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怡喜 ------------ 1.无寿无福的人 这一年冬不寒春下雪,忽冷忽热。 等人回过神来已经入夏,连月无雨,道观的古井都快见底了。 张素前两日还思虑着,再不下雨她就要放弃山泉下山去吃自来水。 仿佛天公留她脚步,前天夜里起一阵大风,吹来乌云卷雷霆,遮住满天星斗,后半夜三点钟暴雨倾盆,原本睡不着觉的张素在木窗迎面吹来的凉爽气中一觉睡到次日八九点。 慢悠悠吃了非早非午的饭,便坐在屋檐下的旧竹椅上看雨,白日也看,夜晚也看。 张素爱极了老房子,青砖黑瓦翘飞檐,一刮风矮墙四面通透,院子里的葱茏绿植在雨中摇晃,台阶上青苔隐隐,耳边淅淅沥沥自有一番趣味。 守着不辨真身的宿老仙,这偏僻山中道观只有张素一个活人。 往前数三年,则是一老一少两个道徒。 老道徒临终走的急切,前一晚还坐在庭院里跟张素讲着道观的祖上传说,乘着月明星稀,一路往上数了几千年。 第二日张素叫师父起床,就发现没了气息。 好在走的安详,让人心中稍稍有些安慰。 敬神悟道之人,对于生老病死总要看的淡一些。 所谓师父,是师也是父。 张素跟随老道的姓氏,单名取了一个无为的素字。 跟着师父长到二十四岁,生吞硬背一屋子道家流传下来的典籍,不然也没办法,谁让这山中日子太无聊。 也不是没有人让老道带着张素下山,扶贫的工作人员也来了不是一次两次。 那时候一个已经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带着一个十几岁还不会说话女娃娃住在山上,来人都忍不住说只怕狼给叼了去。 当时张老道怎么说的? “山上安静,也住习惯了,小孩子不适合住这里?无妨无妨,她是个能静下心的孩子,老道等着看她传承了衣钵才甘心闭眼啊。” 张老道口中的衣钵有三样:掐掐算算忽悠人的嘴皮子,一把旧桃木剑,一本武功秘籍。 即使张素不常跟山下人相处,对于老道这三样也只在意一样。 就是骗人的功夫。 她对这样玄乎其玄的神啊鬼啊因果报应之类的格外上心。 原因还是山中无聊,不想这些也没的可想,以至于张素至今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习惯成自然。 反正张老道口中,她这就叫天赋。 张素一笑而过,并不当真,她师父什么样她很清楚的。 山中常年食素,张素很瘦,身高却有一米七,皮肤也白。 一身当下叫做中国风的亚麻衣物穿在身上,袖口挽起两圈,露出细白的手腕。 她沉静的望着四方屋檐,有映着黑瓦的地方才能看清丝丝缕缕的雨迹,观雨过檐,她脑海里都会浮现阴阳两极之类道家理论。 说发呆也好,参悟也罢,总之光阴悠然横度,她脑中似想非想,一缓神,什么都不记得了。 平和一笑,起身进屋里给宿老仙上了三炷香,又给师父的灵位前上三炷香。 在蒲团上呆坐一会儿,青烟袅袅,也无困倦,起身去西侧房间找一本书来看。 西屋原是老道住处,除了一张三尺宽的小木板床就立着三只大书柜。 前些年不少人往这里跑不是没有在打这一千零八十二本古籍的主意。 有人说可以扩建道观,迎香火添人气,更好的保护古物,师徒俩的日子也好过。 有些人干脆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要求一老一小退出道观,当然也是笑脸相迎许诺张素能到山下的大城市读书。 结果老道不愿,还不会说话的张素也不愿。 张老道死后依旧有人来说,这一场干旱导致无食无水的逼迫加上张素也想看看别处景色,真的有些动心想要下山了。 然而骤雨忽至,满山新凉气。 张素自幼在老道的熏陶下长大,信天命,看了两天的雨,她还是来继续看书了。 说来也是,老道忽悠人的本事就在这一千零八十二卷书中,她还没有悟透。 这个道观实在偏远,距离最近的有人家的地方都已几十里山路。 她如今的邻居不是村庄,而是在此驻守军队,距离道观也有十几里路。 两方没什么来往,但是道观的电线是从那里架过来的,打电话能有信号,也要多亏为了联络方便在不远处建立的信号塔。 若说起来,道观所在的这座山磁场是有些奇怪的。 张素就借着这盏灯光看书到深夜,疲累时就一觉睡到次日日上三竿。 时间消磨起来快的很,一转眼,张素二十年时光都在山中消磨掉了。 等她合上手中书页,这场复习才算告于断落。 她还是坐在门前檐下,秋风瑟瑟,目光跳出小圆,山上的树叶斑斓的好看,也稀落了不少。 所谓温故而知新,古人诚不不欺张素,她还是想出门,不是山下,而是山深处。 张素一路往山深处走,顺着一条杂草丛生,人迹不常到达的小路来到一片墓园。 墓园的规模简直令人惊讶。 张老道告诉张素,这是道观祖祖辈辈的弟子葬身处。 而今张老道也在这里。 穿过一座座坟墓,张素找到了属于张老道的那一座。 跪在坟前磕了四个头:“感念师父二十年来救命之恩,养育之恩,教导之恩。” 这座山名为州涿山。 顺着山间小溪汇聚的溪流一路往上游走,期间道路陡峭巨石难怕,老树横枝若非少年时老道士带她来过一次,张素都想不出在大山深处还有一处如同世外仙境的地方。 溪流从一处山洞中流出来,张素直接踩进冰凉的溪水前行。 有赖于这一段时间山中雨水还算丰沛,否则她能不能找到这里可是很难说了。 穿过很短的一节山洞,张素来到了她的目的地。 脚下是清浅透明的溪水,然而从她脚尖往前,就是一潭碧绿的,深不见底的泉水。 师父说,这泉名为不老泉。 并非喝了泉水就能长生不老,而是眼前高嵩入云的大树用巨大的根系将这一眼泉水围绕起来。 经年累月,土木成石,老木生新枝,早就了别有洞天的一副神奇景象。 张素刚刚经过的山洞整个都是老树在千百年时光中根系形成的一个缝隙而已。 她踩着周围的树根,绕道大树主干底下,寻了一个能容下她的凹陷盘膝坐着。 不知何时山中云气缭绕,泉面树下如同仙境,张素感觉灵魂轻盈的想要酣睡,脸颊泛起微红,终于在雾气将整个洞天笼罩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 她睡了过去。 ------------ 第2章 荣华富贵善财喜(1) 承喜自下山门,自然是天大地大任她游玩,漫立空中,无依无凭,一步之遥千里之距,脚下山川秀美,比之山门之内一年到头来没个变化灵气缭绕的模样,也就胜在瞧去千奇百怪,十分新鲜上。 路上还能看到各色人等或来或往,架舟凭宝不一而足,往往远远瞧见一束光华闪过,便是赶路之人。 倒是承喜敛尽了气势叫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没有其他人敢冒然上前,至多遥遥瞧见,递个友好的意思来,算是打过招呼,不得罪人罢了。 走累了,承喜便在一处城中落下,混在人群之中倒也不怎么显眼,两边店家倒是都买些寻常可用的物件,修者来往,倒也热闹。 瞧着正高兴。 忽然不远处一座楼中暴起一道金光,下一刻火光大盛,两个人影便自其中越出,凭虚而立,各在一边,互骂几句,又缠斗在一起,不是灵气波动爆开,也不管街上因为这二人斗法闹得一片狼藉,承喜在这火光爆开之时,便抬手一挥,将扑到面前的火焰挥灭。 街上也因此死伤许多,这一片恐遭池鱼之殃的人也都迅速躲远,敢留下看热闹也没有几个了。 承喜捡一个尚为完整的屋顶坐下,看空中二人,你来我往的斗法,各个下手拿的都是不死不休的主意,她便出言:“什么仇什么怨打成这样,好好的坐下来将话说明白了不好吗?” 正在打斗的两个人一个穿一件黄色道袍,举着一个狼牙棒槌,死命的追着另一个穿蓝衣的打,一副怒滔滔的模样,而对方则是一边灵巧的躲避,一边出着符箓一个个闪金光,炸火花的往黄衣人身上招呼,只待炸毁了黄衣人这件镶了阵法防御不俗的袍子,弄死这个老东西。 二人不依不饶,倒是承喜这问法弄得他们一愣,心想着不会是个傻的吧? 坐下好好说?我去特的吧! 二人照着对方就是一口吐沫,半点风度也顾不上。 跟对方那个东西多说一句话都是恶心人的,他只配挨打。 黄衣的修者一边追着对方拍,一边道:“尔等无关者速速退去,今日,含真宗清理门户,若有阻拦者,死伤不顾。” 那蓝衣的是个青年模样的人,呸的吐一口夹血的吐沫破口大骂道:“不要脸的老东西,你拿什么来清理门户啊,不过是一个阳奉阴违的小人禽兽罢了!见财起意,残害同门,私底下多少的龌龊,合该被清理门户的是你才对。” 飞禽走兽:有我们妖族什么事??? 说这话时,蓝衣服的青年又挨了黄衣人夹带着戾气的一棒槌,便是身上有些护身的东西,也还是呕出一口血来,直接喷了黄衣修者一脸。 见此,蓝衣人便哈哈大笑起来,恰似小动物眼见生死绝地时的凄怆,都说物伤其类,眼见有人生死关头,多少心里都要有些不舒服的。 但此时已经是除了承喜,不再有明面上的第四个人在场了,能躲的见事不好,就已经远远遁走,只怕祸及自身。 承喜如何也想不到事情怎的就变成了这样那蓝衣青年想躲想逃,却是因为修为比之对方逊色许多无法,唯一的依仗也就是身上符箓多些,还有一身颇为精巧却也不见的多高明身法罢了。 那那黄衣道修见青年势颓,更加步步紧逼,如此下去,若无变数,今日当真要是蓝衣男子身死之时。 承喜左手手掌一番,指尖掐了一个发决,两道浅红色的光华瞬时闪出,分别将二人缠绕起来束紧。 这二人便都动弹不得,也无法动用修为,只好自半空跌落,直直摔下来。 承喜瞧见,便笑眯眯说:“本君向来不喜欢不听话的,非得吃了教训才好吗?” 那蓝衣男子到还好,虽说,因着受伤,这一摔,摔了个七荤八素,但好在没了敌人紧逼不放,暂时算是保得一条小命。 而那个心高气傲的黄衣修者就不一样了,看承喜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却有瞬息之间将人束缚的本事,立刻猜测是出身不错,却历事不多初出茅庐之辈,欲用言语吓唬:“我乃是南屏山脉含真宗门下筑基修者,小友这样阻挠我含真宗办事,难道是要与我宗为敌吗?” 承喜还真就不知道南屏是哪,含真又如何。 只是谁还不是个小魔王了,自幼山门之中被无音道祖护着宠着,又被师父无忧道祖和诸多无字辈师叔师伯纵着,论讲道理,还真就没有怕过。 她面色一变,脸上甜丝丝仿佛不韵世事的笑模样不见,便是依旧笑着,也带了些威严出来,气压一放,天地之间瞬时无声,那黄衣道士被压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更甚至,也是一口血喷出来,狼狈不堪。 这样看来,承喜也才散了被顶撞的不虞:“二人无故殴斗,伤及无辜,不知悔改,顶撞本君,如今未要你等二人以死谢天,已是观生灵不易,网开一面,若敢再犯,必然绝不留情。” 说过这些,她想着这边秩序失守,这样的事情只怕不少,于是震慑道:“尔等往来行脚也罢,长居谋生也罢,若敢违背本君,再生事端,必然严惩不贷,既如此二人。” 余音渺渺,方圆百里,便是鸟兽鱼虫都跟着安静了。 一番震慑之后,这二人便就这样丢着,心念一坐到酒楼二楼,因着打斗,此处的客人也都跑了,却是因为,刚刚承喜就坐在他家屋顶上,也才保得免遭池鱼之殃。 她临着窗子坐了,不过道徒修为的侍者立刻上来,小心翼翼伺候着上酒上菜,承喜慢悠悠吃着,兴致也就好了些。 这酒楼手艺说不上个好字,只是承喜出门在外,自然瞧见什么的喜欢,便是两个扰了他她兴致的人,消打一顿,也就罢了。 就是这一片却安静的过分,只因为承喜的气压压着,修为浅的无人敢造次,也就让她好好地吃了个饭,这才衣袖一挥,这二人虚空而起,乱七八糟两团就这么跟在承喜身后往南去了。 这一位走远了,身后城中各修者才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多数都是呼了一口气出来,才好些。 这路上,倒也不着急,就绑着他们,遇见城就停,遇见山几逛,遇见水便乘舟而游,这二人倒显得碍眼了。 于是承喜将他们放开,两人都是身上带着伤,修为也折损了七七八八,干脆也就不管,反正跑不出承喜的手掌心就是了。 承喜便多了两个随身伺候跑腿的用仆。 一路上所闻所见,都要由这二人说出个所以然来,承喜也就对自己长了十几年的修行界,有了些了解。 ------------ 第3章 荣华富贵善财喜(2) 修行界基本的东西,在山门之中的记录玉牒中都有,但是这风土人情,却就不晓得了,还有些细微的东西,就是山门弟子在外历练记录的手书,也不一定就全面,更何况每个人眼中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便是一件事,由这黄蓝二人分别说来都不是一个样子。 这两人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时不时就要掐起来,只是还要伺候小祖宗,也算是共事,小命还拿捏在承喜手中,所以就收敛了许多,至于他们私底下的动作,承喜才懒得搭理。 直到此时,城西也不曾问过,这两个人的姓名。只是问明白了的确都是那个南屏山的,也就有个方向,将这二人往那边带,小孩子太熊,指定是长辈没有管教好,所以,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个事情还是要去找他们的师父来给个说法。 其实承喜不过是到哪里都一样,给自己找个乐子罢了,要不然也不会,慢慢悠悠十多天了,也没走到。 这天,她们坐上一架水上行走的船,一路西南而去,这水路,地势艰险,他们坐的这个船也是唯一一家,敢做这个生意的,因为不止这条河凶险,便是两边的山都是,山中多有凶兽出没,水中也常有怪鱼,敢做这趟船的,大多都是为了这些野兽而来。 但是承喜也不为这个,她顶多就是看看,别的修者猎兽猎妖,她也多是只瞧个热闹,事后,花些灵石灵玉或是符箓阵法之类的小物件换些东西,有些野兽修行的久了,骨骼血夜或是皮毛,有些用途,她就换一些来,拿在手边做个小东西之类的,懒得去自己下手猎杀。 更多的是会换取一些新鲜的兽肉,找料理的手艺好的人做给她吃,一路上已经被她支使到麻木的黄蓝二人,也见识了这个小祖宗到底有多不好伺候。 光说吃肉这一块,首先不新鲜不可以,处理的不漂亮不可以,滋味不好不可以,更甚至动手的厨子长得不好,收拾的不干净整齐都不可以。 她动动嘴,为这一口吃的,黄蓝二人在船上跑断腿,还找过几个人试着做过,都没得她满意,最多也就勉勉强强吃上两口,更甚者,最后做好的只是由她瞧一眼,手一挥丢进江河之中。 黄蓝二人痛心疾首,败家孩子,从买肉配料到雇人来做,前前后后,下品灵石花了好几百块,她仅因为看着不好看就给扔了..... 到后来猎兽的武修一旦得了好猎物,就先会找上黄蓝二人等着引荐,活脱脱将这小女孩当成了冤大头来宰。 更有人看黄蓝二人修为不高,就想将这主仆三人一同杀了,劫财的。 但是怎么可能,这些人都是莫名其妙就掉进江河之中,浪涛滚滚,再也没见浮出来,小女孩依旧欢欢喜喜,每日在船上优哉游哉的折腾两个下人。 只有黄蓝二人,相视一眼,心有戚戚。 其实说来,承喜对着二人还是不错的,虽然,为了不使他们一身狼狈污了她的眼才给他们置办的新衣服,虽然是为了让他们二人给她办事方便一点,才给了灵石和丹药治伤修炼。 可说到底,这二人在承喜身边待着,可比自己算计来算计去得的待遇好多了,也就因此,两人伺候承喜可谓尽心尽力,甚至为了前程,在一定程度上先放下个人恩怨通力合作。 这条江河名叫怒江,自北向南曲曲折折几乎经过大半个大陆,一路之上山势地势以及人妖魔修势力错综复杂。 这条船,出自修仙界商业巨擘娄家,将生意做通了三道,也才敢有这个底气,开这样一座船,占着这条线,已经几百年。 黄蓝二人自初上船时,动辄瞧见的就是明引境的修者,再往上就是,比他们高出两个境界还多,当真是瑟瑟发抖,恨不得当初一下摔死,也好过落到这些来历纷杂心狠手辣之人手中死无全尸的好。 说起境界,筑基之前练气十层,当初蓝衣男子被黄衣男子暴打就是在练气十层,筑基之上十层为通达境,再十层为明引境,明引之后为变化境,变化境之后,才是修行者会遇到的第一个大境界--金丹境。 到了金丹境,也就脱胎换骨,将一身凡俗肉身,练成有灵骨的灵身。 再往上还有三个境界,分别是塑灵、御灵、生灵。 三境之后,又一次质变,自身灵骨生灵肌,仿佛改型换貌般,体内金丹变作元婴,有千年寿元,可改动生死,神通广大绝非虚言。 这娄家的漂游船上便是塑灵境的大人物都能偶尔得见几个。 如何让黄蓝二人不怕。 也就是看着两个怂哒哒的没眼看,支出去说是她身边伺候的都丢人,承喜才会让他们开始修炼,提升实力。 这个世道啊,没个实力,塔喵连大佬身边的奴才都不配做好吧。 黄蓝二人暗自吐槽,面上一点不敢显露,如今蓝衣已经筑基,黄衣也已至通达境,二人穿着上品法衣,修饰整洁,谈吐举止都是规矩,端的十足的大家仆役,高端保姆。 只为了,在船边上等着看出猎的修者回来,另外,在阵法加持之下仿佛一个休闲广场的夹板上物色给自家小祖宗做饭的厨子。 是的,一张嘴就爆粗的二人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也是承喜调教的,她自然懒得动手,是之前路过一个依附清虚门的修者世家宴客时将她也请了去,她瞧见人家家里的仆役水准之后,才将这二人自袖中甩出来,道明了要求让这家的家主操心调教出来的。 也的确用起来顺手了许多。 小黄小蓝表示:只要能服侍小祖宗,变成什么都心甘情愿。 两岸山像奇绝,承喜支着脑袋坐在窗边一座一座瞧过来。 楼下小黄小蓝拦住一个刚上船的白衣青年,这青年面容英朗,也就是明引境而已,穿着却低廉许多,一看就知道钱财方面比较紧缺。 在遇见承喜之前,小黄小蓝混的还不如人家,但现在,他们已经可以优雅礼貌又不失装腔作势的向男子询问了猎物的出售价格之后,又顺便询问了是否会料理制作。 男子看着这二人奇奇怪怪,颇为犹疑。 倒是这船上有他认识的人赶紧凑过来如是说:“玉泽兄,这二位道友的确是可信之人,你且放心,而且玉泽兄的灵膳做的可是十分出色,船上呆着也是无聊,不若一展身手?” 闻人玉泽看他这个朋友少有的殷勤,不明所以,但是几番眼色之后看出好友十分急切,便答应下来。 小黄小蓝对视一眼,暗自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了一个交差,便半威胁半利诱的说:“道友不必担心,只管大展身手一试即可,若得我家主人青睐,必然不会辜负道友的好手艺,而且也能有多个照应,出门在外的也方便些不是?” ------------ 第4章 荣华富贵善财喜(3) 清虚宗门最东,一脉山峦起伏逶迤,至高之地便是朗照峰。 自开宗以来,剑阁就以此为中心,四下坐落,一剑一阁,是以剑阁一共九百八十七座,声势宏赫,战力乃是上修界数一数二。 无忧子继任剑阁之主以来长居于朗照之巅,一日以来,金乌先临,朗照云崖之上,是以得名。 云海茫茫,紫气来照,云崖之巅伫立一株不老松,枝叶苍翠,松针晶莹如墨玉凝针,灵气蕴盈,云崖之所在,是无忧子平时习武闲立的地方。 修行在此,会客在此,教授徒儿自然也就在此,至于朗照前边雀角飞檐的楼阁广厦,无忧子并不常去,一向丢给剑阁弟子打理。 但从宁瑜来到来照峰,无忧子便将他的修云阁侧殿分出来,又细致陈设过,才给了小徒弟居住,并且在剑阁弟子中挑了一位稳妥之人来照料。 此人名愁鹤,修行之前俗家姓关,如今在剑阁云榜排行第九,算是拔尖那一波里不显眼的。 长相端正,修剑之人多是长臂长脚,身材坚实,关愁鹤也是如此。 无忧子之所以选了这么一位,一是关愁鹤此人性格沉稳做事周全细致。 二来,关愁鹤入师门前,是俗世一个书生,身世坎坷。 他妻子早故,留下一个先天不足的弱儿,他一手拉扯来寻医问药,阴差阳错,孩子早夭,他却入了仙门。 此事于他也是一块心病,修为浅的时候不显,等到修为渐深,心境上一丝一毫的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无忧子眼见他修为缓滞也有十几载,自然心里有了计较。 关愁鹤接到阁主传令来到朗照之巅。 不老松前,关愁鹤执礼垂首道:“弟子愁鹤,拜见阁主。” 无忧子抬眼打量关愁鹤,心下微叹,这修为果然是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有些时日不见,本事不见长,脸皮却是打磨的够厚了。”无忧子慢悠悠执壶,给身侧小孩倒了一杯培元固本的灵茶来喝。 入了仙门有无忧子亲自着手为他调养,宁瑜如今衣着得体干净,面色有了些红润,除了一时之间也养不回来的肤色,已经像了一个正常小孩。 只是要别人不知晓,宁瑜如今已经七岁,只当他是五岁也不过分。 宁瑜受怕了饿肚子的苦,只要是递到他眼前的吃食就没有他不要的。 见无忧子数落人,他也只是抬眼觑了一下,察言观色,知道与他无关,便一心一意喝这香喷喷的茶水去了。 关愁鹤顶着无忧子不虞的威压,后背额前已经布了一层冷汗。 “弟子资质驽钝,令阁主失望,实在愧对阁主。”说着,他那脑袋就更加往下栽。 自关愁鹤初入师门在云海之下为山脚石阶扫撒,到如今在险险坠在云榜前十坐拥一座剑阁,无忧子一直就是这副花发模样。 更加之无忧子位尊道祖,修为深厚为他们望尘莫及。积威之厚,剑阁之众无不像关愁鹤般俯首帖耳,被问询起来一个个也都是诚惶诚恐,谁也比不得谁好到哪里去。 看他这样,无忧子也就没了吓唬小孩的兴趣,收起威压,和颜悦色道: “往事往矣,修行之人,伴白云为苍狗,以弹指计甲子,本心为始却不是要固步自封,画地为牢,将自己牢牢锁住。 如若这般,尔便是自掘坟墓,自坠魔心,前途自毁。吾视你向来稳重自持,知虑周详,万勿一念之差毁了自己,可知?” 无忧子这一番言语道来,关愁鹤垂着头,眼圈却已经通红,眸中泪迹隐隐。 他喉头一动,音色如常道:“弟子谨遵阁主教诲,反省己身,不再另阁主失望。”于关愁鹤而言,修行之路慢慢千年,无忧子一直都是如师如父的存在。 只是有些伤痛,隐于骨血心底,不示于人,甚至连自己也瞒了过去。 关愁鹤心下波澜起伏,眼看,只要无忧子一句退下,他就能立刻奔去闭关突破瓶颈。 无忧子这才感到自己怕是说过头了,连忙止住话题,这个要是被他教训走,这小孩恐怕就只能他自己带了。 无忧子轻轻点道:“如此便好,吾叫你来,乃是有事吩咐与你。” 阁主收徒之事,几日来他也有所耳闻,闻言,关愁鹤不着痕迹的看了一下坐在无忧子身侧的垂髫小儿,心里划拉了一瞬,继续听无忧子说话。 无忧子这才说道正题,他手掌请拍宁瑜的背:“此子名为宁瑜,是吾亲传弟子,只是如今年幼,无父无母,又是从俗世来只怕多有不适。 再者,吾只怕不能时时看护于他,便要有人照料他长大成人,你可愿?” 一句长大成人听来,关愁鹤眼鼻又是一酸,喉头哽咽,好一会才压下,再看瘦小乖巧的宁瑜,已经是换了一个心态。 “弟子愿意。” 无忧子点头,心下一松,不是要他照料这小东西就好,他实在怕这软绵绵的小家伙,在他手里,一不小心便残了手脚。 宁瑜喝完一盏茶,身上暖融融的,灵气丝丝缕缕浸入他四肢百骸,滋润着缺乏营养的身体,他就很是舒服的打了个哈欠,眼睛也困顿的有些睁不开了。 于是也就没有主意自己又被安排了出去。 无忧子轻轻拍了拍宁瑜的背说:“去吧,跟着你师兄去修云侧殿休息。” 宁瑜强打着精神点头,起身像模像样的给无忧子行礼:“师父,宁瑜告退。”临走还颇为留恋的看了一下无忧子。 事实上,无忧子明确的感知到,这孩子看的是他手边的茶壶,差点没忍住气笑出来。 宁瑜乖巧的走到关愁鹤身边,两人一起走下云崖,一路默默无声。 宁瑜是太困了,走个路都晃。 关愁鹤却是忽然之间,不晓得怎么跟小孩子相处才好,看宁瑜自顾自打着瞌睡晃悠悠走路,他一边觉得太慢,又不敢出声吓到小师弟。 转而轻笑一声,他一个已经上了千岁的人了,还哄不来一个孩子吗? 于是伸手一抄,便将瘦小的宁瑜夹在腋下,一抬脚瞬息之间就到了修云殿门口。 这里平时也是关愁鹤在打理,熟门熟路,三两步就到了侧殿。 宁瑜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天旋地转的薄被就已经盖在了身上,眨眨眼,是他睡了好几天的偏殿,又看见中年男子正在给他掖被角,想叫师兄,张口却叫了一句:“爹。” 他自己不晓得,瞌睡虫上来,一下就睡了过去,倒是耳聪目明的关愁鹤一下子顿住,一千来岁的汉子,趁着没人看见,眼泪哗的就落了下来。 想当年他的安儿也就这么大…… 另一边无忧子刚打发了小徒弟,来串门的无极子就到了。 无忧子毫不客气的侃笑一声:“二师兄正是事忙的事侯,过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无忧也好准备了上好的酒水来招待,你看现在,这手头都是小孩喝的茶水。” 无极子闻言一下噎住,他今天是该给自己占一卦,早知不宜出门就该在因果峰好好窝着吗? 先去克己峰扑了个空,又来朗照峰招笑。 “无妨,只要四师弟舍得给师兄喝就好,师兄不嫌弃。” 无忧挑眉:“师兄难道连小孩的一口吃的都要抢吗?” 无极子怒! 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不好。 无忧这才放过无极,好好的取了陈年美酒换上,为两人斟满,笑的真心实意:“师兄尝尝,一千年的问翠山,新开的一坛,师兄还是第一个尝到的。” 无极子鼻腔里嗤了一声,才举杯品尝过,嘴上不说酒水好坏,脸色却是又放晴了。 “二师兄怎么想起来过来了?”无忧子好笑,若不真有什么事。他可不信无极子会有这个闲心来串门。 “无音将承喜带走了。”无极子颇为郁闷,也就无奈的跟着笑了。 “难得无音师姐喜欢她,也是这小姑娘的福缘。”无忧子坏心眼的说道。 “呵呵,你就是羡慕无音帮我带孩子,你自己苦巴巴的带不好还没个人帮忙吧。” 刚解决了这件事的无忧是半分不惧,手上轻飘飘斟了一盏酒,嘴上却道:“也还好,总是我自己一手带起来的,这孩子大了,自然会跟我亲近,我们师徒之义自然就深厚些,总要有舍有得。” 这下可就又把无极子给噎住了。 无极子把举到嘴边的酒盏放下,脸色郁郁,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无音都已经走了,看她这样着急,应当也是察觉到情况不好,你要什么时候走。” 说起来正事,无忧也就收起了玩笑的作态:“师姐实力在我之上,更近天道一步,对于这些感应的更加清楚啊。” 他如今做打算也正是因为这两日冥冥之中有了一点感觉,无音却先他一步,已经出发。 无极子对此也是赞同的,微微点头,无音对于危险的感知,甚至已经与他这个专门吃这碗饭的不相上下,大道三千终归其宗,以此也可知无音天赋实力已经达到了怎样一个可怕的地步。 正是因此,无音将承喜带走,无极子才那么放心,甚至这孩子身上有着一些不错的气运,对于此行,是个好事也未可知。 “那就三日之后吧,待我召集剑阁,既然师姐已经去了哭海,剑阁就去煞渊,天劫不渡,无忧不回,若情况不好,便将宁瑜送回来,还要二师兄多多照料。”无忧子手上将酒盏轻放在桌上,声音不大,只刚刚好无极子听到。 这一个也是要将小徒弟挂在手腕上提溜走,一时间无极子好气又好笑,难不成这也是师门不知不觉传下来的? 无极子轻轻点头,又将杯盏满上,他修炼的一直就是天地占测之术,即便穷尽生机也不如无音无忧的战力,留守宗门,他才能做最多的事情。 “如今情况还不是最坏,只是上古阵法松动,只要能够找到方法补上,拖上一拖,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天地不仁,却也总会给人一线生机,更何况事关天下苍生。” ------------ 第5章 荣华富贵善财喜(4) 承喜然也不会搭理他,怕不是个傻子吧! 人家都辛辛苦苦拼尽全力的时候,你站在一边指头划脚,是不是没遭受过来自修者的毒打? 不管他说的对不对,这样一个情况下,只要不是一个二傻子都不会轻易办这样的事情来。 承喜打了一哈欠,懒洋洋额回去睡觉了。 小黄小蓝得了承喜的允许,也拿着船上的传送玉牌和闻人玉泽一起去狩猎了。 而闻人玉泽的那个朋友叫做沈偿的,是个制作阵法盘的阵法师,待在船上一般不下去,而是靠跟人兜售抓兽的陷阱混口吃的。 也由此,这船上五洲三道的人或者妖,甚至鬼修也有,他多多少少都打过交道。 而且他圆滑些,跟谁都是笑呵呵的,就连小黄小蓝跟他都算得上是点头之交,彼此也都给个笑模样。 这些承喜是不会管的,她只知道,天黑之前,她的晚膳能吃到就好了。 只是,到了傍晚时生了变数。 初始只是山脉震动,野兽便是连轻易不现的妖兽都出来了,狂躁不已,奔腾呼号,水中一些东西也在躁动,飘摇船被迫悬空而起,不再行走,等待出去的修者返回。 而船体也已经又开了一层防护阵。 小黄小蓝和闻人玉泽因为只是给小祖宗找吃的,并没有深入山中太远,因此才在暴动初现时得已立刻启动传送玉石保了一条命。 山势摇动愈演愈烈,有的地方甚至凹陷下去,整座山都不见了,有的地方开始突出,直拔凌云般,慢慢显出一道山脉,此时除却此山,周边的山已经尽数塌陷了。 飘摇船悬在半空,却像是一只面对着大树的蚂蚁,性命身价,时刻不保。 很多妖兽现行围着山的主峰飞腾嚎叫,而修为底下的妖物赶到统领它们的妖王身后匍匐着,一副臣服的姿态。这座突兀出现的山其实离承喜所在还很远,但是这些情况却都能被人看见。 这座山整个都是黑的,半隐在夜幕之中,看着格外诡异。 而且诡异的黑气不断往外蔓延,像是滴进水中的墨汁般,到了哪里,哪里便被吞噬成一片焦黑,然后粉碎。 承喜眉梢微簇,将这个情况传书给山门长辈做主。 因为修行渊源与众不同,别人只看到,一山凸起,万兽朝拜,夜幕黑沉。 承喜却看到百山消亡,灵气被吞噬,万兽惊慌只能被威压震慑以及魔气缭绕,仿佛地下破了个口子,什么该出来不该出来的都出来了。 更甚者,连那些山蕴养的山神都已经被吞噬。 魔现修仙界。 这才是真正的秩序失守啊,整个天地间都算是乱了套了。 思虑百转,也不过一瞬。 “此乃魔气,看来是万年前的封印破了,尔等迅速回到中州,且等上修界统领应对变局,不可私下争斗,扰乱统领。 今时不同往日,灵魔之气混沌,若有不好,只怕是天地大劫。” 这时,人人都恐慌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一个模样还小的小女孩出来指手画脚,必然不服。 立刻有人喝道:“你是什么人,黄口小儿,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承喜衣袖一番将他甩到屏障外界魔气的阵壁之上,又给摔下来。 立时吐血昏了过去,好在他还有同伴,一边对承喜怒目相视,另一边赶快将同伴带走。 隐隐骚乱,闹得承喜头疼,便是拿出威压来压制,都懒得。 直接不再管他们死活。 自己却轻易一步踏出飘摇船的结界,于虚空之中平淡而立。 没有阵法的隔绝,外边狂风呼啸,灵气和魔气动荡争斗,时不时或黑或白的爆炸响起,稍微那些没有什么修为的野兽,几乎都被这狂乱的的气机暴动撕碎。 承喜的衣衫也被吹得猎猎作响,在黑色的夜幕之中像是一团火光。稳稳当当半点不动。 黑色的夜幕迅速向外扩展,最高的黑山之上射出一道黑红的光柱,直通天上,在天幕上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黑气就加快了向外扩散的速度。 山顶的模样也显露出来,是一座诡异的祭坛般的东西,祭坛之下,是一座庞伟的宫殿。 再往下,其他的山峰上,也是宫殿连绵。 一眼瞧去震撼人心。 船上出去的人回来的不到半数,这样的惊变,是个人都被惊动了,聚在甲板上,看着承喜只是稍愣,有人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 “回返!快啊,等着魔气将妖兽同化,然后以身饲兽吗?” “跑...跑啊,快跑!老子还不想死啊” ....... 一身黑衣的黑澜揪着娄家掌船的管事,将人吼醒,这才哆哆嗦嗦的去开启阵法,其他修者也都过去帮忙,瞬间一座像个小城般的船消失在承喜身后。 闻人玉泽看着这个黑衣青年总算想起了上一世在哪里见过他。 但更令他疑惑地是另一个人,他回头看一眼,天地间到处是黑灰色的浓雾,那个鲜衣如火的人已经不看不见了。 承喜手中拿出一只罗盘,这东西她下山之时用过,是她本命法宝。 名为天机罗盘,只是此番大变并没有丝毫显现。 若非是她出错,那便只有一个解释,魔族机滤已久,甚至刻意屏蔽了天机。 她眉梢微锁,举步往那座不断释放着魔气的山峰走去。 若不出她所料,此时世界的另一端,魔族正在打通通往修行界的通道。 她走到祭台之上,手中罗盘放大完完整整将整个祭台覆盖,纹路形状,竟然严丝合缝都对到了一起。 她微微愣怔,眼前天机闪过,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便向山门发了最后一道讯息,以身为镇,落到了罗盘。 这祭台本就是罗盘的反面,一面掌天机,一面管生死。 天机罗盘才算完整,但此时也就不能叫做罗盘了。 而是天道轮盘。 掌握天道轮盘之人本事就是天道的一部分。 生来先天满灵力,无垢道体,天资非凡的承喜,本来就是这方世界的天道,天道失职,才失三界时序,天上之天坠地,地下之地欲出。 清晰分明的东西变回混沌,生灵涂炭,并非说说而已。 ------------ 第6章 荣华富贵善财喜(5) 事已至此,时已至此,多说无益。 承喜运转修为,将天地间逸散的魔气和与魔气混合的灵气吸纳到自己身上,以此来尝试着炼化真正的天道轮盘。 她这一坐,就在漫无期限的等待,等在另一部分天道有喘息的机会,等待这一线生机拯救苍生。 但这都是后事,此时,祭台的另一边魔族发现打通通道的步骤被打断,尚不知为何,只能加大祭献,用更多的魔气来填。 承喜原本干净纯粹的道体,在浓郁的魔气一遍遍冲刷之中,变得魔气四溢,俨然是魔族倾尽全族之力,养了又一个魔头出来,南州之地整个成了修行界的禁区,凡人界因为受魔气影响而发疯的魔兽肆虐,芸芸众生,十不存一。 ...... 闻人玉泽一行终究逃出生天,当飘摇船上空不再是可以看见漫天星海,当滚滚腾挪的夹杂着闪电和爆裂的黑雾被上修界各门派高手联手建起的结界封印在南州。 当他们脱力之后,被上修界的修者带走,才意识到自己经历的是什么。 那是万年前的大劫又一次来临,天地之劫,天道之劫。 只道覆巢之下无完卵,若天劫不渡,他们,就都会死。 死可怕吗?修行界之人哪一天不是在搏命挣扎,可是当一个巨大的危机悬在空中,随时可能落到任何人头上之时,还是会怕的。 万年前因劫而隐的上修界是这次动荡中唯一没有折损的,算是保存了大多数的元气。 如此说话清虚门众面色难看,尤其无音道祖,她家的小丫头可是一去未归,以己之身,承天地之劫。 凡人界已经几乎十不存一,妖魔肆虐,去救人的修行门派回来时,一个个面如寒霜。 最后的决定是凡人界被放弃,最后的凡人被接到修行界来由下修界的家族和宗门负责安顿在中州和北州。 而整个南州以及西洲的一部分都由封印结界阻隔,陷进肆虐的的魔气之中,期间被魔气感染的生灵,甚至已经异变发狂,而修行者也无法在没有护持的情况下进入其中。 不说因为吸食了了魔气变得更加凶悍,以人为食,便是其间的魔气,沾染一丝便容易道心不守,堕道入魔。 昆山清虚们双秀之一承喜道君,便在那一片魔海之中。 除了最初递来的一句话,便再也没有了音讯。 就连她放在绝秀峰的魂灯,也是火焰欲熄,摇摇欲坠。 一众长老于主峰大殿里齐坐,殿上站了二十多个修者,他们都是因为此次惊变,各宗门与下修界挑选出来的,资质还算看得过眼的苗子,其中闻人玉泽以及黑澜都在。 天边一道冷光划过,大殿外的接引台上落下一名十六七岁的执剑少年,一身锋利的气机,观来不俗。 他目不斜视,脚下飞快的往大殿去。 接引的小妖弥弥,瞧见,知道二大王如今万万惹不得,只敢先一步进殿通报。 “掌门,诸位师祖,宁瑜师叔求见。” 座上,清虚掌门无禛道祖毫不意外的道:“让他来吧!” 话音才落,宁瑜已经风风火火的进殿来了,小妖弥弥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由看向掌门,只怕怪罪。 只是座上十多位长老连带掌门,都仿佛没有看见宁瑜是自己闯进来的一般,毫无反应,更不见怪罪一说,弥弥便十分有眼色的默声退下。 宁瑜站定,十分礼数周全的给诸多长辈行礼道:“宁瑜拜见掌门、师父、诸位师叔师伯。” 掌门只说:“你且在一旁站着吧!” 宁瑜也没有再争执什么,乖乖的在自己师父无忧道祖身后站定,不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丝毫不遮掩的审视着一众新弟子。 那模样,像是他跟谁有仇似的。 接见新弟子的事情还未说完,这小子贸贸然到来,让一众不知所以然的下修界弟子们暗觉,此子实在嚣张,只怕地位不俗,不是个好惹的。 却也因为初来乍到,不知深浅,更何况是在诸多老祖的眼皮子底下,谁也不敢造次。 掌门便接着之前未尽之言:“尔等既然已入我清虚门,就当摒弃前尘,谨遵清规,修行自身。放下生杀执念,同门是兄弟间不许私斗,不得仗势欺压他人,端正品行,谨守心道......” 这话说到底也不过是让这些在下修界私斗成习的修行者收敛着罢了。 宁瑜不管这个,对于这些,能丢下他师妹不管,自己逃走,半点善心没有的自私之人,当真半点好感也无。 便是听见下修界几个字,如今也是满满的反感。 他只恨当时没有将师妹留在身边好好看着,无事逗弄她作甚,更恨门派大比结束后,因为颇有感悟境界松动便去闭关了,将去寻师妹的时机往后推迟。 岂能料到,这一推,生生将那个糊里糊涂的小丫头片子,推到了几乎生死相隔的境地。 若是说他如今厌极了下修界,便恨极了自己。 偏偏掌门下令将护山大阵开启,通往下修界的通道,没有特定的凭证根本无法通行。 他便是在山脚下没能出去,才又折返回来的。 绝秀峰上承喜的魂灯他去看过了,那仿佛下一刻便要熄灭的模样,看的他心揪。 掌门诸事交代完,挥手道:“即无他事,诸弟子退去吧,自有人安排你们的去处。”末了,又说:“闻人玉泽和黑澜且先留下。” 二人一道经历生死之劫,此时被另外叫住,心下不由猜测起来,八成与飘摇船之事有关。 果然。 他二人返回来,重新站定。 便听掌门道:“你有何困惑,便问他们吧!” 这是对宁瑜说的。 听闻此言,刚才并没有对宁瑜多做打量的两人,才得细看这已经走下高台的少年来。 此少年虽是年纪没有他们大,可修为却远远高于他们,甚至因为毫不掩饰厌恶,威压也并没有收敛。 金丹。 又一个金丹,闻人玉泽心下苦笑,他重生一世,占尽前世听说过的机缘,如今先是那个奇怪的女孩,后有这个少年,将他那一点优于他人的心思杀了个干净。 两辈子活的不如人家半辈子,岂不是沮丧。 黑澜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他看这少年,身上气息干净,便是不虞,也是坦坦荡荡,毫不遮掩,可见心性通透。 他是很喜欢这样的人的。 因此他也就直直回视,光明磊落,自然无所畏惧。 ------------ 第7章 荣华富贵善财喜(6) 只是他忘了自己外形条件一向不怎么得人喜欢。 自己人清楚也就罢了,到了别人那里,坦荡回视像是公然挑衅,义正言辞像是傲慢无礼...... 说多了也都是泪。 果然,宁瑜语气不善的看着二人问:“你二人亲眼见了魔山出世?” 黑澜二人恭恭敬敬答是。 等着宁瑜再问,却听少年说你们去吧。 二人莫名其妙的相觑一眼,便退下。 接引他们的师兄和其余人都在外边等着,看人数齐全了就一起离开。 倒也不曾有人问过,掌门将他二人留下所为何事。 就算问,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啊。 殿上宁瑜原本是想将事情头尾,原原本本的逼问出来,可这些东西掌门和长老们只怕已经问过,他便是趁此出了心里那一口郁气,也不过是欺压同门为人不齿罢了。 更何况,他宁瑜还没有龌龊到这一步。 便是心急,也不可牵连他人。 他回身跪地,连磕了好几个头,半点法力护持没有,头上磕出一片血红才休。 “求掌门放弟子出山。” 他脊背挺得笔直,也瞧得出生来是个执拗的脾性。 掌门看向一边的师兄,也就是无忧道祖,你自己的徒弟,还是你说吧。 无忧道祖也是无奈,只得道:“你莫要小孩任性,此时放你下山,你告诉为师和你师叔师伯们,你去干什么?” 宁瑜不答,依旧认死理般跪着,半点不为所动。 “你不说我是也知道,去寻你师妹,却也不想想,你师妹善晓天机,若非是她已有成算,怎会独自留在那里?更何况,魔族出世,她以身镇魔也是无奈之举,若当时你与她同去,只怕此时,这山上就只剩下我们这群老人家,无人管故了。” 无忧道祖说这话让山门那些徒子徒孙听见,简直哭死过去,果然只有两位小师叔才是长老们的心头好啊,他们都是捡来的野草无人疼...... 但无忧道祖有一句话没说错,当时情形,换做是他也会留下,为修行界争取片刻喘息之机,便是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未尽之言不必再说,宁瑜闭眼,遮住眼底翻涌的挣扎和痛苦。 良久,再睁开眼时,只一片坚不可化的冰般,又叩首。 他站起来便转身出殿,飞往剑峰去了。 他要提升修为,此心此志从未有过的坚定。山海不移。 他自俗世来,出就贫苦身,偶然一天,要饭途中,便遇见一个支着小下巴,一双眼睛水汪汪转悠的小女娃,莫名其妙,小娃娃就跟着他变成了一个小尾巴。 那时候,他自己还吃不饱一口饭,再分给她,便是于心不忍,口上脸上,从来没有好脸色。 倒是遇到这个小女娃之后,他好像就变得幸运多了。 后来他们被无忧道祖带上山来,收做弟子,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好,他还小心翼翼的时候,小女孩子已经调皮捣蛋的将整个昆山闹了个人仰妖翻。 他们二人一同长大,只是他因为幼年遭遇,便对钱财宝物格外热衷,反而小女孩因为年幼,并没有留下什么阴影,在山门的纵宠之下,就养成了个小魔王似的性格。 却也是个极好的小魔王了。 毕竟清虚门自上往下都是一副不争不斗的好脾气,小孩子便是再坏也不过是淘气些罢了。 那些险恶的东西从来与他们无关。 无人惹他们,他们两个便鸡飞狗跳的往来。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晓得,只是少了一个人,便仿佛整座山都空了似的。 剑锋之上,少年昼夜不休的练剑,悟剑。 当初年少意气,如今看来全是幼孩心性,只余可笑。 他坐在山峰之巅,独面云海初阳,剑气环身,他这把剑才有了自己的道路。 守护。 他的剑,是为了守护。 他便是剑。 为了守护。 护他在意之人,护他在意之事,什么钱财外物,不过往事云烟,浮沉一粟与他何干。 什么飘荡无依,人在天地间,这天地,便是归处。 他要守护的人守护的东西,也是他剑身挺立之处。 少年一跃而起,剑招流水而出,无踪无迹,无边无极。 剑气动荡,搅扰的灵气激荡,一时间,此山风云变化,劫云聚拢。 一剑劈开眼前迷雾。 一剑破除过往前尘。 一剑杀毁道路之阻。 道,道之一字也,天地之志也。 道运而生,也不过是为了护持芸芸众生。 上修界四方震动,此时只见那山峰之上,一人抗天,不过一剑挥出,便将劫云击碎。 天定道,我之道何来天定,分明,我定天道。 瞬时间,此念过脑,便是醍醐灌顶,柳暗花明,天翻地覆。 那隐隐束缚天地的屏障轰然而碎,便是三界众生都听得这声音,只因修行界再升一格,道祖之上,悟道之人即为道皇。 宁瑜,剑道之皇矣! 千年弹指,不过宁瑜一念之间,山河激荡已经变成另一个模样。 绝秀峰那一盏灯几百年前就灭了。 魔气肆虐,魔族出世,妖族出世,死的生灵太多,亡灵作孽,所有的屏障都破碎,修行界变成真正的战场。 混斗,血洗山河之外,一道通天彻地的接引之光亮起。 一道剑意劈斩而来。 上斩,天上升。 下劈,魔归地。 天地镇静,光柱的尽头是一道虚影,那是一个青年模样的人,他出现,天道即现,万物伏拜,万山叩首,感悟道之铭旨。 忽然又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破开南州重重黑雾,一道黑色的光柱与,宁瑜所在的白色光柱,比肩而立,虚空之中,又浮现一道虚影。 那是被魔气笼罩了上千年的黑雾山顶,祭坛之上端坐一个红衣少女,安详瞌目。 下一刻,少女睁眼,威压瞬时遍布三界,两重威压之下,几乎无人能直腰跪地。 她又是谁? 千年前,她是修行界清虚门下一个小女孩, 万年前,她是天道轮盘诞生的一道意识。 平常灵器晋升尚要历劫,更何况是天道所生之器。 这一劫,也是天地之劫,这一劫,也是世界晋升之劫。 天道轮盘渡劫失败,天道之格不升反降,轮盘一分为二,半寻生机,半归死气。 那一道意识,在劫数之下遁逃沉寂,无数世轮转,终于投做人胎。 说她是天道也不尽然,只不过是一个失格的废天道罢了。 新的天道诞生,她便可以被遗弃。 ------------ 第8章 荣华富贵善财喜(完) 她已经只是一个虚影,她的身体早已经被混沌魔气洗涤凝练,成了蕴养天道轮盘的养料。 也就是那时,她的命灯,便灭了。 也是那时,天道轮盘才算重新完整。 她看向多年未见的故人,当初的少年已经顶天立地,于是,她笑了笑。 她轻身而起,山顶的祭台也在她身后放大,变得虚无,也愈发神秘。 浮生渺渺,不过如此。 轮盘之上,铭刻无数奇妙纹路,似乎所有的神秘都容纳在其中,最奥妙的规律,也尽在其中。 少女手决变化,巨大的轮盘之上,显出一些光华,不同的纹路亮起,状似无序,又似乎有秩序。 轮盘中间是一个凹陷,有小到大的转轮层层叠叠从内向外,旋转起来,轮盘的背面,旋转的次序正好相反。 少女自己走进那一处凹槽,做了启动轮盘的力量。 山海狼藉,游荡天地的浑浊之气被轮盘吸纳,有分化出来,清气上升,浊气下沉,黑色的光柱,渐渐变成了混沌之灰。 千年之前,天地的新秩序其实已经出现。 世分三界。 清气上归上界,分叠界三十三,应以人神列位。 浊气下归下界,分叠界三十三,应以人神列位。 清浊共存,阴阳相生,中界三十三,山神住山,水神司水,妖神列位。 合该如此。 当初那一本三界志,哪里是胡言乱语,而是一个更为完善的世界。 轮盘转动,将生死秩序重新拨动。 多少枯骨化作尘土,归山,归海,归土,归雾。 多少斑驳之气,分变出最清晰的模样,是喜,是怒,是哀,是惧,是爱,是欲,是有,是空...... 而魔族最初,也只是将这些愿力织成七魄的灵族罢了。 轮盘转动,世界重新归置,时间紊乱导致遗漏的灵魂,空间漏洞进入的外客也都纷纷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天上一片灼光,星辰之间显露出一座灵气建造的宫殿,殿前一道石壁,功过计算,升格之后的世界,自会韵生出掌控天宫的强者。 地下显出一条幽深的道路,路的尽头一间九幽之宫坐落,之后如何,她想,便无需她了。 轮盘渐渐变小,女孩的身影也跟着变浅,最后连带光柱和那座黑山也都不见。 天宫隐去。 地府之路也不见,那是给地魂的去处。 一场灵雨,落下。 有山起,有水流,有海聚...... 木生,草长,花开,果熟...... 雾藤,云生,霜结,冰凝...... 春荣,夏茂,秋收,冬寒。 生灵荣长,万物复苏,曾经也只是曾经。 年幼的孩童在一起嬉戏玩耍,山下的庙宇有人族祝敬山神,飞禽走兽,千姿百态,在山林之中自由自在,蕴含灵气的草木花石可以医治疾病。 生老病死,皆有定数;为人善恶,只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活人之事,有活人管理,王国城邦宗族各有秩序。 修行之人,有执法之殿约束;地下有九幽之殿,赏罚地魄。 也有一双慧目之人在漫天星空里,看到一丝天机。 修行界中,不断有人飞升上界,天骄自有,搅动风云,机缘所致,为可不登顶天梯。 天魔妖三界之中,神位齐全,仙者云集。 这些事倒是与凡人甚远,只是有无数的传言游荡在市井田野之间,只是茶余饭后,不扰晨晚炊烟。 老人拄着拐杖,小孩膝下承欢,说起什么往事总要先说一句,很久很久以前。 日月如梭,有年迈的人去世,有幼小的孩子不再天真,去似乎,从得到之后,一直是在失去。 人们向喜而生,最憧憬的生活大约就是荣华富贵,钱财充盈,长命百岁,一世平安顺遂。 学堂里朗朗书声,小村庄依山而居,有一个青年身形如雾,看着田地规整,远山笼于晨光之中,哪怕他从繁华之处来,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走过三界,看过无数,时光去了不知多少个万年,却再也没有与那个人不期而遇。 你往我来处去,我自你去处来,大约因由巧合,自当年懵懵懂懂,一个小乞丐跟着另一个小乞丐的时候,便注定了,是如此。 最后,他轻轻一笑,终于释然而去,身伴长风,终归他们守护的东西,如今愈来愈好。 ............................................................................ 杳城洛家今日颇为热闹,原因常来往的世交裴家家主夫妻带着嫡女前来拜访,洛家自然十分欢迎盛情款待。 富丽堂皇的大厅之上,洛家主端坐主位,而裴家主就在他旁边落座,二人也是自幼便相识的,寒暄起来也颇为熟稔,笑语晏晏,相谈甚欢。 洛家走镖起家,而裴家世代从商,南北买卖,五湖四海的生意都是两家人合起来经营。 这里边盘根错节织成一张铺盖了只要有人烟的所有地方的大网。 洛裴两家,就是整张大网上起到支撑作用的线中的两根。 而这两根线离得近扭在一起成了一股,就变成最粗的那根,届时牵一发而动全身,旁的人便是想要插一脚也无从下手。 洛裴两家合力为一,相辅相成,一直来居为这商户里头无冕的王。 这厢两个男人说着商事,另一边的婉约雅致许多的侧厅里,洛夫人膝上抱着年幼的女儿,与裴夫人聊得也挺好。 裴夫人下首,坐的是她嫡女,也是独女,乳名裴染,如今已经够了八岁。 五官随了她爹娘的长处,精致又大方。 此时穿着一身胭脂色的衣裙,一双乌瞳干净明快的瞧着世叔母膝上乖巧安静的小妹妹。 那想要一起玩耍的心思明晃晃的只差用笔写在白嫩的小脸上了。 上首两位夫人相视一笑,均是被这可爱的小姑娘逗乐。 洛夫人也想着女儿多跟玩伴相处也好,便将女儿放下地上闻声道: “和铃与你染儿姐姐一同去玩可好,阿娘让姚姑陪着和铃可好?” 五岁大的小女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去看裴染,这是没有意见的意思了。 裴染一看,立刻调下椅子,小跑到洛和铃跟前来蹲低了身子诱哄小女孩。 “我们一起去花园里看花好不好?”裴染是真的看见乖巧小萝莉走不动路,实在太萌鸟~ ------------ 第9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1) 和铃并不讨厌这个女孩子,因此没有拒绝。 当裴染如愿以偿,小心翼翼的拉起小娃娃白嫩的小手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瞧着反像一只小奶狗了。 裴夫人看着自家闺女这副模样,简直嫌弃的不想认这个小狗腿子,然后深深怀疑,是不是也该给这臭丫头添个弟弟妹妹了? 只不过这念头一瞬闪过,便丢到一边去,倘若再来一个小魔王,他们夫妻可是有的头疼了,还是算了算了,孩子还是别人家的好。 洛夫人让一直照顾着女儿的仆人姚姑跟着两个孩子,便也放心的由着她们去了,回过头来又和裴夫人聊起其它的来。 这边两个小孩出来,顺着花廊一路走到一个地上铺了厚厚毯子的花厅来。 厅子里一边临着池塘,这个季节满是荷花。 一个水车就在厅子边上缓缓转动,引来的活水流进铺设精巧的竹漏管道里,游走一圈,便将其它挨着两侧的花墙都浇了一遍,而多余的水就顺着下方的水槽流走, 等裴染过去看,水槽里还养着五颜六色的小鱼苗。 厅子中间放着一张矮几,此时有下人已经将时鲜的果子点心茶水一样样的摆满,供她们席地而坐,吃吃喝喝。 凉风自水面来,夹杂着花和草木的清香,还有各样的小玩具在屋子里,以裴染的心智可以玩上三五天都不见得每个都能玩明白了。 甚至角上还有一个裴染睡下都绰绰有余的秋千椅,也是细竹编的,铺着清凉不沾身的冰绸。 所以这是一个古代版的水边儿童房。 裴染睁大了眼睛瞧着端端正正坐在桌边,手里抱着一个鲜嫩多汁的果子慢慢啃的小女孩。 默默想,同样都是姑娘,她小时候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待遇呢? 光是看着这格调,她就脑补的出这小女孩长大了,绝对是个大家闺秀范的小淑女。 哇塞,φ( ̄? ̄o)太萌惹! 瞧见这个机灵鬼怪的世交姐姐看她,和铃也眨巴一双大眼睛瞧着。 嘴里还是有节奏的慢慢嚼着一点果肉,嚼细了咽下,再啃一小口接着嚼,肉肉的小脸蛋一鼓一鼓。 裴染自动解读“姐姐你看我干什么?” φ( ̄? ̄o)太萌惹!!! 这样的小女孩好想抱回家哦! 花厅里的氛围十分和谐,洛和铃慢悠悠的吃吃喝喝,而裴染就着萌宝宝下饭,将桌上的点心生生解决了一小半,然后就试图哄着小女孩跟她玩。 洛和铃不搭茬也丝毫没感觉,一个人兴致勃勃的小声叨叨。 知洛和铃吃了个五分饱,晃悠着站起来爬到秋千里要睡觉了。 裴染也跟在后边,坐秋千边上不再说话,但还是无法自拔的瞧着萌宝宝的睡颜。 心理活动是这样的,哇哦!萌宝宝爬高高的样纸好可爱,好萌。 哇!萌宝宝睡觉觉的样子好乖,好萌!! 幸好洛和铃听不到她心里在念叨什么,便不管她,悠悠午睡过去。 虽然此时还不到午间,但也正好等她睡完觉起来吃午饭。 裴染顺手拿起旁边轻巧的团扇,给小妹妹扇风,轻轻地,缓缓地。 一直注意着她两个的姚姑看这般也就没有上前来打扰。 心想着,裴家的小姑娘竟然照顾的挺好。 最主要自家小小姐并没有排斥她,任由她去了,这也算是缘分。 于是让小丫鬟去侧厅和夫人禀报了情况,便这般快到午时才将裴染和洛和铃叫起,缓了一会醒神,才带着两个小姑娘去用餐。 此时裴染还想着是不是洛和铃睡的太香把她也感染了。 洛和铃睡着没多久她便也困了,姚姑便让人从隔壁屋子去了一张小榻过来。 这个小榻还是平常陪着洛和铃的哥哥洛和韵不时在此休息用的。 到了用餐的正厅,洛氏夫妻坐在一起。 洛家主另一侧是裴家主,裴家主身边是裴氏母女。 而洛夫人身边坐着洛和铃。 学了一上午刚刚下课也因此来的最晚的洛和韵,就坐到了最后一个位置上。 一边是洛和韵,另一边是客人裴染。 这么一看洛和韵好像是这一桌地位最底下的一个了。 少年习以为常,给妹妹夹菜的技术十分熟练。 用过午餐,洛家主和裴家主一同去了书房,继续上没有谈完的事务。 而洛夫人便与裴夫人一同带着三个孩子去了避暑阁散步休恬,午后人便容易慵懒散漫。 偏偏避暑阁气温凉爽宜人,风景又是一番别致,倒也惬意。 经过上午的叙话,两位夫人也已经熟稔起来瞧着孩子们在一边玩耍,悠悠叙起一些趣事,虽少不相识,此时倒也觉得性情相合,这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她们两家只能愈来愈好,若是有了龃龉,一不小心便是两家都落不得好。 所以此刻的好氛围也是有两人都诚心交好的意思在里边,与孩童纯粹是看着喜欢或者看着不讨厌根本不是一个概念的。 但裴染不晓得这个,一心落在可爱的小女孩身上。 而洛和韵兴许有所感应,却因为不关他的事也不愿多做理会,只一心在妹妹身边当牛做马万勿要被来做客的笼络去。 大人自然也不知道小孩们在暗暗较着什么劲。 待洛家主和裴家主满面笑容的从书房出来,裴家人也就该趁着天色尚早回去了。 裴染恋恋不舍的瞧着抱在洛和韵怀里的小姑娘,好像拐回家去... 但还是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自家的马车,在车窗里伸出来个脑袋,眼巴巴的往后瞧。 看着裴家的车马远去,洛和韵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没人跟他抢妹妹了。 为了这个,今天下午他原本要忙的事情都给推到了晚上,抱着他家香软软的和铃,跟着自己爹娘回家去。 洛夫人便问道:“我瞧着可是谈妥了吗?” “自然是妥了的,我们两家自起家来就绑在一起,当真是同气连枝的亲近。 何况此事也没有其他的退路,有为夫在,夫人便放心吧!莫要太过劳累,累坏了身子。” 洛家主凑在妻子身边寸步不移的温言讨好着,后边跟着的洛和韵落得越来越远。 岔路口时,便带着妹妹去了他处理事务的地方,一边带孩子一边做正事。 而这也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了,洛夫人生了两个孩子元气亏损,身体就不是很好,所以下午乃至傍晚带和铃的事一般就落在了洛和韵这个兄长身上。 更何况今日为了接待裴夫人,也就更加用心思劳累一些。 此时便有了洛家主带着他媳妇回去休息,而洛和韵担起兄长的责任,照顾妹妹了。 走在曲折小径上,傍晚时天气的闷热还未散去,小女孩的脸颊因此显得有些红了,洛和韵一下子就心疼起来。 ------------ 第10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2) “铃铃乖,我们马上就到鹤楼了,到了就不热了,是不是?”语气温柔里带着一点稚拙,显然是哄孩子已经十分有经验了。 鹤楼便是洛和韵的住处,平日处理些事情也在这里。 和铃乖乖的抱着哥哥的脖子,将小脑袋放在洛和韵的颈窝里,洛和韵一只手拖着她的腿臀,另一只手护着她的背,已经五岁却还是这么小小的一团,惹得洛和韵心里也跟着热乎乎的一团。 等进了和韵住的鹤楼,他便让下人安排着给小姑娘洗脸洗手换了一件干爽的衣服,才又抱着到书房来,安置在地上。 地面依旧是铺了厚厚地毯子,和铃常活动的地方还在上边又铺了一层冰绸,任是她在上边打滚都没问题。 这样一来,洛和韵才安心看起几日的账目,处理已经压了一天的事务。时不时还要抽眼瞧瞧自家妹妹玩的如何。 有什么难解的事情还会情不自禁的在妹妹身边念叨几句,当然,不要指望和铃会搭理他。 