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节出问题了,解释一下。 昨天手残,上传第二章(138章)时候复制粘贴了第一章(137章)内容,造成大家重复付费阅读,弹指先诚恳说声抱歉! 然后,已经第一时间修改,但后台修改需要审核,弹指已经积极联系了编辑大大,不过可能是51假期的原因,编辑大大也在休息,说会尽快审核通过,所以现在138章的修改内容还在审核状态,大家暂时看不到。 所以,今天的内容就暂时先不更了,以免再次造成大家阅读断层。不过139章的内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正准备去写140章。 明天大家伙说不定能看到四章更新,最少也是三章哈,一旦更新了,就说明138章的修改内容也审核通过了,大家可以重新点开续接上。 另外,评论区可以燥起来么?一起聊天啊,或者加弹指V:524528144感谢各位书友的厚爱! 弹指敬上! ------------ 第一卷:太平令 ------------ 第一章 栽了 用两个字来形容这年民国的上海——诡道。 先是刚入夏就飘了场雪,黄浦江里无数鱼翻白肚。再是流言四起,说有僵尸夜间咬人,八点后不能出门。 陈小驴给自己谋了个打更人的正经职业,本来做得还算愉快,但流言迭起后,每晚拿着梆子上街打更,就有些战战兢兢。 繁华处人声鼎沸还好说些,但他巡得是七条偏街,再加上这两年装神弄鬼干了不少损阴德的事,所以身不正影子斜,就更加忐忑。 这夜闷热的厉害,陈小驴上工前脖子都往外渗汗,但临到拿了家伙准备出门时,还是硬忍着带上了蓑衣。 空气中飘着湿土腥味,耳朵里能隐隐听到呼啸音,着是大雨来临的前兆。 当然,大多数人闻不到这味儿,也听不到这声,偏偏打娘胎里就带着狗鼻子,长着对异常灵敏招风耳的陈小驴就有这个本事。 “一更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动静大小,切莫回头——” 蓑衣搭在胳膊上,到了要开工的地方,已经是汗流浃背。陈小驴开始打着梆子,嘴中念念有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界面上只顾往前走,说得自己都不敢回头。 长街幽长。 越往前走,陈小驴就越心神不宁。 但心神不宁的原因不光是那些市井流言,还有另外一件事。 就在前两天,有人往他住的地方塞了封匿名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约,只有一句话,‘过几日,我去寻你。’,但随信一起的两张图,却让陈小驴心惊肉跳,甚至第一时间就排除了有人想要做局坑他的想法。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白润的五边玉牌。其背面三龙环绕,正面阳刻有怪异‘太平’二字。 太平天国令! 陈小驴心不在焉的往前走,耳中所听到的啸声在某刻陡然加大,跟着不过半分钟,大雨倾盆而至。 被浇了个猝不及防,陈小驴迅速跑到就近的屋檐下将厚蓑衣穿在了身上,但就算如此,从头到脚还是被浇了个半湿。 哐当! 就在陈小驴刚刚将蓑衣穿好的同时,不远处一个店面门口立着的牌面突然倒地。 “谁!?” 陈小驴吓了一跳,急忙抬头看去,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一个白影在黑暗中轻飘飘的一闪而逝。 街道漆黑,大雨倾盆,妖风阵阵。 无人回答。 再想到那些传说,陈小驴当场就木了。 瘪犊子的,自己该不会是撞到最近在上海出没的僵尸邪祟之类的东西了吧? 陈小驴咽了口唾液,从绑在腰间的皮鞘里抽出了一把匕首,另一手紧紧攥着梆子,往倒地的牌面那边谨慎走去。 “张没用啊张没用,你这次要是把兄弟坑了,兄弟做鬼,也要拉你一起……” 霹雳! 闪电划过,幽幽长街骤然明亮了一刻。 陈小驴手中的匕首反着光,冷白的匕身上,从头到尾,用朱砂画着道扭扭曲曲的不知名抓鬼符篆。 倒地的木牌面上,从二楼吊下的两片湿透的布幌子在狂风暴雨中张牙舞爪,诡异的厉害。 陈小驴走到近前后猛地往前一跃,同时迅速将侧躺在地上的宽大牌面一脚踢开。 面前空无一物! “风吹倒的?” 陈小驴心神略微放松,但紧跟着就看到在牌面的三角底架上绑着根不细的绳子,绳子很长,贴着积水的地面一直往旁边延伸到了视线不及的黑暗处。 不对,是被人拉倒的! 呼啦! 突然一道白影从眼角的余光处一闪而逝,陈小驴瞳孔猛地一缩,毫不犹豫的立刻转身将匕首向身后刺去。 然而迎面而来的,是一根人头粗细的巨大木椽。 咚! 狂风暴雨的漆黑街面上,传出一声不怎么明显的闷响,陈小驴意识一片混沌,晕了过去。 …… 噗啦! 灯光昏暗的仓库中,一盆冷水泼在了被死死绑在椅子上的男孩身上。 陈小驴悠悠转醒,本能地想伸手去揉疼痛剧烈的脑袋,动了两下,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捆住。 他眼睛迷了条缝儿勉强向四周打量,几个青衣短打的男子就站在两边好奇又凶狠的打量着自己,而正对面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个看着似乎有点面熟,穿着唐装把玩一串佛珠的中年人。 瘪犊子的,好漂亮的包浆,这串紫檀佛珠要是能搞到手,那可就赚大了! 视线在紫檀佛珠上略微停留,再看到太师椅上中年人阴沉的脸色,陈小驴立刻意识到这会儿似乎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之前发生的事情,和现在自己看到的场面是明摆着的,自己被人绑了。 不过陈小驴倒也光棍,见对方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便率开口。不过一说话,就感觉到嗓子一阵火辣辣的疼,声音也嘶哑的厉害。 “大哥,您绑错人了吧?我就是一打更的,一没本事二没钱,交不起赎金啊!” 中年男人盘佛珠的双手微微一顿,本就阴沉的脸上,眉毛更是顿时拧到了一起,他盯着陈小驴,怪异道:“打更的?没本事?没钱?” 陈小驴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去你妈的!” 中年男人陡然愤怒,猛地起身走过来,狠狠一脚将陈小驴连人带椅子踹到了地上。 “拉起来!”顿了两秒,中年男人再次开腔,两个手下立刻上前将陈小驴扶起。 看着陈小驴痛苦喘气的样子,他脸上的表情略微舒缓,伸手在陈小驴脸上拍了拍,道:“看来陈大师这是贵人多忘事,不认识我了?” 陈大师? 听到这个称呼,陈小驴心中咯噔一下。 这两年在上海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的,那些个狗大户可不就都叫自己大师来着? 果然,紧跟着就听到对方阴沉的说道:“那我帮陈大师回忆回忆?去年九月初九,陈大师说我那宅子风水不好招邪引灾,坑走了我一对崇祯年扬州官窑烧制的御品青花瓷,现在陈大师想起来我是谁了么?” 陈小驴的脸色几变,立刻想起了面前这个看着眼熟的家伙的名字,赵南松。 在上海这两年坑的人不少,但能让他记住名字的人不多,面前这个赵南松就是其中之一,因为那一对明崇祯年的官窑青花瓷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曹猴子在黑市上一倒手,便卖出了四千大洋的高价,当时他们三人面对着那一笔巨款发了两天的呆。 这下栽了!陈小驴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对方能这么明显的摆出一副寻仇的架势,肯定是一切都已经弄了个清楚,这会儿再挣扎着狡辩,估计就不是被踹一脚那么简单的事了。 “原来是赵老板,刚刚没反应过来,您别介意。” 心思急转下,陈小驴吐了口带血的唾液,索性彻底放松下来,静静等候赵南松的下文。 坑人就要有被寻仇的觉悟,而且陈小驴隐隐有种感觉,时隔大半年,对方竟然都能从偌大上海的茫茫人海中将自己找出来,肯定不会是为了和自己废话几句那么简单。 而看着陈小驴那混不吝的模样,赵南松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又有喷发的趋势,他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将面前这混账东西直接沉了黄浦江了事,但想到某双阴冷的眼神,赵南松硬忍下了这口恶气,厉声道:“陈小驴,你想死还是想活?想死的话,咱们也没有必要谈了,门外就是黄浦江,明年的今天我给你烧纸。” 果然如自己的猜测!陈小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眼赵南松身后紧闭的仓库大门,而在身旁两侧,粮食袋子堆积如山。 陈小驴道:“当然是想活,赵老板想和我谈什么?” “那对明青花。”赵南松言简意赅。 陈小驴立刻摇头叫屈,道:“您那对明青花早就不在我这了,我也不知道它们在哪里,赵老板您这是为难我啊。” 赵南松盘着手中珠子,冷笑,没有回答陈小驴的问题,对旁边手下道:“把人带出来。” 不知道赵南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小驴冷眼旁观,片刻后神色略微阴沉。 ------------ 第二章 手段 “赵老板,您这准备的是真充分。” “不敢和陈大师比。”赵南松皮笑肉不笑。 被赵南松手下从粮食堆后带出的二人,一胖一瘦,嘴巴都被堵着,双手反绑身后,身上伤痕累累。 胖的头发略长,一双眼睛似乎随时都在乱瞟,不时因为扯动伤势龇牙咧嘴,看着很不老实。而瘦的那位神色平静脊梁笔直,被一路推搡着走出来看到陈小驴,很淡定的点了点头。 赵南松微微摆手,堵住两人嘴巴的布条便被拿下,胖的那个立刻叫了出来,“小驴,你咋也被抓来了,我草!完了完了,全军覆没了!姓赵的,你狗日的背后阴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把爷放出去,要是还能被你找到我让你儿子随我姓曹!” 曹侯嘴贱是天性,但陈小驴没想到这会儿他竟然还能贱得出来,嘴角忍不住一抽。 啪! 下一秒,一道蘸水的短鞭就带着啸音让曹侯惨叫,嘴巴也立刻被重新塞上。 张笏还是一副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惊讶的平静,语气平淡道:“知白,你也来了。” 陈小驴点头,对张没用这幅模样早就习惯了,就像耳朵可以自动过滤曹猴子的贱嘴一样,看着两人身上的一道道渗血的鞭痕,道:“你们没事吧?” 曹侯‘呜呜’回应,张笏道:“小伤,权当敬神。” “张道长这话我爱听。”赵南松盘着珠子哈哈一笑,跟着仿佛盘点库存一样,道:“陈小驴陈大师,小驴是小名,知白是大名,对吧。曹侯,曹猴子,溜门撬锁钻狗洞的行家。张道长,本名张笏,字勿用,瞧瞧瞧瞧,你们三个小王八蛋这名字,是一个比一个讲究。” 陈小驴深深看了赵南松一眼,道:“赵老板,那对明青花最后是我拿走的,连我都不知道它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你把他俩抓来又有什么用?” “陈大师很心急?那好,我也不和你们绕弯子了。”赵南松道:“那对明青花现在在李明师手里,我把三位请来,也就是为这个事情,给你们半个月时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半个月后,把那对明青花放在我面前,咱们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怎么样?” 李明师? 陈小驴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愣,旋即心中涌出一股‘这是不是太巧?’的荒谬感,神色始终平静的张笏这时眉毛也挑了起来,那怕嘴巴被堵住还一直不安静的曹侯则陡然平静。 是他们接下来准备下手的那个狗大户李明师? 三人眼神交换,陈小驴对赵南松道:“上海李氏药厂的老板?” 赵南松道:“没错。” 陈小驴眯着眼睛略微沉吟,道:“可以。” “好,那三位现在可以走了。”赵南松干脆的出乎预料,随着他话音落下,三人身上的绳子也被解开。 但陈小驴却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坐在椅子上平静的看着对方,曹侯与张笏站在原地,活动着自己被绑了很久的僵硬身体,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都是老江湖,谁会相信有这么简单的事? “怎么?”赵南松挑眉。 陈小驴道:“明人不说暗话,赵老板不怕今天我们走出了这个门,后半辈子就见不上面了?” “这样啊?”赵南松仿佛恍然大悟,旋即盘着珠子笑如弥勒,看向曹侯与张笏二人,“呵,瞧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这茬。曹小兄弟家里有个老娘,腿脚不太好使,张小道长则有个瞎眼的师父吧?” 张笏不语。 “姓赵的,祸不及家人,你什么意思!?”曹侯闻言顿时愤怒得面目狰狞。 赵南松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两位,回去找不到各自长辈,不要着急,他们在我这里会过得挺好。” 曹侯还欲争辩,陈小驴将他拉住,对赵南松道:“赵老板好手段,我们兄弟认栽。” 三人在赵南松的注视下从仓库离开时,天还未亮。 夜里一场大雨来的快去得也快,黄浦江边昏暗的码头上不见灯火。 陈小驴厚厚的蓑衣与匕首都落在了赵南松的仓库中,不过两样东西都不值钱,看着张笏与曹侯二人身上皮开肉绽的鞭痕,他想将二人拉去医馆敷药,但心急如焚的曹侯坚持要先回家看看,说万一那姓赵的只是在诈他们呢? 三人用最快的速度去了曹侯家,郊外村庄偏僻的小院里没人,跟着又去了张笏那位瞎眼师父落脚的破烂道观,人同样不在。 不过张笏会些野郎中的手段,道观里正好有草药,便捣碎了给曹侯和自己敷上。 曹侯在敷药的过程中疼得龇牙咧嘴,却罕见的没有叫出来,只是头上青筋暴起。而张笏,如果不是能看到其头上渗汗,可能都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没有痛觉? “这药药性很猛,所以今天敷药的地方会奇痒无比,不要挠,伤口明天就能痊愈。”张笏将药给自己敷完后,叮咛了曹侯一句。 曹侯点头,对他道:“没用,你一点不担心你师父?” “担心。”张笏说道:“但是担心没用。” 这天没法聊了!曹侯无言以对。 没过多久,草药开始起效,张笏第一时间盘膝打坐让自己凝神静气,曹侯难受的脸色扭曲不断哼哼唧唧,陈小驴被这货吵得心烦,索性坐去了大殿外面,看着渐渐变亮的天色耷拉着眼睛。 过来的路上,他与曹猴子和张没用已经交换了信息。 曹猴子是昨天中午在大街上被赵南松设局,对方知道他爱偷,就用了一个看着值不少钱的镶金怀表引他入瓮,等他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已经被赵南松的人堵在了死胡同里。 而张没用中招的时间比曹猴子更早。昨天一大早,有一名女子找来了这座道观,说家里有至亲离世请他去做场法事超度一下,结果走到半道上就给人用枪顶住了脑袋。 不过陈小驴想不明白。 曹猴子那货虽然手上本事不小,但是心大,要说他给赵南松设局坑了没发现还情有可原,可他们三个人中身手最厉害的张没用,竟然直言说他打不过那个女人,这就有些吊诡了。 再想到自己昨晚被偷袭,竟然没听到脚步声也没闻到人味儿,甚至连人影都没怎么看清楚就给打晕。 他赵南松一个在上海连名号都叫不响的贩粮食的小商人,身边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人?而且上海人口大几百万,他们又是怎么被一个一个找到的? 陈小驴找不到答案。旋即又想到了那封让他心神不宁的无名信笺和太平令,不过这是他自己的事,没打算告诉曹侯与张笏二人。 张笏捣鼓的草药是真的猛,把他与曹侯折磨了一整天,直到天再次黑了下来,药劲才勉强过去,这时曹侯脸色苍白的不像话,人看着也好像瘦了整整一圈。 他从大殿里出来,看到陈小驴坐在台阶上低着头,便骂骂咧咧的一屁股坐了过去,道:“小驴你干啥呢?” 陈小驴指了指面前的几样东西,一件厚蓑衣,一把匕首,一柄桃木剑和一张叠起来的黄布阴阳八卦图。 “赵南松让人送来的。” 前两样是他的东西,后两样是道士做法事的东西。 “送就送----”曹侯不在意的开口,话到一半突然明白过来,瞪着眼睛道:“狗日的,那老王八蛋在监视我们?” 陈小驴点头,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他幽幽道:“我们还有十四天。” ------------ 第三章 有人来过! 赵南松给了他们十五天时间,今天曹侯与张笏二人养伤,所以开始做事从明天起算。 曹侯道:“你说这事也真是巧,要是姓赵的那东西在别人手里,这点时间还真紧巴巴的,偏偏就是咱们把底子盘得差不多的李明师,要我说,今晚上咱们就可以动手了。” 巧么?昨晚骤听到,陈小驴也是如此想法,但一天过去,却开始心中存疑。 “你从那利索翻出去,咱们今晚动手。”陈小驴瞪了他一眼,指着把道观围起来的院墙。 曹侯悻悻然。一天一夜没怎么休息,也没怎么吃东西,他现在身体虚得厉害,别说翻墙,跑两步都费劲。 没过多久,张笏从大殿中出来,拿着身干净衣服扔给曹侯。 陈小驴起身道:“情况不太对,猴子你把李明师的底子再摸一摸,尤其要弄清楚那对明青花是怎么跑到他手里去的,尽快。” 陈小驴把蓑衣和匕首拿上准备离开,走之前略微犹豫,对张笏道:“没用,你给我匕首上画的那符,有用么?” 张笏表情犹疑,道:“心诚则灵?” 你大爷的! 夜色又深,陈小驴黑着脸从道观离开。 做局坑人从来都是细节最重要,陈小驴对这点极有心得,所以与三人碰面极为谨慎,这次如果不是担心两人伤势,应该从赵南松那出来就分道扬镳。 两天一夜没有休息,只是白天坐在道观的台阶上眯了一会儿,陈小驴回到住处的时候已是疲惫至极。但他却没有马上入睡,而是将这栋破旧的二层小木楼门窗全部关好,跟着便打开了自己设在卧室桌角下的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盒子,但盒子的位置却有被挪动的痕迹。 有人来过!陈小驴眼角一跳。 尽管挪动了盒子的那人,已经尽可能的将其恢复原状,但木盒四角,与暗格四角看似对齐,其实却不多不少正好差了个罗盘刻度的错位,是寻常人很难观察到的细节。 陈小驴迅速将盒子打开,松了口气。 还好,东西还在! 躺在盒子中的,是一块手掌大小,通体透白的五边玉牌,正面阳刻着形体比较怪异的‘太平’二字,在不亮的灯光下隐隐泛光。 这东西,不管是从大小,还是一些微小的细节来说,竟然都和几天前他收到的那封信上所画的图案一模一样。 正是太平天国令! “既然是找它,为什么又不拿走呢?”陈小驴将太平令拿进手中轻轻盘玩,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没错,他之所以在看到那封信的第一时间,就能确定图上所画的是什么东西,是因为那块太平令本身就在他手里! 只是这事情本不该有人知道,甚至就连张笏和曹侯二人都不清楚,所以他才会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心惊肉跳,并且马上反应过来,这是有人盯上他了,并且还对他了解的很深。 这种人他陈小驴自问惹不起。 而从那封匿名信的意思来看,对方应该是想要这块他从小戴到大的玉牌?当时权衡之后,他便将玉牌从脖子上摘下,放进了暗格里,心说破财消灾,我戴在身上你不好拿,我放进暗格,你要能找到就拿去吧。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放在显眼处? 当然是不甘心! 只是当下的情况,又让陈小驴迷惑了。暗格被打开过,盒子被动过,东西为什么不拿走?难道是----陈小驴突然想到一件几十年前的往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疲惫感铺天盖地的袭来,陈小驴带着满腹心思昏昏睡去。 上海的弄堂热闹的要比街面更早。 翌日一早,陈小驴被楼下的各种声音吵醒,下楼与刚送走儿子上学堂的房东王姐打过招呼,准备去弄堂口吃点东西的时候却被喊住。 王姐神色犹豫,好像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陈小驴便道:“王姐?” 王姐一咬牙,用一口浓重的上海腔问道:“小驴啊,昨天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没回来?” 陈小驴为微楞,心中警惕却没有表露出来,随意道:“和朋友喝酒到半夜么,回来吵到您和孩子了吗?下次我一定注意。” “不是这个事。”王姐摇头摆手,道:“昨天有市政厅的人过来找你,你不在,便让我转告你,说你因为旷工被辞退了。” “市政厅?”陈小驴不可置信,迎着对方探寻的目光马上表态道:“王姐您不用担心,我马上去问问,哦对了,这是下个月的房租您先收下。” “不是钱的事儿,算了算了,你先问了然后回来告诉我情况。” 王姐没收钱转身走了。这些年国将不国,上海公共租界更是鱼龙混杂不太平,所以为了弄堂里的安稳,房东们对于租客的第一要求就是来历清白工作稳定。 这事关系到自己的落脚地,陈小驴不敢耽搁马上赶去了市政厅,不过等他从民生科出来时却满脸苦笑,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是真被辞退了。 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他陈小驴这两年过手的大洋美钞不少,虽然一大半都拿出来做了些了却心中执念的事,但手头留下的,只要简朴点绝对够几年生活无虞。 但就像房东王姐说的那样,这真不是钱不钱的事。 弄堂口有跟电线杆,陈小驴回弄堂的时候习惯性往过瞥了一眼,看到上面留下的特殊标记脚步一顿,旋即调转方向来了附近的一所茶楼。 曹侯早在茶楼的包厢里等着,脸色不太好看。 陈小驴坐下后,他立刻骂骂咧咧道:“妈的,小驴咱们亏大了!” 陈小驴挑眉看他,曹侯道:“姓赵的那对明青花,咱们卖了四千大洋,狗日的那边一转手倒腾给李明师,你猜卖了多少?” “多少?” “四万!” 陈小驴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幽幽道:“东西怎么到的李明师手里,弄清楚了?” 曹侯愤愤不平的点头,把那对明青花怎么流入李明师手里的过程说了一遍。过程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陈小驴略微放心,对曹侯道:“去喊没用,咱们碰个头准备干活吧。” 曹侯点头去了。 做局坑人这件事上,三人分工明确,先是陈小驴负责踩点确定目标,然后曹侯去盘对方的底,把情况摸清楚后再由陈小驴来制订计划,张笏不参与这些,但他要负责至关重要的一环。 江湖上有一句话,装神抓鬼挣小钱,风水格局坑大户。 没钱的人大多钱好骗,装神弄鬼做法驱邪就成,但三瓜俩枣的骗不了多少。而有钱人呢,虽然最舍得在风水上花钱,但能挣出那么大家业的人,哪个不是鬼精鬼精的?不好骗。 所以怎么把风水先生自然而然的引出来并让对方深信不疑言听计从,是一门大学问。 黄浦江流水湍湍,在平常人听来只是水声隐隐,进了坐在江岸上的陈小驴耳中,却有如连续不断的奔雷。 陈小驴将两团棉花塞进双耳,张笏与曹侯一左一右同样坐在两边。 这段江堤四周空无一人树高林密,是很好的碰头地点。 将李明师的底细做了完整的说明后,陈小驴对张笏道:“李明师是个大孝子,幼年丧父,但是母亲在世,不过老太太嫌浦西太吵,不喜欢住在李公馆,李明师拗不过那老太太的脾气,就在乡下给修了个大宅子,除了使唤的仆人外,还有他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每天轮流作陪,李明师精明不好骗,所以这次咱们需要迂回,就从老太太身上下手。” 张笏点头表示同意。 至于怎么下手,有陈知白安排就好,他张道长才懒得想这些麻烦问题。 ------------ 第四章 乡下李宅 陈小驴匆匆回了弄堂,面对房东王姐探寻的目光解释了一番,勉强糊弄过去。到了下午,就带上匕首匆匆出门赶往李明师的乡下老家。 从开始做局他就得全程盯着,必须对所有情况了如指掌才能把握好事情的火候,假的就是假的,火候不到事情不成,火候一过事情就焦。 再加上有个赵南松给的时限在后头逼着,由不得他不小心应对。 不过今晚干的活只有他与张笏二人,尽管曹侯急得抓耳挠腮想要参与,但陈小驴只问了句,想不想趁早把事情办完将伯母救回来?就让那货偃旗息鼓。 陈小驴与张笏在李明师老家这个乡下村子外头碰了头,这次倒是光明正大,没有躲躲藏藏。 因为最近蔓延整个上海的恐怖流言,所以太阳一落山,各家各户就门扉紧闭,乡下偌大的村子里外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瞧不见。、 这倒是方便了他们。 看着张笏小心翼翼拿着一个瓶子,陈小驴有些奇怪的问道:“你这带的什么玩意儿?” “黄鳝血。” 张笏将瓶子打开,一股腥味扑面而来。 陈小驴赶紧掩住鼻子,张笏就好像没有闻到一样,神色平静的将瓶子重新塞住,面对陈小驴疑惑的目光解释道:“黄鳝血味最引蝙蝠。” 陈小驴看了一眼旁边植被茂密的小山,又遥遥眺向脱离了小村一段距离,几乎就建在山脚下的那座看着就豪气非常的‘大宅子,立刻就明白过来其中关联。 蝙蝠这东西,因为视觉丧失,所以嗅觉和听觉十分灵敏,而山中多蝠,晚上又是它们外出觅食的时候。 如果真如张笏所说黄鳝血特别吸引蝙蝠的话,那么这一罐黄鳝血只要涂抹到那座宅子的大门上,就会引来蝙蝠频繁撞击,声如敲门。 这样一来,他要的这偏僻乡村,荒郊野外半夜鬼敲门的效果,简直比人为惊悚了不知道多少! 不过能想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 陈小驴低声问道:“能行么?” 张笏道:“我师父曾经试过。” 陈小驴就不说话了。 那位常年待在破道观里,几乎足不出户的瞎眼老道士,他见过几次。本事大小不知道,但性情乖戾极难打交道。 不过从这两年张笏的只言片语中,陈小驴倒是得出了个吓人的结论,前些年上海周边好些个吓人的大范围撞邪事件,似乎都是那位搞出来的? 二人在村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等天完全黑透才鬼鬼祟祟的钻出来,穿过不大的村子,靠近后方那栋地势略高,占地面积不小的大宅。 嗯? 在距离大宅越来越近时,陈小驴脚步却突然停下,鼻翼微微抽动。 张笏侧目看他,“怎么了?” 陈小驴没有回应,而是蹲下去捻了些土嗅了嗅,跟着又从左右两边一米处各抓了一把土,放在鼻下仔细分辨,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跟我来。”陈小驴招呼一声,没有继续顺路往山下大宅子的土坡上走,而是转身,往左侧一从半人高的灌木覆盖的密林里快步走去。 十几米的距离,他再次蹲下捻土调整方向。 如此又重复了三次,当从一株遮挡视线的大树后方走出时,一口位置十分隐蔽的青砖小水池出现在了面前。 不过水池里的却不是水,而是带着浓浓腥臭味的暗红粘稠液体。 陈小驴极为难受的将鼻子勉强遮住,思索了片刻。 张笏不明所以道:“知白,这是什么?” 陈小驴看着高处那栋大宅在夜色中的阴影,大有深意道:“黑狗血。” 张笏不解。 “应该还有两处一样的池子,去找找,先确定一下。” 陈小驴在黑夜中眺望,大致确定好位置后健步如飞。 很快,两处造型与大小几乎一模一样,都存放着黑狗血的小水池被分别找到。它们同样藏在极为隐蔽的密林中,最近的那个距离大宅右侧外墙,仅仅只有数米的距离,隔着院墙,能清晰听到墙内偶尔的狗叫。 张笏本身就话少,看着陈小驴作为也没有追问,只是跟着。 远离黑狗血池后,陈小驴压低声音道:“这三处血池以那栋宅子为中心,组成了一个破邪辟祟的风水局,局设得很巧,是高手指点过的。” 张笏虽然不懂风水,但他懂别的,皱眉道:“黑狗血不辟邪。” 陈小驴道:“民间以讹传讹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全不信,黑狗血入风水局就可以。” 张笏无语。 陈小驴继续道:“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没用,你说好好的一栋宅子,李明师为什么要大动干戈的请人弄出个风水局出来?” “无非两个原因,要么那栋宅子里最近不太平,要么就是这段时间的传言把李老板吓的。” “这说明李家人心里有鬼。我们可能只需要添两根柴,火候也就到了。” “也就是说我们用不了十几天,可能几天就够把事做成了,幸亏我今晚和你一起,不然可能会用力过猛要坏事儿----” “嗯?没用你怎么不说话?” 两人悄然靠近宅子大门,陈小驴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不见回应,扭头看向张笏。 张笏点头道:“你安排就好,到了。” 陈小驴差点吐血。 宅子大门很气派,两扇普通人根本用不起的包铜实木大门上,挂着写有‘李宅’二字的门匾,再往前一点,就是两盏亮着的灯笼。 张笏将一小罐黄色药粉倒进装着黄鳝血的瓶子里,摇晃片刻后红血变成透明,小心翼翼将其刷在了两扇大门上。 “加了药的血招蝙蝠很快,先躲旁边。” 一整瓶黄鳝血刷完,张笏给陈小驴使了个眼色,两人就钻进离大门不远处的树林里,趴在地上静静等着。 陈小驴盯着李宅大门,开始有点不太相信。毕竟宅子就算是在山脚下,可离后头的山多少还有些距离,一瓶黄鳝血就算能钓到几只蝙蝠,也肯定是脑子抽了出山来‘玩耍’的,不会多,也不会太快。 但就在这个想法刚刚落下没几秒,他就听到宅子后头的山里,突然响起了悉悉索索的振翅声,并且开始有向他们这边靠近的趋势! 扑棱棱! 没过多久,成片的拍翅声就到头顶。 借着李宅门前灯笼的微弱火光,陈小驴抬头,看到的情况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几十只老鼠大小的蝙蝠,在头顶两三米的位置密集盘旋,似乎在确定什么。片刻后,它们突然露出尖锐獠牙,疯了一样的朝李宅大门扑去。 这些畜生不会一头撞死在门上吧?要是这样,那可就玩砸了。 陈小驴突然想到。 扭头欲问,张笏却急忙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宅的门房是一个瘸腿老头,姓李。这天晚上,他照常遵照前些天来的那位‘大师’的交代,太阳一落山就立刻关门,并将那位大师留下的黄符贴在门缝上,然后回屋关灯点蜡。 本以为今天和往常一样,不管村里会发生什么邪乎事情,这里都会很安宁。但就在他睡下没多长时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将他惊醒。 砰!碰碰碰! 敲门声接二连三,显得无比杂乱与惶恐。 李老头在呆滞了两三秒后,猛地想起这段时间发生在村里的两件邪乎事,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一件是大半个月前,有人在村头田里翻土的时候,刨出了一个小猫坟,里头扔了十几只死相凄惨,好像被是什么东西活活咬死的黑猫尸体,当时吓到了不少人,大家赶紧把那个猫坟重新埋了。 结果过了没两天,刨出猫坟的那男人就吊死在了自家房梁上,说是自杀,但看着真不像。 而另一件事,就更诡道。 ------------ 第五章 鬼迷心窍 村子西头住了家人,是个男人死的早的孀妇,有个儿子,十一岁。 就在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有东西敲孀妇家的门,敲了很长时间。那孀妇的儿子受不了吵,跑去把门开了,跟着就一个人站在门口,对着根本没人的门外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拉都拉不走,之后人就傻了,白天傻笑,一到傍晚就指着村西头的路口发疯,说那颗槐树底下站着个人。 这事情真真切切,因为当时敲门声不小,左邻右舍的都听到了。有几个胆子大的,架着梯子探头看了全过程,说门外真没人,但门就是一直在响,直到孀妇儿子把门开了才停下。 孀妇看着自家儿子疯了两天,托人请了附近村里的一神婆。结果那神婆过来,却连孀妇家门都没敢进便扭头就走。走的时候留了句话,说邪祟已经进门了,就在屋里,她治不了,要不想被缠死,就赶紧带着孩子搬家。 邪祟进门,没活人。 但这事情一出,连娘家人都不敢让她们回去住了,她一个孀妇又能带着傻掉的儿子去哪?娘俩就每天守在那个进了邪祟的屋里,等死。 门外敲门声不断,李老头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 他打定了主意,绝对不去开门。但想着想着,突然忘了那位爱出去闲逛的三少爷有没有回来,要是没有,万一敲门的是那位三少爷呢?挣扎了很长时间,他一咬牙,决定先去三少爷的房间看看再说。 咯吱! 房门推开发出响动,而大门外杂乱的敲门声也在此时突然停下,李老头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门缝上贴着的黄符,打着灯笼,一瘸一拐的快步走向后宅。 到了后半夜,被黄鳝血从山里勾出来的蝙蝠,撞门频率就开始逐渐变低,更多的,是倒挂在李宅周围的密林里,似乎知道了那里其实没什么,但又被腥味刺激着不愿离开。 直到天蒙蒙亮,蝠群才逐渐散掉。 陈小驴和张笏二人在门前的林子里躲了一夜,都没敢合眼,双目通红。 好像没什么收获? 张笏心有疑惑,这好像有些违背常理啊,有人敲门没有开门也就算了,至少应该在里面大声的问一句‘谁啊?’才是。 看着陈小驴一副准备离开的架势,张笏压低声音道:“知白,他们没听到?” “肯定听到了,但没敢开门。” 陈小驴摇头。昨晚他听到了三次脚步声,一次比一次杂,这证明靠近大门的人一次比一次多。而蝙蝠这种畜生的听觉同样敏锐,所以在听到有东西靠近的时候,会本能的停顿隐藏,昨晚蝙蝠群撞门时,与他听到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有过三次突兀的停顿。 这也说明了他听得没错。 有个说法就行了,张笏点头不再多问。 陈小驴走到李宅门口查看了一遍,发现自己昨晚没问出口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一只蝙蝠都没有撞死。而大门上那股黄鳝血的腥味,这时候也变得很微弱,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散掉。 他向张笏挥手,两人趁着天还微黑着,快步离开。 刚走下李宅所在的小土坡,张笏突然停下,脸色有些不太对劲,道:“知白,你先走吧,不用等我。”说完半弯腰,捂着肚子快速窜进了路边树林里。 这是人有三急? 陈小驴翻了个白眼,不过他也没矫情的非要等,反正两人一个回市区一个回道观,也不顺路。 顺着这条东西向的路原路返回,陈小驴很快就走到了村西口,不过就在他刚踏进村子,准备从村里穿过去的时候,这边村头第一家的门,却突然被敲响了两下。 ‘砰砰’的声音不大,但在一天最安静的时候特明显,陈小驴脚步一顿扭头看过去,一个穿着旧衫的小男孩站在门口,正把手慢慢从半开的门上挪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 他和小男孩对视了几秒,被那眼神看的有些说不清的不舒服,心里骂着这谁家的熊孩子天还没亮就出来吓人,没有再搭理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他刚刚抬起脚的时候,小男孩突然开口说话。 “大哥哥,那里有人在叫你,你怎么不理?” “哪?” 陈小驴被说的一愣,没听到有人叫他啊。 小男孩指着他身后的方向,道:“那里,槐树底下。” 他将信将疑的回头,顺着男孩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本以为是这小子在恶作剧,但没想到还真在那看到个人影,是张笏。 这瘪犊子拉屎这么快的么,那还让自己先走?陈小驴不禁被气乐了。 不过张笏站在那棵大槐树底下,并没有再往这边走,而是不断挥手示意他赶紧过去,同时声音也传了过来,“知白你快过来看看!快点!” 声音不大,但陈小驴还是听得真切,不禁低骂着赶紧往那边走,因为看张笏的样子好像特别着急。 “别看了!回来!” 就在陈小驴往前刚刚往回走了两步,一脚踏出村子的瞬间,一声低呵突然传来,有人从身后抓着他肩膀,将他硬扯了回去。 陈小驴被扯的猝不及防,趔趄向后一屁蹲坐在了地上,正要开骂,但抬头看到拉他回来的人----“没用?”他顿时一楞,跟着情不自禁又朝槐树那边看去,槐树底下黑漆漆空荡荡的,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 张笏没理陈小驴,而是迅速转身,狠狠一指戳在了好像同样没反应过来的小男孩的印堂上,低声呵斥道:“找死啊!?” 男孩脸色惨白后退,张笏又扑上去补了一脚。这一脚踹得不是一般的狠,男孩直接倒着飞了回去,将半开的门撞得‘砰’的大开。只是在院里倒地后,他马上挣扎着爬了起来,隔着门凶狠的与张笏对视,好像想要扑出来,但又有点害怕。 这时屋里有了动静,一个十分憔悴的女人从屋里冲出来,一把将男孩护住,看向门外站着的张笏与刚刚起身的陈小驴,眼神中满是敌意。 陈小驴张了张嘴又闭上,没说话。张笏则语气低沉,满含警告道:“晚上管好你儿子,别放出来害人!”说完,伸手关上了破旧的黑色院门。 两人一语不发的快步穿过村子,出了村头,陈小驴才松了口气。他隐约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但越知道越不踏实,和张笏低声确认道:“没用,刚刚什么情况,我怎么看到你在槐树底下站着?” 张笏摇头道:“树底下是有东西,但不是我,那小男孩在给树底下的东西找替死鬼!”顿了顿,又道:“奇了怪了,知白,你怎么会给迷了心窍?一般只有阳气不足或心神不稳的人才会中招的。” 心神不稳么?陈小驴苦笑,最近这几天,他可不就是被那封匿名信闹得思虑极多,心思不稳么。他避开这个话题,想到刚刚那个小男孩让人极不舒服的眼神,疑惑道:“那个小男孩,什么情况?” 张笏略微沉吟,说道:“那家屋子里进了只邪祟,应该是那小孩半夜给开的门。我点了他一指,又踹了他一脚,接下来几天小孩应该能好过点,但要是再过七天还不搬家,就只能等死了。至于他为什么会找上你,要是我猜得没错,他应该和槐树底下那只,是一起的,不然,也不会把你往大槐树底下引。” 陈小驴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村头两个邪祟,那村子看着也没什么大凶的风水格局啊,怎么会惹上这些东西?他说道:“那家人怎么办,这事有解么?” 张笏撇嘴道:“邪祟进门,没活人。虽然不是这么绝对,但处理起来也很棘手,你管这闲事做什么?” ------------ 第六章 一如所料 陈小驴看了他一眼,心说你张没用平时不是就爱管这些闲事么,现在倒成我要管了?而且你这平时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的冷性子,怎么一晚上过去,话都突然变多了? 心思打了个转儿,又想到上海这段时间吓人的流言,陈小驴顺口问道:“说是有僵尸跑出来了,这事真的假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张笏摇头。 回到弄堂时候天色大亮,陈小驴也是困极了,往地上铺张凉席一觉睡到了下午,然后按昨天约好的时间,到茶楼和曹侯碰面。 将昨晚的情况说了遍,听到陈小驴被迷了心窍,和村西头那家屋子进了只邪祟的事情,曹侯戚戚然,跟着皱眉道:“小驴,不是我怀疑你啊!但是人一晚上没开门,也就是说你根本没看到他们的反应,这些都是猜的,万一把速度推进的太快,失手了怎么办?” 陈小驴听得直翻白眼,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曹猴子的母亲现在在赵南松手里,他这是关心则乱,便耐着性子多说了两句。 “李明师的底子,是白盘的?他那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的情况,是白了解的?昨天在李家老宅陪老太太的,是李明师的小儿子,这会儿肯定已经回市里了,那磕碜玩意儿是个什么尿性,接下来会去哪里,做什么,还用我再说么?” 曹侯讪笑,马上说道:“那我今晚上就去大世界,从李三少爷那里探探情况?” “你不用去,我自己去。”陈小驴摇头拒绝。 曹侯奇怪道:“你今晚不是要寻街么?” “寻个锤子,老子被解雇了!”陈小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狗日的赵南松! 听到这话曹侯一楞,听陈小驴说了原因,倒是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说实话,他在这件事情上一直不太明白陈小驴,巡街打更,能赚几个钱?他曹大爷每个月在街面上随便溜达那么几天,从别人荷包里捡来,都比小驴一个月挣得多。 “那我干嘛?”他问道,“总不能让我什么都不做吧?” 不过问归问,曹侯的底气明显不足。因为一年多前,他在三人干活期间手痒了,上街捡钱,结果没想到出了点小意外,失了手,被扔进巡捕房的班房里蹲了一个多月,也把眼看着就要完工的那件事情彻底搞砸。 从那之后,陈小驴就给他定了个规矩,在开始干活后,坚决不准做溜门撬锁上街捡钱的事。 陈小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今晚没用还要再去李宅,你跟着,熟悉一下周围,要能进去也可以进去看看,但是管住自己的手!” “得令!”曹侯耍了个宝,趁着没人注意,戴上帽子压低帽檐溜出了茶楼。 陈小驴在茶楼多坐了一会儿。他原本还想让曹侯开始办早先设计好的那件事,从李明师那个老管家的外甥身上着手,让其家里闹个鬼撞个邪什么的,然后‘恰好’被张笏遇见。 这样一来,等李宅那边‘闹邪祟’闹得很凶,而李明师找了很多人都解决不了的时候,张笏就能通过他老管家那条线,自然而然的进入李明师的视线。 不过,今早在村西头撞到的事情,让陈小驴深思之后,似乎看到了一个更好更直接的办法,但这事,需要再和张没用碰一碰,才能知道是否可行。 夜幕降临。 想着张笏与曹侯这个点应该已经到了李宅门口,陈小驴从茶楼离开,直奔大世界。 大世界是上海出了名的销金窟,不敢说出入都是名流,但至少,很少有普通阶层能在这里玩的自在。 不过李虎真不一样,除了每五天要去乡下陪一天祖母,与天塌下来这两件事外,每晚九点整踏入大世界的门,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陈小驴到的时候八点多,手拿一瓶格瓦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等了半个多小时。 到了九点,几个年轻人簇拥着中间一个更年轻,但长相有点对不起观众的,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同时立刻有几名交际花眼神发亮迎了过去。 陈小驴咬着吸管,状若不经意的开始打量,同时不着痕迹的取掉了耳朵里塞着的两团棉花。他一眼就认出了李虎真,因为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对其进行观察,而前两次同样是在这里。 李明师,赵南松,真的就这么巧么?不知怎的,陈小驴心中疑狐再次划过。 这时候李虎真已经打发走了那几名交际花,带着自己五个跟班,坐在了常坐的位子上开始交谈,不过相较于往常,似乎兴致不高,语气也有些低沉。 片刻后,那边的言语便涉及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东西,陈小驴精神一振,不再分心,开始凝神静气听他们说话。 李虎真对几名跟班说道:“你们几个,回去了给我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靠谱的阴阳师傅之类的人,有的话就找到给我带来,我有事情要问。” 几个跟班闻言都是一楞,大概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话,面面相觑后,一人小心接话道:“老大,您这好好的找那些神棍做什么?” “让你们找,你们就去找,哪他妈这么多废话!” 李虎真猛地踹了一脚面前矮几,面色晦暗。旁边几名跟班不禁缩了缩脖子,一时间没人说话了。 李虎真扫视了他们一眼,又骂道:“让你们别废话,不是他妈别说话!都哑巴了?” 这货还真难伺候,陈小驴咬着吸管哂笑,听着李虎真在那边又污言秽语的骂了一大通,把几个跟班骂得和三孙子似的,然后才又听到正题。有人畏畏缩缩接话道:“三少,我爹那边倒是认识个有真本事的,不过那人规矩有点怪。” 见李虎真不做声的看着他,他一咬牙,继续道:“不知道事情他不出手,说事情必须得由人中间传话。” “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儿!?”李虎真还没说话,旁边另一个跟班先开骂了。 李虎真则仿佛陷入了思考,呼吸很重,少倾后他喝了口酒,压低声音道:“可以和你们说,但谁敢传出去,老子弄死他!” 听着那边把昨晚李宅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陈小驴默默点头,那宅子里,从老太太到下面的佣人,反应都和他所推测的差不多。 而除此之外,陈小驴意外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是和乡下李宅周边,那三个黑狗血池风水局有关的情况。 那座宅子,两三个月前开始闹不太平了,而那时候李明师的生意,也开始频频出现意外,后来经人介绍,花大价钱请了个江西那边的风水先生过来指点,这才把麻烦解决了。 不过这件事情李明师把消息封锁的得特别紧,一丁点风声都没透出来,所以陈小驴他们也没有把这个情况收集到。 到了十点左右,陈小驴从大世界离开。本身是想回去休息,但往前走了两步,却鬼使神差的转道,去了赵南松那里。 面对陈小驴的深夜突然来访,赵南松十分惊讶,盘玩着手里的珠子说道:“我还以为陈大师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没那么快,再说,离赵老板给的期限还早呢不是?”陈小驴摇头,眼睛瞥向另一边。 在赵南松的对面,还坐着个穿着白衫,身形消瘦,脸上有两道诡异肉瘤子的中年男人。从他一进门,这人就在盯着他看,而他也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土味。 赵南松没有介绍的意思,看着陈小驴,淡淡道:“那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我要见曹侯的母亲,和张笏的师父,现在。” ------------ 第七章 不是张没用? 陈小驴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直截了当。他必须用这种突然袭击的方式,来确定两个老人在赵南松手中的安全。 虽然赵南松的根本目的,是要回被他们骗走的那对明青花,但谁敢保证其心中就没存着某些报复的心态?人心幽暗,经不起推敲。 不过赵南松的反应,让他心安。 虽然面色不愉,但还是挥挥手让自己的管家带着陈小驴去了后院。 后院的拱门锁着,但里头环境不错,还有个花园。招呼人把锁打开后,赵南松的管家便将陈小驴带到了两个相邻的屋子前面,说了哪间里头是谁,就站在门口等着。 陈小驴先见了曹侯的母亲,看老人面色红润,明显没有遭什么罪的样子,就放下了心中大石,在其埋怨他们一天天不干正经事的抱怨中,讪笑着出来。 跟着,又进张笏瞎眼师父的屋子,看老头已经睡下,也就没吵醒他。 从赵南松府邸离开,陈小驴琢磨了一下那个消瘦男人,那股子淡淡的土腥味,让他大概确认了对方是做什么的。 第二天一早,陈小驴赶到张笏的破道观。 本来想和张笏商量一下昨天心中冒出的想法,却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张笏先劈头盖脸的问道:“知白,昨天和你走在一起的那人是谁?” 什么和自己走在一起的人?陈小驴被问得一头雾水。 张笏盯着他,言简意赅道:“黎明,回来路上。” 陈小驴蓦地瞪大眼睛,伸手去碰张笏额头,被打掉,无奈道:“没用你是不是发烧了,说什么胡话呢?是咱俩一起走的啊,昨天在村子西头……” “那不是我,我当时在林子里解手!”张笏将他的话打断。 “你开什么玩笑!”陈小驴的第一反应,是张笏在开玩笑,可是看到张笏面色严肃,他突然意识到,张没用才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他问道:“什么意思,我是真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别打哑谜!” 张笏盯着他看了两秒,轻轻舒了口气,道:“你在村口被迷了心窍的事情,我不知道,那会我还在解手,是昨晚曹侯告诉我的。不过我从林子里出来后,走得比较快,所以在村子外头不远的地方看到你了。但当时你身边还有个人,我就没往上追,一直在后面跟着,亲眼看着你们在岔路口分开的。” 陈小驴懵了,不可置信。 张笏继续道:“这事情,我本身没多想,但是昨晚上曹侯问村西头的事情,我才感觉这事不对!知白,你昨天早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再和我具体说一次。” 这事何止是不对,简直是太不对了!陈小驴没敢怠慢,立刻将昨天黎明时候,从他刚进村看到小男孩开始,到后来两人都聊了什么,事无巨细全部说了一遍。说完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昨天那会儿,张笏表现得有些反常! 张没用是个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这是个除非必要,否则连口都懒得开,又特爱管闲事的主儿。但是昨天早晨那个张笏却不是这个样子,不仅在他问话的时候,啰哩吧嗦的附带解释了一大堆,还问过他管那闲事做什么? 只是他当时没有在意! 张笏眉头紧蹙,思考片刻后突然说了声‘不对啊’! “什么不对?” “昨晚上我听曹侯说完,今早回来的时候就留意了,槐树底下有没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村头那家,屋子里头的确进了个邪祟,如果槐树底下真的还有一个,和进了门的那个是一起的,那么迷你心窍,找替死鬼的说法就讲得通,而你身边那个人算是救了你,可是,你为什么会把他当成我?”张笏仔斟酌,一句一顿。 事情卡在了这里,透着股说不清的诡异。 陈小驴突然问道:“你当时有没有看清楚,和我一起的那人长什么样子?” 张笏摇头。当时天还没亮透,他只远远看了个背影。 陈小驴再问:“那他穿着什么衣服?” 张笏想了想,道:“好像是一件----长袍。” “所以村头我遇到的不是两个邪祟,是三个!我身边的那个也是!” 酷暑的天气,陈小驴只感觉背上汗毛根根竖起,自己他妈这是掉进邪祟窝了吗? 只是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一惑开解,一惑又生,而这个找不到答案。 看着张笏越来越疲惫,陈小驴压下心中惊惧,长话短说道:“这事先放放,没用我问你,村西头那家里进了邪祟这事,昨天你----跟在我身边那个,说解决起来很棘手,你能不能处理?要是可以,原先的计划我想调整。” “可以试试。” 张笏点头。其实就算陈小驴不说,他原本也打算去看看。 而陈小驴听到张笏的回答,心里就有了底。说话真得分人,要是这话从曹侯嘴里说出来,他还真不敢信,但是从张笏这里听到,那就是妥了,便问道:“需要多久?” “三天左右。” 三天----陈小驴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今天开始你先处理这件事,晚上不用去李宅了,那边我让猴子接手。” 张笏淡淡点头。 陈小驴嘴唇动了动,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我说没用,你不问问我接下来计划要怎么变动?” “困了。” “----” 陈小驴被张笏一句话顶在了墙上,带着无奈与满腹疑惑从破道观离开。至于张笏在他出门的时候,叮咛他这段时间,晚上最好不要出门的话,他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听到了没。 回市区路上,陈小驴在脑子里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全部过了遍,直到确认让张笏这样做,要比原先的计划更能取信于人与顺理成章,才将心完全放下。 从李明师老管家的外甥身上切入,到底还是有点生硬。 至于昨天黎明时候,跟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邪祟----他强迫着自己不去想。 曹侯在家里睡不安枕,心弦始终紧绷着,自己母亲在赵南松手里这事,他没办法做到和张笏一样云淡风轻。 陈小驴知道这货的尿性,所以在张笏那边提都没提的事情,在过来他家,把他从床上提溜起来的第一时间就说了。 “昨晚上,我去姓赵的那里看了没用的师父和伯母,除了不能出院子,一切都好。” “真的?小驴你可不要骗我,姓赵的那王八蛋去年被咱们骗的跟傻狗一样,他能不报复?”曹侯不太相信的反问,但表情渐渐松弛了,他信小驴的话,反问只是关心则乱的本能。 “爱信不信!”陈小驴懒得搭理这货,道:“来和你说另一件事,先告诉我你把李宅探了没有?” 曹侯给了肯定回答。 陈小驴道:“计划有变,没用那边去做另一件事,你这边提前,但今天晚上不能用力过猛,让李宅大门先开一晚上再说。这事有没有难度?” “小菜一碟,往门房里吹一管子小周公,保管我在外头杀猪他都醒不来!”曹侯自得道。 他嘴里的小周公,是一种药性很猛的迷魂香。这东西以前根本没有,但差不多在一年前,突然出现在了上海的黑市上,价格高,但好用,而且供应量很小,在黑市上没点人脉还真不好弄到。 知道这货在黑市上有自己的道道,陈小驴也就没多说。 “但为什么要变计划?”曹侯又问道。 陈小驴将张笏要去做的事情说了遍,又和原本的计划做了对比,曹侯砸吧着嘴,赞叹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得道者天助----” “多!”陈小驴叮正。 ------------ 第八章 手印 和陈小驴一样,曹侯也根本不担心张笏那边会出问题,毕竟那是张没用! 其实他们三人虽然是以陈小驴为主导,但曹侯一直觉得,三人里头最有本事的还是张笏,小驴只是脑子最聪明而已,坑蒙拐骗给人下套很厉害。至于他很懂风水这玩意儿,那不就是骗骗那些狗大户的信口胡诌么,他曹大爷随便看两本书,也能扯得头头是道。 事情安排妥当,陈小驴从曹侯处离开,才真正松了口气。 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的观察李家的反应,等对方上钩就好。但在此之余,他的心事不免又重了一分,这短短几天内,麻烦一个接着一个上门,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命犯太岁。 要不去静安寺里拜拜菩萨,捐点香油钱让菩萨给自己破一破?回市里的路上陈小驴突然想到。跟着开始琢磨捐多少香油钱比较合适,太少了菩萨看不上,那是白扔,但多给的话,什么数才能保证刚刚好,自己不会亏本? 酷暑的中午太阳最毒,黄浦江里的水都是热的。 陈小驴回到弄堂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换了身衣服,本打算中午就缩在屋里避个暑,却没想到刚躺下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 来的是赵南松的人,告诉陈小驴赵老板召唤,便开车载着陈小驴用最快的速度到了赵南松的府邸。 见到正在享受冰块和电扇的赵南松,陈小驴一头雾水,道:“赵老板,昨晚上不是才刚见了么,您这急匆匆的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不是我找你。”赵南松丢下句话,挥手把自己管家喊过来,让陈小驴跟着去。 陈小驴就更摸不着头脑了,不知道对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个疑惑很快解开,赵府管家带着他去了那个锁上的小院,路上说了原因,是张笏的瞎眼师父要见他。至于为什么那瞎眼老头说要见陈小驴,而自家老爷和对方见了一面后,竟然就答应了,老管家心中也是啧啧称奇,就没见过自家老爷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陈小哥,请。” 相比于昨晚,管家态度客气了不少,让人把院门打开放陈小驴进去,自己就在外面守着。 和在院里树荫下纳凉,显得忧心忡忡的曹母打过招呼,陈小驴带着满腹疑惑敲门,进了门窗都闭得严严实实,显得有些昏暗的老瞎子屋里。 “五爷,您找我?”将门关上,陈小驴看着对方,声音疑惑。 老瞎子黑衣整齐坐在桌后,脸上皱褶很深,一双只有眼白,没有眼仁的眼睛看着更是有点诡异。 至于为什么要喊五爷,这里面有什么说法,陈小驴不知道,只是当年第一次见面,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老头就让他和曹侯这样喊了。 老瞎子微微点头,没有寒暄,直接问道:“陈小子,知道为什么喊你过来么?” 废话么,这我怎么知道?陈小驴翻了翻白眼。但知道这老头脾气很怪,于是猜测着说道:“呃----您是想问勿用么?他挺好的,要不了多久您就能回去了,五爷,这次真的很抱歉连累到您老了。” “连累?”老瞎子发出了很怪异的笑声,如同夜枭嚎叫,跟着突然收声,道:“小娃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是先看看你肩膀上有什么东西吧!” 啥? 陈小驴被说得一愣,扯开衣领朝肩膀看去。 右边肩膀----什么都没有,但等他拉开左肩衣领后,眼皮却狠狠一跳,在他的左边肩膀上,竟然有一个青黑色手印! 这是怎么回事? 陈小驴被吓得不轻,心思急转后,立刻就想到了昨天早晨,那个‘张笏’将自己往回拉的时候,抓的就是自己左肩。 “这----” “别这了,是不是有个手印?” 陈小驴点头说是,旋即惊疑不定道:“五爷,您怎么知道的?” 老瞎子怪笑道:“昨晚你过来的时候,有只邪祟把你跟得很紧,所以我就没搭理你,怕惊到了他,让你连昨晚都活不过来!” 顿了顿,老瞎子突然厉声道:“但是你今晚有一场大劫!你肩膀上那是个鬼印子,被留了印的人活不到第三天,他今晚一定会来要你的命!” 张笏不是会信口开河的人,而作为张笏师父的老瞎子张五爷,就更没有信口开河骗他的必要,所以陈小驴被惊到了。他突然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个梦,梦里头一直有人在喊他的大名陈知白,跟招魂一样。 陈小驴惊惧道:“五爷,那我该怎么办?” 老瞎子道:“这也是今天找你来的原因,我眼睛瞎了,帮不到你,但可以给你推荐个人,你去找他,他要是愿意出手,你今晚应该能平安过去。” 陈小驴立刻问道:“谁?” “城北浦弯镇有个小寺,叫真法寺,你去那里找一个叫觉弘的和尚,把你被留了鬼印子的事情告诉他。记住,出了这个门就马上去,天黑之前一定要到,不然,你可能会迷路。” 迷路是个委婉的说法,这是在警告他,会遇到那种在一个地方不管怎么走,都绕不出来的邪门事。 来的时候满心疑惑,走的时候惊惧万分,陈小驴甚至来不及想别的,和赵府管家打听了一下那个叫浦弯镇的地方在哪,火急火燎的往那边赶去。 他不是没想过和赵南松赵老板借个汽车,这样更快,但赵南松那会已经出门去谈生意,老管家不敢擅自做主,就让人推来了一辆自行车。 太阳很毒,但陈小驴已经感觉不到热了,甚至一股股冷气嗖嗖的从脚底板往上蹿。他骑着自行车往老管家说的方向走,一路走一路打听,但上海真的很大,等到了浦弯镇的时候,太阳已经离落山不远。 “大叔,向您打听个事,咱们这边不是有个真法寺么,怎么走啊?” 在路上拦下一位扛着锄头,明显是下完田准备回家的村民,陈小驴递上一根烟再次急切问路 “真法寺?小伙子,太阳都快落山了,你去那边干啥?赶紧回去吧,要去那边明天再来。”那位大叔听到真法寺这个名字,神情明显一变,但看在香烟的份上,还是劝了劝他。 不过陈小驴这会哪还顾得上这个?焦急道:“我去那边有急事,特别急,叔您就指个路吧!” “我说你们这些年轻娃娃,是怎么回事嘛?”那位大叔似有些无奈,但拗不过陈小驴的请求,最终无奈的指了方向,道:“继续往前走,你会看到一个再往北的小路,从那小路一直往前,走到头就是老江道了,真法寺就在老江道里头,你到了才能看到。” 陈小驴道了声谢,疯狂的蹬着车轮,终于在太阳落山到一半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四周漆红斑驳的小寺。 它在一段很长的干枯河道里,不过寺门已经关了。 陈小驴将自行车扔在路边,顺着条人踩出来的小径,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挂着‘真法寺’匾额的门前,将门敲敲响。 咯吱! 片刻后,寺门打开条缝隙,从里头探出来一个瘦瘦的光头。 陈小驴定睛看去,是个慈眉善目的半老和尚。 似乎是没想到敲门的会是个年轻人,老和尚微微一怔,道:“小施主快走吧,寺门关了,要烧香明天再来。”说着就准备关门。 陈小驴急忙把门撑住,道:“大师您等等,我不是来烧香的,我来找人,找觉弘大师。” “觉弘?”老和尚神色诧异,微微一顿,见陈小驴连忙点头,便再次打量着他说道:“小施主找他做什么?” “急事,很急!”陈小驴本想含糊其辞的应付过去,但见他这样一说,老和尚立刻又要关门,只能道:“我身上被邪祟留了印子,一位长辈说我可能活不过今晚,让我来找觉弘大师救命!大师,您先让我进去行不行?” ------------ 第九章 回头看看 “南无阿弥陀佛,那小施主请进吧。” 老和尚口诵佛号,搭在门缝上的手撤开,陈小驴见状急忙溜了进去。 哐当! 大门被从里头关上,佛寺内顿时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老和尚转身点了盏油灯,陈小驴才勉强看清佛殿内的布置。 正中位置立着一尊两人高左右的佛像,香案蒲团放在佛像面前,和别的寺庙没有什么不同。 跟着老和尚走到佛殿后头的小院里,看着左右两边搭的十分简陋的几间厢房,陈小驴说道:“大师,请问觉弘大师住在哪间?” 老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道:“我就是。” “啊?” 这是陈小驴没想到的答复,看着对方,相信又不敢相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觉弘看出陈小驴的窘迫,但也没寒暄,请他在小院的石凳上落座后便道:“天就要黑了,我就不请小施主喝茶了,把那个印子让我看看吧。” 陈小驴点头,拉开左肩衣领,露出了肩上那个诡异的青黑色手印。 觉弘看了印迹两眼,问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昨天黎明时候。”陈小驴如实回答,看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赶忙道:“大师,您能解决么?” “不碍事,稍等片刻。”觉弘点头,起身进了一间屋子。 院墙围拢着,抬头已经看不到太阳,天好像随时可能黑下去。 陈小驴微微握着拳头,想着张五爷和他说的话,如坐针毡。 不过那位觉弘大师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就从屋里出来,手中多了两样东西,是一个乌青色珠串和半截白色粗蜡。 “这串珠子戴左手。”将乌青色珠串交给陈小驴,觉弘叮咛道:“从现在开始,到明天天亮以前,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摘下来。” 见对方脸色严肃郑重其事,而且事关自己小命,陈小驴不敢大意,点头说好。 亲眼看着他将珠串戴上,觉弘才将手中那半截蜡烛交给他,说道:“回去后把蜡烛点在床头,鸡打鸣之前,要护住烛火,不能灭,而且小施主你也不能睡觉。” “点在床头,鸡叫之前火不能灭了,不能睡觉----”陈小驴重复,用心记下,道:“大师,还有别的要注意的么?” “没了,只要不出纰漏,今晚上小施主会平安过去,放宽心。好了,天就要黑了,小施主赶紧走吧----唉,算了算了,还是我送你出去。” 觉弘摇头,交代完后开始赶人,语气急切。 陈小驴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大师这么着急,跟着快步往外走,他突然想起来,好像刚刚给自己指路的那位大叔,就刻意强调过天就快黑了。 而觉弘大师也强调说天就要黑了,难道天一黑,这边就要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不成? 供着佛像的大殿里依然漆黑一片,觉弘持灯走到佛像旁边时,脚步忽然一顿。陈小驴跟着停下,看到面前是一个捐香油钱的木箱,立刻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真不上道。可是他跟着就愣了,回去换了衣服后,出来得匆匆忙忙,身上根本一个大子都没带啊! 他尴尬道:“大师,我今天出来得太急,香油钱明天过来给佛祖补上,行不行?” “不是这事。忘了问了,小施主你要回去的地方,离这里远不远?” “挺远的,我要回市里。”陈小驴回答,看着灯火下这位大师面色微变,他顿时把心悬了起来,问道:“大师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等天一黑,那个邪祟就会到处找你!今晚是你阳气最弱的时候,除非在自己住处,否则不管在哪里被它找到,都不会有活路,更不要说这一路回去尽是荒郊野外。” 瘪犊子的! 陈小驴听到这话,被吓了一跳,赶紧问道:“那怎么办?” 觉弘似有些犹豫,片刻后叹了口气,“有个法子,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姑且一试吧。” 姑且一试。这是个很糟糕的回答,但陈小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看着觉弘大师从香案上拿了张不大的黄表纸,包了些香炉中的沉灰。 将东西接过来,就听大师叮嘱道:“回去路上,要是听到有人喊你名字,不要回头,把香灰往面前撒一点就赶紧走。” “多谢。” 除了道谢,陈小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觉弘大师摆手,将寺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但却并没有将油灯放下,而陈小驴跟在后面,一出门就被看到的东西惊住了。 就在真法寺门前的小路两边,突然多出了十几个颜色诡异的纸扎人站在那里。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就在他和觉弘大师走出来的一瞬间,那些纸人同时扭头盯上了他们。 “小施主!”觉弘大师突然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 陈小驴仿佛受到惊吓般‘啊’的一声,跟着冷汗‘唰’地一下就出来了。就在刚刚,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大师,这----” 不用想都知道是这些纸人在作怪了!陈小驴自问,坑蒙拐骗这么多年,邪事不是没遇到过,但这种吓人的诡异的阵仗,他真是第一次见。 “别问了,快走吧,盯着灯别看他们。” 觉弘大师显然不想谈这件事,持灯加快了脚步,陈小驴赶紧跟上,死死盯着灯芯上燃烧的火苗,连头都不敢转。 “附近村民都把这里叫老江道,说是以前黄浦江在这里拐了弯的,但后来江道决堤,才成了现在的走向。” 从十几个纸扎人面前走过后,觉弘大师主动开口,陈小驴心不在焉的‘嗯’了声。他认可这种说法,事情一来一去,都有自己的根脚,要不然这个镇子也不会叫‘埔弯’了。 “对了小施主,你开始说是谁让你过来找我的?”觉弘大师突然问道。 陈小驴道:“一个长辈。”看到觉弘探究的眼神,又补充道:“城西一个破道观里的张五爷,大师你们应该认识吧?” 不过让陈小驴没想到的是,觉弘大师却摇了摇头。 真法寺虽然在老江道中心,不过到岸壁上却并不远,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就走到了头。 觉弘大师把手里的油灯端得很稳,对陈小驴点头道:“快上去吧,上去了就赶紧走,不要回头看。” 面前是一个悬在几乎垂直岸壁上的破旧软梯,但很结实,陈小驴点头答应,和觉弘大师再次道谢后,抓着软梯三下五除二的就爬了上去。 天这时候已经微微黑,看到骑过来的自行车还在原地,他松了口气。 不过刚走过去把车子扶起,就听到有人和他说话。 “小伙子,你刚刚在下面和谁说话呢?” 陈小驴听到声音猛地吓了一跳,手本能的抓住了藏在后腰没离身的匕首,等转过去,才看到是一个中年汉子,手里端着个烟锅蹲在路的另一边,锄头就在他身边放着。 “大叔,是您啊。”陈小驴朝对方尴尬笑笑,是之前遇到,给他指路的那位,刚刚他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和寺里的觉弘大师啊,还能有谁。” “觉弘大师?”中年汉子将烟杆在地上磕了两下,嘴角拉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说道:“你再扭头看看,有人么?” 陈小驴闻言悚然一惊,迅速回头看去,跟着一股森寒凉气‘嗖’地一下窜到了头顶。 老江道里杂草丛生空空如也,别说这会儿应该正往回走的觉弘大师了,连个鬼影都没,他刚刚走过的,那条好似被人踩出来的小路,也不见了踪影。 再往远一些看,真法寺还在那里,但是外面的漆红什么全没了,而且大殿有些倾斜,就是一个门半开着,看着好像会随时倒塌的破败野寺。 这是怎么回事!? ------------ 第十章 不要回头!(上) 自己又撞邪了不成? 突如其来的惊吓,打了陈小驴一个措手不及。 但他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发现觉弘大师给的手串还在,而那半截粗蜡和一包香灰,同样还在上衣口袋里。 看出陈小驴的惊慌,中年汉子微微叹气道:“小伙子,我告诉你,这寺里头早就没人了,周边十里八乡的,也就一些不懂事的小娃娃敢跑到这里来耍,但你去打听打听,出的事还少么?” 陈小驴不禁咽了口唾液,道:“出什么事?” “死人,还能有什么事?”中年汉子语气阴沉道:“都是被从脖子上咬了两个洞,把血吸干死的,身上的衣服也被抓的破破烂烂。” 瘪犊子的!陈小驴再次被惊到了,不可抑制的想到了最近上海周边,关于僵尸咬人的传说。 “是僵尸?”他问道。 中年汉子却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 虽然是否定的回答,但不知怎的,陈小驴却感觉自己更紧张了,他追问道:“那是什么?” “是----”中年汉子刚开口,却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东西,话音骤的一收,瞪眼道:“我怎么知道?得,别在待了,渗人!小子,我可只警告你这一次,没事不要再往浦弯镇这边溜达了,不然死了都没人给你烧纸。” “那我谢谢您嘞!” 陈小驴被说的脸上发黑,不过天黑了,看不出来。 中年汉子扛着锄头走到他身后,很不见外的往自行车后座上一坐,道:“把话听进去就行,走吧,正好捎我一段。” 你大爷的! 就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陈小驴腹诽。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对方在后头坐下后,他悬着的心竟好像一下子安稳了不少,所以也没有拒绝。 车子顺着小路跑得飞快,很快原路返回,到了折过来的大路上,而顺着大路往前不远就是个村子。中年汉子让陈小驴在路口停下,扛着锄头往村子那边走去。 天一擦黑就黑的很快,这时候已经快黑透了。 陈小驴盯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看了几秒,眼角余光扫过手腕上的乌青色手串,鬼使神差的一踩脚蹬,又追了上去。 “大叔,你看这都忘了问您怎么称呼了。”陈小驴把对方拦住问道。 中年汉子瞥了他一眼,仿佛能看透他心中所想,冷笑道:“怕不只是想问我叫什么,还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老江道那里吧?” 陈小驴讪笑,但没有否认。 “我叫方大生,为什么去老江道你小子心里没数?当然是怕你死在那里了!”方大生不太高兴的说道,“既然你追上来问了,那我也就多说两句,小子,你没在那个破寺里头吃什么东西吧?” 陈小驴摇了摇头。 方大生神色略微缓和,道:“没有最好,我看你印堂颜色不太对,劝你今晚上最好别在外头瞎晃荡,赶紧滚吧,出了浦弯镇,不管遇到啥情况都别回头,也别和任何人说话,言尽于此,听不听随你。” 看着方大生再次离开,陈小驴心乱如麻。 这位路上偶然碰到的大叔,肯定不是一般人,尤其是那句和觉弘大师所说如出一辙的劝诫,更是令他感到震惊。 但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张五爷会让他来真法寺这种鬼地方?如果像方大生所说,这真法寺里早就已经没人了,那他最开始看到的那个寺庙,和在寺里头见到的那位觉弘大师,还有带出来的这三样东西,又算是怎么回事? 幻觉么?肯定不是! 无数疑惑横亘在了陈小驴心中。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十分笃定,张五爷肯定不会害他,所以刚刚他多留了个心眼,没有将手串蜡烛和香灰的事说出。 惦记着觉弘大师的话,陈小驴不敢再耽搁立刻返程,借着明晃晃的月亮将车子骑得飞快。 路过两个村子后就到了浦弯镇的边界,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寂静的可怕。不过转了个大弯后,一从火光突然出现在前面路边,陈小驴朝那边看去,围着篝火的五个人也齐刷刷将视线转到了他身上。 眼神一碰就移开,双方没有打招呼。陈小驴飞速从篝火旁掠过,跟着就听到了后面传来的小声嘀咕。 “不是说上海这段时间不太平么,这个点了,还有人敢在这荒郊野外赶路?” “我说,你怎么就能确定那是人呢?要万一是个----” “闭嘴!” 陈小驴听到这交流,顿时诧异,因为其中一个竟然是女声。可是刚刚他看到的分明是五个男人,其中还有一个,看体型应该是小孩,而且听他们交流的内容,似乎不是上海本地人,更像是路过的。 但要从上海路过,也肯定是走市区吧,吃多了撑的大晚上跑这么偏的地方来? 带着疑惑,陈小驴本能的想要回头,但刚将头偏了一点,就突然想到觉弘和方大生的提醒,赶紧又将视线摆正,暗道好险。 用了半个多小时,又穿过了一个镇子,并没有发生什么怪异的事情,但陈小驴的心不但没有放下,反而莫名的提了起来,好像冥冥中感觉到有什么危险快要来临了一样。 他咬着牙,将车骑得更快了一点。 某刻,天上的月亮突然被一片厚云遮住,四周一下子黑了下来。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陈小驴感觉身后一沉,车速也陡然变慢,仿佛有个什么很沉的东西,突然坐在了车子的后座上。 瘪犊子的! 是那个给他留下鬼印子的邪祟找来了么? 没有听到呼吸声,也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陈小驴浑身汗毛顿时炸起,冷汗也嗖地一下从后背渗了出来。 不过他不敢回头,想着觉弘说的话,迅速捏住了刹车。 但现在怎么办,撒香灰么? 他强自镇定着,将手朝装着香灰的衣兜伸去。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大爷的!这一瞬间,陈小驴感觉自己的心跳都骤然一停,铺天盖地的恐惧感袭来,让他顾不得再去掏撒香灰,而是迅速反手抽出了别在后腰处的匕首往身后狠狠一刺。 刺到的是空气,身后似乎什么也没有,但陈小驴却知道,自己一定是刺到了什么,因为那双搭上了他肩膀的手,随着这一刺不见了。 是张没用给自己匕首上画的那道符的作用么?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跟着他不敢耽搁,马上掏出包着香灰的黄表纸,按照觉弘大师所说那样往面前撒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随着香灰落到地上,他只感觉车子也随之一轻,好像是那个坐在后面的东西终于离开了。 但到底是什么东西? 强忍着回头看看的欲望,陈小驴将脚蹬狠狠一踩,头也不回的往市区冲去。 觉弘大师告诉他,路上要是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不要回头。那位方大叔交代的更明确一点,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回头,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话。 如果说一开始陈小驴对此还将信将疑,那么现在他是真信了。 明晃晃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云层中穿了出来,但阴冷的光亮,并没有让陈小驴感到丝毫心安,反而更加惊魂难定,尤其是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看到自己被拉得很长的影子的时候。 又飞快路过一个镇子的界碑,看到石碑上的名字,他暂时松了口气,过了这个名叫‘南渡’的镇子,距离回上海市区,就还剩下一半左右的距离。 但松掉的这口气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当周围光线再次一暗,路面变得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之时,陈小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 第十一章 不要回头!(下) 什么情况? 陈小驴耸然一惊。 不过还不等脑子转过弯,一直被他骑得飞快的车子,突然一下停了下来,就好像后面有人拉住了后座。 “我草!” 从快速行进到突然骤停,陈小驴顿时失去平衡感,车头猛地一拐后差点侧倒下去,但他反应很快,一只脚迅速离开脚蹬踩住了地面。 而几乎就在同时,他听到了从背后传来音调极为怪异的呼喊。 “陈知白,陈知白----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陈知白,这声音叫的是他的大名! 前车之鉴不远,陈小驴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明白过来,是那个东西被他甩掉之后又追上来了。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他竟然有种忍不住想要回头答应的冲动。 绝不能答应! 冷汗瞬间出现在陈小驴手心,他强忍着心中冲动,迅速将手伸进衣兜拿住了那包香灰。刚刚的事情已经证明,在真法寺里觉弘大师说的这个办法有用。 “陈知白,你回头看看,我就在你后面站着,你回头看看我是谁----” 那个怪异的声音再次出现,极为蛊惑。 陈小驴抓住香灰的手不禁一停,跟着惊恐的感觉到,一双冰凉犹如尸体的手再次攀上了他的肩膀。 而与之前只是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同,这次那双手开始用力,捏得他生疼无比,而且双臂也随之开始发麻。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笼罩,撒在夜里的只有一点微光。 但这点微微的光亮,也能让人在地上大概看到一个自己的影子。 陈小驴强忍着剧痛微微低头,下一瞬间,他眼睛猛地一缩! 身后竟然真的站了一个人! 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赫然有两个人影,一个是坐在车子上的陈小驴自己的,而另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就站在他的背后,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大爷! 这一刻陈小驴头皮都要炸开了。 猜测自己身后有人是一回事,但真正看到,是另一回事!这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自己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陈知白----陈知白----” 怪异的声音,如同叫魂一样不断念叨着陈小驴的名字,而陈小驴似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状态,眼神慢慢模糊,上身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慢慢朝后方扭去。 “喵呜----” 黑夜中,路边野田里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叫声不大,但在陈小驴敏锐的双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呵! 他身体一抖,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往后转了一半的身体,在千钧一发之刻被他硬生生停住。 而此时,那双搭在肩膀上的手又不见了。 陈小驴发现异常,又不敢确定,带着几分恐惧的耷拉着眼睛,将视线再次投向地面。 凝实的影子投射到地面,原来是月亮从云中钻了出来,而在他的背后,哪里有什么人影存在? 如果不是肩膀上的疼痛感如此清晰,陈小驴甚至都要以为,刚刚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喵呜~” 又一声猫叫。 一只黑猫从田间的庄稼中钻出,它停在路边,用泛着幽光的眼睛看向陈小驴,嘴中还叼着一只似乎刚被它咬死的,也不知道是老鼠还是黄鼠狼的东西。 多亏这只猫! 陈小驴朝它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而黑猫似乎读懂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竟然做出了沉思状,跟着唰地一下窜到了车前,顺着车身迅捷的爬进了车子前篮。 这是什么意思?陈小驴懵了一下。 直到黑猫将嘴里的东西直接扔在了篮子里,陈小驴这才看到,被它咬死的,原来是一只黄鼠狼。 “喵呜~” 将尾巴盘在身后,黑猫再次抬头看向陈小驴,叫了一声。 陈小驴更加不解。一人一猫对视了两秒,陈小驴先想到觉弘大师的话,再想到那位方大叔的告诫,心说不能和人说话,和猫总没问题吧? 于是他带着试探问道:“猫兄,是让我载着你走?” “喵呜~” “我去,你还能听懂我说话不成?要成精了啊你?” “----” 黑猫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是个智障?跟着将尾巴盘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在车前篮里进餐。 听着篮子里‘咔嚓咔嚓’的声音,陈小驴心中升起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同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安。 而且被这么一闹,那种紧张感都好似消失了一大半。 陈小驴轻轻松了口气,心想这猫兄好歹也算是救命恩人了,那就先载着它吧!要是它不愿意走了,自己好好养着它就是。 但是刚刚莫大的凶险就这样突兀不见了,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往脚下撒点香灰? 微微一犹豫,他还是将香灰拿出来往面前撒了一些,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猫兄,那咱们就走了啊!” 将香灰包好重新揣进衣兜,陈小驴招呼一声,见黑猫根本不搭理他,便一踩脚蹬重新上路。 不过往前骑着,陈小驴只感觉两边肩膀越来越痛,直到途径一个已经依稀能够看到市区灯火轮廓的小桥时,那种痛感几乎到了一种自己无法忍受的程度。 但下一秒,他精神就猛地一振。 在桥头那边,突然窜出一个女人朝他扑了过来! 我草! 陈小驴心中一声怪叫,猛地捏了刹车,车子在马上要撞到对方的刹那停了下来,而这时候,他已经和那个女人面对面,看到了一张苍白而诡异的脸。 这瘪犊子的又是什么情况!? 接二连三的吓人状况,不但没有让陈小驴麻木,反而令他变得更加敏感,本能的伸手到背后,‘噌’地一下抽出了匕首。 但这并没有吓到面前的女人,她的神色变得更加诡异,用低低的语调问道:“你见到我的孩子了吗?我在找我的孩子,他不见了----他有这么长-----” 女人伸手,比划出了一个大概有小臂长短的长度。 这是个婴儿吧! 陈小驴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用另一只手扭转车头准备离开。 但就在同一时间,女人突然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控制车头的手臂。陈小驴顿时心中一寒,匕首直接刺向女人腹部,不过在粘到对方衣服的瞬间,又被他硬生生收住了力道。 一是因为,他并没有如之前两次一样感觉到什么危险,还有一个原因,是女人同时说的一句话。 “你见过我的孩子吧?他对我很重要,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好吗?” 这句话似乎刺中了陈小驴心中某块柔软的地方,他收回匕首,张了张嘴。 夏天酷热,但女人的手心很凉,不过陈小驴想着那位方大叔的告诫,还是没有说话。 女人似乎认定了陈小驴知道她孩子在哪,死死抓着他不断哀求,陈小驴想把对方甩开,又有些于心不忍,两人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而车篮中的黑猫,这时候仿佛睡着了一样,盘卧着的身体微微起伏,还有些鼾声。 不过还好的是,没过多久,一对老夫妇和几个村民模样的男人就一路找了过来,上桥后看到陈小驴手中的匕首,他们都是一惊。 老头赶忙上前,一把将女人抓着陈小驴的手拉开,带着几分不安的回话道:“小伙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把你吓到了吧?这是我的女儿,她脑子有点问题,魔怔了,听到她半夜跑出来我们就赶紧来找了,真是对不起,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看来真的是人? 陈小驴心中微微一松,看了那个在她老母亲怀中不断哭闹挣扎的女人一眼,对老头点点头,便一踩脚蹬,带着黑猫从桥上离去。 可算是回来了! 进了市区的路灯下,他重重喘了口气,旋即又想到张五爷的话,心情再次沉重下来。 ------------ 第十二章 惊魂 弄堂里各家各户灯火漆黑,只有几盏不亮的路灯,勉强提供着微弱光亮。 陈小驴看到小楼的门从外面上了锁,才想到白天房东王姐倒是交代过,说这几天他们一家子要回一趟乡下老家。 不过这样也好,要不今晚如果真的闹出什么吓人的动静,怕是王姐这一家子宁愿退给他房租,也不会再让他继续住在这里了。 进门后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十一点多,再不到半个小时就要十二点。 陈小驴将自行车靠墙放好,拍了拍并未离开的黑猫。 “猫兄,到家了别睡了,跟我上楼。” “喵呜~” 黑猫似从睡梦中惊醒,用爪子抹了抹脸后从车篮中一跃而出。 一人一猫上了二楼,陈小驴刚把自己的房间门打开,猫兄就先一步从门缝里钻了进去,跟着,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在房间里巡游了一圈,最后兴致缺缺的卧在了桌角一块木地板上。 是放着太平令暗格的位置。 陈小驴眉毛一挑,旋即两边肩膀上同时袭来火辣辣的剧痛,仿佛皮肤正在被硫酸腐蚀。 他顾不上再管猫兄的位置,急忙到镜子前脱了上衣,看到左右肩膀上的情况,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本只是左肩上有一个诡异的青黑色手印,但现在,两边肩膀上竟然都有了,而且还不止一个,每边至少有五六个! 瘪犊子的! 这一路回来,他到底被拍了多少次肩膀? 想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感觉,不禁一阵后怕,这样子都能安全回来,还真是福大命大。 不过真的太疼了,不知道这东西能洗掉不? 陈小驴突然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他试探着用手在那些青黑色上搓了搓,但没想到,竟然真的就这样-----搓掉了一点! “我草,这样也行?” 他怪叫了一声,不过紧跟着指尖就开始疼。 低头看到指尖上沾染的,仿佛某种研磨得十分精细的青黑色粉末,陈小驴面色几变,旋即用最快的速度打了盆水。 跟着不到一分钟,手和肩膀上的青黑色手印就被清理干净,而腐蚀一样的痛感也随之消失,只在原本手印存在的地方,留下了一片如同被烫过的淡淡红色。 不过这算是怎么回事,鬼印子还能被洗掉? 陈小驴脑门前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他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中午在张五爷那里,看到肩膀上的印子时候他也用手摸过,当时并未出现这种情况。 想了片刻想不明白,陈小驴就不再为此费神,反正他也打算明天再去见张五爷,问问真法寺的事情,到时候,连这个事情一起问了就好。 更何况,把这个晚上先扛过去,对他来说才是当务之急。 按照觉弘大师的嘱咐,陈小驴将半截蜡烛点在床头,不过觉弘大师给他的手串,说木头不像木头,说石头又不像石头。陈小驴抬起手在眼前打量了半天,也没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材质的。 最后百无聊赖,拿起了一本名叫《四门八派风水全解》的旧书看了起来。 虽然这本书早就已经快被他给翻烂了,但鸡打鸣之前不能睡觉,要是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陈小驴还真怕自己抗不下去。 至于猫兄,它卧在地板上肚皮起伏,早就已经开始打鼾。 从这点上来说,陈小驴觉得这个刚刚救了他一命的黑猫,可真是一点都不像别的猫。 谁见过有猫在晚上睡觉的? 不大的房间内逐渐寂静,只剩下一人一猫的呼吸声和偶尔的翻书声。 也不知道是从几点开始,外头起了微风,又逐渐变大。 轰隆! 一阵雷声突起,由远及近而来,跟着一道闪电划过,大雨倾盆, 但半躺在床上的陈小驴,对此毫无却毫无反应,他的眼皮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耷拉了下来,仔细看去,手里的书歪歪扭扭拿着,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翻页。 他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噗! 门窗都紧闭的屋内,在这时候突然起了一阵妖风,点在床头的蜡烛,烛火随之开始不断摇晃。 但诡异的是,就在蜡烛旁边放着的几页白纸却纹丝不动,好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站在床头,对着点着的蜡烛不断吹气,想要将其吹灭一样。 吹蜡烛的风越来越大,烛火也摇晃得越来越厉害,终于在某刻,火苗‘噗’地一声熄灭,往上腾起了一点细烟,而陈小驴一直没关的灯,灯泡在闪了几下后也突然灭了,不大的房间内顿时一片漆黑。 咚!咚!咚! 门外楼梯上,传来了脚步沉重的上楼声。 但陈小驴睡着了,并未听到。 而在黑夜中,打鼾到一半的猫兄突然睁眼,用一双幽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房门,它仿佛知道是什么来了,前躯下压做出了攻击姿态。 砰!砰砰砰! 片刻后,房门被敲响。 连续的敲门声并不急促,似乎是在试探什么,但在半夜的屋内显得如此诡异。 陈小驴谁得很沉,并没有被这些响动惊醒,而敲门上在持续了一会之后就停下,跟着,明明是锁上的门,被掀开了一条缝隙。 “喵呜~” 猫兄突然很凶狠的叫了一声,同时从打开的门缝中‘唰’地一下窜了出去,紧跟着,连续的猫叫不断在小楼各处响起。 而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开始只是开了一条缝隙的门,再被掀开了一点。一个身形矮小的黑影进了屋子,走到陈小驴身边,突然伸手朝陈小驴的脖子掐了下去。 “呃----” 猛烈的窒息感,让陈小驴瞬间清醒。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掐他,但濒临死亡之时还是爆发出了莫大潜力,扭动身体狠狠一脚踹在了黑影身上。 呼! 黑影被踹得倒退,陈小驴本能的狠狠吸了口气,紫涨的脸色这才稍有缓解。 但等他准备马上起身之时,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四肢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这他妈又是怎么回事?陈小驴在心中大骂,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而被他踹开的黑影却已经再次来到了床前,伸出双手掐向他的脖子。 这次是真完了! 随着那双手在自己脖子上不断用力,陈小驴头上青筋暴起,心中一阵发苦。 护住烛火不能灭,鸡打鸣前不能睡觉,觉弘大师的告诫历历在耳,但他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烛火也灭了,这能怪得了谁? 不能动,就只有等死。 陈小驴的舌尖慢慢从嘴中探出,这是人被掐死之前,身体的一种本能反应。陈小驴对此一清二楚,死亡,就在眼前。 但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房间内突然响起了杂乱的‘帮当’声响,是觉弘大师套在他手腕上的手串断了,十四颗珠子掉在地上,竟然变成了十四个白纸人。 潜入房内的黑影仿佛被惊到,连忙后退,而那十四个单薄的纸人,则趁机迅速手拉手围成一团,将半躺在床榻上的陈小驴护在了中间,与黑影对峙。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陈小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个黑影慢慢从屋里退了出去。 “吱咯咯!” 就在此时,隔壁圈养在笼子里鸡打鸣了,声音响亮得几乎整条弄堂都能听到,而陈小驴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那种浑身瘫软的感觉顿时消失。 他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那十几个纸人,则呼啦啦一下全都不见了。 鸡打鸣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陈小驴忍不住长出了口气,旋即感觉到左手腕似有些不太舒服,他急忙将灯重新打开,低头后却微微一愣。 觉弘大师给的手串不是都断了么,怎么还在手腕上? ------------ 第十三章 解惑 难道刚刚都是在做梦不成? 陈小驴心中涌出巨大的疑惑,但仓惶间扔在床下的旧书,与手串珠子上出现的一道道裂痕,又让他无法确定。 “喵呜~” 房门外突然响起一声猫叫。 陈小驴这才发现,猫兄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而昨晚他明明看着是开着的门,此时却从里面关着。 极多不合常理的细节,令他心中愈发打鼓。 将门打开,猫兄摇摇晃晃地钻进屋子,跟着一头倒在桌角地板上,肚子一鼓一鼓的大口喘息。 “猫兄,你没事吧?” 看到猫兄肚子处的毛发中隐隐透出殷红,而且还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陈小驴立刻上前查看,十几道仿佛被什么东西挠出来的抓痕赫然入眼。 不过虽然渗血,但好在看着都是皮肉伤,他略略松了口气。 而猫兄根本没搭理陈小驴,窝在地上萎靡的将自己盘成了一团。 陈小驴又观察了一会,确定猫兄的确没什么大碍后,才一下倒了下去。这一天一夜实在难过,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他心力交瘁至极,他现在只想让天赶紧大亮,好去张五爷那里将这些事情问个清楚。 等天完全亮透,猫兄也已经睡熟,陈小驴喊了喊它,没喊醒,便简单收拾一番,骑上自行车去了赵南松那边。 赵南松不在,接待他的是那位态度依然客气的老管家,听陈小驴说要见张五爷,对方没有二话立刻带他去了后院。 照例和曹侯的老母亲打过招呼,陈小驴在昏暗的房间中和张五爷见了面。 “把昨晚上熬过来了,你小子不错,命很大。”没有寒暄,张五爷直入正题,不过语调里没带什么感情,听着就像个尖酸刻薄的老头子。 当然,他本身就是。 陈小驴点头,他同样觉得自己昨晚上能扛过来是命大,但等点完头后,才想到张五爷根本看不见,便说了声是,然后试探地问道:“五爷,您和真法寺的觉弘大师认识?” 本来以为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却没想到张五爷竟然摇头。 “不认识,听说过他。” 陈小驴闻言脸色不禁一黑。 张五爷却道:“你去真法寺,有遇到什么奇怪的情况没有?” 过来主要就是想问这事情,但看张五爷这反应,似乎早就知道?但为什么昨天不告诉自己?陈小驴心中更加疑惑,闷闷点头说有。 张五爷道:“是什么情况,都告诉我,不要有遗漏。” 陈小驴不明所以,你什么都知道,还要我说什么?但看着五爷那张阴沉的脸,他还是将昨天从看到真法寺开始,到从老江道上来之间所遇到的事情,说过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你确定在寺门口看到了很多纸人?” 听陈小驴说完后,张五爷的声音似有了些波澜,不过具体是不相信,想不到,还是震惊什么的语气,陈小驴听不出来,只能点头。 跟着张五爷不说话了,陈小驴忍不住忍不住道:“五爷,那个真法寺----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给我交个实底行不?” “实底?”张五爷似笑非笑道:“你还看到什么了?” “我----”陈小驴一阵憋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后面遇到方大生,到一路上被黑猫救了命的事情全说了。 等他说完后,张五爷才慢悠悠道:“真法寺的事情,我让你去就有让你去道理,把昨晚上那一劫渡过去就行,再深究有什么必要?至于那个方大生,我没听说过。倒是救了你命的那只黑猫有点意思,有空了带来,让我看看。” 这说了和没说是一个样! 陈小驴腹诽。 但他知道从张五爷这里肯定听不到更多的东西了,就转了话题,问了心中最大的两个疑惑。 “五爷,那跟着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有我肩膀上那手印子,怎么就能洗掉了,你总能告诉我吧?” “这个啊?嗯----现在说说倒是没啥。”张五爷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说道:“开始我也不是很确定,但现在确定了,你应该是招惹上了黄皮子。至于手印,是被觉弘和尚给你的这手串给化掉了,就算你不洗,也就是忍着点疼,到今天早晨自己也就会没了。” 黄皮子? 陈小驴听到这个东西心里噔的一下,这不就是黄鼠狼么。老家那边一直在传,说成了精的黄皮子不敢惹,不然送不走就是要命的祸事,没想到这事竟然还是真的? 再想到昨晚上猫兄嘴里叼着的那只黄鼠狼,陈小驴信了八成。 只是自己怎么会招惹上那玩意儿的?他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张五爷没好气道:“滚蛋,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不过还有件事,你说那只黑猫身上有抓痕,要我猜得没错的话,昨晚上在你小子睡着的时候,肯定是它帮你挡了很大的灾,不然黄皮子这东西,寻仇都是一窝一窝的,不可能只有一个溜进去找你。” “那这手串的事----” “怎么着,要不要你陈小驴现在跪下磕三个响头,我把教勿用的本事再给你教教?” 张五爷的声音骤然尖锐起来,翻脸翻得毫无预兆。 陈小驴急忙讪笑道:“不用不用,哪敢劳驾五爷您?那您歇着,我先走了。” “滚蛋!”张五爷骂道。 不过等陈小驴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张五爷突然又把他叫住,道:“小子,你确定没什么遗漏了吧?好好想一想,除了那个叫方大生的,还有没有人在昨晚帮过你?” 陈小驴疑惑道:“真没了,全都给您说了么,五爷您为什么这么问?” 张五爷嫌弃摆手道:“勿用只有你和那小胖子两个朋友,我这还不是替他忧心,怕你再被什么东西给坑喽?既然没了,那就滚吧,没事别来烦我了。对了,出门就把那个手串扔掉,珠子一裂,戴着就不是辟邪,是招灾了。” 将自行车还了回去,陈小驴从赵南松府邸出来,先到了不远处的黄浦江边把裂开的珠子扔进了江里,回到弄堂后看到猫兄还在睡觉,一阵困意袭来,也躺着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当睁眼后看到曹侯竟然在自己屋子,而且还在噜猫之后,陈小驴吓得立刻精神抖擞。 “我草!猴子你怎么进来的?” “嘿,瞧你说的,就这锁难得住胖爷我?”曹侯噜着猫兄,本能的嘚瑟,跟着才愣了一下,道:“呃----小驴你醒了啊,你啥时候还养了个猫?” 陈小驴没有说话,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曹侯被看得心里发虚,噜猫的手慢慢停下,讪笑道:“那啥,我这不是在茶楼里等了一中午都不见你来么,怕你出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么。你放心,绝对没人看到我进来,这点我保证!” “你、会、不、会、敲、门!?” 陈小驴觉得自己真是要被这瘪犊子气疯了,阴着脸,一字一顿地把话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曹侯讪笑,除了讪笑还是讪笑。 这事还真没办法解释,总不能说自己就是一时手痒吧?要真这么说,以他对小驴的了解,小驴可能真会抓着猫抽死他的。 陈小驴气了一会,被这货那张又胖又丑的脸实在是笑得烦,没好气道:“有什么事情,说!” 曹侯赶紧道:“狗大户那边出情况了,昨晚上我不是把他家大门给开了么?结果后半夜他们就请去了一个神棍,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曹侯顿住,故意卖了个关子。 ------------ 第十四章 贾西北 见陈小驴面色再次不太善了,曹侯立刻轻轻打了自己一嘴巴,讪笑道:“那神棍好像还真从宅子里抓出了什么东西,对着空气那一桃木剑下去,啧啧,血淋淋的!我就纳了闷了小驴,难不成狗大户那老宅里还真有什么,被咱们歪打正着的救了他们一条狗命?要是这样,咱们这算不算是积德行善?” 陈小驴自动忽略了曹侯话中的所有废话,只抓取了一个有用信息,李明师家里开始慌了。 至于请神棍不请神棍的,说实在话,陈小驴只怕他们不请!要是那样才麻烦。 只是时间与他估计的略有提前,他原本觉得,可能得再过两天,李明师那边才会有所动作。 就是不知道张笏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陈小驴对曹侯道:“没用那边是什么情况?” “呃----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那今晚上是个什么说法?” 曹侯摇头,随即跃跃欲试。这一套流程他基本熟悉,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前期往往都是他和张笏二人换着来,只是每次小驴安排的花样会有些不一样。 陈小驴眯了眯眼睛,道:“既然李宅那边开始请师傅了,那开胃菜就上完了,你去弄一双黑色男纸鞋,今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下后,放老太太屋门口,记住,鞋尖一定要对着门。” 黑色纸鞋,还要鞋尖对门? 曹侯听得眼睛都瞪了起来,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他打了个寒颤,忍不住道:“小驴,你是真的坏,就不怕把那老太太吓出什么问题了?” 陈小驴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道:“你觉得李明师给他娘找的是下人,还是姑奶奶或者大爷?” 被这么一嘲讽,曹侯脑子才开了窍,讪笑一声。 “明白了就赶紧滚,等我留你吃饭?”看曹侯又顺手开始撸猫兄,陈小驴没好气的骂道。 等曹侯翻着白眼离开,陈小驴没忍住也在猫兄身上撸了一把,毛发顺滑,别说,还真爽!不过紧跟着他就发现了一点不太正常的地方,猫兄身上那些渗血的抓痕,竟然消失了? 都说黑猫通灵,可猫兄这愈合能力,哪里是通灵,简直是要成精了么! 再想到张五爷说的话,陈小驴的动作不禁轻了很多,看着猫兄自语道:“猫兄,小弟我欠你两条命了,只要你愿意搁我这待着,以后有我陈小驴一块肉吃,绝对有你一口汤喝!” 不过对他的自言自语,猫兄眯着眼睛并未搭理,十分高冷。 等到天色渐晚,陈小驴便借着王姐家的厨房,给自己和猫兄弄了点吃的,等吃完后已经七点出头,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将猫兄留在房间内再次去往大世界。 昨天没去从李三少爷那里探听李家动向,已经是一个疏漏,虽然是事出有因,但这还是严重违背了他陈小驴的职业操守! 不管最近上海周边的市井流言多么耸人听闻,但大世界里依旧歌舞升平。 陈小驴照旧要了一瓶最便宜的格瓦斯,找了个位置静静等着,九点整,李虎真被几个帮闲簇拥着来了,相比于前天晚上,今晚的李三少爷明显意气风发,连说话的语调都比往常高了不少。 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看着那群人在固定的位置落座,陈小驴便摘掉耳中的棉花团听了一会儿,这才知道曹侯说的昨晚后半夜被请去李宅的那个神棍,竟然就是前天晚上李三少爷旁边一个狗腿,说的那个规矩挺怪的阴阳师傅。 至于是不是真如曹侯所说,李宅里原本就有什么邪祟藏着,被他们歪打正着的救了命,陈小驴根本不在意。有或者没有,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是没有见到昨晚那情况,我亲眼看着的,那个师傅是真有本事,没得说,今晚哥几个随便玩,我请客!” 李三少爷大手一挥,几名帮闲顿时喜形于色。 陈小驴听到这里就觉得没意思了,过来无非就是保证自己不会估算错什么事情而已,将剩下的半瓶饮料一口喝光便准备回去。 只是刚刚起身,一个人影突然坐在了他旁边,寻常人根本闻不到的淡淡的土腥味,同时钻进了他鼻孔。 这味道有点熟悉啊。 陈小驴抬头看去,顿时一愣,还真是位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是前天晚上在赵南松宅邸见过的那位,对方脸上那两道诡异的肉瘤子,实在是太具有辨识度了。 他朝对方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继续离开,那位中年男人却突然说道:“陈大师,一起喝杯再走?” 陈小驴脚步一顿,与对方对视。 能一口道破他的姓氏,而且还称呼陈大师,这让陈小驴一下也拿捏不准赵南松是不是给这人透过自己的底了,虽然从家丑不可外扬的理论上来说不大可能,但凡事都有万一。 万一赵南松那个王八蛋透了自己的底,万一拒绝了对方,对方恼羞之下在这里闹出点什么动静,给那位李三少爷和自己混了个眼熟,那他费劲巴拉的做局,收官时候可能就要整出个稀烂的局面了。 “您给面子,那我哪能不兜着?” 陈小驴又在原位坐下,言语捧着对方又不乏试探。 如果面前这位真知道自己的底细,那听他这么一说,接下来的言语多多少少会透出点倨傲,这是人之常情。而如果不知,他这么客气的情况下,那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对方此时就应该很懂事的捧回来,花花轿子抬人,这就算交下了一个朋友。 但中年男人的反应却并不在这两者之中,他很自然的向酒保挥挥手,丢下几块大洋要了两杯伏特加。 是位老江湖!陈小驴对此反应有点遗憾,但并不意外,只是随口试探罢了。 碰杯后两人各自喝了一口,贾西北主动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贾,叫贾西北。” “原来是贾先生。”陈小驴向对方举杯,道:“陈知白。” “这我从赵老板那里知道了,还知道陈大师一身本事可不小。”贾西北并不掩饰他知道陈小驴底细的事情,直入正题道:“那陈大师知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从对方身上的土腥味上,陈小驴就猜了个大概,但不是很确定。 不过这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的我的独木桥,江湖上行当很多,唯独他陈小驴现在干的,和对方干的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 他摇头道:“贾先生说笑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贾西北却不依不饶道:“不想知道,那就是知道了。陈大师这一身本事,用在这上海苟延残喘,实在是可惜了,不如跟我一起干?” “干啥?加入更大的诈骗团伙?您别开玩笑了,我还是喜欢单干,这样子自在。”陈小驴压低声音装疯卖傻,“更何况,上海这一亩三分地里长出来的狗大户,都能把人吃撑了,别的地方又有啥油水。”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回事。”贾西北并不在意的一笑。 陈小驴道:“那我就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了,得,我那边还有点急事,自罚一杯,就先不和您在这里聊了。” 站起来将杯子里的伏特加一饮而尽,陈小驴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贾西北并未阻拦,他看着陈小驴离开的背影,声音不大不小的道:“相逢就是有缘,何况我这人信因果,相信我和陈大师的缘分肯定不止于此,陈大师要是突然改变主意了,找赵老板就能找到我。” ------------ 第十五章 消息 在大世界碰到贾西北是个意外,陈小驴没有太放在心上。 翌日一早,他在弄堂口电线杆上,留了个‘张笏处见’的标记,便带着猫兄去了市外的破道观,将带着一堆东西准备出门的张笏堵了个正着。 张没用还是那一副冷冷酷酷的样子,看到陈小驴之后打了个招呼,旋即看到跟在陈小驴身边的猫兄,表情略有变化。 “几时养的?” “前天晚上,先不说这个,一言难尽,回头再细说。”陈小驴无奈摇头,对前天那漫长的一天他提都不想提,转头问道:“村里邪祟的事情怎么样,有眉目了没?” 张笏道:“现在去收尾。” 那就是没问题了。他自动将张没用的话翻译过来,问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天黑之前。” 张笏抬头看了眼太阳,给了个确切时间。 陈小驴闻言点头,道:“那我就在这等你,过来也是要交代你个事情。” “说,赶时间。” 赶你大爷的时间!陈小驴翻了翻白眼,交代道:“处理完事情后,给那孤儿寡母的留个手尾,就说邪祟的事情处理干净了没有不知道,过几天你会再去看看。” 张笏一贯的点头说好,至于为什么,懒得问。 “狗日的张没用!”看着张笏疾步离开,陈小驴骂出了声,他经常性的觉得,张没用能在张五爷那么个性情乖戾的老家伙手底下安全长大,没被早早掐死,真算是个奇迹。 等了半个早晨后曹侯带着满身疲惫和亢奋到了道观,陈小驴看着这货的黑眼圈,有点惊奇地问道:“那村里到你家那边也不算太远吧,怎么弄成这幅鬼德行?” “嘿,我藏在那边等到了天快亮,这么大一出戏不亲眼看看多可惜?”曹侯满脸亢奋说道:“小驴,我不得不说再说一次,你每次都能刷新我对你坏的程度的认知,和你比起来,胖爷我简直就是积德行善的楷模啊!” “你想死?”陈小驴邪瞥了他一眼。 曹侯一点都不在意,仿佛没有听到,眉飞色舞的说道:“你是没有亲眼看到今早那边的情况,太精彩了,李宅那边一个小丫头,天还没亮起来呢就去老太太房门口守着,结果看到那双鞋,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跟着李宅的人全都惊动了,老太太更是吓得站都站不住得让人扶着才行----”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陈小驴觉得曹猴子这货真是没得救了,脸上连表情都懒得配合,倒是猫兄‘喵呜’了一声,似乎在回应。 见自己说完后陈小驴却不说话,曹侯道:“咋了,是我说的不够精彩?” “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呃----”曹侯讨了个没趣,扭头狠狠在猫兄身上撸了两把,眼神乱窜后错愕问道:“咦?没用呢?” 陈小驴道:“没用说今天就能解决那件事,早都走了。” 曹侯等了两秒,突然担心的问道:“你让没用去解决邪祟这事情,应该挺危险吧?会不会伤到他?” “相信没用。” 虽然这么说,但陈小驴其实有和曹侯同样的担心,尤其是在经历了前天的恐怖一夜后,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让张笏去做这事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 万一没用真出点什么岔子,事情办砸了是小,总还能想到补救的办法,但如果对没用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甚至要了他的命,那他陈小驴真要愧疚一辈子了。 所以他才会要在这里等张笏回来,不看着没用安全返回,怎么可能放心。 曹侯有同样的想法,所以休息之前特意叮嘱陈小驴,说没用要是回来就马上叫醒他,不然这觉他睡不安稳。 所幸的是,张笏回来的比他和陈小驴说的时间更早一些,差不多下午四点左右。除了脸色有点发白,身上衣服好像被什么东西撕开了几条口子之外,看着并没有什么外伤,连皮都没破。 陈小驴看到这情况不禁长松了口气,从张笏手中接过东西放下,问道:“解决了?” “嗯。”张笏点头,“也按照你说的,和他们说了。” “说了就行,进了那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怎么搞成了这幅德行?”看着那把桃木剑已经断成了两半,陈小驴不禁惊奇。 在他印象中,这把桃木剑可算是没用的至宝之一了,这两年来上面虽然偶尔会多些缺口什么的,但断掉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见。 张笏视线从猫兄身上划过,脸色平静道:“诈了尸的死猫,一只藏在村头那家里,一只就埋在那颗老槐树底下,那个村子周围还被埋了十几个猫坟,不做准备的话,谁挖开它谁就要被缠死。” 猫坟?陈小驴闻言微微一怔,这是没有想到的答案,怪不得张笏总是会看猫兄。 “这么说,那天早晨搞我的,是两只死猫?” “应该是。”张笏点头。 陈小驴顿时失语,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事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荒唐,那天早晨被两只死猫迷了心窍,结果被一只黄皮子救了,接着差点被黄皮子弄死,又被猫兄连救两次?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没用,没用快跑!危险!” 正在道观小院里说着,大殿里突然传出一声惊恐尖叫。 陈小驴和张笏都被吓了一跳,齐齐朝殿内看去,张笏皱眉道:“猴子也来了?” “嗯,睡着了,这梦里还惦记着你呢。”陈小驴说着,耳廓微动,脸色突然变得有点怪异,跟着对张笏挤眉弄眼道:“走走走,进去看看,跟我说你回来了就叫醒他。” 进了大殿,他们曹侯肥胖的身躯趴在床上,嘴巴半开着不断抖动,不过相比于刚刚那一声尖叫,声音不知道小了多少倍。 “没用----张笏----你可千万不要有事,要好好的啊----呜----” “张笏啊----” 这货在说梦话。 梦里一声声叫着张笏的名字。 陈小驴听得乐不可支,忍不住道:“猴子这对你可真是情根深种啊,梦里都叫你呢。” 张笏脸色不太好看,呵斥道:“曹侯!” 然而曹侯双手紧紧抱着枕头,根本没什么反应。 张笏还想再叫,被陈小驴拦住,“这货睡着了是个什么状态你不知道?叫他根本不能这么来。” 张笏迟疑道:“打?” 我草!?陈小驴惊呆了,看着张没用不似在开玩笑,赶紧道:“用不着,看我的。” 说着,他上前走到床边,试了试嗓子后,突然用不大,但很急切的声音道:“猴子快起来,没用出事了!” “我草他二大爷!”曹侯的梦话戛然而止,哗地一下弹了起来,跟着就看到陈小驴和张笏一前一后在旁边站着。 愣了两秒后,他骤然暴怒道:“小驴你有病啊,吓人好玩么!” 这瘪犊子还真是狗咬吕洞宾! 陈小驴乐了,尤其是看到没用那一副吃了苍蝇般的表情,他戏谑道:“你刚刚是不是做梦了?梦到啥了?” “我----呃----没有做梦。” 曹侯看了眼张笏,眼神有点闪烁,跟着发现张笏身上被撕开口子的衣服,担心道:“没用你遇到麻烦了?这怎么弄的?” “小事,不麻烦。”张笏冷冷道。 “----” 三人闹了一阵子,张笏换了身衣服后,他们随意弄了点吃的,围着前院里的小石桌,陈小驴正色道:“不说废话了,说一下接下来的事情,没用,你先跟我说说,今天去那边村子,有没有听到什么和李宅有关的消息?” ------------ 第十六章 坏 张笏想都未想就说没有。 事实上就算有,以张笏的性情也不可能注意去听,陈小驴也就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的态度问的,而张没用这厮的表现,果然没让他失望。 陈小驴道:“那我今晚再去大世界守着李虎真,正好我这边也可以动起来了,不过这两天,你就不要再去村子那边露头了,什么时候去,等我消息。” “可。”张笏点头。 “那我呢那我呢?今晚我怎么干?”曹侯等不及的问道。 陈小驴道:“经过了昨晚那么一出,要我猜得没错的话,老太太屋门口今晚可能会有人守着,你有没有把握在屋门口制造出一点动静,但又不会被发现?” 这是要搞点更刺激的事情? 曹侯心思一转就明白了,立刻拍着胸脯道:“小菜一碟,根本没有难度。” 陈小驴认真道:“猴子,我不是和你在开玩笑,你要没有这个把握,可以换一个相对安全的办法,不然你一旦被逮住,功亏一篑!” “这么严重?” 听陈小驴说的认真,曹侯一下子也不敢大包大揽了,道:“你先说说具体要怎么做?” “这样----”陈小驴沉吟片刻,熟门熟路的在大殿里找到了纸笔,然后出来放在他面前,道:“你也进去了几次了,李宅里面是个什么结构,先大概画给我看看。” 曹侯不知道陈小驴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干脆利落的迅速画出了李宅大概的结构图。 陈小驴对着图看了两眼,指着一处,道:“老太太在这块住着?” “我草,你咋知道的?难不成你还偷偷进去过?” 曹侯一下子惊到了,怀疑的看向陈小驴。 陈小驴呵呵了他一声,懒得回答,张笏凝声解释道:“宅邸风水有气象四通的说法,交界点藏风聚水,当做主屋,位尊者居之,这点在建筑学上表现得最为明显,从古至今,宅邸构造都依循此规矩。” 曹侯懵了一下,对张笏道:“没用你啥时候也懂风水了?” “知白去年提过。” “----” 陈小驴斜瞥了表情讪讪的曹侯一眼,平时就这货话最多最爱问东问西,问了又从来不往脑子里去,哪里像没用,虽然不爱说话常常把人气个半死,但听过的绝对就入心了,关键时刻靠得住。 但就这事他也懒得说曹猴子了。 陈小驴继续说道:“那老太太这小院子,门前是什么?” 曹侯回道:“左右两边是回抄走廊,门口是花园。” “水井在什么位置?” “这块,第二进右侧,单独隔出的这个位置。” 曹侯指着图上一处小小的隔断。 看着结构图估测了一下两者间的距离,陈小驴心中了然了,跟着压低了声音。 随着陈小驴的安排,曹侯脸色变得热切又紧张,就连一切无所谓的张笏,都听得将目光直锁在了他身上。 真是完美的计划啊,这要搁自己身上,都得吓个半死! 了不起! 尽管是早就做好的计划,但真正具体安排下来,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 陈小驴忍不住自恋了一把。 旋即看到张笏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摸了摸脸,道:“我脸上有花?” 张笏摇头,道:“我现在认同猴子对你的评价了。” “什么?” “坏。” 你们大爷的!陈小驴气得掀了桌子,没掀动,想踢,又怕脚疼,没好气的对在一旁笑出了声的曹侯道:“本来人就丑,还笑?这事能做不能?” 曹侯肯定道:“问题不大。” 陈小驴这才满意,但想到自己撞了邪祟的事情,还是叮咛道:“那边不太平,晚上多加小心,最好让没用给你画个护身符什么的。” 先一步离开破道观,回到上海的时候天已经擦黑,陈小驴先回了弄堂将猫兄留在家里,算着时间再次到了大世界,照旧一瓶格瓦斯。 九点整,李虎真准时到达。 昨天还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他,今晚脸色黑如锅底,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而身边那个介绍了阴阳师傅给他的小弟,则一脸惶恐的不断低声解释什么。 陈小驴乐呵呵看着,将耳中棉花团取出,那边的声音顿时清晰入耳。 “三少,三少我真一个字都没骗你,那个师傅真给不少人都解决过麻烦,我王二要是说了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三少!” “老二你少说两句吧,没看见三少都快被你气死了么?” “就是,而且王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三少家里撞的邪太大么?这得祖坟得冒黑烟冒到什么程度?” “噗!”听到这话,陈小驴刚咽到嗓门的一口汽水直接喷了出来,连忙擦拭,眼神却一眨不眨的看向李虎真那桌。 说这话的那小子要挨抽! 啪! 刚刚想到,那边李虎真就狠狠一大耳刮子招呼到了那名小弟脸上。 李虎真感觉自己真是要被气疯了,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交友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打完后指着对方的鼻子怒骂道:“你他妈说谁家祖坟冒黑烟呢?啊?” “三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被打的小年轻捂着自己的脸,神色惶恐的想要解释,又被另一个拦下,说着‘三少今天心情不好,都少说两句,喝酒喝酒’之类的话打圆场。 李虎真闷闷的给自己灌了口洋酒,想到今天中午老爹指着自己鼻子骂废物的场景,心里怎么都爽利不起来。 等酒过三巡,酒桌气氛渐渐稍微回归正常后,他还是忍不住道:“我爹已经派车连夜去南京请一位姓宋的师父了,据说他在江苏那边名气很大,你们听说过没有?” 看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样子,李虎真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噌的一下窜了起来。 陈小驴嘴角带笑,心说你爹就是把天王老子请来也没用啊,今晚还有更刺激的。 一直在打圆场那位,看到李虎真脸色又不对了,赶忙插话道:“三少,既然老宅那么不太平,为什么不让李伯父劝一劝老太太,让她搬来城里算了?” 听到这个问题,陈小驴赶忙集中注意力,这其实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虽然不管老太太搬或者不搬,他都有应对方案,但还是想知道原因。 李虎真可能是酒喝多了有点上头,也是嘴上没有把门,啥事都往外吐,直接‘呸’了一声骂道:“搬城里来?你们知道个屁!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前俩月老太太宅子那边就闹得厉害,江西过来的那位大师给指点了风水,然后跟我爹说,老宅那边最少半年不能离人,尤其是老太太,说什么风水命势关联啥的,不然风水反噬,轻则家财散尽,重则家破人亡。” 原来是有这层原因在里面。 陈小驴弄清楚了,不过心里却暗暗思考。 风水这些东西,他从认字就看起,到现在也小二十年了,可吹轮到吹起玄乎来,还是得向前辈学习啊,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现在差不多可以过去露个脸了。 看着那边唏嘘感叹,陈小驴将瓶子拿在手里轻轻摇晃着,站了起来。 “先生,您的伏特加。” 突然一名端着托盘的侍者,微微躬身站在了他旁边,盘子里放着一杯加冰洋酒。 陈小驴莫名其妙道:“送错人了吧,我没要酒。” “您是陈知白陈先生吧?”侍者并不意外的问道,见陈小驴点头,便指了指身后某个方向,道:“那就没错了,是那边那位先生给您点的。” 陈小驴顺着侍者指向看去,在大厅那边的一个卡座上,贾西北举杯正向他示意。 ------------ 第十七章 大师 怎么又撞见了? 陈小驴微微皱眉。 看了眼李虎真那边,端着酒杯穿过人群,到了贾西北面前。 走过来后才发现并不是贾西北一个人,同坐的还有一男一女。年轻男子头发极短,浑身透着股剽悍气,女子则穿着身碎花衣,脸上没有粉黛,面前也没有酒,放着杯清水。 两人身上的土腥味,与贾西北如出一辙。 视线从三人身上一划而过,陈小驴举杯道:“又见面了贾先生,真巧。” “坐。”贾西北指了指身边空位,笑道:“不是说过么,我和陈大师的缘分不止于昨晚。” 这话有嚼头! 陈小驴心中微动,思考着这话背后有没有威胁的意思在里头,站在原地不动声色道:“这么说,贾先生是专程在等我?” “是,也不是。”看陈小驴不坐,贾西北也不强求,微微弯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这话就不得不让陈小驴想得更多了。 比如为什么贾西北会在这里等自己? 他怎么就能确定,自己一定会来大世界? 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简直和前几天收到匿名信,随后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的事情一样难受,这让陈小驴极为不舒服。 他决定把话说开,直言道:“我在上海过得挺好,也没有去和别人做事的想法。而且说实话,除了坑蒙拐骗我啥都不会,您就不必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不然误了您的事情我也担待不起不是?” “陈大师你确定自己真的过得挺好?”贾西北反问。 陈小驴道:“真得不能再真。” “呵呵,那就先不说这事情了。”贾西北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话锋一转道:“咱们聊聊别的----” “不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做。”陈小驴截断他的话,举杯道:“就不打扰贾先生,还有这两位朋友了。” 看着陈小驴离开,一直没有说话的两人将目光投向对面,男子迟疑道:“三爷,这----” “是不是很像我?”贾西北笑容不减,肉瘤子弯出的弧度更大了些,仿佛脸上盘踞了两条长长的蜈蚣。 灯光渐变。 大厅中突然一阵欢呼。 舞台上红色帷幕渐次拉开,一排戴着黑色透明面纱帽,露着雪白大长腿的舞女手挽手走了出来,开始了近两年流行上海的踢踏舞。 陈小驴目光从舞台上一掠而过,等走到李虎真他们气氛凝重的桌前时,脸上表情已经变成了‘神秘莫测’的微笑。 他直直的盯着李虎真,就好像看着某一件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说话。 大厅中嘈嘈杂杂,人来人往,再加上这时候灯光昏暗,所以一开始,李虎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站了个人。 直到十几秒后,侧边一个发现了不对,当看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目光只停留在李虎真身上时,他轻轻拍了拍李虎真的胳膊,低声道:“三少。” 李虎真本身就心情极差,被突然这么一拍,脸色就更不好看了,皱眉道:“干啥?” “这位似乎是找你的。”跟班用词中性。 出来交际的,除了说出‘祖坟冒黑烟’那位仁兄,脑子转的一般都不慢。 所以看着面前这个家伙好似有恃无恐的模样,他没有咋呼,不然这万一是个来头不小的主,那到时候就难受了。 李虎真抬头,这才注意到桌前站了个人。不过他被陈小驴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太舒服,语气不善道:“你谁啊?算了算了,没空搭理你,赶紧滚蛋。” “脾气很冲啊小兄弟。”陈小驴将手里的伏特加轻轻摇晃,冰块发出微微的碰撞声。看着一桌人的目光都朝自己聚来,他扫视一圈,再次把目光凝在李虎真身上,用不大的声音啧啧笑道:“气象堵塞,不利其主,命格渐躁,损财毁身,我说小兄弟,都衰成这样了,还来这声色犬马的场子损害气运,你是有多想死?” 帮啷! 酒瓶破碎的响动突然炸起。 “我草!你他妈说啥呢!?”讲出‘祖坟冒黑烟’的愣头青当场暴走,一把磕碎了手边空瓶,拿着半截锋利的酒瓶,几乎要戳到陈小驴脸上。 陈小驴眼睛都没眨一下,直视李虎真。 比这大的场面见多了,这点程度算个屁? 李虎真脸色更不好看,任谁被人当面说你想死,怕脸色都不会好。有心发作,可旁边那个没眼色的东西都已经发作过了,更何况面前这个家伙,讲话似乎有点玄乎。 所以他硬压着脾气,让愣头青将酒瓶拿开,阴沉道:“几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今天恰好还有师父布置的一局没看,发现小兄弟面局不太对,完成个指点课业而已,话也说了,就不打扰了。” 陈小驴撂下句话,施施然转身欲走,同时心中默数‘一二三’。 数到三时,李虎真突然起身道:“等等。” 咬勾了。 陈小驴嘴角一翘,转过身表情就恢复正常。 “怎么了?”他问道。 李虎真盯着陈小驴,“既然开了口,就把话讲清楚,不然,我不保证你今天能安全从这里走出去!”随着他话音落下,身边几个人都齐刷刷站了起来。 “你在威胁我?”陈小驴蹙眉,似有些不太高兴。 “没错。”李虎真答应的倒也痛快。 陈小驴有些‘憋屈’的往四周看了眼,不过这会儿大厅中很乱,根本无人注意到这边的冲突,他便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忧色。 旁边一名跟班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戏谑道:“别看了,三少要收拾你,这里还真没几个人敢管。” 众人应和。 陈小驴又和李虎真的视线对上,思考了几秒后,道:“除了课业,我再开口得收钱,要是不给,你们就打我吧。” “哎哟卧槽----” 愣头青再次发作,半截酒瓶刚要提起,就被李虎真瞪了回去。 开口就要钱。李虎真觉得面前这货十成十是个骗子,但他李三少爷的钱,有那么好拿?于是歪头,状若随意道:“老子他妈穷的只剩下钱了,说个数,给你。” 谁知道陈小驴一开口,却一下子把他吊了起来。 “一块大洋。” “----” 这是个什么套路?李虎真惊疑不定,跟班们也面面相觑。 骗钱骗一块大洋? 这王八蛋是在侮辱谁呢? 当啷! 一枚银元被抛在了桌上,滚落到陈小驴面前。李虎真道:“说。” 陈小驴将钱收下,开口道:“既然小兄弟听不懂,我就换个直白点的说法,你的面局阴微,上下气不通贯,这是风水噬主的面相,也就是说,你家里要么是家宅风水出了问题,要么是祖坟风水出了问题,二者必有其一,这已经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现在听懂了吗?” “哎哟卧槽!”愣头青顿时发出惊呼。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李虎真扭头怒吼,跟着又对陈小驴道:“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骗?” 陈小驴不屑一笑,这时候舞台上一曲终了,大厅灯光恢复正常,他从最近的一个酒杯中蘸了手指,很粗暴的在桌上画了个线条旋涡,又在中心点了一个点。 “好好盯着中心的点看,无风水之困者,旋涡静止,反之,你会感觉到这个旋涡在不断转动下沉,没有终点,因为它通往幽冥阴界!” 陈小驴笃定的语气,让李虎真几人安静了一瞬。 李虎真咬牙道:“你要敢骗我,我要你一根手指!”