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1章 丧事变喜事 贾瑞病了一年多，多方求医无效，终于一命呜呼。 丧事已经举行了七天，一会儿就要封棺。按照丧事的流程，明天移灵到贾府家庙铁槛寺停灵，今后择机送往金陵祖茔安葬。 贾锐睁开了眼睛，透过半开的棺材，看见了空中飘舞的雪花。 一阵头痛，恢复了记忆，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重生在《红楼梦》中的倒霉蛋儿贾瑞身上。 老天爷啊，能不能别这么狠心啊。 我贾锐虽然是个孤儿，可也从来没干过什么缺德事儿。不就是当个替身演员，拍电影的时候跳下悬崖，你就叫我摔死？ 重生了也行，你把我穿越到宝玉身上行不行？哪怕是贾环、贾蓉、薛蟠身上也好啊，为什么偏偏是贾瑞这个倒霉蛋啊。 没爹没娘，祖父贾代儒是个老古董，整天管得死死地，家里还没什么钱。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贾瑞自己也不争气啊。 二十来岁的大龄男青年，在贾府族学里面，竟然要挟学生请自己吃酒，时常收薛蟠点儿钱，给他提供方便之门。 更加可悲的是，一个穷鬼，竟然不可挽救地喜欢上了王熙凤这个荣国府高管，被人家设了一个相思局，活活地叫这个美女蛇给玩儿死了。 活得倒霉，死德憋屈，可怜、可叹、又可恨的贾瑞。 不过，你王熙凤做得是不是也太过分？ 不喜欢贾瑞你就直说，何必还要设计害死他？他虽然不对，但也罪不至死。 还有贾蓉和贾蔷这两个坏小子，贾瑞怎么说也是你们的长辈，冻他也就罢了，泼屎泼尿也就罢了，何必还要敲诈他一百两银子？他哪里有那个钱啊？ 贾锐骂天骂地骂空气，过了好半天，终于镇静下来。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先活下去吧。 虽然贾代儒没多少钱，但毕竟还是族学的校长，在这个世界里也算是个中产阶层，或许也能活出个人样儿出来。 好吧，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从此以后，我就是贾瑞了。 想通了这一层，贾瑞坐了起来。 活动一下身体，虽然有些虚弱，但似乎没有大碍，就站起来跨出了棺材。 正在下雪，院子里没人，屋里传来人们喝酒划拳的声音。 丧事已经办了七天，该哭的哭了，该走的程序也走了。最后一天，是招待客人的时候。 “王熙凤、贾蓉、贾蔷应该也在这里吧？我也饿了，进去吃饭喝酒，顺便吓唬一下这几个混蛋。” 贾瑞进屋，人们都在吃饭喝酒，也没人理会他。扫视了一圈，没见到王熙凤，倒是看见了贾蓉和贾蔷。 这两个家伙，正在跟贾琏、贾环、贾芸、贾芹、贾菖、贾菱等人一起喝酒。 贾瑞走过去，拍拍贾蓉的肩膀。 “蓉哥儿，让一让。” 贾蓉转过头，笑呵呵地看着贾瑞，随即脸上的表情就僵硬起来。 “你……，你，你是……。” “嘿嘿，蓉哥儿，没错，我就是你瑞大叔，来，咱们爷们儿喝一杯，蔷哥儿，也算你一个，倒酒啊。” “啊！” 贾蓉和贾蔷似乎约好了似的，眼睛一睁一闭，双双晕了过去，跌倒在地。 “啊，见鬼啦！” 贾琏、贾环等人嚎叫一声，一起站了起来，狼狈逃窜，椅子纷纷倒地，差点儿把桌子都掀翻。 “啊？诈尸啦！” 其他的人看见穿着死人衣服的贾瑞，也纷纷逃离酒桌，挤到屋子一角，远远看着贾瑞，不敢上前。 “妖孽休要猖狂，看本道降妖除魔。” 清虚观的张道人冲了上来，一张黄符一下子贴到了贾瑞脑门儿上。 随后挥舞着桃木剑，就向贾瑞刺来。 “喂，我没死啊，你这是干什么？” 贾瑞飞起一脚，就把张道人踢开，一把扯下了黄符。 “你真的是人？” 张道士狐疑道。 “自然是人，我是贾瑞贾天祥啊，又活过来了。你看看，我有影子的。” 贾瑞转了一圈儿坐下，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然后拿起筷子吃菜。 “你真的活过来啦？过来，过来，没事儿了，他不是鬼，真的活过来了。” 贾代儒本来在另一见屋子陪着贾赦、贾政和几个族老，听到这边闹了起来，也赶紧赶了过来。 “瑞哥儿，你真的没死？” “祖父，你为何把我装进棺材里？难道你不要我这个孙子啦？” 贾代儒愣了一会儿，走近贾瑞，在他身上摸索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贾家祖上有德，孙儿果然没死，有人给续香火啦。” “恭喜叔叔。” “恭喜，恭喜。” 众人纷纷祝贺道。 “我的孙儿啊，你活过来了。” 贾瑞的祖母过来，哭着喊着抱住了贾瑞。 “祖母，我活过来了，快别哭了。” 众人确定了贾瑞死而复活，就纷纷上来劝解、道贺。 “哈哈哈，果真是老天开眼，祖上有德，让瑞哥儿死而复生。正好酒菜齐备，今天就白事变喜事，大伙儿一醉方休。” 贾赦上来，拍拍贾瑞肩膀，众人也纷纷附和，重新落座喝酒。又有两个小厮进来，把贾蓉和贾蔷抬进屋里救治。 “对了，瑞哥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贾代儒眼里含着泪花问道。 “我根本就没死，文昌星君把我招到天庭去，说我跟他有一段渊源，在世间还有一场功名和富贵未了，就叫我回来了。” 这个理由，贾瑞在棺材里就想好了。 现在的贾家，从宁国府到荣国府，再到整个贾氏宗族，没有一个读书成器的。 贾瑞虽然没参加科举，但是已经考取了童生，从小受贾代儒的熏陶和管教，年轻的两辈中，其实算是学业最好的。走科举之路，还是很有希望的。 即使只考取了秀才，也算是有了功名，在贾家就是出类拔萃的人才，靠着贾家的势力，当个官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至于将来贾府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之后衰落，甚至被抄家一败涂地，只要自己不干什么坏事儿，也牵连不到自己头上。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跟文昌星君有渊源，看来就着落在科举上。今年是乙亥年，明年是丙子年，就是科考之年，没准还真就能得个功名呢。” 现在的人都迷信，贾政又喜欢读书人，听得贾瑞这么一说，就自动脑补了很多情节。 “对，看来明年科考有望啊。” 众人就纷纷跟着说好话。 “祖父，你们喝着，祖母啊，我回去换件衣服。” “哎呦，看我高兴的，把这事儿都忘了，快回去换了衣服再出来。穿这衣服晦气。” 老太太唠唠叨叨的，拉着宝贝孙子下去换衣服。 丧事变喜事，众人都非常高兴，喝得兴高采烈。 贾瑞换了衣服出来，打听贾蓉和贾蔷的时候，两人已经离开。 “两个小王八蛋，竟敢敲诈一个二十一世纪青年的银子，还敢拿粪桶往我身上倒。跑了今天跑不了明天。等明天到族学里，再跟你们算账。”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 第2章 下马威 贾瑞死而复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宁荣两府乃至于整个宁荣街。 没多久，贾代儒家的人陡然多了起来。四面八方的人都赶来，说是来贺喜的，倒不如说是来看热闹的。 一直闹腾到半夜，人们才纷纷散去。 随着人们的离去，贾瑞跟文昌星君有渊源，准备参加明年科考的消息，也很快传开。 第二天一早，又有很多人来。贾代儒在家接待客人，贾瑞不愿意凑这个热闹，就代替贾代儒到族学，给学生们上课。 反正他以前也经常给贾代儒代课，管理族学，做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学生们自然也知道了贾瑞死而复活的消息，今天来得又早又齐。就连平常经常迟到、早退的宝玉，经常旷课的薛蟠，也都早早地来了。 一看贾瑞进院，薛蟠就赶紧迎了上来。 “瑞大哥，恭喜了。” 贾瑞站住，一脸严肃地盯着薛蟠。 “薛蟠，你叫我什么？” “叫你瑞大哥啊。” “瑞大哥也是你叫的么？我代祖父上课，就是你们的先生。你不叫先生，竟然叫我瑞大哥。不尊师重道，该如何处罚？” “嘿嘿，瑞大哥，咱俩谁跟谁啊。你忘了，我还给过你二两银子呢。” 一见面就提这件丢人的事儿，不收拾你收拾谁？今天就先拿你立威。 “薛蟠，不尊师重道也就罢了，你还敢污蔑了为师收了你的银子，罪加一等。贾环，进屋把教鞭拿来。” 薛蟠一听就蒙了。 你明明收过我银子的，如今怎么就不认账了呢。 他在学生里面也算是有面子的，此时香怜和玉爱两人又在场，如果被人打了，哪里还有面子？ 但是又不敢公开说给了贾瑞银子，只好把贾瑞拉到一边。 “先生难道忘了，上个月我就给过先生二两银子。” 王八蛋薛蟠，我自然没忘了这茬儿。 可你给的是那个死鬼贾瑞的，关我鸟事。想用二两银子收买我，让你在族学里称王称霸，我这个老师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薛蟠，我这回死了七天，又活了过来，这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啊。” “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活了两辈子，就是不记得你曾经给过钱。便是真的收了你的钱，那也是上辈子的事儿。你说给过我钱，谁能证明？” “这个……，先生啊，你……。” 薛蟠心里早就把贾瑞骂了千万遍。 王八蛋贾瑞，你不能这样啊。明明收了我的银子，怎么就赖账呢，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先生，教鞭来了。” 贾环平常就恨薛蟠瞧不起自己，此时表现的非常积极。 “薛蟠，伸出手来。” “先生……。” 贾瑞抓住薛蟠的手，就是三鞭下去，薛蟠的手立刻红了起来。 “薛蟠，你该叫我什么？” “先生，叫先生。” “嗯，这还差不多。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 学生们一看呆霸王薛蟠都挨揍，哪里还敢怠慢，嗖嗖嗖钻进了教室。 看着下面坐得板板正正的学生，贾瑞心里那个痛快啊。 今天我也有机会当老师了，前世被老师收拾得像狗似的，在他们身上找不回来，今天就要拿你们耍耍威风。 “今天老先生有事，就由我来给你们上课。现在就开始贴试，贾兰，你先来。” 所谓的“贴试”，就是在一张纸上挖出个窟窿来，再把这张纸贴在书本上。书上的几个字，或者一句话，就从窟窿里露出来。 学生根据露出来这些内容，确定是哪一本书，然后把这本书的上下文背出来。 这种考试看起来比较难，但是现在的学生都讲究死记硬背，对于四书五经非常熟悉，能够背诵是一个基本功。 当然，这是对比较好的学生而言。至于那些差的，根本就不用心读书的人，这也是很有难度的一项功课。 贾兰是《大学》中的一句话，很快就背了出来。 然后贾菌，是《中庸》中的一句话，也很快背了出来。 “嗯，不错。兰哥儿和菌哥儿年纪最小，都能背得如此流利，你们这些年纪大的，上学时间比他们长，应该比他们更加流畅。” 贾瑞说完，目光就在学生们中间转悠。 贾蓉和贾蔷看了，心里就扑通扑通地跳。 可千万别找我啊。 去年跟琏二婶子合伙儿整他，还叫他写了欠条，敲诈他的银子。 本来以为他死了，谁曾想他又活了过来，这回可千万别找我报仇啊。 贾瑞的目光，落在贾蓉身上。 “贾蓉，你到前面来。” 贾蓉无奈，硬着头皮上前。 贾蓉的题目是《尚书》中《商书•太甲上》里的一句话“帝求俊彦”。 贾蓉本来读书就不行，自然背不出来。 “贾蓉，你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比贾兰和贾菌大十来岁，他们都能背诵，你却背不出来，你还何面目见人？有何面目去见你家老太爷？你家老太爷可是进士出身啊。” “贾蓉，你自己说，该如何处罚你？” “这个……。” “这个什么？你这不屑子孙，还好意思狡辩，就是欠揍，伸出手来。” 贾瑞也不给贾蓉机会，操起板子，就打贾蓉的手板儿，连续打了十来下才停住。 “回去，好好温书，贾蔷出来。” 贾蔷战战兢兢出来，贾瑞拿起一本《礼记》测试，贾蔷自然也背不上来，不消说，自然挨了一顿板子，满怀委屈回去了。 薛蟠本来对贾瑞有气，见贾蓉和贾蔷挨揍，心里的气早就泄了一半儿。 此时心里只盼着贾瑞别找到他的头上。 见贾瑞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心里就扑腾扑腾跳了起来。 瑞大哥，不，瑞大爷，不，先生，你可千万别再找我啦。我都让你揍了一顿，你千万给我留点儿面子。 求求你啦，哪怕我再给你二两银子也行啊。 贾瑞盯着薛蟠，一直不说话。 教室里死一般寂静，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薛蟠、贾蓉、贾蔷年纪都比较大，又都是刺儿头，今天都挨揍了，别人自然害怕。 就连宝玉心里都没底了。 瑞大哥死了一回，竟然变得如此可怕。你可千万别找我啊，若是因为背不上来书挨打，便是老祖宗都不好出面替我说话啊。 要是叫父亲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 见薛蟠脸上冒汗，贾瑞终于移开了目光。 “今天的贴试就到这里，但是有几句话，你们给我记住了。你们在家里如何，在外面如何，为师懒得管你们。但是进了族学，就是学生，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到了这里，就给我老老实实读书。若是敢调皮捣乱，打架斗殴，就别怪为师对你们不客气。” “好啦，此刻跟你们说点儿轻松的。你们也知道，我死了七天，又活过来了。你们知道我死的那七天，到什么地方去了么？薛蟠，你知道么？” ------------ 第3章 为师的绝招 薛蟠此时的心里，那是万马奔腾。 王八蛋贾瑞，你去了什么地方，不就是去了阴曹地府么。去了就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啊？ 不过，我是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呢？若是说得不对他心思，恐怕又要挨揍。 “先生，学生不知道。” “别人谁知道？贾蓉，贾蔷，你们知道么？” 知道个屁，我们就知道你死在那里才好呢，你为什么又回来啊。 “宝玉、秦钟、金荣，你们知道么？谅你们也不知道。实话告诉们，我到天上去了。” 到天上去？你骗谁呢？就你这样的，就该下地狱，还能轮到你上天？ 薛蟠、贾蓉、贾蔷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贾瑞一把。 “我到天上做什么去了呢？去跟文昌星君学习一种新式句读法，这种句读法，也叫做标点符号句读法。此刻，我就给你们传授来自天庭的句读法……标点符号。” 古代的书都没有标点符号，不仅断句困难，还容易产生歧义。 贾瑞传授标点符号，既是为了树立自己博学的威信，也是为了给自己死而复活做一个交代。 文昌星君是主管科举和文章的，也是借此给自己将来科举营造一个神秘光环。 说穿了，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包装自己。 贾政和王夫人能用通灵宝玉包装宝玉，他为什么就不能包装自己一下呢？ 死了七天都能复活，这个时候不包装自己，还等到什么时候？ 这样的好机会错过了，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况且，这也是标点符号最好的出处，否则的话，还真就不好跟人解释标点符号的来源。 接下来，贾瑞就开始给学生们讲解标点符号的用法。 这个东西本来就新奇，不管是从天上来的，还是从地下来的，但是确实管用，效果立竿见影。大伙儿学习起来，也很有劲头。 中午吃过饭，下午就安排学生继续学习和使用标点符号，自己在书上句读。 贾瑞除了给予必要解释，就自己温习四书五经，琢磨八股文的奥秘。从现在开始，他就要为明年的科举做准备。 在这个世界，做官是最好的出路。 至于赚钱，他顺手就做了。一个穿越者，有的是办法赚钱。如果连钱都赚不到，岂不是给广大的穿越者丢脸？ 下午放学的时候，贾瑞把贾蓉和贾蔷留了下来。见两人还没有什么表示，不禁叹了口气。 “唉，你们两个今晚要挨揍啊。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打你们。行了，回家吧。” 两个小混蛋，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把欠据交出来。还想拿这个东西来要挟我，将来还要跟我要钱？ 难道你们不知道老师有一个杀手锏，叫做家访么？ 我不打你，叫你爹打你总行了吧。 老师想收拾学渣，有无数种办法。白天在学校揍你们，晚上叫你爹揍你们，看你们能挺多久。 贾瑞前世也是看过红楼的，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想在红楼混，象便宜爷爷贾代儒那样，当老实人是不行的。 贾府中人，都是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欺软怕硬。你不跟他们争，不狠下心来，就得受欺负，要不就是象贾代儒那样，被边缘化。 贾瑞离开族学，就直接去了宁国府，找到贾珍。 两人客气一番，说了一些关于死而复生的话题，贾瑞就直接了说了贾蓉和贾蔷学业的事情。 “珍大哥，蓉哥儿和蔷哥儿也不小了，竟然连兰哥儿和菌哥儿都不如，实在是好说不好听啊。虽然不一定要什么功名，但是蓉哥儿将来总有一天要继承家业的，若是什么都不懂，你怎么能放心把家业交给他？” “我虽然想管教他们，也是他们的长辈，但终究隔了一层，不好下重手。若是不小心打坏了，也没法跟珍大哥交代，所以，珍大哥还要多开导开导他们……。” 贾府教育儿子的方法，就是一个字：揍。完全就是棍棒教育。 第二代宁国公、荣国公贾代化、贾代善教育贾敬、贾赦、贾政，就是大棒政策。 贾敬教育贾珍，贾赦教育贾琏，贾政教育贾宝玉，也都是棍棒政策。 贾珍教育贾蓉，除了棍棒政策，还经常叫小厮往贾蓉脸上吐吐沫。不仅在身体上折磨，还在精神上侮辱。 贾珍如果开导贾蓉，根本就懒得跟他讲什么道理，直接就是一顿胖揍。 贾珍知道贾蓉不是读书的料，也不指望他能考取什么功名。 但他是宁国府的一家之主，又是贾氏宗族的族长，老师找上门儿来告状，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搁？ 贾瑞一走，贾珍就喊了起来。 “把蓉哥儿和蔷哥儿叫来，给我往死里打！” 贾瑞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 现在一天都是两餐，就等着他吃饭了。 来的人虽然绝大多数都走了，但是舅舅一家还留在这里。 吃饭的时候，贾瑞就跟贾代儒说了在族学的事情，标点符号的事情，自然也没有落下。 贾代儒虽然只是个老童生，一辈子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但毕竟是个老学究，一下子就意识到了标点符号的巨大优点。 连酒也不喝了，就叫贾瑞给他演示标点符号的用法。 虽然对于文昌星君传授的说法有些怀疑，但是贾瑞死了七天又复活，他也没有别的解释，也就只好接受了孙子的说法。 “这个标点符号，乃是我大德帝国，不，古往今来的首创啊。便是那些进士、翰林、大学士，那些书院的饱学之士，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哈哈哈，孙儿，明日起，你接着到族学去，我要到处走走，跟他们好好说说标点符号的事情。哼，进士又能怎么样？还不如我一个童生呢。” 贾瑞知道，贾代儒这是要出去显摆了，也懒得说他什么。 “你个老东西，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是我孙子的功劳。乖孙子，来，吃块肉。” 奶奶给贾瑞夹了一大块肉，送到贾瑞嘴里。苍老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慈祥和自豪，让贾瑞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爷爷，文昌星君跟我说了，标点符号是一件教化万民，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我没有工夫传播，爷爷把它传播开来，也是一件功德。” “好好好，你只管族学和明年科考的事情，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做。” 能够让一个老童生露脸的事儿，贾代儒自然求之不得。 “爷爷，这样一来，我以后做什么事情，就不能事事都事先向你禀告，文昌星君还说了，我秉承他的旨意办事，谁要是敢随便打我，他绝不会放过。” 贾瑞当初虽然被王熙凤算计，又是冻，又是泼屎泼尿，但也未必就一定会死。 其中贾代儒打贾瑞，不给他饭吃，大冬天叫他跪在露天地背书，也是病情恶化的一个重要原因。 以前贾代儒对贾瑞要求苛刻，不让他外出，出去做一点儿事情，都要向他请示。 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贾瑞可不想再受这个束缚，再动不动挨揍。 “大孙子放心，老东西再敢打你，我就跟他拼命。老东西，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瑞哥儿就要功名在身，又是文昌星君的弟子我哪里敢打呢。我还想多活几年，跟着孙子沾光呢。” “是啊，将来说不定我也能跟外甥沾光呢。” 舅舅黄进也在一旁附和。 一家人正说着话，贾蓉的小厮进来。 “瑞大爷，我家蓉大爷请你出去一趟。” ------------ 第4章 标点符号也赚钱 贾瑞借着屋里透出来的灯光，就见贾蓉和贾蔷正在大门口，扶着大门。 “蓉哥儿、蔷哥儿，你俩扶着大门做什么？我家大门很结实的，不用扶着，放开手吧。” “瑞大叔，哦，不，先生，你就别取笑侄儿了。这不是叫老爷给打得像狗一样，站不住了么。” “珍大哥人很和气的，为何要打你们？” 和气个屁，还为什么打我们，要不是你去告状，他能打我们么？此刻你倒是装好人了。 “因为我俩不好好读书的事情才打的。” “哦，原来如此。若是为此事打你们，就活该了。贾家是诗书簪缨之家，不好好读书怎么行呢。对了，你们找我做什么？” “给你送欠据来了。” 贾蓉掏出了两张欠据，递给贾瑞，正是以前他们逼着贾瑞签下的欠据。 贾瑞就着灯光看了一下，然后又递给贾蓉。 “似乎是伪造的欠据，我何时欠过你们钱？走，到你家去，给珍大哥看看，叫他查一下，看看是何人伪造出来的。” 贾瑞说着就要拉贾蓉走，贾蓉哪里敢回家做这事儿，急忙拉住贾瑞。 “瑞大叔，我们错了，看在我们没娘的份上，你就原谅侄儿吧。欠据还给你，你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就当没这回事儿。” “对，先生，我们当着你面儿烧了它们。” 贾蔷拿过欠据，点着火折子，烧了两张欠据。 两个小王八蛋，早这么做不就完事儿了？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对了，蓉哥儿，我仿佛记起来了，这两张欠据，似乎跟你们琏二婶子有关，你们去去问问琏二嫂子，看看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先生，没关系，跟琏二婶子没关系。不用去问。” “既然你们不方便问，哪天得空，我去问一下。” “别别别，瑞大叔，我们知道错了，一点儿心意，算是侄儿孝敬你的，请先生千万收下。” 说着，贾蓉就递过来两张二十两银票。 贾瑞拿过来看看，又还了回去。 这个时候想给我钱，晚了。我还差你这几个钱？ 收了你们的钱，以后就不好意思收拾你们。想这样轻易逃过去，想的太简单了。 “蓉哥儿，蔷哥儿，你们怎么不学好呢？我不能收你们的钱。回去吧，以后好好读书。” “先生，请一定把钱收下，你不收，我们就不走。” “也好，我就先收下，走，到你家里去，把钱给你们老爷，让他再还给你们。” 王八蛋贾瑞，到了老爷手里，不仅钱没了，又得挨揍，你想把我们哥儿俩往死里整啊。 “先生，我们不给你钱了，先回去，我们先回去。” 两个家伙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着贾蓉和贾蔷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贾瑞冷笑一声。 王熙凤，下一个该你了。 你不就是愿意玩儿手段么，这回就跟你好好玩儿玩儿。 两个小王八蛋，四十两银子就想打发我，随随便便拿出个标点符号就赚钱，我还差你这几个钱儿？ 回到屋里喝完酒，贾代儒和舅舅黄进闲聊，贾瑞就开始写标点符号的用法。 写完之后，就找来舅舅黄进。 “舅舅，你冬天里没什么事情，我这里有一条财路，咱俩合伙儿赚点钱。” 黄进是神京城郊区的一个小地主，家里有几十亩地，贾瑞母亲去世后，他对贾瑞颇为照顾。 反正冬天也不种地，能做点儿生意赚钱，也是一件好事儿。 “瑞哥儿，究竟是什么生意？” “舅舅，就是我说的这个标点符号。不过，我给改了个名字，叫做文昌星君句读法。明天你到城里找个书坊，印刷一下，然后就到各个书店、国子监，各个衙门去卖。” 现在早就有了活字印刷，标点符号的使用方法印刷出来，不过就是两张纸。成本很低，根本就花不了几个钱。 京城是天下衙门和读书人的集聚之地，标点符号简单实用，只要推出去，就一定会受到欢迎。 文昌星君主管科举和天下文章，借着这个个噱头，结合贾瑞的故事，一定畅销。很快就能赚上一笔钱。 与其等到将来传播开来，别人免费使用，不如趁机赚一笔钱，就当是贾瑞的知识产权使用费。 赚钱这么容易，他哪里还会看上贾蓉和贾蔷那笔钱？ 至于王熙凤那里，贾瑞现在根本就不担心。 你说贾瑞想占你便宜，有什么证据？ 既然他想占你便宜，为什么不跟王夫人和老祖宗禀报？为什么不找贾代儒告状？为什么不严词拒绝，甚至当面骂他，叫他死了这条心？ 为什么你要给他好脸色，叫他到穿堂胡同里等你？为什么还叫贾蓉和贾蔷两个晚辈去坑贾瑞，这不是手足相残么？ 为什么叫他们敲诈贾瑞银子？ 为什么贾代儒找你王熙凤要点人参给贾瑞治病，府里明明有，王夫人也答应了，你却不给？ 老祖宗也答应了，说贾珍那里有，叫你去找贾珍，你不去找？最后弄了点儿失效的人参沫子糊弄贾代儒？ 你不就是想故意叫贾瑞死么？ 贾瑞有无数个理由，驳得王熙凤哑口无言。 贾瑞现在就不怕王熙凤，将来有钱有名了，更没有理由怕她。 你王熙凤虽然在荣国府里有一些权势，但是贾瑞又不是两府中人，本来就从府里得不到什么好处，今后也不指望从那里得到什么好处，还用怕你王熙凤？不存在的事情。 黄进看了贾瑞的资料，又听了贾瑞的想法，啪地一下，拍了桌子。 “瑞哥儿，就听你的。我也不回家了，明天一早就出去办。本钱我这里有，你就放心吧。” “那就有劳舅舅，亲是亲，财是财，你记好账目，赚了钱，你我五五分账。这个生意做完了，我还有下一个生意。” “好，就依瑞哥儿所说，五五分账。瑞哥儿，舅舅今后可就要靠你啦。” “舅舅不用客气，母亲去世后，舅舅对我颇为照顾，今天有了好事儿，外甥自然不能忘了舅舅。” “只可惜我那可怜的妹子走得早，要是能看见你有今天，她说不定有多高兴呢。好了，不说这事儿，瑞哥儿歇息吧，我再琢磨一下，怎么把这个生意做好。” ------------ 第5章 广告与内应 贾代儒听说了贾瑞和黄进的计划，也非常支持。 他虽然是个老学究，但是六十来岁了，更知道钱的重要性。 第二天就出去，到处宣讲这个所谓的文昌星君句读法。 黄进这边效率也很高，两天时间，就把文昌星君句读法印刷出来。 现在已经是腊月，帝国各地的不少商人和文人、官员们都要回老家过年，按照贾瑞的计划，文昌星君句读法的销售，就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个是京城范围内的销售，主要以零售为主。另一个渠道，就是京城以外的郊区和帝国各地。 贾代儒在前面宣传，黄进就在后面销售。只用了三天时间，第一次印刷的一万份资料就销售一空。 黄进紧急加印了三万份资料，才堪堪满足了需要。 由于要货的人太多，尤其是后期不少外地商人也看到了这个商机，贾代儒不得不把贾芸和贾芹找来，帮助取货送货。 一时间，文昌星君句读法成了整个京城里最畅销的商品。 每天晚上数着钱，贾代儒都是满脸笑容。 这段时间，是他这一辈子活得最为开心，最为扬眉吐气的日子。 进了腊月，贾府族学已经放假。但是今天，族学里却非常热闹。 院子里面挤的满满的，足有五六十人。 贾瑞和贾代儒两个人，一个人占据了一个教室，正在给前来学习的人讲解文昌星君句读法。 这是在第一波书面资料销售之后，进行的第二波文昌星君句读法的课堂培训课程。 黄进在院子里面摆了一套桌椅，正在接待前来学习的人报名。 “要多少钱啊？” 一个书生问道。 “随意，有钱就多交一些，二两银子不嫌多。没钱就少交点儿，一百文钱不嫌少，表示点儿心意就行。实在没钱就不交。都是读书人，来捧个场就行。” 黄进说的挺大方，但手里却不忘登记、收钱。 “这个文昌星君句读法，我详细看了，确实是个好东西。你们能推出这样的好东西，是为天下读书人造福的事业，怎么好意思不交钱了？不仅不能白学，还要多交钱。我交一两银子。” 贾芸混在人群里，挤到黄进跟前儿，非常爽快地交了一两银子。 “我今天没带多，身上就一吊半钱，就都交了吧。大冬天的，你们也不容易，这是读书人的喜事儿，这个钱花的值。” 贾芹也上来，交了一吊半钱。 明码标价直接收钱，有些不太斯文。所以贾瑞就想了这个办法，让前来学习的人自己交钱。 但是究竟交多少钱，来的人心里也没谱，所以就叫贾芸和贾芹两人混在人群里面当托儿。 两人出了个大概价钱，别人心里就有了数。即使想不交钱，或者少交钱，也不太好意思。 况且读书人都讲究个体面，脸皮比较薄，也不太好意思来白白占便宜。 有了贾芸和贾芹做榜样，剩下的人就开始交钱，由黄进登记、排班。 比较宽裕的，交一两银子，囊中羞涩的，一般就五百文。 实在拿不出钱的，就二、三百文。交的最多的一个土豪，一下子就交了五两银子。收钱登记的时候，黄进的手都哆嗦。 “要是每个人都交五两的话，那可就发财了。” 出手阔绰的人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是五六百、七八百文钱。 饶是如此，黄进也数钱数到手软，但是心里却乐开了花。 今年能过个好年了，过年的时候，就要琢磨把西河滩王家的那九亩好地买下来，再把大车换了，添置两头牲口。 以前没觉得瑞哥儿有什么出奇之处，只是看在妹子可怜的份儿上，帮助照看外甥，没想到今天就跟外甥沾光了。 好人还是有好报啊。 贾芸和贾芹看这里差不多了，两人就悄悄溜出去，分头进城，走街串巷，到处贴广告。 广告也是贾瑞设计的，在书坊里印刷出来，十分精美。这边广告一贴出来，就有不少人上来观看、咨询。 于是两人就开始介绍，其中贾瑞死了七天又活过来，见到了文昌星君的故事，自然被反复渲染。 “原来是贾府族学啊，在宁荣街那里对不？” 就有人感兴趣了。 “对，就是那里，在荣国府东边。” “原来是荣宁二府啊，这就不奇怪了。” “那是当然，荣国府有个衔玉而生的公子，如今又有一个文昌星君的弟子，荣宁二府果然兴旺发达啊。” “那是自然，荣国府家的大姑娘，如今还在宫里呢。” “京营节度使的王家，还是贾府的姻亲，王家的姑娘和侄女，如今都在贾府掌家呢。” “何止如此，如今贾家的史老太君，就是史家的大小姐。” 众人自动就脑补了很多故事情节。 “既然是贾府族学的事情，那就差不了。明天我就去学习一下，大不了给几两银子。” “用不了几两银子，告示上不是说了么，有钱没钱都行。” “人家又出人又出房子的，总得给点钱，否则的话，岂不是失了体面。” “也是这个道理，明天咱们一起去，大不了别人给多少钱，咱们也给多少钱。” “好，明天我就在这里等你，咱们一起去。” 贾芸到别处贴了一圈儿广告，在路口遇到了贾芹。 “芹兄弟，这都好几天了，还有这么多人看热闹啊。” “京城读书人多，当官儿的多，豪门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又都读书。识字的人多，想学习文昌星君句读法的人自然就多了。” “已经四天了，每天都三四百人学习，看来至少还能持续几天啊，这回瑞大叔可发财啦。我算计了一下，这一回，瑞大叔和他舅舅，每人至少能赚五百两。” “你那账是怎么算出来的，加上前面卖那些文书，我算了一下，每人能赚六百来两。” “想不到啊，就是一些圈圈点点，竟然能卖出这么多钱来。”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虽然只是一些圈圈点点，但是叫瑞大叔这么弄到一起，就是一种句读法。” “唉，原来瑞大叔还不如咱们，如今人家一下子就远远超过了咱们，我恨不得也死一回，叫文昌星君教我点儿什么。” “瑞大叔以前虽然不着调，但毕竟读了那么多书，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明年还要科考，看来功名就要到手了。” “幸亏瑞大叔想到了咱们哥俩，这回跟他沾光，也能赚个二十来两银子，过年不愁喽。” “所以，今后还要经常跟瑞大叔走动走动，将来他发达了，拔一根毫毛都比咱们腰粗。” “你说的对，瑞大叔办事爽快，比琏二奶奶好多了。” “哼，琏二奶奶，钱到了她的手里，就到了阎王爷手里，想从她那里抠出钱来，难。” 两人议论一阵，又开始到处贴广告去了。 ------------ 第6章 有钱就变样儿 忙活了半个月时间，到腊月十八，文昌星君句读法的培训结束。 当天晚上，贾代儒和黄进会账，给了贾芸和贾芹一人二十一两银子，剩下的银子两家平分，去掉各种本钱，一家净剩六百三十两。 腊月十九，贾瑞、贾代儒、黄进一起来到京城最大的市场大栅栏，开始采购年货。 黄进雇了一辆马车，买了满满一车年货，欢天喜地回家过年。 送走了黄进，贾瑞和爷爷来到了口马市。 口马市，顾名思义，就是人口和牲畜市场。卖奴隶的，卖牲口的，就在这里。 “爷爷，你和奶奶也上了年纪，买个老妈子和丫鬟伺候你们吧。” 贾瑞在一个屋子前面停下，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妈子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个人要十五两银子呢，是不是太贵了？” 手里有钱了，贾代儒自然也想享受一下被人伺候的滋味。可是又有点儿舍不得花钱。 “爷爷，这个要看怎么算账。虽然花三十两银子，但是有人伺候咱们，家里的琐事就不用咱们操心。咱们爷俩腾出空来，就能赚更多的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回不到一个月，咱们就赚了六百多两，哪怕一年只是这么一回，是不是也很合算？” “瑞哥儿，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奶奶说，要把钱留下来，过年的时候，就找媒人给你张罗亲事。你都二十了，老大不小了，我跟你奶奶还等着抱孙子呢。” 二十岁就老大不小？似乎高中才毕业，也就大一大二左右吧？还没浪够呢。 只是在这个世界，二十岁没成亲，就是大龄光棍儿，剩男一个。 “爷爷，你和奶奶打算给我找个什么样的？” “这件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和你奶奶自然会给你做主。” 我自己的终身大事还能不管？还想跟我搞包办婚姻那一套，老爷子，你想的太简单了。 “爷爷，咱们这回发财，是谁的主意？” “自然是你的……，便是你的主意，你的婚事也是我们做主。” “行，你们做主。总要门当户对吧。”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能找到什么样的人家？” “这个……。” 贾代儒犹豫了。贾瑞不给他更多思考时间，赶紧跟上。 “我明年就要科考，科考之后，还有一个大生意要做，至少能赚四、五千两银子。” “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是有功名的人，若是当官儿，咱家就是官宦之家。家产几千两，也算是富裕之家，加上咱家还是是诗书之家，你说那个时候的门当户对，跟此时的门当户对能一样么？” 贾代儒合计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 “对啊，我怎么把你科考的事儿给忘了呢。你说的有道理，那个时候再提亲，可就是咱们挑人家了。我回去跟你奶奶说，你的婚事等等再说，最好当了官儿之后再说。” “二十岁虽然不小，但是等上几年也没什么。这一回，我和你奶奶也要尝尝被诗书官宦之家小姐伺候的滋味。” 我说老爷子，你这是什么心态啊？怎么觉得你有小人得志之嫌呢。 你最近光顾着赚钱，才六百来两银子，连我科考的事儿都不关心了。 真的赚上几千两银子，说不定你就叫我一心赚钱，连科举都不用去考呢。 真有那一天，富裕之家，官宦之家倒是可能。你这一辈子就是个老童生，至于诗书之家，还是算了吧。 所以，赚钱也要讲节奏，不能急于求成。 光有钱，不当官儿，就是个土财主，有钱也未必能保得住。 有了贾瑞画出来的大饼，贾代儒就爽快地买下了老妈子和丫鬟。 老妈子姓张，丫鬟从小就被父母给卖了，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有个小名儿，于是贾瑞就给她起了名字，叫做凤儿。 以后叫凤儿倒茶的时候，就有叫王熙凤倒茶的感觉。 张老妈子和凤儿原来在一个官宦之家，因为主子犯事儿被抄家，奴婢们就被充官出卖。 官奴也不能讨价还价，就三十两银子买了两人。跟别人家一样，供吃、供穿、供住，贾瑞心里一软，就许诺给两人每个月一两银子的月例。 这个月例标准，跟贾府里的一等大丫鬟鸳鸯、平儿、袭人、金钏儿是一个档次。 贾代儒虽然觉得有些高了，但贾瑞答应了，当着两人的面儿也不好说什么，也就同意了，痛痛快快地交钱，办理奴籍手续。 张老妈子和凤儿见如此优厚条件，自然千恩万谢表忠心，欢天喜地跟着走了。 到了牲口市场，又买了一匹马，一头牛，一辆车，然后就回到大栅栏采购年货。装了满满一车，主仆四人回家。 贾瑞家原来有一个长工王三，是贾瑞奶奶娘家的一个远方亲戚，家里受灾没人了，就投奔到了这里。 平常的时候，负责喂养一头毛驴，干些挑水劈柴的粗重活儿。 这一回，新买的牛马也交给他来伺候。 张老妈子和凤儿到了新主子家，立刻就在老太太的指挥下，开始搬运年货，进入角色。 “对了，瑞哥儿，珠大奶奶还在屋里等着你呢，说是找你有事儿。” 珠大奶奶就是贾珠的遗孀李纨。 她来找我干什么？ 贾瑞疑惑地进屋，就见到了李纨和她的丫鬟素云。 “抱歉，去送舅舅回家，又到集市上买了些年货，叫珠大嫂子久等了。不知珠大嫂子有何指教？” “瑞兄弟，指教不敢，今儿个来，是有一事相求。” “珠大嫂子有事儿尽管吩咐。” “瑞兄弟，你那个文昌星君句读法，在外面轰轰烈烈的，为何就把家里人给忘了呢？” 李纨微笑道。 “珠大嫂子可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说不上，府里的姑娘们也都是读书的，她们叫我来一趟，想请瑞兄弟给姑娘们讲解一下你那个文昌星君句读法。我来的时候，已经跟二夫人和老祖宗说过，她们也同意，不知瑞兄弟……。” “我已经给宝玉和环兄弟他们讲过了，便是宝玉也能讲解啊。” “宝玉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他若是能讲明白，姑娘们还会来找你？” “既然姑娘们想学，我去给讲解一下就是。不知姑娘们何时方便？” “就定在明日巳时如何？我回去叫姑娘们准备妥当，就在宝玉的绛云轩那里。” “行，明日巳时我准时赶到。” “明日我派车来接你。” “不用，我买了马，自己去就行，自家人，不必那么客套。” 贾府的主子出行，男的都骑马。 姑娘们和王熙凤、李纨、秦可卿这样的年轻媳妇都乘车。老祖宗、王夫人和邢夫人这样的长辈，都坐轿。 以前贾代儒出行都骑驴，跟别的主子一起，就显得不协调。 贾瑞这回买马，就是为了改变这个状况。 至于牛车，是给奶奶准备的。 现在的一匹马，就相当于贾瑞前世的私家车。 贾代儒一家三个主子，现在都有私家车，还有保姆伺候，已经是大德皇朝名副其实的中产家庭。 ------------ 第7章 侍郎也来了 绛云轩在老祖宗住处的院子里面，这里是宝玉和黛玉的住处。 前几天扬州来了消息，说是黛玉的父亲林如海病重，叫黛玉回去。 目前，黛玉已经在贾琏的护送下，前往扬州。现在正在回老家的路上。 所以，目前只有宝玉住在这里。 贾瑞到达的时候，人已经到齐了。 李纨、迎春、探春、惜春、史湘云、薛宝钗，都已经在这里等候。 另外一个姑娘，叫贾瑞感到有些意外，她就是跟师父住在牟尼院，带发修行的妙玉姑娘。 妙玉有些孤冷骄傲的样子，见贾瑞进来，别人都站起来打招呼，唯有妙玉坐着不动，翻了贾瑞一眼，就再也不搭理他。 这个丫头，是有些孤傲冷僻。不过，我也没得罪过你，又不欠你钱，你瞪我干什么？ 既然请我来上课，我就是老师，起码得讲点儿礼貌吧？ 不过，贾瑞也懒得跟她计较这些事情。 我又不想追求你，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想搭理你呢。 除了姑娘们，宝玉、贾环、贾兰、贾琮、薛蟠也都来了。 “薛蟠，你们不是都学了么，今天为何又来了？” “嘿嘿，先生，说实话，我们也不想来。姨老爷发话，叫我们也都来听听，这不是没办法了么。” 薛蟠所说的姨老爷，自然就是贾政。 按照贾府的称呼，姑老爷就是林如海，舅老爷就是王子腾。 “哥哥，你说什么呢。” 宝钗制止道。 “妹妹，我没说什么，我不说了。” “好，此刻我就给你们详细讲解一下文昌星君句读法。” 贾瑞给每个人发了一份资料，就开始讲解。 现在也没有黑板和粉笔一说，老师给学生们上课，需要板书的时候，就拿着教鞭，在沙盘上写字演示。 这样自然很不方便，以至于贾瑞都想过，做黑板和粉笔这个生意。 如果真能做出来，一定是个赚钱的买卖。 黑板比较简单，稍微麻烦一点儿的是粉笔。 不过，对于贾锐这个理工男来说，想做出粉笔，其实也不是多大的难事儿。 只是他目前想集中精力参加明年的科举，还没有时间和精力考虑这个生意。 标点符号其实很简单，姑娘们学问都很不错。贾瑞教起来也不费劲儿，姑娘们学起来也很快。一个来时辰，就教授完毕。 贾瑞告辞完毕，刚出屋子，贾政的长随李十儿就迎了上来。 “瑞大爷，二老爷请你到梦坡斋去一趟。” 梦坡斋是贾政的书房，从这个名字来看，贾政就是苏东坡的粉丝。 他虽然看上去严肃古板，其实在骨子里很喜欢苏东坡那种潇洒自由，豪放不羁的作风。 苏东坡喜欢读书人，爱跟文人交往。贾政虽然没有多少文才，但是也经常跟几个清客在梦坡斋喝酒下棋，谈论诗文。 到了梦坡斋，平时经常来的清客詹光和单聘仁也在，以前都是认识的，就打了招呼。 一个陌生人，穿着一身便服，虽然不知道身份，但也是一副官贵模样。 “这个就是愚侄贾瑞贾天祥，瑞哥儿，这位是工部的周侍郎，听说了你的文昌星君句读法，周侍郎有些兴趣，想来问你一些事情，你好好回话。” “见过周大人，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贾瑞施了一礼。 贾政是工部员外郎，从五品。 工部侍郎，是工部尚书的副手，从三品，属于贾政的上司。 “天祥不必多礼，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今儿个来，其实是向你请教文昌星君句读法的。你是如何想起来这个法子的？” 如何想起来的？ 这话似乎有陷阱啊。 外面不是都传遍了，我死而复活，到天上接受文昌星君的教诲去了么？ “这个说来有些令人难以置信，若非亲身经历，我也不敢相信。我曾经死了七天，恍惚中到了一处宫殿，见到了一个人，他自称是文昌星君，传授了这套句读法。他还告诉我，回来之后广为传播。于是……。” 贾瑞就把以前的那套瞎话又说了一遍。 以前就是这么说的，现在他也只能这样硬着头皮编下去。 反正你们也不能到天上去验证，爱信不信。 “原来真的如此啊，能得到文昌星君的青睐，将来必定前程似锦。存周啊，你家一位公子衔玉而生，天祥又得到文昌星君的青睐，祖上有德，福运长久啊。” “大人谬赞了，天祥或许会有些成就，至于宝玉那个孽畜，不说也罢。” 看看眼前的贾瑞，以前根本不起眼，现在侍郎大人都亲自来讨教。再想想宝玉，读书不成，整天在脂粉队里混，贾政心里不禁有些悲哀。 詹光准备好了笔墨纸砚，贾瑞就开始跟几个人探讨起来。 周侍郎算是个大人物，詹光和单聘仁是饱学之士，贾政是贾府的重要人物，今天表现好了，获得这些人的欣赏，对于贾瑞来说，其实是个非常重要的机遇。 心里稍加核计，贾瑞就决定表现出一些新意来。 “这些天来，我又仔细琢磨了一下文昌星君句读法的用法，我把它编成了歌诀，这样更加便于记忆。” “哦？还有歌诀？说说看。” 贾政本来就想显摆一下贾家人的本事，听得贾瑞这么一说，就赶紧抬轿子。 “这首歌诀，比较适合蒙童启蒙。我吟诵一下，还请指教。” “文章若要好，意明最为要……。引文特殊词，豆芽上下掀。这个就是引号。蒙童没读过多少书，但是一想到豆芽，就会跟引号联系起来，有了形象，就好记忆。” 说着，贾瑞就在纸上写下了引号。 “文中若注解，弯弯两半月，这个是括号。” “意思还没完，六点紧相连。这个是省略号。” 贾瑞一边写歌诀，一边写标点符号，一边解释。 这一首标点符号歌诀，他从小学的时候就会背诵，现在拿出来，。就是小菜一碟，不过是适当解释一下罢了。 几个人都是读书人，立刻就发现了其中的巨大优点。 “至于文言，我也编了一首歌诀。” “快说说看，你有什么就心得都说出来，周大人在此，不可藏私。” 贾政又给抬轿子。 “这一首比较简明，不过也很实用。文言标点虽较难，关键词语仔细看。盖夫大多在句首，于而时常在中间。邪乎经常表疑问，曰后冒号哉后叹。者也大多表停顿，或逗或句再细断。……。” “好，今日不虚此行。” 贾瑞讲解完毕，周侍郎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倒是把贾瑞吓了一跳。 唉，一个高中生都会背诵的东西，至于这么激动嘛。 ------------ 第8章，贾家的体面 周侍郎看看贾瑞，又看看贾政。 “天祥果然有学问，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天祥成全。” “大人客气了，他只是个晚辈，有什么事情就尽管吩咐他好了。” 贾政又替贾瑞做主了。 “老夫想请天祥到鄙府去一趟，给族里子弟教授一下文昌星君句读法。” “大人找你去，是你的造化，还不快快应承下来。” 没等贾瑞表态，贾政就先答应下来。 “周大人说话，在下自无不从，敢问大人何时方便？” “就在明日如何？” “就依大人所言，明日就去贵府叨扰。” “好，明日巳时，老夫叫人来接你。” 事情安排完毕，周侍郎就告辞，几个人把周侍郎一直送到了荣国府大门。 周侍郎走了，贾政拍拍贾瑞肩膀。 “瑞哥儿不错，好好用功，争取明年获得功名。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就来找我，不要顾虑。你能出息，也是我贾家的体面。” “谢谢二老爷的鼓励，我会努力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王家舅老爷那里，也请你过去给他们族里子弟讲解一下文昌星君句读法。原本打算叫你明天去，既然明天到周侍郎家，就后天到你舅老爷家去吧。” “谨遵二老爷安排。” 王家舅老爷，指的就是王子腾。虽然不是贾瑞的亲舅舅，但是从宝玉那边论，贾瑞叫王子腾舅舅正理。 对于到周侍郎和王子腾家上课，贾瑞还是愿意的。 这不仅有利于提高他的人气，还能获得实际好处。 大户人家都讲究体面，贾瑞去给讲课，也不好意思让他空着手回来。临走的时候，至少也得给个二十两银子的红包。 一个圈圈点点的标点符号就能名利双回收，若是明年把阿拉伯数字再推出去，岂不是能造成更大的轰动？ 回到家里，贾瑞就跟贾代儒说了到周侍郎家和王家上课的事情。 贾代儒一听，差点儿就跳了起来，急忙说了五六个“去”字。然后就出去，见到人就假装无意中提起这件事儿，显摆自己的孙子，同时不忘随便提一下，自己平常是如何教导孙子的成功经验。 第二天巳时，周家准时来接贾瑞。 周家的家世，跟贾府有些相似，也是勋贵世家。区别只在于贾家祖上是武将，周家祖上是文官。 一百多年前，大德王朝初建的时候，周家祖上是尚书。 现在的周家，除了周侍郎，还有她妹妹在宫里，就是目前正当红，很受皇上宠爱的周贵妃。这一点跟贾家也有些相似，只是贾元春目前还不像周贵妃那样得宠。 周家是京城的大户，有十几房族人在此。今天公子、小姐、媳妇的，来了足有六十来人。 仅仅从这一点来看，周家不仅文风昌盛，人丁也比家兴旺得多。 一个大家族要想兴旺发达，不仅仅要看人口的素质，还要看人口的数量。 目前的贾家宁荣二府，不仅人丁零落，玉字辈和草字辈的素质也不敢令人恭维。 贾珍、贾琏、宝玉、贾环、贾琮、贾蓉、贾蔷等人，基本上都是不学无术，一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之辈。 除了宝玉兄妹几个父母双全之外，其他的年轻人，包括迎春、惜春、黛玉、宝钗、史湘云、甚至妙玉、秦可卿在内，家庭结构也残缺不全。 不是父母双亡，就是或着没爹，或者没娘的单亲家庭。 跟周家的人丁兴旺，几代同堂比起来，贾家在这一点上就远远不如周家。 给贾瑞的印象是，贾家的年轻人，若不是老祖宗把姑娘们划拉到了一块儿，似乎就是散养的。 周家的家风和家教似乎也很不错。 上课的时候虽然没有长辈在场，但是一个个举止文雅，彬彬有礼。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及时开口请教，表现出了旺盛的求知欲。对于贾瑞这个临时的年轻老师，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在这一点上，也是贾家不能相比的。 用了将近两个时辰，贾瑞把标点符号讲解完毕，又给他们留下了书面材料。 谢绝了留饭的好意，贾瑞告辞离去。周侍郎亲自把贾瑞送到门口。 “谢谢天祥，以后若是有什么疑问，免不了还要请教。” “周大人客气了，说不定以后还真的有机会相见呢。” “哦？天祥似乎有所指啊？” “将来还有一项事情，是比文昌星君句读法更加重要，更加实用的学问，可能会出现。届时如果大人感兴趣，晚辈愿意再跟大人探讨。” 贾瑞对周侍郎的第一印象不错，今天虽然到他家来，但也不过就是混个脸儿熟而已，况且人家再给一笔钱，也就不欠自己什么人情了。 所以，贾瑞打算留个悬念，今后有理由再跟周侍郎交往。 他的这个悬念，就是打算明年推出的阿拉伯数字和运算方法。 现在大德帝国的数学运算，用的都是“一、二、三、四……十、百、千、万”这样的汉字和珠算，并没有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除之类的数学运算算式，实际操作和记录起来比较繁琐、麻烦，远远不象阿拉伯数字那样简洁明了。 算术的应用更加广泛，无论是朝廷、官府、商家、家庭、个人，都要用到。贾瑞相信，到时候会比标点符号引起更大的轰动。 “既然如此，天祥何不此刻就给我透露一二。” “我也想透露，只是文昌星君说过，机缘还不到，他也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等到机缘成熟，他自然会告诉我。” “哦，原来如此，我就恭候佳音。若是有了消息，请天祥一定告诉我。” “大人如此说，晚辈自然照办，告辞。” 看着贾瑞走远，周侍郎不禁苦笑。 又是文昌星君，到底真的假的啊？我也是进士出身，怎么就没遇到过文昌星君？难道真的没有那个缘分？ 不过，就凭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断然不可能创造出这样的事物来。这个标点符号句读法，若非文昌星君所传，还真的没有出处啊。 比文昌星君句读法更加重要的学问？ 还真的有些令人期待啊。 周家的家人把贾瑞送到荣国府大门口，留下了三十两银子的红包，贾瑞客气一下，也就收下。 第二天到了王子腾家，王子腾外出巡边没回来，就由王子腾的弟弟王子胜出面接待，给王家人上了课之后，收了二十两银子，贾瑞回来。 刚进荣国府，就看见了王熙凤的首席丫鬟平儿。 平儿你个死丫头，我记得你似乎背后骂过我，说我是个没人伦的混账东西，今天我就吓唬你一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 第9章 他是怎么知道的 贾瑞紧走几步，追上了平儿。 “平儿姑娘，这么急急忙忙的，这是要去哪里啊？” 贾瑞死而复活，平儿跟王熙凤说过贾瑞的坏话，前几天贾瑞又到贾珍那里告状，把贾蓉和贾蔷狠狠地揍了一顿，平儿心里就未免有些害怕贾瑞报复自己。 此刻见贾瑞盯上自己，心里就有些紧张。 “哦，原来是瑞大爷，二奶奶叫奴婢到二太太那里传个话，这不正要回家呢。” “传什么话啊？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个混账没人伦的东西，竟敢有这个心思，叫他不得好死’啊。”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话，正是当初王熙凤跟平儿谈起贾瑞的时候，平儿说的话。此时见贾瑞把自己的原话说出来，她自然吃惊。 “平儿姑娘，当初说这个话的时候，都有何人在场啊？若不是有人告诉我，我又怎么会知道。” 完喽，当初说这个话，只有我跟二奶奶在场。如今瑞大爷知道了，除了二奶奶告诉他的，还能是谁？ 哼，亏得二奶奶这两天背后总是骂瑞大爷，原来是在我跟前做戏呢。她背后悄悄把我给卖了，我还帮着她数钱。 也是啊，她做事，向来是只管她自己占便宜的，把我给卖了，这才是她的人品，我怎么就会相信她了呢。 看着平儿表情急剧变化，贾瑞心里不禁高兴。 你个死丫头，竟然背后咒我死，今天就挑拨你和王熙凤的关系，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不打你，不骂你，我吓死。 不过，平儿很聪明，情商很高，为人做事八面玲珑，很快就镇静下来。 “嘿嘿，瑞大爷说笑了。瑞大爷是那文昌星君的弟子，又是周侍郎和舅老爷家的座上宾，连老祖宗和大老爷、二老爷、珍大爷都赞不绝口，如今瑞大爷威风八面，怎么会有人这样说瑞大爷呢？” “平儿，我没说那话是说我的啊，你怎么就知道这话是说我的，难道是你说的？” “嘿嘿，瑞大爷说笑了，奴婢哪里敢这样说瑞大爷呢？瑞大爷千万不要听别人蛊惑。” 就在此时，贾政的长随是李十儿过来，打断了两人。 “瑞大爷，叫我好找，又来了几家人，请你去给上课，都在二老爷那里等着呢，二老爷请你赶紧过去应付一下。都是有头有脸儿的人物，二老爷都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好，我这就过去。李十儿，你把这些银子送给凤儿姑娘，叫她替我先收起来。唉，走一家就给银子，走一家就给银子，这又来了这么多人等着，看来还得天天收银子，烦死了。这银子得的，简直比放印子钱还容易。” “嘿嘿，瑞大爷，你若是收得烦了，奴才去帮你收，随便打赏个几百文，奴才就欢天喜地了。” “去你的，我还怕你都给我私吞了呢。” “嘿嘿，奴才哪里敢啊。对了，瑞大爷的银子既然是送给琏二奶奶的，何不叫平儿姑娘顺便给带了回去？” “李十儿，我何时说把银子给琏二嫂子啦？” “瑞大爷不是说给凤儿姑娘的么？这东西两府，还有第二个凤儿姑娘？” “哦，原来你还不知道此事啊。我说的凤儿姑娘，是我在口马市上买来的丫鬟。不是凤哥儿，也不是凤姐儿。” “嘿嘿，你看这事儿闹的。我还以为是琏二奶奶呢，平儿姑娘，对不起啊。” “没事儿，琏二嫂子是脂粉队里的英雄，宽大为怀，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平儿姑娘，你回去吧，以后再聊。” 王八蛋贾瑞，傻子才跟你再聊呢。 平儿赶紧溜了。 回到家里，见平儿脸色不好，王熙凤就奇怪了。 “你这个小蹄子，叫你出去传个话，这么半天才回来，哭丧着个脸，给谁看呢？” 给谁看，就是给你看的。 表面上装好人，背后就把我给卖了。还有你这么做主子的么。亏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对你一心一意的。 平儿也不说话，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平儿是王熙凤的陪嫁丫头，两人在一起十多年，对于平儿了解甚深，见她异常，知道必有缘故，就跟了进来。 “你个死蹄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今竟然跟我也摔脸子。难道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你么？” 平儿受了一肚子委屈，王熙凤现在又如此，此时她也不怕了。 “二奶奶要打便打，也不是没打过，既然看我不顺眼，都把我卖了一回，这回索性就把我给卖了出去，以后看不见我，心里也就清净了。” “你个死丫头，越发胡说八道了。我何时说过要卖你啦？到底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儿挑拨什么啦？” “说就说，刚才回来的时候，路上遇见了瑞大爷，……。” 平儿就详详细细地说了经过，王熙凤听了，也很吃惊，过了好久才说话。 “你个傻丫头上当了，他如今把我视为眼中钉，这些日子我都跟他没见过面，这种话，我怎么能跟他说呢。” “可是那天说这个话的时候，明明只有咱们两个，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该死王八蛋贾瑞，你是怎么知道的啊？你明明都死了，就在阴间好好呆着，为什么偏偏还要回来啊。 “或许是别人偷听了，见他如今得意，就背地里告诉他了呢？” 平儿想了一会儿，也觉得王熙凤说的有道理。 “对了，二奶奶，刚才见到了李十儿说是又有几家人来请他去上课，二老爷急急忙忙地到处找他呢。如今他可得意了，那些富贵人家，都拿他当座上宾呢。” “买了车，买了牛，买了马、买了一车年货，买了丫鬟和老妈子。对了，你知道他给丫鬟起了个什么名字么？” “什么名字？” “我说了，二奶奶不许怪我。” “别废话，快说。” “她那个丫鬟，叫做凤儿。” “什么？凤儿？该死的贾瑞，气死我啦。” 按照现在的惯例，下人取名，是不许跟主子重名的。 贾瑞给自己的丫鬟取名叫凤儿，分明就是故意叫王熙凤难堪。 “还有呢。” “还有什么？” “今儿个中午，蓉大爷又叫珍大老爷给打了。宝二爷也叫二老爷给打了，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贾瑞。” “这事儿跟他有何关系？族学不是都放假了么？难道他又去家访告状了？” 王八蛋贾瑞，你从哪里学来家访这样缺德的招数啊。如今府里的哥儿们，一听见家访两个字眼儿，就浑身发抖，你知道不知道啊。 ------------ 第10章 隔空交战 平儿说的口渴，就自己倒了杯茶喝了。 “倒是没家访，就是因为他这两天，不是到周侍郎家，就是到舅老爷家，都是露脸的事儿。二老爷和珍大爷见了，心里未免就难受，再想想宝二爷和蓉大爷不争气，心里就来气了，自然就拿他们撒气。还有啊……。” “还有什么？” “刚才他从舅老爷家回来，想是舅老爷家给了他银子，他就故意在我跟前显摆，叫李十儿把银子给他送家里去。” “我家也给了他银子？给了多少？” 一听银子，王熙凤就精神了。 “我估摸了一下，足有二十两。贾代儒那里传出话来，说是昨天周家给了三十两呢。刚刚他还说，收银子都烦死了。这不今天又有好几家来找他，以后天天收银子呢。还有啊……。” “你个死丫头，还有什么？都说出来！” “刚刚他说的那个话，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似乎是在故意说二奶奶。”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赚银子，比放印子钱还轻松。难道他知道二奶奶放印子钱的事儿？” 王熙凤颓然坐到炕上。 “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的？难道是旺儿那里走露了风声，还是咱们这屋里有贼？” 见王熙凤盯着自己，平儿急忙摆手。 “二奶奶，我可是跟你一条心的，这事儿咱俩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可不是我说的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放印子钱的缺德事儿，便是府里人不知道，外面人还能不知道？就不能从外面传了进来？ “唉，算了，我知道你不会跟人说。见了旺儿，你再跟他说一下，叫他嘴紧一点儿，若是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此时的王熙凤，是又后悔，又害怕，又憋屈。 这个混账贾瑞，明明都死了，为什么就活了过来啊？ 活过来也就罢了，如今为什么偏偏叫他这个小人得志？ 小人得志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又叫他大把大把的捞银子啊。 我放点儿印子钱，不是怕老祖宗和太太知道，就是怕爷们知道，整天提心吊胆的。 凭什么他弄那个什么文昌星君句读法，几个圈圈点点，横横竖竖的，就轻松捞银子？ 不公道，实在太不公道啊。 “那贾代儒怎么就不把他给打死呢。” 王熙凤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声。 平儿听了，心中冷笑一声。 “贾代儒如今才不会打他呢。如今他到处宣扬，说贾瑞是文昌星君的弟子，文昌星君说了，谁若是敢打他的弟子，绝不轻饶。又能赚钱，又帮他扬名，他如今恨不得把宝贝孙子捧在手心儿呢。二奶奶，我看他恨你要死，你还要小心了。” 这不公道，不公道啊，怎么如今就叫穷鬼翻身，小人得志了呢。 “哼，我还会怕他？他若是敢惹到我，早晚叫他死在我手里。” 王熙凤瞪圆了眼睛，狠狠说道。 “二奶奶，死了倒是好，可就怕他死了又活过来啊？如今蓉大爷和蔷大爷，别说见了面儿，听到他的名字，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就连薛家那个呆子，一向是无法无天的，如今都躲着他呢。” 王熙凤刚刚鼓起战斗热情，一下子又泄气了。 是啊，死了不可怕，就怕他死了又活过来。 不公道，不公道啊。 老天爷，难道你瞎了眼吗？ 王熙凤正苦苦思索，丫鬟丰儿进来禀报。 “二奶奶，旺儿来了。” 王熙凤正怀疑旺儿泄露了放高利贷的秘密，一听说他来，心里的火儿腾地一下就出来了。 “叫他进来。” 旺儿自然不知道这些，进来的时候还笑嘻嘻的。 “拜见二奶奶，这个月的钱送来了。” 王熙凤看了一下，瞪起了眼睛。 “怎么少了五十两？” “这不是要过年了么，商家进货都等着用钱。祝掌柜那里的钱，这个月就没给，等下个月一块儿补上。” “哼，祝掌柜没给？怕是他给了，叫你给黑了下来了吧？” “冤枉啊，二奶奶，奴才哪里敢做这种事情呢？” 这个二奶奶，真是不好糊弄，连这种事情都能让她猜到。 “我还冤枉你，你个该死的。就你们那点儿心眼儿，还想蒙骗我。我告诉你，给你一天工夫，明天这个时候，把钱给我一分不少的拿回来。说，是不是你把印子钱的事儿，告诉贾瑞啦？” “贾瑞？没有啊，二奶奶，奴才跟他从来就没有什么来往。” “还敢撒谎，若不是你走漏了风声，他怎么会知道印子钱的事儿？” 王熙凤越说越生气，操起笤帚，劈头盖脸地就打了旺儿一顿。 “就饶了他一回吧。” 平儿看不下去，就劝解道。 王熙凤也打累了，就扔下了笤帚。 “哼，看在平儿的面子上，我还要到老太太那里去，今儿个就饶你一回，还不快滚。” 旺儿走了，王熙凤也到了贾母那里去。 没一会儿，旺儿又转了回来，找到了平儿。 “平儿姑娘，二奶奶说我把印子钱的事儿泄露给贾瑞，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实在是冤枉啊，我就是再傻，也不会说这些事情啊。” “旺儿，我也知道你不会说，可是二奶奶在气头上，你就认倒霉吧。” 于是平儿就把贾瑞敲打印子钱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怎么会知道的，我确实从未跟他说过。莫非是他在诈你和二奶奶？” “唉，算了，不管怎么样，你小心一些就是。” 被王熙凤打了一顿，旺儿心里憋气，郁闷地走着，就到了仪门附近，正要朝大门走去，就听得不远处小树林里有人说话。 悄悄凑过去，就见是贾蓉和薛蟠两个人。 仔细偷听，原来两个人正在咒骂贾瑞。 又是这个贾瑞。刚才就是因为他，才叫二奶奶打了一顿，原来这两位爷也叫你得罪了。 旺儿在奴才里面，也算是吃得开的人物，在主子面前多少有些面子，心里就核计起来。 这两个主儿，手里有钱，又是不学无术的纨绔，讨好他们一下，今后后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弄到些好处。 于是，旺儿就悄悄凑了过去，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位爷的事儿犯了，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可是都听见了，奴才这就告诉老祖宗去。” 旺儿这一番话，吓得贾蓉和薛蟠魂飞魄散，两人急忙拉住了旺儿。 “旺儿哥哥，我们就是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当真。我俩请你吃酒。” “对，请你吃酒。” “哈哈哈，我哄你们玩儿呢，其实我也恨死了贾瑞那个王八蛋。如果你们愿意，奴才就找两个人打他闷棍，打他个半死，给两位爷出气。” 贾蓉和薛蟠一听，对视了一眼，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旺儿，我们可不能做这种事情。不过，你和贾瑞有什么恩怨，咱们也不管。见面就是有缘，这里有十两银子，拿去给你买酒喝。” 一听贾蓉说给钱，旺儿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好，两位爷就等着好消息吧。” 旺儿接过银票，塞进袖子里就走了。 ------------ 第11章 打闷棍 这回来请贾瑞讲课的，也都是贾家的世交。 来的都是年轻一辈，不过也都是秉承家里长辈的意思来的。 一共有四家，镇国公牛清的孙子，世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的孙子，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的孙子，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外加神武将军家的公子冯紫英。 北静王、南安王、西宁王、东平王，外加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侯国公、缮国公，还有贾家的宁国公、荣国公，这就是大德帝国开国时候著名的四王八公。 到目前为止，这四王八公还是勋贵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此前贾瑞已经卖了不少标点符号的资料，在族学办学习班的时候，也有很多人来。 这些来找贾瑞上课的家族，未必就对标点符号不了解。 标点符号也不难，看资料就能学会，其实也没有必要非得找贾瑞亲自去上课。 不过，这些大家族玩的就是个体面，其实就是用这件事儿，来装点他们的门面，给外界一个印象。 “你们看看，只有我们这样的家族，才有这个范儿。” 不过，既然有钱可赚，贾瑞也没有必要推辞。 接下来的几天里，贾瑞就到这四家上课。每家至少都是二十两银子的红包。 这几天贾瑞都没有在人家吃饭，最后一天是冯紫英家，冯紫英以前跟贾瑞见过面，虽然不熟，也算是认识。于是就提议四家一起请贾瑞一顿，算是这次活动圆满结束。 来的也没有外人，就是贾瑞、冯紫英、牛继宗、柳彪、陈瑞文五个人。另外几人，除了牛继宗三十来岁，剩下几人都是二十来岁，也能说到一块儿去。 于是就四个人联合做东，请贾瑞吃酒。 从酉时初刻到戌时正，一顿酒喝了一个半时辰才散去。 现在也没有什么夜生活，到了晚上街上几乎就没人了。 贾瑞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禁裹紧了衣服。他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现在的酒都是低度酒，他的酒量又大，所以还清醒。 就在快到家的时候，突然有一种不详之感，立刻产生了警觉。 猛然抬头，就觉得胡同口似乎有黑影一闪。 难道有人劫道？ 嘿嘿，你们想打我的主意，那可是找错人了。前世虽然是客串武打替身，但我的功夫可是真本事，不是花架子。 贾瑞心里有了警惕，就接着向前走去。 到了胡同口，就听得嗡的一声，就有一阵冷风袭来。 贾瑞略微一闪，顺手就抓住了棒子。一脚踢出去，就听得一声惨叫，一个黑影就飞了出去。 “风紧，扯乎。” 一道黑影就跑了出去。 贾瑞也不去追，就抓住了刚才倒地的家伙。 啪、帕、啪，就是一顿嘴巴子。 “你是什么人？说，谁指使你来的？” “大爷饶命啊，小的没别的意思，就是过年没钱了，想弄几个钱儿话。” “好，不说是吧，此刻就送你见官，就等着流放充军去吧，走！” “别别别，瑞大爷，小的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就请饶了小的一回。” 瑞大爷？原来这个家伙知道我是谁，这就更加可疑了。 “叫我饶了你也行，你把谁指使你的说出来。” “没人指使，只是小的自己一个人。” “好，没人指使是吧，那就你自己扛着吧，走，到五城兵马司去。” “别别别，小的说还不行么，是来旺叫小的干的，刚才跑得那个就是来旺。” 旺儿？难道是王熙凤指使的？ 嘿嘿，我正愁找不着借口呢。 “走，带我去旺儿家。” “小的带你去了，你可要饶了我。” “行，只要你指证旺儿，我就放过你。” “瑞大爷，你可是答应了放过我的。” “别废话，走！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爷，小的叫做刘才。” 很快，就到了旺儿家。 敲门了许久，屋里才亮起了灯光，一个人影出来，来到门口。 “谁啊，三更半夜的，都睡觉了。” 出来的正是旺儿，还假装打着哈欠。 “旺儿，开门，事儿犯了，瑞大爷来啦。” “什么瑞大爷，你是谁？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走吧，我要睡觉了，有事儿明儿个再来。” 贾瑞踹了门一脚。 “旺儿，你别跟我装傻，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行，找人谋害主子，就等着五城兵马司来找你吧。刘才，走，到衙门去。” “别别别，瑞大爷，有话好说，奴才这就开门，有话好说。” 这下子旺儿慌神儿了，急忙开门，把贾瑞让到屋里。 “旺儿，你有点儿胆子，竟敢谋害我，说吧，谁指使你的？” “瑞大爷，没人支使我，只是奴才一时糊涂。大爷，我这里有十两银子，大爷拿回去买酒吃，就请大爷高抬贵手，就当没这回事儿。” “行，旺儿有出息，十两银子就想摆平我，你当我缺你这十两银子么？既然你不说，就等着到五城兵马司说去吧。刘才，我们走。” “别别别，瑞大爷，奴才说还不行么。” 旺儿急忙跪在贾瑞前面。 “好啊，那就说吧。” “是……。” 旺儿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 “是薛大爷和蓉大爷叫奴才干的。” “薛蟠和贾蓉？还有你们琏二奶奶吧？” 是这两个混蛋，没有王熙凤，这倒是有些出乎贾瑞的预料。 “就是他们两人，没有二奶奶。” “好，把事情原委好好说一遍，若是有一句谎话，就送官，你们就等着流放吧。” 旺儿给王熙凤放高利贷，平常要记账，这里笔墨纸砚都有。 贾瑞找了件衣服，把旺儿手脚也捆起来，就开询问两人。 两人那边说，贾瑞就记录。 记录完了之后，又抄了一遍。叫两人画押之后，把两人拴到一起，就押着两人出去。 “瑞大爷，你说了放过我们的。” 旺儿还抱着幻想。 “没交给衙门，把你们交给府里处置，就是放过你们了。” 放了你们？想的倒美，还没找你们背后的主子算账呢。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 第12章 王熙凤的小聪明 旺儿就住在宁荣街东边，贾瑞押着两人，很快就到了宁国府，敲开了大门。 门子一见这个情形，听说是找贾珍的，也不敢怠慢，就放了进来。 很快，就到了贾珍的住处。 贾珍已经睡下，过了盏茶功夫，才和尤氏一起出来。 “瑞兄弟，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珍大哥，进去再说。你若是不想丢人，就别惊动下人。传到老祖宗和东边大老爷、二老爷那里，可就不好听了。” 贾珍也是明白人，一看三更半夜的这个阵仗，就知道事情不一般，于是就叫尤氏看着点儿，别让下人过来，把贾瑞几人让了进去。 “珍大哥看看这个吧。” 贾瑞就把旺儿和刘才的口供，递给了贾珍。 “我本想把他们交到衙门去，但一想这事儿传了出去，咱们贾家可就没了脸面，所以就先来跟珍大哥打个招呼。” 贾珍看了一会儿，气得手就抖了起来。 看完之后，起来就踢旺儿和刘才。 “两个狗奴才，这可是真的？” “珍大哥，难道是我在诬陷他们？” 贾瑞冷冷道。 “不，瑞兄弟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都叫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气糊涂了。瑞兄弟，你想怎么办？” “旺儿是给琏二嫂子办事的，她的奴才做出了这等事情，她是不是该来给我个交代啊？” “薛蟠虽然是亲戚，但是薛姨妈还在这里么，是不是也该来给个交代啊？” “对对对，瑞兄弟说的有道理，我叫人把他们找来。” 贾珍出去，安排人去找薛姨妈和王熙凤，回来给贾瑞倒了茶。 “瑞兄弟别着急，他们一会儿就到。喝茶，喝茶。” 王熙凤和平儿先到的，大概是走得急，呼吸不均。 王熙凤见到贾瑞，刚想发火，一见到旺儿和刘才被捆着，就觉得不妙，硬生生忍住，没有发火儿。 “原来瑞兄弟在这里，珍大哥，三更半夜的，到底什么事儿？” “唉，妹子，等薛姨妈和蟠兄弟来了再说吧。尤氏，还不把荣蓉哥儿那个畜生叫起来。” 没多久，薛姨妈带着薛蟠和香菱也来了。 “珍哥儿，叫我们来到底什么事儿？” 薛姨妈还蒙在鼓里，薛蟠一见旺儿被梱了起来，贾瑞也在这里，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恰好此时贾蓉也进来，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就知道出事儿了。 “你个畜生，还不跪下。” 贾珍上去就踹了贾蓉一脚。 本来没针对薛蟠，但是薛蟠一听，也不自觉地跪了下去。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爷，冤枉啊，我也不知道啊。” 贾蓉还想狡辩。 “蓉哥儿，薛蟠，既然你们觉得冤枉，我也不为难你们。那我就把旺儿和刘才交到官府去了。” “瑞兄弟别生气，不是还有我们么。我跟姨妈和妹子商量一下再说。” 贾珍急忙拦住了贾瑞。 薛姨妈和王熙凤都不识字，贾珍就说了事情经过。 贾珍说完，薛姨妈那里早已经留下眼泪。 “蟠哥儿，这都是真的？” 她虽然知道薛蟠不着调，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她也不愿意相信儿子是这种人。 “都是旺儿胡乱咬人，我才没指使他呢。” “对，都是旺儿胡乱编造的，我也没指使他。” 薛蟠和贾蓉还在嘴硬。 “瑞兄弟，旺儿虽然是我的奴才，但是此事跟我无关，你愿意送官就送官去吧。平儿，我们走。” 王熙凤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儿，也不愿意向贾瑞低头，就想置身事外。 “二嫂子愿意走就走，可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不识字，我不怪你。珍大哥可是识字的。那口供上怎么写的，珍大哥可是知道的。” 旺儿虽然说这事儿跟王熙凤没关系，但是有了这个机会，贾瑞哪里会放过敲打她的机会。 于是就在口供上，含糊其辞，隐隐约约地写上了一些话，似乎王熙凤也参与了此事。 旺儿虽然能简单的记一下账，但是也不识几个字，刘才更是个文盲，所以两人就稀里糊涂画了押。 “妹子别着急，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 贾珍给王熙凤使了个眼色，两人到了一边儿，贾珍指着口供，跟王熙凤嘀咕了一会儿。 “珍大哥，我也看看，这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王熙凤从贾珍手里拿过口供，一边假装看，一边走到火盆旁边。突然假装失手，口供掉进火盆里，很快烧成了灰烬。 王熙凤格格笑了起来。 “哎哟，都怪我不小心，这张纸烧了。瑞兄弟，你说蓉哥儿和蟠兄弟指使人害你，这话我是不信的。黑灯瞎火的，你怎么就知道是他们两个干的呢？这事儿一定是你弄错了。珍大哥，你说是不是啊？” “这个么？妹子说的也有道理啊，蟠兄弟，蓉哥儿，你们两个好好说，到底是不是你们指使的？” 贾珍假惺惺说道。 薛蟠和贾蓉见到这一出，哪里还会不明白？ “冤枉啊，我们根本就没指使他们啊，一定是他屈打成招，旺儿才不得不那么说啊。” 贾瑞笑呵呵地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 “珍大哥，琏二嫂子，照着你们的意思，这件事儿就是我冤枉了蟠兄弟和蓉哥儿呗？” “哼，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说他们指使的？凭什么说是旺儿他们打你的？” 王熙凤这回说话可就硬气起来。 “珍大哥，你也是这个意思？” “嘿嘿，瑞兄弟，你二嫂子说的也有道理啊。” 贾瑞又转向薛姨妈。 “姨妈，你是什么意思？” “瑞哥儿，都是亲戚，这件事儿……。” 没等薛姨妈说完，王熙凤就打断了她。 “姨妈，你不用怕他，什么事儿有我们给你做主呢。贾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他贾瑞说了算。” “好，二嫂子不愧是女曹操。既然你们都这么说，口供也烧掉了，我也没有办法。旺儿，刘才，我本来想放你们一条生路，这回可别怪我喽。” “行了，珍大哥，二嫂子，我认栽，我走了。” “走吧，不送。” 贾瑞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来停住。 “哎哟，我忘了一件事儿。我记得刚才做口供的时候，还抄了一份儿。让我找找，对了，在这里。” 贾瑞从袖子里拿出了另一份儿口供。 “我早就知道那份儿口供会烧掉，所以特意多做了一份儿。对不起，珍大哥，二嫂子，让你们失望了。我此刻就走，把这份儿口供交到衙门去。别关门儿，五城兵马司一会儿就来拿人。” “二奶奶，真的还有一份儿口供啊。” 旺儿叫了起来。 ------------ 第13章 有事儿好商量 贾瑞这边刚往外走，贾珍和王熙凤就飞快地冲了上来，抱住了贾瑞。 “瑞兄弟别走，回来坐下，有话好说。” 贾珍急忙说道。 “是啊，瑞兄弟，你看看你，嫂子跟你开玩笑呢。谁都知道你嫂子愿意跟小叔子和侄儿开玩笑么。珍大哥，你说是不是啊。回来坐下，有事儿好商量嘛。姨妈，你说是不是啊？” 薛姨妈也看明白了，急忙上来，跟贾珍和王熙凤一起，把贾瑞拉了回来，硬按到椅子上坐下。 “瑞哥儿，有事儿好商量。姨妈是客人，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叫姨妈还怎么在这里住下去？” 嘿嘿，薛姨妈，你带着宝钗来，不就是鼓捣什么金玉之盟的么？为了把宝钗嫁给宝玉，你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姨妈、二嫂子、珍大哥，咱们都是亲戚。可不是我不认亲啊，是蟠兄弟和蓉哥儿不认亲，对不对？” “你们也看见了，那个大棒子，要是打到我脑袋上，还不要了我的小命？再说了，他俩还是我的学生，竟敢谋杀先生，这怎么了得啊？不过，这事儿也怪我，是我这个先生没教育好。所以……。” “瑞兄弟，千错万错都是嫂子的错，都怪嫂子不小心，把那张纸掉进火盆里。” “不怪嫂子，我就知道嫂子会不小心，所以特意多准备了一份儿。” 见王熙凤说不到点子上，贾珍急了。 “瑞兄弟，这事儿我也有错，你说的对，都是亲戚，你又是最认亲的。如今你声名鹊起，我们看着都高兴。有事儿好商量，我们一定给你个交代。” 唉，早说这话不就完了嘛。 “那就商量商量？” “商量商量。” “唉，我这个人就是心软，那就商量一下吧。其实也不用我说什么，你们在一起商量一下就好。” “好，那我们就出去商量一下，瑞兄弟，你坐着喝茶。你个孽畜，还不起来给你叔叔倒茶。” 贾珍踹了贾蓉一脚，跟薛姨妈和王熙凤出去了。 贾蓉战战兢兢过来倒茶，跪下，双手举起茶杯。 “先生，瑞大叔，侄儿错了，就饶了侄儿这一回吧。” “是啊，瑞大哥，兄弟错了，就饶了兄弟吧。明儿个我请兄弟到逍遥楼去，那里的姑娘们不错……。” “薛蟠，你竟敢叫我到那种地方去？” “不敢，不敢，都是学生的一点儿心意。” 王八蛋贾瑞，我是真心认错才请你去哪里，换个人我还不请呢。 “唉，你看看你们两个，那圣贤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可没得罪你们啊，怎么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还没得罪？ 也对啊，这回他似乎没得罪咱们啊，怎么就干出了这种糊涂事儿呢？ “其实我也不怪你们，也不怕你们找人打我。找了人也没用，你们不知道么，为师是文昌星君的弟子，你们就算想打我，也打不了啊？如今我爷爷都不敢打我了，别说别人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什么啊？你爷爷是不敢打你，可是我父亲敢打我啊。 贾蓉心里这个苦啊。 “是是是，我们再也不敢了。” “唉，算了，年轻人谁还不犯点错呢？我也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样吧，明天你们一人写一份儿悔过书，交到我那里去。” “啊？还要写悔过书？” “不写也行，我明天就来家访。” “写、写、写，写还不行嘛。” 没一会儿，贾珍出来，把贾瑞拉到外面。 “瑞兄弟，我们合计好了，这事儿都是我们的错，就到此为止。咱们都是亲戚，也说不上什么钱不钱的。这里有六百两银票，我们三家，一家二百两。” “也不是堵你的嘴，就是过年了，给瑞兄弟买点儿酒喝。” “哎哟，珍大哥，这怎么行。亲戚里道的，不成不成。” “瑞兄弟，瞧不起你大哥怎么着？大哥是族长，这些年对你也没照顾什么，就是大哥的一点儿心意。你前程远大，没准儿大哥将来还要你来照顾呢。若是不收下，就是不认你这个大哥，将来不想照顾你大哥。” 你说的虽然是假话，但是却有道理。没准儿将来还真的需要我照顾呢。 “珍大哥，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再不收下，大哥就跟你生气了。” 贾珍说着，就把银票硬塞到贾瑞手里。 “好，既然珍大哥这么说，我就走了。对了，荣哥儿和蟠兄弟还小，不要为难他们。” “瑞兄弟放心，大哥就听你的。” “珍大哥，我走了。” 贾瑞刚走不远，就听到屋里传来惨叫声。 唉，大半夜的，打人干什么啊？暴力能解决问题么？教育孩子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不懂得教育心理学真可怕。 贾瑞出了宁国府，溜溜达达回到家里，也没惊动别人，就收好了银票，悄悄睡下。 这笔银子，他不打算交给家里，就留作自己的私房钱。 一个男人没有点儿私房钱，还叫什么男人？ 这件事情，他根本就没想交到官府去。 学生找人谋害先生，侄儿谋害叔叔，外来的兄弟谋害兄长，贾府根本就丢不起这个脸面。 如果贾瑞真的那样做了，将来就会成为贾府的公敌，不仅他们一家会被孤立，即使外人也会瞧不起他们。 现在是宗法社会，每个人都是家族中人。如果在家族被孤立，外人也不敢相信自己。 另一个办法，就是交给老祖宗处置。但是那样一来，就得罪了薛姨妈、贾珍，他现在没有必要树立更多的敌人。 这一回薛姨妈、贾珍、王熙凤虽然也会恨他，但是那份口供还在手里，他们也不敢对贾瑞怎么样，只能认栽。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八，再有两天就过年了。 中午的时候，贾蓉和薛蟠互相搀扶着来了，交了悔过书。 贾瑞假装看了一下，就收了起来。 “瑞大叔，旺儿和刘才打了四十大板，我俩也都挨了二十大板。” “哎哟，昨晚上我都告诉珍大哥了，别打你们。大过年的，总打人不好。” “我们该打，该打。瑞大叔，你好好过年。对了，黑山村的乌庄头来交年租，老爷叫我们转告你，过去拿点儿年货回来。我们走了。” “好，我送送你们。” “不用送，不用送。” “咦，那怎么行呢，你们是我的学生，为师要目送你们，走向远方。” 到了大门口，贾瑞停住。 “蓉哥儿，蟠兄弟，你们做得很好，为师颇感欣慰。亲戚之间，同学之间，就应该互相扶持，共同前进。” “先生教导得是，我们记住了。” 贾蓉和薛蟠互相搀扶，一瘸一拐走了。 王八蛋贾瑞，我们都认栽了，你不嘲笑我们能死啊。 ------------ 第14章 也有浑水摸鱼的 贾瑞在家呆了一会儿，就往宁国府走去。 贾珍特意叫他去取一些年货回来，他也不好不去。 贾珍是族长，光是自己吃喝玩乐也不行，对于族里的一些孤寡老弱，也要进行适当的照顾。 除了宁荣二府之外，贾氏一族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富裕之家。贾珍能做的，也就是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一些，周济族人。 多少不说，总是过年的一点儿心意和族长的表示。 到了宁国府，贾瑞不禁下了一跳。 只见长长的车队，从正宅门前一直排到了大门口，从门口看出去，又延伸到了宁荣街上，还看不到头。 见贾瑞过来，贾蔷急忙迎了上来。 “瑞大叔，你来啦。” 指使旺儿打闷棍的事儿，贾蔷已经知道，此时他非常庆幸自己没参与这件事儿。 “蔷哥儿，这么多车啊。” “瑞大叔，这才哪到哪儿啊。一共二百二十台花轱辘车，至少得排出五里地长。前面的车在这里，后面的车还在城外呢。” 花轱辘车，是木制车轮的大车，车轮外面包裹了一圈儿铁皮，轮子上打了一些铁钉。 一辆车一丈多长，两匹马拉着，延长十几米，加上中间的空隙，二百多辆马车，还真得延续五里长左右。 这么大规模的车队，仅仅是给宁国府交年租的，可见宁国府的势力有多大。 荣国府那边，实力跟宁国府也差不多，两府加一起，就可以想象得到，国公府是什么样的存在。也难怪贾府敢于花天酒地享乐，原来是有实力支撑的。 “哎呦，这么多车，光是送货的人就不少吧？” “那是当然，一辆车一个车把式，外加八十个武勇，一共三百多人呢。” “还有武勇护送？” “没办法，这几年总是受灾，灾民、流民吃不上饭的人多了。一路上山山水水，盗贼四起，若是没有武勇护送，还不得叫人给抢光了？瑞大叔，我得过去帮着张罗一下，就不陪你了。” 车队在路上走了一个月零两天，光是这三百多人和牲口路上的吃住就得一大笔钱。 “好，你去吧，别管我。” 因为急着卸车，荣国府那边的下人，也都过来帮忙。管家们和有体面的婆子，也都过来，帮着指挥卸车，清点货物，登记账目。 贾瑞回到了正堂这边，贾珍看见他，招手叫贾瑞过去。 “瑞兄弟，叫你来，一是拿点儿年货回去，而是请你来帮忙，记一下账目，不知……。” “珍大哥不用说了，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正好想找点儿事儿干，记账的事儿就交给我了。” “那就辛苦瑞兄弟啦。” “别客气。” 贾瑞拿起账本，立刻就进入了角色，开始跟着车，一起清点货物、记账。 天黑了，就点起灯笼接着干，一直到亥时初刻，才把所有的货物卸完，那边安排车把式和牲口食宿，这边管家们就开始会账。 管家们一个个报数，账房先生打算盘，大管家赖二和贾瑞记数。 花了半个时辰，算了两遍，数目一致，才算结束。 最后是贾瑞和赖二两人再对一遍数字。 贾瑞念数，赖二对数。 “大鹿30只，獐子50只、狍子50只、暹猪50只、汤猪20只、龙猪20只、野猪20只……。” 此外还有羊、鸡鸭鹅等活物和干货，野鸡、野兔、熊掌、鹿筋、鹿肉、鹿舌、榛子、松子、桃仁。杏仁等山珍。各色杂鱼、海参、蛏干、大对虾、虾干等海味。 木炭就有三种，一共三万多斤。 米六七种，一共一千多石。各种干菜十车。 还有给小主子们玩儿的活鹿两对、活白兔4对、黑兔4对、活锦鸡2对、西洋鸭2对。 此外还有银子2560两。 最特别的是两条大鲟鳇鱼，每一条都有八九百斤。 放在贾瑞的前世，光是这两条鲟鳇鱼，就值个几千万。 尤其是鱼籽，即使你有钱，也难以买到。 这些东西，还只是乌进孝那个黑山村庄子里的，光是宁国府，这样的庄子还有六七个。 贾瑞跟赖二对上了，然后又跟乌进孝送来的账单对账。 这边对账，那边就接着搬东西入库。另一边儿就开始给族人发放东西。 贾珍亲自在场监督，就按照事先列好的名单发放、领取。 绝大多数人都按照名单来，也有几个家境比较好的人，名单上没有，也来浑水摸鱼，想占点儿便宜。 其中就有贾芹。 “你来干什么？” 贾珍喝道。 “嘿嘿，珍大叔，这不是过年了，家里没钱，也没准备什么年货，不就等着你给打赏一些么。” “哼，你个混账东西，前些日子你和贾芸两个，跟着瑞兄弟一起鼓捣那个文昌星君句读法。我问了瑞兄弟，他说你俩一人赚了二十多两银子。平常你也是有进账的，你当我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 “这里东西虽然看着不少，但是府里这三、四百口子，今儿个一天外面的人左一拨，右一帮的，不是礼尚往来，就是需要打点的。拿出去多少，你没看见，别人可都是看见的。” “今年各地都遭灾，收成本来就减了差不多一半儿。剩下这点儿东西，我还不知道这一年怎么应付过去呢，还有族里那些急需救济的要活命。” “你明明过的挺滋润的，还到穷人口里夺食，你也有这个脸？” 贾珍当着众人这么一说，贾芹的脸是一阵冷、一阵热，心里后悔来凑这个热闹。 “珍大叔，我不领了，我走。” “哼，你既然来了，怎么能不领点儿东西回去呢？别的就不给你了，就给你二十板子，回家过年去吧。来人，打他二十大板。” 众人早就见贾芹生气，族长一发话，五六个人就一拥而上，把贾芹掀翻在地，早有人拿了扁担，噼里啪啦打了下去。 说是二十板，但人们恨他，足足打了四十多板子才住手。 “滚，回家好好过年去吧。” 贾芹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连滚带爬地溜了出去。 刚钻出人群，就遇上了贾瑞。 “芹哥儿，大过年的，你这是怎么了？” 贾芹没好意思说，就有边上的人说了大致经过。 贾瑞听了，也是又好笑又好气。 “活该，你也不差这点儿东西，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 第15章 无意中露馅儿 给族人的东西都分完了，这才回来吃饭。 贾赦和贾政也被贾珍请来，连同贾瑞，就都在一起吃饭。 “赖大、赖二、乌进孝，你们也过来一桌吃，正好在一块儿商量点儿事情，今天就不讲究规矩了，说话方便。” 见贾珍这样说，几个人就上桌一起吃了起来。 “瑞大爷，这是给你的东西，已经派人送家去了。” 赖二递给了贾瑞一个单子。 贾瑞一看，上面列着鹿一只、獐子一只、狍子一只，暹猪一只，还有鹿筋、活鸡、活鸭、米等等，足足十几种。 “这么多？” 连贾瑞都感到意外。 “瑞兄弟，你是文昌星君的弟子，给咱们贾家争了不少脸面，多给你一点也是应该的。来，咱俩喝一杯。” 贾珍跟贾瑞碰了一杯。 “谢谢珍大哥。” 看来这个文昌星君的弟子管用啊，以前过年，贾瑞可没有这个待遇。 贾赦放下了杯子。 “瑞哥儿，你也不用谢他，帮着忙活一天，他给你点儿东西也是应该的。” “说来今儿个还真得感谢瑞大爷，往年的时候，我得反复算个好几遍，今年有了瑞大爷，我俩两遍就对上账了。对了，瑞大爷，我看你也没记下什么，那么多东西，你说的一点儿也不差，你是怎么记下的？” 赖二奇怪道。 “我也记下了，不都在那几张纸上记着么。” “我看了你那几张纸，勾勾画画的，没有文字啊。” 赖二就过去，把贾瑞记的账拿了过来。 “哦，这个啊，我用的是阿拉伯数字。” 贾瑞当时也没想太多，为了方便，就习惯性地使用了阿拉伯数字。 “这个阿拉伯数字是什么？” “我来看看。” 贾政听了贾瑞和赖二的话，就把纸拿过去。 “哎哟，还真的是头一回见到，你们也看看，见过这种文字没有？” 贾政又把纸递给了贾赦和贾珍。 两人自然也没有见过。 “瑞哥儿，你这个是……。” 贾赦蒙圈了。 贾瑞原本打算明年科考之后再推出阿拉伯数字，借机捞一波钱，没想到今天无意中提前暴露了此事。 “这个叫做阿拉伯数字，也是一、二、三、四……九、十、零，不过是另一种写法，这样写起来方便快捷，算起账来也快。” “算账快？能比算盘还快？” “不比算盘快，但是在没有算盘的时候，算起来就要快得多，最大的好处，就是写起来快，占的地方也少，咱们先等一会儿再喝，我给你们演算一下，你们就明白。” “好，瑞哥儿就演算一下，让我们开开眼界。” 几个人就离席，贾瑞就在一边的桌案上，拿起纸笔演算。 一边演算，一边讲解。 这个运算过程，主要是在算式上，能够清楚地展现出每一个运算步骤。 加减乘除法四则运算，每样举了一个例子。 “这个好处是蒙童学起来特别快，如果用在记账上，比原来方便许多……。” “还真的如此啊。瑞哥儿，难道这个也是文昌星君教给你的？” 贾赦就主动给了出处。 “大老爷说得对，正是如此。不过，文昌星君原本不让我此时露出此事，他叫我等明年科举之后再把这个数字公之于众。只是今天一时着急，就用了出来。所以，还请不要张扬出去，等明年再说。” “既然文昌星君这样交代，就一定有其道理。大伙儿都保密，自己知道就行，跟家人也别说了。” 贾政叮嘱道。 “那是当然，想不到瑞哥儿原来还留着一手。若是此事公之于众，我看会比文昌星君句读法更加轰动。” “珍哥儿说得有理，瑞哥儿能得到文昌星君的青睐，看来是我祖上有德啊。明天祭祖的时候，要好好感谢祖宗一下。” 我说政老爹啊，这跟你祖上有关系么？便是荣国公和宁国公活了过来，他们知道阿拉伯数字么？ “哈哈哈，想不到今天无意中又是一件大喜事儿，今晚上好好喝一顿儿。来，瑞兄弟，咱哥俩再喝一个。” “好，珍大哥，小弟先干为敬。” 贾瑞的印象当中，贾珍是个亦正亦邪的人。 昨天晚上他跟王熙凤合伙儿想赖掉贾蓉和薛蟠的事儿，但今天也能痛打前来占便宜的贾芹。 身为族长，对于族人也比较照顾。虽然一天吃喝玩乐，但是族人对他的印象普遍不错。 至于说他跟秦可卿的关系不正常，贾瑞也没听到任何关于这方面的风声。 事实上，现在的贾府，跟《红楼梦》书中的描写，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按照书中的说法，这个时间段，秦可卿本来应该病得很严重，但是现在秦可卿好好的。作为宁国府的长孙媳妇，她正管家，跟王熙凤在荣国府的角色是一样的。 那个骂什么扒灰的焦大，其实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自然也就没有焦大喝酒之后骂人的那些话。 贾赦的原配夫人，也就是贾琏的母亲，书上说已经去世了。 现在情况是，她没有去世，只是在十几年前出家了，现在还活着。 当然，绝大部分的人和事，还是跟书上一样。 贾瑞原来已经死了，因为我的缘故，又活了过来。 书上的记载，跟现实中有一些不一样，似乎也正常。 想到了这一层，贾瑞也就不再纠结。 接下来，乌进孝就提起了纳献的事情。 所谓的纳献，就是一些农民，把自己的土地，过户到象贾家这样的豪门大户和读书人、官员的名下，然后再以租赁的名义租回去耕种。 因为贾家这样的国公家，不用缴纳赋税，也不用服徭役兵役，那些农民就可以借此机会逃避这些义务。 这样做对双方都有好处。 贾家的好处是，可以凭空得到一笔地租钱。农民的好处是可以逃避赋税和徭役。 但总是有人吃亏的，吃亏的就是朝廷。 对于农民来说，叫做献纳。对于贾家来说，就叫做纳献。 “这件事儿我看还是慎重些为好，上个月的时候，司礼监大太监夏守忠还曾经跟皇上提过，要清理纳献的事情。” 贾政说道。 “怕什么，几十年了，这种事儿屡见不鲜。多少朝中大臣都说要清理，哪一回真的清理了？也就咱们家老实，没干这种事儿。” 贾赦颇不以为然。 贾珍咳嗽一声开口。 “大老爷说的也有道理，如今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哪怕是个刚刚中举的读书人，都争着抢着纳献。西林派那些大臣，哪个家里不至少纳献个几千亩、上万亩地？就是宫里那些太监，名下也有不少土地。春天的时候，戴权一下子就纳献了两千多亩。也就咱们两家胆儿小，老祖宗不让，没捞着这个油水。” ------------ 第16章 另眼相看 沉默了一会儿，贾政开口。 “老祖宗说的对，纳献这事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些愚民虽然一时逃避了赋税和徭役，但是最后下来，土地大多都被那些豪门大户占了去，最终沦为流民。最后吃亏的还是愚民自己和朝廷。” 贾赦放下了酒杯，显得愤愤不平。 “哼，朝廷才不在乎呢，干这事儿最多的就是那些皇家宗亲。不仅京城直隶这里，便是外地那些亲王，哪个不是几万亩、几十万亩？仁王三十多万亩，礼王二十七万亩，土地成了他们的，那些农民成了他们的奴才和佃户。他们自己家人都这么干，何况别人？” 贾瑞听明白了。 这其实就是个土地兼并的问题。 大德皇朝建立一百多年了，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 最近几年，失地的农民，也就是那些失去土地的自耕农越来越多，加上连年自然灾害，天灾人祸双重作用下，流民就越来越多。几年来，已经发生多起流民作乱事件。 北方的鞑靼人，最近几十年来兴起，势力越来越强大，已经多次犯边，侵入大德境内抢掠。 边疆不稳，加上内地流民闹事，朝廷兵马到处灭火，忙得焦头烂额，耗费军饷无数，朝廷的财政也越来越吃紧。 不过，这些都是外面发生的事情，距离京城还远。对于京城似乎没有多大影响。 京城的人，无论是豪门大户，还是平民百姓，目前都还安享太平。 当然，影响也不是一点儿也没有。 宁国府庄子上的收成，正常的年份，除了那些实物，银子至少能收到五千多两。 但是今年因为受灾，乌进孝只交上来两千五百两，比往年少了一半儿。 宁国府家大业大，一次两次也许不在乎。若是长时间如此，怕是也受不了。毕竟田庄上的进账，是两府收入的最重要一部分。 以宁国府和荣国府的地位和势力，如果他们也想纳献的话，一家纳个万儿八千亩土地还是不成问题的。象其他豪门大户那样，强取豪夺，最后占了农民的土地，也不难做到。 至少，每年增加个几千两银子收入，还完全能做到。 这种土地兼并，几乎是各地豪门大户的普遍做法。但是贾家一直没有这样做，跟别人比起来，也算是一股清流了。 一番议论下来，贾珍和贾赦赞成，贾政反对，也没有一个结果，就草草了事。 喝了一个多时辰酒，夜已经深了，各自散去。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九，是祭祖的日子。 平时在道观里修行，一直不理世事的贾敬也回来参加祭祖，并担任主祭。 祭祖是大事，不到巳时，贾瑞就跟贾代儒到了宁国府。 进了宁国府，就见这里已经焕然一新，充满了过年的气息。 门神、对联、各种牌对都是新的，桃符也重新油过。各个房前和主要道路上，都挂上了红灯笼。 宁国府的大门敞开，接下来的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内塞门、一直到正堂，一路大门全开。 巳时正，贾母带着贾氏宗族的大小主子们，来到祠堂祭祖。 贾敬作为主祭主持祭祀仪式，贾母辈分最高，排在最前面，然后是贾代儒、贾代修等几个代字辈的。 代字辈之后是文字辈，以贾赦为首，然后是贾政、贾效等人。 文字辈之下，就是玉字辈。 贾珍是族长，又是长支，自然排在第一个。 往常的时候，第二个是贾琏，然后就是其他玉字辈的人物，贾瑞一般都排在后面，或者干脆就进不了正堂，只能在外磕头。有的时候干脆就不来参加仪式。 今年，贾瑞被排在第二位，紧挨着贾珍。 人们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一想贾瑞最近的表现，也就释然。 是啊，目前整个贾府的玉字辈当中，还有谁的风头能盖过贾瑞的？ 宝玉、贾环、贾蔷、贾芸等人，则是从屋里往这里端菜。 贾蓉是长房长孙，排在前面，接了菜，交给王熙凤，王熙凤把菜交给邢夫人和王夫人，由她们两个往供桌上布菜。 菜肴布置完毕，开始上香、磕头等一系列仪式，持续了一盏茶多功夫，祭祖仪式完毕，各人陆续归去。 贾敬不在家里住，谢绝了贾赦和贾政的挽留，就要回道观里去。 刚走了两步停住，招手叫贾瑞过去。 “瑞哥儿，你那个文昌星君句读法我看了，很不错。” “老爷，瑞兄弟明年要下科场。” 贾珍补充了一句。 “哦？好事儿啊，好好用功，我觉得你能行。珍哥儿，把我以前留下来那些书籍，都给瑞哥儿。” “老爷……。” 贾敬留下的那些书籍很多，还有他当年科考的时候留下来的心得笔记，贾敬一直非常爱惜，这么多年了，即使贾敬不在家，也没人敢动一下。 如今竟然都给了贾瑞，贾珍自然非常吃惊。 “我说给他就给他，你不许留下一本，还有我的那些心得文章，也一并给他。” “那是你大伯当年考中进士留下的，十分珍贵，还不谢谢你大伯。” 贾政是识货的，赶紧催促贾瑞。 “谢谢大伯再造之恩，侄儿一定努力，不辜负大伯期望。” 贾瑞跪下，给贾敬磕了三个头。 “起来吧，不用这些虚礼。你能有个好前程，我那些东西就算是有了好归宿。” 贾敬走了，众人立刻议论纷纷。 贾敬一向对这些俗事都不理会，现在竟然把自己的东西送给了贾瑞，可见对贾瑞确实高看一眼。 这边众人纷纷散去，尤氏出来留老祖宗吃饭。 “你这边供着祖宗呢，我喜欢热闹，惊扰了祖宗可就不好了，还是回去吧。” “老祖宗年年都不在这里吃饭，莫非我们东府的饭菜不好么？” “不是不好，便是我不在这里，你们不也都给送去了？我也会算账，在你们这里，我就能吃一顿。你们送去了，一顿吃不了，留着下顿吃，我岂不是能多吃一些？” 老祖宗一席话，化解了尤氏的尴尬，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瑞哥儿过来。” 老祖宗向贾瑞招招手。 “拜见老祖宗。” “瑞哥儿，你那个文昌星君句读法，我也看了，是个好东西。” “那是当然，老祖宗年轻的时候是史家大小姐，诗词文章也是好的，自然识货。” 王熙凤及时地拍了老祖宗一回。 “就你凤儿会说话，一时不说话，难不成就把你当成哑巴给卖了？” 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瑞哥儿，往年你除了磕头，也不见到我那里去，这回过年，你可要过去，我还等着你给我磕头呢。” “老祖宗，孙儿不仅要过去，到时候还要给老祖宗送去一道从来没吃过的好东西。” “哟，你们听听，瑞哥儿好大的口气。我这一辈子吃过的好东西，比你们见过的都多。你既然敢说出这话来，我倒是要看看，到时候究竟能给我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你们可都听见了，这是瑞哥儿自己说的，可不是我逼他。你们都做个见证。他若是拿不出好东西，不能让我满意，可别怪我拿拐棍抽他。” 哈哈哈，众人又乐了起来。 ------------ 第17章 我家凤儿 去年的年三十，因为贾瑞处于病中，贾代儒一家是在愁云惨淡中度过的。 今年可就大不一样了。 贾瑞不仅神奇般地活了过来，还在短短的时间里，赚了一大笔钱。就连老祖宗和东西两府的主子们，都对他另眼相看。 族长送来的这些年货，更是让贾代儒心花怒放。愣是在院里摆了大半天，直到街坊邻居们听到信儿，很多人过来看了，才收起来。 钱多了，年货多了，牲口多了，更加重要的是，人口也多了。屋里屋外充满了人气儿。 此时，贾瑞正跟张老妈子和凤儿在厨房里忙活着。 按理说有两个下人，用不着贾瑞伸手。但是贾瑞此时正在做的一道菜，张老妈子和凤儿都不会做。 所以贾瑞只能自己动手。 贾瑞做的这道菜，其实也非常简单，就是一道鸡蛋羹。 但就是这么一道简单的菜，整个神京城也没有。 贾府众人，自然也没见过。 “行了，把锅盖打开吧。” 贾瑞说完，张老妈子就打开了沉重的木板锅盖。 一阵清香随着热气飘出，很快充满了屋子。 热气散尽，一碗碗鸡蛋羹露了出来。 “啊，好漂亮啊。” 凤儿不禁赞叹道。 “拿出来一碗，你们两个尝尝好不好吃？” “这个……，主子还没吃呢，奴婢怎么敢先吃？” 凤儿还是懂得规矩的。 “没关系，我让你们吃的。” 贾瑞用布托出了一碗，递给张老妈子。 “那我们就吃了，还真有些馋了呢。” 张老妈子和凤儿拿着羹匙，一人挖了一勺。 “哇，真香啊。” “好了吗？” 奶奶进来了。 “奶奶，已经好了，凤儿，给奶奶尝尝。” 老太太吃了一口，品味一会儿。 “嗯，好吃，老年人吃这个好，老太太一定会喜欢。那边也快开席了，赶紧给送过去吧。” 给家里主仆一人留下一碗，剩下的就装进食盒，先用一层纸蒙上，然后又盖上一层棉布，防止路上凉了，一共二十四碗，分三个食盒装了。贾瑞、张老妈子、王三一人提着一盒，就向两府走去。 张老妈子给宁国府贾珍他们送去八碗，剩下的十六碗，就都送到荣国府老祖宗这里。 今天吃团圆饭，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王熙凤以及宝玉、迎春等小主子们，都聚集在老祖宗这里吃饭。 薛姨妈一家也被邀请来这里，一起吃饭。 主子们正在说说笑笑，下人们则在里里外外忙活，一道道菜不时地端上来。 邢夫人、王夫人、李纨三个媳妇和赵姨娘、周姨娘在桌子边上布菜，王熙凤则在一边指挥。 老祖宗等人已经在桌上就坐，就等着开席。 见贾瑞来了，老祖宗乐了。 “瑞哥儿还真的给我送菜来了，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老祖宗不当真，我可不能不当真。这道菜是孙儿亲手做的，保证让老祖宗满意。” “呵，好啊，拿上来，我倒是要尝尝，看看你到底是不是说大话。” 当贾瑞打开食盒，把鸡蛋羹摆到桌子上的时候，喧闹的屋子一下子静了下来。 就见碗里的鸡蛋羹亮晶晶，颤悠悠的，金黄色，看着就有食欲。 “请老祖宗尝尝。” 贾母小心的挖了一勺，慢慢放进口里。 “哎哟，我本来想好好品味一下，没曾想一下子就进肚子里去了。再来一勺尝尝。” 这回老祖宗细细品味。很快露出笑容。 “好，香软细滑，入口即化，我喜欢。还有么？” “有，两个盒子里都是，一共十六碗，每个主子都有份儿。” “瑞哥儿真是有心了，既然是你的心意，那就每人一碗吧。不过，多余出来的，可就是我的了，你们谁也不许跟我抢。鸳鸯，好好给我收起来，可别叫这帮馋猫儿给偷吃了。” 哈哈哈，众人笑了起来。 “老祖宗尽管留着吧，你可藏好了，免得我来偷吃了去。” 王熙凤又及时地开了个玩笑，逗得大伙儿又笑了起来。 “你们也不用着急，既然瑞哥儿会做，以后就叫他教了咱家的厨子。对了，瑞哥儿，你这个菜叫什么名字？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回老祖宗，这个菜叫做珍珠蛋羹。” “珍珠蛋羹？那就是用珍珠和鸡蛋做出来的喽。” “老祖宗果然精明，一下子就说对了。就是珍珠和鸡蛋做出来的。” “鸡蛋倒是寻常东西，珍珠就值钱了，用了多少珍珠？” “也不多，只用了两个。” “倒是难为你了，小门小户的，一下子就用了两颗珍珠。你一片孝心，我也不能亏了你。鸳鸯啊，把我的珍珠抓一把来给瑞哥儿。” 老祖宗果然是富婆，珍珠都论把抓。 做个鸡蛋羹，哪里用什么珍珠？那还不得赔死？ 不过，既然是老祖宗给的，大过年的，我也不好不收啊。 鸳鸯很快抓了一把珍珠回来，当着贾瑞的面儿，用一块儿红布包上递过来。 “请瑞大爷收好。” 看着鸳鸯的小手儿，贾瑞不禁有些遗憾。 到底是姑娘家，手小，要是我去抓一把，可要多上不少。 “瑞哥儿，这个珍珠蛋羹，是怎么做出来的？好做么？” 王夫人问了一句。 “其实也简单，就是我跟我家凤儿两个人做的。凤儿打鸡蛋，我就搅拌。凤儿装碗，我就端碗，凤儿烧火，我就……。” “瑞哥儿等等。你说是你跟凤儿一块儿做的？” 老祖宗突然打断了贾瑞。 贾瑞看看王熙凤，就见她一双美目瞪得溜圆，眼睛里似乎冒火。 如果她的眼神儿是刀子，此时贾瑞身上早就被穿了无数个窟窿。 其他人听了，心里也直嘀咕。 你家凤儿？王熙凤何时成了你家的人啦？ “对啊，就是跟我家凤儿丫头一起做的。” 贾瑞就故意装糊涂，就是给王熙凤听的。 “凤丫头，这是你跟瑞哥儿一块做的？” “老祖宗，不是啊，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瑞兄弟这是故意挤兑我呢。他买了个丫鬟，放着一堆名字不用，偏偏起了个名字叫作凤儿。还请老祖宗做主，叫他给改了名字，免得这个缺德的总是占我便宜。” 哈哈哈，众人听明白了，又笑了起来。 ------------ 第18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老祖宗笑了好一会儿，差点儿背过气去。 “我就奇怪了，这凤丫头何时成了你家的人，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瑞哥儿啊，你是爷们儿，给我个面子，回去把你那丫头改个名字吧。凤丫头一年年风里雨里，水里火里，这么一大家子的事儿，都得她张罗着，可怜见儿的，你就别叫她生气了。” “既然老祖宗发话，回去就改名字。” “这就对了嘛，不过，你惹了凤丫头生气，我就罚你把这个珍珠蛋羹的方子告诉凤丫头，让她以后经常给我做上几碗。” “好，过了年儿我就告诉二嫂子。不耽误老祖宗，我也回家吃酒去了。” “大过年的，就不留你在这里用饭了，回去吧。” “也别等过年，此刻就出去告诉我。” 王熙凤就跟着贾瑞出来。 “二嫂子何必急在一时，过了年还不行么？” “不行，谁知道你到时候后会不会变卦？” 这么简单的事儿，至于嘛。我还没那么小气。 于是贾瑞就说了一下大致经过。 “我家的张老妈子和凤儿……。” “你还说凤儿？” “好，不说了，老妈子和丫鬟都会，哪天你打听她们一下就行，或者叫她们过来教一下就会。” “就这么简单？不用珍珠？” “我用的是海珍珠，如今市面上和府里的，都是河珍珠，只有海珍珠还管用，河珍珠放了也没用。就不如不放，吃着口感也没什么差别。” “我家也有海珍珠。” “我这个海珍珠，都是海下一千多丈的珍珠，市面上见不到的。” 贾瑞顺口胡诌道。 “哼，我们王家当初就是管着外藩朝贡的，家里什么宝贝没有？你说的那个海珍珠，我家多得是。” “好好好，你家有你就用，我走了。” 贾瑞不愿意跟她啰嗦。 “回去把丫鬟的名字改了，否则跟你没完。” “知道啦。” 你个败家娘们儿，就知道吹牛。 你家还有海下一千多丈的珍珠？一丈就算三米，一千丈就是三千米。 水下三千米，那得多大的压力？潜水艇的下潜深度，都不到一千米，现在连个潜水衣都没有，我就问问你，你家那珠子是什么人捞上来的？他就不怕被水给挤死？ 没文化的人真可怕。 你家还管着万国朝贡？有几个国家给大德朝贡？一个鞑靼都不把大德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来揍大德一顿，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人家那是来通商的好不好啊？外国人带着货到大德来卖，到了你们嘴里就成朝贡的了，就知道自欺欺人。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王熙凤。 不仅她是这么认为的，就连皇上、文武百官、文人士子这些大德的精英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总觉得大德是天朝上国，周围的国家都是蛮夷之地，野蛮落后。就应该四海来朝，万国宾服。 天朝上国物华天宝、地大物博、富有四海，对于那些真正来朝贡的使节，赏赐非常丰厚。 周围的一些小国一看，咦？朝贡这个事儿好啊，只要对他们大德说些好话，吹捧他们一下，金银财宝就到手了。这简直比捡钱还容易啊。 于是就有一些小国经常来朝贡，国王走了，王子来，王子走了，大臣来。吹捧大德一通之后，就回家分钱，简直就是把大德当冤大头来耍。 可是大德还就喜欢这个调调，总是来者不拒，赏赐丰厚。至于自己的百姓过的如何，以后再说。在外国人面前不能跌了份儿，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已经答应了老祖宗，回家之后，贾瑞就给凤儿改了名字，叫做蜜儿。因为蜜儿长相甜甜的，叫这个名字倒也名副其实。 回家就吃饭，今天是过年，也是为了省事儿，也就不管主仆之分，一家六人就在一起吃饭喝酒。 奶奶一高兴，给王三、张老妈子、蜜儿一人一两银子的压岁钱，又给了布料准备做衣服，几个人欢天喜地收下。 王三到贾代儒家这么多年，今年是过的最为滋润的一年。 对于张老妈子和蜜儿来说，贾家虽然没有他们原来的主子家那样的富裕和排场，但是这里人口少，活儿也不多，没有那么多规矩，主子们也很和气，呆在这里，倒是比原来的大户人家自在得多。 吃过饭，就有一些族人过来闲聊。贾瑞应付了一阵，就回到自己屋里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到了半夜守岁过后，吃了年夜饭，放了爆竹，这才睡觉。 大年初一早晨吃过饭，就去荣国府，给老祖宗磕头拜年之后，顺便到贾赦、贾政、贾珍那里拜年。然后又到族里一些长辈那里拜年。走了一圈儿之后，已经是下午申时正，回家不久就吃饭。 初二的时候，老祖宗那里请来了戏班子唱戏，爷爷、奶奶和几个仆人都过去看戏。 那些戏贾瑞也不喜欢，更听不懂什么，也懒得去看，就接着在家里写写画画。 初三贾赦请客，初四贾珍请客，初五王家请客，初六史家请客，都打发人来叫贾瑞去。 贾瑞虽然不愿意去凑热闹，但面子上的事儿，自己也要随大流，就跟着去凑热闹。 初七清净了一天，初八出城到郊外的舅舅家去。 因为跟着贾瑞发了一笔财，舅舅一家极为热情，就连原来比较冷淡的舅妈，这回也是满脸笑容，见到了贾瑞，简直比她亲儿子还要亲。 吃过酒之后，贾瑞跟舅舅在一起闲聊。 “你今儿个不来，我明儿个就去找你了。” 黄进说道。 “舅舅有什么事情么？” “想找你看看还有什么好生意？就要开春，我也算计了，如今种地也赚不到几个钱。原本想着把王家那九亩地买下来，没曾想那地已经献了出去。” “哦？舅舅这里也有献纳的？” “唉，别提了，村子里差不多一半儿的地，今年都献了出去。这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好几户人家，原本都跟我差不多，如今也都几乎过不下去了。” “天子脚下，日子总不至于那么艰难吧？种个几十亩地，一家温饱还能过得去吧。” “照理倒是如此，可是不献出去不行啊，那是宫里的大太监戴权的家人。县太爷带着人来的。原本也找到了我家，听说是贾府的亲戚，这才放过了。” 黄进这样的家境，属于自耕农或者小地主，按照贾瑞前世的标准，其实就是中产阶层。 按照黄进的说法，现在的中产阶层，日子都过得朝不保夕，说破产就破产。 中产阶层其实是社会中重要的中间力量，他们的大规模破产，就说明大德帝国社会已经出了很大问题。 土地等社会财富越来越向豪门大户积聚，贫富两极分化越来越明显，流民越来越多，不断闹事。 贾瑞是学过历史的，这些现象说明，如今已经有了王朝末世的迹象。 ------------ 第19章 斗贼 关于土地兼并、中产破产、贫富分化、流民闹事儿这些事情，贾瑞其实不太感兴趣。 这些事情，即使叫他来管，他也管不了。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他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提前做好准备，一旦乱世真的来临，怎么保护好自己和家人的问题。 历史上王朝兴衰更替的事情多了，只是换个皇帝而已，老百姓该过自己的日子，还是要过日子。没准换个皇帝还会更好些呢。 “舅舅说生意的事情，我还真有个生意要跟舅舅商量一下。” “我就知道瑞哥儿是个有主意的，快说说，到底是什么生意？” “这个生意倒是不难，就是有些繁琐，不过若是做好了，倒是能做成大生意。” “繁琐不怕，反正我一天没什么事儿，再说了，哪个生意赚钱是那么简单的。” 经历了标点符号的事情，黄进现在对自己这个外甥很有信心。 想没有信心都不行，那可是文昌星君的弟子啊，做的事儿还能错了？ “这个生意叫做扑克，也就是一种纸牌，一共五十四张。我已经画出了图样，这回也带来了。” “快拿给我看看。” 贾瑞从褡裢里拿出扑克牌来，就开始给舅舅讲解。 这个扑克牌，就是他最近画出来的。不过用的不是硬纸，而是宣纸。 这个问题倒是不大，将来印刷的时候，换成硬纸就行。 按照现在的印刷工艺水平，印出来的扑克牌虽然不会十分精美耐用，但是也足可以作为游戏使用。 扑克制式跟后世的扑克基本上一致，也是红桃、黑桃、方块儿、梅花四种花色，外加两张王牌。 考虑到现在的具体情况，在一些地方做了改动。 从A、2、3……到K，A改成“一”，以此类推，一直到十。 J改成十一，牌面的图案是财神。 Q改成十二，牌面图案是美女西施。 K改成十三，牌面图案是老寿星。 J、Q加起来，就是金钱，美女。 有了这两样儿，就想活得长久一些，所以K就是老寿星。 剩下的事情，就是玩儿法了。 光有扑克还不行，人们不知道怎么玩儿，最后也没人会买。 这个环节，做起来其实比印刷扑克更难。但是也并非做不到，只是需要一个宣传、推广阶段。 贾瑞已经有了一个详细的玩法推广计划。 “这个扑克，印刷用不了多少钱，本钱也不会太大。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市井小民，农夫工匠，不过是几十文钱的事情，都能买得起。” “上至皇亲国戚，下到丫鬟小厮，也不用读过书，谁都能学会。” “不拘时间，可长可短，可白可夜。不拘地点，田间地头，舟车客栈、集市店铺、朝堂衙门，豪门大户，乡野草民，谁都能玩儿。” “一个人亦可，两个人亦可，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人均可……。” 贾瑞信口开河，罗列出了扑克的种种优点。 “舅舅把舅妈和表妹找来，我教你们如何玩儿这个扑克牌。” “好好好，这就去找。” 很快，找来了舅妈和表妹，贾瑞就跟他们一边玩儿，一边讲解玩儿法。 “扑克牌的玩儿法，有无数种。我知道的就有几十种。咱们此刻玩儿的，就叫做斗地主。” “父亲便是地主，此刻咱们就是在斗父亲喽？” 表妹黄莺嘴快，顺口就说了出来。 “你个死丫头，怎么能跟你父亲这么说话？” 舅妈嗔道。 “这个地主就是一种说法，也可以不叫地主，叫贼也行，或者就叫做斗贼。” “对对对，还是叫斗贼好一些。如今到处都是地主，哪里斗得过来呢，叫人听了也不高兴，本来想买来玩儿玩儿，或许就不买了呢。” 贾瑞觉得舅舅这个说法很有道理，从此之后就把斗地主改成了斗贼。 “另外的玩儿法，还有升级、百分、五十十三、十二月、对吊、打叉、拱猪、钓鱼、抽乌龟、接龙、红十、诈金花等等。” “我这里已经写了出来，舅舅有时间的话，可以仔细看看。这两天我就在这里，教你们玩儿扑克牌。” 听着贾瑞喋喋不休，表妹黄莺瞪大了眼睛，一脸崇拜的样子。 “瑞表哥，你真有学问，怎么懂得这么多啊？” 嘿嘿，小表妹，不是你表哥有学问，是你表哥前世好玩儿，不知不觉中就学会了。 “你表哥是文昌星君的弟子，自然懂得这些。” 舅妈说道。 “表哥，文昌星君不是管科举和文章的么，怎么连这些也教给你啦？这文昌星君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 黄莺你个死丫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这样尖锐的问题，咱不提好吗？文昌星君教我打扑克？似乎给他老人家丢脸啊。 “表妹，文昌星君累了，也是要玩儿玩儿的，皇上还经常游山玩水呢，你说是不是？” “也有道理啊。表哥就是有学问，连纸牌都能鼓捣出这么多文章来。” 小丫头，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啊？ 不过，看看黄莺的样子，似乎不是在讥讽。 扑克牌的游戏之所以普遍，就是因为玩儿法简单，容易学会，易于普及。 很快，舅舅几人就学会了斗贼的玩儿法。 “这也不难嘛，大人小孩孩儿都能学会。我看这个生意行。” 黄进这回彻底有了信心。 “最为紧要的，就是怎么把玩儿法传授出去，人们会玩儿了，就会买扑克。” 这一点儿，始终是贾瑞最为关心的。 “这个也不难，实在不行，就舍出一些本钱，免费送出去一些，顺便教他们玩儿法。一传十，十传百，又不是什么难事儿，很容易就能学会。” “我也能教会别人啦。” 黄莺都有些跃跃欲试了。 “我也会教给别人，村里的媳妇姑娘们，我都能教。” 舅妈也不甘落后，她也看出来了，这是一条财路。只要能赚钱，抛头露面，走街串户都没事儿。 只是农村人，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媳妇儿，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些讲究。 接下来三天，贾瑞就在舅舅家教他们玩儿牌。 要不是只有一副牌，又是纸画的，贾瑞一再叮嘱保密，免得泄露这个创意，一家人早就拿着扑克出去显摆了。 到了第四天，王熙凤手下的小厮昭儿突然来了。 说是王熙凤要请客，贾代儒告诉贾瑞，一定要回去参加。 贾瑞虽然不认为王熙凤请客有多重要，但也该回去准备科考，于是就返回了城里。 舅舅黄进这边，则等到过了正月十五，就去找贾瑞，开始张罗扑克牌生意的事情。 ------------ 第20章 我家门槛儿高 如果把荣国府看作一个公司的话，那么贾母就是董事长，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就是总经理和经理一级的人物。 贾赦和邢夫人是想管事儿但管不了事儿。 贾政是有权管事儿，但不愿意管事儿。 王夫人目前是荣国府实际上管理内务的人，但是一般不直接出面。 贾赦和邢夫人作为长房，本来应该承担起荣国府管事的主要责任，但是贾母住在二房贾政这里，实际上二房这里才是荣国府的权力中心。 贾琏和王熙凤作为贾赦和邢夫人的儿子和媳妇，也在二房这边管事儿。 这种格局，既有些微妙，也是一种平衡。 最后的结果，就是贾琏和王熙凤这两口子，实际上承担了荣国府日常运行的经营、管理。 贾琏主要管外事，王熙凤主要管内事。 作为贾府玉字辈中的领军人物，贾琏和王熙凤每年正月都要请一次客。 为了不受拘束，客人都是贾氏宗族中的玉字辈和草字辈人物。 其他的长辈们不参加，也不去邀请。 贾琏带着黛玉去杨州，现在还没回来，所以今年就由王熙凤来张罗此事。 贾瑞到了王熙凤家的时候，这里已经热闹起来。 平儿正在门口迎接客人。 “瑞大爷来啦，别人都来了，就等着你呢，快快请进。” 平儿说的虽然热情，但却板着脸，没有笑容。 “平儿姑娘长了一岁，越发漂亮了。对了，你是迎宾小姐，怎么能没有微笑呢？看来你该好好学习一下微笑服务。” “瑞大爷，奴婢只是个丫鬟，我可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丫鬟怎么了？丫鬟也可以当姨娘。当了姨娘，将来就是半个主子。半个主子或许就成了整个主子。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个好士兵。不想当姨娘的丫鬟，不是个好丫鬟。” 平儿惊慌地四下看了一圈儿，连忙向贾瑞拱手。 “瑞大爷，求求你啦。这话若是叫二奶奶听见了，奴婢就没有活路了。奴婢听你的，以后好好练习微笑服务还不行么？” 该死的贾瑞，你说的迎宾小姐，微笑服务，是个什么鬼东西啊？说是文昌星君的弟子，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你有个读书人的样子呢？ 贾瑞本来只是想逗逗平儿，一看她吓成这个样子，才明白过劲儿来。 平儿若是当了姨娘，再当主子，把王熙凤往哪里放？ 以王熙凤那种狠毒的人，若是知道平儿有这个心思，哪怕只是她的猜测，都能整死平儿。想想她如何对付尤二姐的，就知道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这话还真不能乱说啊，弄不好就害了平儿这个小丫头。 “好了，平儿，这话我以后不会再说，我进去了。” 王熙凤家里平常就热闹，今天更加热闹。 小主子们的长随、小厮、丫鬟、老妈子，几乎把院子挤满了。 从府里调来的婆子们，正在周瑞家的指挥下，里里外外忙活着。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在府里的下人当中，也算是有体面的，便是主人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今天能到这里来帮忙，也算是给了王熙凤面子。 宝玉、贾环、贾琮、贾蓉、薛蟠、贾蔷、贾芸、贾芹、贾菖、贾菱、贾兰等贾家的年轻人都来了，足有二十来人。 尤氏、李纨、秦可卿、娄氏等贾家的媳妇，也来了十来个人。 迎春、探春、惜春、宝钗、史湘云、妙玉等姑娘们，自然也不会缺席。 一些体面的大丫鬟，鸳鸯、袭人、侍书、入画、司棋、金钏儿、素云、彩霞。莺儿等，则在另一间屋子里面叽叽喳喳的。 “哎哟，这不是瑞大爷么？真是稀客啊。明明知道我家年年都是这个日子请客，偏偏就躲到乡下去了，还得我叫人千里迢迢的到外面去请回来。” “我家的门槛儿就这么高么？把个文昌星君的弟子都给挡在外面，我这罪过可大了。明儿个我得到庙上，好好上几柱香，请文昌星君原谅呢。” 王熙凤过来，站在门口，见面就是一顿猛喷。 倒是把贾瑞喷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屋里的尤氏和李纨等人，格格笑了起来。 “我说瑞兄弟，你赶紧把你那丫鬟的名字改了。一口一个凤儿的，还给你烧火，你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这个破落户，这回知道她的厉害了吧？” 尤氏趁机打趣道。 “珍大嫂子，我早就改了，不信你们去问问，我家凤儿已经改成蜜儿了。” “哼，还你家凤儿呢，活该她说你。” “得得得，我讲不过你们，惹不起我躲得起。我到那边去了。” 贾瑞知道跟王熙凤讲不出理来，就到了男宾这边儿。 “瑞大哥，到这边来坐。” 薛蟠起来，拉着贾瑞过去。 “哎哟，蟠兄弟精神头不错啊，过年可好？” “唉，好什么？这不昨儿个才能活动自如。瑞大哥，你可把兄弟给坑苦啦。” “蟠兄弟，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对了，蓉哥儿，这几天珍大哥打你了么？” “我说瑞大叔啊，大过年的，咱能不能不提这茬儿啊。老爷好容易忘了揍我这事儿，若是叫他听见了，侄儿又要倒霉了。瑞大叔喝茶，以茶代酒，侄儿敬你一杯。” “好好好，不提了。宝兄弟一向可好？” 贾瑞没来的时候，宝玉是场上的中心。贾瑞一来，中心立刻转移，反到冷落了宝玉。 “唉，好什么，也就那样儿。不过是吃吃喝喝，走走串串的。倒是不如往年热闹。对了，听说瑞大哥今年要下科场，可有此事？” 宝玉不禁想起了此时身在南方的黛玉。 林妹妹此时也不知道怎么样，何时能回来呢？ “正有此意，这不正准备着呢，打算好好用功。” “唉，何必如此痴迷，考上能怎么样，考不上又怎么样？” “宝兄弟，我也不想吃这个苦。可是我若是不自己挣个前程，将来怎么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能跟你比么？ 老祖宗拿你当个宝贝，甚至她的私房钱，将来都是你的。你是二房的继承人，王子腾是你舅舅，元春是你姐姐，一生下来就是个富二代，不用奋斗，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 我有什么？自己不去博一下，谁管我？ 你觉得自己看透了，其实你什么也不是，就是个废人罢了。 贾家衰败，你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败落下去。 黛玉死了，你除了哭几场，又做了什么？ 宝钗跟着你，你最后抛下她一个，离家出走。 作为孙子、儿子、丈夫、恋人，你哪一样合格？ 一点儿责任感都没有，一点儿担当都没有，还敢说自己是真性情的人？ ------------ 第21章 圈套儿 贾瑞和宝玉话不投机，恰好此时上菜，转移了注意力，这才打断了尴尬局面。 这边刚开始吃酒，王熙凤进来，站在贾瑞身后。 “今儿个你们琏二哥、琏二叔不在家，我还得陪你们的婶子、嫂子，加上姑娘们。瑞兄弟，这里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张罗着，叫兄弟和侄子们吃好了。若是大伙儿吃的不满意，我可不答应你。”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瑞兄弟是文昌星君的弟子，你们可要好好恭敬着，多敬瑞兄弟几杯。将来他没准儿就提携你们一下，也跟着中个举人、进士什么的。” 薛蟠、贾蓉、贾蔷心里本来就恨贾瑞，此时听得王熙凤这里一说，心里哪里还会不明白？ “婶子，我们一定多敬瑞大叔几杯。” “嫂子说得有理，我一定好好陪着瑞大哥，一醉方休。” 贾瑞心里不禁叫苦。 王熙凤你个败家娘们儿，这是在报复我啊。 “你们好好喝着，今儿个谁喝的不醉，可别怪我不高兴。瑞兄弟，多喝点儿。可别说我家没酒啊。” 王熙凤见众人不注意，顺手就在贾瑞后背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啊……。” 一阵剧痛，贾瑞没防备，不禁叫出声来。 回头一看，只见到了王熙凤的背影。 你个败家娘们儿，怎么这么阴啊。 “瑞大叔，怎么啦？” 坐在旁边的贾芸问道。 “哦，没事儿，这菜有点儿烫。” “烫就等会儿才吃，瑞大叔，最近还有什么好生意？我去帮忙？” 臭小子，想跟着赚钱就直说。还帮忙，说的倒是好听。 “我正在琢磨，等有了消息再告诉你。” 贾芸比较机灵，办事也比较稳当，上次标点符号的事情，贾瑞对他的表现就比较满意。 这次做扑克的生意，贾瑞也打算到时候找他。 “那我就等着了，来，瑞大叔，侄儿敬你一杯。” 贾蓉、贾蔷、薛蟠果然就频频敬酒。贾环虽然只有十三四岁，但现在的孩子都早熟，也是个坏小子。见贾瑞最近风风光光的，心里就不免怨恨，于是也跟着凑热闹敬酒。 宝玉虽然心里瞧不起贾瑞这样的俗人，但他心地终究善良一些，敬了一杯走了个场面，就不再敬酒。 贾兰和贾菌作为晚辈，一人敬了一杯完事儿。 好在酒的度数不高，酒杯也不大，贾瑞一时间倒也没事儿。 正喝的热闹的时候，王三来了，说家里有客人，叫贾瑞回去。 这本来是贾瑞临走的时候安排好的，叫王三差不多的时候就来叫他回去，借此躲酒。 贾瑞出来，叫平儿过后跟王熙凤打个招呼，就往回走。 刚到大门口，王熙凤就追了上来。 “瑞兄弟怎么就走了？是我家的饭菜不好，还是酒里有毒？” “二嫂子，都不是，实在是家里来了客人，这不是来人叫我回去了么？” “哼，你家什么样我还不知道？老娘什么场面没见过？你这一招都是我玩儿剩下的把戏。今儿个特意把你找回来，吃酒只是顺便的小事儿。本来想跟你说一件天大的喜事儿，若是就这么走了，以后可别怪嫂子不帮你。” 就你还帮我？不害我就谢天谢地。 “我有什么喜事儿？嫂子不妨说说看？” “这就对了。瑞兄弟，你今年二十一了吧？” “是啊。” 你还要给我提亲啊。 “瑞兄弟如今是文昌星君的弟子，家里有了钱，也该成亲了。” 还真是这事儿，可我怎么就不太相信，你会有这么好心呢？ “年前的时候，你到我叔叔家，可曾见过我那妹子王采薇？你觉得她怎么样？” 王采薇，是王子腾的女儿，上次到王家上课，贾瑞确实见过，十七八岁的样子，非常漂亮，性格比较象林黛玉，也是一个傲娇的小姑娘。 不过，贾瑞不认为王家会把王采薇嫁给自己。 王子腾如今在官场上飞黄腾达，王家也是跟贾府并驾齐驱的老牌儿世家。 自己虽然因为标点符号的事情小小地火了一把，但那也不是太了不起的事情。 自己的家境和身份，目前并没有什么根本改变。 即使将来中了秀才、举人，在王家眼里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自己又不是宁荣二府的嫡系，王家会看上自己？ 若是换做宝玉，倒是有可能，至于我，做梦去吧。 “倒是见过几位姑娘，只是也没问名字，不知到底是哪一个？” “那没关系，前天我到叔叔家里去跟采薇说话儿，她还曾问起你来。我想这是一桩好姻缘。若是你有意，我就找个媒人去提一下。你看如何？” 这是在给我画大饼呢，连你堂妹你都算计，这个败家娘们儿，做事真是不择手段。 “好啊，那就劳驾嫂子了。” 你忽悠我，我也忽悠你。看你将来怎么跟我交代。 “那就好，过两天你就过来，我给你个回信儿。你个狠心的，以前对我倒是还好，如今你有本事了，你琏二哥也不在家，你也不过来陪我说说话儿。” 以前倒是找你说话了，可是你一杆子把我支到穿堂胡同去，生生把我给整死了。现在还来找你说话，我怎么那么没脸？ “嫂子这么说就不对了，以前倒是找你说过话，可是嫂子差点儿把我给活生生地整死，我可不敢再来找嫂子。” “哼，就这点事儿你还记得，跟我们女人家一般见识？你还是不是爷们儿？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去那里？不都是蓉哥儿和蔷哥儿那两个不长眼睛的去了么？如今我倒是恨不得再到那胡同里去等着你呢。” 嘿嘿，圈套，绝对是圈套。 这是跟我玩儿美人计呢。先拿你堂妹画个大饼，这会儿又自己亲自上阵设套儿。 她现在正恨我，还会对我这么好？ 在你眼里，我只是个贾家族人罢了，不过是个穷小子，哪里至于下这么大的本钱。 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傻小子贾瑞啊，你给个笑脸儿，我就迷糊了。 “这么说，嫂子心里还有我？难道还叫我到那里等着你？” “你说呢？今晚亥时，我就去哪里，你敢去么？” “有何不敢？我准时前往，就在那里等着。” “一言为定。不过，你也要小心些。不要听一些人的闲言碎语。” “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唉，有些人嚼舌根子，说些放印子钱的事儿，我能干那种事儿么？” 原来如此，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上次跟平儿说印子钱的事儿敲打她，她心里没底，就想设个圈套，上演相思局续集。然后抓住我的把柄，叫我以后闭嘴，不再提这事儿。 我说她怎么突然热情起来了呢。 “不会吧，嫂子怎么会干那种事儿呢？我从来是不相信的。便是听说了，也绝不会跟别人说的。” “唉，我管着这一大家子的事儿，得罪的人也多，难免有人心里记恨。我这心里苦啊，真想找个人好好说说知心话，就像戏里的唐明皇和杨贵妃那样，夜半三更无人时。你今晚真的敢去么？” 呵，这个戏精。你演戏比那戏里精彩多了。 “你都敢去，我有何不敢？今晚亥时正，一定准时前往。” “一言为定，此时人多眼杂，你先回去养足精神，我也先回去招呼他们。” “嫂子小心，我先走了。” ------------ 第22章 将计就计 爷爷和奶奶都不在家，到亲戚家去了，只剩下三个下人在家，贾瑞找到了王三。 “王三，帮我准备一下东西。” “少爷尽管吩咐。” 两人就忙活起来，半个时辰后，东西准备好，王三给贾瑞送去。 “嗯，不错，就这样吧。你们几个用饭吧，不用管我。” 王三出去，心里还在嘀咕。 “少爷要这些东西做什么，难道是要去做贼？现在有钱了，不至于吧。” 王三走之后，贾瑞就开始看书。 现在看的，就是贾敬给他的那些书籍和一些文章。 从贾敬留下来的这些东西来看，说贾家人没有学问，是不公平的。起码贾敬就是个非常有学问的人，否则也不会考上进士。 本来可以袭爵，靠着荫袭当官儿的人，不走捷径，却走艰难的科举之路，可见贾敬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颇有个性，又非常自信的人。 只是这样一个人，在年富力强的时候，突然隐退，不理世事，一心修道，叫人百思不解。 这在贾家也是一个秘密，没有人提及此事，就连贾代儒都不知道为什么。 到了亥时正，贾瑞换上衣服，把王三给他准备的绳子和虎爪钩装进褡裢，悄悄向荣国府走去。 他没有走大门，而是钻进了一片小树林，靠近荣国府围墙。虎爪钩往墙上一抛，抓着绳子就上了墙。然后跳进了院子里面。 他前世所在孤儿院的旁边，有一个公园，有一个老头儿天天在那里练武，贾锐就跟着他从小习武。 虽然不靠武艺为生，但也练成了一身扎实的武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时常在业余时间给人做武打替身。 只是有一点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丧了命，流落到了红楼世界来。 想起了这些，贾瑞未免唏嘘了一阵。 唉，或许这就是命。 府里虽然不少地方都挂了灯笼，但是地方太大，仍然有很多照不到的地方。 平常的时候，有婆子巡夜。现在过年，未免就松懈，也见不到人，估计都偷懒去了。不是睡觉，就是吃酒耍钱。 很快，就到了王熙凤所说的东穿堂。 两头的门已经关上，贾瑞就用绳子爬墙，轻易就进了穿堂里面，找到了那间空房子。 上一次，就是在这里被贾蓉和贾蔷敲诈，写下了欠据。 贾瑞出去走了一圈儿，检查了一下，见没有什么人，就回到了屋里，静静地等待。 今天他特意多穿了衣服，虽然天比较冷，却没有什么凉意。 从窗户上的破洞里，就能看见东边的角门。如果有人来，十有八九会从那里进来。 过了两盏茶工夫，角门那里有了亮光。随即光亮不见，吱呀一声，应该是门开了，两个黑影闪了进来，朝这边走来。 贾瑞闪到破柜子后面，从中间的空隙里，向外面观察。 两个黑影从屋子前面路过，朝西边走去，没一会儿就进了屋子。 “没人，看来他还没来。” “他那年都吃了一回亏，这回还会来吗？他不会那么没记性吧？” “琏二婶子说他会来，就一定会来。以前他那个熊样，都惦记着琏二婶子。如今他觉得有了些本事，手里又有了几两银子烧的，就觉得连二婶子能看上他，一定会来的。” “也是，就凭婶子那模样，有几个人能顶得住的。婶子一说话，他自然就颠儿颠儿地来了。” “嘿嘿，他万万想不到，婶子又耍了他一回。这一回，咱俩一定揍他个半死。” “他不会发现咱们吧，若是知道自咱们干的，今后上学的时候，他还不得整死咱俩？若是他再家访，老爷又得揍咱们。” “所以这回下手要快、要狠。一见面儿就把他打晕过去，再把他捆上，叫他写下觊觎婶子的悔过书……。” “妙极了，他上回叫我写了悔过书，这回就叫他写上一份儿，以后婶子想怎么拿捏他，就这么拿捏他。便是他中了举人，也是给婶子中的。” 说话的正是贾蓉和贾蔷。 贾瑞听了，心里不禁一乐。 王熙凤你个败家娘们儿，果然不出我所料，又设了圈套儿害我。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剧本，同样的角色……。 不对，这回角色变了。你们没变，我贾瑞变了。 嘿嘿，我若是在同一块石头上再绊倒一次，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贾蓉、贾蔷你们两个小王八蛋，收拾了你们几回，还不长记性，就是欠收拾。 以后跟你们慢慢玩儿，寂寞了就收拾你们一回，就拿你们当双休日过了。 “他怎么还没来？会不会不来了？” 这是贾蔷的声音。 “不会的，他这么大了，没尝过那个滋味，一定会来的。” 这是贾蓉的声音。 “也是，二婶子叫他来，便是死了，他也愿意。” “耐心等着，一定会回来的。” 两个小混蛋，我有那么不堪么？ 贾瑞从褡裢里摸出一块石头，从窗户扔了出去。 “有动静，他来了。” “不急，咱们就在门两边儿等着，他一进屋就下手。完事儿之后，去告诉琏二婶子一声，一敲窗户，她就出来。走，到门口去。” 见两人到门口去，贾瑞悄悄从柜子后面出来，蹑手蹑脚靠近门口。 两人此时都伸着脖子往外面看，根本就不知道贾瑞已经到了他们身后。 贾瑞一伸手，扯着两人脖领子一抓，就把两人撞到了一块儿。 “鬼啊。” 贾蓉喊了一声。 没等他再喊，贾瑞伸手在他脖子上一砍，贾蓉就昏了过去，瘫倒在地，随后如法炮制，贾蔷也倒在地上。 两个小菜鸟，就这点儿本事，还敢来算计我？ 贾瑞从褡裢里掏出绳子，迅速把两个家伙梱了起来。然后拿出布条，把两人眼睛蒙上。最后从窗户上扯下来一些窗户纸，塞进了两人嘴里。 随后就左右开弓，打两人嘴巴。 过年过自在了，不给你们吃点儿苦头，你们就是难受。 把两人胖揍一顿，打得手都疼了，贾瑞才住手。 然后就开始搜两人的身，果然在贾蓉身上找到了墨盒和纸笔。 贾瑞摸黑打开墨盒，拿起笔沾了墨，把两人翻过去，趴在地上，就在他们后背上写字。 “我猪狗不如。” “我不如猪狗。” 天黑看不清，贾瑞也不求字准确好看，但心里也大致有数，估计也能分辨出来。 此时两人还没醒过来，贾瑞就出去，从进来的地方翻过墙去。 ------------ 第23章 我吓死你 走了不远，就是一处房子，这里就是荣国府的大伙房，是给下人们做饭的地方。 里面已经没有灯光，做饭的人明天还要早起，估计已经睡下。 到了门口，贾瑞找到了泔水桶，就拎了一桶回来。 王八蛋，没找到屎尿桶，便宜你们了，就用泔水代替吧。 很快回到大墙跟下，贾瑞先上了墙，然后用钩子把泔水桶吊到胡同里面，下来拎着桶进屋，就把一桶泔水倒在贾蓉和贾蔷身上。 然后出去，把泔水桶放回原处，就向王熙凤家走去。 贾蓉和贾蔷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两人弄开绳子，也得一段时间。虽然冻不死他们，但是也够他们受的。 很快到了王熙凤家，大门没锁，只是虚掩着。估计是王熙凤给贾蓉和贾蔷留的门。 屋里没点灯，估计下人们都睡了。贾瑞进了院子，也没有什么异常。 悄悄走到王熙凤屋子的窗前，贾瑞从褡裢里拿出一张纸，蒙在脸上，把边缘塞进头发里面。 这是他在家的时候，画的一张鬼脸，那个时候他就准备吓唬王熙凤一下，现在听贾蓉说还要来报信儿，正好利用这个机会。 又拿出来一只蜡烛和火镰，然后在王熙凤的窗户上敲了三下。 “谁？” 屋里立刻有了反应，显然王熙凤没睡，一直在等待着消息。 “婶子出来，是我。” 贾瑞含糊道。 没一会儿，门开了。 “他去了么，事儿办成了么？” 王熙凤在身后问道。 贾瑞也不吱声，点着了蜡烛，等蜡烛着亮了，举起来放到脸旁，让人能看清自己的脸。 随后猛然转身，把鬼脸对着王熙凤。 “鬼啊？” 王熙凤喊叫一声，跳了两下，随即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晕过去了？就这点儿胆量。你不是从来不相信有什么阴间报应的事儿么？一个鬼脸儿就吓成这样。 贾瑞吹灭了蜡烛，就向外面走去。 关大门的时候，看见屋里已经亮起了灯光。 “二奶奶，你怎么了？” 已经有人喊上了。 你个败家娘儿们，不打你，不骂你，我吓死你。 贾瑞早晨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洗漱完毕，看了一会儿书，到了巳时开始吃饭。 “瑞哥儿，以后晚上不要出去乱走啊，就在家里好好温书。” 奶奶神神秘秘的说道。 “怎么了，奶奶，出什么事儿了么？” “我告诉你啊，你可别出去乱说。西府那里闹鬼了。” “闹鬼？不会吧。” “怎么不会？昨儿个晚上，琏二奶奶见鬼了，三更半夜倒在门口。还有啊，东府那边儿也不太平。” “东府又怎么了？” “蓉大爷和蔷大爷，昨晚上喝多了，鬼打墙，脸都撞肿了，后背上还写了字，猪狗不如。” “奶奶，你说的这么吓人，真的假的？” 这要是假的，那才怪呢。 “自然是真的，府里都传遍了，街上都知道了。” “好，晚上我不出去，白天出去没事儿吧？” “白天没事儿，你就出去走走，也不要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温书，别累坏了。考不上秀才也没事儿，到时候咱做生意赚钱。” “对，赚点儿钱也是好的。当官儿不也是为了赚钱么。” 贾代儒不紧不慢说道。 这老爷子，思想转变的太快了吧，这才几天，就成了读书无用论者。 吃过饭，贾瑞就出去，溜溜达达到了贾蔷家。 贾蔷原来跟贾珍住在一起，后来贾珍把他安排出去，叫他单独立户。 进了门，正好贾蓉也在。 “蓉哥儿，蔷哥儿，你们这是怎么了？” 就见两个家伙的脸，肿的像个猪头似的。 两人一愣，随即苦笑。 “瑞大叔，别提了，昨儿个晚上喝多了，遇上了鬼打墙，这不是撞到墙上了么？” 哦，原来鬼打墙是这么回事儿啊，这回可长了见识。 “我是你们的先生，始终关心你们。听说了你们的事儿，就来看看你们，原来是真的啊。” 王八蛋贾瑞，装，你就装吧，明明是你干的，此时却像个没事儿人是的，还特意跑这里来讥讽我们。 你哪里有一点儿文昌星君弟子的样子，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伪君子，伪君子，伪君子！ “谢谢先生关心，我们没事儿，养几天就好。” “对了，我还听说，你们后背写上了字，是什么猪狗不如，不如猪狗之类的。真的假的？若是写了，把衣服拿来给我看看，为师活了两辈子，还没见过鬼书是什么样子呢？” “嘿嘿，先生，以讹传讹，没有那回事儿。没有什么鬼书。” 王八蛋，你能不能不提这茬儿啊，还嫌我们不够丢人么。 “哦，没有就好。你们好好养着，尽快康复。就快要开学了，别耽误上学。若是学习不好，到时候我又得家访。” “以后晚上不要出去乱走，免得遇上鬼打墙。唉，你们真是让我操心。好啦，为师走了。不用送，不用送，你们这个样子，出去叫人看见了不好。你们不嫌丢人，为师还嫌丢人呢。” 贾瑞忍住笑，赶紧走了。 贾蓉看着贾蔷，一脸迷惑。 “蔷哥儿，他真能伪装的那么好？此刻我都怀疑，昨晚上到底是不是他干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三更半夜的，谁能到那里去？” “他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咱们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连个照面儿都没打，就叫他给做了。你说邪门儿不邪门儿？” “难道他真的是文昌星君的弟子？文昌星君在暗中保护他？” “这种鬼话你也相信？不过，也有些道理啊。那年收拾他的时候，他就像条狗一样，如今竟然这么厉害，这不合常理啊。” 两人在一块琢磨了半天，越琢磨越糊涂。 “要不哪天咱们好好试试他？” 贾蔷突然有了主意。 还试试？你能不能不出馊主意啊。 跟他打了几回交道，哪回不是叫他给整治的像狗一样？ 可是，不报这个仇，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唉，等以后再说吧。这个王八蛋太邪门儿，好好摸摸他的底细再说。” ------------ 第24章 王熙凤发飙 贾瑞离开贾蔷家，就到了荣国府，转悠了一阵，就向王熙凤家走去。 半路上遇到了尤氏、秦可卿、李纨带着一帮丫鬟、婆子回来。 “二位嫂子，听说琏二嫂子昨晚上撞客了，真的假的？此刻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了，就是受了些惊吓。难为你还惦记着她。既然来了，就过去看看她吧。唉，一向是个要强的，竟然摊上这样的事儿。” 尤氏叹了口气。 “没事儿就好，那我就过去问个平安。” 到了王熙凤家，就见院里围了一群人，里面烟雾缭绕，纸片乱飞。马道婆正在这里做法驱邪。 贾瑞在一边儿看了一会儿，就进了正堂。 宝玉、贾环、贾琮、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王善保家的、吴新登家的、赖大家的也在这里。 平儿正在招待客人。 “平儿姑娘，你们二奶奶好些了么？” 贾瑞问道。 “谢谢瑞大爷，二奶奶没事了。” “哦，谢天谢地，没事儿就好。你告诉你们二奶奶一声，就说我来看过她了，告辞。” 贾瑞起身要走，屋里传出王熙凤的声音。 “平儿，带瑞大爷进来吧。” “瑞大爷，二奶奶叫你进去。” “这个，方便么？” 贾瑞此时反倒没兴趣看王熙凤倒霉的样子。 “屋里有人的，没什么不方便的，进去吧。” 平儿撩开门帘开门，贾瑞进去，就见薛姨妈、宝钗、迎春、探春、惜春都在。 王熙凤在炕上，倚着被子偎依着，丫鬟丰儿和彩明正在给她捶腿。看起来精神头儿还不错。 “二嫂子，听说你撞客了，特意过来看看，你没事儿就好。” 王熙凤翻了贾瑞一眼，神秘地笑了。 “瑞兄弟有心了，你的好意我记下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死鬼，竟然跑我这里吓唬我。这个杀千刀的，死的时候也不得好死。到了阎王殿，也得下油锅，上刀山。瑞兄弟，你说是不是啊？” 王熙凤昨晚上醒过来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后来贾蓉和贾蔷挣脱了束缚过来，说了事情经过。 她本就是个极为聪明伶俐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就怀疑是贾瑞在其中搞鬼。 “这个嘛，也有可能。不过，文昌星君曾经跟我说过，世上万事万物，都是有缘故的，或许二嫂子曾经跟它有过什么渊源呢。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嫂子今后还要小心。” “哼，便是有恨又能怎么样？我得罪的人多了，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儿，就是不明说。 宝钗在一边听了两人的对话，心里不禁核计起来。 这两人说话，似乎语带机锋，听着有些奇怪。两人似乎有什么过节。 这个瑞大哥，死而复活之后，如今风头正劲，若是得罪了琏二嫂子，似乎不太明智。 “瑞兄弟来的正好，我正有件事儿想求你，就是不知道瑞兄弟愿意不愿意帮忙？” “二嫂子有事儿就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自无不应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过年的时候，积攒下来一些账目，恰好今儿个没什么事儿，就请瑞兄弟帮忙抄写一下，也好报到账房那里去。” “这下子你算是找对人了，瑞哥儿是文昌星君的弟子，抄写账目，自然是小菜一碟。不过，你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多操劳了。那账目晚两天，也没什么打紧的。” 薛姨妈笑道。 “我没事儿，已经好了。这点儿小事儿，也不能叫人看了笑话。免得人们以为我拿着鸡毛当令箭，寻思着我趁机偷懒呢。” “走，到伙房那里去，姑娘们也都回去吧，我没事儿了。大过年的叫你们替我着急，怪过意不去的。” 人们纷纷告别，王熙凤就带着贾瑞向伙房走去。 平儿要跟着，被她撵了回去，只让丰儿跟了过去。 到了伙房，在门口的泔水桶前面停住。 “瑞兄弟，你说如今这人缺德不缺德，竟然连泔水都偷。这种小贼，就该断子绝孙，你说对不对啊？” 嘿嘿，败家娘们儿，你愿意骂就骂吧，骂人若是灵，人们也就不用打打杀杀的。 “二嫂子，不会吧，谁会偷这种东西？便是喂猪，也不值几个钱啊。” “谁说喂猪了？倒在人身上不行么？” “不会吧，好好的往人身上倒做什么？怪费事的。倒不如打一顿痛快呢。” “哼，跟我进来。” 王熙凤在伙房的旁边，就有一个办事房，平常她办事的时候，就经常在这里。 打开锁头，王熙凤带着贾瑞进去。 “丰儿，回去告诉平儿一声，晚上我在老祖宗那里用饭，叫她们就不用等我了。” 支走了丰儿，王熙凤关上门。 “就是这些账目，也没有多少，一会儿就抄完了，你先看看。” 贾瑞刚走到桌案前，就觉得背后一股冷风袭来。 他从小习武，感觉灵敏，反应敏捷，本能地身体就一闪。 咣当一声，就见王熙凤手拿着门栓，一下子打在桌案上。若不是贾瑞躲避及时，这一下子就打他脑袋上了。 “喂，你个疯婆子，你干什么？” “王八蛋贾瑞，你还跟老娘装，老娘今儿个打死你。” 王熙凤抡着门栓，又扑了过来。 “我装什么啦？你疯啦。” 贾瑞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哼，你以为老娘傻啊，昨晚上的事儿，就是你搞的鬼，竟然敢装鬼吓唬老娘。还把蓉哥儿和蔷哥儿给打了。” “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昨晚上穿堂胡同的事儿，你还敢抵赖。”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子里转圈儿，贾瑞在前面跑，王熙凤就在后面追，但始终也没打着贾瑞。 贾瑞见这样不是办法，伙房那边儿还有人干活儿，若是叫人看见了这一幕，那可是有嘴也说不清楚。 没办法，只好把门栓抢了下来。 “王熙凤，你发什么疯，叫人家看见这样，成何体统？” “哼，看见就看见，老娘才不怕呢。” 说话虽然狠，但是声音却小了下来，坐到椅子上直喘气，脸色气得通红，不自觉中留下了眼泪。 “喂，你别哭了好不好？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我一个光棍儿倒是不怕，你的名声可就完了，看你以后还怎么见人？” “你就是欺负我了。欺负我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王熙凤反应也很快，抹去眼泪，过去把门打开，坐回椅子上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啦？” “昨天晚上的事儿。” “昨个儿晚上我一直在家睡觉，怎么欺负你了？” “你没去穿堂胡同？” “那年在那里差点儿叫你给整死，我还去？我是那种没记性的人么？走了。” 剩下王熙凤在屋里，有些蒙圈了。 难道他真的没去？蓉哥儿和蔷哥儿跟我撒谎？难道吓唬我的真的是鬼？ 不对，一定是贾瑞这个杀千刀的干的。 ------------ 第25章 做大不做绝 对于王熙凤，贾瑞有一个基本判断。 她是王家人，出身豪门，目前在贾府混的风生水起，根本就不会看上贾瑞。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也得罪了不少人，很多人都在盯着她，就等着她犯错，也好给他致命一击。 其中邢夫人就是威胁最大的一个。 所以，王熙凤目前不敢出什么绯闻。 一旦出现这种事情，对于她就是个灾难。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贾瑞才断定，昨天晚上王熙凤根本就不会到穿堂胡同那里去。 后来的事实上，果然证明了贾瑞的判断。 只是有一点他没有想到，王熙凤竟然把他骗过去，拿门栓打他。 “这个虎娘儿们，还真敢下手，若不是我有两下子，今天至少叫她打成脑震荡。” 走了一圈儿，该气的也气了，心里也舒畅了。回到家里，贾瑞就安心读书，准备今年的科考。 大德帝国的科举考试，分为四级。 第一级是院试。由各个州县组织，各省学政主考。参加的考生都是童生，来自于一个州县之内。 贾瑞所在的区域，属于大兴县。这一关通过了，就是秀才，秀才就有了功名，享有一定的特权，但是大部分情况下，还不能直接当官儿。 只有秀才才有资格参加上一级考试——乡试。 乡试属于省一级考试，在秋季举行，所以又叫做秋闱。 乡试通过了，就是举人。虽然不一定当官儿，但是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官场。可以在吏部和各地注册，作为后备官员人选。 再往上，就是全国范围的会试，只有举人才能参加。会试通过了，叫做贡生，一般在300人左右。 最后一关，就是皇帝亲自出题、主持的殿试，所有的贡生都参加，最后通过的，才是进士。 进士分为一、二、三甲，一甲就是前三名，也就是平常所说的状元、榜样和探花。 贾瑞目前的任务，就是先通过院试这一关，时间就在下个月。取得了秀才资格，才能参加乡试，进军举人之路。 贾瑞的目标，就是至少取得举人资格。 考试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就是八股文。 八股文的文体有固定的格式，从破题开始，然后是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入股、束股。 题目来自四书五经，用孔孟圣人的口气说话，不允许自由发挥。在句子的长短、声调高低，字数等方面也有限制。 贾瑞目前的短板，主要就在这一块。 接下来几天，贾瑞就一直在家里学习。过了十五，贾代儒就开始给张罗报名，办理找保人之类的手续。 正月十七，舅舅黄进来了，贾瑞就跟他一起到书坊去，联系印刷扑克和扑克玩儿法的资料。 因为书坊没见过这个东西，贾瑞在介绍的时候，多少费了些口舌。不过也没有太大的难度，话说明白了，书坊就痛快地接下了订单。 交了二百两银子预付款，生意就算是成了。 为了今后生意方便，决定在崇文门附近租一个店面。 崇文门这里是通惠河的终点，从大运河到京城的货物，都在这里下船。从京城出去的货物，也大多在这里上船。 所以这里是京城重要的商业中枢，或者叫做批发中心。 这件事情交给了舅舅黄进去做，贾瑞则直接回家。 刚回家不久，王熙凤手下跑腿儿的住儿就来了，说王熙凤叫贾瑞去一趟。 这个败家娘们儿找我干什么，又想搞什么名堂？ 怀着疑惑，贾瑞到了伙房旁边的王熙凤办事房。 “二嫂子，找我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么？” “我忙着温书呢，耽误了科考，你担得起么？” “哟哟哟，好大的帽子，可吓死我了。” 王熙凤直撇嘴，表情夸张。 “这关系到我一辈子前程的事儿，可不是吓唬你。” “我也关心你的前程啊。” 你关心我前程？这可新鲜。 “实话告诉你吧，我这里有一条财路，嫂子觉得你这个人不错，决定把这个财路给你了。这不就要开春了么，府里有一些房屋需要修缮，是个肥差，嫂子就想到你了。” 原来是硬的不行来软的，开始用金钱拉拢腐蚀我，顺便她也能从中赚一些回扣。 “不干。” 贾瑞干脆地拒绝了。 王熙凤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贾府的工程，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现在自己主动给他，甚至连回扣都不想要，他竟然不干。 “我说不干，不要你这个差事。这回听明白了吧。” “贾瑞，你是不是傻啊？好心当做驴肝肺。有多少人来求我，礼都送到我家去了，我都没给他们，你竟然不干，你跟钱有仇啊？” “没仇，想赚钱我有自己的财路，你这几个小钱儿，我根本就没看上。” 一个标点符号都能赚钱，随便搞点儿什么发明创造就是钱，还用跟在你后面靠你施舍这几个小钱儿？等我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亮瞎你的狗眼。 “哟，你本事大了，还要上天了了呢。” “自然上天了，上回文昌星君不就叫我去了么。” 啪，王熙凤扔过来一个账本儿，砸在贾瑞身上。 “别说废话，你那套东西哄骗别人行，老娘可不信那个。说，到底要不要这个差事，你不要我可给别人了。你放心，不要你什么回报。” 你说的好听，叫我闭嘴，不揭露你放高利贷的事儿，就是回报。 “二嫂子，我真的不要。你放心，我也不会借此要挟你什么。你做什么事儿，我也管不着。从此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贾瑞并不想揭露她放高利贷的事情。 首先王熙凤现在得到贾母和王夫人的信任，自己这个时候出来揭盖子，没有什么好处不说，还可能得罪了两人。 王熙凤的靠山是王家，得罪了王熙凤，也就得罪了王家。没有必要给自己树立强敌。 王熙凤挪用的贾府的钱，又不是自己的钱，自己没有必要替他们出头。 这种事情其实瞒不了多久，很可能老祖宗和王夫人都已经知道。她们都不出头制止，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出头了？ 事情可以做大，但没有必要做绝。只要她不再找自己的麻烦，没必要跟她拼个你死我活。真到了那一步，自己也未必得到什么好处。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两败俱伤的事情，贾瑞是不干的。 “给钱不要，难道你一定……，一定要人？” 王熙凤幽幽道。 这下子轮到贾瑞吃惊了。 我说大姐啊，谁给你的自信？你断定我要你的人？ “王熙凤，良家女子有的是，我还会要你一个二手货？你想的倒美。” “滚。” 下一刻，桌子上的账本、笔墨就向贾瑞飞了过来。 贾瑞抱着脑袋，狼狈逃窜。 这个败家娘们儿，怎么这么暴力啊。 ------------ 第26章 院试 转眼就到了二月十五，这是院试考试的日子。 刚刚过了丑时，贾代儒就过来叫醒了贾瑞。 迷迷糊糊起来，穿好衣服，拿上事先准备好的考篮就出了屋子。 王三已经准备好了牛车，奶奶、张老妈子、蜜儿已经在车边等候。 贾瑞和贾代儒上了牛车，就奔贡院去了。 出了宁荣街，偶尔就能见到路上的行人。 或者步行，或者骑马，或者乘车，都是赶考的人。 到了贡院，这里已经集聚了很多人，三三两两一伙儿，一边议论，一边等待开门。 还有的学子，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地背诵经典。 几声更鼓响过，到了寅时正，一队兵卒从里面出来。 几个领头的开始唱名，点名之后，就开始入场。 “瑞哥儿，成败在此一举，我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这一回爷爷可就全都靠你了。你若是能考上，我就是死，也能闭上眼睛。” 贾代儒声音颤抖，在灯光的反射下，眼睛里泛着莹莹的泪光。 这老爷子，至于那么严重么？便是考不上，你死了就不闭眼睛？没事儿，就算你不闭眼睛，到时候我也给你合上。 “爷爷，没事儿。” “不能没事儿，事儿大了啊。”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能考上。你们回去吧，考完了我自己回家就行，不用在这里等着。我进去了。” “瑞哥儿，可千万要中啊。” “知道了。” 总是施加压力，你就不怕我心里负担过重？幸亏从小学到大学，经历了无数考试，千军万马中冲杀出来，否则的话，没等进考场，就得蒙圈。 进场的时候要检查。 几个兵卒搜身，检查考篮。 检查非常细，衣服要脱下来，不准穿带里子和带面儿的衣服，不准穿双层鞋袜，若是有，就要撕开来检查。 带的饼馕都要掰开，毛笔，砚台，甚至考篮的花纹中间都要检查。不准携带任何纸片等等。 “这是什么？哈哈哈，我抓到了一个作弊的。” 一个兵卒手里举着砚台，突然叫了起来。 “恭喜赵兄，一两银子到手啦。” 原来有规定，为了鼓励兵丁们认真检查，防止考生作弊，每查出来一人作弊，就奖励兵丁一两银子。 这个士兵从腰里抽出小刀，在砚台底部抠，砚台就缺了一块，露出里面的纸条出来。 “把他带走。戴枷示众。” 被查出作弊的考生，不仅被取消考试资格，还要戴上枷锁示众、打板子，严重的甚至可能流放充军。 “冤枉啊，那不是我的砚台啊。” “少废话，谁都说不是自个儿的。” 那个倒霉的家伙儿被拉了出去。 没一会儿，就轮到了贾瑞检查。 两个兵卒检查了半天，也没什么问题，但就是不放贾瑞进场。 贾瑞也感到奇怪，就注意上了两人。 就见两个人互相使了个眼神儿，刚才那个姓赵的兵卒，突然握着拳头伸向贾瑞的考篮。 贾瑞飞快出手，握住了他的拳头，没让他拳头展开。另一只手掰开他的手指，就见他的手心出现了一张纸条。显然是没搜出来什么违禁的东西，想要故意陷害贾瑞。 “小子，荣国府的人，你也敢陷害，活腻了是吧。为了一两银子赏钱，耽误人家一生前程，太缺德了吧？” “啊？荣国府的？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回事儿，检查完了，还不快进去，走走走，别耽误别人。” 另一个家伙见势不妙，赶紧把贾瑞推了进去。 唉，连这种事情都能发生，这个大德帝国病的不轻啊。 入场之后就发给卷纸，卷纸上面有编号，按照这个编号入座，每人一个小间。 此时天还没亮，考生们纷纷点亮了蜡烛，拿出笔墨砚台，开始准备。 也有的拿出来食物，开始吃饭。 乡试和会试要靠三场，院试只考一场，但也要持续到下午，整整一个白天时间。所以，考试不仅仅是考智力，也是个体力活儿。考生全部入场完毕，大门和仪门关闭上锁。 天渐渐亮了，到了卯时正，堂上敲响了云板，堂内安静下来，考试正式开始。 两位考官和一个兵丁进来，兵丁手里举着一个大牌子，三个人在甬道里来回行走。 大牌上写着此次考试的题目。有两个视力不好的考生看不清题目，考官就把题目大声朗诵了三遍。 接下来考官又宣布考试纪律，不外乎不准离开座位，不准换座位，不准换卷、丢纸、说话、吟哦、左顾右盼之类的。 考场的边上，有兵卒看守监视，还有几个人来回巡逻。 提学和县里的考官们则在二楼上，监视下面考场的情况。 又是三声云板响起，考官喊了声开始答卷，考试正式开始。 这次八股文的题目是《事君能致其身》，来自《论语•学而》篇的“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 贾瑞琢磨了好一会儿，想了几个破题，都不满意。干脆放下笔来，放松精神。 破题是第一关，也是考官的第一印象，立意高低，是否准确，关系到后面全文的谋篇布局和论述展开，所以非常关键。 想了一盏茶工夫，贾瑞有了眉目，开始破题。 “尽其诚以事君，其能亦不易矣”。 这里主要强调一个“诚”字。 其实君主最喜欢“忠”字，但“忠”之过于直白，有明显讨好之嫌，若是遇上一个臭脾气的考官，尤其是那些整天高喊口号，以圣人门徒自居的西林派人士，就很可能讨厌这个说法。所以用了一个“诚”字。 贾瑞虽然不觉得特别满意，但这也是他的最高水平，自己觉得还不错。 接下来是承题：“盖事君者多，而能致身者少也。如其能致则乎？其诚不又尽于事君哉。” 最后是束股：“噫，事君若此，不学而能之乎？况且不止此也耶。” 一共四百来字，篇幅符合要求。 整个文章的大意是，一个人尽自己的力量做事还是比较容易的，但是把自己全心全意奉献出来侍奉君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在家要孝敬父母，然后移孝于忠，全力侍奉君主云云。 ------------ 第27章 有了功名 接下来是试帖诗，又叫五言八韵诗，一共十六句。 跟八股文一样，也是一种固定格式的诗。自由发挥的余地不多，只能在一个固定框架内发挥。 今年的题目是唐玄宗的一句诗：“敦俗劝农桑”。 这个题目，简直就是贾瑞的福音，以至于他都怀疑，文昌星君是不是真的在保佑他。 因为这个题目，他前世的时候见过，恰好还注意了。注意了还不要紧，他还能背下来。 这是清代嘉庆年间的一道会试考试题目，一个叫做杨庚的举人写的诗，他恰好还能背下来。 这个杨庚后来中了进士，能中进士的诗。中个秀才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现在的历史还没到清朝的时候，不管他怎么抄都没事儿。抄下来，不，怎么能叫抄呢，多丢人啊。写下来就是自己的。 “耕织鸿图肇，农桑凤诏温。……万年衣食裕，寿宇迈羲轩。” 一共十六句，完活儿。 科举考试有不少忌讳，比如皇上的名讳，庙号要避讳。不能随意地抒发自己的感情，而是要歌功颂德说好话。 太通俗不行，轻浮也不行，文采太好也不一定是好事儿。 曾经有一个举子考试，做了一句：“一鞭残照里”。考官认为此句典出《西厢记》，现在《西厢记》是禁书。 你一个考生，竟然看禁书，看了之后还在考试里显摆，你想干什么？ 思想不纯正，品行不佳，不能录取。 这个倒霉家伙，自然落榜。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错在哪里。 巳时许，监考官拿着提学发下来的小戳，在每个考生的誊写试卷上盖章，这也是一种防作弊措施。目的是防止考生换卷子或者请枪手代考。 到了未时，大门外传来三声鼓响，考场的巡绰官敲了三声云板。 “赶快誊写。” 这是提醒考生，赶紧把草稿誊写到正式的考卷上，时间不多了。 申时正，大门外又一次响起鼓声，考试结束。 此时不管是否答完卷，也不管是否誊写完毕，都得立刻交卷。 交一份卷子，考官发给考生一个牌子。 凑够了三十个人，开始放考生出场。 以此类推，每次都是三十人出场。 “瑞哥儿，在这里。” 贾瑞一出来，就听到了爷爷的喊声，急忙奔了过去。 “爷爷，不是叫你回家么，何必在此等候。” “没事儿，回家也待不住，不如就在这里等着，省得来回颠簸。考的如何？” “还不错，我觉得差不多。” “差不多就好，没事儿，考不上也没事儿，以后再考，我考了十几回呢。” 我说老爷子，咱小点儿声行不？考了十几回都没中，似乎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啊。 果然，旁边就有人听见了。 “哟吼，这不是贾代儒么，今年又来考啦？” 一个四十来岁绅士模样的人凑了过来。 “我不考了，这个是我孙子，他考。” “考的如何啊？” “考的如何？我孙子是文昌星君的弟子，你说如何？对了，那个文昌星君句读法知道么？就是我孙子从文昌星君那里学来的。喂，各位，这个就是我孙子。文昌星君句读法上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来问问他。” 贾代儒这一喊，还真就有不少人过来，问着问那的。 弄得贾瑞哭笑不得，只好陪着笑，给人家解释。 我说老爷子啊，你别这么显摆好不好啊，我已经累了，想回家睡觉啊。 好在人们也就是好奇，都急着回家，乱哄哄热闹了一阵儿，就陆续散去，贾瑞才得以解脱出来。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家里面等着，见到贾瑞他们回来，就纷纷迎了上来。 “怎么样？考的如何？能不能中？” “那还用说么，文昌星君的弟子，瑞哥儿不中谁能中啊？” 贾代儒就先给打了保票。 “也不知道是否能中，我觉得还可以，有些希望。不过别人也很强，落榜也在情理之中。” 贾瑞只好说了含糊话。 落榜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很多举人进士都有过落榜经历。 每一次科考都成功，一路顺风冲进进士行列的人，其实并不多。 除了本身的学问基础，运气、经验、家庭、财力、体力这些因素，其实也很重要。 “瑞哥儿太谦虚了，你是文昌星君的弟子，你若是考不上，还有谁能考上？考官若是不点你，简直就是瞎眼。” 关键我这个文昌星君的弟子是个赝品啊。 闹腾了好一阵子，人们才散去，家里安静下来。 晚上又热闹了一阵，贾芸、贾芹等族里的人来了一些。贾政打发李十儿来打听消息。 叫贾瑞感到意外的是，王熙凤竟然打发平儿来打听消息，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不过，贾瑞也管不了那么多，晚上喝了点儿酒就睡觉。 反正已经考完，明天就就会发榜，到时候自然知道结果。 第二天早晨起来，听说贾代儒一大早就去等着发榜了，贾瑞也就没再出去，就在家里等待消息。 表面上镇静，心里其实还是很着急的。能够中秀才，虽然不一定就能当官儿，但也算是有了功名，见了知县大老爷也不用下跪，即使犯法，也不用受刑，在税赋、徭役等方面，都有优惠。在族里的地位也高了。 办个私塾，给族学上课，更是名正言顺。 午时初刻，门外传来一阵锣鼓声。蜜儿和王三一直在门口等着，就赶紧跑进屋里来。 “公子，报喜的人来了。” 贾瑞已经听到了声音，但他也不敢确定就是给自己报信儿的，万一是路过，给别人报信儿的呢。 刚刚出了屋子，就见贾芸跑了进来。 “瑞大叔，中了，中了。” 到了门口，报喜人已经到了门前。 那人带着红缨帽子，手里拿着一张红纸，念了起来。 “丙子年大兴县院试，大兴县童子贾瑞得中生员第六名。报喜人刘春海。” 念完之后，就把喜报贴到大门上。 所谓的生员，是正式的叫法，俗称就是秀才。 贾代儒是跟着一块儿回来的，赶紧叫老太太拿了钱打赏，锣鼓响了一阵，这才离去。 “中了，祖上有德，祖宗保佑，中了啊。” 贾代儒嘟嘟囔囔的，乐得合不拢嘴。 街坊邻居们早就聚集过来，就纷纷祝贺。 一时间贾瑞也受到了感染，颇有些激动。 这里中个秀才，比前世考上大学要热闹多了。 ------------ 第28章 得罪人的差事 第二天，贾代儒就开始请客，舅舅黄进、贾芸、贾芹也跟着忙前忙后的，帮忙招待客人。 东西两府的人自然不会落下，贾珍、贾蓉、贾蔷、贾环、贾琮、薛蟠也来了。 贾赦、贾政虽然没来，但是一人送来了20两银子。 上次贾瑞死的时候，他们也送了20两银子，后来贾瑞又活了回来，那二十两银子也没退回去。这回又送了二十两，也算是挺大方。 老祖宗高兴，也送了二十两。王熙凤发现打发平儿，送了二十两，薛姨妈叫薛蟠带来了二十两，李纨也送了十两来，其他的族人，或者五两，或者一两二两的，等等不一。 都是人情往来，其实也不过是过路财神，将来别人家有什么事情，收了的也得还回去。 中了秀才，就有资格参加秋闱，也就是八月举行的乡试，可以考举人了。 就在贾瑞准备再一次冲击科场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变故。 他若是想参加乡试，这回不能在京城的顺天府考，得到金陵的应天府去参加考试。 这些年来，关于秀才究竟在何处参加乡试，各省一直有争议，闹的不可开交。 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各省的教育资源、水平不平衡和员额有限。 象京城的顺天府，金陵的应天府和江南的一些地方，经济发达，王公贵族和文武大臣数量多，教育水平高，读书人也就多。 虽然这些地方的举人员额已经不少，但是仍然远远不能满足需要。他们觉得吃亏。 在这些地方考不上举人，到了西北、西南的一些穷省，或许轻易就能考上。 那些穷省也不满意，说我们这些地方本来就穷，又有很多处于边疆之地，更需要人才，我们的员额太少，应该给我们增加员额。 为了这事儿，各个省经常吵架，主管科举的礼部没办法，就把这事儿推到了皇上那里。 皇上也头疼，最后不知道谁给出了个馊主意，皇上裁决，从今年起，所有学子都回到籍贯地参加科考。 贾家的原籍在金陵，当初宁国公和荣国公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立下功劳之后，才迁到神京城来。现在贾家还有一些族人住在金陵原籍。 贾家的祖茔和两府的老宅也在金陵，那里还有一些土地、铺子等产业，由族人照看着。 籍贯，就是爷爷出生的地方。 贾代儒出生在金陵，按照新规，贾瑞就应该回到金陵去参加考试。 江南文风更盛，科考难度比在顺天府考试还大。从这个角度来说，贾瑞这回算是吃亏了。 “皇上已经定下了，无可更改。今年若是想考，就只有回南。至于将来如何，谁也不好说。不过既然是皇上定下来的，也不可能朝令夕改，估计几年之内，都得如此。瑞哥儿，你去不去？” 贾代儒说的“回南”，是在京城的贾家人的说法，意思就是回南方老家。 “既然如此，我就回南去考。若是一两年改回来还好，就怕不改，岂不是白白耽搁了几年？” 贾瑞觉得，目前还是趁早参加科考为好，目前家里也不差钱儿，即使在金陵考不上，将来改了回来，在这边再考也不耽误。 况且他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二老爷也是这个意思，趁着你如今的势头好，就一鼓作气，没准儿就考上了呢。金陵老家还有人，也方便一些。二老爷说了，贾雨村如今是应天府知府，你到时去找他，或许能照顾你一下。” 贾雨村？还是算了吧。 这个白眼儿狼，靠着贾府的势力爬起来，等到贾府危难的时候，他背后狠狠捅了一刀，把贾府推进深渊。 这样的人，贾瑞可不想跟他打交道，更不愿意接受他的恩惠，欠下人情来。 “他其实也帮不了什么，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如此也好，省得欠人情。还有几件事情，是府里的意思。” “什么事情？” “一是你琏二哥送林姑娘回扬州，一直没回来，想必是林家姑老爷不行了。老太太的意思是，叫你趁着回南科考，顺便去协助处置一下林家的事情。若是姑老爷不顶用了，处理完后事，尽快带着林姑娘回来。” “此事不是琏二哥在处置么，为何还叫我去？”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这是老太太的意思。” “第二件事儿，就是东西两府在金陵都有不少产业。前些年还都往这边交钱，这几年说是收成不好，生意也差，老太太和你珍大哥的意思是，叫你去查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琏二哥在江南，叫他顺便查一下不就行了？” “若是能行，他们还会叫你去？也不光是你去，两府也会派管家跟着你一块儿去，不过由你出头主持。” “爷爷，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啊。” “我也想推脱，可是老太太和你珍大哥非要叫你去，我也没办法。” 明明贾琏可以做的事情，却不叫他去做，原因可能有两个。 一是贾琏能力不行，老祖宗和贾珍觉得贾琏办不好这些事情。 二是他们不相信贾琏，担心贾琏在其中做什么手脚，自己捞钱、放水。 自己跟林家人和两府留在金陵的族人，以前没有什么来往，不会被人情所困，能够放手做事，查明真相。 从这一点来看，金陵那些族人，在金钱上很可能不干净。 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林家也好，贾家的族人也好，都是地头蛇，在当地根深蒂固，盘根错节。自己一个外来户到那里查他们，可就不仅仅是得罪人那么简单了。弄不好，把小命搭进去都有可能。 至于派管家去，贾瑞不认为会起多大作用。 一是管家究竟有多大本事的问题，这一点，贾瑞不报什么乐观态度。 二是管家终究是奴才，虽然代表了府里的主子，但是到了那边，族人们未必会买管家的账。 第三点，其实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管家是否忠诚。既然南边有问题，他们就很可能收买管家。 管家得到了好处，十有八九就会沆瀣一气，合起伙儿来欺瞒主子。 不过，老祖宗和贾珍发话了，这就代表了贾氏宗族的态度。贾瑞也无法拒绝。 虽然任务比较艰巨，贾瑞也不认为自己就没有办法解决。 也好，这也算是个挑战。如果把这两件事情解决，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将来在贾家说话，就会很有分量。对于自己将来也很有好处。 “行，爷爷去告诉老祖宗和珍大哥，这两件差事，我接下来了。” “唉，也只好如此，除了你，怕是也没有人能做得了此事，我把南边的情形，跟你说一下，明天再到府里看看那边的账目。” 这个说的倒是有些道理，除了我，贾家目前大概也找不到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 ------------ 第29章 义务推销员 贾瑞已经是秀才，就没有必要再到族学去读书。贾代儒已经教不了他，他教贾代儒还差不多、 有了到江南的差事，族学里的事情就都交还给了贾代儒。 这些日子，贾环就干两件事情。 一是查看金陵那边的账目。 这个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 有价值的东西就两点。 一是那边的房产、土地、店铺、奴才、牲畜等资产的账目，这是两府在那里的基本家底儿。 二是从三十年前到五年前这段时间里，南边给府里上交的实物和银两账目。 最近五年，基本上没交回来什么东西，除了一些茶叶等特产，银两几乎没有，整个利润加起来，可以忽略不计。 之所以查这段时间的账目，是因为从以前的这些账目中，可以推算出来金陵那边的整个出产能力。 即使不太准确，也可以作为一个参照。 除非有重大变故，否则最近这五年里，上交的出产不应该急剧下降。 第二件事情，就是自己的扑克生意。 扑克已经印出来五千副，现在正在推销当中。 贾芸和贾芹又被贾瑞找了回来，跟黄进一起做扑克生意。 这段时间里，几个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到处推广扑克的玩儿法。 事实证明，扑克的市场前景很不错，只要教会了人们玩儿法，就有人购买。 目前在崇文门那一片儿，已经有很多生意人开始玩儿扑克。 一些外地的商人，也开始跟黄进接触，准备经销扑克。 贾瑞也在忙着此事，他打算在到金陵之前，把整个推广、销售模式建立起来。等他走了之后，黄进按照这个商业模式，照葫芦画瓢，生意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这几天，贾瑞一有时间，就找王三、张老妈子和蜜儿玩儿扑克。现在已经把三个人都教会了，给他们一人发了两副扑克，叫他们到外面再教别人玩儿。 几个人各有各的目标客户，王三是那些男的长工和小厮、长随们。 张老妈子就是各家的那些婆子、老妈子。 蜜儿自然就是那些丫鬟们。 现在，贾瑞正跟宝玉、薛蟠、贾蓉、贾蔷在一起，教他们打扑克。 “你们看看，玩儿这个，是不是比你们去青楼鬼混高雅多了？是不是比喝酒耍钱体面多了？走到哪里都能玩儿。” “蟠兄弟，晚上没事儿，也睡不着觉，你就找薛姨妈、宝钗妹子，加上香菱、莺儿一起玩儿、转眼间一宿就过去了。” “便是不跟家里人玩儿，你跟蓉哥儿、蔷哥儿一起玩儿也行啊。” “瑞大哥，你说的有道理啊，这个扑克确实是个好东西。你就直说吧，多少钱一副，我买十副。” 薛蟠早就着急了。 “也不贵，咱们是亲戚，我给你优惠价，一百文钱一副。” “行，我就买上十副，你手里有么？” “明个儿我叫芸哥儿给你送家里去，你再给他钱。” “不如此时就把钱给你如何？” 早点儿买了你的东西，你也好早点儿回南，你一走，我在族学里可就自在多了。 “不用，我做生意，向来是一手钱一手货，若是先拿了你的钱，我跑了怎么办？” “瑞大哥，你都是秀才了，不会干这种事儿的。” 呵，这个呆霸王倒是对我挺有信心啊。 “宝玉，你不买一些么？没事儿的时候，你跟史姑娘、薛姑娘、家里的三个妹妹打扑克。等到林姑娘回来的时候，大伙儿吟诗读书之余，玩儿上几把，姑娘们一定会高兴。” “你房里丫鬟多，她们其实也没有多少活儿，你教会她们打扑克，大伙儿在一起和和气气，其乐融融，也省得勾心斗角，互相看不顺眼。姑娘们高兴，你活的岂不是也高兴？” 宝玉一琢磨，对啊。 这世上读书人都是禄蠢，当官儿的都是钻营之辈，商人们都钻进了钱眼儿里。男人都是污浊之物。女人有了男人，就变成了死鱼眼睛，便是年轻的时候是个珍珠，岁数一大也成了死珍珠。 唯有姑娘们是水做的，才是这世界上最为可爱的人。韶华易逝，青春难留，何不趁着年轻的时候，让姑娘们高兴一些呢？ 想姑娘们之所想，急姑娘们之所急，乐姑娘们之所乐，这才是我应该做的啊。 此刻我应该给姑娘们做点儿实事才对，否则将来姑娘们嫁人了，丫鬟们配了外面那些小子们，可就没机会对姑娘们好了。 “瑞大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说的对，回去我就叫教娘们和丫鬟们玩儿扑克。你给我送五十副去，找袭人要钱就行。” “五十副？宝兄弟，是不是多了些？用完了再买就行。” “不多，不多。一个姑娘送一副，一个丫鬟一副。不仅我房里的，别的房里也有丫鬟啊。鸳鸯、平儿、莺儿、琥珀、素云、侍书、司棋、入画，都给一副。” “你舅舅家那里……。” “哎呦，瑞大哥，你不说我还忘了呢。还有我舅舅家那里。对了，别人家还有姑娘丫鬟呢，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德、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都是大户人家，这些我认识的，都跟他们说说，叫他们多买一些。” “也好，不过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明儿个我叫贾芹过来，他既能帮你送货跑腿儿，还能帮你传授扑克玩儿法。” “对，就这么定了。” 谢谢你，宝玉，我的义务推销员。 啪，薛蟠拍了一下大腿。 “宝玉，你怎么不早说。瑞大哥，再给我多送五十副，我给柳湘莲送去，他们梨园行人多，我叫他好好高兴高兴。” “行，蟠兄弟仗义。” 这个呆霸王，有了好事知道想着好基友，也是性情中人啊。 贾蓉和贾蔷的狐朋狗友也多，一人也定了五十副。当然，他们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早点儿帮着贾瑞这个混蛋把东西卖出去，他就能回南去科考。他一走，就再也没人来家访，也不用担心他下黑手了。 只要有他在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被揍的像狗一样。你可赶紧走吧，最好死在南边儿，永远也别回来。 往回走的时候，贾瑞遇上了王熙凤。 “哎哟，二嫂子，我正要找你呢。” “你找我？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你说你挺漂亮个人儿，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说话怎么就这么粗鲁呢？ “嫂子，我送你一件礼物。” “送我礼物？今儿个这太阳怎么从西边儿出来了。你是不是没安好心？” “嫂子这是什么话？诺，这个。没事儿的时候，在家里解闷儿的。” 贾瑞递给她一副扑克。 王熙凤接过去看看。 “这个就是你那个扑克吧？” “嫂子连这都知道了？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了嫂子，嫂子的鼻子简直比狗还灵。” “格格格……，你知道就好。若是敢跟我耍花样，看我怎么收拾你。对了，这个也是文昌星君教给你的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了嫂子。”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说。 “这个东西怎么玩儿啊？” “盒里有解说，若是不识字，我叫蜜儿到你家教教你们。琏二哥不在家，嫂子呆着寂寞，就跟丫鬟们一起热闹一下。一边玩儿，一边等着琏二哥回来，日子过的很快的。” “去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还有事要忙呢，回去叫蜜儿到我家去，教教平儿她们。” “好嘞，嫂子真是个爽快人儿。” 她最愿意显摆、嘚瑟，她会玩儿了，老祖宗、李纨、秦可卿大概也就会了。 上有好焉，下必甚焉。府里那些婆子们为了讨好她，也会想方设法学习，陪着她玩儿。 又是一个义务推销员。 ------------ 第30章 各有各的算计 贾瑞从老祖宗那里出来，就到了王夫人这里。 此刻站在王夫人的佛堂里，静静地等待着。 自从金钏儿把他引进之后，已经过了一盏茶工夫，王夫人一直轻轻地敲着木鱼，嘴里念念有词。 木鱼声落，王夫人停了下来。 “瑞哥儿来了，快坐下吧，不用拘束。金钏儿这丫头，越来越不懂事儿，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叫你久等了。” 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儿吧，我一个大活人进来了，你会不知道？若是没有你的话，金钏儿还敢叫我进来？ 分明是想拿捏一下，给我个下马威。 不过，我没得罪过你啊。平常也没有什么交集，找我来干什么？ “瑞哥儿考上了秀才，不错。什么时候回南？” “明日便走。” “嗯，去了好好考，得个举人，也是贾家的荣耀。对了，我王家的老宅，十几年前我去了一趟，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到了金陵之后，顺便去看看，回来跟我说说那里的情形，怪想念那里的。” “夫人吩咐，侄儿照办就是。” “听说还要去扬州你姑老爷那里？” “是的，老祖宗惦记着林姑娘，叫过去看看。” “唉，这个林姑娘啊，从小体弱多病，自从来到这里，就小病不断。虽然经常吃药保养，也不见好转。” “我也问过太医，说是黛玉从小在南边长大，北边天寒地冻的，又干燥少雨。都说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想必是在这里不适应，倒不如留江南为好。”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似乎不太愿意让黛玉回来啊。 “夫人的意思是……。” “若是你姑老爷没事儿，就叫黛玉留下多陪陪你姑老爷，没准儿就把身子养好了。” 果然如此，看来她确实排斥黛玉。 宝钗是她外甥女，她自然希望宝钗能嫁给宝玉。 现在王熙凤跟老祖宗一条心，捡来宝钗接了王熙凤的班儿，她就能彻底控制荣国府的大局。 金石之盟和木石之盟的较量，已经开始了。只可怜了黛玉这个小白兔。 “万一姑老爷有什么不测……。” “唉，那就把黛玉带回来吧。” “好，我会把夫人的话转告给琏二哥。” 拿我当枪使，叫我抛头露面，冲在第一线挡枪，我才不干呢。 这个敢死队员，还是叫贾琏当吧。他可是你们派去的自家人。 从王夫人那里出来，贾瑞就到了贾赦家里。 前几天贾赦也传话，叫贾瑞临走之前到他这里来一趟。 贾瑞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事儿。 “瑞哥坐吧，你们都出去。” 小妾和丫鬟出去，屋里就剩下了贾瑞和贾赦两人。 “侄儿明日就要启程回南，不知大老爷有什么指教？” “呵呵，好，我觉得你这回科举，还能再上层楼。中了举人，就能当官了，到时候来找我，我帮你张罗一下。” 呵，现在就开始许愿。不过，你的人情可不好欠啊。 “谢谢大老爷，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 “考不上也不要紧，秀才也能谋个前程嘛。对了，这回到了江南，好好辅助你琏二哥，叫他把事情办好了，别留下什么话柄来。” 这个口气不对啊。 老祖宗和贾珍的意思，是以我为主，贾琏为辅。贾赦的意思正好相反。 “我也办不了什么事情，况且此去是为了科考，也没有工夫做别的事情。能不能帮上琏二哥，也不好说。不过大老爷放心，若是闲暇下来，侄儿会尽力辅助琏二哥。” “嗯，不错。还有一件事情，就是金陵老家那里，这些年总是遭灾，生意也差得很，所以这几年也没交回来什么东西。唉，那边儿过的也不容易，你告诉琏哥儿，账固然要查，但是也不能逼人家。都是一家人，咱们也不能做绝了。闹的太生分，叫外人看着也不是个事儿。” 他这个精神，又跟老祖宗和贾珍的意思相反。 “侄儿会把大老爷的意思转告琏二哥。若是没有别的吩咐，侄儿告退。” “去吧，凡事三思而行，想好了退路再做。” 老东西，你是在威胁我么？ 从贾赦那里出来，贾瑞一路上就在琢磨。 贾赦的意思，他已经明白。 一是江南那边的事情，以贾琏为主，叫他不要随便插手。 二是金陵老家那边的账目和产出的事情，不要太较真儿。尽量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贾瑞本来以为这只是金陵那边的原因，也只是经济上的问题，贾赦的出面，说明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贾赦很可能跟金陵老家那边儿有什么瓜葛，最大的可能，就是金陵那边的好处，落在了贾赦的手里，而不是交给了府里。 除了这个原因，贾赦没有理由替他们出头。 至于什么一家人，不能把事情做绝，怕别人笑话之类的，纯粹就是扯淡。 他贾赦还会在乎这些事情？ 正走着，平儿迎面赶来。 “瑞大爷，叫我好找，好在遇上了。” “平儿姑娘，找我有事？” “二奶奶叫你去一趟，在办事房那里。” “有什么事情吗？” “哟，你们主子的事儿，我一个奴才哪里知道。去了不就知道了。” 好好好，你个死丫头，你不知道。 到了办事房，王熙凤一脸笑容站了起来。 “哟，瑞大爷真是难请，叫我等好了好久。” “二太太和大老爷找我问话，这不刚刚出来，就到你这里来了嘛。” “瑞兄弟行，如今都能跟大老爷和二太太对话了。” “王熙凤，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没事儿我就走了。” “格格格……，脾气还见长呢，嫂子跟你开玩笑呢。明儿个就走了？” “是的，嫂子有什么事儿？若是喜欢什么胭脂水粉的，你拿钱，我倒是可以替你买回来一些。” “去去去，跟你说正经的。你琏二哥和林姑娘这么久没回来，姑老爷怕是不妙。你告诉你琏二哥，若是姑老爷病情好转，或者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一定把林姑娘带回来，老祖宗始终惦记着林姑娘呢。” “行，我一定转告琏二哥。对了，二嫂子，我如今都是秀才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儿，可别忘了。” “我答应你什么了？” “我和你堂妹王采薇的亲事啊，你这可是你自己上杆子说的啊。” “我什么说过这话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去去去，快走。” 明明是你说的么，怎么就不认账了呢？以后见你一回我提一回，恶心死你。 在宝玉的婚姻问题上，王熙凤跟贾母立场相同，都支持黛玉这个人选。 黛玉是个文艺青年，即使将来跟宝玉结合，也不会管府里那些俗事，将来还是王熙凤掌家。 但若是换了宝钗，王熙凤的位子恐怕就难保。 宝钗精明能干，情商很高，王熙凤都未必是她的对手，从自己的利益出发，王熙凤也不会支持宝钗和宝玉的婚姻。 贾赦那边打钱的主意，王夫人那边想阻止黛玉回来，这个贾府有点儿意思。 一个个本事不大，野心倒是不小，都想争权夺利。 贾瑞现在是真的挺佩服老祖宗。 有这样的子孙，都没把她给气死，成天还活的有滋有味儿，这个老太太真不简单。 ------------ 第31章 挖皇上的墙角 三月初六，贾瑞一行人到达大运河上的临清钞关。 此时的临清，是个繁华的工商业城市。大运河边五大粮仓中的临清仓就在这里。 临清仓的仓储量达三百万石，所以这里是著名的漕粮储运中心。 这里还是著名的烧砖基地，有砖窑四、五百坐，相关的从业人员两万多人。京城的建筑用砖，绝大多数都来自这里。 来往经过的船只，更是不计其数，络绎不绝。 钞关，其实就是税卡，是朝廷收税的地方。 这里主要收三种税，一是船料税，也就是按照船只的大小来收税。这个税由船主缴纳。 二是货物税，也就是商税。这个税由货主缴纳。 三是竹木税，这是一种统称，除了竹子、木材之外，砖瓦也属于这一类。其实就是各种建筑材料。 前两种是户部征收的，竹木税是工部征收的。 “原本这三种税就不少了，没曾想如今中官也来收税。也没个章程，嘴一张，想怎么收就怎么收。” 楚贺云气愤道。 楚贺云，是跟贾瑞同期参加院试的童生，就是在入场检查的时候，被兵卒查出砚台中藏纸条的那个考生。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被冤枉的，是兵卒为了赏钱，故意想害他。 贾瑞相信了他这个说法，因为他自己也差点儿被兵卒陷害。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今年也被剥夺了参考资格。 如果楚贺云真的作弊的话，兵卒们也不会只是叫他戴上枷锁示众一会儿就放了他。至少要打他几十大板，甚至充军流放都有可能。 楚贺云家里有几艘船出租，在运河上揽货拉脚。这一次科考失利，就想到南方散散心。在京城码头上遇到贾瑞，贾瑞现在租赁的船，就是楚贺云家的。 两人年纪相仿，又是同科，算是有点儿缘分，就一路同行。楚贺云以前经常跟着跑船，对于运河上的情形颇为熟悉， 楚贺云所说的中官，就是太监。 “太监也出来收税？” 这倒是叫贾瑞有些意外。 正常情况下，收税的都是户部和工部的官员胥役，太监是皇上的家奴，怎么也出来收税了呢？ “自然是替皇上出来抢钱的，原本只是收矿税，如今也到关上来收关税。天下江山都是他皇上的，如今他还来与民争利，这个大德也快完了。” “嘘，楚兄小声些。” 这种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若是叫人听见，够他喝一壶的。 “天祥不是外人，我才这么说，换做别人我是不敢说的。好了，轮到我们了，我过去交税，今天是最后一次放关，今晚就住在这里，明日再走。天祥若是愿意，就跟我去见识一下。” “也好，就跟楚兄走一趟。” 运河的水面上，横着两条大铁链。只有交了税之后，铁链打开，船才能行走。周围的一些支流水道，也有钞关的分关，同样设卡收税。 所以，只有交了税之后，钞关放行，船才能继续下一段的行程。 两人刚下船，就有五六个人迎了上来。 “二位爷办税么？我给你办，又快又好，保证不用多交税。” “不用，我也常来常往，自己能办。” “货税呢？给你办货税，便宜一大半，若是你自己办就吃亏了。” “荣国府的人，还办什么货税？闪开。” “原来是荣国府的人，怎么不早说？” 几个人这才不跟着了。 这几个人就是所谓的关棍，就类似海关的报关员，仗着跟钞关的胥役比较熟悉和税收上的专业知识，替人办理关税，从中渔利。 当然，若是遇上外行又有钱的冤大头，他们也不会客气，就借机多宰几个钱儿。 因为不太讲究职业道德，就被人称为关棍。跟时常替人打官司的讼棍差不多。 两人没走几步，一个关棍追了上来。 “二位爷是荣国府的，带船么？梁头一丈，六条船到杭州，三十两银子，做不做？” 这回楚贺云停住，等着贾瑞做决定。 所谓带船的事儿，贾瑞明白。 按照大德的律法，官家的船，官员的船，读书人的船，太监的船，王公贵族的船，携带货物不用交税。 荣国府属于贵族，如果携带货物，自然就不用交税。 正是因为这个规定，就被一些商人找到了商机，于是跟这些特权人物联合，把自己的货物挂在他们的名下，从而逃税。双方一起挖朝廷和皇上的墙角。 从临清到杭州，还有五个钞关，六条梁头一丈的船，装的货物自然不少，需要交的税自然也不少。能够给贾瑞三十两银子，对方逃税至少在百两左右。 如今许多官员和读书人都这么干，一些南方的举子到京城赶考，没钱都不怕。只要打出自己举人的身份，就有商家主动找上门来。把货物挂在他的名下。 不仅免费乘船吃住，还能得到一笔报酬。读书人和商家双双受益，唯独税款流失了，最后吃亏的是朝廷。 “很多人都这么干的，有人甚至专门靠带船赚钱的，天祥如果想做，也不必有什么忌惮。” 见贾瑞犹豫，楚贺云小声说道。 “不带，荣国府不差这几个钱。” 贾瑞固然喜欢钱，但是他此行的目的是科考和处理贾家、林家的事情，不想节外生枝。 他对楚贺云印象虽然不错，但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船上还有贾府的人，带了船也瞒不他们，很可能留下口实和把柄。 他有的是正当手段赚钱，区区三十两银子，不值得去冒险。 楚贺云看看贾瑞，叹了口气。 “天祥有气节，令人佩服。这样的人不多了，如今有这个本事的人，有几个不从中捞钱的。你看看那两个人，干了好几年，一边赚钱，一边游山玩水，吟诗作词，好不逍遥。” 贾瑞一看，果然就见前面两个读书人模样的，一人手里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带船，神京。” “这样公开招揽生意，就没人管？” “哼，都这么干，谁管？指望税监和胥役去管？他们也干这个生意呢。” 读书人也算是大德的精英人士，连偷税这种违法生意都公开干，也真是堕落了。 ------------ 第32章 乱象 到了胥役房，楚贺云先填写船单。开列船主的籍贯、姓名、船只种类、梁头尺寸等内容。 如果是货船，还要填写货单。写上货主的籍贯姓名、货物名称、种类、数量、发货地点，经由地点，到货地点。 因为是客船，所以这次没有填写货单，但是填写了搭载客人的姓名、数量等事项。 钞关不仅仅是收税，其实还有别的功能，比如稽查罪犯，检查过往官员的证明。甚至还有检查接待外国使节的任务。 船单填完之后，一个胥役拿着单子到船上检查。此时船已经到了阅货厅，比对了船只和人数，见没有什么出入，楚贺云就填写税单，经过内衙的书吏审核之后，发给了一个小票，然后到船厂房写单，到船柜交纳船税。 根据船的种类，又发给了一个木牌，等到出关的时候，验证过这个木牌之后，方才予以放行。 此时船已经到了船厂，因为天快黑了，今天在这里住宿，船就停在这里，人上岸住，明天放关的时候，接着南下。 这一次跟着贾瑞来的，一共有四个人。 贾芸是来江南发展扑克牌生意的。东府里来的是管家张华，西府里来的是管家林之孝，还有王三负责照顾贾瑞的饮食起居。 楚贺云对这里比较熟悉，就带着众人投宿。 客栈有三种，一是塌房，距离钞关比较近，类似于钞关的招待所。 二是官店，条件比较好，是当地官府和钞关经营的，主要顾客是来往官员和富商。 最后一种是私人客栈，档次不一，有好有坏。 楚贺云最后选了一家住过的比较好的私人客栈住下。 张罗妥当之后，已经天黑。客栈就有酒馆儿，一行人就下去吃饭。 船工们一桌，林之孝、王三、张华一桌，贾瑞、楚贺云、贾芸一桌。 贾瑞高兴，今晚上所有人的酒菜钱都由他私人来买单。 一行人正在吃饭，咣当一声，门被踹开。三个凶神般的兵丁闯了进来，随后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进来。 一个兵丁办搬了一把椅子，此人坐下，发出尖利的声音。 “掌柜的出来，交税。” 一听声音，再看他的官服，就知道此人是个太监。 掌柜的赶紧从柜台后面出来，点头哈腰。 “官老爷，上个月的税钱已经交过了，还交什么钱啊？” “灶税、锅税、人头税。” “啊？这是什么税啊？” “皇上收的税，咱家是给皇上收税的，你不知道么？灶税五百文，锅税五百文，人头税，这屋里几个人吃饭，一人五十文，交钱吧？痛快点，忙着呢。”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去拿钱交了。 “走的也累了，就在你这里吃酒吧，闲杂人等回避。” “走走走，出去。” 太监说完，兵丁就开始赶吃饭的客人。 “正用饭呢，为什么……。” 一个客人没等说完，兵丁的马鞭子就抽了过去。 贾芸和林之孝等人看看贾瑞，见他没动，也就坐着不动。 “你们怎么回事儿，活腻了，找抽是不是？” 一个兵丁的鞭子就向贾瑞抽来。贾瑞一把抓住了鞭子，顺手一带，抓住他的手，然后飞起一脚，就把那个兵丁踢出门外。 “反贼，把他们全都拿下。” 太监站了起来，兵丁也抽出刀，但是只在一边儿站着，没敢靠前儿。 “芸哥儿，告诉他咱们是谁。” 贾芸掏出了关防文牒，递给了那个太监。 这是临走的时候在顺天府开具的身份文牒。 “我们是宁国府和荣国府的，别说你们，就是戴权、夏守忠、裘世安来了，也得给我们几分面子，你竟敢诬陷我们是反贼，是不是一块回神京，找戴权他们验证一下啊。” 贾芸提到的几个人，是目前宫中最有权势的三大太监。因为贾元春的缘故，他们跟贾府素有来往，没少得到贾府的好处。 “荣国府，啊？哈哈哈，巧了，咱家去过你们府上，你们老祖宗还打赏过咱家银子呢。敢问是府中哪位公子？” 太监一下子变了表情。 “这位就是贾瑞贾天祥。” “贾瑞贾天祥？可是那文昌星君的弟子？” “正是。” 贾芸充满了自豪。 贾瑞倒是有些吃惊， 我的名气都这么大了么？随便到一个地方，就有我的粉丝？ “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请恕咱家眼拙，没认出你们来。你们忙着，告辞，告辞。对了，掌柜的，他们这一顿儿咱家请了，记在我的账上。” 太监走后，贾瑞把掌柜的叫了过来。 “我不用他请，你放心，该给多少钱我给你。” “谢谢客官，若是都不给钱，小的赔死了，唉，这生意没法做了。” “这个灶税、锅税、人头税，是个什么税？” 掌柜的看看外面，叹了口气。 “唉，不说也罢。” “哪里是什么税，不过是他们顺口胡编，敲诈勒索罢了” 掌柜的不敢说，楚贺云说了出来。 “唉，他们在外面这样胡作非为，也不知皇上是否知道。” 贾瑞也叹了口气。 “哼，皇上叫他们出来的，岂能不知道？这还是轻的呢。收矿税的时候，动不动就打死人呢。如今这朝堂上，不管是阉派，还是西林派，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目前的朝廷上，党争很厉害。其中竞争最为激烈的就是以几大太监为首，一些大臣附庸的阉派。以及代表了江南大地主和商人利益的西林派大臣和地方官们。 最近一些年以来，由于外来白银的流入，江南的对外贸易量大大增加，这就促进了江南工商业的繁荣。 随之而来的，就是对于铁、铜、煤等矿石的需求急剧增加，所以各地纷纷开矿。 这些矿场多数都没有得到官府的批准，属于私自开采的黑矿。 能够开的起矿场的，都是有钱有势的大地主和大商人，他们跟当地官府沆瀣一气，欺上瞒下，共同分肥。 皇上曾经想把这些矿场合法化，这样就能从中收税。 但是西林派的官员和大臣们都从矿场中得到了巨大好处，有些矿场甚至就是他们自己的。所以就以不能与民争利为借口，竭力反对矿场合法化。 因为一合法，税收就要交给朝廷，他们就没有地方捞那么多的油水。 皇上一看这么大的油水，都叫别人捞走了，我身为皇上竟然得不到什么好处，这怎么行呢？ 于是就派太监到各地的矿场上去收税，这就是矿税的来源。 那些得到了好处的人一看太监来抢好处，于是就蛊惑百姓、商人们和矿工们闹事儿，有的地方甚至把太监都给打死了。 总之就是分分秒秒都变着法儿捞钱，就连皇上都是如此。 借着酒劲儿，楚贺云越说越来气。贾瑞见他口无遮拦，仓促地喝了几杯，草草了事，回到了客房。 临睡觉前，掌柜的特意来提醒，最近附近有流民作乱，晚上关好门窗，不要外出。 唉，好像有一种末世的感觉，看来自己要有所准备啊。 ------------ 第33章 暗中调查 半个月之后，贾瑞一行到了扬州。 扬州是大运河上非常重要的交通枢纽和商业中心，经济发达，城市富庶，从隋唐时候起，就有天下第一富庶之地的说法。 金陵不在大运河沿线上，但是从扬州沿江而上，有水路通往金陵，一共二百多里地，来往也很方便。 林如海虽然是苏州人，但是他的巡盐御史衙门在扬州。所以就住在扬州，此时贾琏和林黛玉，自然也在扬州。 贾瑞和贾芸、王三就在这里下船，林之孝、张华则前往金陵。楚贺云以前没去过金陵，就租用他的船，接着前往金陵。 到扬州的时候已经晚了，贾瑞一行人就在客栈里投宿，明天他去林如海家，林之孝、张华、楚贺云前往金陵。 今天晚上，贾瑞没有跟楚贺云和贾芸一起吃饭，而是跟林之孝和张华一起在房间里吃。 “来，林管家，张管家，我敬你们一杯。” 两人急忙站了起来。 “瑞大爷是主子，这怎么敢当，该奴才敬你才对。” “你们坐下来，这里也不是府里，不用讲那么多规矩。有些话，我要跟你们好好说说。” “瑞大爷有话尽管说。” 两个人喝了酒坐下来。 “张华，你到这里来，是珍大哥亲自叫你来的？” “是，老爷亲自找奴才，当面跟奴才说的。” “珍大哥安排你之后，还有谁找过你？” “没有别人，就是蓉大奶奶找过奴才，把这些年的账目给奴才看了。” 秦可卿作为宁国府的管家媳妇儿，找张才对一下账目，属于正常范畴。她在江南这边没有什么亲人，年纪也不大，跟这边儿不会有什么私下的利益瓜葛。 看来宁国府这边情况不是那么复杂，贾珍既然叫张华来，应该就比较信任他。 “林管家，你到这里来，是谁跟你说的？” “老太太和二老爷找奴才说的。” “说过之后，府里的主子还有别人找过你么？” “这个……。” 林之孝一犹豫，贾瑞就明白，贾赦一定找过他。找他的目的，自然跟找自己的目的一样。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怎么回事儿。你们两个觉得这次差事如何？”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吱声，闷头喝了一杯。 “是不是觉得很不好办？左右为难，无从下手，不好拿捏？也是啊，毕竟只是个管家，还是奴才，叫你们到这里查自己主子的族人，也就等于查主子的帐，叫你们怎么下手呢？” “事情明摆着，这些年也没交回去什么东西，里面肯定有名堂。叫你们来查，确实为难了你们。即使查出来什么问题，你们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两说着呢。” “若是查不出来什么，你们回去又没法跟主子交代。当然，事情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你们这一趟，或许能发财回去。” “瑞大爷，奴才不敢。奴才眼里只有府里的主子。绝不敢跟这边儿人勾结，坑害府里。” “你们明白这个就好。眼光要放的长远一点儿，不要贪小便宜。这趟差事，想两头讨好，是不可能的，注定要得罪一头，就看你们想得罪哪一头了。” “瑞大爷，我们的家小都在府里，自然站在府里一边儿。” “你们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你们说说，打算怎么查？” “瑞大爷，实不相瞒，我俩路上也核计过此事。这里的账目必定做过手脚，直接去查，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来。不知瑞大爷有什么办法？” 看来两人还有些脑子，管家没白当。 “既然查不出来什么，就先不查账，也不到府里去。” “那我们去哪里？” “到了金陵，找个客栈住下来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 “这边府里有什么铺子，你们就做什么就生意。说是做生意，其实也不做生意。” “瑞大爷，你把奴才给绕蒙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做生意为名，了解这些年的生意行情。府里这边的生意虽然不小，但也就那么几家。绸缎庄，靛油行，布庄，米庄。” 林之孝眨了眨眼睛。 “瑞大爷的意思是，我们就查访这些年这些生意的行情，从这里就能推断出来，府里的生意到底是好是坏，能赚多少钱，也就有了个大概。” “行啊，林之孝，我就是这个意思。不仅仅是这些，还要查一下这些生意是怎么交税的，房屋店铺租金多少，伙计的工钱多少，脚钱多少，从哪里进货。同样的生意，能有多少利润等等，这些就不用我再教你们了吧？” “明白了。” “关于土地的事情，就到乡下走走，每亩地用工多少，种子多少，出产多少，若是租了出去，租子多少钱。” “还有一项非常重要，这五年当中，是否受灾？若是受灾了，是什么灾害？收成减少了多少？” “咱们两家的地，终究没有多少，旁边一定有别人家的地吧？咱们的地受灾了，别人的地是否受灾？损失多少？” “瑞大爷，你放心，我俩一定暗中查的明明白白的。” 张华说道。 “瑞大爷，说句实话，我俩原本觉得这回办不成什么事儿，只能空手回去。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就有了劲头。只要这样查下去，就一定能查出破绽来。来，瑞大爷，奴才敬你一杯。” 几个人喝了一杯，林之孝和张华也兴奋起来，显然有了信心。 “我要先处理姑老爷家的事情，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琏二爷会先去府里查账。” “琏二爷去？你不去么？” “琏二爷先去查账，我估计他查不出来什么东西。其实就是叫他先打草惊蛇。然后我悄悄去金陵，暗中跟你们会和。你们把收集到的东西给我后，然后咱们再突然袭击，跟他们摊牌。” “瑞大爷果然高明，不愧是文昌星君的弟子。” “这跟文昌星君没关系，咱们家里这些俗事，他也不管的。其实这也没有什么高明的。只要能做到两样，谁都能把这个差事办明白。” “一是没有私心，对北边儿府里的主子忠心。二是跑跑腿儿，多费些口舌，付出一些辛苦罢了。” “账目做得再巧妙，也不可能天衣无缝，总是有破绽的。这里的人心再齐，也不是铁板一块。总是有人吃亏，也总会有跟北边儿亲近的人。毕竟北边儿府里才是正宗，这里总会有明白人，识得大体。” “你们注意打听一下这边儿府里不得意的人，先不要惊动他，等我来了，再跟他接触。” “瑞大爷高明，这就叫做分化瓦解。” 对了，堡垒总是容易从内部攻破。 ------------ 第34章 林家的危机 巡盐御史、扬州知府、扬州指挥使司、扬州布政使，是扬州最有权势的四大巨头。 巡盐御史衙门，是一座巨大的建筑。前面是办公区，后面是生活区，也就是巡盐御史的住宅。 贾瑞带着贾芸和王三来到衙门口的时候，一个兵丁拦住了几人。 “我们是京城来的，荣国府的人，前来看望姑老爷林如海和林姑娘。” 贾芸拿出了文牒，交给了兵丁。 兵丁看了一眼，还给了贾芸。其实他也不识字，也就是做个样子。 “进去吧。” 贾瑞没有直接进去。 “林大人病情如何？” “中风，已经说不出话来，怕是……。” “林姑娘在家么？” “在。” “从神京跟林姑娘一起来的琏二爷在么？” “琏二爷？你说的是贾琏吧？不在，昨儿个晚上跟周少爷出去吃酒，此刻还没回来呢。” “周少爷是谁？” “林大人的外甥，林姑娘的夫婿。林大人把林姑娘许配给了外甥，你们不知道？” 我知道个鸟啊？这怎么可能？ 当初林如海把黛玉送到贾府，就是为了叫老祖宗保护黛玉。虽然没有明说，也默认了将来黛玉和宝玉的婚姻。 现在林如海竟然把黛玉许配给了自己的外甥，这个变化来得有些奇怪。 贾瑞立刻意识到这里面有文章。 “好，我们进去。” 贾瑞几人就朝里面走去。 “唉，又是来抢家产的，可怜林大人和小姐了。” 后面传来了兵丁的声音。 贾瑞听了，心里不禁一惊。 看来这趟来，真的不是个好差事啊。 巡盐御史是个大衙门，人来人往，都是前来办事的人。 贾瑞几人穿过中堂，到了后面的官邸。一个下人把他们引进了中堂。 “请等一下，奴才进去通禀小姐和姨娘。” 没多久，就见黛玉一身素装，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出来，后面跟着紫鹃和雪雁。 “瑞大哥，芸哥儿，你们来了，快快请坐，雪雁，倒茶。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方姨娘，这位是荣国府的瑞大哥。” “林姑娘，老祖宗担心你和姑老爷，叫我来这里看看情形。姑老爷还好吧？” 贾瑞此话一出，黛玉脸色一变，眼泪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她本来就瘦弱，经历这番打击，精神更加萎靡，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此时一听到老祖宗，心里立刻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唉，自从上个月老爷中风之后，就一直卧床不起，请了几个大夫，吃了无数草药，都不见效。一直半身不遂，不能说话。” 方姨娘说道。 “我可以去看看姑老爷么？” 方姨娘看看黛玉，黛玉点点头。 “可以，过去吧。” 几个人很快来到了卧房，见到了床上躺着的林如海，贾瑞也不禁一阵心痛。 当年林如海曾经到过贾府省亲，贾瑞是见过他的。 林如海身材高大，是个美男子，丰神俊逸，气质不凡。 如今的林如海，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因为中风，嘴角歪斜，面目扭曲。 见有人到了旁边，林如海睁开眼睛，眼睛似乎一亮。 “姑老爷还认得人么？” “认得。” “听得懂人说话么？” “听得懂，不过他不会说话。” 贾瑞在床边的小凳上坐下。 “姑老爷，我是荣国府的贾瑞。上个月中了秀才，这次来金陵参加今年的乡试。” “老祖宗担心姑老爷的身子和林姑娘，见贾琏和林姑娘一直没有回去，心里惦记，所以老祖宗和二老爷叫我来这里看看。若是有什么事情，叫我帮着处置一下，如果你听懂了我的话，就眨三下眼睛。” 林如海很快就眨了三下眼睛。 贾瑞回头看看黛玉和方姨娘等人。 “林姑娘，方姨娘，你们先回避一下，我要跟姑老爷单独说几句话。不要让别人进来。” 黛玉犹豫了一下，显然心里没什么主意，瞅了方姨娘一样。方姨娘点点头，几个人出去，屋里就剩下了林如海和贾瑞。 “姑老爷，你可能对我不熟，此刻我就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贾府族学塾师贾代儒的孙子，既不是宁国府中人，也不是如荣国府中人。” “所以，我跟两府里的主子，都没有什么利益瓜葛和利害冲突。老祖宗派我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贾琏已经来了，现在又派我来，我想你也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老祖宗虽然没有跟我明说，但是你应该明白她的意思，那就是老祖宗担心他不能很好地处置你和林姑娘的事情。” “我有老祖宗的手书，在你和林姑娘的事情上，我有最后决定权，此刻我给你看看老祖宗的手书。” 这个手书，是贾瑞临走前见老祖宗的时候，老祖宗给他的。 这封信其实是写给林如海和贾琏两个人的，其中的重要一条，就是叫贾琏好好配合贾瑞，处理好林家的事情。 一个配合的说法，其实已经确定了主次之分，那就是遇到大事儿，贾瑞才有最终决策权。 “姑老爷，我想你已经明白了这封信的意思。此刻我向你表明我的立场。” “你也该知道，荣国府是个大家族，大家族人多，总有一些利益之争。” “我这次来，不代表大老爷、二老爷、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和贾琏，只代表老祖宗一人，只为了老祖宗的利益办事。” “老祖宗是真心喜欢林姑娘好的，所以，我会尽力维护你和林姑娘的利益，为林姑娘的前途着想。” 这样的话，有些过于直白，其实比较忌讳。林如海和贾政的关系还比较亲密，也比较相信贾政。 但是实际上，贾政辜负了林如海的欣赏和信任。 以前对黛玉就比较冷淡，后来林如海死了之后，对于黛玉就更没有尽到舅舅的责任。 贾政都是如此，贾赦这个舅舅，就更是如此。 贾瑞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说一些客气委婉的话，现在林如海朝不保夕，他必须直指问题的核心，直接说干货。 林如海的病是中风，其实就是脑血栓之类的心脑血管病。 在医学发达的前世，这种病都很难治愈，别说现在这样医疗手段落后的时代。 林如海之死几乎是必然的，目前的核心，就是安排好黛玉的前途和林如海留下的家产如何处置的问题。 目前各方面已经开始了争夺家产的行动，只是林如海没有断气，不好立刻撕破脸皮而已。 贾瑞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取得林如海的信任。 ------------ 第35章 趁火打劫 贾瑞出去，把黛玉找了进来。 “姑老爷，我知道你最关心黛玉的将来，所以有几件事情需要跟你确认一下。如果是你的意思，你就眨眼三下。如果不是你的意思，你就不用眨眼。” “第一件事情，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说，你把黛玉许配给了你的外甥，一个叫做周公子的，这是不是真的？” “不是，没有这回事儿。” 黛玉首先就着急了。 “林姑娘别急，看看姑老爷什么意思。” 林如海没有眨眼，证明没有这件事情。 “是否有婚书之类的证物，落在别人手中？” 还是没有反应。 “黛玉将来是否仍然要回到荣国府去？” 这回眨了三次眼睛。 “黛玉将来的婚事，是否由老祖宗做主？” 林如海又眨了三次眼睛。 唉，老祖宗做主也未必有好结局啊。那么大年纪了，不知道能活多久。 但是贾瑞目前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 他跟林如海和黛玉都不熟，从亲戚关系上来说，还没有贾琏亲近。林如海和黛玉是否信任他还两说着。 “我来的时候，曾听门子议论，似乎有人来争家产？是不是真的？” “是，已经来了一些族人。” 刚才到这里的路上，贾瑞已经看见了五、六个人，见到他的时候，似乎目光不善，贾瑞估计那就是来争家产的亲戚和族人。 “你家的亲戚和族人我也了解一些。他们其实没有资格继承你的家产。此刻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否曾经答应过，给他们钱财，或者留下赠与文书？” 林如海没有反应，证明没有。 “你是否欠任何人的钱财？有没有留下欠据？” 还是没有反应。 这很正常，林如海的祖上也是官宦之家，他是直系后代。 他这一脉继承了家业，巡盐御史位高权重，又是个肥差。即使是个好官，不用去敲诈勒索，仅仅是人情往来，那些富得流油的盐商孝敬，就绝对不是个小数。 所以，林如海不大可能欠别人的钱。 “别人是否欠你的钱？是否有欠据留下？” 这回林如海眨了三下眼睛。 林如海看来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只剩下黛玉一个孤女，就如一个拿着宝贝招摇过市的小孩子，人们来觊觎林家的财产，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有人欠他的钱，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机赖账。 “欠据是否在你身边？” “没有反应。” “在账房里么？” 眼睛眨了三次。 “方姨娘是否可靠？” 又眨了三次眼睛。 “方姨娘将来的归宿，是否由她自己决定？” 之所以提到这个问题，是因为除了黛玉之外，方姨娘就是林如海最为亲近的人。 林如海故去之后，方姨娘的去处无非这么几个。 一是跟着黛玉到荣国府去，但黛玉不是她生的，她跟荣国府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她稍微明白一点儿，就不会到荣国府去。 二是回娘家，将来改嫁他人，毕竟才三十来岁，这也很正常。 三是留在这里，为林如海守节。至于能不能守住，能守多久，现在无法判断。 林如海眨眼三次，贾瑞明白了他的意思。 “姑老爷，我非常希望你能痊愈，但是我必须做做最坏的打算。目前的问题，就是解决好黛玉和你的家产继承问题。” “我的立场是，你所有的家产，只有一个继承人，那就是黛玉。这笔家产，将成为黛玉将来安身立命的根本。你是否同意这笔财产，将来由老祖宗替黛玉保管？” 眨了三次眼睛，表示同意。 “我认为，必须在姑老爷在世的时候，把这些事情处置好。我觉得贾琏没有能力处置好此事，所有我打算亲自处理此事，尽快把这件事情处置完毕。” “你们应该听说过文昌星君句读法的事情，那个句读法，就是我发明出来的。” “我说这件事情，不是想证明我有多少文采，而是要告诉你们另一件事情。我用这个句读法，不到一个月，就轻易赚了将近一千两银子。” “我的意思是说，我有足够的能力赚到很多钱，我想有更好的前程，所以我不会觊觎你们的钱财，也不用你们给我什么报酬。” “我会尽可能公正地处理这件事情。此刻，我需要你们信任我，放手让我全权处理此事。如果你同意，就眨眼三次。” 这个问题很关键，即使将来林如海死了，但是黛玉还在，她还有荣国府作为靠山，如果自己经济上不清不白的，将来很可能就会陷入荣国府的怀疑和猜忌之中。 结果就是自己吃力不讨好。 以荣国府那些人的的格局和道德水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完全有可能的，贾瑞可不想在这方面留下什么后患。 林如海虽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是心里是明白的。 贾琏和黛玉回来的时候，他虽然已经病了，但是还没有中风。那个时候他还希望自己能好起来。所以也就没有明确地安排身后事。 后来突然中风，他想安排也无能为力。 本来希望贾琏能够处理好此事，但是贾琏到了这里之后，很快就把主要精力用在吃喝玩乐上。 对于处理这些棘手的事情，其实并不上心，只等着林如海一死，把家产划拉划拉，就带着黛玉回去。 当然，他自己也是要从中捞一些的。 事实上，林如海对于贾琏已经失望。 现在贾瑞来了，直奔主题和要害，反倒让他认为，贾瑞是个能做事的人。如果能在死前处理好身后事，也能让他走得安心。 贾瑞的话分明已经认定了他不会好起来，也不太好听，但却都是实话。他在官场上混迹几十年，这个道理还拎得清。 其实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博一下，相信贾瑞一次。 林如海的眼睛，眨了三次。 “好，此刻我就跟你们父女说一下我的计划。林姑娘，此事只能我们三人知道，即使跟紫鹃、雪雁、方姨娘，也不能透露。” “好，瑞大哥说说看。” ------------ 第36章 立刻行动 方姨娘和管家林仑给贾瑞几人安排好住处，贾瑞就算是在林府安顿下来。 然后贾瑞就先找紫鹃说话。 林家人且不说，起码在贾家人那里，除了老祖宗，如果还有一个人真正对林黛玉好的话，那就是紫鹃。 只有她全身心对黛玉好，情同姐妹。 所以，紫鹃的话，贾瑞是相信的。 至于雪雁，年纪比较小，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虽然从小就跟着黛玉，但也只是个丫鬟而已，也没有什么本事。即使她想帮助黛玉，也无能为力。 “瑞大爷，请恕我直言，姑老爷看来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如今这些人，都在琢磨着家产的事儿，就等着姑老爷咽气那一天。” “小姐也是个没什么主意的，整日里哭哭啼啼。方姨娘人虽然还还不错，但是说了也不算，至于琏二爷，唉，不说也罢。” “目前也没什么人给小姐做主，既然是老祖宗叫你来的，最好还是把这里的事情早点儿做个了断。” “依我看，姑老爷就是吊着一口气，有今儿个没明儿个的。若是把身后事安排明白，他也就安心走了，省得遭罪。” 果然是慧紫鹃，难得她能把事情看得这么明白。 “唉，此事并非那么容易。老祖宗叫我来，也就是协助琏二哥。他不出头，我也不好说什么，更不好直接做什么。” 贾瑞倒不是不相信紫鹃，只是他的计划事关重大，不能有任何泄露。所以跟紫鹃也不能说实话。 “唉，琏二爷……。” 紫鹃终于没有说下去。 找完了紫鹃，又找方姨娘和雪雁，也就是随便聊聊，了解一些情况，也不触及敏感话题。 雪雁出去，贾瑞就出了屋子，在院子里随便转悠起来。 院子很大，到处都是假山假水，亭台楼阁。 贾芸见贾瑞出来，也跟了出来。 “瑞大叔，林姑娘和紫鹃刚刚出去了。” “这里是她的家，出去走走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家的族人有些奇怪，刚才过来的时候，几个人在议论，隐隐约约听着好像是在谈论家产的事情。” “人家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这里的事儿由琏二哥处置，咱们别管闲事儿。” “老祖宗不是叫你也帮着处置么？” “话虽这么说，但是琏二哥跟林家近，还是我跟林家近？” “自然是琏二哥了。这林家看起来就有钱。” “有多少钱也是人家的，跟咱们无关。明天你就出去，开始做扑克生意。江南这里有钱，人口也多，扑克生意一定比北边好。” “我知道了，不如我此刻就出去走走。” “也好，晚上早点回来，在这里用饭。” 贾芸走了，贾瑞接着在院子里转悠，记下了这里的道路和主要建筑。 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到了一个新地方，总是要先熟悉一下环境。尤其是林府这里，接下来几天要在这里做一些大事，更需要掌握这里的环境。 转了半个来时辰，贾瑞跟管家林仑打了个招呼，说是出去转转，就带着王三出了巡盐御史官邸，来到大街上。 他没有立刻走，而是躲到大门旁边。 就在此时，从里面急急忙忙出来两个下人，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一阵，朝东边急急忙忙追去。 “少爷，这两个人似乎是府里的下人。” “我知道，他们是监视咱们的，想看看咱们去什么地方。” “还监视咱们？这姑老爷家有些奇怪啊。” “王三，你往东边去，追上他们两人，也不要太靠近，叫他们能看见就行，你就到那个集市上闲逛，申时许就自己回去。” “少爷的意思是让我牵制住他们，你到别处去？” 这个王三，行啊，挺机灵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若是有人问你，就说咱俩在集市上走散了，也不知道我到了何处。过了申时，我也回去。” “少爷放心，这点事儿我能办明白。” 王三朝东边去，贾瑞就往西边走。 走了两盏茶功夫，到了狮子街。刚刚到街口，紫鹃出来。 “瑞大爷，小姐已经到了，请跟我来。” 贾瑞就跟着紫鹃，在狭窄的街道上左转右转，最后在一个小院门口停住，推门而入。 黛玉和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坐在树下喝茶。 “这位就是瑞大哥，老祖宗遣派来的。瑞大哥，这位就是罗先生。给我家管了十几年账目。” “罗先生，幸会，幸会，这回还要靠你多多关照。” “瑞大爷客气了，老爷对我有知遇之恩，小的如今能有一份安身立命的家业，全是老爷所赐。如今老爷病重，小的也非常着急。小姐的事情，就是小的事情。瑞大爷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谈不上什么吩咐，也不会叫你去做什么很危险的事情，就是跟你随便聊聊林家账目的事情。” “这事儿你找我就对了，别看有人咋咋呼呼的，林家的账目，再也没有人比小的更清楚。” “琏二爷到这里之后，可曾清查过账目？” “没有。” “林老爷病了之后，可曾有别人要求查账？比如管家，林家的亲戚、族人，或者衙门里的人？” “老爷在衙门里声望很好，也没有什么仇家。官府即使查账，也只会查衙门那边的公账，不会查到家里来。倒是有几个人找过我，想查看府里的账目。” “都有何人？” 如果是贾琏想看看账目，是应该的，无可非议。但是别人这个时候想看账目，就有些不太正常。 “林管家、周公子、小姐的堂叔林如水、还有另外三个族人。” “林管家平常的时候，有权查看账目么？” “没有，其他人更没权查看。除了老爷偶尔看一下之外，这些年也没有人看过账目。” “这个周公子到底是何人？” “老爷堂姐家的公子，说起来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在罗先生家聊了一个多时辰，贾瑞告辞离开往回走。 路过巡盐御史衙门口的时候，也没进去，就接着往东边走去。到了集市上，转悠一阵，遇见了王三，两人一起回到了林府。 刚刚进了仪门，就听得有人喊了一声。 “瑞兄弟，你总算是回来了，叫我等的好苦。” ------------ 第37章 账房失火 来人正是贾琏，他的身后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公子，长相倒是挺清秀，但眼光闪烁，总是给人一种轻浮之感。 然后是管家林仑和另外四个人。 “哎哟，琏二哥，你何时回来的？” “也是刚刚回来，听说你来了，就在这里等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闲着无聊，到集市上走走，这几位……。” “来，我给你们引荐一下。这位就是我兄弟贾瑞贾天祥。文昌星君句读法，便是我兄弟的首创，” “这位是周公子，黛玉的夫婿。原本打算年底就成亲的，因为姑老爷的事情，暂时耽搁下来。” “这位是姑老爷的堂弟林如水，这几位是族人林如家、林如江、林如河。” “幸会、幸会。” 双方就客气了一番。 “府里面可好？” “一切安好。老祖宗见琏二哥和林姑娘这么久也没回去，心里惦记着舅老爷和林姑娘。恰好我要去金陵赶考，就让我到这里来看看，协助二哥处理一下林家的事情。” “说是协助，不过是应个名儿。我到这里两眼一抹黑，什么事情还要琏二哥做主。” 幸亏我来了，若是叫你在这里做主，说不定办成个什么样子呢。 连你都声称那个周公子是黛玉的夫婿，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很大的可能，现在你都跟这帮人穿一条裤子，准备合起伙儿来算计林如海和黛玉。 贾琏明显一愣，很快恢复正常，干笑了两声。 “还是老祖宗想的周到，正好我这里也发愁呢，急着回去，可就是走不开。你来了，我就轻松了。林管家，预备下酒席，给瑞兄弟接风洗尘。” “已经预备下了，一会儿就好。不妨到屋里去，一边喝茶，一边等着酒菜。” “也好，瑞兄弟请。” “琏二哥先请。” 进屋坐好之后，就闲聊起来。也没有什么真话，不过是南方、北方的风土人情和科考的事情。 “对了，琏二哥，来的时候，老祖宗和二老爷叫我给你传个话，这边的事情处置完毕，叫你到金陵老宅那里走一趟，这些年老宅那里也没交回去什么东西，叫你去查一查，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唉，其实也没什么可查的，天灾人祸，生意难做。也没剩下什么东西，自然也就交不回去什么东西。既然是老祖宗和二老爷的意思，我就走一趟吧。” 你还没去，怎么就下了结论？而且结论还跟老宅那些族人的借口一样？ 到底是你无知，还是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聊了一会儿，贾芸也回来了，酒菜上来，就开始吃酒。喝了一个多时辰就散了。 回到房里，贾瑞本来以为贾琏会过来，跟他介绍一下这段时间的情况，或者今后有什么打算，但是贾琏一直没有过来。 贾琏没来，贾芸倒是过来了。 “瑞大叔，我看这个扑克生意，在这里行。今儿个我走了一圈儿，很多人都很感兴趣。已经定下了四家牙行，明个儿个我就去教他们玩儿法。” 现在的牙行，其实就是中介。 有服务性的中介，象房屋租赁之类的。有货物中介，如牲口贩子。最多的还是一些商品中介，其实就是批发商。 贾芸所说的牙行，就是批发商。 “我觉得这里的生意比神京好做，扬州做完了，我就到苏州、杭州、金陵去。” “芸哥儿干的不错，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聊了一会儿，贾芸离去，贾瑞看了一会儿书，就灭了灯，躺在床上。 外面传开来更鼓声，已经到了子时。 贾瑞起来，也没有点灯，穿好衣服，就悄悄摸出门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也没有灯光。 林府人口稀少，除了林如海、黛玉、方姨娘三个主子，剩下的就是十来个下人。也不像贾府那样，还有人巡夜。 按照白天的记忆，贾瑞很快找到了账房。到四周检查了一圈儿，见没有什么人，就拿出罗先生给他的钥匙，打开了账房。 进了屋子，把窗户挡上，点着了蜡烛。 按照罗先生的说法，很快找到了林府的账本，一共十六本账，拿出纸条对照了一下，看没有什么差错，就装进了褡裢里面。 然后打开柜子，拿出两个布袋子，把柜子里面的房契、地契、银票、欠据和一些盐引等票据，都装进褡裢。 柜子下层，是一些银子和铜钱，还有几十年前发行的，现在已经很少流通的宝钞，以及一些票据。 银子不管，把那些票据之类的东西都划拉装进了褡裢里面。 然后拿出几本书来，放在桌子下面，又把屋里的宣纸，不管好坏，都划拉到一起，放到窗户边上。 布置好之后，到外面看了一下没人，就回到屋里，点着了那些纸和书。 看着着起火来，贾瑞到门口，抄起一根铁棍，把锁鼻子破坏掉。然后快速返回自己屋里，脱下衣服假装睡觉。 过了两盏茶功夫，就听得外面有人喊上了。 “走火啦，快起来救火啊。” 不久就响起了更多的声音。 没一会儿，王三过来敲门。 “少爷，账房那里起火了，都去救火，你是否去看看。” 看，怎么能不去看呢，着火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去呢。 贾瑞磨磨唧唧地穿上衣服，就跟着王三朝账房快步走去。 不少人都来了，下人们正拎着水桶，来来回回地救火。 贾琏、贾芸、林管家、方姨娘都来了。 周公子和林家的几个族人，晚上不住这里，自然没有到场。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无缘无故走火了呢？” 贾瑞吃惊地问道。 “唉，或许是这些日子天干物燥吧。” 贾琏说道，口气里听不出来有什么着急的样子。 没一会儿，外面跑进来一队兵丁帮忙，很快把火扑灭了。 议论了一阵，兵丁们走了。林管家过来。 “琏二爷，瑞大爷，方姨娘，偏偏是账房走火，这可如何是好？” “林管家，账目可曾抢救出来了？” “没有，火势太大，带纸的全都烧了，窗框和柜子也烧了不少，幸亏救得及时，否则怕是什么都不剩。如今只剩下了一些银两。” “那就把银两清点一下吧。” 贾琏说道。 于是就开始清点银子。 正在清点的时候，黛玉的丫鬟雪雁跑了过来。 “琏二爷、瑞大爷、方姨娘，不好啦。”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有话好好说。” 贾琏训斥道。 “林姑娘她，她……。” “林姑娘怎么啦？” “林姑娘听说账房走火，晕过去啦。” ------------ 第38章 我们是来要账的 贾琏和下人们留下来清点银子，收拾残局，贾瑞、方姨娘、林管家就到了黛玉这里。 也顾不上男女之防，就直接进了黛玉的屋子。 “林姑娘怎么样了？” 贾瑞问道。 紫鹃一边哭着，一边轻轻摇晃着黛玉。 “倒是还进气出气，就是怎么叫也不醒。”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老爷那边还没好，你这里又出事儿，这一家子可怎么办啊，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方姨娘哭喊道。 “姨娘不要着急，小姐或许是一时着急。林管家，你立刻出府去找大夫来，还有，你知道账房先生住在何处么？” “知道，在狮子街。” “顺便把账房先生找来，叫他看看账房，账簿是不是都烧掉了。” “也好，我这就出去。” 方姨娘、紫鹃、雪雁和黛玉的老妈子，还在哭哭啼啼的，贾瑞也做出着急的样子。 看看黛玉的脸色，似乎还算正常，呼吸平稳，只是双眼紧闭。 “原来黛玉也会演戏，这装得倒还挺像的。” 白天在罗先生家里的时候，就已经约好了。只要账房这边一起火，黛玉就装着晕过去。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引蛇出洞，让那些觊觎林家财产的人，主动跳出来。 只有这样，才能知道到底都有谁在打歪主意，他们的诉求都是什么。否则的话，今天跳出来一个，明天蹦出来一个，贾瑞根本就没有时间跟他们打持久战。 这就是他跟林如海和黛玉商量的计划。 没一会儿，贾琏带着两个下人过来。 “清点清楚了么？” “清楚了，银子三千二百两，账簿、契约、票据什么的，都烧毁了，一个纸片也没剩下。” “琏二哥，银子倒是无所谓，账簿都烧毁，这个麻烦可就大了。姑老爷有什么家产，这回怕是有些说不清楚。” “唉，正是如此，我也为此事发愁呢。” 贾琏沉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此时作何感想。 “琏二哥，你来了之后，就没清查一下账目？” “原本是想清查来着，但是姑老爷还在，我也没法开口。后来姑老爷中风，我也不好意思再提此事。” “方姨娘，姑老爷有多少财产，你是否知道？” 方姨娘看看贾瑞，眼神儿里明显有一丝厌恶。 贾瑞明白，她一定是认为自己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林家的财产。 “我从来也不管这些事情，我哪里会知道。” “林姑娘是否知道？” “小姐从小就去了你们府上，她哪里会知道这些俗事？” 方姨娘犹豫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 “瑞大爷，琏二爷，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也知道事情有个轻重缓急。如今老爷卧床不起，小姐又昏了过去，她本来身子就弱，这一关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原本指望着你们来能给小姐做主，可如今看来，似乎跟那些人也没什么两样。你们将来如何，我也管不了。但此时说财产的事儿，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嘿，这个方姨娘倒是有情有义之人。不过你把我划到他们那个圈子里，倒是误会了。我这是在探贾琏的底儿呢。 算了，等将来你就会明白怎么回事儿。 “姨娘说的对，我就不再提起此事。琏二哥，我们出去，紫鹃，好好照看小姐。” 没一会儿，大夫来了。 问了一下情况，切了脉，不过说了些忧虑过度，急火攻心之类的话，开了方子，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林如海有病，林家本来就准备下不少药材，方姨娘就去给黛玉熬药。 大夫刚刚送走，林管家就带着罗先生来了，几个人就一起到了贾琏的房间。 “罗先生，账房走火，里面的账簿都烧了，一片纸都没有留下。那些账簿，你有没有多抄写下来一份备用的？” 贾瑞就先说话，给罗先生报信儿。 “瑞大爷，谁家的账房还会多备下一份儿账簿？就那么一份账目，烧了就没有了。” “那些账目上的数字，你能否记得？” 贾琏问了一句。 “琏二爷，这可就为难小的了。那么多的数字，哪里能记得清楚？便是记得一些，也是残缺不全。况且没有凭证，又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小的想去账房，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也好，你就去看看吧。瑞兄弟，你去不去？” “琏二哥，我就不去了。你带他过去吧。” “也好，天也晚了，你歇息吧。” 贾瑞没有立刻歇息，来到了贾芸的房里。 “芸哥儿，你明日到绍兴走一趟，找一个人回来。” “找何人？” “姑老爷原来的钱粮师爷，李师爷。” 第二天上午，冷清了很久的林府热闹起来。 林如海原来的属下，其他衙门的一些熟人，听说了消息，纷纷赶来。说了些同情话，唏嘘一阵，就告辞离去。 按说林如海是巡盐御史，经常跟盐商们打交道。 贾瑞特别注意了一下，没发现一个盐商前来问候。 商人重利，林如海病入膏肓，以后也没什么用处，那些盐商此时大概都在忙着寻找新的门路，准备围猎下一任巡盐御史吧。 到了中午，林家的族人来了一些，多数人打听了一下情况，看看林如海和黛玉之后就走了。 周公子、林如水、林如家、林如河、林如江几个人留了下来。 几个人在院子里跟林管家嘀咕了一会儿，就进了贾琏的房间。 过了小半个时辰，林管家把贾瑞找了过去。 “琏二哥，你们找我何事？” 贾瑞板着脸问道。 “瑞兄弟，我看姑老爷和林姑娘的病，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有些事情也不能拖下去，该办的似乎也该办一下。” “琏二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终于沉不住气，这是想要摊牌啊。 “这个……，林如水，这是你们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说吧。” “瑞大爷，本来我们也不想这个时候提起此事……。” “不用说别的，有话直说。” “瑞大爷爽快，我们也爽快。你也知道，如海是我们的兄弟，就像一家人一样。他是探花出身，是我们林家的脸面。如海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我们也都愿意帮他。” “以前我们跟如海在银两上有些来往，所以……。”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你们欠了姑老爷钱，如今见他们父女可怜，想要还他们钱是不是？” “嘿嘿，瑞大爷说笑了。不是我们欠他们钱，而是如海欠我们的钱。我们今儿个是来要账的。” ------------ 第39章 丑恶嘴脸 贾瑞看着这几个人，只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在他们眼里，此时林如海和黛玉都不能出来说话，账簿也都烧掉了，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既然姑老爷欠你们的钱，为何姑老爷好的时候不来要钱？” “那个时候如海在，我们也不担心。后来如海虽然病倒，但是黛玉还在，也不着急。况且如海有病在身，黛玉一个孤女，此时要钱，似乎在为难黛玉，我们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为何此时来要钱？” “实不相瞒，原来以为只要黛玉还在，账就烂不了。如今黛玉……。” “哦，我明白了，你们觉得姑老爷和黛玉都没救了，此时再不开口，就找不到人要钱了，对不对？” “嘿嘿，也算是这个意思吧。” “可是林家如今似乎没有什么钱？银票什么的都烧了，只剩下了三千来两银子。” “姑老爷和林姑娘还要治病，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将来还要办理丧事。下人们还要吃喝，若是打发了他们，谁来照顾姑老爷和林姑娘？” “这个我们也想过了，这里的银两不能动，就留着日常用度和将来办丧事。” “那你们还到哪里要钱？” “一个是林家在扬州有一个绸缎庄，二是如海在苏州的老宅子，能变卖出来一些银两，两样加一块儿，也值个十来万两银子。” 原来都算计好了。 “你们说姑老爷欠你们钱，可有什么凭证？” “自然是有的，都有字据。” “原来如此啊。不过，姑老爷和林姑娘还在，此时就卖了宅子和铺子，若是将来他们好了起来，怎么跟他们交代？况且找不到房契，也不好出手。” “不如这样，一是先等上几天，看看姑老爷和林姑娘能否痊愈。二是除了你们，姑老爷是否还欠别人的钱。” “若是有欠的，他们也会找来。到时候就一块处置了。总不能只还了你们的钱，不还别人的钱吧。对了，姑老爷都欠你们多少钱？” “欠我两万两银子。如家一万两，如河八千两，如江五千两。” “姑老爷为何欠你们这么多钱？” 林如水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下去。 “瑞大爷也不是外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当初如海想当巡盐御史，但是手里没钱，于是就找我们兄弟借钱来打通关节。” “还有，如海的绸缎庄里面，有我三成的股份，当初本钱是三万两银子，我投了一万两。” 贾瑞点点头，转向了林仑。 “林管家，你是什么意思？姑老爷不会也欠你的钱吧。” “老爷确实不欠我的钱，不过老爷当初答应，把苏州的老宅子赠送给我，老爷留下了文书的。” 你个混蛋，就是一个管家而已，林如海凭什么把他的祖宅送给你？你对林家做出多大贡献，他会做出这种白痴行为？ 到底是你白痴，还是我白痴啊，竟然连这种故事都能编出来。 还留下了文书？原来早已经伪造好了。 “周公子，难道姑老爷还欠你钱？” “这个怎么说呢，说欠钱也行，说不欠钱也行。” 你跟我绕口令呢。 “愿闻其详。” “大伙儿也都知道，舅舅去年把黛玉许配给我，于是我家就给送来了聘礼。若是我跟黛玉成亲，这就是聘礼，也就说不上欠钱不欠钱的事情。” “若是黛玉不跟我成亲，就该返还聘礼。若是不还，便是欠钱了。” “周公子的意思，究竟是否还要跟黛玉成亲呢？” “自然要成亲。” 什么？还要成亲？ “林姑娘如今生死不明，周公子还要娶她？” “我和黛玉从小就青梅竹马，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书在手。黛玉如今虽然病了，但她生是我周家的人，死是我周家的鬼。不离不弃，才是男儿本色。” 我好感动啊，这简直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可是黛玉从小就在贾府长大，整个少年时代都是在贾府度过的，竟然跟你青梅竹马，这是什么鬼？ 林如海根本就没把黛玉许配给任何人，哪里来的父母之命？ 唯一的解释，就是你认为林如海一定给黛玉留下了不少财产。黛玉是唯一的继承人，将来无论她是死是活，这笔钱都会带到你家去。 “周公子有情有义，令人佩服。” 只是黛玉听了你这话，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琏二哥，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么，啊，老祖宗当初叫我来的时候嘱咐过，如果姑老爷真的不行了，处理完后事，就把黛玉带回去。” “没想到如今黛玉突发不测，所以就只好……。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既然姑老爷欠他们的钱，他们来要钱也有情可原。” “琏二哥的意思是，同意变卖姑老爷的家产还钱？”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看来老祖宗看人还是有眼光的，若是不叫我来，让贾琏这个混账折腾下去，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那林姑娘的事儿，你是什么意思？” “既然林姑娘跟周公子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唉，黛玉啊，这就是你的亲表哥，轻易就把你给卖了。 不过，贾琏愿意这样做，一定跟林家这些人暗中达成了某种交易。牺牲了贾府和黛玉的利益，他自己得到了好处。 贾琏，你这样做，良心会不会痛？ 算了，跟这样的人讲什么良心，就是迂腐的东郭先生。 “不过呢，既然老祖宗叫瑞兄弟来协助我处理此事，我也不方便自己一个人做主，否则回去之后，也不好跟老祖宗交代是不是？” “若是瑞兄弟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出来，咱们大伙儿在一块儿商议一下。总要把事情办圆满了才是，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琏二爷说的对，瑞大爷，你若是有什么主意，就敞开来说，这里也没有外人，到时候也不会亏待瑞大爷。” 林如水说道。 这是在收买我了，想把我也拉下水。 你们能给我多少钱？我会看上这几个钱？ 这种带血的钱，我怕花着招报应。 如此欺负垂死的林如海，欺负黛玉这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你们也做得出来？ “各位，我觉得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姑老爷和林姑娘虽然昏迷不醒，但毕竟人还在。此时变卖家产，叫外人怎么看？ “当然，也不能总是拖下去，早晚得有个处置。我的意思，不妨等上四五天，若是那时候还是如此，也就只好按照你们的意思办。” “我和琏二哥都有事情，不能总是呆在这里，你们也各有各的事情要做，啊，你们说是不是啊？” 几个家伙见贾瑞有了活口，彼此看看，会心一笑。 “瑞兄弟说的有道理，我看就照他的意思办吧。” 贾琏第一个赞成。 “既然琏二爷和瑞大爷是这个意思，我们还能说什么？就这样，就这样。我们先走了，你们兄弟忙着，忙着。” ------------ 第40章 表演时刻 五天之后，林家正房中堂。 周公子、林如水、林如河、林如江、林如家几个人正坐在一起，轻松地喝茶。 林如海和黛玉父女还处于昏迷当中，没见好转。 昨天他们接到了贾琏的通知，说已经跟贾瑞商量好，今天就来商量变卖林家家产还钱的事情。 这几天府里也放出了风声，说是林如海欠了谁的钱，就到林府来登记，只要能拿出凭证来，林家这边就还钱。 消息虽然传开，但是没有别人来登记，始终就是周公子和林如水他们这几个债主。 管家家林仑也很忙，此时正指挥几个下人，把林如海和黛玉抬了进来。 都处于昏迷当中，自然是连着床一起抬来的。 看着屋子中间的两张病床，几个人有些不自在，站了起来。 “管家，怎么把他们抬过来了？” 周公子问道。 “这是瑞大爷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何。” 林仑苦笑着说道。 几个人正在疑惑，贾瑞和贾琏一起进来。 “呵，各位已经到齐了啊，好好好。” 贾瑞跟几个人连连拱手。 “瑞大爷，咱们商量事情，叫如海和黛玉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妥吧？如海还能听得懂话，叫他听见了，会伤心的。” 贾瑞上上下下看看林如水，轻轻一笑。 你还知道他会伤心？做那些猪狗不如的事情的时候，你可没想过他会伤心。 “伤心又能怎么样？他们父女两个已经是废人，咱们就是当着他们的面儿，明目张胆地欺负他们，又能怎么样？他们还能起来打咱们？” “只要咱们把钱弄到手，他们伤心不伤心的，有什么要紧的？只要咱们开心就行。你们说是不是啊？” “嘿嘿，瑞大爷说笑了。咱们其实也不是欺负他们，只是他们欠咱们的钱，咱们也没办法不是？” 林如水尴尬地笑笑，几个人重新坐了回去。 贾琏凑了上来。 “瑞兄弟，既然人都到齐，那就开始吧，早点办完事，咱们也好早点儿离开。” “琏二哥，咱们不着急。既然想变卖林家的家产，总得有买主不是？我已经找了买主，这会儿就该到了。” “再说了，便是今儿个变卖了姑老爷的家产，姑老爷和林姑娘还在。咱们便是钱到手了，就能这样离开？咱们贾府可不是这样为人做事的，总得办完了丧事再走吧。否则的话，岂不是更加猪狗不如了。” 贾琏瞅瞅贾瑞，欲言又止，坐了下去。 贾瑞跟这些人说笑一阵，就见几个人从外面进来。 贾芸、罗先生、方姨娘、林如海原来的师爷李师爷，还有扬州本地绸缎行商会的会首丛青山。 林如水几人站了起来。 “李师爷，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今个儿变卖主翁家产，这样的好事儿，我怎么能不到场呢？有什么好东西，我还要买些回去呢。” 李师爷也不客气，找个椅子就坐了下去。 “是啊，林家的绸缎庄生意红火，我早就想盘下来。既然你们要卖掉，就卖给我如何？价钱的事儿好商量。” 丛青山也跟着打哈哈。 几个人坐下，贾瑞站了起来。 “贾芸，把大门关上，你守在门口，任何人不许出入。” “是，瑞大叔。” 贾瑞放下了茶杯，看看众人。 “人已经到齐了，此刻咱们就商议一下变卖姑老爷家产还钱的事情。这第一步，就是确认一下债权。” “虽然姑老爷和林姑娘都不能说话，但咱们都是体面人，也不能明着欺负他们，对不对？” “对对对，咱们就不是那种人。” 周公子急忙附和道。 不能明着欺负，暗中欺负总行了吧。 “欠钱多少，本来是应该双方到一起确认的。但是姑老爷和林姑娘都不会说话，账目也都烧掉了。只有你们手里的凭据，没有别的旁证。” “一面之词本来不合规矩，不足为信。但是我想你们都是林家人，也不会趁火打劫。所以就相信你们的凭据。” “对，咱们跟如海都是一家人，如今他们父女怪可怜的，绝不会趁火打劫。你们说是不是啊？” 林如水给几个人使了个眼神儿，几人立刻纷纷附和。 “那就把你们的凭据拿出来吧，让大伙都看看。也免得将来有人说什么。” 林如水、林如家、林如河、林如江几个人，一人拿出了一张欠据，周公子拿出了一张聘礼清单，管家林仑拿出了一纸文书。 林如水又拿出了一张林如海签字的一万两银子收据，还特意标明是绸缎庄的入股本金。 贾瑞搜集齐了，给李师爷、罗先生、丛青山看了一遍，收了回来。没有还给几个人，而是留在自己手中。 “如今看来，林如水是最大的债主，咱们就从他开始。” “林如水，按照凭据，姑老爷欠你现银两万两，你还在他的绸缎庄里投了一万两，这个账对吧？” “对，就是这个账。” “两万两现银，自然该还给你，这没什么可说的。至于利息钱，你看……。” “唉，如海如今这个样子，我还真不好意思跟他要利钱？把本钱还给我就行。” “林如水，你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这两万两现银，就只还本钱。剩下的就是绸缎庄的股份。当初本钱是三万两，如今绸缎庄生意兴隆，再加上存货，可就不仅仅值三万两了。” “丛会首，你是内行，你说说绸缎庄如今值多少钱？” “瑞大爷还真就问着了，昨天我还到那个绸缎庄去看了一下。以老朽的眼光，这个绸缎庄如今值十万两。若是你们想卖，我愿意出十万两。” “谢谢丛会首。等此间事情一了，若是想卖，再找你商议。” “好，老朽就恭候佳音。” 贾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这个绸缎庄，如今是一定要卖掉，才能筹出钱来。林如水，你的股份，是留在绸缎庄，还是抽出来？” “唉，如今如海这样，我也没有心思把股份留在那里。将来还不知道卖给何人，能否和谐相处。不如就把股份抽出来，免得将来睹物思人，心里难受。” “既然如此，你想要多少钱？” “价钱上，刚才丛会首已经说了，至少十万两。我当初是三成股份，如今也不多要，就还要三成。” “丛会首说至少十万两，若是卖的多了，你岂不是吃亏？” “唉，如今如海这样，我便是亏一些，又能如何？就要三成，多余的钱，就给如海和黛玉治病吧。” “唉，林如水，像你这样的人，如今真的不多了。好，那就定下来，绸缎庄返还你三万两，加上原来的现银，一共五万两，是不是这个账？” “对，就是如此。” “琏二哥，姑老爷家的财产，有不少是当初咱们贾敏姑姑的嫁妆钱。如今分配这些财产，咱们贾家也有说话的份儿。老祖宗叫你来处置此事，你自然有权说话。林如水这笔账，你以为如何？” “既然有凭证，咱们也就只好认账。” 贾琏不假思索道。 ------------ 第41章 我有异议 贾瑞之所以提到黛玉的母亲贾敏，是因为贾敏当初跟林如海成亲的时候，荣国府处于全盛时期，贾敏的嫁妆是一笔很大的数字。这笔嫁妆，购成了林家财产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他的目的，就是要强化自己的话语权，在这次财产划分过程中，占据主导地位。 “好，林如水本人没有异议，琏二哥也没有异议，别人有异议吗？” “我有异议。” 人们纷纷看过去，就见账房先生罗先生站了起来。 “罗先生，你要干什么？” 林如水站了起来。 “罗庆生，你想搅局么？” 周公子也站了起来。 贾琏想站起来，看看贾瑞，又坐了下去。 “林如水，周公子，难道你们不能允许别人有异议？难道你们有什么心虚的地方？为什么不让别人说话？” 贾瑞盯着两人。 “瑞大爷，不是……。” 没等林如水说完，贾瑞就打断了他。 “不是什么？罗先生是我请来的，又是账房先生，有权说出他的异议来。不仅仅是他，在场的任何人，都有权发表异议。罗先生，你说，我倒是要看看，谁敢不让你说话。” “谢谢瑞大爷，林如水的欠据是假的。” 本来是个具有爆炸性的消息，但是并没有引起什么剧烈反响，屋子里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林如水才站了起来。 “你胡说。瑞大爷，罗庆生在故意捣乱。” “林如水，你不要着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罗先生，你说欠据是假的，有什么证据？” 罗庆生此时发难，是他跟贾瑞事先研究好的步骤，贾瑞就开始配合罗庆生。 “我自然有证据。其一，林府的账目一直是我在管，账上从来就没有老爷从他那里借钱的记载。我也从未听老爷说过欠林如水钱的事情。这些年来，林如水也从来没跟老爷索要过欠款。” “如海跟我借钱，还用跟你说吗？我这些年没来要钱，是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不想让如海为难。” “林如水，老爷有多少钱，我最清楚，他还会差你两万两银子？” “有借据在，你休想抵赖。” “哼，正是因为有借据在，才证明你这个借据是假的。这上面的签字笔迹，虽然模仿的有些相像，但是老爷的印章，露出了破绽。” “这个印章的四框完好无损，实际上老爷的印章，缺了一角。‘林’字的前一个木字的一横，短了一截。” “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又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证据，所有账簿上，都有老爷的印章，都是缺了一角的。” “哈哈哈……。” 林如水狂笑起来。 “你明明知道账簿都烧毁了，分明就是死无对证，无中生有。” “林如水，谁说账目都烧了？瑞大爷，把账簿拿出来吧。” 什么，账簿没烧毁？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贾瑞。 贾瑞冲着众人微微一笑，拿起了身边的褡裢。 “各位，我这里还真有一些账簿，这些账目是怎么来的呢？我告诉你们，这是罗先生给我的。” “当初姑老爷刚刚病倒的时候，就叫罗先生把府里所有的账簿拿回家里保存起来。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一天有人出来趁火打劫，想要赖账。” “什么？难道还有人想要赖账？” 丛青山假装吃惊道。 “是否有人赖账，咱们暂且不说，我倒是在这些账目里面，发现了在场的人欠林府钱的记载，不仅账目上有记载，还有欠据在此。都有谁的欠据呢？” 贾瑞扫视了一圈儿，目光落在林如水身上。 “欠姑老爷钱最多的，就是他，林如水。不是姑老爷欠他两万两银子，而是恰好相反，是他林如水欠姑老爷两万两银子。” “罗先生，把账簿上姑老爷的印章和欠据找出来，给大伙看看，叫人心服口服。” 罗庆生过来，找出了林如水留下的欠据，又拿着账本，挨个人跟前走着。 “你们看看，这上面的印章，有哪个不是缺一个角？这个印章才是真的，他伪造那个欠据上的印章，根本就是假的。” “还有，你们看看这个真正的欠据，上面除了老爷和林如水的签名之外，还有一个见证人。你们知道见证人是谁么？” “这个见证人，就是老夫。” 李师爷站了出来。 “李师爷，你……。” 李师爷摆摆手，止住了林如水。 “林如水，你不要狡辩了。当初你生意失利，穷困潦倒的时候，来找主翁，说想要做盐的生意翻本儿。” “主翁二话不说，就给了你盐引。你说没有本钱，主翁还是二话不说，就借给你两万两银子。” “如今过去了五六年，你也发家了，从来就没有提过把银子还给主翁，主翁也从来没打算跟你要过。” “你不还钱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伪造欠据，诬赖主翁欠你两万两银子。” “你还记得当初你求主翁，痛哭流涕的样子么？老夫可是没忘记。” “如今主翁卧病不起，你不伸手帮他一把也就罢了，还要倒打一耙。主翁只有黛玉这一点骨血，你就忍心看着黛玉今后孤苦无依？你就忍心谋夺黛玉的家产？你是怎么做长辈的？” “本来你还不还钱，老夫也懒得管这些事情。但是你万万不该诬赖主翁欠你的钱。这我就不能不管。” 李师爷又转向了另外几个人。 “还有你们几个，林如家、林如河、林如江，你们也说主翁欠你们的钱，你们可真是一点儿廉耻也不要了。” “到底是谁欠谁的钱？你们跟主翁借的钱，当初可都是老夫经手的，你们还了么？” “不仅没还钱，还跟林如水一样，倒打一耙，诬赖主翁欠你们的钱。那个数目，恰好跟你们欠主翁的钱一模一样。” “林如家，你明明欠主翁一万两银子。叫你这么一说，不仅赖掉了一万两欠账，主翁还得赔给你一万两。你可真会算账，一来一去，一反一正，你就凭空套了主翁两万两银子。” “你林如河套取一万六千两，林如江套取一万两。这么赚钱，简直比作强盗抢钱还容易。老夫这一辈子阅人无数，就没见过你们几个这样没有一点儿廉耻的。你们还是人么？” 李师爷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贾瑞过去，扶住李师爷。 “师爷坐下，喝点茶顺顺顺气。罗庆生，你把他们的欠据都找出来，给大伙儿看看。琏二哥，你仔细看看，可别看走眼了。” 你个蠢货，人家许诺给你点儿好处，你就忘了本。 难道你就没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跟家里交代么？你以为这件事情，那么简单就能糊弄过去？ 老祖宗搞了一辈子宅斗，这点儿小把戏还能瞒得过她？ 你也太小瞧老祖宗了。 ------------ 第42章 谎言就是谎言 贾瑞把几个人伪造的欠据找出来看了一下，做出吃惊的样子。 “哎哟，林如水，你们这些欠据，姑老爷印章还真的没有一点儿缺口啊。你们在哪里刻的印章？怎么这么不小心？伪造也要象一点儿么，不能凭空想象啊。” “完喽，这个刻印章的家伙要倒霉，恐怕要跟着连坐，充军发配怕是难逃。也不知道他赚了多少钱，这下子可赔喽。” “当然，指使他干这事儿的人，嘿嘿，你们都懂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瑞大爷……，我。” “停，林如水，我允许你说话了么？刚才我说了姑姑的嫁妆的事儿，你以为我们贾家的东西，是那么好谋夺的么？你以为荣国府是吃素的么？” “好了，这个暂且不说，咱们再说说绸缎庄的事儿。对了，我这褡裢里面似乎有一份儿绸缎庄的契约。对了，找到了，就是这份儿。” “哎呦，丛会首，这份契约上面，怎么会有你的签字画押啊？” 哈哈哈，丛青山笑了起来。 “有我的画押就对了，因为这份儿契约，当初就是我跟林如海签订的。” “这么说，绸缎庄是你跟姑老爷合伙办的？”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 “这我倒是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就要从你们贾家说起了。你们贾家一共二十房，当初宁国公和荣国公的近支八房，一起迁到神京去，就是如今你们在京城的那些人。” “剩下的十二房是远支，留在了原籍，至今还在金陵。” “这跟绸缎庄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因为跟林老爷合伙儿的，就是你们金陵的那些族人。因为他们不方便，当初就委托我来代替他们持股，在绸缎庄里投了一万两银子。林老爷投了两万两。” “可是林如水明明说他投了一万两啊？” “他那个契约也是伪造的。你没见那上面，林老爷的印章也是假的么？” “丛会长，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也是一面之词。林如水，你说你投了一万两银子，这些年你领了多少分红？” “这个……。” 林如水自然答不上来。 “你的分红是一年一领，还是半年一领？每次领取多少？总不会这七八年来，你一点儿分红也没领取吧？” “领了分红钱，是要签字画押的，罗先生，账目上有他的签字画押么？” “自然没有。” “这些年来，绸缎庄分红过么？” “年年都分红，一年一分。” “除了姑老爷的那份儿，另外的分红钱，让谁给领给走了？” “自然是丛会首。” “他领取分红的时候，会签字画押么？” “不仅要在账目上签字画押，还要签署收据。” “你能把账目和收据找出来么？” “自然能够。” 罗庆生翻了一会儿，就找出账本和几张收据出来。 “没错，这就是老夫的签字，是我代替贾家族人收的分红钱。” “罗庆生，还有别人领取过分红钱么？” “没有，这么多年，只有丛会首一人领取，老爷的分红，都在绸缎庄里滚来滚去的，也不用提出去。” 贾瑞又转向了林如水。 “林如水，此刻你可以说话。我问你，你还说你在绸缎庄里有股份么？你还说该给你三万两银子么？你还说你可怜姑老爷和林姑娘么？” “我……。” 此时的林如水，脸上早已经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浑身发抖，嘴唇不断打颤。 “林如水、林如家、林如河、林如江，呵呵，伪造欠据，一宗罪。伪造契约，一宗罪。伪造印章，一宗罪。手足相残，一宗罪。谋夺财产，一宗罪。有能力还债但欠债不还，又一宗罪。” “李师爷，我不太明白大德律法，你说说，犯下如此罪行，该当何罪？” “哼，至少抄没家产，流放三千里。” “饶命啊，瑞大爷。” 林如水心理终于崩溃，跪了下来。 “饶命啊，瑞大爷，我们错了。” 几个家伙就一个劲儿地磕头。 贾瑞躲开了。 “你们不用给我磕头，你们该给姑老爷磕头。到姑老爷床前跪着去吧。” “如海啊，求求你饶了我们，我们是猪油蒙了心，看在兄弟的份儿上，你就饶了我们吧。” 几个家伙就一个劲儿地磕头，脑袋撞在地上咚咚作响。 突然间，传来哇地一声。 黛玉再也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们，你们，亏你们还是亲戚，竟然，竟然……，哇……。” 黛玉大叫一声，倒在床上，闭过气去。 这回是真的昏了，不是装的。 “小姐，小姐……。” 紫鹃和方姨娘喊了好一阵，又是掐人中，又是摇胳膊，总算把黛玉弄醒过来。 黛玉也不说话，只是抽抽噎噎的，眼泪流个不止。 贾瑞也觉得心中不忍，曾想叫黛玉离开。 但是一想她今后还要面临着很多残酷的场面，不如就叫她好好见识一下人性的丑恶。心一狠，就决定让黛玉留下来。 有些黑暗的东西，她总是要面对的，没有人能时时刻刻照顾她一辈子。 贾瑞这几天一直在观察和分析林如水他们这一伙儿人。很快就得出结论，林如水是这些人当中的主谋。 今天一开始，他就拿林如水开刀。 谎言就是谎言，经不起推敲。他们编的再圆全，也有很多破绽。 其实他们的手段并不高明，有人证有物证，戳破谎言并不难。 只是因为贾琏已经被他们收买，没人出来跟他们较真。 他们本来以为会很顺利，就是没想到半路上杀出来个贾瑞。 收拾了林如水，林如家几个人自然就缴械投降。 现在，该周公子了。 瞅着周公子，贾瑞不禁感到荒谬。 就这样一个纨绔，竟然敢打知书达理、风华绝代的黛玉的主意。可见虎在平阳受犬欺，凤凰落威不如鸡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林如水几个人的阴谋被戳穿，周公子心里早就失去了主张。 他本就没有什么本事，只是在林如水几人的蛊惑下，听了他们的馊主意，才升起了觊觎黛玉之心。 贾瑞三下五去二就解决了林如水，他见了贾瑞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心里直核计着若是送了官，会流放到哪里的事儿。 此时见贾瑞看着他，本能地就想逃走。 站起来就往外走。 “周公子，就想这么走了吗？” 贾瑞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周公子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扑通一声跪下，用膝盖行走，跪到林如海床前。 “舅舅啊，我错了，外甥再也不敢了。求舅舅看在我死去的娘的份儿上，就饶了我这一回吧。舅舅，外甥给你磕头了。这不怪我，都是林如水他们给我出的馊主意啊。” 唉，这个怂货，我还没问你什么，怎么就全都招了呢。 就这两下子，还出来招摇撞骗，一点儿也不专业。 ------------ 第43章 忘恩负义 贾瑞已经懒得搭理周公子，但是有些话今天必须当着众人的面儿说清楚，周公子的事情，也必须有个了结，不能留下含糊不清的地方。 “周公子，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不，我不过去，我要跪着给舅舅赔罪。” 好吧，你小子有志气。 “也好，那你就跪着吧。我问你，你舅舅何时把林姑娘许配给你了？” “没有，从来没有许配给我。” “那聘礼的事儿，是怎么回事儿？” “根本就没有聘礼。” “那怎么还传出来这个风声了？” “这不怪我啊，都是林如水这个坏蛋给我出的主意。” “哎哟，林如水，你又多了一宗罪，教唆他人犯罪啊。” “瑞大爷，你就饶了我吧，再也不敢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算了，一会儿再找你算账。周公子，你就没想想，你这么造谣，会败坏林姑娘的名声么？” “这个……。” “好吧，你说你要娶林姑娘，到底有什么图谋啊？” “没什么图谋。” “哦，看来你不想在这里说，那就到官府去说吧。” “不不不，我说，我说。林如水说了，只要娶了黛玉，她家剩下的财产就都是我的。” 唉，总是这种狗血故事，为了钱财，什么亲戚情谊，都能抛到一边儿去。 故事总是惊人地相似，林家和贾家，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黛玉逃脱了林家的算计，将来到了贾家，能逃脱贾家的算计么？ 贾家后来修大观园的钱，似乎就是黛玉的吧。 算了，别想那么远了，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 “你那个婚书是怎么回事儿啊？” “假的，林如水帮我假造的。” “那个婚书你打算怎么处置啊？” “哦，交出来了，我这就交出来。” 这回挺痛快，乖乖的交了出来。 “哎呦，林如水，伪造婚书，你又多了一宗罪。好了，也不用你说什么了。” 贾瑞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一圈儿，然后坐下来。 “唉，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丢人现眼的事儿。大伙儿都很紧张。此刻就轻松一下，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讲故事？ 众人互相看看，摸不清贾瑞是什么意思。 “这个故事发生在苏州，话说三十多年前，有一个孤儿，幼年的时候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每日里吃百家饭，受尽了人们的白眼。” “不过，这个孤儿命很好啊，他有一个远房族人，祖上是封过列侯的。有一天，这个族人回老家省亲，见这个孤儿可怜，就把他带到自己家去抚养。” “这个族人有一个儿子，聪明伶俐，生性善良，几乎把这个孤儿当做自己的兄弟看待。” “后来那个族人去世，他的儿子参加科考，高中探花。他深受皇上信赖，就派他到扬州来做了巡盐御史。” “他没有忘记那个孤儿，一直在照顾他，还让他做了自己的管家。这个孤儿非常感动，决心好好报答恩人。” “开始的时候，他做管家确实尽心尽力。但是时间一长，他的心思就变了。为什么别人能做巡盐御史，我却只能做个管家？为什么他那么有钱，我却没有那么多钱？这不公道啊。” “于是这个管家就开始在金钱上做手脚，很快就把主家的钱给亏空了两千多两。还背着主家，私自收别人的贿赂，打着主家的旗号，在外面勒索金钱。”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孤儿的行径很快就败露了……。” 噗通一声，林管家跪了下来。 “哎哟，林管家，你跪下做什么，我又不是说你。” 贾瑞假装吃惊道。 “瑞大爷，你别说了，那个孤儿就是我。我错了，对不起老爷和小姐。” “哎哟，林管家，这么痛快就认了。李师爷，当年姑老爷原谅的就是他吧。” “哼，除了这个忘恩负义的，还能是谁？林仑，当年我是要把你送官的，是主翁心软，说你不容易，才放你一马。不仅不追究你，为了保存你的脸面，还让你接着当管家。” “本来以为你能改过自新，可是如今主翁一病倒，你就露出本性来。” “不仅不在危难中扶持主翁一把，反而趁火打劫，跟这些小人互相勾结，想谋夺主翁的家产，你还是人么你。” “我不是人，不是人，都怪林如水教唆，我猪油蒙心，上了他的当。” “林仑，你不要血口喷人，哪里是我教唆你，分明是你自己的主意。瑞大爷，李师爷，冤枉啊，林仑诬陷我。” 林如水这个话，贾瑞是相信的。 所谓墙倒众人推，林仑此时把责任往他身上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林仑跟周公子不同，他年纪大，有阅历，有经验，以前又有前科。 如果他自己不愿意，即使林如水，也蛊惑不了他。 “林如水，你这个话我相信。林仑，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就别往别人身上推了。这没什么意思。此刻我就问问你，姑老爷把苏州的宅子赠送给你了么？” “没有，是小的撒谎，想贪图老爷的财产。” “这么说就对了嘛，那个赠与文书是哪里来的？” “林如水找人给伪造的？我交出来，交出来。” “林如水，是这样么？” 林如水不吱声，显然是认可了。 “你如今还想要宅子么？” “不敢，小的不敢。只求瑞大爷看在小的还有家小的份儿上，饶了小的。” “还有脸提你的家小？你干这些事儿，你的家小知道么？” “听说你的儿子读书还不错，如果你儿子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他会怎么想啊？” “瑞大爷，求求你，怎么处置小的都行，千万别把我的事儿告诉犬子。” “我是懒得告诉这些事儿，但是你能挡住别人的嘴么？自己做孽，就自己担着吧。” 贾瑞也懒得再跟他啰嗦，走到林如水身边儿，轻轻踢了他一脚。 “唉，你看看你们干的这些事儿，林家的脸都叫你们给丢尽了。” “不过呢，林家绝大多数人还是好的。尽管叫他们来禀报姑老爷是否欠他们的钱，但是没有人来，来来回回就你们几个败类上蹿下跳的。” “事已至此，你们还说姑老爷欠你们的钱吗？” “不敢，不敢，欠钱的是我们。” “哦，既然欠钱，那你们该怎么办啊？” “还钱，还钱，我们还钱。” “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啊，这就对了么。” 吃进去的，就该吐出来。 贾瑞走到贾琏身边儿坐下。 “琏二哥，你看此事如何处置为好？” ------------ 第44章 敢说什么吗 贾琏此时心里是一肚子苦说不出来。 这次南下之前，贾赦曾经专门找过他，说林如海手里颇有资财，不要空着手回去。 贾赦这个说法，就意味深长了。 老祖宗派他来，就是要处理林如海的后事，然后把财产带回去。 老祖宗喜欢贾敏，也喜欢黛玉，她自己也有大量的私房钱，自然不会打黛玉财产的主意，只是为了替黛玉保管财产。 但是贾赦就不是这个打算。 他知道贾琏会在其中做手脚，这么跟贾琏说，意思就是你捞了好处，但是别忘了我，要给我分一份儿。 本来已经跟林如水等人计划好了，就等着拿钱。没想到今天叫贾瑞这么一搅合，林如水几个人很快就一败涂地。 如果林如水等人把自己也供出来，回去之后怎么跟老祖宗和府里交代？ “此事就全凭瑞兄弟处置。瑞兄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都到了这一步，我还敢说什么吗？ 贾琏也看明白了场上的形势，此事只要贾瑞深挖下去，林如水几个人就会把自己给出卖了。 “琏二哥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是协助而已。此事既不能我做主，也不能你做主。” 从头到尾就是你在操纵，还说不是你做主。如今你不做主谁做主？ “我的意思是，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将来如何发落林如水等人，姑老爷的家产如何处置，姑老爷还在，自然由姑老爷做主。” 贾瑞此话一出，贾琏才猛然醒悟过来。 是啊，我怎么把林如海给忘了呢？他如今虽然不能说话理事，但是人还在，不管是自己还是贾瑞，都是外人。 如果越俎代庖，擅自做主，就是没把林如海放在眼里，吃相也太难看了一些，必然遭到外人非议。 李师爷、丛青山、罗庆生听了贾瑞的话，也频频点头。 他们本来以为贾瑞此时占尽了优势，会一口气说出怎么处置的办法，没想到贾瑞自己竟然来了个转折。 这个安排高明啊，谁也挑不出来毛病。只能夸奖他，一心为了林老爷和林姑娘父女。 “好，瑞大爷如此处置，甚为恰当，老夫佩服。” 李师爷是老资格，很受林如海信任，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是在林家乃至于巡盐御史衙门，仍然有很高的威望。 他这一表态，丛青山和罗庆生也跟着赞同。 这样一来，三个人就成了仗义执言，主持公道之人，没有跟林家争权夺利和跟贾家互相勾结之嫌。 “俗话说，父业子承。姑老爷膝下无子，林姑娘就是唯一的继承人，所以，除了林姑娘，任何人都无权觊觎姑老爷的家业。” “李如水等人谋夺财产，本该送官追究。但他们毕竟是林家人，我们也不好私自做主，就等姑老爷处置。” “林如水，你们有何话说？” “谢谢瑞大爷，我们任凭如海兄弟发落。” 林如水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如果贾瑞处置他们，自己绝对没有好下场。 但是林如海心地善良，一向对族人宽厚照顾。由他来处置自己，结果一定更好。 “不过，你们做得太过分，也不得不略加惩戒。此刻就一人打你们二十大板，你们可有异议？” 什么？还要打二十大板？ 几个人立刻傻眼了。 “如果你们不愿意，就提出来，咱们可以到衙门去商议一下。” “愿意，愿意。” 又拿衙门来吓唬人，真要到了衙门，大老爷一审，还不得流放去？ “哎呦，这可是你们自己愿意的啊，我可没逼你们。还有一件事儿，林管家，出了这事儿，你这个管家……。” “瑞大爷，小的没脸再当管家，还请允许小的辞去管家。” “林仑，这件事儿你应该跟林姑娘请辞。林姑娘，林仑请求辞去管家，你以为如何？” 黛玉小时候是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长大的，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 在贾府虽然也目睹了不少内斗的事情，但毕竟跟自己没有直接关系，那些内斗也没有公开撕破脸皮，只是暗中较量。 这回回来，尤其是父亲中风之后，林家人、周公子、林管家这样公开的谋夺家产，让黛玉感到既可怕，又无奈。 就连一向信赖的琏二哥都指望不上。 原本她对贾瑞的计划还有些怀疑，没想到今天竟然如此痛快地就挫败那些人的阴谋。 此时贾瑞已经给她指明了道路，她哪里还会不明白？ “既然他自己都这样说，就让他走吧。不过家里事务繁多，还需要有人张罗。罗先生，就劳驾你一下，接替林仑管家。” “这个……，好，既然小姐信得过，罗某就当仁不让了。” “罗管家危难之际收拾残局，令人佩服。” 贾瑞此时倒是对黛玉有些刮目相看。 黛玉也是有眼光的人，不糊涂嘛。 “罗管家是最为合适的人，你放心，老朽最近也留在这里，协助处置主翁的家事。” 李师爷也表态了。 “李师爷仗义相助，贾某不胜感激。” “瑞大爷客气了，主翁对老朽有知遇之恩，老朽责无旁贷。” “好，罗管家，贾芸，林如水等人打板子一事，就交给你们。林如水，你们几个听清楚了，明天就把欠的银子还回来。” “当然，如果你们想逃跑，那也随你们。就看你们能逃多久。” “不敢，不敢。” “罗管家，带他们出去吧。林姑娘、方姨娘、琏二哥、李师爷留下。” 罗管家等人出去，剩下的人到了林如海床边。 “姑老爷，你都听见了。林家几个人和周公子、林仑如何发落，还要看你的主意。” “如果你同意将他们送官，就眨眼两次。如果想放过他们，眨眼三次。” 林如海眼角流出了眼泪，终于眨眼三次，同意放过他们。 这个结果，在贾瑞的预料之中。 林如海虽然不久于人世，但他毕竟是林家人，还要考虑自己死后的名声，不想把事情做绝。 黛玉今后注定会到荣国府去，放过他们，也不会对黛玉有什么威胁。 “既然如此，就不把他们送官。姑老爷，如果你有什么不测，你的家产将全部由黛玉继承。但是黛玉只是一个人，所以将把她带回荣国府，交给老祖宗照顾。” “黛玉继承的家产，将由贾琏带回去，交给老祖宗保管，作为将来黛玉的嫁妆。” “黛玉将来的婚事，也由老祖宗做主。如果你同意这样处置，就眨眼三次。如果不同意，就不眨眼。” 林如海眨了三次眼睛，表示同意。 “好了，姑老爷也乏了，紫鹃，找人把姑老爷先抬回去。林姑娘，你过去陪陪姑老爷。” ------------ 第45章 父爱如山 林如海被抬回去之后，屋里剩下了贾瑞、贾琏、方姨娘、李师爷。 贾瑞特意留下几个人，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这个处理结果是林如海的安排，而不是他自己擅自做主。 黛玉和方姨娘是直接的利益相关人员。 贾琏代表了荣国府，其实也是利益相关方。 李师爷没有直接利益，这里担当了见证人的角色。 出于对林如海和黛玉的同情，贾瑞此次插手此事。 虽然保证了黛玉的利益，但是得罪了林家人、贾琏、贾赦，所以他不得不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免于受到怀疑和攻击。 倒不是害怕这些，而是觉得没有必要让自己陷于被动之中。 现在把事情摆在明面上，他们即使心里不满，因为是林如海的意思，也不好对贾瑞说什么。 “关于姑老爷的身后事，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若是觉得有什么处置不当的地方，可以说出来。有话讲在明面上。咱们可以跟姑老爷再商量。” “瑞大爷，老朽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想叫人误解你。其实你不必有那么多顾虑。能够如此处置，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如果还有谁不满意，那就是不识抬举。” 李师爷说完，看了贾琏一眼。 他这些话，其实就是给贾琏和贾府的人听的。 “是啊，瑞大爷如此处置，已经超出了我和黛玉的预料。我们非常满意，你不要再有顾虑。” 见方姨娘也这样说，贾琏也不能再沉默下去。否则就是自己不识抬举。 “瑞兄弟，如此已经是最好结果，况且这是姑老爷的意思。我回去一定如实跟老祖宗禀报，想来老祖宗也会满意的。” “我也要感谢瑞兄弟，帮着处置了这件棘手差事。否则的话，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呢。” 你贾琏存着私心，想从中占便宜，处理起来自然就困难。 我贾瑞心底无私天地宽，不想捞取什么好处，自然就敢于公开、公平、公正地处理。 “各位没什么异议就好。我看姑老爷的病情，一时之间也难以好转。所以下一步，就一边继续救治，一边为姑老爷准备后事。” “李师爷，你是老人儿了，姑老爷和小姐一向信任你，就请你多操劳一些。” “瑞大爷不必担心，老朽自当尽力。” 几个人走后，贾瑞在屋里琢磨了一会儿，来到林如海卧室。 黛玉正在父亲身边，低声说话。见贾瑞进来，站了起来。勉强笑了一下。 “谢谢瑞大哥帮忙。” “林姑娘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来跟姑老爷说说话。” “好，我出去一下。” “林姑娘不用走，此事跟你有关，正好你也听听。” 黛玉疑惑地看看贾瑞，坐了下来。 “姑老爷，我知道你有一些积蓄留给黛玉，将来会交给老祖宗代为保管，我相信老祖宗是疼爱黛玉的。黛玉的舅舅也是喜欢黛玉的。” “但是，老祖宗毕竟年事已高，荣国府的情形，不用我说，黛玉也清楚。我有个建议，鸡蛋不要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 “我就明说了吧，你们可以把钱放在老祖宗那里一部分。但是，最好还留出一部分，秘密放在黛玉自己手中。这部分钱，只有黛玉自己知道，除了黛玉，不要告诉另外任何人。” “虽然是自己的钱，但是放在别人手里和放在自己手里，意义是不一样的。最起码，黛玉在紧急时刻需要用钱的时候，不用看别人脸色行事。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贾瑞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钱放在老祖宗那里，也不安全。 事实上也就是如此。 贾府后来修建大观园，用的二百来万两银子，几乎都是黛玉的钱。 黛玉的悲剧，固然有其他的原因，但是失去了对这笔钱的控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银子已经变成了大观园的砖瓦树木，不能变现，这笔钱就是一笔死钱。 黛玉在荣国府里跟其他姑娘一个待遇，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例。看起来贾府对黛玉很厚道，其实花的都是黛玉自己的钱。 黛玉有病，想吃点儿燕窝都不敢跟府里要。 后来病重，紫鹃想给黛玉要点人参都没有，最后划拉库底子，给了点儿已经失效的人参沫子。 甚至有病的时候请大夫，都要看贾府人的脸色。 如果黛玉手里有钱，别说二百万两，哪怕只是一百万两，贾府还不得拿黛玉当祖宗供着？ 即使看在钱的面子上，贾府也会成全黛玉和宝玉的婚姻，而不是最后选择了宝钗，让黛玉忧愤而死。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到底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们，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情。一会儿你们自己商量一下。” “林姑娘，你先出去回避一下，我跟姑老爷单独说点儿事情。” 这回黛玉没有犹豫，乖乖出去了。 看着林如海那越来越弱的气息，贾瑞心里也很难受。 他对林如海的印象很不错，这一次全力帮助他，除了同情，还跟他对林如海的印象有关。 “姑老爷，我知道你此刻非常辛苦，你之所以苦苦支撑，就是担心黛玉的归宿问题。如今不会再有人来打你财产的主意，你可以放心地把钱财交给黛玉处置。” “父爱如山，你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如果你感到太辛苦，就不用再苦苦支撑下去。” “我相信黛玉会有一个好的归宿。我出去把黛玉叫进来，你跟她说说话。” 贾瑞出去，叫黛玉进屋。 自己来了没多久，就能想出眨眼睛的办法来。虽然林如海不会说话，但他和黛玉都是聪明人，会有自己的交流方式。 不知不觉中，贾瑞已经流出了眼泪。 林如海，让他想起了自己前世所在的孤儿院的老院长。 老院长一辈子没成家，无儿无女。他把一生的全部精力和所有的爱，都投入到了他们这些孤儿身上。退休以后，还在孤儿院做义工。 他过着最简朴的生活，把自己的退休金，都花在那些孤儿身上。 当初老院长去世的时候，始终吊着一口气，就是不咽气。 直到孤儿院所有的孤儿，一个不落都到齐了，在他面前一一走过，这才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即使两世为人，贾瑞也忘不了老院长那高大如山、深沉如海的伟大父爱。 ------------ 第46章 后事安排 第二天，林如水等人把欠林如海的钱还了回来。 黛玉和李师爷出面，向他们宣布了林如海不追究他们的决定。 几个人说了些感谢话就走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王三过来，说黛玉请贾瑞到林如海的卧房去。 贾瑞赶到的时候，方姨娘、李师爷、罗先生已经在这里。 地上摆了两个箱子，盖子没有打开，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没一会儿，贾琏也来了。 李师爷咳嗽了一声。 “人已经到齐了，按照主翁的意思，此刻就安排一下主翁财产的事情。就由老夫来宣布一下。若是谁有什么异议，一会儿可以跟主翁求证。” 贾瑞明白，很可能是自己昨天的话起了作用，林如海就自己的身后事，做出了最后安排。 “主翁的所有财产，一共是一百四十二万两现银，外加当初夫人留下的金银珠宝首饰，大约值两万两银子。苏州老宅子一座，大约值六七万两银子。另外在账房那里，还有约七千两银子。” “按照主翁的意思，留给方姨娘十万两银子，将来方姨娘可以回娘家，也可以继续住在苏州的宅子里里面。或留或嫁，全凭方姨娘自己做主。” 方姨娘没有子嗣，给她十万两银子，也算是厚道。 至于方姨娘将来是否改嫁，其实林如海也无法约束，现在做出个高姿态，倒是能留下点儿好念想 “方姨娘，你是否有异议？” 方姨娘已经流泪，急忙摇头。 “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不过还是希望老爷能好起来。” “老爷若是能痊愈，自然是最好的，这也是为了预防万一。既然你没有什么异议，就说说林姑娘的事情。” “林姑娘将来到荣国府去，由他外祖母史太君监护。拿出银子一百三十万两，交给史太君保管，作为林姑娘在荣国府的吃穿用度和将来的嫁妆。这笔钱，由琏二爷和瑞大爷暂时收着，带回荣国府，交给史太君。” “夫人留下的珠宝首饰，归林姑娘所有，由林姑娘自己保管。” “苏州的宅子，归林姑娘所有。如果方姨娘不改嫁他人，可以住在那里。” “剩下的两万两现银，加上账房的银子，留作目前的日常用度、将来主翁的后事和遣散下人的费用。若有剩余，归林姑娘所有。” “目前的官邸是朝廷的，将来要给腾出去，里面的一些古董字画和用具等一应物品，都归林姑娘所有。” “因为瑞大爷要科考，主翁留下的书籍，赠与瑞大爷，还望瑞大爷收下。” “这个……，似乎有些贵重了，我受之有愧。” 现在的书籍都比较贵。林如海的藏书不少。 其中有一些四书五经的注疏书籍，更是珍贵，在市面上难得一见。 这些注解之类的书籍，类似于后世的教辅资料，对于科考很有帮助。 “瑞大爷不必推辞，这些书籍给别人也没什么用处，若是能帮助你科考，也不辜负主翁的一番心意。” “瑞大哥就留下吧，那些书我也不看的。” 黛玉劝道。 “是啊，瑞兄弟，你就不用推辞了，姑老爷的书给你，就是给对人了。若是给我，还白白浪费了呢。” 听说能带回去一百三十万两银子，贾琏心里也松了口气。 虽然没有达到他理想的数目，但也跟原来的目标相差不远。回去也可以交差。 有些遗憾的是，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处。 但是一想自己在这里的那些丑事儿没有暴露，贾瑞和黛玉也不再提起，能保住脸面和名声，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不再奢望。 “既然如此，我就收下，谢谢姑老爷。” 贾瑞也就不再矫情，收下点儿书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事情大概就是如此，瑞大爷，琏二爷，你们二位是否有什么异议？” “没有，没有异议。” 贾琏忙不迭道。 “我也没有异议。” “既然如此，就请二位爷在收据和文书上签字画押。” 罗先生拿出了一张一百三十万两银子的收据，还有一份委托史太君替黛玉保管银子的文书。 罗先生点了一百三十万两银票，都是一万两一张的。贾琏和贾瑞分别数了一遍，就在收据上签字画押，然后李师爷和罗先生作为见证人，也签字画押后，罗先生把收据收了起来。 有了这个收据，就证明这一百三十万两银子的所有权，其实是属于黛玉的，只是由老祖宗代为保管。 加上那个委托保管的文书，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证明这笔钱的所有权是黛玉的。 如果将来真的有一天打官司的话，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这虽然是正常的手续，但黛玉未必能想的出来。贾瑞估计，应该是李师爷和罗先生的主意。 那份委托书，有林如海的手印和印章，由李师爷代笔签字，罗先生作为见证人。 这个不用贾琏和贾瑞签字，将来拿回去交给老祖宗。 “二位把银票收起来吧。” 贾琏伸手去拿银票，突然又停住。 “还是瑞兄弟收起来吧。” “我还要留在这里科考，九月才能回去，这么长时间，身上带着这么多钱，实在不方便，还是琏二哥收着吧。怎么说你回去的也比我早。” “琏二哥，你就收着吧，回去交给老祖宗。” 黛玉说道。 “对，还是琏二爷收着合适。” 见李师爷和罗先生也这样说，贾琏就收了起来。 “各位如有什么异议，此刻就提出来，若是没有异议，就如此安排。” “没有异议，就如此吧。” 贾瑞、贾琏、方姨娘纷纷表态。 李师爷到了床边，靠近林如海。 “主翁，他们都没有异议，你可满意？若是满意，就眨眼三下。” 林如海眨了三下眼睛，这件棘手的事情，就此尘埃落定。 “既然如此，咱们就不打扰主翁，各自歇息去吧。” 贾瑞回房不久，黛玉就过来了，拿出一个纸袋，放在桌上。 “瑞大哥，这个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就送给你吧。” “林姑娘，这是什么东西？” “父亲剩下来的盐引，已经跟父亲说过了，他同意给你。还有……，总之谢谢瑞大哥。我走了，瑞大哥好好歇息。” 也不等贾瑞说什么，黛玉就走了。 贾瑞打开纸袋，就见里面是十万斤盐的盐引。 盐是专卖品，盐引就是盐的准销证和准运证。没有盐引的盐，就是私盐。 盐引虽然不是钱，但是也是稀缺品，十万斤盐引，至少也可以卖几百两银子。 ------------ 第47章 安心离去 第二天卯时许，贾瑞正在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得外面一阵喧哗，随即王三进来。 “瑞大爷，姑老爷没了。” 贾瑞一下子坐起来，愣了一会儿。 “哦，我这就过去。” 唉，走了也好，省得这样遭罪。 等贾瑞赶到林如海卧房的时候，黛玉和方姨娘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贾琏、贾芸、李师爷、罗庆生等都到了。 贾瑞看看床上的林如海，表情安详，似乎带着微笑。原来扭曲的脸，已经回复正常。 看来他临死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牵挂，走得还算安心。 “姨娘，林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保重身体，节哀顺变吧。” 贾瑞安慰一句，知道也没有什么用处，就跟李师爷等人到了外面。 “主翁已经走了，安排后事吧。” 几个人简单核计了一下，就分头行动，处理后事。 李师爷留在家里坐镇，那边就去请白事班子，通知林家族人，巡盐御史衙门、扬州知府、扬州指挥使司。扬州布政使衙门。 没多久，白事班子就来了，贽宾就指挥着搭设灵棚，布置各种祭品、吹鼓手们也吹响了哀乐。 黛玉和方姨娘以及下人们换上了孝服，贾瑞和贾琏也换了孝服。 林如海无子，两人就充作孝子。 没多久，新任的巡盐御史赶来，和巡盐御史衙门里林如海以前的同仁也纷纷赶到。 御史衙门的兵丁仆役们，来了四十多人，帮忙操办丧事。 扬州知府、扬州指挥使、扬州布政使也很快赶到。 过了不久，一些盐商也纷纷来了。 这些盐商，大多是势利之辈。 因为林如海做事比较刚正，他们平时跟林如海交情并不算好，所以在林如海病重期间，很少有人前来探望。 现在来了，除了基本的礼仪之外，很大程度上是给新任巡盐御史看的。 他们可不想给人留下无情无义的印象。 林如海的亲戚和族人也很快来到，林如水和周公子等人自然也在其中。 几个人表情复杂，也不知道此时作何感想。 李师爷给林如海当了六七年师爷，官场、商场、亲戚族人各方面人头也熟悉，指挥丧事，接待客人做的井井有条，丧事办的有条不紊。 第二天，贾瑞正在灵前下跪，突然通报有人来找。 出来一看，正是前些日子送林之孝和张华去金陵的楚贺云。 “原来是林老爷去世了，来的不巧。” “昨日走的。你来的也巧，正好过两天要到苏州下葬，就用你的船送过去，也免得再雇别的船了，该给你钱正常给钱。” “瑞兄弟不必客气，你的长辈便是我的长辈，跑一趟就是了。我也进去磕几个头，也是个礼数。对了，林管家和张管家叫我来告诉你，他们已经在金陵租了房子安顿下来，正按照你的吩咐做事。” 楚贺云说了林之孝的地址，两人就一起进去。 楚贺云执晚辈礼，换了孝服，就到灵前磕头。 江南天气热。遗体不能停放太久，丧礼举行了三天就结束。 府里这边的善后事宜，也已经安排完毕。 原来的下人们，除了黛玉身边的王嬷嬷、紫鹃、雪雁、春纤，方姨娘身边的丫鬟、老妈子，剩下的都给了钱，予以遣散。 那些身为奴籍的，按照黛玉的意思，也解除了奴籍，给了笔钱，叫他们回家。算是做了一件功德，给父亲祈福。 家里的财产，能带的带到苏州老宅去，。不能带的就送给了亲戚族人。 宅子是官邸，林如海去世之后，就该还给巡盐御史衙门，留着给新任巡盐御史居住。 有了贾瑞、李师爷、罗先生，贾琏张罗，各种琐事也不用黛玉和方姨娘操心。诸事办理完毕，就用楚贺云的船，带着林如海的灵柩前往苏州。 方姨娘也一同前往，她将先在苏州的林家祖宅居住。至于以后是去是留，目前还不是决定的时候。 李师爷和罗先生都是自愿免费帮忙，也一起前往苏州。 贾芸已经提前两天赶到了苏州，请了风水先生和白事班子安排葬礼事宜。 黛玉等人一到苏州，选了吉时，就将林如海和夫人贾敏合葬。 黛玉和方姨娘未免又痛哭一场，葬礼完毕，这才回老宅中住下。 第二天，李师爷回绍兴老家，罗先生回扬州。 楚贺云本来打算回京城，见贾芸的扑克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就留下来跟贾芸一起做扑克生意。 或许是上次府试给他留下了心里阴影，这个家伙也不打算走科举之路，决心今后从商。 接下来几天，黛玉和方姨娘每天都到坟上祭拜，转眼间就过了头七。 晚上吃饭的时候，贾瑞见贾琏欲言又止，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琏二哥是不是想早些回去？” “这个啊，我出来这么久，老祖宗那里一定等的着急。如今在这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还要到金陵去，你是否跟黛玉说一下，看看……。” 楚贺云留下来，本来打算把自己家的船打发回去，但是贾琏却把船留了下来。 那个时候贾瑞就知道贾琏想要回去。 他有这个想法，其实也正常。 林家财产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林如海也入土为安。留不留下来，其实已经无关紧要。剩下的事情，就是护送黛玉回贾府。 “琏二哥想好了？” “不瞒瑞兄弟说，我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黛玉想要给姑老爷守孝，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还要烧百日，这就要三个多月。” “你八月要乡试，也就四个来月了。我的意思是，你乡试完毕，带着黛玉回去。” 贾瑞一想也是，黛玉也不过就在这里多呆上一个月。况且她现在很可能不愿意很快就离开老家。 “琏二哥说的也有道理，不如就去跟林姑娘商议一下。” 两人就去找黛玉，贾瑞说了其中道理，黛玉正好想要在家乡多待些时日，况且她现在更加信任贾瑞，也就爽快地同意。 第二天，贾瑞就和贾琏一同赶往金陵，留下贾芸和楚贺云，一边做扑克生，一边帮着照应黛玉这边。 到了金陵，两人分手。贾琏到金陵老宅去查账，贾瑞带着顺天府开具的学籍等身份证明，到应天府去报考。 手续资料齐全，顺利地报上名。贾雨村那里，金陵老宅那里，甚至林之孝那里，贾瑞都没去，就返回苏州，住在林家住宅里，读书备考。 至于贾琏在金陵老宅那里查账会有什么结果，贾瑞不用问都知道，他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收获。 如果说有收获的的话，大概也就是人家买通他，自己往腰包里揣些银子罢了。 ------------ 第48章 走出悲痛 贾瑞在苏州的日子，过得安宁而惬意。 他已经比较喜欢现在这种慢节奏的生活。 虽然交通、通讯、娱乐等各个方面都无法跟前世的生活相比，但是这里多了些平静和从容，少了许多浮躁。 这里的生活，似乎每一刻都是真实的。 读书之余，贾瑞开始教贾芸和楚贺云阿拉伯数字，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用这种方法来记账。 除了方便的原因，也是为了保护商业机密的需要。 用这种方法记账，即使别人看见了账本，也不明白什么意思。 在贾瑞的劝说下，黛玉也加入了学习阿拉伯数字的行列。 之所以如此，是想让她有点儿事儿做，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从丧父的悲哀中走尽早出来。 黛玉很聪明，学得很快，还真的产生了兴趣，不时地来找贾瑞请教。 “瑞大哥，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不是都跟你们说了么，文昌星君交给我的。” “林姑娘，你是没赶上文昌星君句读法的热闹情形。那几天族学里天天人满为患。就连府里的姑娘们，都来找瑞大叔给上课呢。” 贾芸也变着法儿，逗黛玉开心。 “虽然我没赶上，但是在扬州的时候，我也学会了文昌星君句读法啊。当时我就跟他们说过，这个瑞大哥是贾府中人呢。” “林姑娘，真的假的？他们听说了我的大名，有没有表示出崇拜之情？” 格格格……，黛玉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多天以来，黛玉第一次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一刻，贾瑞心里也很高兴，他觉得黛玉的笑容是那么灿烂美好。 知道笑了，对阿拉伯数字这样的新鲜事物感兴趣，证明她已经逐渐走出了悲痛，对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倒是没有，不过他们都很惊奇，说这个句读法是个好东西。琏二哥还给我买了一份儿，我就是从那里学会的。” “林姑娘，瑞大叔还靠着这个这个句读法发了一笔大财。你知道多少么？一千多两银子，就连我都跟着赚了二十多两呢。” 贾芸继续吹嘘道。 “芸哥儿，这点儿小钱儿不值得一提，免得叫人笑话。” 我说贾芸啊，你想叫黛玉开心是对的。但是也不用不着用力过猛啊。 你知道眼前的黛玉是什么人么？一个小富婆啊。 在她面前说一千两银子是大钱，岂不是叫她笑话死了？ 据前世的红学家解读，林如海的财产有二百二、三十万两银子。 贾瑞也认为，这个数字比较可靠。 这回叫贾琏给老祖宗带回去一百三十万两。就证明林如海和黛玉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很可能悄悄地给黛玉留下了一笔钱，由黛玉自己保管。 虽然不知道数目多少，但贾瑞估计，至少不会少于五十万两。 面对这样一个小富婆，一千两银子都不值得一提，你那二十两银子还好意思显摆？ 唉，没到那个层次，境界就是不一样。 “原来如此，瑞大哥果然是个有本事的。” 好吧，小丫头，我就当你是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心，不认为你是在嘲讽我。 不过呢，你是命好，生下来就是富二代。至于将来嘛，你就未必像我这样有后劲儿。几十万两银子对我来说，还真不是个大数目。 用不了几年，我就会超过你的。 “那是当然，瑞大叔死了一回，活过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不仅会赚钱，文昌星君句读法、阿拉伯数字、扑克牌这些新奇东西还源源不断。这次扑克牌生意，势头很好，一定会赚大钱。早知道这样，上回我就替瑞大叔去死了。” “芸哥儿，这事儿分人的。我死了能活过来，你死了可就未必能活过来。” 格格格……，黛玉、紫鹃等人又笑了起来。 “说什么这么高兴呢？在外面就听见你们这里笑声不断，也让我高兴高兴。” 楚贺云从外面进来。 “楚大哥，我们在说阿拉伯数字的事情呢。” 黛玉笑道。 “哦，原来如此。说起这个数字，我在外面跟那些人谈生意的时候，他们见了那是一愣一愣的。看着他们迷惑不解的样子，有趣极了。” “瑞兄弟就是有才，连这种主意都能想的出来。想不佩服都不行。” “喂，楚兄，你把我吹得那么高，就不怕我掉下来摔死么？” “没关系的，瑞大哥便是摔死了，也能活过来。” 黛玉笑着说道，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死丫头，贾瑞不会总是运气那么好啊。 “对了，明儿个就是乞巧节，刚才我在外面，看见不少太太、姑娘们出来游玩儿。林姑娘，今儿个没事儿，何不出去走走？正好借着护送你们，我们也出去轻松一下？” 楚贺云也变着法儿，想让黛玉高兴一下。 “对啊，正好把方姨娘也叫上，一起出去散散心。” 贾芸就跟着推波助澜。 “这个……。” “林姑娘别犹豫了，就出去走走。雪雁，你去叫方姨娘准备一下。紫鹃，你带着林姑娘回去换衣服。楚兄，芸哥儿，咱们陪着她们一起出去。” “小姐别犹豫了，我们也想出去见识一下苏州城。否则将来回去，人家问我们苏州什么样子，我们都没法说。” 紫鹃说着，就拉着黛玉走了。 没一会儿，就雇了两台车，女子坐车，男子步行，一行人就出了林府。 到了热闹处，黛玉等人也下车，一路上走走停停，指指点点的，看起来很开心。 即使是官宦家的大小姐，也是向往外面世界的。只是因为礼教的束缚，才不能随便抛头露面。 在贾瑞看来，贾府的姑娘们，包括宝钗、史湘云、妙玉、王熙凤、秦可卿、李纨，其实都是很出色的女子。 除了很好的教养，多数都有较高的文化素质。 若是放在他的前世，象黛玉这样的文艺青年，以她的才华，即使不做别的，到女频写写言情小说，估计也能赚钱，至少是个小资。 至于宝钗，基本上就妥妥的是个美女总裁。 迎春可以成为围棋选手，惜春可能成为一个画家，以探春的泼辣干练，完全有可能成为一个商场女强人。 妙玉带发修行，游走在空门边缘。即使给人算命、看风水，都有可能成为大师。 以秦可卿的相貌和情商，做个歌星和影视明星，似乎也不是太大问题。 哪怕是晴雯，都可能成为一个网红，至少开个网店，卖卖衣服、化妆品什么的，也能生活的挺滋润。 说到鸳鸯、平儿、袭人，即使不做个模特儿，至少也是个白领。 至于王熙凤，以她放印子钱的本事儿，估计会搞搞P2P网贷什么的。 不过，以她的狠毒劲儿，十有八九会鼓捣套路贷，弄不好哪一天就爆雷跑路，或者进了大牢。 其实都是很出色的女子，可是生在这样的时代，最后一个个的几乎没有好下场。 假入有一天我当上了皇帝，一定拯救她们，一定……。 还是算了吧，以这个时代人的德行，不等我当上皇帝，早就被人弄死多少个来回儿了。 ------------ 第49章 灭口 看着黛玉、紫鹃、方姨娘她们开心的样子，贾瑞也感到欣慰。 有的人离去了，有的人生活下来，或悲或喜，生活总得继续下去。 自己到了这个世界，不也活了下来？ 这里是黛玉的家，她是主人，什么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也没有什么外界压力。 等到将来回到了荣国府，那就是另一个世界。只能寄人篱下，每天小心翼翼的生活。 不过，她没有父母兄弟庇护，不到荣国府去，又能到哪里去呢？ 一个孤女，又很有钱，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是很危险的。 林如海还没死，林家那些族人就打她财产的主意，何况林如海已经不在了呢。 唉，我这么帮她，也不知道对她是福还是祸。 但是当时又不能袖手旁观。唉，算了，听天由命吧。 金陵，应天府知府官邸，贾雨村客堂。 应天府知府贾雨村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但是许久也没喝。 林如水垂手站立，心里七上八下的。 林如海去世后，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到这里来见贾雨村。 他终于鼓起勇气，把谋夺林家财产失利的经过，全都告诉了贾雨村。 贾雨村久久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林如水，白瞎了我一片心思，帮你出谋划策，连这点事情你都做不好。叫我今后如何帮你？” “本来已经谋划好，贾琏也已经答应，没曾想半路上杀出个贾瑞。罗庆生本来答应帮我们，没想到他只是虚与委蛇，表面上应付。贾瑞一来，他就跟贾瑞勾结到一起。李师爷和丛青山又突然出现……。” “算了，终究是你算计不到，识人不准。当初我就跟你说过，那个罗庆生不可靠。” “我当初在那里做塾师的时候，罗庆生就看不上我，在林如海跟前儿说我的坏话。好在林如海那个人比较厚道，对我还比较不错，才没有听信他的谗言。” 哼，林如海对你不错，你还蛊惑我去谋夺他的财产。 当初没有林如海举荐你，你能有今天？连自己的恩人你都算计，纯粹就是个白眼儿狼。 “是，都是我无能，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耽误了大人的好事儿。” “算了，这也不怪你，坐下说话，别那么生分。如今贾琏和贾瑞何在？” “他们一起去了苏州。不说我曾听贾琏说过，荣国府的史老太君让贾琏到这里的老宅子查账……。” “贾琏已经来了，还曾经到我这里来过。贾瑞也到了这里报名，要参加科考。” “这个贾瑞实在可恨，竟然还敢到这里来科考，大人不如做些手脚……。” “住口，我贾雨村是那种断人前程的人么？别说我不想这么做，便是真的想做，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你没下过科场，不知道其中奥秘。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想要做手脚，绝非简单的事情，一不小心，就露出了马脚。” 这个蠢货，竟然想出这样的馊主意，真是上不了台面。 如今王子腾得势，贾元春在宫里势头也不错，贾府对我还有用。若是叫贾府知道我破坏他们子弟的前程，还能放过我？ 我岂能做这种自毁长城的蠢事。 “难道大人就甘心让贾府把钱拿走？” 贾雨村没说话，站了起来，在屋里转了一会儿，重新坐下。 “那笔钱在谁的身上？” “当初是贾琏收了钱，不过，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贾瑞在操纵，我想钱应该在贾瑞身上，我们还有机会。” “你错了。贾琏是荣国府的人，贾瑞只是旁支。况且贾瑞八月才下科场，这么长时间，你以为他会把一百三十万两银子带在身边？” “贾家早就惦记着林如海的钱，所以才会派贾琏来。如今得到了钱，一定会让贾琏带回去。此时贾琏怕是已经带着银子回神京了。” “他还要到老宅子查账，不会这么快就走吧？” “哼，贾府老宅子的事儿，我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贾琏既然能叫你们轻易摆平？自然能让老宅的人摆平。此事到此为止，就当没发生过。” “林黛玉在苏州守孝，她手里还有一两万两银子，要不……。” 贾雨村瞪着林如水，冷笑起来。 “林如水，亏你还是个长辈。一个孤女手里的一两万银子你都惦记着。” “再说了，林姑娘的后面还有史老太君，皇上一向欣赏林如海，如今林如海尸骨未寒，她的女儿若是出了事，你以为会轻易了结么？” “林姑娘曾经是我的学生，你以为我会让你做这样的事情？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再说一遍，此事到此为止。” 哼，她是你学生，你还谋夺她的财产？真是个伪君子。 “可是我白白赔出去了两万两银子，难道……。” “林如水，那两万两银子，本来就是你欠林如海的。你还给他，岂不是应该？这么多年了，只是还了本钱，连利钱都没跟你要，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个人竟然能这样算账。 无耻的人我见得多了，他这么不懂感恩的人，还真是少见，当初怎么就叫这个蠢货去办事呢。 此人太危险了，弄不好就要跟着他倒霉。 林如水哪里会想得到，贾雨村此时是这种想法，心里还不满足。 “大人，林如海当了这么多年肥差，有这么多钱，一定贪污受贿……。” “你给我住口！” 贾雨村忽地一下站了起来，随即觉得失态，坐了下来，缓和了口气。 “唉，如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不懂官场的事情。” “林如海当了这么多年的巡盐御史，别说他原本就是富裕之家，便是真的贪了百八十万两银子，又算个什么事儿？根本就不值一提。” “况且人已经死了，谁出来揭开这个盖子，不仅无据可查，这个人今后在官场也混不下去。你以为皇上和锦衣军是傻子么。” “若是林如海一点儿银子也不收，你以为他能干这么多年？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要着急，只要好好给我办事，你那点儿钱，我早晚给你找回来。” “谢谢大人。” 哼，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不过，你要小心办事。咱俩有来往，你可不要跟别人说。你这回到这里来，有人知道么？” “大人放心，便是我家里人和那些兄弟，我也没说过。” “那就好，你先回去，下个月我就给你个修城墙的差事。”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林如水千恩万谢走了，贾雨村琢磨了一会儿，站了起来。 “钱贵。” 一个人身材高大的人进来，贾雨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人放心，一定做得干净利落。” 第二天，江边发现了一具浮尸。 捕快和仵作检查了之后，没发现什么外伤，最后的结论是酒后失足落水而死。 在尸体上发现的身份文牒显示，此人可能是扬州人士林如水。 事情报到了知府大人贾雨村那里，知府大人淡淡地说了一句。 “既然有此线索，就通知扬州，叫家人来认尸吧。” ------------ 第50章 兄弟不相识 贾瑞和黛玉一行人正在集市上闲逛，突然前方一阵骚动。 就见三个人跑了过来。为首的衣着华丽，看样子就是个富家公子。 跟他同行的是两个家丁打扮的人。 七八个人在后面追赶，为首的也是个衣着华丽的公子，有七八个家丁追随。 前面的公子披头散发，鼻孔流血。 见到贾瑞一行人多，急忙躲到贾瑞他们身后。 “兄台救命啊，他们要杀我。” 咦？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杀人，真的假的？还有没有王法啦？ 说话间追兵已经到了跟前儿，不由分说，就对贾瑞、贾芸等人发起了攻击。 嘿，也不分个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拿我们当透明人啊。 贾瑞也不客气，飞起一脚，就把那个华衣公子踢的连退了五六步。 贾芸、楚贺云、王三，加上躲避的公子三个人，也一起动手，很快把对方逼退，双方陷入僵持之中。 “你是什么人，竟敢阻拦信王府的人？” 追赶的华衣公子喝道。 信王府是皇家亲王府，封地和王府就在苏州，因为是皇室宗亲，算是苏州城的第一豪门。 “哼，你是信王府的人？我怎么不认识你？我还是信王府的奉国中尉呢，你是假冒的。竟敢冒充信王府的人，该当何罪？” 被追的公子斥责道。 “哼，我是假冒的？我才是信王府的奉国中尉，你才是假冒的呢。” 这是怎么回事儿？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或者双方都是假的？ 敢假冒信王府的人在外面惹事儿，可不是个小事儿啊。 “我是信王府第五十八子周础，你说你是信王府的人，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是信王府第六十三子周硅，你说你是信王府的人，我怎么不认识你？你才是假冒的。” “你才是假冒的。” 双方就打起了嘴炮。 “喂喂喂，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聚众闹事，想造反啊？信不信把你们都抓到衙门里去，大刑伺候？” 一阵咋咋呼呼的的声音，五六个衙役挤了进来。 此时有了热闹，集市上的人就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 “你们都是什么人？是流民，还是倭寇？竟敢聚众闹事，来人，把他们都抓到衙门里去。” 衙役就要上前抓人。 “狗奴才，你敢？给我打！” 周础和周硅几乎异口同声，一声令下，双方的家丁就一拥而上，一顿乱棒，把几个衙役打得抱头鼠窜。 “信王府的人你也敢抓？” “啊，信王府的人？都怪小的有眼无珠，走。” 衙役头儿一挥手，衙役们连滚带爬溜了。 这是什么节奏？ 连贾瑞都蒙圈了。 难道双方都是信王府的人，听他们说话，一个是什么五十八子，一个是六十三子，那他们就应该是兄弟啊。 可是一个王府的兄弟，怎么可能不认识，还在外面打了起来呢？ 这个五十八、六十三似乎是排行，一个信王，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儿子？ 记得清朝的康熙就是最能生儿子的，也不过才三十来个儿子，一个信王能有六十多个儿子，这怎么可能？ “二位既然都是信王府的人，又是兄弟，何必拳脚相见？不如各让一步，和为贵，和为贵。” “哼，你是何人，竟敢管我奉国中尉的事儿？” 周硅说道。 “他是我的兄弟，自然要帮我。你假冒信王府的人，还不快去信王府领罪？” 周础也不甘示弱。 “好，你们有本事就在这里等着，待我回去找人来，咱们再来打过。” 周硅说着，手一挥，带着家丁离去。 “哼，你能找人，我就不会找人啦？等着就等着，等我回去找人来，再来打过。” 我说两个小子，想打就打，不是打嘴炮，就是找人，这算什么本事啊？ “周兄弟，我看他们人多势众，你还是回避一下，早点儿走吧。” “哼，我才不怕他呢，我也回去找人。不过，我们人少，怕他们路上埋伏，还请兄弟护送我回府，一定重谢。” “你真是信王府的人？” “那还有假？我到了府里，你就知道了。” “瑞大哥，他看着挺可怜的，就送他回去吧。反正顺路，我们也顺便回家。” 黛玉说道。 “也好，我们就一起走。” 两伙人就离开了集市，走了一盏茶工夫，就到了信王府门前。 “周兄弟，信王府到了，你回去吧，我们走了。” 贾瑞也懒得管他们的真假，就想离开。 “都给我站住，想走，没那么容易。” 里面传来一声喊叫，就见先走的那个周硅带着二十来个人跑了出来，把贾瑞和周础等人围上。 “哼，这就是我家，我为什么要走？” 周础也不甘示弱。 这回那个周硅也愣了。 “喂，你真的是老五十八？” “自然是真的，你真的是老六十三？” “是啊，原来咱们真的是兄弟啊。喂喂喂，七十二弟，他说他是五十八哥，你认识他么？”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过来，瞅了瞅周础。 “原来真的是五十八哥。六十三哥，误会，误会了，都是兄弟，有话好说。要是叫王爷知道，又要挨揍了。” “哈，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既然是兄弟，那就算了。五十八哥，小弟跟你赔罪了。” “对了，这位兄台仗义，挺身而出，帮助五十八哥，刚才无礼，还请兄台大仁大义，原谅兄弟鲁莽。” 周硅拉着贾瑞的手，不住地摇晃。 这、这……，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什么五十八哥、六十三哥，七十二弟，你们到底有多少个兄弟啊，是亲生的？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 怎么有点儿乱呢。 贾瑞看看自己一行其他人，他们却没有什么惊奇的样子，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周兄弟，我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瑞问道。 “兄弟有话就说，千万不要客气。” “你们到底有多少个兄弟？” 如果弄不明白这个事儿，贾瑞今晚上都睡不着觉。 “九十六个兄弟。” “啊？九十六个？” “是啊，怎么了？难道很多么？别的王府比我们还多呢。” 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我此刻只想知道，你老爹是不是猪，难道生儿子都是一窝一窝地生？就一点儿也不讲计划生育？ “六十三哥，如今不是就是九十六个。这几天咱们又生了两个兄弟，一共九十八个啦。” 七十二弟自豪地说道。 “哦，又是哪位侧妃生的？” “我也不清楚，长史说的。他还说，再过几个月，咱们就能有一百多个兄弟，王爷说了，只要超过一百个兄弟，就开宴庆贺。” 好好好，你们有本事，有本事。 我贾瑞穿越到了一个什么世界啊，一次次刷新我的见识。 “周兄弟，你们这么多兄弟，姐妹也不少吧？” “唉，我家就是这样不好，兄弟多，姐妹少，如今只有八十六，还是八十七，唉，反正只有八十来个姐妹。你说是不是少了些？” 到底是多还是少呢？ 贾瑞蒙圈了。 这可真是老穿越者遇到了新问题。 ------------ 第51章 仇恨的目光 就在贾瑞跟周础、周硅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时候，院子里一阵喧闹，几个家丁拖着一个人出来。 “放开我，你们这帮畜生，还我女儿来。” 被拖的人衣裳破烂，浑身是血，一边叫喊一边挣扎。 到了门口，看见了黛玉和方姨娘，那人突然剧烈挣扎。 “方姨娘救命啊。” “站住。” 周础突然喊道。 几个家丁停住，仍然抓着那个人。 “你是……。” 方姨娘疑惑道。 “方姨娘，我是你老乡刘二成啊，住在村东大树边上的那个房子。” “哎哟，这不是二哥么，你这是怎么啦？” “我的地叫他们给占了，女儿也叫他们给抓来了。我来找他们说理，他们就把我打了一顿，还要把我送到衙门去，方姨娘救我。” “小姐，瑞大爷……。” 方姨娘祈求道。 若是在扬州，遇上这种事儿，方姨娘立刻就会打出巡盐御史林如海的牌子来。 可现在是在苏州，对方又是信王府，方姨娘真的无可奈何，只好向黛玉和贾瑞求援。 “他真的是你同乡？” 周础看着方姨娘问道。 “是我的同乡。” “还请放他一马。” 见周础似乎有活动劲儿，贾瑞趁机说道。 “看在你们刚才帮我忙的份儿上，就送你们个人情，放了他吧。” 几个家丁放开了刘二成。 “我女儿还在他们手里。” “瑞大爷，请你帮帮忙，小姐，你给说句好话。” 方姨娘祈求地看着贾瑞和黛玉。 贾瑞其实也很为难。 具体的情况也不清楚，这个刘二成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自己在苏州也没什么根底，对方又是信王府，不仅财大气粗，还权势熏天。 自己跟这个周础和周硅只是一面之缘，他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刚才答应放了刘二成，已经给了自己面子。 这会儿还要人家放了自己的女儿，恐怕……。 “瑞大哥，你就帮帮姨娘吧。” 黛玉心软了。 “二位兄弟，在下荣国府贾瑞贾天祥，能否给在下个面子……。” “兄弟，你拿荣国府吓唬别人行，但是在我信王府面前……，咦？你说你是说谁？贾瑞贾天祥？死了七天又活过来，文昌星君句读法就是你发明出来的？” 周础突然转变了态度。 “周兄弟，没错，就是我。” “哈哈哈，原来是你啊。幸会，幸会。你的面子我得给。对了，他的女儿是怎么回事儿？若是买来的，就叫他拿钱赎了回去。” “不是买的，是抢来的。” 刘二成喊道。 “谁抢来的？” 对于抢来的说法，周础似乎一点儿也没感到惊异，就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一样。 “十八爷抢来的。” 一个家丁很自然地说道，似乎抢人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一样，没有一点儿心虚和羞愧的样子。 “哎哟，天祥兄，这可不好办了。十八哥出了名的难缠，便是我们说话也不管用。你荣国府的面子，恐怕也没用。” “是啊，十八哥很凶的，便是我们这些兄弟，他也是说揍一顿就揍一顿，你们还是别去招惹他。” 周硅也在一边帮腔。 “二位能否给我引荐一下，我去……。” 就在此时，又有四个家丁出来，两人扯着手，两人扯着脚，抬出来一个女子。看见刘二成，把那个女子放下。 “你就是来要女儿的吧？她上吊死了，还给你了。” 几个人把那女子往地上一放，转身回去。 “哎哟，天祥，你不用去见十八哥。人给送回来了。告辞，告辞。” 周础和周硅一帮人，很快消失在院子里。 只剩下刘二成抱着女儿嚎啕大哭。 黛玉、方姨娘、紫鹃等人也跟着流泪。 事情变化之快，连贾瑞等人都措手不及，面面相觑。 这特嘛的什么世道，怎么会这样啊？ 一时间贾瑞百感交集，同情、悲哀、愤怒，还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喂喂喂，女儿不是还给你了么，还不走？别在这里哭丧，晦气。” 几个门子上来赶人了。 “狗奴才，你们也敢仗势欺人？” 楚贺云喝道。 几个家丁一愣，一个年长一些的人过来。 “几位爷，不是小的为难你们。若是叫王爷和十八爷知道，小的们担待不起，求求你们啦，走吧，哭上三天三夜也没用，能放了他，把尸首还给你们，就算是开恩了。” “我要去告你们！” 刘二成喊道。 “哼，有本事你去告啊，还没听说哪个衙门敢对信王府怎么样呢。还不快走，再不走我喊人啦。” 几个门子回去，不再搭理众人。 “方姨娘，叫他先回去吧，从长计议。” 楚贺云劝道。 “刘二哥，这个……。” 方姨娘也没了主意，就看着贾瑞。 “楚兄，你带着他去安置一下，买口棺材。芸哥儿，你也去，用钱的话，你就给出一下。” 楚贺云和贾芸过去劝说一会儿，刘二成抱着女儿起来。 黛玉和方姨娘把雇来的车让出来，刘二成抱着女儿上车走了。 “我们也回去吧。” 贾瑞说了一句，就率先走了。黛玉和方姨娘等人，默默跟了回去。 傍晚的时候，楚贺云和贾芸带着刘二成和棺材，回到了林家。 他们去帮着买了棺材，收敛了尸体，刘二成就带着棺材到知府衙门告状。 听说了事情之后，衙役们说这事儿不归他们管，叫刘二成自己去找信王府解决。 刘二成不走，最后被衙役们一顿乱棒轰了出来。 刘二成的家在江宁县，距离这里有一百来里，晚上也赶不回去，就把他留在府里。 刘二成一句话也不说，守在女儿棺材旁边。 叫他进来吃饭，他也不动地方。把饭菜送到他身边，也一口不动。 方姨娘看着难受，就过去劝解。 刘二成也是一言不发。 方姨娘无奈，拿了一百两银票，塞给刘二成。 “二成哥，人死不能复生，想开些吧。明天回家把孩子安葬，让她入土为安。” “不是我们不帮你，信王府是亲王府，便是荣国府也拿他们没办法，你就认命吧。” 贾瑞、贾芸、楚贺云也出来劝解，刘二成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最后王三出来，陪着刘二成在棺材旁边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王三去雇了一辆车回来，刘二成把棺材装上车，准备回家。 贾瑞等人出来送别时，刘二成给众人跪下。 “感谢各位仗义相助，大恩大德，我刘二成记住了。总有一日，我要把信王府上上下下杀得鸡犬不留，告辞。” 刘二成渐渐远去，但是他那目光让人久久难忘。 那是无比坚定而又仇恨的目光。 ------------ 第52章 宗室的生财之道 “唉，信王府做的也实在过分，这不是一点儿活路也不给人家嘛。苏州府也着实可恨，竟然公开包庇信王府。” 贾芸不禁叹道。 “你们总在京城待着，深宅大院里面，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大德这样的事情多了。尤其是各地的王府，都是一霸，就连当地官府都惹不起他们。苏州府这样做，也不过是司空见惯之举。” 楚贺云招呼王三，从屋里拿出了茶具，就在树下面喝茶。 黛玉和方姨娘回去，贾芸也出去做生意，贾瑞就楚贺云在院子闲聊。主要的话题，就是大德帝国各地的王府。 大德初建的时候，太祖皇帝为了限制宗室的权力，免得他们威胁皇权，争夺皇位，就给自己的儿子们封王。 把他们分封到各地去，给予土地，为他们建造房屋。为了不让他们掌握更多权力和与民争利，还不允许他们做官，不允许做生意。 但是宗室也要生活，而且要过体面的生活，所以就由朝廷出钱，把他们养起来。 只要是皇家的后代，就都领取俸禄。 亲王每年一万石，郡王每年五千石，此外还有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等等爵位。 只要是亲王后代，他和他的子孙就都世袭爵位，领取俸禄。 开始的时候宗室人口不多，朝廷的负担还不是太重。 但是多年下来，一代代繁衍，子孙越来越多，领取的俸禄也就也越来越多。 为了多领取俸禄，就拼命纳妾生孩子。 因为生一个孩子，就能领取一份儿俸禄。 现在贾瑞总算是明白，周础和周硅为什么有那么多兄弟姐妹。 表面上这是一个生孩子，传宗接代的问题，实际上这是一个经济问题。 说穿了，生孩子就是一条生财之道。一边生孩子，一边儿就把钱赚了，这样赚钱，可比做别的生意合算多了。 当初的时候，亲王才十几个，宗室人口不过二三百人。经过一百多年的繁衍，目前全国宗室领取俸禄的人口，已经有二、三十万人。 宗室的俸禄由各地的官府承担，很多地方的官府，一年所收上来的赋税，甚至都不够供应当地王府的俸禄。 “王府不仅仅领取俸禄，还大量占用土地，或者强买，或者强抢，或者纳献。没有个十万八万亩土地，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王府。” “光是占用土地也就罢了，他们还做生意。盐、铁、茶这些赚钱的生意，很多都被他们垄断。” “王府的主子越来越多，就需要越来越多的家丁和奴仆来伺候。买人要花钱，于是就开始抢人。” “看来刘二成的女儿，就是被信王府这样抢去的。” 贾瑞插言道。 “很可能如此。现在刘二成地也没了，女儿也被逼死了，今后没有活路，还能怎么办？” 怎么办？不是去做强盗，就是当流民，要不就是造反。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样的事儿，历史上总是在重复上演。 “如今各地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若是持续下去，还不得象前朝一样，最后改朝换代？连宗室都得被杀光。” “我就不明白了，那些宗室也不傻，他们连这个帐也不会算？” 他们也不是不会算账，只是算的是另一笔账。 土地是我的，钱是我的，奴仆是我的，生意是我的，俸禄是我的。想叫我出血，我岂不是吃亏？ 至于江山社稷，那是皇上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流民造反，你皇上去平定。盗贼四起，你官府去抓人。 人抓多了，充官的奴隶就多了，我买人还能省几个钱呢。 想叫他们放弃自己的既得利益，那是不可能的。 “算了，楚兄，这事儿咱们也管不了，就别操那个闲心了。” “唉，我也不过就是跟你感慨一下。换了别人，也不敢说这些话。叫别有用心的人听见，说不定就招来祸端。我去看看生意上的事儿，你读书吧。” 楚贺云一走，黛玉的奶娘王嬷嬷就来了。 “瑞大爷，老身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王嬷嬷有什么事情就说。” “是关于方姨娘的事儿。” “她怎么了？” “倒也没怎么着。再有一个月你就下科场，考完之后咱们就要回去，方姨娘又不能跟着咱们回去，将来……。” 这倒也是个问题。 “林姑娘是什么意思？” “小姐又能有什么意思？这种事儿她也不好说什么。” “方姨娘就没说说，她有什么打算？” “她倒是说了，要给老爷守节。” 守节就没必要了吧，毕竟才才三十来岁，现在时间短，还会这么想，将来能不能守得住，可就两说着。 再说了，其实也没有这个必要。 “王嬷嬷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看着姑娘为这事儿发愁，想替她分忧罢了。” “她若是愿意在这里住，倒也没什么。反正咱们走了，这么大的宅子也空着，有个人在这里看家也是好的。” “不过，如今的世道乱了，她一个妇道人家住在这里，怕是会出事儿。” 王嬷嬷的话也有道理，方姨娘自己住在这里，也确实不安全。 其实现在比较稳妥的办法，就是将来回娘家去住，总有个照应。 手里有十万两银子，即使看在钱的份儿上，娘家人也会善待她。将来找个老实人家，也是个好归宿。 “她娘家人怎么样？” “我曾经跟她唠过这事儿，据说还不错。父母都在，两个哥哥成家单过，两个姐姐早已经出嫁。如今父母跟他弟弟在一起过。以前她也时常接济家里，家里人也都挺感激她的。” “既然如此，我看这事儿就不用咱们操心，也不用特意提起来。她既然知道咱们将来要走，心里就能有个打算。” “我是怕她不好意说起此事，她对姑娘还是不错的。” “其实嬷嬷对林姑娘也很好啊。” “那是不一样的，姑娘从小就跟着我，当初小姐还嘱咐我好好照顾姑娘，都是应该的。” 王嬷嬷当初是贾敏的陪嫁丫鬟，后来丈夫死了，一个女儿也在三岁的时候夭折。从那以后就把黛玉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全心全意地照顾黛玉。 “嬷嬷其实可以跟方姨娘透个话，告诉她将来改嫁也没什么的。姑老爷都说了她去留自由。至于守节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必要。” 王嬷嬷显然有些意外，看了贾瑞几眼。 “人说瑞大爷做事儿跟别人不同，果然不假。这话也就你能说得出来。” “我说的都是实话，姑老爷已经不在了，就没有必要还死守着那个虚名。她若是五六十岁也就罢了，如今才三十来岁，今后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 “不仅仅是方姨娘，嬷嬷如今也不到四十岁，便是你改嫁了，也是一件好事儿。” “去去去，你还是爷呢，跟我也开这种玩笑。好，我就跟方姨娘转着弯儿说说，我就怕你拦着不让她改嫁。” 我拦着？我有病啊。我恨不得天下所有的寡妇都能嫁人呢。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凭什么女人就要守活寡？ 封建礼教害死人啊。 ------------ 第53章 赶考 王嬷嬷回去之后，就跟方姨娘透露贾瑞的意思。 还在林如海病中的时候，方姨娘的娘家来人，就已经透露了意思。如果将来她愿意，就回娘家去。 方姨娘也看明白了这个形势，其实心里也有这个意思，于是就顺水推舟，打发人给娘家去信儿。 接到了信儿，她的父母和弟弟就赶来，当着黛玉和贾瑞等人的面儿，表示愿意接方姨娘回去。 将来她是为林如海守节也好，嫁人也好，或者就留在娘家也好，都随她意。 不光是为了钱也好，为了亲情也好，贾瑞看着这一家人还挺真诚，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贾瑞要去金陵，黛玉不跟着去，留在苏州等着贾瑞科考之后，再一起回贾府。 方姨娘想多陪陪黛玉，也就暂时不回家，还在苏州这里住着，等将来黛玉走的时候，她再回娘家。 娘家人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就先回家去了。等到时候再来接她。 方姨娘的事情安排好了，就等于去了一块心病，贾瑞也就安心读书。 半个月之后的一天，苏州府突然来人，了解刘二成的情况。 说是昨天晚上信王府出事了，死了两个儿子，两个孙子，两个孙女。其中就有排行十八的那个人。 他们怀疑是刘二成干的，听说刘二成曾经跟贾瑞等人接触过，就来调查刘二成的踪迹。 刘二成走后跟他们再也没有什么联系，众人如实说了当时的情况，捕快们作了记录，嘱咐发现了刘二成就及时报告，也就走了。 “呸，当初人家去告状，他们不管，如今死人了，他们倒是管事儿了，就是人家的狗。” 楚贺云狠狠地吐了一口。 “看来当初刘二成那句话没白说，还真就下手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也是报应。” 贾芸感叹道。 贾瑞也不禁佩服这个刘二成是条汉子。有仇就报，快意恩仇，即使死了也值得。 不过，看当初刘二成那个狠劲儿，他似乎不会就此罢休。今后有机会，还会对信王府下手。 过了两天，又传出了消息。 苏州府衙门晚上失火，十来间房子被烧毁，两个值夜的衙役死于大火之中。 人们纷纷传言，当初刘二成去告状，把他赶出衙门的，就有这两个人。 于是就猜测杀人放火者就是刘二成。 苏州府上下紧张起来，满世界追捕刘二成。 就在纷纷扰扰当中，到了八月初一。 八月初九就是第一场考试，今天贾瑞将要启程，前往金陵赶考。 楚贺云、贾芸、黛玉、方姨娘等，执意到码头给贾瑞送行。 本来他不想叫黛玉出来，但是一想趁此机会让她出来散散心，也是好事儿，也就没再阻拦。 “瑞大叔，要不我也跟着去吧。” 贾芸说道。 “行，你若是能替我上场考试，你就去。” “那还是算了吧。” “你们不用担心，有王三跟着去就行了。” 贾瑞在很多时候，还沿袭前世的习惯，能自己做的事情，就尽量自己做，不太习惯叫人家伺候。 “瑞兄弟是文昌星君的弟子，考个举人轻而易举。” 楚贺云，我是个赝品啊，这种谎话你也信？ “瑞大哥一定会高中的。” 黛玉笑呵呵说道。 “借林姑娘吉言，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辜负各位的期望。林姑娘，没事儿的时候多出来走走，别总是待在屋里当宅女。” “瑞大哥，何为宅女？” “哦，就是总在屋子里呆着，也不出来的女子。换做男人，就是宅男。” 格格格……，黛玉笑了起来。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瑞大哥放心吧，我会时常出来走走，等将来回到京城，怕是想出来也没有机会了。” “好，我走了，你们回去吧。” 开船了，越来越远，渐渐地，岸上的人看不见了。 望着滚滚的江水，贾瑞心潮起伏。 成败就在此一举，一定把举人拿下来。 到了金陵，就到贡院附近的客栈投宿。 贡院就是乡试的考场，已经有很多赶考的士子在附近的客栈入住，就等着考试那一天。 安顿好之后，贾瑞就跟王三到贡院去，熟悉一下考场。 贡院在金陵城东南，占地广阔，据说里面有九千多个号房。 别的不说，光是这些号房，占地面积就很可观。 到了贡院，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个巨大的牌坊，上面几个大字是：“天开文运”。 呵，这几个字倒是跟我的文昌星君弟子有些相符。 然后是贡院的大门，上面有“贡院”两个大字，是太祖皇帝的手笔。 当初大德皇朝的首都就在金陵，后来才迁都神京。现在金陵还是陪都，仍然有一套六部衙门在这里。 大门分左中右三门，东西两边还有辕门，东坊上书“明经取士”四个大字。西坊上书“为国求贤”四个大字。 进了大门之后，就是龙门。门内又有四扇大门。 简直走进去，就是公堂。 这里就是监临和外帘官的办事场所。 有几个士子正在报号，类似报到或者签到。在这里挂了号，就说明这个考生已经到了，即将参加考试。 在龙门和公堂之间，有一座高楼，这就是明远楼。 站在明远楼上，整个贡院的情景一览无余。考试的时候，主考官等人就在明远楼上监考。 龙门和明远楼的两侧，就是考试的号房。 公堂再往后，就是飞虹桥，过了飞虹桥，就是内帘门。 内帘门的后面，就是正副主考官和房官阅卷、办公的地方。 贾瑞在公堂那里验过了文书，报了号，就回到了客栈。 刚进屋，掌柜的跟一个师爷模样的人低声说了句话，那个师爷就迎了上来。 “这位可是贾府的贾瑞贾天祥？” 师爷问道。 这人谁啊，找我干什么？ “正是鄙人，敢问你是……？” “鄙人曾跟着你的本家贾化贾雨村大人到过荣国府。知府大人听说你来赶考，特意叫鄙人前来探望，看看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呵，这个贾雨村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啊，刚刚到这里，他就知道了。 贾瑞看看掌柜的，那家伙嘿嘿一笑。 “师爷早就交代下来，瑞大爷一到了这里的客栈，就立刻禀告。” “师爷有心了，进屋用茶。” “瑞大爷请。” ------------ 第54章 神秘来客 进了屋子，分宾主坐定，就闲聊起来。 “前些日子琏二爷来此，提起瑞大爷要来科考之事。知府大人就叫在下留意。” “大人说，本来应该亲自前来拜访，但一想瑞大爷还要备考，就不来打扰了，等待考完之后，大人再为瑞大爷庆功。” “雨村真是有心人，回去替我谢谢他，将来回去之后，一定把雨村对我的照顾之意，转告老祖宗和二老爷。” 贾瑞知道，贾雨村的意思，就是要让贾府知道，自己曾经接待过他，没有失了礼数。 凡是贾家的人，到了他的地面上，他都尽量照顾，没有忘了贾家对他的扶持。 “那就谢谢瑞大爷。知府大人一点儿小小心意，还请瑞大爷收下。” 师爷就拿出五十两银票，递给了贾瑞。 “这怎么好意思？” “大人略进地主之谊而已，瑞大爷若是不收下，鄙人回去可不好跟大人交代。” “那我就不客气了，回去转告雨村，他的心意我领下了。” “瑞大爷还要备考，鄙人就不多耽搁，告辞。” 送走了师爷，贾瑞看看银票。 这个贾雨村，倒是想得挺周到的。既然是你给的，我也只好收下。 接下来几天，贾瑞就在房里备考，也不出去。 乡试考试共分三场，八月初九一场，八月十二一场，八月十五一场。 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初七，傍晚的时候，贾瑞正要出去吃饭，王三进来。 “少爷，有一位老者求见。” 没等贾瑞回答，门就被推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进来。左手拎着一坛酒，右手提着一个食盒。 “贾小友，老夫陈文祥，今年八十八岁，已经下过十八次科场。就住在隔壁，晚上无事，特意过来，跟你一同喝上几杯，顺便探讨一下科考心得，还望成全。” 我说老爷子，你没开玩笑吧。八十八岁了，还参加科考？ 人家是活到老学到老，你是活到老考到老。 考了十八回，连个举人都没考上，你跟我爷爷纯粹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啊。 就你这样的，还来跟我探讨科考心得，你是想告诉我，怎么才能考不上吧？ 不过，人家这么大岁数，自己带着酒菜来了，贾瑞也不好意思拒绝。 况且这老爷子八十八岁，又考了十八回，左一个八，右一个八，八十八，发一发，这就是个吉祥数，好兆头啊。 “老先生有此雅兴，岂敢不从，快快请进。” 陈文祥也不客气，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就拿出了菜肴。 贾瑞一看都是几个小菜，喝得尽兴的话，两个人几口就下去了，未免有些局促尴尬，于是就叫王三又去定了四个菜。 陈文祥嘴上说不用，但也没有阻止。 互相介绍了自己情况之后，两人就喝上了。 “小友既然是贾府的人，想必认识这次的主考官喽？” 陈文祥试探着问道。 “这个嘛，还真就不认识。我连主考官是谁都不知道。” “不会吧，贾府的人，怎么能连主考官都不认识？” 贾瑞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各地乡试的正主考官，一般都由皇上钦点，从京官或者翰林院中选拔。 一些有钱有势的考生，总是想方设法跟考官拉上关系，以便在考试的时候得到照顾。 以贾府的势力，跟一个乡试的主考官拉上关系，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我这次下科场，其实是有一搭，没一搭。考上了固然可喜，考不上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小友这样想就不对，既然参加了，就该全力以赴。我都八十八岁了，还不放弃，小友怎么能懈怠？总要全力以赴，一举中第才好。” “就剩下两天，其实大局已定。” “那可不一定，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功夫在诗外。” 功夫在诗外？ 这老爷子话里有话啊。 “老先生的意思是……？” 陈文祥放下筷子，走到门口，开了门，伸出脑袋往外面看看，然后小心地插上门栓。 “小友，你我今日第一次见面，就能在一起把酒言欢，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有缘分。我有办法让你这次中举，你信不信？” 嘿嘿，我还真不太相信。 你要是有那本事，自己早就中了，何必还要考上十八回？八十八岁了，还跟我们年轻人抢饭碗儿。 “这个……。”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你是不是想说，既然你有那个本事，为何自己不能中举？” 老爷子也不傻啊。 贾瑞没有直接回答，算是默认。 “我告诉你，不是我中不了，而是我不想中，若是想中，我早就中了。你知道为何如此？” “愿闻其详。” “我告诉你，我是为了赚钱。中举是为了当官儿，当官是为了赚钱。既然能赚钱，我又为何非要当官儿呢？ “好官难当，贪官、昏官、庸官好当，但是上对不起圣人教诲，下不起天下苍生。” 等等，我怎么有点儿叫你给绕蒙圈了呢。 “先生既然不是为了当官儿，为何又要下科场？况且科举都是赔钱的，怎么又能赚钱？”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实话告诉你吧，每一次科举，我都能赚上几千两银子。既能赚银子，还能帮助考生中举。既能赚钱，又能积攒功德，何乐不为？” “我还是不明白，先生究竟是怎么样才能做到鱼与熊掌兼而得之。” “自然是帮助考生联络考官喽。” 内外勾结作弊？ “这个似乎是非法的，若是事情败露，怕是要身败名裂，人财两失吧。” “哈哈哈……，小友果然是第一次参加科考。实话告诉你吧，这样的事情多了，各地的考场，都是如此。” “每次科考，学政、提学都是肥差，人们挤破了脑袋，都想干这个差事，你以为他们为了什么？” 这个倒也不假。 贾元春封了贵妃之后，皇上为了显示自己的恩德，就给了贾政一个学政的肥差做。 只是贾政为人比较古板，为官比较清正，没有趁机会捞钱。他若是想捞钱，一定会趁机发一笔大财。 “这么说，先生有门路跟主考官说上话？” ------------ 第55章，舞弊那些事儿 陈文祥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 “正是如此。” “这个……，怕是要花些银子吧？” “那是当然，这种杀头的事儿，若是不花上一些银子，哪个傻子会干？” 原来这个老家伙是这样的人啊。 还说什么一边儿赚钱，一边儿积功德。 你们这么舞弊，作弊的上去了，那些不作弊的就要落榜，或者排名靠后。这种缺德事儿，还能积攒功德？真是没听说过。 “考场上和阅卷规矩很严的，哪里那么容易得手？” “哈哈哈，小友，这里面的名堂，你就不懂了，我有暗语。” 这个贾瑞倒是听说过。 就是考生在试卷上，写上约定的几个字，考官阅卷的时候，见到这个暗语标志，就把考卷排名提前，让他录取。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的事情，各有千秋，不象后世的标准化考试那样，分数都是明确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现在的考试，其实主要内容就是作文，评判的主观性很大，这里面做手脚的空间确实不小。 虽然不是一个考官评卷，但是或许大伙儿都是如此，彼此心照不宣，你给我面子，我也给你面子，咱们一块儿收钱，谁也别挡谁的财路。 “这个法子虽然管用，但若是文章太差，怕是也交代不过去吧。” “你以为考官阅卷都是那么认真？一字一句地看，仔细斟酌，反复推敲？实话告诉你吧，多数时候，考官只是大致上看看。” “比如八股文，也就只看看破题和承题几句而已。不少时候，便是后面随便写写，哪怕是抄袭，也没关系，该中照样中。” 这岂不是玩忽职守，拿考生一声的前途命运当儿戏？这样一来，那些花钱的中了，真正成绩好的，反倒落榜。 尽管这种事情很荒谬，但贾瑞相信，陈文祥说的不是假话。 以大德官员的德行，完全干的出这种事情来。 “这个要花不少银子吧？” “两千两包中，三千两包中前十。” 心可是够黑的。 “在下囊中羞涩，没带那么多银子。” 做不做且不说，贾瑞这回还真的没带这么多银子来。 “没关系，还有别的办法。” “哦，说说看。” “也可以割卷。” 见贾瑞似乎不懂，陈文祥就给他解释。 所谓割卷，就是贿赂考官，利用阅卷的机会，把成绩好的试卷调换到自己名下来。 或者贿赂分卷官和誊录官，在分卷和誊录的时候做手脚，把他们打听到的好的试卷，投送到行贿人的名下，换卷誊录，这样一来，好的试卷就成了行贿人的试卷。 “这个断人前程，有损阴德，似乎……。” “没关系，还有别的办法。夹带、枪替、传递、顶名、冒籍，只要你有钱，总有一款适合你。钱也不多，一千两银子便可。” “实不相瞒，我虽然是贾府中人，但只是旁支，便是一千两也拿不出来。” “那也无妨，还有便宜的，你看看这个。” 陈文祥拿出一个小纸卷儿，慢慢展开。 这是一卷薄薄的金箔纸，上面是蝇头小楷，抄写了四书五经。 “这个一共不到一寸厚，塞在笔管里面，砚台下面，草鞋缝里，就能带进场内。一篇只要三分银子，可以全买，也可以分篇买。能背诵的就不用买了，只买那些不会的。” 谁说古人不会做生意？ 这考试经济的研究，简直如火纯情，光是金箔纸这一样，就知道客户细分的道理，而且身体力行。 “你再看看我身上这件衣服，可有什么异常？” 陈文祥站起来，伸开双手，转了一圈儿。 这是一件青色长衫，样式跟一般的文士衫没什么两样。 “难道里面夹带了纸条？” “哈哈哈，岂能那么愚蠢，检查的时候，不是一搜就露馅儿了？让你开开眼吧？” 陈文祥从自己的褡裢里抓出来一把东西，在前襟上涂抹一阵，很快，衣襟上就出现了字迹，是《中庸》里面的几篇。 “这是用一种特殊的药墨写在衣服上，通过入场检查之后，只要在地上随便抓一把土，涂抹在衣服上，就会显示出字迹来。过了两个时辰，字迹就会自己消失，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神不知，鬼不觉。” 这一回贾瑞可真是惊呆了。 谁说古代科技落后来着？这一招不就是密写术么？现代的间谍还用这种方法呢。 “这件衣服，一件一百两银子。” “这个……。” “贾小友，你要会算账。若是考上了举人，徭役赋税就都免了，纳献也行，到运河上带船也行。若是会试中了，将来当官儿，一百两银子，不用招手，就有人乖乖奉上，合算得很。” “我活了八十八岁，见过的事儿多了，这个世道要想活得好，就不能当老实人。你没见到那坏人一个个的都活的无比滋润么？” “不怕你笑话，便是一百两银子，我也没带那么多。” 贾瑞不是没有这个钱，而是不敢跟这个老家伙打交道。 这个老东西，鼓捣起来作弊的事情，简直是一套一套的，随便一出手，就是个舞弊大套餐。 这样的人实在有太危险。一旦他事情败露，把自己供出来，自己就将身败名裂。 况且他总觉得这个陈文祥的来历有些不明不白的。 贾瑞担心此事是贾雨村给自己设的圈套。 倒是不一定想卖了自己，而是害怕他们帮助自己作弊中举。 这样的话，贾瑞就叫贾雨村抓住了把柄。 今后，贾雨村随时可以用这段黑历史来要挟自己。 贾瑞若是只维持现状，倒也不怕他。 问题是他还想将来有所发展，这种情况下，自己的黑历史被别人抓住，那可就是致命的弱点。 以他对于贾雨村的了解，这个白眼儿狼完全能够干得出这样的事儿来。 他宁愿这次不中，也不愿意让贾雨村抓住自己的命门。 陈文祥还不死心，又推荐了几种方法。 有叫邻号捉刀代笔的，有让考官或者让看守兵丁事先带进场内，藏在某个地方的。还有叫搜身的兵丁放水的……，种种不一。 “谢谢老先生提携，不过，鄙人没那么多钱，这次实在不能……。” “那也无妨，你这样的人我也见过。等到你们屡屡不中，吃尽了苦头，就会醒悟，下回就会自己来找我。” “咱们生意不成仁义在，下回再商议。便是你这回中了，还有会试呢，那个时候再合伙儿做生意也不晚，你总有想通的时候。来，吃酒。” ------------ 第56章 有所动摇 陈文祥表现得挺爽快，生意虽然没成，但喝酒很痛快。两人喝了一个来时辰，陈文祥晕晕乎乎地告辞离去。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出了客栈，向远处走去。 贾瑞叫来王三，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王三就悄悄地跟在陈文祥后面。 这边陈文祥刚走，胡杏山就敲门进来了。 胡杏山住在贾瑞的对面，前几年曾经参加科考，但是没有考上，今年重新下了科场。 他的父亲是个茶商，家里也有不少茶园，颇有资财。 他本来不愿意走仕途之路，但他父亲逼着他走这条路。 胡杏山性格豪爽，跟贾瑞一见如故，没事儿就愿意找贾瑞闲聊。 “胡兄，用过饭了么，要不要一起吃酒？” “已经吃过了，找你喝点茶，自己家的茶，稳妥的很。” 胡杏山就拿出一包茶叶，叫伙计送来了水，自己动手泡起了茶， “陈文祥找你了？” 胡杏山随便问道。 “是啊，一起吃酒，刚刚离去。胡兄认识他？” “认识，自然认识。应天府科场有几个人不认识陈文祥的。考了十八次，连主考官都没有他熟悉贡院。”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说大话呢。” “没说大话，便是他的那些生意都是真的。上次科考他就曾经找过我，我不屑于那种鸡鸣狗盗之举，拒绝了他。后来果然就落榜了。” “或许是时运不济吧，今年运气就好转了。” “时运不济？哪里来的什么时运，都是人祸。” “胡兄这话似乎有所指啊。” “有些感慨而已。看着陈文祥上蹿下跳的，就想起了我的一位好友。他幼年丧父，母亲守着几亩薄田，苦苦支撑，让他读书。” “他也是个天才，读起书来一目十行，过目成诵，文思汹涌，文才斐然。上回跟我一起下科场，唉。” “怎么了？没中？” “若是真的没中，倒也没什么，认命就好，不过熬两年再考。没曾想他一时想不开，竟然投江而死。” “这又是何必，难道有什么冤屈？” “冤屈大了，他的试卷，被人割卷，成全了别人，那人中了第五名。如今这科场，不说也罢。” 难怪他说陈文祥那些生意是真的，看来陈文祥真的能跟别人作弊成功，帮人中举。只是他们的成功，是以牺牲他人为代价的。 “水至清则无鱼，科场上有些弊端，也不足为奇。” “所以我来劝劝天祥，若是那陈文祥找你，答应他便是。他是真有些本事，不会骗人。在这件事情上，这么多年了，他的信誉不错，颇有口碑。” 唉，舞弊都能创造出品牌了。 “天祥不要误会，我不是他的说客。不瞒你说，这一回我也学乖了，跟他做了生意。你若是想中举，不妨就照他说的办。” “我知道这样不好，但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你想做好人，就要吃亏。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浊我独清，注定难容于世。” “谢谢胡兄提点，此事我自有主意。” “那就好，不说此事了。科考之后，天祥可愿意到船厂一行？我家就在船厂三里之处，正好到我家盘桓几日。” “船厂？那是何处？” “莫非你还不知道？哈哈哈，这也不奇怪，几代人了。我说的船厂，跟你们贾家可是渊源很深啊。当初你们家第一代荣国公的时候，就是在船厂监造战船的。” “哎哟，你看看我的记性，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事儿呢。也好，届时就去看看，顺便打扰胡兄一下。” 第一代荣国公功成名就的时候，就领了皇命，负责监造战船。 这个差事规模宏大，也是个肥差。荣国府也因此发了大财。 这个时候，王熙凤的先人正在主管对外贸易业务，也就是王熙凤嘴里所说的万国朝贡事务。 那个时期，贾家和王家都是正在崛起的时代。 “那就一言为。第三场考完就走，呆上几天回来，正好也就放榜了。” 隔壁房间有了动静，陈文祥回来了。 胡杏山聊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去。 没一会儿，王三进来。 “我一直跟着，他到了应天府衙门口，叫人家通报了，不久宋师爷就出来。两人说了一会话儿就分开。此后陈文祥就一路回来，没往别处去。” “好，我知道了，你过去歇息吧。” 宋师爷就是贾雨村的师爷。上次给贾瑞送银子的就是他。 既然陈文祥跟宋师爷见面，就一定是在秉承贾雨村的意思办事。 果然如此，这个贾雨村，他是真的想帮我，还是想要抓个把柄在手呢？ 胡杏山的话，也叫贾瑞有所动摇。 这次科场作弊，看来是个普遍的情况。 别人都作弊，自己不做，无疑会很吃亏。 但是这件事儿也后患无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雷。 只是贾雨村这个人的人品实在太烂，如果是林如海，哪怕是作弊，也不会留下多大祸患。 转眼间到了八月初八，乡试的第一场考试开始。 明天是正式考试的日子，晚上亥时提前入场，考生在考场里面住上一夜，明天卯时开始发试卷，出题目，开始考试。 贾瑞没有去找陈文祥，他宁愿这次不中，也不愿意给贾雨村留下把柄。 贾雨村是将来搞垮贾府的重要推手，如果这回叫他抓住了把柄，将来他不会放过自己。 入场检查照例非常严格，起码表面上是如此。 监临官、监试官、巡察官、提调官等内帘官、外帘官在明远楼上，入口处一本正经地走过场，一切都显得那么正规、严肃。 “应天府的乡试，比我们那里正经多了，这样才公平嘛。” 贾瑞后面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士子感叹道。 不用说，贾瑞就知道，这个士子跟自己一样，也是从外地来的，到原籍参考的。 我说孩子啊，你太天真了。 表明上一本正经的，看起来一切都合法合规。暗地里，今年的名额大概也分了个差不多喽。 这里或许比你老家更加黑暗呢。 象我们这种老实人，便是成绩好，也只能拣别人剩下的名额。 当然，他们也不会把所有的名额的给瓜分了，总要留下来一些，经得起检验，用来装点门面的。 吃相太难看，最后激起强烈反弹，也是他们不愿意看见的局面。 ------------ 第57章 臭号 检查过后，一人发了三根蜡烛，就进入考场。 考场的号房按照《千字文》的顺序排列。贾瑞的号房在“玄”字排，一直往里面走，到了尽头。 点亮蜡烛之后，就看清了自己的号房。 号房高六尺，深四尺，宽三尺。里面搭了一高一低两块木板。 低的木板用来坐的，高的一块就用来当桌子用，可以在上面答题。 睡觉的时候，把高的那块木板拿下来，跟低的那块并在一起，就可以当床用。 考生们纷纷进场，因为现在还没有考试，所以有人就在里面走动，不少人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 “快点儿睡觉，明天不想考试啦？” 巡逻的士兵喊了几嗓子，人们才渐渐老实下来。 没过多久，贾瑞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就见不断有人往自己号房旁边走去，一回儿就回来了。 随即就传来了尿骚味儿。 拿着蜡烛走过去，就见这里的不远处就是厕所。但是不少人懒得走那几步，就在附近就地解决。 完喽，我这是被分到“臭号”了。 靠近厕所的号房，因为味道不佳，被人们称为臭号。在这里无论是睡觉，还是考试，闻着那个味道，都很难受。 “喂，各位，想方便都到厕所去，大伙儿都是文人，不能这样啊。” 还都是文人呢，竟然随地大小便，你们的素质呢？ 大德帝国的精英啊，将来你们要当官儿，为人师表，不能这样啊。 贾瑞喊了几遍，来人好了一些，都到厕所去了。 但是没过多久，后来的人又是那样。 实在没招了，贾瑞去找巡逻的兵丁。 兵丁喊了几声，嘟囔一句“还是读书人呢，那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悻悻走了。 贾瑞回到号房，刚刚躺下，就又听到哗哗作响，就见一个人又在墙根儿小解。 贾瑞的火儿腾地一下就上来了，过去就把那个家伙揪了过来，一下子就摔了过去。 “你为何打人？” 虽然口音不同，贾瑞还是听明白了。 “打你？我还骂你呢。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简直是斯文败类。” “来人啊，打人啦。” 那个家伙喊了起来，两个兵丁过来，拉开了两人，随即巡考官也过来，旁边跟着一个白胡子老者，正是陈文祥。 “啊哟，这不是天祥么，怎么回事儿？” 陈文祥说道。 贾瑞就说了事情经过。 “哈哈哈，你可真是运气不佳啊，竟然分到臭号这里。这里的味道，确实不怎么样。” “巡考官，这里味道实在难以忍受，空号很多，给我换个号吧。” 巡考官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咦，那可不行，号都是排好的，试卷上也是这个号，此刻无法更改。” “不如这样吧，在墙上写几个字，此处点上蜡烛。来人一看，就不会在这里便溺。” “嗯，也是，陈文祥，去领几只蜡烛来，放在这里点着，你就在墙上写几个字吧。” 陈文祥年纪虽然大，身体倒是不错，很快拿来蜡烛笔墨，就在墙上写字：“此处禁止便溺。” “天祥，这回没事儿了。” “唉，但愿如此吧。” 贾瑞也不敢太乐观，这类事情，他前世也遇到过，牌子上的字写得比这狠多了，也不管用。 “天祥，觉得此次如何，有把握么？若是想做生意，此刻还来得及，天亮之后就晚了。” “不做了，听天由命吧。” “也好，就等着下一回吧，没准儿明年到神京会试，你就想通了。” “你明年也到神京去？” “是啊，明年去会试。” “你确定这回能中举？” “嘿嘿，实话告诉你吧，我若是想中，早就中了，不想中而已。” “这是为何？” “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为了赚钱啊。” “这回为何就想中了，钱赚够了？” “也算是吧，顺便去捞个翰林院编修回来。” “陈先生，我说话你别不高兴，那翰林院编修，可不是随便就能弄到手的。” 翰林院属于最高的学术机构，至少要进士才有资格进去，就凭陈文祥，贾瑞有点儿不敢想象。 “嘿嘿，这你就不明白了吧。我朝的惯例，只要超过八十岁参加会试，便是不中，皇上也会赏赐个国子监司业，或者翰林院编修的名衔。虽然没有俸禄，也没有官职，但是拿回来唬唬人，还是很管用的。” 贾瑞明白了，这种情况，就相当于给一个名誉称号。一是鼓励人们读书，二是显示对老人的尊重。 两人正说话间，又一个家伙到了墙根儿小解。 “喂，没看见墙上的字么？” 那个家伙回头看看贾瑞，或许是见贾瑞发怒，嘟囔一声到厕所去了。 “老先生，这个禁令也不管用啊。” “那也没办法，以前也是如此。有一年都写上死全家了，也不管用。” “我有办法。” 贾瑞拿起笔过去，在“此处禁止便溺”，的下面，填上了一行字：“否则屡试不中。” “好，这个好。这些人，全家都死绝了，他也不在乎。但是叫他屡试不中，他是万万不干的。” 这一招果然管用，后面来的人一看这些字，犹豫一下，就都乖乖到厕所去。 真是一帮贱坯子。 陈文祥走了，贾瑞就开始睡觉。虽然是晚上，但这是南方，八月的天气还很热。 味道不好，倒还是能忍受，时间长了，嗅觉也适应了。 就是蚊子太多，叫人难以忍受。但是也没办法，只能硬挺着。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喧闹声吵醒了贾瑞。 也不能洗漱什么的，揉揉眼睛，就准备考试。 外面鼓声响起，到了卯时，考试开始。 今天的科目是八股文，“四书”的义三道题，每道题二百字以上，经义题四道，每题三百字以上。 贾瑞通览了一下题目，觉得还不算难。 其中的第一道题，在林如海留给他的那些书稿中，还见过。那是当年林如海参加科举时的习作。 他觉得那边文章写的很不错。看了好几遍，。还曾经分析过谋篇布局。 连破题和承题都能记住。 难道是看在我帮助他的份儿上，林如海的在天之灵在保佑我？ 第一场考试的第一题，往往会给考官留下比较深刻的第一印象，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回想着林如海的文章，自己适当地加以润色，这一篇文章就算是成了。 看了两遍，贾瑞觉得挺满意。就开始答第二道题。 他答题的速度不快，但还是在未时的时候答完，于是就开始誊写。 因为前世的时候用惯了标点符号，所以他誊写时候特别小心，免得把标点符号给用上了。 他虽然传播了标点符号，现在也有不少人在用这个东西，但是毕竟还没有成为官方的东西。 此时卷面上如果出现了标点符号，就会被视为在卷面上做特殊标记，那是作弊行为。 申时正，所有的文章誊写完毕，检查一遍，见没有什么错误，就等待交卷。 白天天气热，墙根那里发出阵阵异味，没办法，也只好忍着。 现在的考试跟他前世不同，答完卷也不能立刻交卷，必须等到考试结束，每凑够三十人，才能往外面放人。 终于，到了申时末，考试结束。 贾瑞出了考场，长长舒了口气。 突然，一个人嚎叫了起来。 “完了，完了，这下子全完啦。” 就见一个考生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叫。 贾瑞一看，正是昨晚上在墙根儿便溺，跟他发生冲突的那个家伙。 “怎么啦？” 旁边人问道。 “我的文章上，用了文昌星君句读法，卷子怕是要作废啊。” 啊？竟然会这么巧？ 贾瑞都感到意外。 这算不算是苍天有眼，连老天爷都惩罚他？ 看你还敢不敢随地便溺，活该！ ------------ 第58章 有人着急了 贾瑞正在犹豫是不是上前面逗那个家伙几句，胡杏山凑了过来。 “对了，他说起文昌星君句读法，我倒是想起来了。天祥，那个文昌星君句读法，不是你的首创么？没错吧，该不是重名了吧？” “难道他就是贾瑞贾天祥？” “文昌星君的弟子？” “不会这么巧合吧。” 胡杏山声音很大，立刻就把众人吸引过来，议论纷纷。 “你就是荣国府的贾瑞贾天祥？哈哈哈，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文昌星君的弟子。” “既然是文昌星君的弟子，这回一定高中解元啊。” 这个老胡，嗓门儿可真大，这事儿闹的，不是时候啊。 这回要是考上了还好说，若是考不上，这人可就丢大发了。 “各位，那都是夸大之词，夸大之词，以讹传讹，不可当真，不可当真。” “不当真不行啊，文昌星君的弟子，哪里能不当真呢。” “嘿嘿，告辞，告辞。” 贾瑞本来还想逗那个家伙两句，气一气他，现在一见如此，赶紧开溜。 正好迎上了一直在此等待的王三，拦住了众人，贾瑞才得以脱身，赶紧回到了客栈，不再出来。 唉，当一个明星不容易啊，到哪里都能遇上粉丝。 刚才这一幕，也被明远楼上的考官们看在眼里。 此次乡试的外帘官、内帘官，此时都在这里。 其中就有应天府的知府贾雨村。 应天府因为是陪都所在，象神京的顺天府一样，也属于省级地方。单独举行乡试。 作为本地知府，贾雨村属于外帘官，具体的职位是提调官。 这个提调官，虽然也属于考官之列，但是没有权利参与阅卷和录取，只是负责后勤保障的。 维持秩序，保证考官们的吃喝住行，这些事情就由他来负责。 这次的正主考，是翰林院的翰林侍讲徐道忠。 翰林侍讲，就是陪皇上读书的。此次被皇上点了应天府学政。 这大概也是皇上给他个机会，让他出来发点财。 “时飞，刚才那个什么文昌星君句读法的贾瑞，似乎是你的本家吧？” 徐道忠笑呵呵问道。 贾雨村不禁心里一愣，随即冷静。 是啊，贾瑞这个文昌星君句读法，在京城闹的轰轰扬扬的，他知到了也不奇怪。 “是啊，正是他。” 这个贾瑞，早不出头，晚不出头，你偏偏这个时候出头。 “他是荣府的，还是宁府的？” “并非两府的嫡系，不过倒是两府的近支。不管如何，也算是贾家的青年才俊。” 贾雨村也不敢特意贬低贾瑞，如果那样的话，不仅显得虚伪，也会给人留下不认亲，不知道感恩的印象。 官场就那么大，每个人的来历，彼此差不多都清楚。 贾雨村一向强调自己是贾府的本家，又是靠着贾府的力量飞黄腾达，这在官场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如果表现的太矫情，反倒叫人瞧不起。 此前他叫宋师爷给贾瑞送钱，后来又授意宋师爷找陈文祥帮着贾瑞作弊，就是为了帮助贾瑞中举。 贾瑞虽然不是荣宁二府的嫡系，但毕竟还是贾家的人。 这一回奉老祖宗之命来处理林如海的后事，并且主导了局面，把贾琏都给排挤到了一边，足可以说明老祖宗对他的信任和重视。 这些事情别人可能不注意，但是对于贾雨村这样的人精来说，却能看出其中的名堂来。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贾雨村其实是乐见贾瑞中举的。 贾瑞在他这里中举，他在贾家那里也好交代。 如果贾瑞在他的地盘落榜，将来见到了贾家人，其实他也比较尴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有点儿没法跟贾家交代。 至于贾瑞担心的，贾雨村想抓他把柄的事情，那是贾瑞知道了红楼的后续故事，才做出的结论。 对于现在的贾雨村来说，他未必就有这个目的。 “贾府的事情，倒也有趣。一位姑娘是正月出一出生的，如今在宫里面。一位公子衔玉而生，如今这位，死了七天又活过来，传说是被文昌星君招去，活过来之后就传播了文昌星君句读法。” “只是不知道这个文昌星君的弟子，才学到底如何，这一回，我等倒是可以拭目以待。” 徐道忠这一番话，似乎是当做趣闻说出来的，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可不仅仅是当做趣闻来听的。 贾府，贾府里的姑娘在宫里，文昌星君的弟子，又是这位顺天府知府的本家，贾雨村又是靠着贾府起家的。 这些元素加在一起，就有了特别的意义。 大伙儿都是明白人，谁也别说用不着谁，好事儿大伙儿一起沾光，彼此都给面子。 聪明的人心里就有了数：看来这个贾瑞，这一科是必中无疑了。 毕竟一个小小的举人，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贾雨村心里也有了数，不过还是有点儿嫉妒贾瑞。 想帮他，他不上路，没想到这么偶然的一个机会，他就撞了大运。 不过，这也是好事，将来也可以给贾家一个交代了。 接下来的几天，贾瑞也不敢怠慢，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温习。 陈文祥也没再来找他谈作弊的事情。 到了八月十二，开始第二场考试。这回贾瑞的运气比较好，没有分到臭号边上。 同样是前一天晚上进号房，这一回考的是论题一道，三百字以上，还有诏、诰、表、内科各一道题，外加判语五条。 八月十五第三场，考的是经、史和时务策，一共五道题，每道题三百字以上。 科考是个辛苦活儿，到了第三场考试，已经有两个考生在考场上晕了过去，还有好几个人交了白卷。 当然，也抓到了几个传递纸条，夹带文章的。于是就在贡院枷号示众一个月，将来基本上就是充军发配的命了。 等待贾瑞出了考场的时候，几乎筋疲力尽，在一块石头上坐了好一会儿，吃了几块花糕，连着喝了三杯茶，才缓过劲儿来。 这一次他全程没有作弊，答题非常认真，自认为把自己的水平都发挥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的成绩应该不错，如果正常录取的话，即使不进前十，榜上有名还是应该有把握的。 现在所差的，就是究竟有多少人作弊，能否把自己排挤掉的问题。 不过，如果他知道了徐道忠那里已经跟贾雨村达成了默契，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 第59章 黛玉想赚钱 八月十五，苏州，林家老宅。 一轮明月高挂天空，洒下万道银光，照亮了大地。 院子的大树下，摆了两个桌案。 黛玉、方姨娘、紫鹃、王嬷嬷、贾芸、楚贺云等人正在赏月。 “瑞大哥今日科考结束，也不知道考的如何？” 黛玉放下茶杯，幽幽说道。 “林姑娘不用担心，天祥是文昌星君的弟子，他若是考不上，这天下士子怕是没人能考得上。” 楚贺云漫不经心地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贾瑞就是有信心。 “怕是不那么容易，若是那么好考，你为何不去考啊？” 贾芸打击了楚贺云一下。 “我是不想考，不愿意当官儿。若是想考，没有考不上的。” “那你为何上次还要作弊？” 紫鹃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紫鹃姑娘，我说过多少回了，我没有作弊。是那个兵丁为了赏钱，故意陷害我的。若是真的作弊了，我此刻还能在这里跟你们一起赏月？早就发配到边疆充军去了。” “不知道瑞大哥这回会不会遭人陷害？” 莫名其妙地，黛玉有些担心起来。 “林姑娘放心，天祥机灵着呢。上回院试的时候，就有人陷害他，被他当场识破。” “是啊，文昌星君的弟子，哪里是别人能陷害的？文昌星君在天上看着呢。” “其实也不用担心，那个贾雨村不就是应天府的知府么，贾家的人在他的地界上下科场，若是连个举人都中不了，他还做哪门子的知府？” 王嬷嬷先是在贾府，后来到林府，虽然是奴才，但是见的事儿多了，说话的口气比主子还冲。 即使对于贾雨村这样的知府，也是直呼其名。 “哪里有那么简单。我曾经听父亲说过科场的事情，规矩很多，想徇私舞弊很难的。一不小心犯了事儿，会杀头的。” 黛玉停顿一下，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我觉得瑞大哥不会作弊，也不会去找贾雨村。” “林姑娘，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瑞大哥似乎不是那种人。 “瑞大哥人虽然和气，其实心里很高傲的。我想他宁愿落榜，也不屑于做那种事情。” “不管中不中，考完了就好，我们也可以早点儿回神京，姨娘也可以早点儿回家。” “王嬷嬷，还得等些日子呢，今儿个虽然考完了，放榜要等到九月呢。” 黛玉其实并不着急回到神京，那怕偶尔会想起宝玉，似乎也不用那么着急。 她觉得目前这样，其实也挺好的，起码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整天担心是不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舅舅、舅妈是不是对自己不满意，是不是得罪了姐妹们。 “还是姑娘明白，我倒是糊涂了。” “嬷嬷，其实我也不着急回家，在这里多待些时日，也是好的。” 方姨娘说道。 虽然家人要她回家去，但是她确实也不着急回去。 这里的生活她已经习惯，突然回到家里，还要重新适应。她不知道自己多长时间能适应过来。 家里面再好，也不如这里养尊处优的生活。 “在这里固然也是好的，就是怕这里不安稳。前天信国公府里，又死了三个人，都被吊了起来，听着怪吓人的。” “那天苏州府的税丁下去收税，也被打死了两个，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想不到以前江南都是平平安安的，如今竟然乱成这样。” 谁干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刘二成干的。 众人都是聪明人，听了王嬷嬷的话，心里大多如此猜测，但是没人会说出来。 呵呵……，楚贺云干笑了几声。 “那信王府的人多了，光是主子就有三四百个，死了几个人，也没什么打紧的。咱们也别管人家那些事儿。人家家大业大，也轮不着咱们替人家操心。你们说是不是啊。” “对，说说生意上的事儿，芸哥儿，我看你们的扑克生意，似乎做得不错，还赚钱吧？” 黛玉转移了话题。 “还不错，要说瑞大叔还真有眼光，做生意一看一个准儿。这个扑克生意，还真就能往大了做。” 扑克属于易耗品，加上现在的印刷技术和造纸技术水平不高，扑克的寿命也不长，一般玩上个五六天，就损耗的差不多了，需要换新的。 这个东西玩起来还容易上瘾，价钱也不贵，所以销量很大。 原来从京城带来的那些，早就卖光了，现在销售的扑克，都是在扬州印刷的。 那家书坊原来还印刷别的东西，现在就专门印刷扑克。 到现在为止，就连南洋、东瀛、新罗一带的客商，都跟贾芸他们联络经销扑克的事情。 贾芸和楚贺云如今是有货不愁卖，都是别人求着他们供货，生意做的顺风顺水，从来没有如此扬眉吐气。 黛玉也一反常态，似乎对这个生意特别感兴趣，问这问那的，十分详细。 说是赏月，倒是多数时间都在谈论生意的事情。 转眼间到了亥时，王嬷嬷怕黛玉身体吃不消，几次催促，众人这才散去。 回到了房间，紫鹃要伺候黛玉睡下，黛玉却是不着急，坐在床上发呆。 “小姐，该歇息了。” “紫鹃，你说咱们若是也做生意如何？” 听了黛玉没头没尾这一句话，把紫鹃吓了一跳。 什么？小姐竟然想做生意，这怎么可能？ 从来就见她看书习字，作诗作画的，平常还有些瞧不起宝姑娘动不动就谈些生意经。如今怎么就转了性子，竟然想做生意啦。 “小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 “小姐为何要做生意？” “赚钱啊。” 你还用赚钱？一百三十万两银子在老祖宗那里呢，便是用金子，也能打出个金人儿出来，哪里还用得着你去赚钱？ “小姐，做生意要东奔西走，咱们又不能抛头露面的，你怎么出去赚钱？难道叫那些生意人天天到家里来？在这里似乎还行，回到府里，怎么能进到府里去？” “再说了，你不是喜欢吟诗作画的么，何时喜欢钱了？” “不是我喜欢钱，是没有钱不行啊。” 完喽，小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坏了，如今竟然也变得俗气起来。 “小姐，有钱固然好，但是宝二爷一向不喜欢谈论钱的事情，你若是赚钱，宝二爷那里……。” “他不喜欢赚钱，是因为有人给他钱花，若是没人给他钱，他花什么？” “宝二爷怎么可能没人给钱，府里面的钱，将来还不都是宝二爷的？” “紫鹃，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歇息吧。我想做生意的事儿，不要跟别人说。” 黛玉躺到床上，心里还在核计。 此时跟别人说，他们也不懂。还是等瑞大哥回来，跟他商议一下才是真章。 ------------ 第60章 衰落的祖业 贾瑞和王三刚出贡院，就就见到了林之孝和张华。 “恭喜瑞大爷，今科必中。” 林之孝平常的时候话不多，今天的好话说的倒挺溜。 “刚刚考完，还不知道中不中呢。你们的事情办得如何？” “有些收获，我俩整理了一下，都写在这里呢，瑞大爷先看看，就等着大爷下一步示下。” 张华把一大叠纸递给了贾瑞，贾瑞大致看了一下。 有情况说明，有数字，有对比资料，基本上就是按照自己原来交代的思路搜集整理的。 资料中还列出了不少疑点，老宅这边的地产，产量，几年以来的收成，还有个个店铺，以及在铜陵的一个铜矿的情况。 仅仅从这份儿资料看，两个人这段时间就没闲着，做了不少事儿，资料的价值也比较高，写的也很有条理。 贾家不是没有人才啊，这两个人的本事，就比贾家很多主子强多了。 “还有一个铜矿？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悄悄跟别人合伙儿开的，连府里那边都不知道。看来这边儿的事儿，有不少不可见人的地方。” “好，你们这些日子查一查铜矿的事情，能开矿，生意就不小。这是个重要线索。这些东西我仔细琢磨一下。” “明儿个我要到望江去一下，过几天回来找你们。等发榜之后，咱们就到老宅去查账。” “到望江去？瑞大爷是想去贾家营么？” 林之孝说道。 “贾家营？那是什么地方？” “哦，瑞大爷年轻，可能有所不知。当初荣国公在望江监造战船的时候，是带着亲兵去的。当时驻兵的地方，就是贾家营，就在船厂边上。” “我爷爷当时就在船厂，小的时候我父亲还带着我去过船厂一回。那一带的贾家卫，原本就是府里的。” “如今还有贾家卫么？” “几十年了，各地的卫所大多废弛，想来贾家卫也是如此，府里如今都不提起卫所之事。” 原来还有这些典故，这回去那里，倒是要好好看看。 “我到一个同科家里去，顺便谈一下生意的事情。若是有工夫，或许去走走。” 林之孝把一个篮子递给了王三。 “今儿个八月十五，顺便买点儿酒菜和月饼，一点心意。” “其实不必如此，既然送来了，就收下吧。你们两个小心点儿，铜矿的事情，若是为难，就不要勉强，保住性命要紧，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晚上，胡杏山、陈文祥又找到贾瑞，三个人把酒菜凑到一起，王三和他们两人的小厮把桌椅搬到客栈院子里，三个主子一桌，三个下人一桌，就一起赏月吃酒。 客栈的其他客人也是如此，院子里很快摆满了桌椅。 都是同科士子，就互相敬酒，在一起谈天谈地，纵情诗酒。纷纷留下姓名地址，相约有缘再聚。 第二天，离家比较近的人就先回家，离家比较远的，或者留下，或者到金陵和附近各地游历，等待九月放榜。 贾瑞和胡杏山租了船，顺流而下。 望江县距离金陵一百三十多里，不到一天时间就到了。 胡杏山家就在县城，住一个很大的宅子，城外的茶园，很多都是他家的。宅子里面就有茶厂。 一看这个宅子的规模和茶厂的兴旺劲儿，贾瑞就知道胡杏山没有吹牛，他家确实是当地的大户。 胡杏山的同科朋友，胡家自然热情招待，住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胡杏山就带着贾瑞去船厂。 船厂在望江县城的东边，距离县城大约三里地左右，紧挨着江边。 在官道上停住，远远就能看见江边一大片房屋，足有上百座。 一条三尺宽的小路，从官道分岔，通往那片房屋。 小路两边，是茂密的蒿草，几乎有一人来高。 “这一带，原来都是贾家卫的土地，如今都荒废了。” 胡杏山介绍道。 “如今贾家卫还有人么？” “似乎还有几家人。听老辈儿人讲，当初的贾家卫，那可是热闹得很，足有几千人呢。” “几千人？这么多。” “当初这里建造战船，那是官船厂，兴旺得很。光是工匠就有好几百人，最大的战船，有三四十丈长，十来丈宽。” “当初到琉球宣封的封舟，还有到南洋、东瀛、耽罗、新罗的商船，不少就是在这里建造的。” “后来为何衰落下去了？” “朝廷实行了海禁，水师大量裁撤，商船也少了，自然就衰落下去。” “我看各地的船只也不少啊，据说海上还有不少大船，南洋的、东洋的、西洋佛郎机的，都有不少大船，有的炮船还有三四层高。” “船是不少，不过大多都是小船。至于你说的东洋，南洋的船，原本也都是从大德买的。后来大德不造了，人家就自己造船，不过工匠都是咱们大德的。” 贾瑞明白了，大德不造大船了，但是外面对于航海用的大船还有需求。于是外面就从大德招募船工，自己造船。 这样一来，不仅把造船市场拱手让给别人，造船技术还外流。 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德境内现在大船的造船能力严重萎缩，一蹶不振。 这里面的根本原因，还在于大德帝国的海禁政策。 目前大德从江南到神京和北方的漕粮、盐以及其他物质，几乎都靠大运河运输。 大运河上不适合航行大船，都是一些中小型船只。朝廷有限的水师，也大多都是些小船。 没有市场需求，自然也就没人愿意造大船，工匠的流失，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现在的技术传承，基本上都靠言传身教。工匠流失，技术也就随之流失。 走了二里来地，蒿草不见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水田，一直延续到江边那一片房屋那里。 水田里有三个人，正赶着牛在田里耙地。 见到贾瑞和胡杏山站在水田边上，一个人走了过来了。 这人三十来岁，见到胡杏山，神情一愣。 “胡公子？” “哈哈哈，没错，是我。贾琣，你认识他么？” 贾琣看看贾瑞，摇了摇头。 “眼生得很，没见过这位贵客。”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他是贾瑞贾天祥，从神京来的。京城荣国府的人。” 贾琣眼光一亮，很快又恢复平常。瞅瞅江边的房屋，又瞅瞅贾瑞，自言自语。 “京城荣国府，似乎四、五十年也没来人了吧，我们以为早把我们忘了呢。” ------------ 第61章 贾家卫 这个贾琣的话，有些无奈，又有些哀怨。给人的印象就是，京城的荣国府人，似乎把他们给抛弃了。 “你是哪一房人？” 贾瑞问道。 “你听说过贾湖这个名字么？” “这个……。” 贾瑞还真就不知道。 “唉，你年轻，不知道也不奇怪。贾湖是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的弟弟。不过他是庶出的，我们这一支人，就是贾湖这一房的。” 原来如此。 这个贾湖虽然是两位国公的兄弟，但因为是庶出，一定是分家出去单过的。不可能留在国公府中。 兄弟之间还会有些来往和扶持，到了后代，嫡子和庶子之间的差别，就会越来越明显。 嫡子的后代不愿意搭理庶子的后代，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加上地域的分割，来往越来越少，自然就越来越疏远。以至于几十年都不通音讯。 连贾母自己都说过，贾府的人都有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他们不愿意搭理这门穷亲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们跟金陵的十二房，是否有来往？” 贾琣摇摇头，叹了口气。 “那边门第也高，我们高攀不起。” 贾瑞有些尴尬，恰好此时胡家来人，说胡杏山的父亲回来了，叫他回去，才在外人面前解除了尴尬。 “我其实也不是荣国府、宁国府的嫡系，只是旁支。这次也不是代表他们两家来的。只是到金陵科考，等着发榜，胡杏山邀请我到他家来，就到这里走一趟。” “听说荣国公以前在这里监造战船，一时好奇，就到这里看看，没想到这里竟还有贾氏一族的人。” “我叫贾瑞，字天祥，玉字辈的。” “原来我们是同辈。呵呵，刚才那些话，你别在意。既然来了，就是有缘，进去走走，看看祖宗的地方也好。” “这里虽然没有两府那样繁华，倒也吃穿不愁，住的地方也有。既然到了这里，还是住在自己家里为好。” “同宗同族的就在这里，住到别人家里，反到叫人笑话我们不认亲。” 贾琣的态度变得热情起来，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 贾瑞正想好好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就跟着贾琣朝里面走去。 走了不远，就遇到两块石碑。 一块上面刻着“贾家营”，一块上面刻着“贾家卫”。 据贾琣介绍，贾家营和贾家卫，其实两者一体。 从兵营的角度来说，就是贾家营。从卫所的角度来说，就是贾家卫。 包括船厂在内，都是贾家营或者贾家卫范围内的东西。 “那一片就原来的船厂，当初是建造官船的。船厂自然也是朝廷的。” “如今还造船么？” “船厂早已经裁撤，不过船坞什么的还在，如今也就是自己造几艘小船，除了自己用，偶尔卖给别人。一年也不一定能造上一艘船。” “这里还有多少人？” “我们这一支，当初人口也有一百多人，后来多数人都迁居各地。目前留在这里的，只剩下我们兄弟三户人家，一共二十三口。” “虽然算不上富裕，但没有赋税、徭役负担，种点儿地，打点儿鱼，倒也能自给自足。” “这些水田都是你们的？” “是，那边蒿草那里，一直到官道，这边到江边，上面到县城，下面到船坞那里，一共三千多亩地，当初都是良田，只是如今大多都撂荒，任其荒芜。” “既然都是贾家卫的，为何不开垦出来？” “如今贾家卫名义虽然还在，但是已经名存实亡。以前的军户也都跑掉了，便是有土地，也没人耕种。” “如今到处兼并、纳献，我们在这里也没有多少势力，便是开垦出来，也未必能保得住，倒不如撂荒在那里，也没人惦记，倒也省了很多麻烦。” 大德皇朝初建的时候，太祖皇帝沿袭前朝旧制，也在全国各地设置了很多卫所，寓兵于民。 卫所的官兵都是军户，每个士兵分给五十亩土地，在家乡的亲人还可以免除一个人的赋税和徭役。 平时的时候种地，农闲时训练，有战事的时候就出征打仗。 开始的时候，卫所制度很成功，卫所兵自己就能养活自己。以至于太祖皇帝都得意地宣称：我养了百万军队，不耗费百姓一粒粮食。 后来天下承平已久，也不打仗了，军户们的地位就越来越低。将官们也开始压榨军户。士兵们成了将官们的免费劳动力，自己名下的土地，也逐渐被长官们侵占。 即使不侵占，也只把那些距离远，土质瘠薄，缺少水源，不适合耕种的土地分给士兵们。 军户们生活不下去，就大量逃亡。 贾家卫的军户，除了土地，还可以在船厂做工赚钱。随着船厂裁撤，这一条生路也没有了。人们自然就纷纷出走，以至于到现在，就只剩下了贾家三户人家。船厂废弃，土地撂荒。 贾家卫这种情况，其实在各地广泛存在，各地的卫所，几乎都处于名存实亡的状态。 如今朝廷用兵，已经无法从卫所征兵。不得不花钱募兵。 实际上，贾家卫还算是好的。 虽然军户们都跑光了，土地也撂荒，但是土地还在。 别的卫所，土地都成了私人的。即使有军户和士兵在，也成了原来那些长官的家丁和奴才。 村里的房屋绝大多数都空置，街道上、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有些房屋和墙壁已经坍塌，不过大部分房屋状况似乎还不错。 “这些房子还有主么？” “没人住就没主，当初都是官家盖的房子，也不是个人盖的，人不在这里住，房子自然也就不是他们的。” 到了这里，贾瑞才发现，房子其实比在外面看到的更多。 “共有多少房屋？” “不算船厂那边，有二百三十来处，八百多间。当初这里住了三千来口人，那个时候才叫才兴旺呢。” 顺着一条小路到了江边，站在堤坝上，看着贾家卫的大势，贾瑞不仅有些联想。 这里其实是一块宝地啊。 几千亩土地虽然撂荒了，但是重新开垦出来，就是良田。 原本就是土地，开垦的难度也不会太大，用不了多少人工。 这里的房屋是现成的，修缮一下就能住人，住的问题也解决了。 船厂虽然裁撤了，但是船坞和房屋还在，重新在这里造船，也要容易的多。 最大的优点，是贾家卫的卫所建制还在，将来可以名正言顺的招兵买马，在这里练兵。 乱世之中，天下混战，光有钱也没有用，当官儿也不一定管用。手里有兵有马，有枪有炮才能保护自己。 如果能够把这个地方拿下来，将来就能成为自己的一个立足点。 愿景虽然美好，但是现实很严峻。 要想重新开发这里，就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没有个十万、八万两银子，想开发这里就是一句空话。 到哪里能弄到这么一大笔银子呢？ ------------ 第62章 荣国公的遗物 在堤坝上待了一会儿，贾瑞就跟着贾琣到了船厂。 “这个船坞，有一百二十丈长，十五丈宽。当年造大船的时候，能同时建造四、五艘二十丈长的大船。” 二十丈，至少有六十来米，这样的大船，即使在贾瑞的前世，也很可观了。 尤其是这个巨大的船坞，更是一个庞然大物。 不说别的，仅仅这个巨大的船坞，就足以说明当年船厂之兴盛。 据贾瑞了解的历史知识。至少在唐朝的时候，中土造船业就已经开始应用水密舱技术。 到了这个时代，龙骨结构、风帆错位配置、平衡舵、航海罗盘等核心技术都已经应用。 中土的造船技术，并不比西洋技术落后。南洋、东洋的造船技术，甚至还是中土技术的山寨版。 如今外面的造船业发展的如火如荼，中土本身却如此衰败，令人不胜唏嘘感叹。 “那个时候就能造出四层的楼船，上面还有不少火器。” “还有火器？” “是啊，最大的战船上，有六十多门铳炮。最大的火炮两千多斤，一共十二门。一千多斤的火炮二十四门，五百斤火炮三十门，在船舷两边排列，开火的时候伸出来，平常的时候就收回船舱里面。” “战船上的军士，也大多使用火器。大船到了海上，无论是倭寇，还是海盗，都躲得远远的。哪里象如今这样，水师见了倭寇和海盗，不是闻风而逃，就是在港口里面龟缩不出。” “水师如今不也有几万人么？” “哼，光说多少人有什么用处？都是空额，就是为了吃空饷，从朝廷那里骗钱。” “咱们这里，在朝廷的名册上还有一千来人呢，。如今除了我们三家，哪里还有什么人？” “朝廷还给钱么？” “给什么钱？这里也没有什么兵马，几十年前就不给了。咱们也没有象别的地方那样，弄一些人摆个样子，就跟朝廷要钱。” “他们不给钱也好，没有兵马，用兵的时候他们也不来找咱们，倒是省心不少。” 过了船坞不远，就是一座化铁炉，周围还有不少炉渣。 “这里就是当年铸造火炮的地方。” “还能铸造火炮？” “自然能，大小火炮都在这里铸造。就连火铳、火药、弹丸都能制作。” 这里不仅仅是一座造船厂，还是一座兵工厂啊。 贾瑞还记得红楼梦里面有一些描写。 说的是修建大观园的时候，准备到苏州买一些优伶回来。 当时有个赵嬷嬷去找王熙凤，给他的两个儿子赵天梁和赵天栋找差事做。 当时赵嬷嬷就跟贾琏和王熙凤说贾家祖先监造战船的事情。 赵嬷嬷的极力描述当年造船的盛况，口气极为自豪。 现在看来，赵嬷嬷确实有理由自豪。 “那边的小楼，就是当年荣国公的办事房，过去看看。” 这座小楼一共三层，是一座很精致的建筑。虽然年代久远，依然保存完好。 贾琣打开了门锁，两人进去。 屋里很安静，不象是长期没人居住的样子。里面的桌椅和一些木柜，都保存完好。 “这里如此干净整洁，难道有人在此居住？” “荣国公的地方，哪里会有人居住。我每月初五都过来打扫一回。没有荣国公，就没有我们的今天。总不能忘了他老人家的恩德。” 贾瑞看看贾琣，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想不到这里还有人记得荣国公。便是在荣国府里面，如今也没有几个人记得当年荣国公，早忘记了他们如今的家业，是荣国公给他们留下来的。 每年的祭祖，不过是个仪式罢了。 倒是这些荣国公庶弟的后代，还记得他的荫蔽。 “当年的宁国公和荣国公都是文武双全，荣国公在这里的时候，也是手不释卷。经常读书。那边的书柜里面，还有不少荣国公留下来的书籍。” “我去看看行么？” “自然行啊，这么多年也没人来看，你是头一个。” 贾琣打开了书柜，就见里面足有上百本书籍。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有一些野史，趣闻，图志之类的书籍。 一堆叠在一起的图纸，引起了贾瑞的注意。 打开一看，竟然是造船的图样。 “这就是当年的造船图样？” “想必是吧，如今也没人能看懂。就一直留在这里，不仅这些，还有不少图样呢，有的是什么海图，还有水程表，还有当年有人下西洋留下来的东西，说明各地的物产，风土人情什么的。” “在哪里？让我看看。” 贾琣就帮着贾瑞找出来这些东西。 其中最令贾瑞感兴趣的，就是海图。 航海一事，造船技术，船员操作技术等固然重要，但是更加重要的关于航路的知识和信息。 大海表面上看去风平浪静，碧波万顷，到处都是水。 外行的人以为，船在海上就可以随便走。 这就大错特错了。 水面上看虽然都差不多，但是水下的情况，就变幻莫测。 哪个地方有暗礁，哪个地方是洋流，哪个地方有海沟，哪个地方有暗流，如果误入了这样的地方，就非常危险。船毁人亡是大概率事件。 所以，船在海上航行，尤其是远海航行，走必须固定安全的航路。 一些海盗和走私商人，之所以敢冒险，官兵又抓不到他们，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不为一般人所知的航路。 所以，航路的信息，是安全成功航行必须掌握的信息。 海图，主要就是记录航路信息的。 贾瑞在桌子上仔细的看着海图，越发吃惊。 从这个海图看，航路已经到了南亚，最远的甚至达到了非洲的东海岸。 跟海图配套的还有水程表，也就是里程表，记录了某地到某地的里程和航行时间。 还有一本日记体的游记，记录了各地的风土人情，物产，国家、文化、宗教等情况。 这些资料，其实非常珍贵。 如果后世研究历史的人发现了这些东西，一定欣喜若狂。 即使现在，这些海图和资料，对于航海也有重大的参考意义。 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不少当年留下来的卫所的资料，造船工艺、铸造工艺、火枪制造工艺的资料。 就连当年卫所兵丁和船厂工匠的花名册，都保存完好。 “琣二哥，这些东西是荣国公留下来的，十分珍贵，千万保管好了，如果有外人来要，不管是谁，都不能给。” “瑞兄弟多虑了，没人会来要。前几年收拾这个屋子的时候，我曾经想交给官府，他们来人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值钱的古董字画，嫌带回去麻烦，没地方放，就叫我们拿去烧了。” “去年我大哥想要这里的柜子，就想把东西拿出去烧了。我说这是荣国公留下来的东西，不能就这么毁了。为此大哥还对我颇有不满。” 败家啊，败家子啊，不仅官府的人败家，他那个大哥也败家。 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要烧掉，简直是作孽！ ------------ 第63章 也有个退路 贾瑞觉得机会来了。 “琣二哥，这些东西在这里既然没什么用处，我倒是有个主意，你看是否可行。” “瑞兄弟，你说。” “既然是荣国公留下东西，我觉得还是拿回荣国府保管为好。你若是同意，我回去的时候，就随便带回去。” “这么多年了，你们还保存着荣国公的遗物，府里知道，也一定非常高兴。说不定会专门派人来感谢你们呢。” 派专人来感谢，是不大可能的，要说有人来，也就是我来。 不过到时候打个荣国府的旗号，还是能办到的。 那些四书五经什么的，拿回去也没什么用处，就放在这里好了。 至于这些海图、水程表、游记、图纸什么的，对于府里那些败家子儿也没什么用处。交给他们，还不如放在这里呢，说不定拿回去就叫他们给烧火了。 这些东西，我就不客气留下，将来会有大用处。 “这么多东西，一路上舟车劳顿，你就不嫌麻烦？” “荣国公的遗物，再麻烦也得拿回去啊。” 不麻烦，又不用我自己扛着。再说了，这是无价之宝，再麻烦也要弄到手啊。 “你若是不怕麻烦，就带回去。也省得放在这里，说不定哪天就让人给烧了。” “王三，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一会儿带走。” “东西太多，走的时候我帮你们送过去。” 三个人就一起动手，贾瑞负责挑选，王三就开始收纳。 “琣二哥，这些四书五经，就给你们留下来。” “家里也没有什么读书人，要它们也没什么用处。” “琣二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贾家是诗书簪缨之家。此刻没有读书人，将来还能辈辈都不读书？” “不读书，终究难成大器，儿女若是有那个天分，还是叫他们读些书为好，府里的小姐们都是读书的。” “瑞兄弟说的也有理，那我就留下。谢谢瑞兄弟关照，一会儿好好喝几杯。” 不用谢我，只是四书五经这些东西没什么用处，大老远的把这些废纸拿回去，我不成了二傻子吗。 在如何看待四书五经这个问题上，贾瑞在内心里，跟宝玉是一个观点。 这东西其实没有什么用处，不过就是读书人博取功名的一个工具。 真正当了官儿，那些大臣，甚至包括皇上在内，有几个真正按照圣贤的话去做的？ 嘴上喊着圣人之说，实际操作起来，大多都是法家的权谋之术。 这个道理，很多人其实都明白，只是不能公开说出来，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把有用的东西收拾起来，几人就到了贾琣家里。 听说京城的府里来人，贾琣的哥哥、弟弟等家人都过来相见。 从气色和穿着打扮来看，贾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至少是小康之家。还雇了四个长工。 这边说着话，那边就准备酒菜。 贾琣的弟弟贾琳拿着渔网到江上打鱼，哥哥贾瑜到县城去买酒买肉。 到了申时，酒菜齐备，就开始吃酒。 正好胡杏山来找贾瑞回去用饭，也被留了下来。 胡杏山跟贾家三兄弟虽然不熟，但也都认识，也就不客气，留下来来一起吃酒。 席间不免就谈及时局，望江县这里还算安定，目前没有什么流民作乱。 不过邻县望云县就不怎么安宁，山贼、水冦经常闹事，颇不太平。 “望云县原本比咱们这里好得多，也不知道为何，从去年开始乱套了。” 贾琣说道。 “什么乱套了，还不是新来的知县，想要升官发财，就养寇自重，杀良冒功。都是些百姓，哪里有那么多山贼水冦，。一年就杀了一百多人。” 胡杏山愤愤道。 “我在集市上也听人说了，这个赖尚荣心狠手辣，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 贾瑜狠狠地灌了口酒，把酒杯顿在桌子上。 “赖尚荣就在望云当知县？” 贾瑞不禁脱口而出。 “去年到任的，一来就大开杀戒。据说是京城人，瑞兄弟，难道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谁认识他？ “这可巧了，没想到他竟然就在望云县当知县。” “莫非你跟他还有些渊源？” “说起来是府里的渊源，赖尚荣是荣国府大管家赖大之子。那赖大是荣国府的奴才，所以赖尚荣算是荣国府的家生子。” “到底是荣国府，连一个奴才放出来，都能当个知县。” “赖大的母亲赖嬷嬷，是当今荣国府二老爷的奶娘，连府里的老祖宗都对她另眼相看。瞅着赖家人一向忠诚，那赖尚荣也是个读书的料，就给他除去了奴籍。” “赖家颇有些钱财，就给他捐了知县，补了实缺。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到望云县做了知县。” “不用说，他那个实缺，一定是贵府帮他弄来的。否则的话，就凭他一个家生子，还能当上知县？一大把进士都在等着呢，连个知县都混不上，还能轮到他一个家生子？” 胡杏山果然还有些见识，一下子就说到了要害。 胡杏山讲话本来就直爽，酒喝多了，更加口无遮拦，就接着开导贾琣兄弟。 “我说你们兄弟，就是太老实，死要面子。有荣国府和宁国府这两棵大树，你们不知道去抱，偏偏就窝在这里过那穷日子。” “人家门第高，你们不去找人家，难道还要等着人家上杆子来求你们？实话告诉你们。如今你们就有一个翻身的机会，就看你们会不会做人了。” “胡兄弟，我们有何机会？还望胡兄弟指点。” 贾瑜说道。 胡杏山连连摇头。 “我说贾瑜，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贵人就在你们跟前，你还来问我？” 三兄弟互相看看，然后看着贾瑞。贾琣突然醒悟，一拍脑门儿。 “哟，还真是傻了，这贵人不就是瑞兄弟嘛。” 唉，你们几个笨蛋，总算是开窍了。 你说对了，我就是你们的贵人。你们今后的发达，甚至将来的安危，没准儿还真就着落在我身上呢。 “来来来，瑞兄弟，我敬你一杯。” 贾瑜举起了酒杯。 “我也敬瑞兄弟一杯。” 贾琳也跟着凑热闹。 “好，咱们兄弟就喝一杯。” 贾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三位兄长既然有这个意思，回去之后我就跟府里说说你们的事儿。也不瞒你们说，我在府里说话，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 这个我似乎也没吹牛吧。这回回去，总有些话语权的。 便是他们不听我的，大不了我自己做主，到这里来开发。 府里那帮家伙目光短浅，叫他们往这里投钱，是不大可能的，况且他们也没有这个钱可投。 我就打着府里的名义，自己悄悄地在这里建个后方基地。 这就叫做打着贾家的牌子，做自己的事业。将来一旦贾府不行了，也有个退路。 ------------ 第64章 看谁敢来管 接下来的日子，贾瑞就留在船厂这里，有时候胡杏山把他找去，更当地的一些文人士子聚一聚。 贾瑞其实不愿意跟这些文人打交道，他觉得这帮人基本上就是一些耍嘴皮子的家伙。吟诗作画什么的，也不过是伤春悲秋那一套，其实跟贾府里的那些姑娘们吟诗作画，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这帮家伙还特别热衷于议论时政，批评朝廷。 不管朝廷的什么政策，总是先喷一顿再说，似乎就是为反对而反对。 嘴上说的一套一套的，实际上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江南文风鼎盛，读书人也多，又是西林派的大本营，这班人的行为，也跟朝中那些西林派大佬们差不多。 满嘴是仁义道德，整天批评那个，批评这个的，似乎全天下就他们有本事。 但是真要叫他们解决什么实际问题，他们又干不了实事儿，总之，在贾瑞眼里看来，他们大多就是一帮嘴炮党。 大部分的时间，贾瑞都用在了研究林之孝和张华给他提供的资料上。 现在，他对于贾家老宅的经济情况，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认知。 仅仅从目前这些资料来看，贾家老宅这些族人，贪墨府里的金钱，已成定局。 他现在琢磨的事情，就是将来如何追回这笔钱的。 剩下的时间，就用来研究荣国公留下的那些资料，规划将来如何开发贾家营这块地方。 开垦土地，在技术和资金方面是难度最小的。