洛和铃不是天生的沉默,只是头三年小孩养成性格的时候出了差错,却没人意识到这一点,更因为洛夫人身子不大好也顾不得她许多。 即便没有亏待,却也因为没有好好的启蒙,形成了和铃如今不爱说话的性格。 经常你跟她讲话时,她就乖乖的看着你,不理她的话,她就自己带着默默玩,不一会儿便会睡着。 一天里通常有大半的时间是在睡觉的。 所以洛和韵也算省心,他已经十一岁,天资聪颖,根骨也不错,所以就早早的开始学武。 去年开始,家里的生意也慢慢地着手熟悉,到了今年一些小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定夺了,而他感觉自己处理不了太妥帖的,才会拿去询问洛家主。 今日裴家主携内眷一起登门的缘由,他也是知晓一二的。 因为边关战事停歇,异族已经没有那个底气接着打下去了,下一步很可能就是议和,若议和成功,被异族阻断了十几年的西域商道很可能就要再次打通。 山关之西路途遥远且地势艰险,中间还有一个风云变幻诡谲莫测的沙漠,因此商队想要前往,必定要集聚大量的人力物力,打通商道,设立商栈,源源不断运回来的将是又一笔庞大的利益。 这里头朝廷肯定会占大头,但是剩下留给他们的一部分里,该怎么切割利益也将是一个血腥的场面。 洛家和裴家都必须掺这一脚,而且还必须站的稳稳地,裴家主到来也就是在为了即将出现的变局做准备。 洛和韵抬头去看,小妹果然已经躺在地上睡过去,他放下已经处理好的事务,交给心腹去办。 净了手,小心的将小妹抱起来,姚姑上前给小姐盖上一块毯子,又跟着兄妹二人一起回了和铃住的玲珑榭。 说是玲珑,建造却大气得很,住的玩的看的样样俱全,带着些童趣。 此时卧室里也已经准备好,和韵将和铃放到床上退到外间,由着姚姑给她换了睡觉的轻便衣服,顺带用温水擦洗过,让她睡的更舒服些。 和韵看小妹睡稳了才离开,此时已经哄着妻子睡下的洛家主正在书房里等着自己的儿子了。 他长身玉立,站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东西。 这个家里就这样有两个男人照顾两个女人,所以无论外间怎样风雨不休,透过他们的羽翼之下,只会是和风细雨,岁月安稳。 洛和铃的梦中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这个梦她一直都在做。 每一次入眠,她都在这里,清凉的雾气十分舒适。 半个多月过后,洛家得了信儿。 两方的和谈将要促成,出面主事的是皇上的亲弟弟,荣亲王。 洛和韵在一边听着镖局主事的几位叔伯议论纷纷,下意识去看坐在上首,波澜不惊的父亲。 果真是如父亲推测的一般。 洛家之主洛君并不意外这个,此时面带思索,心里揣着的是别的事情。 如旧问过各地的情况。 洛君沉吟良久,才说:“今时不同往日,山关之行,务必慎重,我想,还是自己兄弟办事放心,若如此,谁去?便看诸位意思。另一个,若去了,这国中之事搁下定然要重新安排,也要个主意。” 洛君话落,坐中诸分局主事那眼睛噌的就凉了,相互看着别人,那火花擦火花,谁也不服谁。 “老吴我西山闯荡多少年,山里头过活,跟回家了一样,往山关去,自然要算上咱才好。。。” 吴镖头还未说完,马镖头就大嗓门一扯:“俺个就是山关出身,老马就是打那里长大的,风土人情再熟悉不得,总镖头出去,带上老马,保管方便。” 接着就算是炸锅了,什么他老婆想吃山关那边的山笋子了,他去正好。 更扯的,说昨天晚上他做梦都梦见山关了,连着洛君和小少主都梦见了,这就说明,山关之行该他一个。 洛和韵坐在最角上,嘴角忍不住直抽抽。 他亲爹还是总镖头,虽然不长亲自押镖,可那一身武艺也是实打实的,要不然也不会把下属治的服服帖帖。。。。 但这些错觉他再也不会有了,他感觉他爹斯斯文文的外表根本就镇不住这帮。。。 他无法形容的叔叔伯伯们。 请原谅他还只有十一岁,有生之年贫乏的词汇和阅历还想象不出,一群大老爷们,是怎么做的出这只差撒泼打滚的行为的。 而此时他再看自己坐在上边,不气不恼,甚至还笑眯眯的爹,觉得这样能坐上总镖头之位,绝对跟他娶了他娘脱不开关系。 说起这个又是一桩陈年往事。 听说他爹当年只是一个流浪汉,是他娘心软之下说动了他爷爷,就将他爹收留下来,做了手下。 后来爷爷年纪上来,他爹又真心求娶他娘,而且他爹还真的很会哄他娘开心。 于是他爷爷就之好同意两人的婚事,爹就成功入赘,变成上门女婿,从给别人打工,变成自己的工,可谓成功人士的代表作了。 于是他爹就成了他爹,他娘就成了他娘。。。 没毛病。 ------------ 9.变故生 三十三层上站着两个少年,其中一个道:“周长老亲自带回来的人,就住在第一层?还是个瘸子?” 另一个少年看着张笑白将宿清怡送进屋子情景笑道:“你没看见还带着娘的吗?可能还没断奶,嘻嘻。” “你怎么知道是她娘?” “天门山规定,入山的孩子年幼,是可以长辈随同照顾的,你看那小瘸子,只怕无人搭理能活活把自己饿死,自然要带着亲娘来了” 这时更高处走下来一个小姑娘怒目这两人:“你们怎么这么嘴碎,背后说人长短,怎么筑基了能入天门大殿了?这么闲?” 两个男孩被女孩一呛也怒了:“祈原国的,臭丫头,怎又是你,属狗的你到处乱咬?” 女孩手中小鞭子啪的一声摔在两人脚下,吓得两个男孩往后跳了一步。 “本姑娘掐指一算你俩想哦!”说着就扬起了鞭子。 “我们害怕你不成,打就打。”两个男孩各自拿了宝剑,三人你来我往打成一团。 直到被抓乱了头发的小丫头用袖子抹着脸上的灰尘,得意的笑起来:“记住没有,下次看到本姑娘绕着走,不然还打你们!” 两个男孩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直冒火,却因为打不过而无可奈何。 “你们在做什么?”一位手中拿着戒尺的白衣男子拾级而下,询问僵持一处的小孩儿,周围包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嫌事大的,闹哄哄成一团。 看到白衣男子走过来却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乖巧无比的向男子行礼:“见过杜师叔。” 这一群孩子就像是见了猫的小老鼠,杜越山道:“时不我待,岁月瞬息,你们不知珍惜时间在这里贪玩,罚你们围着万步道跑一百圈,去。” 一群小孩苦着脸糯糯称是,然后逃也似的奔下山台。 万步道,就在山台之下,从南到北跑一圈一万步,这个步可不是一般人踏出一步,而是缩地游行术的一步,足有三丈距离。 来到天门山的第一天,宿清怡坐在轮椅中,奚明月撑着脸坐在门槛上,望着这群神机勃勃的孩子累的东倒西歪。 “他们可真厉害,真能跑,让我来肯定要累死。”奚明月说。 宿清怡道:“好好修炼你也能,身与意相辅相成,他们这样也算是磨练身的一种,与我娘的剑术一样的。” 奚明月道:“那我学剑不就好了?” 宿清怡道:“主要还是喜欢就好。”说到剑法,宿清怡不免就想起来自己梦中学来的那一套剑术,等她能站起来行走,也就能试着捡起来了。 望着山台前还在苦苦挣扎的孩童们,宿清怡忽然清晰地看到了未来的模样,第一次她有了一个目标,有了清晰明了又能做的事情可以期待着。 住在山第十天,奚明月成功进入练气第一层。 宿清怡看不抽自己是几层修为,因为她修炼的还是梦中的那一套心法,并没有修炼周游给的,她的那一份交给了张笑白。 如果踏入仙门长命过百岁,张笑白只有努力活得更久,她们也能越过生死离别。 这正是天下最求修行大道的人追求的终极梦想。 长生不老,与天同寿。。。。。。 宿清怡坐在窗前望着石台上练剑的母亲,一个女子坚韧的品行,在她身上体现额的淋漓尽致。 这一天,张笑白后天圆满步入先天之境,相当于宿清怡在那场大雨中醒来收纳进体内的第一缕气息。 这就是武者修行气血,与修行者修行灵气的区别。 张笑白剑势落下,在手中挽了一个剑花走进房间:“清儿,坐了许久,娘扶你起来走一走。” 如今的宿清怡在有人帮助的时候勉勉强强可以站起来了。 心疾对她的影响很大,奚明月已经可以踏上第九层石台,而她身上的积累的灵气只能用于对抗疾病,维持性命。 但是看着母亲的坚持,宿清怡心中也没有气馁,反而满怀希望。 “好啊,我感觉比昨天还要好一点应该可以多走几步。”宿清怡笑着,将身体的重量交给母亲,每抬脚踏出一步,都要耗费全身的力气,不多时冷汗就布满额头。 走了七八步,张笑白在宿清怡坚持不住的时候抱起她:“今天已经很好了。” 宿清怡笑着说:“等我筑基应该就能自己走路。” 奚明月还在外边练剑,她练习的只是剑术中最基础的八个动作刺、挑、劈、抹、挽、撩、断、点。 不知疲倦的将背个动作重复一万次,一日练习八万剑,然后虚脱倒地,只能让白姨帮着送回屋子,放进药浴之中恢复体力。 她从皇宫带出来的带箱子里,最多的就是这些药材,给宿清怡准备的那份因为她的身体太弱根本用不了,还在奚明月的库房里堆着。 宿清怡给自己测了一卦,她用不上这些东西。 来到天门山的第二十日,山台上第八十九层的少年筑基成功,一口气走上了天门大殿成为内门弟子。 宿清怡听着外边叽叽喳喳的讨论,记住一个名字‘陆玖’。 这一天宿清怡体内的气息充盈了大半筋脉,算了一下,是她开始纳气的第四十天。 张笑白的第一缕先天灵气引动的很慢,十天也只是运行了十个大周天。 奚明月练气进入第二层,和第一层一样只用了十天。 又过十天,宿清怡体内的灵气全部充盈,她坐在床上感觉有些难受:“娘,我想睡一会儿。”然后就在张笑白的照顾下躺下。 这一晚上可以用一个词‘水深火热’来形容。 本来已经不爱发作的病症,发作了。 宿清怡觉着心空闷疼闷疼,就好像有人用手抓着想要抓碎她的心一般。 体内的灵力运转的很快,在经脉中溢满,然后撑破筋脉渗透在每一寸皮肉骨骼中,无数根针在一起扎的痛楚,惊动了本就眠浅的张笑白。 “清儿你怎么了?”张笑白焦急呼唤却唤不醒宿清怡。 张笑白叫醒了奚明月:“月儿,你看好清儿,我去找仙师救命。”深夜之时,除了一群外门弟子,山台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位长辈。 寻人的路只有一条,这一晚张笑白踏上了第九十九层的天门大殿。 张笑白没有筑基,但她踏上天门大殿的一刹那,大殿的禁制触动,恍如白昼的光亮从天门大殿的射向西方,惊醒了周游在内各个山头的山主。 ------------ 第12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4) 其次,要保证双方不耍赖,必须结个亲家。 说这个的时候,荣亲王瑟瑟发抖,但表面上还有扛起来,煌凤国的荣亲王,必去能扛。 可是他真的不想乱七八糟找个老婆回家好吧! 尤其是双方也都没有说定谁家娶。谁家嫁。 只是崚桫国的大臣早有准备的打怀里拿出一份资料来,表示,崚桫国,三十二位公主,二十七个皇子里头,随意煌凤国国君挑选,男的女的,是娶是嫁,都可以商量。 真的很有诚意啊! 诚意泥巴! 崚桫国的国主已经五十多岁了,他家年龄最大的皇子也已经三十多了。 而煌凤国的新第如今也不过二十五。 根本不可能出一个嫡亲的公主或者皇子来和亲。 让皇上自己取也不可能,这真娶回来了,两个皇帝之间可就差了一辈了! 终于熬死老爹成了皇帝,头上没了那个压着他的人了,新皇怎么可能给自己找不自在,弄个糟老头来压自己一头。 而且战事之起,就是崚桫国挑的头。 找事的是他们,言和的是他们,打了十几年的仗,边关尸骨攒了整整两代人,山关之外往地下挖,沙堆里都是来不及收敛的人骨。 可谓血海深仇,国仇家恨。 早就已经大红了眼了。 这一份求婚的书信被荣王递到皇帝案头。 年轻的新皇气的只差将书案掀了。 崚桫国当真是不要脸极了。 凤皇气笑,他冷冷哼笑一声:“福公公,给朕磨墨!” 凤皇提笔疾书,给宗室里那些个皇亲国戚下了诏书。 谁家还没几个亲戚了? 他没有适龄的儿女,可是能干的兄弟姐妹多啊! 有的兄弟比他能大出好几十岁来,他就不信了,家里还找不出适龄的来。 这一道招婚的圣旨一下,煌凤国上流算是炸了锅了。 七大姑八大姨的,谁家还没个皇亲国戚的亲戚? 四舍五入谁还不是个皇亲国戚了? 吓到家里有适龄儿女的也不敢多留,只要看的过去,赶快打发着将亲事结了。 因着这个,好几对私下里看对眼,家里却因为各种原因不同意的小儿女,趁火打劫,算是终成眷属了。 嗯,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贵族办婚事办的十分频繁。 常常东家的婚宴刚结束,西家的请帖就到了。 上流圈子数来数去统共也就那么多人。 轮番的,你家去了,去我家。 见了熟人打个招呼都是:“恭喜恭喜,哈哈哈” “啊,同喜同喜,哈哈哈” “听说你家好事将近啊!” “哈哈哈,我听说你家也不差。。。” 皇帝案头,请婚的折子都递了一摞,便是更过分的,喜帖也攒了一堆。 凤皇:“这群老东西,真可以的。” 新皇简直气歪了鼻子。 “朕算是看明白了,这和亲之事,是没人想干的是吗?” 可是话说回来,别说皇帝自己没有适龄的儿女,就是有也是不舍的嫁过去的。 煌凤国和崚桫国之间,隔着一片黄沙滩,不比煌凤国山多地广,地大物博。 崚桫国气候恶劣,又因为风向的原因,那一片黄沙一个劲儿往那边吹。 是以崚桫国外围光是防沙的桫桫树就种了绵绵延延一大片。 这树阻了风沙,崚桫国国力发展的的也不错,只是十几年前不知为何,崚桫国的皇帝就下令砍树,砍出了几条道。 跟煌凤国就接壤了。 煌凤国先皇也不稀罕他那一堆沙子,就没有搭理崚桫。 可是崚桫一个劲在山关挑衅,所以,怕你?来打啊! 这就有了后来的的事了。 至于种树,里头还有一段往事,简而言之就是,领战的大将军坏心眼儿,悄悄派人将剩下的树一把火给烧了。 于是树连树,火成山。 就着风势,让崚桫国兵荒马乱,损失惨重。 结果就是,崚桫国回过劲而来,打的更厉害了。 那一片烧秃了的沙漠就成了战场。也成了坟场。 凤皇气咻咻的找自家皇后讨安慰去了。 却等他吐槽完,皇后娘娘淡笑起来。 说:“皇上忧心和亲人选,臣我这里倒是有一位。” 一听这话,凤皇的小眼神噌的就亮了。 也不在屋里转圈圈了。 赶紧凑到爱妻身边坐下:“是谁啊?” “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您有位侄女,瑰敏郡主,就是老信王家里庶出的那个。” ??? 谁啊? 他怎么可能知道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哥家里庶出的女儿。 一看他迷惑的眼神,皇后娘娘抿嘴一笑,也就不再让他着急。 直接揭了谜底。 这位信王已经有七十多了,他是性格懒得很,吃喝玩乐,守着自己那点封地,半点不显。 新皇刚登基,各种不省心的人跳出来,指手画脚,他只顾着收拾那些,这一位还真的没有挨过打。 反倒是将这种连生事都懒得的,丢到一边,早就忘了。 而瑰敏郡主,是这位信王的小女儿,如今也已经三十多岁了。 贵女圈里算是年长而未嫁的典型代表。 近来贵族之间婚姻之事频繁,独独这位贵女依旧没有音信。 倒不是人家郡主如何,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博才多学之人,容色上,老信王可是个很有审美水准的人。 家里的侧妃各个顶漂亮,他自己年轻十一月也不差,他的亲生姑娘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论起学识,许多青年才俊都要甘拜下风。 有才华之人,向来有些傲气,瑰敏郡主也是如此。 无婚配,更多来说,是她不愿,纠其原因,不过看不上三字尔。 说到此处,新皇即是蠢蠢欲动,又有担心:“怕是不成,她连国中才华横溢的那些都看不上,又怎会同意,崚桫国那些未开化的蛮横。” 是的即便是皇帝,对于敌国的厌恶,一样会让他和平常百姓一般爆粗口。 只是毕竟学过皇家圣贤书。 皇帝的粗口,也是优雅有格调的。 皇后说:“夫君莫要小瞧了这位瑰敏郡主。她胸怀大才,自然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若皇上委以重任,以和亲之名,身负两国和平之责,让郡主到崚桫国宣扬我大煌国威。。。” 皇后话未说完。 但是皇帝已经跟着她的思路想了更多。 要给瑰敏郡主,足够大的尊容,让她在崚桫无人敢动,指定要封公主,必须要封公主。 然后,这一位崚桫亲自求的公主嫁过去,哼哼,能干的事情可就多了。 当然,这公主是嫁给谁也是要有讲究的。 ------------ 第13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5) 皇帝这一次也没有直接下旨,而是让皇后寻个由头,办了一场宫宴,其中就请了这位刚好有空的瑰敏郡主来。 又因为宴会上的宫人不小心打翻杯盏污了郡主的衣衫,刚好要离开的皇后娘娘看见。 就带着瑰敏郡主一起退场,给郡主殿下找替换的衣服去了。 到了后殿,瑰敏郡主换好衣服出来,皇后将此事细细道来。 瑰敏郡主直接跪地磕了一个头,才直起腰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既然如此,瑰敏自然万死不敢辞。 只是我那老父亲已经年迈,我在尚有个人贴心照料着,瑰敏原是想等为我父亲养老送终之后,便去崚桫传书讲学。 今后就只望皇后娘娘多照看一些。” 皇帝也未料到如此轻易便成了。 于是修书回应崚桫国,说,煌凤国千金万贵,最为博学优秀的公主,愿意出使崚桫国,具体婚嫁之事,总要两方都相互看过,才好定下。 崚桫国皇帝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于是客客气气,将煌凤国的信使送回国复命。 凤皇就将瑰敏郡主过继到自己名下,封为凤端长公主,荣宠加身,为了方便到崚桫国行事,手中还有了一些势力和权力。 公主出使崚桫之行,心明眼亮的都知道,其实就是送去和亲了。 煌凤国臣民对于为了两国和平献身的公主殿下感恩戴德,一路叩首相送。 而身在杳城的洛君,眼静微眯,晓得时机已经成熟。 于是洛裴两家,给公主殿下递上愿书,愿意随公主之行前往崚桫国。 本来瑰敏郡主,也就是如今的凤端长公主就有此意。 洛裴两家主动,也算是十分有眼色了。 试想,公主出使崚桫,带动自己国家的商人来买卖货物,促进了两国和平来往,也让崚桫受益,这实打实的就增加了凤端长公主的分量。 这分量,就是她下一步行事的筹码。 两国相交,你来我往,与她在家中和父亲下棋的路数也无什么区别。 便是皇后找上她,也是他们父女早有所料。 算不得什么算计,国家之事,谁也不可能真的就置身事外,更何况,假设经此一事,煌崚二国能有二十年的和平,也是她能名留史册的功绩了。 杳城洛家,等着公主赞赏的书信传来,洛和韵抱着小妹妹依依不舍的说着悄悄话。 “哥哥不在家,和铃要乖乖的听娘亲的话,要好好吃饭。 不能每天都一直睡觉,让姚姑陪着你多出去走走。 不要闹脾气,不能挑食,不高兴就不吃饭,饿坏了,哥哥回来就看见和铃变丑了,那怎么行? 也要多说说话,要跟小伙伴一起玩,好不好? 要不要给你买几个小孩子回来玩?” 洛和铃听他碎碎念,实在忍无可忍,小肉手啪的一巴掌拍在哥哥白嫩嫩的脸蛋上,捏了捏。 洛和韵这个年纪,脸上还挂着婴儿肥呢!手感不错。 她懒得说话,真的好累。 就是一直很困很困嘛! 洛和韵只当妹妹在跟自己玩,就任由她在他脸上作怪。 他妹妹和他娘也是唯二能摸他脸的人了。 至于他爹,咦!→_→拜托不要恶心人好吗? 那些叔叔伯伯想摸他脑袋,都回被他迅速躲开,以为他每天早起晚睡练的功夫都是假的吗? 等到凤端长公主的车架经过杳城,裴家主和带着儿子的洛家主两波人也就跟着车队一起走了。 出使崚桫之路,并不一定非要经过黄沙,走另一边就比较绕远了,但公主仪仗不能不要,还要向崚桫国宣扬国威呢! 所以绕远也要走。 洛家主一走,就只有洛夫人带着女儿在家里。 洛夫人虽然身体不大好,可手腕本事那是学了她爹的真传,家里的事情,有她镇着,后方稳固。 因为家里冷清了下来吧洛夫人就将小女儿抱到自己正院,母女俩开开心心的住在一处。 和铃这才晓得,不是她娘不疼爱她,才把她丢给哥哥照顾的。 而是她有个实在太过分的爹爹,整天缠着她娘,抢了她的宠爱。 洛和铃:我有一个老不要脸的爹爹。 洛君:啊切!谁,谁背后骂我! 另一边,裴家主因为路途遥远,也就将他家的小祖宗留给了妻子,和爹娘照顾。 小儿子大孙子,老两口儿的命根子。 他们家就这一个大孙女,儿子儿媳也不打算在生一个了。 所以他们家的裴染小姑娘,才是真的宝贝疙瘩,含怕化捧怕摔的。 裴染无聊的透顶,尤其跟自己爹出去看过大世面,就更加不愿意在家窝着听那犟八斤的老头子摇头晃脑的,背什么之乎者也了。 好不丢人,也太傻了,看着辣眼睛,不学不学,绝对不学。 凭什么洛家那个小子就能跟他爹一起出去,她就要留在家里学这个? 裴染看着,坐在讲桌后边脑袋晃得像个球的老夫子。 “这是对两个人的折磨,强扭的瓜不甜啊!爷爷-奶奶-娘~!” “你胡言乱语的说什么?你站住,看老娘我今天不收拾你!” 脾气火爆的裴夫人被这淘气猴子气的满院子追着她打。 丫鬟婆子们死死拦着,口中喊着:“夫人,小姐年纪小,要是给吓着了,怎么办?” “小姐金贵,要是打伤了可怎么好啊。。。” 一群人死活拦着,裴染趁机就躲到了她奶奶那里。 一群下人看着小姐跑了才放下心来:要是真打到了,等夫人气消指定要心疼,会责怪她们没拦着一点。 裴染跑到奶奶那里,老人家抱着娇孙女,一口一个宝贝疙瘩的叫。 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绞尽脑汁给小孙女张罗。 于是慈爱的奶奶就得到自家小孙女甜呼呼的两个亲亲。 爷爷就嫉妒了。 过来过来,爷爷给你将故事,才好玩了。 于是诙谐幽默爷爷,将老妻和小孙女逗得呵呵大笑。 等他讲完故事往桌上一看,好吃的都给这两个吃完了,只留给他一桌空盘子。 呼!老头子胡子一翘生气了。 为了让他不生气,小孙女甜甜的叫着爷爷,送上两个亲亲。 裴爷爷:^_^ ------------ 第14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6) 在爷爷奶奶那里吃过了晚饭,裴染才被过来给公公婆婆请安的娘亲带回去。 裴夫人:要是不领回去,她怎么能睡得着嘛! 裴染乖乖巧巧的哄着自己母亲开心,裴夫人被小丫头逗得噗嗤一乐,算了算了,师傅不好再给她换一个就是了。 长途跋涉之后,凤端公主一行终于到达了崚桫国国都,人谁也没有料到,第一天在接待凤端公主的大殿上,崚桫皇帝一眼看见凤端长公主的真容,便惊为天人,这这这,这不就是他十几年前爱上的那个姑娘吗? 那时候崚桫之皇微服出访,意外流落到了隔壁煌凤国,就在这个国家游荡,考察风土人情的时候,有一天,就意外的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姑娘,这个姑娘就是当时因为议亲之事,烦不胜烦,于是选择留书一封,离家出走的瑰敏郡主,小郡主怎么也不可能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过一个流浪汉几两银子的好吧。 面对崚桫国王热切的眼神。 凤端长公主:崚桫国的皇帝果真脑子有病,这个想法她和她爹信王爷在分析过这个皇帝引战的初衷之后就一致认同了。 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凤端长公主表示,凤皇布置的任务,如今看来很简单,她还糊弄不了一群傻子吗? 的确,在看过崚桫皇帝的基因基础之后,对于崚桫皇室的智商,的确不能太过高看。 尤其,是在凤端公主在自己暂时居住的宫殿里,看着崚桫这位五十多岁的老皇帝单膝跪地,一只手扶着心口,两眼情义绵绵的表示,想要求取凤端公主为皇后之后。 凤端长公主:来啊,老娘不玩死你们。 在凤端长公主的斡旋之下,煌凤国很快就拿到了崚桫国全境的通行准许,于是,凤端长公主带来的商队很快就将自己带来的商品,塞进了崚桫各地的店铺里,也在各地建起了商栈,接着,好消息传回国内,大量的商人,走出国境,穿越沙漠,来到崚桫。 他们贩卖煌凤国的药材,瓷器,精致的玩物,华美的衣饰,可以带来幸运的动物和干净的水。 又将崚桫国内大量的矿石,廉价煤炭,低价的粮食,以及大量的金银运回煌凤国。 通过洛裴两家商队的努力,他们打通崚桫往西去,连系各个国家的古商路,美女,工匠,不同的文化,歌舞,精美的宝石,厉害的兵器和宝马,美食,作物,美酒,源源不断的互通有无,来往买卖。 经过几年的修养,民生复苏,国力强盛起来的煌凤国开始修建更高更坚固的城墙,买最好的矿石,用最好的工匠,打造最精良的战备武器,训练士兵。 洛和韵已经十六岁,和这条新开劈的商路一起长大,是年纪最小的赶金人,他经过太多的磨砺,有坚定的眼神和挺拔的胸膛,长得越来越像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对着那些喜欢凑到他身边的姑娘,他一向冷着一张英俊的年轻面孔,不爱说话。像极了那种,值得少女们托付自己的人。 夕阳晃晃悠悠想要落下,最后一束光线消失之前,商队终于回到了杳城,高个子的少年从俊美的马匹上跳下来,嘴角挂出一点微笑,因为一个穿着浅蓝裙子的小姑娘,就坐在门槛上等着他。 见他远远打马过来,便笑嘻嘻的站起来叫他:“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洛和铃已经长高了一节,白皙的小脸上慢慢显露出秀致与聪慧。 她伸手,高个子的少年连步跳上台阶,将她的手裹在自己有些坚硬的掌心。 刚刚好。 兄妹俩说着询问近况的话走进家门,身后,仆役们赶忙搭手,赶着车马从车门进府。 回家,便是放下心中紧绷的那根线,从远远看到门楼,心里就止不住泛起喜悦的波澜,是他洗去风尘,可以直接不顾形象的跌进床榻,昏天黑地的,好好睡上一觉。 醒来,便有热乎乎的饭菜送到桌上。 洛和铃坐在洛和韵身边,看着哥哥麻利的填饱肚子。 当真是塞外的风水不养人,比着去年,她哥哥又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 将自己收拾妥当,洛和韵这才带着妹妹一起去正院给父亲母亲请安。 洛君瞧一眼自己有黑又瘦的大儿子,便不愿再看第二眼,认真的将一块挑拣干净的鱼肉放进妻子碗中。 洛夫人看见儿子,立刻笑起来,招手示意:“休息好了吗?我怎么瞧着还是憔悴的很。” 洛和韵乖顺的坐在母亲身边,瞥见父亲已经发黑的脸色权当看不见,乖巧的将脑袋递到母亲手边:“休息好了,还是家里的床睡的舒服,又软又解乏。” “韵儿也真是辛苦了,这次回来,便不要出去了,如今商队也稳定下来,便让吴镖头他们看着,多辛苦一点吧!成全为娘想儿子的心愿。” 一儿一女都是她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都是亲娘的宝贝疙瘩,怎能忍得久别苦,怎能不心疼自己吃了苦的儿。 倒是洛父坐在旁边,板着张脸,一点看不出现下想的是什么。 洛和韵约摸着,母亲发话了,他便也能再把自己打发出去,就指定是想着,将什么事情丢给他干,自己好当个甩手掌柜。 洛和铃笑眯眯的吃着饭,一家人和和睦睦,团圆美满。 她哥哥回来了,就有为她撑腰的人了,想想就开心。 果不其然,次日,洛君便将洛和韵叫到院子里,一老一少,赤手空拳过招。 到底年纪小的嫩一些,洛和韵还是没能从他爹手下讨得好。 洛君一通数落,末了才说:“出去一趟也是长进了,不错。如今你也大了,家里的东西迟早要交给你,知道长进是好事。 你妹妹如今也是十岁,你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学家里的事情,如今到她,不能偏颇。 洛家的孩子就没有资质不好的,她聪明是有,不可埋没,你是兄长,应该爱护幼妹,这些事情你要上心,多教教她。” 说教完这些,就将洛和韵领到书房里,扯了半人高的账本子交给他抱回去。 洛和韵板着脸告退。 洛君板着脸,锁了书房的门,看见长子出了院门,才笑悠悠的转身走了。 管家瞧着方向是往夫人屋里去了,便有眼色的退下。前院里商队刚回来,还有一堆事情要老管家处理呢。 ------------ 第15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7) 洛和铃自打十岁生辰满,就一改曾经懒洋洋爱睡觉的模样。 洛和韵果真听他爹的话,一边教她简单的开始接触家里的生意。 另一边也开始教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毕竟习武不是能走捷径的事情,最开始,便要把一拳一脚的功夫练好才是。 因为这回事,家里都以为,洛和铃不再贪睡,一是小姑娘长大了,慢慢不再多觉,另一个,便是习武的结果。 其实满十岁那天晚上,洛和韵在梦境中的白雾里行走,走着走着,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 她听见有人说,大道无极,人却只有七情,喜为七情之首,人生一世,不过为此而已。 那个声音说,这女孩便叫承喜。 承喜,她默默念着,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醒来时是,口中还在念着。 回顾梦境,那女孩的模样已经记不得,那个声音已经记不起。 只有这一个名字,她反复念了好多遍,总感觉有些熟悉。 这件事她谁也没有讲过,只是这天起来之后,她到了午时也不曾困过。 跟哥哥一起在小书房里待着,她哥哥说过的话,她都记得,便是她今日随意翻过的书卷,一字一句也都记得清楚。 但是这个晚上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进过那片白茫茫的梦境。 闭眼躺在床上许久,眼前还是黑茫茫的一片。 倒是给她吓坏了,坐起来,便觉着口渴,光着脚起身找水喝。 姚姑听见里间的响动,提着灯进来看她。 “小姐怎么还没睡?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洛和铃摇头,问:“姚姑,我怎么一闭上眼睛就黑乎乎的,我害怕。” 姚姑一听,抿着嘴便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打趣:“那小姐说说,谁闭上眼睛眼前不是黑乎乎的?” 洛和铃小嘴一扁,就不肯说话了。 姚姑照看小姑娘长大,这一看不高兴了, 便哄道:“姚姑睡觉的时候闭上眼睛也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也害怕,姚姑就想着,我们小姐在屋里睡觉,有小姐一起,就不害怕了。 姚姑陪着小姐,等小姐睡着了再走好不好?” 洛和铃听见,姚姑也这样,更感觉,那个梦有些不一样,可具体有什么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楚。 但是,不只是她闭上眼睡觉,眼前一片黑就好,她还以为自己生病了呢! “那你陪着我,等我睡着了也不要走,就睡在我边上。” 洛和铃床边还有一个小榻,那里挨着窗户,白日里,她就喜欢开着窗户坐在小榻上乘凉。 如今让姚姑睡正好。 姚姑当然满口答应,小姐之前都是一睡下便不会再半夜起来的,倒是今天这睡不着,让她有些担心。 想了想,兴许是眼看要入夏的缘故,便去取了一柄团扇过来,坐在床边轻轻给洛和铃扇着。 到底年纪小,没多久,洛和铃便睡沉了。 姚姑给她拉好薄被,才轻轻出去取了自己的铺盖,放在小榻上。 这才侧着身子,轻轻闭上眼睛。 夜里,洛和铃便是翻个身,她都会睁开眼看一下薄被是不是还盖得好好的。 第二天,洛和铃吃完早饭,迫不期待的扯着哥哥的衣袖,到小书房去翻昨天看过的那本书。 果然,跟她脑子里记的东西一模一样。 洛和铃兴奋的睁大眼睛,感觉可把自己厉害坏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洛和铃翻了好多书来看,屡试不爽。 曾经听讲学的女夫子说,一个人聪明起来,可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如今自己便是了吧? 小姑娘喜滋滋的,坐在小几边上摆弄面前的书卷。 她的脑袋实在清楚,灵活的很,看过的东西,能记住也能明白,就算有些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就请教自己哥哥,然后也能听明白了。 没几个月,洛和韵书房里,那几个书架的书籍,就都让这小姑娘给翻了个遍。 洛和韵只当小妹贪玩,并不管她。 只有要讲家学的时候,才将她叫过来,一板一眼的翻着记录家中势力的名册,介绍给她。 见小姑娘也不提问,也不说闷,认认真真看着,他就怀疑着小丫头是不是看不懂,偷偷开小差。 于是便提问几句。 这一问,洛和铃对答如流。 洛和韵惊奇不已,便想起这几个月来,她翻弄的书卷,逗弄着问:“我妹妹这般聪明,那这几个月你看的那些书,又都记了几成?” 洛和铃想也不想,斩钉截铁说:“十成!” 哈哈,怎么可能。 洛和韵忍不住手痒在小妹小巧的鼻头上刮了一下。 小姑娘立刻抱着鼻子,小脸皱成一团抗议:“别碰我鼻子,姚姑说了,要是给刮塌了,我就要变成丑八怪了,你赔吗?” “好好好,哥哥错了,我再也不碰你的鼻子了。那你也别逗我,实话说,自己记了多少?说大话可不怎么好啊!” 这一听,洛和铃更气,恼哼哼的说:“不信你就随便问。” 她指着那一排书架,却将小脑袋撇到另一边,给洛和韵一个后脑勺,不肯转回来了。 洛和韵好笑:“那哥哥可就问了,咱们打个赌可好?” 洛和铃狐疑的扭头,觑着洛和韵问:“什么赌?” “就赌,我出题,你背书,若都难不倒你,那就是哥哥错了,冤枉了我家和铃,就任和铃怎么罚都可,若是背不出来,那哥哥就罚和铃陪我出去参加今年昭花节的诗会好不好?” 洛和铃一向不喜欢出去跟不熟悉人往来,这一个要求也算是苛刻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洛和铃丝毫不惧。 洛和韵到书架前随手抽了一本出来,是记录新商路人文风貌的游记。 随意往后翻,只说了这一篇游记的前两个字。 洛和铃便洋洋洒洒,将后边的内容一字不差的背下来,口齿清晰,抑扬顿挫,声声入耳。 洛和韵这才晓得非同寻常,认真在隔了老远的另一端,抽了一套晦涩的讲理书籍来。 取了中间的一本翻开,又是只说了,这一篇的名字。 料定这一篇便是他都觉得枯燥无味,没能读完,才十岁的小姑娘只怕看也不会看过。 果然,题目报出来,就看见洛和铃卡了壳般,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就是不说话,小模样逗得洛和韵坐到椅子上直乐。 还没等他乐完,洛和铃笑的坏嘻嘻的瞧着他。 洛和韵顿感不妙。 下一刻,小丫头张口就来。 语速极快,吐字如珠,一口之乎者也绕的洛和韵头晕。 赶忙翻书来对,果然一字不错。 这一篇最后一个字说完,洛和铃一拍桌子,气势汹汹的说:“让你不信,吓傻了吧?” 确实已经傻眼的洛和韵回过神来,看自家小妹眼神,像看怪物。 他搓了搓手指,若非这妹妹实打实是亲的,他都想打开这脑袋瓜子,看看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 第16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8) 青梅8 洛和韵实诚的点头,确实吓坏了。 这样一个姑娘,他可教不了,万一给耽误了怎么办? 所以洛和韵索兴丢下手头一堆事情,带着妹妹,找自己家爹娘去了。 洛家主夫妻听长子煞有其事的说完小女儿的不凡之处,半信半疑。 稍作验证,洛夫人将女儿抱在怀里,笑着笑着便哭了。 她因为身体不好,生下这个女儿的时候,果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当时艰险,可真真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也因此,她产后虚弱,三年卧床,下人便慢待她的女儿,以至洛和铃三岁尚不会走路。 五岁的时候说话还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学不会个长一点的句子。 外边难听的话传进她耳朵里,说她生了一个傻子女儿来。 可是谁家的孩子还不是个心肝肉了。 因为这闲言碎语,洛夫人私下里没少伤心生气。 总担心这个孩子长大了如何是好。 父母不过百年身,难道还能一辈子跟着儿女不撒手吗? 将女儿交给儿子照料,未尝不是想,兄妹情重,自幼一起长起来,等到他们夫妻百年,女儿也能有个疼爱她的哥哥做依靠。 如今果真应了老人言,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女儿十岁才开窍。 冰雪聪明,半点不怵那些自吹自擂来的天才。 洛家主只怕夫人心绪大伤了身在,赶忙在一边哄劝。 洛和铃也安慰着母亲。 洛夫人这才止了眼泪,说话:“孩子聪明,那就更不能荒废,只是人生在世,除了安身立命,也该知道活着不只是有这些事。 和铃,今日为娘的话,你好好记住,不可自恃才高,恃才傲物,为人轻慢。 不可品行不端,陈于心计。不可为坏做恶,自掘坟墓。 你可记住?” 洛夫人少有的严肃,使得屋里的气氛也凝滞下来。 洛和铃跪在母亲身前发誓:“今日孩儿洛和铃立誓,绝不自持才高为人轻慢:绝不品性有缺,沉迷心机;绝不为害作恶,有违道义。” 洛和铃说完,洛夫人并没有让她起身,她看着自己将要长大成人的儿子:“和韵,你也发誓。” 洛和韵撩起衣袍,一样双膝跪地,指天发誓:“洛和韵发誓修行品行,刻苦勤学,行道义之举,绝不沉迷阴谋计量,为害作恶,轻慢待人,为兄为长,以身作则,躬行此誓。” 如此,二人才起的身来。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许久,也没定下女儿学业何去何从。 一则,她们家不比世家大族规矩繁多,女儿家便是不喜欢,也要学些琴棋书画,洛和铃的兴趣是个关键。 却也该有个定向,只为专心学一样东西,也才好有所成就。这个不急。 二则如今洛和铃也该有个正式的启蒙,看看在哪些方面擅长,启蒙的老师就是个问题,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个好的人选来。 于是,洛和铃学文之事,便先搁下。 果真儿女是冤家,最后,洛夫人打发一双儿女先自己玩去。 便发愁了。 洛君在一边好笑:“和铃不聪明的时候你发愁,如今可算是开窍了,你怎么不见高兴,更愁了呢?” 洛夫人嗔他一眼:“傻笑什么,还不是你太笨,若你才华横溢学富五车,自己的女儿,你自己教便是,何须我来烦恼? 说到底是你没用,我当初怎就嫁给你这个惯会吃白饭的?” 洛君一听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来,连连求饶,却也不敢逆着自己夫人的意思说话,毕竟,媳妇儿的话,总是对的。 于是就乖乖不再言语了。 这厢洛和铃揪着她哥哥,讨要她赢来的东西。 洛和韵一个脑袋两个大,原来洛和铃嫌弃他哥哥教她的功夫实在太难看,要学其他耍起来好看的功夫。 洛和韵哪里会? 别看他爹和他长得斯斯文文,问起武艺,一身拳脚,一口大刀而已。 学好了以一当百不在话下,可这门功夫男孩练起来,胜在力气大威力也大,女孩练,威力不怎样先不说,也的确看着也不好看啊! 这也就是为什么,洛和韵也就只教她一点粗浅的拳脚。 想的是她小姑娘家多动动,身体好精神也好罢了。 要好看的,倒不如学跳舞。 小姑娘家漂漂亮亮的,满腹诗书能歌善舞,再等几年,传个才女的名声出去...... 洛和铃可还不知道,自家哥哥已经为她想了这么多了,便是几年之后的事,都给想到了。 至于跳舞,您老可省省吧!就洛和铃这个性子,便是学了也不会肯大庭广众跳给别人看的。 一家人为了女儿的教育问题可是煞费苦心,另一边裴家也是一样,裴染自幼给宠到大,尤其这几年,洛家主忙着生意,妻子和爹娘可着劲的娇惯她。 十三岁了,拿起书,背不下来一套启蒙,捻起针线,绣不出一条手帕,琴棋书画的更别说,她是一点正经的天赋没有,请来的老师一个个只差没起出个好歹来,胡乱学会一点,便赶忙交了差事背着包袱走人。 至于不正经的天赋,她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一个小女孩家,比那些纨绔子弟还要纨绔子弟, 更甚至,她敢女扮男装的逛花楼,还把青楼女子领进家门。 真真气煞了裴家主,若非只有这一个独生女,他恨不得打断她两条腿。 裴染委屈的不得了,那些个来教她的老师都是个捧高踩低的架势。 仗着自己教过贵族子弟,见着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她打小也是千娇万宠长起来的,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你不乐意教,她还不乐意学呢! 想在她家白领工钱还不干实事,她不整的他们看见她就跑,她就不是裴染。 而且要让他们再也不敢登自家门庭来才好。 至于其它的,她出门好好逛个街,遇见仗势欺人的,原本想跟着声讨来着,可以看事件的中心人物,豁!这不是陈家的四少爷嘛! 小时候她们经常一块玩来着,这小伙子可是个实在人,不可能仗势欺人。 她细细一问,果真,是有人看着小少爷有钱,见钱起意,恶人先告状。 于是她就帮忙,拆穿了恶人伪善的面具,最后,那些人就灰溜溜的散了,她跟小伙伴又碰上。 故人重逢,果真还是当年那个小伙伴啊! 她就这么又和组织联系上,一群儿时的小伙伴,三五不时的聚一聚。 吃喝玩乐,也没干过出格的事。 顶多也就她为了出行方便,打扮做男儿身,还在一起玩的好的小姑娘的帮助下,学了一点易容术,将自己捯饬的,不指名道姓,亲爹也认不出她是个女的罢了。 那个青楼里带出来的小姑娘,她就更冤枉了。 他们也就是去看看热闹,听听唱歌,看看跳舞什么的,都是好孩子,这小姑娘被人挤兑,她看不惯就帮着打嘴仗。 原本想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谁知他们吃饱喝足前脚走,这小姑娘后脚,就自己给自己赎身,跟她身后,到她家来了。 她也懵,可这姑娘哭的可怜,说自己无处可去,身无分文。 问她没钱是怎么赎身出来的,她说自己跟楼里说要来裴府做丫鬟挣银子还,所以就许她先欠着了。 裴染:......那你还回去吧好不好。 这话嘴边转了几圈,她到底是没能说出来,一是良心过不去,二是她家还真就不嫌多一个丫鬟。 只要品行好,不要偷鸡摸狗的,做个粗使还是够了的。 为了这件事,裴家主,第一次将女儿关了禁闭,而且禁足在家,半步不许她踏出自己的小院子。 所以,小伙伴们的邀约是没办法了。 倒是小伙伴们还比较有良心,知道她小日子过得凄风楚雨,专门派代表过来慰问她。 一把辛酸泪的说起后来的发展。 原来,原本裴夫人想要将这个自己赊账从青楼出来的姑娘,正正经经买出来,换个身份姓名,也就干干净净的了,她们家也讲究,不可能留身份不好的人,便是做下人使也不行。 于是,裴夫人就将这个姑娘叫到跟前问话,不问不知道,一问这就惊为天人了。 人家小姑娘曾经也是好出身,只不过家道中落,她才流落出来,尤其小姑娘文采斐然,满腹经纶。 裴夫人正愁,裴染气走了夫子,如今杳城圈里,根本没有愿意上门的了。 这姑娘可不就正好? 于是,裴夫人帮这姑娘还了赎身的银子,又改了户籍姓名换做平民, 成了教授她的老师。 裴染只说了他娘找了一个厉害的老师管她,并没有明说女子的身份。 但这也够小伙伴们乐呵的了。 看完她的笑话,送上集资准备的礼物,小伙伴挥一挥衣袖,也就走了。 只留如今裴染的老师楚寒云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裴染:哎呦,要了命喽!我这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苦啊 楚寒云对她的嚎叫充耳不闻,拎着领子就揪走了。 琴棋书画,武功心法都给为师练起来。 裴染无语问苍天:喂喂喂!说好的温柔小姐姐呢?前后差距这么大真的好吗? ------------ 第17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9) 裴染自由自在的习惯了,如今看不得有个人指手画脚,冷言厉色的对待她。 即便这个人之前还可怜兮兮的也不行,而且正如此,裴染更加记恨上了楚寒云。 这样可不是个心口不一,尽爱使些诡诈计量的小人吗? 如今自己犯在她手里,也不过是这个女人使的手段高她一筹,将她一整个算计了。 静下心来,裴染再想,从他们小伙伴一起出去玩,怎就最后选了那么个地方,然后又怎么就遇见楚寒云被挤兑。 抽丝剥茧,这个女人只怕是早就盯上她了。 到后来她用这青楼之身直接找上门来,看似狼狈至极,荒唐无比。 细细算来,楚寒云前前后后可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人家可是好人家的姑娘,才高气华,傲骨义气,才会因为她裴染仗义执言,上门来“报恩”。 算起来人家在青楼里待的好好的,可不就是她裴染自己走上门,招惹了人家吗? 在裴家主夫妻看来,就是自己女儿不争气,招惹是非。 这一招实在好,直接釜底抽薪,将裴染在裴父裴母面前的信誉败的干干净净,再加上她之前气走夫子的事。 保证如今她说什么,自己爹娘都不会听了。 第二步更厉害,这个女人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说的青楼放她出来,可见果真是才华横溢,辩术高超。 掌控人心的本事,只怕也不差。 她自说欠了青楼中一大笔银子,一是,安了裴夫人的心。 将自己突兀出现在裴家之事里头所有的不合理都安排好了。 明明白白合情合理。 二者,也是料定了裴家会给她赎身,这样裴夫人感觉楚寒云的软肋已经握在自己手里。 又将她从奴籍保出来,翻做平民,算是收拢人心。 裴夫人这样做,自然是该查的都差清楚了,自认为已经十拿九稳,才会用的手腕。 而这个把柄也只是楚寒云亲自交到裴夫人手中的。 这么机关算尽的一个人。 她亲自交给别人手中把柄,真的就是把柄吗? 她可能将自己的把柄交给别人吗? 在还句话说,聪明到这个地步,她会有把柄吗? 想着,裴染正在练字的手一礓,好好的一个字就韵成了一个黑团。 在她身边坐着吃橘子的楚寒云立刻一鞭子甩到她书案的边上。 力道把控的极好,半点不会伤到人。 “不许偷懒,今天这字练不好,晚饭就不要吃了,一顿不吃也饿不坏,尤其你这么肥,也该管管嘴了” 对了,楚寒云不光动辄上鞭子,提领子。行为粗鲁。 而且一张嘴刻薄的很。 什么叫她一顿饭不吃饿不坏? 饿肚子本身就够难受的了好吧? 她从小到大也就不小心将祠堂里供的碗盘打碎,挨过一次这样的罚。 那还是因为那些盘子碗啊,是皇帝御赐的。 虽然不让她吃晚饭,可睡觉的的时候,她娘可是让贴身伺候的玉溪姑姑给她送了夜宵的。 她狠狠盯着楚寒云,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可不一样。 她说打裴染就真的敢下鞭子。 说饿裴染就真能拦着一口饭不让她吃。 谁让这女人真就一身见了鬼功夫,厉害的很呢? 这样的女人流落进青楼?骗鬼啊?青楼就是她开的还差不多。 “你凭什么不让我吃饭,你怎么这么恶毒?还说我胖,我吃你家大米了是怎么的,要你多管闲事,赖在我家不走,我就不信你真就缺那点钱了” 越说越怒,裴染将笔往桌子上一拍,已经练好的几张连带着一起韵成一堆没眼看了。 “什么叫那点银子,那可是整整十万两金子。也是,你家生意大,握着新开的商路,跟洛家一起狼狈为奸,虚抬物价,可是赚了不少呢! 怎么会将这点微末东西看进眼里? 便是随意贿赂一个当官的也不止十万两金票吧!” 裴染听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女人,言语酸成这样,指定是看人她家家大业大,眼红病。 长这么大,这种人她见得多了。 “你是不是别人派来故意给我家捣乱的,谁雇的你?你不会是想把我绑了,跟我爹娘索要钱财的吧?” 裴染越想也合理,蹭的起身,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啊,拍花子要抓我了!爹~娘~爷爷奶奶~” 院子外边守着的家丁这几天没少听小姐鬼哭狼嚎,早就麻木了。 任由院子里怎么闹,他们一群男的,还有胆子进小姐的院子是怎么滴? 不过也还是派人给当家主人回禀了一声。 裴染还没能跑出屋子,腰上一紧,就被楚寒云一鞭子抓回来了。 上一秒在门边,下一秒就到了楚寒云面前。 这可恶的女人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一点没动,还有空闲拿小筷夹了一块切好西瓜放嘴里。 裴染扑上去:“这是我的,你凭什么吃,我都被你折腾一天了,一口都没吃到呢!” 楚寒云十分利索的端着果盘往旁边一躲,裴染扑了个空,就趴在在了椅子上。 尤其还磕到了牙。 一下子眼泪都出来了,感觉那个门牙已经有些隐隐的松动。 她才十三岁,可不能早早被这女的折腾掉了牙,岂不是要变成个小老太婆? 那画面太可怕了,裴染不敢想。 于是她就坐在椅子上耍赖,眼泪汪汪的,就是不肯起来了。 楚寒云看着桌子一片狼藉,可不吃这一套。 对着个垫着脚吵架才到她胸口高的小女孩冷冷一笑:“今天晚上,别说晚饭,便是夜宵也没你的,这些重新写,” 她就不信还调教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了。 裴染吃了苦头,知道直来直去是反抗不了,之好暂时忍下这口气。 捂着嘴巴去整理桌子。 气咻咻的将之前的那些团成一团狠狠丢到地上,才重新铺了宣纸,开始写字。 楚寒云也就不管她,因为她磨磨蹭蹭闹了一场,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她把今天的课业写完,晚餐带夜宵都已经进了楚寒云的肚子。 裴染又累又饿。 肚子咕咕叫,恨恨的喝了半壶水。心里暗道:你个人吃那么多,怎么不变成一个大胖子。 楚寒云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的说: “我修习的功夫厉害,便是吃多少都不怕长肉,到时你个小胖子,好吃懒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喝口凉水都要去长肉!” 裴染心里怎么去编排人,全都在脸上摆着,楚寒云一眼就能看到底。 裴染敢怒不敢言,也不搭理她,直接趴床上睡觉去了。 哪里来的仇哪里惹的怨?我被你逼得只能喝水了,你还咒我喝冷水都长肉。 裴染埋在被子里掉眼泪,肚子咕咕叫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 ------------ 第18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10) 为了麻痹楚寒云,也为了少吃一点苦头。 裴染一忍再忍,楚寒云说什么是什么。 一点不再违抗。 真耐下心来,该学的她也都学会了。 一个能翻腾的跟个猴子似的孩子,指定是不了个傻的。 越聪明的孩子越难管,谁还没个调皮捣蛋的时候了? 裴家虽然上上下下一身铜臭,到底还是斯文的。 这裴染在楚寒云眼里也就是娇惯的厉害了些。 好吃懒做,耍小聪明的习惯改改,未必不能成大器。 六月初六,昭花节,一年过半,原本是赏花的节日,这一日,杳城大街小巷摆满了各色花朵 后来洛家和裴家牵头,从这一天到六月十五,昭花十日,是商门碰头谈事情的盛会。 因着是在裴洛两家的地界上,城中的各种商铺,对于不同的人等,都有不同的减价。 以往平常人家买不起的东西,到这一段时间,积攒个半数,也能买到。 裴染好容易熬到六月六,她爹才解了她的禁足,因为这商会里头,各家家主,几乎都会带上自己家里看中的后辈。 裴染就不好再关在家里了。 甩下楚寒云那个老妖婆的时候,裴染高兴的差点当时就笑出声来。 杳城昭花湖边上最壮观的一处小狸楼中,各行里有头有脸的商家人物几乎坐齐了。 洛裴两家的家主最后出现,这场盛会算是开始。 裴染在自己爹爹身边坐了没多久,就觉得无趣,左右巡视,看了一圈,瞧着另一侧洛世叔身边不动了。 她瞧见一个不得了的人了。 洛家那个打小文文静静的漂亮小妹也来了。 就坐在洛家少主身边。 对外来说裴染身份也不错他。人说起来都叫的是裴少主。 裴染扯着爹爹的衣袖说:“爹爹,我看见洛家妹妹了,这里无趣的很,我去带着洛妹妹一起出去走走。”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因为这段时间课业长进许多,连带着人也瘦了些,裴家主看着也心疼,果真是用功了,不忍心再逼得紧,带她出来未尝不是想让女儿松快松快。 便说:“去吧,小心些,带着下人,莫要惹事生非。” 听裴家主同意了,裴染卖着乖:“爹爹放心,女儿知道分寸的。” 裴珠泫心中暗道:这小惹祸精的分寸恐怕与常人是不同的。 只是自家闺女,无伤大雅也就由着去吧。 裴染便欢快的凑到洛和铃那里:“和铃妹妹,这边无趣的很,我们出去转转吧?” 洛和铃刚来也就看见她了,估摸着过不了多久,便会来找自己。 “哥哥,我和染姐姐一起出去透口气。” 两人相视一笑,洛和铃与洛和韵说了一声,扯着手走了。 洛和韵回头看两个小姐妹脑袋凑在一处,一边小声的说着什么,一边转出门不见了。 示意姚姑远远跟着就可,姚姑领命,行礼退出去。 洛和韵这才放心。 洛君也知道,见儿子已经安排好了,便没有插手,依旧跟其他几个大商说着话。 洛和韵虚心听着他爹三言两语谈一桩买卖,轻描淡写的又将别人套进去,裴家主也惶不多让. 两个人一个松另一个就紧,一个退,另一个就进。 即给足了客人面子,又将该说的都说了清楚,任由他们自己思量。 攻心计使得出神入化。 洛和韵心里记着,眼睛看着,耳朵听着。 另一边洛和铃与裴染出了小狸楼,到停在湖边的游舫上看花。 青天碧水,染映繁花,游人如织,缓歌慢舞。 裴染深吸一口气,一脸陶醉:“玲儿,我这才算是活过来了。” 说着还在转了个圈。 “我听说了,你在家里用功苦读,想必收获不浅吧?” 裴染一提起这个,就想起如今还在她家,反客做主,只差没有鸠占鹊巢的老妖婆。 苦着脸看洛和铃,却见小姑娘正戏谑的笑她。 立时叫到:“好啊,你竟然也会拿我说笑了,没想到你竟是个这样的妹妹,小时候明明那般乖巧。” 说着她便上手要捏和铃的脸,这小脸上如今还带着点肥软,可爱的紧。 洛和铃在家练了一段时间的刀,如今身法也利索,笑着躲开,还火上浇油:“如今杳城谁不知道,裴少主痛改前非,在家闭门不出,一心读书?” 也的确,裴染这笑话闹得,全城都晓得,可谓“美”名远扬。 两人闹了一会儿,坐下休息。 裴染仔细的瞧着,一同长起来洛和铃,说:“咱们上回凑到一处,还是前两个月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总是懒洋洋的,如今再见,却大不一样。” 洛和铃笑嘻嘻的反问:“自然是要变的,也没有哪个能停在一处动也不动,便是咱们眼前的昭花湖,看着一年四季都在,湖水却一刻不停的流动,若非如此,便成了一潭死水,哪里还会有如今的好风景?” 一席话说来,裴染深思:“可不就是吗?人若不长进,恰如这水不流动,活成一潭死气沉沉,也便没意思了。” 她心想着,自己往日说一不二,没人敢招惹自己,整日无聊透顶,干什么都没意思。 如今虽说老妖婆讨厌的很,但是学了真东西,才知道天高地厚,人外有人,感觉自己也有些不一样了。 一样是出来玩,这滋味也更好。 没头没脑的,她对洛和铃说:“我非要把楚寒云会的,都给她掏出来才解气。” 洛和铃一愣,转而明白过来:“是伯父伯母给你请的夫子吗?” 裴染愤愤不平的说:“哪是请来的,分明是自己赖到我家里不肯走,混吃混喝的。” “这么说必然是个有意思又有本事的人,你倒是好运气,得来全不费工夫功夫。” “才不是,我如今笑话闹的沸沸扬扬,全拜这个‘好夫子’所赐。”好夫子三个字咬的极重。 别以为她不知道。 连坊间都有唱:妙龄十三小儿郎,玉姿风流倾青娘。金玉如石诗如土,见得玉郎枉断肠。 这须得怎样的风姿,才能另诗书满腹,容貌无双的青娘也倾心不已? 问过才知,这小玉郎乃是女扮男装,难怪难怪,可不就是枉断肠吗? 不就是说的自己吗? 洛和铃哪里看不出来,在这位楚夫子手里,自家好友怕是没少吃亏。 “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在这里卖乖,我爹娘绞尽脑汁要给我找个好夫子做启蒙,却始终找不着好人选,正愁着呢!” “那不正好?没人管着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睡多久睡多久,岂不妙哉?” ------------ 10.你是不是算错了 天门殿的异象惊动了山台前修行的一群孩童们。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闹腾什么?” “有人登上天门大殿了,第二个啊!” “什么,是谁登上去了?第九十二层住的那个吗?” “不是不是,你看九十二层的那个也出来看了。” ...... 