唉……还是校长有阅历,这一点我差的太远了,还得想校长您学习。” 说话间。 两人四目相对,齐齐露出微笑。 然后再看向孟文的时候,已然像是看什么稀罕物似得。 “孟文是吧,恭喜你通过了,现在就可以上岗!” 杜慎不着痕迹的将那张画收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淡的看着孟文。 这画的技巧高超,非片刻之间便能领悟,他要仔细观摩,方能体会其中深意。 孟文心中激动,如此轻易便通过了,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回先生的话,学生在京城还有些麻烦事要处理,给学生七天时间如何?” 杜慎瞪大眼睛。 多久? 七天!!! 那得少画多少女人啊! 这绝对不行! 杜慎正色道:“有何杂事说来听听,本校长一定帮你解决的明明白白。” 一旁,刘全也跟着点头。 见此,孟文不好意思的道:“劳校长费心,却是京中租住的院子需要将银两结算一下,且学生也需要买些衣物,被辱等物。” 就这点事? 杜慎和蔼的道:“些许银两,学院给你报销了,至于衣物,咱们学院给你发。” “这怎么能行呢……” 孟文摇头,连忙拒绝了起来。 能通过应聘已经是万幸了,怎敢奢求太多。 然而杜慎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一拍桌子,道:“啥也别说,就这么定了,小孟啊,咱们学院除了薪水以外,还包老师的住房问题,以后你就安心在学院里画画,偶尔教教学生们就行了。” 说着。 他心中暗忖:这种堪称艺术家的人才,进了我杜某人的学院,这辈子就别想出去了,先画他个十年八年的再说。 孟文不敢置信,连住房也包了? 之前听人说,不是住教师宿舍吗? 怎么就成了住房了? 能称之为房,那必然是有院有屋。 隐约间,孟文觉得自己的画画技巧,似乎真的有点不一般,不然怎能引得校长如此重视。 莫非? 这就叫艺术? 嘶…… 想到这,孟文倒吸一口冷气。 嗯…… 看来得画的更加逼真才行啊。 ------------ 第92章 何为操劳过度? 招聘之事到此为止。 也就是说,杜慎的大明职业技术学院内,已然迎来了两名新人,分别是杀猪匠出身的段坤,和未来的艺术大师孟文。 前者教数学,后者则专攻美术。 杜慎相信,有了这二位老师的辛勤教育,日后学院内的学生,定然会焕发出不一样的面貌。 段坤先不提,但说孟文这小子只要发挥正常,画画的艺术绝对能流传百世。 唉…… 大明以后的年轻人可算是有福了。 还有比这种艺术,更有资格称之为精神食粮的吗? 当然没有。 …… 次日一早。 杜慎扶着腰走出了房间,精神萎靡了许多,头发也乱糟糟的。 很显然,昨夜失眠了。 迎面,方义等学生便走了过来,拱手点头之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校长早。” 这时,刘全和孟文走了过来,两人脸上都带着浅笑,很显然关系还算不错。 “先生、校长早。” “嗯……早。” 杜慎打了个哈欠,强装起精神抖擞的模样,向两人颔首点头。 见自家校长这番姿态,刘全不禁心中疑惑。 “校长,您这是怎么了?莫非昨夜没有休息好不成?” 边说,一旁的孟文也忍不住诧异。 昨日见先生还是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怎么今早却浑然变了个人,就连双眼都没有之前锐利了,显得整个人都发虚了起来。 杜慎脸色尴尬,故作叹息道:“还不是忧心学生们,为其学业发愁,日夜操劳之下,不免有些扛不住。” 刘全不解道:“可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也太过离谱了吧。” 之前,自家校长便为学生操心,想着法的使其能成为德智体美劳全方面发展的人才,也没看见变成这样啊。 听到这话,杜慎忍不住眉毛一拧,瞪了他一眼。 以前怎么没发现,刘全话这么多呢。 “你懂个屁,本校长这是操劳过度。” “真的吗?” 刘全露出半信半疑之色。 和他不同的是,作为杜慎的死忠粉,孟文是完全听信了,为其开口道:“先生为学生们操心如此,品德之高尚,着实让人钦佩。” “应该的,应该的。” 杜慎满意点头,看待孟文的眼神都变得满意了起来。 听听。 这话说的多漂亮。 年轻人就是心思单纯,不像刘全这厮,年纪大了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弄得自己还挺尴尬的。 刘全这才相信,然后便将话题一转,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快到年末了,校长,咱们是不是该准备点年货?” 快到年关,现在天气和往年不同,这个时候已经是极为寒冷,说不准什么时候一场大雪降下来,使得出行不便,确实得早点。 听到这话。 杜慎掐指一算,掏出黄历翻了翻。 别说,还真是快到年关了,确实得准备准备。 不说别的,起码得购买些活的猪羊鸡鸭,留待年前宰杀,并且像是白菜大葱这种能储存很久的时蔬也早以存放在地窖中,只等着过年之时,庆祝一年的辛劳。 就算是家中没钱的,也会多少准备那么一些。 既如此。 杜慎便点了点头:“早做准备也好,顺便把方义他们叫上,一起去京中添些新衣。” 正好近来天气严寒,张灏几个徒弟时长在京中逗留,几日不见也有些想念,正好去督促一下功课。 …… 学院离京城不远,因此大半个时辰后,杜慎等人便浩浩荡荡的到了京城。 买猪羊等牲畜,却是需要去专门的集市,这一点倒是不需要杜慎亲自去,刘全便能置办妥当,况且他生的人高马大,又比一般人健壮许多,有黑心卖家估计也不敢坑骗。 至于添新衣这回事,却是杜慎身为校长的一番心意。 方义他们苦啊…… 都是贫寒家庭出身,能读书就已经很难得了,这快过年了都没个新衣服穿,他这个当校长兼老师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故而,确实必须要给置办稳妥,衣料等都选的是较为不错的那种。 于是乎,方义和欧阳昊他们,纷纷对自家校长更加感激涕零。 天地君亲师,自家校长这是对待亲人一样对待他们,如何能不感动? “让校长费心了,布料价值不菲,此番恩情,我等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都是小钱,不碍事,再苦也不能苦学生。” 杜慎笑呵呵的摆手,示意不用放在心里。 可这样一来,方义和欧阳昊他们反而更加感动了,对学院也生出了一股归属感和荣誉感。 普天之下,不收学费,而且还包就业岗位,包吃住,甚至连逢年过节都有新衣可添的学院,就算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自己等人,可真是享了八辈子的福了。 面对学生们的一番表现。 杜慎不好意思了起来。 碍事当然是真的不碍事。 钱不钱的也是真的无所谓,早在就业协议里就已经写的明明白白,用在学生身上的钱,回头都会从赚的银子里扣回来。 