说完,目光凝聚到了线条旋涡的中心点上,约莫一分钟后,他抬头,脸色难看起来。 ------------ 第十八章 陈母 “你,过来看。”李虎真顺手点了愣头青。 这哥们一手指着自己鼻尖,左右看看,跟着坐下也将视线投向线条旋涡的中心。 片刻后他抬起头。 “有没有转?” “没有。” 李虎真面色再难看一分,又点向跟班王二,“你来。” 王二低头,过一会抬头道:“三少,静止的。” “你!” “没动----” 李虎真将自己一群跟班挨个点名,在他们身上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愣头青那哥们实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问道:“三少,你看着它----动了?” 李虎真没有说话,将目光投向全程冷眼旁观的陈小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这样诡异的情况,对他来说有些诡异。 将杯中剩下不多的伏特加一口灌进嘴里,陈小驴施施然道:“是什么结果一目了然。”旋即他目光变得阴沉,盯着李虎真,语气也凶狠起来,“怎么称呼?” “李虎真。” “好,李虎真,我记下了。现在你的事情说完了,那么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陈小驴道:“今天我本身只是完成最后一次课业,不应该说这么多,但是被你们逼着说了,这我认了。不过,我希望我多开口说这些话的事,几位全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准往外吐。不然师父知道了,我被责罚,这辈子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动用风水局,咒死你全家!” 咒死你全家! 听到这五个字,平时在上海天不怕地不怕的李三少爷,脸色骤然一白。前几个月家里出的事情,近几天家里发生的诡异,让他根本不敢再有丝毫怀疑。 跟着就听陈小驴说了声‘告辞’。看着陈小驴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李虎真面色变幻几次,突然一咬牙追了上去。 “大师,大师等等!” “怎么,还要威胁我?”陈小驴站定,皱眉。 李虎真匆忙道:“不是不是,既然大师您一眼就看透了,我也不说假话,最近家里的确出了很多事情,能不能请您帮忙去看一眼?您放心,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把事情解决,要多少钱您说个数!” 噗嗤! 陈小驴笑出了声,讥讽道:“我看着缺钱?起开,这件事情我言尽于此,与你李虎真的缘分也到此结束,别他妈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把将李虎真拨到一边,陈小驴大步流星离开。 李虎真有心想要再追上去,但是刚刚‘咒死你全家’五个字还萦绕在耳,他往前走了一步,到底没敢再拦,垂头丧气回了卡座。 几名跟班间他回来,七嘴八舌发问,说什么的都有。 李虎真环视一圈,烦躁问道:“对这人,你们怎么看?” 跟班们面面相觑,少倾,有人壮着胆子说道:“三少,我觉得那货就是在胡扯。” 李虎真道:“为什么?” “太年轻了,看着也就和咱们差不多吧,他能懂个屁?” 李虎真微微点头,这也是他疑虑的问题所在,太年轻了。可对方一语道破他家里可能存在的情况,还有刚刚留在桌上,现在已经逐渐干涸看不太清楚的那个图案,又无法解释。 这时却有人着发表了不同看法,是最开始推荐了一个阴阳师傅的王二。 “话不能这么说。”王二语气有些迟疑,道:“三少,不知道刚刚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位的一个说法。” “嗯?什么说法?” “他说是完成今天一次课业,还提到了师父。” 李虎真想了想,还真有这么回事,道:“这怎么了?” 王二道:“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有些真正厉害的师父培养传人,不会一开始就让他们去做事,而是会先布置一个课业,让他们每天出门找几名合适的人,用自己的所学窥探天机并泄漏,至于对方信不信听不听,他们不管,因为这个时候的规矩就是只准说,不准做。” “还有这回事?”李虎真耸然一惊,跟着有点不太相信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王二苦笑道:“因为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年轻道士,也是和今晚这位差不多的情况,不收钱,白送谶言,我觉得挺有意思,就和那位多聊了几句,他告诉我的。当时我也不相信,但不到一周,就掉进黄浦江里差点淹死,从那之后我就信了,不信不行啊。” 一众人听得眼睛都瞪了起来。 李虎真问道:“那后来呢,你还见过那个道士吗?” “没有,我把这事说给我爹听了,我爹说那是真正的高人,一定要结交,就满上海的托人打听,哦对了,当时好像也托到了李伯父那里,但是没过几天,我家就收到了一封信,是那个年青道士的警告,让不准我们再打听他。” “这事,我好像有点印象。”李虎真压低声音,有些懊恼。 “我说老二,就算你真遇到过,但刚刚那货,不也找咱们要了一块大洋?”愣头青并不相信,撇嘴发表看法。 王二不屑道:“除了课业,口不白开,不然要遭天谴,这是那一行的规矩,你懂个屁?见过有谁骗你只骗一块大洋的?” 是啊!王二这一语惊醒梦中人,打消了李虎真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说人是骗子,那人到底是骗了他们个啥? 后面把话说得那么狠,直接就斩断了双方再有联系的可能! 这下子李虎真心中只剩懊恼。王二又道:“三少,还有那位离开前说的话,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听着,这种人,咱们惹不起的。” “----” 陈小驴不知道他离开后李虎真那边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对此也并不关心。 只是先在李三少爷那边埋条线子而已。 至于刚才留在桌上的那个图案,是一种类似于催眠的江湖小手段,到底是什么人看着旋涡会转动,全看心理暗示要怎么给。 “喵呜~” 黑暗中传来猫叫,一只黑猫突然窜出,灵活爬到了陈小驴头顶。 “猫兄?”陈小驴惊讶,试探着叫了句。猫兄又‘喵呜’一声算是回应,陈小驴就笑了起来,道:“你这本事够大啊,不是都把你留家里了,难道还能跟狗一样,闻着味找过来的?” 猫兄似懒得再回应。 陈小驴在头顶拍了拍,把猫兄抱在怀里,自言自语道:“得,那咱们一起回家。” 只是往前走了一段,他脚步却一点点慢了下来。 猫啊----记得母亲挺喜欢小猫,而且好些天都没有去看看她了。 陈小驴在一个黄包车前站定,坐了上去,道:“去红会医院。” 黄包车很快到达。 医院在什么时候都不清静,更不用说红会这种顶尖的西医院。 不过这些和陈小驴没什么关系,他走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进了一栋不起眼的小楼,熟门熟路摸到了二楼走廊尽头一间单人病房。 一名护士正在给病床上的人翻身,有人突然推门进来,吓了她一跳。 转头看到是陈小驴,她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心口,喊了声陈先生。 “您辛苦。”陈小驴十分客气,目光越过护士投向了病床。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女病人,单看长相,与陈小驴有八成相似,不过她好似睡熟了,对外界的一切动静都毫无反应。 正是陈母。 等护士将工作做完,小心翼翼关门出去后,陈小驴抱着猫兄坐到床边。 看着那张眼角已经有了些许皱纹的脸,轻声道:“妈,我来看看你。” 陈母没有丝毫反应。陈小驴对此好似早已习惯,手指轻轻把母亲的头发往两侧拨了拨,再把猫兄放在了枕边。 “你以前就喜欢猫么,你看这只,你喜不喜欢?” ------------ 第十九章 折腾 在医院里并没有待太久。 自从两年多前,带着母亲来上海求医问药,陈小驴每次来医院都小心翼翼,也不敢多待,就怕被有心人盯上。 而且把母亲放在医院里,他也放心,只要交得起钱,在这里就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抱着猫兄出门,正好和匆匆过来的管床医生碰了个正着。 “陈先生。” 医生是个年轻医生,与护士一样,对陈小驴十分客气。 至于这份客气里,有多少是白衣天使的良善,又有多少是能让鬼推磨的钱的面子,天知道。 陈小驴同样很客气,听对方将母亲这几天身体各方面的数据说了一遍,他问道:“医生,我上次交的费用,还能用多少天?” 年轻医生道:“十二天。” 陈小驴道:“那我就十二天后再来补一次住院费,我母亲就麻烦您上心了。” 医生连忙点头说好。 这笔钱当然不是一笔小钱。陈小驴将自己的计划又在心中做了次复盘,这次除了要将坑赵南松的那对明青花弄到手之外,他还要从李明师那个狗大户身上,狠狠割下来一块肥肉才行,不然多对不起这些天受的惊吓? 李大老板或许无辜,但他陈小驴又不是什么好人。 就是不知道猴子那货把事情做得怎么样了----抱着猫兄往弄堂里溜达的路上,陈小驴还是有点担心,毕竟今晚让曹侯做的事情,有点费手脚。 ---- 曹侯很累。陈小驴先一步从破道观离开后,他没过多久后脚跟着离开,先回市区准备了需要用到的东西,再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李家老宅所在的偏僻乡下,已经是深夜,一来一回小三十公里的路真是为难了他胖爷。 背着小包袱,瘫在李宅一侧院墙外喘了口气,他便起身后退一段距离,跟着迅速前冲起跳。 寂静的黑夜里传出两声微不足道的响动,一个肥胖的身体迅速越过三米高的院墙,落进了李宅内。 “汪!” 五只土狗围拢在一起,看着曹侯进来,却只有一只轻轻叫了声,还是摇着尾巴示好的那种,根本不是示警。而剩下四只,都伸着舌头哼哧哼哧的喘着气。 这边竟然是一个狗窝! 但曹侯看到这五只土狗,脸上根本没有丁点担心,反而很亲热的在每条狗头上撸了一把,小声招呼道:“兄弟们,又见面了!” 从古至今,大部分人都觉得,家里养了狗就能在很大程度上保证家宅安全。 却不知道这只能针对一些寻常蟊贼。 江湖上真正入户行窃的高手,没有一个不精通让狗吃里扒外的手段,养狗不但屁用没有,更多时候还会变成绝佳掩护。 而几百年前,这门手艺往江湖上漏了一点,就催生出了偷狗贼这个行当。 曹侯躲在墙根下把包袱打开,里头包着的东西就露了出来。一双小孩穿的鞋,一双和昨晚放在老太太门前一模一样的黑纸鞋,还有一个装着猪血的小瓷瓶。 东西拿出来后,将包袱往狗窝里一塞,猫腰半蹿了出去。 连续四晚的吓人动静,让地处偏僻的李宅一到晚上就气氛紧张,宅子每个住人的屋里都亮着灯,几乎听不到有人打鼾的声音。 这种情况下谁敢睡觉啊?谁都怕自己一睡着,就被宅子里的那个邪祟偷偷进屋。 偌大的李宅,各个院子里头空荡荡的。 曹侯开始还留了个心眼,生怕是有什么陷阱,小心翼翼来回试探了好几次。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小驴让他和没用做的事情,层层递进,已经把这宅子里的人吓破了胆,院子里别说人了,根本连个鬼影都没! “没意思!” 他小声嘟囔着,熟门熟路摸到了宅子主屋所在的小院门口。 月门后面是一个花园,花园再往后,就是李明师老母亲的屋子,左右两边是加盖了雨顶的抄手回廊。 曹侯按照陈小驴下午的交代,把瓷瓶里的猪血涂抹到那双小鞋的底子上,跟着从院门口开始,顺着一条七拐八拐的小路,将带血的鞋印子,按照小孩走路的间距一直留到了井边,最后把和昨晚上那双一模一样的黑纸鞋的鞋尖贴着井沿放好。 做好这些,事情就成了一半。 至于陈小驴白天所担心的最后一个环节——敲门,曹侯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是他吹,论起跑路和藏身的本事,两个小驴加在一起都不够看! 走另一条路重回小院门口,他把脚底沾了血的小鞋,按照昨晚的位置放在了老太太门前。 今天陪着老太太的,是李明师的二儿子。不过今晚上,看着要比李三少稳重些的李二少,没有回自己房间睡觉,而是在主屋,和老太太一起跪在侧厢的小佛堂里。 面前是一尊观音像,老太太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李二少在一边看得又担心又无奈。 担心的是自己奶奶年龄大了,这么跪着万一跪出个问题可怎么办?无奈的是,他李二少是喝过洋墨水的人,压根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 呃----也不能说全不相信。问题是就算有什么怪事,这是求神拜佛就能解决的么? 反正他是不想在这里继续跪了。 等老太太又将一遍《心经》诵完,李二少赶紧道:“奶奶,第十遍了,佛说圆满么,这个数正是圆满数,再诵就不怎么好了。”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 她也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就是大家都信佛么,她也就跟着信,所以也不知道二孙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二少见状,立刻趁热打铁道:“而且我爹不是都让人去南京请宋师傅了么?这会估计都接到了,等宋师一来,还不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唉,你说的也是。”老太太叹气,被李二少搀着站起,又半哭道:“二子啊,你说咱家这是作了什么孽啊,两个月前就闹,这才过了俩月,又开始了,比之前还吓人!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这----”李二少讷讷,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砰砰砰! 就在此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声音倒不是很大,但在晚上十分刺耳。 李二少没注意到老太太神色一僵,而家里最开始闹幺蛾子的那天,是老三在的时候,所以他也没经历过被半夜敲门的诡异情况,扯着嗓子不愉的问道:“谁啊!” 砰砰砰! 外头无人答应,回答他的又是一阵敲门。 “问是谁啊,哑巴了!?”李二少无名火起,把老太太扶着坐下后大步流星的向门口走去,心说老宅这边的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他非得把这敲门的狠狠抽一顿才行! 老太太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自己二孙子突然抽身去开门,她想拉但没拉住。想到前些天村西头那女人家里发生的事情,心下一阵焦虑。 咯吱! 屋门被猛地拉开。 看到门外空空如也,李二少气得脸色铁青,大骂道:“哪个王八蛋?别让老子明天查出来你是谁,不然抽死你个狗日的!” 骂完,他低头准备关门,一双看着应该是小孩穿的绣花布鞋进入了视线。 李二少神色骤然一僵。 “二子,二子,是怎么回事啊?”老太太坐在小桌前,缓了两口气后终于能出声了,但身体还是发软,站不起来。 “没,没事儿----”李二少的声音有点抖了,随口敷衍了老太太一句,在惊吓与好奇心的驱使下,一脚伸到门外轻轻将小鞋拨动。 两个血脚印一下子出现在面前! “啊!来人啊,来人啊!都他妈死哪去了,快来人!” 下一秒,李二少的惊叫响彻整个李宅。 ------------ 第二十章 不安 主屋那边出事了! 李二少受到惊吓的呼喊,一下子惊动了整个李宅。 本身晚上就过得胆战心惊的下人们,听到这声呼喊就更加害怕,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从自己屋里出来! 直到李二少气急败坏的威胁谩骂,这才有人装着胆子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 人慢慢一多,李二少的惊魂才稍稍安定,而越来越多的人看到那双带血的小孩子的鞋,都被吓得脸色极不自然,议论也随之渐起。 “我的天,看这鞋的大小,是一个小孩子的吧?” “可不,不光是大小,你看这样子,也是!” “太吓人了,你们说,这几天在宅子里闹的邪祟,该不会是个小孩吧?” “----” 议论声钻入耳朵,李二少刚有所缓和的脸色瞬间难看,正想呵斥,听到屋里老太太在不断叫他,他才赶紧去把自己奶奶搀扶着走了出来。 老太太看到那双鞋子,浑身上下通体冰凉。 “二少爷,老夫人,你们快来看,这里有脚印子!” 院子的月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有两个丫鬟立刻过来将老太太扶着,一群人呼啦啦往月门外走去。 “狗日的,还当你们眼瞎看不到呢!” 没人注意到房顶上有个黑影在此时悄然离开。 曹侯从上了房顶开始就没再下来,听到有人终于发现了留下的那一串血脚印,他立刻避开所有人的视线,顺着房顶一路到了水井位置的小隔断,跟着顺手抽了一片房瓦,在手中不断轻抛掂量。 “这边,脚印往这边来了!” 很快,走得比较快的几个家丁持着火把,到了水井这边。 曹侯盯着火把的位置算着距离,当第一个人进了这边月门的时候,他手里的瓦片飞了出去,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擦着水井上的天盖落入井中,发出‘噗通’一声。 几名赶过来的家丁身体猛地一抖! “什么声音!?” “是井那边,我草,脚印也是往那边去的,我说哥几个,这大晚上的该不会有人跳井吧?” “你狗日的别乱说话,有人跳井声音哪会这么小----先过去看看!” 火把靠近了井边,已经能隐隐照到房顶。 曹侯骂了声‘卧槽!’立刻将身体压低,整个人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贴在了膈脸的瓦片上。 这下看不到了,但还能听到。 紧跟着他就听到一声颤抖的惊呼。 “是纸鞋!” 吓死你们!曹侯知道事情到这里就算是做完了,轻轻松了口气,这一顿折腾下来,真不是一般的累人。 李二少爷和老太太一行二十来个人随后赶到,看到那双纸鞋,再听到几个家丁说的刚刚听到的声音,身体一软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吓的。 而随着后半夜众人聚在一起的议论,这个晚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有了眉目。 先是有东西敲了老夫人的门,应该是想在今晚害老夫人,但没想到李二少爷这么一个小伙子在屋里,被二少爷的阳气一冲,再加上过来的人一多,那个东西受了惊就跑了,最后跑到井边跳了进去。 而那个东西,很可能是一个死了的小孩。 人心惶惶! 这么下去不行啊!瘸腿的门房李老头就在人群中,他想到了白天在村里看到的那个年轻道士抓邪祟,在西头那女人家里抓出了两条明明已经死了,却还会挠人的死猫,并且连续找到了村子周边好几个猫坟的事,想去把这事情和二少爷说一说。 但话到嘴边又作罢,想了想还是觉得等天亮后,到村里看看情况再说,万一那个小道长是骗人的,那介绍过来,岂不是砸自己饭碗? 第二天中午,陈小驴与曹侯在茶楼碰面。 听曹侯绘声绘色讲完昨晚上折腾李宅的事情,他淡淡喝口茶,道:“今晚上就别搞那么鸡飞狗跳了,李明师从江苏那边请了个神棍来抓邪祟,不知道来了没,咱们得给大师一点面子。” “啥!?”曹侯以为自己听错了,挖了挖耳朵。 陈小驴道:“今晚李宅肯定到处都是人,老太太不得不住在那,李明师虽然没有为了尽孝,就堵上可能会因为风水崩坏倾家荡产的气魄,但是他肯定会往宅子里安排很多人,咱们没有再折腾的机会了。” “这倒也是,但是为什么说老太太不得不住在那里?”曹侯也不傻,但心里有和陈小驴之前一样的疑惑。 陈小驴将昨晚从李虎真那里听来的说法复述一遍。 曹侯道:“那今晚怎么说?” 陈小驴道:“记不记得没用那里有一种东西,叫摄魂香?你今晚去李宅,等他们松懈的时候给主屋里头吹一管香,然后进屋做两件事。” “哪两件?” “第一,先在老太太耳边念叨李林生这个名字,多念叨几遍。第二,不管屋里有几个人,你给他们讲一个,崇祯皇帝在煤山上吊自杀的故事。” “李林生,这不是姓李的他爹么,可是为什么----” “闭嘴,做事就行,你能不能学一学没用?”陈小驴听到曹侯问为什么就头疼,没好气道:“你确定我就算解释了,以你这智商就想明白?” “陈小驴我草你二大爷!”曹侯直接骂出了声,跟着道:“那我还得先跑一趟没用那边?这么大的活,昨晚上腿差点没跑断,你骂我可以,但能不能给我弄个车?” “不用你跑,我这里还有之前没用完的存货,不过你吹这个的时候注意点,别他妈整的和上次一样先自己吸一口,还得老子去给你擦屁股!” 陈小驴将一包褐色粉末放在了桌上。 这东西是张没用调出的一种迷香,说是迷香,但药劲没有上海黑市上流传的小周公那么霸道,只会让人吸入的人进入浅睡状态。不过这玩意儿还有一个很奇特的功效——让人做梦。 至于怎么配出来的,这只有张没用知道了,他的独家秘方,陈小驴也从来没问过。 看着曹侯秒怂,在那不断讪笑,他继续道:“要经常往那边跑,你说的倒也是个问题,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个自行车!” “嗳!要啥自行车,我是想----要汽车!陈小驴你个王八蛋啊!”看着小驴说完就走,曹侯气得肝疼又不敢高声。 不到一个小时,陈小驴从赵南松府邸骑着自行车回来,把车锁的钥匙给曹侯一扔就匆匆离开,他突然想起,出来和曹侯见面,猫兄还被他锁在房间没吃午饭。 “猫兄,开饭了开饭了!” 从附近馆子里弄了两份饭菜,陈小驴嘴上招呼着打开了屋门,一瞬间面色骤变! 房间内乱极了,到处都是被翻找过的痕迹。甚至连床的位置都没能幸免,凉席被卷了一半,床板被掀开了一条。 而那个上了锁的抽屉也被拉出了一半,锁头此时就扔在桌上。 看到抽屉中所剩不多的大洋还在,陈小驴迅速否定了进贼的想法,跟着,心中猛地一沉。 太平令! 带着些许不安,陈小驴打开了暗格。 装着太平令的盒子安安稳稳放在里面,差一格的罗盘刻度完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而盒子里头的太平令也还在。 离奇的情况让陈小驴一阵恍惚。 有人想要太平令,他就把东西放在这里等对方来拿,而对方的确来过,但却并没有拿走,这件事情已经让他产生了极为不好的猜想,觉得八成是跟几十年前那件事情有关。 那现在这情况,又是怎么个说法?难不成对方还想要找什么别的东西?不然明明知道他把太平令放在哪里,为什么还要把屋里整得这么乱七八糟? 还有,猫兄哪去了? ------------ 第二十一章 诡梦 “猫兄!” 看着凌乱的屋子,陈小驴带着无数疑惑呼喊。 “喵呜~”一声猫叫自门外传来。 看到猫兄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连根毛都没伤着,陈小驴顿时狠狠松了口气,“猫兄,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人给弄死了。” 太平令不见了倒是没什么,他把东西放在房间,本身就是破财消灾等着想要的人来取。 可是猫兄要因为这事情出点什么意外,他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弥补了。 猫兄没有搭理陈小驴的混账话,它好像是饿极了,窜上桌子在饭菜上闻了闻,跟着扒开一份狼吞虎咽。 陈小驴将凌乱的房间快速收拾了一番,开始跟着吃饭。 只是这顿饭吃的食不甘味。 房间里发生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去多想几个为什么。 如果说,前几天收到不知来路的匿名信,并且还有人过来看了太平令,只是让他觉得有些担心的话。 那么今天屋子里的这状况,却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可还是之前的问题,到底是为什么? 陈小驴不断在脑子里做出各种可能的推演,最终结果都指向最让人头大,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一种可能——这次来的人,和写那封匿名信的人不是一波! 所以这波人,也是在找太平令,不过招子不敞亮根本没有找到么? 陈小驴眼神幽幽,这接踵而来的麻烦事,令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还很小时候,父亲最后一次出门前,将这东西挂在自己脖子上之时说过的两句话。 “知白,你是男子汉大丈夫,爸爸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保护好妈妈。” “还有,太平令烫手,但你必须得戴着,它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一定不要让别人知道它在你身上!” 那时候他和父母还在热河。 当时年纪小,根本不知道不知道这两句话的真正含义,只记得那天母亲哭得很厉害,而父亲吃完饭出门,从此音讯全无。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将筷子拍在桌上,陈小驴再次打开暗格,把太平令重新挂在了脖子上。 第一次有人找到了,但没带走,跟着又有人来找,却没找到。 陈小驴突然明白过来,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躲,就能躲得过去。 这晚陈小驴没有再去大世界,因为按照李家这一辈每天轮流去老宅作陪的规矩来说,今晚李虎真应该在乡下李宅。 等夜色渐深,困意奔涌而来,他躺在凉席上渐渐睡着了,而一个诡异的梦境随之将他笼罩。 “这是哪里?” 陈小驴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四周是光滑无比的土壁,头顶是一个拱圆天盖,而在土壁上,每隔几米就亮着一盏油灯。 借着油灯的光芒,他勉强看清楚了周围,原来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厅,而他站在大厅的正中央位置。 “有人吗?这是哪里?”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心悸,高声询问,却无人应答,只有自己的声音在不断回荡。 真是诡异,不过那边有个门! 视线转动,他很快发现了不远处的墙壁上,有一扇半开着的小门,而门中还透出了点更亮的光。他想了想,走到门旁,探头朝里面看去。 门后是一屋室,里头固定着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光亮是火把的光。 而在火把之前,是一口角落挂着奇怪铜铃的方形石棺! 棺椁,这是一个墓室! 陈小驴骤然反应过来,跟着浑身一片冰凉,好像被冻僵了一样。 “老陈,没有时间了,那些被活祭的小孩有诈尸的迹象,得赶紧走!” 突然一个声音自身后出传出,他立刻回头,看到一个身上披着斗篷,却看不清楚脸的人举着一根火把迎面走来。 不过这人却好像没有看见他,径直进入了与大厅相连的墓室。 老陈这个称呼引起了陈小驴的注意。 他强忍着不适感,随之走了进去,这才发现墓室中还有一个人存在。那人就站在石棺头部,半低着头,聚精会神的,似乎要用眼睛将面前这口棺材看透一般。 看清楚那人的长相,陈小驴如遭雷击,失声喊道:“爸!?” 那竟然是他经失踪了十年的父亲,陈太平! 不过,他的呼喊并未引起墓室中二人的注意,穿着斗篷的男人和陈太平分别站在石棺两端,那人催促道:“老陈,快走吧,真没时间了!” “走!”陈太平这才点头,将固定在石棺旁的火把拿起,两人一前一后,往墓室的另一端走去。 陈小驴这才注意到,那边有一个拱形小口,后面黑漆漆的,应该是甬道。 他们为什么看到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父亲要离开,陈小驴急切异常,但呼喊没有任何作用。 情急之下,他猛地扑过去想要抓住父亲胳膊,但却被其突然的一个侧身避开,跟着,就看到记忆中应该一直很柔和,但此时十分锐利的那双眼睛,锁死在了他的身上。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陈太平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他极为震惊的东西,瞳孔猛地一缩。 “老陈,怎么了?”穿着斗篷的男人听到动静,回身问道。 “没什么,走吧。”陈太平摇头,大步流星往甬道走去,陈小驴想将其拽住,却再次抓了个空。 这夜,曹侯骑着自行车赶到了乡下李宅,将车在树林中藏好后,趁着夜色再次翻墙入内。 一切正如小驴所料,今晚的李宅人很多。 除此之外,很多地方还被贴了新鲜的朱砂画的黄符。 不过这对曹侯来说基本形同虚设,他悄无声息的先潜到李宅大门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有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在那边摆了法坛,而在一旁,李明师带着自己的小儿子在旁边看着。 “这要是有用,你胖爷不早把自己饭碗砸了?嘿,小驴不让今晚搞太大动静,也算你个老神棍运气好!”曹侯撇着嘴小声嘀咕,跟着再次摸到了老太太的主屋那边。 看到老太太还在佛堂里跪经,旁边有四个丫鬟伺候着,他将一管摄魂香从窗户缝里吹了进去,等看着屋子里的人好像眯了过去后,就掐着自己虎口保持痛感,翻窗进入,然后按照小驴交代的开始施为。 “吱咯咯~” 弄堂里不知道谁家看的鸡突然打鸣。 “爸!”陈小驴着急呼喊着,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看着忘记关掉的灯,灯光照出的房间内熟悉的陈设,他好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直到一滴汗珠子从鼻尖掉下,才猛地一个激灵,往头上摸了一把,全是汗,也不知道到底是热的,还是被吓的。 是一个梦。 只是怎么会做这么诡异的梦? 发现猫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一双幽深瞳孔盯着自己,陈小驴百感交集。 从父亲不见了之后,他不是没有梦到过,但几乎全是一些毫无逻辑,支离破碎的片段,从来还没有出过这么奇怪的画面。 如果是梦境是一个人在潜意识中对自己的自我暗示,那么就像想象一样,都应该有一个基准参照物才行,可是这个梦,真的是太奇怪了。 墓穴,有基准参照物,在七年前,为母亲看病花光家底,弄得连锅都快揭不开之后,还是半大孩子的他,绝望之下带着一把铲子进了努鲁尔虎山,挖进过一个大墓,虽然好些次都险死其中,但那个大墓,是真的养了他和母亲整整两年。 棺材,也有参照物。虽然梦里看到的口石棺有点奇怪,可还在一个人持续联想的范围之内。 但是,人呢? ------------ 第二十二章 线头 最让陈小驴想不明白的,是事与人。 他清晰的在梦里经历了一个没有任何逻辑跳跃的完整片段,父亲似乎进了某个墓室里,但并没有打开面前的棺椁,最后离开。 可是在离开时候,自己为什么感觉他好像看到了自己? 这是潜意识里所期待事情,于梦境中的折射? 不像! 因为他看到了父亲骤然震惊的眼神。 而人。 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是怎么回事?陈小驴大脑高速运转,确信自己根本没有见过这么个人,所以,按照正常梦境来说,这么个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梦里。 因为大家从未建立过什么联系! “喵呜~” 猫兄一下子跳到了他肩膀上,伸出爪子拨动坠着太平令的褐色绳子。 “猫兄,别闹。” 陈小驴思维被打断,无奈的将它爪子拨开。 再试着睡已经睡不着了,陈小驴索性洗漱了一番,带着猫兄去看母亲。 母亲能不能苏醒,从小到大他经历了一次次希望与绝望,早就已经不主动去想这些事了,只是心中留下了一个执念,只要母亲还有一口气在,他陈小驴不管是砸锅卖铁,还是干些天怒人怨的勾当挣钱,都得把母亲的那口气给吊住。 “昨晚上梦到我爸了,过来跟您说一声,感觉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将猫兄放在枕边,陈小驴看着母亲的面孔静静诉说,“也不知道您这一直睡着,会不会也和我一样做梦,还有,上次也忘了说,有人来找太平令了,但是我放在那里,他又没有拿走,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乱七八糟说了一堆话,陈小驴觉得自己的心情仿佛都平复了不少。 听到外面好像已经有了些起床的动静,他又悄无声息从医院离开。 到中午时候与曹侯见了一面。昨晚猴子把事情办得不赖,老太太在摄魂香的作用下,听到李林生这个名字后果然开始做梦,梦到李林生其实一直活在那个宅子里,被吓得不轻。 而那位大老远被从江苏请来坐镇的宋师傅,则在面对李明师质问的时候,丢下句‘一派胡言’后气愤拂袖而去,不过却没有退还那笔不菲的出手费,这也将李明师气得同样不浅。 再之后老太太实在受不了惊吓,吵吵着不在乡下住了要住到城里,结果‘大孝子’李明师愣是不准,这让老太太指着李老板的鼻子大骂不孝,说迟早有一天你爹得找到你头上去! 一个晚上,李宅一地鸡毛。 火候已到,差不多是该没用出手的时候了。 基于曹侯给出的信息,陈小驴做出了基本判断,但今晚上还要去听听那位‘雷打不动’李三少的话才能做决定。 “今晚继续闹腾,摄魂香你去找没用拿,除了李林生的名字外,多在老太太耳边嘀咕一句‘你真毒啊,想找人赶我走?他们没那本事!’”他对曹侯交代道:“另外如果有机会,老太太身上有护身符或者玉佩什么的,摘下来给她摔碎,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没问题,我办事你放心!”曹侯挤眉弄眼拍胸脯,跟着又小心讪笑道:“小驴,话说回来,狗大户家里那好东西是真不少,我想着----” “你想个屁!曹猴子你个瘪犊子,我再警告你一次,把手给我管住了,马上要收官了你要把事情搞砸,你娘也不用救了,让赵南松看着处理!” 陈小驴厉声将曹侯的话打断。三人两年多的兄弟感情,他太了解这瘪犊子了,稍微一顺风顺水这货就敢蹬鼻子上脸。 “哪能哪能,我就是提这么一嘴建议么----”曹侯赶紧一迭声的答应。 晚上九点整,李三少雷打不动进了大世界。 陈小驴则换了身打扮,头上戴了假发,坐在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静静偷听。 “什么狗屁大师,都他妈是骗子,要不是我爹拦着,我昨晚上非得给他打出屎来!”李虎真一坐下就破口大骂,然后在旁边跟班的询问下,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旋即又懊恼道:“这两天我越琢磨,越觉得前晚上碰到的那个大师才是真的厉害,我家问题的根子,可能真的在风水上!” “三少,那你有把这事情和伯父讲么?” “讲什么啊,我他妈倒是想说,但----不过有件事,乡下那边老管家说,前些天村里去了个有真本事的高人,但现在的问题是,根本找不到人家啊!虽然我爹已经让人守到那寡妇家门口了,但谁知道人还会不会去,什么时候去?” 可以了,那边的线头已经被提了起来。 烈火烹油,开始收汁! 陈小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得到了小驴传来的具体消息,第二天一早,张笏换了身干净道袍,背着一把这两天做好的崭新桃木剑和一应用具,不紧不慢的赶到了小李村。 “张道长来了?” 有出村准备下地干活的村民看到张笏,立刻热情的迎了过来。 经历了前些天的事情后,现在整个村子几乎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人,当时这位年轻道长找到那些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害怕的猫坟,可是让他们不是一般的震撼。 “福生无量天尊!”张笏面无表情打了个礼。 村民汉子知道年轻道长就这么个性情,也不在意,很热情的问道:“道长是来看那娘俩家里情况吧?嘿,我和您说,不用去看了,那小娃子现在活蹦乱跳的,啥事都没。” 张笏道:“看一眼,有始有终,安心。” “您是这个,那我陪您一起去!”汉子竖了个大拇指,一路陪着进村,路上有不少人看到,不管有事没事的都跟了过来。 等到了村西头寡妇家门口的时候,张笏身边已经聚了一大群人。 在西头守了一夜的李明师两个手下,看到这情况立刻和人打听,跟着精神一震,一人留下后另一人立刻就飞奔向李宅报信。 “道长您来了,快请进,我给您倒水。”寡妇打开门后看到张笏,激动得手足无措,立刻将自己孩子喊了出来让给他磕头。 这是活命之恩! “不必多礼,我先看看。”张笏将要跪下去的男孩拽起,进了门后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查看。 尽管已经确定上次将那邪祟收拾了,但既然来了一趟,就尽善尽美一些。 就像知白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小心无大错。 院子里呼啦啦涌进了一大群人,很快人就挤不下了,有人干脆上了墙就坐在墙上看,寡妇带着自己儿子,同样满怀忐忑的站在屋门口局促不安的等待。 一群人并没有等太久,大概盏茶的功夫,张笏从屋里出来,向周围打个圈礼,平淡道:“无碍了。” “张道长厉害!” “张道长,您这本事是真大,我服!” “积德行善,这才是真人啊----” 周围顿时爆发欢呼,尽管大家为没能再次目睹这位年轻道长抓妖而遗憾,但确定事情解决,又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让一让让一让,麻烦各位父老乡亲让一让!” 就在此时,一阵呼和从人群外传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嘴里叫喊着,硬生生自拥挤的人群中挤出了一条道来。 二人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长裙青春洋溢,长得十分漂亮的女孩。 “你就是那位张道长?” 李红菱站到了人群前面,声音清脆,看着面前的张笏,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色。 这位张道长,不是在道观里常见的那种邋里邋遢的臭牛鼻子! ------------ 第二十三章 家破人亡 李明师的小女儿李红菱! 张笏听到周围有人喊‘二小姐’,就知道了面前这女孩是谁。 知白和猴子调查李明师,不敢说翻出了李明师的祖宗十八代,但明面上的家里人,最少是被查了个清楚。 张笏不动声色,放线钓鱼,故意对李红菱视而不见,转头对寡妇道:“既然没有后患了,我还有事情,告辞。” “嗳!”李红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急忙上前将他挡住,道:“我爸爸是李明师,旁边那个大宅子就是我家,听说你很有本事啊,正好我家里最近有点麻烦,能不能请你过去看看?” “什么麻烦?”去路被挡,张笏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耐烦’,语气也很生硬。 “小道长您好,是这样的。” 这次不等李红菱说话,后头,终于从人群中挤进来的李老头就赶紧把话接了过去。 本身老太太就是让他来请人,但是这位二小姐听到消息后,就先一步跑了过来,根本拦都拦不住。 瞧这事给办得毛糙的,低头求人,哪有这样说话的? 在张笏不耐烦的神色中,李老头尽量简单的,将李宅这些天发生的动静大概复述了一遍,跟着道:“小道长您放心,老爷已经留话了,只要能把问题解决,钱不是问题。” “我去看一眼,能不能解决,不保证。”与李老头对视几秒后,张笏松口点头。 一行人很快到了李宅门口,老太太亲自站在门外迎接,前些天发生在村里的事情她也听说了,现在只希望面前这个年轻道士,能真的把家里的事情解决。 而张笏也不墨迹,站在门前看了一眼,就照本宣科,说了句陈小驴早就设计好的,让李家众人如坠冰窟的话。 “你们家问题很大。” 看到老太太面色一白,李老头急忙问道:“小道长,这是怎么个说法?” 张笏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在陈小驴的设计中,后面的话,他需要和李明师当面讲清楚。 “一层叠一层,我只解决我能解决的一部分。”目光越过李老头,他看着被人搀扶着的李明师老母亲,说道:“邪祟缠的是你,与旁人无关。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位老夫人昨晚应该被邪祟碰过,只是----有点奇怪。” 本来就已经被折磨得神经脆弱的老太太,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抖。 “小道长,哪里奇怪?”她急忙问道。 张笏道:“说句冒犯的话,被邪祟碰到,您应该活不过昨晚,但为什么您还活着?” “喂!你怎么说话呢!”老太太还没有开口,一边的李红菱就不满的叫了出来,跟着很生气的对老太太道:“什么有真本事啊,信口开河的本事?奶奶,咱们回去吧,不要搭理他!” “不要乱说话!” 然而让李红菱没有想到的是,她却被老太太给训斥了,旋即就听到老太太对张笏说话的语气,已经近乎哀求。 “小道长,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想死啊,您就行行好,出手救救我吧!” 这是怎么回事? 包括李红菱在内,看到情况的李宅众人面面相觑。家里这位老夫人,虽说上了年纪,但在大事上却从来都没有糊涂过,包括之前老爷请到家里的那些大师,她也从来都是端着架子的,怎么今天就被这么个嘴上无毛的年轻人,三言两语的弄得失了方寸? 他们心中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原来是昨晚出了事情! “不敢瞒小道长,您看这个!”老太太将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玉佛扯了出来。 但让人诧异的是,玉佛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不知所踪。 而拿在老太太手中的这一半,上面也密密麻麻裂痕无数,看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裂成小块。 “无量天尊。”张笏了然点头,道:“这样就说得通了,是它救了您一命。” 老太太急忙点头,道:“昨天晚上,我----” “我进去自己看,可以吗?”听老太太还欲再说,张笏将她打断。 李明师接到老宅这边传回去的消息,立刻急匆匆赶了过来,连饭都不顾上吃,就在老宅祠堂里见到了这个被传得‘神乎其技’的年轻道士。 看到张笏脸上近乎冷漠的表情,再想到手下刚刚告诉他,这个年轻人把老宅整个走了一圈,甚至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沿着前些天晚上那一串血脚印,从主屋走到井边的事情,他不敢怠慢,立刻很客气的打了招呼。 “小道长,我是李明师。” 这是张笏第一次见到李明师本人,不过没什么兴趣寒暄。用陈知白的话来说,反正大家做的都是一锤子买卖,这么客气用个锤子用? 他指着祠堂供桌上已经被洗干净的李林生牌位,直入正题道:“两件事,第一,最近在你家里闹腾的,是令尊,昨晚令尊想带你母亲走,不过被护身玉佛挡下了。这件事情,我可以解决。” 自己的父亲?想到母亲这两晚开始做梦,而那天父亲灵位上更是诡异流血的情况。尽管是大白天,李明师还是一阵悚然。 不疑有他,急忙问道:“那第二件呢?” 张笏道:“这个宅子,问题的根子不在邪祟而在风水,今天我把令堂送走,但三天之内,如果风水问题不能解决-----就是绝境。” “什么绝境?” “半年之内家破人亡,神仙难救。” “什么!?” 李明师冷汗当场就渗了出来。 张笏不理他,继续道:“虽然能看出问题所在,但我不懂风水,所以只能解决前者,不然令堂可能活不过今晚。但这件事情同样麻烦,需要你们配合。” “这----小道长,要怎么配合?”不等自己儿子开口,老太太就急切问道。她是真信了! “无量天尊。”张笏打了个手礼,道:“《道藏》有云,举头三尺有神明,就看你心诚不诚。” 这是要钱了! 李明师心中全是张笏刚刚所说的风水的事,三天不解决,家破人亡这话更是压得他心头沉得厉害。 但这么明目张胆的要钱,同样让李老板心中一阵火大。 不过来之前,他早有准备。钱么,我倒是带来了,至于能带走多少,看你本事。 拍了拍手,两个手下立刻抬了一个箱子进来,一人将箱子打开,没有封装的银元在其中码得整整齐齐,少说也有几千块! “小道长,您看这些诚意够么?”他语中带刺道。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小道长在看了一眼箱子后,却做了一件让所有人跌破眼球的事情。 他只从最上面拿走了一块! 张笏将银元在手中轻轻一抛,在众人错愕无比的目光下,淡淡道:“心诚则灵。” 就如陈小驴所说,装神弄鬼,没用是专业的。 将钱收下后,在张笏的指挥下李宅顿时忙碌起来,先是在大门口搭起了一个法坛,将李林生灵位请上,再跟着李家男丁被他聚到一起,包括李明师在内一起割手放了一黑碗血,然后开始诵经做法。 折腾了一中午,到傍晚阴阳交替之际,随着那碗血撒在李林生灵位之前又迅速消失,回家不断‘闹腾’的李林生被‘送’走了,而张笏果真只带着一块大洋离开。 当天晚上,李明师的老母亲没有再做噩梦,但老宅一些装饰用的瓷器却诡异碎裂。 这让李明师不得不相信张笏的话,但真正有本事的风水先生,一时间又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家破人亡四个字,不断在李明师脑子里回荡,而李虎真同样惊惧异常。 是时候收官了。 陈小驴得到消息长松口气,接下来,就是他和曹侯配合,把那对坑赵南松的崇祯年明青花拿回来的时候了。 ------------ 第二十四章 提线 这年头像李明师这样的大商人,在上海虽然说不上只手遮天,但神通广大四字,绝对当得起。 在张笏给出的三天时限的逼迫下,李明师不得已从沪上乃至于周边地界,短短两天时间就请来了十几个风水先生。 不过钱花出去了一大堆,结果屁事不顶。 甚至大白天,乡下老宅都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瓷器碎裂的诡异状况,甚至还有一个先生,在摆弄风水的过程中,被屋檐上掉落的瓦片开了瓢。 那个先生当时就丢下句‘这是风水崩坏,格局将倾之兆,我解决不了,李老板您另请高明’的话,落荒而逃。 这让李明师急得嘴上冒泡,有心要再请一趟江西那位先生,但从江西到上海,尤其还是那位先生行踪不定的状况下,时间根本来不及。 李虎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跟着着急上火,但最后还是没有提在大世界遇到高人的事情。说起来,李三少的脑回路也有点让人摸不着门道,他是这样想的。 要真按照那个道士的话,三天之内不解决风水问题,那离家破人亡好歹还有半年时间么,说不定这期间,他爹就能找来更高的高人,毕竟那道士也说自己并不精通风水。 可要真的得罪了那个看着不是善茬的家伙,那后果就真的悬了。 “小驴,什么时候结束?” 张笏从李宅走后的第二天傍晚,陈小驴见到了眼睛通红,风尘仆仆的曹猴,连续两天在李宅那边近乎不眠不休的折腾,让他声音嘶哑,连嘴贱的毛病都轻了不少。 陈小驴将带来的包袱交给他,淡定道:“就今晚。我会让李明师把东西放在屋顶,等放上去了,你就用里面的东西把它换掉,拿上之后立刻走。” 曹侯将包袱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堆烧的焦黑的碎瓷。 狠狠灌了一口浓茶提神,他点头道:“知道了,我歇一阵再过去等着。” 看着这货实在疲惫,陈小驴到底还是有点不忍心,想着房东王姐一家还没回去,就把钥匙丢了过去,“不着急,我拖一拖时间,你去我房子睡一觉,凌晨两点之前赶到就行了。” “行!”曹侯没有矫情,拿上钥匙就走,他是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天擦黑后,陈小驴再次光临大世界,这次带着猫兄。 一个大男人抱着只黑猫慢慢抚摸,看着很扎眼,但与之前的尽量低调不同,这次陈小驴没有掩饰什么,光明正大坐着。 不然他还真怕李虎真眼神不好看不到,到时候他再巴巴的跑过去主动说话,不论说什么,都算是玩疵了。 “小哥,一起喝一杯吗?” 香风袭来,一个穿着旗袍,妆容很精致的女孩摇曳到陈小驴面前,她好奇的看着猫兄,似乎想将手伸过来摸一摸。 陈小驴微微一愣,来大世界也有好几次了,还从来没遇到过被人搭讪的情况。 但看了眼对方穿着,是风月场里打滚的气质,就笑着摇头。 “没钱。” “咯咯,你真幽默。”女孩捂嘴轻笑,并不相信,但还是很有眼色的转去了别的地方。 风尘女子命比草贱,场子里打滚察言观色第一。 “我是真没钱了啊,所以今晚要拜财神么!”陈小驴哀叹,叼着咬扁的吸管,在高脚凳上无聊踢着双腿。 李虎真在九点准时到来,照旧走向给自己预留的卡座,但走到一半时候就突然停下,看着不远处的吧台那边神色惊疑。 身边跟班发现异常,奇怪的顺着他目光看去,愣了一下后结结巴巴说道:“三少,那不是----是----是那个----他,怎么还抱着个猫?” “好像是,你们先过去坐。” 李虎真点头,快步走到了陈小驴面前,激动道:“小师傅,又见面了啊。” “呵?”正在低头撸猫的陈小驴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到面前的李三少,神色自然而然的变幻几次,跟着咂嘴道:“是你啊,你还敢来这里?真是不把自个儿命当命啊!” “呃----您为什么这么说?” 李虎真没想到劈头盖脸就听到这么毒的话,难受的要死。 陈小驴道:“为什么你心理没数?看你这一脸死气的样子,家里风水崩塌也就这两天的事了,赶紧回去准备准备棺材寿衣,别搁我面前碍眼。” 李虎真脸色一白,心里还存着的一些侥幸的想法,顿时被打击得支离破碎,一下子惶恐起来。 “小师傅你说的是真的?” 陈小驴不屑嗤笑,“什么真的假的,赶紧滚。” 这是把李三少爷的脸面,摁在地上使劲踩了。 但陈小驴越这样,李虎真就越害怕,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把这些天家里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齐齐过了一遍。 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在这种高人面前,哪里还有什么脸面? 商人家族出身的李虎真,这时候做出了一个陈小驴都没有预料到的动作。 他‘啪’地跪了下去。 “求小师傅出手救救我家!” “哎哎哎!我说你这人咋这样?赶紧起来,赶紧起来!” 陈小驴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让开,但李虎真跪着不起,眼神中满是祈求。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将周边不少人的目光都拉了过来,一个个眼中闪着好奇,不过没有一个人上来管的。 我草!这瘪犊子的真不讲究! 发现周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群,有围拢过来的趋势,陈小驴心中大骂。 但说了好几声让李虎真先起来,都没用,他一脚踹了过去:“你他妈再不起来,老子马上就走,你就等死吧!” 听到这话,被踹得后仰的李虎真立刻爬了起来:“小师傅,这么说你愿意出手了?” “出出出,我去你妈的,老子出道几年,还真没碰到你这么不要脸的!”陈小驴进入状态,越演越像,骂道:“两个条件,我出手可以,但让你身边人把嘴给我闭紧,别他妈让人知道这事情!还有,三万大洋,能接受就行,不能接受就滚,别来烦我!” “三万!?这----”李虎真一惊。 陈小驴二话不说,抱着猫兄扭头就走。 李虎真赶忙追了上来,一迭声道:“我答应,我答应!” 陈小驴站定:“那还废什么话,马上就带我去你家看一眼,再迟点,也就不用去了!” “我马上就安排车!”李虎真狂奔出去,先到卡座那边的一群跟班也懒得招呼。 陈小驴看到有人追出去询问情况,结果在门口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很快,一辆福特汽车停在了大世界门口。 上车后,听李虎真和司机说了去老宅,陈小驴将猫兄放下,懒得看李虎真赔笑的目光,交谈几句后就闭目假寐。 车开得很快,从离开市区到李家老宅没用太长时间,而老宅的大门此时开着,有两个看着上了年纪的男人,分别拿着一个罗盘在喋喋不休的争论。 陈小驴没有下车,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净请一帮没用的废物,把那些老东西都赶走,我不想让人看到我来了你家。” 陈大师这是不想和同行见面! 李虎真会意点头,又歉意说道:“那您在车里稍等,我爹今晚就在,我去和他说。” 陈小驴就没有吭声了。 李虎真去和李明师见面,要说的肯定不光是这事,还有他狮子大开口的出手费的问题。 十几分钟后,一个手持罗盘的风水先生满脸怒气的出来,被同行的李明师客客气气请上另一台车离开。 “陈大师,没有别人了。”跟着出来的李虎真,客客气气的敲窗说道。 ------------ 第二十五章 玄虚 尽管自己小儿子,刚刚已经将情况全说了,并且也强调了对方很年轻。 但李明师看着从车里跳下的陈小驴,还是吃了一惊,这看着也太年轻了?但前头有张笏的事情打底,李明师把怀疑藏的很好,上前客客气气寒暄了两句。 陈小驴直入正题道:“李老板是不是看着我年纪小,有怀疑?” 李明师哈哈一笑,嘴上说着不敢。 “怀疑不怀疑的,我不管,有也忍着,我就问李老板一句,和李虎真谈的两个条件,你答不答应?”陈小驴很不客气。 李明师道:“三万,不是个小数目,但如果陈大师真有能耐把我这里事情解决,这对我李某人来说,也不是不可。至于守口如瓶,这点你可以放心。” 陈小驴点头:“妥了,宜早不宜迟,现在带我进去看看。” 李明师却没有动,疑惑道:“陈大师不需要带点什么?” “嗤~带什么?风水罗盘?”陈小驴嗤笑,道:“教李老板一个乖,寻龙点穴定宅外风水,才用得上风水盘。家宅小风水,十个罗盘九个骗,还有一个是阴宅,如果你想把这个宅子改成阴宅布局,我现在回去拿盘?” 给死人住的屋子叫阴宅,就是墓穴。 李明师脸色一阵青一阵紫,这两天他请来的十几个风水先生,手里全都拿着罗盘。 而前俩月,从江西请来的那位大师,好像根本就没有用到那东西,他原本还以为那是个人本事高低的原因。 “学到了,陈大师,请。” “走吧,先去主屋看一眼。” 李虎真赶忙上前领路,进门后陈小驴道:“三万大洋别觉得你亏,事情解决后,我会在这里留两天,确定没有问题再离开,这样子你放心?” “最好不过!”一边陪着的李明师觉得微微安心,看向前面客气领路的李虎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子,也不是那么不成器了。 虽然已经盯上李明师很久,但进来李宅还是第一次,陈小驴抱着猫兄不断四处打量,而在李明师眼里,这就是大师在勘察风水! 李宅很大,主屋所在的小院走了半天才到,从月门穿过的时候他刻意停下,同时不着痕迹的在猫兄身上一掐。 “喵呜!” 正卧得舒舒服服的猫兄顿时炸毛,陈小驴赶紧把它按住,低声道:“你也感觉到了?那就没错了。” 李明师不解道:“陈大师,这是----” “稍后再说,从现在开始,不要和我说话。”陈小驴皱眉将话打断,顺着回廊走到了主屋门口。 拄着拐杖还被人扶着的李明师老母亲等在门口,事情已经有家里下人过来和她说过了,在前两天张笏过来一趟,而除了不时有瓷器碎裂,宅子里吓人的动静果然都没了后,她一下觉得自己精神都好了不少。 “您就是陈小师傅吧。”老太太态度很好。 陈小驴没有说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进屋里看了几秒又退了出来:“再去祠堂。” 陈小驴的脚步很急很快,除了老太太院子门口外,在好几个地方也突然停下四处查看过,并不时和猫兄说几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的内容,听得李明师父子心惊胆战。 最后再次回到主屋这边的院子门口,他叹了口气,“李老板啊。” “嗳,陈大师怎么样了?”李明师感觉自己的肝都跟着一跳。 “你家这事儿----啧啧!” “陈大师,到底怎样,您给个准话啊!”看着自己老爹眉毛都拧到了一起,李虎真赶紧接过话头。 陈小驴却一转声,道:“能把你母亲请出来么?我想问她件事情。” “可以的可以的。”李明师擦着头上冷汗,挥手让身边跟着的下人马上去请老太太。 老太太很快出来,陈小驴撸着猫兄问道:“老太太,问您个事,这几天有没有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 老太太不假思索道:“梦到过明师他爹回来了。” 陈小驴摇头道:“风水崩坏是有煞气进门,导致格局不能闭合,所以会有阴秽邪祟能进来,不过你们运气不错,进家里的是先辈故人,不然啊----前些天你家就该死人了,不过不是这个事,除了梦到亡夫,你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做过什么梦?” “还做过----”老太太皱着眉头仔细回想,李明师父子在一边特别着急又不敢催促,过了一会,老太太突然一拍自己脑门,“对对对,是还做过一个梦,先梦到明师他爹,跟着就梦到了这个,而且连着几天晚上都梦到了。” 陈小驴并不催促,老太太又仔细想了一下,道:“梦到一个金銮殿,就跟戏文里唱的一样,然后有个穿着龙袍的皇上,就在金銮殿里头上吊了----嗯----那金銮殿,好像还是在一个山上。” 怎么会有金銮殿?陈小驴脑门一黑,但还好,主要信息都还在,“好几天晚上都梦到了?你确定吗?再没梦到什么别的东西?” “确定,是连着梦到,再没做过别的梦了。”老太太这次斩钉截铁的点头,跟着就感觉到扶着自己的两个丫鬟,手都微微一抖。 李明师也发现了不对,看着那两个脸色突然都有些发白的小姑娘,道:“你们怎么了?” “我们----我们也梦到过,有皇帝在山上上吊自杀----” “什么!?”李明师吓了好大一跳。 陈小驴皱眉道:“你们也做过一样的梦?不对啊!” “陈大师,什么不对?”李明师赶紧问道。 陈小驴道:“煞气于主屋的屋顶盘桓不去,而且越来越重,就算有什么异象,所针对暗示的也应该只有住在这个屋里的人,下人怎么会梦到?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这个李明师听不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个丫鬟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不敢开口。 不过还是李虎真聪明,马上问道:“这梦,是不是你们晚上在奶奶屋里伺候的时候做的?” 另一个丫鬟赶紧点头:“是的三少爷,就是老夫人梦到老太爷的那晚,是我们两个值夜。” 这样一说事情就清晰了。 陈小驴点头道:“怪不得,是我想茬了。” “可是陈大师,这件事情----和家里风水有什么关系?”尽管做相同的梦十分诡异,但李明师想不通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陈小驴道:“关系大了。李老板我和你说实话,你家的风水格局,一丁点问题都没有,不光没有,反而特别的好,但是,怕是你家有人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把邪煞带进了门,所以才坏了风水气,刚刚我们就跟它擦肩而过了好几次,把灵猫都惊着了!” 看着面前一群人都好像听天书的样子,陈小驴继续道:“总之,要尽快把这东西送走,不然这个和你们家命势牵扯极紧的宅子,最迟明晚风水就要坍塌,跟着风水反噬,那后果----呵呵。” 李明师听得冷汗直流:“要怎么送?” “得先找到根本在哪。”陈小驴微微摇头,“老太太梦到的东西,我还没有头绪,不过,如果这些天一直都是有瓷器在碎裂的话,那么根子应该是在瓷器上,可以先做两件事。” “哪两件?” “第一,我现在给你们画张图,按照我画的位置,找人垒起一米高的石柱。第二,把宅子的所有瓷器,全都集中到一个屋子里,李老板可以做到吗?” “可以可以。”李明师立刻点头,又道:“是现在就要弄吗?” “越快越好,多拖一分钟,事情就难解决一分。” ------------ 第二十六章 收官 李明师立刻让人拿来纸笔。 陈小驴画了张宅子的简要结构图,以主屋院子为中心,在上面点出了八个位置,跟着就抱着猫兄,在李明师父子的陪同下开始喝茶。 而李明师往下交代了一声,整个李宅大晚上的就迅速忙碌起来。 大概十二点左右,一辆卡车运来了二十名匠人,在陈小驴点头后,在八个位置同时开始砌石柱。 这效率让陈小驴看得咂舌,表面上却云淡风轻。 李明师在闲聊了一阵后,看到陈小驴慢慢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心里一突,小心问道:“陈大师,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小驴道:“你家这瓷器----是不是有点多?” “呃----”李明师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陈小驴继续道:“等阵柱修好后,要把这些瓷器一件一件放主屋顶上去祭天,这么多,试到猴年马月去?” “那怎么办?要不----全毁了行不行?”李明师一时间有些坐蜡,试探问道。 我草!全毁了,你个瘪犊子就这么不把钱当钱? 陈小驴听得眼皮子一跳,立刻警告道:“李老板你不说我都忘了提醒,你最好马上交代下去,这些东西一件都不能碎,不然好死不死的摔到了有问题的那个,啥也别说了,我立马走人,你们也不用费劲了,直接给全家准备好棺材寿衣就行,三个月内准能用完!” “啊!?”李明师惊吓得猛地站起。 “我马上去交代!” 一边陪着的李虎真,更是第一时间怪叫着冲了出去。 听着院子里传来大声呼和,陈小驴望向愁眉不展的李老板:“老太太那个梦,肯定和毁风水的东西有关联,我想一想,李老板你也最好想一想,要能想到什么立刻告诉我,不然这么试,拖到了明天晚上,也就不用试了。” 李明师听得百爪挠心。 八个石柱很快修好,听到李明师手下递来的消息后,陈小驴装模作样的将其检查了一遍,又亲手在每个石柱顶上点了灯。 这是临时起意,反正弄得越玄乎越好。 “陈大师,那这接下来----”一切过程李明师亲眼目睹,不过心里惦记着陈小驴刚刚说的事情,语速有点慢。 陈小驴打断道:“宅子里不留活物,所有人都出去,然后再让你的人进来,拿一件瓷器装盒子里放主屋顶去,放好立刻走,十分钟进门一看,如果东西完好,就证明不是,再换。” 李明师言听计从,甚至连宅子里养的狗都让人牵了出来。 一切按照陈小驴所说,分毫不差的开始进行。 十分钟后,进宅子换瓷器的人战战兢兢跑了出来,不等李明师询问,就立刻道:“老爷,瓷瓶什么问题都没,我换了一个放上去了。” “知道了。”李明师有些失望。 再过十分钟,换瓷人再次出来,“我又换了一个----” 想到宅子里又那么多的瓶瓶罐罐,李明师开始急了,对陈小驴道:“陈大师,要怎么才算好?” 陈小驴摇头:“说不准,可能会碎,也可能会消失,这事,李老板你问我没用。”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看了眼李明师一直拿在手中的怀表,再过几分钟就凌晨两点。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声音钻入了耳朵。 “小驴小驴,我到了,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就整点动静出来。” 是曹侯到了,这货没有误事。 陈小驴微微松了口气,左右看看,确定除了自己外,再没人听到曹猴子藏在暗处的小声嘀咕,他就猛地站了起来,对越来越着急的李明师说道:“怎么忘了这茬,能坏风水的东西,肯定不会是普普通通的,李老板,你那一屋子的瓷器都什么来头?” “啊?”李明师一惊,跟着苦笑起来,道:“我的陈大师啊,你倒是早说啊!那一屋子的东西就没有一个有来头的!” “啥?”陈小驴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应该,一直碎的是瓷器,所以问题一定是在瓷器上,难道是我错了?” 李明师略一犹豫,问道:“如果是我在别的地方放着的东西,会不会影响宅子的风水?” 陈小驴想都没想立刻说道:“这不是废话!都是你的东西,宅子又是你的宅子,风水气运和命格一线贯通,怎么可能不会?李老板,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有来头的东西都在市区的家里,我马上让人去运来----”李明师苦笑连连,跟着把李虎真拉到一边小声交代。 凌晨三点左右,随车去了市区的李虎真,带着十几件珍贵的瓷器回来,一水儿摆在了陈小驴面前,而那对赵南松的明青花,也赫然在列。 陈小驴看得眼红,强忍着多坑一点是一点的想法,摇头道:“李老板给介绍一下?” “呵呵,陈大师有兴趣,那我就随便说说。”这挠到了李明师的痒处,当场捧起了一个不小的瓷马开始介绍,第一句话就让陈小驴瞪眼:“这个物件,我花了十一万现大洋----” “那就从这个最贵的开始吧,让人放上去。” 李明师眼睛一下瞪了起来,换瓷人哭丧着脸,战战兢兢的捧着零头都能买他全家命的瓷马箱子进了门。 李明师开始坐卧不宁。 只是过了十分钟,看到自己手下将箱子捧回来,而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后,他又是安心与忧虑并存。 东西只有十几件,万一试完了都不是呢?他忧虑道:“陈大师。” 并未得到回应,他扭头看去,却发现陈小驴好似陷入了呆滞。 “陈大师?” “啊!”陈小驴猛地回神,在猫兄身上狠狠一撸,激动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接下来换这个,你说这个是官窑明青花,崇祯年的,以前是皇宫里的东西对不对?” “是。”李明师不明所以的点头。 “那就没错了,肯定是它,李老板,你知道崇祯皇帝是怎么死的么?” 这李明师还真不知道,倒是老太太接话道:“崇祯?是明朝那个皇帝?戏文里唱的,说他是在山上吊死的。” 话一说完,周围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陈小驴道:“是这样,你们不是都梦到皇帝上吊死了么?还梦到是在山上,这可不就是指引?” 换瓷人捧着装着那对明青花小瓷瓶的箱子,再次战战兢兢进去。 而接下来,不管对陈小驴,还是对李明师一家来说,这都是极为漫长的十分钟。 一群人坐卧不宁的等待。 十分钟后,进去换瓷器的人再次从大门走出,捧着装有明青花的盒子,带着一脸解脱,磕磕绊绊道:“老,老爷,老夫人,三少爷,成了!成了!” 盒子打开,原本的明青花,变成了一堆焦黑碎片。 李明师‘哗’地一下站起,对陈小驴抱拳道:“陈大师,我李某人服了,大恩不言谢,我----” “呵呵。”陈小驴打断道:“谢还是要谢的,我会按照约定在这里再待两天,但是李老板,三万大洋,一个子都不能少。我丑话也说在前头,你要想坑我,那八个石柱,今晚能帮着把你的问题解决,三天后就会变成要你全家命的凶阵,这是我师门秘法,没有指点,拆也无用。” 李明师神色一滞,很难说在刚才他究竟有没有冒出过什么别的念头,但陈小驴的这番话,让他立刻讪笑:“看这话说的,怎么会呢?我就是在担心,那么多现大洋能装好几箱了,陈大师你要怎么带走。” ------------ 第二十七章 见一个人 在李宅被好吃好喝伺候了两天。 或许是陈小驴最后威胁的话起了作用,李明师这边没有出幺蛾子,直接给了张三万的银行本票。 而今天也是赵南松当日给出时限的最后一天。 陈小驴到银行,把三万本票一分为三,跟着到了茶楼和曹侯张笏见面。 看着本票上一万的数目,张笏没什么反应默默收起,曹侯则不断咂嘴:“这一票干的累是累点,但是顶的上去年一年的收成,咱们这也算是发大财了,小驴,没用,今晚上咱们百乐门走起?” “有了钱就忘了娘?”陈小驴把猫兄放在桌上,道:“东西好着没有?” “那肯定好着,知道你不放心,我自己都不放心啊,拿出来就放没用那里了。”曹侯讪笑着,将带过来的箱子小心翼翼放在桌上打开。 箱子里塞满了厚厚的硬纸板和稻草,一对精致的小青花瓷被放在里头。 “走吧,去赵南松那里换人。” 陈小驴把箱子拉到面前合上,猫兄利索的跳上了他的肩膀。 赵南松一早就在会客厅等着陈小驴上门,看到是这三个人一起来,也不意外。将那对明青花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问题,立刻笑如弥勒,“陈大师这手段我是服了,听说,你还从李明师那里刮了三万大洋的油水?” 陈小驴还没有说话,曹侯立刻抢白道:“姓赵的,少废话,答应你的事情也做到了,现在该你放人了!” “呵呵,放心,在商言商,诚信第一。”赵南松对曹侯的无礼一点都不在意,和那天晚上的表现判若两人,他挥手将老管家叫过来,道:“带他们去后院把人接出来吧。” “那赵老板,咱们就后会无期。”陈小驴起身说了句场面话,准备跟着离开。 赵南松却把他叫住,“陈大师等等,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陈小驴三人一愣,曹侯回头怒道:“姓赵的你什么意思?” 赵南松呵呵笑道:“小赤佬,不要给脸不要脸,老子今天就是要把你们全都弄死在这里,你有办法?” “哎哟我草,我----” “你们先去。”陈小驴打断曹侯,就凭这货的嘴,今天可能没事也要给他说出事来。 等两人从会客厅离开,他回头道:“赵老板,还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是有人想见陈大师。” “没兴趣,不见。” 陈小驴想都没想的摇头拒绝,但赵南松紧跟着就说了四个字,让他勃然变色。 “红会医院。” 陈小驴眼神顿时冷漠,“赵老板有话直说。” 赵南松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盘玩着手里的紫檀珠子,不自觉都用上了敬语:“您也别这么看我,我就是个传话的,想见您的人现在就在红会医院等着。” “谁?” “那位不让我说,您见了自然就知道了,反正过去,也要不了多久对不对?” 陈小驴盯着赵南松又看了几秒,拳头反复握紧又松开好几次,点头道:“可以。” “可以就好,可以就好!” 赵南松狠狠松了口气,他还真怕陈小驴犯浑,咬死牙关就是不去,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等张笏和曹侯分别带着自己师父和老娘过来,陈小驴直接道:“没用猴子,你们先走,我要和赵老板去一趟红会医院。” “啥!?你这----”曹侯听到这个名字反应剧烈,被张笏手疾眼快的一把将他嘴堵上,张笏点头道:“好,知道了,那我们先走了。” 赵南松让人备好车,俩人去往红会。 等车走到半路,一直没有再说话的陈小驴开口,声音阴冷的厉害。 “赵老板,我母亲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会先弄死你在英国念书的那个儿子,然后再慢慢弄死你全家。” 开车的司机手猛地一抖,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坐在自己老板的车里威胁自己老板? 而赵南松的冷汗则‘唰’地一下就下来了,他没想到陈小驴竟然会把自己情况了解的这么清楚,赶紧尴尬笑道:“不至于不至于,而且这事真和我没关系!” 陈小驴仿若没有听到,抱着猫兄闭目假寐。 刚刚他和张笏曹侯提了红会,张笏马上就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马上堵住了曹侯的嘴,装作不知道红会医院的事情先行离开。 而这,也是他敢在车上和赵南松摊牌威胁的底气。就算自己也出了什么意外,这仇也有人会报。 很快到了医院,赵南松一路小跑,追着陈小驴直入陈母所在病房。 哐! 陈小驴一把掀开房门,眼睛微微眯起。 竟然是熟人。 在病房里有三个人,一男一女分别坐在角落,还有一个背对着门,坐在病床边拉着他母亲的手。 这一男一女,他那天晚上在大世界已经见过,那么病床边那个,身份就呼之欲出。 贾西北回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陈小驴,脸上两道显眼的肉瘤子翘起一个弧度,“来了啊,你看,我就说咱们很有缘分。” 赵南松赶紧微微弯腰,陪着笑道:“三爷。” 陈小驴将这些细节看在眼里,立刻知道自己对贾西北和赵南松之间的主从关系,一直判断错误了,同一时间脑子里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划过,但已经不是整理判断的时候。 他对贾西北道:“咱们已经见过几次了,贾先生要见我直说就是,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子?伤感情。” “你俩先出去,门口守着,还有赵老板,也回去吧,这里没你事了。”贾西北挥手,将病房里的三人赶了出去,又对陈小驴道:“行了,别站着了,自己拿把椅子坐过来。” 这仿佛是长辈对晚辈说话的语气,是什么意思?陈小驴不知道贾西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从角落拿了凳子坐在对面。 “贾先生,能不能把你手拿开?”看到贾西北竟然还一直握着母亲的手,陈小驴把猫兄放在枕边,眼底隐有怒意。 似是没注意到这茬,贾西北微微一愣,将手挪开,跟着看了猫兄一眼,惊奇道:“这只黑猫品相通灵啊,你哪里来的?” “当然是养的,难不成还是偷的?贾先生问这个做什么?”陈小驴不耐反问。 贾西北道:“呵呵,我一个朋友也养过一只这个品相的黑猫,如果不是猫活不了这么久,我都要以为是他那只了,对了,灵猫不起名可惜,我朋友那只叫灵鬼,不知道你这个猫叫什么?” “叫猫兄就行了。” “喵呜!” 听到‘猫兄’,猫兄抬头张嘴叫唤,陈小驴撸了它两把,它又把头垫了下去。 “猫兄,这名字起的怪。”贾西北说着,嘴里喊着‘猫兄’开始逗弄,猫兄又‘喵呜’叫了几声,跟着就懒得搭理。 陈小驴不耐烦道:“贾先生,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有话直说吧,既然你神通广大能找到这里,这个怂,我认。” 贾西北逗弄猫兄的手微微一顿,跟着收回来,失笑道:“其实大半个月前我就应该见你了,只不过临时遇到了点麻烦,又想着再多看看你,才耽搁到现在。” 大半个月前?陈小驴听到这个时间,乱糟糟的脑子里仿佛划过了一道亮光,一时间又没抓住。 见他愣神,贾西北又道:“怎么,我留了信说了那几天去找你,你没看到么?” 信! 太平天国令! 一时间仿佛有惊雷在陈小驴耳边炸响,那封画着太平令的匿名信清晰出现在眼前,他‘嚯’地起身,居高临下死死盯着那张有两道诡异肉瘤的脸,又惊又怒,“你到底是谁!” “其实----你更应该叫我一声小舅。” 贾西北神色复杂,掏出一张老旧照片。 ------------ 第二十八章 小舅? 小舅,扯什么犊子呢? 陈小驴带着惊怒将照片接过,低头后微微一愣,照片左下角,写着一行‘光绪廿七年摄’的小字。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比他的年龄还要大几年,而上面有大有小,四男二女六个人,更让他看着有点眼熟,尤其是站在最末尾的那个年龄看着不大的女孩。 “中间坐着的,是你外爷和外婆,然后从右到左,是你大舅贾西东,二舅贾西南,我,还有你母亲贾西溪,她眼睛长得随你外婆,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贾西北的解说适时出现,陈小驴这才猛地回过神,怪不得自己会看着眼熟,原来是母亲还小的时候。 而就站在母亲旁边的那个年轻男孩,相比于照片上其他几人的微笑,表现得似乎有点抗拒,因为他脸上有两道难看的肉瘤子。 是贾西北? 陈小驴看着照片,和此时神色复杂的贾西北本人不断对照,不得不承认,除了皮肤看着更黄一点,脸上有了点皱纹外,脸型,五官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自己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小舅了? 照片就在手里,做不了假,但陈小驴却陷入了疑惑。 他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过娘家的事情。小时候看别的孩子都有外公外婆舅舅什么的,他也问过自己母亲,为什么他没有?而母亲都会告诉他,因为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这事透着玄乎。 将照片放下,陈小驴道:“对不起贾先生,我从来都没听母亲说过还有亲人的事情。” 贾西北无奈摇头:“能想得到,这是你母亲的性子,但她不提,不代表就没有,只是她心里有气吧。” 陈小驴没有接腔,贾西北开始解释原因:“当年你母亲和你父亲的婚事,从你外公到你二舅,都不同意,说要是她非得嫁给你父亲,就当没有生过她这个女儿,你母亲一气之下就和你父亲走了,从那之后再没回去过。” 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小驴不知道该不该信。 就在这时候,贾西北拿出了一个看着很古怪的罗盘,之所以说古怪,是因为这个罗盘是很少见的方形。 陈小驴看到罗盘,目光微微一凝。 “宣统元年,也就是十一年前的七月,你父亲突然到陕西把它交给我,说他正在找一样东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如果他回不去了,就让我多照顾你们母子,等你再长大点了就把它交给你。但我后来出了点事情,没想到一耽搁就是五年,等按照太平当年留下的地址找去的时候,你们母子已经不在热河了。” 宣统元年,又过了五年,也就是民国初年到二年之间。 那时候因为努鲁尔虎山那座大墓被人盯上的事情,他已经带着母亲从热河离开开始流浪,如果说贾西北是在那时候去的,的确不可能找到他们。 陈小驴思考着,从贾西北手中接过罗盘,不着痕迹的看向侧面,在外盘‘一兑’位下,浅刻着‘陈太平’三字。 从位置和笔迹来看,是父亲的罗盘没错。 陈小驴确定了这点。因为父亲还没离开的时候,这个罗盘经常被他当作玩具,也被父亲用来教他各种风水秘术,很熟悉。 贾西北说父亲在十一年前去陕西找的他,而母亲是陕西关中人,这点没错,从口音上就能知道。 而二十多年前的照片和这个父亲的罗盘,再配着贾西北从旁的诉说解释,一切听起来逻辑严丝合缝,也都没有什么漏洞。 但陈小驴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他绞尽脑汁的思考着,突然想到了父亲离开前,才交给他的太平天国令。 是这里? “可是贾先生,我父亲为什么会把罗盘交给你,而不是直接给我?”他问道。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是他那时候要用到,后来不需要了,但又离热河太远,没时间再赶回去吧。” 贾西北犹豫了一会,才接着道:“你父亲那时候整个人看着都很不对,状况很差,又很着急,好像刚从什么地方逃出来,但见了我之后把它给我,又急匆匆走了,我没留下他。” “那他在找什么?” “我不知道。” 陈小驴眯眼,似乎看到了贾西北所描述的当时场景,很快,又把所有脑补出的画面统统甩开,他感觉自己仿佛被贾西北用语言困在了一个围城中。 “按照你所说,当年在热河没有找到我和我母亲,那我想知道,你又是怎么在上海找到我的,而且还神通广大的安排了赵南松的事情?”他继续问道,试图从贾西北的回答中,找到逻辑上的漏洞。 “不管你信不信,可能这就是缘分吧,你母亲从小就和我感情最好,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找你们,本来都有些绝望了,直到前些日子来上海办事----” 贾西北回答了陈小驴的问题,按他的说法,是和赵南松闲聊的途中,听说了他这个风水造诣很厉害,又很年轻的陈大师,心有所感就顺势调查了一下,结果没想到,竟然还真是陈小驴这个自己失散多年的外甥,这令他又喜又惊。 至于为什么又要安排赵南松的事情,按照贾西北的说法,他实在是好奇,陈小驴这么多年是怎么一个人带着母亲在这乱糟糟的世道里挣命的。 逻辑上有些微微的瑕疵,但又用一个巧合弥补,无法解释,却显得更加真实。 难道面前这人,真是自己什么小舅?陈小驴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够用了。 但紧跟着他就反应过来。 其他的东西真真假假,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甚至不是今天贾西北这桩认亲,而是太平天国令,父亲告诫过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太平令在自己身上。 那么贾西北又是怎么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贾先生画一张太平令给我看,又是什么意思?” 贾西北却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压低声音,说出了几十年前的那桩往事。 1864年,清湘军攻破天京,太平天国将士高喊着‘弗留半片烂布与妖享用’的口号,将圣库付之一炬,但金银如海的传说始终存在。 而江湖上也一直有个说法,说被焚的圣库只是伪库,真正的圣库的线索,在当时太平天国秘密铸造的几块太平令上。但没人知道这个说法的真假,几十年过去,也从来没有一块太平天国令现世,渐渐的也就很少有人再提。 到底还是牵扯上了关系?怕什么来什么,这将陈小驴听得暗暗心惊。 “这件事情,你信吗?”讲完后,贾西北反问。 陈小驴没有说话。 贾西北继续道:“不管你怎么想,我信,你父亲也信,事实上他当年一直都在找太平天国真正的圣库所在。” 陈小驴乐了,反问道:“贾先生你搞错了吧,我父亲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找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先不说他是不是那种爱财如命的人,就算要钱,以他的本事还能穷着吗?” 贾西北却换了个问题:“你有没有见过你爷爷?” 陈小驴终于彻底不耐烦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有话直说,别绕弯子了。” “行,那就不饶弯子了。”贾西北摇头道:“你没有见过你爷爷,因为他死得早。你问我怎么知道太平令在你身上,因为你们陈家男人,三十岁以前必须要靠它保命,不然,一旦离身,先会有邪祟缠身,一年之内,百妖哭门!” ------------ 第二十九章 踪迹 三十岁之后怎么样,陈家男人活不过三十五岁,贾西北告诉陈小驴,这是陈太平当年亲口告诉他的,这一切,好像都与太平天国圣库有关,那是一个诅咒。 而百妖哭门这个说法,更是听得陈小驴耸然一惊,同时也想到了前些天身上发生的邪门事,那时候,他可不就是把太平令摘下来了么? 而这,同时似乎也解释了,为什么面前这位‘小舅’当时没有将太平令拿走。 贾西北继续说道:“我当年和你父亲一起研究过太平令,但一直都没看出什么,不了了之,不过我怀疑他后来可能找到了什么线索,要不无法解释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你们。” 随后,贾西北根本不给陈小驴反应时间,又丢出一个重磅炸弹。 “但你父亲没死,他一直活着,就在三年前,有人在湖南的一个水墓里见过他。” “你说什么?”陈小驴失声惊问。 贾西北点头道:“你没有听错,他还活着,我听到那个消息也很吃惊,马上就赶了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不过在里面,我发现了这个。” 贾西北拿出纸笔,在白质上写了一行奇怪符号。 这是父亲从小教过他的风水秘语,内容是‘有人见到我了,你应该会得到消息,如果你看到了我留下的信息,想办法找我,我需要帮助’。 陈小驴只感觉自己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看懂了对吧,这是你父亲留下的求助信息,但我一开始看到很迷惘,他什么都没有说,我要怎么找他怎么帮他?然后我就想到,既然你他一直在找当年的太平天国圣库,那么只要我同样开始找,如果幸运的话,或许可以和他遇到,也或许总能在某些地方帮到他吧。” “你为什么要帮他?” “为什么?就在你母亲离开后不到两年,家里那边闹了场疫病,整整一大家子人,全死了,你们是我在这世界上剩下的唯一亲人。”贾西北双眼泛红,伤感道:“所以我必须要帮。而这次顺着一个可能和太平天国有关的线索找到上海,却让我意外找到了你和你母亲,我更加确定这条路是对的。” “而且你母亲睡着了这么多年,她总不能一直这样睡下去吧?我相信只要你父亲能回来,他一定可以找到叫醒你母亲的办法。” 数度哽咽后,贾西北苦笑起来。 “其实这本身只是我的事情,看着你在上海活得挺好,我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可是小驴,这次不一样了,根据追查到的线索,我必须得让你和我跑这一趟。而且我承认,之前让赵南松给你出难题,也有一部分考校你的想法在内,如果你连这件事情都解决不了,那接下来就算我拿走太平令,让你暂时涉险,也不会把你卷进这件事里头,但你的表现让我很吃惊,所以我觉得让你和我一起去更好。” “你找到了什么线索?”陈小驴艰难发问。 贾西北道:“上海北边有一个和太平天国有关的流沙墓----” “三爷!”门突然被人打开,跟着一起的年轻男子将贾西北刚要说的事情打断,又扭头向陈小驴,称呼道:“表少爷,那晚多有得罪,但那是三爷安排的,见谅。” 表少爷,陈小驴还在思考贾西北刚刚要说的话,被叫得微微一愣。 旋即就看到他走到贾西北旁边,低声耳语,不过陈小驴把他悄悄说的话听得真切。 “三爷,隔墙有耳,芳姑出去追人了。” 贾西北点头,立刻起身对陈小驴道:“小驴,这是裴珞,那天晚上就是他把你带去赵南松那里的,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处理,就不和你多说了。” “后天,我在华懋饭店404房等你,你要愿意去,到时候就来找我。” 把话说完,贾西北小心收起那张老照片,和裴珞匆匆离去。 陈小驴摸了摸脑门,想到了那天晚上迎面砸过来的巨大木椽,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所以那个年轻女子叫芳姑? 等贾西北离开后,陈小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将贾西北在短短时间内,灌给他的巨大信息逐条理顺。 贾西北是他小舅,这点看起来应该是真的。 而这位小舅有着有关他父亲陈太平行踪的线索,而且知道的应该不止这一点,只是没有告诉他。 只要找到父亲,父亲就一定能找到叫醒母亲的办法。这应该才是贾西北最想说的事情,关于这点陈小驴没有什么怀疑。 其实除此之外,贾西北虽然没有多提,但陈小驴还是听出了几个弦外音。 一个是当年父亲为什么会不管不顾的突然离开,说是和太平天国圣库宝藏有关,实质上,应该是父亲想解决掉他们陈家男人身上的厄运,他不想自己儿子陈小驴,同样背负活不过三十五岁的命运。 一个是父亲竟然还活着,但早就已经年过三十五,与贾西北先前说的,父亲很可能已经从太平令上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相呼应,而再细想,就是父亲或许因为某些原因,还在继续寻找圣库宝藏,但一直处于某种十分危险的境地,所以才会留下那个求助信息。 最后说找到了一个和太平天国有关的大墓,让他一起去。 陈小驴将贾西北说过的话,在脑子里来来回回过了很多遍,猛地发现,不管贾西北说了多少,隐瞒了多少,真几分假几分,自己都找不到一个不去的理由。 退一万步来说,自己身上,除了这枚原本贾西北就有机会拿走的太平令,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是好图谋的。 陈小驴心中做了决定。 又交了一次母亲的住院费和药费,陈小驴找到张笏曹侯,告诉他们自己要暂时去办点事情,让他们不用太担心,曹侯追问是什么事情,但陈小驴没说,只是把猫兄留给二人照顾,这让曹侯十分不满。 而张笏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一切小心,有事吭声。’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安顿好所有事情,陈小驴带着方罗盘,敲响了华懋饭店404的房门。 “表少爷来了。” 开门的是裴珞,他带着陈小驴进了看着很奢华的套房。 除了居中坐着的贾西北外,屋里还有另外三个人,一个是裴珞昨天提到的芳姑,另外两个看着面生,但身上的土腥味,在陈小驴敏锐的嗅觉下怎么都遮掩不了。 “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外甥陈知白,我找到他了。” 贾西北耸.动着脸上的两道肉瘤,给陈小驴和几人做了相互介绍。 芳姑的名字就叫芳姑,而另外两个面前放着大包的男人,一个叫二牛头,一个叫大柱,看着都是干打盗洞,挖墓道的‘下苦’。 “贾先生----” “你应该叫我小舅。” 陈小驴刚要说话就被贾西北打断,他认真纠正陈小驴的称呼。 陈小驴与他对视几秒,点头道:“小舅。” “嗳!”贾西北笑着答应,又道:“把东西带着没有?” 这是在说太平令了,陈小驴点头,想把太平令扯出来却被贾西北制止,“你带着就行,不用拿出来,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陈小驴道:“我想问你件事,之前你是不是在我屋子找到过太平令?” “没错,是芳姑找的,你那个暗格设得还算用心。”贾西北并不否认。 陈小驴又道:“那你们去过几次?” “就那一次,你为什么这么问?”贾西北皱眉。 “那就有问题了,后来还有人翻过我的屋子,但我不确定是在找什么----” “什么!?” 陈小驴说了这事,贾西北惊怒。 ------------ 第三十章 图纸 惊怒过后就是沉默,贾西北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隔了几秒说道:“我知道了,这事回头我会查,小驴你不用操心了。” “对了,你那两个朋友和灵猫呢?没带上一起?” “这是我们的事,我不希望他们牵扯进来,如果要连累朋友,我现在就走。” 陈小驴听出了贾西北想把曹侯张笏裹挟进来的想法,立刻态度强硬的拒绝。 贾西北有些可惜的摇头,只说了一声‘可惜’就将这事略过,“那就暂时休息一下午,把装备补给检查好,我们天黑出发。” 陈小驴问道:“具体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贾西北并未正面回答。 陈小驴并未放弃,继续问道:“我想知道那座墓的具体情况。” 贾西北略微犹豫后,说道:“我们现在只知道那座墓是一个罕见的流沙墓,能进去的唯一通道,是一个预留出的夯土入路,但是顺着挖进去,墓门被一个巨大的机关石门封死,不能用炸药强开,而开启机关的锁钥,是太平令。” 流沙墓。陈小驴知道这种墓穴结构,它是在墓穴之外,被被墓主灌注了厚厚的一个流沙层,除非是动用极多人力将流沙一点点清理出来才能进去,否则盗洞一旦打到了流沙层,就是一个死字。 “这是那个墓穴的外部结构。”贾西北拿出了一张图纸。 图纸画得很简约,就是一个墓穴大概轮廓的样子,外部用深色代表夯土层,用浅色虚纹标注出了厚厚的流沙将墓穴掩埋合抱。 而在流沙层里,又延伸出了一条并不宽敞的深色直通墓穴,后方标注出了一道石门。 将图纸看完后,陈小驴暗骂墓主的阴险,不光是在墓穴四周填满了流沙,甚至连顶上都没有放过。 如果有盗墓贼想要开‘天窗’直上直下,那同样会直接掉进流沙层中被活埋。要不是有墓门前一道夯土层存在,想进入这样的墓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怎么判断需要太平令?”把图纸放下,陈小驴问道。 “这是开启墓门的凹陷机关图样。” 贾西北拿出了另一张图纸,上面画的三龙环绕的太平令背面,但只有一个大概轮廓,并没有太多细节。 不过足以判断是太平令无疑。 但陈小驴的关注点由此移开,他是真有点好奇了,“连这图都能画出来,这么说是有人进去过?” 贾西北并不否认,道:“是的,不过被机关石门挡了,没进去,我也就了解到这里,这是小二十年前的图,卖给我图纸的人也不清楚更多细节。” 难道不应该是你们自己进去过?陈小驴怀疑,但又觉得,这位小舅似乎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撒谎的必要。 原本陈小驴还想问,怎么判断这座墓和太平天国圣库下落有关,但有需要太平令才能打开的机关在前,这个问题也就没有了问的必要。 “知道墓主是谁吗?”他换了一个问题。 因为自己脖子上就挂着一枚太平令,所以这些年,陈小驴一直隐蔽的探寻着和它有关的说法。太平天国令的存在,不要说现在,就算在当年的太平天国内部,其铸造也是一个机密,知道的无一不是核心人物,至于怎么会流传到江湖上来,这事还真是一个谜。 不过从贾西北那张图上来看,这座墓,却不太像是什么大墓。 而且不是他陈小驴小觑,而是上海这边,真没有什么得天独厚,能葬得下大人物的好风水。水脉有余而山脉不足,缺龙少气,普通人随便找个地方葬了倒没什么,要是个生前气运够强的大人物,把自己葬在这里,就是坑子坑孙三代而绝的下场。 贾西北的回答其实也在陈小驴的意料之中,“暂时不知道。” 期间检查装备,二牛头和大柱那边带的东西,让陈小驴知道了什么叫小心谨慎。 除了三种九把应付各种不同情况的组装铲外,光是看着就不一般的,拳头大小的黑驴蹄子,就带了足足五块。 自己小时候进努鲁尔虎山那座大墓,要是有这些东西傍身,哪至于在里面好几次差点死掉,还带不出多少东西? “你母亲那边,我已经通知赵南松让他照看,这点小驴你不用担心。”随后可能是为了安陈小驴的心,贾西北多说了一句。 结果没想到陈小驴当场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给赵老板打电话多说两句。” “你想说什么?” 陈小驴没吱声,拿起房里的电话拨去了赵南松那边。 “赵老板,我,陈小驴啊,呵呵不用客气,我听我小舅说让你帮着照看我母亲对吧?你还记不记得我前两天和你说过的话?噢噢,记着就好,我就是怕赵老板你忘记了,给你提个醒么。” 陈小驴挂了电话,这次倒是轮到贾西北疑惑了,他问道:“你前两天和赵南松说什么了?” 陈小驴道:“说我母亲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弄死他全家。” 贾西北闻言一愣,跟着大笑,脸上两条肉瘤子随之弯曲,就像蜈蚣在扭动,“他不敢,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之前我让小裴勒死了他一个外室,然后告诉他,你母亲要是出了半点问题,我让他全家从老到小包括几个私生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小驴也跟着笑了起来,“小舅,我现在相信你是我小舅了。” 房间里其他四人听着这舅甥二人的对话,无动于衷,干盗墓这个行当,只要不是刚入行的新人,直接的或间接的,谁手上没死过几个人? 等太阳一落山,一群人分坐两台车,出了市区往北边走,这夜月亮明晃晃的,就像天上安了个巨型的白炽灯。 而这过来的路陈小驴却很熟悉,竟然是往浦弯镇那边走。 陈小驴和贾西北芳姑坐在一台车里,芳姑除了最开始和陈小驴打过一声招呼外,一句话都没说过,看着比张笏还沉默寡言。 陈小驴对贾西北道:“小舅,咱们这是去浦弯镇?” “怎么,你来过这边?”贾西北好像并不知道他前些天来浦弯镇这一趟行踪,随口道:“除了黄浦江,上海这边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浦弯镇,因为这里有一条老江道,你知道叫老江道,而这里又叫浦弯?” “我还知道老江道里头有一座真法寺。”陈小驴信口捻来,算是回答了贾西北的问题,却没想到贾西北一阵紧张道:“你没进去过那里面吧?” 陈小驴正想点头,但看着贾西北紧张的样子,却鬼使神差的微微摇头,道:“听说是个很邪乎的地方,本身想去看看,被一个村民劝住了。” “没去过就好,那里一定不要去,也不要问为什么,这是忠告。” 到了浦弯镇,两台车又往前开了一段就停下了,轿车走到这里都已经有点吃力,再往前路越来越窄,不适合跑车,还不如走的来得快。 陈小驴一行下车,由二牛头和大柱背着重包继续顺路往北。 “嗳,那个小子!”擦着一个村边刚刚过去,突然有声音从旁边传来。 乍一听有点熟悉,陈小驴扭头看去,一个柱着锄头的中年村民站在那里正冲他招手,竟然是方大生? “哟,方大叔啊,这么晚了还在干活?”陈小驴回应,贾西北问道:“小驴,认识?” “就是之前说的那个,劝着我不让我去真法寺的大叔,小舅,我去和他说两句话。”陈小驴跑到了田里,给方大生敬烟点火,方大生深深吸了一口,突然压低声音道:“我说小子,你咋这么不长记性又跑来了?还和一个邪祟一起?不要命了你?” ------------ 第三十一章 遇险 我草,啥玩意儿? 陈小驴给惊了一下,刚要再问,却被方大生用眼神制止,身后传来贾西北的声音。 “小驴,你们这是聊什么呢?” 这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过来的,怎么自己没听到动静?陈小驴心里咯噔一下:“呵,小舅你这走路咋没声呢?” 贾西北呵呵一笑,陈小驴又给俩人相互介绍,特意强调了不让自己去真法寺的,就是面前的方大生。 贾西北站着和方大生客气了两句,就催促道:“快走吧,咱们还得赶路。” “好的好的。” 陈小驴满嘴答应,看着方大生再没有什么异常的样子,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话了,但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到方大生很细微的嘀咕。 “小心你身边的那些人,晚上睡觉记得把口袋里的东西攥着。” 啥? “别回头,赶紧滚蛋。” 陈小驴跟在贾西北后头和几人汇合,不着痕迹的摸了摸突然变得有些沉甸甸的衣兜,里头好像多了个什么,不过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没机会拿出来看。 对这位之前萍水相逢的方大叔,陈小驴心里是有点信任的,毕竟人上次算是好心帮过他,而且方大生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村民那么简单。但也因为这个,方大生刚刚的话,也让他心中突然变得不安。 说自己和一个邪祟一起,自己身边从这位便宜小舅到二牛头,一共五个人,难道是说这五个人里头有一个是邪祟不成? 那位方大叔又在自己衣兜里塞了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贾西北走在旁边和陈小驴问道。 再过来赶路后,裴珞和看着大包的二牛头就走在了前头,陈小驴和贾西北中间,芳姑和大柱在后面。 白炽灯一样的月亮,将六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在想芳姑为啥老是用脚尖走路,晚上看着还挺瘆人的。”陈小驴随口扯道。不过他说的是实情,从白天他就发现了那位芳姑走路脚后跟不着地,只是大家不熟,没好问。 “呵呵。”贾西北一笑,没回答,却低声道:“小驴,那个方大生有古怪,你们那次遇到后,他后面没再找过你吧?” 陈小驴答道:“没有,怎么有古怪了?” 贾西北凝重道:“感觉不像个活人,反倒像一个粽子。” 你就可劲的扯吧,我是没见过粽子还是咋?陈小驴腹诽,但不知道贾西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故作担心道:“小舅你可别吓我,粽子还能在外头溜达说话?”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点,就是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活气。”贾西北皱眉,又叮咛道:“你父亲说过你们陈家人招这些,总之你多留个心。” 又提到了这事情。陈小驴半信半疑道:“我们家人真活不过三十五岁?” “你父亲是这么说的,三十岁之前有太平令压着什么都好,三十岁之后就一天比一天难过。”贾西北的语气变得有些愧疚,“其实你父母的事情也赖我,当年你父亲不小心说漏了嘴,我有一天喝多了,把这事在家里和你大舅嚷嚷了两句,后来家里怎么都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了。” 还有这么个原因?陈小驴点头,不再说话。 出了浦弯镇再往北就是大片大片的荒野,期间虽然沿着老江道走,但陈小驴注意到,贾西北走到前头带着路,刻意把真法寺那一段绕了过去。 后半夜,继续往北边延伸的一串小山脉就出现在眼,他们进了山里,在一处密林包裹中的小空地上停下休整。 “就在这休息一夜,养好精神,天亮拜山。”贾西北往四周看了眼,说道。 拜山是行话,意思是在山里寻墓穴。 众人对此没有异议,裴珞立刻收拢周围树枝点了火堆,大柱和二牛头将背着的包放下,分别拿出线铃往周围布置警戒。 “我去周围探探。” 芳姑丢下句话,消失在了漆黑的林子里,很快周围就飘过来了一些,在陈小驴嗅来特别刺鼻的雄黄味。 一个个的都是老手!二牛头和大柱在周围布细线挂铃铛,是防山里有什么大家伙靠近,而芳姑撒雄黄粉,是让毒蛇毒虫之类的东西远离。 看着几人都开始忙碌,陈小驴惦记着方大生塞到自己衣兜里的东西,将背着的小包放在一边,坐着和贾西北聊了两句后捂着肚子道:“小舅那你们先歇着,我去解个手。” “我和你一起去。”裴珞迅速起身跟了过来。 陈小驴暗道一声麻烦,扭头道:“我要整大的,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你能不能重新找个地儿?” 裴珞摇头道:“我就是撒个尿,再说山里不安全,我得给表少爷你放风啊,不然万一林子里窜出个什么咋办?” 两人进了林子,裴珞到一颗粗树后头迅速撒了一通,见陈小驴站一边不动,奇怪道:“表少爷你站着干啥?整啊!客气啥?” 客气你大爷的! 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裴珞得了自己小舅的授意,陈小驴脸色阴晴不定,道:“你能不能先回去?” “好好好,那有事表少爷你叫一声我就马上过来。”裴珞听出陈小驴语气中的不高兴,嘀咕着‘好心当做驴肝肺’提上裤子走了出去。 从树缝中看着火堆那边人影绰绰,陈小驴蹲到地上又稍等了片刻,把东西掏了出来。但另他没想到的是,方大生给的,竟然是一块土疙瘩。 这是啥意思? 借着月亮透进山林里的微弱光亮,陈小驴仔细打量着土块,陷入沉思。 “你手里拿得什么?” 芳姑跟鬼一样,悄无声息从旁边一棵树后走了出来,陈小驴吓得手微微一抖,土块‘啪’地掉在了地上,看着她怒道:“解个手你也要偷窥?是我身上长着花?” 他这会裤子没提,还蹲在地上。 芳姑没有说话,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一步步走到面前,伸手去捡土块。 陈小驴神情一紧,急忙道:“别!” 芳姑抬头看他,他急中生智:“那啥,我没带纸就用土块解决了一下,有味啊。” 芳姑马上要碰到土块的手微微一顿,果然没有再捡,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陈小驴松了口气,他不知道方大生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个东西,但本能觉得,这东西不应该让别人碰到。 将土块捡起来重新装进口袋,又装模作样的往身下擦了几下,陈小驴走了回去。 “表少爷,吃点东西吧。”二牛头递过来一盒打开的罐头,陈小驴拔出匕首,捡着树枯枝削了双筷子。至于表少爷这个称呼,被除了芳姑之外的三人磨着叫了一天,不顺耳也顺耳了。 草草吃完东西,贾西北掏出怀表看了看,道:“都睡吧,还能休息几个小时。”说完直接在火堆边躺了下去。 几人各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下。连续不断走了半个晚上,还顺带进了山,陈小驴也累的够呛,等所有人都睡下后,按照方大生的叮嘱,悄悄将土块握在手心里才沉沉睡去。 火堆渐渐燃尽,最后一点火星扑闪几次后也跟着熄灭。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小驴突然感觉手心里突然一烫,跟攥了块烧着木炭一样的灼痛感,将他从睡梦中猛地刺醒。 我草,那位方大叔给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侧躺着的陈小驴,迷迷瞪瞪想张开手看看,眼睛余光一扫,却惊得后脊梁‘唰’地冒上了一股冷气,顿时睡意全无。 在他身后,一道被月亮照出的人影来回走动,手里拿着把刀。 ------------ 第三十二章 偷窥 这是谁!? 陈小驴不动声色,握着发烫的土块,紧张盯着人影竖起了耳朵。 但诡异的是,听觉及其敏锐的他,此时却听不到任何呼吸和脚步声。 方大生之前就提醒说他和一个邪祟走在一起,而其他五个人,走路没声的只有小舅贾西北和那个比张没用还不爱说话的芳姑。 难道是他们两人其中一个? 陈小驴思考着,不着痕迹的往其他人休息的地方看去,但眼睛一抬就又是咯噔一下。 身边一个人都看不到! 原本小舅贾西北躺着的地方空荡荡的,都应该在视线内的裴珞芳姑,还有二牛头和大柱,四个人都不见了! “你大爷!” 就在此时,那个拿着刀不断在身后来回走动的人影突然停下,陈小驴看着他举刀对自己直接砍了下来,匆忙之间猛地一滚坐起,同时抽出匕首迅速转身刺去。但却刺空了,因为身后根本没人! 什么情况! 看着空空如也的面前,陈小驴懵了一下,难道是自己的幻觉不成? 他警惕着快速往地上又瞄了眼,刚刚看到的那个影子已经不见了,而此时他感觉另一只手微微一松,将手摊开,满手心的黑色小碎块,跟抓碎了一团烧完的木炭一样。 陈小驴神色变得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边的林子里传出了些动静,一个人从林子里走出,是芳姑。 “醒了?”芳姑看了眼火堆,又看了眼他,好像有点诧异。 陈小驴道:“你们----” “跟我来,动静小点。”芳姑把他的话打断,又钻进了林子里。 陈小驴不明所以的左右看看,小心绕过二牛头和大柱在周边布置的线铃,跟了过去。 芳姑在前头带路脚步很快,十几个呼吸后,两人就到了一处十几米高的断崖边上,陈小驴正要说话,芳姑打了个噤声手势,示意他往下看。 就在断崖下不远的地方,四个拿着铲子的人正在快速动土填坑,好像在掩埋什么东西,正是贾西北四人。 芳姑看得聚精会神,好像能透过夜色看到什么东西,而陈小驴看到这一幕,心中涌出了浓浓的疑惑。 这是在干什么? 很明显自己过来的晚了,所以注定看不到什么。 陈小驴有心想问,但看着芳姑竟然也是在偷窥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不是小舅贾西北的人么,为什么处在这样一个偷窥者的角度? 下面贾西北四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土坑就被填平拍硬。 “走!”芳姑低声招呼。 陈小驴跟着走了两步,实在忍不住好奇,低声问道:“我小舅他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芳姑低声回答。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听到?” 陈小驴又换了个问题。 因为这双耳朵实在太敏锐,所以从小到大,他睡觉其实一直都睡不实在,周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他惊醒,按理来说,五个人有所行动,就算动静再小他应该都会有些感觉。 今晚的情况实在诡异。 “你小舅在罐头里加了药。”芳姑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回答让陈小驴措手不及,但回头一想,认可了这个说法,二牛头之前将罐头给自己的时候是打开的。 但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怕自己看到什么吗,还是----想杀自己?但后一种可能又说不过去。想着刚刚看到的事情,陈小驴心中的疑惑一个接着一个冒出。 两句话的功夫,林子里头就有了点动静,陈小驴和芳姑开始装睡。 陈小驴隐约听到了两句谈话,是二牛头和小舅贾西北。 “三爷,这次真的没问题了么?再这样下去,我怕出大事啊。” “我心里有数,出事也出不到你们头上。” 贾西北四人从林子里钻出,四人回到原本位置开始休息,没一会儿就听到了鼾声。 可陈小驴这夜却再也睡不安枕,过一会儿就会猛地惊醒看一眼地面。 翌日天亮,几人陆续醒来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贾西北关心问道:“昨晚睡得习惯?” 陈小驴摇头,贾西北道:“在外头就是这样,我们这些人早就习惯了。” “小舅,我昨晚做了个梦。”陈小驴决定试探一下贾西北。 “哦?梦到什么了?” “梦到身后站了个人,拿着刀想杀我。” 贾西北不动声色道:“还是习惯问题,我以前也是这样,习惯就好。” “但愿吧。”陈小驴耸肩。他刚刚分明感觉到,贾西北呼吸有个短暂的不顺畅,这是人思维或者认知出现剧烈波动的本能反应。 往前连翻了几个山头,到中午时候,几人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峰顶停下短暂休息。 贾西北看着陈小驴,随意问道:“小驴,如果这个山脉里有穴,你觉得最有可能在哪里?” 这是考自己呢?陈小驴站起来放眼打量。 山脉中,无数大大小小的山峰山头连而成势,树植青郁巨石兀立,而谷里有薄雾飘荡,流如绸缎悬若云溪,好像处处都是风水宝地。 但这一切不过都是表象。 陈小驴眺着一处涧河,说道:“山穴讲究开闭,气贯南北是初吉,且最忌讳高低骤陡水聚如瀑,如果是在这个山里选风水,主梁应该落在山涧河道上,所以,沿着那个河道走,两个山头之后山涧开阔,北高南低,应该就是。” “就是那里,和卖给我图的人说得一样。” 贾西北竖了竖大拇指。 下山后沿着不大的山溪,很快就到了陈小驴说的位置,南北两个山头一高一矮,中间出现了一块很大的平地。 而山溪到这里,是贴着北边的山壁流淌,不过水面宽了不少,水流很缓。 “就是这了。”贾西北把之前给陈小驴看过的那张墓穴图拿出,相互对照着,很快就找到了图纸上标注出的点。 那是上一伙土夫子打过切口的位置,因为是后来填土封口,所以土质的软硬度,和周边土壤有细微差异,只要知道大概位置在哪,要找出来并不难。 “我草!你俩还愣着干什么,狗日的咋没一点眼力见?”看到二牛头和大柱竟然跟着陈小驴坐在了地上,贾西北气得破口大骂。 二牛头和大柱赶紧爬起来组装工铲,往头上压了个灯就跑了过去。 陈小驴从后面打量着他们,这一路过来,他明显能感觉到这俩人有点恍惚,昨晚他们中间回去后,小舅贾西北和裴珞睡得很稳,但是他俩明显在担心什么,一晚上频繁翻身,估计根本没怎么睡。 这事情还真有意思。 陈小驴又看向芳姑,见她站在一边看着别的地方,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从南北两边山的夹缝里头,能看到半个好像是斜着的山峰。 咦?刚刚在那边山头上,好像没看到这么个奇形怪状的山尖?陈小驴疑惑了一下。 二牛头和大柱在那边下了铲子,泥土翻飞,俩人顺着之前留下的盗洞很快就挖了下去,贾西北从走过来歇下,裴珞在接替他在那边守着,不时地询问状况。 只是没过多长时间,二牛头就一脸土的从盗洞里爬了出来,对贾西北叫道:“三爷,这底下情况不太对啊,我俩拿不定注意不敢挖了!” “怎么不对?”贾西北沉着脸反问。 二牛头道:“挖到一半,底下土层变实了,好像是个半砬子洞,而且下了两铲子,声音也有点不太对了!” “不可能!”贾西北豁地站起,快步过去钻进洞里,只是没过多久又钻了出来,大柱跟在后头,两人脸色都很不好看。 ------------ 第三十三章 辩位 陈小驴过去猫腰往洞里看了两眼,问道:“怎么了?” “半截洞,再下几铲子就得碰到沙层,狗日的图纸有问题!”贾西北把图纸摊开,脸上两道肉瘤因为愤怒扭曲起来。 陈小驴不懂打切口盗洞的事,当年他用小铲子挖进努鲁尔虎山那座墓,纯粹是乱掘,占了身体瘦小盗洞不用太大的便宜才没被塌死在里头,扭头问裴珞:“什么叫半截洞?” 裴珞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 半截洞,顾名思义,就是只打了一半后,因为某种原因被迫放弃的盗洞。再加上贾西北说碰上了流沙层,陈小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是自己这位小舅被人给坑了啊!而且卖图那人用心也是真阴狠,估计是为了防止自己事后被报复,所以刻意标出了这个之前挖到流沙层的盗洞位置,这样一来顺着把洞重新清出来的时候,警觉性只要稍微差一点就会被流沙瞬间活埋。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看着贾西北愤怒,旁边二牛头和大柱他们灰心丧气又心有余悸的样子,陈小驴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墓穴位置是在脚下没错,而根据周围地势来看,墓穴是南北结构,门向低峰,所以图上标注的墓门方向,看着也没有问题。 那么是什么地方有问题? 陈小驴冥思苦想,不经意又扫了站在另一边根本没过来的芳姑一眼。 那座在夹缝中能看到的山! 他突然明白过来,从贾西北手里把图纸扯过,直接打了个对调再看那个盗洞位置,马上就想通了。 “干什么!” “墓门在北!” 陈小驴和贾西北同时开口。 贾西北皱眉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裴珞跟着贾西北入行年头不短,也学了不少东西,摇头解释道:“表少爷,脚下这座墓是南北结构,背后要有大靠山,北高南低是站高看小的意思,墓门要是开北边,那不是要被压死?” “这是平常情况,你往那边看。”陈小驴指向那座向北歪头的山,“这是一个近形远势的局,近形的确是站高看小,但借了它的势后就是以多欺少,所以墓门在北,就在河边上。” “没听过这种说法。”裴珞将信将疑。 贾西北把图纸又拿回去,学着陈小驴把图对调去看了眼,道:“有多少把握?”陈小驴无语道:“我说小舅,去那边看看有没有被填的盗洞,不就知道了?” --- “狗日的,这边还真有,藏的够深啊!” 十几分钟后,裴珞用手扒开一块地皮,一块木板被他直接掀起,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怒骂道:“这他妈的还能这样封坑,不怕把什么东西放出来吗?” 两块封洞口的木板都被先开,陈小驴凑过来,看到洞口四四方方十分规整,诧异道:“怎么是个方口?” “开方口是为了从里头搬东西。”裴珞解释了一句,脸色难看道:“三爷,咱们不会被姓潘的那老小子给耍了吧,这连方口都给打出来了,里头会不会都被搬空了?”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贾西北显然也有这种猜测,脸色不是很好看,对旁边把头凑过来的大柱道:“拿东西,探坑。” 大柱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给它后腿绑上绳子,在盗洞边上刚一放手,老鼠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绳子在大柱手里飞快减少,少了差不多有七八米左右后才停下,几人在外面等了有五分钟左右,大柱开始收绳,被扯着后退从里面拉出来的老鼠不断挣扎,‘吱吱’叫着,看着十分恓惶。 裴珞捏住老鼠耳朵后方皮毛,将它提起看了半天,然后将其扔进笼子里,“下面空气没问题。”说着,扫了身材瘦小的二牛头一眼。 二牛头会意,在腰上绑了根绳子交给大柱,跳进盗洞滑了下去。 用老鼠探路还不够,还要用人?陈小驴和芳姑站在一边,看得皱眉。倒不是他陈小驴心地善良怎么的,主要是觉得这样做,好像会让人有点寒心啊,毕竟都是他手下干活的。 大柱脸上倒是没有半点不高兴,他很懂得察言观色,笑呵呵对陈小驴道:“表少爷,这是我们自愿的,二牛头还没跟着三爷的时候,都是我探路。” 看着小舅贾西北没有阻止大柱说话的意思,陈小驴当即明白过来,“下去有钱啊?” “那可不,三爷仗义,就算真的下去出了事,也会把我们家给安排好。” 陈小驴知道这年头兵荒马乱,只能出苦力的挣钱养家糊口不容易,黄浦江上各个大小码头扛包下苦的人,每天为了多赚几毛钱把自己活生生累死的人也不是没有。 但这毕竟是下墓啊,能一样么? “三爷,下头稳当!” 底下很快传来二牛头的声音。 贾西北在上头问道:“看到什么了没有?” “看到一个石门!你们下来小心摔到,这狗日的盗洞没打好,有个一米多高硬坎!” 贾西北神色舒展,提醒了下面一声后,让大柱把两个包先扔了下去,跟着他打头,裴珞殿后,五个人顺着盗洞鱼贯而下。 上海这边本身就潮湿,再加上这是一个被闷着盖的老盗洞还在河边,里头就更加湿滑,所以陈小驴刚一挨着土壁,直接就滑了下去,跟着‘砰’地一下做到了夯实的冰冷地面上。 真他妈疼! 拾起来刚把身上蹭的泥土拍掉,他就被面前看到的一扇足有三四米高,上头长着斑斑点点苔藓的巨大石门给震住了。 二牛头和大柱都打着灯,光线聚在石门上,贾西北和芳姑站在门前仔细端详着。 裴珞最后一个进来,他看了石门一眼,奇怪道:“三爷,这门是关着的,那打这方洞有锤子用?还是几十年前来的那波老前辈,吃饱了撑的?” 贾西北没有说话,从包里拿出手电筒分别扔给陈小驴他们,然后打开手电筒照向另一边。 两边都被砌好的石墙封死,而贴着石墙,左右两边的地面上分别有三个低矮的圆形石台。 “狗日的,怎么墓门口都放东西?” 裴珞不是一般的吃惊,那三个圆台明显都是盛放大物件的台搭,只是上面放着的东西,被之前打出这个洞的土夫子运走了,上面空落落的连根毛都没有。 “这个墓主来头不小。”陈小驴摇头说道。 裴珞知道想从贾西北嘴里听点干货很难,就问道:“表少爷,这话怎么说?” 陈小驴道:“满清墓葬,有门前祭礼的传统,分一三九等,皇族用九,王公贵族用三,三品至七品官员墓葬,设一对礼器台,这是门面,都用大件的金银玉器摆设。” 贾西北大概没想到陈小驴竟然懂这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谁教你的?” 陈小驴没有回答。他从小就爱搜罗各种杂书看,后来带着母亲奔波了好几年也没有放下过,这些常识性的问题还真难不倒他,但这明显没有告诉自己这位小舅的必要。 “妈的,那就怪不得要开方口了!”裴珞有些牙疼的感叹。 陈小驴没再接腔,开始打量周围。 只是如果这是一个和天平天国有关之人的墓葬,为什么会用满清的墓葬规矩来布置,当年太平天国起义,不就是为了推翻满清么? 这情况还真是讽刺。 手电筒从周围一扫,陈小驴准备往顶上再看看,但突然间脖子后面一凉,好像被什么给舔了下一样。 ------------ 第三十四章 下墓 “我去!” 什么鬼东西!? 陈小驴吓了一跳,想都没想的抽出匕首往身后扎了过去,却‘叮’的一声扎在了石壁上。 他身后就是墙,别说人了,连个鬼都没。 这一闹腾,原本正在看着那扇石门的贾西北他们,立刻齐刷刷转了过来。贾西北皱眉说道:“小驴你发什么疯呢?” 陈小驴脸色僵硬的回头,本能的想骂人,但想着叫人小舅又开骂,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木然道:“刚刚我身后好像有东西。” “锤子,表少,你身后凑是墙啊,额说擦们还木进墓门呢,你能不能别在这里哈唬人?”裴珞被陈小驴的话吓了一跳,连关中腔都蹦了出来,和在地面上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陈小驴有点生气,道:“爱信不信。” 贾西北没有轻视这个状况,上前两步问道:“感觉到的,还是看到的?” “被什么东西碰了脖子。”陈小驴如实回答,这一会的功夫就感觉那个地方有点发痒,想伸手去挠,却被贾西北手疾眼快的一把抓住手腕。 “别动,让我看看先。” 把陈小驴转过去,贾西北拿着手电筒往他后脖子的地方看去,脸色当场就变了。 “我草,这----” “闭嘴!” 裴珞刚刚开口就被贾西北呵斥,陈小驴听到这对话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转身道:“小舅怎么了?” 贾西北道:“没事,就是蹭破了点皮,估计是你滑下来的时候蹭的,过会自己就好了,但是千万不要挠知道不。” 你大爷的,这么没诚意的话让人怎么相信?陈小驴心中大骂,但难受的地方在脖子后面,自己又看不到,而明显贾西北定了基调后,裴珞他们都一脸不敢多说的样子,让他只能忐忑作罢。 “机关在这。”芳姑从手边抽出了一块横砌青砖,里头有一个凹进去的复杂图样。 贾西北凑过去,把手伸进去在图样上摸了摸,道:“是太平令纹路没错。”说完招呼大柱拿了香炉和三根线香点着,嘴里念念有词整了一套进门礼。 陈小驴把他的嘟囔听了个真切,贾西北念叨的内容是:“不请自来主家莫怪,请你吃香我敲门,敲三下你不应,就是同意我们进门。” 还能这样整?里头人都死了,你让怎么应你?真要答应了你害怕不?陈小驴目瞪口呆,甚至忘了脖子还痒这回事。 贾西北把一整套神神叨叨的流程做完,三根香插进香炉后,就上前在石门上轻叩了三下,听里面没有动静,就跟着道:“小驴,把东西先给我用用。” 陈小驴把太平令摘下。 贾西北拿到手后,将三龙环绕的反面陷进凹槽里。 轰隆隆! 两秒后,先是四面八方传出刺耳的铰链拉扯声,跟着地面微微震动,墓门左右两边的封堵石墙顶缝处,不少细沙受震动的影响快速渗出。 石壁后面就是流沙层,他大爷的,这狗日的机关该不会是个坑吧?沙子一动,那股躁味就钻进了鼻子,陈小驴心里不禁一惊。 而与此同时,在巨大的铰链声背后,他感觉自己好像还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怪声,声音自巨大石门后发出,问:“谁啊?” 细沙很快就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就在陈小驴想着要不要建议大家先撤出去,这情况实在有点不太对的时候,那道厚重的石门,向后打开了不到一米宽的缝隙。 “成了!”贾西北语气上扬,先一步走了进去,陈小驴想拦,没拦住,只能跟在后面快步进入。 这瘪犊子的是个墓?刚一进门,几道手电筒的光来回探照,陈小驴看到面前大厅,如果不是因为这就是在地下,他甚至都要以为自己进了一个宫殿里。 大厅纵向足有三四十米,横向二十多米,青砖铸墙青石铺地,有四根极粗的对称石柱,而在大厅左右两侧,分别有四个关着的小门。 “这狗日的,刚一进门就是厅殿,三爷,这种情况可不常见啊!”裴珞拿着手电筒照了一圈,目光锁定在离他最近的一根石柱上,“咦,那上面好像刻着什么东西,我过去看看。” “停下!想死啊?”贾西北手疾眼快,一把将裴珞拽住,骂骂咧咧道:“他妈招子能不能放亮点,看看脚下是什么?” 几人进来后都站在门口。陈小驴听到提示,往地上瞄了眼,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厅殿中,巨大的青石板一块接着一块,而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却是被打得极硬的夯土地面,这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筑墓的时候出现了腐败,故意少铺了层地砖一样。 不过事实肯定不是这样。 这种情况应该是墓主刻意为之,目的就是告诉进了门的活人,再往前就是巨大的机关阵,大家做人留一线,你们还是知难而退吧。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不是直接把要命的机关设在门后,让人一进门就死,又和风水有关。 自古以来,不管山葬水葬,墓葬风水都有死活局之分,与墓门衔接处,如果不留下一点给人活命的机会,再好的风水都会直接便成凶局,不光会令墓主死后不得安生,还会祸及子孙后代。 “这----” 裴珞被贾西北这一骂,直接哑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小驴看贾西北拿着手电筒仔细观察青石板地面,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忍不住道:“小舅,问你个事。” “你说。” “你进门之前先敲了门,如果里面有回应呢?” “那当然就不能进了,不然进来会遇到什么----”贾西北正要解释,声音突然一顿,抬头看着他道:“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问?” 陈小驴一脸不自在道:“机阔动的那会,我好像听到里面问了声‘谁啊’。” “我草!表少你能不能别在这吓人?”裴珞身体一抖,嚷嚷道,“我怎么什么声都没听到!二牛头,大柱,你们听到了么?” 二扭头和大柱摇头都说没有,裴珞又问芳姑,芳姑却没有搭理,她看着手电筒光芒照得不太清晰的厅殿另一端,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也没听到。小驴,你太紧张了。”贾西北眼神闪烁的摇头。 难道还真是自己听错了?陈小驴挖了挖耳朵,有些吃不准,毕竟刚刚那会声音太嘈杂了,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到贾西北的嘟囔,莫名其妙的给了自己某种心理暗示。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他对贾西北问道。 贾西北没有回答,反而将目光转向旁边,竟然好想在征求芳姑的意思一样。陈小驴看到这一幕心中吃惊,自己小舅这伙人,里头水看着是真有点深啊。 一直盯着对面看的芳姑和贾西北对视了一眼,跟着退到墓门外把手电筒咬在嘴里,如捕食的猎豹一样突然向前冲去。 我草,这是要凭着速度往过横趟么?陈小驴看到这状况狠狠吃了一惊。 但事实很快就证明他猜错了,芳姑在下一步就要踏上青石板的刹那,猛地张开双臂原地起跳,一跃往前飞了四五米,在一块青石板上脚尖轻轻一点,下一次落地前,人就紧紧抓在了石柱上。 一切几乎在刹那间完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咯啪啪!直到这时候,陈小驴才听到了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拿着手电筒循声看去,竟然是被芳姑踩过的那块青石板,从中心点开始往四周出现了十几条不规则的裂缝。 ------------ 第三十五章 厅殿 大爷的,这得多大脚力? 陈小驴嘴张得能吞下一个大馒头。 不光是他,除了贾西北之外的人全都惊呆了,就连之前能挥动一大根木椽,把陈小驴一下砸晕的裴珞,眼里也闪过不可思议。 “之前不想和你们说,芳姑是我这次请来的高手,是山西那边一个道上朋友介绍的。”贾西北仔细盯着四周的动静,开口说道:“说起来这还和小驴有点关系。” 陈小驴正在吃惊中,听到这话不禁一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父亲和芳姑她爷爷好像是旧识,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在里头,我请不来她。”贾西北向陈小驴透露了这个消息。 陈小驴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我父亲怎么会认识芳姑她爷爷?” 事情的由头是在父亲那里,而父亲离开那年他还小,对他父亲这些江湖上的人际关系一点都不清楚。 贾西北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听道上那位朋友讲,好像是你父亲救过她爷爷的命。”刚一说完,贾西北脸色突然一变,急忙对抓在石柱上的芳姑提醒道:“小心,有机关触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的年头有点长,机阔生锈反应不太灵敏的原因,中间隔了两句话的功夫,厅殿两边的墙上才打开了一些暗口。 嗡! 咻! 贾西北话音刚刚落下,一道箭矢突然向芳姑所在的位置急掠而去,跟着几十个暗格同时喷吐箭头,连续不断的咻声不绝于耳,密密麻麻的箭头,直接将芳姑所在的那个石柱周围很大一片范围覆盖。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芳姑离开了那根石柱。她脚尖在石柱上轻轻一点,重复了之前的过程落在了另一根石柱上,将那片被箭矢覆盖的区域完美避开。 第二块石板碎裂,不过这次是直接塌了下去,听着那边传来的闷瓮声,陈小驴就知道那是一个很深的下陷陷阱。 这次没有触发什么别的机关,陈小驴却突然想到了之前张笏和他说的,自己被人用枪顶着脑袋的事,扭头问道:“小舅啊,之前把我兄弟张笏抓去赵南松那里的,是不是就是芳姑。” 贾西北一笑,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陈小驴心道张笏被抓得不怨,就芳姑这伸手,把他们三个绑在一起怕也不是人对手吧。 芳姑在那边石柱上停了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再次一跳,中途借力之后稳稳当当落在了对面。 贾西北看着那边手电筒闪烁了两次,心里好像就有了底,对陈小驴问道:“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机关,布置方法叫九死一生?” 陈小驴摇头,这还真没听过,不过他估计,如果是曹猴子在这里的话,应该能接得住这个问题。 “三爷,那咱们怎么过?”裴珞看着芳姑已经过去,不解的问贾西北。 贾西北道:“芳姑两次踩板,已经探出了这是九死一生的走法,他奶奶的,叫的吓人,其实也就这么回事,我先走,你们都跟着我,记住,一步都不能踩错,不然要么自己死,要么大家一起死。” 二牛头往厅殿两边关着的几个门处看了看,有些不甘心道:“三爷,那几个墓室不进去探探么?说不定里头就有什么大宝贝!” 贾西北听到这话冷笑道:“见钱眼开的玩意儿,先不说那几个明显不是放宝贝的地方是不是真有宝贝,就算有,你个狗日的还能抱着探到主墓室去?二牛头,你跟着我的时间短,这次我不和你计较,再有下次,出了这个墓就他妈给老子滚蛋。” “我不是这个意思。”二牛头急忙辩解,贾西北已经挑了块青石板站了上去。 “表少,跟上。” 裴珞急忙一拽陈小驴,两人一起跟在了后面。 踏上了第一块石板后,后面每一块石板的选择,贾西北都会停顿思考片刻,到中央位置后他突然停下,指着身边的一块青石板,对陈小驴道:“小驴,这是一个塌陷陷阱,想不想看看下面有啥?” 陈小驴不明所以道:“什么意思?” “可以撬开看看,这块石板中空,不是机械机关的触发点。” “小舅你这都能看出来?那我可真撬了啊。”被贾西北这么一说,陈小驴还真的有点好奇起来。 旁边的裴珞,后面的二牛头和大柱也都跟着伸长了脖子。 “撬吧,一般来说这种陷阱,下面不是钉刺就是毒虫或毒蛇窝。”贾西北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陈小驴闻言,把手电筒交给裴珞拿着,抽出匕首,顺着石板旁的缝隙小心翼翼塞了下去。 果然像贾西北所说,这个石板应该是一个秃壳子,撬起来时候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陈小驴很容易就将石板打开。 裴珞半猫着腰,把手电筒的光打下去,两米多深的坑底,躺着一具穿着清式旗袍的女尸。 尼玛,说好的是倒刺或者毒虫窝呢?陈小驴神色一僵,后面伸着脖子看的二牛头,吓得‘妈呀’一声坐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陈小驴突然感觉有双手在后面把他往前推了一下,心中大叫不好,千钧一发的关头两手死死撑住了陷阱内壁,这才没有掉下去。 “小驴!” “我草!表少你干什么?”后面传来贾西北和裴珞的惊声,跟着裴珞就把他拽了上去。 “我草你大爷,你个瘪犊子想让我死是不是?”陈小驴怒骂一声,反手就把匕首贴住了裴珞的脖子。 旁边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间纷纷把目光投注到他身上,贾西北愤怒的似乎想抬手抽打,但手举在半空,到底没落下来,怒骂道:“你他妈又发什么疯!” 裴珞被拿刀架着脖子,却并不惊慌,语气平静道:“表少,你怎么了?” 陈小驴怒道:“我怎么?你他妈为什么要把我往下推?” “你说啥?”裴珞不可置信道:“表少爷你没事吧,明明是你自己突然往下趴的,怎么就变成了我推你?” “什么?” 贾西北听出不对,将陈小驴的手拉开,惊疑道:“你说刚刚有人推你?” 陈小驴看着裴珞说没错,刚刚被吓得跌坐在地上的二牛头脸色又是一白,道:“表少爷你别吓人啊,刚刚裴哥两手都拿着手电照着下面呢,怎么可能推你啊?” 扯犊子!陈小驴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但贾西北和大柱都表示一直看着他们,裴珞根本没做过这事。 贾西北突然皱眉道:“小驴,你刚刚是不是在坑里看到什么东西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小驴感觉到了不对,急忙拿起手电筒往陷坑里看去。在坑里,不知道多少条已经死掉的黑蛇挤在一起,它们缠成了一个圆团,一个个蛇头露在外面,嘴巴张开,信子吐出了很长,好像被硬生生勒死的人一样,十分狰狞。 他大爷的!那具女尸呢!? 陈小驴当场呆滞。 “你说你在下面看到了一具清朝女尸?”