照理应该首先进行。 但是有一个硬件要求，让贾瑞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原因其实也简单，就是没有那么多的劳动力。 他的替代方案，就是先造船。 一艘长三十米左右的大船，造价在六七千两银子区间。 虽然他现在还一下子拿不出这些银子，但是造船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些钱也不用一下子全都投入，可以分批投入。 这样一来，他的扑克生意利润，就可以支撑起来造船的费用。 现在朝廷虽然仍然实行海禁政策，但是这个政策实际上已经失败。 沿海地区的商贸活动十分活跃，地方官府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不少官员，都暗中参与。 所谓的倭寇，除了一些是真的倭寇之外，其实很多都是一些江南大商人雇佣的的东瀛武士、浪人，主要从事走私活动。 大部分海盗，也是亦商亦盗，有机会就抢一把，没机会就做走私生意。 茶叶、瓷器、丝织品、生丝等大量外流，换来白花花的银子，这就是江南沿海商贸的基本生态。 有无数人在其中发了大财，贾瑞可不想错过这场盛宴。 造船不仅仅可以用来做生意，可以出售，还有更加深远的意义。 首先是可以造就一支工匠队伍，不断地扩大造船能力。 其次，可以锻炼出一支水手队伍。 不久的将来，必将天下大乱。这里靠近长江，建立一支水师，几乎是必然的的选择。 船和水手，就是水师的前提条件。 贾瑞正在船厂的小楼里面琢磨这些事情，贾琣来了。 “瑞兄弟，工匠找到了。” 贾琣这里虽然也能造船，但是只会建造小船，最大的船也不过两丈来长。 所以贾瑞就叫他留意找一些具有建造大船经验的工匠。 “在哪里找到的？” “望云县，我家工匠的一个亲戚，叫做冯明路的，是个老工匠。带着十来个徒弟，前些年叫占城那边给请去造船。” “那里天气炎热，有些水土不服，原来说好了在那里干三年。期满后就回到了望云县老家。如今若是请他，他愿意带着十来个徒弟一起过来。” “好啊，他家在什么地方，明日我就去请他。” “这个也不用着急，他的父亲上个月去世了，如今在家守孝，要再过两个月才能出来。” “就怕他将来到了别的地方去，这样的人可不太好找。” “如今建造大船的很少，他只愿意建造大船。有请他建造小船的，他都推辞了。此人极重承诺，既然答应到这里来，就不会悔改。” “那也过去一下，跟他定下来才好。等我回金陵的时候，就顺便去拜访他一下。” 这个造船技师，责任重大，是个非常关键的人物。 他的从业经验，技术水平，他徒弟的水平，他们的报酬和待遇，将来造船的流程，资金预算，物料准备等很多问题，都需要提前敲定。 这样重大的事情，光凭着中间人传话，隔空谈判，未免有些太儿戏。 “如此也好，让他见到咱们的诚意，就更加稳妥了。” 说好了冯明路的事情，贾瑞就谈起了卫所的事儿。 贾家卫虽然叫“卫”，但在建制上，其实是个千户所。 原来的兵员定额是1120人。 贾瑞的远期目标，就是把这个千户所给恢复起来。 只有这样，将来建设军队或者水师，才名正言顺，才是合法的武装。 否则的话，你建立一支军队想干什么？是不是要造反啊？ 没等你翅膀硬起来，朝廷就先把你给灭了。 “琣二哥，咱们这个千户所，上面归谁管？是归苏省指挥使司管辖么？” “嘿嘿，咱们这个千户所，跟别的卫所不太一样，有些特别。” “哦？特别在何处？” “从卫所这面来说，本来应该归苏省都指挥使司管辖。但是当初的军户，大多是荣国公的亲兵和俘虏，这里又是船厂，加上又是荣国公，所以都指挥使司也不愿意管。” 也是啊，都指挥使司的都指挥使是正二品，荣国公正一品，他怎么会愿意管这事儿呢。 “造船归工部管，那就是工部管这事儿喽。” “说工部管也行，但是工部说，这是建造战船，他们管不着，应该归五军都督府管辖。” 五军都督府，就是管理全国各地卫所的，工部把球又踢给了军方。 都指挥使司就是五军都督府的下属衙门，叫它管，其实就跟叫都指挥使司管是一个意思。 “那就归五军都督府管喽。” “你听我说啊，五军都督府也不愿意管，就说战船是水师的事儿，应该归水师管。” “水师那边儿是什么意思？” “水师说我们只管用船，也不管造船，况且这里还制造火炮，他们也管不着，应该归将作监管辖。” “将作监只是正四品衙门，哪里愿意管荣国公，于是就说咱们是卫所，还是应该归五军都督府管。” “五军都督府也不愿意管，最后就推到内阁去了，说是叫内阁直管。” “内阁的大学士们说，一个千户所还叫我们来管，那我们一天还用不用干别的事儿啦？” 似乎也有道理啊，这些人扯起皮来，都有一套。 “那最后到底谁管啊？” “这不就扯不明白了么，于是就闹到太祖那里去了。太祖也头疼，最后就说，你们谁也别管了，就叫荣国公自个管自个儿吧。” “所以，咱们这个千户所，一直就是没人管，都是自个儿管自个儿。” 嘿，还能有这种操作。 不过，这是天大的好事儿，以后老子就自个儿管自个儿，哪个衙门也不尿它。 这是太祖皇帝定下来的规矩，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来管老子？ ------------ 第65章 哄皇上高兴 八月三十，贾瑞和胡杏山回到了金陵。 第二天就是发榜的日子，刚到辰时，两人就来到贡院门前。 巨大的牌坊前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都在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一刻。 乡试通过，就是举人。 举人就有资格被称为老爷，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官场。在社会阶层上，一下子就提高了一个档次，前途看好。 “来了，来了，出来了。” “啊，终于来了，老天保佑，千万叫我榜上有名啊。”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一队兵丁出来，几个人扯着一张巨大的榜单，另一个人拿着刷子和浆糊，终于把榜单贴到了墙上。 “第一名解元，马福山。” “马福山在么？谁是马福山？” 就有人纷纷打听。 “马福山，马福山，醒醒，你没事儿吧。你中了第一名解元。” 就见一个人倒在地上，旁边两个人正在使劲儿摇晃他。 原来这个马福山高兴过度，竟然晕了过去。 “哈哈哈……，我也中了，第六名。” 胡杏山一下子跳了起来，落地的时候，踩在贾瑞的脚上。 “兄弟啊，中了固然好，但你也别踩我脚啊，很疼的。” “嘿嘿，瑞兄弟，这不是高兴么。你呢？快看看你中没中？” “你都能中，我若是不中，岂不是要去跳江？第十二名。” “嘿，第十二名，贾瑞，还真的中了啊？好，同喜同乐。” 两人正说着，陈文祥挤了过来。 “二位，恭喜恭喜，都中了，好。快回客栈去吧，一会儿报喜人就去了，找不着咱们，拿不着赏钱，心里怕是要骂人了。” “老先生，难道你也中了？” “嘿嘿，你们看看，第二十二名，陈文祥，正是鄙人。” 贾瑞一看，还真是二十二名。 两个二，这个老家伙可真是够二的。 他说自己这回一定能中，还真就没吹牛。 再看看胡杏山，贾瑞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两个家伙，似乎都作弊了，我怎么就跟这么两个败类交上了朋友啊。 再看看落榜考生那沮丧的样子，有的人甚至嚎啕大哭，贾瑞的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唉，有人欢乐有人愁，有人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个世道啊。 三人往回走的时候，见贾瑞闷闷不乐，陈文祥给胡杏山递了个眼神儿。 胡杏山拍拍贾瑞的肩膀。 “瑞兄弟，不用替别人伤感。我承认，自己做了些手脚。但是，。我不做手脚，别人也会做手脚。该不能上榜的，还是不能上榜。” “胡兄不必解释，我不是为了此事。” “那就好，那就好。瑞兄弟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胡杏山心里其实很在意的，他担心贾瑞会因此瞧不起自己。 “瑞小友，这回就等着明年到京师会和啦，到时候咱们几个一起考进士去。” 陈文祥说道。 “你真的要去考？” “那是当然，明年就是皇上的四十大寿，我这个九十八岁的老寿星参加会试，你说皇上能不高兴么？” “是啊，皇上肯定高兴，那就……。咦？不对啊，你不是八十八岁么？怎么明年就九十八岁啦？” 一年就长了十岁，是我的记忆力不好，还是你的算术不好？ “你小点声。” 陈文祥把贾瑞和胡杏山拉到一边儿，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天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回作弊了？” 难道不是么？ 你帮着别人作弊一辈子，这回就能金盆洗手学好啦？ “实话告诉你们，这回我还真就一点儿也没作弊。要说作弊，也是他们作弊。不管是否作弊，我这回都一定会中举，明白了么？” 你绕口令呢。 “不明白。” “好吧，我就告诉你们实情。我的岁数，是他们给改的，他们需要一个人瑞。你们知道我的表字是什么吗？寿彭，寿比彭祖。明白了么？” 这回贾瑞明白了。 明年是皇上四十大寿，皇上的生日又在会试那几天。 这次的主考官徐道忠就和其他考官商量，把陈文祥的岁数改成九十八岁。 他的字又是寿彭，这就是个祥瑞。 所以，这一回即使不作弊，陈文祥也中定了。 不仅如此，明年到京城赶考的时候，应天府不仅给他出盘缠钱，还格外给他一百两银子奖励。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哄皇上高兴。 竟然还有这种操作，我也真是服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这里已经热闹起来。 中举的自然非常高兴，在一起嘻嘻哈哈的互相庆祝。 落第的人，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离开金陵回家。 看着眼前的众生相，贾瑞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唉，算了，别人的事儿咱也管不着，还是管好自己吧。 不管怎么样，自己这回中举，回去也可以交代了。对于自己今后也有很大的好处。 没一会儿，锣声响起，报喜人来了。 贾瑞、胡杏山、陈文祥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一人打赏了九百文钱。 “来，吃酒，好好庆贺一下。” 胡杏山已经准备好了酒菜，早晨也没有吃饭，就等着这一刻。 胡杏山拉着贾瑞和陈文祥，就一起吃酒。 更有一些中举的举子，则第一时间跑到秦淮河去，找歌妓庆祝去了。 金陵也有一条宁荣街。 宁荣街的中部，是两座巨大的宅邸。东边的是宁国府，西边的是荣国府。 宁荣二府占据了整个宁荣街的一半。 两座府邸的周围，就是贾家留在金陵的十二房。 在宁荣街的最东边，也有一座大宅子。 虽然没有宁荣二府那样的规模和气势，但是也足够壮观。 宅子是去年建成入住的，这里比那两座老宅子多了不少人气。 此时，贾放和贾攸正在宅子里面喝茶。 贾放和贾攸，分别是第一代宁国公贾演和荣国公贾源的堂兄弟的嫡传后代。 望江县贾家营的贾湖，是贾演和贾源的庶弟，从血缘关系上来说，贾湖要比他们的两个堂兄弟近一些。 但贾湖是庶出，两个堂兄弟是嫡出，所以在荣宁二府的眼里，贾放和贾攸的地位，比贾琣三兄弟还要高一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府北迁之后，留在金陵的产业，就交给了贾放和贾攸这两支人来打理。 贾放和贾攸正在闲聊，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锣鼓声。 两人出来一看，就见一队报喜人过来。 “贵府老爷贾瑞高中丙子年应天府乡试举人第一十二名。报喜人王桥。” 随即一张喜报就贴到了墙上。 贾放和贾攸愣了一阵，随即醒悟过来。 “原来家瑞中了。” “是啊，没想到还真的叫他中了。” “唉，来人，赏。” 这个报喜人王桥，也是个有心眼儿的人，在客栈那里报喜之后，就又到这里报了一回，目的就是多讨一份儿赏钱。 不管愿意不愿意，此时这么多人在场，贾瑞又是贾家人，两人也就只好硬着头皮打赏。 “唉，这个贾瑞，架子倒是不小，在金陵呆了这么久，也没说到这里来一趟，看来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啊。” 贾放说道。 “贾琏不是说了么，这个贾瑞很难缠。林如海的后事，就是他一手操纵的。如今怎么办？咱们是否出面？” 贾攸感觉有些棘手。 “贾雨村不是送来了鹿鸣宴的请柬么，明日参加鹿鸣宴，自然就见到了。哼，我倒是要看看，这个贾瑞到底是何方神圣！” ------------ 第66章 鹿鸣宴 鹿鸣宴，是当地官府为新科举人举行的宴会，就在贡院举行。 参加宴会的，除了新科举人，还有本次考试的考官、地方主要官员、富商大儒等名流。 鹿鸣宴的宗旨，一是庆祝新科举人中第，而二是励志，三是为新科举人会试壮行。 除了这几样，其实一些隐性的东西，更为重要。 按照惯例，这次的考官，就是新科举人的座师，就有了师生之谊。这是一辈子的名分。 对于座师来说，有了新的门生。这些门生今后都对他执以师礼。 对于新科举人来说，在某种层度上，座师就是他们的靠山和门路。 之所以叫做鹿鸣宴，典出《诗经•鹿鸣》。 “鹿鸣呦呦，食野之苹”，意思是鹿发现了鲜美的野草，就呦呦叫着，招呼自己的同伴儿们来一起吃。 在文人看来，这是一种美德，有了好东西，愿意跟同伴儿们分享，而不是吃独食儿。 所以，就以了新科举子们互相照顾之意。 从这两个方面来讲，贾瑞觉得，这个鹿鸣宴，颇有些拉帮结伙大会的感觉。 举子们到齐，主考官徐道忠在众人的陪同下进场。举子们全体起立，大伙儿一块吟诵《鹿鸣》。 鹿鸣宴由应天府知府贾雨村主持，致了欢迎词之后，由徐道忠致庆祝词。 然后是新科举人代表解元马福山讲话，表示对于皇上和老师的感激之情，决心为朝廷效力，替百姓谋福云云，都是一些套路话。 讲话结束，就正式开宴。 既然是鹿鸣宴，就少不了鹿肉，这是一道主菜，鸡鸭鱼肉也都齐全，十分丰盛。 开始的时候，举子们还都比较拘谨。徐道忠和贾雨村等人提了几杯之后，酒劲儿上来，大伙儿就渐渐放开，气氛热闹起来。 话多了，喝的也冲了。 就有一些人大呼小叫，拼起酒来，更有一些人开始挨个桌子游走走，互相留下姓名、地址，便于以后联系。 贾瑞和胡杏山、陈文祥喝得正起劲儿，宋师爷过来。 “天祥，主翁请你过去一下，跟两位族人聚一下。” 贾雨村本来以为今天贾瑞会主动去找他，这既是礼貌，也好顺便对他表达一下感激之情，让他能在别人面前显摆一下自己跟贾府的关系。 但是贾瑞根本就不理这茬儿，心里恼火儿之余，只好主动来找贾瑞。 人家来找了，再不过去就不太好，贾瑞就做出高兴的样子过去。 “拜见知府大人，此前为了避嫌，一直没敢拜访大人，还请大人原谅。” “天祥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举贤不避亲，天祥这次的卷子，我也看了，能够中举，确实当之无愧。” 贾雨村这话，有些意味深长。 他说举贤不避亲，就是暗示贾瑞，你这次能中，我是出了力的。 后面说的看了贾瑞的卷子，别人听了以为是客气话，但是贾雨村说的确实是实话。 以贾瑞的水平，只要不是故意打压他，确实应该中举。 贾瑞是什么人，贾雨村的意思他自然明白。 不过他也没拿这当回事儿，反正我一没作弊，二没求你，既不怕你抓什么把柄，也不欠你人情。 “不过，天祥文章尚可，诗词功夫上，却欠些火候。今后还要用功啊。” 贾雨村被贾政视为座上客，贾政把他作为励志典型，经常拿他给贾府子弟做榜样。 每次贾雨村到贾府去，贾政都要把宝玉和贾环叫去，接受贾雨村的指点。 这回贾瑞没拿他当回事儿，心里恼火，就顺便打击贾瑞一下。 诗词文章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东西，具有很大的主观性。 况且考试中做的那种制式诗词，哪里能显示出来一个人的全部本事？ 但是他这样说了，贾瑞此时也确实无法反驳。 贾雨村你个王八蛋，在这里等着我呢，等一会儿诗文会的时候，看我怎么打你的脸。 “对了，这两位天祥是否认识？” 贾雨村敲打了贾瑞，就放过此事，指着贾放和贾攸道。 “哎哟，恕我眼拙，还真就未曾见过，敢问……。” “哈哈哈……，这才叫一家人不识一家呢。这位是贾放，这位是贾攸。是咱们府里留在金陵老宅十二房的人。京城两府在这里的产业，就是他们在掌管，按辈分来说，他们还是你的叔辈呢。” “哎哟，这可失礼了，见过二位叔叔，以前不认识叔叔，失礼之处，还请涵涵。” 贾瑞站起来，以晚辈的身份见礼。 这两人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名字却是知道的，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将成为他的主要对手。 但是现在还没到翻脸的时候，场面上的礼节还是要讲的。 “贤侄不用多礼，快快坐下，咱们是一家人，今日正好在一起好好喝上几杯。恭喜贤侄高中举人。” 贾放客气道。 “是啊，贤侄难得到金陵来一趟，这边事了，一定到老宅去看看。” 贾攸说道。 嘿嘿，我自然要去的，只是还没到时候。 “自然要走一趟的，不过还要到苏州去，先把姑老爷家的林姑娘接过来，到时候一起过去。” “也好，我们就在家里等着了。都到了这里，你们若是不去住上一段时日，老祖宗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怠慢了呢。” 几个人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喝了两杯酒，贾雨村站了起来。 “你们几个多聊一会儿，我要去主持诗文会了。” 所谓的诗文会，是鹿鸣宴上的一个固定节目。 大伙儿都是举人，今天考上了，每个人就作一首诗词文章，即是彰显个人才华，也是助兴。 “大人只管去忙，不用管我们，我也等待多时了。” “哦？莫非天祥已经有了佳作？” 贾雨村问道。 “不敢说流传千古，今日力压群芳，还是不难的。” 贾雨村略微一愣，随即恢复。 “好，那我就等着天祥的大作。若是真的如此，也给我贾家脸上添彩。” 贾雨村回到主位，跟徐道忠低声说了几句，就宣布诗文会开始。 一边早已经背好了笔墨纸砚，举子们其实也有准备，就过去写了起来。 现在也不是考试，任凭自由发挥，于是有的写诗，有的写词。有的写赋，有的写文，还有的画画，各显其能，力争把自己最拿手的一面展示出来。 贾瑞诗词功夫一般，前世又是个理工男，要想一鸣惊人，其实很难。 但是他有穿越者的杀手锏——抄，现在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刻。 贾雨村，这回就憋个大招儿，放个卫星，把你的眼珠子惊得掉在地上。 贾瑞略一思索，提笔就写下了——抄下了纳兰性德的《木兰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写完检查一遍，见没有什么错误，就署上自己名字。 纳兰性德啊，对不起啦，就借着你这首诗，打小人的脸吧。 贾瑞等墨迹干了，就拿着诗词过去，递给了贾雨村。 “还请知府大人指教。” 贾雨村一看第一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自觉地就站了起来。 ------------ 第67章 惊艳之作 “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 贾雨村连着念了三遍，才往后面看下去。 连续读了三遍，心里已经无比震惊。 刚刚我才说他诗词不行，转眼间他就拿出这样一首惊艳之作。 别的不说，只是这第一句，就足以传诵一时，在场的几十名举子，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时飞为何发楞，难道发现了佳作？” 一边儿的徐道忠问道。 贾雨村默默把纸递给了徐道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刚刚念了一句，徐道忠就停住。旁边的人听见了，也纷纷凑了过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不管后面如何，只是这一句，就足以令人期待。” “嗯，开篇惊艳，不同凡响。” 众人都是识货的，就纷纷议论起来。 看完之后，徐道忠把纸递给了别人。 “时飞，你这本家确实不同凡响，传说他是文昌星君的弟子，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这一首，怕是今天场上的头名了。” “大人过奖，他还年轻，不可过于夸他，免得他以为自己就了不起。” 贾雨村嘴上说的谦虚，那神情却写满了得意。 我举荐的人，可不是那些草包，是有真才实学的。 “挂出去，叫大伙儿都看看。今日不虚此行，就看还能不能有别的人跟贾瑞比肩了。” 书吏把贾瑞的诗作挂了出去，立刻就吸引了不少学子的注意。 马福山是今科解元，平时也以自己的诗词为傲，早就准备了几首，就想今天出一下风头。 看了贾瑞的这首《木兰词》，震惊之余，心里百感交集。 为什么？为什么啊？如此绝妙好词，竟然出于他人之手，我怎么就没能写出来啊，我是解元啊。 看了几遍，突然大喊一声。 “吾不如也。” 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又晕了过去。 贾瑞就在他旁边不远，一见马福山这样子，心里不禁叫苦。 不如我就不如我呗，你努力追赶就是了，何必非要晕过去呢？ 这要是摔个好歹，岂不是我害了你？ 再说了，我是抄来的，你又何必较真儿？ “喂喂喂，马兄，醒醒，你没事儿吧？” 贾瑞过去，拍拍马福山的脸。 他对这个马福山印象不错，虽然是第一名，却没有什么架子，对人也和和气，丝毫没有盛气凌人的样子。 马福山悠悠醒转，长长叹了口气。 “天祥，这首《木兰词》，若是我写的，该有多好啊。能有如此大作，便是不当解元，也无遗憾啊。” “马兄，既然如此，就把这首《木兰词》给你，把你那解元给我如何？” “咦，那可不行。来，扶我起来。都怪你，弄出一首惊世之作，一下子就把我吓得晕了过去。” “喂喂喂，马兄，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去去去，我要把它抄下来，你别耽误我正事儿。” 马福山把贾瑞推开了。 越来越多的举子聚集过来，纷纷祝贺贾瑞，然后就开始抄写。 贾瑞环顾一圈儿，就见胡杏山和陈文祥正在后面发呆。 这两个家伙，吓傻了吧。 贾环过去，拍拍胡杏山肩膀。 “别人都在抄写诗词，你们为何不抄啊？是已经背诵下来了，还是觉得写的不好啊？” “哦，抄，我这就过去抄下来。” 胡杏山一边走，一边腹诽。 王八蛋贾瑞，你能不能别这么吓唬人啊，一出手就是这样的惊天大作。 你们贾家本来就是世家，你说你一个是世家公子，不愁吃不愁喝的，安安心心地当个纨绔不好么？ 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有才华，为什么不用作弊，就能考上举人？你还给不给我们留条活路啊？ 本来这次作弊，我心里就一直感到不安，你为何还要如此打击我？我的心都要碎了。 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贾瑞自然不知道胡杏山的如此想法，拍了拍陈文祥的肩膀。 “老先生，信手涂鸦，你以为如何？我觉得还不错，此刻你该知道，我为何不跟你做那个生意了吧？” “乡试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我何必花那个冤枉钱？剩下钱，咱们一起吃酒，岂不是快活？” “嘿嘿，天祥大才，如此才学，确实不用跟我做生意。你忙着，我去抄写下来，回去给我的子孙们看看，看他们还敢目中无人。” 贾瑞你个小王八蛋，我都八十八了，你不能这么欺负老人家啊，欺负老人要天打五雷劈的啊。 老天爷啊，你为何这么不公平？ 我考了十八回，这回才跟着大人们借光，混了个举人。 他才二十一岁，头一回科考就中。 中就中了，还是名正言顺地中第，完全凭着真本事，一点儿也没有做手脚。 中了举人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写得如此一首诗词。 这一首诗，便是当今的文坛大家，也未必写得出来。 若是叫秦淮河上那些姑娘们看见，还不得主动邀请他到船上去畅谈人生？别说不花钱，倒贴都有的是人愿意啊。 不公道，不公道啊。 为何我每次去都得花钱，还得比别人多花钱，为何他贾瑞一去你们就倒贴？ 我提心吊胆地帮助别人舞弊赚几个钱儿，我容易嘛？ 不公道，不公道啊。 贾放和贾攸看这边热闹，也跟着凑了过来。 两人虽然没中什么秀才、举人，也是读过书的，这样的诗词也能看懂。 难怪众人如此趋之若鹜，这样的诗词，确实是上佳之作。 难怪贾琏说他有些本事。 同时两人也感到庆幸。 这个贾瑞处置林如海的后事，做的是干净利落，幸亏上次是贾琏来查账，给他几个钱儿，轻易就糊弄过去。 若是换了这个贾瑞，怕是没有那么好糊弄。 其他的举子也纷纷拿出了自己的大作，虽然不乏一些佳作，但是跟贾瑞这首《木兰词》比起来，都明显差了一截。 鹿鸣宴热热闹闹地持续了一个半时辰，终于曲终人散。 随着鹿鸣宴的结束，贾瑞的这首《木兰词》也很快传遍了金陵城，并且随着举子们的离去，扩散到了各地。 据说秦淮河上的姑娘们，人人都会吟唱这首诗词。不少姑娘们纷纷派人打听贾瑞的踪迹，想邀请他到船上做客。 一时间，贾瑞成了不少男人的眼中钉，甚至有人放出话，说要杀了这个该死的贾瑞云云。 ------------ 第68章 黑矿场 第二天，贾瑞就启程了。 他没有直接回苏州，而是打发王三回去，叫贾芸把黛玉护送到金陵来。 留下张华在金陵继续调查老宅这边的事情，他自己带着林之孝和胡杏山，前往铜陵。 他们这一次的目标，就是贾放和贾攸在铜陵的铜矿。 之所以带着胡杏山来，是因为胡杏山是望江县人。 将由胡杏山出面，把贾敖给约出来。 贾敖是贾家营那里贾琣兄弟的叔叔，四年前到了金陵的贾家老宅。后来贾放和贾攸到铜陵开铜矿，就叫贾敖到铜矿去，当了一个小管事的。 贾瑞的目的，就是从贾敖嘴里，得出贾放他们铜矿的秘密。 因为他和林之孝都是北方口音，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就由胡杏山出面，把贾敖给约出来。 当然，胡杏山并不知道贾瑞的真正目的，贾瑞只说是了解贾家生意的情况。他也分不清京城两府和老宅之间的复杂关系，也没有多问，就爽快地答应了贾瑞。 铜陵在金陵的上游，从春秋时代就开始有铜矿开采和冶炼，是最为著名和重要的铜产地。 铜是重要的工业原料，日用器皿、兵器、等都要用到铜，铜还是铸造钱币必不可少的原料。 由于产量有限，所以十分紧俏，价格昂贵。 溯流而上，花了两天时间到了铜陵，住进了云来客栈。 南方马少，第二天上午，三人雇了几头毛驴，前金鸡岭。 贾家的铜矿，就在金鸡岭一带。 一路上不时能见到拉着矿石的牛车，路边偶尔可以见到几个冶炼作坊。 胡杏山以前跟家里做生意的时候，曾经到过铜陵，对于这里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 据他的介绍，这些矿山和冶炼作坊都是私下设立的黑矿、黑厂。 一路上打听，快到了中午的时候，到了金鸡岭。 这里是一个山沟，铜矿就在山沟里面。 沟口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拦住了贾瑞几人。 “站住，里面不准随便进去。” 贾瑞和林之孝站住，胡杏山上前。 “几位兄弟，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 “金陵贾家的贾敖，就在里面的矿上管事儿的。” “找贾敖？你是什么人？” “我是望江县人，鄙人姓胡，胡杏山。贾敖老家是我们那里贾家营的人，我们两家是邻居，他老家有些事情，正好我到这里做些生意，就叫我给他捎个口信儿。” “那两个是什么人？” “我家的掌柜和账房先生。” “哎呀，这里不准随便进去，你说你一个陌生人，怎么好叫你进去呢？便是真的有事儿，也不好……。” “几位兄弟，大老远来的，邻居托我办点事情，若是连个口信儿都传不到，让我回去如何交代？一点儿心意，拿去买酒喝。” 胡杏山从褡裢里抓了铜钱，一人一把塞进袖子里。 “哎呀，看你大老远来的，也不容易。但是这里确实不让外人进去。得了，我就辛苦一趟，进去把他给你找出来。在这里等着，离远点儿，别叫掌柜的看见。” “你们两个看好了，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几个退远点儿。” 看着贾瑞几个人退出了一箭之地，那个家伙才进去了。 “瑞老爷，胡老爷，这路不过是个矿场而已，如此戒备森然，。透着诡异啊。” 林之孝也看出名堂来了。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喽。这里的矿场，都是黑矿。既要防着外面的人，又要防着里面的人，自然要严加看守。” “胡老爷，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外面的人防着谁？难道防着官府？这么大的生意，难道官府会不知道？” “这就要看是哪里的官府了。本地官府自然是知道的，他们不仅知道，这矿场里面还常常有他们的股份。” “要防备的是上面的官府，朝里都察院，宫里的太监，锦衣军。总是就是防着皇上派来的人。” “为何防着上面的人？” “怕上面的人来收税啊。” “他们在本地不交税么？” “这是黑矿，自然不用交税。” 说穿了，就地方官故意纵容黑矿甚至跟不法商人合伙儿开黑矿。 矿主，地方官，以及他们在朝中的代言人西林派大臣，上下勾结，结成利益团伙儿，反对矿场合法化。 因为合法了，上交的税钱就叫朝廷拿走了，他们得不到。 至于防备里面的人，则是因为凡是矿场，都是人员聚集的地方。 几十人，几百人，甚至几千人聚集在一起，很容易闹事儿，一旦闹事儿，就是一股很大的力量。 所以需要严加看管，既防备外来人的侦察渗透，也防备里面人逃跑闹事儿。 过了小半个时辰，那个家丁带了一个人出来。 胡杏山迎上去，跟那人说了一会儿话，把他带了过来。 “千户，此人就是贾敖。” 胡杏山所说的千户，就是家瑞，是贾瑞叫他这么说的。 直到现在胡杏山也没弄明白，贾瑞为什么叫他这么说。 贾瑞背起手，挺直腰板儿，轻咳一声。 “你就是贾敖？” “鄙人正是贾敖，不知千户大人有何指教？” “我也不想指教你什么，就是来救你一命。” “救我一命？不知道千户大人……。” “你也不用知道的太多，实话告诉你，我们是京城荣国府的。贾放和贾攸吞了荣国府和宁国府钱财的事儿犯了。这回我就是来查办此事的。你识字吧？” “倒是认得一些字。” “林之孝，把那些不紧要的证据给他看看。” 什么是紧要的？什么是不紧要的啊？ 也没有别的东西，就是我和张华搜集的那些，这都能算是证据？ 林之孝拿出那些东西，看看贾瑞，贾瑞点点头，林之孝就递给了贾敖。 “这只是一些不太紧要的东西，至于那些紧要的，就不给你看了。知道的太多，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林之孝也是经历过风雨的，顺便忽悠了贾敖一下。 贾敖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但听说是荣国府来人，贾放他们又犯事儿了，也不敢怠慢，就看了起来。 这其实只是一份儿分析资料，其实还算不上确凿的证据。 但是贾敖哪里明白这些，见上面罗列的事儿，左一件，右一件的，都是关于钱的事儿。 此前他就听说过金陵老宅侵吞两府钱财的事情，已经先入为主，有了心里暗示，这回一见这么详细的资料，心里就慌神儿了。加上天气也热，刚才走的又急，头上就流下汗来。 ------------ 第69章 自己选一条路 贾瑞见火候差不多了，一把抢过了那些资料。 “给你看看这些，已经格外开恩了。贾敖，我不找别人，专门找你，就是有备而来。” “我知道，贾放他们在这里开矿场的事儿，你都清楚。如今就给你个机会，让你把事情说清楚。” “他们在这里投了多少钱，占了多少股份，跟谁合伙儿的，每年从这里分红多少，贾家还有谁在这里管事儿，这些事情，你都给我说清楚。” “当然，你不说也行。我可以给你找个地方说。” “一个地方是京城。你也该知道，宁国府和荣国府在京城的势力。如今王家的舅老爷就是京营节度使，荣国府的大姑娘就在宫里，很快就会封为贵妃。到时候来几个锦衣军拿人，还不是什么难事儿。” “另一个地方，就是应天府。你也该知道，应天府的知府贾雨村就是贾家的本家。他能当上知府，贾家也是出了力的。应天府来几个衙役拿人，也没人能保得了你。” “第三个地方，就是你的老家，望江县贾家营。你也该知道，贾家营原来就是千户所，那是当年荣国公的时候就有的。” “但你不知道的是，如今贾家营千户所已经恢复，我就是千户所的从五品千户。我带几个人来拿你回去，也没人敢拦着。” “你这些年不在望江县，这些事儿你不知道，但是胡杏山是知道的，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他。他是你的邻居，你不相信别人，可以相信他，他不会骗你。否则的话，他回去没脸见家乡人。” 贾瑞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贾敖可就心里没底了，一边琢磨、吸收贾瑞的话，一边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办。 贾敖这边不停地核计着，胡杏山那边儿可就有点儿蒙圈。 怎么回事儿，有点儿乱啊，让我好好捋捋。 你贾府在京城有势力，这我知道。 你说从京城找几个锦衣军来拿人，这我也信。 叫贾雨村从应天府派人来拿人，我还信。 可是你那个什么贾家营千户所，是个什么鬼东西？ 不错，原来是有个千户所，可那是差不多一百多年之前的事儿啊。 我从小就在那里长大，经常到船厂去玩儿，我怎么就不知道那里有个什么千户所。 就贾瑜他们兄弟三个那二十来口人，就成了一个千户所？ 怪不得这个王八蛋贾瑞要我叫他千户，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千户不要紧，连品级都出来了，还是什么从五品，你自己封的啊？ 我说贾瑞啊，咱们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啊，你吓唬人我不反对。可你说话也有点儿谱好不好？ 你是举人啊，做人不能这样下流。 都说诗品就是人品，你的诗写的那么好，可是为什么人品就这么差呢？ 原本还觉得你这个人挺不错的，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个伪君子。 以前我觉得自己科举作弊，有些败坏人品。此刻跟你一比，即使算不上圣人，我也是君子啊。 咱俩是同科举人，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我可以鄙视你么？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在你面前自卑，我要昂首挺胸地做人。 一番比烂之后，胡杏山终于找回了自信。 贾敖看向了胡杏山，胡杏山心里立刻就没底了。 贾敖，你别瞅我啊。我也不知道是这事儿啊。 若是知道是这种事儿，我就不来趟浑水了。 贾瑞你个王八蛋，你骗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还叫我帮你骗人啊。 还说什么没脸儿回家乡，我帮你骗人，才没脸儿回家乡见父老乡亲呢。 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好在贾敖没等开口，贾瑞又说话了。 “贾敖，我也知道，你若是说了，在这里就呆不下去了。贾放他们还可能报复你。” “不过你放心，他们在贾家，不过是旁支而已，不敢对你怎么样。只要你说出事情，我就给你安排三条出路，让你任意选一条。” “第一条路，你可以回到贾家营去，那里很快就要造船，你可以到船厂去，也可以在那里开垦荒地。” “第二条路，我在苏州，扬州都有生意，你可以到那里帮忙。“ “第三条路，我可以带你到京城去，宁国府和荣国府用人的地方多了，两府你可以任意挑选，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差事。” “你的家人，只要是能干活儿的，也可以在府里当差。” “你在这里，荒山野岭的，你倒是可以凑合，但是你的家小呢？你就愿意让他们也跟着你在这山沟里，一辈一辈地待下去？就不想让你的子女有个好前程？你好好想想吧。” 没等贾敖反应，林之孝就先暗自心惊。 瑞大爷果然不愧是举人。 这一番话，先是吓唬贾敖，给他几巴掌，这会儿就给了他甜枣吃。 别的不说，光是说到家小这一样，就击中了贾敖的软肋。换做我是贾敖，怕是也会动心。 以前总觉得瑞大爷是个不着调的，这一回来，算是见到了他的真本事。 就凭他这样的，如今东西两府，几乎就没有比他出色的主子。 “贾敖，你可要想好了，到底站在哪一边儿。这可关系到你们一家今后一辈子的事儿啊。” “究竟是跳出火坑，还是陪着别人一块倒霉，可就在你一念之间哟。” 林之孝也趁机助攻。 贾敖也不傻，这种事情，他如何看不明白？ 当初他就觉得，贾放和贾攸侵吞府里的钱财，不是长久之计。 两府财大气粗，又有势力，若是不计较也就罢了。真的计较起来，就凭那些旁支人，哪里是两府嫡系的对手？ 如今人们给老宅那些人面子，看的是宁国府和荣国府的面子。 如果没有宁国府和荣国府，人家认得你是谁？ 小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啊。 “瑞大爷，如果我说了，你真的能带着我一家走？” “你们想到什么地方？” “待我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再决定行么？” “行，三条出路，你选哪一条都行。这么说，你是愿意说了？” “我说，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 ------------ 第70章 妙玉来了 贾瑞这一次在贾敖身上收获颇丰，他已经找到了清查老宅这边账目问题的突破口。 相对于铜矿来说。金陵老宅那边儿的铺子和土地的收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几乎不值得一提。 船顺流而下，即将抵达金陵。 贾瑞和胡杏山坐在船头，一边看着两岸的风景，一边喝茶。 “杏山，此行有何感想？” 有什么感想？我就是有上了贼船的感觉。 原来你不仅仅是查账那么简单，这里面还涉及到了你们家族内部的勾心斗角。 你把我骗来，我稀里糊涂地就成了你的帮手。 都说无商不奸，我家做生意虽然不免用些手段，可是跟你比起来，差得远了。 你是举人，贾家是诗书簪缨之家，勋贵世家，可是做起事情来，连我们商人之家都没有你奸诈。 可是为什么我还有点儿高兴，有点儿得意，甚至愿意跟他做这种事儿了？ 我是第六名举人，他是第十二名，竟然让叫他支使我团团转，我是不是有点儿贱？ “感想颇多，这一回算是跟你见了不少世面。” “看来你没白来一趟，既然如此，就好好跟我学，学会了都是你的。” 什么？还叫我跟你学？ 我说贾瑞啊，难道你就没听出来，我那话是在讥讽你么？见过脸皮厚的，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厚的。 好好好，我服了你还不行么。 “可惜即将分手，怕是没有机会再跟瑞兄弟学习。” “胡兄若是愿意，不妨就留在金陵，等我这边的事情办完，咱们一起北上，到神京游历一番。到了那里，尽可住在贾府，也不差你一个人吃住。” 我倒是想去，就怕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自己学坏了啊。 “家里还等着我科举的消息，得赶紧回家报信儿，叫他们高兴一下。明年可能还要到神京会试，届时一定前去叨扰。” 就你这样的，乡试都得作弊，还敢去参加会试？难道你还要靠作弊？运气不会总是那么好吧。 “既然如此，那就暂时分别。等将来我到贾家营的时候，咱们再聚。” “好，一言为定。天祥，面对两岸美景，可有诗兴？” 什么诗兴啊？又想叫我抄诗？一时半会儿的，哪里能找到合适的？ “诗兴虽然有，但是也不好随意抒发。许多时候，善心比显摆自己才华更加重要。” “天祥此话何意？愿闻其详。” “唉，我是怕你受不了啊。鹿鸣宴上随便写了一首，马福山就晕了过去。当时我就感到内疚。” “你的才学比马福山似乎略有不如，我怕写出来之后，你一时想不开跳江，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胡杏山此时恨不得站起来，一脚把贾瑞踹进江里。 王八蛋贾瑞，我有那么不堪么，就为了一首诗，我就去跳江？ 好好好，你有本事儿，老子跟你绝交。以后你到了贾家营，也别来找我。 很快到了金陵，贾瑞和林之孝在这里上岸，胡杏山继续乘船，回望江县家乡。 到了原来住的客栈，黛玉在贾芸的护送下，已经到了这里，正在等候贾瑞。 紫鹃、王嬷嬷、王三等人，自然也一同前来。 叫贾瑞感到意外的是，妙玉和她的师父慧园师太，也带着老妈子和丫鬟在这里。 “原来妙玉姑娘也在啊，不是在神京么，何时到了江南？” 这回妙玉表现得没有那么傲娇。 “我们本来就是居无定所，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家，说走就走，说停就停，兴之所至，随遇而安。” 此时贾瑞、黛玉、妙玉、贾芸正在妙玉的房里喝茶。 妙玉有洁癖，当初刘姥姥用她的茶杯喝茶，珍贵的成窑茶杯，说扔就要扔掉。 宝玉等人到她的屋子去坐坐，过后甚至要叫人用水给她刷屋子。 虽然是玩笑话，但也可见妙玉的洁癖之重。 今天倒是有些奇怪，妙玉竟然拿自己的成窑茶杯招待贾瑞等人喝茶。 看见妙玉这个范儿，贾瑞也不禁感慨。 倒底是富婆，动不动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旅行不要紧，还要带着一帮随从伺候自己，就连喝茶都从家里带着古董级别的茶具。 这个谱儿，连前世那些土豪都没法比。 “瑞大哥，你那首《木兰词》，如今可是风靡一时啊，就连苏州和扬州那里，如今都在传诵呢。没想到瑞大哥不仅一举中第，诗才还如此出色。” 黛玉笑吟吟说道。 黛玉的气色和精神头儿都不错，看样子已经接受了父亲去世的事实，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是啊，我们一到金陵，就见书坊里，甚至集市上有人把这首诗配了画，正在兜售呢。” 贾芸也及时地上来补了一脚。 “唉，别提这首诗的事儿了，如今我正后悔呢。” 贾瑞做出悲伤的样子。 “瑞大哥为何如此说？” 黛玉睁大了美目，吃惊问道。 妙玉虽然没吱声，但也在注意倾听。 “你们知道我这次为何要去铜陵么？” “难道还跟这首诗有关？” “林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一猜就中。正是跟这首诗有关。” “有何关系？” 妙玉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自从这首诗传开之后，就有不少人慕名前来，讨要诗词。有的士子不服气，总是想要来较量一番。” “这些也就罢了，我不理会就行。难缠的是秦淮河上的那些姑娘们，总是拿着名帖来，请我到她们船上去赴宴。” 要是真的该多好，其实我也没遇上一个啊。 “那种风花雪月之处，我本来就不想去，所以只好一一拒绝。没想回到，竟然差点儿因此给我招来祸端。” “啊，竟有这种事情？瑞大哥可要小心啊。” 黛玉惊奇得瞪大了眼睛。 “到底给你带来了什么祸端？” 妙玉虽然吃惊，但还比较冷静。 “那些姑娘的恩客们，见姑娘们总是想要见我，竟然因此仇恨于我，放出话来，说要杀我打我。” “我虽然不怕他们，但也不愿意吃眼前亏，于是就到铜陵去暂避一下，等过了风头再回来。没想到这样还是不行。” “又怎么啦？” “那天鹿鸣宴上，我们同科的解元，叫做马福山的，一见到我这首《米兰词》，当即大喊一声，吾不如也，就晕了过去。” “这件事情我们倒是听说过。” “今日回来，我们同科第六名的，叫做胡杏山，当时我俩在船上，见两岸景色秀丽，我就想赋诗一首。” “又作了一首，是什么，快说说看。” “叫林姑娘失望了，这首诗没做成。” “为何没作成？” “那个胡杏山一听我要作诗，就要跳江。为了救人一命，最后只好放弃。” 格格格……，姑娘们笑了起来。 妙玉一边笑，心里一边核计。 他那首《木兰词》虽然也是上佳之作，但是别人动不动就晕过去，动不动就要跳江，未免就夸大其词。 这种鬼话，糊弄黛玉那样的深闺小姐还行，遇到本姑娘，是万万不信的。 ------------ 第71章 突破口 第二天，一行人入住金陵荣国府。 妙玉跟贾府也有渊源，原本跟黛玉就熟悉，也就一同前往。 林之孝和张华也正式现身，一起入住贾府。 对于贾瑞、黛玉、妙玉等人前来，人们没感到有什么奇怪的。 林之孝和张华身为荣国府和宁国府的管家，两人一起来了，未免就引起人们的猜测。 但是没说来干什么，也不好直接询问。 金陵老宅子规模虽然没有神京的府邸大，但是也小不了多少。看上去仍然宏伟壮观。 建筑风格上，更具有南方特点，婉约含蓄，细致精美。 主要建筑的里外，收拾的还算干净。稍微偏远的地方，就疏于管理。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已经长满了野草。 因为没有什么正经主子在这里居住，府里也没有多少人。目前只有三十来个男女奴才和他们的家人在这里，负责一些打扫维修杂务。 即使贾瑞一行人住了进来，府里仍然显得空旷冷清。 在荣国府转了一圈儿，就到宁国府去。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转了一阵就回来。 陪同的贾放和贾攸已经回去，剩下贾玦还在跟前，听候招呼。 贾玦是第二代宁国公贾代化庶子的儿子，目前金陵两府的留守事宜，就都由他来负责，一人管两府，手下一共有四、五十人。 府中的费用支出，就从两府在这里的产业收益中列支。 此时，贾瑞、林之孝、张华、贾玦四人，正在荣国府的西花厅里。 西花厅，正式的用途是会客室，就在西门里面。 现在也没有什么客人，因为靠近门口方便，这里就成了贾玦平常的办公会场所。 此时，林之孝和张华两人正在查账，两个府邸这些年的维修，下人月例发放，日常生活费用等支出项目，都在这里的账目上。 这些账目，就由贾玦记录、整理、保管。 贾瑞和贾玦两人正在闲聊。 贾瑞询问的，都是关于府里的开支、物料、食品价格之类的东西。 开始的时候，贾玦还没当回事儿。 不久之前，贾琏也来查过，只是看了一下账目，随便问了几句，也就过去。 但是贾瑞问的非常详细，没多久，贾玦就心虚，不少问题就答不上来。 没办法就只能瞎编，或者用一些大概，可能、也许之类模棱两可的说法，试图蒙混过去。 破绽越多，贾瑞追问的越加详细，很快，贾玦头上就冒汗了。 “瑞大爷，这五年里两府所有的修缮账目，都在这里了。一共花了三万八千零七十两银子。” “哦，将近四万两银子，足以建成一座豪宅。贾玦，这几年两府当中新建宅子了么？” 贾瑞也不发怒，仍然是笑呵呵问道。 “没有，都是修缮上用了。” “哦，原来如此，将近四万两银子，若是用于修缮上，可是能修很多东西的。贾玦，你留在这里不要动。” “林之孝，把所有的修缮账目，包括项目，所有款项，购置的物料。修缮的工匠人数、姓名，谁出去采购，谁监工，谁最后验收，都给我列出来。” 贾玦一听，更加绝望， 这些账目，本来就是事后瞎编的，哪里能够对上账，只要认真核查，都得露馅儿。 “王三，你去府里面，把周才给我找来。” 这个周才，是府里的家生子。宁国府和荣国府以前的日常管理，就是由他负责的。 周才其实就是贾玦的前任，后来贾放和贾攸找了个借口，把周才撤掉，换成了贾玦。 周才做事比较认真，对主子忠诚。他管事的时候，做事一板一眼，不做什么手脚，因此就成了贾放和贾攸的绊脚石。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排挤掉。 贾瑞拿出了两封信，递给贾玦。 “贾玦，你看看这两封信，这是老祖宗和珍大哥的亲笔信，他们叫我来到这里，就是要好好查查这几年老宅子这边的账目。” “我也不瞒你，这些年你们这边儿一直没给府里交过去什么像样的东西。老祖宗和珍大哥怀疑，你们这边儿把钱财给私吞了。” “前些日子琏二哥来查账，那就是个幌子，根本就没指望他能查出来什么名堂。” “我才是正儿八经来查账的。我还可以告诉你，林之孝和张华两人，早就到了金陵，一直在暗中调查。老宅子这边儿这几年的所有生意，我们都查个差不多了。” “想要糊弄我们，你们打错算盘了。我可不像贾琏那样好糊弄。” “你回去好好想想，自己这几年做了什么亏心事儿，都写下来。这是给你个机会，你若是不珍惜，可就别怪我将来把你送官。” “当然，你也可以不拿我的话当回事儿，就当是我吓唬你，你也可以一味糊涂，顽抗到底。” “到了那一天，你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你回家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贾玦看看贾瑞，又看看林之孝和张华，心里一个劲儿地核计。 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贾琏来的时候，说得也是一本正经，凶神恶煞的，但是最后给了他几个钱，还不是乖乖走了？ 难道他也跟贾琏一样？ 可是，万一他跟贾琏不一样怎么办？账目是经不起查的，若是真的查出来问题，他真的能把我送官？ 贾放和贾攸能否摆平他？早知道如此，就不听他们两个人的。大头叫他们给捞去了，我却要替他们顶坑。 “瑞兄弟，我……。” “贾玦，不是叫你回去想想么？此刻不用你说什么。实话告诉你吧，老宅子这边的事情，我们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便是你什么也不说，也不耽误我们查清这里面的名堂。你先回去，此刻不用你说什么，走吧。” 贾瑞挥挥手，贾玦站起来，磨磨蹭蹭走了。 “瑞大爷，他回去之后，怕是要找贾放和贾攸串供。” 张华说道。 “我就是叫他去找他们，就是打草惊蛇，看看他们怎么串供。” “瑞大爷，这些修缮事项，一看里面就有名堂。便是京城那边，两府这些年修缮，也不到一万两银子，还包含种花种树这些开销。” “这边儿没什么正经项目，竟然就花了差不多四万两，糊弄鬼呢。” 林之孝一下子就说到了关键之处。 “所以这个修缮费用，就是此次的突破口。” “瑞大爷，什么是突破口？” “就是从这里打开缺口，揭开他们侵吞财产的真相。” 王三带着一个人进来，此人正是周才。 “周才，我们这回来，就是要查清贾放、贾攸、贾玦等人这些年侵吞府里钱财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一定会相信我们，怀疑我们也许会象贾琏一样，被他们收买。” “我了解你的顾虑，也知道你了解其中一些内幕。还知道你做事认真，对主子忠心，是被他们排挤下来的。” “还在贾琏没到这里之前，我们就在暗中查办此事，这一次势在必得。” “还有最为紧要一项，我这回到铜陵的金鸡岭矿场去了，见到了贾敖，是贾敖叫我们来找你，他说我可以相信你。” “瑞大爷真的见到了贾敖？” 周才终于开口了。 ------------ 第72章 贪墨的花样 贾瑞在金鸡岭矿场的时候，贾敖不仅给他提供了矿场的详细情况，还给他介绍了周才这个人。 按照贾敖的说法，周才对主子忠诚，了解老宅这里的情况。 有这两点，就足以把他列为争取和依靠的对象，从内部打开缺口。 周才被排挤，心中一定有怨气，也有跟贾瑞合作的动机， 一旦扳倒了贾放等人，他就会因为忠心重新得势。这个帐谁都会算。 此时，贾瑞、林之孝、周才几人，就走在荣国府里。 一边走，一边对照贾玦留下的账本，按照上面所列的修缮项目，进行复核。 此时，他们正在荣禧堂这里。 “按照账上开列的项目，前年六月修缮这里，花了三千六百两银子。” 林之孝说道。 “哼，又是编造的。” 周才气愤道。 “周才，你详细说说，哪里造假了？” “先是这日子就不对，六月天，正是梅雨季节，几乎天天下雨，哪有这个时候修缮房屋的？修缮的日子，是在十月。” “账上说，一共用了二十一天修缮完毕。” “哼，把那二十天去掉才对，其实只用了一天而已。” “说是雇了三十个工匠，光是工钱就用了九十两银子。” “用什么工匠啦？根本就一个工匠都没用，当时是我领着府里的下人们一起干的，哪里用一文工钱？” “换了瓦，换了门窗，换了青砖，这些你们都能干？” “哪里换了？一样也没换，不过是买了点儿红漆刷上，然后刷上一层桐油。你们看看，连原来的旧漆都没刮掉，就在上面刷漆，这才一年多，漆又爆皮了。” “说是门窗等物料，花了三千两多两银子，自然也是假的喽？” “哪里来的三千两银子？红漆和桐油之类的，统共加一起，也不到十两银子。” 竟然这么黑，连贾瑞都有些吃惊。 他知道贾玦等人会做手脚，以为他们会在物料和人工等方面，虚列一些开支。 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胆大包天到了这种地步。除了十来两银子开支外，剩下的三千六百来两，几乎全都是虚列开支。 如此贪墨，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几个人正在议论，黛玉、妙玉、紫鹃、王嬷嬷等人走了过来。 原来他们呆着没事儿，就出来散心，正好走到了这里。 “林姑娘，妙玉姑娘，正好我们要到各处查看一下，就一起走走如何？” 贾瑞灵机一动，临时起意，就发出了邀请。 他的目的，就是要黛玉等人也见证一下老宅这边贪墨的情形。 黛玉、紫鹃、王嬷嬷回去之后，很可能跟府里人提起这些事情，到时候她们就是贾瑞的证人。 即使她们不主动提起，贾瑞也会提起她们也见证了这些事情。 有了这些人的见证，自己将来作出的行动和结论，就更有说服力。 即使贾琏和贾赦辩解，想找自己的破绽，也无从下手。 “好啊，那就一起走走。” 黛玉哪里知道贾瑞的算计，欣然同意。 一行人就下来就到了宁国府的沁芳园。 这个沁芳园，规模和格式都跟京城宁国府的荟芳园差不多，或许荟芳园就是按照这个沁芳园的模式建造的。 “沁芳园的花草树木，花了一千八百两银子，雇工一百零九个。” 林之孝按照账本上念了出来。 “哼，这里也是舞弊得很厉害。花草倒是没什么，就是在梅花和银杏树上做了手脚。” “这两样也不少啊，边上都栽满了，只是大小不一。” 贾瑞一时之间，还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 “外人不知道内情，自然看不出来破绽。这里的梅花和银杏都对，数目上也不错。就是在大小上做了手脚。” “哦？这是如何做的手脚？” “原来的银杏树，都是三十多年生的，足有一尺多粗，此刻你们看看，哪里有一尺多粗的银杏？最大的不过一寸多粗，也就是几年光景。银杏树如此，那些梅花也是如此。” 原来是把大树换成了小树。 “那些大树呢？” “那些大树经营了多年，每年都修剪。外形好，就挖出去卖了，换成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哎哟，还真的如此啊。” 王嬷嬷突然喊了起来。 “王嬷嬷，难道你曾经见到那些大树？” “瑞老爷，这事儿你问我，还真就问着了。当年我陪着小姐出嫁的时候，曾经在老宅子这里住过。那个时候，老爷就是到这里来迎亲的。” “那年正好赶上八月十五，曾经在这个院子赏月来着。那个时候的银杏树和梅花，就已经很大了，可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嘿，没想到无意中都能出现一个旁证。 贾放啊，连老天都不帮你们。 一行人就在两座府邸慢慢转悠，一个一个项目进行比对。 除了早几年的几个修缮项目的资金大致能对上号之外，后几年的项目，几乎都存在着严重的虚列开支现象，而且越到后期，越来越严重，几乎达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这些人，后来动静大了，两府里的下人几乎都来看热闹。 周才趁机蛊惑这些人，揭发弊端。 胆子大些的人，加入了揭发行列，胆子小的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对于周才等人说出的事实，也没有反驳。 “你们也不要害怕，京城的主子，才是真正的主子。便是不在这里，谁敢为难你们，只要让我们知道，一定给你们主持公道。” 贾瑞时不时地发动几句。 原来黛玉和妙玉还不知道贾瑞此行的真正目的，以为只是到这里住上几天。 现在见此情形，不禁心里叫苦。 黛玉凑近了妙玉。 “唉，若是知道如此，就不跟他们一起走了。如今莫名其妙地卷入其中，何苦来哉？” “黛玉，你此时后悔也晚了。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个贾瑞不是个好相与的。此人心机太深，说话口无遮拦，你偏偏不信。他给了你一些小恩小惠，你就把他当做好人，这回知道了吧。” “妙玉，你说的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瑞大哥虽然有些心机，但是心地不坏啊。” 我家的事情，若是没有瑞大哥，叫琏二哥那样办下去，说不定什么样子呢。父亲对瑞大哥也很满意啊。 “他这人最善于伪装，你就是被他蒙蔽了。我告诉你，今后跟他相处，一定多加小心，否则的话，他把你卖了，你还帮着他数钱呢。” “妙玉，你多心了。我觉得瑞大哥这人，还是很好相处的。” “哼，等相处久了，你就知道这个大哥不是人了。” 贾瑞见两人嘀嘀咕咕的，似乎在看着自己，就凑了过来。 “二位姑娘说什么呢，如此高兴？” “哦，我们说你是个好人，一心一意为府里做事。” 妙玉露出微笑，口气十分真诚。 “妙玉姑娘过奖，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黛玉再也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蹲在地上，站不起来。 妙玉瞪了黛玉一眼，硬拖着她走了。 ------------ 第73章 幕后黑手 贾玦回家之后，就一直在琢磨着贾瑞的话。 他现在确实很为难。 贾瑞把老祖宗和贾珍的亲笔信亮出来，就证明京城那边已经不相信这边儿。 贾瑞这次来，就是来真的。贾瑞可不象贾琏那么好糊弄。 但是贾放和贾攸这边，也不是好得罪的。 想来想去，也没有办法，只好在屋里转来转去。 妻子卢氏见了，就问他怎么回事儿。 贾玦本来不想说，但是卢氏一再追问，就说了事情经过。 “如今两边都不能得罪，这到底如何是好？” “哼，就这点儿事儿，你还算不开账？亏你还是个男人。便是我一个女人，也看得比你明白。” “你说说，你又明白在哪里？” “哼，他们两府家大业大的，便是在京城，也算得上是豪门大户。他们一跺脚，便是城墙都要抖三抖。每日里给他们家里送银子的，还不得排出几里地去？哪里就差这几个钱儿？” 卢氏出身一个小商人之家，自以为见过世面，就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京城的宁国府和荣国府想象得无所不能。 “他们走了这么多年，不说照顾一下你们这些人，给你们送点儿钱来，竟然还惦记着这几个小钱儿？哪里还把你们当做同族？” “他们既然不仁，也就别怪咱们不义。再说了，他们远在京城，哪里会知道这里的详情？” “便是真的有人来查，也不是走个过场。那贾琏来了，不也是狠话说了一箩筐，给他千儿八百两银子，还不是乖乖地打发了？” “贾琏都是如此，那贾瑞又不是府里的嫡系，还能跟你们较真儿？不过是趁机敲诈点儿银子罢了，轻易就能打发。” “再说了，这事儿本来就是你那两个叔叔做下的，大头叫他们拿去，咱们才得了几个钱？若说出头，也该他们出头才对，何时轮到你来发愁？” 贾玦本来就是个心志不坚，没有多少主意的人。家里的事儿听卢氏的，外面的事儿听贾放和贾攸的。 此时一听卢氏的大道理，顿觉豁然开朗。 是啊，我又何必发愁呢，就找两位叔叔拿个主意。天塌下来，还有大个子顶着呢。 想通了这一层，也不怠慢，就去找到了贾放。 恰好贾攸也在这里，就说了贾瑞查账的事情。 贾放和贾攸自然吃惊，沉默了一会儿，贾放才开口。 “玦哥儿，你觉得贾瑞到底是什么意图？” “不过是象贾琏一样，借机敲诈几个钱罢了。不如就给他一千两银子，打发走他。” “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啊。” 此前一直没说话的贾攸，悠悠说道。 “攸兄弟何出此言？” 贾放问道。 “放大哥，此次贾瑞前来，定是下了决心。其一，有史氏和贾珍的亲笔信，证明他们已经不相信贾琏，认为贾琏查不出什么事情来。” “他们起初叫贾琏处置林如海的后事，后来又叫贾瑞去处置，果然就是贾瑞处置了。这岂不是说明，他们只信任贾瑞？” “其二，贾瑞问的特别详细，显然不像贾琏那样好糊弄，也说明他是当真的。” “其三，贾瑞说要找周才，那周才的心是向着那边的，对我们心怀怨恨，这回有了机会，定会落井下石。” “其四，贾瑞说他们早就暗中调查，我想这是真的。” “不会吧，也没到这里来，也没查账，怎么调查？” “如何调查的，我们不清楚。但是贾瑞先是到扬州林家，后是到苏州，最后又到金陵来。京城那边既然叫他来，就会派人帮他。” “你是说林之孝和张华是跟贾瑞一起来的？” 贾放心里不淡定了。 “林之孝和张华，在林家没露面，贾瑞科举，他们也帮不上忙。连贾琏都不知道他们两人来了，你说他们是不是暗中调查？” 天气虽热，贾放还是不禁打了个冷战。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一回贾瑞可是真下了功夫。两人虽然没露面，但是这么长时间，总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就在此时，丫鬟进来。 “老爷，朱六家的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朱六是贾放的长随，朱六家的就在荣国府里做事。刚才跟随贾瑞一行人的那些下人，就有朱六家的。 “叫她进来。” 朱六家的进来了。 “朱六家的，你有何事？” “老爷，那个贾瑞带着周才、林之孝，还有林姑娘、妙玉姑娘正在府里行走，拿着个账本子，挨个查对那些修缮的地方。” “周才把荣禧堂、沁芳园等等各个地方的秘密，全都抖落出来了。” 啊？他们来真的？ 几个家伙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贾攸挥挥手。 “朱六家的，你看着他们点儿。有什么动静就来禀告，差不了你的好处。你先回去吧。” 朱六家的答应一声，却不走，还站在原地。 贾攸摸出一块碎银子扔给她。 “谢老爷打赏，奴婢这就去看着他们。” “玦哥儿，你先回家。不过是钱的事儿，你也不惊慌。他们若是找你问话，你只说记错了，拖延下去。” “这个……。” 贾攸眼睛一瞪，贾玦立刻蔫了，退了出去。 “攸兄弟，你有什么主意？” “放大哥，看来这回有些事儿是瞒不住了，还真得想个万全之策。” “自然如此，我这不正叫你拿主意么？” “我倒是没有什么好主意，但是贾雨村应该有主意啊。这事儿他也有份儿，这两年他从咱们这里也得了不少好处。金鸡岭那边的事儿，也是他的主意。此时他不拿主意，谁拿主意？” “那就到他那里走一趟？” “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两人说走就走，很快到了应天府衙门，见到了贾雨村，说了事情经过。 贾雨村一听，也感到吃惊。 贾瑞处理林如海后事的事情，他已经从林如水哪里知道。幸亏做掉了林如水，才没有牵连到自己。 没想到，如今贾瑞又到了贾家老宅子这边儿闹事儿。 王八蛋贾瑞，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怎么处处跟我贾雨村做对。 “金鸡岭那边的事情，贾瑞是否知道？” “此事一直保密，连老宅这边儿都没几个人知道，贾瑞初来乍到，不会知晓。” 贾雨村松了口气，随即心里暗骂。 这两个蠢货，真是上不了台面，遇到这点事儿，都摆不平。 “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啊，府里那边的便宜，你们本来就不该去占。若是少来少去的，他们也不会跟你们计较。” “可是你们吃相太难看，整个儿都要吞了，也太没把人家放在眼里。况且做的太明显，一眼就能看出破绽来，也怪不得人家。” 此时贾放恨不得踹贾雨村两脚。 你个狗官，此时来跟我装正经的，净说些风凉话。拿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 ------------ 第74章 破财免灾 贾放虽然对贾雨村不满，但今后还用得着人家，也只好陪着笑脸。 “大人，你给拿个主意，也好把此事应对过去。” “贾放啊，不是我不管你们。若是公事，我是一定站在你们一边儿的。可这是你们家里的事情啊，叫我怎么好说话？” “我给你指条路，宋师爷足智多谋，你去跟他商量一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大人，这……。” 贾放还想说话，贾攸悄悄扯了他袖子一下。 “大人，那我们就去找宋师爷讨教一二。” 贾攸就拽着贾放出来。 “攸兄弟，你为何不让我说话？他收钱的时候倒是痛快，如今有了麻烦，他就袖手旁观。” “放大哥，他叫咱们找宋师爷，不就是管咱们么？他是知府，这种事儿怎么好出面呢。” 贾放一想也对，两人就找到了宋师爷。 宋师爷听了之后，捻着胡须，慢悠悠开口。 “我说你们两个，就这点儿出息。这点儿小事儿还来找我。” “师爷，我们实在没办法啊。若是换了别人，我们早就把他扔到江里喂鱼去了，可贾瑞是府里派来的……。” “什么扔江里去喂鱼？这种话也是随便说的么？你们既然吞了府里的钱财，人家来要钱也是天经地义。” “师爷，你的意思是……。” “该给人家的钱，就要还给人家。破财免灾的道理，你们还不懂么？” “府里也不过是为了钱，把钱追回去了，他们还能把你们怎么样？终究是同族，若是做的太过分，别人也会笑话他们。” 你说的倒轻巧，把钱吐出来？分给你们的钱，你们能吐出来么，还不得我们赔钱？ “再说了，便是你们把钱给了贾瑞，他就一定能带回去么？” 宋师爷看看两人，见他们还是懵里懵懂的，心里骂了句蠢货，只好接着开导。 “江上风高浪急，本地人尚且动不动就翻船出事儿。北方人不习水性，在江上出点儿事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几年水冦时常作乱，截杀往来客商，抢夺钱财，他们带着那么多钱财，遇上水冦，似乎……，啊，似乎……，啊。” 宋师爷不说了，端起了茶杯。 “师爷倒是给个主意啊。” 贾放还是不明白。 贾攸听懂了，站了起来。 “师爷，我们先回去，有事儿再来请教。” 不由分说，拉着贾放就出了应天府衙门。 “攸兄弟，你为何不让我说话？” “放大哥，宋师爷不是给了主意么，他那话你还不明白？” “我说什么了？” “帆船和水冦的事儿啊？” 贾放琢磨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 “他的意思是，假装把钱给贾瑞，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在路上再下手？” “小点儿声，你就不怕别人听见？” “攸兄弟，这招倒是灵，可人命关天，不仅仅是贾瑞他们几个，林姑娘、妙玉姑娘到时候也跟他们一块走，这么多人都死了，府里那边儿……。”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若想成就大事，就不能心慈手软。他们要钱的时候，可曾想过咱们的难处？只要做的干净利落，谁知道是咱们干的？” 贾放看着贾攸，觉得这个兄弟有点儿陌生。 不过他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几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就这么拿走了，几年的心血都白费了，让他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攸兄弟，就听你的。此事就由你来操办。哼，想从咱们兄弟手里掏钱，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行。贾瑞那边儿……。” “咱们就假装不知道，反正他查了这么久，周才又投靠了他们，那些事儿怕是也瞒不住。再说了，府里那些产业，也剩不下多少钱。” “只要保住了金鸡岭矿场那边的事儿，便是出点儿血，也没什么打紧的。况且钱给了他们，也只是在他手里热乎一会儿，早晚还是咱们的。” “好，咱们就稳坐钓鱼台，等着贾瑞找咱们再说。” 既然已经摊牌，贾瑞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开始公开调查两府产业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贾瑞就接连找老宅的下人们，一个一个秘密谈话。 下人们知道的情况自然有限，也得不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不过贾瑞的目的并不在于得到多少证据，他只要造成这样一种舆论氛围就行。让老宅这边儿的人知道，现在开始清查贾放等人侵吞府里财产的事儿。 林之孝和张华，则根据原来掌握的线索，出去正面调查那些土地和铺子的情况。 让贾瑞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他这边大张旗鼓地调查，贾放和贾攸竟然象没事儿人似的，丝毫不为所动。 既没有来找他们，也没见他们出来阻挠调查。 这倒是奇怪了，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底牌，有所依仗，还是已经认命，就等着束手就擒？ 五天之后，金陵荣国府，西花厅。 贾瑞、林之孝、张华、贾放、贾攸、贾玦，周才、贾芸、商铺掌柜，田庄的庄头、账房先生等人，都聚集在这里。 他们都是贾瑞召集来的。 本来以为他们可能会以种种借口推脱，没想到昨天叫周才一通知，今天这些人就乖乖地来了。 就连贾瑞都感到有些过于顺利。 “各位，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想必你们已经都清楚。这些年来，老宅这边儿几乎就没给府里上交过什么东西。” “你们也别说以前那些借口，这里面的名堂，我们已经查清楚。这边儿不是不剩钱，而是都被你们侵吞了。林之孝，你把咱们清查出来的账目明细说一下。” “咱们有话说在当面儿，你们若是觉得我们清查的数目不对，也可以当面提出来，咱们再复核。总之该是府里的，我们该拿走拿走。该是你们的，我们也不会多要一文钱。林之孝，开始吧。” 林之孝站起来，就宣布清查结果。 “其一，扬州的绸缎庄，那是跟林家姑老爷合伙儿的生意。这五年来，绸缎庄每年都分红四千多两银子。那边有账目显示，分红钱都被领取了。经手人就是贾玦。” “贾玦，你是否承认这事儿？” “我承认，钱确实是我领回来的，都交给账房了，一共是两万两千两银子。” 贾玦痛快地承认了。 “账房先生，你是否收到了这笔钱？” “收到了。” 林之孝看看贾瑞，他也没想到，两人就这样爽快地承认了这事儿。 “林之孝，继续。” 接下来是两府修缮的银两，田庄土地出产，米铺等店铺的收支状况这几大块。 贾放、贾攸、贾玦等人也都爽快地承认，自己做了手脚。 林之孝正要提金鸡岭矿场的事情，却被贾瑞打断了。 “林之孝，细枝末节的事情，就不用提了。” 金鸡岭矿场是大事儿，怎么能算是细枝末节呢？ 林之孝就不明白了。 ------------ 第75章 过于顺利了 林之孝虽然心里疑惑，但想贾瑞这样说，一定有其用意，也就放下不提。 贾瑞站了起来。 “各位，刚才林之孝已经一一列举出来了，这五年以来，老宅子这边儿一共克扣了两府六万四千两银子。” “其中荣国府三万九千两，宁国府两万五千两，详细数目，林之孝这里有账目。目前还没有彻底清查，若是彻底清查，还会查出一些名堂出来。” “咱们终究是一家人，府里也不想把事情做绝。我出来就快半年，也该回去复命。若是你们能承认这笔账，清查的事情，就到此为止。” “贾放、贾攸、贾玦，两府的产业，一向由你们掌管经营，对这个数字，你们是否认同？” “我认同，数目虽然不是十分准确，但是也相差不远，甚至还给我们少算了。” 贾放站了起来，再一次坦然承认，自己这边儿吞了钱。 “这件事情都是贾放的不是，两府把产业托付给我，本该兢兢业业，呕心沥血，赚了钱都给送到京城去。” “可是我起了私心，加上这两年起了新宅，手头有些紧，就自作主张，把该给府里的款项挪用一下。本来想等将来再把钱还给府里，没想到如今瑞大爷就来查账。” “既然查了出来，我也就认账。瑞大爷想怎么处置，就这么处置，我绝无怨言。” 贾放瞅瞅贾攸和贾玦，做出生气的样子。 “贾攸，贾玦，此事你们两个也有份儿，还不快起来认错。” 几个人事先已经沟通好，两人也就站了起来，表示认错，情愿接受处罚。 贾瑞挥挥手，示意几人坐下。 “你们几人认了，也就省得我多费口舌。有几件事情，这里必须说清楚。” “其一，贾放你说是挪用了这些银两，这是在避重就轻，试图给自己开脱。” “你们给府里的书信，一直都说这边没有盈余，无法上交。给府里的清单，也没有说有盈余，被你们挪用了。” “所以，这就是侵吞和谋夺，你们恶意在先，这个性质是改变不了的。你们有什么说的么？” 几个家伙互相看看，没有吱声。 “照理说，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送官。判你们个流放充军，绰绰有余。” “把你们发配了，固然可以解气。但是毕竟是一家人，传了出去，京城那边脸上也不好看，人们未免议论，说为了点钱，连亲戚都不认。” “虽然我不打算把你们送官，但是回去也得有个交代。你们必须把侵吞谋夺的经过，老老实实地写下来，让我回去交给府里。” “这样一来，我也脱了干系，免得府里那边，以为我得了你们什么好处，故意为你们开脱。” 这样一来，就是留下了证据。如果府里那边不高兴，随手可以凭着这个证据来收拾他们。 不过，几个人既然已经决定除掉贾瑞，这份证据也就不可能交到京城去，半路上就随着贾瑞消失在大江里。 所以，他们也不担心，于是就爽快地答应贾瑞，写下悔过书。 “第二件事，你们侵吞的银子，这回我必须带回去。我给你们三天时间筹集银子。必须足斤足两，没什么好商量的。” “瑞大爷放心，自从你们来了之后，我们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已经开始悄悄筹措银两，三日之内，一定把银两如数奉上。” “好，你们做事敞亮，我也不糊涂。收到银子之后，我们就启程回京交差。不再为难你们。” “谢谢瑞大爷开恩。” “也说不上开恩，你们也别急着谢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这回的事情证明，你们已经不再适合掌管两府的产业，所以，两府留在这里的产业，今后就不用你们管了。” “我已经决定，这里的产业，今后就交给周才来掌管。一会儿你们就交接一下。庄头和掌柜们，今后就跟周才说话。” “我知道你们以前跟周才有些隔阂，但是我告诉你们，这是府里的意思。我不希望有人以后为难周才。否则的话，府里也不是吃素的。” “不会，不会，瑞大爷放了我们一马，哪里会干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呢？” 哼，你们这几个渣子可没准儿，我可不指望你们会一夜之间就良心发现。 事情处理得异常顺利，接下来贾放几人就写事情经过和悔过书，周才和张华则跟他们进行账目交接。 林之孝把贾瑞找到了外面。 “瑞大爷，为何不让我提金鸡岭矿场的事情？” 按照原来的计划，金鸡岭矿场的事情，是准备做一个杀手锏使用的。一旦交涉不顺利，贾瑞就准备放出这个大招儿。 “林之孝，你就不觉得这件事情办的有些过于顺利了么？” “瑞大爷的意思是，他们还有什么后手？” “目前还不能确定。不过，矿场不是随便谁都能开的。就凭着他们几个人，你觉得他们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到铜陵哪里开矿？” “难道他们背后还有大人物？” “是否有大人物，其实跟咱们没多少关系。咱们这回来，就是为了追回府里的银子。如今银子已经追回来，产业也从他们手里夺了回来，也就没必要节外生枝。” “唉，只是便宜了他们几个，真该把他们流放充军。” 流放这一点，贾瑞从来就没想过。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做。 正象他所说的那样，贾府丢不起这个脸。 堂堂的宁国府和荣国府，自己的产业，竟然叫自家族人给侵吞了五年，被人家耍得团团转，几乎束手无策。 这是怎么了，连这点儿小事儿都摆不平，两个国公府没人了么？ 至于金鸡岭矿场那边的事情，贾放他们既然把侵吞两府的钱吐了出来，就没必要去深究。 开办矿厂当然是要投钱的，而且钱还不少。但这不是两府的钱，人家从哪里弄的钱，也跟两府无关。 贾瑞估计，这也是贾放他们爽快地把钱吐出来的一个原因。 这边的事情了结了，他们矿场那边的利益保住了，也是合算的。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跟两府拼个你死我活。 至于贾敖的事情，目前既然矿场的事情没有暴露，他暂时就是安全的。 反正贾芸会留在这里，将来把这边的结果通知贾敖一声就行。他或去或留，就由他自己决定。 那边交接完毕，贾放、贾攸、贾玦也写了悔过书，贾瑞看该写的都写了，就叫他们签字画押，同时让周才和庄头、掌柜的作为见证人，也签字画押。 至此，这件事情就处置完毕，只等着贾放等人把银子交上来，贾瑞一行就启程返回神京。 ------------ 第76章 打赏你们的 第二天，贾瑞就带着黛玉和妙玉到王家去。 从京城出来的时候，王夫人曾经叫他到王家的老宅去看一下。若是不去走一趟，回去王夫人问起来，也不好交代。 王家这里跟贾家差不多，也是主要的人物走了，留下一些族人在此居住。 府里面也是一些下人在看家，维护老宅子。 王家的宅子也很气派，可见“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找金陵王”的说法，还是很有根据的。 在府里走马观花走了一圈儿，听管家的介绍了一些情况，就回到了门口。 正准备回荣国府，黛玉突然停住。 “瑞大哥，既然王家都来了，何不到史家也去看看，回去之后，若是老祖宗问起来，也好回话。” 贾瑞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对啊，王家都能来了，史家为什么不顺便走一趟呢。 回去之后王夫人若是在老祖宗跟前儿提起这件件事儿，显摆一下她老家的事情，刺激一下老祖宗，老祖宗心里就可能有想法。 哦，你能到王家去，把她老家的事儿告诉她，就不能到我的老家去看看？我也想念家乡好不好啊？ “林姑娘说的对，我还真的忽略了此事，幸亏你提醒。走，咱们这就到史家走一趟。” “哼，怕是你眼里只有王家，没有史家吧。” 妙玉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 妙玉你个死丫头，就是一时没想那么多而已，哪里就至于像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又没得罪你，你为什么总是看我不顺眼啊，你到底……，咦？人呢？ 妙玉已经走了出去。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史家宅子的最主要特点，就是大。 不仅占地面积大，建筑也大。跟贾家和王家的小巧玲珑和精致婉约有明显的不同。 管家们听说是荣国府来人，非常热情。 贾瑞主动地介绍了老祖宗的情况。 老祖宗是当今史家最杰出的人物，是史家的骄傲。使劲儿地夸老祖宗，就等于夸史家。虽然不是主子，听着也高兴。 “这里就是史太君当年的住处，那里就是她老人家的闺房。老辈儿人说，史太君当年在家里做大小姐的时候，就经常在这个花园里玩儿。” 管家介绍道，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老祖宗时常跟我们提起她小时候在老家的事儿，这一回还特意叮嘱我们，到这里来看看。” 贾瑞这么一说，黛玉就纳闷儿了。 老祖宗叫他来的？不是我刚刚提起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到这里的么？ 难道瑞大哥在撒谎？他撒谎的本事，是不是有些过分？张口就来。 “对了，你们府里如今有多少人？” 贾瑞问道。 “连老带少，一共四十人，干活儿的，正好二十人。” “哎哟，还真是巧了。临来的时候，老祖宗还特意嘱咐，叫我们不要吓唬你们。进来的时候，给你们带点儿好吃的来。” “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众口难调。所以就没买吃的。吃的虽然没买，但是银子带来了。” “管家，这是一百两银子，是老祖宗念着你们守着宅子不容易，特意打赏你们的。” “二十个干活的，每人三两，剩下的四十两，四十个人就一人一两平分。如此一来，干活的就每人四两银子。” “这是老祖宗的一点心意，你们也别嫌少。就是叫你们好好守着老宅子。” “瑞大爷，回去替我们谢谢老祖宗，奴才在这里给老祖宗磕头。” “收下就好，不用客气。” 管家不顾劝阻，面朝北方跪下，就磕了三个响头。 “瑞大爷放心，奴才一定按照你的吩咐，把银子分下去。请老祖宗放心，奴才们一定尽心尽力守好宅子。” 黛玉和妙玉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 真的假的啊，这戏叫他演的，象真的一样。 一百两银子，就替老祖宗送了个人情。 回去之后说他替老祖宗打赏了下人，老祖宗一定高兴。 至于那一百两银子，他自己掏腰包，大概是不可能的。十有八九，就是从府里的公款出。 拿着老祖宗的钱，讨老祖宗的欢心，空手套白狼，就没见到像他这么会做人的。 “瑞大哥，这一百两银子谁出？是你出，还是老祖宗出？” 瞅着管家跟黛玉说话的工夫，妙玉悄悄问道。 “老祖宗打赏的，自然是老祖宗出钱啊。若是我出钱，岂不是成了我打赏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怎么就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儿呢。 妙玉一时之间，有些弄不明白。 在史家走的比较慢，贾瑞也总是跟管家打听这，打听那的。 了解的情况越多，越详细，回去跟老祖宗说的时候，就言之有物。老祖宗也一定会喜欢。 这回出来，先后处理了林家和两府的事情，贾赦和贾琏两人，算是被自己得罪了。 贾瑞虽然不怕他们，但是也不愿意他们找自己麻烦。这个时候，他需要老祖宗跟他站在一起。 有了老祖宗做靠山，贾赦他们也不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最起码在面上要过得去。 “林姑娘，妙玉姑娘，王家去了，史家也来了，还剩下个薛家，是不是也要走一趟？” “几家都去了，唯独薛家不去，你们回去，薛姑娘若是问起来，是不是……。” “对啊，若是宝姐姐问起来，到没到我家去？我还真不好说呢，去，自然要去一趟。我还真的想看看，宝姐姐家是什么样子呢。” 黛玉立刻兴奋起来。 正好妙玉也有这个心思，离开史家之后，就前往薛家。 贾史薛王四家，在金陵赫赫有名。随便一打听，几乎都知道。很容易就找到了薛家。 下车到门房说明身份和来意，门子热情地让了进去，很快就有一个管家赶来，一边带路，一边介绍。 贾瑞看得也比较详细，问的也比较多。 将来回到京城见到薛蟠，当着众人的面儿，好好吹捧一下他老家的盛况，呆霸王一高兴，兴许就帮他推销出去百八十副扑克。 便是见到了宝钗，当着姑娘们的面儿，吹捧她家，她也会高兴。 人总是需要肯定和鼓励的，这就是贾瑞的卡耐基式激励法。 其实不用特意拔高，薛家的宅子也很壮观。 四大家族的底蕴，从他们的老宅子，就能略见一斑。 “瑞大哥，刚才在史家打赏了，这回到了薛家，你是否也要打赏？” 妙玉又来节目了。 你个死丫头，史家打赏，有公款买单。到了这里打赏，你给出钱啊？ “这个就不好打赏了，薛家不知道咱们会来这里，人家没有话，咱们不好擅自作主。” 贾瑞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若是打赏了，说不定宝姑娘很高兴呢，便是回去找她要钱，，她也会给你的。” 黛玉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些话。 黛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敲打宝钗这个情敌么？离着这么远，还吃干醋？ ------------ 第77章 水冦刘二成 贾放和贾攸还算讲信用，三天时间，果然就把银票如数交了上来。 得到了银子，贾瑞就安排贾芸雇了船，第二天就离开金陵。 这次的行程，是准备先到扬州，然后南下苏州。到黛玉家的老宅之后，等方姨娘回到娘家，然后再启程北上回京城。 顺流而下，船走的速度很快，傍晚的时候，到了铜锣镇，准备进港，晚上在这里住一晚之后，明天继续行程。 “看，那艘船也拐过来，似乎也要在这里停泊呢。” 紫鹃说道。 那是一艘稍微大一些的船，从中午开始，就一直跟在贾瑞他们后面。始终保持着不远的距离。 那也是一艘蓬船，上面只有几个船工，没见到有其他人。 “天就要黑了，晚上不能行船，他们大概晚上也要在这里住吧。” 王嬷嬷推测道。 说话间船进港，贾芸先上岸去找客栈。没一会儿回来，众人一起上岸，入住客栈。 贾瑞最后一个上船，上岸之后回头一看，那艘船也已经进港。 贾瑞正要走，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回头一看，就见那艘船上的一个人影一闪，消失在船舱里。 这个人影怎么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啊。 再看那艘船，已经靠岸，但是没有人上岸。 没人上岸也不奇怪，有的人晚上就住在船上，既省了店钱，又能看管随船物品。很多运货的船只，都是如此。 安顿完毕，天已经黑了。男人们都在贾瑞的房间吃饭，女人都在黛玉的房间吃饭。 因为担心晚上的安全，贾瑞等人也没喝酒。吃过饭之后，贾瑞亲自检查了一下黛玉和妙玉房间的门窗，又叮嘱掌柜晚上好生看守。然后就给贾芸、林之孝、张华、王三排班，晚上轮流守夜。 一行人大多是女眷，又携带了不少钱财。 黛玉和妙玉两人，一看那穿着打扮和随从众多的派头，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大家闺秀。 这样的目标，很容易被贼人盯上。 贾瑞身负重任，他可不敢怠慢。 第一班是王三值班，贾瑞等人在屋里聊天，到了亥时，贾瑞接替王三值班。 先到客栈外面检查了一下女眷的窗户，见没有什么问题，就回来在走廊里坐下。 从这里，能看见自己这些人房间的门，有人进出，都逃不过他的监视。 夜静悄悄，所有房间的灯光都已经熄灭。 贾瑞坐了一会儿，就听着吱呀一声，妙玉的师父慧园师太从屋里出来，坐到贾瑞身边的长椅上。 “慧园师太，可是睡不着？” “睡得着，来跟你说一件事儿。” “什么事情？难道有什么紧急事情？” “也急也不急。” 这个老太太，三更半夜的不睡觉，神神道道的。 不过，贾瑞马上就反应过来，慧园师太不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 慧园师太会先天神数，能算命测事，据妙玉说非常灵验。 这次他们启程，就是慧园师太给选的时辰。 “师太有话就说。” “一会儿会有一个人来找你。” “什么人？咱们的人？” “不是，你的一个熟人，从外面进来的。” 我的一个熟人，大白天的不来找我，三更半夜的到这里来找我？ “师太，真的假的？什么人来找我，为什么来找我？” “我也就能推算出来这么多，你小心些就是。我回去了。” 贾瑞还想问问详细情况，慧园师太已经回去了。 贾瑞满腹狐疑，更加不敢怠慢，回屋把剑拿出来，随时准备应付不测。 外面传来打更的梆子声音，已经到了子时。 就在此时，贾瑞房间的门开了，一个人从他的房间走出来。头上戴着帽子，压的很低，遮住了半个脸。 歘地一下，贾瑞的剑，对准来人心口。 “什么人？为何从我的房间里出来？” 来人抬起帽子，把脸露出来。 “瑞大爷，多日不见了。” “刘二成？怎么会是你？” 贾瑞低声问道。 “嘘，别吵醒了别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特意来跟瑞大爷说一下。可否进屋里说话？瑞大爷放心，此刻没有人会来这里。” 贾瑞立刻明白，刘二成这个时候悄悄来找自己，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就跟着他进了自己房间。 也没点灯，就在暗中说话。 “瑞大爷当初对我有恩，还请瑞大爷放心，我不会做不利于瑞大爷的事情。” “好，刘二成，我相信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窗户。” “好吧，找我何事？若是没钱了，我可以给你一些。” 贾瑞倒是不怕，但是真的打起来，黛玉、妙玉她们那些女眷，恐怕就要遭殃。 他没有把握保护他们所有人的安全。 “瑞大爷，我这次来，还真的是为了你身上的六万两银票来的。” 贾瑞不禁心里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这些钱？” 难道出了内奸？贾芸、王三、林之孝、张华都是可靠之人，女眷那边更不可能。 “自然有人告诉我，实话告诉你吧，有人雇我杀了你们，把你们的钱财夺了。” “是谁雇了你？” “瑞大爷，我跟你说这些，已经犯了规矩。不能告诉你更多了。谁知道你身上有钱，你跟谁有仇，难道自己心里没数？” 贾放，贾攸？除了他们，不会有别人。 “原来如此，刘二成，白天跟在我们后面的那条船，就是你们吧？” “瑞大爷好眼力，没错，就是我们。” “我知道你不想杀我们。如果你真想杀我们，白天就动手了。你也不是一个人，你的同伴儿就在船上。便是此时想来杀我们，我们也抵挡不住。你要我做什么？” “瑞大爷果然有见识，当初你在信国公府那里帮了我一把，我刘二成没齿难忘。今天就是来还你和林姑娘这个人情的。” 连黛玉在这里都知道。看来对我这里的情况很清楚。 也难怪，如果是贾放他们买凶，自然会给他提供情报。 况且他一直在监视着我这里，了解的这么详细，也不奇怪。 “那就谢谢你了。” “瑞大爷不用着急谢我，事儿还没完。我想跟你做笔交易。” “你说。” “帮我除掉一个人。” “是我那边儿的内奸。你们这笔生意，就是他招揽来的，我怀疑他是官府派到我那里的卧底。” “你那里？什么意思？” “我如今手下有几十号弟兄，就是官府说的水冦，山贼，反正就是这个意思，随他们怎么说。” 这个刘二成，果然如此，看来当初杀了信王府那些人，就是他干的。 “刘二成，你斗不过官府的。” “瑞大爷，我也知道斗不过他们。可是我还有别的路可走么？不说这事儿了，谈谈咱们交易的事情吧。” 盏茶工夫之后，刘二成悄悄离去。 贾瑞回到走廊，心潮起伏。 跟刘二成这个水冦合作，也不知道对不对。 但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贾放，贾攸，都是你们做的太过分。 要钱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我们这些人的命。 我若是不反击，自己都能不能原谅自己。 ------------ 第78章 演一场戏 一夜过去，平安无事。 早晨起来，贾瑞就安排贾芸去买五把大斧头，为今天打仗做准备。 他们只有五个男人，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兵器。大斧头虽然不是兵器，但是谁都可以使用，胡乱砍下去，甚至比刀剑还要管用。 况且斧头是工具，也能尽量避免嫌疑。 至于那几个船工，贾瑞不确定他们会帮助自己，估计十有八九会袖手旁观。 在院子里，贾瑞遇到了慧园师太。 “昨晚上来人了吧。” “来了，师太神机妙算，令人佩服。” “不用客气，今天准备好打架吧。唉，看来又要耽搁一些时日。也好，反正也不急着回去。” 这个老太太，简直神了，什么事儿都瞒不了她，有点儿本事。 吃过饭上船启程，刘二成的船又跟了上来，保持着五、六十丈的距离。 贾瑞把众人集合到了黛玉的大船舱里。 “你们看见后面那艘船了么？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们，不远不近的，今天又来跟着我们。” “是啊，确实有些诡异，难道他们想打我们的主意？” 贾芸说道。 “这一带时常有水冦出没，我们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林之孝说道。 “不会吧，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难道他们还敢劫掠？就不怕王法么？” 妙玉觉得贾瑞有些大惊小怪。 “妙玉，不管如何，还是小心些为好。” 慧园说着，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唉，这个丫头，心地太单纯了。这个世界，哪里像你以为的那么美好。 “是有些可疑，不紧不慢地跟着，船上既没有货物，也不见有人。” 连黛玉都看出了破绽。 “总之我们要做好准备，就当它是贼船防备着。男人一人一把斧头，就放在身边。如果贼人来攻，就全力抵抗。” “女人都留在船舱里面，不要出来。” “瑞大哥，你可不要吓唬我们啊。” 妙玉还是心存幻想。 妙玉你个死丫头，我还有工夫吓唬你玩儿？一会你就知道厉害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到了一片缓水区域，刘二成的船突然加速，冲了过来，靠上了贾瑞的船。 那边船舱里突然冲出来十来个人，就跳上了贾瑞的船。 这边的几个船工，嗷地一声，就向船舱里面跑去，连船都不管了。 妙玉不听话，也不在船舱里待着，就在甲板上转悠。 一看刘二成的船靠过来，没等人说，妈呀一声，转身就跑，飞快地钻进了船舱里面，再也不见踪影。 你个死丫头，你不是不相信么，这回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贾瑞知道刘二成开始演戏了，大喊一声“快出来”，抡着斧子就迎了上去。 王三反应最快，紧接着就跟了上来。贾芸也不慢，随即冲了上来。 林之孝和张华犹豫了一下，也拎着斧子冲了上来。 双方在甲板上相遇，但是对方并没有拼命往前冲。也没有近身缠斗，中间隔着三尺来远。 嘴里高喊着，手里的家伙也不停，但是彼此都没打着对方。 刘二成在后面，带着面罩，只漏出两只眼睛，一边拿着大刀胡乱砍着，嘴里一边大喊大叫。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把钱交出来，给你们留个全尸。” 这一场交战，本是贾瑞和刘二成昨天晚上商量好的。就是故意打一场，给别人看的。 现在贾瑞见刘二成说出这一套山贼的切口来，心里不禁好笑。 我说刘二成，你是水冦，不是山贼啊。 你这套切口，就不能改一改？ 这里有山么？这里有树么？连个口号你都抄袭，当个水冦都不专业，纯粹就是业余水平。 那怕你喊出来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口号，都象那么回事儿。 “你这个贼人，躲在后面喊叫算什么本事？有种过来跟我单挑！” 贾瑞喊着，就把斧头抡的呼呼作响，向刘二成冲去。 刘二成见贾瑞看着他，就用手指了指他前面一个穿黑衣服的小个子。 意思是这个人就是他要除掉的内奸杨五。 贾瑞心里有了数，继续向刘二成冲去。 众人见他勇猛，就纷纷躲避。贾瑞突然转身，一斧头砸在杨五后背上。 杨五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贾瑞上前，抓起杨五，就把他扔到了船舱口。 正好看见黛玉和妙玉从船舱窗口看着外面。 呵，两位美女都在看着，此时不好好表现，更待何时。 “王三，贾芸，这里交给我，把那个人抓起来，当做人质。” 王三和贾芸也不含糊，回过身就把杨五按在地上。 “把他绑起来。” 王嬷嬷从船舱里扔出来一根绳子。 贾瑞这边儿把大斧抡的飞起，水冦们事先得了刘二成的交代，哪里会跟他拼命，贾瑞所到之处，他们就纷纷逃避，生怕贾瑞不小心，大斧头真的砍到自己头上来。 船舱那里，黛玉和妙玉见贾瑞表现神勇，早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看得惊心动魄。 “大胆毛贼，竟敢打我家姑娘的主意。一帮乌合之众，看我一个人就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贾芸和王三心里就有些犯核计。 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就没出力么？ 那边的刘二成见贾瑞象杀疯了似的，有两次差点儿真的劈了他的手下，心里也不禁吃惊。 我说瑞大爷啊，你用得着这么拼命么？ 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就是做做戏么。此刻杨五都给你了，你就消停点儿好么？ 照你这么弄下去，一不小心就把我的兄弟给劈了啊。 刘二成见杨五已经被捆了起来，觉得到时候了。 “风紧，扯乎！” 水冦们早就在等着这句话，掉头就往回跑。 一见水冦逃跑，林之孝和张华这回可精神了。抡着大斧子，哇哇乱叫就去追赶。 “逢林莫入，穷寇莫追！” 贾瑞见两人当真了，生怕把戏演砸了，急忙阻止两人。 “瑞大爷，你说什么？” 林之孝没听懂贾瑞的意思。 “别追了，让他们走。” 王八蛋林之孝，电影里不都是这么喊的么，你没看过电影么？非要逼我说大白话。 哦，对了，他没看过电影。 这里也没有树林，我怎么把逢林莫入这话都喊出来了，都是电影害的。 刘二成的船脱离了接触，加快速度，渐渐远去。 “船工，还不出来操船？” 贾瑞喊完，几个船工才战战兢兢出来，开始控制船只。 ------------ 第79章 真相 船继续前进，杨五被拖到了甲板上。众人也都聚集过来。 “林之孝，这个人交给你们了，审审他，是谁指使他来抢劫杀人的。王三，把桌椅搬出来，在这里喝喝茶。唉，刚才这一阵激战，还真有点儿累了。” 你们也都动动手，别让我自己做坏人。 下人们就把桌椅搬出来，贾瑞、黛玉、妙玉、贾芸等人就开始喝茶。只有慧园师太还在船舱里面，似乎刚才发生的事儿，跟她毫无关系似的。 “说，谁指使你来的？” 林之孝踢了杨五几脚，但杨五闭着眼睛，就是一言不发。 “唉，林之孝，你这么跟他说是没用的。他是个惯盗，嘴硬得很。不是一般的强盗。” “瑞大哥，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强盗？” 黛玉问道。 “一般的强盗只图财，不害命。这伙儿人不仅仅图财，他们还要害命。” “当然，他们只要我们这些男人的命，不要你们女人的命。” “难道他们会放过我们这些女眷？” 妙玉提了个脑残问题。 贾瑞看看妙玉，就像看个怪物一样。 “是啊，妙玉姑娘，他们不会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他们就亏了一大笔钱。” “怎么还会亏钱？” “你们这么多人，每个都值不少钱。尤其是你和林姑娘，都是大家闺秀，若是把你们卖到那种地方去，一定非常值钱。” “林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了那种地方，都不用调教。” “妙玉姑娘才艺双全，代发修行，俨然世外仙子，更加值钱。” “那是什么地方？” 贾瑞简直无语了。 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难道你还不明白？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啊？ “就是烟花柳巷那里，真到了那里，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王嬷嬷到底见识多一些，直接说了出来。 啊？竟然如此狠毒。 黛玉立刻变了颜色，满面怒容。 妙玉更是一下子站起来。 “大胆恶贼，竟敢如此算计我们，本姑娘跟你势不两立。说，谁指使你来的？不说是吧，我看你说不说。” 妙玉是真的发怒了，抄起椅子，劈头盖脸就向杨五身上砸去。 “说，不说是吧，好，我看你能挺多久。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帮忙？” 见妙玉真的发怒，她的丫鬟金环、银环一起上来，对着杨五，又踢又踹。 “黛玉，这个恶人还想把你也卖到那种地方去，你就不出出气？” “这个……。” 黛玉何曾动手打过人，就犹豫不决。 没想到紫鹃、王嬷嬷、雪雁忍不住了。 “我家姑娘冰清玉洁，天仙一样的人物，你们竟然有那种龌龊的念头，不打死你，难消我心头之气。” 王嬷嬷一番义正词严的讨伐，几个人就一拥而上。 人多了，妙玉的椅子抡不开，就暂且放下。女人们就抓头发的抓头发，挠脸的挠脸，王嬷嬷似乎更有经验，专门往杨五的要害之处踹。 “混账东西，老娘叫你断子绝孙。” “冤枉啊，我们只想杀人抢钱，没想卖了你们啊。” 杨五一见这情形，早就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嘴硬。 “竟然要杀了我们，你们这些强盗，就该千刀万剐。” 贾瑞一看这帮女子战斗力上来了，高兴之余，心里也不禁着急。 别光顾着打人，赶紧问他的幕后主使啊。 见妙玉等人似乎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贾瑞只好自己上阵。 “杨五，事到如今，你还不想说出幕后主使么？行，你不说也随你，看你能挺多久。” 见妙玉一时插不上手，正在一边喘气，贾瑞趁机挑拨。 “妙玉姑娘真是好涵养，这个混账这么侮辱你们，你都能沉得住气。换了我是姑娘，早就一斧子劈了他。” 妙玉一听，顿时瞪圆了美目。 “谁说我能沉住气啦？闪开，让我一斧子劈了他。” 说着，抄起一把斧子，就向杨五砍去。 好在杨五还没有彻底糊涂，急忙扭头，才堪堪躲了过去。 “你还敢躲避，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小姐且慢，等我俩按住他的脑袋，你一斧子劈了他。银环，快来帮忙。” 金环素来是个胆大的，就扯住了杨五的头发，银环也上来，两人就按住了杨五的脑袋。 “饶命啊，我说，我说。” 杨五终于崩溃了。 贾瑞急忙上前，抢过了妙玉手里的斧头。 “你别拦着，我要劈了他。” “妙玉姑娘，咱们不能用私刑，把他交给官府处置，查出幕后真凶。” 你要真的劈死他，连活口都没有了，还怎么把贾放、贾攸揪出来？ “杨五，你说吧，到底谁指使你们的？说了，你兴许能保住命，不说就劈死你。，这位姑娘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火爆。” 说出来了，到了官府，他兴许没事儿。若是不说，在这里就被劈死。 杨五本就是官府的卧底，自然会算这个帐。 “我说，我说，是贾府的贾放和贾攸雇我们来的。” 此话一出，场上立刻静了下来。 除了贾瑞，众人立刻陷入震惊当中。 “杨五，你不要胡说，贾家是我们一家人，为何要害我们？” 贾瑞假装不相信，厉声喝道。 “就是他们雇我们来的，他们说你们刚刚从他们那里收了六万多两银子，这两位姑娘都是大家闺秀，身上也带了很多钱。杀了你们，我们跟他们对半分钱……。” “贾芸、林之孝，你们好好审审他，拿纸笔来，把他的口供记录下来。杨五，要想活命，就把事情原委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否则的话，这个姑娘和就一斧子劈死你。”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说，再敢有一句谎话，本姑娘一斧子劈死你。” 妙玉犹自气愤难平。 贾芸、林之孝、张华三个人就拷问杨五，几个人问不到点子上，贾瑞就在一旁点一下。 一个来时辰后，杨五彻底地交代了贾放和贾攸找到他，他又找到刘二成经过。 就这样，贾放和贾攸勾结水冦，抢劫财物，杀死贾瑞一行十几个人的阴谋计划，完整地呈现出来。 船到了离岸边不远的缓水区，抛锚停住。 贾瑞看看众人，缓缓开口。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查清楚，你们说说，咱们该如何处置此事？” ------------ 第80章 双刃剑 一时之间，众人愣住，这件事儿还真的挺棘手。 虽然这伙儿水冦非常可恨，那贾放、贾攸也非常可恨，但是他们是毕竟是贾家的族人。 老宅子这边的人，他们倒是不怕，但是京城那里宁国府和宁国府，面对此事，会作何感想？ 见众人不吱声，贾瑞就明摆了他们的心意。接着拿出来了贾放、贾攸、贾玦写的悔过书。 “事情的源头，还要从这件事情上说起，就是因为他们侵吞了两府的财产，阴谋败露，财产被追了回来，才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你们都看看吧。” 黛玉、妙玉等人，此前虽然也知道贾瑞这一趟是来查账的，但是详细的情形并不清楚。 现在看了悔过书，才知道了来龙去脉。 “这两人真是可恶，侵吞财产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变本加厉，杀人灭口，是可忍孰不可忍？” 妙玉愤愤道。 “林姑娘，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他们毕竟是贾家人，若是追究他们，怕是要充军发配。若是不追究，又是姑息养奸，这个……。” 黛玉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贾芸，你有什么主意？” “他们都这样了，哪里还拿咱们当亲戚？他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回去找他们算账去。” “林之孝、张华，你们也是当事人，你们以为如何？” “全凭瑞大爷做主。” 两人表态倒是爽快。 反正你是主子，对也好，错也好，都是你做主。好坏也找不到我们头上来。 贾瑞自然明白他们的心理，心里也早就下定了决心，收拾贾放和贾攸。 也正是因为他们是自己的族人，涉及到了京城两府的声誉，所以他必须在道义和舆论上，占据绝对优势。 “这件事情，确实令人为难。” “此前他们侵吞财产，就足以送官严惩。但是我想终究是一家人，不想把事情做绝，给他们留一条生路。” “没想到，他们不仅不感恩，反而变本加厉，如今竟然勾结水冦，杀人劫财。” “杀了我也就罢了，毕竟是我揭穿了他们侵吞财产的伎俩，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我无话可说。” “但是，他们不该牵连无辜。妙玉姑娘游走于尘世和空门之间，与人为善，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竟然也不放过。” “姑老爷尸骨未寒，林姑娘跟他们也算沾亲带故，跟他们也是无冤无仇。” “他们不仅没有丝毫体恤，反而连一个孤女都不放过。” “这些也就罢了，杀人不过头点地，钱财拿去也就是了。他们竟然还要把林姑娘和妙玉姑娘、紫鹃、雪雁、金环、银环等，都卖到烟花柳巷去，这就太过分了。” “冤枉啊，我们没想卖他们啊。” 此时的杨五也感到很委屈。 别的事儿是我干的，可是从来就没想把姑娘们给卖了啊。 都是你逼着我说的，你们这是屈打成招，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住口，事到如今你还敢抵赖，金环，把他的嘴堵上。” 没等贾瑞开口，妙玉就先发话了。 “好吧，杨五，我也不跟你计较这些。或许你们没想把他们卖到那种地方去。但是此事事关重大，我就不相信，你们会留下他们当证人，事后到官府那里告发你们。” “便是不卖到那种地方去，也会抢回去做压寨夫人。山贼土匪都是这么做的。戏里演了多少年，我就不相信你们会是例外。” “如此更加可恶，这种恶贼，绝不能轻饶。瑞大哥，你不要婆婆妈妈的，干脆回金陵，找他们讨回这笔血债，还个公道来。” 妙玉说完，又冲着黛玉。 “黛玉，你也说话啊，难道你就愿意放过他们？” “这个……，好吧，我听瑞大哥的。” 众人其实都明白了贾瑞的意思，此时也没人会出来反对。 惩罚贾放、贾攸这件事情，其实是一把双刃剑。 贾瑞等人固然可以出了恶气。但是自家人勾结外人，尤其是勾结水冦杀自家人，这件事也注定会成为宁国府和荣国府的一件丑闻。 贾瑞作为实际的决策人，其实承担着很大的风险。 一旦府里认定他是家丑外扬，虽然表面上不会说他什么，但是背地里一定埋怨他做事不周。 之所以绕来绕去，盯着黛玉和妙玉不放，就是为了把她们所有的人都拖下水。 黛玉刚刚失去父亲，又给贾府拿回去一百三十万两银子，此时她是老祖宗的心肝儿宝贝，冒犯黛玉，就等于连老祖宗都不放在眼里。 有了这一条，所有人都会认为，贾放和贾攸做得太过分。 这一点，就是贾瑞的底牌。 “既然没人反对，我们就返回金陵，把此事交给官府处置。” “金陵那么远，回去路上就得两天。不如就交给当地官府，咱们也好早些赶路。” 林之孝想了个简单办法。 “不行，当地官府我们不熟，他们若是拖延，水冦就有了机会上下打点。我们一走，就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处置，弄不好就放纵了凶手。” “此事主犯在金陵，水冦们在金陵谋划，从金陵就开始跟踪我们。金陵知府贾雨村又是贾家的本家。交给他来处置，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这是表面上的理由。 暗地里的理由，是因为杨五是官府中人。 如果把他交给本地官府，只要杨五表明自己身份，官府之间互相通气儿，就可能会私下放了他。 贾瑞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到了贾雨村那里，当着这么多受害者的面儿，即使杨五是贾雨村的人，也必须给个交代出来。 贾瑞现在赌的就是，贾府如今还有权势，贾雨村还用得着贾家，不敢得罪贾家。 这件事情，他不想办，也得办。 嘿嘿，贾雨村，这回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如何处置这事儿。 贾瑞一锤定音，就调转船头，返回金陵。 杨五被绑在桅杆上，晚上的时候，贾芸、王三等人轮流看管，防止他逃跑。 白天的时候，就由丫鬟们看着。 丫鬟们恨他要把自己和小姐卖到烟花柳巷去，动不动就过去揍杨五一顿，揍得他阵阵惨叫。连贾瑞听了都觉得有些过分。 这帮小丫头，还真够狠的。 大概是平常的时候受气，又不敢对主子怎么样。，此时把怨气都撒到杨五这个倒霉蛋儿身上了。 ------------ 第81章 左右为难 第二天下午申时许，到了金陵。 上岸后，就押着杨五前往应天府衙门。 一行十几个人，又以女子为多，一路上就吸引众多人的注意。不时就有人上来打听怎么回事儿。 按照贾瑞的安排，贾芸、林之孝、张华就把杨五勾结水冦的事情，大致说了。 关于贾放、贾攸这部分，没有直接提到他们的的名字。只是笼统地说，是金陵的望族人家。 这种安排，就是贾瑞先发制人的招数，他要先把舆论影响制造出去，让贾雨村不敢私下了结此事。 金陵人出行，很多时候都要走水路，不少人都深受水冦之害，现在见抓到了水冦，就有很多人一路上跟着，一路上不断咒骂杨五。 等到了应天府衙门的时候，已经跟来了上百人，还有人不断聚集过来看热闹。 贾芸敲响了大鼓，很快就有两个衙役出来。 “何人击鼓？有何冤情？” “二位，我们是神京城荣国府和宁国府的人，路上遇到水冦抢劫钱财，杀人越货。现抓获水冦一名，特来报案，把水冦交给应天府衙门。” 两个衙役一听，什么？宁国府和荣国府？这还了得，出大事儿啦。 “请稍后，我们立刻回去禀报上司。” 两个家伙回去没多久，就带着宋师爷出来。 一见到贾瑞等人，宋师爷赶紧急走了几步上来。 “瑞大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嘿嘿，宋师爷，我们来报案，并且把盗贼送来了。贾芸，给宋师爷看看状子。” 这是贾瑞在路上就准备好的状子。 宋师爷一看，脸色不禁一变。 “啊，竟然有这等事情？瑞大爷，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宋师爷，此案涉及我家族人，你以为我会拿族人开玩笑么？” “这个……，瑞大爷，请稍安勿躁。此事关系重大。老朽的意思是，先把这个贼人收押起来，然后去见见知府大人。毕竟都是贾家人的事情，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也好，就依宋师爷所言。我们就求见一下贾雨村。” “瑞大爷，这么多人……。老朽的意思，天也快黑了，是否让女眷们先到荣国府或者宁国府住下来，然后……。” “宋师爷，已经发生了这种事情，贾放和贾攸就是幕后凶手，这个时候还到那里去住，岂不是自投罗网？” 啊？贾放和贾攸？那不是贾家的族人么？ 看热闹的人终于听到了这两个名字，立刻议论纷纷。 “把他们都赶走。” 宋师爷怒道，衙役们就把看热闹的人驱赶到远处。 “也好，也好，就请女眷们住到驿馆去，那里吃住也方便些。咱们一起去见主翁。” 这还差不多，住公家的招待所，省得自己花钱了。 “贾芸、张华、王三，你们护送女眷们到驿馆，林之孝，你跟我去见知府大人。” 那边人去驿馆，宋师爷就带着贾瑞到了贾雨村这里。 “瑞大爷在此稍候，我去禀告主翁。” 宋师爷出去，很快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见到贾雨村，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贾雨村忽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两个蠢货，怎么能干这种事情？这不是惹祸上身么？”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便是真的干了，你倒是做的干净一点儿啊。 “当初我曾经劝过他们两人，没想到他们竟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那个杨五，真的是咱们的人？” “是的，麻烦就在这里。也是个蠢货，那些水冦都跑了，就他被抓住了，叫贾瑞给抓住了把柄。如今贾瑞已经把风声散播出去，很快就会传开……。” “这个贾瑞，我们都低估他了。师爷有什么主意？” “主翁过去见见贾瑞，先把他稳住。然后再谋良策。” “也只好如此，我先过去了，你好好想想，有什么好办法。” 贾雨村进来，贾瑞站了起来。 “知府大人，没想到已经走了，又回来打扰，还望海涵。” “天祥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此时也没有外人，就不用讲那些虚礼。师爷刚才跟我说了，这事儿是真的？” “时飞，难道你以为我会开这种玩笑？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我会随便诬陷自家人？” 贾瑞直接叫贾雨村的表字，还保持着对他的最后一点儿客气。 “这个啊，天祥，这事儿确实有些尴尬，若是外人，自然好办。我公事公办就是了，可是牵涉到自家人，将来神京府里那边……。” “神京那边儿不用时飞操心，我已经派人回去送信，把这里的事情通报他们。” “我也知道这于贾家的颜面有损，可是贾放和贾攸做得实在过分。” “其一，侵吞两府财产在先。其二，勾结水冦。其三，谋财害命。其四，意图拐卖人口，逼良为娼。” “若不是罪大恶极，我也不会做此无奈之举。” “还有一件隐秘之事，时飞不是外人，我也就不隐瞒了。贾放、贾攸竟然在铜陵的金鸡岭私下开采铜矿。” 贾瑞此话一出，贾雨村不禁打了个冷战。 连这件事情他都知道了？ 贾雨村在铜矿中也是有股份的，是跟贾放他们一起合伙儿的，当初就是贾雨村通过铜陵那边官场的关系，介入了股份。 他入的是干股，贾放和贾攸投的是银子。 贾瑞此时突然放出这个震撼弹出来，就是敲打贾雨村。 “当然，他们是否在矿场入股，我不想管太多。我想说的是，他们既然这种生意都能做，勾结水冦对他们来说，又算个什么呢？” 贾瑞你个王八蛋，矿场那是生意，跟勾结水冦能比么？ 贾瑞也不管这个说法在逻辑上是否城里，只要达到吓唬贾雨村的目的就行。 “当然，这里是时飞的地面。这件事情，我还是希望能在时飞这里妥善解决。除非你这里实在给不出一个满意的交代，我才回京城解决此时。总是能找到说理的地方。” “天祥不要着急，咱们是一家人，那贾放和贾攸虽然做的不对，但终究也是贾家人。待我想想，此事我一定给你个满意交待。” “时飞是否多虑了？此事也简单，公事公办就是了。” 贾雨村看看贾瑞，叹了口气。 “天祥真的希望我公事公办？就一点儿也不顾及一家人的情分？” 贾瑞假装叹了口气，做出无奈的样子。 “唉，算了，时飞看着办吧，我等你的消息就是。” “好，天祥先回驿馆歇息，我明天就提审杨五，办理此案。” 明天办案，大概今天晚上，贾放和贾攸就能得到信儿，连夜跑路了吧。 ------------ 第82章 借刀杀人 宋师爷陪着贾瑞到了驿馆，就开始用饭。 吃了一会儿，贾雨村过来，敬了几杯酒，特意安慰了黛玉几句，就告辞离去。 宋师爷吃了一会儿，有人来找，抱歉了几句，也借故离去。 “瑞大爷，咱们今天来，消息已经传开。想必贾放他们也会听到消息。贾雨村说明日才办案，那贾放他们今晚岂不是就要逃跑？” 林之孝早就有了这个疑问，此时终于说了出来。 “逃跑是自然的，只是逃亡的滋味，并不好受，从此以后就要远离家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网。每日里提心吊胆的，还不如流放充军呢。” “便是如此，也便宜了他们。” 嘿嘿，林之孝，你想的太简单了。 真的流放充军，才便宜了他们。 这回一逃跑，他们就活不了几天，到时候贾雨村都不会放过他们。 那个杨五，就是宋师爷给介绍的，宋师爷的背后，就是贾雨村。 金鸡岭的铜矿股份，勾结水冦谋财害命，这就是宋师爷和贾雨村的两大软肋。 现在他们把事情搞砸了，贾雨村还会放过他们？ 这就是贾瑞的借刀杀人之计，借着贾雨村的手，除掉贾放和贾攸。 “既然已经送官，贾雨村愿意怎么处置，就是他的事情。咱们也不用管那么多，到时候他自然会给府里一个交代。” “哼，依我看，这个贾雨村八成会稀里糊涂了结此案。你就是心软，若是换做我，一定一追到底，把他们绳之以法。” 妙玉对贾瑞又不满意。 好好好，我心软，我糊涂。你个小丫头懂个什么？ “妙玉，瑞大哥也不是心软。抵挡水冦的时候，瑞大哥就神勇无敌啊。他这是顾念贾家的情分，不想把事情做绝。” “还是林姑娘理解我的心思。终究是一家人，怎么好痛下杀手呢。” “哼，他们下手的时候，可没顾念什么一家人情分。” 妙玉转过身去，不再搭理贾瑞。 “瑞大哥，你不用在意，妙玉就是心直口快的人。” “颦儿，你帮谁说话呢？” “好啦，妙玉姐姐，我帮你说话还不行么，来，我敬你一杯。” 老祖宗喜欢吃喝玩乐，贾家的女眷，包括姑娘们，从小受她的影响，都能喝酒，酒量还都不小。 那些下人，嬷嬷、老妈子、婆子、丫鬟，也时常喝酒。不少人甚至工作时间就喝酒。 便是黛玉这样身体不太好的人，也很能喝几杯。 妙玉本就是个直性子，黛玉哄劝几句，也就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大伙儿就在一起轻轻松松的吃酒。 这里的气氛很轻松，贾放家的气氛，紧张得几乎要爆炸。 自从得到了贾瑞他们回来，把杨五交给衙门之后，贾放在屋里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儿。 一边转圈儿，一边唉声叹气。 “放大哥坐下歇歇吧，打听消息的人，一会儿就回来了。贾雨村和宋师爷不会扔下咱们不管的。” 贾攸说道。 “唉，杨五这个蠢货，这点事儿事情都办不明白，简直坑死人啦。” “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还是想想办法如何应对贾瑞吧，这一回翻了脸，他可不会轻易放过咱们。” “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唉，人怎么还不回来？” “贾雨村和宋师爷总得安抚一下贾瑞，哪里会这么快？那杨五是宋师爷介绍来的，说起来这事儿他们也有份儿，说不定此时他们比咱们还急呢。” 贾放停住，寻思了一会儿，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攸兄弟，你怎么不早说？你说得对，该着急的是他们。哼，他们若是不把这事儿摆平了，大伙儿就一块儿完蛋。死了也拉两个垫背的。” 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一个声音。 “要拉谁垫背啊？” 宋师爷进来了。 “哎哟，宋师爷，你总算是来了。我说拉贾瑞垫背呢。” 宋师爷迈着方步，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喝了口茶。 “我说你们两个啊，也是一把年纪了，遇到点事儿，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左一趟右一趟叫人去追，至于嘛。” “嘿嘿嘿，宋师爷，这不是着急么，贾瑞那边怎么样？” “在驿馆吃酒呢。他已经同意大人，明天开审杨五。” “啊，明天就审案，那岂不是就露馅儿了？” “露馅儿是难免的，杨五已经全都招了，贾瑞他们还有那么多证人。勾结水冦，图财害命这个罪名，你们是跑不了喽。” “师爷别开玩笑，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哼，贾放，你看我像是看玩笑的样子么？整个金陵都知道此事了，人也抓到了，那边贾瑞还盯着，你以为说抵赖就能抵赖的么？” “主翁是应天府知府，可不是你的奴才。他若是罔顾事实，徇私枉法，怎么跟上面和百姓交代？” “若是普通百姓也就罢了，大不了多给几个钱儿就打发了。” “贾瑞和林姑娘的后面是荣国府和宁国府，会看上几个小钱儿？他们会放过你们？” “师爷，你给指条路。咱们可是一根绳子上蚂蚱，你们不能袖手旁观啊。” 贾放已经没有了主意。 “我说过不管你们了么，路倒是有一条，就看你们走不走了。” “师爷快说。” “明天审案，就要传你们到案。今儿个晚上你们还有一晚上时间逃走。明天抓不到人，大不了发出海捕公文，到处缉拿你们。” “公文会晚几天发出，你们还有足够的时间，逃到蜀地去，钱贵也会一路上护送你们到蜀地。” “我在那里有个同乡，是益州知府的师爷，他会安置你们。” “你们这一走，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回来，金鸡岭矿场那里的股份和分红，你们也无法领取。” “实话告诉你们，金鸡岭的事情，贾瑞似乎已经很知道了一些风声，所以，你们的股份还要转到别人名下去。否则的话，将来两府追到那里去，股份可就是他们的了。” 金鸡岭矿场，是贾放和贾攸的最重要资产，一听宋师爷的话，不禁一阵心痛。 但宋师爷的话，也不全是吓唬他们。 他们走了走后，宁国府和荣国府真要去接受他们的股份，也没人会拦着。 以这两府的德行，做出这事儿一点儿也不奇怪。 ------------ 第83章 摆平 两人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听从宋师爷安排 “师爷，转让到谁的名下？” “除了我，这个时候谁还会接这个烫手山芋？你们放心，只是替你们保管一下，该是你们的分红，还是你们的。等将来事情平息，就再转回给你们。” “我也就是担个名义，你们也该知道，其实是主翁在替你们担着。” “你们走了之后，贾瑞也不可能总是在这里呆着。但是这么大一件事儿，怎么也得给他个交代，他回去也好跟府里交差。” “师爷的意思是是……？” “你们拿出三千两银子，我和主翁替你们给他，再帮你们多说些好话，叫他稀里糊涂放过此事，别再紧盯着你们……。” “当然，这是我和主翁的意思，听不听在于你们自己。或者你们有更好的主意，也不妨说出来商量一下。” 还有什么主意啊？我们有主意，还用找你？ 半个时辰后，宋师爷和贾放、贾攸来到江边码头。 他们身后那个高大的男子，就是钱贵。他将护送两人前往蜀地。 贾放拉着宋师爷的手，不自觉地又流下眼泪。 “感谢师爷相助，等他日回来，我们再把酒言欢。” “好，两位兄弟一路保重，我等着你们回来。” “我们走了。” “走吧。” 两人上了船，钱贵摇着小船离岸。 “再见。” 贾放挥挥手。 宋师爷也挥挥手，没有说话。 还再见呢，两个蠢货。等着到清川江喂鱼去吧。 第二天巳时，贾雨村升堂审理贾瑞等人被袭一案。 原告贾瑞、贾芸、林之孝、张华，证人王三、林黛玉、妙玉以及他们的丫鬟、嬷嬷们悉数上堂。 杨五那边事先已经得到了宋师爷的传话，面对人证、物证、书证、没有抵赖，爽快地承认了贾放和贾攸勾结他和水冦刘二成和等人谋财害命的事实。 贾雨村扔下签子，命令衙役立刻去拿人。 衙役很快回来，说嫌犯已经畏罪潜逃。 贾雨村当场作出判决，杨五勾结水冦，谋财害命，本应重重处罚。但是犯罪未遂，反被擒获，没能造成严重后果，到案后能如实供述罪行。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流放一千里，到岭南充军七年。 贾放、贾攸雇凶杀人，勾结的贼寇，畏罪潜逃，向各地发出海捕文书，通令缉拿。 贾瑞早就预料到是这个结果，心里反倒很高兴。 黛玉对此无可无不可的，妙玉虽然不满，但见贾瑞不说什么，她也无可奈何。 “退堂！” 贾雨村一声喊，众人就纷纷出来。 出了大堂，贾雨村追了出来。 “天祥，林姑娘，妙玉姑娘，借一步说话。” “也好，就到一块儿说说话。” 见贾瑞同意了，黛玉和妙玉就跟着过去。 到了客堂坐定，宋师爷和贾雨村的夫人娇杏进来。 贾雨村以前时常到贾府去，有时候就带着娇杏一起过去，跟府里的女眷们来往，跟黛玉和妙玉也是见过面的。 这也是为了联络感情，实行的夫人外交策略。 娇杏问了好，就留下来陪着黛玉和妙玉，也算是替贾雨村避男女避嫌。 宋师爷进来把贾瑞找了出去，贾雨村就跟黛玉和妙玉两人说话。 “两位姑娘，不知道对这个判决是否满意？” 对于妙玉，贾雨村是不太在乎的。 但是他知道黛玉在贾府的地位，那可是史太君的心肝儿宝贝。 如果黛玉回去跟老祖宗说他坏话，对他无疑非常不利。所以他必须安抚好黛玉。 黛玉和妙玉正在琢磨怎么回答，贾雨村接着讲话。 “说句实话，我对这个判决也不甚满意。但是反复思量，这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贾放和贾攸虽然罪大恶极，但是他们毕竟是贾家的族人。若是此事闹的太大，对宁国府和荣国府的名声，也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别人办案，自然不用想太多。但我也是贾家人，就不能不为贾家着想。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啊，还是先生想得周到。” 黛玉原本就是贾雨村的学生，那个时候贾雨村还不太坏，他对贾雨村也没有什么坏印象，现在就觉得贾雨村说的很有道理。 妙玉虽然也很聪明，但她对于社会和人心的险恶，毕竟估计不足。 虽然觉得贾雨村说的话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又无从反驳，反倒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很讲人情，自然也难以反驳。 “这件事情，就暂时到此为止。当然，贾放和贾攸两人，该抓还是要抓。毕竟做下了不法之事，就要惩罚。” “至于将来抓到他们如何惩罚，若是我还在这里为官，定会跟府里通气，听从他们的见解。” “这件事情，我也会写一封书信解释，叫天祥带回去，交给府里。” 贾雨村的意思是，你们就别管这事儿了，我自会给府里一个交代。 “先生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黛玉终究单纯，爽快地揭过了这一页。 妙玉也没什么可说的，也就听之任之。 贾雨村心中暗喜，给娇杏使了个眼色，娇杏就陪着黛玉和妙玉说起了家常话。 这边宋师爷把贾瑞带进了他的屋子喝茶，闲聊了几句，就进入正题。 “说句实话，我也曾经想过，贾放和贾攸可能潜逃。但一想他们和主翁毕竟是本家，不至于坑害主翁，所以也就没有及时提醒主翁。” 嘿嘿，老小子，你这是开始甩锅啊。 “没想到两人竟然真的潜逃，才导致如此后果。不过，他们似乎也有悔意，所以他们的家人一早就找到我，委托我找瑞大爷通融一下。” 宋师爷拿出了三千两银票，这正是昨天晚上贾放和贾攸给他的。 “这是他们的一点儿心意，说是希望瑞大爷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回去跟府里美言几句，给他们一条活路。” “毕竟他们已经被通缉，将来也不敢露面，只求府里不要追得太紧。” “若是瑞大爷有意成全他们，就收下这个心意。若是不想成全，我就退给他家里。” “不过，老朽还是希望瑞大爷能够成全。成全他们，也是成全府里的名声。” 老东西，你拿我当小孩儿耍呢。 也好，我就难得糊涂一回。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懒得再跟你们啰嗦。 见贾瑞不吱声，宋师爷以为贾瑞同意，就把银票塞进贾瑞袖子里。 贾瑞假装推脱两下，也就收下了银票。 “既然如此，我就回去跟府里说说吧。” “瑞大爷大仁大义，果然是爽快人，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哼，不过也是个见财忘义的人罢了，略施小计，三千两银子就耍得你团团转。 宋师爷心里鄙视贾瑞，贾瑞也在心里鄙视他。 老东西，金鸡岭矿场的事儿闭口不提。以为三千两就把我打发了。 这样也好，你们就使劲儿捞钱，越多越好。没准儿哪一天，这些钱就是我的。 就当你们给我打工了。 ------------ 第84章 黛玉的委托 码头上一片热闹景象。 贾瑞一行人今天离开金陵，贾雨村和宋师爷带着一大群人，前来送行。 除了应天府里面的一些属下和商人，还有有一些女眷，在娇杏的带领下，前来给黛玉和妙玉等人送行。 人们依依惜别，有的人甚至流出了泪水，似乎多年的亲人即将远行。 实际上，此前他们根本就素不相识。 热闹了好一阵子，黛玉等人都上了船，只剩下贾瑞还在岸上，跟贾雨村和宋师爷亲切地说话。 妙玉看了，不禁撇了撇嘴。 “颦儿，你看瑞大哥，跟贾雨村和宋师爷如此亲热，他们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妙玉，不会吧。事情也办完了，还能有什么交易？况且瑞大哥把府里的钱追了回来，又把水冦送到官府法办，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啊？” “唉，颦儿，你就是总在深闺之中，不知道外面世道的险恶。人心难测，这回贾放和贾攸都逃走了，你怎么就知道贾瑞在里面没做什么手脚？” “这个……，不可能吧，瑞大哥不是那种人。” “你看看，你说这话，就是被他骗了。这个贾瑞最惯于骗人。他在你家的时候，都能故意放火烧了账房，还叫你装死骗人，你说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我敢肯定，贾瑞一定收了贾雨村什么好处，否则此时他们怎么会那么亲热？” “送别的时候亲热一点儿，岂不是很正常？也是礼数嘛。” 再说了，烧了账房，让我装死，那是跟我和父亲事先核计好的计谋，是为了我好啊。 “颦儿，你怎么总是替贾瑞说话？你这趟出来，可是变坏了，跟以前不一样啊。” 没有啊，我还是我自己啊。 瑞大哥总是帮助我，我替他说几句话，难道不对么？ 妙玉为何总是对瑞大哥有成见呢？ 贾瑞终于上船，船缓缓启动，船上、岸上的人频频招手，似乎有万千不舍。 终于可以回家了。 贾瑞感到轻松下来。 终于走了。 贾雨村和宋师爷感到轻松下来，相对一笑，尽在不言中。 这回雇的船，是一艘两层楼船。 下面一层是住人的船舱，上面一层是一个宽敞的亭子。 里面有桌椅，可以坐在里面，欣赏外面的景色、吃酒、喝茶、聊天。 走了不远，人们就都聚集到了这里。 “总算是能回家了。” 王嬷嬷和慧园师太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嬷嬷何必着急，难得出来，在外面多盘桓一些日子，也是好的。” “师太，我可没有你那福分，一天闲云野鹤的，自由自在。姑娘出来这么久了，老太太在府里天天惦记着呢。” “是啊，有老太太和你护着林姑娘，也是她的福分啊。” “你也别说我，有你护着妙玉，不也是她的福分？” “彼此、彼此，谁叫咱们跟她们就有这个缘分呢。” 另一张桌上，贾瑞正跟贾芸商量扑克生意的事情，紫鹃过来。 “瑞大爷，林姑娘请你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好，这就过去。” 贾瑞跟着紫鹃下来，到了黛玉的船舱。 “瑞大哥请坐，紫鹃沏茶，雪雁，你出去吧。” “林姑娘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瑞大哥，这回家里的事情，谢谢你了。” “林姑娘不用客气，老祖宗叫我来帮着处理此事，我自然应该尽力。” “那我就不客气了。找瑞大哥来，确实是有一件事情商量。” “林姑娘尽管说。” “俗话说，坐吃山空。不管有多少钱，只是花钱，不能赚钱，那钱也是越来越少。总有花完的那一天。” “我的手里还有些余钱，此刻也用不上，我就想着能不能拿这笔钱赚点钱。” “我是个女人家，既不能抛头露面，也不懂生意，所以就想把钱放到瑞大哥手里，做些生意。算是我出些本钱，咱们合伙儿做生意。” 这一次回家，经历了族人谋财的种种事情，看到了贾家老宅人为了谋取钱财，不择手段的行径，让黛玉的思想有了不少转变。 她也从中看出了钱财对于一个人安身立命的重要性。 这段时间跟贾芸、楚贺云在一起的时候，时常听到他们谈论生意上的事情。 通过贾瑞处理林家和贾家诸人的事情，也让黛玉看见了贾瑞的能力。 于是在紫鹃的建议下，黛玉做出了跟贾瑞合伙儿做生意的决定。 贾瑞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不禁一阵狂喜。 正愁着没有钱造船呢，就有人给送钱来。 送钱还不要紧，关键这送钱的人，是个真正的小富婆啊。 黛玉的手上，至少有几十万两银子私房钱，哪怕她拿出五万两来，造船和出海经商的事情，就可以付诸实践。 谁说不能当好人？我以前帮助她，这不就有了回报么？好人总是有好报的。 淡定、淡定，我是做大事的人，不能为这几个钱儿，就显得那么猴急，那也太没有风度。 “林姑娘，你想赚点儿钱，这是好事。不过，做生意是有风险的。可能赚钱，也可能赔钱。若是所托非人，还可能产生纠纷。” “这世上为了钱，父子反目、兄弟阋墙、朋友相残的事情太多了。你就这么相信我？” “瑞大爷，小姐既然跟你提起此事，自然就是相信你。” 紫鹃突然说话了。 “实不相瞒，瑞大爷这回来江南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若不是相信瑞大爷的人品和本事，小姐也不会说出这话来。” “做生意最重一个信字，我们相信瑞大爷是个有信义的人，况且真的合伙儿，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总要有个契约。赚了钱怎么分，赔钱怎么赔，都要有个约定章程。也不是谁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赖账，就怎么赖账的。” 嘿，紫鹃小丫头不简单啊。 不过我喜欢这种办事方式。 “紫鹃姑娘说得有理，在商言商，生意就是生意，就该按照生意场上的规矩办。” “实不相瞒，我正想造船出海做生意，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下。林姑娘若是觉得可行，咱们倒是可以合伙儿做这个生意。” “瑞大哥不妨说说看。” 于是贾瑞就介绍了造船和海上贸易的事情，自然是说的能赚钱。 黛玉和紫鹃嘀咕了一会儿，做出了决定。 “瑞大哥，我跟你合伙儿。我出十万两银子，就由你来操办此事。赚了钱，咱们五五分账如何？” ------------ 第85章 妙玉瞎搀和 贾瑞的脑子飞快转了起来。 钱是她出的，我出创意和将来的实务操作，这个比例也算是合理。 况且一下子拿出来十万两，启动资金和流动资金都解决了。 黛玉不等着花钱，将来的分红钱也不着急提回去，还可以在这里作为流动资金使用，对于保持自己充足的现金流很有帮助。 这是个双赢的生意，干了。 “行，林姑娘，待我起草个契约文本，你看过之后，咱们就签字画押定下来。我也好在回去之前，把此事操办起来。” “好啊，我就等着瑞大哥的文本喽。” “林姑娘，你选择跟我合伙儿，证明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证明你是个有眼光的人。” 格格格……，这一刻黛玉笑的阳光灿烂。 “那我就等着瑞大哥的好消息喽。” “你一定不会失望的。” 一个文艺青年，不吟诗作画，伤春悲秋，而是研究商业合同，总叫人感觉有些怪怪的。 生活会教会人怎么做人，看来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最关键的是，好人真的有好报啊。 妙玉约好了跟黛玉喝茶，却不见她上来，心里就着急。 “金环，你下去找一下林姑娘，说好了一起喝茶，为何还不上来。” 金环转身要走，突然停住。 “小姐，林姑娘此时怕是有事耽搁，一时不能来。” “她能有什么事情？比喝茶还重要？” 对于妙玉来说，喝茶确实很重要，是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人家大小姐，也不用去赚钱，各种杂事都有下人伺候着，看看书，伤春悲秋，喝茶聊天儿就是生活和事业。 “刚才紫鹃把瑞大爷找去了，此刻瑞大爷怕是在林姑娘那里呢。” 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两人竟然私自相会？ 完喽，颦儿果然学坏了，怪不得她总是帮贾瑞说话。 不行，那个贾瑞是个狡猾奸诈之徒，怕是没安好心，可不能让颦儿吃亏上当。 “金环，你暗中监视着贾瑞，他若是再去找林姑娘，你就来告诉我。” ‘小姐，这好么？’ “都是为了林姑娘好，有什么不好的？好好看着。” 好吧，这小姐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跟瑞大爷过不去。 瑞大爷人不错啊，比起贾家的其他人，似乎好得多呢。 过了没多久，金环就来报告。 “不好啦，小姐，瑞大爷又到林姑娘舱里去了。” 这个无耻之徒，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是可忍孰不可忍。 妙玉就到了一层，小心翼翼到了黛玉船舱，也不敲门，突然推门进去。 就见贾瑞正拿着一张纸，正说着什么。黛玉就在贾瑞身边不远处，笑呵呵的，似乎挺高兴。紫鹃正在沏茶，也是满脸微笑。 “哟，是瑞大哥有了什么诗作么？何不让我也欣赏一下，看看是否能跟那首《木兰词》媲美？” 如此奸诈之人，怎么会写出《木兰词》这样的佳作？可见这文如其人的说法，也是不准的。 “妙玉姐姐，并没有什么新作，我正跟瑞大哥商量点事情呢。瑞大哥，我还要跟妙玉喝茶，此事改日再说吧。” “也好，我先走了。” “哟，我一来你就走，难道是耽误了你们的事情？那可是得罪了。瑞大哥既然有了新作，何不让我欣赏一下，难道只有林妹妹才能看？” 贾瑞知道妙玉的臭脾气，此时也气的哭笑不得。 你个臭丫头，你有没有一点儿情商啊？难怪你的判词里说你“世难容”，就你这个尖酸刻薄的性格，真的有些叫人讨厌啊。 黛玉自然也听出来妙玉的意思，心想此时若不解释清楚，还真就叫人误会。 “瑞大哥，既然妙玉姐姐想看，就给他看一下吧。” 两人合伙儿的事儿，本来打算保密。黛玉这样说，贾瑞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就把契约递给了妙玉。 “妙玉姑娘来的正好，欣赏一下，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指点一二。” 妙玉也不客气，接过来一看，愣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竟然是生意上的契约，颦儿何时变得如此市侩，竟然做起了生意，这岂不是斯文扫地？ 这个贾瑞整天满口的生意经，颦儿果然跟他学坏了。 “颦儿，你竟然做起了生意？” 妙玉瞪大了眼睛。 “妙玉姐姐，我……。” 黛玉虽然想明白了赚钱的道理，但她毕竟是官宦之家出身，心理上总还是有一些残留观念，认为做生意不算是正途。尤其是一个女子，就更是有这个嫌疑。 此时被妙玉撞破了秘密，多少就有些尴尬。 “颦儿，是谁给你出这个主意的？” “是我。” 贾瑞突然开口，既然决定跟黛玉合伙儿，就要有些担当，尽量不让黛玉为难。 “这样的事情，你也敢做主？” “妙玉姑娘，姑老爷的身后事，比这大不大？我就做主了。贾家老宅子钱财的事情，比这大不大？我也做主了。” “水冦袭击的事情，比这大不大？我还是做主了。区区一件生意，不偷不抢，不坑不骗，光明正大赚钱，我有何不敢做主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商人是末流，做生意赚钱丢人。可是没有生意，世界上哪来的钱？” “没有钱，你吃什么，穿什么？能买来丫鬟伺候你么？没有钱，谁给你出船？你这一大堆行李，不出钱，哪个脚夫会帮你搬运？” “你可能说，我的钱都是祖上留下来的，那我问问你，你祖上的钱，又是哪里来的，难道不是你祖上的汗水换回来的？你以为是大风刮来的？” “你靠着祖上留下的家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计不愁，一天伤春悲秋，为赋新词强说愁。哪里知道赚钱的辛苦？” “若是哪一天你没钱了，就你这样的，看你怎么活下去？” “你总觉得商人精于算计，无商不奸。自己比商人高贵得很。此刻我就给你出一个简单的问题，这个问题所有的商人都明白。我就要看看你是否能答上来，是否比商人聪明。” “这个问题就是，一斤棉花和一斤铁，到底哪个重一些。” 贾瑞为了打击妙玉的偏见，说话当中就带了节奏，设下了陷阱。 妙玉虽然聪明，但在心机上，哪里是贾瑞的对手。被他一顿猛喷，早就失了方寸。 此时贾瑞抛出了这个脑筋急转弯儿，妙玉不假思索就上当了。 “哼，连这种事情我还不知道么，自然是一斤铁更重一些。” ------------ 第86章 有些奇怪 “我今日才知道，一斤棉花和一斤生铁不一样重，谢谢妙玉姑娘指教。” 贾瑞说完就往外走，妙玉还没反应过来。 “不客气，你知道就好。” “唉呀。” 紫鹃突然叫了起来。 “紫鹃，怎么啦？” 黛玉也没细想，自然也没意识到妙玉的错误。 “小姐，一斤棉花和一斤生铁，似乎是一样重吧？” 啊？ 黛玉和妙玉终于明白过来，面面相觑。 “贾瑞你个小人，竟然出了如此阴险的问题，你给我回来。” 妙玉就差跳了起来，黛玉见了，格格笑了起来，捂着肚子滚来滚去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颦儿你个死蹄子，你也来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妙玉上去，就跟黛玉滚作一团。 “好姐姐，颦儿不敢了，饶了我吧。” 妙玉仍旧不解气，又打闹了一会儿才停手。 “颦儿，你就是跟那个贾瑞学坏了。” “妙玉姐姐放心，我没有学坏。瑞大哥不是坏人。” “哼，如此阴险的小人，还不是坏人。你小心些吧。免得将来他把你卖了，你还帮着她数钱呢。” 妙玉本就是临时起意，两个人说笑一阵，也没再提起生意的事情，就到二层去喝茶。 见到贾瑞，妙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不再搭理他。 原本打算直接到苏州林家去，因为黛玉投资，贾瑞就临时决定，到望江县的贾家营去一趟。 既然跟黛玉说了造船的事情，最好让她亲眼看一下贾家营的船厂。这样黛玉也就会更有信心。 众人听说了到贾家原来造船的地方去，也没有反对。 申时末，到了望江县。 因为人多，又大多是女眷，担心在贾家营食宿不便，贾瑞决定先到胡杏山家。 胡家是当地富商，有条件接待这一行人。到了之后，胡家人见了黛玉和妙玉这天仙一样的大家闺秀，倍觉荣幸。 把在金陵购买的东西拿出来一些，当做礼物，就入住了胡家。 见贾瑞又来了，胡杏山非常高兴，自然热情接待。 当天晚上就在胡家居住，第二天贾瑞先到了贾家营，跟贾琣、贾瑜、贾琳兄弟安排一番，才回来带着黛玉等人到船厂去游览。 王嬷嬷对于荣国公当年在这里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贾琣给众人讲解的时候，王嬷嬷就不时地插嘴，补充几句。 贾瑞给黛玉使了个眼色，黛玉就渐渐落在后面。两人跟别人稍微拉开了距离。 “林姑娘，我跟你说的造船之事，就打算在这里建造。工匠我已经找好，下个月就开工。大约几个月，第一艘船就能建造出来。” “船有了，就要出海做生意，南边可达南洋，东边能到东瀛，北上可抵新罗。” “我已经筹划好了，这回就把芸哥儿留在这里监造船只，将来就由芸哥儿负责做海上生意。” “若是生意顺利，你我每人每年能有两万两银子左右的进账。” “既然瑞大哥早已经筹备好了，我就更加放心。晚上回去，我便叫紫鹃把十万两银票给你。” 原来瑞大哥早就有了造船的方略，他做事总是谋定而动，很有章法，看来这次跟他合伙儿是对的。 一年至少两万两银子进账，加上手里剩下的钱，将来花钱，是不用愁的，也不用看着别人的眼色。 便是放在老祖宗那里的钱拿不回来，有了这些钱，也足以安身立命。 “你我做生意的事情。林姑娘还是尽量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瑞大哥放心，此事只有我和紫鹃知道。便是王嬷嬷和雪雁，也没告诉他们。妙玉姐姐那里，我也跟她说过了，她说不会跟别人讲。” 小丫头还是很聪明的嘛，没等我嘱咐，就知道采取保密措施。 “这里房屋很多，我打算叫贾芸收拾一些出来。林姑娘将来在府里若是呆着不顺心，或者苏州老宅，或者这里，就可以过来散散心。也免得在府里郁闷。” “反正手里有钱，随时可一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生活不只是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这个心灵鸡汤，对于黛玉这种喜欢小资情调的人，应该比较实用。 果然，黛玉大有知音之感。 “没想到瑞大哥竟然有如此品味。以前倒是有些小瞧瑞大哥了，还请瑞大哥不要见怪。” “没关系，林姑娘不必记在心上。” 以前是那个贾瑞，怎么能跟现在的贾瑞相比？别说是你，就是我都瞧不起以前那个贾瑞。 不过，那个贾瑞似乎也没什么大错。 他的错误，就在于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见贾瑞和黛玉落在后面，妙玉又折了回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 贾瑞不禁头疼。 妙玉你个死丫头，你怎么也是个大家闺秀，难道就不知道尊重别人的隐私？ “哦，没说什么。我给林姑娘出了个题目？” “贾瑞，你又出了什么题目算计人？” 妙玉一听出题，就想起了昨天那个棉花和生铁的问题。 “这回的题目是，林姑娘、你和紫鹃掉进了水塘里面，但是鞋子却没有湿，这是为什么？” 怎么又是这种问题啊。 这回妙玉学乖了，心里虽然在想着答案，但就是不轻易说出来。 黛玉也在想，一时也没想明白。 倒是紫鹃想明白了。 “瑞大爷，莫非是因为水塘里没有水？” 就连贾瑞都大吃一惊。 真不愧为慧紫鹃，脑子竟然如此灵活。 人是否聪明，不少时候真的跟读多少书没有直接关系。 底层劳动人民的智慧，比妙玉这样的寄生虫高明得多。 这就是所谓的卑贱者最聪明，******吧。 “紫鹃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比某些饱读诗书的人强多了。你说得对，就是如此。” 贾瑞说完，赶紧走了。 妙玉又一次气的干瞪眼。 该死的贾瑞，尽是这些阴损的题目。 小人，小人，小人！ 渣男，渣男，渣男！ 黛玉格格笑着，几乎喘不过去来，紫鹃急忙帮着捶后背。 “颦儿，你到底是那伙儿的，竟然帮着他笑话我？” 妙玉气哼哼道。 “姐姐，我没笑话你啊，只是觉得瑞大哥这些题目很有趣儿。” “对了，颦儿，你说贾瑞从哪里得来这些奇怪的题目？我怎么觉得他这个人，跟别人就是有些不一样呢？说话做事处处显得有些诡异？” “没什么奇怪的啊。” 黛玉真的没觉得贾瑞有什么好奇怪的。 “怎么还不奇怪？先是文昌星君句读法，又是你们那些什么阿拉伯数字，如此与众不同，难道还不奇怪？” 这回黛玉倒是有所醒悟。 也是啊，瑞大哥确实有些奇怪。难道他真的是文昌星君的弟子？ ------------ 第87章 天机不可泄露 贾瑞决定在贾家卫造船，对贾琣兄弟来说，是一件好事儿。 黛玉和妙玉又跟荣国府关系密切，贾家三兄弟就非要留众人晚上在这里吃饭。 贾瑞也觉得到了这里不吃饭，似乎有见外之嫌，征得黛玉和妙玉同意，就答应了他们。 贾琣要到城里采购酒菜，贾瑞就带着贾芸跟他一起到城里。 路上，贾瑞跟两人说了钱已经准备好，可以张罗造船的事情了。 贾芸听说让自己留下来主持造船和生意的事情，也毫不犹豫答应。 他在家里也没有什么营生，如今跟着贾瑞，扑克生意做的顺风顺水，有了这个靠山和财路，哪里还会放过。 贾琣也在其中担任重要角色，觉得这是自己转变命运的一个机会，也立刻跃跃欲试。 “瑞大叔，你有多少本钱？又是造船，又是做生意，没有个三、五万两银子，怕是张罗不开啊。” 贾芸担心道。 “是啊，瑞兄弟，造船就是费钱的生意，做生意也需要本钱。若是钱不够，半路上停工，可就前功尽弃了。” “哦，我的本钱也不算多，这回就先投个十万两。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用。” 什么？什么？什么？十万两？ 我没听错吧？ “吁。” 贾琣怕出车祸，停下了牛车。 两个家伙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你们两个怎么啦？是不是嫌钱少？我觉得这些钱足够了。当然，你们若是有别的好生意，我也可以再投个十万八万两。” 这个可不是贾瑞吹牛，他估计小金人儿黛玉手里至少有五十万两银子。若是有好生意，叫她再投个十万八万的，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不过贾瑞不想操之过急。 他的计划是，开始的时候稳健一些，等到黛玉得到了第一笔分红，以后就有了信心。以后有好生意找她投钱，她一定愿意。 没有人会嫌钱少，即使黛玉这样的文艺青年，也是如此。 贾瑞甚至相信，一旦妙玉见到黛玉赚钱，很可能都会主动来入股。 “瑞、瑞、瑞大叔，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贾芸就有点儿蒙圈。 他家原本没有什么钱，那个文昌星君句读法和扑克虽然赚钱，但也是有数的，怎么凭空就冒出了十万两银子呢。 “芸哥儿，我捡的钱不行么？” 捡的？在哪里捡的？ 你告诉我，我也去捡点钱行不？ “好吧，我跟你们说实话吧，你们忘了我是文昌星君的弟子么？你们往这边儿想想，就明白了。” “天机不可泄露，我不能再跟你们说太多。” 文昌星君是管科举和文章的，没听说还管发钱啊？ 倒是往这边儿想了，可不仅没想明白，反倒越想越糊涂了呢。 “芸哥儿，瑞兄弟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有钱就好，你说是不是啊？” 还是贾琣更加豁达一些。 “对对对，有钱就好，有钱就好。咱们只管做好生意就行。” 反正我抱上了你这颗大树，不管钱是天上来的，还是地下来的，做好生意，赚钱就行。 唉，只可惜我贾芸没象瑞大叔那样死一回，若是我也死一回，或许……。 还是别死了，他死了能回来，我或许就回不来了呢。 从城里回来之后，贾瑞就把贾芸和贾琣找到小楼里，跟他们商议生意的事情。 此前他已经做好了计划书，就把计划书留给他们，又签了委托书两人经营的契约，算是完成了手续。 晚上就在贾家吃酒，尽兴而归。 回到胡家之后，紫鹃给贾瑞送来了十万两银票。 “瑞大爷，小姐的所有私房钱，可都在这里了。今后小姐能否安身立命，就全指望瑞大爷。” 嘿嘿，小丫头，你还跟我玩儿这套。黛玉哪里会就这点儿钱。 “紫鹃姑娘放心，跟我合伙儿，赚钱不是问题。只怕你今后要受苦了。” 紫鹃眨了眨眼睛，没明白什么意思。 “瑞大爷的意思是……。” “今后赚了钱，姑娘就要天天帮着林姑娘数钱，钱多了，还怕有人偷了去，姑娘岂不是要天天受苦？” 格格格……，紫鹃一阵娇笑。 “瑞大爷，便是受这个苦，奴婢也是千万个愿意的。” 果真林姑娘有了钱，就不用她看府里人的眼色，而是府里人看姑娘的眼色了。 第二天，一行人就告别离去。 贾芸也一起到苏州，跟楚贺云交接了扑克生意之后，再回到船厂主持造船事宜。 胡家送了不少茶叶，胡杏山一直把贾瑞等人送到码头。 “胡兄，明年京城见。” 胡杏山计划明年参加会试，本来想这次就跟着贾瑞一起赴京，但是他家里坚决不同意，非要叫他在家温习。 没办法，他也只好听从。 “瑞兄弟放心，明年一定前去叨扰。但愿我们一同进士及第。” 我说胡兄啊，你的心是不是大了点儿？ 一个举人你都得作弊，还想进士及第？你当京城也是应天府啊。 “胡兄博学多才，一定能位列三甲。” “借你吉言，一路顺风。林姑娘和妙玉姑娘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胡兄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安全护送到家。” 咦，不对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心黛玉和妙玉啦？ 望着贾瑞的船远去，胡杏山心里生起羡慕之情。 不用作弊，就能中举，诗词写得惊才绝艳，今后还要在这里造船做生意。 就连来回旅行，都有两个天仙一样的美人相伴， 我怎么就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呢？ 死了七天都能活过来，早知道这样，我也死一回啊。 哦，还是算了吧，我死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不公道，不公道。 人比人气死人啊。 顺流而下，到了扬州，又转向南，不一日到了苏州。 方家人已经来了，就等着黛玉回来，就接方姨娘回娘家。 贾芸跟楚贺云交接了扑克生意，就返回望江县。 扑克生意一直不错，贾瑞也往回会拿钱，就把赚的钱全都留在楚贺云这里。 方姨娘走了之后，黛玉留下原来看宅子的老家人，又给留下了钱。 然后就开始在苏州采购，包括自己的东西，还有回去给府里人的礼物。 采购了两天，才启程北返。到了扬州繁华之地，又开始采购，花了两天时间，黛玉和妙玉总算是消停了。 两人虽然是女子，但是买东西走多远也不嫌累。 这让贾瑞想起前世那些逛街女人和购物节疯狂购物的女人们。 原来在逛街和购物上，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的女人，都是一样一样的啊。 ------------ 第88章 心算术而已 水上航行时间长了，过的未免就单调。 为了打发时间，贾瑞就给众人家教授阿拉伯数字课程。重点就放在加减乘除四则运算的运算过程推演上。 妙玉开始的时候不愿意参加，但是别人都在学习，没人陪她，无奈之下，在黛玉的劝说下，也加入进来。 她学习虽然努力，学的也挺快，但还是改不了爱挑刺儿的臭毛病，总是提出这样那样的刁钻问题。 好在贾瑞在这方面是绝对权威，妙玉也提不出来什么深刻问题，都被他一一化解。 不过，贾瑞也就把妙玉划进了刺儿头行列，列入了黑名单。 死丫头，如果你在族学里，我早就家访，叫你家长天天揍你，把你妙玉揍成妙咸鱼、妙石头。 今天刚刚进行了一场测试，现在贾瑞在讲评试卷。 “林之孝、张华、王三几人，虚心好学，不懂就问。态度端正，学习刻苦，进步明显，十道题都答对了，没有错误，值得表扬。” “林姑娘、紫鹃、雪雁三人，原本就有基础，但是她们不骄不躁，仍然虚心学习，这次也没有错误，值得赞赏。” “金环和银环，虽然参加学习时间较晚，也不识字，但是她们虚心求教，课余时间还主动向紫鹃、雪雁等同学主动请教。” “这一次虽然错了三道题，但是进步明显，精神可嘉，也值得嘉许。希望你们不要气馁，不要放弃，继续努力。” 贾瑞说完，瞅了瞅妙玉。 “跟上述同学相比，部分人的表现，就令人失望。” 部分人？还有谁啊？ 众人前后看看，这个“部分人”，其实就剩下了妙玉一个。 妙玉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自然明白怎么回事儿，小脸儿就拉了下来。 但是现在是课堂，她也不好发火儿，只希望贾瑞这个缺德老师，能给自己留点儿情面。 “有的人自以为出身高贵，家学渊源，会写几句歪诗，于是就伤春悲秋，为赋新词强说愁。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其实不过是无病呻唤，自以为是而已。说文，文理不通。用典，不知所云。经国济世，更是谈不上。” “本来没有什么学问，还每每以刁难先生为荣。若是别的先生，或者可以被这部分人给陷入窘境之中，但是他们不幸遇到了我。” “我是什么人？秀才一考就中，举人手到擒来。论诗词，一首《木兰词》，当今世上，几人敢与争锋？” “论才学，文昌星君句读法，文昌星君数字，都是我的首创，问世间英雄何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众人互相看看，心里就嘀咕。 我说先生啊，我们知道你有些本事，但是，你这样吹捧自己，是不是有些那个……，啊，人都说谦谦君子，你能不能谦虚一些？ 哪怕是我们吹捧你，是不是更好一些，就没见过象你这样，自己吹捧自己的。 “便是我这样的人，还要上学文昌星君，下学孔孟二圣。可是部分人，连加减乘除都算不明白，还常常自以为是。” “远的不说，就说这次考试。十道题竟然错了三道。连金环、银环都不如。” “错几道题，在考试上倒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用在实务中，便往往住铸成大错。” “比如这道题，136+211，正确的答案，本应该是347。但是某些人竟然答成了374，多出了27。” “比如给皇上进贡，蜀地进贡136件宝物，应天府进贡211件宝物，最后告诉皇上，两地一共进献374件宝物。” “皇上那里一查，不对啊，只有347件，剩下那27件宝物在哪里？是不是叫你给私吞了？好大的胆子，连朕的宝物也敢私吞，锦衣军，给朕好好查查。” 众人又看看妙玉？ 先生这么说你虽然不太好，但他说的也有道理啊。 “你们可能说了，进贡的事情，与我没什么干系。好，就说说你们身边的事儿。” “这道题，125÷4，正确的答案，是34余1。可是某个同学，竟然达成了34余2。” “假如你有125个丫鬟，让你分成31组，最后是不是应该剩下一个丫鬟才对？” “可是有人给算成了剩下两个丫鬟，这就缺了一个丫鬟。你们说，缺的那个丫鬟哪里去了？是她自己跑了，还是叫拐子给拐走了？还是叫人给卖了？” “其实都不是，就是这个主子算错了。” “不想当姨娘的丫鬟，不是个好丫鬟。不懂的算术的主子，也不是个好主子。” 妙玉的涵养再好，面对贾瑞的冷嘲热讽，也忍不住了。 “先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便是先生，就敢保证一次也不会算错么？” “当然能，妙玉，我如此说你，你是不是不服气啊？行，我就给你个机会，今天就让你来考我。” “加减乘除，无论什么数字，你随便出题。我不用算盘，不用纸笔，就站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张口就来。” “这可是你说的，你若是败了如何？” “我若失败了，以后拜你妙玉为师。你若是败了呢？” “我妙玉拜你为师。” “好，众人皆为见证，开始吧。林之孝，张华，你俩拿算盘验证。” “开始就开始，1289，加上5677是多少？” “6966。” 妙玉话音刚落，贾瑞就脱口而出。 林之孝和张华噼里啪啦一阵打，得出了结果。 “啊，6966，丝毫不差啊。” 黛玉等人也在纸上计算，结果也是如此。 “妙玉，先生说得对，就是6966。” “黛玉，你可别骗我。” 妙玉已经不自信了。 “没有骗你，就是这个数字。” “哼，我就不信了。先生听着，123乘以99是多少？” “12177。” 贾瑞又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啊？又是分毫不差，先生简直神了。” 林之孝这回是由衷地佩服贾瑞。 “这道题，其实还有一个巧妙的算法。99个123，就先当做100个来算，就是12300。这个数里再减去一个123，就是12177。” “你们说，算数是不是也很有趣儿？只要你们学得熟练精通，其实比诗词文章还要有趣儿得多。” “好了，妙玉，我也不是有意为难你，就是希望你好好学习，不要轻视算术这门学问。能写诗作画固然是好的，但是学习好算术，岂不是锦上添花？” “我知道你学问还是很不错的，拜师的事情，就当是个玩笑，你也不必当真。” “那怎么行呢，既然有言在先，情愿拜你为师。” 小丫头，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收了你这学生，还不得叫你给气死？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不用，不用，拜师之事就此作罢。” 妙玉本就不愿意，见贾瑞如此，也就顺水推舟，不再坚持。 “今天既然已经在你们面前露出本事了，我也就不再隐瞒。林姑娘、林之孝，你们也可以一起提问，我保证就像刚才这样，张口就来。” “好啊，瑞大哥，我们就不客气啦。” 黛玉第一个就赞成，又是众人就轮番出题。 贾瑞自然轻松应对。没有一次算错的。 “瑞大哥，你这到底是什么学问啊？怎么总也考不住你啊？” 黛玉无可奈何道。 嘿嘿，小丫头，很简单的学问，心算术而已。 ------------ 第89章 第一场雪 转眼间到了十月，今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下的不大，零星的雪花飘飘扬扬的，落在脸上很快就化了。 神京，荣国府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 走了快一年的林姑娘，今天就要回来。 此前林之孝提前回来，通报了行程，大约申时左右，贾瑞就将陪同林姑娘回府。 老祖宗得到消息，立刻叫王熙凤传令下去，召集主子和下人到大门，准备迎接林姑娘。 长辈们都在老祖宗的上房里等候，平辈和晚辈们，都等在门口。 贾珍、贾琏、宝玉、贾环、贾琮、贾蓉、贾蔷、薛蟠等人站在左边。 他们的身后是赖大、赖二、吴新登、单大良、郑好时等管家和一些长随、小厮等下人。 右边以李纨为首，然后是迎春、探春、惜春、宝钗、史湘云、秦可卿，以及一些族人家的媳妇。 这些主子后面，则是一大堆丫鬟、嬷嬷、婆子。 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等有体面的，自然排在前面。 比较特别的是王熙凤，站在男人和女人中间，犹如鹤立鸡群，一眼看上去，就是主持局面的人物。 贾代儒和贾瑞的奶奶王氏、蜜儿、张老妈子，则在大们外面，跟贾政的清客詹光、单聘仁在一起，随便聊着。 “来了，回来啦。” 宝玉的小厮茗烟和锄药滚下马来通报。 人们到了门外，就见不远处来了几辆马车，很快到了门前。 第一辆车停下，先是紫鹃下车，然后把黛玉扶下车。 然后第二辆车停下，贾瑞从车上下来。 “林姑娘，走吧。” 贾瑞就跟黛玉一起走了过去。 对面的人，也赶紧迎了上来。 呵，好大的场面啊，也不知道是迎接我还是迎接黛玉的。 不过，十有八九还是冲着一百几十万两银子的面子。 王熙凤走在最前面，还没到跟前，就先哭了起来。 “我的妹子啊，你总算是回来了。可想死嫂子啦。老祖宗天天惦记着你呢。” 说着就抱住了黛玉肩膀，上下看看，然后就抱住黛玉，哇哇大哭。 她这一哭，黛玉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个败家娘儿们，至于这么激动么。 “林妹妹，你总算是回来了。” 就见一阵风似的，宝玉冲了过来，到了黛玉跟前，心中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做出亲密的举动，只好呆呆地盯着黛玉。 “喂喂喂，二嫂子，还有我呢。我这么大活人在你跟前儿，你就假装看不见？” 贾瑞笑嘻嘻道。 “哼，你们爷们儿的事儿，我才懒得管呢。只要林妹妹回来，我便高兴万分。” “好好好，二嫂子，林姑娘我可是交给你啦，别的事儿我就不管了。” “不用你管了，你也去跟大伙儿见个面吧。” 贾瑞就到了爷爷奶奶跟前，鞠了一躬。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告诉你们个好消息，我考上举人了。” 奶奶上前抓住贾瑞胳膊，上下打量，似乎在检查是不是缺了胳膊少了腿儿。 “好，平安回来就好。举人不举人的不打紧。” “咦，怎么能不打紧呢，举人就是老爷了，或许就能当官儿了呢。” 贾代儒的声音特别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詹光、单聘仁自然听见了，就凑上来贺喜。 那边王熙凤牵着黛玉的手，跟李纨等人见了面，又跟贾珍等人打了招呼，然后就浩浩荡荡地向府里走去。 贾珍等人出了大门，来到贾瑞旁边。 “瑞兄弟，你总算是回来了。听林之孝说，你中了举人，恭喜，恭喜啊。” “谢谢珍大哥，这么冷的天儿，何必出来迎接，我又不是外人。” “呵呵，老祖宗发了话，我敢不出来么？” “珍大哥，金陵老宅子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妥，其中详情你问张华便知。若是还想知道别的，哪天我到你那里，再跟你细说。账目什么的，都在张华那里，回去之后便会交给你。” “不急，不急，刚刚回来，你还要到老祖宗那里去交差，等哪天闲下来，我找你吃酒。” 贾琏见林之孝和张华出现，心里就犯了嘀咕。 此时听到贾瑞说起金陵老宅子的事情，心里不禁一凛。 事情已经办妥，还有账目什么的，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去了金陵老宅那边儿查账？ “琏二哥，我也回来了。” 贾瑞笑呵呵伸出手来。 贾琏机械地握了握手。 “瑞兄弟，你说金陵老宅子的事儿，莫非你也去了那里？” “是啊，老祖宗和珍大哥嘱托，叫我到那里查一下老宅子那边的账目。对了，听说琏二哥也去查账，不知道查出什么来没有？” 贾琏尴尬地笑了两声。 “嘿嘿，也没细查，其实也没什么好查的，那里的情形也就那样儿。” “是啊，那边其实也没什么好查的，不过，仔细查一下，还是能查处不少名堂的。” “瑞大哥，你回来啦。” 薛蟠凑了上来。 “哎哟，蟠兄弟气色不错啊。如今学业如何啊？唉，为师这一走半年多，也顾不上督促你们的学业。为师失责啊。” “不过，这也不能怪为师，若不是非得到金陵去科考，我也不愿意大老远的跑那里去折腾。” “就一个举人而已，随随便便就考上了，非得叫我去走一趟。蟠兄弟，你说是不是啊？” 薛蟠此时心里又是万马奔腾。 王八蛋贾瑞，什么是不是啊，是什么啊？你不装能死啊。 那是举人啊，多少人做梦都想中，到了你这里就成了随随便便。 我读书少，你也不能这样扎人心啊。 你还要督促我的学业，我学个鸟啊，族学那里我早就不去了。你爱督促谁，就督促谁去，老子以后再也不受你的鸟气。 给了你银子，你都赖账，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厚道的。 “嘿嘿，瑞大哥，我已经不读书啦。” “不读书怎么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到时么时候，我也是你的先生。” 王八蛋贾瑞，我父亲早就死了，你别跟我说什么终身为父的话。难道你也想死？对，你为什么不死在南边儿，还要回来啊。 可是，就怕这个混蛋死了又活过来啊。 惹不起我躲得起，我离你远点儿还不行嘛。 贾瑞看看贾蓉和贾蔷，就见这两个家伙躲在后面，见贾瑞看过去，赶紧把目光躲开。 算了，今天心情不错，就不逗他们了。 再看宝玉，早就没了踪影，估计是跟着黛玉回去了。 我把你女朋友带回来了，也不来谢谢我，做事儿真不讲究。 ------------ 第90章 自黑 到了老祖宗上房处，屋里屋外已经挤满了人。 进到屋里，就见老祖宗一手搂着黛玉，一手搂着宝玉，满脸笑容坐在炕上。 地下坐着的贾赦、贾珍也是一脸微笑。 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几人，脸上犹有泪痕，似乎刚刚哭过。 贾瑞紧走两步跪下，给老祖宗磕了三个头。 “老祖宗吉祥，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孙儿奉老祖宗之命，已经把林姑娘平安接回来了。顺便到金陵赶考，一不小心中了举人，也要好好感谢老祖宗。” 众人一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什么叫一不小心就中了举人？举人何时这么不值钱啦？ 贾政听贾瑞把中举说的如此轻巧，心里不禁感慨。 再看看宝玉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不免就有些怨气。 这几天老太太高兴，就先不跟你个混账计较。 待哪天考你一下，若是不好，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瑞哥儿起来吧，你做的不错。不过你那举人是自己考上的，倒是不用感谢我。” 老祖宗自然没有贾政想得那么多，笑呵呵说道。 “自然要感谢老祖宗了，若非老祖宗叫我去金陵，哪能捡了个举人呢。如今回来，终于轻松了，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的，我都瘦了好几斤，幸亏……。” “喂喂喂，瑞哥儿打住，这一路上有什么担惊受怕的？依我看，你不仅没瘦，好像倒是胖了一些。你们看看，他是不是胖了？” 老祖宗就跟左右人说道。 “是胖了不少，可见他说的什么担惊受怕，就是假话。” 王熙凤第一个就出来踢场子。 “琏二嫂子有所不知啊，这一路上，我确实是夙夜难寐，步步惊心，生怕出了一点儿差错，回来没法跟老祖宗交待。” “哦，哪里就至于象你说的那样？” 老祖宗笑道。 “老祖宗，你交待一句把林姑娘带回来，倒是轻松了。可是孙儿却感到压力山大啊。这一路上负重前行，生怕林姑娘磕着碰着。” “林姑娘是老祖宗的心肝儿宝贝，若是稍有差池，老祖宗还不得打死我？如今终于交差，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老祖宗可千万别找我去，换个别人吧。” 哈哈哈，格格格，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王熙凤一边笑，一边核计。 这个王八蛋贾瑞，如今倒是比我还会说话，这样最能讨老祖宗欢心了。 老祖宗果然就高兴。 “你们看看，瑞哥儿死了几天又活过来，变得会说话了。幸亏你尽心尽力，黛玉好好地回来。若是黛玉有了差错，我还真不能饶你。” “不过呢，你说以后有什么差事别找你，这可不是你说了算。以后再有什么重要的差事，我还要叫你去。还得给我办好了，若是办不好，可别怪我拿拐棍抽你。” 众人又是一阵笑，但也看出了苗头。 贾瑞这回办事儿，老祖宗满意，以后老祖宗怕是真的要器重他。 “老祖宗叫孙儿办事，孙儿不敢不从，但是不能让孙儿自己掏腰包赔了银子。”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着别人说什么，贾瑞就接着说下去。 “这回到金陵老宅办事，孙儿有一件儿事情自作主张。” “哦？什么事情？你说说看。” “孙儿原来总是听说，咱们贾、史、薛、王四家，是什么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找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之类的话。” “孙儿就时常想，这世上还能有这样的人家？怕是这几家人自己吹嘘的吧？这一回到金陵，倒是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象他们说的那样？” “于是就自作主张，到了史家、王家、薛家的老宅去看看。” “哦？你看见了么，觉得如何？” “到了地方一看，啊？竟然真的如此。别的不说，只看这几家的老宅子，就知道当年繁华一时，竟然比那歌谣传说还要胜上几分。此时孙儿才知道，原来是坐井观天，不服不行啊。” “你倒是有心，还知道到老宅子去看看。那里都还好么？” 王夫人说了一句。 “都还好，我在几家宅子里都细心看了，还找了留守的下人询问，宅子收拾的干干净净，规规矩矩的。” “哦，那就好，难得你还到我家去看看。” 薛姨妈插了一句。 “好倒是好，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出事儿了。” “好好的，能出什么事儿？” 王熙凤不自觉地就给贾瑞当了助攻。 “那是到史家宅子的时候，下人们领着我们走，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一处美轮美奂的房子前面，那里还有一个大花园。” “我就感到奇怪，住在这样地方的人，可不是一般人。于是就问下人，说这里是何人的住处？” 老祖宗已经知道了，那里就是她年轻时候的住处，就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 “他们怎么说？” “他们竟然说，亏你还是贾府中人，连这都不知道。这里就是你们贾府老祖宗在家当小姐的时候，住的地方。当年史太君还时常在那个大花园里玩耍。” “你没看那房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隔几天我们能就要进去打扫一下么。这外面前后左右，连一根杂草都没有，花园里的花，还是你们老祖宗当年喜欢的呢。” “我开始的时候，见他们这么久了，还对老祖宗念念不忘的，心里也高兴。可是越听就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哦？哪里不对劲儿了？” 众人见贾瑞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也来了兴趣，就都注意听着。 “就听他们反反复复地说老祖宗当年对下人是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仁慈，还说老祖宗当年动不动就打赏下人。” “我就是再笨，也听明白了，这是跟我要打赏呢。” “可是我心里又想，不对啊，你们要打赏，该找老祖宗去要啊，找我干什么？” “老祖宗那钱，库房里都放不下了，恨不得扔到那宁荣街上去，赏了花子们。” “可我囊中羞涩啊，一个袖子都塞不满呢。但是又不能丢了老祖宗的脸面啊。于是一咬牙，一跺脚，掏出一百两银票，就说是老祖宗叫我特意带来的，专为打赏他们的。” “这一下，他们可高兴了，跪在地上，冲着北方，就给老祖宗磕头。” “我看了也很高兴，心想这一百两银子花的值啊。我便是没钱了，饿着肚子讨饭回家，心里也很高兴啊。” 一席话，逗得众人又大笑起来。 老祖宗笑了半天，才恢复正常。 “你们看看，他这张嘴可真会说。这是转着弯儿跟我要这一百两银子呢。瑞哥儿做得对，你放心，明儿个就叫鸳鸯把钱还给你。” ------------ 第91章 总得有个结论 贾瑞这一番自黑，除了叫老祖宗高兴，也是一种自保手段。 老祖宗喜欢王熙凤那样做事不拘一格，有性格的人。 对于王夫人那样，做事一板一眼，看起来中规中矩的人，其实不太喜欢。 贾瑞这样插科打诨的，就对了老祖宗的心思。 这一次得罪了贾赦和贾琏，还可能得罪了王夫人，所以他也就故意装疯卖傻，淡化这种严肃的气氛。 他这样做，也是向他们传达一个信号：我知道得罪了你们，但是我也并不在乎，没拿这事儿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 史家有了交待，王家和薛家也要提一提，做一下平衡。 “除了史家，在王家和薛家老宅，也遇到了类似儿的事儿。两家的下人，也是一个劲儿地说，当年主子对他们是如何如何仁慈。” “我一听，心里就有些发毛。已经拿出了一百两银子，若是再掏钱，真的要讨饭回家啦。实在没办法，就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生生的把这笔钱给赖掉，然后赶紧溜走。”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王夫人，也格格大笑起来。 黛玉当时是在场的，听了贾瑞的话，格外开心。 瑞大哥原来竟然有如此口才，这件事情叫他说的如此有趣。 只说这些小事，他做的那些惊险大事，竟然一字不提，可见此人虚怀若谷。 看来跟他合伙儿做生意，算是做对了。 正在闲聊间，周瑞家的进来。 “老祖宗，太太，二奶奶，酒席已经齐备，可以开席啦。” 老祖宗放开黛玉和宝玉。 “今儿个黛玉回来，瑞哥儿又中了举人，双喜临门，就好好吃酒，庆祝一下。” “瑞哥儿，你和你爷爷、奶奶也别走了，就在这里吃酒，晚上我还有事要问你。” 老祖宗发话，众人自然遵从，于是就出去吃酒。 贾府中人最会享受，没事儿的时候，尚且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会。不是开戏剧专场，就是请明星驻唱。今天有了理由，自然吃的理直气壮。 众人热热闹闹，喝得畅快淋漓，不亦乐乎。 用过饭，一些人离去。 贾瑞和贾赦、贾政、贾珍、贾琏、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尤氏、秦可卿这些两府头面人物，被老祖宗留了下来。 老祖宗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一点儿也不糊涂，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林之孝回来的时候，说了个大概，但是语焉不详。瑞哥儿，你把这次到林家和老宅子那边儿的事情，原原本本得说一遍。” “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得隐瞒。” “是，老祖宗。” 于是贾瑞就从到林如海家说起，然后是贾家老宅那边儿，最后到被水冦袭击，自己找贾雨村报案这一系列经过，统统说了一遍。 他这边讲着，贾琏那边头上就冒出汗来。 其实贾琏在林家的表现，贾瑞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忽略了他，没说他跟林家族人勾结的事情。 这件事情如果说出来，无疑是爆炸性的东西。即使不处置他，贾琏今后在府中也抬不起头来。 “至于暗中调查老宅子那里的事情，是我跟琏二哥商量的计谋。” “琏二哥在明处，让他到老宅子那里走一趟，假装查一下章，虚晃一枪。为的就是迷惑他们。” “然后是琏二哥先回来，等我科考之后，再去突然袭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只是有一点儿没想到，贾放和贾攸竟然丧心病狂，勾结水冦妄想谋财害命。幸亏祖宗保佑，我们才化险为夷。” “当时我也很纠结，想着他们毕竟是自家族人，这事传出去，怕是有损咱们的体面。” “但是又一想，他们连这种事儿都能做出来，哪里还把咱们放在眼里？哪里还把咱们当做一家人？” “若是不除掉这个祸患，他们一计不成，变本加厉，这一路上怕是还要被暗算，兴许就叫他们得逞了。所以才不得不去找贾雨村。” “这里还有贾雨村带来的一封书信，请老祖宗、大老爷、二老爷过目。” 贾瑞把信给了老祖宗，再看看贾琏，就见这家伙几乎瘫在椅子上，见贾瑞看他，悄悄拱拱手，表示感谢。 老祖宗看完信，递给了贾政。 “你们也都看看吧。” 贾政看完，给了贾赦，贾赦看完，又给了贾珍。传看一圈儿之后，又回到老祖宗手里。 “瑞哥儿也说了，贾雨村的信也看了，你们都说说吧。” 说什么？这话怎么说？ 事情明摆着，还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心里虽然都有了数，但是没人先开口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老祖宗先说话。 “姑爷那边的事情，瑞哥儿已经说明白，黛玉也回来了，后事也办了。就暂且不提。单说说老宅那边的事情。” “珍哥儿，你那里的钱，已经给你追回来。你就说说贾放和贾攸的事儿。” 老祖宗点了将，贾珍也不得不表明态度。 “他们侵吞了咱们的钱财，也就罢了，万万不该还想杀了咱们的人。这回跑了，算是便宜他们了。瑞兄弟做得对，就该如此。” “对，珍哥儿说得有理，实在是他们做的太过分。” 贾珍一表态，算是定了调子。 贾赦原本是跟贾放和贾攸有勾结的，他们两人也时常给贾赦一些好处。 现在两人事情败露，又亡命天涯，贾赦自然不会再替他们说话，赶紧跟他们切割，率先表态，支持贾珍。 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了，于是变得一边倒地谴责贾放和贾攸。 “还有一件事情，要跟老祖宗和大伙儿说明白。” 贾瑞拿出了宋师爷给他的三千两银票。 “那个宋师爷后来找到我，说贾放和贾攸的家人很后悔，觉得对不起府里，于是他们找到宋师爷，送给我三千两银票。” “他们的意思是，叫我回来替他们美言几句，府里若是能不深究他们，就感激不尽了。” “我也不替他们美言，也不故意编造他们的坏话，就是实话实说。这三千两银票，我也不敢私自就留下来。在此一并交出来，就由府里处置。” 这笔钱，贾瑞虽然当时收下，但根本就没想悄悄留下来。 原因有两个。 一是有了黛玉的十万两银子，生意很快就能做起来，这三千银子，他还没放在眼里。 二是贾雨村跟贾府素有来往，自己若是悄悄留下这笔钱，就成了贾雨村手中的把柄。 一旦贾雨村将来把这笔钱的事儿捅给贾府，贾瑞就非常被动。 这一次的功劳，注定大打折扣，甚至府里人还可能怀疑他，在别的方面私吞了很多的钱。 贾瑞可不想为了这点儿钱，把自己置于被动之中。 不过他也留下了活口，说是交给府里处置。 他现在就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怎么处置这三千两银子。 ------------ 第92章 老祖宗做主 在场的人中，秦可卿辈分最低，年纪也不大，但是她身为宁国府的管家少奶奶，智商和情商都堪舆王熙凤比肩。 贾瑞诉说了此去江南的经过，加上贾琏先回来说的那些话，她立刻断定，贾琏在这次事情当中，其实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贾瑞之所以替贾琏开脱，只是不想跟贾琏撕破脸皮，也是不想让府里为难。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回的事情，其实是贾瑞在力挽狂澜。 贾瑞既然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其实府里应该会给他一些奖励。 有过不罚也就罢了，但是有功不奖，今后还有谁会卖力做事？ 如果她说了算，这三千两银子，不如就顺水推舟，给了贾瑞。 这笔钱基本上荣国府的，也不是宁国府的，贾瑞即使不拿出来，别人也不知道。 此时奖励给贾瑞，今后叫他再办什么棘手的事情，他必能爽快答应。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吱声。 显然，没人愿意把这笔钱给贾瑞。 但是，秦可卿也不好出头说话，毕竟她辈分最低，长辈们没说话，自己也不好出头。 “既然是贾放他们的钱，想必也是他们私吞两府的钱。不如就两府平分，一家一半，这样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邢夫人终于说话了。 秦可卿一听，不禁失望。 都说大夫人太爱钱，目光短浅，果然有道理。 首先，她这话从道理上就不通。 既然瑞大叔已经查账，侵吞的钱已经追了回来，这笔钱就不应该再算作人家私吞的。 你这个时候还说人家私吞的，岂不是说瑞大叔没把所有该追回来的钱，全都追回来么？ 琏二叔去了没拿回来一文钱，没人说什么。 瑞大叔追回来六万多两银子，还在这种小事上吹毛求疵，岂不是叫人心寒？ 况且还不一定是人家侵吞的钱呢。 贾瑞听了邢夫人的话，只是微微一笑。 邢夫人没什么脑子，还偏偏爱表现，总想刷存在感，说话嘴上又没有个把门儿的。 她能说出这种话，非常正常。 王夫人和王熙凤也不是吃素的，秦可卿能想明白的事情，他们也能想明白。 贾琏回来之后，尽管不断地吹嘘自己的本事，但是说话总是有漏洞的。 加上今天贾瑞一说详细经过，他们就明白，能从林家拿回来一百三十万两银子，又从老宅那里追回来六万多两，贾琏其实没出什么力，甚至还可能被贾放他们贿赂了。 这回其实是贾瑞在主导整个局面。 是应该给贾瑞一些奖赏，但是她们又觉得，一下子给贾瑞这么多钱，实在有些多了。给他个二三百两银子，其实也就行了。 他是贾家人，自然该为贾家办事。便是一点儿也不给他，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但是老祖宗没发话，她们也不好出来说话。 “这样也好，就一家一半分了吧。珍哥儿，你觉得如何？” 贾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个……，似乎不用着急，以后再说吧。” 贾珍对于贾瑞帮着追回来钱，心里还是感激的。 贾琏是什么人，他最清楚。 对于贾瑞说的，他跟贾琏合伙儿演戏，欺骗贾放他们的话，他是不相信的。 他觉得这笔钱就应该给贾瑞。 这次贾瑞办事的能力，已经得到了验证，给他点钱，他必定心存感激。 将来再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叫他去办，贾瑞必定会卖力。 这是笼络人心的最好时机。 贾珍和贾赦、邢夫人意见不一致，就出现僵局。 邢夫人如果聪明一点儿，此时就应该保持沉默，或者把球踢给老祖宗。 但是她怨恨贾瑞坏了贾琏的好事，这回他们那边儿没得到什么好处，就又出了一个昏招。 “琏哥儿，这回你也去了，了解那里的情形，也是立下功劳的，你说说该如何处置？” 贾琏更是没有什么远见，就脱口而出。 “老祖宗在这里，就请老祖宗做主吧。” “对，还是请老太太做主吧。” 王夫人也把球踢了出去。 老祖宗半闭着眼睛，似乎在打瞌睡，但是众人的话，她一句没落都听见了。 她之所以一直没表态，就是想看看众人有什么反应。 这些人的表现，让她非常失望。 他们根本连贾瑞的意图都没弄明白。 这笔钱，贾瑞本可以不拿出来。但是他偏偏拿出来了。 你们以为他不敢留下这笔钱？ 一到扬州就去联络账房先生，去绍兴找回来李师爷，当年晚上就烧了账房，引蛇出洞。 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本事，有几个人有？ 暗中安排林之孝和张华查证，最后一击成功，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击败水冦，交给贾雨村处置，偏偏又留出时间，让贾放和贾攸逃跑，更是有勇有谋，深谋远虑，处理得恰到好处。 他明明说了是人家给他的钱，又说交给府里处置，分明就是在试探府里的态度。 若是他真的想交给府里，何必还要说处置这样的话，直接交出来不就行了？ 再说了，这回他立下这么大功劳，若是不奖赏，今后谁还会卖力办事？ 没有府里的扶持，他自己考中举人，又有自己的生意。难道你们以为他离了府里就不行？ “珍哥儿，有人说这三千两银子，有你一半儿，你真的就愿意让我做主？” 老祖宗睁开眼睛，笑呵呵地瞅着贾珍。 她本来就看不上邢夫人，也不忘顺便敲打她一下。 “这笔钱原本也不是我的，就任凭老祖宗处置。” “你们的意思，都是让我做主？” “是啊，就任凭老祖宗做主。” “唉，你看看你们这点儿出息，就这点儿事儿还用我做主。这事儿最简单不过，哪里需要我来做主。” 老祖宗这是什么意思？ “瑞哥儿既然已经把账目查明白了，该追回来的钱已经追回来。这笔钱就不是咱们两府的钱。” “既然不是府里的钱，那就是瑞哥儿的钱。瑞哥儿不贪财，想把钱交给府里。但是咱们府里就差这点儿钱？若是真收了下来，吃相岂不是太难看？” “瑞哥儿这回立下了大功，本来就该奖赏。若是再收了他的钱，瑞哥或许不会说什么，但是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心寒，今后谁还敢出力帮咱们做事？” “瑞哥儿，这钱是你的，你就留着吧。” “老祖宗，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就收下吧，将来再到金陵去，打赏一下下人，你也就不用讨饭回家啦。” 众人就一起笑了起来，但笑声中未免就五味杂陈，各有各的滋味。 “既然如此，我就收起来啦。珍大哥，你不会打我吧？” “哈哈哈，瑞兄弟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从开始就没想要这个钱啊。” “琏二嫂子，那我就收起来了，你可别说我贪财。” 王熙凤嫣然一笑。 “本就是瑞兄弟的钱，自然该收起来。” 王八蛋贾瑞，你为何偏偏要问我啊？他们都不出头，难道我还能替你出头？ 收起来吧，拿回去买纸钱，叫你再死一回，你的运气终究是有限的，还能回回都活过来？ ------------ 第93章 一对比就有伤害 绛云轩这里，仍然很热闹。 宝玉、黛玉、宝钗、史湘云、迎春、探春、惜春正聚集在这里。 贾环也在这里，但是没人搭理他，他只好静静地呆在一角，默默瞅着别人在那边说说笑笑。 对于贾环来说，这已经是常态。 因为没有钱，薛蟠和贾蓉的吃喝玩乐圈子不带他玩儿。 因为是庶出，诗词上的功夫不出色，宝玉和姑娘们的文艺圈儿也不愿意带他玩儿。 没办法，他就只好放下主子的身份，时常到丫鬟们的圈子里玩儿。 但是时间长了，丫鬟们也不愿意跟他玩儿。 都是老爷的儿子，凭什么我就不如宝玉？就因为我是庶出的？ 哼，别看你们此刻得意，总有一天我要……。 其实他也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憋气。 “环兄弟，过来吃果子啊，坐在那里干什么？” 宝钗喊道。 贾环心里一阵温暖，这些人当中，唯有宝姑娘一直拿我当做府里的主子看，就连姐姐探春，都不愿意搭理我。 “他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不来。坐在那里，好像谁给他气受似的。” 探春说道。 哼，我偏偏要过去。 贾环坐过去，众人又纷纷议论起黛玉回江南的事情。 “那一日正在江面上，突然一艘大船就撞了过来。我和妙玉一看，就见二十来个水冦，各个凶神恶煞似的，就上了船。” “就在此时，瑞大哥抡着大斧子，就迎了上去，跟那些贼人打了起来。芸哥儿、林之孝、张华、王三也冲了上去，加入战团。” “后来抓到了那个杨五，瑞大哥就一个人跟那些水冦搏斗，他……。” “瑞大哥能打的过那么多人么？” 迎春不禁问道，已经有些紧张和担心。 “虽然没把他们打倒，但是他们二十来人打瑞大哥一个，也无可奈何。久战不下，他们只好退去，狼狈逃窜。” “这么说，瑞大哥岂不是一人独退二十多个水冦？” 惜春睁大了眼睛。 “是啊，就是如此。还有啊，在老宅子那边……。” 见黛玉讲的绘声绘色，开始的时候宝玉也听得津津有味。 但是听黛玉一口一个瑞大哥的，渐渐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凭什么是贾瑞保护黛玉和妙玉，当时若是我在场，一定……。 当时若是我在场，我会怎么办呢？我也打不过那些水冦啊。 “这么说，瑞大哥还真有侠义之风啊。宝二哥，当时若是你在场，会不会拼死保护林妹妹和妙玉姑娘？” 史湘云脑子大条，突然提出了一个尖锐问题。 是啊，宝玉会怎么做呢？ 众人就都看着宝玉。 “我自然也会保护林妹妹和妙玉姑娘。” 宝玉不假思索道。 “可是你能打过二十多个水冦么？” “以少敌众，应当智取，一味好勇斗狠，非智者所为。” “你有什么智取方法？” 史湘云还在追问。 “宝二哥自然有办法。” 贾环突然说道。 “环老三，你说宝二哥有什么办法？” “宝二哥会叫林姑娘和妙玉姑娘先抵挡一阵，他去叫人。” “时间紧迫，哪里有工夫去叫人？再说了，当时在江上，又到哪里去叫人？” “这个宝二哥就不管了。” 贾环嫉妒宝玉，就顺便阴了宝玉一下。 “环兄弟，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扔下林姑娘和妙玉姑娘不管？” 在姑娘们面前失了面子，宝玉就有些恼怒。 宝钗一见情况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 “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跟咱们女儿家无关。林妹妹，江南文风昌盛，你这次回去，可曾见到诗词佳作？” 不谈武，只说文，宝玉总不至于再尴尬。 一说到诗词，黛玉又精神起来。 “宝姐姐不说我还忘了呢，倒是真遇到一首惊艳之作。” “哦？林妹妹诗词最好，她说的惊艳之作，一定非同凡响，还不快快说来，让我们欣赏一下。” “好啊，探春，你的字最好，我说，你来写。此作足以让人久久难忘，绕梁三日。” “林妹妹快别卖关子了，赶紧说了吧。” 史湘云已经有些亟不可待。 “你们听好了，第一句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黛玉念出了第一句，场面立刻静了下来，直到探春写完，把这首《木兰词》挂在墙上，还没人说话。 黛玉看看众人反应，微微一笑。 “平日里你们总说我的诗词最好，有时候我也曾沾沾自喜。但是见了这首诗，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实在是坐井观天。” “这人说咱们那些诗词，不过是伤春悲秋，为赋新词强说愁，所言不虚啊。” “你们也该知道，妙玉一向是心高气傲的，就连她见了这首诗，都非常钦佩。” “在应天府今年科考的鹿鸣宴上，当时的今科解元一见此诗，就大喊一声，吾不如也，当场昏了过去。” “颦儿，此诗究竟是何人所做？听你这话，似乎你认识此人？” 史湘云问道。 “不止我认识，你们也都认识啊。这便是瑞大哥在鹿鸣宴上的即兴之作。” 什么？什么？这是贾瑞的作品？ 宝玉是第一个就不愿意相信的。 “林妹妹，你弄错了吧。贾瑞，哦。瑞大哥才学虽然不错，能中了举人，也只说明他四书五经，八股文还过得去。” “我对瑞大哥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能写出这等诗文出来？” 我说贾瑞啊，难道你真的是文昌星君的弟子？可是以前怎么就没见到你有这个本事呢？ 行，就算你写得好，可是你在哪里写不行，为何偏偏到林妹妹跟前儿写啊？ 你去了江南一趟，林妹妹都跟你学坏了，一口一个瑞大哥，瑞大哥的，有你这么当大哥的么？ “自然是瑞大哥写的，妙玉和紫鹃她们都知道，不信你们就去问问她们，难道我还会跟你们撒谎不成？” “哈哈哈……。” 贾环突然狂笑起来。 “宝二哥，你觉得瑞大哥这首诗如何？你能否写得出来？” 哼，宝玉，你一向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总觉得别人都是禄蠢，只有你才最有才华，这样的大作，你能写得出来么？ 瑞大哥，原本我还挺讨厌你的，但是这件事儿你做的真是大快人心。宝玉的脸，这回叫你给打得啪帕的。 宝钗也十分震惊，但是她毕竟更加圆滑。 一见到这个场面，就赶紧站出来解围。 “哎哟，不知不觉这么晚了。颦儿走了一天也累了。是时候歇息了。” “咱们都回去吧，颦儿，你早些歇息，明日再过来，你给咱们说说江南的见闻。” 宝钗说着，就往外走。 “宝姐姐，不是说好了今天彻夜长谈，好好陪着林妹妹么。” 史湘云心眼儿直，还没明白宝钗的意图。 宝钗也不理她，已经出了屋子。 “是啊，天晚了，黛玉也该歇息，我们也走了。” 探春也回过味儿来，拉着惜春就走。 路过贾环身边，在贾环脑袋上使劲儿拍了一下。 “这么多东西也堵不住你嘴，你想当夜游神啊，还不快回家去。” “姐姐，你打我做什么？宝二哥本来就写不出这样的诗来么。我又没说假话。” “宝二哥，你别生气啊，就当我没说过，我走了，走了。” 看见宝玉吃瘪的样子，贾环高高兴兴地走了。 “宝二爷，已经晚了，林姑娘也该歇息了，咱们回去吧，明日再来说话。” 袭人催促道，宝玉无奈，起来怏怏离去。 黛玉看着，有些奇怪。 本来挺高兴的，怎么突然都走了呢？ 不就是瑞大哥一首诗么，至于么？ ------------ 第94章 送礼也讲艺术 贾瑞中了举人，贾代儒自然是最高兴的。非要请客庆祝一番，借此机会显摆一下他家庭教育的成功。 奶奶王氏也很高兴，这一回坚决支持贾代儒。 贾瑞无奈，也就听之任之，写了请柬。 这一回从江南回来，除了给家里买了不少东西，还给府里不少人带了礼物，就连蜜儿和张老妈子都有份儿。 于是就带着王三出来，一边送礼，顺便送请柬。 刚刚进了荣国府不远，就见到前面一大帮人站在那里，其中一个丽装女子正在指手画脚。 “王三，那个是琏二奶奶吧？” “哼，除了她还能是谁？走到哪里，都带着一帮婆子丫鬟，前呼后拥，比比划划的，就显着她威风。” “王三，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当着她面儿，你可别这么说。她若是打你，我也不好替你说话。” “少爷放心，我才没那么傻呢，不会当着她面儿说的。还给她送礼么？” “送，走，过去给他。” “你又用不着她，何必还给她送礼？” “你不懂，这叫做长期战略。几两银子的投资，将来有用的。” 还有一段距离，贾瑞就喊上了。 “琏二嫂子，真巧，我正找你呢。” 到了跟前，王熙凤瞪眼睛。 “鬼嚎什么？我又不聋，听得见。有话快说，有屁……。找我什么事儿？” “给嫂子送礼来了，到江南走了一趟，也不能空着手回来啊。我也没什么钱，买不起什么好东西，只能给嫂子一块布料，苏州的丝绸，还请嫂子给个面子，千万收下。” 王三就从褡裢里拿出了一块丝绸，递给了平儿。 “真是苏州的丝绸，还是上等货呢。” 周瑞家的识货，就先说了出来。 王熙凤瞅瞅贾瑞，又瞅瞅丝绸。 “瑞兄弟给我送礼，怕是有什么事儿要求我吧？” “嫂子这是哪里的话，没事儿求你。又不是只给你一个。别人也有。” “老祖宗、大老爷、二老爷、大太太、二太太、姨娘们、姑娘们、兄弟们，主子们都有。” “对了，还有大丫鬟们也有。王三，把平儿姑娘的礼物拿出来，看看平儿姑娘喜欢不喜欢？” “瑞大爷，还有我的？” 平儿一下子高兴起来。 “当然有啦，不过，只是一双鞋，比不了你们二奶奶的。我没那么多钱，也就是一点儿心意，你别嫌少就行。” 这个瑞大爷的话，倒是挺暖人心的。可是我以前得罪归他，他竟然不记仇？ 平儿接过来鞋子看看，脸上露出笑容，显然比较喜欢。 “二奶奶，你看……。” “死蹄子，给你就收下。还假惺惺问我，我不说话，你就不收啦？” “谢谢二嫂子赏脸，对了，还有一件事儿。我这不是一不小心中了举人么，我倒是没当回事儿，可祖父、祖母非要把这当回事儿，说是要请客庆贺一下，特来通知二嫂子一下，到时候去吃酒。” “琏二哥那边儿，我就不特意去了，嫂子告诉他一声。对了，还有琏二哥的一件礼物，嫂子顺便给带回去。” 王三又拿出来一块怀表，递给平儿。 “怀表？瑞兄弟，你出手倒是够大方的啊。” “二嫂子过奖了，也没对琏二哥特殊，珍大哥、宝玉他们也都是一样的。” “本来我也舍不得钱，可是这一阵以来，喜事儿不断。先是死了又活过来，接着就中了秀才，这回又中了举人。明年就是会试，说不定一不小心又中了进士。” “办一回喜事儿，就请一回酒。总是叫你们随礼，怪过意不去的。” “本来想着人情往来，等你们办喜儿的时候，我也随礼，也好还个人情。可是你们个个都那么沉得住气，就是不办喜事儿。” “没办法，就送点儿礼物，也免得人们寻思着我总是接着办喜事儿，惦记你们的钱财。” “瑞兄弟有心了，都是一家人，你的喜事儿就是我们的喜事儿，随礼也是应该的。” 王八蛋贾瑞，你能不能不气我啊。 我不想办喜事儿么？我也想啊。 可是我有喜事儿么？没有啊。 不对，谁说我没有喜事儿，我也有啊。 过生日不就是喜事儿么。对，过生日的时候，我就办一回叫你看看。 该死的贾瑞，简直气死我啦。 告别了王熙凤，就到了梦坡斋。 “王三，你把茶叶给二老爷、大老爷送去。若是詹光他们在，也顺便给他们一人一包。” 给贾政和贾赦的是老君眉，也不是贾瑞买的，是在望江县的时候，胡杏山送的。 黛玉和妙玉不喜欢这个茶，她们的份儿都没要，一起都给了贾瑞。贾瑞留下自家的，剩下的拿来送礼。 给贾政和贾赦，也是拿的出手的礼物。 “送完了到哪里去找你？” “我给赵姨娘、周姨娘和环三弟送礼，你到那里去就行。” “也是，那里还是你去吧，我怕费力不讨好。” 到了赵姨娘这里，正好周姨娘和贾环都在。 打了招呼，客气一番，贾瑞打开包袱，露出礼物。 “二位姨娘，这不是从南边儿回来了么，顺便给府里的人带了点儿礼物。这是苏绸，刚才遇见琏二嫂子，她那份儿拿走了。” “剩下这些，是给你们和大太太、二太太、珠大嫂子，加上东府的珍大嫂子和蓉哥儿媳妇儿的。顺路到了这里，你们就一人先挑一块儿，然后我再给他们送过去。” 赵姨娘贪财，本能地就想伸手去拿，突然又停住。 “瑞哥儿，你是说我俩跟她们的都一样？你让我们先挑？” 贾瑞一下子就明白赵姨娘的意思。 她是妾室，别人都瞧不起她。但她偏偏不甘心，总是想跟别人争。 现在她的礼物跟王夫人的一样，又叫她先挑，她就有点儿不敢相信。 在她的印象里，她这半个主子，半个奴才的身份，应该比王夫人差一等才是。 便是一样的，似乎也应该是别人先挑完了，剩下的才给她。 这就是王三怕送了礼，反倒不讨好的原因。 贾瑞如此处理，就是为了避免她的误会。 “都是一样的东西，一样的价钱，先拿后拿，也没什么差别。” “好好好，那我就不客气啦。周姐姐，你也拿一块儿吧。瑞哥儿心里有咱们，可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不像那个回来了，光给自己家划拉一堆东西，连一根线咱们都没见着。” 赵姨娘说的“那个”，指的就是贾琏。 “对了，环三弟，也有你的礼物。怀表，这可不全是你的啊，只能拿一块儿。多余那些是宝玉、薛蟠和蓉哥儿他们的。这边送完了之后，我还要到东府那边，给珍大哥他们送去呢。” “瑞大哥，我跟他们的都一样？” 贾环也有点而不敢相信。 “自然都一样的，怎么啦？难道你嫌不好？不好就别要了，我送给别人。” “不不不，瑞大哥，我要，要。” 这一刻，贾环非常高兴。 原来在他眼里，我跟宝玉是一样的啊。 周姨娘性情平和，不争不抢，都是一样的布料，随便拿了一块。 