就在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时,天门大殿走出两位长者,为首的就是周游。 他惊讶的看着站在大殿中的张笑白:“怎么是你登上来了?” 他伸手掐算,道:“不对啊,你女儿也该筑基了,我算得就是今夜,怎么出变数了?” 周游旁边站着一位女长老,她毫不客气的嘲笑周游:“老眼昏花了吧?你是不是算错了。” 天门大殿内部就是一个空洞,站在大殿之中能看到山后的风景,这里才是真正的天门。 周游胡子一翘转移话题:“走吧,去看看。” 杜越山慢了穿过天门山洞,匆匆走到给两位长老面前行礼:“弟子见过周长老,见过苗长老。” “嗯,走吧。”周游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张笑白:“你也先跟我们下去,你的事稍后再说。” 张笑白如今心急如焚:“是,求周仙长救救清儿。” 一行四人走下天门大殿。 下边的小孩儿立刻安静下来。 杜越山说话:“各自回房间休息,不得在外游荡。” 头顶天空低垂雷霆隐隐,“霹雳”一声,竟然开始下雨了。 孩童们乖巧的各自回了房间,有多少话想说都只能留到明天。 杜越山道:“也没算出来今夜有雨啊,这怎说下就下了?” 周游眉梢一跳,想起了宿清怡自悟修行的那一场大雨。 也不耽误,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宿清怡的住所。 奚明月拿着毛巾正给昏迷的宿清怡擦拭脸上的汗水,看到周游一行人进屋赶忙道:“仙长,您看看青鱼儿是怎么了?” 周游定睛一看:“凝聚的气息满溢,却未能筑基而是逸散了。” 旁边的苗长老也道:“她这样的体质想要筑基怕是难如登天,等我给她瞧瞧。” 苗长老走到宿清怡床边,手指搭上她的手腕,只见苗长老指尖出现一缕红色渗入宿清怡身体随着她的筋脉游走。 “我的灵力在她体内游走,就能观察出她体内灵力溃散的状况,一部分逸散进了血肉,一部分融入了心窍,有些类似玄脉之境的灵修玄脉,却灵气太少不足以淬炼经脉,只是算是稍稍温养一下,对比她的身体杯水车薪而已。 修行一道,先是练气筑基,之后又有通达,明引,金丹,通玄四个境界,通玄之后才是玄脉。 修行者的筋脉经过灵气的淬炼发生转变,练就一身玄脉,享一千岁寿元,这孩子的体质算是将她拖累了。” 苗长老收回手掌对周游说:“你定然是算错了,这个孩子与你无缘,倒是她母亲,承你的衣钵或许不错。” 宿清怡的体质能好好的活个长命百岁都是妄想,自然就跟周游没有缘分了。 周游此刻都不用算,也能知道,宿清怡的卦象生了变数。 他摇头叹了声:“那也不能任由她这样下去,人已经带上山了,总不能再送下去。” 苗长老道:“谁说不能送下去?天门山可没有规定资质不好的不能放弃,给些补偿,在人间享受一世富贵也不错。” 张笑白跪地:“求两位长老救救我女儿,不能修行,她的病......” 苗长老错身走向一边,张笑白膝下产生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托起:“不是不救,她的体质就这样,修行了也是病体,不会好的。” 一般的病症,只要灵气滋润能好早就好了,宿清怡的灵气都积攒道筑基再散去,妥妥的不会好了。 周游摸着胡子:“给这孩子吃一味护心丹,看看情况吧。” 说着,他手上出现一只葫芦,递给了张笑白。 “等她醒来七日服用一粒,后续的药有机会再炼制吧。”这种丹药比较偏门,不是有心脉伤病很少会有人用,周游准备的这些也是许多年前积攒下来的。 屋外雷霆隐隐,“哗”的一声,滂沱大雨又一次落下。 宿清怡体内的痛楚还在持续。 周游忽然望相窗外。 。。。。。。 天门群山深处,风雨雷鸣之中,一座比周围的山峰都要矮上许多的山头上立着一座小院。 屋子里空荡荡的放着一只蒲团。 蒲团上坐着一个闭目冥想的道人,这道人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门外大雨如注,他遥遥望向东方,意念仿佛一张大网轻易铺展而去,绕过几座山峰穿透护山大阵唯一的出口,一个开在半山腰的天然山洞,然后冲出天门大殿,将整个山台尽收眼底。 很快他就找到了冥冥中有所牵引的契机。 在他的意念之海中如同一颗明珠闪耀,而它散发出的气息让道人很熟悉。 “找到了,咦,竟是个天生病体的孩子?” 男子伸手默默掐算一息道:“气数无定,竟然是不能探究的。因果也不定,倒是有趣了。” 将药葫芦交给张笑白的周游此刻心中一动:“无极子你出关了?” 这是意念沟通,因此周游身边的人并不能听到。 苗长老也能感受到有人的意念到来,她看了一眼周游,保持沉默没有插话的意思。 被称为无极子的男子道:“忽然有所感应,这孩子是谁?” 周游瞬间知道无极子问的是宿清怡:“我从山下带回来的孩子,体质出了问题无法筑基,气息圆满就会逸散无法保留。” 无极子问:“你们打算如何安置这孩子?” 周游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在床边照顾女儿的张笑白:“原本我是想等着女孩筑基收入门下,现在她不能修行,按道理是要带下山回归俗世,但我想收她母亲为徒,若女孩下山,他母亲必然要走,留下这女孩儿却可能耽误我徒弟的修行,尚不知如何安置。” 无极子闻言,笑道:“正好,这孩子送到我这里来吧。” “你的修行不能收徒,你......”周游道。 “无妨,让这女孩来与我做个邻居就是了,周拙山就我一人也稍显冷清,呵呵。”无极子知道周游是担心他所以解释了一下。 “那好,我与这孩子的母亲商量一下。”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放眼天门诸山,能不在意体质的也就只有占卜一道了。 周游忽然想起,在衡国宿府之时宿清怡就询问周拙山之事,难不成无极子早就看中这孩子了? 不待周游询问,无极子的一念与苗长老打了个招呼就退去了。 周游再想交流却懒得传音,等到见了无极子在问就是了。 ------------ 11.本末之变 房间里很快就沉入了宁静中,就连原本轻轻呼唤女儿名字的张笑白都不知不觉不再出声,只是静静陪伴。 周游与苗长老这样的修行之人向来格外能能沉得住气,何况一个人闭关修行之时,十年二十年不与人交流,处在一片寂静环境中的情况也都经历过。 苗长老走大门前望着天空中窜动的雷痕雨幕,无论观看多久,天地的玄妙也总是看不够参悟不够的。 “雨幕与人产生牵引,简直不可思议。”苗长老心中暗暗想着。 奚明月在一边找了蒲团坐着开始运行灵力,毕竟等天亮她还要刺出八万剑。 熹微将明之时,雨停了。 站在屋中的两位长老和掌管山台弟子的杜越山一同看向苏醒过来的宿清怡。 宿清怡经过一个晚上的折磨,此时只感觉又回到四肢无力的情况。 她稍稍运转体内气息,发觉竟然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灵力。 “你的体质太特殊,无法保留灵力,昨夜灵力全部溃散了”周游为宿清怡解释。 宿清怡一愣,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是这样啊,有办法补救吗?” 周游摇头:“不清楚,待我回去翻一翻古籍看看有没有你这情况的记载吧。”修行一道时间久远,很多东西都会伴随修行者的成长过程记录下来,留给后人做参考,这就是修行者的传承。 “嗯,那多谢周仙长了。”宿清怡道谢。 苗长老看着宿清怡微微一笑说:“这孩子心境倒是不错,宠辱不惊,说不得还会有自己一番造化,也不用太过失望。这里已经没事,我就走了。” 杜越山也行礼告辞:“弟子山门事务在身,如果没有吩咐,弟子就先告退了。” 周游点头:“嗯,你们去吧。” 等苗长老与杜越山离去,周游开门见山的说:“笑白小丫头,如今青鱼儿的体质修行之路艰难万分,我倒是更希望你能拜入我门下修行剑法,你意下如何?” 张笑白惊讶不已,甚至感觉有些荒唐:“周仙长,您没有说笑吧?”原本是要女儿拜入仙门,怎么闹到最后成了自己这个陪着女儿上山的拜师学法了? 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我是认真说的,昨晚你已经踏上了天门大殿,这就证明,你虽然耽误二十年,但在人间的剑术修行也为你打下不错的根基,如今步入先天境界,可以练气筑基,拜入我门下也就没什么不可以的。”周游耐心的与张笑白解释。 他又说:“原本我算道,宿清怡身上发生了玄妙的变化,就想将她收为徒弟带进天门山,但是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已经自行领悟了修心之法,我便只问她要不要入天门山,如今再算,我与她的缘分也就到此处,倒是与你的师徒缘分更深厚些。” “我拜您为师,那清怡是不是也能继续留在天门山?”张笑白询问。 宿清怡望着自己的母亲,有这样的机缘,母亲最关心的竟然还是自己。 周游问:“我若说,她留在山上会影响你的修行,要将她送下山去,你会如何?” 张笑白十分担心自己一句话说不好惹怒了周游,真的将她们母女送下山去,没有这份仙缘,女儿不知还要受多少病痛折磨,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女儿不管不顾。 “若清儿下山,我会陪着她下山。”张笑白坚定的说。 周游不怒反笑:“你倒是个执拗的心性,不过也不至于这样拆散你们母女,青鱼儿可以去周拙山养病,你就跟着我修炼,等实力强一些,就跟着我游历名山大川,你不强大起来,纵然是我的弟子,也无法一直帮你养着女儿啊。 宿清怡眼睛一亮,州涿山啊,她答应来到天门就是为了看看这座山,自从那场大梦醒来,她心底就有一个声音急切的想要证实,梦境与现实的联系。 周游的话,将张笑白最后的顾虑与不舍生生压在口中,是啊,这是她们母女最后的机会了。 张笑白干脆利落的跪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迷迷糊糊刚睡醒的奚明月揉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 咦,白姨怎么给周仙长磕头啊? 周游笑眯眯的受了一拜,望向睡眼惺忪的奚明月:“你如今一日挥剑八万次?” 锡明面下意识的点头:“嗯,每天都快累死了”这是她的心里话,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周游呵呵直笑,心情十分不错:“嗯,不错已经练气三层了,你张师姐已经能踏进天门大殿,你尽快在百日之内筑基,老夫即将出游,你赶得上就带着你。” “笑白与青鱼儿就先跟我进入天门仙境吧。”天门山内门穿过天门大殿的内部区域就是真正的天门仙境。 信息量大的让奚明月有些不可置信,等等,昨晚白姨去登石台求救她知道,所以白姨真的成功了? “白姨,张师姐?这怎么回事啊?”奚明月问,另外青鱼儿怎么办? “哈哈哈,以后要叫张师姐,你如今修行正好一个月,还有七十天,按照你的速度,百日筑基不是不可能,不要分心好好努力,你张师姐先随我入内门修炼,青鱼儿也会去内门养病,就等着你了。” “所以从今天起,我一个人住在山下了?”奚明月意识到自己的邻居要飞,那再练剑谁将自己扛回去? 张笑白给奚明月解释了困惑,安慰道:“你自己住也不要怕,山上有杜掌学在,等到你入内门我来接你。” 奚明月点头:“嗯,白姨你和青鱼儿先去,不用担心我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这时天色已亮,奚明月站在自己住所前的石台上,目送周游带着张笑白与青鱼儿腾云而起飘入天门大殿不见了踪影。 稚嫩的脸颊上拥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格外有趣。 良久,长长叹了口气,她才七岁就已经经历了很多人生变故了呢! 她奚明月敢肯定,白姨变成张师姐什么的绝对足够奇特很长时间了,另外原本以为的同门师姐妹好像要变成她的师侄女了? 想一想感觉意外的有趣啊! 周游临走前给奚明月留了一本剑谱,名为《霜雪》。乍一看还以为是本诗集,奚明月翻了翻,发现这套剑法的形意取‘明月皎洁,落地如霜雪’,与她的名字很合适。 不论怎么说,练了整整一个月的基本动作,奚明月从今天起要真的踏入剑道修行了。 ------------ 12.天赋 在周拙山脚的石碑上,宿清怡看到了周拙山的名字,此山非彼山,将她从梦境拉回了现实。 虚幻与真实,或许可以不做它想。 无极子是一个脾气很和善的人,宿清怡住在他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平素两人都不多话,她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日常起居有些困难。 无极子直接丢给她一本小法术的施展书籍,凝水术,净尘术,生火术,以及制作傀儡的操纵术都在其中。 宿清怡花了几天时间重新凝聚灵气,虽然练气阶段的灵力施展这些法术威力不大,但基本上满足了她日常需要。 宿清怡也不贪心,能这样就很好,甚至她也很快就适应了安静的环境。 清晨起床,一个凝水术能满足洗漱需求,当然用净尘术也可以,但她比较喜欢用水,一日一餐吃的是一种能让人饱腹的一日草,就种在宿清怡窗台上的花盆里。 花朵似得扁圆叶片,一片就能满足一日所需。 屋子里有纸张笔墨,宿清怡很容易就静下心来开始回忆这自己记下的书籍,试图一字一句的默写下来。 这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情,往往需要平心静气之后集中注意力。 每一本书上的被一个字在她回忆起来起来时,脑海里都会浮现出独属于记忆那个字那句话时的感觉。 第一次下笔,写了三页就不能再集中注意力了。 她不用努力积攒灵力用来筑基,为了不再遭受灵气逸散的痛苦,每每在灵力达到满溢之前将其用空。 为此,她闲暇时间就那作废的纸张折成小纸人,试图在它身上使用傀儡术。 有东西打发时间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从夏天到了冬天,周拙山上一片素白。 无极子给宿清怡的房间放了一只火盆,取暖用的火焰用宿清怡的傀儡捡来的柴火点燃。 往往刚点着的时候烟气极大,然后宿清怡就学会先用灵力控制的火焰将木柴烘干,再后来学会了偷懒省力,知道用控水术抽干水分。 张笑白一个月来周拙山一次,给宿清怡送用得上的衣衫被褥,但只来了两个月。 她的修行进度很快,第二次见面时已经成功筑基,还带来消息说奚明月也很快就能登上天门大殿。 宿清怡没有问母亲为此吃了多少苦,倒是用自己做的小木棍人傀儡给张笑白跳舞玩。 然后看着只来坐了半个时辰的张笑白匆匆下山。 之后一直到落雪都没有再见周拙山有客人。 山里捡来的柴火即使烘干了水分,刚点找的时候还是有烟。 宿清怡大开着屋门看雪花像飘絮的胡乱飞舞,有时候冰凉的一点还会落在她身上。 吱呀一声,另一扇门也打开了,刚刚闭关结束的无极子走出来,看到宿清怡笑容满面的打招呼:“青鱼儿看雪呀,好兴致,修行也不错。” 宿清怡礼貌的道:“无极子前辈您出关了啊,屋子里刚燃了柴火散一散烟气。” 无极子心情极好的走过来:“我看看,果然啊,有个邻居就是好,我可算是看见烟火气了。” 第一次见欢欢喜喜往烟堆里凑的,宿清怡淡淡的笑起来,默写的书卷已经完成了三十本,精神力这个东西越练习,坚持的时间就更长些,以至于现在宿清怡在写,一次能写半本出来,中途休息一下,一整天就能默写一本出来。 而操控火柴小傀儡也会耗费精神力,这些都算是一种消耗与练习,而发呆就成了恢复精力最好的方式。 屋子里的烟气已经散了许多,火盆里的木块泛出炭黑色,宿清怡就邀请无极子:“前辈不嫌弃的话,可以来坐坐烤火。” 她转动着轮椅移动到桌边,凝水到陶壶里放在火盆上煮沸,为了能煮的快一些还稍稍用了控火术。 无极子应邀坐下,随口道:“月余不见,这些小法术用的倒是挺熟练了。” 宿清怡出于礼貌的笑了笑,关于长辈的夸赞她不太会接话。 而是指挥着两尺多高的小木柴人抱了一根堆放在屋外墙角的木柴填进火盆里。 小火柴人也怕火,丢了木棍赶忙跳开,虽然知道这是宿清怡控制着做出来的动作,但稚追拙又有些活泼的模样倒是将无极子惹笑了。 他打开陶壶盖子,拿了一只竹筒出来,将其中的茶叶倒进去一些,继续放在火盆上煮沸。 “我看你的意已经有些火候了,没想过学些什么嘛?天赋不错还是不错的。”无极子问到。 宿清怡目光落在自己默写出来的几摞纸张上道:“想要试一试占卜之术。” 无极就道:“学这个挺好,有什么不懂的给我说来听听?” 宿清怡住在这里一直觉得有些奇怪,若非她娘头两个月还来看过自己,宿清怡都要怀疑这山上除了无极子,就没人再记得她了。 无极子的态度也奇怪。 “是有,我学了占卜单能预测的事情很少,也不多准确。” “这个要多练习,山上无人无事,占卜确实不容易,连个占卜的对象都不好找。”无极子笑到。 “我一日给自己测七卦,能看到一息之后之后发生什么。”宿清怡道。 “嗯,很不错了这就是你的天赋。过了冬也才九岁呐。茶好了你尝尝,这可是我心爱之物。”无极子提起陶壶给宿清怡倒了一碗茶,又给自己倒上。 清绿色的茶汤散发这温暖的清香,宿清怡双手捧起来,吹冷了温度喝一口,满口清香,入喉之后温暖的感觉弥漫四肢百骸,很轻易就驱散了冬雪带来的湿冷。 宿清怡眯起眼睛碰着茶碗道:“真是好茶。” 无极子笑到:“就是后山上的野茶树,有些年份了,我就是因为那几棵树才搬来的周拙山,原本这山上一个人都没有呵呵,等开春茶树发嫩芽,你也去摘一些存着喝。” 宿清怡从善如流的大:“多谢长辈割爱。” “无妨无妨。” 煮茶看雪,无极子阅历很丰富,宿清怡就听他讲了许多故事,其中或多或少都涉及一些占卜之术的东西。 一个爱听一个愿讲,原本以为会寂静如往年的周拙山到底是过了个不一样的冬。 ------------ 第22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14) 楚梦姚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流淌着笑意。但是嘴角并没有动,洛和铃看的清清楚楚。 “你既然叫了我这声师父,我这一辈子就都是你师父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洛和铃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她懂。 楚梦姚扶着女孩的肩膀,让她站起来,然后盘膝坐在床边,摆出一个打坐般的姿势。 “闭上眼睛,细心感受,记住气流流动的路线。” 洛和铃依言,她感受到一股清凉的气流从她的眉心出现,她的额上覆盖着姚姑的手。 那清凉的气流从眉心出发,经过鼻子嘴巴咽喉,到达心口之后分成两份,流向两臂,在手心分成五分流往每个手指,到达指尖之后,再原路返回,汇集到心口。 再从心口出发一直到小腹,有分成两份流往两条腿,从每个脚趾的指尖收回,回到小腹。 再从小腹出发,往上到达眉心,重新又将刚刚的路线游走一遍。 这个过程中,全身每个地方都是清凉的,气流游走的过程中,有些地方疼有些地方痒,有些地方却会让别的方疼痛难忍。 总之,每一处的感觉都是不同的,直到最后那一股清凉的气流盘踞在她的小腹不动了。 洛和铃才算是从那种感觉里挣脱出来。 睁开眼睛,汗水已经将衣服打湿,头发贴在脸颊上,汗珠不住从脸上划落。 而她整个人包裹在一股恶臭之中。 一下子让洛和铃一口气卡在喉咙间,差点忘了吐出来,惊呆了。 “我......我怎么会这么臭啊?”洛和铃呐呐道。她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了,抬个胳膊都困难,更何况说话这么费力气的事情。 楚梦姚看着小丫头一副已经傻了的模样,噗的笑出声来。 自然而然的,无比开怀。 她说:“你这是将体内的脏东西排出来了,很正常,好好洗个澡就行了,放心吧!师父给你保密。” 玲珑榭后边有一间人工打造的温泉浴室,洛和铃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脚底打着颤,走过去洗了个澡。 这个澡她洗了快一个时辰,浴池里的水,被她要求换了三遍。 还不许别的小丫头来伺候,姚姑这个新晋的师父,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还顺手就将小姑娘今天要穿的衣服准备好,另外吩咐了夏叶秋水将早饭直接送到卧房去。 夏叶秋水瞧着姚姑今天仿佛心情很好的模样,好奇也不敢问,只能对着姚姑的背影探脑袋。 奇怪,难道是我看错了,怎么感觉姚姑今天的脚步有些轻快? 秋水看向夏叶,瞧见对方用一样的眼神回视自己。 难道不是错觉? 再回过头去,姚姑已经不见了,算了算了,还是准备吃的去吧。 姚姑将累得近乎瘫软的小丫头捞出水。 洛和铃换了干净的衣服,这才感觉到自己这会儿有多松快。 仿佛一不留神,身上的胳膊腿啊,就要零散开那么轻。 走路都打滑,不用风吹都能飘起来。 累吧?也不能说是累,因为的确很轻松,就想摊着,但是还不困。 非但不困,还前所未有的精神,头脑似乎也更加清晰了一点。 吃了早餐,洛和铃想要往床上躺,却被楚梦姚制止了。 半扶半拎的,带着洛和铃到了玲珑榭的舞榭里边。 玲珑榭,玲珑榭,除了回廊屋宇假山流水,后院假山环绕之上真的有一座轩榭在。 如今用来让洛和铃习武正好。 楚梦姚一招一式的演练给洛和铃看,过目不忘的优点就显现出来了。 洛和铃看过楚梦姚的武功套路,闭着眼睛回想了半刻。 一招一式,连动作的角度和间隔的时间都掐算到准确。 除了动作太软,不由半点毛病。 楚梦姚却微微蹙着眉,并不高兴。 看一遍可以记住,是聪明,可以看懂,是悟性。这两样都值得高兴,因为可以算进一个人的资质里。 但是,模仿,却并不在这里边。 如果,洛和铃是钻研武道已经十多年,看到别人的武功招式可以模仿出来,威力相当,这叫本事。 但她还什么都不懂,一旦定下一个模子,将武道粗鲁的定义成不伦不类的模仿。 这模仿纵使再相像,也只是也个笑话,一个人的武道,也就没有开始,便可以结束了。 楚梦姚说:“武功是你自己练来,自己用的,你要理解你出的每一拳每一脚,每一个动作有什么意义,这不是跳舞,将动作记住即可, 武道的招式,可有,也可无,可定,也可变,不怕你记不住,就怕你记得太死,不知变通,将本该帮助你的东西,变成拖累你的包袱。” 姚姑重新起势,这一次,她的招式不变,动作之间却有无数细微的差别,最主要,她的动作收放自如,行云流水一般,仿佛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洛和铃似懂非懂,这次,她放慢的速度,一招一式,去体会其中的奥妙。 时间不知不觉就流逝了去,吃过午饭,洛和铃因为疲累,睡了一个午觉。 她睡觉的时候,姚姑就给她推拿,反复揉按着胳膊腿,和一些学位。 说是教授徒儿,却是一百二十个用心。 下午练完招式,姚姑让她泡进已经熬好的药浴里,这是有助于身体吸收力量,又不至于造成肌肉僵硬方子。 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密不外传之物,如何配熬也是姚姑亲自经手,关于药物之事,向来分毫不能出错。 只是药浴的滋味有些难言,泡进去刚开始还好,后来就是钻进皮肤的痒,再往后愈演愈烈,又疼又痒的感觉直往骨头里钻。 这个澡泡上半个时辰,人出来,又是一滩烂泥。 洛和铃前十年过得加起来都没有今天一天滋味足。 等软趴趴的想要往床上载时,又被楚梦姚拦下。 睡什么觉?不急,先打坐,拳脚身法是一项,内功心法更重要,这个必须好好练。 如今是刚开始,姚姑用自己的内力,将洛和铃身上的脉络穴位冲开,并且将自己的一点内力传给了她。 ------------ 第23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15) 只要洛和铃能引动这一点内力,就可以慢慢修炼,省去了自己什么都不懂瞎摸索的过程。 这一日洛和铃过得充实,第二天用过早饭就见到正院过来的侍女,自然是因为洛夫人昨天没见到她。 “那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就到。” 洛和铃摆摆手让正院的侍女退下,为了习武方便,她特意换了轻便的衣服,去见她母亲就需要再换回来。 手忙脚乱的,就喊:“姚姑,给我找找衣服,我现在这样让我娘看见肯定不开心了,要问我的。” 姚姑问她:“你回来就还要再换一遍,岂不是更麻烦?” 洛和铃有些愣愣的回头看坐在桌边气定神闲的姚姑,放在前天,此时的姚姑一定会帮她找衣服,而不是劝她这样太麻烦。 “我......我...”洛和铃抿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她真的挺害怕惹她母亲不高兴。 要是母亲不让自己拜姚姑为师怎么办? 可姚姑轻叹,到底是年纪还小,起身给她找好衣服,帮着她换上,又将她按在镜台前,重新梳好头发。 洛和铃乖巧的坐着,心里有些忐忑姚姑会不会生气。 楚梦姚自己是从来不怎么精心收拾的,只要干净利落不失礼数即可。 但是洛和铃里里外外都让她打理的很精细。 她不怎么喜欢言语,却为了让洛和铃练习说话,慢慢变得有些唠叨,是就着小孩子幼稚的话题,认真反复的回答,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 她给洛和铃梳好头发,说了一段往事。 原来楚梦姚之所以会留下来,是因为当年和洛君有十年之约。 这约定如今也已经到期,按说,姚姑是可以离开了的。 她是落拓江湖人,就像寒雪江上逆风飞翔的冬鸟,步步艰辛,却坚定不移,寒意刺骨,也不为所动,甚至能冻住江水的寒冷也要为她让路。 她有她的所属。 她能偶然落在人家屋檐下,也能为这缘分稍作徘徊,可终究一日,该走,她还会走。 洛和铃紧紧揪着姚姑的衣袖,然后抱着姚姑闷闷的说:“可我不想姚姑走。” 姚姑说:“我现在不走,等你有了自保的能力再说,但你不能退缩,和铃,人生是你自己的,不应是你母亲或者你父亲是否开心就决定了你要做什么,和铃,你要知道你自己想干什么!这样,日后你才不会后悔。 你要记住,将自己的人生交给别人支配选择,才是最可悲的事情,嗯?” 洛和铃问:“那我母亲不开心怎么办?父亲会生气的。” 姚姑说:“不会的我去和你父亲母亲说,他们不会生气的好不好?” 洛和铃信任姚姑,她点点头,便放下心,好像有了自己擅自做主之后,面对家人的勇气。 出门的时候,她将自己的手放进姚姑的掌心,握着姚姑的手指,姚姑握着她的手。 一大一小走在一起,莫名的亲近让跟在后边的春凉冬暖不明所以。 到了正院,洛父就站在屋外,他看见洛和铃面色淡淡的说:“你进去吧,你母亲在等你。” “好。”她回头看了一下姚姑,楚梦姚对她微微笑了一下,让她放心。 到了屋里,半卧在小榻上养神的洛夫人面色似乎不是太好。 洛和铃轻轻叫了一声:“娘。” 洛夫人睁开眼睛,笑的很温柔,她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女儿呢? 洛夫人招手:“过来,到娘边上,让娘抱抱你。昨天怎么没来看娘呢?” 洛和铃乖巧的躺在洛夫人怀里。 她想,娘亲的怀抱馨香,温暖,像是一缕虚软的梦,要人小心翼翼的捧着才好。 跟姚姑不一样,姚姑身上从来不会有香味,只会是干燥的阳光,或者湿润的风雨的味道,什么天气,她就是什么味道。 但是姚姑给她的感觉是真实又坚硬的。 她在想,父亲等着姚姑会说什么?会不会直接赶姚姑离开? 姚姑要是走了她怎么办? 姚姑答应了她的,应该不会走吧? 洛夫人安抚着女儿,问:“铃铃是有心事吗?娘的女儿长大了。” 洛和铃慢慢开口说:“娘,昨天姚姑教我学武功了,我很喜欢,你会生气吗?” “铃铃有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娘怎么会生气呢?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像娘喜欢你爹爹,喜欢你和你哥哥一样,是不是? 学武功苦吗?” “很疼,也很累,但是我很喜欢,我想像姚姑那样厉害,比裴染姐姐的师父还要厉害。” “是吗?姚姑有多厉害?你跟娘说说?” 母女凑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和铃听不到母亲说话,抬头看,原来是睡着了。 她轻轻地起来,拿了一边的薄毯给母亲盖好,轻轻走出屋子。 姚姑已经在外边等她了。 洛父也在,他看到洛和铃交代一句:“既然要学就不要半途而废,你要记住在你母亲面前发的誓言,好自为之,去吧。” “是,父亲。” 洛和铃牵着姚姑的手离开正院。 眼泪忽的就落下来,明明她想做的事得到了父亲和母亲的认同,为什么还不开心呢? 姚姑蹲下来摸摸她的头,那样让她安心的感觉,直到好多好多年后她还记得。 只是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是一个动不动就流泪的小姑娘了。 而姚姑也已离开她,只有偶然的时候,她才会想起这个场景。 冰冷的院墙外边,有她,和一只安慰她的手。 春凉和冬暖已经被姚姑早早地打发回玲珑榭。 等她们回去的时候,就吃上了刚出锅的点心。 甜食总能让人开心起来,大概也就是这个时候,养成了她喜欢吃甜食的习惯吧? 之后的日子,洛和铃就没有再去过洛和韵那里学什么家里的东西。 洛和韵过来看她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 她不知道哥哥是不好见如今身份忽然转变的姚姑,还是不想见她,或者是太忙,没有时间,或者两种都有,她也无能为力。 有时候,一个选择,真的有很奇怪的力量,当你将它说出口,就有些东西被改变,而你并不能预见自己做了什么。 ------------ 第24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16) 岁月无声,玲珑榭中,有姚姑的洛和铃辛苦也快乐,读书习武,果真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喜欢坐在姚姑身边,听她用淡淡的语气娓娓道来一些江湖趣闻,江湖是什么? 此时不再是洛和铃眼中的昭花湖,而变成了一群奇奇怪怪的人。 有好人,有坏人,不一而足。 只是那些毕竟都是姚姑讲的故事,要靠她凝望着天边去想象的东西。 与她息息相关的,还是她能伸手触及的。 比如,她人想要给洛和韵说媒了。 也的确,洛和韵已经十六七,有些大户人家的子弟这个时候通房暖婢都添置了几个,也就是洛家后院干净,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气。 如今昭花节虽已经过去了月余,可杳城还有许多外地的商人没走。 上门的媒人,十有八九便是这些商人中有哪家的意思。 洛和铃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媒人已经被洛家主打发走了,不过姑娘们的画像却留着。 不错,并不是一位,而是许多位。 这些日子除了分担家里的生意常常出门办事,就是抽时间在家里习武读书的洛和韵看到送到自己住处一只箱铁角的大箱子,也是措手不及。 这都哪跟哪啊?他忙着习武处理镖局的事呢! 试想他本该千娇万宠的妹妹都不怕吃苦,修习武艺,他这个兄长怎么能不努力? 也是楚梦姚的厉害被洛君亲自说给洛和韵听,使他心中更是紧迫。 他父亲便是他最敬仰的人,洛君说的话,自然分量极重。 他整日忙得要疯魔,还总担心自己疏忽了武艺,日后连妹妹都不如,就不好了。 所以,大好年华,时间紧迫,干什么都不够,谁有时间管这有的没的? 洛和韵窝在玲珑榭抱怨:“妹妹,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整天都没有事情干,太闲散了?没头没尾的,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好大一小伙子,这个年纪不该心思萌动吗? 人家媒婆也是无奈,前脚的刚走后脚的便来,她还想着要不要找个时间探探洛家的口风呢!这姑娘家的画像就堆起来了。 有的是给自己闺女说,有的是给自己侄女说,有的更厉害,他连外甥女的婚事都想撮合。 对于洛和韵,媒人也见过,温文尔雅,稳重担当的一个少年郎,洛家好家教,这孩子模样好是其次,更主要是成器,近几年不是大事情,几乎都是他和洛家几个主事在操办。 洛少主也算是登台露面,与那些靠着家里供养吃喝玩乐,半点正事不干的少爷们天壤之别。 只是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看上了洛和韵这个人,又有多少是冲着其他来的,或者是想人财两收? 商人重利,算盘打得都响着呢! 媒人什么也没多说,就是说清楚了意思,将这些姑娘们的画像往洛家主眼前一抬,便起身告辞,片刻都不想多留。 没瞧见洛家主那意思是想她把这些弄走吗? 不可能的,因为已经收了钱了的,一个姑娘三百两。 就为了将这意思递到洛家而已,这飞到自己口袋里的钱财,自然不能不要是不是? 媒婆一走,洛家主就让下人将画像都搬到洛和韵住的鹤楼去了。 也就有了洛和韵,看见这一箱子头昏脑大的事。 只是这才哪到哪?更厉害的还在后边。 洛家主一边让人将东西送到鹤楼,另一边就赶紧去跟妻子汇报了情况,拿画像这件事跟妻子邀功请赏。 还表示这些东西,他是一眼都没看,闭着眼睛让送走的。 可乖了。 洛夫人对这个老大不小的傻子也是没奈何,被其蠢样逗乐。 想要去鹤楼看看儿子,洛君却不高兴了。 说:“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看的?他也就是老大不小了,让他看看,有看上的就定下,没有就先放着,还有两年他才及冠,这事情不急。” 才不说,是吃他儿子的飞醋。 洛夫人好笑之余,想想也是,说不定一个也没有洛和韵喜欢的呢? 还早的事情,并不用着急。 就叫身边服侍的侍女去鹤楼交代一句,让洛和韵将那些画像都看看,有喜欢的最好,就是没有,也好知道喜欢个什么样的,以后张罗起来也有个方向。 洛和韵心里苦不堪言,这一次还不够,还有以后! 许是平时治下不严,他上午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等他傍晚回来,整个鹤楼到处挂满了姑娘们的画像。 原来是小厮侍女们自己合计了,给挂出来的。 洛和韵逃到院子里,看着一堆大眼瞪小眼的,半晌无语,最后,也只是叫他们给收拾好。 像什么话?这让人知道了,岂不是当他洛和韵是个风流浪子? 再者,那些个想提亲也是胡闹,女儿家的画像,尤其还都是些十四五岁,未出嫁姑娘的画像,哪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拿给别家男儿看? 而且,为什幺要拿给他看? 提前打招呼了吗?不知道他忙得很吗?每日里处理好家中事务,也已经疲累了,如今回来歇个脚都没地方。 一睁眼到处是小姑娘家的画像,这谁受得了? 也太辣眼睛了。 洛和韵无奈,只好厚着脸皮躲到妹妹那里,大吐苦水。 洛和铃一边听一边笑,晓得她哥哥是太忙而已,便放心了。 “这个说来还是怪哥哥。” “怪我?”洛和韵不可思议,他什么都没干,被赶得狼狈逃窜的,怎么还成了他的错了? “自然怪你。”洛和铃围着洛和韵反复打量了几圈:“只怪你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又不知道收敛,整日在外左摇右晃,可不就找来蜂蝶涌动,想采了我家哥哥这朵花儿?” “倒也是,你哥哥我自认是不差的。”洛和韵听见妹妹夸他的前一句,就只顾得上臭美了。 呀!我妹妹夸我呢!我妹妹嘴真甜,真可爱! 至于其他的,也就左耳进右耳出,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找不着了。 洛和铃嫌弃的瞧着他,忽然感觉自己之前真是傻了。 最通透是七窍玲珑心。 她哥哥却是大大咧咧缺个心肝,哪里会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就生她的气? 他怕是就没那个脑子! 想着也就笑了,便留洛和韵一起吃晚饭,裴家主递请帖,午后将洛家夫妇都请走了。 洛和韵当时在外,洛和铃不喜吵闹,如今就只有这兄妹二人在家。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暗下来,洛和韵才被收拾好了鹤楼的小厮领回去。 回到鹤楼,洛和韵看着恢复原样顺便又打扫了一遍的房间,这才心情舒畅,吐出了胸中那一口郁气。 美滋滋的洗洗睡了。 ------------ 第25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17) 岂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那边困扰洛和韵的事情落定。 这边裴染就开始被困扰了。 原来洛家主夫妻在裴家做客,自然就说到洛和韵的事。 裴夫人便想起自己家这只皮猴子,一样也是再过两年就及笄了。 婚事别说八字没那一撇了,连纸都没铺上。 裴染十三,相熟的世家里,这个年岁的小姑娘也该说起亲事,早早定下的也有不少。 待洛君夫妻晚饭后归家。 裴夫人揪着尚不知道自己要遭殃的女儿一顿数落。 “你看看你洛家哥哥,你再看看你!我们两家齐肩并膀一样的家世,怎么人家媒人踏破门槛,你就门庭冷落,提起你能吓的人家恨不得掉头就跑,你......” 裴夫人气恨不已,裴染低着头心里将洛和韵那个害她挨骂的害人精记住了。 裴家主倒是在一边看着,也不敢插话,总之挨骂的不是他。 倒是心里暗自嘀咕,嫁个姑娘和娶个儿郎能一样吗? 还想叫那些好儿郎一个个自荐枕席,若真有可就是千古奇闻了,而真能不要脸面这么做的男儿,哪敢轻易娶来做夫婿? 一怕好吃懒做,二怕品行不端,三怕吃里扒外。 人生一世,八字相合,相得益彰的两个人,哪儿是轻易能凑上的? 反过来,若裴家过两年放出消息嫁女儿,便是为这裴家的门庭,也会有不少提亲的。 可他裴珠泫的女儿,还没那么落魄呢! 裴家的少主人,日后偌大裴家都要交到她手上,自然不会让她带着万贯家财嫁到别家,从头到脚改作他氏,断了裴家的香火传承。 裴染夫婿怎么也要是她自己看上的,才不委屈她。 至于怎么娶回来,裴家主想了又想,这恐怕最后要应在她坑蒙拐骗的天赋上了。 所以好好跟着她师父学本事吧!谁的能耐都不如自己有能耐,有朝一日,自己拐个丈夫回来,不让他们二老跟着忧心,姑娘就算是长大了。 这裴家,也就能放心交到她手上。 裴珠泫自个穷乐呵,裴染还不知道自己爹爹在背后是这么编排她的。 等裴夫人骂累了,坐下连喝两盏茶,裴家主就咧着嘴笑呵呵的给她倒,甚是有默契。 裴染算是看明白,人家两个才是一边站的,她大概就是哪里捡的。 “娘,你看天不早了,您早点睡?”她试探着问。 “去去去!”裴夫人没好气的摆手让她离开。 主要还是自己跟自己怄气,她就想不明白了:虽说她做不来温柔小意,可也是书香门第熏陶出来的,嫁给这个商贾也是真头脑精明,富可敌国这四个字虽然不敢在外张扬,可说真的,如今的煌凤国库真就难有裴家的私库富有。 这个女儿也是精精细细宠着的,怎么就养成了这样呢? 裴家主看她还气咻咻的,无奈道:“你还是早点睡吧!不然明天起来气色肯定不好看,到时候,你就后悔吧!一丑丑一天。” “你再说一遍?”裴夫人眼睛一瞪,若不手头没个能抛出去的东西,就凭这一句话,裴家主就已经挨打了。 裴家主怯怯的觑一眼裴夫人甜腻腻的喊:“静儿,我困了!” 一张委委屈屈的俊脸。 所以,嚷嚷着别人都知道的惧内那不叫惧内,那是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宠。 真惧内的,保证瞒的死死的。 裴夫人白他一眼起身瞥他:“你不是困了?还不走?” .......... 她爹这么怂,裴染可真不知道啊! 裴染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一个人慢悠悠的往自己院子走。 一路上灯火通明,裴家的灯晚上是从来不灭的。 时不时遇见几个下人,恭恭敬敬的垂着头给她行礼问安。 大气都不敢喘的。 倒是她懒得搭理人,看也不看就过去了。 回到院子里先是练了几遍楚寒云教的掌法,然后洗漱过换好衣服进屋调息打坐。 刚开始是楚寒云提着鞭子逼她,后来习惯了,也的确尝到习武的好处。便是如今楚寒云不在,她也能按部就班的每天勤苦练习。 再加上在楚寒云身上可是真的花了一百万两黄金啊! 怎么也要学点真东西回来才不吃亏。 更重要的,裴染心里压着口气,她一定要比楚寒云更加厉害,亲手打败老妖婆。 到时候看她在自己脚边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哭才解气。 楚寒云若自知己教导有方到如此境界,徒儿时时刻刻想着自己,非得高兴的实实在在赏她一鞭子。 老娘是没真的把鞭子抽到你身上是吧?皮痒!? 远在千里,山关之外。 风沙呼啸,一轮孤月清凌凌的坠在天边,一个细长的黑色身影在沙漠之中飞掠而过,像是一直轻巧的燕子,但此时,说是一只幽暗的蝙蝠或许更为贴切。 在远处,一队走私的商队借夜色的掩盖走在孤寂的沙漠里。 若非骆驼识路,非要迷在这里边。 早几年两国盟约要在这沙漠里种树,但真正动工的地方也只有崚桫边境。 种了四五年,也不过几十里的桫树而已。 煌凤国和崚桫国都是有山有水有平原的国家,偏偏两国之间有个沙漠,细说起来也是奇怪的很。 又有战事的缘故,这沙漠多被称为沙场,杀场! 有传言因为十几年的血账不休,杀伐太多,黄沙之下埋着无数的尸骨,怨气冲天,野鬼哭嚎之声不时可闻。 还有传说,这片沙漠的形成是因为这里头住着一只怪物。惊动了它便是有去无回。 所以,很多赶金人都被留在这里。 死了?活着? 不知道,因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些东西有人信也有人不信,而今还带着货物穿梭沙漠的人显然是后者。 沙漠的另一个地方一群骑着马的人跟在老鹰的后边向着商队所在的位置奔来。 呼啸的夜风,不进隐藏了商队的行迹,也隐匿了马队的踪影。 眼看山关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找到他们留下的标记。 商队众人狼狈的裹身斗篷里,露出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激动之色愈发浓烈。 只要将这批货物平安运回国中,他们就发财了。 ------------ 第26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18) “加快速度,天亮前进山,我们就安全了。”领头人说话的声音干裂嘶哑。 没有人说多余的话,只是赶着骆驼加快脚步。 却不知道危险也越来越近。 商队发现强盗的时候已经晚了,慢悠悠走路的骆驼,如何也跑不过快马。 马蹄扬起更多的沙尘,顺着风向飞往商队。能将站在地上的人整个笼住,一时咳嗽不止。 接着,强盗就将商队围了起来。 “你们要什么,我们都给,货物可以都给你们,骆驼也可以,求好汉饶我们一条小命。” 商队领头嘶哑的吼出来,声音里有恐惧,戒备,更多的是束手就擒,伏案待宰的无力。 功亏一篑,总好过把命丢在这里。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呼啸的风沙。 还有的,是长刀出窍的细小争鸣。 月光下泛起点点寒光,很美。 濒死的嘶吼挣扎片刻即止,风将这声音带走又吹散。 隐藏在沙漠里的秘密只有死人知道。 强盗要走的时候,忽然回头,月亮下的沙丘顶上有个细长的影子。 强盗瞳孔缩小,那影子飞跃而起,一抹艳丽的寒光在他眼中放大。 然后沙地上开出一朵花。 再然后一朵、两朵…… 那道细长的影子没有数到底开了几朵,最后,失去主人的马匹自顾自跑走。 它们聪明知晓如何躲避危险。 细长的身影并没有管它们。 骆驼很安静的站在空地上,身上驮着货物一动不动。 那影子剑鞘中的冷艳又出,划开一个皮口袋。 里边掉出一些干枯的碎叶,随着风飘散一缕幽香。 妖靡花。 新商路带来了财富,也放大了人心的黑色,为了钱财,连这种害人害己都毒物都有人源源不断的往国内运送。 这些人十之八九都是煌凤国人。 煌凤国打通的商路,几乎将自己的国家断送进去。 岂不是可笑? 细长影子将这些堆到地上,骆驼们排着队慢慢往前走去。 腰间摸了一个火折子,他用黑色衣袍挡住呼啸的风,妖糜花遇火即焚,焚烧后粉末无色无味,只要一点就能让吸食的人疯狂,变成一个再也离不开它的废物。 他将火焰远远抛到身后,隐匿进慢慢展露出边际的夜色,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灰暗的天光中根本无法分辨的粉末也被狂风吹散,送往无数沙粒身旁,或者更远的地方。 沙漠里的秘密便无人得知。 煌凤国发现这种东西危害极大的时候,它已经在煌凤贵族中泛滥。 因为穷人根本买不起。 就连军中也没有幸免,无论多勇猛的战士沾染了这些东西也就只能废掉。 军法处置,一旦发现吸食妖糜花粉的人,一律处死,以儆效尤。 煌凤国的战士还未走上战场就一批一批的死去。 凤皇震怒不已,却只能忍气吞声。 难道皇室贵族也要按军法处置吗? 这笔账总要找人算一算的。 而昨夜横尸之人,无论抢夺商队的强盗,还是走私商人,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然而比之他们,那些在背后拨弄棋盘的人更加可恶,然而这些人却是不能轻易弄死的人。 呵!迎着橘红色朝阳纵马前行的人,模糊的看不清身影,一声轻蔑又讽刺的冷笑,也无人听到。 公平,哪里来的公平? 。。。。。。 这一年到九月,洛府上下就热闹起来,洛家嫡幼女的生辰到了,这一位可是洛家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 洛夫人早早地开始让人准备,十一岁的生辰既不凑整也非本命,但洛夫人还是不想委屈了女儿。 而且洛和铃慢慢大起来,与世家们的人情往来也该有。 女儿再留也不过几年光景。 想到这里,洛夫人感叹,时光飞逝,岁月无情。 她垂眸看洛君,这个为了她不知吃了多少苦楚的男人眼角已经有了皱纹。 便是头上,都隐隐藏了几根白发。 男人安恬的伏再妻子膝上,目光温柔的可以腻毙心魂。 他们住的院子后边有一棵华盖满庭的合欢树,花容花落都落进女子眼底,而洛君的眼里,只有这个凝望着花树,眉间带着些许憔悴的女子。 入了秋季,合欢细密小巧的枝叶间挂着小豆荚似的合欢果。 洛夫人看见它们,觉得与她一双儿女极像。 她若是那一朵过了夏就零落入泥的花,只愿她的儿女能一世平安平安康健,无忧无虑。 “洛君,你说韵儿与铃儿日后会如何呢?” 洛君起身将她纤细的身形笼进怀里,像是抱一个年幼的孩子。 他说:“他们必然会很好,韵儿已经能担起家事,铃儿有她师父照料,将来之事未可知,只是他们一定会很好。” 他说话的语气轻的像呢喃,分毫与儿女面前严厉的模样无关。 洛夫人柔美的脸上泛起微笑。 她已经不是十分年轻,沉珂久积,面色也不如平常人红润好看。 洛君望着她的眼睛,她目光是沉静的,多年前他爱恋的明明是个人鲜艳明丽的女孩。 洛家独女,小字折鸢。 他还记得女孩扬着小巧的下巴瞪他,眼睛温软的,像是受半点委屈都要哭出来。 他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便将这个女孩放在心尖捧了二十余年。 恍然今日,料往事纷飞如梦。 只有将身边人拥进怀中,他方能安眠。 一转眼九月初八。 洛和铃的生辰,洛家门庭若市,宾客盈门。 杳城所有洛家的产业都挂着红绸,几个大酒楼里,流水宴客,只要往来经此,提笔写一句吉祥如意的话,皆可进门吃席,分文不取。 便是乞丐,都能在设好的布施摊子里,一日三餐领两个大肉包子,一碗粥。 这样大的事,裴家自然要来。 裴染一到,冲下马车一溜烟不见。 裴夫人气的发笑,碍于人多,不好发作,也就由着她去了。 料想也知道,她整日念叨着洛和铃,如今着急成这般自然是要去见小寿星。 裴染熟门熟路到了玲珑榭,还未进门便听见有个少年的声音。 她怀里抱着给洛和铃的生辰礼揭帘进屋,先是对着洛和韵狠狠瞪了一眼。 洛和韵正端着杯盏,吓到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 第27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19) 好在是忍住了。洛和韵尚不知怎么招惹了她了,一脸莫名。 就听裴染咄咄逼人道:“洛少主也在啊,听说你正在议亲媒人踏破了门槛?怎么,可找着一个称心如意的姑娘给和铃做嫂子了?” 这语气奇奇怪怪的活像吃了飞醋。 洛和铃在一边瞪大了眼睛瞧着裴染......不会吧? 洛和韵一听这糗事已经抖落到外边去了,不是怎么白的脸颊立时通红,瞧着跟害羞了似的。 洛和铃看看一脸幽怨的裴染活像讨债的,再看看自家哥哥脸颊羞红。 这场景简直像是浪荡子调戏娇小姐。 其实裴染是想起来自己前些日子挨的那顿骂。 洛和韵则是因为这糗事传到别人耳中气的,不过羞恼倒也有三分。 洛和铃只好为自家哥哥解围,也给意识到不妥的好友一个台阶下。 “你什么时候听说的?没想到都传到你那里去了!”她拉着裴染在自己身边坐下,堂而皇之的小声将当日洛和韵是如何跳脚狼狈逃窜到玲珑榭的姿态说给裴染听。 裴染听罢笑的直拍桌子。 “就因为他,我还在家挨骂了呢!看在他也这样惨的份上,我就不和他计较了。”裴染一副我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拉着洛和铃说: “你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知道你如今是跟着姚姑习武,咱们也就是同门师姐妹了,我比你大,又入门比你早,来来来,叫一声师姐听听,让你瞧瞧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洛和铃这才注意裴染怀里的盒子。 “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宝贝?开让我瞧瞧。” 那盒子一尺见方,打眼看刻纹漆色,红底上是用金银两色会出来的牡丹花。 这样的盒子也普通,实在瞧不出玄机。 裴染不依,将盒子背到身后:“我不管平日里都叫姐姐,今天我定要听见这一句师姐才甘心!” 洛和铃只好应声:“我的染师姐,染姐姐,让我瞧瞧的生辰礼呗?” 裴染噗嗤笑开:“这就已经成了你的啦?” 说着,也就揭晓谜底,盒子打开,里边是叠好的一方白色布料,瞧着质地像是丝绸一类,就也看不出其它了。” 洛和铃莫名其妙:“怎么是一块绸缎?” 裴染得意至极:“这个不是一般的丝绸,这叫冰蚕金丝,可难得了,是一种奇特的冰蚕丝,贵重到万金难求,也就有了金丝二字。 我爹费尽心思也就得了两块,一块我留着了,这一块就给你做了一件软甲,刀枪不入,质地柔软,做防身穿着再好不过。” “竟然这般奇妙吗?” 洛和铃和没听说过这种东西,伸手抚摸冰蚕面料,果真十分柔软清凉,果真奇妙。 “那可不!咱们姐妹一人一件,你好好收下,日后肯定穿得上,咱们习武之人,说不得就要江湖闯荡一番,你看那话本子里头,大侠必不可少的行头。”裴染说教起来煞有其事的模样实在逗趣。 姚姑进屋来,看两个已经想入非非的小女孩不禁好笑,江湖二字说来好听,又哪里是他们想当然的模样? “既然是行头,我这里再给和铃凑一件。”姚姑微笑着将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只见她手上也捧着一个盒子,只是这个盒身细长要有三尺开外。 “这是什么?”洛和铃问。裴染也伸着脖子可着劲的瞧,倒是有点想法。 她说:“是剑?” “不错,既然是配行头,这个万万不能少,你师父平常用鞭子,其实师门传承,学的最精的还是剑。这一把已经许久没有主人了,我便取来交给和铃。” “那我是不是也能得一把?”裴染家中自然有宝剑,只是她自己家里寻得,哪能有师门给的好玩? “自然,你的那把,要让你师父给你寻,这也算是师门传了好多年的规矩吧!” “我师父上个月就丢了,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我家她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而且,从来不带跟人打个招呼的,我之前还以为江湖人物都是这样呢!可姚姑就不会这样,我师父太过分了。” 说起这个裴染气呼呼的,这几天修炼过程中有些小疑惑,也因为找不着她师父说以无处询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姚姑眼底微动不禁猜测楚寒云会做什么。 “你师父不比我就是个闲散人,兴许是有急事,过几天就回来了。之前还怕她,这才多久,就开始舍不得了?” 裴染惊讶不已,姚姑竟然也会打趣人,这是姚姑原本就会,才教坏的洛和铃,还是洛和铃教坏了姚姑? “才不是,我是舍不得我那把还不知道在哪的宝剑!”她眼睛热切的落在姚姑手中的剑匣上:“姚姑,打开让我们看看呗!” 姚姑将剑匣放在桌上,打开,里边躺着一把通体乌黑的细剑,剑鞘上也没有花纹装饰,剑柄上有个小孔,应该是挂剑穗的,顶端镶了一颗红色的宝石,整体黯淡到简陋,半点没有裴染想象中传承名剑的风采。 洛和铃与洛和韵二人也稍有些失望,只是乖乖瞧着姚姑等待下文。 姚姑唇角微勾:“此剑名为庸然,传承上百年,换过三为主人却从未出过鞘。” 三个少年少女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一把剑上百年没出过鞘了,别已经生锈拔不出来了吧? “它原先不是这个名字,只是它的第一位主人乃是剑道大师欧阳笑,他在顶峰无人可及,于是他的剑也就只能沉寂,他百年之后,此剑传给亲传弟子,此时,已经不知道剑名了。 这位弟子心性平和,推崇中庸之道,一辈子没与人生过争执,这剑也就搁置一边,此人英年早逝,他妻子改嫁之时做废铁将其卖给铁匠。 这第三位主人也就是这位铁匠了,他打铁之时,几番尝试不曾将剑拔出鞘,我师父正好去买一把剪刀,他便一气之下将其送给了我师父。 我师父也不曾看出此剑的端倪,几番周折才知道了它第一人主人是谁,就将它留在师门剑冢。前些天我传信让人送来,第四位主人便是和铃了。” 好嘛!裴染木着脸,她已经不对传说中的师门剑冢抱什么希望了。 ------------ 第28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20) 端倪二字引得洛和韵不由得笑出声来:“难不成它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玄机了吗?” 姚姑将剑从剑匣里取出,伸手递到洛和铃面前:“那可说不准,它的风华日后就要靠和铃来发现了。” 洛和铃站起来,走到姚姑身边,伸出双手接住庸然,姚姑松手的刹那,洛和铃身子一晃,猛的跌到地上去,幸好反应快,右脚前踏一步。 她就蹲着身子将慵然抱在怀里,到抽一口冷气。 “怎么回事呀?和铃,你没事吧?”裴染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慌忙上前解救洛和铃。 “妹妹!”洛和韵也下意识低喝一声,起身去扶人。 “剑……把剑搬走,实在太沉了,我腿疼起不来。” 因为右腿前支,大半的重力都被右腿承受,洛和铃只感觉被庸然砸到的地方生疼生疼。 幸好是顺着庸然的力道栽下来,若直接被这样砸一下,怕是骨头都要折了。 闻言裴染和洛和韵都上手去取庸然剑,一人在头,一人在尾,同时用力,剑却在洛和铃怀里一动不动。 这一下可至少是八分的力气啊! 洛和韵惊诧,抬眼看见裴染震惊的眼神和因为用力已经憋的通红的脸颊。 别说,这丫头模样还真有几分明艳。 不不不,这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洛和韵用上全力,两人这才将庸然剑抬起一点。 洛和铃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右腿已经没法动了。 裴染与洛和铃后继无力,手臂打着颤。 姚姑伸出一只手,将庸然剑取回来。 一下子松快了的洛和韵与裴染也是噗的一下跌坐在地上。 也就谁也不说谁,都没好到哪里去。 裴染哎呦哎呦的揉着胳膊直叫唤。 洛和韵倒也想叫,但他是个男的啊!这种时候怎么能叫疼丢脸面呢? 只好忍着,一张俊脸扭成一团,若是让那些深闺思慕他的姑娘们瞧见,这心思恐怕也就歇了。 只是洛和韵却丢不起这个人。 姚姑转回来领小鸡仔儿似的,将三个人放到桌子上。裴染抽出空来说:“姚姑,原来这提领子的本事是师门传承啊!我原以为只有我师父会呢!” 姚姑但笑不语,看了三人的狼狈样才悠悠道:“如此,还看不起庸然之剑吗?” 