哎…… 自己是不是太坑了点? 杜慎忍不住心中暗想,这个念头太可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仿佛都能看到百年以后,自己的墓志铭上写着:大明技术学院第一任校长,弄出就业合同的黑心杜慎。 下一秒,他一拍大腿,赶紧打消了这股念头。 太可怕了,自己怎么能瞎想呢! 一定是昨夜操劳过度的结果。 什么叫坑?什么叫黑心?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与之相提并论呢? 这么一想,杜慎念头通达,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不过自寻烦恼尔。 这边方义等人在丈量衣物,杜慎估摸着要一会儿功夫,便和孟文招呼了几声,将定金先付了,然后就分道扬镳,向着魏国公府上走了过去。 …… 对于杜慎来说,几个徒弟之中,自然也分主次。 大徒弟张灏是跟着他最久的人,平日里也非常好学,人虽然时而毛糙了点,但也有了稳重之气,最放心的也就是他了。 小徒弟王贵自幼饱读诗书,且其父王常贵乃是京中首富,现如今又暗中成了皇商,主导商会之事,虽然杜慎怀疑这厮以后会亏的连裤衩子都穿不上,但毕竟家大业大,再加上有自己帮衬着,王贵这辈子肯定是有大出息的人。 至于赵秀和徐鹏举…… 杜慎相对来说,对赵秀更加看重,因为这小子贼能打,而且出手就逮着要害下手,所谓人狠话不多,放在他身上最为合适,以后会变成啥样不知道,但绝对不会吃亏了。 可徐鹏举就不同了。 倒不是说杜慎对他不上心。 几个徒弟里,反而对他是最疼爱的。 其他几个徒弟,要么是独子,要么就是唯一继承人,唯独徐鹏举是魏国公徐公辅最小的儿子,不可能继承爵位。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杜慎到了京城,便要最先去寻他的原因。 边想着,杜慎突然微微怔住了那么片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忘了谁似得? 嗯…… 果然是操劳过度,自己又开始瞎想了。 ------------ 第93章 开门, 家访了 片刻间,杜慎便来到了徐鹏举家门前。 巧的是,他这边刚到,还没敲门,便听到门后传来了一阵嚷嚷声。 “逆子,几日没去杜慎先生那里,你又皮痒了是吧,今天我不抽死你,就不是你爹。” “爹,您别用竹条抽二弟,不然会有疤的,还是用鞭子吧!” 然后,杜慎便听到了三徒弟徐鹏举的惨叫声。 “爹,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啊,轻点,轻点,爹……我是您亲儿子啊!” 这…… 杜慎站在门后,脸色很复杂。 自己三徒弟,该不会是又犯浑,恢复了纨绔本性,开始溜鸟打架玩女人了吧? 不至于啊! 鹏举这娃虽然嚣张了点,骂人狠了点,专往人下三路走,可近来表现的还算不错,性格变化显而易见。 可也说不准…… 就在杜慎思忖的这会儿功夫,只听咿呀一声,魏国府的大门,直接被推开了。 然后,徐鹏举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杜慎面前,他裤子上满是泥泞,衣衫也乱了起来,回头张望间,一只手扒拉着门,一只脚已然迈了出去,很显然是想要夺门而逃。 在他的身后。 魏国公徐公辅手持鞭子,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盯着徐鹏举,另一名约莫二十出头,穿着华贵的的年轻人跟在身后,很显然就是徐鹏举口中的大哥了。 “杜慎先生?” 徐公辅老脸微红,尴尬了起来,赶紧将鞭子放下。 见此,杜慎摸了摸鼻子:“好巧啊!” 话音落地。 徐鹏举也反应过来了,扭头不敢置信的盯着杜慎,眼中先是闪过喜意,然后却变得惊慌了起来。 “师……师尊,您怎么来了。” “无他,家访尔。” 杜慎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徒弟的,见徐鹏举被抽的身上红一道白一道的,忍不住为其开脱。 “魏国公,不知鹏举又犯了何事,怎落得这般毒打。” 他这边说着,却看到徐鹏举浑身一抖,面色苍白了起来。 杜慎更加心疼,看把这孩子打的,只是听到毒打二字就止不住颤抖,要是再打一会儿,估计人都给打拉黄了! 然而。 令杜慎没想到的是,听到这话,徐公辅却叹了口气,似乎羞于启齿,几次欲要开口,都没能说出话来。 还是徐鹏举的大哥开口道:“先生有所不知,家父实在是被气坏了,二弟他……他太过分了。” 说着,徐鹏举的大哥极为愤怒的握起了拳头,听的杜慎都疑神疑鬼了起来。 莫非自己三徒弟,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不成? “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否和我这个当师尊的说道一番,若是我没教育好,却是还得向魏国公请罪才行。” 杜慎冲徐公辅拱手致歉,可以说是为三徒弟操碎了心。 “先生有所不知。” 徐公辅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小儿子,指着他说道:“这逆子今日里不知发了哪门子疯,非要做火锅给我补一补肾,不禁把我那装饰书房的百年鹿角给锯了一半下来,还把他大哥养的细狗给宰了,说什么公的能型补。” 天杀的逆子。 那百年鹿角可是先帝赐下的珍宝,平日里放在书房里彰显门楣,可现在却只剩一半,传出去起码也是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再说那细狗。 自己大儿子从小养到大,早就通了人性,听话不说,看门护院也比寻常的犬类靠谱许多。 就连徐公辅自己,都对那细狗疼爱有加,冷不丁的被这逆子宰了,能不发火吗? 听完徐公辅的话。 杜慎忍不住心惊肉跳,自己这三徒弟,还能干出这种事? 当下,他犯难了。 在学院里,火锅没少做,三徒弟偷学了点手艺也算正常,至于百年鹿角加细狗能补肾…… 他好像没提过吧? 顶多也就型补说过几句。 可是,自己徒弟是个什么货色,杜慎还能不知道吗? 徐鹏举这娃,从哪儿得出的补肾之说? 杜慎想不通,只好把脸一沉,对徐鹏举斥责道:“徒儿,为师平日里怎么教你的,鹿角那玩意就是角质层,压根没有任何营养,怎么能用来补肾呢,起码也得是腰子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徐鹏举脸色更苍白了。 “师……师尊,要不您先让开?不然徒儿会没命的。” 徐鹏举心里慌得一批,倒不是因为自家老爹和大哥的毒打,而是怕杜慎啊! 只是锯了个鹿角,杀了个细狗,顶多挨一顿揍,骂上个几句。 可要是师尊知道,自己做火锅的主料,是白菜那就麻烦了。 要知道,那白菜,可是从师尊最看重的蔬菜大棚里偷来的。 