几个人热情地把贾瑞送到大门口，直到贾瑞走远了才回去。 贾环想起贾瑞说还要到贾蓉那里去，突然若有所悟。 回屋拿了一样东西，就去宁国府找贾蓉。 ------------ 第95章 砸了自己的脚 贾瑞汇合了王三，就接着送礼，送请柬。 送给老祖宗的是一个湘竹拐杖，李纨是苏绸，贾兰是怀表。 迎春喜欢下棋，送的是一套棋盘和围棋。 探春喜欢书法，送的是一套湖笔和一块砚台。 惜春喜欢画画，送的是一套颜料和画笔。 宝钗说不上喜欢什么，也说不上不喜欢什么，干脆就跟史湘云一样，一人一套胭脂水粉。 反正是姑娘家，这样的东西总归是能用上的。 丫鬟们跟平儿一样，都是一双鞋。 首席丫鬟鸳鸯，各房的领班丫鬟，袭人、金钏儿、素云、莺儿、翠缕、司棋、入画、侍书、外加晴雯，都有一份儿。 荣国府这里一圈儿走完，就到了宁国府这里。 见了贾珍、尤氏、秦可卿，几人自然高兴，说了不少客气话。 最后到了贾蓉这里。 让贾瑞意外的是，贾环和薛蟠也在这里。 “哎哟，蟠兄弟，你也在这里啊？” 贾瑞就想逗逗薛蟠。 “嘿嘿，瑞大哥，你也来了啊。好，来的正好。” 薛蟠笑嘻嘻说道，似乎有所依仗。 “蟠兄弟，蓉哥儿，你们也该知道，这回到江南去，不小心就中了个举人，唉，简直愁死人了。” 贾瑞你个王八蛋，你就不能不说什么不小心这话么。 不小心就中了举人，你要小心了，还要中状元？ “对了，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儿，可能比较闲，我打算到族学去，给爷爷代课一段时间，你们看好不好啊？” “好，好，好。” 薛蟠反正也不去上学，贾瑞收拾别人，他看着也高兴。 薛蟠是高兴了，贾蓉可就发愁了。 你说你都是举人了，还到族学去欺负我们这些人，有意思么？ 你就不能干点正经事儿？活该你死了七天。 “明年我打算参加会试，状元、榜眼什么的倒是不敢想，随便拿个进士回来，还是不愁的。” “蓉哥儿，你叹气做什么？是不是发愁学业的事情？” “我就不明白了，读书有那么难么？都说科举难，可是我一考，秀才过了，再一考，举人又中了。轻轻松松的，你们考个秀才怎么都不敢去呢？我就纳闷了。” “嘿嘿，瑞大叔，科举不过是八股文而已，若是论诗词，你就不一定能行。” 贾蓉瞅瞅薛蟠，突然说话了。 “是啊，瑞大哥，你的八股文好，诗词不一定好。瑞大哥走的这半年，我在诗词上多少下了一些功夫，曾经随便做了一首诗，还请瑞大哥指教。” 什么？薛蟠也会作诗啦。 这一下贾瑞可吃惊了。 也是，他会做。女儿愁，绣房里钻出个大马猴。女儿悲，嫁个女婿是乌龟。不就是他的诗么？ “行啊，蟠兄弟，都会作诗了，好，写出来看看，让我开开眼。” “不急，等宝玉来了再说。咱们这些人，宝玉的诗才最好，叫宝玉给评判一下，这才公平。省得我做得好，有人故意说不好。” 呵，你个薛大傻子，今天说话口气都粗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能写出什么名堂来。 说话间，宝玉就来了。 刚刚贾瑞给他送了怀表，宝玉见了贾瑞，就热情了许多，打过招呼之后，就问薛蟠。 “薛大哥，急急忙忙叫我来，到底有何重要事情？” “宝玉，我写了一首诗，想叫你给评判一下。” “薛大哥，瑞大哥诗词比我还好，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叫瑞大哥给你评判一下不就行了么？” “宝玉，瑞大哥八股文虽然不错，但是论起写诗，我是不服的。” “宝二叔，薛大叔说得有道理。论起诗词，他确实比瑞大叔好得多。他写了一首诗，简直是惊世之作。瑞大叔这一辈子怕是也写不出这样的诗来。” 贾瑞见薛蟠和贾蓉今天这么硬气，心里也狐疑。 难道这个薛大傻子真的写出了好诗？ 写诗需要灵感，没准儿这个家伙来了灵感，还真的能写出一首佳作。 看来，这两个家伙今天就是想给我个难堪，存心叫我丢脸。 “既然如此，薛大哥就快快写出来，我也欣赏一下。” 宝玉坐了下来，薛蟠就开始写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看到这一句，贾瑞可就蒙圈了。 我的老天爷啊，文昌星君啊，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不是我抄的那首《木兰词》么，薛蟠怎么也会啊？ 难道他也是个穿越者。 可是不太象啊，哪个穿越者会象他这么愚蠢？简直就是给穿越者丢脸嘛。 贾瑞看看宝玉，宝玉正在低头喝茶。 再看看贾环，就见贾环神秘一笑，站了起来。 “瑞大哥，我先回家去。” 说完就走了。 薛蟠和贾蓉平常就不愿意搭理贾环，也不理他，任凭他回去。 薛蟠终于写完了，字虽然不算出色，但是从小读书写字，写的也算周正。 “瑞大哥，你看看这首《木兰诗》如何，我自己觉得，当今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写得出来，不知道瑞大哥能否写得出来？” “是啊，瑞大叔，我说你八股文尚可，诗词就不一定好，看了这首诗，还有何话可说？” 两个家伙这回得意了，就瞅着贾瑞发笑。 “什么？也是一首《木兰诗》，让我看看。” 宝玉过来，看着桌上的《木兰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咦？” 宝玉看看贾瑞，又看看薛蟠和贾蓉，念完了诗。 “薛大哥，这就是你写的诗？” 宝玉问道。 “是啊，就是我写的。” “你何时写的？” “半个月之前啊。”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评判这首诗？” “对啊，是不是惊艳之作。” “是，确实是惊艳之作，这首诗你给别人看过么？” “除了蓉哥儿，没有任何人见过。” “不对吧，是不是宝姐姐给你看过？” “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奇怪了，昨儿个晚上，我们很多人就见过这首诗，是林妹妹从江南带回来的。写这首诗的人，我们都认识。” “不会吧，难道别人也写了一模一样的诗？谁写的？” “此人就在我们四人当中，不是我，也不是你们两个。薛大哥，要说你和蓉哥儿能写出这样的诗来，我是说死也不信的。” 薛蟠和贾蓉面面相觑。 不会吧，难道是贾瑞写的？ 贾环明明说是他写的，叫我们来冒充作者，来给贾瑞一个下马威。此刻怎么就成了贾瑞写的呢？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天哪，还让不让人活啊。 贾瑞本来就是一肚子坏水儿，动不动就收拾我们一顿，这下子他还能放过我们？ 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 第96章，认栽了吧 薛蟠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宝玉，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昨晚上林妹妹在我那里说的这首诗。当时姐妹们都在场，对了，环老三也在场。这首诗就是环老三给你们的吧？” 是啊，是啊，是啊，就是环老三那个王八蛋给的啊。 我俩让环老三给坑啦！ “嘿嘿……，瑞大哥，你这首《木兰诗》，简直就是惊世之作啊。我俩知道是你写的，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啊，开个玩笑。” 薛蟠立刻变脸了，过来拉着贾瑞的胳膊。 贾蓉也赶紧过来，拉住贾瑞另一只胳膊。 “嘿嘿，瑞大叔，这不是你一走半年多，我们想你，就想跟你开个玩笑。坐，坐，坐下来喝茶，喝茶。” 两人拉着贾瑞，把他按在椅子上，贾蓉赶紧倒了一杯茶，递给贾瑞。 “瑞大叔，喝茶。” 贾瑞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你说你们两个小混蛋，想打我脸不要紧，你们能不能带点儿科技含量啊？ 你们用什么办法不好，为什么非要抄我的诗？ 抄诗只是我一个人的专利，不是谁都能干的活儿。 对我来说是简单事儿，对你们来说，那就是高科技的东西，你们不会玩儿啊。 连环老三那个坏小子，都能坑你们一把，你们也就这点儿出息了。跟你们斗，简直是拉低我的智商和境界。 “让环老三给坑了？” “是啊，瑞大哥。这个阴损的环老三，说这是他写的诗，叫我们给你个下马威，谁知道这是他的圈套。” “瑞大叔，我们错了。对了，环老三说你还要请客，我们一定会去随礼，一份儿厚礼，保证让瑞大叔满意。” 完喽，这回又得罪了他，说不定今后怎么整治我们呢。 这个瑞老大，整起人来，简直是防不胜防。若不能叫他消气儿，今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哦，没事儿，没事儿，到时候都过去吃酒，对了，这回来是给你们送个礼物，一人一块怀表，你们收下。” 完喽，完喽，得罪了他，反倒给我们送礼，这不就跟吃杀头饭差不多么。 “瑞大叔，我们怎么能要你的礼物呢，还这么贵重。这可不行，该我们送你礼物才对。”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才五两银子一块。府里的男主子都有份儿，宝玉和环老三都有的。” “对，瑞大哥给的，你们就收下吧。不仅我们有，姑娘们也都有礼物。对了，瑞大哥还给丫鬟也买了礼物呢。” “到底是瑞大哥，连姑娘们都能想到，比我们这些污浊须眉强得多。” 给姑娘和丫鬟们买礼物，让宝玉对贾瑞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起来。 我没做到的事情，瑞大哥替我做了，跟瑞大哥比起来，真的有些羞愧。 难怪林妹妹总是夸奖他，瑞大哥对女子这么好，有诗为证，他真的是性情中人啊。 吾道不孤也。 好说歹说，薛蟠和贾蓉终于收下了怀表。 贾瑞走的时候，两人送出去很远。 “蟠兄弟，蓉哥儿，你们回去吧。那件事不用放在心上。没事儿的。” 不是没事儿，事儿大了啊。你是那种大度的人么？ 直到贾瑞走远了，两人才心怀忐忑回去。 贾瑞正走着，贾琏的小厮兴儿追了上来。 “瑞老爷，叫奴才好找，大老爷请你去一趟。” 贾赦找我干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坏了老宅子那边的事儿？ 到了贾赦家里，就见贾赦、邢夫人、贾琏都在，几个人面色严肃。 贾赦和邢夫人在炕上坐着，贾琏在地上站着。 “见过大老爷，大太太，听说大老爷找我？” 贾赦翻了翻死鱼眼睛，鼻子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邢夫人咳簌一声开口。 “瑞哥儿如今是出息了，不仅中了举人，还受了老祖宗的赏识。一下子就得了三千两银子。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就靠着府里发财了。” 你说对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发财。不过不是靠着你们府里。 就你们这府里，如今还有什么值得依靠的？用不了多久就得完蛋，也就你们自己还觉得不错呢。 “大太太若是觉得我不该得那三千两银子，我交还给府里就是。我原本就是交给府里处置的，最后是老祖宗做主，当时大伙儿也没有什么异议。” “瑞哥儿，没人跟你要那笔钱。” 贾赦终于开口。 “今儿个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件事儿。你回南之前，我曾经找过你，叫你好好办理那边的事情，结果……。你也该知道，你办成了什么样子？” 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一手，如今终于来了。 “大老爷，你的话我一直记着呢。也是照你的意思做的。” “哦？照我的意思做的，你说说看。” “林家的事情，想必琏二哥已经跟你们说过。姑老爷虽然不能说话，但心里还是明白的。” “那个周公子和林如水他们几个，就是些废物。你们以为他们真能成事儿？他们若是有那本事，也就不至于我到那里的时候，琏二哥还一事无成。” “那个李师爷老谋深算，那个罗庆生对姑老爷忠心耿耿。若不是我在其中周旋，琏二哥能给府里拿回来那么多钱？琏二哥这次能全身而退？” “我看不能，不是在那边出麻烦，就是回来身败名裂。” “再说老宅子那里的事情。我回来说是跟琏二哥合谋，实际上是替你们遮掩，这点儿你们应该明白。” “我到那里是老老实实查账了。琏二哥是怎么查账的，你们也应该清楚。贾放、贾攸、贾玦可是跟我说了实话的。” “这些年他们给了你们这边多少好处，这回给了琏二哥多少，他们暗中是记账的。” “如果大老爷和大太太不相信，我也不想多说什么。这两人虽然已经潜逃，但是将来有一天或许会抓到。” “他们两人虽然潜逃，但是贾玦还在，若是有意，不妨去问问贾玦。” “我想大老爷有些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些。他们给了好处，你们却没能保住他们，人家为什么还要替你们担着？” “再说了，我虽然暗中让林之孝和张华调查，但一直没去正式查账。等到我真的去查账的时候，还没等查出来什么，那边就有人出来揭发内幕。” “随后贾放、贾攸、贾玦就把内幕全都招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此事，我得罪了他们。他们竟然勾结水冦，想要置我于死地。” “便是如此，我回来还是替你们隐瞒那些事情。你们还要我怎么做？” “那边知道细情的人不少，便是我不查账，换了别人去就查不出来？就那点儿秘密，只要稍微用心，就能查个水落石出。” “我已经尽力帮着你们，至今还为你们担着风险。如果这样你们还不满意的话，我无话可说。你们想怎么样，就放马过来。” “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就不相信，找不到说理的地方，告辞！” 贾瑞说完，转身就走。 三个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贾赦才反应过来。 “你们看看，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来脾气了。” “老爷，那怎么办？” 邢夫人问了一句。 “叫他抓住了把柄，还能怎么办？认栽了吧。” 一看贾琏，贾赦更加生气。 “还站着干什么，等着挨打啊，还不滚出去。” 滚就滚，你以为我愿意来啊。 贾琏赶紧溜了出去。 ------------ 第97章 做喜欢的事儿 贾瑞早就想好了对付贾赦的办法。 贾放他们给了贾赦多少好处，其实贾瑞也不知道。 但是贾放他们现在逃跑了，贾赦也没有办法去找贾放验证，对方到底有没有把他给供出来。 贾瑞就是利益这种信息不对称，来对付贾赦。 贾赦心虚，就会误以为贾瑞已经掌握了他的把柄。 一旦贾赦和贾琏牺牲府里的利益，自己捞好处的事情败露，他们在府里就会抬不起头来。 在长房和二房的竞争中，长房本来就处于劣势。这件事再败露，长房就会更加被动。 况且贾瑞不属于荣国府人，贾赦能够制约贾瑞的地方很少。 贾瑞也没有需要求到他们的地方，所以就没有必要怕他们。 这才是他敢于把贾赦怼回去的根本原因。 事实也证明。贾瑞赢了这一个回合。 三天之后的中举庆祝宴会上，贾赦、邢夫人、贾琏都去了，贾赦送了二十两银子。 贾琏和王熙凤也送了二十两银子。 薛蟠代表薛家，送了二十两银子。 “瑞大哥，母亲叫我送十两银子来。但咱们是好兄弟，你的喜事儿就是我的喜事儿，所以我也送上十两银子，已经在账上记下了，瑞大哥别嫌少。” 按照正常礼数和亲疏关系，薛蟠没有自立门户，就是跟薛姨妈一家，送十两银子就行。 薛蟠多送了十两，就是为上回诗词的事情赎罪。 “蟠兄弟，你这又何必？有那银子自己吃酒不好么。” “那怎么行呢，吃酒也要瑞大哥先吃才对啊，今后我还指望着瑞大哥提携我呢。” “对了，蓉哥儿来了，他也格外给瑞大哥送了礼物。” 说话间，贾蓉就叫小厮抱来了一具挂钟。 “瑞大叔，我家老爷送来了20两银子，已经记在账上。这个是侄儿的礼物。瑞大叔送给侄儿一个怀表，侄儿就送给瑞大叔一具挂钟。”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愿瑞大叔珍惜光阴，好好温习，明年高中进士。” 送钟，送终，行，贾蓉，你有本事。等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收拾你。 叫你总是不长记性。 贾蓉和薛蟠虽然都是坏小子，但两个人的坏，有些不一样。 薛蟠的坏，不是故意的。他从小就这样，不认为自己做的坏事是坏事，他觉得他就是对的。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贾蓉明明知道什么是坏事儿，但还是故意去干坏事儿。 这回给贾瑞送钟，就是上回诗词的事情丢脸之后，故意恶心贾瑞一把。 贾瑞笑呵呵地收下礼物。 “容哥儿真是有心，你的心意我记下了。” 鸳鸯也来了，带来了老祖宗的二十两银子贺礼，还把贾瑞在金陵史家老宅子替她打赏的一百两银子送来。 妙玉虽然没来，但是打发一个小尼送来了二十两银子，并且传话，说慧园师太找贾瑞有事，叫他抽时间到水月寺去一趟。 其他的如贾政、李纨、舅舅黄进、贾芹、以及各个族人等，都来贺喜。 贾瑞和贾代儒一起，给众人敬酒，感谢众人前来祝福，宾主尽欢，闹了一天，才算结束。 第二天，贾瑞带着王三，去酒楼取了事先定制的一桌素菜，前往玄真观。 贾敬曾经把自己的书籍和文稿送给贾瑞，现在考上了举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前来拜谢贾敬一下。 贾敬也不客气，爽快地收下，招来几个道士，当场就吃了起来。 “瑞哥儿不错，能考上举人，我那些书就没白送你一回。今后有何打算？” “还没最后决定。或许明年参加会试，或许到衙门里谋个差事做一下，或者就干脆做生意。” “呵呵，你倒是想得开。这样也好，功名没有不行，有了也不一定就好。” “至于做官么，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想做个好官，但是不容易。做贪官、昏官、庸官容易，但下场往往不好。” “做生意固然能赚钱，但钱多了，往往就变坏。赔钱了，又活不下去。” “照你这么说，还是咱们修道最好喽？” 一个老道士打趣道。 “修道也不一定就好，不过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便是好的。” “也就是你这样有钱的人，吃穿不愁，才敢说出做喜欢的事儿这样的话。” “当初我出家的时候，可不喜欢。是因为家里实在太穷，才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既然不喜欢，为何不还俗？” “这不是习惯了么。原本不喜欢，如今倒是喜欢了。那些俗事太闹心，哪里有这里清净。” 贾瑞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就离开。 贾敬也没指点他什么，贾瑞只记住了他说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儿这个说法。 这个说法倒是没错，可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样？ 贾敬原本有个哥哥贾敷，但是八九岁的时候就死了。作为次子的贾敬就袭了爵位。 原本可以靠祖荫当官儿，他却偏偏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进士。 贾敬没有纳妾，一直只有一个正妻，坚持一夫一妻，这在贾府当中可算是一个另类。 中年丧妻之后，就出家修道。 能当官儿却不当官儿，能回家却不回家。对于族人和子孙也不管不顾，任凭他们胡闹。 在贾瑞看来，贾敬就是人生的赢家。无论是才干，还是人品，贾敬都是贾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男人。 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抛家舍业到了玄真观修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没有责任感，还是真的图清净，或者是另有隐情。 出了玄真观不远，就是水月寺。 妙月和师父慧园，现在就住在这里。 上次从江南回来，妙玉和师父就直接到了水月寺，没有到府里去。 这么长时间了，贾瑞就没再见到她们。 慧园师太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到了水月寺，一个姑子迎了上来。 “施主就是贾瑞贾天祥吧？” “正是，慧园师太叫我来的，烦请通报一下。” “师太有话，施主来了便可进去，请随我来吧。” 贾瑞正要进去，就见妙玉从里面出来。 “贺礼都给你送去了，你又来这里做什么？不过考个举人而已，有什么值得到处显摆的？” 贾瑞气的就差吐血了。 妙玉你个死丫头，好歹你也算是半个佛们弟子，说话就一点儿也不留口德？ 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什么贺礼？就是为了显摆？ 若不是你师父叫我来，我会到这种鬼地方来？ 王熙凤厉害不？都叫我收拾的老老实实的。 怎么碰上你这个刺儿头，就总是让我头疼呢？ 简直气死我啦。 ------------ 第98章 哄死你 贾瑞嘿嘿一笑。 “哎哟，这位姑娘有些面熟，我在船上的时候，曾经教过一位学生，长的跟你有些相像。”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还给她出过一道题，似乎是一斤棉花和一斤生铁那个更重一些。这位姑娘，你……，喂，你别走啊。” 没等贾瑞说完，妙玉一跺脚，转身就走。 该死的贾瑞，我不就是上回答错了这道题么，这么久了你还记着。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小人，渣男。 “少爷，还是你这招灵啊，妙玉姑娘一听就害怕。” 王三现在真的很佩服贾瑞。 哼，连一个小毛丫头都对付不了，我就白穿越了一回。 水月寺规模不小，里面很安静，走在院子里面也见不到什么人。 在那个尼姑的带领下，很快到了慧园师太的禅房。 “见过师太，几天不见，师太精神越发好了。” “瑞大爷倒是会说话，府里老太太可好？” “老祖宗精神着呢，每日里不是吃酒打牌，就是聊天看戏，可比师太会享受多了。” 慧园师太被逗的笑了起来。 “这就是命，老太太就是享福的命，我就是操心的命。” “师太身在空门，一行清修就好，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唉，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你看着我在这里闲着，那只是面上的事儿。操心的事儿多着呢。” “可是为妙玉姑娘操心？” “唉，不是为她，还能为了谁？” “妙玉有什么好操心的，有钱有闲。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算什么事儿。” “钱再多，也架不住坐吃山空。便是如今无事，也要未雨绸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事了呢。” “师太的意思是……。” “这就是我请你来的意思。回来的路上，林姑娘曾经劝说妙玉做些生意。妙玉虽然不愿意，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妙玉还不至于缺钱到需要做生意赚钱的地步吧？” “虽然不缺钱，但多些钱也不是什么坏事。” “让她做生意，赚钱倒还在其次，就是想让她多一些历练。” “她从小就体弱多病，一直在空门游走。但是她终究不是空门中人，早晚有一天要回归尘世。” “我年纪大了，不能总是照顾她。她那个性子你也知道，若是这样下去，将来我不在了，怎么能够自立？” “我就想让她做些生意，跟外人接触一下，渐渐融入尘世之中，也学会安身立命的本事。” 唉，这个老太太，为了妙玉，也算是煞费苦心。 “如今人心不古，不知道根底的，我又不放心，所以就想让她跟你合伙做些生意。” “妙玉出本钱，你出个主意，外面的事情就由你来张罗。” “水月寺这里房屋很多，寺里的殿堂自然不能做生意，但是寺外还有三十多间房子，如今空着。” “我的意思是，就用外面那些房子，做些什么生意。妙玉就在那里操持生意，也不用到外面去抛头露面。” 明白了，就是她出钱，我跑腿。她主内，我主外。 这倒也没不好，可是妙玉是做生意的料么？ 以她那个臭脾气，首先就瞧不起商人，这样赚来的钱，她就不嫌俗气？ “瑞大爷不必多虑，妙玉已经答应。做什么生意，如何做生意，都由你来做主。不求赚多少钱，就是让她有些事儿做。” 也应该叫她尝尝赚钱不易的滋味，否则的话，她还以为自己花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呢。 慧园师太提供的条件，看着倒挺好。 有本钱，有场地，有房屋，投资的问题基本上解决了。 但是这没有多大的用处。 水月寺离城里二里多地，这里比较偏僻，周围也没有多少人家，开个饭店、商店什么的，没有客流，注定赔死。 卖一些香烛灯油之类的，又跟寺院抢生意。况且水月寺香火不旺，也没有多少人来烧香拜佛。 除了几个节日，平常没有几个香客来。 “师太，不是我不帮你，做生意都要找那些水陆交通要道，人烟稠密的地方。你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生意可做啊。” “你若就想叫妙语历练，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说说看。” “师太不是会先天神数么，我想妙玉姑娘也会一些。倒不如叫她学了你的本事，让她行走江湖，给人算命、看风水。” “江湖上人心险恶，局势错综复杂，最能历练，依我看……。” “你别看了，竟然出了这等馊主意，你是何居心？” 妙玉突然从后面冒了出来。 一张俏脸气得通红，瞪着贾瑞，恨不得吃了他似的。 “瑞大爷，这个，这个不妥啊。你还是想想别的主意吧。” 是有点儿不太合适啊。 一个高傲的大家闺秀，便是真的会算命，闺蜜们在一起解解闷儿，做个消遣还行。叫她行走江湖，抛头露面，她是打死也不会干的。 再说了，那也太危险，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属于高危职业。 “不到外面去，就在水月寺给人算命如何？” “哼，馒头庵是佛门清净之地，怎么能在这里做这种事情？你若是没有办法就算了，何必乱出主意。” 妙玉仍旧气哼哼的。 就这臭脾气，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合伙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什么馒头庵清净之地……，馒头庵？ 对啊，我怎么把馒头庵这事儿给忘了呢。 水月寺是正式的名字，不过当地人一般都叫它馒头庵。 原因就是因为这里做的馒头好吃。 水月寺的馒头是神京名牌产品啊，就做馒头怎么样？ 场地、房屋是现成的，资金也有，馒头做成之后，就送到城里去卖。二里来地，也不算远，即使牛车，也一会儿就到了。 人们天天要吃饭，这就是个常年可干，没有淡季的生意。 馒头加上馅儿，就是包子。考虑到水月寺是寺院，那就做素馅儿包子。 再一变种，还可以做烧饼，以及其他各种饼类。 对，就做馒头。 这馒头庵的馒头，自带名牌光环，自带流量，连打广告塑造品牌的过程都省了。 白花花的馒头送出去，白花花的银子拿回来，这就是现成的好生意。 贾瑞琢磨明白，做出吃惊的样子来。 “师太，妙玉姑娘，你们既然已经有了好生意，为何还要找我来？” 两人显然愣了。 “瑞大爷，我们没有什么好生意啊。这不正跟你商量么？” “妙玉姑娘不是说了么，就做馒头生意啊。” 于是贾瑞就分析了一下馒头生意的好处。 慧园师太脸上露出笑容，就连妙玉也似乎有些小激动。 “妙玉姑娘不仅诗词好，才学高绝，便是对于生意之道，也是颇有天赋。天资高的人，果然见识不凡。” “这个……，其实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出色，就是灵机一动，才想出来这个主意。” 妙玉不客气地把功劳记在自己头上。 死丫头，我就是忽悠你一下，为了以后好好合作。你还当真了。 不过这招还真灵，她现在态度好多了。 这就是卡耐基激励法的厉害之处，以后就处处捧着她，顺情说好话。把她忽悠得迷迷糊糊，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不打你，不骂你，我哄死你。 ------------ 第99章 快速开张 接下来贾瑞就给妙玉和慧园师太算账。 什么投资、成本、利润、人工、场地、库存、消耗、周转等等，一大堆新名词，听得两人迷迷糊糊，不明觉厉。 至于这些新名词从哪里来的，两人也没问。 其实问了也不怕，贾瑞早就准备好了，往文昌星君身上一推就完事儿。 反正她们也不能到天上去验证。 最后得出的利润，是每天十二两银子。双方五五分成，各自得六两银子，一年一千八百两银子左右。 实际上，利润水平可能更高一些，但是贾瑞怕她们怀疑，所以故意往少了说一些。 这个收入虽然是多是少，但是要看对谁而言。 目前的物价水平，四、五口之家一年的生活费用是二十两银子左右，一千八百两银子，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从制作馒头这个生意来说，能有这收入，已经是一个大型馒头厂。 但是对妙玉这个小富婆来说，一千八百两银子，还真的未必看在眼里。 好在她只为历练，钱少一点儿似乎也不是大问题。 算完账，妙玉就带着贾瑞到水月寺外面去看场地。 “这些房屋都是，一共三十二间房子。若是不够，我可以出钱再盖一些。” 到底是小富婆，说话就是冲。 “不用，足够了。” 贾瑞就开始一一查看房屋，在心里进行规划。 “这个房间可以作为库房，用来堆放白面。” “这个房间可以作为操作间，东边靠墙部分可以发面肥。” “什么叫做操作间？” 妙玉不懂。 “就是加工，哦，就是做馒头的地方。” 算了，别跟她说那么详细。说多了她也不懂。 看完房子之后，就去查看水井。 水源是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和面、蒸馒头、工人生活、卫生清理，都需要用水。 用水量不仅大，水质也必须好。 水井还不错，能够满足需求。只是需要从井里往外面提水。 在没有自来水和潜水泵的情况下，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房子虽然是现成的，但是需要改造的地方不少。 主要就是卫生设施的问题。 门窗、棚顶、墙壁、地面等都得重新装修，即使达不到前世那样严格的卫生标准，也得差不多。 现在月没有水泥和瓷砖地面，都是土地面。做馒头的地方水也多，地面上泥泞，一走都是稀泥，这馒头还怎么吃？ 最起码得铺上红砖、青砖、或者石板。 现在已经是冬天，还得考虑取暖的问题。 除了工人干活需要取暖之外，发面也需要合适的温度。 温度太低，面也不愿意发酵，耽误生产。 贾瑞尽管不想说，但是不少事情还是得说。 “你就说需要我出多少银子吧，这么多事情，我也记不住。啰嗦死了。” 妙玉不耐烦了。 “一千二百两银子，剩下的就用作流动资金。” “什么叫流动资金？” 唉，什么也不懂，这可咋整啊。 “就是用来买面粉、木柴、和给工匠们发的工钱。” “还用发工钱么？” 真是封建地主阶级，剥削阶级的本色，你以为都是你家奴才，人家白给你干活啊。 “自然要给工钱啊，不然人家白给你干活儿？”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去口马市上买一些人回来。” 一开口就买，你是人贩子啊。 “买了不合算，将来若是不做这个生意，留着那么多人有何用处？” “再卖掉不就行了么。” 时代差异啊，这个代沟太大了。 你说你挺漂亮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比地主婆还狠呢。 “附近的农家就有人，城里还有不少流民，雇来就行。” “最要紧的是，咱们雇人，干得好的，可以留下。干不好的，随时可以解雇，再雇别人。” “若是买人，干得不好，你还能天天买人，卖人？” 牲口贩子也不能这么随便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听你的，你怎么不早说？” 好好好，妙玉姑奶奶，全都是我的错。 “如今虽然入冬，但是大地还没有封冻。搭锅灶，砌火墙，铺地面这些泥水瓦匠的活儿，还来得及。” “不过也要快点儿，再等个半个月，大地封冻，动不了土，就得等来年开春儿才能动工。” “那你还等什么，我这就回去给你拿银票。你就去张罗。反正是你主外，我主内……，啊，不对，不对，你不要误会啊，我没有那个意思的，你可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个死丫头，谁给你的自信？我会看上你？我宁愿娶个丫鬟做老婆，也不娶你这个活祖宗回家哄着，供着。 “谢谢姑娘看不上我，我也没那个意思，回去拿钱吧，我这就去城里找工匠，明日就开工。” 什么？你还敢看不上本姑娘？本姑娘跟你多说几句话，都是给你面子，竟然敢瞧不起我？ 小人，小人，渣男，渣男。 妙玉回去，很快就拿了一千二百两银票来。 “这事儿就都交给你了。” “也不能都交给我，该跟你请示的，还是要请示。该禀报的，还是要禀报。” “嗯，这还差不多。对了，你怎么还不走，快点儿张罗去啊。” 好好好，我走，我走，走还不行嘛。 我怎么就遇上这么个神经病啊。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你就不能咔嚓一声响，打个雷把这个死丫头……。 算了，就是一个惯坏了的小丫头而已，我跟她较什么劲。 生意伙伴儿，合伙人，我忍了。 很快回到城里，贾瑞和王三就到了崇文门，找了一家专门介绍工匠的牙行。 牙行的人很快就找来了工匠，于是就一起回到水月寺，去查看场地。 贾瑞说了自己的要求，谈好价钱，交了定钱，约定明天就开工，十天之内完工。 工匠走了，王三到妙玉那里拿来纸笔，贾瑞就开列需要购买的各种物料单子。 “少爷，你一天事儿多，这里的的生意，你能照顾过来么？是不是该找个帮手啊？” 贾瑞一想也对。 开始的时候需要自己规划张罗，等到将来走上正轨，进入正常运转之后，自己就不能把时间耗费在这些琐碎事务上。 一年两千来两银子的利润，还不值得自己天天守着这个摊子。 “王三，你行啊，如今连这事儿都能看出来。你手里有什么合适的人么？” “还真有一个。” “谁？你把他找来我看看。” “你不是天天都能看见么？” “天天都能看见？你是说你自己？” “是啊，少爷不是说过么，不想当姨娘的丫鬟，不是个好丫鬟。不想当将军的兵丁，不是个好兵丁。” “你叫我们跟你学，学会了都是我们的。我可是天天都暗中跟你学呢，如今算数都会了。” “少爷是干大事儿的，这种小事儿，就交给我来干。” “你觉得你能干好？” “少爷把路给我指明白，我就能干好。” 也是，自从跟了我之后，王三确实进步很快。这件事儿交给他，还真是个合适的人选。 “好，就交给你了。不过，妙玉姑娘很难缠的，你要小心。” “少爷，妙玉姑娘就是口冷心热的人，刀子嘴、豆腐心，跟她打交道，得顺毛驴儿。只要多跟她说点儿奉承话，哄得她高兴，就好办事儿。” 贾瑞不禁心里一怔。 我今天才总结出来的经验，原来王三早就知道。 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往往是幼稚可笑的。 ------------ 第100章 正如烈火烹油 贾瑞骑马，王三骑驴，两人就回到了城里。 把银票和清单交给王三，简单地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王三就去买东西，贾瑞回家。 路过荣国府门口的时候，就见一群人聚集在门口。 见到贾瑞，林之孝赶紧过来。 “瑞大爷刚刚回来，府里的事儿还不知道吧？” “府里出了什么事儿？” “天大的喜事儿，大姑娘被皇上封为贤德妃，宫里的内相夏守忠来宣旨，刚才走了。” 原来如此，这一天终于来了，怪不得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 贾元春封为贵妃，标志着现阶段，贾府的权势达到了全盛时期。 目前贾府的形势，看起来一片大好，犹如烈火烹油，繁花似锦。 不过，这也是过眼云烟，用不了多久，贾元春去世，加上修建大观园，贾府在财政上亏空，就渐渐衰落下去。 “原来如此，还真的是天大的喜事啊。” “不少人都到里面贺喜去了，瑞大爷……。” 这次江南之行，林之孝算是知道了贾瑞的本事，非常佩服他。 现在的意思，就是提醒贾瑞，也进去贺喜，别落下了这个过场。 “我自然也要去贺喜，我这就进去。” “府里已经准备酒菜，明天就要开宴庆祝，招待来宾。” 好啊，这回又有借口大吃大喝。 你说你们也不缺营养，山珍海味也都吃遍了，怎么就这么愿意吃呢？ 唉，一帮吃货。 到了荣国府，遇到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的，似乎这一下子，从此就有无尽的荣华富贵。 到了老祖宗的上房，屋里屋外人已经挤满了。 贾瑞也不愿意硬往上靠，遇到了王熙凤，就想打个招呼就走，也证明自己来过。 “二嫂子，老祖宗和二太太闲下来的时候，就跟她们提一声，我来过。这么多人，我就不进去了。” “来都来了，就进去恭喜一下呗。” “说好话儿的人有的是，也不差我一个。我这个人，就喜欢雪中送炭。至于锦上添花，也不差我一个。” “哟哟哟……。” 王熙凤直撇嘴。 “就你会说话儿，好像我们一天都闲着似的。” “二嫂子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啦，我知道。我会你传话的。唉，我倒是觉得，咱俩倒是差不多呢。” 我跟你差不多？ “二嫂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说，露脸的时候，轮不到咱们。忙碌的时候，就找到咱们了。这不明儿个又要开宴，我又得累个半死。” “你呢，遇到棘手的差事，就想到你了。” 似乎也有些道理啊。 这个王熙凤虽然嘚瑟，也干了不少坏事儿，但却是个工作狂，事业型女人。一天倒也蛮辛苦的。 “二嫂子其实不用那么辛苦，一些不太大事儿，分派给别人干就是，不用事必躬亲。” “你说的轻巧，我倒是巴不得天天在家闲着呢，可是这帮人，一个的就知道偷懒耍滑，离开你的眼睛，就不知到她们会干什么坏事儿，不盯紧了行么？” 造船那么大的事儿，我都敢放手交给贾芸去做。 扑克生意的事儿，我交给舅舅和楚贺云，馒头的事儿，我都敢交给王三。 这么大的府里，管了这么多年家，你就没有几个可以替你分忧之人？ 还是你不愿意相信别人，不培养自己的团队，一点点权力都抓在自己手里。活该你受累。 “好好好，你愿意盯着就盯着，我走了。对了，你说给我跟你堂妹提亲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这都半年多了，也没个准信儿。” “去去去，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再不走，我叫人拿棍子轰你出去。” “说话不算数，你也不讲个理了，走了。” “明个儿个过来吃酒。” “知道啦。” 庆贺，庆贺，有什么好庆贺的。 元春十几岁入宫，熬了十几年，终于出头。 宫里那地方，是人呆的地方么？这些年她受了多少苦，多少委屈，多少风霜雪雨，多少惊心动魄，容易么？ 牺牲了自己的青春生命，就为了博得皇上宠幸，能够给家里人带来荣华富贵，平安幸福。 你们倒是享受个够，有几个人会想到她的牺牲呢。 元春既然封了贵妃，明年大概就要修建大观园。 这可是一块肥肉，是个捞钱的好机会。 到时候，各路人马怕是都要红了眼，想趁机捞一把。 这些人，到外面赚钱没本事，也就只能内斗，争夺家里这点儿资源。 晚上王三回来，跟贾瑞汇报了购买物料的情况。 王三虽然学会了阿拉伯数字和算术，但是却不会写字。 不过这个家伙也有自己的办法，不会写字就画画。 红砖就画个长方形，青砖就画个正方形。 竹竿就画一条长线，还有的贾瑞也看不明白，只有他自己懂，不过倒也都能记住，给贾瑞解释得清清楚楚。 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抽象派画家。 不识字不要紧，能识数，能做事就行。 王熙凤也不识字，算数还不如王三呢，管起家来，干得也很不错。 除了贪污公款，若是论职业精神和工作成绩，其实也是个比较出色的行政经理。 晚上吃过饭，贾瑞就开始画图。 一边画图，一边给王三解释。锅灶放在什么地方，火墙怎么走，水缸放在那里，面肥箱放在那里，笼屉多大等等。 王三不懂就问，虽然一时记不下来那么多，贾瑞也不苛求，让他心里有个大概轮廓和思路就行。 反正这些日子自己也要顶在现场，到时候王三自然就学会了。 自己带着他创业，实际流程都走一遍，积累了经验，将来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他就差不多能自己操作。 王三毕竟是自己的家人，比别人要可靠得多。 想做事，没有一个团队是不行的。没准儿王三将来就是自己的一个有力助手。 能叫别人做的事情，就尽量让别人去做。 象王熙凤那样，大事儿小事儿都自己去干，一天累的象狗似的，便是再有钱有势，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自己穿越一回，总得好好享受生活吧。 要是整天累得像狗似的，还不如死了呢。 ------------ 第101章 你怎么不早说 第二天一早，贾瑞就和王三出去。 在外面吃了饭，王三到水月寺监督施工。贾瑞到木匠铺去定做面肥箱、锅盖、托盘，又到篾匠那里订做笼屉。然后到成衣铺定做保暖的棉被。 办完这些事情之后，就去流民营招工。 将来做馒头、送货需要人，现在搞建设，也有很多杂活儿，这些都需要人来干。 现在就把工人招回去，也省得雇别人干活儿。还能叫他们早点儿适应环境。 流民营里有大量的流民，有的是灾民，有的是失地农民，有的是逃避徭役、赋税的逃户，还有的就是逃亡的奴隶。 不少人都是拉家带口来的。 户部为了不让流民到处乱串闹事儿，就设立了好几个流民营，供给他们最基本的食宿。 流民营也是个劳动力市场，有人想用工，就到这里来招人。 贾瑞一到，就有不少流民围了上来。 “老爷，我人品好，有什么活儿我去干。” 第一次见面，我哪里知道你人品好不好？你这个自我推销方法就不对，没强调出卖点来。、 “老爷，我会瓦匠，有手艺，用我吧。” 小子，瓦匠我已经雇了。再说了，现在手艺人少，瓦匠也算是高级技工，很紧俏的，市场上供不应求。 你要是真有那个手艺，也不用呆在流民营等着吃救济，早就到外面赚钱去了。 便是你真的会两下子，也不过是会点儿粗浅功夫，叫你砌个猪圈，你都未必能干得了。 你以为我是那些四六不懂的纨绔子弟啊。 “我不要瓦匠，就要力工。” “我就是力工啊，你要多少人，我们村里有十来个人在这里，可以一起去。” 现在的人乡土观念比较重，一个村里的人，很容易抱团儿。时间久了，就容易形成小团体，排斥外人。这样不利于管理。 “不要，我要拉家带口的，最好两口子都在。” “我和娘子都在，带了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丫头，一个十岁小子。”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凑上来。 “把你家人都叫来，你娘子能干活儿，我一块儿用了。” “能干，能干，她壮实着呢。我这就去把他们找来。” “老爷，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有十来岁小子，用他不合算啊。” 自称瓦匠的家伙说道。 “无妨，我不怕他吃。” 他再能吃，也是吃他老子，跟我有何关系？ 便是真的让他吃，开个馒头作坊，还怕几个小孩子吃？老子撑死他们。 很快，那人带着老婆孩子来了。 那女子和孩子的衣服虽然打着补丁，但是还比较干净。从这一点来说，这个女子就是个比较勤快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老财。” 地主老财怎么成了流民了？这名字起得不成功啊。 “行，你们两口子我都要了。” “敢问老爷干什么活儿？若是我们干不了，别耽误老爷的大事儿。” 这个人不错，知道替别人着想，从这一点来看，人品就不会太差。 “做馒头，不会做不要紧，到时候教你们。供吃供住，孩子可以带去，馒头随便吃。顿顿有菜，隔几天有一顿肉菜。” 啊？馒头随便吃？ 人们立刻议论纷纷。 现在别说流民，就是一般百姓，能吃饱就不错了。馒头随便吃，顿顿有菜，还能吃上肉，那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敢问大爷，工钱怎么算？” 这个人比较冷静，也有点儿头脑，没有被吃的冲昏头脑。 “头一个月男的一两银子，女的八钱银子，试用一个月，若是好了，可以涨工钱。” 供吃供住，两口子一年至少能赚二十多两银子。这太合算了。 “老爷，我们干了。” “好，你们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再招四家，凑够十个人就走，也不远，就在城外水月寺那里。” 贾瑞之所以专门找一家一家的，自有他的算计。 男的可以干挑水、劈柴、和面、送货这些重活儿。 女的虽然干重活儿差一些，也不方便外出，但是揉制馒头，烧火这些活儿，完全能够胜任。 农民都比较恋乡，手里有俩钱儿，就惦记着回家盖房子置地，惦记孩子和孩子他妈，工作不稳定。 一家人都在一起，就能有效地避免这一点儿，有利于长期在这里干下去，过年过节都不耽搁。 很快就招够了十个人，五男五女，外加十一个孩子，最大的十三岁，在这个时代也是半个劳动力了。最小的四岁，是个扎着坠马髻的小丫头，天真活泼。 贾瑞雇了一辆牛车，拉着这五家人的破破烂烂，浩浩荡荡地朝水月寺奔去。 到了地方，贾瑞就去查看工匠们的工程情况。王三则给各家安排住处。 这里原来是水月寺香火旺盛的时候，用来招待外来居士和香客的地方，火炕、锅灶都有。 原本还有炕席，后来疏于看管，炕席都被附近百姓给偷走了，昨天王三新买了炕席，已经换上。 每家两间房子，一间住人，一间厨房。 餐具也是昨天新买的，干柴和大柴外面就有，自己拿回来就能烧火。 至于吃饭，就做大锅饭，一饭一菜，各家都是一样的。在一起做好了之后，打回家里各吃各的。 能吃能住，就有了过日子的样子。 安顿的差不多，王三就开始给各人分工，男的就出去清扫院子，劈柴挑水，女的做饭收拾屋子。 贾瑞虽然没插手，但也暗中观察王三。 见他安排的还算有条理，也就不再去管他，任凭王三做主。 见这边来了人，妙玉过来。 见这些人衣衫破烂，带来的行李又脏又破，皱着眉头找到贾瑞。 “你从哪里招来的这些人？简直就是要饭花子么。” “哪里就是花子了，是从流民营招来的。” “流民营？跟要饭花子又有何区别？你看看他们那衣衫行李，哪像个样子。” “我说大小姐，他们若是象你一样有钱，还能到这里来么？不也成天拿着成窑杯子喝茶，一边浅斟慢饮，一边吟诗作画？” “哼，你总是有理。” “你若是看不顺眼，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们那寺院里面，不是有很多被褥闲着不用么？放的久了，虫子咬，耗子嗑的，用不了几年就烂了。何不拿出来给他们，既避免了腐烂破败，又救人于水火，做了功德。” “还有那施主们捐赠的衣服鞋袜，一堆一堆的，你们也不穿。我佛慈悲，何不成全了他们？” “对啊，我这就带他们拿去，你怎么不早说？” 怎么又怪上我了呢，现在说还晚吗？ ------------ 第102章 叫你知道厉害 上午，老祖宗带着两府的男主子和有诰命的女眷进宫谢恩，中午的时候回来，未时开宴。 王家和史家以及贾府的世交纷纷来人祝贺，贾家的族人和其他亲戚也纷纷来人。 荣禧堂平常都不使用，今天也破例开门，在这里摆下宴席。 老祖宗的上房，王夫人居住的正堂，宝玉和黛玉居住的绛云轩，也摆上了宴席。 晚辈的小主子，贾府的姑娘，以及王家、史家和其他家族的姑娘们，也都在这里。 其中就有王子腾的女儿王采薇。 贾瑞到这里的时候，人们已经齐了。 因为去年曾经给讲过标点符号应用法，不少人都认识贾瑞。 “瑞兄弟，听说你中了举人，恭喜啊。” 冯紫英迎了过来，向贾瑞连连拱手。 “冯兄弟客气了，小事一桩，不值得一提。” “哈哈哈，这要是小事，还有什么是大事？瑞兄弟这么说就矫情了，分明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没有功名的人么。” 牛继宗也凑了过来。 “牛大哥说笑了，虽然没有功名，但你有爵位啊。我听说你如今在水云关又立下了军功，牛大哥前途看好啊。” “不算什么，运气好而已。瑞兄弟如今已经是举人，可以做官儿，怎么样，是否有意到我那里去啊？” “以瑞兄弟的才华，只要到了我那里，升官儿指日可待。” “谢谢牛大哥，小弟还没想好将来干什么。或许明年要下科场呢。” “也好，你下科场一定能中了进士，位列三甲也未可知呢。” “谢牛大哥吉言。” 跟牛继宗说完，贾瑞又跟柳芳、陈瑞文、马尚德、陈也俊、卫若兰、裘良等人打了招呼。 其中的柳芳、陈瑞文如今都从军，跟牛继宗一样，都在水云关。 水云关号称天下第一关，目前是大德帝国防御北方鞑靼帝国的最重要关隘。 裘良是景田侯的孙子，目前在京城，任五城兵马司中的中城兵马司副指挥使。 这些人中，牛继宗年纪最大，今年28岁，其余的人也都二十出头，跟贾瑞属于一个年龄段。 正在闲聊中，宝玉过来，把贾瑞拉到一边。 “瑞大哥，能否到姑娘们这里来应付一下。” 姑娘们都在另一头黛玉的房间那里，一般的男子，即使象贾瑞这样的贾家人，都不方便进去。 当然，宝玉是例外。 除了老祖宗的宠爱之外，他从小就在脂粉队里混，人们早就习以为常，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这就是宝玉的特权，别人眼气也没用。 “宝兄弟，叫我去做什么？” “林妹妹说了你那首《木兰词》，姑娘们就想看看到底是何人才能写出来这样的惊艳之作。” “唉，那就进去走一趟吧。” 这样的粉丝队伍，这点儿愿望怎么能不满足她们呢。 跟着宝玉进屋，就见莺莺燕燕的，全是衣着华丽，容貌漂亮的女子。 除了府里常见的姑娘们之外，其余的不少也依稀有些印象。 “瑞大哥，我们都好奇，你那首《木兰词》究竟是如何写出来的，能给我们说说么？” 黛玉说着，调皮地扮了个鬼脸，吐了一下舌头。 哦，这是要我谈创作的心得体会呢。 可是抄诗就是为了装的，哪里有什么心得体会啊。 “林姑娘，这首诗说来也偶然，就是在江上旅行的时候，看着大江东去，突发奇感，于是就写了出来。” “人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就是说的瑞大哥了。” 宝钗一下子就给做了总结。 “瑞大哥，你去年教了文昌星君句读法，感觉非常灵验。听林姑娘说，你又得到了文昌星君算术法，非常神奇方便，何时能教我们啊？” 这回说话的就是王采薇，身材相貌也是一流，风流袅娜不下于黛玉。 “王姑娘，这个嘛，我俗事多了一些。年前怕是没有时间。若是年后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不过，你若是急于学习，不妨跟林姑娘探讨一下。林姑娘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真谛。” “黛玉，我们跟你请教，你推脱不会。如今先生都说你掌握了真谛，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采薇笑着埋怨黛玉。 “哼，我看颦儿就是挟技自重，故意为难我们，待会儿就罚她几杯酒，看她还敢不敢轻视我们。” 史湘云说了，就去挠黛玉的痒痒，弄得黛玉连连求饶。 “各位姐妹，我教你们还不行吗，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哼，你早该如此。此时才说教我们，活该湘云收拾你。” 宝钗嗔道。 “瑞大哥，我也能学会么？” 惜春弱弱地说道。 “能啊，惜春妹妹聪明伶俐，保证一学就会。” 就在此时，王熙凤进来。 “姑娘们都暂且让一下，就要开席了，瓜果茶叶先撤一下，即刻上菜。” 一转眼看见贾瑞，就瞪了他一眼。 “你个大男人跑这里来做什么？还不快出去。宝玉，你是在这里用饭还是到外面去？” “我就在这里吧，免得到外面跟他们斗酒。” 贾瑞正想脱身，就赶紧离去。 不过心里却是嘀咕。 又不是我想进去的，分明是宝玉和姑娘们请我。宝玉能进得，我就不行，宝玉不是男人啊。 你个败家娘儿们，就欺负我能耐。 还没等坐下，王熙凤出来，把贾瑞拽到一边。 “瑞老大，我告诉你啊，你可不准打我堂妹的主意。” 王熙凤，你简直气死我啦，我何时打她的主意啦？ “嘿嘿，琏二嫂子，不是我打她的主意，是她打我的主意。刚才她还要跟我学习诗词和文昌星君算术法呢。” “好好好，瑞老大，算你狠，等忙过了这一阵儿，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好啊，我等着你。不过你小心点儿，晚上最好别出门儿，免得见鬼。” 贾瑞说完，笑呵呵走过去坐下。 王八蛋贾瑞，果然是你装鬼吓唬我，气死我啦。老娘跟你势不两立。 王熙凤正在生气，贾蓉鬼鬼祟祟过来。 “二婶子，瑞大叔是不是又惹你生气啦？” “什么瑞大叔？叫他瑞老大。” “好，叫瑞老大。二婶子，这个瑞老大如今太嚣张，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上回他还跟环老三阴了我一把。” “就环老三那个小冻猫子，还能阴你？” “也是我不小心，一时着了道，这回我想了个妙招，准备阴他们一把，给婶子出气。” “算了，你斗不过他的。” 王熙凤也忙，没工夫跟贾蓉说这事儿，转身就去张罗宴席。 “哼，我斗不过他？这回就叫他知道我的厉害。” 贾蓉笑呵呵过去，坐到贾瑞身边儿。 “瑞大叔，今儿个侄儿好好陪你喝几杯。” ------------ 第103章 新花样儿 贾瑞不想跟人家斗酒，喝得差不多了，就离席到一边儿喝茶。 他这边儿刚刚坐下，宝玉就过来。 “瑞大哥，姑娘们请你再进去一趟。” “又有什么事情？” “去了就知道。” 宝玉拽着贾瑞就过去了。 一进屋，就见姑娘们已经吃完，正仨一帮俩一伙儿地打扑克。 “瑞大哥，这扑克是你首创的，玩儿法我们都会了，觉得没甚意思，你还有没有新玩儿法，新花样啊？” 贾瑞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新的玩儿法，也嫌教起来麻烦，就打算敷衍一下。 “其实也不用什么新玩儿法，原本那些玩儿法，也能玩出新花样出来。” “有什么新花样，瑞大哥快说。” “就是在输赢的时候，可以奖励惩罚啊。” “那便是耍钱啦？” “这个不妥，俗。” 宝钗说道。 “不是耍钱，比如说输了就作一首诗什么的。” “这个倒是文雅，不过太费心思。” 史湘云是懒得动脑子的。 “也有不费心思的办法，比如输了的就在炕上爬一圈儿，或者在桌子下面钻一回。” “这个倒是不用费心思，可有些不雅。” 王采薇对这个法子也不太满意。 “还有别的办法，比如输了的，就在脸上贴一张纸条，或者在脸上画一笔。到最后，谁输得多，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个主意好。” 黛玉拍着小手叫了起来。 “对，这个主意不错，咱们试试？” 宝钗看着众人。 “好，那就试试。” 史湘云赞成，探春等人也纷纷附和。 “瑞大哥，谢谢你啦。” 宝玉见姑娘们高兴，他也就高兴。 “不用客气。” 贾瑞刚一出来，贾环就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 “瑞大哥，告诉你一件事儿。” “环三弟，有什么事儿？” “还记得前几天蓉哥儿给你送钟的事儿么，他那是咒你呢。送钟，送终，你听听，不就是咒你早死么。” 你个坏小子，我自然知道，可是你也不用特意提出来啊。 “没事儿，我是文昌星君的弟子，死了都能活过来，他再咒也没用。” “刚刚我听蓉哥儿和薛蟠说，还要想个办法整治你呢。” 上回贾环算计了薛蟠和贾蓉，两人这几天对贾环就冷嘲热讽的。 刚才吃酒的时候，两人还合伙儿挤兑贾环，使劲儿灌他酒。贾环心里怨恨两人，可又没有什么办法回击，就来找贾瑞，挑拨贾瑞出手。 贾瑞自然明白贾环的意思，在他看来，贾环这个坏小子，就是个搅屎棍，他活的不如意，也不想让别人过得好。 “我倒是不怕他们整治我，反正每次都是他们吃亏。你若是看他们不顺眼，我倒是可以帮你整治他们一回。” “真的么，瑞大哥有什么高招？” “一会你找他们两个，咱们四个人打扑克。就玩儿三打一，咱俩暗中配合，合伙儿算计他俩。” “耍钱？” “不耍钱，就像里面姑娘们那样，输了的脸上贴纸条，或者画道道，或者钻桌子，或者在地上爬。” 贾瑞就给解释一番。 “好，瑞大哥这一招高明啊，保管让他们在众人面前出丑。这件事儿就交给我，我去哄骗他们多喝几杯，叫他们迷迷糊糊的，到时候咱俩做手脚，他们也看不出来。” 说着贾环就到桌上，给薛蟠和贾蓉敬酒。 这个小子，效率挺高，年纪不大，做起缺德事儿来，很有章法。 可惜了，聪明才智都没用在正道上。 薛蟠、贾蓉、贾琏等和陈也俊、卫若兰、谢鲲等人还在喝，贾瑞就找林之孝家的要了一副扑克。 悄悄地在大小王和四个二上做了记号，就在一边儿摆扑克玩儿。 现在，打扑克已经成了贾府的一个新风尚，刚才开席之前，就有很多人一边等着开席，一边打扑克。 冬天里事儿少，府里也买了不少扑克备着，随时准备给主子们玩儿。 不仅贾府如此，如今神京城很多人家，扑克已经成了日常游戏。 今天贾瑞到流民营去的时候，就连那些流民，都有不少人在一起打扑克。 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过年的时候是扑克销售旺季。黄进这段时间，为了扑克生意，忙的不亦乐乎。 没一会儿，贾环带着薛蟠和贾蓉晕晕乎乎过来。 “瑞大哥好不仗义，我们那边喝的热闹，你却一个人在这里躲清静，实在该罚。” 贾环就开始演戏。 “环三弟，这几天有些伤风，实在不敢多喝，改日有机会，一定陪你们好好喝一场，不醉不归。” “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瑞大哥若是瞧不起我们，总是能找到推脱的借口。” “环三弟，以你之见，想要如何罚我？” “你既然伤风，若是逼着你喝酒，也显得咱们不仗义，就罚你赔我们几个打扑克。薛大哥，蓉哥儿，你们觉得如何？” 两个人已经喝得迷迷糊糊，又不知道贾环在做戏，就爽快答应。 “好，今日喝得尽兴，就再玩儿上一会儿。” “玩儿是玩儿，不过得有个彩头。咱们也不耍钱，我倒是有个新主意，” 贾环就低声跟薛蟠和贾蓉嘀咕起来，意思是咱们三个人合伙儿坑贾瑞，叫他出丑。 两个家伙一听能叫贾瑞出丑，立刻就同意。 “好，就是如此。” 于是就收拾出来一张茶桌，四个人就开始三打一，约好输了就在地上爬。 第一局，贾瑞抓了一个大王两个2，扒拉一下底牌，见里面还有一个2，如果要牌做东家，就有一个大王三个2，四张活主，加上花色主牌，凑够九张主牌问题不大。 于是就要了个65，对方如果能捡到40分，就破牌，贾瑞输了，就要在地上爬一圈儿。 如果对方得不到40分，贾瑞就赢了，贾环他们三个人爬。 贾瑞要牌之后，三人没敢要牌，就由贾瑞做东家。 一局打下来，捡了20分，贾瑞成牌。 “三位，没办法，该你们爬了。” 这……。 贾蓉和薛蟠傻眼了。 这么多人面前在地上爬，是不是有些丢脸？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岂能不算数？爬就爬。” 只要能让贾蓉和薛蟠出丑，贾环自己出丑也是愿意的，于是就带头爬了起来。 贾环已经爬了，贾蓉和薛蟠再也没有借口，也不在乎，就跟着爬了一圈儿。 贾琏、牛继宗、柳芳等人，都是纨绔子弟。 平常的时候，总是变着法儿搞乐。 能玩儿的花样都玩儿过了，便想找些新花样。 此时一见贾瑞几个人的玩法，大觉有趣。酒都喝多了，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的。 “牛大哥，我们也来一场如何？” 贾琏早就跃跃欲试。 “好啊，我一个，琏二一个，还有谁？” “我来，” “我来，” “算我一个，咱们四打一。” 贾琏、牛继宗、柳芳、陈瑞文、裘良五人，就又凑成了一局。 ------------ 第104章 黛玉使诈 贾环跟贾瑞配合默契，该管的牌不管，该加分的时候不加分，时不时地还把自己的大牌偷偷地给贾瑞。 贾蓉和薛蟠喝迷糊了，神志不清，眼神儿也不够用，贾瑞动不动就偷牌，两人也看不见。 一路打下来，贾瑞大杀四方，把把都胜，没爬过一回。 贾环虽然跟着两人爬，但是也心甘情愿。 牛继宗和贾琏那边，也是热闹异常，一时间惊动了别人，不少客人和下人们都跑过来看热闹。 “咦，奇怪了啊，怎么回回都是我们输啊？” 薛蟠一个劲儿地嘟囔。 “是啊，咱俩运气不会这么坏吧？瑞大叔，怎么回回都是你赢啊，你是不是作弊了？” 贾蓉也是百思不解。 “蓉哥儿，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能乱讲啊。你说我作弊，有什么证据？” “那你为何总是赢，这不对劲儿啊。” “你忘了我是谁么，文昌星君弟子啊。” 嘿嘿，有什么解释不清楚的，就往文昌星君身上推。 “不对，文昌星君还管这事儿？环老三，是不是你跟瑞大哥合伙儿欺骗我俩？” 薛蟠有些怀疑。 “薛大哥，我哪回没跟你们一块儿爬？难道我跟瑞大哥作弊，就是为了爬？” 对了，就是为了跟你们一起爬，叫你们丢脸。反正没人瞧得起我，我也不怕什么。 “薛大哥，环三叔说的有道理，他不会作弊，看来确实是我们运气差。文昌星君在，怎么能让瑞大叔输呢？瑞大叔若是在地上平爬，文昌星君也丢脸啊，对不对？” “蓉哥儿说的有理。瑞大哥，对不起啊。” 你个薛大傻子，没事儿，不用说对不起。 这边的情况，也吸引了那边姑娘们的注意，纷纷出来看热闹。 黛玉见贾瑞回回都赢，心里就怀疑，在紫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紫鹃就悄悄凑到了贾瑞身边。 “瑞大爷，林姑娘打牌总是输，脸上都贴了好几个纸条。她叫我过来请教一下，怎么才能赢？” 怎么才能赢？作弊啊。 “这个……。” “林姑娘说了，你总是帮助她，这回也不会不管她。” 我帮她是行，难道还能保证她打牌回回都赢？ 算了，看在她十万两银子投资的份儿上，就帮她一把。 “这个么，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作弊。” “啊。” 紫鹃叫了起来。 “你小点儿声，偷牌，在王牌和2上做记号……。” 紫鹃越听越心惊。 我的天啊，原来还能这样玩儿，怪不得瑞大爷回回都赢呢。这要是不赢才怪了呢。 紫鹃回去，就悄悄地告诉了黛玉。 啊，这不是作弊么？对别人不公平啊。 “瑞大爷就是这么干的。姑娘若是不想做，人家在你脸上画小乌龟，你就别怪别人了。” 黛玉狠了狠心，只要做的巧妙，不一定就能抓到，还是先赢了再说。 “这个扑克不好，宝玉，换一副来。” 黛玉发话，宝玉自然立刻听命。 借着洗牌的机会，黛玉就在王牌和“二”牌的边角掐了手印，做下记号。 玩牌的过程中，就开始偷牌，紫鹃也趁着别人不注意，帮着黛玉换牌。 一时间，黛玉杀的对手丢盔卸甲，连连胜出。在史湘云脸上画了个小乌龟，在宝钗脸上画了个小猫，在探春脸上打了好几个×。 史湘云神经大条，想不到黛玉会作弊，就一个劲儿地抱怨自己运气不好。 宝钗心眼儿多，开始的时候没注意，时间一长觉得不对劲儿，就偷偷地盯着黛玉。 黛玉也是头一回干这事儿，手法也不熟练，就叫宝钗给抓住了把柄。 “停，这不对啊。” 宝钗一把就抓住了黛玉的手。 “湘云，探春，咱们都上当了，颦儿作弊。” “不会吧，颦儿是老实人，她不会干这种事儿。” “哼，她还老实，怕是把我们都卖了，我们还帮着她数钱呢。查一查手里都剩几张牌。” “三张牌。” “我也三张。” 探春说道。 “我也剩下三张，颦儿，你怎么剩下五张？哈，手里还有大王和小王。我记得我出了一张大王，探春出了一张小王。你这手里怎么还有大小王？” 史湘云和探春再大条，此时也明白了。 “颦儿，你竟敢使诈。好啊，回南一趟就学坏，都会作弊了。怪不得你总是赢，在我们脸上画呀画呀。” “宝姐姐，探春，你们按住她，我要在她脸上也画个小乌龟。” 黛玉被人抓了现行，抵赖不过，只好求饶。 “姐妹们，颦儿错了，就饶了颦儿吧。” “不行，你画我们的时候，可没饶了我们。” 于是黛玉被按住，史湘云就在她脸上画了个小乌龟。 宝玉在一旁见了着急。 “宝姐姐，史妹妹，探春妹子，就饶了林姑娘，要不你们你在我脸上画。” “去去去，这没你事儿。” 其他的姑娘听说，也过来看热闹，纷纷谴责黛玉使诈，回南一趟就学坏了。 就在此时，老祖宗进来，身后跟着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李纨等一大帮人。 见姑娘脸上花里胡哨的，愣了一会儿，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好，就该这样，玩儿的开心一些。” 众人在外面见到贾瑞他们玩儿的那些把戏，就觉得有意思，现在一看姑娘们也这样，心里早就忍俊不住。 见老祖宗不仅没责备姑娘们，还特别高兴，也就哈哈大笑起来。 “宝姑娘，你们姐妹在一起玩儿，可不许欺负黛玉。” 薛姨妈刚才见宝钗领着史湘云和探春按着黛玉，怕老祖宗不高兴，就特意说了这话。 “母亲误会了，不是我们欺负颦儿，是她欺负我们。” “是啊，我们几个本来玩儿的好好的，是颦儿使诈……。” 史湘云嘴快，就把黛玉作弊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就连一向古板的贾政，都一遍说着胡闹，一遍忍不住笑出声来。 心里就不禁核计：我跟詹光他们打扑克，总是输多赢少，莫非他们几个也使诈了？ 老祖宗高兴之余，心里也在核计。 黛玉这孩子心地善良，一向诚实。作弊这事儿她是想不出来的，一定是此次回南，跟瑞哥儿学坏了。 我跟赖嬷嬷她们打牌，动不动就输，莫非她们也使诈啦？ 下回得让鸳鸯偷偷看着她们，最好把瑞哥儿找来，让他教我几招，好好收拾一下那几个老东西。 ------------ 第105章 不是败家子儿 神京城的大街小巷，突然贴出了不少广告。 意思是馒头庵那里，将在冬月十五那一天，施舍馒头，免费品尝，一共一万个馒头，送完为止。 凡是家中贫困者，都可以前去领取，每户十个。 也欢迎豪门大户，富商巨贾前去定制馒头，届时将会送货上门。 有商户愿意经销馒头者，也欢迎到馒头寺洽谈经销事宜。 凡是购买馒头者，每花一百文钱，馒头寺就从中提出一文钱，用于购买白面，做成馒头，施舍给流民。每两个月施舍一次。 所以，购买馒头寺的馒头，就等于做慈善，救济流民。 现在，已经有荣国府和宁国府定制了馒头，准备救济流民。 这个广告一出，立刻引起了纷纷议论。 有人说是善举，有人说是沽名钓誉，有人说不过是为了卖馒头的噱头。 更多的人，记住了冬月十五这个日子，准备到馒头寺去领取馒头。 也有不少商家，打算到馒头寺去看看，如果好了，就进一些馒头回来卖。反正就是倒一下手，卖别的东西的时候，顺便就卖了，多少总会赚点钱。 一些富家大户，见荣国府和宁国府定做了馒头，也蠢蠢欲动。 他们这些大户，动不动就是几十人，几百人，做馒头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儿，若是能买现成的馒头，倒也省了不少事儿。 馒头寺的馒头好吃，这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还能救济一下流民，博得慈善的名声，不妨试一下啊。 此时，在水月寺的馒头作坊里，妙玉正在看这张广告，贾瑞就在她身边。 妙玉越看越生气，强忍着不发火，终于看完了。 “贾瑞，你真的要免费送出去一万个馒头？” “是啊，原本打算送一万五千个，怕你舍不得，所以减掉五千个。怎么啦，多么？” 该死的贾瑞，一万个馒头啊，这还一文钱没挣呢，你一张口就送出去一万个？ 这都是钱啊。 “不多。若是我来做，恨不得送出去十万个呢。” “妙玉，咱们就是为了广而告之，叫城里人一下子都知道咱们的馒头。一万个足够了，若是送十万个，可就真的赔钱喽。” “这就不赔钱啦？”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不能这样祸害啊。 “这一万个肯定是赔钱的，但是谁都知道咱们的馒头了，都到这里来买，很快就会赚回来。” “再有一个来月就过年，这个时候家家都要准备一些馒头，那就是旺季，买的人多了，自然就赚钱，酒香也怕巷子深，对不对？” “不对，酒香不怕巷子深。” “妙玉，你说的不对，酒再好，没人知道，也卖不出去。我这就叫做营销。” “什么叫营销？” “就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卖更多的馒头。” “就叫卖馒头，岂不是省事？” “我卖馒头跟别人卖馒头不一样。是文昌星君说，叫做营销的。” 又是文昌星君，他怎么不务正业，连卖馒头的事儿也管？ “你别拿文昌星君来蒙我，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文昌星君，那都是骗人的。” “妙玉，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文昌星君跟佛祖和观音菩萨都是朋友。若是世上没有文昌星君，岂不是也没有佛祖和观音菩萨？那你天天拜的是什么？” 妙玉登时没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把那张广告一扔。 “我不管了，你怎么折腾随便你。” 死丫头，你也不懂生意，不管就对了。 “不管也好，你就等着数钱吧。” 妙玉朝寺院里走的时候，遇到了黄进和王三带着两个人回来。 招招手，把王三叫了过来。 “王三，贾瑞要白送一万个馒头的事情，你知道么？” “知道啊，城里的告示还是我带着张老财他们出去贴的。妙玉姑娘，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 “这个告示真管用，这不刚贴出去不久，崇文门和大栅栏那里就来了两个掌柜的，说一家一天从咱们这里买五千个馒头呢。” “啊？买这么多？他们吃得了么？” “他们也是拿回去卖的，除了崇文门和大栅栏这两个地方，他们还往几家府里送，国子监和京营那里，他们也能送进去。” “这样的顾客，要是再有几个，咱们一天两万个馒头，就都卖出去。” 不对，不对啊。 “王三，你说一天要做两万个馒头？咱们能做出来那么多么？” “一个人一天做两千个，都试验过了，能做出来。我们这些人还算是慢的，瑞大爷动手，他一天能做出四五千个呢。” 一个馒头赚一文钱，一天若是做不出来两万个，怎么能平均一天赚至少十二两银子？ “四五千？他还会做馒头？王三，你可别骗我。” “我们亲眼所见，瑞大爷做馒头，两手一起揉，转眼间就是两个。他还教我们，若是都学会了，一人一天做两千多个馒头，不费事儿。” “一会儿就要做馒头，姑娘若是不信，就悄悄去看看。” 哼，我还真要去看看。 “好，你去招呼顾客吧，好好接待，尽量把生意做成了。” “姑娘放心，有瑞大爷，一定会成的。” 哼，什么瑞大爷，就是个败家子儿。 馒头作坊里面，贾瑞和王三正带着黄进和两个掌柜的参观。 这两个掌柜，黄进都认识，就是通过黄进的关系引荐来的。 “这么多水缸做什么用？” 吴掌柜问道。 “这是防火用的。经常烧火，就要预防火灾。缸里全年都有水，这些水桶、铁锹、沙子，都是用来防火的。” “沙子还能救火？” “沙子是扑灭油火的。若是油锅着火，浇水是没用的。”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今天算是涨了见识。 “我一天要五千个馒头，你们能做出来么？” “里面正做馒头呢，进去看看就知道。” 几个人进屋，就见张老财等人正围着面案做馒头。 面案两边放着大笼屉，已经装上两笼。 “我来给你演示一下，你算一下我一天能做多少个。” 贾瑞洗了手，挽起袖子，一手抓起一个面剂子，就在面案上搓了起来。只搓了六七下，馒头就成型。 “像我这么做，一天做三个时辰，一个人至少能做出四千个馒头。” “如今他们还不熟练，等都学会了，一天做出三万个馒头，都不费事儿。” 贾瑞说话间，就已经做出了二十个馒头来，个个形状整齐，表面光滑。 黄进和两个掌柜简直看蒙了。 后面悄悄跟来的妙玉，更是看傻了眼。 这个该死的贾瑞，他还会这一手。 他怎么连这个都会呢？哪天一定好好问问他。 唉，还是算了吧。 若是问他，一定就说是文昌星君教给他的。 文昌星君还教人做馒头，倒是头一回听说。 ------------ 第106章 各怀心思 十一月十五巳时，水月寺馒头作坊。 虽然天已经冷了，但是今天仍然来了很多人领取施舍的馒头。 前面的空地已经站满了人，还有人陆续赶来。 靠近作坊一面，摆开了一溜面案，上面的大笼屉还呼呼冒着热气，那是刚刚出锅的馒头。 十多个五城兵马司的弓兵，正在维护秩序。 这些兵丁，是贾瑞找到裘良，特意派来维持秩序的。 后面的人有些乱，有的人想插队，有的人嫌发的慢，吵吵嚷嚷，不断抱怨。还有几个无赖，来回游走，时不时地起哄。 兵丁们拿着马鞭子，过去吆喝一阵，人们老老实实排好了队，闭了嘴。 裘良骑着马，带着两个兵丁冲过去，劈头盖脸一阵马鞭子抽下去，那几个无赖鬼哭狼嚎，狼狈逃窜，很快跑得没影儿。 若是没有这些兵丁维持秩序，今天就很可能变成一场哄抢馒头的事件。 贾瑞可不想出现这种悲剧性事件。 开始的时候，妙玉还不同意找兵丁来。 她觉得自己施舍，来的人都应该怀着感恩的心，虔诚的心，只要尼姑们温温和和地说上几句话，众人就会老老实实地听话，乖乖听她们指挥。 事实证明，她这个想法实在太天真。幸亏贾瑞没有听她的，否则现在说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 此时，妙玉、黛玉、宝钗、迎春、探春、惜春、李纨以及他们的丫鬟老妈子们，正站在后面看热闹。 当然，还少不了宝玉在场。 裘良的一个手下，站在他们身边儿守着，防止有人过来惊扰这些小主子们。 他们能到这里来，是贾瑞的功劳。 老祖宗找贾瑞说话，让贾瑞教鸳鸯打扑克作弊的方法，贾瑞就顺边提了今天施舍馒头的事情。 老祖宗说这是积善行德的好事儿，大加赞赏。说姑娘们在府里都关乜了，就叫李纨带着她们到这里来散散心。 “一个人才给十个馒头，还不够一天吃的呢，太抠门儿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说道。 领完馒头的人，都从妙玉她们跟前路过，就有人议论纷纷的。 “是啊，他们那馒头一缸一缸的，刚才来了两台马车，拉走了不少。说那是拉到城里卖钱的。” “既然卖钱，还说什么施舍。” 又有人抱怨道。 “喂，你们说话讲点儿良心。人家这是生意，不卖钱行么？白给你们的馒头，你们还嫌少？滚！” 旁边的兵丁骂了一阵子，几个人乖乖走了。 又有两个人过来，其中一人把馒头给了另一个人。 “你帮我拿着，我去排队，再领一份儿。” “我说李胜，别领了。你这领一份儿，你媳妇那里领一份儿，你还不满足？” “这么多年就遇上这一回，以后说不定猴年马月能赶上呢，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儿了。” 这个叫李胜的家伙，就又去排队。 没一会儿，垂头丧气地回来，棉袄上被马鞭子抽开了花。 “怎么了？” “真倒霉，叫人认出来，给打了回来。” “那就走吧，人家好心施舍，你别不知足。都叫你拿回家去，别人还领什么？” 看着这一幕幕，妙玉连连摇头。 “这些人怎么这样啊，好心施舍他们，偏偏就不知足，还想耍一些伎俩骗咱们。” “妙玉，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世上总有一些贪心的人。” 黛玉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觉得，这些人跟她家那些族人比起来，已经算是好的。 “唉，哪里都有一些刁民，他们又不像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从小就是有教养的。” 宝钗说道。 “原本我还以为他们会感恩戴德呢，没想到都是这样的人。” “妙玉，你也不要难过，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还是好的。也是他们可怜，才会如此。算了，咱们也别在这里等着，到你那作坊里面看看如何？” 宝玉说道。 “好啊，我早就想进去看看呢，妙玉，领我们过去吧。” 探春过来，拉着妙玉，就朝作坊走去。 “哎哟，妙玉，这屋里好暖和啊。” 一进操作间，就感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迎春不禁说道。 “这里有火墙，是瑞大哥的主意，那边烧火蒸馒头，这边火墙就热乎了，过去看看。” 众人就到了火墙边上，伸手一摸，果然热乎乎的。 “这里的墙壁都是白灰粉刷的，你们看多干净。还有这棚顶，也是新铺的。” “这个地面，都是青砖，有水也不泥泞。这都是瑞大哥的主意。” 妙玉一口一个瑞大哥的，不断地介绍。 “喂，你们快过来。” 宝玉喊了起来，众人急忙聚了过去。 “妙玉，这个卫生管理制度，是什么意思啊？” 宝玉指着墙上贴着的一张纸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啊。不是都写明白了么。进了这间屋子，就要换衣服。干活之前必须洗手，就是为了防止病从口入。给人家做吃的东西，总要干净才行嘛。” 就见墙上的制度，有个人卫生要求，十天洗澡一次，几天洗衣服，面案何时清理，地面如何打扫等等。 “这些都要工匠们背下来的，那边还有操作规程，防火制度、库房制度之类，都是瑞大哥的手笔。” 黛玉见了，心里就有些波动。 妙玉以前颇有些瞧不起瑞大哥，如今跟瑞大哥合伙做生意，这才没多久，就一口一个瑞大哥的，似乎对瑞大哥非常钦佩。 她一向高傲，目中无人，瑞大哥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变化如此之大。 瑞大哥也真是的，明明都跟我合伙儿做了生意，何必还要跟她合伙儿呢。 你若是想在京城做生意，来找我啊，我又不是没钱。 莫名其妙地，黛玉就有些不高兴。 再听妙玉说话时，就觉得她似乎在有意显摆。 宝钗是懂得生意经的，她一看今天这个施舍场面，再结合贾瑞的广告，就明白了贾瑞今天这场营销的意图。 根据妙玉的说法，她也算了账。 一万个馒头，不过七八两银子的本钱而已，全城一下子都知道了馒头寺的馒头，。 除去白送的，今天一下子就卖出去四万多个馒头，这个本钱就赚回来。 今天这一万个馒头，送的非常值得啊。 论做生意，瑞大哥也是个高手。 这次回南，无论是林家的事情，还是老宅子那边的事情，都是他处置的，老祖宗对他做事很满意。 贾家这些人里面，像他这样能做事的，还找不出第二个来。 此人将来大有前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他呢。看来还是多跟他交往一下才好。 ------------ 第107章 跟食神有何干系 不到一个时辰，一万个馒头就发放完毕。 还有一些人没领到，就不断地抱怨。兵丁一阵吆喝，把他们赶了出去，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瑞兄弟，很多人不满意，今日的事情不成功啊。” 裘良觉得白送出去了这么多馒头，却费力不讨好，很不值得。 “裘大哥，就这样才成功啊。他们越骂，越证明想得到馒头寺的馒头，这就足够了。我倒是恨不得他们天天都骂呢。” 贾瑞的目的，就是把馒头的知名度打出去，至于这些人是否满意，根本就不是他的目标。 甚至这些人越不满意越好，如果都满意了，今后再也不想要馒头了，那才是悲剧。 况且今天来的大多是比较穷的人，也不是他的主要目标客户。得罪了他们，也无关紧要。 听了贾瑞的解释，裘良豁然开朗。 “原来做生意还有这么多门道，原本还觉得有些对不起你，这回心安了。” 王三给裘良的手下们，一个发了三十个大馒头，这帮家伙欢天喜地回去，贾瑞和裘良回到了馒头作坊。 一进屋，妙玉就喊了起来。 “瑞大哥快快过来，我们等你多时了。” “妙玉，什么事儿？” 这帮姑娘们怎么还没走？难道还等着在这里用饭？ 一个个的千金小姐，我这里可伺候不好你们。 “听说你做馒头特别快，大伙儿都想看看，你做几个馒头，让他们开开眼。” 死丫头，她们听谁说的？是不是你又臭显摆了。有那本事你自己做馒头去，非要叫我表演。 “瑞兄弟，大伙儿都好奇，你就做一下给我们看看吧。” 李纨说完，黛玉、宝钗等人，也纷纷附和。 好吧，我就露一手，亮瞎你们的眼睛。 说话间，张老财媳妇儿柳嫂子就带着几个女人进来，开始做馒头。 现在是冬天，馒头做出来之后，就放到外面冻上，明天早晨起早蒸熟，就可以送到城里卖。 众人到了面案附近，贾瑞洗了手，一手拿起一个面剂子，就揉了起来。只几下，馒头就成型。 贾瑞也存心显摆一下，一口气，就揉出了一百来个馒头。 “哇，瑞大哥，你从何处学的这个本事？” 宝玉简直惊呆了。 “自然是文昌星君教的啦。” 妙玉自作聪明道。 “不对啊，文昌星君不是管科举和文章的么，怎么会教这些东西？” 宝玉质疑道。 “是啊，瑞大哥，你到底从何处学来的？” 宝钗追问道。 我能说是在孤儿院学的么？不能啊。 “这个手艺，确实不是文昌星君教的，而是食神教给我的。” 反正都是神仙圈儿的朋友，你们也没法到天上去验证。 什么，什么，食神？怎么又是神仙啊。 你别总是拿神仙吓唬人啊。 “瑞大哥是文昌星君的弟子，怎么又会跟食神有渊源？这似乎说不通啊。” 宝玉也不是傻子，一下子看出了破绽。 “对啊，你怎么又扯上食神，这说不通。” 妙玉你个死丫头，你到底是哪伙儿的？帮着外人怀疑我。 “宝玉，裘大哥是咱们什么人？” 贾瑞随便问道。 “朋友啊。” “咱们都能有朋友，文昌星君为什么就不能有朋友？他跟食神就是好朋友。我是我是文昌星君的弟子，他的朋友教我一些技艺，有何不可？” “这个……。” “孔子还曾经问学于苌弘、师襄、老聃，咱们作为圣人门徒，是不是应该多方求教？” “这个……，似乎有些道理啊。瑞大哥，你认识警幻仙子么？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她？” 完喽，这个家伙又犯了花痴病。 “宝玉啊，这个我还真不认识，我帮不了你。” “况且，想到天宫去，都得先死上七天才行。” “只要能去，别说七天，便是七年也行。” 这可咋整啊，怎么就遇上这么个二货。 “宝玉，你非要去也行，我可以带你去找找。但是你能不能回来，我可没有把握。你还去么？” “这个……。” “宝玉，不能去啊。” 李纨赶紧喊道。 “是啊，不能去啊。” 黛玉、宝钗等人也纷纷劝阻。 “瑞大哥，你不能带他去。” 妙玉自然也不允许。 “好，那我就不去了。” 小样儿，连你都收拾不了，我还混个什么劲儿。 到了办事房，妙玉又开启了显摆模式。 “都到炕上去，咱们打扑克，打完扑克，就在这里用饭、吃酒。” “好啊，好啊。” 黛玉第一个赞成，都没用丫鬟伺候，自己就脱鞋上了炕。 探春、迎春、惜春也上去，宝钗略微犹豫一下。 “瑞大哥，那就打扰你了。” 也上了炕。 这一帮小祖宗，不好伺候啊。 “妙玉啊，打扑克可以。用饭就免了吧。老祖宗那边着急，咱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再说了，没有好厨子，做出来也不合口味。，是不是？” “瑞大哥，昨天不是买回来那么多鸡鸭鱼肉么？不够叫王三买去。” 也是个败家娘们儿啊。 “至于厨子，就更好办了。你不就是食神的弟子么？” “对啊，瑞大哥，你去年做的那个珍珠鸡蛋羹，至今还令人回味，今天就尝尝你的手艺。你不会舍不得吧。” 宝钗笑呵呵地看着贾瑞，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宝姑娘哪里的话，你们不嫌弃，我就试试啦。” 这么一大帮子人，主子、下人的，要累死我啊。 “妙玉，咱们是主人，你就别玩儿了，帮我杀鸡好么？” “瑞大哥，我是佛门弟子，不能杀生。” 好好好，不杀生，我也不能逼你。 “那就有些遗憾了，这几只鸡很肥，你没有这个口福。” “没关系，我是带发修行，荤素不忌，吃还是没关系的。”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贾瑞几乎喷出一口老血，乖乖出去张罗菜肴。 “瑞兄弟，我来帮你，能给姑娘们做菜，也是福分。” 裘良过来。 “裘兄弟，你是好人啊，有你当帮手，我就清闲多了。” “别的我也不会，只能帮你烧烧火。” 那你来干什么？我还不缺烧火的。 ------------ 第108章 放飞天性 过了一会儿，柳嫂子带了两个人来，让贾瑞轻松了不少。 今天算是正式开业，本来就打算庆祝一下，让工人们乐呵一顿，姑娘们来了，干脆就凑做一块儿。 贾瑞的菜也加简单，就是四个大炖菜，经济实惠，量大管饱。 一个小鸡儿炖蘑菇，一个牛肉炖土豆，一个鲤鱼炖豆腐，一个猪肉酸菜粉条。 贾府平常的饮食，还保留着一些金陵老家的传统，比较讲究精致，口味清淡一些。 对于贾瑞来说，他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风格。他觉得自己做的这些，更加好吃。 贾瑞正在厨房里忙着的时候，黛玉进来了。 “哎哟，林姑娘，这种地方可不是你来的，快快出去，别把你熏坏了。” 柳嫂子急忙说道。 贾瑞不禁乐了。 到这种地方怎么啦？这厨房比多少人家还干净呢。 黛玉虽然是小姐，进一下厨房，天就能塌下来？ “林姑娘是想来帮着做菜么？” 贾瑞打趣道。 “瑞大哥，你知道我不会做菜，你出来一下，有事儿跟你商议。” 唉，连饭都不会做，岂不是就跟个废人差不多？ 现在有人伺候你，你可以安心做大小姐。有一天没人伺候你了，难道你就饿死也不做饭？ 到了外面，黛玉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一圈儿，见没有人，才低声说话。 “瑞大哥，你那天给我出的作弊法子不灵，一下子就让宝姐姐给识破了。” 傻丫头，不是法子不灵，是你笨。我作弊那么多，怎么就没人抓到。 “你还想学两手？” “作弊不好，等以后再说吧。宝姐姐她们刚才说了，今天要让我多喝酒，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能让她们多喝我少喝。” 这不还是作弊么，我还以为你学好了呢。 “这个其实也简单，就是由你来制定规则。” 见黛玉没明白，贾瑞只好解释。 “就是你来行酒令。挑你的长处，打她们的短处。” “我有什么特长？” 你有什么特长，自己不知道么？ 写诗？似乎算一个。可喝酒也不能总是写诗。 爱哭，似乎也算一个。可从江南回来之后，似乎也不怎么哭了，变得有些没心没肺。 “你忘了我教你们的算术啦？你可以这样设定规则，随便说一个数字，遇到七或者七的倍数，就不许说出来。或者说“过”，或者用筷子敲一下桌子。谁如果说了出来，就罚酒。” 贾瑞给解释了一下，黛玉大眼睛亮了起来，满脸笑容。 “瑞大哥，还是你有办法。她们都不怎么识数，这个法子我一定赢多输少。没想到，学算术还真有用啊，我走了，谢谢瑞大哥。” 算术当然有用，只是用在这个地方，有些辱没科学。 申时许，开始上菜。 姑娘们就在炕上吃，贾瑞、裘良、宝玉、王三在地下。 丫鬟、老妈子、加上宝玉的小厮们，到客房去。 馒头作坊的全体人员，不管男女老少，都聚在一起，就在操作间的面案上吃。 酒菜都是一样的，也不用盘子。大瓷盆一装，满满当当的，热腾腾的冒着香气。 姑娘们没见过这种吃法，开始的时候愣了一会儿，吃了几口，就大呼好吃，也没了小姐的矜持，逐渐放开。 这里也没有什么长辈，也不怕别人笑话，也就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尽情放飞自己的天性。 就连一向稳重老成的李纨，都异常活跃。 其实李纨也不过就二十七八岁，若是放在现代，这个岁数的女子，不少人还单着呢。 因为失去了丈夫，在到处都是规矩的贾府里，就只能小心翼翼地干熬着。生怕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 这边开席不久，刚才回去报信儿的茗烟回来。 “老祖宗有话，叫瑞大爷别委屈了姑娘们，用完饭早点儿把姑娘们送回来，免得天太黑，在路上撞客了。” “不用瑞大哥送，正好我和宝玉回去，顺便就送回去。便是城门关了，我也能叫开。” 裘良说道。 “还有一件事儿，刚才回府里听说，夏守忠前来传旨，说皇上恩典，明年过年贵妃们可以回家省亲，叫各家修建省亲别墅，接待贵妃。” 贾瑞听了不禁一愣。 到底来了。 这个时候下旨，就可以提前筹集资金和物料，明年开春儿动工，一年时间完工。到了明年春节，正好可以启用。 宝玉一下子精神起来。 “太好啦，到时候就能见到姐姐。瑞大哥，裘大哥，咱们喝一杯。” 好个鸟啊。 能见到你姐姐固然不错，但这省亲别墅就是个大坑啊。 大观园就是个形象工程，它不仅掏空了贾府的财力，是贾府由盛转衰的转折点，还引发了贾府的内部矛盾，加剧了贾府内斗的斗争。 由于贾元春地位的提高，在贾府的话语权增加，贾政、王夫人和贾元春结盟，在宝玉的婚姻上，倾向于跟薛家联姻的金玉之盟。 原来老祖宗和王熙凤支持的宝玉、黛玉木石之盟开始动摇。 围绕着这场婚姻之争，贾府原来隐藏的各矛盾开始爆发。甚至到了公开化的地步，王夫人直接挑战老祖宗的权威。 贾瑞甚至怀疑，修建省亲别墅这件事儿，很可能是皇上的一个阴招。目的就是趁机削弱各个外戚家的财力。 能当上贵妃的人，哪个家里没有一定的实力？ 荣国府这样的大宅子，有多少个贵妃接待不了？还用专门建设一个省亲别墅？分明就是重复建设，白白浪费人力、物力、财力。 姑娘们自然也很高兴，黛玉用了贾瑞教给她的办法，开始行酒令。 这个法子都没玩儿过，很新鲜，又比较简单，大受人们欢迎，很快气氛就达到了高潮。 看着姑娘们高兴的样子，贾瑞不禁感慨。 这大概是她们玩儿的最开心的时候。 等到贾府衰败，飞鸟各投林的时候，他们想起这一天的时候，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或许有的人，还没等到那一天，或许就香消玉殒。 黛玉因为事先有了准备，总是赢。 宝钗虽然精明，但也常常落入陷阱。 也不知道是喝迷糊了，还是笨，妙玉竟然也常常输。 “颦儿，你跟哪个缺德的学的这个法子啊。” 贾瑞听了妙玉的话，很不得过去踹她两脚。 你说你还跟我学了那么长时间算术，这也算是你的强项吧。 连这个项目你都总是输，简直给我这个老师丢脸啊。 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 第109章 都想捞一把 姑娘们疯起来，比男人还厉害。 自己喝不了，就找别人帮着喝。这里面自然是宝玉和贾瑞最倒霉。 宝玉替每个姑娘都喝了一杯，实在挺不住，就倒在炕上，说死也不起来。 贾瑞替妙玉、惜春和黛玉喝了五六杯，也晕乎了。 没办法，只好借口去看看那些工人们吃的怎么样，趁机溜了，再也不会去。 直到裘良和宝玉带着姑娘们回去，才悄悄回来。 进屋的时候，就见金环和银环扶着迷迷糊糊的妙玉，正要回寺院去。 一见到贾瑞，妙玉又精神了。 “你跑哪里去了，也不帮我喝酒。” “我帮你喝了两杯啊。我去看看张老财他们，敬了他们几杯。” “敬他们酒做什么？要敬酒，也该他们敬你啊。” 唉，你懂个什么啊。 老板敬一下员工，那就是收买人心。叫他们好好给自己干活儿，帮助自己多赚钱。 “妙玉，你酒量不错啊，这么喝都没喝倒。” “也不行，没喝过薛姑娘。” 你要是能喝过宝钗，那才怪了。 人家宝钗身上带着一个帕子，喝酒的时候，就在嘴里含着。假装拿帕子揩嘴的时候，就把酒吐到帕子上。 这么作弊，你有多大酒量，也喝不过人家。 就宝钗那个帕子，回家一拧，都能挤出半斤酒来。 李纨喝酒也会作弊，趁着别人不注意，就吐到自己的袖子里面。 也就妙玉、黛玉、三春这几个死心眼儿，才实打实的喝到肚子里去。 贾瑞这么一说，妙玉还直撇嘴。 “这不是作弊么，不会，她们不会这么做的。”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告诉你了，你以后吃酒小心点儿。该耍滑就要耍滑，该藏奸就要藏奸。” “那不是骗人么，不行。” 好吧，你个傻丫头，我提醒你了，爱听不听。 “瑞大爷，你有什么好办法作弊？以后我好帮助小姐。” 金环问道。 “对，你教教金环，省得她以后吃酒吃亏。” 小丫头，还教金环呢。 我教会了金环，金环再教给你。 老祖宗也是这个套路，明明是她打扑克想作弊，就是不直说。 叫我教给鸳鸯。 鸳鸯这个秘书会了，再偷偷教给她。 老的小的，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都怎么了，黛玉不是问打扑克怎么作弊，就是问喝酒怎么作弊，现在这个样子，看来妙玉也要作弊。 你们都是好姑娘，怎么就不问我点儿好事儿，比如写诗，这道数学题怎么解之类的正能量东西。 你们怎么净问这个？难道我是坏人么，你们就跟我学坏？ 我可是连乡试都没作弊啊。 “你也可以准备帕子，或者偷偷准备个水壶，里面装好白水，到时候你帮着把酒换成水便成。” “或者干脆就往地上吐，往茶杯里吐，只要想作弊，总是有办法的。” “瑞大爷，这些缺德事儿你都会，你真了不起。” “得得得，快扶着你家姑娘回去歇息吧，洗了牙再睡。” 贾瑞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跟在后面，看着妙玉和金环、银环进了寺院，这才回来睡觉。 接下里的日子，贾瑞就呆在馒头作坊里面，督促生意上的事情。不时地抽出时间，给妙玉讲解生意的过程，管理方法，成本核算，如何记账等等。让她尽可能地熟悉生意。 第五天，贾瑞回到家里一趟，准备拿一些换洗衣服回来。 从贾代儒那里，验证了贾府将要修建省亲别墅的事情。 不过这事儿跟贾瑞没关系，他也懒得去搀和，更不想从中捞取什么好处，也没到别的地方，就以要温书的名义，直接回到了馒头作坊。 在这里既可以照顾生意，也可以避开贾府那个是非之地。 回到作坊，一进屋，一个人迎了上来。 竟然是薛蟠。 “蟠兄弟，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 “嘿嘿，瑞大哥，好久不见，怪想你的，就来看看你。给你送一包茶叶来。伙计刚从南边儿带回来的。” 这个家伙还能有这个好心？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呢，快坐下喝茶。” 贾瑞也不问他什么事儿，就跟薛蟠一边喝茶，一边扯东扯西。 过了一会儿，薛蟠终于沉不住气了。 “瑞大哥，府里要修省亲别墅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 难道薛蟠也想插一杠子？ “就没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没有。也轮不到咱们操心啊。老祖宗、大老爷、二老爷、珍大哥自然会想办法的。” “你就没听说些什么？” “没有。我一直就在这里。” “唉，为了这事儿，府里都要闹翻天了。大老爷想承办这个差事、琏二哥想承办这个差事。珍大哥也想承办这个差事。” “大夫人的弟弟邢德全邢老舅来了，想在里面找个差事做。” “琏二嫂子的哥哥王仁也来了，也想在里面找个差事做。” “昨儿个在街上遇见倪二，他想去找琏二哥，往工程上送砖瓦。” “蓉哥儿想种树，蔷哥儿想回南去买优伶和尼姑。就连环老三也想着给他舅舅赵国基揽点儿工程干呢。” 倒是真热闹，都想伸手捞点银子。 这个省亲别墅，还没开始，就成了唐僧肉。 “蟠兄弟就没想揽点儿差事干干？” “这不就来找你了么，我有什么好事儿，怎么会忘了你呢。” “找我做什么？我明年还要会试呢，也没工夫干别的。” “这也不耽搁你会试。” “蟠兄弟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只有你瑞大哥，才最适合主持省亲别墅的事情，别的人都是瞎咋呼，他们有那个本事么？不过都是想捞钱而已。” 嘿，想不到这个薛大傻子还真有些见识。算你说对了。 “蟠兄弟，我既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工夫，这件事儿，我可不想跟着搀和。” “不用你搀和，只要你应个名儿，我鞍前马后给你跑腿儿学舌。” 我的天啊，你可真敢想。若是把事情交给你来做，我还不得叫你给坑死？ 我可没工夫跟你玩儿这个游戏。 “他们这个抢，那个抢，争得不可开交。老祖宗也发愁。她知道这些人都不是那块料，所以一直没吐口。” “你回南一趟，林家的事儿，老宅子那边儿的事儿，办的干净利落、放眼东西两府，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我跟母亲说了，叫她跟姨妈说说，到时候让姨妈举荐你。” “我再跟蓉哥儿说说，叫他在珍大哥跟前儿举荐你。这样一来，就……。“ “停，蟠兄弟，这事儿到此为止，我不想搀和此事儿。也不用你们谁举荐。” 别说我不想干，便是真的想干，还用去找你们？我自己去找老祖宗岂不是省事儿。 便是不叫我主持整个过程，拿下一个分包，问题还是不大的。 跟着你们瞎搀和，还能有什么好事儿？ ------------ 第110章 刺儿头晴雯 薛蟠好说歹说，贾瑞就是不答应。无奈之下，嘟嘟囔囔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贾瑞就在馒头作坊里待着。 有的时候到城里去，看看馒头和扑克生意的事情。 过了三天，鸳鸯突然来了。 说是跟贾瑞学习打扑克作弊的法子，贾瑞教了她几招。鸳鸯就去找妙玉。 跟着妙玉在馒头作坊和水月寺转悠了半天走了，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 第二天，贾瑞正要出去，林之孝和他老婆带着晴雯来了。 晴雯抱着个小包下车，见到贾瑞，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小丫头，我也没得罪她啊，怎么跟我像仇人一样。 “哟，晴雯姑娘怎么会到这里来啦？” 晴雯也不吱声，跟着林之孝家的就去了水月寺找妙玉。 “林之孝，你们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有什么事情么？” “恭喜瑞大爷，给你送屋里人来了。” 送屋里人，通房丫鬟？我可是连老婆还没有呢。 “林之孝，你什么意思，都把我弄糊涂了。” “这次回南，姑老爷的事情，老宅子那里的事情，老祖宗非常满意。” “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老祖宗私下里早就说要赏你。他也不太缺钱，王三如今忙着生意，也没人伺候你，就把晴雯姑娘赏给你了。” 什么？把晴雯给我？ “不成，不成，你还是把她带回去吧，我可不要。” “瑞大爷，晴雯可是府里丫鬟里面数一数二的。原来是从老祖宗房里出去的。老祖宗调教出来的，模样也好，宝二爷还舍不得呢。” “就是因为宝玉舍不得，我才不能要。再说了，晴雯也不会愿意到我这里来。” “就她那个牙尖嘴利的性子，我还不得受她气。她伺候我？我伺候她还差不多，我可不想找个祖宗来。” “瑞大爷，她再有本事，也是奴才。老祖宗把她给了你，要打要骂就是你说了算。便是不愿意，她不是也来了么，几天就好了。” “老祖宗也跟她说了，若是到了你这里不好好的，就随便配个小子，打发了她。她自己也答应了。” “老祖宗为何突然想把晴雯给我？” 贾瑞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儿。 “不是说了么，这回立下功劳赏你的。有功不赏，怎么服人？今后还有谁会好好卖命？” “老祖宗说，原本可以给你钱，但是少了拿不出手。多了，如今就要修建省亲别墅，府里的钱也紧张，不如就给你个人省事儿。” 道理倒是这个道理，可就是有些不对劲儿。 晴雯如果想从老祖宗房里直接过来，还比较正常。 已经在宝玉那里，又送给我了，这回老祖宗未免太大方了一些。 林之孝和他老婆走了，金环也带着晴雯过来。 “瑞大爷，晴雯姑娘就交给你，我回去了。” 说完冲着贾瑞神秘一笑，赶紧走了。只剩下晴雯抱着包袱，板着脸，冷冷地站着。 正好王三过来，贾瑞叫住了他。 “王三，你带晴雯姑娘到柳嫂子那里去，先把她安顿住下来。晴雯，你安顿好了之后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对了，就住操作间东边那间屋子。屋子虽然不大，倒也干净，那里有火墙，也不至于冷着。缺什么东西，你就到城里买来配齐。” 晴雯也不吱声，跟着王三走了。 唉，还来伺候我，这不就是来个仇人么。 这个小丫头，可是个爆炭性格，纯粹就是个愤青。 过了小半个时辰，柳嫂子把晴雯送过来。 “瑞大爷，晴雯姑娘安顿好了。王三进城帮她买东西去，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过去。” “你下去吧，有事儿再叫你。晴雯，坐下吧。” 晴雯不坐，也不说话。 “好吧，坐不坐随你。晴雯，有些话，我要跟你说明白。” “其一，你到这里来，事先我也不知道，不是我要你来的。所以，你要恨谁你就恨，也轮不到恨我。” “其二，我这个人懒散惯了，我在家里和这里，也没人专门伺候。也能自己照顾自己，不用你来伺候我。” “其三，我这里跟府里不一样，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在这里尽可以随便。我也不用你干什么活儿。” “你愿意睡觉就睡觉，愿意去找金环、银环他们玩儿，你就去。这里天天有人到城里送货，你愿意跟着去散心，你就去，也不用跟我说，跟别人打个招呼，让人们知道你去了哪里就行。” “其四，既然到了这里，你就是这里的人。你在府里的月钱，该给多少，是府里的事情，我也管不着。” “在我这里，你就跟张老财他们一样，一个月一两银子。过一个月会给他们涨工钱，你也就随着他们涨。” “其五，这里吃的住的，没有你在府里那么好，但也不至于饿着冻着。我这里就这样，你也只能将就着。” “妙玉她们那里住的好一些，但是只能吃素。，你若是愿意，我可以跟妙玉说一下，你到那里去住也行。” “其六，我知道你不愿意到这里来，是老祖宗发话，你不得不来。等过些日子，这件事儿消停了，我就去找老祖宗，把你送回宝玉那里去。” “不过，宝玉那里有袭人、麝月、秋纹他们，也不差你一个。你也别以为宝玉离了你就不行，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不行。所以你目前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待一阵子。” “你也别起什么幺蛾子。要是传到老祖宗耳朵里，也没你好果子吃。前面我也说了，等消停下来，我就去找老祖宗，让你回去。” “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此刻就跟我说，若是不想说什么，你就回去。” “缺什么少什么，有什么为难的，可以来找我，也可以找王三和柳嫂子，他们都能给你办。好，你回吧。” 晴雯嘴唇动了动，终于没说什么，默默出去。 唉，这个死丫头，脾气还真倔强。 有妙玉这个刺儿头就够闹心的，又来个刺儿头。 小姐身子丫鬟命，也就是遇到我这个好主子，换个主子你试试，早就收拾你了。 到了我这里你还觉得亏了，要是真的在这里待下去，你算是捡着大便宜，救了你一命。 若是留在宝玉那里，等王夫人抄检大观园的时候，你就死翘翘了。 ------------ 第111章 怕什么来什么 贾瑞理解晴雯的心情。 宝玉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将来前途看好，在府里也得宠。 宝玉对丫鬟们比较宽厚，不象别人那样苛刻。 那里环境好，工作量也不大，待遇高。 如果运气好了，将来还可能晋级，成为姨娘，做半个主子。 对于丫鬟来说了，这也就是最好的归宿。 晴雯长得漂亮，相貌身段儿很像黛玉。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很有希望成了姨娘。 只是她没料到，袭人先下手为强，已经提前锁定了姨娘的位子。 对于晴雯来这里，贾瑞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你愿意在这里呆着就呆着，不愿意呆着就走。也不指望她会怎么样。 接下来两天，他也懒得去搭理晴雯，对她不闻不问。 除了吃饭的时候能见到她一下，平常也看不见她。 第三天，林之孝来传老祖宗的话，叫贾瑞到府里去见她。 到了老祖宗那里，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都在，见贾瑞来了，几个人就告辞离去。 “拜见老祖宗，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吉祥。” “哼，好话说的一套一套的，我若是不叫你来，你也不来，如今翅膀硬了是不是？” “老祖宗，我就是那孙猴子，你就是如来佛，我本事再大，也逃不出你的手心儿啊。你一叫，我不就跑着来了么。” “哟哟哟，你听他说的，多好听。晴雯在你那里怎么样啊，还听话么？” “挺好的，听话，就是我那里吃住都不太好，有些委屈了她。” “再不好也差不了哪儿去，馒头还是顿顿有的。一个丫鬟顿顿能吃上馒头，也不算委屈了她。” 这话似乎也没错啊。 “谢谢老祖宗的赏赐，我也正打算来感谢老祖宗呢。” “鸳鸯，你们都下去吧。” 见老祖宗把丫鬟都打发走了，贾瑞就知道，老祖宗来正经事儿了。 “瑞哥儿，我也不瞒你。这回在扬州和金陵的事情，我都问过黛玉，她也跟我都说了。” “你们大老爷和琏哥儿做了什么事儿，我也都清楚。这回如果不是你去了，事情说不定会办成什么样子呢。这就是我把晴雯给你的原因。” “我知道有人会对你不满，不过你也不用怕他们。只要有我在一天，就没人敢把你怎么样。我虽然老了，但还不糊涂，知道谁对府里好，谁不好。” 老太太，就是你不在了，我也不怕他们。 在我眼里，他们就是纸老虎。 “谢谢老祖宗撑腰。” 老祖宗喝了口茶，停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 “瑞哥儿，省亲别墅的事儿，你听说了么？” “听说了。” “大伙儿都抢着这个差事的事儿，你也听说了？” “倒是听说一些，不过都是道听途说，也不知是真是假。” “哼，我告诉你吧，都是真的。都觉得是一块肥肉，都想着叮一口呢。”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贾瑞觉得有些不妙。 不过，还不知道老祖宗的意图，此时他也不能随便说话，也就静静等待。 “既然皇上已经下旨，省亲别墅也就不得不修。若是早些年，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但是如今跟往年不一样了，咱们这府里看着繁花似锦，但也不过是个空架子，其实没有多少钱。” 这话别人不相信，我是相信的。 “所以，盖这个省亲别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咱们拿不出多少钱来。” “就是这样，还个个都想着捞一笔，就连我都发愁。” “但是发愁又能怎么样？事儿该做还得做。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坏了，这就是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 这个老太太，实在太狡猾，怪不得把晴雯送给我了，原来是用美人儿计，在这儿等着我呢。 “老祖宗的意思是……。” “让你主持修造省亲别墅的事情。” 果然是这个倒霉差事。 如果跟那些人同流合污，就势必要偷工减料，以次充好。 如果将来元春省亲的时候，哪个墙突然到了，房子塌了，惊扰了贵妃，大概就得等着皇上砍头。 便是不出什么事故，仅仅是贾元春不满意，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别人得了便宜，都没什么事儿，我就得背黑锅。 如果严格按照规矩办事儿，挡了他们的财路，就势必得罪那些人。一个个的都是府里的主子，恨不得排队整死我呢。 “老祖宗，这不合适吧，一是我还年轻，没有威望。二是东西两府有的是人。” “大老爷，二老爷，珍大哥，琏二哥，蓉哥儿，还有……。” “住口，你别跟我装傻。” 老祖宗停了一下，叹了口气。 “瑞哥儿，也不是我逼你。你自己凭良心说说，他们哪个能干正经事儿？” “你二老爷虽然正经，但他在衙门里有差事。再说了，便是真的让他主持，他能拿得起来么？” “剩下的那几个，你还不知道他们的德行？怕是没等别墅盖起来，银子就被他们倒腾没了。”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容出错，若不是实在没人，我能舍下脸来找你？” “可是我还要科考……。” “科考为了什么，也不过是当官儿而已。明年你该考就去考，考上了更好，考不上也不用发愁。” “连赖尚荣那个奴才，都能给他弄个知县做，还能差了你的？只要你把这件事儿给我办好了，到时候我给你弄个知县。” 老太太倒是真霸气，不过，这个本事她还真的有。 “你也别说这个那个的，这件事儿就着落在你身上。只要你给我办好了，我不会亏待你。” 贾瑞心里快速核计起来。 这个差事看来是躲不掉了，虽然很麻烦，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规避风险。只要谋划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成功了，今后就能得到老祖宗的大力支持。 当官儿固然没问题，主要是能把贾家营的卫所给张罗起来。 如果没有老祖宗的支持，便是有钱，想把卫所恢复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吧，既然老祖宗看得起我，我就接下这个差事。” “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 “修建省亲别墅的事情，都由我来做主，府里只等着最后验收，其他的主子，不能插手。” 老太太笑了。 “瑞哥儿，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来，咱俩好好核计一下。” ------------ 第112章 重要会议 荣禧堂，平时的时候都关闭，只有在举行重要活动的时候才使用。 所谓的重要活动，包括接待非常重要的客人，举行重要的仪式，或者举行重大会议。 今天，荣禧堂就开启了。 此时在这里举行的，就是关于贾府修建省亲别院的家庭会议。 东西两府所有的主子，除了不理世事的贾敬，上至年纪最大的老祖宗，下到年纪最小的贾兰，全部参加。 修建省亲别墅，不仅仅是荣国府的事情，也是宁国府的事情。 所以，贾珍、尤氏、贾蓉、秦可卿这些东府的主子，也都参加。 就连平常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半个主子，比如赵姨娘、周姨娘、贾珍的妾室谐鸾、佩凤，贾赦的妾室嫣红等，也都参见。 贾琏、宝玉、贾环、迎春、探春、惜春等玉字辈一代，自然也不能缺席。 屋里气氛严肃，没有一个人说话。 终于，在鸳鸯和琥珀的扶持下，老祖宗进来。 老祖宗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虽然是贾家人，到却不是两府中人。 此人就是贾瑞。 从两府的角度来说，贾瑞属于外人。 他怎么来了？省亲别墅的事情，似乎跟他没什么关系啊？ 众人心里虽然疑惑，但是贾瑞跟老祖宗一块进来的，显然就是老祖宗找来的，所以也没人敢说什么。 坐到椅子上之后，鸳鸯、琥珀自动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两府的主子们。 还有这个显得不太和谐的贾瑞。 看了众人一圈儿，老祖宗缓缓开口。 “多少年了，还是头一回人这么齐，这也真不容易啊。” “我也不卖关子，就开门见山。今儿个找你们来，就是为了修造省亲别墅的事情。” “有人可能说了，这事儿还有什么好说的，拿钱盖房子不就行了么。” “好，我就先说说钱的事儿。你们知道要花多少钱么？珍哥儿，你来说说。” 贾珍站起来，咳嗽一声，清了一下嗓子。 “前两天跟大老爷、二老爷、山子野、詹光、单聘仁、赖大、赖二、还有工部请来的人，在一起核计了两天，初步算了一下，至少需要二百万两银子。” 啊？二百万两！ 众人彼此看了一下，都露出惊诧的眼神儿，但是谁了没有说话。 即使他们身在富贵乡，见惯了各种天材地宝，这二百万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个巨大的数字。 “好了，珍哥儿，你坐下吧。” 老祖宗拄着拐杖，在地上来回慢慢行走。 “你们知道，咱们手里有多少钱么？满打满算，能凑够四十万两，东西两府加一块儿，才四十万两。” “对于怎么盖省亲别墅，怎么筹钱花钱这些事儿，我也不懂。好在还有明白人，这人就是瑞哥儿。” 只有他才明白？别人就不明白了？ 有了钱，谁不会花？ 有人心里嘀咕，但是没人敢出头说出来。 贾瑞站了起来，向众人拱拱手。 “按说这件事儿跟我无关，我也不想搀和这事儿。但是老祖宗非要逼着我来，我也就只好来应付一下。” “瑞哥儿，我叫你来可不是随便应付的，你得给我好好把帐算明白。” 老祖宗及时上来助攻。 “好吧，我就正儿八经地说一下。其实，老祖宗说有四十万两银子，那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实际上有四十万两么？没有。” “这四十万两，除了现银，还得卖一些地和铺子才能凑够。” “瑞哥，你就直接说，怎么才能凑够二百万两银子吧。” “老祖宗不要着急，办法还是有的。说来也简单，无非就是开源节流，增收节支这两条。” “首先，可以把一些没用的土地，没用的铺子卖了。实在不行，把金陵的老宅子和产业卖了。” 什么？卖地、卖铺子？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哪一块地没用？哪个铺子没用？ 便是不赚钱，也能养活下人吧？ “卖了虽然可以筹到一些钱，但是也有坏处。那就是卖了之后怎么办？两家上上下下差不多一千来口，吃什么？穿什么？” “老的死了，不发送？哥儿们娶亲，不给聘礼？姑娘们出门子，不给嫁妆？” “有个大事小情，礼尚往来，咱们还走动不走动？” “卖地卖产业，甚至把老宅子都卖了，外人肯定说咱们。哦，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外人肯定说你们是败家子儿。” “当然，外人怎么说，你们可以不在乎。以后不出府，你们也听不见，就当他们没说。反正在你们跟前儿，也没人敢说。” 众人虽然不吱声，心里都在嘀咕。 贾瑞你个王八蛋，你说谁是败家子儿？我们是败家子儿么？ 你才是败家子，你全家都是败家子儿。 就连贾政都有这个心思。 贾瑞才懒得管他们怎么想的呢，接着说下去。 “外人怎么看你们，其实不太紧要。要紧的是祖宗怎么看你们。” “就要过年了，又要祭祖。不过，我倒是觉得，今年也别搞什么祭祖了。” “祭祖就要跟祖宗说话，到时候跟祖宗怎么说？” “就说祖宗啊，我们把你们留下的基业都卖了，以后也没钱来祭祀你们，给不起香火祭品。你们愿意保佑我们，就保佑我们，不愿意保佑，就不保佑吧。” “瑞哥儿，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你就说说怎么凑钱吧。” 众人都听出了嘲讽的意思，但谁也不愿意出头。 只有贾政忍不住，才站出来说话。 “当然，省钱的办法也有。第一条，把每个人的月例停了。” 赵姨娘心里嘀咕：什么？一个月就二两月例，你还要给停掉，我以后花什么？ “第二条，每年的新衣服停了，旧的也能穿个几年。” 赵姨娘：王八蛋贾瑞，我总共也没有几件衣服，就等着府里给做呢，你还要给停了，你是成心跟我作对啊。 “第三条，如今府里的伙食太好了，吃的都是上等货。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要大开宴席，平白浪费了不少。” “便是平常用饭，也可以节俭。主子一饭一菜，下人给点儿饭，再给点儿咸菜，也能将就着，反正饿不死就行。” “鹿肉、獐子肉、狍子肉，山珍海味的，能免就免。逢年过节吃点儿猪肉，打打牙祭就行。粳米可以改成糙米，糙米改成玉米，玉米改成土豆和红薯……。” 赵姨娘：你个杀千刀的贾瑞，就指望着在府里吃香的喝辣的，我才费劲心思当姨娘。 若是叫你这样，我当这姨娘还有什么意思？老娘到青楼去当花娘，都比这里强。 赵姨娘心里虽然不满，但还不敢说出来。 邢夫人终于忍不住。 “瑞哥儿，这样可不行。” ------------ 第113章 你就是万人恨 贾瑞知道总有人会出来反对，不过他也不在乎，反对的人越多越好。 “大太太，老祖宗只叫我想个法子如何筹钱，这只是节流的办法之一。至于将来是否这么做，还是你们自己来定。我说了是不算的。” “好，既然没人反对，我就接着往下说。” 王八蛋贾瑞，谁说没人反对啦？我们都反对好不好？ “第四条，就是裁人。” “目前两府的主子也就二十来人，但是下人差不多一千来人。这么多人，衣食住行，还得给月例，也是一大笔钱。” “倒不如把他们都裁撤了，当初买来的，就卖了出去。能收回一笔钱。” “家生子，就赶出去，叫他们自生自灭。” “那些花钱雇来的，就解雇。既省了工钱，也省了房钱。” “当然，没人伺候了，主子们自然就要难受，不少活儿都得自己干。不过，多少也得留下来几个，洗衣做饭之类的，主子们也不会做，还是要有人干的。” “但是这样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究竟每个人留下来几个下人伺候，就不好确定。还有，人都走了，谁来喂马？谁来打扫院子？谁来赶车？大门还开不开？” “真的没人那天，难道还能叫琏二哥、宝玉、环三弟去看大门？” 贾琏三兄弟：王八蛋贾瑞，你这都是什么馊主意啊，真有那天，就叫你去看大门。 “当然，有的人可能说了，真有那天，就叫你贾瑞和族人去看大门。” 贾琏不禁心里一怔，他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若是有人这么想，那就太天真了。东西两府好的时候，我们这些族人听你们的。若是你们不行了，为何还要听你们的？我还想叫你们给我看大门呢。” 王熙凤：天杀的贾瑞，你妄想。 “如果这一条不愿意，还有第五条。那就是到外面借钱。” “借钱有两条路，一是借印子钱，二是大伙儿都找亲戚借钱。不管哪条路，借钱都是要还的。” “至于将来能不能还上，我看不好说。因为钱都用来盖成省亲别墅，那就成了死钱，变不成现银。房子又不能搬走，想还钱就要难一些。” “不过，咱们贾家是信誉之家，不会赖账，钱早晚要还的，只是可能晚个十年八年的。” 该死的贾瑞，那不是把亲戚坑了么？还跟亲戚借钱？亲戚都排着队等着从咱家弄点儿好处呢，上哪里借钱去？谁能借给咱们？ “如果这一条路走不通，还有第六个办法。那就是出去当花子，或者在集市上，或者在水路交通要道，或者在市井繁华之地，或者沿街乞讨，大伙儿一块去乞讨。” “当然，咱们主子们是不能出面的，那也太没有体面。不过可以叫下人们出去乞讨。一千来个下人同时出去，也能讨来不少钱。” “我这次回南，也曾见过靠着乞讨发家致富的人。在外面是乞丐，但是讨来钱，回家盖房子置地的，大有人在。” 这回连老祖宗都有些生气。 瑞哥儿你个小王八蛋，我是叫你演戏，可你也适可而止啊。 我贾家就这么不堪，叫一千来个下人出去要饭，给贵妃盖别墅？ 皇上的体面呢？贵妃的体面呢？我贾家的体面呢？ 我贾家还在不在地面上混啦？ 你该说正经的，就说正经的。没见到把这帮不肖子孙都给吓傻了么？差不多就行了，你还真要吓傻几个啊？ 贾赦和贾珍也不傻，自然知道贾瑞这些话是吓唬人的。 但是贾珍决心装傻到底，此时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也就有一言不发。 贾赦觉得自己作为长子，不能一句话也不说，就咳嗽了一声，吸引人们的注意。 “瑞哥儿，你说的道理咱们都懂，咱家说死也不能走到那一步。你就说说，有没有什么可行的法子。若是合情合理，咱们也不是糊涂人。” “咱们一家都指望着大姑娘呢，哪能让大姑娘丢脸？” 这还是句人话，不过也是废话。 “是啊，瑞哥儿，大老爷说得对，你就说说有没有别的法子。” 王夫人也终于打破了沉默。 元春是他的女儿，也是她的骄傲，她可不想因为家里的原因，让元春蒙羞。 “倒是还有第七个法子，那就是各家各户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一些救急，一家出一些，大概也能凑个几十万两吧。” 这回谁也不吱声了，就连咳嗽一声都没有。 王八蛋贾瑞，叫我们出钱，还不如杀了我们呢。 贾瑞停了一会儿，又开始说话，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混蛋，终于不提叫我们出钱的事儿啦。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那就是在省亲别墅上少花钱。随便盖上几间房房子，应付一下就行。反正娘娘也就是回来走一走，连住上一晚都不用。” “那可不行，太寒酸了，不仅丢了咱家的体面，也是对皇上不敬。” 贾政说道。 “实在不行，就只好在工程上做手脚。不外乎就是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外强中干这一套，做起来倒是也不难。” “不过，这样做虽然省钱，但是容易弄巧成拙。万一省亲那天不顺，墙倒了，房子塌了，或者叫别有用心的人举报，说咱们糊弄娘娘，欺瞒皇上，那就有些麻烦。” 你说的倒是简单，那是有些麻烦么？那是大麻烦，欺君之罪，你知道么，弄不好要砍头的。 “这个不行，万万不可。一旦事情败露，咱家承担不起。” 贾政说道。 “是啊，不行。” 众人就纷纷否定。 玩这种作死的事儿，他们还是不敢的。 “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成，我也没什么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要有钱才行啊。” 贾瑞坐了下来，慢慢喝茶。 “瑞哥儿，你看看哪里是不是有什么闲钱，一时半会儿用不上的，暂且先拿来救急，以后再慢慢还人家。” 贾赦说道。 “对啊，瑞哥儿，你消息灵通，看看哪里有闲钱，先挪用一下。” 王夫人说道， “对，瑞兄弟，你想想办法，看看哪里有闲钱？” 贾琏和王熙凤也跟着助攻。 闲钱倒是有，不就是黛玉那一百三十万两银子么？你们不就是打这笔钱的主意么？ 你们明明知道，自己不说出来，却想叫我说出来，用心何其毒也？ 到时候你们没事儿，就往我身上一推。我要是上了你们的当，除非脑袋让门给挤了。 “闲钱倒是有，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印子钱就是闲钱，叫下人们出去乞讨，要来的也是闲钱。” 我就是不说那一百三十万两银子的事儿，急死你们。 ------------ 第114章 都想甩锅 荣禧堂里，死一般寂静，众人连茶都不喝，生怕弄出一点儿动静出来，引起别人的主意。 宝玉平常是最好动的，今天贾政在场，又是这么严肃的场面，他也不敢放肆。 刚才来之前，茶喝多了，这会儿有些内急，就想出去方便。但又不敢出去，只好忍着。 可是憋着实在难受，身体只好不时地动一下。 他这一动，就叫贾瑞给发现了。 “宝玉，你有什么主意么？” 宝玉恨不得杀了贾瑞。 你个王八蛋贾瑞，你们都没主意，我能有什么主意？你怎么不问别人，偏偏来问我。 我就是想出去小解，招你惹你啦？ “我没有主意，没有主意。” 宝玉再也不敢动弹，只好老老实实呆着。 王熙凤偷偷看向贾瑞，恰好看见贾瑞笑嘻嘻地瞅着她。 两人目光一交汇，王熙凤就赶紧闪开目光。 杀千刀的贾瑞，你瞅老娘干什么？老娘可没有什么办法弄到银子。 你口口声声说借什么印子钱，是不是又在含沙射影的说我？ 你都答应了不再提这事儿，今儿个为什么又提这茬儿？ 你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贾政见别人都不吱声，终于起来，走到老祖宗跟前跪下。 “母亲，为今之计，只有黛玉那笔钱……。” 一见贾政开口，王夫人也赶紧过去跪下。 “母亲，如今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众人心里其实早就打着这个主意，现在一看贾政和王夫人开头，心里立刻活泛起来。 贾赦和邢夫人对了一下眼神儿，双双起来，跪了下去。 接着就是贾琏和王熙凤，然是是贾珍和尤氏跪下。 赵姨娘等几个姨娘也早就等着这一刻，自然不能怠慢，也赶紧跟进。 年轻一辈的虽然有些懵里懵懂的，但见长辈们也都跪了下去，也就跟着跪了下来。 一时间，整个屋里就剩下老祖宗和贾瑞两个人坐着。 老祖宗长叹一声，已经流下眼泪。 “我明白你们的心意，我也曾经想过这笔钱。可是，姑爷尸骨未寒，黛玉孤苦伶仃的，就指望着这笔钱安身立命。” “若是这笔钱有个什么差错，将来叫我怎么去见姑爷和女儿？怎么跟黛玉交代？” “若是做生意也就罢了。但是盖了别墅，那就是死钱，将来拿什么还给黛玉？一百三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啊。” “你们说说，有什么办法还给黛玉？若是有办法还，我就做主拿出来救急。” 有什么办法？若是有办法，我们还用给你下跪么？ 实在不行，就把黛玉嫁给宝玉，反正是一家人，肉烂在锅里。 再说了，你老太太手里不是还有私房钱么，至少也有个十几二十万两吧，大不了把这个钱给黛玉应付一下，不就行了？ 众人自然没法回答老祖宗，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跪着不起来。 “你们起来吧，都跪着象什么样子，起来慢慢想办法。” 还是没人起来。 老祖宗又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就把那笔钱拿出来救急，过了眼前这一关，以后再慢慢想办法还给黛玉。” “还是老太太开明。” 贾政赶紧说了一句，站了起来。 “还是老太太当机立断，我们万万不及啊。” 众人纷纷起来，一时间谀词如潮，个个都轻松起来。 贾瑞的心里是五味杂陈。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小白兔黛玉的钱，还是叫贾府的人给算计了。 幸亏当初提醒了林如海和黛玉，黛玉悄悄地留了一手，否则的话，黛玉一下子就从公主变成了灰姑娘。 这些人，在危急关头，没有一个人愿意稍微降低一下自己的生活标准，没有一个人愿意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一点儿。 除了那些未成年的小主子和没有话语权，也没有钱的姑娘们，个个打的都是黛玉这笔钱的主意。 指望这些人还黛玉的钱，怎么可能？ 便是他们想还钱，有那个能力么？他们从哪里能赚出这么大一笔钱出来？ 老祖宗又露出了笑容，坐了回去。 王夫人满面春风，赶紧倒了一杯茶，递到老祖宗手里。 “老太太辛苦，快喝口茶润润嗓子。” 老祖宗瞅了这个媳妇儿一眼。 哼，这会儿叫我润嗓子，帮着你们说话呢。 “有了黛玉这笔钱，加上那是四十万两，事情就可以张罗。目前的事情，就是谁来主持这件事儿。” “这两天，你们也都议论了，不少人都想接这个差事，这是好事儿啊。这证明咱们贾家还是有人的。” “珍哥儿，刚才你说总共需要多少银子来着？” “回老祖宗，至少需要二百万两。” “哦，那就还差三十万两，这也不算多。我的意思是，谁接了这个差事，剩下的三十万两，就由谁来筹集，等将来别墅建成，再还给他。” 还钱？拿什么还钱？ 黛玉一百三十万两，加上这三十万两，一共一百六十万两，猴年马月能还上啊？ 老太太，你糊弄傻小子呢。 “你们说说，谁来主持这个差事为好？” 老祖宗说完，得意地瞅着众人。 这一下，众人又蔫了。 “老大，你不是说你要主持这个差事么，如今怎么不说话了？” 见谁也不出头，老祖宗开始点将，首先就拿贾赦开刀。 贾赦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母亲，孩儿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也不明白生意，实在难以承担此事。若是孩儿主持此事，耽误了大姑娘省亲，实在担不起这个罪名，还请老祖宗另请高明。” 年纪大了，还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地往屋里划拉。 如今见没有什么便宜占，就想撒手不管。 “珍哥儿，我记得你也想干这个差事，你们大老爷既然干不了，就由你来干吧。” 贾珍也跪了下来。 “老祖宗，要说这事儿，孙儿本不该推辞。可是孙儿家里一摊子事情，族里一大摊子事情，对于生意和营造之事也不懂。这事儿非得内行人来干才合适，所以还是另折高人为好。” “唉，你们两个都不行，老二，看来就得你来主持。” 贾政也急忙跪下。 “母亲知道孩儿一向愚钝、古板，营造之事，千头万绪，居中协调，殊非易事，孩儿实在难以担此重任。” “琏哥儿，我记得你也想干来着，就交给你如何？” 贾琏自然也跪下。 “老祖宗，孙儿这点本事，你还不清楚？远的不说，这回回南，两件差事都办砸了。” “省亲别墅的事情，比那两件差事难上百倍千倍，孙儿哪里有那个本事？孙儿受罚事小，耽误了娘娘省亲事大。孙儿万万不敢耽误了大事啊。” 老祖宗又瞅瞅邢夫人。 “大媳妇，你说过你弟弟邢老舅是内行，不如就叫他来主持如何？都是亲戚，咱们也信得过他。” 别人都跪下了，邢夫人哪里会不跪下？ “老太太，我那个兄弟一向是个不着调的，这府里谁不知道他？除了吃喝玩乐，他什么也不会。” “若是把这个差事给了他，岂不是坏了大事？他死了不要紧，连累了府里，他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贾蓉见老祖宗瞅着自己，没等老祖宗开口，普通一声跪下。 “老祖宗，以前都是我胡说八道。大老爷，二老爷、老爷、琏二叔他们都不行，重孙就更不行啦，老祖宗饶命啊。” 秦可卿虽然一直不吱声，却把形势看个明明白白。 前几天都争着抢着，拿这事儿当香饽饽，如今怎么就成了烫手山芋，个个推辞呢？ 就因为差那三十万两银子？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老祖宗，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 第115章 得到一致拥护 说话的人，正是王熙凤。 贾瑞虽然不吱声，却一直在观察着场上形势。 见王熙凤瞅着自己，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就知道她在打自己的坏主意。 王熙凤话音刚落，贾瑞就站了起来。 “列祖列宗保佑，终于有人站了出来。琏二嫂子果然是脂粉队里的英雄，此时毛遂自荐，这个差事非你莫属啊。” 王熙凤一听，立刻慌神儿。 杀千刀的贾瑞，你要害死老娘啊，我何时毛遂自荐啦？ “老祖宗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说我自己，我是说……。” “琏二嫂子就=别谦虚了，你刚刚不是说，你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么，大伙儿可是都听见了。这差事就是二嫂子的了。” “对，我看二嫂子合适。” 宝玉懵里懵懂地来了一句。 赶紧定下来吧，我憋得受不了啊。 “不是啊，我说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不是说我自己啊。宝玉，你别乱说话。” “我一个女人家，府里还有这么一大摊子事儿。我又不能出头露面，省亲别墅的事儿，我哪里干得了？” “我要举荐一个人，这事儿只有他才能干好，这个人就是瑞兄弟啊。” “你们大伙儿说说，是不是瑞兄弟最为合适？” 王熙凤站到地中间，赶紧给贾瑞拉票。 “对啊，怎么就把瑞哥儿给忘了呢。” 贾赦站起来，开始阐述自己的理由。 “瑞哥儿这次回南，林家的事情，老宅子的事情，水冦的事情，一出手，就办的妥妥当当的。一下子就拿回来差不多一百四十万两银子。” “面临水冦，临危不惧，智勇双全，顺便清除两个族中败类。羽扇纶巾，樯橹灰飞烟灭，他确实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二弟，你说是不是？” 贾赦这么说了，贾政岂能不明白？赶紧接话。 “是啊，瑞哥儿才华盖世，一首《木兰词》传遍大江南北，考秀才就中秀才，一不小心就中了举人。” “科举都这么轻松，若是修建省亲别墅，只要稍微用心，就能举重若轻。此事非瑞哥儿莫属。” 我平时颇有些看不上自己这个大哥，此时才觉得，大哥还真是个好人啊。危难之际，知道拉兄弟一把。 贾珍自然也不能放过机会。 “对啊，营造之事，最需要算计。去年乌进孝来的时候，瑞兄弟帮着算账，三下五去二，就把帐算明白了。” “如此人才，实在难得，瑞兄弟实在是不二人选。” 贾珍你个王八蛋，去年的事儿，你也能扯上，真是难为你了。 贾琏也不会放过这个甩锅机会。 “要说这个差事，还真就非瑞兄弟莫属。别的且不说，瑞兄弟死了七天，都能活过来，这说明什么？洪福齐天，逢凶化吉啊，没有什么事儿能难住瑞兄弟。” “况且这次回南，都是瑞兄弟在做主，我其实没办成什么事儿，别墅之事，除了瑞兄弟，别人都干不好。” 好好好，贾琏，你为了甩锅，都不惜自黑。连这种牵强附会的事儿，你都能说得一本正经，我服了你行不？ “是啊，瑞大哥是文昌星君的弟子，又是食神的弟子，便是有些什么为难之事，神仙也会帮助他的。” 贾瑞一看，说话的竟然是探春。 我说探春妹子啊，你跟着瞎搅合什么啊。 这跟文昌星君有关系么？怎么又扯到食神身上了？他们俩也不管这一片儿啊。 盖房子的事儿，似乎归鲁班管吧。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瑞哥儿，这事儿还真就得靠你了。” 王夫人说道。 好吧，连佛祖也看好我，我这是佛道两家通杀啊。 “对，弟妹说的有理，瑞哥儿，你就别推辞了。” 邢夫人平常总愿意跟王夫人唱反调，但是两人今天却妯娌同心，一致对外。 贾蓉一直在老祖宗跟前儿跪着，此时也不起来，就爬到贾瑞跟前儿，连磕三个响头。 “瑞大叔，侄儿平常最敬佩你。你是最有本事的，什么豆芽菜（引号），月牙弯弯（括号），随便一个文昌星君句读法，你都能赚钱，区区三十万两银子，在你眼里，就是小菜一碟，对不对？” 对、对、对，众人就纷纷附和。 贾瑞看看秦可卿。 蓉哥儿媳妇儿，你的老公这么贱，你有何感觉，难道你就不想说他几句么？ 秦可卿看看贾瑞，露出迷人的笑容，站了起来。 “我是晚辈，按说不该说什么。但是我有个提议，咱们不如就举手表决。同意瑞大叔负责营造之事的，就举手。” 歘，所有的人齐刷刷举手，就连老祖宗都把手举得高高的。 我说老太太，我都答应了，你就用不着跟着凑热闹了吧？ 秦可卿，你说你挺漂亮个人，看起来人畜无害，怎么就蔫坏蔫坏的呢。 李纨举着手，心里颇有感触。 我到贾府十来年了，还是头一回看见府里人这么心齐。 话说人心齐，泰山移，这回瑞兄弟还真能成事儿呢。 王熙凤可得意了。 “瑞兄弟，你看看你这人气儿。老祖宗，我看再也没有比瑞兄弟合适的人啦。” 老祖宗满脸笑容。 “瑞哥儿，这回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老祖宗，这事儿我干不了。” “哼，有什么干不了的，你给我说说，若是说不出个子午卯酉出来，我就拿拐棍子抽你。” “老祖宗，营造之事不难，难的是人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难就难在这里。” “哼，有什么难的？你给我说明白。” “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言不讳。外面的人，我可以做到铁面无私，一视同仁。但是家里人，就不好办。” “工程一开工，某个亲戚安插个人进去，都是亲戚，自然就要好好对待。不能委屈了人家，得安排个俏活吧，他还可能要个肥差吧。” “工程上需要各种物料，亲戚朋友，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往那里送货，我收不收？收了还得给个好价钱吧。” “亲戚里道的，你对他们比别人好，他们觉得应该的。对他们跟别人一样，他们觉得亏了。” “我若是照顾他们的面子，工程上就亏了。遇上一些假冒伪劣，残缺次糙的东西，就留下了隐患，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儿。” “我若是按照规矩办事儿，就得罪了人。甚至今天在场的人，到时候都把我当做仇人。” “本来钱就不够，再照顾这个，照顾那个的，要是不出事儿，简直就怪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费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我有自己的生意，也有办法赚钱，根本就不想从这个差事中捞钱，坏了名声，坏了良心。明年还要科考，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东西两府这么多人，我毕竟不是嫡系，犯不上得罪了大伙儿。” 此话一说，众人立刻哑口无言，从刚才的兴奋中，冷静下来。 他们很快明白了一个事实。 如果还想从这个工程中捞取好处的话，贾瑞就不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看来他早就把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老祖宗看着众人，眼神儿变得凌厉起来。 “瑞哥儿的担心有道理。外人咱们是不在乎的，不管他是谁。最怕的就是家里人捣乱，也就是你们这些人。” “此刻我就问问，你们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送送人情？是不是想从中捞点儿钱？” ------------ 第116章 斩断黑手 不少人自然有这个意思，但是这种话哪里能明说出来。 贾赦刚刚站起来不久，又跪下了。 “母亲，我们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见贾赦如此，贾政和贾珍也赶紧表态。 剩下的人一看，这个时候不表态，还等什么时候，难道想让人知道，自己想送人情，捞银子？ 于是也都纷纷表态，决心之坚定，神情之肃穆，令人感动。 “瑞哥儿，他们都这样说了，你看……。” “老祖宗，我实在担不起这个重任，你还是找别人吧。” “瑞哥儿，咱们都这样了，你难道还不相信咱们，这件事儿没你不行啊。” 贾赦说的十分诚恳。 现在，只要贾瑞接下了这个差事，不用自己干，说什么他都愿意。 贾政、贾珍等人，也纷纷劝说。 “瑞哥儿，我知道你担心他们说话不算数。我看这样，就叫他们写下承诺书，做下保证。” “保证不往工程上塞人，不往工程上送货。也不让他们的亲戚朋友做这些事情。” “工程上的事情，先干什么，后干什么，全都你一个人说了算。” 一听老祖宗的话，众人心里就核计起来。 这么大的事儿，岂不是就他一个人说了算？若是他趁机培植自己的势力，趁机从中捞钱，那怎么办？ 难道就眼看着这么大一块肥肉，落在他一个人嘴里？ 虽然心里猜测，但是却没人敢说出来。 “你们听见了没有，就问你们答应不答应？” 老祖宗厉声问道。 “答应，答应。” “对，我们什么都答应。” “瑞哥儿，他们都答应，你就写出条文来，让他们签注字画押。也算我一个，我也签字画押。” “省亲不仅仅是荣国府的事情，也是全族的事情。大姑娘好了，咱们贾家就好。大姑娘不得意，咱们也没有好日子过。” “如今咱们家不如以前，今后全都指望着大姑娘呢。如此紧要时刻，你若还是袖手旁观，就是不孝不义，我就把你革除祖籍，你就不是我贾家的人。” 贾瑞见火候到了，也就顺水推舟。 “老祖宗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若还是不接，就是不识抬举。好吧，我就接下来。” “这就对了嘛，瑞哥儿答应了，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纷纷起来，贾瑞就开始起草承诺书。内容早就想好了，刷刷写了出来。 为了显得正规、公平，除了要求贾家人不塞人、不送货、不引荐亲友送货之外，还加了两条。 一是组成一个五人监督小组，对整个工程进行监督，贾瑞定期向监督小组汇报工程的进度，质量、资金使用情况等等。 五人小组由老祖宗、贾赦、贾政、贾珍、贾瑞组成。 这是贾瑞主动做出的姿态，愿意接受府里的监督，重大事项，由五人小组共同决定。 这也是减轻和对冲这些人对于自己的怀疑，让他们更加容易接受自己今后的各种做法。 表面上看，这是对于贾瑞的约束。 实际上，这提高了贾赦等人今后干预项目的门槛儿。 他们四个人的利益，很难达成一致。想联合起来对付贾瑞，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个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相制约的机制，可以大大减少贾瑞跟他们之间的直接冲突。 贾瑞写完，念了两边，又解释一番。 “好，瑞哥儿愿意接受咱们的监督，可见他没有私心，就是一心想办好差事。我先来签字。” 老祖宗第一个签字，剩下的人就纷纷签字，按了手印。 邢夫人、王熙凤、赵姨娘等人不会写字，就由探春代笔，她们按了手印。 唉，这个烫手山芋终于甩出去了，虽然没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但是也没损失什么。 “瑞哥儿，恭喜你，这回你可以大显身手了。” 贾赦拍拍贾瑞的肩膀，口气有些失落。 “是啊，瑞兄弟，这回你管着这么大的工程，比我都威风。” 王熙凤笑的象一朵花儿一样。 终于把贾瑞推到坑里，她此时高兴极了，恨不得立刻请来戏班子，唱上几出戏。 秦可卿也过来，福了一礼。 “恭喜恭喜，瑞大叔众望所归。” 你个败家娘们儿，若不是你那个举手表决，能把我推火坑里么。 “感谢大伙儿的信任，如今还缺三十万两银子，我手里没什么钱，你们每个人多少都有些私房钱，咱们商量商量，看看……。” 咦，人呢？怎么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之间就没影儿了。 格格格……，鸳鸯、琥珀等丫鬟出来，都在一边大笑。 老祖宗也忍不住在笑。 “瑞哥儿，今儿个我跟你学了一招，以后若是不想见他们，我就跟他们借钱，保证一个个的都躲得远远的。” “老祖宗高明，对了，老祖宗的钱，什么时候给我？” “什么钱？” “老祖宗忘了么？昨儿个你可是答应了，说钱不够的话，就拿你的私房钱填上，就是这笔钱。” “哎哟，你看我岁数大了，记性不好。鸳鸯，我说过这话么？” “没有，老祖宗自然没说过。省亲别墅那是官中的事情，哪里有老祖宗填私房钱的道理？老祖宗放心，瑞大爷跟你开玩笑呢，你没说过这话。” “老祖宗，我不是开玩笑，这个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鸳鸯你个死丫头，不愧是董事长的私人秘书，竟然帮着老祖宗赖账。 “瑞哥儿，鸳鸯都作证了，我没说过这话。区区三十万两银子，对你来说就是小事儿一桩，现挣都来得及。鸳鸯，送送瑞哥儿。” 老祖宗，你不能这样啊，你也是大家闺秀出身，怎么做起事儿，跟市井无赖一样呢。 “瑞大爷，请吧。” 贾府首席丫鬟鸳鸯做了一个优美的姿势。 到了门外，贾瑞停住。 “鸳鸯，我问你一件事儿。” “瑞大爷有话就说。” “你这么撒谎，良心会不会痛？” 鸳鸯微微一笑。 “瑞大爷，奴婢没撒谎，确实没听见老祖宗说过那样的话啊。” “再说了，主子们都已经承诺下来，不会在工程上做手脚。以瑞大爷的本事，或许根本就不用那三十万两银子呢。” 小丫头，算你还有点儿见识。 那个二百万两的预算，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水分，就是为了留出捞钱空间的。 哪里用筹集什么三十万两，一百七十万辆，足够用了。 “鸳鸯，你觉得他们那些承诺管用么？” 贾瑞说完就走了。 鸳鸯站在原地，心里不禁嘀咕。 是啊，这些人若是会遵守承诺，怕是母猪都会上树了。 瑞大爷的难处，刚刚开始呢。 ------------ 第117章 贾环的动机 贾瑞刚走没多远，就见王熙凤在前面不远处。 没等贾瑞说什么，王熙凤就向他招手、 “瑞兄弟，过来，过来。” 贾瑞本来不想搭理她，无奈走了过去。 “瑞兄弟，嫂子对你好吧，若不是嫂子提议，你能弄到这个肥差么？将来你可别忘了嫂子啊。” “二嫂子，你对我太好了，一下子就把我推进火坑里，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格格格……，别说得那么难听，这是肥差，怎么是火坑呢。” 这班人，果然都没安好心，到现在还把这当个肥差呢。 “既然是肥差，咱俩就换换如何？你来主持省亲别墅的事儿，我替你管家。” “我不方便抛头露面啊，再说了，你是干大事儿的人，家里这点儿小事儿交给你，实在委屈了你。” “好吧，二嫂子，说正经的，扑克大奖赛的事儿，你可得支持啊。” “你放心，这是好事儿，嫂子一定支持。” “还有一件事儿，就是还差三十万两银子，嫂子的私房钱……。”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二太太还等着我呢，去晚了不好。瑞兄弟，嫂子走了，走了啊。” 王熙凤赶紧溜了。 贾瑞去了银库，见到了银库主管吴新登。确定了两府的四十万两银子情况。 目前荣国府这边银子已经到位，宁国府那边还差三万两，不过贾珍已经答应，将在半个月之内到位。 这四十万两确定下来，贾瑞心里就放下了一大半。 至于黛玉那一百三十万两，在老祖宗手里，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去拿。 工程不是一天建成的，钱也是陆续投入，目前还只是筹备阶段，还用不着那么多银子。开始的时候，有那四十万两就足够用了。 刚出了银库不远，贾环突然从路旁钻了出来。 “瑞大哥，等你好久了。” “环三弟，有事儿么？” “借一步说话。” 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 两人就到了一条小路上。 “瑞大哥，我想跟着你干。” 这小子什么意思？ “环三弟，你的意思是……。” “瑞大哥不要误会，我也签了承诺书，自然不会为难你。但是我不为难你，别人呢？” “别人虽然也签了承诺书，他们真的会遵守承诺吗？我看不会。他们都想从这里捞钱，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还别说，这个坏小子还真有点儿见识。 “但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虽然没有钱，但是也不想从这里赚钱。” “环三弟，你就直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一件，我想跟你学习本事。” “今天这事儿，瑞大哥处理的高明，他们一个个的都知难而退，还签了承诺书。我就想跟你学习一些对付这些人的本事。” “第二件事，那么大的工程，你一个人总有照顾不过来的地方，我就帮你把关。” “凡是那些亲戚朋友什么的，想到你这里来占便宜，我就出面替你挡下来。” 嘿，这个倒是新鲜啊，竟然有人愿意帮我挡枪。 “环三弟，这会得罪一大帮人的。” “我知道，我就是要得罪他们，就是不给他们面子。让他们看看，我也有说了算的时候，看谁还敢小瞧我。” 哦，明白了，这小子是想借这个机会立威，扭转自己的形象。 如果利用好了，他还真有用，我正需要这样一个搅屎棍，来对付那些人呢。 “环三弟，你到我那里倒是行，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到我这里是做事的，可不是发财的。” “我自己绝不会从中捞钱，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一个月给你几两银子辛苦钱，还是能做到的。” “无妨，我本就不是为了钱。” “还有，你必须把事儿给我管好了，不能怕得罪人。” “我就是为了得罪人去的，哪里会怕？” “好，一言为定。有事儿的时候，我就交代你，明天就有事情做。” “好，事情越多越好，保证给你做得利利索索的。” 贾环刚回到家里，母亲赵姨娘和舅舅赵国基就过来。 “环哥儿，你去找瑞哥儿了么？” “找了。” “他答应啦？” “答应了，明天就给我事儿做。” “太好了，你舅舅的事情？” “舅舅什么事情？舅舅不是我的长随么，还想做什么？” “不是，不是说好了给你舅舅找个肥差干么？” “我都没有肥差，哪里能轮得到他？” “瑞哥儿不是答应了么？” “他答应让我得罪人，可没答应什么肥差。” 赵姨娘和赵国基姐弟俩互相看看，表示不懂。 贾环只好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这一回，不管是谁，我谁的面子也不给，就是叫他们难看。” “环哥儿，你会把人都得罪遍的。” “姨娘，你平常不是最恨他们么，这回我就是给你报仇的。” “可是你斗不过他们的。” “有瑞大哥在，我不怕。” “瑞大哥，瑞大哥，贾瑞那是害你呢，我找他去。咱不干这个差事。” “我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报仇，你若是给搅合了，别怪我不认你。” 贾环起来就走了。 “你看看，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连我的话都不听。” 赵姨娘愤愤道。 “姐姐，你不是要去找贾瑞么，这就去找啊。” 赵国基催促道。 “找他做什么？” “给我弄个肥差啊，看来环哥儿是指望不上了。” “你叫我去找贾瑞？你自己去找找试试。刚才在荣禧堂，大老爷、二老爷、珍大爷他们，都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乖乖签了承诺书。” “我算什么人，他能给我面子？你就不怕叫我去丢人？” “可是咱们赚不着钱啊。” “赚钱不急，报仇要紧。” “姐姐，报什么仇？” “你没听环哥儿说么，他在瑞哥儿手下管事，就是专门踢那些主子面子的。看他们平常一个个人模狗样儿，这回就叫环哥儿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那些主子是好得罪的么？便是贾瑞有些本事，他能挡得了那些主子？ 你们不就是跟着贾瑞作死么？ 完喽，完喽，这娘俩疯了。 “可是赚钱的事儿……。” 赵国基还不死心。 “兄弟，你也不用着急。环哥儿不是说了吗，瑞哥儿一个月还会给他几两银子的。” “再说了，环哥儿要是在那里说了算，你还愁没有发财的机会？” 赵国基一拍大腿。 “对啊，我怎么就没转过这个弯儿呢。好，我不着急，不着急。” ------------ 第118章 大奖赛 贾瑞回到家里，跟贾代儒和王氏说了省亲别墅的事情。 两人对其中的内情也不清楚，一听说孙子主持了省亲别墅这样的大事儿，登时乐得几乎晕了过去。 这是给贵妃娘娘盖园子，多大的荣耀啊。 “好，你好好干，别给祖宗丢脸，别给府里人丢脸。我出去走走。” 贾代儒语无伦次，就要出去显摆。 “爷爷，你先别着急出去说，先看看这个，你念一下，让奶奶也听听。” 贾瑞把承诺书递给了贾代儒。 贾代儒先看了一遍，又念了一边。 “哎哟，这么说来，这还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啊。” 王氏说道。 老太太也明白过劲儿来。 “府里的主子们，我算是把他们的嘴给堵上了，手给绑住了。有这个，他们以后也不敢放肆。” “对，若不这么干，那银子怕是就都他们给家里去。” “我管这件事儿，免不了就有人要从你们身上打主意。我可告诉你们啊，别管是谁来找你们，你们千万可别答应人家什么。人家给你送礼，你们也别收。” “我是不想从这里得什么好处的，若是为了你们开了口子，我就不能说别人。你们别叫我为难，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 “那岂不是给府里白干？” “也不能这么说，老祖宗说了，到时候有我的好处。对了，晴雯不就是她给我好处么。” 一说到晴雯，老太太就精神起来。 “晴雯这个丫头好，模样跟林姑娘差不多。既然老太太送给你，你就把她放家里来，早点收了她，也好生个一儿半女的。” 王氏早就等着这一天。 “不急，不急，等我中了进士再说。” 还收了晴雯？ 这个死丫头拿我当个仇人似的，她又是个爆炭性格，哪天瞅我睡着了，勒死我都有可能。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我还没活够呢。你们以为回回死了都能活过来啊。 “对，这个事儿不急，等中了进士。到时候大家闺秀就自己送上门儿来。省亲别墅的事儿，你放心，我们谁也不答应。” “我出去走走，这样的大事儿，叫街坊邻居们都知道知道。” 也不等贾瑞说什么，贾代儒就赶紧出去显摆孙子。 没一会儿，林之孝和张华来了。 “瑞大爷，找我们有事儿？” 林之孝问道。 “省亲别墅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吧？” “刚刚知道，恭喜瑞大爷得了个好差事。” “好差事？你们真的以为这是好差事？你俩也不是外人，跟我说实话。”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嘿嘿，既然如此，咱就实话实说，确实不是个好差事，是个得罪人的棘手差事。” “你们说对了一半儿，不想捞钱，就是个棘手差事。如果想捞钱，就是个肥差。” “不过，我不想从中捞钱，所以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你们看看这个。” 贾瑞又把承诺书给了两人。 两人看完，瞅着贾瑞。 “瑞大爷，你找我俩来，莫非是想……。” “张华，你猜对了。我需要两个帮手，别人我信不过，就跟老祖宗说了，要你们两个来。老祖宗已经答应，珍大哥那边老祖宗会说，也不会有什么阻碍。” “这固然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但是一切有我担着，不用你们出面。有谁找到你们头上，尽管往我身上推就是。” “虽然不能得到什么钱，但是一个月三四两银子还是有的。你们核计一下，愿不愿意跟我干？” “既然老祖宗有话，愿意不愿意，不都得干么，我林之孝干了。” “我也干了，跟瑞大爷一块儿做事儿，就是爽快。” 两人之所以爽快答应，也跟钱有关。 上回在江南，抓到水冦杨五的时候，在他身上搜出来四百两银票。贾瑞就把这笔钱给他们两人分了，一人二百脸，算是给他们认真办事儿的奖赏。 这一回他们也认为，贾瑞不会亏待他们。 “既然如此，你们就回去把手里的差事交出去，明天就开始做事。” “明天，这么快？” “对，明天就组织扑克大奖赛的事情，你们看看这个。” 贾瑞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来，给了两人。 两人一看，不禁眼前一亮，随即就有些懵圈。 《谢皇恩，迎省亲，丁丑年新春扑克大奖赛方略》。 这是什么东西啊？ 方略的第一部分，是说这次活动的发起原因和重要意义。 意思是为了感谢皇上的省亲政策，调动宁国府和荣国府所有人积极参与到建设省亲别墅的热潮中来，特意在两府举办一次扑克大奖赛，让阖府上下，都能体会到皇上的恩德云云。 第二部分，是大奖赛的规则。 一共分成两大赛区，一个是宁国府赛区，一个是荣国府赛区。 然后就是分组，有主子组和下人组。 每组又分男丁组和女眷组，整个贾氏宗族的人都可以参加。 第三部分，就是赛程安排。 一共一个月时间，到腊月二十三结束，小年儿那天发奖。 奖品总价值二百两银子。 名次一二三名之类的。 比赛的内容，一共四项，分别是升级、斗贼、百分、三打一。 “瑞大爷，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你们不懂。皇上下了修造省亲别墅的旨意之后，是不是想知道各家的反应？” “是啊。” 贾瑞举办这个活动的目的，就是向皇上传达一个信号：我们听你的话，现在就发动全部力量，张罗这件事儿呢。 皇上圣旨，也没说怎么反馈。贾瑞也不能去做什么专题汇报，只有采取这个办法，表明贾府的态度。 他相信，府里一定有锦衣军的密探卧底，到时候会把这个消息传送到皇上那里去。 在京城各大家族中，都有锦衣军的卧底，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各家其实都心知肚明。 即使贾府没有密探，因为这个大奖赛实在太特别，也会受到外界的关注，最后传到皇上耳朵里。 别墅盖的好坏先不说，起码得有个积极的态度。 圣旨下了，一直没什么反应，你们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花钱啊？是不是对皇上不满啊？ 听了贾瑞的解释，林之孝和张华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个瑞大爷，简直就是个妖孽啊。 连皇上的心思，都能叫他揣摩得这么细致。府里那些主子签下了承诺书，也就不奇怪了。 ------------ 第119章 晴雯成了公害 贾瑞给林之孝和张华详细讲解了大奖赛的事情，就叫他们去找贾环，几个人一起组织这件事情。 除了向皇上传达信号之外，扑克大奖赛还有它本身的娱乐功能。就要过年了，大伙儿乐呵乐呵，也算是为过年增加点儿喜庆气氛。 同时也表示大伙儿对于贾元春晋升贵妃的高兴之情。 贾瑞安排完毕，就赶回馒头作坊。 出城的时候，见一帮人围在城门旁边看着什么，就凑了过去。 城墙上贴了一张通缉令，一看上面的人像，贾瑞不禁心里一惊。 再看上面的文字，果然是通缉水冦刘二成的。 这个家伙，又犯案了。 “听说这个刘二成，在大运河上劫了一艘船，杀了信王府一家六口。” 就有人议论道。 “何止六口，早先还杀了信王府一家二十几口呢。听说他放出话来，要把信王府一家赶尽杀绝呢。” “究竟什么事儿，他跟信王府这么大仇恨。” “听说信王府占了他家的地，抢了他的女儿，把他抓去打了，他女人也投江死了，总之，就是被害的家破人亡。” “哎哟，这可是血海深仇啊，难怪不死不休的。” “嘘，小声点儿，别乱说话。” 贾瑞无奈地摇摇头，上马离去。 这个刘二成，倒也真是条汉子。 可是你究竟能杀到哪一天呢？信王光是儿子就差不多一百来个，或许现在已经超过一百个了吧，你杀的完么。 其实也是个可怜之人。 回到馒头作坊，妙玉正好在这里，见到贾瑞回来，就赶紧过来。 “你去哪里了？这里的生意也不管。” “老祖宗叫我过去有事，怎么了，生意上有事儿？不是还有你和王三么？” “有我们你就不管了？有本事你永远也别管。” “嘿嘿，妙玉，以后我还真就没工夫管这事儿，你看看这个。” 贾瑞就把承诺书给了妙玉。 “府里的人不是都抢这个差事么，怎么落到你的头上来？” “他们逼着我干的，大伙儿一致推举。” “哟哟哟，还一致推举？真的假的？” 妙玉变得正经起来。 “自然是真的。” 妙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贾瑞，看得贾瑞有些迷糊。 “怎么了？我脸上还有花？” “我看看你接了这个差事，还能活多久。” “什么意思？” “哼，你不用跟我装傻。这个差事轮到你头上，就不是个好差事。若是个好差事，还能轮到你来干？他们自己早就瓜分殆尽。” 行啊，妙玉有眼光。 “唉，没办法，我就是观音菩萨的化身，专门救苦救难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呵呵，你算是说对了，这事儿有你难受那一天。” “那可不一定，或许我轻轻松松就办好了呢。” “懒得管你，对了，晴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晴雯怎么了？闯祸啦？” “哼，这就叫人受不了了，还想闯祸？一天除了睡觉，就是到处闲逛。” “别人都忙得要死，就她优哉游哉的。干活儿的时候见不着她，用饭倒是准时，喝起酒来，连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原来晴雯还有这个特长，没发现啊。 “明明是个丫鬟，倒是比那小姐架子还大。我还时常要算账，照看生意呢。她可倒好，成天就闲着，金环和银环还得陪着她说话。她不高兴了，还甩脸子。” “如今人人见了她都头疼，你怎么就弄了这么个祖宗回来。” 看来晴雯的人缘儿真的不怎么样，这小丫头，情商几乎为零，跟平儿简直没法儿比。 现在简直成了公害。 “她是老祖宗送来伺候我的，本来也没叫她干别的。” “伺候你行啊，那就伺候呗。可是她伺候你了么？” “是我不用她伺候的。” “哟，倒是挺会怜香惜玉的嘛。既然如此，怎么不把她收到你房里啊？” 妙玉啊，你怎么也变得这么俗气，现在说话的口气，怎么越来越有王熙凤的风格呢。 你是修行之人，世外仙子，不应该这样啊。 “这个嘛，等以后再说。” “哼，给我说到要害了吧。人家根本就没看上你，一门心思都在宝玉那里呢。” 唉，八卦，八卦，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还她没看上我，是我没看上她好不好？老祖宗硬给的，我还不想要呢。” “你最好别要，就她那个性子，哪天一刀剁了你都说不定。” 英雄所见略同啊。 “行啦，一会儿我找她，就给她找活儿干。” “哼，懒得管你这些破事儿，走了。她在金环那里，要我把大小姐给你叫回来么？” “哪个大小姐？” “晴雯大小姐啊。” “哦，叫回来吧。” 不愿意管，你还说这么多。 没多久，晴雯回来，站在那里，也不吱声。 “晴雯，我知道你不愿意在这里干活儿，所以……。” “谁说我不愿意了？我不是伺候你的么，是你不用我伺候的，这能怪我？” “好好好，不怪你，怪我行了吧。” “我就知道会有人说我坏话，你爱打就打，爱骂就骂，反正我就是奴才。” 你个死丫头还有理了，我什么时候说打你、骂你啦？ “打人骂人不是本事，我这个人讲究以德服人。这里也确实没有适合你的事儿做，我给你找了个体面差事。” “什么差事？” 贾瑞就把扑克大奖赛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 “贾环和林之孝他们几个都是男人，女眷们那里的比赛，他们出面不太方便。” “明儿个我去找琏二嫂子，要两个丫鬟和婆子，就由你来带领她们，组织女眷比赛的事情。” “你是说，由我说了算？” “对，就由你说了算。这件事儿，我想了好久，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想来想去，只有你有本事办好。” “这是一件露脸的事儿，你若是办好了，咱们俩脸上都有光彩。” “虽然你不能参与比赛，但是发奖那天，你也在台上，很多人都能看见你。” 晴雯终于露出了笑脸。 “瑞大爷，他们都说你这个人不错，原本我还不太相信，这回相信了。你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个差事。” “哼，这一回，我要叫袭人和麝月他们好好看看，谁才是有本事的人。” 哦，原来她的心结在这里啊。 这是个小官儿迷，只要给她点儿权力，让她露脸，就愿意做事儿。 行，今后就经常给她戴高帽，使劲儿捧她，忽悠她干活儿。让她觉得自己比袭人她们强，累死她都高兴。 ------------ 第120章 坑王熙凤一把 宁国府和荣国府的管家，大致上可以分为三个等级。 一等的就是大管家，其实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荣国府的赖大，另一个是宁国府的赖二。 二等的管家，主要负责某个条块业务。 比如管银库的吴新登，管田庄的周瑞，管商业、工匠、以及金陵老宅的林之孝，张华等人。 三等的就是小管家，比如管府内秩序和大门的郑好时，管车马出行的王荣，分管物质采购的周峰等等。 其中的郑好时，活动范围最广，活动时间最长。 这个身份，也让他可以在府里任意走动，为他了解府里各处的情况提供了方便。 实际上，郑好时就是荣国府的保安经理。 当然，这是他的表面身份。 他的另一个身份，就是锦衣军潜入贾府的密探。 锦衣军是皇上的私军，京城各大家族，乃至于外地的王府和知名大家族，都有郑好时这样的密探。 他们负责监视各个大家族的动向，随时向上司汇报。 贾元春被封为贵妃，修建省亲别墅，对于贾府来说，都是头等大事。 贾府对这些事情的反应，和对应策略，自然就在郑好时的注意力之内。 郑好时在仪门前面停住，看着墙上贴出的通告。 这是一则关于谢皇恩，迎省亲，举行新春扑克大奖赛的通告。 看着这则通告，郑好时不禁苦笑。 这个瑞大爷，还真能鼓捣新花样。 这样的通告，在东西两府和宁荣街上还有不少，这个时候，大概整个贾氏宗族的人都知道了。 瞅瞅四下没人，郑好时把通告快速揭下来，塞进怀里。 一会儿他要跟上司见面，把这个通告交到上司那里去。 接着往里面走，不时地就能看见一些标语。 “皇恩浩荡，四海升平。” “举全族之力，建设一流省亲别墅。” “贵妃省亲日，皇恩浩荡时。” “上下同心，群策群力，共建最美省亲别墅”。 “出工出力，为省亲别墅添砖加瓦。” “每一文钱，都花在省亲别墅上。” “精雕细琢，精益求精，确保省亲别墅品质一流。” 这个瑞大爷，他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多招数来呢。这别墅还没开工，声势就造了出去。 如果皇上听说贾家这么努力，一定会高兴吧。 别的贵妃家里，大概没人会想出来这些新奇的招数来。 连打扑克都能跟营造省亲别墅联系起来，大概也只有瑞大爷能想出这样的招数。 最特别的，他竟然让那些主子签订了一个承诺书，保证不插手工程的人事，钱财、物料，从而保证工程的品质。 郑好时来大伙房的时候，就见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伙房大门上方，拉着一条横幅。 上面写着一行大字；“贾氏宗族修建省亲别墅认捐仪式。” 贾瑞正站在横幅下面，大声说话。 “各位族人想必都已经知道，皇上封了咱们大姑娘为贤德妃。这是皇上的恩典，是皇上对大姑娘的认可，更是咱们贾家的荣耀。” “皇上宽厚仁慈，让大姑娘回家省亲，我们心里千万个感激难以言表。” “皇上爱民如子，忧国忧民。日理万机，不能召见我们所有人。我们也不能当面感谢皇上的恩德。” “但是，我们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皇上的感激。” “如今修建省亲别墅，就是一个最好的时机，省亲别墅修建的越好，就越是能表达我们对皇上的感激之情。” “人不分贵贱，府不分东西，举全族之力，见省亲别墅。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儿爱心，省亲别墅就会变成美好的家园。” “大伙儿踊跃捐款吧，不要多，只要你的一点儿心意。一百两银子不嫌多，一文钱不嫌少。” “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没力的出一份儿心意，心里多念几句皇恩浩荡，皇上万寿无疆就行。”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富有四海，会缺咱们这几个钱么？自然不会。” “皇上在意的，就是咱们这份儿心意，就是这份儿感恩之心。” “好，平儿姑娘捐钱五百文，林之孝，快快记下来。” “大伙儿都知道，平儿姑娘是琏二奶奶的人，府里上上下下都说平儿姑娘好。” “平儿姑娘为什么这么出色？全是琏二奶奶调教的好。琏二奶奶不仅是王家的大家闺秀，到了咱们贾家，还是贾家的好媳妇。” “这些年来，荣国府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家业兴旺，这都是琏二奶奶的功劳。” “平儿都这么出色，琏二奶奶还能差么？琏二奶奶能捐多少，我们拭目以待，且捐且看。” 郑好时一看这个场面，开始的时候觉得有些好笑，后来渐渐明白了贾瑞的用意，内心不禁震惊。 竟然能用这种方法来取悦皇上，看来皇上想不说贾家好都不行啊。 不过，琏二奶奶被他这么公开挤兑，捐的少了怕是脸面上要过不去。 这回琏二奶奶可要心疼喽。 此时的王熙凤，岂止是心疼，简直杀了贾瑞的心都有。 王八蛋贾瑞，竟然把捐款仪式弄到我的地盘上来。 这也就罢了，还如此挤兑我，叫我出钱。 前面老祖宗叫鸳鸯送了二百两银子来，大太太和二太太捐了一百两。 尤氏和李纨都是五十两，我本来拿五十两也就行了。但是这个杀千刀的贾瑞，一个劲儿地抬举我，只拿五十两，岂不是显得我太小气？ 唉，那就比李纨多十两，认捐六十两吧。 王熙凤站了起来。 “瑞兄弟，我捐六十两。” 贾瑞眼睛一亮，急忙大声高喊。 “好，琏二嫂子认捐一百六十两，林之孝，快快记下来，琏二嫂子一百六十两。” “各位，我就说你们琏二奶奶是脂粉队里的英雄嘛，果然是巾帼英雄，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感谢琏二嫂子的倾情奉献。” “此刻，我们就请琏二嫂子上来，发表感言。” 王熙凤就有些懵了。 “平儿，他说我认捐了多少？” “一百六十两。” 王熙凤头一晕，差点儿倒下去。 杀千刀的贾瑞，你这一下就给我加了一百两啊，你这不是要我命么，我放一个月印子钱，才能赚多少啊。 你还叫我谈什么感想，我此刻最大的感想，就是到厨房里拿一把菜刀出来，把你剁成肉酱喂狗。 “琏二嫂子，大伙儿都等着你上来发表感想呢。你别摇头啊，上来说两句。唉，还摇头，那就算了。” “你们大伙儿看看，琏二嫂子捐了这么多钱，却不图名，不图利，甘做无名英雄。这是什么精神？这就是默默无闻的奉献精神。让我们以无比敬佩的心情，以热烈的掌声，向琏二嫂子表示感谢。” “好，琏二嫂子站起来，表示谦虚，这种精神更加令人敬佩。” 王熙凤本来没想站起来，听得贾瑞这么一说，也只好站了起来，向众人频频招手，脸上挤出笑容来。 杀千刀的贾瑞，你给我等着，老娘要杀了你。 ------------ 第121章 秦可卿也被算计 贾瑞此时却非常开心。 王熙凤你个败家娘们儿，再叫你举荐我。这回就像小小地坑你一把，将来有机会，再坑你个大的。 你们这些主子不就是一毛不拔么，我有的是办法把你们的钱掏出来。 正在此时，就见秦可卿带着丫鬟瑞珠和宝珠过来。 嘿，又来了一个小肥羊。 你还鼓捣出个举手表决，这回就坑你一把。 “各位，今天的气氛，实在令人意外。认捐的热情，实在令人感动。” “这不，你们琏二奶奶刚刚认捐，那边你们蓉大奶奶就来了。” “你们蓉大奶奶如今掌管东府，跟琏二奶奶是一个级别的人物。琏二奶奶捐了一百六十两，蓉大奶奶会捐多少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不过，你们蓉大奶奶温柔善良，府里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就没有一个说她不好的，想来也不会让我们失望。” 秦可卿本来打算等众人都捐完了，自己看看别人捐了多少，再决定捐款的数目。 自己是晚辈，若是捐献德比长辈还多，那就是给长辈难堪。 但若是比下人还少，或者不如姨娘，那也不行，显得自己太吝啬，面子上也不好看。 这次来，本来是想找王熙凤说点儿事情，没想立刻就认捐。 没想到，还没等走到地方，就被贾瑞给惦记上了。 贾瑞的话她都听见了，有些想回去，但是这么多人瞅着她呢，哪里还好意思走，只好硬着头皮过来。 一看墙上的认捐名单和数目，不禁下了一跳。 原来琏二婶子竟然捐了一百六十两。 贾瑞已经拿话点明，她跟王熙凤是一个级别的，此时若是再以晚辈的借口说话，叫人听了就觉得她在回避。 于是就看向王熙凤，希望她能站出来，帮自己说句话。 但是贾瑞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 “大伙儿看看，你们蓉大奶奶此时正琢磨认捐多少呢，你们猜猜，她是比琏二奶奶多，还是比她少呢？” “蓉哥媳妇儿，这是自愿的，多少都行。二百两不嫌多，一文钱不嫌少。你若是手头紧，一文钱不捐也没人会说什么，千万不要为难自己。” 此时秦可卿气的咬牙切齿。 该死的瑞大叔，我能不捐么？ 今儿个若是不捐，一人一口吐沫都得淹死我。 琏二婶子也真是的，你怎么捐了一百六十两啊，这可不合适啊。 但是她捐了这个数目，我若是少了，岂不是说不过去？ “瑞大叔，我就认捐一百六十两吧。” “好，蓉大奶奶一百九十两，贾环，快快记下来。” 秦可卿可就着急了。 不是一百九十两，是一百六十两啊。 这算什么事儿，比琏二婶子多出来三十两，压她一头，不是让她难堪么。 可是贾瑞已经带头鼓掌，那边贾环已经在墙上的认捐名单上写了下来，此时若是纠正，往多了说还行，往少了说，这算什么事儿？ “蓉大奶奶虽然是晚辈，但是她的心意一点儿也不比长辈差。实在令人敬佩。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蓉哥媳妇表示感谢。” 贾瑞带头鼓掌，众人纷纷跟进。把秦可卿弄得无话可说。只好到了王熙凤身边，想解释一下。 “二婶子，我没想压你一头，只想……。” “你不用说了，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说了一百六十两，都是贾瑞那个杀千刀的，故意浑水摸鱼，给你加了三十两。” “就是啊，我明明说的一百六十两嘛。” “你这个还是轻的，才加了三十两。你知道他给我加了多少么？整整一百两啊。” “我原本说六十两，那个王八蛋瞪着眼睛就说是一百六十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又不好辩解，有苦难言。” “多那点儿银子也就罢了，可咱俩的数目，竟然比婆婆还多，这算什么事儿，怎么跟婆婆交代啊？” “这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可恨之处，黑点儿银子也就罢了，还叫咱们在婆婆跟前难做，他就是在报复咱们两个呢。” “以前觉得瑞大叔人还挺好的，如今她怎么这样啊？” “哼，他还好？你是不了解他。他若是好人。这世上就没有坏人了。” “如今被他算计了，我得回去跟婆婆解释一下，免得有什么误会。” “不急，反正咱们也捐完了，就等一下。等到仪式结束，我狠狠地报复一下这个杀千刀的。” 正说着话，就见傻大姐手里拎着一个钱袋子，蹦蹦跳跳走到贾瑞跟前。 “瑞大爷，都说这里捐钱给娘娘盖房子，我也来捐钱，这是我的钱，给你。” 傻大姐把钱袋子递给了贾瑞。 傻大姐长得五大三粗，很有力气，但是有点儿智障，经常说一些天真幼稚的话。 老祖宗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儿，一是拿她开心解闷儿，二是不让她到下面去，免得别人欺负她。 贾瑞不禁一愣，心里有些感动。 这傻大姐比那些主子强多了。甚至比很多丫鬟、婆子、小厮，都比他们的主子强。 贾瑞打开钱袋，拿出一文钱来，给众人看看。 “傻大姐认捐一文钱，林之孝记下来。来，我们给傻大姐鼓掌，感谢傻大姐。” 贾瑞带头鼓掌，众人略微迟疑一下，随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傻大姐迷茫地看了一下，收起钱袋子，蹦蹦跳跳走了。 傻大姐刚走，那边薛蟠就来了。 贾瑞在贾环身边低语了几句，贾环就迎了上去，拉着薛蟠过来。 贾瑞哪里会放过这个大肥羊。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蟠兄弟也来了。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蟠兄弟的到来，鼓掌！” 掌声哗哗响起，贾瑞迎了上去，跟贾环一起，连拉带拽就把薛蟠弄到到前面。 薛蟠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就想走。但是贾瑞和贾环一边儿一个，一人抱着他一支胳膊，叫他挣脱不了。 “蟠兄弟今天特意赶来，就是为了捐款的。蟠兄弟是亲戚，是客人，本来可以不捐的，但是他没拿自己当外人，反而把自己当主人一样，在我们贾家最需要的时候，勇敢地站在这里。” 薛蟠心里这个苦啊。 王八蛋贾瑞，是我要站在这里的么，不是你们两个把我强拽过来的么？ 母亲已经代表我家捐了一百两银子，我还捐什么啊？ 明明是贾环叫我到这里来找他，说有事儿商量，怎么就变成捐款了呢？ 我好像是被他们给算计了啊。 ------------ 第122章 王熙凤泼水 王熙凤在旁边也看明白了。 “蓉哥媳妇儿，这个呆子也被他给算计了。” “唉，就看被他算计多少了。” 秦可卿叹道。 这个瑞大叔，简直跟抢钱差不多啊。 贾瑞伸手，止住了众人鼓掌。 “蟠兄弟为人豪爽大方，最喜欢仗义疏财，视金钱如粪土。在外面吃酒的时候，经常抢着结账。哪怕是二三百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王八蛋贾瑞，我何时抢着结账啦？哪顿饭花了二三百银子？ “来，蟠兄弟，你看看这个名单。刚刚傻大姐捐了一文钱。一文钱虽然不多，但是要看谁捐的，那是傻大姐啊，她都有如此爱心，怎么能不让我们感动？” “还有这个，蓉哥媳妇刚刚认捐了一百九十两。看，蟠兄弟摇头了。” “对，他自然摇头。你们知道为什么吗？他在想，蓉哥媳妇是女流之辈，还是晚辈。她都捐了一百九十两，我若是比她还少，还有什么脸面？我不能捐一百九十两啊。” 王八蛋贾瑞，这是你胡说八道，我真的没这么想啊。 “蟠兄弟此刻在找数目最多的，那就是老祖宗的二百两了。他在想，我不能捐的比老祖宗还多，那就二百两吧。” 王八蛋，话都叫你给说到这个份儿上，我若是不捐二百两，还有什么脸面？那就二百两吧。 没等薛蟠开口，贾瑞又说话了。 “蟠兄弟此刻还没最后决定，他还在想，老祖宗最喜欢晚辈有出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他还在想，老祖宗经常说，年轻人要敢为天下先，勇攀高峰，勇夺第一。今天我就叫超过老祖宗。洪湖水，浪打浪，今儿个我就把老祖宗拍在沙滩上。” 一边儿的秦可卿瞪大了一双美目，瞅着王熙凤。 我的天啊，还能这样抢钱？跟瑞大叔的手段比起来，咱们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啊。 王熙凤早就有些蒙圈了，几乎跟不上贾瑞的思路，对秦可卿的表情，毫无反应。 这两个最聪明的人都是如初，其他人就更是如此。场上没有一点儿声音，只听得贾瑞一个人在讲。 “蟠兄弟此刻在想，我捐二百一十两行不行？似乎不太好，怎么也应该凑个整吧。” “要不就二百五十两，或者三百两，或者……。” “二百五十两！” 薛蟠高声喊了起来。 “二百五十两一次，二百……。” 哦，串皮了，这不是拍卖会。 “二百五十两，蟠兄弟，你确定？” “确定，确定。” 王八蛋贾瑞，老子再不确定，你能给抬到五百两去。 什么我想的，分明都是你想的好不好啊。 我想的不是这个，是怎么弄死你这个王八蛋。 “好，林之孝，记下来。蟠兄弟创造了今天的记录，可喜可贺。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向蟠兄弟表示感谢。” 热烈的掌声响起来，薛蟠频频招手。 “蟠兄弟，笑一下，这是个美好时刻，应该留下最灿烂的笑容。” 笑个鸟啊，二百五十两银子，笑得出来么？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勉强挤出笑容来。 接下来没有什么重要人物，就是一些下人们自愿捐献，多的几百文，少的几十文，贾瑞也不会在这些穷人身上做文章。 没一会儿，贾琏来了，一看名单上薛蟠认了二百五十两，也只好硬着头皮认捐二百五十两。 这边秦可卿就打发丫鬟瑞珠，去给贾蓉送信儿，意思是他要是来了，就小心一些，别叫贾瑞给算计了。 在路上遇到贾蓉赶来，瑞珠就说了经过。 “什么？二百五十两？” “是啊，大奶奶叫你小心一些，到了那里别被他给算计了。” “瑞珠，你回去告诉你们大奶奶，叫她给我认捐二百五十两，就跟薛大叔和琏二叔一样。” “大爷不过去了么？” “我还有事，就不过去，我走了。” 还过去？若是让贾瑞逮着我，还不得给我哄抬到三百两去？ 今天是募捐的第一天，有不少人还不知道。有的人忙着干活儿，也没有时间来。 到了午时，基本上就没什么人了。贾瑞决定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继续。 人们纷纷离去，就剩下了贾瑞、贾琏、薛蟠、王熙凤、秦可卿，以及贾环、林之孝、张华、晴雯等人。 王熙凤给秦可卿使了个眼神儿，就悄悄进了厨房。 贾瑞正在跟贾琏和薛蟠一起说话，秦可卿过来。 “瑞大叔，你说薛大叔一顿饭就花二三百两银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真的假的？” 薛蟠一听就急了。 “蓉哥媳妇儿，你别听他的，根本就没这回事儿。瑞大哥，我都捐了二百五十两，你就放过我吧，别造谣啦。” “蟠兄弟，我没造谣啊。我的意思是说，你见到了二三百两银子的饭，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你都晕过去了，还怎么能眨眼睛？” 几个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秦可卿一边笑，心里一边核计。 瑞大叔，你就笑吧，琏二婶子甚至进里面端水去了，我看你还能笑到时么时候。 秦可卿平时做事稳重，今天特意来说这个话，贾瑞就觉得有些奇怪。 今天算计了王熙凤，按理说，王熙凤至少应该过来埋怨贾瑞几句才正常。她什么话都不说，就进屋里去了，这可不是王熙凤的性格。 就在贾瑞核计这事儿时候，就听得身后屋里有人说话。 “二奶奶，不用你端水，我来吧。” 王熙凤端水，她还能去厨房里干活？ 贾瑞立刻警惕起来。 此时就听得门开了，贾瑞回头一看，就见王熙凤端着一大盆水，站在门口。 贾瑞本能地一蹲，王熙凤就把一盆水泼了出去。 此时贾琏正好跟贾瑞对面说话，贾瑞蹲了下去，一盆水就全都泼到贾琏身上。 贾瑞身上没沾到一点水儿。 “你个疯婆子，为何要泼我？” 王熙凤本来是准备泼贾瑞的，没想到全都泼到贾琏身上。 “哎哟，对不起，泼错了，谁叫你不躲开呢。” 贾瑞站了起来。 “二嫂子，琏二哥，你们两口子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大冬天的，她想害死你啊？” “我本来想泼贾瑞来着，哦，不是，我就是想把洗脚水倒了，谁知道你们在门口。” 嘿嘿，瞎话你也不会编，大白天的，你跑这里洗的什么脚？ “哈哈，二嫂子真有雅兴，竟然洗脚。琏二哥，你也洗洗吧。贾环，林之孝，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收拾好东西就走，明天再来。” “贾瑞，我跟你没完。” 望着贾瑞的背影，王熙凤心里恨恨道。 ------------ 第123章 你们都小心点儿 “瑞大哥，你可真有本事啊。” 贾环像个小跟屁虫似的，紧跟在贾瑞后面。 “瑞大哥，今天我可学了好几招。你真厉害，一下子就从他们手里弄出这么多钱来。” 贾环现在对贾瑞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才刚刚开始，精彩的还在后头呢。环三弟，你就好好跟我学吧，学会了都是你的。” “瑞大爷，我也要好好跟你学。” 晴雯也不甘寂寞。 看到贾瑞今天把这些主子弄得苦笑不得，乖乖地认捐，晴雯感到特别开心。 原来这些主子，看起来各个威风得很，但是在瑞大爷面前，却如此听话，原来瑞大爷这么厉害啊。 这几天组织扑克比赛，今天又跟着瑞大爷一起做事，那些丫鬟们看见自己，个个都是羡慕的眼神儿，更让晴雯得意。 哼，你们原本以为我从府里出去，从此就不行了。你们万万想不到，我却攀上了高枝儿。 这还只是开始，等以后别墅开工的时候，瑞大爷更加威风。 他威风，我就威风。哼，什么袭人、麝月的，你们就等着羡慕吧。 “晴雯，你稳稳当当地做事儿，学点儿真本事。今天这些都是阴谋诡计，你别学这个，没什么好处。” 怎么就没好处了？能办成事儿就是好本事。 “林之孝，把钱送到银库去，别放在手里。今天认捐的，回头找他们要钱去，免得夜长梦多。” “我去要钱。” 贾环说道。 “你和晴雯、张华好好张罗大奖赛的事儿，要钱叫林之孝去。我到二老爷那里去一趟，你们也各自忙去吧。” 老祖宗的上房里，满满一屋子人。 炕上，老祖宗、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尤氏几个人正在打扑克。 地上，黛玉、宝钗、迎春、探春、惜春几个人，正在桌子上打扑克。 鸳鸯、紫鹃、莺儿等丫鬟们，则在一边儿看热闹。 一阵凉气袭来，王熙凤和秦可卿两人进来。 老祖宗一看两人就乐了。 “哟，你们两个怎么来啦？是不是来向你们婆婆请罪来啦？” “老祖宗，正是如此，你是怎么知道的？今儿个这事儿，是我们做的不对。” 两人正是为了自己的捐款超过婆婆的事儿来的。 格格格……，炕上炕下的老老少少都笑了起来。 “你们也不用解释了，我们都知道，你们让瑞哥儿给算计，她们不会怪罪你们。” “再说了，多拿出几个钱，也是用在省亲别墅上，也是好事儿，你们婆婆没那么小气。” “谢谢体谅，我们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瑞兄弟给算计了。” 王熙凤恨恨道。 尤氏瞅瞅王熙凤，忍不住笑道：“你说你平常心眼儿也不少，这回怎么就吃亏了呢？” “你们是不知道啊，瑞兄弟也太无赖，我被他挤兑得没办法，说出了六十两银子，没曾想到了他嘴里，就成了一百六十两，赶紧叫人给记下来。” “更加可恨的是，他蛊惑大伙儿使劲儿地鼓掌，那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送来。我便是再不愿意，那个时候也不好意思改口，只好认了。” “蓉哥媳妇儿也是，明明说了一百六十两，跟我一样，到了他嘴里，就成了一百九十两。” “我俩还算是好的呢，你们没见到薛兄弟那个凄惨样。” “他跟环三弟一人夹着他一只胳膊，就像抓贼似的，死死不放。那话把薛兄弟挤兑的，简直都新鲜。” “哦？瑞哥儿都怎么说的？” “什么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敢为天下先，勇夺第一，老祖宗就喜欢后辈能够更有出息。还有啊，洪湖水，浪打浪，把老祖宗拍在沙滩上……。” 王熙凤说到这里，众人齐齐停住，愣了一会儿，随即哄堂大笑。 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笑声。 老祖宗强忍着笑说道：“瑞哥儿这个混小子，你愿意浪打浪就打去呗，我又没惹着谁，何必把我拍在沙滩上。” 众人又笑了起来。 “对了，蟠哥儿到底认捐了多少？” “二百五十两，这还是他赶紧喊出来的，若是喊得再慢一点儿，得叫他算计到三百两去。” “哎哟，这太多了。人家是亲戚，怎么能叫人出这么多钱，回头告诉瑞哥儿，这钱别要了。” “无妨，我家虽然不如以前，几百两银子还不算什么。当众认了的，说话要算数。” 薛姨妈赶紧说道。 脸上虽然带着笑，心里却暗暗骂薛蟠笨蛋，竟然叫人家给算计了。 “瑞哥儿这个事儿做的不好，这事儿靠的是自愿，算计人就不对。” 哼，不算计你们，个个都装傻，就得瑞哥儿这样坑你们才对。 “也不过就是个玩笑罢了，不打紧的。” 薛姨妈勉强笑道。 “对了，还有姑娘们。他明日再募捐的时候，姑娘们就别去了。免得他算计你们，掉进坑里。你们也没有什么钱，一人就拿出来五百文，表示一下。” “老祖宗就是心疼姑娘们，不心疼媳妇儿。也不帮我们说话，就让他白白地坑了。“ 王熙凤假装抱怨道。 “凤哥儿，这个就怪你自己。你说你也是聪明人，这么就能上了他的当呢。” “我哪里有他那么厚的脸皮，纯粹就是个市井无赖，哪里有一点儿读书人的样子。” “瑞哥儿做事，是有些无赖，不过，念在他是为府里办事儿，就别跟他计较。你们以后都小心点儿就是。” 神京城，水源街，常来茶馆。 台上一个说书人，正在说书。 角落里，郑好时跟锦衣军指挥使谢鲲对面而坐。 谢鲲把郑好时给他的那张纸收了起来。 “贾府这回打算花多少银子修造省亲别墅？” 谢鲲问道。 “听说是一百几十万两，目前还差三十万两，这不才有了贾瑞募捐一说。” “那募捐就是个噱头，便是他贾家都捐钱，能有多少？不过几千两银子，能干什么？” “唯一的好处，就是皇上听了高兴。不过，贾家的这些招数，确实新鲜。这回一定能讨得皇上高兴。” “是啊，皇上一高兴，赏赐就来了，很合算的。” “赏赐什么啊，如今不是受灾，就是用兵，皇上也没什么钱。户部的库也差不多空了，到处都缺钱。” “没钱还叫人修造省亲别墅？” “你不懂，算了，你也别问那么多。有些事儿，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回去吧，这个贾瑞看来是个人物，你好好盯着他。” “是，大人，属下告辞。” ------------ 第124章 皇上的反应 谢鲲回到锦衣军衙门，就开始写奏折，傍晚的时候来到大明宫，见到了盛隆皇上。 盛隆皇上看着奏折，不禁笑了。 “呵，谢爱卿，贾家倒是挺有意思啊。扑克大奖赛，全族募捐，府里都贴上标语，动静不小啊。” “皇上，臣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情形。说他们是胡闹吧，他们还弄得一本正经的。” “说他们不是胡闹吧，这省亲别墅还没开工，就把声势造出来，如今城里很多人都知道。” “他们是做给朕看的，想叫朕知道他们拿这当回事儿了。周家、、郑家、吴家怎么样？” “想来他们也不敢怠慢，应该也在暗中准备着。只是没有这么大的动静。” “你说贾家鼓捣这个募捐仪式，是什么意思？” “想必是发动全族人都出钱出力吧。” 其实谢鲲心里还有另一个答案，但是他不能一下子都说出来。得给皇上留下一个答案。 自己把什么事儿都说出来，岂不是过于聪明？ 聪明不要紧，但是比皇上还聪明，就要紧了。 “哼，他们在跟朕哭穷呢。” “皇上，不会吧？” 谢鲲就装傻。 “嘿嘿，你想想，最多的一个人，才捐了二百五十两，史太君捐了二百两，那些下人不过几百文，便是都来捐钱，能有几个钱？顶多几千两而已。” “对啊，皇上，几千两银子，对于修建省亲别墅，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于事无补啊。还是皇上目光如炬，一眼就识破了他们的用意。” “谢爱卿，你说贾家能有多少钱？” 多少钱？折子上不都写了么。这会儿又问这个事儿，是什么意思？ 脑子快速转了几转，谢鲲决定还是坚持原来的说法。 “据郑好时说，他们两府筹集了四十万两，剩下的一百三十万两，应该是林如海留给她女儿的钱，贾家可能挪用了这笔钱。” “贾家如今确实大不如前，安享尊荣者多，运筹谋划者无，不过是坐吃山空而已。” “你说他们没什么钱，倒是差不多。若说他们没有什么人了，怕是不准。这回鼓捣这事儿的那个贾瑞，就是个人才。” “对了，皇上这么一说，臣倒是想起来了。这个贾瑞确实有些不寻常之处。” “你是说他死了七天，又活过来的事儿？” 原来皇上连这事儿都知道，看来皇上还有别的消息来源啊。幸亏我提起来这事儿，否则的话，皇上兴许以为我不知道，失职了呢。 “正是此事，那个文昌星君句读法，就是他提出来的。今年先是中了秀才，然后在应天府中了举人。在鹿鸣宴上写了一首《木兰词》，广为传颂。” “人生若只如初见，朕知道这首诗，写的确实很不错。” “扑克也是他首创的，据郑好时说，他还会一种特别的数字，写起来非常方便快捷。” “特别的数字？什么样子？” “臣愚钝，还未曾见过，今天刚刚知道此事。不过。臣已经叫郑好时搜集一下，用不了多久，就有回音。” “到时候拿来看看，朕倒是想看看，这个文昌星君的弟子，到底有些什么本事。” “臣遵旨。” “贾家这事儿虽然稍微荒唐了些，不过有动静总比没有动静好，倒也难为他们了。你下去吧。” “臣告退。” 谢鲲从宫里出来，边走边核计。 看来贾家这一步是走对了。 皇上还是喜欢他们造声势的，这样他的名声就能传播出去。 周家、吴家。郑家就没想到这一步，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呢？ 还有，这事儿要不要跟太子那里说一下呢？ 算了，还是放一放再说。先把那个文昌星君数字的事儿办好再说。 文昌星君的弟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荣国府，梦坡斋。 贾瑞、贾赦、贾政、贾珍、山子野、詹光、单聘仁几人，正在这里研究省亲别墅的图样。 图样是山子野画的，以前曾经在一起议论过，当时大伙儿都同意这个方案。 但是今天贾瑞反对原来的方案，并且提出了自己的一套方案。 画的图也不一样，上面用了一些弯弯曲曲的东西，说是什么文昌星君数字，没人能看得懂，还得贾瑞一个个解释。 倒是图纸上的仿宋字，写的比较标准。 山子野是老工匠，给不少王公贵族家里做过工程。 他提出的方案被人否定，还是头一回。 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否定，更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但是贾瑞说的有理有据，又让他无从反驳。 这让他不禁有些沮丧。 “瑞哥儿，改动如此之大，是否合适？” 贾政客气道。 不知不觉中，贾政等人跟贾瑞说话，都客气了很多。 连他们自己都没注意到，从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 “二老爷，修建省亲别墅，当然要着眼于娘娘省亲时候的用场。” “但是，省亲顶多一年一回，来了也不过就几个时辰。实际上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闲置的。” “房屋山水，楼台亭阁一经建成，钱就砸里面了，不可能变成现钱。” “把二百万两银子都投在这里，这笔钱就永远也收不回来。” “咱们府里有多少个二百万两？别墅建成之后，还得有人照看着，隔一段时间，还得粉刷修缮。物件用具陈旧了，还得更换。花草树木得有人侍弄，珍禽异兽得有人饲养，还需要草料。” “这样一来，还得不断地往里面填钱。府里的日常用度，就是一笔巨款，再加上别墅，弄不好在钱上就把咱们给拖垮了。” “我的意思是，一要省钱，不必要的工程和建筑就砍掉。” “比如修建栊翠庵这个寺院，其实就完全没有必要。” “不仅仅建筑需要花钱，还要请一些尼姑来。” “有了尼姑就要供养，这又是一笔常年的开销。” “寺院要举行一些仪式，香火灯油等等，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贾瑞又提到了戏园子的问题。 原来还要建一个戏园子，从南方买一些戏子和教习回来，这又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专门组建一个戏班子。 想要看戏，花钱从社会上请一个戏班子就行。 原来的方案，给贾瑞的印象是，除了满足省亲的需要之外，似乎更多为了满足两府主子们自己享乐。 贾府现在的生活，就已经够奢侈的。 再弄出来一个大型娱乐城，贾府的财政已经支撑不了。 贾府这些主子们现在玩儿的，就是过把瘾就死的游戏。 ------------ 第125章 出奇制胜的方案 贾瑞见众人没有反驳，就接着讲下去。 “如今的建筑大多雷同。不是假山假水，就是楼台亭阁，千人一面，千篇一律。” “原本是好东西，但是太多了就枯燥乏味。” “以你之见如何？” 贾赦也觉得贾瑞说的有道理。 “我的意思是，咱们要有自己的特色，与众不同。” “省亲不是游山玩水，不在于游乐，而是亲人团聚，重在亲情这个主旨。所有的建筑、格局、风格都要围绕这个主旨展开。” “那些寺院、戏园子、珍禽异兽什么的，跟亲情关系不大。白花钱不说，今后还成为负担。” 贾政等人互相看看，彼此点点头。 “瑞哥儿说得有理，你有什么好办法？” 贾政有些认同贾瑞的观念。 “山子野先生的方案，不是不好。总体上还是很不错的。我只是想做部分修改。我说两个思路，咱们在一块商议一下，看看是不是可行。” 贾瑞放缓了口气。 对于山子野，还是要尊重的。今后在施工中，也需要他配合，没必要把关系搞僵。 “其一，亲情体现在什么地方？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元春姐姐在家里生活的那段时光。” “我的建议就是，把元春姐姐的闺房，复制到省亲别墅之中。等到省亲的时候，姐姐一看见自己曾经住过的闺房，就会想起那个时候父母养育之恩，老祖宗的教导之恩，姐姐教宝玉读书做人的姐弟之情。” “我想，这才是姐姐看重的事情。至于那些楼台亭阁、珍禽异兽什么的，宫里面多了，姐姐早就司空见惯。咱们弄得再多再好，还能比得过宫里？”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山子野一拍大腿，对于贾瑞的敌意一下子就减轻不少。 “其二，姐姐除了挂念家里之外，还时刻心系整个贾氏宗族。” “东府的荟芳园赏花，每年都是整个贾家的盛会……。” 贾珍突然一拍大腿。 “对啊，大姑娘在家的时候，总是愿意到那个园子里玩儿，一呆就是半天，流连忘返。” 贾赦似乎也有所悟。 “瑞哥儿，你是说把荟芳园也复制在别墅里面？” “对，就是这个意思。” 山子野站了起来、 “我赞同瑞大爷的想法。但是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瑞大爷是否想过？” “请讲。” “过了年开工，省亲要在后年正月。正月里还是冰天雪地的，怎么能做到百花盛开？” 这确实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众人刚刚燃起的热情，一下子消退了。 “先生说的固然有理，但是事在人为，我有办法让那个时候百花盛开。” “你有什么办法？” 贾瑞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建造一个玻璃花窖。里面种花种草，烧火加温。 其实就跟蔬菜大棚一个道理。 这个时候没有塑料，但玻璃还是有的。 虽然价格贵了一些，但是综合算下来，成本还是要比弄一些建筑要低得多。 在后续的维修保养上，费用也会大大降低。 关键的一点儿是，这个花窖以后可以连续使用，冬天里种花种菜，除了供应府里，多余的可以拿到外面去卖。 大冬天有这些新鲜东西，一定非常畅销。这个花窖就成了一个赚钱机器，源源不断地创造利润。 “你们难道忘了我是什么人么？” 你是什么人？不就是贾瑞么。 虽然有点儿本事，但也跟我们一样，两条腿儿支个肚子。 “我是文昌星君的弟子啊，文昌星君会帮我。” 又是文昌星君，真的假的啊，这可不是开玩笑。若是他不帮你怎么办啊？ 对于文昌星君弟子这个说法，众人将信将疑。 连续中了秀才和举人，写出一首《木兰词》，虽然也算不错，但细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太了不起的事情。 实际上很多人都能做到。 但是你要说他不是文昌星君的弟子，那个句读法、扑克、文昌星君数字，又没法儿解释，古往今来有本事的人多了，还真就没有别人能鼓捣出来这些东西。 “瑞哥儿，你可有把握？到时候若是弄不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各位放心，我既然敢这么说，就有绝对把握，保证万无一失。” 不过是大棚蔬菜和花卉种植，控制一下温度、湿度、通风之类的，一个农民都会，有什么难的？ “最要紧的，是这个花园只有咱们家里才有，别人家绝对想不到这一点。便是他们能够想到，他们也做不到。” “这样一来，咱们就拔得了头筹，把别人家比了下去。” “若是真的能做到，这一回咱家可就出彩了。” “不仅仅出彩，还可以视为祥瑞啊。” “对啊，大冬天里百花盛开，这不是祥瑞还是什么？” “这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繁华盛世的征兆啊，不仅大姑娘高兴，皇上更高兴。” 众人都有些激动，自动脑补了很多情节。 贾瑞心里有些好笑。 一个花窖就能跟国泰民安、繁华盛世联系起来，这也有些太扯淡了吧。 不过，现在的人，或许还真就相信这个调调。 “至于具体细节，我心里已经有了方案。” “不过，为了不让周家和吴家他们偷偷学了过去，目前还不便透露。总之各位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花窖这个事情，其实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只要了解思路，别人家很容易琢磨出来其中的门道，模仿出来。 所以保密是非常重要的。 “既然瑞哥儿有把握，就照你的法子办。” 贾政表态，别人没反对，就算定了下来。 “还有一点，就是在靠近宁荣街这一面，房屋的布局需要做一下调整。” 宁荣街以及附近，人口不少，其实这里就是一个人口比较密集的居民区。 贾瑞的思路，就是在临街一面，建设一些房屋。 这些房子是省亲别墅的一部分，但是在平常的时候，可以作为商业地产，出租出去，或者府里自己经营。 这样一来，就把死钱变成了活钱，可以产生利润，把投资收回来一些。 实际上，大观园建成之后，贾元春省亲只有一次。剩下的时间里，除了宝玉和姑娘们住了一段时间，基本上都在闲置。 不仅造成了巨大浪费，还成为压垮贾府财政的最后一根稻草。 贾瑞想做的，就是尽量避免这样的结局。 贾赦等人虽然有私心，但是对于贾瑞这样明显有利于贾府的做法，无法反对，所以就都同意了贾瑞的方案。 山子也野也不是糊涂人，也支持贾瑞的方案。 于是他就跟贾瑞研究，重新制定省亲别墅的设计方案。 ------------ 第126章 蛊惑 薛蟠被贾瑞忽悠捐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回家被薛姨妈埋怨一通，心里憋屈，就出去寻开心。 刚刚出府，就遇到了邢夫人的弟弟邢德全。 邢德全没有什么钱，也没有什么正经营生干，他也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吃喝玩乐的本事倒是都学会了。 薛蟠有钱，脑子又不太灵光。邢德全一见到薛蟠，就想忽悠他吃酒。 “蟠哥儿，这是怎么啦？闷闷不乐的？” “唉，别提了，平白无故赔了二百五十两银子。” “蟠哥儿一向聪明，怎么会赔钱呢？” “唉，别提了，丢人。” “蟠哥儿不要泄气，走走走，我请你吃酒，开导你一下，不就是二百来两银子，只要你听我的，转眼间就能赚回来。” “别说是二百两，便是两千两、两万两，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邢老舅，你真的有办法？” “自然有办法，走，到那边酒馆儿里，一边吃酒一边谈。几万两银子的财路，哪里有在大街上说的道理。今儿个我请你。” “你给我财路，哪里还有你请的道理，我请你。” “都说蟠哥儿是个爽快人，果然如此。走，咱们过去。” 两人到了酒馆儿，刚刚开喝，倪二就进来了。 这倪二是宁荣街上的混混，靠着给人放高利贷赚些钱，跟薛蟠和邢老舅以前也算认识。 于是三个人就并做了一块儿吃酒。 在邢德全的追问下，薛蟠就说了被坑钱的经过。 “蟠兄弟，我以为多大的事儿呢。若是别人发愁，你还用发愁？” “换做我是你，别说二百两，便是两千两，两万两，转眼之间也赚了回来。” 薛蟠一听邢德全和倪二都这么说，心里就活泛起来。 “倪二，难道你也有办法？” “自然有办法，你们府里不是要修造省亲别墅么，听说要花二百万两银子呢。