听陈小驴说完刚刚的情况,贾西北骂道:“妈的,这下麻烦大了,赶紧走,别留在这里了。” 贾西北这次速度快了不少,带着陈小驴四人赶紧穿过厅殿,和在对面等着的芳姑汇合。聚在一起,面对芳姑探究的眼神,他三言两语将刚刚的情况说了一遍,问道:“芳姑,这事你怎么看?” “那里。” 芳姑将手电筒打向靠近这边的一座墓门,跟着选中块石板轻轻踢了脚。 轰隆隆! 机关触动,厅殿两侧的八个墓门,一个接着一个的向上打开。 ------------ 第三十六章 线索 嘶! 陈小驴他们被墓门开启后的景象给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每一个门后,都有具穿着清式旗袍的女尸,被一个‘共’形木架固定在门后,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 而芳姑用手电筒指向的那一处,女尸却没有被固定,她直直的站在木架下,头发垂到了半腰,好像在看着这边。 这就是自己刚刚在陷坑里看到的那具!陈小驴头皮发麻。 “这狗日的封建时代就是没人性,活祭啊!那这具是诈尸了不成?”饶是贾西北见多识广,也被这一幕给整懵了,破口大骂。跟着赶紧扭头对大柱道:“大柱,快把上面点了红米的那块黑驴蹄子拿出来,还有,二牛头,把枪拿出来,她要有什么不对,立刻先干两枪再说!” “黑驴蹄子是对付僵尸的,对她恐怕没用。”芳姑盯着那个明显不对劲的女尸缓缓开口。 “我草,那怎么整,先直接干她两梭子?”裴珞接过二牛头递过来的驳壳枪,抖着声咬牙道:“那三爷,表少爷你们先撤,你们一走我就开枪!” “别乱来。”芳姑微微皱眉,“等下她一转过去,你们立刻把门推开走!” 这个厅殿是一个对称结构,就在他们现在站着的位置背后,还有一扇门。 “你要怎么弄?”贾西北问道。 芳姑没有回答,死死盯着那具女尸仿佛在用眼神逼迫,跟着陈小驴就看到她嘴巴开合,发出了连续不断的怪声,和念咒一样。 不一会儿,那旗袍女尸竟然真的转了过去背对他们。 “走!”贾西北一声低呵,猛地将门推开,拽着陈小驴的衣领将他一把掀进了门后甬道,贾西北紧随其后,几个人仿佛见了鬼一样紧挨着进来。 芳姑嘴里怪声不断迅速后退,她最后一个入内,一进来就‘砰’的一声将门关死,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门后就传来连续不断的恐怖挠门声。 这声音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才渐渐停下,又过了片刻,芳姑将门放开,扭头看到陈小驴双目通红,皱眉道:“你怎么了?” “没事。”陈小驴微微摇头。刚刚那种挠门声在别人听来可能会觉得只是有点难听,但每一声传进他的耳朵里,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堵上吧,会好点。” 让陈小驴没想到的是,芳姑却在此时递给了他两团用来塞耳朵的棉花,好像早就知道他听力异于常人一样。 可是芳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暴露过,除了父母外,唯二知道的两个人,就是张笏和曹猴子。 不过他没弗了芳姑的好意,接过棉花塞进耳朵,道了声谢。 “他们人呢?”芳姑往后看了看,问道。 “呃----不是在----我草,人呢?” 陈小驴正想说不是就在旁边呢,扭头一看,低矮的甬道里就只有他和芳姑两个,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表少爷,我们在后面呢,你们快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陈小驴的惊呼,甬道后面传来大柱的声音。 陈小驴和芳姑顺着甬道往前走了一段,拐了个弯后就看到那边手电筒的光亮。 “小舅,你们把我和芳姑扔那边合适么?”汇合后陈小驴阴沉着脸发问。 芳姑虽然没有说话,但一双眼睛也是冷冷的盯着贾西北。 “你小子属狗的啊?你和芳姑在一起,可比和我们再一起安全,我这个当舅舅的能害自己外甥?”贾西北摸着脸上肉瘤骂了句,跟着指着手边一处,道:“小子你来看看,熟悉不?” 这里已经是甬道的出口,一步跨出去就是极深的断崖,手电筒往下照,中间有一道很宽的反光,似乎是一条暗河。 但贾西北所指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镶嵌在甬道边上的一根已经有些生锈的粗长钉,以及挂在长钉上那根锁结奇特的绳索。 是四股双结法! 陈小驴瞳孔微微一缩,佯装不知情道:“看什么,看你们连挂绳都准备好了?” “屁!你小子装疯卖傻有一套。”贾西北乐呵呵道:“这是我那妹夫最爱用的打结手法,说实话,老子跑江湖这么多年,除了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打绳结,原本还他妈以为咱们是第一波进这个墓的,没想到,这狗日的捡了个残羹剩饭。如果不是太平令实在事关重大,我都要以为咱们现在手里这个图,根本就是以前你父亲给弄出来的。” 贾西北认识这个结,陈小驴也就不装了,他从绳结上摸了摸放在鼻下。 绳结的缝隙里有土,沉味和绳本身的味道已经混到了一起,证明这个绳结的存在,的确已经有些年头。 难道真是父亲之前来过这个地方?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找到他父亲留下的踪迹,陈小驴心中有些激动,又有点忐忑。 “这下面有什么,谁都说不好,不过路只有这一条,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得下去看看。”贾西北幽幽看着几人,点名道:“小裴,枪在你身上,这次你下去探路。” 裴珞干脆点头,把保险栓打开,又从二牛头身上卸了跨等压在头顶,试过绳索的结实程度后,再拴上一根安全绳滑下断崖。 几人就在上面等着,大概过了两分钟,就听到裴珞在下面喊道:“下面安全,不过有点高,四十来米,三爷你注意体力。” 贾西北答应一声。 上面五人顺着绳索依次滑到了底,跟陈小驴在上面看到的一样,下来后两边是此起彼伏的大小石块,并不平坦,而中间就是一条足有十几米宽的地下河,水面很缓,站在岸边几乎观查不到水的流动。 贾西北搬起一块石头扔进河里,‘咚’的一声,往起溅了些水花。 “水不浅啊。”他摇了摇头,交代道:“把周围检查一下,确定没问题了就在这稍微休息会。” 几人打着手电筒往左右两边探查了一阵。 “三爷快过来看,这里有条船,我草,还有具尸体!”二牛头和大柱那边有所发现,急忙招呼。 尸体? 陈小驴心里咯噔一下,急忙一起赶去二牛头他们那边。 绕过一块有两人高的巨大石头,就看到一个稍微平摊的地下河滩,河滩上有一条破船,尸体在船舷边上,身上的长袍马褂都已经变得破破烂烂。 贾西北用手电往这具尸骨上一照,气得一巴掌盖了二牛头头上,“你他妈管骷髅叫尸体?我瞎了眼怎么带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如果是还没腐烂的尸体,要么就像之前在厅殿里见到的那些女尸,可能被特殊处理过,要么就是死了没多久的,而这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他们这伙人来说都绝对不算个好消息,所以贾西北一开始听到二牛头的传话,也是狠狠紧张了一阵。 可是现在看到的却是一堆枯骨! 而且根据其身上依稀能分辨出的长袍马褂的服饰来看,这人死在这里的那会,应该还不是民国,甚至有可能连宣统年都没到? 毕竟自光绪二十五年以后,国内这种打扮的人就慢慢少了。 那就肯定不是父亲了,陈小驴轻轻松了口气。 贾西北让大柱拿来了三根香,嘴里念叨着‘前辈保佑,顺风顺水’的话祭拜了一下,对大柱他们招呼道:“过路装瞎不太好,收尸打个坑给埋了吧,不管这位是什么来路怎么进来的,也算是结个善缘。” 不过就在大柱上前,准备先把骨头给收起来的时候,芳姑却突然道:“别碰!” ------------ 第三十七章 推敲 “芳姑,怎么了?”贾西北皱眉。 这也就是芳姑,要是搁裴珞他们身上,突然这么一惊一乍的,贾西北估计早就一耳刮子糊脸上去了。 “你们看这周围。”芳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尸体上。 陈小驴他们闻言,都把手电筒打过去,但是看了好半天,没一个人能看出哪里不对劲。 “我草他奶奶!”贾西北突然骂了出来,跟着和见了鬼一样的拽着陈小驴就往后退,“往后,都往后点,别他妈傻站着了!” 陈小驴被拉得一个趔趄,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贾西北骂骂咧咧道:“狗日的,这货是中尸毒死的,尸毒都他妈浸到了骨头里又渗到土里了!不是芳姑提醒,今天还真他妈要栽这!” 尸毒? 陈小驴听得有点蒙圈,他对这玩意不怎么了解,以前倒是听张没用琐琐碎碎说过一点,但都没往心里去。 倒是裴珞他们这常年在土里钻的,知道尸毒的厉害,一听到贾西北这话,一个个都一蹦三尺远,跟被狗撵一样的尽量远离。 陈小驴纳闷道:“小舅,你这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尸体周围!”躲到了一个貌似安全的地方,贾西北拿手电筒照着那边说:“河边这种泥土滩,尤其是地下暗河这种根本没光的地方,都应该长着点苔藓之类的东西,但是你看那,以那个骨架为中心,周围两米屁都没有!” 这瘪犊子的,好像还真是啊! 陈小驴往周围看了一圈,旁边的地方在手电筒的光芒下,都朦朦胧胧的有一层绿油油的东西,但唯独那块地方没有,寸苔不生。 “三爷,那这么说咱们不管了?”裴珞问了一句。 贾西北呼啦在他头上狠狠抽了一下,骂道:“管个锤子管,这怎么管?你是缺心眼还是咋的?”骂完,他又赶紧双手合十朝那具尸骨拜了拜,“老前辈啊,不是不替你收尸,实在是你这没法收啊,不过这地儿也算是个风水宝地,不见太阳的也算是在地下,咱们就当没见过。” 一行匆匆忙忙又回到了下来的位置,找了个平坦的宽石坐下歇着,贾西北郑重对芳姑道:“芳姑,多谢提醒,咱们都欠你一条命,等回头从这里头出去,带出去的宝贝多分你一成!” “无所谓。”芳姑摇了摇头。 看芳姑的确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脸上甚至连点表情都没有,贾西北也就不在这事上继续纠结。 陈小驴道:“小舅,咱们不是下来找太平天国线索?” “主要找线索,附带点东西出去,是不是也是应该的?”贾西北斜撇了他一眼。 陈小驴呵呵一笑,不再多说,不过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两个原因应该打个对调。 大柱给每个人都分了点干粮和清水,几人草草吃着补充体力,同时注意着周围开始闲聊。 “三爷,这个墓跟咱们一开始得到的消息,可有不少的出入,还说是个流沙墓,现在这都跑哪来了啊。”裴珞往嘴里塞着东西,声音含糊不清。 “这事从看到那个厅殿我就开始琢磨了。”贾西北拿出那张图看了看,攥成团随手扔进了水里,“留下这个图的人,应该是先在外头开了不少探洞,从外头光把那个厅殿给圈出来了,没谁能想到这底下会藏了这么深,咱们这下来拢共得有四十多米了吧,不进来光在外面探,就是累死也不可能找到这里!” 陈小驴看着周围,不可思议道:“如果这里整体都是一座墓,在地下四十多米开出这么大的空间,那得多大的人力物力?而且太平天国到现在也就过去了几十年,怎么在上海一点传说都没听到?” “这不可能是人工开凿的。”贾西北摇头,“别说那会了,小驴我告诉你,那怕就是现在,你把西洋那些器械给整过来,也绝对不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工程,那个甬道的出口明显是在半山腰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上面看着比较低的那座山,是中空的?”陈小驴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贾西北点头道:“没错,所以这里只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也不能完全这样说。”陈小驴虽然比较认可贾西北的这个说法,但还是反驳道:“不是传说,秦始皇当年给自己修造陵墓,就在西安旁边挖空了好大一片山脉,打造了一个地下雄城么?” “屁!”贾西北摇头否认,道:“你小舅我在西安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秦始皇陵我还能不知道?要真搁着一代代传下来的这说法,那么大一座地下雄城,两千年过去,那么多能人前辈,还能没有一个人找到?不过就是一辈辈的以讹传讹罢了。” 陈小驴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不然如果真有这么大一片传说中宝藏无数的陵寝,当年汉武帝打仗,也不至于把民间赋税都收到了几十年后,派一个军队把秦皇陵启开,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了? “不说这个了,我想知道咱们接下来该怎么走,说实话小舅,这里头没有一点墓穴的样子,我都要怀疑咱们下来是不是下错了。”陈小驴看着周围散乱的石堆,和那条不知深浅的地下河将话题岔开。 他设想了一下封棺入墓的流程,如果棺椁是从墓门进入,然后经过甬道,再通过吊索的方式下到这里,可这河边上乱石耸立的,一个人轻装简行的过都经常要手脚并用,那棺椁是怎么从这里过去的? “墓肯定有,不然修上面那座厅殿岂不是就白瞎了?至于怎么走,这倒是个麻烦。”贾西北掏出一盒香烟,扔给陈小驴几人,跟着扭头道:“芳姑,你有什么意见吗?” 芳姑坐在一边盯着河水,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摇了摇头。 而在这些事情上,大柱和二牛头这种团伙中的‘下苦’从来都没有发言权,主要也是因为不懂。 裴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三爷,你说那个死在岸边的,可能是什么身份?”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嘿嘿,我也就是这么个猜想,说得不对您可不准打我。”裴珞讪笑,见贾西北没接腔,就装着胆子道:“刚刚我想了一下,死掉的那个,有很大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同行前辈,而就是一个普通人。” 贾西北面无表情道:“你是想说他手边没带家伙?” 裴珞点头。 陈小驴道:“他有条船,而且死的那个位置,和船头尾的方向,证明他是从河里上来的,如果是他把东西不小心掉河里去了呢?” “表少爷你说的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裴珞摇头否定这个猜想。 “为什么可能性不大?” “因为如果真是同行前辈的话,那么他那条船就没办法解释。”裴珞一边思索一边道:“首先从上头下来,需要用表少爷你的那个玉牌开门,不然从旁边挖就会碰到沙层,这根本绕不过去,表少爷你说对不对?” 陈小驴点头道:“是这样。” 裴珞继续道:“那么假定,那位同行前辈有一个和表少爷一样的东西,他能进来,可咱们从厅殿过的时候,在芳姑触发那些机关之前,地板上可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就算他可以不用触发机关,就能走过来,那么那条船,又要怎么说?难不成是发现了这里,又上去打了条船带进来的?” ------------ 第三十八章 尸面蜒 是啊,难道还能是发现了这条地下河,又跑出去打了条船带下来的? 但是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陈小驴看着地下河两边的岸滩,承认裴珞质疑的有道理。 “那么,那个人可能是什么身份?”话说到这里,他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真相可能很瘆人。 “是当时筑墓的工匠。”裴珞说的斩钉截铁。 贾西北‘呼’的站了起来,“草他奶奶的,你的意思是这底下有养尸坑?” 裴珞点头,凝重道:“我是这么想的,不然那尸毒没办法解释。” 养尸坑? 陈小驴听到这个说法心里咯噔一下。一个风水局,不可能处处藏风聚水都是福地,就像阴阳对称一样,有吉位就一定会有凶位,而风水先生在设局的时候,一般会在那些‘凶’位上埋下或修铸某样东西,这叫镇宅,也叫厌胜。 而在古代,阴宅风水布置中就有一种很吓人的厌胜手法——在‘凶’位上用人命活祭。 因为尸体都聚在一起,而且从生到死的这个过程惨不忍睹,又正好在风水凶位上,所以这些地方很可能会养出一些什么妖魔邪祟出来,被后人称为养尸坑。 “别说话了!”一直盯着水面的芳姑突然面色凝重,陈小驴闻言扭头看去,见她正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肩膀微微收缩如临大敌。 什么情况这是? 陈小驴觉得不妙,伸长脖子顺着她的目光往水里看去。 一束灯光打在水里,光线因为水流有些微微的波动,而在水面正中央,倒影着一个模糊不清人影。 好像是一个人悬躺在他们头顶! 陈小驴看到这情况眼皮狠狠一跳,二牛头脸色煞白,急忙要把手电筒转向头顶,被芳姑抓起身边的一个小石块打在了手腕上,疼得‘啊’地一声,手电筒也掉到了地上。 “不要抬头。”芳姑压低声音警告。 诡异的场面,让每个人心中都好像压了块石头,一时间周围只剩下了强行压制着的呼吸声。 人影一直倒映在水里,看着好像是水底下躺了个人,陈小驴目不转睛的看着,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就像在上面厅殿里遇到那个穿着清式旗袍女尸时候一样,他感觉悬在头顶的那个东西,仿佛也在盯着他们。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脖子后面在开启墓门之前,好像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的那个位置,出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疼不疼,说痒不痒,陈小驴耸了耸肩膀,情不自禁的想伸手去挠。 不过手刚刚抬起就僵在了半道,他死死的盯着暗河对面的河岸。 在那里站着个人,长相身高看着和他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对面那个他,穿着一身看着很别扭的衣服。 只是为什么看着会那么别扭?而且那衣服看着也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陈小驴沉思了片刻,陡然间想起来为什么会这么眼熟了。上海专卖死人东西的那一条街,街面上的寿衣店里挂的可不就是这种样式的衣服么? 这瘪犊子的,对面那个自己,穿的是他妈的寿衣! 再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陈小驴一下子更是惊的浑身汗毛倒竖,他身上穿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身一模一样的寿衣! 还有,小舅和芳姑他们人呢? 眼角余光往旁边一扫,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陈小驴顿时头皮发麻。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脖子后面一热,回魂一样的紧跟着打了个哆嗦,眼睛一花后,暗河对面的那个自己也不见了。 “小驴,你没事吧?”贾西北急切的声音出现,陈小驴往旁边看看,发现刚刚明明消失的他们又出现在了旁边,都很着急的盯着他。而芳姑拿着匕首,在她自己另一个手上开了道口子,这会儿满手心都被血给染红了,一条小拇指长短的硬壳虫,这会就跟见了鬼一样在她的血手里惊恐挣扎。 “你们都在啊!”陈小驴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的厉害,好像声带遭遇了严重破坏一样,跟着腿一软,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水里那个东西呢?” “那个东西早都走了。”贾西北心有余悸的摇头,“倒是你,这次真是在鬼门边上走了一圈啊,如果不是芳姑出手,你可能已经----” 后面的话贾西北没说,大概是觉得不吉利,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可是说倒映在水里的那个东西早都走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都过去好半天了?陈小驴觉得有些不对,微微皱眉,“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刚刚我是怎么了?” 贾西北道:“还记得刚下来那会,你说被什么东西碰了脖子么?” 陈小驴点头,除了刚开始那会不舒服了一下,后面一直都没有什么感觉,一直到刚刚,如果不是贾西北提到,他甚至都要忘了这事。 “那是一条往你脖子里钻了一半的阴蚰,按理来说,这东西应该只有北边的墓穴里有,我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当时它一半身子都钻你脖子里了,我不敢碰,也不敢和你说,怕你不小心把它给惊到了让它全部钻进去,就想着等出去了再找人给你把那东西赶出来,没想到它刚刚还是被惊到了,幸好芳姑能对付这东西。” 贾西北苦笑。 陈小驴听得心中一阵发寒。 阴蚰这东西他听人说过,在北方的墓穴和一些阴暗的沼泽里很多,踩不烂打不死,而且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撑开活物柔软位置的毛孔钻进去一些。大概三到五天后,在生物体内的它头部会变得坚硬,跟着会撕破一条血管,一直顺着钻进宿主的头部开始寄生。 而一旦到这个时候,宿主的意识也会被控制。或者换一种说法,它会逐渐替代宿主的大脑,借此控制其行为,直到一点点吸完宿主脑浆后,它才会再钻出一条洞离开,宿主死亡而它在外界会陷入休眠,等待遇到下一个宿主。 北方的深山泥沼周边,有时候就会出现某个活物做出种种诡异举动的情况,这十有八九就是被阴蚰寄生在了体内。 “这不是阴蚰。”一直在观察那条疯狂挣扎的阴蚰的芳姑突然开口。 陈小驴等人听到都是一楞。 “阴蚰有十对很小的触足,头部有一条很细的软舌,但这个有十三对触足,头部也有点奇怪,应该是尸面蜒。”芳姑示意在一边战战兢兢的二牛头用手电筒照着,手指在黑色的软体虫躯体中段猛地用力。 陈小驴突然听到一声很凄厉的叫声,跟着就看到它的头部胀大泛白,仿若一张被水浸泡了很长时间的死尸面孔。 我草! 陈小驴感觉自己一下都精神了不少,打着手电筒的二牛头更是吓得直接瘫了一半。 “尸面蜒?还真有这种鬼东西?”贾西北也被吓了一跳,一脚踢在身边的大柱身上,“还他妈愣着干啥,赶紧点火把它烧了!” 大柱迅速拿出了一根蜡点上,芳姑随手把尸面蜒扔了上去,这东西遇火即燃,迅速化成了灰。 陈小驴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关于尸面蜒的信息,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这东西,紧跟着就听到贾西北急忙问自己话:“小驴,刚刚它往你身体里钻,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我----” “不要说!”就在他准备将刚刚的情况说出来的时候,芳姑突然低声提醒,声音极小。 “没看到什么啊,就好像发了个愣。”陈小驴临时改口。 ------------ 第三十九章 鬼毒蛸 除了陈小驴,没人听到芳姑说话。 贾西北有点不太信的再问真没看到?陈小驴还是摇头。 其实陈小驴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奇怪,按理来说,这群人里他应该更相信贾西北,但直觉却告诉他,这时候应该听芳姑的。 可能是因为昨晚的事情?也可能是因为芳姑递给他的两团棉花? 陈小驴说不清楚,但相信自己的直觉。 “小驴啊,你要是想到什么了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尸面蜒这东西很可怕,我虽然以前没见过,但从一些地方也看到过关于它的记载。” 贾西北语重心长的提醒。 陈小驴连声说好,又问道:“什么记载?” “说尸面蜒是由很多尸体聚在一起的怨气所化,能让人看到不详。当然,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但小心无大错么。” 陈小驴微不可察的看了芳姑一眼,忧心忡忡。 不过这尸面蜒好像很怕芳姑? 在原地又歇了个把小时,等陈小驴恢复体力能动了,贾西北定了接下来的方向。说得先找到那个养尸坑的位置所在,只要能找到养尸坑,就能推断出这个墓穴的基本轮廓。而如果和裴珞猜的一样,死在河岸边的那个人是当时修这个墓的工匠,那么他当时侥幸活了下来,还用船逃到这里,极有可能是顺流。 所以逆流而上应该能找到某些线索。 河滩上堆积的石块一高一低很难走,陈小驴他们沿着河滩走了一个多小时,在最前面的大柱一指前面:“三爷,这到头了啊,没路了。” 前面是一个看着有三百多平的地下湖泊,周围是潮湿的石壁,温度很低,陈小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贾西北贴墙走到边上,在石壁上摸起来,摸了很久才停下来,说道:“平削横砌,这块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打墙的都是高手啊。” 裴珞闻言也上去摸了摸,问道:“没感觉啊,三爷你是怎么摸出来的?” 贾西北骂道:“你他妈才吃了几年饭?”说着掏出了一把小刀,让大柱给他照着,一手在前持刀的手随后,很快清出石屑,圈出了一块表面并不平整的青砖。 陈小驴看得惊讶。 要不是贾西北这样圈出来,他还真看不出水潭这边看着浑然一体的石壁,是用青砖给垒出来的。 裴珞嘀咕道:“这看着有点不太对劲啊。” “是不对劲。”贾西北点头,道:“用虎钳把砖抽出来看看,小心一点。” 裴珞点头,从大柱的包里掏出一个八爪鱼一样的钳子,顺着贾西北清出来的砖缝把几根钳臂塞了进去,把后面的罗圈上死,跟着一点点往外用力。 和周围镶嵌在一起的石砖不断发出难听的‘嘎吱’声,竟然被他用腕力一段一段的给扯了出来。 “都是好砖!”裴珞把四四方方的青石砖在手里掂了掂。 贾西北没说话,自顾自的开着手电筒往凹面里看了一会,手伸进去摸了一把,出来后手指捻动,又放在鼻子下闻了一阵,说道:“里头还有一层,砌缝是用糯米浆打的,妈的还真是奇了怪了,铸墓在这里废这么大闲工夫是做什么?” 不止是糯米浆,还用了尸油! 陈小驴从裴珞手里把青砖接过来,闻到除糯米浆之外还有一股极淡的奇怪油脂味,这味道让他觉得似曾相识,想了两秒后才陡然反应过来是在哪里闻到过这味,努鲁尔虎山那座大墓,耳室一个陪葬棺材里,可不就是这味么! 不过这话他没说,自己听觉和嗅觉异于常人的事情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妈呀!妖怪啊!”就在这时候,二牛头突然惊叫,指着水潭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陈小驴几人赶忙回头,灯光打在水潭上,只见水底一个足有七八米长,人头蛇身,长着四对肢臂通体发绿的怪物正朝岸边快速游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陈小驴几人看到后吓了一跳。 “我草!”眼看着那东西已经贴岸并做出了上扑的动作,裴珞怪叫一声,迅速端起挂在身上的驳壳枪对着水底‘哒哒’开火。 枪口火舌喷射,十几颗子弹在水潭里打出了一片水花,怪物往岸边游来的身形猛地一停,跟着好像受到惊吓一样,立刻扭头回窜,两三秒就消失在了水底。 “打中了么?” 枪响的余音在石壁间回荡,裴珞惊魂未定的发问。 芳姑站在岸边十分镇定,看着水面上飘起的一团正在四散的颜色诡异的液体,回道:“打倒是打中了,不过也麻烦了。” “那是尸毒?”一股怪味飘进鼻孔,陈小驴觉得有些不太对。 “没错。”芳姑点头。 裴珞看了面无表情的贾西北一眼,扭头道:“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就麻烦了?” “跑!”贾西北这时候突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一转身见二牛头还瘫坐在地上发愣,气急败坏的一耳刮子将他抽醒,“赶紧跑,你他妈聋了?” “我日!” 陈小驴听到了裴珞再次的怒骂,跟着脑袋一晕,感觉半悬空的向后迅速倒退,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是被芳姑倒夹在了胳膊下。 而他用手电筒照着的水潭方向,三条样子和刚刚那个类似,但体形明显大了好几圈的怪物已经从水中扑出,一半已经爬到了岸上,光看身子,就和传说中的地龙一样。而它们长着诡异竖眼的人脸上,吐出了一条带着倒刺的长舌向他们逃窜的方向卷来。 叮! 一条长舌险之又险的从眼前刮过,如果芳姑的速度稍微慢一点点……陈小驴心中一阵发寒。 在暗河边的乱石滩上他们疯狂逃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三条追上了岸的怪物才慢慢停下,有些不甘的退去。 贾西北随之停下,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大柱和二牛头背着很沉的包,这时候也是面色潮红,丝毫不比上了年纪的贾西北强到哪去,六个人里,倒是陈小驴显得最为轻松。 “放开。” 双脚着地,陈小驴听到芳姑略带恼怒的声音,微微一楞,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芳姑的腰搂得紧紧的,不禁讪笑着赶紧松手。 贾西北缓过一口气,毫无预兆的上前一脚把裴珞踹到了地上,又扑上去一边狠踹一边怒骂:“谁让你开枪的,啊?谁他妈让你开枪的?草你奶奶的你他妈差点把大家害死知道么!” 裴珞跟着贾西北的年头不短,知道他的脾气,直接抱着头任凭打骂,等贾西北打累了,才麻溜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不但丝毫不闹,反而笑呵呵的问道:“三爷,刚刚那玩意儿是什么东西啊?” 大柱和二牛头对这种情况好像见怪不怪,所在地上耷拉着肩膀。 贾西北脸色难看道:“鬼毒蛸,专门吃尸体的,浑身上下全是尸毒,活物被碰到就死!这玩意儿老子趟了这么多斗,就年轻时候见过一次,体型还没这么大,就三米来长,那次折了四个伙计。” “那就是鬼毒蛸?”裴珞顿时失声,“我草,看那体形都要成精了吧,得吃多少尸体才能长成这样?” 陈小驴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鼻翼不断微微动着,觉得这块味道好像不太对,好像是股香烟的残留味道。他拿着手电筒仔细查看周围,在一个石缝边缘一顿,小心将卡在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个烟尾巴,上面没有沾太多灰尘,从烟头颜色来看,像是刚刚掐灭不久。 “你们谁刚刚在这里抽烟了?”他看着贾西北几人问道。 ------------ 第四十章 结构 从陈小驴手里把烟头接过一看,贾西北脸色唰的一下拉了下来。 “草他奶奶的,有人在咱们后头跟着!”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他们刚刚一口气走到了水潭那边,在这里没停,而烟头又明显是刚掐灭没多久的样子,只可能是有人吊在他们后面。 但这一路过来,没人发现后面还跟着人,他们又在周围仔细找了一圈,没有什么别的发现,裴珞阴沉道:“三爷,咱们沿着往回找,肯定能把那孙子给揪出来。” 贾西北想了想,没同意,他说道:“没这个必要,咱们得抓紧时间先把这里给弄明白。” “可是----” “别可是,逼得对方狗急跳墙,在上头把绳子一断,或者把切口直接堵死,咱们他妈都得栽这。”裴珞还想说什么,被贾西北打断,陈小驴听到这话一惊,他还真没想到这里去,就听贾西北又说道:“我刚刚琢磨通了一件事情,那个水潭后面应该就是养尸坑没错,这个墓应该是外椁内宫的结构,按照这种墓穴结构来说,养尸坑在外应该和宫门正对,不过现在有个麻烦事,芳姑,你知道鬼毒蛸要怎么对付么?” 陈小驴听过外椁内宫这个说法,通俗点来说,就和外椁内棺一样,是两个墓穴套在一起,外面的叫墓椁。至于贾西北为什么会这么判断,估计是和从水潭那边抽出的青砖有关。 芳姑闭目想了一会,说道:“那东西怕熬出的尸油。” “尸油?”裴珞一下蹦了起来,道:“现在从哪找尸体熬油去?” 芳姑抬头看了眼头顶,意思是头顶下来的那个厅殿里就有,裴珞神色一滞,为难道:“开什么玩笑啊。” 芳姑不再说话,贾西北也为难起来,但陈小驴被芳姑的话一提醒,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块青砖上还带着尸油的味道,难道是怕水潭里的鬼毒蛸发疯撞墙,把真正的墓穴入口给撞出来? “如果是尸油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陈小驴将青砖的事情说了,不过没说是闻出来的,而是说青砖侧面的那种手感,好像不光是糯米,还有某种油脂。 这本身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捅破了从结果倒推原因,就能得出接近真相的结论。 贾西北没纠结陈小驴为什么会懂这些,他想到了另一件事,脸色一变,说:“那边是水潭,宫门很可能就在水面上,妈的,马上回去拿那条船,别被人先拿了!” 迅速赶回那具尸骨和船所在的地方,手电筒的光一打过去,远远的就看到有人正在那边拖拽,“我草!你他妈的找死?”裴珞大吼了一声,顺势就把枪口端了起来,那人看到这边的动静,立刻头也不回的跑了。 “别追,不管他!”裴珞想追上去,被贾西北拦住,“咱们抢在前面就行,先拖船。” 大柱从包里拿出胶皮手套,除了芳姑之外一人一双,五个人小心翼翼的避开那具尸骨,等把船拖进水里,芳姑才从岸上一跃,准确跳了进来。二牛头把矿灯固定在船头,跟着几人用铲子刨水,逆着暗河水流往水潭那边划。 船走的不快,和开始过去的时候走路速度差不多,也幸好水流不急,不然想把小船这么划过去,累死他们也做不到。 从厅殿那个甬道口下经过的时候,大柱突然吓得一个哆嗦,指着他们顺着下来的绳索声音颤抖道:“三爷,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陈小驴他们扭头看去,一个头发垂到半腰的女尸,正吸在断壁上,顺着九十度的断崖往下迅速爬来。 “妈的,这东西怎么还能出来!”贾西北脸色一变,“它该不会是来找我们的吧!” 这话一说完,船上几人汗毛都炸了,大柱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一翻白眼,往水里栽去,陈小驴骂了声瘪犊子,急忙伸手将他拽住,拉上来一看,这货嘴角正往出流白沫,身体软得跟一滩泥一样。 这他大爷的,要不是身子没抽搐,他都要以为这是发羊癫疯了。 眼看着女尸就要下来,陈小驴着急上火也顾不上这货,正想问问现在要怎么办,突然感觉腰上一空,芳姑已经抽走了他的匕首跳到了岸上。 “你们先走,把船头灯灭了!” 小船随着芳姑这一跳往前猛地滑了很长一段,她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照做!”时间紧迫,贾西北一咬牙,二牛头赶紧关掉矿灯,周围顿时陷入黑暗,四人拿着铲子在船上疯狂刨水,幸运的是,河道里好像没有暗礁,没有遇到阻碍。 陈小驴有些担心芳姑,频频回头,不过周围黑的根本看不清楚后面出了什么事,他也听不到后面有什么动静,只有一波接着一波的划水声。 “别操心了,芳姑道行告着呢,她在上面能搞定,在下面肯定也能对付得了那个东西。”贾西北对陈小驴闷声说道。 陈小驴没有回答。 无人说话,又往前划了一段,裴珞似乎忍不了这种诡异的寂静,嘀咕道:“三爷,咱们这一路过来根本没发现有人跟着吧,我怀疑这里根本不止上面那一个入口。而且在上面不是说姑爷早就来过这里么,不能除了那根绳子外,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吧,尤其是水潭那边。” 陈小驴耳朵竖起,他对这事也比较好奇,想听听贾西北要怎么解释这事。谁知道贾西北却摇头道:“我他妈也正纳闷这事呢。” 裴珞道:“难不成是姑爷下来一看,这里头没法搞,又出去了?” “那是你不了解他,我更怀疑他是不是顺着河道往下走了。”贾西北语气中好像有些不太确定。 陈小驴听到这话,忍不住道:“那咱们为什么不顺着下去?” 贾西北没好气道:“小子,我是你舅舅,你到底在怀疑什么?这只是一种猜测,不把这个墓先给搞明白就在里面乱跑,嫌命长是不是?” 陈小驴不再说话。 往前划了不知道多久,小船突然往下狠狠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船上,陈小驴回头,只看到船尾站了个人影。 “是我,继续往前划。” 是芳姑的声音,几人松了口气,裴珞问道:“现在可以开灯了吗?” 芳姑好像在确定什么,沉默了十几秒的时间后,才说道:“开吧。” 裴珞把船头灯打开,有光之后大家心里顿时都踏实了不少,大柱躺在船上昏过去还没醒,芳姑把匕首还给陈小驴,上面张笏画的那道符已经消失了。 看着她脸色有点发白,陈小驴道:“没事吧?” 芳姑轻轻摇头,但没有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又往前划了半个小时左右,快到那个水潭,几人靠边后把船拉了上去,又小心观察了一会周围,确定没什么动静后,才小心沿着岸边,把船抬到了水潭边上。 “草你奶奶,还睡上瘾了是吧?”看到大柱还睡在船里,贾西北一耳光将他打醒,不过他醒来很虚弱,爬在船舷上吐了好半天。 弄了半天是这货晕船,不过晕船晕到口吐白沫,也是没谁了。 “小驴,你确定这砖上有尸油么?”贾西北捡起刚刚扔在地上的那块砖,手在上面又摸了好半天。 不等陈小驴说话,芳姑说道:“试一试就知道了。”说完打开手电筒向水中照去。 很快,一条人头蛇身的鬼毒蛸,循着灯光从水底向这边快速游来,陈小驴看到这东西情不自禁心跳加速,芳姑拿过砖块‘噗通’扔进水里。 ------------ 第四十一章 盗亦有道 不光是陈小驴紧张,所有人都很紧张,大柱和二牛头做出了随时准备跑路的姿态。 青砖落到水里,从被灯光吸引出来的那条怪物面前沉下,那个人头蛇身的东西顿时一楞,紧跟着好像见了鬼一样,四对肢臂玩命摆动,一个急转弯后‘哧溜’一下远离消失。 陈小驴看到了这条鬼毒蛸的长度,得有十五米上下。 “真是比水蛇还灵活。”裴珞把端起来的枪放下,擦了擦冷汗。 “也比水蛇毒得多,不过成了就好,干活!”贾西北眉带喜色。 在这种平削横砌的石壁上,把砖头找出来这种活,陈小驴他们都干不了,只有贾西北能做,他拿出一把小刀,摸着石壁开始在水潭往里一点的位置圈砖,裴珞拿着虎钳跟在后面,一块一块的把砖拔出。 陈小驴看着他们的动作,又分心盯着水里,不过视线会时不时的突然往过来的方向瞥一下,他总觉得,好像能听到有东西在手电筒照不到的那边移动。 贾西北从石壁上圈出来了不少青砖,然后交给裴珞一块块的往出起,自己就走到陈小驴这边说道:“小驴啊,看这块位置,养尸坑的门八成就在石壁上,你找找具体是在哪个方向。” 陈小驴听到这话一瞪眼,“寻龙点穴,勘山断脉我还行,找养尸坑这,小舅你让我怎么找?” 贾西北疑惑道:“不是把罗盘给你了?” 陈小驴一拍脑袋。风水盘是个稀罕玩意,很贵,他从到上海之前都很缺钱,所以也从来没想过去找人给自己弄一个的想法,到了上海之后,也是坑蒙拐骗根本用不到这东西,一直都因陋就简靠嘴忽悠,所以直接就给忘了这茬。 罗盘被他放到了二牛头的背包里,他拿出来,皮笑肉不笑道:“小舅你给我罗盘的时候,是不是就打着这主意呢?” “我是你舅舅,少扯犊子,赶紧找。”贾西北在陈小驴头顶拍了一下,佯装生气。 方形罗盘和普通的八卦盘三和盘,在盘面的标注上有一些不同的地方,不知道口诀的风水先生,拿到这个罗盘八成都要直接抓瞎。 ‘离水不得水在天,形换八方形看山,观心见象若成险,八卦倒转阴阳前!’ 陈小驴看着罗盘盘面,嘴里念叨着二十八字口诀,根据面前‘围三缺一,形心见水’的地形转动中盘,罗盘天心指针随着旋转,指向西南。 “凶位在那边,是不是养尸坑就不知道了。”陈小驴指着东北方向的石壁。 贾西北打着手电筒往那边看了一眼,石壁有二十多米宽,皱眉道:“再具体点。” “只有大概方位,要再具体得更靠近一点。”陈小驴表示无能为力。 “三爷,都拿下来了。”这时候取砖的裴珞扭头喊了一声,面前整整齐齐码着八块青砖,而旁边的石壁上明显已经缺了一片。 大柱和二牛头手脚麻利的把砖拴在船舷上沉进水里,按照陈小驴定好的方向,把船往东北方向的石壁那边划了过去。 划到水潭中间的时候,几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有芳姑很镇定的在船头上站着,三条体形巨大的鬼毒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在离小船只有不到五米的地方不断徘徊,看着很诡异。 陈小驴没有划船,他看了一眼旁边随便一条,就能把这个小船掀翻的怪物,强做镇定的抱着罗盘开始调整中盘盘面,然后盯着天心指针的转动指挥方向。 “停下,就是这了。”指针停摆后,陈小驴让贾西北几人停下。 贾西北起身在石壁上敲了敲,又仔细摸了一会,用小刀圈出了上下两块相邻的青砖,对裴珞说道:“抽出来看看。” 随着两块青砖抽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马上从石壁后面溢出,陈小驴被熏得差点晕过去。裴珞拉起衣服堵着鼻子,打着手电筒往里面看了眼,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破口大骂道:“三爷你来看,这狗日的封建王朝,就是没人性啊!” 贾西北看了里面的情况后,什么话都没说,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沉重。 这里面是什么样子?陈小驴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后屏住呼吸往里头看去,只见这是一个和外面水潭应该相通的巨大石室,中间是一个宽阔的水面,而在水面上,很多没有腐烂的尸体,脖子上挂着根绳子静静吊在半空,少说也有一百来具! 这瘪犊子的!陈小驴微微一懵,怎么这么多死人? 小船在水潭里几条鬼毒蛸的注视下又划的贴住对面的石壁,就是裴珞取砖的这边,贾西北打着手电筒竖着拇指,对着养尸坑入口那边测了好半天,最后选中了一个位置。 “从这里直接凿进去,速度快点。”他这次没让取砖,选了个比较暴力的方法。 “好。”裴珞利索答应,伸手在墙上习惯性按了按,紧跟着叫了声‘我草’。 “三爷,这是怎么回事?”裴珞看着被他按得陷进去的地方直接懵了。 陈小驴几人都是一愣,贾西北反应最快,立刻伸手在陷进去的那块青砖周围狠狠一推,哐当一下就推开了个洞口。 陈小驴看着漆黑的洞口陷入沉思,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几人面面相觑后,贾西北对陈小驴说道:“这算不算是歪打正着?看来你爹应该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陈小驴觉得有点魔幻,说道:“没船,又在水面上,怎么过来的?” 贾西北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跟着说道:“得,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倒也算是省了咱们时间。” 把洞口清理出来,是一个只有一米高一点的甬道,在里面猫着腰都没法走,必须得爬进去,他们从船上一溜的爬进甬道里,大柱最后上来,趴在甬道里有点发愁道:“三爷,那咱们船怎么办?” 水流他们过来的那边走,船这样扔在水潭上不固定的话,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偏离原位,这样一来,等他们原路返回的时候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不管了,我怀疑里面还有别的路。”贾西北做了决定。 陈小驴拿着手电筒,在甬道四周扫了一圈,好像看见地面上有一行字迹。他‘咦’了一声,将盖住字迹的几块青砖拿开,就看到地面上刻着‘烦请将宫门关好’七个字。 他辨认了一下,这不是他父亲的笔迹,就把贾西北喊了过来。 “小舅,你来看这里。” 贾西北爬过来一看,当场就乐了,骂道:“烦请?这狗日的还挺有礼貌。” 陈小驴纳闷道:“这是谁刻的,难道还有除了我父亲之外的另一拨人进来过?” “不一定,可能就是墓主留的。”贾西北摇头,顺口和陈小驴讲了段他这些年见到的几个类似的情况。 土夫子是一个传承久远的职业,早在战国时期就有了相关的历史记载,所以从秦墓开始,达官显贵下葬的时候就尽量的在防着盗墓贼大驾光临。但这世界上没有永远不可能被找到的墓穴,所以除开风水机关,虚冢诡局等手段防范之外,有些墓主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死后住宅被搞得乱七八糟’的情形出现,就会别出心裁的留下一些类似的提醒。而贾西北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一幕,是一个墓主在棺材边上留了个石板,上面刻着‘棺内无宝,都在棺外’。 “这他娘的。”陈小驴听得无语,“那咱们现在是怎么办?” 贾西北道:“那就帮着堵好,咱们这也算是盗亦有道。” ------------ 第四十二章 文字和壁画 他大爷的盗亦有道? 陈小驴瞪着眼,亲眼看着贾西北爬过去把洞口重新封好,问他有这个必要么?贾西北则回答,进了墓里头来,有些邪你宁可信其有,不然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出事。 墓道是喇叭形状,越往前越越高,十几米后就已经到两米左右,站着走不成问题。 “咦,三爷,你看这墙上都刻的什么?”走在最前面的大柱突然停下,指着旁边的墙面满脸惊奇。陈小驴他们凑过去,笼统一扫,这一侧墓壁往里,从上到下,一直延伸到往前几米的一个拐弯,阴刻满了奇形怪状的文字,都是指关节大小。 陈小驴看了好半天,一个字都不认识。 “小舅,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啊?”他问贾西北。 贾西北拿着手电筒仔细的看了一会,骂道:“这他奶奶的,好像是什么咒文啊。” 咒文?陈小驴觉得莫名其妙。贾西北让大柱拿了一本手工装订的小册子出来,册子上也写满了各种陈小驴见都没见过的文字。 贾西北看着墙上的文字,和册子对照了好半天才继续说道:“没错了,这就是一篇咒文,是萨满教向山水神明祈福的经文。” “错了吧小舅,这不是满文。”陈小驴摇头否定。 他从小长在热河,那会儿统治中国的还是满清爱新觉罗一家子,而热河又是满清控制力最强的区域之一,所以从小上私塾启蒙,学的都是满汉两种语言,满文他不是不认识。 “小子,教你个乖。”贾西北转过身,把手电筒在陈小驴脸上打了两圈,说道:“萨满教的文字和满文不是一回事,真正的萨满语,被认为是人与神沟通的语言,只有萨满教里的那些祭师,和满清皇族才有资格学。” 陈小驴半遮着眼,视线在贾西北手里那本小册子上打了个转。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位小舅,好像对这下面可能遇到的某些情况,有着某种针对性的准备? 贾西北没有再耽搁,匆匆的又扫了墓壁两眼后准备往前拐弯,而就在这个时候,陈小驴突然听到‘噗通’一声,声音很小,是从他们身后的墓道里头传来的。 他猛地转身让几人都愣了一下,裴珞道:“表少你怎么了?” 陈小驴也不隐瞒,直说道:“我刚刚好像听到里头有什么掉到地上的声音,你们没有听到?” “我日!”裴珞吓了一跳,“我怎么没听到?” 芳姑道:“距离不长,我过去看看。”说着一猫腰,快速往他们爬过来的洞口方向折了回去。 贾西北踢了裴珞一脚:“愣着干啥,赶紧跟过去看看,要是有啥事有个照应。” 裴珞‘哦’了一声,苦着脸色赶紧跟了过去。 陈小驴看了那边一眼,随贾西北往前走了几米到拐弯处,就看到了个四四方方的出口,出口后面很黑,手电筒的光照不过去。 没两分钟裴珞和芳姑就原路返回,芳姑没有说话,裴珞骂骂咧咧道:“靠,表少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吓人,后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陈小驴有些纳闷道:“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裴珞白了他一眼,跟着‘咦’了一声:“三爷,前面这出口感觉不太对啊,咱们这是到主墓室了不成?” 贾西北道:“不太像,外椁内宫结构的墓穴,入宫门后最少都要经过三个耳室才是主墓室,先过去看看,都小心一点。” 这次贾西北自己走到了最前面,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看看,几米的距离愣是走了好半天,才从墓道口走出,借着手电的光,陈小驴看到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看着阴森森的石壁。 不过石壁样子有点奇怪,陈小驴打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个照壁。 可是----墓室里头修照壁?他噎得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在风水格局中,照壁往往和水塘一起,前后左右位置的变换很有讲究,但不管怎么讲究,这都是用来调理阳宅风水的,把这玩意修在阴宅里,不怕阴阳犯冲么? “我草,这是金子啊。”二牛头叫了一声把几人视线吸引过去。 陈小驴扭过头,见二牛头跪在地上,把袖子拉起来一边哈着气,一边擦着照壁下面一小块突出的半圆。那个凸起有半个拳头大小,随着二牛头的不断擦拭,在手电筒下面微微反光。 看着是一块金子没错。 而除了他擦的那块,旁边隔了一米多的距离还有一个类似的凸起,颜色看着有点暗,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过去,大柱学着二牛头的样子跪在地上擦拭,又一块黄金。 “三爷,撬下来吧!”两人神色兴奋,这么大块金子可不常见。 贾西北面色如常,他在石壁底端摸了摸,点头道:“应该没有机关,先拿下来吧。”墓室外面立刻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敲击声。 贾西北一回头,看到陈小驴和芳姑都蹲着,打着手电筒盯着照壁好像在看什么,说道:“小驴你在干什么呢?” “小舅你来看这里。”陈小驴头也不抬的说道。在他和芳姑面前,是一幅颜色有点诡异的壁画。画上的内容是一群人正对着面前一个圆台跪拜,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穿着身很夸张的服饰,低头托着某样东西举过头顶。整个画面看上去,就好像是古代的某种敬献场面,但诡异的是,在那个圆台上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奇怪,这画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贾西北‘蹲下来后‘咦’了一声,但皱眉想了半天,又一无所获,他挥手把裴珞叫过来,低声道:“小裴,你看这幅画,眼不眼熟?” 裴珞盯着画想了几秒,猛地一拍手说道:“北平,姓潘的那个屋子里不就挂着一副和这个很像的!不过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 陈小驴听到这话抬起头,觉得有点奇怪,“不是吧,墓穴里面的壁画,多多少少都应该和墓主的生平有点牵扯,现刻现绘,你们怎么还先在外面见到了?” “表少,你这话就有点绝对了啊,这我和三爷真的见过,就在龙潭那边的一个店里,我们过来时候带的那张草图,也是在那拿的。”裴珞并不认可陈小驴的话,突然又一拍脑袋:“对了,我想起来是哪里不太一样了,三爷,姓潘的那里挂的图,上头画的人每个身上都插了一把刀。”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是在那见过,圆台,跪着的人,差不多都是这样。”贾西北点头。 陈小驴奇怪道:“那画的这图是什么意思?看着----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 “有放大镜么?”一直盯着壁画看的芳姑突然问道。 贾西北随手掏出一个半个手心大小的放大镜递过去,问道:“要做什么?” 芳姑没有说话,拿着放大镜,在壁画那些跪着的人物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那个圆台上,盯着看了好半天。 “芳姑,发现什么了?”陈小驴忍不住问道。 芳姑沉沉说道:“圆台的中间,是一只手。” “手?”陈小驴愣了一下,从她手里接过放大镜,低头一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圆台正中间有一小块的颜色,看着比别的地方浅一点,仿佛在表达台子上有个洞口,而在那个洞口的边缘,一只指甲极长的手从里面探出抓在洞口边缘,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出爬一样。 还有那只手,那哪里是手,那明明就是一个爪子好不好? ------------ 第四十三章 墓室小儿棺 “什么东西?”贾西北看俩人说的邪乎,把放大镜接过去看了眼,脸色有点变,低声骂道:“这狗日的。” 这时候大柱和二牛头那边暂时收工,俩人顶着矿灯照着手里的金疙瘩,大柱舔着嘴唇道:“三爷,弄下来了,我俩数了一下,加上这两块,这个墙上一共有十九个,咱们这是要发啊!”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年头世道乱糟糟的,什么东西都不如怀里揣几块金子来的实在。 贾西北看了两人一眼,接过来一块在手里掂了掂,摇头道:“得,别白费劲了,重量不对,太轻,十有八九是金包铜,先扔这吧,出去的时候要还能带上再带。” 大柱和二牛头听到这话有点傻眼,二牛头不太相信道:“三爷,这不能够吧?” 贾西北也不废话,直接道:“你俩想直接带着也行,都撬出来,你们平分,这次里头带出的东西就不给你们分账了。” 大柱跟着贾西北的时间不断,听到这话果断扔了手里的东西。 陈小驴没管他们的扯皮,发现芳姑的视线,还留在面前这幅透着股诡异的壁画上,仿佛在寻找什么,就低声问道:“芳姑,你能看懂这上面画的是什么东西么?” “好像是某种祭祀。”芳姑手指停在壁画一侧,“但是这里的地点描述有些不对,你看这些人跪的地方,像是在哪里?” 陈小驴顺着芳姑的指向看过去,看了好半天,才知道芳姑想表达什么。 他刚才没有注意到,壁画上这些人进行跪拜的地方,好像是一个悬空的平台,这里的颜色差异,和整幅壁画的背景有明显不同,而在边缘的地方,用很模糊的笔法,画出了一连串的山脉,但是当把这些山脉和壁画连起来看,众人所处的平台,就好像在天上一样。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地方?陈小驴摇头,把这种想法从脑子里驱赶出去,相比来说,他更觉得这是一种夸张的描绘手法。 陈小驴把自己的想法和芳姑提了一嘴,芳姑不置可否,转而询问道:“宫门外是养尸坑,也就是说这里是第一进,但转弯处有经文,你觉得那个经文应该是用来干什么的?” 陈小驴想了一下,脸色难看道:“厌胜。” 芳姑点头:“照壁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偏偏出现了,都是镇邪的路数,这个墓室有古怪。” “你俩在嘀咕什么呢?”贾西北四人把照壁周边查看了一遍又走过来,他把俩人叫起,道:“按照过照壁的规矩,是右进左出,绕进去先看看吧。” 陈小驴看了地上一眼,那两块金疙瘩已经被丢在了地上,就跟着贾西北从照壁右边绕进了墓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隔着一个照壁,陈小驴感觉走进来后,周围温度又降了一截,阴森森的冷意,让他情不自禁的搓了搓胳膊,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几人的手电筒在墓室里扫了一圈,墓室的四角堆着四个火架,应该是设在墓里的长明灯,不过这会儿早都灭了,裴珞过去往火盆里各扔了根火柴,四个火盆‘哗’的就起了大火。 “手电都灭了,省着点电。”贾西北交代,语气很不好,在墓室的中央,放着口只有一米多长的暗红木棺。 裴珞转回来,盯着那口棺材对贾西北道:“小儿棺,这不对啊三爷。” “用你多嘴。”贾西北皱着眉,不耐烦的说道。 陈小驴看到棺材的刹那,不安的感觉就越发强烈,他小时候听父亲说过不少禁忌之类的事情,就比如这种明显是用来装小孩,甚至可能是婴儿的棺材,绝对是倒斗的禁忌之一,甚至比女尸棺还凶险,因为小孩怨气最重,所以能不动就尽量不要动。 他强忍着不安说道:“别碰这里的东西了,那边好像是门缝,绕过去往后走吧。” 本以为贾西北这伙人应该都是老手,应该听他的,从善如流的把这地方绕过去,却没想到自己这位小舅在犹疑片刻后,竟然咬着牙道:“打开看看再说,开棺!” “小舅,这是小儿棺!”陈小驴震惊的看着贾西北,不知道他发什么疯,贾西北回头骂道:“怕个屁,这种小棺,我和你爹当年开了没十个也有八个,都特么是吓人的,哪有墓主愿意和小孩葬在一座墓里,不打算投胎了?这种事情,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行!” 墓葬风水里头,是有不与小儿同墓的说法。看着大柱和二牛头抽出了撬棍,陈小驴一时间心都快蹦到了嗓子眼。外头墙上的经文,里头的照壁,还有自己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无一不让他觉得凶险异常。 而且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隐约听到了‘咯吱咯吱’的磨牙声,好像就是从棺材里面发出来的,这突如其来的响动,让陈小驴头皮发麻。 “王八蛋,站住!”看到大柱和二牛头已经开始往棺材那边走,陈小驴想冲过去将两人拦住,一挪步却突然被芳姑悄然拦下,跟着就听到了芳姑极小的嘀咕声,“别动,你看他们身后。” 陈小驴闻言一愣,立刻向几人身后看去,一下子毛骨悚然。 就在贾西北几人身后的墙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孩的影子。 “这----” “鬼迷心窍。” 芳姑用四个字言简意赅的解释,陈小驴立刻就想到了前些天,在乡下村头自己被迷了心窍,差点跑过去送死的情况,正想说那赶紧把他们叫醒啊,就听芳姑又说道:“但不是都被迷住了,他们四个,有一个人是装的。” 我草!陈小驴被芳姑这话给惊到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悄声道:“谁啊?” “不知道,我在找。”芳姑摇头。 陈小驴道:“那你怎么知道有人是装的?” “昨天晚上,在田里拦住你的那人和你说过什么?”芳姑突然问了一个让陈小驴措手不及的问题。 方大叔昨晚问他怎么和一个邪祟走在一起。 可是这事情,芳姑是怎么知道的? 而芳姑根本没有给陈小驴思考的机会,直言道:“我不知道谁有问题,但这一路上过来,这几个人里头,一直有一个想杀你,我能感觉到,但看不透。” 陈小驴只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直在嗡嗡作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盯着芳姑,用极小的声音问道:“为什么咱俩没事?” “我不怕这些,至于你----你真不知道你手里的东西,有什么用处?” 陈小驴手一紧,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把罗盘在手里抓着,只是心里更觉得离谱,一个看风水相位的罗盘而已,虽然这是父亲的,对他而言有很重要的意义,但又哪里有这么玄乎的? 不过芳姑也没有多做解释,这时候大柱和二牛头已经走到了棺材边上,把撬棍往棺盖的缝隙里面塞。 陈小驴看了贾西北一眼,心说要是这群人里头,要是有一个有问题,现在看着,绝对是自己这个小舅最可疑了,他低声道:“那真让开棺?我刚刚听到棺材里的声音,有点不太对。” 芳姑摇头道:“拦不住的,既然是鬼迷心窍,你知道他们现在在想什么吗?” 陈小驴苦笑,他当然能想得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所以现在他需要想的是,如果等一下出现什么变故,要怎么才能确保安全。 嘎吱!嘎吱! 墓室里出现了一阵阵木头挤压的声音,钉死棺盖的长钉,被大柱和二牛头被一点点拔出。 ------------ 第四十四章 一个光头 墓室里突然起了阵阴风,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刮过来的,放在四角的火盆,被吹得忽明忽暗。 陈小驴身体一寒,不安越来越强烈。 “我去,三爷,这钉子下得可真长啊。”大柱从棺盖一侧抽出了根长钉,足有九寸,拿在手里啧啧赞叹。 二牛头手法似乎比较生疏一点,这会儿才拔出一半。 裴珞把枪挂在身上,站在棺材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虎指。 “九寸钉子小儿棺,大凶这是。”贾西北在一边嘀咕,又跟着扔了块黑驴蹄子给裴珞,提醒道:“多注意点动静,要是里头不对劲,先把黑驴蹄子塞进去。” 陈小驴想说话,一扭头,看到墙上那个小孩的影子还在,而且好像在抬头看他,心里微微一哆嗦,赶紧将视线挪开。 贾西北这伙人现在就跟着了魔一样,唯一能指望上的,就是身边显得高深莫测的芳姑了。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陡然从后面的墓道里传了进来。 陈小驴本能的往后回头,视线再次从贾西北那边撇过,正好看到墙上那个小孩的影子,‘唰’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贾西北也回过了头,目光诡异得让陈小驴觉得有点惊悚,大柱和二牛头那边也被这一声尖叫给惊到,俩人看向裴珞,裴珞又看向贾西北。 那个尖叫声太明显了,绝对是有人跟在他们后面进来了,只是好像是在他们过来挺安全的墓道里遇到了什么,不然不会发出这么惊恐的叫声。 “继续开。”贾西北回头看了一眼,不为所动,说完又看着陈小驴,皱眉道:“芳姑呢?” 陈小驴一看,顿时一声‘我草’,刚刚还在他旁边站着的芳姑,这一扭头的功夫就不见了,跟鬼一样连点动静都没听到。 不过他在地上看到了几枚只有脚前掌的脚印,是从左边往出走的。 “应该是出去看情况了?”他不确定的回答。 贾西北道:“你出去看看,别有什么事情。” 看你大爷的!陈小驴想开骂,那边二牛头终于拔出了第一根钉子,也是九寸,不过把棺钉拿在手里,却结巴起来,“三,三爷,你看看这个。” 陈小驴往那边看了一眼,感觉自己头皮都快要被掀开了,那根长钉的下半部分,正往外渗着血,很快就凝成了一滴血珠子,‘吧嗒’一声掉在了红色的棺材盖上。 这瘪犊子的! 陈小驴眼皮一跳,感觉到巨大的危险,他对自己的知觉深信不疑,立刻从善如流的点头。 “那我去看看。” “先别开了,烧香。”往出走的时候,陈小驴听到贾西北暂时阻止了开棺。 他打着手电筒走过照壁,果然就看到芳姑在墓道转弯的地方站着,不过没开手电筒。他松了口气,往四周扫了一下,正要说话,芳姑突然扭头竖着食指放在嘴边。 芳姑的神色有些凝重,陈小驴感觉有点不妥,悄声走到她旁边往前看去,吓得差点叫出来。 手电筒往过来的路上一照,先入眼的是一张惨白惨白的人脸,跟着就看到一身清式旗袍,头发垂到半腰。 又是那个女尸! 这是盯上他们了还是咋的? 那张脸看得陈小驴很难受,尤其是想到在厅殿里,自己差点就扑到这个它怀里去的场景,简直了!但是把手电筒关掉,他又不敢,万一没了这点光,到时候黑漆漆的就更是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决定不看那张脸,把手电筒刻意压低,只照着它的下半身,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芳姑在上头厅殿里,说这东西不是个粽子,黑驴蹄子对它没用了。 这东西的那双鞋,和旗袍的衣摆之间,没有腿。 那这是个什么邪祟? 陈小驴站在芳姑旁边,一个头两个大,墓室墓室,那几个不听劝非要碰小儿棺,拔出了一根诡异的血钉,外面外面的,又被这个从厅殿里一路跟下来的东西给找上了门! 两人一邪祟站在墓道里对峙了一会儿。 陈小驴突然觉得前面墓壁里的声音有点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挖土一样,速度极快,而且好像距离越来越近。 他把耳朵里的棉花团取出,立刻往女尸旁边的墓壁看过去。 砰!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墓壁上的砖块被由里向外掀开了一个洞,一个头看着有点像刺猬,又比刺猬大了好几倍,浑身布满硬鳞的怪物从洞里钻了出来。 “阿弥陀佛,我干恁娘,怎么又他妈钻回来了!” 陈小驴听到那个怪物口吐人言,直接愣了,这瘪犊子的是撞到了妖怪?紧跟着就看到洞里又探出了半个人身子,是个光头,他一把将那个怪物抓起来,身体像装了弹簧一样又‘咻’的缩了回去。 别说陈小驴愣了,就连那个女尸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了两秒后,它看向洞口,像个老太婆一样扶着墓壁,一点点弯腰到洞口的位置,也跟着钻了进去。 直到这时候陈小驴才听到芳姑松了口气。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见芳姑没有再阻止他说话的意思,就马上问道:“刚刚那个怪物是什么?” “应该是穿山甲。”芳姑虽然看着年轻,但好像什么都认识。 “那就是穿山甲?”陈小驴惊异,这种穿山掘土的神奇动物他当然听说过,江湖上估计很少会有人没听说过它,但听说是一回事,有没有见过是另一回事。 “刚刚,那个女尸,怎么看着我们不过来?”陈小驴又问出了憋了好半天的问题,和那个邪祟面对面站着,压力山大。 芳姑看了眼刻在墙上的经文,算是回答了,又皱眉道:“怎么会有个和尚跑墓里来?” “你问我我问谁去?”陈小驴翻了翻白眼,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没完全回过神,这突然一下弄得他措手不及,随便猜测道:“说不定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就是他。” 芳姑不置可否,问道:“墓室里情况怎么样了?” 陈小驴把二牛头从棺材上拔出了血钉的事情一说,道:“现在什么状况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着里面暂时还没动静,应该还没什么事吧,话说回来,芳姑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和你说完话。”芳姑说着就往墓室里面走,又小声叮咛道:“穿山甲和这个和尚的事情,最好也暂时不要和你小舅说。” “等一下,为什么?”陈小驴把她拽住,被芳姑一瞪,又讪笑着放手,压低声音道:“在河边的事情,你也让我不要说,到底是为什么?你知道我在河边看到了什么吗?” 想到在暗河对岸,看到的那个穿着一身寿衣的自己,那一瞬间陈小驴觉得比和那个女尸面对面还可怕。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心悸的特别强烈,好像即将有什么厄运要降临了一样。 “我不想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为,我只能告诉你,要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最好听我的。” 芳姑盯着他认真说完,立刻走向墓室。 陈小驴打着手电筒往回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挺吓人,立马小跑着跟了上去,一进墓室,就看到诡异一幕。 墓室里的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跪在了棺材旁边,他们头紧紧贴着地面,跟中邪了一样身体不断发抖。而在他们面前放着个香炉,里头插着三根香,让陈小驴惊悚的是,香头上飘出的烟雾,这时候全都顺着飘进了小棺材的缝隙,好像里面有东西在不断吸食一样。 “坏了!”芳姑一惊,立刻飞扑到过去压住了棺盖,急切道:“陈小驴,快找清水!把他们拉起来,无名指蘸水点眉心,快点!” ------------ 第四十五章 开棺 咚!咚!咚! 棺盖被芳姑一压,里头立刻响起敲棺声,而且随着每一声的出现,棺盖都会往上弹开一条缝隙。 陈小驴没见过这种阵仗,简直比那天晚上从真法寺回去一路撞邪祟还瘆人,心跳瞬间飙到了一百二以上。 “你发什么楞,快点!” 芳姑脸色凝重,头上渗出细汗,按住棺盖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苍白。 贾西北几人跪在那里,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那个黑驴蹄子就躺在裴珞手边,这东西此时也帮不到他们。 陈小驴打了个寒颤,赶紧跑到墓壁那边,从被扔在地上的大包里翻出水壶把清水浇在手上,不过按照芳姑要求,准备用无名指点贾西北他们眉心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 “我草他大爷,芳姑,拉不起来啊!这怎么整!” 他想先把贾西北拉起来,但使出了吃奶的劲,贾西北愣是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好像身体被钢筋给固定住了一样,脸紧紧贴在地上,根本无从下手。 “在手上放血!” 芳姑艰难开口,这时候棺材里又起了敲棺声,掀开了一瞬又被立刻按下,跟着就是指甲挠棺材的声音。 陈小驴不断念叨着镇定,迅速拔出匕首在贾西北手上开了道口子,流出来的血呈现一种诡异的蓝黑色,而贾西北的身体,也随之有明显的一软。 顾不上看那颜色诡异的血,陈小驴抓住机会把他拉起,看着那两道扭曲的肉瘤,和好像被人掐住脖子无法呼吸,而变成了酱紫色的脸,无名指立刻点了上去。 就好像溺水的人突然得到氧气,贾西北眼睛骤然瞪得滚圆,迫不及待的吸了一大口空气。 成了! 陈小驴看到他的反应心里就有了底,马上开始对剩下三人放血点眉心,而随着几人渐次有了呼吸,敲棺声随之变得越来越频繁有力。 “芳姑,好了!” 看着裴珞最后一个醒过来,陈小驴松了口气,和芳姑招呼却没有得到回应,转身看去,刚松下来的这口气又瞬间提了起来。 棺材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条缝,两只苍白的小手,从棺材里伸出抓着芳姑的手腕。 看着很滑稽,又很恐怖。 “我草!”陈小驴一声怪叫,提起匕首就朝着其中一只手剁去,不过马上就被另一只手死死拽住。“小舅你干什么!”他回头怒呵,抓住他的是贾西北。 “别他妈乱来!”贾西北脸色凝重,他盯着芳姑和棺材,脸上见汗。 陈小驴能看出来,那双自棺材里伸出的手正在用力,仿佛是要把芳姑的手拉进去,着急的想把贾西北甩开,就听他沉声问道:“芳姑,这里头是粽子不?” 芳姑‘嗯’了一声,用鼻子发出来的。 贾西北闻言精神一震,立刻把地上的黑驴蹄子捡起想塞进棺材,但棺缝太小,塞不进去。他着急上火的在头上抹了一把,说道:“能不能把缝放大点!” 芳姑再次‘嗯’了一声,手上力道微微减轻,棺盖‘哗’的一下往起抬高了好几厘米,又被芳姑迅速按下,贾西北借着这个机会将黑驴蹄子扔了进去。 但一切好像没有变化。 “我草他奶奶的,这怎么回事,不可能啊!”贾西北看到这情况又惊又怒,旋即想到了什么,急忙道:“里头是不是不止一个?” “嗯。”芳姑回答。 陈小驴听到这话骂了声‘我草’,立刻把两个包都提过来,从里头翻出四个黑驴蹄子,道:“全塞进去,芳姑你再放一次!” “我草,点红糯米那个留着!” 贾西北急忙阻止,但陈小驴根本没搭理他,一手两个,在芳姑把缝隙再次放大后,立刻一股脑的全塞进了这口朱红色的小棺材里。 砰! 棺盖发出沉重闷响,重新合住。 就在陈小驴把黑驴蹄子塞进去的瞬间,抓着芳姑的那两只手就立刻缩了回去。 芳姑狠狠松了口气,等了几秒,确定棺材里头再没什么动静,才将手拿开,缓声道:“应该没事了。” 陈小驴和贾西北神色都是一松。 不过摊在地上的裴珞三人还没醒过来,陈小驴担心的看了他们一眼,问道:“怎么还没醒,不会有什么事吧?” 芳姑摇头,“再过会就好了,被魇住了,喘过气缓一会就能活过来,需要点时间。” 陈小驴点头,旋即诧异的看向贾西北,奇怪道:“小舅你咋醒得这么快?” “妈的,老子要是醒晚点,你他妈就闯祸了知不知道,粽子一见冷兵器就长白毛!你一刀下去,这口棺材连芳姑都要镇不住!”贾西北怒骂。 陈小驴撇嘴,白毛粽子很恐怖他倒是听说过,但不信有贾西北讲得这么玄乎。 贾西北又问道:“芳姑,这里头有几个家伙?” “三个。” “我草!” 芳姑的回答让陈小驴吃惊,他看着这口小儿棺,很难想像这么小的一口棺材,里头竟然装了三具尸体? 贾西北听到这话却脸色发黑,骂道:“妈的这下亏大了,三个粽子塞了五个黑驴蹄子进去!” 陈小驴没有说话,贾西北这话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刚刚外面是怎么回事?” “刚刚你们是怎么回事?” 贾西北和芳姑同时向对方发问。 芳姑摇头道:“不清楚,厅殿那个东西一路跟过来了,但在转弯处好像不敢往过走。” “正常,萨满教的经文邪乎着。”贾西北随口回答,见芳姑不说话就盯着他看,就摇头道:“这边我也不清楚,拔出了一根带血的棺钉,我觉得不对就想着先拜拜,没想到这一拜就出事了,跟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 “我就奇了怪了,明明知道这口棺材有问题,小舅你怎么就非要打开?”陈小驴眯着眼睛问道。 贾西北摇头:“不是我非要打开,小驴,我告诉你,和太平天国扯上关系的墓都很邪门,咱们要想弄清楚圣库的事,一丁点线索都不能放过。” 这个回答勉强说得过去,但陈小驴没有全信,他抓住了贾西北话里的一点漏洞,追问道:“这话说的,小舅你还下去过别的和太平天国有关的墓不成?” “呵呵,这不都听你爹和我说的么,我信他。”贾西北打了个哈哈。 过了几分钟,裴珞三人都醒了过来,二牛头叫了声‘妈呀!’,见鬼一样的把手里那根血淋淋的长钉丢开。 “出息!”贾西北踢了他一脚,道:“行了,别磨叽了马上开棺,看看里头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还开!?” 陈小驴听到这话无语了。 贾西北道:“怕什么?老子的五个黑驴蹄子是白吃的?里头就算是个白毛粽子,这么扔下去也能镇住它几年!” 芳姑这次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剩下的几根棺钉,在刚刚里头东西闹腾的时候就被掀出来了一半,他们迅速将其拔出,贾西北试了试,深吸一口气将小棺盖一把掀翻,棺材里头的情况就暴露出来。 尽管知道这里头有三具尸体,算是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清楚里头的情况,陈小驴还是被惊到了,不光是他,就连芳姑都为里头的情形侧目。 在这口小棺材内部,正主被一个很薄的玉帘盖着,什么样子暂时还没看到,但贴着棺材左右棺壁,各坐着一具颜色诡异但没有腐烂,看着只有两三岁小孩的尸体,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而此时他们各抱着一个黑驴蹄子,嘴巴张开露着尖牙咬在上面。 ------------ 第四十六章 小尸 “嘶!” 几人不约而同的倒吸冷气,这两个明显是被殉葬在棺材里的小孩,身上颜色实在是太怪了,黑蓝交错,看着好像是被人用染料给染上去的。 “这里头怎么没啥宝贝?”看清楚了里面,除了好像没用到的两个黑驴蹄子滚落在棺角,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二牛头壮着胆子抱怨,就被贾西北在头上抽了一巴掌,贾西北道:“没宝贝?这个玉帘子不是宝贝?” 二牛头撇嘴道:“三爷您可别骗我了,这年头就玉件最不值钱,这么薄的一个东西,我看卖一百大洋都够呛。” “把你那对招子扣了,扔掉吧。”贾西北平淡回应。 裴珞开着手电筒照在两个小孩身上,观察了一圈,伸手想把两个小尸体先取出来,被贾西北手疾眼快的及时拉开。 “三爷怎么了?” “别乱动手。”贾西北把手电筒接过来仔细观察,跟着双手合适微微躬身道:“两位小祖宗啊,先把你们请出来待一会,权当透个气,等会再把你们送进来行不行?我在东南角点根蜡烛,要是你们不同意,把火吹灭就行。” 说完,他亲手点了支蜡烛小心放在了墓室的东南角。 陈小驴看着他做事,觉得这手法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或听到过,等贾西北再走到棺材边上,他想了起来。 人点烛,鬼吹灯。这不是传说中,最擅长寻龙点穴的摸金校尉一派的规矩么?但这顺序好像有点不太对头啊。 他纳闷道:“小舅,你是摸金校尉不成?” 贾西北摇头,“屁的摸金校尉,摸金发丘,搬山卸岭四派,早失传的差不多了,现在全中国估计都找不到几个人。” “那你这点蜡是?”陈小驴有点迷糊。 “礼多人不怪,老祖宗的话没听过?” “不是,那你这顺序是不是也有点问题,现在点蜡还有用?” “知道什么叫活学活用?人点烛,鬼吹灯这六个字,里头学问大着,和你说了你也整不明白。”贾西北辩解的很无所谓,跟现编出来的一样,说完就道:“行了别废话了,小裴,把这俩小祖宗先请出来吧。” “好。” 裴珞把带着指虎的手活动了两下,小心翼翼将尸体搬出来,贾西北看了眼东南角的烛火,没灭,就松了口气。 不过出现了一点别的状况,那个应该是盖着正主的薄玉帘子,在两具小尸体从棺材离开后,迅速往上顶了一下。 几人眼皮都是微微一跳,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 贾西北瞥向芳姑,芳姑仔细观察了一下,道:“没什么问题。”说着直接伸手一拉,将玉帘子扯开扔在外面。 这瘪犊子的,怎么还是个外国小朋友? 陈小驴看到棺材里躺着的尸身未腐的正主,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黄头发高鼻梁,还有那个脸型,看着就是西方小孩。点了红糯米的黑驴蹄子的一角,此时半咬在他嘴里,而更让人费解的是,在其身上,还压了个很大的纯银十字架。 刚刚玉帘子是被这个十字架给顶起来的?陈小驴看着那形状,有所猜测,觉得这个墓越来越诡异奇怪了。 “这玩意儿值钱,银的!”二牛头兴奋叫嚷,一把将十字架抱起。 而就在十字架离开尸体的刹那,陈小驴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头,跟着就看到这个外国小孩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出白毛。 “放手!”芳姑手疾眼快的在二牛头肩膀上一捏,二牛头哇啦惨叫的松手,十字架砸进棺材又压在小尸体身上,那些刚长出来的白毛就迅速缩了回去。 芳姑说道:“这是镇尸的,不能碰,你们要找什么赶紧找,刚刚它吸了香火,不把棺盖重新钉上可能会出事。” 贾西北闻言神色一肃,和芳姑确定只要不把十字架拿开,这个小粽子暂时就不会诈尸后,也不再招呼裴珞,自己掏出了一双胶皮手套,从尸体的脚上摸起。 很快,十几样细碎的明器就被他一一丢进大柱端过来的托盘里,都是用来压棺的金器和银器,看着价值不菲。 “咦,这是个什么东西?” 顺着摸到脖子处的时候,贾西北微微一愣,跟着小心翼翼用指头夹出了一本封面撒着金粉的书,陈小驴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字看着有点奇怪,他不认识。 看贾西北把那些字从上到下的审视了一遍,再想到连甬道转弯地方那些萨满教文字自己这位小舅都认识,他便奇怪问道:“小舅,这上面写的什么?” “你不认识?”贾西北诧异反问。 陈小驴摇头,“这鬼画符一样的,我怎么可能认识?” 贾西北又问了一下芳姑,芳姑同样摇头,就有点无奈道:“芳姑不认识正常,小驴啊,你这两年在上海就没学点别的东西?这是德文。” 德文?陈小驴更懵。 如果不是确信他们现在就在上海,就光开棺后看到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情况,他都要以为他们正在盗的,是一个外国人的墓了。 贾西北随手在书上拍了两下,指着那四个奇怪的文字说道:“这上面写的是‘旧约全书’。” “啥玩意儿?”陈小驴还是不懂。 贾西北把书扔在盘子里,随口解释道:“就是圣经,基督教徒都好这一口,奉经如奉神,用来压棺材也算正常。不过我估计这本书应该有点年头,出去了找教会那边谈谈,弄不好就能卖出个好价钱。” 陈小驴听到‘圣经’两个字就失去兴趣了。 两年多前那个冬天,他初到上海不久,就遇到过一个狂热的传教士要死要活的塞了一本《圣经》给他,因为对这个新鲜洋玩意儿还挺好奇,再加上爱看书,也就收下了,结果等翻了几页内容后,就满脸震惊的用其取了暖。 什么玩意儿那是? 贾西北又回过身继续往上摸了摸,不过没有再摸到什么东西,就收了手,让大柱把连同那个薄玉帘子在内的东西收好后,就招呼着重新封棺。 “三爷,棺钉真的要重新下进去么?”二牛头疑虑重重的问道。 贾西北骂道:“你他妈这不是废话,芳姑刚刚说的还不明白?” 二牛头盯着地上那根带血的九寸棺钉,有点不敢下手,贾西北踹了他一脚,把锤子抢过来自己把那根钉子下了进去,又掏出怀表看了看,“行了,这里完事了,今晚上看样子得在里头过夜,先往前探探,找个合适的地方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盗墓讲究个夜不开棺的规矩,这算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一条铁律,不是本事通天的高手都不敢违背。 而陈小驴对这规矩懂得更多一点,知道这里头其实牵扯到了阴阳五行冲撞的问题,所以听贾西北这么说反而安心了。 墓门和照壁正对,在墓壁上的缝隙很明显,他们收拾了一下走到那边。 先试着直接推了一下石门,和上面厅殿里连接甬道的墓门不同,这个墓门,好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给卡死了一样,几人换了各种角度尝试,门都纹丝不动。 “应该是有机关。”贾西北摇头,伸手顺着门缝摸了一圈,又往左右两边各摸了一段,在一块青砖上按下。 轰隆隆! 墙壁里机阔的搅动声灌进耳朵,陈小驴有些难受的侧头,墓门旋转,后面就是差不多一人高度的漆黑甬道。 ------------ 第四十七章 无脸 墓道长有三十多米,是一个自低向高的坡形,里头青砖打墙规规整整。 陈小驴半猫着腰走在贾西北后面,前后各亮着一个手电,从墓道里出来,就进了一个顶盖拱圆,类似地面上庞大古建筑群中转厅的地方,而不算他们出来的这边,这个转厅还有三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墓道。 这又是什么状况? 陈小驴打开手电筒,往三条墓道的方向都扫了一下,这种情况他还真没听说过。按道理来说,顺着一条墓道,经过几个陪葬的耳室,就应该一路贯通的进入主墓室才对,出现几条墓道这种情况十分奇怪。 贾西北走过去,在每条墓道里面都探头看了一会,回过头直接说道:“这个墓看样子比我之前想象的还大,暂时先到这里,抓紧时间休息几个小时。” 一路上过来最累的大柱和二牛头听到这话,二话不说把包往地方一放,满脸疲惫的长松了口气。 这边转厅的墓壁上有很多油灯,裴珞试了一下,灯还能点着,很快转厅里就有了火光。 他们靠一边墙坐下,就着清水吃了点干饼补充体力,贾西北借着这个机会安排守夜,芳姑直接把活全揽了过去,说她一个人守就行,这让本身已经做好继续卖力准备的大柱和二牛头无比感激。 贾西北也不矫情,和芳姑确认没问题后,直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开始打鼾。 几人很快睡过去,陈小驴看着芳姑靠在另一边闭目假寐,明明很累却怎么都睡不着,心里积压的众多疑惑,车轱辘一样的轮番出现。 一部分是对芳姑奇奇怪怪叮咛的疑惑,而另一部分是进来这个墓穴后,撞见的那些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布置。 如小舅贾西北所说,这应该是几十年前,太平天国某个大人物的墓穴,他对那一段历史了解的不是很多,只知道当年太平天国定都南京后,上海的确是在其控制范围之内,但到底是谁在具体控制这边,就不怎么清楚。 不过太平天国当年闹得轰轰烈烈,可定都南京后,真正存在的时间却没多少年,就被曾国藩带兵给灭了,那么这个现在看起来庞大的似乎有些过分的墓葬,到底是什么时候修的就成了一个谜题。 就算像自己那位小舅说的那样,这地底下四十多米的地方,是天然形成的巨大空洞,那就现在走过的地方来看,也绝对不算短时间能修好的。 上头那个厅殿,下来后人工开凿的大水潭和那个被叫做养尸坑的大密室,以及过来修得整整齐齐的墓道墓室,还有墓壁后面的机关墓门,这些东西就算放在地面上去修都不容易,更别说还是在地下。 而除此之外,还有从上头下来时候,那个疑似父亲来过的绳索。 贾西北给自己提醒了两次,一次是那个绳结,另一次是从水潭进来的那个墓道口,看起来他们好像是顺着父亲的走过的路线一路深入,但实际上呢? 陈小驴始终心存怀疑。 还有芳姑说那四个人里有人想杀他,方大生说他和一个邪祟走在一起,昨晚上看到的想杀他的那个影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四个通道的转厅里,呼吸声都变得匀称。 陈小驴又做了个梦,梦里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叫得很急,他顺着声音不断的跑,突然一下跌进了一口棺材里,他急忙爬了出去,一回头看到棺材里还躺了个人,竟然是穿着一身黑色寿衣,脖子后面却探出了一个诡异蛇头的自己。 这瘪犊子的! 陈小驴猛地惊醒,发现只是个梦,心有余悸的长出了口气。只是就在他扭了扭脖子,准备再睡一会的时候,身体一僵。 他大爷的,人呢? 和昨晚一样,身边人又全不见了! 墓壁上的油灯还亮着,只有他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转厅里。 愣了两秒,陈小驴在身上掐了一把,确定不是还在做梦,背上慢慢渗出了冷汗。 装着工具和物资的两个包也不见了! “小舅!” “芳姑?” 陈小驴站起,声音在转厅里回荡了一下又马上散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四条墓道入口黑漆漆的摆在那里,想到这是一个在地下四十多米的大墓,他惊悸起来。把塞耳朵的棉花团摘掉,站在原地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所以自己这是被丢下了不成?陈小驴心中转过了很多念头,漫长的沉默后,做出了最坏,也是最可怕的猜测。 慌乱多少有点,但这种时候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骂了声瘪犊子,让自己尽可能的镇定下来,首先开始确定现在的处境。 第一是检查装备,只是现在身上只有三样东西,匕首,风水罗盘,一个不知道还有多少电量的手电筒。至于水和食物,一概没有。 第二是时间,从睡着到现在过去了多久,他没有怀表,具体不太清楚,不过根据现在的困倦程度,以及饱腹程度来看,自己被抛下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长。 而第三是选择,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办?贾西北他们从转厅这里离开,肯定是要走这四条墓道中的一条的,或者说是那三条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的墓道,那么他们会选哪一条走,自己要不要想办法找到他们? 还有原路返回这个选项,陈小驴略微一思索就直接剔除了,先不说走回去,会不会撞到那个跟了他们一路的女尸邪祟,养尸坑那边就过不去,进墓道的时候船没固定,这会儿指不定飘到什么地方去了,直接跳进水潭里头,纯粹就是给那几条鬼毒蛸开荤! 所以想来想去,留给他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必须得先找到贾西北他们,不然没有任何装备和补给,根本不可能从这个地方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转厅墓壁上的油灯似乎便暗了一点。 陈小驴走到那三个墓道口,打开手电筒仔细查看地面,但很快脸色就阴了起来。 他本身是想看一下脚印,但这三个墓道口,竟然全都被留了脚印子!很明显,这一手根本就是防着他来的! “我草你大爷的!”陈小驴破口大骂。 不过声音刚刚落下,他突然转身,惊疑不定的朝走过来的那条墓道看去,刚刚那一瞬间,好像听到了芳姑的动静? “芳姑,是你在那边吗?” 迅速把三个墓道口的脚印子重新看了一遍,没找到芳姑的,这让陈小驴不禁又响起了昨晚的事情,神色一振,急忙走到过来的这边出声问道。 但是墓道那边没人回答。 陈小驴纠结了两秒,一咬牙,抽出匕首顺着斜坡墓道快速下去。 从那个墓室往转厅走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往回走,陈小驴才发现这个斜坡墓道的角度有点陡,手电筒的灯光照下去,只能看到一小块地面,和一双踩在地面上的绣花鞋。 还真是芳姑! 看到绣花鞋的刹那,他微微松了口气,脚下步子再快,立刻就到了还开着的机关墓门后。 墓室四角火盆里的火还没有熄,尽管里头有一个装着三个小孩尸体的小儿凶棺,但有芳姑在前,那怕在这种地方,陈小驴都觉得安心了不少。 还是跟着本事大的人混比较好! 陈小驴心中想着,看着站在墓室里背对着自己好像在观察什么的芳姑,伸手在她肩膀上一拍,半轻松道:“芳姑你在看什么呢?” “看你。” 芳姑回头,却没有脸。 ------------ 第四十八章 萧和尚 那是一个五官好像被脸皮完全糊住的面孔。 邪祟! 霎时间,陈小驴大脑一片空白,跟着脑后巨痛,眼前一黑软了下去。 过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只有豆大一盏油灯的昏暗密室内,靠在墙角的青年醒了过来,而在另一个角落,一个黑影面相墙壁蹲在那里,不时发出两声怪叫。 陈小驴揉着后脑勺,向那边角落看去,脑子里和塞了团浆糊一样,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到那边黑影扭头过来。 是个光头,看着有点面熟啊! 他看清楚那人长相打扮,愣了一下,就听那人抱怨道:“兄弟,我寻思着我这下手也不是很重,你怎么就能睡这么久?” “多久?”他半迷瞪着顺口问道。 那人回答:“三个多时辰。” 也就是将近七个小时。陈小驴换算了一下,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意识的最后一个片段是看到了没有脸的芳姑,跟着好像被什么东西从后面打晕了。 他嚯地站起,警惕看着那人,“你是人是鬼,这是哪里!” “阿弥陀佛,我当然是人!至于这是哪里,我也不太清楚啊。” 那人走过来,脸色有些紧张,“你该不会是被我给打傻了吧?不应该啊!” 扯什么犊子呢? 陈小驴和那人面对面。这时候墙角那边一个浑身鳞片的东西钻了出来,守在墙角洞口旁边‘吱吱’叫。 陈小驴看到那个长着一张刺猬脸的东西,再看看那人的光头,突然一下子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面熟了。 “你是那个和尚?” 那人一脸奇怪的看着他,“阿弥陀佛,我是和尚没有错,但兄弟你为啥要加‘那个’?” “在前边的墓道里见过你,你那只----穿山甲,当时不是把墓壁挖穿给撞到邪祟了么!”当时情况紧急,墓道里又黑漆漆的,只有他和芳姑这边手电筒的光,所以这人逆光看不清楚他和芳姑很正常。把墓道里自己看到的情形简要一说,陈小驴接着道:“先不和你扯别的,刚刚你为什么要把我打晕?” “恁娘啊!不把你打晕它就要上你身了,那可是这边的正主啊兄弟!”那人飚出了河南话,同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要不是我正好从那路过感觉到不对,你这会儿已经变成了大邪祟了知道不?” “正主?” 陈小驴满心卧槽,那不是芳姑么? “阿弥陀佛!那可不是咋滴?”那人嘴皮子翻动,连连摇头道:“兄弟你这胆子也是绝了,那么大的邪祟,你就敢伸手,要不是确定你是个大活人,我都要以为你和那大邪祟是一伙的了。” 这还是个嘴碎的。 陈小驴莫名想到了曹猴子,自动过滤了那些废话,看了眼这会变得安静,缩在洞口边好像有些萎靡的那只穿山甲,道:“我叫陈小驴,你怎么称呼?” “叫我萧就行,草肃萧的萧。”萧和尚摸着自己的光头,很无所谓道:“别问我为什么名字叫这么奇怪,别问我法号是啥,法号没有,是姓也是名。” 咄咄怪事! 陈小驴被这一套连环说整哑火了。 萧和尚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了点清水丢过来,机关枪一样道:“陈兄弟啊,你是一个人下来这墓里的么?怎么下来的?下来干什么?盗宝啊?” “你让我先回答你哪个问题?”陈小驴盯着他,也不知道这种自来熟,而且看着言语无忌的样子是不是装的。 萧和尚呵呵一笑。 陈小驴想了想,道:“不是一个人下来,和几个朋友一起。” “那你朋友呢?”萧和尚追问。 陈小驴道:“出了点意外,走散了,萧兄弟你呢?一个人?下来干什么?” “在这地方走散了,那可就麻烦了啊。”萧和尚摇头,“我是一个人,下来么----找点东西,不过肯定和陈兄弟你的目标不一样,盗人祖坟这种事情我可不干,损阴德呐。” 陈小驴脸有点黑。 不过听到这话心里一动,妈的,这和尚该不会也是在找和太平天国圣库有关的线索不成?便借着喝水,状若不经意道:“找什么东西啊?” “找----呵呵,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萧和尚冲他眨了眨眼睛,陈小驴知道自己被耍了。 出来混,江湖上三教九流,不管哪个行当交浅言深都是大忌。 陈小驴看从萧和尚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走到那个明显是被刚刚刨出来没多久的洞口边,想近距离观察穿山甲这个传说中的动物。 穿山甲萎靡的蜷缩成半圆,对他的过来没有任何反应,倒是一边的萧和尚很紧张的过来守在一边,笑呵呵道:“这个可是我兄弟,陈兄弟你看看可以,歪主意就别打了。” “你兄弟?” 陈小驴是真无语了,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么,怎么感觉面前这个满嘴跑火车? 他索然无味的点点头,再往四周观察了片刻,向萧和尚提出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当时那具女尸爬进洞里追他的那个女尸邪祟最后去哪了,另一个又绕回一开始提过的,这个到底地方是哪里? 之所以一直继续纠结第二个问题,是因为陈小驴发现,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密室一样的空间十分奇怪,根本没有出入口,只在相对的两个角落,有条能让人在里面爬行的小洞。 而从洞口处的爪痕来看,应该都是这只穿山甲挖出来的。 萧和尚在这上面没有隐瞒,答道:“那个东西在土里就被我给甩了,反正没追上来,去哪了我不知道也不关心,至于这个地方,我真不知道是哪,当时那个大邪祟在后头追,我兄弟莫名其妙就给挖这里来了,呐,它现在还在过来的那个洞里守着,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赶紧来,你可以过去看看。” 还在这守着? 陈小驴心里咯噔一下。 接过萧和尚扔过来的手电,走到洞口那边往里面照去。 “我去你大爷的!” 只看了一眼,陈小驴就惊到了,立刻关了手电从洞口远离。距离洞口不到两米的地方,是一个正对着这边,好像被水浸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连那一头诡异长发都湿漉漉的头。 脸上没有五官,就是一坨仿佛被泡烂了的白色腐肉。 陈小驴面色阴沉的走到萧和尚这边问道:“那这个洞又是往哪里去的?” 萧和尚摇头道:“我兄弟打了很久都没有打通,一直都是土层,我怀疑顺着这个方向往下没有墓层了,过来的那个方向,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陈小驴一阵头大,又问过来这边是往哪个方向挖的,有没有拐弯。 结果萧和尚一问三不知,全程摇头,最后很尴尬的告诉陈小驴,其实他从上面挖下来没多久就迷路了,挖到哪里了他也不知道。 陈小驴怔怔的看着他,被弄得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道:“你就不怕闷死在土里?” 萧和尚笑呵呵的摸了摸穿山甲。 “得,当我没说。”陈小驴无奈道:“就不能避开那个洞,再挖回墓室或者转厅那边?” “我真是----阿弥陀佛的,要是在土里能找到方向,用你说?”萧和尚摇头。 陈小驴皱眉,这还真是个问题,他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遗憾道:“罗盘丢了,不然倒是可以把方向定好。” “你是说这个?” 萧和尚往身后一摸,拿出方形罗盘,看着陈小驴又黑下去的脸,嘟囔道:“我开始也有这个想法来着,但是陈兄弟你这个罗盘好像坏了啊。” ------------ 第四十九章 通道 “我也是当时觉得这东西好像挺重要,才顺手帮你收着。” 看陈小驴站到那盏油灯底下开始摆弄,萧和尚多又多解释了一句。 陈小驴没搭理他。 罗盘是出了点小问题,中间的天心指针不断打圈,而中盘和外盘的盘面被拨得驴头不对马嘴,再看到上面粘着的土,他估计是萧和尚在钻洞的时候蹭成这样的。 用了一会把两个盘面恢复,天心指针就定在了一个方向,陈小驴想了想,又重新调整了一下,就将其暂时变成了一个类似指南针的定向指针。 萧和尚在一边看得啧啧称奇。 解决了这个问题,两人又交谈了一会,陈小驴试图用语言来引导,让他记起一些跟着穿山甲爬到这里的过程,不过都是白搭。 “还有一个最笨的办法。”百般无奈下,萧和尚主动提起,“不管现在是在什么位置,找准一个方向,往斜上打洞,总能挖出去吧。” 还真是一个最笨的办法!陈小驴翻着白眼道:“这里是一个山区,上海这边的山虽然都不高,但是山脉很厚,点子稍微背一点,还没出去咱俩就得先渴死或者饿死。” 萧和尚摸着自己的光头,这他当然知道,不然就现在的情况,早开始干了。 “打楼梯洞应该能一定程度上规避?” 楼梯洞就是直横直上。打出来后,盗洞看着就像是一个向上的楼梯,所以叫楼梯洞。 只是如果是在北方,这个方法当然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偏偏这是在上海。 “你是不是想试试上海的地下水系有多丰富?”陈小驴对他呵呵。 要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地下四十米左右的地方,而上海这地儿,地下水有多丰富陈小驴领教过,北方是要找有水的地儿打井,上海这边,是要找没水的地儿盖房。 在这边还有个民间流传的笑话,说一家人发了财想藏宝,于是男人在自家后院里挖了个两米的坑,结果最后一铲子下去就淹死了。 所以打楼梯洞,碰到底下水系的概率又会大大增加,一旦渗水,真会死在盗洞里的,跑都没地方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陈兄弟你倒是拿出个行的办法?”萧和尚连连叹气。 陈小驴没理他,坐在地上闭目想了想,开始画图,画的是跟着贾西北他们从下盗洞开始,所经过的地方和方向,连那条地下暗河都给画了进来,一直画到转厅的地方才停下。 “咦,陈兄弟你画的这是什么?”萧和尚好奇的凑过来。 陈小驴盯着画好的图案,头也不抬道:“这个墓的一部分结构。” “呃,那你画这个虚线是什么?”萧和尚指着代表暗河和养尸坑水潭的部分,陈小驴不耐烦的回答,萧和尚不知道在想什么,定睛看了一会儿,道:“给我讲讲这都是什么地方?” 陈小驴叹气,心道果然麻烦,但还是指着画出来的结构开始讲起。 “这里是一个厅殿,里头有机关和八个墓室,在墓道里你装到的那个穿着前朝旗袍的邪祟,就是从这里跑出来的,然后是墓道,这里是一个四十米左右的断崖,下来就是河滩。” “暗河下游是什么情况不清楚,上游这里是水潭和养尸坑,石壁后面又是墓道,连着一个墓室-----咦?” 陈小驴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手指搁在放有小儿棺的墓室那里,轻‘咦’了一声。 萧和尚听着,疑惑道:“怎么了?” 陈小驴没有说话,手指又挪到了最开始的厅殿位置,虚点着重新画下来,才怔怔骂道:“瘪犊子的,这他娘的真是一个墓?” “有什么说头?”萧和尚好像也看出了什么,不禁挑眉。 陈小驴道:“这是蛟龙出水局,上面的厅殿就是那个龙头,我草他娘的,这墓主脑子有毛病吧,修成这样是生怕自己会去投胎?” 萧和尚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你这么一画,看着是个龙形没错,而且听你说这名字,听着是个大格局啊。” “大个屁!蛟龙出水要渡劫遭雷劈,这尼玛是个凶局!你看这个转厅,虽然不知道再往后都有什么,但是我敢肯定,这块就是蛟龙脊的位置,从这里往后,本身应该是一条墓道贯通下去,可是却出现了三条墓道,这叫锁龙脊,另外两条墓道就是摁着这条蛟龙的锁!” 陈小驴在那三条墓道的方向狠狠刮了两下,眼皮跳得厉害。 本身,蛟龙出水渡劫,只要能抗过去,就会由蛟化龙彻底从水里飞出去,但是龙脊一被锁,上不去,就得一直被雷劈。而从风水格局来讲,这种地方时间越长就会变得越凶,墓主被压得投不了胎,最后会变成什么-----谁都说不好。 虽然知道了那个转厅里为什么会有三条墓道,但还不如不知道。 萧和尚应该也是想到了这茬,瞪着眼睛吃了好半天惊,“阿弥陀佛嫩娘嘞,这个墓该不会是和墓主有仇的人修的吧?” 陈小驴却想到了另一件事,疑惑道:“你是从什么位置下来的?” 萧和尚摇头道:“都是在山里,这让我怎么形容?” 这明显就是不想说啊。 陈小驴也没有追问,只是这个墓实在太怪了。萧和尚奇怪道:“话说回来,陈兄弟你画这个图有什么意义?” “当然是想确定咱们现在在什么位置,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死?” 陈小驴在墓室和转厅连接墓门的位置画了个圈,之前萧和尚倒是提了一句,说他本身就是从墓壁里打洞出来的,不过是从哪个方向打过来的他没谱,把自己打晕后又钻进去继续挖,就给跑到了这里。 在那个墓室的侧后方画了条向上的虚线,又画出了这个密室可能存在的大概位置,陈小驴跟着问萧和尚:“能不能想办法我给我弄一个土疙瘩?” “土疙瘩?”萧和尚不解。 陈小驴只是点头,也没有多做解释。 现在要避开那个堵住了洞口的打邪祟,再从这个密室找准方向给挖会墓里,首先要确定萧和尚那个洞口是怎么打过来的,中间有没有拐弯,拐了几次弯。 他刚刚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大致确定。 而陈小驴唯一希望的,是就算在土层里拐弯了,也千万不要拐得太离谱,不然一切还是白搭。这时候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条洞是斜向上的,也就是说这个密室所在的位置,要比下面的墓道墓室都高。 萧和尚用短刀在夯土壁上挖出来了一个土块,又按照陈小驴的要求将其尽量削圆,陈小驴走到被那个大邪祟堵住的洞口,强忍着满心惊悚往里面又看了一下,用力将土块擦着那个东西的头顶扔了进去,跟着立刻闭上眼睛仔细听土块在洞里滚动的声音。 还真是有点拐弯,不过拐弯的弧度却不是很大,而且土块最后停下之前,有跌落音。 陈小驴心里有了数,立刻返回去在画好的结构图上重新定了密室位置,顺便把那个洞的走向描了个八九不离十。 “厉害啊,陈兄弟你这是听山术?”萧和尚知道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在干什么了,啧啧称奇。 “什么听山术?”又绘了一条应该能打进那个小儿棺墓室里的路线,陈小驴奇怪问道。 萧和尚道:“就是在山里吼一嗓子,就能听出哪里有地宫,哪里有裂缝的本事。” “别扯犊子了!”陈小驴摇头,这牛吹的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接了。走到密室的另一个角,他拿着罗盘踢了踢墙面道:“从这里挖,坡度和挖上来的坡度要一样,我来叮正方向。” ------------ 第五十章 棺里人 穿山甲挖洞的速度很快。 陈小驴拿着手电筒和罗盘,在后面跟着往前爬,前面是萧和尚。 这种从土层里快速打出来的圆洞很低很窄,趴在里面,让人有一种盗洞随时会塔,然后把里面人活埋的窒息感。 但想想隔壁那条盗洞里的大邪祟,这种窒息感真连屁都算不上。 每往前挖一小段距离,陈小驴就会喊一声停,对着罗盘的天心指针重新校准方向,而萧和尚则会对他这个穿山甲兄弟发出怪声,好像一人一兽能说话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穿山甲挖土的声音突然有点锐利,好像挖到了什么硬物,跟着‘哐’的一声,就听萧和尚在前面低声赞叹道:“阿弥陀佛啊,兄弟,咱们还真给出来了?” 萧和尚撅着自己的臀部迅速从洞里钻出,陈小驴紧跟其后,在被穿山甲用锋利爪子刨开的墓壁青砖碎块里迅速站起,手电筒往漆黑的周围一扫,看到墓室正中央摆着的小棺材,他松了口气,到了这里路就熟了,只要有萧和尚那只穿山甲在,就算没有工具都困不死在这里。 “唉我草,兄弟你关手电干啥,赶紧打开,黑灯瞎火怪吓人的!” 还不等俩人把身上的土拍掉,墓室内突然陷入一片漆黑,萧和尚怪叫一声。 陈小驴也吓了一跳,赶紧把开关来回推了两下,没什么用,再想到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一时间有点凌乱。 听萧和尚那边还在催促,他心情也有点不太好了,骂道:“瘪犊子的是我想关?没电了。” 黑暗中萧和尚当场呆滞,很懵的问道:“那怎么办?” 地下完全漆黑,一丁点光亮都没有,在这种地方根本就没有眼睛会逐渐适应光线这回事。 陈小驴强自镇定,从衣兜里拿出火柴盒,往里面一摸,不禁骂了声王八蛋,屋漏偏逢连夜雨,里头一根火柴都没了,干涩道:“你那里还有火折子没有?” “最后一个。”萧和尚在黑暗中回答。 陈小驴说道:“墓室四角有长明火盆,我们之前从这里过的时候点过一次,不知道这会还能不能点着,试一试吧。” “行!”萧和尚隔了几秒才回答。 火折子的光很弱,而且持续不了太长时间。 光亮的一瞬,萧和尚快速挪到最近的火盆边试着点了一下,盆里的火‘哗’地就烧了起来,萧和尚护着火苗赶紧把四个火盆都点着,两人这才有了点安全感。 看了看四周,萧和尚把火折子扔掉垂头丧气道:“我说陈兄弟,前头没亮了,这下怎么整?” 陈小驴皱眉想着办法。 就在这时候,两人突然脸色一变,如临大敌般目光齐刷刷看向墓室中间那口朱红小儿棺。 咚咚咚! 咚咚! 棺材里传出频繁急促的敲击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闹腾,下一秒就要破棺而出一样,陈小驴目光游移,心脏几乎缩成了一团,这场面前不久他才经历过,那会儿如果不是芳姑,贾西北那伙人都得死这口棺材前面! 但不是把黑驴蹄子都扔了进去,给里面那三个小祖宗都镇住了么? 心思转念而过,但还不等他把问题想明白,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冲着萧和尚骂道:“死和尚你别他妈乱来!” 萧和尚竟然跑到了棺材边上,手搭在边上,看那样子好像是准备把它打开。 想到贾西北四人当时跪在这口小儿棺边上的样子,陈小驴不寒而栗,急忙上前将其拉开。 “阿弥陀佛,里头不是粽子,是活人!”萧和尚却指着棺材摇头。 陈小驴听到这话差点暴走,开什么玩笑呢,这棺材里头是什么东西,他能不清楚?但好像是为了印证萧和尚所说一样,话音才一落下,就听到棺材里传出闷闷的呼喊。 在叫救命? 陈小驴惊疑不定的扭头,这段时间撞见的邪门事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这个墓穴更邪的可怕,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幻听。 “真是活人!” 萧和尚语气肯定,直接上前开棺,而那开棺的手法让陈小驴震惊,他找到棺钉,直接用两根手指往下狠狠一戳一提,不知道用什么木材打造的棺材,就跟纸糊的一样被他轻松戳出两个洞口,九寸长的棺钉就被扯了出来。 前有芳姑后有这个不知道来头的萧和尚,怎么都这么变态? 陈小驴心中不知道骂了多少声瘪犊子。 那根带血的棺钉子最后一个被扯出,棺盖打开,跟着陈小驴看到那个好像被硬塞进里面,抱着个背包身体几乎要挤成一团的人,眼角不禁微微一抖。 “二牛头?”他震惊的不行,怎么都没想到被塞进小棺材里头的人竟然会是二牛头,“你他妈怎么会在这里面?” “表少爷?”二牛头显得更加震惊,跟快哭出来了一样,几乎同一时间问出了和陈小驴一样的话。 陈小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凌乱至极的把二牛头拉出,又看了眼里头空荡荡,已经不见那三个小孩尸体的棺材,黑着脸道:“小舅他们人呢!” 贾西北他们竟然将自己一个人扔在转厅那边,如果不是被萧和尚救了,那后果----陈小驴一想到这事就怒火冲天。 “我不知道啊!”二牛头哭丧着脸,嘴唇发抖,“我们到处找你,把那几条墓道都探了一遍,跟着三爷说往回找找,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给晕了,再醒来就在这里!” “找我?”陈小驴愕然指着自己,突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又说了几句,俩人发现驴头马嘴的根本对不上,错愕之下二牛头开始说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 他们本身在那个转厅里休息,有芳姑守夜他们都挺安心,很快就睡着了,但睡过去没多久,二牛头被尿憋醒,醒来就发现芳姑和陈小驴都不见了,转厅里就剩下他们四人。但一开始他也没多想,以为俩人和他一样也是去解决三急,在一条墓道口撒了个尿就回去打算继续睡,不过看到没人守着又不敢真睡过去,就打算等看到芳姑回去再闭眼,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很长时间。 醒着的二牛头感觉事情不太对了,急忙把还在睡着的几个人叫醒说了情况,贾西北当时一听就说事情坏了,得赶紧把陈小驴找到,他们就沿着墓道找,有两条墓道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头,都是空荡荡的墓室什么都没有,另一条墓道不知道通往哪里,他们没有太深入就折了回来,最后贾西北说,别是这个小儿棺的墓室出了什么岔子,里头的东西把陈小驴和芳姑的魂给勾了?就带着他们往回找,结果一进这个墓室,二牛头就突然给晕了过去。 “这怎么可能!” 陈小驴盯着二牛头,无法相信这些情况,当时明明是他醒了,结果看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还在转厅那边等了很久,最后听到这个墓室的动静才过来这边,紧跟着被萧和尚救了啊! “时间悖论?”在旁边听两人交流的萧和尚突然嘀咕。 陈小驴沉浸在满心的不可能中,没有听清,顺口问道:“什么?”萧和尚摸着光头笑了笑,微微摇头说没什么,目光游移不定。 陈小驴没有在意,思考着从那三个墓道口延伸进去的一连串脚印,还有这口棺材里那三具离奇失踪的小孩尸体,充满疑惑。 二牛头的背包里还装着些东西,但食物和水大多在大柱那边,陈小驴给自己的手电筒重新换了电池,三人草草分了为数不多的食水,二牛头盯着缩在一边休息,偶尔‘吱吱’叫两声的穿山甲,闷声道:“表少,这个墓实在是太邪门了,咱们得尽快出去。” “嗯?不找三爷他们?”陈小驴突然目光锐利的盯着他,又想起了那件事。 自己身边跟着个邪祟。 ------------ 第五十一章 有问题 二牛头没有注意到陈小驴眼神,抱膝靠墙坐着,摇头道:“三爷留过话,不能找。” 不能找?这瘪犊子的还真是个奇事,陈小驴没有说话。 二牛头这才发现这位表少神情有点不太对,补充解释道:“三爷说过,在大墓里,没人能保证自己找到的人真的就是人,所以不能找。” 还有这种说法?陈小驴听到这话,想到几个小时前看到的芳姑背影,心里悚然。 “阿弥陀佛,都是老手啊,兄弟你们到底什么来路?”一边的萧和尚好奇询问。 二牛头却不接这话,敷衍一笑。 陈小驴道:“照这么说,那你们还找我?” 二牛头摇头道:“情况不一样,而且三爷和芳姑都是高手。” “那出去之后呢,怎么办?”陈小驴没有否认,二牛头话里话外也没有破绽,他继续发问。 “到我们说好的地方等半个月,等不到就是交代在下面了。”二牛头如实相告,把贾西北之前没有告诉陈小驴的汇合点也说了。 陈小驴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想了想点头同意,干粮和水都没了,还不知道这个墓到底有多大,主墓室究竟在哪里,要是继续留着,那就不是找人,是找死。 略作休息后,陈小驴虽然不知道贾西北他们还会不会返回这边,但还是用铲子在墓室里留了字,说他们先出去等。 三人原路返回。 从照壁绕过去,陈小驴鬼使神差的又看了眼墙根下那副诡异壁画。 “嫩娘嘞,阿弥陀佛,有毛病啊,怎么画着这东西!”萧和尚跟着看过去,一下子惊叫出声。 陈小驴被这耳边炸响的声音震得一阵难受,皱眉道:“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顿了顿又道:“怎么和尚,你认识这画?” “呃----”萧和尚一阵吞吞吐吐,随即把他一扯,“不认识不认识,赶紧走。” 这怎么跟见鬼了一样? 陈小驴扭头把手电筒照过去,萧和尚神情诡异,但却抱着穿山甲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他想了想没有追问,起身顺着漆黑墓道继续往回走。 之前被萧和尚和穿山甲挖开的洞口,碎砖块散乱留在墓道地面上。本来陈小驴想的是,过了这个墓室,就可以顺着挖出来的洞一路直接爬出去,但让他无语的是,萧和尚直接告诉他,洞里头被他兄弟挖得四通八达,岔口极多,原路返回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走。 所以还是只能顺着暗河走回去。 喇叭形的墓道越来越低,三人猫着腰走了一段,又爬到了进来内部的墓道宫口。二牛头在最前头把封墓道口的砖块掀开,用手电筒照着看了看,回头愁眉道:“表少,船太远了,怎么办?” 陈小驴挤过去一看,果然跟他进来之前所想的差不多。 因为没有固定,而暗河水流又是从养尸坑这边一路往过来那边走,船已经被带着快离开水潭到河道里了。 不过这事关系不大。他回头和萧和尚说了两句,萧和尚点头,让穿山甲在墓道里把洞打到了河滩上,三人直接绕过了这个水潭。 回去路熟走得快,没用太长时间就到了厅殿下面,陈小驴打头顺着绳索爬了上去,一路无惊无险。 ---- “阿弥陀佛,重见天日啊!” 从阴湿盗洞里爬出,萧和尚微微喘气大声感叹,一路都背着大包的二牛头,则累的和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陈小驴看了眼太阳,心中骂娘,有种自己又捡了条命的感觉。 三人休息了一会,萧和尚突然一起身道:“陈兄弟,既然出来了,我也就先走了,咱们有缘再见吧。” 陈小驴一呆,心说这和尚他妈怎么这么干脆?但又记挂着这货刚刚看到壁画诡异反应的事情,急忙把他拦住,皮笑肉不笑道:“你不是要找什么东西吗?不找了?” 萧和尚‘呸’了一声,又看了眼二牛头,压低声音道:“我要找的东西应该不在这里,妈的,老子怀疑自己被人给坑了,你说这他妈什么世道,一个个不要脸的连和尚都骗?不怕遭报应啊?” 和尚跑来盗人墓,这该怕遭报应的应该是你吧!陈小驴腹诽,又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幅壁画。”萧和尚一脸便秘,纠结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我见过类似的壁画,据说它一共有九画,但我只见过前三画,我听师父说它是在讲一个魔王复活的过程,特别邪门,所以遇到了有这种东西的地方,最好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千万不要头铁。” 魔王复活,这都什么跟什么?陈小驴听得微微凌乱,但看着萧和尚不像个胆小的人,他故意道:“我草,不是吧兄弟,怎么邪门?还一个传说就给你吓住了?” 萧和尚心里明得跟镜似的,他知道这个墓里头遇到的陈兄弟是想得到更多的信息,说道:“你也不用激我,当和尚的修心第一,我不吃这套,但既然说了我就多告诉你一句。” “我师父死了很多年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就是在一幅山刻上看到这东西,给我讲完之后一头撞死在画上的!” “我草!大师你是说真的?”一边挺尸的二牛头看着不在意,其实一直在竖耳听着,听到这话眼睛都瞪了起来,“照这么说,我们都看过那东西,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萧和尚哂笑,“至于为什么没事我也不清楚,言尽于此,爱听不听,我就先走了。”说完起身拍了拍土,抱穿山甲顺着山壁下的溪流,往这片平地的一边出口离开。 陈小驴看了眼明显不想动弹的二牛头一眼,也知道这货怕是真累着了,交代了一句又快步追上。 “我送你两步。” 萧和尚斜眼看他,没有说话。到了山谷口拐过弯,突然停下叹了口气,说道:“陈兄弟,我怕是看走眼了。” “什么?”陈小驴一楞。 萧和尚低声道:“咱们从棺材里救出来那个,你小心着点,他好像没有影子,我劝你也别回去了,该走就赶紧走吧。” 陈小驴头皮‘唰’的一麻,和过电一样大脑空白了一瞬。 萧和尚没再给他问话的机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出去了很长一截,背对着遥遥挥手。 陈小驴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尴尬境地,他站在原地仔细想了想,二牛头有没有影子他想不起来,因为根本没注意这茬。 犹豫了几秒,陈小驴一咬牙还是走了回去,萧和尚说的是‘好像’,但把二牛头从棺材里拉出来,又是说话又是吃东西的,要说他是什么邪祟之类的,未免有点太扯了。 至少也要亲眼看看再做决定吧! 走回去一看,二牛头靠着包,躺在地上竟然睡着了,呼噜声震天,陈小驴往他身边看去,但太阳刚被一个山头给遮住,有没有影子看不真切。 “我草!你个瘪犊子在这里也能睡着?”陈小驴没好气的将他踢醒。 二牛头揉着眼睛,很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自己实在是太累了。 “得,要是不想明晚还睡在山里,现在麻溜往出走,走快点指不定天黑前就能出去。”陈小驴盯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萧和尚那话给影响的,再看着他,总觉得那双眼睛里好像透着股诡异。 “今天肯定出不去啊表少,咱们进来走到这里,用了小一天啊。”二牛头嘴上抱怨,但还是爬起来掬水洗了把脸。 ------------ 第五十二章 山洞冲突 荒山里没路。 两人顺着来时踩出的小道往外走,一路上陈小驴都在观察二牛头,但运气不好,之后很长时间,他们都走在山壁遮挡下的阴凉里,而且天气古怪,等爬上了之前陈小驴粗略看风水的山头上,他们头顶已经开始阴云密布。 “表少,看这天气不对啊,我觉得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等明天天亮了再出山算了。” 二牛头往天上瞄了两眼,向陈小驴建议。 “也行。”陈小驴点头同意,回想了一下往前的大致地形,好像是有个能避雨的大山洞,距离前天晚上休息的那地方不远。 两人加快脚步又往前赶了一段,在雨星子噼里啪啦往下掉的时候到了山洞。 但让陈小驴没有想到的是,山洞里竟然已经有人了,粗略一看得有十几个,不过这个山洞很大,就算再来十几个人,容纳起来也绰绰有余。 陈小驴和二牛头的到来,明显引来了这群人的警惕,十几双目光齐刷刷投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二牛头被这些目光看得有些怂,很不自在把陈小驴拉住,低声道:“表少,要不咱们再往前走走,看看还有哪里能避吧。” 陈小驴心里未尝没有这个想法,但路上是个什么情况他心里都大致有数,从这里到出山再没有能避雨的地了。 而且上海这边一到夏天,大雨是说来就来,而且一下几个小时都停不下,就在山洞口停了几个眨眼的功夫,雨势已经比刚刚大了不少,再加上天慢慢黑了,根本没法再往前走。 只是这还真是奇了个大怪,这么个几乎没什么人来的野山,怎么会一下子来这么多人? 他摇摇头,顶着那些明显不怎么欢迎的目光走进去,大声说道:“各位,我们进来避避雨,打搅大家了,还请见谅。” 见没人回他的话,陈小驴就把二牛头拽进来,两人占了靠边的一小片地方。 雨势很快变大,而山洞里的气氛很怪,一直都没人说话,很安静,二牛头靠墙坐着看着有点紧张,陈小驴则用余光打量着这群人,很快就发现了有意思的一点----这群人不是一伙的。 这里除了他们两个,有十二个人,他们对面那四男一女是一起的,占着一片地方,相互之间有眼神交流,剩下七个人是一伙,比较靠里面,两伙人中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泾渭分明。 过了会,二牛头拿出水壶在洞口接了点雨水,最后一点亮也眼看着就要没了,这时候山洞里才有了点人声,是对面那伙人中一个蓄着胡须的男人让他的同伴点一堆火。 山洞里有些干柴枯枝,不过大多在靠里的地方,陈小驴见状也过去捡柴准备点个火,却不小心碰倒了一个人放在旁边的水壶。 帮当! 水壶倒地发出突兀的响动。 紧跟着是一声暴呵,被撞倒水壶之人猛地站起。 “八嘎!” 陈小驴正要帮人把水壶扶起来,顺便道个歉,听到这声音不禁一楞,心道怎么特么是个日本人?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就已经顶在了他脑门上。 是一把枪。 陈小驴瞳孔微缩,这两年在上海他不是没有被人拿枪指过,这个感觉不算太陌生,紧张了一秒后他脸上立刻堆起笑,小心翼翼抬头,看着面前一脸暴虐的日本人男子说道:“朋友,不小心撞到的,我这就给您扶起来,不至于动枪,不至于----” 二牛头也赶忙跑过来道歉,陈小驴被枪指着不敢乱动,他急忙将倒在地上的水壶扶起。 但面前这个日本人并没有就此放过二人的意思,因为旁边有人掏枪也指了过来,跟着这伙人就开始叽里呱啦的说着日语讨论什么,最后好像讨论出了什么结果,一群人哄堂大笑。 就在陈小驴听得一头雾水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站起来,用一口很流利,带着点上海腔的国语说道:“你们踢倒了太君的水壶,太君说作为惩罚,你们只要跪在地上磕个头,再学两声狗叫就放了你们。” 我去你大爷的! 陈小驴忍不住想站起来揍人,但脑门上顶着的枪随之在他头上狠狠一戳,令他不得不冷静下来,扭头看向那个中年男人道:“大哥,撞到一个水壶而已,不至于这样吧?你和这几位日本朋友说说,我道歉。” “呵呵,瞧这话说的,要是道歉有用,还要枪干啥?而且你谁啊,还日本朋友?这是太君,要叫太君知道不?”中年男人不屑哂笑。 这瘪犊子的! 陈小驴一阵怒火中烧。 洋人在国内横行无忌走哪都跟大爷似的,可这特么的,怎么还有人连这些倭子都舔?但枪在头上,他不敢乱来,准备再说几句商量一下。 不过话还没出口,另一边那个蓄着胡须的男人就走了过来上前转圜。 “呵呵,佛说千年修得同船渡,大家这在一个山洞里遇到也算是缘分,这位兄弟,你给这些日本太君说说,让这个小兄弟给他们----” “八嘎!” 不等那人说完,旁边又是一声暴呵,指着陈小驴的枪口立刻调转。 但这一个动作如同捅了马蜂窝,几乎同一时间,那边就掏出四把枪往这边指了过来,日本人这边一看情况不对,也齐刷刷掏出枪,双方陷入对峙。 陈小驴和二牛头被夹在两伙人中不敢妄动。 双方僵持了片刻,有一个日本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边在犹豫片刻后把枪放下,帮了陈小驴的这边也随即把枪口指向地面。 那名日本人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太君说了,这次事情就算了,但没有第二次!”充当日本翻译的那个狠狠剜了陈小驴他们一眼。 “谢谢您了。”转过身,陈小驴和对方真诚道谢,要不是这边帮忙,今天他为了活命,指不定还要被羞辱成什么样子。 那人说了句‘都是中国人,应该的’,也就不再多事的离开。 外头大雨倾盆,山洞里很快点起了三堆篝火,两边相互警惕着对方又接着火开始弄吃食,香味很快四飘。 陈小驴和二牛头四目相对,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他低声道:“包里真没有吃的了?” 二牛头摇头,“都在大柱那边。” 陈小驴无语,往后一靠准备睡觉。 至于警惕什么的,完全没有那个必要,这个说好听点,山洞里现在就属他们二人最没有威胁,说难听点,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不管是日本人那边还是之前帮了他们的那边,任何一方要对他们动手,他们都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只是为什么这荒山野岭的,会遇到这么两伙人呢? 陈小驴眯着眼睛,鼻翼微微抽动后突然一个激灵,很重的土腥味啊! 这味道其实一开始他就闻到了,但没有在意,一直都以为是二牛头身上的,但想到这茬再仔细分辨一下,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轻重不同。 日本人那边不清楚,但另一边,和他小舅那伙人一样,估摸着八成都是职业土夫子! 而土夫子进山,肯定是奔着墓葬去的。 只是奔着哪一个墓葬,难道是他们刚刚出来的那个? 陈小驴在心中猜测又不是很确定,这条山脉虽然不大,但难保里面还会不会有别的墓葬。 经过刚刚一闹,山洞里的气氛好像活了一点,两边开始有所交谈,日本人那边陈小驴听不懂,但把另一边的话听了个真切。 他突然低声对二牛头说道:“等一下你别说话,我来说。” 二牛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表少你说什么?” 中年男人那伙人里,已经有人起身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 第五十三章 离开 过来的人年纪不大,身上的土腥味却比二牛头还重,说是请他们去那边聊两句。 人家帮忙在前,这事情拒绝不了,陈小驴和二牛头就跟着过去,不光如此,二牛头很谨慎的把包也带着,好像在防着什么一样。 相互做了自我介绍,蓄胡须的男人自称老徐,大名没说,陈小驴和二牛头坐下后,几个人凑一块先寒暄了一会。 “小陈啊,你们进山这是干什么来了?”顺口聊了几句后,老徐很突然的发问。 这点小伎俩陈小驴上不了勾,一点磕绊都没的回道:“来打点山货。” 老徐来了兴趣,说道:“哦?都打了什么?” 陈小驴呵呵一笑,顺口接上。 旁边那个同样姓徐的女孩很不屑的撇嘴,有些生气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谎都不打草稿的?” 头次听到这声音,但陈小驴却觉得这音色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他诧异打量了那女孩两眼,确定没什么印象,笑着说道:“我怎么就说谎了?” “呵呵,如果真是打的山货,你们俩都饿成那样了,还不拿出来吃点?”女孩很敏锐的挑出漏洞,而且不给陈小驴反驳的机会,又接着道:“别否认,听到你们肚子叫了。” 陈小驴心中有点尴尬,但面不改色,解释道:“山货是用来卖钱的,自己可吃不起,饿一顿也没什么。” 女孩‘哼’了一声,“那把你们的包打开看看!” 陈小驴脸色一变,旁边那位老徐同样面色一沉,呵斥了一声‘有没有礼貌?’又和他说了声不好意思。 这位倒是一个讲究人。 陈小驴松了口气,就听老徐疑惑道:“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看着陈小兄弟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老徐又想了一会,不确定道:“好像有点印象了,大概十几天前的一个晚上,陈兄弟你是不是骑着车在南边镇子的路上走过?” 陈小驴闻言一楞。 突然明白为什么会听着女孩声音耳熟了,那天晚上他从真法寺出来往回赶,在路边可不就看到过这货人么,当时还听到了他们说话。 不过他没有承认,摇头道:“那徐大哥您怕是认错人了。” 老徐呵呵一笑,突然又扭头对二牛头问到:“打柴顺利?上得哪个山头,下山走什么路?” “我----” “咳!徐老哥,我们是来打山货,可不是打柴,这都什么年月了,上海哪还有打柴卖的。”二牛头正要说话,陈小驴急忙将他截断,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这姓徐的男人说的是道上的黑话,打柴就是倒斗,后面一句是问盘他们的底,问他们从哪来,怎么出手从坑里带出来的明器。只要不是找地乱刨的野路子,干掘墓倒斗这行的人就没有不懂这些黑话切口的,入行时间稍微长一点,和人对这些切口都会成一种本能。 而这姓徐的黑话张口就来,更坐实了陈小驴从他们身上味道做出的猜测。 但陈小驴不敢让二牛头对这切口,这里三伙人,就属他和二牛头这边势单力薄,何况包里还装着点从那口小儿棺里倒腾出来的东西。这种情况下财一露白,谁敢保证是不是就是祸患? 他不着痕迹的瞪了二牛头一眼,刚刚提醒过,扭头就差点露馅。 “那徐老哥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一般可没人进山这么深啊。” “呵呵。”对方笑笑,压低声音道:“陈小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这双招子看人还算准,你旁边这个兄弟一看就是土里刨食讨生活的,老哥我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不问你那个斗在哪,就想请你看在刚刚帮过你一把的份上,和我交个实底,没有干绝户事吧?” 对方眼神灼灼,陈小驴陷入沉思。 ‘干绝户事’也是一句黑话,是在问他有没有把墓里的东西拿完。 一般而言,倒斗挖宝都有个点到为止的说法,是下墓讲究个细水长流,一次不要将墓里头的东西拿完,多少得给后面的同行留条财路。 思考片刻后,陈小驴同样压着声回道:“斗很大,包就这一个。” “爽快人!”老徐听到这话松了口气,“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留二位吃东西了,估计你们也不会吃。” 陈小驴点头起身,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伙日本人什么来路?” 老徐摇头道:“估计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最近江湖上疯传,说这里出现了一个神仙斗,根据我的消息,这伙人已经进山好几天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这块地方晃悠,结果没想到给我们撞到了。” 神仙斗,还江湖上疯传。 陈小驴觉得事情好像哪里不太对,又想到在底下的时候,他们身后应该还吊着一伙人的事,还有那个墓穴诡异的风水格局和碰到的萧和尚。 难道还真是他们下去的那个? 和二牛头回到他们火堆这边,看二牛头和他的包寸步不离,连休息都紧紧靠在身下的样子,陈小驴也懒得多说什么。 山洞里慢慢没了声,姓徐的那边和日本人那边都留了醒着守夜的人,二牛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微微打鼾,陈小驴眼皮也慢慢变得沉甸甸的 到了半夜的时候,一阵诡异的小孩笑声又将他惊醒,心道怎么半夜还有小孩在山里?就眼睛睁了条缝,循着声看过去。 在山洞口,一个男童和一个女童手拉着手在玩,陈小驴一睁眼,他们也回头看过来,六目相对的瞬间陈小驴猛地瞪大眼睛,心里大骂了一声‘我草’! 这对男女童,不就是小儿棺里头被殉葬的那俩小孩么? 怎么会看到他们?陈小驴震惊的揉了揉眼睛,但再看过去,那里又空无一物。 雨还在下着,陈小驴莫名觉得这个山洞里好像有些阴气森森的,再回头借着微弱的火光一看,两边守夜的人竟然都靠着墙睡着了。 第二天放亮,陈小驴醒了个大早,外头雨已经停了,他把二牛头喊醒,又和同样早醒的老徐打个招呼后率先离开。 尽管因为下过雨山路不好走,但怎么着也比山洞这个是非地好太多。 路上二牛头感叹道:“表少,咱们这算不算碰上好心人了?” 