徐鹏举还记得,当天他偷完了白菜后,第二天自己师尊气的一整夜都没睡好,第二天眼睛泛着红光,像是刚杀过人似得。 妈呀,想想都觉得渗人! 最要命的是。 他徐鹏举是个惯犯啊…… 杜慎看着自己三徒弟惊恐的表情,以为他是被打怕了,叹了口气,和蔼的摸了摸徐鹏举的脑袋。 “徒儿莫怕,只要你勇于承认错误,肯积极改正,你爹和你大哥,肯定会原谅你的。” 徐鹏举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硬生生的在那张脸上挤出笑容:“师尊您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我承认错误,就会被原谅?” 杜慎语气温和的说道:“傻孩子,师尊怎么会骗你呢。” 说着,他又扭头对徐公辅父子道:“千错万错,都是杜某没教好,二位要怪,还是怪我这个当师尊的吧。” 徒弟犯错,师傅当然也有一份责任,自然不能落下。 徐公辅见杜慎如此,也不好意思再动手,当下将鞭子丢在一旁,感叹道:“先生说的哪里话,错在这逆子,和先生无关,再说了,先生送白菜的事,还未谢过,哪能言怪。” 徐鹏举的大哥也跟着道:“却是如此,错在二弟,不在先生。” “让两位见笑了。” 杜慎露出歉意的微笑,可下一秒,他笑容凝滞了。 等等…… 送白菜? 他眯起了眼睛。 记得自己好像没有送过魏国公白菜吧,之前虽然说过要送一些,但也没到年关,未曾准备过。 那…… 白菜是怎么来的? ------------ 第94章  为师最喜欢诚实的学生 “呵呵,真是想不到!鹏举啊鹏举,你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亲徒弟,从自己的蔬菜大棚里偷白菜,杜慎气的脸都黑了。 偷就偷吧! 你他娘的还要搞火锅。 为师虽说坑蒙拐骗无一不精,但也没有偷过啊…… 合着到你这,就把这唯一的缺陷给补上了是吧? “师尊,您息怒啊……” 听到自家师尊的话,徐鹏举只感觉自己肝都在颤。 跟了师尊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被责怪过,现如今还是第一次。 “师尊,徒儿再也不敢了,您原谅徒儿一次吧。” 徐鹏举求生欲极为旺盛,说话间,他暗自猛掐自己大腿嫩肉,剧烈疼痛之下,只感觉鼻子一酸,竟然流出了两行清泪。 同时,他极为配合的,说话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泣不成声之下,看的人忍不住心揪。 什么仇,什么怨? 所谓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吧。 就连他爹,徐公辅见了,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此事便算了,不就是锯了跟鹿角,回头向陛下请罪便是。” 徐公辅只以为,杜慎会叱责,是因为小儿子犯浑,要弄火锅,完全想不到和白菜有关。 再加上。 作为师尊的杜慎还在一旁,他总不能当着面打儿子吧? 徐鹏举的大哥也是一样。 他是看着自己弟弟长大的,从小到大就没见徐鹏举哭过一次,端是一身钢筋铁骨,虽说纨绔,却也能理解。 然而,现在却哭成了这幅模样,想来定然是意识到了错误,不然何以至此。 “区区一条细狗,再怎么样也是畜生,鹏举能知错,已然善莫大焉。” 见此。 徐鹏举身子一颤,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自己老爹和大哥,心里猛地一喜。 这眼泪,没白流啊! 师尊啊师尊,您看我爹都原谅我了,您总不至于不给我爹面子吧? 在场的四人中,只有杜慎和徐鹏举知晓相互愤怒和肝颤的理由,徐鹏举他爹和大哥却完全不知。 因此,他们便想着将此事揭过,不再表之。 然而…… 面对徐鹏举泪眼婆娑,可怜兮兮的模样,杜慎却暗自冷笑了起来。 傻徒弟! 你太小看你师尊了。 就你这点拙劣的演技,也敢在为师面前显摆? 你太嫩了。 为师对你的了解,就像农民了解大粪一样。 心中想着,杜慎脸上却做出一副极为隐忍,又似乎不吐不快的模样,甚至就连眼神中都蕴含着愧疚的色彩。 徐鹏举内心猛地咯噔一声,顿觉不妙。 下一秒。 他爹徐公辅就发问了:“先生为何露出这番神情,莫非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徐公辅疑惑不已。 自己小儿子是不成器了点,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恰好。 随着徐公辅话音落地,杜慎这边紧接着就叹了口气,仿佛恨铁不成钢一样,说道:“魏国公舔犊之情让人敬佩,大公子对其弟的情意也让杜某感叹,可……” 唉…… 说到这,他没了下文,让徐公辅更加摸不着头脑。 “可……什么?先生尽管说,这里没有外人,无需隐瞒。” 那我可就真说了啊! 杜慎双眉舒展,面色更加愧疚,对徐公辅拱手道:“唉……实不相瞒,鹏举他最近学习成绩直线下滑,上课的时候也不用心听讲,这不眼看着快过年了,所以我才上门家访,一来是拜会诸公,二来也是想要说道说道,毕竟孩子也老大不小了,学业上要是再不上心,那以后可就废了啊……” 他边说着,边暗自撇了一眼三徒弟徐鹏举。 想不到吧! 跟为师斗? 你行吗你…… 想想你号称京城第一祸害的大师兄张灏,在为师这都成了乖宝宝,你丫居然敢偷为师的白菜。 一是为师,终身为父,今日不让你知道谁才是爸爸,为师就跟你姓! 这边,徐公辅听完杜慎的话,本来已经平复的内心,立马又波涛汹涌了起来。 就连脸色,都变得由晴转阴。 “这逆子当真如此?” 徐公辅吹胡子瞪眼,看着徐鹏举的目光都变得极为恶劣,气的猛地弯腰,又将那刚刚丢下的鞭子捡了起来。 杜慎先生肯定不会骗自己,逆子肯定是没好好上课,不然怎会劳烦其亲自上门家访。 “逆子!” “逆子啊……” 徐鹏举傻眼了。 师尊你不厚道啊! “爹,爹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释?什么解释?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徐公辅气冲胸中过,恶向胆边生,只用一只手就把徐鹏举按住,硬生生的拖进了府中。 见此,杜慎紧跟着迈步,也一并走了进去。 “关门,把这逆子给我吊起来。” “爹,爹你别这样,孩儿怕……” “怕?呵呵,你可是爹的亲儿子啊,怕什么。” “爹我真的能解释!” “爹不听!” 说话间,徐鹏举就被吊在了一颗歪脖子树上,徐公辅甩起鞭子便啪啪的抽了起来,惨叫声不绝于耳,看的杜慎都有些于心不忍了,连忙叫停。 偷东西确实该打! 自己的徒弟学什么不好,非学偷,哪怕是为师的四大绝技学了其中一样也成啊! 总好过偷吧! 往小了说,这叫不尊师重道,往大了说,差点就坑了杜慎一把。 要知道。 他当时可是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的白菜都是当今圣上、弘治皇帝找人偷的。 