这不就是钱？” “倪二，正是英雄所见略同，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是这个意思。” 邢德全说道。 “不成不成，你们知道这个工程谁管着么，就是贾瑞在管着呢。” “想从他手里赚钱，比登天还难。我跟他办过几回事儿，几乎就没占过便宜。” 其实是回回都吃亏，但是薛蟠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 丢人啊。 “蟠兄弟，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修那么大的别墅，需要人不？需要砖瓦树木不？” “咱们也不是白跟他要钱，只要找一些人去干活儿，咱们就能赚个人头费。” 倪二出了一个主意。 “是啊，反正工程上也要有人干活儿，谁干不是干呢？咱们都是贾府的亲戚，咱也不跟他们要钱，就要亲戚这点方便，一个人情还不行？” 邢德全也开始蛊惑。 “还有一招，就是包下一个工程，拿到手之后，转手再包给别人来干。不用费什么劲儿，钱就到手了。” “对，倪二这个法子，来钱最快，最为轻巧。” “还有一招，就是往那里送货。那么大的园子，需要的东西多了。” “买谁的都是买，用谁的都是用。能买外人的，为何就不能买亲戚的？” “对啊，倪二这一招，也是我的意思。” 两人一边频频劝酒，一边鼓动薛蟠。 薛蟠也不糊涂。 “不瞒你们说，我也曾经惦记过这些事儿。但是都没用。我母亲和妹妹也曾经告诫我，不让我搀和这事儿。” “这是为何？难道他们不喜欢你赚钱？” 倪二就有些不懂，在他看来，薛蟠是贾府的亲戚，有这个机会，不从中大赚一笔，简直就是个傻子。 “不是不喜欢钱，是因为有个承诺书。” 于是薛蟠就说了贾府的主子们签署承诺书的事情。 “你们不知道，那贾瑞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想从他身上占便宜，简直比登天还难。” “呵呵……。” 邢德全冷笑起来。 “蟠哥儿，你们一家都上当了，那个什么承诺书，就是骗人的。” “谁见了钱不眼红？他贾瑞也没有多少钱，凭什么就接下了这么大的差事？还不是为了赚钱？” “他这是使障眼法呢，别人都不插手，好处他自己全都占了。” “再说了，府里的大老爷、二老爷、珍大爷、夫人们、琏二奶奶，”那个说话不比他管用？ “他们若是发话，送个人。送点儿货，他贾瑞还能不收？” “若是把这些人都得罪了，他贾瑞今后还怎么混？真以为他是哪吒，三头六臂呢。” “对啊，蟠兄弟，说不定此时他们之间早就商量好了。就拿那个承诺书，把咱们这些人挡在外面呢。” “想你蟠兄弟在金陵的时候，谁敢不给你面子？如今到了这里，你也是二太太的外甥，正儿八经的亲戚，他贾瑞凭什么就不认你？” “还有，邢老舅也是正经亲戚，有钱一起赚，自家亲戚都得不到好处，还叫什么亲戚？” “再说了，你们两个在外面，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若是连这个钱都赚不到，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倪二，你别说这难听的话，你怎么就知道我赚不着这个钱？” “有本事你就去赚啊。还有邢老舅，不是我说你，你混得也实在丢人。” “你姐姐就是荣国府的长房，大夫人，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若是连这个钱都赚不到，还不如撒泡尿，自己淹死算了。” “倪二，你敢瞧不起我？” 邢老舅也是个没多少脑子的，本来想蛊惑薛蟠出头，几杯酒下肚，就像薛蟠一样，被倪二给玩弄于手掌之中。 这倪二深通人情世故，做事又敢下手，收债的时候常常不择手段。 虽然身份不高，但是深谙生存知道和人心之恶。蛊惑起这两个纨绔，自然轻而易举。 “邢老舅，是我瞧不起你么？不是。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 “富贵险中求，放着亲戚的身份，你们自己不去争，不去抢，怪得谁来？抱着金碗要饭吃，活该你们受穷。” “再说了，你们两个都是有本事的，还识文断字。便是不干别的，到工程上管个事儿总行吧？” “用别人也是用，偏偏不用亲戚，胳膊肘往外拐，他贾瑞是什么意思？” “连府里的主子们都不能插手，他不就是想一手遮天么？府里的主子从中都赚不到钱，好处都给了外人，你们以为那些主子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世上能人多了，偏偏只有他贾瑞能修建好别墅？没有他，当初的大明宫不也建起来了。宁国府，荣国府不也建起来了？” “死了张屠户，难道就吃带毛的猪？这世上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离了谁，日子照样过。” 邢德全眼睛亮了起来。 “倪二，你的意思是，若是贾瑞不给咱们好处，就把他搞掉？” “邢老舅，我何时说过这话啦？这是你们亲戚之间的事儿，我可不管，来，吃酒，吃酒。” “好好好，谢谢倪兄弟点拨，吃酒，吃酒。” ------------ 第127章 都在看热闹 薛蟠、邢德全、倪二从酒馆儿出来，已经喝的五迷三道，摇摇晃晃。 到了荣国府门口，薛蟠就叫门子把贾瑞找出来。 “薛大爷，瑞大爷还在府里，你们自己进去找便是。” “你这狗奴才，没见到你家大爷喝多了么？再不去找，打断你的狗腿。” 贾府的门子也是很牛的，但薛蟠是贾府的亲戚，跟贾珍、贾琏、贾蓉关系亲密，门子虽然看不上他，但也不敢得罪。 于是就乖乖地进去找贾瑞。 “蟠兄弟，邢老舅，你们看见了么。就得这么对待他们。你对他们凶，他们就怕你。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倪二趁机怂恿道。 “倪兄弟，你说我一见面，就揍贾瑞一顿如何？” 薛蟠已经喝迷糊，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又不对了，咱们是求财，求财讲究和气生财。贾瑞毕竟管着工程，你若是得罪狠了，他就是死活不答应，也不好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才行？” 邢德全说道。 “贾瑞是个文人，他们文人最好面子，一开口就是之乎者也的。你们就跟他讲道理。” “一是叫他照顾亲戚，他若是不答应，就说他想把好处全都留给自己。” “一会儿你们吵起来的时候，就会有人来看热闹。他面子上挂不住，就会答应你们。” “一旦他答应了你们，咱们几个就发财了，弄个几万两银子，还不像玩儿似的？” 薛蟠和邢德全两人一听，对啊。这么一来，钱就到手了。 “喂喂喂，他出来了，你们记着我的话，不要怕他。” 倪二赶紧闪到一边儿，就等着看热闹。 贾瑞出来了，身后跟着贾环和晴雯。 薛蟠和邢德全看看倪二，倪二做了个手势，两人打起了精神。 “哎哟，这不是邢老舅和蟠兄弟么，是你们找我？” 贾瑞笑呵呵说道。 “对，贾瑞，就是我们找你。” 薛蟠大声说道。 这个呆子，胆儿肥了啊。刚刚忽悠了他的银子，又来找不自在。 “找我什么事儿？进去好好说。” “不进去，就在这里，当着大伙儿的面儿，把事情说清楚。” “什么事情？” “我来说。” 邢德全把薛蟠扒拉到一边儿。 “贾瑞，我俩是不是府里的亲戚？” “是啊。” “既然是亲戚，省亲别墅的工程，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些好处？”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 再看一旁的倪二，贾瑞心里就明白了大半。 “环三弟，这件事你来处置。” “瑞大哥，这……。” 贾环犹豫了。 “环三弟，你不是说不怕得罪人么？这次就看看你到底怕不怕？” 小子，光说空话没用，今天就考验你一下。 贾环琢磨了一会儿，狠下心来。 “好，瑞大哥，就交给我了。邢老舅，薛大哥，目前我就在瑞大哥手下管事儿，你们有什么事儿，就先跟我说。” 邢德全斜了贾环一眼。 “跟你说，你能做主么？” “要看你们说的是大事儿还是小事儿，小事儿我就做主了。大事儿我再跟瑞大哥商量。” “蟠哥儿，咱们的事儿，是大事儿还是小事儿？” 邢德全说道。 “不过是赚几个钱，自然是小事儿，就先跟他说。” “好，环哥儿，咱们是不是亲戚？” “是。” “亲戚之间是不是应该互相照应？” “是。” “今儿个我和蟠哥儿，就来找你们照应一下，让我俩在省亲别墅工程上赚些钱。” “你们想怎么赚钱？” “也简单，一是叫我俩到工程上管事儿。二是把工程给我们一些，我们转手给别人，赚一些钱。” 啊？旁边儿的人一听，就来了精神。 如今都能这样赚钱啦？这种事情，都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这边一闹腾，府里就有不少人聚集过来，街上的行人见这里热闹，也凑了过来。 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帮人。 邢德全心里记得在众人面前给贾瑞施加压力，见人多了，此时更加得意。 “第三，让我们往工程上送货，赚一些差价。” “第四，我们几个拉一帮人，把那挖沟开渠、砌墙挂瓦、刷油涂漆的事儿，给我们一些，我们也好赚些人头钱。” 贾环看看贾瑞，贾瑞也没什么反应。只好自己应付。 “你说你们几个，到底都有谁？” “就我们两个，还有倪二。” 贾瑞听了，心里更加有底。 就在此时，王熙凤带着一帮人过来。 “瑞兄弟，怎么回事儿？” “二嫂子，不好了。兄弟遇到麻烦了。邢老舅和薛兄弟找我来要工程……。” 贾瑞就把事儿大致说了一遍。 “都是亲戚，这事儿叫我如何是好？还请嫂子帮忙，劝劝他们，给我留个面子。” 王熙凤一听，心里那个乐啊。 哈哈，王八蛋贾瑞，你也有今天啊。 你不是有本事么，不是能鼓捣什么承诺书么，不是能骗我银子么？ 这回想到我了，想叫我帮忙，你做梦去吧。 “嘿嘿，瑞兄弟，这事儿你可叫我为难，我可帮不了你。” “你看看，一边儿是薛兄弟，薛姨妈和二太太的面子在那里。” “一边儿是邢老舅，大夫人本来就看不上我，此时我若是跟她的弟弟为难，她还不得把我恨到骨子里去？” 败家娘们儿，你不得罪他，邢夫人就不恨你啦？ 你以为我真要你帮忙啊，试试你而已。 “二嫂子就这么看热闹，似乎不好吧？” “瑞兄弟一向是个有办法的，都能叫我们这些人签了承诺书，这点儿小事儿还能难得住你？” “唉，算了，既然二嫂子不想帮忙，就先忙去吧。” “不忙，我也没什么事儿，就在这里看看热闹。我倒是要看看，瑞兄弟今儿个如何收场，也叫嫂子学两手。” “就怕嫂子会失望呢。” 这个败家娘们儿，铁了心想看我笑话。 “那你就显示一下你的本事喽。” 王熙凤笑的象一朵花儿一样，得意极了。 哼，你个杀千刀的，骗了我的银子，还想叫我帮你，你那脑袋是叫驴给踢了吧。 你遇上这么两个胡搅蛮缠的混货，就等着出丑吧。 ------------ 第128章 给你们醒醒酒 贾环这边儿，还在跟邢德全和薛蟠周旋。 “邢老舅，薛大哥，你们也该听说过，府里的主子都签了承诺书，不插手工程上的事儿。” “你们是亲戚，这样做不好吧？” “哼，就因为是亲戚，你们才应该照顾我们。环哥儿，你这样推辞，到底是什么意思？” 邢德全不耐烦了。 “对，环兄弟，平常我可是拿你当兄弟看的，如今用到你们，却总是推推挡挡的，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薛蟠发火了。 “薛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大伙儿心里都明白。喂，你们都听听，贾瑞一点儿也不讲亲戚情面，也就罢了。” “他不让别人插手，分明就是想独吞好处。你们说，是不是啊？” 旁边儿的人听了，自然没人敢回答，就都看向贾瑞。 一边儿的王熙凤听了，格格笑了起来。 “瑞兄弟，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啊？他都这么说你了，你还能沉得住气？你是不是心虚啦？” 贾瑞笑了笑。 “我行的正，坐得直，有什么好心虚的？我是懒得跟他计较。” “我若是出面，转眼之间就摆平此事。” “我才不信呢。不过，瑞兄弟若是答应我个条件，我就出面帮你说话。” 呵，果然沉不住气了。 “二嫂子有什么条件，不妨说说看？” “前两天我哥哥来找我，想到工程上做点儿事儿。我本来不想答应他，但终究是亲哥哥，若是拒绝了，似乎太无情。” “我哥哥为人最好不过的，办事儿也利索。到了你那里，一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你觉得怎么样啊？” 我觉得不怎么样。 不就是王仁么？后来把你的女儿巧姐给卖了。舅舅把外甥女给卖了，这样人，为人还最好不过？ 他办事儿是挺利索的，把巧姐儿卖到烟花柳巷去了，一步到位。这样的人成为左膀右臂，我就等着倒霉吧。 “你那个哥哥还是算了吧，既然二嫂子不帮忙，还是我自己解决吧。” 贾瑞走了过去。 “环三弟，跟他们说明白了么？” “瑞大哥，他们也不讲理，跟他们说不明白。” “既然不讲理，那就不用讲理了。既然说不明白，那就不说了。” 贾瑞低头，在贾环耳边小声交代几句。 “瑞大哥，这能行么？” “有我担着呢，你怕什么？” “好，豁出去了。” 贾环走出人群，找到晴雯，两人进了花厅。 贾瑞走到薛蟠和邢德全跟前，又招招手。 “倪二，你也过来，咱们有事儿好商量好。你看看你们，刚才说的这些话多难听，我贾瑞是那种人么？” 几个家伙一看，心里不禁高兴。 这一招儿果然管用，他害怕了。 那边儿的王熙凤一看，心里不禁恼怒。 好你个贾瑞，你不答应我哥哥过去，反而要答应这几个无赖。你当我是好欺负的。 怪不得你不让府里人插手，原来想要跟外人勾结。 哼，只要你答应了他们，我就跟你没完。一定联合大伙儿把你给弄掉，换上听话的人。 倪二本来不想直接出面，一看贾瑞满脸笑容，就以为贾瑞怕了他们。也就大胆地过来。 这一回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降服了贾瑞，他今后在宁荣街上就能横着走。 “瑞兄弟可是想明白了？” 倪二一脸笑容。 如果贾瑞听话，他还是愿意给贾瑞留个面子的，毕竟今后还用得着他。 “差不多都想明白了，就差一件事儿。” “瑞兄弟好说，只要你答应了咱们，别说一件事儿，便是十件百件，都好商量。” “我要是不答应呢？你们想把我怎么样啊？” 不答应？你还敢不答应？ 三个家伙互相看看，又一起看向贾瑞。 就见贾瑞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你若是不答应，咱们就联合府里的主子，把你给换掉。” 倪二狠狠地说道。 唉，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这样的人，都能活的有滋有味儿，这个世道真的不怎么样啊。 “邢老舅，蟠兄弟，你们两个也是这个意思么？” 两人正在犹豫，倪二捅了他们后背一下，两人立刻坚定了信心。 “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边儿的王熙凤一听，立刻感到不妙。 这几个蠢货，怎么能说跟府里的主子联合起来呢，你们胡闹也就罢了，牵连主子可就不妙了。 这一下怕是要叫那个杀千刀的抓住把柄。 果然，人群一阵惊叫。 就见贾瑞飞起一脚，一下子把倪二踢出去一丈多远。 薛蟠和邢老舅一见贾瑞动手了，早就忘了什么工程的事儿，撒腿就跑。 贾瑞几个健步冲上去，一手抓住一个，就把两人薅住，推到倪二那里。 倪二刚想爬起来，又被贾瑞踢倒。 “贾环，晴雯，拿水来，给他们醒酒。” 花厅里的贾环和晴雯早就等着这一刻，一听贾瑞喊，一人拎着一桶水就出来。 “瑞大爷，水来啦。” 晴雯一声娇喊，贾瑞接过水桶，就倒在邢德全头上。 邢德全妈呀一声，从头到脚被淋了个透。 贾环也有样学样，一桶水浇在薛蟠头上。 两人想跑，贾瑞一下子把邢德全摔倒在地，然后把薛蟠按在他身上，最后又把倪二按在薛蟠山上。 揪住倪二的头发，扬起他的脸，大嘴巴子就招呼上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市井无赖，也该来威胁你家举人老爷？你当文昌星君弟子是吃干饭的啊？” 众人就听得噼里啪啦的，连连作响，每响一声，心里就抽搐一下。 “瑞大爷，水来了。” 两个门子也早就看不惯薛蟠和邢老舅轻视他们，没等支使，就主动回去提水。 “他们吃酒吃多了，浇点水，让他们清醒。” “好嘞，瑞大爷。” 两个家伙两桶水，就全倒在三个人身上。 此时已经进了腊月，数九寒冬的，凉水一浇，几个人的衣服很快就冻得板结了，外表起了冰碴。 “哎哟，冻冰了。邢老舅，蟠兄弟，酒醒了没有？” “醒了，醒了，瑞兄弟，饶命啊。” “蟠兄弟，你这说的什么话？谁想要你命啦？你告诉我。” 王八蛋贾瑞，你还装。 说好了读书人不打人的，你怎么就动手呢？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还算不算读书人啊。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邢老舅，你醒酒了没有？” “醒了，早就醒了，瑞哥儿，老舅错了，再也不敢啦。” “你们看看，都是亲戚，这说的什么话呢。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帮你们醒酒。” “对了，倪二，都是街坊，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帮你醒酒。你别见怪啊。” “不见怪，不见怪，谢谢你，举人老爷。” “不用客气，对了，天这么冷，可别冻坏了，快回家去吧。” “好，谢谢。” 贾瑞松开三人，几个家伙爬起来就跑。 “冰雪路滑，小心点儿，别摔着。” 贾瑞说着，向众人摊开手。 “你们看看，我对他们多好。唉，真是叫人操心。” 见王熙凤还在一边儿愣着，贾瑞慢慢走了过去。 ------------ 第129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贾瑞走到王熙凤跟前，嘿嘿一笑。 “琏二嫂子，你可真够阴的。” “喂，瑞兄弟，你别乱说话啊。” 王熙凤想了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贾瑞最后会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不是打人，就是装鬼吓唬人，要不就是骗钱，拿凉水、屎尿浇人，贾瑞你个杀千刀的，你怎么就这么缺德啊。 你还是读书人呢，还是举人呢，哪个读书人，会干这些下三滥儿的事儿？ 读书人的脸，都叫你给都丢尽了。 什么文昌星君的弟子，那文昌星君一天就教你这些东西？ 小人，小人，渣男，渣男。 “琏二嫂子，我可没乱说话啊。刚才薛蟠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 “哼，她说的话多了，是哪一句？” “二嫂何必还要装糊涂，大伙儿可是都听见了。” “你说什么？我不懂，把话说明白。” “好，那就说明白。就是他们要跟府里的主子合伙儿，把我给换掉。” “这话是他说的，我又没说，跟我有何干系？” “自然不是嫂子说的，但是嫂子指使的啊。” “胡说八道，我何时指使他们了？” “刚才我叫你帮忙，你不帮忙，我就奇怪。后来你说起你哥哥王仁的事儿，我就有些怀疑。直到薛蟠说出来要跟府里主子合伙儿的话，我终于明白，嫂子为什么不帮我，原来嫂子跟他们三个是一伙儿啊。” 王熙凤心里猛然一惊，不禁打了个冷战，就感到浑身发凉。 杀千刀的贾瑞，你不能冤枉我啊。我跟那几个蠢货确实没干系。 我就是想找合伙儿的，会找他们三个蠢货么？ 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笑话，没别的意思啊。 你是读书人，不能这么缺德，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瑞兄弟，你可千万别瞎说，你别误会，嫂子没那个意思，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儿，嫂子都在承诺书上签字了啊。” “签字了，还跟我提你哥哥的事情？本来我打算考虑一下你哥哥的事儿，可是嫂子背后这么阴我，我如果还要考虑，我不就是贱么？” “行了，我知道嫂子是什么人，我走了。” “瑞兄弟，你别走，你听我说……。” 贾瑞已经走远了。 王八蛋贾瑞，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啊。 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明明每一回都在他手里吃亏，为什么还要跟他斗？我怎么这么没记性啊。 王熙凤在自己脸上抽了一下。 周瑞家的过来。 “二奶奶为何要打自己，出什么事儿了么？” 该死的周瑞家的，你怎么那么多事儿？我愿意打自己，你管得着么？ “哦，没事儿，我打蚊子呢，回去吧。” 周瑞家的跟在后面，有些不明白。 寒冬腊月的，哪来的蚊子呢？ 贾瑞慢腾腾地走着，贾环和晴雯跟在后面。 贾环心里十分兴奋，但为了显得稳重，走路也一本正经的。 晴雯就不管那么多，心里高兴就露出来，走路也蹦蹦跳跳的。 “瑞大爷，你可真行，一出手就把他们几个镇住。那凉水浇的，真叫人痛快。” “是啊，瑞大哥，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出手，还以为你会跟他们辩解呢。” “环兄弟，他们几个本来就是无理取闹，今儿个又喝了酒，跟他们再辩解，也说不明白。” “对于这种人，没什么好客气的，直接收拾他们，就是最好的办法。” “那为何还要叫我跟他们讲理？” “铺垫啊，总不能一见面就打人吧？总得知道他们来干什么？总得让他们把自己的无理之处暴露出来，这个时候再打他们，大伙儿就会说该打。” 原来瑞大哥看似无意中的举动，都是有目的的。我怎么就做不到他那样算无遗策呢。 今天薛蟠几人，不仅挨打出丑，别人还得说他们活该，说瑞大哥打得好。 便是薛姨妈和大太太知道，也有苦说不出。 尤其是那跟府里主子联合，要换掉瑞大哥的话，更是愚蠢。这一下子，怕是把府里的主子都得罪遍了，大伙儿都会恨他们。 哼，你们也活该。 府里的主子都没出头，你们两个外人却先冒了出来，不打你们打谁？活该！ “瑞大哥，今天又跟你学了一招儿。” “环三弟，好好跟我学吧，学会了都是你的。” “瑞大爷，我也学会了一招儿。” 晴雯也不甘落后。 “哦，晴雯，你学会了什么？” “浇水啊，以后谁得罪了我，就拿水浇他。” 层次有点儿低，不过她还小，以后磨练一下，兴许会有进步。 只是还不会活学活用，冬天浇水行，若是夏天也浇水，你就是给人冲凉，人家还要感谢你呢。 “既然你们这么上进，今儿个就再教你们一招儿。” “好啊，好啊，瑞大爷这回教什么呢？” “晴雯，邢老舅和蟠兄弟是什么人？” “他们对瑞大爷不好，是坏人。”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们是府里的什么人？” “亲戚，客人啊。” “亲戚醉酒了，大冬天的，浇了凉水。咱们作为亲戚，是不是该去看望一下，安慰安慰他们啊，跟大太太和薛姨妈说一声啊？” “是应该去解释一下，瑞大爷，你还要去看他们？” “是啊，看看他们此刻什么样子，安慰安慰他们啊。再把他们说的话，告诉大太太和薛姨妈啊。” “明白了，瑞大爷是怕大太太和薛姨妈有什么误会，对吧？” 小丫头，对什么啊？我还怕他们误会？ 就是故意上门儿警告他们的，告诉他们，别想打什么坏主意。这回浇凉水是客气的，下回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当然，这话是不便于公开说出来的，就看贾环和晴雯有没有这个悟性。 先到了贾赦家里，贾赦不在，邢夫人在家。 邢老舅已经在邢夫人那里先告状，邢夫人虽然生气，但是对贾瑞也无可奈何。 此时贾瑞来了，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邢夫人心里虽然还恨贾瑞，但是无话可说，只好把邢德全埋怨一通。 邢德全此时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心里苦，却说不出来，还得陪着笑脸儿，给贾瑞和贾环道歉。 从这里出来，几个人就前往梨香院，准备去看望薛蟠。 走着走着，贾环突然停住。 “瑞大哥，我又跟你学了一招。” “哦，学了什么？” “咱们其实不是来看望邢老舅的。” “那是什么？” “是来往他伤口上撒盐的。” 行啊，小子有点儿悟性。你说对了，就是在精神上再打击他一次。 虽然没体会出来警告那层意思，也算不错了。 “那就走吧，去慰问一下薛兄弟。” “好好好，就去给薛大哥伤口上撒盐。” 小子，不要说那么直接好么？ 明明是上门儿慰问，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难听呢。 ------------ 第130章 不能陷害人啊 薛姨妈和宝钗在客厅里接待贾瑞、贾环、晴雯。 “姨妈，蟠兄弟回来了吧，他刚才喝醉了，竟然跟街上的无赖倪二混在一起，说了不少不三不四的话。” “为了蟠兄弟好，我特意给他醒酒。数九寒冬的，可别伤风感冒了，我特意来提醒你们一下。” 宝钗暗中瞪了贾瑞一眼。 你往哥哥身上浇水，此时却来装好人。 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用得着你来提醒？ 薛姨妈心里也是一肚子不满，但是又不能说出来。只好尴尬地一笑。 “亏得瑞哥心里还惦记着他，已经喝了姜汤驱寒，此时睡下发汗呢。” “这件事儿姨妈不会怪我吧？若是姨妈觉得我做的不对，尽管责备，我向姨妈道歉。” “瑞哥儿这话说远了，都是蟠哥儿不好，原本该教训的。” “姨妈深明大义，理解就好。不是我责怪蟠兄弟。这件事儿他做的确实过分了。” “其一，关于省亲别墅工程的事情，府里人原本都签了承诺书，答应谁也不干预的。” “但是蟠兄弟、邢老舅竟然勾结一个无赖，前来威胁我。当着众人的面儿，要我给他们工程，安插他们去管事儿，让他们从中捞钱。” “想赚钱，是人之常情，但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敲诈勒索，实在太过分，姨妈，你说是不是啊？” 薛姨妈脸红一阵子，白一阵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是，瑞哥儿说得对。” “这也就罢了，他竟然还说，要跟府里的主子联手，把我给换掉。” “这个混账东西，在说胡话呢，。瑞哥儿千万别当真。” “姨妈，你不在场，不知道当时的情形，他们三人说得明明白白，那么多人都听见。” “还有一件事情，姨妈和宝钗妹妹可能不知道。今儿个不妨跟你们说说。” “省亲别墅这件事情，我原本是不愿意干的，就怕府里的主子们和亲戚来找麻烦。” “那天是琏二嫂子举荐，蓉哥媳妇儿提议举手表决，主子们一致同意，加上老祖宗威逼，我才勉强接下了这个差事。” “刚才蟠兄弟说了，他们要跟府里的主子一块儿，把我换掉。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府里的主子签那个承诺书都是假的。” “他们既然不想让我干，我也正好把这个差事辞掉。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蟠兄弟呢。” “蟠兄弟是个直爽人，说了实话。我这就去找老祖宗，把这个差事辞掉。姨妈替我谢谢蟠兄弟，也谢谢姨妈和宝钗妹子。” 贾瑞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这一下，可把薛姨妈和宝钗吓得魂飞魄散。 这个差事本来就没有人愿意出头主持，好不容易找到贾瑞担了起来，如今他也要不干了，这还了得。 别说没有主子跟薛蟠联手，便是真有，这事儿捅到老祖宗那里，也必定引发震怒。薛家直接得罪了贾家。 自己本身就是客人，这是最为忌讳的事情。 “瑞哥儿别走，有话好说。你若是不干了，谁来担当这个差事？我一家的脸面也没了。还怎么能在这里住下去？” 薛姨妈就拼命拽住了贾瑞，宝钗也是明白人，看出了其中要害，跟薛姨妈一起，把贾瑞拽回来，按在椅子上。 “瑞大哥，我替哥哥向你道歉。他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喝醉了，受了坏人的蛊惑，才说出那些混账话来。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哥哥回来就后悔了，还说过后要找你道歉呢。” “我想蟠兄弟也不是那种人，你们虽然是亲戚，但毕竟是客人，府里人都没说这种话，你们怎么会说呢？” “是啊，我们哪里会做这种不知道分寸，不守本分的事情。” 饶是宝钗平时聪明伶俐，做事稳重，谋定而后动，今天在贾瑞面前，也是惊慌失措，处处勉强防守，甚至低声下气地哀求。 “看来蟠兄弟是真的喝醉了。” “自然喝醉了。” “这么说，我浇凉水，给他醒酒，是在帮他，对不对？” “对，就是在帮他。瑞大哥，谢谢你了。” 宝钗气的牙根紧咬，但还得陪着笑脸。 “宝姑娘不用客气，谁叫咱们是亲戚呢。对了，蟠兄弟还好么？” 谁跟你是亲戚？贾瑞你个王八蛋，竟然如此羞辱我家。也就是遇上哥哥那个糊涂人，才叫你得了便宜又卖乖。 “哥哥还好，已经睡下了。” 睡觉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得多大的心，才能睡着啊。 “我去看看蟠兄弟。” “不用了，他已经睡下了。” 薛姨妈和宝钗就要拦着贾瑞，但是已经晚了。 贾瑞已经穿过走廊，进了薛蟠的屋子。 一进屋，竟然发现贾蓉在这里，薛蟠蒙着被子，躺在炕上。 “哎哟，蓉哥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贾瑞灵机一动，心里就有了主意。 这个小王八蛋，正好搂草打兔子，收拾你一下。 “嘿嘿，瑞大叔，我来看看薛大叔。” “蓉哥儿，不对吧。蟠兄弟刚刚回来，你就知道他醉酒了？莫非你一直等在这里？” “哦，我明白了。蟠兄弟说要跟府里人合伙儿把我换掉，那个人就是你吧？你们何必呢，我本来就不想干，你也是知道的，好，我就……。” 贾蓉噗通一声就跪下，抱住了贾瑞的腿。 “瑞大叔，冤枉啊，此事跟我无关。我哪里知道他会说出这种混账话来。我没有那个意思啊。” 王八蛋贾瑞，你不能这样栽赃陷害，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原来薛蟠他们在大门口吵闹的时候，贾蓉听话到信儿，也跑去看热闹。 但是他屡次在贾瑞手里吃亏，这次就留了个心眼儿，没有直接出面，就躲在后面悄悄观察。 若是薛蟠他们把贾瑞拿捏住，他就出面，站到薛蟠他们一边，趁机占一些便宜。 若是贾瑞占了上风，自己就不出面，免得得罪了贾瑞。 后来见薛蟠和邢德全全败，他就没出面，悄悄到了这里，想安慰一下薛蟠。 没想到前面逃过了，竟然在这里遇到贾瑞，还被污蔑成薛蟠的同伙。 这个名声和责任，他可担不起。 要是叫老祖宗和贾珍知道，他跟薛蟠、倪二等人，算计着换掉贾瑞，非把他的腿打断不可。 贾瑞冷笑两声。 “蓉哥儿，蟠兄弟说那话的时候，可是有很多人在场作证的。你说不是你，那是谁？” “是别人啊，啊，也不是别人，没有人想换掉你。都是薛大傻子胡说八道。” 薛大傻子？ 薛姨妈和宝钗瞪大了眼睛。 ------------ 第131章 到底谁是傻子 贾瑞立刻抓住了机会 “蓉哥儿，你怎么能这么叫蟠兄弟呢？你俩不是最好么？原来在你的眼里，蟠兄弟就是个傻子。傻子也就罢了，还是大傻子。” 贾蓉心里这个憋屈啊。 大伙儿背后不是都这么叫的么？你贾瑞不也叫过么，凭什么就盯住我不放啊。 他不傻么？不傻能做出这种蠢事来？ 再看薛姨妈和宝钗，就见两人都狠狠地瞪着自己。 贾环见有了机会，就趁机补刀。 “蓉哥儿，以前我就劝过你，不要这么说薛大哥。那个时候你就不听。” “背后说说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当面说了出来，你叫薛姨妈和宝姑娘怎么想？” “薛大哥平常跟你在一起吃喝喝喝，总是抢着付钱。这是豪爽大方，到了你这里怎么就成了薛大傻子呢？” 薛蟠原本就没睡，见贾瑞进来，他才蒙着被子装睡。 原本他只恨贾瑞，此时一听贾蓉竟然叫自己薛大傻子，心里的火儿就上来了。 好啊，你个贾蓉，枉我平常跟你这么好，跟你在一起，花钱从来都不计较。 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说我是傻子。 我是傻子么？你才傻子呢，你全家都是傻子，大傻子。 薛蟠再也忍不住，腾地坐了起来。 “蓉哥儿，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给我说清楚，到底谁是大傻子？” “薛大叔，不是啊，我就是随便一说。” 贾环立刻抓住了语病。 “想必是平常总这么说，此时随便一说，就真情流露，脱口而出。” “对，一定是你平常总这么说，才会如此。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瑞大哥，你要小心了。” “贾蓉就是个小人，刚刚他还跟我说，想要背后用些手段整治你，让你身败名裂。然后他去管省亲别墅工程。” “哦？还有这事儿？蟠兄弟，你没听错吧。” 贾瑞假装吃惊道。 “瑞大哥，我还能跟你撒谎么？他刚刚说了，咱们在门口的时候，他就在暗地里看着，一旦你答应了我和邢老舅，他就出来要挟你。” “刚才他还跟我说，不要紧，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他有办法整治你。说早晚要从工程上捞个十几二十万两银子。” “薛蟠，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何时说过这话？” 贾蓉再也忍不住了。 “就是刚刚说过的，你还不承认？” “你个薛大傻子，我拿你当朋友，你竟然出卖我？” “又叫我薛大傻子，这回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够了，你们俩有完没完？” 宝钗厉喝一声，薛蟠和贾蓉双双闭嘴。 “你俩还不嫌丢人么？” 宝钗声音发抖，就差哭了出来。 贾瑞见火候差不多了，赶紧装好人。 “我说蟠兄弟，蓉哥儿，你们别这样。我知道你们恨我，但是省亲别墅是大事儿，你们若是想在这上面捣乱，可就打错主意了。” “一旦省亲别墅出了什么事儿，惹得娘娘不高兴，皇上生气，你们担不起的。” “今天这事儿，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便是我不说，也早就传到老祖宗和大老爷、二老爷、珍大哥耳朵里。你们还是在一块儿好好核计一下，怎么跟他们交代吧。” “蟠兄弟，你回炕上躺下，别伤风感冒了。还有啊，下回别喝那么多，更不要跟那些无赖在一起，免得被别人蛊惑。” “你拿他们当好人，可是他们拿你当傻子，你说你何苦来哉？” “姨妈，宝姑娘，你们忙着，我走了。对了，蟠兄弟，还坐着干什么，快快躺下。” 贾瑞过去，一本正经地扶着薛蟠躺下，又给他盖好被子。 “蟠兄弟，好好歇息，别想太多了。身体要紧。” “谢谢瑞大哥，你真是个好人啊。” 贾瑞出去了，薛蟠醒悟过来。 我怎么说他是好人呢？他明明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么。 王八蛋贾瑞，你拿凉水浇我，这会儿又来装好人。 一抬头看见贾蓉，薛蟠也醒悟过来。 “蓉哥儿，咱俩是不是上当了？” “你才明白过来啊，贾瑞分明就是挑拨咱俩，说你是薛大傻子，你还不服气。” “别叫我傻子，你才是傻子呢。” “你才是傻子，你是薛大傻子。” “你再说一句。” “就说了，薛大傻子。” 薛蟠忽地起来，连鞋都没穿，就从炕上跳了下来，一拳打在贾蓉脸上。 “你个薛大傻子，竟敢打我？” 贾蓉顺手就还了一拳，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就打了起来。 “你们这两个孽障，还嫌不乱么？” 薛姨妈和宝钗送贾瑞回来，见到这一幕，急忙拉架。 费了好大劲儿，终于把两人拉开。 “怎么自己人又打了起来呢？” 薛蟠和贾蓉狠狠地盯着对方，也不说话。 “蓉哥儿，他就是个混账，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贾蓉也气蒙了，一时间无话可说，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怎么又跟蓉哥儿打了起来？” 薛姨妈问道。 “他骂我薛大傻子。” 宝钗在一边冷哼一声。 “他骂的不对吗？别人拿你当枪使，你就上当，你还不傻么？” “母亲，你看看，别人说我也就罢了，自己的亲妹子也这么说我。” “蟠哥儿，你这事闹的确实不好。照这么下去，咱们在这府里就呆不下去了。” “哼，呆不下去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京城和金陵，咱们都有自己的宅子，大不了回去住。” “这府里一个个斗得象乌眼儿鸡似的，我还不愿意呆呢。” “你又懂得什么？” 宝钗说道。 薛蟠冷笑两声。 “妹妹，你也别说我不懂。就你们那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鼓捣什么金玉良缘，不就是为了嫁给宝玉么？” “就宝玉那个废物，有什么好的，妹妹天仙一样的人儿，何必要嫁给那个废物。” “母亲，你看哥哥，他又胡说八道。” 宝钗被说中了心思，又羞又气，想着哥哥不争气，又想着刚才在贾瑞面前丢脸，不禁流出了眼泪。 “我哪里胡说八道啦？这东西两府谁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就你们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呢。” “这回修造省亲别墅，用的都是林姑娘的钱，两府里面，哪个能赚钱？那么一大笔银子，他们将来怎么还？” “少不得将来宝玉娶了林姑娘，肉烂在锅里，银子也不用还了。” “我都能看明白，别人偏偏就看不明白。还说我傻，说不定谁傻呢。” 薛蟠说完上炕，拉过被子蒙上头，再不说话。 只剩下薛姨妈和宝钗面面相觑，默默流泪。 ------------ 第132章 都会抢答了 捐款仪式举行了三天，除了一些下人没有捐款之外，多数人都多少捐了一些。 因为是自愿的，也不能强迫，贾瑞造势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结束了活动。 晴雯负责收取丫鬟、婆子们的捐款，贾环负责收取小厮、长随等男下人的捐款。 主子那边，则由林之孝收取。 经过一天的时间，基本上收取完毕。最后只剩下王熙凤、贾蓉、薛蟠三个人的钱没收上来。 林之孝愁眉苦脸的站在贾瑞面前。 “瑞大爷，还是你去收吧。” “怎么了，他们不交钱？” “也不说不交钱，反正我一去，他们就说等等，正在筹钱。” “要说别人手里没钱，我是相信的，他们几个没钱，那就怪了。昨儿个薛大傻子和蓉哥儿还出去吃酒呢。” 贾环说道。 “他俩不是闹掰了么，如今又好了？” 贾瑞感到有点儿奇怪。 “瑞大哥，你不了解他们两个。以前他们俩也经常翻脸。今儿个恨不得杀了对方，明儿个就到一块吃酒。早就习以为常。” 两个王八蛋，有钱吃酒，没钱交捐款。你们这是诈捐啊。 “琏二奶奶那里怎么说？” “她就说她没工夫，等等再说。你也知道她的性子，我也不敢多说？” 这个败家娘们儿，就是个钉子户。你有脾气，我还有脾气呢。 “行了，这事儿交给我。” “瑞大爷，你有什么好办法。去找他们么？” “不用，咱们就在这里等着。晴雯，笔墨伺候。” 晴雯不明白贾瑞有什么办法，还是摆好了笔墨。 贾瑞提笔，先写下了《关于取消贾蓉等三人认捐的公示》几个字。 后面的内容，大意是既然已经承诺了捐款，就应该履行诺言。如果不履行承诺，就是诈捐。 贾蓉、薛蟠、王熙凤三人，已经承诺捐款，但是目前一直没有交钱，可能涉及诈捐嫌疑。 经过了解，三人自称没有钱。根据自愿原则，现决定取消他们的捐献义务，三人以前认捐的数额作废。 “瑞大爷，钱不要了？这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么？” 林之孝疑惑道。 “谁说不要了？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告示贴出去之后，一会儿他们就会抢着来送钱。” “都不用捐钱了，他们巴不得呢，还会来送钱？” “嘿嘿，你们就等着吧。环三弟，把这个告示贴到仪门那里。” 贾环似乎明白了贾瑞的意思。 “好，我这就去。” 为了办事方便，贾瑞就把荣国府西大门里面的西花厅要来，作为自己这几个人的办事房。 贾环走了之后，几个人就在西花厅这里等候。 “林管家，他们会来交钱么？” 晴雯心里还是没底。 “我想应该会来吧，这一贴出去，府里人都知道了，他们脸上挂不住，怕是就要来交钱。” 没多久，管家郑好时笑呵呵来了。 “瑞大爷，仪门那边的告示，是你贴的么？” “没错，是我叫贾环去贴的，怎么了？” 我的天啊，这个瑞大爷真是胆大包天，连这种告示都敢贴出来。 这一下子，琏二奶奶他们几个的脸，可是丢尽了。 “哦，没事儿，是瑞大爷贴的就好。我就怕有人冒充。对了，瑞大爷，我找一下林之孝，想跟他学学那个文昌星君数字，不知道行不行？” 谢鲲你个王八蛋，你想讨好皇上就讨好呗，何必要跟皇上说这个数字的事情，还叫我到皇上那里演算。 我哪里会这些啊，还得从头学起。 学好了还行。若是学不好，在皇上跟前出了差错，皇上一不高兴，还不得砍了我的脑袋？ “你愿意学就学，这也是好事儿，林之孝，你就教教他。” “也好，郑好时，咱们到你那里去，正好今儿个没别的事情，我就给你说说。” 有人向自己请教学问，林之孝的虚荣心一下子就小小膨胀起来。 林之孝和郑好时刚走不久，贾蓉就一瘸一拐的跑来了。 还没等进屋，就先喊上了。 “瑞大叔，瑞大叔，我来交钱啦。” 进了西花厅，就把银票往桌子上一放。 “瑞大叔，实在对不起，这两天事儿多，把这事儿都给忘了。此刻我就交钱，交钱。” “蓉哥儿，告示上不是都说了么，不用交钱。这么大的工程，也不差你们这几个钱，你拿回去吃酒吧。” “瑞大叔，什么告示？我没看见啊。我认捐了，就不能赖账，否则岂不是成了诈捐，我怎么能干这种事儿呢。钱送来了，我走了。” “蓉哥儿，你看看，真的不用。” “晴雯姑娘，快把钱收下，收下。” 贾蓉把银票塞进晴雯手里，就往外走。 “哎哟，蓉哥儿，你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 “这不路滑么，昨儿个不小心摔了一跤。我走了。” 王八蛋贾瑞，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那天在薛大傻子那里那么一出，老爷能把我打瘸了吗。 今天你又贴出了告示，若是叫老爷知道，还不得把我这条腿也给打瘸了？ 王八蛋贾瑞，你做事儿怎么这么缺德啊。 贾蓉刚走不久，香菱就呼哧带喘地跑来。 “哎呦，瑞大爷，奴婢可闯了大祸啦。” “香菱，有话慢慢说，你闯什么祸啦？” 晴雯跟香菱私交不错，就安慰香菱。 “前两天，蟠大爷就叫我把认捐的银子送来，我这记性不好，就给忘了。刚刚想起来，就赶紧给送来，晴雯，你收下。瑞大爷，奴婢走了。” 不由分说，香菱扔下银票就走。 “这个香菱，总是丢三落四的，这么大事儿都给忘了。” 晴雯嘟囔着，收起了银票。 嘿嘿，小丫头，你还是年轻啊。 哪里是忘了，分明是薛蟠不敢露面儿，才找香菱替他背锅。 两人正说着话，平儿来了。 “哎哟，瑞大爷，奴婢这下子可闯祸了。” “平儿姑娘，是不是你们琏二奶奶前几天叫你把捐款送来，你一忙，就给忘了？” 平儿一愣，很快恢复正常。 “瑞大爷真是料事如神，连这都能猜到。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刚刚二奶奶看了告示，回去就把奴婢骂了一顿，奴婢就赶紧送来。” “对了，晴雯，蓉大爷和薛大爷的钱都送回来了么？” “也是刚刚送来的。” “好，那就好。瑞大爷，奴婢告退。” 过了没多久，贾环一脸怒气回来。 “这个琏二嫂子，也太不讲理，我就顺便回家一趟，她就愣是把告示给撕掉。瑞大哥，我再写一份儿贴上去。” “她愿意撕就撕了吧，不用写了。” “钱都送来啦，还是告示管用，这么一会儿就送钱来了。这人也真是怪，跟他们要钱，他不给。不要钱了，反倒抢着给送来。” 晴雯说道。 “原来如此，这就叫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瑞大哥，今儿个又跟你学了一招。” “好好学吧，学会了都是你的。” 晴雯说道。 贾瑞瞪了晴雯一眼。 小丫头，都会抢答了。 ------------ 第133章 好像算计你们似的 腊月二十三，小年。 贾府的扑克大奖赛圆满结束，颁奖仪式在荣国府的荣禧堂举行。 昨天，宫里的大太监裘世安来到贾府，带来了贾元春赏赐给府里的礼物，无非是一些布匹和小元宝之类的东西。 虽然东西本身不值多少钱，但来自宫里，就有了特别意义，是一种荣耀。 裘世安还给府里传话，说贵妃娘娘对府里营造省亲别墅的准备非常满意，那个扑克大奖赛和捐款活动，都很有趣儿，是个好事儿。 对于扑克大奖赛肯定，让贾府中人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他们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体会到了贾瑞举办这个活动的真正用意。 虽然没有明说，但主子们心里都有数。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今天府里的主子们，全都来参加颁奖仪式。 仪式由贾瑞主持， 贾环、晴雯、林之孝、张华这几个贾瑞的手下，在前面张罗。 贾瑞也履行了让晴雯在颁奖仪式上露脸的诺言。 贾瑞进行了简单的总结，就开始颁奖。 主子方面，女眷中老年组冠军是邢夫人和贾赦的小妾嫣红。 她们一天没有什么事儿，总是陪着贾赦打扑克，据说练就了比较高的牌技。 亚军是贾家的族人娄氏和童氏。 娄氏就是贾菌的母亲，童氏就是贾芹的母亲。 季军是赵姨娘和周姨娘。 两人一天没事儿，总是带着丫鬟打扑克，也练就了一身牌技。 青少年组的冠军，是秦可卿和李纨 亚军是宝钗和探春。 季军是史湘云和迎春。 黛玉连个名次都没取上，据说她有作弊前科。一直被对手盯得紧紧的，连作弊的机会都没有。 男子中老年组方面，贾代儒和贾代修获得冠军。 贾政和詹光获得亚军。 下人方面，鸳鸯和琥珀获得青少年组冠军，算是给老祖宗争了脸面。 不过贾瑞怀疑，鸳鸯很可能是作弊了。 王熙凤的丫鬟平儿和丰儿获得亚军。 王夫人的丫鬟，金钏儿和玉钏儿姐妹两个，获得了季军。 此外还有男丁以及婆子们的优胜者。 所有获奖者，都由老祖宗亲自颁奖。 每一次颁奖，所有人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不少下人们，看到这个情景，甚至留下了眼泪。人们纷纷小声议论，说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最令人感动的一次活动。 奖品也很实在，就是银子。 奖品很优厚，冠军二十两，每人分得十两。 亚军十六两，每人八两。 季军十两，每人五两。 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数量都一样，加一起奖金高达三百六十八两银子，当场发放。 贾代儒现在有钱了，一高兴，就想趁机给贾瑞挣点脸面，当场表示要把奖品捐出去。 “算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你要是捐了出去，别人也不好意思留下，也得跟着捐了。” “弄来弄去，刚刚发出去，又收了回来，好像府里算计你们似的。” 老祖宗一席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好，那就留下买酒喝，谢谢老太太体谅。” 颁奖仪式结束，下人获奖者们纷纷过来，给老祖宗磕头请安，感谢老祖宗。 “都起来吧，今年头一回，寒酸了点儿。等到明年好的时候，咱们再办个更大更热闹的。” “瑞哥儿，到时候你琢磨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花样。” 老祖宗爱热闹，愿意玩儿，玩来玩去不过就是吃酒、看戏、赏花、赏月、诗词、灯谜、笑话那一套，这么多年，她经历了无数次，已经有点儿腻了。 “老祖宗放心，只好大伙儿想高兴，我就有无数的花样等着。” “好，就看你的了。” 贾赦说道。 贾府的人，一听搞乐，那是个个有兴趣。一听贾瑞答应，心里立刻充满了期待。 仪式结束后，贾瑞、贾赦、贾珍、山子野留下来，一起到了老祖宗房里，商议省亲别墅的事情。 山子野把图纸挂道墙上，开始讲解省亲别墅的布局和建筑。 讲到花园的时候，老祖宗叫停。 “瑞哥儿，这可是大事儿，你有把握么？若是不能十拿九稳，就想别的办法。到时候可千万不能出错。” “老祖宗放心，保证万无一失。其实，在省亲之前，就能见到效果，那个时候便知。” “瑞哥儿，我们可全都指望你了。” 贾政说道。 “二老爷放心，我自有分寸。这是我们把别人家里比下去的唯一机会。” “听说周贵妃家里准备花二百五十万两银子，吴贵妃家准备花二百万两银子，想把他们比下去，可不容易。” 贾珍说道。 唉，银子多了固然好，可是以后就不过日子啦？ 再说了，好坏也不全在于银子，关键是创意。 “银子固然重要，但出奇制胜更加重要。咱们还是量力而行为好，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若是真的比银子，弄不好就上了皇上的当。 一出手就是二百多万两银子，哪里来的？ 是不是贪污受贿，卖官鬻爵来的？是不是搜刮民财来的？ 大家族有几个干净的？皇上一不高兴，一查一个准儿，想跑都跑不了。 皇上很可能是趁机削弱外戚的财力，你还拼命花银子，正好上了皇上的当。 指望皇上今后补偿你，皇上自己都缺钱，他拿什么补偿？ “瑞哥儿，剩下的三十万两银子，你怎么筹集？” 这始终是老祖宗的一块心病。 “老祖宗放心，我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只要需要，随时可以拿来。不用府里再筹钱。” 哪里还需要什么三十万两啊。 一百七十万两都用不了。 贾瑞的计划，除了砍掉了原来的不少项目之外，还准备在材料上节省一大笔钱。 其中木材就是一个大项。 按照原来的计划，准备大量使用名贵木材。楠木、檀木、甚至黄花梨等名贵木材，耗资巨大。 这些木材，北方不出产，多是南方的出产，有的甚至在琼州、交趾、南洋才有。 不仅木材本身价格昂贵，仅仅运费一项，就十分惊人。 换做普通木材，或者稍微有点儿名气的木材，就能节省一笔巨大的开支。 另一个省钱大项，就是在建筑的使用寿命上做文章，也就是降低使用寿命。 现在的计划，还是百年大计。 可就凭贾府这些主子的鸟样儿，别说百年，能挺过十年就不错了。 弄不好一抄家，飞鸟各投林，落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那些建筑不是别人的，就是成为一片荒芜之地。 连人都没有了，现在还往里面填那么多钱，不就是傻子么？ 贾瑞的思路，就是把省亲糊弄过去就行。 以后元春没了，谁还来管你省亲别墅怎么样？ 到了混乱之时，房子就是砖头瓦块，不能吃，不能穿，又搬不走。 现金为王，手里有银子，才是大爷。 ------------ 第134章 团队雏形 一听贾瑞说不用府里再拿钱，众人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贾瑞再搞一次捐款仪式。 王熙凤、秦可卿和薛蟠的教训，他们可是记得很清楚。 剩下的事情，基本上就是贾瑞说什么是什么。 上次薛蟠和邢德全闹了一次，闹的上上下下都知道。邢夫人和薛姨妈被闹的灰头土脸的，很没有面子。 现在，这些人基本上都放弃了从工程上赚钱的打算。 贾瑞说不让别人插手，他是来真的，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贾瑞和山子野回到了西花厅，贾环、晴雯、林之孝、张华已经在这里等候。 整个建筑方案确定下来，就要准备施工了。 贾瑞首先宣布了工程项目的班子。 “咱们这些人，一共分成几个部门。” “首先是银库，这个由我来掌管。然后是商部，也由我来掌管。” 银库其实就就是掌管财务的，资金的拨付，物料、人工费的支出等等，都由这个部门掌管。 商部，主要负责物资采购，投标，合约，工程发包等事务。 这两个部门，一个管钱，一个管物，是最核心的两个部门，自然由贾瑞自己掌管。 “山子野掌管技艺部。” 这个部门，只要负责工程中的技术和质量问题。 “林之孝主管工程部。” 工程部，主要负责实施具体的工程建筑方案，工程调度，排期和现场协调。 “贾环掌管安全部。” 工程的安全生产，物质防盗、放火、防汛等等，都属于安全部的掌管范畴。 “张华掌管行政部。” 施工人员的吃喝拉撒睡等整个后勤工作，都由张华负责。 几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差事，就剩下了晴雯。 晴雯忽闪着大眼睛，焦急的等待着。 “至于晴雯，就不给你安排别的差事了，你……。” 晴雯一着急。站了起来。 “老爷，不能没有差事啊。我总得干点儿什么，不能吃闲饭。” 众人就笑了起来。 “晴雯，要不你就到我工程部来，我给你个管事儿的差事。” 林之孝笑道。 “到我安全部来也行，我老大，你就老二。” 贾环说道。 “晴雯，你哪儿也不去，就到我行政部来，将来工匠们的吃住，就交给你管。” 晴雯性格开朗，敢说话，有闯劲儿。经过扑克大奖赛的锻炼，显示出了做事干练果断的一面，众人其实都挺喜欢她。 “不行，我哪儿也不去。我要留在瑞大爷身边。” “瑞大爷一天事儿多，需要有个人帮他管钱。交给别人不放心，最好由我来管。” 晴雯自己就给自己安排差事了。 “晴雯，你此刻就替瑞大爷当家，是不是早了些？” 贾环一说，晴雯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众人都明白，贾环指的是晴雯是贾瑞屋里人的事儿，就都哈哈大笑起来。 “环三爷，你还是是个爷呢。竟然说出这种没体面的话。我帮着瑞大爷管钱怎么啦？我能管好，别人未必有我这两下子呢。” “晴雯，不是我说你。管钱要记账的，记账要些识字、写字、算账，你会么？” 张华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我……。” 晴雯一下子蔫了。 “呵呵，张华说的对。晴雯，目前你确实管不了钱。不过，你可以跟着张华学一下，你就在张华那里，帮他做事。” “什么时候你会写字算账，你就管钱。目前管钱的事儿，就由张华负责。” “晴雯，这回知道识字写字的重要了吧。” 贾环说道。 “哼，环三爷就知道说那风凉话。我若是小姐，也有人教我读书写字，可惜我没那个命。” 晴雯不禁有些沮丧起来。 “晴雯也不要泄气，你还小，现学也来得及。以后有功夫，我教教你。你也可以跟别人请教。” “环三弟、林之孝、张华他们，都能教你。” “你们听见了么，瑞大爷让你们教我呢。你们若是不好好教，我就到瑞大爷那里告状。” 晴雯挥了挥小拳头。 “我们倒是可以教你，还得你好好学啊。” 人事问题安排好之后，讨论了一下具体分工，众人就分头行动。 首先是解决人工问题。 这个问题，又分成两个部分，一是工匠，二是力工。 山子野是这一行的老人，手里有不少熟悉的工匠，这个问题就交给他来办。 什么大木匠、细木匠、锯匠、石匠、铁匠、篾匠、漆匠等等，不一而足。 工匠的薪酬，市面上有一个大致行情，也没有更多的讨价还价余地，随行就市便是。 力工不需要多少技术，就从流民营中招聘，由林之孝来负责。 两府都有很多空闲的房子，可以用来安排工人们的食宿。 张华和贾环则去找赖大，协调工人们将来的吃住安排。 贾环则带着晴雯出府，准备回水月寺的馒头作坊。 转眼间有半个多月没回去，就要过年，他得安排一下那边的事情。 贾瑞牵着马，两人步行，来到了大栅栏。 “晴雯，就要过年了，你想要些什么东西？” “我……。” 想要的东西多了，我得有钱啊。 “不用担心，我给你拿钱。你喜欢什么，就给你买什么。这是二十两银子，过年了，给你的压岁钱。买东西的钱，我再另外拿钱。” “二十两？太多了，我不能要。” “晴雯，如今你是不是我房里的人？” “老祖宗都把我给你了，是不是也得是啊。” 嘿，小丫头，你还不愿意么？能跟着我，是你的福气。 “既然是我房里的人，你就拿着。” 贾瑞把银票塞给了晴雯。 晴雯虽然脾气有点儿爆，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自从跟着贾瑞到了府里。还没有跟谁发生过冲突。 原来在宝玉那里动不动跟袭人和麝月她们冲突，不过是在一个小圈子里争宠而已。 现在到了这个圈子，大伙儿都照顾她，自然也就没有那些冲突。 可见环境会改变人的。 “那我就留下啦，谢谢瑞大爷。那边那么多人买糖人儿啊。” 小丫头，你将来就是我的小妾，客气什么。 “想吃糖人儿？走，我给你买。” 买了糖人儿，晴雯就边走边吃。她也不是什么小姐，也没那么多讲究。 跟贾瑞也熟悉了，说话也随便，叽叽喳喳的，看什么都新鲜，少女的天性显露出来。 就要过年了，街上和铺子里的人很多，怕被人挤散了，晴雯就抓住了贾瑞的袖子。 贾瑞也不客气，就抓住了晴雯的小手。 晴雯挣扎了几下，贾瑞就是不放手。 晴雯无奈，只能认了。心想我早晚是他的人，抓就抓了吧。 突然又想起宝玉，这才意识到，似乎很长时间没想到宝玉了。 ------------ 第135章 晴雯的甜意 一想起宝玉，晴雯心里不禁有些恼恨。 他若是真的拿我当回事儿，老祖宗当初把我给了瑞大爷的时候，他就该出来说句话。 可是他竟然没说一句话，就让我走了，可见我在他心里，是可有可无的。 他心里只有林姑娘，又有袭人天天陪着，两人已经做下了那种事情，可见我在他那里，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倒不如在瑞大爷这里，整天跟他做事，人人都高看我一眼，也不用跟这个那个勾心斗角，整天斗得像个乌眼儿鸡似的。活的倒是比那里轻松多了。 如此看来，瑞大爷倒是更能依靠终身的人呢。 想到这一层，心里不禁有些甜甜的感觉，不自觉地抓紧了贾瑞的手。 到了一间成衣铺门口，贾瑞停住。 “晴雯，给你买些衣服吧。” “还是不买了吧，又要花钱。” “花钱没什么，只要你高兴就行。大过年的，重要添些新衣服。” 贾瑞拉着晴雯进去，掌柜的眼力尖，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主儿。于是就热情地推销。 贾瑞也不跟晴雯商量，一口气买了六套衣服，六双鞋，还有一顶旱獭皮帽子。划拉一包，塞给了晴雯，这才出来。 “瑞大爷，这太多了吧？” 除了府里给丫鬟们正常配发的衣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晴雯买衣服。 “不多，人们都是知道你如今是我的人，若是穿的不好看，人们会笑话我的。以后我就负责赚钱养家，你就负责貌美如花。” “老爷又胡说八道了。” 晴雯心里愈加甜蜜了。 叫贾瑞“老爷”，就意味着彻底把自己当做贾瑞的人了。 “老爷，我想给柳嫂子买点儿礼物行么？” “哦？为什么要给她买礼物？” “刚到那里的时候，她对我挺照顾，我却对她冷冷淡淡，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呢。” 行啊，小丫头知道反省自己，还勇于纠正错误。 “行啊，你想买什么？” “就给她买双鞋吧，对了，再给王三买一双。对了，再给妙玉姑娘买点儿礼物。” “行啊，柳嫂子和王三的礼物好买，妙玉姑娘心高气傲，又有钱，她的礼物可不好买啊。” “妙玉姑娘虽然傲气一些，但她人不坏，也没有那么多心眼儿。我想她不会在乎什么礼物，只在乎我的心意。” “她见到了我的心意，知道我敬重她，心里就会高兴。” 贾瑞不禁停下来，看着晴雯。 这个小丫头，虽然没有文化，但是非常聪明，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别的不说，起码在妙玉这件事上，她看的就很准。而且知道利用过年这个机会，通过送点儿礼物，调整自己跟别人的关系。 其实情商也不低嘛。 “好啊，正好我也要给妙玉姑娘买一件礼物，就一起去买了。” 折回成衣铺，给柳嫂子和王三一人买了一双鞋，又顺便给贾代儒、奶奶、张老妈子、蜜儿一人买了一块儿布料。都算是晴雯的礼物。 至于花钱，自然是贾瑞买单。 最后到了文房四宝店，买了一个笔筒，算是晴雯的。买了一块镇纸，算是贾瑞的。 这两样，都是给妙玉的礼物。 贾瑞拎着两大包东西出来，放到马上，就带着晴雯出城，两人边走边聊，回馒头作坊。 “晴雯，过年这几天，你是在作坊过年，还是在家里过年？” 晴雯既然已经是贾瑞的了，住在贾瑞家里，就是天经地义。 这段时间，她也一直住在贾瑞家里。 “这个……，还是在馒头作坊吧。过了年我再回去。”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 住在家里，老太太总是叫我到你房里去睡，就想着早点儿抱孙子。 晴雯红了脸。 “不告诉你。” 嘿，小丫头，跟我还有秘密。 到了水月寺，晴雯直接去给妙玉送礼物，贾瑞则到了馒头作坊。 过年期间，人们都愿意储备一些馒头，到了正月里，拿出来一热就能吃。所以年前这段时间，馒头销售特别快。 院子里面，有三辆马车等着，就等馒头出来好拉走。 贾瑞走了一圈儿，见人们都忙着，问了王三一下大概情况，就回到了自己屋里。 没多久，妙玉就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这边都忙的团团转，你倒是在外面清闲。” “妙玉，我在外面也不清闲啊，一天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的。府里那些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跟他们打交道，难缠得很。” “活该，放着这里清闲的日子不过，非要到那里去蹚浑水。都是你自找的。” “唉，你不懂，有些事情要从长远着想，不能只看眼前。” “你总是有理，算了，我也懒得管你那些事儿。我找你有些事儿商量。” “什么事儿？” “这不是就要过年了么，这些人我也悄悄看了，一个个很卖力，干得都挺不错的。原来许了愿，干好了就给打赏。是不是……。” “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一人打赏他们一两银子过年钱，那几个小孩子，就一人给买一块布料，一双鞋，叫他们回去自己做衣服。” “从三十到初七，也不会有几个人来买馒头，就给他们放假，伙食上多备一些好的，叫他们高高兴兴过年。” “心情好了，他们再干活儿也愿意卖力不是。你看如何？” 贾瑞假装吃惊地看着妙玉。 “怎么了？如此看着我？” “妙玉姑娘，你行啊，竟然想的如此细致周到，连我都没想到这么多。既然你这么说，就照你的意思办好了。” “原本我还以为自己很聪明，没想到跟你一比，竟然远远不如。以后有这类事情，你做主就好，不用跟我说。反正我的主意也没有你高明，最后还得听你的。” 格格格……，妙玉一阵娇笑。 虽然知道贾瑞故意夸大其词，但听了这些话，心里还是很高兴。 “你倒是会说话，如今竟然跟晴雯一样。对了，刚才晴雯找我，竟然送给我一个笔筒，还说了一大堆好话。” “她原本牙尖嘴利，就像个爆炭一样，见着我也爱答不理的。如今出去走了一趟，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原来晴雯也是个好姑娘，倒是我有些误会她了。” 妙玉说着，就有些得意。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好人，她原本不知道。这回到外面跟别人一比，她就觉得还是你好，所以就变了样。” “她跟我也曾经说过，妙玉姑娘虽然是大家闺秀，学问好，人又漂亮，对下人还好，心地善良。这府里的姑娘们，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 “她真的这么说过么？” 自然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 “原来她还是个有眼光的人啊。她也没什么钱，送了我礼物，我也不能让她吃亏。我回去了，给她选一件儿礼物好过年。” 妙玉走到门口又停住。 “晴雯真的说过那些话？” “自然说过。” 妙玉嫣然一笑，飘飘然而去。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就是卡耐基激励法的威力。 等晴雯回来，得叫她把这些话跟金环、银环说说。传到妙玉耳朵里，她一定高兴。 心情好，工作就上心，就能多赚钱，我就省心不少。 大家闺秀也好，聪明丫鬟也好，不过就是十几岁的小丫头罢了。 要是不能把你们忽悠瘸了，我都对不起自己二十七岁的资深单身狗称号。 ------------ 第136章 江南来人了 转眼间就过年了。 腊月二十九，贾瑞到宁国府参加祭祖仪式，还是那些节目，走了一个过场就回到了馒头作坊。 下午的时候，作坊放假，他和妙玉作为东家，一起参加了全体人员的会餐，发放了赏金和礼物，说了不少感谢和祝福的过年话。 然后大伙儿在一块儿吃酒，尽兴而散。 第二天，晴雯留在作坊里面，贾瑞回家过年。 到了初一，一早就去给老祖宗磕头请安，然后到贾赦、贾政、贾珍以及族里的长辈们那里走了一圈儿。 到了初二，回到馒头作坊，把晴雯送回家里之后，初三晴雯到了他哥哥家，住了一晚。 原本她哥哥嫂子对晴雯比较冷淡，如今见晴雯混的有模有样，手里也有钱了，态度自然跟以前大不一样。 到了初四，晴雯就到府里各处，去见她的那些小伙伴们。 贾瑞年前给她买的那些衣服，这回全都带了回来。晴雯就一天换一套，到处显摆。 每天都要到宝玉那里去一趟，故意找袭人和麝月聊天儿。 现在她有了自信，见到袭人也不生气，说话心平气和的，好像亲姐妹一样。 至于麝月和秋纹，晴雯现在已经可以俯视对方，根本不把她们当做对手。 说话间，有意无意当中，不时地提一下我家老爷瑞大爷之类的。 心里想的是你袭人将来是姨娘，我也是姨娘。 袭人等人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她的心意。 但是人家总是笑呵呵的，也不说别的话，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等晴雯走了之后，暗地里骂她几句狐狸精，臭显摆。 贾瑞则没有晴雯这样的闲心，他现在面临着一个抉择，就是是否参加今年的春闱考试。 春闱是相对于乡试的秋闱而言的，其实就是会试， 因为在春天举行，所以称为春闱。 这是全国性的考试，在京城举行。全国各地的举子，都要到京城参加考试。 考中的，称为贡士。然后参加皇上主持的殿试。 殿试排名后，前三甲为进士。 虽然老祖宗已经答应，修建完省亲别墅之后，就给他弄个官儿当。但是贾瑞还是决定参加会试。 如果这次不参加，就得等到三年之后的下一次。 三年之后是个什么情况，贾瑞心里其实也没谱。 况且即使这次不中，也不耽误老祖宗给他跑官，所以贾瑞决定试试自己的运气。 万一自己运气好，中了进士，有了这个学历，今后跑官儿的时候，也占有很大优势。 即使不中，也没有什么损失。 至于不中是否会对自己的声誉有什么影响，贾瑞并不在乎。 考试的人多了，一共只取一百几十个人，落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决定了考试之后，贾瑞就到了馒头作坊，安心复习。 现在大地还没有开冻，工程还不能动土，只是做一些前期准备工作。 有什么事情，山子野和林之孝他们就到贾瑞这里请示，他也不时到西花厅走几趟，有什么问题就解决一下。 二月初一，贾瑞正在馒头作坊这里读书，就听得外面一阵喧闹。 出门一看，来了几个熟人。正是在金陵乡试的时候，结识的同科举人胡杏山、马福山和陈文祥三人。 “啊哟，三位同科，真是稀客啊，快快请进。” “哈哈哈，天祥，我们准备参加会试，特意找你来了。” “好啊，到了这里，找我就对了。今后就在这里住下，我这里吃住都方便，你们也不用到客栈去住。” “若是觉得这里不好，也可以到府里或者我家里去住。费用的什么，也不用你们张罗，反正我也要吃饭，不过是加几双筷子的事情。” “我们已经核计好了，就在你这里住下，我觉得这里就很不错，清净，正适合备考。” 胡杏山说道。 “一会儿我们就去客栈，把行李搬来。如此叨扰，甚为抱歉。” 马福山说道。 “马兄这是什么话，你这解元能住在这里，也是我的荣幸嘛。陈先生九十八岁，如同人瑞。能到这里，也是吉象，我求之不得呢。” 九十八岁？ 陈文祥略微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说的是自己，随即哈哈大笑。 “能给天祥带来点儿好运气，也是我的荣幸啊。” 几个人进屋，晴雯倒了茶，就去找柳嫂子给三人安排住处和伙食。 聊了一伙儿，马福山带着王三，赶着马车到客栈给三人取行李，顺便到城里买酒买菜。 陈文祥到馒头作坊和水月寺去转悠，留下胡杏山跟贾瑞聊天。 “这是贾芸给你的信，叫我顺便带给你的。” 留在望江县船厂的贾芸，过年也没回来，就叫胡杏山给带了封信来。 贾芸的信，主要就是汇报船厂那边的情况。 首先是造船的进展情况。 目前造船工程已经开始，龙骨已经铺设完毕。已经招聘了一百二十名工匠，正在冯明路的带领下，加紧赶工。 招募船工水手的事情，也正着手进行。 听说了船厂这里开始造大船，已经有两个人前来洽谈买船事宜，每人定做一艘大船。 贾芸和贾琣兄弟进行的另一项工作，就是复垦贾家卫撂荒的土地。 目前已经招募了三十名流人，开始开地。 “贾芸叫我转告你，当初你虽然没让他复垦那些撂荒地，但是他和贾琣觉得，流民花不了几个钱，复垦之后又能打粮供应船厂，所以他们就私下订了下来。” “当时他们曾经找过我核计，我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就支持他们。” “如今各地时常遭灾，常常缺粮，粮价不断上涨。若是自己地里打粮，也省得到外面去买。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我觉得他们这么是对的。” “胡兄言之有理，你们做的不错。原本我也打算复垦那些土地，只是没有人手。如今能招募到人手，自然可以着手此事。” “人手其实到处都有，如今到处都是流民，尤其是西北各地，流民更多。” “流民作乱，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官军已经疲于奔命。这天下怕是难以太平。过上几年，便是这科举，也不知道以后是否能正常举行。” “所以我们今年才要下科场啊。若是真的天下大乱，一时之间难以平定，怕是想考都没有机会喽。” “真的天下大乱，怕是考上也没有什么用处呢。” 那可不一定，要看对谁而言。 对你们没用，对我可有用处。 会试、殿试通过，名列三甲，一个进士招牌，含金量很高的。 ------------ 第137章 一场骗局 第二天，贾雨村来到贾府，拜访贾政和老祖宗等贾家众人。 这一次，他说是进京公干，其实主要为了两件事。 一是打点朝中大佬靠山，二是护送陈文祥参加会试。 陈文祥原本八十八岁，今年是皇上的四十大寿，为了讨皇上欢心，他就跟应天府主考官徐道忠核计，把陈文祥的年纪改成九十八岁，让他参加会试，借此制造人瑞现象，以便引起皇上的关注。 老祖宗今年七十八岁，原本她觉得自己已经是老寿星了，颇有些沾沾自喜。 现在听说有活到九十八岁，竟然还能千里迢迢赴京赶考，羡慕之余，也大感兴趣，就邀请陈文祥到府里赴宴做客。 于是贾瑞就带着陈文祥去府里赴宴，顺便也把马福山和胡杏山带上。 到了之后，老祖宗还传下话来，叫府里的主子们，都来见见这个老寿星。 陈文祥也是老油条，见了老祖宗等人，就使劲儿夸奖贾瑞。 见到府里的大小主子，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是这个面相好，就是那个谈吐不凡，学识渊博。 一时间把老祖宗和一帮主子哄得晕晕乎乎。一高兴，就赏了陈文祥五十两银子。 贾代儒见了陈文祥，更是大有知音之感。 “文祥兄九十八岁，连考十八回，终于中举，令人佩服啊。参加今科会试，定能马到成功。” “只可惜我蹉跎半生，连个秀才都没中，实在遗憾终身。” 陈文祥捋了一下雪白的胡子，微微一笑。 “代儒兄弟，你这么说未免失了志气。你如今才六十一岁，比我小了三十七岁。” “三十七年，还能参加十二次科考，怎么就知道不能中？” “依我看来，你的学问并不差，只是欠缺一点儿运气。一旦时来运转，别说是秀才，中举也是轻而易举。我不就是考了十八次，才时来运转吗？” “你说你羡慕我，其实我更羡慕你。你才六十一岁，孙子就能中举。” “我都九十八岁了，儿子、孙子、重孙一大堆，竟然没有一个博得半点儿功名。” “若是有一个能得到功名，那里至于还让我这个九十八岁的老东西下科场拼搏？”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教孙有方。这一点上，我就远远不如你。你知足吧。” 贾代儒一听，对啊，还是我教导有方，否则瑞哥儿哪里会这么有出息呢。 “陈兄说得有理，看来我还要再接再厉，再上科场。不得功名，绝不收兵。” “老弟，这就对了。等到你也中了进士那一天，天祥也中了进士。这就叫做祖孙同及第，一门两进士。那就是一场佳话啊。” “借你吉言，回去我就温书，过两年再战科场。来，老弟敬你一杯。” 贾瑞在一旁听了，心里不禁着急。 我说老爷子，咱消停点儿行不？这么大岁数了，就别折腾了好不？ 陈文祥就是个老骗子，他的话你还能信？ 我倒是希望你能多活几年。可是再考十二次，你能保证活到那个时候？ 账似乎不是这样算的吧？ 陈文祥脸皮也够厚，明知道贾瑞知道他的底细，也毫不在意。对贾家这些人，照样忽悠。 贾瑞不愿意听他忽悠，喝了几杯酒，划拉饱了，就借口离席。 到了院子里面，黛玉看见，就过来、 “瑞大哥，这位老者真的有九十八岁么？” “哦，大概是吧，他自己这么说的。科考的时候，又重重审核，还有保人，应该错不了吧。” 陈文祥你个老东西，你最好别露馅儿了。否则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也跟着你倒霉呢。 贾瑞自然不会去揭穿这个骗局。 一是陈文祥跟他关系还不错，二是这是贾雨村导演的骗局。 将来贾雨村很可能成为自己的敌人，陈文祥这件事儿，就是他的一个把柄。必要的时候，可以用这个把柄来要挟贾雨村。 这可就是欺君之罪，够他贾雨村喝一壶的。 “九十八岁都能下科场，瑞大哥今年也能一举进三甲。” 黛玉说道。 “谢林姑娘吉言，会试精英荟萃，只怕没那么容易。不过是试试罢了。便是不中，也什么遗憾。” “瑞大哥，要我说，你辛辛苦苦考那劳什子做什么？” 宝玉过来了。 “你看那个老者，都九十八岁了，不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竟然还忘不了功名利禄，何其悲也。” “宝玉，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他陈文祥这样做，有他的利益和乐趣，又岂是你能理解的？ “什么人各有志，不过都是禄蠢罢了。我劝瑞大哥，还是别下科场了，好好修建省亲别墅，多省些钱，将来帮着府里多赚些钱才是正经。” 贾瑞不禁心里一怒。 我想省一些钱，那是为老祖宗负责，想给黛玉尽可能多留下点儿钱。 你这个废物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要求我放弃功名，给你们省钱？ 还说什么帮你们府里赚钱？我有那个义务么？ 我赚钱，给你们这些废物花天酒地享乐？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这样理所当然？ 我管黛玉们可不意味着要管你们。 “宝玉，你不是一向讨厌别人谈论经济世俗之道么？如今怎么谈论起钱的事情来了？” 明明是靠着家里的钱和权势堆积起来自己的生活，还口口声声说讨厌金钱，讨厌权势。 说你是“何不食肉糜”那样的人，都是抬举你。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伪君子，连贾蓉那样的真小人都不如。 贾瑞还想嘲弄宝玉一番，正好贾政出来。 一见宝玉站在黛玉身边，贾政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上来。 “你这个孽障，人家陈老先生九十八岁了，还苦读圣贤书。今科便是不中，皇上也会赏给他一个翰林院编修。” “你青春年少，正是读书的好时候，却不务正业。还不快滚回去读书，等着打断你的腿么？” 宝玉见了父亲，心里早就七上八下的。此时听说贾政叫他走，哪里还敢停留，一溜烟儿没影儿了。 “瑞大哥，宝玉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他就是个浑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黛玉说道。 “没关系，林姑娘，贾芸那边来信儿了。船厂那边已经开始造船，同时开垦土地。” “真的吗？咱们到外面去，你给我详细说说，我也惦记着那边的消息呢。” ------------ 第138章 意外之喜 会试的考试也分三场。 首场二月初九，次场二月十二，第三场二月十五。 因为是半夜入场，住在城外进不了城门。所以在初八的时候，贾瑞、胡杏山、马福山、陈文祥四人，就到贾瑞家住下。以便于及时赶到考场。 为了表示对贾瑞的支持，也为了显示贾府的好客之道，老祖宗特意叮嘱，给他们四人准备了行李和膳食，还叫郑好时特意准备了车辆，送几个人到贡院考试。 到达贡院的时候，这里已经人声鼎沸，远远看上去，黑压压一片。 这场科举，考生足有两千多人。 按照往年的惯例，录取比例大概在二十比一左右。 当然，录取的名额由皇上临时决定。 历年以来的数量，每年都在二百人左右，最少的也有一百多人，最多的一年，甚至达到四百来人。 更鼓响起，子时到了，开始唱名入场。 照例是一番严格检查，贾瑞进了考场。 胡杏山几个人，在入场的时候就各自走散，各就各位。 进场之后就到了各自的号房，彼此也见不到。 这一次陈文祥没有向贾瑞推销他的作弊方法，临考前几天，陈文祥也一直在馒头作坊里面，没有单独行动。贾瑞也不知道他是否做成了生意。 不过，陈文祥动不动就跟胡杏山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贾瑞估计，这一次胡杏山大概还会作弊。 他对胡杏山的印象不错，此时也暗暗祝福，他别被人抓到。 马福山是乡试解元，学问很不错，贾瑞估计，他中第的问题不大。 陈文祥即使不中，皇上也会赏给他一个翰林院编修的虚衔。 九十八岁了，当官儿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他没有必要冒险作弊。 胡杏山学问一般，乡试的时候就作弊。如果正常考试，中第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即使作弊，他也未必能中，因为押中题目的可能性不大，即使夹带了一些资料进来，也未必能用得上。 至于贾瑞自己，则在两可之间。 他的基本功还不错，就看运气和临场发挥。 二月的夜晚，天气还很冷。号房里也没有取暖措施。贾瑞尽管穿了不少，还是瑟瑟发抖。 点着了蜡烛之后，把两块木板并到一起，铺上被褥，也不脱衣服，就开始睡觉。 天气冷，加上一路上折腾，也没有睡意，就只好苦苦挨着。 入场的时候，已经把试卷和草纸发了下来，但此时试题还没有出来，也只能耐心等待。 也有考生心大，很快就睡着了。贾瑞隔壁号的一个家伙，呼噜打得震天响，闹的贾瑞烦躁不安。 过去推醒他，好了一阵，没一会儿呼噜就又响了起来。 唉，算了，都不容易。 贾瑞只好把被子蒙上。 迷迷糊糊到了卯时正，一阵鼓响，考试正式开始。 此时天还没大亮，各个号房里面纷纷点起了蜡烛。 巡考官和兵丁在板子上举着试题，在号房中间来回走动，考生们纷纷记下了试题，开始答卷。 这一场考试内容，主要是史论。 用历史上的一些事实，进行论述，阐述自己的观点。 一共五道题，每道题要求四百字以上。 第一道题是：“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 这里的“周”指的是武则天建立的大周朝，“唐”，自然就是唐朝。 “内”，指的是朝廷，“外”指的是地方。 “秦，魏”，指的就是战国时代的秦国和魏国。 整个题目的意思，就是论述朝廷和地方的关系。加上“轻重”，就具体为藩镇问题。 意思是唐朝藩镇割据，地方权力大，朝廷权力小。 秦国和魏国地方权力小，朝廷权力大。 这两种方式，各有优点和缺点，就着这个思路，进行论证。 第二道论述题是：“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然秦穆用之以罢西戎。中行说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 这是一道平戎题，也就是平定周边少数民族的论述题。 第三题是：“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 这里的“申”，指的是申不害。 “商”，指的是商鞅。 这是一道论述变法的题目。 第四题是：“裴度奏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请予私第见客”论。 意思是裴度给宰相上了一个折子，为了招揽人才，请允许他在家里见这些客人。 这是一道举贤题。 第五题是：“北宋结金以图燕赵，南宋助元以攻蔡”论。 这是一道论述以夷制夷的题目。 试题一出来，举子们立刻议论纷纷。 “啊？怎么出这样的题目？不应该啊。” “怎么说变就变了？八股和试帖诗呢？” “肃静，不准喧哗，老实答题。” 巡考官和兵丁喊了好几声，声音才平息下去。 贾瑞也感到很意外。 第一场考试，跟以前的考试，无论是题型还是题目内容，都不一样。 首先是题目内容紧贴时政。 这五道题，从藩镇到平戎、变法、举贤、以夷制夷，都是大德皇朝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其次是形式上变了，虽然仍然用八股文答题，但是论述的成分更多一些。 最后是要求考生对于历史知识的了解更加详细，尤其侧重于历史人物的主张。 贾瑞估计，仅仅这一点，对于死读书，读死书，一心钻研八股的考生，就非常不利。 不少考生，在审题这一关上，恐怕就过不去。根本连题目是什么意思都弄不明白。 这一点，恰好是贾瑞的特长，这几个题目，他前世掌握的历史知识和观点。都能帮助他。， 而且能写出一些这个时代没有的新颖观点来。 如果考官认真阅卷的话，一定会发现自己观点的独特之处。 这将对他大为有利。 难道真的是文昌星君在帮我？ 本来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只想撞一把大运，看来命运的天平在向我倾斜。 这或许真的是一个脱颖而出的机会。 好好发挥，博他一回。 又把题目仔细审了一遍，贾瑞开始答题。 到了午时，五道题目全部答完。 此时他也饿了，就吃了两张饼。 饼早就凉了，也吃不出什么滋味来，略微充饥而已。 然后就开始检查、修改文章，到了未时，基本定稿。 全都看了一遍之后，感觉还比较满意，于是就开始誊录。 申时正，誊录完毕，就等着交卷。 到了申时末，开始交卷出场。 出了考场，就听到举子们议论纷纷，大部分的声音，都是抱怨题目。多数人情绪低落，一看就是发挥不好。 你们感觉不好，我的感觉很不错哦。 难道真的是机会来了么？贾瑞隐隐有一种期待感。 ------------ 第139章 前景不明 在贡院大门口，贾瑞和胡杏山、马福山、陈文祥会和，很快，贾雨村也挤了过来。 “各位答题如何？” 贾雨村急切问道。 “唉，一言难尽啊。” 马福山沮丧道。 “难在何处，是不是在五饵三表和申商之术上？” 贾雨村学问其实很不错，得到了题目之后，又跟别人在一起探讨过，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两个难点。 “是啊，这个五饵三表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胡杏山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福山，你知道么？” 贾雨村对马福山还是寄予希望的。 “这个……，学生惭愧，还真的不知道。” “文祥经验老道，是否知道？” “唉，我考了十八回，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题目，实在不明其义。” 对于胡杏山，贾雨村是不抱希望的，直接就忽略过去。 对于贾瑞，他也不报什么希望，但是现在贾瑞是地主，出于礼貌，贾雨村也就问了一句。 “天祥是否了解？” “巧了，我还真的略知一二。” “哦？说说看。” “这个五饵三表，乃是西汉贾谊给汉文帝提出的对付匈奴的策略。” “五饵，是赐之盛服车乘以坏其目，赐之盛食珍味以坏其口，赐之音乐、妇人以坏其耳，赐之高堂、邃宇、府库、奴婢以坏其腹。于来降者，上以召幸之。亲酌而手食之，以坏其心。” “三表，说的是以立信义。好人之状、好人之技。” 总的意思大概是在跟匈奴交往的时候，就给他们豪车，名牌服装，山珍海味，艺术，美人儿，房子，土地，金银财宝，奴婢。 如果有匈奴人来投降、归附，皇上就应该自召见他们，亲手给他们倒酒，夹菜。 皇上对匈奴应该讲信誉，尊重他们文化和风俗习惯，学习他们的长处。 这样一来，就能分化瓦解匈奴，让他们沉迷于享乐之中，丧失斗志，感念汉的恩德，羡慕大汉的先进文化和生产力。 背后的逻辑，大概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攻心为上，用软实力取胜那一套。 这个策略的背景，是汉初的时候，实力不如匈奴，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比如和亲，还有越王勾践把西施送给吴王，后来宋代给辽、金岁贡，玩儿的都是这套路子。 本质上，就花钱买平安。 至于这个策略的实际效果如何，就不太好说了。有人赞成，有人反对。 汉代的班固，就曾经嘲讽贾谊的这个策略。 在贾瑞看来，这个策略其实就是一种幼稚的理想主义。 在实力不如人的情况下，作为权宜之计，未尝不可。 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种做法不可能取得良好效果。 通过收买和示好，就能让周边的蛮夷们心慕中土？主动归附？ 效果如何且不说，光是付出的代价，就难以承受。 最后的结果，就是求得一时平安，但百姓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国家之间的竞赛，从来讲究的就是利益和硬实力，靠这些东西，即使有作用，也非常有限。 就目前的大德帝国来说，北方的鞑靼威胁最大。 朝中不少人，尤其是以西林派大臣为代表的势力，就主张这一点。 具体的就是互市通商，每年给鞑靼一笔钱，甚至和亲，换取双方和平相处。 接下来又讨论申商之术。 马福山知道这是申不害和商鞅，但是对两人的变法内容知道的不多。 胡杏山和陈文祥干脆连申不害和商鞅这两个人物都没有解读出来。更谈不上了解他们的变法内容。 审题都有审不明白，想写出好文章来，更是不可能，只能胡说八道，最后的结果就是文不对题。 贾雨村又问了贾瑞文章的构思，最后没有作出评价。 不是他认为贾瑞的文章不好，而是文章写得很好。 第一场考试的结果，对于是否中第非常重要。 如果单纯从文章的角度来说，贾瑞的成绩应该算是很不错。 但也正因为这一点，他中第的前景变得扑朔迷离。 原因就在于评卷考官的个人见解和喜好。 如果遇上西林派的考官，贾瑞的观点就跟他们对立。 如果遇上强硬派的考官，就会非常赞赏贾瑞的文章。 科举说是公平、公正，但是这永远只是一种理想状态。 实际上，还有很多个人因素掺杂其中。 当然，这些事情贾雨村不会说出来。最后的结果如何，贾雨村也无法判断。 贾瑞几人回到贾府，众人就纷纷过来询问。 因为还有两场，现在也无法判断结果，众人就纷纷回去。 从考场出来。陈文祥就一直流鼻涕，精神不振。 问他也只说是昨晚上冻着了，回来喝点姜汤就好。 众人走了之后，陈文祥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急忙抬到炕上，手忙脚乱地又是喊，又是掐人中，忙乎了一阵，才把他弄清醒过来。 贾政和贾雨村在场，就急忙叫人去找大夫。 王太医来了之后，号了脉，开始开方子。 “老太医，究竟是何病症？” “年事已高，舟车劳顿，日思夜想，在科场上又冻了一天一夜，加上南方人水土不服，就是如此了。” “他没事儿吧？” “脉象紊乱无力，静养为好，不可再操劳，更不能在挨冻。依老夫之见，剩下的两场还是别考了。” “毕竟已经九十八岁，比不得年轻人。” “怎么能不考呢？千里迢迢而来，七、八十年孜孜以求，就为了这一刻。” 贾雨村就着急了。 他和徐道忠等人策划了陈文祥这个人瑞，就是为了讨好皇上的。如今眼看着就要成功，哪能功亏一篑？ “雨村，还是不要勉强为好。功名固然重要，还是先顾命要紧。” 贾政劝道。 “唉，还是由老先生自己决定吧。” 陈文祥昏昏睡去，贾瑞叫丫鬟和婆子好生伺候，那边就开始熬药。 贾瑞、马福山、胡杏山本来还打算在一起探讨一下考试的事情，此时也没了兴趣。 晴雯带着人送来了饭菜，几人就开始吃饭。 原本想喝酒，见陈文祥这个样子，也就没了心思。 不一会儿陈文祥起来，马福山和胡杏山扶着他到桌边，勉强开始吃饭。 “老先生感觉如何？若是体力不支，就在这里静养，不要勉强再考，性命要紧。” 贾瑞劝说道。 科考既耗费精神，又耗费体力。 各地经常有考生在考场晕倒、病倒甚至猝死的事件出现。 象陈文祥这样的岁数，若是没有什么病还好，此时这个样子，如果继续参加剩下的两场考试，无异于在拿小命开玩笑。 “没事儿没事儿，我活了一辈子，就等着这一天。如今功名近在咫尺，哪里就能放弃？你们放心，我能支持。” ------------ 第140章 拿命去博 连续吃药调养，到了二月十一，陈文祥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中午的时候，贾雨村又来了，在屋里跟陈文祥说了半天话离去。 贾瑞这两天也没有复习功课，一直在西花厅那里，给贾环和林之孝等人进行安全教育。 教会了他们之后，再由他们对工人进行上岗前的安全培训。 包括山子野和那些工匠们，以前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但是贾瑞是主持，况且这也是一件好事儿，也就听从了贾瑞的安排。 傍晚的时候，贾瑞回来。几个人一起吃饭，准备迎接明天的科考。 “老先生，明日还考么？若是体力不支，就别考了。” 贾瑞始终担心陈文祥的身体。 两人虽然没有什么深交，但是陈文祥奔着自己来了。以前虽然想教贾瑞作弊不成，但为人倒也真诚，贾瑞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无妨，我能行。” 马福山和胡杏山也劝他，陈文祥就是不听。几个人无奈，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只在心里暗中替他祈祷，能挺过这一关。 吃完饭睡了一会儿，到了亥时，郑好时来叫，几人就坐着车前往贡院入场。 这一场考试，跟乡试的内容差不多，考的是试论一道，诏、诰、表内科各一道，外加判语五条。 贾瑞觉得自己虽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但也算中规中矩。 况且这种考试也不容自由发挥，基本上也就是固定的格式，大伙儿都是如此，很大程度上，还要靠运气。 贾瑞还担心陈文祥的身体，抢着交卷，第一批出场，就在门口等候。 胡杏山和马福山也出来了，三人就一起等候。 快要没人的时候，终于见到了陈文祥的身影，几个人终于松了口气。 “怎么样？没事儿吧？” 贾瑞急切问道，跟胡杏山扶住了陈文祥。 “还好，只是答题不甚理想。” “我们在乎这些，你就不必在意了。反正你中不中，皇上都会给你个翰林院编修、国子监司业什么的，能糊弄下来就行。” “唉，你们不懂。这一回，我想显示一下自己的真本事，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 “性命要紧，何必如此执着。平安回去，享受天伦之乐，才是真章。” 马福山说道。 几个人出了贡院，贾雨村照例在外面等候。见几人出来，就赶紧迎了上来。 “先生没事吧？” “没事，老朽还死不了。” 陈文祥冷淡的说了一句，就在老家人的扶持下，钻进车里。 贾雨村冲着贾瑞等人讪笑一声，上马离去。 接下来两天，陈文祥继续喝药，转眼间就到了二月十四。 申时正，贾政和贾雨村过来，设宴给几个人壮行。 陈文祥今天精神头很不错，连着喝了七八杯酒。 “明日最后一战，便是死了，老朽此生也再无遗憾。” “老先生切不可出此不祥之语。如今看你精神甚好，此去必定马到成功。” 贾雨村说道。 陈文祥也没理睬贾雨村，举起酒杯，冲着贾瑞和贾政。 “这回来叨扰贵府，无以为报，容老朽敬你们一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贾政急忙站了起来，贾瑞也跟着站了起来。 “老先生不必客气。你能来到鄙府，是我们的荣幸。刚才听时飞说，已经把你的事情禀告皇上，想来老先生的翰林院编修，是没跑了。” 贾雨村也站了起来。 “是啊，只待功名到手，我们便回去。老先生衣锦还乡，也是应天府的荣耀。” “功名不功名的，老朽已经不在意。此次回乡，就再也不出来。就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来，喝了这杯。” 也没喝太多酒，就草草结束。 睡了一会儿，到了亥时，照旧去赶考。 最后一场，考的是四书五经的题目，跟以前的考试内容和形势基本一样。 一共三道题，第一道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义。” 第二道题是：“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 第三题是：“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 都是八股文，起承转合，循规蹈矩答题就是了。 贾瑞现在也看开了，也不太用心思，尽自己能力就行。 象陈文祥那样，考了一辈子，便是得了个功名，又能怎么样呢？ 八股文这个东西，确实害人，也不知道扼杀了多少有才华的人。 况且这个东西，除了应付考试，博取功名之外，过后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处。 便是文章写得再好，中了进士，当了官儿，最后也没有几个人会照着自己文章写的那样去做。 贾瑞也暗自下来决心，这一次即使不中，今后也不再参加科举。 这种游戏，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和生命。 终于到了交卷时间，贾瑞出来。 很快胡杏山和马福山也出来。 几个人也没有心思交流答卷的情况，都在焦急地等候着陈文祥。 终于，陈文祥出来了，看走路的样子，精神还不错。 “老先生还好吧？” “哈哈哈，不错，终于考完，我反倒觉得一身轻松，无妨。让你们为我操心，甚为抱歉。” “老先生没事就好，我们心里也安生。走，快到客栈去歇息。” 今天是最后一场考试，后天一早发榜。 为了看榜方便，也是为了发榜的时候便于接受报喜，几个人的下人就把行李搬回了客栈。今后就在客栈居住，将来回家也方便。 不管成绩好坏，每个人心里其实都怀着幻想，希望奇迹在自己身上发生。 万一中了，还住在贾府，人家报喜也不方便。报喜人去了，贾府还得给打赏。 在贾府吃住也就罢了，赏钱还叫人家给出，可就有些说不过去。 贾瑞中了还好，万一贾瑞不中，自己中了，叫贾府情何以堪？ 跟着几人到了客栈，认了门儿，叮嘱陈文祥好好歇息，贾瑞就准备离去。 但是几个人坚决不让贾瑞走，说是承蒙贾瑞招待，三人今晚要合伙儿请贾瑞吃酒。 反正如今考完，也彻底轻松，正好放纵一下。 其实此时已经有不少举子开始庆贺，有的第一时间跑到大金门风月区的青楼去搞乐。 有的把书拿出来，在院子里面烧了。还有的已经到附近的酒家大呼小叫地吃酒。 这让贾瑞想起前世高考之后的放浪时刻。 十年寒窗苦，今日终于结束，有个理由可以放纵一下了。 叫郑好时回去告诉家里一声，就留下来跟几人吃酒。 一直到了小半夜，喝的晕晕乎乎，才雇了一辆马车回家。 ------------ 第141章 其实很在乎 二月十七是发榜的日子。 尽管此前贾瑞已经说过，自己这一科很可能考不上，但是贾府众人还是很关注这件事情。 一大早，就有不少街坊邻居来到贾代儒家，有的人甚至还没吃饭就来了。 贾代儒无奈，只好一边招待这些人吃饭，一边等待消息。 贾瑞的舅舅黄进也来了，只在这里停了一下，就去了贡院，在那里等候放榜。 荣国府这里，很多人也在关注着这个消息。 刚刚吃过早饭，人们就纷纷聚集到了老祖宗的上房。 昨天晚上，老祖宗就发话，叫贾琏一早就出去等着放榜，一旦有了消息，立刻回来禀告。 “老祖宗，瑞兄弟也不知道能不能中啊。” 王熙凤说道。 此时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隐隐地希望贾瑞能够中第，进士可比举人值钱多了，贾瑞中了进士，也是府里的一个荣耀。 这些年以来，贾家除了东府出了一个进士，就是西府这边的贾珠中过一个举人。 这回贾瑞若是中了进士，贾家就有了第二个进士。 一家出两个进士，这样的家族还不多见。 但是一想起贾瑞以往对自己的种种行径，王熙凤立刻就恨得咬牙切齿。 王八蛋贾瑞，谁中你也别中。 秀才、举人的时候，你都那么猖狂，若是再中了进士，岂不是更压我一头，今后怕是永远受他的气。 “我又哪里知道，瑞哥儿不是说了么，他恐怕中不了。中了更好，不中也没事儿。反正他已经是举人，将来当个官儿也不难。” “瑞大哥学问很好，我觉得他一定能中。他越是谦虚，就越是有把握。” 黛玉说道。 她是很希望贾瑞能中第的。 因为瑞大哥中了进士，就能当更大的官儿，就能做更大的买卖，自己也能跟着赚更多得钱。 况且瑞大哥的学问那么好，他若是不中，还有谁能中呢？ “那可不一定。” 宝玉颇不以为然。 “举人根本就不算什么，贡士那是全国才选出来那么一两百人，不是出类拔萃者，哪里就那么容易中了。” “若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中了进士，那满大街都是进士了。” “宝二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瑞大哥学问那么好，一首《木兰词》写的极为出色。这样的人不中进士，简直就没有天理。” 史湘云可不管那么多，有话就说。 “哼，便是真的中了进士，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宝玉现在很有些瞧不起贾瑞，认为他完全就是不务正业。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追逐名利上，这样的人，实在是浊气逼人。 原本还觉得他创造了扑克，给女子们玩儿，是个为女子做事儿的好人。没想到如今竟然露出了本性来。 “既然进士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也去中一个回来，给我们看看啊。” 史湘云此话一出，宝玉立刻没话。不过心里还不服气。 我才不做那种无聊的事情呢。中了进士，就要当官儿。哪里还有工夫跟姑娘们在一起。 天天跟那些禄蠢在一起，争权夺利，勾心斗角，闷也闷死了，哪里有如今这样逍遥自在。 再说了，便是贾瑞这回中了，也不过是贡士而已。过了殿试，才是进士。 便是过了殿试，还有一甲、二甲、三甲之分。 一甲状元授进士及第，正六品。 榜眼、探花和二甲，赐进士出身，授正七品。 到了三甲，就是同进士出身，才授正八品。跟状元差的远呢。 便是贾瑞考上，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可惜湘云妹子竟然替贾瑞说话，也是忘了远近。 遗憾的是黛玉也替他说话，竟然说他能够中了进士。可见是在江南的时候，跟着贾瑞学坏了。 别人都在关注此事，贾瑞却非常平静。 此时，他正跟山子野、林之孝两人在省亲别墅的工地上。 工地上已经开工，虽然土地还没有全部开化，但冻土层也只剩下下面的一层。 上百名工人，已经开始挖沟。附近不远的地方，木匠作坊也已经开工。几个锯匠正拉着大锯破木头。 一个铁匠炉已经搭设起来，两个铁匠正在叮叮当当打铁，开始打造各种铁钉、锔子、钎子、钩齿、耙子等。 不远处两个篾匠正用藤条，编制安全帽。 工地上干活儿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戴上了安全帽。 工地上还立了不少木板，上面写着各种安全宣传标语。 跟别的建筑工地不同，这个工地已经封闭起来。 四周埋设了木桩，搭设横杆，绑上苇席。外面的闲杂人等进不来，甚至都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在里面干活的工人，也不能随便出去，进出工地，都走固定的安全通道。 山子野干了几十年的建筑，这样的工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这样纯属多余。 但是开工几天下来，他就发现了好处。 到处井然有序，只要遵守了安全规矩，工伤就会大大减少。 有人受伤，就得给人治伤，花钱不说，还耽误干活儿。若是死了人，更加麻烦。 不仅家里人来闹，官府还得介入，赔钱丧葬，更是费钱费力。 如果伤亡少了，就可以避免大部分麻烦事。 “瑞大爷，辰时正了，快发榜了吧？” 山子野问道。 “应该快了。” “瑞大爷这样的，我倒是头一回见到，那边放榜，你这里倒像是没事儿人似的。你这样的读书人，天下怕是没有几个。” 山子野也确实挺佩服贾瑞的这份儿定力。 “中也罢，不中也罢，不过是个功名而已。有没有其实也不打紧。” “也就是瑞大爷这样看，别的读书人可不是这样的。” “那也不一定，咱们府里的宝玉，就不在乎这个。” 就他？他有这个本事吗？ 林之孝暗自腹诽。 “瑞大爷，要不要我去看看？” 林之孝说道。 “贾环和晴雯不是去了么，有了消息，他们不就回来了么。” 几个人转了一圈儿，到了工地入口处。就见不远处晴雯和贾环过来。 两人走的不紧不慢，也没有喊叫。 林之孝心里不禁一愣。 怕是没中啊，若是中了，晴雯定是最高兴的，此时怕是早就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叫起来。 贾瑞看见两人的样子，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 原来没中啊。 不禁有些失落。 我说不在乎，其实心里还是很在乎的。 两人到了跟前，还是板着脸，没有说话。 “到底中没中？” 林之孝小心地问道。 “是啊，你们俩说话啊。 山子野问道。 唉，贾环长长叹了口气。 “晴雯，还是你说吧。” 晴雯也叹了口气。 “唉，中倒是中了，可惜只中了五十五名。” 晴雯说完，瞟了贾瑞一眼，露出一点风情。 “五十五名，那就是中啦？” 林之孝还没反应过来。 “排名都出来了，自然是中啦。恭喜瑞大爷高中贡士。下一步就是进士啦。” “恭喜，恭喜。” 贾瑞也暗自舒了口气。 总算是中了，也算得上是个圆满结局。 晴雯你个死丫头，竟敢捉弄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 第142章 同进士出身 贾代儒家，此时正锣鼓喧天，洋溢着一派欢乐的气氛。 报喜人高声念了喜报，就把喜报贴到大门上。 早就等在这里的人，立刻纷纷向贾代儒和王氏道喜。 热闹了一阵之后，报喜队伍就朝着宁国府走去。 贾代儒此时最想做的就是到街上和两府走上一圈儿，显摆自己家的喜事儿。 现在哪里还会犹豫，连家也不管了，就带着王氏和张老妈子、蜜儿一起，跟着报喜队伍走了。 一路上自然有人纷纷道贺，贾代儒挺直了腰板儿，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 到了宁国府，贾珍等人被惊动出来。 贾珍心道：报喜就报喜呗，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但也知道不过是报喜人的花招，想趁机到这里弄几个赏钱。 虽然贾瑞不是自己府里的人，但毕竟还是贾家的人，贾珍作为族长，也感到脸上有光彩。 高高兴兴叫秦可卿打赏了二两银子，把报喜队伍打发走，顺便跟贾代儒一道，朝西府走去。 不一会儿到了西府，就直奔老祖宗的上房。 此前贾琏已经回来传达了消息，这边已经有了准备。报喜队伍一到，老祖宗就带着众人出来，赏了二两银子，把队伍打发走。 院子里安静下来，老祖宗看看四周。 “怎么没见瑞哥儿呢，这么大的事儿，他跑到哪里去了？” “一早就到工地上去了，说那边儿事儿多。不用管他，有了消息，他自己就回来。” 贾代儒说道。 老祖宗沉默一会儿，叹了口气。 “唉，这个瑞哥儿，那边再忙，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啊。倒是难为他还想着工程上的事儿。” “凤哥儿，张罗几桌酒菜。下午就在这里替瑞哥儿庆贺一下。代儒，你们那边也别张罗了，就都在这里一块搬办了，好好乐呵一下。” “琏哥儿，你到工程上去一下，叫瑞哥儿早些回来。那边儿也早些收工，叫张华给哪些工匠们弄些酒肉，也让他们替瑞哥儿高兴一回。” “老祖宗如今对瑞兄弟，倒是比亲孙子还要亲呢。” 王熙凤顺便拍了老祖宗一把。 “我是不管亲不亲的，只要有本事，我就对他亲。” 你对宝玉比谁都亲，可没见他有什么本事。 王熙凤也顺便腹诽了一把。 水月寺馒头作坊。 妙玉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王三骑着毛驴回来，远远就喊上了。 “妙玉姑娘，瑞大爷中了，中了。” 中了？ 妙玉心里不禁一阵狂喜。 阿弥陀佛，终于中了。此番中了贡士，殿试之后就是进士。 他也是进士啦。 “妙玉姑娘，瑞大爷中了五十五名，已经是贡士啦。” “见到你们瑞大爷了么？他自己知道不知道？” “没见到，看榜的时候，见到了环三爷和晴雯，他们说瑞大爷此刻还在工地上呢。” 还在工地上？ 妙玉不禁一阵恼怒。 他自己都不着急，我又何必如此着急，这么长时间，白白替他操心。 如此大事，也不知道回来，就好像这里没他这个人似的。 “他们说没说他何时能回来？” “妙玉姑娘，瑞大爷怕是一时不能回来。人家得到他家里报喜，他不得在家招呼？府里那边他也得去，怕是……。” 咦？我还没说完呢，姑娘怎么就走了呢？ 妙玉走了一段儿停住。 “王三，今晚准备点儿好酒好菜，你们瑞大爷的喜事儿，你们大伙儿好好吃顿酒，跟着沾沾喜气。” “谢谢妙玉姑娘，我一会儿就去张罗。” “对了，你去告诉张老财和柳嫂子他们一下，叫他们也高兴高兴。” 该死的贾瑞，你在那边逍遥自在的，我还得在这里帮着你张罗。 有本事你就别回来，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得到了贾瑞中第的消息，林之孝和张华就安排去买一头猪，晚上给工人们改善伙食，算是庆贺一下。 贾琏来转达了老祖宗的话，就顺水推舟，说是老祖宗因为贾瑞中地，赏给大伙儿的，算是激励一下士气，也算是给老祖宗那边一个交代。 贾环和晴雯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是马福山中了四十五名。 陈文祥虽然没中，但是因为已经九十八岁了，这次的考官之一徐道忠和应天府知府贾雨村等人联名上奏皇上。 皇上听了非常高兴，认为这是人瑞，所以就赏了陈文祥一个翰林院编修的名衔。 陈文祥这次算是得偿所愿。 至于胡杏山，大概是因为没有作弊的原因，这次名落孙山，算是白来了一回。 几人给贾瑞捎信儿，说是明天到府里感谢，然后再到水月寺那里去住。等马福山和陈文祥参加了鹿鸣宴，陈文祥和胡杏山就回家。 马福山则留下来，准备四月份的殿试。 胡杏山落榜，在贾瑞的预料之中。 马福山中第，贾瑞不感到奇怪。但得了四十五名，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如此看来，马福山的实力还是很强的。 至于贾瑞自己，他也感到有些意外。 他原本以为首场考试的史论文章，很可能不被阅卷官们待见，现在看来，是自己有些多虑。 五十五名这个名次，他也比较满意。 这一次的贡士一共是一百五十人，殿试之后的进士数量，由皇上确定。 一般情况下，凡是贡士，皇上都会点为进士。 第五十五名，进一甲二甲不太可能，但是名列三甲，应该问题不大。 当然，殿试的排名，还可能有变化，名次提前或者落后，也有可能。 同科进士虽然都是进士，但进士和进士也是不一样的。 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叫进士及第。 二甲的十几个人，叫赐进士出身。 在进士圈儿的人看来，这两拨人，才算是正儿八经的进士。 三甲的百八十人，叫“同进士出身”， 有点享受某某待遇，低职高配的意思。总叫人觉得有点儿勉强。就好像一桌山珍海味，突然落了个苍蝇，心里总是别扭。 当然，这是进士圈儿里的鄙视链，一般人也分不清这里面的区别。 对于贾瑞来说，就更不在乎了。 即使是三等进士，那也是得到了帝国的最高学历。从此以后，即使不当官儿，也有一份固定的俸禄，端上了铁饭碗儿。 进士，进士，就是进入了“士”的行列，属于统治阶级。 士农工商四个阶层中的最高等级。 ------------ 第143章 瑞哥儿好样的 庆贺宴会在荣禧堂举行。从这一点来看，老祖宗确实给足了贾瑞面子。 不过，族里出了进士，也算是一件大事儿，这个规格，似乎也算合理。 贾瑞走在荣国府里，一路遇到人，就不断地向他道喜。 这一刻，人们对他的道喜是真诚的。多数人对他也真心佩服。 能考中进士，那是需要真本事的。贾瑞也没有占用府里什么资源，完全凭着自己的努力得到这一切。 跟贾琏、宝玉、贾蓉这些人比起来，立刻就有了高下之分。 人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数的。 快到荣禧堂门口的时候，遇到了王熙凤。 “瑞兄弟，恭喜你啦。” 王熙凤满面春风，十分热情。 “哎哟，二嫂子，实在对不起，今儿个又要叫你破费了。” “我破费什么？” “你看看我这中了进士，又是一件大喜事儿，你又得随礼。先是秀才，接着是举人，如今又是进士，你说也奇怪了，我这一考起来就收不住。总是叫你破费，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格格格……，王熙凤一阵娇笑。 “瑞兄弟，这回我可不怕。你是不知道吧。老祖宗发话了，说你这喜事儿太多，总是收礼，把这些人都给收穷了，” “尤其是姑娘们，都愁着没钱呢。这一回，就谁也不给随礼，嘿嘿，你这回算是白考了个进士。” “不对，也没白考，从此之后就有了俸禄，用不了多久就能当官儿。我也不用破费，这就叫做同喜同乐。” “唉，嫂子不随礼，我总是有点儿遗憾。算了，等过些日子，我再找一件儿喜事儿，那个时候嫂子再随礼也不迟。” “喂，瑞老大，我不破费你就难受是不是？” “你个没良心的，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啦？你还不知足。” “花什么钱啦？” “哼，上回捐款，愣是叫你哄骗去一百两银子，有这事儿没有？” “那也不是给我的啊，不是花在省亲别墅上么。” “好，就不提这件事儿，上回你跟薛兄弟和邢老舅的事儿，明明跟我没关系，你却非要嫁祸于我，你缺德不缺德？” 那件事儿是多少有点儿缺德，不过你也想趁火打劫啊。 “还有前年的事儿。” “前年又有什么事儿啦？” “前年你死了……。” “我没死，就是到天上去了。” “不管你死没死，那回薛兄弟和蓉哥儿打你闷棍那回，明明跟我没什么关系，却叫你给敲诈了二百两银子，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哎哟，还真有这回事儿，差点儿忘了。 “二嫂子，那可不是我敲诈你的啊，你自己愿意给的。”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有你装鬼吓唬我的事儿，你说你还是个读书人呢，连这种缺德事儿都能做出来，就你这样的人，还能中了进士，那考官是不是瞎了眼睛？” 王熙凤这一顿猛喷，还真的叫贾瑞一时无法反驳。 也是啊，那些事儿，是跟进士的身份不太相符。那些事儿是我干的么？ 见贾瑞一时没说话，王熙凤得意地笑了，凑近贾瑞，放低了声音。 “我告诉你瑞老大，你这科举的路，也走到头儿了。下一步就要成亲。你若是再得罪我，有人给你提亲，我就去搅合。提一家我搅合一家。” 你个败家娘们儿，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对了，二嫂子，你说提亲的事儿，我倒是想起来了。你答应把你妹子许配给我，你什么时候去提亲？” 嘿嘿，终于扳回了一局。 “去去去，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快点儿进去，大伙儿都等着你呢。” “那你当回事儿办啊。” 贾瑞进了院子，王熙凤突然若有所悟。 如今是进士了，将来一定当官儿。瑞老大为人机灵，又能做事，若是真的把采薇妹子许给他，似乎也不委屈啊。 贾瑞进了荣禧堂，就见爷爷、奶奶、贾赦、贾政、贾珍等人都在，众人恭喜了一阵，贾瑞客气一番，就到里面去见老祖宗。 老祖宗、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尤氏、李纨、秦可卿等人都在。 贾瑞跪下给老祖宗磕了三个头。 “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祝愿老祖宗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瑞哥儿起来吧，今儿个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恭喜我做什么啊？” “老祖宗的孙子中了进士，自然要贺喜老祖宗啦。” 众人一下子哄然大笑。 “哟，你们听听，就他会说话。可见要想当进士，不光文章要好，口才也要好。” “不过，你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个还是算了吧。若是这进士都叫咱家得来了，别人家还不得杀来，找咱们拼命？” 老祖宗说的虽然是笑话，但口气却是满满的自豪，惹得众人又大笑起来。 一时间，贾瑞心里有些温暖。 如果这一家人，能永远象这样该有多好啊。 如果我的前世有这样一个家……，算了，孤儿院那个家，其实也是很不错的嘛。 只是不知道那些兄弟姐妹们，现在怎么样了。 “对了，瑞哥儿啊，听说你今儿个还在工程上忙活着。省亲别墅的事情固然重要，你也别太拼命了，身子要紧，该歇息的时候，就好好歇息。” “老祖宗，不拼命不行啊。大伙儿都看着工程呢，若是做不好，外人就会说，还是进士呢，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也不过如此。” “我丢脸了倒是无关紧要，丢了府里的体面，可就是大事儿。” “你们看看，我当初就说瑞哥儿是个好样的，果然没让我失望。宝玉，以后多跟瑞哥儿学着点儿。” “老祖宗，我知道了。” 当着众人的面儿，宝玉算是给了老祖宗面子。 不过心里立刻嘀咕起来。 我跟他学？就学他名利熏心？还不如死了呢。 若是他能做些对姑娘们好的事儿，我倒是愿意学学。 闲聊了一会儿，贾瑞就出来，正好在院子里遇见薛蟠。 一见贾瑞，薛蟠赶紧凑上来。 “恭喜瑞大哥得中进士。” “唉，又要麻烦蟠兄弟来吃喜酒，真有些过意不去。” “本来也没想中第，就是想去走一趟，没想到一不小心就中了进士。这文昌星君总是给我找事儿做，烦死了。” 王八蛋贾瑞，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扎心啊，你不装能死啊？ 什么叫做一不小心？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嘿嘿，瑞大哥，开席了，过去吃酒吧。” “好，蟠兄弟，咱哥俩好好喝几杯，我跟你说说中进士的体会。” “嘿嘿，我跟宝玉他们一桌。瑞大哥怕是要跟姨老爷他们一桌，我就不奉陪了。” 跟你在一起听你显摆？我才不干呢。 若是跟你一桌，我就真是薛大傻子。 ------------ 第144章 喜忧参半 巳时许，胡杏山和马福山来到西花厅。 贾瑞看看两人身后，没发现陈文祥的身影。 “陈老先生呢？” 两人立刻神色黯然。 “走了。” 马福山轻声道。 “不是说参加完鹿鸣宴之后才走么，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就差一两天，哪里至于这么着急？” “不是那个走，是去世了。” 死了？ 贾瑞一时间愣住。 “昨天发榜之后，皇上赏了他翰林院编修的虚衔，晚上喝了点儿酒，睡觉的时候走了。” 贾瑞不禁心里一痛，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尸首在哪里？我去送他一程。一个人在京城，怪孤单的。城外的铁槛寺是贾家的家庙，可以在那里停灵。合适的时候再送回老家。” “不必了，今儿个一大早，贾雨村他们就来了。把老先生收殓，带回老家，此刻已经上船了。” 陈文祥你个老东西，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说好了考完一起吃酒庆祝的。 你说你都八十八了，难得的老寿星，跟贾雨村他们这帮混蛋一起搀和什么啊？一个翰林院编修的虚名，就那么重要？ 非给自己增加了十岁，你这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啊。 你这十年寿命，提前给你收回去了。 不知不觉中，贾瑞的眼睛有些湿润。 那个爱作弊的老头的音容笑貌，不时地浮现在眼前。 “天祥不必伤心，昨晚上老先生很高兴，今早发现他的时候，是面带笑容离去的。” 胡杏山劝道。 “天祥不必伤感了，每年科考之后，都会有这样的事情。昨晚上就有一个落榜举子，在客栈上吊了。跟他比起来，陈老先生算是寿终正寝了。” 马福山说的似乎不在意，却掩饰不住那份伤感。 “别提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天祥，带我俩去看看你们的省亲别墅。今后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看到这些。” “好吧，我带你们看看。” 死者已矣，伤感又有什么用处？自己又不能做些什么，徒增烦恼而已。 在工地上一边走，贾瑞一边给两人介绍。 “天祥，你这种营造方法，简直闻所未闻啊。”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更多关注一下安全，让工程上有个良好秩序。” “给工匠和劳工们吃的好一些，饱一些，住的好一些，他们心气儿顺了，也有力气干活儿，也不糊弄。” 现在的建筑工程，比如修河堤、城墙、皇家宫殿、陵园等等，对于劳工来说，几乎就是一场灾难。 大批的劳工吃不饱，穿不暖，在兵丁的马鞭子驱赶下，进行超体力、超能力、超时间的繁重劳动。 不少劳工和奴隶饿死、累死、病死在工地上。 忍无可忍之下，人们就开始反抗，或者逃跑，或者杀死监工和兵丁，加入流民队伍中做乱。 有不少人甚至在家乡的时候，就干脆逃跑，逃避沉重的徭役。 “若是都能象你这样，哪里至于到处都是流民。” 胡杏山感慨道。 “唉，说到流民，倒是跟我们有关呢。有风声说，西北流民作乱，不少地方十室九空，地方官被流民杀了大半，没杀的也逃跑了。” “如今西北地方，缺少大量官员。咱们这批贡生，殿试之后，怕是有不少人要到西北西北去做官儿，收拾残局。” 马福山停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昨晚上就有人说，不想参加殿试，宁愿不做官，也不愿意去西北送死。” “礼部和吏部传出话来，凡是不听从调遣者，一律革除功名。真是落榜了愁，中第了也愁。” “哈哈哈，福山，叫你这么一说，我这个落第之人，心情倒是好受了些。起码不用到那西北和边疆之地送死去。” 胡杏山终于觉得心里平衡了一些。 “嘿嘿，杏山，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虽然不是贡生，你还是举人呢。等进士死的差不多了，也就轮到你们举人当官儿了。” “没事儿，还有那么多捐官等着补缺呢。” “哼，凡是能花钱买官儿的，多是为钱为名为利。若是肥缺，太平官儿，他们抢着去，西北那样的地方，要钱没钱，说不定哪一天就送命，谁会愿意去？” “说实在，如今我都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今年就不考了。江南富庶之地，又太平，宁愿在老家过安心日子，也不到西北凶险之地去。” 马福山真的有些后悔，这两天听到的消息，把他中第之后的喜悦之情一扫而空。 “福山，如果真的让你到西北去做官儿，你去不去？” 胡杏山将了一军。 马福山沉思了一会儿。 “你们也不是外人，我就说句心里话，我自然是不愿意去的。但如今用人之际，也不得不去。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圣人给了一身学问，皇上给了一个功名，大不了把自己这条命还给他们。” 马福山此话一出，贾瑞和胡杏山都沉默了。 读书人一向自诩自己的理想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但是死到临头，危难之际，又有几个人能挺身而出？ 象马福山这样的人，其实已经不多了。很多人获取功名，其实不过是为了升官发财，享受特权而已。 至于他们应当承担的责任，许多时候，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在工地上转了一圈儿，贾瑞就带着两人到府里告别。 老祖宗还特意问起了陈文祥，听说陈文祥已经死了，不免唏嘘一阵。 离开荣国府，几个人就前往客栈。 中第的举子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都是落榜者。 这些落榜的人，有的前往吏部备案，将来他们还有机会回到地方做官。 有的人则联系前往国子监。 他们可以到国子监做监生，继续深造，以后再参加会试，或者做一些低级官吏。 当然，在国子监的食宿等学习费用，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能够承受这笔开支的人，也不是很多。 豪门大户，富商巨贾之家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举子还是平民之家。十年苦读，其实也是一个家庭不小的一笔投资，总是要考虑经济效益的。 如果回到地方去，一个举人老爷，还是比较吃得开的。只要不是混的太差，小康生活还不难做到。 所以，更多的举子，已经收拾行装回家。 马福山、胡杏山收拾了行李，贾瑞去市场买了酒菜，就一起前往水月寺馒头作坊。 ------------ 第145章 都是没爹没娘的 刚刚安顿好，妙玉就把贾瑞叫了过去，一见面就埋怨。 “你还知道回来啊。” “怎么啦？” “哼，中了进士，看不起这里了是不是？这里水浅，藏不住你这条大鱼是不是？” 哪来的这么大怨气啊？ “没有啊，昨天就想回来，府里要庆贺一下，不久缠住了么。今天就赶紧过来了。科考的事情你知道了？” “哼，这么大的事儿，全天下都知道。水月寺再小，也没有与世隔绝。瑞大爷鼎鼎大名，我们敢不知道么？” 哦，原来是生气了。 “我这不就回来了嘛？谢谢你惦记着这件事儿。” “哼，就是说的好听。” “我这还有两个朋友，在外人面前，你给我留点儿面子行不？” “哼，若不是看在外人的面子上，看我不……。” 妙玉发泄一阵，见贾瑞连连陪着小心，心气儿也就顺了。听得贾瑞把他当自己人，心里不禁有些窃喜。 两人正说着话，黛玉突然来了。 “颦儿，今儿怎么有功夫到我这里来啦？” “哦，今儿个没事儿，想姐姐了，就来看看。瑞大哥中了进士，就定了一桌酒菜，顺便给瑞大哥庆贺一下。” “哼，原来是为了瑞大哥来的，还偏偏说想我，拿我说事儿。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心。” “也是真的想你了，就两件事儿并做了一块儿。姐姐这么说，可就辜负了我的好心。” 妙玉瞅瞅贾瑞，又瞅瞅黛玉。 “你们昨天在府里不是见过了么？这么今日偷偷到这里见面。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妙玉你个死丫头，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偷偷在这里见面？ 光明正大地见面好不好啊。黛玉就不能来给我庆贺一下？ 你的小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姐姐休要胡说八道，哪里就是偷偷见面啦？” 黛玉已经羞红了脸，有些心虚。 昨天人多，也没跟瑞大哥说话。瑞大哥当初那样帮我，如今他中了进士，我帮他庆贺一下，有何不可？ “妙玉，你不要想多了。” 贾瑞也不好过多解释，这种事儿越解释，越容易引起误会。 “我没想多啊，是你们想多了。” 死丫头，我服了你还不行么。 “对了，胡杏山来了，你们过去打个招呼吧。他这次落榜，你们安慰他一下。” 当初从金陵回来，到望江县的时候，曾经在胡杏山家住过，也算是熟人。 贾瑞就带着黛玉和妙玉过去，跟胡杏山和马福山打了招呼。 这里也没有府里那么多规矩，就在一起喝茶闲聊。 “胡兄，你虽然落第，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不能当官儿，也就没有机会当贪官。” “瑞大哥和马大哥虽然能当官儿，但是也可能成为贪官。做了贪官，说不定哪天就叫皇上砍头。所以你也不必沮丧。” “若是永远也考不上，倒是一件好事儿，省得被皇上砍头。” 贾瑞说安慰一下胡杏山，妙玉还真就安慰上了。 只是这话叫贾瑞和马福山听起来，只能相对苦笑。 哦，我们当了官儿，就是贪官？就得被皇上砍头？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是贪官？天下的贪官多了，有几个被皇上砍头的？ “哈哈哈，谢谢妙玉姑娘的好意，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舒坦多了。” 好在妙玉和黛玉都是大家闺秀，终究知道分寸，闲聊了一会儿，两人就借口离开。 “妙玉姑娘说话倒是直爽。” 马福山说道。 “她就这样，性格直爽，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别介意。” “没事儿，哪里会介意呢。” 未时许，黛玉在城里订的酒菜送来，热了一下，加上贾瑞买回来的酒菜，黛玉和妙玉那边一起，贾瑞和胡杏山、马福山一起，就开始吃酒。 到了申时，黛玉要回府里，贾瑞出来送行。 “林姑娘，以后在府里呆着闷了，就到这里走走，跟妙玉一起说说话，散散心。如果……。” 贾瑞没等说完，妙玉就抢过话头。 “这个还用你说？颦儿，以后常来。最好把宝钗、探春他们也一起叫来，很久没在一块儿探讨诗词了。都怪他，自从跟他做了这个生意，我也变得满身铜臭。” 这也能怪我？是你师父找我，叫我帮着你历练红尘的好不好啊。 “也不能怪瑞大哥哦，你们两个一起赚钱，其实也很好嘛。” “哼，颦儿，你如今总是帮着他说好话，他哪里就有那么好啦？” “好啦，妙玉姐姐，我走了。瑞大哥，你送我一程，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黛玉上车，贾瑞步行跟着，走了不远，黛玉下车。 王三、王嬷嬷、紫鹃、雪雁离开了一些。 “林姑娘有什么事情？” “瑞大哥，我拿你当自己人，你跟我说实话。我想知道，府里修建省亲别墅，要用二百万两子。” “我曾经算计过，这府里其实没有那么多钱。他们是不是用了我的钱？” 唉，看来这个小丫头也不傻啊，其实也很会算账。说她只知道伤春悲秋，实在小瞧了她。 这件事情，府里其实一直瞒着黛玉，贾瑞见到黛玉的时候，心里也比较纠结。所以一直回避这个问题。 但是今天黛玉问了，他必须给个答复。 “是的，确实挪用了那笔钱。府里也没钱了，老祖宗也很纠结。但为了救急，也不得不如此。” “不过老祖宗说了，将来会把这笔钱再还给你。” “我相信老祖宗的话，不过他们还的起么？算了，花就花了吧。谁叫我在人家呢。” “林姑娘，或许不用花那么多钱，我会尽量省一些钱下来，等工程结束，就想办法还给你。我曾经算过，四五十万两，还是能省下来的。” 黛玉眼睛一亮，随即叹了口气。 “瑞大哥也不用勉强，我就当没有这笔钱了。再说了，咱们还有船厂的生意呢。” “是啊，林姑娘不用担心，将来咱们一定会赚大钱的，百八十万两银子，不算什么的。” 黛玉笑了。 “我相信瑞大哥，好啦，我走了。你回去吃酒吧。少喝点酒，小心身体。” “谢谢林姑娘，走吧，王三会送你回府。” 贾瑞回来的时候，妙玉还在外面等着。 “颦儿跟你说什么了？” 我说妙玉妹子啊，有你这么问话的么？ “她说妙玉是个好姑娘，不仅才华高绝，还心地善良。叫我好好跟你做生意，不能黑你的钱。” “你在她心里，就是好姐姐。跟你在一起，她特别高兴，以后她会经常来看你。” “颦儿真的这么说的？” 妙玉立刻眉飞色舞。 “自然是真。” “我就知道颦儿是好人嘛。你快回去陪你朋友吃酒吧。别喝多了。” “你也回去吧，外面风大，别着凉。” “我知道，走了。” 看着妙玉高高兴兴的样子，又瞅瞅黛玉离去的方向，贾瑞不禁叹了口气。 都是没爹没娘的，怪可怜的。 ------------ 第146章 捡了个人才 第二天，贾瑞和马福山到贡院去参加鹿鸣宴。 会试的鹿鸣宴，跟乡试差不多，除了考官们换了，基本上没有什么新鲜内容、。 宴会的酒菜档次，还不如在金陵乡试鹿鸣宴的好。 据说往年不是这样的，今年因为朝廷缺钱，才不得不如此。 贡生们自然不敢说什么，其实他们现在也不在乎这些。人们更关心的，其实是可能被派到西北去当官儿的事情。 但因为没有确切的官方消息，也只能私下议论一番。 贾瑞甚至怀疑，这可能是朝廷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借此来试探这些贡生们的反应。 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都来了，讲了一些套话，喝了几杯就离去。完成的固定仪式之后，鹿鸣宴草草结束。 贾瑞和马福山走在大街上，也感到有些兴趣索然。 “到大栅栏去走走？那里是京城商业繁华之地，你还没去过吧？” 贾瑞建议道。 “好啊，正想买一套衣服呢。” 两人就朝大栅栏走去。 过了正阳门不远，就是大栅栏的入口。刚进去不远，就见一群人聚集在一起。 “喂，你到我家给我牵马如何？” 一个富家公子说道。 “你在头上插一根草，把自己卖了，我出十两银子买你，你给我做小厮。” 又一个人说道，引起围观的人一阵哄笑。 贾瑞和马福山挤进去，就见一个金发的西洋人，胸前挂着一个纸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应聘炮手。 这西洋人要干什么？海外劳工，到这里找工作的？ 看他穿的破破烂烂的，身形很瘦，似乎过得挺落魄的样子。 “我出十五两银子买你，你干不干？” “不，不、不，我不卖身，只接受雇佣。我是炮手，佛郎机炮手。我会放炮，一个月至少十两银子。” 这个西洋人的汉语说得虽然不是十分流利，但也能把意思说明白。 “原来是个西洋人，估计是从香山澳那里来的，咱们走吧。” 马福山就要走。 香山澳就是澳门，早在前朝的时候，就已经租给了葡萄牙人。 有不少葡萄牙人从家乡到东方来淘金，一些军人还到东瀛和南洋作雇佣兵，就连鞑靼那里都有。当然，也有人加入海盗行列当炮手。 “等等。” 贾瑞突然有了个想法，走到这个西洋人跟前。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唐?若热?多明戈?保罗?巴格多罗?阿纳塔斯西奥?皮涅罗……。” “停，只说你自己的名字就行，至于你的父姓、母姓、教父姓、教母姓、祖父姓氏什么的，就不用说了。” 我的天啊，你这一大串名字，谁能记住啊。 “你可以叫我保罗。” 这还差不多。 “祖上是贵族？” 名字中有个“唐”字，基本上就代表保罗的祖先是贵族身份。 不过，如今沦落到了这个地步，显然家族已经衰落。 “是的，我的祖父还是伯爵。” “我请你喝酒，咱们可以谈谈。你若是能回答我一些问题，我或许可以考虑雇佣你。” “没问题，先生，愿意为你效劳。” 几个人很快就到了旁边一家饭馆儿。 贾瑞叫了酒菜，就跟保罗聊了起来。 “我叫贾瑞，是荣国府人。荣国公，相当于你们的公爵。我还是进士，相当于你们的博士，或者说，比你们的博士还要高，。这位也是进士，他叫马福山。” “我知道进士是什么，童生、秀才、举人、进士嘛。” 呵，连这都知道，说话就方便多了。 “你是哪国人？” “葡萄牙人。” “怎么会到了这里？” “说来话长……。” 连这个口头语都会？ 原来保罗是东印度公司的人，后来从公司辞职，到东瀛当了雇佣兵。在一次跟海盗的作战中，船被击沉。他被过路的商船就起，到了天津卫。从哪里一路上流浪，到了这里。 保罗原本是佣兵队长，也不会干别的，此时想有人能雇佣他，做个炮手。 其实他到京城，是来错了地方。 这里不靠海，也只有军队才有大炮，而军队一般又不会高价雇佣外国人。 “你操作的是什么跑？” “前装滑膛加农火炮，也就是你们说的红衣大炮。” “射程多少？” “三海里。我们那里的领海范围，是以海岸炮的射程决定的。海岸炮的射程是三海里。” 三海里，大约5五点五公里左右，也就是大约十里，这个射程，在目前来说，确实够远的。 “你的大炮多少斤？” “三千多斤。” “是铜炮还是铁炮？” “铁炮。你们自己制造的炮，大多都是铜炮。铜炮虽然重量比较轻，但是缺点也很多。” “说说看。” 酒菜上来，贾瑞和保罗就边吃边聊。 保罗大概饿极了，一碗饭很快下去，菜也下去了一大半。 贾瑞又叫了四个菜，两大碗饭，让他吃个够。 目前大德军队装备的大多是铜炮，一般叫做火铳。 按照保罗的说法，火铳是铜做的，但是铜比较贵，所以造价高。铜的材质比较软，每次射击都会引起炮膛膨胀，造成射程降低，射速也减慢。火药装填量少，炮膛密封性差，射程也短。 况且火铳的使用寿命也低。 红衣大炮虽然比较重，但是没有上面的那些缺点。 贾瑞虽然对火炮的制造技术和具体优缺点不太懂，但是以他理工男的知识背景，一下子就意识到，保罗说的有道理。 这说明他是个内行。 “保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雇用你，可以跟你签订十年的契约。价钱就照你说的，每个月十两银子。” “我需要先付一年的薪水。” “没问题。一会儿你就可以跟我走。到了我那里，就签订合约，我就付给你钱。” “我想知道，你让我做什么？做别的我可不会。” “还做炮手，或者帮我训练炮手。” “你这里有大炮？” “这里没有，你需要到南方去，会有人带你去哪里。那里是我的地方。” “好吧，我选择相信你。” “你相信我就对了，你如果令我满意，我会还给你加钱的。不过，一会儿你需要出去买几套衣服。” “你穿成这个样子，有辱我的身份。这是十两银票，给你买衣服和一些用品的。不算在你的薪水里，是我赠送的。” “先生，你真是个慷慨的人，是个真正的绅士。” “那么，就祝我们合作愉快，来，喝一杯，干。” “干。” 贾瑞和保罗的杯子，碰在了一起。 ------------ 第147章 好好跟我学 保罗在成衣铺里买东西，贾瑞和马福山在外面等候。 “天祥，你雇他做什么？” 马福山早就想问了，只是因为保罗一直在身边，才没好意思开口。 “福山，我在望江造船的事情，你知道吧？” “知道，杏山跟我说过。” “造船之后，我想做海上生意。如今海盗盛行，商船需要保护。” “哦，明白了。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要从军呢。” 嘿嘿，马福山，你没明白。只是现在不能跟你说而已。说出来我怕吓着你。 没一会儿，保罗出来，拎着个包袱，连衣服都换了。 保罗又买了一些日用品后，回到贾瑞身边。 “瑞大爷，可以走了。” “你不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我没有别的东西啊。” 比如褡裢，行李什么的，总不会连客栈都没住，这么长时间就露宿街头吧？ “你确定没有行李？” “没有啊。” 保罗一摊手，似乎有些无辜。 好好好，你有本事。 不过，他从海上死里逃生，估计也没什么东西，能活到今天，也算是个奇迹。 贾瑞雇了一辆马车，三人就先去荣国府。 贾瑞的计划，是把保罗安排到馒头作坊去住。 那里吃住方便，也比较偏避，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更加重要的是，贾瑞想叫他跟胡杏山熟悉一下，将来就由胡杏山带着他去望江的船厂。 之所以到荣国府走一趟，就是验证一下自己的身份，用荣国府的场面来吓唬他一下，让他以为自己是个身份高贵，又有强大实力的人。 现在他走投无路，饥不择食，有人雇佣他，他几乎没有别的选择。 一旦将来缓过劲儿来，可能就不象现在这样想。 贾瑞的目的，就是让他坚定信心，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有钱有势的雇主，安心替自己卖命。 到了宁荣街，先去宁国府，然后又到了荣国府。 一路上遇到管家和下人们，就纷纷给贾瑞问好。 见他带了个长得象夜叉的人，就奇怪地看着保罗。 保罗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感叹。 两府走完了，几人到了西花厅。 “林之孝，你到衙门去给他办个身份文牒和路引，过些日子他到南方去。” “他叫什么名字？” “就叫唐保罗吧。” 没有身份文牒，外出很不方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叫官府抓去，或者驱逐出去。 “我一会儿就到里正那里去，明日就到衙门去办。” 里正就是贾家人，以贾府的势力，这点儿事情根本就不用主子出面，一个管家就能轻松摆平。 贾瑞问了一下林之孝、张华、贾环工程上的事情，又到工地上转了一圈儿，见没有什么异常，就打算到水月寺去。 “晴雯呢？怎么没见到她？” “去府里银库支银子去了。晴雯姑娘挺上进，如今很多帐都会算了。” 林之孝夸奖道。 “是啊，晴雯姑娘很勤快，做事井井有条，大伙儿都很喜欢她。” “别的倒是都不错，就是脾气暴了些，看不顺眼的事儿，动不动就骂人。” 贾环笑嘻嘻说道。 脾气暴？我怎么没觉得啊，在我跟前挺温柔的嘛。 原来这个下丫头还会伪装啊。 聊了一些工程上的事情，贾瑞和马福山、唐保罗就回到了馒头作坊。 保罗性格开朗，见到胡杏山和王三，很快就熟络起来。 晚上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保罗一边喝酒，就一边讲一些欧洲的风土人情和他的海上经历。 马福山和胡杏山自然不知道这些，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时发出惊叹。 保罗见多识广，对于大德的情况也了解不少。 此时的葡萄牙虽然没有以前海上霸主时候那么风光，但是也不算弱。他觉得欧洲比中土先进，说话中不免就流露出傲慢来。 贾瑞在一旁听了，也不多说话，只是微笑不语。 吃过饭，贾瑞起草了雇用合同，找来了保罗。 “你看看条款，如果没有什么异议，就在上面签字。不会写汉字没关系，就签葡萄牙文，签你的全名。” 保罗拿起合同看了一会儿，突然停住。 “你会阿拉伯数字？” 这可完全出乎他的意外。 “保罗，准确地说，应该叫印度数字才对，这个数字最初起源于印度，因为是阿拉伯人传到你们欧洲的，才被你们你们误解为阿拉伯数字。” “你连这个都知道，我都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事情多了，比如造纸术，也是中土的发明，后来由阿拉伯人传到了欧洲。。” “活字印刷术，也是中土的发明，符藤堡说活字印刷术是他们发明的，这是错误的。” “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麦哲伦航行美洲，达?伽马、迪亚士的海上航行，没有中土发明的罗盘，即使他们活到现在，还在茫茫的大海上，找不到正确的航向呢。” “没有中土的火药，你们你现在也没有火枪火炮。” “好了，现在我跟你谈谈欧洲中世纪的黑暗时代和导致大量人口死亡的黑死病。” “当然，如果你是个有一些文艺修养的人，我也不介意跟你谈谈文艺复兴的话题。比如达芬奇，米开朗基罗，薄丘加的《十日谈》咱们也可以探讨一下。” 就见保罗瞪大了眼睛，嘴张的大大的，傻了一样。 你个傻大个儿，在我跟前装先进，你差的远呢。 贾瑞就滔滔不绝地说了小半个时辰，中间保罗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贾瑞自己停住，保罗终于说了一句话。 “原来你知道的这么多。” “这都是一些常识性的事实，现在咱们来探讨一些科学，比如数学，物理，化学。谈谈牛顿、培根，哦，我先写几个希腊字母吧。” “写什么呢？阿尔法、伽马、得特、宇普西龙、西格玛。或者写几个英文字母，a、b、c、d，你懂英文么？” “what is your name？how old are you?” “当然，我还可以跟谈谈立体几何，微积分，万有引力定律。哥白尼，布鲁诺，宗教裁判所的事情，也可以探讨一下。” 也不管保罗听不听得懂，贾瑞就滔滔不绝地讲，历史的，天文的，物理的，化学的，古希腊神话，雅典，斯巴达、罗马帝国的，埃及，波斯、腓尼基的。 贾瑞估计，自己说的东西，有很多就连保罗都不懂。 这一回说了将近半个时辰，保罗突然单膝跪下。 “愿意为瑞大爷效力，保罗定将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这就对了么。 傻大个，不打你，不骂你，就用知识吓死你。 “那就把契约签了吧。跟了我，以后可以教你一些东西。” “保罗愿意跟瑞大爷学习。” “这就对了，好好跟我学，学会了都是你的。” ------------ 第148章 对症下药才灵 明亮的灯光下，贾瑞和胡杏山在一起慢慢品茶。 “杏山，书上总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觉得这话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诗经》上不就是这么说的么。” “那你说保罗的那个葡萄牙，是咱们大德的国土么？他们葡萄牙人是大德的子民么？” “这个……。” “天下之大，我们知道的其实很有限。大德虽然幅员辽阔，但是也只是天下的一小部分。大海之外，有东洋、南洋、西洋，还有美洲、非洲，哪里就是大德的国土啦？” “你是说……。”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大德物华天宝，地大物博，集天下之萃……。” “呵呵，大德是有很多好东西，但是大德有红衣大炮么？有自鸣钟么？有怀表么？” “你知道这些年来，银子为什么突然多了起来？” “这个……。” “咱们大德本来就不出产多少银子，便是铜矿也不算多。如今的银子，多数都是从海外漂洋过海来的。” “来自何处？” “东洋有一些，不过多数来自一个叫做美洲的地方。这里面，佛郎机人出力最多。” 这个时候所说的佛郎机，就是西班牙。 “我们总说自己是天朝上国，周围都是蛮戎夷狄。以前或许还是，但是如今已经不是了。不仅不是，我们还落后，起码保罗所在的地方，就比我们先进。” “难道保罗吹嘘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他没有吹嘘。而且保罗所在的葡萄牙，目前只是个小国。比它强大的，还有很多。佛郎机、法兰西、不列颠、意大利等等。” “如今不列颠是最为强化大的，号称日不落帝国。国王还是个女子。” “女子当国王？岂不是跟武后一样？难道他们臣民就甘愿臣服？” “自然是心甘情愿的，那里其实有不少帝国，都是女王当政。” “天祥，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假的？” “我有必要骗你么？又不是跟你说《山海经》。便是《山海经》，我们觉得离奇荒诞，实际上，也未必就是假的。”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知道的，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实在是坐井观天，管中窥豹。” “天祥，你怎么这道那些事情？” 唉，又提这种无聊的问题。 “你忘了我是谁的弟子么？” 怎么又是文昌星君啊，他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此时的大德帝国，在科学技术和生产力发展水平上，很多地方已经落后于欧洲。 只是故步自封，闭关锁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还陶醉在天朝上国的梦幻之中，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周围都是野蛮落后的蛮夷之地。 “天祥，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多了。你看看这个。” 贾瑞拿过纸笔，写下了从1到10的阿拉伯数字。 “这个不就是妙玉和王三他们用的文昌星君数字么？” “是啊，不光他们在用，保罗他们那个地方的人，也在用。” “他们从哪里学来的？难道是文昌星君教给他们的？” “自然是了。” “文昌星君不是咱们汉人的神仙么？怎么会教给他们，不教给汉人？” 王八蛋胡杏山，你怎么这么愚昧啊。 “天庭掌管全天下，天下除了汉人，还有很多人啊。对于文昌星君来说，凡是天下文章，他都要管的。” 管这么多事儿，也不知道会不会累死他。 撒谎这事儿可真不是人干的，一个谎言，需要千千万万个谎言来圆谎。 “文昌星君为何先教给别人，而不是先教给汉人？” 能不能不问这些该死的问题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将来你有机会见到他，或许可以问问他。” “怎么才能见到文昌星君？” “像我一样，也死一回。” “死倒是不怕，就怕死了活不过来啊。” 王八蛋，你明白就好。 说到哪儿了？ 叫这个二货把节奏给带歪了。 “杏山，我给你说说唐保罗他们那里的事情吧。” “好啊，我听他说的挺新奇的，还真有些兴趣。” 于是贾瑞就开始讲，历史、地理、经济、军事、宗教、文化、科学、技术等等等等。 也不讲究什么系统和逻辑，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尽量说一些新奇之处。 开始的时候，胡杏山听得挺精神，还时常跟贾瑞互动。 或许是时间长了，或许是有点儿喝晕乎的，后来就有些昏昏欲睡。 “那里的勋贵世家，王公贵族，达官贵人，都喜欢跳舞。” “不像咱们这里，只有歌舞伎和蛮夷之人才跳舞。而是大人贵妇们都跳舞。” “你知道他们怎么跳舞么？一男一女，一手搭肩，一手抱着腰跳。即使互相不认识的男女，只要男子邀请，女子就会跟着跳舞。” 胡杏山一下坐直了身体。 “真的假的，竟然有这种事情？” 你个二货，我说别的，你要睡着了。一说这事儿，你就精神。 “自然是真的，不信你一会儿去问问唐保罗。” “还有啊，那个法兰西的王公贵族们。，最喜欢自己的夫人跟别的男人交往，交往的男人越多，他们越高兴，越觉得自己的夫人有魅力。若是红兴出墙，他们就更加高兴。” 胡杏山瞪大了眼睛，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天下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国度，竟然有如此奇特的风俗，真的好想去亲自领略一下啊。” 贾瑞心中一阵狂喜。 你个二货，终于动心了，我就是想把你给忽悠到那里去呢。 胡杏山此次科举失利，对于科考就有些心灰意冷。他又不愿意苦读，也知道自己再考进士，也没什么希望。 家里的茶生意，他也不愿意做，言语间就流露出跟贾瑞一起做生意的意思。 今天招揽了保罗，贾瑞就有了一个想法，派人跟着保罗到欧洲去，学习那里的技术，尤其是火炮、火枪、火药制造技术，以及先进的陆战和海战技术。 胡杏山就是一个非常适合的人选。 “那里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之说，女子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规矩。见了陌生男子，也不用回避。” “男女婚姻，也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只要是自己心仪的对象，就可以自由恋爱，没成亲之前，就能私下约会……。” 贾瑞说的虽然不乏夸大之词，但也距离事实不远。 他看准了胡杏山对这些事情最感兴趣，所以就在这方面加大火力，一阵猛攻。 事实证明，对症下药才最为灵验。 胡杏山听的如痴如醉，沉浸在无限的向往之中。 “天祥，天涯若比邻，好男儿志在四方，咱们叫上保罗，到那里走一趟如何？” 你个二货，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 第149章 发财要趁早 贾瑞喝了一口茶，做出郑重其事的样子。 “杏山，我是很想去的，可是目前我还要主持省亲别墅的事情，根本就走不开。” “其实，已经有不少有识之士想要去那里。当初文昌星君也曾经跟我说过，成名要趁早，哦，发财要趁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的计划是，你回去的时候，就把把保罗带到望江的船厂去，交给贾芸。然后保罗在那里呆上一段时日。” “那里原来就铸造火炮，正好叫他参与一下。等大船造成之后，就把火炮装到船上。” “火炮上船，你要干什么？莫非要出去做海盗？” 你个二货，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咱们能干这种事情么？自然是做生意啊。” “我告诉，咱们大德的瓷器、茶叶、丝绸在欧洲那里非常畅销。我的意思是，等船造好之后，你和贾芸、保罗就带上一船货物到欧洲去卖。” “你和保罗就留在那里，学习那里制造火药、火炮的技术。贾芸回来的时候，就把那里的自鸣钟、织布机、香料、火炮、火药这些东西带回来出售。” “别的都行，火炮怕是不行啊。” “火炮不一定带回大德，可以卖给南洋和占城、琼州、东洋、琉球那一带啊。” “天祥，瓷器和丝绸我不太懂，但是茶叶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如今茶叶在西洋虽然非常畅销，但是远涉重洋，海上潮湿，没等运到西洋，茶叶就发霉变质。” “前两年曾经有西洋商人购买了一千多箱茶叶，全都发霉变质。后来人家找回来，羊城十三行的茶商只好给人家退货了事。” “那是因为防潮做的不好，只要解决了茶叶的防潮技术，运销茶叶就是个暴利生意。” “我家也知道如此，但是一直对此束手无策。” “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 “其实也简单，用石灰便可。我告诉你怎么做，回家之后，你可以试验一下。” 贾瑞说的办法，就是用棉花纸包装茶叶，然后把茶叶放在大缸里面。 缸底放一些石灰块，看石灰包吸湿的程度，两三个月换一次石灰块。 用这种方法，茶叶可以保证在一年左右，不会变质。 从大德到欧洲，如果顺利，两个多月可以到达，最迟三个月到达。 所以在海上运输环节，菜叶保质的问题就能解决。 “这个方子其实非常简单，你还要保密，不要被别人知道。” 胡杏山兴奋得站了起来。 “如果我能把茶叶运到西洋去，我家的茶叶生意，将来就是我说了算。” 贾瑞叹了口气。 “唉，杏山，你可真没出息，亏你还是举人呢。” “我这个举人作弊得来的，算不得数。” “我是说你应该志存高远，若是能打通的西洋的生意，你家那点儿茶叶生意，顺便就做了。咱们要做的是更大的生意。” “天祥，还是你高瞻远瞩啊。对，我们要做更大的生意。不过，我父亲未必能同意我去冒险，恐怕不会给我很多本钱。” “本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你有多少本钱？” “十万两样子如何？” “这么多？足够了。” 贾瑞曾经测算过，一船货物到欧洲，其实有五六万两银子就够。目前留在贾芸那里的十万两银子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现在有了保罗这个带路党，贾瑞就想干一把大的，再租一条船，多带一些货物过去。 至于本钱，他想拉妙玉入伙儿。有这个小富婆不用，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现在是二月，再有三四个月，船厂那边的大船就能建成。在这几月的时间里，正好可以准备货物，训练船员，等到秋天季风风向变化，就可以启程前往欧洲。 两人一直研究到午夜，才去睡觉。 胡杏山还处于兴奋之中，躺在炕上还在琢磨远行的事情。 左右睡不着，干脆点灯起来，拿出贾瑞给他的海图、水程表和日记，研究起来。直到鸡叫头遍，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吃过饭，贾瑞找到妙玉。 直接拉她入伙，贾瑞怕她接受不了，所以还要循序渐进。 “妙玉，你觉得咱们的馒头生意如何？” “还不错啊，你什么意思？” 有点儿小富即安的小农思想，不思进取。 “妙玉，你的理想，哦，就是你一生的最大愿望是什么？” “我的最大愿望……。” 一时之间，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我的最大愿望，就是能找到一个有情有义，才华横溢的夫君，相夫教子，父慈子孝，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可是这些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你猜我的最大愿望是什么？” 妙玉调皮地笑了一下，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上哪儿猜去？ “我猜不到，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最大愿望是什么？” 妙玉立刻来了兴趣。 “快说，是什么？” “我的最大愿望，其实不是做官。” “哎哟，那你岂不是跟宝玉一样？” 别拿我跟他那个废物比好不好，这简直是在侮辱我。 “我跟宝玉不一样。他什么都不想做，就是混吃等死，我可不是那种人。我想做一番事业。” “你想做什么？” “诗和远方，人生不只是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我想游历天下名川大山，随时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话我似乎听说过，确实很美好。不过你走得开么？再说了，旅行要花很多钱的。” “这个不是问题，我已经在筹划之中。” “我在望江那里造船，你也知道。这回我找了保罗来，你知道为什么么？” “难道想让他帮你操船？” “不只是操船那么简单，我还想要做生意，胡杏山和贾芸会替我做这个生意。” 贾瑞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这一次虽然是探索之旅，但是也能赚不少钱。我算了一下，投入一两银子，至少能赚七八分银子，也就是七八成净利。比咱们做馒头合算多了。” “这一次开通了商路，以后就多造几艘大船，常年做这个生意。” “本来我不想把这个生意告诉别人，但是咱俩是好朋友，又合伙儿做生意。有了新的财路，若是不告诉你，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将来若是我发了大财，你若是埋怨我，我就无话可说。” “那是自然了，做小生意的时候，你跟我合伙儿。做大生意的时候，你就想独吞，太不仗义啦你。” “别啊，我这不是告诉你了么？反正我跟你说了，做不做在你。你若是不做，我将来发了大财的时候，你可别怪我。” “当然了，赚钱还在其次。要紧的是诗和远方，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等将来有钱有闲的时候，我就周游天下，遍览人间景色。” “瑞大哥，你也别口口声声的什么诗和远方，其实你就是想赚钱而已，不用说的那么好听。你就直说，要我拿多少钱？” 咦，现在糊弄不了她了。 不过你别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啊，难道我心里就没有诗和远方么？我真的有啊。 “五万两银子。” “就这么点儿银子，还值得你绕那么大圈子。行，我拿了，咱们再合伙儿一把。赔了就当打水漂了。” 妙玉啊，你能不能别这么大方啊， 五万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还是你真的太有钱？ 富婆的世界，我真的有些不懂。 ------------ 第150章 没必要出风头 三天以后，胡杏山和保罗带着妙玉投资的五万两银子出发。 在他们两人的强烈建议之下，王三也跟着一起前往。 两人的意思，贾瑞也明白。 因为王三是自己的亲信，有王三在，会让贾瑞对他们更加放心。 这一点其实他们多虑了。 保罗怎么样且不说，前往欧洲，还有贾芸和胡杏山，船员也都是中土人，即使保罗有什么异心，也足以制约他。 贾瑞一直把三人送到通惠河码头。 “瑞大爷放心，前往欧洲的航路我很熟悉，这一次一定按照你的要求做，保证赚大钱。” 保罗信誓旦旦道。 “保罗，这次我就不去了。等你这次回来，下次我或许跟你一起前往欧洲。等到那个时候，我可以去见见你们国王。”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或许可以跟你们国王说说，让他给你封个爵位。我想一个男爵，问题还是不大的。” 真的假的啊？ 保罗心里一阵合计。不过，他在这里就是公爵的孙子，就是进士，或许真的能做到呢？ 即使没有爵位，赚钱也是一定的，远远不止一个月十两银子。 “谢谢瑞大人。” “天祥，你放心，这一趟去，我一定带个胡人女子回来。” 胡杏山你个二货，就这点儿理想？ “你带不带西洋女子回来我不管，关键是赚钱，你在那里学到东西。” “天祥放心，我知道轻重。” 王三过来。 “老爷，我走之后，你再找个长随照顾你吧。如今都是进士了，哪能连个随从都没有呢。” “好，我再找个人。你一路上小心。” “老爷放心，一定不给你丢脸。”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走吧，一路顺风。” 船渐渐远去，终于消失。 贾瑞知道这是一次冒险，但是现在局势吃紧，他不能按部就班地慢慢发展。必须寻求跨越式发展，尽早壮大起来，才能在乱世中自保。 为了这个目标，冒险一下还是值得的。 从码头回来，贾瑞就去了流民营。 郭老财已经在这里着他。 王三走后，郭老财接替了王三的位置。 馒头作坊的事情，现在基本上都由郭老财负责。 “瑞老爷，就是这三个人，工钱我都给他们说好了，以前也认识，都是知根知底的正经人。” “这两个一个留在作坊里，一个送到老太爷那里。这个陈奎，就跟着老爷。” “衣服什么的都给他换了，这个月的工钱也给他了。马也买了。” “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连马都给他买了？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妙玉姑娘给拿的钱，老爷就也不用给了。妙玉姑娘说，老爷如今都是进士了，也不能太寒酸。该摆的谱儿，还是要摆的。” 贾瑞不禁乐了，一听这就是妙玉的话。 “好，你带着他们两个回去，陈奎跟我走吧。” 接下来的日子，贾瑞就把全部精力放到省亲别墅上去。 工程进展基本上顺利，有些小问题，林之孝和张华就解决了。 原来一直担心的亲戚朋友往工程上送货的问题，没有遇到大的麻烦。 当然，也免不了有一些人前去试探。 这个问题其实也好解决，贾瑞采用了招标的方式，就让大部分想要占便宜的人自动退出。 当然，也有一些愿意接受招标的人参加，也确实有人中标，那就用了他们的货。 因为程序，价格，质量都是公开的，没有中标的人，也无话可说。 盛隆九年四月初九，丁丑科殿试在大明宫太和殿举行。 丑时进宫，检查，临时教授礼仪，然后皇上升殿接见贡生们，一套程序折腾下来，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卯时正开始答卷，考场就在太和殿外面的广场上，是露天考场。 考试刚刚开始不久，就下起了下雨，在露天地没法答卷，就把考场设在东西廊道上。 殿试由盛隆皇上亲自出题，题目只有一道时务策，篇幅两千字以上，日落前交卷。 今年的题目紧贴时局，就是如何平定流民之乱。 贾瑞考虑了一会儿，就开始列提纲。 开头先提出流民的危害。 危害从两个方面谈起，一是现实危害，诸如赋税、徭役的损失，扰乱天下秩序，偷盗、抢掠、杀人，裹挟他人，杀害官员，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征剿，让百姓不能安心生产生活等等。 历史上的危害，就是严重的能够导致皇朝更替。 如秦之陈胜、吴广，汉之黄巾。唐之黄巢等等，随便一列就是一堆例子。 然后就分析流民产生的原因。 这个问题其实也很简单，说穿了就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土地兼并，赋税徭役过重，自然灾害等等。 但是怎么说，这里面就有一些说道。 当然，答题是有一定的言论自由的，但是也要考虑到皇上和阅卷官的感受和接受程度。 贾瑞的答题原则，就是皇上是好的，朝中大臣也是好的。只是下面的基层官吏和土豪劣绅是坏的。 这自然是违心之论，遍地流民，皇上和大臣们哪里能够脱得了干系？ 但贾瑞也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犯傻，去得罪皇上和大臣。 不过是一场考试而已，即使自己的观点再正确，也未必能让皇上和大臣们改变自己的做法。 最后一个部分，就是提出解决方案。 说来也简单，不外乎就是剿抚两个字。 剿，就是武力镇压。 抚，就比较复杂了，这是真正应该下功夫的地方，也是朝廷和官员不愿意做的事情。 因为要想安抚，就要花钱。 如果他们舍得花钱，当初还何必从流民那里拼命地搜刮钱财？ 很大程度上，他们就是导致流民产生的原因，现在让他们把搜刮的钱财在还回去，哪个会愿意？ 他们也知道解决流民的根本方法，就是安抚流民，消灭产生流民的原因，也知道需要钱。 但是都希望别人拿钱，而不是自己出钱。 下级希望上面出钱，上面希望朝廷出钱，各部衙门希望皇上出钱，皇上希望户部出钱，转来转去，就在死胡同里打转转。 最后的结果就是越剿流民越多。 当然，答卷不能写的这么直白，但需要钱还是要写的。至于钱从哪里出，这不是贾瑞关心的问题。这事儿应该由皇上和大臣们操心。 他也不想名列一甲二甲，没必要出那个风头。 写上一篇四平八稳，中规中矩的文章，把进士名头混到手就行。 ------------ 第151章 皇上故意作对 考试结束之后，考生们退出，考官们就开始阅卷。 殿试虽然说是皇上出题主持，更多的时候，只是个名义。 主要的事情还要由考官们来做。 考官以内阁首辅，大学士魏德林为首，还有内阁次辅赵岩松，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木生，大理寺卿，以及六部尚书中的吏部、刑部、兵部、工部、户部尚书，外加翰林院侍讲徐道忠等一共十二个人。 礼部尚书和侍郎担任提调官，都察院右都御史担任监考官。 判卷的流程跟会试基本一样，也是糊名弥封、誊录等等。 殿试没有淘汰机制，只要是参加考试的贡士，最后都能取得进士资格。所差的只是等级和排名不同。 经过连夜阅卷，最后结果出来。 一甲和二甲一共二十名，考官们不做排名，最后由皇上排名。 剩下的是三甲，由考官们排名。 这个排名，基本上就是最终排名，皇上一般不会干预。 按照大德的惯例，一甲前三名一般会被当场封官。二甲和三甲的进士，可以接着参加翰林院的馆选。 馆选通过的，就是庶吉士，在翰林院学习三年之后，补授重要的官职。 馆选没通过的进士，可能担任中央各衙门的给事中、御史。六部主事，或者到地方州县担任推官、知州、知县等官职。 第二天下午午时，阅卷结束。 在确定一甲二甲名单上，众人争论了一个来时辰，才达成妥协。 申时正，名单被提交到了皇上这里。 盛隆皇上看了一下名单，又看了几分卷子。提起笔，又放下。 “魏爱卿，此前朕让你放出风声，说这批进士去西北赴任，可有什么反响？” 我说皇上啊，这话也就说说罢了，你还要当真啊。 “回皇上，风声已经放出去，贡士们并无剧烈反响。除了少数人有些留恋家乡外，多数人都表示愿意随时听从调遣。” 其实魏德林根本就没拿皇上的话当回事儿，也没去搜集什么反应，现在就是随便应付皇上一下。 “哦，难得他们识大体，顾大局，此次就把他们都放到西北如何？” “皇上万万不可。” 魏德林和赵岩松几乎异口同声。 “为何不可？” 怎么什么事情到了你们这里，就都不行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皇上，为国选才，乃是大事。历朝历代，以至于我朝，都已成定例。如今突然改变，有失朝廷信用。” “况且初登进士门第，政务不熟，未经历练，就到西北去以身犯险，不仅于事无补，恐怕还要白白送了他们性命。” “倒也有些道理，可是西北各地出缺不少，何人前去补缺？吏部，你们选派官员，进行的如何？” 吏部尚书就怕皇上提到这件事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皇上，正在遴选之中。” “都一个多月了吧，还在遴选之中？不是有的是人愿意当官儿么？” 皇上啊，是有的是人愿意当官儿，可是他们都愿意当太平官，愿意出任肥缺啊。 就西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流民遍地，盗贼四起，要钱没钱，要物没物，一不小心就把小命丢了，谁愿意到那里当官儿？ 与其说是当官儿，还不如说是去送死。 点到了谁，就托那个求这个的上门送礼，我叫谁去啊？ 以往都是抢着当官儿，这回都是抢着不当官儿。 “倒是已经点了一些人，可是这些人不是丁忧，就是有病在身。或者不适合去西北，目前尚无定论，还在遴选当中。” 崔谦友你个混账，你就糊弄朕吧，你以为朕就是傻子？我就不相信了，连愿意当官儿的人都没有。 “算了，此事容后再议。” 盛隆拿起笔，看着名单。 一甲二甲第一个名字，是苏省考生胡天来。 魏德林就是苏省人吧，这个胡天来应该就是他的同乡。 胡天来，胡来，胡作非为，这样的人怎么能当状元呢。 魏德林，你叫朕难受，朕也叫你难受。 你想让这个胡天来当状元，朕就偏偏不准。 给他排个二十名，都是给你面子了。 第四个名字叫谷春雨。 这个名字不错，春雨贵如油。西北干旱少雨，已经几个月没有雨雪，叫这个谷春雨当状元，再到西北去，或许能带来一场春雨呢。 吉象祥之兆啊。 状元就是他了，谷春雨。 第二个名字章暴，哦，不是章暴，是章曰恭。曰恭加一起就是个暴字，不祥，此人当了官儿，必行暴政，百姓苦矣。 榜眼不行，可是名次靠前，降得太低也说不过去，就点个第十名吧。 这个任正不错，将来做官必行仁政，他就是榜眼了。 还有这个邢宽，邢宽就是刑宽，刑罚过严，定是苛刻之人。刑罚宽厚，才能善待子民。 就给他个探花吧。 对了，那个贾瑞贾天祥在哪里啊？怎么也得给贤德妃一个交代。 谢鲲带来的那个郑好时，演算了算数之学，颇为神奇，叫他到户部去查账，应该能干的不错。 贾瑞贾天祥，天降祥瑞，好名字。又是文昌星君的弟子，要不给他个探花？ 第四十九名，差了点儿。 再说了，他姓贾，就是假天祥，这个天降祥瑞是假的，还是算了吧，就当你的四十九名吧。 朕没给你降名次，也算是对得起贤德妃。 以前殿试的时候，皇上圈点名次很快，大部分时候，基本上就按照阅卷官的排名来，即使有些变动也不大。 这一回见皇上迟迟不做决定，考官们就有些心里没底了。 其中最为紧张的，就是首辅魏德林。 排在第一个的胡天来，就是他的同乡，是苏省布政使的侄子，家里是两淮最有名的盐商之一。 这一次，胡家送给了他一万两银子，让他把胡天来运作成名列一甲，若是能点了状元，就再加一万两。 魏德林一向跟次辅赵岩松不合，但是这次破例跟他达成了默契，让赵岩松的关系人章曰恭排在了第二位。 两人分了状元和榜眼的名额。 魏德林看看赵岩松，就见他也神色紧张。 终于，盛隆皇上放下了笔。 “就这样吧。” 太监把名单拿了过去，魏德林一看，差点儿晕了过去。 “皇上，这合适么？” 魏德林本能地问了出来。 皇上圈定的名次，按说他再不满意，也不该质疑。 但是他收了人家的钱，又对这个排名很吃惊，所以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盛隆皇上停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朕圈定的名次不合适，莫非你们排的才合适？” “皇上，臣失言，请皇上恕罪。” 众人一见皇上真的生气，急忙都跪下磕头。 “请皇上恕罪。” 等到众人抬起头来，皇上已经走了。 聚集到一起看看排名，立刻面面相觑。 怎么会这样，皇上是故意跟咱们作对啊。 ------------ 第152章 革去功名 第二天辰时，进士排名公布出来。 众人早就在此等候了，一见到排名，立刻议论纷纷。 “怎么会这样啊？” 胡不来立刻就蒙了。 不是说好了一甲么，魏德林你怎么办事的？我的一万两银子白花了？ 早知道排名二十，我又何必花那么多钱？ 有人悲哀就有人高兴，最高兴的自然就是谷春雨。 “我是状元，这怎么可能？你们帮我看看，头名状元是谷春雨么，没写错吧？” “哈哈哈，谷兄，没错，就是你，恭喜啊，天子门生。” “哈哈哈，想不到我竟然成了榜眼。如今终于能衣锦还乡啦。” 这个自然就是任正。 贾瑞和马福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马福山是第四十二名，贾瑞四十九名。 两人原本也没有过高的期望，现在这个排名，也就坦然接受。 没有更多时间悲喜，人们就向紫禁城大明宫走去。 今天还有最后两场重要活动，皇上都要参加。 一是金殿传胪，也就是唱名典礼。 新科进士必须参加，如果不参加，就会被取消进士资格。 金殿传胪之后，就是皇上亲赐的进士宴，皇上招待大伙儿撮一顿儿。 此后或者等着吏部的封官儿消息，或者张罗馆选，准备进翰林院深造庶吉士。 在贾瑞看来，如果进士是博士的话，这个庶吉士就相当于博士后，翰林院就是博士后工作站。 唱名典礼在保和殿举行，宫中侍卫和太监们指挥着新科进士按照名次排好队，考官们和六个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大理寺卿等出场。此后不久，皇上驾到。 就由内阁次辅赵岩松唱名。 唱名，其实就跟点名差不多。叫了名字之后，被叫的人上前两步，让大伙认识一下。 现在当官儿讲究以貌取人，长相好的，就是加分项，容易给人留留好印象。 这大概跟古人迷信，相信相由心生有关，或者是为了在百姓面前，展示官老爷的官仪有关。 官老爷长得太丑，似乎有损朝廷体面。 如果现在有整容术的话，贾瑞相信，现在的整容主力客户，绝对是各级官员，而不会象他前世那样，主要是女人整容。 唱名之后，例行就是皇上训话。 一般都是一些套话，无非就是勉励一下，忠君爱民，体恤民情之类的，不过是走个过场，然后就开宴。 皇上有时候会吃几口，喝杯酒表示一下，有的时候就直接走了，留下进士们在这里慢慢吃，也免得他们拘束。 但是今天皇上没说话，大太监夏守忠先说话了。 “各位新科进士，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一些传闻。今科进士都要到西北赴任。” 此话一出，包括魏德林和赵岩松等人都感到意外。 皇上这是要干什么？突然说起这事儿，这不和规矩啊。 “如今咱家就问你们一句，你们有没有不愿意到西北赴任的啊？” “若是有，就出来说一声，只要有正当理由，就可以不去。”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都要到西北去？ 就连贾瑞都有些懵了。 当然，他自然不会站出来说不去。 虽然是夏守忠在说话，但是皇上在场，那就是替皇上说话， 自己这个时候若是站出来，怕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场上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就连大臣们也没有一人发声。 他们不知道皇上究竟要干什么，若是一个陷阱，此时出头就是自投罗网。 “咱家再说一遍，有没有不愿意去的？说出来，言者无罪。” “学生不能去。” 一个声音响起，众人都看了过去。 说话的正是胡不来。 他原以为自己一定会名列一甲，但是竟然排了二十名，如今还要离开江南繁华之地，到西北去送死，这让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魏德林一看胡不来站了出来，就知道大事不好。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以为是在你家里么，可以目中无人，为所欲为？ 这是金殿传胪，皇上在这里呢，蠢货。 “胡不来，退下！” 魏德林呵斥道。 胡不来刚才一冲动，就站了出来，见众人都看着他，心里就慌了，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于是急忙退了回去。 但是已经晚了，夏守忠盯上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排名多少？” “学生胡不来，排名二十。” “你说不愿意到西北去，这是为何？” 真实的想法自然不能说，胡不来只好撒谎。 “学生丁忧。” 一听丁忧，魏德林就绝望了。 “呵呵，既然丁忧，你为何能参加科考？” 胡不来一下子蒙圈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随口撒谎，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丁忧，就是为父母守孝。 丁忧确实可以暂时不用做官，但是也不准参加科考。 如果他确实处于丁忧期间，那么他乡试时候的考官，州县地方官，甚至他的保人，就有包庇失察的责任，追查起来，就有一批人跟着倒霉。 甚至会试的考官，也可能受到牵连。 如果不是处于丁忧期间，就是撒谎，给他安个欺君之罪，也能安得上。 胡不来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普通一声跪下。 “皇上开恩，学生一时失言。学生没有丁忧，只是贪生怕死，害怕到西北去。” 皇上面无表情，跟夏守忠低声说了几句。 夏守忠咳嗽一声，接着说话。 “革去胡不来功名，交刑部查办，御前侍卫，把胡不来拿下。” 两个侍卫上来，不由分说，就把胡不来拖了下去。 往届的唱名典礼，基本上都是欢乐轻松的基调。但是此时的典礼，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 场上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没人能猜得到，皇上下一步想要干什么。 “还有谁不愿意去西北的？” 夏守忠又问道。 有了胡不来的例子，此时自然没人站出来作死。 “好吧，咱家换个法子问一下。谁愿意去西北？” 谁愿意去？傻子才愿意去呢。 就在众人还在犹豫的时候，马福山站了出来。 “学生愿意去。” 这个小子，动作挺快啊。 贾瑞也站了出来。 “学生也愿意去。” 有人开头了，其余的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一步。 “学生愿意。” “正当用人之际，我不去谁去。” “危急时刻，正是报答皇上恩德之时。” 众人嘴上说的漂亮，但是看向贾瑞和马福山的眼光，却充满了仇恨。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便是没有我带头，你们敢说不愿意吗？ 再说了，马福山头一个站出来的，你们恨也应该恨他啊。 大伙儿都是进士，是大德的精英，不是街头混混，你们有点了素质，有点儿风度好不好啊。 ------------ 第153章 先进典型 盛隆皇帝从龙椅上起来，走到进士们前面，满脸微笑。 “好，见到你们一个个踊跃向前，朕甚为欣慰。目前正是用人之际，你们都是国之栋梁，就该共赴时艰，救民于水火之中。” “吏部。” “臣在。” 吏部尚书出来。 “新科进士调遣，本有定例。但也不可一味因循守旧。鉴于本科进士都强烈要求去西北，朕就成全他们。” “一甲二甲共一十九人，全都补充西北各府县实缺。三甲之中，也择优录用，补充西北实缺。” “这……。” 吏部尚书偷偷看了魏德林一眼，希望他能站出来说话。 按照以往的惯例，新科进士分配，大多由吏部安排。 现在皇上一竿子插到底，还是头一回。 但是魏德林却好像根本没看见吏部尚书一样，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你个蠢货，这个时候看我做什么？ 你还没看出来么，拿下胡不来，革去功名，就是皇上给我的下马威。 这个时候我再出来跟皇上作对，还能有好果子吃？ 爱去哪儿去哪，便是去了东洋南洋，便是去做了贼寇，又关我鸟事。 “怎么了，吏部，难道你想抗旨？” “臣不敢，城遵旨。” 盛隆又转向了新科进士们。 “你们想到西北去，朕成全你们了。接到委任之后，即刻赴任，切莫让朕失望。” “谢皇上，学生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皇上期望。” 马福山又是第一个表态。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应天府马福山，本科第四十二名。” “马福山，好，朕记住你了。你想去西北何处？” “回皇上，学生是应天府人，对西北情况知之甚少。但愿意去最为艰险贫困之地。” 盛隆略微一愣。 “好，朕便如你所愿。若是干的好了，朕不会亏待你。赐座。” 什么？叫这个马福山坐下？ 一屋子的进士和大臣，全都站着，竟然叫他一个愣头青坐下？ 一时间，所有人又都看着马福山，眼神儿复杂。 贾瑞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王八蛋马福山，这下子你完蛋了，成了所有人的敌人。 你说你出什么风头呢？ 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到帝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去了也行，关键是你去了能干什么啊？你能不能到地方都两说着呢？ 便是到了地方，你能活几天？ 你不就是作死么？ “谁是贾瑞？” 贾瑞一听皇上提到自己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 完喽，这回我也得去西北了。 “回皇上，学生便是贾瑞。” 贾瑞只好上前一步。 你可别给我赐座啊，我宁愿站着，甘当一棵无名小草。 “省亲别墅的事情，是你主持的？” 我的天啊，连这事儿皇上都知道。 “皇上明察秋毫，正是学生主持的。” “修完省亲别墅，你也去西北吧。” 王八蛋皇帝，咱们还是亲戚呢，我给你老婆盖房子，你是我姐夫啊，就这么对待小舅子，专门把小舅子往火坑里推。 向来都是坑爹坑夫的多，有几个坑小舅子的？你还是人么你。 “学生遵旨。” 歘，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集中到贾瑞身上。 这个小子是谁？修建省亲别墅？难道他是宫里那位妃子的亲戚？ 贾瑞，姓贾？难道是贤德妃的亲戚？荣国府或者宁国府的人？ 那就是外戚了，连外戚都要去西北，这下子彻底没救了。 “赐宴吧。朕还有事，就先走一步。魏爱卿，赵爱卿，你们跟新科进士好好聊聊。” 皇上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臣等恭送皇上。” 皇上走了，大伙儿在太监的引导下，到了偏殿，里面已经摆好宴席。 众人按照编号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就有些蒙圈了。 这就是进士宴？ 魏德林和赵岩松看着桌子上的一碗碗面条，也傻眼了。 进士宴就是每人一碗面条？ 不仅没有菜，连个卤汁都没有，这也……也太寒酸了吧？ 虽说皇上提倡节俭，可也……。 两人互相看看，相对苦笑。 怪不得皇上走了。 可是你别叫我们留下来啊，叫我们跟他们聊什么？ “赵大人，你说两句吧。” “魏大人是首辅，我怎么敢喧宾夺主？还是魏大人说吧。” 王八蛋赵岩松，平常的时候你总是跟我争，这会儿你倒是谦让上了。 魏德林无奈，只要硬着头皮咳嗽一声。 “各位同科，如今皇上提倡节俭，西北饥民遍地，十室九空，今日的进士宴，每人一碗面，实在是别开生面。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我怎么编好呢？ “皇上是想告诉各位同科，你们今后是吃皇粮的，一粒米，一颗粟，都是民脂民膏，当思来之不易。” “这一碗面，就是要你们记住皇上对你们的殷切期待。同时，也是一碗长寿面，期望你们能在西北建功立业，平安归来。” 赵岩松差点儿乐了。 王八蛋魏德林，你这瞪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我是真的佩服。 “西北形势危急，时不我待，还请吃了这碗壮行面，承担起你们的使命吧，来，喝酒，不，吃面。” 魏德林拿起筷子端起碗，向众人展示一圈儿，带头吃面。 赵岩松也不甘落后，也端起碗来吃面。 众人见首辅和次辅如此，便是心里不满，哪个敢说什么，也都纷纷吃了起来。 新科进士们没经过官场历练，不少人还没来得及学坏，没有那么圆滑，心思比较单纯，竟然相信了魏德林的鬼话。 先进典型马福山更是感动得热流盈眶。 “天祥，如今皇上和魏大人、赵大人都带头厉行节俭，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要上下同心，不忘民间疾苦，就能共克时艰，转危为安，再现太平盛世。” 贾瑞恨不得踹马福山几脚。 人家做戏，说两句好话，就把你感动成这个样子，你这样的人不当炮灰，谁当炮灰？ 但一看他那认真的样子，说的显然是心里话，心里不禁一软。 算了，我就别打击他了。 等到他将来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他理想的样子。 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似乎正气凛然的官员们，也不过都是些伪君子而已。 ------------ 第154章 官场萌新 吃碗面自然用不了多长时间，进士宴很快就结束了。 出宫的时候，贾瑞走的很快，把其他的进士们落下了一大截，很快就出了紫禁城。 “天祥，走这么急做什么，大伙儿即将分别，各奔东西，在一起告别一下。将来或许就没机会相见了。” “福山，你第一个站出来说话，愿意去西北，皇上还给你赐座。如今大伙儿都不得不去西北，我怕你此刻就没有跟人相见的机会。” “天祥，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恐怕被人打死。” “哎哟，还真是啊，那赶快走，离他们远点儿。” 马福山一明白过来，嗖嗖就超过了贾瑞，比贾瑞走的还快。 刚过了金水桥，就听得后面一阵喧嚣，回头一看，就见一对锦衣军出来，拦住了刚刚从宫里出来的新科进士们，然后进士们排成两队，在锦衣军的护送下，才向外面走来。 贾瑞赶紧往前走，马福山紧紧跟上，到了南池子，两人躲进了胡同里面。 没一会儿，锦衣军和新科进士们从大路过来。 “天祥，怎么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人，锦衣军好像是押着他们似的。” 贾瑞也看出了异常。 “福山，莫非是怕进士们逃跑，不去西北？” 贾瑞实在想不出来别的原因。 “看来也只有这个解释了。没有几个人愿意去西北，像我这样的人毕竟不多。” 你个二货，你还知道啊。 不过这似乎也不怪他，便是他不出头，皇上该叫这些人去西北，还是去西北。 进士队伍过去，两人就在后面远远都跟着。没有朝贡院方向去，最后进了国子监。 过了一会儿，十来个锦衣军出来，向贡院方向奔去。 贾瑞和马福山凑到国子监门子跟前。 “你们这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监生啊。” 贾瑞试探道。 “什么监生？都是新科进士。” “新科进士难道也要到国子监上学？” “一看你就不懂，实话告诉你吧，这些新科进士，大多要去西北当官儿，怕他们跑了，所以就关到这里来，不准许外出，直到上任为止。” 果然如此，如今当官儿都要逼着去，这到底是官还是贼啊。 两人一路上无语，默默回到馒头作坊。 “天祥，你饿不饿？” 就吃了一碗面。，贾瑞也没吃饱。 “哎哟，还真的饿了。稍等一下，陈奎，去弄点儿酒菜来，我俩喝几杯。” 很快，陈奎和柳嫂子送来几个菜，两壶酒和几个馒头。 “福山，来，吃个饱饭，你以后怕是难得吃上这么好的酒菜，这两天在这里，你就多吃一些。” “天祥，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给我送断头饭呢。我是去当官儿，便是西北苦了一些，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吧。” “嘿嘿，你去当官儿？好吧，西北的当务之急，就是流民之乱，你去了之后，怎么处置流民？” “不外乎剿抚二字。” “好，就先说说征剿。流民遍地，想征剿，你得有兵马吧？” “是啊。” “西北很多府县，官员大多被杀了，剩下的书吏、衙役等胥役，也都逃亡。便是你上任了，手下有可用之人么？总不能你一个人去征剿吧？” “这个，当地不是有卫所和指挥使司么？” “如今各地卫所，大多名存实亡。便是有，也不堪使用。若是有用，哪里至于到了流民遍地的地步？” “征剿不行，那就安抚。” “行，你安抚。怎么安抚流民？他们要吃饭，你手里有粮食么？有钱么？” “便是筹钱筹粮，你又到那里去筹集？便是有地方筹集，谁去给你筹集？衙门里都没人了。甚至衙门都被流民给占了，烧了，你去了连个安身之地有没有，都两说着呢。” “终究是朗朗乾坤，不至于像你说的这么严重吧。” 好好好，你就是个刚出校门儿的官场小萌新，还是个理想主义者，就等着残酷的现实，教会你做人吧。 默默吃喝一会儿，马福山终于忍不住。 “天祥，如果你去了西北，你会怎么做？你善于实务，一定会有办法，对不对？” “我会先想办法活下去。比如作生意，或者做工赚点钱。或者弄上几亩地种田。” “我们是去当官儿啊。” “是啊，到敌占区去当官儿，流民一肚子气，就等杀贪官污吏呢。” “我不是贪官。” “我知道你不是贪官，但是流民知道么？被杀的那些官员，谁能说他们个个都是贪官？杀红眼了，谁管你是不是贪官？” “到了那里。交通隔绝，便是俸禄能不能领到手，都两说着。时日久了，身上带的盘缠没了，你如何生存？便是想回来都不容易。” “总不至于如此凄惨吧？我身上还有一百多两银子。” “盗贼四起，流民遍地，若是叫人给抢了呢？” “可是我既不会做生意，也不会种田，只有一肚子学问。这个……。” 马福山确实想的太简单了，没有从读书人和官老爷的思维定势中出来。也低估了西北局势的严峻性。 若不是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候，哪里至于叫这些官场小萌新们去那里救急？ 没有钱，没有兵马，没有行政经验，没有幕僚，两手空空到那嗷嗷待哺之地去当官儿，其实跟送死也没什么区别。 至于马福山那一肚子学问，到了那种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人家连肚子都吃不饱，随时可能死去，谁听你那些圣贤书，大道理？ “我教你个活命的法子吧。” 贾瑞拿出来一副扑克，找出三张牌。分别是红桃一，黑桃一，方块一。 “这个叫做甩三张，等到你身上没钱，穷途末路的时候，就可以在街头人多的地方，摆个摊子，也不用别的东西，就是这三张牌，便可以赚点钱。” “不一定赚的多，但是每到一地摆上几场，一路回来还能做到。” 贾瑞教的，就是他前世街头上经常能见到的三张牌游戏。 虽然是个小小的陷阱，但是流行很多年，便是很多人都知道那是个骗局，还是有很多人上当。 倒不一定能赚到大钱，但是混几个吃饭、住店钱还不难。 这算是在穷途末路时候的一个保命手艺。 否则的话，一个进士去偷、去抢、去要饭，贾瑞都觉得丢人。 那才叫斯文扫地呢。 “天祥，这似乎有骗人之嫌啊？” “没错，就是骗人的。这是最后一招，万不得已才用的。除了这个，你还会别的赚钱法子么？” “我可以卖字卖诗文……，算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连饭都吃不饱，谁会买什么诗文？” 唉，总算有点儿开窍了。 ------------ 第155章 跟流放差不多 贾瑞和马福山刚刚吃完饭不久，锦衣军就找到馒头作坊，要带马福山到国子监去，说是明天就出发，到西北上任。 贾瑞也没法阻拦，只好把身边的三百两银票给了马福山，又给他拿了十副扑克，希望在他山穷水尽的时候，能够帮他一把。 此时马福山后悔也晚了，只好跟着锦衣军走了。 第二天一早，贾瑞赶到国子监，去给马福山送行。 新科进士们已经开始收拾行装，正准备出发。 带着仆从和书童的，可以一块儿带去。但也有的仆从和书童不声不响逃跑的。 “都收拾好了么？” 贾瑞问道。 “就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就走了。” 马福山神情有些萧索。 “你到什么地方去？” “永林县，给了我一个七品知县，升了两级，还不错。” 马福山自嘲道。 马福山是三甲进士，正常情况下是正八品，这回一下子到了正七品的实缺知县，确实升了两级，没等上任就升级。 其实不仅他如此，其他的人都最少升了一级。 若是放在平常，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但是在这个时候，实在叫人高兴不起来。 “永林县那里的情况如何？” “我昨晚上打听过西北来的人，说是那里似乎还太平。虽然也有流民，但是还不是太乱。” “那就好，但愿你到了那里的时候，还是如此。” 两人正说话，今科状元谷春雨过来。 “哎哟，这不是贾瑞么。皇亲国戚就是好，不用像我们一样，到那西北荒芜之地去。” “只是暂时拖一拖而已，你没听皇上说么，修完了省亲别墅，我也得过去。估计吏部那边儿，早就惦记上我了。对了，谷兄到了何处？” “青云府，给了一个从五品的知府。想不到一下子就升了一级，直接当了知府。就是不知道这个青云府如今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这么容易的来的官儿，可不是好当着。 “恭喜谷兄。” “有什么好恭喜的？若是个好缺儿，怕是早就争破了脑袋，还能轮到我？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着呢。” “都出来，领银子啦。” 外面传来喊叫声，几个人就一起出去。 两个吏部的官员，就开始给众人发放关防文牒、委任状、官印、官服，还有银两。 根据距离远近，最少的四十两，最多的谷春雨是一百两。 “都把东西带上，即刻启程。” 没一会儿，众人纷纷出来集合，点了名，一共三十二人。见人齐了，就由锦衣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押着，朝城外走去。 出了城门，贾瑞就看见了五城兵马司的裘良。 “瑞兄弟，怎么还有你啊？听说你中了进士，正想去祝贺一下呢。” “没有我，我是来送个朋友。裘大哥这是……。” “唉，别提了，这不是领了差事，押送他们这些人么。新科进士去上任，竟然要押着去，这算什么事儿啊。” “唉，习惯就好。对了，我有个朋友，路上你关照一下。” 贾瑞就叫过来马福山，互相介绍一下。 “也没什么好关照的，总归是进士，只要半路上不脱逃，我也不会为难他们。” “不过，我也只能把他们送到潼关，出了关，他们就自己各奔东西，听天由命。” 几个人正说话，冯紫英过来了。 “冯大哥，也来送朋友？” 冯紫英叹了口气， “送一个表亲，这不，探花邢宽，本来中了探花，皆大欢喜，没想带一下子就发配到西北去了。” “他才二十一岁，原本就一直读书，一下子就到了西北那凶险的地方，能干什么事儿？” 冯紫英给邢宽和裘良做了介绍，也象贾瑞一样，请裘良帮着照顾一下云云。 “瑞兄弟，冯兄弟，你们回去，我该走了。” “一路保重。” “天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去吧。” 马福山说道。 “福山保重，事不可为，不可勉强，保住性命要紧。” “我知道了，此去定当竭尽全力，以报皇恩。” 这个二货，皇上就这么把你们扔到哪里去了，跟抛弃你们也没什么区别，你还想着报答他。 “好吧，若是你在那里站住脚，明年我去投奔你。” “一言为定，我一定在那里打出一片天地来。” “都别啰嗦了，上路。” 裘良一喊，手下们就开始吆喝着这些新科进士上路。 众人无奈，就只好在兵丁的押解下启程。 看着这一幕，贾瑞和冯紫英不禁连连摇头。 “瑞兄弟，这也算是一场奇观了。” “唉，过上一年，我也跟他们一样。” “不光是你，如今除了南方还算太平，北方、东北、西北、西南，海上都乱了。就连直隶都不太平。” “咱们的好日子也没有多少。弄不好，连我们这些人都得走上疆场。” “是啊，这天下怕是从此难以太平啊。” “走一步算一步吧，如今局势复杂，谁也看不明白将来如何。有功夫过去吃酒。” 两人感慨一阵，冯紫英回城，贾瑞则前往水月寺。 “老爷，他们不都是去当官儿么，怎么看着像犯人似的？难道是犯了错，被流放了？” 陈奎奇怪道。 “唉，还不一定赶上流放呢。” 回到作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贾瑞不禁有些感伤。 就在不久前，自己还跟胡杏山、马福山、陈文祥在这里喝茶聊天，把酒言欢。 转眼之间，陈文祥已经作古，胡杏山回到江南，今后将远涉重洋。 马福山去了西北，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世事如棋，变化莫测，转眼间各奔东西。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 贾瑞回城，来到了省亲别墅工地。 刚进工地，就见贾环正跟一个人在一起吵吵闹闹的。 “别人都能送东西来，为何就不能收我的？我的青砖也不贵，比别人的还好。” 贾瑞过去一看，正是倪二。 一见到贾瑞，倪二就赶紧过来。 “瑞老爷，上回是我不对，可是咱们终究是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都打听明白了，你这里的青砖供不上，我从刘家窑弄来的，一块一块选出来的，成色个个都好。” “若非最近手头实在太紧，我也不会拉下脸皮来求你们。这一回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请瑞老爷无论如何成全一下，让我过了这个坎儿。” “倪二，你不是放印子钱的么，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别提了，苦主还不上钱，就撒丫子溜了。我也是帮着别人放钱的，就得我自个填上。放印子钱也不容易啊。” 嘿，原来你们也有受害的时候啊。 “环三弟，咱们确实需要青砖么？” “倒是急需一万两千块，原来的窑上最近塌了，一是供应不上。” “倪二的青砖成色如何？” “倒是上等青砖，不过他要一块加一文钱。” “我的砖成色好，地方又远，一块一块挑出来的，加一文钱，一点儿也不过分。” “行，倪二，我就帮你一把。不过你可得成色好，不能这批好，下批就变了样儿。” “不会，不会，我跟窑上都说好了，他们也答应。保证差不了。” “环三弟，你去告诉林之孝一下，就说我答应了。一千块一结账，倪二，你看行么？” “行行行，瑞老爷的大恩大德，倪二没齿难忘。”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回去送货来吧。” ------------ 第156章 救急的手艺 贾瑞在工地上呆了大半天，下午就去了荣国府，见了老祖宗之后，就来到梦坡斋，见到了贾政，跟他说了这批进士有不少人到西北的事情。 “瑞哥儿也不用过于在意。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是皇上不满外廷做事拖沓，遇事总是推诿，才故意给魏德林一个难堪。” “西北局势错综复杂，别说在那里没有什么根底的新科进士，便是本地深耕多年的官员，都束手无策。” “这些人去了，没有什么起色，皇上将来自然就偃旗息鼓，不会随便就叫你去那里。” 贾瑞倒不是害怕到西北去，关键是怎么去。 就这样两手空空，一没有兵马，二没有钱，便是神仙去了，也没用。 在他看来，朝廷起码应该有一个战略，同时配套相应的资源，才能取得一定效果。 就这样派几个官员过去，去多少又有什么用处？ 官员到了那里，自己的生存都是问题，还能指望他们做出什么政绩？ 皇上跟大臣内斗，就拿这些人当牺牲品，也未免有些过于儿戏。 难怪大德如今乱成了这个样子，看来这个盛隆皇上，做的确实不怎么样。 “二老爷，西北不是也有兵马平乱么，怎么流寇会越剿越多呢？” “唉，这其中的事情就复杂了。那里平乱的兵马，多是招募而来，将领大多是本地人。” “兵卒要吃饭，要发军饷。很多兵卒，其实就是以当兵为生，在军营里面，还有一口饭吃，若是回家了，其实也跟流民一样。” “一旦流民清剿干净，朝廷军饷也就断了，那些将领断了财路，兵卒也没了生计来源。” “所以，流民可剿，但又不能剿灭干净。” 贾瑞明白了，平定流寇，已经成了武将们的敛财手段，可以通过吃空饷和克扣士兵的军饷发财。 兵卒们虽然被盘剥，但只要在军营中，就还有一口饭吃。 如果把流寇剿灭殆尽，他们也失业了。 表面上是个军事问题，实际上这是个经济问题。归根到底还是钱的问题。 在背后的经济逻辑支配下，只有总有流寇，那些军人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至于那些地方官们，没兵没粮没钱，面对流民，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况且地方官还可能也是这个利益链条上的一环呢。 解决流民的根本办法，是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 这就要给他们土地，帮助他们发展生产，减轻徭役和赋税负担。 恰恰这一点，是朝廷和地方官做不到的。 “土地都在官员和富家大户手里，他们自然不会拿出来给流民。” “他们没有徭役、赋税负担，但朝廷和宗室又需要供养，就只能转嫁到农民身上。” “农民承担不了，就成了流民。” “难道朝廷大臣和皇上就不知道下面的情形？” 贾瑞不相信，他们竟然会迟钝到连下面的实情都不知道的地步。 “自然知道，只是没人愿意面对而已。” 其实也不是没人面对，而是要彻底解决流民问题，就得这帮既得利益者做出让步，放弃自己的一部分利益。 恰恰是这一点，是他们万万不愿意做的。 这样一来，流民问题就成了一个死结。 最后的结果，就是象那些灭亡的朝代一样，双方矛盾达到不可调和的时候，流民揭竿而起，最后改朝换代。 “瑞哥儿也不用想那么多，流民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天下再乱，也乱不到京城来，乱不到咱们身上。” “用不了多久，吏部就会安排你做官，你又主持省亲别墅的事情，皇上都知道，也不会叫你到外地去。” 在京城做官，天子脚下，还不如外放，做一方土皇上呢。 自己现在是正八品，即使不做个七品知县，当个八品县丞或者县尉、主簿也不错。 最好是个知县，也是小小的一方诸侯。起码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 当然，最好能到望江县去做官，这样他就能公私兼顾，把船厂和卫所的事情抓起来。 不过江南目前总体上还算太平，他又是新科进士，那里的官职大多是肥缺，至少是个太平官，竞争激烈，吏部不大可能委派他到那里去。 况且老祖宗已经答应，进来帮他谋个官位，贾瑞也就不着急。 目前来说，吏部给他个什么官儿，他就干什么。干什么他都不会干的太差。 “对了，你那个朋友马福山，官场上很多人都知道了。他走的时候，你没资助他一下么？” 贾政突然问道。 “给了他三百两银子，又教了他一门儿手艺。万一穷途末路的时候，也能赚点儿钱，不至于露宿街头。” “哦，教了他什么手艺，做馒头吗？既然到了穷途末路，怕是也做不成馒头，别是屠龙之技才好。” “不是做馒头，是一种扑克牌游戏，不用什么本钱，只要三张扑克牌，在街头摆摊儿，便能赚钱。虽然不能发财，但是温饱无虞。” 贾政一听就来了兴趣。 “我跟詹光他们打扑克时常输牌，他们是不是作弊了？有什么避免之法？” 贾瑞明白，贾政其实就是想学作弊的方法，只是自己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倒是不一定作弊，不过，他们若是总赢的话，就可能是作弊了。我教你几招，一是可以识破他们的招数，二是紧要的时候，可以对付他们。” “好，我就悄悄跟你学几手，到衙门的时候，也可以对付那些同仁。” 我说政老爹啊，你看着为人古板方正，原来暗地里还有这一面啊。 贾政起来，到门口看看，叮嘱李十儿，不要让人进来，就开始向贾瑞学习。 “对了，你说的那个三张牌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政老爹还要到街头摆摊儿骗钱？ 不会吧，你是国丈啊。 国丈爷若是上街拿三张牌忽悠钱，那可是今古奇观。 不过世事无常，贾家败落的时候，也是一败涂地。 记得后来老祖宗去世，政老爹护送老祖宗灵柩回南的时候，路上没钱了，去找赖尚荣借钱。 赖尚荣憋了好几天，才给了五十两银子打发政老爹。那个时候也落魄的了凄惨的地步。 得了，就把这个本事交给他，将来一旦贾家穷困潦倒，也能有个 活命的本事。 “这个其实也简单，奥妙就在牌上和手法上，其实就是一种障眼法。只要我告诉你这种的奥妙，一学就会。” “不过，这个是特殊的扑克牌，别人没有，只有我才有。你看看这张牌。” 贾瑞从身上拿出几张牌，给贾政看。 这是他在书坊特意定做的扑克牌，一个角上是黑桃三，一个角上是方块一，但是牌面的图案是黑桃三的图案。 “这需要手法的配合……。” “有趣，有趣，竟然还能如此赚钱。看来那个马福山不至于饿死在西北。” “不过，就怕他放不下架子，不愿意屈尊做这事儿。” 那是不可能的。 快要饿死的时候，去偷去抢都可能，摆几张扑克牌，又什么了不起的，已经是非常温和的手段了。 