裴染心直口快连连摇头:“不不不,姚姑我再也不敢了,师门的剑我也不要了,我看我爹给我找的那样的就够我练了。” 说着脸色苦的像吃了黄连。 洛和韵摸着鼻子,回想自己刚刚笑的那个傻样,恨不得马上就走了得了…… 倒是洛和铃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剑匣里的庸然剑,眼睛亮的出奇。 她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举重若轻,能将庸然用的出神入化,与姚姑十分相像的自己。 “剑客永远不可轻视任何一把剑,尤其是你自己的剑,这比你看不起自己更加可耻,也更加愚昧可笑。 和铃,庸然从今以后便是你的,它就是你同伴,剑之一道,有句话是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它黯淡无光,不是它配不上你, 而是你还不能拿的起它,不能展现它的威力,切莫以外在论长短,与人如是。你明白吗?” 洛和铃被姚姑训斥的脸颊通红,她神色坚定的说:“姚姑我记住了,它是我的伙伴,我要尽快成长起来,与它相配,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这话说的决绝。 姚姑脸色稍霁,洛和韵却皱起眉梢,显然不曾想自己娇滴滴的妹妹被姚姑教导成这个模样。 只是他也没有立时开口说什么。 裴染在一边想着剑在人在,觉着这才是江湖人士的潇洒豪迈。 想想都是过瘾的,只是这样这样重的剑要洛和铃那小身板挥舞起来,且不论长路慢慢,光是洛和铃日后,恐怕不会比自己好过多少了。 啧啧。果然师出同门,总是有相像的地方在的。 姚姑握住洛和铃的手腕,内力在她体内游走一圈,抚平她腿上的伤势。 休息了一会儿,时辰也就不早了。 姚姑说:“该开宴了,前边宾客应该来的差不多了,你们还是先过去吧!” 洛和铃这才将眼睛从庸然身上挪出来,合上剑匣,走在前边。 裴染心有余悸的瞧一眼桌子,追着洛和铃走了。姚姑也悠悠跟着。 倒是洛和韵落在最后,剑匣放在桌子上压出一个深陷,只是当时都没有注意到罢了。 洛和韵微索着眉梢想自己的也该重新去找些好料子,打一把重刀了。 如今那些与这个比起来,什么都不算,他作为兄长,哪能比妹妹还吃不了苦? 宴上,洛和铃想着庸然心不在焉,裴染被裴夫人抓住,只能乖乖在她身边坐着。 洛和韵跟着洛家主在另一边,男女客人是分开的。 席罢,夫人们坐在厅子里聊天洛和铃就凑在母亲身边乖乖坐着。 裴染闲不住,可是裴夫人压着她,无可奈何的跟人交际起来,也是学洛和铃一副乖巧模样。 至于那些夫人们买不买账,就不知道了。 活泼好动的富贵小姐们在园子里玩,洛和韵带着一群公子哥就在另一边。 两方隔着一条小溪,各占桥头一间凉亭,吟诗写画,也玩的开怀。 尤其洛家的园子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年四季的繁花锦簇绿树成荫,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姿态不同,韵味万千。 美人映着繁花,更是看乱人的眼睛。 待天色渐晚,客人分分离去,洛和铃与父兄一起送了最后离开裴染一家,这门庭才彻底清净下来。 只有下人们来往忙碌要将洛府重新收拾整齐。 洛夫人因为身体不好,就没有远行,如今已经回来了正院休息。 洛君归心似箭,打发了儿女,大步流星的离开。 洛和韵今天被一群公子哥围着灌酒,可是没少喝,与洛和铃道过晚安,也就回了鹤楼,洗漱入寝,揉着额头安枕。 也就洛和铃以及兴致勃勃,回了玲珑榭拉着姚姑给她讲故事,她想听与这把庸然剑有关的故事。 说的姚姑口干舌燥,一气之下将她推去洗漱就寝。 洛和铃进了被窝,打一个滚翻到里侧,闹着要姚姑陪她。 姚姑已经好几年没再与她同榻,也就是她年幼天寒暖不热床榻才陪着她。 等姚姑躺下,洛和铃两手支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姚姑:“姚姑,给我讲故事吧!” 姚姑一巴掌将她的脑袋按到枕上:“快睡觉,睡不着就去练功,早日将内力练起来,也就使得动庸然了。” 洛和铃一听立刻乖乖闭上眼睛,嘴里念叨着:“姚姑,我睡了,很快就睡着啦,早睡早起,明天好练功.” 姚姑也不搭理她,没多久洛和铃的呼吸就平缓下来。 正院里,侍女将刚刚熬好的汤药端上来,洛君接过送到洛夫人床头。 榻上女子身形娇小,陷在被褥里面,显得格外宁静脆弱,她合眼昏睡,梦中轻锁着眉梢,十分不安稳。 洛君见状,也跟着蹙起了眉头,只是下一刻有展开,他温声唤道:“鸢儿,鸢儿? 喝了药再睡,会舒服一些。” 女子面色苍白憔悴,白日里的气色也只是妆容遮盖出来的,她眼睫微颤,悠悠转醒。 洛君扶着她纤弱的肩膀起来,半揽着喂她吃过药,又沉沉睡过去。 他就将她安置好,用帕子拭去她额上的细汗,目光沉溺的看着她。 这十年来,这样的夜晚很多,往往都是他这般一坐就是到天亮。 ------------ 第29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21) 十一月帝都下了一道禁冬令,加大了商人的税收,更要命的,封锁了往山关之西崚桫国的通道,不许进出。 这一年煌凤国下雪尤其早,十月份寒风呼啸,到了月底,第一场雪就落下来,下雪的时候正是夜间,骤然降温,只是路边的乞丐,不知道多少都死于梦中。 一夜醒来天地骤白,雪厚的能埋住人的膝盖。流离无归的人甚至死在街头都没人发觉,只有等清道夫将积雪一点点铲开,才在雪窝里发现冻得青紫的手脚。 寒冷,向来是人们无比畏惧的事情。极度的冰冷保留了他们垂死挣扎的狰狞面容,人再争,那里有天拧? “这是老天要收人命啊!”年迈的老头子看着高高堆积起来尸首无奈叹息,让人将其抬上驴拉的板车,这些会先放到殁馆,攒够了就一起放进焚坑里烧成灰,以防发生疫病。 皇城脚下尚且如此,偏远的地方只会更加严重,煌凤国内开始赈灾,禁冬令之后,又出一条赈灾令。 要求各地官衙开仓放粮,助灾民重修房屋,清理积雪,疏通道路,打通沟渠。将在道路上围困的百姓带到就近的城市里安置,等到天暖雪化再做打算。 赈灾,就要花钱。 官府的税收年年收进国库,国库又年年空虚的透底,这赈灾的钱想来想去还是想到商人们的头上。 谁上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富得流油呢? 国家为你们行商走动提供了大好条件,如今国家用得上你们了,自然要掏钱出来。 于是在增加的商税之上,只要算得上号的大商都还有另出一笔“贡税”,出多出少,官府按照商户家里的产业列好了单子,只许多不许少的要全部拿出来,哭穷是不管的。拿不出来便是违抗圣旨,抓进监牢都是轻的。 商户苦不堪言,怨声不止,而裴家这样的首富,官府或者说是凤皇,更是不可能放过。 甚至裴家出了一大笔钱财之后,还要求在其产业覆盖的所有地方设置粥棚,容所。 收留那些无处可去,有家不能回的灾民,军队出动,帮助官衙尽快整理秩序,建屋,铺路,那一样的要钱,且不止是要钱。 裴家的一些山,也被朝廷强行征回去,伐木建屋,处处要的上木材。 这都什么事啊? 裴家主脸色凝重的听着一屋子商贾诉苦,他们能说什么?敢说什么? 商人们因为大出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除了抱怨两句也无计可施。自古的民不与官斗。 那是君,他们是民,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更何况,凤皇下了圣旨说会嘉奖他们,他们还有什么能说的,难道说百姓的性命,不值那些铜臭? 走南闯北岂不要被指着脊梁骨骂!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裴染不知道这些,就是犯愁这么久了她师父依旧没回来,听说洛和铃如今进步飞速,已经可以拿得起庸然了,虽然也只是看看拿起而已,但毕竟人家已经有了呀! 她的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如今大雪封路,她师父也不知道在外是不是困在哪里吃苦受罪,挨饿受冻的呢? 她可不是心疼楚寒云,就是怕楚寒云出点事,她就没人管了,那一百万两黄金可就打了水漂了。 也是出了雪灾这回事她才晓得,原来一百万两黄金,金票捏在手里就是一百张,厚厚的一叠。 换成银子,能堆满她如今住的院子。 换成木材,能买下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 能能见上千万间瓦屋供人遮蔽风雪。 若是分发下去,可以养得起一个整个杳城的贫寒百姓,整整六个月。 楚寒云还真是够值钱的,所以千万不能死了,死了就亏大了。 洛家与裴家齐名,自然也是给帝都贡了一大笔钱财,另外,洛家镖局的人手也都派出去帮着军队官衙干活了,工钱自然还是洛家出,连带军汉们的饭食都是洛家管。 洛君一边应付官家,一边担忧妻子更加恶化的病情,直接捐出大半家财,不要什么封赏名头,只换了御医来给洛夫人治病。 这件事自然是要经过凤皇同意的,凤皇也允许了。 这个节骨眼,一个糟老头子,换大半个充盈的国库出来,简直不要太划算。心情好了些,凤皇同皇后说起来,倒觉得这商人也不是全都重利忘义,就说洛家家主能舍财救妻,就不一般,顺带也就高看了洛家一眼。 但这一眼也半点不顶事,凤皇转眼就忘了,他日理万机,多少国家大事等着他,哪有心思想着这些升斗小民?捐家?天下都是他的,把钱财捐进国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只是少有人有这样高的觉悟罢了。 洛和铃修习武艺不知不觉也快有半年了,此时穿着单衣在正院守着,她父兄脱不开身,正院这里就真能有她看着。 御医在给洛夫人诊治,怕打扰了大夫看诊,她就被姚姑赶出来,只好在外厅等着,两只眼圈通红,她刚刚才把泪擦干。 若非洛君无计可施,捐家之事更是瞒不下来,她可能依旧不知道母亲也因着天气寒冷,病情加重,十分凶险。 过了两刻钟,须发花白的老大夫,才慢慢出来,脸色肃穆,姚姑跟在他身后,给洛和铃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御医爷爷,我母亲的病情如何了?”洛和铃一看见老御医,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 御医伸出一只手制止她说话,洛和铃慌忙闭嘴,眼巴巴看着在屋子里里踱步的老人。 御医几番思量,才写下一张药方,看了许久摇头说:“还是不行,缺一味主药啊!如今这副药方只能延缓病情减轻痛苦,对于治愈病情几乎无能为力,可是缺少的这味药,也只是在传闻中听过罢了!唉,悬啊!” 老头自己嘀嘀咕咕的忽然反应过来,看着站在一边看着他眼眶通红,下一刻就要大哭似的女孩不禁头疼:“这么大的事那是你个小女娃娃能凑热闹的?这不是添乱吗?你家管事的呢?至少叫个大人来!” 姚姑走上前,神色平静的说:“我是她的师父,洛家主与少主都在外操办赈灾之时脱不开身,老先生有什么跟我说就好。” “这样啊!那你就让人去准备熬药吧!老头子也就这么大的能耐了,唉!”眼见病人垂死,他却无力救治,无论是见过多少生死,这心里也不是多舒服。 姚姑却没有立刻就走:“刚刚御医大人您说缺了一味药材,请问是什么药,您告知我们,我们才好寻找啊!” ------------ 第30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22) 老御医翘着胡子有些不耐:“你还是去赶紧熬药吧,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去去去。”他背着手便出去,实在不打算跟这些无礼的下人多说什么。 洛和铃看着老人又叹了一口气,裹紧身上的袍子走进了至今洋洋洒洒无休止的大雪中,去了客房的方向吧? 洛和铃看着姚姑:“姚姑我不放心别人,麻烦你亲自看着药,我看看母亲。” 姚姑点点头就出去了。 走在回廊里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姚姑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似的,那个时候。洛夫人也是命在旦夕,只是后来是如何医治好的呢? 这个应该只有洛君知道的清楚吧?她心里想着事情,手头还是认真的看着下人将洛夫人的药煎好,不知为何心头总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洛和铃在床边守着已经昏迷的母亲,心头弥漫着无力,愣愣的出神,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她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她无能为力。 真的就这样了吗? 姚姑回来就看见女孩坐在母亲身边暗自伤心,也跟着心疼。 “给你母亲喂药吧!不要伤心,会好起来的。 可他们发现根本不能把药喂进洛夫人口中,便只好用勺子一点点润湿洛夫人的嘴唇,让药汁渗进口中。 一碗药喂下来,撒的比喝下的多,姚姑用内力帮助药力在洛夫人体内发挥作用,十年前这样的事情她每天都在做,更准确的说,这就是洛君救下她,并且把她留在洛府的原因。 只是这一次似乎情况更加不好。 姚姑趁着归还药碗的时候去了客院,老御医坐在门前看雪,似乎在忧虑什么,看见姚姑:“你怎么又来了?” “还是请您解惑,那缺少的一味药到底是什么。” 姚姑很执拗。 老头子看他一个年轻姑娘,弱不禁风的样子在雪地里站着也不好,无奈道:“真是怕了你们这些小年轻了,上来避避风雪吧!” 姚姑走到廊下,身上的雪就渐渐化开,瞬息之间蒸腾掉,衣服又变成干燥的。 老御医倒是没有注意这个,只是看着灰白的天空和不停往下掉落的雪花,过了一会才开口:“有个传说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请讲。” 老御医也就是话赶话说一句,并不用姚姑回答什么。他说:“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吧,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久,这世上的山,要比现在多,因为陆地要比现在更加广阔很多,相应的,这奇奇怪怪的宝贝就也多, 说这些,如今的小年轻们肯定是不信的,我也不信,这还是小时候我爷爷给我讲的,你知道他是怎么去世的吗? 我们家世代行医,到我这里,三代人都是给皇族看病的御医,我爷爷是的了心病去世的,就是俗说的心疾 我年轻的时候不信邪,就想研究一个方子把我爷爷的病给治了,可笑啊!如今我都快入土了,也没找到缺少的那一味药。 当年山关之西的路打开,我还出去过一次,依旧不如意,唉!只怕传说也就是传说罢了。” 说到这里,老御医抬头看姚姑的表情,瞧见姚姑依旧冷静如常,忽的就笑了:“还真是跟我年轻时候一样,就是不信邪啊! 也罢,传说西山有中有一座山上,有一种叫萆荔的神草,可以治心病,我爷爷跟你家夫人那是一样的病症,用我这个方子好好养着,还能再续几年,就这么回事,至于西山在哪?哪个西山,这个草又长什么模样,没人知道了。 我寻了几十年啊!” 老御医悠悠的又是一声叹息,里头包含了数十载光阴的心酸。 可惜姚姑听不懂,她拱手一礼:“多谢御医大人告知,在下告辞。” 便走了,老御医呼的又是胡子一翘,如今的小孩子啊! 姚姑想着老御医的这句话,萆荔,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眼角余光一闪,她叫了一声:“和铃,出来。” 女孩多躲院门口的夹角里,头上身上落满了雪花,像个雪人似的。 姚姑扯着她的手一起回到正院。 洛和铃几次欲言又止,她都当没有看见。 入夜时分,洛君和y洛和韵才裹着一身寒气回来,而且待会来一位客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简直像个孩子似的少年,一张清秀的娃娃脸,身型单薄,看人的神情沉郁晦涩,洛和铃对上他的眼睛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撞在姚姑身上。 姚姑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温暖的感觉让洛和铃平静下来。 “韵儿,今天你已经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洛和韵的看着妹妹对她点点头,算是安慰,最后还是在洛君冷硬的声调里走进了夜色。 母亲病重,父亲心情十分不好,洛和韵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不要在这个时候惹恼洛君,永远不要。 “和铃今晚留下陪着你母亲吧!姚姑先回去。” 洛君脸色不好,若往常,姚姑会带着洛和铃远远避开这样的洛君,保护洛和铃已经是她下意识就能完成的事。 她试探性的说“我在这里也好帮洛夫人舒缓病痛,算是帮手吧?” 姚姑紧紧地盯着洛君的面部,不愿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更重的是,那个面色阴郁的少年让姚姑感觉很不好。 她甚至想过带着洛和铃暂时离开此时的洛家,来自她直觉的东西往往很准确,因为相信它,姚姑多活了十年。 刹那间,洛君纵身一跃,探手抓向姚姑的咽喉,早有警觉姚姑,后退的刹那,不忘记伸手抱住洛和铃。 幸好,她们离门不远,这是姚姑有意站的位置,也成了她们的活路。 楚梦姚很清楚的感知到洛君此时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是要杀了她,为什么? 姚姑将洛和铃往门外一推,左手掐向洛君打来的手掌,二人武力相对,一时僵住。 姚姑对还愣怔着的洛和铃说:“快跑,不要回来,不要被人抓住。” 洛和铃这才反应过来,她真的是吓坏了,慌不择路的转身跑走,她练了五个月的武功,腿脚还算灵敏。 洛君早就吩咐好的手下在外等着她,那些都是平日里亲近的叔叔伯伯,还有面熟的家丁。 “小姐站住啊,这么大的雪别乱跑,家主又不会害你。” ...... 有些人在乎乱说着什么,洛和铃已经没空去听了。 更多的人只是在默默地对她围追堵截,她害怕极了。 ------------ 第31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23) “你们在干什么?住手,快住手!”心烦意乱的洛和韵刚回鹤楼,便被府中的骚动惊扰,出来只是看看,却看见一群人将洛和铃围了起来。 洛和韵赶忙上前,将妹妹拉到身后:“白叔,杜叔,你们这是干什么?”他一脸怒色,再怎样的亲近,属下也就是属下,说白了也就是一群给他们家干活的罢了,怎么还有胆子妄图对洛和铃不利,这是想要造洛家的反吗? 洛和韵的第一个念头是洛家捐家的事,让人心不稳,这些白眼狼,这才露出了獠牙。 姓杜的那一个一脸大胡子的汉子粗声粗气的说:“家主处置奸细,小姐不清楚情况,吓到了,我们怕她乱跑,如今外边不安定,有下着雪大晚上,跑出去出事了可怎么好,她又不听我们说话,这才拦着她。 那在你身边也行,你看紧了,我一直觉得她身边的那个女的不像个好人,也就见过两三次,实在是像带着凶气,果不其然,竟然是别人安插进来的奸细。” 杜叔没说的是,那股子凶气必定是手上沾染有许多血腥,他那鼻子灵光着呢!那个女人伪装的再像,他还是看出了一点蹊跷。 洛和韵蹙着眉,想也知道这说的必定是姚姑:“那我爹呢?” “家族正跟那个女的交手,不过我们请的高手也在,不用担心,你们早点休息吧!如今多事之冬,你们小心些保护好自己,不过家主也吩咐了,这一段时间让咱们兄弟看着院子,防备宵小之辈,你们也别怕。 去吧回去睡吧!玲玲害怕的话就先在你哥哥那里待一晚上,没事儿啊!” 杜叔这么说着,还笑着给他们摆摆手,一副已经在尽心尽力哄孩子的模样。 洛和铃揪紧了哥哥的衣服,直到进了鹤楼才呜咽这说:“哥哥,救救姚姑吧!我看见爹爹把她打伤了,她现在一定不好。” 洛和韵却想起姚姑当着他的面为难洛和铃的模样,看是为了他妹妹好,却强硬的给洛和铃灌输着另一种思想。 她一个首尾都不清楚的江湖人,洗脑似的将自己乖巧的妹妹往另一个方向引导,岂知她是何居心? 洛和韵回过神来说:“你不要任性,外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今晚现在这里带着,等一下让金柳带你去休息,不要乱跑。” “哥哥,姚姑怎么办?你不管她了吗?” 洛和韵有些烦躁,他既想不让妹妹伤心,相信姚姑并没有坏心,又不能不相信父亲的判断,真真切切的告诉洛和铃,也许,姚姑真的就是奸细,他们家如今情况不好,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实在宁可错杀不能错过。 每个人的心都是偏着长的,洛和韵心里,终究他爹娘妹妹才是他自幼立誓要保护的人,是家人,是亲人。 姚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外人,多少有一点分量,大概是她神秘的背景和实力,以及洛和铃对她依赖,使他忌惮只余,还投鼠忌器。 如今他父亲有办法铲除这个隐患,自然是好的。 洛和韵第一次显露出作为兄长的强势,他限制了妹妹的内力,直接点了她的穴位让她昏睡过去。 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送到侍女金柳已经准备好的卧室。 安排好洛和铃,他依旧睡不着,他站在窗边看着黑沉沉的夜色,很多的未知与混乱搅扰着他的神经,他脑子里的那根线,崩的紧紧的。 接近子时,洛君带着人过来了。 洛和韵慌忙将他迎进屋子里,洛君制止了他,只是问:“你妹妹呢?你母亲醒了,想要见她。” 洛和韵听见这个消息,心口悬着的大石头才砰地一声落地,其他奇奇怪怪的忧虑也都跟着无影无踪。 他说:“铃儿在阁楼睡着,让金柳叫她起来吧?”他倒也想去看看母亲,只是,天色是在不早了,母亲让妹妹过去陪着还好,他也去,这一家人就真的不用休息了。 “不用,我抱她过去吧!你母亲就是想看看她,今晚她们一起休息,你也早些休息。” 洛君到洛和铃的卧室,看见缩成一小团的女儿,忽然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神色里的犹豫就不见了,洛和韵却是因为站在洛君身后,什么都没有看见。 直到洛君都走了,他才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忘了问姚姑最后是如何处置了。 不过这个也不急于一时,洛和韵,确定今晚应该不会再生什么事端了,也安下心去休息。 正院后边第一间屋子里,洛和铃安静的躺着。 地上伏着一个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血人,洛君并不在意这些,和屋子里另一个人说着话。 “这是违背天道的事情,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这是一个有些清爽的少年音色,开口人正是,今晚到来的那个阴郁少年。 “我自然是想的很清楚了”洛君面无表情,声音平静的冷酷。 “果真多情才是最无情啊!即使只有十分之一的希望,你也要牺牲自己的女儿吗?” “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该做什么吧!多管闲事可不是个什么好习惯。” “呵!”少年哼笑一声,透着些讽刺,脚步越过地上的半死人,去看昏睡着的小女孩。 神情笃定又平静,像是在打量着从哪里开刀才好,他有些苍白的指尖落在女孩纤细的脖颈侧:“她先天不足,却因为一直有人用内力给她蕴养身体,所以修养的还不错,这样的情况,换心是足够用了,只是这样一来,你这女儿怕也就没有几年的寿数了” 少年回头看向正堂,桌上静谧的烛光迎着他有些温柔眸子,泛着诡异冷凝。 正堂里负手而立的男人冷静的说:“是她折断了她母亲的生机,如今只是让她还回来罢了?她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时候她母亲日夜受着病痛折磨。 到最后,竟然还是个吃里扒外,一心和外人亲近反而冷落了生母的东西,留着她何用?” 少年毫不在意的轻笑:“你可真够虚伪的。” ------------ 第32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24) 次日,洛和韵推开房门,寒意扑面,好在雪停了。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他带着小厮去正院看母亲,只有洛君在正堂坐着喝茶,似乎又是一夜未眠。 洛和韵上前请安:“父亲。” 洛君神色少有的凝重:“你来了,外边的事情你也清楚了,今天就去看着吧!” “是,父亲,母亲好些了吗?” “你母亲昨夜受了惊吓,如今还在睡着,大夫交代要安心休养,这几日不要惊扰她,你去吧!” 洛和韵往里侧看了一眼,除了关着的房门自然什么都没看到:“铃儿呢?她那样闹腾,带着母亲身边会不会打扰母亲休息,孩儿把她带回去?” 洛君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她陪着你母亲无碍,这位大夫医术高超,过不了多久你母亲便能好起来你去吧!” 说到这里洛和韵已经无法在说什么,只好行礼说:“是。” 然后就退了出来。 可莫名的,他脑子里闪过一瞬狐疑,转瞬即逝。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自己这几天太紧张,已经是疑神疑鬼的了。 因为雪停了,恢复建筑的工作加快进度,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还要将河面的冰层破开,恢复水路。 由于大雪覆盖,平常不起眼的道路处处隐藏陷阱,危机四伏,通行不便,清理出来也要很久。 水路就是各地联系的主要交通,各地滞留的商船也使得商事受到影响。 他们在冰面上铺些干柴引火,又将大桶大桶的破冰油浇灌到冰面上,这些黑色的油汁就快速的在河面铺展延伸往远处。 再然后,只要一把火将河面的柴点燃,大段的河面就被油火烧化大大缩减了用时和人力。只剩下少数不方便用火烧的地方靠人力破冰,疏通了河道,杳城通往外界的道路才算通了。 就这些,洛和韵只是在一边看着,给下边干活的人拿主意,也忙活了一整天,到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才一身烟火味儿的回到家里。 他不知道的是,连夜乘船离开杳城的人群中有一个高挑的女人,拉着一个小女孩。 女人背上一个用布条裹起来的长盒,用琴袋装着,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简单的行囊。 她们来的路上,还看到洛和韵的马车远远驰过。 女孩回头看着已经空旷的街道,白雪皑皑,像极了一双冷漠疏离的眼睛。 她吸了吸鼻子,脸颊苍白,嘴唇泛着紫。 女人蹲下身子,将她的披风裹紧,轻轻地说:“走吧,从此,与他们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女孩宽大的兜帽里露出一双迷茫又哀伤的眼睛。 她冰凉的手指帮女人理好被寒风刮乱的头发,轻轻地点头:“师父,走吧!” 只是女孩似乎走不快,师徒二人,便慢慢的消失在雪花疏斜纷乱的青石街道尽头。 急于离开的人不会少,人群拥挤着,到底还是有钱有势的那些上了第一条船,高挑的女人和小女孩也在其中。 他们出示的是杳城裴家的令牌,又给了泊行司的官吏足够多的好处,也就在船舱里得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女孩已经筋疲力尽,女人让她躺下休息,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素白秀巧的脸孔,正是洛和铃。 这样说也不是十分对,因为就在今日,她已经与洛家断绝了关系,洛这个姓氏与她无关,杳城,也不再和她有关。 那她是谁了呢? 楚梦姚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是临走时,那个神秘的少年给她的:“疼吗?把药吃了再睡吧!” 这样的药,若无意外,女孩有生之年一直要吃下去,尽管如此,会不会夭折也是一个未知数。 女孩乖巧的吃了药丸,便昏睡过去,姚姑帮她拉好被子,盘膝坐在床脚疗伤。 一夕之间人事皆非,昨晚洛和铃跑走,楚梦姚一时不查,受了洛君一脚,再欲动用内力,就发现内里凝滞,楚梦姚内力深厚一般的药物对她是没用的,这时她才明白一直站在旁边仿佛看客的少年是个什么角色。 因为中了招数,洛君几乎废了她半身修为,她就眼睁睁看着洛君将已经是个死去的洛夫人抱到这间屋子的另一边,看着少年用细小的刀子划开洛和铃的心口...... 亲眼看着换心结束,看着气息若无的洛和铃,呼吸慢慢平实,听见已经不再呼吸的洛夫人死而复生。 活死人生白骨,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那个少年模样的人做到了。 只是这个少年在洛夫人活过来的的瞬间白了满头乌发。 楚梦姚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若此人是出自那个禁忌一般的家族,那么就可以的说通了,这少年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古。 天亮之后,已经成了青年模样的白发怪医,给她吃了一粒药丸,她那一身断开的筋脉竟然治愈,甚至身上的伤势也好了七七八八,就连遭此劫难的洛和铃,傍晚时候清醒了过来。这样动动手指便可操控人生死的本事,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事已至此,楚梦姚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洛和铃待着这时刻都想要她性命的狼谭虎穴,这一次是要心,下一次呢? 要血,洛和铃便要将全身血夜换了;要肝肺,洛和铃便要将肝肺摘了? 稚子何辜,若无力生育,又为何要这个孩子来到世上?生而不爱,养而不教,难道就是为了如今吗? 若是如此这些人当真太过疯狂。那洛夫人呢? 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不食子! 楚梦姚猛地睁开眼睛,喷出一口带着黑块的瘀血,思绪难平,使得她运功险些出了岔子。 她索性起身打开房门,外边的过道里点着几盏灯,来往走动的人并不多,这是在船的底层,看不见光线,也就不知道时辰,楚梦姚反手将房门关好,往上去的路途中,甚至还听到一些龌龊的声音,更让她黑了脸。 第一个反应,是把这些脏东西拍死,不要污了小孩的耳朵。 她眯了眯眼睛,手指紧紧握拳,继续往前走,要给小孩找些吃的。 洛和铃身体正虚弱,这是正要补气血才好,到了外边,才知道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楚梦姚凭着她混迹江湖的本能,找了一些温补的食材,蹲在小灶边上,熬了一锅鸡汤。 这些东西还是从船上急着赶路的小商人那里买的,时机窘迫,花费要比平常高出许多,楚梦姚并没有计较这些,跟那个商人商量好了行船期间,每天都要一份食材。 保证洛和铃能尽快得到修养,比其他的什么都重要。 离开洛家的时候,洛君给了她们一笔钱财,楚梦姚还收拾洛和铃一点东西,防身的冰蚕衣,庸然剑,银两细软,和厚实的衣服。 至于她自己,来往孑然,只去取回惯用的剑,带上女孩,就足够了。 ------------ 第33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25) 洛和韵下了马车,快步进到前院,远远就看见洛君正坐在客厅,料想就是在等着自己了。 “父亲,孩儿回来了。” “今日进展如何?” “河道已经疏通可以行船了,我们家里被阻在外的货物,过两天应该也就能平安回来了。” “这样说来,她们应该也已经走了。”洛君神色淡淡,口中轻巧的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被洛和韵刻意忽略的那一丝不安又泛上心头:“他们,父亲在说谁?” “昨日楚梦姚和我争斗起来,被我打伤逃走,今日又折返回来,带走了洛和铃,她自愿与我断绝父女关系,我变也放他们走了,只是从今以后,她就不再是洛家之人,你可记牢了?” 洛君轻言轻语,说出来的话让洛和韵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在说,他妹妹为了一个不知底细的可疑之人,背叛了洛家? “父亲,这,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铃儿.....铃儿怎么会?”洛和韵脑海中拼命回忆着昨天到今天发生的点点滴滴,在妹妹看来,楚梦姚是陪着她长大的人,她如今正是任性胡闹的年纪,长久被有心人妖言引诱,也许真的就...... 竟然不由得他不信吗? 洛和韵反身要走。 洛君叫住他:“你做什么去?今晚哪里都不许去,你母亲因为此事正伤心,你不要添乱。更何况如今洛家福祸未知,你妹妹跟着她师父离开是好事,若有朝一日,洛家真的不测,你也要离开。” 惊闻此言,洛和韵砰地一声便跪在洛君面前,这样仿佛在交代后事一般的话,如何好说? 他想说些什么,可又能说什么?朝廷打压商事,裴洛两家树大招风不是事实?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洛君早早安排好儿女的后路有错? 良久,他才艰涩的找回声音:“父亲......” “这几日注意着各方动向,不要去寻你妹妹,若让有心人知晓她们的行踪反而不好,你母亲尚需静养,不要打扰她,更不要在她面前乱说话,惹她伤心,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洛和韵回到鹤楼,辗转难眠,终究还是起身提了一盏灯,就着清冷的夜色散步。 走着走着,就到了玲珑榭外。 这里的主人已经不知人在何处,楼阁亭台,就冷请的仿佛没了生气。 侍女们已经睡去,整个院子沉寂在黑暗里,洛和韵披着外衫,在雪中站了良久,冷气浸透骨缝,他才感到一丝寒冷的,其实已经在打寒颤了。 提着灯笼的手僵硬的有些失灵,他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宁静的月亮,这雪连着下了好几天,此时却晴了。 夜色空明,星辰烂漫,洛和韵眼眶酸涩,他看见的是妹妹亮若星辰的眼睛。 他是不是太过没用?打理不好家事,武功又是平平,想要保护的人正在受苦,他却只能束手无策,面对这些,他手中的刀根本没用,无论为习武流了多少汗,他依旧是那个手无寸铁,看见奶娘虐待亲妹时,只能狼狈逃跑的懦夫。 “少主,时辰不早了,外边冷,您当心身子,还是早些回去吧。”跟在洛和韵身后的金柳小心翼翼的多嘴。 并不清楚自家少爷这是发的哪阵疯,但也明白洛和韵此时心情不好。 只是天气实在寒冷,她已经完全冻僵,说上一句话都是牙齿磕着牙齿,哆哆嗦嗦的。 洛和韵合了合眼睛,收敛情绪,回头睨了金柳一眼:“回去吧!” 说完便直接大步往回走。 洛夫人毕竟是久疾顽缠,受了一刀之苦,流逝气血,便是有古清石灵丹妙药,也难以想洛和铃般,一转眼便可以下地走路。 她醒来已是三日之后,此时她心口的伤疤还未长好。 “夫君,我这是怎么了?”她捂着心口的伤不知为何,悲从中来,尚未垂泪已经哽咽。 洛君神色温柔的说:“我请了一位江湖上素有盛名的杏林大家,他用的是开心续命之法,已经将你治好了,等你慢慢的身子恢复了,我们就将家里交给韵儿,带着你游山玩水。” 洛折鸢闻言,十分心疼的看着自己眼睛里铺满血丝的夫君:“又让你受累了。” 洛君倒也不逞强,窝在洛折鸢身边闷闷的说:“鸢儿,我困了,你陪着我休息一会儿吧?” 语气绵软的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洛折鸢便轻抚着他的发丝,仿佛在哄着小孩入眠,一室温馨。 另一边洛和韵想要从茫茫人海中寻找妹妹,又担心自己的动作会将妹妹置于危险之中而只能安奈自责。 ..................... 船只顺流南下,停泊在一个叫做清城的小城时下船,楚梦姚在这里买下一座有着两层小楼的院子,院子临水而建,一边能看见秀巧的山峦,一边能看见玲珑的河水。 这里有许多的瞧,小城被河水分开两半,又被小桥连成整体。 这里云淡风净,玉笛飞声,没有繁华,只有温柔。 楚梦姚这样来此居住的外乡人并不少,只是大多数会选择,离清城不远的濒城,濒,水厓也。 商船来往乱如麻,却也是谋生的好去处,如今得清城也有大半的年轻人搬去濒城居住,留下的,就是待售的空宅,或是颐养天年的老人。 楚梦姚家的院子,在无数排列错落的小巷子里,并不出色,泛着陈旧色泽的窄门,推开的时候有些沉重,还带着吱扭的声音,走进去,门楼两边是两间通连的厢房,一边做了厨房,另一半堆着杂物。 除了门楼就是二层小楼前的院子,只留了一条挺宽的石板路,一边是修整整齐的菜园,只是长久没有搭理,如今长满了草。 另一边有一口井和和到膝盖高的一个水缸,这样一来,厨房用水洗涮浇菜就方便了。 小楼也是三间,楼上是卧室,楼梯在最左边,右边是客厅,对照着正门本该是后墙的位置还有一扇门。 推开了,也是吱扭作响,院子里铺着青石板,中间是一片空地,墙角种了一株梅花,如今正开着。 另一半临着河的墙下开了一个小水渠,活水拐个弯流进这里再流走,这里是个可以休息乘凉的地方。 屋子里因为主家常打扫,所以看着还算干净,他们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姓闽。楚梦姚看了很满意。 主家的女儿已经十五六岁的年纪了,一张小圆脸柳叶眉,活泼和善,看见裹在披风下安静乖巧额不像话的小女孩时,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露出一副小妹妹真可怜的神情,很勤快的跑上跑下,帮着楚梦姚打扫屋子将新买的被褥之类铺好。 扶着新来的小妹妹上楼休息。 就这样他们就算是在这里住下了。 不过,邻家姑娘问起小女孩叫什么的时候,她慢吞吞的说:“楚承喜。” ------------ 第34章青梅竹马欢怡喜(26) 转眼间冬天就过去,虽然寒意尚浓,可好在禁冬令算是解除了,洛和韵一身黑色劲装,背上背着重刃,看着车队的人整理好将要出发,开春的第一趟赶金,他这个洛家少主自然要去。 裴家主也同行,因为洛家走镖护送的第一大主顾就是裴家,洛和韵看见裴家主过来拱手行礼:“裴世叔。” 裴家主笑呵呵的迎上少年郎:“和韵啊,你倒是来得早,你们这一代不知不觉就这么大了唉!可也是给我们这一辈长老喽!” “世叔说笑了,我们都还小着呢,出来时家父就叮嘱我,路上要多听听世叔教诲,能学不少本事的。”洛和韵熟稔的把马屁拍起来。 裴家主哈哈大笑,显然洛和韵的马屁拍的他很舒坦。 眼看时辰到了领路的管事过来询问是不是要出发,裴家主拦下:“不急,再等一下,哈哈。” 话才落,街角转过来一匹枣红的骏马,一众人眼睛都往这边看来。 马上是个年轻姑娘,穿了一身火红的劲装。 等人到了跟前,才看出来是裴家少主,腰里缠着鞭子,背上捆着宝剑,坠着玉坠的剑穗在身后晃晃悠悠的。 少女的头发用一个银白嵌白玉的发扣,利落的高高束起。 英姿飒爽又张扬锋利,马到了车队近前,她就勒住缰绳:“爹,走呗?” 裴家主来回看两遍,感觉自家姑娘还真像那么回事:“哈哈,好了,走吧。” 走镖前祭路的早就仪式已经结束了,终于得了主家的号令,开路的领队鞭子往地上一甩,气沉丹田高喊一声:“出发。” 洛和韵也利落的翻身上马,走在车队中前方的位置,裴家主早就钻进马车里去了。 他倒是想让女儿也坐马车里,比较舒服,只是这个年纪的小孩正好奇这高头大马走江湖的感觉,不用多说都知道不会听他的,也就知趣的由着他们去了。 裴染马缰一甩,上前和洛和韵走到并列。 “喂!洛和韵我问你,你给我说实话,你家洛和铃呢?我每次见她都被推诿了,你们家在干什么?” 洛和韵目视前方,听见妹妹的名字心头一滞:“说了多少遍,她回老家金城拜师读书了。”这是洛家对外的说法。 裴染却总觉得不能信:“金城!”裴染暗自惊呼,却没听过,那是个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啊! “你别想着唬我,我不信,你就舍得的她自己跑老家去?到底怎么了?” “就是这么回事,她天资好,族老知道了不认荒废,就将她带回去了。” “她学什么啊,咱们杳城的夫子还能比不了金城”裴染盛气凌人的瞪洛和韵。 洛和韵半点不理会淡淡说:“杳城的夫子是好,可我家如今请不起,满意了吗?” 说完,洛和韵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裴染“驾!”的一声,驱马往前走了走。 裴染一下子就梗住,洛家被朝廷敲诈了一大笔金银不算,后来又捐家请医的事,虽不是人尽皆知,可她是清楚的。 正说到人家伤心处,裴染纵使担心好友,也不好再接着问了。 不过一路同行,时间还长着呢!她就不信套不出来洛和铃的具体情况。 中午,他们在自家设的驿馆休息,裴染趁人不注意经过洛和韵身边时小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会保密的。” 说完就兔子似的跳进了驿馆。 洛和韵在后边扯了扯嘴角,实在懒得多说话。 这里是离杳城最近的驿站,不过半日路程,再往外走,他们走近道途径城镇也不会拐进去,下一个驿站就要三天后了。 等风餐露宿的逛两天,他感觉裴染就会吵着回家了。 傻孩子成天正事不干瞎想什么呢?真是够闲的。以为商队赶金跟说书人上嘴皮碰下嘴皮似的,玩? 他们人马走得快,又有驿站更换马匹,吃饭休息,所以途中根本不会停下修整什么的,原以为裴染一个娇滴滴养大的姑娘待不了两天。 可没想到,她一言不发的跟着商队硬生生走出国关。 再往前就崚桫国了。 裴染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时不时凑在洛和韵身边问东问西。 也的确,她还真是没见过世面,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回远行,崚桫风土人情与煌凤国相比自然是大不相同,商队里她熟识的人除了自己爹,也就洛和韵能说上话。 不找他找谁? 见识了崚桫的风貌,就不得不说起,送到崚桫和亲的端凤公主。 也是到了此处,看见街市秩序井然,男女老少都有礼数,一点不是传言中野蛮荒唐,动不动都要殴斗打架的模样,裴染惊奇不已。 洛和韵不想她她丢人现眼,就说了因由。 原来,端凤公主到了崚桫国不久,就遇上崚桫国君当众求娶的荒唐事。 搞清楚好不好,端凤公主来的目的可是在他众多儿女中选一位,崚桫皇这样干,不就是跟自己的儿子抢媳妇儿吗? 简直恬不知耻。 端凤公主一气之下,就说,为了两国的和平,端凤身负重任不能离开,但是,这和亲之事就暂且放下不提。 崚桫皇虽然没能如愿,但至少自己喜欢的女子没有真的嫁给别人,尤其是自己的儿子,这就是好事,所以他心里还是隐隐有期盼的。 于是他就同意了,崚桫皇都同意了,煌凤之君自然不会有异议,端凤公主就在崚桫国落脚了。 崚桫皇的确是待端凤公主不错,想要为她建造华丽的公主府,但是端凤公主没要,而是建议用建造宫殿人力物力建造学宫,让崚桫国百姓家里的后代也可以读书,让那些学子,可以有机会接触更多的知识,明荣辱,知进退。 端凤公主打算传播煌凤国的礼仪教化崚桫百姓。 因为商物流通,煌凤国的文化自然就流入了崚桫,文化的革新势在必行,而且想要休养生息,和平之治必不可少,只因国泰而民安。 端凤公主是真的胸怀大才,她根据崚桫国的情况,编纂书籍,学宫之中招募学家,收容弟子。 又多次向崚桫皇进言,在各地开设书塾,教学之时收归官办,尽可能让更多的孩子读书识字。 着学习的书籍,自然大多都出自端凤公主之手。 崚桫之皇,果真跟被美人灌了迷魂汤似的,言听计从,果然,几年过去,国中风气渐清,加上商贸流通,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裴染听到这里不禁恼怒:“端凤公主厉害是厉害,可这样帮着敌国治理国家算什么?这跟叛国有什么区别?” ------------ 第35章 青梅竹马欢怡喜(27) “小点声!在崚桫国说端凤公主的坏话,亏你还是煌凤国人,让崚桫百姓听见,信不信把你揍得你爹都认不出你来。”洛和韵恐吓道。 裴染眼睛一瞪:“我说错了?还是有什么不敢让人说的?”说着她还下意识瞄了四周,很好越走越偏僻不会被听到。 只是说这话都时候看见洛和韵一个劲的对她翻白眼,她是又气又虚。 洛和韵认真的说:“无论什么时候,端凤公主都是值得所有人尊敬的。她只身来到崚桫,肩负的是两国和平重任,可听清了?不是争斗,不是打仗你死我活,是和平。 是两国没有战争,崚桫人看见煌凤人不会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刀把对方宰了,而是能和平相处,没有妻离子散,没有家破人亡,没有颠沛流离。 战事停歇六年了,下一场雪,你清楚路上冻死了多少乞丐吗? 他们十之八九都是被战事所累。 你知道有多少人只能住你家马都不住的窝棚,就这样,一场风雪,坍塌无数,你又知道,睡梦里被砸死的老人小孩有多少吗? 就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信口开河,不知世事不是天真,是愚蠢,裴染,这个词不应该出现在裴家人身上你知道吗?” 说这一番话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崚桫国,道路偏僻艰难,古木深林幽深可怖。 裴染只顾着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便什么都没来得及注意。 洛和韵平息了一下心绪,整个冬天都压抑一下子都爆发出来,其实,他是迁怒裴染了。 也很失态。 洛和韵深呼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抱歉,我......”话说重了。 “没有,你不用抱歉,是我太无知,也太相当然了。”裴染用袖子这了一下脸,洛和韵知道她是哭了。 裴染红着眼睛说:“你接着说端凤公主的事吧!我不懂,麻烦你教我。” 这是相识十几年来,洛和韵第一次听见这个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女孩说服软的话。 洛和韵最后的那点脾气也就没有了。 他温和了口吻说:“因为端凤公主一心使两国和平共处,商人才拿到了可以从最短的路途穿过崚桫继而往西去的路引官凭。 所以我们商家之人,是最应该敬重端凤公主的。 国与国之间并不是只能相互排遣奸细,搅得对方人仰马翻涂炭生灵才好,你看现在,没有战争,没有针对,煌凤国的商人可以放心的穿过崚桫的国土,崚桫百姓也可以在煌凤国安家。 人们吃的是从外域带回来番薯,身上穿的是外域种出来的棉花,住的是和煌凤国相差不大房子,煌凤国人,也靠着这条遍地黄金的商路,安身立命,养家糊口,明明识文断字就可以过得更好,还有谁愿意拿起刀枪远离妻儿,拼个你死我活? 能吃得饱,穿的暖,有活干,有房住,能享受天伦之乐,便没有人会想着做强盗,没有人想让兵戈起,即便两国皇族想要发动战争,这些已经尝到和平好处的百姓,也不会愿意打破自己平静的生活。 因为他们已经拥有了,便会有所顾忌,为了生计利益,成为发动战争最大阻力。 根本就没有不战而屈人之兵一说,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做这样的兵。” 裴染久久不语。 这一段话让她安静了好几天,裴家主远远看着小儿女凑在一起说话,忽然心里一愣。 这......也未尝不可啊。 裴染越想,越觉得这位端凤公主实在了不起,不觉就坠在了队伍后边。 而且,她小时候是见过这位公主的,几年前,端凤公主出国,路经杳城,她送爹爹离去时,远远见到公主的车架。 仿佛是是看到过一个优雅的人影在。 知道穿过这片深山老林,裴染还在想着那个已经模糊不清的身影。 忽然想到什么,她催马上前,又跑到洛和韵身边...... 裴染赶金,一次两次的还上了瘾,裴家主头几年还跟着,有意的带着女儿熟悉经商的本事。 到后来裴染渐渐上手,裴家主干脆也像洛家主似的,放手不管,罗裴两家在商路上的事几乎都是两个年轻人拿主意。 一度让商路上的商人们以为这两个是一对。 洛和韵周正沉稳,品行贵重,在商人中间,他这张脸是极有诚信的,商人来往,诚信,就是利益之本。 裴染性子开朗活泼,跟着商队学的多了,与人打交道热情又圆润,很讨人喜欢,更何况谁都喜欢和漂亮的女孩子打交道。 而且这个漂亮女子不止是漂亮,还有一身好武艺,带着商队能当即做主,也就在这条路上渐渐有了名气。 与洛和韵相互照应,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几乎是在马背上安家了。 裴染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纵情欢笑,肆意奔跑,儿时江湖豪迈的所有向往都一一实现。 而且这条路上,还有可以托付真心的人在身边,这样很好。 出落得十分明媚的裴染打马在前,回头一笑,惊艳的夕阳都失色。 “咱们今晚不急着赶路,在驿站休息两天,修整好了再回去。” 他们此时已经到了崚桫国内,在这里,按惯例是要停留两天,将一部分货物分散到本地驻留的商户那里,把今年的账目收上来,才会离开。 “好,听你的。”明天就能踏上国土,洛和韵的心情也很不错。 在这条商路上走了十年,到了崚桫,对他来说就和到了家门口无二。 年轻男女相视一笑,手下人一个个低着头半眼不看,因为早就习惯了。 也都知道,洛少主和裴少主去年就已经定亲了。 因为两家都是只有这一个孩子,嫁娶的细节,一直还没有商量出一个两家人都能同意的章程。 洛和韵和裴染成亲,就意味着,洛家和裴家会合并到一起。 当然若是裴家主能再得一个孩儿,二十年后继承家业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裴家主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 只是裴家主和裴夫人经历过一个小魔王之后,就再也不打算第二个了。 想要继承人? 让这小两口自己去...... 他们老夫老妻的出门游山玩水的还玩不过来呢! 放着好好的清闲日子不过要干什么? 裴染已经二九年华,洛和韵也已经二十有二。 他们这次回去应该不会很快就再次带商队出来,因为要成亲了。 ------------ 第36章青梅竹马欢怡喜(完) 裴染与洛和韵一同回到杳城,看见路边商铺门上挂着白风筝皆是一愣,因为那商铺牌匾上刻的是洛家的标志。 洛和韵眼睛里的笑意瞬间垮塌,疯了似的纵马在街道上狂奔,一时间人来人往躲避匆忙,鸡飞狗跳的闹成一团。 洛和韵已经看不见了。 他脑子里此时就是一团浆糊,什么都没有。 勒马停在洛府前,因为太急,一时不查他被马甩到地上。 洛和韵什么也顾不得,洛府挂起白绸,一片一片的雪白,飘忽着仿佛一把刀在他心头来来回回的绞。 洛和韵哆嗦着爬起来,出来看的门丁赶紧上前来扶,被他一把挥开。 这几年洛和韵功力长进许多,一个看门的下人对这力道半点抵抗的无法,直接甩到了一边去,在地上蜷着,试了几次也没能站起来。 正厅已经改成了灵堂,白烛点的通亮的屋子里,洛君席地坐在棺边,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仿佛一个将要迎娶妻子的新郎官。 洛和韵上台阶的时候脚底绊了一下他失声哭嚎,喉咙里是咔咔的呜咽,就那样爬进正厅,抱住棺材,良久才能出声:“娘....娘....爹,我娘.....我娘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哀泣将才到大门口的裴染吓了一跳,示意身边人将地上半死不活的门丁扶起来救治,赶忙下马跑向院子里。 却也只是到了院子里。 因为她知道,此时她不该踏进灵堂,那里只属于两个悲痛欲绝的男人。 两个! 灵堂布置的的很正常,挂白,燃烛,停棺...... 只是洛家主一身喜服,那神情仿佛只要洛和韵回来就要随着洛夫人一同去了一般。 洛和韵的哭声从撕心裂肺,到嘶哑狂乱。 这个温文尔雅了二十多年的青年从没有如此失态过。 裴染用手抿了一把脸,整个手掌都被沾湿,原来她也已经泪流满面。 她就站在院子里守着这两个人几乎两个时辰。 洛和韵抱着棺材就被有在再撒开手。 只是泪已经流尽了一般,不再哭喊,神情也恢复了清明。 洛家主淡淡的看他一眼,扶着棺边站起来,冷静的说:“把你的手拿开,遮到你母亲了。” 说道后三个字的时候,语气轻缓,温柔又缱绻。 可裴染愈发感觉不妙,想要上前。 刚要抬脚,洛君便看了过来:“准儿媳妇,委屈你现在那里站一会儿,等一下你再过来也不迟,我有些事要和韵儿讲。” 洛君神色里带着一点歉意,是裴染记忆里君子谦谦的样子。 裴染不自觉咬紧了牙关,眼泪汹涌。 她站在那里没动,即使腿已经发麻。 只是眼睛紧紧盯着她喜欢的那个青年,不愿再离开。 洛君看着院子里情真意切的少女微微笑了起来。 他对洛和韵说:“你遇见一个好姑娘,应该珍惜。 他说:“和韵,喜欢也好,爱也罢,人之一世,总要心悦些什么,否则心就是无根之萍,人也就找不到自己。” 他停顿一会儿,又说:“你一直问和铃的去处,她可能还活在这人世的某个地方,也可能早就夭折了,对你们而言,我应当不是一个好父亲,人心都是偏着长的,但也要讲理。 要分个先来后到是不是? 爱你母亲就已经用尽了我这一生的力气,有时候我也在想你们兄妹怎么办呢? 也幸好,她有一个愿意不计回报的师父,你有了愿意将目光停驻在你身上的人。 和韵,珍惜眼前人,你能抓住的,肯停留在你的时光里的,她不是过客,而是你的全部。” 洛君乱七八糟的说话,脸上是从未让外人见过得轻松惬意, 其实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到此刻,他的确很轻松。 他与爱妻,年幼相识,年少相知,年晦相依。 他们完完整整的在一起,没有谁掉队,也不会有谁掉队,十指相扣走过几十年光阴,将会出现的东西一一看过。 这样想来,一同化作一抔黄土归于后土也不会孤独,因为坟墓里是两个人相拥在一起。 洛和韵心底一阵阵翻出冷意,耳力过人的裴染也将这一番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中,一时之间仿佛晴天霹雳,她不知道该为谁的离去伤心才好。 洛君轻轻咳了一下,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侧头看了看外边清冷的月光,往事纷杂,他也不清楚看过多少相似的。 一挥衣袖,正厅的门砰地一声关住。 洛君说:“我时间不多了,你盘膝坐下.......也算是最后给你一些护持,日后人世纷扰,要你自己看过,离别会有许多,却也有五光十色,不要学我钻进一个死胡同就不愿再出去,不过心甘情愿的,我也乐意就是了。” 又过了许久,灵堂的门才从里边打开,洛和韵走出来,神色有些呆愣。 裴染往他身后看去,挂白、燃烛、停棺...... ................................................................ 洛家的丧事早两天就挂了白,只是未曾想洛少主归家第二天便下葬了。停棺不过三日,而且抱得是家主夫妻二人的灵牌。 这......洛夫人身子不好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只是洛家主正值盛年,引人唏嘘。 洛和韵一身素白,神情冷静的料理了父母后事,在墓前跪了七日,粒米未进,也幸好,他修习内力,不比常人。 否则,这昔日鼎盛的洛家怕是要死绝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无常事,富贵本无根。 眼看繁华起,也看尘埃落,好多年后,当时之事编成戏折,茶余饭后也有几个不知事的小孩咿呀唱过。 只是无忧无虑的腔调不能与戏词相和。 也有人问起,后来活着的人如何了? 听说,似乎吧!那个青年散尽家财不知所踪了。 洛和韵将镖局商事交给裴染,卖了家里的宅邸和一些田产庄园,背着刀就走了。 裴染没能留住,也没法留,因为即使把人留下,心已经死了,也无能为力。 