万一那头他见了弘治皇帝,顺嘴说起了这件事,那不就成了污蔑陛下,重罚绝比少不了啊…… 还是老祖宗说的好,平时多挨打,遇事少流泪。 趁着年轻多挨点毒打,长大以后肯定能成器。 …… 半晌后。 杜慎带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徐鹏举离开了魏国府,他来此便是为了家访,却不曾想撞破了徐鹏举的小秘密。 因此,和徐公辅寒暄了片刻,便提出告辞。 “鹏举啊,疼吧?” 望着自家师尊的背影,徐鹏举龇牙咧嘴的摸了摸屁股。 “疼的要死。” “哦?真的吗?” 杜慎冷笑,扭头看了过去:“可为师觉得,你似乎不疼呢?” 徐鹏举赶紧赔笑:“师尊说的是,一点都不疼,不仅不疼,还很舒服呢。” 这话倒也不算是假。 毕竟常年累月被自家老爹毒打,身上要害部位早就起了一层厚厚老茧,抽起来也就疼那么一会儿,这会儿早就没事了。 杜慎呵呵一笑,凑向徐鹏举,拍着他的肩膀道:“为师最喜欢诚实的学生,你告诉为师,究竟偷了多少白菜?” 徐鹏举睁大眼睛,吞下唾沫:“徒儿说就一颗,您会信吗?” ------------ 第95章 切磋嘛,有点摩擦很正常! 徐鹏举究竟偷了多少颗白菜,杜慎没有继续追问,反正看他副模样,估计是只多不少。 不过打都打了,相信也能让他长点教训的,不至于真的再干出些偷鸡摸狗的事。 见自家师尊不再怪罪,徐鹏举当然不会再多嘴。 师徒二人便向着英国府上走去。 然而,刚走到一半,路人的话,却让杜慎打消了念头。 居然有不开眼的人,和方义他们干起来了。 这可还行! 我杜某人的学生那都是个顶个的年轻才俊,都是自己教出来的品德高尚的君子,怎么能受人欺负! 况且方义他们不像赵秀,在自己的辛勤教育下,一个能打十个,万一动手被打残了,上哪说理去! 当即,杜慎毫不犹豫,带着徐鹏举就往布店赶。 三徒弟虽然不比赵秀,但关键时刻也能站个c位,动起手来也是不含糊的主。 他心中十分懊悔,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不鼓窜着徐公辅抽这傻徒弟了,回头算账也不迟啊! …… 另一边,布店门口。 两伙头发纷乱,面红耳赤的读书人,以东西分,站在了两边。 东边站着的是方义欧阳昊他们,以孟文为首,对立的则是龟山书院的一众书生。 很巧…… 两拨人认识。 因为当初,他们都是拜在赵中庸门下的学生,只不过方义他们较为边缘,平日里也没个地位,而对立的这群学生,则属于赵中庸的得意门生。 今日龟山书院的这群学生之所以会来,其实也是怀揣着一样的目的,眼看着快过年,需要添些新衣。 不过这添新衣的钱,不是由龟山书院出,而是学生们统一上交,再另行发放。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旧人见面也是一样。 在布店偶遇后,见之前一直看不起的方义和欧阳昊竟然摇身一变,精气神都变了一茬,添新衣选的布料都是上上之等。 没有对比哪来的伤害。 他们酸啊…… 这不,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两伙人就打将了起来。 …… “方义,我可是你师兄,你竟敢动手,眼里可还有长幼尊卑!” “陈荣,在下早以拜入杜慎先生门下,何来师兄一说,况且先动手的明明是你,也配谈长幼尊卑?” 当杜慎和徐鹏举赶到的时候,听到的便是这样方义和龟山书院学生的互斥。 “让一让。” 杜慎推开行人,先是将方义他们的仔细打量了一遍,一个个鼻青脸肿,好在没伤筋动骨,是不幸中的万幸,然后再看向龟山书院的人,他脸色顿时阴沉了起来。 只见那陈荣,原本面容俊朗脸上青紫一片,再瞅瞅其余人,也都差求不多。 奶奶的,自己学生吃亏了啊! 这时,孟文见到杜慎出现,愧疚道:“校长,您怎么来了。” 杜慎翻了个白眼,暗忖道:“还不是听说你们和人干起来了,所以才赶紧带着徐鹏举过来镇场子,想不到你们战斗力这么弱,居然被人打成了这幅熊样。” 当然。 这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不然他德高望重的形象岂不是毁于一旦。 咳咳…… “听说你们受了欺负,本校长特意赶来,不知是何人敢动我杜某人的学生啊……” 虽然是在问,但他看着陈荣等人的目光却半点疑惑都没有。 又是他娘的龟山书院…… 之前是宋先生和赵中庸两个铁头娃跟自己刚正面,人家都是打了小的来老的,怎么到你们这就是打了老的来小的! 别人属猪牛马羊,你们属杠精吧? 和赵中庸不同的是,陈荣这批学生似乎是吸取了教训,对杜慎的话不仅不在意,反而将姿态放的很低。 “先生容禀,我等只不过是义气之争,何来欺负之说。” 陈荣拱手,言语间不卑不亢的继续说道:“先生乃是杏林前辈,莫非也要插手我等晚辈之间的切磋不成。” “切磋?” 杜慎脸色怪异,这是个人才啊,三言两语就把聚众斗殴的性质给变了一番。 陈荣点头:“不错,正是切磋。” 杜慎眯了眯眼睛,露出笑意:“原来是这样啊,你们晚辈之间的切磋,我自然不会插手,不仅如此,我还要在旁边给你们呐喊助威,你们觉得如何啊。” “校长?” 孟文傻眼了,正要出声,杜慎却一摆手止住了他,盯着陈荣的看个不停。 “先生此话当真?” 陈荣不知杜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下神色阴晴不定了起来。 这年头,读书人虽然不比两汉时期,战斗力彪悍,穿上甲猬就能上战场,但打架这种事是不分职业的。 只要你身强体壮,动起手来就有优势。 方义等人虽然近来吃好喝好,但底子就差,压根比不过龟山书院的学生,要是杜慎真不插手,陈荣敢打包票,今天非得教方义这些老相好做做人。 见陈荣不信,杜慎笑呵呵的道:“我杜某人向来说一不二,说不插手就不插手,方义他们是我的学生,你们是赵中庸的学生,毕竟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有点摩擦很正常。” 说着。 杜慎向徐鹏举比了个眼神,后者瞬间会意,露出了狞笑。 “这位也是我杜慎的徒弟,看看,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让他也跟着一起切磋,你们觉得如何?” 龟山书院的学生撇了一眼徐鹏举,本能的便要拒绝,可在看到徐鹏举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有的地方还上着药,顿时就哑然失笑。 就这? 这不是个废人吗! 打他还不跟打着玩一样。 “好!我们答应了。” 听到这话,杜慎笑了,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徒儿,上!” “好嘞!” 徐鹏举狞笑一声,扭了扭脖子,如同恶狼般冲向了陈荣。 他本来就看龟山书院的人不顺眼,再加上今天刚挨了一顿胖揍,正郁闷着呢,想不到还能遇到这种好事,当下出手毫不犹豫,专往下三路走。 