看来，我应该把这个本事教给贾府的人，一旦贾家不行那天，大伙儿还有个吃饭的手艺，不至于饿死。 到底是一家人，我也算对得起他们。 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 无题 贾瑞从荣国府出来，一时间觉得无事可做，就在城里随便走着。 整个神京城，大致上由四个部分组成。 最内部的是宫城，也就是紫禁城，紫禁城内的大明宫，就是皇上日常处理政事和生活起居的主要在场所之一。 宫城的南面和外围是皇城，这里是中央各部衙门的集中之地。 皇城之外是京城，这是神京城的最主要部分，也是广大的官员、百姓的聚集之地。 二十年前先皇时代，鞑靼曾经进攻神京城。，一直攻打到了城下，几乎破城。幸亏城中军民拼死抵抗，加上突然下了三天大雪，鞑靼人才退兵。 吸取了这次教训，就又花了五六年时间，修建了外城。 外城主要在南部，人口比较稀少，更加注重于军事防御功能。 到了鼓楼附近，贾瑞到市场上转了一圈儿。 鼓楼和东四牌楼，也是京城的主要商业区。 看了一下这里的馒头店，见不少人都在买馒头庵的馒头，贾瑞也没吱声，就打算再看看扑克的销售情况。 就在此时，人群一阵骚动。 “哎哟，那边起火了。” 就见东边不远的地方，天空冒起了滚滚黑烟。 “好像在东安门一带，那里是东城兵马司和东北巡捕厅管辖的地盘吧。” “应该就是那里，那里走火也不奇怪。就东城兵马司那些人，能干个什么？除了敲诈勒索，还会干什么？” 京城人口众多，房屋密集，现在刚刚进入夏天，还没到雨季，天气干燥，房屋又大多是木制结构，家家又堆积柴火。 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发生火灾。 一旦扑救不及时，火灾就容易蔓延。 所以，防火、救火事项，就是京城官员一项重要工作内容。 这有个专门名词，叫做火政。还有专门的扑火队伍，叫做火兵，隶属于五城兵马司的各个兵马司。 “巡捕营的人，也没几个好东西。昨天回家，路过巡检厅，硬说我的路引是假的，非要抓我走。后来给了500文钱，牌铺的火甲出来作证，才放我走了。” “我家世世代代住在京城，到了他这里，我竟然成了流民。这回着火好，他们的指挥使摊上了大事儿，叫巡城御史罢了他的官儿，这才解恨。” 一帮生意人议论纷纷，不断地说着自己的见闻。 “喂喂喂，都聚在一块儿干什么？是不是想要造反啊？” 几个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市户们立刻散开。 贾瑞正想离开，突然听到有人喊。 “是瑞兄弟么？” 贾瑞一看，原来是个熟人，正是经常跟冯紫英和卫若兰在一起的陈也俊。 “呵，这不是陈大哥么，你这是……。” 陈也俊过来。 “瑞兄弟，惭愧的很，我如今到了东城兵马司当了个吏目，混个差事干干。听说你中了进士，正想找你恭喜一下呢，没想到在这里巧遇。” 一个兵马司有四个官，一个指挥使，两个副指挥使，外加一个吏目。 吏目，类似于秘书长或者办公室主任的角色，是兵马司的四把手。 “昨天看见了裘良，他还说哪天找你吃酒，为你庆贺一下呢，可惜他今天去了西北公干，只好等他回来再说。” “陈大哥不必客气，今日我去送人，刚好见到了裘大哥。” “对了，听说你们这批新科进士不少人都去了西北，没有你的事儿吧？” “暂时没有，不过等今年过了年，怕是也要去了。别说我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瑞兄弟有所不知，这不是到市场巡查来了么。这帮奸商市户，稍有疏忽，他们就缺斤短两，以次充好，坑蒙拐骗。你们几个检查一下。” 五城兵马司管辖的事项很多，市场管理就是其中的重要一项。 凡是无照经商，哄抬物价，假冒伪劣，缺斤短两、囤积居奇、侵街占道等扰乱市场秩序的事项，都在管辖之内。 陈也俊今天来，就是检查度量衡器具的。 按照朝廷的规定，凡是升、斗、尺、秤这些器具，都由户部制造，不许私人制作。 户部的度量衡器具，上面要烙上火印，才允许在市场上使用。 但是户部的东西比较贵，所以就有一些商家、市户偷偷使用一些私制的器具。 一是为了省钱，二是为了作弊，欺骗消费者。 “陈大哥都是吏目了，这种事情还用你亲自出马？” 兵马司是正六品衙门。 指挥使是正六品，副指挥使是正七品，吏目是正八品，跟贾瑞目前的品级一样。 “唉，我不出来谁出来啊？你看见了么？那边刚刚着火，正是我们东城的辖区。这一下子指挥使大人怕是要丢官儿了。” “不至于吧，又不是他放的火，哪里没有火灾？若是一着火就罢官，这官也没人能干得了。” “瑞兄弟有所不知，都察院的人，有不少都住在那一片。他们早就看我们不顺眼，正愁着找不到茬儿呢。” “这一回若是烧了他们几家，我们没有好果子吃。” “若是指挥使和副指挥使都罢了管，你不就正好升官儿了么。” 贾瑞笑道。 “轮不到我，还有五、六个副指挥使呢。” “不是只有两个副指挥使么？哪里出来五六个？” “瑞兄弟有所不知。名义上虽然只有两个副指挥使，实际上每个兵马司都有一堆副指挥使，占着位置，光领俸禄和冰敬、炭敬，也不管事儿。” 按照朝廷的惯例，凡是被封为皇妃或者王妃的家庭，如果父亲或者兄弟中，没有一个人当官儿或者有爵位，就要给人家赏一个官儿，或者给个爵位。 都是皇亲国戚，家里没人当官儿，还是平民百姓，岂不是丢了皇家的体面？ 这个官儿，一般就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 只是个名义，不用天天到衙门去点卯、当值，也不用管事儿。公务上出了什么问题，自然也不用他们负责，只管领俸禄。 属于只享受待遇，但是不用做事，也不用负任何责任的太平官儿，逍遥官儿。 跟陈也俊聊了一会儿，贾瑞就回了水月寺馒头作坊。 剩下的几天，就搬到了西花厅，整天顶在省亲别墅工地上。 到了第四天，吏部突然来人，通知贾瑞赴任。 他的官职是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正七品。 从品级上看，连升了两级。 这个东城兵马司，正是陈也俊担任吏目的地方。 ------------ 第158章 新官儿上任 东城兵马司衙门位于思成坊。 第二天卯时贾瑞赶到的时候，衙门里正在点卯。 见到贾瑞来了，陈也俊急忙迎了上来。 “属下陈也俊拜见指挥使。” “陈大哥，你我也不是外人，就不用讲这虚礼了。”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还请瑞兄弟分派差事吧。” “我第一天来，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我能分派什么？有事儿找指挥使去吧。” “指挥使免了职，到西北军中去了。” 这是被发配了。 “是不是跟前两天那场火灾有关？” “正是，被御史弹劾了。” 一个小小六品官，在京城里一抓一大把，就因为一场火灾，就被弹劾了，似乎有些过分了吧？ 谁在当差中不出点儿失误？ “如今谁是指挥使？” “还没听说有新的指挥使，只是委任了两个副指挥使，其中一个就是你。” “其他的副指挥呢？” “四位副指挥使，都是外戚，一年也来不了几趟。两位管事的副指挥使，也都一同免职了。” “新任的另一个副指挥使郑天伦，是郑贵妃的兄长，目前尚未到任，也不知道是否会来，何时能来？目前，你就是东城兵马司的话事人。这间就是你的办事房。” 刚刚上任，就成了兵马司主事的人，这未免有些太快了吧。 我还是菜鸟啊。 “陈大哥，我在这里看看资料，你暂时不用陪我。出去把差事分派清楚，叫他们各司其职。安排完之后再回来，给我介绍一下详情。” “好，我一会儿回来。” 剩下贾瑞，就看墙上的挂图和桌子上留下的一些资料。 整个神京城，划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城区。每个城区都有一个兵马司，负责日常治安，市场管理等事务。 城下面的行政单位是坊，下面是牌，牌下面是铺，铺下面是总甲。 每甲十户，设甲长一人。每铺十一甲，一百一十户。 铺是基本的社区单位，大致上相当于一个居民小区。 城里的居民，按照从事职业的不同，分类编户。 户口的种类，大致上有儒户、军户、匠户、灶户、医户、乐户、伎户、僧户、商户、市户、民户、陵户、驿户、渔户、樵户、卜户、杂户等等。 每家除了有类似于户口簿的户帖之外，还要在院子的墙上或者照壁上面，写上每家的家庭成员情况。 编户的种类一旦确定下来，就很难更改。 除非这家人没人继承户籍，或者有人发达当官儿，当上了各部尚书和尚书以上的官职，或者皇上特别恩赐，才能更改分类。 可以说，大德的户籍管理，还是非常严格的。 当然，这也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的，至于那些达官贵人，则不在此列。 象宁国府和荣国府这样的豪门，买个奴才，卖个奴才，愿意到官府履行个手续，就是给官府面子。 即使不履行手续，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会去较真。 这就是特权。 两盏茶工夫之后，陈也俊回来。 “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不急，咱们到辖区走走，我也熟悉一下，边走边说。” “也好。” 两人出门，牵着马就边走边谈。 “那几个就是咱们兵马司的弓兵，那几个是马军，那些是步军，那些是火甲。” 弓兵、马军、步军，属于在编的士兵，是兵部职方司派来的，归兵马司指挥调遣。 火甲，则是由辖区内的居民出徭役，承担城市治安、消防之类的差事，有点儿类似于联防组织。 火甲的头目，叫做总甲。 他们不仅没有报酬，还要承担纸笔灯烛钱，也就是兵马司用的一些办公用品，也需要他们出钱来买。 夜间巡逻的，除了兵马司的人，还有锦衣军的人员。 这些人晚上饿了要吃饭，夜宵也由火甲来负责供应。吃的高兴了还行，吃的不满意，就非打即骂。 “火甲也是一些可怜人，尤其是总甲，更是没人愿意干。除非不顾街坊邻居情面，向百姓熟人敲诈勒索，否则的话，干上了一两年总甲，富户也变成了穷人。” 维护公共安全，本来应该是官府的责任。 现在这些火甲，不仅白白地尽义务，自己还要倒贴钱。 这样的差役，别说没人愿意干，就是被逼着服役，又怎么能尽心尽力？ 这就跟逼良为贼没什么两样。 “咱们的职责，最初就是防察奸尻，禁捕贼盗、疏通沟渠，巡视风火。” “多年积累下来，差事越来越多。上面各个衙门，经常指派差事，弄得咱们疲于奔命，苦不堪言。” “还有哪些差事？” “差事多了。刑部十三司提拿囚犯，检验尸伤，踏勘地土，分理家财。户部追征揽头钱粮，巡盐打卯。兵部存恤巡捕，巡马打卯。” “工部疏通沟渠，修建桥梁道路，追纳赎罪物料。礼部巡视科场，宗室婚配礼仪，皇上出巡，黄土铺路，修建祭坛。” “吏部护送大员上任，钦差出巡，大街纵马，冲撞行人。车马逾越制度，乞丐孤老收容。稽查京师潜藏人口，遣返流民，每隔一段时日，还得去给皇寺打扫庭院……。” “停，陈大哥，我听着头疼。咱这兵马司，不就是各个衙门的奴才么？” “瑞兄弟耐心些，这还没完呢。还有统计人口，编户齐民，十年一次人口普查。户帖，黄册，保甲……。” “稽查赈济灾民流民，监管集市、钱钞、牙行、物价，查验盐引、茶引、保证交通畅通。” “还有清理垃圾杂物，火政、淫祠、旁门左道，自宫净身……。” “等等，陈大哥，这个自宫净身还归咱们管？” 这可刷新了贾瑞的认识。 “瑞兄弟，你知道除了宫里的太监，如今在京城有多少自宫者么？” “不知。” “实话告诉你吧，至少有一千五六百人。都藏在京城，等待时机进宫，或者到各个王府中去。” “这个……。都是他们自愿净身自宫的？” “当然是自愿的。” “为何会如此？一旦自宫，岂不是就难以人道，断子绝孙？岂不是太愚蠢？” “他们才不傻呢，各个都精明得很，算计明白了。” “如今宦官权势熏天，太监们个个都有钱有势，一旦在二十四监谋个差事，就有的是人巴结。” “你没听说么，如今有不少大臣，都是太监的干儿子呢。如今想做太监，不比你科考轻松。” “直隶的一个村子，对了，就是夏守忠的家乡，如今一个村里，就有一百多人自宫，都叫夏守忠弄进宫里去了。” “他们的村子，如今连京城的许多富贵人家，都比上人家呢。” 果然，每个看似荒谬的现象背后，都有合理的逻辑。 只是这种畸形的逻辑，实在让贾瑞感到无语。 他的感觉，就是这个大德帝国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 第159章 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贾瑞和陈也俊正走着，前面一队火甲过来，押着一僧一俗两个人。 见到贾瑞和陈也俊，火甲们停住。、 “见过陈吏目。” “周甲总，这是新来的指挥使，新科进士贾大人。” “小的见过贾指挥使。” 周甲总施了一礼。 “这两人怎么回事儿？” 贾瑞问道。 “回指挥使的话，这个是外地潜住京师的僧人。这个是自宫者。如何处置，还请指挥使示下。” 贾瑞也不明白如何处置，就看着陈也俊。 “送到刑部去吧。” “是，陈吏目。” 周甲总说完，却不离开。 陈也俊叹了口气。 “周甲总，如今原来的指挥使和两位副指挥使都走了。贾指挥使刚刚上任，人手不够。你就再维持一些时日吧。” “陈吏目，不是小的不想干。实在是家里面没钱啊。我母亲生病，抓药的钱都没有，还得供着锦衣军大人那边的夜宵。” “下个月的纸笔灯烛钱，眼看着又要到期，他们几个也没钱啊。” “行了，我知道了，也没逼着你要。” “你是没逼着，可锦衣军那边吃不好就不高兴啊。” “你们躲着他们点儿。” “躲不开啊。对了，宫里尚宝司那里来了话，叫咱们出十个人去帮着他们挑水。” “唉，那你就带着人去吧。” “可是……。” “去吧，今晚巡夜的差事，给你们免了。走吧，走吧，我这里忙着呢。” “好，陈吏目，我这个差事，你可赶紧找人，小的实在干不起啦。” “别啰嗦，知道了。” 陈也俊看看贾瑞，叹了口气。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叫你笑话了。” “陈大哥不用自责，这也不是你的责任。对了，为何要抓那个僧人？” “潜住京师，目的不明。或者没有度牒，非法收徒。或者私自传道，或者拐带流民到寺院耕种，从事杂役，逃避徭役赋税……。” 所谓的潜住京师，就是外地人没有正当理由，没有经过官府批准，私自在京城逗留居住的外来人口。 这些人口包括一些和尚、道士，旁门左道之人，流民，盗贼，甚至间谍之类的。 这些人，因为不在官府的掌握之中，属于不稳定因素。 京师重地，自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不稳定因素存在，必欲除之以后快。 “那个自宫者送交刑部，该当何罪？” “不孝之罪。” “这个……。”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都像他这样自宫，还有谁来种地当兵，服徭役，交赋税？” 连这都能定罪？ 人家就是不想生孩子，或者娶不起老婆，自个儿不生孩子都不行？ 非得繁衍后代来当韭菜，叫这些老爷们一茬一茬收割？ 照这么说，岳不群和林平之练习辟邪剑法也有罪喽。 前世那些丁克家庭穿越到了这里，也得治罪？ “宫里挑水怎么也找咱们的人？那不是太监们的差事么？” “唉，咱们夜巡的时候，每天得到宫里的尚宝司取令牌，一定是宫里火烛司的太监，叫尚宝司的太监找的咱们。” 尚宝司和火烛司都是紫禁城里面的太监机构。 尚宝司掌管印信、令牌、堪合、兵符之类的权力凭证，能够管得着兵马司。 火烛司是掌管宫中火烛和消防的，宫中为了防火，就摆了一些大缸，缸里常年存水。 大缸很大，每口缸能装水两千斤，挑水是个累活儿，太监们不愿意干，就从外面抓差。 冬天的时候，宫外面的护城河金水河结冰，为了保证能够随时取水，兵马司的人还得天天去帮着凿冰。 “总之，是个衙门就能节制咱们，干的尽是些憋气的差事。好在你来了，我终于能轻松些。” 贾瑞听了也有些泄气。 昨天听了自己到兵马司的时候，他还觉得干了这个，就不用去西北。没想到，今天刚刚接触，就这么多闹心事儿。 将来说不定还有多少闹心的事儿等着自己呢。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到西北去呢，最起码没有那么多的婆婆管着自己。 能支使兵马司的，哪个来头都不小。都不好得罪，今后的麻烦多着呢。 到了一个路口，就见到巡检司的人，正在设卡检查来往行人的路引。 路引，就当地官府给外出人员开具的身份和出行证明，凡是没有路引的，就拘捕起来，进行甄别。 若是逃户，就遣返原籍，或者送到皇庄当苦工，或者送到将作监去做苦力。 如果是逃犯，就逮捕送到刑部去。 “巡检司属于巡捕营，归五军都督府管辖。京城里还有四个巡捕厅，分别是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巡捕厅。专事巡查，缉捕盗贼。” 贾瑞听明白了。 能够管到京城治安的，除了五城兵马司，还有都察院，九门提督、巡捕营、锦衣军、京营、顺天府、宛平县、大兴县。 五城兵马司只有侦查权和缉捕权，没有审判权。抓到违法之人，自己不能处理，必须交给刑部等其他衙门。 兵马司干的更多的，是消防、城管、巡警、交警、工商管理、民政、市政这一类婆婆妈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到了积水潭，见到河堤上有人放牛，陈也俊上去训斥一顿，把人赶走了。 原来这种事情，也归五城兵马司管。 到了崇文门税卡，课税司的一个人过来。 “陈吏目，最近可没见到你们抓到几个逃税的人啊。” 原来不经过税卡，逃税的商人，也归五城兵马司管。 “呵呵，人是你们放进来的，我们哪里知道谁逃税了，谁没逃税？再说了，我们就那点人手，哪里还有人去查税票？” “贩运私酒的人，听说最近挺活跃的，你们晚上是不是该到城墙上好好查查，蹲坑抓几个，以儆效尤。” 大德帝国有个规定，京城里面不准造酒。 但是京城酒的需求量巨大，所以京城周围就有不少酒坊。 酒税师是崇文门税卡的一个重要税收来源，所有进入京城的酒车，都必须走崇文门税卡，便于收税。 崇文门里面，有官府指定的十八家酒店，专门收购来自城外的酒，然后再分销到城内各地。 这实际上就是一种酒类专卖制度，官府垄断经营。 因为酒税很高，为了逃税，就有人走私各种酒类。 最常见的方法，就是用皮囊装上酒，挂在身上，晚上偷偷攀爬城墙，把酒运到城里。 这个税吏说的到城墙上抓私酒，指的就是这种人。 “城墙我们可管不着，这事儿你得找五军都督府，要不就去找九门提督衙门。” 陈也俊不再搭理他，转了回来，低声骂了一句。 “冰敬和炭敬没咱们的份儿，干活倒是想起咱们来了。我呸！” ------------ 第160章 巡城御史 贾瑞和陈也俊到了咸宜坊的巡城御史衙门，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一个书吏带着两人去见新上任的巡城御史。 一进门，贾瑞不禁一愣 “徐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屋里没有别人，只有徐道忠一个人。 这个徐道忠，是翰林院侍讲，在金陵应天府乡试的时候，就是主考官。 这次会试的时候，也是考官之一。 按照惯例，他就是贾瑞的座师，贾瑞就是他的门生。 “哈哈哈，天祥，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吧？我就是新任的巡城御史，今后你就是我的属下。” 五城兵马司的上面，有不少婆婆。 但是真正的上级主管部门，其实是兵部。 但是这个主管部门，几乎从来不管五城兵马司的事情。反倒是都察院的巡城御史，经常插手管理五城兵马司的事情。 按说都察院是监察机构，一般只做监督的事情。对于五城兵马司的具体业务，不应该直接插手。 但是最近二十多年来，都察院插手的事情越来越多，兵部这个真正的主管机关，反倒很少管事儿。 最后就形成都察院的巡城御史直接管理五城兵马司这样一种奇怪的格局。 所以，现在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把巡城御史当做自己的直接上司。 巡城御史这个差事本身，也比较奇怪。 他是都察院的人，但是在职责上不用向都察院负责。 在业务上，应该向内阁负责，但是却绕过了内阁，直接向内廷的司礼监负责。 这样绕来绕去，五城兵马司的最终上级，就是司礼监。 但是司礼监属于内廷，也不愿意管五城兵马司这些琐碎小事。几乎放手不管。 正是因为这种管理体制上的混乱，五城兵马司的业务和职责也处于混乱当中。 各个衙门苦脏累的差事，都来找兵马司。那些轻松又有油水的差事，就留着自己干。 有了政绩的时候，是各个衙门自己的。 有了麻烦的时候，就推卸责任，让兵马司来背黑锅。 兵马司属于直接面对老百姓的基层执法衙门，还经常被老百姓仇恨和责骂，所以，兵马司就常常处于上下挤压，吃力不讨好的夹缝当中。 “如今到了大人手下，还望大人多多关照。” “哈哈，应该的，你是我的是学生么。对了，知道你为何会到了兵马司么？就是我把你要来的。” 总算是找到根儿了，原来是你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 “大人，这个差事可不好干啊。” “正因为不好干，我才找你来。你在贾家的事情，我都听存周说了。 “你弄的那个承诺书，主持省亲别墅的事情，我都知道。很有些创意。那么复杂的事情，都叫你给化解了。” 存周，是贾政的表字。 贾瑞没想到，竟然是贾政向徐道忠举荐了自己。 贾政倒是不大可能故意坑自己，应该是好心办了坏事儿。 “学生才疏学浅，还要主持省亲别墅的事情，兵马司这边的差事，怕是一时难以……。” 徐道忠打断了贾瑞。 “这些我都知道。省亲别墅是大事，自然不能耽搁，至于这边的差事，我也不用你天天守在这里，只要……。” 徐道忠停住，看了看陈也俊。 “哦，对了，大人，这位是陈也俊，我的朋友，如今是东城兵马司的吏目。” “好，好，你既然是老人儿，今后就好好辅助天祥。” 陈也俊也是机灵人，知道徐道忠跟贾瑞有话说，客气两句，就退了出去。 “天祥，你也该知道，如今京城百姓对兵马司颇多抱怨，上面各个衙门也对兵马司颇有不满。” “前两天一场大火，都察院有两家人的房子被烧了。都察院七个御史联名弹劾你们以前的指挥使和两个副指挥使。” “上任巡城御史，因为是都察院的人，所以对他手下留情。但是他自己也感到没脸见人，所以引咎辞职。即将外放西北。” “这回皇上叫我到这里来，就是想要平息众怒的。咱们新来乍到的，总要做点事儿事情，给上上下下一个交代。” 徐道忠的意思，既是实情，也是一般的官场规律。 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做出一些成绩来，证明自己比前任强，证明上面选择自己到这个岗位来的决策是正确的。 徐道忠原来是翰林院侍讲，陪皇上读书的。 翰林院属于皇上的智囊机构，被视为皇上身边人。 现在空降到这个岗位，就更加需要做出成绩来，也给皇上一个交代。 “大人有些什么打算？” 你想做事不怕，就看你想做些什么。 “说实在的，对于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的事情，我也不太懂，所以才找你来商议一下。” “你死了七天都能活过来，福大命大。又是文昌星君的弟子，秀才、举人、进士一路顺风。文昌星君句读法，文昌星君数字，都是首创。” “主持省亲别墅，也顺风顺水。所以我就想让你出个主意，看看如何能够尽快打开局面。” “花钱要少，见效要快，声势要大，下到黎民百姓，上到文武百官，要让他们都能见到实实在在的成效，感受到身边儿的变化。” 这样的好事儿可不多。 五个兵马司人马集合到一块儿，把百姓和官员家的房子放一把火都烧了，大概就能达到这个效果。 不给马吃草，还让马儿跑，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 真有这样的好事儿，我也不去参加科考，辛辛苦苦做馒头。 “先生，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啊，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正因为没有这样的好事儿，所以我才找你来啊。此刻就要你给找出来这样的好事儿。” “你放心，只要你把这件事儿做好了，我保证举荐你，然后你一路青云。” “对了，目前你们的指挥使就暂时留空，这个缺儿我就给你留着。你们东城兵马司的事务，就由你来署理。” 署理，就是代理。 也就是说，目前贾瑞就是东城兵马司的代理指挥使。一旦他做出成绩来，就可以扶正。 “你回去仔细斟酌一下，我也不着急，给你半个月工夫，给我拿出一个方略来，一个月就要见成效。” 半个月时间拿出方案，一个月时间见效果，就这还不着急？ 我总得做一些调查研究吧，总得进行一些实验和推演吧。 空降的官员，果然愿意想当然，拍脑袋决策。 “好吧，既然大人如此看重，学生就尽力而为。” “不能尽力而为，要全力而为。” ------------ 第161章 混乱场面 贾瑞和陈也俊从巡城御史衙门出来，路过巡捕厅的时候，进去打了招呼，算是见个面，混个脸熟。 路过长安左门的时候，贾瑞停住了。 这里是个十字路口，就见行人，骑马的人，骑驴的人，马车、牛车、人力车等正拥挤在一起，交通严重堵塞。 人们挤在一起，大声喊叫，互相咒骂。 中间一个骑马的武将，正抡着马鞭子，抽打周边的人，一边打一边叫骂。 另一边，两辆马车撞在一起，拉着的马搅合在一起，绳套纠缠着，看不清是那一匹马的。 两个赶车的人正在吵架，互相指责。没几下就动手打了起来。 拉车的马没人管了，就纠缠在一起撕咬， 两辆车乱动乱撞，车上拉的货物撒落了一地。 人们惊慌地四处躲避，胆子大的，捡起地上的货物，撒腿就跑。 见有人动手，其他人就开始哄抢货物。 两个人被车撞倒，一个人被马踢了一下，在地上滚了好几个个儿，才爬起来一瘸一拐离开。 就在东边，两个巡捕营兵丁，正指手画脚，瞅着混乱的场面看热闹。 “陈大哥，这里怎么如此混乱？” 贾瑞问道。 这样的交通混乱情况，在他的前世，几乎是难以想象的。 最令人无语的是，这里竟然没人负责维持秩序。 “这里是交通要道，往北是东四牌楼，那里是市场，拉货的那些车辆，就是到市场去的。” “往东是东直门，进城出城的车辆人马，有很多要经过这里。” “往南是东安门，那里通往皇城。到皇城衙门当差的官吏、随从，到衙门办事的人，也都经过这里。” “往西是宫城的东华门，进出宫城的太监，宫城里的粪水垃圾外运，到玉泉山拉水的车辆，采购薪炭、砖瓦木料等各种物资的车辆，也都走这里。” “如此汇集，自然就拥堵不堪。这里常年都是如此。这会儿还是好的，卯时到辰时，更加拥堵。” “打架斗殴，伤人毁物，几乎每天都有，咱们也管不了。” 在贾瑞看来，造成这种混乱局面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一是缺乏交通规则的约束，二是没有人维护秩序。 “走，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到了那两辆马车跟前儿，就开始劝说两个车夫。 但是两个车夫还是争吵不休。 贾瑞挥起马鞭子，一人抽了两鞭子，两人才不再争吵。 “快把马分开，装上货物赶路。” 两人费了好大劲儿，把纠缠在一块儿的马分开。把地上的货物划拉一下，装到车上。 “老爷，我的货丢了不少。” “老爷，我的货也丢了，回去跟掌柜的没法交代啊。还请老爷帮着把货物找回来。” “混账东西，自己的货物不知道看管，就知道吵架。怪得谁来？此刻又到哪里去给你们找东西？” “大街上打架斗殴，等着到兵马司吃大板么？还不快滚。” 陈也俊抡起马鞭子，抽了两人几下，两个家伙乖乖吆喝牲口走了。 唉，这大概就是刁民吧。 贾瑞不禁心里叹道。 失控的马车，属于危险因素。 万一马受惊，拉着车在街道上狂奔，后果不堪设想。 处理了这两辆马车，别的事儿贾瑞也懒得去管，就回到了思成坊的兵马司衙门。 刚一进大门，就见一帮弓兵、火甲聚集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半圆儿。 前面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边两个皂衣随从，腰里挂着剑，守护在他身边。 “我就是你们的指挥使，从今儿个起，你们就都是我的属下。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听话的，大大有赏，保证让你升官儿发财。” “不听话的，哼，也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开革回家都是小事儿，把你们送进大牢，才是真章。” “对，打上几十大板，送进大牢。” “对，叫你们家破人亡，卖儿卖女。” 两个随从就在一旁吆喝着。 这家伙谁啊？ 还说自己是指挥使？你是官还是强盗啊。 说话这么狠，强盗也没象你们这么嚣张啊。 陈也俊冲着贾瑞苦笑一下。 “他就应该是郑天伦。巡城御史大人不是叫你署理么，什么时候轮到他一手遮天啦？” “把徐大人的手令给他看看。” 见贾瑞和陈也俊过来，人们自觉让开了一条道儿。 陈也俊走了过去。 “这位可是郑副指挥使？在下东城兵马司吏目陈也俊。” 郑天伦斜眼瞅了瞅陈也俊。 “你就是陈吏目？似乎对上官不敬啊，我明明是郑指挥使，你偏偏叫我郑副指挥使，你究竟是何用意？” 嘿，这个二货，一来就讲究正副之分。 陈也俊微微一笑，把徐道忠的手令递给了郑天伦。 这个家伙看了一下，抬头看向贾瑞。犹豫一下，朝贾瑞走来。 “你就是署理指挥使？” “对，署理指挥使贾瑞。” “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难道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们谁知道他是谁，快点儿告诉他。” 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郑天伦一下子涨红了脸。 “贾瑞，你知道郑贵妃么？我是他兄长。” “郑天伦，你知道贤德妃么？我是她弟弟。” “你……。” 郑天伦一愣。 “算了，咱们在这里比姐妹，不算本事，有点儿丢人现眼。我问你点儿别的事情吧。” “一个人死了七天，还能活过来，你能不能做到？” 你个二货，你若是能做到，这个署理指挥使就给你当。 “这个……。” “你知道文昌星君句读法么？那是我首创的。” “你知道文昌星君数字么？那是我首创的。” “有一首流传广泛的《木兰词》，那是我写的。” “我去年二月府试，中了秀才。八月乡试，中了举人。今年会试，中了贡生。前不久殿试，中了进士。你如今是什么功名啊？” 二货，你敢跟学霸比学历么？ “巡城御史徐大人是我的座师，他刚刚委任我署理东城兵马司。若是你认为自己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咱们此刻便去见徐大人，让你来署理东城兵马司，你看如何？” 唉，总是需要跟这些二货比背景，可真是累。 但是没办法，现在的人就吃这一套。 我可没工夫跟他慢慢讲道理，一点点用才华和政绩让他折服。 你不过跟别的那些副指挥使一样，是来混个官职和俸禄的，回家好好呆着，到时来拿钱就是，何必跑这里凑热闹？ 就你还想署理一个兵马司，你是那块料么？ ------------ 第162章 不打不相识 郑天伦眼睛叽里咕噜转了一会儿，终于琢磨过味儿来。 “哈哈哈……，果然是文昌星君的弟子，哥哥佩服，佩服。哥哥跟你开玩笑呢，就是试试你的胆色。” “老爷，那还揍不揍他？” 一个随从缺心眼儿，傻乎乎地问道。 “揍，揍，老子揍死你个没长眼睛的。竟敢对指挥使大人不敬，你活腻了你。” 郑天伦接连踢了自己的随从几脚，回来抱着贾瑞的肩膀。 “指挥使大人，奴才不懂事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走，进去谈。进去谈，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贾瑞、陈也俊、郑天伦三人进屋，郑天伦急忙扶着贾瑞在椅子上坐下。 “指挥使，刚才纯属误会，哥哥给你赔礼。还望指挥使原谅。” 见他如此，贾瑞也不好再说他什么。 “不打不相识，不知者不罪。郑兄不必在意。误会过去了。” “兄弟真是大人大量，哥哥佩服，来，兄弟喝茶。” 说着，郑天伦就给贾瑞沏茶。 “对了，昨日接到了吏部的公文，今日就来报道。我也知道，我这个官儿是因为妹妹得来的，象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咱们都一样。” 你个二货，我跟你不一样，不是因为姐姐、妹妹才给了我这个官儿。 是徐道忠硬把我给弄到这里的，一个新科进士当了这个官儿，也没有什么特殊照顾的地方。 “但我跟别的副指挥使不一样。他们是只拿俸禄不管事儿。我既然拿了俸禄，就要管事儿。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只拿钱不干活儿，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以后我会天天都按时来点卯，恪尽职守，不畏艰险，跟各位同仁一道，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说郑天伦，你真的假的啊？ 放着轻松的日子不过，非要到这里来受那份儿罪？ 我是叫徐道忠给盯上了，署理指挥使，不得不好好干，你这个闲职，没人要你好好干活儿，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再说了，就你这样的，能干什么？ 一看你就是个纨绔子弟，败家子儿行列中的一员。 你的职责就是吃喝玩乐，游手好闲，你竟然想学好，认认真真干工作，这不是不务正业么？ 最怕你这种想创业的败家子儿。 好好地败家，不说是多花几个钱儿。 你要是创业，那投入可就大了。弄不好连整个身家都会赔进去。 对于那些只拿俸禄不管事儿的副指挥使，贾瑞心里没有什么反感。反而觉得这样很不错。 人家虽然不干活儿，但是也不来添乱。 就怕没什么本事，还非要跑到这里打官腔，耍官威，瞎指挥的人。 这种人一搀和，反而有害。 在贾瑞看来，郑天伦就是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郑兄其实不必如此，这个差事很辛苦的。” “不怕，我这个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辛苦。上个月，我曾经在大金门的青楼那里连续呆了三天三夜，哦，当然没干别的，就是喝茶、聊天、唱小曲儿。” 是，这个确实很辛苦。 不在家里赔自己老婆，跑到那里跟歌姬畅谈人生，还没干别的。除非你是个太监。 “郑兄，这个差事很得罪人的，吃力不讨好。” “咱们还怕得罪人么？如今这个世道，要想好好做事，哪有不得罪人的？功成不必在我，只要好好做事，问心无愧，对得起这份俸禄就好。” 真的假的啊，你说的我都有些感动。 郑天伦都这样说了，贾瑞也无法拒绝。 人家虽然可以不管事儿，但是就想干事儿，自己也没有理由拦着人家不让干。 “陈吏目，既然郑指挥使如此热切，你就给安排一个办事房，找个稳重的人，给他介绍一下兵马司的详细情形。” “郑指挥使，以后你若是愿意来当差就来。若是不愿意来，就在家里随意。没人会说你什么。” 你最好别来，免得给添乱。 “既然当差了，就要尽心尽力。指挥使放心，今后一定不让你失望。陈吏目，咱们出去吧，别耽误指挥使的正经事儿。” 我可没对你报什么希望，也就不会有什么失望的。 陈也俊和郑天伦出去后，贾瑞就开始琢磨徐道忠的话，想着怎么样才能烧起第一把火的事儿。 过了一会儿，陈也俊进来。 “把原来黄副指挥使的办事房给他了，叫王书吏给他介绍公务上的事情。这个家伙挺有精神，看来还真的拿这个差事的当回事儿呢。” “也许只是一盏茶热血，时日久了，过了这个新鲜劲儿，就觉得没意思。随他去吧，我跟你说说见徐大人的事儿。” 贾瑞就把徐道忠要求尽快做出一些成绩的事情，说了一遍。 “咱们干的都是些琐碎小事，哪里有什么轰轰烈烈之处？当然，上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就是多上街巡逻几趟，多到集市上走走，盘查一番。” “新官儿上任三把火，过了这个热乎劲儿，他也就清淡下来。咱们这一行，无过便是功，守成就好。” 陈也俊比贾瑞大两岁，祖上封的是宁远将军，爵位是侯爵。 他是家里的次子，哥哥袭了子爵的爵位。 如今家里的运势虽然不如以前了，但终究是世家子弟，对官场上的事情，总是有些见识的。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得外面一阵喧闹，几个人弓兵进来。 “请指挥使大人做主，周总甲被人给打了。” 脸上还都是血，头发散开，头顶上裂了口子，还有几个大包。 “这是怎么回事儿？谁打的？” 五城兵马司的人地位虽然不高，但也是官府中人。周总甲虽然还火甲，但执行的也是公务。 连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敢打，一定来头不小。 “是东平王世子文奉天的奴才。” 东平王、西宁王、南安王、北静王，是大德帝国初建时候，因为军功封的四大异姓王。 跟宁国公、荣国公等八公，构成了大德的四王八公勋贵体系。 东平王如今镇守北疆，但是在京城有王府，家眷也都住在京城。 这个文奉天，贾瑞有所耳闻，据说为人处世还不错，在京师的王公贵族子弟中，口碑不错。 “因为什么起了冲突？” 贾瑞问道。 “那几个奴才在街上纵马，冲撞行人。我们上去阻拦训斥，那奴才就动手打人。” “几个奴才？” “三个奴才。” “当时你们几个人在场？” “六个。” “他们人呢？” “打完人就大摇大摆走了。” 丢人啊，六个人对付三个，叫人家给打得像狗一样，还把人给放走了。 你说你们还是当差的呢，连几个奴才都对付不了，要是遇上文奉天，你们还不得跪下？ 就这战斗力，能干什么？ “陈吏目，以前遇上这样的事情，如何处置？” “还能如何处置？认栽了呗。” 这就认栽了？难怪连几个王府奴才都敢出手。 一点儿战斗力和威慑里都没有，不打你们打谁？ “指挥使大人，此事如何处置？” “陈吏目，你先按照惯例处置一下吧。” 一帮人出去，贾瑞琢磨起来。 自己刚刚上任，就出现了这种事情，手下们一定都在看着自己怎么处理此事。若是就此认了，人们也就认为自己也不或如此。 若是能够处置好了，或许就能从此树立威望。 这可能是个偶然事件，当然，也可能是故意的，有人想给自己来一个下马威。 大街上纵马，就是骑马在街上狂奔。 在荒郊野外没事儿，但是在市区人口稠密的地方，这就等于在闹市区里飙车，自然危害极大。 一些有钱有势的纨绔子弟，都喜欢干这个事儿，借此显示自己敢于藐视规则的特权。 这既属于治安问题，也属于交通问题。 如果从交通的角度入手，或许真的能烧起一把火来呢。 这件事儿，值得好好琢磨一下。 ------------ 第163章 夜巡 五城兵马司晚上还要担任巡夜任务，贾瑞今晚就留在衙门里面，熟悉晚上的差事。 郑天伦也要留下来，体验晚上的差事，于是贾瑞、陈也俊郑天伦三个人就到附近的饭馆儿吃饭。 因为怕喝酒误事，几个人也没喝酒，吃了饭就回来。 卯时正，陈也俊带着周甲总的一队火甲，连同贾瑞、郑天伦一起前往皇城，领取令牌。 尚宝司在宫里面，因为前来领取令牌的人比较多，为了避免进贡的繁杂手续，提高效率，尚宝司的太监就在皇城的朝房等候。 除了前来领令牌的人，还有领取城门钥匙，重要的衙门钥匙，太仓钥匙，刑部大牢钥匙等很多人。 仅仅从这一点来看，对于京城各个关键部位的安全保卫工作，皇上和朝廷都非常重视。 当然，制度是制度，至于效果如何，也就不得而知。 五城兵马司的令牌，一共有五块。 一个兵马司一块。 各个令牌的外形和大小一样，但是上面的图案和字各有不同。 按照东方木、西方金、南方火、北方水、中央土的五行规律排列。 东城兵马司的令牌，上面就是个“木”字。南城兵马司的令牌，上面就是个“火”字，以此类推。 贾瑞和郑天伦跟领取令牌的人不认识，陈也俊给一一引荐，混个脸熟，以便于今后在公务中合作。 领取了令牌，就开始在各自的辖区里巡逻。 除了巡逻检查行人，查看道路沟渠是否有什么异常，是否有违规用火等火灾隐患这一类的常规项目之外，有的时候还要深入的居民家中，查看是不是有私藏外来人口的。 每走一段路程，就要击一下铜铎。 整个京城，一共有七十八个铜铎，悬挂在巡逻路线上，从长安左门开始，到东安门结束。 几个兵马司接力，走到这里有铜铎的地方，就要敲击三下，证明到这里来巡逻了。 这个方法，就跟贾瑞前世里的小区保安打钟一样。 “瑞兄弟，陈兄弟，你们还真别说，这巡夜还真是个辛苦差事，走起来怪累的。” 郑天伦说道，他已经走的喘气了。 几个人虽然有马，但是为了体验滋味，也没骑马，就步行巡逻。 “我说郑指挥使，这可是你自找的啊。放着轻松拿俸禄的日子不过，非要受这份罪，这可怪不得别人。” 陈也俊笑着说道。 几个人经过一天的相处，今后又要在一起共事，已经渐渐熟悉，说话也就随便起来。 “其实我也知道在家里拿钱自在，可是不想对不起这份儿俸禄，也不想叫人家以为，我是靠着妹子吃饭的。总得自己付出点儿什么不是？” 听了郑天伦的话，贾瑞对他的看法，倒是有所改观。 他能有这个心思，就证明多少是个有责任感的人，懂得有所得就要有所付出的道理。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人或许不象上午刚见面的时候，表现的那么糟糕。 即使是个纨绔，也是个有所追求的纨绔，不象薛蟠和贾蓉那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青。 “上午的事情，我就是唬人的，把你们唬住，就算是唬住了。既然没唬住你们，我就老老实实听话。” “其实，你们不了解我，我也不象表面上那么废物。我跟你们说啊，我曾经带着三个奴才，到平安州做生意，三次深入鞑靼内部，到那里收购羊毛，每次都能赚着钱。” “我如今花的钱，都是自己赚的。就问问你们，有这个本事么？” 如果这是真的话，这个家伙还真就不是个废物。一般大家族的年轻一代，有这个胆子和本事的人，还真就不多。 贾琏也曾经代替贾赦到平安州做生意，但那是托了节度使云光的关系。 若是凭着自己的能力，贾琏还真就未必有这个本事，便是贾赦，也不敢自己深入到鞑靼境内去做生意。 “郑大哥，你这么说可就过了啊。我花的钱，可都是自己赚的。” 贾瑞笑着说道。 “你那赚钱不算什么本事，文昌星君句读法，圈圈点点就拿出来赚钱。” “弄个扑克牌，一些纸片就赚钱。还有那个馒头，打着馒头庵的旗号，哪里有我到鞑靼那里赚钱惊险刺激。” 你个二货，标点符号能赚钱，那叫本事，化腐朽为神奇。 扑克那是知识产权，馒头庵的馒头，那叫借势，充分利用名牌儿效应。 这就是理念上的差别。 到鞑靼走两趟就觉得了不起了？等你知道我自己造船到西洋去做生意，我吓死你，亮瞎你的狗眼。 “不管如何赚钱，只要不是坑蒙拐骗就好。能把钱赚到手，就是本事。你们两个比我强多了。” 说话间就到了城门，几个锦衣军的人，正在检查守城门的兵丁。 清点人数，检查有没有脱岗、串岗、睡岗等违纪行为。 很快，巡捕营巡逻的人也到了这里。大伙儿到了一块儿，互相引荐了，聊了一会儿。 城门这块儿不归五城兵马司管，贾瑞几个人也就离开，前往北城。 北城虽然不归东城兵马司管辖，但是有时候追捕盗贼，需要各方合作，所以对于其他区域的环境，也要尽可能多地了解一下。 出了自己的管区，周甲总的火甲小队没有跟来。 就剩下贾瑞、郑天伦、陈也俊，外加几个人的私人随从。 一路上遇到巡捕厅，就进去待一会儿。路上还时不时地遇到巡捕营、锦衣军和巡城把总的巡夜队伍。 各自都有自己的令牌，巡捕营的令牌，跟兵马司的令牌又不一样。 他们使用的是十二个时辰字的令牌，子丑寅卯之类的。 巡城把总的队伍，属于五军都督府的卫所兵，总共有六十个镇抚官组成，一共编成二十值，每值三名镇抚官，每人率领九名士兵。 至于锦衣军，他们本来是皇上的特务机构，按说京城的日常治安，用不着他们来管。 但是锦衣军不仅有侦查权，缉捕权，审判权，自己还有监牢。所以也愿意出来抢着办案。 正常情况下，他们的目标主要官员和有钱的大商人，不应该管普通百姓的案件。 这自然是因为从老百姓身上，榨不出多少油水来。 走了一圈儿下来，贾瑞的印象是，锦衣军、巡城把总、巡捕营这几家，更多的是愿意管有油水可捞的事情。 至于那些琐碎的，没有什么油水的事情，基本上都落在了五城兵马司的身上。 ------------ 第164章 嚣张的锦衣军 一圈儿走下来，已经到了子时正。 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走了一圈儿又累又饿，三个人就开始吃夜宵。 夜宵是晚上在饭馆儿吃饭的时候，贾瑞一起买的。 白天的时候，听说周甲总说过，锦衣军的夜宵，也归他们管，所以贾瑞就给锦衣军也带了一份儿。 他就是想看看，锦衣军晚上到底是不是来这里勒索吃的，吃了以后会怎么样，是不是象周甲总说的那样，一不满意就连打带骂的。 果然，三个人刚刚开吃，三个锦衣军就闯了进来。 “哟吼，这就吃上了，也不等等我们哥儿几个。” 领头的是个总旗，从九品的末流小官儿，跟贾瑞这个正七品差了四五级。 可是见了贾瑞几人，不仅不行礼，还带着讥讽的口气。 贾瑞一听他那口气，心里就来气。 你个王八蛋，没大没小，没尊没卑的，就仗着自己是锦衣军，谁都不放在眼里是不是？ 你们给我等着，用不了多久，老子就开始收拾你们。 “哎呦，王总旗来啦，夜宵都准备好了，来人，赶紧给几位摆上。” 陈也俊急忙站了起来，他的长随和陈奎就把夜宵摆到另一张桌子上。一共四个菜，跟贾瑞他们的一样。 王总旗看看贾瑞他们菜，大咧咧坐下就开吃。 “本来以为两位国舅爷来了，能有些好吃好喝的，没想到就四个菜，你们这国舅爷当的也太寒酸了吧？” 王总旗说完，他的两个属下就放肆地笑了起来。 贾瑞没吱声，也没瞅他们。 郑天伦想发火儿，瞅瞅贾瑞没什么动静，也忍住了。 “王总旗说笑了，两位指挥使初来乍到的，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还请不要见怪。” 陈也俊解释道。 “不知者不怪，总归是国舅嘛，咱们也不敢把你们怎么样。不过呢，你们五城兵马司的国丈、国舅多了，也就不值钱了。今后好自为之啊。” 几个人狼吞虎咽吃了一通，丢下一片杯盘狼藉，扬长而去。 “嘿嘿，他们就这样，你们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陈也俊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他们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从九品，连咱们七品都不放在眼里。口口声声国舅爷，听着似乎在嘲讽咱们，太嚣张了吧。” 郑天伦愤愤道。 “郑指挥使别生气，他们就这样，历年来传下的规矩。” “行了，郑指挥使别生气，咱们吃咱们的。对了，陈大哥，他们到这里吃夜宵，可有明文规定？” “哪里有什么明文规定，不过是因为他们是皇上的爪牙，到哪里都霸道惯了。多年下来，相沿成习，就是如今这个样子。” “白吃白喝，还要挑三拣四的。郑指挥使，你有何感想？” “就是一帮喂不饱的狼。对了，陈吏目，听他们的口气，似乎还有别的什么规矩？” “唉，反正你们二位早晚也会遇上，就实话告诉你们吧。隔一段时日，就要孝敬他们一下。这不就要到半年了么，这是等着咱们给他们送钱呢。” “咱们也是个堂堂的衙门，还要给他们钱？这钱谁出？衙门里出，还是咱们私人掏腰包？” 郑天伦啪地一下，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衙门里有钱，就衙门出，衙门里没钱，就咱们自己凑钱。” “哼，老子辛辛苦苦，拎着脑袋到鞑靼人那里赚几个钱，凭什么给他们，便是不给，又能怎么样？” “唉，不给他们就挑咱们的毛病，要不就指使一些地痞无赖，或者流民，到咱们地界来闹事儿，再找咱们的毛病。” 这简直就是官匪一家啊。 “如今咱们衙门有钱么？” “哪里还有什么钱？加一起不到一百两银子。” 贾瑞放下了筷子。 “他们要多少钱？多长时日给一次？” “半年一回，每次五百两冰敬。几个兵马司都是这个数目，大伙儿约好了的。冬天是五百两炭敬。” 还冰敬，炭敬。明明是敲诈勒索，还非得说的那么文雅，用个“敬”字，似乎这样就抹掉了索贿的性质，这些人也真是够无耻的。 “瑞兄弟，难道你想给他们钱？我可告诉你啊，我是不给钱的。若是给他们钱，我这国舅爷当的也太窝囊。” “难怪那些国舅、国丈们，都不愿意来管事儿，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这个……，若是不给钱，他们的刘百户，恐怕就要出面了。” 陈也俊忧心忡忡道。 “刘百户是何人？” “管咱们东城这一片儿的锦衣军头目。此人心胸狭隘，贪财暴虐，经常打咱们的火甲。每隔几天，就要把咱们的甲总们打一遍。” “为何要打甲总们？” “也不为何，就是看不惯，收了孝敬也打，供他吃喝也打。” 这种人就是虐待狂，人渣，就是踏马的欠揍。 “瑞兄弟，你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要给他们钱？陈兄弟也说了，给钱也没用啊。” “再说了，咱们的手下，若是真有错，也该咱们处置才对，凭什么他想打就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咱们连自己人都保不住，长此以往，谁还给咱们卖力？总不能咱们三个天天去街上巡逻救火，疏通沟渠吧？” “我不会给他一文钱，过几天，把他们的夜宵也给掐了。咱们也没什么钱，凭什么给他钱，供他吃喝？” 贾瑞说道。 “还有，咱们的人，他凭什么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可是……。” “陈大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咱们越是迁就他们，忍气吞声，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 “以前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是既然我说了算，从此以后，这些臭规矩，臭脾气，就都给他们改改。” “咱们干着最辛苦的差事，没有什么油水也就罢了，还要受他们的气，也不讲个理了。” “咱们兵马司也是给皇上当差的，凭什么还要受他们一层盘剥？” “可是……。” “我知道陈大哥的担忧，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不过这件事儿光靠我一个人也做不成。” “此刻我就问问你们两个，敢不敢跟我一道，狠狠地收拾那些混账东西？” “只要我们收拾了他们一回，他们以后见了咱们，就得躲着走。” “当然，仅仅收拾一回还不够，既然出手，就要彻底降服他们。吃了的，也给我吐出来。” 郑天伦站了起来。 “瑞兄弟，你真的有办法？” “当然。” “好，我跟你干了。两个国舅在一块儿，本来应该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如今咱们不干坏事儿，却还要受别人的气，是可忍孰不可忍？陈兄弟，给个痛快话儿，你到底敢不敢？” 陈也俊也站了起来。 “我也忍他们好久了，你们两个都敢，我有何不敢？干了。” “好，拿酒来，我们喝上几杯，研究一个万全之策。” ------------ 第165章 现在缉捕你 锦衣军大致上由两大部分组成。 一是北镇抚司，主要职责是巡查缉捕。 二是南镇抚司，主要是案件的审理和判决。 整个锦衣军的首领，就是统领谢鲲，直接对皇上负责。 每个镇抚司的头目，是指挥使。 指挥使以下，分别是千户、百户、总旗、小旗。 锦衣军原本不管京城治安的事情，后来是他们自己把权力和势力扩张到了这个范围。 现在插手京城治安的，就是北镇抚司。 负责内城这一片业务的，就是朱千户。 他的手下有五个百户，负责京城五个城区的事务。 其中的刘百户，就负责东城这一区域的事务。 此时刘百户正在大金门风月区的一家青楼里面吃花酒。 他身穿飞鱼服，腰挂绣春刀。 这两件东西，就是锦衣军的招牌。 人们只要见到这两样东西，就立刻会联想到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嗜血、残暴、冷酷、无情、大狱、家破人亡这些字眼儿。 别说一般百姓，就是一些官员见到他们，都感到身上发凉。 咚咚咚，几声敲门声响起。 “进来。” 刘百户冷冰冰的声音，似乎让人感到冬天的严寒。 门开了，王总旗弯着腰进来。 “拜见百户大人。” 只是一个八品的百户而已，其实根本没有资格称大人。 但是知道底细的属下，没人敢不称呼大人。 曾经有个属下，忘记了称呼大人，结果就是被砍掉了一只手。 从那以后，刘百户的手下就个个都长了记性。 刘百户一摆手，花娘退了出去。 “东城的银子呢？你还要我等多久？那两个什么国舅，还真拿自个儿当回事儿啦？” 已经到了上交冰敬的时候，别的城区已经都交了，就剩下刘百户的东城这里没交上来。 不仅冰敬没交上来，这两天自己的人到了东城兵马司那里，竟然连夜宵也不给了。 叫王总旗去找贾瑞和郑天伦，两人竟然连面儿都不露，每次都由吏目陈也俊出面应付。 “百户大人，有消息了，他们答应上交冰敬。” “哦？这回怎么想明白了？那两个国舅露面了？” “没露面，据陈也俊说，他们两个最近一直在筹钱，如今刚刚把钱筹齐。” “不会吧，两个国舅筹集五百两银子，还用这么费劲儿？” “他们两家都在修建省亲别墅，耗费巨大，据说手头也很紧。” “据卑职所知，他们东城兵马司呆傻，不像另外几家那样，能够捞钱，手里也确实没有什么钱。” “哼吗，算他们识趣儿。不过，这回拖拖拉拉这么久，又断了咱们人的夜宵，绝不能放过他们。” “收了银子之后，就想法找他们的茬儿，他们的甲总，见一回打一回，看看谁还敢给他们当甲总？” 这个就有点儿过分了吧？没有甲总，组织不起来火甲，东城兵马司谁来上街当差？ 毕竟是两个国舅，贾贵妃和郑贵妃目前都得宠，真的在皇上那里告上一状，怕也是麻烦。 “这个……。” “哼，你是不是害怕贾贵妃和郑贵妃啊？实话告诉你吧，告咱们状的人多了，皇上从来不不信。还有，今年冬天东城的炭敬翻倍，一千两。” “大人高明。” “他们的银子在何处？千户大人那里已经等急了。” “在西市牌楼那里，陈也俊说叫咱们到那里去取。” 歘，刘百户抽出了绣春刀。 “胆子不小啊，竟然叫咱们自己去取。你去告诉他，银子不要了。” “大人息怒，陈也俊没有别的意思。叫咱们去，是想顺便请咱们吃酒赔罪。” “哈哈哈，这还差不多。叫上几个兄弟，走。” 刘百户和王总旗出去，花娘从里屋出来，到门口看了一下，见两人确实走了，才松了口气。 还是什么百户呢，每次来都不给钱，还得我搭钱。早晚不得好死。 东四牌楼市场，醉花楼饭馆。 这是市场上最大的饭馆，虽然已经过了中午的饭口时间，里面还有几桌顾客在吃饭。 其中一张桌子边，陈也俊，郑天伦正坐在这里。他们的三个随从，站在身后，警惕地盯着门外。 已经进入夏天，天气热了，饭馆大门敞开。 大门正对着市场入口，只要有人进入市场，就能从这里看见。 入口处一阵扬尘飞起，四匹马闯了进来。 马上的人身穿飞鱼服，腰挎秀春刀，手持马鞭，四面挥舞。 尽管人们一见到他们就急忙躲避，还是有不少人被马鞭子抽中，。哇哇乱叫，四处逃散。 几匹马到了醉花楼前，也不停住，连人带马就直接进了屋里。 里面吃饭的食客一见锦衣军来了，急忙站起来，躲到一边儿。只剩下陈也俊和郑天伦还坐在原处。 “哈哈哈……，这不是陈吏目么，找我何事啊？” 刘百户一阵狂笑，提腿下马。 王总旗和另外两人，也跟着下马，两个属下这才把马牵出屋外。 陈也俊慢慢站了起来，满脸笑容。 “百户大人快快就坐，今日小弟请大人好好喝几杯赔罪，对了，还有王总旗，快请。” “嗯，陈也俊，这还差不多。对了，你们那两个国舅爷呢？怎么大的架子啊？” “实在抱歉，贾指挥使临时有要事处理，耽搁一会儿，马上就到。这不，郑指挥使已经来了。” “对了，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郑指挥使，这位就是刘百户。” 郑天伦没有动，只是看了刘百户一眼。 “你就是刘百户？怎么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刘百户嚣张惯了，见郑天伦对他带搭不理，心里早就发怒。 见到我竟然不站起来，还真拿你当什么国舅爷了。 “哼，国舅爷，恕本官眼生，本官从未见过你。” “不对，一定在哪里见过，让我想想，好像是……。” 郑天伦就假装冥思苦想，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在鞑靼黑水城见过，你是特穆尔。” 什么鞑靼黑水城。，特什么特的，你在说什么啊？ 这个什么狗屁国舅，是不是有病啊？ 刘百户还没琢磨明白，就听得郑天伦大喊一声。 “他是鞑靼人的细作，把他拿下！” 谁是鞑靼人的细作啊？ 刘百户和王总旗正在四下张望，就见门口突然冲进来五六个人。 就在此时，陈也俊、郑天伦和他们的三个长随突然出手，把刘百户和王总旗扑倒在地，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双手就被扭到了背后，腰上的绣春刀也被下掉。 外面进来的人也一拥而上，几下就把两个人捆个结结实实。 随即外面的两个锦衣军也被推了进来，已经被梱了起来。 刘百户被拖了起来。 贾瑞走到他跟前。 “特穆尔，我是东城兵马司署理指挥使贾瑞。你涉嫌刺探大德机密，此刻拘捕你。” “你可以保持沉默，也可以请状师，从此刻起，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刘百户震惊之余，一脸蒙圈。 什么特穆尔？谁是特穆尔啊？ ------------ 第166章 我是细作 刘百户竭力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怎么被人捆起来了？谁这么大的胆子啊？ 我是锦衣军的百户，从来都是横着走的，一跺脚，整个东城都要抖三抖啊。 我想骂谁就骂谁，想打谁就打谁，看谁有钱，我说叫他倾家荡产他就倾家荡产。我看上哪个女人，说抢来就抢来。 谁敢对我这样？难道是东城兵马司那帮废物么？他们在我跟前，不就是一群狗么？ 今儿个这是怎么啦？ “放肆，你们想找死么？我是刘百户，锦衣军刘百户，快放开我。陈也俊，你个混蛋，我要抄你的家。” 刘百户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陈也俊，你发什么疯，还不快放开老子，老子要你不得好死。” 王总旗也明白了过来，跟着喊了起来。 “哟吼，当了鞑靼人的细作，还敢大喊大叫。就是嘴贱。” 郑天伦抡起巴掌，就在刘百户脸上抽了起来。 啪帕的响声，清脆响亮。 陈也俊见状，也抽起了王总旗。 “该你们了，平常他们不是总欺负你们么？这回可以报仇了。” 郑天伦话音刚落，兵马司的弓兵、步军、火甲们就一拥而上。开始猛揍刘百户、王总旗和另外两个锦衣军。 平常的时候，自己凑钱供他们吃喝，这几个人还对他们经常打骂侮辱，早就把几个人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现在终于有了报仇机会，还有自己的长官在一旁撑腰，哪里还会放过这个机会？ 没一会儿，刘百户和王总旗的脸就被打成了猪头，几乎认不出模样来。 “饶命啊，再也不敢啦，求求大爷们，别打了。” 刘百户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已经不是那个威风八面的锦衣军百户，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打死的。 往日的嚣张跋扈，此时消失无踪。 原来自己也是血肉之躯，只要有人打，也会被打死的。 “特穆尔，此刻不用你说话。把他们的嘴堵上。” 谁是特穆尔啊？ 刘百户对这个问题，越来越糊涂。 “陈吏目，你带人押着王总旗到小南庄他们跟鞑靼人的接头据点去，搜查证据。” “是，指挥使大人。你、你、你，还有丛总甲，跟我走。” “郑指挥使，特穆尔不仅是鞑靼人的细作，还假冒锦衣军，敲诈勒索，欺男霸女，百姓市户很多人被他欺压。” “你带上他们，到市场和街道上游街示众，让百姓检举揭发他们的罪行。” “得令，周总甲，押上他们出去，游街示众，王书吏，你到外面摆上桌子，凡是来检举揭发的，都一一记录在案。” “得令。” 王书吏早就找了一块木板，做了一个牌子，上面写上了“我是鞑靼人细作特穆尔”一行字，挂在了刘百户脖子上。 刘百户此时终于明白了。 原来我就是什么特穆尔？ 我不叫什么特穆尔，我不是鞑靼奸细，我是锦衣军百户刘大力啊。 但是嘴已经被堵上，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作响。 郑天伦带人押着刘百户几人，在市场上慢慢走着。 “各位市户，各位百姓，这个人就是鞑靼奸细特穆尔，你们自然不知道他这个名字，但是应该知道他的假名字。” “他的假名字，就是刘大力。他还有一个假身份，就是锦衣军的刘百户。” “锦衣军是皇上的人，皇上一向爱民如子，锦衣军纪律严明。可是这个刘百户欺男霸女，敲诈勒索，欺压良民，无恶不作。”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锦衣军的人呢？幸亏我们东城兵马司破获了这个细作大案，查明了刘大力的真面目。” “原来他就是鞑靼人隐藏在锦衣军中的细作特穆尔。如今特穆尔已经被捉拿归案，你们可以有冤伸冤，有仇报仇。到醉花楼那里去，检举揭发这个特穆尔欺压你们的罪行。” 众人终于听明白了郑天伦的话。 短暂的迷惑之后，很快反应了过来。 原来这个杀千刀的是鞑靼人的奸细啊，怪不得他平常这么坏。 鞑靼是大德的死敌，他们自然要欺压咱们百姓了。 “刘大力，你也有今天。你还我钱来。” 就有一个市户冲上来，对刘百户拳打脚踢。 有人开头了，平常被锦衣军欺压的人，此时就有胆子，一拥而上，一下子就把刘百户几个家伙围了起来。 接下来就传出了几个锦衣军哭爹喊娘的连连惨叫声音。 “大伙儿别打了，打死人就不好了，还要把他们送到刑部大牢定罪呢。” “此刻大伙儿都过去揭发他们的不法行为，到醉花楼那里去。” 郑天伦见差不多了，就把人群驱散，押着刘百户继续游街。 那些平时被欺压的市户和百姓，则去坚决揭发他们平时的恶行。 个个说起来义愤填膺，有的也说，没的也说，有的故意夸大其词，有的甚至就凭空捏造。恨不得凑够一万条罪名，让刘百户千刀万剐，才解心头之恨。 开始的时候，只是王书吏一个人做笔录，见前来揭发的人太多，贾瑞也只好帮着做笔录。 醉花楼的罗掌柜，从头到尾见证了刘百户被抓、被打、被游街的全过程，终于明白了一个问题：这个刘百户这回是完了。 罗掌柜是东四排楼市场的会首，也就是市户的行业首领。 平常的时候，锦衣军们也经常到他这里来吃喝。不仅不给钱，走的时候还要给些钱财、茶叶。 这里距离锦衣军北镇抚司不远，宫里的太监和锦衣军也时常到这里来买东西。 说是买东西，但是很少给钱，给钱的时候，也不是压价就是象征性的给点儿钱。 这还是好的，更多的时候，是拿了货物就走，几年也不给钱，也不敢去要钱。 至于明抢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 所以这些市场上的市户和商人们，几乎没有不受害的，对太监和锦衣军也早就恨之入骨。 现在，罗掌柜觉得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悄悄把几个平时要好的市户，找到了后面。 “咱们被他们霸占的那些货物，想要回钱来。看来很难了。但是，就算是钱不要了，咱们也要出这口气。这回机会来了。” “罗掌柜，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咱们都听你的。” “刘百户被东城兵马司拿下了，这个贾国舅和郑国舅，我看是个有胆略的人。咱们趁机联络所有的市户、商户和百姓，上个万民折，揭发刘百户的暴行，请求皇上杀了刘百户，以平民愤。”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就怕折子送不出去啊。” “我们把折子交给两位国舅爷，叫他们送上去。多写几份，总有一个衙门能送上去的。” “罗掌柜高明，干了。” “对，趁他病，要他命，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擂，我这就回去联络人。” ------------ 第167章 神仙也救不了你 郑天伦和周甲总带人押着王总旗，来到崇文门外的小南庄。 刘百户的外宅就在这里，他在这里私纳了一房小妾。 刚到村口，两个东城兵马司的弓兵迎了上来。 “怎么样，人走了么？” 郑天伦问道。 “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回老家去了。” 刘百户的这个小妾，是他从青楼里低价买回来的一个从良女子。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两个弓兵到了这里，一番恐吓之后，把小妾吓唬走，并且伪造了现场。 “周甲总，你去通知里正，我们去搜查宅子，走。” 分头行动，很快到了刘百户的宅子。 两个弓兵已经在这里看守，里正也很快来到， 原来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一些村民，也凑了过来。 “里正，你找几个德高望重的人，跟我们一起进去，见证一下。” 郑天伦的目的，就是要当地村民做个旁证，把刘百户的细作罪名给坐实了。 众人进了院里，郑天伦一挥手。 “给我仔细搜查，一个地方也不准放过。” 弓兵和火甲们早就等着这一刻，恨不得立刻搜查出罪证来，置刘百户于死。嗷地一声，就开始翻箱倒柜，挖地刨墙。 那边搜查，这边郑天伦就摆开了桌椅，摊开笔墨，开始询问村民，做口供。 “听说这个特穆尔，哦，就是刘大力，刘百户在你们这里高价买了土地，可有此事？” 以前鞑靼人进攻京城的时候，小南庄深受其害，村民恨透了鞑靼人。 以前不敢得罪刘百户，现在见有人来抄家，又听说刘百户是鞑靼人的细作，知道刘百户这回是倒台了，终于敢说实话。 “哪里是什么高价购买，分明就跟强抢一样。一亩地至少值十几两银子，他只给一两银子。” “稍有不满，他就带了锦衣军来，又打又砸的。一家人告状，他就把人抓进锦衣军大牢，污蔑人家通匪，活活把人给打死了。” 郑天伦事先得到的情报，只是刘百户在这里买了土地，怀疑他来钱的门道不正。 没想到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而且情节如此恶劣。 “竟有这种事情，你好好说说。” 于是村民们就开始控诉刘百户和锦衣军的种种罪行。 “还有他，他也抢占了三十亩地。他们不耕种，都得我们出力给他种地。就连种子都得我们给出。打了粮食都是他们的，出产少了还不行，他们说一亩一千斤，就得一千斤。 一个村民指着王总旗愤愤道。 “实际上一亩能打多少粮食？” “也就二百来斤，最好的地也就三百斤。” “那多出来的七百斤怎么办？” “都得我们给添上。” 还有这样敛财的，郑天伦都感到不可思议。 “哎呦，这样的人可真是该千刀万剐啊。” “我们早就恨不得打死他们，如今老天开眼，终于叫他们得了报应。老爷，我们能打他一顿出出气么？” 愿意打就打啊，这个时候不打，你们还等什么时候？这事儿能问我么？ 我又不能指使百姓打人犯。 见郑天伦没吱声，一帮村民上去，就把王总旗狠狠地揍了一顿。见揍得差不多了，郑天伦才制止住。 “有没有什么人时常到这里来找刘百户的？当然，他是鞑靼人的奸细，来找他的人也不可能打扮成鞑靼人的样子，必定是乔庄打扮之后才来。” “来找他的人多了，有打扮成锦衣军的，有打扮成商户的，还有自称是市户的。想不到，原来这些人都是鞑靼人的细作。” “还有一些一看就是市井无赖的，就是没见到有什么好人来。” “都什么时候来的，是否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有白天来的，有早晚来的，还有夜里偷偷来的。来了之后，就躲在屋里面，也不露面，不知道暗地里做些什么勾当。” 刘百户住在这里的时候，自然会有手下前来请示一些事项。 他勾结的那些市井无赖，地痞流氓，也会来这里巴结他。 他欺压的商人百姓们，也会到这里找他求情办事。 不过，现在说起来，这些人就都有了鞑靼人奸细的嫌疑。 郑天伦有意诱导，村民们恨透了刘百户，就往狠了说，如此一来，形成口供，就成了对刘百户极为不利的证据。 那些所谓可疑的人也无从查找，众口铄金，就坐实了刘百户跟鞑靼人接头的情节。 搜查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院子里几乎摆满了。 成袋的粮食、盐、茶叶、被褥、衣服。一匹一匹的布、丝绸。，甚至还有生丝。更有不少货物，都是新的，从来没有用过。，一看就知道是从市场上的市户那里搜刮来的。 银子、银票自然也不少，不过没有大额的，多是五两、十两、二十两，最大的才一百两。 这证明给他送钱的人，财力有限，基本上都是底层人。 若是中高层人员，不会用这么小额的银票。 这也间接说明，刘百户敲诈勒索的都是那些普通的商人和百姓。 郑天伦想找找古董和字画什么之类的值钱东西，准备自己黑了。但是翻来翻去，没找到一件。 “就是个粗人，只喜欢银子财物，他哪里会有这个雅趣？” 郑天伦终于放弃了。 “指挥使快来，这里有些文书。” 郑天伦早就等这这一刻，终于有人喊了起来。 “走，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郑天伦就带着里正和两个村民进屋。 就见周总甲身边放着一个罐子，罐子旁边摆放了一些纸。 “指挥使，这上面有些文字，弯弯曲曲的，似乎不是汉字。” 郑天伦过去拿起纸，翻来覆去地假装看了一会儿。 “我曾经到过鞑靼那里，在那里见过这种文字。这好像是鞑靼人的文字。” “上面写着什么？” 周总甲问道。 “我又不认得鞑靼文字，哪里知道写的是什么。带回去，找个懂鞑靼文字的通译看一下。还有什么？” 周总甲从罐子里面，又掏出一沓纸出来打开。 展开之后，是一张大纸，足有二尺见方。 “这好像是一张图啊，画的什么地方？” 周甲总自言自语道。 里正看了一会儿，不禁大吃一惊。 “这是京城的城防图啊。” “什么？京城的城防图？让我看看。” 郑天伦假装吃惊地把图拿过去。 “指挥使大人你看，这里是崇文门，这里是东直门，这里是运河，连水闸都标出来了。” “还有这里，箭楼、瓮城，还有这里，城墙上哪里有抛石机。哪里有重弩，哪里有火炮，箭垛、都标了出来。” “他一个锦衣军百户，画这些东西做什么？果然是鞑靼人的细作。” “是啊，这就是给鞑靼人攻城做内应的。” 里正起了话头，众人就自动脑补了剩余的情节。 郑天伦听了众人的话，正中下怀。 嘿嘿，贾瑞这张图，画的还真不错。 不过，我找人伪造的这些鞑靼文书信，才是利器。 刘大力，这回你死定了，连神仙都救不了你。 终于搜查完毕，清点之后做了登记，郑天伦又叫里正和村民签字画押，算是做了见证人。 然后找里正借了一台马车，拉着刘百户的脏物，押着王总旗，高高兴兴回到兵马司衙门。 ------------ 第168章 你要的大动静 戌时初刻，贾瑞来到了巡城御史衙门，见到了徐道忠。 “天祥，听说你们东城把锦衣军的刘百户抓起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徐道忠傍晚的时候，听到了这个消息。 本来打算回家，也不敢走了，就叫贾瑞赶紧过来回话，没想到贾瑞竟然拖到现在才来。 “大人，卑职正要跟你禀告此事。这一下子，我们可立下大功了，你要的三把火，第一把火已经给你烧起来。” 王八蛋贾瑞，我是叫你烧火，可是没叫你去烧锦衣军啊。 锦衣军是什么人，那是皇上的人，你不知道么？ 哪怕你烧别的地方啊，六部六科五军都督府，你烧哪个地方不行，非要把火往皇上哪里烧，这不是找死么、 皇上叫我当巡城御史，我第一把火就烧皇上，你叫我跟皇上怎么交代？ “大人，这个刘百户，是个鞑靼奸细，幸亏我们及时缉捕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下子，徐道忠倒是吓了一跳。 “什么？你说他是鞑靼奸细？” “对，正是鞑靼奸细。在小南庄那里，查获了京城的城防图和鞑靼文的信件。已经找鸿胪寺的通译肖铎翻译过来，结果叫人心惊肉跳。” “啊？还有这些东西？信件上说了些什么？” “叫他搜集京城卫所的兵力部署，京营的兵力，各级武将姓名。” “京师各个重要衙门的位置和守卫情形，内阁六位大学士、六部尚书、九门提督、巡城御史、王公贵族等等各家府邸的位置和图样。” “什么？连我家的位置都要搜集，我才正四品啊。” “不在于品级，而是大人的位子十分关键。将来他们暗杀的时候，大人就是第一道障碍，所以……。” “你是说他们要暗杀我们这些人？” “信里虽然没有这么说，但是他们要各位大人宅邸的位置和图样干什么？总不会想要照着样子，他们回去盖府邸吧？” “况且，只要把这些身居要位的大人们暗杀，京城就会陷入混乱之中，朝政也会陷入瘫痪。此时如果鞑靼人趁机来攻城的话，你想想……。” 还想什么啊，徐道忠有点儿不敢想象。 看着徐道忠惊慌的样子，贾瑞不禁心里高兴。 你们不是都不愿意得罪锦衣军么？现在就把你们这些人都给栓进来。 刘百户要跟鞑靼人暗杀你们，我就看你们怕不怕？这回就逼着你们跟锦衣军翻脸。至少不让你们替刘百户说话。 “大人，这些还是小事情。” 都要暗杀大臣了，还是小事儿？就差暗杀皇上了。 “难道还有大事儿？” “惊天大事儿。” “究竟什么大事，快说。” 贾瑞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徐道忠。 徐道忠看了一会儿，嘴唇哆嗦起来，手也跟着颤抖。 “这件事情，还未经查实，只是信件上翻译过来的。不过，已经检查了刘大力，他目前还没有自宫。” 这个伪造的信中，说的是鞑靼人叫刘大力自宫，混进宫里当太监，接近皇上。 至于接近皇上的目的，这没有说，只是潜伏好了等待指示。 但是这就足够吓人的，谁都可以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轻的是刺探情报，至于严重的，刺杀皇上也有可能。 不管怎么样，谁敢把这样一个敌国密探留在皇上身边？ “本来我们以为这个刘大力只是鞑靼人的细作，没想到这一查，又牵连出来他很多事情。” “欺男霸女，欺压良民，抢夺民财，强占土地，勾结市井无赖，打骂虐待弓兵、火甲，向兵马司勒索钱财，强迫火甲每晚向他们供应酒菜饮食……。” “为了抢夺土地，制造冤狱，打死良民。强迫村民为他们耕种土地，贡献财物……。” “这是查获的脏物清单，这是村民的作证口供，这是商户、市户、百姓检举揭发他们的罪行，这是百姓要求严惩刘大力的万民折。请大人一并过目。” 贾瑞就把材料一一递给了徐道忠。 “目前此事已经传遍东城，若是别的案子，早就移交到了刑部。” “但刘大力是锦衣军的人，属下不敢擅自做主，况且此事事关重大，他作为鞑靼人细作的事情，还有很多疑点，难以查证。所以还请大人做主。” 便是他不是鞑靼人的奸细，光凭别的事情，也足够要他命的。 人们都知道锦衣军作恶多端，但是事情没有直接暴露，没有查他们的时候，那就只是一些传说。 现在有人拿出了这么多的证据，那就是把事情公之于众，这个时候，就得给人一个交代，就没有几个人敢于公开袒护他们。 况且，刘大力只是个小小的八品百户，人微言轻，此时最好，最省事儿的办法，就是牺牲他，给舆论一个交代。 即使锦衣军高层不愿意，也只好牺牲刘大力，来堵住悠悠众口。 这就是贾瑞和郑天伦、陈也俊策划的铲除刘百户的计划。 这计划有不少漏洞，甚至有的地方难以自圆其说。 但是现有的这些可以查证属实的罪行，已经足以置刘大力于死地。 至于鞑靼人细作，京城防务情报，暗杀大臣和王公贵族、潜伏到皇上身边这些事儿，贾瑞也没指望所有的人都相信。 但是，也没有几个人敢拿这不当回事儿，最后的结果，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把刘大力杀掉，除掉这个祸患就是最简单彻底的办法。 正如贾瑞估计的那样，徐道忠现在陷入了两难境地。 如果这回办了刘大力，就得罪了锦衣军。 但是如果不办，也非常麻烦。 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根本就瞒不住，自己必须做出选择来。 尤其是涉及到皇上大臣们的安危和京城城防安全，这样的大事儿，更不敢私自压下来，甚至跟锦衣军私了都不行。 想来想去，徐道忠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别无选择，真能按照贾瑞设计好的方向走。 “大人，这件事情是否办错了？” 贾瑞假装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没有，你办的很好，刚刚上任就能破获如此大案，真是可喜可贺啊。干的不错，不错。” “谢谢大人夸奖。既然如此，下一步我就再接再厉，烧第二把火，争取更大的轰动。” 徐道忠腿一软，差点儿瘫在地上，急忙扶住椅子站稳。 王八蛋贾瑞，你别急着烧第二把火好不好啊。 这第一把火你就把我给烧蒙了，咱们悠着点儿行不？ 我如今宁愿你什么也不干，也不愿你给我弄出这么大动静出来。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 第169章 自己的本事 徐道忠跟贾瑞一起到了东城兵马司，很快就把刘百户、王总旗和另外两个锦衣军押送到都察院大牢关押。 所有口供、检举揭发材料、万民折。加上搜查出来的物证，一并移交给都察院、 徐道忠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干了，就干到底。 这个案子与其交给别人来办，还不如由都察院自己来办。 都察院负有监察职责，从职责上来讲，监察锦衣军也说得过去。 收押完毕，徐道忠就去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木生家里，商量明天早朝的时候，把这件案子在朝会上公开。 贾瑞和陈也俊则带着人，回到了东城兵马司。 一进门，就见院子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很多人是东城兵马司的，虽然晚上不当值，但是听说这件事儿，还是跑来打听消息。 听说已经把人送到了都察院，这些人立刻欢呼起来。 他们平常受刘百户的欺压太多了，如今见他终于要受到惩罚，心里怎么能不高兴？ 一时间，贾瑞和郑天伦的威望，就在这些人心里树立起来。 开口国舅爷，闭口国舅爷叫个不停。 还有的人，是另外四个兵马司的，还有巡捕营和巡城把总的人。 东城兵马司被锦衣军欺压的情形，在他们那里也同样存在。方式都是相似的，只是程度上略有不同而已。 但是仇恨锦衣军的情绪，都是一样的。 此时见锦衣军在东城这里栽了跟头，他们也乐得到这里看热闹。 陈也俊劝说了众人一阵，大伙儿终于离去。 回到办事房的时候，就见郑天伦已经摆好了酒菜。 “来来来，周甲总，赶紧斟酒。收拾了刘百户这个混蛋，大快人心。今晚上我请客，好好庆贺一下。指挥使请坐，陈吏目请坐。” 来的人还有所有的弓兵头目，甲总，这些人都是郑天伦找来的。 这些小头目和总甲，受锦衣军的苦最深。 不仅要承受打骂，还要在金钱上供养。他们最痛恨锦衣军，今天也最高兴。 “贾指挥使，郑指挥使，你们给我们出了气，我能敬你们一杯。” 周总甲举着杯子，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 “好，大伙儿就一块喝一杯。今后我们就是兄弟，同甘苦，共患难。” 贾瑞说道。 这些人职位虽然不高，但都是兵马司的中坚力量。要想办好差事，归根到底还要靠这些人。 光有自己这几个官儿，下面人不卖力，也办不成什么事儿，跟他们搞好关系，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卖力。 “指挥使说的有理，我们就是要上下齐心，同甘共苦，才能不受人欺负。我告诉你们，从今往后，不管是谁叫你们准备夜宵，都叫他滚蛋。” 这种场合，郑天伦自然不甘落后。 “谁敢打你们，你们就打他。谁敢骂你们，你们就骂他。不管他是锦衣军，巡捕营，巡城把总的人，都是如此。” “从今往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们，你们不打还回去，叫我知道了，就是二十大板。咱们这里两个国舅，若是还叫人欺负，我和贾指挥使还有体面么？” “你们都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 “那就喝酒，还等什么？喝！” 郑天伦一饮而尽。 “嘿嘿，瑞兄弟，我说的怎么样啊？” 你个二货，不怎么样。 用得着把什么国舅挂在嘴边儿么？我跟真正的国舅还差着一层呢。 元春姐姐知道不知道我这个人，还两说着呢。 “大伙儿不受欺负，自然是应该的。但是咱们也不要去欺负别人。尤其不要去欺压百姓。” “刘大力为什么被咱们给拿下了？不就是因为他欺压别人，不给别人活路么？如果咱们也象他一样欺压别人，早晚有一天，咱们也跟他同样的才下场。” “还有，以后不要总是叫我们国舅什么的。我是进士出身，郑指挥使今天办事的本事，你们也都看见了。” “咱俩可不是仗着什么国舅的身份欺负人，靠的是自己的真本事。郑指挥使，你说对不对？” 郑天伦恍然大悟。 “对啊，我们靠的是真本事。以后不要叫国舅了啊。” 郑天伦做事，还真有些本事。捏造刘百户为鞑靼人奸细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不过他的主意只是个提议，真正完善这个主意，制定出一整套计划的，还是贾瑞和陈也俊。 郑天伦今天的表现，也让贾瑞重新评价了他。 这个家伙虽然有些爱显摆，但是做事还比较有章法，不是个草包。最起码他今天的表现，贾瑞就很满意。 “来来来，吃菜，吃菜，我自己花钱买的，可没叫你们花钱啊。记住了，以后不用你们给我和指挥使花什么钱，我俩都不差你们这几个钱儿。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谢谢郑指挥使。” “谢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了，你们还有什么冤屈，都说出来，我和贾指挥使给你们做主。” “郑指挥使此话当真？” 周总甲就顺杆儿往上爬。 贾瑞刚想阻止郑天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自然当真。” “小的有一件事儿，心里始终憋气，就是昨儿个叫东平王侄子的奴才给打了的事儿。” 贾瑞一听，不禁头疼。 郑天伦你个二货，大包大揽的，这回我看你怎么办？ “这个……，啊，这个嘛。这件事情，贾指挥使自有主张。” 王八蛋郑天伦，你没办法，就往我身上甩锅，你是人么你。 “贾指挥使，小的就全靠你做主了，小的敬指挥使一杯。” 贾瑞无奈，只好喝了。 “周总甲，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接下来，我们还要再做一件大事儿，等做了这件事儿的时候，或许你就有机会报仇。” “指挥使，你又有大事儿要做啦？这回咱们收拾谁？” 郑天伦又精神了。 “咦，郑指挥使，咱们是保一方平安，可不是收拾人的啊。” 陈也俊及时地纠正了一句。 郑天伦一愣，随即大笑。 “对，陈吏目说得对。咱们是给皇上当差，保一方平安的，怎么会随便收拾人呢？你们都记住了，以后不能乱说话。” “对了，指挥使，你说的大事儿，究竟是什么？” 谁乱说话啦？不就是你乱说话么。 周总甲心里腹诽道。 “这件事儿我还在琢磨，等我拿出了方略，再跟你们核计。” “有一点我可以先告诉你们，这是一件得罪人的差事。” “不过，只要你们敢做，并且坚持下去，今后人们就会感谢你们，还会敬重你们。” “就是这样一个差事，你们敢干么？” “有什么不敢的？连锦衣军咱们都敢收拾，咱们还怕谁？” 郑天伦第一个就不怕。 “对，只要指挥使发话，我们就没有什么不敢的。” 众人纷纷喊叫起来。 ------------ 第170章 就是想整他 第二天早朝，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木生在朝会上提出了刘百户的案子，请求皇上准予都察院严办此案。 锦衣军在王公贵族和主要大臣家里面，以及各个主要衙门里面安插密探的事情，是个公开秘密。 大臣们早就对此非常不满，只是因为害怕皇上，才敢怒不敢言。 这一会儿能够看着锦衣军吃瘪，打一打锦衣军的脸，大臣们都乐见其成。 况且此事事关重大，涉及京师的城防，王公贵族和大臣们的安全，更涉及皇上的安危，大臣们就有了充足的借口。 鞑靼人的密探，制造冤狱，逼死人命，欺压良民，欺男霸女，这些标签一贴出来，又具有正义性。若是不加严惩，朝廷还有什么体面？ 杨木生一提出来此事，内阁首辅魏德林就第一个赞成，接着次辅赵岩松也跟着附议。 忠顺亲王，北静王水溶等王公贵族也纷纷赞同，其他的大臣自不用说，都跟着起哄附议。 都察院是监察百官的，官员们自然不愿意被监督，所以平常的时候，大伙儿对都察院都是又恨又忌惮。 但是这一回，都认为都察院干了一件好事儿，所以就拧成了一股绳儿。 其实这也不奇怪，锦衣军的监视，关系到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于是就出现了多年不见的情形，几乎所有的人，都意见一致。 皇上虽然恼火，但此事确实犯了众怒，也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都察院这回办案效率特别高，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结案。 其实他们办案也非常简单，基本上就是照着东城兵马司的程序走了一遍，就连刘大力是鞑靼人细作的说法，都采纳了。 对于东城兵马司的结论，不仅照单全收，还顺便把锦衣军向其他兵马司勒索冰敬和炭敬的事儿，也揪了出来。 其实这些事情，早就是官场上的公开秘密，一查一个准儿。 便是都察院本身的官员，也在这么干。 但既然公开化了，那就是罪状。于是都察院就顺便把另外四个城区的锦衣军百户，也抓了起来。 最后的判决结果，刘大力问斩，皇上勾决之后，秋后执行。 王总旗和另外四个城区的百户，加上王总旗的两个属下抄家，流放到西北边疆充军。 东四牌楼市场。 贾瑞在醉花楼门前刚刚下马，罗掌柜就迎了出来。 “贾指挥使，谢统领已经到了，天字号雅间。” “好，我知道了。” 贾瑞进去了，到了天字号雅间。 锦衣军统领谢鲲一个人坐在桌边。 “谢大哥请我吃酒，小弟受宠若惊啊。” 谢鲲苦笑一下，叹了口气。 “坐下吃酒吧，咱们慢慢说。” “也好，我敬谢大哥一杯。” 两人喝了一杯。 “瑞兄弟，咱们两家也算是世交，这回何必如此痛下杀手？” 谢鲲也是勋贵之家出身，是定城侯的孙子，世袭一等子爵。三十多岁就掌管锦衣军，成为皇帝的亲信，也足以傲视世人。 去年贾元春封为贤德妃的时候，谢鲲还曾经前往贾府祝贺，当时贾瑞还跟他在一个桌上吃酒。两人虽然没有深交，也算是认识。 这次刘百户的事情，打了谢鲲的脸。贾瑞就知道，谢鲲找自己吃酒，就是为了此事。 贾瑞没有立刻回答，闷着头吃菜，他想听听谢鲲还说些什么。 “瑞兄弟中了进士，春风得意，初生牛犊不怕虎，急于建功立业，这个心情我理解。但是，官场中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有些事情急于求成，就容易被人利用。卷入党争之中，对瑞兄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你说呢？” 贾瑞放下了筷子。 “我本来不想多说什么，事情作了也就做了。既然谢大哥想知道为什么，我就说说此事。” “不错，咱们两家是世交，本应该互相照顾。实际上，我对谢大哥也没有任何恶意，这一次也绝对不是针对谢大哥。” “还有，我不想卷入任何党争之中，这件事情也没有任何人在背后指使。这个差事我并不喜欢，也不想建功立业。” “哦？那是为何？” 谢鲲微笑着，保持着良好的世家子弟风度。 “原因很简单，就是刘大力逼的。” “他对我的属下，动辄无故打骂。火甲们每天都得自己凑钱，供养他们夜宵。便是如此，还经常打骂。” “这也就罢了，毕竟是以前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可以不管。” “但是，我刚刚上任第一天，他就去找我麻烦。” “我自己花钱，请同仁吃夜宵。想他们可能也会去，就多买了一份，跟我自己吃的一样。” “那个王总旗去了之后，对夜宵还不满意。当着我属下的面儿，就嘲笑、威胁我。我是正七品，进士出身，好歹也是贾家的人。他不过一个九品，竟然连一点尊卑都不讲。” “这也就罢了，我懒得跟他们计较。可是他们又放出话来，叫我们东城交出冰敬。还把炭敬提高到一千两。” “东城兵马司本就没钱，若要交冰敬，就得我自己出钱。刚刚上任，俸禄还没领一回，就要先给他五百两银子。” “我一个月俸禄才二十两，两年的俸禄，都不够他半年冰敬的。我这个差事还做个什么劲儿？我难道就给他做奴才，就是给他赚钱的？” “他还发出威胁，说以后见到我的属下一次，就打骂一次。谢大哥，若是你的属下整天被外人打骂，你这个统领怎么做？谁还会给你卖命？” “好吧，刘大力做的是过分了些，可是也不至于就弄死他吧，你是不是就想弄死他？” “对，就是想弄死他。” 贾瑞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身居高位，不知道他有多么该死。他做的坏事，简直罄竹难书，根本就不给别人一点儿活路。对我都能那样，何况对别人呢。” “他已经膨胀到了极点，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我若是不弄死他，他就会弄死我。你说说，我该留着他么？” “这么说，鞑靼人细作的事情，也是假的？” “谢大哥凭什么就认为是假的？为什么就不是真的呢？” “好吧，瑞兄弟果然出手老辣，来，喝酒，喝酒。” 两人喝了一杯。 “谢大哥既然能找我来吃酒，就证明还拿我当兄弟看，兄弟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道谢大哥愿不愿意听。” 谢鲲又是微微一笑。 “这话我爱听，若是不拿你当兄弟，也不会找你来吃酒。有什么话就说，我洗耳恭听。”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弟以为，谢大哥的手伸的太长。” “哦？说说看。” “锦衣军本是皇上的亲信，是对付那些王公贵族和大臣的。如今这些人，却整天在街头上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欺压百姓。” “难道谢大哥就不觉得给你丢脸么？锦衣军什么时候沦落到跟市井无赖一样了？” “再说了，都是些平民百姓，有什么油水可捞的？钱没弄到几个，却落下遍地骂名，何苦来哉？” “一个东城兵马司，想拿出五百两银子都费劲儿，何况那些百姓呢？” “你的意思是，叫我专门对付那些有钱有势的人？” “我可没这么说，谢大哥怎么做，用不着我教。我若是有你那本事，我也做锦衣军统领了。” “哈哈哈……，你把我的手下给整了，让我丢了脸，可我偏偏又挑不出你什么毛病来。行，有本事。” “你在兵马司屈才了，到锦衣军来怎么样？我给你个千总干。” “还是算了吧，我还得张罗省亲别墅的事情，这个兵马司的差事清闲一些。我可不想到你那里受累。” “唉，那就遗憾了。算了，喝酒。” ------------ 第171章 卫若兰来试探 东城兵马司把锦衣军刘百户扳倒的事情，很快在另外几个兵马司中引起了轰动。 巡捕营、巡城把总两家，也在密切关注此事。 对于扳倒锦衣军，他们虽然暗中高兴，但是也为东城兵马司捏了一把汗。 锦衣军是好惹的么？若是好惹，他们早就惹了。 就在他们以为锦衣军会对东城兵马司大举报复，甚至会牵连到自己的时候，传来了刘百户已经被皇上勾决，秋后问斩的消息。 随着这个消息的传播，他们发现，在另外几个城区的锦衣军，也悄悄地撤了回去。 担心中的锦衣军报复没有来临，反而撤了回去，锦衣军是认栽了么？ 他们这些年一直受锦衣军的气，现在这个样子，让他们有点儿不敢相信。 另外四城兵马司的头目们聚集在一起，核计了半天，决定派卫若兰到东城兵马司去打听一下动静。 卫家跟贾家是世交，卫若兰跟贾瑞也认识，派他来打探消息，最为合适。 卫若兰是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跟陈也俊也认识，首先找到了陈也俊。 “天祥不在么？” “回家去了，他还主持着省亲别墅的事情，一连几天没回去，今儿个回去看看工程上是否有什么事情。你怎么想到这里来了？” 陈也俊对卫若兰其实多少有些不满，不仅对卫若兰有些不满意，对于另外四个兵马司的头头们，也都有些不满。 原因也简单，就是因为在东城兵马司跟锦衣军博弈的时候，另外几个兵马司都采取了袖手旁观的态度，躲得远远的。 即使刘百户已经被移交到了都察院，都察院已经定案，他们也对这件事情不闻不问。没有一家前来跟东城兵马司接触，更没人表示支持。 直到如今锦衣军的人悄悄撤走了，卫若兰才来到这里。 陈也俊也明白他们的心里，就是怕跟东城兵马司接触，引火烧身。 “你们扳倒了锦衣军，我来祝贺一下，也请教一下，看看你们有什么秘诀。” “若兰，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给说实话吧。没有秘诀，就是被逼无奈，才奋起反抗。” “不会吧，贾瑞和郑天伦都刚刚上任，两眼一抹黑，哪里有这个本事？” “他们确实两眼一抹黑，但是我们知道详细请啊，也知道刘百户的把柄和弱点。你们那里不也一样么，你可别说，你们不掌握自己辖区那些锦衣军的把柄。” “虽然掌握了，但我们既不是国舅爷，巡城御史也不是我们的座师。” “若兰，你以为贾瑞是依仗自己的靠山才敢出手么？这你就错了。” “我们动手的时候，巡城御史徐大人并不知情，似乎他还曾责怪贾瑞鲁莽。贾瑞跟贾贵妃，也不是亲姐弟，关系也不十分亲近。” “郑天伦虽然是郑贵妃的亲哥哥，但此事也没有依仗他的妹妹。此事他虽然参与了，但完全是听贾瑞的调遣。” “此事原因很简单，就是刘百户逼得太紧，又要冰敬，还威胁打骂我们的属下，忍无可忍之下，我们就干了。” “此刻想起来，我们这些年忍气吞声，实在有些窝囊。若是我们不是一味地忍让，锦衣军也许不敢步步紧逼，那么嚣张。” “你或许说的有理，不过，这回锦衣军为何悄悄就撤了，是否有什么计谋在里面？” 陈也俊看看卫若兰，不禁叹了口气。 唉，也难怪他如此小心，看来是锦衣军的淫威之下，让他们至今还心有余悸。 “此事我也不清楚。不管怎么样，他们撤走，对我们也是一件好事儿，至少不用再受他们的盘剥。” 锦衣军悄悄撤走的原因，陈也俊是清楚的。 贾瑞曾经跟他分析过原因。 那就是谢鲲接受了贾瑞的建议，不再把精力放在百姓和兵马司这样的小衙门身上。 这当然不是谢鲲因为刘百户事件，就怕了兵马司。而是他从自己的利益考虑，觉得贾瑞的建议对自己有利。 别的不说，就以捞钱为例，在一个普通百姓或者市户身上，甚至周总甲这样的人身上，有多少油水儿可捞的？榨干了他们的骨髓，也拿不出几个钱儿来。 相反，如果把精力放在那些大商人和大臣身上，一开口，就是几千两上万两银子。 再从破案的角度来说，一个百姓的小偷小摸案子，一个小商人的缺斤短两案子，能跟一个三四品、二三品官员的案子相比么？ 所以，对于谢鲲来说，把锦衣军跟五城兵马司负责的琐碎小事搅合在一起，就是吃力不讨好。 遇上刘百户这样的手下，引起公愤，还让自己惹得一身骚。 权衡利弊之下，谢鲲就做出了调整。 至于贾家和谢家是世交，贾瑞跟谢鲲的兄弟情谊，贾瑞对这些从来就没抱有多大的幻想。 一些小来小去的事情，谢鲲可能给贾瑞一个面子，卖他个人情。 涉及到公事，和自己的官位、前程之类的重大利益上，世交和情谊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没有多大用处。 最核心的东西，还是自己的利益。 如果贾瑞认为自己对谢鲲有很大的影响力，未免就想的太简单。 在官场上混，如果抱着这种天真的态度，几乎就跟白痴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些只是贾瑞和他私下的分析，陈也俊也不便于跟卫若兰直说。 “贾瑞刚刚上任，这第一把火算是烧起来了，他下一步有何打算？” 探听东城兵马司的动静，也是卫若兰来此的目的之一。 “若兰，这件事儿你还真就问着了。不瞒你说，贾瑞说了，下一步他还真就要弄出点儿大动静出来。” “什么动静？” “具体想做什么，他还没有透露，但是他确实在策划此事。其实，我觉得你们南城那边，也不妨有些动静。” “贾瑞的意思是，只有弄出一些大动静，叫人见识到了兵马司的本事和业绩，才能树立咱们的权威。有了权威，别人自然就尊敬咱们，没有谁敢轻易就来欺压咱们。” “道理是对的，可就咱们兵马司这些差事，能有什么出彩之处？这么多年了，不就是那些婆婆妈妈的琐事？” “琐事也能做大文章啊，我相信贾瑞会有不同寻常的举动。” “其实，咱们五个兵马司，以往都各自割据，孤军奋战。若是能同心协力，拧成一股绳，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别人未必就敢小瞧咱们。” “也俊，你说的有道理，等贾瑞有了什么新举动，你就知会我一声。若是可行，我们南城也不妨跟你们合作一回。” “贾瑞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之处，若是紧跟他的步伐，还真的可能闯出一条新路来。” “哈哈哈……，这才象我兄弟的样子么。好，等贾瑞那边有了消息，我就告诉你。” ------------ 第172章 前来取经的 贾府的省亲别墅工地上，今天来了两拨客人。 说是客人，其实不太准确，他们是来参观的，准确地说，是来取经的。 一拨客人是周侍郎家，也就是周贵妃的娘家。由周侍郎带队。 另一拨客人是郑家。也就是郑贵妃的娘家。由陕省布政使郑向带队。郑向的儿子郑天伦也在其中。 陪同的客人的是贾政、贾珍、贾瑞、贾琏，还有省亲别墅项目部的人员：山子野、贾环、晴雯、林之孝、张华。 此时，这群人站在工地门口，正由贾政给客人介绍情况。 “我家的工程，进展顺利，进度很快，主要得益于两个举措。其一就是成立了一个监事会。负责监督工程的施工质量，施工进度，金钱使用，物料采买，安全劳作等诸项事宜。” “每隔七天，就由主持贾瑞向监事会禀报一次，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就及时纠正。” 贾政的意思，主要就是监事会领导得好。 其实这个监事会根本也不领导什么，除了贾政和贾珍还时常到工地上走两圈儿，问问情况之外，老祖宗和贾赦根本连问都懒得问，更不用说管了。 贾瑞虽然不时地跟他们汇报一下情况，绝大部分事情基本上就自己做主。 但既然有人来取经，就不能这么说了。所以贾政就临时发挥。好在他是官场中人，套话总会说一些。 “另一个举动，就是我家的一个创举，那就是在开工之前，所有的主子都签订了承诺书。” “这个承诺书，主要承诺两个事项，一是不把自己的亲戚朋友送往工程上管事，二是不往工程上送货。” “哦？这个倒是新鲜，还是第一回听说，存周，你详细说说？” 周侍郎立刻来了兴趣。 “是啊，存周，我也是头一回听说，愿闻其详。” 郑布政使说道。 见两人急切的样子，贾政心里就有些得意。 于是就介绍了这个承诺书出台的过程、意义和好处。 至于过程，自然就是他和老祖宗、贾珍几个人的功劳，是他们为了避免亲友插手的种种弊端，主动提出的回避措施。 接着就大谈这个措施带来的好处，比如把真正的人才用在了关键位置上，在物料上严格把关，物美价廉，有效地控制开支，每一文钱都花在刀刃上云云。 在一旁的贾瑞听了，都觉的贾政讲的很不错。 只是有一点，这个承诺书当初可是我逼着你们签下的，现在叫你这么一说，似乎全是你们主动的，没我什么事儿。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高风亮节，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贾政说完，郑布政使就有了感慨。 “存周说的有理啊，对于一些不知进退的亲戚，你对他好，他觉得理所应当。对他跟别人一样，他就觉得吃亏。我家就在这件事情上吃了亏，不仅误了工程上的事情，还伤了亲戚情分。周侍郎，你家如何？” “唉，不说也罢。如今好几家亲戚见了我，就像仇人似的，到处说我六亲不认。他们把事情管得乱七八糟，各种物料多是质次价高，至今还有一大堆废料在那里堆着呢，白白花了许多冤枉钱。” “存周啊，这件事情我可要怪你啊。咱们可是多年的交情，你有这种妙招，竟然不跟我说一声，是不是就想看着我破财啊？” “岂敢岂敢，这是事情都是家事，我哪敢随便就去指手画脚的。” 贾政听说周侍郎在这事儿上倒霉，就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哼，你是侍郎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当了冤大头？ 一群人准备进入工地，在门口被一个门子拦住。 “各位大人，请带上安全帽。” 说着，门子就把胳膊上托着的一摞藤条安全帽，发给各人。 “这个……。” 周侍郎和郑布政使等人就愣住了。 “哦，这是工地上的规矩，无论何人进入，必须带上安全帽，防止什么东西落到头上，伤了脑袋。环哥儿，你给说说安全的事情。” 贾政急忙给予解释，用鼓励的眼神儿看了贾环一下。 贾政以往总是看贾环不顺眼，第一次进工地的时候，还曾经因为不想带安全帽，被贾环给拦住。 他感到被冒犯，还曾经想打贾环，幸亏贾瑞在场拦住了他。 后来贾政在工地上亲眼看见一块砖头落在一个瓦匠头上，因为带了安全帽，没有受伤，这才认识到了安全帽的作用。 以后每次到工地来的时候，就主动戴上安全帽。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他对贾环的看法也有了转变。 今天叫贾环说说安全管理的事情，既是显摆贾家管理有方，也是给儿子贾环一个表现机会。 贾环清了一下嗓子，挺直了身体，看了贾瑞一眼，见贾瑞点点头，心里有了底。 “安全之事，有三个要领。其一是人身安全，其二是财产安全。其三是劳作安全。各位大人请随我来，从这里进入工地。” “这条路就是安全通道，所有人员进出，都走这条通道。请注意指示牌上的提醒。注意脚下是否有异物。” “我们这个工地，是全封闭的，那边的围挡，可以阻止人随意进出……。” “请各位大人看看里面干活儿的人，他们头上的安全帽，颜色各有不同。每一个颜色，代表一种人。” “比如各位大人，就是红色帽子。只要看帽子，就知道是临时的外来嘉宾。” “那些白色帽子的，就是管事人员。想在工地上找管事的，只要找戴白色帽子的便可。” “蓝色帽子的，是工匠。灰色帽子的，就是力工。绿色帽子的，就是值更守夜人员……。” 安全管理这一套业务，贾环早就烂熟于心，今天又有意在父亲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本事，一条条说下来，侃侃而谈，不时地列举一些数字说明自己的观点。 用贾瑞的话来说，就是用数字来说话。 “此子年纪轻轻，说话有理有据，不知是哪一家的子弟？” 郑布政使诧异道。 “不过是个黄齿小儿罢了，不知天高地厚。你这孽子，就知道胡说八道，哪里这么多废话，还不退后。” “叫两位大人见效了，此人正是犬子。” 贾政嘴上呵斥贾环，心里却是满满得意。 我一个庶子，都能如此出色，嫡子……，唉，罢了，罢了，宝玉那个孽畜，如今连环哥儿都不如了。 ------------ 第173章 晴雯很出彩 在工地上转了一阵，就从另一道门出去，进了生活区。 “晴雯，你给各位大人说说咱们这里工匠和力工们的吃住情形。各位大人，这个丫头就是个丫鬟，也不懂事，说的不好，还请不要见笑。” 一个丫鬟？也是啊，谁家的小姐能到这种地方来抛头露面呢。 可是她就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能说个什么啊？ 便是受宠的丫鬟，你贾政也不能拿她来糊弄我们吧？ 周侍郎和郑布政使心里就嘀咕上了。 听说周、郑两家要来参观，贾政就找贾瑞商量接待的事情。 按照贾政和贾珍的意思，全程由贾瑞给讲解。 贾瑞固然可以给讲解，这一套制度和程序都是他设计的，其实是最合适的人。 但是贾瑞提出了另一个方案，就是叫贾环、晴雯、林之孝、张华几个人分别讲解。 目的就是全方位地展示贾家的人才，告诉来宾，我贾府即使是十几岁的小主子、丫鬟，乃至于一个管家，都是人才，随便拎出来一个，就能独当一面。 贾瑞的本事，周、郑两家基本上都了解，讲的再好，别人也觉得应该的，起不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贾政和贾珍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在贾瑞保证贾环他们能讲好之后，就同意了贾瑞的方案。 他们其实比贾瑞更加愿意显摆贾家有人才。 晴雯本来胆子就大，也不怯生，对于业务熟悉，又得到了贾瑞的指点，她也愿意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就大大方方说了起来。 “这里就是工匠和力工的食宿区域，目前一共住了三百二十一人。东院是男区，共有二百七十人。西院是女区，共有五十一人。” 接着就进了宿舍里面。 一进来，来宾们就眼前一亮。 里面虽然是大通铺，但是地上干干净净，铺上的行李摆放得整整齐齐，叠的也大致上方方正正的。 叫人感到特别的是，行李枕头都比较干净，屋里也没有什么异味。 “便是工匠和力工，住的地方也要干净整洁，不仅仅是好看，要紧的不容易得病。” “每天有人值日，清扫地面和庭院。被褥和衣裳都要定期清洗。每天我们都要检查督促。” 宿舍里看完，就到了食堂。 就见这里也是干干净净的，桌椅餐具摆放的整整齐齐，做饭的女人们，都穿着白色衣服，戴着白色帽子。 “为何都要穿白衣，戴白帽？” 郑天伦问了一句。 “其一是表示身份，整齐划一。其二才是最紧要的，白色容易脏，埋汰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就要她们经常清洗衣裳，始终保持干净整洁。” “她们干净了，做的饭菜才能干净，为的是防止病从口入。” “至于戴帽子，是为了防止头发脱落，掉进饭菜里面。” 来宾们互相看看，都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但看看墙边的衣架上还挂着不少白衣服，都是穿过的，似乎又不是做样子的。 “工匠和力工们吃饭不限量，随便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每两天就有一顿肉，每人每次至少三两，每三天有一顿鱼，还有豆腐和鸡蛋。” “大人们可能要问了，这么吃岂不是要多花钱么？” “确实要多花一些钱，但是要看这个账怎么来算。” “虽然多花钱，但是吃的好，吃得饱，心情顺了，干活儿也卖力，也不糊弄，也有力气，总的算下来，也不吃亏。” “若是他们吃的不好，心里就有怨气，偷懒耍滑不说，一会儿摔一块砖，一会儿摔一块瓦，咱们人再多，也看不住。” 晴雯人长得漂亮，口齿伶俐，声音娇媚，说的条条是道，听得众人频频点头。 贾瑞看了晴雯的表现，心里也暗自高兴。 小丫头出息了，有点儿白富美总裁的样子啊。 在几筐鸡蛋面前，周侍郎和郑布政使停住。 “这个鸡蛋也是给工匠们吃的？” “这是煮熟的鸡蛋，每人发一个。” “哦？为何不炒了吃？” “固然可以炒了吃。但是这样也有弊病，就是容易分不均匀，若是厨子们克扣一些也难以发觉。” “每人发一个，有了个数，就没法在里面做手脚，人人都能得到。一人一个，分的也均匀。谁也没有怨气。” 一行人又到了大锅跟前，锅里的菜是肉炖豆腐。 昨天刚吃了肉菜，正常情况下今天不应该再是肉菜。 因为来人参观，就临时加了一顿肉菜。 “这个菜也是随便吃么？” 周侍郎又问道。 “这个就不能随便吃了，每人一勺，也是一大碗。” “我家的工匠和力工，时常为了分菜打架，就是因为分的不均，你们这里是否也是如此？” 周侍郎问道。 “不是，我们这里从来就没有为此打架的。” “这是为何？难道你们的人都懂得谦让和礼数？” “也不是的，其实也是计较的，这里的人也不一定比你们的人更加谦让。” “那为何就不打架？” 这种集体伙食，因为饭菜分配不均而争吵甚至打架，几乎司空见惯。周侍郎想象不出有什么办法避免这种现象。 他对晴雯从来不打架的说法，表示怀疑。 “其实也简单，就在于怎么分。” “可是分菜的人，总想自己多分一些。他有亲有疏，有薄有厚。即使换个人们也是如此，人之常情，难以避免。” 晴雯笑了笑。 “那还是分法不对。” “你们如何分的？” “二十人一队，都是一样的大碗。一个人分菜，先分好了，别人先拿，分菜的那个人最后拿。” “先拿的人，自然想拿多的。若是分的不均，最后剩下的自然就是最少的。” “分菜的人害怕自己得的最少，所以就会尽量分的均匀。免得自己吃亏。” “今天你分，明天我分，大伙儿轮着分菜。如此一来，就都会分的尽量均匀，便是有些不均，也差得很少。” 晴雯说完，众人立刻沉默。 咦，还真是这个道理啊。原来这么简单的法子，就解决了老大难问题。 是谁想出如此绝妙的主意？ 看着众人的样子，晴雯心里十分得意。 见贾瑞瞅着她，就给贾瑞抛了个媚眼儿。 老爷，你这一招还真灵啊。自从这样分菜以后，就再也没人打架争吵了。 这一招，确实是贾瑞的主意。这也是他现在做事的基本思路。 他当然想搞一些发明创造，但是现在的科技水平和工业基础大大限制了这方面的能力。 没有电和蒸汽机这样的动力，没有母机，想搞发明创造，谈何容易？ 但是这并不代表就无所作为。 运用先进的理念，对现有资源进行整合，在制度上进行创新，还是有不少文章可做的，也能收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 第174章 表现很出色 从生活区出来，就到了西花厅。 接下来是林之孝介绍工程的现场管理调度和招标采购制度，然后是张华的财务管理制度。 在张华讲话的时候，周侍郎发现了阿拉伯数字的应用。 “天祥，我还记得前年的时候，你说过文昌星君数字的事情，这个就是文昌星君数字吧？” 前年冬天，贾瑞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曾经到周侍郎家里讲过标点符号的应用。当时他曾经跟周侍郎提了一下阿拉伯数字的事情。 后来他也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没想到周侍郎现在还记得这件事儿。 “周大人真是好记性，这正是文昌星君数字。” “连管家都会应用了？” “不只是管家，他们几个如今都能应用自如。晴雯，你给大人们演示一下。天伦兄，你来出题，加减乘除随便。” 晴雯刚才表现了一番，意犹未尽，此时见贾瑞又给了自己机会，哪里还愿意放过？ “就请给位大人出题，奴婢就试着演算一下。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大人们指教。” 郑天伦也感到奇怪，起了好胜之心，决心好好试探一下这个小丫头的本事。 “好了，晴雯姑娘，第一题是一千八百六十除以五，等于多少？” 晴雯还不会贾瑞那样的心算术，就在纸上列了算式演算，很快得出了结果。 “三百七十二。” 哦？这么快。 周侍郎和郑指挥使微微一愣。 “我来出一道题。某甲送来青砖一千二百五十块，每块四文钱，该给某甲结算多少钱？” 周侍郎出了一道应用题。 “共计五千文，合计银五两。” “存周，贾府果然不愧为诗书簪缨之家，不仅有天祥这样的进士，就连丫鬟都能精通算术，佩服，佩服啊。” 郑布政使狠狠地捧了贾政一下。 “郑大人谬赞了，不过是小丫头们胡闹罢了，不可当真。” “咦，怎么能不当真呢。仅从今天这几个人来看，就足见贵府底蕴深厚。我等万万不及啊。” “看来今天来对了，颇有收获。” 周侍郎和郑布政使说了些赞美之词，就探讨起来省亲别墅建设上的事情。 大伙儿面临的问题，其实都相似的，最突出的就是造价引起的资金紧张问题。 但省亲别墅总是要修的，该花的钱总会是要花的，三家人唏嘘一阵，也就作罢。 至于贾瑞的玻璃花房的创意，自然不能说出来。就连贾政和贾珍的保密意识都很强，对此绝口不提。 送走了周、郑两家人，贾政和贾珍又回到了西花厅。 “瑞哥儿，今儿个不错、林之孝、张华、晴雯也都不错，没给咱家丢脸。” 贾政笑呵呵说道。 “环兄弟也不错啊。” 贾政不好直接夸自己的儿子，贾珍给补充了一句。 “如今看来，瑞哥儿做的是对的。咱们不仅在花钱上省了不少，还比他们两家快。可见瑞哥儿用人是对的。” “所以咱们当初才放手让瑞兄弟主持此事啊。” “哈哈哈……，对，看来咱们当初是对的，咱们用对了人。” 我说二老爷，珍大哥，你俩的脸皮是不是有点儿厚啊？ 当初若不是我逼着你们签下了承诺书，能有今天？ 合着现在都成了你们的功劳，原来是你们会用人？ 两人呆了一会儿就往回走，出了门口，贾政停住。 “环哥儿，以后跟着你瑞大哥好好学本事，别像宝玉似的没出息。” “孩儿记住了。” “瑞哥儿，环哥儿以后若是不听话，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打骂算什么本事啊，关键是要以人格魅力感召人，鼓舞人，让他们自己奋发图强。 贾政和贾珍走了，只剩下自己人，气氛就轻松起来。 “瑞大哥，我们今天表现还行吧？” 贾环急于求得肯定。 “环三弟不错，二老爷都满意了，我自然满意啊。” 见晴雯眼巴巴地瞅瞅，贾瑞就知道，小丫头也等着表扬呢。 “当然，晴雯表现也很好。你们当中就属晴雯最为出色。” 贾瑞给几个人使了个眼色，众人自然明白，就纷纷夸奖晴雯。 “对啊，就属晴雯姑娘最为出色。” “其实你们比我强多了，我只是管一些小事儿罢了。” 晴雯嘴上谦虚，脸上却是一副眉飞色舞的表情，掩饰不住地高兴。 贾瑞对自己的这支队伍的表现，确实比较满意。 一个明显的标志就是，自己连续几天不到这里来，整个工程仍然能照常运转，出现一些事情，这些人就能解决了，不用有点儿事情就跑去找贾瑞。 这就证明，这支队伍已经成熟起来。 现在工期已经排好，贾瑞相信，即使自己不直接干预，这些人也能按时完成施工任务。 “那边好像倪二来送货，我去清点一下数目。” 张华给林之孝和贾环使了个眼色，就率先出去。 “哎哟，我得去工地上转转，晴雯，你在这里陪一下瑞大爷。” 林之孝也走了。 贾环看看贾瑞，又看看晴雯。 “我在这里是不是耽误你们？” 你个二货，都知道了还不走？ “嘿嘿，我得到工地上巡视一下，天儿热了，有些力工总是偷偷不戴安全帽，我走了，你们聊，聊。” 贾环终于走了，屋里就剩下贾瑞和晴雯。 “晴雯，你坐那边儿干什么？坐过来。” 晴雯涨红了脸。 “我才不坐过去呢，老爷又要动手动脚的。” 晴雯嘴上说着不，却施施然过来，挨着贾瑞坐下。任凭贾瑞抓住了手。 “晴雯，如今在这里，跟你在宝玉那里比如何？” “自然是这里好啦，虽然累一些，但是心里舒畅不少。以往的时候，总是觉得袭人和麝月他们挤兑我，如今看来，她们倒是很可怜呢。” “哦？她们怎么可怜啦？” “整天在房里，就为了讨宝二爷的欢心，讨夫人的欢心，不是怕这个，就是防着那个的。” “如今在这里，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也没有谁算计谁，省心多了，况且将来……。” “将来怎么了……。” “将来……。我不说了，老爷明明知道还要问我。” “是不是着急，等着我收了你？” “我才不着急呢。老爷都不急，我又何必着急。” 谁说我不急？我也急啊。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门突然推开，倪二脑袋伸了进来。 一见贾瑞和晴雯的亲密样子，倪二一愣。 “哎哟，我来的不是时候，走错地方了，我走了，走了。” 倪二急忙关上们。 “瞎了眼的倪二，老娘打死你，有种你别走。” 晴雯操起一根棒子，就追了出去。 贾瑞愣了。 完喽，晴雯何时学得这么暴力了？ ------------ 第175章 招谁惹谁了 走在宁荣街上，贾瑞就发现人们瞅着自己的眼神儿变了。 认识的人虽然也跟他打招呼，但是却不像以往那么随便，多了一些敬畏。 难道是因为我穿了这份官服的缘故？可我还是我啊。 “瑞大爷，瑞大爷。” 倪二从后面追了上来。 “倪二，有事儿么？有事儿去找林之孝他们就行。” “不是为了生意的事儿。瑞大爷，都说你把锦衣军给拿下了，是真的么？” “就算有这么回事儿吧。” “瑞大爷真是威风，连锦衣军都敢动，叫人佩服。” “不是我敢动他们，是他们作恶多端，天理国法不容，换做别人也一样拿下他们。” “那可不一定，他们作恶也不是一天两天。早不动，晚不动，偏偏你去了就动，这不还是你的功劳嘛。” “对了，瑞大爷，你手下还要人么？” “倪二，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嘿嘿，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儿么，一天闲着，心里就寻思着，到你手下混个差事，将来得个前程。” “到我那里，你就只能当个火甲，干好了能弄个总甲。不过都没什么工钱，弄不好还要自己往里面搭钱，没什么意思的。” “那没关系，我手头上还有点儿生意，也不着急赚钱。我就跟着你，给你牵马坠蹬。” 这个倪二倒也是干事儿的人，有一股子狠劲儿。在社会上也混过，若是好好历练一番，倒也能办点事儿。 “没钱你也干？” “说句实在话，一年两年没钱，到还没什么。不过，你也不能总让我不赚钱是不是？我是看着贾芸和王三，他们跟着你，如今都出息了。” “我就想跟着你，给你办事。若是你看我行，将来也不能亏待我不是？” 呵，这个家伙说话倒是挺实在。 “也好，你就先去当个火甲，若是真的是那块料，早晚有你的前程。” “谢谢瑞大爷，你放心，保证不给你丢脸。” “我不怕什么丢脸，你干好干坏，都是给你自己干的。你若不是那块料，我也不会提携你。” “我明白，明白。” “陈奎，你带他到东城兵马司，去找陈也俊，就说我叫他去的。” “谢谢瑞大爷，我这就过去。” 贾瑞刚走了不远，就遇到了贾琏。 “瑞兄弟，我正要找你呢，还好遇上了。” 贾琏显得很急切的样子。 “琏二哥，找我有事儿？” “听说你把锦衣军给扳倒了，真的假的？” “就这点儿小事，琏二哥都知道啦？” “这还是小事？这是正儿八经的大事儿啊。这两天人们都在议论这件事儿呢。说是锦衣军从城里撤回去了，连谢鲲都栽在你手里。” 流言就是流言，真是不负责任。还谢鲲栽在我手里，他如今什么地位，我什么地位？我有多大本事，能把谢鲲扳倒？ “琏二哥别听别人瞎说。只是抓了一个百户，一个总旗，都是小虾米。锦衣军撤走，也不是我的功劳。” “不是你的功劳，还能是谁的功劳？我见到卫若兰，他都这么说。” 卫若兰这么说，只能说明他没有那么高的层次，看不到谢鲲收缩战线的真正用意。 锦衣军是皇上的爪牙，这回虽然丢脸了，但还远远没到栽了的地步。 “都是传言，有些内幕外人不知道而已。琏二哥别跟着推波助澜。锦衣军的事情，少搀和为好。” “我也正要跟你说这话呢。谢鲲是咱家的世交，你要给他留个情面。” 贾瑞看看贾琏，心里有些悲哀。 我一个小小的七品署理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给一个从二品大员，皇上的亲信留情面？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这回是谢鲲给我留了情面好不好？ “谢谢琏二哥提醒，没事儿我不会去招惹锦衣军。” “对了，有个消息不知道瑞兄弟听说没有？” “什么消息？” “西北那边缺少官员，你们这批新科进士不是也去了不少么。我听说吏部还要从捐官里面选拔一些人到西北当官，是不是真有这个消息？” “这个我还真没听说。我也就是七品，这样的事儿，他们也不会找我商量。琏二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户部的人说的，若是这样，怕是有些麻烦，就怕把我也给选上去。” 贾琏以前花钱捐了一个同知，也属于捐官行列的人。 这个同知，是个从四品。品级倒是不低，但只是个名义。没有实缺，不担任实职，也没有俸禄。 这样的捐官，在京城一抓一大把，根本就没人当回事儿。 不过，到了外地，蒙一下外行人还多少有点用处。外出的时候，遇到关卡什么的，也会给一些方便。 当初贾琏捐官儿的时候，也主要是从这方面考虑的，就是为了外出做生意的时候，方便一些。 目前官员的正途来源，主要是科举。像他这种花钱买来的官儿，除非极特殊情况下，才能当官儿。 鉴于西北局势紧张，没人愿意到那里去，叫捐官去凑数，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就算是这些人真的去西北，又能起多大作用呢？ 正儿八经的官员，都叫流寇给弄死了，这些花钱买官儿的人去了，也只是去送死而已。也难怪贾琏不愿意去。 “难道琏二哥不愿意去？” “去了就是送死，谁愿意去啊？” 这些人，有好处的时候，脑袋削个尖儿也往前钻，到了紧要的时候，就一个个的都想当逃兵。 “那你最好跟大老爷商议一下，弄准了是不是有这个消息。” “也好，我这就过去。” 贾琏急急忙忙，就找到了贾赦，说了事情经过。 贾赦今天心情不错，没有打骂贾琏。 “这件事儿我也听说了，怕是已经定下来了。” “老爷，那怎么办啊？去了就是送死啊。” “你也不用着急，西北那里自然是不能去的。咱们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啊，若是真的能补个实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老爷的意思是……？” “你去找一下戴权，叫他给你周旋一下。” “怎么周旋？” 蠢货，蠢货，什么也不懂。 贾赦还是压住了怒火。 “西北不能去，但是可以去北边儿啊。到平安州去挂个闲差。” “云光在那里当节度使，你就到他麾下去。一边儿当官儿，一边在那里照顾咱们的生意。” “老爷，当个官儿倒是行，可是那个生意，万一露了的话，恐怕……。” “混账东西，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跟鞑靼人做点儿生意么？那边儿的人，有几个不跟鞑靼人勾勾搭搭的。便是云光，不也跟鞑靼人做生意么？” “京城的大户，甚至忠顺亲王都跟鞑靼人做生意，咱们那点儿小生意算个什么？” 贾赦一发火儿，贾琏就不敢辩解了。 “好，我去找戴权，是不是要会给他点儿银子？” “你说呢。” “那银子的事儿？” “是你当官儿，还是我当官儿？你媳妇手里没有银子么？还不快去。” 是我当官儿不假，可我到平安州，是给你做生意啊。 你不给钱，那个母老虎就会给钱？弄不好还得从我的私房钱里面出。 凭空飞来如此横祸，我招谁惹谁了。 贾琏心里不满，却不敢说出来，只好乖乖走了。 ------------ 第176章 都是钱闹的 贾琏回家，正好遇到王熙凤在家里，就跟她说了事情经过。 “你到了平安州，府里这边儿的事情怎么办？” “你以为我愿意去啊，叫老祖宗和大老爷、二老爷他们想办法呗，反正我不能去西北送死。” “再说了，如今府里那几样生意，也不赚多少钱，我便是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王熙凤冷笑两声。 “哼，府里的事情多了。只是一个省亲别墅，就有多少差事？你能干得了么？你若是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这种肥差哪里能轮得到贾瑞？” “你也别胡乱猜测，我都打听过了。瑞兄弟根本就不从工程上弄钱。” “这句话我倒是相信，那个瑞老大别的不好，这上面倒是挺干净的。你愿意去便去，反正我也做不了主，也不用跟我商量什么。” “别啊，戴权不会白帮忙，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啊。” “那你就带着银子去呗。” “银子呢？” “什么银子？” 王熙凤早就明白了贾琏的意思，此时就是装傻。 “打点戴权的银子啊。” “打点戴权，你找我要什么银子？我这里既不是铸钱的宝源局，也不是印钞的宝钞局，哪里有什么银子？” “你这些年来天天在外面行走，往我这里交过钱么？你到金陵老宅子走一了趟，那边儿什么也没查出来，你往我这里放钱了么？” “凤姐儿，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在那边儿得了什么好处？” 贾琏被戳中了心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哟，我可没那么说。你是不是空着手回来的，自己心里有数。” “再说了，你到平安州，是我叫你去的么？你去那里做官，就你这样的，能做什么官儿？”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到那里干什么？便是在那里赚了钱，你能拿回来给我么？谁叫你去的，你找谁要钱去。” “你就成心看着我不管了？贾瑞如今都是七品的指挥使，你就眼看着我没有个好前程？” “哟，你可别跟我提什么瑞兄弟。人家瑞兄弟可没有跟这个要钱，跟那个要钱的。” “说考秀才，就中了秀才，说考举人，就中了举人，说考进士，就中了进士，人家当官儿可没花家里一文钱。” “不仅没花钱，人家还赚钱，一个豆芽菜，一个月儿弯弯，都能赚钱，有的人想跟人家比，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王熙凤一顿猛喷，贾琏无言以对。 “好好好，我不找你要了。” 这个臭娘们儿，想从她手里拿钱，简直比登天还难。 大不了我从私房钱里出。哼，等我赚了大钱那天……。 贾琏气哼哼地走了。 “平儿，你个死蹄子进来。” 平儿见贾琏跟王熙凤两人争吵，就躲了出去。 此时听得王熙凤喊叫，才急忙进来。 “二奶奶有事么？” “刚才二爷的话，你都听见了？” “没有，我刚刚跟丰儿说话呢。” “平儿，你记住了，二爷以后若是跟你要钱，没有我的话，一文钱也不许给他。” “奴婢记住了。” 唉，两个都藏着自己的心眼儿，在钱上算计来算计去的，这日子还过个什么劲儿。 “你最好给我记住了，若是敢私下给他钱，小心你的皮。” 王熙凤说完，就起身出门。 哼，你们两个不合，关我什么事儿，叫我夹在当中左右为难。 都说我是什么一等丫鬟，我算个什么？如今连晴雯都远远不如。 晴雯跟了瑞大爷，不仅管着事，还管着大钱，如今就连主子们见了她，都有笑脸儿，竟然跟鸳鸯差不多了。 人家瑞大爷那么大的本事，对晴雯从来都和和气气的，哪里像这两个主儿，就是一对儿混不吝的货色。 我怎么就没遇上瑞大爷那样的好主子呢。 王熙凤出了家门，就往自己的办事房走去。在银库附近，迎面碰上了贾瑞。 “瑞兄弟，你站住，我问你点事儿。” 贾瑞刚到银库跟单大良对完账，只好站住。 “哎哟，二嫂子，我正有事儿想跟你说呢。你看看，我这一天就是麻烦事儿多，这不省亲别墅的事情还没完，吏部又非得叫我去当什么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简直烦死了。” “不过你放心，这回不算什么什么喜事儿，我就不请客了，你也不用随礼。咦，二嫂子，你怎么啦？” 王熙凤叫贾瑞这么一刺激，就想起来贾琏买官儿的事儿。 贾瑞说当官儿就当官儿，自己的丈夫不仅一事无成，如今要买个官儿，还回来算计自己的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想着想着就伤心起来，不自觉地留下眼泪。 “二嫂子，你别哭啊。我就是开开玩笑而已。你这么一哭，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你是有夫之妇，倒是不在乎。我可是还没成亲，清清白白的，你可不能坏了我的清白。” 扑哧一声，王熙凤被气乐了。 “哼，我就是要坏你的名声，来人啊，瑞兄弟欺负我啦。” 王熙凤就喊了起来，声音虽然不大，却把贾瑞吓得魂飞魄散。 “二嫂子，求求你，再也不敢啦。” 这个败家娘儿们可真猛，连这种损招儿都能想得出来。 “哼，看你还敢不敢油嘴滑舌的。” “不敢啦，二嫂子叫我有什么事情？我还忙着呢。” “来人啊。” “好好好，我不忙，不忙。” “哼，这还差不多。对了，你琏二哥跟我说，吏部要选人到西北去，你可曾听说这事儿了么？” “我今儿个没到衙门去，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此前遇见了琏二哥，他也问过我这事儿。” “我们这批新科进士，就到了西北三十来个。西北那边儿如今缺乏官员，叫人过去也有可能。这件事儿，我想琏二哥不会说谎。怎么啦，琏二哥不想去？” 王熙凤四下看看，见丫鬟离得远，就低声跟贾瑞说了贾琏想要买官儿到平安州的事情。 贾赦在平安州那里有生意的事情，贾瑞是知道的。而且知道那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其实就是走私生意，是跟敌国做生意。 虽然很多人都这么干，但这种生意毕竟见不得光。 但是知道归知道，贾瑞也不想去管这件事情。 便是他真的去管，也没什么用处。事关经济利益，贾赦和贾琏也不会听他的，反而会因此记恨他。 他们自己想作死，自己没必要去管这些闲事儿。 “唉，他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他终究是爷们，我也管不了。我走了，你也忙你的去吧。” 王熙凤的声音，有些无奈，有些萧索。 走了几步，王熙凤又转了回来。 “瑞兄弟，听说你跟锦衣军斗上了。你小心点儿，锦衣军不好惹。世上不公道的事情多了，你管不过来的，不用太较真儿。” ------------ 第177章 路霸 贾瑞回到家里，贾代儒到族学上课去了。奶娘王氏在家里没事儿，到邻居家里串门儿，就剩下三个下人在家。 问了一下家里没什么事儿，贾瑞就出城到水月寺馒头作坊去转了一圈儿。 妙玉不在作坊里面，如今主持作坊的张老财汇报了最近的经营情况，见一切正常，贾瑞也就放心。 本来想去见见妙玉，一想到她说不定又会说些什么，也就懒得过去。回到了城里。 到了东安门西边，就见路边有一些人和车辆集聚在一起。 原来是路上有一道二尺多深的沟，里面正在淌水。 车辆到了这里自然过不去，就有两个人在沟上面搭了几块木板，让车辆通过。 每通过一辆车，就收五十文钱。 人们正在跟这两个人争吵，说他们不该收钱。但那两个人坚持说，他们搭了木板，帮助别人通过，就该收钱。 “这里昨天还没有沟呢，今天怎么就出来沟了？分明就是你们故意挖出来的，趁机收钱。” 一个人愤愤道。 “是啊，去年下雨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收钱的。这路好好的，怎么就能出了这么大一条沟？” “不仅仅是去年，每年一到下雨的时候，都是这样。” 尽管众人议论纷纷，但是收钱的两个人却稳稳地坐在一边儿，不急不躁。 “你们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这木板是我们搭的，想从这里过就要收钱。有本事就别走这里，绕路走啊。” “哼，分明就是仗势欺人。” “对了，就是欺负你们。前面就是东平王府，有本事就过去找去，我们就是东平王府的人。” “是啊，你们有本事就去找，要不就到工部和五城兵马司告状去，看看谁能把我们怎么样？” 这两个狗奴才，气焰嚣张啊。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东平王府穷疯了，竟然靠这个法子来赚钱？ 他们脑子没病吧。 贾瑞没有着急出头，而是先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 昨天晚上下雨，路两边的排水沟里面有流水。 因为道路两边都有排水沟，本来不需要挖开道路，把一边的水引到另一边去。 现在这两人在带路中间挖了一条沟，分明就是故意阻断交通，借机勒索行人。 听双方说话的意思，这两个家伙往年也这么干，一到下雨天，就用这个法子敛财。 贾瑞也没有出手，就到了东安门，果然在这里看见了周总甲和几个弓兵、火甲。 见到贾瑞，周总甲赶紧跑了过来。 “拜见指挥使。” “周总甲，那边有两个人故意挖断了道路，借机勒索行人钱财，你们知道吗？” 那边儿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就在自己的辖区之内，东城兵马司竟然没人出面管，怎么说都不正常。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有话就说。” “那两个人是东平王府的人。” 明白了，因为有东平王府做靠山，就没人敢管。 “你们怎么知道他们就是东平王府的人？到东平王府求证过么？” 贾瑞觉得，这种敛财手段，实在太低级，太无赖。 便是东平王府想赚钱，正常情况下，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实在有损东平王府的体面。传了出去，东平王府就会成为人们口中的笑话。 东平王在北边有自己的封地，京城和其他地方也有自己的生意。他们想赚钱，有的是办法赚大钱，何必背着骂名，弄这几个小钱儿？ 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已经三年了，他们年年都是如此。如果不是东平王府的人，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 那可不一定，拉大旗作虎皮的人有的是。或许那两个家伙正是抓住了兵马司不敢到东平王府那里求证的弱点，才打了东平王府的旗号。 “不管他们是谁，把人召集过来，跟我过去，把他们拿下。” “指挥使，东平王府咱们惹不起的，是不是……。” “有我在呢，你们怕什么？快叫人。” 就是一帮窝囊废，只会欺软怕硬，难怪老百姓背后骂你们。锦衣军一个区区百户，就敢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 周总甲无奈，就召集人跟着贾瑞过去。 “把他们两个拿下。” 周总甲还在犹豫，贾瑞厉喝一声。 “再不动手，每人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这个国舅爷连锦衣军都敢收拾，若是不听他的，就等着倒霉吧。 周总甲心一横，一挥手。 “上，把他们拿下。” 弓兵和火甲们再也不敢犹豫，一拥而上，就把两人揪住。 “连东平王府的人你们都敢动，你们不想混啦？” 一个高个子喊道。 “假冒东平王府中人，败坏东平王名声，故意毁坏道路，拦路勒索钱财，光天化日之下，罪证确凿。打，每人二十大板。立刻当众行刑！” “是！” 弓兵们把两人按倒在地，周甲总和另外两人操起大板，噼里啪啦就打了下去。 两个家伙立刻鬼哭狼嚎，大呼小叫起来。 “说，谁指使你们来勒索钱财的？” 贾瑞大声问道。 “是东平王府。” “好，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就到东平王府去当面对质。” “不要啊，我们不是东平王府的人。” 大个子立刻喊了起来。 “不是东平王府的，你又是哪里人？” “他们就是住在附近的泼皮无赖。” 人群中一个人喊道。 “好啊，一个泼皮无赖，就敢拦路抢劫。狠狠打。你们几个把沟填上。” “好，早就该打死这两个混蛋，一到下雨天，他们就出来抢钱。” “来来来，来几个人留下姓名地址，过后我们东城兵马司会去找你们作证，这两个嫌犯，就等着发配充军去吧。” 二十大板打下去，两个家伙已经趴在地上不能动了。 “周总甲，把他们勒索的钱财收缴起来，作为物证。留下两个人填平道路，剩下的人押着他们，到东平王府对证去。” 周总甲一愣。 我的爷啊，你还真的要去对证？ 但是见贾瑞说的一本正经，他也不敢怠慢。安排一下，就押着两人到了东平王府门前。 “周总甲，你过去，叫他们管事儿的出来认人。” “我……？” 周总甲又犹豫了。 “周总甲，有我在这里给你们做主，你都如次畏畏缩缩的，看来别人瞧不起你们是有道理的。难怪几个奴才就把你们打得象狗一样。” “就你们这样的，不打你们打谁？活该挨打。” “指挥使，我不怕。” “哼，不怕，叫你找个人都不敢，还说不怕？” “我去！” 周总甲强作镇静，两腿打颤，向门子走去。 ------------ 第178章 原来是假冒的 周总甲过去跟两个门子说了几句话，一个门子进院子里去，另一个门子走到了押来的两个人跟前。 “咦，这不是何三和宋四么，怎们又是你们俩？去年就假冒东平王府的人，叫我们打了一顿，怎么还不长记性，今年又拦路抢劫了？” “这位爷，这两个混账东西，不是我们府里的，他们就是假冒府里的人，拦路抢劫的。” “哎呦，何三，宋四，挨揍了吧，活该，打得好。” 门子又在何三身上踢了几脚。 周总甲几个人就傻眼了。 什么？竟然是假冒的？ 难道我们这两年，都叫这两个混账给骗了？堂堂的东城兵马司的人，就叫两个无赖给骗得团团转，还叫他们给吓唬的都不敢朝面儿？ 丢人啊，丢人。 没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一见到何三和宋四，就破口大骂。 “又是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去年打了你们一顿，今年还来招摇撞骗，给我打。” 几个门子呼啦一下上来，手里的棒子就招呼上来。 “救命啊，老爷。” “饶命啊，再也不敢啦。” 两个家伙又大呼小叫起来。 管家模样的人凑到贾瑞跟前。 “这位爷，这两个人不是本府中人，你们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有劳管家了，我是东城兵马司的，过后会有人来找你作证，希望管家届时能够相助。” “好，来吧，我给作证。这两个无赖，就该送到大牢里去，免得他们再败坏府里的名声。” “周总甲，把人带回去吧。” 往回走的路上，周总甲等人默不作声。 “周总甲，叫两个无赖给吓唬了好几年，你说你们丢人不丢人？” “这件事情本来很简单，只要到王府对证一下，就知道真假，可是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问一下。” “就你们这样的，谁能瞧得起你们？也难怪刘百户对你们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还有东平王府的奴才打你们的事情，他们到底是不是东平王府的人？” “便是真的是东平王府的人，就能随便打你们？你们没长手么？就等着挨打？咱们兵马司有权拿人的，就不能把他们拿下？” “哼，锦衣军我帮着你们扳倒了，难道几个无赖还要等着我出面？什么事儿都我出面，要你们干什么？” “上街巡视，是要管事的，有了什么事情，就要处置。不是就在街上走走逛逛。” “指挥使教训的是。” “这两个人，回去找王书吏做口供，交给刑部去。也够发配充军了。” “没收的钱，交给陈吏目。” 回到衙门，郑天伦不在，带着人出去检查柴垛和防火事宜。 贾瑞就到了陈也俊这里，跟他说了何三和宋四的事情。 “这两个人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其实也不全是怕他们是东平王府的人。” “难道另有隐情？” “上一任的一个副指挥使关照的，这回去了西北。” 果然没那么简单，原来是有内鬼。这个副指挥使发配到西北去，看来也不太冤枉。 正在此时，周总甲把没收的钱给送来了。 “这个钱怎么办？是交给刑部，还是留下来？” 陈也俊问贾瑞道。 “这几个钱，刑部也未必看得上。送过去，也不知道会到了谁手里。留下吧，这个月的纸笔灯烛钱，就别跟火甲们收了。” “也是啊，整天白出力，还得出纸笔灯烛钱，谁心里也不愿意。难怪大伙儿总是懈怠，就想着偷懒，得过且过。” 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来自于五军都督府的卫所兵。 这些兵丁，少部分来自本地，多数是各地前来京师上番戍卫的兵丁。 卫所现在几乎废弛，仅有的一些兵丁，也军纪涣散，缺乏训练。 加上是定期轮换，变动很大。有的兵丁没等熟悉管区的情况就走了。 他们其实也得不到多少饷银，每个月只有五百文钱。 所以，这些兵丁当差的积极性也不高，基本上抱着糊弄差事的态度，混到期就走了。 象周总甲这样本地出徭役的火甲们，更是一文钱也不赚，还要受锦衣军的欺压，干起活儿来更加没有积极性。 当然，有些胆子大的，脑子灵活的，也会想一些歪门邪道赚钱。 比如敲诈百姓和商户、市户，跟泼皮无赖勾结，就是他们经常采用的敛财办法。 贾瑞觉得，要想提高他们工作积极性，光靠督促是没用的，还应该在提高待遇方面，下点儿功夫。 想提高待遇，就得有钱。 目前皇上和朝廷都缺钱，想叫他们出钱，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还得想办法自己筹钱。 “难道咱们自己掏腰包给他们发钱？” 陈也俊问道。 “给朝廷当差，哪里有咱们自己出钱的道理？我的意思是说，咱们想法赚钱。” “赚钱的法子倒是有，到市户、商户那里敲诈，有人隐藏外地潜住人口，也能敲诈他们……。” 贾瑞奇怪地看着陈也俊。 这个家伙没病吧，咱们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竟然靠敲诈挣钱？ 虽然这样的官员不少，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你这脑袋是怎么想的？ “咱们自然不能敲诈，但是可以罚款啊。” “罚款？” “对，罚款之后，钱就留下来。一是可以买一些纸笔灯烛，就把火甲们的这笔钱省了下来，不用他们再交钱。” “二是当差的时候，供他们一顿饭，吃点儿好的。” “一来吃饱了，当差也有劲儿。二来在这里吃了，就给家里省了一顿，他们也愿意来。” 一顿饭对于贾瑞和陈也俊这样的人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普通的兵丁和百姓来说，可是一件不小的事情。一个人在家里少吃一顿，家里人就能多吃一些。 要是再吃点儿好的，就更有吸引力。 “三是当差的时候，适当给他们发点钱，你说他们不就愿意干了么？” “这个朝廷都有定例，咱们给钱不好吧？” “朝廷是有定例，咱们也不违反定例。但是兵丁和火甲们若是多干活儿了，给点钱也合情合理吧。” 贾瑞的意思，就是用类似于加班费的名义，给手下们发一点儿奖金，借此刺激他们的积极性。 “好倒是好，可是罚款从哪里来？” ------------ 第179章 惩治为辅 贾瑞拿出一沓纸，递给了陈也俊。 “交通整治方略？” 陈也俊不禁念出了题目。 “你好好看看再说。” 陈也俊看下去，一会儿就瞪大了眼睛，心里紧张起来。 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招数出来。 这个交通整治方案，是贾瑞整合了大德律法的各个条款，一些政令，外加上他前世的一些交通规则，综合而成的一个方案。 目的就是整顿神京城里目前存在的交通混乱情况。 比如路口、城门等车流、人流比较大的地方的交通秩序，一些纨绔子弟在大街上纵马，横冲乱撞，一些人的车辆逾越规制等等。 陈也俊正看着，郑天伦回来，于是两个人就一起看。 “瑞兄弟，你这个方略若是实施了，可就是个大动静啊，将来要得罪不少人。” “想不得罪人，咱们就什么也别干了。就看你们两个敢不敢得罪人。” “哼，锦衣军咱们都敢动，还有什么不敢的。” 郑天伦毫不在乎道。 陈也俊放下了方案，揉揉眼睛。 “这确实是个大动静，确实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但是一旦咱们挺住了，以后不管是谁，再也不敢小瞧咱们。” 整顿交通秩序，其实就是强化五城兵马司对于交通的管制权。 人总是要出行的，有权有势的人，出行更多。 这些人，即使在大街上行走，也不忘显摆他们的权势，行使他们的特权。 平民百姓见到了五城兵马司，自然不敢直接反抗，有抵触的自然就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 所以，一旦这个方案实施起来，兵马司注定会和这些人发生直接冲突。 但是反过来说，一旦兵马司把这些人收拾老实了，兵马司的权威就树立起来。 以后兵马司想做别的事情，比如日常巡逻、防火、市场管理、救济贫民等等，都会容易的多。 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处罚权力。 对于违反交通规则的人，除了打板子，还可以罚款。 罚款这一招的威慑力，不少时候比打板子还要大。 收了罚款，就可以用来改善弓兵和火甲们的待遇。 “徐大人曾经说过，要咱们烧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收拾刘百户和王总旗，这个就是第二把火。” “若是想干，咱们就去见见徐大人，只要他一点头，咱们就开干。” “天祥，你是说叫徐大人给咱们做靠山？” “对，就是这个意思，只要他同意了，将来有一些麻烦事，他就能替咱们担着。” “再说了，他是咱们的上官，这么大的事情，也该让他知道。” “那还等什么，这就找去徐大人啊。” “走，咱们三个一块儿去。” “好，走。” 三人很快就到了巡城御史衙门，贾瑞没有直接说交通整治的事情，而是把何三和宋四在路上挖沟，阻断交通的事情说了一遍。 “宵小之徒，着实可恶，就该如此惩治。你们就该这么干，总得干出点儿动静出来才行。刘百户那事儿，你们做得就很好。” 这件事儿，让都察院露了一回脸儿，大臣们对徐道忠评价都很不错。这让徐道忠感到很得意，受到了鼓舞。 “我们几个倒是琢磨出来一个新想法，这次动静更大一些，不仅能让全城百姓知道，还能让大臣们都知道，亲眼目睹。” “哦？天祥，你又有什么想法，赶紧说说，我正等着你的第二把火呢。” “请大人看看这个。” 贾瑞就把交通整顿方略，递给了徐道忠。 徐道忠看完一遍，没有表态，接着又看了一遍。 这回看的比较慢，一边看一遍琢磨。 这个贾瑞果然不同凡响，竟然能想出这种招数。 若是按照他的法子，确实能造成轰动。 不过，这也是个得罪人的事情，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怕是要激烈抵触。 但话又说回来了，得罪人也是个交人的过程。若是有人犯到他们手里，就要有人来求情，请求网开一面。 这个时候谁找到我，就是欠下了人情。 不妨就叫他们几个二愣子冲在前面做坏人，我在后面当好人。 至于罚钱的事情，反正也罚不了几个钱，就不妨让他们试试。 若是一点儿好处也不给，他们也未必会卖力。 如今城中秩序混乱，若是真的整顿好了，皇上和大臣们也会高兴。 徐道忠心里有了主意，放下了方案。 “天祥，你打算怎么做？” “其一，先由我们东城兵马司试点，实验一些时日，进行总结评价。若是成功了，另外四个兵马司也照此执行。” “若是失败，咱们就此作罢。只是东城这里名誉上有些损失，其他地方也波及不到。” “如此一来，咱们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好，如此就更加稳妥了。” “其二，以教化为主，惩治为辅。” “凡是有违反者，都到兵马司来学习交通规则。适当进行罚款，略加惩治，免得有些别有用心之人，说咱们是趁机敛财。” “只有象大街纵马这类情节严重者，才打板子，遏制他们的嚣张气焰。” “其三，张榜公布，让人们都知道违反规则人的姓名。人们怕丢人，出行就会加小心。这也是教化为主。” “好，你这个教化为主好，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谦恭礼让的道理。这样咱们也能避嫌。” “不错，就在你们东城兵马司那里实验一下。” “大人果然高瞻远瞩。” 郑天伦及时地捧了徐道忠一下。 “我们打算先在东城兵马司的弓兵和火甲中训练一番，等他们都掌握了规则，再到街道上实验。” “好，这就是打铁先得自身硬的道理。你们干吧，我给你们撑腰。” “徐大人当机立断，令人佩服。” 陈也俊也送了一顶高帽。 三人从徐道忠那里回来，就在一起研究详细的计划和规则。 其实这些东西贾瑞心里基本都有数，但是他还是把郑天伦和陈也俊拉了进来。 这既是让他们有成就感，也是增加他们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让他们把这当做自己的事情来办。 一个人唱独角戏，力量总是有限的。 一番研究之后，三人决定，明天就开始在东城兵马司内部，对弓兵和火甲进行培训。 培训的内容，贾瑞已经准备好了，陈也俊和郑天伦加以补充之后，就确定下来。 “哼，这一回，我看谁还敢拿咱们兵马司不当回事儿。” 郑天伦恶狠狠地说道。 “郑指挥使，咱们只为了维持良好的交通秩序，可不是为了耍威风的哦。” 贾瑞及时地纠正了他的偏见。 你个二货，这种话能说出来么？心里有数就行了呗。 ------------ 第180章 怎么能见彩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东城兵马司要进行交通的整顿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 首先得到消息的，就是另外几个兵马司的人。 这一天，几个兵马司的头头们，一起来到了东城兵马司。 前一段时间，因为那场火灾，东城的正副三个指挥使都丢了官儿。贾瑞和郑天伦又是刚刚上任。他们本来以为东城会一蹶不振，没想到两人刚上任，就憋出了个大招，直接把锦衣军的刘百户给扳倒。 这让他们既有些感激，又有些嫉妒。 没想到，一向横行霸道的锦衣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自己这边先动手呢。 他们都是明白人，一听说整顿交通秩序，就知道这是个大动作。也是个得罪人的差事。 所以就想来看看，东城这边到底有些什么举动。 卫若兰、马尚德、蒋子宁等人都来了。 马尚德是治国公马魁的孙子，袭了三品威远将军的爵位，如今是中城兵马司指挥使。 蒋子宁是平原侯的孙子，袭了二等男爵位。 五城兵马司虽然只是个六品衙门，地位也不算高，但是京城的世家子弟们，却都喜欢到这里当官儿。 不是因为他们喜欢吃苦，而是这里面有一些升官儿的道道。 五城兵马司属于半兵半民的地方，在业务上归巡城御史管。但是在序列上，属于兵部管辖。 所以这些指挥使和吏目，也属于军职。 既然是军职，想升官儿就要有军功，起码名义上是这样。 到边疆去，到西北去平乱，固然能够取得军功，但那是玩儿命的事儿，是要实打实到战场上拼命的，一个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既能捞取军功，又没有什么危险，五城兵马司这样的地方，就是最合适的。 所以，兵马司也就成了一些世家子弟历练和积累资历的最好地方。 贾瑞和郑天伦都不在，陈也俊接待了这些人。 都是同行，以前也都认识，陈也俊也不隐瞒，带着他们参观了培训现场，又介绍了整顿方案中的一些情况。 “陈兄弟，恕我直言，你们这是自找麻烦啊。就等着将来得罪人吧。” 马尚德对东城这个做法，觉得很不以为然。 “是啊，陈兄弟，你们真的要指挥交通，遇上平民百姓还好说，若是遇上王公贵族和文武大臣，你们怎么办？难道也上去拦截？” “人家若就是要走，你们还敢抓人家，还敢打人家？费力不讨好，最后惹得一身骚。” 蒋子宁跟陈也俊私交不错，觉得应该提醒一下陈也俊。 “那些人既然敢在大街上纵马，就都是有来头的，你们管得了么？还说什么教化为主，威吓都不管用，教化就更加没用。你还是跟天祥说说，趁早偃旗息鼓，别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卫若兰也觉得自己在替陈也俊着想。 陈也俊本来信心满满的，见这些人没有一个赞成的，心里也不禁嘀咕。 难道真的不行？他们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看来贾瑞和郑天伦想得有些太简单。要不要跟他俩说说，就此罢休？ 一帮人泼了一阵冷水离去，陈也俊始终处于犹犹豫豫当中。 等待贾瑞和郑天伦回来，就把刚才这些人的话，说了一遍。 “我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瑞兄弟，天伦，你们是不是再斟酌一下？” “这个……。是有些道理，可是咱们已经张罗上了，风声都传了出去，若是就此罢休，岂不是丢人？” 郑天伦虽然也有些犹豫，但是又不愿意轻易放弃。 见陈也俊和郑天伦又有些动摇，贾瑞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就是典型的既想捞政绩，又不想担风险的思想。 “这件事情，咱们如果成功，他们也要照着做。既费时费力，又要得罪人，所以他们有些非议实属正常。” “他们只想当太平官儿，得过且过。如果咱们也象他们一样，也未尝不可。” “如果那样，咱们就得甘心做个平庸之人，就得承受别人鄙夷的眼光和心里的蔑视。” “此事做起来，说难也难。难就难在敢于得罪人。说容易也容易，不过就是按照规章办事。” “一旦成功，好处多多，这你们也都知道，不用我多说。只要咱们挺过这一关，人们习惯了，今后就海阔天空。” “你俩也不是外人，今儿个我就把话说明白。便是你们退出，我一个人也要把此事做成。” “不过是得罪几个人而已，连这点儿胆略和担当都没有，还谈什么干大事？” “你们看看那些开国功臣们，哪里不是在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便是如今那些朝中大臣，又有哪个不是在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才有了今天的位子？” “没有付出，哪里来的回报？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 贾瑞一番话，让郑天伦又感到热血沸腾。 “天祥，你不用说了，我跟着你干。无论千难万阻，万死不辞。陈兄弟，你又何必担心，不是还有我们两个么。出了什么事儿，我俩担着。” “郑指挥使太小瞧我了，咱们既然在一起共事，理当共进共退。我就跟着你们拼上一回。” “这就对了嘛，他们那些人，都是胆小懦弱之辈。等咱们干成了，看他们好有什么可说的。” 郑天伦象打了鸡血似的，越说越兴奋。 陈也俊也精神起来。 “好，他们敢瞧不起咱们，这回就非要干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看看，让他们闭嘴。” 看着两个家伙这么一会儿就转变过来，贾瑞也只有在心里叹息。 到底是世家子弟，没经历过什么风雨，都是温室里的花朵。有点儿挫折，就想退却。 虽然比薛蟠和贾蓉强了一些，但也强得有限。 这件事情，便是把贾环和林之孝、张华叫来，或许都比他们做得好。 本来想把方案定下来之后，就让他们两人执行。看来我对他们的坚定性和坚韧性估计得过高。 最好还是由我亲自打头阵，首战必须胜利。只有这样，大伙儿才能树立起信心来。 如果开局不利，必将影响士气，很可能就闹的灰头土脸。今后想要推进，就很难了。 第一个目标是什么呢？ 这还真得好好想想。 ------------ 第181章 谋划 从东四牌楼市场出来，往南走不远，就是大金门风月区。 到了玉华楼，就是东城兵马司管区的边缘，再往南走，就是南城兵马司的管辖范围。 此时，贾瑞就带着倪二和周总甲，在玉华楼不远处的一条胡同里面。 从这里，能看见通往大金门的主干道。 “上回我们就是在这里被东平王府的奴才打了。” 周甲总说道。 “他们为何在这里纵马？” 对于这个问题，贾瑞感到有些不解。 毕竟只是个奴才，除非特殊情况，没有必要跟官差作对。 “东平王的侄子文奉鱼看上了玉华楼的蝴蝶姑娘，但是因为文奉鱼相貌丑陋，蝴蝶姑娘看不上他。” “为了吸引蝴蝶姑娘，文奉鱼就带着东平王府的奴才，在街上来回纵马，想引起蝴蝶姑娘的注意。” 就这么简单？ 贾瑞很快就理解了。 纨绔子弟，没有多少才华，不能用文章诗词征服美人心，就想出这样霸道的路数来。 在他们看来，反正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做了也就做了。 “文奉鱼每隔三天来一回，明天申时一定会到。” “这一带还有什么街巷路口，你领着我们都去看一下，不能落下一个。” 周总甲就带着贾瑞和倪二，挨个路口走，最后到了南边的街口。 “这里就是南城兵马司的地界。” “看来这里需要多加两个人手，不能让他们跑到南城的地界去。倪二，你记着在这里多派两个人。” “瑞大爷放心，保证不会让他们跑了。” 周总甲听了，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指挥使，难道你要抓他们？” “是啊，他们当街纵马，本就违反了大德律法，不抓他们还留着过年？” “况且他们把你们打了，你们是我的属下，我能不替你们出头么？这一回，我就要好好收拾他们一下。” “倪二，这件事儿就交给你了，如今这东城兵马司的人，也就你还有点儿血性。这回你就替周总甲他们出口气。” “瑞大爷放心，别人怕他们，我不怕。” 倪二拍拍周总甲的肩膀。 “周总甲，你是总甲，我也是总甲，不过总甲和总甲也不一样。” “我知道你们怕那些奴才，这事儿就不用你们管了，我来替你们出气。但也只是这一回，以后有人欺负你们，我可不管。” “至于以前他们打了你们，你们就认了吧。谁叫你们是胆小鬼呢。身为火甲，却叫几个奴才打得像狗一样，就没见过你们这么窝囊的。” “倪二，你别这么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周总甲自己都认了，你就别说了。” “是。瑞大爷，还有一件事儿，若是那文奉鱼出来阻拦怎么办？” “你也是总甲，这事儿还用问我么？” “明白了，一同拿下，回去就打板子。” “这还差不多。走吧，回去准备人手，明天就来收拾他们。” 贾瑞说完就上马，倪二跟着上马，两人扬长而去，留下周总甲在原地发呆。 人家替我出头，人家替我出头，我们几个叫人就那么白白打了。 倪二刚来，就敢出头对付东平王府的人，我干了四、五年总甲，却叫人家打得像狗一样。 也难怪指挥使和倪二瞧不起我，窝囊啊。 贾瑞和倪二回到兵马司衙门，就找来陈也俊和郑天伦。 “指挥使去看了？” 陈也俊问道。 “看了，周总甲说他们明天午时还会出现，明天就动手，把他们拿下。” “周总甲他们几个……？” “不用管他们，明天也不用给他们安排差事。他们若是无动于衷，明天就叫他们回家，以后不用他们。” “他们自己都不想讨回公道，咱们也没必要替他们讨回公道。这样没有一点儿血性的人，活该他们挨揍。” “若是文奉鱼也去了，该当如何？” 郑天伦问道。 “这个似乎不用我多说吧，我还真怕他不去呢，收拾几个奴才，显得咱们没什么本事，叫人家笑话，说咱们只会欺负几个奴才。” “当然，郑指挥使若是怕得罪人，可以不去。我去就行了。” “喂喂喂，指挥使，我说过不去么？我会怕他们？我的意思是，文奉鱼去了，他若是不出面怎么办？拿他总得有个借口吧。” “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堂堂的副指挥使，若是连这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还不如趁早递上辞呈呢。” “好，交给我，便是赖，明天我也把他赖上，弄回来打他二十大板。” “王八蛋文奉鱼，还真拿大街当他家后院了。” 贾瑞拍拍郑天伦肩膀。 “这还差不多。陈大哥，明天你就在家里坐镇，把人手和大板子准备好。人一抓回来，不由分说，每人先打二十大板。” “还有，把告示文稿准备好了，打完板子，就立刻张贴出去，广而告之。” “不用这么急吧，总得审完了才好定案。” “或许没等咱们咱们审完，就有人来上门儿说情，那个时候就不好再贴告示了。” “天祥此计甚妙，就是要让外面人都知道，咱们打了东平王府的人。这是第一战，必须打出威风来。” 行啊，郑天伦，知道我的用意，这个家伙还是比较聪明的。 “也好，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只要咱们把这一仗打赢了，今后的整顿活动就好开头。不过……。” 陈也俊说着，突然停住。 “怎么了？” “瑞兄弟，布告中是否要提东平王府的名号？” 这还真是个问题。 东平王毕竟是堂堂正正的藩王，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必定有损他的脸面。 文奉鱼只是他的侄子，又不是他的世子文奉天，现在似乎还没有必要彻底撕破脸皮，把事情做绝。 “东平王府的人，怎么会在大街上公然纵马呢？” 贾瑞突然神秘地一笑。 “指挥使，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郑天伦有点儿弄不明白了。 “你们忘了那个何三和宋四的事情么？” 陈也俊和郑天伦互相看看，同时笑了起来。 “对啊，那些纵马的人，是假冒东平王府之人啊。咱们不仅不说他们是东平王府的人，还要极力为东平王府撇清关系。” 陈也俊立刻就进了一步。 郑天伦自然也明白这个意思。 “妙哉，妙哉。咱们不说他们是东平王府的人，但大金门那里的人都知道啊，他们就会把话传开的。” 哈哈哈……，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 第182章 别弄出人命来 刚到午时，文奉鱼就带着东平王府的这三个家奴来到玉华楼前面。 文奉鱼的父亲早丧，于是就被叔叔东平王收养，从小就在东平王府长大。 东平王几乎都在封地上，很少回家，对他也就疏于管教。 因为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担心管教严厉，被人视为虐待侄子，所以东平王妃对于这个侄子也不好过于管教。 跟着一般纨绔子弟在一起，文奉鱼就难免学坏，每日里斗鸡走马，吃酒做乐，流连烟花柳巷。总之能玩儿的花样，都玩儿遍了。 偶然到了玉华楼，见到了蝴蝶姑娘，便惊为天人，非要给蝴蝶姑娘赎身，纳为小妾。 无奈蝴蝶姑娘看不上他，所以就经常来玉华楼前面，指使几个家奴，在街上纵马来回奔走，试图引起蝴蝶姑娘的青睐。 文奉鱼在前，三个家奴在后，摆好了阵势。 文奉鱼一挥手，当先纵马奔去，三个家奴吆喝一声，紧随着骑马冲了出去。 正在街上闲逛的两条狗和十来只鸡，立刻惊叫着，慌忙躲避，这才叫一个鸡飞狗跳。 “又是他们几个祸害来了，快走啊。” 路边的人惊慌躲避，远远避开。 四匹马到了那边街口，就要转弯回来。 恰好有一辆牛车，拉着一车货物路过，见到飞驰而来的几匹马，牛一惊，立刻拉着车狂奔起来。 车夫没防备，从车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儿，急忙爬起来追赶狂奔的牛车，车上的货物，已经洒落一地。 文奉鱼和三个家奴见此情形，感觉十分有趣儿，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三人调转马头，又往玉华楼奔来。 几个人刚刚离开，身后突然出现一只队伍，领头的正是贾瑞。 “抓住他们，一个也不放过。” “是，大人。” 倪二应了一声，就率领队伍冲了上去。 文奉鱼几人到了玉华楼前面，刚刚停住，就见倪二带着五六匹马追了过来。 “大胆狂徒，竟敢当街纵马，惊扰良民，还不快快下马就擒。” 倪二高声喊道。 “哈哈哈，你是何人，竟敢前来说我？” 文奉鱼自然不会把倪二放在眼里。 “东城兵马司。” “哈哈哈……，又是你们东城兵马司这帮废物，上回打了你们，还没长记性么？” “上，把他们拿下。” 倪二说着，就抛出了绳套，套住了一个豪奴，一下子把他拉落马下。 “上，给我打死这几个不长眼睛的废物。” 文奉鱼挥起马鞭子就抽了过来。另外两个家奴也跟着冲了上来。 倪二几人毫不畏惧，几下子又抓住了一个奴才。 “少爷快跑。” 剩下一个奴才一边抵挡，一边高声喊着。 文奉鱼见情形不对，心里也怕了，拨马就向北边路口跑去。没等到地方，郑天伦带着几个人，堵住路口，逼了进来。 文奉鱼见势不妙，只好回头，另寻出路。 但是这边倪二又带着人包抄过来。 文奉鱼无奈，只要向一个胡同钻去，刚刚进了胡同，突然头上黑影一闪，一个人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抱住文奉鱼，就把他从马上摔了下来。 接着又是两人从屋顶跳下来，一起扑到文奉鱼身上。接下来，雨点般的拳头落下，也不管是头是脸，就招呼起来。 “我是东平王府的人，你们竟敢打我，我要杀了你们。” “哼，大胆狂徒，竟敢假冒东平王府中人，更加该打。把他拖出去，给我狠狠地打。”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文奉鱼的拖到大街上，按在地上就打。 “救命啊，你们几个奴才，还不快来救我。” 那几个奴才，此时早已经被捆了起来，正在挨揍，自保都不能，那里还能来救他？ “把他的嘴堵上。” 一个人说道，另一个人就从旁边抓了一把青草，塞进文奉鱼嘴里。 贾瑞骑着马，慢悠悠过来，那边郑天伦也稳稳当当过来。 “哟吼，周总甲，你怎么来啦？” 原来刚才从房子上跳下来，抓住文奉鱼的，正是周总甲和他的两个属下。当初就是他们三人，被文奉鱼的手下给打了。 “指挥使，小的想明白了，要想不被人欺负，怕是不行的。自己的仇，就要自己报，今后我们不会怕他们，大不了就跟他们兑命。” “对，我们贱命不值钱，跟他们一命换一命也值了。” 另一个火甲说道，眼神儿无比坚定。 “好，你们过去帮忙吧。” 几个家伙立刻明白了贾瑞的意思，过去就开始打那三个奴才。 这三个人，正是上回打他们的几个家伙，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劈头盖脸地就开揍。 这边闹出了动静，玉华楼和附近青楼里的姑娘、老鸨、杂役、恩客们早就被惊动，纷纷出来看热闹。 一见这几个祸害此时被打得像狗一样，就在一边儿纷纷叫好。 “打，使劲打，打死这几个混账。” “对，打死这些祸害。” 贾瑞觉得差不多了，就看看郑天伦。 “喂，差不多了啊，别在这里弄出人命来。” “好，这里就先便宜他们，等回去再说。” 郑天伦举起手，突然大喊一声。 “都给我住手，怎么回事儿？” 倪二自然明白，赶紧跑了过来。 “启禀指挥使，这几个人当街纵马，惊扰民众。还假冒东平王府的人，败坏东平王府的名声。” “竟敢假冒东平王府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东平王一向仁义，东平王府一向对家人管教严格，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败类？” 此时文奉鱼终于看明白了情形，心里一个劲儿喊叫，我是东平王府人，我没假冒啊。 但是几个人的嘴都被堵上，哪里能说得出话来？ “他们就是东平王府的人，快把他们抓走。” 玉华楼的老鸨在一旁喊道。 “你给我住口，你也敢诋毁东平王府？” 郑天伦喝道，那老鸨犹自不懂，还在辩解。 “他们就是东平王府的人，那个就是文……。” 没等说完，贾瑞一鞭子抽在她后背上。 “再敢诋毁东平王府，就把你抓走。” 你个蠢娘们儿，就你这样的都能开个青楼，早晚给你查封了。 “把他们带回衙门去，先打二十大板。” 郑天伦怕有人再多嘴，赶紧命令道。 “是。” 倪二、周总甲带着人，押着文奉鱼和三个奴才，浩浩荡荡回东城兵马司衙门。 ------------ 第183章 只能吃哑巴亏 东城兵马司衙门这里，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文奉鱼和三个奴才刚刚被押进院子，陈也俊就大喝一声。 “每人二十大板，立刻行刑。” “是。” 早就亟不可待的弓兵和火甲们，如饿狼一般，一拥而上。 从倪二和周总甲等人手里把四个家伙薅过去，不由分说，按在地上，噼里啪啦就打起了打板子。 几个家伙刚才在大金门那里就被打的晕头转向，一路上也是被打着过来的。此时还没等喘口气，就又挨打。 早就被打得筋疲力尽，此时只剩下哭爹喊娘，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倪二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禁有些发蒙。 动作这么快，又不是抢亲，用得着这么着急么？ “我来打几板。” 周总甲余怒未消，抢过一个火甲手里的打板子，照着文奉鱼的屁股，就狠狠抽下去。 “都没吃饭么？像个娘们儿似的，这样打，使劲儿。” “周总甲，还是你会打，好嘞，学会了，这回看我的。”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弓兵和火甲们平时就恨这几个家伙，上次周甲总几个人被打，更是让他们感同身受。 此时有了泄恨的机会，哪里还愿意放过？ 打板子的人打得卖力，没打板子的人，也趁机上去踹几脚。 “停！” 陈也俊终于叫停。 我的天啊，再不阻止，这就要出人命啦。这帮混账东西，下手可真够狠的。 就在此时，贾瑞和郑天伦才骑着马，慢慢悠悠回来。 “指挥使，已经行刑完毕。” “哦，这么快啊。陈吏目，那就照规矩办吧。” “是！倪二，周总甲，你们立刻去找王书吏，叫他把今天的案情写下来，张贴出去。” “得令。” 倪二和周总甲就进屋里去找王书吏。 “郑指挥使，这几人假冒东平王府众人，诋毁东平王声誉，还请你到东平王府走一趟，请他们的人来辨认一下。” “这几个狂徒，连东平王府的人都敢假冒，简直是胆大包天。好，我就去走一趟。” “来人，把四个歹徒押进去，本官要亲自审问他们。” 这边刚把人押进去，倪二和周总甲一人胳膊下面就夹着一沓告示出来。 “你，到大金门玉华楼去张贴，不得有误。” “你去长安左门张贴，你去东安门张贴。” “还有你，去东四牌楼集市张贴，你去……。” “还有，你们到大金门那里，找一些人证，核实一下几个人当街纵马的经过。” 倪二和周总甲分派完毕，七个人上马离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贾瑞看了，不禁摇头。 这也太快了吧？王书吏一个人，这么快就写完了？ 便是事先准备好的，也该等一会儿再出去张贴啊。 唉，还是有些不专业，看来今后还得调教啊。 五城兵马司没有审判权，抓到嫌犯之后，要根据案件的性质、情节、属地，移交给刑部、顺天府、都察院或者大理寺审理。 但是，也不一定就要立刻移交，必要的询问和调查，还是必要的。 否则的话，连嫌犯的身份、案由、主要犯罪事实都没弄清楚，也无法决定移交给谁。 草率地送去了，人家也会接受。 所以，对于文奉鱼当街纵马一事，还需要进行询问，在外面也需要进行必要的核实和调查，材料齐全之后，才能移交给别的衙门。 贾瑞回到办事房，喝了一杯茶，就来到了询问房。 陈也俊和王书吏，正好在这里询问文奉鱼和三个家奴。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陈也俊问道。 “文奉鱼。” “籍贯？” “直隶山丹县。” “如今住在何处？” “东平王府。” 啪，陈也俊拍了一下桌子。 “还敢撒谎，假冒东平王府家人，败坏东平王名声。” 一边儿的一个弓兵和一个火甲，上去就踹。 “竟敢假冒东平王府的人，你小子活腻了。快说，你到底是何人？” 文奉鱼心里无限委屈。 我真的是东平王府的人啊，你们不是叫我说实话么，我说了实话，你们为何还要打我？ 做人不能这样不厚道啊。 贾瑞在一边儿看着文奉鱼那个熊样儿，几乎笑了出来。 你个二货，这回知道嚣张的代价了吧？你说你一天玩儿点什么不好，非要到到马路上超速行驶。 就你这样的，若是放在前世，交警叔叔早就扣了你的分，扣了你的驾照，以危险驾驶罪把你送进去了。 “这回说说，你到底住在何处？” 陈也俊又问道。 我住在何处呢？ 明明住在东平王府，可是我一说你们就打我。那就只好不说了。 对了，我不是有个外宅么，就说那里。 “住在水源胡同，里面数第三家。” “这就对了嘛，早就告诉你该说实话。此刻你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 我做什么？我一天除了吃喝玩乐、纵马、斗鸡、斗狗，我也不干别的啊？ 于是文奉鱼就说了出来。 啪，陈也俊又拍了桌子。 “胡说八道，这些事情都是要钱的，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说，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 “都不是，是我婶子给的。” “你婶子是何人？她从哪里来的钱？” “我婶子是东平王妃，她……。” 啪，陈也俊一拍桌子，两个弓兵就要打文奉鱼。 “不不不，我婶子不是东平王妃。我也不是东平王府的人。我是做生意的。” “在何处做生意？” 在何处呢？我也没做过生意啊。 “就在东四牌楼那里。” “胡说八道，我经常去东四牌楼，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你个蠢货，你就不能编个别的地方？ “哦，我记错了，我在大栅栏做生意呢。” “这么说，你不是东平王府的人啦？” 我是啊。 “不是，不是。” “此前你说你们是东平王府的人，就是招摇撞骗了呗？” “是啊，就是招摇撞骗。” “你们招摇撞骗不要紧，可曾想过会败坏东平王府的声誉？” “没想过，只想骗得一时是一时。” 见文奉鱼承认自己不是东平王府中人，贾瑞放心了。 这样一来，即使是东平王亲自来了，自己也不怕他们。 东平王府的人心里再不满，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 第184章 威胁也没用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贾瑞从窗户往外一看，就见十来骑进来，领头的正是郑天伦。 很快，郑天伦带着一个人进来。 “指挥使，这位是东平王府的鲁管家，想来辨别一下，咱们抓的是不是东平王府的人。” 就来了个管家？也太不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了吧，还是根本就没瞧得起东城兵马司？ “那就带他去鉴别一下吧。” “鲁管家，请。” “好，就带我去看看。” 这个鲁管家很牛气，连招呼都没跟贾瑞打一下，根本就没把贾瑞放在眼里。 好吧，既然你这么牛，就好好折腾你一下。 没一会儿，鲁管家气哼哼地跟着郑天伦回来了。 “贾指挥使，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何把我们府里的人打成这个样子？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贾瑞瞅了鲁管家一眼，慢慢坐下，喝了口茶。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喧闹？” “你？我是东平王府的二管家。” “郑指挥使，他真的是东平王府的二管家么？” “这个……，我到了东平王府，跟门子说了此事，门子回去禀告，他就出来了，或许是吧。” “你们什么意思？竟敢质疑我的身份？一个小小的兵马司，竟敢抓了我家主公的侄公子，还敢擅自用刑，我跟你们没完。” “郑指挥使，他到底是不是东平王府的管家？” 贾瑞也不接鲁管家的话，又问郑天伦。 “这个，或许是吧。”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竟敢质疑我的身份。说，为何要打我家侄公子？今天你们若是不给个交代，东平王府跟你们没完。” 哟，我好怕啊。威胁到了我的头上。 “好吧，姑且就算你是东平王府的管家，你一再出言威胁，到底是何居心？跟我们没完？好啊，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个没完？” “一个奴才到了这里，竟敢咆哮公堂，威胁朝廷命官。兵马司再小，也是朝廷的衙门，是给皇上办事的。你一再威胁，是在威胁皇上么？” “你……？” 鲁管家语塞，气的干瞪眼睛。 “叫你们来人辨认一下，是为了你们东平王府的清白，免得东平王府平白无故招了骂名。如此好心，竟然换来你的一再威胁。” “素闻东平王一向仁义，想不到他的管家竟然如此仗势欺人。欺负别人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衙门也欺负上了，你好大的威风啊。” “行了，我也不跟你逞口舌之利，就来说说正事。” “刚才我曾经去询问过，也看过他们的口供，几个嫌犯亲口招认，他们不是东平王府的人。” “怎么会不是，那个文奉鱼就是东平王的侄儿。” “你没看他的口供么？他自己说的，他在大栅栏做生意，如今住在水源胡同那里，怎么就成了你东平王府的人呢？” “你……。” “再说了，这几个嫌犯在大街上当中纵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屡教不改，视朝廷律法于不顾，视百姓生命如草芥。” “这种人是不是该抓？是不是该按律用刑？别说不是你们东平王府的人，便是真的是你们的人，难道就不该处置么？”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东平王世子都不能随便犯法，别说你们一个侄公子。” “你说他是东平王府的人，有何证据？他们自己可说不是的。你如此说，究竟是何用意？难道你想包庇他们？或者你是他们的同伙儿？” “你……，好好好，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只想查明真相，移交给刑部处置。” 鲁管家一看见文奉鱼被抓来，心里的火气就上来。 再看他被打成那个样子，更加怒不可遏，气哼哼地就来找贾瑞算账。 本来想自己一开口，贾瑞这边就得乖乖放人，外加连连赔罪。没想到，竟然被对方怼的连连失语。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郑天伦开始扮白脸儿。 “鲁管家，你到底是不是东平王府的管家？” 这是怎么啦？如今我都不是东平王府的人啦？ 鲁管家恨不得掐死这两个混蛋，但是他不敢出手。 这两个混蛋连侄公子都敢抓，还给打成那样，若是惹恼了他们，说不定连我也给抓起来呢。 “郑指挥使，我在东平王府四十年了，确实是管家，你也看见了，我是从府里出来的，门子也叫我管家，对不对？” 两个混蛋，这么多年了，谁见到我不得恭恭敬敬的？今天到了你们这里，竟然如此低声下气跟你们说话。 你们给我等着，哪日落到我手里，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哎哟，这个事情可不太好办啊。你说他们是你们府里的，可是他们自己却说不是。” 那不是被你们打的么，屈打成招。 “按理说，他们若是东平王府的人，不应该隐瞒自己的身份。不过呢，也可能是他们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怕给贵府丢脸，所以才不说是府里的人。” “对对对，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此事还是稳妥为好。若真是贵府的人，我们自然要给面子的。但是若不是贵府的人，放了他们可就等于放虎归山。” “不如这样，你回去跟府里的主子们说一下，或者找个我们熟悉的人来辨认一下，做个担保。只要能证明他们是贵府的人，我们自然会法外开恩。” “移送刑部那边，就暂缓，只要交点儿罚款，具结悔过，就可以放人。你觉得如何？” “好，便是如此。” 郑天伦转向了贾瑞。 “指挥使，我看鲁管家所说，不像是假的。不如就让他先回去找人来。若是东平王府这边证明这几个嫌犯不是他们府里的人，再移交刑部也不迟。” “反正也等不了多久，就如此折中处置一下如何？” “罢了，罢了，既然郑指挥使如此求情，我怎么好意思驳了你的面子？都怪这个管家糊涂，一上来就仗势欺人。” “鲁管家，看在东平王府的面子上，今儿个就不跟你计较不敬之罪。若是换了别人，此时早就打你二十大板了。” “鲁管家，还不快谢谢指挥使。” 谢个鸟啊，此时我恨不得弄死这个该死的指挥使。 他究竟是谁啊，从哪里冒出这么个二楞子，连东平王府都不放在眼里。 你等着，等着，你给我等着。 “谢谢指挥使，在下这就回去。还有，请指挥使交代一下，别再给侄公子用刑。” “哦，你放心，我们一向文明办案，不会随便用刑的。从此刻开始，没人会动他们一根毫毛。” 确实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出内伤了。 “谢谢，再见。” 鲁管家退了出去，上马疾驰而去。 还有脸说你们文明办案，人都叫你们打得象狗似的，就这还文明？ 无赖，骗子，伪君子。 你们东城兵马司的二愣子，早晚找你们算账。 ------------ 第185章 纸老虎而已 鲁管家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 这回带来了两个重量级人物，一个是巡城御史徐道忠，另一个是东平王府的孙长史。 长史虽然在王府里面，但是他不属于王府的人，而是朝廷派去的官员，从五品。 品级虽然不算高，但都是皇上的亲信。 长史的角色，类似于皇上和各个亲王之间的联络员，上情下达，下情上达。 表明上看来，他的职责是起沟通作用，实际上还肩负着监督和暗中监视王府的作用。 巡城御史和长史来了，贾瑞就不好再装傻，带着几个人就到了询问房。 文奉鱼一看孙长史来了，可找到救星了。 “孙长史，救命啊。” 孙长史冷丁看见文奉鱼，还没认出来他。 这人谁啊？脸像个猪头似的，是文奉鱼么？ “你是？” “长史，我是文奉鱼啊，你不认识我啦？我也没变样啊。” 都这样了，还说没变样，你还想怎么变啊？ “长史，他就是文奉鱼。对了，文奉鱼，你的脸怎么啦？” 贾瑞在一旁笑呵呵说道。 王八蛋，我的脸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不都是你们打的么？ 但一见陈也俊和郑天伦在一边瞪着他，文奉鱼又不敢吱声。 “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摔的。” “哎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不知底细的，还以为是我们打的呢。既然孙长史说你是东平王府的人，就放你回去吧。” “按照你的罪行，本该移交给刑部，今天就网开一面。孙长史和徐大人亲自出面，怎么也得给面子啊。” 郑天伦和陈也俊上前，亲自给文奉鱼松绑。 “你看看你，早说是东平王府的人不就好了么，也免得受皮肉之苦。非要说自己是什么大栅栏的商人。” “我们到大栅栏去核实了，结果根本就没这回事儿，害得我们白跑一趟。” 郑天伦搂着文奉鱼，亲热都埋怨道。 “文奉鱼，你的事儿就此了结。不过罚款还是要交的，也不多，二十两银子。交了银子，你们就可以走了。” “还要交银子？这是什么规矩？” 鲁管家本来就感到挺窝囊的，此时还要交钱，心里更加憋气。 “这个也是规矩，有章程在呢。管家若是不相信，就去查看一下章程。” 还查什么章程啊？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才是正经。 “我交，我交，不就是二十两银子么。” 文奉鱼赶紧掏出二十两银票。扔在桌子上，就要往外走。 “这个么，不好意思，一个人二十两，他们三个……，你们是否一起带回去？” “什么？一个人二十两？好好好。我交，不就是八十两银子么？小爷有钱。这回行了吧。” 文奉鱼又掏出几张银票，拍在桌子上。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抬着本公子走。” 三个奴才赶紧跑过来，抬着文奉鱼出去。 贾瑞、陈也俊、郑天伦热情地把孙长史、徐道忠和鲁管家送到大门口，目送着几人远去。 估计他们听不见了，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弓兵和火甲们也凑过来，各个喜气洋洋。 “今儿个真痛快，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周总甲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指挥使，咱们什么时候整顿东安门的交通？” 此前已经进行了培训，今天收拾文奉鱼，就算是一场预演，一个下马威，周总甲此时已经有些亟不可待了。 “明天就开始。” “好，这回看谁不老实，咱们就狠狠地收拾。连东平王府都不怕，咱们还怕谁？” “对，明天开始，就专门收拾那些不开眼的。” 众人纷纷发狠。 这都是么心态啊。 “不能随意收拾人，确实犯了错，才能动手。咱们东城兵马司是讲道理的人。” “当然，指挥使大人说得对，我们不会胡来。” 贾瑞和陈也俊、郑天伦回到屋里不久，卫若兰、马尚德、蒋子宁几个人就过来了。 “天祥，听说你们把文奉鱼给抓了？” 卫若兰急切地问道。 “是啊，怎么了？” “唉，糟了，你知道那个文奉鱼是什么人么？” “是啊，那个文奉鱼，是东平王的侄子。你们惹不起的。其实我们也早就看他不顺眼，他在中城，南城也经常纵马，但是他跟别人不一样啊，快点儿把他放了。” 马尚德焦急地说道。 郑天伦看着几个人的样子，不由地撇撇嘴。 “我们是抓了他和他的奴才，还打了一顿。” “什么？你们竟然打了他们？你们不想混了？东平王府里的人若是找上门来，你们怎么办？” 马尚德更加吃惊。 这几个二愣子，到底年轻啊，做事就是欠周详。 “他们已经来了，把人带了回去。” 陈也俊平静道。 “那就好，那就好，他们没怪罪你们吧？你们给他们道歉了么？” “若是没道歉，最好赶紧到他们府上，带上一份儿厚礼，前去请罪。” “马尚德，他们没怪罪我们啊，还了罚款呢。” “什么？罚款，你们还收了他们的钱？” “是啊，他们自己交的。哦，是这么回事儿。” 郑天伦就从玉华楼下手说起，把整个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听得卫若兰几个人目瞪口呆。 事情还能这样办？这几个二愣子，真是胆大包天啊。 “各位，看看我们这回做的，那里还有不妥当之处，请指点一二，力争下回做的更加稳妥一些。” 什么？还有下回？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啊，不想当这个官儿了么？这简直就是作死啊。 “嘿嘿，你们这么厉害，让我们几个刮目相看，我们可指点不了你们。对了，我们还有事儿，告辞，告辞。” 见卫若兰还有些犹豫，马尚德拉着他，一起出去了。 屋里的贾瑞看看郑天伦和陈也俊。 “他们几个家伙似乎很害怕啊。这事儿有那么可怕么？不就是抓了几个当街纵马的人么，不大个事儿啊。” 贾瑞似乎有些迷惑。 “指挥使，捅了东平王府这个马蜂窝，这事儿似乎也不小啊。” 郑天伦得意道。 “哼，不过是纸老虎而已。有些东西就是吓唬人的，你越怕他，他就越欺负你。” “传出话去，盯着点儿文奉鱼，他若是敢再犯，照样抓他。” “那是当然，我此刻恨不得他多犯几次呢，犯一次罚他一次，他若天天纵马，咱们还发财了呢。” 贾瑞鄙夷地看看郑天伦。 这种心态可不好啊，这不是有敛财之嫌么。 不过，文奉鱼若是天天纵马，倒也不错啊，一天罚他八十两银子，用不了多久，东城兵马司就发财啦。 ------------ 第186章 红牌停绿牌行 现在的人起得都早，从卯时开始，街上就已经人来人往。 到衙门当差的，到市场上做生意的商户和市户，去买东西的百姓，出去做工的人，就纷纷出来。 作为东城人流和车流最为集中，交通最为拥堵的东安门，此时已经非常热闹。 来往的车辆，步行的行人，骑马的，骑牛的，骑驴的，甚至还有骑着骆驼的人，在这里汇集，穿过路口之后，又消失在了城里各个角落。 今天路过这里的人，都发现了一个异常现象，那就是东城兵马司的人，几乎全都聚集在这里，足有一百来人。 路口中间，此时有十来个弓兵，正在指挥交通。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两个牌子，左手红牌，右手绿牌。 在四条道路的路口处，每边儿都有十来个人维持秩序。 “站住，先别走，等牌举起来的时候再走。此刻是红牌时刻，就在这里等候着。让东西向的人走。” 此时，南北方向的人和车辆全都被拦了下来，东西方向的人马和车辆，正在穿过路口。 以前的时候，只要人们到了这里，就直接穿越路口，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人交叉在一起，谁也不给谁让路，常常纠缠在一起。 有时候为了抢道，还打骂起来。 现在没有了东西方向的干扰，南北方向的车辆和行人，就能顺利地通过。不仅速度快了很多，还彼此没有干扰。 陈也俊站在路中间，敲了一声锣。中间的士兵在东西方向举起了绿牌，南北方向举起了红牌。 这表示南北方向停止通行，东西方向开始通过。 路口东边的兵丁和火甲，开始放行。 “咦，这样走起来很快啊，没有冲撞，也没人抢道。” “是啊，只要看着前面就行，不怕两边的车马撞着自己啦。” 就有人开始议论。 “往右边去的，此刻可以走，往左边去的不准走。” 兵丁和火甲们已经进行了培训，此时就按照学习的内容，开始指挥。 说实在的，他们此前对于这种方法究竟有什么效果，心里也怀疑。 今天刚刚实行了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了其中的优点。现在干起来，就觉得很有劲头，很有成就感。 在后面的不远处，倪二正带着几个人在宣讲通过路口的规则。 对面的路口，周总甲跟倪二一样，也在向行人宣讲规则。 “不管行人还是车辆、牲口，都一律靠右边行走，把中间留出来。” 周总甲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步行的，走最外面。车辆走中间。骑牲口的走最里面。各走各的路，别去占别人的道，免得耽搁别人，也免得自己受伤，或者伤了别人。” “你，你，对，就说你呢，你到人家车辆中间做什么，磕了碰了好么？靠右边，跟行人走在一起。” “你，那个骑白马的，你往左边靠，此刻就到左边等着，一会儿绿牌举起来的时候，你就直接走了，岂不是省事？过去，好小子，不过去是吧。” “来人，把他拖到一边儿去，给他上课，再敢如此，就打板子，罚钱。” 就有两个火甲冲上去，一人牵马，一人扯着那人的衣领，拽到后面路边。 “不听调遣是不是？皮子紧了，想挨揍是不是？想到兵马司吃板子么？” 两人连唬带蒙，就开始教训那人。 “今儿个是第一天，以后再犯，一定处罚你。看你也是个读书人，识文断字，拿着，这就是交通规则，回去好好看看，也传授给你的亲朋好友。” 贾瑞这次交通整顿的一个重头戏，就是解决东安门十字路口的拥堵问题。 方法也很简单，就是采用前世的红灯停，绿灯行的方法。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是从小就灌输的观念，早已经成了习惯。 但是对这些古人来说，他们从来就没有这个观念。想让他们接受这个规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今天一早，东城兵马司的所有人员，几乎倾巢而出，都来到这里。 指挥的指挥，维持秩序的维持秩序，宣传的宣传，时不时的还要拉出来几个，进行一下个别教育。 第一次试验，虽然有些忙乱，但由于事先进行过培训，加上贾瑞。陈也俊、郑天伦在一边及时调度，基本上实现了红牌停，绿牌行的模式。 现在，这种方法的优势，已经逐渐显现出来。 “喂，给我站住，你，就说你呢，还不站住，来人，把他拉回来，打五大板。” 倪二带着一个人，就把路上的一个人抓了回来。 “告诉你别走，等绿牌举起来的时候再走，你就是不听，非要闯红牌，给我打。” 这个闯红牌的家伙，就被按在地上，倪二操起大板子，噼里啪啦就是五板子下去，打得那个家伙哇哇叫了起来。 “哼，好好跟你说就是不听，非得打你一顿才舒服。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是一个贱。还敢不敢啦？” “大爷，不敢啦。” “滚回去。” 一顶小轿过来，在路边停住，徐道忠从轿子里面出来。 贾瑞看见，迎了过去。 “徐大人，有我们在这里便可，你怎么来啦？” “这么大的事情，今天是第一天，心里放心不下啊，就来看看。咦，这就是你的红牌停，绿牌行把，看着有些名堂啊。” “大人过去看看，卑职再给大人介绍一下。” “好，我洗耳恭听。” “今儿个是第一天，行人都不了解规则，所以东城兵马司的人几乎都来了。” “一是维持秩序，二是进行宣讲，广而告之。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想持续下去，还要让人人都知道交通规则，久而久之，才能自觉遵守。” “等到人人都知道了这个规则，就不用这么多人，整个路口只要有一个人指挥就行。” “一个人？” “对，就是一个人。这个人就站在路中间，举起红牌的方向，行人车马就停下等候，举起绿牌的时候就通行。” “若是实在不听指挥，就进行处罚。” “办法是不错，要紧的是让人人都知道规则，所以还需要大力宣讲。” “我已经有了安排，各个衙门、国子监、卫所、京营等处，识字的较多，就把规则发给他们，叫他们宣讲。” “至于百姓和集市这些地方，就叫坊、牌、铺进行宣讲。尽量让男女老幼人人知晓。” “百姓们都知道了，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都像这样出行，就会井然有序。” 看着焕然一新的秩序，徐道忠心里不禁感慨。 果然有成效，立竿见影啊。 看似简单，但是多少人也没有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偏偏贾瑞就做到了。 如此一来，上上下下确实都能涉及到，每个人都能见到这个成就。 我要的第二把火，就这样被他给烧起来。 看来，当初把他要来是对的，我算是捡了个宝贝啊。 ------------ 第187章 从圣人那里偷的 听说东城兵马司在东安门这里高交通整顿活动，另外几个兵马司的指挥使们，悄悄聚到一块儿，一起来看看热闹。 交通堵塞的现象，不仅东城这里有，在别的城区也经常发生。 其中卫若兰所在的南城区域内的大明门，因为处于皇城的正门，人流和车流量更大，更是经常发生交通拥堵。 就连经常进出大明门的皇城官员和紫禁城的太监们，都对此颇有怨言。 但是，多年来，一直没有有效的解决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现在贾瑞这里搞交通整顿，它们就想来看看，贾瑞到底会有什么招数。 不过，几个人都不抱着多大希望，因为他们以前也曾经试图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最后都失败了，只能不了了之。 等到了东安门，几个人看了一会儿，都沉默不语。 就见秩序井然，行人、牲口、车辆各行其路，很快就穿过了路口。 南北方向的走了一段时间就停止通行，东西方向的开始通行。 不仅没有拥堵现象，通行的速度还大大加快。 以往常见的叫骂、打架、争抢道路现象，根本就见不到。 “你们看见没有，关键之处，就是一个方向的先停下来等候，让另外一个方向的先走。然后互相轮换，这样就能避免互相冲撞和纠缠。” 卫若兰一下子就看到了要害之处。 “是啊。虽然暂时停下等候，看着好象慢了一些。但是过路口的时候，没有了冲撞和纠缠，通行顺利，反倒快了。” 马尚德也看出了名堂。 “这就叫欲速则不达，都抢路，反倒无路可走。如此有一方礼让，反倒更加快捷。” 蒋子宁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如果把这一招用到自己的辖区内，同样能解决问题。 “贾瑞果然名不虚传，我还以为他只是想搞个噱头，沽名钓誉。没想到他还真是做了一件有益的事情。各位，你们觉得如何？” “咦，那边好像是徐大人。” 蒋子宁看见了徐道忠。 “既然来了，就过去见见吧。免得失了礼数。” 徐道忠见到几个人过来，就把他们叫到一边儿。 “这里以前的情形，你们也该知道，如今的情形你们也看了，有何感想啊？” “嘿嘿，徐大人，令人震撼，深受启发啊。” “不是我说你们，你们那里也有这样的情形吧，卫若兰，尤其是大明门那里，朝中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来回上朝。当值的时候，都从那里路过。” “经常都是乱糟糟的，大臣怨声载道，经常跟我抱怨。一见到他们，我都抬不起头来，躲着走。” “你们总说没有办法治理，但是贾瑞这里怎么就能治理呢？你们都睁开眼睛看看。眼前的情形多好？秩序井然，快捷简便。” “看来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不想办法而已。其实就是怠政。混差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被自己的顶头上司这样说，几个人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此时，两顶轿子在旁边停下，上面下来两个人，正是内阁首辅魏德林和次辅赵岩松。 “拜见首辅大人，拜见次辅大人。” 徐道忠带着马尚德等人施了一礼。 “呵呵，徐大人，你这个路口是怎么回事儿啊？跟以往大不一样啦。都没用开道，我俩顺顺当当地就过来了。” 魏德林笑呵呵说道，显然非常满意。 两人出行，都有自己的仪仗开路，路上的行人车辆，都要回避。但是遇到拥堵的路口时，有时候仪仗也不管用。 大伙儿都挤在了一块儿，想躲都没地方躲。 尤其是官员多的时候，大伙儿都有仪仗，都想先走。有时候开路的仪仗队就纠缠在一起。 尤其是平级的官员，谁也不甘示弱，互不相让，有的时候甚至打了起来。 现在这样，就不存在抢道的问题。遇上放行的时候，就直接通过。 遇上禁行的时候，就等一会儿，谁先来谁先通过。 “确实不错，走的顺畅。你们早就该如此。对了，刚才在大明门的时候，那里一片混乱。” “我的仪仗跟和亲王的仪仗撞到一块儿，差点儿打了起来。若不是我跟和亲王出来制止，双方就伤了和气。” 次辅赵岩松说道。 “徐大人，都是你们兵马司属下，那里跟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差别？” “次辅大人，这个还需要些时日。这里也是刚刚实验，卑职打算在这里实验成功，在推广到别处去。大明门那里，乃至于别的交通要道，今后都会照这里这样办理。” “嗯，不错，徐大人上任，果然有些动静。我看这样就很好，不妨在别处加快推进。对了，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 怎么想的？这也不是我想的啊。 “这个还是东城署理指挥使贾瑞的主意。他是今年的新科进士，说起来还是二位大人的门生呢。” 魏德林和赵岩松都是今年会试的考官，从名义和传统上来说，贾瑞也确实是两人的门生。 “哦？贾瑞？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魏德林若有所思道。 “他是贾府的族人，贤德妃的亲戚，死了七天又活过来那个。” “哦，想起来了，号称文昌星君弟子的那个，文昌星君句读法，还有写了《木兰词》那个人，是否是他？” “正是此人。我见他颇有才干，就从吏部那里把他要来，如今果然没让我失望。他就在那里，两位大人若是有兴趣，就把他叫来，叫他说说交通整顿的事情。” “叫他过来，我倒是想听听他到底怎么说。” 很快，马尚德跑过去，把贾瑞叫了过来。 见礼之后，贾瑞就开始介绍情况。 具体的措施，人们都能看见，简单说一下就行，也不用太啰嗦。 但是跟内阁首辅和次辅这样的大人物说话，就要有些高度。 最好能有理论依据。 “嘿嘿，大人，说来有些惭愧。这个想法，卑职还是偷来的。” 偷来的？ 众人有些不解。 “哦？你倒是说说，从哪里偷来的？” 魏德林立刻有了兴趣。 见贾瑞这个说法新颖，众人也都想知道其中的奥秘。 “所谓仁义礼智信，这个办法，其实就源于一个“礼”字。” “‘礼’字之后，就是一个‘让’字。礼让，就是真髓。” “等一下，让别人先走，就是与人方便。然后别人礼让，让自己先走，就是自己方便。” “若是谁都不礼让，都想抢先，就势必混乱，欲速则不达。别人不方便，自己也不方便。” “说是我的创意，其实是夸大其词。我还是从圣人的教导那里偷来的创意。” 哈哈哈……，魏德林和赵岩松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算偷，不算偷。圣贤书就该这样读，圣人教化万民，正该如此嘛。” 赵岩松的眼光里，满是欣赏。 “不错，新科进士，看来我俩让你中第，还是对的，没给我俩丢脸。” 魏德林心里就有些得意。 我的门生嘛，自然差不了。 ------------ 第188章 都是来求教的 见到贾瑞跟首辅和次辅大人侃侃而谈，卫若兰、马尚德、蒋子宁几人心情复杂。 这是什么节凑啊？ 贾瑞这才当了几天指挥使啊，还是个署理的。 一下子就鼓捣出这么大动静出来，不仅巡城御史大人对他信任有加，就连两位内阁大佬，似乎都很欣赏他。 此刻竟然主动认他为为自己的门生，这回贾瑞算是找到了门路。 他又是新科进士，又是贾家的人，若是叫他干下去，将来再出一些新花样，说不定更加出彩，升官儿指日可待。 再看看咱们，刚才赵大人说大明门的事情，分明就是在指责我们干得不好。 虽然只说了卫若兰的大明门，但是别的地方呢？两位大人没说，但徐大人是知道的。 刚才已经说了我们混差事，这不就是明显不满么？ 若是再不干出一点儿名堂出来，这个官位怕是都要难保。 不当这个官儿也就罢了，就怕发配到西北去。 东城原来的几个指挥使，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魏德林和赵岩松走了，徐道忠看着卫若兰，眼神儿有些不善。 “卫若兰，你也听见了刚才两位大人的话。你那个大明门，就是宫城和皇城的脸面。” “皇上、内廷、外廷的人，都从那里走，如此混乱局面，一直没有改观，你们南城也无所作为。” “别跟我说你们没有办法。贾瑞才上任几天，就能把这里治理得井井有条。你们为何就不能？” 这已经是很严厉的批评，卫若兰无言以对。 若是放在以前，还能找各种借口推卸责任。 现在有了贾瑞的例子摆在眼前，他哪里还敢找借口。 “还有你们几个，两位大人虽然没点你们，但你们那就究竟如何，你们心里就没点儿数？你们以为我心里也没数？” “远的不说，玄武门哪里那十几个无赖是怎么回事儿？” “那里是紫禁城的后门，若是哪天让皇上和皇后知道了，我怎么交代？” “哼，我告诉你们，若是你们叫我在皇上和各位大人面前不好过，我也绝不让你们好过。” “别以为你们是勋贵之家的人，就不敢动你们。都察院也不是吃素的。” 因为大明门的事情，徐道忠刚才在魏德林和赵岩松面前丢脸，心里窝火，此时越说越来气，就发了狠话。 他的话，也不仅仅是吓唬人的。 勋贵之家固然有一些权势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但是，经过一百多年的演变，勋贵体系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 现在是文官势力当道，在实力上已经压过以老牌贵族为主的勋贵势力。 如果徐道忠以都察院为靠山，对卫若兰和马尚德等人开刀，他们还真就没有多少抵抗能力。 一个兵马司指挥使和副指挥使，对于一个勋贵世家来说，还算不上核心利益。他们的家族，也未必会都动用更多的资源来保住他们的官职。 按照一般的惯例，新官儿上任，总是会安插一些亲信在关键位置上，自己用起来方便得力。 徐道忠上任，没有大规模换人，仍然用的是原来的老人，其实已经很厚道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马尚德等人才有些没拿徐道忠当回事儿。 现在他们才发现，自己犯了错误。 “原本你们说，锦衣军欺压，你们难以有所作为。我和贾瑞把锦衣军给赶走了，如今没人欺压你们，我也没见到你们有什么做为。” 锦衣军是你赶走的么？那是贾瑞赶走的好不好啊，你虽然是巡城御史，也不能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几个家伙心里腹诽，但也只是腹诽而已，没人敢说出来。 “远的不说，就说那些在路上故意挖沟，坑害行人，勒索钱财的无赖。” “东城这边一上来就打击了何三和宋四两人，如今东城这里此类事情已经绝迹。” “但是在你们几个城区里面，还屡屡发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东城这里能够杜绝此类事件，你们那里却不能？这背后说不是有人包庇纵容？