她也知道,洛和韵必定是去寻找早年莫名其妙被洛君弄丢洛家少女,那个如今已经不被人记得姑娘。 又是五年了,她若活着,也该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那是她少年时的朋友,只是后来,她将其遗忘了。 吞并了洛家镖局的裴家并没有恢复到当年鼎盛的局面,因为一个故人出现打破了最后的幻象。 楚寒云手中拿出一大摞裴家贿赂官员勾结匪徒,暗中售卖妖糜花的证据。以及草菅人命、抢占产业、豢养私兵、目无王法等罪名更是罄竹难书。 裴家主死于狱中,裴氏裴夫人连同娘家都获罪,十岁之下的孩子豁免,却三代奴籍不可更改,其余人等秋后问斩。 裴染以为自己也是将死之人,楚寒云却将她悄悄带了出去,等她看到洛和韵才明白过来。 洛和韵用当初留下的财宝换了裴染一命。 楚寒云站在无名之都的城墙上,远远看着两个人慢慢离开,那是她一生最后一次见到裴染。 毕竟,是她看中的徒弟,楚梦姚的徒儿被好好照料着,她的徒儿也不能过得太差了,不是吗? ------------ 第37章寿终正寝终老喜(1) 此篇又名——《我是主人亲爱的我》 【九尾】 九殊不理妖族规矩离开妖界来到人间,在人间它不能使用法力,于是,它显出了真身——九尾白狐。 九殊按照妖巫给的答复找到了自己的主人,这一世他投胎在一户富贵人家,挺好,好人有好报。 趁着夜色,它才敢悄悄进城,找到主人今生的家,悄悄爬上窗台,屋子里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缩在床上,不时咳嗽几声。 他病了! 九殊溜到他床边,跳上去,看到一张陌生的、苍白的、稚嫩的面庞,他睡的很沉,小小年纪却已经学会了蹙起眉梢,九殊认得小孩身上的气息,发自灵魂的味道,它很熟悉,就是自己的主人。 九殊心中欣喜,又心疼主人小小年纪便受这样的罪,决定用一命给他续命,是的,续命。 虽然它不能动用法力,但身为九尾狐,已经拥有天赋的能力,这个是可以使用的。 九尾,九命。 给他一尾,九殊自己再修炼,也不过几百年就恢复了,不妨事。 施完法,九殊匆匆跑出主人的家,它不能让人类看到它。至少,不能让人类看到它九尾的真身,妖族不到人间,是已经很旧的一条规矩,被人发现,可能会有大麻烦。 所以就算是自己的主人,也不行。 “我是不是要死了,,小狐狸你也要死了吗?真好还有人陪我......” 九殊奄奄一息的缩在柴草里,听到有虚弱的说话声,心想,谁和自已一样的倒霉,连死都没能找一个不太寒酸的地方。 抬头觑了一眼,那是一个小乞丐。 【八尾】 九殊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有手有脚,变成了人,不禁欣喜,他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样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主人了。 那个小乞丐已经死去,九殊幻化的就是小乞丐的模样。 妖族并不能便成人,用法术幻化,也只是障眼法罢了,可九殊与其它小狐还不同,它每损失一尾,就能变成死去之前看见的最后一个生灵的模样。 这样的能力只在它祖先的传说里,没想到它竟然继承了。 与小乞丐最大的不同是,九殊比他干净,但是九殊没有衣服。 虽然九殊不介意,但主人说的话他都记得,人是要穿衣服的。 于是,九殊就扒下了小乞丐的衣服。 咦!味道怪怪的,等我去找了衣服再来还你,九殊对着小乞丐嘀咕。 他走在街上看到挂了好多衣服的屋子,一个爱笑的大胖子把衣服给进去的人,让他们带走,还邀请他们一定要再来。 九殊也进去了,他想要一身自己可以穿的衣服。 “小乞丐,我们这里没有吃的,去去去,你到东边儿赵大人家去吧!他家小儿子生病,不药而愈,今天大摆席面庆祝,你去了,兴许有大馒头吃,说不定还能吃口肉呢!哈哈” 九殊摇摇头,他要衣服,虽然他也饿,失掉一尾让他急需补充灵力。 “你能不能给我衣服。” 然后,九殊就被那个爱笑的大胖子凶狠的一脚踹出门口,摔在街上,好疼。 来往行人好奇的看着,却远远避开他。 九殊恼怒地咧嘴想要咬这个人,四周指指点点的声音让他想起来这是人间,不是妖界。 算了,还是找吃的去吧! 他往东走,摆席面的就是主人家里,他家大院子里有好多人,好多桌子,好多好吃的,可是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拦着所有在门外张望的乞丐,有小乞丐,也有老乞丐。 他垫着脚,看见主人身上穿着漂亮的衣服坐在所有桌子最里面的那一张边,他的脸色还不是很好,但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了,他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好。 九殊跟着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乞丐一起蹲在墙根吃馒头,吃饱了他们就凑在一起说话,说着羡慕宅子里的那个小孩。 九殊等到晚上,他还惦记着那间挂满了衣服的屋子,九殊穿了一身,又给小乞丐拿了一身,帮他换好衣服,给他造了一个坟包,小乞丐的灵魂在他死去的时候就回归了天地。 一具死去的身体,在九殊眼里就是一件没用的废物而已,埋掉,是因为借过人家的衣服。 而埋葬也只是人族会有的习性罢了。 之后九殊在人界的城市里游荡,人类外貌让他可以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拥挤的街道上而不被惧怕,也不被排斥。 他晃荡了好几年,但一直没有离开赵琰太远,他的外貌不会发生变化,相熟一点的人过了几年就开始嘲笑他长不大,是个侏儒。 只有他主人不会,主人一个人出门玩的时候,九殊凑到跟前,别的小孩嘲笑他的时候,他主人会制止。 然后将九殊拉到一边去,还安慰他不要伤心。 “猪如”,如猪?他怎么会像猪呢? 他至少也是狐如啊! 他时不时就凑在赵家周围,想看看主人会不会出来玩。 只是遇见的时候没几次。 几年时间他也弄清楚了一些人间的事情,不会让自己穿不上衣服了,只是人类的食物一些他很喜欢,一些又不喜欢。 找不到自己喜欢的食物时,他就到山里抓吃的。 而且他也不会被人欺负了,这几年他将修行练起来,适应了人的身体,他也可以轻轻松松跳上主人家里的墙头。 九殊以为就这样了,只要看着主人好好长大,过完此生,一世平安,他就回到妖界去,人界的灵气太少了,修炼好几年他的伤势几乎全没有变化。 有天晚上,九殊又到主人家去玩,远远的看见那边升起火光,冒着黑烟。 在人界很少看到这样的情况,他就站着小小的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主人家也在这边。 还是跑近一点,叫主人一起看看吧。 只是等他过去了,才发现,大火就是在主人家的院子里烧起来的。 九殊看见在到院子里胡乱跑的赵琰,惊慌又痛苦,这才想到人不是妖,火,会让他们受伤的,还能把他们烤熟。 九殊小小的流了一下口水,想起酒楼里的烧鸡,也是放在火里烤熟的。 味道应该差不多吧? 九殊思考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手中提着沾血的刀,对着身后是火海无处可躲的赵琰步步紧逼而来。 九殊赶忙跳进院子里,拉着赵琰穿过大火燃烧的空隙,把他推出狗洞。 赵琰许是还记得九殊,所以没有挣脱,很信任的跟着九殊跑,即使是穿过满是火的房屋。 没办法带着一个人跑太远,九殊是跳不上墙头的,以他们两个小孩的身高,爬上去也不容易。 而且九殊要解决赵琰身后的坏人。 九殊第一次在人的身上用这个词。 伤害主人的人,就是坏人。 赵琰紧紧抓着九殊的手,想让九殊也出来。 九殊挣开说:“你快跑,我拦住坏人,你快跑,不用管我,快跑” 墙听见墙那边有少年哇的哭了一声,随后立刻消沉,变成细细的呜咽。 然后脚步声远了这时候,主人长得比九殊高了。 能爬过狗洞,也幸好是瘦。 九殊反身扑到那个黑衣坏人的身上,尖刀就将九殊的身体扎了个对穿。 死亡的感觉真的很疼。九殊用指甲扎破衣服死死抠进男人的皮肤。 他的指甲生来带毒,那个也男人必死无疑。 ------------ 第38章寿终正寝终老喜(2) 【七尾】 九殊变成了男人的样子,身上的衣服被撑破他就将凶手的衣服换上,匆匆遁走,九殊去换了身行头,第二天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主人面前。 “你。。。你以后就跟着我吧!”九殊把准备好的吃食衣物递给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其实九殊知道主人这一世的名字。 “赵琰。” 少年沉默少言,他们在城中待了几日,看官府将赵家人面目全非的尸首抬走。 是的,那一晚,赵家一百八十二口人死光了。 活下来的赵琰是第一百八十三个。 第五天,官府依然没有找到凶手,大概他们也不会明白,凶手杀了人,谁又杀了凶手? 更甚至,他们根本就没有分辨出哪个是凶手的尸体。 所以赵家死了一百八十三人,直接按照绝户,撤了户籍,宅邸家产也收了回去。 不过这对九殊来说并不重要,他很开心,赵琰愿意跟他走了,而且要九殊教他武功,这很好啊,他又可以和主人在一起了。 即使不能动用法力,九殊的剑术在人间也算是很好的了。所以九殊就把自己最厉害的一套剑法传授给了赵琰。之后相伴的时光里,九殊叫赵琰“琰儿”,赵琰叫九殊“师父”。 闲来无事,九殊带着赵琰去了很多地方,两个人,两匹马,两把剑,一边走,一边教给赵琰许多东西。 关于星辰,关于山河,关于草木,还有奇闻怪谈,多多少少,九殊都给赵琰讲了一些。 对于这些东西,妖比人,要清楚的多,更何况是九殊这样的大妖。 只是赵琰并没有认真听,他看九殊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谁会听人绘声绘色的讲述一座不存在的山呢?骗傻子吗? 于是,赵琰很沉默。 九殊看来,赵琰很好,他会做饭,会制衣,会酿酒。 走过那么多地方,赵琰学了许多九殊不会的东西。 九殊吃饭穿衣喝酒撒疯,自由自在的恢复了一只狐狸的本性,只是他连皮带毛的吃一只兔子时,看见赵琰厌恶的神情。 然后制止九殊吃生的肉,制止九殊杀人,还有拿别人的东西。 九殊听赵琰管这样的行为叫偷。 九殊知道,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不过赵琰不喜欢,他就不干吧! 赵琰管着九殊的时候,和九殊记忆里的主人最想,所以九殊喜欢赵琰管教他。 九殊爱凑热闹,脾气不好,爱喝酒撒疯,曾不小心挠伤了阻拦他的赵琰。九殊爱晒太阳睡懒觉,几次因此险些被仇家击杀。 直到有一天,赵琰趁着九殊睡觉的时候一剑刺穿了九殊的身体。 九殊很愤怒,更多的是伤心,赵琰是他最信任的人,更是,九殊细心养大的孩子。 “为什么?”九殊不敢相信。 “十年前你杀我全家的时候,遮一下脸也是好的啊!那样,我还能说说服自己,你是我师父,而非仇人。”赵琰沉默之下,是压抑与痛苦,浓烈的,使他纯黑的瞳孔泛着血红。 九殊怔怔的看着赵琰的背影消失。 原来他已经长大了,人类长得真快啊! 九殊眼前渐渐模糊,他想,这条命死了,在赵琰眼中,恩和仇相抵,应该会好过许多吧? 【六尾】 赵琰一走就没有再回来。 他必然是认为九殊已经死了。可九殊没有,他变成了赵琰的样子,一个十八岁的俊秀少年。 九殊顶着和赵琰一样的皮相,却比赵琰爱笑许多。他试了试,发现赵琰笑起来,比不笑好看许多。 看够了,九殊就制作了一个木面具,扣住半张脸。 赵琰还活着,九殊知道自己这张脸注定不好现于人前。九殊依旧白衣执剑,只是身边没了作伴的人孤寂了些。 他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该掉了吃人来补充灵力的习惯,一来二去,就成了那群人口中的无名怪侠。 他们说九殊仗义,九殊好笑,感觉这些人真是蠢,不过蠢人也很有趣就是了。 那些人喜欢成群结队的找九殊打架,和九殊一起喝酒。 这样的日子也挺好,但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还是会想起那个沉默着跟在他身边的少年,越来越想,越来越想,因为见不到,他就回很焦躁 只是他不知到这是焦躁,只是没有心情喝酒打架凑热闹罢了。他也不知道,这样,叫做思念。 九殊给赵琰占卦,发现赵琰这一生多灾多难,无福无寿。 怎么会这样呢?九殊用传音石联系了妖巫百穆。 百穆啊,是和他一起出生的狐狸,因为他没有一起来到人间,想来如今还是狐狸的样子。 这样想,九殊感觉自己想家了,他想念妖界,想念山上的一群小狐狸崽崽。 但只是想了一下,这跟挂念赵琰是不一样的。 他将赵琰的事说给百穆,百穆说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在测算什么,他说:“九殊,你千年前那场大劫难牵连了这个凡人,以至于,他的魂魄没有被天地收走几经辗转,不再纯洁稳固,也就没有了应该得到福气和寿数。” 收起传音石,九殊决定去找赵琰,因是他,果也应该是他。 不该让别人承担他的曾经。 九殊一路占卜,往南去,然后在路上听说了南边有人谋反自立为王聚集了很多人。 九殊笑了,这跟妖界新出现的大妖和其他大妖抢地盘是一个道理,总要打一架分个胜负才好。 只是人太弱了,两只妖打架,只是两只妖的事,两个人打架,却是两群人的事,然而真正要打架的两个人,却都藏起来,谁也不出现。 其他人就为了他们打生打死,妖界从来就没有这么傻的妖。 九殊继续往南走,他待着一张面具的形象实在太容易辨识,常常被人缠住打架,九殊就选择从连绵起伏的深山老林里穿梭。 幽深的森林让九殊的神经放松,却不料他都躲到这里了,依旧被人找到。 看着拦路的一群人,九殊抽出剑,自马背跃入人群,一场乱斗敌众我寡,即使九殊剑术高绝,也慢慢陷进了颓势。 他还没找到赵琰呢!一条命丢在这里岂不可惜? ------------ 第39章寿终正寝终老喜(3) 一柄利剑突然出现,解了九殊的危局,抬眼望去,那个穿着甲衣的人,用的是九殊在熟悉不过的剑法,来者是谁,不言而喻。 九殊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去和赵琰搭话,倒是赵琰喝了一声:“站着干甚,等死吗?” “哦......”九殊这才想起来还有一群等着他打架的人。 有了帮手,九殊这边就占了优势,那群人看情况不利,识趣的退走。 九殊收剑,欢喜的凑到赵琰跟前玩笑般说:“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在下一穷二白,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可好?” 赵琰只冷冷的看着跟那人极像的少年,鬼使神差的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今日放了他们,来日他们只会要你的命。” 尽管有赵琰相救,九殊还是受了很重的伤,只是这些在九殊看来不值一提,他极力对赵琰笑,像个心智没长全的半大孩子:“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未可知呢!哪里顾得来他们。” 而且对于九殊来说,赵琰不喜欢他吃生食,这些人即使杀了又不能吃,有什么意义呢?不要觉得可怕,这与人打猎有什么区别去呢?种族不同相互之间看对方,谁弱,谁就是猎物,各种意义之上。 赶跑了就好。 赵琰蔑视一笑,不懂怎么都是这样愚蠢,该说这才像是那个人的徒弟吗?他没再说什么,收了剑转身就走,那边有一对人马正等他,原来九殊乱斗挡了人家的路。 九殊看着他们从身边经过,笑嘻嘻的喊:“等我治好了伤,我去找你啊!等着我。” 九殊担心自己受着伤,若不小心让人看见了自己的脸使人生疑,而且他们有事情,自己是想给赵琰帮忙的而不是去添麻烦。 这种时候,还是找个地方疗伤的好。 赵琰带人夙夜奔袭,从山林里穿梭也是为掩人耳目,最开始他是想将这些撞破他行踪的人都杀掉。 可最后却选择带着人尽快离开,甩掉那个少年,做他该做的事。 他授命将反王身在北方的妻儿带回南方,他的义弟如今还只是一个两三岁的奶娃娃。 九殊在深林里滞留几日,寻找到一个灵气还算充裕的灵穴,这里自然与妖界没法比,但比起人世间还要好的多,而且这里有他疗伤可用的草药。 再次出山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他不得不打断疗伤赶往赵琰所在,因为根据卦象,赵琰命在旦夕。 茂密的丛林里,一道白色的残影席卷而过。 九殊坐在白狼背上,纵深穿过艰险的山林,赵琰,就在另一端。 体型巨大的白狼从悬崖上飞跃而下,了无人迹的山脚无人得见白衣少年御兽而来的风姿。 “白狼,往那边去。”九殊指挥着已经开了灵智的白狼飞快的掠过渐渐平坦的空地。 在一处血气弥漫的小丘停下。 九殊跳下狼背,摸了摸白狼的脑袋让它等候。 一个人提剑往小丘中走去,林子里很安静,九殊知道这里有人,只是躲了起来,他一步步往前走,接近藏在暗处的眼睛,没多久剑光闪来,这种程度在九殊眼中不值一提。 剑未出鞘,将之格挡,少年清亮的音色说:“的确是你们,你们将军呢?我要见他。” 出剑之人也记起这戴面具的少年,一个江湖好手。 他犹疑了一瞬,分不清是敌是友,最好的方法是宁可错杀。 但他没有这个能力。 “我不伤害你们,你们将军救过我的命,我说过养完伤会找他的。”九殊勾了勾嘴角说:“报恩。” “谁知道你是。。。”汉子粗哑的声音未落,当啷一声,九殊将他的剑击落。 “哪来那么多废话,带路,或者你死。” 汉子咬紧了牙,眼睛像是要喷火,狠狠地瞪着九殊,不肯说话,似乎在拖延时间。 九殊并不清楚赵琰的生死大劫到底是什么,但时间的确紧迫。 他剑鞘点在男人胸口,男人一下子甩了两步远,倒地,却留了一命。 他继续往前,敏捷的在林子里跳跃,躲开几个人的武器,落到他们身后,这里是一个山洞,他已经看见了赵琰。 他只说:“我是赵琰同门师弟,若要杀他,上次见面就已经动手了。” 不再管身后那几个残兵,径自往山洞里走。 脚步急切,因为赵琰一身伤,正躺在地上昏迷着。 山洞角落里,有一个带着孩子的华服女子,看见气势汹汹的九殊,强忍着维持冷静,克制而防备。 九殊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注意集中在赵琰身上,他准备的药派上用场,重新给赵琰处理了已经想要溃烂的伤口。 九殊用手碰了赵琰的额头,已经在发热,很烫。 用内里帮赵琰梳理内伤,那几个残兵扶着被九殊打伤的汉子聚到洞口,却也不敢离得太近。 他们相互给着眼色,似乎不大能相信真的有绝处逢生这一说。 安置好了赵琰,九殊放下心头大念,这才有心情管其他的。 他转头问那个华服女子:“你们要去呢?” 那女子戒备的审视着九殊,小心翼翼的说:“多谢大侠相助,我们去南方。” “如今这样让那几个废物带着你,山迢路远,说不定就尸骨无存了,不过你们一定要自己走,我不会管。 或者等着赵琰醒来,他要带你们去哪,我也不会干涉。” 他已经过了对什么都抱以好奇的时候,除了赵琰,什么也不在乎。 九殊一个人坐在洞口的一边,盘膝闭目。所有人的小心翼翼的防备着他,打猎生火。 沉默的绕开九殊,不愿搭理他。 天色渐晚,等不到九殊的白狼耐心耗尽,一步步走进林子,值守的人看见着一人多高的大狼吓得不轻。 拿剑的手都微微打颤。 白狼看见九殊,尾巴一扫,扬起尘土,趁机窜到九殊身前。放下口中叼着的梅花鹿。 它硕大的身躯,看着凶骇,洞穴里的女人小小的惊呼一声,弄疼了孩子,小孩哇的哭起来。 白狼灵敏的转头对着女人呲牙,看没有威胁,才回过头来乖乖的伏再九殊脚边,机警的观察着周围的人。 ------------ 第40章 寿终正寝终老喜(4) 等到第二日九殊醒来时,立刻被察觉到的白狼塞了个满怀,大脑袋在九殊怀里蹭来蹭去的撒娇。 九殊忍不住轻笑。 “好了好了,我没事,你去找吃的吧。” 白狼甩着尾巴乐颠颠的走了,兴奋的模样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九殊看到赵琰已经醒来,认真的垂眸擦拭自己的剑,寒光湛湛迎着俊朗的眉眼,在九殊眼中,和前世那个敦厚的主人重合在一起。 他们在这里滞留了三天,赵琰伤势好了一点,九殊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不隐藏,也不靠近。 将要远离山脉的时候,九殊拍了拍白狼的脑袋,让它回到山里去。 人世,不适合这样单纯的生灵。 九殊看白狼,九殊自家的小辈一般。也像是曾经那个傻呵呵的自己。 九殊一直随赵琰到了军营,毫不意外的他被拦在外面。 九殊咧咧嘴,默默无声的退走。 只要有山林他就不会无处可去,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喜欢坐在高大的树枝上,闭着眼睛,听山林说话。 鸟儿飞到他耳边叽叽喳喳,将他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他。 九殊从来不管人族的战争如何,他管的只是一个人的安危。 赵琰立功他不管,赵琰受挫他也不管,赵琰受伤他会送去赵琰需要的草药,赵琰迷路,他会出现将他们带出迷阵,赵琰昏死他会把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 赵琰缺少的幸运,就由他一点点弥补回来。 他跟在赵琰身后三年,反王占了半数疆土,赵琰是声名赫赫的左膀右臂。 九殊,因为救了赵琰太多次,他这一命的生机消耗的差不多了。 因为反王和旧朝相持不下,暂时维持了平衡不再打仗,九殊第一次正大光明的站在赵琰的府邸里。 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 赵琰站在廊下,几年杀伐让他身上染上煞气,相比之下九殊依旧十几岁的模样显得更为无害。 “我要走了。” 赵琰讽刺的勾起嘴角:“从始至终你就不该出现。” “没有该不该,只是愿与不愿。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你多保重。”九殊回以一个微笑,像极了人族温润的年轻公子。 赵琰在身后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九殊回答:“我就是他。”我就是他,说出心中的压抑了许久的话,九殊感觉很轻松。 他甚至还笑了出来,仿若不知身后赵琰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背上。 九殊回到了遇见白狼的山脉,他在灵气充裕的灵穴上搭建了一间遮风避雨的小屋,和白狼相伴,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如果他想,可以恢复白狐的真身,等自己的伤养好一点,就能打开妖界的门带白狼回去。 只是他没想到,幽深的山林深处,会闯进来一个外来的姑娘。 一个按照人类眼光,且算美貌的女子。 她敲开九殊的屋门,理由是讨水喝。 看见九殊之后,眼睛里飞快的闪过种种。 九殊都看得懂。 但他还是如女子的意愿,将她留了下来,这大概就是贪婪吧,人心的贪婪,不似当初,九殊也学会去揣摩人性了。 九殊似笑非笑看一眼试图从他嘴中套话的女子,她眼中的算计太多,让他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 但是白狼喜欢她,这个雌兽是它新得的玩具,白狼已经有了灵智,有九殊教导,也分的清危机,但它还是陷了进去。 九殊将死之时态度强硬的赶走了女人,女人带走了白狼。 【五尾】 九殊坐在清澈见底的溪水边,水肿倒映着一个清秀的少女,樱唇杏眼,雪肤柳眉,小巧的下巴,神情淡静温柔,娇俏里带着不韵世事的天真,真美! 九殊变成了女人的模样,没有女人满满的算计之心,才发现女孩的皮囊很漂亮。 这次她不打算再去找主人,山林中有灵气比较充裕的地方,九殊就在这里修炼。 因为她让百穆找到了一种转嫁寿命和气运的术法,九殊将自己的气运转嫁给赵琰。 到中午,太阳毒得很,秘术用施术者寿命用作更改主人气运的筹码,以致身子日渐消瘦,受不的暴晒。 便干脆赤脚坐在大树下的石头上戏水,和老树聊天,漫不经心的说着关于人类的传说。 九殊在石上昏昏欲睡,老树为她摇风乘凉,安然静谧。 “请恕在下无礼,请问姑娘这是何处?” 九殊半梦半醒,寻常粗布加身的年轻男子背上背着药篓:“你是谁?” “在下只是一个铃医,上山来采药,遇见起雾,走了一个晚上迷失方向,等到天亮就发现到了山谷里,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居住。” 男子很腼腆的笑着,九殊清醒一些:“你要出去吗?” “是,请姑娘指点。”男子有些羞涩的侧开脸不敢看女孩。 九殊就告诉他出谷的方向,男子便告辞。 九殊只是挥挥手,不甚在意,只是没有再来过这里。 男子没多久带着人寻来,溪水边上只有一块大石,已经不见了郁郁苍苍的老树。 他本来在山中行走,迷失方向看见九殊的第一眼就想起传说了很久的,山林之中的精怪。 来此的人空手而归,不再相信铃医,男子心下不甘,他相信,那个女孩一定还在山林的某处,只是没有被他们找到而已。 此时九殊已经下山,在山脚的小村庄中落脚,修缮了一间被废弃的小院,扮作普通的农家女孩。 这村子前也有一条小河,老树的真身就在小院子门前。 愈发艰难的战事惹的人心惶惶,这个小村子里留下的大多是女人孩子。 某一天,九殊清晨早起,听见薄雾之中有马蹄声,一队兵家来到她的门前,换取食物。 九殊就邀请他们进了院子里,领头的人拿出一块白玉递给九殊。 女子不卑不亢的微笑摇头:“一些粗陋食物不值这些将军不必挂怀。”她仔细看了赵琰的面相放心下来:“小女子观将军面相不凡,一生有贵人相助,将来贵不可言。” 赵琰倒是笑了,不似九殊常看的轻蔑讥讽的冷笑,倒是有些自嘲般:“还有人说我一生福薄命浅,克亲克友,天煞孤星,时至今日,自觉他算的不错,不过你这奉承想来还是更有人爱听的。” “那是他看错了,将军不妨再找他一次,收了您多少银两只叫他还回来,重新给你算一算。” 赵琰大笑,院子里其他人也跟着笑,赵琰说:“我若把刀架在他项上,岂不是要说的比你还要好听?多谢姑娘慷慨相助,来日有机会,必定偿还。” 九殊站在院门口看着一队人马威风凛凛的离开。她轻声说:“不一样了,你日后大富大贵,福寿绵长,人族的好你都有。” 三天后,九殊便因为深秋风寒病倒气息几乎不见,被邻家的糊涂婆婆错当成已死。 村人简单淳朴,还给她打了一口薄棺。村老主持着,在屋后的林子里她了一座坟,原本就命不久矣的九殊,闷死在棺中。 ------------ 第41章 寿终正寝终老喜(5) 【四尾】 九殊醒来,费尽力气推开定了铜钉的棺材板,又从还潮湿的虚土里爬出来,她不怪糊涂婆婆的好心,只是对于自己变成了老婆婆的模样也是万般无奈。 狐族一向爱美,九殊也是如此,不过她这一命刚始,走路四平八稳分毫不像迟暮老人般颤颤巍巍。 小村子不敢再待,九殊将坟墓从新埋好,告别了老树离开。老树在人间长了几百年,看过许多,其实年纪并不大,因为不舍得九殊,还晃落了一地叶子。 第二日有人走到村头,还以为是昨夜刮了风。 九殊漫无目的游走,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一座城池。 此时战事又起好几年,反王势力愈来愈大,旧朝被逼迫不得已几度迁移。 九殊衣衫褴褛却不像孱弱老人,走路的时候带风,让人侧目这老婆子个头不大精神头倒是不错。 躲避战乱的人很多,甚至有些整个村子都一起迁移,远离战争之地。 九殊与他们反向,看着一大群面黄肌瘦的难民往反王治理的地方迁移,所谓众生像,都落尽她眼底。 遇见摔倒了老人孩子,别人避让,她会上前将人扶起,颠沛流离之中,多少身上都会带着疾病,九殊便轻易摘路边一把野草,帮他们缓解。 不知不觉便成了人们眼中的江湖郎中。 听到有人叫她大夫的时候,九殊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不禁好笑,自己何时也变得烂好心了?帮自己的食谱好好存活,怎么想都奇怪。 更奇怪的是,在她懵懂无知的时候,被自己的食谱救下。 世事难料,因果报偿,她这一身法力不知不觉已经散去大半,她想陪伴的人,或许依旧不晓得有她这么个......姑且算是人。 她早就不知将那把剑丢到了哪里,将避难的人留在身后,九殊一个人走进是非中心。 这座城的守将是个老顽固。被南方起义军围困,没多久就被攻破。 守将自尽,其余人投降归顺,九殊就顺着人流进了城。 赵琰按照南方的治理之法安抚百姓,颁布法令,维持秩序。 九殊因为是个孤身老婆子,还在杂居的小四合院子里分到了一间小屋。 她就喜欢搬一把躺椅在树荫下乘凉休恬,赵琰成亲的时候她没有去看,没想到会有故兽来拜访,白狼欢脱的凑到九殊身边便不肯走了。 院子里老老少少吓人叫着妖怪,四散而逃。 跟在白狼后边追来的军士瞪着眼跟见了鬼似的,谁见过一掌能将一个大活人拍碎的大白狼这么乖顺的团在一个人的脚下。 他们跟过来是怕大白狼发狂杀人,好将人群疏散。 此时看见老太太眯着眼睛,躺在摇椅上嘎吱嘎吱的晃着,大白狼跟狗似的坐在她身边,一只爪子帮着晃动摇椅。 乖巧的不得了。 便是养它的将军夫人的帐,它也没这么买过。 九殊抚着白狼的脑袋稳如山,也不管其他人看着她惊奇有忌惮的表情。 白狼留在九殊身边不肯走,赵琰夫妻得到禀报就来到城角陋巷。 那时九殊正在给白狼做饭,就在院子里架起火堆烤白狼抓回来的山鸡。 在小山村住了几年,她就跟着邻家那个糊涂婆婆学的手艺。 白狼坐在一边紧紧盯着自己的午饭,只差没有流出口水来。 它来到人世间,不是有人怕它就是有人喊着妖怪想要打杀它。 带它出来的女人将它送到军队,自己成了赵琰如今的妻子。也是它见过赵琰一面,知道九殊曾经就跟着这个雄人离开过,也不会待在军营。 有人想要往它身上套锁链,白狼聪敏的躲避,对于这样的冒犯曾经多次下杀手。 赵琰见此就下令不让人锁它,也有军士看见白狼两眼发亮,屁颠屁颠的跟在白狼后边想混个脸熟。 就是喜欢这威风的大家伙。白狼随赵琰征战,到底也受了伤,九殊用布蒙住眼睛,带着白狼离开,会带山里。 故人相见不相识,赵琰看了见到老婆子似乎有些失望,他站了一会儿,便默默携妻子离开,到不知给钱士交代了什么。 住在这里的邻居都搬走,那几个军士倒是住了进来,每日试图在九殊这里蹭吃蹭喝,十分不要脸。 白狼告诉九殊,这是他在军队里收的小弟,还算乖巧。 此时,反王已经死去,赵琰做了摄政王,后来又登基称帝,却将义弟封为太子,已经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赵琰转眼也是不惑之年,九殊暗暗感慨,人族老的真快。 赵琰的皇位已经稳固,九殊不再有可以挂心的地方,离开,是最好选择。 九殊蒙上眼睛,带着白狼回到曾经的那间小屋,从新修葺,她就死在那里,不要怀疑,因为不喜欢这次的皮囊,九殊死于自杀。白狼就在屋外守着。 她最后看见的是一个小乞丐,仿佛故事的最开始。 赵琰的南朝兵强马壮,可想要一统天下各国,九殊知道他缺一位衷心耿耿的悍将。 【三尾】 少年郎养好了,白白嫩嫩,剑眉星眸,他短褐拦架年纪尚轻,气质沉稳。 赵琰如愿给了他一个施展报复的机会。 九殊披上银甲红袍,执长枪,挂宝剑,一骑当先征战七年。 九殊从一个小军官一路立功升到将兵之帅,像极了别人口中的传奇。 天下一统,是赵琰的愿望,而九殊,只是主人说的话他愿意做到罢了。 九殊为主人稳固浮动的局势,评定旧朝残党的叛乱,驯服搅扰的异族。搬空了他们的国库,搜刮来无数奇珍异宝。 一个太平盛世的雏形渐渐展露,也浓墨重彩的描绘出一个无敌将军的形像,可九殊还是七年前的模样。 无奈,他只好又带起面具。凯旋回朝之时,赵琰站在高台之上等着他捧着宝剑一步步走上去,匍匐在自己脚下。 九殊如他所愿,高呼:“吾皇福寿绵长,江山永固,万世昌平。”其实他只在意赵琰平安长寿了没有。 九殊被封为护国公,因为年纪尚轻,文臣们怕封无可封。 舞文弄墨的东西武将弄不来,九殊才懒得多管。 对于这些斤斤计较的文臣,九殊更是嗤之以鼻,他们小看了他们的君王,那可是他的主人,上一世,那是对九殊最好的人,能为了九殊拼命的人。 赵琰五十大寿那天,朝宴过后,他屏退了侍者独留九殊对饮。 他说:“你让吾想起来一些故人。” “什么样的故人?” “恩恩怨怨,算不清楚的人,你真的很像。” 九殊情不自禁的笑了,他知道赵琰一定是想起自己了。 “真的吗?” 赵琰问:“教你剑法的人是谁?” 九殊答:“自然是我师傅。” “你师父是个怎样的人?” “他啊,不着调的很,病恹恹懒洋洋,就爱跟我吹捧自己年轻的时候。后来他就去世了,也没见两个师兄回去过。” 说的口渴,九殊端起赵琰亲手为他斟满的酒饮下,喝的急了,不小心被酒水呛到,咳嗽着,咳出一口血来。 “呵呵,皇上,臣下喝多了,出个恭啊!”九殊告退,赵琰没有拦他。 ------------ 第42章 寿终正寝终老喜(完) 九殊晃悠着往外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英俊的男人脸上一片泪光,九殊真想往他怀里蹭一蹭,像幼时那样舔他的脸,逗他笑。 九殊推开想要上前服侍的侍者,走了。 【两尾】 太平盛世,九殊自知命不久已,不愿意再离开主人太远,他贪心的留在皇宫,想着能不时看一眼自己的主人也好。 九殊现在的身份是太子之师,那天他甩开跟在他身后的侍者,匆忙中躲进了太子之师的卧室。 九殊点了他的穴道,就死在他身边。后半夜醒来,不用看,九殊也知道自己必定是变成了他的样子。 太子之师果真有几分气度,见到这样的事情也不惊慌,九殊给了他很多钱财,他便接过,什么都没有问,径自设法出宫,临走前还让九殊保重。 当朝皇帝虽已经五十岁,可依旧健壮,太子不是皇上亲弟,太子之师的位置看似光耀门庭,其实危机四伏。只怕那天祸患就要来临,皇权更迭,历来都是最富丽堂皇的修罗场。 太子之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儒仕,风度翩翩,之乎者也。可九殊对于人族的文字只认识一个,就是“琰”。 本来以为很快就要露馅,等他发现太子之师不止一位,而他们的任务都只有一个时,才理解了真的太子之师离开时,那促狭有愉悦的神情。 赵琰给选的太子之师只是整日里变着法子的陪太子玩乐,告诉他日后天下自然都是他的,他根本就不必辛苦。 捧杀,赵琰根本就不欲让他的义弟继承皇位。 而赵琰的后代,只有一个女儿。 赵琰的皇后,正是当年闯进深山带走白狼的女子,她出身富贵,一时落难迷失在山林中,因为异于常人的福运,生死关头找到了九殊。 最后证明她是成功了的,她讨好不了九殊,便笼络了白狼,带着白狼出山的美丽女子被愚蠢的人族敬畏着。 她更凭借此入了赵琰的视线,再凭借超出常人智谋心机,成了赵琰的左膀右臂,她的家世背景也是她称为皇后的仪仗,这些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太子已经十九岁,赵琰的女儿才几岁大,让她继承皇位至少还要十年,赵琰若想再添子嗣来培养,需要的时间就更多。 总之,太子是赵琰的麻烦。 九殊又找了百穆:“百穆,给我忘忧草。”忘忧之草会让生灵失去一部分记忆,是以忘忧。 “你要哪个做什么?那东西任谁吃了都要变傻的。” “别废话,给我就是了” “哼,你等着吧,我让小妖给你送过去,我还忙着呢,你早点回来吧,一大堆事情丢给我好意思?” 九殊笑了:“很快就回去了,此间也快了结了。” “那就好。”说完,百穆便断了传音石,显然心情不是十分美妙。 百穆是狐族唯二做主的妖,九殊溜了,他便要时时刻刻守着狐族,而且他还是大巫,当真忙的不行。 九殊慢悠悠的想,他该比自己早生一会儿当哥哥才对,那样,劳心劳神就名正言顺了。 九殊给太子吃了失忆的药草,又把他偷偷送出皇宫,让他可以平安富足、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比起糊里糊涂的死在宫里应该好上许多。 太子丢了,赵琰很生气,九殊和其他几个太子之师都被问罪,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待遇如何全看背景硬不硬。 九殊被免职,而立之年奉旨告老还乡,问罪的圣旨也是圣旨,同行的太子之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九殊笑笑不说话。 中途分开,九殊寻到了他的原身,这家伙在小地方当起了地主,悠然自得,本来九殊是想告诉他,可以回家了,看了他家财万贯,爱妻美妾的,也就不再多言。 九殊扮作游侠游走四方,后来听说赵琰的独女封作了皇太女,又过了二十年,九殊依旧是三十多岁的样子,重新回到帝都,因为皇陵就在不远。 女皇登基,九殊这一生也走到了尽头,他迈着沉重的脚步尾随送葬的仪仗,到了赵琰的埋骨之地。 看见赵琰天魂归天,地魂归地。 【一尾】 九殊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到主人了。 在人间太久,他的灵力溃散的厉害,最后一尾已经不足以他维持人形,变回了一直最普通的白狐。 九殊守在赵琰的墓碑前,他知道这没有丝毫意义,但就是想安稳的在这里待着。 它一直在追逐自己的主人,也一直在躲避自己的主人,直到此时才能不躲不避的出现。 人族对于灵狐守陵大感惊奇,女皇下旨不让人搅扰九殊。 这样很好。 记得好多好多年前,九殊还是一只没有修为的幼狐,那时妖界和人界的通道没有封严,九殊趁守卫不注意就溜到了人间,对于传说里的世界它很好奇,遇到了山中打柴捕猎为生的山民将它抱回家细心养大。 山民孤身一人没有亲人,和九殊相依为命,那是千年前最快乐的日子,只是当时九殊年幼无知,天性使然不知不觉就吸走了主人的气运,他很快就苍老,九殊长出第二条尾巴的时候,等来了惩罚的天雷,它没想到自己的主人会替它挡劫直接化作飞灰。 等它开启灵智被族人找回狐族,才知道自己命中那一劫本来是该夭折的,而九殊的主人,地魂附有前世行善的大功德,九殊吸了他的气运,大劫得渡,主人失了气运,不入天地,转世悲苦。 他那九条命是欠主人的。 最后一尾,因为九殊灵力尽失,又不进食而饿死。 【末】 “它窝在石碑之旁日夜仰望星空属于主人的那一颗天魂之星,直到无力的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来。”女孩坐在岩石上看着山下秀美的小城,娓娓道出狐狸的结局。 九殊“哇-”的一声哭出来,肥胖的身子在地上打滚,四只脚拍着地面哇哇乱叫:“呜呜~太惨了,我死的太惨了~” 若让别人听见就是一堆杂乱无章的喵喵喵...... 承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大肥猫,非要缠着她讲故事,无奈只好随口胡说了一个。 但她没想到肥猫听故事的时候还会把自己带进狐狸的角色。 还没睡着呐,做什么白日梦,麻烦你看清楚自己是只猫好吗? 承喜慢悠悠的起身,她有心疾,身体虚弱,即便春风拂绿,温暖和煦,她依旧穿了一件披风。 站在悬崖之上,风将她的衣服吹的翻飞不休,她伸手拢了披风裙角拂过地上撒疯的肥猫,慢慢下山了。 ------------ 第43章十年苦读登科喜(1) 九月中旬,中都天色阴沉小雨淅沥,街上往来行人却不见少,在食肆二楼看,一顶灰黄色的旧伞在人群中像个摇摆水上的无根荷叶跌跌撞撞往街道的另一边冲去。 伞下的人看不见什么模样,听声音倒是年轻。 他喊着:“让一让,烦劳让一让,小生马上就要迟到了,还请让一让。” “哎呀,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能好好走路啊?” “喂小子,没长眼睛啊?” “对不住,对不住,各位,小生赶时间,担待,多担待啊,还望海涵,哎呦......” 他急匆匆赶路,不时冲撞的路人躲闪不急一片怨声。 就一边低声下气的道歉,一边也不停的跑远,却又撞上前边的人。 承喜在二楼看着想起一只活蹦乱跳的蠢狗,那还是她邻家的闵姐姐养的,跑起来也是这个蠢模样。 便不由的笑起来,她穿一件直领的对襟长袍,暗红色,绣着浅色的细秀图案,长袍到脚腕,下摆分四片,里边浅红的轻料裙摆就展露开,肩头披着一件镶了毛边的兜帽斗篷。 虽然兜帽并没有戴着,这样的天气,裹得这样厚实也已经有些让人讶异了。 而女孩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这样的穿着非但没有臃肿感,反而衬得她那张稍稍有些苍白的秀丽笑脸有了几分气色,更加好看。 当真坐着不动都像是画儿,更别提她微微侧脸垂眸看着窗外笑,一双灵动的乌瞳眼睫轻颤,像一只蝴蝶的翅膀。 精致的立领和披风衬着小巧的下巴更加优美。 说来非礼勿视,可一旁初出茅庐的小子早就看的发痴了。 容启清本来是有长辈的交代在身,自从见着这个独自出行个娇弱姑娘便把其他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嘴上说着是同路,正好架车搭了这姑娘一程,其实他才从中都出去,还没走上两个两个时辰。 姑娘看人的时候,一双水瞳干净灵动,光是她朝容启清看一眼,这小子都能脸红。 他一回来,顺这姑娘的意思,将她送到这家客栈,随后便另找人将差事领去办了,他有家不回,就陪着姑娘住在客栈。 一是真的喜欢,二是实在担心这温柔天真,不韵世事的女孩独自一人在外。 到如今已经在客栈住了四五日,容家长辈本想还恼这孩子不着家,一听说是陪一个孤身姑娘,便什么怨言也没了。 还让容启清的堂弟过来探过虚实,知道是个教养极好,性格有温顺灵巧的可人女孩儿,更是乐开了花了。 任由容启清在外逗留,也不多管。 其实容家老夫人,容启清的奶奶倒是想孙儿赶紧将姑娘拐回来让她看看才好。 反而容启清,喜欢人家姑娘,自己却羞羞答答不敢表露半分。 “怎么下着雨,今日也这般热闹?”承喜看着呆愣的容启清问。 “今天是中都开科的日子,早先聚在都城的学子文士不少,半个时辰前街上更热闹。” 那个时候承喜还没睡醒,如今街上那个恐怕是起晚了才这般慌张,这时候去,能不能进得考场可是有些悬了。 此时承喜起了有一刻钟了,容启清根据这几日的揣摩,也看出女孩其实还有些未醒神的迷朦在。 只是姑娘一向温柔内敛,这迷蒙也藏着,看着可爱。 “吃了早饭,楚姑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今天天气阴凉,正适合睡个回笼觉。”容启清自己可没这个习惯,只是他也知道女孩子不必男儿,娇弱的很,要细心些才好。 承喜听他这话倒还真觉得有些困了,小雨淅沥着,这时候睡觉的确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注意。 皙白的手指轻轻搁下手中青花的瓷调羹:“那我就回去了,容公子失陪。” 容启清看姑娘这般率真笑着说:“哪里的话,楚姑娘莫要累着,好好休息才是。” 承喜走路极慢,多年来养成了一步一步都要踩得稳稳当当。 容启清的目光追随着楚承喜下楼,拐去了客房所在的中楼才收回来。 随机落到承喜根本没动几口的半碗清粥上,微微蹙起眉来苦恼,是不是这家客栈的厨艺不合胃口。 一碗白米粥而已,还想做出七朵花儿来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承喜不吃,完全是还没睡醒根本没有胃口。 容启清在桌上又坐了一会儿,才被家里来的下人叫回家去。 路上经过考场,看见考场门口考官似乎是和仕子扭打成了一团。 “停车,停下停下。”容启清下车远远的看着那破旧的有些标新立异的旧伞,这不是他们刚见过的那个在街上横冲直撞的书生吗? 孙付元抱着自己放文具的竹筐,在一群穿着官服的人中间钻来转去,就像找个缝隙钻进考场去般。 容启清看着就忍不住笑了。等这位仁兄被两个魁梧的兵家拿住,这才用拳头抵着嘴唇,将笑意压下去离开。 心里想着一定要将这个奇葩的人物事迹讲给人听。 孙付元因为被人故意使坏拌住脚,这才来迟,考官不容情,他无奈之下之好硬闯。 最后直接被压入了大狱,好了,前途已经没有了,他低着脑袋也不可肯看自己是到了哪个牢房,身边还有什么人,只是自己一个人懊恼又低落。 牢头咣里咣当的把门锁住:“这小子去科考迟到了,在门口闹起来,就被考官一气之下拿了进来,嘿嘿,是个倒霉催的。” 四周懒洋洋窝着的犯人哈哈大笑:“小子,来了这里也不容易,你是不大可能出去了,来来来,跟大伙都认识认识,以后咱们兄弟都是在一起也好相互照应。” 一个好脾气的圆脸男人说着凑到孙付元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许章迅,游走江湖二十载,铁嘴道尽人间事。这人呐,一辈子活的太不容易,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去了,要想开点,也就没什么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软趴趴的行了个见面礼,怏怏的说:“我叫孙付元,今年的考生,可惜没进去考场的门,被考官打出来了。” 说到这里,简直要哭出来。 狱中其他人却被这一副苦瓜脸逗乐。 又毫不客气的笑起来。 ------------ 第44章十年苦读登科喜(2) 许章讯是个说书的,游走江湖二十年还真就不是吹出来的。 孙付元找个挨着木栏杆的墙角一屁股坐下来,隔着木栏杆的隔壁,只关了一个穿着白中衣的中年人,一把美髯须,像是个文士,他才多看了一眼。 那个人也不搭理他,靠着墙懒洋洋的,耸拉着眼皮不知睡了没睡。 对面牢房里关着两个人,一个年轻,一个年老。 年轻的说话痞里痞气:“喂,说书的,上次说到哪儿了,接着说吧。” 老头坐在这间牢房另一端,明显看的出楚河汉界分的清楚。 许章讯念了一下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说:“口干舌燥,牢头不来连口水都没得喝,也罢,咱们来了新人,我就说一段。” 他用手撑着地,往前挪了挪,坐到牢房正中,等着听他说书的痞子,利索的窜起来找了最近的栏杆靠着。 许章讯咳了两声清嗓子:“咳咳啊,人间故事百余桩,这八十出在江湖上,江湖儿女真豪迈,情仇爱恨且说来。 上回说到这百家帮遭灭门牵连官府,高佬六忠义巧遇莫邪。 这一回便说说这个莫邪是个何许人也。” 当的一声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孙付元这才看见,许章讯袖里掏出一块醒木来。 【许章讯便是用这醒木敲的地面道: 他生来是个丑娃,脚生十二指,天生驼背,一脸黑斑。 呵!哪里还有个人模样,分明的怪胎妖孽。他出生的年岁兵祸初息遍地哀鸿民不果腹,也是了,乱世才出妖孽吧。 爹娘把他丢到山寺后门时,他还是个不足百日的婴孩。就那般一块破衣布裹了,就那般生死由他,兴许想着庙里有山僧万一真是妖孽还能镇一镇,即使无人捡去,说不得就是野兽的食儿。 总归,他是被轻飘飘的舍了。万幸,常出入山寺后门的是个瞎眼的挂单和尚,那和尚带着他悄默声儿地活在角落里,像深林里的苔,石阶缝儿里的草。 瞎和尚扫地上的落叶,手下轻巧,地上的叶子打着旋儿飞垅成堆,把扫帚靠到墙边,去找不似往常总站在墙角默默等他扫完了把枯叶收起来娃儿。娃儿由他养到六岁,六年来,他也只称之为娃儿。 姓名爹娘赐,是根亦是凭。可怜这孩子无根无凭,却身陷尘世,流离颠荡的命。 娃儿缩在一个院子的角落,头上一道口子淌了一脸的血。原是有来进香的客人于寺中乱逛一不留神绊了一跤,恰是要寻瞎和尚的娃儿碰见扶一把,那客人道谢的话才到嘴边看见娃儿丑陋至极的面容连忙抽回衣袖,娃儿猝不及防伏面磕到石阶的棱上,那人却是犹疑一瞬匆匆走了。 “娃儿?”瞎和尚嗅到血气,皱起眉头。 “师傅,为何只我如此?我并无害谁,却总遭厌弃盼着我早早死了,不想我活又为何要我生在这是上?” 这大约是这孩子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清楚地道出所有。瞎和尚叹了口气,慧极必伤正因聪慧才知何为伤害,何为苦楚。 “非是你的错。”瞎和尚也非善辩之人,顿了顿说:“日后你便跟我习武吧!” 若肯吃得苦,把骨架正回来,也是可能的。 说来容易,可想凤凰涅槃需先死了再自火中过一遍。为正一身骨架,日夜苦练功,早晚勤捶打,娃儿十二轮秋不知吃了多少乌木子苦头才换来平常儿郎家的挺拔。 正此刻他坐在一屋子欢闹中仍旧是默不做声的,得旁人打量一眼也只觉得是个没两样的,只是个脸上长黑斑的青头,丑是丑了点,但是有真本事啊。寻欢作乐的场子一窝闹,只他呆木木地坐边上不时吃几口菜他身边坐的汉子倒是有人识得。 “高老六,多久不见了?这是你那个后生不成?”壮汉子身旁有个娇艳的女子作陪,糙皮狠劲惹得人家两手勾着他拧着眉直叫,另一手灌下一杯酒跟老熟人胡侃,手侧腰间挂着剑通身江湖行走人的言谈扮相。 “唔!秦八宝,是好久不见了,这是我镖局新佣的镖师,好本事的儿郎带他走几遭熟熟道路,以后说不得也是这条道儿上上的熟脸孔,老兄多照料!”高老六朝秦八宝敬一杯酒说道。 秦八宝哈哈笑着回敬,连带着屋中其他江湖客都乐呵呵地打量娃儿,他们大都是这一条道上奔走的,这高老六年纪确是不小有想退了回家享天伦的意思,这是好事。 “啊呀!高镖头他后生,你是叫个什么名字呀!惯用的什么家伙?今儿见得突然待几日你秦叔给你寻个好家伙带着走路抖威风去!” 秦八宝笑眯眯地问娃儿,瞧着是已经当了他是自家后生的架势。秦高二人都是少时就多滚打的老货在这条道上走了二三十年手下都有几十个能干的人手,处处都是熟脸孔,又都是兵役退下来没死的颇有些能抖的威风。 “秦叔抬举,小子镆琊本不该辞,只是我那师傅已给了一刃青锋,再贪得秦叔到好东西该是要羞得无地自容了,不过日后少不得要走动可就全仗秦叔了!小的先敬你一杯。”娃儿,即如今的镆琊,十五六岁就满地行走,一是他山上的师傅不肯留他,二来他喜欢这能坐在人前有说有笑的活法,行走中没那个挑他是丑还是瘦,只看他的本事,他如今安身立命全赖背上这把师傅传他的宝剑。 镆琊敬过秦八宝,又一杯就敬过屋中诸坐,他不是在江湖上没名气,只是此次去一趟吐蕃跟高老六熟路,他们这些人不知他罢了,他也乐得跟一帮人胡扯。 一直坐到锣鸣三更,高老六才带着他们一波回了落脚地“牙郎早早歇了,咱们在此停不了两日,待与客人交接了货物咱就上路。” 牙郎也是称呼的莫邪,这一路走来说没三分感情那是假的,高佬六待这少年人是真当做后生。 “听高叔的。”镆琊点点头便回屋子,一窝人挤在大通铺上放屁磨牙打呼噜说梦话还骂娘,就没有一样不干的。镆琊撇撇嘴他宁可房顶上坐一晚,于是避过高帮人眼,脚一蹬地窜上屋脊三两下没了影儿。 他师傅早年好来路,正飞檐走壁一个能盗皇宫的偷儿,只行走的谁不遇几个兄弟几个叛徒,他也曾落进监狱刺瞎了双目,后来兵祸起犯人当了攻城的兵卒,他好身手好运气死人堆里爬出一条活路,后来干脆剃了发当了佛徒,转走许久于山中久住,那吃人世道捡一个同命苦,养了十八年算是世上亲故。 镆琊找到一处水源洗一个澡,夏秋交际凉风习习的美得他直哼哼,乱七八糟跑腔走调净是一路听来的野唱。 “喂!你有完没有,不会唱别搅人好觉行不行。”一边树上倒挂着钻出来一个人,听声音也是个少年,被搅了梦也只抱怨并没多少懊恼。” “哈,你好有趣,这时候睡树上不怕叮咬吗?”镆琊倒是乐了,他安静了嫌无趣,热闹了又嫌聒噪,一个人造点动静没想到又弄出来一个,这下既不静也不噪刚好。 “嘿,我是虫子祖宗,打小玩的它们,看那个敢咬!”少年挂在树上两手枕在脑后一晃一晃的,“我是睡不着了,你也别想,跟我说说话吧,你叫什么?” “正好我也睡不着,你下来我有酒给你喝。”这酒是他在馆子里顺手拿的,反正不用他给铜板。 “好呀,你叫什么?”少年依然问。月下,就见他一口闪光白牙,面貌整齐身材要比镆琊低一些,颇机灵的模样。 “我叫镆琊,你尝尝。” “哈,卖家指定兑水了,没牙,你傻不傻!” “有就喝吧你,不要钱的还给你挑?还有,是镆琊,不是没牙”镆琊拍拍解下来放在腿上的剑“呐,它就是镆琊,它是我,我也是它。” “噗!那是个东西,你也是个东西?你是什么东西?哈哈。。。。。。”少年大乐“我是梓萁。” “不是东西。你睡树上干嘛?”镆铘并不介意梓琪的笑话,他现在心情挺好。 “想睡就睡咯,别喝完给我留几口。”喝干了酒梓琪笑呵呵的“干坐着,我带你猎畜生去,烤肉吃。” 转林子,烤畜生,俩人玩的不亦乐乎,到了天快亮镆琊说:“我要回镇子上去,你去哪?” “抓虫子,昨天就支好的陷阱我去看看。你有空来找我玩,我最近都在这里”梓琪拱拱手“别了。” “别了,林子这么大我哪里找你?”镆铘喊着问,可梓琪已经三跳两跳隐入林中。“嘿,回咯!” 高高瘦瘦的儿郎口中胡乱唱着不知哪听来的调调,晃着回去,他背后晨光熹微,照的他前路漫漫,身影微微。 他回去的时候高帮的人也都起来了,还有面熟的看见镆铘问:“嘿,牙郎,你一大早起来不见人,干什么去了?” 镆铘眉头一挑,三分痞气:“撒尿去了。” “那撒尿要那么久啊?” “那我还干别的了。”镆铘翻了一个白眼:“哎,我说你还来劲了是吧?一大老爷们对别人入个测这么感兴趣,你......啧啧,看不出来呀!” 镆铘一改呆气,坏笑着拍了拍着为仁兄的肩膀,一副我知道了的样子,可将这人气了个不轻的,拉着一张马脸,甩袖子走了。 镆铘站在后边乐呵,想来他干嘛去了这回事,是没人会再来问了。 ------------ 第45章十年苦读登科喜(3) 正在努力手打中,,,,,请稍等候 ------------ 第46章十年苦读登科喜(4) 夜深时,玩闹的人也就散了,收拾好火堆,一个个找地方开始睡觉,这时候,草丛间嘻嘻索索德胜声音就明显了起来,镆铘心头一凛,翻身跳下悬崖。 果然河滩上已经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虫子。 “啊。。”这是有人被咬到了,树枝上缠绕着毒蛇,吐着信子。 “起来快起来,别睡了,到处都是毒虫,再睡小命就没有了。” 众人被喊醒,看见从身边爬过的虫子当真吓得脊背发寒,差点尿裤子,高佬六觉警觉的冷静下来,看清了状况喊到。 “别怕,大伙身上都有驱虫的药粉,慢慢避开毒虫凑到一起来,咱们里离开,先退回客栈去,这山谷住不成了。” 两帮人用火把驱赶路上的毒虫一边往山谷外退去,慌乱之中谁也没有留意到镆铘已经脱离人群跑进了毒虫之中。 他是看出来这些虫子是朝着一个方向去的,顺着山谷一直往向上游走,与人群越错越远,不知走了多久就到了昨夜见到梓琪的河边。 他也不敢在一个地方久站,垫着脚尖这个树叉跳上去那个树叉。到处是嘁嘁喳喳的虫子在快速的爬动。 不知何时月亮出来了,天空中出现乌云,大块大块的将闪耀的星光笼却,月亮也是时隐时现,凑着月光凝神看去,毒蝎子的身上泛着黑紫的光,显然毒性非常。 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虫子,一个个长得凶悍,就是自幼跟着老和尚在山寺长大的镆铘也没见识过。 常常看不清脚下,不是噗的踩扁了一团,就是感觉一个软乎乎的,下一瞬,蛇就嘶的一声尖叫,回头来要咬,尖利的毒牙上挂着毒液在月光下显出一片冷光。 哎呦,镆铘一惊,险险收腿跳到另一边的大石头上。 但是低头一看,大石上也盘着一条,这个个头更大了。 镆铘咧咧嘴,真的是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就更加好奇了,是什么原因使得山林里的毒物都躁动不安的出现。 只是他到处躲避虫子的样子实在狼狈 “哈哈哈,好玩吗,没牙?” 这时一道清脆的笑声传过来,少年悠哉悠哉的从满是毒虫的地面走来,镆铘的目光落在他的脚上,发现这家伙心大的连鞋子都没有穿。 “果然是你,昨天听你说要抓虫子,今晚上看见满山的虫子都往一个方向跑,我就想着是不是你,没想到还真的是,你可真厉害。”说着,镆铘上蹿下跳的。 梓琪乐的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地上那些虫子看见他就去自觉的避开,他身边的钱一小片地方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他身上是一件黑色的袍子,绣着繁复而神秘的银白色花纹。 在夜色下,躁动的山林好像臣服在梓琪脚下,乖顺不已。 梓琪丢给镆铘一个什么东西“接着,把这个吃了,避虫子的。” 镆铘接着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总之是黑乎乎的一块,有人拇指那么大。 “这怎么吃啊?” “呵呵,你试试吧。”梓琪喷,笑,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镆铘无奈,他也发现从他接到这一小黑块的时候,围在他身边的毒虫顷刻散去。 硬着头皮把这东西放在口中,意外的苦 “不许吐,你敢吐出来,我让虫子收拾你。”梓琪笑嘻嘻的威胁。 