陈荣只感觉眼前一黑,徐鹏举那张长着几个青春痘的脸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然后便觉得胯下风声呼呼,一阵致命剧痛令他惨叫出声。 “我曹!” 徐鹏举一击致命,便转身游走,嘴上狞笑,脚也不停的往其余书生胯下踹去,看的方义等人忍不住夹紧了双腿。 自己这位师兄,是个狠人啊! 杜慎却面带笑意,自言自语道:“大惊小怪,切磋嘛,相互有点摩擦很正常。” ------------ 第96章 我杜某人门下全是诗人 徐鹏举一出手,众人胯下凉意不绝。 任凭你才高八斗,口若悬河,可也到底是个男人。 致命打鸡,谁能扛的住啊? 登时,龟山书院的人就投降了。 尤其是那名叫陈荣的,他跪在地上,捂着裆,脸都发紫了,声音微不可闻,却又止不住的颤抖。 “别……别打了……我们认输,认输还不成嘛!” 再不制住这脸上长着青春痘的小子,他都觉得,自己等人会被活生生的打绝后。 看着徐鹏举的背影,陈荣心中悲愤,他是魔鬼吧! 认输的话一说,龟山书院的众人顿时露出希望,一边被徐鹏举撵狗一样的撵着跑,一边大声呼喊。 “认输,我等认输了,快让这厮收手。” 然而。 杜慎却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仿佛没听到似得,甚至口中还呢喃着:“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至于认输? 风太大,听不到啊! 干了他杜慎的学生还想认输求饶? 想啥呢! 不把你打绝种,能停? 杜慎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徐鹏举当然不会停手,他不仅不停手,还手脚并用,上下其手,玩起了双龙入巷,揍的龟山书院学生们一个个鬼哭狼嚎,又发出让人听着就牙酸的呼吸声。 没一会儿的功夫,龟山书院的人躺的躺,跪的跪,全被徐鹏举给揍的是七荤八素,一个个捂着裆,疼的嘴唇都发紫。 甚至于。 徐鹏举打完之际,还拍了拍手,往地上吐了口痰,狞着脸喝道:“还有谁不服?” 都被打成这样了,谁还敢不服? 陈荣他们委屈啊,打又打不过,骂又不敢骂,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揍成这个熊样? “一群垃圾,也敢和我徐鹏举动手,呵!” 徐鹏举不屑,扭头脸上又挂起了乖巧的笑意,冲着杜慎拱手道:“师尊,徒儿没给您丢脸吧?” 杜慎暗自竖起大拇指,干的漂亮! 龟山书院这群老狗币,就没一个干人事的,作为东林党的前身,没把他们打的尿尿都分叉,都算对不起大明。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暗自叹气。 哎…… 鹏举到底还是善良了点,虽说手脚并用,可杀伤力不行啊! 你看那陈荣,这会儿功夫都缓过来了,要是换了你二师兄赵秀那人狠话不多的主,说不准直接就上砖头,为大明的计划生育尽一份绵薄之力。 虽然心里乐的都快憋不住,但杜慎脸上却还是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逆徒,你说的是什么话,只是切磋而已,为何下这么重的手,看把人家打的,裤子都破了。” 咳咳…… 刚刚徐鹏举出手太狠,上下其手,一不小心就把其中一位的裤子给掏了个大洞,显得非常不雅。 徐鹏举登时羞愧不已:“徒儿下次争取尽量不犯这种低级错误。” 杜慎瞪眼。 还有下次? 为师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做人要狠,做男人要准。 一击致命的事,还要下次? 咋想的! “回去记得洗手。” 杜慎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轻描淡写间就要将此事揭过,压根不提自己徒弟差点把别人打绝种的事。 徐鹏举也笑嘻嘻的道:“徒儿听命。” 一旁,孟文等人也松了口气,看徐鹏举动手,对男人来说真的是一场折磨,好在是结束了,也出了一口恶气。 然而,就在这时。 缓过劲的陈荣,咬牙开口了。 他说道:“久闻先生之名,可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下三滥的手段尽出,是否太教人不齿!” 说到不齿的时候,陈荣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语气也变得怪异了起来。 扯…… 扯到蛋了。 杜慎扭过头,发出啧啧之声。 头还挺铁! “本校长才高八斗,品德纯良,如何让人不齿?” 杜慎抬起下巴,两眼望天,用鼻孔对着陈荣,那股淡淡的不屑意味,看得陈荣等人感觉更蛋疼了。 “先生教的学生如此粗鄙,难道还不够吗?” 陈荣语气悲愤,他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听到这话。 杜慎抖了抖肩,斜睨着陈荣。 这就无耻了? 我杜某人门下,比鹏举更甚者大有人在,宋先生知道不?他脑袋上的包是我徒弟赵秀用棍敲的! 就这,他还没发力呢! 大徒弟张灏想当年可是京城头号祸害,杜慎毫不怀疑,要是换了大徒弟上,估计能把龟山书院的这群人,卖到青楼接客去。 不过,既然对方都人身攻击了,甚至侮辱自己的形象,杜慎当然不能无视。 天知道,他有多小心眼。 “本校长教出来的学生,如何能称的上粗鄙?”杜慎冷哼:“所谓见招拆招,只准你们打我家学生,就不准我杜某人的徒弟下狠手了?” “简直放屁!本校长今日就告诉你们,我杜某人门下,满门皆是诗人!” 杜慎说着,袖子一挥,直接对方义等人说道:“为师教了你们那么久,且让他们见识见识,你们的才能。” 才能,自然指的是作诗一事,除此之外,无论是方义还是欧阳昊,又或者其余学生,却是没别的本事了。 “是,先生。” 方义等人拱手称是,一个个冷着脸,便站了出来。 自家先生被人指着鼻子骂,当学生的能忍? 当然不能! 新仇旧恨之下,方义等人却是火了。 再说了,自己等人哪来的粗鄙一说? 就算鹏举师兄下手确实狠了点,但读书人的事,能叫粗鄙吗? 方义盯着陈荣,眼神锐利。 他是学生里资质相对来说最好的那个,学作诗的时候也很用心,只是略微思索,便有了灵感,指着陈荣道:“方某不才,略作一小诗,便让你知晓谁才是真的粗鄙!” “就你还会作诗?别笑掉陈某大牙!” 陈荣冷笑不止,在龟山书院内他就没少对方义等资质差的学子呼来喝去,对其更是了解非常。 仅仅拜在杜慎门下不足个把月,也能口称作诗? 徒增笑柄尔! 方义却不管他,酝酿了下嗓子,便道:“陈词烂调腰间坐,荣华富贵险中求,塞上纵马取功名,城东不都少年鸡。” 话音落地! 周围寂静无声。 下一秒,立马有人眼前一亮! “好一个陈词滥调,好一个纵马功名,好诗,好诗啊!不知此诗可有名号?” 方义淡笑拱手:“诗名,藏头露尾。” 这下子,刚刚说话的那人脸色变得精彩了起来。 “藏头露尾?