是不是有人跟那些无赖暗通款曲，共同分赃？” “大人，绝无此事，卑职万万不敢啊。” “哼，便是你们没有，你们的属下呢？难道你们就没有失察之责？” “一个兵马司那么多人，我就不相信，连几个无赖都对付不了。若说是其中没有猫腻，谁会相信？” “还有当街纵马的事情，东城这里连东平王府的人，都敢处置。你们那里纵马之事常常发生。” “昨天在西城，还发生一起，把一个老者撞伤，腿都摔断了。” “肇事者只是个外地盐商之子，都没有受到追究和处罚，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名堂啊，是不是谁得了好处，徇私舞弊啊？” “大人，卑职万万不敢。一会儿回去边立刻查办此事。” 西城兵马司指挥使黄林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东城能做到的事情，你们为何做不到？不是不可为，是不想为罢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是都像你们这样，还要兵马司做什么？连几个无赖都管不了，还能管什么？” 大人，不是我们不管无赖啊，而是原来的无赖都不敢在东城呆着，都跑到我们的辖区去了。 这都怪贾瑞，是他给撵过去的啊。 “你们几个今天到这里来，究竟是何居心？是不是想看看东城的热闹啊。哼，若是抱着这个心思，你们怕是失望了。” “此刻也没什么笑话可看，你们回去吧。” “不不不，大人，我们不能回去，我们要跟东城好好学习一下。” 卫若兰赶紧表态。 “对，我们就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好，所以才相约到这里，向东城取经的。” 马尚德也顺杆儿往上爬。 “是啊，大人，我们就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好，知耻而后勇，特意前来求教的。” 这帮家伙也不傻，被徐道忠训斥一顿，也明白只有这样，才能求得上司的原谅。 “哼，算你们多少还懂点儿事儿，那就在此好好学习吧。天祥，你好好教教他们，我先走了。” 徐道忠走了，卫若兰等人终于松了口气。 “各位，你们真的是来求教的？” 王八蛋贾瑞，此时还敢说不是么？ “是是是，自然是来求教的。” “还望瑞兄弟看在同仁的份儿上，拉兄弟们一把。” “既然如此，就好好跟我学吧，学会了都是你们的。” 王八蛋贾瑞，你能不能别这么狂啊。 ------------ 第189章 我就教教你们 贾瑞正跟卫若兰等几个人闲聊，过来了几个特殊的人。 三个奴才打扮的人牵着马，马倒是挺不错，就是这三个奴才比较特殊，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后面一批骏马上，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不是骑在马上，而是趴在马上，看不清面孔。 到了路口，见人们都在等待，几个奴才就有些不耐烦了。 “喂，怎么不走啦，都在这里挡路干什么？” 一个奴才大声喊道。 “不准走，此刻是红牌，等锣声响了，举起绿牌的时候再走，以后过路口的时候，都要守这个规矩，你们……，咦？你们几个不是……。” 倪二说着，走了过去。 “啊？原来是你？” 那个奴才立刻老实了。 “哈哈，昨天就是你们几个在大金门那里纵马吧。” 倪二认出来几个奴才。 贾瑞一听也好奇，走过去一看，正是昨天那几个家伙。 “喂，怎么还不走啊，把人都赶走，叫他们让路。” 马上趴着的华衣公子喊道。 贾瑞走过去一看，不禁乐了。 “这不是文公子么？你怎么这么骑马啊？这是把马当做你家的床，一边走一边睡觉啊。” 马上趴着的，正是昨天因为纵马挨揍的文奉鱼。 一见贾瑞在此，再看看这里都是兵马司的人，文奉鱼立刻蔫了。 “嘿嘿，原来是指挥使啊。没事儿，骑马累了，趴着歇会儿。” 王八蛋贾瑞，你还说风凉话。 我愿意在马上这么趴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昨天打的，这屁股不敢着地么。 “文公子真有雅兴，竟然如此骑马。佩服，佩服。” “对了，文公子，如今实行交通整顿，不能立刻通行，请稍等一会儿，听见锣声响起，中间的了举起了绿牌，才能通过。倪二，把交通规则给文公子一份儿。” “好好好，我们等着。” 文奉鱼乖巧地答应，接过倪二递给他的纸，就在马上看了起来。 路中间的火甲敲锣，随即举了绿牌。 “文公子，可以走了，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再见。”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又遇见了贾瑞这个混账。 咦，今儿个走的怎么这么顺利，没人抢道啊。 文奉鱼抬起头看看，就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交通整顿啊，看起来还不错啊。这个贾瑞有些办法啊。 呸，他们昨天把我打成这样，我怎么能夸他呢。 一阵吵闹，郑天伦和周总甲带着一个读书人模样的家伙过来。 “指挥使，此人不服指挥，硬闯红牌。教训他也不听，还振振有词，净讲一些歪理。” “谁讲歪理啦？古来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什么时候也没说就不让走，偏偏到了你们这里，就非要拦下来叫我们等着，是何道理？” 贾瑞一看这个人强词夺理，也懒得跟他多说话。 “倪二，把他带回去，温习交通规则，加入黑名单，在他所在的衙门或者坊铺附近，张贴告示。” “是，指挥使。走！” 倪二也不啰嗦，带着两个火甲，押着这个书生回兵马司。 “天祥，这是为何？你说的那个黑名单，又是什么？” 卫若兰就不明白了。 “既然你们想跟我学习，不妨咱们就跟着回去，正好见识一下如何处置这个书生。看过你们就明白。” “若是你们将来也整顿交通，这些东西也该学习一下。” “好，我们就过去跟你学学。” 贾瑞跟郑天伦和陈也俊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就跟卫若兰等人一起回到了东城兵马司衙门。 那边倪二把书生交给了王书吏，就开始做笔录。询问过姓名、住处之后，王书吏教训了一会儿，就扔给书生一份交通规则。 “此时就开始背诵，何时背会了，就找我。考核通过之后，你就可以回去。” “今天是初犯，就不罚钱。以后若是再犯，就要罚钱，还要列入黑名单。” 书生开始的时候挺嚣张的，此时见来真格的，早就老实了。 “什么叫做黑名单？” “就是记录在案，若是违反规则的次数多了，就将通知你们国子监和吏部、礼部等各个衙门。” “这样一来，你就留下了不良记录，吏部和礼部将来考核录用的时候，也是个参照。” “别啊，我不过就是想走路而已，今儿个是头一回，我也不懂，求求高抬贵手，千万别列入什么黑名单里面啊。” 王书吏看看贾瑞，见贾瑞点头，放缓了口气。 “不知者不罪，你也是第一回，我们就宽大为怀，这一次就不追究你，也不列入黑名单。” “但是，你要背会了，才能放你走。你也是读书人，背诵这点儿东西，也不算为难你吧？” “好，我背诵。” 从这里离开，贾瑞就带着卫若兰等人到了办事房。陈奎给倒了茶。众人坐了下来。 “天祥，你们真的要弄什么黑名单？” 卫若兰问道，他觉得这个主意似乎有些荒唐。 “当然，不过也不应担心，若是一次两次违反，也就是在我们这里留下个记录而已，不会对外公布。” “若是多了就要公布？” “屡教不改者，就要公布于众。” “怎么公布？” “象这种读书人，就要通知国子监或者书院，若是在衙门当差的，就通知衙门。” “若是一般百姓，就通知所在的坊铺，并在坊铺附近张榜公示。” “你们看看这个，规则和处罚办法，都在这里，你们若是也想整顿，参考这个就行。” 贾瑞给他们一人发了两张纸，这是在书坊里面印刷好的，昨天才拿回来。 里面的内容，第一部分是整顿交通，维护良好秩序的意义。 第二部分就是交通规则。 包括红牌停，绿牌行，右侧行驶，人车分流，各行其道，路遇的时候少避老，贱避贵，轻车避重车，来避去等避让原则。 还有不准纵马，不准路上随便停车、车辆轴距不准超宽逾制等等。 第三个部分，就是如何进行宣传教育，也就是普法宣传。 第四个部分，是处罚方法。 情节轻的，当场纠正教育，情节严重的，就带到衙门里处理。 包括办学习班，背诵规则，经过考核合格之后再放人。 此外还有黑名单，张榜公布，罚款等等。最为严重的，还要打板子。 最后一个部分，就是一旦发生交通肇事事故，处理的程序和方法等等。 “这就是你们需要学习的。我把这些秘密都无私地贡献出来，你们看看，我对你们多好啊。” 好好好，你对我们好。 可这还真是个麻烦事情，今后有事儿干了。 ------------ 第190章 就跟着模仿 看着贾瑞的这套方案，众人暗自心惊。 这得什么人才能想出来这么多的招数啊。 “瑞兄弟，你从那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如果弄不明白这个问题，卫若兰晚上都睡不着觉。 “卫兄，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么？” 你什么人，不就是贾瑞么。 突然，卫若兰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这也是文昌星君教给你的？” 不会吧，这个文昌星君管得也太宽了吧，怎么什么东西都交给他。 “卫兄果然睿智，一猜就中。不错，就是文昌星君交给我的。” “瑞兄弟，你能不能把我们也引荐给文昌星君啊，我们也想跟他学点本事。” 马尚德现在非常羡慕贾瑞的机遇。 “行啊，不过有个条件。” “你说，只要能学到本事，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很简单，先死上七天，再活过来。当然，死是容易的，至于能否活过来，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你还想叫我给引荐么？” “哦，那还是算了吧。” 王八蛋贾瑞，你说的文昌星君，真的假的啊，我怎么就觉得你在骗人呢。 “对了，瑞兄弟，有件事儿跟你商量一下。” 蒋子宁突然说道。 “蒋兄有话就说，不必客气。” “有一些无赖，原本都是在你们东城这边活动的，这两天都跑到我们那边去了，你能不能跟他们说一下，别叫他们到我那里捣乱啊。刚才徐大人都说了，你就帮个忙吧。” “是啊，还有几个一向在你的地界上纵马的，昨个儿你把文奉鱼收拾一番之后，他们就跑到我那边去了。” “瑞兄弟，咱们可都是兄弟，你不能祸水东引，以邻为壑啊。” 马尚德也深感苦恼。 一听他们诉苦，贾瑞就明白了不少奥秘。 徐大人说他们不作为，跟那些无赖有勾结，看来不是随便说说的，还真的有所指。 东城的无赖，也就是最近几天不敢在这边儿呆着，跑到了他们那里。 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知道了他们来历，这说明他们不是不掌握情况，也不是没有治理能力，而是暗中放纵他们。 如果说敢于纵马的人，都是有权有势，他们不敢得罪的话，那么那些无赖，他们没有理由不敢得罪。 之所以无赖横行，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的人得了那些无赖的好处。 实际上，如果没有五城兵马司、巡捕营和巡城把总的放纵，那些无赖也不敢如此嚣张。 说是管不了，其实就是不想管而已。 “各位，你们这么说可就不地道了啊。东城这里到底有多少无赖，连我都不知。怎么能说是从我这里过去都呢？” “再说了，便是从这里过去的，到了你们的地界，那就是你们的事儿。我若是越界了，岂不是手伸的太长。” “无赖们有腿有脚，他们到哪里去，也不会告诉我，我哪里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这件事情，恕我无能为力。” “再说了，我也不相信，就凭你们的本事，会连几个无赖都对付不了。” “当然了，还是因为东城这里比较穷，没有什么油水，所以他们才不愿意在这里待着。” “好好好。算我们没说。” 马尚德后悔了。 我才说了一句，你就这帮一大堆话。 “各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请教。既然教你们，我就要好好教。” “你们也该知道，我在贾府义学当过先生，也不在乎多收几个学生。” “至于束脩，就免了。咱们都是同仁，若是叫你们交点儿束脩，你们也实在难为情。” 王八蛋贾瑞，你能不能别气我们啊，我们不是你的学生。 为了公事，难道你还要我们自己花钱向你学习？你还讲不讲道理啊。 几个人气得心里快憋出火来，但是又不好意思发作，只能忍了。 “除了交通上的事情，别的事情你们也可以请教。比如诗词文章上的事情，对了，那首流传甚广的《木兰词》，就是我的即兴之作。” 只凭这一首诗，我就傲视你们这帮这帮家伙一辈子。 “还有，如果你们谁想科考，我也有些心得，可以跟你们分享一下。” “当然，我的运气好一些，还有一个好师父，不小心就中了进士。” “天祥，我们还有些事情，这个方案我们拿回去，仔细斟酌一下。过后再来请教。” 马尚德实在听不下去了。 王八蛋贾瑞，你不显摆能死啊，你是存心想要气死我们啊。 若是再不走，今天非得叫你给气个半死。 刚刚让徐大人给训斥一通，此刻你又来气我们。 做人不能这样不厚道。 你还是进士呢，怎么能这样，一点儿君子风范都没有。 “这就要走啊，我还想着晚上请你们吃酒呢。既然如此，就等改日再说。” 贾瑞端起了茶杯，几个人就告辞离去。 走在街上，马尚德还愤愤不平。 “这个该死的贾瑞，故意显摆自己，贬低我们，分明是没把咱们几个放在眼里。” “马指挥使，他如今春风得意，就连两位首辅大人都对他青睐有加。再说了，此人的手段确实高明，我们是有所不如。” 卫若兰这么一说，几个人立刻沉默。 贾瑞刚来没几天，就连连出彩。 先是斗倒了刘百户，然后又挑战东平王府。今天又推出了交通整顿这场大戏。 这样的才干和魄力，他们确实没有，也不得不佩服贾瑞。 “若兰言之有理，贾瑞虽然狂妄了一些，但是确有值得我们学习之处。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们是否想听听？” 蒋子宁慢条斯理说道。 “子宁有话就说，咱们也不是外人，不必遮掩。” “我觉得有贾瑞这么个人，也是好事。他不就是有才干么，有主意么？咱们以后就偷偷地盯着他。” “盯着他做什么？他不缺钱，又是进士，前途看好，不一定会做枉法之事。” 马尚德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不是觉得这个差事有些棘手吗，也没有多少办法。不如就盯着贾瑞，以后他怎么干，咱们就跟着怎么干，岂不是省事很多。” 卫若兰突然一拍大腿。 “对啊，咱们只要跟在他后面模仿就行。反正有他在前面探路。他做成功的事情，咱们就跟风。他做不成的事情，咱们也省得走弯路。” 马尚德琢磨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 “贾瑞啊，贾瑞，你再聪明，也想不到我们会来这一招。好，就这么干了。” “哈哈哈，就叫这个傻小子在前面开路，咱们兄弟几个坐享其成。” 卫若兰说完，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走，吃酒去，我请客。” 马尚德觉得占了贾瑞大便宜，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 ------------ 第191章 姑娘们的事业 卫若兰等人走了之后，贾瑞又到了东安门。 此时高峰已过，人流车流减少了许多。 跟郑天伦和陈也俊在一起研究了一下，决定由郑天伦在此坐镇，陈也俊带着大部分人回去。 除了执行正常的巡逻之外，就回来进行交通规则的宣传推广活动。 贾瑞则回到了贾府。 到西花厅和工地上走了一圈儿，见没有什么异常，就带晴雯到了荣国府。 先去拜见了老祖宗，打听到姑娘们都在宝玉那里，贾瑞就赶了过去。 到了宝玉这里，黛玉、宝钗、迎春、探春、惜春都在。 “瑞大哥，今儿个怎么闲着，好久不见了。” 宝钗热情道。 “听说瑞大哥最近干了两件大事，不知是真是假？” 黛玉问道。 黛玉的气色不错，身体看来也没什么毛病，心情似乎也挺好。 “也没做成什么大事，就是对付了几个无赖而已。” 这边贾瑞跟姑娘们说话，陈奎就把从外面买来的樱桃送给了姑娘们。 “谢谢瑞大哥，倒还惦记着我们。” 探春说道。 “樱桃不白吃，今儿个来，是有事来求你们。” “瑞大哥有什么事情，还能求到我们？我们可帮不了什么啊。既不能替你当官儿，又不能去考进士。” 惜春调皮道。 “惜春妹子，今儿个就是求你来帮忙的。” “我能帮你什么？” “求你帮我画一些画儿，不是给我画的，是给我们衙门里画的。也不白画，到时候给你一些润笔。” “瑞大哥的事情，哪里好意思要什么润笔，我帮你画就是了。” “若是我自己的事情，自然不用给润笔。给衙门里做事，衙门给点儿润笔，也是应该的。” “对，惜春，瑞大哥既然这样说，你就收下。” 宝钗劝道。 “是啊，给衙门帮忙，给点钱也是应该的，又不是瑞大哥出钱。” 迎春说道。 “此事还要探春妹子一同帮忙。探春的字好，就在画上题字。” “瑞大哥，你还没说是什么画呢，是人物、山水、还是花鸟？” “都不是，你们看看这个。” 贾瑞就拿出了交通规则。 现在读书人很少，绝大部分百姓都不识字。，交通规则发给了他们，也看不懂。 所以贾瑞就想出了宣传画的形式来宣传。 看图来学习，就要简单的多。 “工笔画起来费时费力，用不着受那个苦。最好画成卡通画的形式。” “瑞大哥，什么叫做卡通画？” 哎哟，又忘了，惜春不懂这个。 “类似于素描，但是人物简单夸张一些，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贾瑞就拿起笔来，大致画了一下，进行讲解。 他对画画也不懂，但还是把意思讲明白了。 “我似乎明白你的意思了，是不是这样？” 惜春拿过笔，简单地勾勒一会儿，一个大头小腿儿的人物就跃然纸上。 虽然还算不上卡通，但已经有了几分神韵。 “对，就是这个意思，让不识字的百姓，一看就懂，看着轻松，还有些可笑。” “图画有了，再配上简单的字。画面上的字简单一些，在旁边可以加上一些规则解释。” “我明白了，就是要让百姓一看就知道怎么样遵守这个规则。” 宝钗总结道。 “瑞大哥放心，我们反正没事儿，就帮着惜春和探春把此事做好。” 黛玉也觉得此事挺有趣儿，瑞大哥的事情，她还是很愿意帮忙的。 见姑娘们都跟贾瑞说话，宝玉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但贾瑞现在是进士出身，又是正七品官，无论是在府里，还是在外面，都如鱼得水，他也不好说什么。 贾瑞跟姑娘们探讨了一会儿，就叫惜春和探春先试着画一下，约好傍晚的时候，再来看图样，就回到了西花厅。 晚上回家吃完饭，就到了惜春这里。 姑娘们都来了，宝玉虽然不愿意见贾瑞，但也硬着头皮来了。 图样已经出来了五张，就画在一张纸上。冷眼看上去，有些象连环画一样。 连环画？ 贾瑞不禁心中一动。 其实可以把连环卡通画，或者漫画当做一个生意来做啊。 会画画的不止惜春一个，黛玉、探春、宝钗都会画画，只是造诣没有惜春好。 但是画个连环画什么的，她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我看这样就行。接着画吧。纸张，颜料就从你这里出，拿回去之后，贴到木板上。” “惜春，你看看需要多少钱？” “这个……，瑞大哥，我也不知道该要多少钱啊。” “瑞大哥，我看这样，等画完了再说吧。有没有钱，其实也不打紧。” 探春爽快地说道。 “也好，就等画完再说，至于钱么，自然是要给的。我总不能亏了自家妹子不是？” 姑娘们每个月的月例，是二两银子。 吃穿自然不用花钱，文房四宝、胭脂水粉，茶叶水果等也都由府里供应。 但是总有一些东西，需要自己买，有些人情往来，也要花钱。 这么一算，二两银子还真不算多。 跟黛玉、妙玉、宝钗不同，迎春、探春、惜春、史湘云几个人，没有什么格外收入，每个月二两银子，其实也挺紧吧。 所以，能够格外增加一笔收入，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贾瑞才把这桩生意，交给惜春和探春来做。 “姑娘们，我有一桩生意，想跟你们合伙儿，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 “瑞大哥，你经常在外面行走，自然可以做生意。姑娘们在家里面，怎么能做生意呢？” 宝玉立刻警惕起来。 今儿个这件事情，姑娘们就总是围着你转，若是再跟你做什么生意，她们今后哪里还有工夫跟我在一起说说笑笑？ 再说了，姑娘们一个个都是水做的，你偏偏拿拿那些铜臭来污染她们，岂不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贾瑞自然明白宝玉的小心眼儿，也懒得搭理他。 “这是一桩高雅的生意，就像这几幅画一样，咱们把那《千字文》、《三字经》、《颜氏家训》配上图画，装订成册，不仅可以作为启蒙教材，便是成人也可以阅读。” “还是采用这种风格，以轻松幽默为主，重在有趣。” “你们在家绘画配文，我拿到书坊印刷，叫我舅舅黄进出去推销，反正他也要做扑克生意，顺便就把书也卖了。” 扑克也是文化用品，跟卖书也很兼容。 便是不兼容，也没关系。 “至于印书的本钱，我可以出，宝姑娘你们谁若是愿意出，也可出钱，大伙儿按照出钱、出力多少来入股。你们看看如何？” 姑娘们没有立刻答复，心里都核计起来。 “你们不用立刻答复，可以在一起核计一下。宝姑娘懂得经营之道，不妨核算一下，看看是否可行？” “我先走了，你们一起商议一下。” 贾瑞出来，心里暗暗高兴。 我就不相信你们不动心，既能赚钱，又有事情做，总比你们伤春悲秋，为赋新词强说愁好得多。 ------------ 第192章 盯住猎物 三天以后，惜春和探春的宣传画完成，贾瑞看了，还比较满意，就给了三十两银子。 这个价钱比较高，如请外面的画匠来画的话，有十两就够了。 但毕竟是自己的姐妹，上次罚了文奉鱼八十两银子，手里也有几个钱儿，花钱的胆子就大了些。 探春和惜春非常高兴，连连感谢瑞大哥。 出绘画本书籍的事情，也有了结果。 姑娘们在一起研究，由黛玉和宝钗出钱，大伙儿一块儿出力，决定做这个生意。 见到姑娘们对这件事情都很上心，宝玉也转变了观念。 既然是姑娘们喜欢做的事儿，我为何要反对呢？反正姑娘们高兴就好。 于是就主动承担了跟黄进之间的联络工作和采购纸张、颜料、画笔等后勤事务。 反正他既有长随，又有小厮，这些事情也不用他自己亲自去干，担个名义就好。 对于姑娘们做这件事情，老祖宗很高兴，觉得姑娘们有事儿做，也省得一天寂寞，被关傻了。 贾政对这些事情从来是懒得管的，王夫人对此持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因为宝钗参加了，薛姨妈自然也不会反对。 王熙凤作为管家媳妇，对于姑娘们向来抱着不得罪的态度，这件事情也不损害她的利益，自然也不会反对。 唯一有一个意外，就是姑娘们集体决定，不用贾瑞投钱。 贾瑞不投资，也就不能参股，将来赚钱也好，不赚钱也好，都跟他无关。 贾瑞本来就没想靠这个生意赚钱，只想给姑娘们找点儿事儿做，顺便赚点儿钱，也就一笑了之。 姑娘们高兴就好。 不在这件事儿上赚钱，贾瑞还要考虑为自己的衙门赚钱。 朝廷给的钱非常有限，除了他和郑天伦、陈也俊以及几个闲差副指挥使的俸禄还能正常发放外，弓兵们的饷钱时常拖欠。 至于火甲们，根本就没有钱，纯粹就是白出力，尽义务。 因为罚了文奉鱼一笔钱，贾瑞把火甲们的纸笔灯烛钱给免掉了。加上锦衣军撤离，不用再供应夜宵，让他们减少了沉重的负担。 但是衙门仍然很穷，弓兵和火甲们也没有什么钱。 纸笔灯烛钱，其实就是兵马司的办公经费。 这笔钱本来应该朝廷出，但是朝廷也没有钱，所以就转嫁到了火甲身上，变相地让老百姓承担了办公经费。 想让衙门正常运转，想让手下们积极当差，没有钱维持是不行的。 交通整顿这把火已经烧了起来，在东城兵马司的带动下，另外四个兵马司也行动起来。 这件事情，得到了朝中绝大多数大臣们的支持，民间也接连发出了拥护的声音。 徐道忠为此非常得意，把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件事情中来。 就在整个神京城都为此事忙碌之际，贾瑞给郑天伦和陈也俊做了分工。 郑天伦主要负责交通整顿的事情，陈也俊负责衙门的日常事务。 贾瑞自己，这带着倪二率领的一个十人总甲，负责搞钱。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大金门风月区。 这里聚集了神京城八成以上的青楼，是神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地区之一。 是人流、资金流、信息流的交汇聚集之地。 这里的主要顾客群体，主要有三类人。 主力是商人，然后是各个衙门的在职官员和赋闲在家的官员，一些纨绔子弟、读书人， 当然，还有少量的工匠、师爷、大家族管家这些有消费能力的人。 贾瑞的目标，主要是一些不法官员和商人。 大德的商人群体，还可以细分为三个部分。 其一是商户，主要是行商，比如盐商、茶商、布商、牲口贩子等等，他们其实就是供货商。 其二是牙户，包括口马市上的牙郎，房屋买卖租赁，工匠力工中介等等。比较多的是货物牙商，其实就是批发商，这一类人就是中介商。 最后一种就是市户，他们属于坐商，其实就是零售商。主要由市场上的摊贩和走街串巷的小贩组成。 这一次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来自扬州的盐商夏半山。 夏半山是扬州著名的盐商之一，贾瑞在扬州的时候，就曾经听黛玉家的账房先生罗庆生提过此人。 他在京城有自己的产业，据说在口外平安州，也有自己的产业。 口外的平安州，是大德帝国跟鞑靼的交界之地，也是大德帝国和北方草原的贸易中心。 很多有实力的商人，都在平安州有据点。目标客户自然就是包括鞑靼在内的广大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 其中很多人做的都是非法生意，也就是走私生意。 夏半山既然在平安州有生意，贾瑞推测，他很可能就从事走私生意。 这种生意，在大德官场几乎是个半公开的秘密。 前台活动的是一些大商人，实际上商人手中不掌握武力和官场资源，所以，他们必须依附于一些掌握权力的大人物。 表面上是商人在经商，实际上是商人在给那些大人物经商赚钱。 这些大人物，包括身居高位，大权在握的大臣，有权力的太监，一些王公贵族、宗室外戚等等。 大人物们出钱，出官场资源，商人们出经理人队伍，出专业技能，双方合作赚钱。 这些生意，说好听了是走私，说得严肃一些，其实就是资敌，里通外国。 “夏半山出来了。” 倪二小声说道。 “你带两个人，昼夜跟着他，找到他的盐库，运盐的船只和所有跟他接头的人。” “找到接头人之后，就查一下那些接头人的背景。” “明白了。” “还有，看看他的盐都销往何处，好好查一下他们的盐引。特别注意那些盐引是不是假的。” “如果遇到假盐引，不要惊动他们，假装没认出来就行。” “这个是真的盐引，你拿去好好看一下。” 贾瑞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盐引给倪二。 这个盐引，还是当初在扬州的时候，黛玉给贾瑞的。 据林如海的事业李师爷说，目前盐商所用的盐引，几乎有一半都是假的。 这在盐商圈中，几乎是给公开的秘密。很多大盐商，都是靠着假盐引贩运私盐来发财。 夏半山能往口外的平安州贩运盐，他的正常配额根本不够。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假盐引。 贾瑞这一次就要从他的假盐引上，打开一个突破口。 不仅盐引如此，茶引也是如此。假茶引，也被贾瑞纳入了视野。 不过，目前他还暂时不想打茶引的主意。 夏半山刚出来不久，萧郎中就出来。 “陈奎，你们两个跟着他。” “好，老爷放心，一定找到他的老窝。” 倪二和陈奎走了之后，贾瑞从胡同里出来。 “弟兄们，上街巡逻。” ------------ 第193章 软刀子 从未时到申时，周总甲就一直带着火甲们在大金门巡逻。 青楼里的鸨母们，这回都挺高兴的。 以前东平王府的文奉鱼在这里纵马，吓坏了不少客人。 东城兵马司的人惩办了他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在这里纵马。 就连一些时常到这里的无赖，也不敢露面，都躲得远远地。 一时间，大金门地区出现了多年少有的安宁局面。 转眼间到了卯时，火甲们还在巡逻。 这回鸨母们有点儿着急了。 往常的时候，这个时候是客流高峰，恩客们都在这个时候陆续赶到。 但是今天顾客少了很多。 派出杂役出去看动静，发现不少顾客来了之后，看见兵马司的火甲在这里巡逻，就扭头走了。 尤其是其中不少当官儿的，和国子监的监生，更是没有一个人来。 这两部分人，平时可是主要的顾客。他们若是不来，生意就会明显减少。 朝廷有规定，官员和监生不准到青楼玩耍。 规定虽然有，但是以前谁也没拿这当回事儿，也没有哪个衙门认真地执行过这个规定。 人们该来照样来，该玩儿照样玩儿。彼此都心照不宣。 但是兵马司的人，一个劲儿地在这里巡逻，可就不一样了。 若是没有异常情况，他们怎么会总是在这里巡逻？ 东城兵马司，最近可是干了几件大事，整个神京城几乎都在传说他们的事情。 万一叫东城兵马司的人给拦住，哪怕是把名字给记下来，将来会出现什么麻烦，还真不好说。 他们的交通整顿，可是有不少人被请到衙门里去，背诵交通规则。还有一些什么黑名单，通知衙门和学校这样的坑人手段。 这个时候，还是离他们远点儿为好。 惹不起，我躲得起。反正别地方也有青楼，何必非要在这里找不自在呢？ 周总甲带着人，一直在街上不紧不慢地巡逻，青楼里的鸨母们，心里可就着急了。 到了戌时，玉华楼的鸨母程二娘终于沉不住气，出来找到周总甲。 “周总甲，你们总是在这里巡逻，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周总甲也是街面上的老人，程二娘也认识。 “哦，程二娘啊，自然有重要事情啊。前些日子文奉鱼总来这里纵马，不就是我们惩治了他么。对了，这两天他没来吧？” “没有，没有，还要感谢你们呢。” “不用客气，保境安民，保一方平安，是我们应尽的职责。对了，这两天有几个外地盗贼，流窜到了京城。” “你们这里的顾客，大多都是有钱人，要注意提醒顾客，小心窃贼。” “这几天我们也会加强戒备，天天在你们这里巡逻，保护你们。” 什么？这几天，还要几天啊。 你们天天在这里巡逻，我的顾客都被你们给吓跑了。 一直到了子时正，各个青楼都熄灯拔蜡，周总甲的队伍才撤回了兵马司衙门。 见贾瑞的房里还亮着灯，周总甲进去。 “他们有什么反应？” 贾瑞问道。 “没什么反应，只有玉华楼的程二娘出来问了一下。没说什么就走了，明日还去么？” “去，直到他们赞助为止。” “不打不骂的，也不进去查人，他们会给钱么？大伙儿就怕白忙活一回。” 周总甲有点儿泄气了。 按照他的意思，还不如干脆进去，检查各个青楼的柴垛、锅灶，就说容易引起火灾，趁机罚他们一些钱。 “这件事儿需要点儿耐心。你告诉大伙儿，你们今后能不能吃上夜宵，能不能穿上好衣服，能不能得到一些补助，就要看着一回了。” “你们都挺辛苦，抛家舍业的，总是白白当差，难道就不想赚点钱？一边当差，一边赚钱养家，这才是正道不是？” “指挥使，若是衙门里有钱了，你真的给我们发钱？” “周总甲，我还会骗你们么？” “锦衣军的夜宵，是不是给你们免了？纸笔灯烛钱，是不是给你们免了？何三、宋四、文奉鱼，是不是惩办了？” “还有东安门的交通，是不是好了？” 周总甲一听，就精神了。 是啊，自从贾指挥使来了之后，东城兵马司的日子可是越来越好过了。 不仅不用受气，如今走在街上，人们见了都恭敬。 若是今后再能赚钱，岂不是更加风光？ 跟这些相比，在街上巡逻又算个什么呢，不过是多走几步道罢了。 “指挥使放心，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巡逻。” “不用去那么早，上午没什么人，未时去巡逻就行。” “明白了，一定巡到他们拿钱为止。” “他们可是都很有钱的主，这事儿不用我再教你吧。” “不用，讨价还价我在行。” 第二天午时刚过，周总甲就带人去巡逻，直到子时正才撤退。 第三天也是如此。 到了第四天，程二娘那边终于挺不住了。 周总甲带着人刚到，程二娘就赶紧出来。 “周总甲，请进来喝杯茶。” “谢谢二娘，我们指挥使有戒律，不准我们到青楼里面去。不能耽误你们的生意。” 杀千刀的周老抠儿，你天天在这里耽误我生意啊，还说轻巧话。 “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各家的人，有些事情想找你商量一下。” “你们的事情，找教坊司去商议啊，我们只管治安，不管别的。” 青楼归教坊司管理，但是治安却由兵马司管理。 “不是教坊司的事情，是关于你们巡逻的事情。你看看，你们天天在这里巡逻，顾客都不敢上门儿，这几天生意冷淡得很，照这样下去，我们都得关门儿。” “二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出来巡逻，是我们的职责。我们只在街面上巡逻，没有一人到里面去。” “顾客来了，我们也没拦着，人家不来，你可不能怪我们啊。是不是你们要价太高，或者总是坑人，。把人家给坑跑了？” 废话，哪天不坑人？那个恩客没挨过坑，人少了么？都是他们自己愿意的，越坑他们越愿意来。 “嘿嘿，周总甲说笑了。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就进去说说话，各家青楼的人都在呢。” “你们兵马司上回惩治了纵马的文公子，那些流氓无赖如今也不敢来了，我们就在琢磨着，想要好好感谢一下你们兵马司。” “不用感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火候差不多了，她若是再请我，我就该进去了。 “都是熟人，这么说话就不实在了，进屋喝喝茶，大伙儿在一块聊聊。” “唉，程二娘，也就是你，我才给你个面子。好吧，那就进去聊聊。” 程二娘你个势利眼，以前可是从来不拿正眼看我们这些人一下的。 还是指挥使高明，一下子就降服了他们。 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吧。 ------------ 第194章 抓到一条大鱼 小半个时辰后，周总甲从玉华楼出来。 摸了摸袖子里的一千三百两银票，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共二十六家青楼，每家五十两，就这么轻飘飘的拿出来了。 来这里的人，都是有钱有势的，一掷千金。根本就不拿钱当回事儿。 他们在这里花天酒地，高高兴兴的，我们却要起早贪黑保护他们。 饿着肚子，还要被锦衣军打骂，不仅赚不到一文钱，还得自己贴钱。 为什么啊？ 若不是贾指挥使来了，那些苦日子说不定何时是个头儿。 他们的钱都是哪里来的呢？都是两条腿儿支个肚子，凭什么他们就有花不完的钱，我们却要受穷？ 刚才拿钱的时候，周总甲心里还有些不安。一想到这些，周总甲觉得心里坦然了。 这钱是他们应该给的，凭什么不拿。这些人，就得指挥使这样的人对付他们。 回到自己的队伍，周总甲手一挥。 “收兵，我们回去。” “总甲，不用巡逻了么？” 这其中的秘密，火甲们是不知道的。 “不用了，那边窃贼已经抓到。何时再来，听指挥使大人调遣。” “这么快就走了啊，为什么不天天在这里巡逻呢。” “怎么啦？你还没走够啊。” “在这里多好啊，时常能看见这里的姑娘们，不吃饭都高兴。” 周自己飞起一脚，踢了那个家伙一下。 “没出息的东西，你愿意看就自己留在这里看吧，别回去了。” “我就是说说罢了，生什么气呢。” “还不快走。” 一队人马车撤了回去。 走到街口，周总甲回头看看。 这里的姑娘们们，确实挺好看的。就这么走了，倒是有点儿舍不得呢。 回到衙门，周总甲把银子交给了贾瑞。 “一千三百两，每家五十两，一文不少。” 周总甲此时觉得自己就是个财主，说话口气也冲了。 “就这些？” 贾瑞眼睛都没抬一下。 “指挥使，难道要少了？” 你个二货，巡逻了四天，就拿回来这点儿钱，就你这样的，还说自己会讨价还价呢。 人家是拿你当要饭的打发呢。 那些生意差的，规模小的，五十两还差不多。 象玉华楼那样规模大，档次高的，二百两都不多。 至少该收个两千两回来，才象那么回事儿。 你就不会采取差异化收钱的策略？ 笨啊，没经验啊，眼界不高，小富即安，小农意识，城市无产者……。 “算了，既然已经这样，也不好反悔，下回多长个心眼儿。” “是，指挥使。小的有些乏了，想下去歇息一下，不知……。” 还有下回，总是这样收钱，不太好吧。 “去吧，不过不许走远了，随时听信儿。可能要有差事办。” “什么差事？” “抓人，也是抓钱。” 抓钱？ “指挥使，什么时候走？小的就在这里等着。” “你不是累了么，下去歇息吧。” “有钱抓还累什么？不累，不累。” “先下去等着吧，到时候叫你们。” 没出息，一见到钱就高兴。 柳林庄，在城南三里的地方。这里紧挨着运河边，庄里有一些小船，时常在这里出没。 下午申时初，贾瑞带着周总甲的十人小队赶到这里。 到了河边的一片柳树林，倪二出来，把贾瑞等人引进树林里面。 “前面那块平地，就是他们下货的地方。这两天每天申时正，就会有一艘船到这里卸货。” “从大船上下来，用车拉到货仓储存起来。” 倪二介绍道。 “货仓找到了么？” “找到了，就在东边一里地远。” “盐从运河来，本来可以直接到城里去，却把货仓放在城外，只此一样，就令人怀疑。” “曾经问过邻村的人，说这些盐从来就没往城里面运，最后都运到北边去了。” “那人的话可靠么？” “可靠，他就曾经给运过盐，不过只运到良乡。” “他们是分段运输，不会直接一批人运到平安州的。” “还真是狡猾啊，总是换地方。好几回差点儿跟丢了。” “他们再有本事，还能有你倪二本事大？” “周总甲，你听见没有，指挥使说我本事大。” 倪二洋洋得意道。 我就顺口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 “嘘，那艘船靠过来了。吃水很深，看来装的就是盐，应该就是他们。” “做好准备，等开始卸货的时候再动手。倪二，你带人上船，别让船跑了。周总甲，你带人抓岸上的人。” 河上那艘船慢慢过来，在距离河边五六丈远停住。 村庄方向传来一阵说话声音，十来个人和五台马车过来。 在距离河边十几丈远停住，一个人走到河边。 “过来吧，没有异常。” “你看好了，这回货多，不能出差错。” “放心吧，这里是我们的地界，多少回了，哪回不是平平安安的。” “好，这就过去，你们快点卸货。天黑之前我还得进城见东家呢。” 船慢慢靠了过来，岸上的马车和人也过来，在河边等候。 到了离河岸两丈的时候，船停住，放下了桥板，伸进水里。 岸上的人就开始下水，从船上往下面扛麻袋。 一看那个包装和重量，就知道是盐。 这些人卸货很快，干活也熟练，也不用人指挥，彼此之间配合非常默契，一看就是经常干这个的人。 很快，船上的货物卸下了一半儿，已经有两台车装满，正往村里去。 剩下三台车正在装车，还有一些麻袋堆在岸边。 “行了，动手吧。” 贾瑞说了一声，倪二和周总甲就带着人，悄悄摸过去。 到了附近，突然从树林里钻出来。 “东城兵马司查案，都给我站住，谁也不许动。” 噼里啪啦，倪二就带着人下水，很快上船，把船上的人控制住。 这边周总甲则带着人，开始抓岸上的人。 另外两个火甲追上两台马车，把车押了回来。 “跑了两个人，快追。” “不用追了，立刻搜身。” 贾瑞出来阻止道。 周总甲和倪二就开始搜身。 “指挥使，这人身上带着盐引。” 倪二在船上喊道。 “把他押下来，周总甲，你带人查封货仓。陈奎，叫他们把盐再装到船上。” 倪二把人带了过来，把一个口袋递给贾瑞。 “二十万斤盐引，一半多都是假的。” 呵，一出手就是二十万斤，一条大鱼啊。 ------------ 第195章 咱们发财啦 一番清点下来，一共抓获十三人，缴获马车五台，船一搜，海盐一百二十袋，一万两千斤。假盐引十二万斤，真盐引七万两千斤。 这还不算在村里货仓那边的东西。 没一会儿，一个弓兵跑来报信儿。 “指挥使，货仓里查获海盐八千斤，抓获两人。” “指挥使，是在这里审问，还是回去审问？” 倪二问道。 “不在这里审，回去再说。陈奎，你去告诉周总监，把货仓封存，那两人交给本地地保，本地人也都交给地保，让地保和里正给做保，先放了他们。” “马车都赶回衙门去，船、盐、船上的人都带回衙门去。” “指挥使，真不在这里审了？” 你个二货，审什么审啊。知道的越少越好。 “回去再说。” “那货仓里的东西和人……。” “倪二，我说的话你们没听明白么？叫里正和地保做保，带这么多人回去，你供他们饭吃啊？” 不过是雇来的一些小鱼小虾，抓他们有意思么？ “这个……，好吧。” 兵分两路，贾瑞和倪二带人押着船，陈奎和周总甲带人押着马车回城。 到了城里，把船停在积水潭，派了两个弓兵看守，就押着人回到衙门。 戌时初刻，马车也被赶回了衙门。 此次行动正式结束。 陈也俊和郑天伦都没走，一直在这里等待消息。 饭菜已经准备好，人回来之后就吃饭。 “给带回来那九个人准备酒菜，好吃好喝招待着，别怠慢了他们。” “陈吏目，给周总甲拿点钱，到饭馆给他们买点儿酒菜。” 周总甲有些懵了。 他们不是嫌犯么？还要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 “指挥使，拿大板子招待，还是酒菜招待？”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酒菜招待啊，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陈也俊在一边儿笑笑。 “跟我来拿钱，去给他们买酒菜回来。不许打骂他们，这也是字面意思。” 周总甲迷迷糊糊进去，拿了钱走了。 贾瑞、陈也俊、郑天伦回到屋里，一起吃饭。 “真的不审啦？” 郑天伦问道。 “审了又能怎么样？吃饭吧，说不定很快就有人来说情呢。” “也是，知道的越少越好，难得糊涂。” 这两天跟踪夏半山，几个人就知道，这个家伙很有来头。 他跟太监接触了两回，显然跟宫里的太监有关系。 他的生意，很可能就收某个大太监的生意。 敢做这样的生意，宫里的太监也必定位高权重。 这样的人，是贾瑞得罪不起的。 事实上，他也没有必要得罪对方。 在贾瑞看来，所谓的贩运私盐，纯粹就是个伪命题。 海水晒盐，本来就没有什么技术难度。 从产能上来说，盐根本就不应成为一种紧俏商品，也不应该成为一种高价商品。 这种生活必需品，本来就应该放开市场，自由生产和流通，满足百姓的需要。 现在搞的盐引之类的玩意儿，纯粹就是朝廷为了敛财，故意实行的垄断专营。 通过配额，故意制造市场紧张和恐慌，哄抬物价，阻塞流通。 假盐引也好，贩运私盐也好，不过是一种消极的反抗措施罢了。 贾瑞跟本就不认为贩运私盐是什么坏事儿。 之所以还要查获，不是为了抓人，而是另有目的。 吃过饭，三个人就在屋里喝茶，一边聊天，一边等待来人。 亥时初有了动静，来了三个人。 一个是巡城御史徐道忠，另一个就是夏半山。 还有一个刘太监，是尚宝司的，也算是见过面，贾瑞领取令牌的时候，曾经见过此人。 刘太监见了贾瑞，笑呵呵打了声招呼。 徐道忠给贾瑞等人介绍了夏半山，双方寒暄几句，徐道忠进入正题。 “天祥，听说你们在柳树庄抓了一船私盐，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货主和船工已经带回来了，暂时羁押在这里。” 于是贾瑞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可曾审问出来什么案情？” “抓回来的时候就要天黑了，还没来得及审问，打算明天再提审。” 再看徐道忠、刘太监、夏半山几人，表情明显轻松起来。 “天祥，这件事情是个误会，那是给京营送的盐，不是私盐。” 我说老徐啊，你撒谎都不会。就这谎话，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里面有些内情，我跟你单独说说。郑天伦，陈也俊，你们带着夏东家，到别的屋子去，暂时回一下。” “夏东家请。” 陈也俊和郑天伦也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带着夏半山出去。 “贾天祥有点儿本事，干得不错。那个交通整顿，就连夏内相听了都赞赏。对了，这个夏半山，跟夏内相还是本家呢。” 刘太监笑呵呵说道。 他所说的夏内相，就是大太监夏守忠。刘太监的话，已经很明显，就是告诉贾瑞，夏半山就是夏守忠的人，他这回就是代表夏守忠来的。 “我记得贤德妃封为贵妃的时候，还是夏内相到贾府宣旨的吧。” “徐大人好记性，确实如此。” 几个人就闲聊，没一会儿陈也俊、郑天伦、夏半山出来。 陈也俊在贾瑞耳边说了几句话，夏半山给刘太监耳语几句，又向徐道忠点点头。 “天祥啊，既然是个误会，就放人、放车、放船、放货吧。” 徐道忠说道。 “既然误会澄清了，自然如此。郑指挥使，陈吏目，你们两个人带着夏东家去办一下吧，我陪着徐大人和刘公公在这里说话。” 没一会儿，外面一阵喧闹，传来吆喝牲口的声音。 很快陈也俊进来。 “徐大人，指挥使，人已经放了。船上那边派人去通知了。货仓那边明天早晨过去解封。” 刘太监站了起来。 “徐大人，事情办完了，咱们也耽别搁年轻人歇息，走吧。” “走。” 贾瑞几个人把人送到门口，回到了屋里。 “夏半山给了多少钱？” 贾瑞问道。 “三千两，瑞兄弟，咱们发财啦。” 陈也俊高兴的眉飞色舞。 “大金门那里一千多两，这回一下子三千两，简直比作强盗还合算啊。” 郑天伦显得很没有出息。 “亏你们俩还是世家子弟出身呢，这点钱儿就高兴成这样。我以为至少能弄下来五千两，区区三千两，就把你们打发了。” 五千两，你抢钱啊。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吧。 陈也俊和郑天伦同时鄙视了贾瑞一把。 ------------ 第196章 穷人翻身 一个月后，吏部和兵部同时来了公文，任命贾瑞为东城兵马司指挥使，陈也俊为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 从此以后，贾瑞原来的指挥使前面的“署理”两个字去掉，成了正儿八经的指挥使。 陈也俊从吏目提升为副指挥使，加上郑天伦，东城兵马司的一正二副三个指挥使配备齐全。 原来的王书吏，被提升为吏目，接替了陈也俊原来的职务。 巡城御史徐道忠和吏部的官员宣布完任命走了，东城兵马司召开了全体大会。 这也是贾瑞和郑天伦上任之后，第一次召开全体大会。 会议由陈也俊主持，副指挥使郑天伦第一个发言。 “各位同仁，就在一个半月之前，东城地界之内，发生了一场火灾。三个指挥使因为此事，都被发配到了西北。” “可以说，这场火灾是我们东城兵马司的一场耻辱，也正是因为这场火灾，我们东城兵马司被别人看不起，成了别人耻笑的对象。” “但是，我们没有消沉下去，我们忍辱负重，默默坚持，决心洗刷耻辱。” “在全体同仁的同心协力之下，我们扳倒了刘大力，惩处了何三和宋四，打击了文奉鱼，一雪耻辱。” “更加紧要的是，我们进行了交通整顿。目前，南北西中都在跟我们学习，我们已经把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他们提着裤子，也追不上我们。” 贾瑞见郑天伦侃侃而谈，也不禁有些佩服。 口才不错，总结成绩也很到位，会鼓舞士气。 不过，你说把那几个兵马司远远地甩在后面，有些夸张了吧？ 虽然他们落后，但也不至于提着裤子都追不上。 叫他们听见，要得罪人的。 “各位同仁都很辛苦，积极肯干。付出了，就应该有回报。经过我和贾指挥使，陈副指挥使商议，此刻宣布一些事项。” “其一，取消各个总甲的纸笔灯烛钱。” “好，谢谢几位大人。” 倪二首先出来捧场，拍起了巴掌。 其实他来的晚，从来就没交过这个钱。但是看大伙儿没什么反应，觉得不给指挥使面子，所以就带了个头。 见倪二鼓掌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开始鼓掌。 “其二，晚上巡夜很辛苦，经常要饿着肚子。从今日起，每天晚上巡夜的人，都供给一顿夜宵，每人两个馒头，一碗肉菜。” “好，谢谢指挥使。” 一提到吃的，众人就精神起来。 两个馒头，一碗带肉的菜，那可是好伙食。平常谁家舍得这么吃？ “其三，凡是正常当差的，弓兵每人每月补贴八百文钱，火甲每人每月补贴九百文钱。弓兵小旗和总甲，每人每月补贴一两银子。” “好！” 这一回声音更大，在院里久久回响。 人们此前虽然听到了这个风声，但是心里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 他们也都知道，东城兵马司最近弄到了一些钱。 除了大金门青楼的赞助，还有一些交通整顿中的罚款。 以前的时候，兵马司也曾经有过一些格外收入，但是那些钱都被几个指挥使揣进了自己腰里。 现在的指挥使，能把钱分给自己么？ 尽管怀疑，人们心里还是希望，自己也能分到一点儿。 一个月九百文钱，一年就是十来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起码够家里两三个人一年的生活费用。 以前的时候，不仅不给钱，还要往外掏钱。这一折一反，差别可就大了。 这是关系到每个人切身利益的事情，哪里能不高兴呢？ 在改善属下待遇这件事情上，郑天伦和陈也俊爽快地支持了贾瑞的决定。 他们几个人如果把钱分了，也没人会说什么，这几乎就是官场惯例，人们早就司空见惯。 不过三人都没有给自己增加待遇，目前还是只拿俸禄，没有补贴。 这倒不是他们大公无私，而是觉得不值得要这个补贴。 即使给自己补贴，能给多少？一个月几两银子，没多大意思。也不差这几个钱儿。 倒不如一点儿也不要，赚个好名声。将来即使有麻烦，自己没拿钱，心里也不害怕。 郑天伦宣布完福利，陈也俊讲了一些业务上的事情，不外乎是待遇好了，当差也要卖力之类的。 给了众人福利，现在讲话也有了底气。 最后是贾瑞做总结。 “刚才郑指挥使和陈指挥使已经说了很多，我就不再重复。我要跟你们说的，是几个注意事项。” “首先，给你们的这些待遇，朝廷的条例上是没有的。这是咱们东城兵马司自己擅自做主的。” “有了待遇是好事，但是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这个待遇究竟能发放多久，目前还不好说。” “若是我们几个一直在这里，自然会一直发放，若是我们不在了，到时候不发放，你们也别怪别人。” “还有，目前只是我们东城有，其他的兵马司都没有这个待遇。” “同样都是兵马司，凭什么有的有福利，有的就没有了？这不公平啊，难道我们没当差么？” “如果我是别的兵马司的人，也会感到不公平，有的人就可能会举报。既然我得不到，你们也别得到。” “这样的人，还是不少的。” “我跟你们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们，这些福利，不是你们理所应当得到的。所以，要做好保密，跟别的兵马司、巡捕营、巡城把总、甚至你们家里人，都不要说。” “这件事儿烂在肚子里面，别出去显摆、炫耀。” “今儿个我就把话先撂这儿，如果此事传了出去，上面追究下来，这些福利我们就只好取消。都听见了么？” “听见了。” “记住了吗？” “记住了。” 记住也未必管用，穷人翻身，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炫耀一番。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混到哪天算哪天。 你们自己连这点儿秘密都保不住，也活该没有钱拿。 “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在当值的时候，跟人要好好说话。不要一开口就呵斥吓唬人家，满口脏话，要不就是罚钱打板子的。” “有的人拿着个马鞭子，就总是抡来抡去的，吓唬小孩儿呢？咱们虽然是当差的，也要讲道理。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便是罚款，也要好好说话，和气生财。声音大就有理么？不是的。声音大就能多罚款么？不是的。” “罚款要让人家交得心甘情愿。对了，咱们罚款的事情，也低调，。不要张扬，也不要跟别人说，罚了多少多少钱。” “你总说罚了多少钱，别人一听，原来你们东城这么有钱啊，就有人惦记上这个钱。” “若是上面说，你们把罚款都给交上来，我敢不交么？不敢，就得交上去。” “话又说回来了，钱都交上去了，还拿什么给你们？这个帐你们要算明白……。” ------------ 第197章 谁让你们当真了 徐道忠带着西南北中四个兵马司的正副指挥使们，来到了东城兵马司的辖区东安门。 东安门这里，是神京城整个交通整顿活动最早发起的地方。如今这里也是交通秩序最好的地方。 其他的兵马司虽然也开展了交通整顿活动，取得了一些效果，但是在徐道忠看来，成效还远远不够。 在东边路口的宣传牌前面，徐道忠停住。 “来，你们都过来看看这些图画。这些图画风趣幽默，便是不识字的人，都能看懂什么意思。” 这些图画，正是贾瑞叫惜春和探春姐妹画的宣传画。 “你们那里虽然也写了一些标语口号，但是你们想过了没有，如今有多少识字的人？” “难道不识字的人就不出来了么？光有文字，那些不识字的人看得懂么？” “你们虽然也做了一些事情，但是许多都是流于形式，做表面文章。想做，就要象东城这样，切实为百姓着想，而不是仅仅为识字的人着想。” “由此可见，你们虽然学了东城的办法，但只是应付差事。” 马尚德等人心里委屈，但是面对上司又不敢说出来。 什么都是东城好，难道我们就什么也没做？我们也很努力了好不好啊。 “你们再看看人家东城的人，无论是弓兵，还是火甲，个个都精神饱满，意气风发，这才是兵马司该有的样子嘛。” “弓兵和火甲，就是官府的体面。百姓见了他们，就如同见了官府一样。” “再看看你们的属下，一个个萎靡不振，破衣烂衫，哪里像个差役的样子，简直跟流民营那些流民差不多。” 这也能怪我们？ 谁不希望自己的属下穿的体面一些？可是那号衣几年才给发一回，来来回回就一大一小两个号，大伙儿轮着穿，衣服怎么能合体？ 总也不给换，自然没有新衣服。 不过，他们东城的人，怎么穿的都那么好？ 对了，一定是徐道忠偏心，给东城发了新衣裳。 哼，都是兵马司，凭什么东城有，我们就没有？ “徐大人说的有理。其实我们也希望属下穿的体面一些，可是没有新号衣啊。大人既然给东城发了，能否给我们也发一些啊。” 马尚德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这一开口，另外的人也纷纷附和，请求徐道忠给发新号衣。 “你们跟我要衣服，我找谁要去？我手里有么？人家东城也没找我要，自己就做了新号衣此来，你们为何就不能？” 东城自己鼓捣的？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可是我们没钱啊。” “没钱不会自己要去？” 跟你要了，可是你不给啊。 奇怪了啊，东城虽然也说罚款，但是没见到他们真的罚了几个钱啊，他们从哪里来的外钱啊？难道是贾瑞和郑天伦自己掏腰包？一会儿得问问郑天伦。 看着这帮家伙那不争气的样子，徐道忠心里那个气啊。 一帮蠢货，叫你们跟贾瑞好好学学，你们就给我学成这个样子？ 看你们那手下，一个个跟花子差不多，我的脸都叫你们给丢尽了。 还好意思跟我要东西，我有钱么？你们以为我对东城偏心，我哪里偏心了？ 人家东城从夏半山手里弄了三千两银子，就给我送来五百两，你们谁给我送了一文钱？ 也就是遇上我，不为难你们，换个别人给你们当上司，你们试试？成天找你们毛病，看你们能受得了不？ 就知道吃喝玩乐的，也不知道暗地里弄几个钱，有了钱，才能给手下换新衣服，才能画画，才能给属下夜宵。 一点儿也不知道关心你们属下，谁愿意给你们卖力？ 几个人正在说话，贾瑞过来。 “见过徐大人，哎哟，各位同仁都来啦。” 一见到贾瑞，徐道忠立刻满脸微笑。 “天祥，你跟他们说说，你的属下为何都换了新号衣，为何个个都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这有什么好说的，花钱了，物质刺激，干活儿就有劲头呗。 “这个也不难，其实就两点，一是花钱……。” “你们从哪里来的钱？难道是你们自己掏腰包？” 蒋子宁抢话道。 “蒋指挥使，你怎么知道的？没错，就是我们三个指挥使自己掏的腰包。” “唉，东城的人能自己掏腰包，你们……，唉，不说也罢。” 徐道忠作出痛心的样子。 “大人，大不了我们也自己掏腰包，给属下们换一下号衣。” 马尚德无奈，只好忍痛割肉。 “好，这才是英雄本色，就应该这个样子，你们说说，什么时候能把号衣都换了。” 徐道忠赶紧就跟上了。 马尚德这个时候才回过味来。 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做个姿态罢了，你还当真了。 卫若兰、蒋子宁等人一见徐道忠当真，就齐齐瞪着马尚德。 你怎么能出这个馊主意啊，你愿意花钱你花去，别拉我们下水啊。 但是此时已经势成骑虎，谁也不好意思退缩，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十天以后如何？” “好，那就十天，届时本官亲自检查。” 马尚德等人欲哭无泪，看着贾瑞的眼光，就充满了仇恨。 贾瑞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耸耸肩膀。 你们可别怪我啊，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谁让你们当真呢。 自己从家里拿钱，给属下做新衣服，如此高风亮节，令人佩服。 嘿嘿，你们有钱就花吧，反正我是没有这个习惯。 “天祥，你刚才说了花钱，这一招他们已经学会了，你再说说另一招吧。对了，花钱这招你们都学会了吧？” 徐道忠问道。 “会了，会了。” 你们会个鸟啊，贾瑞还会自己掏腰包，他用的是罚款啊。 这帮二货，活该你们自己破财。 “第二招么，就是礼教。讲道理，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以理服人，以德服人，和气生……，和气说话。” “这样说来太空洞，不妨举例说明，你们看看那边，那个扶着老人通过路口的，就是郑天伦。” 众人一看，就见郑天伦正扶着一个老者通过路口。 徐道忠一看就精神了。 “你们看看，好好看看，这才是以身作则，以德服人。今早上朝的时候，首辅魏大人就说，东安门这里的兵马司衙役，扶着老人过路口，许多人都不相信，我也表示怀疑。” “此刻亲眼目睹，千真万确啊，好，天祥，你们做得好。” “你们看看，这就做润物细无声，以德服人，尊老爱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徐道忠又是一顿教训，马尚德等人是又愧又恨，还有些疑问。 这东城的运气也太好了吧，扶老人过一回路口，都能叫首辅大人看见。 此时左边路口处，郑天伦已经把周老者扶了过去。 “你到那边树下坐着，看见这边有大官儿，你就赶紧过来，我就扶着你过去。” “郑指挥使，从早上到如今，我都走六个来回了，能不能让我歇会儿？” “也好，你就等着酉时初，衙门里散衙的时候再来，到时候跟你儿子周总甲一块儿回家。” “也好，对了，你们答应的一个月一两银子，不会……？” “放心，这么大个东城兵马司衙门，还能赖账不成？你儿子不是还在这里当差么，差不了。” 周老者欢天喜地走了，一边走一边核计。 每天到路口上转上几回，衙役们扶着我走，一个月还给一两银子，这样的好事儿，上哪里找去？ 东城兵马司好啊。 ------------ 第198 缺一罚十 徐道忠总是让贾瑞给介绍经验，贾瑞也就只好陪着这些人。 在东安门呆了一伙儿，就到了东四牌楼市场。 这里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点。 “你们看看这里，各个摊贩都整整齐齐，没有侵街占道，货物也都摆得整齐。” “对了，卫若兰，你看看你们南城的大栅栏和崇文门，乱糟糟的，成何体统。还有，课税司的人说，总是有人爬城墙偷运私酒，你们也去查查。” “是，大人。卑职回去之后就查。” 查，我查个鸟啊，怎么查啊？ 市场人来人往的，乱一点儿不是很正常么？再说了，偷运私酒，巡捕营干什么去了，巡城把总干什么去了？ 城墙和城门，那是九门提督的事儿，我管得着么？课税司跟你说说，你就当真了。 “对了，马尚德，你们那边的城门，本来不许走酒车的，为什么酒车还要从你们那里过啊，回去好好查查。” 马尚德也是一肚子委屈。 酒车从城门过。那能怪我么？守城门的是干什么的啊？ 别说他们查不出来，酒车那么大的酒味儿，谁闻不出来？分明是他们收了贿赂，故意放进来的，能怪我么？ 一行人来到一个桌案前面，上面的几个字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公平台。” 徐道忠不自觉地念了出来。 “天祥，这个是什么意思？” 贾瑞看了一下站在里面倪二，点点头。 “倪总甲，你给徐大人说说。” “是，徐大人，各位指挥使。这个公平台，专为公平交易而设。有公平秤、公平尺、公平斗、公平升等等。” “这些衡器，都是东城兵马司从户部那里你买来的，经过户部校验，打上了烙印。” “到市场里买东西的顾客，若是怀疑商家有缺斤短两之类的事情，就可以把货物拿到这里来验证。” “若是真的有缺斤短两的行为，就可以回去找市户索赔。” 哦？这个倒是很新鲜啊，不过确实很有意思。 “这是谁的主意？” “自然是我们贾指挥使的主意。” 这一回，卫若兰等人没有在心里埋怨贾瑞。 这个主意确实很不错，只是买几样衡器而已，做起来也不难。但是对于那些无良的不法市户，能起到震慑和监督作用。 “效果如何，有人来校验么？” “自然有。” 说话间，就有两个顾客在后面等候。 “来，你给这两人校验一下，看看是否足斤足两。” 一个人买的是二尺布，倪二拿尺子给量了一下。 “没有差错，你放心吧。” “谢谢各位老爷。” 顾客高高兴兴走了。 另一个人买的是米，说是二十斤，倪二一称，十八斤，少了二斤。 “你在哪家买的？” “曹家米行。” “又是他。走，我带你找他去。各位大人失陪了，我带他去讨回公道。” “我们也跟着过去看看。” 徐道忠就带着众人，跟了过去。 很快就到了曹家米行。 倪二把米袋子往柜台上一放。 “曹掌柜，知道怎么回事儿吧？少了二斤。” “啊，不会吧，对不起，称错了，错了，我给补上。” “补多少啊？” “少一罚十，缺二斤，罚二十。我认罚，认罚。” 曹掌柜一看这么多大人物来，哪里还敢怠慢？急忙称了二十斤米。 买米的家伙万万没想到还赚了，说尽了好话。 “谢谢官老爷。” 买米的家伙冲着倪二一个劲儿鞠躬。 “你谢错人了，要谢也该谢徐大人。我们都是徐大人的属下，告诉你吧，这位就是巡城御史徐大人，是他叫我们这么做的。” “谢谢徐大人，谢谢徐大人。” 徐道忠一听愣了。 我没叫你们这么做啊。 不过，东城兵马司也是我的属下，他们的功劳，似乎也是我的功劳啊。 我叫他们好好当差，这事儿说是我叫他们做的，似乎也没错哦。 这个倪总甲不错，会说话，我记住你了。 “不用客气，其实你也不用谢我，要谢就谢皇上，是皇上要我来做这个巡城御史的。” 徐道忠说完，四下看看。 此时要是有锦衣军的密探在此就好了，他把我的话传给皇上，皇上一定高兴。 买米的人千恩万谢地走了，徐道忠四下看看，发现了异常。 “那家米行似乎生意不错，这家生意为何如此冷清？” “想来是因为他家总是缺斤短两吧。” 马尚德猜测道。 “不对，缺斤短两也没写在脑门儿上，顾客哪里知道？天祥，这是怎么回事儿，你知道么？” 贾瑞指了指门上的一块黑木板。 “大人看看这个。” 众人一看，就见黑木板上有几个字：“缺斤短两市户。” “这个曹家米行，已经不止一次缺斤短两，所以对他就实行缺一罚十。他不是就想坑害顾客么，我们就狠狠地罚他，看他有多少东西够罚的。” 这么狠？ 不过这种奸商着实可恨，罚他也是应该的。 “不错，不错。不过，为何是个黑牌子？” “多数百姓不识字，所以就用黑牌子。时间久了，一见黑牌子，顾客就知道这是奸商，上当受骗的人就会大大减少。” “那边那家米行，信誉应该不错吧。” “目前还没有发现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现象。这家是个老字号，多年来一直信誉很好。” “既然如此，是否该给他们挂个好牌，比如红牌，或者守信市户之类的，以资鼓励。” “我们也曾经想过此事，但是后来否定了这个想法。” “哦？为什么？” “遵纪守法，诚信经营，本来就是商家的应有之道。不用特别表彰。” “象曹家米行这样的奸商，才是我们监管的重点。” 一时间，众人沉默。 琢磨了一会儿，徐道忠开口。 “你们也听见了，今天的情形，你们也亲眼看见了。我也没想到，今天会见到这样的事情。” “此时此刻，你们有何感想？” “我知道，你们可能以为我愿意偏袒东城，但你们好好想想，东城做到的事情，你们做到了么？” “别的不说，就说公平台和这个黑牌的事情。这个也不用花几个钱吧，只要用心就不难做到。” “你们扪心自问，自己用心了么？” 这一回，众人确实无话可说。 正如徐道忠所说，这两件事确实不用花几个钱，他们完全有能力做到。但就是没人想到这些，没人做这些细致而扎实的事情。 这一刻，他们确实觉得自己不如贾瑞。 ------------ 第199章 原来是鸿门宴 巡城御史到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东四牌楼市场。 醉花楼的罗掌柜听到这个消息后，琢磨了一会儿，很快有了一个主意。 他早就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如今终于来了。 立刻派出伙计出去，找了两个人回来、 一个人是卢家米行的卢东家，另一个是四海绸缎庄的米掌柜。 罗掌柜、卢东家、米掌柜，是东市牌楼最大的三个商家。其中的罗掌柜，还是市场的会首兼集头。 会首，是从行业协会的角度来说的，属于商户、牙户、市户自己的民间组织的头领。 集头是从官方角度说的，是兵马司委任的类似于自治组织的市场头领。是这些商家的代表，负责跟衙门进行沟通、合作事宜。 卢东家和米掌柜来了之后，三人简单地核计了一下，就在醉花楼前面等待。 只要往市场里面走，这里就是必经之地。一定会遇见巡城御史一行人。 果然，没多久，贾瑞就陪着徐道忠和卫若兰等一行人走了过来。 罗张掌柜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就一起迎了上去。 “草民见过巡城御史大人和各位指挥使大人。” 这几人贾瑞认识，就给徐道忠做了引见。 “各位大人如此亲民，令人敬佩。草民有个不情之请，还想请各位大人进去坐坐，喝杯茶再走。草民有些民情，也想跟大人反应一下。” “好啊，那就进去坐坐。正好有些累了。” 徐道忠同意，众人就进了醉花楼坐下，很快上了茶。 “感谢御史大人前来体察民情，自从徐大人就任巡城御史以来，我们的日子好过多了。第一天，就清除了刘百户和他的爪牙，让我们免于他的欺辱和压榨。” 罗掌柜就开始给徐道忠戴高帽。 “是啊，大人英明果断，一上任就除掉了何三和宋四两个无赖，我们来回进货、送货，通行舒畅，免于被他勒索。” 米掌柜也加上了一条。 “是啊，大人一上任，就立刻擒拿了文奉鱼，免得受他纵马之害……。” 接着三个人就开始列举最近发生的种种好事儿，包括但不限于交通整顿，公平台等等。 甚至连巡捕营在市场上抓了两个小偷儿的事儿，都算在了徐道忠的头上。 贾瑞在一边听了，就感到有些奇怪。 你们三个家伙是什么意思？这些事儿都是我干的，跟他徐道忠有何关系？ 哦，就是因为他官儿大，就把功劳都记在他头上？ 你们在东城兵马司的地盘儿上，我才是地头蛇好不好啊。 不过，这几个家伙都是狡猾奸诈之辈，当着我的面就这样说话，似乎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难道他们另有用意？ 徐道忠一见几个人谀词如潮，心里那个高兴啊。 果然我做出了这么多政绩，原来在民间评价这么高啊。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贾瑞干的，跟我似乎没什么关系啊。 也不对，有关系，关系大了。 是我推荐贾瑞到了这个位置，否则他也没有机会做出这些事情。我就是慧眼识英雄。 上司是干是什么的，就是用人啊。正是因为我用人得当，才有这这些成就。 百姓的评价，我当之无愧啊。 不过，贾瑞毕竟出了不少力，也该安抚他一下。若是不夸奖他几句，将来他不再卖力，我找谁干活儿去？ 就凭着马尚德他们这几个废物？能指望他们干什么？ 若是指望他们出什么政绩，我还不如找一根绳子上吊去呢。” 思谋已定，徐道忠咳嗽了一声。 “你们过誉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贾指挥使在这里出力甚多，你们还要感谢他。” “至于我，是没有工夫做那些小事的，我的职责，就是用人，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地方。” “我让天祥做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就是把他放在了合适的地方。” “徐大人慧眼识英雄，用人得当，令人佩服。” “对了，你们说有些民情要反应，到底是什么事情？” “徐大人果然体察民情，爱民如子啊。” “哪里哪里，勤政爱民，是我辈应有之义。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几个家伙互相看看，罗掌柜下定了决心。 “那我们就说了，还真有一件为难之事，请御史大人做主。这件事情，就是一些顾客拖欠我们货款的事情。” 贾瑞一听此事，就觉得有些不妙。刚想说话，那边徐道忠爽快表态。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古来如此。尽管说来，本官给你们做主。” “谢大人。” 三个家伙普通一声，一起跪到地上。 “御史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欠我们钱的，就是这些人。” 罗掌柜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徐道忠。 徐道忠接过来一看，登时傻眼了。 就见那个名单上，赫然列着巡捕营、京营、顺天府、国子监，最后一个，竟然是宫中的尚宝司。 采购的货物，也五花八门。 有文房四宝、灯笼蜡烛、米面油盐酱醋茶、衣服鞋帽、绸缎布匹等等，足有几十种。 还有在醉花楼等酒家吃饭的酒菜钱。 加一起，一共两万三千多两。 都说做生意赚钱，其实也不尽然。很多时候，一些中小商人，尤其是背后没有官员撑腰的商人，做生意很不容易。 不仅仅要承受经营上的风险，还要承受衙门的盘剥和无赖的敲诈。 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一些衙门的所谓采购项目。 这些来自衙门的采购项目，有的纯粹就是赊购，来了就拿货，就跟抢差不多，商户们根本不敢不从。 嘴上说是将来给钱，事实上不少时候，根本就不给钱，就是强拿硬取。 有的比较好的衙门，虽然给钱，但是钱却被经手人给私吞，并没有到商人手里。 很多的商人，就在这方面蒙受了重大损失。 这样的采购，若是放在贾瑞的前世，算是政府采购项目。 因为政府的信誉好，财力有保证，商家遇上这样的事儿，那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但是在这里，就成了商家的一个灾难，衙门带头坑害这些中小商人。 一看这个老赖名单，众人就明白，这是棘手的事情。 若是这个账好要，哪里需要等到今天，哪里需要找巡城御史？ 这几个家伙，说是请喝茶，原来设的是一场鸿门宴。 ------------ 第200章 争着甩锅 徐道忠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上当了。 刚才叫这几个刁民一吹捧，自己忽忽悠悠就迷糊了，迷失了自我，把大话说了出去。 如今当着自己属下的面儿，若是推辞，还有什么脸面？今后还怎么号令他们？ 若是答应下来，自己又怎么能要出钱来？ 若是五城兵马司还好说，自己一句话，他们不敢不给钱。 可这些家都不归自己管啊，每家都不是好得罪的主儿。他们根本就不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果然是无商不奸啊。 贾瑞一见徐道忠不说话，就明白了他的处境。 该，活该，给你两句好话，你就不知道北了，这下子叫人给忽悠瘸了吧。 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下这个台。 卫若兰和马尚德几个人，此时心里也很高兴。 嘿嘿，徐大人，今儿个一见面儿，你就教训我们，走一路教训一路。这回傻眼了吧？ 老天有眼，这报应来得真快。 再看看贾瑞微笑的样子，几个家伙心里更加生气。 王八蛋贾瑞，你高兴什么？ 你说你一天老老实实地不好么，非要搞出这么多花样出来。 若是没有你起幺蛾子，我们哪里至于这么被动。 天天跟你学这个学那个的，还被许多人训斥。 这些也就罢了，我们还得自己掏腰包，给属下买衣服，你说你缺德不缺德？ 这要账的事儿就应该你去干，叫你知道那些衙门不好惹，省得你就在兵马司里面，关起门儿来称霸王。 马尚德一想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 王八蛋贾瑞，这回终于有了报仇机会。 “钱固然应该要回来。但是这种区区小事，哪里用得着徐大人出面。” 马尚德不紧不慢地说话了。 徐道忠一听，什么意思？不用我出面，难道你出面？ 我都没有办法，你马尚德能有什么办法？ 马尚德接着说下去。 “你们都是东四牌楼市场的人，这里归东城兵马司管辖。这种小事，自然该找东城兵马司。” “贾指挥使就在这里，你们何必舍近求远？再说了，徐大人日理万机，哪里有工夫管这些小事？此事交给贾指挥使便可。” 马尚德说完，立刻觉得神清气爽。 王八蛋贾瑞，这回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办。 卫若兰一听，眼睛一亮。 “对啊，贾指挥使最善于解决棘手问题。刘百户当初何等猖獗，他一出手，就樯橹灰飞烟灭。此事交给他，再妥当不过了。” 贾瑞恨不得掐死卫若兰。 你个王八蛋也来凑热闹是不是？我记得红楼里面，史湘云最后嫁给你了，但是你很快就死翘翘了。 死得好，你不该死谁该死？你死了不要紧，还害的史湘云做了寡妇。 就从你小子今天这么不讲究，你就别想娶史湘云。 “对啊，天祥是文昌星君的弟子，在他手里，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了的。此事交给天祥来做，正其人也。” 王八蛋蒋子宁，这事儿跟文昌星君有何关系？文昌星君还管讨债的事儿？他管文人就够忙的，哪里有时间管老赖？ 哈哈哈……，徐道忠一阵开怀大笑。 此时他的心情好极了。 再看马尚德、卫若兰、蒋子宁几人，就觉得特别顺眼。 我原本以为他们几个是废物，看来是我看走眼了啊。关键时刻，他们几个还是站在我一边儿的。 正愁着没有办法，他们就给我出了这个好主意。 我怎么把贾瑞给忘了呢，他是专门解决麻烦的高手啊。 “你们几个起来吧，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这事儿你们找我就对了。” “对，徐大人会亲自帮你们解决此事的，还不快谢谢徐大人。” 贾瑞赶紧往外推。 “咦，天祥，马尚德他们说得对，这点儿小事儿，哪里用得着我出手？你一个人就足够了。” 不够啊，徐道忠你个二货，你不能这么甩锅，你也是进士出身，在翰林院进修过，还跟皇上一块儿读书，又是我的座师，你不能坑学生，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天祥是文昌星君的弟子，秀才、举人、进士，千军万马闯独木桥，一路顺风顺水。” “尤其是一手《木兰词》，风靡天下，这点小事儿，对你来说，就是举重若轻，手到擒来。这件事儿就交给你，一定妥善解决。” 王八蛋徐道忠，这跟诗词有什么关系？诗词有那么大的用处么？ 老赖会因为诗词写得好就还钱么？ 照你这么说，李白和杜甫的诗词那么好，为什么还穷困潦倒？一生不得志？ “谢谢贾指挥使，小的就全指望你了。” 罗掌柜几个家伙也看明白了，贾瑞是他们唯一能指望的人，赶紧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 “哎哟，你看他们心多诚啊，天祥，快点儿答应他们吧。你可是咱们兵马司的体面啊。” 马尚德笑呵呵说道。 王八蛋贾瑞，你不就能折腾么，这回我就等着看你丢人。 “是啊，天祥，难道你的心就是铁打的么，此情此景，难道你还能无动于衷？。” 卫若兰和蒋子宁也在一边儿助攻。 “是啊，天祥，你是我的门生，可不能给我丢脸啊。 王八蛋徐道忠，谁是你的门生？ “罢了，你们起来吧，我尽力而为就是。” 先答应下来，以后再慢慢想办法。说不定拖一拖，皇上就派我去西北了，那个时候我就管不着了。 “谢谢贾指挥使，只要你答应下来，我们就放心啦。” 三个家伙偷偷对视一下，爽快地爬了起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各位大人赏脸，来到小店，小店备点儿薄酒素菜，请各位大人小酌一番，还望给个面子。” “好啊，正好有些饿了，就在你这里吃几杯酒。” 一听喝酒，马尚德就高兴。 “是啊，徐大人，既然来了，就吃两杯酒再走。天祥答应帮他们讨债，他们非常高兴，大人正该与民同乐才是。” 卫若兰你个王八蛋，还与民同乐，白吃白喝都能教你说的这么高大上。 “哈哈哈……，好，那就与民同乐，小酌几杯。” 徐道忠把麻烦推到贾瑞身上，岂能不庆祝一下。 况且还是与民同乐，这是亲民啊。 ------------ 第201章 狂妄的李游击 小酌的酒局变成了狂喝乱饮，直到傍晚才散局。 徐道忠和马尚德等人都喝醉了，迷迷糊糊回家。 贾瑞则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衙门。 陈也俊和郑天伦听说了贾瑞给罗掌柜们要账的事情，也惊呆了。 “瑞兄弟，你上当了，不该跟他们一起吃酒。” 郑天伦说道。 “不是吃酒的事儿，没吃酒的时候，这事儿就定下来了。” “你有什么办法？” 陈也俊担忧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拖呗，拖一天算一天。” “这事儿确实不好办，哪一家都不是善茬。你这回可是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我就是要不来钱，谁还能把我怎么样？反正我也不是讨债的。”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于你的声誉有损啊。” “没事儿，我才不在乎这些虚名呢。” 贾瑞说是不在乎，心里其实多少还是在乎的。 此前自己的一系列行动，都连连获胜。这一次如果要不来钱，确实是一个挫折，影响自己的形象。 但是自己真的没有那个能力，也就只好认栽。 几个人议论了一阵，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就只好作罢，贾瑞索性不想这件事儿，干脆就回家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爱怎么着怎么着去。 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到省亲别墅工地上转了一圈儿，见没有什么问题，就回到西花厅，跟林之孝、张华、山子野、贾环、晴雯等人研究花窖的事情。 现在已经进入八月，天渐渐冷了。其他工程已经陆续进入收尾阶段，只有花窖工程留在了最后。 目前已经没有外人来参观，按照工程排期，也到了施工花窖的时候。 原来已经有了施工方案，现在重新检讨一番，梳理一下，就准备开工。 进行了部署之后，贾瑞就到了衙门。 一进门，就见几匹巡捕营的马在院子里。 贾瑞刚换下马，就见巡捕营东城地区的首领李游击带着几个属下出来。 这个李游击，贾瑞见过几次面，没办过事儿，只打过招呼，双方属于泛泛之交。 “原来是李游击，失迎、失迎。” 从品级上来说，李游击比贾瑞高，但是双方在职责上，其实基本上一样。 “贾指挥使，冒昧来访，还望原谅。” “李游击客气，请进去喝茶说话。” “不必了，就在这里说吧。” “李游击有何指教？” “贾指挥使，咱们两家可是井水不犯河水。自从你上任以来，咱们也没给你找什么麻烦，算是给了你面子。” 这话口气不对啊。 “面子都是别人给的，别以为自己有点儿本事，有点儿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世上有本事的人多了，不是你一个。有靠山的人也多了，不是你一个。我奉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儿。” 这个二货，你胡说八道什么啊，难道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威胁我？ “李游击，你把话说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欠东四牌楼那些商人的钱，是我们的事情，就不劳你们兵马司插手了。” 愿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李游击，你从哪里听说我们要插手这件事情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吧。夜路走多了，你就不怕见鬼？” “李游击，你在威胁我？” 李游击愣了一下。 “不是威胁你，我劝你少管闲事儿。” “李游击，谁说我一定要管这件事儿了？再说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便是我不管，你们就赖账不给钱？这是谁家的道理？” “你……。” “我怎么了？你到了我这里来，就是为了威胁我？东四牌楼在我的辖区，市场的商户和市户，有什么事情找我，岂不是很正常？” “再说了，他们开始造的也不是我，找的是徐大人，是徐大人把这件差事交给我的。” “我还没决定是否管这件事情，你就上门兴师问罪来了。你欠钱还有理啦？” “你……，好，我不跟逞口舌之利。咱们走着瞧，走！” 李游击上马，带着几个人属下扬长而去。 见他们走了，倪二出来。 “这几个家伙太嚣张了，一来就吵吵嚷嚷的，说是找你算账。”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就是你多管闲事，替别人跟他们要账。对了，听他们说话的意思，是马尚德告诉他们的。” 马尚德，你的嘴可是够快的啊，好，这笔账我给你记下了。 “瑞大爷，你真的想给那些商户要钱？” 我想个鸟啊，是徐道忠他们这帮混蛋硬塞给我的差事。 “原本我不想管这事儿，但是巡捕营这么一闹，我还真就要管上一管。” “瑞大爷，巡捕营势力强大，咱们惹不起的啊。” 若论势力，巡捕营确实比兵马司大得多。 巡捕营属于九门提督辖下，九门提督是从一品衙门。跟六部尚书平级。 九门提督还是皇上最为亲信的大臣，不受内阁管辖，直接听命于皇上。 巡捕营管辖范围也很广泛，除了内城的东、西、南、北、中五城，还包括外城以及城外的郊区。 总兵力将近一万人。 徐道忠的巡城御史，只是正四品衙门。五城兵马司合起来，才是正六品衙门。 这个正六品衙门，其实还是虚的。因为现在实际上是五个兵马司分别立户，每个兵马司都只是正七品衙门。 单单李游击的东城巡捕营，就是从五品衙门。他的兵力也有四百多人。 所以，无论是从品级还是规模上，东城巡捕营的势力都比贾瑞大。 “倪二，锦衣军势力大不大？咱们惹了他们，不也是好好的？” 夏半山和夏守忠势力大不大？收拾了他们，还不是乖乖送上三千两银子？ 许多看似强大的东西，不过都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而已。 你越是怕他，他越是欺负你。 “瑞大爷，那不一样的。刘百户是叫咱们给抓住了把柄……。” “他巡捕营就没有把柄了？他们干的坏事儿，似乎也不少吧？” “这个……。” “你把手里的差事，交给别的总甲。这两天你就好好查查他们东城巡捕营的那些肮脏事儿。” “咱们的老人儿，不少人都会知道，，王吏目在东城干了二十来年，他知道的更多。你跟他好好聊聊，他那里也会有记录。” “还有，经常有私酒从东直门进来，城门归他们巡捕营管，我就不相信，这事儿跟他们没关系。” “悄悄地查，别让人知道。” “好吧。” 跟了这位爷，我倪二算是倒了八辈子霉运。 本来以为跟着他就能升官儿发财，没想到，升官儿发财没见到，倒是天天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玩儿命。 当初往工程上送砖，既赚钱又轻松，我怎么就那么糊涂，非要到他手下来。 悔不当初啊。 ------------ 第202章 还不如死了呢 贾瑞刚进办事房，王吏目就进来、 王吏目以前一直做书吏，属于胥吏行列，这回当了吏目，就是官。 虽然级别不高，但也是朝廷的正式官员。 一个胥吏能混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很大的成功。 他能升官，很大程度上得力于贾瑞的举荐，所以对贾瑞非常感激。 “指挥使，李游击是不是为了讨债的事情而来？” “是啊，这件事情，我是被另外几个兵马司和徐大人给算计了，没想到我还没打算动手，巡捕营竟然自己想找上门儿来。” 贾瑞就把事情经过介绍了一下。 “王吏目，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确实是个老大难。不过也不是一点儿办法没有。” “你有什么办法？如今我为这事儿焦头烂额的。” “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这些家当中，只要有一家还钱，剩下的几家就有压力。” “可是家家都强硬得很啊。” “那也未必，比如国子监文人荟萃之地，总是要讲点儿体面吧？再说了，国子监也不缺钱。” “你的意思是，先挑肥羊，柿子先挑软的捏？”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了。” 国子监属于帝国的最高学府，同时也是教育管理部门。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是文人，不象巡捕营、京营那样，都是军人，脸皮比较薄。多少会顾忌一些体面。 顺天府和宫中的尚宝司，脸皮就比较厚。 但不管是哪一家，都在神京，都是天子脚下。 既然是衙门和官员汇集之地，不管那个衙门，都要顾忌一下自己的体面。 这就是他们的弱点。 所以，如果能把事情闹大，弄的皇上、满朝文武和京城百姓满城风雨，那些老赖承受不住舆论压力，最后就可能还钱。 一旦这件事情办成，对于其他老赖也是一个警告和震慑。 当然，怎么造舆论，是个很有技术含量的活儿。 现在官府欠商人的钱，是个普遍现象。不仅仅是巡捕营这几家，很多衙门都是这个德行。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得罪一大片，成为各个衙门的众矢之的。 “这事儿需要一个借口。” 王书吏不紧不慢地说道。 “什么借口？” “这个借口要能够引起大伙儿的同情，比如那些商人过不下去了，印子钱缠身，家有老人无钱治病之类的。” 过不下去了？ 我看罗张掌柜他们几个活得挺滋润的，似乎没有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好，容我仔细想想再说。” “指挥使若是能把此事做成，确实功德无量。” 要什么功德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就知足喽。 贾瑞琢磨了一阵就出去，很快到了罗掌柜的醉花酒楼。 “哎哟，贾指挥使，快快请坐，可是讨债的事情有眉目了？” 罗掌柜热情地迎了上来。 “你把米掌柜和卢东家找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好好好，我这就去。” 都在市场上，三个人很快聚齐。 “刚才巡捕营的李游击找我了，叫我别管闲事。我想了一下，这件事情确实跟我无关，我管这件事儿，就是吃力不讨好。” “他们都是大衙门，哪家都比兵马司势力大，我确实管不了。所以，讨债的事情，还得你们自己想办法。” “别啊，贾指挥使，我们可就全都靠你了。” “是啊，我们都过不下去啦。” “你们过不下去？我可没看出来。我看你们一个个活得挺滋润的。那些钱能否要回来，似乎无关紧要。” “不是啊，我们真的过不下啦。如今这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就是装出有钱的样子，否则别人的货物都不敢赊给我们。” “还有啊，不少人都一点儿本钱没有，如今就卖存货。存货卖光了，就没钱进货，家里也揭不开锅啦。” “我知道你们生意艰难，但是光凭你们说，外人谁知道？好好的我去替你们要钱，我算干什么的？我兵马司的差事里面，可没有替人讨债这一项。” “当然，你们有困难，我兵马司不能不管，可是，啊，你们明白的。” 我们明白什么啊，你的话我听着怎么越来越糊涂呢。 你不想管，又说管，你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啊？ “贾老爷。不，贾指挥使，我们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管我们？” 罗掌柜小心翼翼问道。 “是啊，我们糊涂，就给我个明白话。” 明白话有，但是不能给你们讲明白。 否则岂不是成了我跟你们合谋，要挟其他衙门，将来我在京城官场还怎么混？ “最近，我们东城兵马司会在你们市场搞一个活动，这个活动就叫做诚信经营活动。” “凡是欺诈顾客的，欠别人货款不给的，都属于失信行为，将被列入失信人名单，提醒广大的顾客和商家小心注意。” “这倒是个好事儿，但是跟我们讨债有何关系？” 卢东家没明白这个道理。 “你们可能欠别人的货款，这就是失信行为，可能被列入失信人名单。” “我们不欠别人货款。信用是我们的生命，没了信誉，我们就干不下去，也没脸见人。” “是啊，经商诚信为本，若是没了信誉，还不如死了呢。” 三个笨蛋，自己都说出来了，还不明白。 “是啊，你们欠了别人的钱，没脸见人，所以就死了啊，或者上吊，或者投河，总之有很多死法。” “你们死了之后，家里人，市场上的同仁非常愤怒，就去找巡城御史衙门，或者兵马司衙门，给你们主持公道。” “为什么呢？因为你们是冤枉的，不是你们不想给钱，而是有人欠你们的钱不给，走投无路，才不得不死啊。” “当然，有的时候想死也没那么容易，比如刚刚上吊，就被别人发现，又救活了。” “还有，你们家里都有妻子儿女吧？需要养活吧？家里上有高堂，需要你们孝敬吧？父母、祖父母年纪大了，总会有点儿病吧，要花钱抓药吧？” “可是手里没钱啊，不能孝敬老人，还不如死了呢。” “其实死了也没那么可怕，比如我，死了七天又活了过来。也不是想死就能死得了的嘛。” “好了，你们自己琢磨一下，我走了。” 贾瑞起身就走，直到出了屋子，几个家伙才反应过来。 想去送一下，贾瑞已经上马走远了。 回到屋里，几个家伙面面相觑。 “他的意思，你们明白了么？” 罗掌柜问道。 “似乎明白了，他好像叫咱们几个死一回。” 卢东家觉得摸到了门道。 “就是死一回，然后大伙儿到衙门闹事儿，把事情闹大，他才好出面帮咱们。” 米掌柜这回说明白了。 “按说他愿意出头，也算是难为他了。可我就怕一不小心真的死了啊。” 罗掌柜担心道。 “是啊，咱们可不一定有他那个运气，死了还能活过来。” “他又没叫咱们真的去死，只是吓唬人罢了，我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豁出去。” 卢东家狠狠说道。 ------------ 第203章 又起幺蛾子 交通整顿的行动推开之后，东城兵马司又有了大动静。 这一回，是在整个东城开展诚信经营活动。重点就在东四牌楼市场。 据官场上的小道消息传说，这次活动，就是巡城御史徐道忠烧的第三把火。 对于具体的细节，不仅外人懵里懵懂，就是另外几个兵马司的指挥使们，也不得要领。 据说徐道忠对此非常赞赏，叫马尚德等另外的兵马司指挥使到东城去学习一下，然后在自己的辖区里也尽快推广。 这可叫这些指挥使们为难了。 他们聚集到一起，研究如何应对此时。 “贾瑞这个混蛋，怎么又出了新花样啊。” 马尚德气哼哼道。 “是啊，交通整顿咱们还没弄明白呢，他怎么又起幺蛾子？还让不让人活啊。” “这个贾瑞存心想累死咱们。他是真的想叫咱们提着裤子也追不上他。他这个诚信经营，到底是什么名堂？你们知道么？” 蒋子宁无奈道，他几乎有些绝望，感到永远也跟不上贾瑞的步伐。 “我倒是听说一些，说是凡是缺斤短两、掺杂使假、以次充好、欠钱不还的，都是失信人，都在外面张榜公布。” “对了，就连东四牌楼市场的会首罗掌柜，都被列入了失信人名单，还有不少人，对了，那天在一起吃酒的卢东家、米掌柜也被列入失信人行列之中。” “这几个人，不就是当初让贾瑞替他们讨债的人么？” “是啊，贾瑞不帮着他们讨债，怎么还说他们失信，这不是坑人么？” “嘿嘿，贾瑞虽然答应了讨债，但是他哪里敢去要钱啊？上回我跟李游击说了这事儿，李游击当时就去找了贾瑞。” “你们知道么，就在东城兵马司的院子里，刘游击当众就训斥贾瑞，叫他少管闲事。” 马尚德说的唾沫横飞，心情舒畅。 “我也听说此事了，原来是你告诉李游击的啊。好，训斥得好。” “看来贾瑞不敢去讨债，所以才鼓捣了这个什么叫诚信经营的事儿。他这一鼓捣不要紧，可把咱们又给坑啦。” “是啊，徐大人听风就是雨，非得叫咱们去跟他学，这回又得好一顿折腾。” “唉，谁叫人家是上司呢，走吧。” 几个人无奈，只好一边骂着贾瑞，一边骑马向东四牌楼去了。 东四牌楼市场的东边，有一片榆树林。 这片树林是几十年前栽下的，此时已经郁郁葱葱。 市场上的人，闲暇的时候，会到这里来喝茶。 此时，罗掌柜、卢东家、米掌柜三个人，就在这里喝茶。 罗掌柜到边上看了看回来。 “差不多了，你俩动手吧。” 米掌柜站起来，似乎有些犹豫。 “罗东家，这招儿真的灵么？可别贾瑞不管了，咱们这场戏可就白演了。” “我想贾瑞会管的，他这个人办事很有章法。他既然说了，就不会食言。” “米掌柜，你别犹豫了，除了这招儿，咱们还有别的办法么？豁出去了，干，我先来。” 卢东家始终是最坚定的人。 “好吧，罗掌柜，可要看好了。我俩一蹬椅子，你就赶紧过来。可别让我俩真的吊死了。” “你放心吧，我记住了。家里人都准备好了，你们也别临阵退却，否则就白张罗一回。” “好，你别啰嗦啦。快出去吧。” 罗掌柜到了小树林儿边上，就瞅着里面的米掌柜和卢东家。 见两个人拿出绳子，挂到树上，套在自己脖子上，就大声喊了起来。 “不好啦，快来人啊，有人上吊了。快来救人啊。” 不远处市场上的人听见这边喊，就有人跑了过来。 里面的米掌柜和卢东家还没蹬椅子，罗掌柜已经跑到了跟前儿。 “人就要过来了，快蹬椅子啊。” “好。” 卢东家倒是挺快，把椅子蹬倒。 米掌柜害怕了，说死也不蹬椅子。 “不行，我害怕。” “就要露馅了，你不想要钱啦？” “不要了，我认栽了。” 王八蛋，你不想要钱，我们还想要呢。 罗掌柜一狠心，一脚就把米掌柜脚下的椅子踹开。 “罗掌柜，快救我，我就要不行啦。” 那边卢东家已经开始乱蹬腿儿了。 罗掌柜回头看看，见已经有人进了树林，能看见这边的情形，急忙过去抱着卢东家的腿。 “卢东家，你想开点儿，可不能寻短见啊。” “快来人帮忙啊。” “罗掌柜，你快帮帮我吧，我上不来气啦。” 那边米掌柜也开始蹬腿儿，声音都变了。 “停一会儿，马上就来人了。” “挺不住啦。” 罗掌柜无奈，只好放下卢东家，去抱米掌柜的腿。 卢东家无奈，只好自己双手抓着脖子上的绳子坚持。 好在外面的人及时赶来，七手八脚把两个人弄了下来。 “你们别管我，我不想活啦。” “你们为何要救我，诚信为本，如今没了信誉，今后还怎么做生意，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卢东家和米掌柜就在地上一边打滚儿，一边诉说。 “你们两个何必如此，我不也是上了名单么？再说了，各个衙门还欠咱们那么多钱呢。只要把钱要回来，不就能还债了么。”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衙门也欠他们的钱，难道也都要去死？” “你们死了倒是轻巧，可是留下一家老小怎么办？” 罗东家就假装劝说。 “衙门里的钱，都好几年了，哪里还能要的出来？你们别拦着，还是让我去死吧。” 卢东家爬起来，抓起绳子，又假装要上吊。 众人自然拼命拦着，抢下了绳子。 “你们两个想开些，也别说那些钱要不回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古来如此。” “兵马司平常总是管着咱们，帮着收税，为何别人欠钱的时候，他们就不管？咱们找巡城御史老爷讨个公道去。” 罗掌柜一回头，看见了马尚德和卫若兰几个人。 “对啦，这几个老爷就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咱们就请他们做主，让他们帮着咱们要钱。” 卫若兰几个人到了东四牌楼，还没来得及打听这个诚信经营活动是怎么回事儿，就见这里一片混乱，说有人上吊了。 于是就跟着人群过来，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没想到刚刚明白大致原因，就被罗掌柜盯上。 你个该死的罗掌柜，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又不是我们欠你们的钱。 再说了，这里是东城兵马司的地界，是贾瑞鼓捣的那个什么失信人名单。你们不去找他，找我们干什么啊？ ------------ 第204章 求大人做主 罗掌柜记着贾瑞的话，一心把事儿闹大。 此时见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哪里还会放过这个机会。噗通一声就跪下。 “大伙儿快点儿跪下，求几位大人给咱们做主。” 来的商家们，不少都是衙门欠他们钱的，卢东家和米掌柜被逼的上吊，让他们都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此时被罗掌柜一带节奏，哪里还分得清那么多，病急乱投医，就跟着跪了下去。 “求大人做主，帮我们讨回钱来。” “青天大老爷救救草民吧，草民实在活不下去啦。” 众人喊着，有的人真情涌动，就哭了起来。 有人开头，更多的就跟着哭起来。 马尚德几人彻底蒙圈。 “喂喂喂，这事儿不归我们管啊，你们该去找东城兵马司。” 马尚德急忙解释。 “大人，天下兵马司是一家，在我们眼里，你们就是青天大老爷，请你们救救我们，把衙门欠我们的钱给要回来。” “这个真的跟我们无关啊。” 这帮愚民，怎么就赖上我们了呢。 “对，你们去找东城兵马司吧，我们走了。” 卫若兰说着，转身就走。 王八蛋贾瑞，你惹下了麻烦，这帮人却来找我们。 “大伙跟着几位大人，求大人做主。” 罗掌柜赶紧追了上去，众人也都纷纷跟上。 此时米掌柜和卢东家早就把上吊的事儿抛到脑后，不失时机地鼓动人们，跟着卫若兰几个人。 几个人见势不妙，就赶紧上马。 那些人仍然不离不弃，在后面跟着跑。 街上的人一看前面几个官老爷骑着马跑，后面一大群人在追，就蒙圈儿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快跟上去看个究竟。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追赶的队伍。 到了东安门路口，正好赶上红牌禁行。 几个家伙正犹豫着是不是闯红牌，郑天伦跑了过来。 “喂，你们几个身为指挥使，怎么能在大街上纵马呢？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到了我们东城的地界，可就别怪我不客气啦。来人，把他们拿下。” 郑天伦早就知道他们几个蛊惑徐道忠坑贾瑞的事儿，正愁着没机会报复他们，现在有了这个茬儿，哪里还能放过？ “郑天伦，都是兵马司的，你就落井下石。” 马尚德怒道。 “嘿，马尚德，这叫落井下石么？你们在大街上纵马，大伙儿可都是看见了。喂，他们几个在大街上纵马狂奔，你们都看见了吧？” “看见了。” 老百姓们本来就恨官，此时一看这帮官老爷狗咬狗，恨不得他们立刻拼个你死我活，就纷纷跟着起哄。 卫若兰一见形势不妙，赶紧下马。 “郑指挥使，误会，误会，后面有刁民追赶我们，才不得不跑。求求你，让我们过去。” “刁民为何追赶你们？” “唉，别提了。不好，他们追来了。我们右转弯这回行了吧。” “右转弯是右转弯，纵马是纵马……，喂，你们别走啊。” 几个家伙赶紧上马，就往右边跑去。 没一会儿，开始通行，商家们也追了上来，到了路口也不停留，就追了过去。 郑天伦看着人群远去，喃喃自语。 “这是怎么啦？” 于是上马，也追了上去。 卫若兰等人骑马跑着，就路过了巡城御史衙门。 马尚德勒住马，停了下来。 “这些刁民还在后面，咱们若是回了衙门，他们追过去，可就难缠了。” “你的意思是，到徐大人这里？” “他们不是找兵马司做主么，咱们又做不了主，不如就叫徐大人……。” “马指挥使高明，对，就叫徐大人做主。” 几个家伙不用怎么沟通，就达成了一致，进了巡城御史衙门，找到徐道忠。 “徐大人，不好啦，贾瑞胡闹，激起民变。东四牌楼的商户和市户们，来找你做主。” 徐道忠一听，就糊涂了。 “什么民变？找我干什么？” “徐大人，是这样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徐道忠一听，恨不得踹死这几个混蛋。 东城那边闹事，你们把人给带到我这里干什么啊？ 你们解决不了，我不怪你们。可你们把百姓带到贾瑞那里去啊。 此刻带到我这里来，不就是故意叫我为难么？你们究竟是何居心？ 我怎么就遇上这么几个蠢猪，简直气死我啦。 正说着话，就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那些商户和看热闹的百姓已经到了。 徐道忠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出去。 一看黑压压一片人，不禁吓了一跳。 这么多人，弄不好还真的要激起民变啊。 天子脚下激起民变，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官帽子没了都是小事儿，不发配都是烧高香了。 这个该死的贾瑞，他是怎么办事的？ “给大老爷跪下。” 罗掌柜他们计划的第一站，本来就是巡城御史衙门。即使马尚德他们不来这里，他们自己也会过来。 此时正好看见徐道忠出来，正其时也。 “罗掌柜，这么多人到这里来，你们想要干什么？” “徐大人，请你给我们做主啊，草民实在活不下去啦。刚才就有两个人上吊，是这么回事儿……。” 于是罗掌柜就开始诉苦，他这边儿说着，那边儿卢东家和米掌柜就不时补充，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他们说的声音大，就连跟来看热闹的百姓，也都知道了怎么回事儿。 哦，原来如此啊。 说来说去，还是衙门里欠了他们的钱不给，逼得人家没有活路，这才上吊。 这些衙门，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外面叫鞑靼人打得象狗似的，就知道欺负老百姓有本事。 这叫什么世道啊。 这边儿正说着话，就听得一阵呼号喊叫。 一群人跑着过来，老的老，小的小，男男女女一大帮。 “我的孩儿啊，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们一家老小怎么办啊？” “爹啊，你想开点儿，不能上吊啊。” “老爷啊，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你走了，留下孤儿寡母的，叫我们怎么就活啊。” “儿子啊，你不能寻短见啊。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还等着你给我抓药治病呢。” 一帮人正是卢东家和米掌柜的家人，都是事先核计好的。得到信儿就赶了过来。 虽然是做戏，但是一想到被衙门欠了那么多钱要不回来，也是悲从心来，其实也很有几分真实情感。 一见这一帮人来了，徐道忠更加头疼。 “去把贾瑞找来。” 王八蛋贾瑞，你答应给他们讨债，怎么都讨到我这里来啦？ 马尚德等人见势不妙，就想悄悄溜走。 刚一动弹，就听徐道忠大声喝道。 “都给我留下。” 几个家伙只好乖乖站住。 ------------ 第205章 还能大过皇上么 徐道忠这边一个劲儿地安抚，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到贾瑞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赶来。 贾瑞一看这个情形，差点儿笑了出来。 我说罗掌柜，我叫你演戏，可也没叫你演这么大一场好戏啊。 你们市场上才多少人，这家伙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啊？连群众演员都自己带来了。 你干得挺专业啊。 一见到贾瑞来了，徐道忠赶紧迎了上去，把贾瑞从马上扶了下来。 此时他恨不得狠狠地踹贾瑞一顿，然后大声训斥贾瑞，你是怎么搞的，给他们讨债，怎么把人都弄到我这里来啦？ 可是嘴里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 “天祥，你总算是来了，快点儿想个办法，把这些人弄走啊。都在这里围着，我的老脸往哪里搁？若是激起民变，我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徐大人，他们这是怎么啦？” 王八蛋贾瑞，你还跟我装傻，你还不知道么？ “唉，因为衙门不还钱，两个人上吊了。” “哦，原来如此。好好的，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就是几个钱儿么，我都答应给他们要钱了。” “这样吧，你就当众宣布，这儿交给我来办，叫他们派三个代表进去说话。” “好好好。” 徐道忠站到高处。 “大伙儿听着，这件事情我交给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贾天祥承办，罗掌柜，你们选出三个代表，进来说话，咱们商议一下。” “徐大人，就在这里说吧。有话说在当面儿。” 刁民，竟然不给我面子，简直气死我啦。 徐道忠无奈，只好求援似的看着贾瑞。 贾瑞冲着徐道忠嘿嘿一笑，转了回来，站到高台上。 “罗掌柜，你们这么多人来这里，已经涉嫌寻隙滋事。若是再不散去，可就犯了王法。” “不过，衙门欠了你们的钱不给，逼得你们上吊自杀，这是衙门的不对。” “如今徐大人已经责令我替你们向衙门讨债，我也答应了。此刻你们若是再不散去，各安本业，就是故意闹事。若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 “指挥使，我们不想闹事，你答应了帮我们讨债，可不许食言。” “这么多人作证，我若是食言，你们将来见到我，就往我身上吐吐沫。” “那些衙门都比你东城兵马司大，你能要来钱吗？”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凡事都有一个理字。那些衙门是比我东城兵马司大，但是他们再大，还能大过皇上么？” “你们放心，他们若是不还钱，我就到皇上那里告御状去。皇上一向爱民如子，不会不管你们的。” “还有，我只管东四牌楼市场和东城范围的事儿。至于别的城区，我管不着。” “这里若是有别的城区的人，就去找你们自己城区的兵马司。各位指挥使都在这里，你们找他们就行。” “你们散了吧，回头我到你们那里去，了解详情。” “我们就相信你一回，好，我们走。” 罗掌柜和米掌柜、卢东家一走，众人就纷纷跟着走了。 “徐大人，他们走了，没事儿了。这点儿小事儿，就交给我吧。对了，马指挥使，卫指挥使，蒋指挥使，恭喜你们。” 恭喜我们？有什么好恭喜的？ “贾指挥使，你的意思是……。” 几个二货，我顺便算计了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想看我热闹，这回你们就等着头疼吧。 “我的意思是，衙门欠商家的钱，不仅东城有，你们城区也有吧？有了东城的先例，下一步你们那里的商家……，哈，你们懂的。” 几个人终于明白过来，立刻大眼儿瞪小眼儿。 怪不得刚才贾瑞说，他只管东城的事儿，别的城区来找我们。 贾瑞你个王八蛋，你在算计我们。 绝大部分人都走了，还剩下几个人在一块儿，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就向这边走来。 “不好，那几个商人模样的，不是来找我们的吧？” 卫若兰小声说道。 几个人一听，就想赶紧溜走。 “站住！” 郑天伦拦住了几个家伙。 “徐大人，马尚德他们几人，但才在大街上当众纵马。我找他们理论，他们竟然逃逸，企图逃避处罚。请问徐大人，是否该放纵他们？” 徐道忠又头疼了。 郑天伦你个混蛋，你想怎么办就这么办呗，你来找我干什么？ 你让我怎么办？ 罚吧，他们是指挥使，都是一家人。 不罚吧，又乱了法度，形同我包庇他们。 “郑天伦，你这个时候来找徐大人告状，不是叫大人为难么？大人能怎么说，他还能叫你包庇他们，你怎么办，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贾瑞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道。 “对，这事儿你来问我做什么？我连这种小事儿都管，一天还干不干正经事儿啦？” 徐道忠急忙顺杆儿爬。 马尚德你们几个混账，把刁民往我这里带，不罚你们罚谁？活该！ “马指挥使，徐大人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本来还应该打板子的，看在同仁的份儿上，就给你们留个面子。” “板子可以免了，但是罚款总该交吧，每人五两银子，不多吧？” 眼看着那几个人就在一边等着，害怕他们上来纠缠，马尚德赶紧掏钱。 “认罚，我认罚。这是十两银票，找我五两。” “不用找了，我今儿个没带钱，替我垫上，过后我还给你。” 蒋子宁说道。 马尚德气的几乎吐血，心里大骂。 蒋子宁你个小人，又来趁机占我便宜。 吃酒的时候，你说你请客，最后总是我算账。今天又说没带钱，分明就是不想掏钱，过后不了了之。 但是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只想赶紧离开。也就没说什么，赶紧溜走。 剩下卫若兰也交了钱，就象兔子一样，赶紧跑路。 “徐大人，我们也走了。” 贾瑞和郑天伦见徐道忠脸色不善，急忙溜之乎也。 你们两个混账，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徐道忠一甩袖子，回到了衙门。 出了巡城御史衙门，贾瑞和郑天伦哈哈大笑。 “这几个王八蛋，今天终于从他们身上敲到了银子。瑞兄弟，这个钱怎么办？交公么？” “不用，留着当小金库。” “小金库？什么意思？” 郑天伦表示不懂。 “哦，就是留着咱们自己花，比如你我、陈指挥使、王吏目咱们几个吃酒什么的，就花这个钱。” “瑞兄弟，高明啊。今晚上咱们四个就吃一顿怎么样？” “好啊，那就吃一顿。” ------------ 第206章 这可是你们逼的 自从上次给了赞助费之后，东城兵马司的火甲门就很少到大金门这里来长时间巡逻。 即使来了，也是就在这里短暂停留，随即就离开。对这里的生意没有一点儿影响。 但是，今天周总甲带着人，又在这里来回转悠。 玉华楼的程二娘一看不对劲儿，就赶紧出来，找到了周总甲。 另外几家当家的和一些姑娘们，也跟着过来。 “周总甲，又来巡逻啊。这回又有什么案子么？” 没什么事儿，你们就别总是在这里转悠了好不好啊，上回不是都给你们钱了么？ “哦，还真有件事儿，你们要小心了。昨个儿东四牌楼的两人上吊的事儿，你们听说了么？” “听说了，不就是因为衙门欠他们的钱不给，他们没有活路了么。” “唉，说来也有些可怜，可是再可怜，也不该聚众到巡城御史衙门去闹事儿啊。逼着我们的指挥使去给他讨债……。” 周总甲讲了一大通，叹了口气。 “算了，跟你们说这些也没用，记得好好管教你们的人，别聚众闹事。否则的话，激起民变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这里只有顾客争风吃醋打架，不会有什么民变。” “那就好，我们走了，你们该做生意做生意。” 就这么走了，不要钱？他们到底什么意思啊？ “二娘，连国子监都欠钱不给啊？那些监生总是到咱们这里来，也不差钱啊。” 一个姑娘奇怪说道。 “你懂得什么，监生到这里来，是花自己的钱。国子监欠钱，那是衙门的钱，两回事儿。” 随着老板和姑娘们的议论，衙门欠钱，导致商人上吊的事情，就逐渐传播开来。 通过姑娘们的嘴，这个消息又传到了前来这里消费的国子监监生和一些商人、官员那里。 通过他们，最后又传到了国子监和官场。 与此同时，东城兵马司的其他弓兵和火甲，今天在整个城区进行秋季防火安全宣传提醒活动。 说完防火的事情，就无意中提起了昨天东四牌楼两个商人上吊的事情。 对这个消息，人们自然感兴趣，但是很多人不知道详细情况，自然就打听，于是弓兵和火甲们就绘声绘色地讲了事情经过。 最后的结果，就是人们都知道，因为巡捕营那些衙门赖账，逼得人上吊。 百姓们每有更多信息来源，也没有多少娱乐活动，这样的小道消息，让他们感到兴奋。 于是就赶紧回去，向更说的人传播，以此显示自己消息灵通。 “哼，巡捕营那些人，就没有什么好东西。” “国子监还是圣人的门徒，都这样赖账，简直就是斯文扫地。” “是啊，如今连读书人都不要脸了。” “什么如今不如今的，他们什么时候要过脸啦？那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类似的议论，就越传越广。一时间，成了街头巷尾的热门儿话题。 东城巡捕营衙门，其实就是东北巡捕厅。一般人的习惯叫法，就叫东城巡捕营。 贾瑞和倪二，此时就在东北巡捕厅门前。 “瑞大爷，真的不用我陪你进去？那个李游击很暴躁的。” “不用，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是要钱，又不是跟他们打架。” “他们不会还钱的。” “我知道，先礼后兵。我一会儿就回来。” 贾瑞进了巡捕厅，直接找到了李游击。 李游击看看贾瑞，翻了一下眼皮。 “坐吧，上茶。” “不用上茶，我说几句话就走。反正你也不会还钱。” 李游击又看看贾瑞，笑了。 “贾指挥使，既然知道我不会还钱，为何还要来这里？” “昨天上吊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不过，你要以为因为这个，我就还钱，想的就太简单。” “我见过的刁民多了，这点儿把戏还吓唬不了我。” “李游击，其实我也不愿意管这事儿，只是因为上官交代，百姓逼迫，怕激起民变，才不得不出来走一趟。” “不过，欠债还钱，本就是应有之义，我觉得李游击还是把这件事儿平了为好。否则的话，事情闹大了，对李游击也不好。” “我就是不还钱，你能把我怎么样啊？” “呵呵，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就怕到时候王法会把你怎么样。话不投机，告辞。” “好啊，贾瑞，我等着你。” “你会等到消息的。” “慢走，不送。” 不用你送，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的乌纱帽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你们逼的。 贾瑞出来，倪二就迎了上来。 “怎么样？” “这个人没救了，这两天就准备动手吧。” “瑞大爷，我早就等这你这句话了，这个小子那些龌龊的事儿，我已经查得一清二楚。” “那倒不一定，不过有私酒这一项，就够他喝一壶的。” “嘿嘿，能扳倒个游击，想想就兴奋，最好此刻就下手。” “这次咱们不直接出面，走，到崇文门税卡去。” “瑞大爷，你的意思是叫崇文门税卡出面？” “他们出面，咱们出人协助，咱们帮助他们嘛。” “高，实在是高。” 崇文门税卡，是整个帝国中最大的税卡，收税数量最高，成为朝廷税收的重要来源之一。 除了交给朝廷的账面税款，暗地里还要给太监和大臣们按时奉送冰敬和炭敬。 所以，崇文门税监，就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肥缺，号称京城十大优差之一。在神京城里，也是很有权势的人物。 正因为是肥差，所以竞争激烈，只有皇上的亲信才能担任。 任期只有一年，到时候必须轮换。 若是想再担任税监，也至少需要隔一年才行。 酒税，就是崇文门税卡的一个重要税收来源。 贾瑞和倪二很快就到了崇文门。 崇文门是大运河在京城的终点。 到了这里，大运河就和护城河合二为一。所以，这里就成了货物集散地，来往的客商、货物车辆、驮子络绎不绝。 远远地，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浓厚的酒味，这就是十八酒家店铺里的酒，散发出来的味道。 一些酒车上，贴着“十八南路”的标志。 这证明，这些酒车已经在外面的税卡交过税，到了这里就可以直接通过。 没有标志的车辆，则在这里交税。 “咱们进去吧。” 贾瑞带着倪二，一起进了税监办事房。 半个时辰后，崇文门税卡的左副监督亲自把两人送出来。 “贾指挥使，我和税监大人就等着你的消息了。” “左大人放心，就在三天之内。” 告别了左副监督，贾瑞就朝东边走去。 “瑞大爷，我们去哪里？” 倪二问道。 “国子监。” ------------ 第207章 老赖国子监 通往国子监的大路两侧，是一株株高大的古槐树。宽广的枝叶几乎笼罩了道路上空。 走在大路中年，阵阵凉风袭来，令人神清气爽。 国子监占地广阔，仅仅一边大墙，就足有二三里长。从外面看去，就尽显宏伟壮观。 “瑞大爷，这国子监这么大啊。” 倪二惊叹道。 “嗯，是不小。” 帝国的最高学府么，还能差了。 可惜啊，连几个小商人的钱都拖欠不还。 今儿个要是不还钱，回去就把他列入失信人名单，好好恶心恶心它。 国子监的大门叫做集贤门，进去之后东西各有一个井亭。 东边有一道门，叫做持敬门，通往隔壁的孔庙。 再往里面走，就是第二道门太学门。进去之后，就是琉璃牌坊、辟雍和彝伦堂。 彝伦堂后面，就是国子监的第三重院落敬一亭。 国子监高层的办公场所，就在这里。 国子监的最高长官是祭酒，他有两个副手，叫国子监司业。 剩下还有监丞和主簿，这些高层，都在这里办公。 一个书吏模样的人过来，问了贾瑞来意，把他和倪二领到了主簿这里。 “这位就是武主簿。这位是东城兵马司的贾指挥使。” 武主簿客气了两句，进入了正题。 “国子监跟兵马司一向没有来往，不知道贾指挥使前来，有何指教？” “我就有话直说，不绕圈子。此次是为了东四牌楼市场上的几家商户而来。” “国子监欠了他们的货款银子，昨天有两人上吊……。” 贾瑞就说了大致经过。 “今天来，就是希望贵监能够尽快还钱，让那些商人不至于想不开。” 武主簿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 “士农工商，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市井商人，赳赳武夫，到国子监来讨债，你不觉得大煞风景，有辱斯文么？” 这个……？ 贾瑞一时间都蒙圈了。 这是什么逻辑啊？你们到商人那里赊欠，从人家手里拿货，没觉得有辱斯文。 我这个赳赳武夫，给你维护治安的时候，你没觉得有辱斯文。 你们赖账，没觉得有辱斯文。 把人家逼得活不下去了，你们没觉得有辱斯文。 今天我来帮着要钱，你觉得有辱斯文？ 这是什么逻辑，这就是混蛋逻辑，流氓逻辑，强盗逻辑。 什么国子监主簿，就是个流氓，还是个有文化的流氓。 “武主簿，我是个粗人。有一件事不明白，还望指教。” 武主簿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 “说吧。” “我只想问问，国子监什么变成强盗了？” “你……，你什么意思？” 武主簿坐直了身体。 “我的意思很简单，欠债还钱。” “哼，你说欠债就欠债，有什么凭据？” “这就是凭据。” 贾瑞拿出欠据，放在桌上。 武主簿看了一下，冷笑一声。 “这个凭据无效。” 嘿，你好大的口气。 “为什么，上面有经办人，有见证人，还有主簿的签字画押和官印。你说无效就无效？” “对，就是无效，原来的主簿和经办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们去了哪里？” “到西北充军去了，你若是愿意，可以到那边找他们要钱。也不远，也就两千多里。” 新官儿不理旧政？你糊弄傻小子呢。 “武主簿，照你的意思，就是不想还钱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货物，当初可是你们国子监买的。他们当初也是国子监的人。” “这个账跟我们无关。” “武主簿，别把事情做绝，有些后果，你承担不起的。你是不是去跟司业或者祭酒商议一下？” “哼，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本官做主了，这个钱不能给那些刁民。” 好傲慢的蠢货，跟这样的傻子再费口舌，我就成了傻子。 贾瑞站了起来。 “既然武主簿这样说，我也就不跟你废话。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你会为今天的事情后悔的。告辞。” 贾瑞再不说话，转身就走。 到了大门口，看看集贤门三个大字，贾瑞连连摇头。 还集贤门呢，也不怕辱没了这几个字，一个老赖的地方，又能教出什么好学生出来。 难怪连贾蓉那样的人，都能混个国子监监生。 “瑞大爷，钱不要了？” “今天不要了，过两天叫他们自己来求着咱们还钱，连本带利都拿回来。” “你有什么办法？” “他们不就是觉得自己是圣人门徒么？这回我就把他们这张脸皮给扒下来。叫他们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到底是谁有辱斯文。” “是啊，这里还是国子监呢，我看那个武主簿，就是个无赖。放在大街上，就跟何三和宋四他们一个德行。” “嘿嘿，还未必赶得上他们呢。何三和宋四是真小人，这个武主簿就是个伪君子。”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你也知道的，我是文昌星君的弟子，诗词文章一流，我就跟他们比一下诗词文章。”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这么简单，还有别的招术。走，去钦天监。” “到那里做什么？” “别废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这回就要它国子监在整个神京城丢个大脸，叫他们颜面扫地。” 两人上马，就去了钦天监。找到了历算博士钱大中。 钱大中是大德帝国最为著名的数学家。 “钱博士，我是贾瑞贾天祥，文昌星君句读法和文昌星君数字，就是我的首创，那首《木兰词》就是我写的。” “你就是贾瑞贾天祥？今年的新科进士？哈哈，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钱博士客气了，今日前来，有件事情想请博士给做个见证人。” “哦？有什么事情就说，能为天祥效力，是我的荣幸。” “不敢，不敢。是这么回事。我想跟国子监来一场比试，就跟他们比一比算术。” “你跟他们比？” “我跟他们比，是欺负他们。我的丫鬟跟他们比。” “丫鬟？” “对，就是我的丫鬟，跟他们的算学监生比，跟他们的算学助教和博士比。” “你有把握赢他们？” “十拿九稳，不费吹灰之力。” “哈哈哈……，有趣，有趣。国子监那帮家伙，一个个的本事一般，却牛气冲天，目中无人。也该给他们点教训。好，我答应你啦。” 从钦天监出来，倪二紧跟着贾瑞。 “瑞大爷，你说丫鬟跟国子监的人比试，哪个丫鬟有这个本事啊？” “晴雯啊。” 啊，叫晴雯来跟国子监的人打擂台？ 瑞大爷，你没疯吧？ ------------ 第208章 你发疯啦 贾府西花厅，贾瑞、晴雯、倪二、林之孝、张华、贾环、山子野等人都在。 贾瑞说了叫晴雯去国子监比赛的事情，晴雯连连摇手。 “不行，不行，那国子监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能比得过他们呢？” “若是输了，我自己丢人事小，耽误了老爷的大事儿，可就不好了。” “晴雯姑娘，你不用担心。你的算术，如今比我们几个都强得多，瑞大爷说你行，你就行。” 山子野劝说道。 “是啊，晴雯，如今连我都不如你，你就去吧。国子监那些人，文章经典什么的或许好一些。若是论算术，跟瑞大哥差远了。你就去。到时候我们都去给你助威。” “环三爷，不行啊，我害怕。” “晴雯姑娘，有什么好怕的。咱们都是跟瑞大爷学的本事。若是没有把握，瑞大爷能让你去么？” 林之孝和张华也跟着劝说。 “老爷，我……。” 晴雯不自觉地靠近了贾瑞。 “晴雯，别害怕。我既然叫你去，就一定能赢了他们。别看他们是什么国子监的监生，但是在算术上，根本就比不了你。” “东府的蓉哥儿，也是国子监的监生，你们说，他会什么？我教你的那些和林之孝教你的那些算术，远远比他们强。” “再说了，是钱博士出题当考官，他跟咱们是一伙儿的。” “一旦你赢了，今后你就出名了。就连鸳鸯、平儿他们都不如你，更不用说袭人和麝月她们。” 晴雯一听这个话，心里就核计开了。 老爷说的对啊。 如今我管着工程上的事情，那些丫鬟婆子们就有多少人羡慕我呢。若是能赢了国子监的监生，还有谁能比我强？ 真的连鸳鸯和平儿都未必能赶得上我呢。 况且这是去给老爷争脸面，若是赢了，老爷的心里就更加有我。只有我才跟老爷一条心呢。 “那我就去试试？” “不用试试，你一定行的。” 小丫头，还是这招儿灵。 “环三弟，林之孝，这两天的事情，你们多操点儿心。这边的事情，晴雯就暂时不管，跟我到水月寺那里，我再教一教她。” “瑞大爷放心，这里就交给我们，保证不出什么意外。” 这边安排完毕，贾瑞就雇了一辆车，拉着晴雯前往馒头作坊。 刚进水月寺院子，就见荣国府管车马的管家王荣在这里。 “见过瑞老爷。” “王荣，你怎么会在这里，谁来了？” “林姑娘来这里看妙玉姑娘呢。” 原来是黛玉来了。 到了作坊后院，就见黛玉和妙玉两人，正坐在葡萄架下喝茶。 头顶的葡萄架上，一串串葡萄发紫，已经成熟，绿荫下两个美人儿，衣着华丽，神态优雅，浅斟慢饮，谈笑嫣嫣。 好一副美人儿图画。 旁边，紫鹃、雪雁、金环、银环几个丫鬟，手指团扇，正在小声说话。 晴雯一见几人，就立刻过去，跟紫鹃和金环等人嘻嘻哈哈说笑起来。 见到贾瑞过来，黛玉和妙玉起来。 “瑞大哥回来啦，好久不见。” 黛玉盈盈一笑。 “哼，你还知道回来啊。这里成了客栈，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生意上的事情也不管，就扔给了我一个人。” 妙玉上来就是一顿猛喷。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再说了，衙门里的事情也多，生意上的事情，你一个人不就行啦？哪里还用得着我来操心？” “哼，你就是个官儿谜，一天吆五喝六的，多威风啊。” 这个死丫头，怎么像个怨妇似的。 “好啦，林姑娘在这里，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我好歹也是个七品的指挥使啊。” “一个小小的七品，还好意思说，我家正一品……。算了，不跟你说了。黛玉在这里，就给你留点儿面子。” 我的天啊，你把我训成这样，还给我留面子？ 格格格……，黛玉一阵娇笑。 “你愿意教训便教训，不用管我。反正是你们自己的家事，我就当没听见。” 你看看人家黛玉，多么……。不对啊，什么叫做家事？ 黛玉这话有语病啊。 妙玉也听出来黛玉的意思，腾地一下，脸就红了。 “你个死蹄子，我叫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于是两人就闹成一团。 “好姐姐，我不该说这话，饶了我吧。” “哼，看你还敢胡说。你笑什么？” 妙玉狠狠地瞪了贾瑞一眼。 “好好好，我不笑，我也坐下来，讨一杯茶喝行么？” “瑞大哥坐下吧，咱们正好说说话。” 黛玉笑道。 “偏偏就你会做好人。” 妙玉又嗔了黛玉一句。 “对了，瑞大哥，听说你帮那些商人讨债，钱要回来了么？” 黛玉关心的问道。 “是啊，那些地方都是衙门，想要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刚才我还跟林姑娘说这事呢，你怎么揽了这么个苦差事？” 妙玉也变得正经起来。 “还没要回来，不过我想了一个好办法，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乖乖地把钱送上来。” “你有什么好办法？” “先拿国子监开刀，跟他们公开比试，叫他们颜面扫地。” “怎么比试？” 妙玉追问道。 “其一，我跟他们比试诗词。” “这个应该完胜他们。其二呢？” 黛玉对贾瑞还是很有信心的。 “其二，我的三个丫鬟跟他们比试算术。” “你的三个丫鬟？都谁？你哪里来的三个丫鬟？” “晴雯算是一个。” “哦，晴雯的算术如今不错，可以一试。另外两个呢？” 两外两个嘛……，贾瑞就看着妙玉和黛玉。 两人互相看看，又看看贾瑞，又互相看看。 两人都是冰雪聪明之人，突然意识到不妙。 “你是说……，我们两个？” 黛玉疑惑道。 她有些不敢相信，瑞大哥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 “你是说，让我和黛玉做你的丫鬟出面比试？” 妙玉瞪圆了一双美目。 “对，你们两个假扮我的丫鬟，跟他们比试。一定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窜、溃不成军。你们说，怎么样啊。” 啪，妙玉一拍桌子。 “不怎么样！亏你想的出来，竟然叫我们抛头露面，还假扮成丫鬟。我们就是丫鬟么？” “这个，瑞大哥，确实有些不妥啊。” 黛玉也为难道。 ------------ 第209章 挑战国子监 贾瑞费了好大劲儿，才想出了这一招，哪里会轻易放弃。 “两位姑娘，我可是深思熟虑才想出来这一招的。你们听话我解释啊。” “不听，不听。” 妙玉捂上了耳朵。 死丫头，你不听我就不说啦，由不得你。 “其一，论起算术，只有你们两个最好。你们别忘了，当初可是我教你们的。我就是你们的先生。” “如今先生有难，你们不能袖手旁观，对不对？” “其二，国子监的监生和算学博士，一向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如今就要打破这个神话，叫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其三，那些商人走投无路，被逼上吊，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儿恻隐之心？说是比试，其实是帮助讨债，积善行德。” “其四，你们两个才华出众，难道就不想趁此机会，大显身手？” “这一次，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求你们帮忙。你们若是不帮我，今后我可就没脸儿见人了。” “你们俩都是大家闺秀，不仅心地善良，还秀外慧中，美貌与智慧集于一身。” “我才疏学浅，又不是府里的嫡系，纯粹就是弱势群体，你说我不找你们帮忙，还能找谁啊？” 贾瑞就开始卖惨，把自己说的好像活不下去似的。 黛玉心软，就先动摇了。 “妙玉，瑞大哥怪可怜的，实在不行，咱们就帮帮他吧。” “不是我不帮，万一露馅儿了，咱们今后的名声……。” “妙玉，你不用担心这个。便是别人真的知道，也只会夸奖你们，说你们深明大义，扶危济困……。” 贾瑞用上卡耐基激励法，又是一顿捧。 “唉，看你可怜，就帮你一回。说好了啊，就这一回。以后遇上这事儿，可别找我们。” “好，就这一回。对了，这两天，我再教教你们。比如平面几何，立体几何，面积，体积之类的。” “这是什么东西？听不懂啊？” 黛玉迷糊了。 “听不懂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们。” “你说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 妙玉问道。 “用处大了。比如说，这个粮囤，能装多少斗粮食？不用一斗一斗地量，就能算出来。” “还有这种算术？” 妙玉也感兴趣了。 “是啊，再比如这个装水的陶罐，不用上秤称，我就能算出来有多少斤水。” “不会吧，我不相信。” 妙玉撇了撇嘴。 “瑞大哥，那你何不此刻就试试？” 黛玉提议道。 嘿嘿，小丫头，我就等着你们说这话呢，正好显示一下本事。 贾瑞就回去找了尺子，开始量陶罐。 这是一个圆柱形的陶罐，量了直径，量了高。就找来纸笔。准备计算。 “晴雯，你也来听听，一块儿学学。” 不仅晴雯过来，紫鹃、雪雁、金环、银环也过来听。 他们原来也曾经跟贾瑞学过，如今也时常跟自己的主子做一些计算。 只是因为没有什么动力，又不像晴雯那样，经常实际应用，总是向贾瑞请教，才不如晴雯。 “这个叫做圆柱体，可以看做一个圆形柱子。这样一圈，叫做周长。从口量，这叫做直径。从圆心到边上，这叫做半径，直径的一半。……” “测算有多少斤水，就是测算体积。有一个公式，就是底面积乘高。” “高，已经知道了，底面积怎么求呢？就是半径的平方，乘以派。派是什么呢，就是一个数字记住这个数字就行，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这个数字，永远不变。” 贾瑞一边计算，一边讲解，求出了体积。 “水的比重是1。此时就能换算水的第一次斤数。” 之所以有“第一次斤数”这个说法，是因为现在的斤，是一斤十六两，不是他前世的一斤十两。中间还要经过换算，最后得出现在的斤数。 “这一罐水，是十二斤六两，上下不差一两。” 姑娘们互相看看，将信将疑。 “金环，你把秤找来。称一下就知道算的对不对。” 金环很快拿来了称，连水带罐子先称，然后把水倒出去称罐子。 前面的斤数，减去罐子的斤数，就是水的斤数。 几个人一算，齐齐惊讶。 “真是十二斤六两啊，老爷简直神了。” 晴雯看着贾瑞的目光，就有些崇拜和自豪。 “还真的如此啊，瑞大哥，你再教我们一边，刚才没全记住。” 黛玉立刻兴致盎然。 “对，再教一遍，不，两遍，不，教会了为止。” 妙玉也是个好学的，学会了这个，以后见到别人，就显得自己高人一头。 贾瑞见激起了她们的兴趣，自然欣然同意。 “紫鹃，你去叫王荣他们回去吧，告诉府里一声。林姑娘这两天就住在这里学习。” 妙玉想得挺周到的。 “小姐……。” “就这么告诉他吧，叫他禀告老祖宗一声，不用惦记我。” 黛玉发话，紫鹃才出去安排了。 国子监里的监生，除了大德帝国的学生之外，还有来自于大德的藩属国和周边一些国家的学生。 比如琉球，暹罗、占城、新罗、耽罗、东瀛等等。学生加上先生和杂役，一共一万多人。 这些人每天进进出出，大门口始终有人。 上午巳时许，一队兵马司的人过来，几个人抬着一个大牌子，立在国子监门口。 人们就纷纷了围了上去。 “什么？挑战书！” 众人一见题目，立刻被吸引住，急切地看了下去。 挑战书的大意是，为了给东四牌楼的市户们讨回货款，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决定挑战国子监。 鉴于国子监都是文人，所以就挑战两项。 一是比试诗词，二是比试算术。 诗词由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出场，算术由指挥使的三个丫鬟出场。 若是东城兵马司输了，国子监所欠市户的钱，就不要了。 若是国子监输了，就要连本带利还钱。 试问文人荟萃之地，诗书繁盛之乡的国子监是否敢于应战？ 若是不敢应战，国子监就拜东城兵马司为师云云。 “大胆狂徒，一个小小的兵马司，竟敢挑战国子监？” “不知天高地厚，一介武夫，竟敢向我们这些圣人门徒挑战？” “简直目中无人，竟然敢让丫鬟来跟我们比试？拿我们国子监当什么啦？” “这个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究竟是和何方神圣？如此无知狂妄之徒，竟然能当上指挥使？我大德无人了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国子监的学生们，各个义愤填膺。 一个兵马司的赳赳武夫，竟然敢挑战他们这些天之骄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 第210章 书念到狗肚子里 大门口出了这么大动静，消息自然很快反馈到了高层那里。 国子监祭酒高进达很快到了门口，一看挑战书，气的头晕眼花，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出来。身体摇摇晃晃，就要倒地。 幸亏旁边几个监生眼疾手快，把他扶住，才没有当场倒下去。 “荒谬，简直荒谬，竟然有这种事情，有辱斯文，颜面扫地，大胆狂徒，目中无人……。” 高进达嘟嘟囔囔，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谁。 就在此时，国子监的司业之一唐司业急急忙忙从远处跑了过来。一见到高进达，就大声喊了起来。 “不好了，祭酒大人，有人向我们挑战，败坏我们的名声。”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高进达平时是个很和气的人，对于这个副手也很尊敬，今天一气之下，竟然训斥起来。 说完了，也觉得后悔，缓和了语气。 “唐司业，又有什么事情？” “城里到处都贴出了告示，说咱们国子监欠钱不还，逼得市户们上吊自杀。”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为他们讨要欠款，向国子监挑战。要全城人都来观战。” “是这个么？” 高进达指了指大牌子。 唐司业一看，我的天啊，竟然贴到家门口来了。 “正是这个，如今已经贴遍了全城，到处议论纷纷。” “都说些什么？” “这个……。” “说！” “都说国子监欠债不还，差点儿逼死人命，枉为圣人门徒。” “简直欺人太甚，气煞我也。” 高进达一阵眩晕，差点晕了过去。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响，两骑飞奔而来。 到了跟前，两人下马，正是南城兵马司指挥使裘良和副指挥使卫若兰。 “下官见过祭酒大人。” 国子监祭酒虽然是清流，权力不算太大，但是地位和声望都比较高。 祭酒是从三品，在学问上是权威，便是皇上，对国子监祭酒也非常尊敬。 一个小小的七品兵马司指挥使，见到祭酒大人，自然应该尊敬。 一见裘良和卫若兰，高进达就气不打一处来。 “裘指挥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兵马司究竟要干什么？” “祭酒大人，这个不是我们南城兵马司的事情，是东城兵马司干的事儿。” “不管是东城，还是南城，你叫徐道忠来，给我个解释？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高大人，这件事情跟徐大人没有多少关系，可否到里面去说？” 高进达此时也有些冷静下来，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件事儿，也确实有损体面。 “好，进去说话。” “祭酒大人，这个牌子？” 唐司业问道。 “哼，就放在这里，我就等着他来挑战。” 几个人到了敬一亭坐下，沏了茶，高进达渐渐平静下来。 “裘指挥使，咱们也认识几年了，你给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大人，我昨天刚刚从西北回来，今天刚到衙门，就遇上此事。关于详情，我知道的不多，就请卫指挥使给你说说。” “好，卫若兰，你就说吧，实话实说。” 卫若兰就把欠债的情况，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此事徐大人也是被逼无奈，怕激起民变，才叫东城兵马司承办此事。估计东城那边，越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哼，他们有什么无奈的？便是真的欠钱，难道我国子监还会赖账么？” 高进达很想说一句，我就不还钱，能把我怎么样？ 但是面对外人，这两人还是世家子弟，这种话实在难以说出口来？ “这个……，恕我直言，下官曾听贴告示的人说过，东城的贾指挥使曾经到贵监来过，商议还钱的事情。” “但是贵监的主簿说，那些欠债是以前的事情，贵监如今不还钱。无奈之下，贾指挥使才出此下策。” “咱们真的欠那些商人的钱？” 高进达其实已经估计到，国子监肯定欠债，否则东城兵马司胆子再大，也不会无中生有。 此时就退了一步，给自己个台阶下。 “此事既然是武主簿经手，我就把他叫来询问一下。” 唐司业出去，很快把武主簿带了进来。 武主簿也早就听到了消息，知道自己很可能犯了大错，正在心里忐忑，一见祭酒大人生气的样子，心里早就害怕了。 “武主簿，咱们国子监到底欠不欠那些商人的钱？” “回禀大人，是这么回事儿。” 事请闹成这个样子，武主簿也不敢隐瞒，就把贾瑞来要账的事儿说了一遍。 “这件事情，其实在两可之间。若说是欠账，也算是欠。毕竟东西是咱们用了。” “若说不欠钱，也就不欠。这是前任的事情，跟咱们无关。” 裘良和卫若兰听了，心里也不禁吃惊。 都说是父债子还，这些货物，明明是你们国子监给用了，到了你这里，竟然说不欠账。 以前以为这国子监都是读书人，这里的官员、博士、助教乃至监生都是圣人门徒。 没想到欠债不还这么简单的道理，在他们这里竟然行不通？ 这些人的圣贤书，可真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原本还以为贾瑞太冲动，看来这些人，也就得贾瑞这么对付他们。 不讲理不要紧，就怕他们跟你讲歪理啊。 听了武主簿这一番歪理邪说，高进达气的浑身发抖。 处事不当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说着这番没脸没皮的话来，简直丢人，斯文扫地啊。 我怎么就用了这么个蠢蠢货当主簿，如果他不是我的小舅子，此时就一刀杀了他。 “算了，你别说了。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裘指挥使，卫指挥使，你们跟那个东城的指挥使，大概也熟悉。” “不如这样，你们跟他过个话。国子监还是要体面的，欠了钱就要还钱。欠多少钱，我们还。” “不过有个条件，就是东城兵马司在全城贴出告示来，公开向我们国子监道歉，澄清这些不实传闻。” “否则的话，我们国子监就接受你们兵马司的挑战。不过，那个时候可就不还钱了，不仅不还钱，还要追究你们兵马司的污蔑之罪。” 高进达觉得自己是个宽厚的人，是整个大德官场的清流，是圣人门徒。这样退步，已经很给兵马司这些人面子。 可是在裘良听来，这话却有些刺耳。 明明是你们国子监赖账，才引发了这些事情，如今倒好像贾瑞故意寻衅滋事。 再说了，这明明是国子监和东城兵马司之间的事情，你却一个一个“你们兵马司”。 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也拉进你们这场狗咬狗的游戏当中？ 我们今天来是好心帮你啊。 “高大人，话我们可以传。不说，东城那边会不会答应，我们就不知道了。若是他们不答应，还请高大人不要怪罪我们。” 哈哈哈……，高进达一阵大笑。 “我已经给他们东城兵马司面子，他们难道还不知足？” “下官不知道他们是否知足，就怕他们不给高大人面子。” 一个小小的东城兵马司，竟敢不给国子监面子？ 高进达、唐司业、武主簿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便是他不给我国子监面子，他能把我们怎样？” 高进达轻蔑地问道。 ------------ 第211章 调解不成 裘良跟贾瑞私交不错，也了解贾瑞的本事。 贾瑞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也不敢这样挑战国子监。 他本来想给双方调解一下，低调处理这场纠纷，双方别撕破脸皮。 现在一见到高进达也是这样一副傲慢的态度，心思就变了。 他现在也很希望贾瑞能够赢，让国子监斯文扫地，在整个神京城丢脸。 “东城能把贵监如何，我不知道。不过，大人知道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是何人么？” “哼，一个小小的七品指挥使，我还懒得去关注。” 好吧，这恐怕就是你自己作死了。 “我就告诉大人吧，他就是贾瑞贾天祥。今年的新科进士，荣国府和宁国府贾家的人，如今还主持贤德妃省亲别墅的事情。” “文昌星君句读法，文昌星君数字，那首《木兰词》，就是他的作品。” “哼，便是新科进士，几个丫鬟还敢向我国子监的算术监生挑战？咦？你说什么？《木兰词》是他写的？” 高进达突然醒悟过来。 “不错，就是他，人称文昌星君的弟子。” “世上哪里来的文昌星君弟子？怕是沽名钓誉，招摇撞骗之辈吧？” 武主簿不屑道。 “各位大人，此事已经轰动全城，比试那天，定会有许多人来观战，届时我们南城兵马司会来维持秩序，告辞。” 说完，裘良和卫若兰就离开了敬一亭。 到了大门口，还有很多监生们，围在挑战书前面，愤怒地指责东城兵马司。 听他们的论调，大多是东城兵马司竟敢瞧不起国子监，这一回国子监一定要给狂妄之徒一个教训之类的话。 至于国子监是否欠人家钱，是否应该还钱，则没有人提起。 “若兰，我此刻才明白，贾瑞为何会这样做了。不这样做，国子监真的不会还钱啊。” “那个武主簿也就罢了，就连祭酒大人都是如此，着实有些令人可悲。我倒是很希望贾瑞能赢了他们呢。” “唉，贾瑞虽然有些才干，但这里毕竟是国子监，藏龙卧虎，贾瑞赢？我看没有可能。” “嘿嘿，那可不一定。不过，即使贾瑞输了，他也没什么可在乎的。即使国子监赢了，人们也觉得应该的。” “无论是输是赢，这回国子监都丢脸了。” “我倒是希望国子监能赢。” 卫若兰说道。 “这是为何？” “如今衙门欠商家的钱，几乎到处都有。贾瑞那里，只有一个东四牌楼，市场也不算太大。” “咱们这里的崇文门和大栅栏，可是京城的闹市，商家更多。” “若是贾瑞赢了，这些商家受到鼓舞，也上吊、投河、跳井的逼咱们帮他们要账，咱们怎么办？” 裘良猛然惊醒。 是啊，如果真的如此，那可就是南城的噩梦啊。 就凭自己南城兵马司的本事，哪里有那个本事去给他们讨债？ “这个……，其实也不用着急。贾瑞想讨债，也没那么容易。” “国子监这一关，他就很难过得去。便是过去了，巡捕营、京营、顺天府那里，哪一家是好对付的？” “只要贾瑞败了，那些商家就不会找咱们。” “但愿如此。不过贾瑞机智百出，这段时日你不在家，不知道详情，这个家伙确实很有些本事，不服不行。” “便是他有本事，就凭他一个人，唉，算了，如今这时局，不好啊。” “西北那边时局如何？” “别提了，十室九空，荒芜遍地，到处都是饥民，流民到处流窜。” “就没有人救济流民，平定骚乱么？” “虽然有，但是又哪里平定得过来？又有几个人会去安抚流民？” “你不是送去了不少官员么？” “呵呵，送去多少官员，又有什么用？一帮新科进士，吟诗作画，谈论风月还行。一没钱，二没兵，到了陌生的他乡，能做什么？” “这一路上，我严加看管，竭力安抚笼络，还是有三个人半路弃官逃跑。便是没跑的，到了那里，能活几天都不知道呢。” “局势已经恶化到了如此地步？” “唉，在京城里，觉察不出来太多。到了外面才知道，比我们想想的差得多。不是一地两地，而是到处如此。” “内乱加上边患，我觉得，咱们在京城的好日子，也未必能长久。或许将来咱们也得出去做官呢。” “若是到江南还好，若是到了西北和北边，怕是九死一生。” “算了，也别想那么多，走一天算一天吧。你先回去，我到贾瑞那里看看去。” 跟卫若兰分开，裘良就到了东城兵马司，见到了贾瑞。 “哎哟，裘大哥何时回来的？快快请坐。陈奎，沏茶。” “昨天刚刚回来的，到吏部复命，又到国子监去了一趟，就到你这里来了。” “你那个朋友马福山已经出了潼关，叫我回来告诉你一声，不用惦记他。” “西北局势如何？” 唉，裘良长叹一声。 “哀鸿遍野，流民遍地，非下大力气，怕是难以收拾。” “已经到了如此不堪地步？” “不仅仅是潼关以外如此，便是潼关以内，也是风雨飘摇。我们在路上的时候，就受到了刘二成流寇的袭击，幸亏跑得快，才免于一死。” 贾瑞突然一怔。 “等等，裘大哥，你说刘二成流寇？” “对，就是刘二成，去年还在运河上作案，杀了信王府家人，当时京师还曾经通缉他，没想到如今他竟然跑到了西北。怎么了？” “唉，不瞒裘大哥，我跟这个刘二成，还有一段渊源。他跟信王府结仇，当时我亲眼目睹，我也没想到，他如今竟然跑到了西北去。” 贾瑞就说了当初在苏州的时候，信王府逼死刘二成女儿，弄得他家破人亡的事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跟宗室不死不休的。这回在西北，听说他还一次杀了康王一家几百口。那康王是信王的弟弟，这么想来，就不奇怪了。” “竟然一次杀了几百口？那刘二成有多少人？” “这个刘二成可有些本事，如今在西北的流寇当中，也赫赫有名。” “据说他手下有六千多兵马，连着攻下五六个县城，如今占据了永林县城，就连官军都躲得他远远的。” “永林县。这个似乎……。” “就是马福山要去当知县的那个永林县。” 这个马福山，也真是够倒霉的。 得了个知县的官儿，如今县城竟然被流寇给占了。 这回他还怎么当这个官儿。 “那马福山？” “永林县自然去不成，他跟着谷春雨，直接到青云府去了。” ------------ 第212章 颜面尽失 八月十四，东城兵马司跟国子监的比试大会，在国子监大门口举行。 国子监虽然是主场，却是被动应战。 这场挑战，已经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对国子监的声誉，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高进达本来不想应战，准备低调解决此事。 于是就派唐司业和武主簿悄悄前往东城兵马司，答应还钱。条件是取消这场比赛。 但是被贾瑞坚决拒绝了。 高进达没有办法，也只好应战。双方商定了比赛内容、规则等事项，又请了双方都认可的裁判。 此时，大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除了国子监的人，还有来自城里许多地方的不少读书人，衙门里的人。 巡捕营、顺天府、京营等地方的人，因为也欠了那些商人的钱，对这件事情也十分关注。暗地里悄悄派人来，观察动静。 据说在今天在早朝上，次辅赵岩松还提起了此事，说国子监失了体面。 高进达一向跟首辅魏德林关系比较近，所以人们怀疑，这是赵岩松趁机打击魏德林。 翰林院来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翰林编修金鹤龄。 金鹤龄跟徐道忠是同科进士，两人原来是翰林院的同仁。他跟徐道忠和高进达两人私交都很好。 他的诗词很好，被誉为大德帝国当今诗词最好的三人之一。所以这次被请来做诗词裁判。 另一位裁判，就是钦天监的历算博士钱大中。 钦天监观察星象，编制修订历法，都需要进行大量的计算，钱大中就是计算方面的专家，是大德帝国公认的数学家。 请他来当裁判，双方都没有异议。 贾瑞挑战国子监，徐道忠事先并不知情。等到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本来不想来，但是事关兵马司的事情，自己若是连个面儿都不露，未免叫属下们寒心，也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他不认为贾瑞能赢了国子监，即使贾瑞的诗词很不错，但是他的丫鬟怎么可能赢了国子监的学生呢？ 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双方打平，这样一来，谁也没有失了体面。 至于国子监是否还钱，他相信，经过这么一闹腾，他们也不好意思再不还钱。 一声锣响，东边来了一支队伍。 “来了，东城兵马司的人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 就见这支队伍，前面是一队弓兵骑马开道，后面是火甲步兵。再后面是三辆马车，马车后面，又是弓兵和火甲压阵。 最前面是三匹马，上面的人，就是贾瑞、郑天伦、陈也俊三个指挥使。 “哼，架势倒是不小。” “架势再大又有什么用处。不过是一帮粗人罢了。几个丫鬟还想来挑战国子监，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就有一些监生议论道。 “都闪开，把道路让出来。” 卫若兰喊了一声，南城兵马司的人，就出来维持秩序。 很快，东城兵马司的人过来，贾瑞、郑天伦、陈也俊三人举起手，向两边的人频频招手。 马尚德，蒋子宁等另外几个兵马司的人，自然也不能落下了今天的场面，也早早赶到了这里，等着看热闹。 此时见贾瑞几个人那得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他们那个德行，倒好像点兵似的。” 马尚德气呼呼道。 “是啊，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你知道我此刻最想做的是什么？就是把这几个混蛋揪下来，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不用着急，等他们输了，丢了咱们兵马司的脸，再收拾他们也不晚。” 到了台子跟前，队伍停住，裘良迎了上去。 “天祥，人都齐了么？” “齐了，可以开始。” “好，若兰，你进去通知大人们，东城的人到了，请他们出场吧。” 卫若兰答应一声，小跑着进去。 没一会儿，一些人就从院子里面出来。 先出来的，是国子监的参赛队伍，一共九个人。然后是徐道忠、高进达、金鹤龄、钱大中。 国子监队伍直接上台，坐在东边。 然后是东城兵马司的队伍上场。 前面是贾瑞，后面跟着三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打扮的人。 台下的马车边上，还留下了紫鹃、金环等丫鬟。 本来王嬷嬷和妙玉的嬷嬷也想来，因为怕露馅儿，就没让她们来。 贾瑞先坐下，然后是丫鬟打扮的黛玉、妙玉、最后是晴雯。 三个人刚刚坐下，台下就低声议论起来。 “这几个丫鬟真漂亮啊。” “是啊，尤其是前面两个，看那神情举止，颇有些大家闺秀风范呢。” “这就是你们没见识了吧，告诉你们吧，那贾指挥使是荣国府的人，荣国府是诗书簪缨之家，连丫鬟都知书达理呢。” 倪二说道。 此时倪二、周甲总都穿着便衣，混在人群里面当托儿。 “原来是荣国府的人啊，怪不得如此呢。对了，听说那个贾指挥使是今年的新科进士。” “既然是进士，她的丫鬟也差不了。” 混在人群里的米掌柜说道。 今天是给他们讨债的大会，这种场合，他们自然不能缺席。 “请各位大人上场。” 裘良一声高喊，高进达、徐道忠、金鹤龄、钱大中依次上台，坐在主位上。 “为东四牌楼市户讨债事宜，东城兵马司挑战国子监比试开始，请翰林院编修金大人主持。” 随着裘良一声喊，高进达眉头皱了起来。 裘良你个匹夫，开始就开始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又何必非要提讨债的事情。 此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国子监的脸面都都丢尽了，你不揭这个伤疤能死啊。这不就是故意叫我难堪么？ 高进达想的没错，裘良就是故意给他难堪的。 主位上的金鹤龄站了起来。 “诸位，此次比试的目的，想必你们已经都知道。老夫就不多说。此刻就开门见山，直接开始。” “比试的第一项，是诗词。东城兵马司一人，国子监六人。可以一人一首，也可以一人多首。一共三首决定胜负。” “一两首也可以，一方认输就行。” “第二项比试，是算数。东城兵马司是三个丫鬟。国子监是两位算学博士和一位监生。每次三道题，错误少者为胜。若是都没有错误，用时少者为胜。” “金大人，东城兵马司只是三个丫鬟，国子监两位算学博士和一位监生，这样比试，是不是欺负人啊？” 混在人群里倪二突然说道。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搅局，让国子监越丢脸越好。 ------------ 第213章 我是人间惆怅客 金鹤龄瞅瞅高进达，咳嗽一声。 “这个……，啊，这个似乎不能算吧。既然东城兵马司是挑战者，就怪不得别人欺负他们。” 唉，高进达啊，高进达，你说你越活越回去了。 欠债不还，逼得人家上吊，本来就够恶劣的。 痛痛快快还了钱，也就没人说你什么。 你可倒好，明知道错了，却不知道悔改，偏偏还应战，你就不嫌丢人？ 便是你赢了，又能怎么样？死要面子，只能越来越没面子。 此时的高进达，却是有苦难言。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没法多说什么。 金鹤龄你个混账，你说来说去，不还是我们欺负他们么？ 你给我等着，等比试完后，再跟你算账。 “第一项比试，诗词，开始。” 金鹤龄话音刚落，贾瑞和国子监的人，就提笔写了起来。 “哈哈，六个人比一个，倒是头一回看见啊。” 周总甲又起哄了。 “六个人写三首诗，那就是一人写半首，接的上吗？” 郑天伦大声说道。 “肃静，不得喧哗。” 裘良喊完，转过身去，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也不是打架，三首诗，上来六个人，这国子监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都说书呆子，书呆子，这话看来不是白说的。 就凭贾瑞《木兰词》的造诣，别说三首，就是三十首，怕也未必能赶上人家一首。 人群里也传来一阵笑声，虽然没说什么。但嘲讽之意，谁的心里都明白。 “有什么好笑的？” 说这话的人，自然是国子监的监生。 也没有命题，也没有用韵的要求，尽可以自由发挥，其实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所以台上的人写的很快。 不到一盏茶工夫，国子监的人就写出了三首，交给了金鹤龄。 金鹤龄就先看国子监的三首。 这三首诗，一首是七言四句绝句，叫做《咏秋》，对仗、用韵虽然还算规范，但意境一般。 虽然说不上差，但是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其实就是泛泛之作，达不到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另外两首，也是应时之作。跟第一首差不多。 金鹤龄看完，就递给了钱大中。 “我对诗词一窍不通，就不看了。给高大人和徐大人看吧。” 高进达其实已经知道写了什么，其中一首还是他写的，假装看了一下，使劲儿拍了一下桌子。 “好，上佳之作啊。” 高进达大声说道。 就这还上佳之作？我说高进达，你也太……。 金鹤龄都不好意思想下去。 徐道忠看了一下，就把诗稿还给金鹤龄。不屑之情，表露无疑。 “泛泛之作，并无新奇之处。当然，我只是说说而已。到底如何，还要金大人评判。” 贾瑞自然还是抄诗，这回还是纳兰性德。在风格上跟以前的《木兰词》一脉相承，也显得真实一些。 抄诗自然也不慢，就是个写字的过程。 三首诗写完，就交给了金鹤龄。 金鹤龄拿过第一首，题目是《蝶恋花?出塞》，看了两句，突然眼前一亮。 快速看下去，然后又从第一句开始，仔细品味。 越看，金鹤龄越是心惊。 难怪能写出《木兰词》那样的惊艳之作来，国子监那几首，跟这比起来，简直就味同嚼蜡。 “今古山河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这才叫诗啊，真不愧为贾天祥，吾不如也。 第二首是《浣溪沙》。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金鹤龄同样的震惊，已经不可言表。 意境虽然各有不同，但都是同样的风格，同样的造诣。 贾天祥果然名不虚传啊。 第三首是《柳枝词》，比较简单，只有四句，但同样是精品。 “池上闲房碧树围，帘纹如毂上斜晖。生憎飞絮吹难定，一出红窗便不归。” 金鹤龄看完，长叹一声，一时间心绪万千。 我是人间惆怅客，惆怅啊。 我一向自诩自己诗词冠绝天下，如今跟贾瑞比起来，简直如萤光见日月。 常常高朋满座，吟诗纵酒，一帮人自以为自己诗词了得，老子天下第一。 再看看人家贾天祥，自从写了一首《米兰词》之后，就再无佳作出世。 不是不能写，而是不屑于写。 诗品如人品，难怪他敢于挑战国子监，为民请命。 且不说诗词的境界，便是做人的境界，也远远高于高进达。 高进达，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羞愧之情么？ “钱大人，你看看吧。别说你不懂诗词。若是不看，你会遗憾的。” 钱大中接过三遍诗稿一看，心中不禁一愣。 都说贾瑞的《木兰词》是上佳之作，这几首虽然比《木兰词》略微逊色，但也没几个人能做的出来。 就国子监这些人，大概没有一个人赶得上的。 不过他也不好评价，默默递给了徐道忠。 徐道忠一看，自然跟前面两人一样的看法。 国子监那几首跟着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高大人看看吧，相信高大人会分出高下出来。” “好，我就看看你们兵马司到底能写出何等大作出来，难道还能……。” 高进达知道贾瑞的诗词很好，也知道《木兰词》，但是一个人写的诗词多了，不可能每一首都是佳作。 但是看到“我是人间惆怅客”这一句，他仅有的一点侥幸，也不翼而飞。 等到三首看完，顿觉惆怅萧索。 我还以为自己写的那首不错呢，跟贾瑞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啊。 双方的诗词公布出去，高下立判，岂不是叫人笑掉了大牙。 “金大人，诗词就别公布了，这一局，我们认输。” 高进达无奈道。 “祭酒大人……。” 一个监生刚开口，高进达就摆摆手，。 “也好，你们自己看看吧。” 就把贾瑞的诗词，递给了监生们。 几个监生看了一会儿，默默放下，没人再出声。 金鹤龄站了起来。 “诗词比试，东城兵马司获胜。” “好！” 东城兵马司的人喊了起来。 “那就是一个胜六个啦？” 倪二又不合时宜地喊了出来。 再看那些监生们，一个个眼光象刀子似的，瞪着倪二。 我的天，我就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至于这么恨我么？ ------------ 第214章 丫鬟美而慧 接下来就由钱大中主持第二局，算术比试。 “第一场，双方各出一人，东城兵马司，晴雯姑娘。国子监监生，陆东亭。每人三道题。” “听好了，第一题是减法，十万六千零伍拾，减去八万七千三百二十一，还剩多少？开始。” 晴雯和路东亭已经在沙箱前面准备好，钱大中话音刚落，两人就用教鞭在沙箱里演算。 “一万八千七百二十九。” 仅仅几息之后，晴雯就报出了结果。 晴雯年纪小，长得又漂亮，说话声音娇媚，如空谷黄莺。 声音一出，也不管对错，倪二和周总甲在下面就喊上了。 “好，对了。” 看热闹的人，本就看不惯国子监的无赖做派，心里自然就偏向晴雯一边。一听倪二和周总甲说对，也就跟着喊对。 国子监的监生，可就不乐意了。 “哪里会算的这么快，分明就是胡乱说的。” “是啊，那么大的数字，一个丫鬟怎么活这么快就算出来。” “肃静，不许喧哗。” 那边裘良又喊上了。 钱大中也非常吃惊。 尽管贾瑞跟他保证过，自己这一方一定会赢，但是一个丫鬟算的这么快，还是让他非常吃惊。 就是他钱大中自己算，也不可能这么快。 看看路东亭那边，连数字还没写完。 再看看晴雯的沙箱，上面是一些弯弯曲曲的笔画。 难道这就是文昌星君数字？ “晴雯姑娘算得对，这一次晴雯姑娘获胜。” “听好了，第二道题。这一道题是乘法。” 毫无悬念，又是晴雯胜出。 第三道是除法，也是晴雯轻松胜出。 此时的路东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是国子监中，算术最好的监生。一向很骄傲。 但是今天面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竟然全败。 败了不要紧，还败的如此窝囊。 自己数字都没写完，人家就出了结果。 难道我学的那些东西，竟然没有用处？难道先生教的不对？或者先生藏私，没把真本事交给我？ 不对啊，先生不是那种人啊。 便是先生上阵，也不是这个小丫鬟的对手啊。 这一刻，路东亭简直怀疑人生了。 再看看两位先生，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第一局，东城兵马司胜，国子监败。哎呀，国子监，不太妙啊。” 钱大中笑呵呵地看了看高进达。 我说高进达啊，诗词一场，你们输得痛快淋漓。 此刻看来，算术这一场，怕是也要输得体无完肤。 今天你们国子监怕是要输得当裤子喽。 那边的高进达，可就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有贾瑞，诗词输了，他还能接受，事先也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就把宝押在算术这场。 为了赢得比赛，他不惜豁出脸面，让最好的学生路东亭出场，还让两个算学博士亲自压阵。 这两个算学博士，就是国子监所有算学先生里面造诣最高的两个。 没想到，最好的学生路东亭一出场，就大败而归。 再看两个算学博士，此时也是脸如死灰，一副绝望的样子。 这一下，高进达心里彻底没底了。 他后悔了。 后悔安排小舅子当主簿。 如果贾瑞第一次来要钱的时候就还钱，哪里会有挑战这些事情？ 如果听从了裘良的劝告，那个时候还钱也来得及啊，哪里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界？在众人面前出丑？ 还有两局比赛，就看两位算学博士能否获胜。 若是两人都能获胜，就比成了平局，勉强能挽回一些脸面。 我可全靠你们啦，拜托了。 “算术第二局比试，东城兵马司出场的是妙儿姑娘。国子监出场的是算学博士欧阳风。” 贾瑞一听欧阳风，就想发笑。 欧阳锋，这不是老毒物么，你不在西域白驼山，跑这里干什么来啦？ 不修炼九阴真经，修炼数学啦？ 贾瑞正笑着，就见妙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赶紧板住脸。 这个死丫头，瞪我干什么？ 此时的妙玉，恨贾瑞恨的牙根痒痒。 原因就在于起的“妙儿”这个名字。 妙玉本来不想改名，但贾瑞说妙玉这个名字，不像个丫鬟的名字，若是用真名，将来可能露馅儿。 妙玉无奈，只能听了他的主意。 但是心里始终有抗拒情绪，加上又穿着丫鬟的衣服，叫妙玉更加生气。 反倒是黛玉，似乎毫不在乎。 她今天出场的名字，就叫颦儿，平常人们也这么叫。她早就习惯。即使穿上丫鬟衣裳，黛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能在这时候帮助瑞大哥，她心里反倒暗自高兴。 黛玉现在只担心，妙玉这一场胜了，比试就结束，她就没有比试的机会。她很想在这个场合，显示一下自己的算术本领。也好叫人知道，自己不仅仅会写诗作画，还有别的本事呢。 “算术比试第二局第一题，请听好了。” 这一局也是三道题，加法、乘法、除法各一道题。 不出预料，妙玉三道题全胜。 这三道题，其实都不难，欧阳风都能算出来。他吃亏就在运算的速度太慢，远远不能跟妙玉相比。 这么一比较，就显得他特别没本事，远远不如一个丫鬟。 其实钱大中已经看出了破绽，妙玉和黛玉的气质和举止，分明就是大家闺秀的做派。有些东西，是掩盖不了的。 但是他也有意让高进达出丑，也就装作不知道。 “第二局比试结束，妙儿姑娘获胜。” “至此，东城兵马司已经连胜三场，第四场比试，即使国子监获胜，也无济于事。” “总而言之，东城兵马司胜出，国子监落败。” “金大人，高大人，徐大人，你们是否有异议？” “没有异议，我们承认输了。” 高进达只能面对事实，此时爽快的认输，也算是一种风度。 若是还纠缠，反倒显得更加无赖。 “金大人，你我的事情已了，剩下的事情，就跟咱们无关，咱俩下去吧。你们双方的事情，你们自己协商。”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都说好了的，输了就还钱吧。” 倪二及时在下面喊上了。 “对啊，早就该还钱，如今又输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连本儿带利还钱吧。” 周总甲也及时跟进。 “关你们什么事儿，难道我们国子监是赖账之人么？我们丢不起这个脸。” 一个不明真相的监生，就想替国子监说话。、 “哟哟哟，还说不赖账，三年不还钱，来要账的时候，还说不欠钱，这不是赖账还是什么？” “都给我住口！” 台上传来一声怒吼。 就见高进达气急败坏地站在那里。 高进达说完就后悔了。 我怎么能这么失态，难道输不起了么？连这点儿风度都没有？ “祭酒大人，你……。” 台边上的唐司业说道。 高进达挥挥手。 “唐司业，回去拿钱。连本带利还给人家。” “大人……。” “还嫌不够丢人么？快去吧。各位大人，贾指挥使，老朽先走一步，失陪。” 高进达下台，走了几步，腿一软，差点儿跌倒。 欧阳风和另一个算学博士过来扶着他，被他甩开，自己走进了院子。 两个算学博士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看着高进达的背影，贾瑞心里不禁叹息。 堂堂的从三品，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第215章 觊觎之心 国子监的参赛者无声下台离去，台下围观的监生们，此时也没了声音，悄悄离开。 他们一个个满怀着希望而来，就想看一场教训东城兵马司这些狂徒的好戏。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一方大败而归，没有获得一场胜利。 这怎么可能啊？ 还有许多人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但事实摆在面前，不愿意接受，也得面对。 金鹤龄和钱大中过来。 “天祥啊，此间事情已了，我们走了。” “谢谢金大人前来相助。” “哈哈，不用客气，今天见识了东城兵马司的本事，也是一件喜事嘛。” 钱大中也是满脸笑容，兴奋说道：“几个丫鬟的算术都如此精妙。，哪天有工夫，还要上门请教，天祥可不能藏私，还望不吝赐教。” “钱大人客气，愿意跟大人一同探讨。” 徐道忠见没人搭理他，只好自己凑了过来。 “天祥最愿意助人，到时候我叫他去教教你。” 这个时候，徐道忠也不忘显摆一下自己是贾瑞上司的事实。 贾瑞瞅了他一眼，徐道忠眼皮一耷拉，假装没看见。 这个家伙，脸皮可真是够厚的，我跟钱大人说话，关你什么事儿啊。 教不教他，是我的事儿，还用你来管？ 不就是想刷刷存在感么？ “我送两位大人离开。” 徐道忠怕金鹤龄和钱大中抢了自己风头，就想叫他们早点儿离开。 国子监那边儿动作很快，没一会儿，武主簿就送来了银票。 陈也俊见数目对了，就打了收据收下。 国子监的人虽然撤了，但是围观的群众还没走。 贾瑞走到台边，大声宣布：“国子监的欠款，已经部还清。剩下的欠款，接下来我们东城兵马司会接着催讨。” “你们怎么讨债啊？还是这样比试么？ 倪二又下面配合贾瑞。 “挑战是一定的，但不一定都象今天这样。到时候，会有更加精彩的大戏。我们还会贴出告示，各位看见了，欢迎到时候前去捧场。” 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的巡捕营李游击，听到贾瑞的话，不禁心惊肉跳。 此前他虽然说不还钱，但是毕竟有些心虚。 听说贾瑞挑战国子监，他就悄悄来了，想看看到底会有什么结果。 没想到，国子监不堪一击，不禁乖乖还钱，还丢尽了脸面。 如果贾瑞把类似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他想象不出会有什么后果。 要紧的是，贾瑞这个混账，真的什么都敢干啊。 从三品的国子监，他都敢挑战，他还能放过自己这个东北巡捕厅么？ 悔不当初，当初若是痛痛快快还钱多好啊。 跟李游击同样心思的，还有顺天府和京营的人。 我们似乎也该回去好好查一下，看看到底欠那些商人多少钱。 若是东城兵马司象对付国子监这样对付我们，也是一件麻烦事情。 要紧的是，丢不起这个脸啊。 这个贾瑞就是个疯子，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如果贾瑞知道他们这样想的话，此时大概会笑得合不拢嘴。 因为这正是他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要通过打击国子监，表明自己要账的决心，震慑另外几家。 也真是因为如此，他才拒绝了国子监的和解要求，坚持举行这场比试。 黛玉和妙玉正在抄写贾瑞的三首诗词，贾瑞就先下了台。 李游击正等着贾瑞，急忙迎了上来。 “贾指挥使，回去的时候，顺便到我那里喝茶。咱们好好聊聊。” “不敢，不敢，李游击那里门槛儿高，鄙人高攀不起。” 哼。现在想聊，晚了。 国子监我只是羞辱他们一下，不想把他们怎么样。但是你李游击，还不配得到国子监的待遇。你就等着进大牢吧。 “天祥，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话，都是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上回你说欠那些商人钱的事儿，当初我不知道。” “后来我问了属下一下，还真有此事。这把我给起气的。咱们巡捕营也是要脸面的，哪里能欠账不换呢？” “手下办事的人，叫我打了三十军棍。钱已经准备好了，你过去一趟，把钱拿回去。顺便在一块吃顿酒。” “你和郑指挥使上任，陈指挥使升官儿，我还没庆贺你们呢。今儿个就庆贺一下。” “你们真的欠钱？” “查清楚了，确实欠钱。” “钱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过去就拿。” 贾瑞冲陈也俊招招手，陈也俊过来。 “陈指挥使，你此刻就跟这李游击去取钱。李游击，还钱便可，吃酒就免了吧。” “这……。” “怎么了？莫非是不想还钱，只是诓骗我们？” “不是，不是，好，跟我回去拿钱。” 李游击走了，倪二凑过来。 “瑞大爷，他还钱了，还抓他么？” “还钱本来就是应该的，为什么不抓？抓！” “好，这才解气。我就怕你心软。” 心软不软，要看对谁。对李游击这样的人手软，就是放纵罪恶。 “对了，瑞大爷，我要揍罗掌柜一顿。” 倪二突然说道。 “揍他做什么？他招惹你了？” “倒是没招惹我，他们招惹了几位姑娘。” “你说他招惹了林姑娘他们？” “是啊，这个混账，他刚才悄悄问我，你这几个丫鬟卖不卖？如果卖的话，他愿意买？” 王八蛋罗掌柜，我这边帮你讨债，你那边惦记着买黛玉、妙玉、晴雯，你真拿他们当丫鬟啊。 就凭你也配？有钱买丫鬟，看来你不差钱啊。 “可以揍他一顿，不过要巧妙。别让他认出来是谁干的。” “还有，你去告诉陈指挥使，李游击那里的钱到手之后，先不要给罗掌柜他们。” “对，咱们帮他们讨债，他们也应该出点儿血。” 行啊，倪二，知道我的心事。 罗掌柜，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惦记她们几个。 这一回，至少把利息给你们扣下来。、 至于另外那几家的欠款，对不起，你自己收去吧，我不管啦。 裘良、卫若兰、马尚德、蒋子宁几人过来。 “恭喜贾指挥使大功告成。” “裘大哥客气了，谢谢你们捧场。” “唉，这边儿是把钱讨回来了，我们几个这里，麻烦可就大了。” 马尚德唉声叹气道。 ------------ 第216章 早晚有那一天 不用马尚德说，贾瑞就猜到了他的麻烦。但是他也不会说破，装傻就好。 “这话怎么说啊？” “我们那里的商人，刚才也来找我们，求我们帮助他们讨债。我正发愁呢。” “我们这里也是，大栅栏和崇文门的商家，也来找我们南城。这如今我也也束手无策呢。瑞兄弟，你有什么好办法？” “今天的比试，不就是一个办法吗？” 你们一直看我热闹，此时想叫我给你们出主意，心太大了吧？ 自己摸索去吧。 “就怕不灵啊。” “那我就就没办法了，我这里还有好几家，正愁着没办法要钱呢。” “原来你也发愁？” 马尚德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都是大衙门，我为何不愁？” “哈哈，你也发愁，我们就不着急了。看来不是我们没本事，而是事情实在难办。连天祥都没办法，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马尚德，你以为我真没法啊。 你就不能有点儿出息，干什么非要比烂呢？你这样的人都能当个指挥使，把我的层次都给拉低了。 徐道忠送完金鹤龄和钱大中回来，就想趁机上台讲几句话。 今天东城兵马司大获全胜，他也感到脸上光彩。这个时候人多，自己正好露脸。 但是贾瑞已经下来，没人主持张罗，他也不好思直接开口。只希望贾瑞能够明白他的心思，自己主动提出来。 但是贾瑞根本就没想到这事儿，黛玉、妙玉、晴雯从台上下来，就准备往回走。 “哎哟，徐大人还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跟着金大人他们一起走了呢。” 该死的贾瑞，我还没正式露脸呢，就这么走了，今天不是白来了么？ “哦，我想跟你们一起走。” “那就走吧，正好我把姑娘们送回去。” 那边黛玉等人上车，贾瑞就上了马。 见主角贾瑞跟姑娘们要走，看热闹的人也纷纷离开。 徐道忠没办法，只好上了轿子离开。 “贾指挥使，到我那里喝茶吧。” 罗掌柜追了上来。 你个老小子，喝茶是假，想要钱是真。 “罗掌柜，关于你们的钱，过后会有人找你们结算。倪二，这事儿就交给你来办。” “是，瑞大爷。罗掌柜，咱们一块儿走。” 倪二搂着罗掌柜肩膀，把他带走了。 一声锣响，东城兵马司的人离去，裘良等人怕商人找他们，也赶紧上马离开。 一回到馒头作坊，黛玉和妙玉就赶紧回去换衣服。 晴雯则跟着到了贾瑞的客房。 “老爷，我今天怎么样？没给你丢脸吧。” 晴雯一脸期待的样子，等着贾瑞的夸奖。 “不仅没丢脸，还给我长脸了。晴雯，真没想到，你如今竟然这样有本事。” “老爷客气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嘛。只要是老爷的事情，我都愿意做。” 贾瑞拉着晴雯的手坐下。 “晴雯歇息一会儿，今天辛苦你了。” 晴雯没说话，眼泪儿掉了下来。 “晴雯，你怎么啦？” 晴雯下了。 “没咱们，老爷如此贴心，我心里高兴呢。” 此时，晴雯的心里暖暖的，甜甜的。 老爷如此体贴人，便是为他做什么，都愿意啊。 “没出息，给你两句好话，你就高兴成这样。若是以后对你更好，你怎么办？” “老爷还要对我怎么好？” 贾瑞凑近晴雯耳朵，小声说了两句话。 晴雯的俏脸一下子就红了。 “老爷就知道说那些荒唐话，没羞没臊的，不理你啦。” “宝玉和袭人都能那样，你是我屋里人，早晚有那一天的。” “不许说，羞死人哩。再说我就不理你啦。” “你们说什么呢？晴雯，你不理谁啊？” 妙玉进来，没头没脑问道。 “哦，没事儿，我随便说说。好久没见到柳嫂子，我过去看看她。” 晴雯一脸通红，赶紧溜了出去。 晴雯刚刚出去，黛玉也过来了。 两人都换回了衣裳，恢复了大小姐的模样。 看见两人在一起，贾瑞不禁就想起跟她们合伙儿做生意的事情。 不仅仅是两个大小姐，小富婆，还是地地道道的两个小金人儿。一出手，银子都是以万两为单位计算。 一想到这一点儿，贾瑞就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我怎么觉得你不怀好意呢？是不是又打什么坏主意？” 妙玉问道。 “妙儿姑娘……。” “贾瑞，不许再叫我妙儿，你还拿我当丫鬟啊。” “哦，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我告诉你，你别想找我再帮你做这样的事情。” “对了，颦儿，他的事情咱们再也不管。” “妙玉姐姐，咱们……。” “哼，你是不是还想帮他？” “我……。好啦，我不帮就是啦。别生气啦，坐下用茶。” “好好好，妙玉，我再不找你行了吧？若是真有那天，我找别人。” “哼，也就是我和颦儿傻，才会帮你。若是换了别人，谁会管你？” 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啊。 这种事儿，宝钗是绝对不会干的。 史湘云大概会，但是她算术不行。三春算术也差了些。 还真就妙玉和黛玉最为合适。 两个大小姐，能够放下身段儿扮丫鬟，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也确实不容易。 “谢谢两位姑娘，这个人情我记住了。将来生意做成，多分给你们一些钱。” “哟，好像谁图你那几个钱儿似的。若是为了钱，我才不管你呢。” 小丫头，口气就是冲。 还那几个钱儿，等将来赚钱了，拿银子砸蒙你。 “你们不是帮我，是帮那些可怜的商人。是在做功德。” “哼，我们认得他们是谁？” 好吧，我承认你在帮我。就是不能好好说话。 你看看人家黛玉，什么都明白，就是笑呵呵的不说话。 黛玉虽然不说话，心里却一直在核计。 妙玉跟瑞大哥说话如此随便，似乎一家人一样。 她若是拿瑞大哥当外人，不会这样随意。 以她心高气傲的性子，这回竟然情愿假扮丫鬟抛头露面，可见她从心里还是愿意帮瑞大哥的。 若是不喜欢一个人，她有怎么能如此委屈自己？ 妙玉这样说话，瑞大哥也不生气。 看来两人关系不同寻常。 莫名其妙地，黛玉心里又有了酸酸的感觉。她不太喜欢妙玉总是跟贾瑞说话，就转移话题。 “瑞大哥，跟我说说你这几首诗吧。” ------------ 第217章 缉私行动 中秋节，是一年当中最为隆重的节日之一。 今天是八月十四，衙门和国子监等学校都已经放假。 虽然还没到十五，但是天上的月亮已经很圆了。皎洁的月光，。洒满人间。神京城的夜晚，一派安宁祥和。 东城兵马司这里，今天晚上气氛却不同寻常。 大门口增加了两个岗哨，人员进去都要进行检查。 没人外人进来，便是自己人，也是只许进，不许出。 平常的这个时候，只留下一队弓兵火甲，晚上好传铎和巡夜。 但是今天晚上，足足八个总甲，一共九十多人留了下来。 贾指挥使，陈副指挥使、王吏目三个头面人物，也都在这里。 虽然还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一看这个架势，人们就知道，必定有重大行动。 弓兵和火甲们有的在屋里，有的在院子里，三三两两，小声闲聊。 马匹和兵器早就准备好了，只要一声令下，就随时可以出击。 办事房里，贾瑞、陈也俊、王吏目三人，一边喝茶闲聊，一边看着沙漏。 “差不多亥时了。” 王吏目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更鼓声。 贾瑞站了起来。 “陈副指挥使，行动吧。” 陈也俊站起来，带上弓箭和箭壶。 “我先走一步，你们也小心点儿，马到成功。” “马到成功。” 陈也俊出去，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很快归于平静。 王吏目给贾瑞的杯子续了水。 “李游击那边，此时大概动手了吧？” “按照以前的惯例，他们都是这个时候开始爬城墙。” “但愿郑指挥使在城外一举成功。” “王吏目不用担心，郑指挥使做事有分寸。” “是啊，想想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跟别的那些副指挥使一样，只是挂名领钱。没想到他竟然兢兢业业。” 今天晚上的行动目标，就是抓捕李游击的私酒贩子，偷爬城墙的人，城内接应的人，以及负责销赃的十八酒家之一“刘伶春”酒坊的人。 当然，还包括私酒贩子的幕后黑手李游击。 下午的时候，郑天伦就带着人到城外埋伏。 他们的目标是城外运酒的那些贩子。 陈也俊的目标，是城里接应的贩子和刘伶春酒坊的人。 李游击，则归贾瑞负责。 快到亥时正，倪二匆匆进来。 “瑞大爷，左副监督已经在东安门等候。李游击刚刚回到了东北巡捕厅。” 左副监督，就是崇文门税监的副手。 “他身边有多少人？” “今晚一共十六人，其中十人在街上巡夜，目前有六人在东北巡捕厅，加上李游击，一共七人。” “好，你回去继续监视李游击，等另外两路行动成功，就缉拿李游击。” “是。” 倪二答应一声离去。 贾瑞一边收拾装备，一边交代王吏目。 “我走之后，你亲自到门口看着，别走漏消息。人抓回来之后，立刻审问。” “知道，大人小心。” 贾瑞出去，周总甲过来。 “指挥使，要行动么？” “召集人马，立刻开拔，目标东安门。” 很快，贾瑞就带着两个总甲，一共二十四人，悄悄离开东城兵马司。 贾瑞一行没有走大路，周总甲带路，一直在小街小巷里转来转去。 两盏茶工夫之后，到了东安门十字路口附近的一条小巷。 小巷口有两个人把守，周总甲出示了“木”字令牌，两人把贾瑞一行人让了进去。 一个人迎了上来，正是左副监督。 “贾指挥使来得果然准时。” “左大人久等了。” “无妨，也是刚来不久。你那边度布置好了？” “大人放心，只要他们今晚出现，就全部拿下。” “会出现么？你可别让我白跑一趟啊。” “按照他们以往的惯例，今晚就是运酒的日子。当然，明天过节，也许会有所变动。也不能说十拿九稳。” “也有道理，倒是我有些急于求成。” “我理解大人的心情。” “对了，你这回把国子监给闹的灰头土脸的。今天早朝的时候，赵岩松在朝上还提起此事，要弹劾高进达呢。” 这个消息，贾瑞已经听说， 但是在左副监督这里，他也不好说什么。 “不会是因为我挑战他们的事情吧，那只是一件小事儿。” “这可不是小事儿，国子监是朝廷和读书人的体面，竟然连几个丫鬟都不如。况且欠债不还，差点儿逼死人命，风评实在不好。” “就连皇上都把高进达训斥了一顿。幸亏首辅魏德林等人求情，才没有罢了他的官。” “皇上有话，叫各个衙门回去查账，凡是欠百姓钱的，尽快归还。” 对于皇上的话，贾瑞不抱多大希望。 衙门欠商人的货款，工匠的货款，目前是普遍现象。 不仅京城如此，地方上也是如此。 这些采购项目，已经变质。 不仅仅是衙门办公的需要，很多时候已经成为官员们敛财的手段，几乎就等于明抢。 表面上披着衙门采购的外衣，实际上跟强盗没有什么两样。 “你这回虽然出名，但也得罪了不少人，今后还要小心。” “既然做了，早就把得失置之度外，大不了罢官而已。” 贾瑞知道得罪人，但他还真的不怎么在乎这事儿。 不当官儿更好，省得到西北。正好到望江的船厂造船去。 两人正说话，就听得大路上一阵马蹄声响。 李总甲跑了过来。 “启禀指挥使，酒贩已经抓获，一共四人，已经押了过来。陈指挥使正带人查封刘伶春酒坊，已经派人前去缉拿酒坊东家和掌柜。” “城外传来消息，运酒的人，也已经被郑指挥使缉拿。酒贩六人，加上三台马车，也一并查扣。” “好，干的不错。，你把人押回去，交给王吏目。我随后回去。去吧。” “是。” “左大人，这回该我们出手了。” “哈哈哈，好，人赃俱获，我看他李游击还有什么话可说。我早就怀疑他了，走！” 你早就怀疑他，真的假的啊？ 既然怀疑，为什么不调查他？ 八成又是一个马后炮，看我今天人赃俱获，你就下山摘桃子。 ------------ 第218章 不能白白出力 贾瑞带着两个甲总，连同左副都督，前往东北巡捕厅。 在小东口这里，跟倪二会和。 “里面情况如何？” 贾瑞问道。 “李游击还在里面，情况没有什么变化。” “陈指挥使和郑指挥使行动成功，人赃俱获。我们行动，缉拿李游击。” “好，早就等着这一刻呢。” 贾瑞转向了属下们。 “倪总甲、李总甲，你们各带一队。倪总甲一队，负责缉拿李游击。” “李总甲一队负责警戒。如果巡捕厅的人敢于拘捕，就把他们一同拿下。听明白了么？” “明白。” “行动，跟我上！” 贾瑞一马当先，，两个小队就紧跟而上。 到了东北巡捕厅，倪二一脚把门踹开，率先冲了进去。 李总甲留下两人守门，带领剩下的人，就去控制巡捕营的兵丁。 前面倪二带着人，已经冲进了办事房和卧室，办事房没人，在卧室里，把李游击堵在了床上。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巡捕营，知道我是谁么？” 李游击已经睡下，此时连衣服都没穿，光着膀子坐在床上。 刚想下地，倪二的刀子就架在他的脖子上，两个弓兵张弓搭箭，也对准了他。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是不是傻子啊？你们谁认识他，快点告诉他是谁。” 倪二说完，几个弓兵、火甲就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兵马司的人？为何擅闯我这里？” 李游击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心里发虚，嘴上却不服软。 “李游击，你不要装了。” 贾瑞进来了。 “贾瑞，原来是你？你想干什么？钱不是都还给你们了么？” “李游击，他们说你是个傻子，还真没说错。还钱本来就是应该的。既然还了，那事儿也就过去了。” “那你这是干什么？” “贩运私酒的事情，你还装傻么？城外的贩子，城内接应的人，刘伶春酒坊的人，已经一网打尽。” “那跟我有何关系？贾瑞，我告诉你，我们巡捕营不是好惹。我们可不是国子监。” “好吧，你不是国子监，不过，崇文门税监要跟你见见面。左大人进来吧。” 左副监督早就在外面等急了，贾瑞话音刚落就现身屋内。 “李游击，我早就怀疑你们东北巡捕厅贩运私酒，偷漏税款。于是就叫东城兵马司暗中查你。” “你就别废话了，穿上衣服走吧。” 李游击也是明白人，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别说自己有事儿，便是没有什么事情，一顿大刑伺候，没有的事情都能编出来。 “我不去，我要报告上官。” “哪里有功夫跟你那么多废话，带走。” 左副监督转身就出去。 “把他捆起来。” 倪二一挥手，几个兵丁上前，按着李游击，几下子捆上。 李游击还没穿衣服，就用被子裹上，抬手抬脚，把他抬了出去。 另外的几个巡捕兵丁，也被绑上双手，一同带了出来。 没多久，就把李游击带到了崇文门瓮城之内的税监衙门囚室。 这间囚室，就是平常用来关押那些偷逃税款人的地方。 在这里，贾瑞见到了郑天伦。 “天祥，这回是一网打尽啊。巡捕营这帮混账，我早就想收拾他们了。” “咦，郑指挥使别这么说，不是咱们想收拾巡捕营，而是税监大人想收拾，是他们提供了线索，要求咱们行动。” 如果是东城兵马司的主动行为，就得罪了巡捕营。 但是税监提供了线索，要求兵马司配合缉拿李游击这伙儿人，就是另外一回事情。 巡捕营虽然不会对兵马司有什么好感，但是这笔账却记在税监头上。 “哦，对对对，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就是税监的命令嘛，否则抓人怎么会送到这里呢？” 没一会儿，陈也俊带人押着刘伶春酒坊的人，要到了税监囚室。 这边刚刚把人送进去，那边王吏目又押着城里接应的酒贩子过来。 至此，今晚上所以的嫌犯一网打尽，连同缴获的脏物，都移交到了崇文门税监这里。 把人证物证交到这里，那是有讲究的。 其一，兵马司没有审判权力，抓到人之后，按照正常程序，就应该交给税监。 其二，这也可以证明，是税监办案，将来巡捕营就跟税监打交道，有什么事情也不用找兵马司。 之所以把城内接应的人先送到兵马司衙门，一是人是兵马司抓的，需要进行必要的询问和甄别。 二是这些人身上带着钱，兵马司就可以把钱扣下来。 税监这里也不差这几个钱，兵马司帮了这么大忙，他们也不好意思要钱，这笔钱就归的东城兵马司了。 帮忙可以，总得顺便捞点钱吧。 跟税监移交完毕，兵马司的人就回到了衙门。 行动顺利结束，大伙儿非常兴奋。就在一起纷纷议论。 贾瑞抽抽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儿。 “哪里来的酒？” 陈也俊笑了笑。 “走，到后院去看看。” 到了后院，就见地上摆了一大堆酒坛子。 “这是……？” “嘿嘿，查封了一个酒坊，咱们总不能空着手回来吧？” 完喽，陈也俊以前做事方正，现在也会趁火打劫，也不知道跟谁学坏了。 “指挥使，在那些接应人身上，收缴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兄弟们这么辛苦，明儿个就是八月十五，你看……。” 王书吏说了半截话，但意思也很明显，就是分赃发过节费。 “既然如此，你们就核计一下，给大伙儿分了吧。对了，今晚别分。” “知道，明天一早再分。” 王书吏立刻明白了贾瑞的意思。 但郑天伦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他们一会儿回家，何不给他们分了，叫他们顺便拿回去？” “街道晚上没人，咱们这么多人都带着钱，带着酒，若是让巡捕营和巡城把总的人遇上，如何解释？” 郑天伦吓了一跳。 “还真的如此啊。明天八月十五，街上人多。我东城兵马司的人，买些酒回家过节，见到谁也不怕，对不对？” “对，郑指挥使高见。” “郑指挥使明察秋毫，洞若观火。” 陈也俊和王吏目连连夸奖。 “去去去，你俩没完了啊？” 几人同时大笑起来。 ------------ 第219章 北疆不正常 八月十五，省亲别墅工地停工一天，工匠和力工们放假过节。 发了月饼，改善伙食，利用难得的空闲时间，不少人到城里闲逛。那些家住城里的人，也有了难得的闲暇，跟家人一起过节。 贾瑞到工地上走了一圈儿，见没有什么异常，就出城到了水月寺。 上午已经把活儿赶了出来，下午就开始放假。人们也有了难得的清闲时刻。 在张老财的陪同下，贾瑞看了给工人们准备的酒菜，觉得还算不错，就打算回家。 刚准备走的时候，妙玉从寺院里面出来。 “这就要走了么？” 妙玉的声音不高，似乎有些不舍。 “到衙门去看看，然后回家过节。已经十多天没回家了。” “哦，那你走吧。” “妙玉，有事儿么？” “没事儿，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走吧，别耽误你的正事。” “好，我走了。对了，张老财他们的伙食我看了，还不错，他们都夸你大方呢。” “也没什么，不过是花几个钱。吃的高兴，做事也爽快。对了，见到林姑娘，叫她过来玩儿。怪想她的。” “好。” 看着贾瑞的背影，妙玉不禁有些怨气。 中秋月圆之日，就不知道在这里过上一晚，晚上赏月的时候，也有个人说说话。再写上几首诗词，岂不是……。 算了，他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哪里会想到这些，谁稀罕你在这里？ 妙玉心里不禁又有些怨气。 “小姐，瑞大爷走远了，咱们回去吧。” 金环劝道。 妙玉不禁有些恼怒。 “死丫头，他走不走远，关我何事？我又不是出来送他的。就你多嘴。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回去。” 妙玉转身就走，留下金环和银环相对而笑。 明明是你不走的，此刻却来怪我？ “银环，小姐似乎有些不高兴呢。” “惆怅呗，这两天总是嘟囔什么‘我是人间惆怅客’，都是瑞大爷的诗给闹的。” 节日里，街上的行人和车辆明显增多，交通拥挤了不少。 走到大明们的时候，贾瑞遇上了裘良。 这里是南城兵马司的管区，裘良正在这里督查。 “裘大哥，今天不是休沐么，怎么皇城里这么多人啊。” 大明门是皇城的正门，从这里看过去，就能见到皇城里面有不少车马和轿子。 很显然，有不少官员到了皇城。 “上午还没有人，午时开始，就来了不少人。” “有什么紧急事情？” 裘良四处看看，两人走到一边儿没人的地方。 “传说北边边疆传来急报，鞑靼人又有所行动了。” “唉，今年北方草原大旱，怕是又要南下劫掠了。” 老天是公平的，天灾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生存，也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每当旱灾，雪灾的时候，草原上半农半牧地区收成不好，牧区草势不好，牧民们生活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对于汉地的农耕区来说，农民背井离乡，四处讨饭，或者接受朝廷救济。 草原上的游牧部落，最常用的办法，就是南下汉地抢掠。 不仅仅是抢劫粮食，人口、工匠、牲畜、各种工具，凡是有用的东西，能搬走的东西，只要能抢到手的，就毫不客气。 多少年来，甚至在历史上的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只有两种情况下，他们才不会南下劫掠。 一是汉地人强大，把他们打痛了，他们不敢南下。 二是风调雨顺，生活富足，跟汉地又能正常通商，抢掠不合算的时候，才和平相处。 否则的话，他们就必定南下抢掠。 现在大德和鞑靼是死敌，大德国势衰落，草原上又发生了自然灾害，南下抢掠是必然的。 现在是秋天，战马的膘情好，体力充沛，北方粮食也到了收获季节。此时出来抢掠，正是时候。 “唉，如今西北流寇作乱，北方鞑靼又蠢蠢欲动，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挡得住鞑靼人。” “山水关那里，不是有二十万大军么，应该能挡住鞑靼人吧。鞑靼人虽然强悍，也不过二十来万人而已。” “他们还不能全都出动，又有山水关天险。朝廷每年几百万两军饷用在北疆……。” “唉，瑞兄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山水关号称二十万大军，实际上有多少人马，只有天才知道。” “你是说吃空饷？” “自然是了，军中也跟卫所差不多，空额比比皆是。便是有兵卒在，能否打仗也是两说着。对上草原铁骑，真的胜负难料呢。” “也是，不过这也不是咱们操心的事情，总不至于打到京城来吧。” “那倒也是，他们抢够了，也就回去了。别提这些闹心事儿了。听说你们昨晚上把巡捕营的人抓了？” “是有这回事儿，崇文门税监交办的案子，我这里听人家吆喝而已。只是没想到，李游击也参与其中。” “唉，瑞兄弟，为兄在官场上比你多混了几年，告诉你几句知心话。有些事情，不要太较真。” “官场上都是盘根错节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上硬茬子。能不得罪人，尽量别得罪。” 我倒是不想故意得罪谁，可是我自己说了不算啊。有些事情，想逃避都避不开的。 “谢谢裘大哥提醒，我走了。” 到东安门看了一下，贾瑞就回到了兵马司衙门。 今天白天是陈也俊当值，晚上是郑天伦当值，见没有什么事情，贾瑞就到了东四牌楼市场，买了些月饼和酒肉鱼蛋之类之后回家。 叫陈奎把东西送回家，贾瑞提了一包月饼，去看望老祖宗。 刚过了仪门，迎面就遇到了薛蟠和贾蓉。 “哎哟，这不是瑞大哥么，好久不见啊，可想死兄弟啦。” 薛蟠显得异常热情，紧走几步上来。 自从到了东城兵马司之后，贾瑞确实很少见到两人。两人也不去招惹他，贾瑞自然也懒得去跟他们斗。 他现在的对手，是那些官场中人，跟这两个菜鸟斗法，贾瑞觉得有些丢人，拉低了自己的层次。 “蟠兄弟，蓉哥儿，你俩忙什么呢？急三火四的。” “哦，没事儿。去给老祖宗请安，送点儿月饼过去。对了，瑞大哥，你升官儿了，我俩还没祝贺你呢。” “哪天得了空，我俩做东，请你吃酒。”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你们走吧，我也到老祖宗那里请安。” 贾瑞过去了，薛蟠和贾蓉还不动地方。 “薛大叔，瑞大叔今天对咱俩如此和气，又不让咱们请他，你说他是不是生咱们气啊？” “不会吧，他都是指挥使了，还能这么小心眼儿？” “唉，你没听说么，他一当官儿，就把锦衣军的刘百户扳倒了。” “还有东城的何三、宋四、巡捕营的李游击，对了，就连国子监他都不放过，还不小心眼儿？” “哎哟，你说的还真是啊，那怎么办啊？他都说了不用请他啦，难道真的要请？” “别听他说，就是客气一下而已。我觉得还是请他一顿为好，免得他找咱们麻烦。” “也好，就等过了节，豁出去几两银子，好好请他一顿。” “对，就当花钱买平安了。” ------------ 第220章 主动送钱来了 八月十六，衙门正常开衙。 贾瑞在东城转了一圈儿，就到了衙门里。 刚刚进院，王吏目就迎了出来。 “指挥使，你总算来了。” “有什么紧急事情么？” “京营的人，顺天府的人，还有尚宝司刘公公都来了。” 他们突然来这里干什么？ 这几家都欠东四牌楼商人的钱，难道是来还钱的？ 不会这么自觉吧。 “他们说了来意么？” “没有，就说要找你。我叫倪二出去找你了。” “我到各处去转了一下，没看见他。” 到了屋里，首先看见的是刘太监。上次查夏半山私盐的时候，刘太监还曾经来过这里。 “天祥，你去哪里啦，让咱家好等。” “刘公公，我到辖区转转，让各位久等了。” “算啦，你也不用客气。这两位是顺天府和京营的。今儿个来，就是为了欠东四牌楼市场那些市户银子的事儿。” “要说这事儿啊，全都是个误会。几年前的旧账，谁也不记得了。后来你们跟国子监比试，说是还有咱们几家的事情，咱们回去就查了一下。” “你还别说，这一查，还真就查出了欠账。原来我们这几家也欠他们的银子。”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古来如此。怎么能不还钱呢？都是手下人办事不利，才拖欠了几天。” “这不，一查明白，咱们几家就都来还钱了。这是我们的银子，他们两家的事儿，我就不管了。” 刘太监从袖子里拿出银票，就放在桌子上。 “我也是来还钱的，都是属下办事不力，才导致如此。此事已经惊动了节度使王大人。” “王大人非常生气，叫我们立刻还钱。这不今儿个一早就来送钱了，还请贾指挥使笑纳。” “此事纯属误会，贾指挥使是王大人的外甥，我们怎么敢不给你面子呢？还请贾指挥使原谅。” 接着就是顺天府的人表演，不外乎手下办事不利，顺天府尹震怒，命令立刻还钱之类的。 贾瑞因为生罗掌柜的气，本来不打算帮着要这些钱。 没想到，自己不要，他们竟然主动送上门儿来。 既然这样，也没有理由不收下。于是就找出了欠条，又写了收据，收下了银子。 至此，罗掌柜他们这些人的钱，已经全部追回来，还各自加了这几年的利息。 把几个人送走之后，贾瑞和王吏目又回到了办事房。 “真没想到，他们竟然主动把钱送来。看来，皇上确实发话了。” 贾瑞此前曾听左副监督说过，皇上发话让衙门还钱的事情，现在算是验证了。 “皇上发话是一，也不排除他们害怕出丑。上次国子监让指挥使弄得丢了颜面，斯文扫地，他们怕指挥使在他们身上故技重施，所以才乖乖地送钱来。” “那倒不一定，国子监好欺负一些，这几家就没那么容易就范。不管怎么样，钱给了就是好事。” “一定是如此，指挥使若是不信，看两天就知道。” “衙门欠钱的事情，不光咱们东城有，哪个城区都是如此。只要看别的城区是不是还钱，到时候就知道了。” 倒也有道理啊。 “别的城区不关咱们的事儿。我把这个承诺兑现，总算没有丢人。以后若是遇上这样的事情，再也不管了。” 