镆铘因为这一句话强忍着苦味儿,把这跟木炭似的东西咽下去,好似吃了一口草木灰般一口土味儿。 不过虫子的确不再往他身边凑,镆铘感受了一下,咽下肚子的一团东西在肚子里灼烧着。 不过这感觉不是太强烈还可以忍受。 “跟我走吧,找个地方住一晚上,你现在也不好走动了,能熬过今晚不能全看你自己了。”梓琪笑的开心,呲着一口小白牙,在前边开路。 莫邪深切的感觉到一种被捉弄了一般的恶意。 是了,出门在外,只是一起喝过一顿酒的人自己怎么就轻信了呢? 给过来的东西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吃了。 镆铘跟着梓琪来到一个收拾的很干净的山洞。 洞里还铺了两块兽皮,明显是梓琪就住在这里。 “这一块就分给你了,你就睡这里吧,我去看看我的小可爱,失陪,祝你好运。”说完,梓琪摆摆手就离开了。 镆铘一路上就发觉,肚子里的灼热不停蔓延,仿佛点燃了整个肺腑,等到来到山洞里,似乎四肢百骸也都已经烧着了。 不会是什么毒药吧? 镆铘甚至已经有些迷糊,在梓琪身上,并没有多大的恶意。 他也能感觉到虽然难受但这种疼痛与中毒也不一样。 似乎就是吃下那块木炭的副作用罢了。 山洞安静下来,只有洞口长着一些会发光的植物,奇奇怪怪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感观安静下来,除了可以听见各种虫子在山洞外爬行的窸窣声,再没有什么了。 这是镆铘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竟然连山中的猛兽都为这毒虫大军蛰伏起来。 所以这山里最厉害的还是这些平日根本就看不着,半分不显漏的小东西。 更厉害的就是这位神秘莫测的梓琪了。 这漫山遍野的虫子都是他在操控,刚刚他问起来,梓琪毫不隐瞒的承认了。 他说是在养虫,让虫子经过相互吞噬成长,养出最厉害的来,这个过程里就需要很多的虫子来做选择的基础,甚至是虫子的食物。 梓琪说这是在养蛊,这玩意儿镆铘也就再穿说里听过,不过传的玄乎其玄,他也根本不信就是了。 镆铘神智越来越模糊,感觉自己的每根筋脉都在遭受着似火烧又似针一点点密密麻麻的扎过来般的疼痛。 等他清醒,刺眼的光线让他不禁用手拦在眼前。 “醒来了?不错不错,来认识认识我的宠物,小黑点儿......” 这声音在镆铘耳边嗡鸣,等了好一会儿,耳鸣眼黑才消退。 就看见一张清秀的脸孔只差贴到他脸上来,最打眼的就是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是梓琪。 梓琪推开一些,将手掌上的小黑点儿举到镆铘面前,这是一只小巧的蝎子,通体是彷如水晶般的黑色,十分小巧可爱,乖巧的趴在梓琪掌心,微微举着尾巴尖,呈现墨黑色的毒刺反射着冷光,看的人打心里发寒,指定不是个轻易相与的东西。 梓琪一会儿把这小东西捧在手中,一会儿又任由它在自己身上乱爬,丝毫不担心会被蝎子刺到。 ------------ 第47章十年苦读登科喜(5) 莫邪也就不好说什么,只是感觉说不清的诡异,以至于胳膊上生出一层小鸡皮疙瘩来。 “这玩意儿真的不咬人的吗?” “当然咬,要是个不会咬人的我要它干什么,只是不会不听话乱咬人罢了,这小东西聪明着呢,你别说它坏话,他能听懂,要是因为不高兴咬你,我可没办法救你,只要被他咬一口,再厉害的人也要化了。”说着梓棋骄傲的笑了。 莫邪却因为这很辣的毒性心头一颤,感觉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给坑了似的,看这时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已经不早了。” 不想莫邪离开这样自己就有人陪伴了,不过他也知道不能强求。 梓棋抿抿嘴说:“那好吧” 莫邪回到客栈,刚刚踏进客栈的门,一个看见他的高帮人就叫喊道:“牙郎,是牙郎回来了。” 高老六听见,立刻从里边出来,激动的跑到莫邪身边,拍着莫邪的肩膀打量:“哎呀!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臭小子,昨晚那么乱你是到哪里去了?你可不知道,咱们有好些兄弟都被那毒虫咬到了,哎呀,现在生死不知,这里的先生也就救不了,可是要愁死个人啊。” 莫邪支支吾吾:“呐呐他们怎么办,真的没变法门?” “高老六拉着莫邪到住处:“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果然,通铺上躺着好几个人,身上的穿着都是高帮的兄弟,有些依稀的还能辨认出事谁来,因为这里的毒虫毒性实在太大,有几个运气不好的已经死了,这些运气稍后稍好一点的也已经毒性蔓延,或手或脚,被咬到的地方高高的肿起来,烂成一团,留着黄色毒脓,只好用布条将伤处紧紧扎起来不让毒素扩展太快,但是这样下去一直拖着,他们也是一个死。 而且这些毒素使人剧烈的疼痛,大多数人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叫唤,要将手脚都绑起来,才不让他乱挠碰到伤口,他们嘴上喊着:“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不活了,活不了了,要疼死啊,痒死了痒死了,老大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吧。” 莫邪看着不禁蹙起眉头来。 这些都是一路走来相伴的人,昨天还活生生的,今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让莫邪心里十分难受,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想办法,但是别抱希望。” 说着转身就走了,高老六刚反应过来想拉他,就看他跟一道黑风似的,窜出客栈的门不见了。 高老六坐下照腿上狠狠地锤了一拳,一时忘记就砸在了自己被虫子咬伤的伤口上,登时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也是他比较能忍,又兼之内功修为比一般人好上一点,被咬伤之时立刻就把毒血吸出来,才使得毒性发展的慢一些,否则连他都倒下,高帮人还没有被毒死,只怕就因为人心涣散,自掘坟墓了。 莫邪也不能确定梓棋就有办法治疗虫子咬伤人的毒伤,但他那么厉害必定对虫子有一些了解才对。 莫邪飞快地穿过丛林,经过昨晚的变故,山林里依旧十分的安静,半点找不到野兽的行迹和声音,似乎都死绝了般。 从变成了虫子的天堂,他可以轻松地找到虫子躲在阴凉的石块下边,毒蛇盘在树梢睡觉,当他经过时,这些毒物,会自觉地四散开来,给他空出一片空地,似乎对他十分的畏惧,莫邪知道,这些虫子畏惧的是,昨晚梓棋给自己吃的东西。 等他到达山洞却发现这里已经没有了人生活过的痕迹,梓棋走了。 是了,梓棋是来扎虫子的,目的达到,他离开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莫邪十分沮丧,这该如何是好,那么多高帮兄弟的性命都悬着。 回去的路上,莫邪一直在想该如何是好,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简直疯狂。 回去之后,高老六立刻围上前询问:“牙郎啊,你这出去一天怎么样,有办法吗?” 莫邪失落摇头:“没有,如今只能再让大夫配些药试试了,我也没办法。” 高老六不禁不禁有些失落,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随着高帮同行的大夫,又开了一个驱毒的药方虽然不能去除毒素,但可以延缓一点毒性发展的速度。 莫邪领了去熬药的差事。 这个药喝了两天,这些人的毒奇迹般的就解了,虽然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毒性不再蔓延,又搭配将毒血放出来的方法,这些中了毒而人虽然虚弱,但是性命无虞,也使得高帮中人直呼老天开眼,若不然,走一趟江湖回去折了半数人马,那些老弱还不用泪水唾沫星将这些活着的人喷死。 高帮人都是一个地方的老乡七拐八拐,说不得都是认识的。 也就魔也是个半路外来的人,如果不是高老六的威信在,肯定没人愿意搭理莫邪,事实上即使有高老六压着,对于这个丑八怪青年,也没几个喜欢的起来的。 这丑人脾气古怪,这几天能吃的很,不吃肉吧,那一碗一碗的素面条可是一顿能吃七八碗,虽然高帮中人吃饭都是从公中出钱,但莫邪这样跟饿死鬼脱身似的,逮着便宜使劲占,也让人很是看不惯的了。 碍于高老六还有伤在身,兄弟们也都忙着照顾病号,这些就被内部的人自己劝着安抚下来,没有声张。 莫邪因为用血入药,这几天有些体虚,只好多吃饭,多睡觉,养身体,将失去的精血养回来。 于是就一副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常,对于高帮人怎么看他的其实并不知晓,即使多少知道一点,似乎有些人对他存在一些敌意,他也没有在意,他留下只是因为人命关天,或者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算是给自家师傅积福了。 他想着什么时候好告别,这一路走到这里,也该分开了,毕竟他还是觉得自己走路比较轻松自在。 于是等到高老六修养的差不多,莫邪就提出要走。 高老六十分不舍得,毕竟莫邪的武艺不错,一起走他心里也就更有些底气。 莫邪很正式的拒绝了。 “这是为何,是我高帮招待不周,委屈了牙郎吗?” 莫邪自然摇头说不:”怎么会,只是有事在身,所以......“ 高老六也就明白牙郎去意义绝,就不在强求,到时后边有一个人叫嚷了一句:”这还用说吗?不就是那什么狼,养不熟吗?“ 这是在骂莫邪,高老六虎者脸往人堆里看了一眼,没有找到是谁,只好岔开话题说:”那就此别过,若牙郎以后有想要回来,安在咱们这一路的交情,高某自是欢迎。” 莫邪敏感的感受到高老六的不悦,心下酸涩,只是依旧笑了笑,拱手回礼i,然后就出门独自骑马离开了。 ------------ 第48章十年苦读登科喜(6) 人心总难料,听到此处不免唏嘘,孙付元初来乍到也不敢多说话,牢头儿可是什么都不怕,拍着大腿直言:“嘿,讲到这里,我敢断定这高佬六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个老小子说书还爱折腾人,也罢了,今天也不早了,就到这里吧,就这几天说不得管事儿的就来了,都收敛些,莫要闹事,否则只怕谁脸上都过不去。”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牢头出去的路上还遇见给犯人送饭的,这才想起来自己呀该回家吃饭喽。 承喜刚从梦境中出来,就听见门外笃笃的敲门声, “楚姑娘,你可醒了吗?” 楚承喜听出来是容启清的声音,因为等了一会儿没人来开门,容启清自觉自己一个大男人站在人家姑娘的房间外不是太好就想转身离开,找个人再来敲门带话。 就在这时,吱呀的一声,房门打开,承喜站在门口疑惑的看着已经想要离开的容启清。 容启清反应过来立即道:“我看时辰不早了,姑娘是不是还没吃晚饭,不如我们一起?” 承喜点头道:“稍等。“她去屋子里取了自己的披风,依旧将自己裹好,其实这初秋的傍晚刚下过雨,也不会十分冷,只是稍稍有些凉意罢了。 但是容启清依旧是安静的等着姑娘出来,好在很快。 这次他没有因为方便就和楚承喜在这客栈吃饭,而是两人一同去了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黄昏时分,下了一天的雨,路面因为铺着青石板倒也没有积水,顶多有些破损的边角积了一个小水坑,容启清很注意的带着姑娘避开这样的水坑,夕阳暖暖,天光明净,路上行人也不是很多,有些静谧的感觉,让容启清不自觉就扬起了唇角,眼睛中含着星光般,不时看看身边的姑娘。 到了酒楼,招待客人的门侍显然认识容启清,立刻热情的招呼着来人带着他和楚承喜去了定好的位置。 二人吃着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楚承喜盘算着该告诉容启清自己要去任职的事了,另一边容启清想着明日若是个好天气就打算请楚承喜一同出去秋猎,他们一群公子哥打猎,也会有一群姑娘们在山脚玩乐,让楚承喜去散散心也挺好,毕竟都是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们。 ”明日我们出去秋猎,你要不要一起,就在后山那里,届时许多小姑娘们也会去,挺热闹,而且风景也好,站在山顶的亭子里可以将整座城的样貌都看个清楚,风光极好。“ 承喜只能歉意一笑:”容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多日来承蒙公子照顾,多有劳烦,只是明日在下就该去任职,秋猎之行怕是不成了。“ 她用的不是平常姑娘般的小女子,而是在下,宛如两个男人坐在一起聊天一般,容启清看她的神色依旧,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对这任职一句,甚为疑惑。 听着说法也不像是平常找了个活计,更何况他也想不出看着一身贵气的姑娘,会做什么下人干的活计去了。 看到容启清眼中的疑惑的神色,承喜就只好说:“本来来到此地,我就是有事在身,这几日得公子照顾实在惭愧,若日后有缘自会再相见,只是如果可以,还是不要想见的好。”容启清听姑娘这样说欲言又止,承喜笑了笑说:“实在在下担任的职位可能不大有趣。” “公子还是早些回家吧,这时候也不早了,刚下过雨,夜路不好走。不必送了。”承喜站起来,拢好披风,又按照自己的步调慢悠悠的往外走,这事天色已晚,承喜走在路上已经不多见行人,却也没有着急,回到客栈因为已经睡了一整天,她也就睡不着了,要了一壶茶来在窗边独坐。 天色大早,她便起身离开客栈,来时就付过的房钱,多出来掌柜要退,承喜便任由老板娘噼里啪啦的拨弄了算盘,将剩下的零碎取来。 她只身来此,并没有带什么行李,也就踩着晨光走向了监牢。 依旧是极慢的步调,但若仔细看去,却发现上一眼看还在的人,下一眼就已经隐进了薄薄的晨雾,在看就没有踪影了,女子信步游走,轻松的避开身边的行人,也没有人发觉她有什么不同。 到了监牢,看见一片高墙建筑,门庭森严,不管是门还是墙都裹着铜皮,十分坚固。 门口站着两排人身穿兵甲,手拿长戟,威严冷肃,而监牢一眼看去就弥漫着一股子冷煞,这种氛围反而承喜极其熟悉。 她走上前,立刻有人注意到,上前拦住。 “你是何人?监牢禁地不可擅入。” 承喜取出怀里的令牌,上边龙飞凤舞一个楚字,再看过花纹,守卫攻守行礼:“楚大人。” 不论这女子到底是谁拿着这块牌子,那就是姓楚的无疑了,其他的不是他们这种人了以探究的。 更何况,楚门要调一个人来的事也早有人给他们敲打过了,自然都极有眼色。 承喜点点头,漫不经心的语调慢慢把每个字都说的清楚,显然是极度恪己之人,楚门的风格扬名在外,低头的士兵只感觉压力甚大。 “你们领头的呢?让他到监牢来见我吧。” 说吧,越过甲士,在两列垂首的士兵恭送下进了监牢的大门。 初进来先是一个前院,因为时辰早,那些当差的阅案还没来齐,承喜在下官战战兢兢的禀报着这监牢大小官职情况的声音里高坐主位,也不说话。 有等了一会儿,已经到了当值的时间,按说人也该来齐了。 承喜不由的微微勾起嘴角:“既然人已经齐了,那我也就开始说了,本官喜欢恪守规矩的人,好了,去当职吧。” 这阅案们面面相觑,不说别的光是阅案就有九人,可此时只有七人到了,还有两人是经常的迟来,散漫一些,想来今日也一样,还要晚上一刻钟才回到。 但是承喜却说人已经齐了,这是何意? 楚门中人难道还有不晓得人员编制的吗? 他们当职的桌案也就在左右两侧。 ------------ 第49章十年苦读登科喜(7) 正在手打中。。。。。。。。。。。 ------------ 第50章十年苦读登科喜(8) 正在手打中,,,,,,,,,,,,, ------------ 第51章一母双生扶持喜(1) 第一回望青山待发,正在码字中,,,,,,,,,,,担待 ------------ 第52章一母同胞扶持喜(2) 第二回叩神仙码字中,,,,,,,, ------------ 第53章一母双生扶持喜(3) 第三回同手足码字中,,,,出关替换。。。。。。 ------------ 第54章一母双生扶持喜(4) 这个故事最后一回同归还码字中。。。。。。作者闭关见谅 ------------ 第55章一母双生扶持喜(5) 作者闭关,待替换。。。。。 ------------ 第56章一母双生扶持喜(6) 作者闭关,,,,,更新待定,,,, ------------ 第57章一母双生扶持喜(7) 欠更,,,,,,,,,,,,,,,,,,,,,,,,, ------------ 第58章一母双生扶持喜(8) 这,,,是一张,,,新出炉的欠条,,,,,, ------------ 第59章一母双生扶持喜(9) 继续欠着。。。。。。。。。。。。 ------------ 第60章一母双生扶持喜(10) 凑个整数,这六十章没有整理好之前还是不要来看书了,根工地一样,乱的很 ------------ 13.学占卜能很开心 不知不觉就与无极子混熟了,这位长辈给宿清怡的感觉更像是一亦师亦友,无极子提出要给宿清怡瞧瞧病:“周游那老小子将你送到我这里来,就是给你看病的,我看这四个月你的身体也养的好一些了,能给你瞧瞧了。” 宿清怡这几个月来,吸纳灵力的速度越来越快,从七天前周游师祖给的一葫芦护心丹吃完开始,她已经达到了一日吸纳的灵力就能达到寻常人筑基的标准。 因此不得不利用控火树控水树,甚至操纵小火柴人傀儡每天山上山下跑一圈的方式消耗精力与灵力,否则灵力撑破筋脉逸散情况就会再来一次,这感觉的痛苦实在太难受,宿清怡经理一次每回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 无极子在确定宿清怡要学习占卜之术之后,交给了她一本《太清养生决》以及一本《三气因果术》,另外还送了宿清怡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玉龟壳,只有宿清怡掌心那么大,扁圆状,龟壳上自然而然的带着玄妙的文理。 无极子说:“你现在的情况不急着修行,先用《太清养生诀》养着身体,护心丹那样的药就不用吃了,若体质太差即使你天生‘意’超常人,也只会继续损伤寿元。倒是这《三气因果术》你能玩起来了,用这个小龟壳,找几颗石子放进去,就是个小玩具解闷挺好。” 无极子说的‘意’就是宿清怡操控傀儡术使用的精神力量,存于脑海。周游也将修炼归纳为身与意,借此可以理解,修行界的前辈们接受的传承体系应该就是这样称呼这两种力量的。 将修炼的法术给了宿清怡之后,无极子就再次闭关了,不过这次闭关时间不会太久。 宿清怡恢复了一个人玩耍的单调生活,当天晚上就将《太清养生决》学了。 然而意外发生了,将太清养生决记住之后,她脑海中忽然似大锤撞击般发出一声轰鸣,眼前一黑整个人跌在地上昏了过去,而她的意识沉进黑暗,看到了一片星空,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远近不一的闪烁这黄色的星子,《太清养气决》的内容闪耀着黄色的荧光漂浮在黑暗的中心。 这是怎么回事?宿清怡的意识还可以思考,她认真的看着《太清养气决》的内容,一字一句的从头看到尾。 “一个字都不错,就是无极子交给我的这本,现在是怎么回事?我困在识海中了?”黑暗给宿清怡的感觉很安全并且有着无法言说的熟悉。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太清养气决》上释放出耀眼的光亮,光芒四散,宿清怡很快发现,光芒延伸之处很快就链接四周的星子,然后那被连接上的星子绽放出仅次于《太清养气决》的光亮,并很快的来到了《太清养气决》周围。 一切异象结束后光亮消失,这时宿清怡才看到《太清养气决》周围漂浮着四篇书籍,分别是:《内修金丹决》、《混沌初开法静功》、《小周天剔骨脱胎法诀》和《太古存想法》。 “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是修行功法啊?”宿清怡疑惑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还会存在她的脑海之中,而且她的脑海意域是一片星海天幕? 宿清怡放眼望去,将一粒粒星子看在眼中,又生猜测:“难道这些光亮都是修行法诀吗?” 她细细阅读了四篇修行法门,发现其中还能拍个序《太清养气决》排第一,它是最基础的,能与宿清怡梦中学来纳气法门结合起来使用,引灵气温养身体,这是最基础的。 此时宿清怡想她之所以筑基不成,可能就是常规修行的功法有缺漏,她因为已经引起入体就没有学天门山外门给的练气法诀,而她的体质又不能承受自己修炼的这份法诀所产生的庞大灵力,这才给自己找罪受了。 排第二的是《混沌初开法静功》,这篇功法要引天地阴阳二气入体,修补身体,是引气入体之后补足缺漏的功法,宿清怡的身体就像是一快没有水分饿干裂木桶,灵力一旦到了一个程度就会顺着缝隙流失。 《混沌初开法静功》就是修补木桶的泥胚,修补完善的《太清养气决》就是温养毛培使其能够圆融成一体的存在。 第三阶段是《小周天剔骨脱胎法诀》这个功法就在宿清怡的身体温养无漏之后将肉体凡胎转化成灵胎道骨。 看到这里宿清怡都忍不住有些激动,这描述实在太厉害了些。 排在第四位的就是《内修金丹决》,等同于修士练气筑基,奖励通达、明引两个小境界达到金丹境,现有的修行体系是顺其自然,灵力运用到纯熟自然就能练就金丹。 而《内修金丹决》却省却了筑基以及通达明引两个小境界,将至规划成脱胎换骨后的修行法门。 或者说在《内修金丹决》的创作者看来,只有生成灵胎道骨才有资格内修金丹,‘灵胎道骨’就是筑基。 宿清怡越看越是震惊,不对啊!她梦中看过的一千零八十二卷书中没有这样厉害的啊,有的话她肯定印象深刻。 实在想不出来,宿清怡将目光放在了最后一篇还没有看的法门上——《太古存想法》。 宿清怡阅读了内容发现,关于修行的功法直到金丹,而这篇《太古存想法》是一种修炼‘意’的法门,能称‘太古’二字必定已经是很古老的法门了。 因为对于古的定义分为上古、远古、太古。每一个‘古’代表着一次生灵与传承的断绝更迭。 太古之上完全无法追究,因此通称‘恒古’。 ‘存想法’三个字各有意味,事实上关于修行法门,往往每个字都有独立而深刻的意味,其中蕴含的力量可以将其看成一个独立而完善的‘界’。 一字一界,一界一道。连成一片则相辅相成。 ‘存想’为两个方面。‘存’代表过往,‘想’代表未来。 《太古存想法》能够通过‘意’观测一些事物的过去与未来,这个真的比前四本都厉害好不好? 更重要的是,宿清怡刚想开始学占卜,这份法门来的太梦幻了,并且很和她的心意啊!若不是她还在昏迷中,能高兴的在床上打滚。 “哈哈哈,哈哈哈......”宿清怡睁开眼青听见一阵傻笑,顿了一瞬才发现傻笑声是自己发出来的,想要都停止都挺不住,又笑了一阵,她才捂着笑疼的肚子费劲的从地上爬起来。 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落下去,因为已经笑僵了。 隔壁正在闭关的无极子无奈的睁开眼睛,一直到宿清怡的傻笑消停了,才重新闭上眼睛,但还是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个好料子啊,学占卜就能这么开心。” ------------ 14.三气因果术 14三气因果术 出了意念星海,宿清怡冷静下来将《太清养气决》与原本的纳灵功法结合在一起温养身体,第一次使用的时候,身体各处因为上次散灵产生的损伤一碰触灵力就有些刺疼,但也比散灵的时候好上许多,宿清怡忍着疼温养了七日,这才好了一些。 这个时候就能修炼《混沌初开法静功》补全身体的缺漏,修炼方法是在早晚日月交替之时各引一缕天地阴阳之气用灵力炼化,再用《太清养气决》将之送到身体各进行修补,需要四十九天。 宿清怡练到第八天就可以下地走路或者站上一会儿,无需别人搀扶,困在在一个地方不能动八年整的宿清怡很高兴,特别高兴。 天色未明,宿清怡已经起身走出卧房,她走路很慢,一副虚弱的模样,但是让张笑白来看的话肯定高兴坏了。 她走到屋檐下木板铺成的地面上盘膝坐下,静静望着东方,周拙山低矮,东方与好几座山头遮挡根本看不到太阳东升起的景象。 但宿清怡能感受道变化越来越明显的清浊之气,阴阳二气达到平衡之时,宿清怡赶忙将早就准备好的《混沌初开法静功》运行起来吸收了一缕阴阳之气,开始炼化,待旭阳高照,她也将炼化的阴阳之气融进了身体,这才舒适的睁开眼睛,面上含笑。 “越是修炼,才越是知道自己身体亏空了多少啊,《混沌初开法静功》还要练四十一天零一次,这空闲时间可以吸纳灵气温养身体,顺便把《三气因果术》学了。” 《三气因果术》她从头到尾看了七日,有空闲就看一看,不再默写书籍,并已经将默写好的三十本装订了放在书架上收好。 因为从意念星海出现之后,那场大梦中背过的书籍,除了已经默写下来的三十本道家基础都已经忘记。 记住的三十本书就是简单的介绍道的理论,以及天地的框架之类的基础知识,也是宿清怡能看懂脑海中自行出现的四篇法门的基础。 这让她感觉很玄妙。 无师而自通,不过如此。 但无极子给的典籍才是她打开这意念星海的契机,宿清怡此时对于无极子的敬仰达到了顶峰。 对于学习《三气因果术》怀着期待,因为除了《太清养气决》引出的意念星海以及功法,宿清怡自己根本无法沉浸道意念星海中去。 所谓“三气因果”,三气分别指天之气,地之气,以及天地之间万物之气,二者是‘恒’,因为天地是永恒的,气机的变化隐藏在‘恒定’之中;万物之气就是《三气因果书》想要探寻的对象身上的气机。 就好像你要寻找一件东西,就先要确定这个东西在什么地方,然后再根据已经掌握的条件寻找未知的部分。 万物之气是‘变’,想要找到未知的东西就要掌握‘变’中的‘恒’。 宿清怡很享受去参悟这些‘变’与‘恒’的过程。 吃过一片一日草叶子,喝了小柴火人找来的山泉水,宿清怡开始使用已经记熟的《三气因果术》构建‘三气’的框架。 首先她要在自己的‘意’中构建一个‘本因’,也就是给所有的气机定一个点,从这个根本点出发,世间万物都是与‘本因’产生联系的‘果’。 宿清怡的意识沉浸入眉心灵台,在这里凝聚了一团白色的灵气成为‘本因’,这个过程很缓慢。宿清怡的灵力如今都用来温养身体,此时再开劈一方本因空间,发现灵力竟然不够用了。 于是只好退出灵台空间。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再过一个半时辰就会迎来晚上的阴阳平衡,她站起来走动一会儿的同时吸纳灵力补充亏空。 吸收了晚间的阴阳之气,用以补足缺漏之后,宿清怡洗漱睡觉。 身体强健,睡眠也更香甜,接下来宿清怡又用了十天时间将灵台空间开辟完成,并且凝聚出了一颗圆润的灵丹,这就是她的本因丹。 ...... 一夜春风来,隔壁山头几乎是冬雪刚化就有了山的粉红花骨朵,没几天桃花盛开,宿清怡已经能够自行走动,因此站在小院门外,她是算了一卦,今日有客人上山特意等候。 不多时,天空划过一道流光,落在宿清怡不远处的山路上,一个负剑的少年一步步走上来。 “师妹你好,我是陆玖,山果峰的弟子,特意为我师父舒真人送桃花宴的请柬来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蓝道袍,面容不算白皙,说话的时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牙来,端的活泼开朗。 宿清怡微笑:“我是宿清怡,正在此等候师兄,跟我来吧。” 陆玖以为是无极子师叔祖早有预料,并不疑惑,跟着宿清怡进了院子。 山果峰的请柬自然要给无极子,宿清怡眼巴巴跑到外边来等着,主要是她学会《三气因果术》后孤零零算了一个月的卦。 用‘本因’算‘本果’,取的是小院的天地气机,自己给算自己的卦,然而三者几乎每天都一样没什么变化,得出来的结果一直是空白。 煎熬的久了宿清怡就极其期待山上能有个生面孔来给她试试卦。 今天第一次日常询问出了个有客人的结果,她真的很难不激动。 将陆玖引进小院,宿清怡忽然想起在外门山台住着的那一段时间,也就记起了陆玖是谁,那个第一位踏上天门大殿的弟子,原来是拜在了山果峰真人舒善果前辈的门下。 “无极子前辈,陆玖师兄来给你送桃花宴的请柬了。”宿清怡站在院子里叫了一声。 无极子的屋子有隔绝阵法,为的是防止他修行时产生的浓郁灵力不对宿清怡造成伤害。 屋门打开,面容和善的无极子走出来笑道:“又来了个小家伙啊,舒善果这小子又闹的哪一出啊?” 现今,无极子是天门山辈分最高的一代,山果峰峰舒善果这一代是第二代,陆玖算是第三代。 宿清怡没有拜师所以还是外门弟子,陆玖称一句‘师妹’主要是看在她与无极子师叔祖这里住着。 陆玖恭恭敬敬的将请帖递上去,无极子打开一看道:“舒善果改行做厨子了,桃花宴我带着宿小丫头一起去。” 陆玖任务完成,就道别:“无极子师叔祖那晚辈就告退了,宿师妹告辞。” 无极子手上多出一块灵石来递给陆玖:“拿去玩吧。”他是长辈,小辈来给他送东西自然要给个买糖灵石才好,就是不买糖,一颗中品灵石给小孩子拿着也有很多用处。 陆玖有些欣喜的接过灵石:“多谢无极子师叔祖赐予。” 灵石中的灵气能用来吸收增快修炼的速度,话说宿清怡到现在可谓身无分文,全靠吃无极子的喝无极子的过日子。 周拙山现在在无极子名下,所以宿清怡吃住都在山上,说是无极子在养着根本没毛病,更何况她使用术法,修炼的法门也是无极子给的。 总让宿清怡有种无极子前辈在养孩子的错觉,可无极子自己却总说是邻居...... 另外不管是按照宿清怡子是外门弟子的身份,还是她母亲现在是天门山二代仙师周游的徒弟,她都应该叫一声:“师叔祖。” 但无极子不让啊,上山前周游交代的也是叫“前辈”就可以了。 随着陆玖一同走出小院,宿清怡叫住要离开的陆玖:“陆玖师兄你等一下,你能不能让我给你算一卦?” “啊?可以啊。”陆玖还以为有什么事,没想到竟然是要给他算卦,原本还有些奇怪,但他很快就想到周拙山上除了无极子师叔祖就只有宿师妹,宿师妹练习占卜肯定不能给无极子师叔祖算,瞬间就觉得宿师妹有点可怜? “太好了,我的修为太低,所以只能给师兄你算一日之内发生的事情,你可以问我一件你想知道的事。”宿清怡道。 陆玖一听就知道宿清怡的占卜之术还停留在最基础的问吉凶上。 不过这个师妹的独特体质陆玖也有耳闻,看看这轻飘飘的小身板,他们一同走路的时候陆玖为了照顾宿清怡的速度特意走得很慢,但其实宿清怡跟的还是有些辛苦...... “好啊,如果日后有时间我也能来找师妹给我算算卦的,宿师妹可不要觉得我太烦人啊。”陆玖笑道。 “怎么会,师兄能来算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可就解了她的燃煤之急了,宿清怡现在记熟练了理论知识,就差练习了,因为功力尚浅的缘故,宿清怡一日只能算七卦。 巴不得一天七卦都给别人算满了。 陆玖想了想问:“能不能算一下我今天有没有好事发生?”。 宿清怡点头,她将系在手腕上的白玉龟壳握在手里,里边放着三枚小火柴傀儡捡回来的扁平石子。 哗啦啦晃了几下,石子落在地上。 宿清怡看看这石子落地的结构,加之起卦的时辰、算卦的地点、再通过宿清怡自己的本因丹联系陆玖的气机,将三者得出一个结果:“卦象显示你今日走一趟西北方,会有一个小运气。” 陆玖道:“那就谢谢宿师妹吉言了,我正好要去苗风月师叔的洞府送请柬,就在西北方。” 他想着,说不定苗风月师叔也会给他一点小礼物做跑腿费,如果能与无极子师叔祖一样大方他就赚到了。 毕竟像陆玖这样的筑基成功不久达到通达境的小弟子,一个月的份例也只有二十块下品灵石。 灵石的兑换比例是根据不同品级的灵力精纯度划定的,一百块下品灵石才等同于一块中品灵石,一百块中品灵石相当于一块上品灵石。 周拙山跑一趟已经算是收获不小了。 ------------ 15.陆玖的小运气 告别宿清怡,陆玖使用师父舒善果特意给他制作的一片树叶形状的代步宝物——一叶轻舟赶往苗凤月长老的洞府,心头想着宿清怡给算的好运卦,喜气洋洋。 “若师父一年多准备几次宴会,我可不就身家丰厚了吗?”山果峰上果树种了几十上百种,可谓一年四季美景不绝,春夏能办花宴,秋天冬能办果宴。 每次办宴会都要有人跑腿送请帖吧? 有人送请帖岂不就有人给跑腿费了? 很快就到了苗风月长老的魏巍峰,不似无极子师叔祖在山顶上修一座房子,山中大多数修行者都住洞府来着。 洞府之中更加贴近地力灵脉,而来也有冬暖夏凉的作用,不似在山顶,一年到头的冷风不断,虽然修行者并不是十分在意有没有风吧。 更何况与周拙山那么矮的山不一样,直入层云的山峰上修行住洞府才更加合适,一般房屋也不好修建在山峰顶上,最多也就建一座赏景的亭子,都算是精致享受之人了。 苗凤月长老就是这样一位懂得享受的长老,主要她是一位女修。 陆玖很快落在魏巍峰半山腰靠上的位置,再往前走一段就是云层,不好使用代步宝物,这个高度已经比周拙山的山巅还要高出一些。 陆玖顺着弯曲的道路登入云中,周围都是浓稠的白色雾气,勉强看得清身前三尺的景象,走了二十多丈的距离,眼前云雾之气变淡,进而消失,陆玖后头,一片云海已经在他脚下,放眼望去云海之上也有奇特山峰,景象奇异,但这也算是陆玖看习惯了的。 拐过一处巨石小路,眼前豁然开朗,一处依着山体开辟的涯坪边缘立着倒角飞檐的红木亭子。 巨石之中根枝苍劲的盘着一颗老松。 一位女子正好坐在亭子里,边上还有两个童子盘膝坐着修行。 陆玖踏上涯坪之后,远远的朝亭子中的女子行礼:“弟子山果峰陆玖拜见苗师叔。” 亭中女子道:“过来吧,舒善果叫你来有何事?” 陆玖同样恭恭敬敬递上请帖:“弟子代驾驶来给苗师叔送桃花宴请帖。” 这位苗长老正是宿清怡散灵力那晚与周游一同出天门大殿的那位。 她穿了一身赤红仙裳气质炽烈如火焰,说话也从不用温和,只实事求是:“请帖我留下了。” 陆玖行礼:“弟子告退。” 退出苗长老的涯坪,陆玖心中道:看来宿师妹的卦算得不准呢。 这样想着,正走到一帘瀑布边上,道路开辟在瀑布里边的石壁中,往外看去风景独特穿破云层,常常虹光璀璨,仙气缭绕。 瀑布上方是一潭寒泉,冬雪汇聚融化汇聚在此,一旦超过寒潭的边缘或者长风卷荡,就会落下山崖,更有一个苗长老设下的凝水阵法,为了好看在水位不高的季节用阵法凝水做瀑布观赏。 陆玖走到这里心里正想着事,忽然一道影子朝着陆玖的脑门就铺了过来,‘啪’的一声,是那物打在了陆玖的脑门上。 顾不得拔剑,陆玖伸手将这东西抱进怀里,定睛一看原来是有半个陆玖那么的长大鱼,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鱼儿不知为何跳出了寒潭顺着瀑布落下,又在半空中跃进了水帘内部正好落在陆玖怀里。 “听说寒潭的鱼儿吃起来味道鲜美至极呢!”陆玖想了想,这毕竟是苗师叔养的鱼儿,自己捡了还是还回去的好吧? 陆玖又回到涯坪,却发现亭子里已经没了人影。 “这怎么办还是带回去吧。”这鱼儿力气极大,陆玖不用灵力都控制不住,为了更好拿些,他便一掌拍在鱼儿头上将其拍晕了过去。 下山走到瀑布小路上,陆玖心有余悸的摸摸脑袋,又看看瀑布的动静,鱼儿拍他的那一巴掌可真的是下了他一跳,而且也很疼,他都感觉整张脸都是火辣辣的疼,有些麻木了。 看了情况安全陆玖走过瀑布,然而刚走到瀑布中端,又个黑影铺面而来。 “又来?”陆玖一怒之下,用掌一排,将黑影拍向了崖壁里侧。 定睛一看,一条比他手中还要大一些寒潭青鱼躺在地上,这一尾因为摔在了崖壁上直接昏了过去。 陆玖甩了甩被鱼儿震麻的胳膊心说:“这才是我今天的运气啊?不过这寒泉里养出来鱼儿力气可真够大的。” 魏巍山顶,因为听了陆玖递来桃花宴请帖忽然想吃美味的苗风月,正在山顶寒潭指挥着两个座下童子抓养在寒潭里的鱼儿,谁料这鱼儿在寒潭中养的久了力气挺大,抓鱼的童子来回折腾几次最终手忙脚乱的令鱼儿跳下了山崖。 苗风月已经是金丹有成的真人,意念笼罩下,陆玖往返两次抓了两位鱼儿的情形原原本本落尽她的‘眼’中。 她一个长辈又不好叫人下去把鱼儿要回来,抽了抽嘴角,一挥手用结界将寒潭罩住:“你们两个再抓,我就不信它还能往哪儿跑!” 坐在寒潭边上的苗长老周身自然而然的融化一大片寒冰浮雪,甚至露出地面的地方都开始冒出嫩草芽了。 这也就是为何她不肯亲手抓鱼的原因。 苗长老四柱属丙火,名中有风,天生与火灵契合,只修一门御火之法,让她抓鱼,整个寒潭都要烤干了不可。 只见两个童子手忙脚乱:“我困住它了,小丙你快抓,快抓,哎呦快跑了。” “在哪?我看到了,哎呦!”这是小丁一头栽进了寒潭里:“好冷。咕噜噜,好冷救命。” “哎呀它跑了,小丁,哎哎小丁别跳!哎呦喂,快我拉你上来。” 幸好小丙小丁都是修炼的火系法门,不畏惧寒潭之水。 “已经下来了,衣裳也湿透了,等我抓住鱼再上去。”小丁乃是魏巍山上为一个懂得水性的。 只见小丁大喊一声:“师尊你要给我做新衣服啊啊啊。”然后跃出水面换了一口气捏住鼻子,一头钻进寒潭底部。 不多时水面冒出一大串气泡“砰”的一声,小丁手脚并用抱着一尾比他还大些的大青鱼跃上了岸。 守在一边的苗凤月伸手用灵气一引,把已经手脚冻僵的小丁剥下来催干了衣服:“你先去换件衣服,抓鱼有功,这个月多给你做件新衣服。” 小丁高高兴兴地跑走了。 小丙抱起大嘴张圆不断开合的大鱼,兴奋不已:“师尊,这雨这么大,不会有灵智了吧?” 苗风月道:“这算什么长在一口小小寒潭中的鱼罢了,利开灵智还早几百年呢,你是没见过海中鱼,比这个还要大得多,走给你们做鱼肉宴吃。” 苗凤月不会御水,可喜欢吃鱼,也做的一手好全鱼宴。 ------------ 16.报果 送完请帖的陆玖两只手各提着一条大青鱼,脚踩一叶扁舟再次来到了周拙山上。 蹲在屋门口晃着龟壳玩占卦的宿清怡一瞧乐了:“又有客人来?” 此时已经傍晚,再等一会儿宿清怡就该修行了。 “我去看看是谁来了。”说着,宿清怡抓起自己的小石子装进腰间的荷包里,走到院子外边。 也就看到了刚好来到两手提着大青鱼的陆玖,惊讶不已的问:“陆玖师兄你的脸怎么了?” 只见陆玖脚下一顿差点踩空,赶忙稳住身子。 走到近前来说:“你不是算我有个小运气吗,呐,这鱼‘啪’的一声就摔我脸上了。” 宿清怡忍住有些想笑,陆玖提在手中的鱼儿还晃着尾巴,处于悠悠转醒的状态。 “那陆玖师兄你这是来?”宿清怡疑惑的问。 “这不是两条鱼吗?我寻思着你给我算卦还没有给卦筹,不如送一条鱼给你的炖汤喝挺好,苗师叔山上的鱼好吃极了。” 苗凤月也办过鱼宴,邀请山中同门一起享用,陆玖虽然没吃过,但听自己亲师兄念叨过不止一次。 宿清怡望着中黑鳞片白肚皮的鱼儿,这种鱼儿就叫青鱼,与她的乳名同音同字。 她道:“我问问无极子前辈会做不会吧?周拙山上好像没有做鱼的工具。” 已经听到声音无极子走出来道:“山上确实没有炊具,你不妨将鱼带回去吧。” 陆玖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要不无极子师叔祖与宿师妹到我们山果峰做客,或者做好了我送来也行?” 宿清怡倒是为陆玖这个耿直又单纯的性子哭笑不得,又不好说自己不吃鱼。 “我马上就到修行的时间了,要引一缕阴阳之气炼化,肯定赶不上新鲜的鱼宴,陆玖师兄带回去吧。” “这样啊,那我走了,无极子师叔祖晚辈告辞,宿师妹告辞。” 目送陆玖两手各提一尾大青鱼,脚踩一叶扁舟无法很好的保持平衡,就一摇一晃的走了。 “他这样不会摔下去吗?那鱼都醒来了。”宿清怡担心道,眼看鱼儿尾巴胡乱拍打很不好控制的模样。 无极子笑道:“无妨。” 宿清怡这才放心,跟着无极子一同回到院子里:“前辈,你不爱吃鱼吗?” “我修行辈少沾因果,能食灵气饱腹之后,我就不再食荤了。”衣袖一挥院子里多了一桌两椅,桌上摆着一套茶具。 宿清怡知道前辈要煮茶喝了,看有自己的椅子,赶忙坐下:“前辈的茶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无极子被她一夸笑起来:“这不算最好,待你长大些能下山游历,见得好东西就多了,就该自己心里盘算着哪个好哪个不好。” “或许我看了一大圈都不如我眼前见得好,如今不珍惜可就亏打了。” 无极子大笑:“也对,都说不得。”他望着宿清怡眼中蕴含着那时候还不能令人看懂的希冀。 无极子与宿清怡讲起了故事,听到最后,宿清怡总结出来,讲的都是修士为人占卜没能了结因果最后遭受的反噬。 阴阳二气快要平衡的时候,宿清怡赶忙起身回到屋檐下盘膝坐着准备。 等她一门心思炼化了一缕阴阳之气,忽然明白过来,无极子实在告诉她陆玖这一卦还要收卦筹,不能忘记。 她由沉尽本因丹田开辟的空间,探查本因今日为陆玖算了一卦之后产生了什么变。 不出所料,原本洁白的本因丹,因为这有效的第一卦激起因果线。 一条条淡红的因果线从本我丹上延伸出来一小节就化成虚无,宿清怡将意放在上边才能分辨都是她与谁产生的因果。 有母亲的,周游师祖的,奚明月的,陆玖的,衡国宿府中人的,也有一条无法显现出所属的因果线,宿清怡心中计算了一圈发现自己漏了无极子前辈的那一份因果。 还是说无极子前辈是特殊的因果不能显现? 她又想到无极子告诉她还因果,断因果,也就是说她身上的这些因果以后都是要做出了结的。 那包括无极子吗?宿清怡现在还行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因为从现在来看,无极子已经在自行将因果规避过去了。 ....... 另一边桃花簇簇的山果峰上,一群神态各异的年轻修行者凑在一起好不欢乐。 陆玖空着两手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十几个师兄们,忽然发现这鱼看起来挺大,但自家这一山峰的人吃起来根本就吃不了几口啊。 “小师弟,你这倒是好运气啊出门就能捡到好吃的,哈哈哈下次你再出门师兄们肯定要陪着你。”陆玖的大师兄,名叫怀浮,俗家没有姓氏,是自幼就被师父带上山的孤儿,性格格外活泼机灵,对比之下,陆玖可谓是整个山果峰性子最老实的孩子。 当然了这群师兄们比他也要到大上许多。 一边上整理着整理着煮鱼小料的师父舒善果身上围着一块布,袖子卷到手肘问陆玖:“这鱼是怎么捡来的啊,跟我说说。”舒善果就想不通,怎么能让这孩子跑一趟腿就把苗师妹的寒潭青鱼带回来了,苗师妹可不是出手阔绰的主啊。 陆玖就将见无极子之后的所有事情俺这顺序一件一件的说了,他这个序表述方法让急脾气饿舒善果恨不得大脚将这孩子踹一边去。 但也没有了出声勒令陆玖立刻将事件核心讲了。 这要方面的经验日后自有陆玖那一群和舒善果一样急脾气的师兄们帮忙改正。 也就是因此舒善果一脸牙疼的不忍直视自己这个傻徒弟。 他恨铁不成钢道:“哪有找人家算卦没有给算筹,还拿着因果去给人家的?修行占卜的这一支穷讲究的很.......” 陆玖听了师父的话才明白自己犯了三个错误! 其一,人家不吃荤,所以师父才只送了桃花宴的帖子; 其二,给人家算卦就要给人算筹了结因果,否者如今他的因果还系在宿师妹那里,她随时都能给自己算一卦掌控自己的情况; 其三,给人算筹的时候不能给与卦象有关的东西,否则因果非但没有了解,还会反噬在起卦之人的身上,也就是为此,无极子师叔祖才特意出来婉言谢绝他的青鱼。 正在陆玖一脸无地自容的时候,大师兄怀浮拍者陆玖的肩膀一脸幸灾乐祸的说:“师父,小师弟,你们还有所不知啊,人家宿小师妹的乳名儿就叫青鱼儿,这可是我从周游师叔的小徒弟奚小师妹那里知道的,不信你问问去,周游师叔门下的两位师姐师妹都不吃青鱼。” 周游收了宿清怡的娘做徒弟的事情,在她被送上周拙山的那天就传的整个天门山都知道了,因为传言说,周游师叔原本相中的徒弟是张师妹的女儿。 这件事可够奇葩的了。 也就周游子那样从不束于世俗的随性人能做的出来。 怀浮知道了这件事后,还特意趁着奚明月刚入内门的时候送了一份见面礼,套了套近乎来着。 ------------ 17.梦中 是夜,宿清怡从修炼中醒来,桌边无人,无极子前辈已经回到自己房间修行去了。 宿清怡早早洗漱躺下休息,平日里都要躺下一刻钟方能入睡,而这次几乎是她刚躺下放缓呼吸,便进入梦中。 这是一座热闹的小城,道路两边能听到小商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小男孩从酒馆出来,手中提着一只打酒的葫芦。 这时一个干瘦的男子拦住了去路:“这不是陆小九吗?又来给你爹打酒啊?叔跟你说你爹对你不好那不是你亲生的爹,酒给叔喝叔给你买糖吃怎么样?” 酒馆中坐着的人哄笑成一团,有人不嫌事大的道:“赖老六,娃子不是陆大生的,是你生动的啊?他婆娘什么时候也是你婆娘了?”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常在酒馆里坐的的这些多是口上不怎么积德的‘赖货’,他们自己也知道的清楚,通常相互取个诨号都是‘赖’字打头,仿佛这样就谁也不吃亏了。 赖老六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道:“老子的儿子老婆多了,都养在别人家呢。” 这些人最大的爱好就是逗弄小孩儿,尤其是散布一些娃娃不是他家爹娘自己生的之类的,当然他们敢这样说也是挑人的。 男人在家乡小城谋生的,为人凶悍的他们不敢。 只有那些男人不常在家,在外谋生,或者是格外懦弱小孩儿都敢吐口水的那种,他们才敢这样张嘴胡说,骗乃至是抢小孩儿的酒喝。 被叫做陆小九的孩子听他们这样说坏话怒不可遏,一下子抱着赖老六的腿咬了上去。 这一口咬的用力,直接就咬穿了一块皮肉。 赖老六惨叫一声:“啊啊啊,你个兔崽子想死啊!”他用力一扯,撇开了陆小九两只胳膊,将小孩儿甩出去足足有一丈远才落地。 陆小九当时便吐了一口血出来,张开嘴上下几个门牙全数掉了,他不足七岁,正在换牙的年纪,这奶牙不太经用。 赖老六腿上活生生扯掉了一块肉,虽然不大,但真的疼,顿时血流不止湿透了大腿往下黑黝黝的裤子。 这人是地痞那一挂的,若陆小九今日任由他抢了酒,说几句难听话,日后变本加厉流言成虎不是不可能,一眼看上去很宁静的小城里也有很多不宁静的事。 这一口咬下去,激出了赖老六的凶性,他嘴里骂骂咧咧的瘸着腿到陆小九身边,狠狠的几脚就踹在了孩子脆弱的肚腹位置。 刚刚那一摔本就站不起身的陆小九,一口血喷出来,蜷在地上不动了。 这变故生的太快,原本还在哄堂大笑的人眼看貌似出了人命,夺路而逃散了个干净。 就连路上的行人都远远的绕开,一看不忘酒馆边上看。 酒馆边上的胭脂铺里走出举着擀面杖的粗壮女人来:“又闹什么,酒馆闹酒馆的,天天打扰我胭脂铺子做生意,瞎了眼的酒老陈,你这马尿馆子开哪里不行,偏偏开在老娘旁边上,今天不打瘸你的腿我!”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酒老陈的酒馆子天天坐着一群地痞无赖,好人家姑娘媳妇哪一个还敢到她家的胭脂铺子来买胭脂? 胭脂铺的老板娘是个专治地痞无赖的母老虎,一擀面杖舞出武林高手的气势,至少在小城里,她是很多地痞都绕着走的人,那些绕着走的多数是被打过,少数是亲眼见过她打人的。 外号就叫胭脂夜叉。 这回正赶上胭脂夜叉算账,这个月胭脂没卖出去多少亏了本,本就气恼的很。门前闹哄哄一片,让她想起自从酒馆子开张她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就愈加恼火。 岂料她举着成人手腕粗的大大擀面杖子出来,就瞧见自家门口不远处蜷缩这一个生死不知的孩子。 胆小怕事的酒老陈已经在上门板子了,酒馆门口一哄而散好多人,任由他们跑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胭脂铺子犯的事呢。 她一把揪住酒老陈衣领,手一使力,就将干巴巴的小老头提起来,脚尖不着地了。 酒老陈吓得不轻:“不是我,这事真不赖我,是赖老六和赖二头那两个混蛋闹事,人也是赖老六打的,他们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冤枉啊。” 胭脂夜叉一手高举擀面杖作势要打:“那是谁家娃娃,死在这里生意还做不作了,就没见过你个倒霉催的老东西脑子灵光过,真出了人命,你蹲大牢去吧。” “哎呦那可要了命了,冤枉死啊,这是那个商帮走货陆家的崽子,买酒来的,他都出了酒馆的门了才出事,跟我没关系啊。”酒老陈早就被胭脂夜叉打怕了,奈何酒馆子生意一向不错,为了钱财,就是挨打受挤兑,他也没想过把就铺子换地方开。 胭脂夜叉气的把这小老头子丢在地上,擀面杖指着他脑袋说:“这事情不好收场,你脑子清醒到时候就做个证人,赖老六和赖二头不去蹲大牢打板子,就得闹到咱们头上。” 孩子出事的地点可是他们两家的门前。 胭脂夜叉匆匆说了几句防备这胆小的脑子不清楚开溜逃跑,到时候越闹越麻烦:“去带上银子,跟我一块把孩子送药堂去,出了人命你就等着阎王抓你下地狱吧。” “好好走,老婆子你在家看着酒馆啊。”酒老陈赶忙拿了钱与自家老婆子交代。 胭脂夜叉已经去把人事不知的陆小九抱了起来:“我家铺子的门给锁上,敢丢了东西你家一样不少的赔给我。” “哎哎哎,快走啊,这娃娃进气多出气少了。老婆子把胭脂夜叉的门先锁了,先用咱家的锁。” 酒老陈一边催着胭脂夜叉快走,一边还嘱咐着自家脑子不太灵光的老婆子。 幸好药堂不远,一进药堂两人就叫大夫:“大夫救命啊,快看看这孩子”坐诊的老大夫赶忙将他们带到角落的木床上放下。 把脉又看了伤道:“这孩子一身的伤,谁家的人赶快将他爹娘叫来吧。”一条街上做生意的,酒老陈与胭脂夜叉这两位冤家死对头,老大夫可谓如雷贯耳的晓得。 “这孩子在你家买的酒,你知道是哪一家的,叫人去。”胭脂老虎指挥酒老陈道。 酒老陈抬脚就走,胭脂夜叉在后边扯着领子道:“钱呢,钱留下,叫来了人就跟人家说清楚,还有叫他家人报官去,不然那两个泼皮定要逃跑。” ------------ 18.太古存想法 好在酒老陈虽然胆子小但还有良心,的确寻了孩子饿父母告知了实情:“你们一个去看孩子,一个就去报官吧,完了那两个泼皮就跑了,孩子的罪可就拜受了。” 陆小九的娘慌了神问:“小九怎么样啊?” 酒老陈道:“活着呢,你们去看看吧,刚送药铺我就来找你们了。” 陆小九的爹时常再往做跑商帮走货,这也就是那一帮无赖敢找事的原因,因为很多时候陆大根本没时间找他们的麻烦。 陆大咬着牙瞪着眼,一脸凶悍,看的酒老六怀疑这厮可能要伸手掐死他。 “敢害了我儿,岂能让他跑了!” 陆大家中还在接待客人,若非如此就是买酒,陆大也不会让一个小孩去。 客人是个背剑的中年男子,这趟走货路上遇见土匪,行侠仗义的剑客帮了商队的忙,正好与陆大结识,二人成了朋友。 剑客名叫龙雀,听了酒老陈的话道:“走吧,我也去看看孩子,这样的伤说不定我有办法。” 陆大一想,龙雀是真正的习武之人,必然常有受伤的时候,小城里大夫或许都不如他真有办法给孩子看看呢? 一行人兵分两路,龙雀与孩子娘跟着酒老陈去了药铺,陆大也是有一把力气的人,亲自去了两个赖皮家里,将正准备逃跑的两人帮了押到衙门去告状,顺便还将二人狠狠打了一顿。 龙雀来到药铺,受伤的陆小九已经醒了,肚腹上里的伤断了两根肋骨,脊背上也折了骨头,药铺的大夫摇头叹息:“这孩子就是治好也要落下病根子了。” 陆小九此时只觉得身上疼的直打颤,但一滴眼泪都没掉,一声没有哭。 龙雀看着孩子倒是坚韧,走上前道:“我来看看,我师门传了一手接骨法,给个孩子试试吧。” 老大夫闻言再看龙雀一身内敛的气息,健壮不似平常人,心道这还是个练家子呢。 “好,老夫让这些病人先散了,免得打扰大侠给孩子治病,老陈、胭脂老板和陆夫人也跟老朽先到那边坐坐吧。”老大夫很清楚这样的本事总是不给外人看的,就将围在床边的人都叫开了。 陆小九疼的头昏脑涨两眼发黑,隐约看见今日在家中做客的叔叔对他说:“好小子忍一忍。” 然后只觉得肚腹一片温热,然后猛地一阵揪心的疼,紧接着疼痛渐渐减轻......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陆小九就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因为一点都不疼了。 他想要起来的时候,却被龙雀拦住:“还要躺着修养几个月。” 陆小九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 两个泼皮到底是关进大牢里,这些陆小九知道的不太清楚,只是后来到家中看他的临朐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这些无赖真是罪有应得,你们不知道啊,陆大可是为民除害了,最近那些混子哪一个不是绕着咱们坊的人走呐,日子可是清净了,那些个偷鸡摸狗的恨死人。” 有人说:“胭脂老板也是实心好人啊,要不是她出面,咱们小九可真就不好了。” 陆小九的娘说:“是啊,陈老板和胭脂老板都是好人,前两天陆大还去坐了坐,等到小九好了再叫他上门道谢去。” “对了,你们家那位会接骨的客呢?这可是说书的才有的本事吧?”这人一脸兴奋的问着龙雀的事情。 “已经走了,人家来做客吃一顿饭的功夫也没吃好还帮了大忙了,药铺的老大夫说了要不是他,小九这辈子就站不起来了。” 陆小九靠着枕头躺在床上,听着外间的说话声,自己嘟囔着:“等我好了,龙雀叔就带我上山学本事呢,要一定要跟龙雀叔一样的厉害才成。” 秋去春来,陆小九已经恢复了活蹦乱跳的状态,他天天坐在家门口支着脑袋。 邻居家的婶子路过笑道:“小九,还等着高人带你上山学武艺呢?” 陆小九坚定的点头:“对。”只是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喜欢捂着嘴巴。 因为之前咬赖老六的时候崩掉的一口牙,如今还没有完全长出来。 爹娘说是因为他受伤的缘故,吃的东西都补身子长骨头了。 大侠若没有一口整齐的牙,也太叫人难为情了。 巷子尽头走来一个背剑的人影,那人老远就看见一个小孩儿坐在门前的石头上崔头丧气的,好笑道:“陆小九,你干么呢?” 陆小九一愣,直接从地上蹦起来朝着龙雀飞奔过去:“龙雀叔,你来带我上山学武了?” 龙雀揉了一把小孩的脑袋道:“对啊,我可是言出必行的人。” 正好走到家门口的邻家婶子扭头一看:“哟,这还真的啊。”犹豫了一下,她将手中的菜篮放回家,便出来看热闹。 陆大自从陆小九出事,就一只留在家中,听龙雀讲完直接到:“再好不过了,龙兄弟你的本事我是再清楚不过,只有佩服的分,这孩子拜入你的师门学本事是好事。” 当天龙雀留在陆家吃了一顿午饭,等着陆小九的娘给他收拾了一只小包袱,就带着陆小九上山了。 这座山就是天门山。 龙雀告诉陆家爹娘陆小九是学武也不算骗人,只是贸然说上山修仙可能不太有人能信而已。 同样穿过热闹的城街,走进天门地域,龙雀车去变形之法成了个年轻人。 陆小九震惊不已,张着嘴久久没说出话来,末了才蹦出来一句:“孙猴子!” 能百般变化的可不就只有传说里的孙猴子吗? 龙雀一笑,那换了一层皮囊却还是陆小九熟悉的味道:“看到这山台没哟,你好好练剑习武,什么时候能从第一层爬上最顶上那座大房子,我就来接你,到时候你就是我同门师弟,怎样?” 两人拳头对拳头定下约定,陆小九说:“好。” 此后秋来两度,山台上陆陆续续来了几十个孩子,陆小九只认真修炼,在第三秋天将来的时候登上了天门大殿。 那天是宿清怡来到天门山的第二十天,在山台第八十九层筑基,登上天门大殿的少年震惊了整座山台,宿清怡听闻由此‘陆玖’这个名字。 睁开眼睛,感受到道阴阳之力的波动即将趋于平衡,宿清怡才意识到这个梦做了一晚上。 打开朝东的窗户,坐在榻上引阴阳之气入体,随着修行日渐加深,宿清怡能吸收的阴阳之气越来越多。 日出天亮,宿清怡睁开眼睛,面含喜色,因为她发现本因丹田从白色变成了金色,这是因为本因丹中融入了《太古存想法》的力量。 也就是说,从因以后她用《三气因果术》给人算卦,就能进而使用《太古存想法》知晓那个人的过去。 ------------ 19.桃花宴 转念想,在陆玖无知无觉的时候,就把人家的过去看了会不会不太好? 走出房间的时候,无极子已经坐在院子里喝完了早茶,他对面留着一杯,明显是给宿清怡的:“无极子前辈早啊!” 无极子也笑着回道:“青鱼儿早,呵呵,怎么这样高兴啊?” “自然是修行有了那么一点点进步啊,谢谢前辈的茶。”宿清怡解释道着,赶忙做到无极子对面将自己的这一份茶捧在手中,杯盏触手正好温热。 无极子听后很自然的就夸赞一句:“这很好啊,喝茶吧,等下时辰差不多就带你去山果峰玩,那边可比这周拙山热闹的多。” “桃花宴就定在今日?”喝了一口清香的山茶,宿清怡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无极看了宿清怡眉心位置道:“不错。” 喝了茶,无极子看时间差不多就带着她腾云而起,这是宿清怡第二次飞上高空,也是她第一次能自个站着看天门山的风景,心境格外不同。 宿清怡想着昨晚的梦境询问道:“前辈《三气因果术》修炼到圆满会出现什么变化?比如看到别人的过去或者未来之类的?” 