陈小驴知道他说的是老徐那伙人帮忙的事情,骂道:“好心个屁,明显那伙日本人人多势众,要是那种情况下他们在一边看热闹不敢龇牙,等收拾完了咱们,接下来就是他们。” 二牛头佩服道:“您和三爷真像啊,不愧是舅甥。” 陈小驴不再说话。 本来按照昨天的计划,走快点今天一早就应该到南渡镇,但被泥泞路拖慢了速度,快中午时候才即将出山。 站在半山腰上看着远处村镇轮廓,二牛头突然一捂肚子道:“表少,先等等我去蹲一会!” “屁事真多,饭都没吃你还有的拉?麻利点!”陈小驴没好气的骂了句,就看着二牛头钻进旁边林子,跑到了一个大石头后面。 大石头很显眼,他顺着习惯性看了下风水,不禁乐了,这货去蹲坑竟然也选了个适合埋人的好地方? 陈小驴靠在树边上等着,但不知道怎的有点心神不宁,等了一会后,他不耐烦的朝那边大声询问道:“你个瘪犊子的,还没好?” 那边却没有回应。 “二牛头,你他娘的吱个声!” 再次询问,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坏了!他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箭步冲到巨石后面,但看到的只有一个靠在上面的大包,和一个压在下面的字条。 ‘表少,对不起我先走了,真的太吓人了,包里的东西他们让你埋!’ ------------ 第五十四章 小祖宗 往旁边找了一圈,连个鬼影都没。 陈小驴的心有点发冷,二牛头偷偷跑路,他竟然连一点声都没听到。 只是这货为什么要甩开自己一个人跑? 陈小驴莫名想到了大前天晚上和芳姑偷看到的情况,小舅他们当时好像在埋什么。 还有这张字条,他也没看懂。 什么叫包里的东西让自己埋? 不假思索将其打开,陈小驴看到里头装着的东西,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所以昨晚上自己看到的,根本就不是幻觉? 一对颜色诡异的男女童尸体装在里面,就是小棺材里陪葬的那俩,二牛头竟然把这玩意儿给背出来了? “我草你大爷的!” 陈小驴扭头就走,但刚刚一转身,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地上平平的什么都没有,但这段时间拼拼遇到的事情让他学乖了,联想到老人们的一些说法,马上拉起裤管一看,被绊住的脚腕上有个不起眼的小手印,就叹了口气,回身看向包里的那两个小祖宗,“那货跑路你们不管,怎么就缠上我了?” 这种情况他不敢强行离开,又看了眼二牛头留下的字条,猜想估计是昨晚上这俩小孩可能给那货托梦说过什么,就从侧包里拿出铲子组装好开始挖坑。 十几分钟后,一个半米深的方坑就刨了出来,但这两具小尸体的颜色,让他实在不敢伸手去碰,能保证尸体不腐的东西八成都是剧毒,所以想了想后,他满脸晦气的连包一起给扔进了坑里。 从棺材里扒拉出来的那个据说很值钱的玉帘子还在里头! 把坑填平,陈小驴想了想,没有垒土包,而是往旁边做土让这里看着平整,以免有人看到再把这个小坟给挖开。 完事后铲子往旁边一丢,他跪下去磕了个头,道:“两位小祖宗诶,我特么平时可不做好事,在下面开了你们的棺,现在把你们入土为安,咱们也算是两清了,你们也别缠着我了好么?” 说完后他绕过巨石起身离开,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一侧衣兜一沉,好像里面被装了个什么东西一样,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个玉佩。 自己啥时候还带了个这玩意出来? 他愣了两秒,想到某种可能,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仿佛又是唯一的解释,回身又看了巨石那边一眼,低声道:“谢了。” 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铲子扔掉,陈小驴往山下走,脑子里全是二牛头跑路,和大前天晚上看到小舅他们埋东西的场景,突然生出一种回去把那地挖开,看他们到底埋了什么的冲动。 但这股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二牛头的事情给他敲了个警钟,一开始他对那位便宜小舅是心存警惕的,可是不知不觉间那股警惕就好像莫名放下了一样。现在想起来,自己被带着跑过来似乎什么都没干,只是在里面看到了一处疑似父亲留下的痕迹,而且在开墓门的时候,贾西北和他要了太平令,用完后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收了起来并没有还回来。 还有二牛头,这货在下面绝对没有说实话。 陈小驴越想越觉得一团乱麻,从贾西北找上自己开始,就有太多自相矛盾说不通的地方了。 浦弯镇靠着真法寺这个村,有三家在办丧事。 哭声很刺耳,但村子里的气氛却很诡异,有不少村民三三俩俩凑在一块低声交谈,神情看着都很紧张。 陈小驴傍晚到这个村子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不经意间听到的信息很杂,好像是说办丧事的三家,死掉的都是小孩,和老江道里的那座真法寺还有点什么联系。 这让他不禁一楞。 但等驻足想要再听,离得比较近的那几个村民马上就停下不说了,还用很警惕的眼神看他,一个年长的村民看了他几眼后就走了过来,问道:“后生你不是咱们这边村子里的吧,跑来这里干什么?” 陈小驴看着老者喊了声大爷,说道:“我想问问,您知道方大生家里怎么走吗?” 这倒不是找借口的回答,看这情况,今天天黑之前是怎么都不可能回上海市区了,而且有前段时间的事情在前,夜路他实在是不想也不敢走,再加上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就想着投奔那位方大叔家里先休息一晚,吃点东西,顺便问问大前天晚上说自己身边跟着一个邪祟的事情。 “知道倒是知道。”老者点头,道:“你是大生什么人啊?找他干什么?” 陈小驴脸不红心不跳道:“那是我表叔,我来看看他嚒,离得远,不经常走动都忘了他家咋走了。” 老者又审视了一下,估计是看着陈小驴面善,就没有再多问,挥手叫来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让他领着陈小驴过去。 最后一个村巷倒数第二家,男孩一指门说就这儿,又伸出手道:“给钱!” 妈的,带两步路还要钱?陈小驴无语,怪不得这小子带路带的挺乐呵,就从裤兜里掏出了张一角的纸币拍在他手里。 谁知道这小屁孩把毛票往兜里一揣,又伸出手,“不要这个,来个带响的!” 什么带响?现大洋! 这狗日的小赤佬贪得无厌啊,比自己还黑!陈小驴黑着脸道:“没有带响的。” “你个骗子,我都听到叮当响了你跟我说没有?信不信我现在就哭,说你打我了,我妈等会就过来挠你?” 我草!还他妈能这样? 陈小驴眼睛都瞪了起来,上海这边村里的娘们有多泼他是知道的,能骂能打一点都不含糊,而且也实在不想和这小屁孩再计较,心说就当破财消灾吧,又掏出一块大洋拍过去。 小屁孩很娴熟的吹了个响,听着声很满意的离开,陈小驴上前敲门。 开门的不是方大生,是一个年龄看着跟他差不多大小的青年,光着膀子,身上就栓着条粗布短裤。 “你好,是方大生家么?我找一下方大叔,”他说道。 “噢噢,找我大伯啊,他这会不在,先进来吧。”男子侧身将他让了进去。 一进门陈小驴眼睛就直了,土墙围起来的院子里支着个灶台,上头一口大锅里正煮着饭。 “呵呵,饭刚烧好,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 男子很热情的询问。 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陈小驴没有拒绝的勇气,片刻后抱着个大碗,白粥配腌菜和男子一起呼啦呼啦的吃了起来。 两人也借着吃饭随便聊着,这个男子是方大生的侄子,叫方全虎。 在陈小驴的刻意逢迎下,俩人很快开始称兄道弟,方全虎告诉陈小驴,说方大生一早就出门办事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也不是很清楚,要是等天黑了还没回来,就让陈小驴先在家里住下。 陈小驴点头,求之不得啊,方大生不在,他还在想要怎么开这个口呢。 “对了虎子,我看村里咋三家都在办白事,这什么情况啊?” 连吃了三大碗粥,陈小驴放下碗问道。 方全虎一叹气,说道:“还能啥事啊,你在市里,可能不知道咱们这边的事,就老江道,里头有一个叫真法寺的破败寺庙,闹妖呢,这几年很多小孩都折里头了,那三家也是,昨天下午一会会没把家里小子看住,那三个就溜老江道去了,闹腾了一晚上,直到今早晨才找到,当时那整个人啊,都给咬得不成样子了。” ------------ 第五十五章 几十年前 咬得不成样子? 陈小驴眼皮子微微一抖,想到前段时间,方大生不愿意说真法寺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事情,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惊讶问道:“闹妖?闹什么妖?” “这我就不知道了。”方全虎摇头,“估计也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从小我大伯就不准我靠近那边。” 陈小驴有些遗憾。 方全虎又道:“小驴,这听听就行了,别多打听,我听村里的老人们零零碎碎说过些事情,那绝对不是啥好地方。” “啥事情,说着听听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也是。”方全虎想了想,跑过去往外看看,又把门从里面拴好才坐了过来。 “这事啊,得从前朝说起,是几十年前的老事了----” “真法寺的年头很远,从建好到现在据说得有三四百年,一开始是因为涨水黄浦江改道,结果荒掉的老江道这边就老出事,附近十里八乡的都被闹腾的消停不了,后来从北边来了个和尚----” “我去,你是打算从明朝那会给我讲么,那不得说到明早上去?” 陈小驴看着方全虎的架势,赶紧将其打断。 方全虎才找到点感觉,很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有这闲心,我还没这闲工夫呢,说了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你到底要不要听?” “听听听,你说。”陈小驴赔笑。 方全虎道:“事情是从真法寺最后一个方丈开始的,那方丈叫啥名我忘了,不过据说那个时候咱们这边兵荒马乱的,动不动就打仗,一伙人和前朝的军队打,死的人特别多,说是闹那什么,什么国来着?” 几十年前,和前朝军队打仗?陈小驴最近对这事情有些敏感,马上就反应过来,看方全虎抓耳挠腮一副不把事情想起来,就绝对不往下说的样子,试探回道:“太平天国吧?” “对对对,是这个,太平天国!一伙人闹太平天国,那个尸横遍野啊,所以孤儿就特别多么。那个老方丈就跑出去云游了几年,后来回来,就带了几个在外面收的小和尚。” “那个寺一开始香火就挺旺的,而且那个老方丈还会看病,所以就算寺里再多了几个人,也照样能养得起,就这样过了个十来年,寺里头突然死人了,是方丈早年收的一个弟子,而且死相很奇怪,说是被什么东西在佛像下面把血给吸干了。” “这事肯定瞒不住啊,大家就都过去打听,问寺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方丈拍着胸脯说没有的事,让不要乱传。结果过了没俩月,突然又死了一个和尚,死相还是差不多,很多人再过去问的时候,才发现老方丈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这时候就开始有人说,寺里肯定是进了什么厉害的妖怪邪祟害人,每天一到晚上,就有一大群小伙轮着过去守夜。” “守了大概有三四个月吧,寺里再没发生啥事,老方丈的病看着也慢慢好了,就劝大家回去说真没有什么事情,大家也就散了,跟着没几天,真法寺就关了寺门,也不让人进去烧香了,只有一个和尚出来解释,说方丈要闭关一段时间修佛法,需要清静,让大家暂时不要打搅,这也没人怀疑什么,每天那个和尚都会出来化缘,也不怕寺里的人会饿着。”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晚上,寺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一个浑身是血,被什么东西给咬得不像样子的和尚从里面给跑了出来,就来咱们村子里求救,说他师弟在寺里养邪祟,一整个真法寺的人都被那邪祟给害死了,连那位老方丈都糟了毒手。大家一听这还了得?大晚上的,周边百十来号男人就打着火把去了老江道,结果把寺门打开,一个个全都吓着了,佛像下面十几个死掉的和尚,有好几个尸体都烂得生了蛆,只有一个和尚还活着,那人就坐在尸体堆里,看着过去的人发笑。小驴,你知道那和尚是哪一个不?” 陈小驴听得入神,没想到那真法寺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诡异往事,听方全虎问,想了一下说道:“是那个每天出门化缘的?” “没错,就是他!”方全虎一拍手掌,“这谁能想得到啊!那个和尚,就是当年老方丈云游带回来的几个小和尚中的一个,也不知道从哪学会的养邪祟的邪术!对了,他的法号我还记得呢,叫觉弘。” “什么!?” 仿佛一声闷雷在耳边炸响,陈小驴被惊得顿时失声。 觉弘,就是自己在寺里头见过的那个觉弘和尚?这怎么可能? “咋了你?”放全虎没想到陈小驴会是这个反应,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你听过这个名?” “没有没有,就是没想到法号这么光明的和尚,竟然会做出这事情。”陈小驴赶忙摇头否认,然而一阵阴霾已经笼罩在心里,强自镇定了片刻,他问道:“那后来呢?出来报信的和尚,还有那个叫觉弘的,都怎么了?” 放全虎道:“出来报信的那个,请过来的大夫还没进门就咽气了,至于那个,做出了这么可怕的事情,还能留他活着?一群乡老监督着把他装笼子里沉塘了,尸体就葬在老江道下游的一片林子里,上头还压了块方形大石头,懂风水的老人说这叫压尸石,能让那和尚永世不得超生,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不过虽然那个和尚死了,但是他养出来的邪祟还在寺里,那个寺庙荒了几年后,有几个孩子本身在老江道里玩,结果到下午的时候下了场大雨,估计他们是跑那里避雨去了,但一进去就再没出来,好几天后才被人在寺里给找到了,还是佛像前头死的,死法跟当年几乎一模一样,再后来还发生过好多次类似的情况,直到刚死的那三个小子!” “这么个地方,还在村子附近,这么多年都没人去把它给拆了?” “嘿,这话说的。”方全虎摇头道:“不是没人动过这个念头,有一次大家都去砸了,还专门请了个先生过来坐镇,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个先生说邪祟就附身在佛像上,得把佛像一起砸了,然后融掉才行。那可是佛啊,你说这谁敢碰?大家就想让那个先生动手。结果先生也不干啊,说自己是信徒,砸了将来肯定要下十八层地狱。这话一说,就更没人敢碰了啊,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不过还好,其实只要不近那个寺庙,里头的东西也不会跑出来害人,所以这么多年大家也就尽量约束着过了。” “……” 天很快黑了下来,方大生还没回来,方全虎就给陈小驴收拾出了一个暂住的屋子。 陈小驴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方全虎说的事情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真法寺里的邪祟是那位觉弘大师养出来的,而觉弘大师又在几十年前,就被村民们给沉塘死了,那张五爷当时为什么要让自己去真法寺找他? 能让自己去找,就说明张五爷知道觉弘这么个人,但他是不是知道这些事情? 而自己在寺里见到的那位,又是个什么东西,到底是不是活人? 他又想着自己那天先看到的真法寺,和从里面出来后,方大叔让他回头,再看到的那个破败寺庙。 这里头一桩桩一件件,几乎全都透着说不清的诡异。 床头油灯爆着灯花发出轻响,陈小驴听着声想了很久,直到灯油烧尽才堪堪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门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 第五十六章 合眼 今夜外头风很大,和陈小驴最后一次上工那晚有得一拼。 顺着门缝突然灌入屋里的风,不知道吹动了什么东西,‘呼啦啦’一阵作响。 人影在黑暗中直线走到床头,弯腰往床榻爬去。 躺在床榻上,看似睡着还打着鼾的陈小驴,在黑影爬上床的一瞬突然动了,一勾一踹,黑影就滚到了床下,发出‘哎哟’一声。 “我草!小驴你没睡啊?” 听到声,陈小驴顺势打滚起来压在黑影身上,拿着罗盘准备往其头部砸去的手急忙收住,这才看清进来的竟然是方全虎。 他在黑暗中站起来,把罗盘半装进衣兜的大口袋,但手没有放开。 匕首丢在了那座墓里,这会唯一能防身的,就是这块奇硬无比,关键时刻可以用来砸人的家传罗盘。 他皱眉道:“我还以为是进贼了,大半夜的你不睡觉,鬼鬼祟祟进来做什么?” “我草,陈小驴这是我家,我爱进哪个屋子进哪个屋子,还用得着鬼鬼祟祟?” 方全虎对陈小驴的用词有些生气,语气生硬的给顶了回去,见陈小驴被怼得不说话了,才语调放缓解释道:“办丧事的有一家缺了点东西,过来买,东西都在这个屋放着我过来拿,还说怕吵醒你睡觉,所以脚步才轻了点,你这狗咬吕洞宾的!好了,既然你醒着那就麻溜让开,我开床头那个柜子给人拿东西,人还在外头等着呢!” 说着,方全虎过去关上门,划着一根火柴点灯,见灯芯烧了一下又灭,就从旁边油壶里添了油进去。 “拿什么?” 有了亮,看到的确是方全虎,陈小驴松了口气问道,这几天晚上他实在是被折腾怕了。 “纸马!” 方全虎把床头放着的一个柜子打开,里头满满当当塞的,全是办丧事用的手扎纸马,从里面抽出了两个,托着很赶的往门口走。 陈小驴跟在后面一起走了出去,院子门开着,外头站了两个穿着白服的男人,又亲眼看着他把两个纸马交给对方,才确定的确是自己反应过激了。 “呃,刚刚不好意思,没给你踹出什么事吧?” 等方全虎把事情办完关上门,陈小驴很不好意思的摸着鼻子道歉。 方全虎翻着白眼道:“就你那软绵绵的跟个娘们似的一脚,能踹出啥事儿?而且我都习惯了,我大伯也是这个德行,晚上我要摸黑进他屋子,铁定挨揍!” “方大叔也这样?为啥?”陈小驴诧异问道。他这个样子,是因为晚上那些事情给闹腾的,加上因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睡得也不怎么踏实才导致的,可要说方大叔也这样,那就太没道理了。 方全虎道:“鬼知道为啥,半夜只要醒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得,正好我也睡不着,咱俩你去那屋喝点。” 方全虎到自己屋提了瓶酒,俩人又回到陈小驴住的这边喝了几杯。 陈小驴看着床头柜,纳闷道:“怎么家里还放这么多纸马?” “这话问的,当然是卖啊!虽然一年到头也卖不了几个,但多少也是钱不是?”方全虎喝了几杯酒后脸就变得红扑扑的,“可不光有纸马,还有纸人纸衣,本身都在这个屋散放着,那会给你收拾屋子怕你看到觉得晦气,才给塞柜子里的,你看,就这边,全是纸人,男人女人都有,就说我手艺好不好吧!” 另一边床头柜被打开。尽管听着方全虎的话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但陈小驴看了一眼后,还是觉得从脚底往上蹿了股凉气。 那个柜子分三层,里头摆满了纸扎人,纸扎的女人脸上还给上了点粉色颜料,密密麻麻的,看着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方全虎显摆了一圈,见陈小驴脸色不太好看,才厌厌的关上柜门,道:“诶,算了算了,你们这些人都不懂的欣赏它们!” 这瘪犊子的有什么好欣赏的?陈小驴听得想骂人,突然看到方全虎眼底的一丝狡黠,不禁明白过来这货是记仇,故意打开柜子吓他呢。 但他得承认这货成功了,一想到床头床尾全是纸人纸马的,陈小驴就感觉自己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他用这些东西做局坑人是一回事,反正受惊吓的又不是他,但等自己置身于这种坏境,那意思就不一样了。 一瓶酒很快见底,陈小驴和方全虎又琢磨了一下真法寺里的邪祟的事,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或许能够从侧面窥探到点什么的想法,不过这是基于方全虎刚刚说他们卖纸人,有时候也会给人指点一下红白喜事的事情才能干的,全看其愿不愿意帮忙。 至于方全虎为什么会懂点这个,陈小驴反而不奇怪,那位方大叔可是个高人! 于是他旁敲侧击的说了那小屁孩给带个路,硬要了他一块现大洋的事。 方全虎听到眼睛都红了,一拍桌子骂道:“那狗日的小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我他妈一对纸活才能卖一毛钱!” 陈小驴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把兜里最后五块大洋都拿出来放在桌上,“虎子,我这人没啥别的毛病,就是好奇心重,真法寺那地方挺你说的邪乎,咱不敢去,带我去看看你说的被咬得不成样子的那三个小孩,怎么样?” “我草!你有毛病啊,那有啥好看的?连至亲都看不下去的遗容你要去看?再说了,这非亲非故的,布都盖到了脸上,你要去掀开看,那不得被人给打死?” “所以才让你带我去么,要能让我看到,这现大洋就是你的。”陈小驴手指按在桌上,把银元往前一推。 方全虎明显动摇了,嘟囔道:“这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没法子的事情么,太缺德了这----” 陈小驴不再说话,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眼神不断在桌面上游移。 方全虎也没纠结太长时间,片刻后一咬牙道:“得,豁出去了,咱们现在就走!” 夜黑风疾,陈小驴一出门就能听到前面巷子里隐隐传出的哭声,到前面巷子,办丧事三家门都开着,门顶上白番招展,被风吹得呼啦作响。 俩人进了其中一家,灵堂里悬着一大块白布,陈小驴知道那后面停放的应该是棺材,而在白布前面,一张床上躺着被盖好的小孩尸体。 方全虎拉着陈小驴先敬了香,然后让他在一边等着,将应该是小孩父亲的男人喊到了一边低声说话。 不过这瞒不过陈小驴的耳朵。 “哥,那个是我家的一个表亲,水平比我高,他听说了孩子的事情,跟我说怕孩子的魂被缠着,所以想来看孩子一眼,你看妥当不?要是不妥我们就回。” 这瘪犊子的信口胡诌和自己有的一拼啊!陈小驴脸皮微微一抽。 那边很快交涉好,男人对方全虎,或者说对他大伯方大生很信任,听方全虎这么一说,又问了两句后就同意了。 陈小驴上前,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入眼的情况让他一阵恶寒。 尸体的脸上全是要咬过的伤痕,皮肉不规则外翻,还有尚未断裂的碎肉黏连在脸颊一侧,鼻子更是被撕开了一块,一半倾斜耷拉着甚至露出了鼻骨。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弄的? 而且怎么都没人帮这孩子把眼睛合上? 看着小孩惊目圆睁的样子,他忍不住伸出手在其脸上抹过帮其闭眼。 “这----” 看到这一幕的方全虎一下子都惊住了,一起被惊到的,还有给小孩守灵的亲属,那位父亲在悲痛中更是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又哭又笑。 ------------ 第五十七章 辟邪? 本身陈小驴为了配合方全虎和人扯的犊子,心里还编排了几句说辞,没想到根本没用到,反而是带着一头雾水,被小孩的父亲送至门外。 狂风呼啸,方全虎眼神怪异盯着他。 陈小驴被看得有点发毛,“你这是什么眼神?有说话说!” 方全虎道:“白天说这个的时候,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这三个小孩都是死不瞑目,眼睛根本合不上,小驴,你怎么做到的?” “啊?”陈小驴愣了愣,怀疑的看着他,但又知道这怀疑没来由,那小孩父亲的吃惊和感激都不是假的。 “装傻是吧?得,我不问了,走,下一家!” 见方全虎甩头就走,陈小驴知道这货是误会了,赶上去解释道:“你要是没有和我扯犊子,那我是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方全虎没说话,办丧事的三家离得都不远,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第二家。 进了灵堂后方全虎还是同样的说辞,陈小驴上前把盖尸布掀开,再次看到了几乎让人不忍目睹的脸庞,但这个小孩和前一家的小孩,脸上的情况又有点不同,看着没什么咬痕,但全是横七竖八的长豁口,翻出来的肉呈惨白色,一丁点红都没有,好像身体里的血已经被吸得一丝不剩。 有了上一个孩子的经验,他伸手帮这个孩子合眼,但没想到手从冰凉尸体脸上轻轻划过,被拉下来的眼皮又翻了上去,就跟尸体眨了下眼睛为一样。 看到他伸手就准备转身离开的方全虎,看到这情况顿时停住,诧异的看着他。 陈小驴又伸手抹了一下,和之前的情况如出一辙。 这个孩子的父亲站在旁边,第一次没有说话,等他第二次伸手脸上已经隐有怒色,语气很冲道:“我孩子已经去了,虎子,你们就别再折腾他了,现在看也看了,我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就赶紧回去吧。” 方全虎想说什么,陈小驴抢在了他之前道:“这位大哥,我想帮孩子合眼,不瞑目总归不好,我再试最后一次可以吗?” 方全虎就看他,见他微微点头,就扭头帮腔道:“哥,你不信我,总要信我大伯吧?他可经常说我这表弟有本事,再让他试一试吧。” 守灵的一干亲属都站了起来,有人愤懑有人不屑,也有人面无表情。 “知道你们是好心。”男人犹豫了几秒,点头道:“最后一次。” 陈小驴听到这话再次伸手,不过这次换了个手。 试了两次后发现根本没办法帮这个孩子闭眼后,他就马上回想了一下在上一家的细节,那会儿他用得是右手。 这次手一抹过,小孩安安稳稳闭了眼再没有睁开。 从灵堂出来,方全虎奇怪问道:“小驴,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小驴习惯性右手插进衣兜,摸着随身携带的罗盘,拿出来给他展示,不确定道:“可能是因为它吧。” “啥东西?”方全虎把罗盘接过来,借着灵堂里透出的微光翻面看了看,诧异道:“风水罗盘?咋还是方形的?” 陈小驴没有解释,其实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的这个罗盘是方形,小时候对着这个罗盘学东西,还以为所有罗盘都是方的,直到后来带着母亲离开热河,见闻逐渐增多,才知道正经的罗盘原来是圆形。 方全虎又道:“算了先不说这个,我是问你给那孩子合眼的事情,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为什么这个孩子开始两次没有给合拢?” “说了可能是因为它!”陈小驴把罗盘拿回来,说道:“罗盘能勘定风水凶吉,但它本身也是镇宅奇物,能纳吉驱邪,开始两次没什么用,是因为我用的是左手,后来换了经常摸盘面的右手就成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草,你干啥?” 冷不防的方全虎又把罗盘给抢了过去,陈小驴皱眉。 方全虎道:“你不是猜测么?我来帮你试试不就行了?”说着他一手将其拖着,另一只手就狠劲在盘面上来回抚摸。 “去前面那家,这次我试试,你旁边压阵!” 陈小驴满头黑线。 第三户人家,躺在床上的是个小女孩,尸体冰冷容貌尽毁。 在陈小驴看过尸体后,方全虎帮女孩合眼,竟然真给成了,这直接坐实了陈小驴的猜测。 他从这家灵堂里出来的时候,激动得嘴唇都是抖的,一出门就急忙问道:“罗盘这么邪乎的么?妈的,以前怎么没听人说过?” 陈小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罗盘辟邪他知道,这是因为上面刻着的,本质来讲就是天宫地脉经纬图,神棍一些的说法,就是这玩意儿势很重,寻常邪祟精怪根本不敢靠近。 但今天发生的这事,别说方全虎没听说过,他自己也是闻所未闻。 陈小驴的不做声,在方全虎看来又是另一个意思了,很义气的在陈小驴肩膀上重重一拍,道:“我知道这些都是绝活,小驴,今后你就是我兄弟,你放心,这事我肯定烂在肚子里谁都不会告诉。” 陈小驴眼皮都不挑道:“说但是。” 方全虎讪笑,一摸头道:“但是你得告诉我哪里卖的罗盘比较灵性啊,有才大家一起发么,上海市区那是你的地盘,我绝对不去,靠近老江道邪乎事这么多,北边这些村镇,就够我吃撑了么!” 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 陈小驴听着兜里的大洋叮当作响,随手拍了拍,道:“那钱你还要不?” “当然----不要了!就咱这关系,谈钱俗了,俗了!”方全虎幻想了一下,万一哪个狗大户老地主家里出了这事,他去一趟,那现大洋还不得哗啦啦往衣兜里钻的情况,就美得不行,忍痛舍了这笔小钱。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货某种程度上,和他陈小驴一样不老实。 陈小驴点头道:“罗盘没有灵性不灵性的说法,只看方位准不准,法租界卢湾区的神仙街,每一个看风水的馆子都有罗盘卖,瞅着最贵的买,错不了。” “真的假的?” 方全虎将信将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俩人回了屋,陈小驴提出要换个屋子睡,瞄上了方大生住的屋子,但方全虎死活不肯,说那屋他都不能睡,要是他大伯知道了非抽死他不可,只能卷了放纸人那屋床上的凉席,在方全虎这边打了个地铺。 也不知道是半夜几点,外头风声呼啸一直没有停下的意思,陈小驴听着方全虎那边震耳的鼾声,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那三个小孩稀巴烂的脸。 他本身是想尝试从那三个孩子的伤势上,窥探一点和真法寺里邪祟有关的线索,但那些咬痕和抓痕,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弄的,甚至不像是什么牙齿爪子之类的玩意儿。 可要说一丁点收获都没,也不尽然,除了小孩身上的血都没了之外,其实他还发现了一个也不知道能不能称为线索的情况,在那三个小孩脸上都有极为相似的一点——鼻子,自鼻尖开始,裂口都是延伸到了眉心位置。 但这也有可能是巧合,因为他只看到了尸体脸上的痕迹,至于身上,在寿衣的掩盖下是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他倒是有心想看看,但知道如果提出这个要求,真可能会被打。 还有觉弘和尚的事情,到底是人还是邪祟,陈小驴觉得回去之后,必须得和张五爷问清楚才行。 第二天一早,有人往方全虎这边捎了口信,说方大生那边事情还没办完,得再等个三五天才能回来,陈小驴没有把人等到,只能先回上海市区。 ------------ 第五十八章 大难 “小陈啊,你这几天做什么去了?早晚不着家的这可不行的,哎唷,你看这衣服脏的啊,赶紧洗一洗吧!” 弄堂里,房东王姐正在阴凉下洗衣服,看到陈小驴顶着大太阳回来,远远的抱怨加招呼。 “出去找工作了。” 陈小驴信手抹掉脸上汗珠。 王姐一听这话,本身要问要催的事情一下子变得没法讲,只得改口问道:“现在工作是不好找伐?” 陈小驴点头,一脸郁郁,就听王姐抱怨道:“这段时间到处的人都往上海来,你说上海就这么大,不好找也正常,不过你识字,要实在没办法了----我和我家那口子说说,让问问他们那边还缺跑腿办事的不?” 王姐的丈夫在一家银行上班。 陈小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关切,心中微暖,摇头道:“先不用,实在没办法了,我去码头上卖力气也能赚到钱么。” “唷,那这工作可不体面,不好讨老婆的!” “----” 和女人就不能讲这些事情,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陈小驴深谙其中三味,含糊着应付两句就急忙借口换衣服溜回屋里,顺便把台历往后翻几页看了眼。 这些年开始流行教会和洋人的纪年法,日历除了强调现在是民国什么时候外,下头也会赶时髦的标注一个星期几的字样。 今天是星期天,教会的礼拜日。 休息了片刻后他便和王姐打了个招呼再次出门,坐电车去了闸北。 宝山路天主教堂今天人满为患,座位都不够用了,一群信徒拥挤在教堂中,神色虔诚的听着前面的神父拿着喇叭宣讲福音。 陈小驴不信这个,来这里当然也不是为了礼拜。 他挤进教堂后,站在最后面微微踮脚扫视了两圈,很快锁定了一个在人群里鬼鬼祟祟移动的胖子,吹了口气,他挤过去将胖子提溜出了教堂。 “我草!小驴你就不能等我把活干完?” 曹侯一脸郁闷。 被陈小驴拉出来的时候,他正挪到一个盯了好半天的肥羊旁边准备下手。 不过也就是抱怨一句,马上就被疑惑所替代。 “你这几天到底干啥去了,之前不讲清楚现在能说了吧?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跟踪我啊你?” 陈小驴没回答第一个问题,嗤笑道:“今天是礼拜日,教堂肥羊多,卢湾巡捕房的黑皮,十个有九个半认识你,虹口你不愿意去,你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这年头信教的人挺多,但能在礼拜日来教堂的穷人少,都在为生计奔波,只有有钱又有闲的太太小姐们会有这闲情逸致,所以曹侯每来一次,都能踅摸点钱或者值钱玩意。 至于同样有教堂,但却被陈小驴排除在外的卢湾区和虹口区,曹侯在前一个地方进过两次号子,巡捕房里一大半人都给他认下了,每去那边一趟,都得把摸来的东西孝敬一大半出去,这事他肯定不愿意多干。 而虹口是因为曹猴子在那边有点故事,不愿意去,自然就只剩下了宝山路这一个地方。 曹侯骂骂咧咧道:“瘪犊子的,没想到老子有这么多破绽?” 陈小驴瞪了他一眼,他马上讪笑。 陈小驴道:“不跟你废话,猫兄在你那还是没用那?” “在他那儿呢。” 陈小驴道:“那我去一趟道观,你继续。” “走走走,继续个锤子,手气一拦就败,今天收工,一道去。” 因为想去和张五爷问那些事情,他不大想带曹侯,但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一起赶到城外的那座破道观。 路上曹侯又再三追问,陈小驴知道什么都不说也不是个事,就说了去北边山里和那座大墓的事情,不过太平天国四个字提都没提,只说是自己那位小舅贾西北确定不了具体位置,他就跟过去给看了看。 张笏坐在道观门口正削一截桃木,猫兄卧在旁边,看到陈小驴后一个飞蹿爬上了他肩膀,‘喵呜’的叫了一声。 张笏向他点头,旋即皱眉。 “知白,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阴气?” 阴气?陈小驴没想到张笏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呆了呆,还未说话,曹侯就在一边急不可耐道:“阴气能不重么?没用,你都猜不到他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等曹侯把陈小驴说给他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转述完,张笏问道:“是这样?” 陈小驴点头,“有些地方夸张了,大致如此,你说阴气重,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或许。”张笏不置可否。 陈小驴也没在这事情上多纠结,至于张没用听到这事情,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早就麻木了,直接问道:“五爷在里面?”见张笏点头,又道:“那我和他说两句话去。 曹侯在一边听到这话脸都皱成了菊花,他不太愿意和性情乖戾的张五爷照面,急忙交代道:“记得帮我和他老人家打个招呼。” “-----” 道观正殿内有点昏暗,陈小驴推门进来,看到张五爷正面对神像盘膝静坐,没敢打扰,关门后乖乖等在一边。 隔了很长一会儿,张五爷才出声道:“陈小子,来找我什么事啊?” “瞧五爷您这话说的,没事还不能来看看您了?”陈小驴赶忙赔笑。 “呵呵,那现在看到了,可以滚了。” “-----” 陈小驴被狠狠噎了一把,“这个,也的确是有点事情想问问。”生怕这瞎眼老头子再说什么噎人的话,他立刻接着道:“是真法寺的事情,五爷,我听到了一些说法,说那个叫觉弘的和尚早就死了!” “死了?你听谁说的?” “那边的村民!”陈小驴把方全虎和他讲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张五爷坐在蒲团上,听完之后直接摇头,跟着桀桀怪笑起来,“这事情我不清楚,可能是以讹传讹,但是陈小子,你大难临头了知道么?” 啥玩意儿?陈小驴一楞。 张五爷也没绕弯子,直接道:“去把勿用和那个猴子喊进来,把衣服脱了,让他们看看你背上有什么东西!” “我背上能有什么东西?我说五爷,您别吓我啊。”被这么一说,陈小驴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之前在赵南松那里,这个瞎眼老头子,可就一语说破了自己肩膀上那诡异手印的事情。 张五爷背对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 陈小驴悚然道:“该不会又是什么手印子吧?” “手印子?和这个比起来都是小玩意儿了,去叫人吧,我看不见,只是感觉,希望我的感觉是错的。” “喵呜~” 仿佛是为了回应张五爷的话,肩膀上的猫兄叫了一声。 张五爷就冷笑道:“你运气好,捡了只灵猫,看来它是看到什么东西了。” 我草,这瘪犊子的! 陈小驴看了猫兄一眼,立刻开门大声喊了张笏和曹侯。 “帮我看看,我背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俩人一进门,他便转过身将短袖扒掉。 张笏和曹侯一头雾水,但等看到陈小驴背上的痕迹后,曹侯顿时怪叫出来。 “我草!小驴你有毛病啊,怎么给身上弄这么个鬼东西!” 张五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过来,鼻梁上架着一副漆黑墨镜,道:“是不是一张人脸?” “对对对,我草,五爷您不是瞎了么?怎么看到的?”曹侯点头附和。 干他姥姥的,人脸!? 陈小驴骤然听到这话,脑子里嗡的一下。 张笏在一边变得眉头紧皱,凝重道:“无量天尊,原来阴气是它的!” 陈小驴着急道:“我说五爷,您就别和我打哑谜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 第五十九章 佛岭仙坟 “怎么回事儿?” 张五爷摘下圆片墨镜,露出有点吓人的眼白。 “我问你,你小子这几天是不是跑小佛岭的神仙坟去了?” “小佛岭神仙坟?”陈小驴一头雾水,“那是哪?” 张五爷道:“浦弯再往北的那片山。” 我草!? 那地方原来叫小佛岭?还有那个大墓,前天晚上在山洞里,老徐那伙人不就说山里出现了一个神仙斗? 陈小驴闻言凛然,失声道:“五爷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五爷冷笑道:“我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地方都赶钻,小子,我不是在吓唬你,你这次是真招上天大的祸患了,知道小佛岭的那个坟里到底埋的是什么东西么?” “不知道!我进到一半就出来了,就看到了一个装着三个小孩尸体的棺材,那里面埋的是什么?” 见张五爷说的越来越严重,陈小驴心被提到了嗓子眼,想说那里不应该是和当年的太平天国有关的墓穴,话到嘴边又及时收住。 张五爷具体多少岁,他没有听张笏说过。 但如果只是从脸上来看,这个性情乖戾的瞎眼老头年轻的那会,应该正是太平天国圣库宝藏的传闻,在江湖上最甚嚣尘上的时候,天底下肯定没那么多盗墓贼,但有寻宝梦的人可海了去了,谁知道这位在当年,是不是眼红宝藏那群人中的一个?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必须慎之又慎。 但他还是小看了张五爷那如海般的见识与心思。 “一个大邪祟!当年修那里的,和后来偷偷进去的,全死了,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张五爷怪声道:“而且那个地方,还和几十年前的一件事情有关系。” “什么事情?” 张五爷道:“太平天国。” 陈小驴闻言神色一滞,张五爷竟然知道这些事? 倒是在一边听着的张笏挑了眉,道:“一座镇着大邪祟的墓,和太平天国有何关系?” 张五爷道:“那个大邪祟,就是当年太平天国养出来的,而之所以修那个墓,就是为了镇住那个东西。” 修墓不是为了埋人,是为了镇住一个大邪祟? 陈小驴陡然一惊,突然想到了那座诡异大墓里很多地方都用上了厌胜手法的事,当时他还在惊奇来着。 而如果这样一说,那么那座墓穴的一部分的风水结构,似乎也找到了解释。 蛟龙出水要渡天劫,却又被锁在了地上,墓主要永世不得超声且祸及子孙,这几个困扰过陈小驴的谜团,在有了张五爷的说法后,都迎刃而解。 他忍不住问道:“五爷,那你说的那个大邪祟,是个什么东西?” “一尊用天外陨石刻成的女身天王像。”张五爷道出答案,顿了顿,又道:“虽然我瞎了,看不到,但你背上的那个人脸,应该就是那尊女身天王像的脸,所以我才说你招上了天大的祸患。” 陈小驴闻言默然,他真有种见了鬼的感觉,只是下个墓而已,都活着出来了怎么还惹上这些烂事? 扭头看向站在一边好像听天书,还听得津津有味的曹侯一眼,问道:“那张人脸,是男相还是女相?” “女相,小驴你别说,我又盯着看了会,这张脸越看越觉得好看啊!”曹侯很不着调的回答,见陈小驴神色阴沉,缩了缩脖子,又对张五爷道:“五爷,您知道我没文化见识少,也听不明白什么国什么像的,但小驴背上虽然有个人脸,可洗掉不就行了么?而且他这还活的好好的,不用那么害怕吧?” “洗掉?”张五爷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变得又尖又锐,“你就是把身上这层皮刮下来,也抹不掉那张脸!” 曹侯不着痕迹的撇撇嘴,不太信这话。而且就他个人所想,背上有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平时小心护着还来不及呢,偶尔光个膀子给人看到也挺拉风的不是。 但在张五爷面前他到底不敢造次,这些话一个字都没敢说。 陈小驴听了这么多,心思有点乱糟糟的,不过曹侯那句自己好活的好好的话,倒也和他心里一点想法不谋而合。 这事情,大概,也许,可能,并没有张五爷说的那么夸张? “五爷,那这事情,到底会有什么后果?”他问道。 张五爷摇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两个名字,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只有白仁的眼珠子在眼眶里微微颤抖,然后脸皮都开始迅速抽搐起来。 这陡然发生的诡异变化,吓了陈小驴三人一跳,跟着就听到他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十个分贝,嘶哑又尖锐,如同夜晚扯破了嗓子还要鸣叫的夜枭。 “刘如法,黄见西,你们两个烂货不听劝!就是不听劝啊!让你们不要去,非得去,非得去!我干你们娘!” “我草!没用五爷这是怎么了?” 看着张五爷坐在蒲团上声嘶力竭,脸色跟着变得苍白,一瞬间脸上就布满豆大汗珠,而且摇摇欲坠的样子,陈小驴和张笏手疾眼快的赶忙上前将其扶住,陈小驴说了几句话,但张五爷仿佛根本听不到一样,只是嗓子里不断发出怪声,他急忙向张笏询问。 “是----” “滚出去!都滚出去!快滚!” 张笏正欲说话,却被张五爷骤然打断,他将两人推开,指着道观大殿的门不断让滚。 “我----去!老头这是咋了?” 陡变发生太快,一直都站得比较远的曹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一脸惊愕的将倒地的二人拉起。 “滚!听不懂话么?滚出去!” 张五爷这时候脸色在苍白中已经有些狰狞了,说话很难听,但陈小驴看着他的状况实在担心,忍不住又想上前搀扶,张笏将他拉住,看样子对他这位师父这种样子并不是第一次见,摇头道:“咱们出去吧,师父不想让人看到他这样。” “只要你确定没事就好。” 陈小驴点头。 三人从大殿里退出来,关好殿门坐在了台阶上,张笏不吸烟,陈小驴就抖了支烟扔给曹侯,问道:“五爷这怎么回事?” 张笏很罕见的叹了口气,话变得比平时也多了些。 “刘如法和黄见西,是我两个师叔,他们和师父说是师兄弟,实际上和亲兄弟差不多,听师父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他们来了上海,没过多久,那两位师叔就一个自杀,一个给师父留了封信就失踪了,师父给失踪的那位师叔算过一卦,结果不好,他那双眼睛也是在算那一卦的时候瞎的。师父对那两位师叔一直都有愧疚,觉得当年的事情是他害死了他们,所以性情就变得越来越怪,只要一想提到那两个师叔的名字,人就会变成这样,就是看着害怕,过一会儿,他缓过来了就好。” 还有这事? 陈小驴和曹侯都给愣了。 曹侯情不自禁问道:“当年什么事情?” 张笏却扭头看了陈小驴一眼,陈小驴心道不妙,果然就听张笏说道:“我之前只知道和小佛岭的神仙坟有关,但那个神仙坟是怎么回事就没听师父讲过-----当年他们到了上海之后,两位师叔要去小佛岭探那座神仙坟,师父想拦没拦住,但也没有一起去,说没有他在,那两位师叔也就是去找个热闹,根本不可能找到,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不但找到了,还下去了,结果出来之后就跟被诅咒了一样,刘如法师叔上吊自杀了,黄见西师叔在刘师叔自杀后,也在一夜之间失踪了。” ------------ 第六十章 信 “这----” 陈小驴打了个寒颤。 “没用,这些都是五爷告诉你的?” “是。”张笏点头。 曹侯在一边面带惊悚道:“妈呀,照这样说,小驴也去了小佛岭的那什么神仙坟,难道----” 陈小驴没有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 他深吸了口气,尽量声音平稳,“你那两个师叔的身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父说是受了诅咒,看师父刚刚的样子,或许和你背上的东西一样。”张笏说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过去把殿门开了条缝,刚一打开,一个铜香炉就从里面飞出,一起出来的还有张五爷尖锐的谩骂。 他及时躲开,香炉‘咣当’掉在了院子里,又马上把门关上,扭头道:“跟我来。” 陈小驴和曹侯不明所以,把烟摁灭跟上。 张笏带着两人绕过大殿到了后院,这里有一个看着很有点年头,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修葺过的破败茅屋。 门上挂着把锁。 后院这边陈小驴和曹侯只来过一次,对茅屋和有半人高的杂草从都没什么兴趣。两人看着张笏,不知道他带着过来是什么意思。 张笏拿出钥匙开锁,年久失修,且没有窗户的小门发出‘咯吱’一声。 里面倒是没什么怪味。 张笏推门进去,站在几个堆满了书的书架之间解释道:“这块原本是师父的书房,不过他也有很多年没进来过了。” 曹侯听了纳闷道:“没用你有没有搞错?五爷眼睛不是都瞎了么,怎么还弄个书房?” 张笏说完之后就打开了一个书架的地柜,半跪着在里头翻找,听到曹侯问头也不抬道:“师父自学了盲文,前些年就在这里刻文译书。” 陈小驴转身在小茅屋内打量了一下,在书桌上看到一张垫板,和一把已经生锈的小刻刀。 盲文这东西他听说过,但没有见过,据说是把字刻成各种不同位置的小点,只要知道那些小点分部所代表的意思,就可以通过手指触摸获取其中信息。 而茅屋内的书籍,看着也都很老了,几乎全是线订成侧,和光绪年后已经逐渐成熟的胶装本完全不同。 见张笏一时半会好像找不到他想找的东西,陈小驴信手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一看封页《定穴正宗》的书名却愣了。 寻龙点穴是大风水格局的一条分支,而‘定穴’,全名叫分金定穴,则处处填补寻龙点穴留白空余,是专门分析地宫定位之法。据说这是江湖上摸金校尉一脉的杰作,只在摸金一脉之间传承,江湖上只闻其名不见其内容,就算偶有流传出来的说法,那些只言片语也被奉为秘籍,从古至今养活了不知道多少土夫子,却没想到张五爷这里,竟然有一本疑似和分金定穴有关的书? 陈小驴带着几分疑惑和好奇翻了几页,一开篇全是云山雾罩的口诀,不是很懂风水的人,骤然打开这本书还真可能一句都看不懂。 他好奇道:“我说没用,五爷还懂风水么?” 张笏道:“好像懂一些,师父会的很杂。”说着,他拿出一本已经被虫蛀的不成样子的书出来,抽出一页夹在里头的纸,道:“找到了。” “这是什么?” 看着张笏将其递来,陈小驴问道。 张笏道:“黄师叔当年失踪之前留给师父的信。” 那封信? 意识到这封信上肯定有什么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不然没用也不会折腾这么半天将其找出来,他急忙将其接过打开,看着上面内容,逐渐失语。 “大兄,它已经来了,不,应该说它这些天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它就在我们身上。你之前一直疑惑,二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杀,我想我现在已经找到了答案,因为在给你留这封信的时候,它就站在我的后面,我知道我要大祸临头了,也许一回头就会和二兄一样。我突然也明白了,为什么二兄临死前那天为什么会说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他是想告诉我快跑。我现在后悔两件事情,一是最开始不听你劝执意要去小佛岭,二是后来我们都把那人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它现在好像在问我那人说过什么?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但我必须要走了,此一别生死由命,大兄勿念,珍重。见西绝笔。” 这封信的开启,让小屋里的气氛变得压抑。 陈小驴在看,曹侯也凑过头来看,张笏知道这封信的内容,静静等在一边没有说话。 三人无比沉默,就连一向轻浮不着调的曹猴子,也从其中看到了某种恐怖,罕见的将嘴巴紧紧闭着,好像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小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小驴将信看完,合上,眉头紧紧皱着,捏着纸角的手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发白。 信里提到了‘它’。陈小驴不知道那个‘它’是什么,但却能从其中感觉出莫大的恐怖。 闭眼做了几次深呼吸,他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正常,扭头看向张笏,问道:“没用,那是多久以后的事情?” 张笏知道他问的意思,想了想。 “如果是从两位师叔离开小佛岭算起,刘师叔自杀是在第十五天夜里,黄师叔离开是在第二十一天夜里。” 也就是说半个月左右? 陈小驴计算着时间,想了想,把信放下,大步返去大殿, 曹侯看着他从屋里离开,没有跟过去,有些担心的看着张笏道:“没用,小驴这次是不是真的糟了?” “那东西阴气太重。”张笏微微摇头。 曹侯的心顿时沉入谷底,梗着脖子道:“我草!这狗日的我就不信没有办法啊,对了,那信上不是有说什么‘那个人的话’么?那人是谁?他说过什么?也许这就是一条解决问题的路子也说不定?” “不清楚,师父也不知道师叔说的那个人是谁,你先让我想想。”张笏闭眼摁着自己眉心慢慢搓揉,想了一会,突然睁眼道:“师父既然能点出这事,那就说明可能还有办法,你去准备一些东西,尽快。” “什么东西?” “开土铲,手电筒,干粮,辟邪的东西我来准备,知白或许用得到。” “好!我现在就去!” 曹侯什么都没有多问扭身就走。对他而言,理由原因什么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只要小驴身上的事情有解决的办法,就是杀人放火,这事他胖爷也照干不误。 陈小驴返回殿内的时候,张五爷已经恢复了平静,听着他进来的脚步声,张五爷道:“把门打开,窗户也都打开。” 陈小驴依言照做。 张五爷之前倒是说过,他的眼睛虽然瞎了,但瞎得还不算太彻底,到底还能分清楚是白天还是夜里。 “勿用是不是把事情都和你说了?”等门窗全都打开后,张五爷问道。 “是,还给我看了那封信。”陈小驴如实回答,但很谨慎的没有提‘黄见西’这个名字。 张五爷呵然一笑,道:“既然这样,也就不用我多说了,我可以告诉你,不用心存侥幸,当年我两个师弟从小佛岭出来,背上带着和你一样的东西,那张女身天王像的脸。” 陈小驴脸微微一抽。 张五爷又道:“这件事情很不好办,小子,刚刚你是不是还和我说真法寺的事情来着?” “没错,可五爷您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 陈小驴大概猜到张五爷废这么多口舌,应该会有解决的办法,但话题的突然转变令他微微一楞。 张五爷冷笑道:“明天晚上再去真法寺找觉弘一趟。” ------------ 第六十一章 脸 明天,还晚上? 陈小驴脸色不大好,怀疑张五爷是不是在逗自己。 但看着又不太像啊。 “我能问为什么吗?” 猜不透五爷的想法,他索性直接问道。 张五爷把墨镜往眼睛上一推,道:“当然是看这事情他能不能解决。” 这瘪犊子的,可为什么一定是要晚上去? 陈小驴心中日了狗,想问,但张五爷已经背过身,只轻飘飘丢了句话。 “想活着就按我说的去做,这是为你好,滚吧。” 带着猫兄不甘心的离开。 晚上回到弄堂,将放在楼下的穿衣镜偷摸搬进屋里,把衣服脱掉,又拿个小镜子做反射,站在了穿衣镜前面。 尽管张没用和曹猴子俩货,都确认自己背上有那个诡异的东西,可不真正看一眼,始终还是放不下心。 从小镜面里,清楚看到自己后背,陈小驴脸色快速阴沉了,心里一阵寒气蹿出,好像是有个声音在冥冥中说,这下完犊子了。 那是一张女子的脸,轮廓暗红,跟快要消失的淤血颜色一样,透着股狐媚,而脸上的那双眼睛,好像穿过镜面在和他对视一样,说不清的妖异。 而且更令他心惊的是,这张脸看着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仔细去想,又什么印象都没。 这瘪犊子的! 陈小驴急忙把镜子撤掉,和那双眼睛对视令人不安。思虑片刻后,马上弄了水想要把那玩意儿洗掉,但皮都快搓下来了,那张脸还是那张脸,跟长在了他背上一样。 猫兄在他开始照镜子的时候就躲到了一边,好像不愿意靠近,直到他收拾妥当躺下,才卧在了床脚。 那就是什么女身天王像的脸么?张五爷能一语道破,可是为什么那么确定?在黑暗中陈小驴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难不成他还见过女身天王像? 还有,自己到底要不要等明天晚上再去一趟老江道的真法寺? 纠结,疑惑,还带着些隐隐的恐惧在陈小驴心头盘桓不去,他已经隐隐察觉到,自贾西北寄信开始,自己好像就被拖进了一个诡异的旋涡中。 不知道是不是在破道观看到黄见西那封信后的影响,这夜陈小驴又做了个梦,梦里他在照镜子,一个穿着诡异的女人站就站在身后,透过镜子盯着他。 被吓醒的时候天已经放亮。 陈小驴从小就知道,有些麻烦躲是躲不掉的,尤其是和邪祟沾上边,只能解决,所以他决定听张五爷的,今晚上再去一趟老江道,有没用这层关系在,张五爷不可能害自己就是。 不过就在他准备动身先去浦弯镇之前,张笏先找了过来,给了他一把画着符篆的新匕首,不过是桃木的。 “带着防身。” 两人在茶楼见面,张笏话少,说完就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 陈小驴拿着匕首把玩了一圈,无语道:“木头的我拿着怎么捅人?” “不是防人。”张笏意有所指。 陈小驴听到这话,差点没把热茶泼这货脸上,瘪犊子的,老子都够害怕了,你特么还来火上浇油啊? 他道:“没用啊,兄弟一场,你这玩意儿我总感觉不靠谱,要不今晚你陪我走一趟算了。” 张笏摇头道:“不行。” “我草!为啥?” 张笏想了半天,找了个理由,“我是道士,不进寺庙。” 陈小驴翻着白眼道:“你不用进去,把我送门口就行了。” 张笏还是摇头,好半天才又憋出了几个字,“八字犯冲,去了惹祸。” 一直到张笏离开陈小驴还没反应过来,这尼玛的寺庙还有八字一说?你张没用糊弄鬼呢?不过想到这货走的时候好像有些歉意的眼神,陈小驴大概也明白,估计这是张五爷的意思。 曹猴子那货肯定是靠不住的,陈小驴也没打算找他,不过心里隐约的倒是有了个可以拉去壮壮胆的人选。 带着猫兄,罗盘,和不知道有用没有的桃木匕首,下午到了浦弯镇,陈小驴直接找上了方全虎。 方大生还是没有回来,方全虎开门看到陈小驴之后一脸惊讶。 “小驴你咋又来了?” “咋,不欢迎?” 陈小驴老实不客气的挤进了院里,搭眼一看,有个糊了一半的纸扎人在桌上放着,下面还有个不小的圆罗盘,当场就无语了。 这瘪犊子的还真干? 但他现在没心思去管这些,抱着猫兄开门见山道:“今晚和我走一趟真法寺。” 方全虎当场就懵逼了,挖了挖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妈的,小驴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晚上去真法寺?不,别说晚上,那见鬼的地方,白天我都不去!” “开个价。”陈小驴不想跟他磨叽,现在心理压力很大。 方全虎嚷嚷道:“这就不是钱的事!” 陈小驴是有备而来,听了这话,‘啪’的一下把十块现大洋拍在了桌上。坑了李明师一笔大的,现在他陈大爷会缺钱? “呃----”方全虎语气顿时一滞,那摞在一起的,可是十块带响的啊!但还是摇头,跟见了鬼一样,“说了这不是钱的事,那三个孩子刚葬了,我说小驴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的活着不好么,非得去找死啊?” 啪! 又是十块现大洋,拍在石桌上叮当响。陈小驴看着他,“干不干?” 方全虎嘴角抽了抽,很艰难的将目光移开,“不干,你为什么非要去那地方?” 陈小驴想说去找寺里的觉弘和尚,但方全虎讲过真法寺里的事情,知道这话肯定不能说,只能含糊其辞,“我想进去看看。” 说话的时候又是十块现大洋。 其实说来也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找方全虎和自己一起去,好像是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说,拉上这货最好。 三十块现大洋。 这么多钱,在上海能买一条人命。 “疯了,你真是疯了!”方全虎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家伙,嘴里念念有词,真法寺里有妖怪啊! 但下一秒看到陈小驴手脚麻利的把钱往回收,方全虎着急的‘嗳’了一声,差点没急出病来,旋即咬牙道:“狗日的算你狠,一百大洋,老子陪你跑一趟!” 一百大洋啊? 陈小驴感觉有点肉疼,但想到真法寺的诡异,还是点了头。“身上没带那么多,明天去上海,到银行拿给你。” “行!” 方全虎麻溜回屋,拿着两把铲子扔过来一把,是很普通的用来翻地的铲。 陈小驴接过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方全虎道:“跟我去挖个东西,狗日的,真是要作了大孽了啊!” 挖东西?陈小驴呆了呆,“挖什么?” “那个叫觉弘的尸骨,我小时候听我大伯喝醉后说过一件事,想要从真法寺里头活着出来,得带一截那人的骨头在身上,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但带上总没错!” 卧槽,还有这说法!? 陈小驴把铲子在手里紧了紧,有点庆幸自己没有蛮干,而是先过来找方全虎了。 猫兄今天出奇的乖巧,自觉爬上了陈小驴头顶窝着,眯着眼睛连叫都没怎么叫过,以至于方全虎很久之后才注意到他竟然还带了只猫,不过也没怎么在意。 方全虎带路,两人往老江道下游走,很快就到了方全虎之前说的埋着觉弘和尚尸体的林子里,这林子不大,就长在老江道中间,树都不怎么高,但是长相都很奇怪,扭扭曲曲,没有一个躯干是直的。 繁茂的枝叶让里头看着有点阴森,而在林子正中央的地方,有一块很大的石头,三米多高,好像还有很大一部分埋在土里,看着就好像跟旁边的树一起从土里长出来的一样。 ------------ 第六十二章 尸骨 “听说是在一个凹陷进去的位置埋着,应该就是这。” 方全虎围着大石转了圈,指着一个凹陷进去的地方,语气也不是很肯定。 毕竟都是听别人说来的东西。 陈小驴看了眼位置,觉得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从风水的角度来看,这块大石和这片林子隐约有点八卦阵的意思,而方全虎说的这个凹陷进去的位置,恰好是在艮位上,埋尸骨是大凶,不利其主。 “挖开看看再说。” 陈小驴招呼一声,俩人迅速开始破土动工。 因为刚下过雨,林子里又常年不见太阳,土质比较潮湿,所以俩人动作很快,一时间泥土翻飞。过了大概能有十几分钟左右,方全虎一铲子下去,就听到‘咚’地一声闷响,跟着手一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向后摔坐在了地上,脸当场就绿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草!你这是咋了?” 陈小驴吓了一跳,把铲子往旁边随便一插,赶紧过去想将其扶起,但使劲一拉,方全虎坐在地上却纹丝不动。 “赶紧起来。”他没好气道。 方全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又因为疼龇牙倒吸冷气,复杂的表情纠缠在一起,抖着声道:“我起不来啊,小驴,刚刚好像有人把我推了一下!” 啥!? 陈小驴呆了呆,骂道:“这里哪还有人,别他妈装,赶紧起来干活!” “装个鸡儿,我真起不来了!”方全虎哭丧着脸,“腿没有知觉了,我草,小驴我该不会给摔瘫了吧?”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装的,陈小驴没有说话,绕到后面搀着他使劲往上一拉。 怪事来了,哪怕是这样,方全虎竟然还是纹丝不动,就跟生根长在土里了一样。 这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陈小驴察觉到不对,想到这货说他是被人推倒的,不禁打了个寒颤。再想到那声不太对劲的闷响,急忙问道:“你刚刚是挖到什么了?” 方全虎着急的冷汗往出直冒,嚷道:“我也不知道啊!” “你等一下,我看看去!” 陈小驴赶紧走到挖开的坑边,把方全虎那把还插在土里的铲子小心往上提了一点,土层拨开,立刻就看到了一截沾着土的森白骨头。 是因为这瘪犊子一铲子插人尸骨上的原因? 陈小驴在这事上是个半吊子,有所猜测,但又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但方全虎还摔在那里起不来,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在坑边‘啪’的跪下,磕了个头道:“前辈,冒犯了冒犯了,我兄弟这也不是故意的,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他一马吧,我让他过来给您磕头赔罪好不好?” 说完,他没敢起,扭头对方全虎大声呵斥道:“赶紧爬过来磕头!” 方全虎也是个机灵的,更别说还有方大生那么个不显山不露水,但绝对是个牛人的大伯,平时耳濡目染之下懂得也不少,开始听着陈小驴的话,就知道问题大概出在了哪里,再这么听完这么一声呵斥,立刻使劲,还真一轱辘给爬了起来。 这还没完,爬起来之后他一秒都没耽搁,一下子扑到坑边就跪了下去,二话不说先‘啪啪啪’三个响头,跟着哭天抢地道:“对不起啊,您以后就是我爷爷,逢年过节我都来给您烧纸,再给您扎几个好看的母纸人----” 我草,这三孙子的模样!陈小驴看的脸都黑了,他要是方全虎的亲爷,听到这话非得掀开棺材板爬出来把这孙子给掐死不可! 方全虎嚎了很长一阵才停下,期间说的话从头到尾不带重样的,这又把陈小驴给震了一下,直到看着他鬼鬼祟祟把身体都活动了一遍,才道:“你这嘴咋叭叭的这么能说?” 方全虎得意道:“你去十里八乡的打听打听,咱虎哥不光纸人扎的好,哭丧那也是响当当的招牌!” 陈小驴被噎的说不出话。他倒是知道,上海这边不少大户人家,家里有了白事后为了整出撕心裂肺的场面专门请人哭丧,但没想到方全虎竟然还干这一行,路子够野的啊! 很快他眉毛又皱到了一起。 看着样子,石头底下压着的尸骨,明显有些阴魂不散的意思,方全虎这货铲子碰到都险些出事,更别说等会还要取人一截骨头,那时候会发生什么? 他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里埋的尸骨就是觉弘和尚。 “说正事,等会怎么办?”陈小驴心中警惕,没敢把话说出来,只是向方全虎挑眉。 方全虎会意,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先弄开,等一下交给我来。” “什么法子?” “等会你就知道了。” “----” 陈小驴有些不放心的又看了这货一眼,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已经碰到了骨头,接下来两人就小心了不少,下铲很轻,靠近尸骨的地方都是用手刨开,很快就把周围清理了出来。 但看着躺在坑里的尸骨,两人都愣了。 尸骨竟然不是完整的,只有一半,好像是下葬的时候,尸体被人从头到脚竖着劈开,只埋了一半尸体进土里的样子,连头骨都只有半个。 “你真确定是这里?”陈小驴怀疑的看向方全虎,感觉这情况还真是邪门了。 方全虎摇头道:“我骗你干啥?我也不知道这咋回事啊!” 俩个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了一阵,方全虎道:“管他呢,先取骨头再说。”说着往怀里一掏,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色剪纸人放在了这半截尸骨上,摆好位置后他仿佛松了口气,大咧咧伸手一捞,抄了根小腿腿骨。 “咱俩也别太过分,卸个腿就行了,用完了还要给换回来呢。” 陈小驴看了那个白色剪纸人一眼,又看看那货手里的腿骨,眼皮子直跳,“你真确定这样没问题?放个剪纸就行?” 方全虎‘呸’了一声,道:“这是从我大伯那偷的,里头门道我也说不清楚,但肯定能把这和尚给镇住一段时间,我说小驴你就别磨叽了,赶紧拿,这天都快黑了,咱们还要给人埋好呢!” 陈小驴一听是那位方大叔弄的东西,一下子就放心了,不过也没听方全虎的卸人腿骨,而是拿了一截指骨装进了衣兜里。 俩人把坑填平,连那个剪纸人一块埋在里面,想到明天还要过来挖开给人还骨头,陈小驴也就没费劲做土,和方全虎先往村里走。 路走到一半的时候,远远一个小屁孩迎面向他们跑来,陈小驴觉得有点面熟,再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前两天给他带路要钱的小王八蛋么? “别回去!先别回去!” 让陈小驴没想到的是,这小屁孩竟然是冲着他和方全虎来的,跑到他们面前,气都还没喘匀,就在路中间摆了个‘大’字将他们拦住。 陈小驴一下乐了,道:“小赤佬,准备拦路打劫啊?信不信我给你扭局子里去?” “我呸!你动我一下试试,能让你从镇子里出去,我让你做我二爹!”小屁孩赤着黝黑的上身当场就骂了回来,跟着看到方全虎攥在手里的腿骨,不禁眼睛一亮道:“方全虎,你狗日的还真去刨那个坟了?” 方全虎一瞪眼,正要开骂,突然意识到这小赤佬的话有问题啊,急忙改口道:“什么叫老子去刨那个坟了?老子刨哪个坟了?” “那个妖和尚的!”小屁孩喘了口气,继续道:“你就别装了,这事全村人都知道了,村长带了一群人在你家门口守着,说要打断你的狗腿。” ------------ 第六十三章 套? “我去!老子爱干啥干啥,刨的又不是那老东西他家祖坟,他一天管得宽!?” 方全虎当场炸了,把铲子往地上一扔破口大骂。 但看着多少有点色厉内荏。 小屁孩‘呸’了一声,道:“有种你当着他的面去骂,我娘让我来给你报信说让你先别回去,你自个看着办吧,我走了。” “你等等!”方全虎急忙把他拽住,问道:“那老东西怎么知道我干啥去了?” “你想知道?”小屁孩反问,见方全虎点头,熟练伸出手,“给钱!” “你个小赤佬讹老子身上来了?”方全虎瞪眼。 “呵呵!”小屁孩冲他一笑,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方全虎又急忙将他拽住,道:“要钱没有,回去了给你几个纸人纸马,你卖了就是钱。” “谁稀罕你那破玩意儿,没钱别拦老子!”小屁孩龇牙,眼神却瞄到了陈小驴身上。 这小王八蛋! 陈小驴有种日了狗的感觉,眼睛一翻,懒得搭理,却听到方全虎期期艾艾道:“我身上没带钱啊,那啥,小驴你不是带着么?给他几毛钱打发了吧。” “我草!”陈小驴呆了呆。 又听那小王八蛋说道:“几毛钱,你当老子是叫花子?要带响的!” “响尼玛蛋!”陈小驴这小暴脾气唰的就上来了,心道老子跑江湖坑蒙拐骗的时候,你个小王八蛋还在娘胎里打滚,见了前辈不跪也就算了,还接二连三的讹上了? “要钱没有,要说就说,不说滚蛋!” 小屁孩还没什么反应,方全虎一听这话急眼了,“陈小驴,兄弟没求过你啥,就这一次!” 老子什么时候就和你成兄弟了?不过这话里听着好像有点威胁的意思。陈小驴砸吧了一下嘴,不耐烦的掏出一块银元扔进这小王八蛋手里,“赶紧说,说了滚。” 有了上一次的信任基础在,小屁孩这次倒没有吹个响,直接对方全虎道:“就是那个和你抢媳妇的三麻子,他看到你们扛着铲子进林子了,跑回去告了村长,好了,我走了。” “那个王八蛋!” 看着小屁孩一路往回飞奔,方全虎咬牙切齿。 抢媳妇这事一听就是有八卦,陈小驴没问,大概能脑补出来,只是给钱这事,让他怎么琢磨怎么感觉味道有点熟悉啊。 莫不是个套? 想法在脑子里打了个转,他问道:“怎么回事,那地方不能挖?” “说来话长。”方全虎摸着头支支吾吾了一阵,大概意思是那地方好像是他们村的风水眼,破了土会坏村子里的风水。 这事不说陈小驴还真没注意,听说之后想了一下周围地形,好像还真是!这么一看,当时给‘觉弘和尚’选坟那人,就不是懂点风水,而是很懂风水了。 他无语道:“咱们回去,难道你们那村长还真敢打断你的腿?” 方全虎认怂道:“真敢,周围地都是他家的,大家都是佃户,坏风水倒霉的就是他家,急眼了,啥事不敢做啊!” 这还说个锤子。陈小驴翻了翻白眼,心道这样还只是打断你的腿,也算是心善了。 旋即郁闷道:“现在怎么办?” 方全虎道:“还能怎么办,顺着老江道先往真法寺那边走吧,办完事我跟你去市里,你把钱给我,我也接我大伯去过几天好日子。” 陈小驴点头,没有说话。他不太忍心告诉这货,上海市里和乡下不一样,一百块大洋在那里还想过几天好日子?过不了几天就得去码头扛大包! 下了老江道,俩人开始往上游走,猫兄一路吊在后面,走路没声也不叫,跟个空气一样。 方全虎一路上变得比较沉闷,陈小驴脑子里装着别的事情,也不怎么说话。尽管知道张五爷肯定不会害自己,但在知道了那么多似是而非的事情后,大晚上的去真法寺,还是捏着一把冷汗,好像唯一值得庆幸的,好像就是方全虎带着的那张剪纸人给了他一点惊喜。 想着他扭头看了方全虎一眼,也不知道这货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好东西。 再就是贾西北的事情。 二牛头之前说的汇合时间和地点,是每周二和周四晚上十一点,在外白渡桥头。但那货给他留下了两个小祖宗自己直接跑路,却让陈小驴没办法判断他给的这信息是真是假。 还有小佛岭那神仙坟,贾西北当时是为了骗他去所以撒了谎,还是他也不清楚这些事情?如果是前者,那他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突然之间一个大胆的猜测,让陈小驴不禁遍体生寒。 难道说贾西北诓自己进那个神仙坟,根本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身上出现那张女身天王像的脸?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贾西北真是缺德到姥姥家了! 江道里路难走,陈小驴却丝毫不觉,因为心乱如麻。 直到某刻,方全虎突然‘啊’地惊叫。 “小驴,你养的这什么破猫,怎么还他妈挠人?” 方全虎扬着手上一溜被抓破的血印子,满脸郁闷,猫兄匍匐在旁边,龇着牙,嘴边胡须横立,藏在爪子里的锋利指甲也露了出来,一声不发,显然在与他对峙。 “你没事逗它干啥?” 陈小驴被从沉思中惊醒,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把猫兄抱起随手放在头顶。 两人顺着崎岖难走的江道继续往前,太阳已经落山一半,穿过一片齐人高的杂草后,就能远远看到已经破败,影子被夕阳拉得极长的真法寺。 陈小驴眯眼,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的这座寺庙根本就不是这样子?要说是鬼打墙还是别的什么,可当时明明是白天来着。 “现在进去?” 方全虎眺了那边一眼,有些惴惴不安。 真法寺是这边十里八乡都谈之变色的地,这会真正看到,才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抽了竟然答应陈小驴一起来这里。 陈小驴也有点紧张,但想到张五爷的话,摇头道:“等天黑。” 方全虎把手里的骨头攥得紧紧的,无奈点头,两人就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着静等。 夏天夜来的迟,一直到晚上快八点,江道里的最后一点亮才消失。天上月亮探头,下弦月,但并不明亮,反而是天上起了点薄雾一样,看着朦朦胧胧的。 “走。” 陈小驴往天上看了一眼,照旧把猫兄扔在头顶,一手反抽出张没用给的那把桃木匕首,一手插进衣兜里攥着方形罗盘。 两人摸着黑往破寺庙那边走。 看着离那座黑影越来越近,方全虎喉结开始频繁上下移动,眼睛不断往陈小驴那边瞥。 “小驴啊,其实咱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大不了那一百块大洋----我不要了算了。” “对了,你饿不饿?妈的,我也不是不敢去,就是下午没吃饭,要不咱们先回去吃点再过来?” “我草!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等等,先别走,腿有点软让我缓口气!” 陈小驴被拽住,扭头看他,突然有点后悔找这货一起来了,本身自己也紧张的要死,再来这么个不断坏军心的玩意儿,几句话说的他差点都要答应先回去吃点东西了。 正要说话,他猛地一楞,突然又扭头往江道左边岸上看过去,那对招风耳的耳尖微微颤动。 不知道是不是真法寺在这里的原因,周围静的诡异,甚至连一声夏天该有的虫鸣都听不到,不过在排除了这些干扰后,他听得反而更远。 “怎么了?”方全虎这会正怂着,发现不对急忙问道。 “有人来这边了。” 陈小驴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 第六十四章 再入真法寺 “在那里在那里!” “这狗东西,还真跑这来了?” “怎么还有个人,那个是谁家娃娃?” 一群人打着火把站在了老江道岸上,有两个手电筒往这边打过来,光柱从脸上划过,陈小驴不适应的遮眼。 人群很快下来,约莫二三十个男人呼啦一下将二人团团围住。 陈小驴眯眼打量,方全虎在旁边目瞪口呆,好像是想说什么,嘴张了半天,没发出声,看到一个老头从人群里走到前面,整个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低下了头。 这老头陈小驴认识,是前两天他进村后和他搭话的那个。 老头扫了他一眼,跟着眼睛死死盯着方全虎,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被盯了十几秒,方全虎彻底怂了,用很小的声音道:“村长你怎么来了。” 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老村长立刻怒了,暴呵道:“你好大的狗胆!” “我-----” 方全虎打了个哆嗦,想开口解释,老村长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这事情怎么解决,让你大伯回来给村里一个说法!”说着看向旁边的青壮们,怒声道:“把他捆了,绑祠堂里去,马上让人去找方大生,就说他侄子动了妖和尚的尸骨,还想进真法寺!” 话一落下,立刻有两个人拿出准备好的粗麻绳,将其连人带嘴一起捆了个结实,铲子也被夺了过去,而被方全虎攥在手里的那截白骨却碰都没碰一下。 看着方全虎老老实实束手就擒,老村长这才将转向陈小驴,先看了猫兄一眼,才说道:“后生,要是我没记错,你是方大生的表侄子对吧?” 陈小驴点头,老村长又道:“你不是我们村的人,我也管不到你,我就问你一句,方全虎这狗东西拿了那妖和尚的骨头,你拿了没有?” 陈小驴正要开口,突然扫到方全虎拼命冲他使眼色,便马上摇头道:“没有。” 老村长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语调缓和下来,但说的话却变得意味深长。 “没有最好,希望你没有骗我,给你一个忠告,那个寺里头不干净,不要想着进去,就算你要进去,也千万不要带那个妖和尚的东西,不然会出大事。” 陈小驴被说的一愣,问道:“什么大事?” 老村长呵呵一笑,没有回答,摆摆手,带人押着方全虎直接走了。 陈小驴目送人群离开,看着那些火把消失在黑暗里,满脸的不解。他本身以为这村里的人会连他一起带走,至少在那个老村长问过话后,应该被搜个身什么的,却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还有最开始听到声音,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些人八成就是方全虎那小子给叫来,用这种办法来搪塞他的,现在看起来好像也猜错了。 不过最后那话是什么意思? 想着老村长那句和方全虎说的完全不同的忠告,陈小驴伸手捏住衣兜里的那节指骨,脸色阴晴不定。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怎么又来了?” 突然间一个声音自背后出现,陈小驴猛地打了个哆嗦,急忙转身,觉弘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那里,手里端着一盏油灯。 我草! 明明是闷热的天气,陈小驴却觉得身上有点凉,嗓子也有点干,结结巴巴道:“那啥----有点儿麻烦-----想请您帮忙看看。” 觉弘和尚就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道:“唉,天黑了,外头不能留,你先和我回寺里吧。”说完就扭头往真法寺那边走去。 陈小驴脸色纠结的在原地站了两秒,在去和不去之间难受的差点没哭出来。 “喵呜~” 窝在头顶上的猫兄突然低声一叫,好似安慰一样,伸爪子在他头顶轻轻一拍。 妈的,横竖都是一死,豁出去了! 他猛地下定决心,快步跟了上去。 一靠近真法寺,再看到的样子又和第一次过来看到的完全一样,寺庙还是那个寺庙,根本不是之前那种破败的样子。这前后的反差让陈小驴不禁心慌的厉害,甚至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寺庙大门‘吱呀’打开了一条缝,又重新关上,远远看着,就好像是夜色中一头猛兽张嘴吃了人一样。 一男一女两个人影从一块巨石后面走出,远远看着黑暗中的真法寺。 男的头上短发有点发白,脸上一道如蜈蚣盘踞的肉瘤让他看着阴冷狠厉,女子穿着双绣花鞋,只脚尖点地,竟然是芳姑! “事情有点麻烦了。”俩人看了一会,芳姑低声开口,“小驴会不会出事?” “应该不会,姓萧的本事大着,这事情他能应付,现在我最担心的,是那个天王诅咒。”男人声音嘶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十分僵硬,“小佛岭的事情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他真一点情分都不念,迟早杀了他,但太平令你必须要想办法拿回来。” 芳姑摇头道:“拿不回来。” “嗯?”男人扭头看她,她蹙眉道:“它好像活了,我碰不到,这事情可能得让小驴自己来。” 男人沉默了一会,道:“那就制造机会,你回小佛岭,想办法把那个地方透给他,这事情姓萧的肯定不愿意碰,最后小驴肯定还要去那里,我明天要去一趟长白山,所以这边你把他盯死!” 芳姑点头,迟疑了片刻,道:“不带着灵鬼?” “不带了,它会跟着小驴。” ---- 真法寺佛殿里亮着油灯,佛像前几根粗蜡无声的燃烧,火苗扑闪间,让那尊佛像明灭不定。 陈小驴战战兢兢跟着觉弘和尚进了大殿,里头的陈设,和他前段时间看到的没有什么两样,但也许是方全虎讲的那个几十年前故事的原因,说邪祟就附身在佛像上,所以再看着这尊佛像,就感觉格外(阴森。 觉弘把蜡吹熄,又端着油灯带陈小驴径直进了后院禅房,一直到这里,多点了几盏灯后看着才明亮起来。 人心很怪,黑暗和空旷会带给人危机感,而光亮和相对封闭的环境,则能让人一定程度上放松神经,所以进了禅房,看着漆黄墙面上一个大大的‘禅’字后,陈小驴微微松了口气。 方全虎说几十年前觉弘和尚就被村里人浸猪笼死了,他一直都不愿意相信,现在再看,这不明显的就是扯蛋么,眼前的觉弘大师,哪里有一星半点邪祟或者妖怪的样子?什么邪祟还能一天天的礼佛住禅房? 觉弘和尚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看了跳下来四处盘桓的猫兄一眼,道:“小施主说有麻烦,难道是上次的事情没解决掉吗?” “不不不,上次的事情解决了。”陈小驴感激的看着对方,抿了抿嘴,道:“是另一件事情,那是我那位长辈,说让我来您这里看看能不能解决。” “什么事情?”觉弘和尚皱眉。 陈小驴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把上衣一脱背过身去。 觉弘和尚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上前仔细打量,好似想要伸手去摸,但手在半空悬了一会又垂了下去,跟着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道:“小施主,老衲能力有限,你这个事情老衲解决不了!” 解决不了!? 陈小驴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一下子心沉到了谷底,急忙道:“大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您别骗我!香油钱什么都不是问题,您看,我这次带了钱来。”说着,掏出钱袋子倒出了几十块银元。 银元在桌上碰撞着,叮当作响。 ------------ 第六十五章 不一样的说法 在陈小驴从小坑蒙拐骗的朴素观念中,这世界上基本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如果有,那就是钱给的没到位。 不然母亲一病不醒,前些年多少大夫诊脉之后都摇头说活不了多久,也不会被他用狠劲砸钱维持住生机。 不过他还是失望了。 觉弘和尚只是看了那些钱一眼,就无奈说道:“小施主收起来吧,不是钱的事。” 他不甘心道:“如果您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再加!” 觉弘和尚起身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去给你收拾一间禅房,今晚暂且住寺里吧。” 看着对方离开,陈小驴在禅房里低头,盯着桌上散乱的银元脸色阴晴不定。 几分钟后觉弘和尚过来,带他进了隔壁勉强收拾好的一间屋子,又多点了两盏油灯后问道:“小施主晚饭还没有吃吧?” 陈小驴尴尬点头。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肚子立刻就开始叫了。 “我去烧点粥,一起吃些吧。” 觉弘和尚又进了厨房,烧火填灶,陈小驴没事干也跟着进来,看着泥盘的大灶台和旁边风箱惊诧莫名,这是北方人用才用的东西,上海这边做饭可不用这个。 想到方全虎给自己讲的那个不知真假的故事,他试探问道:“大师是北方人?” 觉弘和尚没有隐瞒,点头道:“祖籍是北方,小时候那会兵荒马乱的,被师父带来了寺里,也就一直在这里了。” 还真是这样?陈小驴微微一楞。 觉弘和尚看出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呃,没怎么。”陈小驴有点心慌,他不想惹事,但方全虎说的故事一直在心里出现,搅得他心烦意乱,又想着既然都话赶话的说到了这里,索性直接道:“其实也有点事,之前听朋友说了点这里的事,还说大师您早就已经死了,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解惑?” 说话时候他状若不在意,实则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着这位烧灶的老和尚,然而觉弘和尚古井无波,一丁点反应都没,只是淡淡道:“继续,除了这个,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看着对方的平淡反应,陈小驴也不客气了,直接把听到的那些事讲了出来,不过删减修改了一些,最少让觉弘和尚猜不到是哪个村子的人说的。 其实在说这事情的时候,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紧张,悄无声息的按住了后腰的桃木匕首。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面前这位老和尚,是方全虎说的那个真法寺里妖怪邪祟变的,听自己说了这些后,认为自己识破了他的身份杀心大起,最少自己还有个反抗的机会。 但让陈小驴没有想到的是,觉弘和尚在听完了这个故事后,竟然直接道:“给你说故事的那个朋友,是方家村的人吧。”见他对方家村三个字疑惑,又补充道:“寺里东南边那个村子。” 我草! 这就猜了出来? 陈小驴吓了一跳,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觉弘和尚就看了他一眼,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那个村子里早就没几个活人了,一村子的邪祟,小施主你知道浦弯镇的人管方家村那地方叫什么吗?” 陈小驴愣了,呆呆的看着对方,有点怀疑面前这位觉弘大师,是不是脑子糊涂了,顺着话问道:“什么?” 觉弘和尚道:“方家坟。” “呵!这怎么可能?”陈小驴回过神,无语道:“大师您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有一村子的邪祟,邪祟都是大白菜不成?而且我还进了两趟村,要真有那么多邪祟,我还能活着出来?” “出家人不打诳语。”觉弘和尚摇头,“是真是假,明日你从这里离开,随便找一个村子问问不就清楚了?方家村的事情犯忌讳,我也不便多说,以后那个村子最好别去,那个村里人的话,也最好别信。” 陈小驴兀自不信,主要这事情也没法相信啊,太离谱了! 觉弘和尚见状又说了两件事。 “你既然去过方家村,有没有发现那个村里小孩很少?” “也不光是小孩,那个村里有四道巷子,除了第一道巷子活人能多点,在后面的巷子里,你应该没见过几个人吧。” 这瘪犊子的好像还真是? 陈小驴一下子陷入了凌乱。 过了一会水烧开了,大锅里冒出咕嘟声响,香味扑鼻而来。 食不甘味的和觉弘和尚吃过晚饭,再给猫兄喂了一晚之后,时间已经不早,真法寺里好像突然变得森寒起来,觉弘和尚要去休息,在回自己禅房之前他犹豫了一下,扭头将陈小驴叫住,叮嘱道:“晚上要是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不用惊慌,安心睡觉就好。” 突如其来的叮嘱让陈小驴一阵恶寒,突然想起上一次过来,觉弘和尚好像挺忌讳留他在这里过夜的事,忍不住问道:“会出什么事?” 觉弘和尚叹气,“说不好。” 这他妈的! 陈小驴二话不说扭头回屋,这时候突然起了大风,哗啦一下排山倒海的过来,将后院里的一些杂草吹的匍匐到了地上。陈小驴刚进屋门的半边身子,几乎同时猛地探了出来,直勾勾盯着觉弘和尚那边房门,眼里有惊悚,有疑惑。 觉弘和尚已经进去了,门也已经关上。 刚刚风来的瞬间,把他僧衣下摆吹了起来,而陈小驴惊鸿一瞥间,好像看到裤管和黑布鞋之间----没有脚。 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陈小驴深吸了口气,一把抓起猫兄的脖子赶紧进屋关门。 不管是不是眼花,反正他下定决心,以后这破地方他打死也不来了。 半夜三更,孤寺里头无好梦。 陈小驴躺在草席上睡得昏昏沉沉,总觉得头昏脑涨极不舒服,而且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耳边一直传来似有似无的女人啼哭声,想醒,又如同被魇住一样,怎么都睁不开眼。直到黑暗中猫兄突然拱了他一下,生硬的胡须扎在脸上有了痛感,才猛地惊醒。 耳边女人的啼哭声也消失了,看着猫兄在没有熄灭的油灯下,显得有些深邃的眼睛,他暗骂着松了口气。 真法寺到了夜里很冷,开始那会看觉弘和尚还准备了一条薄被子,他是有点莫名其妙的,不过原来是客就没在这事上多嘴,直到这会才知道,人给准备一条被子不是多此一举。 外头起了风之后就一直没停下,啸音阵阵,陈小驴想着觉弘和尚临进门前的叮嘱,再加上被魇住实在不算个什么事,而且整个人实在困倦的厉害,就信手往靠墙那边一摸,准备把被子扯过来继续睡,却突然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你大爷!” 陈小驴大叫一声,条件反射般把手抽回来迅速下床,也顾不得穿鞋,直勾勾看向被子那里。一只苍白的手从被子里探出了一半,手指微微向内蜷缩着,看着有点好笑,就像个鸡爪。 但陈小驴怎么都笑不出来,那边被子微微隆起,里头明显盖了个人,或着是尸体。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一把将还卧在床头的猫兄提起放在头顶,抽出桃木匕首,紧张吸了口气后,迅速探身攥住被子一角猛地拉开,看到了一具脸上布满咬痕的和尚尸体。 伤痕时曾相识,和前几天在方家村看到的那三个小孩的伤势很像! 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轻轻的拍门声,一股凉气窜上头顶,陈小驴豁然转身,却听到觉弘和尚的声音。 “小施主,听到你这边有响动,没事吧?” ------------ 第六十六章 HSΒC-1019007 桌上的灯影慢悠悠烧着,从禅房屋门旁的窗户,往外透着光亮。 陈小驴屏住呼吸,一时没有应声,就从窗户纸上看到了团遮在那里的黑影,黑影试图推窗,但窗户从里面关着,没有推开。 窗外又传来觉弘和尚略带关切的声音。 “小施主?如果听到了就应个声,屋子里头无事吧?” “没事,刚刚被子里头钻了只老鼠,已经被我的猫给捉住了。” 不知为什么,陈小驴鬼使神差的撒了个谎,同时伸手在猫兄身上掐了一把。猫兄猝不及防吃痛,顿时凄厉的‘喵呜’一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觉弘和尚在窗外碎碎念叨。 看着窗边黑影离开,陈小驴轻轻出了口气,但刚要转身,屋门突然被哐当又推了一下,力道很大,甚至能听到镶嵌在门框上的内栓卡几乎要和门框脱离的声音。 陈小驴神色一僵,一股没由来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好似有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说,房门千万不能被外头的觉弘和尚打开。 他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觉弘和尚问过之后突然掀门的举动,实在太过诡异,所以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把将屋门顶住。 咚! 几乎就在他顶住门的同一时间,第二次撞门猝然而至! 厚厚的木门发出闷响,透门传过来的力道,让陈小驴感觉自己肩膀一阵生疼,而火气也嗖地一下蹿了起来,朝门外怒喝道:“大师你干什么!” 门外沉默了片刻,道:“小施主,寺里晚上不干净,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屋里看两眼,不然总是担心你。” 咚! 说话间又是再次撞门。 开你奶奶个腿! 陈小驴心中怒骂,死顶着门,让自己语调舒缓了一些,拒绝道:“我屋里没事,您就别瞎操心了,要是有事情我肯定会喊大师你啊,总不能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对不对,外头风大,您赶紧回屋歇着,别着凉了。” 门外又沉默了一阵,觉弘和尚似有些不甘心的又推了两次门,被陈小驴顶着还是没有推开,就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陈小驴眼都不眨道:“不习惯晚上让男人进我屋,怕人误会,这是洁癖。” 觉弘和尚似乎被打败了,在外头一时语塞。 “那----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一只老鼠能有什么事!” “那我就先回屋休息了,有事你叫我?” “一定一定!” 觉弘和尚从门外离开了,陈小驴竖着耳朵,过了几秒便听到隔壁禅房的关门声。但他不敢大意,谁知道对方还会不会去而复返?刚刚那恐怖的撞门,令人心有余悸。 又顶着门等了片刻,陈小驴闪身拉起屋子里那张沉甸甸的木桌将门堵上,才险险松了口气。 那具尸体还老老实实躺在那里,没有发生吓人的诈尸事件。 不过想到自己可能跟一具尸体睡了半个晚上,陈小驴就脸色难看,这瘪犊子的太晦气了! 可它是怎么出现的,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从刚刚觉弘和尚在门外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不知道这间屋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应该不是他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动的手脚。可如果说不是,这真法寺里就他跟觉弘两个人,难不成还是这尸体诈尸,自己跑过来的? 还有这诡异的伤痕与和尚的身份,以及觉弘和尚刚刚在外头极期反常,甚至令他心生警兆的表现,都让这事情透着股诡异的味道。 在方全虎讲的发生在这座寺庙的事情里,所有僧人都被觉弘和尚当年养的那个邪祟害了,再有在方家村见过的那三个死在寺里的小孩尸体在前,也就是说,这具尸体上的伤,很有可能是存在于寺里的那个邪祟的手笔。 但问题是,为什么是和尚? 突然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难不成说这个和尚,就是当年死掉的众多僧人之一?可尸体上闻不见什么防腐药剂的味道,不光如此,甚至连一丁点的尸臭都没有,按理来说,怎么都不可能保存几十年还不腐烂才对。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疑惑与各种猜测频繁在陈小驴心中不断出现,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觉弘和尚在回屋前说的那话! “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不要惊慌,安心睡觉!?” 换句话说,如果惊慌了,做了什么,很可能就没法安心睡觉了? 难道说这些事情,很可能都是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着了道所产生的幻觉,就连刚刚外头的觉弘和尚,也很有可能根本不是觉弘本人,可能是某个东西想骗自己开门?如果是这样,那好像这离奇诡异的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那这还睡个锤子觉!” 但看着床榻上那具脸上稀巴烂的尸体,陈小驴自忖没办法再躺过去休息。 “喵呜~” 就在这时候猫兄突然叫了一声,从他头上一跃而下,扑到了尸体脸上,陈小驴本能一紧,从小在热河他就听过一个说法,死人不能见猫,一听猫叫就会诈尸! 这事情不知真假,他也没试过,存着能避则避的念头急忙伸手想把猫兄抓起来,但手伸到一半就愣了,骂了句卧槽。 猫兄扑在尸体脸上,伸爪子把伤口外翻的烂肉随便拨了两下,跟着直接扯开了尸体的嘴,抬头看他,那嘴唇之下牙冠半叩,露了条缝,好像含着什么东西。 “是让我取东西?” 看着猫兄保持这个动作,陈小驴不解其意,试探问道。本身也就是随口一问,尽管知道猫兄好像和他见过的别的猫有所不同,挺聪明,有灵性,也没指望它还真能听懂人话。 却没想到猫兄“喵呜”一叫,好像在说:“是的”。 “我草,你这还真是要成精了啊?”陈小驴呆了呆,看着猫兄不为所动,甚至一动不动,就小心撑开尸体牙冠,一探一夹,就从里面扯出了一块二指宽,五厘米左右长,竟然还一点锈迹都没有的亮黄铜片。 这是个什么东西? 见取出了这玩意后,猫兄就放开了尸体的嘴唇,陈小驴的注意力也随之被吸引到了铜片上,端着油灯仔细查看。 这东西看着像是个铭牌,但四侧并不齐整,凹陷突出犬牙交错,又好像分了正反两面,一面阴刻着纹路复杂没什么规律的花纹,另一面又阳刻了一行英文字母和数字。 HSΒC-1019007。 上海是个有国际范的城市,而洋人一个个又都是富得流油的主,为了业务能拓展到国际上,也为了能让国际友人们更好的体验我们人民的热情,陈小驴到上海这两年多倒是学过点英语,什么‘嗨’、‘哈喽’、‘伊特’了没,都能说那么两句,但这行英文字母和数字连在一起----这啥意思? 冥思苦想了一阵,实在是看不懂,就将其先收了,心想这说不定是洋人的古董,就跟咱们国家那些古玩字画一样,等回市区了找几个洋人交易行给其过过眼,说不好就是一笔意外横财呢。 只是这么想着,一扭头又愣了。 能从尸体的嘴里取出东西来,卧槽!难道说自己现在看到的,摸到的,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幻觉,而是真得不能再真的? 这瘪犊子的!他不禁抿了抿嘴,这真法寺,未免邪乎的也太过头了吧? 哐当! 哐当! 哐当! 在门外风的真真啸音中,突然传来了砸门的响动,只是砸的却不是禅房的门,而好像是是----真法寺佛殿大门。 ------------ 第六十七章 遇袭 陈小驴只被这声音把注意力吸引了一秒钟,就岔腿瘫到椅子上,顶着发黑的眼眶看着那具尸体,直接睡觉,他没那么大的心,干脆决定今晚就耗在这了,倒要看看等天亮了,这具和尚尸体还会不会一直在这留着。 听着外头的砸门声在某刻停下,跟着又出现别的奇奇怪怪的声音,他继续不为所动,连续吃两次一样的亏这种事情,谁干出来谁傻。 但猫兄的反应却有点出乎陈小驴意料。 刚刚尸体出现,‘觉弘和尚’去而复返的砸门,猫兄都没什么动静,但这时候却不一样了,它突然跳到了顶在门后的桌子上,前肢匍匐下压,黑毛微微炸起,朝着外面不断‘喵呜’的叫。 这是怎么了? 陈小驴忽然感觉不太对劲了,一股莫名的寒意骤然袭遍全身,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砰! 下一秒,房门被从外面狠狠砸了一下,不过有桌子从转轴到门缝彻底卡死,所以未被砸开,但隔壁的禅房里好像也跟着出了什么事,那边传来一声惨叫,是觉弘和尚的,跟着就是桌柜茶碗翻倒打碎的声音。 出事了!陈小驴眼皮不禁一跳。 但有刚刚的事情在前头杵着,再加上觉弘和尚叮嘱过的话,他一下子有点弄不清,倒地是真出现了什么事,还是只是真法寺晚上那‘不用搭理’的情况。 “小施主出事了,快把灯熄掉出来!” 就在陈小驴纠结之时,觉弘和尚在禅房大声示警,猫兄也不在门后待了,身形敏捷的直接跳向窗口。几乎同一时间,一只手‘刺啦’一下捅开窗纸伸了进来。 “喵呜!” 猫兄尖叫,一抓挠了上去,那只手顿时触电般猛地缩回。 陈小驴这才看到,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好几个人影! 窗户被破开了一个大洞,管线透出去,照着一张没有感情的脸,和一双死寂的眼睛。 大骂一声‘卧槽’,他立刻伸手去端油灯想要将其熄灭,但一抓之下手没持稳,却将其摔到了地上,这下灯油一倒惹了大祸,小火苗‘噗’地一下变成一团大火,直接把屋子照了个透亮,而围在窗外的那些人影立刻就跟疯了一样,锄头铁锨等东西一下子都捅了进来,疯狂四砸,木窗很快就被暴力破坏! 猫兄一闪身回到了他头上,这下陈小驴彻底看清了,外头真的全都是人,手里拿着千奇百怪的东西,有农具,有生了锈满是豁口的刀,甚至还有一只狗。 但无一例外,这些东西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的活气! 这是陈小驴这些年别说见,是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场面!但此刻他已经无暇胡思乱想,因为窗外的那些东西,已经顺着破开的窗户爬了进来,对着他提起手里的东西迎面砸下。 陈小驴怪叫一声,左右侧身快速闪躲,瞅准机会狠狠一脚踹在了最近一个拿着刀的‘人’身上,这一脚使出了吃奶的劲,本以为最少能把这‘人’踹到地上去,却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那东西只是身体轻轻一抖,他自己却感觉到了从脚上传来的疼痛。 疼! 巨疼无比! 好像这一脚不是踹在人身上,而是踩在了铁板上,简直就是锥心之痛! 陈小驴被震得往后一个趔趄,一时间站都站不稳了,而拿刀的那个男人则顺着上前,狠狠一刀向他劈了下来。 “喵呜!” 猫兄在此时突然一跃而出,一下扑到这东西脸上张嘴狠狠撕下了一块肉!那人仿佛受到重创,刀没劈下来,顿时噗通跪地双手捂脸不断抽搐,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原本跟着向陈小驴砸来的那些锄头之类的东西都停了一瞬,跟着好像被猫兄所吸引,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屋子里这只黑猫,手里有东西的拿着东西,没有东西的就伸着手胡乱抓着,向它疯狂扑去。 如果这个房间是一个旋涡,那么短短一瞬间,猫兄就成了这个旋涡的中心,这些有男有女,有小孩有老太太的诡异东西,冷漠又疯狂,令人心悸! “我去你奶奶的!” 看着猫兄在那上蹿下跳,一下子陷入危险,陈小驴顿时急红了眼,立刻扑向‘人’群,拳打脚踢的想在其中打出一条路来,然而完全没用,他好像根本伤不了这些人一分一毫! 就算是粽子,打上去多少也会动吧! 陈小驴感觉自己要疯了,他尝试着把罗盘拿出来砸,可对这些东西也完全不起作用! 但是猫兄却好像能伤到他们? 看着猫兄在这堆怪物群里又爪又咬,但自己也明显受了伤,身上开始渗血,陈小驴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初遇猫兄那晚的事情。 如果这些东西都是邪祟的话-----“妈的,没用,兄弟这次靠你了!天灵灵地灵灵啊!” 画着符的桃木匕首抽出,陈小驴嘴里念叨着,在身前一人身上一划。 嗤啦!任自己怎么打怎么踹都没用这人,一条胳膊突然掉在了地上。 关键时刻还是张没用靠谱!陈小驴顿时精神一振,拿着匕首就杀进了‘人’群!不过和猫兄刚刚一样,这样一来他也被这些东西重新注意,再次有东西朝他扑了过来。 地上的火油很快烧完了,四周重新陷入黑暗,陈小驴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到底挥了多少次匕首,身上被打,被抓,被咬了多少次,总之身上无一处不疼,终于在闻到一股雄黄粉的味道后,和猫兄一起被赶过来的觉弘和尚从窗户处接了出来。 但让他咂舌的是,小院子里密匝匝的全都是那些诡异的人! 所幸觉弘和尚身上挎了个包,里头装满了雄黄粉,往周围一撒,这些东西就马上退避三舍暂时不敢靠近,两人一猫退到了院子中间,觉弘和尚不断用雄黄粉逼退人群,对陈小驴交代道:“小施主,这东西顶不了他们多久,快把石桌挪开!” 陈小驴马上照做,石桌往开一推,宽大底座下露出了一个往出喷着凉气的洞口。 他往下一看,下弦月雾蒙蒙,光线暗淡,看不清底下有什么,就听觉弘和尚道:“你快下地窖,我在上面封口,他们下不去!” “那大师你怎么办?” “我出去收拾麻烦,这事情根子不在寺里,快下去!” 陈小驴看了觉弘和尚一眼,不再磨叽立刻纵身一跳。 地窖不是很高,两米多不到三米,他刚一下来,上面的口就被觉弘和尚用石桌再次堵住,四周彻底陷入黑暗,一点光都无。 “喵呜~” 黑暗中猫兄轻轻叫了声,陈小驴感觉到它在自己头顶打了个哆嗦,伸手摸了摸它,自己跟着也打了个哆嗦。 “这里头也太冷了!” 陈小驴在黑暗中蹙眉,北方人基本都有挖地窖的习惯,虽说里面冬暖夏凉,可两米多深的地窖,怎么着也不应该冷成这样啊!伸手搓了搓,突然想到自己还带着个火折子,虽然这玩意烧不了多久,但这时候用着看一眼周围,倒正合适。 可等打开火折子,借着光亮一看周围,他不禁被惊得长大了嘴。 冰,在他和猫兄的四周,是一块又一块冒着寒气的巨大透明冰块,足足有二十多个,每一个冰块里,都封存了一具死状诡异的僧人尸体! “这-----” 他一块块的看过去,身体发凉心更凉,这种死法,和那三个小孩,和房间里的那具僧人尸体如出一辙。 这难不成,全都是当年真法寺里的僧人? ------------ 第六十八章 讳莫如深 火折子的光来去都很快,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个引火的,不是照明的。 但在火苗熄下去之前,陈小驴还是把这二十多个跟棺材一样的大冰块看了遍,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假的吧? 在每个冰块都封着一具僧人尸体的情况下,他竟然看到其中一个是空的,中间还留了个人形,这让他不得不想到出现在自己屋子里的那具。 四周重新陷入黑暗,陈小驴在地窖里又冷有困,身上各个地方更是疼的厉害,猫兄无声跳到了他的怀里舔舐伤口,一人一猫皆陷入煎熬的等待。 就在陈小驴打了个不知道第几个哆嗦,又强撑过第几次困倦后,他终于听到了点响动,抬头往头顶看,十几秒后堵住地窖的石桌被掀开,外头的天已经是蒙蒙亮了。 “小施主,可以上来了。” 觉弘和尚在上面招呼,声音听着有点疲惫,陈小驴精神一振,马上蹬着两边墙爬了上去,出来被夏天的热气一扑,整个人舒服的哼唧起来。 院子里已经是狼藉一片,觉弘和尚那件禅房的门已经被拆了,他睡的那间屋子,窗子也没了,地上散乱的扔着不少木头茬子,那些晚上在寺里肆虐的东西也一个影子都看不到。 陈小驴又看了猫兄和自己身上一眼,都不太好,猫兄的黑毛被扯下来了不少,血迹斑斑无精打采,他自己身上到处淤青,被咬烂的伤口最少也有十几个。 反倒是觉弘和尚,虽然看着有点疲惫,但人看上去最少没有被伤到。 看着觉弘和尚捣了点绿油油的草药过来,陈小驴敷着伤口苦笑道:“大师,寺里晚上也太可怕了吧,就着您还跟我说安心睡觉就行?” 觉弘和尚却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后神色郑重,“这不是寺里会出的事情,小施主,我且问你,你身上是不是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进来了?” 陈小驴蓦然一楞,突然想到了昨晚上老村长绑走方全虎前的那句忠告,心中大骂去他妈,难道和这个有关系? 觉弘和尚见他不说话,严肃道:“这事情很重要,小施主不要瞒我。” 陈小驴伸手进衣兜,把那一小段指骨拿了出来。 觉弘和尚接过去认真打量片刻,竟然直接认出来了,发着嘶声倒吸冷气,道:“这东西,你是从下游那个密林里,埋着的那半幅尸骨上拿的吧? 陈小驴吃惊道:“大师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是老衲亲手埋的。”觉弘和尚摇头,心有余悸道:“幸好你只带了一截指骨进来,要是带的更多,咱们只怕捱不到天亮了。” 我草!方全虎那狗日的坑自己!? 陈小驴听到这话震惊,方全虎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他当时可是带了截粗壮的腿骨,还怂恿自己也拿一根来着!如果不是那老村长及时带人把他们截住,那后果真要不堪设想! 他疑惑问道:“这骨头有什么说法?” 觉弘和尚道:“说来话长,很多年前浦弯镇来了个妖人四处传教,骗了不少人自杀,后来被附近村民打死了,老衲给处理的后事,这骨头就是那人的。” 又是一个新的说法。陈小驴听得脑子有些乱,想详细再问,觉弘和尚却三缄其口不愿意再多谈。陈小驴抓耳挠腮,只能旁敲侧击的问道:“那昨晚上冲进寺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是人。” “那是什么?” 觉弘和尚卖了个关子,道:“等会出去了你就知道了,草药再敷一会儿就可以洗掉了,我先把屋子收拾一下吧。” 发现觉弘和尚起身直奔自己住的那间,陈小驴突然想到床上还有一具僧人尸体,再加上在地窖里看到的,难免紧张,追过来一起翻窗进屋,也准备好了说辞,如果觉弘问的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却没想到进了屋之后,那具尸体竟然已经不翼而飞了。 看着觉弘和尚神色如常,陈小驴试探道:“昨晚出事之前,大师你没有敲过我的门吧?” “未曾。”觉弘和尚摇头否认,“怎么了?” 陈小驴看不出真假,摇摇头说没事。 觉弘和尚收拾了一阵,掐着时间让陈小驴把抹上的草药洗了,就说白天还有事情要处理,让他赶紧走,陈小驴从善如流,他也不想在这邪乎的寺庙里继续待了。 不过在走之前,他插科打诨的说有东西落在地窖里了,要下去找找,以此来观察觉弘和尚的反应,却没想到对方神色如常,直接点了盏灯陪他又下了地窖。 把出去时候故意留在下面的桃木匕首捡起,陈小驴借机又看了那些冰块几眼,但那些冰里头却根本没有什么尸体,这让他不禁怀疑那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但不动声色的在衣兜里又捏了捏,从尸体嘴里取出来的东西还在,这细节又让陈小驴清楚,这根本不可能是幻觉。 被觉弘和尚从真法寺送出,看到外头的情况他再次木了,就听觉弘说道:“昨晚上的事情,就是它们做的。” 佛殿大门前头,几十只干瘪狐狸尸体横七竖八,光是看着就能令人一阵恶寒。一个狐狸一个黄鼠狼,在自热河以北的整个东四省都闹妖闹得厉害,几乎家家户户都供着这两个家仙,一招惹上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只是没想到,上海这边竟然也是这样! “大师,给您添麻烦了。”陈小驴和觉弘和尚告辞,在丁字路口遥遥看了那边的方家村一眼,又熄了进村探探的想法。开始还觉得方大生那个侄子没什么心机,但事情看起来,又好像根本不是这回事,这些真真假假的事情,弄得陈小驴有点心累,更不要说他现在身上还背着个要命的麻烦。 和猫兄一起沿路走了一段,搭了个同样是往市区去的老乡赶的牛车,老乡挺热情,和陈小驴聊得起劲,说了一会儿,得知这位老乡也是浦弯镇的人后,陈小驴就问道:“大爷,北边那个方家村您去过没有?” 不想老乡的脸色当场就变了,瞪了他一眼道:“不知道,没去过,别问我那地方的事情!” 这明显是有什么忌讳!陈小驴讨了个没趣也不在意,连觉弘和尚对那个地方都不愿意多谈,更别说这些寻常老乡了,他眼睛一转又问道:“那真法寺呢?” “嗳!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再问我这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就不拉你了啊!” 老乡竟然还是讳莫如深。 但‘见不得光’四个字,还是让陈小驴留了个神。 到了市区边上,陈小驴跳下车和老乡道谢,一晚上没休息好实在太累了,而且还要告诉张五爷觉弘和尚说没办法处理的事,所以他没回弄堂直奔道观,那里有张五爷坐镇,事情说了后他好歹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一觉! “知白,怎么弄的?” 看到陈小驴身上的淤青和伤痕,张笏皱眉。陈小驴忍不住叹气,就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讲了,对真法寺和方家村的事情张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后来的事情,他想了想道:“狐妖兴风作浪,你看到的那些人,应该是魂。”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陈小驴道:“五爷在里头吧,这事情那位觉弘大师也没辙,我得问问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师父在做午课。”张笏摇头。 陈小驴一听这话,抹了把脸把猫兄往他怀里一扔,“那没用你给猫兄弄点吃的,我不行了,得先睡一觉!” ------------ 第六十九章 钥匙 陈小驴睡到下午才醒。 张五爷坐在道观神像前头,圆片墨镜放在一边,手里拿着小封筒摇晃占卦。 陈小驴溜到旁边看了眼地上铜钱,深吸口气堆着笑说道:“大五帝钱,五爷您这里好东西是真不少。” 五帝钱按老祖宗出传下来的说法,是秦汉唐宋明五朝的当家大钱,秦半两,汉五铢,唐开元,宋元宝,明永乐,把这五钱凑到一块,用来占卜奇准无比,用来作风水镇宅也能消灾除恶,拆解开单独来用,甚至能镇住诈尸的粽子。 但陈小驴不太信这个。 而他之所以恭维说是大五帝钱,是因为这些年江湖上有了个小五帝钱的说法,都是前朝的当家大钱,按照顺序来排列是——顺康雍乾嘉。 张五爷没搭理陈小驴的凑趣,伸手在摊到地面上的五枚铜钱上挨个摸索,时而皱眉。 陈小驴又道:“您这是在算什么呢?” “吉日。”张五爷冷冷回答。 陈小驴纳闷道:“什么吉日?” 张五爷又不回答了。 陈小驴摸了摸鼻子,知道这怪老头难伺候,索性单刀直入道:“您让我去真法寺,那位觉弘大师说他解决不了这事情。” “勿用和我说了。”张五爷摸完卦钱,又一个个捡起放好。 陈小驴看得不禁着急,道:“那您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张五爷道:“既然和尚不愿意帮你,那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说着从盘坐的蒲团下,抽出了一张叠好的兽皮。 陈小驴不知道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东西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份歪歪扭扭的图,看着像个地图,他不禁纳闷。 “天上地下万物生克,这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道理,小佛岭的那个神仙坟沾到是大祸,想把这事情解决了,现在看来也只能往西边走进财神山,找到图上这个地方了。” 我草! 陈小驴听到这话一阵气苦,心说有既然明明有办法,你还让我去真法寺?但这话他可不敢和张五爷说,毫不夸张的说,现在自己的小命,一大半都揪在这老头身上呢。 张五爷却仿佛能看到他心中的想法一样,冷笑道:“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不早告诉你?” 陈小驴没说话,算是默认。 张五爷就竖起了两根指头,发出了自己招牌般的桀桀怪笑,“两个原因,一,那地方也不是什么善地,怕你进得去出不来。二,我只知道去这个地方应该可以,但那个地方具体有什么,去了又要做什么,我不知道。” 陈小驴脸色一下变得十分精彩,这也太不靠谱了? 但张五爷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挥手道:“吉日是后天,宜出行,宜保命,小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自求多福,滚蛋吧。” 从道观里出来,陈小驴郁闷的想要吐血,又有点迷茫。 他和张笏合计了一阵,主要是那财神山什么的,他连听都没听过,张五爷只说是在西边,可西边那么大,这又让他往哪找去? 张笏也听得频频摇头,“我再去问问师父。” 张笏进了道观,片刻后又出来,蹙眉道:“师父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只知道在西边,叫财神山,那张图还是当年刘师叔留下的。” 陈小驴听得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说自己再去打听打听,如果实在没办法,大不了就一路往西走一路问,只要有这个地方,就总能打听到。 待着猫兄自道观离开,回到市区已经晚上,陈小驴盯着时间,一路没耽搁的直奔外白渡桥,今天是周二,如果二牛头在这事情上没有骗他,那今天应该就是汇合的时候。 其实陈小驴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执念要等到贾西北,可能和被他拿走,却没有还回来的那块太平令有关系,也可能是因为有舅甥这层关系在内,所以想确定一下对方的死活? 不过在桥头从十一点等到十二点,贾西北并未露面,陈小驴只能离去。 但想到张五爷说后天是出发的吉日,周四晚上自己根本不可能再过来,就在离开前往刻着‘外白渡’三字的石碑上留了一行风水符号,贾西北那天在医院里,能把他父亲写下的讯息拿出来给他看,所以也不用担心对方读不懂这个。 他写的是:我回来了,但要再出门一趟,舅舅您记得把太平令还我。 第二天约见了曹侯,陈小驴知道这货在上海路子野,本来想问财神山和从真法寺里带出来的那个奇怪铜片的事,却没想到曹侯先丢出来了一个令他瞠目结舌的消息。 “你是说我们三个一起?开什么玩笑?”他吃惊的看着曹侯那张笑得很龌龊的胖脸。 曹侯道:“那可不!小驴我告诉你啊,这是五爷的意思,说如果你一个人去,十死无生,但咱们三个八字互补,如果一道去的话你身上那个麻烦就有解决的可能。话说回来,有时候想一想,咱胖爷是有点天神庇佑的意思,从小到大好些次都差点挂了,结果每次都能绝处逢生啊!” 陈小驴怀疑的看着他,觉得这货是不是疯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他还能笑得这么开心?他没好奇道:“猴子,我不是吓唬你,真有可能----不,是有很大的可能会死!我是没办法了,可你他妈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想一想你老娘吧?” 曹侯摇头道:“小驴,咱们是兄弟。之前如果不是你,我早死黄浦江里了,胖爷我本身就欠你一条命,这事我也和我娘提过了,她说有恩不报损阴德!” 陈小驴默然无语。 曹侯又道:“你狗日的别这么沉重么,再说了,如果真会死在那,张五爷能让没用去?” “可昨天没用怎么没有和我说?” 曹侯无奈道:“他那半天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你还不知道?反正这事就这样定了,要带的家伙你也不用操心,我昨天就全准备妥当了。” 陈小驴一直觉得自己是心肠挺冷的一个人,他不想承认自己被曹侯和张没用这俩货给感动到了,捏着茶杯喝了口茶,心想大不了过了今晚十二点自己马上走就好。这件事情,说到底都是他自己的麻烦,而且不是小打小闹,他不想把张没用和曹猴子这俩货牵扯进来,就顺便转移了话题,“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将黄铜铭牌拿了出来。 其实本身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曹侯接过去翻看了一阵,砸吧着嘴啧啧称奇,“这英文字母是啥我不认识,不过这玩意儿,好像是一把钥匙啊。” “钥匙?”陈小驴觉得有点荒唐。 “那可不,你看这些边缘纹路,四周都有凸出凹陷,看着好像没啥规律,但其实前后分了四道十六轨,每轨一隔断,就是进锁入路的设计。”曹侯指着铭牌四周,用手指轻轻划过,好像终于找到了能炫耀的东西,一瞬间浑身上下都闪烁着‘老子是专业的’光芒,“这种设轨很复杂,对应的锁也很高级,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你看这边的阴刻,这其实也是锁齿,甚至连这行字幕和数字,都同样是开锁的一部分,三处呼应,分成四象勾,任何一象对不上都不行,一勾不开,锁芯里面就全都纹丝不动!” 看着曹侯跟抚着百乐门里的姑娘一样,眼神迷离手指不断在铭牌上摩擦,陈小驴不禁一阵恶寒,道:“别扯淡了,你见过什么钥匙长这样?”却猝不及防的听到‘啪’一声。 “小驴,那个HSΒC我好像知道是什么了!”曹侯一拍桌子猛地站起。 ------------ 第七十章 钥匙的背后 陈小驴眼角都跟着跳了跳。 今天俩人见面没有进包厢,就在这个弄堂旁边的茶楼大厅里坐着,不少客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见小驴盯着自己的目光变得不怎么好了,曹侯马上缩脖子讪笑着坐下,也不卖关子,压低声音,又带着点兴奋说道:“这是汇丰银行的英文缩写啊!这玩意说不定和那有关系,你从那里顺来的这个?” 顺尼玛蛋!陈小驴又瞪了瞪这货,但扭头一想,不问自取是贼,他前晚上从那个僧尸嘴里拿这铭牌的时候,问了没问来着? 他问道:“你确定?” 曹侯道:“这有啥不确定的,标识就在大门上立着,据说还是镀金的,你要不信,咱们现在直接过去看看不就完了?” 陈小驴点头,想到汇丰距离这边好像也不是很远,而且他还真挺好奇这铭牌怎么和那个外国银行扯上关系的,起身道:“那就过去看看!” 外滩是上海最繁华的地方,没有之一,陈小驴和曹侯俩人带着猫兄过来,远远就看到了那座气派的六层圆顶大楼,上头插着一溜的英国国旗,门口还有英国兵站岗,看着气派的不行。 俩人从大门进了一层大厅,本身还想着是不是去柜台找人问问,一个西装笔挺的东方面孔就迎了过来。 也不知道夏天这么穿热不热?陈小驴看得有点无语,但这会儿也不是满清那时候了,上海这边就流行这种调调。 其实从陈小驴和曹侯刚一进来,大堂经理就注意到了他们,看着俩人这青衣短打的穷酸相,他本身是懒得上来搭话的,却没想到这俩人进来后,站在大厅中间就贼眉鼠眼的到处乱瞅,怕是什么不正经的三教九流,也就捏着鼻子来了。 再等他用地地道道的伦敦腔说了一溜英文,结果发现面前这二位都满脸狗看星星的样子,眼里鄙夷更重,这年头敢进汇丰银行的,要么自己懂英文,要么身边铁定跟着懂英文的人,结果这俩竟然一条不占?索性切换到了上海话,不客气问道:“你们是来办业务还是干啥的?” 曹侯眉毛一挑,刺道:“原来是中国人啊?看你一嘴鸟语,吓得老子还以为你不会说人话呢。” 没素质!不绅士!乡巴佬!呸! 大堂经理脸色一僵,怒道:“你怎么骂人?” “骂你?老子还他妈打你呢!”三教九流江湖里打滚的,哪个不是察言观色的人精?大堂经理眼里的鄙夷让他胖爷有点生气,说着就开始撸袖子,但也没真打过去,毕竟这里是外国人的地盘。 陈小驴冷眼旁观了片刻,把曹侯拦下,心里有点忐忑,不过没表现出来,跟个大爷一样的把铭牌递到了这个大堂经理面前,“是你们这的吧?” “噶?”正要反唇相讥的大堂经理顿时哑火,把铭牌接到手里看了看,一阵惊疑过后立刻大变脸,将其双手奉还,谄媚道:“是的是的,但这事我处理不了,两位先生在这里稍等片刻,我马上去喊主管。” “我呸!这狗一样的东西!” 看着大堂经理屁颠屁颠的小跑离开,曹侯不解气的‘呸’了一声,旋即扭头疑惑看向陈小驴,压低声道:“小驴你是不是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了?” “不知道。”陈小驴摇头。 曹侯奇怪道:“不知道你把那东西给人,装的还那么大爷?不怕闹出笑话还是咋?” 陈小驴也跟着奇了,心说咱们骗了那么多人,还怕闹笑话这回事?不过再一转念就知道曹侯为啥这样想了,毕竟是外国人的地方,就挑着眉道:“闹笑话?你是怕友邦惊诧?” “啥友邦惊诧?” 陈小驴被噎了一下,暗骂自己没事干,和曹侯这没啥文化的货抖什么包袱呢?害怕友邦惊诧,这可是慈禧那老妖后训斥满清奴才们的不二法宝啊。 不过这么做,说心里一点紧张都没那是扯淡,他就是做了个大胆的猜测,没想到好像猜对了而已。曹侯在茶楼里说铭牌是一把钥匙,上头又刻着汇丰银行的缩写,而他前段时间拿着李明师给的上海银行本票去拆款子的时候,因为数额巨大,那边一个主管以为他是贵客,就跟他介绍过什么新推出的银行保险箱的业务,也提到了钥匙。 曹侯讨了个没趣,抱过猫兄逗弄,没过多久,那大堂经理就陪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过来,洋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大堂经理在旁边很殷勤的充当翻译。 大堂经理道:“主管请两位先生上二楼贵宾室。” 陈小驴自无不可的点头。 和一楼人来人往不同,二楼幽静,贵宾室里的沙发都是上好的真皮。刚一坐下,洋人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 大堂经理翻译道:“主管说两位先生带来的钥匙年代比较久远,找到对槽钥匙也需要点时间,请两位稍等。” 上了红酒,但陈小驴没碰,又隔了会,一个洋人老头捧着个盒子进了屋,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把宽体铜柄,又从陈小驴这里把东西接过去,‘啪’地一下接到了一起。 陈小驴再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东西,不动声色的上下看看,这个黄铜铭牌这会看着才真正像是一把钥匙的样子了,就是看着有点另类。 确定无误,银行的人又带着两人坐电梯到了底下金库,不过跟着就被拦下,对方有点为难的说宠物不能带进去,陈小驴就让曹侯带猫兄在外头等着,独自一人跟着进入。 底下金库里灯光明亮,成排的保险箱都安置在一个大仓库中,洋人和大堂经理带着陈小驴到了最后几排,一个编号为‘1019007’的保险箱前,就知情识趣的退去了门口等。 瘪犊子的,这也太----看着那俩人暂时离开,陈小驴才轻出口气,摸了摸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子。他一路过来有点被震住了,一个是汇丰银行的阔气,一个是来自于冥冥中的那点紧张,他怎么都想不到,前晚上在那个僧尸嘴里掏出的这玩意,后头竟然连接着这样一个地方! 看着面前的保险柜,在要不要打开这件事情上,他少有的迟疑了。 如果搁一个月前,遇上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陈小驴估计能乐呵的好几天睡不着觉,能在银行开保险柜存放的东西,怎么看着都应该是价值连城啊! 可现一个月之后的现在,惹了一身麻烦的他,却有点担心这个天外横财的背后,会不会给他惹来更多的麻烦。 毕竟这东西,可是从真法寺那个邪乎的地方带出来的! 不过这迟疑也没持续多久,陈小驴还是那个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陈小驴。 “老子八成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怕个鬼?”他发狠念叨着,三下五除二的打开了这个不知道多少年没人开过,编号为‘1019007’的保险箱。 将抽屉从里面拉出,没有常年无人打理的尘土飞扬,只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陈小驴看着抽屉里的东西,不禁傻了眼。 什么数之不尽的银行本票,什么一摞一摞的小黄鱼,全都没有! 只有一个蒙着层青铜锈,看着最多有半个拳头大小的钟形铃铛,和一张压在铃铛下面,被火漆粘了根羽毛封住的信封,甚至因为信封放在这里的时间过长,羽毛上的毛都不见了,只有一根骨管孤零零的。 “我草!” 陈小驴不禁爆了粗口,保险箱里竟然只放了这玩意,这谁能想得到? 难不成----银行本票都在那个信封里? 深呼吸一口气,陈小驴骤然找到希望,把青铜铃铛拨到了一边,迫不及待的将其拿了出来,打开。 “我草!” 灯光明亮的仓库里,他忍不住再次骂了出来。 ------------ 第七十一章 刀勒 信封里装着两张信纸。 抬头,内容,收尾陈小驴一概不认识,上头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很长的内容里面,陈小驴唯一认识的是结尾处的四个阿拉伯数字——1864。 很不甘心的又检查了信封有没有夹层,结果大失所望,屁都没有。 “难道说是这个青铜铃铛很值钱?” 陈小驴马上反应过来,把信扔进保险箱里又把青铜铃铛拿出端详,只是这东西好像年代已经特别久远,上面蒙着一层绿色的厚铜锈,只能隐约看到在青铜铃铛中间,似乎刻一圈神秘符号。 青铜铃铛已经无法摇响了,就算使劲摇动,里头撞籽碰击钟壁,也只能听到很小的‘咔咔’闷响,这还是建立在陈小驴极其强悍的听力条件下的。 而年代更无法辨认,大钟形状的青铜铃铛不能代表什么。 “先拿了再说!” 本着不能空跑一趟的原则,陈小驴用白布把这东西包好装进口袋,关上保险柜施施然离开。 洋人主管和那个大堂经理将两人重新带回贵宾室,等人过来把钥匙和那个铜柄再次分开,才离开了气派的汇丰银行大楼。 曹侯早就憋得不行了,在里头当着外人的面不好问,刚一出来就眉开眼笑的问道:“小驴,那保险柜里藏着什么好东西?这次是不是发大财了?” 陈小驴心头一动,想着曹侯这货毕竟在上海长大的,估计各国文字多少都认识一点,所以没有回答,而是先把强行记下的几个文字写出来给他看,问道:“认不认识这字?” 西洋那边的文字很好辨认,在这点上陈小驴倒是有把握。 曹侯顿地上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会,不确定道:“不认识这什么意思,但好像是法文。我草!你在那保险柜里到底拿到什么了?难道还是外国人的东西?” 法文?把地上的字迹抹掉,陈小驴皱着眉,一头雾水。 “一封信,还有一个青铜铃铛,那封信扔柜子里没拿,就把这铃铛拿出来了,看不出年代,也不知道值几个钱。” 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俩人跟做贼一样钻到墙角,陈小驴把青铜铃铛给曹侯看,但是曹侯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想了想说道:“整不明白咱们就找人问问。” “找谁问?” “肯定是找懂行的啊,走走走,我带你去,正好也可以打听一下财神山的位置。”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上海有很多藏藏掖掖的地方陈小驴都不清楚,但曹侯对这些门清,拉着陈小驴远离黄浦江后七拐八拐,钻进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巷子里。 巷子深处再一拐弯,就看到好几家没有招牌的店铺铺门半开着,在藏在周边高树上的蝉鸣声中,显得半死不活有气无力。 “就是这家。” 在曹侯的带领下两人进了一家铺子,铺子里左右各一长货架,上头摆满了各种看着老旧的玩意儿,看样子是个见不得光的古董店。 一个半老不老的老头躺在大堂中间的摇椅上扇着扇子乘凉,旁边年轻小伙计拿着个抹布小心正擦拭着货架。小伙计大概是没想到这夏天大中午的店里竟然会来客人,扭头看到陈小驴二人,愣了一秒,才马上把抹布往肩膀上一搭,半弯着腰热情迎上来。 “两位客人是想买什么东西?古玩字画,各代瓷器架子上都有!” 陈小驴冲对方笑笑,曹侯接话道:“不买,有个东西想出手。” 小伙计一下子蔫了,摇扇的老头却‘唰’地从摇椅上蹦起来,笑眯眯盯着两人道:“客人能找到这里,应该都是熟路子,我这店给价绝对公道,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想出手?先坐,先坐!” 三人在躺椅小桌旁落座,曹侯打了眼色,陈小驴把青铜铃铛拿出来放在了桌上。这是古玩交易的规矩,货不直接递手,不然失手打碎说不清楚。 老头很专业,看到青铜铃铛上那层绿铜锈的时候眼神马上一亮,但并没有急着上手,而是摸出了一双白手套带上,又拿出了一个放大镜。 看了好一会,老头才把东西重新放下,琢磨了片刻,开口道:“客人可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朝代的?” 曹侯和陈小驴都笑,陈小驴反问道:“掌柜的觉得是哪朝的?” 老头笑道:“客人这是在考校小老儿眼力啊!” 陈小驴冲他挑眉。 两人这第一次交谈是一次简单试探,老头问青铜铃铛年代有两个目的,一是看这东西是不是陈小驴他们自己的,如果是祖上传下来的玩意儿,那不说了解的门清,至少一些基本信息应该知道,而如果不知道这些,那就说明这青铜铃铛来路不正,两人对这东西了解不多,这样一来他要不要压价,压的话下手要多狠,主动权就掌握在了自己手里。