王吏目笑笑：“一个个的，嘴上说的都好听，欠债还钱，可是好几年了，就是不还。如今连衙门都这样，唉，不说也罢。” 正说着话，郑天伦进来，看见桌子上的银票，瞅着贾瑞。 “又发财了？” 这个家伙，什么心理啊，哪里那么容易发财，你当是捡钱啊。 “这不是咱们的钱，还罗掌柜他们的。” 王吏目就说了事情经过。 “这么说，钱都要回来了？这么多钱，给他们有些可惜了。” “那就把利息留下，本钱还给他们。” 贾瑞一锤定音。 “对，就该如此。咱们又是挑战国子监，又是抓李游击的，也该有些辛苦钱。” 郑天伦立刻赞成，王吏目也跟着附和。 “对了，指挥使那三个丫鬟，也该给点儿赏钱，不能让她们白忙活。咱们就大方点儿，一人给二两银子。” 贾瑞看看王吏目，心里叹了口气。 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到底是层次不够啊。 还大方一回，才二两银子。 晴雯得了这个钱，或许会高兴一阵。 放到黛玉和妙玉那里，黛玉大概会客客气气地推辞。至于妙玉，她不把银子摔倒我脸上，就算给我面子。 人家那银子，都是以万两为单位计算的啊。 既然钱都齐了，就该还给那些市户。 这也算是一件露脸的事情，于是贾瑞、郑天伦、王吏目就一起到东四牌楼市场还钱。 到了醉花楼，就找到了罗掌柜。 “罗掌柜，钱都要回来了，你把大伙儿都召集过来，当面儿把钱交割清楚。” “谢谢各位官老爷，你们可救了我们的命啊。” 王八蛋，还想买小妾呢，哪里就至于活不下去了，这帮家伙的话，可不能全信。 奸商，奸商，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快去找人吧，我们忙着呢。” “是，小的这就去。快点沏茶，恩人来了，一点眼神儿没有。” 贾瑞几个人正在喝茶，郑天伦突然碰了贾瑞一下。 “天祥，你看看那桌那两个人？靠窗户那桌。” 贾瑞一看，就见那边两个人正在吃饭，偶尔低声说些什么。 “怎么了？有什么古怪么？” 贾瑞没觉得两个人有什么异常。 “鞑靼人。” 不会吧？鞑靼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鞑靼人虽然也跟大德做生意，但是一般只限于在边界上的几个互市交易市场，其中又以平安州最多。 当然，两国边界漫长，也没有精确的分界线，两国边民之间，私下做一些交易，也很正常。 这类交易数额很小，难以监管，朝廷也懒得去管。 不管怎么样，鞑靼人直接到大德京城来做生意，还是极为罕见的。况且两人还是汉服打扮，这就更加可疑。 “你看准了？” “你看他们的衣襟，虽然是汉服，但满是油腻，那就是擦手留下的痕迹。” “再看看他们的菜，除了肉还是肉，这就是鞑靼人的习俗。汉人哪有这样的？” ------------ 第221章 形迹可疑 郑天伦曾经到鞑靼做过生意，对于那里的风俗习惯比较了解。 鞑靼人吃饭不用筷子，大多时候用刀子，许多时候就用手抓。 懒得总是洗手，加上油腻也洗不掉，就经常用衣襟来擦手。 久而久之，几乎每个人的衣襟，都是油腻油腻的。 就是这个习惯，也无所谓好坏，无所谓先进或落后，文明或野蛮。 就是从这个特点，郑天伦断定他们是鞑靼人。 这让贾瑞想起了昨天裘良跟他说的，北方边疆鞑靼人异动的事情。 如果鞑靼人真的想南下大举进攻大德的话，派出一些探子，到大德来刺探军情，就是很自然的事情。 “郑指挥使，你听说北疆的事情了么？” “昨晚上父亲回家说过，鞑靼人可能南下。所以我怀疑，这两人是否跟此事有关？” 行啊，这个家伙不简单，嗅觉很灵敏。 “他们确实有些可疑，你看……。” “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我悄悄跟踪他们。” “好，你小心一些。” 罗掌柜带着人进来，两个嫌疑人也吃的差不多了，就结账离开，郑天伦悄悄跟了出去。 这边王吏目把银子做了交割，也没提利息的事情。 那些市户似乎也知趣，对于利息的事情也没提，双方心照不宣，就算做了了结。 “谢谢贾指挥使，谢谢王吏目。” 市户们千恩万谢，说尽了好话。 “也不用你们谢了。按说这事儿本不该我管，这回也是我运气好，他们给面子。” “以后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再有这事儿，你们爱上吊就上吊，爱投河酒气投河，可千万别来找我。” “不会，不会，再也不会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会找贾瑞，还是不会上吊。 不管怎么样，这事儿办成了，贾瑞还是挺高兴的。 谢绝了吃酒的邀请，贾瑞就告辞离去。， 到了外面的时候，贾瑞才注意到，罗掌柜一瘸一拐的。 “罗掌柜，你的腿怎么啦？” 不会是倪二干的吧？ “这个……。” 卢东家抢过了话头。 “前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叫人打了闷棍。” “是遇上强盗了吧，在何处被人打的？报官了么？” “小西口那里，也没丢失什么东西，就没报官。” “哎哟，那里是西城的地界，我管不着，帮不了你。若是想报官，就到西城兵马司去吧。” “我走了，不用送，赶紧回去做生意，多赚点钱。” “谢谢贾指挥使，你可真是好人啊。” 你要是能把利息钱也还给我们，就更加是好人了。 傍晚的时候，郑天伦回到衙门。 “我一直跟着他们，这两个家伙确实形迹可疑。” “有何可疑之处，说说看。” “既不投亲，也不问路。虽然也到了市场，但只是一走而过。” “不进商铺，不买什么东西，也不打听价钱行情。爱往军营附近溜达，还到草料场外面转了一圈儿。” “然后就到城门和城墙附近转悠。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的。” 看来他们的兴趣，主要在军事目标。 “更加可疑的是，两人到了没人地方，还拿出纸来，记一些什么东西。” “他们走路的姿势，也有些特别。” “有何特殊之处？” “一是罗圈腿儿，这是经常骑马的人，常见的样子。” “二是走路步伐始终一致，好像是在用步丈量距离远近。” 郑天伦说到这一点，贾瑞可真的有些佩服他。 不仅观察细致，推理能力也很强。 从走路的姿势，推断出丈量距离。 这个本事，贾瑞也未必能做到。有很大的可能，郑天伦的推断，还就是对的。 “他们是否跟何人接触过？” “目前还没有发现。或许是白天不方便，晚上才会行动。” “他们住在崇文门的悦来客栈，我已经叫倪二带人昼夜监视他们，一有动静，就回来禀告。” 可以说，郑天伦的安排很周密。仅仅派人监视这一措施，就让贾瑞非常满意。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贾瑞和郑天伦就在衙门里等候消息。 过了亥时，倪二回来了。 “果然有所行动，万万想不到，这两人竟然到了一个熟人的宅子去。你们猜猜是谁家？” “别废话，快说。” 你个二货，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卖关子。 “夏半山，是不是意外啊。” 竟然是他！ 确实很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两个鞑靼人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虽然能侦察到一些情报，但也只是表面上的东西。 一些比较高层次的，隐秘的东西，两人并不容易得到。 有了夏半山这种内应，获得一些高级机密，就要容易得多。 夏半山在平安州跟鞑靼人做生意，双方有来往，鞑靼人把他发展成间谍，是完全有可能的。 令人有些害怕的是，夏半山跟大太监夏守忠关系密切。 夏守忠又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这样联系起来看，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当然，现在还都是推理，没有什么证据。 郑天伦苦笑一下。 “咱们原来给刘大力安了一个鞑靼人细作的罪名，没想到，如今竟然真的出现了鞑靼人的细作。” “难道这就是天意？” 哪里来的那么多天意，大战之前搜集情报，不是很正常么。 “他们两个人到了夏半山的宅子，呆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出来，才回到悦来客栈。” “他们进去不久，门口就多了两个人看守。那两个鞑靼人出来，这两人一直陪着他们，到了悦来客栈才回去。” “回去之后呢？” “屋里灯亮了，过了一会儿又灭了，想来是睡觉了，那两个弟兄留下监视，我就回来。” “你回去接着监视，一刻也不能放过。” “好，你们放心，保证盯死他们。” “自己去买点儿夜宵吃，到时候找王吏目报账，吃点儿好的，别喝酒。” “明白，我知道轻重。” 倪二走了，贾瑞也没叮嘱他太多，他对倪二办事，还是比较放心的。 “天祥，这件事儿有些棘手啊。” “你是说夏守忠的事情？” “是啊，他可是一条大鱼啊。” “此刻还不能确定什么。夏守忠也可能不知情，被夏半山给利用了。”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 按说夏守忠作为当红太监，已经达到了权力巅峰。 他有的是办法捞钱，甚至都不用自己开口，就有的是人主动把钱奉上。 他没有必要为了钱去给鞑靼人做间谍，倒是夏半山很可能为了钱，去里通外国。 便是如此，因为夏半山的靠山是夏守忠，此事也比较棘手。 “这也有可能，我们怎么办？” “继续盯着，我想他们不会久留，走的时候，或许就会带着机密离开。” 郑天伦站起来，开始换上便装。 “你要干什么？” “事关重大，我还是亲自去盯着，万一有什么动静，也好有个人做主。省得倪二来回跑，耽误了大事。” “好，你就见机行事。若是有什么差错，只说是我的意思就行。” “哈哈，没那个必要，这点儿担当，我还是有的。” ------------ 第222章 蹊跷的路引 天终于亮了。 郑天伦和倪二带着两个人，在悦来客栈对面的屋顶上，监视了整整一夜。 四个人分成两组，轮流睡觉。 悦来客栈有了动静，门开了，店里的伙计走出来，开始打扫院子。 随后有人出来，开始喂马。 屋顶上冒出炊烟，应该是开始做饭。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端着铜盆和瓦盆，在院子里面洗脸。 但是那两个鞑靼人始终没有出来。 知道辰时许，两个人才出来。 “郑指挥使醒醒，他们出来了。” 倪二推了推郑天伦。 郑天伦揉了揉眼睛，就见那两个鞑靼人身上背着褡裢，进了马圈。 不一会儿，一人牵着一头驴出来。 “看来他们是要离开京城的样子。” “咱们怎么办？是否此刻就抓他们？若是不抓住他们，就怕他们要跑掉。” 郑天伦陷入了思考当中。 自然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把情报带回去。 但是现在就缉拿他们，必定造成轰动，很可能还会惊动了夏半山。 “我们先跟踪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是否要走。” 几个人从房顶上下来，骑上马，就在胡同里等候。 等两个鞑靼人过去，才从胡同里出来，保持二十来丈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鞑靼人没有停留，一直向北走去，最后出了城门。 “郑指挥使，我们怎么办？” “出城，接着跟踪，看看他们是否跟人接触。” “明白了，如果有人跟他们接头，就是他们的同伙。只是我们才四个人……。” “朱虎，你回衙门报信儿，叫指挥使派人来接应我们。看来他们是想回鞑靼，叫指挥使顺路往前追就行。” “我走了，就剩你们三个，能行么？” “你就去吧，快点儿。” 朱虎拨马回头，三个人就跟着出了城门，很快又见到了鞑靼人的身影。 时间过得很快，离京城越来越远。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有时候一两里地也见不到人。 “快到巳时了吧？” 倪二问道。 “是时候了，这一带没有村庄，也见不到人。看来没人接应他们。” “我们追上去，缉拿他们。” 郑天伦做出了决定。 “我们怎么干？” “上去就动手，倪二。你对付那个大个子，我对对那个小个子。白三儿，你先帮着倪二把大个子捆上，然后再帮我对付小个子。” “干净利落，不给他们喘息机会，明白了么？” “明白。” “走。” 三个人同时催马，一阵疾驰，接近了鞑靼人。 就在超过他们的那一刻，郑天伦和倪二几乎同时从马上跃起，扑到鞑靼人身上。 鞑靼人猝不及防，就被从驴上拖了下去。 刚一落地，郑天伦就死死地用胳膊箍住了小个子的脖子。 这家伙个子虽然不高，但是力气不小，拼命挣扎，好几次差点儿被他挣脱。 郑天伦用尽了全力，就是不放手。 那家伙从腰里掏出匕首，就朝着郑天伦的腿上刺去，幸亏眼疾腿快，才躲了过去。 王八蛋，竟敢下狠手。 郑天伦腾出左手，摸出匕首，一刀刺进了小个子的大腿。 嗷地一声惨叫，小个子挣扎的更加厉害，终于挣脱了郑天伦的胳膊。 幸亏此时白三儿赶到，按住了小个子，两人合伙儿，把他捆了起来。 再看那个大个子，已经被捆得像个粽子，倪二正在打绳结。 “这两个家伙，还不讨好对付呢。” 两人都捆住了，郑天伦几人都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这两个家伙体力都很不错，若不是突然袭击，三个人还真的未必能对付得了他们。 即使最后拿下他们，很可能也是两败俱伤。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 小个子十分愤怒，大声质问。 说的虽然是汉话，却带了明显的口音。 郑天伦一下子就听出来，正是大德和鞑靼交界那一带人的口音。 “鞑靼人，你就别装了，我们跟了你们两天，你们干的事儿，我们都知道。” “什么鞑靼人？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俩都是良民，就是来京城做生意的。” “快快放了我们，否则就到官府告你们。” 倪二起来，踢了小个子一脚。 “你去告，我们就是官府的。五城兵马司，有什么冤屈你就告啊？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我们会抓你们？” 郑天伦体力恢复了一些，站了起来。 “不能留在大路上，把他们抬到驴上，咱们到那边的小树林里等候。” 几个人一起动手，把两个人抬到驴上，拉进了小树林里外面看不到的地方。 然后又把自己的马牵了进来。 “白三儿，你去弄点儿草喂马，倪二，你搜他们的身。” 郑天伦则拿过两人的褡裢，里里外外仔细搜查。 结果令人失望，除了一些散碎银子、干粮、火镰、路引等日常用品外，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更没有关于情报的书信、地图之类的东西。 “指挥使，没什么东西。” 倪二那边也一无所获。 “你们想找什么？要钱就拿走，快点儿放了我们。” 郑天伦拿去两人的路引查看，这是平安州签发的路引。 从外表上看，没有什么破绽。只是稍微厚重一些。 平安州那里胡汉混杂，有的人甚至互相通婚。甚至鞑靼境内，也有不少汉人在那里谋生。也有不少鞑靼人在平安州做生意。 平安州给他们签发路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看什么看？路引是真的，有什么好看的，你别给我弄坏了，我回去一路上还要用呢，快放开我们。” 看看路引不是很正常么，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紧张。 郑天伦更加仔细地观察路引。 这么厚，又比一般的路引重一些，难道中间有夹层？ “高名堂，你这个路引里面有蹊跷啊。” 高明堂，就是小个子路引上的名字。 高明堂突然眼睛一大，眼神儿里闪过慌乱的神情。 这种表情，没有逃过郑天伦的眼睛。 “胡说，衙门发的路引，会有什么蹊跷？” “倪二，你再检查一下他们鞍辔和笼头、鞭子、刀鞘。” 郑天伦则找到一处有阳光的地方，仔细检查路引。 终于，他发现了路引的异常。 在盖官印的地方，纸张有重叠的地方。 顺着破绽找下去，就发现这是粘贴的地方。 郑天伦拿出匕首，一点儿一点儿挑开缺口。 重叠的纸张被掀开，果然是双层纸张。 郑天伦心里一阵狂喜。 任你再狡猾，也难逃我的手心。 慢慢把纸掀开，郑天伦愣了。 就是一张纸，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和图样。 “哈哈哈，你看见什么啦，什么都没有？你们就是强盗，快点儿放了我们。否则的话，我就去告你们。” 高明堂一阵狂笑，原来一直不吱声的大个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真的不是鞑靼人的细作？ 郑天伦有些不自信了。 ------------ 第223章 难以置信的情报 在一个鞍子里面，倪二也搜出来一张纸。 令人遗憾的是，这也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郑指挥使……。” “不要着急，再仔细搜搜。” 郑天伦不相信两人什么都没带，一定是藏在什么地方，没搜查出来。 再说了，情报也可以记在心里，不一定都写在纸上。 白三儿抱回了草喂马，就到路边等候援兵，免得错过。 “高明堂，实话告诉你，昨天从东四牌楼开始，我们就跟踪你们。” “你们到了什么地方，一路上记录，晚上到夏半山那里，我们都知道。” “我们也知道，你们是鞑靼人。说吧，到这里来，到底想做什么？都搜集了什么情报？” 高明堂蔑视地看着郑天伦。 “做生意到处走走不行啊？我们跟夏半山在生意上有来往，去他家谈谈生意，有什么不行的？” “我们到草料场外面，又没进去，有何不可？到处走走，又犯了哪一条王法？” “路引上明明写着是汉人，你非说我们是鞑靼人，就是要陷害我们。” “你不是说夏半山么，就把他找来，当面对质，看看我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家伙一开口，就是连连发问。 “既然如此，你的路引为何是这样的？你作何解释？” “衙门给发的路引，又不是我自己做的，我哪里知道。” 高明堂一顿质问，倒是叫郑天伦无话可说了。 “倪二，把他腿上伤口先包扎一下。” “快放了我们，五城兵马司就能随便抓人么？有胆子就杀了我们。” 一阵声响，白三儿带着贾瑞和周总甲的一队火甲过来。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么？’ “目前还没有。” 郑天伦把贾瑞引到一边儿，介绍了事情经过。 “他们一定携带了什么东西，只是隐藏非常巧妙。不要着急，咱们慢慢寻找。” 贾瑞过去，拿起路引，仔细看着掀开的那一面。 突然间，想起了当初在金陵乡试的时候，陈文祥联系自己科考作弊的事情。 当时陈文祥在一件褂子上写字，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在地上沾一些泥土，就显示出字迹来。 难道这个也是密写术？ 否则的话，这个特殊的路引，就没法解释。 “倪二，把你的水囊拿来。” 倪二从马上拿来了水囊。 “往这上面浇水。” “你们不能浇水，毁了我的路引，我怎么回家？你们陪得起吗？” 这回高明堂可着急了，挣扎着想要起来。 “浇水。” 贾瑞见他着急，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倪二把水往路引上倒，众人虽然不明白贾瑞什么意思，但也都小心的盯着。 路引被浸湿，但是上面没有什么变化。 众人看看贾瑞，满脸的失望。 “不要着急，等等再说。” “变黑了。” 倪二突然喊了起来。 就见那张白纸中间，出现了一个个黑点儿。黑点渐渐扩大、增多，变成了文字。 “鞑靼文字！” 郑天伦脱口而出。 还能这样写字？ “上面写的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的，但是没人认得鞑靼文字。 “瑞大爷，这个也浇水么？” 倪二把那张白纸递给了贾瑞。 “先不要浇水，把他们带回去。倪二，你跟我先走，找一个有笔墨的地方，把这个抄写下来。” 贾瑞跟倪二牵马到路上，上马就往回走。 过了盏茶功夫，见到路边一家饭馆儿，就下马进去。 “客观想吃些什么？” “待会再说，五城兵马司办案，把你的笔墨拿来。” “这……。” 不吃饭，你要笔墨干什么？ “快点儿。” “哦。” 见贾瑞动怒，老板赶紧拿来了笔墨纸张。 贾瑞拿出路引，就抄写起来。 他也不懂鞑靼文字，写起来非常费劲儿。但这些文字一定事关机密，他也不敢怠慢，只好照葫芦画瓢。 没多久，郑天伦押着高明堂两人赶到，就在一边等候。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贾瑞终于抄完了。 “早晨都没吃饭，就在这里吃饭吧。给他两个也弄点饭菜吃。” 贾瑞对郑天伦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饿了。倪二，点菜。对了，有路引不就行了么，为何还要着急抄写下来？” “我怕路引上的文字，过些时候就消失。” “还能这样？天祥，你怎么会知道路引上有文字的？” 想起了陈文祥，贾瑞不禁有些伤感。 如果这个鞑靼文字是重要的情报，应该归功于陈文祥给自己提供的信息。 这个老家伙，作弊一辈子，做出了这个贡献，也对得起皇上赏他那个翰林院编修的职衔。 “我在金陵的时候，听一个朋友说过，有这样一种密写术。没想到，鞑靼人也会这一招。” 贾瑞不太相信这种密写术是鞑靼人的原创。 以鞑靼人的科技水平，不大可能会这一招。应该是汉人的原创。 夏半山本身就是江南人，密写术很可能来自于夏半山那里。 至于文字内容，可能是高明堂写的，也可能是他的同伙儿写的。鞑靼在京城里潜伏一些间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匆匆吃了饭，就赶回城内。 “郑指挥使，你先把他们押回去，小心看守，不要走漏风声。顺便到徐大人那里去一趟，叫他到咱们那里等候。” “我去鸿胪寺找个通译，把这封信翻译出来。等我回去再审问他们。” 两人分手，贾瑞就到鸿胪寺找了会鞑靼文的通译肖铎。 上次贾瑞和郑天伦给刘大力伪造通敌文书的时候，就是找肖铎翻译的。 贾瑞把路引递给了肖铎，顺便递过去二两银票。 “又来麻烦肖大哥，还请把上面的文字翻译一下。” “贾指挥使，这么好意思？” “一点儿心意，肖大哥收下了，我心里安宁一些，否则总会觉得欠人家什么东西。” “好吧，我就不客气了。” 肖铎收起了银票，就开始看那个路引，看了一伙儿，突然脸色一变。 “贾指挥使，你从哪里的来这个路引？” “从两个商人身上搜到的，我怀疑他们是即鞑靼人的细作。上面可有重要情报？” “何止重要，简直是天大的事情，待我仔细看看。” 肖铎看了一遍，神情愈加严肃，拿起笔就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又仔细检查一遍，改了两个字，才把译文交给贾瑞。 贾瑞看了一下，也是神色一变，抬头看着肖铎。 “贾指挥使不用怀疑，我翻译的没错，就是这个意思。鞑靼人准备绕过山水关，直接进攻神京城。” “此事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文字上就是这么写的。绝对没错。你换个人翻译，也是这个意思。” “不是我不相信肖大哥，实在是此事令人难以置信。” “是啊，任是谁见了，都难以相信。就连我都不相信，鞑靼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直接来进攻京城，确实是个令人震撼的消息。 难道鞑靼人疯了吗？ ------------ 第224章 衣裳上的秘密 “绕过山水关，进攻京城，鞑靼人疯了么？” 东城兵马司衙门，贾瑞办事房内，巡城御史徐道忠看完肖铎的译文，啪地摔倒桌子上。 “鞑靼人最近的地方，距离京城一千二百多里。一路上，有多少道关卡，多少守军，你告诉我，他们怎么过来？” “这种情报，你叫我交上去，别人怎么看我？我不成了别人的笑话么？” 徐道忠打死也不相信，会有这种可笑的事情发生。 “大人息怒，我也不愿意相信这种情况，但是这封信怎么解释？” “这不只是提议么？便是鞑靼人真的想进攻，也未必会按着这个法子来做。” “多少年了，鞑靼人进攻，都是攻打山水关。进了关，就一马平川。鞑靼人的铁骑就能直逼京城。” “他们绕道，就只能走崇山峻岭，他的骑兵和粮草怎么过？” “若是他们从莫古草原借道呢？” “那不可能，一是路途太远。二是鞑靼人跟莫古人是世仇。莫古人不会借道给他们。” “世仇也可能化解的。” “好吧，天祥，我知道你办事稳妥，但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荒唐，除非你能拿出别的证据来。” “陈也俊和王吏目正在审讯两人，我们可以过去看看。或许我能从他们身上找出别的证据来。” “好，那就过去看看。” 贾瑞和徐道忠到了询问室门口，倪二已经等候在这里，手里端着一个大盆，盆里面装着泥土。 几个人进去，陈也俊和王吏目站了起来。 “招了么？” 贾瑞问道。 “还没有，他说路引上的文字，是咱们伪造的，嫁祸给他们。” 贾瑞转向了高明堂。 “高明堂，你确实挺高明。你的密写术也很高明。你知道，过一些时候，那些文字就会自动消失，所以才一口咬定，路引上的文字是我们伪造的，对不对？” “文字消失了，就没有证据，对不对？” “你说什么，我不懂。” “好，你就装吧。来人，把他们两人全身的衣服都扒下来。” 众人不明所以，都疑惑地看着贾瑞。 “倪二，没听明白我的话么？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 “是。” 倪二一挥手，带着几个人就上去扒两个家伙的衣衫。 “你们不能侮辱人，我要告你们。” “天祥，你这是干什么？” “徐大人，他们的衣裳可能隐藏这重大秘密。一会儿就知道了。当然，也可能只是我的猜测。” 很快，两人的衣服都拿了过来。 贾瑞拿起一件衣服，就在盆里的泥土里滚来滚去，让衣服全沾上泥土。 第一件处理完，摊在地上，然后就处理第二件，也摊在地上。 很快，八件内外衣全都摊在地上。 “天祥，这是什么意思？” 徐道忠还是不明白。 “难道这也是密写术，不会……。我的天啊，衣服上出现字迹啦。” 郑天伦喊了起来。 就见两件衣服上，颜色开始变化，渐渐地出现了线条和圈点。 逐渐扩大，扩大，一件衣服上是一幅地图，另一件衣服上是文字。 地图，正是从京城到平安州的路线。还有一路上的关卡，山峰，河流，驻军，道路等情况。 另一件衣服上的字迹，则是整个直隶的地图，外加京城周边的驻军和州县情况。 “真的有这种密写术？” 直到现在，徐道忠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就是真的。 但是自己亲眼目睹，又不得不相信。 “高明堂，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陈指挥使，他们再不招供，就大刑伺候。” “饶命啊，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高明堂本来就已经到了极限，此时心理防线终于崩溃。 “徐大人，我们上去喝茶吧。” “好，你们快点儿审。” 半个时辰后，陈也俊进来，把口供交给了徐道忠。 “全都招供了，夏半山就是他们的接头人。至于夏半山后面是否有人，他们也不知道。” 这个高明堂是化名，小个子的这是名字叫巴特勒，大个子叫图格。两人都是鞑靼人。 他们在鞑靼的上线是万夫长青不林。在大德这边的接头人，就是夏半山。 贾瑞相信巴特勒的口供是真实的，以他们的层级，单线联系，似乎也只能接触到夏半山。 至于他们的路引和衣服，都是夏半山给他们提供的。 上面密写的文字内容，他们也不知道。 夏半山给他们的指令，就是回去之后，把所有的衣服和路引交给青不林。 “徐大人，时间久了，密写术就会失效，还请大人速做决断。此事事关重大，我们无能为力，全靠大人了。” 贾瑞觉得，东城兵马司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事情，就是上面那些大人物的。自己管不了那么多。 “此事确实事关重大，我也做不了主。必须回去跟杨大人禀告之后，再做定夺。你们跟我走，把人证、物证移交都察院。” 徐道忠所说的杨大人，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木生，他是都察院的最高长官。 事不宜迟，贾瑞就带着人，给巴特勒和图格换上衣裳，蒙上头，跟随徐道忠，押到了都察院大牢。 办理移交手续之后，一行人出来。 这边徐道忠则去见左都御史杨木生。 杨木生听了徐道忠的汇报，又看了口供、路引和衣服。冷笑起来。 “徐大人，你知道夏半山的靠山是谁么？” “知道，夏太监。” “知道你还跟着他们胡闹？你是想胡说，夏太监私通鞑靼？这话说出去，谁能相信？” “贾瑞说，夏太监不一定知情，可能是夏半山自作主张。” “哼，又是贾瑞。仗着自己是新科进士，贾家人，动不动就自作主张，莽撞行事。” “他才来几天，你说说他得罪了多少人？锦衣军，东平王府，国子监、巡捕营、顺天府、尚宝司。” “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跟他还是亲戚，如今他又打夏太监的主意，他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啦？” “可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万一鞑靼人真的来进攻……。” “哼，这种鬼话你也相信，鞑靼人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他们怎么攻到京城来？一路上重重关卡……。” 不外乎就是徐道忠说的那一套。 这也不怪徐道忠和杨木生，因为兵部尚书和侍郎们，平常也是这一套论调。 “可是人已经抓来了，还有口供、人证、物证……。” 唉，杨木生叹了口气，沉思一会儿。 “这样吧，这是军机大事，咱们都察院也分不清真假。交给兵部吧。” “可是……。” “去办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吧，卑职这就去办。” ------------ 第225章 模式不可复制 两个鞑靼细作交出去三天了，也没有什么动静。 贾瑞也没去打听消息，徐道忠那边也没给贾瑞回信儿。 贾瑞曾经想去打听一下消息，但想想又算了。 自己只是个七品官，如果在一个县城，可能是一县之主。 但是在京城，这样的官儿一抓一大把。随便扔一块砖头，就能砸着几个七品。 朝廷官员虽然有不少昏聩之徒，但是也不至于没有聪明人。 哪个官员能够爬到位列朝班的地位，都经历了一番拼杀，也都是聪明人。 还有兵部、五军都督府、京营，各个卫所这些军界大佬，事先得到了消息，即使鞑靼不进攻京城，也该做些准备吧？ 况且山水关二十万大军，每年四五百万饷银，拦截一下鞑靼人，还是完做得到的。 北疆和其他关隘，有所防备，正经备战，即使鞑靼铁骑战力强悍，想进攻京城也绝非易事。 自己太操心这件事情，实在有些多余。 能够破获这个谍案，也对得起朝廷和百姓，对得起这个进士功名。 在东城巡视一圈儿，查看了东安门的交通情况，又到东四牌楼市场转了一圈儿，贾瑞就到了崇文门。 到舅舅黄进的铺子里面呆了一会儿，舅舅介绍了生意上的情况。 自己和舅舅合伙儿的扑克生意，目前生意已经进入稳定期。 虽然京城还有两家模仿的，但是市场越来越大，三家生意都还不错。 扑克生意赚的钱，舅舅直接交到贾瑞奶奶王氏手里，贾瑞基本上也不太过问。 两人正说话，宝玉突然进来。 “瑞大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看看舅舅。宝玉，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跟舅舅谈生意上的事儿啊。” “你们做生意？” “瑞大哥忘了，这生意还是你提议的呢。上回你叫惜春画画的时候，不是说过叫姑娘们画连环画么？姑娘们核计了，就做了起来。” “目前《千字文》开始印制，这回我来给舅舅送《颜氏家训》的书稿来。舅舅，这是书稿，你看一下。若是有什么不合适，我拿回去叫姑娘们修改。” 宝玉就把一沓书稿递给了黄进。 “原来你们竟然干上了，这倒是没想到。” “是啊，宝二爷非常热心，做事非常勤快。” 黄进夸奖道。 “若是别的事情也就罢了，给姑娘们办事，不勤快点儿哪儿行呢。” 宝玉给姑娘们办事，那是千百个愿意的，就是个妇女之友。 “舅舅觉得这个生意如何？” “很不错，我联系了一些书肆，他们都愿意进货。目前已经预定一千二百本。若是书出来，买家会更多一些。” “直隶那边，加上南方的客商，我也联系了，都很感兴趣。想来能卖得不错。” “以前虽然也有绘画本，但是绘画不多，。一本书里就几幅插图。这个书以图为主，附加解释，别具风格，十分新颖。看了的人，都说喜欢。” 贾瑞看看书稿，绘画确实比较精美，文字也比较精炼，作为启蒙和消遣读物，不失为一本好书。 虽然觉得不太适合自己的口味，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应该还是一本优秀读物。 从绘画和说明来看，姑娘们也确实抓住了时代特点。 这也说明，贾府的姑娘们，确实很有才华。 “瑞大哥，你上回在国子监些的三首诗词，我也看了，非常好，姑娘们也很喜欢呢。” 因为贾瑞给姑娘们出了出书的主意，宝玉现在看贾瑞就比较顺眼。 爱屋及乌，连带这贾瑞的诗词，也觉得写的很好。 “随便写写而已，应景之作，当不得真。” “瑞大哥，你在这里坐着，我去找冯紫英和卫若兰他们，推销一下《千字文》。对了，琏二哥升官儿了。你不回去看看他么？” 贾琏升官儿？这个家伙，动作挺快啊。、 “得了个什么官儿？” “似乎是平安州的指挥同知什么的，我也没记住。” 指挥同知，如果是实职的话，至少是个从五品。 不过，就凭他那点儿本事，还能当个从五品官？就不怕误了大事？ “瑞哥儿，贾府的人，都很能干啊。都说宝二爷整天不务正业，我看他对于印书事情，也很上心嘛。” 嘿嘿，那是因为给姑娘们办事儿，换个别的事情，你再试试？ 毕竟还是兄弟，贾瑞也不好说宝玉的坏话，跟舅舅聊了一会儿，就往回走。 走了不远，就遇上卫若兰和马尚德两人，一人带着一个总甲。 不过，两队人马似乎都非常狼狈，衣服破了，不少人一瘸一拐的。 卫若兰和马尚德两个人脸都肿了，马尚德嘴角还有血迹。 “哎哟，二位，你们这是怎么啦，遇上硬茬子啦？” 贾瑞看看后面，也没押着什么人犯。 “瑞兄弟，你可吧咱们哥儿俩给害苦啦。” 卫若兰哭唧唧说道。 “对，都是你害的我们，若不是你，我们那里会吃这么大亏。” “喂喂喂，你俩把话说明白，我何时害你们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挑战国子监，我俩能这样么？” “我挑战国子监，关你们什么事儿啊？你们又没去挑战。” “谁说我们没挑战？” “你们也去挑战国子监？他们也欠你们的钱？” “没挑战国子监，我们挑战京营去了。” “为何挑战京营？” “不就跟你们东城一样么，京营欠市户的钱，我们没招了，就跟你学，去挑战京营。想着叫他们丢脸，他们挂不住面子，就能还钱。” “钱要回来了么？” “要个屁啊，我们刚刚到门口挑战，说要跟他们比试，军营里就冲出来好几百人，不由分说，马上来就打。” 马尚德回头看看，似乎心有余悸，见后面没人追赶，心下稍安。 “幸亏跑得快，总算把小命保住了，贾瑞，你真缺德，鼓捣什么挑战，简直是害死人。” 哈哈哈，贾瑞再也忍不住，几乎笑眼泪来。 你说你们两个二货，那挑战是随随便便就来的么？ 京营一贯骄横，你们就这么到那里去挑战，不是自己作死么，不揍你们还揍谁？ 京营要是那么好惹，我早就去了，还能轮到你们？ 挑战国子监，那是捏软柿子，知道他们不会动武。 收拾李游击，那是由崇文门税监出面，抓到了他的把柄。 他偷税，动了皇上和朝中大佬冰敬、炭敬的蛋糕，没人会给他出头。 另外几家主动找我还钱，是因为舆论压力，皇上的压力，加上他们猜不透我的路数，心里没底。 你们跑人家大门口去踢场子，不揍你们还留着过年啊？ 成功的模式虽然很多，但也不是个个都能复制的。 “二位，这就是你们无赖啊，又不是我叫你们去的，这事儿可怪不着我。” “不怪你怪谁？不都是跟你学的么？” 两人正诉苦，倪二骑马奔来。 “瑞大爷，徐大人传话，叫你立刻到他那里去一下。” 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 ------------ 第226章 荒谬的结果 贾瑞也不怠慢，就赶到巡城御史衙门，见到了徐道忠。 “徐大人，急着叫卑职来，有何紧急事情？” 徐道忠叹了口气，指了指椅子。 “坐下慢慢说，上茶。” 随从沏了茶出去，徐道忠也坐下来。 “那两个鞑靼人的事情，有结果了。” “好啊，怎么处置的？” “放了。” 什么，放了？ 贾瑞觉得自己听错了，必须确认一下。 “徐大人，你是说把我们抓到的两个鞑靼细作给放了？” “没错，放了，他们不是细作，就是两个商人。也不是鞑靼人，就是平安州的汉人边民。” 好好好，汉人边民。贾瑞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是不是欲擒故纵，想从他们身上挖出更多东西来？” 放长线钓大鱼，表面上放了他们，暗地里监视跟踪，挖出他们的上下线，也是谍战的通常做法。 “你想多了，没那么复杂。就是放人了。” “为什么放了，人证物证俱在，他们自己也供认了。” “没有物证，路引和衣服上的字迹图形都消失了。” “我说过会消失的，还有他们的口供呢。” “翻供了，说是屈打成招。” “徐大人，你是在场的，没给他们用刑，那个巴特勒腿上的伤，是他拒捕的时候留下的。郑天伦当时就给他包扎了。” “这些都不重要。” “好吧，那我问问重要的，夏半山怎么处置的？” “他离开京城了，既然那两个人都无罪，自然也不能处置夏半山。” 好好好，放虎归山。 “还有最重要的，鞑靼人进攻京城的事情，上面怎么看？” “鞑靼人不可能进攻京城，没必要惊动各地。” “这话是谁说的？” “你别管是谁说的，反正是上面的意思，我也不知道。” 好吧，既然你们都能把间谍放了，我还操那份儿心干什么？ “既然如此，大人要我做什么？” “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向外界张扬，免得惊扰百姓。” 惊扰百姓？是怕那些老爷们害怕吧。 “你也不要再追查此事。” 我还追查？怎么那么没脸。 “大人放心，我不会再管这件事儿。” 人都放了，便是想管，我能管得了么？ “天祥，你才华横溢，家世也好，前途无量，今后做事，不要锋芒毕露，要善于守拙，韬光养晦。” 又是官场上那一套腐臭的陈规陋习。 当初叫我烧三把火的是你，现在叫我韬光养晦的也是你。 你以为我愿意出风头，做大事儿啊。 我巴不得混差事呢。 “我知道了，若是没别的事情，属下告辞。” 贾瑞在前面走，陈奎在后面慢慢跟着，也没有目标，信步而行。 不知不觉地到了崇文门，走出了城外，向京营走去。 关于两个鞑靼间谍和夏半山的事情，徐道忠虽然没说，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不外乎两个可能。 一是夏守忠进行干预，二是夏守忠没有干预，但是下面的人为了讨好夏守忠，替他清理了这个麻烦。 总之夏守忠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 这件事情，已经是既成事实，贾瑞也懒得再关心。 他在乎的是鞑靼人进攻京城的事情。 他相信，截获的那些情报，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这件事情，与他有关。 他的家人在京城，舅舅一家、晴雯、老祖宗、府里的姑娘们在这里。 妙玉和馒头作坊在城外。 别的人他可以不管，这些人他不能不管。 王子腾现在是京营节度使，负责拱卫京师的安全。 王子腾和贾元春是贾、史、薛、王四大家族的顶梁柱，如果因为保卫京师不利，王子腾将来的地位定将动摇。 所以，贾瑞想去提醒一些王子腾。 他觉得，于公于私，自己都应该这样做。 至于王子腾听不听他的，就在于他自己。反正自己尽了责任和力量，也就问心无愧。 到了大营门口，两个兵丁拦住贾瑞。 “烦请通报一下，我是东城兵马司的……。” “又是兵马司的，刚才挨揍还够么？又回来找打？来人啊。” 呼啦啦，一下子从门里跑出来十来个兵丁，把贾瑞和陈奎围了起来。 “小子，想到这里闹事儿，你可找错地方了。” “喂，我不是来闹事儿的，我是来找人的，找你们大帅的。” “竟敢找我们大帅要钱，你好大的胆子，给我打。” “停，王大帅是我舅舅，我来找舅舅的，谁敢打我？” 这帮二货，非逼我拉大旗作虎皮。 这是什么兵啊，当老赖还有理了，简直跟土匪差不多。 “你真是王大帅的外甥？” “我姓贾，贾瑞贾天祥，荣国府的。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听清楚了，不是南城的，也不是西城的，快去禀报，耽误了大事儿，拿你们是问。” “东城兵马司的？挑战国子监，收拾东北巡捕厅的，就是你吧？” “没错，就是我。” “哈哈，你早说啊，误会，误会，我还以为你是卫若兰和马尚德那两个废物呢。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禀报。” 卫若兰、马尚德你们两个二货，连累得我都跟着叫人瞧不起，丢人啊你们。 很快，一个武将模样的人出来，还有十来丈远，那人就喊上了。 “瑞兄弟，今儿个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原来此人正是冯紫英。 “哎哟，冯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哈哈，我如今就在京营啊，上个月才到这里来的。瑞兄弟如今名声鹊起，大放异彩啊。” “别别别，冯大哥说笑了，不过是胡闹而已。” “你可不是胡闹。对了，刚才马尚德和卫若兰来这里挑战，那才是胡闹呢。” “刚才我遇见他们了，叫人打得象狗似的。他俩活该，揍他们就对了。” “瑞兄弟来，真的是找王大帅的？” “是的。” “跟王大帅熟么？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贾瑞明白冯紫英的意思。 冯家跟贾家是世交，冯紫英经常跟贾家来往，对于贾家的情况比较熟悉。 王子腾位高权重，贾瑞不过是个七品指挥使。 从亲戚关系上来说，贾瑞也不是王子腾正经的外甥。只是随着宝玉的辈分，才叫王子腾一声舅舅。 只有宝玉、薛蟠、宝钗，才是王子腾正儿八经的外甥。 冯紫英自然知道这层关系，问贾瑞跟王子腾熟不熟悉，其实就是问贾瑞，王子腾会不会见他。 “不瞒冯大哥，我跟王大帅不熟，你可以说，我是为了公事来的。有一个重要军情，我想跟他说说。” “如果他愿意见，就见一下。不愿意见，我就走，就当我没来。” “瑞兄弟，你确定让我这么说？” “确定。” “好胆色，我就这么说了。我这就进去，不过，大帅正在跟人商议事情，你恐怕要等一会儿，不要着急，有了回音，我就出来找你。” ------------ 第227章 京营节度使 作为四大家族的头面人物，对于各家的子弟，王子腾自然予了一定的关注。 即使他不刻意搜集消息，家人的议论，也把已经把贾瑞的事迹传到了他的的耳朵当中。 贾瑞的一些列光环，在东城兵马司的一系列表现，也让他不能不把关注的目光投向贾瑞。 听了冯紫英的禀报，王子腾略微沉思了一下。 “你们出去吧，我见见这个文昌星君的弟子。” 几个属下笑笑，陆续出去。 贾瑞进来，向王子腾鞠了一躬。 “外甥贾瑞见过舅舅。” 王子腾没有反应，眼睛直直地盯着贾瑞，目光凌厉，似乎想看透贾瑞的内心。 作为京营节度使，他在官场上纵横多年，觉得没有人能在自己面前隐藏内心。 但是他却没有从贾瑞身上看出什么格外的东西来。 甚至什么也没看出来。 没有惊慌，没有乞求，没有献媚，甚至没有尊敬和畏惧。 只有平静和客气。 嘴上以晚辈自居，实际上看不出多少对长辈的敬畏。 “瑞哥儿坐吧，上茶。” 王子腾叫贾瑞瑞哥儿，证明他至少在表面上，是把贾瑞当做亲戚和晚辈看，而不是从公家的角度来接待贾瑞。 “谢谢舅舅。” “老太太可好？” “老祖宗好着呢。每日里吃酒、看戏、打扑克，跟孙子、孙女共享天伦之乐。没几个人比她自在。” 王子腾笑了笑。 “老太太活的明白，是豁达之人。对了，我听你们二老爷说，是你在主持省亲别墅的事情。” 这种事情，自然瞒不过王子腾，甚至当中的很多细节和内情，他都很清楚。 “其实我也不愿意干，无奈老祖宗逼着我干，也就不得不勉为其难。” “这件事，还真就没有人能比你干的好。你那个正月里百花盛开的祥瑞，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可说，你就说。若是不方便说就不说。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舅舅不是外人，况且这事儿也只是障眼法。糊弄别人行，舅舅目光如炬，是糊弄不过去的。外甥就跟舅舅说实话。” “春季里百花开，四季如春。只要屋里的热度跟春天差不多，那些花就会开放。” “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加温。加温来自三个途径。” “其一，阳光透过玻璃，其二，屋内烧火。其三，玻璃房顶盖上棉被保温……。” 贾瑞就把玻璃花窖的原理说了一遍。 这种事情，当时忽悠一下人可以，但是过后人们一想，就能明白是什么原理。 “原来如此简单，我还以为真有什么祥瑞呢。为什么这么做？为了压过那几家的风头？” “不是为了压过他们，只是想别具一格。当然，这不是主要目的。” “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省钱。” “省钱？” “对，就是为了省钱。” “东西两府如今看着繁华荣耀，其实已经入不敷出。只是坐吃山空而已。安享尊荣者多，运筹谋划者少。” “以两府的财力，其实承担不起省亲别墅的费用……。” 王夫人是王子腾的妹妹，贾家的事情，在王子腾那里不是什么秘密。 贾瑞营造省亲别墅，修改建设方案这些事情，别人看着或许云山雾罩的，看不清真相。 但是对于王子腾这种大人物，一眼就能看穿其中的秘密。对于贾家的财政状况，王子腾也不会不知道。 所以，贾瑞在他这里没有隐瞒。尽管两人是第一次单独说话，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在这种大人物面前，耍小聪明其实没有什么用处。反而会让王子腾觉得贾瑞在侮辱他的智商。 “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不会来见我。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鞑靼人进攻京城的事情。” “这件事情我听说了一些，也知道那两个鞑靼人是你抓的。人已经放了，也没人认为鞑靼人会来进攻京城，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难道让我把那两个人再抓回来？这不可能。” “不是让舅舅抓人，而是来提醒舅舅一件事。” “说。” “外甥以为，鞑靼人真的会来进攻京城。即使不直接攻城，也会在京畿一带大肆抢掠、舅舅拱卫京师，届时将是抵抗鞑靼人的主力，。不容有失。” “哼，鞑靼人会来京畿，他们怎么过来？” “借舅舅地图一用。” 王子腾的屋墙上，就挂着一幅大地图，贾瑞走了过去，拿起木杆。 “山水关这里，虽然号称二十万大军，但是真正能战者，又有多少？想必舅舅比我清楚。” “鞑靼人兵马不多，善于野战，不善于攻坚，外甥以为，他们不会叩关攻城，以己之短，攻我所长。” “最好的办法，就是绕过山水关，取道莫古。” “哼，取道莫古？鞑靼人和莫古人是世仇，莫古人会让他们借道通过么？” “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其一，今年鞑靼人和莫古人都受灾严重，在南下抢掠上，他们两家是一致的。” “其二，靠近鞑靼和莫古一带的汉地，今年也灾害严重。以前鞑靼人也曾经抢掠过北方一带。那一带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好抢的。” “京畿一带富庶，百姓安享太平。兵马虽多，但是经历战事者少。况且都是平原，适合草原铁骑作战。在野战中，我军将会落入下风。到这里抢掠，必定大有收获。” “其三，距离虽远，但也不过一千多里。对于步军来时，这个战线很长。但是对于草原骑兵来说，也不过就是几天的行程。” “他们孤军深入，粮草补给怎么能跟得上？没有粮草，他们来了又有何用？” “没有粮草，可以就地补给，以战养战，又何必带更多粮草？” “还有么？” “便是莫古人不跟鞑靼人同流合污，也未必挡得住鞑靼人借道。一是莫古人力所不及，二是草原上地广人稀，有很多路可走。便是莫古人发现，也未必会以卵击石，跟鞑靼人火拼。” “如果我是莫古人，此时不仅不会阻拦鞑靼人南下，反而会趁火打劫，也南下劫掠一番，度过艰难。” 贾瑞说完，就坐回喝茶。 王子腾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的说法么？你跟我说这些，想要我怎么做？” “我只是说出我的见解，至于别人是否相信，那是他们的事情。舅舅怎么做，也不用我来指点。” “我也是一家之言，也不敢说就一定是对的。言尽于此，外甥告退。” “哦，你回去吧。” 王子腾随便答应一声，也没送客，就走到地图前面，陷入了思索当中。 真的会象他说的那样么？ ------------ 第228章 还在勾心斗角 武英殿是内阁大佬们的办公场所。 内阁的六位大学士，都在这里办公。 王子腾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多时辰。 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见首辅魏德林和次辅赵岩松。 如果他想见其中一个人的话，他早就见到了。 但是他要同时见两个人，这就必须两人同时有时间才可以。 这也是无奈之举。 魏德林和赵岩松不合，是公开的秘密。 如果王子腾先见某一个人，后见的那个人或许就会认为，王子腾忽略了自己，或者跟先见的人事先达成了某种意向。 这种官场游戏确实很无聊，但是却很重要。 一不小心就会划到某一系人的行列之中，被人贴上是某某的人的标签。 即使你没有站队，也被逼迫站队了。 王子腾不想卷入朝臣的派系之中，所以就想尽力保持平衡。 同时见两个人，就是折中的、无奈的选择。 想想自己要来谈的大事，却还要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煞费苦心，王子腾不仅有一种荒谬感。 瑞哥儿想见我，就敢见我，心里想什么，就跟我说什么。也不用管我高兴不高兴，爱听不爱听。 我连瑞哥儿不如啊。 终于，魏德林和赵岩松一起进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神情亲热。 不知道底细，还会以为他们之间关系融洽，交情深厚。 实际上，两人却是死敌，恨不得都把对方整死才高兴。 “云端，让你久等了，抱歉，抱歉。” 魏德林冲着王子腾连连拱手。 云端，是王子腾的表字。 “俗事缠身，来迟一步。还请云端谅解。” 赵岩松也客气道。 俩人虽然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对于拱卫京师的军中大佬，也没有轻视怠慢的样子。 “两位阁老日理万机，本不想前来打扰，但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来。” “云端如此郑重其事，到底什么事情？” “鞑靼人入侵京城的事情。” “此事不是已经在朝上议过了么，兵部、五军都督府都觉得不可能。当时你不是也说不可能么？难道还有什么疑问？” 魏德林觉得王子腾有些多事。就这件事情，似乎没有必要翻来覆去的说吧？ “我觉得鞑靼人很可能会进攻京城。” “说说理由。” 于是王子腾就阐述了自己的理由。 内容基本上都是贾瑞说的那些，不过他自己又加上了几条。 一是沿途各个关隘和城池的兵马，缺乏训练，装备不足，不善于野战，拦截鞑靼人的能力，很值得怀疑。 二是兵力不足。 “云端，你说兵力不足，这一点似乎不对吧。” 赵岩松突然发难了。 “山水关就有二十万大军，平安州有两万，从鞑靼边界到神京，关卡城池无数，还有几十万人马。” “便是你京营，就有一万八千人马。五军都督府下辖的卫所，又有三万多人。加上巡捕营，巡城把总，诸卫州县，又有一万多。” “前后加起来四五十万人，怎么还说兵力不够呢？鞑靼才有多少人？我几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把他们淹死。” 赵岩松的话，从表面上看，是有道理的。 单单从数量上来说，或者从兵部的名册上来说，确实有这么多人。 但是仔细推敲，这个说法就站不住脚。 首先是存在着大量空额。这个数字，至少有三成水分。 便是剩下的人里面，也有很多不是战斗人员，而是一些辅助人员。 还有不少人，虽然占用的是军队的名额，但是干的却是跟打仗无关的事情。 比如王子腾的京营，就有很多士兵被抽掉到皇庄去干活，或者到皇陵去守陵，在皇城干一些杂务，甚至被抽调到一些王公贵族家里去帮助干活儿。 就连魏德林和赵岩松家里，每家都有十几个京营的士兵，被借去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免费给他们家里干活儿。 王子腾的京营，编制是一万八千人，但是去掉空额和被抽掉的人，实际上只有一万四千多人。 这些人当中，除了不少辅助人员，还有大量的王公贵族、文武大臣子弟。 这些人大多只是挂个名，混一段从军资历，为今后当官儿镀金。平时连训练都不参加，更别说打仗了。 所以，王子腾真正能用于一线作战的，顶多也就万八千人。 京营还算是比较好的，换做其他地方的军队，甚至连京营还不如。 这种情况，王子腾知道，魏德林和赵岩松也清楚。 此时赵岩松这样说，纯粹就是说风凉话。 因为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是魏德林分管的。他就想给魏德林上点儿眼药。 王子腾很想起来揪住赵岩松，狠狠地打他几个嘴巴。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赵岩松明摆着是在幸灾乐祸，给魏德林出难题。 军队的空额问题，是个公开秘密。 但是没有谁愿意戳破这件事情。 军方那边，靠着空额，想多弄一些军饷，便于将领们中饱私囊。 户部给军队拨款的时候，也会从军饷中直接扣掉一部分。 这部分钱，除了户部的官员，还有一部分流入了魏德林和赵岩松这样的朝中大臣手里。 所以，这部分空饷，就是朝中大臣、户部官员和军中将领们共同分肥的蛋糕。 也正是因为这个巨大利益，他们才集体装傻，对吃空饷问题视而不见，默许纵容。 魏德林没有理会赵岩松的嘲讽。 两人斗了这么长时间，这种事情他见多了。 他不屑于口舌之争，将来给赵岩松挖个坑，坑他一下就是了。 “以云端之意，打算如何处置？” 魏德林虽然不认为鞑靼人会进攻神京，但是王子腾是军界大佬，他也不能不给面子。 起码在姿态上，要表现出尊重和重视。 “东北方向，请西宁王在鞑靼后方佯攻牵制。” “水云关方向，请东平王出兵拦截。” “平安州方向，请云光节度使全力拦截鞑靼人，不惜任何代价，拖住鞑靼人。” “大同总兵，尽快驰援平安州。” “各地兵马向平安州的方向集结，若是云光那里拖不住，就沿途层层阻击。绝不能让鞑靼人靠近京城。” “云端，你说的没错，可是粮草军饷从哪里来？万一鞑靼人没来，几十万人马，岂不是白跑一趟，劳民伤财？” “这个……。” 王子腾还真就没话可说。 虽然他觉得贾瑞说的有道理，自己也认为鞑靼人会进攻，但毕竟还只是猜测。 “总要有备无患才好，万一鞑靼人真的进攻京城呢？” 王子腾把球踢了回去。 “赵大人，你以为如何？” 魏德林问道。 “我不懂用兵，全凭首辅大人做主。” 魏德林叹了口气。 “虽然鞑靼人尚未进攻，但此事事关重大，也不得不防。” “这样吧，咱们去见皇上。我的意思，就照云端的计划去做，就请皇上裁决。” “至于粮草军饷之事，到时候再说吧。” 三人就去见皇上，盛隆天子也不敢掉以轻心，同意了王子腾的方案。 至于军饷粮草的事情，皇上也没钱。 但是皇上说，以前的军饷不是都给他们了，就叫他们自己解决吧。 皇上定了调子，于是就发出谕旨，一旦鞑靼人真的进攻，按照王子腾的方案部署，迎战鞑靼人。 至于京城这边，则加强城防，准备守城器械，尽快调运粮食，增加储备。 ------------ 第229章 预防危机 水月寺周围都是乡村，农民们正在地里收割庄稼。 此时玉米已经在北方很多地方种植，这里的农民，也大多种植玉米。 虽然没有小麦那样好吃，但是因为产量比较高，所以成了比较受农民欢迎的作物。 人们固然喜欢细粮，但是能吃饱，还是最重要的。 水月寺也有不少土地，除了种植一些玉米，还种了不少红薯。 红薯也是外来的作物，产量更高，在灾年的时候，往往可以成为救命的食物。 这几天，馒头作坊的工人们做完馒头之后，就到水月寺帮忙秋收。 贾瑞从城里回来，就到了地边儿，找到了妙玉和慧园师太。 慧园师太偶尔还到地里帮着拣一下红薯，妙玉大小姐自然没有那个兴趣，懒得放下身段干这种粗活。 贾瑞帮着拣了几筐红薯，又帮着装上车，收拾完之后，才回到地边儿。 “瑞大爷歇息一下吧，没想到你还会干这个。能如此放下身段，倒是为难你了。” 慧园师太笑道。 “师太客气了，我不过就是普通人家子弟，又不是大家公子，干点儿活没什么的。” “哼，你是在讥讽我吧？” 一旁的妙玉突然发话，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妙玉，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哪里有讥讽你的意思？你是大家闺秀，自然不用干这种粗活儿。” 说你大家闺秀，就是抬举你，其实你就是个啃老族。 若是没有你家里给你留下的钱，就你这样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分分秒秒饿死。 除了伤春悲秋，胡诌几句歪诗之外，你说你还会干什么？就是个寄生虫，腐朽的官僚地主阶级后代。 “这里也没用你来干啊，谁拿着刀子逼你了么？平常也没见到你干什么粗活儿，每日里在街上闲逛，就没有几个比你逍遥自在的。” “如今到这里拣几个红薯，到好像干了多少活儿似的。皇上亲耕劝农，也没象你这样，还要议论一番。” 死丫头，我那叫闲逛么？那是巡逻好不好啊。 怎么什么话到了你嘴里，就如此难听呢。 “这……。师太，你看看她，也不讲个理啦。” 慧园师太却只是笑笑，也不劝说妙玉，似乎很喜欢两人斗嘴的样子。 “对了，瑞大爷今儿个怎么闲着，想起到这里来了？世上事永远也忙不完的，倒不如忙里偷闲，时常过来走走。这里毕竟有你的生意不是？” “如今这一摊子，都在妙玉身上，她也很辛苦的。” 一个小小的馒头作坊就辛苦啦？ “师太提醒得对，我今后经常过来看看。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情要跟师太和妙玉姑娘商量。” “什么事情？” “我得到消息，鞑靼人很可能来攻打京城。当然，他们想破城，不太容易。但是攻到城外，很有可能。” “一旦鞑靼人来了，这里就很不安全，今天就是来提醒你们一下，事先有个准备。” 鞑靼人一旦来了，这里几乎注定会被鞑靼人占领。水月寺和馒头作坊的房子，也会被鞑靼人占据。 粮食等值钱的东西，自然会被掠夺。 至于人，也跑不了。 男子会被驱赶着当苦力，至于年轻的女子，尤其是象妙玉这样的绝色佳人，更不会有好下场。 即使鞑靼人撤兵了，这些人最后也会被带回去为奴。 “一是把粮食等值钱的东西，提前藏到安全地方。” 鞑靼人来了，粮食必定成为紧俏的东西。 即使鞑靼人撤兵，也必定会大肆抢掠一番。战乱之后，粮食必定紧张。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二是这两天就出去多采购一些粮食。等鞑靼人撤走之后，作坊就能恢复。” “第三，我一会儿就回府里，给你们提前安排好住处。万一鞑靼人来了，就撤到府里去。” 慧园师太摊在手掌，拇指在另外四个指头上指指点点一阵。 “唉，注定的劫数，就照你说的办吧。你跟妙玉回去商议一下，看看怎么办好。” 妙玉本来不太相信，但见师父说的一本正经，她一向相信师父，自然不再怀疑。 两人就回到了馒头作坊。 “你的消息可靠么？” “是我的推测，我想很有可能，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既然你都这样认定，我想也差不多。那就早点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妙玉心里其实还事很相信贾瑞的。 对于贾瑞不经常到这里来，心里有怨恨也是真的。 其实她巴不得贾瑞天天在这里，跟自己一起斗嘴。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跟贾瑞斗嘴的目的，就是想让贾瑞更多的关注自己。 跟妙玉商量完毕，就找来张老财交代明白，留下陈奎帮忙。 陈奎只是长随，但是跟着贾瑞时间长了，耳濡目染，办事的本事和见识也大大增长。办好这件事情，还不成什么问题。 离开水月寺，贾瑞就回到了家里。跟爷爷和奶奶说了鞑靼人可能来攻城的事情。 鞑靼人破城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围城还做得到。 所以在城里还是相对安全的。所要做的准备，就是多采购一些粮食之类的食品。免得到时候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贾瑞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说话自然也就有了分量。 贾代儒和王氏虽然还有些怀疑，但是自己的孙子，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于是就安排董六和张老妈子、蜜儿出去采购粮油、肉食、盐等等，提早做好准备。 家里的事情安排完，就到了荣国府，直接到了老祖宗这里。 老祖宗这里照旧热闹，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李纨、姑娘们都在。 “哟吼，瑞哥儿，好久没来了，你可是稀客啊。” 老祖宗打趣道。 “今儿个不就来了么？”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来了就一定有事儿。说吧，什么事儿，我们还等着打扑克呢。” “还真有件重要的事情。” 于是贾瑞就把鞑靼人可能进攻京城的事情说了一遍。 “目前只是我的猜测，我也不敢肯定鞑靼人就一定回来。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备无患为好。” “其一，多储备一些粮食。目前天气转凉了，粮食也能放住，不至于坏了。” “其二，叫赖大和郑好时他们，把下人组织起来，一旦鞑靼人来了，大门和院墙等地方，经常巡视，加强防守，免得一些流民和宵小之徒，趁机侵入府里捣乱。” “瑞哥儿，你说得郑重其事，若是鞑靼人不来怎么办？” 邢夫人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差点了把贾瑞给气死。 ------------ 第230章 府里也得管 贾瑞虽然生气，但邢夫人到底是长辈，他也不好直接顶撞。 只好笑呵呵说道：“鞑靼人到底来不来，我也说不好。昨晚上做梦，文昌星君这么告诉我的。” “既然文昌星君告诉你了，你为何不求求文昌星君，别让鞑靼人来了。” 邢夫人就有些贪得无厌了。 “二太太，我倒是求了，可是文昌星君说，人间的事儿，自有定数，他也不好插手。” “为什么就不能插手，这是救苦救难的好事儿啊。” 邢夫人，我求求你，饶了我好么。 刀呢？谁手里有刀，一刀捅死我算了，怎么就遇上这么个奇葩啊。 “我也跟他说了，可是他不愿意管，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背上因果。总之他就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算了，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提醒你们了，若是真有那一天，我也问心无愧。 等到粮价飞涨的时候，你们有土鳖钱就花去吧，反正也不是我的钱。 “行啦。瑞哥儿特意来告诉咱们，咱们就要当回事儿。告诉凤姑娘，多买一些粮食备着，反正也放不坏，早晚也得吃。” 老祖宗一锤定音，这件事儿就算是决定了。 “老祖宗，二太太，还有一件事儿。水月寺那边儿慧园师父和妙玉姑娘他们，如果鞑靼人来了，也要到城里来避一下。府里的房子……。” “这点儿小事儿你就不用跟我们说了。府里不少房子空着，你就找你琏二嫂子和赖大去。还有别的事儿么？没事儿你就忙去吧。我们要打扑克了。” “没事儿了，孙儿告辞。” 老太太，你这辈子过的真是潇洒，一天就是吃喝玩乐。 贾瑞刚出屋，就听得后面有人喊。 “瑞大哥等等。” 就见黛玉、宝钗、探春、迎春、惜春几个人出来。 “瑞大哥，谢谢你。” 宝钗说道。 “宝姑娘谢我做什么啊？” “还是你的主意，我们几个才一起编书，如今已经赚了不少钱，自然该谢谢瑞大哥。” “原来如此，我也只是那么一说，还是你们自己做的好。” “若是没有瑞大哥，我们也想不到这个主意。” 黛玉说道。 她们几个原本就商议，见到贾瑞的时候，好好感谢一下贾瑞。 黛玉觉得，自己跟贾瑞打交道最多，这话应该自己先说才是。没想到宝钗竟然先说了出来，心里就有点儿不太高兴。 心想你跟瑞大哥又不熟，何时轮到你说这话啦？ “都是亲戚，我就是出个主意，应该做的。你们赚了钱，我看着也高兴。” “你高兴什么啊？”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用回头，一听就是王熙凤。 果然，王熙凤来了。 “琏二嫂子，我正要找你呢。有件事儿跟你商量一下。” “哼，我就知道，你一找我就没有什么好事儿。” “谁说没有好事儿了？我给二嫂子送钱来了。” “哦？给我送钱？算了吧，你可没那个好心。便是真的送钱，我也不敢要。你的钱可不好花。说，到底是什么事情，有话就说，有……。” 王熙凤想说粗话，但是见姑娘们都在跟前，强行咽了回去。 至于这样么？我这么善良的人，世上能有几个？ “刚才跟老祖宗和二太太请示了，想在府里找两座房子……。” 贾瑞就把缘由说了一遍。 “真的？你可别骗我。” “二嫂子，瑞大哥没有骗你，我们都听见了，可以为他作证。” “是啊，确有此事。” 黛玉先给贾瑞作证，宝钗和探春等也纷纷附和。 “我就知道瑞兄弟不会骗我，既然如此，就跟我走吧。我倒是知道两处房子，正好适合你们。” 王熙凤和贾瑞在前，几个丫鬟婆子在后，就到了西北角的梨香院附近。 原本宝钗家就住在梨香院，后来因为修建省亲别墅，占了梨香院，于是宝钗家就搬到了梨香院附近的房子。 王熙凤带贾瑞来的地方，就在宝钗家附近。 “就是这两处房子，正房加厢房，你那几十人也住下了。反正也住不了多久。” “虽然用不了多久，也得一两个月。” “瑞兄弟，那鞑靼人真的会来么？” “我也不敢确定，总要有备无患才好。” “妙玉他们来了，吃饭怎么办？” “叫他他们自己立伙，粮油米菜什么的，都自己买。府里给个住处，已经很不错了，不能占府里的便宜。免得叫人说三道四。” “唉，到底是瑞兄弟明白事理，你如今越来越懂事了。” “那是当然，咦，不对啊，二嫂子，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以前不懂事么？” “哼，你还好意思说以前，那些缺德事儿不都是你干的？” “我干什么缺德事儿啦？” “你自己心里有数。对了，跟你说正经的，平安州那边的事情你知道么？听说那里挨着鞑靼人的地界，你琏二哥这回就去那里，会不会有危险啊？” “到边疆当官儿，自然会有一定凶险。不过，在那里做官儿的人多了，也没见到死几个。” “再说了，琏二哥是指挥同知，官儿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也不用他亲自上阵厮杀。便是打不过，逃跑还是绰绰有余的。” “什么指挥同知啊，不过就是挂个名，手下也没有什么兵马，就是在云节度使手下跑腿学舌的。” 这个对于贾琏来说，算是最合适的。 在节度使身边，基本上没有什么危险，混个资历，云光随便给他个好差事，送他个战功，将来回来没准就能升官儿。 “琏二哥果然有本事，这是个好差事啊。” 唉，王熙凤长叹一声。 “二嫂子，怎么了？” “瑞兄弟，你不用安慰我。你琏二哥有多大本事，你还不清楚？” “但凡他有你一半儿的本事，这回也不用花上好几千辆银子。哪里像你，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中了进士，当了官儿，又连连出名。” 花好几千辆银子，就买了一个平安州的虚衔？ 本想逃避去西北，没想到，这回鞑靼人若是进攻，平安州就成了前线，首先面对鞑靼人。 鞑靼人可比西北的流民，要凶狠得多了。 “当初怎么想到平安州呢？” “还不是大老爷的主意，说那里有生意，哦，说是那里有云节度使照应着。” “琏二哥走了么？” “昨天一早就启程了。还有几个人，都是原来的捐官，这回一块儿去的。” 如果鞑靼人真的进攻的话，贾琏还真的有些危险。 “二嫂子不用担心，有云节度使在，琏二哥不会有事的。” “他才不用我担心呢，他恨不得离开了我的眼前，自己在外面逍遥快乐呢。” 似乎也有道理啊，贾琏还真就是这样的人。 这边安排好了房屋，贾瑞又到东府，把消息通报了贾珍，叫他再通知贾家族人，提前买一些粮食准备着。 随后又到了省亲别墅工地，安排张华和晴雯提前购买粮食。 都安排好了之后，才回到家里。 ------------ 第231章 客栈巧遇 平安州，沙里寨。 沙里寨是个镇子，距离平安州八十里，这里是从平安州出来，前往内地的第一个驿站。 沙里寨驿站的杨驿丞，此时正小心地陪着一位公子和一位太太，以及他们同行的十几个人。 “你这奴才，就这种破地方，你叫我们怎么住？” 那个少年公子手里的马鞭子，几乎触到杨驿丞的鼻子上。 “公子，驿站年久失修，上面也不给钱，如今能够开张，已经不容易了。” 杨驿丞小心地解释道。 “哼，你知道我是谁么？告诉你，我爹就是平安州节度使，云节度使。你就拿这种破地方来糊弄我们，你不想干了？信不信我把你的驿站给砸了。” 你个混蛋，节度使的狗崽子又怎么啦？ 老子恨不得你立刻把驿站给砸了呢。 驿站没了，老子还省得在这里干了呢。 你以为老子愿意干么，成天伺候你们这帮狗官和狗官的家人。 驿站是接待官员的，又不管官员的家人。 你们这一大帮人，主子、奴才加上兵丁二十多人，白吃白住，还得吃香的喝辣的，哪里有钱伺候你们？ 驿站的费用，朝廷只给一部分钱，用于接待过往官员的食宿。 剩下的驿马和驿卒，都由当地的驿户出劳役承担。 驿马饲养，也由驿户来承担。 按照规定，只有官员本人的食宿和驿马、车辆，才由驿站承担。 但是最近这些年来，官员越来越霸道，不仅自己白吃白住，就连官员的家属和随从，也白吃白住。 白吃白住也就罢了，走的时候，还得给他们提供驿马和车辆。 不仅家属占驿站的便宜，有的官员还给商人携带货物，甚至自己就携带大量货物倒卖盈利。 这些货物，也由驿站提供车辆运输。连运费钱都省了。 他们是省钱了，但是却坑苦了驿户。 甚至有的官员和家属，还故意伤害驿马，毁坏车辆。 这些车马都是驿户的私人财产，损失的是驿户自己。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驿户受不了官员的沉重盘剥，纷纷逃亡。 不少驿站也因此废弛。 沙里寨驿站，原来有十来个杂役，目前除了杨驿丞，只剩下两个驿卒，三匹马。 “公子，这个驿站的驿卒都跑得差不多了，这剩下我们三人在这里苦苦支撑。公子最好把它给砸了，我们几个也省得在这里当差，受那煎熬。” “你……。” “老爷，别为难他了，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马车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正是这个云公子的夫人。 “好好好，你个刁民。我问你，这里还有什么地方能住宿？好一些的地方？” “若是想好一些，就往前走半里地，那里有一家云来客栈，只是要自己花钱。” “哼，你怎么不早说？自己花钱又如何，我云家没钱吗？走。” 云公子一挥手，队伍前行，离开了驿站。 刚刚到了云来客栈，就见迎面路上来了三匹马。 “可是琏二哥么？” 云公子突然喊道。 三匹马停住，一个人急忙下马，正是贾琏。 “哎哟，这不是云公子么，真是巧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荣国府跟云家是世交，贾琏跟云公子自然是认识的，以前在神京的时候，经常在一起搞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巧遇。 “琏二哥，别提了。我这是要回京城呢。那边的驿站，驿卒差不多跑光了，那被褥黑得象炭一样，吃的猪狗食，实在住不下去。” “这不没招儿，就到这里来柱客栈。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唉，正要去平安州，到云节度使手下效力，也打算到驿站投宿呢。” “算了，你别去驿站了，就在这里住下，咱们兄弟正好吃酒。” “也好，好久不见，怪想兄弟的。对了，这两位是我的同伴，一起到令严手下效力的。” 贾琏给双方做了引荐，就进了客栈投宿。 安排妥当之后，就到餐堂吃酒。 几个人刚刚坐下，就进来了三个人。 这三人，正是从神京出来的夏半山、巴特勒、图格。 他们也在这家客栈投宿，此刻出来吃饭，正好就坐在贾琏和云公子旁边的桌子上。 “琏二哥，听说你们荣国府的大姑娘封了贤德妃，你不在京城谋个肥差，怎么还到这鬼地方来了？” “唉，一言难尽啊。能到这里已经是万幸，还是托了内相戴权的路子。如今我们这些捐官，都要到西北去呢。” “到西北去？” “是啊，西北流寇作乱，地方官儿被杀的杀，逃的逃，没剩下几个。便是今年的新科进士，一下子就去了三十多个。还是押着去的……。” “西北已经恶化到了如此地步？” “如今怕是更加混乱了。” “你家不是修修造省亲别墅么，你为何不在家干这个差事？” “已经有人干了，我们府里的人都不插手。” “自己人不插手，交给外人，能放心么？” “也不算外人，还是自己的族人。” “你家的情形我也知道，哪里有这样的人？贾芸还是贾芹，或者贾菖、贾菱？” “都不是，是贾瑞。” “贾瑞？没听说过。” “我们族学老先生贾代儒的孙子，我这位兄弟，可是个人物。他死了七天，又活了过来……。” 于是贾琏就把贾瑞的各个标签和事迹都晒了一遍。 虽然平常的时候，他对贾瑞也有一些不满，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愿意显摆一下自己有这么一个出色兄弟的。 “没想到琏二哥竟然有这样一位兄弟，回去之后，倒是想见识一下。” “你可以到东城兵马司找他，或者到府里找他，我这兄弟为人最是仗义。”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议论着，伙计又给上了两个菜。一盘黄羊腿，一条卡里湖大鲫鱼。 这两道菜，都是平安州的名菜。 “伙计，我们没要这两道菜啊？” “那边那位客官请二位的。” 伙计指了一下夏半山。 “这位兄台，这是何意？” 云公子问道。 夏半山端着酒杯过来。 “刚才听得二位说话，得知这位兄台是荣国府人，在下曾经听一位长辈说过荣国府的事情，又在金陵经商，跟荣国府也算稍微有些缘分，所以就点了两道菜，略表心意。” “兄台贵姓？” “免贵姓夏，在下在京城和平安州有些生意，家里的长辈去过贵府宣旨。” 姓夏？到府里宣旨？ “莫非你那位长辈就是司礼监的夏内相？” “正是如此，那是在下的族叔。” “失敬，失敬，夏内相还真的时常到鄙府传话儿呢，快快请坐，一起吃酒。” “这怎么好意思？” “兄台不必客气，能在这里相遇，就是有缘。对了，你要前往何处？” “平安州。” “巧了，我也去平安州，明日正好同行。” “好啊，今后还要琏兄弟多多照顾。” “不必客气，小事一桩。来，我敬兄台一杯。” “岂敢，岂敢，该我敬你们才对。请。” “请。” ------------ 第232章 狠毒的计划 夏半山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巴特勒和图格已经在这里等候了。 “夏先生辛苦了，快快请坐。” 图格赶紧给夏半山沏了茶，表现的特别恭敬。 虽然巴特勒和图格是鞑靼人，夏半山是汉人，但是两人对这个汉人一向恭敬有加。 这一次，他们被东城兵马司抓去，本来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最后是夏半山救了他们。 结果两人完好无损地回来，只要明天到了平安州，就可以从那里回到鞑靼的黑水城。 这一次他们搜集到了重要的情报，万夫长青木林大人一定会赏赐两人。 “你们也坐下吧，这一次跟我出生入死，同进同退，也不容易，咱们今后就是兄弟。” “谢谢夏先生救命之恩。我们鞑靼人一向恩怨分明，信守承诺。只要夏先生用得着我们，就是拼了命，我们哥俩也不眨一下眼睛。” “呵呵，既然是兄弟，我就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拼命的事情，我是不会叫你们去做的。” 夏半山是汉人，但是他早就投靠了鞑靼人。 他确实是夏守忠的同乡，但是跟夏守忠并没有什么实在亲戚。只是从辈分上论，是夏守忠的侄子。 夏守忠得势后，许多同乡到京城投奔，多多少少都得到了一些好处。 夏半山原本在金陵和苏州、扬州一带经商，手里多少有一些钱。 听说有不少人在平安州赚到了大钱，于是他就冒险到平安州闯荡。 没想到，平安州的生意并不好做，他在这里赔光了本钱，甚至连回家的盘缠钱都没有。 就在他举目无亲，走投无路的时候，秦木林找到了他，带着他到了黑水城，还给他引荐了鞑靼人的南院大王巴布尔。 巴布尔不仅把他当做上宾，还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翻本儿。又赊给了他一大批羊毛和皮子。 在巴布尔的支持下，夏半山成功翻身。 不仅发了大财，还盘活了扬州和苏州的生意。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夏半山跟巴布尔建立了亲密关系。 利用这层关系，他在跟鞑靼人的生意中，赚了大钱。 有了钱，夏半山回到京城，送给夏守忠五万两银子。 因为出手大方，很得夏守忠欣赏。于是夏守忠就把自己的钱交给夏半山，来替他做生意。 夏半山在大德和京城的生意，自然受到了夏守忠的照顾。 鞑靼人那里有巴布尔，大德这里有夏守忠，于是夏半山就成了两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饮水思源，自己的发家全都靠巴布尔。在巴布尔的半威胁半利诱之下，夏半山就成了鞑靼人的间谍。 这一次得到了巴特勒和图格被抓，已经到了兵部的消息，他立刻行动。拿出两万两银子给了承办此事的兵部侍郎，侯国公的孙子候孝廉。 他打着夏守忠的旗号，请求候孝廉对巴特勒和图格网开一面。 至于理由，就说两人是他手下的生意人，只是个掌柜和伙计。 这边有夏守忠的旗号，那边又收了钱，加上路引和衣裳上面的字迹消失，候孝廉就以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理由，把巴特勒和图格放了。 也正是因此，两人对夏半山感恩戴德。 之所以花这么大的代价营救两人，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一是为了保护自己。 巴特勒两人暴露之后，势必会把自己也供出来。重则丢了性命，轻则自己今后在大德也呆不下去。 二是为了给巴布尔和青木林一个交代。虽然花了两万两银子，巴布尔不会亏待自己的。 第三个原因，就是巴特勒和图格欠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今后只要自己需要，一开口，两人就会给自己卖命。 至于说不会让两人替自己送死，这种鬼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没到必要的时候，他自然不会这么做。真有需要两人送死的时候，他夏半山绝不会客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的性命和荣华富贵才是最为重要的。连汉奸都能做，他还会在乎两个鞑靼人的性命？笑话。 “夏先生为何主动去结交那个贾琏？他可是贾瑞的兄弟啊？” 巴特勒疑惑道。 他现在恨死了贾瑞，恨不得连贾琏也一块杀了。 可是夏半山竟然主动结交仇人的兄弟，这让他感到不解。汉人做事，就是跟鞑靼人不一样。 “是啊，先生，难道你想暗中杀了贾琏？” 图格就更加不明白了。 他觉得只要跟贾瑞沾亲带故的人，就都该死。 “这你们就不懂了。这个贾琏对我们有用，而且用处很大。” “不懂，请先生教教我们。” “好吧，谅你们也不懂。首先，贾家和云家是世交。两家互相帮助扶持。贾琏就是来投奔云光的。” “到了这里，云光必定不会亏待他，他就能知道平安州节度使的很多秘密。” “先生的意思是，要从贾琏身上打探消息？” 巴特勒终于明白了。 “对，就是如此。其二，贾家一门两国公，宫里有贵妃，外面有舅舅王子腾，跟贾琏交好，将来在神京城，也有个依靠，更能得到不少消息。” “原来如此，先生果然高明。” “所以，我们不仅要结交贾琏，还要帮他赚钱。” “帮他赚钱？” “你们以为贾琏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做官儿么？错，他是为了赚钱。他们家里在这里有生意。” “咱们帮着他赚钱，故意结交他。将来让他成为咱们的人。” “先生果然高明，他成为咱们的人，就能给咱们提供更多的消息。” “先生放心。从明天起，我俩就对他客客气气的，全力讨好他。哄着他，叫他给咱们多提供消息。” 看着巴特勒和图格兴奋的样子，夏半山不禁心里感到好笑。 提供消息的人多了，哪里还差他贾琏一个？ 就这么利用贾琏，未免太浪费了些。 荣国公的后代，这个身份才是最值钱的。 如果大德荣国公的后代，投奔了鞑靼，那对大德的体面，可是个重大的打击。 侯国公的后代，兵部侍郎候孝廉放了鞑靼细作。荣国公的后代，公开投奔了鞑靼，我看你大德还有什么体面？ 不过，光是贾琏一个人，分量还轻了些，若是把贾赦也拉进来，那就更好了。 这样重大的计划，夏半山自然不会跟巴特勒这样的小人物说。 他打算见到南院大王巴布尔的时候，提出这个计划。 大王一定会感兴趣的。 ------------ 第233章 卖身求荣 鞑靼汗国大体上分为两大部分。 以莫古沙漠为界，分为漠南鞑靼和漠北鞑靼。 其中漠北鞑靼是主体，也是鞑靼牙帐的所在地。 牙帐，就是王庭的俗称，目前设在青龙府。 漠南鞑靼，是靠近大德帝国的这一部分。 可汗之下，有北院大王和南院大王两大助手。 北院大王掌管漠北。南院大王掌管漠南。 北院大王驻地在青龙府，南院大王驻地在黑水城。 黑水城距离大德的平安州，只有200里距离。 骑兵力奔袭，一天时间就能抵达。 不过，这两年虽然小的争端不断，但是在平安州这一带，因为是重要的互市中心，这一带基本上没有大规模的战争爆发。 大规模的战争，主要发生在靠近东部的山水关一带。 虽然大德采取守势，但城池坚固，又有众多火铳大炮，鞑靼人对山水关也无可奈何。 双方大致上处于相持状态。 夏半山和贾琏同行，抵达了平安州。 在平安州呆了三天，之后继续北上，终于抵达了黑水城，在南院大王府，见到了鞑靼的南院大王巴布尔。 “拜见大王。” 夏半山把手放在胸前，鞠了一躬。 “哈哈，夏先生，我的朋友，一路辛苦，欢迎你来到这里。” “今天一早，我就听见门口的树上有百灵鸟在歌唱，我想一定有好消息到来。果然，你就来了。” “这回来，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么？” “我带来了很多消息，是不是好消息，还要请大王鉴别。” “哈哈，只要你带来的消息，就是好消息。来来来，快快请坐，奶茶！” 巴布尔扶着夏半山的后背，让他拿坐到地毯上，两人就开始喝奶茶。 两人说的是鞑靼语，夏半山的鞑靼话虽然不是十分流利，但也颇有造诣，正常交流还没什么问题。 关于巴特勒和图格被俘的事情，夏半山没有隐瞒，如实跟巴布尔说了。 之所以如此，出于两个原因。 一是自己营救了两个人，想借此向巴布尔邀功。 即使没有什么赏赐，巴布尔也欠自己一个人情。 二是他相信鞑靼人在大德京城还有其他的细作，这件事情不可能隐瞒下去。 如果自己不说，巴布尔就可能怀疑自己的忠诚。 当然，他也想趁机显摆一下自己的本事。 这种事情，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虽然情报被他们搜去，但把人救出来就好。” “大王不必遗憾，情报我带回来了。” 夏半山从褡裢里面拿出了几块布帛，上面有从鞑靼到大德神京城的行军路线，沿途的关隘，城池，驻军等情报。 “我格外留下了一份，便是这些情报被大德人搜去，也没什么要紧的。” 巴布尔看了一会儿，默默放下。 “情报虽然带回来了，但是已经暴露，大德人已经知道了这些情报，只怕他们有所防备。” “大王不必担心，他们不相信咱们会进攻他们的京城。” “便是不相信，但是路途遥远，大军行动不可能掩藏行踪，他们也必定会发现。一路上重重拦截，也麻烦得很。” “大德兵马虽然不少，但是我们大军所到之处，不会受到多少拦截。” “哦？为什么？” “其一，大德虽然号称兵多将广，但大多都是虚张声势。实际上，他们的各地兵马，都有大量空额。” “说是一万兵马，实际上能有五六千就不错了。其余的都是空额，专为骗取军饷的。” “便是这五六千兵马，能打仗的也不到一半，遇上大王的铁骑，没有几个人会死战到底，大多是闻风而逃。” “其二，大德以步军为主，便是从我们这里互市过去的战马，也大多是劣马，并非良驹宝马。” “其三，大德武将大多怕死，一味敛财。对待兵卒极为苛刻，克扣军饷比比皆是。很多兵卒连饭都吃不饱，仇恨武将，不会给武将拼死卖命。” “其四，大德官兵缺乏训练，士气低落，战力远远不如我们鞑靼健儿。我们一个打他们三个，都绰绰有余。” “其五，大德官兵，欺负他们手无寸铁的百姓，各个如狼似虎。但是真的叫他们跟咱们拼命，他们没有几个敢于出战，只能龟缩在城里。我们不去攻城，他们就谢天谢地，哪里有几个敢于出城拦截的？” “所以，只要我们出兵，必将长驱直入，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京畿直隶一带，是大德最富庶的地区之一，那里的粮食、人口、牲畜、工匠众多，可以随便抢夺。” “如今大德的王室宗亲，文武大臣，只知道争权夺利，一味敛财，拼命压榨百姓。” “百姓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没有百姓会帮助他们官兵。” “大德的西北，因为官员和大户的欺压，加上天灾，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都是流民，流寇纷纷作乱，大德朝廷已经焦头烂额，顾此失彼。” 夏半山一条一条摆出来，巴布尔听得是暗暗心惊。 这些情报，他此前也知道。 但是结合进攻大德这次具体行动，分析的如此深刻，又有条理，夏半山还是头一个。 因为天灾，目前鞑靼人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很多部落头人，已经纷纷请战，想要南下抢掠。只是因为担心大德的剧烈反抗，巴布尔才有所犹豫。 现在听了夏半山的话，让他对南下渐渐坚定了信心、 以前的战场，都是深入大德境内不远。 这些地方人口稀少，况且大德百姓都比较有经验。只要得到了信儿，就纷纷逃跑。 粮食和牲畜等值钱的东西，平时也都隐藏起来，战时就坚壁清野。所以，在这些地方几乎得不到什么好处。 现在，巴布尔坚定了深入大德境内，到大德京城附近抢掠的信心。 攻下大德京城，不是他的主要目标。 他也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力量，除非自己舍出十来万人的性命，目前还没有能力攻下神京城。 但是那样一来，自己的老本儿也赔光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北院大王前来接受自己的摊子，成了北院大王。 这样的事情，他是不会干的。 就在夏半山跟巴布尔说话的时候，三个人进来了。 ------------ 第234章 狼子野心 进来的三个人，正是巴特勒、图格和青木林 青木林是巴特勒和图格的上司，也是青木部落的头人、万夫长，是巴布尔最为信任的手下和最为倚重的悍将。 青木林和夏半山也认识，彼此打过招呼之后，就坐下喝茶闲聊。 过了一会儿，酒肉上来，巴布尔、青木林、夏半山就开始喝酒。 巴布尔一拍手，几个舞姬上来，就开始跳舞。 喝到晕晕乎乎的时候，巴布尔开口。 “夏先生一路辛苦，送来了重要情报，这次有什么生意想做，就尽情去做。只要在我南院大王的地界，你就随便行走。” “来人，呈上来。” 一个侍女进来，端着一个盘子，里面装了一些珍宝。 “这是本王的一点儿心意，还请夏先生收下。还有，这几个舞姬，你看上哪个，就随你挑选一个。” “这个……，这怎么好意呢。” 夏半山说着客气，眼睛却在几个舞姬身上来回扫着。 珠宝他不缺，巴布尔给了，他算是占了便宜。不给，他也不在乎。但是一个具有异族风情的舞姬，在夏半山看来，可就要珍贵得多。 现在两样都有了，心里哪能不高兴。 “谢谢大王，鄙人还有个主意，想跟大王商议一下。” “哦？先生有什么主意？快说说看。” “我在路上结识了一个人，此人叫做贾琏，是大德的荣国公之后。他虽然到云光手下当差，其实是想在平安州做生意。” “我想把他引荐给大王，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你目的何在？” “让他在我们这里做生意，多赚一些钱，将来把他收为己用。荣国公的后人，如果能投奔鞑靼，大王说，大德的皇帝会不会气个半死？” 巴布尔能当南院大王，那也是极为出色的人物。 荣国公的后人背叛大德，投奔了鞑靼，这个重大意义，他哪里会不明白？ “哈哈哈，好，这个计谋好。夏先生，此事就交给你来办。他想在这里做什么生意，就让他尽情地做。不就是想赚钱么，咱们就帮他赚钱。” 商议已定，接着又喝了一阵。夏半山就挑了一个歌妓，带着赏赐的珠宝下去。 剩下巴布尔和青木林继续喝酒。一边喝酒，巴布尔就说了夏半山提供的情报。 “巴特勒和图格怎么说？” 巴布尔问道。 “我详细问了他们两人，跟夏半山说的基本一样，看来这个夏半山没有骗我们。他们两个怎么处置？” “叫他们回去吧，这次就不罚不赏，叫他们以后做事小心点儿。” “是，属下这就带他们回去。” “你打发他们自己回去就行，我还跟你有事儿商量。” 巴特勒和图格是青木林比较得力的属下，以前立下不少功劳。 这一次虽然失手被擒，但他不想放弃他们。 即使巴布尔想处罚两人，他也打算求情。 以他和巴布尔的关系，他相信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打发走了巴特勒和图格，青木林又回来。 “青木林，夏半山提议，这一回直接到大德的京畿之地去抢，你以为如何？” “到京畿之地？孤军深入，是不是太远了一些？” 这个建议，青木林已经从巴特勒那里知道了，他其实不太赞成这个冒险计划。 “是远了一些，不过，咱们也不攻城，只是围城吓唬他们，暗地里抢人抢物就行。夏半山说得对，他们汉人不善于野战，不敢出城交战。” 根据夏半山的建议，巴布尔又加上了自己的想法，说了大概的计划。 “大德的精锐都在边疆。目前也就云光、东平王、西宁王手下的兵马，稍微精良一些。内地的兵马，都不足为虑。” “便是他们这几家，靠的也是城池大炮。咱们攻城固然占不到便宜，但是野战他们就不敢跟咱们对阵。” “况且他们大多是为了诓骗盛隆的军饷，万一战败，不仅没法跟盛隆交代，军饷也难以保证。” “他们的地盘如今都在边地，以前屯田的土地被他们私人占了，也都在这里，我想他们不敢豁出去跟咱们拼命。” “大王的意思是，咱们如果到大德内部抢劫，他们不会管？” “夏半山是这个意思，我想夏半山说得对。他们手里的兵马，就是他们的本钱。如果拼光了，他们连这里老本儿都保不住。” “所以，他们一定会保存实力，不会跟咱们拼命。” “当然，他们还会做做样子的，否则也没法交代。” “这个好办，就像以前对付云光那样就行。彼此心照不宣。免得咱们走了之后，他们乘虚而入。” “不过，我以为趁机把平安州拿下为好，省得还要提防他们。” “不行，有了平安州，就能在这里跟大德互市。咱们如果拿下了平安州，那些大德商人就不敢来了。” “这一回，咱们只抢东西，不占地盘。过了今年这个坎儿再说。” “等到缓过劲儿来，别说一个平安州，整个大德都是咱们的。” “大王高明，咱们就抢人、抢粮、抢牲畜，让大德来养活咱们。等时候一到，就把大德的万里江山变成咱们的牧场，让他们的亿万百姓，变成咱们的奴隶。” “不错，就是如此。来，喝酒。” 三天以后，平安节度使大营。 云家的祖先，当初是荣国公的部将，在荣国公的提携下，步步高升。 到了第二代荣国公贾代善时期，他的兄弟贾代化是京营节度使。 在兄弟两人的共同运作和举荐之下，云光的父亲当上了平安节度使。 到了云光这一带，世袭了平安节度使职位。 贾家和云家的交情，就是从这个渊源来的。 因为这个交情，贾琏来到这里，云光自然要照顾。 给了他指挥同知的官位，也不用他管什么事儿。 原本贾赦在这里就有生意，现在贾琏来了，云光自然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贾琏虽然不用管什么事儿，但是云光依然给他拨了二十个亲兵，负责保护和伺候贾琏。 贾琏在屋里正感到无聊，一个亲兵过来。 “老爷，外面有个人求见，说是你的朋友。” 朋友？我在这里没有朋友啊。 “什么人？报了家门么？” “他说姓夏，也是从京城来的，跟老爷一起到了这里的。” 哦，原来是夏半山啊。 这两天正想找他做些生意呢。 “快叫他进来，哦，不，我亲自出去迎接。” ------------ 第235章 坠入圈套儿 贾琏出了大营，就见到了门口的六个人。 除了夏半山和他的随从，还有两男两女。 一个男子身材高大，看起来是个管家模样，另一个是他的随从。 一个女子穿着华丽，长的很漂亮，二十来岁的样子。 另一个女子，显然是个丫鬟。 寒暄几句，夏半山给做了引荐，就到了贾琏的住处。 安顿好几个人喝茶，夏半山拉着贾琏到外面。 “琏兄弟，那位塔娜姑娘如何？漂亮不？”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送给我的？或者是想卖给我？ 这个老夏，不至于当人贩子吧。 不过，这个女子确实很漂亮，不比我家凤姐儿差。 况且是个异族女子，有一种异域风情。似乎也很大胆，不像汉地女子那样拘谨。 在这边疆苦寒之地，凤姐儿那个醋坛子也不在身边儿，便是找个女子，她也不知道。 将来若是能给我生下一儿半女的，生米做成了熟饭，凤姐也无可奈何，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倒是很漂亮，他是夏兄的什么人？” “是我以前买下的一个舞姬，唱歌、跳舞样样在行，性情也温柔可人。鞑靼男人粗鲁好酒，不知道体恤女人，她就想找个汉人。” “兄弟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缺个暖床的，我就想起了兄弟。还是个处子，就连同丫鬟，一同送给兄弟。” 贾琏心里不禁一阵狂喜。 “这怎么好意思呢？如此大礼，受之有愧啊。” “琏兄弟不必客气。我也是有私心的，不是白白送给你。” 夏半山从袖子里掏出三千两银票，塞给贾琏。 “夏兄，你这是……，这怎么好意思呢？” “琏兄弟且收下，听我慢慢给你说。我在这里有不少生意，在鞑靼人那里，我有些关系，路子已经趟开了。” “唯独在平安州这里，还没有过硬的靠山。所以就想请琏兄弟帮我引荐一下云大人。今后请他多多关照。” “这样一来，在两边就都能吃得开。至于琏兄弟在鞑靼人那边儿的生意，我也可以帮忙。将来帮你引荐一下南院大王，也不是不可能。” 南院大王？ 贾琏心里立刻核计开来。 如果真的能跟南院大王接上头，将来在鞑靼的生意，可就好做了。 这边有云节度使，那边有南院大王，想做什么生意做不成？ 干上一两年，我就发财了，回家之后，在老爷那里也能扬眉吐气。 况且这个夏半山懂事，一出手就是三千两，这个钱就是我的私房钱，既不用给凤姐儿，又不用给老爷。 这一下子，我金钱美女都有了，从此以后就在这里逍遥自在，何等快活。 不过是引荐一下云大人而已，这个夏半山出手阔绰，见了云大人，也会奉上一笔献金。 云大人喜欢钱，照顾的人多了，也不差他夏半山一个，不过是不找他麻烦而已，很容易做到。 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至于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结交南院大王，到鞑靼做生意是否违反国法，他根本就不在乎。 在这里做生意，本就是跟鞑靼人打交道。 一般正常做生意，只做那些合法生意，其实赚不了大钱。 只有做走私生意，才能赚大钱。他现在做的就是走私生意，再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况且以后还不一定都做走私生意呢。 最要紧的是，结识了鞑靼人那边的关系，今后在收税上，能省一大笔钱啊。 贾琏怎么算计，怎么合算，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我带你去见云大人。” “那个青木管家，是我的大顾客。有些事情，他明白的更多，我想带他一起去见云大人，不知……。” “行，就一起去吧。” 贾琏带着夏半山和那个青木管家，就到了云光的毡房。 云光在边疆久了，在生活习惯上也沾染了鞑靼人的风格。 喜欢住在毡房里，吃手抓肉，观看歌舞。 此时，云光就正在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三个歌姬跳舞。 门口站岗的兵丁知道贾琏的身份特殊，就进去禀报，云光很爽快，叫贾琏进去，贾琏就进去跟云光说了来意。 这种事情，云光见得多了。知道又能手收一笔钱，于是就爽快地同意了。 几个人进去，云光叫众人退下，贾琏也知趣，把夏半山和青木管家留下，主动出去。 “你们找我什么事啊？” 云光打着官腔说道。 什么事情，他不用猜就知道，不外乎就是照顾生意，允许出入鞑靼，少收税的事情。 夏半山没说话，青木管家摘下了帽子，缓缓说话。 “云大人，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云光忽地一下站了起来。 “青木林？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到这里来？当我这里没人么。” 歘，云光拔出马刀，架在青木林脖子上。 青木林微微一笑。 “云大人请不要动怒，你想杀我，也不在一时。我既然敢来，就不怕死。等我说几句话，再杀也不迟，我保证不还手。” 能在这种边疆之地，成为一方霸主，自然也是一方枭雄。 云光哈哈大笑，收回了弯刀。 “青木林果然有胆色，好，我倒是要听听，你想说什么？” 云光坐下，倒了一大杯酒，递给青木林。 “我这酒里有毒，你敢喝么？” “有何不敢，云节度使的好意，在下怎么好意思拒绝。” 青木林接过杯子，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好酒，这个手把肉不错，比我们鞑靼人做得还地道。云大人会享受，我也有口福了。” 青木林也不客气，抓起一根羊排，就啃了起来。 “青木林，咱们都是武将，也不用藏着掖着，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云大人果然爽快，我奉南院大王之命，跟云大人做一件生意。” “哦？巴布尔跟我做生意？这倒是有趣，说吧，到底什么生意？” “借道。” “借道？” “对，借道。云大人也该知道，我们跟莫古人是世仇。这两年他们总是骚扰我们，今年旱灾，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就想给莫古人一个教训，顺便抢点儿东西回来。” “从云大人这里借道，我们就能从莫古人后面进攻，打他们个不防备。这是一点儿心意，还请云大人收下。” 夏半山打开褡裢，拿出一万两银票，放在云光面前。 “如果云大人同意，这一万两就是你的。若是攻打莫古人顺利，回来还有回报。” “云大人，意下如何？” ------------ 第236章 买路钱 云光并没有立刻表态，也没有伸手拿银票。 一万两银子，即使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个小数。 他是喜欢钱，但是并不代表什么钱都能随便收。 青木林毕竟是自己的对手，鞑靼也是大德的死敌，突然间就来给自己送钱，事情没那么简单。 “青木林，你别拿我当小孩子哄。如果我借道给你，你突然向我进攻怎么办？” “云大人的担心虽然有些道理，但是未免多虑。我不是想要进城，只是从你们城边路过。” “难道路过你还害怕么？再说了，如果平安城能够轻易攻下来，。我们早就攻城了，还用等到现在？” 从平安城前面路过，沿着大黑山边上，确实可以到达莫古人的后方。 大黑山连绵二百里，只有两个缺口草原骑兵才能通过。 这两个缺口，就是平安城，山水关，剩下的就是莫古草原。 平安城和山水关，都有重兵把守。鞑靼人想通过，比登天还难。 加上莫古人跟鞑靼人有仇，所以青木林的话，有一定的可信度。 莫古人也时常骚扰大德边境，如果鞑靼人跟他们打了起来，以夷制夷，叫他们互相削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见云光不吱声，青木林及时加码。 “南院大王说了，若是云大人对我们还不相信，可以把他最为宠爱的小儿子送到这里为质。” “同时，等我们打完莫古人之后，可以给云大人一千只羊，二百匹战马。” 说完，青木林就静静的等待。 他相信，有了这两个条件，云光没法不答应。 “我怎么知道你们送来的人，是不是巴布尔的儿子？” “云大人，这么说话就不实在了吧？咱们都是明白人，就不用藏着掖着。” “你这平安城里有我的人，我们黑水城里，也有你的人。是不是大王的儿子，我想不难鉴别吧？” “况且我们回来之后，还要路过你这里。如果大王的儿子是假的，你尽可以在我们回来的时候拦截。” 钱和战马、羊固然重要，但是最让云光动心的，还是南院大王的儿子做人质这个条件。 云光相信，青木林在这一点上，不敢跟自己耍花招。 “银子和羊都没问题，我要加三百匹战马。” “云大人，你也太狠了点儿吧。这一开口就加了三百匹战马。我们一共能得到莫古人多少东西？都给了你，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回。” “你们十万大军通过，攻打莫古草原。如果得不到一万匹战马，几万只羊，我看不去也罢。一口价，五百屁，否则免谈。” “好好好，云大人不去做生意，真是可惜了。我后天就把大王之子送来，届时云大人可以鉴别一下真假。” “自然要鉴别的。” “好，一言为定。” “不过，就这么放你们过去了，我跟朝廷和属下没法交代啊。” “我已经替大人想好了办法，我们演一场好戏。” “怎么演？” “自然要打上一场喽，最后是我们兵败如山倒，纷纷逃跑，大人获胜。然后大人就可以向朝廷报捷请功。” “哈哈哈……，好，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两人就商量好了细节，那神情态度，就像两个老朋友在制定联合作战计划。 不知底细的人，根本就想不到，两人是属于敌国的对手。 见两人谈好了，夏半山又拿出五千两银票，放到案子上。 “这是为何？” 云光有些意外。 “这个是鄙人的一点儿心意，今后要经常出入鞑靼和平安城做生意，还望云大人手下留情。” “哈哈哈，好说。夏半山，我听贾琏说过你，很懂事的人。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找贾琏吧。” “谢谢云大运，将来若是发财，一定忘不了大人的提携。” 云光把两人送到了大帐门口。 “贾琏，你送送他们。” “云大人，告辞。” 云光回来，看看桌子上的银票，一脸微笑，收进了盒子里面。 里面已经有一沓银票，最少了的都是一百两。 再干上几年，弄够一百万两，就回家享福去。 这个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有钱都没地方花。 出了城门，青木林和夏半山调转马头，看着平安城。 “万夫长，你说回来的时候，顺便把平安城攻下来如何？我想云光一定不会防备。” “哈哈哈，夏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大王不是说了吗，咱们还需要平安城互市。” “不过你放心，那一天也用不了多久。等到拿下平安城，这个城池就归你啦，那个时候，你想赚多少钱，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谢谢大人，不过，我赚多少钱，都有青木大人一份儿啊。” “哈哈哈，这话我爱听。走，到莫古人那里借道去。” “他们会答应么？” “这是你的主意，如今怎么倒怀疑起来了呢？我们跟他们虽然有仇，但是如今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两家一块儿去大德抢肥羊，岂不是更有把握？他们会同意的。” 青木林一挥鞭，白马率先冲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师爷进了云光的大帐。 “大人，驿站送来了朝廷的急报。” “又有什么事情？” “信里说，鞑靼人可能绕道莫古，进攻京城。叫我们小心戒备，拦截鞑靼人，尽可能拖延他们。” “哼，这又是内阁那帮西林派的迂腐之人的主意。去年叫我出城跟鞑靼人交战，结果损兵折将，死了两千多人。” “鞑靼跟莫古人是世仇，莫古人会让他们绕过去？” “叫咱们拦截？拿什么拦截？光是南院大王这里就有十来万人，就凭咱们这一万来老弱病残拦截？” “能上阵打硬仗的，不到两千人。多少年了，我就攒下来这点儿家底儿，都折了进去，我今后怎么办？” “对了，说没说钱和粮草怎么办？” “叫咱们自己想办法？” “哼，自己想办法，大风刮来的啊？又叫马儿跑，又不让马吃草，这仗怎么打？” “西林派那帮人，个个只会说大话。叫他们做点儿实事儿，哪个有那个本事？坐着说话不嫌腰疼。” 师爷也不吱声，等着云光发泄完毕。 “怎么回复？” “过几天再说吧。我得到消息，鞑靼人要从背后袭击莫古人。可能从咱们这里路过，到时候去拦截他们一阵，跟朝廷也就有个交代了。” ------------ 第237章 逃生暗道 贾瑞最担心的，还是水月寺和馒头作坊。 他亲自检查了了粮食隐藏的情况，心里这才放心了一些。 “师太，鞑靼人野蛮，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掠夺人口和粮食牲畜等财物。千万不要以为你们是出家人，他们就会心存仁慈，对你们网开一面。” “一但听到鞑靼人来的消息，就赶紧撤到城里去，千万不要留恋这里。” 这样的话，贾瑞已经对慧园师太和妙玉说过两遍了。 “你都说过了，我们记得，怎么又来啰嗦。” 妙玉都有些不耐烦了。 “妙玉，我就说你呢。你一向高傲，觉得自己了不起。我告诉你，鞑靼人可不会惯着你。” “就你这样的，若是叫他们抓去，第一个就叫你给人家当小……。小奴才。” 贾瑞本来想说当小妾，最后一刻改了口。 “瑞大爷放心，我们知道轻重，不会在这里逗留。” 对于贾瑞的说法，慧园是深以为然的。 “师太对这里也不用挂念，你们走了之后，我会偷空来看看这里。” “这个……。也好，也省得我担心。不过万一鞑靼人占据了这里，就很危险。遇到危机时刻，你就从密道逃走。” “密道？太师是说这里有密道？” 这一点贾瑞倒是没想到。 “本来不该告诉别人的，但是瑞大爷不是外人，也就不隐瞒你。妙玉，你带着瑞大爷去看看密道，让他熟悉一下。” “哼，何必告诉他，他又不是我们的人。” 刚才被贾瑞说了，妙玉此刻自然没有好脸色。也不吱声，就先出去。 到了门口，见贾瑞没跟出来，妙玉停住。 “你去不去？” 慧园师太苦笑了一下。 “这个孩子，就是不会好好说话。瑞大爷，跟她去吧。” 贾瑞无奈，只要跟着妙玉来到后面的一个偏殿。 “把这个塑像推一下。” 妙玉冷冷道，也没个好声音。 死丫头，好像全世界都欠你钱似的。 贾瑞推了一下塑像，却没有什么动静。 “把着胳膊推，就能转动，真笨。” 贾瑞也懒得理她，抓住塑像的胳膊，往一边用力，嘎吱一声，塑像转动。底座下面露出一片木板来。 “木板下面就是入口。” 贾瑞掀开木板，就露出来一个黑洞洞的洞口来。 “你先下去，下面有灯笼，你点着了我再下去。当然，你若是害怕，我先下去也行。” “我害怕，你先下去吧。” 小丫头，还跟我用激将法，没用。 “你还是不是男人，竟然让我先下去。” “不是你要先下去的么？” 贾瑞也懒得跟争辩，点着了火折子，顺着梯子下去。 梯子只有一丈来高，很快到了下面。 就在旁边的土墙上，挂着一盏灯笼，点着之后，下面就亮了起来。 地方不大，只能容下两个人站立。 就在身后，一个半人多高的洞口，黑黢黢通往不明方向。 “妙玉，下来吧。” 妙玉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梯子下来。 地方狭小，妙玉一下来，空间就挤满了。 两个人身体几乎挨在一起，阵阵幽香，透进贾瑞的鼻孔。 跟一个男子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妙玉只觉得心里扑腾疼地跳，不禁暗中脸上发烫。 “还不快走。” “走吧，你小心点儿。” 暗道狭窄，两个人勉强能并排行走。不时地，身体就要触碰一下。 妙玉想在后面走，但是后面没有灯光，看不清路，只能这样挨着走。 暗道里阴暗潮湿，走了不远，就遇到一个水坑。里面积满了水，在边上铺了两块木板，才能从边上过去。 贾瑞先过去，回头举着灯笼给妙玉照亮。 妙玉刚刚走过木板，突然吱吱声响，两只大老鼠突然蹿了出来。 “啊……。” 妙玉一阵尖叫，。一下子跳起来，扑到贾瑞身上，死死地抱住。 咦？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贾瑞一时间都愣了。 这可不怪我啊，是你自己跳上来的。 过了一会儿，妙玉才回过味来。 “老鼠呢？” “早就跑了。” 妙玉心神稍安，这才发现自己的窘境。 “你这登徒子，竟然趁机占我便宜。” 一松手，跳了下去。 “妙玉，你还讲不讲理啊？是你自己跳上来的好不好啊？” 这也能怪我，也不讲个理啦。 “哼，反正你就是个登徒子，还不快走。” “好，走，你小心点儿。” 走了盏茶工夫，遇到了一道门，推开门，是一个破旧的柴房，里面放了一些干柴和破旧桌椅箱柜之类的杂物。 “这里似乎是馒头作坊后面的柴房啊。” “还用你说，这不就在作坊的墙外么。” 这座破旧的柴房，已经废弃。原来属于馒头作坊那片建筑的一部分。 因为突出了建筑群，后来砌墙的时候，为了规整，就把这个屋子甩到了墙外。 不过，在贾瑞看来，这不是为了整齐好看，可能是故意留在墙外的。 这样一来，遇到什么危急情况，就能从水月寺里面通过暗道，直接逃到外面来。 如果暗道的出口还在水月寺里面，跑了一回，还在水月寺里面打转转，这个暗道也就失去了意义。 顺着一条荒废的小路，两人到了小沙河边。 往下游走了二十来丈，妙玉带着贾瑞走进了一片柳树丛中。 “这片水草里面，有一个小船。” 贾瑞在前扒拉高高的水草，妙玉在后面跟着，走了几丈远，就见水边堆着一垛干草。 “这草里面，藏着一条小船，能乘坐五六个人。从小沙河顺流而至，就能到达护城河那里。” “这是你师父准备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 慧园老太太不简单啊，竟然准备好了退路。 她以前和妙玉在牟尼院住，似乎是在到江南之前，才到了水月寺。 竟然准备了一条暗道，随时准备跑路，难道她和妙玉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条密道，只有师父和你我知道，你别说出去。” “谢谢你们信任我。” 能把这个重大秘密告诉我，可见慧园师太还是拿我当自己人的。我岂能辜负了她的信任。 两人回到了柴房。 “你从暗道回去吧，把塑像恢复原位。我从这里回去，也好把门掩藏一下。” “你不从原路回去了？” “哼，黑灯瞎火的，在那里你又……，你怎么那么多话，快点儿进去。” 就这脾气，还怕我占你便宜，明明是你占我便宜好不好啊。 贾瑞点着灯笼，进了暗道。 妙玉把桌椅移动几下，又扔了几梱干柴，把门挡上。 这个登徒子，竟然在暗中趁机轻薄于我。 出了门，摸摸脸，还有些发热。 想起在暗道中叫人害羞的事情，心里不禁有些异样，但也有些甜意和窃喜。 我是不是该跟他一起回去，若是再遇到老鼠，岂不是又可以……。 我怎么能这么想呢，羞死人了。 都怪这个该死的贾瑞。 ------------ 第238章 坏消息来了 进入九月，天越来越凉。 比天气更凉的，是不断传来的坏消息。 西北的流民动乱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而且随着今年的旱灾影响，流民越来越多。 一些流民已经向南流动，逐渐进入豫省和蜀地。 更多的流民，加入了流寇队伍，西北官府，大多陷入瘫痪之中。 陕省、晋省、凉州、肃州等地，几乎成了流寇的天下。 这几个省的宗室，除了少数人逃回京城，剩下的宗室成员，几乎被流寇斩杀殆尽。 西北的坏消息，这两年持续不断，人们几乎已经麻木。再坏的消息，也不会叫人震惊。 令人震惊的消息，来自于北方。 那就是鞑靼人绕过了平安州和山水关，跟莫古人联手进攻大德。 平安州的云光节度使跟鞑靼人短暂交战，没能阻止鞑靼人草原铁骑的进攻步伐。 山水关的东平王出战，跟鞑靼人交手，也没能拖住鞑靼人。 目前，鞑靼人的十万铁骑和莫古人的两万铁骑，已经进入蒙州，距离京城不到五百里。 沿途所到之处，大德关隘和城池的兵马虽然出战，但是都没能阻挡住鞑靼人和莫古人的前进步伐。 据说鞑靼人和莫古人已经放出话来，这一次要直捣大德京城。 鞑靼人和莫古人联手进攻，长驱直入，无可阻挡，让京城顿时不安起来。 有的人已经开始往南方迁移，想躲避战乱。 但是更多的人，没有这个条件，只能呆在京城。 当然，也有不少人持乐观态度，认为鞑靼人和莫古人不可能进攻京城。 虽然两家加一起有十二万人，但是大德兵多将广，他们又是孤军深入。大德一定会打败鞑靼人和莫古人。 况且神京城乃是天下之本，鲁省、豫省、直隶等地的兵马，也纷纷来援，一定能打败鞑靼和莫古。 不过，京城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各种准备也紧锣密鼓的展开。 巡城御史徐道忠也领受了任务，召集各个兵马司的指挥使商议对策。 “早晨的朝会定下了对策，咱们兵马司也要行动起来。首先，要加强巡查，严防敌人的细作造谣传谣，蛊惑民心。同时要维持秩序，防止盗贼，无赖等不法之徒趁机作乱。” “其二，保证道路畅通，军民通行顺利。尤其是兵马调动，不能堵塞阻碍。” “其三，各个市场经常巡查，不准商户、市户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尤其是不准哄抬粮价，盐价。” “其四，已经到了秋季，天干物燥，严防火灾……。” “其五，清查人口，防止有奸细混进京城……。” 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兵马司平常的差事就是这些。 实际上，在东城兵马司的带动下，各个兵马司在这些业务上，目前做的都不错，至少比以前有了很大进步。 这一点有目共睹，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都是承认的。 “最后一项，就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万一鞑靼人和莫古人攻到城下，咱们五城兵马司，也要出战。” “什么？咱们也出战？” 马尚德情不自禁地说道。 “徐大人，草原铁骑兵强马壮，武器精良，就凭咱们兵马司这些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卫若兰说的也是实话。 五城兵马司的人，大部分都是步军，一半以上的人，都是火甲。 除了少数弓兵和步兵，那些火甲就是普通百姓。既没有经过军事训练，更没有上过战场。 维持一下治安，对付普通百姓还行。叫他们上战场去跟草原铁骑厮杀，其实就跟送死差不多。 “连平安城和山水关的精锐兵马都挡不住他们，咱们这些人，又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蒋子宁的话，也有道理。 “平安城和山水关虽然没挡住鞑靼人，但是皇上已经叫他们追击，目前东平王和云光正在追赶鞑靼人和莫古人。” 听着众人议论，贾瑞心里不禁感到好笑。 鞑靼人和莫古人的草原铁骑虽然强悍，但也不是没法对付。 以云光和东平王在边疆的多年根底，十二万人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他们不可能不觉察。 此前朝廷这边还提醒了他们，鞑靼人可能绕过山水关，取道莫古进攻京城，叫他们防备，拖住对方。 但是现在鞑靼人和莫古人联手，长驱直入，一路上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唯一的解释，就是东平王和云光根本就是出工不出力。为了保存实力，只是做个样子，象征性地拦截一下。 说穿了，就是双方达成了默契，谁也别死磕。 我鞑靼人不使劲儿打你，让你保存实力。你们也给我方便，让我到内地大抢一通，发个大财。 如果东平王和云光真的想阻拦鞑靼人和莫古的话，至少有三个办法，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深入内地。 第一个办法，就是跟他们死磕。 草原铁骑虽然厉害，但是云光和东平王也不算太弱，手下也有不少精兵。加上靠近东北的西宁王，如果倾巢而出，十几万大军还完全能凑出来。 总的说来，比鞑靼人弱不了多少。就跟他拼命，南院大王的全部家底儿，也剩不了多少。 南院大王承受不了这个损失，必定会放弃南下的计划。 第二个办法，就是一边跟鞑靼人纠缠，一边分兵进攻南院大王的老巢黑水城。 南院大王必定回兵救援，不敢轻易南下。 第三个办法，即使鞑靼人进入了大德境内，如果东平王、云光和沿途各个关隘、城池齐心合力抵抗，骚扰，不断交战，鞑靼人也寸步难行。 鞑靼人不能顺利前进，莫古人的两万人马，也就不敢孤军深入。 拖得时间久了，鞑靼人疲惫不堪，占不到什么便宜，也就只能退兵。 现在鞑靼人和莫古人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根本就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沿途的关隘、城池畏敌如虎，龟缩不出，只求自保。 至于东平王和云光的数万大军，只跟在鞑靼人的屁股后面，更是个笑话。 说是追击，追击了五百多里，也没有交战，那叫什么追击？ 倒不如说是护送更好听一些。 见众人纷纷抱怨，徐道忠不耐烦地摆摆手。 “罢了，罢了。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上面也不过就这么一说。” “外有几十万大军，城里还有几万兵马守城，鞑靼人到不了京城，也轮不到咱们出头。” “是啊，根本就用不到咱们兵马司嘛。” 马尚德终于轻松了。 “错，鞑靼人一定会打到京城，我们也一定会出战，我觉得各位还是好好备战为好。” 贾瑞不想沉默下去。 这个时候，他必须把真话说出来。 ------------ 第239章 我当回事儿做 贾瑞一言既出，众人一下子都沉默。 尤其是徐道忠，心里还有些不高兴。 从内心里来讲，他也不相信鞑靼人会打到京城来。 大德军队的战斗力再差，也不至于到了那个地步。一道但这个时候，可以说大德已经没救了。 上面说让五城兵马司做好出战准备，在他看来也不过是预防万一。自己跟属下说这件事情，也只是照本宣科，传达一下而已。 没想到，贾瑞竟然把这件事儿当真了。 但是，贾瑞是他最为得力的属下，他巡城御史这个位子坐得稳，并且声望一直上升，很大的功劳来自于贾瑞推出的一些列举措和创造的政绩。 另外四个兵马司的改变，其实也是模仿东城兵马司的结果。 尽管心里不太高兴，他也不好对贾瑞直接反驳。 “天祥，说说你的道理。” 现在就是关键时刻，跟鞑靼人打仗，那不是那闹着玩儿的，是生死相搏，随时可能出人命的。 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来不得含糊和犹豫。 既然徐道忠问了，贾瑞也就直言不讳。 “鞑靼人今年受灾，日子也很难过。这次出来抢掠，一定志在必得。” “靠近边疆一带，已经没有什么好抢的。所以深入京畿之地，就是他们的必然选择。” “在平安州和山水关没能阻挡住鞑靼人，深入境内五百里，也没能阻挡住鞑靼人，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些大德军队根本就没出力，都在保存实力，袖手旁观，想叫别人出头。” “那些人都这样想，剩下的人自然也会这样想。你们都不出力，凭什么叫我们内地来出力?反正鞑靼人不抢我这里就好。” “人人都想自保，都想祸水东引，最后的结果，就是鞑靼人和莫古人直逼京畿。” “你们可以说我危言耸听，但是，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发现，我说的话会得到验证。” “等到鞑靼人逼近京城那一天，我们只好出战。你们如何做我不管，但我是要做好出战准备的。” “天祥，照你的说法，几十万大军都没用，便是我们出战，就这不到几百人，又有什么用处呢？” 马尚德的话，立刻得到了蒋子宁的赞同。 “是啊，我们的人，大多没打过仗。装备也不行，一旦跟鞑靼人对阵，不就是白白送死么。” “朝廷每年给边疆五六百万两饷银。，现在用着他们，竟然把鞑靼人就这样轻易放了进来。叫我们出去抵挡，哪里有这个道理？” 贾瑞也知道，蒋子宁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估计很多人都是这个观点。 但是现在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这些也没有用处。况且鞑靼人真的到了京城，皇上命令出战，谁还敢不出去？ “我只是说了我的想法，到底怎么做，还是徐大人拿主意吧。” 这种事情，争论个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什么结论，贾瑞也懒得再说。 “天祥说的有道理，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鞑靼人不来最好，真的来了，我们也只有拼死一战。回去备战吧。” 散会之后，贾瑞就叫陈奎通知郑天伦、陈也俊会衙门议事。 贾瑞回去不久，郑天伦、陈也俊、王吏目也回来了。 贾瑞向他们通报了开会的情况，自己又分析了局势，传达了备战的意思。 “朝廷的兵马，都是废物，一年五六百万的饷银，扔到水里都不响。” 郑天伦愤愤道。 “照目前情形看来，鞑靼人和莫古人真的可能会打到京城来。” 王吏目说道。 “打什么打？这一路上哪里打了？分明就是放了进来，让鞑靼人到大德游览来了。” 陈也俊说的更加透彻。 “算了，如今说这些也没用。等到鞑靼人到了京城，朝廷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打。” “我们也跑不了。到时候一定会出城上阵。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在做好原来差事的时候，积极备战。” “虽然我们力量微薄，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有些准备，起码能少死几个人。哪怕逃跑，也多几分胜算。” “那就叫上过战场，打过仗的老兵，训练一下大伙儿一下。” 陈也俊提了一个建议。 “行，今天就开始训练。咱们一对一，不是鞑靼骑兵的对手，不妨训练几个战术，比如二对一，三对一，在最短时间内，打败杀死对手。” “我以前上过阵，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做。” 王吏目主动请缨。 “好，那就辛苦王吏目。训练耗费体力，给大伙儿吃点儿好的。就用官中的钱来支付。” “一旦鞑靼人来了，必然围城，切断运河交通。到时候城里粮价必然上涨，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趁着目前都在观望，还没涨价，叫大伙儿家里都多买一些粮食储备。到了那个时候，怕是有钱都没处买粮。” “与此同时，我们将来出战，必定到了危机关头。那个时候，大军粮草也一定紧张。” “军队的粮草都未必能保障，咱们这些杂牌，怕是更加没人管了。所以不能光指望朝廷，还得我们自己做准备。” “我们如何准备？” 郑天伦也觉得贾瑞说的有道理，但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叫我的馒头作坊多烙一些饼，能够保存的久一些，藏在城外的某个地方。用到的时候就去取。” “我们只有一百二十多人，管我们自己十天半月还是能做到的。至于别人，咱们也没有那个能力去管。” “目前很多人都不相信鞑靼人会来，所以也不会积极备战。趁着这个空儿，咱们多去弄一些兵器，尤其是多准备一些弓箭。” “这件事情，就交给郑指挥使去做。至少每人一张弓弩，箭越多越好。王吏目，这些日子加强训练弓弩。” “弓箭训练费时费力，没有一年两年，见不到明显成效。我的想法是以弩箭为主，上手快，谁都能行。” “好，就照你的办法来。” “还有在兵器上，用刀用枪见效慢。我觉得不如每人一把长柄大斧，谁都会用，力大势沉，就是胡乱砍过去，敌人也难近身。” “遇到骑兵近身就砍马头，也能应付一阵。” 既然决心出战，众人就纷纷开动脑筋，献计献策。 别人都没拿出战当回事儿，东城兵马司却拿这件事情，真的当一件大事儿来做。 ------------ 第240章 奇怪的备战 散会之后，陈也俊就带着周总甲的一个小队来到了禁苑。 禁苑，就是皇家的动物园。 这里面圈养各种珍稀动物和鸟类。 这些动物，有的是皇家派兵出去捕捉来的，有的是各地官员进献来的，有的是外国和藩属朝贡来了，也有的是一些猎户奉献来的，还有的是花钱买来的。 大象、狮子、老虎、熊、狼、豹、鹿、獐子、麝、蛇、鹰、鹦鹉等足有上百种。 禁苑由太监管理，负责的就是董太监。 董太监跟陈也俊也是认识的，见到陈也俊，就赶紧过来。 “陈指挥使可是稀客，今儿个怎么有功夫到我这个破地方来了？” “董公公客气了，你这个地方可是宝地，怎么能说破地方呢。” “唉，这里都是些哑巴畜生，也没有什么油水，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谁会愿意到这里来。我都好久没见天日了。” “哈哈哈，说笑了，谁不知道董公公的本事。说正经的吧，今儿个是有事儿来求你。” “说，只要能帮到你的，尽管开口，我就看你们东城兵马司顺眼。” “来跟董公公要点东西。” “打住，打住，你不给我送点儿什么也就罢了，还到我这里要东西，你小子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别啊，先别忙着拒绝。我要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还是帮你忙呢。” “你帮我忙？说说看，要是值钱的东西，你趁早别开这个口。” “就是来跟你要点儿老虎和狮子的粪便，这个没什么吧？” “嘿，还是头一回有人来要这个。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自有大用处，将来你就知道了。” “行，这个东西倒是有的是，不过，想要搜集也不是简单的事情。若是不明白的，胡乱闯进去，你们兴许就叫那帮家伙给吃了。” “我叫几个小子带你们进去，这玩儿意虽然不是太多，倒也不少。记住了，进去听小子们的话，别到处乱跑，叫他们吃了，你们可别怪我。” “自然怪不到公公身上，我们听话就是了。” 董太监倒也爽快，很快喊来四个小太监，陈也俊派出了六个弓兵，拿着锹和口袋，就到了狮虎山。 其实这里也没有多大危险，狮子、老虎都关在笼子里面。笼子下面有空隙，粪便都掉在地上，搜集起来也就完事儿。 没多久，就把下面的粪便搜集一空，装了十来个麻袋，放到车上。 “你们要这个东西，到底做什么用的？” 直到临走的时候，董太监还是不明所以。 “我们指挥使叫搜集的，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做什么用。” “就是贾瑞那个小子？如果是他，就不奇怪。这个小子专门弄一些稀奇古怪的招数出来。” “董公公也知道贾瑞？” “他闹腾得那么欢，有几个不知道他的？就连后宫里都到处传诵他的诗词呢。” “不过，这个小子也确实有两下子，做事别具一格，每每能出奇制胜。下回有工夫，叫他也过来，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呢。” “好，回去一定转告，谢谢公公成全。还有。你这里可有会学狮虎吼叫的人吗？” “这个你还真就问着了，我这里有个诨号二毛驴的，口技颇为了得。” “大象，狮子、老虎、狼，牛、马、驴，鸟儿，这些叫声，他都会。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个人可否借我们用些日子？” “借他做什么？” 董太监是越来越迷糊。 “让他教教我们兵马司的人。” “你们学这个干什么？难道你们都要到集市上去卖艺？” “贾瑞安排的，我也不知道为何，总之有用就是了。” “这个……。” 陈也俊自然明白，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二十两银票，塞给董太监。 “一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 董太监立刻眉开眼笑。 “我这里也不差他这一个人干活儿，就借给你们用上几天。不过，你们也别装傻，多少给他点儿好处，也能用心教你们不是？” “那是自然，这个我们懂的。” 董太监派人叫来了二毛驴，就带着他走了。 回到东城兵马司，陈也俊就指挥着众人，把这些粪便倒在地上摊开，吩咐周总甲。 “就在这里晾晒一下，到五分干湿的时候，就收起来。然后分成小包，拿桐油布包起来，尽量别走失了气味。” “陈指挥使，弄这些东西干什么？” 周总甲也不明白。 “你别问那么多，照做就是。到时候自然明白。总之对你们有莫大的好处。” “安排一个人好生看着，若是下雨，就赶紧收起来，别弄湿了。” 这边安排完，陈也俊就带着太监二毛驴到了住处。 “常公公，这就是你的住处，酒菜到时候会有人给你送来，这是一点儿意思，还请笑纳。” 陈也俊拿出二十两银票，塞给常公公。 “这怎么好意思？” 常太监客气一下，就收了起来。 “今后还要请常公公教我们呢，也是一门儿手艺，哪里有白学的道理。教完之后，还有感谢。” 一听将来还有钱，二毛驴就精神了。 “指挥使放心，我一定用心教。” 这个常太监本是个低级太监，又在禁苑这样的清水之地，平常也捞不到什么外快。 学动物吼叫，本是平常无聊时候的游戏，时间久了，也就学的惟妙惟肖。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有人想学这个东西，还主动给钱。 能赚钱的事情，自然要好好去干。 按照分工，陈也俊主持东城兵马司的日常事务，郑天伦负责筹备军械，王吏目负责组织训练。贾瑞则负责统筹全局，同时安排在城外隐藏食物的事情。 除了军械，不少事情都得东城兵马司自己花钱。 好在前面弄了一些钱，加上平常交通管理中的罚款，兵马司在经济上还比较宽裕，各项事务才能有条不紊地推进。 下面的人也都知道了将来可能出城迎战鞑靼人，也不敢怠慢。 如今东城兵马司的几个指挥使威望很高，尽管叫他们做的事情有些奇怪，人们也私下猜测，但是都能服从命令，积极配合。 他们相信一点，指挥使叫他们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他们好。 ------------ 第241章 兵临城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鞑靼人入侵的消息越来越多，越来越混乱。 前两天朝廷传出消息，说是平安节度使云光上奏，在平安州跟鞑靼人大战，杀敌八千余人，缴获战马牛羊无数。 第二天，镇守山水关的的东平王文定河上奏，在山水关外，跟鞑靼人血战一天一夜，杀敌一万五千余人，缴获牲畜无数。 这两个消息，让皇上和大臣们非常高兴，立刻昭告天下。 神京城的人们听到了这个消息，精神振奋，纷纷赞颂云光和文定河。不少人认为他们是扭转乾坤，救民于水火的中流砥柱。 甚至有人提议，要给两人修建长生祠，享受供奉。 这个消息刚刚传开不久，就传来了坏消息，说鞑靼大军和莫古大军已经进逼到了沙河，距离京城不到二百里。 两只大军加一起，一共有十二万多人。 这个人数，跟他们出发时候的人数，几乎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也传出了不少质疑的声音。 说文定河和云光根本就没跟鞑靼人正经交战，至于说消灭多少鞑靼人，缴获了多少牲畜，更是子虚乌有。 他们甚至杀了一些汉地边民充数，纯粹就是杀良冒功。 从莫古草原到沙河，这一路上将近一千里。鞑靼人和莫古人根本就没遇到像样的抵抗。 沿途的关隘和城池，都龟缩不出，就让鞑靼人和莫古人大摇大摆地深入内地，肆意烧杀抢掠。 消息很混乱，但京城里的动荡是实实在在的。 粮价已经开始大幅度上涨，即使兵马司一再干预，也阻止不了。 城里的一些宗室外戚和有钱人，开始大量南逃，试图躲避战乱。 人口的外逃，证明了人们对于能否保住京城，已经没有了信心。 终于，确切的消息传来。 鞑靼人的先头大军，已经到了清河，距离京城只有几十里。 这段时间里，对于如何对付鞑靼人，大臣们几乎天天吵架。 有说坚决抵抗的，有说议和的，还有人说和亲的，给钱的等等。、 等到得知鞑靼人到了清河的时候，大臣们终于不再争吵。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坚决抵抗，不议和，不给钱，不和亲，不割地。 但是，对于如何抵抗鞑靼，人们仍然有争论。 盛隆天子终于不耐烦，决定派出兵部尚书关挺之统筹各路兵马，打退鞑靼和莫古人。 此时，聚集在京城和周边地区的大德兵马，已经超过二十万人。加上东平王、西宁王、云光的兵马，达到了二十五万多人。 据说这些兵马都是各地的精锐之师，在人数上又占有绝对优势，几乎所有的人都很乐观，认为打败敌人毫无悬念。 就连京城的百姓，也因此轻松下来。粮价也应声下跌，几乎回复到了原来的水平。 只是有一点，从南方来的粮食，几乎已经断绝，粮商的手里，也没有多少余粮。如果时间久了，不能及时补充，京城就有断粮的危险。 不过人们都比较乐观，认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赶走鞑靼人。 就连朝廷都从开始的惊慌中镇定下来，对于打败鞑靼人充满了乐观情绪。 水月寺馒头作坊。 水月寺和作坊里的人，基本上都撤走了，此时只剩下贾瑞、妙玉、张老财，外加陈奎、金环、银环几个人。 他们最后检查了一遍水月寺和作坊，此刻正往城里走，准备撤回城里。 “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还真有些舍不得这里呢。” 张老财感慨道。 以前在流民营里，是这个作坊给了他们安身立命的场所。 在这里，他们一家家人吃得饱，住的暖，还能赚一些银子，有了一些积蓄。 虽然每天都很辛苦，但是在这里安心啊。 可恨的鞑靼人，竟然不让他们过这种平静安定的生活，真是可恶。 但是鞑靼人就要来了，也不得不离开这里。 妙玉看着作坊，也不禁感慨万千。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鞑靼人会不会来这里，能不能一把火把这里烧了。” “算了，别想那么多，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回来的，走吧。若是遇上鞑靼人，可就麻烦了。” 贾瑞也只能这样安慰他们。 他也不知道鞑靼人究竟能呆多久。 跟大部分人的乐观相反，贾瑞其实比较悲观。这一仗即使打胜了，大德也必将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不是大德没人，也不是没有兵马，而是大德的兵马不团结，文武官员都各打各的小算盘。 如果皇上领导得力，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官兵同心同德，哪里至于让十来万兵马长驱直入，直逼京城？ 可笑的是，现在上上下下竟然还弥漫着一股乐观情绪，认为不用费多大劲儿，就能打败鞑靼人和莫古人。 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在路上就解决了问题，还用等到兵临城下的时候？ 一路上都是逃难的人，有人骑着马、驴、骆驼，有的人坐车，更多的人步行。纷纷向城里逃去。 人们脸上的表情，严肃、呆板、绝望，一些女人脸上甚至带着泪水。更有一些孩子，一边走一边嚎叫，惹来大人的声声训斥。 城门口，巡城把总的人正在检查行人的路引。 说是检查，其实根本就检查不过来。 不少地方地方官和里正都逃命去了，哪里还有人给开什么路引。 有路引的进去，没有路引的，也挤了进去。 虽然增加了士兵，也管不过来。 因为贾瑞穿着官服，守门的兵丁差不多都认识他，一行人顺利地进城。 城里也到处都是人，不少外地人来到城里，也没地方住，流民营早就满了。这些人就只好住在路边的空地上。 好一些的，有人腾出了住房，有的人自己带了帐篷，或者搭了窝棚。 更多的人，只能呆在露天地，能有一套被褥就是好的。 户部开始救济流民，架设了大锅，开始施粥。 五城兵马司、巡捕营、顺天府、宛平县、大兴县的衙役，则来回巡逻，维持秩序。 “妙玉，叫陈奎送你们回去吧，衙门里还有些事情，我就不送你们回去。记住了，就在府里呆着，不要轻易出府，更不要出城。” “我知道了，你何时回去？” “如今事情多，这段时间就不回去了。” “你放心，我不会出来走动，就在府里呆着，正好跟姑娘们在一起。” 妙玉放下车帘，随即又撩了起来。 “瑞大哥，若是出城跟鞑靼人打仗，自己多加小心，千万不要逞能。性命要紧。” “好，我知道了。” “你记住了，我跟你合伙儿做生意，还等着你帮我赚钱呢。” “妙玉放心，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我就等着你平安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到回到馒头作坊去。” “好，一言为定，走吧。” “千万小心。” 妙玉勉强做出笑脸，放下了车帘。 看着妙玉的车远去，贾瑞心里不禁有些温暖。 妙玉其实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 第242章 不提也罢 贾瑞走了不远，就遇到了裘良正在巡查，于是两人下马，在路边聊了起来。 看着街道两边的难民，裘良连连叹息。 “当初你说鞑靼人会打到京城来，我们谁也不相信，没想到如今竟然一言成谶。” “我就不明白了，那么多的兵马，究竟是怎么让这十来万人长驱千里，直入京畿重地的呢。” 裘良一脸不解的样子。 贾瑞叹了口气。 “个个都拥兵自重，只想自己保存实力，谁也不想出头。就这样的情形，再有一百万兵马也没用。” “鞑靼人早就看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孤军深入。” 这个大德，上上下下已经烂透，几乎没救了。 “难道皇上就不知道这些？” 哼，他知道了又有个屁用。 别的不说，仅仅从修建省亲别墅和叫新科状元到西北当官这两件事情上，就能看出来他是个昏君。 至少也是个庸君。 修建省亲别墅，一是好大喜功，二是想削弱外戚的财力。 这两个目的，其实都站不住脚。 目前边患迭起，流寇遍地，土地兼并严重，不想法解决这些急迫而根本性的问题，却以什么孝道为名，叫外戚修建省亲别墅，大搞形象工程，沽名钓誉。根本就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至于削弱外戚的财力，更是分不清主次。 目前的外戚，基本上没有特别富裕的，反倒是皇家宗室掠夺了大量的财富，还占用了朝廷的大量资源。 可以说，宗室已经成了大德的毒瘤，压的朝廷财政喘不过气来。 相对于宗室和一些大臣、地方大员、军阀，外戚无论在财力和权势上，都不值得一提。 贾家两个国公府，既是勋贵，又是外戚，修建省亲别墅还要挪用黛玉的银子，哪里还有什么钱？ 以贾家目前的地位，只能算个中等人家而已。若是论钱，可能连个盐商都不如。 这个时候盛隆还想着削弱外戚的财力，除了让他们离心离德之外，能得到什么好处？ 盛隆自己或许觉得挺聪明，其实完全是下了一招臭棋。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跟别人说的。即使是裘良这样的朋友，也是如此。 “皇上不会不知道吧，或许皇上有自己的考虑呢。” 今天的事情，就跟我当初跟王子腾说的是一个版本。也不知道王子腾是不是把我的意思反应上去了。 当初抓了巴特勒和图格，这个阴谋就已经败露，今天仍然按照原来的剧本上演，也真是莫大的讽刺。 “我听陈也俊说过，你们当初抓到了两个鞑靼细作，截获的情报，就是鞑靼人取道莫古草原，直逼京城。” “可是后来那两个鞑靼人竟然放了，这是为何？” 裘良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起此事，贾瑞就怒火中烧。 但他还是忍住了。 “唉，一言难尽啊。已经是既成事实，还提它作甚。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也问心无愧。” “放虎归山，养虎遗患，大概也是定数吧。” “瑞兄弟不用感叹，咱们有二十五万大军，鞑靼人未必是对手。” “呵呵，二十五万，不知道有多少空额呢。再说了，又有几个人会拼命的？” “若是有人拼命，不用多，只拼掉他们两三万人，鞑靼人就承受不起，必然撤兵。” “实际上呢？长驱直入，人家几乎就没受什么损失。裘大哥，你还是做好将来出城上阵的准备吧。” “真的会要我们出战？” “你就等着瞧吧。” “唉，我也想做些准备。刚刚去了军械监，那里什么兵器都没有了，连一支箭都没弄到。” 这又怪得谁来？你早不下手，现在想起来动手，能弄到什么？ 两人在一起感慨一阵，分手各自离去。 巡城御史衙门。 徐道忠正在屋里来回打转 “早就叫他们准备出战，如今竟然毫无准备。万一将来出战，岂不是都去送死？气煞我也。” 今天参加议事，兵部尚书关挺之还特意提到，五城兵马司、巡捕营、巡城把总，都要做好准备。 万一战局不利，这些后备力量就要顶上去。 徐道忠回来一问师爷，各个兵马司竟然没有什么准备。他岂能不生气。 师爷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喝茶。 “东翁不必着急，关大人不过是以防万一，局势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咱们的战力虽然不如鞑靼人，但毕竟有二十五万大军。” “唉，师爷，什么二十五万啊，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至少七八万空额，不过数目吓人罢了。” “如今一个个都怯战，只有王子腾的京营顶了上去。可是他又有多少人？不过一万来人而已，能管什么用？” “我想关大人也明白，才会叫我们备战。怕是真的要出战呢。” “便是出战，也只是抽调一些人去，还会留下一些人在城里，维持秩序。” “别的人没有准备，贾瑞那里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哦？他都做了什么准备？” “郑天伦弄回去不少弓箭，还有一些大斧。” “这些日子，王吏目还带着人训练。他们还特意从禁苑请了一个太监来教授他们，我想……。” “等等，从禁苑请了一个太监？太监教他们什么？” 不会教他们自宫，然后都逃避上阵吧。 “教他们学习各种野兽的叫声。” “学这个干什么？难道他们要上山打猎？” “我也曾经问过王吏目，他说是贾瑞叫让他们如此。贾瑞有什么用意，他们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有些胡闹了。” “有这个工夫，倒不如练习一些劈杀砍刺的功夫，上阵也能用上。” “贾瑞做事，每每出人意表，走一步看三步，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深意。他做事稳重，不会是胡闹。” “要不去看看？” “不用了，连王吏目都不知道，贾瑞也不会告诉咱们。如此看来，将来出战，还要着落在贾瑞身上。” “既然出战了，便是没有什么战功，也不要太丢人了。别的人恐怕真的指望不上，若是真有那天，就让东城去吧。” “贾瑞确实是个人才，咱们能有今天的地位，他功不可没。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大人可就失去一员干将啊。” “唉，先过了目前这一关再说吧。” 真要出战，或许只有贾瑞能替兵马司保住脸面。至于其他的人，不提也罢。 ------------ 第243章 真正的目标 鞑靼大军到了清河之后，就暂停前进，在此安营扎寨。 南院大王巴布尔率领主力在此驻扎，前锋青木林则派出兵马，分散到各地，开始筹集粮草、军费。 所谓的筹集，其实就是抢。他么才懒得跟这些汉人啰嗦呢。 这一次，巴布尔亲自担任主帅，率领十万骑兵进攻大德。 在平安州跟云光假模假式的打了一仗，就进入莫古沙漠。 在山水关，遇到了东平王文定河的阻击。 双方各自派出两千人马打了一仗，不分胜负。文定河就让开了道路。 双方有了默契，巴布尔就甩开文定河，绕过山水关，进入莫古人的地盘儿。 此前青木林已经跟莫古人达成协议，这一次抛开仇恨，共同到大德捞一把。 莫古人本来就打不过鞑靼人，现在十万大军压境，加上他们也想去抢掠大德，双方一拍即合，决定一起行动。 至于双方的世仇，在眼前的利益之下，可以先放在一边。 “这一回，大德的统帅是兵部尚书关挺之，监军是夏守忠，号称二十五万人马。” 夏半山刚刚从外面回来，正在给巴布尔介绍情况。 这一次，夏半山也暗中回到了大德。 他比鞑靼大军先走一步，回来发动了他潜伏的耳目，搜集大德的军情。 “二十五万人马？倒是不少啊。” 巴布尔嘲笑道。 这一路上，他遇到的大德人马多了，但基本上都在城池和关隘里面。这一路上几乎就没遇到什么抵抗，顺利到了神京。 “只是个数目而已。大德军队已经腐化，至少有三成空额，顶多十几万人而已，能打硬仗的，不到五成。” “这个关挺之如何？” “他只是个文人，虽然是兵部尚书，但是不懂得行军打仗。若是论打仗的本事，这些人当中，还是以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最有本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让王子腾做统帅，而是派了一个文人来。” “呵呵，这个大德也真有趣，派个不懂打仗的文人做统帅，又派个不懂打仗的太监监军。” “这个盛隆也是个糊涂虫，他若是不相信军中将帅，就派个信得过的来当统帅。如今这样安排，简直就是长生天在帮我们。” “这是大王洪福齐天啊。这一次必定，不，是已经马到成功了。” “哈哈哈，多亏夏先生鼎力相助。你的功劳我记住了。不过，还有一事请夏先生帮忙。” “大王尽管吩咐。” “出去散布消息，就说我们要攻打神京城。” “大王真的要攻城？” “大德的各路兵马虽然胆小如鼠，但是若进攻他们的京城，必定拼死抵抗。” “咱们虽然不怕他们，但也必定死伤惨重。这一回就便宜了他们。” 夏半山很快明白了巴布尔的意思。 这就是要牵制大德的兵马，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前来进攻。 这样一来，就有功夫在京畿一带从容地抢掠。 这一路上抢的东西，加上富庶的直隶地区，也足够抢掠的。 夏半山出去不久，青木林进来。 “莫古人此时在什么地方？” “他们占了宛平县城，此刻正在那里喝酒吃肉呢。” “呵，这帮家伙还有点儿本事，这么快就攻占了宛平。” “不是他们有本事。宛平的大德军和百姓，大多都跑了，根本就没人抵抗，他们占了一座空城。” “除了一些老弱，连百姓都没有几个。” “咱们的人呢？” “博尔达占了良乡，穆华罗占了通州……。” “大德那边有何动静？” “斥候回报，文奉天带着一万人，云光带着五千人，王子腾带着一万三千人，正向这边移动。” “直隶总督吕凤玉已经率兵回防神京城。其他的兵马，关挺之和夏守忠还在小南庄一带没动。” 巴布尔琢磨了一会儿，微微一笑。 “据说王子腾颇会用兵，你就去教训他一下，给他点儿厉害尝尝。从此以后，也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连王子腾都吃了亏，别人就不敢轻易出头。” “文奉天和云光那里……。” 文奉天虽然有些本事，但毕竟年轻。文定河虽然叫他统兵，但还叫两个老将跟着。” “他若是想跟咱们死拼，在山水关的时候就拼命了，哪里用等到今天？” “他们不过是做个样子，给盛隆一个交代而已。为了保存实力，不会真的上来拼命。” “我叫胡哈尔在后面策应，牵制他们就行。” “大王高见，我就去教训王子腾一下，明日便跟他开战。” “打疼了王子腾，别人也不敢出头，这样一来，咱们的人才好抓人，找东西。” 按照巴布尔的计划，即使逼近大德京城，也不跟大德人死磕。 这一次主要目标，就是抢人、抢物，能够兵不血刃的把东西弄回去，是最为理想的。 大德再弱，毕竟人多势众，真的打起来，自己也会损失很多人。 真到了杀红眼的时候，自己这十来万人马，也剩不了多少。 倒不如把对方打怕了，自己才好放手抢东西。 京畿幅员宽广，不像神京城那样人口集中，加上人都藏了起来，坚壁清野。想找东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就要把自己的兵马化整为零，分头行动才行。 如果不把大德人打怕了，他们也分兵出击，自己那些零散的人，就很可能被各个吃掉。 “大王果然高明，属下佩服。” “这不算什么，为了叫大德人相信咱们要攻城，我还要更加逼近神京城。” “明天我就拔寨开拔，到神京城附近去驻扎。叫健儿们制造云梯、撞车，演练攻城，迷惑他们。” “你去吧，小心应付王子腾。” 青木林出去，就带着卫队回到自己大营，布置迎战王子腾的事情。 没多久，巴特勒和图格回来禀告。 “王子腾在三棵榆树一带驻扎，一共有一万八千人马。其中骑兵六千，步军一万二。” “一万八千人？他哪里来的那么多人？” “抓了他们一个斥候审问得知的。” “文奉天在何处？” “在王子腾北边三十里。云光在西边儿三十五里。” 离得这么远，看来是真的是想看热闹啊。 否则的话，不应该驻扎得这么分散。 如此一来，只对付王子腾就行。 哼，王子腾，别说你不一定有一万八千人，便是有，我两万铁骑还会怕你们。 “把千夫长们都找来议事。” 没多久，二十个千夫长和粮草官都到齐了。 青木林传达了南院大王的命令，众人一听说明天要打仗，立刻精神起来。 这一路上几乎就没打什么像样的仗，他们早就有些郁闷。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不仅可以大开杀戒，还能抢到不少东西，立下军功，就等着这一刻呢。 “万夫长放心，明日定将大德人杀个片甲不留。” “对，把那王子腾活捉，我要好好折磨他一下。” 见众人的情绪上来，青木林大手一挥。 “明日卯时吃饭，辰时开拔，打败大德军，活捉王子腾。” “好，万夫长，就看我们的了。” 众人又鼓噪起来。 ------------ 第244章 阵脚不能乱 三棵榆树，因为有三颗百年老榆树得名。 这里是平原地区，地势平坦，一马平川，很适合骑兵作战。 百姓们早就跑掉了，除了留下一些空房子，什么都并没有。 本来地里还有一些秸秆拿不走，但是大军一到，这些秸秆都被收起来喂马。 此时，在一片平地上，王子腾的一万三千名大军在东边摆开了阵势。 鞑靼的斥候说他有一万八千人，倒也没错。只是另外五千人都是五军都督府临时拼凑来的卫所兵，几乎都没打过仗，也没经过正经训练。 这些人，除了运送粮草和负责营地的警戒之外，几乎上不了战场。 目前这一万三千人，还算是比较有战斗力的。其中八千多人，更是精锐。 对面一里半地左右，鞑靼骑兵已经列好了阵势，黑压压一片。 一面巨大的狼头旗随风飘扬，战马嘶鸣的声音，不时传来。 王子腾身穿盔甲，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身边是孙副将和冯紫英。 “文奉天和云光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 王子腾问道。 今天一早，鞑靼人那边一有动静，王子腾就知道他们要来进攻。当时就派人去请求文奉天和云光前来支援。同时派人到小南庄去，请求关挺之派兵增援。 鞑靼人虽然强悍，但是文奉天和云光加一起有两万兵马，如果关挺之再派来一两万人马，在兵力上就有绝对优势。 这是跟鞑靼人的第一战，若是打胜了，必将挫其锐气，大大提高自己的士气。 若是一战歼敌上万，就是个重大胜利。 “又派人去催了。” 冯紫英无奈道。 他现在是王子腾的参军，负责管理文书的，算是王子腾的秘书之一。 王子腾心里不禁哀叹。 其实他也知道，文奉天和云光未必会来。 两人保存实力的心理，他早就看出来了。如果他们真的想出力，也不至于一直跟在鞑靼人后面。 “就看关大人那边，能不能给咱们援兵了。其实，今天这个战机非常难得。若是能把青木林吃掉，哪怕只是重创他，今后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看来文奉天和云光那里是指望不上了，关大人那里什么情形，也不好说。” “咱们也别指望别人，只有靠自己。大不了跟青木林来个鱼死网破。哼，想占咱们便宜，也没那么容易。” “孙副将，一定要稳住阵脚，没有我的号令，一律不准出击。” “明白，大人。” 呜……，一阵号角响起，鞑靼人的骑兵，从两侧开始冲锋，骚扰王子腾的两翼。 “不要出击，只等到近了，就用弓箭把他们压回去。” 鞑靼人两侧的推进很快，，没一会儿就进入了弓箭的射程，双方开始对射。 大德两边的士兵，纷纷竖起挡箭牌，抵挡鞑靼人如雨般箭矢。 尽管如此，人群中还是有不少兵丁中箭，纷纷倒下，发出阵阵惨叫。 不过，鞑靼骑兵那边也不好受，大德兵的箭雨更加密集，不少骑士纷纷落马。 鞑靼人的进攻速度很快，不少人很快冲到了跟前。大德的长枪兵迎了上去，把鞑靼人纷纷挑落马下。 虽然也有一些人冲入阵中，但不是被射死，就是被长枪扎死。 仅仅一盏茶工夫，鞑靼人的第一波攻击，就被瓦解，剩下少数骑士，扔下同伴儿的尸体，退了回去。 几乎没等喘息，鞑靼人的第二波攻击又到。 还是从两翼进攻，这回人数多了一倍，每边都有五六百人，攻势更猛。 鞑靼人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弓马娴熟。，射箭的本事了得，加上马的速度加成，弓箭来势更猛。 箭头射到挡箭牌上，叮叮当当的响声，象雨点一样密集。 虽然不断有人被射的纷纷落马，仍然悍不畏死，勇往直前。 京营采取同样的战术，双方很快就混战在一起。 “大人，咱们死伤太多，用大炮吧。” “不行，青木林还没有发起正面进攻，大炮不能暴露。” 王子腾在大阵的中间，隐藏了大炮。主要的目的，就是用来对付正面进攻。 敌人两翼进攻虽然凶猛，但终究是骚扰战，目的就是打乱京营的阵型。 鞑靼人都是骑兵，机动性快，冲击力强。 王子腾的京营，虽然也有骑兵，但是以步兵为主。 步兵对骑兵，只有稳住阵脚，用弓兵、长枪兵对付敌人，才能顶住对方。 如果阵型乱了，被骑兵冲了进来，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又是一阵拼死厮杀，双方各有损伤。鞑靼骑兵虽然进攻凶猛，终于没打开京营的阵型。 一阵锣响，扔下一些尸首退了回去。 京营这边也死伤不少，重伤的人，纷纷抬到后面救治。 那边鞑靼人刚刚退了回去，就听得一阵号角声响起。 鞑靼人分成三路，左中右一起进攻。 这回来真的了。 “叫大炮准备。” “大炮准备！” 冯紫英一声高喊，藏在车上的大炮掀掉炮衣，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京营的火炮有两种，一种是射出程远的红衣大炮，一共有二十门。 这种炮威力强大，射程远，有三千多斤，但是比较笨重，移动困难，其实不太适合野战。 王子腾没招了，今天才用上。 另一种是马驮的佛郎机炮，射程虽然不远，但是比较轻巧，机动性强，适合于野战。一共有七十门。 鞑靼人似乎倾巢而出，黑压压一片，呐喊声惊天动地。 六十丈，五十丈。四十丈……。 “闪开！” 随着王子腾一声令下，孙副将大喝一声：“闪开！后面结阵。” 与此同时，冯紫英挥舞令旗，前面的弓兵和长枪兵快速向两边闪开，向后面跑去。 前面的人撤走，大炮就露了出来。 刚刚撤走的士兵，又在大炮后面结成了阵型。 “开炮！” “开炮！” 一声令下，九十来门炮一起开火。 鞑靼骑兵哪里会想到这一招，速度很快，此时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炮声一响，成片的鞑靼骑兵纷纷落马。不少马受伤倒下，后面的骑兵停不住，不少就被绊倒。 “骑兵出击！” 王子腾一喊，冯紫英举起了蓝色令旗。 六千多骑兵，隐藏在大阵的最后面，刚才两次侧翼进攻，他们都没出动，就等着这一刻。 一见令旗，就呐喊着从两侧冲了出去，直取鞑靼人的两翼。 王子腾治军有方，威望也高，京营虽然也有不少空额，但是平常的训练还是不少的。 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始终没有乱了阵型。前面大炮轰，后面弓箭射击那些冲在前面的骑兵，保护大炮阵地。 偶尔有冲进大炮中间的，又被弓兵和长枪兵给灭掉。 京营的骑兵，也跟鞑靼人的两翼交战。 一时间，战场上杀声震天，陷入激战之中。 ------------ 第245章 艰难的大捷 青木林万万没想到，战局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原本以为自己第一次冲锋，就会打乱京营的阵脚。 只要京营的两翼崩坏，整个阵型就会破坏。 此时只要对正面发起攻击，京营的阵型就会彻底崩溃。那个时候，就是自己的铁骑随便砍杀大德人的时候。 只要把大德京营精锐打败，王子腾战败，剩下的大德兵马，就会陷入恐惧当中。 他们只会龟缩在原地，心中祈求南院大王不要去进攻他们。 那个时候，就是放出鞑靼人，到处肆意抢劫的时候。 没想到，连续两次冲锋，都没有冲垮京营的阵型。 无奈之下，青木林只好全军出动。 自己在人数上占据优势，地形和战力上，也占据优势，即使京营再强，也挺不住多久。 又是没想到，经营竟然准备了这么多的火炮。 看着自己的健儿们成片成片地落马，青木林的心在流血。 这些落马的人，即使没被火炮击中，但也被后面蜂拥而来的马蹄踩成了碎泥。 这些健儿，都是自己部落的人，是各个家庭的顶梁柱。 他们跟随自己南征北战，从来没有受到这么大的损失。 现在死了这么多人，回去之后，如何跟那些拥戴自己的男女老少交代？ 虽然自己这边在兵力上还占据着优势，但是战场上的局势很不乐观。 交战只在正面和两翼进行，自己的大量骑兵都挤在中间。这些兵力不仅用不上力，还成了京营大炮的轰击目标。 因为中间都是鞑靼骑兵，京营的大炮可以肆无忌惮地炮击，却不用担心打着自己人。 青木林很想撤兵，重新组织进攻。 但是他也明白，此时不能撤兵。 一但撤退，京营就会在后面追杀。 骑兵的速度再快，也没有炮弹跑得快，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一场灾难，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场大溃败。 现在，他只能希望自己那些勇敢的健儿们，能够挺过艰难的时刻。只要过了这一关，突破了京营的大炮阵地，自己就能占据优势。 该上去鼓舞一下健儿们了。 “跟我上，杀！” 青木林大喊一声，率领自己的百人卫队冲了上去，加入战团。 这边的王子腾，看着场上的情形，也震撼不已。 自己那么多大炮，毙敌无数。若是换做大德的军队，早就溃散了。 但是这些鞑靼人却死战不退。而且攻势越来越猛，浑不怕死。 京营作战虽然勇猛，火炮也始终没停，但是局势却越来越危险。 战线不断被压缩，敌人也越来越逼近炮兵阵地。 一旦炮兵阵地被敌人攻占，京营的唯一优势丧失，就是整个防线崩溃的开始。 抵抗的信心丧失，就会本能地撤退，无法阻止。 那个时候，就会形成被鞑靼人在后面追着打的局面。 一旦这种情况出现，就是鞑靼人单方面杀戮的开始，后果不堪设想。 一阵箭雨过来，身边的亲兵立住挡箭牌，保护柱王子腾。 一阵惨叫声响起，几个亲兵倒在地上。 这些亲兵跟随他多年，出生入死。但是王子腾只看了他们一眼，就再也不搭理。 这个时候，他没有时间显示自己的仁慈。 更多的士兵，场上的大局，需要他去关注。 “大帅，情况越来越危急了。时间久了，我们怕是……。” 冯紫英没有说完，但是王子腾明白他的意思。 照这样下去，炮兵阵地早晚被突破。 那个时候，就是败局的开始。 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有。 援兵不来，只能自己撑一会儿算一会儿。 看来，今天京营在此全军覆没的结局，已经难以避免。 只希望自己京营的死，能够唤醒那些袖手旁观的人。 想起早些时候贾瑞对自己的警告，王子腾不禁一阵心凉。 整个局势的发展，竟然跟贾瑞预测的几乎一模一样。想起来真的是讽刺。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便是你们保存了实力，一旦鞑靼人攻下了京城，大德完了，你们又岂能保全？ 真以为鞑靼人会放过你们，给你们荣华富贵？ “大帅，鞑靼人要突破火炮阵地啦。” 冯紫英喊道。 歘，王子腾拔出了马刀。 “跟我上！” 王子腾一拍马，冲了出去。 “保护大帅。” 冯紫英也紧跟着冲了上去。 “跟他们拼啦。” 亲兵们毫不犹豫，跟着冲了上去。 王子腾一刀将一个鞑靼人砍落马，嗖的一声，一支箭射过来，正好射在肩膀盔甲的结合处。 一阵剧痛，让他的手里的刀几乎落地。 “大帅。” 冯紫英喊了一声，弩弓举起，连者将三个最接近的鞑靼人射落马下。 又挥刀把旁边一个鞑靼人砍了下去。 “保护大帅。” 亲兵们也被冲散，此时拼命死战，终于靠近了王子腾。 “我没事，孩儿们，今天跟随本帅杀个痛快。” 王子腾不顾伤痛，大喊一声，又驱马向前，跟鞑靼人杀了起来。 京营将士见大帅亲自上阵，士气大振，更加疯狂地杀了起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后退。 那边的青木林，也不断的鼓舞士气。 鞑靼人知道，只要占领了火炮阵地，就去掉了最大威胁，也拼命向这边杀来。 双方都杀红了眼，战局进入了僵持阶段。 就在此时，鞑靼人身后突然想起震天的鼓声。 “援兵来啦。” “我们的援兵来啦。” 双方都以为是自己的援兵到了，几乎同时高喊起来。 就见一面大旗出现，快速接近。大旗两边，黑压压的骑兵奔驰而来，掀起漫天烟尘。 成千上万匹骏马奔驰，马蹄踏在大地上，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大旗原来越近，已经能看清上面一个大大的“吕”字。 “是吕总督的兵马来了。孩儿们，援兵来啦，顶住。” 王子腾大喊，又挥刀砍落一个鞑靼骑士。 “兄弟们，我们的援兵来啦，杀光这帮鞑靼人。” 冯紫英高声大喊。 来人正是直隶总督吕凤玉的八千骑兵。 这些生力军从鞑靼人背后加入战场，雨点般的箭雨射来，鞑靼人背后被袭，立刻陷入慌乱之中，无数的人纷纷落马。 一波波箭矢过来，鞑靼人的心理终于奔溃，就向两边逃跑。 “别跑，不能跑。” 青木林知道，这一逃跑，就必败无疑。 但是他已经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得看着自己的队伍溃败。 “万夫长，我们顶不住了，快逃吧。” 巴特勒和格奔了过来。 “我怎么能跑，叫我回去如何跟大王交代？” 青木林也有了逃跑的心思，但是又不好拉下脸儿，下这个命令。 “顾不了那么多了。” 巴特勒给图格使了个眼色，图格靠近青木林，突然出手，把青木林抱过来，横到自己马上。 图格身材高大强壮，青木林挣扎几下，也就不动。 “罢了，罢了，撤兵吧。” “万夫长有令，撤兵！” 旁边的锣手着早就等着这句话，立刻敲响了撤兵锣。 鞑靼人已经开始逃跑，没逃跑的听到锣声，立刻放弃进攻，拨马就跑。 “杀光鞑靼人。追啊！” 京营和直隶的兵马士气大振，纷纷开始追击。 ------------ 第246章 奏他们一本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追击战结束，京营的和直隶的兵马才陆续返回三棵榆树。 这一仗没有留下一个俘虏，大德兵恨透了鞑靼人，也根本不给他们投降的机会，见到人就杀，不留一个活口。 战果很快统计出来，此战共杀死鞑靼人一万四千三百多人，毙死毙伤战马一万两千多匹，还有一些战马逃到野外，一时间没有捉到。 大德方面，也损失惨重。 王子腾的京营，战死七千五百多人，伤者三千多人。就连王子腾本人都受了箭伤。 吕凤玉的直隶骑兵，也死了两千多人，伤了两千多人。 鞑靼人虽然死伤较多，但是这是在经营有火炮，给了对方重大杀伤的情况下。可见鞑靼人战力之强悍。 “幸亏吕大人及时来援、否则，吕大人此时怕是只能见到我的尸首了。” 军中医者正在给王子腾疗伤，直隶总督吕凤玉坐在对面，两人正在闲聊。 想起来刚才惊心动魄的场面，王子腾此时还心有余悸。 “王大人客气，京营战力强悍，面对鞑靼人，以寡敌众。便是没有我，你们也能获胜。” 吕凤玉自然也是明白人，知道没有自己前来支援，京营基本上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但是见到京营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自己就不好意思分享功劳。 “唉，我说的心里话。谁都明白，京营已经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了多久。若是没有你们，早就一败涂地，更不可能获得如此大捷。” “好啦，你我多年之交，就不用说这些客气话了。都是给皇上办事，也是应该的。” “呵呵，都是给皇上办事？象你我这么想的，如今怕是没有几个人了。” “那两家始终也没有出面？” 吕凤玉指的，自然就是文奉天和远光。 “唉，这也正是可悲之处。只有三十里路，转眼之间就到了。他们两家两万兵马，加上你我两万兵马，合围青木林，一战吃掉他两万兵马，巴布尔岂敢再嚣张？” “算了，他们就是想保存实力而已。若是想打，早就打了，哪至于等到今天？” “坐看友军苦战，袖手旁观，这回就看皇上怎么处置他们。” “哼，这一回，我一定奏上一本，狠狠地参他们一下。” “好，我跟你联名。此风不可长，若是都象他们一样消极避战，怎么能把鞑靼人赶出去？” “也难怪鞑靼人一路上长驱直入，几乎毫发未损，就直逼京城。” 两人都是久经官场的大人物，知道光生气也没用。发泄一阵怨气，也就罢了。 于是就开始研究下一步计划。 这一仗首战告捷，不仅仅对鞑靼人的有生力量给予沉重打击，还大大地提高了自己的士气，增强了信心。 只要采取正确的战术，敢于战斗，鞑靼人就不是象原来传说的那样，是不可战胜的。 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也会死，也会受伤，也会逃跑。 不是打不过鞑靼人，只是不敢跟他们打而已。 如今大德在兵力上，虽然有不少空额，但是在数量上仍然占据了优势。 趁着这个机会，只要抓住时机，再进行一两次这样的会战，再消灭鞑靼一两万人，巴布尔就承受不了损失，军心动摇，就必然撤退。 如果在他撤退中连续追击，前面的城池和关隘不断拦截，骚扰，巴布尔即使回到鞑靼草原，剩不下几个人。 他这一次元气大伤，起码十年八年之内，没有能力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大德边疆就会稳定下来，也为大德赢来宝贵的喘息机会，处理西北流寇这些内政问题。 两人商议已定，分别写了奏章，叫人送给皇上。 王子腾不顾伤势，跟吕凤玉一起赶往小南庄，去见关挺之和夏守忠报捷，同时提出自己的建议。 这一仗，青木林损失了六成兵马，直到大德军放弃了追击，才好不容易收拾了残兵败将，重新集结在一起。 看着自己的手下，青木林心情悲凉。 早晨出战的时候，一个个健儿生龙活虎，信心十足。 没想到，仅仅过了三个多时辰，两万人马，就只剩下了六千来人。 一个个垂头丧气，脸上似乎还带着惊恐的表情。 那些伤兵，还在不断的嚎叫，听起来令人揪心。 本来以为能一举全灭了京营，没想到最后关头，直隶军杀了出来，从此兵败如山倒，一败涂地。 这叫我怎么跟大王交代？怎么跟部落里那些男女老**代？ 因为有这两万健儿，青木部落才能在南鞑靼兴盛一时，隐隐居于其他部落之上。 现在精锐尽失，青壮折损大半，即使将来能够回去，青木部落也将一蹶不振，快速衰落下去。 如果其他部落此时趁机发难，青木部落很可能就被人兼并。 失去了部落的庇护，那些失去了青壮的老弱妇孺，就可能成为别人的奴隶。 “头人，我们如今怎么办？” 青木林不仅是青木部落的统帅，还是部落的头人。 见他默默不语，巴特勒还是说话了。 不用问，他就知道青木林此时在想些什么。 但是，目前的紧要问题，还是如何向巴布尔交代。 巴布尔的态度，不仅决定了剩下这些人的命运，还将决定整个青木部落今后的命运。 如果巴布胡庇护青木部落，今后还有休养生息的机会，免于被其他部落吞并的命运。 否则的话，青木部落被人吞并，就是早晚的事情。 “我去见大王。” 青木林做出了决定。 无论是什么结局，他都必须面对。 很快，青木林就赶到了巴布尔的大营。 巴布尔已经知道了青木林战败的消息，现在得到了详细的经过。，也不禁震惊。 虽然他痛恨青木林，但是想起他以前的功劳，对自己一直忠心耿耿，不禁又有些心软。 “青木林，我知道你的心情，这一仗你也确实打得不好。但是这也不能全怪你。” “大王越是这样说，属下越是感到惶恐。这一次损失巨大，不仅对不起部落，跟对不起大王的信任。” “属下也没有别的请求，只希望看在青木部落一向对大王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庇护一下，免得被别人欺负。” 青木林虽然没有直说兼并的事情，但是鞑靼人的传统就是这样，一向信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不仅对外扩张和抢掠，对内也是谁强谁有理。 我强就可以打你，你弱就该挨打。即使同为鞑靼人，也是如此。 这没有什么道德不道德的，也不论有没有理，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就话事。 这一次青木部落的精锐折损大部，另外的强大部落，必定蠢蠢欲动。 若是今后再打仗，青木部落再折损一些人，他们部落几乎注定被吞并。 除非他巴布尔庇护，才能苟延残喘下去。 “青木林，你有什么打算？” 巴布尔平静地说道。 “属下自我了断，向大王谢罪。” ------------ 第247章 阴谋 哈哈哈，巴布尔一阵大笑。 “青木林，你这叫什么话？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你这一仗打的也不错。虽然败了，但也重创了王子腾和吕凤玉。此二人是主战派，重创了他们，那些胆小鬼更加怯战。” “你们部落一贯能征善战，对我忠心，我不会看着你们不管。今日当着众人，我发下重誓，今后一定保护你们部落，谁敢欺负你们，我巴布尔第一个不饶。” 鞑靼人虽然野蛮，但是在内部却非常守信。巴布尔既然这样承诺，今后就会做到。 这让青木林大为感动。 “谢谢大王，青木林和部落今后一定誓死追随，甘为驱使。” “好，你先下去歇息，有事我再找你。” 青木林刚刚出去，夏半山就进来。 “大王，如今初战失利，对我军颇为不利啊，还请大王早拿主意。” 鞑靼人善于打顺风仗，占上风的时候，越打越猛。 但是受到挫折，战斗力就下降，各个部落之间不团结，各支部队之间各自为战，不善于协调的毛病就暴露出来。 如今深入大德境内，补给都靠劫掠来解决，最好的战术就是速战速决。一旦陷入拉锯战和消耗战，时间一长，自己就首先挺不住。 这个时候，就容易出现人心涣散，队伍分裂的苗头。 如果此时遭到重击，就必然分裂败北。 对这一点，巴布尔自然了解。 “夏半山，你有何主意？” “大王，鄙人倒是有个计策。” “说，若是有效，少不了你的好处。” “鄙人愿意到小南庄走一趟，去见见我的叔叔夏守忠。” 夏半山看了一眼巴布尔，见没有阻止，接着说下去。 “大德的兵马虽然多，但是大多怯战。关挺之、夏守忠、云光、文奉天等人，虽然手握重兵，但是都胆小怯战，只求自保。” “如今主战的，唯有王子腾和吕凤玉二人。如果能把这两人除掉，大王打败剩下的人就易如反掌。那个时候，不仅可以把京畿之地的财富全部得到，还能从大德朝廷得到一大笔赔偿。” 巴布尔琢磨一下，哈哈大笑。 “此计甚合吾意，你打算怎么做？” “夏守忠最为贪财，送他一大笔钱财，让他给盛隆那个昏君上奏，罢免了王子腾和吕凤玉。剩下的关挺之、云光、文奉天之辈，都不是对手。” “好，就这么办。说，需要多少钱？” “五万两。” “这么多？” “大王不必担心，这笔钱先由我来出。等拿到了大德的赔偿，大王再还给我就行。若是拿不到，这笔钱鄙人就不要了。” “哈哈哈，夏半山，你一向精明，从不吃亏。说吧，还有什么要求？” “我的商号和商队，可以在鞑靼全境行商。”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白白出钱的。你生意做好了，我收的税也多，也不吃亏。成交。” “谢大王，我回去筹备一下，明天便南庄。” 文奉天接到王子腾和吕凤玉大败青木林的消息之后，立刻沉不住气了，赶紧跑去见云光。 云光也是如此。 本来以为鞑靼人会一战大败京营，这样一来，他们不出战就有了借口。 盛隆虽然昏庸，但是现在鞑靼人打到了家门口，必定咽不下这口气。 他的身边虽然有奸臣，但是也不乏正直的大臣。 王公贵族、达官贵人、文武群臣的家都在京师，一旦京城被破，最倒霉的的就是那些皇室、官员和有钱人。 现在已经被鞑靼人逼到了绝路，如果此时能够反败为胜，看到了胜利的希望，这些人必定主张拼死一战。 那个时候，主战的声音就会占据上风，而此前的主和派，就会受到清算。 尤其是是文家和云家，把鞑靼人放了进来，第一战还袖手旁观，到时候也跑不了被清算的命运。 两家把鞑靼祸水引到了京城，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一旦皇上翻脸，两家必将覆亡。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就连跟他们达成默契的鞑靼人，都保不了他们。 “这回我们失算了，犯了巨大错误。” “云伯伯，那我们怎么办？” 文奉天已经有点儿惊慌失措。 云光在大帐里转来转去，足有一刻，才重新坐下。 “文贤侄，我们两家向来是同气连枝，彼此照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回，我们必须破釜沉舟。” “云伯伯，你就说怎么办吧，小侄听你的。” “王子腾和吕凤玉对我们没有救援，必定恨之入骨。他们此战获胜，一定会上奏弹劾咱们两家。一旦他们得手，我两家就将大难临头。只有除掉这两人，才能保全咱们。” “好，咱俩立刻联名上奏，弹劾王子腾和吕凤玉两人。” 唉，云光心里叹口气。 这个蠢货，竟然还要联名上奏。 人家那边跟鞑靼人殊死决战，咱们这边袖手旁观。人家打了胜仗，咱们纵敌入境。皇上没找咱们算账就不错了，现在竟然还要自己送上门去。皇上再昏庸，这点事儿还是明白的。 你以为皇上身边没有明白人了么？蠢货，一顶一的蠢货。 “不行，咱们不能出头。得别人出头才行。” 文奉天也明白过来。 “谁能替咱们出头？” “夏守忠。此人的侄子夏半山跟鞑靼人来往密切，他又极为贪财。重要的是，此次他作为监军，竟然怯敌畏战。手握重兵，却不驰援三棵榆树，差点儿让王子腾和吕凤玉战败。” “如果王子腾和吕凤玉弹劾夏守忠，便是皇上再宠信他，也不能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文奉天眼睛转了几下。 “所以夏守忠必定要除掉王子腾和吕凤玉，才能保全自己。”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要通过夏守忠之手，除掉王子腾和吕凤玉二人。如此才能保全你我两家。” “伯父打算怎么做？” “夏守忠极为贪财，什么钱都敢收。这一次，我们恐怕要破费一些。” “这倒是无妨，咱们两家平分拿钱就是。破财免灾，将来有的时候机会捞回来。” “仅仅有钱还不行，还要有理由。” “就说王子腾和吕凤玉通敌，跟鞑靼人私下勾结。本来应该全歼青木林部，却故意把他们放走一部分。” 哈哈哈，云光一阵大笑。 “好，就是这借口，保管让他们两人百口莫辩。你回去准备钱财，我们明日便南庄见夏守忠。” “好，一定准备妥当。” ------------ 第248章 钦差 京营和直隶军打败鞑靼人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京城里立刻一片欢腾。 就连愁云惨淡的皇宫，此时也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盛隆皇帝一改不喜欢坐朝的习惯，这一次在朝会上对王子腾和吕凤玉大加赞赏。 不过，欢乐的气氛很快过去，各种坏消息接踵而来。 城外的局势并没有好转，似乎还越来越恶化。 鞑靼人的攻城车，抛石车，云梯等等，已经到了城墙不远的地方，鞑靼人甚至宣称，很快就要攻城，一旦城破，就要屠城。 同时，一个消息也暗暗流传。 原来王子腾和吕凤玉并没有获得大捷，所谓的打败鞑靼人两万大军，其实是两人跟鞑靼人勾结，鞑靼人诈败，故意给两人的战绩。 这两人，其实是里通外国的内奸。 倒是夏守忠、关挺之、云光、文奉天这几支大军坚守阵地，正在跟鞑靼人对峙。 除此之外，还有人传言，王子腾和吕凤玉已经逃跑，去投奔鞑靼人。 就在各种流言传播得甚嚣尘上的时候，京城也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一些有钱人和达官贵人，携带金银细软和家眷，开始南逃。 不少平民百姓也想逃走，但是都被五城兵马司拦了回去。 就在这种情况下，盛隆皇帝几乎同时接到了两份弹劾奏折。 一份是王子腾和吕凤玉联名弹劾夏守忠、关挺之、云光、文奉天的，另一份是夏守忠弹劾王子腾和吕凤玉的。 两份奏折各说各的理，都言之凿凿，理由充分。 一时间，盛隆皇帝也真假难辨，难以决断。 无奈之下，盛隆皇帝只好派北静王水溶为钦差，出城调差真相，并协调指挥对鞑靼人的作战行动。 城里已经无兵可派，水溶只好找到巡城御史徐道忠，借用五城兵马司的人马，陪同他一起出城调查。 徐道忠首先想到了贾瑞，就从各个兵马司调集了六百人，其中以以贾瑞的手下为主，所有兵马统归贾瑞指挥调度。 京城周围到处都是鞑靼兵，不仅白天到处巡游，就连晚上也经常巡夜，严密地监视着城里的动静。 想出城都已经非常困难，找到小南庄或者三棵榆树，更加艰难。 好在有贾瑞，还是有自己的办法的。 贾瑞叫水溶和徐道忠都换上便装，自己和所有的军士也都换上的便装。暗藏武器，晚上戌时出发，从运河水闸悄悄乘船，进入护城河，来到了水月寺的暗道，从暗道悄悄进入了水月寺。 在这里略微停留，留下陈也俊在这里等待接应，就从水月寺后山翻过去，绕道前进。 他们的第一站，就是三棵榆树。 先到什么地方，这是很有讲究的。 作为钦差，水溶首先见谁，听取谁的汇报，就会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 北静王作为四王八公体系中最为尊贵，排名第一的家族，一向跟贾史薛王四家关系密切。 说王子腾跟鞑靼人有勾结，水溶就第一个不相信。 相反，他对夏守忠、云光、文定河这些人，却没有多少好印象。 鞑靼人能够穿越边境，长驱直入京城，要说文家和云家两家跟鞑靼人没有勾结，很难让人相信。 即使没有勾结，怯战怠战，纵容敌人。拥兵自重的责任，也难以撇清。 实际上，这点事儿很多人都看得很清楚。只是夏守忠深得皇上信任，盛隆又昏庸，才派水溶当钦差来调查。 盛隆皇帝这样做，其实已经很荒唐走板了。 一路上不时会遇到鞑靼人的队伍和营地，好在晚上天黑，都顺利绕了过去，没有跟鞑靼人交战。 寅时三刻，一行人终于抵达三棵榆树，见到了王子腾和吕凤玉。水溶说了事情经过之后，吕凤玉不禁大怒。 “简直岂有此理，我们在这里跟敌人浴血奋战，他们按兵不动，袖手旁观。不帮忙也就罢了，竟然颠倒黑白，污蔑我们跟鞑靼人勾结。分明是他们在勾结鞑靼人啊。” “王大人息怒，我知道你们是何人，说你们勾结鞑靼人，我是决然不相信的。” “我也知道这里面事出蹊跷，云光和文奉天的表现非常可疑，但是我们需要证据。空口无凭，他们自然可以一口抵赖。” “鞑靼人越过边境，长驱直入，他们两家手握重兵，只知道尾随，从不阻拦，更不交战，这还不是证据么？” 王子腾摆摆手，制止了吕凤玉。 “吕兄稍安勿躁，我倒是有件事情要说，或许能等到一些线索。” 水溶立刻来了精神。 “快快请讲。” “我在小南庄那里也有两个耳目。我得到了消息，昨天中午，云光和文奉天曾经到小南庄，见过夏守忠。” “夏守忠作为监军，他们去见他也正常，便是勾结夏守忠陷害你们，没有什么凭据，也说明不了什么。” “如果他们带着重礼，夏守忠接受了他们的贿赂呢？” “可有凭据？” “我的人和夏守忠的近侍都看见了。” “这个。” “还有更加要害的事情，夏半山昨天中午也曾经南庄见过夏守忠。” 夏半山？他不是回到鞑靼去了么？ “夏半山一定是跟着巴布尔他们来的，他去见夏守忠，一定承担着巴布尔的使命。” 吕凤玉说道，王子腾又开始推测。 “夏守忠贪财，人所共知。夏半山去见他，很可能是去收买他。夏半山一直在小南庄，现在回城困难，他若收了财物，一定还在身边。” “若是能取得他的财物，或者抓到他的近侍，一定能获得夏守忠跟夏半山勾结的凭证。” “抓住了这个把柄，他跟云光、文奉天互相勾结，陷害我和吕大人的阴谋，就能昭然天下。” 水溶琢磨了一阵，叹了口气。 “皇上极为宠信夏守忠，便是抓到了他的把柄，皇上也未必会处罚他。大不了让他回去，另派人来监军。 “那些太监，你们也该知道，都是些什么货色。到时候还是一团乱麻理不清。等到理清之时，怕是鞑靼人已经破城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快刀斩乱麻，釜底抽薪，一举扭转大局？” 一直没有说话的贾瑞突然发话。 水溶、王子腾、吕凤玉同时看着贾瑞。 按说贾瑞很年轻，官职也小，这种大事轮不到他插嘴，甚至都不能在场。 但是，此前贾瑞做的事情，让他名声鹊起，此次又带着水溶顺利出城，来到了这里。 此前贾瑞还特意提醒王子腾注意防范鞑靼人，后来的事情，几乎跟贾瑞的判断一模一样。 仅仅凭着这些，几个人就不敢小瞧贾瑞。 “瑞哥儿，你有何办法，不妨说说看。” 王子腾说道。 ------------ 第249章 雷霆手段 水溶也急忙表态。 “对，说说看。此时正该集思广益，群策群力。” 贾瑞看了众人一圈儿，然后侃侃而谈。 “我相信，夏守忠一定接受了云光、文奉天的贿赂。此时夏半山去见夏守忠，也一定是去贿赂他的。夏守忠跟鞑靼勾结，已成定局。他必定替鞑靼做事。” “夏守忠出来，一定不会带多少钱财。如果在他那里搜到了大量钱财，就一定是他收受的贿赂。所以，只要找到了这些钱财，就可以给他定罪，当场斩首。” “北静王是钦差，代表皇上行事，杀了夏守忠，拿下关挺之、云光、文奉天，夺了他们的兵权。然后组织所有的兵马，跟鞑靼人决一死战。” “鞑靼人虽然来势汹汹，但是他们长途奔袭，粮草不继，只靠掠夺，难以持久。只要再打一个败仗，见攻城无望，也难以抢掠，就必然退兵。” 其实贾瑞早就研究了鞑靼人这次进攻的特点，看穿了他了的弱点。 此次来的也并非全都是鞑靼人，还有莫古人等各个部落。人数虽然不少，其实都是乌合之众。只要主力鞑靼人吃了败仗后退，另外的人就会一哄而散。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京师城墙坚固，想破城并非易事。即使是敌人攻进城内，还要进行巷战，必将付出巨大代价。 鞑靼人就是来抢掠、敲诈的，如果付出的代价过大，他们就很不合算。 草原部落内部一向弱肉强食，谁的力量小，就会被吞并。所以，一旦形势不妙，各个部落必然离心离德。 这一点，跟中原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只要齐心协力，想打败鞑靼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三棵榆树一战，已经证明了鞑靼人并没有那么强大，是完全可以战胜的。 现在的局势如此被动，并不是军力不如对方，而是因为内部不合，各怀私心，才让敌人钻了空子。 “环哥儿说的有道理，我和王节度使在三棵榆树一仗，已经试出了鞑靼人的本事。若是真能把各方兵力整合起来，定能打败鞑靼人。” 吕凤玉说道。 “王节度使，你看如何？” 水溶问道。 “我看行。如今是非常事时期，如果不能采取雷霆手段，京畿之地必将被鞑靼人劫掠一空，百姓流离失所。” “若是被他们攻进城里，大德的百年基业必将毁于一旦。夏守忠、云光、文奉天之流，实为乱臣贼子，理当诛杀。” “杀了云光和文奉天简单，但是他们两家世代镇守边关，若是逼得急了，恐怕生变啊。” 水溶这么一说，王子腾和吕凤玉不吱声了。 是啊，如果杀了云光和文奉天，他们在边疆的军队起来造反，或者跟鞑靼人同流合污怎么办呢？ “我看不必担心。” 贾瑞说道。 “其一，我们打败鞑靼人之后，一路上追赶他们，一直把他们追到草原去。追赶的过程当中，北静王可以严令各地守军出战。” “鞑靼人来的时候，他们为了保存实力纷纷避战，已经犯下了罪行。此次就给他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如果能获得战功，就不予追究。如果还是一味地闭门不出，就杀无赦。” “我看行，他们见鞑靼人已经败了，大势已去，害怕朝廷追究，一定死战。一路上这样打下去，鞑靼人也剩不了多少。” “鞑靼人就此一蹶不振，至少二十年内也还缓不过来。我们对文家和云家的边兵，也就不用依赖。没有了鞑靼人的威胁，他们也不能拥兵自重。况且两家的精锐都在这里，被咱们掌握之后，他们也不敢跟朝廷大军作对，正好一举铲除他们，永除后患。” 水溶虽然年轻，但是他家学渊源，一直参与朝政，很有经验。略一思考，就有了决断。 “好，就照此计办理。不过，谁去拿下夏守忠呢？”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夏守忠在小南庄监军，那里有四万多大军。便是王子腾和吕凤玉的所有兵马都去，也打不过人家。 况且一旦打了起来，必将两败俱伤。如果此时鞑靼人乘虚而入，那就是大德军队的一场灾难。 即使不全军覆没，也别想打败鞑靼人。 “自然是钦差大人去啊。” 贾瑞说道。 “我？” “对，正是大人。卑职愿意带我部兵马随大人一同前往。到了那里，就先拿下夏守忠，立刻诛杀，然后夺了关挺之的兵权。” “关挺之身为主帅，食君之禄，手握数万大军，却毫无作为，对京营袖手旁观，已经犯了大罪，此等人还留着何用？” “危急时刻，需用重典，用雷霆手段，万万不可心存妇人之仁。否则的话，就是置国家社稷和万千百姓于不顾，跟夏守忠和关挺之之流无异。” “你们看……。” 水溶还在犹豫。 不是他不想杀了夏守忠，而是夏守忠是皇上的心腹之人，先斩后奏，皇上一定不高兴。 但是夏守忠现在又是非常关键之人，不除掉他，小南庄的四五万大军就不能为我所用。云光和文奉天那里的兵马也调动不了。 相反，他们几人合起来，还可能把水溶、王子腾、吕凤玉这些人一网打尽。 现在，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杀了夏守忠，确实事关重大，能不能有什么折中之计？” 就连王子腾都犹豫了。 确实，如果杀了夏守忠，皇上很可能追究责任。 但是不除掉夏守忠，他就是个巨大障碍。等到鞑靼人进攻，不仅大德的兵马可能全军覆没，就连整个京畿之地，都将变成一片废墟。 “不如这样，到了那里之后，先把夏守忠拿下。待到搜到了他受贿的钱财，找到了人证物证，再把他交给皇上发落。” 贾瑞提出了折中办法。 “我看行，这样最为稳妥。” 徐道忠第一个赞成。 “好，还是这样稳妥一些。” 王子腾、吕凤玉也赞成。 水溶也觉得这样稳妥。 “好，就如此办理。” 贾瑞心里不禁冷笑。 这些人还是迂腐啊。若是照着你们的法子办，咱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 第250章 先斩后奏 小南庄。 这里的大军虽然很怕鞑靼人，但是营地里却戒备森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景象。 不知底细的人看了这个架势，一定以为这是百战之师，光是这个阵势，就够吓人的。 贾瑞带着自己的兵马，护送水溶和徐道宗，左转右转，绕过鞑靼人的军营，在天大亮的时候来到小南庄军营。 这里炊烟袅袅，火头军们正在做饭。 武将们大部分人还没有起来，听说钦差大臣来了，刘副将赶紧迎了过来。 “夏总管在何处？” 贾瑞直接问道。 “在后面的房子里面，此时还未起床。” 特马的，好自在啊， 那边鞑靼人正在到处掠夺，你却睡大觉。这也就罢了，还跟鞑靼人勾结，收受贿赂。都要亡国了，你还在捞钱。 “你带钦差大人和巡城御史大人去洗漱歇息，我去请夏总管。” “这个……，夏总管昨晚跟人打牌……哦，夏总管昨晚忙于军务，天快亮了才睡。叫人不要打扰他。” “哼，好大的架子，钦差大人来了，都不用来迎接了么？你带钦差大人过去，我去请总管。” “好好好，你们去请是最好的，我们可不敢得罪夏总管。钦差大人，巡城御史大人，请。” “走，跟我来。” 贾瑞一声喊，带着人就奔后面去了。 到了一处房子前面，就见两个军士在门口站岗。 “我们是钦差大人属下，来请夏总管的。他在这里么？” “在，正在里面睡觉呢。昨夜吩咐下来，不让人打扰。” “把他们拿下。” 贾瑞一声令下，陈也俊、倪二几个人就把两个哨兵摔倒在地。另外几个人一拥而上，把两人梱了起来。 贾瑞、陈也俊、倪二冲进屋里，到了东屋，就见炕上被子里面躺着两个人。 倪二和陈也俊跳上炕，一把掀开被子。 啊地一声，一个女子叫了起来。 “嘿，太监还养了个女人，真是长了见识。” 陈也俊把女人拽到一般，那边倪二已经把刀架在男人脖子上。 “可是夏守忠么？” “正是咱家，你们是何人，不想活了么？” 夏守忠厉声道。 贾瑞把刀顶在夏守忠胸口。 “夏守忠，咱们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北静王属下。你的事儿犯了，收受鞑靼人夏半山、云光、文奉天的贿赂，跟鞑靼人勾结。此刻要拿你回去问罪。” “说吧，收受的钱财在哪里？” 夏守忠本能地看了一下地上的箱子，陈也俊跳下地，一刀把锁头劈开，掀开盖子，就见箱子里面全是金银珠宝。 打开另一个箱子，就见里面都是字画，还有九万两银票。 “行啊，夏守忠，真是一趟肥差啊。收了这么多东西，难怪跟鞑靼人勾结。” “胡说，我是给皇上收的，这些东西回去都要献给皇上。快快放开我，或许饶你们一命，否则的话，咱家砍了你们的头。” “夏守忠，皇上是叫你来打鞑靼人的，可不是叫你来收钱的。还交给皇上，你把皇上的江山都给卖了，就卖了这几个钱，你还好意思提皇上？” “皇上有旨，夏守忠收受贿赂，勾结鞑靼和云光、文奉天，意图谋反，就地正法。倪二，杀了他。” “得令。” 倪二手起刀落，一刀砍在夏守忠脖子上，顿时血流如注，夏守忠瘫倒在炕上。 啊，女人一声惊叫，晕了过去。 陈也俊也开始动刀，一阵乱刀，夏守忠倒在血泊里，很快断气。 “清点一下脏物，登记造册，然后交给钦差大人。” 留下陈也俊两人清点财物，贾瑞带着人去找裘良。 刚出去没几步，就见裘良带着人押着关挺之过来。 “带进屋里来，叫他看看夏守忠的下场。” 关挺之一看见夏守忠的尸体，普通一声跪下。 “不关我事儿啊，都是夏守忠的主意，我不敢不听他的啊。” 贾瑞一听，就觉得关挺之话里有文章。 “皇上已经知道你们的事儿了，夏守忠跟鞑靼人勾结，收了夏半山、云光、文奉天的贿赂，故意不去救援三棵榆树。他已经全部招供。要死要活，就看你自己的的了。” “他的屋子里面，也搜出了一箱金银财宝。” 裘良说道。 “嘿嘿，关挺之，你还是兵部尚书呢，真是辜负了皇上的期望。幸亏皇上英明，在你们身边安排了眼线。否则的话，皇上还被你们蒙在鼓里呢。” “欺君之罪，勾结外敌，收受贿赂……。算了，你的罪多了，等着都察院慢慢查吧。今后就看皇上是不是诛你九族了。” “饶命啊，我全都招。” “不急，我们不急，你回去跟都察院慢慢说吧。还有，我们要你亲眼看着，我们是怎么样打败鞑靼人的。” 这边闹了这么大动静，水溶和刘副将过来了。 一见夏守忠已经死了，连关挺之都被抓了起来，不禁大吃一惊。 这个贾瑞，简直胆大包天，竟然真的先斩后奏。 “钦差大人，夏守忠已经就地正法，收受的财物已经查获。关挺之跟夏守忠互相勾结，欺瞒皇上，勾结鞑靼人，收受贿赂。已经拿下，现交由钦差大人处置。” 虽然事情已经超出水溶的控制，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下。 “把关挺之押起来，贾瑞，你审讯关挺之。陈也俊，你负责清点脏物。” 水溶安排好了这边，转向刘副将。 “刘副将，夏守忠和关挺之跟鞑靼人、云光、文奉天，收受贿赂，意图谋反的事情，你可知情？” 这种杀头的事情，谁敢知情啊？你知道，为什么不检举？是不是同谋啊？ 刘副将噗通一声跪下。 “钦差大人，卑职实在不知情啊。他们两人总是想排挤我，看我不顺眼。因为卑职懂得打仗，才暂时留下我。” “那日三棵榆树之战，卑职请求去增援，却被他们训斥，还说要解除卑职的职务，给卑职贬官……。” 刘副将就说了一大通。 “行啦，起来吧。如今关挺之罢官，就由本王来统制这里所有兵马，你就作本王的副将吧。” “是，感谢北静王栽培，卑职一定尽心尽力，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不用说的那么狠，只要你好好打仗就行。能打败鞑靼人，本王自然会记住你的功劳，在皇上那里替你说话的。” “是，卑职一定不辜负北静王的期望。” “这就好，你写两封信给云光和文奉天，就说本王在此，叫他们过来见我。还有，埋伏好人手，他们一到，立刻把他们拿下。” “遵命，北静王放心，卑职一定做的干净利落。” 水溶把贾瑞拉到一边。 “贾瑞，你除掉夏守忠，虽然清楚障碍，但是先斩后奏，已经犯了大忌，这是皇上极为忌讳的。” “你不了解皇上，他这个人……，唉，不说也罢，总之，你不能在京城待下去，也不能再继续当官儿了。” “等你舅舅来了，我们商议一下，帮你安排一条活路来。唉，如今你后悔也晚了。” “北静王，我没有后悔，这就是我自己要做的。不除掉夏守忠，你们什么事情也做不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鞑靼人肆虐。甚至你们和舅舅能否活命，都两说着。” “只要再除掉云光和文奉天，接管了他们的兵马，打败鞑靼人就不难。皇帝虽然昏庸，但是天下百姓是无辜的，我不能眼看着他们被鞑靼人欺辱、抢掠而无动于衷。” 水溶看看贾瑞。 “心中装着百姓，好样的。这样的人，应该得到好报。” 。 ------------ 第251章 离去（结局） 云光和文奉天接到刘副将的信之后，也没怀疑，就带着少数随从来了。 刚刚一到，就被刘副将带人拿下。 这回水溶非常果断，当众宣布了罪证之后，就把两人斩首示众。随后就立刻赶往三棵榆树，率领王子腾和吕凤玉，带兵前去接管云光和文奉天的兵马，并且当众宣布了两人跟鞑靼人勾结，陷害王子腾和吕凤玉的罪行。 文奉天和云光的兵马，从边疆的时候起，表现就异常。此后一路尾随鞑靼人，也不跟敌人交战。 三棵榆树大战的时候，本来约好了前去支援京营，但是却按兵不动。 这些异常现象非常明显，几乎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就差公开打出旗号谋反了。 不仅两部的武将看出了苗头，就连大多数士兵都知道怎么回事。 武将和士兵们都是大德人，家人都在大德。现在首犯伏诛，又有大兵压境，自然不会再起来反抗。没费什么事儿，连两支军队就缴械投降。 王子腾和吕凤玉立刻对支部队进行改编，打乱了原来的建制，把军士们分散编入自己的部队、 原来的武将们也离开了自己原来的部队，被分散到了京营、直隶和关挺之原来的部队中去。 花了一天时间，部队重新编制完成。北静王水溶命令王子腾为主帅，吕凤玉和刘副将为副帅，统领各路兵马。 随后，水溶起草奏章，上报了夏守忠、关挺之、云光、文奉天等人的罪行。汇报了自己改编进队的情形，说自己将于明天开始反击，决心打败鞑靼人。 与此同时，水溶传令鞑靼人撤退沿途的州县，给各地下达了死令。等鞑靼人后退到他们地界的时候，必须出兵死战，谁敢消极避战，或者作战不力者，朝廷将严厉追究，绝不姑息。 第二天，反击全面开始。 刘副将率领五万人前往永定河，跟巴布尔大军主力隔河对峙，牵制鞑靼人主力。 王子腾率兵连夜奔袭良乡，凌晨时分突然袭击博尔达的九千人。 京营首先袭击了博尔达的马场，用火箭和大炮驱散了战马。 博尔达的人正在睡觉，睡梦中醒来，找不到战马，却遇到了京营的骑兵杀来。 这场战斗最后变成京营对鞑靼人单方面屠杀，一个多时辰之后战斗结束，博尔达的九千余人全军覆没。 吕凤玉率领直隶军和文奉天、云光兵的混合部队，一共一万八千人，对通州的穆华罗军发动偷袭， 战术跟京营的几乎一致，也是先驱散战马，然后用骑兵冲击，步兵掩杀。 鞑靼人骑术精湛，骑兵战术也颇为灵活，战斗力很强。但是步战水平就比大德军差得多。 以己之短，对敌所长，又是仓促应战，战败自然难免。只用了一个来时辰，就被彻底打败。残兵失散溃逃，被吕凤玉到处追杀，一万两千多大军灰飞烟灭。 王子腾和吕凤玉得胜之后，再接再厉，马不停蹄，分路包抄青木林残部。 青木林残部虽然拼死抵抗，无奈对方大炮猛烈，精锐骑兵纷纷战死，最后剩下三千多人，顺着给他们留下的缺口，向北逃窜。实际上就是离开了京畿战场。 到此为止，鞑靼人的总兵力，已经被消灭一半。只剩下了巴布尔的大约五万主力。 得知博尔达、穆华罗、青木林三路大军覆没的消息，巴布尔知道大势已去，晚上悄悄撤退。 但是他的后路已经被王子腾和吕凤玉包抄。 水溶和刘副将率领主力，随后度过永定河，开始追击巴布尔。 到了坝上，王子腾和吕凤玉已经切断了巴布尔的后路。 第四天上午，水溶、刘副将大军开始炮击巴布尔大军，王子腾和刘封也从后方发起进攻。大炮轰击之后，两路大军前后夹击。 不到一个时辰，巴布大军就开始分裂。各个部落的人争相逃跑。 这一逃跑，阵脚就彻底乱了，士气也没了，于是就成为一场大溃逃。 水溶、王子腾等胜利会合，然后分兵轮流追击。一部分兵马追击鞑靼人，一部分兵马休息。休息之后换下追击兵马，如此轮换，连续追击巴布尔。 巴布尔的兵马，既得不到补给，又得不到休整，只能疲于奔命。 沿途各地州县的地方兵马，接到了水溶的命令，不敢怠慢，也纷纷出战，拦截鞑靼人。 鞑靼人人困马乏，一路上连遭阻击，损失严重。 等到了边境的时候，一共十二万大军，只剩下了一万一千多人。 夏半山也在乱军中被打死。 这一战，鞑靼人精锐尽出，基本上被消灭殆尽，损失极为惨重，元气大伤。至少十几二十年内，对大德构不成威胁。 文家和云家两镇兵马得知消息，知道大势已去。见水溶到来，就让手下把自己绑上，向水溶负荆请罪。 水溶也不客气，把两人收押，装进笼车，押送京城。 两家的家人，也被押往京城。两家原来的军队，则被改编，调往内地。 刘副将等人升官儿，接替了文、云两家的防务。 原来在这里的贾琏，因为跟水溶熟悉，两家关系要好。水溶稀里糊涂地装傻，也没有深究，叫贾琏随着自己返回京城。 贾赦在这里的生意，也就此结束。 天津卫，港口。 两艘大船静静地停泊在港口，码头上人来人往，正在往上面装货。 这些货物有粮食、丝绸、棉布、棉花、茶叶、瓷器、药材、蔬菜、水果、红薯，种子、各种农具、兵器、火药包、佛郎机大炮等等。 妙玉、晴雯、裘良、陈也俊、倪二等人，正在指挥兵士们和脚夫们把各种物质装船。 贾瑞和徐道宗两人，在一边站着说话。 杀了夏守忠之后，水溶和王子腾等人就安排贾瑞离开中土，到海外去躲避。 贾瑞决定，到南洋去。 那里现在还比较落后，只有一些土邦国家。自己带着一些人到那里，可以先占据一个岛屿。立足之后，就可以向外扩张，最后建立一个朝廷。 今后可以以南洋为立足点，从事中土和中东、印度、欧洲的海上贸易，将来甚至从事跟美洲的生意。 若是发展顺利，将来占据澳洲大陆，甚至美洲大陆，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这一回，有三百二十名五城兵马司的士兵愿意跟他走。裘良、陈也俊、倪二这些得力干将，也跟他一起走。 妙玉师徒不仅跟着一起走，还掏钱买了两艘大船，雇用了船工。 晴雯等人，也被水溶从府里接来，将跟随贾瑞离去。就连贾代儒夫妇，都跟着一起来了。 “这次大获全胜，鞑靼一蹶不振，起码二十年之内，大德北部没有边患。论功行赏，你当居第一。” 徐道宗说道。 从夏守忠和关挺之那里收缴的财物，水溶给了贾瑞一半，作为他流亡海外的资本。加上妙玉的钱，贾瑞现在的财力还是很不错的，足以支撑数百人的生存。 “算啦，我也不想要什么功劳名誉。原本我就有到海外开拓的打算，如今只是提前一些而已。如此也好，早晚要走这一步，不如早走。” “北静王和你舅舅说了，我们打算等些时候，皇上消了气，就联名上奏，请求皇上赦免你。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回来。” “徐大人，你告诉北静王和我舅舅，千万不要如此。这次一走，我就没打算回来。” “天下之大，到处都有容身之处，有的是可以开拓之地。我打算在海外建立一个朝廷，我来当皇帝。要不你跟我一起走，你给我当个宰相如何？” “哈哈哈……，算啦，我还是留下大德自在一些。能当个巡城御史，老夫就知足啦。” 你看看，你还不信，我是真的想自己当个皇帝啊。 那些穿越者们，哪个过来不是自己当皇帝？ “妙玉姑娘才貌双全，对你不离不弃，安顿下来之后，就娶了她吧。我看她师父也是这个意思。你爷爷、奶奶也颇喜欢她。” “晴雯姑娘聪明能干，也收了她，这样就圆满了。” “是，谨遵大人教诲。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徐大人回去吧。” 这一点上，贾瑞还是很愿意听从徐道忠的建议的。 “不急，我明日才回京城，此刻也没什么事情。等着送你们走，我再回去也不迟。” “谢谢徐大人。” “不用客气，你我虽然是上下级，但是我也拿你当朋友。别的帮不上，目送你远去，心里祝福几句，还是能做到的。” 贾瑞莫名有些伤感，想起贾府中人和同僚朋友们，往事历历在目。 唉，不知道此次一别，今生还能否再次相见？ 两个时辰之后，两艘大船渐渐远去，帆影越来越小。 徐道忠放下有点儿摇酸了的手臂，心里有些惆怅。 一个最得力的属下就此离去，今后怕是再难找到这样的人。 贾瑞聪明绝顶，杀伐果断，颇有雄才大略。 虽然远赴海外，也定能建功立业，打下一片天地来。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