那不就是,陈荣名鸡吗?” ------------ 第97章 脏套路 鸡、肯定是能吃地。 但陈荣名鸡,却肯定不是指前者,当然这个鸡肯定也能吃,就是给什么人吃,值得耐人寻味。 人是不是好人不好说,但这鸡肯定不是好鸡。 一篇诗读下来,看似精彩,却全是骂人的话。 不仅意在将陈荣比作鸡,而且还在志向上将其狠狠踩了一脚。 可以说,是很不给面子了。 或者说,方义压根就没想给陈荣这厮面子。 当即,陈荣整张脸就黑的跟碳一样,直接破口大骂。 “方贼安能如此辱我。” 直接称贼,足以见得他究竟有多愤怒了。 方义到底是经历的事情少,当下便有些慌了,不知该如何辩驳。 杜慎看在眼里,不由暗自摇头。 这届学生战斗力不行啊! 作诗是张口就来。 但被一问,就慌了神。 唉…… 还是自己这个当老师的没尽到责任,回头得找个机会给他们培训下。 “退后!让为师来!” 杜慎大手一挥,面露傲然之色,站了出来。 “让老师失望了。” 方义羞愧拱手,退后在一旁。 杜慎不语。 今日为师就给你们上一课,让你们知道后世的大爷大妈们,是如何教这种年轻人做人的! 他看向陈荣,露出淡淡不屑笑容:“你说我学生的诗在辱你?” 陈荣眼中闪过怒意:“不错,整首诗都在羞辱陈某,难道先生听不出来?还是说想要耍赖不成?” 耍赖? 他像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吗? 杜慎撇嘴,伸出一根手指,道:“放你娘的屁,这首诗你从哪儿听出来是在羞辱你?通篇二十八个字,你给我找出一个脏字来!” 陈荣瞪大了眼睛。 这还用找吗? 诗名藏头露尾,首尾相连,分明是在骂他陈荣是个鸡! 而且还是名鸡! 这要不是骂,难不成还是夸不成? “先生是不是太过无耻了!” 陈荣语气悲愤,有心破口大骂,可偏偏杜慎这厮名头太响,而且貌似天克他龟山书院。 不管是宋先生还是陈荣的老师赵中庸,又或者是现在的他们,但凡遇到杜慎,最次也是吃瘪,要是再倒霉一点,起码得往床上躺十天半个月。 所以,他不敢啊! 听着陈荣的话,杜慎却叹了口气:“你说我无耻?” 这不是公认的吗? “年轻人,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可知祸从口入的道理!” 边说,杜慎眼神透露不忍,似乎在为陈荣惋惜似得。 “此话怎讲?” 陈荣摸不透杜慎的套路,硬着头皮问了起来。 一旁! 方义等人眼神怪异,为什么刚刚还怒气冲冲的陈荣,这会儿就仿佛变了个人似得,眨眼间就被自家老师给带歪了,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而跟着杜慎最久的徐鹏举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大惊小怪! 师尊他老人家还没发力呢! 果然,下一秒。 杜慎便开口了,他看着陈荣,直接说道:“你看,我徒弟作诗吧,你张口就来说是在骂你,但实际上呢,你又找不出一个脏字,只能无能狂怒,对不对!” 陈荣点头:“不错!” 说完,陈荣嘴角一抽! 等等! 刚刚不是在说辱骂自己的事吗?怎么突然就变了? 陈荣这边反应过来,脸猛地一沉,他总算是知道为何龟山书院的先生,会连番栽在杜慎手里。 就光凭这颠倒是非,偷换概念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 好在,自己已经醒悟,断然不会再让这厮得逞。 想到这,陈荣便想开口打断。 然而,杜慎眼睛微眯,已然看透了陈容的小心思,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住口!本校长话还没说完,你想做什?岂不知长幼尊卑的道理?” 只会无能狂怒的渣渣,也想和本校长斗? 杜慎毫不犹豫,继续开口道:“所谓一念之差不过如此,你陈荣虽然没有从诗中找到骂人的字,但却含恨在心,张口言辱,你说是不是!” “是!” 身后,徐鹏举嘿嘿一笑,接过话。 陈荣不敢置信的盯着师徒两人,还有天理吗? 杜慎却不管他,赞许对徐鹏举竖起大拇指,又道:“而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和方义本就有摩擦,你说是不是!” 虽说是真的,但陈荣哪能承认! 他连忙摇头,就要说否! 可徐鹏举又抢先在前,道了声是! 陈荣郁闷的要吐血,这手段太脏了点,而且莫不是把所有人当傻子不成? 杜慎又笑了:“你看,怀恨在心有了,那么接下来呢?应该是心生报复吧!我问你,现在不想揍本校长对吧?” “不是!” 陈荣学会抢答了,丝毫不给徐鹏举说是的机会。 而后! 他傻眼了,盯着徐鹏举的脸看个不停,你他娘的怎么不说是了! 徐鹏举却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爹,你看我作甚? “先生这是诡辩,当不得数!” 杜慎笑笑,点头道:“自然算不得数。” 陈荣感觉脑袋有点晕,深吸一口气,忍住怒气。 他反应过来。 从头到尾,对方不过是在打嘴炮,想要自己自乱阵脚而已。 他再看了看众人,发现众人的眼神也带着点怪异,当下耻笑了起来。 “不过是想骗陈某入套而已,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不成?” 说完,陈荣又有了底气。 区区杜慎,不过如此! 些许手段,皆是小道尔。 这时。 杜慎却摸了摸鼻子,走到陈荣面前,咧嘴一笑:“可本先生也说了,算不得数呀!” 上一个自以为看透了自己的人,是谁来着? 貌似正是陈荣的老师赵中庸吧! 小样,本校长的套路脏着呢,等会儿就有你好受的! 陈荣不知他的想法,气极反笑道:“那又如何,光凭这一点,你杜慎休想再翻身,奸佞小人非如是也。” 杜慎摸了摸鼻子:“哎,杜某只是想和你讲一讲祸从口入的道理,却不想受辱至此,当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陈荣抓狂了,都这时候,神他么的祸从口入,你究竟想干什么! 偏偏这时,杜慎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得,语气怪异的道:“要不,你再听我讲一遍?” 陈荣只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双拳一握,恶向胆边生,恨不得向杜慎脸上来那么一拳。 但就在他挥拳的时候,却猛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收了回去。 可这时,杜慎却冲他微笑,极为夸张的惨叫一声,就地一趟! “啊!疼!” ------------ 卡文 这两天卡文,偏偏又赶上网站上架,贼吉尔难受,作者又被美色所惑,我找找状态,明天爆发一波。 ------------ 第98章 赶紧把钱交出来 碰瓷这种事,杜慎无师自通,就地一趟便教陈荣当场懵逼。 “杜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别跟我开玩笑!” 陈荣说话的语气都颤抖了,脸上也挂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抬头看向众人,偏偏刚刚离杜慎这厮太近,众人根本就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他双拳紧握,挥拳的样子。 似乎…… 真的揍了杜慎一拳似得。 当下,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杜慎先生刚刚似乎也没说别的吧,而且人都说了算不得数,这陈荣也太过乖张,竟然真的敢动手。” “我一看陈荣这厮,就知道他獐头鼠目,不是好东西,想不到竟然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唉……” “报官,必须报官!” 陈荣两眼茫然,这是什么意思?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啊! “杜慎,你给我起来,解释一下我根本没碰过你!” 然而…… 躺在地上的杜慎却面色“惨白”,有一声没一声的哼着。 “哎呦,好疼啊,陈荣你好狠的心……” 他这么说着,心里却在哼笑。 区区陈荣,也配和我杜某人坐而论道? 什么叫祸从口入? 这下你知道自己什么处境了吧! 杜慎一边哼着疼,一边眼神一撇,向方义等人看了过去。 一众学生,此时也震惊了。 自家老师这…… 是不是有点太过无耻了? 从他们的角度看来,刚刚杜慎的举动展露无遗,属实有些匪夷所思。 莫非…… 这就是传说中的言传身教? 可老师想要教什么? 碰瓷吗? 他们脑袋有点懵,得缓缓。 而徐鹏举就不一样了,他目光炯炯有神,不仅不以为耻,反而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隐约间,他觉得若是能学到其中一二神髓,根本不用学什么数理化,只凭此招就能走遍天下,纵横无敌。 这时候,杜慎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捂着心口,似乎受了什么致命打击。 “陈荣,想不到本校长只是和你讲讲道理,你不听也就算了,竟然直接动手,哎……” 杜慎边说边叹气,看着陈荣的眼神也变得非常痛心。 “大好青年,怎么就走上了这条路呢?” 这条路是什么路,陈荣完全不懂。 大明路太滑,人心更复杂。 “可陈某明明没碰你一下,难道你要颠倒黑白不成?” 陈荣虽然这么说着,语气却不复刚刚的坚定,慌乱了起来。 现在别人看他的眼神,都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似得,让他怎能不慌。 杜慎听到这话,却露出苦笑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既然你这么说,那便算了吧,本以为你龟山书院的学生虽然被误导,却本性不坏,想不到啊……想不到。” 随着话音落地。 适时。 围观的人也纷纷指责起了陈荣。 “什么颠倒黑白,分明是这厮想要矢口否认才对。” “看把先生给打的,畜生啊!” “杜慎先生乃是长辈,想不到被一个小辈给欺凌成这样,苍天还有眼吗?” 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 陈荣几欲吐血,这让他怎么说? 一人一张嘴,即使他再怎么解释,也有口难辩。 想到这,陈荣连忙看向龟山书院的一众学生:“师弟们,你们帮我解释解释,为兄真的没动手啊。”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 龟山书院的学生们纷纷摇起了头,眼神无比的复杂。 刚刚陈荣与杜慎离的太近,又正好是视线的死角,他们也没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瞧见了陈荣挥拳,然后杜慎应声倒地。 “陈荣师兄,你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摸着良心说话,他们对陈荣动手的举动心生快意,可你脾气也太爆了点,当着所有人的面动手,这不是找死吗? 偏偏还让人帮着解释,他们能解释吗? 不能啊! 现在的陈荣就是染了墨的乌鸦,谁碰粘谁一手黑。 看现在群情激愤的样子,要是他们敢为陈荣说话,恐怕会被人给活活喷死。 陈荣见师弟们的表现,如何不能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惨笑一声,再看向杜慎的眼神,已然变得无比苦涩。 寻常文人只见有争执矛盾,顶破天了也就是往对方身上泼脏水。 哪怕是入朝为官,也就是弹劾几下,盯着对方的小辫子。 可你杜慎倒好,压根不按套路出牌。 上来就直接碰瓷,脏的一塌糊涂。 “罢了罢了!” 陈荣一咬牙,凝神屏气,闭上了双眼,再睁开之时,已然露出颓唐之色。 “我陈荣忍栽!咱们山水有相逢,就此别过。” 说完,陈荣便一拱手,就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可他刚迈出去一步,杜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等一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杜慎连忙叫住陈荣,挑起了眉头。 打了人,你还想拍拍屁股走了? 想啥呢! 做人要有始有终啊。 “你还想做什?” 陈荣回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赔钱!医药费你总得付吧。” 杜慎翻了个白眼,伸出右手。 自打来到大明,他信奉的就是贼不走空,怎能把这种好习惯拉下。 “赔钱?医药费?” 陈荣忍不住叫了起来,瞬间头皮发麻。 有没有伤到你,难道你真的心里没数? 杜慎却不以为意,反而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容,明晃晃的牙齿在阳光下显得尤其刺眼。 “伤人赔钱,天经地义,五十两银子,谢谢。” “你怎么不去抢!” 陈荣几乎要破口大骂,什么病什么伤要花个五十两银子,再说了,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好不好! 同时,他看着其余人的目光也极悲痛。 看看,这厮要钱的语气。那有半分受伤的模样。 杜慎眯起眼睛。 想不给钱?你怕是活在梦里。 暗自冷笑,杜慎立马面色一变,恰到好处的捂住胸口:“哎呦……不行了,疼疼疼,鹏举快扶住为师,为师心口疼。” 徐鹏举会意,立马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赶紧扶住了杜慎。 