二是在试探他们是不是刚出门的雏,和第一个原因也有一定程度上的关联,如果是雏,那他就要下狠手收学费了。 不过陈小驴的一个反问就让老头收了些心思,这里面他的语气语速和神态都有所拿捏,让这老头摸不清自己的底,也表现出了让对方开价小心点,这买卖能不能做,只在心诚和不诚之间打转。 倒腾古董的赚与亏,四分东西一分故事,剩下五分全凭演技。 老头笑眯眯道:“既然客人是懂行的,小老儿也不敢随口乱来,明白点说,您这东西小店吃不下,但要是可以的话,我给这东西画图拍照留个册,信息就挂在这,客人可以十天一来,要是有别的客人看上您这东西,咱们就约个时间在店里交易,小老儿抽水一成,成不成?” 陈小驴面无表情,也没有着急答应,实际上心都有点抖了。一个不大的青铜铃铛而已,这个藏藏掖掖的古董店竟然能说出吃不下这话?这到底得多值钱? 至于抽一成的水,他没怎么往心里去,客气道:“您给估个价。” 老头想了想,两手食指横竖交叉撞了两下,并道:“这是保底价,说实话,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秦朝的东西我也只见到过三回,这是第四回。” 看着老头的手势,饶是陈小驴一向很能控制自己情绪,脸上都不禁一阵恍惚。 那是一个‘十’字,十块大洋是笑话,至于十百十千----没这么说话的,所以最终价格只有一个,那就是十万!也不怪这老头说他店里吃不下这东西了。 而且大概也只有这么贵重的一个东西,才值当在汇丰银行买下一个保险柜存放吧。 至于这东西竟然是秦朝的----陈小驴在心里默默记下,尽管很想再多了解一点,但多问肯定会露馅,所以对此选择了闭口不言,回答了老头买卖的问题,道:“那就在您这挂一个信,多出的,让您抽三成水。” 老头听到精神一振,马上喊小伙计上茶,又火急火燎的后院前铺来回跑,很快就准备好了画纸和一个笨重的照相机。 这老头画工了得,他在对着青铜铃铛画的时候陈小驴就站旁边看,一杆狼毫配着颜料,竟然很快就把青铜铃铛还原了七八分,比例大小细节几乎没太大出入。画完了之后又开始照相,在一阵冒着火花的闪光中,底片就被老头留了下来。 双方这时候才想起来交换称呼,陈小驴说自己姓陈,随口编了个假名,老头姓李,没说名字,陈小驴就喊他李掌柜。 “对了,陈先生还记得我刚刚说得价吗?”陈小驴二人临走时候,李掌柜突然把他们叫住问道。 陈小驴点头,疑惑道:“不是十万?难道我理解错了?” 老头笑眯眯道:“数字没错,但后头跟的,是刀勒。” ------------ 第七十二章 兄弟 “小驴,这次真是----发财了!” 自古董店出来站在树荫下,曹侯没了总挂着的嬉皮笑脸,眼睛鼻子嘴挤在一起,显得有些怪异与茫然,就好像做了个美梦刚刚苏醒,一时间却弄不明白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陈小驴也有点恍惚,那李掌柜的一句‘刀勒’,让他跟喝多了一样有点晕乎乎的。 国府发行了纸币,但这东西的价值,总没有现大洋来的硬扎。 但是现在美元和法币的兑换比是一比四,也就是说自己兜里揣着的这个不知来路的青铜铃铛,竟然值四十万现大洋? 这么一笔巨款要真拿到手里,足以让人挥霍一辈子了! 这瘪犊子的! 不过陈小驴没有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中太久,咬了咬舌.尖,不断提醒自己当务之急是什么,再多的钱,要没命花都是虚的! “财神山!”他对曹侯提醒。 曹侯也回过味来,嘴里小声嘀咕着,用上海俚语骂了句什么,马上拉着陈小驴到了另一家半掩着门的铺子——明面上看竟然是一家烟馆。 陈小驴对这种地方极为厌恶,看着两边横床躺着一个又一个表情如同即将升仙的瘾君子,他遮住鼻子,看着曹侯和迎过来的伙计说话。 明面上是烟馆,私底下却是个买卖情报信息的地方。 不过一个财神山的位置,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售卖?陈小驴有点不敢相信,虽然这种地方他没有进过,但想来都应该是交易一些高端情报的地儿,可偏偏曹侯就带着他来了。 更让陈小驴没想到是,竟然还真能拿到消息。 俩人被带到后院上了里层二楼的一个隔间,等了连十分钟都没有,店伙计就带着一卷地图进来,作价二十块大洋。 把地图打开一看,新纸新墨,还能闻到墨汁淡淡的臭味,明显是刚画出来的,图也不复杂,标注了出上海往西的大致路线,在尾端用一个回勾标出了片山脉,注名‘九龙山’。又有一行小字,写着:也叫财神山。 “这狗日的,是九龙山啊!得,五爷一句财神山,咱们白扔二十大洋,估计还被这店里认当傻子呢。” 曹侯看着地图直接喷了出来,一脸吃了口屁的表情。 陈小驴冲他挑眉,问:“你知道这地方?” 曹侯道:“肯定知道,几毛钱买张上海地图里头就有,不过这里有点距离啊,都快到嘉兴了,咱们过去估计得小一天。” 陈小驴听到这话,表情也没好到哪去,想了想还是谨慎问道:“这店里给的消息靠不靠谱?”他总觉得不应该这么简单才对。 曹侯却白眼一翻道:“这你倒是可是放心,道上都认这个地方,不是我吹,在上海这一片,你上午被偷了东西,下午来这里问可能就知道是谁把你偷了,这种地方水深着,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钱砸自己招牌。” 尽管这样子有点犯贱,但陈小驴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希望听到可能不靠谱的话。 不过对于曹猴子这货的话,他也没有全信,这说的实在太离谱了一点。 见陈小驴眉头皱着,曹侯纳闷道:“怎么还不高兴?” 陈小驴摇头,不知道这财神山在哪的时候想知道,现在知道了他又忍不住开始为后面的事情犯愁,张五爷这事弄得实在是太没谱,到了财神山找到那个喇叭口一样的地形,到底应该干什么? 心中劝着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先过去再说,他和曹侯从这个隐蔽的巷子离开,找了个苍蝇馆子随便把肚子填饱,就将价值连城的青铜铃铛交给了曹侯。 曹侯正喂着猫兄吃肉,见状奇怪道:“给我干啥?” “街上人多手杂,装我身上容易被偷,你拿着保险一点。”陈小驴认真道。 真正的原因当然不是这个,尽管不知道去那里要做什么,但陈小驴却知道,自己此去财神山回不来的可能性很大,与其带着这宝贝和自己一起死在那里,不如把东西就这样留下,也算是给这兄弟情谊画个句号。而且曹侯是个有良心的人,肯定会代自己尽心照顾躺医院里的母亲。 曹侯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说了声也是,很麻利的把东西直接揣进了口袋。 “行了先散了,我回来的时候没有和没用说时间,你等会去通知他一下,明早八点在我那个弄堂口咱们汇合。”陈小驴把猫兄抱过来率先离开。 趁着天还没黑,他匆忙到神仙街买了一大堆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食水也备好后,背着又大又重的帆布包先回了弄堂。 早晨八点肯定不可能是早晨八点,既然下定决心不让猴子和没用掺和进这肯定要命的事里,陈小驴也做得很绝,回来强行让自己睡了一觉养好精神后,半夜零点刚过,他就带着猫兄背着包,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这年头唯一能和上海一比繁华的地方只有哈尔滨,尽管在东四省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更北边的哈尔滨到底是什么样,陈小驴却没有去过,他沿着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夜晚的路灯,和影子一起走到了弄堂口,心里想着自己这也算是后事交代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再去一趟红会医院和母亲告个别,却没想到一转头,远远的就看到两个影子在那里等着。 两个人影,一胖一瘦,一猥琐佝腰,一清冷站得笔直,不是曹侯和张笏还有谁? 而除了这俩人外,还有三匹被他们牵着的马。 “我草,你们他妈的----到底想干啥!?”看到这俩人的瞬间,陈小驴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有点感动,但更多的还是被气到了,就这么上赶着要来掺和么? 两人牵着马上前,曹侯把一根缰绳扔陈小驴手里,笑得很贱,骂道:“陈小驴,这话应该爷问你吧,说好的明早八点,你这大半夜的一个人想溜?” 张笏面无表情道:“一起。” 陈小驴对张没用这货是无语了,火气直接撒到了曹侯身上,厉声道:“知道是早上八点你们他妈这个点来?” 曹侯撇嘴道:“不来咋办?你让我走那会,我就知道你心里肯定没憋好屁,和没用一说,你知道没用怎么说的不?” “怎么说的?”陈小驴扭头看向张笏,张笏微微蹙眉,但没有说话。 曹侯竖了两根手指,道:“就俩字,堵他。” “呵呵,曹猴子,我发现你今天有点皮痒啊。”陈小驴被憋得没话了,故意眯眼看向曹侯,不过曹侯今天明显的有恃无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也没了脾气,只能好言相劝,“这事我想了很久了,真的,你们不要掺和进来,我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母亲那还得让你们照看着。” “少废话了!”曹侯把白布包着的青铜铃铛拍在了他手里,“无功不受禄,这宝贝你还是自己带着吧。” 张笏似乎有点看不得俩人继续腻腻歪歪,打断道:“出发吧。” 陈小驴无奈点头跳上马背。 先去了红会医院看了眼尚在病榻上的母亲,马蹄声刺破寂静的夜色,三人绕开租借区域,从浦东离开上海直奔嘉兴。 路上歇脚时候检查装备,曹猴子献宝一样的拿出了两个卷成圆形的奇怪铲头,道:“小驴你来看看,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不?” 陈小驴搭眼看了两秒,开始一头雾水,等看到后面中空螺纹的内管,脑子里突然闪了声炸雷,死死瞪着曹侯厉声问道:“猴子,这东西哪来的!” ------------ 第七十三章 留痕 哪来的?当然是买的! 这问的不是废话么?曹侯呆了呆,显然没明白过来陈小驴的意思。 俩人大眼瞪小眼乱七八糟的交流了一阵,陈小驴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嗡嗡作响。 曹侯当天自道观离开,循着张笏的叮嘱马上开始着手准备东西,在陈小驴去真法寺的时候,他进了神仙街尾一家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农具铺子里。 农具铺子当然不是卖农具,和老板对两句行话切口,他就顺利弄到了一堆用来打土的工具,不过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那老板神秘兮兮的拽住,说铺子里新到了个稀罕玩意儿让他看看,就是他拿出来的这形状奇怪的铲头,说是今年突然间在河南洛阳那边出来的东西,名字就叫洛阳铲,后面还带着一堆能驳接的钢管,每一节三十厘米左右,理论上来讲,钢管有多长,铲头就能下地多深,顺道把里头的土给带出来。 尽管没有下过墓,但曹侯从小就有触类旁通的天赋,那老板一讲他就认识到了洛阳铲的便利,毫不夸张的说,这东西简直就是倒斗利器!所以想都没带想的,就花大价拿了好几个不同的铲头和十根钢管,足以打到地下三米。 看着陈小驴的状态明显不对,曹侯看了眼张笏,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出问题了?但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小心冲呆滞在旁边的陈小驴问道:“小驴,你这到底是咋了?给个明白话啊!” 陈小驴被从神游中拉回,抿了抿嘴唇,说道:“带探针了么。” 曹侯道:“什么探针?” 陈小驴比划着,说是一个尖锐的锥形探头。 曹侯先说有这个东西,跟着眼睛忽然瞪了起来,一拍头道:“妈的,我就说你怎么这个表情,我买这个东西是不是被坑了?” 陈小驴没明白过来这话题转变,一楞,“怎么这么说?” 曹侯说道:“那狗日的老板说是今年才出现的东西,而且用的都是好钢,所以要价很高啊,但你说那什么----探针!明显就是很了解,这哪是什么新东西?哎哟我草!咱们回去了我非得削那孙子不可!” 今年----听到这个扎眼的时间,陈小驴眼神微微闪烁,又被曹侯这货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摇头道:“既然做开门生意,那老板应该就没有乱讲。”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些别的事情,那是一句口诀:“重锤擂探针,搭手虚三分,秦汉下重铲,唐后使月牙。” 曹侯却有点乱,嚷嚷道:“被坑钱的可是咱们兄弟,我说小驴你到底站哪边的?” 在一边静静听着的张笏听到这里,好似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在夜色中看着陈小驴,眸子明的发亮,一语道破了陈小驴想信又不敢信,还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那个‘天机’。 “洛阳铲与知白有关。” “嘎!?”乍一听到这话,曹侯顿时和被掐了脖子的公鸭一样发出怪叫,旋即回过神来,骂道:“没用你跟着凑啥热闹?” 却没想到陈小驴幽幽道:“是。” “啥?” “这铲子,是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父亲曾提出的一个构想,他先设想出了探针,又设计出了拉土圆铲,再后来是理论上能对付秦汉坑的重铲。那会我还小,想到他和我讲过说自唐以后多墓宫,正好那时候听他讲水浒,就觉得鲁智深的月牙铲好像合适,所以就有了月牙铲-----” “不过图虽然画出来了,但还没来得及做出来检验效果,他就出了远门----这事我后来也一直没当真,觉得就是小时候他为了逗我开心的东西,真没想到,竟然被做出来了。” 陈小驴讲了发生在热河,一对父子有关于洛阳铲进行猜想设计的故事,只是后来这个犀利的工具一直都未曾面世,而整个世界,也只有两人知道这里面的细节,既然他陈小驴没有把这事情和别人讲过,那么能把这东西做出来的,就只有那个名叫陈太平的男人。 “我草!小驴你不是说你父亲早就过世了么?”曹侯瞪着眼睛曼联不可思议,“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还活着,并且在洛阳做出了这东西?这怎么可能?” 陈小驴苦笑道:“如果是以前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前些天,有人告诉过我他还活着。” 三人沉默了一小会,张笏不善言辞,曹侯拍着陈小驴肩膀道:“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父亲要真还活着那是个大喜事啊!就是上海到洛阳有点远啊,这事情你也先别犯愁,等咱们回上海了,先找那老板问问情况,顺着他拿货的渠道一路打听过去,人过留痕啊,总能找到你想要的消息。” 其实还有一点曹侯没说,洛阳那边土夫子多,这东西也有可能是别人从什么地方见过或者捡到的,只是仿制了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小驴去打听消息,最后只可能是白费劲。 但这点陈小驴明显也想到了,提了提神,让曹侯把买到的一整套洛阳铲拿给他看。打着手电筒,从一堆东西里找到了根不起眼的绳子,这玩意的出现让他直接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父亲陈太平,今年可能真的在洛阳出现过!至少在洛阳做出这铲子的人,一定在后来和他父亲产生过很深的交集。 这是一个不起眼的牵扯吊环,但对深层探土来说十分重要,如果洛阳铲是被人无意捡到的,绳子这种小东西一定会被忽略过去,不会连着一起做出来。 “喵呜!” 就在陈小驴查看这一整套装备的时候,窝在马背上闭目假寐的猫兄,突然发出一声极期渗人的惨叫。 陈小驴一僵,突然感觉到一股让他惊惧的莫名危险就在身后。 他们三人坐在密林小路的路畔上,天上不怎么亮的月光,透过密林稀疏的撒进来了一点光,所以也往前面映出了一点模糊的影子。只是这时候影子变成了四个,就在三人身后,有一个影子骑在马背上,胳膊不断有动作,好像在梳头。 冷汗‘唰’地一下就从陈小驴前额冒了出来,他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在看到这个多出来的影子的刹那,整个人就好像从头凉到了脚,这种恐惧感,甚至比在小佛岭那个神仙坟里,看到那个‘芳姑’回头的时候更加强烈。 “先不要回头。” 张笏抿着嘴,看着那影子低声提醒,陈小驴和曹侯缓缓点头,张笏又问道:“那把桃木匕首还带着吗?” “带着。”陈小驴言简意赅。 “好!”张笏微微紧张道:“猴子不要回头看,知白,我数一二三,一起转身,把匕首往它身上扔!” 陈小驴悄然抽出匕首,再次点头。张笏数了三个数,数到三的时候,蓦然转身暴呵道:“扔!” “喵呜!”几乎同时,卧在马背上隐隐和那个东西对峙的猫兄,自马背上一跃而起同时扑到了它的脸上,张嘴露出尖锐利齿恶狠狠啃了下去。 猫抓老鼠,猫兄咬邪祟! 坐在马背上的东西,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头发垂到了半腰。陈小驴和张笏一起回头向她丢出匕首的时候,猫兄已经盖在了她脸上,所以没看清长相。 但这桃木匕首好像没用,打在了那东西身上,却被直接弹开。 ------------ 第七十四章 白衣女人 没用? 陈小驴看向张笏,却从他脸上发现了同样的惊愕,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他们三人一起,曹侯对撞邪祟这种事情完全帮不上忙,其实陈小驴自己也差不多,所以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张笏这里。 但很明显,张笏也没有预料到眼下这种情况。 “你丫的心也不诚吗?”陈小驴气乐了,恶狠狠骂着,前段时间问张没用给他匕首上画的那个抓邪祟的符篆到底有用没有,张没用说‘心诚则灵’,当时把他噎得不轻。这会陈小驴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却快速抽出曹猴子心准备的防身匕首,往骑在马上的那个女人扑了过去,“瘪犊子的,带上猴子赶紧走,我拖着它!” 陈小驴的想法很简单。 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又能害人的东西最让人害怕,但这种明显是诈了尸的粽子,不管是大粽子还是小粽子,虽然同样让人感觉惊悚,可只要能摸得着,那拼着命不要,拖一会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更何况猫兄还扑在那东西脸上,而在两把桃木匕首明显没起到什么作用的情况下,那女人的两只手,已经扣着往趴在它脸上的猫兄抓了过去。 猫兄能不能应付这情况陈小驴不知道,但他不敢赌,因为猫兄在真法寺受的伤看着还没好干净,这时候也只能拼了。 而让没用带着猴子先走,也不是一时热血上头的决定。虽然在猫兄的遮挡下,看不清楚那女人的脸,但陈小驴冥冥中却有一种感觉,她就是来找自己的,那张脸可能就是自己背上出现的那张女人脸。所以他留下,张笏和曹侯走,是三人这时候所能做出的最好选择,一瞬间陈小驴把什么事情都想得明明白白。 匕首在朦胧夜色和月色下泛着光,从刀鞘里抽出来的时候听到那‘铿’的一声,陈小驴就知道这刀刃开的很锋利,他冲到了骑在马上的女人旁边,这时候女人那双手已经扣在了猫兄身上,把这只黑猫抓得几乎变形。但猫兄死死盖着它的脸,死不松口。 看着女人手上长出的一层淡淡霉毛,陈小驴情急之下,持着匕首先往它胳膊斩了上去,准备把猫兄先从那双手下救出。 只是手扬起来,准备劈下去的时候,却被旁边一只手箍住了手腕,同时听到一声仿佛从很远地方传过来的暴呵。 “知白!” 是张笏的声音,拦住他的也是张笏。 陈小驴听到这呵声眉毛一抖,突然身上跟过电一样,从头到脚一个颤抖,而后头曹侯略带不安的声音跟着出现,“我靠,小驴你突然发什么疯?”曹侯两步就跨了过来,急忙把卧在马上闭眼假寐的猫兄抱了过去,而陈小驴的匕首,此时正被张笏拦在它的头顶。 三匹马怔怔站在那里,后头两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楞在那里的陈小驴,隐隐有些不安的刨着蹄子,马背上哪里有什么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差点把猫兄一刀宰了? 就跟梦游到中途突然醒过来一样,陈小驴不禁一阵后怕。 “我----怎么了?”他扭头看向张笏,喉结滚动,再看看旁边惊疑又担心的看着自己的曹侯,一种记忆好像被割裂的恶心感就涌了出来,顿时弯腰一阵干呕。 张笏皱眉好像在思考,曹侯一手抱着猫兄一手赶忙帮他拍背,无语道:“我们还想问你怎么了,话说一半突然跟睡着了一样,叫你也不搭理,跟着就跑过来要宰了你这只猫,嘴里还咿咿呀呀的,我说小驴你没事吧?” “----” 自己竟然说这话就睡着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刚刚看到的听到的,甚至张笏的反应还历历在目,怎么都不像是假的啊!陈小驴想问,但张口就是干呕,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呕了好半天才停下,他直起身子向曹侯摆手,苦笑道:“别拍了,胃都快拍出来了!” 有了缓冲时间,陈小驴也慢慢回过味来,估摸着自己刚可能又是在不知不觉间中邪了。 “树上!”在旁边思考的张笏突然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马背上的包里,抽出了一把金钱剑,说话的同时脚腕一拧,踢着旁边的树干,三两下就蹿上他们头五米左右高的树冠里。 陈小驴和曹侯愕然抬头,只抓住了张笏进入树冠前的影子。 扑簌簌! 他们头顶的树冠突然一阵摇晃,很多东西从头顶落了下来,和下雨一样。陈小驴抓过一个掉在自己头发上的东西一看,竟然是死掉的灰蛾子,那些绿血黏糊糊的,看着特别恶心。 砰! 一个带着股霉味的白影,直直从茂密树冠里掉了下来,长袖白衣,头发拖地,看着是个女人,陈小驴悚然一惊,这不就是自己刚刚骑在马背上的那东西?但他还是没看到这女人的脸,因为在她掉下来的同时,第一时间用宽袖把脸遮了,如果不是手上肉眼可见的那层霉毛,这女人还真有点羞涩的意思。 “看她的脸!” 还在树上的张笏马上提醒。 但离那白衣女人比较更近一点的曹侯,这会被吓得好像有点呆了,陈小驴一直警觉,见状一把将其拉开,提着匕首往白衣女人那边迅速冲了过去。 他身上也有点发凉,但这玩意儿明显是个邪祟,而张笏对付这东西有经验,所以他无条件信任。 但还是迟了,就在陈小驴匕首递出去,已经搭到宽袖上准备拨开的刹那,白衣女人迅速转身往林子外跑去。场面有点诡异,陈小驴甚至没看清她的腿是怎么动的,就和在电影院看电影突然卡胶卷了一样,那白影闪了三下就消失在了路上。 “这瘪犊子的到底是粽子还是邪祟?” 陈小驴保持着前撩的动作一阵发愣。 砰!张笏从树冠里窜出跳了下来,听到陈小驴的问题,皱眉道:“都不是,是它!” 它!尽管没有明说,但陈小驴知道张笏的意思,因为他刚刚就有这种说不清的感觉,身上一紧,看着有些灰头土脸,身上还粘着不少的恶心灰蛾子的张笏,问道:“不是说十五天它才会找来么?”话是这样问着,他心里也有点奇怪,张五爷的那两个师弟肯定也是高人,他们被这东西找上门,结果一自杀一失踪,现在这东西找上他了,结果这么简单就被没用给赶跑了? 张笏对此似乎也觉得奇怪,摇摇头,盯着那白衣女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会,就问陈小驴刚才是看到了什么,等陈小驴说完,他捻起一只死掉的蛾子闻了闻,道:“那是招魂,是这些蛾子做的,如果你刚才看到了它的脸就完了。” “那猫兄是怎么回事?”说起这个陈小驴略感奇怪,如果是没用说的这样,那刚刚自己中招,是猫兄扑过去把白衣女人的脸盖住了,但事实是,猫兄又一直在马背上卧着。 张笏道:“它应该是感觉到你危险了,至于知白你说的,我怀疑-----是猫兄进了你的梦里,它不是凡品。” “喵呜!” 似乎是听明白了这个冷面道士的话,猫兄在曹侯怀里叫了声,但看着又好像精力不济的模样,蔫蔫的。 曹侯直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身体猛地抖了一下,手一松将猫兄直接扔在了地上,一脸冷汗道:“我草!这狗日的就是邪祟?我老娘从小就跟我说夜不入林,否则会惹脏东西,我还以为她是吓我的!” ------------ 第七十五章 消息 二人都没搭理曹侯这货,只有猝不及防下被他摔到地上的猫兄恶狠狠叫了声,表示愤怒。 但曹猴这句话又说到了陈小驴心里,夜晚的林子不是久留之地,三人迅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陈小驴又问了张笏几个问题。 那些招了他的魂的灰蛾子叫稠巢蛾,喜欢钻各种腐烂木孔,这种蛾子一旦大量聚集在一起,那种振翅声很容易把活物的魂勾走,在山西一带经常有夜林鬼杀人的说法,其实就是这种蛾子在作怪。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东西只有山西才有,今晚他们却在上海看到了。 至于为什么只有陈小驴中招,很有可能和那个被暂时赶走的白衣女人有关。 还有关于开始不能看那女人的脸,和之后张笏却让看那张脸的矛盾,前者是因为那时候陈小驴中了稠巢蛾的招,魂都快被招走了,所幸有猫兄阻拦,那白衣女人应该也察觉到了猫兄威胁,所以想借他的手先杀了猫兄。 后头又让陈小驴却看脸,则是张笏在树冠里驱赶那女人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师父在说那位黄见西师叔的时候,有过一句感叹,说怀疑那尊女身天王像可能一直在跟着黄师叔,等待某个‘合适’的时候。如果能早早发现它,和它面对面看一眼,那活人身上的阳气就有可能将其直接惊走。但这也只是猜测,更何况那东西既不是粽子也不是邪祟,邪门的厉害,它不自己出现,想要找到它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后面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张五爷那个猜想的正确性,至少白衣女人刚刚好像很害怕自己看到它的脸。 ---- 天蒙蒙亮的时候,三人终于到了上海和嘉兴的界碑处。往四周观察,不远处有个村子,更远的地方能看到一片横在那里的山,按照方向位置来看,应该就是地图上标注的那个叫‘财神山’的九龙山。 村子里早起的人已经下地干活,陈小驴在田畔拦住一个村民,问远处的那片山是不是叫‘财神山’,只是村民的反应却很冷淡,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扭头就走了。 碰了一鼻子灰,陈小驴只道那人可能是个哑巴,就打马往前又询问别的村民,然而一连问了三四个,竟然所有人的反应都出奇的相似,看他们的眼神都冷冷的。还有一个村民在从他们马边走过后,回头往地上狠狠吐了口老痰。 “哎哟我草,这狗日的!”曹侯的小暴脾气一下就被激了起来,回头想找那人理论,却被陈小驴和张笏拦住。陈小驴皱眉道:“不要冲动,这情况看着不太对劲。” 这时候一个年轻小伙扛着锄头往这边走过来,他拍了拍口袋,摸出一块现大洋攥在手里,上前将人拦住先把钱给抛了过去。 小伙明显有点懵,拿着钱不知所措,陈小驴单刀直入道:“兄弟,打听个事,那片山是不是叫财神山?” 小伙脸色猛地一变,嘴巴微张,又有点舍不得到手横财,看着旁边也没有别人,用很小的声音快速说道:“不要和旁人打听了,有什么事情你们去问村长,二层木楼那家就是。”说完和做贼一样立刻离开。 这还真是个奇闻怪事! 陈小驴无奈摇头,回过身和曹侯张笏将情况一讲,三人只能进村,盯着那栋二层小木楼找到了村长家。 这村子的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把陈小驴三人迎进去给倒了水,陈小驴很懂事的先放了两块银元上桌,才切入正题问道:“叔,就是想和您打听个事,那边那片山,是不是叫财神山?” 一听是问这事,村长直接摇头道:“那叫九龙山,小伙子你们怕是找错地方了。” “呃----叔您再费神想想,那九龙山是不是还有个‘财神山’的别名?” 地图上标注的的确是叫九龙山,但卖消息的那个铺子里也说的明白,九龙山就叫财神山,只是那边看着还有段距离,陈小驴也是担心那消息有问题白耽搁了时间,所以才想跟这附近的人先打听清楚。 村长失笑道:“没有的事,九龙山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名字,怎么可能还叫别的名?而且就算还有别的名,我还能不知道了?” 这时候村长的儿子儿媳也收拾好,扛着农具从屋里出来,村长见状就抱歉着说要下地干活了。 三人从院子里出来,看着村长这家人出村,都皱着眉头。曹侯有点不爽的说道:“这村子的人都特么的古怪,小驴,要我说咱们也不用问了,那铺子的消息肯定没问题,咱们直接过去进山得了!” 陈小驴闻言无语道:“先不说进山的路要怎么走,就算咱们能找着路,五爷画的那个地方在哪里你能找到?更何况,我现在都不清楚找到这个地方,到底要干什么,这些事情不找人打听,怎么办?顾头不顾腚的货!” 曹侯顿时哑火。 张笏听到这话好奇道:“望闻问切?” 陈小驴一怔,点头。望闻问切当然不是中医的那四个字,这也是土夫子的行话,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陈小驴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多问,以便能找到些有用信息。 但在这个古怪的村子里明显什么事情都打听不到,他只能忍着着急说道:“算了,往周围跑跑,看还有没有别的村子能打听。” 嘎吱! 就在三人重新上马准备离开的时候,隔壁那家屋门开了条缝,里头鬼鬼祟祟探出了个脑袋,“你们是在打听财神山?” “是。”陈小驴有些诧异看着对方。 那人就冲他们招手道:“我知道,进来说话,先进来。” 山重水复疑无路!陈小驴精神一震,跟着对方进了院里。看着这个看不出年龄,面相有点猥琐的男人准备给他们倒水,他摆手制止,“大哥你说你知道财神山?怎么称呼?” “我姓王,叫我王二怪就行。”王二怪嘿然一笑,低声说道:“九龙山就叫财神山,但那山不好进,里头没路,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找个向导进去,就是这----嘿嘿。” 看着王二怪把手放嘴边一搓一吹,陈小驴又拿出几块银元,但在王二怪手伸过来的时候,他又把钱压住,“王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王二怪一迭声说道,陈小驴把钱放开让他拿去,道:“为什么这个村里人,都不和我们说这个地方?” 王二怪挤眉弄眼道:“这事情说来话长,财神山这名字犯忌讳,前些年来过不少人,也是打听这名字要进山,但说起来也是奇怪,只要进去一拨人,这附近村里当天晚上就莫名其妙要死人,这事情很邪乎,所以这周围村里都被村长族老下了封口令,不准告诉外人和财神山有关的任何事情。” 我草,那你个瘪犊子现在是在干啥? 陈小驴望了对方一眼,知道这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不过也幸亏有这样的人啊,不然这事情还真难办了! 至于说有人进山,外头就要死人的说法,这听着是有点邪性。 不过还有别的人来这里打听过? 他点点头,状若不经意道:“王哥,你说的那些来这边打听的,都进山去干什么啊?” 王二怪嘿然道:“说是找什么古楼,谁知道呢。” 古楼?陈小驴扭头,和张笏曹侯对望了一眼,道:“什么古楼?” “啊?你们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也是来找古楼的。”王二怪显得很惊奇,但又把这个话题跳了过去,道:“那你们进山干啥?” ------------ 第七十六章 进山 进山干啥? “进山打兔子。”陈小驴对王二怪呵呵一笑。 王二怪陪笑道:“小哥就别说笑了,得,您这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这点事我还是懂的。” 陈小驴把张五爷给的那张兽皮丢给他,道:“我们要在山里找这个地方,你知不知道位置?” 王二怪看着上头画着的地形摇头,“这事您问我白问,山里头是什么情况,这附近村里只有一个守山的老跛子知道,就是我刚说的给你们找的那向导,没有他带着,财神山难进难出,强行进去,十有八九会撂里头,所以您如果想问山里的情况,还是到时候直接问他吧。” 说着王二怪为难起来,“就是进山一趟,那老跛子要钱比较狠。” “多狠?” “送一趟人一百现大洋。” “我草!他狗日的怎么不去抢?”曹侯在一边听到这话一下子跳了起来。 一百现大洋,这在上海,够得上一个普通家庭宽松半年的开销了,尽管前些天三人做局,宰了李明师那狗大户一笔狠的,但这种事多少年才能遇到一次?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王二怪为难道:“就是这个价,少一个子那老头也不会干的。” 陈小驴皱眉,不知道这王二怪是不是信口胡诌,但如果真要这么多钱,他身上带的根本不够。总不能再跑回上海到银行去拿吧?扭头看向曹侯,“你那带了多少?” 曹侯咧嘴,很不情愿的将手伸到背后,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掏的钱,一拨一拨,陆陆续续码出了将近八十块现大洋,“就这么多了。” 陈小驴看的眼睛发直,这货身上带了这么多钱,一路骑马过来晚上还在那林子里一顿折腾,竟然一点响都没发出来? 惊奇归惊奇,陈小驴自己身上还有点,张笏那边再凑了几块,一百块大洋就齐了。 王二怪在一边看得口水直流,但知道这种要进财神山的人自己根本惹不起,也没敢动什么歪心思。 陈小驴把钱一收,对王二怪说道:“带我们去找那个向导吧。” 王二怪从自家后头也牵出了一匹马,带着三人往山下那边跑去,路上说了九龙山又叫财神山的原因,说是山脚下有一个很老的财神庙,因为特别灵验,不少人在那里拜过后都发了财,再加上九龙山里头很怪,所以大家都说庙里的财神其实就在山里住着,是财神也是山老爷,久而久之,九条山脉叠错在一起的九龙山,也就有了财神山的名字。 不过那个财神庙现在破败了,屋宇破烂,只剩下了一个孤寡的老跛子在里头住着,守庙又守山。 太阳从东边升起,露了半个头,四人就到了山下那个财神庙里。 庙宇很大,王二怪说这是以前在庙里求过,后来发了财的那些人一年年还愿捐建的,不过偌大的庙宇现在已经破败的厉害,很多屋舍都已经半塌,没有塌的,墙上也或多或少裂着缝隙。 庙里头还散养着些鸡,味道不怎么好闻,一路上都蔫蔫的猫兄,在看到那些鸡的时候一下子就眼神发亮,从陈小驴肩头跳下撵了过去,顿时鸡飞猫跳的。 “老跛子!老跛子你个赣大赶紧出来,来客人了!” 王二怪一进门就扯着嗓门大喊,很快,一个头发凌乱,看着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小老头,拖着条不方便的腿一跛一跛的过来,对王二怪点点头,就看着陈小驴三人问道:“要进山?钱带够了没有?” 陈小驴点头,把装着一百块现大洋的布袋子给对方扔了过去,一起扔过去的还有张五爷给的那张兽皮,“我们要去这里,你知道位置不?” 老跛子打开布袋看了看,又摊开兽皮看上头画着的地形,声音嘶哑道:“你们要去喇叭谷?这里我不进去,最多只能把你们送到这个位置。” 陈小驴顺着老跛子手点着的地方看过去,是那个喇叭地形宽大谷口的边缘,微微皱眉,看向对方等一个解释。 但老跛子没有说话,什么解释都没,只是把兽皮还回来后沉默的数钱。 曹侯不耐道:“哎哟我草!是我们花钱你收钱,你咋还整得跟个大爷似的?” 老跛子听到这话手一停,说道:“你们可以找别人带你们进去。” 曹侯一下哑火,看向陈小驴用眼神询问,陈小驴摇头,对老跛子说:“什么时候走?” “现在,你们等我一会。” 四人暂时被晾在财神庙前面杂草丛生的院子里,王二怪那边则说他的事情办完了,提溜着裤子准备离开,陈小驴把他叫住,道:“王哥,你之前说有人进山找古楼,什么古楼?” 王二怪连连摆手道:“这事情我也说不清楚,你们等一下问老跛子就好,这财神山里的事情他门清。” 等王二怪骑着马一走,只剩下陈小驴三人,一直憋着的曹侯终于急眼了,忍不住道:“小驴你到底怎么想的?就这么把钱给了,不怕他们拿着跑路?而且事情也不先问清楚----” 陈小驴揉着眉心道:“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有什么想问的,路上多的是时间,你脑袋长臀上了?” 曹侯被骂了两句脑子终于拐过了弯,不禁挠头哂笑,也是,他们这边三个人,他和小驴都能打,没用更是个武力值很高的变态,三个壮小伙还怕一个跛脚的老头? 过了十几分钟老跛子回来,钱袋子已经不知道被他藏哪去了,对三人招手道:“准备好了,跟我来吧,把马就拴院子里,丢不了。”说着却往财神庙里面走。 陈小驴道:“不是进山么?” 老跛子头也不回道:“要去喇叭谷只能走水路。” 跟着老跛子走到庙最后面几乎已经和山贴住的地方,三人才发现这里竟然有一条五米多宽的河,河水十分平缓,一条舟子泊在水面上,后头装着柴油发动机,前头固定了一个探照灯。之所以他们过来没在外面看到这条河,是因为财神庙太大,而这条河从山里出来进财神庙,又拐了个‘U’形弯流进了山里,不走到这后头,根本看不到这情况。 三人看着舟子对视了一眼,陈小驴咂舌道:“您这连柴油发动机都用上了?”现在市面上油料很贵,但比油料更难搞的是发动机这东西,寻常人摸都摸不到。就这东西装船上,一下就让陈小驴觉得这老跛子门道很深了,心说这一百现大洋花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跛子跳上舟,没有说话。他这发动机的来头有问题,不方便说,如果不是这几个年轻娃娃要去的喇叭谷,必须走水路从那个鬼地方过,他宁愿撑舟进山,也不会把这台发动机搬上来。 陈小驴三人上船,连人带包重量不轻,让船体明显下沉,不过陈小驴发现了个有意思的细节,这个舟子虽然是平底,但船舷明显是加高的,吃水很深,看来这老脖子没少用船拉重物。 摇火后发动机发出隆隆巨响,舟子沿着叉开的山壁开始进山,不过片刻,曹侯和张笏就靠着船头睡熟了。陈小驴是昨晚早有准备,所以提前休息好了,他俩却是连准备东西带骑马,实打实一天一夜没有没有闭眼。 往前走了一段,看着河两边跟刀削一样平滑的山壁,陈小驴想着王二怪说的古楼的事情,对老脖子道:“您怎么称呼?” 老跛子道:“叫我老跛子就行。” 陈小驴点头,道:“老跛子,听王二怪说经常有人进山找古楼,这山里有什么古楼?” ------------ 第七十七章 入洞 面对陈小驴的疑问,老跛子倒是知无不言。 他告诉陈小驴说当地一直都有个小传言,说这财神山里藏着一个许愿很灵的神物,就躲在一栋山中古楼里,之所以要进山找古楼,其实就是为了找那个神物。 说完了才反应过来,看着陈小驴疑惑的说:“你们不是来找古楼的?” 听到神物,陈小驴心说这难道是中国版的阿拉丁神灯?对老跛子摇头,问:“这说法玄乎,那神物是什么东西?” “这我哪知道。”老跛子控制着尾舵避开一块河里礁石,就听陈小驴又问:“那喇叭谷有什么说法?” 不等老跛子说话,陈小驴就先给打了预防针,眯着眼睛说:“这您可别告诉我您不清楚。” “这----”老跛子犹豫了一下,应该是发现了陈小驴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透出了某种危险信号,让他明白眼前这三个年轻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便低声说道:“算了,我也就明说了吧,那喇叭谷是山神老爷住的地方,活人一进去就打雷下雨,有立着进,横着出的说法,小伙子,我看你们要不就别去那里了,回头来得及。” 陈小驴消化着这些不知真假的内容,一时间没有说话,心想五爷那位刘如法师弟留下这张图,难道是在说想解决麻烦,得去找那什么山神不成? “还有别的么?”他问老跛子。 老跛子就不再提说不去的事,不过看面前这三个年轻娃娃的目光,就变成了跟看死人一样的,没什么感情,说:“那就忌讳一点,入谷不起高声,没了。” 这时候舟子过了两边刀劈悬崖的夹中水域,算是正式进了山,本身只有一条的水流豁然分成三条支流,在四周叠起山壁中穿插交错。 陈小驴这才发现财神山里的水域竟然如此错综复杂,如果是不熟悉这里面的人,进来之后八成就得迷在里头。 不过老跛子轻车熟路,选了条水路把舟子开进另一条河里,好像突然响起了什么,看了眼靠在那睡觉的张笏和曹侯一眼,问:“我看着娃娃是个道士,你们进山带香没有?” 香? 陈小驴微微一楞,在他们的包里简单翻找了一下,在张笏那个包的侧兜里找到了三个装着不同线香的木盒。 “带着,怎么了?” 老跛子也看到了,点头道:“进喇叭谷之前烧一次平安香吧,可能会有点用处。” 陈小驴默然点头。烧香的门道他不太懂,只知道有吉凶讲究,分很多烧法,老跛子说的平安香就是其中一种,但这得看没用的。 “我们多久能到?” 从上海地图上看,和嘉兴交界处的这个九龙山好像并不大,是小山脉,但等真正从外头进来,陈小驴才发现自己真是想岔了,里头方圆几十公里还是有的。 老跛子说道:“还早呢,越往里暗礁越多,速度只会更慢,小伙子你还是睡一会吧,不然等进了鬼挠洞,你要在里头睡着了就坏了。” “鬼挠洞?”陈小驴听这名字觉得有点不舒服。 老跛子点头说:“是往喇叭谷去的必经路,不过鬼挠洞,不见喇叭谷,我也和你讲不清楚,等到了再说吧。” 陈小驴把这名字记在心里,说了声好,和张笏曹侯一样倚着船舷闭眼。 开始只是竖着耳朵假寐,不敢真睡,毕竟没用和猴子都睡过去了,他要是也睡着,谁知道这不知根脚的老跛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这样子既是让眼睛休息,也是在钓鱼,如果老跛子真存了什么坏心思,等他‘睡着’后肯定会有动作。 但眼睛闭上听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老跛子始终沉默的控制着尾舵,很老实,他不知不觉的就真给抱着猫兄睡了过去。 也幸亏老跛子真的只是做送人进山的买卖,没什么太歪的心思,这一路平安无事,不然要是碰上个杀人越货的,三人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睡着,肯定得交代在山里。 舟子稳稳当当在山中水域穿行,通过一片和进山之时特别类似的夹壁地形后,听在了一个周围四峰环抱的地方,老跛子松开尾舵,把陈小驴三人叫醒。 “这就是鬼挠洞。”老跛子指着他们前面开在山壁上,差不多有三米宽,却只有一米多高的幽黑洞口,叮咛说:“拉屎撒.尿都解决一下,进了洞就别说话,别回头,看见别的船和----人,也别慌,就当没看到,把自己当个死人。”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听老跛子说的吓人,陈小驴忍不住皱眉。 老跛子道:“水上鬼舟。” 进洞前的这片水域,在两边很难得的见了岸滩,老跛子把话说完后,就先跳岸上的杂草丛里解决个人问题。 曹侯本身睡醒还有点懵,但有昨晚的事情打底,这货也算是开了次洋荤,所以一听老跛子这么说,不禁一阵尿意袭来,也跟着上岸钻草丛了。 船上就剩陈小驴和张笏两人,张笏在看那个逼仄压抑的水洞洞口,陈小驴低声道:“得对那老跛子留个心。” 张笏不解看他。 “刚才咱们仨都睡着了,这事情不正常,而且在咱们睡着的时候,他翻过咱们的包。” 陈小驴在身边背包上拍了拍,他刚刚在老跛子询问下,开包找香的时候,习惯性多留了个心眼,在张笏和曹侯俩人背包的拉链三分一处,同样夹了根头发进去,但是现在,拉链上夹着的头发都不见了。 不过现在不是和老跛子翻脸算账的时候,而且包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最要紧的那枚青铜铃铛他也一直贴身放着,包里剩下的东西对方估计也用不到。 张笏点头表示知道,不问为什么是一贯作风,反正知白这么说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在小事上寻根问底最无聊。 看着水洞洞口,他说道:“自内向外.阴气很重,洞口不燃阳火。” “废话就别说了,我也能感觉到阴气重。”陈小驴白眼,跟洞口还有一小段距离,但这会儿已经觉得凉飕飕的。他又把老跛子说的烧香的话和张笏提了提。 张笏道:“烧平安香要搭增左右减。” 烧香一般是三炷,中间位置的叫搭香,再分左右。不过大多数情况下烧香都是烧平香,知道这些香术的人不多。陈小驴也不耐烦听这些,摆手道:“到时候你烧就行,要怎么做你说,我和猴子跟着照做。” 张笏点头。 没多一会老跛子和曹侯也从草里钻了出来,陈小驴拿出曹侯这货从黑市上倒腾来的洋人的压缩饼干,四人就水填了肚子,在老跛子再次叮嘱,一声吆喝,打开船头固定的探照灯后,舟子‘突突突’进了鬼挠洞。 在进洞口的时候,张笏坐在船头把昨晚用过的那把金钱剑抱在了怀里,陈小驴倒是想着他说的洞口不燃阳火的话,用手护着划拉了一根火柴试探,结果在没风的情况下,火苗一起骤灭。 这个穿山的水洞有多长没人清楚,老跛子自己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只是说他过这个洞,有时候很快就出去了,但用时最长的一次,早晨从这里进,等到从那边出去都已经晚上,人也差点交代在里头,至于在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不是不肯说,而是死活想不起来了。 柴油发动机的巨大声响,在一进这个水洞后被骤然扩大,陈小驴也只能强忍着耳内扩张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折磨,咬牙忍着,同时借着船头探灯的亮光观察洞壁。 ------------ 第七十八章 你是谁? 水面在探照灯下幽光闪动,而洞壁三侧,有很多不规则的凹陷,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好像是人手挠出来的一样。 这就是水洞叫鬼挠洞的原因? 陈小驴看了那些痕迹一会,翻出手电筒又往两边近邻洞壁观察,心中一动,泛出了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回身想让老跛子把船往一侧石壁处开,一张嘴骤然惊醒过来老跛子的提醒,只能冲对方打手势。 老跛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小心翼翼控制着船侧靠石壁。 陈小驴手搭在石壁上,顺着船的前行往前摸了一小段,眼神顿时惊疑不定起来。 这瘪犊子的,好像真被他给猜对了?但这事情,怎么可能? 曹侯疑惑的看着他,过了两秒见他没什么反应,拍拍他肩膀,打着手势问怎么了。 这话没法用手势比划出来。陈小驴往周围一看,跟着把手伸水里一蘸,在船板上写到:“这洞好像是挖出来的。” 曹侯莫名其妙的看他,大概是想说这有什么稀奇的?但紧跟着反应过来,这特么已经进财神山深处了,谁好端端的会跑这里给凿一条洞出来?而且洞宽有三米左右,长度不知道,还是穿山而过,得要多少人才能整出这事? 陈小驴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学艺不精,把这事情给搞错了。 可是古圆近方(注1),水洞壁上那些痕迹边角特别圆润,看着乱,但只要稍微懂行的,搭手一摸,就能摸出和自然形成痕迹的不同,这是典型的四派手法,几乎是有传承的土夫子的必修课。 所以按理来说,这个事情他不应该会搞错才对。 不过转瞬有释然。小佛岭神仙坟,深山老林里那么浩大的工程,几十年前的人都能做出来,和那边相比,现在这个水洞的工程屁都不算。 转着手电筒又去看洞壁另一侧,扭头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个虚影,曹侯反应很大,陈小驴也被吓了一跳,手疾眼快的一把将这货的嘴紧紧捂住。 就在他们小船的前面,一艘看着已经十分破烂的乌船,迎面朝他们划了过来,上面没人,船摇子却在自己动着。 这就是老跛子说的水上鬼舟? 陈小驴能感觉到趴在他头顶的猫兄,在发现这艘烂船的时候,把自己的指甲从爪子里放了出来,好像进入了警戒状态。而坐在船头的没用,则把抱在怀里的金钱剑拿到了手里。 两艘船速度都不快,但还是慢慢的越靠越近,就在这时候,老跛子把船贴洞壁停了,然后一拍陈小驴肩膀,在船板上快速写道:“见鬼舟了,不要慌,给前面的娃娃提醒,从现在开始不能回头看了。” 陈小驴蓦地一楞,想到自己刚刚还回过头和老跛子交流,有种想抽自己一耳刮子的冲动,急忙把提醒给张笏带到,张笏只是淡然点头。 没出什么乱子,鬼舟从他们的船旁慢慢划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船上发动机的声音太响,凭着陈小驴变态的听力,竟然没听到这艘船划水的任何声响,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艘船好像就跟不存在一样。 船上几人都轻轻松了口气,老跛子控着尾舵入水,他们继续往前。 曹侯身上有点发软,蘸水后抖着手指写道:“是什么东西在摇那船摇子?” 陈小驴瞪了他一眼,心说这问题问的,除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还能有啥玩意儿? 这水洞不是直的,在拐了几次小弯后,船头探灯照到了前面的洞口,陈小驴本身以为应该就出去了,但跟着又发现不对,因为洞口那边没有透出光亮,不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果然,在从洞口穿出去之后,他们竟然进了另一条水域里,头顶逼仄的顶壁骤然消失,原本只有三米宽的水洞,一下子往两边分散了不知道多少,看这样子,竟然成了一条极宽的山腹暗河,在左右两边,还有很多不知道最终通向哪里的水洞洞口,大小不一。 在外面的时候,河水就一直很静,静到人根本看不出水域流向,如果不是没有嗅到臭味,那会陈小驴甚至都要以为这根本就是死水了,直到进入这一段更宽的水域,他才知道这一路进来,应该一直都是逆水在走。 哐咚! 某刻,小船好像触到了水下暗礁一样猛地震颤了一下。船上四人包括老跛子在内,一下子东摇西摆,陈小驴侧翻在船上,装在口袋里的那个青铜铃铛跟着滚落出来,里头撞子敲击钟壁,在刺耳的发动机声响中,隐约发出了几声脆响。 叮铃!叮铃!叮铃! 响声在宽阔的水洞中回荡,混着发动机的轰隆声,也不知道传去了哪里。不过陈小驴没在意这些,甚至心微微一疼,想着可千万别把这个价值连城的宝贝摔坏了,赶紧回身去捡。 把铃铛抓起,一抬头就愣了。 他打着手电筒回了头,同样回头往后看的还有曹侯。曹侯是刚刚被那一颠,颠得差点落水,幸亏张笏将他一把抓住才没下去,所以一惊之后脾气就‘唰’地上蹿,回头想瞪老跛子,但等陈小驴回身捡青铜铃铛,手电筒的光无意间扫在了老跛子脸上,他眼里的愤怒顿时变成了恐惧,失声大骂了出来。 “我草!王二怪,怎么他妈的是你?” 陈小驴脑子里也骤然嗡地一下——王二怪!划船的老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王二怪! 闹邪祟了么? “我干你们奶奶!让你们别回头别说话,你们他妈怎么就不听劝?完了,这下全完了!”王二怪坐在船尾破口大骂,脸色惨白的没有任何血色,他眼里闪烁着惊恐,立刻一摇船舵,发动机马力也开到了最足,“不行了,不能再往前走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你们几个小赤佬真他妈是祸害!” 船在水里猛地打弯,船上几人又是一阵剧烈摇晃,曹侯气急,一拳头就往王二怪脸上抡了过去,大骂道:“你狗日的到底怎么回事,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好脾气在上海的下九流江湖里活不久,曹侯也就是在陈小驴和张笏面前比较收敛,一个人在外头也是个不碰钉子就嚣张到死的主,这会猛地看到老跛子竟然变成了王二怪,而且还是在这么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情急之下只抡拳头没动刀子,已经算是保持着理智了。 但就在这一拳头马上要挨着王二怪脸的时候,陈小驴被惊了一下,嚷着:“猴子,抓船舷!”急忙伸手把他往旁边一推。 这拳头没抡上去,曹侯再次差点落水,但陈小驴早有提醒他也抓稳了,不过王二怪手里刺过来的那一把匕首,也只是擦着他的衣服划了过去。 看清场间形势曹侯再次暴怒,立刻从背包里抽出了一把开山刀,陈小驴也马上抽出了匕首,刚刚要不是他手疾眼快,这会猴子该见血了。 王二怪被吓了一跳,往船尾巴上一缩,船舵乱转差点没把他自己给甩下去,王二怪带着哭腔道:“都火烧屁股了,要命的事情怕是就要来了,我求你们两位小爷就别闹了行吗,咱们得赶紧回去,不然都得死在这洞子里头!” “老跛子呢?开船的明明是他,什么时候给变成了你?”陈小驴没搭理这话,匕首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上。 王二怪一脸见鬼的表情,骂道:“什么王二怪?你们两个小赤佬眼睛瞎了么?怎么我就成那狗东西了?” ------------ 大家明早看 这章还有点尾巴没处理好,看了眼时间,根据以往的经验,审核老大好像晚上十二点下班,所以半夜发出来,要明早才能审核完毕放出来了。 另外,审核老大你要看到了,可以给开个后门,陪我熬个小夜吗? ------------ 第七十九章 鬼船 噗通! 没人控制的尾舵在水里乱摇,船体左右摇晃,一个背包被甩的掉进不知深浅的河里,连泡都没冒一个就沉了下去。 曹侯大叫一声‘我草’!伸手想拉没拉住,立刻扭头怒容盯着王二怪,恨不得马上弄死这狗东西。陈小驴也是脸色一沉,道:“王二怪,老子现在没心情和你开玩笑,马上把事情说清楚,不然宰了你!” 王二怪明显感觉脖子一疼一凉,知道应该是见血了,带着哭腔嚎道:“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洞子里不能犯的忌讳你们全犯了,你们几个爷就算想死也别拉上我啊!” “还他妈嘴硬?”陈小驴红眼暴躁。 这时候一直在船头皱着眉,没有参与进来的张笏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对陈小驴和曹侯道:“错了!” 二人闻言都是一楞,曹侯回头道:“啥错了?” 张笏没有回答,持着金钱剑猝不及防在他们肩膀狠狠一敲。 陈小驴吃痛,回头道:“我草!没用你干啥?” 张笏道:“你们再看看船上的人是谁。” 不是王二怪么,还能变回老跛子不成?陈小驴一哂,突然意识到这话是没用说的,心里不禁一咯噔,马上回头。 被他用匕首卡着脖子,逼得不得不半躺在船尾板上的,可不就是面色惨白又阴沉的老跛子么?而且老跛子两个手里都空空的,根本没拿刀子。 曹侯也被张笏一下敲醒,半张着嘴,满脸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水洞里好像有很奇怪的东西,能让人心智变乱,一定要静心。”张笏适时说着,也打开了一个手电筒往四周探查,好像在寻找什么。 曹侯和陈小驴震惊半天后,对视一眼,立刻把脖子上已经见了血,看着有点惨的老跛子扶起。至于不好意思?这种情绪不存在的!陈小驴只是例行公事般的对其敷衍道:“抱歉。”曹侯更是连看都没看他,只是对张笏不满道:“没用你早说啊,看这误会闹的。” 张笏摇头道:“我刚才也中招了。” 船上唯一没有中招的好像就是猫兄。但从短暂的争斗一起,它就突然趴到了船舷上,眼睛一直向前方看去。 老跛子被放开后脸色很沉,但心里更多的还是害怕,他重新把尾舵控制住,马上对三人说道:“我管你们叫爷爷行吗?我不是吓你们,忌讳全犯了,咱们现在最好马上回去。” 陈小驴道:“犯了这些忌讳,到底会出什么事情?” 老跛子摇头,只是默默转舵。他打定主意了,必须马上回去,就算被船上这三个小赤佬再打一顿也必须回去。 陈小驴看着他,默然无语,大概能猜到这老跛子有恃无恐的原因,毕竟喇叭谷到底在什么地方,也只有他知道,要是真在这里把这老跛子给弄死了,先不说往前要怎么从水洞里出去,就算是往回走,不熟悉这水域,在这黑漆漆的地方,船触礁沉没的风险也非常大。 这时候船头的猫兄突然叫了一声,吸引了几人注意。 陈小驴往猫兄那边看过去,心陡然一沉。有两艘立着竖杆,上头挑着红灯笼的小船,摇着桨出现在了船头灯照射的光线里,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了。 那船上好像有人,又好像没有,大概只能看到团朦朦胧胧的虚影,坐在摇子后面。 又是鬼舟么?陈小驴惊疑不定。 老跛子这时候却一脸灰败,把船舵压出水,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完了,这下完了----” “我说老跛子,你狗日的别在这吓人,怎么就完了,不就是两艘鬼----舟么?”曹侯听到这话有点生气,又有点怂,“和刚碰到的那个一样,避开不就完事了!” 陈小驴也看着老跛子,他和曹侯关注点不同,问:“你想起什么了?” 老跛子一脸死气道:“鬼舟挑灯笼,更大的那个就要来了,不用躲了,躲不掉的。” 话音刚刚落下,往他们这边靠过来的那两艘鬼舟,在船头灯的光线中突然消失。 几人悚然一惊! 陈小驴心里再次咯噔一下,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 “来了,它来了!” 老跛子突然往更远的地方看去,声音发抖。 就在下一秒,远处漆黑的水域里,开来了一艘船已经破败的大船,而船来的那个位置,已经超出了船头探照灯所能照到的最远距离。 但船上四人偏偏就在黑暗中看到了。不光是看到轮廓,甚至能清晰看到那船舱最前面,打下的两条红灯笼垂挂。 灯笼里亮着微微的光,无声靠近。 “我草!” 这突然出现在宽阔水域中,看着极度诡异根本无法解释的情况,让所有人心里仿佛压了块大石,陈小驴嘶声,对唯一知道些情况的老跛子艰难问道:“那船是什么情况,爽快点的说!” “那是阴间来的船----上面全是邪祟!”老跛子快哭了出来,蹦了句不着调的话,说完后噗通跪在了船上,朝着那艘鬼船不断磕头,不再搭理陈小驴的任何提问,嘴里念叨着谁都听不懂鸟语。 “屁!你咋不说是天上下来的?”陈小驴无奈,强忍着紧张看向张笏,“没用,怎么说?” 张笏神色凝重的摇头,“看不出来头,先避开它,看看情况。” “行!”陈小驴点头,一把拉开这会儿已经吓破了胆的老跛子,又给曹侯使了个眼色,让他盯着这老东西点,就坐在船尾放舵入水,开船避到了水洞边上,给那艘过来的诡异大船留出充足的航行空间。 那船贴着水域中心驶过来,很快就进入他们手电筒的照射范围到了近前,船上的情况也越来越清晰,甚至在灯光照射下,站在小船上都能清晰看到那有些腐朽的船壁上,沾满了怪绿色苔藓。 “小驴,没用,我突然想到个事。”曹侯盯着那边低声说道:“我们村有跟着船老大出海打鱼的水手,有一次在村里闲聊,听他说过海上鬼船的事。” “海上鬼船?”陈小驴闻言一楞。 曹侯点头道:“没错,说是经常出远海的人,几乎都在晚上被这种东西尾随过,它没人驾驶,也没有船帆,特别诡异。你们说,咱们面前这玩意儿,会不会和海上的鬼船是一样的东西?” “现在说这些没用。”陈小驴摇头,心想着管它一样不一样,只希望面前这鬼东西赶紧过去就好,但看了几秒,他嗓子就有点发干了,低声道:“是我眼花了还是咋,怎么感觉它速度越来越慢了?” 曹侯和张笏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曹侯一时间紧张的没有说话,张笏道:“停了。”仿佛是为了迎合他的话,就在此时,陈小驴在旁边发动机轰隆隆的声响中,听到了一阵‘咯吱’声。 那是腐烂木板往一起挤压的声响,从那艘巨大的鬼船上传来,而它在这一阵响动中,停在了离陈小驴他们这艘小船四五米远的位置。 “我刚刚就说了,躲不掉的,你们还不信。把这东西给招了出来,只要还在这鬼挠洞里,不管跑到哪都会被它跟着的!”不停磕头的老跛子,可能是发现磕头也没什么用处,这会头也不磕了,只是颓败缩在小船中间瑟瑟发抖。 陈小驴虽然也觉得这事不对劲,但从这鬼船出现到现在,暂时也没出啥事,怎么老跛子就紧张成了这样?难道这老东西还有啥事没讲清楚? 正准备问,猫兄突然挠了他一下,跟着就听张笏说道:“知白,帮我看看背后有什么东西。” ------------ 第八十章 船上见女子 漆黑水洞里,只有船头灯和几个手电筒提供着一些光亮。 鬼船就静静的停在面前,越安静越让人紧张,张笏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让害怕的不行的老跛子都突然一楞。 但陈小驴没愣,没用这厮的声音平淡的有点过分了,就好像是生怕惊着了什么东西一样,他立刻把手电筒往那边照去,看到了一双搭在张笏肩膀上的----湿漉漉的脏手。 我草! 陈小驴抿了抿嘴唇,把手电筒微微下垂,却看不到张笏身后的情况。 “这----唔!” 老跛子抬头,自然也看到了那东西,他吓得想叫,被曹侯一把捂住了嘴。张笏语气尽量平淡,陈小驴懂他的意思,所以就算看到后心里紧张震惊,也尽量不露声色,曹侯当然也明白。三人之间的默契,在听张笏说完话,到看到那双手后的短短一秒之内展露无疑。 陈小驴用尽量当然的语调,就好像是说‘吃饭没’一样的语气道:“肩膀上是一双手,背后的东西看不到,怎么处理?” 张笏深吸口气,缓缓道:“猴子别看我这里了,不能把它惊到,小驴,取一根香,青色速告香,点着给我。” 陈小驴点头,迅速从包里找到香盒拿出一根青香,但点火的时候却傻了,在这水洞里,火柴根本划不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用,他不禁有点急了,道:“怎么办?” 张笏道:“火柴和香头都涂血试试。” “好。”陈小驴给曹侯打了个颜色,曹侯会意,立刻把刚刚从老跛子嘴上松开的手重新捂了上去。 就在老跛子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自己明明表示绝对不叫了,为什么还要捂自己嘴的时候,就看到面前这个叫小驴的小王八蛋,拿着匕首就在他胳膊上拉开了一道口子。 小赤佬!小王八蛋! 老跛子疼得想要挣扎,但被曹侯箍得很紧,等想要拼命反抗的时候,一下子又觉得没意思了,因为陈小驴已经在他伤口上蹭完血。索性一瘫,心说虽然左右都是个死,但这三个货这么不是东西,做事如此损阴德,说不定死得要比他早,万一那艘船上的邪祟带走了他们就够了,自己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小命呢! 嗤啦! 火柴沾血后一划即燃,陈小驴微微心定,想着妥了,赶紧把香点着朝张笏递了过去,但就在张笏的手指刚刚碰到香的刹那,异变陡生! 哐咚! 一条长得无比丑陋的大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游到了他们船边,在此时突然探出半个水盆大小的鱼头,侧身甩尾,一尾巴抽在了船舷上。 “我草!” 船差点被抽翻,索性后面是水洞的洞壁,曹侯怪叫着反手在湿滑的石壁上一撑,才将船堪堪稳住。 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变故! 尽管张笏身手了得,但在船体这猝不及防的侧倾下,还是和陈小驴手手相撞,那根点起来的青香无声断成了两截,点着那一头落进水里。 香断事小,惊到了背后的东西事大! 陈小驴意识到可能坏了,甚至来不及去管那条一撞远遁,拉开距离后又再次往小船这边冲来的怪鱼,第一时间往张笏那边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最坏的情况果然发生了,那东西拽着没用的肩膀,将其往水里拉去。而张笏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也不怕伤了自己,第一时间将手里的金钱剑剑锋一面狠狠砍向自己后背。 但只听到‘兹拉’一声,金钱剑却好像是砍到了钢铁上一样,陈小驴甚至看到,就在张笏的背后拉出了一条明亮火花,立刻飞扑过去伸手想将其拽住,但抓了个空! 说起来慢,一切发生的却极快,变故却只在短短一瞬。 陈小驴趴在船头上,而张笏则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被水下一个体形好像是个小孩的人形黑影拽着,拉出一条水线,往那艘诡异大船的方向快速消失。 “没用!” 陈小驴顿时红眼,猜到那东西应该是想拉着张没用上船,甚至来不及多想,立刻爬起来一脚把挡在船中间的老跛子踢开,用最快的速度在包里翻找了几秒,拉出一条钩锁直接甩到了那艘大船上。 哐咚! 水中怪鱼在此时去而复返,又一次狠狠撞.击小船,水浪溅起,一阵人仰马翻。 “我去你妈的!”曹侯目睹张笏落水,心中无比着急,但他知道这时候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再次被这么一撞后,愤怒拿着开山刀劈水,不过劈了个空。 陈小驴猫腰抓着船舷不为所动,不断提醒着自己冷静,那怪鱼一走,立刻道:“猴子,开船往那边靠,快!” 这时候张笏已经被那黑影吊着,拽上了那露出水面足有三米高的湿.滑船壁。 “明白!”曹侯把船舵放进水里,速度开到最快。他知道小驴要做什么,但也因为知道,所以说完话后就沉默,无条件配合。 陈小驴站在船头,发动机在后面推.进,他在前面拉,只求能快一点是一点。 缩在船上的老跛子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立刻尖叫一声坐起,却和曹侯抢舵,高声骂道:“你们两个小赤佬是在干什么,作死啊!不能过去!那船上全是邪祟,人一上船就不用救了!咱们现在赶紧走,赶紧走,只要那小娃能在船上多活一会儿,咱们说不定还能跑得掉!” 小船立刻摇晃,曹侯顿时大怒的一脚将其踹开,开山刀往老跛子脖子上一架,“再他妈捣乱,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正骂着,那条撞船怪鱼再次从远处扑了过来,曹侯看到水中黑影急忙提醒,“小驴站稳,那东西又来了!” 陈小驴不为所动,只是手上不断发力,耳朵却在某刻微不可查的一动,眼里闪过惊愕,不可置信的神色,马上大声道:“把发动机熄了,快!” 这时候已经贴近了巨大鬼船的船壁,他在说完话后,把手电筒往嘴里一咬,拽着钩锁就荡了过去,踩着湿滑苔藓,手脚并用的爬上了这艘离奇鬼船。 突突突! 听着小船上发动机声音渐熄,后头再没有小船被撞的声音后,陈小驴才微微松了口气,第一时间开始在船板上搜寻没用的影子,却只看到了一条往船舱侧道后面延伸过去的水渍。 老跛子说这艘鬼船上全是邪祟,他本以为,这船板上应该是到处布满蛛网,到处都是灰尘的样子,却没想到这一眼扫过去,除了船舱门前两条红灯笼垂挂看着诡异外,整艘船竟然出奇的干净整洁。 再想着刚刚靠近大船后听到的那声提醒,陈小驴带着一肚子不可思议,谨慎顺着明显是被拖行的水渍,打着手电筒往过走了过去。 “把光熄了!” 过道竖井的木梯下,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 陈小驴心中一突,吸气,但没有关手电筒,而是走到井口往下一照,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提着的心才突然松了下来,同时又涌出了无数的疑问。 下面站着的是芳姑。 这应该不是幻觉,也不是什么中了什么邪祟的招数,因为一直死死固定在他肩膀上的猫兄,这时候通过爪子的变化,向他传递了安心的信号。 看到船下底舱里竟然亮着油灯,陈小驴关掉手电筒顺着木梯爬下,来不及去问譬如‘芳姑你怎么在这里?’‘在小佛岭你们怎么突然消失了?’‘我那小舅贾西北他们呢?’这些让他无比疑惑的问题,而是压着声音迫不及待的的问道:“没用在哪?” 刚刚靠近这艘大船后,他就隐约听到了芳姑的提醒,说‘那鱼是被发动机的声音招来的,关了就好’,还告诉他没用已经被她已经救下了。 “跟我来。”芳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猫兄,微微皱眉,转身快步往这底舱的更深处走去。 ------------ 认真的胖鸟有虫吃! 这章要处理的线索很多,已经推翻重写第三次了----看样子十二点之前还是赶不出来,我半夜发,大家明早睡醒就能看到。 认真的胖鸟有虫吃,弹指现在态度很端正!大家要没事干了可以水一水书评嚒,这么佛不好! 另外,求几章推荐票可以吗?感谢感谢! ------------ 第八十一章 怪物和秘密 底舱不小,屋子很多,不过门都关着。 但可能是缺少通风的原因,到处弥漫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怪味。 陈小驴半掩着鼻子,被芳姑带进了一个狭窄房间里,刚一进门,就看到湿漉漉躺在硬板上,双目紧闭生死不知的张笏。 “没用?” 看到这情况他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探了一下呼吸,发现还有气才略微放心,扭头对芳姑道:“没用这是怎么了?” “中毒。” 芳姑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又紧跟着说:“事情不大,过十几分钟就能缓过来。” 陈小驴被这半截话话弄得心情忽上忽下,无语至极,只能带着点担心道:“那就好。”跟着就看到芳姑伸手在床板底下,拉出了个被捆得和粽子一样的东西,好像是一个人,不过脸上覆了张看着很丑陋的鬼头面具,不禁皱眉道:“这什么人?” 芳姑却说道:“不能算是人了,就是他把你那朋友抓上船的。” 我草,这瘪犊子的!陈小驴闻言一震,心说那这特么是看见邪祟了,而且还是活的? 按理来说,一般看着这东西,多少都会觉得有点瘆人。但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芳姑这个猛人站在身边比较壮胆还是怎么的,陈小驴竟然没感觉害怕,反而打开手电筒照在这东西身上仔细打量。 这东西脸上的面具看着很恶心,那双脏手看着更恶心,身上穿着样式古怪的袍子一样的衣服,而露在外面的那双脚,竟然跟某种怪物的双足一样,看着是锈绿色,脚趾与脚趾之间分得极开,以蹼相连,尖锐的指甲就和锥子一样探出下扣。 怪不得在水里能游那么快!陈小驴看的都呆住了,问芳姑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怎么跟人长这么像?” 芳姑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盯着这东西仔细看了一会儿,她就掏出匕首,顶着这怪物的身体往里头捅。 被困死的怪物似乎是感觉到了疼痛,身体微微颤抖,喉咙里却只发出很低的‘咕噜噜’的声音,不过离奇的事情来了,锋利的精钢匕首,竟然连这玩意的皮都扎不破! 这也太扯了吧? 陈小驴突然想到没用被拽落水前,金钱剑应该是砍在了这东西身上拉出了一条火花的事,想着这怎么可能?顺手把被芳姑扔在床板边的剑拿过来,用开了金钱刃的一面,在这怪物身上压死一拉。 嘎吱!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顿时出现,好像剑锋不是割在了肉上,而是划在了铁板上一样。 陈小驴眼中闪过不可思议。 这时候芳姑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起身,从床边木桌上端过来一个缺口的破瓷碗递到他面前,“你鼻子灵,闻闻这里面有什么。” 瓷碗里是黑漆漆的液体,泛着淡淡的燥气。不过陈小驴听到这话却心中一动,深深看了芳姑一眼。自己听力极好这事情,他从来都没有在贾西北他们面前暴露过,可是芳姑在小佛岭那会儿就知道这事,现在看来,自己嗅觉变态的事情对方也是早就知道。 “有股烧过的纸味,草木灰,还些说不明白的东西,好像是什么矿石味。” 搭在鼻子下一闻,陈小驴通过气味分辨出了些这碗黑色液体的一部分成分,但还有些奇怪的味道他不能确定。 芳姑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小驴看了她一会儿,她突然把碗放下开门出去,“我要去办点事,你在这里守着,不要出去。” “芳姑,嗳!”陈小驴伸手一抓想把她喊住,但房间小门已经无声闭合。 鬼船狭窄的房间里再次变得安静下来,被捆住的怪物倒在那里没法动弹,张笏平躺在那呼吸微弱。只是这个怪物----陈小驴看着那张丑陋面具下头,泛着点猩红的眼睛,琢磨了两秒,抽匕首出来去挑那张鬼头面具,想看看这面具底下的脸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拿着手电筒照了一圈,竟然没找到绑面具的绳子。这东西头部除了这张面具外光秃秃的,一丁点毛发都看不见,头顶上则全是大小不一的肉瘤样的包,和寺庙里那些佛祖菩萨像的头顶很像。 “咕噜噜----” 怪物喉咙里再次发出一点闷响,陈小驴盯着它把心一横,匕首顶着面具边缘看着和干泥有点像的硬壳向上用力。 嗤! 这一挑,被捆死的怪物浑身突然和过电一样抽搐,鬼头面具的嘴部开了条小缝,一根触角样的肉条,迅疾从缝里探出向他面部射来。 “我草!”陈小驴一惊连忙后避,幸好那玩意儿长度不够,只探出了十几厘米,不然刚刚还真可能沾到他脸上。 “骨碌碌-----嘶-----” 怪物再次发出声音,在地上来回翻滚挣扎,但芳姑用来捆住它的绳子用了特殊的打结手法,越挣扎就被困得越紧,而且也不知道这绳子什么材料做的,匕首和没用那把金钱剑都刺不破,划不烂的怪物皮肤,竟然被这绳子勒得不断下陷。 这些弄不清楚来路的东西,真他大爷的凶险! 心神稍定后,陈小驴也不敢乱搞了,坐到张笏躺着的床板边静静思考,心中疑惑一个接着一个的划过。 首先是这艘船。要按老跛子的说法,这大鬼船上全是邪祟,而且是被他们犯了鬼挠洞里的忌讳给招来的。 可是没用被这怪物抓上船,他其后也跟着上来,感觉这船上也不像是有邪祟的样子。难道老跛子说的邪祟,就是这种刀枪不入的人形的怪物?可这玩意儿虽然可怕,但给人心理上的冲击就差多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船上真的太干净了,除了那股说不清楚的怪味,简直就像是人生活的地方,而不是藏着怪物邪祟的脏地儿,比如这个盛着不知名黑色液体的破口瓷碗,就是很好的证明。 可要说这船不是鬼船,一开始看到这船的诡异场面又说不通。 其次是芳姑怎么会在这船上面,她不是应该还在小佛岭么?而芳姑出现在了这,那贾小舅那几个人,是不是也在?陈小驴撸着猫眯睛,百思不解。 船舱里安静的厉害,芳姑出去之后,外面再听不到什么声,陈小驴在船舱里枯坐了一会儿,张笏终于醒了。 “知白?”张笏皱着眉。 陈小驴松了口气,看着没用有点发白的脸,急忙问道:“你没事吧?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没?” 张笏微微摇头,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这是在哪?猴子呢?” “鬼船上,你被抓上来了,我没让猴子上来,他和老跛子还在下头。” 陈小驴简单说了刚才的情况,张笏听到自己中毒并不意外,反而是听陈小驴说芳姑,很自然的想到前端时间用枪顶住了自己脑门的那位村姑,有些诧异。 “这应该是符水。”在观察了一下那个抓了自己的怪物,同样不得要领后,张笏接过瓷碗,听着陈小驴说里头的味道,看着黑色液体下了个不是很确定的猜测。 “符水?” “嗯,你说的那分不清楚的怪味,应该是朱砂混了某种血后的味道。” 可是这鬼船上怎么会有符水这种东西,这玩意儿,一般不都是那些民间巫医用来‘治外病’的么? 正想着,手电筒往周围随意一转,照到了张笏刚刚躺着的床板上,陈小驴目光陡然一凝,看到了一个印在那的,熟悉又奇怪的东西——一圈阴绿色的火星文,中间框着个古怪图案。 这是太平天国的----秘密! 陈小驴一阵恍惚。 ------------ 第八十二章 地图? 秘密,也叫密码。 小时候在热河,陈小驴见父亲陈太平画过这个东西,当时觉得这个图案真的很奇怪,就趴旁边问了句,父亲告诉他这是一组和太平天国有关的密码,也有可能是当年那个太平天国最大的秘密。 当时年纪小,就没往心里去,但陈小驴怎么都没想到,在这艘鬼船上竟然看到了这东西。 难道说这艘船,还能和太平天国有什么关系? 张笏看到陈小驴表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问道:“怎么了?” “没事。”陈小驴摇头,没有说这个事情。 这次他们来财神山,去里头那个喇叭谷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解决他背上那个女人脸的事,和太平天国有关的东西,没用和猴子还是少知道点好,不然知道的越多,就越有可能陷进来,他自己,他父亲,不都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芳姑又悄无声息的回来了,她跟张笏早就见过,两人看到对方点了个头,跟着陈小驴就看到她从里头拿的一个小瓷瓶里,倒出个黑色小药丸就要给猫兄嘴里塞,吓了一跳赶紧避开。 一直都蔫蔫的猫兄好像有点怕芳姑,它也被吓到了,嗖地一下从陈小驴肩膀窜上了头顶,对着面前女人张嘴龇牙的威胁:“喵喵喵!” 不过芳姑就是芳姑,她眼睛一瞪,伸手快速一勾就把猫兄捏到手里,手指微微用力,猫兄嘴巴就被捏开,黑药丸被直接拍了进去,再提溜着它重新扔给陈小驴。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出手如电,丝毫都没有爱猫之心,简直无情。 陈小驴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慌忙把猫兄抱进怀里,有点不安道:“芳姑你给猫兄喂了什么?” 芳姑面无表情道:“专门去给它取的,这个灵猫收重伤了你看不出来?不喂点药,再拖几天一个黄鼠狼就能把它咬死。” 猫兄受伤了陈小驴当然知道,还是在真法寺里被抓的,那几个伤口区域这几天才长出了点新毛,看着就像穿了个全是补丁的衣服,有点丑。 但猫兄的自愈能力有多强悍他也是见过的,那晚上在弄堂里被邪祟抓成那样,差一点就要开膛破肚了,还不是很快就好了?真法寺这点伤,跟那晚比起来还差着点,怎么可能有芳姑说的这么严重? 陈小驴问道:“你是兽医?” “这不是兽医能治的病。”芳姑摇头道:“灵猫是伤到魂了,这两天它是不是和什么道行很深的东西打过架?” “我草!”陈小驴立马反应过来,昨晚上找上门的那个白衣女人!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芳姑说的钱一句话,不自觉的都用上了敬语,“您刚才是拿药去了?芳姑,这鬼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芳姑道:“我也不清楚,在船上找了很久,没找到什么有用线索,不过这船上全是这种怪物,行了,估计那些东西也快醒了,先走,别的事情路上说。” 说着掏出一枚指关节大小的疙瘩,在被捆住的这个怪物鼻子底下一晃,不过两三秒这玩意就眼睛一闭,直接晕了。 陈小驴看了那疙瘩一眼,知道自己一直都能闻到的那股怪味儿哪来的了,而芳姑话里透出的意思也很强悍,这一船的怪物显然全被她给放翻了。 心里的几个疑惑只能押后再问,三人麻利的自船舱离开,捆住那怪物的绳子明显是个宝贝,芳姑临走也没忘带,绕了几圈缠在腰上,略微有点宽松的上衣,立刻被勾出了个纤细腰肢。 陈小驴走在后头看得呆了呆,不过很快就眼观鼻鼻观心的,这女人太虎了,他还真有点怕自己的眼神被对方看到挨揍。 等上了甲板,陈小驴马上先给下头等得着急上火的猴子打了个手势,不过芳姑不知道在找什么,好像还有点不甘心,说让两人在外头稍等,她要再进上船舱看最后一眼。 陈小驴从来都不是个老实的人,而且今天在这鬼船上碰到芳姑,总让他觉得事情有点不对,所以把被喂了药,看着有点幽怨的猫兄直接扔到小船上,给张笏使了个眼色,两人就跟在她后面,跨过左右挂着两吊小红灯笼,看着有点诡的舱门要进去。 芳姑倒是没拦着,只是小声叮咛道:“手电筒关了,这些东西对强光源的反应很大,有可能把它们惊醒。” 没啥好争的,陈小驴从善如流。 三人快步进了船舱,芳姑显然已经进来过一次,对左右两边各倒着七八个怪物的小舱室看都没看一眼,直奔走廊尽头那个最大的船长室。 船长室有三十来个平方,三人一进来,陈小驴在居中的桌子上,看到了一个趴在那里的大家伙,那是一个脸上鬼头面具,比被他们逮住的那个大了好几圈的人形怪物,体形也大了好几圈,趴在桌上昏在那里,看着都跟个可怕的小山一样。 而在大桌的侧面,竟然还放着一把巨大的军刀,是前朝制式军刀,上头有一行字,刻着‘咸丰二十九年四月廿三天津兵造局制’。 咸丰倒数第二年造出来的玩意儿,搁现在也是有六十年的老玩意儿了。 只是陈小驴完全没想到,这种刀枪不入的怪物竟然也会用武器?不过再想到那个火星文图案,他眼神闪烁也没说什么,旋即把注意力放到了芳姑那边。 芳姑进鬼船的这个船长室,看起来是为了桌上那放在大怪物旁边的张图。 陈小驴瞄了一眼,看着是一张描着不少山川河流走向的地图,但图上一些地方,又扎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针眼,却一个文字都没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见芳姑盯着图看,他小声问道:“这是什么?” 芳姑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你盯着这玩意看?陈小驴并不相信,又问:“那你在干什么?” 芳姑莫名其妙回头看了他一言,从牙缝里挤出了俩字:“记图。” 陈小驴听到这话着实懵了,他更莫名其妙,道:“为什么要记?直接带走不就完了?” 芳姑道:“这张图应该很重要,它醒了会找。” 陈小驴就更懵了,“它找不找关咱们什么事?先带走再说,它还能找到外头去?它知道是谁拿了它的东西?” 刚刚把头转过去的芳姑突然又扭头看他。 就在陈小驴一头雾水,觉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或者把事情想得有点太简单了的时候,芳姑一伸手,把这张画在某种兽皮上的图默默卷了起来,“你说的对,走吧。” 我草,这瘪----陈小驴无语,又看到张笏好像从另一边拿了什么东西,三人就从船舱里退出去,沿着之前留下的钩锁上了小船。 也幸好之前船上闹幺蛾子的时候,他们一番小争斗,把陈小驴自己准备的那个大包给掉进了水里,不然芳姑再上船,五个人还真不一定能挤得下。 老跛子在几人眼神威胁下,重新给发动机摇火,战战兢兢擦着鬼船继续往里面开过去,而曹猴子看到芳姑,惊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他好像想和芳姑说点什么,但又有点害怕,便爬到陈小驴耳边,声音压得奇小无比问道:“我草,小驴你俩咋整的?这女人难道是你们从船上带下来的女鬼?” 女鬼你大爷啊! 陈小驴斜眼,虽然知道芳姑八成能听到,但还是压着声音说:“猴子,管好你这张嘴,小心点说话,没用也打不过她,我估计就算咱们仨一起上,也得被撂翻了!” “呵呵,你就可劲扯犊子吧!”曹侯并不相信,不过确定芳姑是人,虽然不知道怎么就在那鬼船上,但这些不重要!他一抹头发,盯着芳姑笑眯眯道:“妹子,怎么称呼啊?” ------------ 第八十三章 真巧 陈小驴眼皮猛地一跳,连张笏都忍不住诧异看了曹侯这厮一眼。 Pia! “嗳,你这女人怎么打人呢?”曹侯侧脸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一个手印,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豁地站起,手里提着开山刀,小暴脾气嗖嗖往上蹿。 没人看清芳姑是怎么抽他的。 陈小驴暗道不好,心说这俩人别真在船上打起来了,正准备拦着,耳廓微微一抖急忙拿着手电筒转身向后看去,水里一道阴影往他们这边飞速游来。 是之前撞他们的那条丑陋鱼怪,循着柴油发动机的声音又来了! 不过等他看到的时候,这玩意儿已经到了近前,至少有一米五的身躯眼看着就要再次撞船,不给人一点反应的机会。 最早发现这玩意的他,也只来得及双手用力一抓船舷。 不过----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鱼怪马上要挨着船的瞬间,背对它而坐的芳姑,在并不充盈的光线中一扭身,右手快到可怕的狠狠扎进了水里。 噗! 船舷旁溅起了一点水,一股巨力推着他们的小船,往侧面横移了一小段,但和之前那种剧烈的撞击相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冰清的水面上跟着氲开了一点腥味很大的血迹。 船上几人愣了半秒,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陈小驴把手电筒往芳姑刺进水里的手照去,看到水面下那情况,眼里删过不可置信。 在小佛岭的时候他就知道芳姑是高手,并且亲眼见识了,但还是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虎到了这种程度! 她刺进水中的右手虚握着,示指和中指微开探出,强悍至极的硬生生破开坚硬头骨,扎进了鱼怪脑袋里! 噗! 芳姑将手抽了回来,水面上刚刚还只有一点的血迹,顿时铺开了极多,染红了一小片水面,巨大鱼怪很快在红水面里翻了肚子,死得不能再死。 当啷! 一把开山刀掉在了船板上,曹侯脸色发白,看着面前的女人差点给跪了,讪讪笑道:“呵呵,那啥,我刚刚那是在开玩笑,您别往心里去啊。” 芳姑看都没看他一眼,对老跛子道:“开船,尽快出去。” 小船上出现了短暂沉默,曹侯老实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挤到陈小驴身边,悄声道:“我滴个乖乖,小驴,这女人什么来头啊?” “她叫芳姑,你老实点就行了。”陈小驴没有细说,扭头看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芳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芳姑,你不是应该在小佛岭么,怎么会在那船上?我小舅他们人呢?” 芳姑道:“应该在水洞外面等着,我们也是刚赶到这边,比你们能早一个多小时,在洞里被那船跟了,我就去解决船上的事情,让他们先出去了。” 陈小驴眼睛一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这会儿船上还有老跛子这个外人在,小佛岭和那张女人脸的事情暂时不好问,而老跛子早就被刚刚的那些事情吓破了胆,也一语不发,船上再次陷入安静,只有吃过那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药的猫兄,好像这时候变得精神了不少,偶尔‘喵呜’的叫两声,但缩在距离芳姑最远的张笏那边,死活不往陈小驴这边来。 水洞里那些鬼舟还是时常出现,但船上几个人刚刚经历了‘大风大浪’也没多久,除了老跛子依然对那些东西保持着敬畏外,陈小驴三人都不怎么在乎了。 毕竟阎王殿里都走了一圈了,还能再怕那些小鬼?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老跛子开着船脱离了宽阔水域,钻进半道上出现的一个小水洞开了一段,小船重见光明。 水洞外头的岸上,一个浆船在那停着,旁边有四个人,贾西北,裴珞,大柱。还有一个小伙,陈小驴不认识,但老跛子认识,一看到对方就骂着打招呼,听他们说话的内容,两人应该是同行。 贾西北那伙人看到陈小驴他们十分吃惊,俩人喊着表少,贾西北就快步冲过来狠狠一拍陈小驴肩膀,眼眶微红道:“小驴你还活着!我还以为----” “以为我死了?”陈小驴挑眉反问,语中带刺。 贾西北微微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老跛子那个年轻小伙就在旁边,转话道:“有什么事情后头再说,你跑这里来干什么?怎么和芳姑碰上的?” “小驴的朋友被抓上那船了,正好我在船上。”芳姑抢先截了话头,似乎是担心陈小驴把什么东西说漏嘴。 陈小驴点头默认,知道芳姑是在隐瞒那张地图的事,便心照不宣的把鬼船的事情一语带过,也没提自己为什么要来,反问道:“你们来这边干什么?要去哪里?” 贾西北看着他,吐出了三个字:“喇叭谷。” “呵,真巧。”陈小驴心中一跳,惊疑不定看着他们,心说难不成小舅他们身上也出现那张人脸了? 这个回答显然也是贾西北没想到的,他愣了两秒,脸上那道肉瘤很快又柔和下来,点点头。 出了鬼挠洞,再到喇叭谷就不远了,两条船一前一后,在山里复杂的水域中跑了半个多小时,在一个大湾处靠岸。 几人把东西搬下船,老跛子对他们道:“把这个弯转过去,往前稍微走一段就是谷口,那块地形很特殊,你们一绕就能看到,按照规矩,我们每天中午都会过来一趟,还是这里,等半个中午,太阳落山前回去,不过只来三天,三天后就不来了,并且回去也要收钱,还是那个价。” “稍等。”看着老跛子俩人准备离开,贾西北把他们暂时拦住,给大柱使了个眼色,大柱会意,很快跑到了水湾那边往远处遥遥看了几眼,确定地方对着,俩人才被放走。 倒是老跛子临走之前又叮咛了陈小驴两句,说记得烧香,还有他讲过的别起高声的忌讳。 除了贾西北和芳姑,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个鼓囔囔的大包,七人顺着水岸转过大弯,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喇叭谷谷口。尽管看张五爷给的那张地形图,知道大概是个什么形状,但等真正看到,陈小驴还是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狠狠震撼了一把。 远处的地方山脉起伏有高有低,但这个横向不知道有多长的喇叭谷谷口,是由两条一百来米高几乎没有起伏的山壁,从南北两个方向的远处一条直线延伸过来组成。 两条肉眼看过去几乎等高的山壁没有相接,而是在中间留出了一条极宽的入口,在两条山壁戛然而断的位置,同样没有丝毫拖沓,犹如刀削斧砍,立壁千刃。整个看起来,就好像这两条山壁本身应该是一条,但被人从中间用刀削一小段拿走了一样。 外山谷外面,更是有一大片密林突兀出现,从外面蔓延过谷口一路生长了进去。 这种地形,就算是在多山的区域恐怕都不常见吧! 陈小驴心中暗想。 “我草!我草!这----”最受震撼的是曹侯,他这二十来年一直都在上海打转儿,上海虽然繁华,但周边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山,一时间震惊的语无伦次。这和内陆常年生活的人,骤然看见海,看见海平面上巨浪起伏是一样的道理。 “小驴,你跟我过来。” 就在几人站定往喇叭谷那边看的时候,贾西北一拍陈小驴,向旁边稍远的地方走去。 这是要谈谈了? 陈小驴微微眯眼,把背包嘭地往地上一摔,跟在后头进了几十米外的林子。 ------------ 第八十四章 隐雷 “我需要一个解释,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在一颗大树后隔掉众人视线,只剩和陈小驴两个人的时候,贾西北语气顿时沉下来,肉瘤阴鸷的盘踞在脸上,死死盯着自己这个外甥。 陈小驴也盯着他,针锋相对道:“小舅,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这里跟我演戏?” “我草.你----和你演什么戏?”贾西北张口想骂,但大概是想到辈分的问题,硬生生刹住,“大家在那个转厅里休息,还有芳姑守夜,小子,你本事大了啊,这样都能一个人悄摸溜走?不过你就算是觉得那下面不安全想走,和我打一声招呼再走不行?你知不知道大家为了找你,都差点死在那下头?” 贾西北的愤怒不像是装出来的,陈小驴看着贾小舅,心说这倒和二牛头讲得差不多,难道自己之前一些不好的猜测,还真是误会这小舅了?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他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暗地里还把变态的听力凝到了极致,顿时贾西北‘咚咚’地心跳声就传进了耳朵。 这是一种很极端的法子,这样子干耳膜鼓胀,陈小驴自己也不好受,更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略过贾西北的话直接问道:“二牛头去哪了?” “二----不知道!找你的时候就不见了!” “撒谎!” 凝着的听力赶紧一撤,陈小驴忍着发疼的后遗症,直勾勾盯着贾小舅,心凉了半截,在小舅说不知道二牛头去向的时候,心跳分明有一瞬间的加快。 “好吧,他死了。”贾西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一瞬间的阴沉。 “啥,死了?怎么可能?他不是跑了么?” 陈小驴有点震惊。 “跑了?”这次轮到贾西北疑惑,很明显,这是他和陈小驴俩人信息交流不畅,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他快速道:“小驴,咱们舅甥俩就别在这里继续打哑谜了,事情有出入,我先说,然后你说!” 贾西北马上把他们在转厅里苏醒后,却发现陈小驴不见了的事情说了一遍,和二牛头之前讲的没什么出入,但在找人之后,再汇合二牛头就不见了,他们出来后,却在一个几十米高的断崖下头发现了二牛头的尸体,摔死的。 陈小驴听着觉得离奇,二牛头和他出山,结果把自己丢下一个人跑了,最后却摔死在那片深山里头?难道说他把自己甩开,就是为了偷偷回去么?可是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啊! 只是很明显,这个疑问贾西北也解答不了。陈小驴把自己在转厅遇到的情况又复述给贾西北,贾小舅倒吸冷气,也说不明白怎么回事,只道所有和太平天国这四个字沾上关系的东西都很邪门。 俩人互看几眼,陈小驴问:“小舅啊,那你刚刚为什么要告诉我不知道?” 贾西北脸上阴鸷一闪而过,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东西让他看,是一朵揉得略微皱着的黑红撞色布花。 陈小驴觉得有点眼熟。 “这是什么?” “芳姑鞋上的花饰。”贾西北低声道:“埋人的时候,我从他手心里找到的。” “我草!小舅你啥意思?你是说二牛头是芳姑杀的?她可是你找来的人!” 陈小驴根本不信。 贾西北道:“谁知道呢?后头踩到了一个机关,我们就给走散了,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她,后来又莫名其妙的和她遇到了。那个坟是不是死坟不知道,反正在里头什么都没有找到,我们走到了一个空墓室里,结果就在墓室里发现了一行字,看那笔记,应该是你爹留下的。” “什么字?” “财神山,喇叭谷,横壁断龙见小楼。我不知道你爹为什么要留这么句话,出来找朋友一打听,才来了这边。” 陈小驴沉吟不语,对贾西北的话,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了,只是觉得一消失十余年的父亲,好像突然间在他身边留下了各种线索,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怎么的?而且看小舅这这样,他好像不知道那个关于天外陨石做成的女身天王像的事情? 贾西北幽幽道:“芳姑虽然是我找来的,本身是想着多一个高手跟着比较保险,但说实话,我看不透她。小驴,轻易不要相信任何人。” “那你呢?”陈小驴表情玩味。 “我?草.你奶奶的!老子我是你小舅,是你现在除了你母亲外的唯一至亲!” 陈小驴点头没有应声,贾西北语气又沉下来,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喇叭谷了吧?谁和你说的这个地方?你来这里又想做什么?” 陈小驴转身脱了上衣,“小舅,你看这儿。” “嘶----这,这是什么?”贾西北顿时震惊。 “你让我跟你去那个地方,我出来后身上就有这东西了,擦不掉洗不掉,并且它随时都有可能要我的命,一位高人跟我说到这里找到喇叭谷,或许能把这事情解决了。” “那高人是谁?” “----”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这东西看着很不详,他让你到喇叭谷,可能也是想让你找那个古楼吧。” “嗯,我想也是这样。”陈小驴点头。既然有和老跛子一样的人送他们进来,那贾小舅知道古楼的事情不稀奇。 “行,那咱们就不耽搁了,尽快进去,我倒要看看他们传的那么神奇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贾西北说着转身欲走。 “小舅啊!”陈小驴却突然把他叫住,见他回头,似笑非笑道:“太平令,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了?” “嗳!你看我这记性,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贾西北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但却犹豫着,迟迟没有把东西拿出来,“小驴,再告诉你个和芳姑有关的事情,我这些天总觉得她好像想偷这块东西,就她那身手,你现在拿着实在是有点不安全,要不我再帮你保管一阵吧,等咱们从这里出去再给你?” 陈小驴呵呵笑道:“还说是至亲,您之前和我怎么说的?现在它离开我这么长时间了,您就放心?给我吧小舅,芳姑要真对这块玉牌有意思,就算被她偷走了,我也绝不怨你。” “嗨?我说你个小王八犊子怎么油盐不进呐?给你给你,拿去!” 贾西北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把太平令从脖子上拽下,物归原主。 这就戴上了?陈小驴看着他的背影,神色玩味。 两人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一群人收拾东西往前面的谷口走去,芳姑用眼神询问,应该是担心泄漏了鬼船上那张地图的事情,陈小驴微微点头让她放心。 三人走在后面,曹侯低声问道:“你俩人跑那么远嘀咕啥去了?” 陈小驴道:“有点绕,以后再说,不过前面那几位心里都有鬼,你俩听他们说话多留个心眼。” 曹侯点头,心说胖爷他是那种随便信别人的人?要这样早给人砍死在上海滩。张笏却突然呼了声‘无量天尊’,面无表情提醒道:“那个大柱印堂有冥气缠绕,会横死山谷,离他远点,免遭无妄之灾。” 陈小驴呆了呆,曹侯惊得嘴巴半张,砸吧了一下说道:“毕竟是小驴他小舅的人,要不要提个醒?” “天机不可泄露。”张笏一句话回绝,三人便沉默,跟在后头冷眼旁观。 一行人很快进入密林到了喇叭谷谷口,老跛子告诫的事情,那个年轻小伙显然也和贾西北他们说过,大家信不信是一回事,但见神磕头遇庙烧香,这些事情多少需要忌讳。 “举头三尺有神明,就看你心诚不诚,道曰:心诚则灵。” 张笏嘴里念念有词,选吉位烧平安香,陈小驴在香前磕头的时候,忍不住的眼睛上挑。 总觉得好像听见了谷中雷音。 ------------ 第八十五章 天坑 但其他人好像都没听到? 陈小驴一边磕着头一边往两边看,没人露出什么奇怪表情或反应。 等三炷香烧完,一行七人鱼贯进了不知道有多大的喇叭谷。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压根就没有路,裴珞拿着开山刀走在最前头,一路劈砍着直线往里面走。 陈小驴进来后就坐蜡了。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喇叭谷,从王二怪和老跛子那里打听到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和他们说的那什么古楼有关系。可是就算那古楼是在喇叭谷里,不知道具体坐标,不知道那古楼到底长什么样,有多大多高,就凭他们几个人要在这巨大的山谷里头找到,一时半会的还真有点悬。 但看裴珞这走直线的样子,陈小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小舅那边很可能掌握着自己不知道的消息啊。 他快步撵上贾西北,小声问道:“小舅,古楼要怎么找啊?” 贾西北看着他诧异道:“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我从一个熟人那拿到了个消息,说这喇叭谷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天坑,坑里有很多土洞,进谷口走直线,只要找到那个天坑在里头守着,古楼现身的时候就能看到。” 天坑,而且还这么多弯弯绕绕?陈小驴奇道:“不是说这财神山里有什么,根本没人知道么?小舅你这从哪打听的消息,靠不靠谱?” 贾西北道:“没人知道,带你们进来的那老跛子,还有带我们进来的那小伙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是怎么知道喇叭谷这个地方的?长点脑子,别净他妈说废话,跟着走就行了。” 陈小驴呵呵一笑,点头不再说话。 曹侯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等陈小驴和他们一汇合,就问:“小驴,咱们现在是个什么说法,要怎么整?总不能进来闲逛吧?” 陈小驴把天坑的事情一说,道:“先跟着走,咱们现在两眼一抹黑,屁都不知道,我说没用,五爷到底是真不知道这些事,还是故意瞒着咱们啊?” 张笏没说话,只是摇头。 从山谷里往前走的很慢,路比前些天进小佛岭可难走多了,这喇叭谷里是真得一路劈砍过去,同时大家还得防着点周围的毒虫毒蛇,真要一不小心被这些东西叮上一口,那就不是倒霉,而是要命了。 而且周围阻挡太多,视野也不宽,一抬头甚至连天都很难看见,被树冠几乎挡完了。 等到一群人艰难的往前走了二三百米的时候,奇怪的天气就来了,先是起了一层薄雾,跟着前后不过几分钟,雾就浓了好几倍,白茫茫一片把喇叭谷整个罩在里头,能见度一下子就不足十米,而且天上隐隐的也起了闷雷声。 这次的雷声不光是陈小驴能听到了,所有人都能听到。 曹侯低声骂道:“这什么鬼天气,还真是说来就来?我说小驴,等会要真跟那老跛子说的一样,开始下雨了咋整?” 正说着,天上突然‘轰隆’巨响,这下不再是闷雷而是炸雷。曹侯脖子一缩,脸色有点发白,“我草!打雷咱们站树下,等会要是再一下雨,咱们他妈该不会被劈死吧!” 陈小驴也有点担心这事,不过看曹侯是真有点怂,就故作轻松的说:“嗳,你还知道打雷下雨,在树下容易被劈?这科学的事情你也能整明白?” 曹侯撇嘴,骂骂咧咧。 走在前头的贾西北喊几人停下,前后一汇合,陈小驴就问怎么了,贾西北说雾太大走不了,容易失去方向,等雨落下来把雾冲了再走。 “你们带雨衣了没有?” 贾西北问他们。 “没有。”陈小驴摇头,心说这瘪犊子的鬼天气,来之前又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准备蓑衣这种又大又重的玩意儿? 不过这事情还真没脾气,贾小舅那边也就带了四件,根本没有多余的,就有点担心的说:“那等会咱们尽量走快点,你们跟着别掉队,不然淋时间长了,感冒发烧的也不好整。” “知道。”陈小驴默默点头。 按贾西北的说法,起雾打雷下雨都来的很快,所以他们就站着等。 倒是曹侯听着陈小驴和贾小舅说法,一时间有点拿不住这俩人关系了,在旁边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小驴,我看你这小舅对你挺关心的啊。” 陈小驴斜眼看他,懒得说话,都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但陈小驴就感觉曹猴子这外号叫错了,猴儿多精啊?而这厮的脑子却一向简单。 贾西北站在原地回头,顺着他们一路劈砍过来的路径看回去,目光扫到了猫兄身上,突然叫道:“灵鬼!” 猫兄没有任何反应,耷拉着眼皮蔫蔫的。 陈小驴错愕看他,心说小舅这是哪根筋搭错了?灵鬼这名字他有印象,记着前些天在红会医院,小舅就说过他朋友养的那灵猫就叫这个名。 “诶,年纪大了,看着你的灵猫,总会想到朋友养的那只,灵鬼很有灵性,我一直都不愿意相信它死了。”贾西北无奈摇了摇头,语气唏嘘。 陈小驴笑笑,觉着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总不能说猫死不能复生,小舅你节哀顺变?而且他也不愿意把猫兄和一只死猫联系起来,不吉利! 没过几分钟,唰唰的雨声来了,而且一来就是大雨,先把树打得噼啪作响,跟着雨水漏下来,树林里到处都是水线,浓雾也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全部冲掉,陈小驴把猫兄往怀里一抱,尽量弯腰给他兄弟遮雨,再加上裴珞开路也不如之前那么细致,一群人速度顿时加快了不少。 还好贾小舅不知道从哪拿到的消息比较准确,就在陈小驴三人从头到脚已经湿透,整个变成几只落汤鸡的时候,最前面的裴珞吼了一嗓子。 “三爷,表少,咱们好像到地方了!” 这时候下午五点多,要是在外面,肯定还是大亮,但是喇叭谷里已经有了要天黑的意思。 几人赶紧三两步冲到裴珞旁边,往前面一看,嘴巴都张得老大。 陈小驴本身以为,他们说的天坑可能就是一个不大的坑,不过就是叫这吓人的名字而已,但没想到天坑是名副其实的天坑,一个直径能有一拜来米,坑底最深处估计有三十米左右的巨大圆形地表下陷,很突兀的出现在了周围层层叠叠的密林里。 而且天坑里没有树,甚至连一颗绿色的东西都没,只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褐色石块散乱分布在里面,看着和迷宫一样,跟周围格格不入。 在天坑的最中心,也是最深的那个位置,则扎着一个七八米高的巨石,说圆不圆,说方不方,好像山谷里的这个巨大下陷,就是它给砸出来的一样。 “我----日!” “无量天尊!” “这瘪犊子的!” 陈小驴三人都惊呆了,甚至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张笏,此刻都被这种诡异的自然伟力而深深震慑。 贾西北‘啪’地在陈小驴后脑袋上一抽,当先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泥下坑,“都淋成这球样子了,还在那发呆,赶紧滚下来找个能避雨的地儿!” 几人对视一眼,跟在后头小心翼翼的下了,幸好这天坑下去的坡度不算太陡,不然就这么下着雨,还真容易把人给一路滑下去。 而在天坑周围的坑壁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洞穴,几人绕着找了一圈,最后找到了一个里头稍微大些的先钻了进去。 ------------ 第八十六章 风水那些事儿 这个稍大的洞穴在天坑壁中间大约一半的位置,距离坑底最深处,还有大概十一二米的高度,洞口侧面斜栽着一方有两人高的不规则尖顶石块,乍一看好像立在那的墓碑。 洞口不高,人的猫腰才能进去,但里头挖空了,有二十来个平方,典型的小口大肚子,略微有点返潮。 这一应情况陈小驴他们都没预见到,所以准备不足,也是经验太少的原因,不过贾小舅是老手,东西准备的齐全,他展开一个薄铁片,四周往上一翻,整出几块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固体燃料扔里头,再扔根火柴,就整成了一个火焰熊熊的简易炉子。 陈小驴根本就没把芳姑当女人看,当先把湿透衣服扯下来只剩个四角裤,放火旁边烤,曹猴子看芳姑没啥反应,有样学样,不过张笏比较含蓄,没脱,这俩人也不管他,毕竟没用是一个很注重仪表的人。 贾西北给散了圈烟,几人就在洞子里头开始吞云吐雾,一下子烟雾缭绕,把里头弄得跟仙境似的。 一路上其实就陈小驴和贾小舅说过几句话,其他人少有交流,裴珞就趁着这个机会又问了陈小驴在小佛岭那墓里头的事情,大柱话变得更少了,尤其是在听裴珞唏嘘说二牛头在山上失足摔死的事情,看着有点悲哀,大概是物伤其类。 又提到当时芳姑守夜的事情,陈小驴就疑惑的问她:“芳姑,当时你在转厅守夜,按理来说这么离奇的事情不该出现啊。” “有一个时间段我没有记忆,好像是睡过去了。”芳姑摇头,好像在这事情上同样疑惑。 几人就没再提这事情,裴珞嘴角突然一勾,对贾西北说道:“三爷,你说那两伙人要是发现一直跟在咱们屁.股后头吃灰,会不会要郁闷的吐血?” 贾西北喷了口烟,骂道:“扯什么蛋,那些人来头都不小,而且那个墓,我越想越怀疑咱们一开始就走错路了,估计只寻了个边边角角,真正的肥肉,估计得在那条暗河下游,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最少寻到了我本身想要的东西。” 陈小驴听得奇怪,问他们:“什么两伙人?” “一伙从山东来的好手,领头的叫徐长贵,估计表少你没听过这人,这些年那人手底下走过不少汉朝的好东西,在山东地界很有名,因为从来只碰王侯墓,人送外号小王爷,还有一伙日.本人。”裴珞顺口给他解释,说完又对贾西北道:“三爷你说徐长贵我认,那伙日.本人他娘的凑什么热闹?星宫宿列,风水地象,咱们老祖宗埋人的这些玩意儿他们也能懂?” 贾西北摇头道:“你懂?别小瞧那些日.本人,一个个庙里门道都深着,小驴,你告诉他为什么,让这货也别妄自尊大了,八国联军都打进门了,还瞎嘚瑟个屁?” 陈小驴脑子里还想着那两伙人的事,不就是自己当时和二牛头在山洞里撞到的那些人?不过这事情他在和贾西北说的时候没提,就略过去了,见裴珞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随口说了一件风水上的事。 “这个事情----老祖宗传下来的风水有四门八小派,四大门是寻龙点穴,金锁玉关,玄空飞星,六合阳宅,八小派都是这四门的分支,六合阳宅这一门风水术,是唐朝那会儿,一个到长安朝圣的日.本和尚悟出来的,现在在河南那边传承,日.本我没有去过,如果像小舅说的那些日.本庙门里水深,那风水术应该是沿袭自六合阳宅,甚至可能比河南那些寺庙还要正宗。” “这不能够吧?”裴珞不相信。 曹猴子也撇嘴道:“扯淡,虽然我不懂风水那些玩意儿,但日.本人能整出这些东西?” 陈小驴苦笑,“你们太小看日.本了,孙先生那么厉害的人,不也得跟那岛.国求助。” 一说到孙先生,几人就没话说了,贾西北则诧异看了自己外甥一眼,大概是没想到小驴竟然有如此见识。 过了会,裴珞恹恹的说:“就算真是一个日.本人弄出来的,不也还是在咱们老祖宗的基础上整的?而且这事情在当时应该不算小吧,咱们唐朝那会儿,怎么可能允许这些东西流传出去?” 陈小驴点头说是,“那个日.本和尚最后是死在河南的,不过据说死之前,把那些东西整理成册全让自己仆人送回日.本了,等当时长安收到消息,东西已经走山东出了海,也没拦住。当然,这个是我从野史上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确定。” “是真的。” 贾西北直接点头确认了这个信息,说得斩钉截铁,见大家疑惑,就饶有兴趣看向陈小驴,“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你父亲和我在洛阳河蚌镇亲手挖了那和尚的坟,虽然是个衣冠冢,但值钱的玩意儿不少,还在里头找到了一份记录他生平的卷宗,里头明确说了这事,以‘术归乡,其亡也喜然’收尾。” 我去!亲手挖了六合阳宅一门开山鼻祖的坟? 虽然是自己父亲和小舅做的,但怎么听着这么假? “那份卷宗呢?” “妈的,说起来就晦气!”贾西北手蹭鼻子,骂道:“本身他奶奶的想着行善积德,弄出来捐给北大,谁知道刚进京就惹上了一群喝多的兵痞抢东西,直接给我们烧了!” 陈小驴默然,不过还是怀疑的看了贾小舅两眼,行善积德和他们这群人有关系? 不过北大学他知道,开始叫京师大学堂,现在改名国立北大了,去年偶然间他联系上了小时候读私塾的一个同窗,现在就在北大读书,厉害的不行。 裴珞和曹侯都有点失望,裴珞又问道:“表少,照这么说风水分这么多,你学的是哪派啊?” 陈小驴噎了一下,跟外行讲又讲不通,摇头没说话,他是全懂。 固体燃料耐烧火又大,衣服烤得也快,而根据老跛子的说法,这里的雨估计停不了,又见曹侯和裴珞大柱凑一块聊得火热,没用和芳姑各坐一边不怎么开口,他就一个人挪到了洞口往外看,眼看着天就要彻底黑了,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过了会,贾小舅出来坐在了对面,问道:“在想那古楼的事情?”见陈小驴点头,就宽慰道:“放心吧,只要能找到古楼,你身上那个不详的东西就都是小事。” “但愿吧。” 贾小舅同样点头,突然又问道:“小驴,你对日.本人怎么看?” 陈小驴莫名其妙,“什么怎么看?” 贾西北道:“现在国内不安生,说是民国了,世道其实也没怎么变过,不过你小舅我还算有点人脉,等这事情解决,或者有了转机了,去日.本生活怎么样?” “不去!” 贾西北一愣,道:“你个臭小子,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为什么不去?你给我个理由!” 陈小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本能的抗拒,摇头道:“太远,船在海上翻了怎么办?” 那吃饭还能噎死人呢!贾西北无奈看他,最后什么也没说,拍了拍他肩膀。 天很快黑透,不过这个天坑也是有点奇怪,大雨噼里啪啦下了这么长时间,最下面远远看着却根本没有积水,吃了点东西后,曹猴子他们暂时无事可做,竟然凑一块打起了扑克,陈小驴没有参与,拿着手电筒往坑底那块巨石上照了照,披上件雨衣对众人说道:“我去下面瞅瞅。” “一起。” 盘腿冥想的张笏也站了起来。 两人出洞往下走了两步,张笏就道:“知白,你心里有事,在想什么?” ------------ 第八十七章 道术? 过命加一起诈骗的交情,除了和太平天国有关的事情陈小驴不想让张笏和曹侯知道,剩下的都无所谓,见张笏问,一边小心往下走一边说:“太巧,太坏,不对劲。” 张笏没有说话,他继续道:“在这里碰到我小舅他们太巧,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好像是在故意等我一样,但我想不通,咱们来这里是五爷指点的,在这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而且喇叭谷风水太坏,里头太挡视线,我看不到全貌,但咱们进来谷口的那条山壁有说法的,三山合抱,其后高而双侧低,如果五爷给的地形图没有问题,那这里成以后窄前开之局,正好合了金锁玉关里的‘锁气升仙’,一般来说这种地方必有大墓。但是谷口那条山壁,从地脉上来看本身应该是一体,可却从中间突然断了,是锐断,那条河却在拐弯后平走了,没有靠近这边,所以五行不合水,以寻龙术来看,离水起金锋,又变成了斩龙局,大凶。这里相互冲突特别矛盾,虽然我一直都觉得,风水这东西只是大家选阴阳宅的一种手段,说穿了没那么多玄乎,但这毕竟从理论上来说是忌讳的。” 陈小驴知道这些话没用八成听不懂,毕竟术业有专攻,张笏要和他讲命理道法他也一样会和听天书似的。但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和张笏说,倒不如说是陈小驴在自言自语的捋顺思路,只是需要一个倾听对象。 张笏很好的充当了这个角色,一语不发,陈小驴就叹了口气道:“锁气升仙合斩龙,其实只要再有一个‘北斗牵星’局,这三局合一也有说法,可惜这雨下得啊,看不到星宫,白搭。而且你不觉得咱们待的那个洞穴,像是人挖出来的吗?反正处处透着不对劲。” 张笏摇头道:“听不懂,你想看星宫?” “当然,你这不是废话。”陈小驴白眼,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和小舅那边说,不管是李明师的事情,太平令的事情,还是在小佛岭里的情况,都让他选择了对那边有所保留。 张笏却念了声‘无量天尊’,总怀里掏出个二指宽,巴掌长,下窄上宽又以尖端收顶的白玉物件,神色奇怪道:“这或许也是巧合?” “什么意思?这是啥?” 陈小驴看过去,那东西在张笏手电筒的照射下透着清白色的光,感觉就像戏文里弄出来的那种令牌一样,不过是小了好几倍的,不禁疑惑。 张笏古怪道:“从那艘船上拿的,这是一件道门法器,叫通天笏。” 陈小驴这才想起,那会在鬼船船长室,好像是看到没用这货往怀里揣了个东西,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不禁骂道:“我去!你个瘪犊子,这是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应该挺值钱,回头咱们出去了找人给掌掌眼。” 张笏扫了他一眼,摇头,“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啥意思?” “我可以让你看一眼天上星象。” “我草!没用你啥时候还学会开玩笑了?这雨下的,你他娘给我屁股上绑个窜天猴,送天上看去?” 张笏懒得再说话,手电筒给他一扔,站在原地脚下了个圈,跟着变戏法一样在袖子里夹出张符纸竖在面前,符纸被雨一浇立刻耷拉下来,但在张笏手腕微微一抖后,它突然直立而起,并‘哗啦’一声急速燃烧,雨竟然都浇不灭。 这种骗人的把戏陈小驴一点都不吃惊,就是一年前骗赵南松那次,没用甚至在赵南松面前把手伸进水缸里,在里头给点着了一张符,就凭这一手,赵老板那么精明,见过不知道多少大场面的商人,不也当场给跪了。 不过他也弄不清楚没用现在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站一边给照着明静等下文。 符纸在雨中很快烧到了底,好像引火一样,在火苗碰触到张笏手指的瞬间,那整个手竟然都烧起来了,看着就像个火把。 这陈小驴就没见过了,吓了一跳,心说没用这是要把自己玩残的节奏?刚想问,就听张笏道:“刀!” 他赶紧把匕首递过去。 张笏那只手攥着白玉笏板和匕首,毫不犹豫的在自己手心里一划,血一出来火焰暴涨,又低声念了几句咒文一样的东西。陈小驴听不清楚他在念什么,跟着就看到他看把匕首一扔,以着火的手握紧笏板向上一拉。 和金属剧烈摩擦似的,一长溜随着张笏甩手猛地往天上冲了几十厘米又消失。 陈小驴看得眼睛都瞪了起来,这次真是长见识了,简直就像个大型变戏法现场啊! “进圈抓着笏板看天上,快!”张笏急促的声音陡然响起。 尽管面前这情况看着有点太不可思议,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厮好像在给自己下套,但两年多来养成的惊人默契,还是让他立刻按照张笏说的做了。 白玉笏板是温热的,张笏的另一只手是烧着的,而天上——下着雨却没有云遮,无数星辰明晃晃! 我草,这!? 陈小驴心中震撼,但马上收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天上,同时快速掏出罗盘单手调盘面,此刻在他眼里,静止的夜空斗转星移,无数星辰不断重新排列组合,以星象合地象,最后只剩下北斗七星和脚下天坑,以及喇叭前那条山脉遥相呼应。 过了不知道多久,或许是十几分钟,也可能是几秒,罗盘盘面定型,张笏手上的火也熄了,天上重新变得黑漆漆一片。 “怎么样?”张笏把笏板撤下,白玉笏板已经不像刚刚那么干净,上头出现了很多裂纹,张笏脸色也有些发白。 陈小驴面色同样苍白,他是给吓的,邪祟粽子都见过,现在还有幸被小佛岭跟出来的那个邪祟给盯着,但这么离谱的事情,真没见过! “我草!没用那是什么情况?” 张笏微微摇头道:“一种道术,你觉得这地方不对劲,我觉得这雨下得不对劲,这不是自然天象,我怀疑我们眼睛被遮住了,所以试着破了破。” “眼睛被遮住,你是说我们看的都是假的?” “不,应该也是真的,这同样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张笏也说不好这些事情,又追问道:“你这有说法了没?” 陈小驴点头,捡起手电筒看了眼罗盘,苦笑道:“妈的,随口乱说的还真说对了,是北斗牵星局,锁气升仙,斩龙,北斗牵星,这三局合一,按照风水上来说是妖局,风水局内专养精怪,这山谷里头别是有什么成了精的东西吧。” 张笏没有说话,左手摁右手止血,而心中猜测成真,陈小驴一时间只感觉压力山大,调侃道:“我说没用,还真有道术那玩意儿?照这么说,你不得成神仙啊?” “怎么可能。”张笏摇头否定,顺便给他解释了一下,“道术只是一种破邪障的手段,有特定器具,在特定时候才能用,不然没什么作用,而且对人自身伤害也不小。” 陈小驴默然,也没矫情的去问说伤到哪了,严不严重,他们之间的交情不需要客套。 这时候两人已经快到了天坑底部,最中心的那块巨大石块就横在眼前,拿着手电筒往那边一照,陈小驴愣了愣,有点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还是那样。 “我草,没用,你看这个石头像啥?” 张笏眯着眼睛,不是很确定道:“一个脑袋?” ------------ 第八十八章 坑中石 从他们站的位置看过去,坑底这块最大的石头看着有眼睛有鼻子有嘴的,可不就是一个人头? 陈小驴见张笏也这么说,知道这不是错觉,又不信邪的围着跑了半圈绕到正面,正面看得更清楚点,不过就没有侧看那么逼真了,只有一个大致的形状。他们看到的那眼睛也不是真的眼睛,只是巨石上面凸出了一点,所以从侧面看的时候就好像额骨和眉骨比较高,阴影一遮,才让人觉得下面是双眼睛。 陈小驴看到这情况顿时乐了,“这瘪犊子的,风水是妖局的风水,该不会是要把这石头养成精吧?还是个原始人那种。” “什么原始人?” “呃----忘了,你没看过那些书,就是进化----算了,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简而言之是人类老祖宗的那种样子。” 去年在上海遇到北大读书那发小,说是在历史系下面新成立的什么考古小组,离开上海回北平前送了他一本还没有刊发出版的书,上头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其中就说到了前些年找到的一个原始人头骨的事,一群大师围着那头骨不断复原,最后还原出了介于猩猩和现代人类之间的一张脸,书上还配着插图。 不过陈小驴兴冲冲准备说的时候,才想到没用不知道这些很超前的东西。 俩人在四周又踅摸了一会,张笏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把陈小驴喊到旁边一个立着的石块前面,手电筒照在相对平整的一侧,奇道:“你看这上面刻的是不是字?” 石块上有一些凹陷,不知道是多久之前凿出来的阴刻,勉强能看出来有横竖撇捺的痕迹,但边缘的地方已经被风雨侵蚀得差不多了,很多地方已经模糊。 “好像还真是。”陈小驴贴上去打光看了一会,但看不出刻了什么,盯着一个地方的痕迹比划脑补了半天,也只勉强还原出了个草字头。 俩人发现了这点后,又把附近大大小小的石块都看了一遍,除了最大那块巨石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外,其它的上头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字迹。 “没用,你说这上头刻着的,该不会是什么什么到此一游之类的话吧?” 陈小驴脑洞大开突发奇想,但也不是很在意,坑壁上那些洞穴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这里有人来过一点都不奇怪。 俩人回了洞里,贾西北一眼看到张笏手上的伤,找出来一卷绷带扔给他,皱眉道:“怎么还给伤到了?” “路滑,摔了。”张笏摇头,扯起谎来眼睛都不眨,尤其配上他那平淡的表情,简直比真的还真。 陈小驴看那三人打扑克还聊得火热,好像是在说这个天坑的事情,问道:“聊啥呢?” “不打了不打了。”曹侯把牌一扔,跑过去看张笏伤势,说道:“贾先生说咱们待的这个天坑,是明朝那会儿一个天外陨石给砸出来的,估计就是坑底最深的那块石头,我们就说这天上的石头多稀罕啊,挖一坨出去,估计得比黄金值钱多了,可惜贾先生说如果真是天外陨石,那玩意儿根本不可能被敲下来。” 天外陨石?陈小驴愕然。虽然看着这个圆形天坑,他也产生过类似想法,但总觉得这有点不太可能,哪有一猜就中的道理?他看向贾西北,贾小舅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八九不离十。” 陈小驴怀疑道:“这么肯定?” “自己看。”贾西北一笑,不废话,从包里找出两本书扔给他,一本叫《明嘉兴府府志》,另一本是《明上海县县志》。 两本书都被折了角,陈小驴一下子就翻到位置,《嘉兴府志》中用不小的篇幅记载了明崇祯四年,也就是1631年发生在嘉兴的一件事情,说在‘崇祯四年九月初九,嘉兴府辖境之内,皆见一白虹贯日,有大星坠其山,巨响使牛马狗畜伏地颤栗,头不能抬,百里方圆皆有颤动,府君以为祥瑞,上万民表奏京以彰皇功。’ 而在那本《上海县志》里,同样提到了有‘大星坠山’这件事,与《嘉兴府志》所记载的大同小异,但除此之外,县志中又说了点府志里没有的东西,不过比较靠后,说是崇祯四年的腊八那天,有一群使者领皇命从北京城赶至上海,同行的还有一群‘望之猥琐,气不似活人,咸负大包铁具’的人,这群人随后从上海去了嘉兴,钻进九龙山里,直到崇祯五年秋至时候才从山里出来,进山二百多人,出来了不到五十个,有传言说这些人为了寻找坠落大星,在水域复杂的九龙山中穿山打了很多条水道。 按理来说,只是这样的事情应该上不了县志记载,之所以会被记录,是因为后头发生了怪事,甚至在当时的上海县闹出了不少的恐慌。 当时那些身负皇命的怪人从九龙山出来后,上海县县君大摆宴席为这些使者送行,可是等那些使者走后没过几天,和他们有过接触的人,不管是小民还是衙役,甚至连那一任县令自己,身上都开始出现怪事——无故苍老,先是七窍渗血,跟着牙齿松动脱落,到最后几天浑身上下全是皱纹,缩团而死。有过路的云游方士查过那些人的尸体,说他们是中了天界诡咒。 “这他娘的也太玄乎了点!”陈小驴把书合上扔回去,对贾西北道:“小舅你这准备的够充分啊,连这些书都没放过。” “这些都是基本功,小子,你还太嫩。” “哪能和您这老手比?”陈小驴呵呵一笑,突然想到过鬼挠洞的时候发现的情况,说道:“照这么说,那鬼挠洞就是那些人凿出来的?可是穿山挖洞,二百来人怕是不够吧,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 贾西北诧异道:“你看出那水洞子是人挖出来的了?呵呵,要是二百多普通人肯定弄不出来,但我怀疑那些人都是老前辈,而且十有八九都是顶尖高手。” 陈小驴点头,这样就完全说得通了,又问道:“这天界诡咒又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让人死的那么惨?还有哪些活着从山里出去的,为什么死伤会这么惨重?这些都说不通啊。” “这就只有天知道了。” 见小舅摇头,他有点失望,本身还想着能从其嘴里听到点什么。毕竟按张五爷的说法,小佛岭神仙坟里镇着的,就是一个天外陨石做的女身天王像,而且那东西还在他身上留了这么个要命玩意儿。 那边又打起了牌,陈小驴就说道:“刚刚我和勿用去坑底看,发现了点事,那块最大的石头看着有点像人脑袋,而且旁边竖栽的小石,上面好像都刻着字,不过看不清楚了,估计是当年找到这地方的那些前辈留的?” “人头?字?”贾西北皱眉,想了想道:“闲着也是闲着,带我下去看看。” 陈小驴耸肩。 曹侯和裴珞大柱玩牌玩的正在兴头上,三人留在洞里,芳姑和贾小舅一人穿了件雨衣,张笏也要跟着去,这货现在又是伤号,陈小驴只能淋着雨,四人一起到了坑底。 贾西北先盯着巨石看了会,又拔出刀在上头狠狠割了几次,除了刮下最表面一层灰,连丁点痕迹都没留下。 “草他奶奶的,这玩意儿还真像个人头,刀过不留痕,看来这就是那块陨石没跑了,小驴,你说哪些石头上刻着字?” 陈小驴道:“都有,全在平面一边,但是都看不清楚。” ------------ 第八十九章 一只鞋 陈小驴把手电筒指向几米外的一个竖栽小石头。 其实小石头不小,一米宽,一人高,就是放在这块大的变态的巨石旁边,才看着小了一点。 四人走过去,贾西北和芳姑打着手电筒在那些痕迹上仔细辨认,但和陈小驴所看到的差不多,光靠眼睛也认不出来上头刻的啥。 “看着的确像是字。”贾西北点头,又交代道:“你们先别出声,我摸一摸。”说着闭上眼睛,手指向上搭到了最先出现凿刻笔画的地方,以四指指尖覆盖一个小面碰触着慢慢下滑。 陈小驴看到贾小舅这动作,才想起在小佛岭那个地下水潭旁边,小舅就是这样手搭墙面判断出那块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事情,必须得承认,小舅这种老手,手上功夫的确很深。 过了一会儿,贾西北摸到了底后睁眼,眉头微微皱着。 陈小驴问道:“怎么样?” “不行,时间太久了,只摸出了‘氏’和‘大’两个字,这俩字中间还有好几个字摸不出来。” 贾西北摇头。 ‘氏’和‘大’这俩字风马牛不相及,凭这个什么都判断不出来,不过凭着小舅这手上的功夫,刻字保存稍微完好一点的石头,指不定就能摸出什么来? 开始只是想着或许有人来过这里,虽然发现了字迹,陈小驴也没有太上心,但看了那两本书上的记载,就在想这会不会是当年那群进山的前辈留下的?那些人进财神山就是为了找这个天外陨石,而这里又有古楼的传说,说不定留下的这些字就是什么线索! “有一个石块保存的相对比较清晰,跟我来。”他招呼一声,把几人带到了能看到草字头的石块前头。 贾西北看了几眼,也不说话,上手开摸,还是从顶到底,不过摸着摸着他脸色就开始变了,把最下面一个字摸完,猛地一甩手站起,压着声音大骂道:“我草他奶奶,这是一块墓碑,上头写的是‘王氏讳业尊大人之墓’!” “啥玩意儿?” 没谁能想到石块上竟然写的这个,陈小驴不可置信,虽然刚下天坑那会儿,他心里吐槽过这一个个竖栽的石头像墓碑,可这也太扯了吧? 贾西北道:“这些石头旁边都有个洞口,难道这里头都他娘的是坟?” 陈小驴听到这话心一抖,幽幽道:“咱们待的那个洞子,旁边也有块石头来着,那该不是坟吧?而且开土埋人,哪有这样挖洞子整的?” 贾西北道:“多看几个再说!” ------ 大洞子里,三人扑克打得火热,猫兄窝在旁边无聊的舔着爪子抹脸。 简易铁炉子里火焰往出扑着,光线也不算太暗,曹侯坐在火边被烤得有点口渴,一抹嘴唇骂道:“狗日的,外面那么大的雨,还是晚上,也不知道他们老往出溜达啥!你俩等等,老子喝口水咱们再来!” 五个大包全在最里面靠着墙,他走过去翻找水壶,眼睛一瞥,却看到靠墙放着只脏兮兮的黑鞋,不禁扭头说:“我说,你们谁把自己鞋扔这了?要扔扔远点,不嫌臭啊?” 那边裴珞和大柱一楞,裴珞道:“什么鞋?都他妈脚上穿着呢!” “不是你们的还能是谁的?不过这鞋看着也不大,不像男人穿的,是不是那个凶----芳姑的?你俩把她的鞋这样放出来,不怕等会挨揍么?赶紧放回包里吧。” 曹侯无语摇头,那个凶娘们积威太大,嘴贱如他,人后都不敢随便开骂。 裴珞和大柱却感觉不太对劲,他们出门怎么会带什么备用的鞋?芳姑就更不可能了,两个包里装着什么东西,他们都一清二楚。 对视一眼,俩人不约而同起身走到曹侯旁边,看着那只脚尖对墙,大概有成年人手掌长短的小黑鞋,顿时警惕起来,裴珞更是迅速从包里翻出了个新准备的小黑驴蹄子握在手里,先问道:“曹猴子,你没有在吓人吧?这鞋不是你们的?” 曹侯骂道:“你们有个锤子好吓的?再说,我们出门带这么小的鞋干啥,给鬼穿啊!”说完他仿佛意识到什么,脸色唰地一变。 裴珞幽幽道:“我可以保证,大家的鞋都在脚上穿着,事情不太对,这洞子里他妈八成来了个邪祟,咱们处理不了,先退出去找三爷他们。” 三人慌忙从洞子钻出,也顾不上下雨,看着坑底下的灯光连忙跑了下去。 慌乱间三人也给忘了猫兄这茬,这只浑身幽黑的黑猫在看着他们消失后,轻轻的‘喵呜’一声,好像突然间来了精神,三两下跃出洞口消失在了黑夜中,不知道跑去了哪。 贾西北一连摸了五个石块,果然全是墓碑上的刻字,正满脸晦气着,看到跑下来的三人又被吓了一跳,沉脸骂道:“不他妈在洞子里待着,跑下来赶着磕头啊!” “不是三爷,洞子里好像进邪祟了!”裴珞马上把刚刚的事情一说。 陈小驴也正晦气着,听到这话就更晦气了,眼神和曹侯确认了一下,心说这瘪犊子的,但凡是不怎么好的事情,自己真是一猜一个准?就听贾西北在愣了半秒后道:“回去看看!” 又折回大洞子,那只小黑鞋还摆在原位没动,几人面面相觑,陈小驴道:“会不会是咱们进来的时候鞋就已经在这了?” 裴珞摇头道:“进洞子的时候我和大柱把里头查过一圈,包也是咱们放这边的,不可能这么扎眼的一个东西咱们都没看到。” “他奶奶的,鞋顶墙,意思这后头还有东西?” 贾西北二话不说翻了个小锤子出来,在周围墙上叮叮咚咚敲了一阵,最后一猫腰,在鞋子上面几十厘米的位置一圈,道:“就是这块,妈的,砖砌封泥,把老子都差点给骗过去,这后头八成是个坟洞子,给我砸开!” 这种要用蛮力的活从来都是裴珞的,他听到是坟洞子就有点担心的说:“直接砸?会不会不太好,三爷,要不咱们再找个别的洞子算了。” 贾西北冷冷看他,道:“别的洞子?我们在下面看到的全是墓碑,弄不好每个洞子里头都有坟,你想找哪去?今晚在外头躺泥窝子里睡觉?还有,老子他妈的弄个黑驴蹄子不容易,不是让你们这样造的!放回去!砸!” 裴珞很怕他这位三爷,不敢再多说,把小黑驴蹄子放进包里装好,又组装了一个大号铁锤,对着贾西北圈出的位置狠狠抡下。 哐咚! 洞子里骤然闷响,一层薄砖在他奇大无比的臂力下被轻而易举的砸开,一股霉臭味迅速从里头钻了出来,其他人只是掩鼻皱眉,陈小驴却差点没给臭晕过去,眼冒金星,心中大骂这简直他娘的是千年老粪闷坑里了? 等气味稍散,大柱装着胆子拿手电屏息往里头看去,只看了一眼,顿时吓得浑身一抖赶紧侧头避让,脸都给白了。 “里头是个人!”他声音颤抖。 陈小驴忍着恶臭也探下头往里面看了眼,后面是个下陷的小方洞,沉下去一米多深。一个表情扭曲的尖下巴老太太裹着身破衣服缩在墙角,手里抓着一个破黑碗,只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洞口这边,而她干枯的双脚上,只穿着一只小黑布鞋。 另一只在洞口墙外。 “嘶!这不会还活着吧?”曹侯凑过来一看,吓得倒吸冷气赶紧跑开,见几人都不为所动,忍不住道:“这是什么情况?” 陈小驴想到了件事情,有点愤怒,从牙缝里挤出六个字,“捧碗尸,瓦罐坟!” ------------ 第九十章 送一送 这好像是连芳姑都不知道的事情,目带探索的看向他。 陈小驴在愤怒之余突然又有点拿不准了,这种坟他虽然知道,但眼下这情况,似乎又跟他所知的有点出入,就看向贾西北,贾西北冲他点头,“是瓦罐坟没错,你和他们说吧。” 