无极子想了想道:“三气因果术主要是根据因果推算,过往已经发生变成恒定,好推算一些,未来却是存在变数的,推算起来也就不易,但是随着修行渐佳你的‘意’越加强大,施展三气因果术也就能推算到大因果。” 只是触及因果,不会想宿清怡的梦境一样,将一段过往原原本本的展现出来。 宿清怡才刚学《三气因果术》没多久,只给人试了一卦就能梦见别人的过去,与三气因果术的作用似乎根本不是一回事。 “那有没有什么修行法门能让人看见别人的过去的?” 无极子道:“直接看到因果的也算是术法的一种,往往是在此道格外有天赋的人,辅修因果问询的法术,能够做到,不过如今天下修行者修炼此道的已经很少了,另外有些秘术能够透过血脉测算亲人死前发生过什么,但也是用的魂术一道,效果相似,却根本不是一回事。” “看因果这么厉害为什么修炼的人少呢?” “因为这一道代价太大,有道是人算用心,天算尽寿,五弊三缺落在人身上,就很多人对此望而却步了。 这一道施展,往往燃烧寿元为代价,探寻的东西越是逆天,燃烧寿命的速度就越快,上古仙魔两方掀起大战之时,这一道传承者几乎都陨落了,少数活下来的古仙也没能坚持多久便陨落,以至于传承整个断绝。” “传承断了?”宿清怡心中震动不已,赶忙喝了口茶压压惊,那她脑子里自己蹦出来的《太古存想法》是怎么回事?是传承吗? 那传承又是从哪里来的? “周游特意去了一次衡国,其实就是想见见你父,只是他闭关生了变完了二十年,你父已死。若说当今世上还有点这方面天赋遗存的,你太祖父算是天赋最优,但死的也最早,还没能成长起来。”无极子突然提起宿清怡的父亲与宿家起家的第一代。 宿清怡只顾着无极子透露的辛密没有注意到腾云的速度放满了很多,无极子有意借此机会与宿清怡多说一些。 宿清怡说:“我没见过我爹,爷爷和太爷的事也无人与我说过,现在宿家最厉害的是我大伯,,头发也白的快......” 说来奇怪,明明大伯也就三十多岁正值壮年。说着说着宿清怡的声音就弱了下来,所以大伯的寿元也不多了? 当日离开衡国都城时,大伯给的那本书张笑白直接就转交给了宿清怡,到了天门山张笑白又给了她一本父亲生前的手札,记载的都是一些使用的灵力小法术,与无极子给她的第一本书差不多的那种,书册连名字都没有。 当时宿清怡还重病,灵力只够用来缓解病痛,后来满怀希望筑基寻求长生达到,登天第一步没踏出就直接崴了脚。 无极子仿佛会读心术一般:“周游说,他见你大伯之时,已经是显残烛之态,虽能修行资质算不上好,也没有上古一脉的天赋。” “那带我上山是因为什么?”宿清怡问。 “机缘巧合,那日天有大雨,天地气机隐隐出现一种特殊的变化,这才寻到你,原本是想收你做徒弟带回山上来,当着四方修行者的面什么海口都夸下了,但他看你第一眼就发觉他的本事教不了你,所以就没再与你提拜师的事情,只说带你入天门山,这一下可是让他丢了好大一个脸的。”无极子好笑道。 宿清怡想了想确实如此:“周游师祖与苗长老都说我的病不会好了。” “的确不能治,只能做到尽量不使它发作。” 宿清怡点头道:“嗯,前辈给的《太清养生决》很好,这段时间已经没有发作过了。” “那就最好,日后有机缘多注意收集些延长寿元的宝物,占卜一道多少都会受到因果反噬,这些东西要留着防患未然,这一道五弊三缺,我选的是孤,你生来带病是残,这是天意不用太过忧心。” 无极子说完提醒道:“山果峰到了。” 宿清怡往前看去,腾云轻飘飘的落在一快宽敞的平台上,桃花掩映见能看到人影与桌椅。 陆玖正在宴会上跑来跑去帮着招待到来的客人们,看到无极子师叔族带着宿清怡落在会场边上顿时高兴了。 “恭迎师叔祖。” 已经到来的诸峰客人在无极子面前都是小辈,一个个全都起身行礼。 “恭敬师叔,恭喜师叔出关。” “恭迎师叔祖。” 舒善果也走到无极子面前:“师叔,您入座。”他亲自将无极子引入座位。 这桃花宴的座位散落在整个桃花屏各处,总体来都是面向中间围成了一个圆圈,各个地方摆放的桌椅也都形状不一,各有特点,主要体现风雅。 无极子的身份在,就坐了个主位。 他下首的位置已经坐了舒善果这位主持宴会之人以及另一位仙长。 宿清怡乖巧的在无极子身边站了一会儿,就四下观望着瞧景色。 修行者大多经过灵气洗涤少有容色欠佳之辈,是以一群风姿不凡的修行之人汇聚在块,配着美景实在好看。 无极笑道:“玩去吧,你不是认识的有朋友吗?”他可瞧见舒善果那个小弟子往这边观望好几次了。 “嗯,前辈我走啦。”宿清怡也看到陆玖给她打了好几回招呼,似乎有事寻她。 “陆玖师兄你找我有事吗?”宿清怡问。 陆玖一抓脑袋道:“这不是没有给你算筹吗,我想问问你有什么喜欢的?还有昨天的事你多包涵。” 面对突如其来的道歉宿清怡一愣,才想起来,陆玖可能回到山果被说教了,顿时哭笑不得:“没事,我也不知道那些规矩,陆玖师兄不用在意。算筹的话,能不能给我找一小节无用的木料?”说起道歉,她还不小心看了陆玖被人欺负的情景呢。 陆玖的心顿时放下:“这不难,山果峰到处都是树,好多用不上的木料都堆在山洞里呢,你想要我带你去看看。” “那就多谢陆玖师兄了。”宿清怡想起了她那个火柴人小傀儡,实在太难看了些,想做个好看些的。 “嗯,走吧。”陆玖带着宿清怡往桃花宴做菜的厨房去,没用的木料都堆在那里,平素用来生火都嫌弃,一般都直接用灵力生火做饭。 经过厨房遇见了陆玖的两个师兄。 “小师弟你干什么去?” “大师兄,二师兄,我带宿师妹找一块木料。”陆玖回答。 宿清怡一眼就认出来昨天刚‘见’过的二师兄龙雀,倒是还不晓得大师兄的名字就道:“两位师兄好,我是外门弟子宿清怡。” “宿师妹好,我是怀浮,认个脸熟以后常来山果峰玩啊,我们这里可热闹了。” “宿师妹好,我是龙雀。” “嗯,有机会的话一定来。”宿清怡道。 “那行我俩还忙着准备桃花宴的菜品,你们先去吧,等回头再聊,小师弟照顾好宿师妹啊。” 大师兄怀浮十分健谈。 二师兄龙雀就更安静一些,不过也很好相处的样子。 经过厨房前的小路,就到了储存杂物的山洞,进洞口才发现内部很大,许多木料就整齐的对方在角落里。 陆玖指着这些木料道:“都在这里了,你看看用得上哪些,这些堆在这里基本没用。” 宿清怡看着木质坚硬还蕴含灵气的木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木料也太好了些,我用这些都糟蹋了。” “不会,你尽管选吧,没事。”陆玖露着一口大白牙笑的开心。 宿清怡一看他那一口牙,就想起这孩子像个小狼崽似得咬人然后崩掉一口牙的模样,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陆玖都不爱说话,说话也要捂着嘴巴。 宿清怡很快就指了堆放在最外边的一根:“都是好木料,这个就行了,我用不完能不能截开啊?” 陆玖道:“哪有给算筹还截开的,本来就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山上那些不会开花结果的树而已,你不要回头我师兄该笑我小气了。” “那好吧,谢谢陆玖师兄。”宿清怡原本只想做一个小一点玩玩,但看着这一整快木料分解开,都能做一只大傀儡了。 ------------ 20.似乎长的有点像 选了木料宿清怡发现她根本抱不动。 宿清怡眼前一亮,她怎么没想起来还有缩小术这样好用的法术呢? “这法术我还没学。”宿清怡道。 陆玖笑道:“哈哈,我也不会,我帮你带出去,让我师兄帮你缩小就行了。” “嗯,麻烦陆玖师兄了。” “小意思,看我的。”陆玖脚尖勾住木料的一边轻轻往上一提,宿清怡伸手两手用力怎都挪不动的木料就这样很轻易耳朵就被陆玖抬了起来。 陆玖扛着木材走到厨房前,来往忙碌的师兄弟都停住脚步好奇的问道:“小师弟你干什么呢?” “对啊,厨房需要木柴烧菜了吗?” “这小子,哈哈哈哈太逗了。” “师兄,你们别只看热闹啊,帮个忙把这木头缩小吧?”陆玖此言一出,围成一圈的师兄弟更闹腾了。 山果峰一弟子道:“呦,来来来,看我的缩小术练得可是山果峰第一。” 另一弟子一脸不屑:“起开吧,你要不要脸,明明我的才是第一。” “得了吧,你两个没一个要脸的,法术学的稀烂还有脸说了,快上菜去,迟了等师父削你吧。” 搬出师父的大旗,围在厨房门口的几个人这才散开。 “这缩小术我来帮你们吧,等下空闲了找我来,我教你们把这个法术学了,以后你们出门要带的东西多了,没有缩小术干什么都不方便。” 陆玖想宿清怡解释:“这是我四师兄,有什么事找四师兄是最靠谱的。四师兄这是周拙山的宿师妹。刚走的那两个高一点的是九师兄,胖一点的是十一师兄。” “见过师兄。”宿清怡道。 只见山果峰四弟子指尖出现一点灵落在木料上,那木料很快就缩小到一寸的长度:“看看,这样就好带了。我叫洛川,给你宿师妹。” 洛川引着地上的小木棍跳到手上递给宿清怡。 宿清怡伸手去接,岂料‘咚’的一声,小木棒就落在了地上。 “咳咳,这东西有点沉,看来还要教你们控物之术啊。”洛川有些尴尬的道。 宿清怡赶忙说:“那可谢谢洛川师兄了,这些法术我还都没学过,我们不急,等你有空了再学就行。” 洛川道:“那好我先帮忙送菜,你们也快入坐去吧。” 陆玖拿起掉在地上的小木棒,朝着洛川说的位置走过去,那一片坐的都是小辈。 宿清怡与陆玖还是小孩儿就安排在角落的位置,就是弟子一辈也是最末尾,不过景色一样很好就是了。 “我平日只顾着习武练剑没怎么学过法术。”陆玖解释道。 此时宿清怡才发现,她还没有学完的两本小法术有多重要,宿家给她的两本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一本书,上边记载的法术宿清怡也都初略的看了一遍,因为灵力不足没有练习过。 其中多是探路,定位,寻人,观物之类的法术。 无极子给宿清怡的那本就更加复杂一些,宿清怡只学了简单的凝水,控火,操纵小傀儡。 “我倒是有术法书籍,也没好好学过,只学了一个操纵傀儡的法术,奈何学艺不精,制作的那个小傀儡太丑了,不过还是陆玖师兄更厉害些。”而且那小火柴人傀儡也无法扛起一大块木料。 陆玖闻言反而更轻松了一点:“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山果峰的弟子小法术大多用得不好呢,我是最差的。” 山果峰师兄们忙完了宴会准备事务纷纷入坐,刚好听见自家小师弟当着小姑娘的面揭短。 其中一个师兄袖子一翻就想打人。 他招谁惹谁了? 另一个拦住:“你等等,现在长辈们都在呢,等散了再说,不好在人小姑娘面前打人。” 翻袖子的师兄,深吸一口气笑道:“衣服上落灰尘了,我整理一下。”手上反复做着无意义的动作拍拍打打,又将袖子放回去。 桃花宴开,先是几位穿着华赏的漂亮女修如同花间精灵一般舞蹈。 随之也要丝竹乐声应和。 清风微卷,似乎被舞月一催,原本并非完全绽放的桃花,越开越繁茂。 桃花粉嫩的花瓣飘零,而后又随风翻卷落在,或是绕在跳舞的女修周围飘动。 诸人安静饿欣赏这美景。 待一舞结束,桃花瓣这才纷纷扬扬的从空中飘落地面,如同落了一场花雨。 宿清怡伸手接住一片花瓣瞧了瞧才丢开,任由它落在桌上,小声说:“今日还是我第一次摸到桃花。”她小时候家中没有种过这花,她也就不曾见过。 陆玖道:“这花儿还挺常见的,宿师妹喜欢就常来山果峰玩,这里一年四季不是开花就是结果,总有好玩的。” 说好了要交宿清怡与陆玖小法术,洛川师兄果然如约坐在他们旁边:“今日咱们山门的长辈都在,你两个可是尚不能认全?正好一会儿我来给你们说说。” 边上大师兄怀浮与二师兄龙雀道:“看看咱们四师弟,打小一手带孩子的好本事。” “好像还真是!”龙雀想了想四师兄教导几个师弟的模样,发觉洛川带孩子的真的是很熟练。 桃花宴的菜品不单是桃花做的,取用了天门山内种植的许多灵植,再加上主厨之人手艺非凡,美食清香让吃了几个月一日草叶子的宿清怡只觉得芳香扑鼻口水都险些流出来。 四师兄在一旁解释道:“可别小看这些菜,你看看这道桃花形状的糕点,可是我们师父舒真人亲手做的,其中加入了低年份的清神草,食用之后花草香味入五脏庙,还能清神养心,使人剔除杂念有益修行。 再比如这道茶汤,名为流水桃花面,乃是大师兄做的糖品,甜的,你们小孩儿肯定喜欢;再比如......” 洛川师兄一连介绍了四五道菜品,主厨都不是同一个人。 宿清怡震惊的望着四师兄道:“洛川师兄,难道你们都会做菜吗?也太厉害了。” 洛川笑道:“民以食为天嘛,山果峰灵植种的好,我们就经常研究些吃法,有时候去外边闯荡偶尔得个食谱传承什么的,带回来都学了学而已,不算大事。” 陆玖实在听不下去了:“怎么不算大事?我们山果峰的师兄排行十年一度可都是按照厨艺算得!” 宿清怡听出陆玖说到最后几个字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解道:“山果峰主修灵厨吗?” 她怎么记得陆小九练得是剑法来着?梦里见到在外历练的龙雀师兄也常常背上负剑的。 闻言陆玖欲哭无泪的瞪了不远处的龙雀一眼:“二师兄误我啊,当初他答应我上山学武,但没说师父还喜欢教做菜。” 陆玖只喜欢练剑,不喜欢做菜,很多时候他连那些草能吃,那些不能吃都分不清楚。 四师兄洛川很可惜的道:“你这孩子,师父他们为什么总说你是个呆木头呢?等你在外行走就知道了,别人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我们山果峰出门随便伸伸手都是美味佳肴,这怎么能比?” 宿清怡闻言一时无语,她发现山果峰这一群有趣的师兄们,不是一时半刻能被解读出来的,高人肯定还在深处潜藏,或许日后常来坐坐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被瞪了一眼的龙雀二师兄正与怀浮讨论这两个小孩,他小声的问怀浮:“我们说话让他听见了?” 怀浮白眼一翻:“没有,这孩子记恨你拐他回来学做菜呢。” 龙雀摸摸鼻子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是他自己缠着我不让走的,那时候我再不走就完蛋了,可不就答应他习武了的事情了?再说我也没骗他吧?” 怀浮夹了一箸菜肴细细品尝罢:“哼,下次偷偷下山看你还有什么借口,我可不帮你隐瞒了。” “说什么呢?吃菜吃菜。” 四师兄趁着吃饭的功夫,将缩小法术,控物法术口诀交给两个小孩,掰开揉碎了讲的清清楚楚。 看着两个小孩抓着糕点吃的开心,他问:“听明白没有?” 宿清怡点头:“多谢洛川师兄,你这一讲我就明白了,与傀儡术有些相似的,你看是不是这样。”她伸出食指,引出一点灵力,引着糕点变小,然后手印转换,变小的糕点像一朵桃花似得飘到她嘴边,一张嘴就吃下了。 洛川瞧着想笑:“不错不错。” 宿清怡这才发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傻事。 “小师弟你呢?学会了吗?”洛川赶忙转移话题,真笑出来小姑娘会不好意思的。 陆玖脸色艰难的点头,在洛川夸赞的话说出来之前又摇头。 洛川脸上表情有一瞬间僵硬,他问:“到底学会了没有?” “我看着好像是会了,但是用起来就发现我......忘了”陆玖哭丧着脸,万万没想到他比小姑娘还笨。 “呵呵,没事,不着急,法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好的,等有空了我再教你,先吃菜,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咱们天门山的长辈们,以后见到了要打招呼的。”洛川僵硬的把话题转移到桃花宴的主场面上。 天门山是一整条山脉,大大小小十四个山头,除掉培养外门弟子的‘洞天山’,也就是有九十九座石台的外门山,其余有山主或者峰主的只有九座,这九座山是吧最末尾的周拙山也算在里边的。 在去掉今天桃花宴的主持者山果峰峰主‘舒善果’,还有七座山。 “魏巍峰的苗凤月长老是女修,主修控火之术,据说全力一击火焰可焚天、无为山的山主周游长老带着两位师妹出去参加什么大会了,至今未归;另还有青墨峰、百草峰、忘归山、连苍山和湖落峰,这几座山的长老分别是......” 洛川口干舌燥讲了许久,又问:“记住了吗?下次见到长老们可能认出来?” 这次陆玖赶忙道:“记住了我都记住了,我给长老们送过请柬,都记得。” “那宿师妹呢?” 宿清怡眨了一下眼睛:“那个......不瞒师兄说,你有没有觉得长老们长得有点像?” ------------ 21.无极子的傀儡术 洛川手指一颤,发现自己有点心累:“你学法术笨?你分不清人?”他看着两个还不满十岁的小团子一时无语。 “以后下山游历你俩能搭个伴,宿师妹负责法术,小师弟可以跑腿问路与人打交道。”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怀浮凑过来笑道。 “这倒是。”龙雀慢悠悠的附和一声,一手端杯酒另一手提酒壶给洛川倒上:“四师兄喝杯酒润润嗓子,不要辜负了佳酿。” 环视整个宴会,长辈们坐在一起说话,小辈则自行三五成堆凑在一块,但只有宿清怡和陆玖的桌上没有酒。 宿清怡奇怪道:“龙雀师兄不是排行第二吗?怎么叫洛川师兄为‘四师兄’啊?” 陆玖在一旁悠悠解释:“十年前的弟子排行,厨艺上佳的龙雀师兄从第五位升到第二,四师兄原位不动还是四师兄,所以龙雀师兄叫习惯了,一直这样叫。” “今年还要重新排行吗?”宿清怡一听就觉得脑袋大,这么多人换了新排序师兄师弟乱叫一通,怎么记得住谁排第几? “对啊,今天就是排行之宴,诸位长老的点评就是排行的依据,你看长老们那边已经点评到九师弟得了。”怀浮笑呵呵的解释。 宿清怡这才发现,她之前见过的山果峰弟子大多都在长老周围坐着,怀浮指着的位置,瘦高个的九师兄绷直了脊背有些紧张。 “这么重要的事情,三位师兄不着急吗?”还有闲心跟她们在一块凑热闹。 洛川道:“菜品一出,心中就大致有个排名了,今年小师弟没有参加依旧是最末,前四名九成把握不会变动,主要就是第五名往后的师弟们争个高下了,我们看热闹就好。” 宿清怡感觉什么长幼有序的破规矩碎了个干净,干巴巴的挤出来一句:“倒是挺有意思的。” 怪不得无极子拿到请帖张口就是一句:“舒善果改行做厨子了?”若非知情人看来,妥妥要以为山果峰乃是仙厨传承。 宿清怡觉得自己仙家大宴坐而论道的想象碎了一地,一群仙人坐在一块讨论哪道菜更好吃些,这画面可还好? 算了算了好好吃菜吧,这些可都是美食呢。 桃花宴散场,新的弟子排名就确定了,果然如洛川说的那样,前四名没有变动。 宿清怡听了一会儿,一大堆的人名菜名,对着应衣着差不多身形差不多的一群人,她只感觉脑子一团浆糊一个也没记住。 自觉做菜一道自己是没有天赋,临走的时候与陆玖等人告别,宿清怡想了想鼓励陆玖道:“陆玖师兄你一定能把菜肴做好的,我相信你。” 然后挥别了苦着脸的陆玖,再十年的排行宴上一定会有他的菜,所以从今天起他就该学起来了。 陆玖倒是不介意自己做得差,一直挂在末尾做小弟子,但架不住师兄们暗搓搓的开始怂恿师父收几个小师妹上山了。 就连洛川也表示,很期待心灵手巧的小师妹,一定比男孩好带。 陆玖想了想,感觉无法接受叫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小女孩儿师姐的情况。 所以他的苦日子要来了。 “唉,真羡慕周拙山连炊具都没有啊。” ...... 腾云飞回周拙山,宿清怡才发现得来的木料没法放大,只能托了无极子帮忙。 也幸好无极子很好说话,伸手就帮宿清怡将木料恢复了原本的张他,若他问起来:“你为何连这些小法术都不会?” 宿清怡觉得自己很不好意思解释,两本术法书籍只学了个皮毛就丢在一边了。 她小声的嘀咕着:“要找时间将法术都练起来。” 这就是能学的东西太多的坏处,一时间难以顾及全面,很容易就厚此薄彼了。 无极子听着她自己嘀咕着,询问:“找木料回来是要做傀儡了吗?” 宿清怡点头。 “我也多年未做了,正好明天上手试一试。” 这时候夕阳已经西斜,宿清怡早早坐在屋檐下等着时辰到来,过今晚为止宿清怡的《混沌初开法静功》引气入体共计四十日,还需九天就能将身体所需的阴阳二气融练圆满。 第二天起床,又收纳了一次阴阳之气,宿清怡默默道:“还有八天半。”她很期待八天半之后她的身体会发生什么变化,是不是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练气筑基了呢? 无极子走出房间,伸手一挥,院子里就出现了一张极大的桌子,上边还摆放这许多材料工具。 分解木料的工具,制作形状的工具等一应俱全,宿清怡还看到了联系关节要用的丝线,相当于傀儡人体内的经脉。 “青鱼儿,你不是要做傀儡吗,正好我们一起也能搭个伴。”无极子道。 他站在长桌一边,上边放着一块灵力充裕的木料,拿了一样刨树皮的工具将木料上的树皮扒下来。 宿清怡看着他并不快的动作,赶忙跑过去将自己的木料放在长桌另一边,有样学样。 无极子并不说话,只是安静而有序的做着手上的事情。 宿清怡就也不说话,做完一个步骤就看看无极子接下来做什么了。她用上无极子的材料时,无极子也不吭声就当没有看见,那一部分东西都是他自顾自出了差错随手丢在一边不要了的。 事实上宿清怡除去不能用的部分,剩下的给她做一件傀儡是足够的。 无极子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节奏,正好错开了宿清怡修行《混沌初开法静功》的时辰。 第一天将木料刨成规整的样子,将树皮磨碎泡进一只坛子; 第二天分解木料准备出了傀儡的轮廓; 第三天挖空了木料的内部,制作能活动的关节; 第四天手脚腰身、脖颈指节皆可活动的木偶人组合完成,内部的丝线也按照独特的方式排列,使关节之间的活动能相互勾连; 第五天泡好的树皮和进布料给傀儡做了衣服; 第六天开始给傀儡镌刻阵法符文,一共镌刻了七套,层层叠叠的符文闪耀着不同的光笼罩在傀儡身上。阵法符文镌刻三日,傀儡里外以及衣服上共计二十一层细小符文流淌着。 第九天用一种白丝给傀儡作了头发,手臂中各放入一柄匕首,腹部放入九百支银针,口中无舌,傀儡不必说话。腿中填充了百米长的锁链,为了做到这些宿清怡影硬生生学会了开辟空间納物的法术。 经过二十一层阵法符箓的加持,傀儡人的木身已经充盈满灵气,变得如人的皮肤一般,光滑而有弹性。 立起来就像是一个面无表情不辩男女的真人一般。 宿清怡制作的傀儡人与她等高,选了暗青的上衣与裤子,腰间的腰带中藏了一柄软剑。 傍晚时分,无极子将做好的傀儡以及院子外边放了九天的长桌一起收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回房间。 宿清怡用控物术将自己的小傀儡搬走时,突然看到地面有绿光闪耀。 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原本桌角的位置落着两个绿莹莹的珠子,宿清怡惊讶道:“这不是傀儡眼睛最好的材料‘惑心石’吗?” ------------ 22.混沌灵胎 宿清怡良久无言,最后笑了笑,收起惑心石,把傀儡搬进屋子放在角落里。 今晚是她修炼《混沌初开法静功》的最后一个晚上,宿清怡面对夕阳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很快就感受了体内运转不休的灵气,她的气息绵长缓慢,一个呼吸映照着体内灵气运转一周。 大约二十多息后,日光归隐,天地间阴阳之气达到平衡,本来匀速运转的灵力忽然就疯狂的在她周天经脉里奔腾,用极快的速度吸纳着瞬息即逝的阴阳之气。 恒古之时,天地未开盘古创世大神所处的世界用“混沌”二字形容。 随后大神开天辟地,确立了世界的规则,混沌之气一分为二,清气上升,浊气下沉,二者分别追随日月浮游天地,所以只有夕阳将落明月将出,或朝阳将起明月欲沉的瞬间,才有阴阳平衡的二气。 《混沌初开法静功》中认为这个两个时间的阴阳二气是最趋近于混沌之气的。 宿清怡吞噬阴阳二气的速度使得她周围的空气都产生了一瞬间的凝滞。 庞大的力量涌进身躯,宿清怡极力运转《太清养生决》将之化开。 这次吸纳的阴阳二气是修行以来最多的一回,融合所用的时间最久,宿清怡耐心的将每一分灵气都均匀的填补在筋脉之中使其渗透身体,与之前融合的混沌灵力融合在一起。 宿清怡渐渐感到无法再吸纳灵力,也就顺其自然的放缓纳灵的速度,后来干脆不再吸纳灵力。 身体之中的混沌灵气已经饱胀,将周身每一个纳灵穴窍每一寸皮肤都笼罩住。 停滞的灵力以及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的‘满灵’状态,让宿清怡感觉不太好,第一次筑基未成留下的阴影还在。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灵力渐渐稀释,而多余的部分渐渐往皮肤外渗透出来。 这状况与她第一次散灵无异。 然而奇妙的是丝毫没有疼痛感。 反而随着灵气的逸散,似乎带走了她身上的杂质,宿清怡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彻底清洗了一遍,清爽而轻盈。 筋脉中的灵力逸散成空,宿清怡意念一动,瞬间就感受到外界的灵气如同河水般灌进筋脉,瞬间走完一个周天,轻盈顺畅。 任由自身以极快的速度吸纳灵力,筋脉中的灵力很快充盈,多出来的部分自动盘旋在各个穴窍处形成了一方‘灵池’,然后延伸到细小的血管通向筋脉各处,如同小溪汇入江河。 尤其宿清怡小腹处的丹田里,自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精纯的灵力进入丹田,如同一个小水滴一般毫不起眼,此时就像河流汇入大海。 甚至宿清怡的灵台处的本因丹田也是这般疯狂的吸纳着灵气,淡金色的本因丹悬浮在丹田中心熠熠生辉。 时间拉长,宿清怡觉得《太清养生决》吸纳来的灵力杯水车薪,意念一动:“我可以同时运转《混沌初开法静功》!” 这门功法要做到一瞬间收纳足够的阴阳之气,它纳气的速度是极为可观的。 “灵力不会在充盈之时逸散了,而且《太清养生诀》将中夜最旺盛的阴气与灵气一起吞噬掉也没有丝毫异样。”宿清怡分出一部分意念运转《混沌初开法静功》,瞬时间空气中的灵力都不需要任何挑选剔除,全部吸纳进了宿清怡体内。 两方灵力并行,渐渐融合在一起,宿清怡发现,她已经不需要在顾及两门功法的运行法诀,因为它们已经达成一致,收纳灵力的状态如同本能一般,心念一动驱使顺意。 “轰隆隆——”空中乌云遮月,无极子打开窗户看着忘我修行的女孩。 他轻笑着将笼罩在房间里的隔绝阵法撤去。 宿清怡此时体质,已经可以适应周拙山顶的灵脉提供的力量。 不多时滴滴答答的春雨落下,无极子转身会到蒲团上。 日月轮转,转眼七天过去,白日当空。 宿清怡睁开眼睛,周拙山顶清风不休,轻柔的卷起宿清怡的衣摆发丝,她一愣,笑起来:“头发长了不少。” 她原本的头发细而偏黄,所谓黄发小童便是如此,如今的发丝却是乌黑坚韧的,更是自腰间又长一尺来多。 发带不知何时脱落,一头乌发绸缎般披在背后,风一吹倒是伸着宿清怡的手肘飘到了面前。 “这衣服满是灰尘了。”现在宿清怡自觉灵力多的用不完,随手掐了一个净尘术,将身上的灰尘清理干净。 她反复看了看双手:“倒是白嫩了不少。”尤其不似以往的苍白,白嫩中带着粉色,这是正常的气血。 走动几步,伸了个懒腰,宿清怡有种饱睡许久刚刚醒来的慵懒愉快。 “从今天起不用起早贪黑的抓那一缕阴阳之气了,五感也变得敏锐许多。”宿清怡耳边能听见远处的风声鸟鸣,走到院门边上就能清晰的看到山路尽头,极目远眺,以往朦胧的仙山看的更加清晰了一点,不知是不是错觉,山果峰的花开的更鲜艳了? 宿清怡在山头转了一圈,丝毫不觉得累,高高兴兴的捧着一把山花回到庭院里。 无极子如往常一般坐在桌边煮茶,看到宿清怡便说:“青鱼儿,过来喝茶。” “好,前辈等一下。”宿清怡回到屋子里找了一只陶罐出来,凝了半罐子掺杂灵气的水,把五颜六色的山花插进去。 “前辈送你的。”宿清怡将陶罐摆在桌上,笑眯眯的说。 无极子好脾气,任由小孩子胡闹,倒好了茶才道:“小丫头都是知道爱美的啊。” 宿清怡道:“这不对,我喜欢我能跑能跳。” “体质确实好了许多,混沌灵胎啊,一千年来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无极子说话总是很平和,闹的宿清怡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前辈你说什么?”这什么混沌灵胎,是她第一次听说。 无极子解释道:“混沌之气淬炼身体,将肉体凡胎孕养成混沌灵胎,就是你现在样子。” 宿清怡喝了一口茶问:“您不奇怪吗?”她问的小心翼翼,这是她最不敢轻易开口的秘密。 “为什么奇怪?天生你,也自然会教导你。”无极子道。 宿清怡又问:“前辈您也是这样的吗?” 无极子没有确切回答,他说:“道乃万物母,众生芸芸都是它孕育的。” 宿清怡很轻松的笑了,坐在凳子上晃着腿,一副天真烂漫的孩童模样。 无极子无奈:“总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然而宿清怡笑眯眯的点头,神情丝毫未变,也不知记住了没有。 ------------ 23.老小孩与小孩 远在一海之隔的另一片陆地赫虚洲某处山林中。 “轰隆隆”一阵巨石滚落的声音,地面震动,山体摇晃,山林中栖息的飞禽走兽四下奔到,可谓人慌兽乱。 人在哪儿? 震动最剧烈一处山坳中,细细寻找能看到一处藤蔓青草几乎遮挡严密的山洞,此时,山洞里“嗖嗖嗖”窜出来三道身影。 这三人一老,一少,一妇人。 他们撤到安全的地方,各自出了一口气,须发皆白的清瘦老者丢开手上的两根绳索,没好气的瞪着年幼的小女孩儿吼叫:“说了不能乱跑,不能乱跑,大能的洞府遗迹是那么好进的?传承是那么好拿的?你不要命了别带上老夫啊,老夫年纪不小了,还盼着能寿终正寝呢。” 他手上的两根绳索分别拴在妇人和女孩儿的腰上,刚刚就是他打头跑出来,这才将后边两个修为不高的带出山洞,没有砸死在坍塌的乱石里。 这老者一身白底八卦道袍,不看他歇斯底里的滑稽模样,兴许还是个仙风道骨的高人,然而此时嘛。 价值不菲的法衣道袍上满是灰尘碎屑,一头一脸不知何处粘的泥巴,好不狼狈。 再看被一通好骂的小女孩儿,一脸无所谓的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整理仪容,等她擦干净了小脸,才看到白皙面容十分精致好看,一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你吼什么?大能的洞府怎么?藏宝图是我在地摊上买的,地方是我和张师姐一起找的,你除了会驾云能跑跑腿还干什么了?就凭你一进山东西南北不分带着我们兜圈子吼的?小女孩儿就是在天门山外门百日筑基直接被周游带走四处游荡的奚明月。 因为这老头,她都没能与青鱼见面告别来着。 大半年前的奚明月眼中,这掐着腰叫嚣的老头是仙道高人,如今嘛!她哼一声得意的说:“谁说传承我没拿到了,本姑娘不但把传承拿了,还把大能留的宝贝都打包出来了。” 正在气头上的周游子一愣,脸色忽然就晴朗了,衣袖一弹,身上的灰尘尽去:“都是什么都东西,传承又是什么?” 奚明月又哼一声:“不告诉你,你就着急吧。” 周游说:“你不说我也知道,待老夫掐指一算......” “嗤,得了吧,你又不是学占卜的,你一个练剑的整什么掐指一算,你就说你算一百卦,里边有一卦是准的没有?拿着罗盘都能迷离的老头。” “你你你.......”周游被这小徒弟挤兑的哑口无言,只得寻个能治得住这丫头的人来:“笑白,你管管你师妹,看见没,要反了天了。” 张笑白将手中的桃木剑归鞘,淡笑道:“师父何必生气,你没发现明月已经到达明引境大圆满了吗?时机一到就能铸就金丹。” “嗯?我看看。”周游揉了揉眼睛仔细看。 “老头子你仔细看。”奚明月道,她等着看老头惊掉下巴。 “这这这......这徒弟我不教了,要了命了。”周游认真看了,奚明月周身气机圆融浑厚,已经是明引境大圆满,境界非常稳固:“等她那天成了金丹还了得,非得把我的老骨头拆了不可。” 奚明月拳头一举坏笑道:“看师父您的表现啊,咱们赶快走出这该死的山林,找个有人的地方,好好吃一顿如何?我知道师父您特别大方,特别喜欢给徒儿们买好吃的,对不对师姐。” 张笑白道:“师父一只都很好的,师妹修为打进,师父高兴地很,你想吃什么师父都买的,对了师父,明月如今的修为参加赫虚仙会一定能数得上一二吧?” 一提赫虚周的仙会,周游那点子被山洞坍塌惊到的小心肝才平静下来,主要是被这胡乱泡的熊孩子给吓得。 “哈哈哈,明月自认第二,再不会有人敢称天资第一了,走吧,这就去宝龙国见见我那老朋友,让他显摆,他那一叠徒弟绑起来都没有你二人的资质好啊。”说到此处,周游笑的开怀不已。 腾云一起,三人一同升上高空,化作一道流光想着宝龙国的群仙岛而去。 今年仙会的地址就在那里。 奚明月光着脚丫,穿着一身暗红滚金边的衣裳,头发是张笑白帮着竖起来的,扎成一个团子,用纯金的发饰固定着。 明引境大圆满的气势环绕周身,使得她身上萦绕出一众绝对耀眼的气质。 站在一边的张笑白相比之下就要低调很多,仔细观看身上萦绕这一层淡淡的煞气,这对于剑修不算特别,然而她的剑法中修行出了隐匿的意味,虽然境界只在通达境圆满,一剑出鞘,能斩杀平常明引初阶的修士,这是她亲手试过的。 腾云在赫虚山广阔的土地上飞了整整两天,还没有到周游口中的宝龙果群仙岛。 “我就知道,老头你又迷路了是不是。”奚明月再一次深刻的理解周游为何是走陆路上的天门山,这老头是个腾云能迷路,走路更能迷路的大路痴。 张笑白摇头叹道:“没事等到群仙大会开始,那里灵力波动最激烈,就向那里去就好了。吃点东西睡一觉吧。”她身上收着装有干粮的储物袋,取出来一只包裹在油纸里的烧鸡递给的奚明月。 奚明月接了烧鸡笑嘻嘻的说:“还是师姐有先见之明啊,要不然周游要饿死我们。” 周游摸摸鼻子,心中酸涩:“想我当年仗剑走天涯,威风八面,盛名四海,老了老了,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小魔头的徒弟。” “师父你也吃一点吧,味道还是不错的。”张笑白也给周游递了一只烧鸡,但即使这样也堵不住老头的嘴。 周游接过烧鸡用灵力加热啃了一口才说:“小丫头你看看你师姐,这才是好徒弟啊。” 奚明月呲牙笑:“那你就等着群仙岛上丢人吧。” 周游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了起来:“我丢人你就不丢人吗?” 奚明月得意道:“你丢人我就高兴怎么的。” “你敢故意捣乱我就不给你腾云术的口诀。”周游一直知道奚明月心心念念想学腾云术,每次斗嘴斗不过小丫头的时候都拿这一句来一言定胜。 他等着看小丫头气呼呼的别过脸去赌气呢。 然而奚明月笑的更刺眼了,她说:“大能的秘境我已经得了腾云术了,等我金丹已成,立刻带着我师姐跟你分道扬镳,你自己在外头瞎转悠吧,我们要回天门山了。” “你......”周游的手指头指着一脸得意的小丫头抖了半天没能剂出第二个字来,终于哼了一声把身子转向另一边吃烧鸡去了。 “喂,老头鸡骨头不要直接往下面丢啊,万一砸到人你却不缺德?”奚明月对于随手丢鸡骨头的周游简直嫌弃极了。 周游毫不在意的说:“你师父我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啊,阴德功德早就积攒够了,现在消耗芝麻绿豆那么点有什么的?” 奚明月嘀咕一句:“厚脸皮。” 周游翘着胡子全当奚明月在夸他。 云头之上就算只有三个人也热闹的不得了。 张笑白一边淡定的看着老小孩和小小孩斗嘴,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能想什么?万里之外,汪洋彼岸,尚不知她的女儿如何了。 腾云又飞三天,张笑白就在云头上突破,修为到了明引境。 也就是这天,周游的驾云术跌跌撞撞真的找到了一片碧绿的湖泊,春日时节,满堂荷花,水面上氤氲着水雾,缭绕如同仙境。 周游带着他眼中的两个小女孩儿一同低空飞行,脚尖距离莲花不过半尺高,因此岛上人看来,好像仙人踏雾,抚花而至。 等候接待客人年轻弟子远远地就恭敬行礼:“宝龙国群仙岛弟子恭迎仙师大驾。” 周游带着两个徒弟落到地面:“我乃东洲天门山周游,这是我两个弟子。” “见过周游仙师,见过两位师姐,这边请。”群仙岛的弟子引着周游三人到了落脚的庭院,小院精巧别致,因为来者都是修行界有头有脸的人,所有一般都是给不同势力的人单独分配院子。 但是周游一行刚刚在院子里落脚,吃着群仙岛提供的美食,就有人前来询问:“周仙师,是这样,岛上院落不大够用,如今有一个散修仙师无处居住,弟子看仙师这里尚有空余的房间斗胆想来问一问......” “哦是想他同我们住在一处院落?自然可以,这院子也挺大,相逢就是缘分。”周游很好说话。 奚明月正吃着饭放下碗筷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我也去见见这位仙师,既然这么有缘,看看能否请他来与我们一同用餐可好,想必他一路风尘也未能好好休息呢。” 周游心中暗道这小丫头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但当着外人的面还是不好拒接:“去吧,要知道礼数,莫要失礼。” 奚明月笑眯眯的说:“是师父,徒儿知道了。” 那散修本就是单独来往,向来不太喜欢与人相处,看到笑眯眯的小女孩儿倒是不好说的太僵硬,但也婉言谢绝了奚明月的邀请。 奚明月也不强求,客客气气的说了两句话就告辞回来了。 “人家劳累了着急休息,所以就不来了。” 周游捋着胡子没说话,张笑白摸了摸手边的桃木剑。 这人可是在他们腾云后边跟了好几天的,自然是累了。 ------------ 24.一轮明月 在小院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周游就带着两个徒弟去群仙岛的集市上散步,不时向两人讲一讲群仙岛的事情。 这事说来也是一则趣谈:“最开始群仙岛是因为两个人开始的。” “什么人。”奚明月毕竟年幼,好奇心旺盛的紧。 “两个喜欢打架的人啊,当年你师父我行走四海八荒就遇见这两个打架的疯子,一个姓殷,一个姓段,这个姓段的有个极其不爱打架喜欢做生意的徒弟,他姓宿。” 张笑白抬头望着周游。 周游道:“就是你家这个宿,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姓段的与姓殷的本来是因为一些小误会打起来的,后来就打上瘾了,你知道那些武疯子一旦找到一个合适的对手,那可是比见了亲娘还亲啊,不娶媳妇都不能不要对手......这两人就约架,第一次跑到人间一座宗门的山头劈碎了人家的藏经阁,两人落得被赫虚洲诸多门派以及无数散修追杀啊。 因为此事这二人就出了名了,第二次越好的打架,就约在宝龙国皇宫房顶上,以为能挡一挡那些到处追杀他们的各路修行者,打漏了宝龙国皇宫的房顶,拆了人家半个皇宫,嘿,这回整个宝龙国境内都通缉这二人了。 再比武怎么办? 这两人就约定,找岛,想寻找那些人迹罕至四面环水的岛屿作为战场比武。 这二人自以为周全,然而天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呢?二人比武每次都引来人山人海的修行者围观。 姓段的徒弟厉害不厉害?厉害也不厉害! 这么这样说呢?姓宿的这个小子是个财迷,第一次岛上比武,他师父与人生死戮战,他在底下设赌局买姓殷的赢,赚了个盆满锅满啊,最后还像泥鳅似得将他身受重伤的师父偷偷带出了众人视线,隐匿了起来。 第二次岛战前夕,消息传出去,姓宿的早就开始怂恿着众多人拉伙做生意,互通有无来着。 这回这倒是姓段的赢了,但是出尽了风头的是这个姓宿的。 宝龙国的国君气歪了鼻子,最后给这几下了一道圣旨,这两人比武的岛由宝龙国寻找,修行者通商也由宝龙国组织,他们答应对于掀翻皇宫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不同意就继续追杀。 这两个疯子为了打架不被那么多人追杀就同意了。 姓宿的那个脚底抹油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小日子去了。 结果啊,那一次姓段的和姓殷的一个也没活成,二人功力相当,打了个平手,皆刺中对方要害,瞬间丧命。” 奚明月与张笑白听着这些事情不知该作何感想,真是什么奇葩都有来着。 “宿家的老祖回到东洲效忠我恒国皇室了吗”奚明月问。 周游道:“那老小子怎么会效忠你们家,那时候你们家还是平民,你太爷爷还一年种着三亩地呢。是姓宿的一卦一卦把你家算成了皇族,他是开国功臣,你爹没给你讲过吗?” 张笑白沉默不语。 奚明月摇头:“没有。”她一个小孩子,大人根本不会给她说这些辛密往事。 “姓宿的与你家做了一个交易,他算出你家将有大运气,便借着大运尽人事该天命,换了一姓做朝廷,你家承诺他宿氏后人代代荣华富贵。” “这不是很好嘛?”奚明月感觉这样的事情都能写成本子在民间流传,让说书的传唱了。 周游摇头笑叹一声,哪有那样容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家哪里容得下宿氏一族掌握着仙家手段享尽人间荣华,又享受长生之福,就算第一代皇帝能容,第二代皇帝能忍,第三代呢?” 奚明月觉得此后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张笑白问。 周游诧异的看她一眼,简单的说:“还有什么?为了长生不老。” “青鱼儿的爹,就是因为这个死的?”张笑白追问,身上的煞气一时间没有忍住四散开来。】 引得周围修为低一些的修行者侧目不已,绕开行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起来,老夫一直记着姓宿的那小子,他死后我也总记得看看宿家有没有资质与他相当的后人,可惜啊,几百年再出一个宿含川,早早就死了,我连见都没来得及见一眼。” “这样说来是衡国欠青鱼儿和师姐的。”奚明月有些内疚的说,虽然她与此事无关,但她的出身毕竟...... “这也是为何你与青鱼儿一同上天门山时,皇上和皇后会脱去的公主人身份,你与他们无关,不必自责。”张笑白轻轻道:“当年之时,若只是皇族逼迫也就罢了,然而骨肉相残更是让心心恨胆寒,若非我当时怀着身孕,后来青鱼儿一直重病缠身,我只能隐忍不发。定然早就斩杀了宿含海那个老贼。” 原来宿含川之死,还有他兄长的手笔在其中。 奚明月这下不敢吭声了。 周游僵硬的转移话题:“你们看,这是群仙岛如今最有名的酒楼,坠仙楼,真仙级数的大能闻到香味也待从天上掉下来,走去尝尝。” 门口小二的耳朵机灵的紧:“哎呀,几位仙长,您说的可是一点没错,来了群仙岛,不吃坠仙楼的财务,不上无双台比试一场,就跟没来一样,但是呢,这两样只要站一样,那就比来住进宝龙国的皇宫还要值得啊。客官您们楼上雅间请?” 周游道:“雅间,走吧。” 奚明月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老头:“老头你真的这么大方?” 周游不乐意了:“你吃不吃?什么真的假的,好好吃饱了上无双台,把我老朋友那些徒弟吃的饭全给我打出来,老夫包管你再吃十顿。” 奚明月高兴了:“这可是你说的不能不算数啊。” “算数算数,不算数让你师姐不给我吃的行不?” 这边重新热热热闹闹的玩笑起来。 坠仙楼外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走进来,小二一样热情无比的招呼上来:“客观雅间请,我们酒楼多得是好菜,多得是好酒,保证让您吃的痛快,喝的爽快,再上无双台,那是扬名天下啊。” 这人哼笑一声,走进了周游一行人旁边的房间里坐下:“什么好酒好菜都黑我上来吧,大爷我有的是灵石。”这男人伸手拿了一块上品灵石放在桌上 “好嘞。您稍等,好酒好菜马上就给大爷您上来”小二一看上品灵石更加卖力的伺候着,但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赶快出去上菜了。 奚明月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师姐,来了。” “这天色不早了,你让他见识见识那一轮明月如何。”张笑白道。 奚明月笑眯眯的说:“自然是好极了,我想他一定很喜欢。” 奚明月练得是一柄霜雪剑,剑光儒明月落地,似霜似雪。 她们神色如常的吃完饭走出坠仙楼已经是晚上,那人果然又跟了出来。 经过人群的时候,尾随之人一晃一年就发现最小的那个女孩不见了,‘ 紧接着他头上一疼,只觉得火辣辣的火辣辣,在抬眼原本拥挤的街道竟然变得很空旷,抬眼只见一轮明月升空,光华如霜似雪。 ------------ 25.天下慈母心 男人心中大骇惊慌不已,拼尽全力破开了束缚。 手中微芒闪耀,握住了一对雌雄蝴蝶刀,出于求生的本能朝着月光某处砍去。 “铮——”兵戈撞击在一起产生轰鸣,巨大的力量传回蝴蝶刀,震得男人手臂麻木差点脱开兵器。 然而他这一砍,也令眼前幻想破开。 天空依旧黑暗,四周灯火却明亮,男子斜上方凌空飞跃出去一个赤脚的红衣女童,正是他跟丢了的那个。 奚明月一击不成,顺着兵器撞击产生的力道凌空翻身,稳稳落在一仗外的空地:“竟然破了这幻像,用青砖做载体的幻符果真不靠谱啊。” 熙攘的人群因为打斗退到外围,并没有散开,而是兴致勃勃饿看起了热闹。 “哈哈哈,也太好笑了,竟然有人用青石砖刻幻符,施展全靠砸,这哪里是法术,明明是用板砖把人砸傻了嘛!”一个路人大笑不止。 “应当是傻了,不说这幻术怎样,你就看这人脑袋上的血,这人都站着不动弹了。” 男子闻言伸手摸了脑袋,湿漉漉一片,再看手上,就这灯光一片暗红色,又看脚下,地上躺着极快破碎了的青石块。 “臭丫头,你那砖砸我?” 奚明月手中执者长剑道:“砸的就是你,狗贼,为何一路尾随我们?” 男子脸色愈加难看,就在奚明月一位他要发难暗暗做足准备时,眼前‘砰’的一声刺鼻的味道炸开,奚明月连忙屏住呼吸都没能逃出这味道的魔掌,一时间咳嗽不已。 “狗东西,咳咳,看我抓到你不剥了你的皮。”奚明月咳出两眼泪,四周的围观者也没能幸免。 “啧啧,说让人家看看,就真的只是瞧一眼就完了?看看你这出息,就你这样无双台也不要上了,我都怕你下不来啊。”这是周游充满愉悦的声音。 奚明月往后退了退:“老头子你就没一句好话,我哪里知道这幻术这么不顶用啊。” “让你抓贼你用砖砸人家脑袋,组可笑的是没砸死还跟家唠嗑,你这样的一年不死一千也死八百。”周游叉腰瞪眼的与奚明月斗嘴。 “我又不知道他连打都不打就跑了。”奚明月碎碎念。 周游哼一声走到那小贼站立的位置:“这障眼迷药用的配方倒是有意思,用灵力是拦不住的。” 那刺鼻的气味只是一瞬间,此时已经消散的差不多。 “这砖我看看,隐匿、幻觉、追踪......没见识的臭丫头,倒是歪打正着了,走咱们去找着小子。”周游蹲在地上看着几块碎砖头,将其全部收进衣袖里,卷上两个徒弟瞬间消失在繁花的街道上。 围观者已经散去,这是不远处的阴影里出现一道诡秘的身影:“很好,凑到一起了。”很快他又消失不见。 周游没有腾云,而是脚下踩着一柄巨剑,奚明月与张笑白也在其上。 “这东西是修士隐藏物品或者修建洞府用的石砖,上边刻的阵法皆是用来防御敌人的,若有人袭击了洞府,就算逃走,身上也会留下痕迹便于追踪,你可倒好拿来当符箓用。” 奚明月第一次被训斥的抬不起头:“我又没见过,看这些东西和符箓放在一块效力也不怎么强。就拿来用了。” “你其他东西呢?用什么不好?”周游臭骂道。 “品级太高了我用不了,要等金丹成就才能用。”奚明月委屈的说。 周游气的不知说什么好:“你就会给我闯祸,这东西是能轻易拿出来的吗?你一拿出来就让人知道你进了别人洞府把砖都抠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把那些人绕进林子里困一段时间,你可倒好一下子就让人家探清了虚实。” 奚明月一脸茫然,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一块砖。 “难道不是你不认路把自己和那些人一起绕迷了吗?”奚明月低着头暗自嘀咕着。 飞剑的速度比腾云快上数倍,只会消耗也更多,若非为了追踪,周游也懒得动用这手段。 奚明月与那人交手,同样是明引境大圆满的修为,有周游这样的强者自然不会让他逃了去。 那人逃到湖面上正准备水遁之术离开,就被赶来的周游一脚踹回地面,顺便打了一张定身符给她,令他安静些。 “走吧先带回去,问问这人的底细。”周游带着这人往回走,奚明月与张笑白虽然还不能驾云,但缩地游行术学的不错,因此赶路也挺快,不多时就回到了小院。 张笑白将这人绑在椅子上自己就坐在对面,神色冷淡至极,眼中隐含冷漠:“聪明些就说。”她从腰间摸出一把精铁打造的匕首,很干脆的扎紧这人的大腿。 “啊——。”绑在椅子上的人惨叫一声,面目都疼的狰狞起来,精铁匕首上有凹槽,此时这人的鲜血流淌不止,顺着这人的脚流到地面。 “我说,我说......你们买的那份地图是我卖的给那地摊的,也一直暗中守着,因为我看不懂,就想着借人之手......没想到......没想到你们修为这么高。” 张笑白冷笑一声:“我一向觉得逼人说真话是最不容易的,所以有些无可奈何的时候,不得不采用一些手段,尽量使结果更可信一些,但这些手段可能对于修行者不那么适合。” “不过你不用紧张,我还学了一门搜魂术,你不想说的话,我不逼你。” 那人张口欲言,张笑白又说:“你说了其实我也不信的,省省力气吧。” 张笑白左手成爪,扣住这人天灵盖,手心灵力闪动钻进头颅,同时右手在半空一抚,唇线了一面水镜。 “这境观与宿含海施展的相似啊。”周游在宿府之时见过宿含海的镜观之术。 “确实是宿家传承,宿含海那老贼怕遭人忌惮只用了最皮毛的,搜魂书与控神术才是精髓,记录在当日衡国城外他交给我的那本书里。”张笑白解释道。 她不是宿清怡的孩子心性,一切能够让她变得强大的机会都不会错过,更不会慢待,宿家传承她全都看过,能够修行灵力之后,一样不少的学会了。 镜观将这人的过往通过记忆的方式展现出来,人一生的记忆像海洋一样的浩瀚,张笑白想要快速找到自己想看的部分,还要用控神术控制这人的思绪让他自己回忆一遍。 “没想到竟然是关于一座秘境的线索,另一半的钥匙在对方手中。”周游看了这人的记忆才晓得他们不久前进去过的那座洞府主人是什么身份,秘境线索最后就流落在洞府主人手上,洞府主人还没能探究秘境就已经被另一个追查秘境线索的势力迫害。 “原来这人是因为跟踪潜行之术不错,派来的马前卒,我们找到的秘境线索也有这个势力顺水推舟。”奚明月蹙着眉头,此时她才明白自己之前到底是有多冒失了。 “长记性没有?不过也无需担心,既然他们有意会一会就是了。”周游背着手傲然笑道。 镜观还在继续,又往后翻查一段,张笑白已经到了极限,狼色苍白。 “师姐不要看了,你......”奚明月有些担心的提醒。 “必须看,我没事,搜魂书用完一次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在动用,而且一个人身上也只能用一次,这一次不将是事情始末看清楚,很可能就因为一些漏掉的信息出事。”张笑白的性格非常谨慎。 “你好好干,如果找到了那物,你要的元寿果不是问题。” “那宝物周围随便伴生什么花草都是增添元寿的好物,你担心什么?好好给公子效力,还能跑了你的那份功劳?” “等我有了元寿果,就有了成就金丹的机会。” “那宝物只在传说中有,具体是什么模样花不清楚,但我们为此已经策划了这么多年,势在必行。” 镜观上出现尾随在周游三人来到群仙岛的画面,剩下的事情就没有再看一遍的意义了。 张笑白收起搜魂书,脸色已经变成蜡黄色,真个人也像干瘪了一样瘦的皮包骨头,她身子晃了晃,扶住桌子跌坐下来。 周游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紫色葫芦,倒出一粒丹药来:“将这紫金丹吃了,这些天你就在小院里养伤,等伤好了再作打算。” 张笑白吃下紫金丹,很快脸色就恢复了一些,血肉又填充回来,但与正常的时候依旧有不小差距:“多谢师父,徒弟感激不禁。” 周游叹气,摆手道:“先去养伤吧,群仙会与无双台的比试还有些日子闹腾,那些人忍不住肯定还会露出马脚,趁着这时间,把伤养好是首要,如果可能的话,修为再提一提尽快到达明引境圆满,为进入秘境做准备。” 周游这一段话说的铿锵有力,奚明月站在一边看着:“老头,我开始觉得你有那么点好了。” “嘿,你个臭丫头,说的什么话。”周游那点儿正经像瞬间烟消云散,他伸脚作势要踹。 “我去处理这个人。”奚明月敏捷的跳开,伸手一抓就将那已经昏死的人与凳子一起带出门。 ------------ 26.下山 深夜,周拙山上素月清亮。 宿清怡猛地折身起来,擦了满头冷汗,她梦见母亲将她护在怀里躲避着一只凶悍异常的巨兽,兽爪朝她们扑来,眼睁睁看着巨爪落在母亲身上,然后满目刺眼的鲜血。 她慌乱的起身跑到了无极子门前。 “笃笃笃,前辈?”宿清怡叩完门,她才反应过来似乎这个时候打扰无极子不太好。 “吱呀——”房门打开,无极子站在门前,询问:“怎么了。” 宿清怡道:“我梦见我娘出事了,前辈你知道我娘现在在哪里吗?” “凝神,莫要惊慌,你娘没事,回去睡吧。” 宿清怡点头,回到自己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抓着龟壳晃了晃石子洒在地上:“什么都没有,看来我修为太浅什么都算不出来。” “对了,惑心石还没有放进傀儡的眼睛里。”宿清怡翻出放着惑心石的盒子,将一直放在墙角的傀儡搬到房间的空地上。 往后退几步打量着傀儡:“看上去真的与人无异,除了眼眶里没有眼睛。” 她翻开记载着傀儡术的书籍,将结契方法仔细的看了一遍。 自从她能自己走路便没有再用过小柴火人,那个简陋的傀儡与现在这个完全不是一回事,契约起来要难上很多。 惑心石晶莹透亮,宿清怡找来一根针将指尖刺破,渗出来一颗圆滚滚的血珠。 血珠落在惑心石上没有滑落而是直接渗透外壳,进入了惑心石的内部,看起来就像是眼睛的瞳孔。 两颗惑心石都点上血珠之后,宿清怡口中念念有词,手上不停的结着手印,周身萦绕着淡金色的光芒。 渐渐的一个圆形的契约图案出现在半空中。 宿清怡控制着惑心石飞进傀儡的眼眶,那一瞬间傀儡身上亮起白色的光华,光华收敛,宿清怡发现傀儡眼眶里的石头真的变成了一双眼睛,与常人无异的眼睛。 傀儡仿佛是活的一般。 “就是这个时候。”宿清怡双手结印朝着傀儡一指,半空中的契约化成一道金光飞向傀儡眉心。 傀儡身上的白光被金光压制下去,宿清一看着傀儡,又通过傀儡的眼睛看到完整而真切的自己。 此时,宿清怡的意志就是傀儡的灵魂。 使用傀儡就像抬动自己的四肢一样。 适应了一会儿,宿清怡掌控着傀儡走一步,傀儡就有些僵硬的走一步。 让傀儡重新走回墙角面壁而立。 宿清怡躺感觉到困意,躺倒床上翻个身打算睡觉。 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身边躺了个人。 回头一看:“你怎么过来了?”宿清怡看着自己的傀儡哭笑不得。 “好吧,现在还不能一心两用,我想做什么意念一动,就让傀儡也作出了动作。” 宿清怡说话,傀儡面无表情。 她看着傀儡,傀儡也就专注的看着她。 宿清怡做起来,不必在可以照顾傀儡的感觉,傀儡就跟着也做起来,动作几乎与宿清怡同步。 她站起来,傀儡也站,她再躺下,傀儡躺下的步骤都与她一模一样。 宿清怡哀叹一声转身背对傀儡,傀儡就面向同一个方向,因为宿清怡脑海里从傀儡的眼睛看到了自己背...... 她意念再一动想着:“我不想看见你。”这次傀儡如她所愿的朝相反的方向侧躺。 闹了一会儿,宿清怡升起困意这才睡着。 醒来日上三竿,她做起来伸了伸胳膊,没料想碰到了东西,“啪”的一声,一只手臂打在宿清怡脸上。 这才想起来傀儡在自己身边,而且现在它和自己的行为一致的。 “先将注意力放在傀儡身上,把它弄到一边去吧。” 可是将傀儡带到一边容易,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傀儡身上,宿清怡还做不到,刚走出门口看到无极子坐在院子里喝茶:“前辈,早上好。” 无极子回头看她,就看见宿清怡身边很快走出来另一个身影,直愣愣饿咱在宿清怡身边,神情专注的看着无极子。 “有趣,你已经开始操控这傀儡了,多练练就好。”无极子放下茶杯,空地上又多两只凳子:“你的傀儡有名字了吗?” “傀儡还要取名字吗?” “自然,即使他们没有生命,也不亚于一件强大的兵器,而且它会陪你很长时间,自然需要一个名字。” “那我的傀儡叫张素。”宿清怡看着自己的傀儡,张素认真的看着她。 “我现在都不太会走路了。”宿清怡一抬脚,傀儡的脚也抬起来,闹的宿清怡差点忘着自己是怎么走路的。 傀儡与宿清怡持平走到桌子边上,自己坐了一个凳子,又控制着张素坐在另一个凳子上。 练体婴儿这才分开。 “你昨晚坐了什么梦?”无极子问。 宿清怡将自己的梦境告诉无极子问:“这会是真的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想念你母亲了。”无极子淡淡的说。 “我娘能快点回来就好了,真的想她了。”宿清怡的担心散去,心头才真的放松下来。 一叶扁舟落在小院门外,陆玖敲了敲门,稍等片刻就看到了开门的宿清怡,以及她身边站着的另一个女孩。 “宿师妹,我来找你玩了。” “陆玖师兄见来吧。”睡前难以让开路请陆玖进来。 陆玖有些奇怪的看可以下紧紧贴在宿清怡身边的女孩,还是先给坐在院子里的无极子见礼:“无极子师叔祖安。” 无极子笑着说:“来坐吧。”又伸手给陆玖倒了一杯茶。 “谢无极子师叔祖。”陆玖恭敬的接过茶杯。 宿清怡还站在门口,在无极子与陆玖的注视下,她感觉自己那个腿好像有千斤沉,而且她有点不会走路了:“怎么办怎么办先抬哪只脚?” 这只是,与傀儡还没有完全契合的常见状态,只是陆玖就看宿清怡很夸张的抬起一只脚,她身边的白头发女孩儿也是一样的动作。 就那样僵硬的,一抬脚一停顿的,走到了桌子边上。 又费了一番功夫才坐下。 陆玖抿着嘴,好艰难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谁料无极子翘着嘴角道:“想笑就笑吧,挺有趣的不是?” ------------ 27陆玖回家 陆玖到底是没忍住,笑的眼角剂出泪花来。 “这是什么回事,我原以为这也是一位师妹呢。” 陆玖仔细观察了才发现,白头发的女孩儿除了会学习宿清怡的动作,目光的落点永远与宿清怡一致外,是没有呼吸也没有生命气息的。 “这是张素,我的傀儡。”宿清怡有些无奈的说。 陆玖惊奇不已:“这么厉害,栩栩如生。” 陆玖到周拙山来主要是为了躲避自家山果峰的一群师兄们:“前几天李瑶师妹筑基成功入内门来山果峰了。” “这不是挺好吗?你不是最小的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李瑶师妹做的一手好菜,四师兄随便教一教,做出来的菜就是色香味俱全,若不出所料我还是最末尾的弟子。” 宿清怡都一点怜悯陆玖了:“那你的厨艺怎么样了?” 陆玖道:“你这么问我都不太知道怎么说了,怎么说吧,哪种草能做才我现在尝一尝就能知道了,其余的.......不过现在我能出来玩一会儿也没人主意,师兄们都围着小师妹呢。” “看来想吃你做的菜是不容易了。” “对了,我师父说等秋天就让我回家一次,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什么事情我能代劳的?”陆玖问。 “你自己回去吗?” “龙雀师兄陪我一起。”陆玖本就是龙雀带上山的,下山也由龙雀陪着也说得过去,就是师父的脸有点臭。 “我能下山吗?”宿清怡问,她还没有到外边走过。 无极子说:“将自己照顾周全就好。” 陆玖高兴不已说:“那不如秋天我们结伴同行?有龙雀师兄在应当不会有事的。” 宿清怡点头:“我在这段时间里赶快熟练控制张素吧,不然下山去会吓到人的。” 心中一旦有了期盼,时间就过的快了。 宿清怡花了两个月时间,将无极子给的那本术法书籍上的小法术都学会了,主要都是一些方便平常使用的法术,也简单。 宿家的那本书她也学了一部分,只有后半本法术没办法练习,宿清怡记住步骤作罢,她总不能找个人搜一搜人家的魂吧?平常能用上的也就镜观寻路之类的小法术,如果迷路了可以通过看星星找路,这一招叫白日观星术,一招在手永不迷路,打雷下雨都不怕。 秋蝉的叫声弱下来,陆玖与龙雀一同走来,宿清怡带着张素站在门前等着,与无极子道别之后,四人一同离开。 无极子交给宿清怡的龟壳上有御空法诀,参悟达到自然就能领悟,她现在的体质用现有的修为等级来看,依旧是还未筑基,但体内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能御空,还让龙雀与陆玖都惊讶了一下。 “出了天门山,最好就是我们现在这样,骑马也好,驾车也罢,就走路,好好看看人间风景。”龙雀一出天门山整个人就像活了过来似的,更外活泼,话也多,东南西北没有他不说的。 四人架了一辆车,风尘仆仆走了三个月才走到陆玖的家乡,梅州安阳县,也是衡国土地。 正赶上人间年节,准备着辞旧迎新,到处张灯结彩挂桃符,贴门花。 迎着房顶墙根的白雪,街上热闹的不得了。 龙雀驾着马车进城来走的很慢,陆玖指着一家店铺说:“你们看,那就是我干娘的胭脂铺。” 宿清怡瞬间想起了那个举着擀面杖凶神恶煞,人却很好的胭脂罗刹。 “要去打个招呼吗?”宿清怡问。 龙雀说:“先去陆小九家,他爹娘一定在家,把东西放好了,你们再出来玩,对了到了陆家你们要叫我龙雀叔知道吗?陆玖就说你拜怀浮做师父了听到没有,我是你师叔!” “师兄你这样让师父和大师兄知道了不好吧?”陆玖有些纠结,虽然为了不吓到陆家夫妇,龙雀境变成了陆家夫妇记忆中的样子,但是......依旧很不习惯。 “你不说我不说,宿师妹肯定不会说,张素又不会说话,谁能知道?”龙雀得意道:“对了我叫宿师妹师妹,你就要叫师叔,别穿帮了。” “我辈分最小了呗?”陆玖一脸无奈。 “我和陆玖一起叫龙雀师兄‘师叔’好了,我们年纪相仿,这样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宿清怡道。 “这样也行,你们就当是玩嘛,很快就回山了,记住别叫漏嘴就行。” 马车停在陆家门前。 宿清怡发现与梦中看见的场景几乎一样。 陆玖快速窜出马车跑进家门:“爹娘,我回来了。我...干娘你也在啊?我说路过胭脂铺子怎么也没人,原本想想着回来放下东西就去看您呢。” 陆玖的亲娘与干娘坐在一块笑眯眯的说话,包饺子,看到陆玖回来都高兴不已。 “呦,这是活的狼崽子回来了啊。”身形依旧宽广的胭脂老板笑眯眯的说道,自从救回来陆玖这一条小命,胭脂老板就给这惹毛了就会咬人的陆小九取了个小名一直叫着。 “小九回来了,长高了,也瘦乐了。”陆夫人摸着儿子的脸仔细看了一遍,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大过年的不哭了,小九回来就好,胭脂姐今晚上别走了,一起吃个团圆饭。” 胭脂老板本名就叫胭脂,她玩笑道:“我看我干儿子一回来,你赶都赶不走,这晚饭......这不是龙雀大侠吗?” 龙雀一行慢一步,这才进门。 陆玖道:“我一时高兴给忘了说了,龙雀师......师叔和我两个师妹一同下山的回来的,这是宿清怡,这是张素。” 相互认了人张夫人笑道:“这可太好了。今天咱们可是一大家子热闹热闹,你爹带着你弟弟妹妹上街买年货去了,等一下就回来,你先招待着张大侠和这两个小姑娘,娘去做饭。” 胭脂老板说:“我也进去,,让你们也尝尝我手艺。” 陆玖站在屋子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娘说我弟弟妹妹?” 宿清怡点头,张素也点头,她能控制张素摆出与她自身不一样的动作,一同点头代表双重肯定。 过了不久陆大果真带着两个圆滚滚的小娃娃回来了。 两只娃娃各自坐在陆大一边肩膀上,他手扶着孩子,手肘大包小包挂着新买的物品。 宿清怡闻到了香味,猜测应该是买的甜点之类的。 “家门口停着马车家里来客人了吗?” ------------ 28.龙雀的青梅竹马 龙雀的青梅竹马 “爹,是我和龙雀师叔一起回来了。”即便是第二次这样讲,陆玖依旧感觉别扭。 陆大看到儿子回来高兴不已将肩膀上的两小只放下来塞到陆玖怀里:“看看,这是你弟弟妹妹,龙凤胎你娘一胎生两个,给你玩玩,可好玩了。” 陆玖嘴角抽搐,他爹生孩子是拿来玩的。 或许是血缘亲情的原因,两个娃娃凑在陆玖身边不哭不闹很是乖巧,刚开始还有些认生,陆玖拿着糖葫芦一哄,很快就紧紧贴在陆玖怀里不出来了。 另一边陆大拉着龙雀相谈甚欢,没多久就喝上小酒高谈阔论去了。 宿清怡带着张素,站在院子里看陆玖逗弄小娃娃,不时与厨房里做饭的陆夫人和胭脂老板说说话。 “张素这孩子长得这么好看,就是生病可惜了。”胭脂老板直来直去表达着惋惜。 宿清怡道:“师父说人生于世各有各的命数,张素也是修行。” 张夫人道:“高人教导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清怡啊,你在山上学的什么啊?小姑娘家也学武功吗?像陆小九似得舞枪弄棒的。” 胭脂老板说:“舞枪弄棒怎么了,女孩儿就是厉害些才不被欺负呢。” 宿清怡说:“我没有习武,跟着长辈学占卜之术,陆玖师兄的武功很厉害,张素也学了一点皮毛。” “这倒是,张素这小丫头学些武艺傍身也是好的。”或许是有了女儿,陆夫人看着张素的神情非常惋惜。 因为宿清怡告诉她,张素生来就得了一种怪病,治好之后脑子坏了不说,头发也白了。 “呦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半仙呢,那宿半仙给我算算姻缘什么时候来呗?”胭脂老板说。 宿清怡笑眯眯的说:“可以但是胭脂姨要给我单独做一道菜,算是酬谢。” 胭脂老板道:“这好说,我的手艺包你吃了还想吃。” 宿清怡堆在地上晃了几晃龟壳,灵台中本因丹发出金光,宿清怡道:“胭脂姨好事将近就在年后。” 这可把胭脂乐的不轻,笑了好一阵说:“借你的吉言,小嘴儿真甜,要是我那个冤家来年春真能回来与我结亲,我就知足了。” 屋子里龙雀喝着酒,正院子里的对话听得清楚。 好在张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后陆家新起了两间屋子,但即使这样房间也不够住,宿清怡与张素去了胭脂老板的家里住着。 夜深人静,宿清怡又沉进了梦中。 长安里,人长离。 长安里是一个片村庄的通称,五村一里,乡里二字就从此来。 长安里的青壮年常年在外,或是给来往商帮的老爷们做家丁,或者就是在外做长工,如果的是战争年月,壮年就是兵丁,十人去九不回。 国泰民安的年岁也没能好多少,异地他乡,往来信件缓慢,家家户户都是不团圆。 两个小孩在门前一起玩耍,傍晚时分,娘来叫男孩回家。 小男孩有些依依不舍的被母亲拉走,他的玩伴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 二人经常在一起玩,三岁五岁七岁,很快十来年过去,小姑娘长成了十三四岁的少女,频频袅娜豆蔻初开。 男孩长成了少年小伙,因为两人自小玩的好,男孩的父亲与女孩家中提亲了。 ------------ 27.求神 梅州,安阳城。 清晨,天色有些阴沉,安阳城外站着一高两矮三个人。 “三年不来,安阳城上怎么笼了一层晦气?”一路走来,背后背着一把宽剑的男子频频皱眉。 “龙雀师兄,你能不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矮个子男孩一脸严肃的询问,他背上背着一把细剑。 龙雀摇头:“反正就是不对,你爹娘还在城里,走吧。” 宿清怡原本打算出了同行一段便与陆玖二人分开,没想到遇见妖邪之气,一路追寻走来尽头就是安阳城。 “这邪气覆盖了整个梅州,为何不见玄星鉴之人出面治理?走吧去看看情况。”宿清怡生在玄修之家,对于衡国的玄星鉴的了解更甚一些。 走进安阳城,一片繁华热闹,路边是叫卖的摊子,还有林立的商铺,车马行人往来不绝,但这些在宿清怡眼中都是失了真的,空气中混杂着一层灰色,使得一切都看起来透出妖异。 陆玖的脚步越走越急,最后已经踩着缩地游行术窜向安阳城深处,宿清怡与龙雀这人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收敛声息之下,也无人注意到他们不正常的速度。 很快走到一处牌坊下,从这里开始宿清怡就多有眼熟,因为在她梦中见过。 走进坊中,拐过一条巷子,陆玖脚步停在第一户人家门前。 大门紧闭,两侧挂着的桃符墨迹褪色的有些厉害,这让陆玖三人又拧了拧眉宇。 “扣扣扣、扣扣扣......”陆玖连拍几次门,院子里才有了脚步声。 “吱呀——”木门打开,露出一个身形消瘦的人来。 陆玖眼眶发红,哽咽着叫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陆夫人惊喜不已:“小九,你可终于回家了,娘不是在做梦吧?” 陆玖给母亲擦去眼泪说:“娘,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他看着母亲都有些不敢相信的小心翼翼,心中酸涩不已。 宿清怡望着这位憔悴的夫人,没有了梦中见到的那份鲜活好看,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黑雾,让人看来心中陡然一惊。 陆玖家人,也出事情了。 一行人走进陆玖家中,客厅里摆着一尊神像,盘膝坐姿似男似女,非仙非佛。 上边萦绕着常人看不见的黑气,陆玖大惊失色:“娘,你这供奉的是什么东西?” 陆夫人慌忙打断陆玖的话:“你这孩子怎么能对山神娘娘无理?” 说着,她合十手掌对着神像连连鞠腰,口中念念有词:“山神娘娘勿怪,家中小儿不知事,感念娘娘保佑小儿回家,保佑他平安会来,看他爹最后一眼。” “娘,我爹怎么了?”陆玖抓着母亲的肩膀,发现她的神情有些恍惚,不由的脸色大变,赶去里间。 宿清怡拉开陆夫人道:“折断信香,这像在吸陆夫人的寿命!”。 龙雀伸手抽出宽剑,堂皇清正之气的一剑将信香与像一起斩断。邪像的脑袋咕噜噜掉在地上,很快就在剑气的腐蚀下变成两坨废铜。 陆夫人眼见这一幕,忽然就昏了过去,宿清怡伸手将她扶到椅子上坐着。 “果真是妖邪。”龙雀与宿清怡对视一眼,二人神色冷峻异常,走进里间,陆玖的脸色更甚。只见那个能一脚踹翻两个地痞的陆大形销骨立的躺在床上,若非陆夫人念念有词,恐怕都不敢想这是一个人。。 “寿元将尽,恐怕也和那铜像有关。”宿清怡一眼看出陆大已经性命垂危,且情况复杂。 “妖邪作祟,却也太嚣张了些,就算衡国玄修不管,我天门山家门口的事情,也无同门发现吗?”龙雀心中疑惑,这实在太反常。 什么样的底气才让这妖物有胆子笼罩一州之地? 想法转瞬即逝,龙雀道:“师弟,渡一缕灵气到你父亲体内将妖气逼出来。” 宿清怡这才反应过来:“陆夫人身上也有妖气,我去帮她。” 相比陆夫人很快就恢复了红润面色沉沉睡着,陆大的情况很严重。 龙雀与陆玖一起也用了一刻钟时间,才缓缓将他体内缠绕着吸吮寿命的妖气绞碎。 “已经.....我们身上都没有带延长寿命的丹药,传讯师门让师父带人过来吧。”龙雀摇头。 傍晚十分,宿清怡找来屋子里的油灯点亮,昏黄的光照在屋子里,让人很是压抑。 陆夫人眼睑颤动,缓缓醒来。 陆玖扶着她起身:“娘,你感觉怎么样?” “娘没事,小九,是娘的小九,你终于回来了,娘不是做梦。”陆夫人呜呜哭泣起来,哽咽着说:“你爹他......” “我知道,娘你先别急,告诉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陆夫人悠悠讲起事情始末:“你离家学艺之后,我们安阳县令贴告示让百姓敬告山神,千家幕银,引神像回家中,你爹不信这个,迟迟未曾理会,随后他又跟随商队行商离家,尚未走出安阳县边界,就摔断了腿,由同行之人送回来,都说他摔的实在离奇,又迟迟不见好,邻里是他不敬山神身怀罪过。” “无奈之下,你爹不得不由人抬去城外山神庙,告罪之后请了一尊山神娘娘像回来,早晚烧香供着,神乎其神的是他的腿三天痊愈。” 常人伤筋动骨一百日,修养三个月才能见好,三天痊愈实在夸张了。 “这还不算,咱们坊十年无子的那户人家,传出来媳妇怀孕的消息,还有人旧病痊愈,一夜暴富不一而足,就连你干娘胭脂,也变成了一个大美人,提亲的媒婆几乎踏破门槛。种种奇闻满大街都是,安阳县城的山神灵验是方圆出了名的,也有不少人从临县来求神像回家供奉。” “怪不得能蔓延一州之地,借神灵的名头肆无忌惮,娘,那不是神,是妖。”陆玖攥紧拳头,眼睛通红,恨极了妖邪害他父母。 “妖...妖邪?这怎么可能?”陆夫人震惊不已。 “娘定是妖邪害人,甚至县令也是帮凶,爹他的病就是那铜像害的。” 现在那山神庙里的东西一定相当可怕,一周之地的愿力与寿元,无法想象那东西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 1.人间烟火聚散时 时大年初一,正是合家欢乐时,月斓城南一户人家酒醉后推倒了家中烛火,致使大火涛涛,烧死一家两口,独活了一个六岁的女娃娃,名叫苒儿。好在邻里救助及时未曾波及旁人,只是孤女可怜。 “这一户乃是外乡人来此定居,竟也没有个亲朋好友,孤女无处可托付,家宅又毁,没有丝毫钱财傍身,未来难免艰难,邻里哪一家若要个女儿,不妨带回去,只要养活到十三四岁,打发出嫁,未尝不是一份积德。”坊正执着手杖蹙起眉头,悠悠叹过,可是邻里各自错开坊正的眼神,竟然无人愿意接话。 “她爹妈都死完了,她从大火里出来,你看看半点伤都没有,怪异的很,难免不是个命格克人的天煞,谁敢接回家去呢?”坊中一人小声说道,却叫所有人听了个清楚。 点明这番,更无人愿意收养孤女,众人更纷纷离那孩子远了一些,唯恐被殃及。 “既然是命不好,不如送进道观去做个道姑,有神仙压着她,料想翻不出祸端来。”一人说道。 “那便如此。”坊正点头,由一户的汉子套了马车,牵着六岁的女娃娃登上去,一行三人去了城外的月泊山。 马车摇摇晃晃,马蹄哒哒哒地踩着地面,七岁大的女童有一双宁静又无邪的眼睛。 她瞧了瞧一旁闭眼假寐不肯看人的老坊正,便扭头去看窗外清晨萧索的山野小路。 “你不问问,你爹娘怎么办?”坊正忽然说话。 苒儿扭头去看,老人家依旧闭着眼睛,脸上带着一宿未能安枕的倦怠。 “他们已经死了。”苒儿诧异地说道,已经死了,为何又提起。 人死之后,魂魄化成一团精气,由着天地秩序的牵引,自然而然的去往轮回,酝酿新生,所以死了便死了,不是吗? “果然是个薄凉的东西,你爹娘死了都护着你,你却连半滴泪都没有为他们流过,简直就是个怪物,今日送你去山上,给你一条活路,已经是邻里们心底好,你好自为之,万不该生出怨恨旁人的心思,明白吗?” 苒儿有些奇怪地瞧着老头,慢慢说:“明白?” 其实并不怎么明白,但是老头并没有给她解惑的意思。 这样疑惑的神情在老人眼中就是她养不熟最好的证据,尤其那双野兽一般没有情绪的眼睛,让老者心底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寒冷。 之后没有人再说话。 快要日上中天的时辰到了山脚,这里有一条山中道人亲手采石修建的小路,步行很方便,但是马车走不了。 老者带着苒儿一同上山,留车夫在山脚等候。 道观在山腰,门前有一片较为平整的空地,崖边立着老松,旁侧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站在此处遥望,可看到整片月斓城依山傍水的模样。 道观的木门很旧,翘脚的门楼下挂着牌匾,上边写着字是“不问尔观”。 左右也挂着一副对子,上联是:“风来青山山不问”;下联是:“云归故里水潺潺”。 苒儿并不识字此时还还看不明白,只觉得那刻在木片上的字迹,隐隐泛着一层金光。 “这里便是不问观,观中乃是三念真人,能不能留下端看你的运气,若不行,那我也没办法了。”坊正喘匀了气息,这才抖抖衣袖,上前敲门。 门扉只是虚掩,不多时一声轻响,门扉打开,门里站着一个衣着朴素,面貌朴素,说话也朴素的男子。 苒儿仰头看他。 “三念道长有礼,老朽乃是月斓城中安宁坊的坊正,鄙姓李,上一下石,昨夜坊中一户人家着了大火,死了夫妻两口,只留下这个可怜孩子,坊中不知如何安置,想到您久居观中,又是德高望重,便厚颜来求,不知您看这孩子,能否留在观中?” 三念还礼,垂眸听完坊正开门见山的话,没有立刻作答,先是把两人请进了小院里坐下。 “李居士,不知你说的昨夜火灾是何状况?可方便细讲?”三念道长为两人添了热茶,给孩子拿了一碟云片糕,气定神闲地问道。 “许是昨夜那家主人贪杯推到了烛火也未可知?临死也护着这个孩子分毫无伤,也是天下父母心可怜的很。”坊正叹着气唏嘘。 “哦?未曾交与官府问查吗?”三念道长似是随意地问了一句。 坊正答:“都烧干净了,还有什么可查的,只是不曾殃及邻居便已经难得。” “原来如此,不满您说,我一个出家人独居也罢,但是带着一个女娃娃恐怕也多有不便。您若忧心这孩子的安身之地,或许我能帮您问问哪家无有子女的,为人也善的,收容了便是,想来不会薄待与她,怎么也比跟我这个出家人吃苦受罪的强。”三念说道。 他素来和善,观中香火也不断,因此自能从善信中寻得一二妥帖的人来安置这孤女,只是可能要等待一段时间。 这是一个很好的安排,可是坊正却犹疑。 “李居士有话直言便是,不必拘谨。”三念善解人意地说道。 “我这话却是不大好出口,道长您看这孩子如何?”这让他怎么说这孩子是个冷血倒霉的,怕祸害了寻常人,便要留着祸害人家好心好意帮忙的道长呢? 三念果然瞧了瞧苒儿。 其实自从见到这孩子第一眼,他就一直在留心。 他脱口回答:“灵台清净,三目无晦,稚拙而真,是个好孩子。” 坊正喉头的话就此卡住。 “那,那您看,这孩子可能留在观中?”坊正怎么也没想到三念道长会这样评价。 “这还是要看孩子的意愿。”三念缓缓说道,言下之意,隐晦地表达了他的意思,很愿意收一个根骨奇佳天赋非凡的弟子。 当然,坊正可想不到这一茬,只要将这孩子撇下,他便心满意足了,更无所谓道长是叫这孩子做个扫撒门童,还是奴仆婢女。 两人都去看孩子。 坊正脸上隐隐含着威慑,只怕这孩子说错了话。 三念看在眼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很是温和。 “孩子,你是愿意留在我这荒芜人烟的山上,还是回到城里,再给你找个爹娘有家呢?” 就一般而言,城里长大的孩子突遭劫难肯定惊惶之下更愿意待在熟悉的环境,退一步将,深山老林,说不定野兽横行,衣食玩乐只怕更是没有,如何会有孩子愿意留下呢? 吸溜一声,小丫头抱着茶杯喝了一口,唇齿间都是山泉温暖清澈的甜味,她微微眯起眼睛,温暖的感觉穿过肚肠,驱散了些许寒冷。 “我愿意留在山上。”她脑中浮现一群人将自己围起来,每个人都在说话的样子,的那些人对她满怀着厌恶,更重要的是,叽叽喳喳很是吵闹。 “哈哈,三念道长,您看这......”坊正长出一口气。 “是缘分,还要多谢李居士不辞辛劳照料贫道小徒,此二物为护身符,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还往李居士与山下等待的居士莫要嫌弃。”三念从袖口掏了两片折起来的黄纸递给坊正。 老头像是接宝贝一样恨不得双手举过头顶来接,又小心翼翼地揣在了怀里。 最后连声感谢着告辞,走出门槛是还不小心绊了一跤,也不在意,依旧笑呵呵的。 晕乎乎地到了山脚,舍肉一般心疼地交了一枚护身符给赶车的马夫。 待马夫问起,他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古怪地挥挥袖子。 “问什么,收作徒弟了,回吧,此事已了,回吧。” 马蹄哒哒,车轮辘辘远去。 不问观中,苒儿抱着清甜的茶水吸溜吸溜地喝着,三念真人就坐在她身边,宁静的面孔上浮现着淡暖的笑意。 “孩子,你可有名字?” “他们叫我苒儿。”女娃摇头道。 “他们叫那是他们的,你我今日始见,不若做个新生,你叫我师父,我便给你取个名字,你就是我徒儿了,如何?” “甚好!”可不就是个新生? 见孩童眼神明静,天真喜悦,破烂的衣衫上是烟熏火燎的痕迹,露着棉絮已经不再保暖,脸上灰扑扑,头发乱糟糟,三念真人伸手揉了一把孩子的脑袋,却染了一手烟灰火烬,不由失笑,倒是好一场人间烟火。 “叫承喜吧,你师父我俗家姓张,单名问,道号三念,你如今还小道号不急,张承喜这个名字与你如何?” “好。”张承喜一口应下。 三念道长带着张承喜去浴房烧热水,水是旁边瀑布那里引来的山泉,直接引入浴房的炉灶,烧好了热水,兑入冷水,便可以在一旁的木桶里洗澡。 兑好热水让张承喜先洗。 三念道长急忙找了旧衣改小给女娃穿。 孩子洗干净穿上旧衣,一团孩气,玉雪可爱,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被火烧出洞的旧鞋。 三念拿了面巾给孩子擦干头发,让其待在浴房里烤火,等头发干了再出去,又趁着这个时候,先做了一条发带出来。 “你好好坐在这里,我给你纳一双鞋来。”三念真人独自居于道观,一干衣食住行皆是自己着手,因此很快便给孩子做了一双布底子的鞋来,可他自己脚上一双干草编制的草鞋。 三念真人动作很快,布鞋子做好,张承喜的头发正好干,他又取了木梳子来,细细的给她扎了一个道家的发髻,用发带绑好。 “把鞋袜也换上。” 牵着收拾妥当的孩童走出浴房,冬日傍晚的阳光下,山风呼啸于林,却缱绻留行院落,随后扬长而去,彻底带走了昨夜的烟火,留下一个清清静静的叫做张承喜的小道童。 ------------ 2.我心安处游四方 张承喜,便是天道轮盘所化的那个女孩子。 她听了一个疯魔人的七桩故事,思及自己也有游行万界的本事,作别疯魔人,来了一个叫不出名字的人世,这一日正好人间新年,天地浊气换新气,万物萌发蕴养生机。 偏偏一户人家进了偷盗的贼人,被酒醉的男主人抓住,两相搏斗起来,打斗间推翻了烛火,盗贼杀了一家三口,携着财物仓惶而去,随后火势愈大,被人察觉,等扑灭之时,残垣断壁,惨不忍睹。 天道轮盘所化的精灵身上披的是众生因果丝,所谓牵一丝而改因果。 她便动了那户人家女儿断裂的因果丝系在自己身上,于是摇身一变,化入了凡人苒儿的人身。 彼时毒烟滚滚,那孩子年幼加之本就体弱有疾,已然惊病散魂。 堂屋的门洞开着,一长一幼两个身影盘坐在蒲团上,面朝着庭院,背后摆着诸多天地神灵的牌位,案上的一柱清香袅袅,缭绕着被吹进室内的山风吹散。 午后静坐,让张承喜不由的昏昏欲睡,她闭着眼睛,感官从小小屋舍逐渐向外扩散,她听到庭院里细碎的风声,听到院外哗哗瀑布,听着长风呼啸过整个山头,偶尔能听到兽叫鸟鸣。 山间清气从流激荡,随着她的神思渐渐盘旋与山岚之间,将不问观悠悠环抱。 头顶碧空万里,涧下水雾缭绕,好似一处人间的神仙境。 跟着师父修行的日子过得安稳宁静,尤其三念真人待张承喜很好。 衣食不求精,却可吃饱穿暖,屋舍不多好,却能遮雨避寒。 张承喜未曾见过人间烟火,那如今,人间的烟便是炉中香、山中雾;人间的火便是炉中柴、案上灯。 三念真人教导她认了许多字,背下许多道家的典籍口诀。 那是他说,还不用她立时明白,只要记住了,日后自然慢慢吃的透。 所以五更起身,教导拳脚,日上中天,背诵典籍,月生树梢,坐在院中夜观星宿,言说一些往事。 他们走遍了月泊山外的大小山头,走遍了月斓城中的大街小巷,走遍了月溪河畔的九曲蜿蜒 如此一年,张承喜八岁,个头见长,身骨灵健,两眸灵动,神韵清且静。 三念栓了道观的旧木门,一老一少各自背着一柄桃木剑,便要下山。 “师父,我们要去降妖除魔吗?”张承喜在陡峭的山涧里不时跳跃,灵活地不曾落了三念真人几近飘忽的脚步。 “我带你去见见我道中人,至于妖魔,遇妖便斩妖,遇魔则杀魔,端看缘分。”三念真人道。 “什么缘分?” “你打得过就是缘分,打不过便跑快些。”三念真人说道。 “哦,那我晓得了。”张承喜点点头。 下了山,先进月斓城,三念真人在此地久居数年,也有些朋友要告别。 与故人作别,又应下了一些沿途能办的事。 他们又去备了一包干饼和一囊酒、一囊水,旅途使用。 待出了城门,张承喜扯着三念真人的衣袖。 “师父,我有件事情要做。” 三念真人不问何事,跟着她走到城郊。 向西一条金水河,沿着河水走到转折处,直上一个望月坡,下了土坡,一片杂草荒芜的野地,几个孤零零的土包随意立着。 竟是一片乱坟岗。 乱坟岗下一颗枯死的老槐树。 张承喜来到槐树下,捡了一根落在地上的枯树枝四处扒拉荒草。 不多时拔出几根散落的泛黄人骨,接着在树根下,扒出一把浅土埋起的旧刀,并着一只灰扑扑的旧包裹。 一年时间已经足够尘归尘土归土的了。 抖擞了土,打开来,包裹里两锭金,两锭银,碎银果子十几个,铜钱也有两吊半,另外有女子的碧玉环一双,金步摇一件,玉佩一只。 再看那把兵刃,兽皮做的鞘,拔出来是一柄寒光凌凌的单刃刀,刀形若剑,一掌宽,刀身笔直,唯独在刀尖处有个微微圆滑的弧度。 并不是寻常人家砍柴杀猪之用的物件。 “此物煞气重,落在此处,竟然镇住了野鬼,你若要带走,未免今后此地就不安生了。”三念真人说道。 “师父厉害,不如想个法子收拾了后患吧,反正这东西我要带走。”张承喜揪着三念的衣服笑嘻嘻道。 三念的道观名就叫‘不问’,他修行也不爱多问,便哼笑一声,取下背上桃木剑,踩着七星罡步,在野地里转悠。 手中木剑挥舞,口中念念有词: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戴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展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这一咒用作杀鬼。 张承喜立在一旁观看,三念真人身边是许多惊惶逃窜的鬼魅虚影,三念真人毫不留情,将震慑在乱坟岗上的孤魂野鬼统统杀尽。 咒语落下,便有异动,荒野间隐隐雷声闷闷,正所谓冬雷阵阵,青天白日,翻云诡谲。 野地里起了风,呜呜嘶嘶,奇奇怪怪。 那一颗已经死去的老槐树身上漫起黑雾,劈咔一声,引来天上一道雷霆将老槐树劈烧。 天火含正气,其中雷火又是所有邪祟皆畏惧的东西,雷火看似虚弱地燃烧着,整片乱坟岗上的晦气被卷入火光,片刻便横扫一空。 张承喜隐在袖下的手上捏着一根红丝,红丝某处打了个结,待乱坟岗上风定雷散,她手上的红丝也点点化尘地散了。 试问这一出的因由,依旧是一年前的破事儿。 当时她进月斓城,走到苒儿家墙外,入眼看过墙那边,就见烛火点燃了垂幕,醉酒的男子顾不得贼人,冲进渐大的火势,想要抱出熟睡的女儿。 那家的娘子听到打斗从屋外冲进来,想要给夫君递刀,却先对上贼人。 女子哪是男子的对手? 贼人劈手夺刀,先杀了女子。 待男主人抱着幼女冲,大火已经作势,连着身上也着了火,因此贼人一刀毙命。 孩子被埋在父亲怀中,死死护在身下。 贼人未管。 离开事发的厢房,去往火势还未波及的主屋,用铺在桌上的布,裹了人家箱中、奁中的财物首饰,夺门而出。 正遇上站在墙外的张承喜,彼时她一身红裳,那贼人杀了人正心慌,只管逃。 张承喜看到他,一伸手便从虚空中抓住这人的因果丝,随意地给丝线某处打了一个死结。 然后又牵了女娃娃断去的因果丝缠在自己身上,等张承喜再眨眼,便已经变成了小小女娃。 四周还是大火涛涛,艰难地从男子怀中钻出来,她绕过血泊中的障碍走出院子,四周开始吵吵嚷嚷有人走水救火。 这景象也是稀奇。 一时间便没有去看那打了结的贼人。 随后又上了月泊山,那时贼人经行乱坟岗,死结便恰巧打在此处,他便死在了闹鬼的乱坟岗上。 这便是: 那日歹人偷入户,引火烧了百姓屋。 慈父回身救幼女,狠人抽刀斩慈父。 偷刀卷款奔逃出,一家三口魂魄怨。 奈何命数天做线,牵丝断线打丝结。 丝结打在月梢头,狠人死在月中天。 横尸弃骨曝荒野,野狗食来骨肉臭。 荒草一埋三尺高,金银宝刀落尘蒿。 更有因果牵一线,化人来寻银与刀。 便是黄雀偷螳螂,更有高人在其后。 张承喜因学了不少口诀,旁的不灵,偏偏触类旁通会唱打油诗,她面上淡淡,心情自编了一首,颇为自得。 山坡上,三念真人掌心的黄符落地引了雷火燃烧地气,很快将遍地的枯草烧了起来,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时爆开,零星的雪迹化成雪水。 贼人的因果丝散去,便说明鬼魂儿也已经散去了,身无旧债一身轻。 追回了钱财,张承喜笑嘻嘻地将包裹并刀递给真人。 “师父,这便有钱吃饭了。” 三念真人将钱财收进肩上的褡裢, ------------ 3.望碑山 道人行脚,要走很远。 早迎晨曦晚追露,走着走着,便春暖花开,路边的大柳树结出了小小的青疙瘩,暖风抚在身上,棉衫已经开始热了。 长途跋涉间,师徒二人穿过一座山,这一日走到明显人工修正过的土路上,远远望见路边有片柳树林,缥缥缈缈的新绿绸纱蒙在林上,那下边支着一座茶酒棚。 三念真人腰间的酒囊早就空空,张承喜抱在怀中的水囊倒还装着半壶山泉,但此时也饥肠辘辘,于是快步赶往。 余晖斜落,官道上的尘土风吹微扬。 “店家上酒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酒肆里的热闹。 随着声音,众人看去,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踏进酒肆。 中年模样的道长背上背着一刀一剑,肩上搭着褡裢,腰间挂着两个水囊,一副远道而来的模样。 张承喜脸上挂着微微羞涩的笑,只在怀中抱着一把短木剑,头上胡乱扎了一个揪揪,伶俐地落座。 “师父,饿了。”她弯着眉眼说道。 “店家有吃的没有?”三念问了店家,递出空了的酒囊:“有面,那就两碗面,再给贫道添二斤酒。” 酒先上来,道长喝了一口惬意地眯着眼,也不忘将另一只水囊递给张承喜。 “谢谢师父。”她笑眯眯地便抱着水壶喝一口,惬意地眯眼睛。 “不知道长从何处来呢?”旁桌的女子频频来望,终于忍不住询问。 说话的那桌坐了一对夫妻,男人身上缠着厚重的煞气,张承喜看一眼,便觉得看见了血流成河无数厮杀,更有无数散去的因果残念,将他身上缠成一个蚕蛹般,红彤彤一片。 “好重的业障。”她轻声道。 “啪”的一声,三念一巴掌拍在张承喜后脑。 “哎呦,师父,要打傻了。”她笑嘻嘻抱着脑袋讨饶。 “福生无量天尊,童言不知所谓,两位福士莫要见怪。”三念道长打了个道家的礼,竟然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贫道师徒二人自西州月泊山来中州,欲访望碑山去。”三念说。 惹得见过他掌灯纳鞋底的张承喜一脸古怪神情,挤眉弄眼,怪模怪样。 听闻道士的去处,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男子道:“道长也是要去参加论道大会的吗?” “故友相邀,正好探望一番。难道两位福士也是要去望碑山?”三念道人问道。 “那倒是巧了,我们也是去望卑山,道长若不嫌弃,可与我等同行。”妇人笑言相邀。 三念有心婉拒,正要张口,张承喜插话了。 “福士,那马儿是你们吗?”小姑娘说话又清又脆,闻声仿佛听到了山涧里的一汪清泉流动。 梅李莹贞那颗为人母的心,登时便软了软。 “真是我们的,套着马车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坐呀?”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诱哄了一句,顺手又将家中带出来一碟子鲜花饼递到小姑娘面前。 “你尝尝,可甜了。” “多谢福士,好吃,师父我们一同走吧,我想坐马车。”似乎是鲜花饼太甜,小姑娘笑的开心。 三念道长嘴边的话一下子改了。 “那便叨扰二位了。” 这对夫妻,男的姓梅,名叫弗钧,妇人是梅李氏,名叫莹贞,两人膝下还有个独子叫温瑾,今年十一,留在家中读书。 不多时四人饮食作罢,乘马车同行,张承喜与梅夫人一起坐在车厢里,掀开了窗帘子瞧着外边的风景,三念道长便与那位梅居士一同坐在马车外边,一边驾车,一边闲聊。 三念道长与那梅居士说了许多又好似啥都没说,总而言之,都是些废话,张承喜不乐意听那个。 倒是梅夫人和蔼可亲,说话又有趣,跟她讲了自家儿子的趣事。 一直道天色昏暗,终于到了望碑山下,这才作罢。 望碑山巍峨,不似月泊山灵秀,自带着端庄肃穆,似乎一方人便识得一方水土,望碑山给张承喜的感觉,总有一些无法言传的震撼。 望山跑死马,说是到了,其实也就是到达了山脚下的集镇上。 原来望碑山一直都是道教香火鼎盛之地,正元宗道场在此,因此门人弟子繁多,遇上盛事,这便将弟子排在山脚迎接赴会众人。 马车哒哒穿过一连三道牌坊,便是一条修的宽敞的石板路,道路两侧屋舍俨然,每户屋檐下都挂着两只灯笼,一眼望去高低错落,起伏连延。 穿着蓝布长衫的正元宗弟子瞧见马车,便提着灯笼走到马车边上来。 “贵客远来,若是不弃,还请随小道于客舍暂且落脚,待明日一同上山。” 下了马车便有个马夫牵了梅居士家的马匹安置,又有两个弟子要领着四人去住处。 “天色已晚,舍下已经备好饭食热水,梅老爷、梅夫人不妨与小道前去?” “有劳道长,自然无不可,三念道长,梅某便与夫人先行一步,说不得很快便要再见了。”梅弗钧抬手作别。 “福士,这个给你拿着玩。”张承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囊来,举起来递给梅夫人,然后便回到师父身边跟着带路的弟子先行上山。 “如此喜欢那位梅夫人?”三念少有的问了一句。 “就是好奇了一下有娘的孩子怎么过日子的,师父放心,我最喜欢的还是咱们月泊山。”张承喜一脸师父你放心的怪模样,引得三念在她额头重重弹了一下。 “做怪!” 走到山腰正好经过弟子居所,三念真人便叫正元宗引路的弟子自行回去休息,夜色已深不必再折返山下。 “多谢师叔,山路坎坷,您和张师妹慢行。” “我认得路。”三念挥挥衣袖,便牵着张承喜翩然登山。 山顶一处闲舍内,早有一个须发灰白的老头温酒等着。 “这是那一阵风把你这足不出户的吹来了?” “不是你写信让我来的吗?若不是那我便打道回府去罢了。”三念牵着张承喜进屋,淡笑道。 没想到三念道长也会调侃。 张承喜好不稀奇的瞻仰了一下自家师父作怪的样子。 这老者便是正元宗的掌宗真人,道号沉唯。 ------------ 4.梅冷意 “这便是承喜了吧,好孩子,给你个小玩意,拿去玩。”这东西在桌上放着,一看就知是特意准备的,装在梓木小盒里,沉唯真人慈爱地递给张承喜。 看三念真人点头,张承喜这才接下来。 “多谢师叔。”第一回收到这样正式的礼物。 张承喜露出一个开心的笑,那眼睛晶亮的模样惹得三念真人小小哼了一声。 “我给你东西也不见这样开心的。” “何必借着孩子来损我呢?心宽些。”不必张承喜说话,沉唯便将话茬子接了下来。 她便知道,这是两位老友交流感情来着,容不下自己说话了,便眼观鼻鼻观心,只装做不存在。 “这些来年你也不肯下山,若非每每还有书信能通,我都以为你已通达自然,忘我忘尘了。” 翻译过来,这句吐槽唯:要不是还回信,我都当你死了。 沉唯真人亲自捉了檐下大青缸里养的肥头鱼做了菜,招呼着让承喜多吃些。 她悄悄缩了缩脖子,只当听不见两位长辈互相损对方。 “小孩子多吃肉,能长骨头,要身量高一些才好。”沉唯眯着一双小眼睛说道。 “我又不是不给她吃的。”沉唯说一句,三念便要还一句,而沉唯说的每一句,都是隐隐在损着三念的。 “还是这臭脾气。”沉唯真人哼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是好脾气,只是爱拔山罢了。”三念还了一句,这是在说沉唯一怒将旁人的山头整个拔掉推平的旧事。 张承喜快速扒完饭,又喝了沉唯真人给的茶,嘴巴一抹,跳下长凳。 “师父,师叔,我去睡了。”这便抱着礼物,脚步欢快地走了。 闲舍下设有两间客房,张承喜选了最边上的那间,推门进去,也亮着一豆灯火,床上被褥是绸子做的面儿,又好看又软和,更是崭新崭新的。 去到后院汲了水回来洗漱过,散了头发,吹了豆灯,这便翻上榻睡了个昏天黑地。 要知道离开自家月泊山他们师徒靠着两只脚整整走了六十二天,两个月整。 有时候山间连个干燥的山洞都寻不来,便找块大石头露天躺着睡,闭上眼睛之前满眼都是星星。 客舍里安静了,主厅里斗嘴的两位真人倒是沉默了一会儿。 “看你愿意收徒弟,我也不用担忧你这一枝儿短断了传承了。”沉唯轻轻说了一句,他是真的为老朋友高兴。 他实在怕这人死了都没有个送终的,未免太过凄凉。 “许与这孩子的缘分到了,我在月泊山待了整十年,没有一次测算到这缘分的下落,去年他月斓城里一户人家出了祸事,我这缘分突然便有了。”三念笑了笑,抬手饮了一盏酒。 “是这孩子的命数改了?”沉唯问。 三念眸色难明,他顿了顿才说话。 “这孩子没有命数。”不是算不出来,而是没有,一片空白,空空淡淡。 “那便是变数?”沉唯又问。 “谁知道呢?”三念懒倦地伸手支在桌上:“你叫我来是有何事?” 终于把话头挑起来,沉唯脸色一变开始大吐苦水。 “陈皇室传来话,让我给梅弗钧想想法子,他那个独子,怕是树叶青看不到树叶黄了,想必梅家人,如今也快要到了,我便请你来想想办法怎么平了这天缺。” “他们已经到了,今夜宿在山下,想必清晨起来便要上山来寻你,我与承喜路上遇见他们,还借了人家的马车赶路。”三念笑道,看的就是沉唯老道被人家堵在家门口的笑话。 “既如此,你便更要帮忙。”沉唯说道。 “承喜好似喜欢那梅夫人,这孩子没了娘,我怎敢叫她再见着他们?”三念说道。 “你这小心眼,那妇人家还能抢了你的徒弟吗?”沉唯笑的打跌:“你也不用这样防备。” “那孩子没有命数,我哪里知道何处是她的福何处是她的祸?”三念道:“养个孩子,总是要操心的。” 长于卜算的人偏偏遇见一个算不出的徒弟,不急死他也快了,只怕是日夜忧心,沉唯不再笑他。 “那便不要她见那梅冷意便是了。”沉唯道:“这孩子便先留在我这山上,只怕要你去一趟京中,你看?” “便去吧。”三念终于应了下来。 ------------ 5.钱朴树 “吱呀——”张承喜打着哈欠走出房间,东方熹微,天地一线的某一处含着一丝红晕,她手中提着自己的木剑,便在闲舍前的空地上走了一趟游龙剑法。 鸿蒙间清气拢于她身,呼吸之下,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这时候大日升空,山川陡然明媚,半天苍穹染着绯红,好看的不得了。 张承喜远远地便看着三个人影自山下的小路上走来。 她抱着木剑站在路口等着来人,不多时便看清了来人相貌。 “原来是梅老爷,梅夫人两位福士,你们这么早便上山来了?”承喜笑眯眯地与两人打了招呼。 带着梅氏夫妻前来的山门弟子说道。 “张师妹,两位福士特意前来拜访掌门真人。” “原来如此。” 正在这时,几人身后两道木门打开,三念真人与沉唯真人也各自走出房间。 “师父,师叔,晨安。”张承喜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省得一会儿山风一吹,冷的通透。 三念瞧了她一眼道。 “承喜,你先回去擦擦汗。” “哦,好的,师父,两位福士来寻沉唯师叔呢。” 沉唯真人点点头,笑眯眯地让承喜先回。 “莫要着凉。” “梅弗钧见过沉唯真人,今日......” “大将军莫急,还请两位移步,到我这寒舍来,喝一杯粗茶?”沉唯真人有一把花白的长胡子,他笑眯眯讲话的时候,更衬一身气息平和亲厚。 他抬手止了梅弗钧的话,让引路的弟子自行退去,又看已经支走了承喜,四个人到了屋中落座。 沉唯真人道:“老朽于这望碑山数十年不出,有劳大将军亲临寒舍,想必你与我这友人已经相识,说来也是有缘,贫道月前修书请这位三念真人,正是因为令公子病情,令公子的身体,于我玄门中人说来,讲做天缺,人生世间,命运天定,或有圆缺,便是命术使然,便使福、禄、寿、喜、财中有所缺失,这往往人力难改。 十年前,公子不足周岁,我曾有言,若令公子肯上我望碑山来,做一个无情无欲之人,去了福禄喜财,便也能保得五十载寿数。然天下父母爱子之情亦可理解,只是如今,老道我这里的术法已经不合公子的境况,这才请了我这老友。” “三念道长,还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儿。”梅夫人闻言当既便朝着三念福身行礼,眼眶里含着泪意微垂。 “夫人你先坐,三念道长,梅某不才,只要道长能救犬子一命,只要是梅某能做的事情权请您吩咐。”梅弗钧说道。 “三念呐,这位便是我陈国威名赫赫的梅大将军,他这独子的事情,我可是头疼了很久啊。”沉唯真人自嘲似的笑了笑。 又说:“昨夜里,三念真人连夜上山,我便与他说了令公子的状况,想出了一个可以试一试的法子来,老道我下不得山,还是请三念道友与大将军走一趟吧。” 山间一道春雷响起,山前大殿那边的弟子过来请沉唯真人出面主持论道大会了。 目送梅家夫妻与三念真人一同下了山去。 张承喜抱着木剑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静静的望着窸窣春雨中走远的人影,默不吭声。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今儿有雨呀。”沉唯真人袖着手站在屋檐下,他瞧着承喜咳了咳嗓子。 “丫头,你就跟着师叔一起去论道大会如何?瞧个热闹。” “师叔,你们背着我说什么了?”她师父竟然不吭声便跑了。 “你师父有些事情要办,你就跟着我,我带你在山上玩玩。”沉唯真人说。 张承喜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跟着沉唯真人去了前山正殿吃过早饭,又跟着他一起去了正元宗开设论道大会的乾元殿。 给沉唯真人捧拂尘的试个叫喊拾少年,张承喜便和他一起跟在沉唯真人身后,充作童子,走到了正殿,只默不吭声,听着大会诸多道家前辈念经论道,烟云缭绕,晕晕乎乎,飘飘遥遥,昏昏欲睡。 一直到了午时,喊拾悄悄拉了一下张承喜的衣袖,两个人这才从后边溜出大殿。 早晨的细雨已经停了。 “他们中午是不饮食的,带你去膳堂用饭。”喊拾今年十四岁,是个身形高挑纤细的少年人,皮肤尤其白,一头黑发用檀木簪子挽了个道髻,脸颊白嫩,鼻梁秀挺,一双深邃的眼睛是天空的碧色,说话也好听。 “好。”张承喜今年八岁,身量只到喊拾心口处,便跟在喊拾身后,走向正元宗的膳堂。 如今望碑山上客人云集,用饭时分,饭堂各处也有不少人在,热热闹闹地坐了满堂。 喊拾熟练地穿过人群,找到一处情景些的角落,拉着张承喜坐下。 “张师妹,就在这吧。”喊拾一双猫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好。”张承喜捡了喊拾对面的凳子坐下。 因着地势的缘故,窗外的景色越过了下方的黛瓦飞檐,便是一窗朦胧的嫩脆。 望碑山的景色,果真如诗如画,横看成岭侧成峰,移步换景,各有不同。 过来布饭的师兄与喊拾熟识。 只见少年弯着眼睛笑眯眯地与人打招呼。 “玉师兄,你看我这里可是正要招待朋友呢,你那拿手的好菜可要给我这小友多来几个呀。” “臭小子,今天正忙呢,你看不见呀?想吃自己去后厨端去。”被称为玉师兄的胖道士佯嗔了一句,便颠颠的忙碌去了。 “好嘞,多谢玉师兄,还是师兄最好了。”喊拾赶忙拍着小马屁就往后厨里钻。 “承喜,你可帮着看好位置,别被人占了去。” 这活泼的相处惹得承喜发笑。 她月泊山的日子清净有余,怎么也见不到这样人聚成堆的情景。 张承喜第一回见到这么多的人坐在一处吃饭,稀奇不已,私下看着,透着乖巧。 “你们说这望碑山怎么什么人都有啊,你看看,那些穷酸的就算了,那怎么还有个小傻子啊,哈哈哈哈。你看她那傻乎乎的模样,简直就跟没见过人似的。”远处个少年声音毫不遮掩的嘲笑着。 他身边的侍者赶忙劝。 “小公子,您可别再说了,您快快用膳吧。”瘦巴巴的小厮哄着自家的小少爷赶快吃饭。 “嘿,我钱朴树能怕她?就那个小萝卜头似的丫头片子啊,你看看她那傻样子,哈哈哈,也太逗了。” “呃......”钱朴树的笑声陡然止住,因为被他笑话的傻丫头此时正直直看着他。 那是一双傻乎乎的眼睛,看起来竟然有些像他爷爷养的鸟雀,那瞳子竟然说不出的好看。 少年卡了壳,他仰着脑袋道:“你看我做什么。” 张承喜看透了少年色厉内荏的模样,便无趣地收回了视线,这时候,喊拾回来了。 他两只手各托了一只托盘。 “哈哈哈,玉师兄的拿手菜,承喜你快尝尝,幸好我去的快这才抢到了最后几盘子。”少年人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 “这一道鲜菇汤,是我们几个弟子早上亲手摘得菇子,玉师兄做汤最好喝,你一定要尝尝,这一道是素丸子,素油炸的,喷香!这一道是山里新出的嫩笋,最是爽口,最后这个是山间野菜,你尝尝,别有滋味,哈哈哈,再配一碗大米饭,快吃。” ------------ 3.我见婆娑百花杀 你有没有见过沙场? 无处不是尸体,无处不是是鲜血......无处不是魂魄。 天色昏黄的时候,厮杀声渐渐止熄。 有暗藏在远处的难民瑟缩着出现,他们翻找着尸体,一具一具地,试图将他们身上值钱、果腹、御寒之用的物件找出来。 可惜,这死了一地的尸首都是败军之兵。 最终他们麻木着脸色,拖着枯朽的身躯渐渐离去,无声无息。 他们围困在静水河畔的婆娑城里已经三个月,早就器尽粮绝,这最后的一战只为求死,求一个百死不屈的结局而已。 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他们原本可以投降。”张承喜蹙着眉头说道。 她跟着师父又在四处飘荡中度过了一个四季轮回,如今已经九岁,因为习武,个头抽条的很快,如今看起来高挑纤瘦的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 她依旧扎着一个道髻,身上穿着针脚细密的灰蓝色道袍,也依旧是师父的手笔。 他们身上沾染着沙场的烟尘,如出一辙蹙起的眉峰有些怜悯,又一恍惚更似漠然。 “真是的,死了这么多人,若不引散魂魄,只怕不久之后这里就要爆发一场瘟疫,这些尸首也要快快埋掉才行,实在懒得收拾,不如一把火烧了吧?”小姑娘碎碎念着。 “引魂,稍后便将这些人都埋了。”三念真人挺直脊背站在一块高出的石头上,望着天上渐渐凝聚的怨气黑云。 “师父,人太多了,我挖一个大坑,把他们堆在一起行不行?”张承喜问道。 “不许偷懒,按着镇的方位不要错了。” 三念真人说的“镇”,是一个稳固地气的阵法。 “哦。”张承喜随手拔出一只斜插在地上的折戟来,随意找了面前一处位置,这一把扎下去,折戟便陷入坚硬的土地一尺多深,手腕往下一压,翻起一块土来。 张承喜愁眉苦脸地埋头干活。 挖坑不是个轻松的活计,即使张承喜力大无穷不是常人能想,也足足不停不歇挖了三天才好。 这期间三念真人时不时就不见了踪影。 不远处的婆娑城里已经成了一座废墟一般的空城。 他们在这里见过的许多人,都变成了回不来的故人。 三念真人便到处翻找着,勉强凑齐了做一场法事的东西,他还做了一面招魂幡,挂在折断了的战旗旗杆上。 忙碌许久,他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他的小徒弟念念叨叨地将尸首一个一个丢进坑中。 “这一个,你叫什么?哦,周大石...三十几了?....哦,你看这么写成了吧?” “不认识字啊?......反正写的是你的坑,这个就是你的了,好好躺着吧,进去吧。” “下一个,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啊?成亲了吗?没有啊,有喜欢的姑娘吗?哦,反正你也死了,名字说一下......好了,进去吧。” “哎呀,别吵行不行,你都死了,你管他是不是敌军干啥,又没人来收你,有地方躺就不错了。” “你们一个个的,安分点,一点不帮忙,尽捣乱,还打,还打,再闹腾我揍你们......” 张承喜穿梭在昏黄的暮色里,已经埋好的坟墓都立着一片木片做的墓碑,上边还用刀子刻了亡故之人的名字,甚至生卒年都详尽地在边上刻了一小行字出来。 待她托着最后一个人的腿丢进坑中,终于拍了拍手,抹了把汗。 “最后一个,这就把你安排上。”她手中的折戟已经换成了一把趁手的锄头,围困在婆娑城中的百姓也扛着锄头上了战场,死在这里。 她蹲在地上用小刀子刻好了最后一位亡故者的名字以及生卒年月,把墓碑在他脚头的位置埋好,最后一缕天光也就没落下去。 “师父,我好了。”她往身上抹去手上带着血腥的泥土,扛着锄头走到师父所在的巨石处。 张承喜叹了口气:“师父,没有谭先生,也没有裴明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身后是静默的静水河,即使河里已经没了淡淡的绯色腥水,张承喜也不打算去洗个手,她宁愿等泥巴干透了抠掉泥夹子。 三念真人低头摆弄着桌上的东西,一柄桃木剑,一只铜铃铛,桌前立着一只旧布做的幡,没有说话。 张承喜没再提什么让师父占上一卦问一问的话,谭先生便是师父的一位旧年好友,最擅长的就是占卜问命之术,如果他不愿出现,那么就没人能找得到他了。 裴明斓是谭先生的弟子,一个只学了酿酒,并不会玄术的少年,那是张承喜的朋友。 只可惜,现在,她和师父一起失去的朋友的音讯。 “唉,师父,是不是你克的我?”张承喜背着手,老气横秋地叹,灵活地躲过真人踢来的脚。 会算卦的人,也会遮卦。 夜风烈烈,天上乌云遮幕,只能隐隐看到一团乌蒙蒙的亮。 三念真人便选了这么一个夜黑风高的时候超度。 没什么黄道吉日的说法,这冤魂成祸的地方,早时候就是好时候。 他的铃铛一晃,手中的桃木剑挥舞,在浓稠的夜色里画出晦涩地金色符文,一枚一枚打在幡上。 “今对道前,召请亡魂。” “南柯一梦属黄粱,慨叹人生不久生死有命” “无贫无富亦无常” “魂飞魄散何处?” 随着符文成阵,先是绕着魂幡盘旋,接着便渐渐向外扩大,将正在施法的三念真人与站在边上的张承喜笼罩起来。 三念真人空中的低吟一层一层地回荡,声音渐大,似乎震耳欲聋,一恍惚又像是只吹过一场烈烈的狂风。 “铃铃铃...” 三念真人手中的铃铛按照奇怪的韵律晃着。 “性空心郎望古乡,瞻对虚空伸召请,随幡接引返家堂。” 话音一落,魂幡之上绽出盛大的金色光晕,三念真人的话语一直在这一片天底下反复回响,渐渐如滚雷一般轰鸣不休。 此时身边静默的静河仿佛一晃眼的功夫就换了一个模样,原本的河面宽广出好几倍,而河的另一边升起一片缭绕在漆黑里的巍峨城池。 天上的乌蒙月色,一点都不见了。 那便是阴界。 此时静河已然成为连通忘川的入口,一河两岸,一边是阳世,一边是阴间。 三念真人主阵不动,张承喜走出师父庇佑的范围,便感觉彻骨的寒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抽出自己的桃木剑,走到静河边上,剑尖着地,随着她的脚步划出一条不怎么笔直的线条来,她走到坟阵前驻足,目光所及已然不是一处处她亲手堆砌的坟茔,而是一个个她都打过招呼的熟悉面孔。 “幽冥界,黄泉路,三魂杳杳,七魄茫茫,到家堂。”少女清脆的声音如同一把银月弯刀,瞬时豁开了浓稠的夜幕,张承喜身后出现了一条路。 她转身向前走,路边隐隐立着一块石碑,曲文古怪地写了两个字,这便踏上黄泉,身后跟着那些亡故的魂魄,她将他们送到河畔,从怀中掏出一只折好的纸船划入水面,河面上便出现了一只木船。 “上船吧,送尔等归川去。”张承喜轻轻说了一句。 那些怨怨念念的魂魄便一个个走上船去,张承喜静静地听着他们的不舍,也只能听听罢了。 那只不大的小木船竟然真的承载了几百只魂魄,那些使了躯壳的,好似真的没有重量,木船依旧是轻飘飘地浮在水上。 张承喜抬手虚推一掌,小船摇曳着穿过迷漫雾霭的长河,缓缓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河面上的情景已经看不见了,张承喜眨了眨眼睛,对岸景色便如迷离的幻影一般渐渐淡薄,不见了。 她回头一看,天光熹微,原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远处的婆娑城露出一点细微的轮廓。 月亮也还挂在西边,等太阳升起应该就真的隐去了。 近前是一片寂寥的坟地,再无了之前的热闹。 她勾了勾不笑的唇角。 张承喜第一次来到婆娑城时,也在这里上岸,那时盛夏,这一片空地上开着一整片的婆娑花,粉紫色的花朵连绵摇曳,穿着长裙的姑娘锦帛翻飞,那时候蝴蝶也翩翩地飞着,风中传来叶笛声,一切都是欢快又明亮的。 那时候婆娑城红尘喧嚣,有一位会酿酒的谭先生,有个不会占卜的裴明斓。 三念真人还站在巨石上,神色有一点疲惫,身上染了很重的露气,那幡也被霜打了似的,垂头丧气地挂在杆上。 张承喜站在河边,她的脚尖几乎要挨到静河的水面,水中倒映着一个一身泥泞的孩子,她垂着眸,无喜无悲地看着可恶。 弯腰捡起了水面上的小纸船,纸船入手,却变成了一把灰烬,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阴世不留阳世的东西,这只平凡的纸船也承受不住阴阳之气的冲击。 张承喜顿觉无趣地拍了拍手,转身走向师父。 “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张承喜问。 三念真人抖了抖衣袖,桃木剑已经背回了背上,同一把旧刀绑在一处,腰上挂着那只新得来的铜铃,伸手一揽,这便拄着挂幡的杆向前走。 ------------ 1.过年要看好孩子 ------------ 2.太过分会生气的 ------------ 1、真界•两个疯子的赌约 ------------ 完本感言 如文所见,一八年开始写这本书至今六年,横跨了我从高中,到大学再上班的人生阶段,我设想的界游记,是一个女孩,在真假两界间游走,她看过喜怒爱恨,知其困赘,却置身事外,悠然旁观,她会成长的很快,有智慧,有豁达,她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种人,很多种事,最后字里行间梳理出的,是她洒脱的心性。但限于年幼我自己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事情,也限于天赋不佳,设想不出人可以有多少境遇,我总觉得笔下的人和想写的不是一回事,以至于笔下如泥潭般空洞,因此蹉跎,感谢时代和平,人生庸常,感谢遇到的每一个读者,也感谢编辑大大。万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