而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更落实了受伤的事实。 不能怪人看不透,实在是杜慎阅片众多,深谙其中演技之大成,表演起来像模像样,气若游丝伤筋动骨的模样,谁能分的清真假? 徐鹏举扶着自家师尊,嘴里还不忘记向陈荣恶狠狠的说道:“无耻毛贼,吾师向来两袖清风,不为外物所动,想不到问你要个医药费都不愿意出,还不赶紧把钱交出来!!!” 听到自己徒弟的话,杜慎暗中向徐鹏举竖起了大拇指。 本以为自己一生所学都要让大徒弟张灏发扬光大,想不到三徒弟徐鹏举也是可塑之才啊! (//) :。: ------------ 第99章 把碰瓷当副业 陈荣这辈子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遇到杜慎这种肚子里都流着坏水的人。 打也不敢打,骂也骂不过。 更要命的是,这厮一口一声叫疼,徒弟也不像是什么好人,嚷嚷着给钱。 这他娘的哪是师徒,分明是贼。 坦白说。 这个钱,陈荣是一个子都不想出,但是杜慎这厮简直坏到骨子里,他怕啊! 甚至。 陈荣都能想象的出,在自己拒绝给钱以后,杜慎会用何种丧心病狂的阴谋诡计对待自己了。 可要说给钱…… 五十两银子,他也出不起啊! 天见可怜,不是每个读书人都像王贵那样家财万贯的高富帅,他陈荣家里也不富裕啊! 思前想后,陈荣无比纠结的看着杜慎,以及那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的徐鹏举。 “那个,能不能,少点银子……” 听到这话,杜慎还没开口,徐鹏举先怒了。 他一把揪住陈荣的衣领,吐沫星子都往其脸上飞,骂道:“连五十两银子你都出不起,你读个屁的书!” 杜慎也怒了! 他娘的,没钱你还敢这么装比? 今天不讹的你裤衩子都穿不上,我就不姓杜! 杜慎瞪着陈荣:“别废话,你就说你有多少钱吧。” 陈荣苦涩一笑:“全身上下,只有十两银子。” 十两? 你打发叫花子呢! 徐鹏举在杜慎门下这么久,耳濡目染之下,人也像着自家师尊似得,立马冷笑道:“没钱可以,房总该有吧。” 这…… 陈荣摇头:“没房,来京城多年,都是借宿在好友家。” 徐鹏举拧着眉头:“没钱没房,你他娘的是个穷比啊!” 说完,他扭头看向杜慎,询问道:“师尊,怎么办?” 怎么办? 杜慎冷笑不止,上下打量起了陈荣。 看穿着,虽然衣料不错,但制作不甚精细,边袖也都是用粗线缝制,估摸着顶天也就百来文钱。 再看配饰、他头扎方巾。 嗯……这个不值钱。 等等…… 这厮脖子上挂的是啥? 杜慎双眼放光:“把你脖子上挂的拿出来看看。” “是在下的长命锁。” 陈荣看着杜慎的眼神,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声,不情不愿的摘了下来。 “呦呵,还是纯银的啊!” 杜慎接过,啧啧赞叹了一句。 “不错不错,拿回去融了也能换点钱。” 听到这话,陈荣脸都黑了。 “先生,这是长命锁。” 这年头,稍微有点富裕的人家都会在孩子出生以后,打造一个长命锁戴在身上,寓意吉祥安康,长命百岁的意思。 可杜慎这厮说啥? 拿回去直接融了!!! 你家有炉子吗? 等等,陈荣这才反应过来,这厮看上自己的长命锁了? “先生,这样不好吧……” 说到不好吧的时候,陈荣几乎是咬着牙,硬生生挤出来的,语气非常重。 “嗯,确实不好,本先生身骄体贵,一个长命锁咋够赔医药费的。” 杜慎不置可否的点头,却顺手将长命锁给递给了徐鹏举,然后又盯着陈荣腰上挂着的玉佩看个不停。 “把你这玉佩也交出来吧!” 这次,杜慎连掩饰都不掩饰了,直接顺手一抓,就将陈荣腰上的玉佩给扯了下来。 “这玉佩是俏江南的花魁所赠,先生不能拿啊!” 陈荣赶紧向杜慎索要。 前些日子,他在俏江南作诗一首,引得其中一位花魁芳心暗动,便送了一枚玉佩与他,其中心意可想而知。 然而,他不说还好,这玉佩的品质不算太好,杜慎对其不甚看重,可这么一说,还能还回去吗? 杜慎酸了! 他长这么大,连女人都没碰过,实打实的清白之躯,可这陈荣说的是什么话? 花魁所赠! “呸!” 杜慎毫不客气的怒道:“想拿回去?门都没有,你又没钱又没房,好意思学人家谈恋爱?你配吗?” 在单身狗面前说这事,这不是找死! 随即,杜慎冷哼一声,说道:“把你那十两银子也给我交出来。” 陈荣连忙捂住腰包,没了钱他还拿什么去俏江南见那漂亮的花魁,这可不行。 然而,杜慎却更不屑了,直接大手一挥:“鹏举,动手。” 徐鹏举得令,狞笑着硬是把陈荣两手掰开,从腰包里翻出了他全部家底。 “师尊,到手了!这下咱们没白来。” “可惜了,早知道这陈荣竟然和花魁有染,刚刚你用脚踹的时候,就应该彻底替他绝了念想,省的让为师听着难受。” 陈荣看着面前的两人,欲哭无泪,拔腿就走。 龟山书院的众人也紧跟而上,生怕落后一步,就成了陈荣的下场,其余人也轰然散去。 徐鹏举看着他们慌张逃走的样子,往地上吐了口痰:“一群穷比!下次别让我见到你们,不然通通踹爆你们的卵蛋。” 这时。 方义等人凑过来,向杜慎行了个礼。 “让老师费心了。” “无碍。” 杜慎淡淡点头,然后又看向方义,说道:“刚刚的一幕你也看到了,可知为师深意。” 方义愧疚道:“老师应是想教学生祸从口入的道理吧?。” 杜慎撇嘴道:“祸从口入个屁,什么狗屁诡辩,这叫碰瓷,碰瓷你懂吗?” 方义愣了,不知该怎么说。 “真是资质愚钝!”杜慎忍不住叹了口气,又骂道:“看看你们一个个被人打成了这幅熊样,作个诗吧,又被人三言两语弄的自乱阵脚,你们以后除了作诗以外,碰瓷就当做选修课。” “可是校长,这会不会有辱斯文。” 美术老师孟文脸色复杂,他虽然认为杜慎说的有道理,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杜慎翻了个白眼,说道:“有辱斯文?你画女人的时候想过斯文吗?” 孟文老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读书人画女人,这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校长您不是说那叫艺术吗? 杜慎哼了一声,又对学生们语气恶劣的说道:“以后谁要敢打你们,让他打,只要碰你们一下,不讹的他倾家荡产不罢休。” 方义还有些忐忑,但欧阳昊等人却非常兴奋,他们不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这辈子只想着搞钱,碰瓷这种事只要看一眼就会,剩下的就是演技了。 虽说作诗也能赚钱,可这碰瓷似乎更有潜力啊! 嗯…… 可以当个副业。 于是,欧阳昊他们便郑重道:“我等知晓了。” 杜慎这才满意的点头:“孺子可教也。” (//) :。: ------------ 准备大修下前文 暂停两天,我把前文的一些问题修了,不然扑的太惨,压根写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