陈小驴吃了颗定心丸,道:“瓦罐坟还有个说法,叫花甲坟,好像总会在某个时候突然冒出来,在民间盛行一阵又销声匿迹,这种坟一般会在家里父母快到六十岁的时候,由子孙提前挖好。就是在土里提前挖个洞子,等父母一过六十岁,那些人就会把他们父母送进挖好的这里面住,每天给送饭,送一顿饭就在洞口封一块砖,直到把洞口彻底封死,只留一个通风眼。” 芳姑点点头,没什么太大反应,旁边曹猴子几人听得脸都变了,“这么没人性的事情,也有人能做得出来?” “人为了自己的命,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这种坟应该是应‘人过了六十,是活子孙寿’的说法出现的,现在很多地方不还有这种说法,过了六十岁的人每多活一年,子孙就会少活一年?” 陈小驴摇头,神色复杂,他小时候带着母亲到处流浪,一路上见过太多残忍的事情,知道人为了钱和命能冷酷到什么程度。 曹侯道:“这种说法真他妈混蛋!可就算是这样,那还不干脆拿根绳子把自己爹妈勒死了事,这样折磨到底图个啥?” “不知道。”这触及到了陈小驴的知识盲区。 张笏却接话道:“因为这是敬圣道的一种仪式。” 一切东西牵扯到了仪式这两个字,就会变得不可理喻,而张笏说的敬圣道显然是某种宗教,陈小驴疑惑道:“是宗教?怎么没听说过?” 张笏厌恶道:“打着道门幌子的一个邪教。” 众人了然。 贾西北皱眉道:“老子以前也碰到过瓦罐坟,但没见过尸体不腐的情况,这又明显不是新坟,还真他娘的奇了怪了。” “我草!” 正说着,大柱突然低声惊呼,手指有点抖的指着洞口地面,“三,三爷!鞋呢,那鞋又不见了!” 几人赶忙低头一看,前一秒还在的小黑鞋突然没了踪影,贾西北目光阴沉道:“不用找了,已经穿她脚上了!” 在下陷的瓦罐洞子里,墙角捧着碗,缩成一团的尖脸老太太,脚上消失的那只的小黑鞋已经重新穿上,发白的眼睛还是盯着上面洞口几人,没人看到她是怎么办到的, 呼啦! 大洞子外头,突然一阵冷飕飕的阴风,夹带着水气倒灌进来,把那团熊熊上扑的火焰吹得不断颤抖摇摆,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将其熄灭。 这风来的不正常! 贾西北脸上凶相一闪,指着坟里的老太太怒骂道:“找到你正身了还他妈敢作妖,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烧了你,让你投胎都投不了!” 一句话落下,阴风顿时消散,不过陈小驴还没来得及啧啧称奇,好像就听到了一阵似有似无的老太太哭声。而且也不光是他听到了,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大家面面相觑后往洞子里一看,那老太太眼角流下了一点黑水样的东西。 这是给骂哭了?陈小驴一呆。 “说不听了是吧,还他妈作妖!”贾西北不耐烦的从包里翻出一块固体燃料要扔进去,想把这老太太尸体直接火化一了百了,却被张笏拦下。 “无量天尊。”张笏微微摇头,“贾先生,她生前也是个可怜人,刚刚咱们不在,她也没有害猴子他们,不用做这么绝。” 裴珞在一边摇头道:“张小道长,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觉得刚刚那情况,只是曹侯兄弟发现的及时,这鬼东西没来得及出手吧!猴子,你说对吧?” 曹侯脸唰的一变,眯眼骂道:“我是没有名字还是跟你很熟?姓裴的,少他妈在这里耍心机,这事得听勿用的,没得商量!” 没用是陈小驴和曹猴子给张笏起得外号,但生人在场,他们从来只叫张笏的字。 裴珞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眼里冒火,但忍着没有发作。 这时候张笏解释道:“鞋顶墙,这不是要害人,是要回去,听你们刚刚所说的情况,我猜测应该是在她要进去的时候,猴子正好走到了那里,被阳气一冲,所以才落下了鞋。” 裴珞冷笑,张笏摆手将他截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从坟里出来,可能只是想----找吃的,她是被饿死的。” “行了别说了!”贾西北不想看俩人吵起来,对张笏道:“这么放着也不是个办法,咱们总不能一晚上跟她耗在这里,小张你不让烧,是有什么解决办法?” “做个法事送她走吧。” 张笏有自己的办法,他出门带的东西很齐全,拿出一套做法事的家具,让陈小驴和曹侯把八卦黄布张开挡住被砸开的坟,自己用匕首画了两条直线到洞口,在中间写了‘阴曹路引,轮转殿前’八个字,又往上面散了层香灰,叮嘱几人不要踩到上面,就坐在旁边面对洞口点香诵经。 呼啦! 在香烧到一半的时候,瓦罐坟里起了阵小风,把八卦黄布掀开了一点,跟着众人就看到香灰上出现了双不大的脚印。 脚印往前行走,在张笏旁边有片刻停顿,张笏冷脸上浮现一丝微笑,把陈小驴和曹侯俩人看得都是一楞,两年兄弟,他们都没怎么见没用笑过! “此行路远,且投胎去,不必道谢!” 张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和什么东西交流,随着他一挥手继续诵经,那双脚印沿着他画出来的路径不断往前,直到消失在洞口。 八卦黄布再一撤,里头那位尖脸老太太已经闭了眼,看着戾气尽消。 张笏说道:“送走了,贾先生你们要还是不放心,今晚我靠着这个坟口休息。” 贾西北无所谓摆手,也没说好还是不好。 裴珞被这一手给镇住了,赞叹道:“张小道长,您厉害!” 张笏没有说话。 折腾着把这事情一解决,他们暂时歇下,陈小驴左右一看,才发现竟然好半天没看到猫兄!问曹侯道:“猴子,猫兄呢?” “啊,不是在----”曹侯顺手一指火旁,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我草!刚乱糟糟的也没注意它,它咋不见了?” “你个瘪犊子的!” 陈小驴豁地站起,在洞里叫着找了一圈,没听到猫兄的声,裴珞和大柱当时也没注意到猫兄,这让他一下子急了。 曹侯脸色惨白道:“没用说那老太太是跑出来找吃的,你说会不会-----” “扯你个蛋!”陈小驴语气不善骂了句,心说要是那老太太连猫兄都能给吃了,你们仨还能活着从洞子里跑出去?又匆忙披上雨衣道:“你们在洞里等着,它可能是跑出去了,我出去找找!” 贾西北劝道:“小驴,那是一只灵猫,不会跑丢。”见陈小驴不听,只能让芳姑和裴珞一起帮着出去找,只是叮嘱不要出天坑进林子。 陈小驴点头,再次出了洞子和芳姑裴珞分开寻找,只是耗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重新在洞子汇合,都没有找到猫兄的踪影,这让他心情一下子差到了极点。 虽说猫兄通灵,但说到底它毕竟不是人啊,而且猫又没有狗那么认路,要是万一给跑丢了可怎么整? “小驴,我----”曹侯有点愧疚的开口。 陈小驴眯眼打断道,“猴子,不关你事,我就是有点急,就像小舅说的,它不会跑丢。” 除非是它自己想走。 ------------ 第九十一章 心都要化了 除非是它自己想走。 这话陈小驴没说,不过想到这点,心情多少有点低沉。 在天坑里整出了这么多事,几人也没了继续打牌的兴趣,陈小驴问贾小舅,如果说在这个天坑里守着就能看到古楼,那古楼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总不能呆在洞子里就能看到吧? 贾西北让他先别想那么多,说白天肯定要在外面守着,晚上就算它在哪里出现了,这黑灯瞎火的肯定也看不着啊! 跟着几人又聊了会瓦罐坟的事情,几人猜测,能把人埋在这里,八成是几十甚至几百年前,附近村镇上的一些人干的,他们在下面摸到的那些墓碑上的字,有两个都姓王,之所以这么猜,陈小驴提供的线索是他们进山走的那个村子,王二怪姓王,那个拜访过的村长也姓王,那个村子的人不说全部,估计大部分都是这个姓,道理很简单,外姓人不可能当村长。 而为什么要把坟埋这么偏,张笏给了说法,那个敬圣道毕竟是邪教,根本不敢明目张胆的抛头露面,因为是打着道家的旗号,所以只要被哪个道士听到风声,肯定会上报道家祖庭的那些道观山头,而任何一个年代的官府,也绝对不允许这种邪门歪道出现,抓住就杀,所以必须无比隐蔽。 一切都说得通,唯一说不通的就是坟里的尸体为什么没有腐烂。 如果说是在一些古代的大墓里,他们看到这种情况不会吃惊,只要舍得花钱,肯定能找到合适的防腐办法,可这绝对不是整出瓦罐坟的底层百姓能花得起的,在瓦罐坟里,墓主的唯一陪葬就是饭碗,再穷红眼的土夫子都不会碰这种坟。 聊了大概两个小时,猫兄还是没有回来,贾小舅又往火盆里扔了块极其耐烧的固体燃料,安排好守夜的事情后说道:“差不多了,休息吧。” 将近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合眼,陈小驴熬得眼睛都发红了,二话不说靠着包往地上一躺就睡了过去,他不是没想着不能睡实在要多留个心眼,但条件不允许,只能爱咋咋滴,小舅这边和芳姑相互猜忌,大概是唯一能让他略微安心的事情,他不怎么信贾小舅,可要说有多么信芳姑,那也未必。 山洞里渐次响起均匀呼吸声和鼾声,火盆烧了一段时间后熄灭,一些青烟幽幽飘了起来。 陈小驴三人在吸入烟雾后睡得更熟了,但贾小舅在闻到烟气后却突然睁眼,黑暗中站起,仿佛夜能视物一样,从包里翻出铲子和匕首一个人出了洞子,过了一会儿,芳姑也突然睁眼,悄然跟了出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芳姑先回来,贾西北后到,铲子上有点泥,手上还沾着点没有被雨冲干净的血,不知道他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打开手电筒照到芳姑脸上,声音嘶哑道:“芳姑,你刚刚出去了?” 芳姑衣服湿了,贴在身上,再加上腰间系着那根绳子,身姿曼妙。她似有些不适应的眯眼,避开灯光,冷淡的‘嗯’了声。 贾西北又问:“出去做什么了?” 芳姑看着他,脸上隐怒一闪而逝,没有说话。 人有三急?贾西北好像明白了什么,朝她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贾先生又去干什么了?怎么手上还有血?”芳姑扫了眼他的手问道。 贾西北一怔,随手找出绷带缠手,道:“出恭,他奶奶的还给摔了,真是不服老不行啊。”缠好后又道:“不过摔得也值,我看到那栋楼了,咱们赶紧走。”说着把裴珞大柱二人踢醒。 不过就在芳姑准备喊醒陈小驴的时候,却被他拦住,“让他们睡着吧,那古楼里指不定有什么危险,我可就小驴这一个外甥,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咱们先过去把事情趟平了再来喊他。” 芳姑略一思索,随后点头不再多说,四人悄然离开,贾西北在走的时候顺带揪走了太平令,陈小驴都没有丝毫察觉。 就在贾西北四人前脚刚走,一大一小两个小黑影子却进了洞穴。 走在前头的是猫兄,而它后头跟着的,竟然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 “喵呜~喵呜喵呜~喵喵喵!” 猫兄趴在陈小驴耳边想把他叫醒,但一连叫了好几声,陈小驴都没有反应,它一发狠,跳到旁边胳膊上狠狠一挠,陈小驴吃痛,‘啊’地一声睁眼。 “我草!猫兄你跑哪去了?”发现是猫兄是在自己旁边,陈小驴顿时乐了,急忙打开手电,确认的确是猫兄后,心一下子安稳了不少。只是等再一扭头,发现身边还站了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小女孩后,身体一僵硬,刚放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发现面前最多只有五六岁的红衣小女孩正好奇的看着他,那张小脸看着并不怎么凶神恶煞,甚至还带着点可爱和隐隐的不安,有让他一时有点拿捏不准,自己这是又撞邪祟了,还是只是在做梦? 迟疑了一秒,他笑了,好像也没啥关系,如果是想来害自己的邪祟,猫兄这会估计都扑上去了吧,如果是后者,还自己还怕个锤子? 不过陈小驴觉得自己八成是在做梦,因为余光往旁边略微一扫,自己身边竟然一个人都没,这让他更加放心。 见小女孩披头散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他笑道:“小妹妹,你看什么呢?”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哥哥,小黑猫说你这里有吃的,我好久都没有吃饭了,你能给我点吃的吗?” 我草!陈小驴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选择性忽略了小女孩说猫兄和她说话的问题,毕竟做梦么,不合理才对,要一切都合逻辑那还叫梦?想也不想的点头道:“当然可以,你等等,我给你拿!”说着拾起来就要去翻包。 一扭头,发现没用竟然盘坐在砸开的坟口前睡觉,猴子这瘪犊子竟然枕在没用腿上,时不时还蹭两下,而靠墙放着的也只有他们三人的包,不禁一呆,心说这梦也太逼真了点,因为被小舅坑过,所以做梦都是他们不见了? 不过这会儿天大地大,也没有那个漂亮的红衣小女孩说要吃东西大,打开一个包,从里头翻出了个荷叶包着的大糯米团子,打开递过去,小女孩眼睛一下子亮了,捧着一股脑的往嘴里塞,看着是真被饿惨了,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道:“哥哥,你身上有好多可凶可凶的影子啊,它们好像都在找你呢。” 陈小驴:“……” 这梦做的!要保持微笑。 小女孩见他不信,暂停了一下,道:“真的!” 我日!陈小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勉强道:“是不是,那都有什么啊?” 小女孩道:“很多我都看不清呢,能看到黄鼠狼,不过有小黑猫在,它们好像不敢离你太近,还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姐姐-----不对,它不是姐姐,我也说不清它是什么东西----” 不对劲! 自己这真是在做梦? 看到猫兄留在他胳膊上的抓痕,还能感觉到疼,又拧了一下脸,也疼!陈小驴脑仁嗡地一炸,赶紧回头去叫睡着的没用和猴子。 摇了好半天,这俩人才迷迷糊糊醒来,结果一睁眼,看到刚干掉了一个糯米团子,正开心擦着嘴角的红衣小女孩,曹侯猛地一抖,脸色煞白的想要尖叫,被陈小驴手疾眼快的一把捂住了嘴。 不过还是有断断续续的声音,自陈小驴指缝里喷出。 “我草!鬼!邪祟!小驴,你身后!” ------------ 第九十二章 小女孩的消息 曹侯反应有点过激。 一起醒过来的张笏只是皱眉,看着手电筒灯光里的红衣小女孩。 再加上疼痛感的细节,陈小驴立刻确定了一点,自己不是在做梦! “闭嘴!” 他瞪了猴子一眼,脸色迅速阴沉下来,甚至没去管小女孩是怎么回事,满脑子都是小舅那伙人又不见了! 再想到艰难侥幸他们的情况,陈小驴问道:“你们怎么睡的这么死?” 张笏和曹侯摇头。他抽动了两下鼻子,突然从周围捕捉到了一丝很轻的怪味,有点像是燃烧植物残留,循着味道,走到了源头所在的建议铁炉子旁边。 味道是从这里发出的,手电筒一照,还能看到里头有个被烧焦的黑色球状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但由此陈小驴可以确定,自己千防万防,在几人吃东西那会儿甚至不碰小舅他们带的任何食水,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怪味是从那个被烧焦的东西上散出来的,很明显,当时贾小舅扔进里头的最后一颗固体燃料有催眠效果。 这时候张笏走到了小女孩面前看她,小女孩好像有点害怕,紧握着拳头后退两步。曹侯被吓得都有点呆,勉强站起来还是脸色发白,不过张笏挡在前面,他胆气多少壮了一点,问道:“小驴,这个小女孩,是?” “猫兄带她来的!” 陈小驴回了句,想着刚刚的情况有点不可思议,猫兄这本事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在这深山野谷里,也能捡回来一个小孩子,而且这个孩子还能看到他身后跟着很多东西?这是有民间传说里的那种阴阳眼么? 见小女孩有点害怕没用,他想着得先把这问题处理一下,就拍了拍没用的肩膀,蹲下去用尽量柔和的语气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山里头?是迷路了吗?” 小女孩摇头,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三个问题,只是眼睛不断的瞥张笏。 没用这张冷脸的确是容易吓到小孩子,陈小驴正想让他往后退一点,别整得这么有压迫感的,就听没用突然道:“她不是人!” 啥? 陈小驴闻言惊愕,看向张笏,心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是个邪祟那有点太可惜了,不过倒没有怀疑没用的判断。 小女孩听到这话脸色一白,悄悄往后挪了一步,同时双手背在身后好像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倒是猫兄有点不满意的‘喵呜’一叫,扑过去挡在她面前。 张笏又皱眉道:“不过没有阴气,也不是邪祟。”说着他突然一顿,想到了什么,扭头对陈小驴道:“知白,你那会儿说喇叭谷是什么风水局?” 锁气升仙局,斩龙局,北斗牵星局——养妖局? 陈小驴一下子明白了,眼神询问,张笏微微点头确认,意思这个红衣小女孩十有八九是个妖怪,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被养成精了。 不过他倒不是太担心,猫兄这反应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让张笏往后一点,对小女孩又抛出了那三个问题。 小女孩怯生生道:“我没有名字,本身就在山里头,也没有迷路,就是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小黑猫跟我说哥哥你这里有吃的,我就跟着它来了----我没吃饱,哥哥你能再给我点吃的吗?” 那么大一个糯米团子还没吃饱?陈小驴看着她的小肚子,思绪明显被带歪,随手在包里一拿,又掏出了个糯米团,也不知道猴子这货到底准备了多少这玩意儿当干粮! 看到小女孩又开心抱着饭团吃起来,曹侯的恐慌感终于散去,有点蒙的看着自己这俩兄弟,悄声道:“小驴没用,我说你俩刚在嘀咕啥呢?我咋没整明白?” 陈小驴简单把事情一讲,曹侯十脸懵逼,失声道:“妖怪?” 小女孩低头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悄悄抬了抬眼皮,见那个又胖又难看的哥哥盯她,赶紧把头底下。 三人安静了小一会儿,曹侯慢慢消化了震惊,不断安慰自己,说这两天稀奇古怪的事情见了这么多,见个妖怪又咋了,爷还怕个屁?就问陈小驴,“你小舅他们呢?咋不见人了?” 陈小驴脸色阴沉道:“八成是撇开咱们自己跑了。” 小女孩听到这话,好奇抬头道:“你们是说刚刚走了的那几个哥哥姐姐吗?” 陈小驴一楞,“你见过他们?” “嗯,刚走一会儿,就是他们走了我才敢来的,他们都好凶啊。”小女孩点头。 陈小驴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他们好像去后山的楼里了。” 楼,古楼?陈小驴神色一动,突然想到小女孩是财神山里的精怪,这里应该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急忙问道:“小妹妹,你说的那个楼在哪?后山?能带我们去吗?” 小女孩却摇头,“你们不要去那里,那个楼里面全是毒气,很久以前我饿极了,想去那个楼里找吃的,结果差一点就死在里面。” 三人面面相觑。 猫兄冲小女孩喵喵叫了两声,小女孩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说道:“小黑猫说你们想找那个能许愿的东西,其实它不在楼里,在地底下呢,就在最大的那块石头下面。” “啥?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 我草,这-----陈小驴觉得不可思议,但小女孩说的很认真,陈小驴就问她是不是去过那里,那个能许愿的神物是什么,小女孩就说去过,但那个东西是什么,她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 等天亮了一挖就知道! 陈小驴心中稍安。 这时候小女孩又吃完了一个糯米团子,两个就能让成年人撑的不行的东西,吃完后肚子竟然连鼓都没鼓起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着对陈小驴道:“哥哥,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嗯?什么忙?你说。”陈小驴自无不可的点头。 小女孩道:“我有一个珠子被人偷走了,但是我拿不回来,想请你们帮我取一下,可以吗?” 曹侯听到这话却一下子急眼了,频频朝陈小驴使眼色,马上拒绝道:“呃----你东西被偷了我们怎么帮你取?这忙帮不了,帮不了!” “噢!”小女孩有些失望的点头,但没有多说什么,蹲下去摸了摸猫兄后道:“那就算了,我再去想想办法,哥哥再见,谢谢你们的食物。” “等一下!”陈小驴瞪了曹侯一眼让他闭嘴,知道帮忙找被偷的东西,这事情犯猴子的忌讳,毕竟天下贼偷是一家么!但事情不能这样搞,他把小女孩喊住,笑着说:“别听他瞎咧咧,你先说珠子被谁偷了?我们要是能找到地方就帮你取回来。” 说完这句话其实他也觉得有点奇怪,心说猴子哪个同行是疯了还是咋,能跑到这财神山里来偷东西?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两个偷估计不是一个概念啊,别是小舅那伙人在走的时候,顺带着拿走了这小姑娘的珠子? “真的吗?”小女孩没什么心机,听到这话惊喜的不行,开心道:“就在对面的一个洞子里,被住在里面的人偷走了,但是我挖不开土,所以一直拿不回来!” 曹侯闻言失态,“我草!这里怎么可能住人,还是住在洞-----我去,小妹妹,你该不会说是埋在那洞子里的死人吧!”见小女孩点头,他松了口气之余脸色又有点尴尬,只要不是抓活着的同行就行。 至于瓦罐坟,这玩意儿他胖爷现在也没啥感觉了,有没用在呢不是! ------------ 第九十三章 珠子 陈小驴没有让小女孩多等,和曹侯张笏把包往身上一背,就跟着小孩女去了她说的地方。 直径一百多米的天坑里,坑壁上分散着不知道多少洞子,如果说每个洞子里都藏着个瓦罐坟,那这被陨石砸出来的天坑就真成墓地了,不过三人都没那个兴致去挨个砸开看看,又没人给钱! 至于没用这边,他虽然发善心送走了一个阴魂不散的老太太,但又不是圣人,这种吃力不太好的事情肯定也懒得做。 一上一下到了对面一个相对逼仄狭窄的洞口,三人猫腰钻进去,手电筒一照,就看到和洞口正对的墙上被挖进去了一个小小的凹陷,有碗口那么大,在旁边紧挨着的一个地方,土层被扒开了一点,露出了后头的砖面。 看到凹陷上还残留的一些指痕,陈小驴扭头,着重看了小女孩的双手一眼,这才发现那双小手的指尖上有细密的磨损伤痕。 他有点可怜这小姑娘,问她:“小妹妹,这是你用手挖的?” 小女孩点点头。 曹侯脸上也闪过一丝不忍,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有多疼,又不是松软泥壁,洞子里这可都是实打实的硬土,不过他还是诧异问道:“你不是妖怪吗?怎么会连这玩意儿都弄不开?” 这也是陈小驴诧异的地方。 “我就是弄不开。” 小女孩有点伤心。 曹侯又把目光投向张笏,张笏摇头道:“这也是我次见,或许师父知道。” 陈小驴和小女孩又确定了一下,她那个珠子的确在面前这个瓦罐坟里,就放下包组了个锤子出来,曹侯说让我来,学着裴珞那会儿的样子,双手持锤,轰地一下砸到了墙面上。 不过墙没被砸开,反而是他用力过猛,被锤子反震的一松手,差点没给砸到陈小驴脸上。 “猴子你他妈想弄死我?”陈小驴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曹侯尴尬讪笑。 三人都不是裴珞那种能用木椽砸人的狠人,最后只能耐着性子一点点砸,终于在一阵闷响后,砸开了这个砖砌的洞口。 和他们预想的一样,果然又是个瓦罐坟,这个洞子里死的是一个老头,和那个老太太一样,尸体同样没有腐烂。 对陈小驴来说,又是冲天臭味从里头钻出来,只能捏鼻子屏住呼吸,小女孩见坟口一开,迫不及待就钻了进去,在里头摔得哎哟一声,不过没哭,倔强的爬起来跑到老头尸体边上身出小手,嘴里发出‘嘎嘎’怪声。 这是狐鸣啊! 曹侯不知道这点,但陈小驴和张笏可都清楚,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了。 精怪有不问来由的忌讳,和僧不言名道不言寿是一个路数,所以他们一直都没有提这件事。不过心里多少有疑问,不知道这小女孩是什么成精的。 而曹侯没问,可能就是纯粹心大了。 小女孩不知道害怕,伸出小手不断叫着,好像在和那捧碗老头理论让还她的东西,那老头尸体开始没啥反应,陈小驴几人则看得直犯嘀咕,心说这老头看着好像没成邪祟,该不会室这小姑娘找错人了吧?可过了一会,那尸体的动作就让他们吃了一惊。 老头慢慢把嘴张开,里头竟然发出一道黄绿色荧光,手电筒照在他脸上,都把那光芒压不下去。 在他嘴里含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光就是那颗珠子发出来的。 “我草!我草我草!这狗日的是夜明珠啊?”曹猴子看到那玩意儿眼睛都跟着瞪了起来,“小驴,没用,这东西要是拿到黑市上去,估计最少也能卖出上万现大洋吧!” 陈小驴点头。 夜明珠,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还要以为这东西只在戏文里头才有!这绝对是无比稀罕的玩意儿! 不过旋即他反应过来,白了曹侯一眼,“看你那见钱眼开的样,这小姑娘的东西你忍心强?不怕遭报应啊?” “呵,要说遭报应,咱们得被雷劈死多少次了?”曹猴子混不吝的劲上来,悄声道:“不过小驴你说的对,抢是有点过分了,要不----你动动脑子,给这小姑娘做个局,让她把东西给咱们,自己还开开心心的?” 我日? 陈小驴不禁一呆,行骗这么多年,来来去去骗的都是人,这要是能给妖怪做个局----嗯,不对!强行把脑子里试一试的想法甩开,他正色警告道:“这珠子对她来说好像很重要,猴子,你别在这里动歪心思啊!” “这他妈的,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好好好,听你的还不行么?”曹侯无奈叹气。 张笏一句话都懒得多说,全程听这俩人叨叨。 小女孩在看到珠子之后开心极了,又用狐鸣和老头说了一阵,好像是完全谈妥了,很有礼貌的鞠了一躬,才小心翼翼的准备伸手进老头嘴里将夜明珠拿出。 “不对!先别拿!停手!” 在小女孩手指要伸进去的前一刻,曹侯突然激动起来,急得连续提醒,同时捡起旁边一个碎砖块‘砰’地一下砸在了她手腕上,力道用的不小,小女孩被砸地手一偏,擦着老头的脸划了过去。 “猴子你干啥?” 一切发生的太快,陈小驴皱眉问他。小女孩也回过头,看着洞口三人急得都快哭了。 曹侯先微微松了口气,旋即盯着那老头冷声道:“这狗日的生前绝对是个偷儿,嘴里藏着刀片呢,估计是想割咱们这小妹妹的手!” “真的假的?”陈小驴怀疑看他,不知道这货是不是要动什么歪心思。 曹侯气道:“肯定是真的,都答应你了我至于么?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试一下就知道!”说着,又对张笏道:“没用,这老头不会突然醒来掐死我吧?如果不会,我下去帮咱们这小妹妹拿!” 张笏想了想,“不知道。” “我----”曹侯一阵气闷,也不说下去帮忙的话了,从包里翻出一个小钳扔进坟里,对小女孩道:“小妹妹,用钳子夹出来,手不要进他的嘴。” 小女孩点头捡起小钳,小心探进老头嘴里,老头尸体嘴里的夜明珠光芒随之颤动,不过小女孩一连试了几次,竟然都没有把珠子给夹出来,这次真给急哭了,边哭边叨叨,好像在指责老头什么一样。 这下陈小驴信曹侯的话了,心说果然有问题! 这时候张笏突然抽出金钱剑跳进了进去,从小女孩手里拿过小钳,剑尖一点老头眉心,言简意赅道:“魂飞魄散,或者东西给我。”说完蛮不讲理一把将小钳塞进老头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竟然还真把那颗夜明珠给夹了出来,坟洞里头立刻熠熠生辉。 “我草,还能这样?没用你早说啊!”曹侯先是一楞,跟着乐了,后脚也跳了进去。 这俩人----陈小驴一阵无语,只能撸了撸又变得懒洋洋的猫兄。 曹侯这货下去纯粹是作妖了。 不知道从哪拿出抽出一双细筷也朝老头嘴里捅去,嘴上道:“不知道您死了多久了,老前辈哈?来来来,让我看看你嘴里到底藏了多少刀片!咦,有了!”说着,他手腕微动,把筷子往出一抽,还真给夹出了一枚,那刀片上泛着不正常的颜色,好像侵染了某种毒素。 “一片!再来!” 筷子次探进尸体嘴里。 “有了有了,两片!哟呵,不让我取了?咱们这是切磋技术啊老前辈,我只用筷子,你把嘴张开好不好?” ------------ 第九十四章 有人来了 曹侯耍了半天宝,老头闭嘴就是不再张开,他就想让张笏再威胁这老头两句,张笏摇头不干,说适可而止。 小女孩拿到自己的珠子,了却了一桩心事,又跟着他们返回大洞子。 陈小驴对瓦罐坟里这些不腐的尸体百思不解,就尝试着问她,“小妹妹,埋在这里的这些人,是全都没有腐烂吗?” 小女孩点头说是。陈小驴又问,“知道是什么原因?” 小女孩想了想,不是很确定的回答,“我好像听来山里的一些人说过,他们说最大的那块石头是一个神石,死掉的东西只要埋在这里,就能一直保存下去,甚至可能会在某天复活呢。” 这听着不怎么靠谱。陈小驴微微摇头,在心里否了这种猜测,那陨石要真有那么神奇,《嘉兴府志》和《上海县志》里头的记载,可能就要变一个模样了,最少当皇帝的,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这石头放进自己坟茔里,而不是就这样弃置大山。 张笏在旁边想了很久,突然问道:“这个山谷,为什么有不起高声的忌讳?” 小女孩脸色犹豫了一阵子,小声道:“不光是这里,还有好几个地方都是,要是弄出了太大的声音,就会叫来很多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嗯----哥哥你们不要问了,我奶奶不让我说这些事情,总之很可怕的!” 陈小驴几人只能点头,相互看看无奈苦笑。 曹侯躺在那嘴里嚼着东西,听到这话冷不丁道:“哟,小妹妹你有奶奶啊?她在哪,让我们见见啊!” 小女孩脸色黯然道:“她就在那个石头下面呢,不过已经死了。” “……” 三人衣服基本都湿透了,贾小舅不在,也没有火再给烘干,只能用体温烘,也幸亏是在夏天,不然非得都大病一场不可。 陈小驴终于扛不住困倦沉沉睡着。 等第二天一睁眼,外头天大亮,不过雨还在下着,但是那个红衣小女孩却不见了踪影。 三人面面相觑,张笏想了想说:“好像听师父见过,世间精魅邪祟之流,不是道行够高的,都是昼伏夜出,她可能回去了。” “说是这么说。”陈小驴点头,但想着那有点可怜兮兮的小女孩,还是有点不放心,更有点怀疑昨晚看见那小女孩,该不会是做梦的?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仨人带着猫兄还是跑去了埋着老头的那个洞子,看到破开的洞口才略微放心。 准备离开去挖一挖那个巨石下面的时候,曹侯突然脸色一变,转身趴坟口冲里头骂道:“你他娘骂谁呢?狗日的,信不信老子让我兄弟打死你?” 陈小驴和张笏错愕,不知道这货突然发什么疯。 曹侯回头气咻咻的说:“这狗东西骂我不守规矩抢同行,说我不得好死!” “你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陈小驴无语。 曹侯想了想,自己就乐了,说也是。不过他很快皱眉,有点操心的说:“你们说这死老头能跟我说话,他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害咱们吧?要不没用你把他直接打死算了?” 陈小驴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啊! 张笏也开始认真考虑。 咚! 坟洞子里,被老头捧着的碗掉到了地上,这下不光是曹侯,连陈小驴都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的求饶。 几人都不为所动,张笏最后还是摇头道:“它没伤咱们,这样做损阴德。” “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咱们要下午挖东西。”陈小驴琢磨了一下,说道:“你昨晚上不是把那老太太送走了?要不再做个善事,把这个也送去投胎算了。” “送不走。” “为啥?” “此人是个绝户,又是非自然死亡,阴间不收。” “-----” 这前朝老头混的可真惨。 陈小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听着那老头聒噪,喋喋不休的说他绝对不敢害三位小爷之类的话,又有点心烦,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的就是这种烂事。 正琢磨着该怎么办比较好,三人脸色突然就变了。 Pia! 一声枪响,毫无预兆的在喇叭谷出现! 而且这响声离他们很近,就是在天坑边上响起来的,跟着就听到枪声之后隐约传来争吵。 有人来这边了! 曹侯有点懵的看向陈小驴,“我日,怎么还有人来了?小驴你没有听到么?” 陈小驴脸色难看的摇头。 昨天在贾小舅那凝了十几秒的耳力,后遗症到现在还没过去呢,耳蜗里隐隐作疼,这时候的他听力根本没平时那么敏锐。 “我去看看!”他猫腰到了洞口,往外头看了眼又马上把头缩回来,好家伙,粗粗一看就发现那边来了有十几个人,都穿着雨衣,正从他们昨天下天坑的位置往下走,已经快到那个大洞子口了。 而且那群人看着十分机警,有人下来探路,还有两个端枪站在天坑上头警戒,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曹侯肥胖的身体挤过来想往出看,被陈小驴踹回去,有点不满的小声问:“什么情况?来的是啥人?” “都是带家伙的,不知道来头,但看着不好惹,咱们先躲着。” 贾小舅他们出门带着驳壳枪,可陈小驴他们并没有这个意识,一是枪这玩意儿不好搞,二是平时真的用不到,他们玩的是诈骗又不是绑票!但等真正到了这种时候,才能让人真正感觉到有枪和没抢的区别。 曹侯担心的看着他,“我和没用倒是无所谓,主要你这咋整?要是那些人是奔着挖陨石来的呢?” “可能性不大。”陈小驴摇头,“咱们也是从那小姑娘嘴里才知道要那石头底下有东西的事情,这伙人应该不知道这茬,消息要真容易这么走漏,那玩意儿也不会藏了几百年,就等着咱们来挖吧。” 说话这会儿,就已经不用趴洞口去看了,三人侧身躲到了小洞子侧壁,透过狭长洞口看着对面的情况。 一百多米外,那群人已经有人钻进了大洞子检查。 曹侯有点奇怪的说:“这些人鼻子真他妈灵,咱们找了好几个洞子,才进了那个里头我,他们这连找都不找就直接摸进去了?” 不多时,有两个人从洞子里出来,拉着一个东西扔进了雨里,看着好像是人形,陈小驴猜测极有可能是那个老太太的尸体,略微皱眉。 这群人看着路子是有点野,一般来说大家对尸体多少是有点忌讳的,不说多敬畏什么,最少也会尽量做个相安无事,这种直接把人从坟茔里揪出来曝尸荒野的事,很少有人会做,这是真损阴德。 不过事情还没完。 就在老太太那尸体被扔进雨中之后,那群人又分出了八个人,四个一组往左右探查,一个洞子一个洞子的钻,行事细密严谨的厉害。 “这瘪犊子的!” 陈小驴低声骂了句,照这么个搞法,有人进他们这个洞子是迟早的事啊!但这里好像又无处可躲? 见猴子和没用看自己,他皱眉道:“进坟里贴墙吧,希望他们别找得太仔细。” 三人把痕迹稍微抹除了一点,鱼贯跳进瓦罐坟里,和那个从枪响声出现后就马上闭了嘴的老头尸体面对面。 趁着那群人还没搜到这边,陈小驴看着老头不放心的说:“我不知道你叫啥,但是住你对面那老太太,尸体刚被那些人给丢外头去了,你最好别整什么幺蛾子,不然我们可能不会死,但你八成会跟那老太太一样。” 尸体没有反应,静默无比。 又过了会,外头就能听到有人搜索到了附近的声音。 ------------ 第九十五章 帮衬 三人抽出随身的防身匕首,及有默契关了手电,陈小驴把猫兄夹着卡住嘴,还是有点担心它突然叫了。 过了大概有三四分钟,有人钻进了洞里,先是灯光来回一扫,最后光定在了老头尸体的脸上。一人趴在坟口盯着尸体,突然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守在洞口的人也跟着王钻进来。 陈小驴三人就紧贴坟口下的墙壁藏着。听到这说话声,不约而同对视,竟然是日.本人? 不过跟着他们就神情微紧,一条腿从外头伸了进来,看情况是想跳下来,和大洞子那边一样把老头尸体给拽出去扔了。 不过这瘪犊子要是真跳了,那他们三人就妥妥的藏不住了啊,就算宰掉了一个,那不也还是被堵在瓮里的鳖? 进退两难! “那个尸体被你们扔了无所谓,看着是没魂了,但这个尸体绝对是一具冤尸,我劝你们,最好还是别对着它乱来!” 就在这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把想跳下来的那日.本人拉住,说的是国语,语气郑重得很。 三人悄悄松了口气,陈小驴却微微眯眼,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啊。 砰! 加下来却是重物砸肉的响动,好像是拦人的那个,脸上中了一枪托,还能听到有日.本人同时大骂‘巴嘎’。 被打的那人倒也硬气,愣是一声痛呼都没有,并重新把想跳下来的那人拦住道:“你们不信我没关系,但可以把你们那神官叫过来看,几个愣头青,我只是不想和你们一起被邪祟缠上!” 是徐长贵没跑了! 听到那人第二次开口,陈小驴抬头,眼神略微复杂,没想到那个山洞里遇到的徐老哥,这会儿竟然跟日.本人搅和到了一块。 那个想下来的日.本人被两次阻挠,好似也有点犯嘀咕了,他把吊下来的一条腿缩回去,用断断续续的国语冲徐长贵吼道:“神官大人,尊敬!你,你们支.那人,懦夫,骗子!” 徐长贵没有应声。 日.本人又说道:“神官大人,要来,但没有这个事情,你滴,死啦死啦滴!” “老子他妈吃撑了骗你们?” 徐长贵的语气有些愤懑,那日.本人就冲自己同伙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跟着是有人离开的声。 上头暂时陷入了寂静,不过一到手电灯光还是不断在坟里巡游。也幸亏是陈小驴三人藏的位置相对刁钻,一时间还是没被发现。 这时候陈小驴突然听徐长贵用纯熟的客家话快速说道:“朋友,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听懂听懂,我们被这伙倭子给抓了,现在老子保你们一次,如果你们能躲过去,也请帮我们一把,不然老子要被他们杀了,做鬼也要先找你们!” 陈小驴听到这话先是一呆,跟着在心中狂骂,我是草了你三大爷?你个瘪犊子被这些倭子给弄死却要先找老子? 不过这货是怎么发现自己三人在下面的?他屏息着,连呼吸都保持着最微小的节奏不敢发出声,那日.本人呵斥道:“你滴,你在,讲,甚么?” “我在讲佛经!你拿光一直这样扫,容易冒犯阴魂,我怕他到晚上了找你,所以就念经表示歉意,请他见谅!不过我要是你,绝对不会拿光这样一直扫。”徐长贵语气中带着点同情,信口胡诌起来草稿都不用打一份。 或许是历史上一直受我们影响,岛那边对阴魂文化同样十分敬畏,所以在徐长贵这样说了之后,那个日本人立刻收了往里头照射的灯光,这事情,如果来的不是这群倭子而是那些西洋的洋大人,恐怕这话还真起不了任何效果。 不过知道徐长贵是被那些日.本人给抓了,陈小驴不知怎的心里却舒服了点,说不清这是什么心态,反正他对那些倭子是打心底里厌烦。 过了五六分钟,离开的日.本人去而复返,陈小驴听着声,同来的还有一个走路似乎总是拖地的人,应该就是他们之前所说的神官。 又是叽里呱啦一阵,不知道那神官和其他人说了什么,手电再次招进来,定在了坐在那块缩成一团的老头身上,跟着他‘呼啦’一声打开把扇子,发出带着某种规律的怪音,好像是念经声。 陈小驴判断不来这神官是在干什么,静静等着,前后过了十几秒,他就猛地睁大了眼睛。 老头尸体竟然开始动了,嘴巴不断开合撞牙,发出‘噶!噶!’的细微声响,同时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嗓子一样,连续不断的‘呵嗤’,不过这还没完,下一秒,猫兄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四肢突然开始快速抽搐起来,不过片刻,就有微湿的液体流入陈小驴掌心,陈小驴却一动不敢动,一时间心急如焚。 所幸这声没持续太久,再过了大概五六秒,那神官就收了,让身边同伙把手电筒移开,又用十分流利,带着点上海腔的国语对徐长贵说,“徐桑,这的确是个不详的阴魂,这次幸亏你提醒,十分感谢!但是就这样不管他,我们的同伴就可能受到伤害,所以我还是觉得应该把它拉出去做法烧掉。” “呵呵,那你们随意吧,不过我要提醒你,这应该是瓦罐坟,里头葬着的人都是被折磨心智死的,你们自己也拿到了消息,说这天坑的洞子后面都埋着人,如果全都是这种坟的话,到时候激出了这些邪祟的恶念,一个两个你可以烧,十个二十个呢?” “瓦罐坟?”那神官不解,徐长贵就如陈小驴昨晚那样,当场讲了一遍瓦罐坟的由来,日.本神官一下子陷入沉默,显然是被唬住了。 这就是客场作战的短处? 徐长贵趁热打铁道:“这里明显被人破坏过,说实话,进了这里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自己也怕被这些邪祟给阴了死得不明不白,不过我倒是有个预警的土办法,红绳悬铃铛,阴魂看不见,又撞之必响,干脆在洞口悬铃铛当作提醒吧。” 那神官在考虑了片刻后妥协了,“那就听徐桑的。” 一群人退出去开始布置,片刻后连串脚步声逐渐远离,只能听到唰唰雨声。 陈小驴三人还是没敢妄动,又多等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看了几眼,确定那几个人是真的走了,齐刷刷松了口气。 曹侯低声骂道:“怎么他妈有日.本人来了?还有那神官是个什么玩意,怎么能让尸体发出声音?这也太邪乎了吧!” 陈小驴沉着脸没有说话,第一时间打开手电去看猫兄的情况,小黑猫缩在他怀里萎靡不振,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微弱,不仔细观察都要以为没呼吸了,嘴边还沾着白沫子,他手心里也有一大坨白沫。 三人被猫兄这模样吓了一跳,曹侯失声道:“我草!猫兄这是咋了?小驴你该不会是给它捂断气了吧?” “断你妹的气!”陈小驴不知道该怎么骂这货,显然是刚刚那神官发出的怪音有问题,这种玄乎的事情只能问没用。 张笏过来查看了猫兄状况,道:“无碍,休息半天就能缓过来。” 陈小驴这才放心,问那神官是怎么把猫兄给整成这样的。 张笏道:“听那音调,好像是可以针对阴魂精魅抽魂的一种办法,猫兄通灵,刚刚它魂魄应该也是差点被扯出去。” 曹侯道:“这么玄乎?那日.本人很厉害?” 张笏平静道:“只看这吊魂手法,深不可测。” ------------ 第九十六章 计划一下吧 陈小驴也不知道自己该觉得高兴还是心疼,毕竟没用的话,再一次佐证了猫兄的不同凡响。 接下来三人也暂时不敢上去,就在坟里和缩在那边的尸体面对面坐着。 曹侯想到刚刚徐长贵突然说的那段听不懂的鸟语,就问张笏,“没用,那个和倭子们搅和在一起的刚刚念的是啥佛经?我咋一个字都听不懂?” 张笏摇头,“我也不懂。” “屁的佛经,那是客家话!”陈小驴无语摇头,把徐长贵话的内容给他们说了,并告诉他们那就是裴珞之前说的那位小王爷,从小佛岭出来时,自己和那人在山洞有过一面之缘。 曹侯听罢一脸扯蛋表情,“我记得以前听五爷说过一句话,死道友不死贫道,都是跑江湖的,还他妈搁这天真?不过小驴,你这本事大啊,客家话都听得懂?” “从热河出来后南下,在广东待过一年。”陈小驴说了一句,没有再多解释。 对徐长贵的话,他和曹侯持一样的观点,自己这边都顾不过来,哪还有心思去管那伙人的死活?至于那威胁的话,就俩字:笑话。 而除此之外,他还隐有不安,对没用和猴子说:“那声枪响动静太大,算是犯了喇叭谷的忌讳,我现在有点担心出别的事情。” 小狐狸说大响声会叫来一些奇怪的人,剩下的又不愿多说,这时候陈小驴也只能绞尽脑汁的猜测。只是没有线索,所有猜测也只是空想。 张笏则看向陈小驴,眼睛似乎在昏暗中发光,语气又很平静。 “知白,我倒是更好奇徐长贵的一句话。” “什么话?” 张笏道:“天坑洞子后面都埋着人的消息,日本人是从哪拿到的?” 这就是张没用,平时一副万事不想的态度,可一旦认真注意,就是一针见血。 曹侯听到这话也一轱辘站起,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茬?那老跛子不知道喇叭谷里面什么情况,你那舅舅虽然知道的多一点,可这后面是坟洞子的事情,是咱们晚上才发现的吧?”不过说着他又有所疑虑,“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些人对这里了解的更多?” 这事情陈小驴也一直在想,加上昨晚小舅突然说要送自己去日本生活的那番话,事情缘由几乎已经有所指向——贾小舅和日本人之间有勾结。 陈小驴冷笑道:“一开始我就说过,我那位小舅要小心提防。行了,你们别想这些破事了,我有考虑,咱们现在还是得先想一想要怎么脱身,或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那些人从这里支开。” 这事情很有难度。 曹侯皱眉道:“天亮着肯定一点戏都没有,怎么着也得等到晚上再说了,我说,咱们是不是先上去待着?坟里看着这死老头,我他妈有点难受啊。” 陈小驴无语,又露头往外看了眼,完全确定安全后他们才悄悄地又爬了上去。 洞口按照徐长贵说的那样,在离地三寸的高度被布了条悬铃铛的红绳,而在大洞子那边,还有两个人穿雨衣端枪在外头守着警戒周围,就想曹侯说的那样,想要从这洞子里出去,只要天亮着,绝对没有一点戏。 曹侯看到铃铛奇道:“这他妈隔了一百多米,还下着雨,就算铃铛响了那边能听得到?扯蛋呢这不是?还是说他们那边谁有小驴你这耳朵?” 陈小驴同样讶异。 不过想了一瞬后,觉得那些人肯定不会考虑不到这事,就问二人,“你们有没有听过一种叫同响铃的东西?” 张笏道:“你说子母双响铃?” 陈小驴点头,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原因。至于曹侯说的,那伙倭子里有没有和他一样听力超群的变态,这就是扯蛋,要真有,他们仨早就被揪出去了。 曹侯听着俩人对话,抓耳挠腮道:“我草!你俩在说什么?我咋听不明白!” 陈小驴就解释道:“据说制铃匠在制铃铛的时候,如果运气够好,可能会烧出一种大套小的铃铛,犹如母腹怀胎,之后将小铃从大铃里取出,这两个铃铛之间就会出现神奇感应,只要两个铃铛距离不是太远,大铃一响,小铃铛就会跟着响,不过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这么神?”曹侯顿时两眼发光,压低声道:“那这玩意儿可是个宝贝啊,小驴,你说咱们能不能给它摘走?” “嫌自己藏的不够好?”陈小驴瞥了他一眼,不过心里却微微一动,要真有这个机会的话,顺道给弄走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肯定不能先碰大铃,得从小铃入手。 曹侯唉声叹气了一阵。 三人在小洞子里填了肚子,猫兄在吃过点东西后,呼吸变得有力了一些,让陈小驴放心不少,接下来就是继续等,他们悄悄观察着那边的动向,准备一直在这边死耗等待夜幕降临。 不过到中午一点多的时候,一个腰微微佝偻着的人从大洞子那边钻出,手提铁笼,带着俩端枪的人往天坑上面爬去,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再过了能有一个小时,喇叭谷里骤然又出现枪响,连续不断的枪响! 听着这声曹侯无语骂道:“这群王八犊子去干啥了?打猎?他们是真不怕惹出什么邪祟,还是说根本不知道这忌讳?” 陈小驴眯着眼睛看外头,一时间没有说话,等枪声停了一会后,他问二人:“你们有没有觉得,雨好像变得更大了?” “是。” “嘿,小驴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 张笏和曹侯都微微点头。 陈小驴便不再说话,只是有种不详的预感。从早晨听到的第一声枪响之后,他就观察到了雨势变化,但那会变化很小,所以还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又过了两刻钟,头顶有散乱脚步声响起,还有听不懂的日语交谈,三人赶紧往两边侧避,脚步声就在小洞子口暂时停下,与此同时,外头还传进来了两声虚弱的‘嘎嘎’叫声。 狐狸叫? 陈小驴愣了一下,想了一秒,小心翼翼探出头往外看去,先看到一个人侧身蹲着,在那绑着松了的鞋带,又看到一个铁笼子正放在洞口,里头关着只受了伤,身侧往出淌着血,浑身赤红毛发的小狐狸。 或许是发现了有人观察,小狐狸回头看进来,和陈小驴的视线对上。 “嘎嘎!”它又虚弱叫了两声,似乎是在求救。 铁笼子上头没有任何遮挡,大雨从天上浇下,把它淋得浑身湿透,那两只爪子紧紧抓着铁笼不断颤抖,看着无比恓惶。 这是昨晚那个红衣小女孩! 这时候那人把鞋带系好了,嘟囔着什么往里头看了眼,陈小驴及时避开,等听着脚步离开探头再看,笼子已经被提走了,过了片刻,那三个人已经提着铁笼钻进了对面洞里。 “是----那个小姑娘?” 气氛突然有些凝重,曹侯迟疑片刻问道。 陈小驴和张笏都点了点头。 “草他大爷的,这群人真没人性啊,一个小姑娘都舍得下手----那小妹妹手里还有颗夜明珠呢,妈的,这样说,那颗很值钱的夜明珠,岂不是也要被这些倭子拿了?”曹侯压着声破口大骂,“小驴,没用,我告诉你们,这事情不能忍,咱们没有碰的宝贝,结果被一群倭子给拿走了,这事要传出去,咱们仨还怎么在上海混?坚决不能忍!” “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小驴眯眼点头。 “计划一下吧。” ------------ 有点卡文 有点卡了,删掉重写第四次,头疼的要死。幸运的是,在发这个单章的时候,终于重新理顺了这一块的逻辑关系。 所以需要详写一下这块的逻辑关联的细纲以便查阅。我不想随便去写侮辱智商的情节糊弄大家,就是这样,今天再请一天假,请各位多等一天,无比感谢大家的支持! ------------ 第九十七章 怪偶 计划不是说有就有,需要想。而在这事上,曹侯和张笏显然都帮不了陈小驴什么,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来,这俩人顶天了能起个查漏补缺的作用。 而做计划,现在面临一些很麻烦的问题,毕竟这次想做个套把那伙日本人撞进来,完全属于临时起意,没有时间也没那条件去摸对方的底细,并且语言不通,在这两点限制下,就连敏锐听力暂时丧失,看起来也没那么重要了。 更令陈小驴隐隐忌惮的,则是那伙人中看起来有点可怕的神官,有这种高手坐镇,一般装神弄鬼的手段,差不多算是难等大雅之堂了。 不过就算如此,这件事情难吗? 不见得。 三人面面相觑一阵,曹侯见小驴说完后就不说话了,懵了一会儿说:“我觉得吧,其实咱们也不用做什么计划,等天一黑,摸过去给他们洞子里直接吹一管迷烟,不就啥事都给解决了?” 陈小驴看白痴一样看他,“先不说雨下成这样,你烟管的火是不是能点起,就算点起了,那么大一个洞口,你怎么保证那玩意儿不会散掉?” “我----”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些事情你都能做到,那边留外面警戒的人,都是假的?” “----”曹侯被陈小驴连翻话语直接炸呆了,好几秒才回过神,一脸蛋疼道:“哎哟我草,我这他妈不是抛砖引玉么?” “知道自己是砖就好。”陈小驴点头,又瞥了眼一边照旧漠不关心的没用,道:“现在最麻烦的地方,是那边人太多了,还有枪,而且看那边外头放哨的架势,我怀疑这伙人可能是日.本当兵的,所以咱们这次不能和以前一样了,要变,只在外围挠痒痒没用处。” 曹侯不明所以道:“那要咋整?” “慢慢整。”陈小驴眯眼,和曹侯提醒道:“有一句老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其实咱们----还有几个朋友来着。” “你说被抓的那小王爷什么的?” “没错。”陈小驴再次点头,说话的间隙,一个计划在脑袋里迅速成型,跟着示意曹侯先别说话,马上在先把整个计划捋了一遍,确定好像没什么大疏漏,嘴角微微一翘,“好像唯一的变数,就是不知道那群朋友愿不愿意配合了。” 曹侯摇头道:“小驴,虽然你还没说到底要怎么弄,但我觉得吧,最好别把希望放在那几个身上,他们小命可都在倭子们手里攥着,别到时候事情不对,为了保命先把咱们给卖了。” “卖?到时候黄泥贴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由不得他们。”陈小驴抿嘴一笑,浑身上下就贴着俩字——蔫坏。 “那到底要怎么整?先把你想法说说。”曹侯将信将疑。 “附耳过来,咱们到时候就这样----” 三人凑一块,陈小驴把计划详细讲了一遍,曹侯就目瞪口呆的看他,半晌才甩了甩头,心说就小驴这脑袋,简直和自己的手艺一样,绝对属于祖师爷赏饭吃了。 “没用我不担心,猴子,你到时候把嘴管好,尽量别说话,要非说不可就少说,能用两个字说的,绝对不准用三个字!” 陈小驴又不放心叮嘱,曹侯看他一眼,只能点头。陈小驴又看向张笏,张笏蹙眉道:“我只忧心一点,对方是倭.人。” “会说国语的倭子,在被骗的时候,和同胞们没什么两样。”陈小驴拍了拍他肩膀。 张笏就不说话了。虽然这个计划,听起来好像风险是有些大,万一对方有人哪根筋搭错,二话不说先赏他们几枪,到时候有冤都没处说去,但小驴既然提出来了,这些事情肯定也考虑到了,他也就懒得再忧心。 曹侯看了眼外面劈啪作响的雨水,见大洞子那边,外头放哨警戒的人站得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幽幽道:“就是不知道那小狐狸能不能等到咱们去救它了。” “看命吧。”这点陈小驴也拿不准,要是曹侯这瘪犊子嘴上有毒不幸言中,那他们一番冒险就要白搭了,想了想,又对曹侯道:“现在不是前朝那会儿了,猴子,等这次回去,我们需要几把枪。” “只要有钱,别说枪了,手榴弹甚至小炮台在黑市上都能搞来。”曹侯点头。 日.本人那边没有再跑过来巡视,甚至大洞子那边,除了有俩人出来换哨外,没有一个人影再从那边出来,好像在等着什么一样。 陈小驴三人紧张又轻松的窝在洞子里,一直等到天彻底黑透,才带着猫兄小心避开洞口的红绳铃铛,趁着夜色掩护,冒雨从这边爬出天坑,一头扎进喇叭谷茂密的林子里,又在林子里转个小圈,在距离天坑差不多一百多米的地方,绕回了他们过来开出的那条路上。 不过等绕回来之后,陈小驴脸色就有点阴沉,本身小舅可能和那些日本人有牵连的事情,还仅存于猜测当中,但现在坐实了,这伙人果然是贾小舅引来的。 路只有这一条,那伙日本人没有开新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里头有太大的问题。 但让他拿捏不准的是,小舅到底想做什么?把他们三人留在洞子里,难不成一开始就是给那些人留的? 这事情细思极恐。 再往后退了段距离,他们才把手电打开,灯光往四周一照,片刻后,三人不约而同的把光都照到了路边同一个地方——人腰粗细,下头根枝盘踞错乱的树根边。 “我草,那是什么?”定睛看了两秒,曹侯一把抹掉脸上雨水,语气中透着点惊疑。 在那个地方,一根露出地面,有婴儿手臂粗细的拱起树根后,有一个三四十厘米高的奇怪人面偶‘躲’在后面,之所以说是奇怪,是因为那个人面偶的五官十分抽象,眼睛大如铜铃,鼻子扁平,肥厚大唇却几乎平开到了两侧脸颊上,而那双耳朵同样无比怪异,如果不是恰好出现在双耳的位置,单看那种几乎无法形容的造型,很难让人将其和耳朵联系起来。 陈小驴微微摇头,心中大骂碰到的这都是什么事?在观察了几秒后,听着雨水打在上头发出的叮当声,不确定道:“好像是个金属材质的?” “看不出来,我说小驴,这玩意儿该不会是那些倭子,或者你小舅留在这的吧?”曹侯脸色不太好看,准备往那边走,“先过去看看再说,他娘的大晚上放这么个鬼东西在这吓人,缺德缺到家了!” “别去!” 陈小驴和张笏都觉得不太对劲,同时提醒想将其拦住,但伸手却抓了个空,曹侯这货心中带气,三两步就跑到了树边,同时伸手摸在了人面偶的头顶。 “小驴,我说你神了啊,好像还真是金属的,这他妈该不会还是个什么古董吧?”说着两手都搭了上去,卡着人偶双耳往上一提,啧啧称奇,又带着点疑惑道:“重量不太对啊!” “我草!快扔了!” 陈小驴脑袋‘嗡’地一下,浑身上下顿时被惊惧填满。 人面偶没有身体,只有半截脖子和那张奇怪的脸,但就在曹侯把那东西从地上拿起来的一刻,稍远处的两人却几乎同时看到了诡异一幕,那半截脖子下面还有东西,是十几根不知道有多长,犹如树根盘踞错节拧成一团的的血管,血管里好像还有血液流动,隔着点距离,陈小驴几乎都闻到了一股十分刺鼻,又透着说不清怪异的血腥味! 但曹侯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些! ------------ 第九十八章 幻象 冷汗,慢慢从前额渗出,不过雨水沾满脸,看不出来。 见曹侯对自己的提醒不为所动,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陈小驴来不及多想,直接冲过去准备把那诡异的东西从他手中夺过来扔掉,张笏也在同时动了,速度更快,两步冲到曹侯面前,抽出固定在背包旁的金钱剑,对着那团几乎拖拉到地上的血管挑了过去。 但谁也没想到,曹侯这时候却跟突然疯了一样,竟然毫不犹豫一拧身护住了人面偶,用自己侧身硬将张笏逼停。 这时候距离人面偶更近,手电筒照在那团垂下来,拖了有一米多长的血管上,所有细节看得更加清晰。被曹侯捧在手里的人面偶,竟好像是空心的,那团血红又带着点妖异透明的血管,的确是从这玩意儿断到一半的脖子里掉出来的,更诡异的是,它好像具有某种生命力,在贴近后,甚至能清晰看到这些缠在一起的血管,有如心脏一样往中心收缩跳动! 太奇怪了! 这瘪犊子到底什么东西? 陈小驴脑子里打了十万个问号,但看着曹侯这货的动作就怒了,“猴子你他妈发什么疯?” “呵呵----”曹侯这时候却笑了,不过这笑怎么看怎么有些诡异,笑完后脸色骤然一僵,迅速面无表情起来,就跟刚刚发笑的不是他一样! 这又是什么情况? 陈小驴立刻察觉到这货状态不对,和张笏对视一眼,放缓了语气,又对曹侯试探道:“猴子,你听得到我说话?把这东西先放下行不行?” “呵呵----” 曹侯再次发笑,并不回答,侧着身甚至看都没看他。 果然有问题! 张笏突然道:“知白,看猴子的手!” 陈小驴马上看过去,曹侯卡在诡异人面偶双耳下的手,竟然好像受伤了一样,从掌心下缓慢渗血,但这些血液却没有被雨冲下来,而是从他手掌处氲开不到两厘米距离就变淡消失,好像是渗进了人面偶里面。 不能再让他把这鬼东西继续抱着了!陈小驴眼神一凝,迅速对张笏做了口型,“你左我右!” 张笏明白意思,点头。在一声轻咳的同时,俩人迅速上前,陈小驴从后面卡住曹侯的腋窝肩胛,张笏再次探出金钱剑,‘帮当’一声挑在了人面偶上。看着它从曹侯手里落下掉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中,而那团血管齐刷刷从半截脖子中钻了进去,俩人感觉诡异的同时又微微松气。 但这时候曹侯一软,整个身体的重量骤然全压了陈小驴胳膊上,竟然直接晕了! “这瘪犊子的!”陈小驴一个没扶稳差点倒地,低声骂着,只能先把这货拖住迅速往后退了一小段距离才给半扔在地上,但叫了几次,甚至在脸上重重抽了两耳光都没能将其叫醒,这让他不禁担心起来。 再扭头一看,发现没用正半蹲在那个妖邪的人面偶旁边观察。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人面偶掉落在树根中的位置,竟然还是他们一开始所看到的那个地方,躲在一根半拱的树根后,眼睛正往这边看过来。 陈小驴微微皱眉,有点担心没用和猴子一样把那东西抱起来,赶忙叫道:“没用,先别管那鬼东西了,猴子叫不醒,你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张笏一语不发的过来,翻了翻曹侯眼皮,跟着直接伸手在其印堂上重重一按,就好像被掐住脖子的人骤然呼吸到新鲜空气,曹侯胸口剧烈起伏,在呼吸的长嘶音中睁眼。 “小驴,没用。”气喘匀后,曹侯苦笑着叫了俩人一声,声听着有点虚。 “你没事吧?我草,刚你抱着那玩意儿是什么情况?”陈小驴把他扶起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曹侯摇头,“就感觉身体一下子不听使唤了,我现在身上一点劲都没有,这是不是就是中邪?” “是!”张笏言简意赅。 陈小驴心有余悸的又抬头看了不远处那个人面偶一眼,心道那东西绝对是个邪物,只是这玩意儿如果是出现在什么地下墓穴里,应该还算应景,怎么会突然摆在喇叭谷的这林子里?正想着,他耳朵突然微微一动,刚转回来的头又迅速扭了过去,只见那个诡异的人面偶竟然斜倒在地上,往林子深处嗖嗖滑去。 有人! “我去看!” 张笏骤然起身,抓着手电筒一个纵跃,追在那人面偶的后头就进了林子。 陈小驴和曹侯对视一眼,脸色都迅速阴沉下来,不需多想他们就明白过来碰到什么事了,“我草他妈的,咱们这是差点阴沟里翻船?哪个王八蛋把手段上到咱们身上来了?” 曹侯破口大骂。 整日打雁,今天这是被雁啄瞎了眼? 陈小驴目光阴沉,把曹侯刚刚抱住人面偶的手抓起,放在鼻子下仔细一嗅,那股几乎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血腥怪味冲得他脑袋微微一晕,再想到之前看到的种种,而猫兄从始至终都不为所动,好像什么都没看到,现在还趴在他身上的样子,眯眼道:“好像是一种致幻药,我们被人盯上了!” “等没用抓人回来,我活剐了他!”曹侯咬牙切齿。 用药,做场景,折腾神叨叨的东西是他们仨坑人的拿手戏,而他们在上海坑了这么多狗大户,却始终坚守着谋财不害命,用迷.药不用致幻药的底线,但刚刚竟然中了类似的手段,并且对方用的还是致幻药这种危险的东西,如果不是他们三人感情够好,潜意识里都没有遇到危险先让对方去死的想法,那刚才的场面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就真的说不好了! 可就算这样,如果不是没用反应够快及时把那一剑收住,金钱剑开了锋的一面,也会在他身上拉出一条可怕的伤口,到时候他除了死,在这财神山里不会再有第二种结果! 过了三五分钟,密林里传来响动,是张笏抓了个个头稍矮,鼻下留着一点板刷胡的男人回来,陈小驴看了眼,见没用把剑贴着那人脖子拉出了一条血痕,挑眉道:“倭子?” 这年头留这种板刷胡的,除了在上海比较少见的德国人外,好像也只有日本人才这么干,所以陈小驴一眼就认了出来。 好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被剑逼住的日本人立刻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但能让人唯一听懂的只有‘巴嘎,死啦死啦滴’七个字。 这瘪犊子的!陈小驴一下气乐了,忍着抽其一耳刮子的冲动说道:“狗犊子,听不听得懂我说话?你和天坑里那些日本人,是不是一伙的?” 日本人手舞足蹈,叽里呱啦又说了一大通,脸上表情凶悍,好像在继续威胁。 这没法沟通啊! 尝试着又说了好几句,对方好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也听不懂对方的,看着被没用提在另一只手里的人面偶,陈小驴频频皱眉。 “这狗东西听不懂人话?你妈才死啦死啦滴!” 曹侯恢复了些体力,骂骂咧咧的站起,立刻扬手一耳光抽肿了对方半边脸,又问道:“小驴,按你说的不是要先打草惊蛇么?如果这狗东西真和天坑里那群倭子是一伙的,把他直接带过去当个人质,这样子谈起来会不会保险一点?” 陈小驴没有说话,打着手电筒照在这个日.本男人脸上,直到把对方照得不断闭眼低头,才低声道:“你不是说要活剐了他么?” “啥?” 曹侯猛地一呆。 “没啥,留着坏事,杀了吧。” ------------ 第九十九章 杀了 噗! 陈小驴话刚一说完,血从那人脖动脉飚出了将近两米,喷在他脸上身上一片片红。 大雨往下冲刷,很快又把脸上血渍洗干净,但衣服上的红色还是很刺眼。 曹侯惊呆了,盯着眼里还留着不可置信,迷惘,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却已经死透了的倭子,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没用,最后艰难扭头,又看着脸色一片冷漠的小驴,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就----就这样杀了?” “是啊,不然呢?留着过年?” 陈小驴冲他笑笑,把猫兄抱下来用雨水搓着它身上的血,没有过多解释。他们兄弟三个,平时就属猴子最咋呼最爱嘴上耍横,这是上海爷们在外头的一贯秉性,但要真说动手要人命,猴子其实是有点怂的,估计这种场面也是第一次见。 而自己和没用----自己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就是那年在热河努鲁尔虎山的大墓里,那几个土夫子威胁他带路,然后他把对方引进了一条机关道,亲眼看着那五个人被石头活生生砸死,当时有一个运气好,只是腿被砸断了,没死,他就捡了块石头一直看着那人,等那人艰难爬出来后,就抱着石头不停砸其脑袋,一直砸到出了脑浆才收手,后来一闭眼就做噩梦,一个多月不敢晚上睡觉。 至于没用,他不清楚这些,但却知道一点,在张五爷和没用眼里,人命真的不怎么值钱,杀了也就杀了,态度很无所谓的。 噗通! 尸体在原地站立几秒后,终于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血不断从脖子里渗出,很快在地上氲开了一圈红色。张笏随意在尸体衣服上蹭掉了剑上血,问道:“入土为安?” 陈小驴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应该不用,日.本好像不讲究这个。” 张笏就不多说了,把提在手里的人面偶放下,蹲地上饶有兴致的开始观察。 “我----我草.你们俩大爷!”曹侯听着俩人说话,再看看尸体,脸色发白,“这是一条人命啊,还真是说杀就杀?” 陈小驴白眼,道:“你瘪犊子要砍老跛子那会儿不是气势汹汹的么,怎么这时候就怂了?” “我怂?儿子才怂!我就是觉得按你的计划,咱们把这倭子抓过去,万一事情有变不也多条退路,就这么直接杀了有啥用?再说没用好歹是道士啊,这么搞会不会有点损阴德?”曹侯咬牙切齿抵死不认。 张笏听到这话头也没抬,只是轻声道:“非我族类,无关阴德。” 曹侯就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陈小驴看到这货的样子呵呵一笑。 他知道从某种程度来说,猴子的话未必没有道理,手里有个人质的确是能多一张脱身的底牌,但是他不敢赌。如果他们仨人绕得更远一点,沿着昨天开出来的路走进来,再碰到这个日本人,那抓了留着命是对的,但他们不是,所以没办法保证这人是不是看到了他们是从什么方向钻出来的。而且他们仨都不懂日语,万一这人什么都看到了,到时候带着去会那伙人,人只要跟徐长贵在天坑里突然用客家话说话一样,用日语提个醒,那不得一切完蛋? 事关他们小命,多慎重都不为过。 这时候张笏用手指轻轻敲击人面偶头顶,里头发出似空非空的闷响,对二人道:“里面似乎有东西,你们看。”说着,缓缓将其提起,一团血管从断脖处缓慢垂出,不过没有刚刚他们看到的那么夸张,只掉出来了十几厘米而已。 这瘪犊子的,里头还真有血管?陈小驴眯眼看着这诡异一幕,但血管从里头涌出几乎塞满了所有空隙,看不进去,而这个金属材质的人面偶别的方向又都是封闭的,所以他们一时也无法判断到底是里头装着什么怪物,还是这个人面偶本身就是那种妖邪东西。 “上头有机关!”曹侯这时候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强忍着不适把人面偶抱到手里,在其双耳位置摸索了片刻,跟着手指一拨,人面偶上发出‘咔嚓’一声,在那张大脸的中心位置,被几个钩锁挂着的铁板向外弹出。 把铁板拿下,后面露出一张好像被镶在里头,双眼紧闭的小孩脸。 三人都惊了一下,而那小孩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本能一样的张嘴,发出难听的‘呼呼’声。 “我----我草!这什么鬼东西?” 曹侯吓得手一抖,人面偶‘砰’地掉到了地上,小孩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那团血管迅速重新缩了回去。 张笏摇头表示不知。 陈小驴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东西,同情的看着那张被雨水浇灌的脸,道:“是神外身。” “啥玩意儿?”曹侯十脸懵逼。 陈小驴幽幽道:“日本真名寺庙的一种变态仪式,先打造一个图腾模范,然后由寺庙选取信徒家里一个十月大的男婴,从脖子以下扒皮,断筋,抽骨,剔肉,保留血管脏器,如果做完这些后男婴没有死亡,就证明他是被天神选中的人,可以送进这种特制模范里开始喂养,让其变成天神在人间的身体,按他们的传说,一旦某天有大灾难降临,天神就会通过自己的神外身睁眼观察未来,并告诉信众们希望所在。” “这他妈----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东西?不是都说洋人先进么?这算啥?”曹侯听得打了个寒颤。 陈小驴顿时失语,“东洋也算洋?咱们不也有北洋来着。” 曹侯摇头道:“我就是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么说起来,这小孩还是活的?” “没错。” “太遭罪了!这么活着生不如死啊!” 听陈小驴说了神外身的事情,张笏看着小孩那张脸呆了一会儿,听曹侯感叹后回过神道:“天地不仁,万物刍狗,给他个痛快吧。”说着提剑一刺,剑锋顺着小孩的下颚送了进去。 三人在路边挖了个小坑,把人面偶埋了才向天坑那边赶去,不过这次走的小心,日本人能把警戒哨放到天坑的一百多米外,谁知道沿路往里头走,还会不会再撞到类似的局? 猫兄也被陈小驴硬塞进了背包里,洞子里日本人神官那种对付精魅邪祟的法子,没用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他只能选择尽量不让对方发现猫兄的存在。 差不多靠近天坑三十多米的时候,沉默的三人脚步再次一顿,手电筒往侧面照过去,在路边灌木下,躺着一具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的尸体。 尸体是个男子,一个弹孔正透眉心,眼睛怒睁死不瞑目。 陈小驴看着那张脸,想到最开始听到的第一声枪响和一段争吵,小声对俩人说道:“我现在握把更大了点,至少徐长贵那边不会坏咱们事。” “怎么说?”曹侯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摆脱出来,有些蔫蔫的。 陈小驴点点面前这具尸体,道:“这人我认识,是徐长贵那边的人,看这样子应该是被倭子给毙了。” 当日小佛岭他和二牛头山洞避雨,就是这个身上土腥味极大的男孩请他们过去说话的,再加上这股很重的土腥味,让他想忘记都难。 二人点头,陈小驴闭目沉思片刻,道:“再确认一次,我们是什么来路?猴子你说!” “天王山,四海湖,登峰顶上棺材屋。”曹侯嘴皮一番,按照小驴教的,黑话切口流畅至极。 “来干什么?” “天在天,水在水,老鳖缩龟壳,吃药见神仙。” “走!” ------------ 第一百章 计划进行时 形势所迫,所以就在几个小时前,陈小驴想了一个铤而走险的计划。 首先,不能暴.露他们比对方还早到天坑的事情,因为从人心怀疑等级上来说,人总是会习惯性怀疑,警惕可能比自己掌握更多消息的人,所以他们必须先绕出天坑,扮成一个后来者,这样那些人潜意识里会对他们三人建立起心理优势,降低他们的威胁等级,而对他们来说,这更有利于两边接下来的‘相互合作’。 其次,他们必须得是‘道’上的人,来这里是基于一个传言,寻找某个极为诱.人的东西,这也是他教猴子和没用俩人黑话切口的原因,演戏演全套,而且既然这伙人极有可能是小舅引来的,那他们这里关于古楼的消息,所掌握的可能还没有对方多,所以根本不可能给对方以利用的价值,必须得另辟蹊径,把那伙人的注意力从古楼上拉过来,建立消息的主导权,让对方觉得他们有利用价值,这样一来人身安全就有所保证。 最后,不能怂,一定要让对方觉得他们是有底气,有消息,有本事,还有脾气的高人,基于这些条件下,他们说出来的话才有分量,到时候再抛出‘山神’‘山鬼’之类的说法,以另外那个消息做饵,只要那伙人动心,就不愁他们不会为了‘大事’放走一直成了精的狐狸。 至于最后要怎么脱身则没做规划,想来总能瞅到机会,而且到时候和徐长贵那几个人联手,只是跑路的话,基本也能十拿九稳。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很冒险很粗糙,全是基于人心思维上的做法,但这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而且陈小驴还另有想法,他想试试能不能把对方暂时从天坑引开,如果真像小狐狸说的,那个能许愿的东西就埋在巨石下面而不是什么古楼里,那天坑对他而言就至关重要了。 下雨路难走,但三十来米很近,他们没关手电,而且故意把动静弄得不小,沿着之前踩出来的路直接下坑打草惊蛇。 “这他娘的怎么一路过来都有路?我说老----白,咱们费尽心思的跑到这里,该不会捡了哪个狗东西的剩饭吧?” 踩着泥软滑脚的坑壁,三人一点点往下挪,曹侯极其不满的说着。 因为不知道贾小舅到底给了那些倭子多少消息,所以三人的称呼也临时变了,陈小驴假名白沉,曹侯化名侯老.二,张笏不知本名,就叫胡道士。 陈小驴道:“煮熟的鸭子飞不了!那东西牵扯很大,要真不在了,这里的风水地势会跟着崩掉,我看过这里的风水,牵一发而动全身,等天一亮,在这肯定能找到那东西的下落,你就少给我胡咧咧!” “呵呵,这事我还是信道士,胡道士,咱们合作和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给个准话,这次咱们到底有戏没有?” “神明在上,心诚则有。”张笏冷冷回答。 “嘿!他娘的,我说,咱们就别扯有得没得的东西了,要真有神明在上,咱仨不早给雷劈了?这里看着洞不少,先钻一个避避雨再说吧,这见鬼的地方!” 交谈声在天坑里不算大,但靠近大洞子,陈小驴相信里头的人肯定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三人拿着手电光明正大观察周围,原本应该在洞外警戒的俩人,在察觉到他们动静的第一时间就关掉手电分别藏在了石块后,而等三人装模作样的把周围看了看,踅摸到大洞子口的时候,洞里光源已经熄灭,安静的跟里头没人似的。 “就这个吧,别找了,先进去!”三人拿手电往里头随意看了眼,陈小驴给二人打着眼色做出决定,猫腰打头往里头爬去,就在这个时候,里头突然一声‘巴嘎’的暴呵,好几个手电筒同时打开往外头照来,随之一起向外的,还有五六个黑洞洞的枪口。 这一瞬,陈小驴好像受到了惊吓,身体猛地一抖,本能般探手去腰,想要抽出匕首,但手还没搭过去,刺耳枪声就从里头响起。 Pia! 火光一闪,一颗子弹嵌在了他脚前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我----草!怎么这就开枪了?这瘪犊子的不按套路出牌啊! 陈小驴这下被真吓到了,脸色猛地一白,不禁后怕。短短瞬间发生的这次枪击事件的罪魁祸首——枪,只要再朝上抬一点点,今天他的左脚就算是废了。 里头这伙倭子挺狠,被几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僵在原地不敢再有多余行动。 而在洞子外头,早前听到他们动静藏起来的俩人也堵在了外面,三人被前后夹击。 有人用日语说话呵斥,讲得什么陈小驴听不懂,但看着对方狠厉愤怒的表情和明显是警告的语气,他回头给曹侯和张笏打了个眼色,三人识趣的慢慢举起双手。 事情发展的进程尚在意料之内----除了对方竟然直接开枪这事。陈小驴安慰着自己。 三人被下了匕首刀剑拖进洞里,火一点起,立刻就看到同样被用人用枪逼在角落的四人。徐长贵他们看着有点惨,身上鞭痕脸上淤青一处不少,那个不知道叫啥名的女孩缩在那里,眼中带着忐忑和惊恐,而她身上的衣服上有好几道裂口,自脖下不可写处偶透春光,白皙诱.人。 四人看到陈小驴的刹那,明显齐齐一愣,陈小驴看到有人想开口,立刻抢先一步震惊道:“徐老哥,你怎么在这里?我啊,白沉,两年前,潮汕,咱们在一个客家人的店里喝过茶的那个白沉,你还记得我不?” 啥?另外三人眼里划过不解,咱们他娘的不是在小佛岭山洞里遇到过么?什么时候就给变成了潮汕,还客家人?这小崽子是烧糊涂了吧! 徐长贵蓄着小胡须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发现自己手下有人似乎想说话,马上皮笑肉不笑道:“呵呵,是你小子啊,不好好在广东待着,跑上海来做买卖?不过你这运气好像不怎么好,蠢货!” 啪! 那边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一耳刮子狠狠落在了陈小驴脸上,一个倭子凶狠盯着他。 “嗳,你他妈的----” 曹侯立刻朝对方瞪眼,结果话还没说完,腹部吃了一脚撞在墙上。 陈小驴脸色阴沉似水,那一耳刮子把他打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微微有些出血,用舌.尖一抿,这才近距离把这些人打量了一圈。 对方在洞子里的人有九个,七人带枪,没拿枪的,一个是面容看着清秀,甚至让人觉得有点漂亮的束着发髻的男子,另一个则看着有点年纪,好像和徐长贵差不多大,留着板微白刷胡的小尖脸略带让人不舒服的阴冷,手里则抓着个纯黑扇子,慢慢在另一手心敲打。 前一个什么身份不知道,但抓扇子的这个,就是白天在对面洞子里出现过的神官!他暗自警惕,开口道:“日本人?” 咚! 话刚一落下,那人又一膝顶正中他肚子,跟着‘咔咔’两声手枪子弹上膛,顶着他眉心慢悠悠道:“没有礼貌的家伙,见了帝国子民,要叫太君!太君!知道不知道?” 太尼玛个君,瘪犊子! 陈小驴暗自怒骂,尽管知道打草惊蛇被这货人抓住后,肯定少不了几个下马威,但想是是一回事,真正被揍的时候可是实实在在的疼! 但是高手,要倒人不倒势啊! “呵呵。”他抬头,冲对方嗤笑。 ------------ 第一百零一章 道高一尺 “巴嘎!” 顶着眉心的枪口往前用力,好像随时要扣动扳机。 最危险的时候来了! 不过这时候频的就是气势! 陈小驴心里捏着冷汗,脸上却没有表露,和对方瞪眼,一副你要不敢开枪,你就是我孙子的样子。 洞里的气氛顿时陷入诡谲状态,没人说话,没人闹出动静,徐长贵也没和前些天一样出来斡旋,只是看着那个年轻人,不知道其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他刚才骂陈小驴蠢货是暗指对方脑子抽了自投罗网,但一转念看到现在这状况,心里不由开始怀疑其根本就是故意的,应该是另有所图。 那人这时候眼珠渐红,眼里狠色越来越重,自他下军舰踏上这个国家土地开始,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摆出这么嚣张的姿态,尤其还是在有两个大人物的注视下! “王八蛋,你死啦死啦滴!”十几秒后,他猛地一咬牙,指尖用力向下按去。 我次奥! 危险的直觉瞬间让陈小驴汗毛炸起。 但他没有躲,甚至把头猛地往前一顶让枪口和自己眉心贴得更实在。 这一刻他在赌,赌后头那一老一少俩人不会让自己这样轻易挂了,赌他们对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抱有好奇,赌他们肯定对自己和徐长贵那边的关系有很多怀疑! 时间在一个人生死的瞬间,往往可以以秒为单位来计算。 当时间过去了三秒,那声枪响还没出现后,陈小驴就知道自己幸运的赌对了。 板刷胡老头手里的扇柄,几乎就在手枪扳.机即将被扣动的瞬间卡进了后面,同时轻飘飘的用日语说了句什么,持枪的日本人立刻恭敬立正点头,老老实实站到了旁边。 “小家伙,你和徐桑认识?”老头问陈小驴。 陈小驴看了他一眼,点头,“当然认识,徐老哥在道上名声一顶一的响,我认识他很奇怪吗?” 老头呵呵一笑,并不在意陈小驴语气中的不逊,又持扇指了指曹侯和张笏二人,问:“这么说来,你们都认识?” “道上朋友是一家,认不认识重要吗?”不等曹侯张笏开口,陈小驴抢答,转话题皱眉道:“我说几位朋友什么来路?” “这不是你该问的。”老头摆摆手,继续轻敲扇子,“不过用你们的话来说,咱们都是吃一锅饭的,现在我问,你来答,剩下两个小家伙就闭嘴吧,不然你们可以去死了。” “我?”曹侯愕然。 陈小驴凛然,知道这老头不是在和他们说笑,却没想到之前的安排还真派上了用场,老头一开口就是黑话。 “小家伙我问你,你们庙门在哪,何处烧香?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一!” 曹侯眯眼看向对方,正要开口骂人,旁边枪口就顶上了他脑门。 “二!” “天王山,四海湖,登峰顶上棺材屋!”曹侯阴沉回答,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小驴教给自己那些话靠不靠谱,但这时候也只能豁出去了。 “有师承啊?”老头不置可否,又道:“天到哪里塌,水到哪里停?” “天在天,水在水,老鳖缩龟壳,吃药见神仙!” 这都是陈小驴安排好的说辞,老头听到吃药见神仙,脸上寒光却骤的一闪。 “巴嘎!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野.鸡门头钻,那能上天王山!” “地上有得是米,妈的,老子也有的是根底!” 曹侯越说越来劲,老头问的也起劲,陈小驴在一边都有点发傻,愣愣看着老头,心说你丫一东洋人,怎么把黑话切口说得这么明白?不知道的还他妈以为你才是正牌的道上前辈?不过老头语气骤厉的反应,也同样被他看在眼里,心里开始迅速分析。 这老头第一句黑话,是在问他们的根脚来头,猴子‘不愿意’说,那瞬间的表情演得很到位,不过在老头的威逼下还是讲了,他告诉对方,自己三人在北边有师承有根脚,专和死人打交道。 老头紧跟着又问,说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曹侯回答的黑话意思是,这里有一处很大的地宫,是不是墓葬不知道,但他们有消息,那地宫里头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他们是来找药的。 老头听到这话突然就生气了,说:“你好大的胆子,敢来忽悠你祖宗?” 曹侯立刻赌咒发誓,“要是这样,我就登山摔死下水淹死。”这对江湖上寻穴探墓的土夫子而言是很重的话了,没人会把这话拿出来开玩笑,毕竟人一进墓,玄之又玄的事情鬼才知道在哪应验。不过这种忌口,对他们仨来说真是屁都不是。 后头两句,是老头说他们根本不是土夫子,曹侯回的是‘小爷我可比你正牌多了,少他娘在这里诈我’! 可是老头为什么会听到他们来找仙丹,反应就变得那么大呢? 大家都是出来找东西的,听到不一样的消息,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好奇,疑惑,寻根问底?在这里撂狠话有什么用? 幽暗光火下,陈小驴看向老头那张阴晴不定的脸,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荒唐想法,立刻装作脸色阴沉开口诈道:“说完了么?瘪犊子的,你们该不会也是来找仙丹的吧?如果是这样,今天这栽我们兄弟认,把我们放了,我们扭头就走绝不和你们抢,行不行?” “你怎么知----” “咳咳!呵呵,小家伙,什么仙丹不仙丹的,我们怎么从来都没听过这事情?用你们中国话来说,遇到就是缘分,来和我这老头子说一说吧。” 那个看着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刚一开口就被老头立刻打断,他呼啦一展黑色扇面,慢悠悠道:“接下来我问,你说,千万不要想着说假话,那是会死人的。”说完又说了句日语。 一个人‘哈依’一声,提着个小木箱上前先给陈小驴松绑,又扯掉了他身上湿漉漉的上衣,就在陈小驴耸然一惊,心中惊惧这伙人要干什么的时候,那人打开木箱拿出听诊器贴上了他心脏。 “妈的,吓死老子了!”他松了口气,不是自己想得那样就好。至于这人要干什么,他心里明得跟镜似的,和他前天对小舅干过的事情一样。 不过刚刚瞬间的惊慌让他心跳加快,却无形中救了他们一命。因为进天坑,被这伙人抓到,全都是自己故意的,属于计划的一部分,所以陈小驴三人的惊慌,愤怒等情绪,几乎全都靠演技,但演技这玩意儿,再高也演不到心跳上啊! “放松,深呼吸,我们不会伤害你的。”那人搭着听诊器听了几秒,用蹩脚的国语对陈小驴进行心理疏导,不过那温柔的语气,让陈小驴又一阵恶寒,这话让徐长贵那边的小娘皮来说还差不多,你瘪犊子的一男人,这样合不合适? 过了会,陈小驴心跳趋于平稳,那人就把听诊器交到老头手里。 “年轻人的心跳永远这样有力!”老头赞叹一句,双目突然和陈小驴的视线对上,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道:“小家伙,看着我的眼睛。” 这是催眠! 陈小驴心中警兆骤起,但老头那双眼睛,却好像有某种魔力一样让他无法抵抗,眼神很快变得略微涣散呆滞,不自觉的‘嗯’了声。 “来和我说说你们知道的仙丹的消息。”下一刻,老头的声音听在陈小驴耳中,好像从很远,又很空旷的地方来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本能的开始回答。 人一旦被催眠,只要不被惊醒,几乎有问必答,这完全超出了三人之前的预料,根本不在计划之中! 曹侯脸上渐渐露出惊恐。 这下完蛋了! ------------ 第一百零二章 说的和真的一样 洞里只有手电筒的光,那边的注意力全在陈小驴身上,所以没人看到曹侯脸色变化。 张笏面色平静。 徐长贵那边四个人,只有他自己猜到出了什么事,眉头皱着,其他三人都还有点懵。 曹侯心一横,想发出声把陈小驴惊醒,这样他们还有跟对方转圜的余地,不过一张嘴就吸引了旁边人的注意力,一根冰凉枪管无声塞进了他嘴里。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消息。”陈小驴开口说话,语调跟说梦话一样,但就这一句,一下让几人心都提了起来。 老头却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又跳过了关于仙丹的问题,问了个不相干的。 “你和徐桑是怎么认识的?” 我草!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曹侯心里不断念叨。 假的就是假的,假得真不了!小驴刚刚在这事情上撒了谎,这一回答还不得全露馅了? 陈小驴懵懂道:“徐桑----是谁?” “徐长贵。” 这一问,徐长贵坐不住了,哗地一下站起来,刚刚陪这姓陈的小子演了个戏,没想到把他自己给套进来了,这很要命啊! 不过他也没发出声,虽然没有枪指着他的脑门,女孩脸上却被旁边一人搁了刀子,好像是在警告他,你要是敢出声,我就刮花了这花姑娘的脸。 陈小驴没有马上回答,好像在回忆什么一样,直到把所有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才说道:“徐老哥的名声在道上很响,前些年我去潮汕,在一家酒楼吃饭的时候,他带着人也在那边,我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就过去搭了话,不过只见过那一次。” 呼----如果东洋人听力足够变态的话,这时候应该能听到这群被他们抓住之人心中大石落地的声。 徐长贵无声坐下,心说这个之前萍水相逢的小子门道很深啊,这是根本没有被催眠? 曹侯这边表情也舒缓了一点,他和徐长贵差不多的想法,但嘴里被塞着个枪管还真挺恐怖,口水都快滴出来了。 东洋老头这边当然不知道这些真相,不过陈小驴前后说法一致,再加上没有听到心跳变化,所以他放心了不少,心思随之突然热切起来。 仙丹,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难道他们来找的那药让人吃了就能永生? “很好,小家伙你很乖,那现在告诉我仙丹的消息,它是藏在这片山里吗?”老头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稳定。 “是的,就在这里。”陈小驴回答。 “具体在哪?” “这----我也说不清楚,需要找。” “怎么找?” 陈小驴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脸皮微微颤抖,好像是睡着了正在经历什么噩梦,努力的想让自己清醒摆脱出来一样。 “小家伙,看着我的眼睛,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说出来吧,说出来你就会舒服了。” 老头语速突然变得极慢,很有蛊惑性,陈小驴的这个反应证明自己这个问题,触及到了他内心深处的防线,所以潜意识里才会出现这种自然而然的反抗。 不过老头对催眠手法极为精通,很快就把陈小驴的情绪安抚下去,只是一遍一遍的重复‘说吧’‘说出来吧’的话。 曹侯在一边看得心服口服,上海现在正时兴电影那那玩意儿,就小驴这演技,不去演电影真是一大损失! “连山见水走,魁星一八九,见龙在左右。”陈小驴嘴里突然念叨了三句谁都听不懂的话。 老头皱眉问:“这是什么意思?” “古代方士炼丹要找洞天福地,这是洞天福地的风水局,只要能找到这个风水局,就能找到仙丹。” 这触及到了所有人的知识盲区,自古以来风水文化自成一脉,不是随便谁都能弄懂的,这也是搬山卸岭,摸金发丘四派在土夫子群体中显得十分厉害的重要原因之一。 老头把稀疏泛白的眉毛我皱得更紧,他仔细听着陈小驴的心跳,又问道:“你凭什么确定山里一定有仙丹?从哪得到的消息?” 陈小驴道:“消息是我一个长辈留下的,他本身和我们一起来,但是路上病死了。不过明朝崇祯四年的腊八,有一伙人从北京城来了这里,他们在山里留了很长时间寻找洞天福地,最后给一个方士修了洞府炼当时皇帝要的长生不老药,这些地方志上都有不起眼的记载,是证明。” 眼神涣散,心跳正常!老头看着陈小驴,自己心脏却漏跳了一拍,虽然这和他离国前,那位贵人说的找药是为了治疗某种怪疾的信息有所出入,但是这会儿他有点相信这个小家伙的话了。 他看了眼旁边眉清目秀的同行年轻人,很快把视线移开,但那年轻人却被陈小驴的话弄得不淡定了,用很小的声说了句日语。 老头回了句,作势要把听诊器拿开,松了一半突然又贴住快速问道:“告诉我你们三人的名字!” “我叫白沉,他俩一个叫侯老二,一个叫胡道士,真名我不知道。”陈小驴对答如流。 老头点头,卸掉听诊器,在陈小驴耳边打了个响指。 脆响惊雷一样在耳边炸开,陈小驴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受惊而醒,涣散的眼神迅速又了焦距,沉思两秒后他看着老头又惊又怒,“狗犊子,你对我做什么了!?” 啪! 话刚说完就挨了一耳刮子,老头笑眯眯看着他,“小家伙,对待长辈要尊敬,要是在我们国家,敢这么和长辈说话是要受罚的。” 刚刚自己是被催眠了! 万幸没出什么篓子。 不过这么一来,好像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这伙人差不多全信了? 陈小驴忍着阵阵后怕,和脸上火辣辣的疼,无缝切换演戏状态,先装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又愤怒的看了眼猴子和没用,好像在怪他们刚刚竟然不把自己叫醒。 曹侯立刻气愤骂道:“姓白的,我曰你大爷,你他妈全撂了我们哥俩怎么办?咋,陪你个王八蛋白跑一趟?” “他妈的是老子想说的?老子刚刚着了道,怎么不见你瘪犊子说话?” 张笏皱眉看了他俩一眼,没有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眼看着这三人要内讧的自己先打起来,老头对这种场面十分满意,哗啦一展扇子,慢吞吞道:“你们国家有句老话,叫以和为贵。” 陈小驴对老头再次怒目而视,牙咬了又咬,最后道:“人在屋檐下,既然我知道的全给你说了,这里的事情我们自愿退出,行不行?” “恐怕不行。”老头摇头,“你得带我们找到那个地方,找到了,你们活着,找不到,你们就可以去死了。” “你!” 老头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既然该说的都说了,小家伙,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别太过分!”陈小驴咬了咬腮帮子,见对方不为所动,妥协道:“从外面看到这里风水不一般,而且有进来的路,就想着碰运气进来看看,顺路走过来的!” “走过来?”老头脸色突然一冷,“我有一个弟子留在外面,你们怎么可能顺路走过来!” “那是你弟子啊?提着个怪物的那个?” “那是神偶,不是怪物!”旁边年轻人第一次用国语开口说话,发音熟稔。 “都一样的,呵呵。”陈小驴眯眼露出一丝愉快,“他被我们宰了,怎么样,气不气?不过这年头不太平啊,死人什么的太正常了。” “你找死!”另一人怒吼,再次把枪顶过来。 “吓我啊?没关系,反正仙丹也是你们的了,人活着迟早是个死,来,开枪吧,不开枪你是我孙子!”陈小驴抓住枪管发疯。 ------------ 第一百零三章 惊变 陕西那边有句话,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但东洋人肯定不怕,当场就想毙了陈小驴,不过被老头用再次用扇子一卡,给挡了。 这个年轻人明显懂风水玄学,这是他的短板。 老头心里出现了点别的想法,一群人在洞子里再吵吵一阵,陈小驴三个就跟徐长贵那边一样,成了这群东洋人的俘虏。 任务只有一个,帮这些东洋人找仙丹。 东洋人这边也没拦着陈小驴和徐长贵他们说话,陈小驴也很懂事,没有故意客家话,直接坐在徐长贵旁边,光明正大的小声开口,“徐老哥,山东那么大还不够你玩的,这趟跑上海准备干啥啊?怎么被抓的?” 这小子不是个东西! 徐长贵暗骂着,东洋人在旁边明显竖耳听着,陈小驴直接盘他的底让他不太好说话,怎么说都在小佛岭的山洞里说过话。 “过来找坟,我劝你别问那么多。” “行,您这不说我哪敢多问?” 陈小驴听出了徐长贵的威胁,很不在意的点头,他这么问纯粹是有枣没枣打两杆的想法,不过在洞子里来回扫了几圈,没见到关小狐狸的那笼子。 看了眼被裴珞砸开的瓦罐坟坟口,他给曹侯打眼色。 曹侯起身,站起来想往那边走,立刻被旁边的东洋人拦下,举枪对着他。 “你想干什么?” “我草,别他妈动不动就举枪好不好?走火了咋办,打死老子了你给偿命?他妈的这里全是你们的人还都带着枪,老子坐累了起来活动一下身体,你们至于反应这么大?” 他说的太快,这个国语不过关的东洋人明显听懵,拿枪戳他胸口警告,“马上坐下,回去!” “老子偏不!我就草了!” “巴嘎!” “住手!” 见东洋人扬手想抽曹侯,陈小驴豁然站起捏住对方手腕,也不和这人说,直接对老头道:“我们认栽归认栽,但大家都有面子,想让我们帮你找东西,可以,但是不是让你手下收敛一点?” 话是这么说,他这会心情有点沉,一开始在对面洞子看着还只是猜测,但从这东洋人现在的反应来看,这真是东洋那边当兵的。 这两年在虹口那边见的东洋人不少,陈小驴知道,那边当兵的,和现在大大小小的那些军阀的手下真不是一个层次,如果这伙人全都是当兵的出身,那他们后面想跑就难了。 “帝国尊重有本事的人。”老头迟疑两秒后点头,用日语对他的人说了一通,又道:“但是为了出现不必要的误会,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知道里面有什么了。” 这时候盘在那打坐的张笏突然说:“那里有妖气,山里多邪,既然要找仙丹,希望你们不要节外生枝。” 老头惊讶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不过那眼神被陈小驴看了,心里就有谱了。 只要那小狐狸还在里头就成。 陈小驴眯着眼睛,准备拐弯抹角的把话题引到精怪上,不过话还没说出来,脸色就‘唰’地一变,洞里所有人都瞬间站起,第一时间看向头顶。 “地龙翻身了?”有人惊叫出声。 洞顶上方震动,细土嗖嗖往下掉,他们脚下也跟着震了起来。 “不是地震!” 东洋人对地震经验充足,老头马上摇头,警惕的盯着陈小驴他们,同时让一个手下去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陈小驴这边几人脸色阴晴不定,确实不是地震,这会儿除了外头的雨声,一阵越来越大的轰响好像在往他们这边靠近。 出去看情况的东洋人到洞口瞄了两眼立刻退回,叽里呱啦的对老头汇报,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情况,被吓得脸色发白。 “出什么事了?”陈小驴和徐长贵同时发问。 老头用日语说了句什么,没回他们,拿着手电匆匆爬去洞口,跟着又回身呼和了一声,洞子里的东洋人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这太不对劲了!陈小驴想爬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刚一有动作,脑门立刻被枪顶住,是那个清秀的年轻人,不过此时他手明显在微微发抖。 陈小驴害怕那指尖跟着一抖报销了自己小命,不敢刺激对方,第一时间举起双手,“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到底怎么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这时候东洋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年轻人一犹豫,快速道:“马上收拾东西跟我们离开!”他话音一落,另有两个东洋人就端枪摆出了押送的态度,同时骂着‘巴嘎’催促。 这时候从远处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大,陈小驴看了洞内坟口一眼,三人和徐长贵那边四人背上包被枪顶着依次钻出。 “麻蛋!这啥情况?” 几人刚一出来就被惊呆了,在手电筒能照到的地方,密密麻麻的蛇鼠野猫就跟疯了似的,拥挤踩踏着漫过天坑朝一个方向争相逃命,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要来了一样。 轰隆! 哼~哼~! 就在下一秒,一直都能听到的轰隆声,还有一些渗人的猪嚎骤然到了近前,陈小驴几人循声往上看去,头皮顿时一麻,数不清的野猪出现在天坑上,正往下快速奔来,发红的眼睛被灯光一照,在黑夜中无比显眼。 兽潮!这些东西疯了! 没人见过这场面,陈小驴这边三人僵在原地,徐长贵那边一样,东洋人那边也差不多,所有人都懵了。 直到一声骤然而起的惨叫出现。 “啊!!!” 最先冲下天坑的野猪悍然撞飞了一个东洋人,他飞起来又落地朝下滚去,被无数从后赶上的野猪自身上踩过,惨叫声让发愣的众人骤然惊醒。 “快躲!” 那人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陈小驴打了个哆嗦,眼看着上面涌来越来越多的东西,而且体型似乎比前面的更加庞大,立刻把曹侯和张笏一拽,顺势躲到了洞边的大石后。 三人刚一躲过来,就听到旁边‘砰’地一声,扭头看去,最后一个从洞里爬出来,刚露了小半个身子的东洋人,被一头俯冲野猪的獠牙直接刺穿了脖子,那看着得有三百多斤的野猪也顿时翻了,巨大的前冲力道,竟然直接把那透露和身体直接撕断,猩热的血液在雨中前喷一段,又一个人死透了。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陈小驴一阵恶寒。 “我我我,我去!这什么情况?”曹侯脸色惨白声音发抖,他真没见过这么血腥凄惨的死法,还是当着他的面发生的。 “我也不知道!没用,你清楚么?” 张笏摇头。 陈小驴也是嗓子发干,就说话的功夫,三人背靠着的石块发出‘咚咚’震颤,每一次震颤都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嘶嚎,他们冒险探头出去看了眼,是一头头被旁边同类夹在中央,高速狂奔下根本无法变道的野猪直接在石块上撞死了自己。 最先从洞里离开的东洋老头几人这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爬上坑跑了还是躲到了哪里,徐长贵那边四人反应也快,开着手电筒此时分开躲在几米外的两个石块后头,两边人相互看着,都十分紧张。 陈小驴不断的深呼吸,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他从来没想过一个财神山的山谷里头,竟然会生存着这么多的东西,这种生物密集程度那怕是在东四省的山里都不多见,怕是也只有长白山,兴安岭那些地方才能与之相比! 等了片刻,勉强冷静后他道:“关那个小狐狸的笼子被他们落里面了,猴子,换位置,我瞅个空扑进去,草他大爷的!那群倭子绝对脑子有病,这时候洞里简直比外面安全一百倍!” ------------ 第一百零四章 先走 陈小驴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有多想。 和曹侯换了个位置,十几秒后逮住一个空隙,迅速垫着那个没了头的尸体进了洞子里。 那小狐狸可能被放在坟里也只是猜测,没有亲眼看到他也觉得不太把稳,所以咬着手电筒刚一猫腰进来就直扑坟口。 却没想到在洞里竟然还留着个东洋人,是那个看着眉目清秀的年轻男。 “你没走?” 陈小驴看着坐在那,想把自己尽量收缩起来的那人,有点诧异,刚才从洞子里出去的急,光想着往出钻,却没想到明显是东洋人核心之一的这个年轻人竟然留在了最后。 看他脸色苍白,好像还有点发抖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是往出钻的时候,被洞口的那血腥一幕给吓到了。 其实别说他,就连陈小驴等人看到刚才那一瞬,心里多少都有些不适跟膈应。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警惕的盯着他。 陈小驴一看这样子也懒得搭理,直接把手电筒照着往瓦罐坟里看了一圈,但和他所想不同,里头空空如也,啥都没有。 不应该啊!难道猜的是错的,还是说对方早就趁着某刻他们的疏忽,把小狐狸给带走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慌乱离开的场景,没发现有谁带笼子,好像也没看到哪个背包有明显异常。 正想着,又看到那人略带紧张盯着自己的模样,他眉毛一挑,“兄弟,你后面藏着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你干什么,退后!” 陈小驴说着正想往前走,却没想到那东洋人反应极大的尖叫,又一次掏枪指他,和之前一样手指微微颤抖。 “大爷的,知道你有枪,可也别动不动就掏出来吓人啊,会走火的!”他急忙举起双手,“是你们那个神官让我进来的,说是找个什么笼子,不然外面那么危险,我吃多了撑得跑进来?” “神官大人?” 年轻男明显一楞。 陈小驴趁热打铁道:“那可不,笼子是不是就在你后面?要在的话赶紧拿上走吧,咱们也别磨叽了,不然再有个啥变故,咱们都得死这儿!” 说着,看到对方枪口慢慢垂下,他不动声色的再次缓步靠近。 “不对,站住!” 年轻男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抓到陈小驴这伙人之后,根本没提到过那是神官,马上带着恶狠狠的眼神把枪再次抬起。但洞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已经贴这么近了,陈小驴根本没再给他机会,身形一闪快速欺身上前,抓着这年轻男手腕一拧一磕,就把枪给下了。 卧槽? 这怎么跟个娘们一样没有一点力气?而且手还这么软! 陈小驴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把枪随手往身上一别,再扭头一看,那铁笼子果然在这货身后,受了伤的小狐狸被关在里面,虽然被做了简单包扎,但缩在笼子的一角眼睛闭着,看着已经虚弱得不行了。 “我劝你最好别乱动,不然腕骨断了,这山里一时半会可没人给你接,时间一长接不上,终身残疾。” 察觉到这东洋人挣扎,陈小驴故意手上使劲,对方发出闷哼不敢再尝试,沉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乱来,不然你和你的朋友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哟,威胁我?”陈小驴乐了,不过现在现在情况未明,那伙东洋人藏在哪心里也没个准数,就拔出枪顶着他脑袋,提起笼子道:“咱也别整那些废话了,我能杀你们一个人,还在乎杀第二个?你走前面,咱们先出去看看情况再说。” 俩人猫腰到了洞口,外头的震动这会儿已经没了,好像那发疯的兽潮短暂持续后已经过去,但陈小驴却不敢大意,毕竟有死相凄惨的尸体就在面前摆着,就打算让这被他逮住的东洋人先爬出去试水。 但外头这会儿却突然显得有点乱,曹侯几乎同一时间冲到了洞口把手电往里头照,看到他急切道:“我草!怎么还有个人?赶紧出来,出事了!” “还能出啥事?” 陈小驴问着爬了出去,果然再没有什么东西从天坑上冲下来,但没用却把他那金钱剑提在手里,还有徐长贵那边四人也聚了过来,都神色紧张的盯着另一个方向,往那边看了一眼,当场就麻瓜了,有不少人影从那边下了天坑往他们这边过来,手里竟然还拿着长矛等冷兵器,而且那些人里,别说有手电照明了,就连个防雨的马灯都没有,但他们好像能看见路一样,就死盯着他们这边过来。 陈小驴一紧,心里突然冒出了个想法,刚刚那兽潮,奔命的方向好像都是出喇叭谷那边的,别是为了躲这群奇怪的人吧?这些人虽然看着是人形,但他看到这些东西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些玩意儿好像不是人。 “这里不能待了,赶紧走。”徐长贵见陈小驴出来,看了眼东洋人和铁笼子,这个据贾小舅那边说在山东很有名的‘王爷’,这时候看着有点紧张,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陈小驴也觉得诡异,还想问,徐长贵就把话截了,“别当愣头青,干咱们这行有些话忌口,现在要不跑,怕是还要死人。”说完带着他那边三人头也不回往上爬了。 陈小驴见没用和猴子也等着自己拿主意,再看那边‘人影’好像越来越多,立刻招呼了一声‘走’,跟在了徐长贵他们后面,爬上天坑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群诡异的人好像停了,还没松气,好像就有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朝光源这边看过来,他赶紧回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从那个被枪杀的尸体边上路过,徐长贵四人停了一下,那女孩有点不忍心说:“叔,要不咱们把他埋了吧,入土为安。” 叔? 陈小驴听到这称呼愣了愣,跟着了然,从小佛岭那边遇到他就纳闷,一伙盗墓的里面怎么会带这么年轻一女孩,又不是随便拉出一个女性就都是芳姑那种变态,原来是跟徐长贵有亲戚关系啊! “混账!” 徐长贵突然大骂,一脚朝着他们那同伙的尸体踢过去,他那鞋前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机关,竟然露出了半指长的发黑尖刺,直接削掉了尸体的半个鼻子,然后指着那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他腿边的手问:“你埋他还是他埋你?你给我记住了,不管进山还是下水,人活是兄弟,死了是仇人!” 这诈尸了? 如果不是徐长贵指出来,陈小驴根本没发现这点变化,又着重看了那个弹出尖刺的鞋一眼,觉得奇怪,要真是诈尸成粽子,哪这么容易对付? “我----” 那女孩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徐长贵雷厉风行的一挥手,“什么都别管,先从这山里出去再说!” 一行人沿路快速往前,那群到了天坑的怪人没往他们这边追,这让陈小驴略微安心,不过往前走了很长一段,徐长贵突然甩手将一把短刀扎进了路边一棵树上,并暴呵一声‘谁’之后,陈小驴三人就有点心不在焉了。 曹侯更纠结的小声问:“怎么办,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回去。” 陈小驴也觉得悬,想了想说:“先从这出去再说,有路,天亮再进来看情况。” 刚刚他们看到了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在树下站着,但等徐长贵那一刀扎过去,那女人突然又不见了,至于那是什么东西,三人心里都清楚。 那个东洋人出来后就一直跟着他们,也不说话,陈小驴懒得管他,但又有点操心他那伙消失的很诡异的同伙,就跑上去问徐长贵:“我说徐哥,那伙东洋人呢?” ------------ 第一百零五章 服气 “早跑了!” 徐长贵头都没回,好像在想什么事情,顺便点了句,“刚刚那个女人是来找你们的吧?” 陈小驴一滞,直接否认。 开玩笑,这种事情哪里能认?认就欠人情! 徐长贵也没说啥,事情就这样轻轻揭过,至于心里怎么想的谁都不清楚。 跑去天坑的那群‘人’让所有人都有种此地不宜久留的紧迫感,冒雨顺着小路一路冲出喇叭谷,虽然天还没有亮,但也一下子放晴。 笼子里那小狐狸的状态一直不怎么好,陈小驴想给它先放出来,才发现这铁笼子竟然上了锁,锁头是五边形,看着有点奇怪。 “钥匙!”他把手伸向跟出来的东洋人。 “原来你们是冲着它来的!”东洋人靠墙蜷缩着,这时候却看穿了陈小驴他们的目的。 陈小驴把缴来的枪顶住他脑袋,“钥匙给我。” “钥匙不在我这。”东洋人好像任命了,摇头,“这是斋藤神官抓来的,铁笼也是寺里的法器,钥匙一直都在他那里。” 陈小驴皱眉,给曹侯打了个眼色,曹侯就上前准备搜身,不过手刚一搭过去,东洋人就惊得一叫,声有点尖锐,“钥匙真不在我这,别碰我!” 这声线, 瘪犊子的,有点问题啊! 见曹侯错愕的看过来,陈小驴道:“搜!” 曹侯手劲也不小,猛地把这东洋人摁死从上到下摸了一遍,这一摸脸色就精彩了。 乖乖,可不得了! 钥匙没找到,他在陈小驴耳边嘀咕了两句,陈小驴给听愣了,曹侯说这东洋人是个女人。 他把枪一收,手电筒照着抽掉了东洋人发簪,那头发一下扑下来,和清秀的脸搭配着,还真一下子有了女人样。 那么问题来了,卧槽,怎么看着这么平?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陈小驴威胁了一通后,问了些信息,原来东洋叫藤原弥玖子,是东洋那边数一数二的贵族后代,这次和那个神道教神官跑财神山里来,是他们同样得到了和神药有关的消息,专程进来找药的。 陈小驴听到这话一下乐了,心说一个个真都能演啊,我特么随便编一个事情你这都能面不改色的忽悠回来? 但有徐长贵一伙人在旁边看着,很多话他也不好问,也就装作信了的样子。 把藤原弥玖子绑起来扔一边,看着笼子里可怜兮兮的小狐狸,陈小驴一时间也没有了太好的办法,这时候却听曹侯道:“小驴,我看了一下,这应该是东洋那边的五柱同心锁,我家具带的不够,不然倒是可以试试。” 陈小驴翻了翻白眼,那不还是没办法么。 倒是徐长贵惊讶了,诧异道:“侯小兄弟手上功夫深?我这里倒是有些工具,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说着打开一个行军包侧兜,里头哐当哐当响,装了不少很小的工具。 见都是开锁要用的家具,这回轮到陈小驴他们惊讶,“徐哥,你也是这方面高手啊?干脆帮把笼子打开吧。” 徐长贵摇头,“不是我,是我那个被杀了的兄弟。” 陈小驴点头,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也懒得去探究真假,扭头问道:“能不能用?” “没问题了,家具很全。”曹侯挨个把工具拿出来检查了一遍,蹲到铁笼边上开始捣鼓,徐长贵还主动在旁边打着光,顺便窥探曹侯手艺。 “瞅什么呢?” 见张笏面对着喇叭谷里面发呆,陈小驴过去顶了顶他肩膀。 张笏道:“它还在。” 陈小驴一紧,马上顺着没用的视线看过去,除了手电筒照到的地方有点光,别的地方漆黑一片,啥都没有。 “哪?” “不知道。” 张笏敲了敲太阳穴,“只是感觉。” 陈小驴不自在的摸了摸后背,没再说什么。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曹侯那边‘哐当’一响,手里抓着堆碎零件眼神幽微,右手食指尖往下滴血。 “开了?” 俩人马上走过去,小狐狸已经在笼子里昏睡过去了,陈小驴看着曹侯滴血的手,皱眉道:“怎么回事?” “麻了个巴子!”曹侯呸了一声,夹起一枚三叶小螺旋刀片,“锁里藏着个机关,要不是我手快,手指就没了,妈的,大意了!” 那些东洋人真他娘的阴损!陈小驴闻言一阵后怕,要是真把猴子这货一根手指给剁了,他这份吃饭的手艺也就全毁了。 徐长贵在一边啧啧点头,让手下一人给曹侯包扎了一下,直接说道:“小兄弟这手艺绝了,要不以后跟我混,不出五年咱们都能大富大贵。” “徐爷说笑。”曹侯摇头拒绝,徐长贵就不在多言。 猫兄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包里出来了,一直静静蹲在曹侯旁边,等笼子一开,第一时间就钻进去把小狐狸叫醒。 一群人凑一块点火吃了些东西,陈小驴给小狐狸又喂了两个大米团子,它精神肉眼可见的迅速好转,不过有徐长贵四人在,它没有变成小女孩模样。 到了后半夜,徐长贵几人起身告辞,虽然不知道这大晚上的他们准备怎么出去,但陈小驴也没有留,相互不知道根底,他们两边看似和谐,其实相互一直略有防备。 不过徐长贵好像还有些别的想法,走之前又回头道:“小陈兄弟,你们说的那什么仙丹的事,真的假的?” 陈小驴咧嘴,“东洋人的消息我不知道真假,但我说的,您还真信呐?” 徐长贵嘴皮动了动,摇头走了。 这时候喇叭谷外只剩下了陈小驴他们三个和东洋人藤原弥玖子,小狐狸在藤原吃惊的眼神中又变成了穿红衣服的小女孩,攥着衣角看着陈小驴他们,小声道:“哥哥,谢谢你们。” 陈小驴在她头上揉了揉,看她好像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小狐狸道:“我不能离开这个山谷,我得回去了。” “诶?”曹侯一下坐了起来,“我跟你说啊,不是我吓唬小孩子,咱们出来时候那情况你也看到了,还要回去?” 小狐狸摇头,又点头,“我会躲开他们的。” “喵呜!”猫兄回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陈小驴一转念摸到了原因,问:“风水局?” 小狐狸点头。 陈小驴这次是真的开始吃惊了。哪怕是在天坑里,从没用这边看到了那神乎其技的场面,他也不太相信风水这玩意儿能玄到这种程度,但现在小狐狸的表现,他这个‘风水从业者’不信也得信了。 养妖局,这小狐狸真的是养妖局养出来的吗? 小狐狸想了又想,小声说道:“他们天亮了就会回去,哥哥,你还要进去一次,一定要把大石头下面那个东西挖出来。” “为什么?”说实在的,陈小驴这时候已经有些不想再进这喇叭谷了,张五爷让他过来找能解决那张人脸的办法,但他总觉得再往进跑,那张人脸还没解决可能他们仨就得交代到里面。 小狐狸却指了指他身后,“那个穿白衣服的姐姐又来找你了,她想吃了你。” 卧槽!这瘪犊子! 陈小驴只感觉自己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摆手让她别说了,“行,我知道了,那我们就等天亮进去,你先回去吧。” 三人一猫把小狐狸送了两步,亲眼看着他在漆黑的喇叭谷中消失,回来后却见藤原一脸嘲笑的看着他们。 “你们三个蠢货,它可是难得一见的精怪,带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愿意出高价将它买下,你们却这样放了。” 三人没搭理他,曹侯一屁股坐地上,问出了憋了半晚上的疑问,“我说小驴,那会在洞子里,你到底有没有被那老东西催眠?” 陈小驴默默点头,那是他第一次着了这种道,醒过来后特别难受。 “我草,你连自己兄弟都不说实话?要真被催眠了,你那满口胡诌的都是些啥东西?” 陈小驴无语看了这货一眼。 “要做局骗人,你首先得连自己一块骗,不是说的和真的一样,那就是真的!你个瘪犊子可学着点吧!” 服气! 曹侯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这次是真服气了! ------------ 第一百零六章 底下有什么呢 虽然本身就打算等天亮再进喇叭谷,但听小狐狸一说,陈小驴还是有点毛了,三人轮流守夜扛到天大亮,幸运的是中间没出什么幺蛾子。 睡醒后曹侯看着藤原问:“她怎么整?” “放是不可能放的,但带着也是个麻烦。”陈小驴摇头,“就扔这里吧,能不能活看她造化。” 曹侯和张笏都没有异议,藤原一听这话急了,连骂巴嘎,刚骂完就被陈小驴甩了一耳光,陈小驴抓着她头发道:“你想现在去死?” 藤原被陈小驴的眼神吓到了,她现在根本不怀疑陈小驴他们的胆量,在上海东洋人的名头还能吓到人,但在这三人面前好像根本不好使,她不禁语调低了点,“内急,我想解手。” 陈小驴眼神一转,却没搭理她,站起来坐实欲走。 “请等一等,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怎么才能答应我?”藤原赶忙把他喊住。 陈小驴转身看着她道:“你们进山到底要找什么,我要听实话。” 藤原弥玖子懵了,“不是之前都说过了吗,我们和你们的目标一样,都是来找神药。” “你编一点就行了啊。”曹侯在一边都听乐了,心说他们仨昨晚说话也没刻意避着她啊,怎么还是张口就来? 陈小驴干脆的扭头就走。 藤原在背后着急喊道:“我们真是来找神药的,我没必要骗你们!” 昨晚在洞子里突然出现的荒唐想法再次出现,陈小驴一愣,难道自己信口胡诌还真正中靶心?乖乖,可了不得! 他突然有了点耐心,回头道:“我听说你们有消息来源,一进喇叭谷就知道那个天坑的位置,这都是谁给你们的消息?” 藤原摇头道:“我不知道,这是神官大人那边的消息,我只是跟着他走。”说完生怕陈小驴不信,又立刻补充道:“提供消息那人我没见过,但是听神官大人说那人姓贾,至于叫什么我是真不知道。” 姓贾----那应该就是小舅了,这个姓氏虽然不稀罕,但也不是张王李赵陈这种大路货。 但陈小驴就纳了闷了,小舅他们进来是找外面传说的那个古楼的,这根神药怎么看都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啊,难道贾小舅还顺带着忽悠了这群东洋人? 他不禁问道:“财神山里有神药的消息,也是那人给你们的?” 藤原点头。陈小驴只感觉有点荒唐,现在医学和科学已经进步了多少了,竟然还有人相信什么神药仙丹这种东西?要是无知愚民信了也就算了,藤原这种东洋贵族怎么还能相信?他倒是忽略了那位东洋神道教的神官,人本身就是搞神学的。 他调侃道:“那你们找那神药干嘛?准备吃了长生不老?我琢磨着也不应该啊,你们这一群人怕是也不够分呐。” 藤原好像有什么顾忌,眼神慌张了一瞬没有回答,装作不在意道:“我还没想这么多。” “你没说实话。”陈小驴摇头,这东洋妞城府不深,慌乱的眼神还是被他给捕捉到了,“我要听实话,一个人告诉你们这山里有神药,你们就这么大费周章的跑进来找?这说出来鬼都不信。” “我----” “听我说完,反正已经开始说了对吧,而且从你那些同伴的动作来看,你应该是被抛弃了,不然他们不会不等你,就算是一时慌乱忘了,也不会这么长时间还没到处找你,所以你应该也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了?快点吧,估计你也憋不住了,咱们都赶时间。” 随着陈小驴的话,藤原脸色青白变幻,也不知道是内急憋的还是听进去了这些话,踟蹰几秒后咬牙道:“如果只是这样是不可能,但我们来找的那神药也不是给我们找的,神药也不会让人长生不老,它只能治一种怪病,我们国内一个大人物就得了这种怪病,大祭司给那位占卜,说上海这边有对症的神药藏世,所以才委托我们过来。” 乖乖! 陈小驴倒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稀奇古怪的消息,不过这消息对他来说好像也没啥用,就没再追问,让曹侯带着她去旁边林子里解手。 曹侯不情不愿去了,过了不到三分钟,一个人拿着捆绳子回来,而藤原弥玖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啧啧称奇道:“别说,那小娘皮有点东西,要不是这绳子里加了铁线,怕是昨晚上就得给她割开跑了,我说小驴,为啥要放她走?我觉得咱们带着其实也挺好,万一再碰到那群东洋人,也多一个护身符不是?” “没那个必要,而且我不想咱们挖东西被她看到,又不想杀,留着给你当老婆过年?”陈小驴白眼。 曹侯嘿嘿一笑,献宝似的拿出一个拇指肚大小的铃铛,“你们看这是不是那同响铃的子铃?我摇着它就是不响,还真是奇了。” 陈小驴接过来试了试,的确是如曹侯所说,摇不响,这得回天坑拿到那个大铃铛试试,“从她身上摸的?” “那不然呢?也就是老----我眼睛毒,给她解手上绳子的时候,她急着藏刀片结果把铃铛给露出来了一点,顺手就给摘了。” 陈小驴:“” 如果拉他们进来的那老跛子没有信口开河的话,喇叭谷里只要一进人就下雨,那么现在喇叭谷里应该是没人了,昨晚他们前脚一出来,后脚里头雨就停了跟没下过一样,也就是说那群东洋人肯定早他们一步出来,而小舅芳姑他们也早就离开了。 陈小驴在心里做着总觉得有点悬的猜测,三人再次进入山谷,经历了和之前一样的起雾下雨之后,硬顶着大雨很快到了天坑,比前天进来速度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那个大铃铛还在他们之前藏身的洞口悬着,他们顺手摘掉试了试,把大铃铛一晃,曹侯从藤原身上摸来的小铃立刻跟着叮当作响,而小铃铛又能正好填进大铃铛的肚子里,一放进去,不管怎么晃又都没有响声,十分怪异。 “摸到宝了!”曹侯把东西小心收进背包侧兜,神情振奋。 陈小驴点头道:“是摸到宝了,猴子你这次手风不错。行了,把各个洞穴都查一下,要没什么问题咱们直接挖吧,赶紧找到,只要那老跛子守约,今天咱们就能出去。” 三人把周围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了,一人一把铲子围着这个坑底巨石迅速破土。但挖了将近一个小时后,他们就有点怀疑人生了,绕巨石一圈下挖将近一米,结果别说什么神物了,就连个碎石都没见到,除了土还是土! “我说小驴,那小狐狸该不会是拿咱们开涮吧?”又挖了几分钟,曹侯一抹脸上雨水,尽管下着雨,地面也算松软好挖,可也顶不住这么整。 陈小驴皱着眉,他觉得小狐狸骗他们的可能性不大,根本没那个必要,图啥呢?但和曹侯一样,虽然没用不说话,但连挖一个小时土他脸上多少也有点躁意。 陈小驴看着天坑四周,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张笏突然抓了一把泥捏在手里又扔掉,对陈小驴道:“知白,为什么这里不存水?” 这是他们前晚就发现的情况,不过当时没往深了想,这时候张笏一说,陈小驴猛地反应过来! 这么大的雨,这么深的天坑,怎么会一点积水都没有? 这事不能细想,你一想就会发现,乖乖,可了不得! 出现这种情况逃不出两种可能,第一种,这天坑下面修着工程量绝对不算小的排水系统。第二种,天坑这位置是饺子地形,下面很可能有一个面积十分庞大,能把渗下去的水储存或者排走的地下空间。 而小狐狸说那个许愿很灵的神物在巨石下面埋着,表述的有点问题,所以他们一开始就走入了个思维误区,总以为那个东西就正儿八经的埋在土里。 所以,这巨石下面是有个地宫一样的地方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张五爷让他们来这里,很可能就和这个地宫有关系! “这瘪犊子的,弄不好这里就是咱们要找的地儿,装洛阳铲,打下去看看土!” 陈小驴低头看着脚下,眼神热切。 ------------ 第一百零七章 阻隔 专业家具曹侯用不来。 陈小驴简单教了教,在挖出来的坑道里用三角位定好下铲角度,就扶着铲柄让曹侯往下砸,等到第七节钢管一半没进土里,感觉道掌心传递来的不一样的震动,马上让曹侯停下道:“有了。” 曹侯收了锤子问:“有啥了?” “说不上来,换铲头看看土就知道。” 陈小驴麻溜把铲柄一节一节拔出,曹侯弄来的这钢管一节有三十多厘米,再加上探针长度,探到的位置大概在底下两米左右。 换卷筒铲头沿着探针打出来的孔重新下铲,陈小驴顶着阻力又把铲头往下硬夯了近二十厘米,等在两米二左右的位置彻底下不去了才把铲头重新拉出。 “我C,蹦了这么大一块,小驴你这下头打到啥了?” 看到卷筒铲头没有闭合的位置竟然出了个半个手心大小的缺口,曹侯给惊到了,这可是精铁铲头来着。 “这种铲头本身就不结实,卷壁太薄,基本是一次消耗品。” 陈小驴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把带上来的土抠出来拨弄着看了半天,从里头挑出来了一疙瘩被震碎的瓦块。瓦块泛青,裂口是新色,铲头应该就是撞到了这玩意儿被崩掉的。 陈小驴看到这东西犹豫了一下,虽然刚刚想着下面可能会有什么东西,但带出来瓦块还是出乎意料。 张笏问:“有问题吗?” 陈小驴皱眉道:“有点奇怪,我怀疑这下面应该是地宫或者墓,但是没想到会打出来瓦块,如果说这下面是墓的话,那只能是明朝中后期到前朝的墓了,但如果时间距离这么近,以我小舅那能把上海县志和嘉兴府志翻出来找线索的本事看,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张笏想了想,道:“可能他们志不在此。” 陈小驴道:“你意思是他们进财神山,可能还真是来找那什么古楼的?” 张笏点头,不过也不是很确定,虽然和贾小舅拢共也没说几句话,但短暂的相处也让他感觉到那不是个简单人物。 曹侯再次一抹脸上雨水,看着他俩有些无语,“现在想这些屁用没有啊,不管小驴那便宜舅舅是来干啥的和咱们都没关系,五爷说让来这里,那咱们就顾好这里就行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点头,猴子这话说的在理。 陈小驴道:“那就打个洞下去,看看再说。” 有洛阳铲辅助,所以陈小驴倒是确定下面不会和小佛岭那边一样有杀人不见血的流沙层,避开巨石后以探洞为中心,选了个向下六十度的角开始下铲,这次担心没用和猴子手法不专业把洞打塌,所以没让俩人帮忙。 这两天连续不断的雨倒是给他帮了大忙,前一半土层比较松软所以很好打,斜向下三米多的盗洞用了不到四十分钟就探到底,跟着就踩在了一层厚瓦上。 一袋土被吊上去,曹侯趴在洞口问:“小驴,我看深度应该差不多了,下面什么情况?” 陈小驴顶着灯把瓦层上的细土拨开,确认是一层青瓦层,又用力踩了一脚,确定挖层纹丝不动,才在逼仄盗洞里扭曲着身子,对上头俩人道:“见瓦了,土袋放下来,我做个窝子你们再下。” 再用二十来分钟做了个能让三人跻身的空间,张笏和曹侯就带着猫兄溜下来,下面阴暗潮湿让人很不舒服,张笏半趴着,面无表情往周围扫了一圈,曹侯则兴奋的这里摸摸那里摸摸,道:“现在咋整?” “这应该是一个瓦顶。”陈小驴在坡度很明显的瓦层上敲了敲,叮嘱道:“这下面要么是地宫要么是墓,要是地宫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要是墓穴的话可能会有危险,我来开瓦,你们别动。” 不管是地宫还是墓穴,要说经验陈小驴实际操作经验也不多,小时候进的努鲁尔虎山那座大墓是他唯一下大墓的经验,但那是一座元墓,因为文化影响,所以和历史上各个朝代的墓葬风格大不一样,放在这里也没有多少可以借鉴的地方,所以这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小心。 交代俩人和自己一样用布片把口鼻遮死,顺带给猫兄也蒙了一层,陈小驴就将手搭在之前被铲头打出了豁口的瓦块上。没有一次全部抽出来,而是手指发力将其慢慢抽出了一条缝隙就停,跟着等了片刻,确定自己没有闻到什么古怪的气味,才把这半片瓦完整抽出。 有些土夫子下墓的时候会带一条训练过的土狗,一些不明白的人以为是为了辟邪,其实不是,而是为了借用土狗灵敏的嗅觉尽量避开可能存在的毒气机关,不过到了陈小驴这里这些就省了。 第一片瓦被抽出来码在边上,接下来速度就快多了,本身陈小驴还害怕贸然破开一个砖瓦层会引起脚下这个瓦顶的连锁坍塌,但等小心翼翼扒开一个洞口大略看清了下面结构后,这个想法就不存在了。 在这一层瓦下还有一道支撑层,大概有一米多高,中间顶了不知道多少根承重石柱,甚至还能听到里头有咕咕流水声。 “我先下去。”见陈小驴往腰上栓绳,张笏把安全绳拿过来拴在了自己身上,陈小驴知道没用的意思,所以也没抢,毕竟就没用的身手,他和曹侯加起来也干不过,就点头说了声小心。 不知道这个障碍层的承重力度,那些承重石柱也没法做参考,所以这时候只能一点点的试探。 陈小驴和曹侯把空出了一点余量的绳子攥紧,张笏猫腰轻轻跳了下去,又往周围试探了几次没出现什么意外才叫俩人跟着下来。 在这支撑层里只能猫腰或者爬行,圆形承重石柱每隔不到两米就有一个,都是两人合抱的直径,视线极其受阻,陈小驴一下来就感觉压抑的不行,曹侯半趴在地上,兴奋劲一下子全消了,看了眼同样黑漆漆的头顶后道:“这狗曰的,我咋突然有点怂了,小驴,你说这上头要是一下子塌了,咱们不得被活埋?” “闭嘴!别在下面乱说话!”陈小驴瞪了他一眼,在脚下青石地面上敲了敲,只能听到简单碰撞声,没有空音,又掏出锤子用劲敲了敲,听着声还是一样,不禁皱眉道:“脚下是实的!” 这和之前的猜测有不少出入,按理来说封了瓦顶,还弄出这么个障碍层,不管下面是地宫还是大墓阴宅,都应该是中空的才对,这和造房子是一样的道理,但现在-----这种青石一封,就先想打个洞下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都不可能了。 “知白,这里也有坡度,看着-----和上面一样。”张笏在附近几个承重石柱见来回走动,手电筒的光直线打过去,看到的却不是这个障碍层的边缘,而是被用木架结构支撑的厚瓦层。 “看出来了。”陈小驴点头,前后左右都看不到边缘,也就是说这个障碍层有多大他们根本都不知道,但是从视线里能勉强看到的十几根石柱来判断,这里肯定不会小。 “下坡方向有水声,听着不远,我怀疑应该是排水的东西,咱们往那边看看情况,没用你打头,猴子中间,我殿后顺便留记号。” 这里石柱实在太多,如果空间小一点还好,要是空间太大,在这种漆黑环境下一个不留神就可能会变成迷宫把人困死在里头,陈小驴带着猫兄,拿着匕首跟在俩人后头慢慢往下爬去。 ------------ 第一百零八章 踪迹 这里到底有多大? 越往下爬陈小驴越不安心,边缘一直都有水声,但已经爬过了二十多根石柱,少说也有八九十米的距离,竟然还没摸到边,如果是在地面上,这个距离可已经出天坑不少距离了。 “这特么的越来越冷!” 曹侯在中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天坑本身就很深,他们再挖下来,又是个向下的斜坡,鬼知道这时候他们到底在地下多少米。 张笏在最前面一言不发的带路,不时停下来确定一下位置,等再过了两根石柱,回头皱眉道:“知白,走的是直线么?” 陈小驴回头看了眼,身后被一根石柱半挡,摇了摇头。 “不确定,但如果这里是排水层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一路过来他都在石柱上做着记号,倒是不担心迷失在这里,张笏点了点头,回过头继续带路,又往前爬了十几米的距离,张笏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曹侯更是被惊的大叫了一声‘我草’! “怎么了?” 陈小驴眼皮一跳,急忙爬上去把曹侯顶开,手电筒照过去,也被惊到了。 前面石柱上靠着一个人,面对着他们,嘴巴半开眼睛睁得极大,已经没有血色的脸上五官微微扭曲,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东西! 人已经死了。 陈小驴看着那张脸,突然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又看到死尸头上的发髻,猛地一下反应过来了,这不是那群东洋人里头的一个么? 曹侯和张笏显然也认了出来,曹侯脸色难看道:“姓徐的不是说这些人一出来就跑了么,怎么在这里死了个?他们怎么下来的?” 陈小驴摇头,这个问题也他想问的。 “你们别动,我去看看。” 三人对视一眼,张笏爬过去,手搭在死尸上摸了会,开口道:“有尸斑,半僵,死了三四个小时,没什么危险。” 没用还会验尸?陈小驴惊讶看了张笏一眼,也跟着爬过去,在死尸裸露在外的皮肤的上仔细看了一圈。 的确如张笏所说,在这人的手腕脚踝等地方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尸斑,显然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但也有一些奇怪地方。 “尸体上没有伤口。” 陈小驴微微皱眉,没有伤口却已经死亡,这事情有点古怪。 曹侯倒是注意到了这人脸上的表情,开玩笑道:“这玩意该不会是被吓死的吧?” 陈小驴和张笏对视,眼神诡异,别说,猴子这么一说看着还真挺像。 曹侯本身就是随口一句玩笑话,虽然大家经常说‘吓死了’什么的,但这世界上还真没见过被吓死的人!可陈小驴和张笏突然间的眼神变化,让他不禁一紧,骂骂咧咧道:“你俩啥意思,别特么演戏啊!” 俩人都没搭理他,陈小驴顺着尸体面对的方向回身看过去,这是他们爬过来的方向,如果这人真的是看到了什么被活活吓死的,那这就有点惊悚了。 这一下别说曹侯紧张,陈小驴也陡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不过让他勉强心安的是猫兄好像对此没什么反应,不然这地方真要有什么邪祟之类的东西,猫兄应该会示警才对。 “知白,过来看。” 张笏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停在另外一边石柱下,手电筒照着地面。 陈小驴爬过去,在张笏照着的地方有些个沾泥脚印,而且脚印看着不少,往另一个方向蔓延了一小段,消失在一个石柱后面。 这是那些东洋人的脚印么? 陈小驴猜测着。 这些脚印分布的有点奇怪,先是一连串的脚尖方向对着他们这边,又有一些脚尖指向相对,而除了这个方向之外,左右两边都没有脚印存在。 不光如此,仔细看的话还有一点细节比较有意思。 过来的脚印虽然看着又不少重叠的地方,但大概也都是在一条线上,比较整齐,可这些突然离开的脚印则在两个石柱中间挤满,看起来特别凌乱。 如果那个东洋人真的是被吓死的----陈小驴微微眯着眼睛,推测着三四个小时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一群东洋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进入了这个夹层里,过来的时候应该没什么危机,所以队形相对整齐,而到了这个位置后,这群人要么是需要休息,要么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暂时停下了,这时候一个东洋人应该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被活生生吓死,而剩下的人骤然惊慌,拥挤在一起立刻向他们过来的方向逃离。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推测,两人很快在有脚印的石柱下面发现了一些和原本地面颜色有些差别的痕迹,这应该都是人坐过的地方。 想了两秒,他对曹侯道:“猴子,搜身,看看枪还在不在。” “我草,搜死人?”曹侯有点抵触,不过还是捏着鼻子去了,很快从尸体上摸出了一把压满子弹的手枪和十几颗子弹,还有一些银元和东洋钱。 “这些东洋人一个个都富得流油!”很自觉的把十几块银元和东洋纸钞收了,默念着这是摸尸费,他扭头道:“枪在,还有子弹。” “你个瘪犊子钻钱眼里去了?”陈小驴无奈骂了两句,枪和子弹这些东西都在,再次证明了他的推测,这人死的应该十分突然,而那群东洋人也着急跑路,不然没道理连枪和子弹都不带走。 可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情况,竟然能让那群人慌张成这样?那领头的神官可是个本事不小的高手。 嘶……嘶嘶…… 就在陈小驴百思不解的时候,耳朵微微一动,突然听到了一些细碎杂乱的嘶声从他们过来的方向传来,心里咯噔一下,马上扭头问俩人:“你们听到了么?” “听到什么?” 曹侯有点懵的看他,张笏也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自己耳朵这是恢复过来了? 嘶声一直在持续,而且开始往他们这边飞速靠近,陈小驴不觉得这是幻听。不过这声音是----我草!?他突然间反应过来,脸色猛地一变,扯了两人一把道:“赶紧跑!顺着这些脚印跑,速度!” “怎么了这是?”曹侯没动,还有点懵。 这时候猫兄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往他们过来的方向看了眼,跟着‘喵呜’一声跳上陈小驴肩膀,爪子外露,浑身毛发好像都要倒竖起来。 “很多蛇往这边来了,不想进蛇窝就赶紧走!”陈小驴没好气的解释了一句。 “我草!” 曹侯从小就怕蛇,听到这话一下子急了,这下也不用催,马上跟着两人,四肢并用,顺着面前脚印的方向疯狂往更下面爬去。 但爬出去没多远,大概过了不到一分钟,大片蛇吐信的声音就开始在三人耳边回荡,曹侯循声回头看了眼,脸一下子白了,一条半米长,通体成黑绿色的幼蛇速度奇快,竟然已经摸到了身后不足两米的地方。 看到这玩意儿的瞬间,他手脚就情不自禁的一软! 而那条颜色诡异的幼蛇速度不减,立刻露出毒牙朝他脸上扑来! “喵呜!”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蹲在陈小驴肩膀上紧张注视着后方的猫兄,在幼蛇马上要咬到曹侯的瞬间陡然跃出,爪子按着蛇头将其扑回了地上,一把匕首紧随其后快速切下,一刀将蛇头斩断。 “别看了,赶紧走,要到头了!” 见曹侯还盯着身首分离,往四边胡乱摆动的幼蛇身体发楞,陈小驴催促了一句。 从下来就听到的水声的已经近在眼前,而这些脚印好像是通往那个地方,他心情却有些沉重。 ------------ 第一百零九章 熟人啊! 无数蛇嘶声从四面八方往他们这边围了过来,听着声,已经近在咫尺,不过因为周围石柱阻碍视线,所以暂时看不到有多少。 但是只从声音来判断,数目应该极其庞大,如果只是十几条蛇,根本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声势。 而前面虽然有水声,他们一开始也是循着水声找过来的,但发出水声的,到底是排水沟还是排水管道?而排水通道那边,是不是到头了也同样是未知数。 更重要的是,如果前面到头就是一个排水沟,那后果----眼神恍惚了一下,陈小驴仿佛看到了他们进了水里后,大量的蛇跟着下水,然后将他们三人缠绕的密密麻麻的场面。 一旦入水就彻底成了它们的主场了! 这时候张笏低声道:“下水应该可以避过去,这些蛇有问题!” “嗯?确定么?” “确定。” 陈小驴一楞后迅速点头,立刻权衡了利弊,没用从来都不是信口开河的人,而现在也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 更何况现在四个方向,只有前面没听到声,其他三个方向好像都有大量的蛇围了过来,再加上那伙东洋人可能就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从脚印判断,当时也应该是从这边原路返回的逃生。 所以只要那伙东洋人没死,那这个方向就是生路。 瘪犊子的,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了! 陈小驴心中发狠,不然一旦被蛇群给围了,他们三个绝对会被绞死或者咬死,只要一想到蛇这玩意儿吃人的那场面,他就不寒而栗 “到了!” 再爬过一个石柱,他们面前大概五米左右的距离再没有石柱碍眼,好像是到头了,前面能看到墙面,就在墙下,有一条两米多宽,水流湍急的排水渠。 排水渠不知道多深,上面一米多的地方是这个障碍层的瓦顶,此时大量地表渗水,正沿着瓦沿源源不断的落入排水渠中。 这种排水方式真的没有见过! 陈小驴惊奇一秒,松了口气。 嘶嘶!嘶! 这时候铺天盖地的蛇嘶声已经变大了不知道多少,在障碍层四周的幽黑里不断回响。 曹侯没忍住四周看了眼,吓得脸唰地一下白成一片。 在旁边的漆黑里,一条条六七十厘米长的蛇从石柱后面游了出来,吐着蛇信扭着‘S’形朝他们靠近。 “我草!这也太他妈多了吧!现在咋整?” 他抖着声大骂,这下连猫兄都被吓着了,凄厉的‘喵呜’一声从陈小驴肩头跃下,飞冲着一头扎去了水里。不知道这是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还是刚刚听懂了张笏和陈小驴说的话。 陈小驴只感觉脑袋嗡嗡的响,扇了曹侯这货一个盖帽,急骂道:“还他娘发愣,赶紧下水!” “下水?”曹侯懵了,声音尖锐道:“这不是找死么!” 如果说在地面上,他们速度提起来勉强还能让蛇群追不上,那进了水里就彻底完了。 合着没用刚刚说的你一个字都没听到?陈小驴来不及多说,只能忍着再抽他的冲动,和张笏一起半拉半拽的快速把他拖到了地方,不由分说先给踹了下去。 “我草!”曹侯只来得及一声怒骂。 这时候蛇群距他们已经不足两米远,扎进水里的猫兄刚刚露出了脑袋。 还好,水也不深。看曹侯高举着手电筒急忙站起,水面差不多到他腰部的样子,陈小驴深吸了口气,在一条蛇即将游到他脚下的时候,和张笏同时跳进了水里。 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咯嘚嘚! 刚一入水,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水温实在太低,瞬间浸透了衣服后,渗得他感觉腿骨都有点冻疼。 冷归冷,陈小驴还是第一时间回头看向岸上,手电筒一照,发现成群的蛇并没有跟下来,而是停在岸上半米远的地方不断吐信盯着他们,才微微放心。 没用这货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 曹侯这会儿各种怨念,不过手电筒往岸上一扫,看着一条条吐着信不断来回蠕动的蝮蛇,很谨慎的什么都没抱怨,只是脸色难看道:“这遇到的都是什么邪门事?上海这边毒蛇就这一种,结果咱们就碰到这----这数量特么的肯定不是一窝能塞下的,这少说也得大几十窝了吧!” 这种蛇是蝮蛇的一个变种,上海周边特有,蛇身长度大都在六七十厘米左右,毒性比普通蝮蛇厉害不少,不过一次出现这么多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想到张笏之前提醒说这些蝮蛇有问题,陈小驴再三确认它们好像真的不会下水之后,没搭理曹侯,问张笏道:“这些蛇怎么说?” 张笏却摇了摇头,皱眉道:“讲不清楚,好像不是活的,但又没死。” “没用你这话说的……”曹侯被整得有点懵。 这个答案也出乎陈小驴意料,没用不是那种会故意卖关子的性子,他正要再问,耳朵忽然一动,猛地暴呵道:“水里有东西!”跟着抽出匕首往身后水面扎下。 “阿弥----”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一个人突然从水下窜出,他眼看着一把匕首对自己当头扎来,吓得破口大骂,迅速抬手格挡,“你个鳖孙!” 几乎同一时间,张笏一重拳擂在了这人腹部,打得他猛地缩身‘呕’地一声,而曹侯第一时间抽出刚搜来的枪指住了对方脑门,喃喃道:“他二大爷的,小驴,没用,这是个啥东西?死和尚粽子成精了么?咋还会说话?这枪打脑袋能打死不?” “呃----别开枪,没用先别打!”听到曹侯的话陈小驴本能制止,同时撤开匕首也暂时拦住了张笏,见俩人疑惑看他,陈小驴看着那人惊疑不定。 手电照在那人脸上,这是一个光头,刚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嘴里好像还叼着根芦苇管,但重点是这光头他认识,竟然是前些天在小佛岭那边救过他一次的和尚——萧和尚。 “萧和尚,你个瘪犊子怎么在这里?” “姓陈的,鳖孙跟踪你佛爷?” 两人互相看清了对方长相,几乎同时开口。 老子跟踪你?陈小驴乐了,张口就想骂,但突然又忍住,给曹侯张笏打了个眼神让他俩小心点,谨慎看着对方试探道:“你兄弟呢?” 这个地方有点邪门啊,陈小驴甚至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萧和尚本人,这未免太巧了! 萧和尚不蠢,马上明白陈小驴什么意思,也没多解释,直接手指压舌打了个哨,他旁边水面另一根芦苇管逐渐变长。 陈小驴这才注意到水下竟然还藏了一个,不禁脸黑,而在那个芦苇管下,一只穿山甲浮出水面,它咯嘚嘚一抖,紧挨着萧和尚四肢并用飘在水上,环顾一圈后好奇的视线锁定了同样飘在水上的猫兄,叫道:“吱吱---” 猫兄也在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物种,回应道:“喵呜?”好像在问你是个啥玩意儿? 穿山甲:“吱吱吱----” 陈小驴满头黑线,萧和尚嘴角也微不可查的抽了抽,俩人很默契的同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先说!”陈小驴毫不客气的抢了优先权。 萧和尚看了三人一眼,见那个胖子并没有因为他和姓陈的认识就把枪口挪开,不禁叹了口气,隐晦道:“这里好像有我找的那个东西的线索,所以我就来了,你呢?” 他找的那个东西?陈小驴眉毛一挑,想到在小佛岭时候萧和尚的确提过这茬,他点了点,又想到这和尚好像挺神秘的,说不定知道点什么,就道:“巧了,我来这里也是想找个东西。” ------------ 第一百一十章 离奇 萧和尚没问陈小驴想找什么东西,好像也不担心俩人的目标会有冲突,他左右四顾,往几个方向的黑暗中看了几眼,似乎隐隐的在担心什么,旋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信得过我,就先跟我走。” 曹侯目光转向陈小驴。 想到一直在水里这么泡着也的确不是办法,陈小驴沉吟几秒,微微点头,曹侯就把枪收了,不过目光依然警惕的留在萧和尚身上。 萧和尚也松了口气,一把扯过穿山甲扔自己头顶,说了声‘走’,就尽可能快的向水流方向泅渡。 这一走他们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密密麻麻,蛇群的数量竟然远比他们猜测的几百条还多,一路往过走的岸上全都是。 就这场面,虽然有张笏的说法在前,但陈小驴还是在水里走得胆战心惊,生怕哪条蛇突然冲入水里带着那数量令人恐惧的蛇群随之而动。 萧和尚和看得频频倒吸冷气,往前走了一段后忍不住嘀咕道:“阿弥陀佛,姓陈的,你们几个鳖孙是真能惹事啊,这一层蛇窟里的东西,怕是就差那条最大的没有出来了!” “秃驴,你个孙子特么说话注意点!”曹侯龇牙叫骂,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岸上。 萧和尚撇嘴,也许是考虑到那胖子手里还抓着把枪,也就没骂回去。 陈小驴敏锐注意到萧和尚说的‘蛇窟’,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心说这和尚果然是有点东西的! 他问道:“什么蛇窟?还有,我们没惹事。” “没惹事这些鬼东西能追你们?”萧和尚不信,但也没在这事上纠结,反而诧异问道:“这一层最里面是一个蛇窟,这些蝮蛇都是在那个蛇窟里面豢养的,你竟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那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这话听着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陈小驴习惯性眯了眯眼睛,说道:“当然是从地上挖下来的,不然还能怎么进来?” “啥?挖下来的?姓陈的你别他娘的逗我,你佛爷像个白痴?”萧和尚听了这话反应极大,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陈小驴眼睛眯得更厉害了,扭头看向萧和尚油光锃亮的脑门,没有说话。 萧和尚的眼睛则越睁越大,满脸无法想象的再次确认道:“你真是挖下来的?不是说假话?”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陈小驴反问,刚刚发现那些东洋人踪迹的时候,他就一直觉得不太对劲,小狐狸说让他们从天坑这里往下挖,他们就挖进了这个地方,可那些东洋人是怎么进来的? 跟着那群人留下的脚印一直到排水渠这边,一路上头顶并没有被挖开的洞口,不然他们三个也不至于一直被蛇群追到了水里,早就先逃出去再说了。 这时候曹侯也意识到了不妥,安静下来和张笏一起等着听萧和尚和陈小驴的交谈,一时间黑暗的障碍层中,只剩下了偶尔的蛇嘶,和四人不断在水里移动的声音。 见萧和尚沉默,陈小驴问道:“怎么,听你的意思,你不是挖下来的?”说着看了那只穿山甲一眼,他们三人哼哧哼哧埋头苦挖好半天,效率却连这小玩意儿的十分之一都没有,说起来让人沮丧。 “不是。”萧和尚摇了摇头,语气说不清是轻松还是凝重,道:“如果你真是挖进来的,那我们就有救了,可如果这样,那我这次很可能又是白跑一趟!” “有救?什么意思?” “到地方了,上去再说。” 萧和尚指了指前面。 几人抬头看去,水流在这里被一个突兀出现在水渠中央的青石台阶隔成了岔口,台阶上是个方形平台,比周围略高,下面又开了一个拱洞,好像是为了能让水流短暂分叉后再次回流。 陈小驴目测了一下,平台正上方的顶子,似乎比周围高了不少,是一个倒‘V’形。 萧和尚打头沿台阶走了上去,陈小驴三人紧随其后,等走上来才发现这里好像是到了尽头,迎面几米远的地方就是一堵高度大概两米多的石壁,上面有一个不知通向什么地方的漆黑洞口,看着有点诡异。 而在他们右侧下方,排水渠里水流湍急,却在中间某个位置出现了一道不起眼的水痕,水面略高,如果不是观察得足够仔细,这点微小的不同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陈小驴将一起收入眼底,萧和尚主动解释道:“这是一个环形水道,两侧高汇点低,所以两边水的流向相对,在这块交汇。” 四人在平台上一字排开各自观察,陈小驴把背包暂时卸下,只托着猫兄,点头道:“排水口在哪里?” 萧和尚道:“我估计是在拱洞下面,至于有多大那就不清楚了。” 说着他‘嗤啦’一声在衣角处撕了一缕布条扔下去,布条马上飘去了他们脚下的拱洞里,并没从另一边出来。 陈小驴这才发现萧和尚身上的衣服有点破破烂烂,几处撕裂的痕迹特别明显,应该是这事之前干过不止一次。 而在他们四人移动的时候,岸上一条条蝮蛇也一路跟着,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好像是盯死了他们一样。 陈小驴已经完全确定这些东西是真的不敢下水,也不是很在意了,皱眉道:“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又是怎么下来的?” “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萧和尚目光诡谲的盯着他,“你知道很多人进这片山里,是为了找一栋古楼的事情么?” 古楼! 之前送他们进来的老跛子,还有贾小舅他们都说过古楼,陈小驴也一直以为,张五爷让他们来这里就是让他找那个山里神秘的古楼。 可那只成了精的小狐狸也同样告诉过他们,说古楼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而他们三人之所以下到这里,也可以说是来自于那只小狐狸的指点,再加上那小狐狸是猫兄找来的,所以陈小驴对它基本信任。 只是萧和尚好端端的问他知不知道古楼,是想说什么? “知道。”陈小驴点头,略去了小狐狸和贾小舅他们没说,只说了进来时候从老跛子那里听到的消息。 “阿弥陀佛啊,那你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找古楼吗?”萧和尚听他说了后,指着石壁上那个黑漆漆,透着股说不清诡异的洞口,语气幽幽道:“很多人都是只知道传说,却不知道那栋楼里到底有什么,其实那栋古楼本身并没有什么秘密,有秘密的只是这里。” “什么意思?”陈小驴没听懂。 萧和尚道:“古楼就是一个甬道,是进来这里的唯一办法,我之前定位到了古楼的位置,进去后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个无字石碑外什么都没有。石碑后面是一条暗道,我就顺着暗道摸了进来,走着走着就开始淌水,然后水越来越深,却一直走不到头,等我感觉不对劲了想摸回去,却发现怎么走都走不回去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了这里,一个没有出路,首尾相接的环形水道,所以我才说如果你们真是从地面上挖下来的,那咱们就有救了,最少不会被困死在这里。” “死和尚忽悠你胖爷?”曹侯瞪着眼当场骂出了声,萧和尚这货说的事情太离奇,没办法信。 陈小驴也不太信,但看着萧和尚的表情,又感觉他好像没有撒谎,而没用则露出了深思的样子,心里一下涌出了无数等待被解答的疑问。 比如那些蛇为什么不下水,比如----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宝藏和尚? 萧和尚看了曹侯一眼,不在意咧嘴笑笑,目光开始在陈小驴和张笏身上逡巡。 张笏没有反驳,眉心微微皱起,好像陷入了某种思索。 陈小驴则盯着他,没有了开玩笑的意思,道:“有穿山甲在,你会从这里出不去?” 萧和尚的笑容就变得有些难看,低声骂了句什么,接着道:“挖不动。” 陈小驴想都不想道:“扯淡!” 他们从上面下来,就抽掉了一层薄瓦,支撑瓦层的是木质结构,穿山甲会挖不动这玩意儿? 而且就算退一万步说,排水渠另一侧就是土层,这还是随便挖一挖就出去了! “你跟我来,把你家伙带上。” 萧和尚也不废话,等陈小驴组好铲子后重新下水,然后指着土壁道:“下一铲子试试,位置你随便选。” 陈小驴犹疑看了他一眼,贴着水面随便选了一个地方下铲,力道十足。 当! 不是很清脆的铁石碰撞声紧跟着出现,而陈小驴手腕一震,铲子差点没从手里飞出去,这才发现所谓土层竟然只是障眼法,就在不足三厘米厚度的泥土层后,竟然是石头! 难道说这整个就是一被石头围起来的地下空间? 他有些震撼,沉默的把铲子收起,又换了不同的位置尝试,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沿着排水渠都是这样?” “没错。”萧和尚点头。 陈小驴怀疑道:“你每一个地方都试过了?” 萧和尚点头又摇头,“有穿山甲在,不用一点点试,我和它把整条暗渠都走了一遍,它没有发现可以出去的地方。” 似乎是为了证明萧和尚说的是真的,穿山甲站在平台上,晃动一对锋利前爪‘吱吱’叫了两声。 陈小驴又指着头顶道:“上面呢?” 萧和尚苦笑道:“全都试过了,瓦层破开还是石层。” “这不可能,我们就是从上面下来的!”曹侯听他这么说,直接摇头否定。 萧和尚道:“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在你们之前,这里还进来了一群东洋人,和我一样也是淌水进来的,肯定也走的是那栋古楼。” 那伙东洋人!陈小驴三人对视一眼,黑暗中勉强能看清彼此眼神,也就是说当时在天坑里,最先出来的那些东洋人可能是直奔古楼了? 再联想到贾小舅又一次把他单独撇下消失,还可能顺带给了东洋人消息的事。 陈小驴问道:“和尚,那个古楼到底在哪?财神山这边和古楼有关的传说经历了好几代人,既然你们能找到,那消息应该早就漏出去了才对,为什么连当地的地头蛇都不知道那古楼的具体情况?” 萧和尚道:“因为它会跑。” 曹侯哂笑道:“越来越能扯了,一栋楼还会跑?它长脚了不成?” “阿弥陀佛,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被曹侯频频出言反驳,萧和尚大概也是冒出了泥菩萨的三分火气,对陈小驴道:“姓陈的,上次和你一起去小佛岭的那几位道行都不浅啊,这次怎么带了个雏?” “哎哟卧槽!”曹侯被刺得气急败坏,咔嚓就给松了手枪的保险栓,萧和尚立刻闭嘴。 陈小驴没管,猴子脾气爆是爆了点,但这种时候肯定不会乱来,而且萧和尚的底细他也不清楚,有猴子这么时刻威慑着也不是坏事。 不过萧和尚说那栋传说中的古楼会跑,则让他想起了一桩陈年往事。 那时候他和父母还在热河,有一段时间镇子上纷纷传一件邪事,说山上出现了一个会跑的坟,一天换一个地方,把当时镇上的村里的人都给吓得够呛,而父亲那段时间把他看得也特别紧,几乎不让他离开视线,说那坟里的东西饿了,在到处找活物吃。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镇子上失踪了十几个人,全都是小孩,其中还有一个是他认识的,这件事情还曾一度成为他的童年阴影。 所以对古楼会跑这事,陈小驴是相信的。 唯一有问题的地方在于----“如果那栋楼会跑,里面怎么会有暗道能连进这里?” “古楼和这里连为一体,这可能是一种超自然现象,就跟佛祖显灵一样吧。”萧和尚给了个不算解释的解释。 超自然现象----风水,邪祟这些都算,但这么诡异的事情陈小驴也是第一次听到,把罗盘拿出来看了眼,但罗盘的天心针这时候却不断旋转,不论怎么调整都无用,尝试几次后,眉头不禁皱起。 如果罗盘在这里失灵,那意味着他们接下来每经过一个地方,都必须做好容易辨识的记号,否则一旦哪里出了岔子就会立刻失去方向感。 在地下失去方向感,这是很要命的情况。 “有这种可能。” 这时候张笏向陈小驴点头,算是认可了这说法。 陈小驴跟着又问了不少问题,萧和尚有些回答了,有些没有,不过对自己来这里到底要寻找什么,还是口风很紧,只字不提。 “你说那些东洋人最后都从这里进去了?里面有什么?”最后陈小驴看着石壁上那个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拿手电筒照着往里面看了好半天,却没发现什么端倪。 萧和尚点点头,不过看着那个洞口的眼神却有些纠结,道:“地下宫殿,很庞大的底下宫殿,你们钻进去就能看到,但里面很邪乎,我不想再进去了,所以你们进去后还是自求多福吧。” “我们为什么要进去?”曹侯听萧和尚这么说,挑眉反问。 萧和尚念叨着阿弥陀佛,盯着陈小驴道:“你们进不进去无所谓,但姓陈的肯定非进去不可,因为他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的殿前广场上。” “你知道我要找什么?”陈小驴被震了震,仔细回忆了一下俩人说过的所有话,关于他要来找什么东西的内容,绝对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过。 萧和尚玩味道:“大概知道一点,是在小佛岭留下的手尾吧,女身天王像的诅咒?” 陈小驴面无表情道:“我可以说不是吗?” “爱是不是----不对,佛度有缘人,要不是你就别进去了,万一把小命留里头,不划算,而如果你要进去的话,东西就在殿前广场上,是一个祭坛,祭坛上有个破沿的白玉.碗,那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到时候在祭坛下磕头,三拜九叩,心里想着你要解决的事情。” “然后呢?” “然后----我怎么知道然后?”萧和尚白眼一翻,“我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告诉你,有没有用天知道,估计这事情就跟信道的求神一样,心诚则灵,不诚不灵。还有两点忌讳,那个碗很值钱,但你们最好不要动贪念,不然可能会惹上更大的麻烦,还有,除了殿前广场,哪里都不要去,要是那玩意儿真有用,把身上麻烦解决了就赶紧出来。” 听到这货调侃道家,张笏没说什么,只是瞥了他一眼。 曹侯脸色慢慢下沉,在萧和尚说完后想开口,被陈小驴拦住。 陈小驴问萧和尚道:“还有没有别的?你们佛教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别有该说的没说,结果把我坑死在了里面,到时候罪孽可是你的。” “鳖孙,关我屁事?”萧和尚嘴角一扯,又道:“没有别的了,你当佛爷我百晓生?” “真没了?” “没了。” “行。”陈小驴把背包往湿漉漉的身上一背,提起猫兄扔头顶,道:“那就走吧,你打头。”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合理的地宫 话一出口,几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下。 萧和尚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才意识道什么,指着自己的鼻尖失声。 “你在跟我说?” 陈小驴歪着脖子点头,“不然呢?” 萧和尚被气乐了,道:“我不是都说了不去?姓陈的你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咔嚓! 曹侯重新打开保险栓,枪口顶住了萧和尚脑袋,不耐烦道:“哪那么多废话?胖爷特么的忍你很久了!” 萧和尚一僵,谨慎侧头盯着陈小驴道:“姓陈的,河还没过呢你就拆桥,合适不?” 陈小驴呵呵一笑,道:“瘪犊子的,我这也是为你好啊死和尚,不然我们都进去了,把你一个人留外面多危险?你这要有个三长两短,佛祖怪罪下来我有冤也没处说啊,别好心当作驴肝肺。” “你真不是个东西!”萧和尚怒骂。 陈小驴无所谓点头,道:“彼此彼此。” 自己不是个东西,你萧和尚就是个好鸟了?陈小驴严重怀疑这和尚告诉他这些事也没安什么好心,估计是存着让他们进去探路的心思,别看前面话说的那么好听,还一副为他着想的提醒了那么多东西,他要真有这善良心肠,当初怎么不提醒自己摊上事了?也包括在小佛岭里面,俩人合作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行,这栽我认了。”萧和尚咬牙切齿,他也是个干脆的主,不再废话直接钻去石壁上的洞口。 陈小驴打了个眼色,曹侯紧随其后继续用枪将其顶着,三人背着包鱼贯钻进这条狭小逼仄的通道。 这条通往萧和尚所说地宫的通道并不是一条直线,中途有一条近乎九十度的拐角。 “咦?这是什么东西,等一下!”通道内的石壁并不平整,一行人往前爬了十米左右,就在经过拐角的时候,陈小驴持着手电筒却无意间扫到了内侧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石板上好像刻着什么图案,但被一层薄尘掩住了。 打头的萧和尚在爬进通道后好像就变得有些紧张,听到陈小驴突然说话叫停,身体都跟着抖了一下,里面没办法转身,只能回头气急败坏道:“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陈小驴没搭理他,尽量蜷缩着身体把石板上的薄灰轻轻擦掉,灰尘一去,一个圆心五瓣花图案就出现在眼前,花瓣好像被用什么特殊染料处理过,在手电筒照射下泛出微微的莹白。 一个图案出现在这里,肯定标示着什么。 只是----这是个啥玩意儿? 陈小驴看清图案样子后微微傻眼,不认识啊,能看出这好像是个花形,已经算他抽象思维能力丰富了。 想了一圈,确定自己好像是真没有见过这种图案,也得不到任何信息后,他看向回头过来的张笏,“没用,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不?” 张笏看了几秒,摇头道:“不认识。” 这就很尴尬了!陈小驴心中叹气,这要是和贾小舅一块,他和芳姑,甚至包括裴珞在内,可能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吧?说到底还是他们懂得太少! “什么认识不认识的,你们说啥呢?到底走不走?” 有曹侯肥胖的身躯挡在身后,萧和尚死命回头也看不清楚陈小驴俩人在干什么,不耐烦的催促。 陈小驴突然反应过来不是还有这货在呢?不禁疑惑问道:“我说和尚,你个瘪犊子之前到底进来过没有?” 萧和尚翻着白眼道:“这话问的,我要没进去过能告诉你们里面有什么?到底怎么了?” 卧槽!那你个瘪犊子是瞎还是怎么的,进来过还不知道这里有个奇怪的图案?不过一转念,陈小驴突然想到这和尚好像没手电筒啊,之前在小佛岭那边也是,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用火折子照明,看不到也正常。 可是按照萧和尚说的,那群东洋人不也进来了,怎么他们也没看到? 想到这点,他不禁重新打量了一下这块平整石板的位置,正好在大拐角处,而且面积不大,位置偏下,这么爬进来要是不仔细探查还真不一定能注意到,自己不也是恰好低了个头,手电筒又照到这里才看到的? 找到了合理解释,陈小驴就道:“这块有个不认识的图案啊,你之前进来没有看到?” “----” 萧和尚沉默了,嗯----怎么说呢?两秒后有些尴尬道:“可能当时没注意到,什么图案?” 陈小驴尽量具体的给他形容了一下,问:“怎么样,认识不?” “好像有点熟悉啊,让我想想。”萧和尚想了片刻,一拍脑门道:“你再看看,再两角是不是还各有一个两叶花骨朵的图?” “没错,有。”陈小驴把石板下方的灰尘又扒了扒,还真看到了萧和尚所说的东西。 “阿弥陀佛,那我就知道了。”萧和尚有点不可思议道:“这是以前白莲教教徽,嗳?这些鳖孙有点东西啊,难不成说里面那个地宫就是他们留下的?” “白莲教?”陈小驴和张笏面面相觑,怎么都没想到这东西会和这个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邪教扯上关系。 其实说是历史上好像也有些过了,就在前朝那会儿,白莲教还活跃的不像样子,真正的销声匿迹,还是几十年前太平天国覆灭后,才跟着不怎么动弹了。 白莲教----太平天国?想到太平天国,陈小驴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之前过鬼挠洞的时候,在鬼船上可是看到过和太平天国秘密有关的图案的! 张五爷说小佛岭里镇着一尊女身天王像,就是缠着他的那玩意儿,而要解决掉这麻烦得来喇叭谷,这证明两个地方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 贾小舅又来了这里,说是跟着自己父亲留下的线索找来的,是真是假天知道,但他在找圣库线索这事肯定跑不了。 这几桩事情,足以说明这地方可能真和几十年前的太平天国有不小的关联了,结果却在这看到了个白莲教的图案?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陈小驴感觉脑子跟被糊了浆糊似的,有点乱套,很快就决定不去多想,管它有什么秘密呢,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一定不能跑偏了! “小驴你们说啥呢,什么白莲教?” 这会最迷的是曹侯,他根本不知道什么白莲教不白莲教的,读书少就是有这坏处。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和猴子讲解历史的时候,陈小驴只是简单道:“宗教,佛教的一个分支。” 曹侯对这事也没啥兴趣,听了只是简单的‘哦’了声。 萧和尚听到这话有点不爽,但没法辩,消化了那个庞大地宫可能是白莲教整出来的消息后,就催促道:“再爬几米就出去了,到底还走不走?” “----” 这段通道的确不太长,前后加起来也就二十多米,不过和陈小驴所想不同的是,却不是一爬出去就看到萧和尚所说的庞大地宫,而是又走了个两边都是石壁的向下旋转楼梯,手电筒一扫,这才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几十米高的底下空间里,一根根粗.大的石柱拔地而起直通穹顶,最少也有一千多平米的殿前广场正后方,是一个宽广的宫殿,再后面几乎就到了手电筒能照到的极限,只能勉强看清一些稍近点的殿宇在黑暗中的阴影! 想了一下他们进入这里的路线,顺便结合上面障碍层的情况,陈小驴心里泛出的第一个想法是——完全不合理,这怎么可能!? 除了见识过这里的萧和尚,几人都倒吸了口冷气。 “我草!小驴快看那里!”这时候曹侯突然失声,持着手电筒死死照向殿前广场一处。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阻拦 其实不用曹侯提醒。 陈小驴几人在粗粗扫了一圈后,已经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手电筒定格的地方,几个人面对着一面有两米多高,宽约三米的巨大铜镜,直挺挺跪在那里,对他们这群人的到来无动于衷,一动不动,看着十分诡异。 “是那伙东洋人。” 从侧后方看向那些背影,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陈小驴能勉强辨认出他们头上挽着的发髻,不过他倒不是通过发髻认出这群人来的,而是通过气味。 地下空间虽然十分庞大,但这里的空气流通不怎么好,所以这些人身上带着的那种东洋人特有的海腥味,在陈小驴灵敏的嗅觉中根本无法隐藏。 “他们?这什么情况?” 陈小驴说的话曹侯基本不会怀疑,但得知竟然是那伙人后,觉得诡异之余又多了些震惊。 要知道此时他们几人并没有刻意压着声音,在这样一个极具安静的环境下,哪怕是背对着他们,只要不是瞎子聋子,也该察觉到有人来了吧?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知道。”陈小驴摇头。 三人不约而同转目,被盯着的萧和尚却同样满脸懵逼,“别看我,看我干啥啊,我也不知道这什么情况!我之前下来这里根本没有镜子!” “之前没有?那这么大一铜镜是哪来的?难不成还是鬼搬来的?”曹侯想都不想的反唇相讥,话一说完他自己都愣了。 萧和尚满脸诡异道:“死胖子,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啊!” “有屁的可能,和尚,少特么在这里吓你胖爷!”曹侯闻言一紧,立刻对萧和尚怒目而视。 萧和尚只是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对陈小驴而言,这时候再去探究萧和尚话的真假,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在最开始的震撼和诡异过后,他已经迅速观察了这个殿前广场上每一处能看到的地方。 萧和尚所说的那个祭坛不大,就在不远处,但靠近后方大殿的殿门,上面好像是放着个什么小东西,是不是那个玉.碗不清楚,不过要去祭坛前面,得从那面铜镜前经过,镜子前跪着的那些东洋人不知死活,但此时看着总让人觉得不妥。 陈小驴道:“所以这个地宫,实际上是在上面那层的正下方?” 这么说起来总觉得诡异,因为他们从通道爬出,再走旋转楼梯下来,这中间的高度落差绝对不会超过五米,就算障碍层整体是一个倒扣的半圆结构,期间落差也不会大到这么离谱的程度,而且这里穹顶的结构也不对,包括承重石柱所在的位置,完全驴头不对马嘴,没有一丝一毫能和上层结构对上。 “别试图用眼睛看到的来解释这些事情,说不通的。”萧和尚知道陈小驴是在问他,只能摇摇头,事实上他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也被搅和的感觉脑子不太够用,只是催促道:“还是赶紧去祭坛那边吧,把你的事情解决了,然后咱们上去找找你们挖开的地方,只要能找到,这破地方我是一秒都不想留了。” 陈小驴扫了他一眼,又得到了一些不知道有用没有的信息,萧和尚来这里是不是误入说不好,但被困在这里面,却十有八九是真的。 只是他好像还有点希望这里真的是一个没有出路的地方?所以在知道他们竟然不是走古楼,而是从地上挖下来之后,有些失望? 见没用和猴子都等着自己说话,陈小驴点点头,曹侯立刻把萧和尚一推,“走前面!” “又是我?”萧和尚都要疯了,“就你们这种货色,迟早要遭报应的!” 说归说,还是只能迈脚往前! “小心点!”陈小驴三人对视一眼,张笏抽出金钱剑,陈小驴攥着匕首,曹侯则贴着萧和尚,谨慎的往祭坛那边挪去。 走到铜镜前面,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扭头看过去。 铜镜很新,在手电筒的光下照出了他们的影子。 而跪在铜镜前的六个东洋人双目紧闭,哪怕双方已经离得这么近了,还是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先等等。”陈小驴招呼一声,持着匕首走到铜镜跟前。 出于谨慎,他还是想确定一下这些人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只是没想到手指才刚搭到一人脖子上,还没用力,这人就噗通一下,直愣愣往前倒在了地上。 而其他五个人也随着以此倒地,脸蹭地面,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瘪犊子的!”饶是陈小驴现在神经粗.大了不少,喉结也忍不住动了动。 这六个东洋人已经死了。 看到他们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上泛起的一些尸斑,陈小驴忍不住抬头又看了镜子一眼,镜子里的他皱着眉,而猫兄蹲在他头顶,尾巴盘着身体,幽深的瞳孔也直勾勾盯着镜面。 陈小驴突然愣了愣,不自觉的摸了下衣兜,里面鼓囔囔的,装着那个钟形青铜铃。 张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见他突然发愣,问道:“怎么了?” “都死了。”陈小驴说了句废话,跟着马上用很小的声道:“没用你听到了么?” 张笏不解,小声道:“什么?” 陈小驴微微摇头,耳朵既然恢复了,他就确信自己不会有幻听这种事,“那个青铜铃响了一下。” 张笏皱眉,低声道:“确定?” “不会错。” 被铜锈包裹的青铜铃不管他们怎么晃都不会发出响,而上一次这玩意儿突然发出声,是他们在鬼挠洞里遇到状况的时候,陈小驴记得清楚,当时铃响后,那个鬼船就跟着出现了。 那可不太像是巧合。 而现在,它竟然又响了一声! 陈小驴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俩人小声交流是防着萧和尚听到,又短暂交流片刻,陈小驴道:“不管这几个东洋人的事了,和咱们没关系,到祭坛那边,我按照萧和尚说的办法试试,你和猴子看好他,别靠祭坛太近,也多小心周围!” 张笏点点头。 萧和尚不愿意靠近那面镜子,那玩意儿看着太邪乎,等陈小驴和张笏过来,他急忙问道:“那几个什么情况,全都死了?” “嗯,尸斑都出来了,看样子死了有段时间了,不过不是全部,还有几个东洋人没在。”陈小驴回答。 死掉的六个人,其中有一个是之前在天坑里频频用指过他的家伙,但那个神道教的神官不在其中。 “嘶----阿弥陀佛!”萧和尚吸了口冷气,没管人全不全,赶忙双手合十,低声道:“姓陈的,我求你快点,别磨蹭了,镜前跪尸不吉利,要生邪祟的!” “那你就走快点!” 陈小驴给曹侯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靠近了祭坛。 祭坛不大,是个长宽都大概两米左右的正方形,高度差不多一米,有五级台阶,整体呈黑色。而在上面的正中央,供着个一尘不染的白玉.碗,就是萧和尚说的那东西。 张笏和曹侯胁迫着萧和尚后退一小段,陈小驴把猫兄放下,正准备来个三拜九叩的大礼,萧和尚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急忙道:“差点忘了,先看看你血的颜色,被那个女身天王像诅咒了,血肯定会变色,这是等会看诅咒是不是没了的唯一办法!” “瘪犊子的,不早说!” 陈小驴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骂着,拔出匕首往手心割去。 只是就在这时候,安静了很长时间的猫兄却突然发出一声厉叫,扑过来将他的手狠狠撞开。 “喵呜!”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陈太平现身? 猫兄叫得很凄厉,甚至有些惨烈。 挂在陈小驴胳膊上,幽深的瞳孔在黑暗中带着点微亮,好像在警告。 陈小驴一愣神,把匕首插回刀鞘,若有所思的看向萧和尚。 萧和尚也是一呆,催促道:“快点吧,姓陈的你可别磨叽了!” 陈小驴没回,向张笏侧目问道:“没用,怎么说?” 张笏道:“应该没有必要。” 萧和尚这瘪犊子的是想坑自己?陈小驴一下想的更多了,猫兄救他不是一次两次,这次反应这么激烈,或许从侧面证明了这个提议八成有什么问题。 萧和尚嘀咕道:“佛爷我也是好心,你们这群半吊子,不信就算了。” 这时候曹侯突然纳闷的说:“秃驴你现在让小驴放血,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不管我兄弟血是不是真变色了,等出去后再看血的颜色是不是正常不一样的?” 曹侯一语点醒梦中人,陈小驴豁然扭头,凌厉看向萧和尚,“姓萧的,你是不是准备坑你爹?” “嗳,陈小驴你个鳖孙!”萧和尚顿时急眼,“坑你我有什么好处?还是那句话,爱信不信,要不是你们三个鳖孙非拉我下来,我有必要跟着你们跑这趟?” “呵呵。”陈小驴笑笑,不置可否,这时候曹侯回了个头,突然大叫‘我草’,指着那面铜镜不可思议道:“人他妈怎么没了?” 陈小驴几人悚然一惊,赶紧把手电筒照向那边,铜镜前空空如也,原本倒在那的六具尸体竟然凭空消失了! 见张笏和曹侯又看向自己,陈小驴皱眉摇头,“没听到声。”说着鼻翼微动,不光没听到任何声音,甚至连那股弥散在周围的海腥味也没有任何残存,好像那几具尸体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你们几个信球!”萧和尚突然头上渗出冷汗,急切道:“肯定是那个东西,姓陈的你动作快点,要是担心老子坑你,咱们马上掉头走人,真要被你们给害死了!” “什么东西,把话给老子说清楚!”陈小驴不为所动,声音冷厉。 萧和尚好像是真被吓到了,这会也不再藏着掖着,快速道:“这么诡异的一个地宫,说没有大邪祟你们自己信不!” “什么邪祟?”陈小驴再问。 萧和尚道:“不知道,别问了,我真的不知道,这底下黑漆漆的谁他娘看得清楚?你到底干不干?” “我----”陈小驴正想开口,忽然莫名打了个寒战,立刻端着手电往四周扫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黑暗中有个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而且不光是他,张笏他们似乎在那一瞬间也有了这种感觉,几乎和他同时扫向周围。 “猴子!”他喊了曹侯一声。 曹侯点头道:“知道。”说着把枪口紧紧顶住萧和尚腰眼,接下来他什么都不会管,在他们从这里出去之前只会盯死姓萧的,只要这和尚敢跑,他就马上毙了这货。 陈小驴不再迟疑,扫了眼祭坛上那个破沿玉.碗,立刻按照萧和尚之前说的,行了个三拜九扣的大礼。 说来也怪,就在他最后一个头扣下去后,耳廓微动间,好像听到了很细微的咕咕水声,等抬起头声音就没了,而玉.碗的颜色出现了一些细微变化,里面竟有了些液体,不知道怎么出现的。 走上去一看,那些液体透明无色无味,乍一看跟水一样,但表层又好像飘着些油脂状的东西,略显黏稠。 难不成要把这些东西喝了?陈小驴脸色有点难看,本能的拒绝,如果真要喝这来历不明的玩意儿,他绝对马上扭头就走,大不了出去了再想别的办法解决人脸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他看向萧和尚,这时候三人都围了过来。 萧和尚道:“你问我?又不是我拜的我特么怎么知道?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反正喝是不可能喝的,要是喝了指不定马上嗝屁!陈小驴略一犹豫,对张笏道:“没用,帮忙把这玩意儿泼到我背上,小心点,你不要碰到。” 东西来历不明,出现的方式又很诡异,再加上有前车之鉴,所以他还真怕要是没用碰了这玩意儿后,沾上什么诡异的东西。 至于自己,虱子多了不痒,无所谓了。 张笏沉默点头端起玉.碗,等陈小驴脱了上衣转过身后,直接把半碗液体泼在了他背后人脸上。 草!这瘪犊子的,好疼啊! 感觉跟被泼了硫酸一样! 就在液体沾身的瞬间,陈小驴一个哆嗦,豆大的汗珠子顿时布满前额,牙关咬了又咬,还是没忍住,带着销魂的颤抖道:“啊----啊-----” “嗳?我草,这么爽的吗?”曹侯顿时瞪大了眼睛,迅速瞄了眼碗底,迟疑道:“没用还有没有剩的,给我也来点?” “爽你大爷!”陈小驴怒骂,再次‘啊~’了声后,半咬着牙道:“这瘪犊子的太疼了!没用,我背上是不是被烧坏了?” “没有。”张笏摇头,又道:“不过----” 听到‘不过’,陈小驴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过什么?” “人脸正在消失。” 张笏给了个让陈小驴顿时安心的回答,把碗放回原位。曹侯盯着玉.碗眼神闪烁,抿了抿嘴唇试探道:“空手回去坏行规啊,而且这东西好像有点门道,小驴,要不咱们把这碗带走算了,找个行家给估估价,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陈小驴还没说话,萧和尚大叫道:“千万别!我管你们叫哥成不,之前就告诉你们这东西不能带走了,不然咱们都有麻烦!” “不发这种财。”陈小驴想了想,摇头拒绝。坑蒙拐骗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但从地下带东西上去倒腾这种事,他实在不想碰,小时候在热河时候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对那个墓葬动的心思。事实上,之前在小佛岭安葬被二牛头背出来的那两个陪葬小孩尸体后,衣兜里莫名多出来的那玉佩他都没有出手转卖,只当了个纪念放在了屋子暗格里。 曹侯有点不太甘心,不过也没有违逆陈小驴的意思。 萧和尚不再在的活动了一下身体,道:“行了,那张人脸也没了,咱们赶紧上去吧,出去了再看看你血的颜色正不正常,就什么都清楚了。” 几人都没反对,下了祭坛原路返回,只是路过那面巨大铜镜时候,陈小驴脚步突然一顿。 叮! 耳畔又一次响起青铜铃铛的声音。 “怎么了?”三人跟着他停下,张笏询问。 “没事,走吧。”陈小驴摇头,看了眼原本应该躺着东洋人尸体的位置后,手电筒顺势扫过镜面,这一看,四人瞬间浑身僵硬,集体失语! 陈小驴甚至感觉到猫兄锐利的爪子,陷入了他肩膀的肉里,抓的他一阵生疼,他想动,却好像魂被拘住了一样,只能呆呆傻傻的在原地站着。 铜镜镜面里,一个身高两米左右的男人竟然跟在他们身后,那人足踩一双鞋头高翘的赤履,身着以金丝为线的黑色古衣,头上戴着某种制式冠冕,而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黑绿色,且皱着极多,那张脸却好像被烧焦了一样,黏糊在一起看不清长相。 而此时,那人一只手搭在了曹侯脖后,曹侯跟窒息了一样脸色发紫,似乎拼了命的想要呼吸,却无能为力,眼里露着惊恐,绝望,在那只手的操纵下,一点点转身正对镜面向下跪去。 “猴子!!!” “我去你妈的!!!” 陈小驴瞬间急红了眼,拼命转身想要去救人,但身体完全无法控制,甚至连喊都喊不出来。 他隐隐有种感觉,只要猴子跪在了铜镜前,就会马上没命! 张笏手指微动,似乎疯狂的想要挣扎,却仅止于此! 完了!萧和尚那边情况也很不对劲,陈小驴一下子心凉了半截。 张五爷还说他们三人一块能逢凶化吉?这瘪犊子的完全就是屁话! 要栽这了…… “滚!”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陈小驴耳里出现,铜镜里竟然又一前一后出现了两个人,前面那人站在了曹侯面前,一手手持着一块好似被打开的方形立体罗盘,另一只手食指点在了头戴冠冕的诡异男人眉心正中。 后面一人拿着火把,穿着身斗篷,看不清长相。 “父亲!?” 这怎么可能!? 陈小驴借着铜镜,看着那手持罗盘的男人侧脸,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呆若木鸡。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镜里 这人正是他的父亲,陈父,陈太平! 化成灰他都认识! 而此时,陈父一手点在那看不清五官的诡异男人眉心,双方僵持了短短两秒后,那人,或者说那个东西,突然间就好像是镜面碎裂一样,从头到脚,一点点变成了无数黑色残渣飘出了铜镜外。 几人那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随着那东西的破碎骤然消失。 差点被弄死的曹侯,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立刻捂着脖子,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吸了一口大空气,而陈小驴已经带着满脸不可置信,第一时间转身向陈太平那里看去。 千想万想,他怎么都没料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失踪多年的父亲! 只是回头后,陈小驴却突然懵了。 人呢? 曹侯旁边空荡荡的,前面还站着一脸惊悚诡异,盯着镜面死看的萧和尚,另一边是张笏,而在镜子里所看到的父亲站着的位置,却和刚刚一样什么都没有! 那个应该跟在父亲后面,举着火把穿着斗篷的人同样不见踪影! 这特么的怎么回事?他呆滞了一秒,立刻又扭头看向铜镜,铜镜上却只有他们四个,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象。 但他却知道那不是幻象,那个诡异的东西是真的差点要了他们几个的命! 这一刻陈小驴暴走了,额头青筋暴起,举着手电筒向四周的黑暗中来回快速照射。 “陈太平!你个瘪犊子的给我出来!你知道我会来这里是不是?所以这些年你他妈根本没有失踪,也没死,是不是!” “陈太平,你给老子出来!” “这么多年躲着不见,我妈一觉睡了多少年你知道吗?哦,你知道,你能在这里找到我,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你他妈良心让狗吃了?啊!?那是你老婆!你知不知道老子带着她能活到现在,全他妈是运气?你知不知道她睡着前有多痛苦?老子那时候差点连一口吃的都没能给她找到!你倒好,躲在一边,是吧?眼睁睁的看着,是吧?可是你个狗东西为什么要躲?----好,就算你觉得当年我们娘俩是累赘,你躲,可你躲了也就算了,你倒是给老子躲他妈一辈子啊,又跑出来干啥?是这些年没再生出儿子,怕老子死在这了,你老陈家绝后是不是?” “陈太平,我去你妈的!你给我出来!” “----” 声嘶力竭的喊声,在黑漆漆的殿前广场中回荡,陈小驴不管不顾的怒着又骂着,骂着又笑着,笑得胸腔震动直不起腰,笑得通红双目里掉出了泪。 “现在被我看到了,你还要躲!” “你还要躲----” 曹侯懵了,遭遇诡异的后怕几乎瞬间抛去了脑后,他呆呆看着失态的陈小驴,又看看眉头紧皱的张笏和一脸见鬼表情的萧和尚,他敢对天发誓,自打认识小驴两年多以来,从未见过自己这兄弟如此样子的时候。 不,不只是如此失态,他甚至没见过小驴真真正正的怒过! 他看着陈小驴发疯,却不敢去劝,有些担心的赶紧撞了撞张笏,低声问道:“没用,小驴这----是怎么了?别是撞邪了吧?” 张笏奇道:“你不知道什么情况?” 曹侯茫然道:“我草,我就感觉自己刚刚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勒住脖子了,快死了一样,这到底是咋了?” 张笏道:“可能是看到陈叔叔了。” “什么陈叔----我草!?你是说----”他想到小驴嘴里不断质问的那名字,突然一个哆嗦。 张笏却好像猛地感觉到了什么,立刻转身看向铜镜,同时狠狠一拍陈小驴肩膀,“知白,快看!” 陈小驴有些凄惶的笑声被张笏拍断,红眼茫然向大铜镜看去,瞳孔跟着骤然一缩,此时镜面上竟然又出现了陈太平和那穿斗篷之人的影子! 他们在镜子里出现,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却没有在现实里出现,而两人短暂交谈,他们却能听到声音。 斗篷男人上前,和陈父并肩,他好似看了眼祭坛方向,对陈父道:“老陈,你没事惹这玩意儿干啥?” 陈太平淡淡道:“闲的。”说着,手指好像转动了罗盘下方某个机关,立体的罗盘盘面迅速重叠汇合,变成了一块看着很笨拙的方形石块。 看那样子,好像是由贾西北转交给陈小驴的这块方盘! 斗篷男人无奈摇头道:“你驴日的嘴里就没一句实话,不过这这方古怪,法器不起作用,又弄不死这邪祟,这么惹了,咱们后面去找----怕是就麻烦了,老子嗝屁在这了没球关系,小知白他们娘俩可还等着你回家呢。” “就你废话多。”陈太平骂了句,转身看向铜镜,好似在审视镜子里的自己,“真没想到白莲教和他们还有这么深的关系,怪不得之前探的那座明墓那么古怪,还有这面镜子----老枪,不简单啊。” “嘿?你不说老子还真没多想,妈的,一具老尸跑这来照镜子,这不是大白天活见鬼了?你等等,老子研究一下这玩意儿。” 斗篷男人说着话,往贴近镜面仔细端详,但因为视角的原因,陈小驴他们却始终看不清帽兜下那脸的样子。 陈小驴聚精会神的看着,呼吸显得有些凌乱。 斗篷男人贴着镜面移动,很快在边缘处消失,好像去了镜后。 这时候和陈小驴面容酷似的陈太平眼睛却微微一眯,陈小驴眯眼时,神态也像极了他。他贴近镜面,似乎遭遇了某种困惑,喃喃道:“奇怪,怎么会感觉小驴在我旁边?” “呵呵,离家太久,想他们娘俩了吧?要我说,再过个几年,等小知白再长大点,就让小草和他成亲,咱兄弟俩也是亲上加亲了!”斗篷男人听到他嘀咕,在镜后回答。 “放你的狗屁!”陈太平低声骂道。 “你驴日的才是放屁,老子如果不是喜欢小知白,会甘心我闺女让你陈家短命鬼祸祸?”镜后也传来骂声,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声轻咦,“不扯淡了,老陈,这大铜镜有点门道啊,看这镜后雕花纹络,八成是战国时候的东西!这要整出去,运去北平找个懂行的出了,别说小知白,怕是老子将来的外孙也要一辈子不愁吃喝了!怎么样,要不要想想办法干一票?” “没命花,要钱有屁用,先干正事!” 陈太平摸了一把镜面,微微摇头,斗篷男人再次绕回来,俩人径直往祭坛方向走去,临走前还有些可惜的看了大铜镜一眼。 镜面上人影消失,除了手电筒的灯光和几人呼吸声,殿前广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一直咋咋呼呼要赶紧走人的萧和尚,这时候眼睛都直了,呼吸粗重的盯着镜子,再也不说要走的事。 而发生在眼前的一切,让陈小驴脑子陷入了短暂的凌乱。 这里头很明显有天大的古怪,他只能在镜子里看到父亲,而从那些对话来判断,这显然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只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很多年前的事情在这面铜镜上竟然活灵活现,这简直跟最近几年风靡上海的电影一样!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电影只是存在于胶片上的画面,可就在刚刚,那个被斗篷男人称为‘老尸’的邪祟,要弄死他们是真实发生的,却又被镜子里的父亲挡下,或者说打跑了? 这怎么可能? 还有,那斗篷男人是谁?看着好像对自己家很熟悉的样子,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肯定见过他才对! 而他说的小草又是谁? ------------ 第一百一十六章 都有不能说的门道 尽管知道很多事情不能以常理度之,比如这个地宫的存在就是个天大的谜题,但陈小驴还是被无尽的疑惑困扰。 他极尽可能的在记忆里搜索‘小草’这个名字,但在热河度过的童年,除开那些特别重要的事或者人,很多记忆早就已经模糊了,他想不起来小时候有没有听说过那个小草。 倒是那个斗篷男人,却让陈小驴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死活想不起来,‘老枪’这个称呼则比人更陌生。 不过让他松了口气的是,不管现在发生的这事情多么古怪,好像都说明了刚刚想错了父亲的事。 陈小驴心里怎么想暂且不说,张笏三人这时候显然也不平静。 萧和尚看看镜面,又看看陈小驴,张笏面无表情,但警惕的盯着周围,曹侯虽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但刚刚一幕是真差点把他魂都给吓丢了,一边注意着萧和尚,一边在担忧之余,又起了点八卦心思。 几人好半天沉默后,陈小驴对张笏道:“没用,刚刚的事情怎么说?”碰上这种玄之又玄的奇怪状况,问没用是八成没错的,或许来历神秘的萧和尚也能解答一些,但陈小驴信不过他。 不过这次显然难到了张笏,他摇头道:“看不透。” “那算了。” 看不透就看不透吧!陈小驴佛了,那张人脸的麻烦在这里解决掉,本身应该是挺让人高兴的事,但突然遇上这么个事,再想起来,除了背上还隐隐作痛外,一阵索然。 萧和尚挤眉弄眼道:“嗳,姓陈的,你可以问我,佛爷我提点你两句。” “没兴趣挺你叨叨。”陈小驴不给他机会,直接拒绝。 坑蒙拐骗这种事,只要不是直接动手,不管对方想怎么下套都得先搭话才行,只要不给搭话的机会,就不会被带坑里。他陈小驴把这事干了这么多年,心里明得跟镜似的。 萧和尚想说的话一下憋在了嗓子眼,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他本来还想用这事情当饵,从陈小驴嘴里套几句话来着。 憋了半天,还是强行说道:“有一些特殊的东西或者地方,可能会记录保存下在同样特殊时间节点中,发生在那个地方的一些事情的画面,哪怕隔了很多年,如果有人或者东西巧合之下做出了某种行为,就会激发那些影像----” 陈小驴打断道:“不用解释这些废话,我比你清楚。” 风水是什么?是玄学。 但自明朝后期,由汤若望那群传教士带入中国的西方科学理论,却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风水学上某些令人费解的奇怪的东西,引起了风水学不小的变革。 而陈小驴自己也一直都对所掌握的风水知识持有某种怀疑态度,闲暇之余,一直都在思考那些玄之又玄背后的逻辑解释,只是没什么眉目,直到来了上海,偶然在国立复旦大学混了一堂物理课,从此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萧和尚说的这事情,就是一种磁场记录。 萧和尚如同被捏住脖子的公鸭,‘嘎’了一声,怀疑的看向陈小驴,“你怎么可能比我清楚?”有句话他不会讲,他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翻阅过寺里一些极为机密的《佛迹》资料,这才得知的。 就像陈小驴也永远不会和别人说风水与磁场某种隐秘关联的事情一样,这是自掘根基的事情。 陈小驴懒得和他在口舌上较劲,直言道:“幻象能救命?” “这肯定不能。”萧和尚想到刚刚的事情,表情讪讪,又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出现你在小佛岭遇到的事情。” 陈小驴眼神微变,萧和尚的意思是刚才可能不光是激发了很多年前存留的影响,甚至可能引起了时间错乱,按照当时二牛头的解释,以及后来贾小舅的说法,那时候大家行为的先后顺序都是对不上的,但又留下了脚印那种真实存在的痕迹。 “行了,别绕弯子了,直说,你想问什么?”陈小驴毫不犹豫的跳过了这个话题,再聊他不懂,要萧和尚真有别的想法,很可能就要在这里给他下套带沟里去了。 萧和尚点头,口诵阿弥陀佛,问道:“那两位看着都不简单啊,我就是想知道----” “出手的可能是我父亲,另一个不认识。”陈小驴没等他把话说话直接截断,“多的不用问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也想问你,刚刚要弄死咱们那东西,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大邪祟?” 萧和尚差点没给憋死,但还是摇头凝重道:“感觉上不太像。” 俩人说完都不说话了,好几次想开口但又找不到机会的曹侯,终于趁着这空档朝陈小驴挤眉弄眼,“小驴,刚那是陈叔啊?好家伙,你俩长得可真像!不过那小草,谁啊?” 我特么也想知道那是谁!陈小驴摇头,又诡异的看了他一眼。 曹侯被看得有点发毛,讪讪道:“你这眼神啥意思?” “我说猴子,刚刚你背后可是站了个大邪祟,还有镜子里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你个瘪犊子不怕?说不定等会你身后又要站一个!” “陈小驴我去你二大爷!”曹侯脸色狂变,他就是不想想起刚刚的事情,所以才想方设法的转移注意力。 “可长点心吧你。”陈小驴调侃了一句就不再继续吓他,想到刚刚镜子里两个人的对话,说这面古怪大铜镜可能是战国时候的,四人就绕到铜镜后面看了看。 镜子后面刻着很多古怪纹络,分散在四角,似花非花,陈小驴也看不太懂,但正中间那个图案他看懂了,和在通道拐角处看到的那个图案类似,是白莲教的标识。 “这瘪犊子的,难道从战国那会就有白莲教了?太扯淡了吧。”盯着中间图案,陈小驴嘴角一抽。 “怎么可能!那会佛光还没普照中原呢。”萧和尚摇头,他懂得倒是多一点,“这应该是白莲教当年不知道从哪弄到这铜镜后自己加的,纹络绘制习惯完全不一样。”旋即又摸着下巴道:“而且我怀疑这东西是个当时的法器,这雕花纹络,和我之前在一个古籍上见过的楚国祭祀雕纹有些类似。” 楚国?陈小驴先是一楞,旋即想到了一桩和黄浦江名字有关的事情,心说如果这样倒是也不太奇怪。 黄浦江还有一个老名字,叫做春申江,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为在两千多年前,现在的上海这一带,是当时楚国春申君黄歇的封邑,黄浦江因此而得名。 不过这姓萧的是真有门道啊!陈小驴再次打量了萧和尚一眼,连两千多年前楚国的祭祀雕纹都能认出来,这和尚真是神秘的可以。 而萧和尚也偷偷关注着陈小驴,他把这话说出来有试探姓陈的深浅的意思,但陈小驴好像没有什么疑惑的样子,让他一下子也吃不准深浅。 曹侯在听到法器,还有祭祀纹络这些字眼后,神情明显一紧,四处看了看,立刻神秘兮兮的一手抓住了张笏胳膊,嘀咕道:“没用,你说那几个东洋人尸体突然不见了,是不是就是被这镜子给吃了,拿人祭祀去了?” 我草,曹侯这瘪犊子!陈小驴听到这话脑子也嗡的一下,这会儿也别讲什么西方科学了,科学又不是绝对,这种情况还真特么有可能啊! 不然那几具尸体去哪了? 哒哒哒哒---- 突然间,一阵类似钟表转动的声音,有节奏的在黑暗中响起,几人都瞬间僵了一下。 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解锁罗盘 四人如临大敌警戒了几秒,‘哒哒’声一直在持续,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几人循着声,把目光锁在了陈小驴背包上,萧和尚纳闷道:“姓陈的,是你包里装着的东西!” 陈小吕也纳闷,打开包把声源翻了出来,这‘哒哒’声竟然是从罗盘上发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陈小驴心中更是惊奇,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遇到过罗盘天心针会响的情况。 从他们下到障碍层的时候,罗盘好像就失灵了,天心指针一直在漫无目的的快速打圈旋转,但当时是没有声音的,而现在,天心针却变得和钟表秒针一样,度减慢了不少,旋转也变成了有规律的一卡一顿,好像在探测着什么。 “嗳?你这罗盘!”萧和尚眼尖,之前在小佛岭他见过陈小驴这个形状奇怪的罗盘,但并没有多想,现在再次看到,猛地一下就和刚才镜子里陈父手中的罗盘对上了。 陈小驴被这么一提醒,立刻想到刚刚差点被自己忽略过去的一个小细节,镜子上父亲手中的罗盘好像就是这枚,但当时父亲不知道是怎么弄了一下,罗盘各个盘面都分散开了,变成了一个立体的样子。 难道说立体的罗盘,可以在这个违背常理的奇怪地宫中正常使用?他一下子抓到了问题的重点! 不过有些尴尬的是,陈小驴根本都不知道自家这罗盘还有分散盘面的功能,小时候也没听父亲提过,所以完全不明白要怎么摆弄。 他没理会萧和尚的惊奇,仔细回想着刚刚的细节,好半天才隐约记起来,当时父亲的手指好像是在转动罗盘背面的某个机关! 想到这里,立刻把罗盘翻过去,然而盘背光滑,压根就没有可供转动的点。 又一次尴尬了! 曹侯注意到陈小驴的动作,奇怪道:“小驴你找什么呢?” 陈小驴:“……” 找个瘪犊子! 就在他这一愣神间,曹侯另一只手就摸了过来,快速在盘面上扫过,喃喃道:“嗳?你这罗盘上怎么还藏着锁?” “锁?”陈小驴顾不得装了,问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有锁了?” “也不能说是锁吧,这里头有机关呢。”曹侯点了一句,又猛地一愣,“这是你的东西啊,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个锤子!陈小驴心中大骂,不动声色道:“到底是锁还是机关,说清楚点。” “我草!你还真不知道!?”曹侯都惊呆了,他之前都没关注过小驴这个奇形怪状的罗盘,不过现在认真扫一眼,再摸一把也就确定了。 “别特么废话!” 陈小驴脸色发黑,心说赵南松当时怎么不直接打死这玩意儿? 曹侯讪笑,解释道:“是机关也是锁,都差不多,锁眼就是这可以转动的盘面,只要这些盘面给转到固定位置上,里面的机关就激发了。” 这么简单么?陈小驴盯着复杂至极的盘面,不禁陷入了沉思,如果猴子没有信口胡诌的话,那么就有一个大大问题——密码是啥?他不知道啊! “你能不能打开?”沉默了两秒,陈小驴在三人注视下看向曹侯,曹侯又呆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结果小驴不光不知道机关,甚至连密码是什么都不清楚? 这罗盘到底还是不是他家家传的了? “有点难度,主要手边没工具,好吧,其实就算有工具这机关都没法拆,你这罗盘机关设置很刁钻,是‘神仙困’,意思是不知道机关位,神仙来了也得束手无策,除非暴力强开,不过开了罗盘也就废了。” 在陈小驴暗戳戳的眼神威胁下,曹侯解释的正儿八经,“我看不懂你们这些风水位什么的,但如果密码是陈叔设下的,你倒是可以试试对他来说比较有意义的方位组合,说不定就试出来了?” 这货总算是做了个人了!陈小驴让他闭嘴,在罗盘‘哒哒’的响声中开始尝试。 其实罗盘盘面,说复杂复杂的很,因为找风水位的时候,要不断根据远近形势变化对盘面进行调整。 可要说简单也很简单,只单纯解读盘面的话,可以忽略掉天池,也就是天心针位,那后续盘面只分四层,从里到外为定九宫的八卦,立向的地盘二十四山,也就是俗称的缠山,再外为定形六十四卦,最后一层则是精确定向的大周天。 风水四流派的罗盘虽然各有不同,但大都是在缠山上做文章,所以如果不用来勘测风水,那罗盘盘面就是四组固定的数字,并且以天池北向为归元位。 不过陈小驴很快头大,一连尝试了很多个自认为有意义的盘面组合,罗盘却始终稳如老狗,完全没有半点激发机关的迹象,最后一次尝试了自己的生辰,还是没用,他不禁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曹侯。 “猴子,你没忽悠我吧?” 曹侯叫了声我草,大骂:“忽悠你是狗!你可以怀疑老子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职业道德!” “职业道德?你特么在跟我讲笑话?”陈小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猜密码这种事情真的太要命了,尽管心痒痒的厉害,但他还是决定暂时放弃,把罗盘扔回包里任它持续响动,扭头对二人道:“把枪给我留下,你们带着死和尚先上去吧,这里太不安全了。” 话题转得太快,曹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张笏却知道陈小驴想干什么,事实上刚刚从镜子上看到陈父,他就已经做好了和陈小驴探一探这个地宫的准备,但还是先劝诫道:“知白,影像存留至今,时隔几年未知,陈叔叔就算来过,肯定也已经不在这里了,你留在这里没有意义。” “至少十一年前。” 陈小驴摇了摇头,贾小舅在母亲病房里把罗盘交给自己的时候,说父亲是在宣统元年把罗盘给他的,而铜镜上记录的父亲还带着罗盘,说明他来这里,至少也是十一年前。这个时间点,还是建立在父亲从这里出去后,没有任何耽搁的直接去往陕西的情况下,否则其中稍有耽搁,可能就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张笏道:“十一年前的事情更没意义。” “不一定。”陈小驴眯眼否定,但没有过多解释,贾小舅说他们会来这边,是在小佛岭里看到了父亲留下的信息,被指引来的,如果这不是他信口杜撰的话,那陈小驴觉得或许父亲会在这里也留下有关他去向的线索? 只是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被贾西北捷足先登了,关于父亲下落的事,他不能接受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哪怕那人真的是他小舅也不成。 更何况自己那位小舅还绝非善类。 这次不等张笏开口,之前一直嚷嚷着要走的萧和尚突然插话,胸脯拍的震天响:“合着佛爷我是空气?这样吧,姓陈的,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兄弟,这下面实在是太危险了,让你这俩最好的兄弟先离开,接下来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就由我这个新兄弟和你一起趟过去!” “死和尚你可别扯几把犊子了,谁知道你冒什么坏主意呢?”曹侯这会儿脑子才转过来,想都不想的张口就骂,骂完对陈小驴道:“行了小驴,别废话了,要说走,我和没用肯定是不会撇下你走的,做事得有头有尾这是你自己挂在嘴边的话,你如果真想探一探这里,那就一起。” 张笏没有再说话,站在一边,用点头表示自己的态度。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物 张笏和曹侯都态度坚定,陈小驴无奈,他知道这俩人都是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的主,只能无力道:“我没和你俩客气,刚刚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多危险就不用我说了吧。” 张笏面无表情,曹侯嚷嚷道:“这话说的,不危险还懒得管你!” 陈小驴听到这话不再多说,迅速切换进了做事状态,对萧和尚说道:“姓萧的,你要不走也成,但咱们一直这样相互防备着也不是事,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阿弥陀佛,不是都说好是兄弟了,还防备什么?而且姓陈的,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佛爷我有坑你的必要么?别忘了上次在小佛岭,还是我救了你,不然你现在还能站在这?早就被那具女尸拉棺材里去了!”萧和尚口诵佛号,看着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信你一次。”陈小驴闭目想了想,给曹侯打了个眼色让他把枪收起来,又问道:“你在上面的时候,除了那伙东洋人,确定没再看到别的人下来?” “我看到的就那一伙,有没有别人,这我可不敢保证。”萧和尚回答,但也没敢把话说死。 也就是说芳姑他们到底进了这里没有,现在是个未知数了。陈小驴揣测着种种可能,不过他更倾向于贾小舅那几个人早已经进来了,说不定前晚甩开他偷偷离开,就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毕竟那伙东洋人能找到天坑可就是他给引导的。 想到这里陈小驴有了一丝紧迫感,又绕到大铜镜前面看了眼祭坛方向,父亲和那个叫老枪的人就是去那边了,不过他们最终应该是进了祭坛侧后方的那个大殿。 “大殿后面有什么?”既然萧和尚之前下来过一次,陈小驴就不信他没有进去过。 萧和尚讪讪道:“这我不知道,嗳,你别这种眼神看我,真不知道,我之前下来,刚进那大殿没走几步,就差点被什么东西给勒死在里面,吓得我赶紧就跑上去了。” 这死和尚还是没说实话!陈小驴对他说的这话只信一半,曹侯听到一下惊悚道:“我草,那你还说差点掐死我的那邪祟,不是你碰到的那个?而且刚进去就差点被勒死?和尚,要不你还是收拾收拾,赶紧出去算了,哥几个也不拦着你。” 曹侯也是觉得有萧和尚跟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个定时炸弹,话里话外的挤兑着。 萧和尚却不吃这一套,强行解释道:“那玩意儿又不是住在那大殿里,我怀疑它原本应该在更深的地方,是被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给惊出来的,只是佛爷我那会运气不好,刚好给撞脸上。”顿了顿,又啧啧道:“不过胖子你这也是了不得啊,刚刚那黑袍老尸,我感觉要比我遇到的那个猛多了,竟然这样都没能整死你,八字够硬!” 曹侯脸色不太好看,心有余悸道:“别特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子也就是这次命好。” “这不是命好能解释的。”萧和尚摇头,斜眼瞥向陈小驴,又一次试探道:“那种大高手江湖上都是有数的,能被这种大手救下,这得是十八代祖宗保佑的结果。” 陈小驴默不作声,这事情离奇到他都没办法相信这是真的,等俩人闭嘴后说了声走。 四人警惕着再次靠近祭坛,到了将近有四米高度的大殿门口,人站在门前显得十分渺小。 因为罗盘失灵的原因,陈小驴无法判断这地宫到底是阴宫还是阳宫,但看着这规模,倒是比较倾向于后者。 很难想象除了古代葬在陕西的那些帝王陵寝,还有什么人能把自己的阴宅修建到如此规模庞大的地步。 而且从外面看,这大殿勾角飞檐,是典型的明后南方建筑风格,殿门前除了那个祭坛设的让人有些奇怪外,也没有明显的丧葬仪程摆设,所以是阴宅的可能性更是被无限缩小。 大殿木质大门紧闭却没有上锁,门缝里往出飘着些很细微的腐味,陈小驴嗅了嗅,确定这气味还算比较正常,再次把四周探了一圈,对萧和尚道:“既然是兄弟了,而且你也进去过一次,这次还是你先进吧。” 萧和尚很光棍的点头,把殿门推开一条缝,叮嘱道:“这里头有不少骷髅,虽然不会诈尸,可你们最好还是小心点。” 骷髅?陈小驴闻言抽出桃木匕首,和张笏一左一右将曹侯夹在中间。 殿门年久失修,‘嘎吱’响着,萧和尚待带着他穿山甲兄弟,一马当先溜门缝蹿了进去,陈小驴三人紧随其后,进了门手电筒四处扫过,就被惊了一下。 从外面看这大殿是个庞然大物,进到里面就感受的更明显,内里高度按照一层楼四米来算的话,地面到悬顶至少也有四层楼高,而从进门三米多的位置开始,十几具骷髅分两列坐在地上,中间隔着点距离一直眼神到对面墙下,而他们身下,都放着早已腐朽不堪的类似蒲团的东西。 再两边是几根巨大的承重柱,柱上漆朱红,雕重叠缠绕的白色祥云图案,做工看着十分精细。 “我草,那是啥玩意儿!?”曹侯端着手电筒,在对面尽头墙壁上上下一扫,惊叫出声。 “什么?”陈小驴抬头看去,忽然一阵不适应,“这瘪犊子----” 那尽头的墙壁根本不是墙壁,只是一尊站立的巨大神像的底座!神像呈青灰色,双脚.交叉站立,赤足,雕出的衣摆覆盖到膝下,再上方的躯体,小肚部分却大的有些夸张,好像在表达里面孕育着一个,或者是好多个生命!而其身侧有六臂,六只手手势不通,好像各捏一个法诀,胸前隆起,再颈部以上生三头,中间是女面盘佛髻,宝相庄严,左侧男相光头,金刚怒目,右侧也是个光头,但面目却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又有些说不清的淫邪味,看着让人极不舒服。 这个神像的构型,已经完全超出了陈小驴的认知,他在江湖上打混这么多年,邪教不是没有见过,但把祭拜神像弄得这么诡异的,这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时候已经顾不上那些好像是坐死在这大殿里的骷髅了,他看没用,张笏神色凝重的打了个道揖,口诵‘福生无量天尊’。 萧和尚反应也差不多,双手合十念叨阿弥陀佛,好像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神像被惊到了。 陈小驴纳闷道:“几个意思,你不是都进来过一次,别告诉这里面原本没有神像啊!” 殿前广场上疑似战国时期的大铜镜,这货之前就信誓旦旦的说没有,要么那么大各物件,可能是被这地宫里存在的什么邪祟后来重新给搬过去的,还勉强说的过去,可这么大一尊神像,别说它是石头的,就算是空心木头那也是完全扯淡! 萧和尚倒是没这么说,他压低声音道:“这倒不是,不过我之前进来是真没注意到它!” “姓萧的,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这么大的一神像杵在这里你告诉我没有注意到?” 骗鬼呢这是? “这有什么不可能!”萧和尚顶了句,又道:“你们有手电,佛爷我有么?手电筒这东西可不便宜啊!” 陈小驴被噎得说不出话,这么一想还真是,在小佛岭的时候,这和尚照明就全靠油灯和火折子。 曹侯这会终于回神,在这个巨大的诡异神像面前,说话声音都不禁讲了几调,“我说姓萧的,这玩意儿----到底是神像还是他妈佛像?”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欢喜 “嘴巴干净点,说佛要虔诚,别动不动他妈他妈。” 萧和尚被曹侯这贱嘴弄得憋不住了,硬顶一句,接着道:“不是神像也不是佛像,从我之前翻过的典籍描述来看,这应该是白莲教的无生老母受.孕像,按照他们《白莲经》上的记载,苍天已死,无生老母舍身受.孕黄天,其腹怀弥勒、明王宝象,是为真空家乡。” “不过----相传无生老母有千形千面,受.孕身手捏六种无上大神通,那些手诀应该就各代表一种,但我一个都不认识。” 宗.教这些事情真离奇! 等萧和尚说完,陈小驴啧舌道:“千形千面,我怎么听着和你们拜的观音菩萨这么像?” “信球!”萧和尚飚出河南话怒骂,正色道:“你们这俩人心里没敬畏,迟早要吃大亏。” 陈小驴嗤之以鼻,对张笏道:“没用你愣什么呢?” 张笏目光停在巨大石像上,手电筒定定照着左上方那只石手。 张笏道:“这个手印我认识。” “你认识?”萧和尚没想到这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竟然知道他不知道的东西,不禁惊讶。 而陈小驴本身对这玩意儿是没什么兴趣的,手印手诀的和他有个屁关系?但听没用这么一说,却来了兴致。 主要是见不得萧和尚那嘚瑟样! “是什么手印?”他问道。 张笏道:“藏传佛教的欢喜印。” “你就可劲瞎咧咧吧!”萧和尚一下松了口气,心说原来是个不懂装懂的,“密宗佛法虽然一直跟中原有差异,但说到底同出一脉,欢喜印根本不是这种样子!你是以为我没见过?” 张笏平静道:“这是最古老的欢喜印,最开始由印度传入藏地哲蚌寺,不过从明崇祯元年开始,密宗喇.嘛就不再修这种欢喜禅,而改修另一种。” 萧和尚就跟便秘一样,他想到了一桩云里雾里的事情,被憋得想死,低声道:“你听谁说的?” 张笏道:“我师父。” 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陈小驴感叹,张五爷那老头虽然性子乖戾,但知道的东西是真不少。 萧和尚听到有师承,对张笏的态度就变了,小心问道:“你师父是?” 张笏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萧和尚闹了个没趣,尴尬的摸摸鼻子。 陈小驴倒是兴致大增,这种历史隐秘听起来贼带感!就问:“为啥从崇祯元年后那些喇.嘛就放弃这种欢喜禅了?” 张笏道:“具体不清楚,师父大概提过一嘴,说是那年密宗哲蚌寺和大昭寺辩经输了的原因。” 曹侯在一边听得早就按捺不住了,插话道:“我草,你们别光顾着自己聊啊,那欢喜禅是个什么东西?” 张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萧和尚摸了摸鼻子,也是只字不提,陈小驴表情Y.荡,主动解释道:“是要男女不穿衣服同修的一种精深佛法啊!据说----经常使用,还能增强你小兄弟的战斗力!” “嗳?”曹侯不禁再次朝那只石手看去,手下不自觉开始模仿它的形状,嘴上还喃喃道:“真的假的?这要是真的,小驴,那咱们还费劲巴拉的骗什么钱啊,以后可以抢壮阳药的生意了!” “那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如果不是不想努力,谁又愿意坑蒙拐骗,颠沛流离?” 陈小驴:呆(◎_◎;) 怎么说,这狗东西脑回路不一般啊! 张笏余光注意到曹侯动作,忽然面色一变,急切道:“别捏!” 但是说迟了,曹侯已经左手放在胸前,做出了和那只手一样的奇怪动作。 几乎同一时间,陈小驴听到这货呼吸忽然加重,双眼呆滞盯着神像充血,那地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隆起了一顶小帐篷,不过两秒,就发出了销魂的一声:“嗯~” “我草?”陈小驴都懵了,这货真是无敌,在这竟然也能荡漾起来? 不过很快注意到没用脸色变了,他也意识到不对,但又不敢轻易碰曹侯,只能问道:“这什么情况?” 张笏急道:“被魇住了,和知白你说的催眠有些类似,得快点想办法把他叫醒!不然----不然他的子孙根可能会爆开!” “啥!?” 爆子孙根? 陈小驴吓得一个哆嗦,幸亏他刚刚-----嗯,算了不说了。 他神色一肃,伸手想把这货推醒,和那玩意儿爆炸当太监比起来,别的什么事都不算事了! 但推了一下,曹侯没动。 又推一下,曹侯还是没反应,只是呼吸继续加重,又好像进入了百米冲.刺的重要关头,胖脸上竟然都能看到血管暴起的痕迹! 陈小驴这下急眼了,马上扬起手掌,想看看能不能把这货抽醒,结果萧和尚在一边慢悠悠道:“行了别费劲了,你现在就算捅他两刀他都不会有反应,让我来吧,给我找根棍.子。” “你有办法?”陈小驴豁然转头,连没用看着这情况都只能干着急,他还真不太敢相信萧和尚有更好的办法。 萧和尚道:“有棍.子就有办法,没有就没办法,不过姓陈的,咱们再继续这么聊几句,这贱.货的子孙根可就真保不住了。” “我去你二大爷,有办法你特么拖这么半天?”陈小驴怒骂,但丝毫不耽搁手上的动作,说着就拉开背包抽出一把普通木柄铲扔给他,“棍子没有,这个行不行?” “也行吧。”萧和尚点头,旋即把铲子扔地上,做出了让陈小驴瞠目结舌的事情。 “你干什么?”陈小驴都震惊了。 萧和尚这货竟然掏出了小和尚,就这么当着几人的面,在铲柄上撒了泡尿! 这味儿,真特么的冲!、 连猫兄这时候都‘喵呜’了一声,用爪子堵住自己鼻孔。 “大惊小怪,佛爷这是纯正童子尿!”萧和尚屌屌的解释,事干完也不嫌脏,直接捡起铲子抓在手心,跳起来用铲柄狠狠打向曹侯脑袋。 陈小驴看得眼皮直跳,但也没拦着,这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过他也想好了,要是猴子被这货打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大不了就弄死这货陪葬! “啊答!” 碰! 随着萧和尚一声厉啸,铲----不,棍子落下,不偏不倚正中曹侯脑门,曹侯闷哼一声,身体猛地挺直了一秒,跟着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昏过去了。 萧和尚把铲子一丢,很嫌弃的在曹侯身上擦了半天的手,陈小驴嘴唇为动了动,最终啥都没说出来,因为曹侯脸上暴起的血管慢慢藏回那一堆肥肉里去了。 不过等他把视线投向曹侯胯.下的时候,心又提了起来,小帐篷还倔强的顶在那里,看样子暂时没有塌下去的迹象。 萧和尚嘣嘣在上面弹了两下,道:“放心,命跟命.根子都能保住,不过这玩意儿要消肿得一两天,贱胖子这下有罪受了。” 陈小驴心说只要这俩玩意儿能保住就行,又问了一下多久能醒,萧和尚给出回答后他才慢慢放心,转儿好奇道:“怎么猴子就学了一下那手印就变成这样?这也太邪乎了吧!” 萧和尚撇嘴道:“从密宗传出来的东西,邪乎的事情多得是,不差这一件,那边受国外影响的太大了。” 陈小驴一想,好像也是,他这些年在江湖上也听过不少和藏地密宗有关的事情,不说别的,光那班禅活.佛转世就够匪夷所思的,和这事情比起来,猴子遇到的这事哪能叫事儿啊! “不过我就觉得奇了怪了,那些喇.嘛以前修欢喜禅,摆这种手印是不是也会这样?” 要真都这样,一年他娘得爆炸多少命.根子? ------------ 第一百二十章 又是熟人 萧和尚欲言又止。 清规戒律,没法说啊! 陈小驴见这货没有解释的意思,耸耸肩,交代道:“没用你守着猴子,我看看周围。” 张笏点头,盘坐在曹侯旁边。 大殿虽然很高,但占地面积并不算太大,大概四百平左右,陈小驴带着猫兄去了侧壁。 有石像在,这地方像庙宇多过像古宫殿,而如果是庙宇的话,按照正常设计,大庙的内壁上都应该绘着不少和供奉神像事迹有关的壁画。 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测,隔着几步远,手电筒照过去,就能看到以孔雀绿和朱红为主体色彩的很多绘图,不过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又一直都没人维护的原因,这些壁画褪色了不少,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模糊的看不清楚。 不过陈小驴看了一眼,就被这些绘图所吸引。 它的一开始,用黄绿两种颜色讲述了一段天地初开,人类挣扎求存和野兽搏斗,然后怪物降世,大难来临,人类几乎灭亡,在绝望中对着一片混沌不断叩拜的故事。 “这瘪犊子的,一看就是创始神的套路!” 虽然对各个教派更深层次的东西了解不多,但陈小驴这些年见的其实挺杂,他印象中,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神话体系中的创始图腾,好像都有类似在破灭中诞生的经历。 本以为接下来的画面,应该是随着人类的祭拜,某个原始村落中有人诞下神婴,或者某个怪胎的故事,但往后看去,结果却大出所料。 壁画下一幕和第一幕紧密相连,没有明显的时间跨度,人类依然对着面前那片混沌不断祭拜,而身后用虚影表示,看起来堪比山高的怪物已经贴近了这群人类的聚集地,好像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人一口吞掉。 而下一画,壁画上的混沌中开了扇门,一个不着寸褛,头发拖到脚后的女人站在门外,人类欢呼,而用虚影表示的怪物身上,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诡异竖眼,眼里有红色的日月星辰。 这一幅画似乎是在说明人类的祭拜起到了效果,有神明出世救难,而怪物即将对神明发动攻击。 这壁画上的女人就是白莲教祭拜的无生老母没跑了,别说,除了没有脸之外,这画上的女人身材真是一等一!陈小驴暗自揣度着,继续向左看去。 不过也不知道是壁画断层,还是后来被人为抹掉了,这中间出现了三四米长的空白,等再有画面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个诡异的竖眼和门,而直接变成了女人在一个茅草屋里,和一个精壮野人交.欢的画面,更辣眼睛的是,有很多野人围着茅草屋,手拿棍棒或跪或站似乎在祈祷什么。 “这画的是无生老母受.孕的过程,也是那个无生老母受.孕像的由来。” 萧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陈小驴的身后,忽然说话,把陈小驴吓了一跳,他看的入神,竟然都没察觉到这和尚的动静! 陈小驴皱眉道:“你不是说无生老母受.孕黄天么?这怎么是和人?” 萧和尚指着那个野人,点出了一段他没注意到的细节,“人?你看那些人是在什么上面。” 陈小驴闻言把手电筒下移,愣了愣,又后退两步重新看过去,这才发现到这一幕场景所讲述的事情,都是发生在一个巨大的眼睛上面,而这个眼睛中有红色日月星,和那个虚影怪物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陈小驴忽然想到了白莲教最早,也是最根本的口号,“所以那个虚影指的是苍天?” “聪明!”萧和尚点头。 陈小驴不解道:“按这壁画上的记载,这还在野人时代呢,苍天那么早就死了?” 萧和尚耸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也是猜的,往后看往后看。” “那你个瘪犊子说的这么肯定?”陈小驴想抽这货,俩人继续看去。 接下来出现了十几幕小画,每一幅画中,人类的生活都在发生着变化,从一个很小的村落,变成了大一些的部落,又从部落,慢慢变成了更多的部落,而画上人类的敌人也不断出现着变化,当很多部落形成时,就从抵御毒虫猛兽的时代,变成了部落间的相互厮杀。 而唯一不变的,是每一幅画中都存在着那个女人,她好像永远不会消失。不,女人也有一些变化! 陈小驴前后对比,发现画上的女人肚子越来越大。 再接下来,有很多个部落被从壁画上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很多尸体,而这时各个部落中都出现了女人的身影,她好像在和每个部落的首领分别交谈,如同在调解战争。 十几幅小画的最后一幅,部落间已经没了冲突,暗示着其调解劝说的成功,不过这些部落已经有了城市的雏形,而奇怪的是,有半幅画却单独列出了一个场景,那个怀孕女人在这时候独自向大山深处走去。 左侧壁画到这里戛然而止,陈小驴和萧和尚都看得意犹未尽,准备从石像后面绕去右边再看,这时殿中那边却传来张笏一声冷呵,“谁!” 说着就是‘啪啪啪’连续三声枪响。 出事了! 陈小驴脚步一顿,立刻扭头向张笏和曹侯那边跑去,刚一绕过石像底座,就看到张笏一手持枪一手抓着手电筒谨慎搜索着四周。 “没用怎么了?”陈小驴问着,和萧和尚赶到张笏身边,曹侯这货还昏迷着,哪怕枪声就在耳朵边上,也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笏警惕注意着刚开枪的方向,道:“刚刚有人从我们身边过去了,速度很快,没打中。” 这里还有别人?陈小驴一楞,张着耳朵仔细听着周围,这一听还真让他给听出了一个呼吸声! 而这多出来的呼吸声很近,就在身后! 不对,身后!? 他猛地一惊,伸手悄然摸住匕首,又迅速抽出反手向后捅去。 “小兔崽子你真狠!行了别动了,是我!” 身后那人手上力量很大,卡在他手腕上,不过这声音----熟悉! 张笏和萧和尚也都反应过来,向后看去,张笏上前一步,枪口顶住了那人脑门。 陈小驴带着点怀疑扭头,看到的是一张面色微黄,有不少沟壑,身上穿着的衣服就像个老实巴交村民的中年男人。 “方大叔?”他眉头皱得死死的,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方大生! 说起方大生这人,陈小驴一开始觉得这真是个好人,但在张五爷指点下第二次去真法寺后,却怎么都觉得看不透了。 方大生好像没看到顶着自己的枪一样,无奈道:“可不就是我!” “知白,认识?”张笏询问,但没有收枪。 “这就是我----”陈小驴正想点头,忽然停下,转而道:“方大叔,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来着,我怎么突然忘了?” 方大生道:“你忘个屁了,要试探就直说,第一次见面是我给你指路去真法寺!” “还真是你!”陈小驴确定了他们不是遭遇过鬼挠洞时候的那种诡异,却并没有感觉轻松,谨慎问道:“方大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能来我不能来?”方大生反问,又急忙道:“算了算了,等会给你小子详细说,现在听我的,马上把手电筒关了,一个大家伙被招来了,快一点!”一边说着,就去抢陈小驴的手电筒。 砰! 一发子弹沿着他耳廓刮了过去,方大生一僵,张笏端着冒青烟的手枪,面无表情的重新指向他。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方大叔救命 “你这小子!” 方大生嘴皮抖了抖。 这一枪开的猝不及防,别说方大生没想到,就是陈小驴也始料未及。 不过这种事情发生在没用身上,倒也不难理解。 陈张曹三人,要说心善肯定是张笏心最善,可要说绝,也绝对是张没用最绝,在很多时候,他是真不把人命当回事的。 张笏淡淡道:“别乱动。” 方大生果然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但严肃提醒道:“我不动,但是手电赶紧关了!” 张笏看向陈小驴,陈小驴正要说话,忽然一阵心悸,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好像有什么要命的危险正向他们飞速靠近。 这种感觉,简直和第一次去真法寺,晚上走夜路差点丧命时候的感受如出一辙。 陈小驴几乎毫不犹豫道:“没用,关手电!” 方大生也同时提醒:“不管看到什么,感觉到什么,都站着别动!” 陈小驴发话,张笏马上照做,两个手电筒同时关闭后,没有光源的大殿内立刻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但陈小驴也多留了个心思,用自己的听觉和嗅觉同时谨慎监控着方大生的动向。 这时,石像后面一阵特别细微的沙沙声传入陈小驴的耳朵,这种程度的声音,大概也只有他这对招风耳才听得到。 而这种沙沙声,如同某种软体动物在这黑暗的大殿中游行。 猫兄在此刻也变得紧张极了,陈小驴能感觉到它的爪子有些僵硬,甚至可能不光是爪子,就跟动物遇到天敌了一样。 而萧和尚的穿山甲兄弟似乎被吓得出了些问题,猛地‘吱’了声,被同样感觉到危险的萧和尚第一时间捏住了嘴,但身体还在不断发抖。 只有昏过去的曹侯对此一无所知,依然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说起来漫长,其实也就过了几秒,陈小驴用耳朵和鼻子持续关注着大厅中的情况,就在几秒后,漆黑大殿中无生老母受.孕石像后方,出现了一点幽幽蓝光,这点蓝芒很快从底座后面探出,陈小驴悄然看去,发现发出这蓝光的,竟然是一只高最少有半米的诡异眼睛——竖瞳! 他大爷的! 这是一只眼睛成精了不成? 陈小驴被这诡异眼睛吓了一跳,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刚才在壁画上看到的那虚影怪物的巨大竖眼,小心脏都情不自禁跟着抖了三抖。 不过仔细看去,这个竖眼和壁画上的竖眼又不一样,毕竟壁画上画的十分明确,那个有可能在白莲教教义中代表了苍天的怪物,眼睛里可是有红色的日月星辰的,而这只竖瞳里没有,它的瞳孔是黑色,别的地方都泛着蓝色荧光。 好像是感觉到了陈小驴的视线,那只竖瞳忽然投向这边,跟着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靠近,眨眼见就越过十几米的距离,停在了几人面前不到三米处。 而直到这时候,陈小驴才借着竖眼里的蓝色荧光看到了更多东西,甚至还闻到了一股淡淡血腥味和臭味。 竖眼并不是单独的,它真的只是某种怪物的眼睛,在那蓝色荧光映照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隐约能看到轮廓的巨大头颅。 这头颅足有近两米高,看着像极了蛇头,但又有些不同,在它竖眼下方的位置,好像有不少藤蔓粗细的肉须向左右两边散着,悬空舞动。 像蛇头,又有胡须----尽管因为那些蓝色荧光十分昏暗,让人没办法看清这头颅的具体长相,但这一刻,陈小驴脑子里还是情不自禁蹦出了一个名字——龙,或者说是蛟龙! 只是这些玩意儿不应该都是传说么?想到龙这种生物后,陈小驴心一下子乱了,甚至还有些慌。 尽管几千年历史里,中国人一直以龙为图腾,甚至以神龙子孙,龙的传人自居,但真正站在其面前,恐怕没人不会感觉害怕。 谁知道它吃不吃人啊! 那只蓝色竖眼里,可没有任何感情存在! 就在陈小驴心思杂乱间,他看到那些舞动的肉须忽然动了,紧跟着天灵感一凉,好像有一团舌.尖般柔软的冷肉,在自己头顶正中央慢慢舔舐摸索。 这是那肉须! 我草他大爷! 陈小驴冷汗唰地一下就出来了,差点没给吓死,如果不是旁边的方大生及时小声提醒‘千万不要动’,他真的想拉上没用架起猴子扭头就跑。 黑暗中时间过得慢极了,陈小驴觉得自己每一秒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而且还是被这柔软肉须刺进脑袋的那种凄惨死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肉须好像没感觉到什么,慢慢从他头顶离开,巨大头颅上那只蓝色竖眼,最后冷漠的从大殿中几人身上扫过,一扭头游向另一个方向,最后消失在石像底座后。 隔了好几秒,方大生长出口气,“走了,可以开灯了。” 陈小驴听到这话如蒙大赦,咔地一下打开手电看向张笏和躺在地上的曹侯,见俩人都没事,才猛地松了口气,顺便安抚了一下被吓得不轻的猫兄。 张笏这时也满头冷汗,冲他点点头,没说什么,萧和尚声音发抖道:“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陈小驴摇头,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又干又疼,都是刚给吓出来的!扭头看向方大生道:“方大叔应该知道吧?” 方大生却摇头,“不知道,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说着从身后抽出烟杆,划着火石长吸了一口,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指着大殿中这时候变得一团散乱的骷髅道:“但我知道这东西怎么杀人,这些死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的,全都是被它给弄死的,你们可以看看这些骸骨的头骨。” 陈小驴闻言四下看看,顺手捡起一个被刚刚那怪物弄得滚到了脚下的骷髅头,这一看就是心惊肉跳的后怕! 骷髅头天灵盖的正中心位置,竟然有一个直径近三指宽的破洞! 也就是说自己刚刚的感觉是对的,那怪物脸上又软又冰的肉须,是真的能破开人的头骨? 同样想到这一点的张笏和萧和尚都齐齐变色,三人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能看到惊骇。 陈小驴轻咳一声,把骷髅头放回地上,对方大生道:“方大叔既然都不知道那怪物是什么,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亲眼见了。” 方大生回答,顺带告诉了陈小驴一件有关那些东洋人踪迹的事情,说从这个大殿出去,后面有一处巨大的石窟巢穴,这怪物原本就在那巢穴里,但就在不久前,几个东洋人在巢穴那边把这怪物给惊醒了,而那个领头的好像认识这怪物,他第一时间关了灯,还用东洋话警告几个手下,但那几个手下被吓破了胆没怎么听,关灯后就想逃跑,结果三个人当场被这怪物穿破天灵盖毙命,反倒是那个什么都没做的领头的屁事没有。 但那领头的后来错误估计了这怪物离开的速度,在它还没回巢之前给开灯了,一下子把怪物又给惊到了,然后就被这怪物一直追,他原本一直吊着这几个东洋人的尾巴,也跟着遭了无妄之灾,就跟着原路逃回了这个大殿,却没想到竟然碰到了陈小驴几人。 “这么说那东洋人还在这大殿里?”陈小驴和张笏对视,心中猜测跑进来那人,八成就是那个东洋神道教的神官了! 他们跟这群东洋人可不对付,立刻拿着手电筒在周围黑暗里搜索起来,不过陈小驴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呼吸声在这么安静的地方,应该瞒不过他的耳朵才对。 “害!找什么呢,那人早跑出去了,你们几个小子误打误撞的给他挡了雷!”方大生指了指半开的殿门。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套话 这也就是说之前没用开枪打的那人不是方大叔? 陈小驴扭过头,眼神询问刚刚黑暗中那人是不是往大门那边跑了,张笏点头道:“从后向前,大概在门口消失。” 手电筒从这里照过去,还能看到门上留着的两个弹孔,而张笏当时开了三枪,其中有一枪应该落在墙上。 这么一想陈小驴就觉得那东洋人真是了不得了,几乎贴身的距离,竟然连枪子都能给躲过去。 见没用的眼神还有别的意思,他摇头道:“不找了,说不定已经上去了,而且外头黑灯瞎火也没法整。” 张笏的意思是那东洋人是个不安分因素,要留着八成是个祸害,问他要不要试试将其给揪出来。 但陈小驴这时候有点急,不太想节外生枝,更何况认真想一想,说不定那小老头被怪物吓破了胆,一出去就跑上层去了也说不定,这要真的去找,得找猴年马月去。 方大生没关心他们怎么想,低头看到躺地上的曹侯,将其眼皮扒开看了看,又咵咵弹了两下曹小兄弟。 陈小驴一僵,盯着方大生警惕道:“我草,方大叔你还好这口?” “什么?”方大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马上想通,破口大骂道:“滚蛋,你小子心里一天都装的什么龌龊玩意儿?” 陈小驴不以为忤,方大生继续道:“这小子中毒了,就这么给扔着,他这命.根保不齐以后要出问题啊。” “中毒!?”陈小驴一皱眉,这可跟没用和萧和尚的判断不大一样啊,脱口道:“他这不是做了欢喜禅那手印给弄的么?” 张笏和萧和尚也都看向方大生。 方大生道:“哟,你小子这才几天没见,还懂欢喜禅了?不过这就跟中毒差不多。” “这种玄乎玩意儿跟中毒差得挺大吧!再说,一进来这里我们都屁事没有,他也没吃没喝啥,怎么会是中毒?”陈小驴摇头。 “那你这么想也行。”方大生倒是无所谓,信口道:“知道南洋的降头术不?” 这又跟降头有什么关系? 陈小驴疑惑道:“听说过一些,据说在暹罗和香江那边闹得挺凶的,怎么,跟这事还有关系?” 方大生踢了踢曹侯道:“有点吧,这小子变成这样,那个欢喜禅的手印只是一个媒介,实际上就是中毒,和降头师下降头的方式很像。” 妈的!陈小驴恼火的瞪了萧和尚一眼,忽然觉得这货也不是那么靠谱,最少在这事上他还是比较信任方大生。也不说是什么先入为主的印象,而是方大叔实打实的让他避开过两次诡异,不然跟着贾小舅他们进小佛岭的那晚,他可能就会被那个拿刀的邪祟给砍死。 萧和尚表情讪讪,陈小驴就道:“这和尚说他给了我兄弟当头棒喝,还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解决个屁了,我就说这里怎么一股子尿骚味。”方大生毫不客气的怒骂,就在萧和尚想辩解的时候,话头一转又说:“不过做了总比没做强,最少给打晕过去,小命是能保住。” 方大生一边说着,掏出一个小瓷瓶往曹侯鼻子边凑,被张笏和陈小驴拦住,张笏眼神不善的盯着他,陈小驴嬉皮笑脸的问:“叔,你这是想干啥啊?” “干啥?给他解毒,还能干啥?不把那虫子给勾出来,他这辈子就不能人事了。”方大生没好气的解释。 陈小驴这才把他手放开,顺便给张笏使了个眼色,方大生出现在这里虽然诡异,但他们没仇没怨的,他除非疯了才要在猴子身上动手脚。 更何况这是关乎老曹家传宗接代的大事! 瓷瓶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药粉,无色无味,那塞子拔开,就算以陈小驴的鼻子都闻不出什么,但奇怪的事情很快就来了。 瓷瓶放在曹侯鼻子下面不到三秒,他身上突然鼓起了好几个条状小肉包,跟着那几个肉包移动,很快就从四肢移动到了脸上。 没过多久,四条黑色小肉虫就从曹侯鼻孔里爬了出来,顺着钻进了瓷瓶里。 这玩意儿怎么跟寄生虫一样?陈小驴看得浑身不舒服,想到如果有这种东西在自己身体里生存,就膈应的想吐。 方大生又等了一会,直到确定再没有黑色小虫出现,才把瓶口一盖收起来,说道:“钓出来了,再等二十来分钟这小子应该就能醒。” 还得二十多分钟啊----陈小驴默默看了方大生一眼,忽然道:“叔,借一步说话?”他有些事情想和方大生问个清楚,但却并不想让萧和尚听到。 方大生点头,陈小驴不着痕迹的给张笏使眼色让他顺便看好萧和尚,走向大殿右侧。 俩人站在绘满图画的右侧壁下,陈小驴瞄了那些画一眼,心说这边果然和左边是接上的,就问方大生客气问道:“叔,方便说说您来这里干啥不?” 方大生白眼一翻,直接道:“不方便,下一个。” 陈小驴差点没给噎死,但方大生跟他是有恩情在里头,也不好仗着人多翻脸逼问,想了想,问出了困扰了他很长时间的一个问题。 “那天晚上您说我们那群人里有个邪祟,我想问问那邪祟是谁?” 这个问题很重要,那天晚上他真的是命悬一线,有东西想弄死他,他想知道那个东西,或者说那个人是谁。 不料方大生却道:“我也弄不清楚。” “啥?” “啥什么啥?那邪祟道行高着呢,你小子身上应该是有什么宝贝能扛住些东西,所以它脏不了你,但跟你一起走的那四个,身上都有那邪祟的影子,它肯定是那四个人之一,但我也判断不来到底是哪一个。” 方大生的话有点绕,但陈小驴听懂了,并在心里默默筛了一遍。 芳姑是那邪祟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倒不是因为她是女人,而是芳姑如果真的想让自己死,那机会太多了,甚至后来都不用她自己去做,只要在几个关键时候不救他,他八成都得死在小佛岭那坟里。 二牛头也可以排除,他出来后和二牛头同行了一段,以当晚那邪祟的凶猛程度来看,如果二牛头真的是那个邪祟,要对他下死手也不是没有机会,更别说前两天贾小舅还告诉他二牛头死了。 再就是小舅贾西北,裴珞和大柱,那个想弄杀自己的邪祟,应该就是这三人之一,可到底是谁无法判断。 不过真的不是芳姑吗?那天晚上的另一件事,又让陈小驴举棋不定。他记得清清楚楚,就在那邪祟离开他惊醒后,芳姑很快就赶了回去,而且还带他看了一段小舅四人挖坑埋什么东西的古怪行为。 当时那四个人可是在一起的,用租界区洋人巡捕房的专业术语来说,在他遇袭的那个时间段,四人可都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至于方大叔说那邪祟脏不了自己,还判断自己身上有宝贝,可那会儿自己身上唯一能说得上是宝贝的东西,也就家传的太平令。 陈小驴想的无比纠结,隔了好一会,才不甘心的问:“叔,你真没看出来那邪祟到底是谁啊?” “这我有什么好骗你的。”方大生磕掉烟灰,又填了锅烟丝点上。 这瘪犊子的,看来这事情暂时就是无头公案了! 陈小驴有点心烦,手电筒照向壁画,旋即又想到真法寺和方家村的古怪,眼神闪烁了一下,装作不经意道:“对了,前些天我从你们村过,想着去看看你来着,结果你不在家,方全虎说你出门办事去了,该不会就是来这里了吧?” 本来陈小驴是想绕个弯子,先给方大生一个他是不死心,想再问问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感觉,然后再把话题突然转回真法寺,看能不能听到点什么真话。 却没想到方大生拿着烟杆的手一顿,奇怪道:“方全虎是谁?”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把你当兄弟啊 陈小驴顺口道:“他是----” 我草!? “他不是你侄子么!?”陈小驴声音陡然提了起来。 方大生诡异看着他,“扯什么蛋?我可没有侄子。” “嗳?不是,他不是你侄子还能是谁?” “我怎么知道?”方大生把烟杆塞进嘴里吸了口,浓浓烟雾飘散出来,笼罩在脸上让人看不清深浅,“你把当时的情况和我说说。” 陈小驴脑子嗡嗡的,丝毫不敢隐瞒,把怎么到方家村,又怎么打听到方大生他家位置,以及在屋里遇到方全虎的事情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村里人可都说那是你家的!”陈小驴说完后盯着方大生,好像带着某种自我安慰一样的又强调了一遍。 方大生大力吸了几口,一锅烟又见底,磕掉烟灰道:“村里人个屁,村里还有几家活人都输得过来!给你带路那小子说话那么嚣张,你都没品出点什么味?” “什么味?”陈小驴是真迷糊了,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脑子,这时候好像变得有些不太够用。 方大生道:“他说让你出不了村子。” 陈小驴一楞,方大生又说:“也是你当时给钱了,不然你小子麻烦大了。” 这一刻陈小驴想到了觉弘和尚说方家村的那些话,还想到当时在路上跟人打听,结果人讳莫如深的那种态度,脑门的汗唰的出来,这是一阵阵的后怕! “方大叔,那你们那个村----” “别瞎打听。”方大生却不愿意说这个事,忽然眉头一蹙,“不过你说方全虎这名字,我想了想,好像有了点印象。” “嗯?” “那还是前些年的事,有一天晚上,村里一不懂事的小伙,带了邻村的五个娃娃偷摸钻小佛岭去了,结果第二天那小伙就浑身是血的跑回来,说跟他一起去的五个娃娃掉悬崖下去了,他找了半晚上却连尸骨都找不到,让村里人跟着一起去找,附近村子听了这事也去了很多人,你猜怎么着?” 我特么怎么知道? “叔,都啥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陈小驴不耐烦的催促。 “呵呵!”方大生笑了笑,也不生气,继续说道:“结果他领着人到了地方,大家分散开去找那五个娃娃的尸体,没过多长时间有人找到了,那些尸体都被摔得稀巴烂,根本认不出谁是谁,但现场的尸体却不是五具,而是六具。开始大家以为,是村里那小伙说错了人数,要找他问问,但那小伙却不见了,和他走一块在山里搜索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陈小驴:??? “那个小伙是谁?”陈小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问了出来。 方大生道:“方全虎。” 我草!方大叔这是在暗示什么?六个人都摔死了,那跑回村里报信的方全虎是个什么东西? 张笏和萧和尚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挣扎的咳嗽声,陈小驴一听就知道是曹侯的,果不其然,下一秒张笏就在那边道:“知白,猴子醒了。” “来了!”和方大生的谈话被打断,陈小驴应了声马上折回。 方大生站原地没动,他盯着陈小驴离开的背影,黑暗中神色难明,低声喃喃道:“那东西小佛岭也压不住了么?” 曹侯咳嗽声不断,陈小驴折回的时候,这货正念叨着要水,他没好气的翻出水袋给丢身上骂道:“带着你下来净特么坏事了!嗳?我草,你个瘪犊子----” 陈小驴还没骂完脸就绿了,曹侯对他的骂声充耳不闻,拧开水带就咵咵地一顿猛灌,简直跟刚从沙漠里给爬出来的一样。 “咱们特么就剩这一袋水了!” 时间耽搁的比陈小驴想象的更久,他们干粮补充还有,但水是真不多了,本身是想着曹侯这货润个口就行。 曹侯却根本不管这些,一口气喝了个饱,肚子也明显随之鼓胀起来,等水袋被扔下的时候,已经干瘪了。 “真的渴!”曹侯缩了缩脖子,旋即感觉到什么,马上低头看了眼,紧张道:“我草,小驴我这是啥情况?” 小帐篷顶在那里,估计这货自己也难受的不行,陈小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每天早晨睁眼那会儿,谁不懂谁啊! 陈小驴还没说话,方大生也走了回来,随意扫了眼说道:“身体不错,比我想的要醒得早一点,这也不用担心,喝了这么多水,等会撒一泡就好了。” “撒一泡?”曹侯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皱着鼻子嗅了嗅,奇怪道:“我草!你们谁在这撒了,这味儿----” “阿弥陀佛!”萧和尚突然很想再抽这货一棍子,但和尚的职业道德阻止了他。 曹侯脑子好像还有点没转过弯来,这会儿才注意到方大生这陌生人,就皱眉询问。 陈小驴解释了一通,发现这货从学了那个欢喜禅的手型后的事情都没了记忆,顺带着把他身体变化和后来的事说了。 “我草?”曹侯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在得知自己小兄弟可能会爆后,那种害怕真不是装出来的,紧张求证道:“真没事了么?” 得到肯定答案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胀得难受,甚至不敢完全做起来,只能半坐着不自在的扭动。 陈小驴对他刚刚的状态好奇极了,尤其那会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巨大的诡异石像,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一般,就撞撞他问道:“那会儿你看到什么了?” “我----”曹侯开口,又忽然住嘴,连连道:“没啥,大脑一片空白,能看到啥啊!” 这货明显在撒谎! 陈小驴根本不信,都是撅个屁股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的兄弟,谁能瞒过谁啊?正要再问,毕竟这地宫本身就诡异,他希望得到所有正确信息不至于在什么事情上判断错误,但忽然想到猴子这货的一个小细节,脑子里一声惊雷——我草,不是吧? 猴子说没啥的时候,那眼神,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往没用身上瞟! 陈小驴诡异的看了一下这俩,没用的确是帅,短发小道士,五官清秀,不苟言笑,身上又多少有一股子出尘劲。 可尼玛,咱们是兄弟啊! 没用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他? “知白,怎么了?”张笏察觉到陈小驴眼神不对,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啥----没啥----”陈小驴一叠声的摇头,忽然发现曹侯另一只手还抓着自己胳膊,马上跟见鬼一样的甩开,起身道:“等猴子尿了吧,这里壁画挺有意思,我去把剩下的看完。” 他重新去了大殿又侧,过去之前还给方大生使了个眼色,希望能把刚刚被打断的对话继续进行完,方大生却好像没看懂他眼神的意思,站着没动,就笑眯眯的盯着曹侯。 萧和尚这时凑到了方大生旁边说话,那语气和跟陈小驴三人说话相比恭敬多了,“前辈,小僧想求一条刚刚你钓出来的黑虫。” 方大生瞥了他一眼,没说给也没说不给,眼睛定在那头穿山甲身上说道:“这穿山甲挺灵性的,怎么养出来的?” 萧和尚脸皮一抽,话题一转道:“我陈兄弟那只猫才是宝贝。” 方大生不接招,淡淡道:“猫常见,穿山甲不常见,和尚娃娃别这么紧张,我又不要你这个。” 萧和尚沉默了一小会,开口道:“四条我全要。” 方大生点头。 张笏和曹侯好像都没听懂俩人说话,一个古井无波,一个摸着他小兄弟好像在缓解难受。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又见壁画 陈小驴挪到右侧壁下,把方大生和萧和尚的对话收入耳底,这俩人也根本没有瞒着的意思。 尽管陈小驴对方大生来这里的目的充满了浓浓的好奇,但对这种让人看不清深浅的人物,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小舅那伙人是这样,方大生也是这样。 都是千年狐狸。 算了,探不到消息就探不到吧!陈小驴收拾了一下心思,注意力重新被右侧壁画吸引。 这边壁画的一开始,是一副看着很宏大,又带着点说不清诡异的图案,但又没有多少故事性,只是描绘了大肚子的女人已经走到了某个不知名山脉深处,她走的山路险陡,周围怪树丛生,峰奇石峻,而这条无比险陡的山路不断向前蔓延,一直到了最远的一处山顶。 不过远景已经比较模糊,陈小驴没有对比参照的情况下,陈小驴也说不清那座山到底有多高,而山顶范围的涂色,又好像和左壁第二画那片混沌有点像。 这是在说无生老母舍弃世间,要回去它出来的地方么? 陈小驴做着不靠谱的猜测,挪脚看向下一幅。 “还真是这样!” 第二幅画上的内容让他愣了楞,这时候大肚子女人已经到了山顶,她面前是一片混沌,混沌中开着一扇门,不过却有很多人挡在她和门中间,手中都拿着一样的制式兵器,是一群古代士兵,领头的是一名双手持剑的男人,面容比较模糊,但甲胄齐全。 陈小驴不是古历史专家,没办法从人物衣服上判断这属于哪个历史年代,不过直觉告诉他这年代肯定十分古老。 方大生这会儿又走了过来,好像给他解惑一样说道:“这些壁画我也研究过,时间跨度很大,从这些人物着装上来看,这时候应该已经进入了秦一统时期。” “秦?”陈小驴疑惑,心说那这时间跨度可真够大的,那边壁画的结尾,人类才刚刚进入了由部落群居往早期城池转化的时候,这中间演变的时间最少得有几百年上千年吧? 方大生点点头,却没有再做详细解释,就算陈小驴问他也不说,陈小驴无奈道:“叔,你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种庄稼的人啊!” 方大生呵呵一笑,示意他看下一幅。 第三幅画,大场景没有太大变动,但一群士兵将拿着兵器将女人围在了中间,那个将军单手拄剑,向女人伸手,女人也朝他伸手,好像是在将一枚鸽蛋大小的圆球交出。 “这又是什么东西?” 陈小驴目光被那个圆球吸引,看向方大生。 方大生道:“如果这记载的是真的,我怀疑这个东西,可能就是始皇帝找了一辈子的药。” 对这段传说陈小驴知道一些,皱眉道:“长生不老药?”心里涌出了一股浓浓的荒谬感。 方大生却认真点头,“没错,按照这画上的时间来看,一个人怎么可能活那么长时间?除非她有长生不老药。” 陈小驴道:“这也太扯了。” “扯不扯谁知道,也可能只是白莲教给自己脸上贴金。”方大生不置可否,毕竟这只是没有任何历史依据的壁画,带有太强烈的主观情绪,估计也是杜撰成分居多,但他还是幽幽道:“不过从古至今,很多记载好像都被弄丢,或者人为抹掉了,我给你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您说。”陈小驴看向下一幅画,却不想在方大生嘴里听到了惊雷,“几十年前的太平天国声势特别浩大,一开始就把前朝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结果没几年就忽然衰落了,这中间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而且当年有那些说不通事情的所有记载,现在都找不到了,你不觉得奇怪么?” 又是太平天国!陈小驴心中一顿,惊疑不定,他不清楚方大生这是故意把话题往太平天国上引,还真的只是无心举个例子。不过他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很无所谓道:“这我还真不太了解,不过说起太平天国,叔啊,我还从你----方全虎那里听到点事,他当时告诉闹太平天国那会儿,真法寺前任方丈出去云游,后来带回去了一些小孩收养,觉弘大师就是当年那群小孩里面的一个,但这又和你之前跟我说的事情冲突,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一次去真法寺出来,方大生让他回头,却看到了一座破败的寺庙,还告诉他里面根本没活人。 “呵呵,陈小子,还是之前我劝你的那句话,浦弯镇没事少去,最好别去,真法寺的事情更别多打听,叔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方大生根本不接这话茬,甚至还多劝告了一句。 “那我就听方大叔的。”陈小驴就不再问了,说实话如果不是张五爷让去,他后来也没打算再去那地方,屁都没捞到还惹一身骚。 “行,你继续看,顺便和我说说接下来你准备干啥。”方大生随口问着,开始逗弄在陈小驴肩膀上闭目养神的猫兄。 “我还能准备干啥,好不容易给摸到这地方了,肯定是往里面探探,捞点值钱玩意儿带上去卖啊!不是为了票子,谁愿意来这种地方拼命?叔,你这把里头也摸了一圈了,别是把值钱玩意儿都给弄到手了吧?” 陈小驴挪着身子,嘴上开始没一句实话的瞎忽悠。 “嗳?这瘪犊子的就给杀了?” 这幅图却直接的让陈小驴有些震惊,画上那个将军模样的人拿到了鸽蛋大小的圆球后,围着女人的士兵们毫不犹豫的下了杀手,几十把兵器捅进了女人鼓胀的肚子里。 这狗日的也太直接了! 虽然画上没有配字,但只要有点智商,很容易就能把内容还原出来。怀孕女人,也就是无生老母好像要离开人间回去,却被一个人带着兵堵在了门口,那个将军应该是求药的,而无生老母选择妥协,给出了‘长生不老药’,却没想到刚把药给出去就被人捅死了。 陈小驴迫不及待看向下一幅,只是-----“我草,画呢?谁特么这么缺德啊!?” 后面的画全都没了,被人用大片大片的红漆泼掉了所有主体部分,变成了只能看到一些边边角角的样子,而且这红漆明显是近年才弄上去的,前朝时候根本没油漆这玩意儿啊! “你他娘的看我做什么?老子是多无聊来这里泼油漆?”方大生见陈小驴把怀疑的目光瞥向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叔你别对号入座么。”陈小驴摸了摸下巴,这会儿他忽然点那种感觉了,好像是有人在刻意抹除某些痕迹一样?想着想着他忽然心里一突突,他父亲多年前来过,这红漆该不会是----父亲给泼的? “得,你小子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后面还有一幅画,你自己去看吧,我也不跟你在这耗了。” 方大生拿烟杆敲着手心扭头撤了,陈小驴再听到曹侯那边嚷嚷着准备去撒一泡,立刻往后走去,他对这壁画上无生老母的故事还真越来越感兴趣了,就是不知道那最后一幅画上画了个什么? 不过当他走过去,看到最后一幅壁画的内容后,顿时愣在了当场。这幅壁画,竟然和小佛岭放着小儿棺墓室入口处,那个照壁上的诡异壁画极其相似! 有一群人跪在圆台前仿佛在献祭,而圆台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过也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在这幅壁画上,每个跪在那里的人好像都被一把刀贯穿。 ------------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重要数字 每个人都被一把刀贯穿----这画面有点熟悉啊! 陈小驴确定在小佛岭看到的壁画,上面献祭的人身上不是这样,他回想了一下当时的细节,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觉熟悉了。 当时裴珞在看到诡异壁画的时候说过一件事,他们在北平龙潭那边,一个姓潘的开的店里见过类似的画,而那副画上献祭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插着一把刀。 想到这件事陈小驴有些愣神,再看看壁画上那个祭坛,又想到芳姑做过的一件事,就是不知道这里会有什么变化? “没用,把猴子包里那个放大镜给我拿一下。”他回头冲张笏那边喊了句。 三人包里装的东西大部分都一样,但也有点差别,比如张笏那边就带了线香和香炉,同样的,曹侯也带了点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用到的小工具,放大镜是其中之一,这是为应付某些特别精密的锁或者机关准备的。 张笏在那边犹豫了一下,他正准备扶曹侯起来去撒一泡,按照方大生说的,那黑虫被勾出来,曹侯再喝这么多水,撒.尿排了残毒,曹小兄弟才会低头。 曹侯冲他摆手,道:“先去看看小驴那边,我再憋一会。” 俩人都没提让萧和尚或者方大生搭把手的事,而萧和尚也在和方大生继续小声交谈,俩人都没多事。 张笏点头,从曹侯包里翻出放大镜送到陈小驴身边,他一路过来顺带瞄了些壁画,但没露出什么吃惊的表情,反而对陈小驴交代道:“壁画不能全信。” “谁全信谁傻逼啊!”陈小驴接过放大镜,作为一个二十世纪新时代的年轻人,鬼怪之说他或多或少的信一些,但神话什么的,这不扯淡么? 张笏不再说话,在旁边等着,对这些壁画记载也不怎么感兴趣。 毕竟要说宏大神奇什么的,那寺庙和道观里才多得是。 陈小驴学着芳姑的样子把这幅不大的壁画用放大镜看了一遍,和小佛岭那副图一样,圆台中间好像是一个洞,一只指甲极长的手从里面伸出,扣在圆台上,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爬出来。 这部分倒是没什么变化。陈小驴心里嘀咕着,就在准备收手的时候,放大镜无意间从那些献祭人的人脸上扫过,不禁一楞。 张笏顺口问道:“怎么了?” 陈小驴把放大镜朝他一扔,道:“你看看这些人的脸,熟悉不。” 张笏仔细观察了一圈,皱眉轻声道:“和船上那东西很像。” 圆台下正在献祭的那些人的人脸,在放大镜下好像都覆着一张硬壳似的面具,跟在鬼挠洞里把张笏抓上船的那个怪物的脸极其相似。 “所以这幅图可能会和太平天国有关系?”陈小驴喃喃自语。 在小佛岭的时候他没想这么多,也没注意到献祭人的脸,当时只是觉得圆台上那只手十分诡异,但在鬼船上,他可是亲眼在船舱里看到了藏着‘太平天国密码’的火星文图案的。 “什么?”张笏没太听清陈小驴的自语。 陈小驴刚要解释,又忽然改口道:“没什么。” 这时萧和尚走了过来,他已经走马观花的把那些壁画全都看了,再凑过来看这幅壁画,怔然道:“哎哟我----阿弥陀佛,这玩意儿是小佛岭那幅图?” “差不多吧。”陈小驴点头。 “图不是一拨人画的,两种绘刻手法差别很大,风格差别也很大。”看了看后萧和尚就失去了兴趣,“不过这和我没关系。” 这时曹侯在那边大声嚷嚷:“小驴,没用你俩狗日的好了没,好了赶紧扶我一把,憋不住了啊!” “来了来了!”陈小驴回应。 三人赶回大殿中央,张笏扶着曹侯到墙边撒.尿,陈小驴趁机问方大生道:“叔啊,最后那幅图啥意思?” 方大生乐呵呵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就是知道也不说喽?陈小驴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无意间错过了什么事情,一边想着一边心口道:“叔,给个实话么,里面值钱的宝贝是不是都被你给摸光了?要真是这样,我们就不进去了,没啥意义啊!” 他想在方大生面前把进来求财的人设先立起来,至于萧和尚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他倒不怎么担心,这俩人也是萍水相逢,更何况和尚也不是个多嘴的人。 方大生骂道:“晒着太阳都是人,见不到光就做鬼,我要是现在承认了,你们几个小子是不是准备弄死我,然后把我摸到的东西都拿走?” 人为财死,到了地下就别谈人性,这是土夫子们常干的事。不过正所谓艺高人胆大,虽然他们这边加上萧和尚有四个人,但陈小驴却有一种感觉,就算自己有这心,怕是真做了最后吃瘪的会是他们自己。 “我草,方大叔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陈小驴装出委屈的样子。 方大生道:“行了小赤佬,别在这套话了,我在这里面什么都没摸,再说了,我连个包都没带,就算摸了什么,能往哪里藏?老实说,这后面到底什么样,我也只走了一小部分,出后门到那怪物老巢这一段还能走,再走过去是一段鬼打墙,走着走着就能给你绕回来,感觉总在原地打转。” “鬼打墙?”陈小驴不太信,嘀咕道:“什么鬼打墙能困住叔你啊?嗳?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跟着那伙东洋人才到了那边,又因为惊醒那个怪物被追回来了么?怎么知道后面全是鬼打墙的?” 方大生表情顿时一滞,旋即想到什么,嘴角一咧,“我当时是这么说的?你糊涂了还是我糊涂了?” “呵呵,不是这样说的?那可能是我记岔了。”陈小驴理直气壮的点头,甚至还怀疑的看了方大生一眼,心里却在骂这些老狐狸真难忽悠,这样子都诈不出来话。 刚刚方大生的确没有说这么具体,只是提了一嘴自己吊着那群东洋人的尾巴,别的根本没有细说。 曹侯在墙根下撒.尿完毕,整个人脸上都透着一股舒坦,下面顶着的小帐篷也终于塌下去了,见曹侯回来,陈小驴关心几句,确定这货已经能跑能跳毫无问题后,就一挥手道:“那就不磨叽了,走,早点弄到之前玩意儿早点上去,方大叔你既然走过一趟,那就顺便给带下路?我殿后。” “小赤佬疑心太重!”方大生虚点了点他,不过也没有异议,虽然不管遇到机关还是别的什么,打头的是最危险的,但就像陈小驴说的,他走过一趟,所以知道从这里出去,再到石窟那边,通道上根本没有什么危险。 五人绕到石像后,这里有一个半开的大木门,不过比进大殿的那扇门略小一些。 陈小驴走在最后,顶着头上的猫兄,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摸出了罗盘,走出去的瞬间他忽然想到刚刚隐约间抓住的那一点灵光是什么了。 1864! 是这个数字! 如果说是对父亲有意义的数字,那么除了他之前想到的生日,忌日这一类时间,还有这个极为特殊的年份。 这一年清湘军攻破天京,而太平天国有圣库宝藏的消息,也是第一次开始流传! 想到这点,他立刻把手电筒咬住,低头拨动罗盘盘面。 咔! 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响,仿佛是某个机关被触发一般,方形罗盘下方一个柱状条向外突出了一段,而原本无比紧凑的罗盘各盘面,这时相互之间好像都拉开了一点点距离,仔细看去,松散了不少。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方夜谭 陈小驴眼皮一挑,捏着突出的机关轻轻转动,罗盘迅速变化,各盘面围绕天池,如环抱之臂交错,从平面化成立体。 而当他将机关旋转到某个位置时,如同钟表指针不断摆动作响的天心针忽然一定,指向一个固定方位,响声也随之消失,除了罗盘形状大变之外,好像一切都恢复正常。 继续拧动机关脱离那个位置,罗盘盘面开得更大,但天池指针又再次失灵。陈小驴想了想,又往回拧,仔细观察着细节重新复位,等天心针静止后停手。 所以这个位置对应了地宫的风水走向? 看着手中熟悉又陌生的罗盘,陈小驴大呼神奇,但问题跟着来了,这样的罗盘要怎么看盘面? 平面的他懂,立体的----这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这时候六人已经走出大殿,下台阶后站在两道高墙之间的路上,青石铺地,这种走廊乍一看,就像北平紫禁城里的那种通道。 一如他们刚下来所看到的很多宫殿的模糊轮廓,大殿背后,是一座宫城。 方大生刚一走出来就就停了,回头看着陈小驴,视线着重盯在那面罗盘上,似是感叹的说:“现在会制这种罗盘的人已经很少了,是个宝贝,小子,这东西你可要拿好了,很多关键时候说不定就能救你的命。” 陈小驴一怔,把手电筒拿在手里纳闷道:“怎么方大叔,你还认识这种罗盘?” 方大生道:“探幽罗盘,早年碰到过一个厉害人物,他用的就是这种。” 探幽罗盘,这名字还真是有点内味儿! 陈小驴咀嚼着这个名字,发现方大生似乎很懂,想再问一些事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方大生好像能看穿他心里在想什么,直接道:“看样子你不是很熟悉?” 陈小驴点头。 方大生忽然又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觉得----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陈小驴和张笏都不为所动,方大生这么问,肯定是有某些东西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萧和尚眼神闪烁了一下,但没接话,倒是曹侯大大咧咧道:“这问的,咱们还能在什么地方?地下啊!我们可是直接挖-----!” “猴子!”不等曹侯说完,陈小驴厉声打断。 关于他们怎么下来这点,他可没有跟方大生交实底,却没想到被曹侯这口无遮拦的货直接给说了。 果然,方大生忽然惊诧,“直接挖下来的?” 陈小驴补救道:“听他瞎扯,叔我给你说实话,我们是走一栋会跑的神秘古楼进来的,那楼里有一面无字碑,这点秘密我也不想瞒着你,没意思。”说着向萧和尚投去目光,萧和尚得到示意,并未多嘴。 这事说起来也有意思,本身陈小驴也觉得挖下来的就是挖下来的,没什么好隐瞒,所以就算萧和尚觉得不可思议那会儿,他也挺无所谓的,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情。 但从障碍层下来,看到这座在高度上违背了常识的地宫,他们是直接挖下来的这事,他就不想再提了,这里头明显有问题啊! 方大生也不点破,就像他回避陈小驴某些问题一样,发现陈小驴回避这个问题,就把话又转了回去,“说这里是地下,对也不对,不过这萧和尚应该知道啊,他就没和你们明说?” 陈小驴发现了萧和尚神情不对,没吭声,萧和尚尴尬解释道:“我也就是一点猜测,出家人不打诳语,没把握的事情哪能乱说对不对。” “那现在可以说了?”陈小驴冷哼一声。 萧和尚正想开口,方大生截断道:“我来说吧,边走边说。” “说之前先和你们讲一段有意思的历史迷题,阿房宫,你们知道吧?就是秦始皇修的那个,从陕西咸阳一直到骊山脚下,绵延了三百里,后来被项羽一把火全烧了的那座。” 陈小驴几人点头,就算没怎么读过书的曹侯,也对这座历史上的天下第一宫有耳闻。 “历史上有阿房宫的记载,但按常理来说,这么大的一个宫殿群,就算被火烧了,也应该会留下很多遗迹,可实际上从汉朝到现在,这么多朝代变化,却从没有人找到过阿房宫遗址,你们觉得这事情奇怪吗?” “还有这回事?”陈小驴听得惊讶,他也只是知道秦始皇当年修过的这座覆盖三百余里的宫城,至于其他的,还真没关心过。 方大生点点头,陈小驴纳闷道:“不过这和咱们在的这地方,有什么关系?” 方大生道:“关系很大,陈小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阿房宫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我草,这话几个意思?陈小驴眼睛一眯,仿佛抓住了某些线索,但这太匪夷所思,太玄学了吧?插科打诨道:“叔你是说秦始皇根本没建阿房宫,项羽火烧阿房宫那是造假?” 方大生脸色一黑,在漫长的宫道上走着,回头看了陈小驴一眼。 “阿房宫存在是肯定存在,所有人都相信这一点。”他道:“我的意思是,另一个空间,古代把这种地方叫幽境,它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存在,就像咱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你们从上一层下来,高度落差不到五米,但往上看,这一层又有多高?” 陈小驴不反驳了,而这也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疑惑。根据这两年他看过的一些西方物理杂志,和偶尔去国立复旦大学混课听的物理课程上所了解的,现在大洋那边好像开始在捣鼓什么空间物理了,据说是一个学者脑洞大开,提出了空间交错,还有时间流速什么的,试图把玄学具现,但这方面他也就能听懂个皮毛,根本没那个底子。 “所以呢?”见方大生忽然不说话了,陈小驴只能捧哏,暗骂这些人都有这种臭毛病,相比起来还是张五爷那干脆利落。 “所以这里就是一个古代说的幽境,如果你们是挖下来的,可能是运气好,正巧挖到了这个幽静和地面的连接出入口,但是我敢保证,除了你们挖下来的那一块很小的位置外,当时哪怕偏差只有一米,也不可能进来这个地方。” 方大生语气无比肯定。 陈小驴听到这话心里其实也信了八成,因为突然想到那只小狐狸当时刻意叮嘱他们,说那东西就在巨石下面。挖到障碍层的时候,他心里不是没有疑惑,那么大的范围,按理来说在天坑底下随便打个切口都应该能进入障碍层,为什么小狐狸非要具体到巨石下方的位置? 现在方大生断断续续说的这点东西,倒是无意间把陈小驴的疑惑给解开了。 可是尽管亲眼见了,但听着还是觉得----真瘪犊子的像天方夜谭! “好吧,叔,可是这和罗盘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方大生道:“进到这种地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算是和地面彻底脱离了关系,普通风水罗盘勘定风水,都是基于地面上山川河流那一套规矩,但那些规矩到这种地方就没了,所以,普通的罗盘一进入这里就会彻底失灵,甚至损坏,而你拿着的这种罗盘就不一样了,这种罗盘原理我虽然不清楚,但它的确可以通过立体调整来勘探幽境这种地方的风水位,所以它才叫探幽罗盘。” “对了,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就是想说既然你手里有这玩意儿,那处鬼打墙,我们说不定可以走出去,到了,准备关灯。”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外面 上海最热的时候已经快过去,但满城里还是到处透着让人流汗的闷热。 这天快傍晚时候,一个挎着被花布盖着的篮子,头上缠着头巾的小脚老太婆,从北边浦弯镇的方向到了上海城边,没有进城,先扭头去了城外那破道观。 道观门关着,小脚老太婆就站在门口,从菜篮子里拿出西红柿,一个又一个的往门上砸,把道观破门砸得噼啪响。 这西红柿颜色看着很漂亮,很红,沾着门就爆浆,看着跟血一样,但道观里头一直没有动静。 小脚老太婆也不着急,不心疼,好像就是一个疯了的,很快,破门上就挂了一层红浆子。 而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快落山的原因,闷热的天气里,破道观周围似乎变得越来越阴冷。 不过道观门还是不开,仿佛里头没人一样。 小脚老太皮的西红柿砸完了,她扯过花布把篮子重新盖上,但又没有走,一直站在原地,不叫不骂也不说话。 但仔细的看去,这老太除了小脚让人看着有点不舒服,她的嘴角好像也有些问题,褶子里贯着密密麻麻的针眼,而那些很短的竖褶,仿佛是被线勒出来的一样。 终于,在天要擦黑的时候,道观里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嗽完了就是张五爷一声乖戾的呵斥。 “滚!” 小脚老太笑了,笑容阴森森的,不说话扭头离开,看方向是往上海市里面走了。 道观破门上挂着的那些西红柿浆子,在她离开后不多一会儿,忽然开始发臭,变黑。 上海的繁华在白天,而一到晚上,其实除了租界区,也就只有那几条街道很热闹,其他的地方都会变得慢慢冷清,也包括陈小驴租房的弄堂。 这时候房东王姐和她的丈夫孩子正吃着晚饭,头顶电扇呼扇呼扇的摇着,但怎么走赶不走带着水气的闷热。 一家人饭桌上闲聊,聊着就说起了租客陈小驴。 王姐丈夫忧心忡忡的说:“要不等小陈回来,还是让他重新找个地方吧?这三天两头的不在,我总觉得不安稳。” 而王姐带着上海女人特有的强悍和计较,其实她心里也不怎么安稳,但还是说:“外乡人在上海辛苦,找个落脚地多难,再说了,让他退了房子,换个别的人----你看看就现在这状况,有几家租房不被拖欠房租的?” “就是他不拖欠,出手还那么阔绰所以我才操心的,这来钱怕不是什么正经路子----咦,阿嚏!”王姐丈夫正说着,忽然身上一寒,扭头就打了喷嚏,而且还感觉越来越冷,又嘟囔说:“这什么鬼天气哟,刚刚还热的不行,怎么一下子感觉这么冷的!是不是下雨了?” 不光是他,一家三口这时候都觉得冷,王姐关了电扇,离开饭桌去开门,“我去看看。” “啊!” 刚一开门,她就被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外面贴门站着一老太,脸上的褶子有些吓人。 老太没说话,本来按照上海女人的脾气,王姐这会肯定是要骂一句‘作死’的,但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怂了一下,就站在门里壮着胆子问:“老太太是找人?” 王姐丈夫这时也从饭桌上坐起,他好像看到什么,身子一僵,马上把儿子遮到身后,他儿子想探头出来,被他立刻按了回去,僵笑的看着那老太,“老太太我们不认识你啊,你要是找人的话,可能是找错地方了。” 老太还是没有开口,她把盖菜篮的花布一角拉了拉,面无表情的又走了。王姐丈夫立刻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将屋门关死,手抖着摸了颗烟塞进嘴里。 准备点火的时候,看到王姐表情泼辣的好像要骂,又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别骂,别骂,别乱说话----” “你怎么回事嘛!还是男人的,看看你这样子!”王姐本身就被那无礼的老太弄得一肚子火,丈夫这一说话,尤其还是这种怂样子,她火气立刻更大了。 这时候她儿子看着他们,好奇的说:“姆妈,阿爸,刚刚那老奶奶为什么没有腿啊?” “你说什么?”王姐一楞。 “就是没有腿啊。”她儿子比划着,又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王姐丈夫接过话,有点颤抖的说:“那老太太鞋子里没有脚!而且那鞋子----那鞋子----是几十年前裹小脚女人穿的小鞋,我们经理爱捣鼓那些老东西,我在他办公室里见过这种鞋子----” “啊!”王姐又惊叫了一声,音没发完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煞白着脸硬生生憋了回去,再迟钝她都知道遇到什么了,“你个赤佬!这----是不是就是你给带回来的?不行,不行不行,明天我要去庙里拜拜!” “怎么可能是我带回来的!”王姐丈夫又怕又气,还不敢起高声,只能压着嗓子吼:“要么就是她找错门了,要么来咱家找人,就是找那小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之前就是打更的,整天三更半夜的在外面晃悠----对!肯定是找他的,等他回来了,马上让他走!” 王姐不断拍着自己的心口,这次没有说话。 …… 回头再说地宫这边。 在两边高墙里走着宫道,陈小驴还在听方大生说着‘幽境’这种天方夜谭,又没法辩的事情,方大生忽然话题一转说到了,让关灯。 到哪了?肯定是到大殿里那头竖眼怪物的老巢了! 陈小驴打着手电筒远远往那边照了一下,看了一眼后马上关灯,他们沿着宫道,不知不觉的好像快走到了地宫一边尽头,惊鸿一瞥,他看见了几十米高,表面凹凸不平,又开着不知道多少个洞口的石壁,偌大的石壁面,看过去犹如一个好像要择人而噬的恐怖石窟。 石窟和宫道没有紧挨着,但宫道一边的高墙,在去往石窟那边,好像故意开了个大概十几米宽的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的白莲教,为了那个怪物出入方便刻意留出来的。 曹侯醒后,也知道了他被打昏过去那段时间出现了什么,但没有明白的经历,畏惧比陈小驴他们少多了,他还真想走进看看陈小驴说的那种龙形怪物的巢穴,于是小声试探说:“别这么紧张啊,那东西不是追出去了么,它也不一定就在这----嘶----小驴没用,你们说的是不是就是它!?” 话到一半,他忽然倒吸冷气,就在五人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一只泛.蓝竖眼出现,冷漠的盯着他们。 “闭嘴!” 狭路相逢,陈小驴再次看清楚了这怪物的脸,恨不得转身喷死曹侯这嘴里有毒的货! 曹侯咯噔一下,表情讪讪的立刻闭嘴,他也看清了这怪物巨大的头颅,这次亲眼所见,被吓得不轻。 四周皆漆黑,在黑暗中双方对峙了片刻,幸好那怪物仿佛对他们这几个人兴趣不大,又有可能是之前弄死了几个东洋人,暂时吃饱了?它这次没有伸出肉须,等了一会后爬墙走了,速度奇快,陈小驴几人亲眼看着那只竖眼在墙上小时,几个扎眼功夫又出现在石壁上,跟着钻进某个石窟中彻底小时。 几人都松了口气,方大生又忽然提醒:“站着,还是先别动!”几人身体又立刻紧绷。 过了大概两三秒的样子,幽蓝竖眼忽然从另一个石窟中.出现,居高临下,望向宫道这边。 这东西智商很高! 看着它的行为,陈小驴心下凛然。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异变 不过它的眼睛应该有问题。 结合大殿里的情况和现在的情况,陈小驴默默判断。 有些人会把这事情归结于玄学方面,但陈小驴不同,比如乡下的大白鹅很猛,不管看着什么都敢扑上去就是干,很多人觉得这是物种天性,可陈小驴却知道这是因为大白鹅的眼睛构造有问题,它会把视线内的东西看得体形很小。 而这个龙形竖眼生物,它的眼睛则很有可能是对静止物体感知不足----不过说起来这个,他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东四省蛇多,毒蛇很毒,在热河那会儿,他就从村里一个养蛇人的儿子那里听过一说法,蛇看到静止的东西会直接忽略过去,根本不会攻击,所以一旦被蛇给盯上,只要不是那种体形巨大的就千万别动,它看一会儿也就自己走了。 “我草!”他有点恼的嘀咕一声,在障碍层被那群蛇追的时候,自己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曹侯听到动静,扭头问:“小驴咋了?” “没事。”陈小驴摇头,这事说出来太丢面子,他没说。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对那只竖眼勾起记忆,到现在他可能还照样想不起来。 没了那只竖眼发出的蓝光,宫道上就彻底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方大生压着声道:“别闹出大动静,我走前头,后头人搭着前头的肩膀,咱们走慢点,把这一段先挪过去。” 几人说好,把手搭着前头的肩膀,由方大生带路顺着宫道继续往前。 走着走着,陈小驴忽然‘嘶’了一声,蹲在他头顶的猫兄不知道咋回事,四只爪子忽然用力,抓得他头皮生疼。 方大生自己也是摸黑走,他一手贴着右边高墙,全凭一双耳朵判断动静,听到陈小驴声音不对马上停下问:“陈小子你怎么了?” 陈小驴抬手撸了撸猫兄,“没事,我兄弟发火了,挠我----”话到一半,他猛地一怔,手从猫兄身上摸过去竟然感觉滑溜溜的,同时也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曹侯没听到陈小驴声音的骤然停顿,还以为他话说完了,在前面说:“挠你?估计它就不爱和你待一块,你把它放我头上来,它肯定不挠我。” 张笏没什么感情的说:“也不挠我。” 萧和尚在更前面凑趣,“姓陈的,你那只猫其实也可以放在我这里,贫僧就勉为其难替你养了。” 陈小驴沉默着把手放在鼻尖,其实以他的嗅觉根本不用做这种多余的确定,是血腥味没错----而且还是猫兄的。 在听到前面几个家伙说话,他心猛地向下一沉,故作轻松道:“猴子原来你在我前面啊?” 曹侯莫名其妙的说:“你手都在我肩膀上搭着呢,我还能走你后面不成?”顿了顿,他忽然觉得几人间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小驴你问这话----啥意思?” 陈小驴勉强一笑,“呵呵,没啥意思,我肩膀上搭了只手,还以为你们谁在我后面走着呢。” 剩下四人全都一楞,如果这里有光,大概就能看到他们表情肉眼可见的沉重起来。 方大生豁地转身,但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他压着声说:“不要慌,可能是死在这里面的哪个人在借路走,稳住,我走快点,把这块过去就开灯!” “我也想稳住啊!”陈小驴叹气,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抓着罗盘当砖块,猛地回身向背后砸去。 猫兄身上在流血,而就说了这两句话的功夫,他明显感觉到猫兄抖了一下,它似乎是疼得想叫,但又畏惧着那个竖眼怪物不敢叫出来,所以在搭着他肩膀的那东西,这会儿很可能在对猫兄动手! 对付邪祟陈小驴没什么办法,但是罗盘或许有用,毕竟这东西有镇宅辟煞的效果。 可这一下砸空了。 也不能说砸空,陈小驴感觉自己好像是砸到了什么东西,有点阻力,但好像又没有砸到什么实体。 他肩膀上那只手,随着这一砸消失了瞬间,可紧跟着下一刻,黑暗中一双手就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窒息感瞬间袭来,陈小驴脸色酱紫,双脚慢慢离地,喉咙里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哧’声。 曹侯贴着陈小驴反应最快,他想都没想的啪地一声打开手电照向陈小驴,视线所及,包括方大生在内都被吓了很大一跳。 陈小驴面前空无一物,双脚却已经离地好几厘米,好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吊住了脖子。 而离他们稍远一点的后面,竟然有十几个脸上涂着腮红,却穿着身白色古衣的男人,他们抬着一个尖顶白色大轿,一双双眼睛毫无生气的看着陈小驴他们这边。 场景看着无比诡异。 但可能吓得多了也就无所谓了,曹侯瞄了那边一眼,压根管都不管,第一时间拽住陈小驴腰身向下使劲一拉。 “我草.你二大爷!” 陈小驴脑子‘嗡’地一下就懵了,想骂,舌头都快被掐得吐了出来,心说这家伙完蛋了,本来还能顶住十来秒,被猴子这么一拽,这口气也就剩下五六秒了。 曹侯也懵了,但他觉得自己很镇定,最少逻辑清晰,小驴这明显是被什么东西往上面拖,他只要给拽住了,不让拖上去,或者给拽下来,不就赢了? 就跟拔河一样! 想着,他又是狠狠一拽。 陈小驴当场翻了白眼,脸色已经朝着发黑的方向走了,心说猴子你这货藏得挺深啊,这里面的邪祟只是想让老子死,你个瘪犊子是想让老子死快点! 说来缓慢,其实从陈小驴发现不对,到曹侯开灯有所行动,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这时张笏并拢二指才正向陈小驴脖子后点去。 “猴子撒手!”发觉曹侯曲腿,似乎是跳起来准备整一个千斤坠,饶是张笏脸色都白了一下,急忙用肩膀把这货撞开,同时手指终于点到了小驴后脖。 撕啦! 似乎有什么东西燃烧了一瞬,陈小驴感觉自己脖颈一松,噗通软到了地上,猫兄这时候好像也没了力气,轱辘从他头上滚下,带着一身血横躺在地上轻轻喘息。 一人一猫,险死还生。 方大生看着曹侯打开的手电筒,再看看远处似乎又一次从石窟里发出蓝光的那只竖眼,最后把目光放在了那群抬轿的诡异男人身上,眼神无奈又凝重,迅速说道:“那个小胖子,带着陈小子先走,顺着宫道再往前走一段有个岔路口,在那等着。姓张的小子,还有小和尚,你俩留下,我一个人赶不走这些东西!” “我个阿弥陀佛啊!”萧和尚似乎有点不情愿,但被方大生一瞪,秒怂,嘀咕道:“行吧行吧,可姓陈的有爹啊,你对他这么好是想收儿子?” 没人理他,张笏只是简单点头,迅速放下包拿住了他那张八卦黄布。 “你们小心!” 曹侯和陈小驴没有多话,知道自己俩人呆在这里会变成累赘,带上猫兄,顺着不知道还要走多远的宫道快速离开。 宫道是一个弧形,曹侯半扶着陈小驴,俩人往前走了一小段就和方大生那边脱离了视线,曹侯回头看了眼,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刚刚看着还虚弱的不行的陈小驴却突然一下精神了不少,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先别说话,快走!” “小----”曹侯懵了,脚步顿了一下,刚刚看着那些诡异男人和大轿都没被吓到的他,这会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有那么点心慌。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探查 不少恐怖的想法在曹侯脑子里转了一圈,小驴忽然的变化让他感觉实在是太诡异。 陈小驴却顾不上解释这么多,手电筒往前一晃指路,“等会和你说,先跟上!” 在他手电筒晃过去的地方,有两道看不太清楚的人影正在快步向前,但从背影来看,似乎是陈父和那名叫老枪的斗篷男人。 这怎么又看到了? 曹侯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第一反应是那面大铜镜被搬来了这里?但四下一看,却根本没找到大铜镜的影子,而陈小驴这时候已经抱着猫兄快步追了上去。 “我草,你倒是等等我啊!”曹侯压着音量不敢大声,急忙小跑追上。 前面两个影子走得很快,而且看着似乎极不稳定,时有时无,经常是显形出来走几步,忽然消失,隔两三秒时间又忽然出现,不仔细盯着,可能很快就会看不到一样。 事关陈父,曹侯尽管担心陈小驴是怎么回事,又有点担心后面被留下的没用,但还是没添乱的快步跟着。 走了大概四五分钟左右,他们沿着的宫道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岔口,曹侯心说到了?就看到陈父和老枪的影子在岔口处一闪而逝,径直从一条宫道里走了进去。 陈小驴也不含糊,跟没听到方大生之前的叮嘱一样,脚步不停,继续尾随其后,曹侯犹豫一秒,心说死就死吧,一跺脚也跟了进去。 这应该就是方大生先前说的鬼打墙那一段了?陈小驴也不是一味的莽,从岔口进来就仔细注意着周围的变化,进岔道不到十米,就发现这里面的路弯曲更大,而且路两边阻挡的也不再是单纯的高墙,而是变成了被开凿出很多两三个巴掌大小凹陷的石壁。 凹陷里黑漆漆的,似乎有石偶,但那些石偶具体是什么,他跟着前面父亲和那老枪留下的影子,也没时间去关注,只是抽出匕首扔给曹侯,让他沿途做一些隐蔽记号。 “给咱们留的,也是给没用留的。”他刻意交代了一句。 曹侯听到这话就懂了,小驴的意思是没打算给方大生和萧和尚留,这事情他做起来倒是轻车熟路,因为三人间本身就有陈小驴专门设计的一套交流暗号,说是从风水符文上演变过来的。 一边走一边画着记号,曹侯倒是安心了不少,最少通过这些小细节,他确定了陈小驴应该没有被什么邪祟上身,唯一想不通的是小驴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仓促,要说是因为看到了陈叔这俩人的影子,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又看到的?最少他是什么都没看到。 脚下的路越走越弯,而且岔口变得越来越多,在又走进了一条三岔口后,他忍不住低声问道:“不是说有鬼打墙吗?咱们这是要走哪去?” 走哪去?这瘪犊子的,我也不知道要走哪去啊! 这问题陈小驴回答不上来,把怀里呼吸微弱的猫兄掂了掂,又有些担心它的状况,只能闷声道:“先走跟上再说!” 话一落地,两人的脚步忽然停了。 陈父和老枪那两个显得飘忽的影子又一次消失,但和之前不通的是,这次两人等了十几秒,影子都没有再次出现。 “小驴,这----” 这是一个丁字口,站在这里,抬头除了石壁什么都看不到,曹侯不知所措。 陈小驴也有些懵了,端着手电前后左右看了好半天,确定那两个影子真的不会再出现,才有些不甘心的握了握拳,向四周问道:“芳姑,这到底怎么回事?” 黑暗中却没有声音回应他的询问。 曹侯都惊呆了,诧异道:“小驴你没发烧吧?哪有芳姑?” “她没跟上来。”陈小驴咬牙,摇头,又道:“等会他们来了再说,先看看猫兄。” “妈的,怎么忽然感觉你比我还不靠谱!”曹侯不满的嘀咕,他的视线也是这会儿才有空落到猫兄身上,手电筒刚照过去,心里就猛地一揪,失声道:“它怎么成这样了!?” 陈小驴心里憋着股邪火,没有说话,猫兄这时候看着凄惨极了,背上和身侧,被黑暗中那个东西生生揪掉了成片毛发,血液从这些地方渗出,看着像极了一个又一个的怪异血手印,每一个手印的大小,看着就如同婴儿手掌。 仔细检查了一圈,确定它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相比起来,看着还没有前两次那么重,挺过来应该没什么问题,陈小驴才微微松了口气,托着它抱歉道:“又让你受伤了。” “喵呜~”猫兄虚弱的回应了一声。 这是猫兄第四次救命了,陈小驴很清楚的知道,刚刚如果不是它一直盘卧在自己头顶死都不让,那自己后来根本就不是被掐着脖子拖起来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会被黑暗中袭击的那东西直接掐死,或者----“拖到穹顶上去么?”他抬头向上看,喃喃自语。 “还能叫,看这样子一时半会的死不了,没用那边带着药,等他过来了,敷点药应该就万无一失了。”曹侯松了口气,问道:“现在咱们怎么办,在这里等没用么?” “不能死等,给没用在这里留个记号,把周围再探一探。”陈小驴摇头,把猫兄交给曹侯抱着,接过匕首在原地做了个原地等待的记号。 方大生说这一段是鬼打墙,陈小驴倒是觉得叫迷宫更合适点,里面四通八达岔口极多,而这种地方,人迷失在里面太正常不过。 曹侯倒是没什么异议,尽管他很想先问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前一秒还和方大生萧和尚好好的,怎么忽然一下感觉就有问题了?还有芳姑,不是那天晚上已经和贾小舅他们一起消失了,怎么又一下子和她扯上了关系?但又清楚的知道,既然小驴说等没用到了再说,那自己肯定是暂时问不出了什么了。 “那往哪边探?”他问道。 陈小驴摸了摸下巴,这里是一个丁字路口,而他和曹侯是从竖着这条路过来的,所以就变成了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不过两边都没有走过,倒也无所谓了,他随手指了个方向,和曹侯一边做着记号一边探了过去。 两人往前走着,顺便查看了不少石壁凹陷里雕刻出的石偶,这些石偶雕刻风格很怪,底座和石壁连在一起,又清一色的全都是女相,有些上了色有些灰白,但几乎都是彩衣飘带。 “嗳?我去,小驴你来看这个,这他娘的雕得都是些啥玩意儿?”也不知道是哪个石偶激起了曹侯的好奇,他从陈小驴那要了放大镜,趴在凹陷前的洞口前,看了眼那个女性石偶的脸,吓得往后往后一蹦。 “你个瘪犊子能不能别一惊一乍!”陈小驴没好气的骂着,凑过去把曹侯那胖头掀开,透过放大镜瞅了眼。 “我草!” 他被丑到了。 手心大女相石偶身形纤细,单看外形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但如果用放大镜看的话,那张脸竟然五官扭曲,又丑又狰狞,完全没办法让人和她的身形联系在一起。 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又代表了什么,但只是这一眼就让人够了,陈小驴甩了甩头,把那张脸的样子从脑子里甩开,道:“能出现在这里,八成还是和白莲教的什么教义有关系,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别看了,不然你小心和在大殿里一样,现在主要还是探路,先往前走!” “妈的,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曹侯闻言两腿一紧,追着陈小驴继续在黑暗中探索。 ------------ 第一百三十章 见面 十几分钟后,漆黑宫道的岔口,两道手电筒灯光闪烁,两个人从一条岔道里走出。 胖的那个左右看了眼,正要闷头走向另一个岔口,被旁边青年若有所思的拉住,“猴子,我们走出来了。” 陈小驴用手电筒打量周围,一边是高墙宫道,一边是岔路口,他和曹侯一路做着记号从迷宫里走了出来,不过出来的这个位置,却不是陌生的出口,而是他们俩刚刚追着陈父背影走进去的地方。 曹侯被绕的有点晕,被陈小驴一提醒,猛地一拍脑袋骂道:“妈的还真是,里头实在太绕了。” 他和陈小驴在里面探路,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个相似的岔口,三岔口,十字岔口,刚一走出来觉着熟悉,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还在里头那迷宫里。 陈小驴侧耳听了听动静,四周很安静,没有什么让人警觉的声音,他不知道没用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歪着脑袋想了想,对曹侯道:“再去那个丁字路口一趟,看看没用他们到了没有。” 因为一路留着记号,俩人顺着一开始的路径,很快赶回了留着记号的丁字路口,不过这里没人,张笏还没有过来。 曹侯提着心说:“小驴,我一直想说,让没用留在那里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其实完全可以让那方大叔和姓萧的顶住嚒。” 陈小驴摇头,“没用不留在那,咱们也走不了,不过不用太操心,没用应该是安全的。” “啥意思?”曹侯迷惑。 陈小驴咧嘴,没把话说透,他现在有点怀疑萧和尚和方大生是不是一伙的,不过有些细节串不上,但刚刚在黑暗里听到芳姑的提醒,再等猴子打开手电后,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那群涂着腮红,抬着白色大轿的诡异‘男人’,是真的有些吃惊。 他指着丁字路口另一个方向道:“再探探这边,看能不能找到另一个出口。” 又过了十几分钟,两人再次从入口处的另外一条岔口走出,陈小驴拧着眉毛,曹侯挠着头,纳闷道:“咱们都撞了好几次留记号的路了,这地方是不是根本没有别的出口?” 陈小驴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但很快否定了,摇头说:“没这个道理,这么搞从风水上说不通,风水不回头,所以有入必有出,不然气势淤塞,福地变凶穴,要牵连一大批和这地方有关系的人倒霉,再走一趟,这次咱们从这边进,先不去丁字口!” “……”曹侯动了动嘴,一扯到风水他就说不上话了,不过看着陈小驴抬脚准备再进去,忽然灵光一闪道:“如果这样那就说得通了啊!” “啥玩意儿?”陈小驴脚步一顿。 曹侯道:“你看,这地方要真没有出口,那按你的意思,就是风水会坏,所以如果这里真是那什么白莲教的老巢,而白莲教被坏掉的风水牵连的完蛋了,这不刚好能说得通么?” “我草!” 好有道理!陈小驴脑子嗡的一下,但转过头一想,难不成白莲教在建这个宫城的时候,还能专门留了个这种地方自己坑自己不成? 想到自己差点被这货给带歪,顿时一脑门黑线道:“少废话,走。” “小驴,不是我咒你啊,我觉得就算咱们再跑一趟,估计还是没啥用。”曹侯撇嘴,又一次快步跟上。 不到十分钟,俩人再次走出,比前两次都快,陈小驴一语不发,扭头又扎了进去。 四次----五次---- 当第六次从迷宫中走出,曹侯差点没哭出来,这次他和陈小驴只用了大概五分钟左右。 “歇一会儿,先歇一会儿!”曹侯屁股顶着宫墙,赖原地死活不想进去了,同时有点担心道:“小驴,每一条道上都特么留了记号,这还算个屁的记号啊,咱们再进去不会直接走晕在里头吧?”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事情,面前这个不大的迷宫,六进六出下来,每一条道都被俩人走了一趟,而陈小驴留下的记号也越来越复杂,到最后这次,留下的指向记号除了他自己,估计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摸清那些记号到底什么意思了。 “我肯定不会。”陈小驴回答着曹侯的问题,眉头轻皱,这时候他脑子里已经有了迷宫全貌图,不过曹侯之前的话,似乎一语成谶,难不成这个迷宫里头,还真没另一个出口? 但这怎么可能? 哒!哒!哒! 正思索着,大殿那边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脚步节奏陈小驴很熟悉,似乎是没用的,他扭头看向宫道,把握着的匕首紧了紧,猫兄已经被他重新拖上了肩膀,不过似乎体力有些透支,它这时候已经睡着了。 稍晚一些,曹侯也听到了动静,身体紧绷看向陈小驴,陈小驴指着那边无声道:“没用。”他点头,但没有放松警惕,把重新插到背包侧兜的手枪拿出,悄然打开保险栓指向那边。 曹侯反应其实很快,也很敏锐,他从和陈小驴一直的闲扯中,也捕捉到了点信息,比如在石窟那边骤然遭遇诡异似乎有些问题,而帮过他们的方大生和萧和尚俩人之间,除了那几条黑虫之外,似乎还有些见不得人的Py交易。 脚步声靠近,一个穿着绣花鞋,腰系麻绳,披头散发还踮脚走路女人先出现在了俩人面前,跟着那女人忽然侧头。 啪! 火光一闪,一声枪响在地宫中骤现。 陈小驴本身看到芳姑,还勉强松了口气来着,这忽然出现的枪声让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还好,芳姑避过去了,那颗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耳朵飞过,跟着是握着匕首的张笏从后面出来,他向陈小驴点头,又看了曹侯一眼,曹侯这时候讪讪把手枪,刚芳姑出来的瞬间他是真被吓到了,还以为又来了个邪祟。 “我草,芳姑你不是都跟着小驴他小舅跑了么?”俩人走进,曹侯很快收起讪笑,整个人变得警惕。 陈小驴也不知道芳姑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和张笏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看向芳姑道:“芳姑可以给我个解释?” 芳姑扫了曹侯一眼,道:“可以,先进去再说,枪声一响,可能很快把他们引回来。” 陈小驴点头,带着他们很快到了丁字口,道:“影子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剩下的地方我和猴子全走了,但没找到出口。” 芳姑皱眉,似乎在判断陈小驴话里的真假,又看到陈小驴盯着自己等解释的眼神,想了想道:“那天晚上,他说看到了古楼,又从你身上拿走了玉佩,还让不要叫醒你们,我们从那栋楼下到了这里,但碰上了些意外,我被一个东西缠住了,他们也不见了。” “为什么要撇下我们?”芳姑说的话,陈小驴信前半部分,后半部分不知真假,不过关于贾小舅的奇怪行为,他想要一个解释。 “他说这地方肯定很危险,他是做舅舅的,不能让你轻易涉险,事情他一个人扛了,还说给你留了后路,让你这次过来就当郊游。” 芳姑语调平平,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似乎只是在单纯转述贾西北当时唠唠叨叨说的一些话。 “后路?郊游?”陈小驴差点没笑出来,芳姑现在的话,再结合当时小舅和他聊的内容,那伙东洋人的事情是实锤了,他玩味道:“东洋人也来了这里,而且我们仨当时差点栽他们手上,这也叫后路?” “东洋人?”芳姑似乎没料到这茬,眉头骤然紧锁。 “我草!陈小驴,你们别他娘云里雾里了,这到底怎么回事?”曹侯听不懂俩人的对话,不满的叫了出来,他感觉自己快憋疯了!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条通道 芳姑思索了一会,把她了解的事情跟曹侯简单讲了一遍。她和贾小舅那边三人下来这个地宫后,在有无生老母受.孕像的大殿里被一个东西给缠住了,而等她腾出手,贾小舅已经带着裴珞和大柱不知所踪,她就一个人在这片地宫里探了很长时间,直到无意间发现了陈小驴他们。 按照芳姑的说法,本身她不太想露面,但是却发现方大生那人有问题,怕他们遇到危险,所以才不得已跟了上来,而后面出现的事情果然印证了她的担心,猫兄和陈小驴在黑暗中差点被弄死的事,很可能就是方大生偷偷摸摸干的。 也就是在那时候,她看到了陈太平和老枪的影子,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发现某些线索的机会,才和陈小驴说了话,俩人在那时候达成默契,小小配合了一把,把张笏留在那里给方大生和萧和尚安心,让陈小驴先行一步进入迷宫,她再和张笏合作,不把方萧二人引去了另一个方向,其中唯一的意外,大概是曹侯拽了陈小驴两次,让陈小驴差点真的背过气去。 “我草!”曹侯听得有点不是滋味,见陈小驴也没反驳芳姑的话,骂骂咧咧道:“你们不是在诈我吧?小驴,也没见你和没用商量啊!” 张笏在研究石墙凹陷里那些石偶,听曹侯提到自己,回头道:“知白当时没用匕首。” 曹侯呆了呆,骂道:“你俩真他娘的默契!” 从曹侯打开灯,张笏敏锐发现陈小驴手里抓着罗盘,而不是抽出桃木匕反抗,他就知道这里面可能有些问题,而在他救下陈小驴的瞬间,听到了很小的一声‘芳’,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曹侯想了想,又纳闷道:“可是姓方的当时在最前面走着,小驴你在最后面,他是怎么搞到你的?” 陈小驴却道:“我不确定是不是方大叔做的。”说这话的时候他抬头看了芳姑一眼,芳姑也没有反驳,证明在这事上她也不是很确定,只是基于方大生有问题的一个猜测。 见曹侯又乱了,他继续说:“但那些纸人,纸轿,应该和他有关系。” “什么纸人?” “跟在咱们后面的那些‘人’。”陈小驴刻意加重了人的语气,乍一看到那些东西,陈小驴先是惊了一下,跟着就发现那些东西不正常,包括大轿在内,好像都跟纸糊的一样,而方大叔当时显然没那么惊奇,再加上尽管方大叔在大殿里否认了有他‘侄子’方全虎这人,但却没有否认自己前段时间进的的确是他家里的门这事,心里就有了判断。 张笏这时候补充说:“那是一种剪纸法。” 陈小驴点点头,邪事越碰越多,除了真正要命的关头,他也没太大感觉了,暹罗小鬼,云贵巫蛊,东北写神大仙什么的,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两件。 曹侯听得脑子半天转不过弯,但问题还多的不行,就问:“说不通啊,要是姓方的带的,咱们在大殿里的时候这些东西藏哪了?而且为什么他后来要留在那里?” “一直藏在门外!”陈小驴早就想通了更多的细节,当时他们从大殿后面走出,被方大生带着直接往这个方向走了,另一边看都没看一眼,这些纸人肯定就是藏在那边,然后偷偷跟上。 至于后面的反常反应----陈小驴把目光张笏,张笏道:“剪纸物夜里不能迎面见光,不然会发疯。” “这瘪犊子的!”陈小驴麻木点头,他现在很希望对自己动手脚那邪祟不是方大生的弄出来的,遇险那一会权衡利弊决定和方大生萧和尚分开,也是觉得这俩人目的不纯,怕被阴了做出的选择,他问道:“那是怎么甩开他们的?” 张笏道:“两个纸人抬着大轿跑回去了,他们去追,我没跟。” 芳姑皱眉说道:“纸轿里藏着一口纸棺材,他来这里可能是想偷东西。” “偷天换日!”陈小驴脑子里骤然冒出了四个字,在风水局里拿东西有时候很讲究,为了不破坏原有的风水格局惹出什么乱子,有时候就要弄些替代物先顶上去,但这种手法,一般来说是讲究的土夫子们才会用的。 不过他没接芳姑这个话茬,又问张笏:“那个怪物呢?没追过来?” 张笏摇头。 陈小驴也就不想再去管方大生那边的事情了,他的想法很简单,方大生救过他的命,没道理在这忽然出手害他,至于说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现在大家各干各的,互不干扰最好。 “所以芳姑你们也看到那面镜子了?”陈小驴扭头看向芳姑,见芳姑点头,他道:“这里没有出口,那现在怎么办?” “没有出口?”芳姑错愕一瞬。 陈小驴把迷宫的情况讲了一遍,芳姑也显得有些束手无策,甚至有些着急。 曹侯这时候道:“妈的,说起来我憋了好久了,咱们为啥非得跟这里干上,直接翻墙过去不就完事了?” 石壁很高,但是又有不少凹陷,所以在这里完全能翻过去,陈小驴在脑子里把迷宫地图过了一遍,愕然发现这个丁字口侧边的石壁,正是迷宫最边缘的一道,不禁陷入沉思。 所以这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猴子这没脑子的货反而看透了? 这特么的---- “没用!”不是在叫张笏,芳姑听到这话摇头,在地上简单画了一副草图,指着道:“墙后是宫殿群,里面很空,没什么东西,从这里可以出去,但是从那边----进不来,是一片石壁,两个地方好像是剥离的,所以这里应该是去另一个地方的通道。” 肉眼所看到的空间层次,在这片地宫里已经完全没了意义,所以老子还是智者?陈小驴苦中作乐的想着。 几人沉默。 陈小驴盯着芳姑手指划过的地面看了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父亲和那个老枪的影子在这里消失,会不会根本不是他和猴子追丢了,而是到这个位置后,他们直接去了另一个地方? 所以如果这个迷宫真的是一个通道----那父亲和老枪,是怎么一路畅通无阻的找到那个通道的? 陈小驴好像猛地想到什么,站在原地掏出罗盘,拧动机关,心说还真是这样啊! 罗盘上,天心针指向几人身侧石壁,风水在这里贯通了。 只是用匕首在石壁上敲了敲,音色变换却十分朦胧,让人什么都分不清楚。 “所以这就是凹陷的作用,混淆音色?”他喃喃自语。 “小驴你说什么?”曹侯几人茫然不解。 陈小驴幽幽道:“我想我应该找到出口了。” 听到这话,几人神情一振。 铿锵!铿锵! 开关设在旁边石壁凹陷里的一尊小石偶上,拧转后,机括滚动声在丁字口的侧壁里不断回响,竖道正对面的一块石壁跟着转动,在墙上开了扇门。 门后,一条幽长却并不黑暗的通道出现在几人面前,之所以说不黑暗,是因为通道两侧每隔一段,就有一盏油灯亮着,而地面上绿油油一片,那应该是常年人迹罕至,再加上阴暗潮湿所长出的苔藓。 略带潮冷的味道扑面而来,陈小驴看到这条通道,脸上却没什么欣喜。 通道里油灯亮着,证明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找到了这个地方,至于是谁,好像除了把芳姑甩开的贾小舅他们,也不会有别人了。 而苔藓上那三道蔓延过去的新鲜脚印,似乎也在证明着这一点。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方大生这个人 “麻了个巴子!” 曹侯当场就骂了出来。常年溜门撬锁,他对这些痕迹捕捉的敏锐程度很高,扫一眼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陈小驴揉揉眉心,轻出口气,说:“这里不是坟冢,应该没什么要命机关,但还是小心点,踩着他们的脚印走。” 芳姑这时候打头先进,在前探路,陈小驴三人后脚跟着进入。 里头应该还有个暗藏机关,四人刚一进入,身后石壁就自动旋转合拢,他们回头看了眼,踩着疑似贾西北三人留下的脚印往前走去。 再说方大生和萧和尚那边。 黑暗中俩人逆向奔跑,死命的追着前头那顶逃跑的纸轿,可能是因为没有光的原因,石窟里那个竖眼怪物并没有追过来,一直在最高的一个巢洞里冷眼看着。 纸轿跑过大殿后门,一转弯把俩人暂时甩了,萧和尚边跑边对方大生说:“方前辈,你这对招子可以啊。” 方大生正急得一头汗,没好气的说:“小崽子别光说我,我现在有点好奇,你这双眼睛到底是夜眼还是阴阳眼?” “你猜。” “呵呵。” 俩人都在没有光的黑暗中如履平地,好像不用手电也能看清周围所有的东西,转过一个大弯,那顶纸轿在他们眼前一闪,直接消失在了宫殿群里。 “跑里头去了,屋子太多,这下可难找了。”两人停下,萧和尚有些幸灾乐祸,见方大生不搭理自己,又把话头一转,“前辈啊,佛说相逢就是有缘,说起来咱俩这缘分可就大了,你就跟我说个实话,殿前广场那面大铜镜,是不是你后来悄悄放过去的?”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方大生站在宫殿群的入口,突然就不急了,甚至抽出烟杆点了一锅,慢悠悠说:“你小子也不是个实诚人,明明把这些宫殿都摸了一遍,还骗陈小子他们说只进了大殿,你又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萧和尚说:“如果是,那我就得防着方前辈一手了,你把镜子摆在那里,到底是想坑人还是想救人?如果不是,那咱们就得防着点别人了,毕竟那群东洋人被你坑成这样,他们肯定做不了这些事。” “呵呵。”方大生笑了一声,没承认,但好像又承认了。 萧和尚又说:“可是我就纳闷了,你既然救了姓陈的他们,为什么刚刚又要对他动手?” “小和尚你脑子被烧坏了吧?”方大生斜瞥了他一眼,说:“那难道不是你干的事情么?” 萧和尚说:“我可不干这种损阴德的事,小僧我下来只是为了找东西,那事如果不是方前辈做的,那陈小驴和那只猫的命可够硬的。” “不是陈小子一个人命硬。”方大生很淡定的说:“他后头肯定有高人指点呢,三个小子走一块,不遇上什么大家伙和人祸,在财神山这地界,八成都是有惊无险。” 顿了顿,他又道:“萍水相逢,没事还是少坑人,你遮遮掩掩的不就是想借那三个小子找出一条路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找的那玩意儿吧,它肯定不在上海,甚至很大可能不在东南这一块,别白费劲了。”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萧和尚眉头一皱,看向方大生,他怀疑方大生在诈他。 方大生发笑,无声做了个口型,萧和尚看到了,脸色唰地一变,好半天才勉强道:“前辈知道的东西可真多。” 方大生不在意道:“年轻时候东跑西逃,有些秘密你不想听,它就望你耳朵眼里钻呐,怎么?对老子动杀心了?要不要试试?” 萧和尚脸上怪异的神色很快收敛,强笑道:“哪能啊,前辈你既然知道这么多,能告诉我那东西的下落么?” “能啊!” 让萧和尚没想到的是方大生竟然一口答应,他心里一激动,正要道谢,方大生又冷不防说:“我这人做买卖童叟无欺,你拿什么来换?” “那个----我不是都答应给你养穿山甲的办法了么?”萧和尚试探着回应,见方大生抽着烟杆不说话,才无奈道:“开价吧。” 方大生说:“我要《地藏菩萨本愿经》。” “害!”萧和尚猛地松了口气,万万没想到方大生要求竟然是这,不禁笑了起来,“别说一本《地藏经》了,我再附送您一本《楞严经》吧,指不定以后就要喊前辈师兄了。” 方大生似笑非笑地看他,淡淡说:“我要的是顺治皇帝入关前的手抄原本。” 萧和尚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条件反射般开口说:“哪有这东西?” “有没有你比我清楚。”方大生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换不换随你,反正我不着急,要那东西也只是有点好奇罢了,你什么时候拿定主意了,什么时候来找我就成。” 萧和尚沉默不语,这事情关系到一个天大的秘密,不是他能做主的,过了几秒,转了个话头,“咱们还是去找前辈的那口棺材吧,再耽搁,等它们藏好了可就真难找了。” “呵呵,我的东西,有什么难找的?”方大生不在意的笑笑。 这个陈小驴初次见面时候看着老实巴交的村民,好像逐渐在暴露一些东西,他变戏法一样的抽出剪刀,又拿出一张白纸随手剪出了个巴掌大的公鸡,将其往出一扔,它竟然扑棱着翅膀一跳一跳地飞走了。 过了没多大一会,黑暗的宫殿群里公鸡打鸣,逃走的那顶纸轿,被两个纸人抬着又跑了回来。 萧和尚一下琢磨出味了,盯着他说:“前辈你刚刚是故意和他们分开的?” 方大生也不说话,默认。 萧和尚说:“因为你那会觉得是我在给姓陈的动手脚,所以才专门弄了这一出是不是?” “其实我现在还是怀疑。”方大生承认了。 萧和尚哭笑不得地说:“难不成被我猜中了,方前辈你其实不姓方,你姓陈,叫陈太平,是陈小驴他爹吧?” 方大生说:“我要是你,现在肯定麻溜跑出去,然后找人商量看要不要来跟我换东西了。” “呵呵,阿弥陀佛,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小僧我突然有点好奇,您这藏了口棺材到底是想把什么换出来了,您不会赶我走吧?”萧和尚摆出了一副没脸没皮的姿态,看着还有点无耻。 方大生皱眉两秒,说:“我不管你是不死心想在这里撞撞运气,还是又动了别的什么歪心思,回头要是让我发现你故意添乱,就别怪我把你们那点破事全说出去了。” 片刻功夫,陈小驴三人已经到了通道另一头,这里出现了一个向上爬的楼梯,很陡,逼近九十度,要爬上去得手脚并用。 曹侯跟在陈小驴屁股后面小心攀爬着,乍一抬头,忽然看到陈小驴衣兜里有张纸片快掉了出来,纳闷道:“小驴,你这怎么还给身上装片纸?有什么讲究这是?嗳,小心点,块掉出来了。” 纸?自己什么时候给兜里装纸了? 陈小驴停下,带着点奇怪的把纸片拿出,一展开,是个被剪得惟妙惟肖的纸人。 “我草!”陈小驴脸顿时黑了。 前面的芳姑这时候听到动静,停下回头,看到纸片,本来就清冷的脸上,神色也不太好看。 很明显,这玩意儿八成是方大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放到陈小驴身上的,她想了想,说:“烧了吧。” “嗯。” 陈小驴点头,摸出了火柴,但之前几人下水,火柴盒已经被泡透了,试了好几次都划不着,曹侯和张笏身上带着的也是这样,可把几个人给郁闷坏了。 “没法整了,撕了行不行?”他问道。 “也行。”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碰面 听芳姑说可以,陈小驴就咬住手电,准备把这玩意撕了,这时候耳边却听到一个很小的说话声:“臭小子,还真是芳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忘了我之前告诉过你什么了?那纸人暂时别动,你们赶紧上来。” 是贾小舅的声。 陈小驴两手一僵,同时看向芳姑。 张笏和曹侯都听不到这声音,但陈小驴不知道芳姑是不是能听到,毕竟之前在小佛岭,芳姑在听力上露出过不太寻常的痕迹。 “那就先留着。”芳姑果然听到了,她往上看了眼,又回头道:“我先上去看看情况。” 说完,两脚在湿滑的台阶上微微一点,整个人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向台阶上方激射而去。 “我草----所以她之前一直在压着速度?”曹侯看着芳姑小露身手,再次被震慑,这水平,别说他和小驴做不到,就是没用恐怕也够呛,旋即回过神,又问:“一会让撕一会又不让的,什么情况这是?” 陈小驴也觉得现在情况错综复杂的厉害,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贾西北的声,而且这声音的源头,就在他们所处的这道陡峭台阶上方。 可贾小舅是怎么知道自己准备撕这张纸人的? 为什么又不让自己撕? 他把刚刚的情况和曹侯张笏一说,曹侯脑子转不过来,张笏沉思道:“知白,他们似乎都在有意的围绕着你设计什么,你要小心。” “知道。”陈小驴点头,没用说的这情况他早就有所察觉,这些线头猛地一看,好像开始于在鬼船上碰到芳姑,但仔细深思的话----他内心有些复杂,尽管觉得没道理,也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还是不可抑制的在张五爷头上打了个问号。 “加快速度吧,赶紧爬上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不过小心脚下,从这里滑下去不是摔着玩的。” 陈小驴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不管他们围绕着自己有什么奇怪的目的,都要先看看再说!他把纸人重新塞进兜里,又把睡着的猫兄在头上放稳,加快速度往笔直台阶上方爬去。 台阶高约百米,上方是一个巨大平台,陈小驴三人上来的时候,贾西北三人和芳姑正往平台对面眺望,裴珞和大柱看到陈小驴,都表情讪讪喊了声表少,贾西北则劈头盖脸骂道:“臭小子你吃撑了是不是,都把你们留在那了,还非得跟来,非要死在这里才知道后悔?” “恶人先告状在我这里可行不通啊,小舅!”陈小驴挑着眉,在‘小舅’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没大没小的,你狗日的说谁是恶人呢?为你好还错了是不是?”贾西北怒骂连连,“老子本身想着先来把这里趟平了,再出去领你小子进来安全解决那个麻烦,你倒好,现在跟老子说翻脸就翻脸?” 陈小驴懒得跟他对骂,直接道:“有话在外面不能明说?还有,那群东洋人,是不是你带进来的,为什么要给他们指路?” “我明说,你信我吗?”贾西北无奈摇了摇头,回答道:“至于为什么要给那群东洋人带路,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话吗?老子是在给你安排后路!草.你奶奶的,你要不是我外甥,老子管你去死?” 逻辑缜密,听着好像很有道理,陈小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至于后面差点栽东洋人手里的事,说起来好像还真怪不上他这位小舅,毕竟本身都躲过去了,纯粹是他们为了救那只小狐狸,双方才爆发了冲突。 贾西北又道:“行了,不说这些了,既然到这里了,那咱们就一起吧。”说着,指着平台对面,“我们刚看到你爹的影子走这里去对面了,咱们也别瞎跑,你们稍微歇一下,就按照他的路线来,那应该是最安全的。” 平台前面是一个看不到底的天堑,对面直线七八十米的地方,看着好像是和这边差不多的一个平台,而两个平台的通路,是从这边平台两边部分,沿着石壁修过去的左右两条很窄,大概只有半米宽的木栈道。 曹侯看到这两条栈道,脸当场就绿了,指着下面黑漆漆深不见底的悬崖说:“疯了吧,这里不知道都建了多少年了,木头都不知道朽了没有,要是中间出个问题,掉下去不得摔成泥?” 贾西北道:“小胖子你要是担心就在这里等着,就你这体型,说不定还真会把这栈道给压垮。” 曹侯嘴皮子动了动,没说话。 陈小驴盯着贾西北关心了另一个问题:“你也看到他了?” 贾西北点了点头,指向平台另一边说:“这狗日的地方太古怪了,离谱的东西也多,就那面大镜子,从它上面好像能看到很多东西。” 手电顺着往过去一扫,陈小驴这才发现,在平台一侧紧贴着石壁的地方,放着一面和他们在殿前广场里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大铜镜。 还是这根本就是殿前广场那一面? 陈小驴三人都不太敢信,曹侯喃喃道:“那个----你们到这里多久了?它一直就在这里放着么?” 贾西北从三人的眼神里看出了异常,说道:“在那个迷宫里被困了不少时间,我们也刚到这里没多久,怎么,你们见过它?” “在有祭坛的那个广场上见过。”陈小驴把话头接过,说:“当时还有几个东洋人跪在那个镜子前面死了,但一转头,那些尸体又不见了。” 说这么多就行了,陈小驴担心曹侯把他们遇到邪祟,结果被镜子里的父亲救命的事情给说出去,他自己也不清楚什么原因,反正就是不太想把这件事情告诉贾西北。 “怎么会在那里看到镜子?东洋人也进来了?我草,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这不可能啊!”贾西北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似乎有点纠结,脸上肉瘤都拧在了一块,也不知道是在说他们看到镜子不可能,还是在说东洋人找到这地方进来不可能。 陈小驴没和他在这问题上纠结,问道:“镜子上能看到什么?” 贾西北说:“你靠近了看看就知道了,估计能让你大吃一惊。” 陈小驴几人带着疑惑走过去,刚一靠近大铜镜两米的范围,镜面上他们三人身侧,忽然出现了一条竖直向上的陡峭台阶,就是他们上来走的这条。 贾西北在旁边说:“怎么样,吓不吓人?老子刚刚就是在这里看到你们上来的。” 陈小驴倒是没感觉吓人,毕竟见过一次这镜子的诡异,但心里仍然吃惊。 这时候贾西北又说:“你往侧边走走,就能看到他了。” 陈小驴依言向侧边挪动,下一秒,在他们身影之外,陈父和老枪的身影出现在镜面上,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并没有相应的声音出现,只有一幕幕画影。 陈父和老枪俩人举着火把,到平台后看到这面镜子,立刻往这边走了过来,而老枪的脸依然藏在斗篷里,黑漆漆的只能勉强看到个轮廓。 俩人靠近了镜面,似乎十分惊奇的交谈了几句,跟着老枪绕去了镜子后方,又马上转回来,摇了摇头,不清楚在交流什么,跟着没有再管镜子,扭头走上了一条栈道。 画面到此消失,跟着就跟电影院里放映的电影卡带了一样,除了他们这些站在镜子前的影子,镜子里其他的画面忽然都花了一下,然后又开始重复之前的画面。 陈小驴沉默了两秒,问道:“穿斗篷的那人,小舅你认识吗?”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栈道 “不认识,但能和你爹走一块,肯定是个高手。”贾西北摇头。 陈小驴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也就没有再提这个男人叫老枪的事情,扭头就问:“对了小舅,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撕那个纸人?” 贾西北看了芳姑一眼,扔了个打火机过来,说:“如果你们是要烧掉,我肯定不反对,但纸人不能乱撕,容易惹麻烦,芳姑手段高,她肯定不怕,你个臭小子不知道在那成逞什么能呢?行了,现在烧掉吧。” 原来是这里面有讲究! 陈小驴对这些事情懂得不多,接过打火机把纸人点燃,看着它飘成飞灰,贾西北问道:“这看着纸人剪得好啊,谁给你的?” 陈小驴想了想,方大生和萧和尚的事情说了也没啥,反正和他自己又没有半毛钱关系,就和贾西北说了一遍。 贾西北听得皱眉道:“妈的,原来是他啊,那天晚上就觉得那货不是个好东西!不过他用纸轿抬口棺材进来,这事情有点邪门!对了芳姑,那个棺材长什么样子?” 芳姑想了想,道:“没看清楚。” 张笏道:“平棺。” “平棺?”贾西北惊诧,摸了摸脸上肉瘤,纳闷道:“那不是棺,是椁,奇了怪了,这地宫八成是古代白莲教偷偷修的供神地,他狗日的带个椁进来是想干啥?盗墓啊?” “椁?”陈小驴愣了愣,第一次听到这词汇。 贾西北解释道:“就是棺材外面套着的另一个----棺,古代有些王侯墓就用这种东西,不过棺一般是头高脚底四方饱满,但外椁通常用六平结构,叫翘棺平椁。” “这还真是长见识了。”曹侯在一边听着觉得有趣,等贾西北说完后问道:“可是整两层,这不是放裤子放屁么?” “你懂个屁。” 贾西北摇头说:“首先,棺椁有一个特别明显的好处,可以阻止蛇鼠那些东西对内棺的破坏,毕竟棺材要四方饱满,一旦这个形状遭到损坏了,就会对棺里躺的人不好。其次,这是和土夫子们约定的一种规矩,但凡棺椁结构,才内棺和外椁中间的夹缝里,一定会塞满金银财宝,这就是给盗墓人准备的,意思是既然能被进到墓室,那么墓主认栽,奉上大量金银财宝,以换取盗墓人不开他内棺惊扰尸身。” 曹侯听得都惊呆了,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贾西北解释完就不再说了,一个人在旁边琢磨,但想了半天,还是弄不明白方大生带个椁进来做什么,索性也不想了,对大柱道:“给小驴他们弄点吃的,咱们也吃点东西,吃饱了去那边,不然遇到点事情都他奶奶没劲逃命了。” “别,我们自己带着东西。”陈小驴马上拒绝,顺便给芳姑扔了个糯米团子,在贾西北手上吃了两次莫名其妙睡死在那里的亏,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至于水被曹侯一次糟蹋光了----那就先渴着! 几人吃着东西,贾西北看到陈小驴把猫兄叫醒喂食,才注意到它的伤势,随口道:“猫有九条命,放心吧,死不了,我故人那个叫灵鬼的小家伙,受比它还重的伤,几天时间也就缓过来了。” 陈小驴点头,猫兄的恢复速度他亲眼见过,极其强悍,好像比普通的猫生猛多了。他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道:“小舅啊,东西先还我吧。” 没用和猴子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他也不想让俩人知道,故意没说名字。 贾西北好像知道这点,故意道:“跟你舅还分这么清楚?行了,等咱们出去了我会给你,又不是什么重要玩意儿。” 这就是不给了?陈小驴瞥了他脖子一眼,没再说话。 等东西吃完,贾西北招呼着几人上栈道去对面平台,他和裴珞大柱走了前面,陈小驴几人随后,上栈道前,张笏悄声告诉陈小驴了一个消息,平台上这面大铜镜和他们在殿前广场看到的,不是同一面,因为铜镜背面没有那朵白莲教的标识。 难道是因为当时白莲教没有发现这面铜镜,或者说,甚至都没有发现这里?陈小驴想着,把曹侯拉住,悄悄说道:“猴子,看见我小舅脖子上那挂绳没?那下面坠着块玉,能把它给我摸出来不?” “没问题。”曹侯没想到在下面还能用上偷的手艺,有点兴奋,从舌下摸出了一个锋利小刀片藏在了指缝间。 嘎吱!嘎吱! 寂静的黑暗里,铺在栈道上的木板好像不堪重负一样,走在上面的人,每迈出一步它就轻轻摇晃,伴随着不断的响声,这种声音听在陈小驴耳朵里,简直就跟催命符没什么两样,让他有点腿软。 这两个平台直线间距七八十米,但走贴着石壁,呈一个巨大弧形的狭窄悬空栈道,距离却远得有些可怕,如果不是悬空一侧有简陋的护栏扶手,胆子再大的人,走在这种地方恐怕都难免心惊胆战。 “都小心,扶手抓稳点!” “尤其注意脚下,这狗日的好像不是很结实,下脚一定要轻!” “……” 几道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摇晃,贾西北偶尔大声提醒,几人都走得小心翼翼。 嘎吱!嘎吱! 嘎吱声依然在持续,如果这声音换一个地方出现,陈小驴觉得自己恐怕都能给听瞌睡过去,直到某刻,忽然‘咔嚓!’一声轻响。 这是木板开裂的声音! 而且还是在猴子脚下! 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一把抓向曹侯:“小心!” 但还是迟了,又是‘咔嚓!’一声,比之前声音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木板直接从中间崩断,他没抓住,曹侯瞬间掉了下去,只听惊恐的喊了声‘我草’! “猴子!” 断掉的木板和手电筒坠向不见底的深渊,陈小驴大脑一片空白。 “表少什么情况?” “小驴,出啥事了,是那个小胖子掉下去了?” 前头裴珞和贾西北相继询问,中间还挡着大柱和张笏,他们看不到后面来,张笏往前走的脚步也瞬间僵在了那里。 陈小驴只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嘴唇动了动,正想说是,忽然又听到了声有些惊慌的声音。 “嗳?我日,我在呢,我草!赶紧拉我一把,真他娘快掉下去了!” 是曹侯的! 这货没事? 他豁然低头,看到了一幕明明惊险万分,却让人差点没笑出来的场面。 断裂的木板很宽,可是架不住曹侯胖啊!再加上这货还背了个装着不少东西的包,所以他没有掉下去,用鼓圆的肚子和背包,把自己卡在相邻两个木板的夹缝之中,丝毫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敢侧身用手去撑,这时候可能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动,就会让他步手电筒的后尘,哧溜一下掉下去。 张笏马上转身,万年平静的脸上也没忍住带了点笑,赶紧和陈小驴一起把他拉了上来。 送到张笏那边,曹侯噗通一下软在了地上,面色苍白,斜向下盯着黑暗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个瘪犊子的,老子第一次见识胖也他妈的能救命啊!”陈小驴也吓得够呛,开了个玩笑,给前面的贾西北说了下情况后,道:“等两分钟再走,他这会估计腿软站不起来。” “那就歇会,狗日的,老子今天也算是开眼了。”贾西北在前面大笑,身上的阴鸷气好像都被冲散了不少。 “我他妈差点没了,还笑,你们笑个锤----我草,那是什么玩意儿?”曹侯有气无力的正要开骂,话到嘴边,突然指着漆黑的深处失声惊叫。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深渊 有一句很文艺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曹侯这声惊叫,吓得几人都是一个哆嗦,几道手电筒的灯光一齐往下面打去,然后,他们就在深渊里看到了一只泛.蓝竖眼。 “是那个怪物,我草,它怎么跑这里来了?” 陈小驴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和之前不同,他这次看到了怪物带着鳞片的庞大躯体,竟然是一条少说也有几十米长的龙身! 龙头龙身,除了那只眼睛不对劲,这他妈就是一条龙啊! 咔嘚嘚! 独眼龙锋利的爪子扣在栈道下方的石壁上,石块被轻易切开,碎石往深渊掉落,它这时候正从深渊下方往栈道快速靠近。 陈小驴正想提醒说关掉手电都不要动,结果刚一开口,就发现事情已经走偏了。独眼龙贴在石壁上,忽然一个摆尾,鱼尾一样,又长着不知道多少锋利倒刺的尾巴,朝着他们这边就抽了过来。 “别他妈发愣了,等死啊,跑!” 贾西北在前面怒吼,连打带踹的把吓僵的大柱拉着就跑,这下不用陈小驴提醒了,刚刚还软在栈道上的曹侯连滚带爬的站起,顺着栈道往前疾冲。 这时候没人去管脚下木板稳不稳了,踩坏一块木板掉下去是死,,但那独眼龙一尾巴抽上来,扫过的栈道估计全他妈得烂。 咔咔咔! 就在他们刚往前冲了一小段的时候,独眼龙的尾巴已经贴着石壁扫了过来,栈道断裂,无数坏掉的木板掉落深渊。 “我草!” 听着身后栈道的断裂声越来越近,陈小驴心跳瞬间飙到了一百八,紧跟着下一秒,他脚后跟处‘咔嚓’一声断裂,后脚踩空,整个人向不见底的深渊中坠去。 完了! 陈小驴想着。 这时候的时间好像忽然变得很慢,他看到原本在他后面的芳姑,双脚在石壁上连点,落在了前面那段没有被扫中的栈道上。看到独眼龙丑陋恐怖,布满倒刺的鱼尾,好像就在自己身.下,相隔不足两米。而猫兄在他坠落的瞬间受到惊吓,猛地一跃扑到了石壁上,没有跟着掉下来。 所以,自己是在这独眼龙抽毁的最后一段栈道上完蛋的? 这运气真他妈是背到家了! 还好,幸亏这石壁不是光.滑的,不然还得连累猫兄跟他一起摔死。 无数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陈小驴紧了紧被自己始终抓牢的手电,甚至在空中翻了个身,努力瞪大眼睛向下方看去,他向看看这深渊到底有多深,想看看这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尽管没用,但也总比死得不明不白的好。 结果---- 嘎吱! 忽然间一根绳子缠绕在了他身上,腰.身一疼,停止下坠,整个人如同钟摆一样向往前方石壁上撞去。 “我草!” 这他娘不是要被摔死,是要被撞死啊? 念头电闪而过,他大叫着,空着的手立刻拽住绷紧的麻绳,调整方向双脚在石壁上连点,绕过一个半弧形后,总算抵消了那股巨大的冲击力。 “抓稳!” 芳姑站在栈道上,绕在她腰上的麻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此时被她抓在手中快速上拉,另一端则缠在陈小驴的腰上。 关键时刻,她甩出了绳子,惊险无比的将陈小驴救下。 “妈的----妈的----”听到芳姑的声音,感受着自己不断上升,陈小驴不断怒骂,生死间有大恐怖,太可怕了! “我草,那又是什么!?” 他突然间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 在他身下的石壁表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赤红,赤红犹如一股洪流,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这边,向栈道上众人那边冲来。 很快他就看清楚那是什么了。 虫子,是无数小拇指关节大小的虫子,这些东西长得和瓢虫有些像,但腹部又跟萤火虫一样发着光,不过是赤红色的光。 “我草他奶奶的!”贾小舅在栈道上看到这些越来越近的虫子脸色狂变,大声怒吼:“跑!快跑!被这玩意沾上就是死!” 这时候陈小驴身体猛地向上一纵,他被芳姑提上了栈道,而独眼龙一尾巴没有弄死他们,这时候似乎愤怒了,几人第一次听到了它的声音,犹如牛叫。 “哞!” 咔嚓!咔嚓! 不断有石块被锋利的爪子弄碎掉落,它从后方狂追而来。 下有诡异红虫,后有独眼怪龙,陈小驴等人丝毫不敢停留,在栈道上闷头狂冲。 “这些虫子上来了!”大柱忽然惊叫,几只红虫透过栈道木板间的缝隙露出了可怕的身影。 哒哒哒! 一阵枪响,裴珞端着奔跑中掏出的冲锋枪,一梭子子弹扫了过去。 几个刚爬上来的红虫被打落,栈道木板上也多出来了一窝弹孔,他对大柱怒吼一声:“跑!”又立刻调转枪头,瞄向了陈小驴这边:“表少芳姑,低头!” 陈小驴和芳姑立刻猫腰,这是那只独眼龙已经再次冲到了俩人身后,不过这次真的是头过来了,它张着血盆大口,里面锋利的牙齿犹如钢铁倒刺。 哒哒哒! 裴珞臂力极大,冲锋枪的后坐力在他手上好像不存在一样,枪口火舌喷吐,十几颗子弹直接灌入了那张血盆大口中。 独眼龙吃痛,前冲的身体骤然一停,几人再次有了点喘息的时间,埋头狂冲。 只是这时候,下方那庞大的红虫洪流,这时候却已经蔓上了栈道两边,栈道似乎猛然摇晃了一下。 陈小驴听到了怪声,面色巨变:“这些东西在啃木头!” 还好,在他们骤然迅疾的速度下,对面那个平台已经到了眼前,最前头的贾西北一脚已经踩在了平台上。 咵! 这一瞬间,镶嵌在石壁上的栈道猛然倾斜,芳姑同时呵道:“跳过去!” 我草,这瘪犊子的怎么跳?陈小驴都懵了,他和芳姑在最后面,这时候距离平台少说还有将近五米! 看到前面的曹侯撅着屁.股扑了出去,猫兄也是奋力一跃,抓着石壁去了平台。 陈小驴看到它的动作突然明白了,自己腰上还缠着绳子,芳姑还抓着另一头呢!心一横,也跟着猛地跳了出去。 栈道在这时轰然垮塌。 芳姑脚尖连点墙壁,稳稳站在了平台上,又在陈小驴下坠的关口猛地收手一拉,连带着一起拉上了平台。 “我草,机关门?” 上平台的瞬间陈小驴手电筒一扫,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升起来就被浇灭。这边平台的出口,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而那些直接把栈道啃落的庞大红虫群,这时候已经汇聚在一起,眼看着就要爬了过来。 不过下一秒事情好像又有了转机,这些红虫,在距离平台差不多半米远的地方忽然都停下了,好像是被一层无形的东西所阻挡,又好像是在畏惧什么。 “是麝香,这些东西害怕麝香!”贾小舅喘着粗气。 这边平台上,笼罩着一层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散发出来的麝香,香味不浓,却正好克这些红色怪虫。 发现这一点,几人都暂时放心,只是一扭头,看到远处黑暗中那只蓝色竖眼,所有人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它应该是被小裴的枪吓到了,暂时不敢过来,他奶.奶的,咱们最好马上能从这里出去!小裴,找找开门机关,大柱你去帮忙,还有小胖子,一起去搭把手,这方面你是行家!” 贾西北坐在地上开始指挥。 曹侯倒是没什么意见,起身和裴珞一起过去,大柱却站在那没有动弹。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红虫 贾西北一下子火了:“大柱,叫你去帮忙,你狗日的聋了啊!” 大柱被吼得身体抖了一下,转身,却没跟着裴珞和曹侯过去,牙齿打颤着说:“三,三爷,我能问你个事不,那,那些发红的,虫子,它们是什么东西啊?” 陈小驴听到这问题,也立刻支起了耳朵,这也是他正想的。 “妈的!”贾西北被气乐了,不过也没有再逼着他马上过去,说,“你小子这是被吓破怂胆了啊?那是赤蛛瓢,很可怕的一种虫子,听说过没有?” 大柱摇摇头,脸色却更紧张了,“那----那要是被它咬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你他妈在跟老子讲笑话么?”贾西北不耐烦的回了句,正要解释,忽然眉头一皱,语气一下子缓和了不少,“大柱,你问这个干啥,你小子该不会被咬了吧?” 大柱还是摇头,刚要开口说什么,两边脸皮却不禁狠狠一抽,眼角,鼻孔,耳朵同时渗出了血,脸色也变得惨白惨白的。 陈小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这尼玛也太突然了! 不过大柱却好像根本没有感觉,依然顽强问道:“三爷,你就直接告诉我,要是被咬了会有什么事吧!” 贾西北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脸色猛地变了一下,深吸口气,斟酌着道:“大柱,你跟着我也出生入死好几次了,我的规矩,你一直都知道,现在有什么没有了的心愿,你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会帮你去做了。” 血往下流,越流越多,大柱听到这话,身体顿时僵在了那里,就在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嘴巴好像忽然开始不听使唤,只能不断发出无意识的‘呜呜’声,好像在哭。 情况恶化的极快。 下一秒,他脸色骤然胀红,张嘴‘哇’地吐了口血,跟着整个人瘫到了地上,把自己蜷缩起来不断颤抖,似乎在经历某种非人的折磨,到某一个临界点,他终于无法忍受了,张嘴大声惨叫,稍微清晰了一些的声音,在旁边的深渊中回荡。 “疼!三爷我好疼啊!” “救救我,三爷,求你救救我!” “好疼啊!我受不了了,杀了我,快杀了我!三爷,求你杀了我!” 每喊一句,就有一口血从嘴里喷出,看着地上的血越来越多,陈小驴有些不忍,朝着大柱走了一步,却马上被芳姑摁住了肩膀,“别靠近,危险!” “疼----三爷,三爷,三爷你还在吗,我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表少,表少你在吗,你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快杀了我啊!” 大柱凄惨的嘶吼还在继续,只是好像在慢慢变得微弱,他的上半身淹没在自己吐出的血泊里,抽搐的更加厉害,蜷缩得越来越小。 这是陈小驴第一次见到的情景,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在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苦中挣扎,扭头看向第一时间围拢过来,这时明显被惊到的曹侯,哑着嗓子道:“猴子,给他补一枪!” “不用,老子自己来!”贾西北豁然起身,掏出手枪把子弹‘咔’地顶上膛,盯着大柱吼道:“草.你妈的!行,老子给你个痛快,这次出去,你家里人老子替你养了!” 砰! 枪鸣代替了惨叫,在深渊中回荡。 一个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几分钟后蜷着身体,历经痛苦后在血泊里毙命。 “看你大.爷的看!”裴珞骤然抬头,看向贴在石壁上扫向这边的那只竖眼,换了个弹匣发泄似的扣动扳机。 哒哒哒! 又是连续的枪声回荡,那只独眼龙在听到枪响后明显向后退了一截,跟着扭头,贴着石壁消失在黑暗里。 平台上气氛一时间陷入了谷底,陈小驴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小舅----” 贾西北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没等他问出来,直接道:“赤蛛瓢没有毒,但是它会咬破人的皮肤,在血管里迅速产卵,人血对这鬼东西的卵是大补,只要几分钟时间,幼虫就会破卵出来,然后吃掉人的内脏快速长大,而它们----也会在这个过程里不断繁殖,会有越来越多的虫子,虫卵,直到它们啃掉所有喜欢的东西,才会离开。” 似乎是为了证明贾小舅的正确,在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大柱尸体的皮肤就开始向下坍塌,而吐出来的那些血里,忽然有腹部发着红光的小虫出现,好像已经有虫卵繁殖在了大柱之前吐出来的血液中。 不过这些幼虫刚一出来,就被平台上的麝香驱赶着向外爬走。 大柱胳膊处的皮肤也坍塌的越来越快,然后嘶地一声轻响,一只小拇指关节大小的赤蛛瓢,咬破一块皮肤钻了出来。 有了第一只,很快就有第二只,第三只---- 越来越多的红虫钻出,又在平台上片刻都不停留迅速退了出去,当几百只虫子退走后,大柱留在平台上的尸体,就已经变成了套着衣服的骷髅。 “这----”陈小驴看得不寒而栗。 “这就是为什么我这次想把你甩开的原因!”贾西北接过话头,“往地下钻,是死是活可能就一瞬间的事,但也可能会像大柱这样,最后连尸骨都没法收敛!没有人能预料到自己下一秒会碰到什么事情!” 陈小驴不言不语,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贾西北很快调整了心态,收枪说道:“行了,就让大柱留这里吧,咱们去看看那扇门要怎么开!”说着,率先转身走向那扇两米多高,在手电筒下泛着幽光的金属门。 陈小驴靠近后才发现,原来平台上的麝香正是这面金属门散出的,门上光滑,几大块麝香被蜡封在中央,上面又开了很小的气眼,以此来保证这些麝香长时间的存在。 几人看了看,很快就摸到了门道,曹侯指着安列在大门两边,大概有半米高的石柱道:“这是一个内外牵簧的机关,开关就是这个,不复杂,但是我们不知道密码。” 两边石柱上各有四个可以转动的铜制转筒,每一个上面都刻着一个八卦方位的标识,让人乍一看到就感觉根本无从下手。 “这是奇门遁甲,但方位是乱的。”这时候张笏忽然开口,他认出了这些八卦方位所代表的意思。 “你懂奇门遁甲?”贾西北听到这话略感惊奇,见张笏不答,又问:“那你知道这怎么开?” 张笏定定的想了会,道:“我试试。” 几人把地方让开,张笏上手摸了一个转筒调整那个八卦标识的位置,拧好后,掐着手指似乎在计算什么,跟着又走到了另一个石柱前调整。 轰隆隆! 几分钟后,最后一个转筒调整好,金属门后出现开关拨动声,跟着大门开启,而那几个转筒同时旋转,位置再一次被打乱。 “走,进去!” 贾西北面色一喜,待着裴珞一马当先的走进门后通道。 陈小驴跟着准备进入,衣角被忽然被曹侯轻轻一拽。 曹侯用极小的声音道:“拿到了!” “我草,你这效率够高啊!”陈小驴被曹侯这手艺给镇住了,他根本不知道这货是什么时候下得手,“行了,那就给我。” 曹侯伸手掏向衣兜,挑眉道:“效率不高,我特么能被租界那帮黑皮狗这样勒索?嗯?我草!” “咋了?” “我特么的,明明顺手装兜里了,怎么找不着了啊!”曹侯压着声,不断在身上翻找。 “你个瘪犊子靠不靠谱啊!得得得,门要关了,先赶紧进去!”陈小驴脸色一黑,看着大门有关闭的迹象,赶紧拉着他先蹿了进去。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见棺 金属门在轰隆声里关上。 门后是一段不到十米长,也没什么看头的右拐通道,不宽不窄,也就正常过道样式。 贾西北见陈小驴和曹侯进来,手电往他俩身上扫了扫,然后在曹侯身上一停,皱眉道:“小胖子你怎么了?” “啊?我----鹅----”曹侯正在身上到处摸索的手一僵,有点慌乱回应,一时间不知道该咋说。 总不能说老子在你身上摸了个东西,结果现在找不到了? 陈小驴不动声色把话头接过,道:“猴子说他身上痒,我还正想问你呢小舅,这没事吧?” “害!估计是太长时间没洗澡,习惯就好了,我刚跟着三爷的那段时间也这样。” 这话是裴珞说的,贾西北点头肯定:“是这样,那就走吧。” 应付过去,见贾西北观察着过道里的情况往前走,曹侯惨兮兮的又拽了拽陈小驴,声音细不可闻:“小驴,那东西好像真不见了!可是这不应该啊!难道是掉外面了?” 陈小驴闻言紧张起来,太平令对他来说太过重要,这不光是贾西北告诉他陈家人需要这东西来保命的原因,还因为这是父亲当年离开前郑重留下的东西,对他来说意义不同。 “不在外面,在他身上。”刻意落后的芳姑此时忽然提醒,她低声快速道:“别人拿不走它,只能你自己来。” 嗯?这是什么鬼说法? 陈小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忽然就听到前面有了动静。 “三爷这----” “声音小点!” 裴珞和贾西北震惊的声音同时响起,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陈小驴几人担心出什么事,赶紧绕过拐角,一搭眼,就看到令人心里发毛的东西。 他们面前是一条二十多米长,却只有不到一米宽的简陋木桥,木桥下是一个横宽看着得有五十米,深两米左右的方坑,而坑里,跪坐着无数尸身未腐,但脸上都遮着一块黑绸的小尸。 “别照它们!” 见陈小驴和张笏用手电横扫尸坑,贾西北顿时紧张无比,陈小驴这一刻也毛骨悚然,赶紧抬手把手电筒照向木桥对面。 刚刚手电筒的光照在一具小尸身上的时候,他似乎看到那具尸体遮面的小黑帘动了一下,好像是被风吹动,可这地方特么的哪来得风啊? “别照它们,千万别照它们!”贾西北紧张的又一次重复,但声音放得极轻,“上木桥往前走,走轻点,记住,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要叫,把这些小祖宗惊到了,咱们恐怕就出不去了。” 见几人点了头,贾西北轻出口气,一脚踏上木桥,向对面那个开口走去。 这木桥看着简陋,实际上却很稳当,人踩上去一丁点响动都没。陈小驴随后上来,两脚刚一沾到桥面,就忽然有一种被无数双鬼眼盯住的悚然感。 “这瘪犊子的!”他心中骂着,这种感觉让人心颤,但又无法逃开,就好像头上悬着一柄随时会落下来的剑。 还好,有惊无险。 这二十米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陆续自桥上走下,几人才松了口气,不过都没敢回头再看尸坑。 匆匆扫了眼面前这个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低矮入口,陈小驴一楞,心说这玩意儿怎么跟墓里进棺材的甬道那么像的? “走。” 贾西北面无表情的猫腰入内,几人鱼贯跟上,走了一段,又从另一个入口走出,就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大厅里。 “三爷,咱们怕不是走到一个大墓里头来了吧?”裴珞开着手电,在大厅中四处扫着,周围石壁光滑,每隔几米,上面就嵌着一个油灯灯架,而他们头顶,是个拱圆天盖。 “八九不离十,不过除了尸坑,竟然没有陪葬物,这不应该啊。”贾西北一边说着一边审视着周围,眼神突然定格在陈小驴身上,“臭小子,你怎么了?” “啊?嗯----没事。”陈小驴愣了愣,故作平静的摇头,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大浪。 看到这个大厅的瞬间,他就想起来了一件事,这个地方他来过!不过,是在前段时间做的一场十分诡异的梦里。 而之前看到那个叫老枪的斗篷男人觉得眼熟,也是因为他原本就在梦里见过那个人,同时见到的,还有他父亲陈太平! 他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异色,又不着痕迹的扫向大厅另一个方向,如果这真是他梦里的那个地方,那么在那个位置,应该有一扇打开的小门,而门后是墓室,里头放着个四角吊铜铃的方形石棺! 那时候他还奇怪过,说怎么会有方形的棺材?这会再想到贾小舅之前的解释,顿时明白过来,他当时看到的,其实是一个椁。 而当时父亲就站在那椁的头部,似乎在观察什么。 余光扫过去,心神再震,果然,他看到了那扇打开的小门! 原本已经遗忘了很多的梦境碎片,此时在陈小驴眼前不断的拼凑,他说不来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震惊,疑惑,不可思议,各种情绪极其复杂的交织在一起。 所以,其实自己会来到这个地方,原本就是冥冥中注定的事情?还是说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通过梦境的方式在给自己暗示着什么? “真没事?有什么情况,不要瞒着我!”贾西北似乎从陈小驴不断变换的眼神中看出了某些端倪,不过事实的真相,他恐怕想破脑袋也猜不到。 陈小驴知道自己露了马脚,收敛情绪,随口编道:“就是脑子里总在想那个尸坑,好像根本控制不住一样。” 贾西北想了想,还真找到了一个可能的理由:“那个尸坑里的小尸体,应该全都是被活祭的,阴气很重,你可能是受到影响了,没事,等出去了晒几天太阳,把阴气冲一冲就好了。” “也许吧。” 陈小驴点头,忽然看了眼此时竟然完好挂在贾西北脖上的挂绳,如果不是有芳姑刚才那句让人不能理解的话垫着,他都要怀疑猴子这货是不是消遣了他一顿。他不动声色道:“可是别人都没有受影响,小舅啊,会不会是它的原因?你先还我,不然我可能真会在这里出事啊。” “我就在你旁边呢,能出什么事?别心急,等从这里出去了给你。”贾西北打了个哈哈。 “三爷!”裴珞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开着的小门前,手电往里头扫了一圈,立刻回头对贾西北道:“门后是个墓室,里头放了个棺椁!这该不会是主墓室吧?” 是不是主墓室不知道,但那肯定是一处很重要的墓室。陈小驴听到这话心里想着,不然父亲和那个老枪当时也应该不会在那里逗留吧?但是这些话他肯定不可能和贾西北说。 “进去看看!”贾西北跟裴珞招呼,立刻往那边走过去。 一行人很快进了墓室,刚一走进,视线就被那个四角挂着古铜铃的巨大的方形石椁填满,裴珞看到这个东西,整个人眼睛都亮了一大截,立刻取出撬棍热切道:“这么大的椁,陪葬估计都在里头,三爷,咱们怕是要发了啊!”说着,就把撬棍往石椁缝里塞,看样子准备直接上手撬开。 陈小驴看得眼皮子一跳,急忙阻止:“裴珞,你别他娘的瞎整!还是老手呢,开棺没有规矩的么?” “害!表少咱们又不是摸金校尉,难道还要点个蜡看看?再说,就算棺不能随便开,可这是椁啊,中间还隔着一层呢!” 裴珞浑不在意,不过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尊重,把目光投向贾西北:“三爷,那您说个话。”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玉棺女尸 金属门在轰隆声里关上。 门后是一段不到十米长,也没什么看头的右拐通道,不宽不窄,也就正常过道样式。 贾西北见陈小驴和曹侯进来,手电往他俩身上扫了扫,然后在曹侯身上一停,皱眉道:“小胖子你怎么了?” “啊?我----鹅----”曹侯正在身上到处摸索的手一僵,有点慌乱回应,一时间不知道该咋说。 总不能说老子在你身上摸了个东西,结果现在找不到了? 陈小驴不动声色把话头接过,道:“猴子说他身上痒,我还正想问你呢小舅,这没事吧?” “害!估计 ------------ 解释一下。 更新已经准备好,现手头有四章稿,但138章重复更新的问题还未解决,编辑老大那边正在弄,所以为了不造成大家重复付费阅读,或者阅读断层等情况,还是决定暂时压一下吧,明天上班或许就解决了,到时候一次放出来。 ------------ 第138章节已修正好。 138章内容已经修改好了,请大家再点进去一次哈,单章说明一下。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惊魂 “嗳?你个臭小子!”贾西北气急大骂。 陈小驴不为所动,心里想的却是没用很少犯倔,现在忽然这样子,那就证明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对他而言很重要。 至于贾小舅说怕惹出大.麻烦,先不说没用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就算真的捅出了篓子,又怎么样?他和曹侯这俩,这次陪着自己离开上海一路跑到这里,可都是豁出了命的。 “妈的,你们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崽子!”贾西北又骂了句,见除了裴珞外的其他几人都指挥不动了,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但整个人明显戒备起来,掏出手枪握住。 芳姑也上前一步,手握麻绳,双目死盯玉棺。 张笏这时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抬头看了悬空玉棺一眼,手指从三炷香上捻过,线香上燃起火星,很快,三道青烟从香头上升起。 他站起来,一手做了个怪异手决,向玉棺微微欠身,又诵了句:“无量天尊。” 哗啦!似乎有风出现,三道垂直向上的青烟突然散了一下,跟着一起飘向玉棺。 淡淡的烟雾笼罩着玉棺好像停了几秒。 而这好像是一个很关键的过程,在这几秒内,连芳姑都屏住了呼吸,似乎在等待什么。 陈小驴不明所以,又莫名觉得心中多了份很大的压力。 “呼----”几秒过后,贾西北忽然长出了口气,围绕着玉棺的烟雾这时候散开了。 张笏看到情况后,又盯着香炉一侧的白蜡看了几秒,失望从脸上闪过。 “看来也不是大粽子!” 贾西北说着,神情振奋了一些,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玉棺上。 陈小驴见张笏站在那发愣,拍了拍他肩膀问道:“没用,你刚刚那是在做什么?” 不等张笏回答,贾西北就没好气道:“小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神点烛,鬼闻香?这小道士他娘的疯了,竟然会觉得这棺材里装的可能是神尸!” 卧槽! 这瘪犊子的! 可了不得! 陈小驴听到这话后震惊的脸都麻了,不可思议的看向张笏,心说遇鬼怪邪祟这些的都够吓人了,结果没用这不声不响的竟然整出了更离奇的玩意儿?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神?更别说神尸了! 张笏没有回应,算是默认,这种态度,让陈小驴觉得周围的黑暗一下变得特别吓人。 这时裴珞突然叫道:“三爷你看这里,咱们听到的那钟声,会不会就是这东西发出来的?” 几个人看向他指着的地方,在玉棺内部上方角落,各悬挂着一个不大的钟形青铜铃铛。 乍一看到这东西,陈小驴先是觉得眼熟,跟着脑子里突然嗡地一下,第一时间把手塞进了衣兜里。 张笏和曹侯俩人的目光也突然变得诡异。 这棺材里面的青铜钟铃,除了看着没有那层铜锈,其样式,大小,甚至上面存在的那些古怪纹路,好像,全都和他手中这枚无比相似! 而更诡异的是,玉棺四角挂三铃,好像有一个青铜铃不见了! “他奶奶的,要真是里面这玩意儿闹出的响动,那就有点吓人了!”贾西北注意力全都被青铜铃铛吸引,没注意到陈小驴几人不太自在的神色,忽然又纳闷道:“奇怪,这四个角,怎么只挂了三个钟铃?另一个哪去了?” “会不会是姑爷到这里,打开棺材拿走了一个?”裴珞提出了一种可能。 是这样吗?陈小驴听到这话心里打了个突突,观察了一会儿,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玉棺里消失的那枚青铜铃铛就是他身上这个,可是这个东西,是他从汇丰银行保险柜里拿到的啊! 而当时和这枚青铜铃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封他根本看不懂,只认识落款四个阿拉伯数字的信。 可是那封信应该是1864年,也就是太平天国灭亡的那年写的,他父亲那会儿还没出生呢。 难道说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有人来过这个地方,还从这个玉棺中拿走了一枚青铜铃铛? 陈小驴顿时陷入了凌乱,只觉得这些事情千头万绪,完全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但好像又有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联系。 贾西北对裴珞的猜测不置可否,手电筒在玉棺上晃悠了几圈,道:“去后边看看。” 两人绕去了玉棺后方,陈小驴几人没动,曹侯踮脚看了眼,突然有些奇怪的小声说:“小驴,这棺材盖上好像写着什么字?” “字?”听到这话陈小驴踮起了脚。 在玉棺盖上,果然有四个阳刻字体,因为玉棺悬空,再加上棺体本身偏高,棺盖部分几乎都到了几人头顶,所以一开始都没人注意到。 不过这四个字看着有点奇怪,横不平竖不直,扭扭曲曲的,好像是象形文字,他也认不出来这是什么,就喊了贾西北。 贾西北把手电筒照过来看了会,说:“这玩意儿,看着有点像是金文,可能是刻的棺材里这位女祖宗的名讳,或者身份吧。” 陈小驴纳闷道:“还有把名字什么刻棺材盖上的?姓名生平,墓主身份,这些信息不都应该记录在棺壁上么?” 贾西北摇头,“这种情况虽然少见,可也不是绝对,汉墓里有时候就会出现这种在棺材盖上刻字的情况,但唐墓里就几乎没有了,所以我怀疑,这应该是一种在汉朝那会消失的风俗。” 曹侯后知后觉道:“我草,这么说,这是个汉墓啊?难道这个玉棺就是传说中的汉白玉?这么大块的,要是给弄出去,那不得发了啊?” “想什么呢?”陈小驴听得脸色一黑,别人下墓找金银财宝,和一些老年代的古董明器,可这货连棺材的主意都打上了?更重要的是:“猴子你回去多看点书,你个瘪犊子的,知道汉白玉是什么吗?” “什么?” 陈小驴气得差点吐血:“你就当是大理石吧!” “呵呵。”贾西北探手在阳刻金文上摸了摸,道:“这应该不是汉墓,规格不对。” 正说着,裴珞忽然‘啊’地叫了一声,指着玉棺里面,脸色发白道:“尸体,尸体不见了!” 几人刚刚光顾着看那四个金文,根本没主意玉棺里的情况,急忙朝里头看去,这一看就都被吓楞了,玉棺里头这时变得空荡荡的,那具美得不像人的女尸,不翼而飞! “什么时候不见的?”陈小驴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上直冒冷气。 裴珞道:“不知道啊,我刚一低头,就没看见她了!” “草他奶奶,这情况不对头,老子探了这么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别在这待了,先赶紧走!”贾西北这时也有些木,急忙催促着几人离开,就在这时,周围环境突然一黑,他们手里的手电筒竟然同时熄灭。 曹侯被这突然黑的一下吓惨了,连声大骂:“我草!你们有病啊这时候关手电,赶紧打开,别他妈吓人!” 咔噔!咔噔! 几个手电筒开关的声音在黑暗中不断响起,但没有任何一束光亮起来,陈小驴咯噔一下,心说坏了,这手电筒灭的也太不正常,就算是电量耗尽,那也不应该同一时间全没电啊! “怎么还不打开?”曹侯着急催促。 “别他妈喊了,出问题了!”贾西北在黑暗中怒骂。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一旦没了光,人这眼睛肯定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更别说他们在的这个天然石桥两边,全都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在这种情况下每一个人都备受煎熬。 ------------ 第一百四十章 神点烛 “不要慌,镇定,也不要乱动,现在听我指挥!” 贾西北压声说着,提醒所有人镇定,在这种三面全是深渊的环境下,一步踏空,那小命就得报销了。 只是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第二句话还没说出来的刹那,几人身旁玉棺里,突然响起一阵让他们熟悉的叮咚钟声。 陈小驴耳朵微动,忽然脸色一变:“不对,钟声只是掩饰,还有别的声!” “什么声?” “好像是石头摩擦的声音,很小,特别小----”陈小驴大声说着,耳廓不断动着,很快找到了这声音的源头,不禁头皮一麻:“我草,你们哪个瘪犊子在推棺盖?” “什么!?不是我,表少你别吓人啊!”裴珞声音骤然提了起来。 “也不是我。”这是张笏。 “妈的,那更不可能是我啊!”曹侯声音都有点飘了。 贾西北大骂道:“狗日的,难不成还是老子?芳姑,说个话!” “我在这里。”芳姑声音在另一边,距离棺材稍有些距离,就更不可能是她了。 排除之后,几人脑子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不是他们,难不成是那个不见的女尸又回来了,是她在推自己的棺盖? “喵呜!”这时候猫兄忽然一叫,猛地从陈小驴头顶跃下,跟着回身看向几人,眼珠子里发出幽光。这点微弱的光芒,此刻在黑暗里看着特别显眼。 陈小驴瞬间就懂了它的意思,立刻道:“看着猫兄的眼睛走,先离开这里,快!” 有猫兄用眼睛指路,最少他们可以先从所处的这个天然石桥上,暂时回到那个墓室里。 几人看到希望,正准备行动,陈小驴膝盖忽然一软,好像背上骤然多了个沉重无比的东西,压得他差点没给跪到地上去。 “什么东西?” “我走不动了!” 不光是陈小驴,其他人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在黑暗中恐惧大叫。下一秒,情况再变,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刚刚还不能挪动的几人,双脚忽然间好像不受控制一样,向某个方向挪动了一步。 “我草!”这一刻,所有人头皮都在发麻。有猫兄的眼睛指引方向,所以他们很容易判断出来,自己正在向这座天然石桥的边缘移动。 “喵呜!” “喵呜!” 猫兄急切叫着,它飞扑过来,用牙齿撕扯陈小驴的裤脚,似乎想将他拽住。但没多大用处,陈小驴那只脚还是不受控制的慢慢离开了地面,向旁边的深渊又迈出了坚实一步。 “不能继续了,再这样下去全他妈得完蛋!”贾西北在黑暗里咬牙切齿,暴吼道:“既然她自己在推棺,那就怨不得老子了,小裴,找棺材缝,把最后那个黑驴蹄子给她塞进去!” “别乱来!”芳姑立刻阻止。 “我草,咱们都快要被这东西整死了,还有什么乱来不乱来的?妈的,这棺盖还真的在动啊!”贾西北和裴珞一直站在玉棺另一边,所以棺材就在他俩面前,这会上手一摸,还真发现棺盖在不断的颤动。 芳姑道冷呵道:“都闭嘴,我试试!”说着,她嘴里忽然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怪音。 这声音一出,几人再次即将抬起的脚不禁一停,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暂时消失,但背上的沉重还存在着。 “还真有用?”陈小驴立刻感觉到了变化。 裴珞问道:“三爷,黑驴蹄子拿出来了,我好像也摸到了一条缝,还塞不塞?” “他奶奶----先等等,你把缝扒紧,先看看情况,都先别说话了!”贾西北语调平缓了一点。 “嗳?我草,我怎么又动了?”曹侯突然惊叫,这时那种双脚不受控制的感觉再次出现,几人这一刻,一连向侧边迈出了好几步,又是一阵惊恐的嘈杂。 只有裴珞因为扒住了棺缝,死死把自己拖在原地。 “咕噜噜!”芳姑发出的怪音在这时骤然急促,好像在警告什么,跟着立刻道:“裴珞收手,别碰玉棺!” “我----”裴珞有些挣扎,黑驴蹄子已经被他放到了逐渐加大的缝隙上,就刚刚那一下,他吓得差点就要松手了。 现在所有人都确定,棺材里头的那具女尸,绝对是个大粽子,而且还是道行高的可怕的那种! 芳姑厉声道:“收手!不然我压不住了,这不是粽子,你要敢塞黑驴蹄子冒犯祂,所有人都得死!” “三爷!”裴珞抉择两难。黑驴蹄子是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对付粽子的最后手段,而他一旦松手,要是再被控制着远离玉棺,想给塞进去都不可能了。 贾西北沉默了一秒,开口说:“芳姑,你说她不是粽子?” “不是!”芳姑语气肯定。 “行,那我就赌一把。”贾西北点头,对裴珞道:“小裴,按芳姑说的做!” “我----好!”裴珞将手艰难的从玉棺上放开。 芳姑不再说话,继续发出那种‘咕噜噜’的怪声,而随着她声音的持续,陈小驴敏锐发现,棺盖打开的摩擦声好像停了。 他心里忽然冒出了个荒谬的念头,所以芳姑是在跟玉棺里的那位,谈判吗? 再过片刻,叮咚钟声也慢慢消失,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这时出现了一缕光亮,是张笏摆在玉棺前面,没有收起来的那根白蜡自己燃烧了起来。 不是粽子! 美得不像人! 神点烛,鬼闻香? “瘪犊子!”陈小驴只感觉自己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这时再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石桥最边缘,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吓得赶紧后退一步。 “她,她又回来了!”裴珞盯着玉棺喃喃说着。 只是没人回应,气氛压抑的厉害,所有人脸上都布着不可思议和惊惧。 在玉棺里,那具女尸安稳躺在里面,绝美的脸上双目紧闭,如果不是棺盖已经打开了一条手掌宽窄的缝隙,这种场面甚至都会让人有种刚刚所经历的全都是假象的幻灭感。 “她答应放咱们走了,先回去,慢慢往回走。”芳姑这时开口说道。 几人闻言大松口气,向还放着个石椁的墓室小心移动。 “没用,走啊,发什么愣呢!”看到张笏没动,陈小驴抱起猫兄后,示意曹侯跟着贾小舅他们先走,拽了拽他。 张笏刚刚好像在发愣,这时惊醒过来,不过还是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先向着玉棺微微欠身,然后才挪动双脚。 这一刻陈小驴发现没用好像有些变了,但具体哪里变了,又有些说不上来,就好像整个人似乎生动了一些。 是因为那具女尸吗?想到刚刚这货执拗的要点香摆蜡,他若有所思。 和张笏落在最后,走到进墓室的入口,陈小驴脚步忽然顿了顿,眼中骤然闪过不可思议。 “知白?”张笏扭头看他。 “没事。”他摇了摇头,心说自己是不是得去医院看看脑子了?刚听到的那是啥玩意儿? 墓室里全是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声音,玉棺旁的事情,让每个人都筋疲力尽,连芳姑都不例外。 和那个玉棺比起来,里头这个一开始让人心存警惕的石椁,现在给他们的竟然是----安全感! 陈小驴摸黑靠墙坐下,屁股一沾着地面,一下子就动都懒得动一下了。 咔噔! 裴珞摸黑换了手电筒电池,一道手电筒的光束将墓室照亮,见了光,苦笑着骂道:“他妈的,原来是电池没电了,三爷,现在的邪祟是随时代进步啊?连给电池放电都会?” “最后蜡烛是怎么亮的?别乱说话了。”贾西北擦着冷汗提醒,说出的话让裴珞脸色一白,“难不成,还真有----神啊?”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渡药 “神点烛,鬼闻香,这一直是个传说,老子也是第一次见。”贾西北摇头,目光从张笏脸上越过,停在了芳姑身上,说:“芳姑,玉棺里头那位女祖宗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们刚才是在交流?” “噗!”芳姑刚要说话,突然脸色骤白,一口血喷出,软绵绵向地上倒去。 “我草!”陈小驴吓了一跳,急忙把她扶住:“芳姑你没事吧?芳姑?” 他急切发问,但芳姑没有应声,整个人已经昏死过去。 “怎么了这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一下惊起,顿时手忙脚乱。 张笏强撑着过来给芳姑为把脉,片刻后凝重道:“五脏六腑同时受损,好奇怪的伤势!” 陈小驴不懂医,但能听出来情况很严重,立刻道:“没用你不是带了不少草药么?能不能治?” 张笏摇头说:“治不了,她的情况恶化的太快,心肺肾肝脾一直在持续受损,脉象也越来越紊乱,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要不了半个时辰,她就会死掉。” 陈小驴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这时贾西北快速从裴珞的包里翻出一个药瓶,从里头倒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红色药丸,“小子,你看这药能不能给她吊命?” “护脉丹?”药丸从手里一过一嗅,张笏立刻判断出来,“应该可以减缓情况恶化,最少还能经得起几天耽搁。” 贾西北说:“原来这玩意儿叫护脉丹啊?那行,别耽搁了,赶紧喂药,等咱们从这里出去,她就有救了。” 张笏点头,只是手刚递到芳姑嘴边,昏过去的芳姑一手突然递出,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过看着还是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力道。 “都伤成这样了,还是这么警觉。”贾西北无奈道:“臭小子,你来给她喂,咱们这些人里,看样子她也就对你警惕最少。” 陈小驴没说话,他也有这种感觉,沉默从张笏手中接过药丸递到芳姑嘴边,刚要把她嘴捏开,曹侯忽然道:“那啥,她都昏过去了,这么大一颗药这样给喂下去,会不会药还没起作用,人先给噎死啊?” 还真没人想到这茬,一时面面相觑。 陈小驴没好气道:“那你说怎么办?” 曹侯道:“还能怎么办,你给渡过去呗!” “渡?”陈小驴都愣了,“怎么渡?” “哎哟卧槽!”曹侯挤眉弄眼道:“陈小驴啊陈小驴,这还用我教你?嚼碎了,嘴对嘴的喂啊!” “我特么----” “行了,别叨叨了,人命关天呢这会!”贾西北打断俩人,丢过来一个水壶,“就按这小胖子说的来,臭小子你麻溜点!” 张笏适时道:“知白,越耽搁药效越差。” “我----” 陈小驴一手拿着丹药,一手扶着芳姑侧脸,看了两秒,心说大不了等她醒了自己跑吧,这辈子再也不见,也就不用担心被打死,道:“行,我来!” 略带苦涩的丹药扔进嘴中嚼碎,又拿过水壶,连水带药的给面前这个连续救了自己好几次的女子一点点渡了过去。 她的唇有些冰凉,她的睫毛很长,乍一看说不上漂亮,但眉目间却有种泾渭分明的清朗,好像又很耐看。 这时候,陈小驴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很没道理的,他忽然有些心疼这个本事奇大的女孩了。 贾西北给的这颗药起效极快,片刻后,张笏再次把脉,给了个恶化正在迅速减缓的说法,几人这才放心,一个个又靠在墙上装起了死狗。 陈小驴让芳姑靠在自己身上,对贾西北道:“小舅,你这药带得够齐全啊!” “齐全个屁,老子身上就这一颗,一直没离过身。”贾西北摇头说,“说起来这个药还是前些年跑江湖时候,在一个江湖术士那里赢来的,那老东西,给老子药的时候可心疼坏了,说是关键时候只要还有一口气,这颗药就有可能救命,我本来是不信的,怎么可能有这种神奇的东西?之所以一直带身上,就是图个吉利,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用场了。” 停了一会儿,他又对张笏道:“对了,姓张的小子,给大家说道说道玉棺里那位祖宗?” “我不了解,但烛火亮了,说明猜得是对的。”张笏用词十分谨慎,甚至没有正面提到那具玉棺中的女尸,毕竟那位和他们几人之间,现在就一门之隔。 短暂沉默了一会儿,裴珞盯着面前石棺道:“里面那个不能碰,三爷,咱们把这个椁先给他开了吧?” “你急个屁!狗日的老子现在心里直突突。”贾西北骂了句,想了想后,又道:“看样子这里也就到头了,妈的这些天省吃省喝,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把剩下的吃的都给老子拿出来,这一次吃饱喝足,攒够劲了再开椁!” 裴珞道:“可咱们吃的都在大柱那包里!我这里,就剩表少拿着的那一壶水了!” 大柱死于赤蜘瓢,他身上的东西,几人碰都没敢碰。 陈小驴闻言,把自己包里仅剩的米团给俩人分了分,曹侯那边还有,但出于谨慎,他使了个眼色让其别乱说话。 “不渴。”水壶传了一圈,贾西北再把壶递过来的时候,陈小驴摇头拒绝。 贾西北也不强迫,把壶盖重新拧上。 吃了东西补充好能量,几人都暂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只留了一个手电筒提供着光亮。 可能是连续好几天神经紧绷的原因,没多大一会儿,曹侯就靠在墓室的石壁上瞌睡了,呼声渐起。 “这个瘪犊子,在这都能睡得着?”陈小驴无语骂着,却没有得到回应,再一看,剩下几位竟然都跟着睡了过去,他摇摇头,看了肩膀上昏死的芳姑一眼,慢慢的也眼皮变重,意识昏昏沉沉。 …… 哐咚!突然墓室里一声巨响,刚闭上眼睛的陈小驴被瞬间惊醒,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但刚站起来就发觉不对劲了,靠在他肩膀上的芳姑竟然不见了! 不光是芳姑,张笏、曹侯、贾小舅和裴珞死人都不在墓室中,而墓室正中央那口棺椁的石盖被丢在地上,旁边还插了个正在熊熊燃烧,把墓室照得透亮的火把。 “怎么回事?”陈小驴皱眉,看着周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妥,这时棺椁里面竟然传来了隐隐的说话声。 “妈的,石椁下面藏墓室,这多此一举吧?” “不一定,我想了一下这里的结构,两个空间风水相通,而它的位置,正好挡在风水眼上,好像是为了阻断什么东西。” “阻断?” “没错,等会出去还得给它盖上,我们是来追查圣库,别多惹事端。” “知道,那就开棺吧,小心点。” 很熟悉的两个声音,这是父亲和那个老枪在说话? 陈小驴一时茫然,本能的循着声走到石椁边上,往里头看了眼,发现在石椁里面,竟然有一个向下的台阶通道,而此时,隐隐有光亮和拆取棺钉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所以这瘪犊子到底什么情况?” 周围一切都显得诡异,陈小驴喃喃自语,想了想,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他翻进石椁,顺着里面那个一米见方开口的石阶向下走去,很快,就看到一扇被打开的墓门,以及墓门两边的左右耳室。 火光和声音都是从主墓室里传出的,他又悄然走到主墓室门口向里张望,看到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拿着火把,而此时俩人都背对着他,腰半弯着,好像在面前那口已经被打开的棺材里寻找什么。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被续上的梦 墓室中的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陈父和那位叫老枪的。 就在陈小驴瞧瞧观察的时候,陈太平突然说道:“我有点担心尸坑那边,这边棺材一动,那边可能就要出问题,你先出去盯着点。” 从始至终都没有把斗篷摘下来过的老枪点头,“那行,我去外面盯着,你一个人小心点。” 看到老枪转身,陈小驴左右一看,匆忙躲进了身边没有门的耳室里,这会他又想到了之前做的那个梦。 难道说自己之前在梦里看到的场景,就是父亲从这里出去的后续?那会儿老枪匆忙走回来,让父亲快走,说那群被活祭的小孩有诈尸的迹象了。 那这就接上了啊! 他心中想着,躲在耳室的黑暗里看着老枪从面前走过,突然间一楞,心说这是自己父亲啊,好好的为什么要躲? 而且,之前已经看见过三次父亲和老枪的影子,也没见出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跟着从耳室走出,就这么一会会的时间,他看到父亲好像已经从棺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呢? 带着好奇,他悄然走进了墓室,一直走到父亲身后,视线越过那双熟悉的肩膀向前,看到了被父亲小心拿在手中展开的一份帛书。 那一页帛书上似乎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但令陈小驴奇怪的是,这时他眼前跟遮了一片黑雾一样,怎么都看不清楚上面写的内容,只要是他想看的地方,注意力刚一放过去,眼前立刻就有一团不算很大的黑雾遮掩。 “我草,这到底写的是什么啊?” 陈小驴这一刻急得抓耳挠腮,冥冥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父亲手中这份帛书上的内容至关重要,很有可能和太平天国真正的圣库宝藏下落,以及父亲从这里离开后的去向有关。 “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绝对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他不断在心中默念,开始尝试各种角度去看这份帛书,也不知道是不是意念作用,在连续试了好几次后,还真给他无意间找到了一点门道。 “只要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不要想着去看这份帛书上的内容,上面的字迹好像就能变得更清楚一些!” 发现了这个规律,他心中微微激动,立刻开始用心尝试。 “我草!这瘪犊子的,终于看清了一点!”隐约间,陈小驴看清了两个字的内容,“这好像是----达字,和开字?不行,这样从一半开始有个屁用,还是得从头开始看!” 就在这时,陈父突然把手中帛书一合直接扔进了棺材,陈小驴一下大急,不禁骂出了声,“陈太平,老子还没----呃----”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一阵窒息,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转身,一手卡在了他脖子上不断用力。 “看够了么?” “你一直跟着我,身上还有知白的痕迹,到底是谁?” 我草! 陈小驴急忙去掰自己父亲那只钳子一样的手,含糊不清道:“爸,我是你儿子啊,咳!别掐了,快死了!” “咳咳!别掐了,你别掐了陈太平!老子是陈知白,陈---” 这含糊不清的声音,陈父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不断质问着陈小驴到底是谁,掐在陈小驴脖子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陈小驴感觉自己舌头都快被掐出来了,心说这样不行啊,当儿子的哪能被自己老爹活活掐死?就伸手探向陈太平的脖子,想要掐住他反制,但等手搭了过去,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窒息感越来越浓烈,眼前逐渐黑暗…… “呼!”突然间陈小驴呼吸一畅,身体咯噔抖了一下猛地睁眼,再看到入眼的场景,一时间都给愣了。 他还在这个放着石椁的墓室里,石椁完好的盖着,前面也没有刚刚看到的那个火把,只有一个手电筒放在地上打开,提供着光亮。 自己刚刚又做梦了?只是那梦怎么这么逼真的?陈小驴纳闷想着,掐了自己两下,感觉还挺疼,但还是不放心,立刻开始确定身边环境。 芳姑枕着他的肩,猫兄窝在他头顶,这会也是睡着了,曹侯那货睡得都开始流口水,而没用盘坐在那,头顶着墓壁五心向天,看着是打坐其实是睡觉。 贾小舅和裴珞在-----嗯?那俩人呢? 开着的那个手电筒是裴珞的,他本身和贾西北坐在一块,但这时候那边除了手电筒和他们的背包还在,两个大活人给不见了。 “呵!表少你睡醒了啊?”就在陈小驴以为贾西北是不是又把他们甩了的时候,裴珞忽然从转厅那边走了进来,贾西北在他身后跟着,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锋利的宽面铲,上头还沾着点泥土残留。 陈小驴心下一松,跟着有些疑惑的盯着他俩,“刚醒,我睡了多久?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 “呃---”裴珞眼神闪烁了一下,贾西北摆摆手,拿出怀表看了眼,说:“还成,你睡了三个小时,我和小裴醒得早,怕吵到你们休息,就出去在大厅里探了一下土。” ‘探土’算是盗墓行当里的一个学术名词,在墓里面说,意思就是不大想原路返回,就近挖一挖,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可以直接从里面打出去的切口。 陈小驴不太相信道:“原路返回不好吗?” 贾西北把铲子往地上一扔,道:“原路返回,我怕再走那个栈道,真的把你小子彻底交代了,之前是你命好,有芳姑护着,现在芳姑成了这样,你觉得是我能救你还是小裴能救你?或者指望大柱保佑你?” 这倒是实话!想到过那栈道时候遇到的事,陈小驴到现在还有点后怕,就问:“那探得怎么样?” 贾西北道:“不怎么样,妈的,老子现在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年代的墓了,连壁砖都找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根本没有。” 陈小驴耸肩一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方面他在贾西北面前绝对是个菜鸡。 这时裴珞说道:“既然表少你醒了,要不把这俩兄弟也喊起来,咱们尽早开这个石椁,到时候是走是留,也好早做决断。” “算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大家都累惨了,让他们再睡半个小时吧。”陈小驴摇摇头,他们这样说话大家都没动静,肯定都是睡熟了。 “那行,咱们就再等会。”裴珞捡起被贾西北扔下的宽面铲,卸下铲头后,一起装进了他那个包里。 陈小驴不再说话,眼神偶尔扫过面前石椁,现在可以完全确定他刚刚是做了个梦了,但这个梦到底是真是假? 还有自己从那份帛书上看到的‘开’‘达’二字,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意思,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字,到底是包含着什么信息的文字,还是只是单纯的动词? 如果这两个字真的属于无关紧要那一类的话,那么它们前后左右连着的那几个字又是什么? 他绞尽脑汁的回想着梦里那场景,除了把自己搞得很累外,根本没有什么别的收获,甚至到最后都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这两个字了。 “算了,不能想了,再想下去脑子真得出问题,等会打开这石椁,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再说吧。” 他在心中自言自语。 这事情本身倒是可以跟贾西北询问,但想到自己这小舅之前做的那些事儿,陈小驴就有些不太想提,不断告诉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家生子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贾西北说了一声,陈小驴就把曹侯和张笏叫醒。 张笏醒来的很干脆,一睁眼就完全清醒,倒是曹侯这货,哈喇子流着,好半天才不情不愿的睁眼。 “你个瘪犊子精神点,准备开这个棺椁了,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还犯迷糊!” “嗳?我草,这就要开了?”曹侯听到这话一下清醒了,急忙用手狠狠搓了搓脸蛋。 猫兄还在睡着,陈小驴先把芳姑拉起来让她靠着墓壁,再把猫兄小心放在她的头顶,然后对张笏交代道:“没用,等下要是出什么意外,你多照顾一下芳姑。” 裴珞肯定是不用指望了,虽然这人身手也很厉害,但陈小驴早看清了,这位就是自己小舅手下一号忠狗,真要有什么要命危险,贾小舅绝对是他掩护的第一目标。 “嗯,知道。”张笏点头,掏出桃木匕,曹侯拿出摸来的那把枪。 陈小驴抽出自己的匕首,心里顺带着把那伙东洋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猴子的开山刀,没用那把开了刃的金钱剑,都在天坑坟洞子里被缴走了,他们进来看到了七具东洋人的尸体,枪都找到了一把,开山刀和金钱剑愣是没看到! 几人打开手电筒照着,裴珞拿出撬棍顶着石椁,道:“都小心点,起!”一声上扬又拐弯的‘起’字落下,他双手陡然发力,厚二十厘米,长足有四米,宽两米多,不知道有多沉的巨大石盖,竟然在不用任何人搭手的情况下,被他一个人硬生生撬了起来。 这一刻陈小驴只感觉自己脑袋火辣辣的疼,巡街打更那晚,直接砸在脑袋上的巨大木椽,是真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哐当! 一声巨响,石椁盖翻向内侧砸在地面上,几人脚下的地面好像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陈小驴拿着手电筒第一时间照向里面,结果却有些傻眼,这个石椁竟然是空的,里面既没有棺材,也没有自己在梦里看到的那个向下的楼梯开口,下面就是光秃秃的一平块石面。 “空的啊?说好的里面全是陪葬呢?这里头简直比狗舔过的还干净!” 曹侯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失望,虽然小驴很反对拿明器这事,但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偷偷藏几个珠子,几块金银那谁也发现不了啊! 可现在的情况,他胖爷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空的?这怎么可能?”裴珞看到后也愣了,他看了陈小驴一眼,又看向贾西北,踟蹰道:“三爷,你说这----会不会是姑爷打开了这椁后,把里头东西,连带着棺材一块给带走了?” “放你娘的屁,谁他娘吃多了撑的连棺材都搬?”陈小驴当场就骂了出来,盗棺材这事太缺德了,也亏得裴珞这货张口就敢说! 尤其还是在有曹侯这王八蛋的话垫在前面的情况下。 裴珞讪讪一笑,道:“表少,我不是那意思,你别误会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陈小驴呛声质问。 “行了,都别吵了!”贾西北将俩人制止,拿着手电筒在里面仔细扫了圈,跟着翻跳进去,跪在里面细摸石椁底部。 曹侯这货也是真贱人,看到这情况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裴珞碍于陈小驴‘表少爷’的身份不怎么敢硬顶,但对曹侯就没这么客气了,冷声质问:“胖子你笑什么?” 偏偏曹侯好像没听出这质问的语气,说:“舔了一遍不够还要舔第二遍么,嗳我草!”说完这话他急忙偏头,撬棍带着劲风,几乎就贴着他的脸飞了过去,‘哐’地一下嵌在了墓壁上。 “姓裴的你他娘找死!?”曹侯顿时怒了,枪口当场指向裴珞,这一撬棍幸亏他躲得够快,不然真砸在脑袋上,怕是脑浆子都会被砸出来,力道太大了! 裴珞挂在身上的冲锋枪这时也对准了曹侯,冷冷道:“找死的怕是你!” 看到张笏已经不着痕迹的移到了裴珞身后,陈小驴知道这事情得赶紧压下来,不然这场面真就彻底乱套了,但是看了眼贾西北,这时贾小舅还在专心致志的摸着底部石板,好像根本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就挡在了裴珞枪口前面。 这俩要真干起来,被没用站在身后的裴珞肯定是活不了了,但被冲锋枪指着的猴子,下场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差不多行了,多大点事,至于么?都消消火。” 裴珞面色阴翳道:“表少,三爷是您舅舅,按理来说这话我说是僭越了,但我还是要说,让您朋友管好自己的嘴,别一开口谁都敢骂!我裴珞是贾家的家生子,虽然三爷说都民国了,让我回了本姓不用再姓贾,可现在家里就剩三爷一个人了,他就是家主,所以谁敢骂三爷,我就敢要谁的命!” 原来是家生子!陈小驴眼皮微微一跳。 自民国以前,但凡大地主家里,一般都会有这种家生子在,他们的存在就是一个家族最大最忠心的武力保障,甚至有些家生子在家里受器重的程度,要比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少爷小姐还大。 这种人,一旦遭遇类似的事情,是真的可以为主家拼命的,简直是封建时代主辱臣死的最忠心执行人。 “我就骂了怎么着?”曹侯有些时候很无耻,但碰到正面硬刚还真没认过怂,只是这货一直在上海生活,根本不知道北边这种家生子的可怕。 陈小驴瞪了他一眼,“行了,都把枪放下!” 曹侯不情不愿的放下枪,裴珞也跟着收了,贾西北这时候才慢悠悠抬头,“呵呵,还算有点当少爷的样子,这事就揭过去。” 陈小驴没搭理他,他敲了敲石椁底部一处位置,又画了条线,道:“差点被骗过去,这下面还藏了东西,小裴,顺着这条线,把石板拿起来。” 陈小驴被这话吸引,看了眼,发现那个位置好像离自己在梦里看到的那个入口不远。 “好。” 裴珞戴上指虎,这次加了精钢打成的尖锐指套,跳进去在贾西北手指划过的地方又划了一次,有不少细碎的石屑被勾了出来,露出了一条比较显眼的缝隙。 “呵!”他沉声一呵,以指虎最坚硬的那部分为支点,竟然只用手指就将一大方平整石块启开。 原来是这样! 自己在梦里有看到多余出来的石块吗?陈小驴看着展露出来的石阶入口,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当时根本就没注意这些细节。 “行了,下去吧!”贾西北向几人点点头,打头向台阶下走去,陈小驴则先跑过去把芳姑背上,又把猫兄顺便放在头顶,才吊在最后跟着进入。 可能是因为这地方本身就已经够隐蔽的原因,古墓里常有的机关,在这一段通往墓室的楼梯和墓道里都没有,几人顺利走到了墓室前,先探查了一下空荡荡的左右耳室,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打开了墓室前已经生锈的铁门。 “以铁做墓室门,这又是明清两朝将军坟的一种特征,当然,也不是绝对,不过我有八成把握,这个墓主生前应该是一个带兵的。” 推开铁门就直接看到里面放着的漆红棺材,贾西北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说了两句,一个是先观察里头情况,另一个是顺便提点。 “知道了。”陈小驴故作镇定的点头,实际上心里已经惊呆了,除了没有父亲和老枪,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梦到的情况几乎一样。 当然,那口棺材好像是被重新封上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身份 自己父亲做事是真讲究,说不惹事端,封得还真够彻底! 要是一个经验不怎么够的土夫子下来,陈小驴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已经被人光顾过了。 贾西北在门口等了会,见的确没什么异常,才小心走进去,不过他这双眼睛是真的毒,进了墓室后在四角扫了一圈,陈小驴就发现内侧两角果然各放着一个兵器架子,左右各九,上头放着斧钺钩枪等十八般兵器,这几乎直接坐实了贾小舅的判断。 让曹侯搭手把芳姑和猫兄放下来,就听那边裴珞说道:“三爷,姑爷当时是不是没发现这里?棺材什么都是封好的!” 漆红木棺上,还能看到镶嵌进去的棺钉。 贾西北搭手在棺材盖子上摸了一圈,嗤笑道:“那你也太小瞧我那妹夫了,这里我能发现,他不可能发现不了,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上头那个小盖子,其实是他从这里出去后重新做的伪装,如果不是石椁那种横缝,必须要特殊的封泥才能重新遮掩,他有本事把这里的一切都还原成没人来过的样子。” “这么神的么?”裴珞听着,脸上冒出一丝佩服,压根就没怀疑贾西北这话的真假。 贾西北道:“神?我还见过更神的!就说这口棺材吧,小裴你也算是走过不少穴的老手了,能看出来它其实被打开过么?” “什么?被打开过?”裴珞感觉不可思议。 贾西北点头说:“棺钉重新下得和原位几乎一丝不差,也就是我手上能耐深,才能摸得出这些棺钉外圈还略带一点旧压痕。” 而陈小驴闻言不禁又看了贾小舅一眼,如果他说的全都是对的,那就证明自己所梦到的事情全都真实! 贾西北则在说完后,又对陈小驴道:“臭小子,记住,进了大墓,开棺先验棺身。因为大墓里棺材的主人,一般都是有来头的人物,所以他们的生平信息----这些你已经知道了,那就说点别的,大墓里,如果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侧壁没有刻字的棺不要轻易碰,因为这种棺材要么是女人的,要么是小孩的,或者就是墓主布下的疑棺,里头要么有机关,要么躺着八字不正常,或者就是被人直接闷死在棺材里用来戍守之人的,这些棺主都阴气重,怨念深,一旦贸然打开,极容易产生尸变!” “明白了!” 陈小驴郑重点头,这些都是花钱也买不来的高手经验,关键时候能救命的那种。 “一定要记住!”贾西北强调了一番,又绕去棺材侧后,手电在棺壁上一扫,说:“有了,里头躺着的这位叫杨永,啧啧,有些意思。” 几人听到这话,都绕过去看那一段信息记载,这些细节都是陈小驴在梦里不能看到,或者没有注意到的。 粗略把那介绍看了,陈小驴精神一震,心说寻找和太平天国有关的线索,小佛岭那个墓他什么线索都没得到,来财神山这边,可算是摸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棺壁信息上,简略记载了这位叫杨永的墓主生平与取得的功绩,他生前是太平天国一个职位不低的将领,在和前清军队作战的过程中可谓战功赫赫,最夸张的一战,是在广东一处叫牛角湾的地方,和清广军遭遇,以千敌万,在十倍兵力差距下,竟然打了一场歼灭战,俘获清广军三百多人,杀敌九千六百多。 当然,这信息到底是不是真的,陈小驴也不清楚,不过在前朝发生什么魔幻离奇的事情,尤其是在军事上,似乎都不必惊奇? 而这位是自1856年接手统管太平天国上海占领区的一切军政事务,于1862年在上海病逝,下葬于此。 “臭小子,你知道1856年发生了什么事吗?”贾西北看完这些信息后,询问陈小驴,似乎带着些考校的意思。 陈小驴白眼一翻,“不知道!” 贾西北道:“你还是多了解一些最好,1856年,太平天国的天京,也就是现在的南京城里,发生了一场内讧,一个地位极高的人被其他人联手杀了全家,清洗了他所有的部下,那个人是东王杨秀清,而这个杨永,我有些印象,他是杨秀清的心腹手下,好像也是杨秀清那边唯一逃过血洗的人。” “呵!”陈小驴惊讶起来,问道:“怎么逃过的?他当时不在南京?” 贾西北一笑,那道肉瘤上似乎都多了些神秘的味道,“他当然在南京,之所以能逃过清洗,我怀疑是因为他知道了一个能捅破天的大秘密,让那些参与杀杨秀清的大人物们有些投鼠忌器不太敢对他动手,而他可能也因此不敢在南京待了,但那些人又不可能放他跑太远,所以从1856年后,他才会来上海这个离南京不近也不远的地方,而那个能捅破天的大秘密,呵呵----” 是太平天国圣库宝藏的秘密! 虽然贾西北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陈小驴还是立刻读懂了他的画外音,见猴子和没用都听得入神,他也没点出来,转移话题道:“我说小舅,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就感觉你说话的味道有些不太对?” 贾西北惊讶道:“哪里不对?” 陈小驴道:“啧啧,文明了不少啊,你这嘴里不带脏字儿,还真让人有点不太适应。” “滚你娘的蛋!狗东西蹬鼻子上脸了?”贾西北顿时骂了出来。 陈小驴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嗳?我说三爷,小驴,你们咋不继续聊了?我还想听呢!”这时曹侯突然插话,“这个杨永他到底掌握了什么秘密啊,还能捅破天?” 陈小驴脸色一黑,这瘪犊子果然是绕不过去啊!而没用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要比这货可爱太多了,有得听了听一听,没得听了就算了,清静无为它不香吗? 他没好气道:“你别乱插嘴,既然都说是能捅破天的大秘密了,这谁能知道?” 曹侯道:“小驴你不知道,不代表贾三爷也不知道,对吧三爷?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啊?” “不对,小驴说的对,既然是大秘密,谁又知道是什么呢?”贾西北摇了摇头,他实话实说,杨永知道的秘密肯定就是太平天国圣库宝藏的秘密,可圣库宝藏的秘密是什么,最少从现在来看,没人知道。 这时裴珞突然道:“呵呵,我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叫声大爷老子告诉你。” “我呸,小赤佬!你知道,老子还不稀得听了!”曹侯撇嘴呸了声。 见曹侯没有咬着这事情不放,陈小驴就道:“小舅啊,话说回来,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你从哪知道的?” “一部分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一部分是我推测的,但应该八九不离十。至于从哪里知道的,你只要想知道,总能找到些有用的资料,听到些有用的说法。”贾西北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话,拍了拍摸过棺材的手,对裴珞道:“好了小裴,这口棺材既然被我妹夫开过,肯定没什么问题,掀盖吧。” “好!” 嘎吱! 嘎吱! 裴珞点头后,换了个启钉用的撬棍,就是顶端细窄甚至可能和刀一样开刃,中间又留了个‘V’形豁口的那种,在刺耳的声音中,把六根棺钉一一启出放在旁边。 “我草,好臭!”棺钉一扒,棺盖和棺体只露出了小小一丝缝隙,陈小驴就嗅道了一股肉质腐烂的浓郁臭味。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乌鸦嘴 哐当! 棺盖被掀开扔在了一边。 尸体的腐烂味铺天盖地钻入了所有人鼻孔,陈小驴哪怕先一步捂住了鼻子,还是差点没被熏得背过气去。 “妈的,这都过多少年了,尸体还没烂透么?怎么这么臭的?” 墓室内几人匆忙遮掩,要么用手不断在鼻前扇动,过了好半天,这铺天盖地的臭味才勉强淡了一点。 棺材里躺着的是一具身着清制铠甲的尸体,不过尸体早已腐烂了大半,面骨上沾着些看着黏糊糊的烂肉块,上头还长着些毛,持续散发着臭味。 裴珞看到这种情况,身体咯噔一下,第一时间端枪指向里面,紧张道:“三爷,这是长毛了?” “德行!都烂成这样子了,长毛又怎么了?”贾西北却并不在意,甚至不嫌恶心,直接上手在那些残存的烂肉块上摸了一把,等收回手的时候,长着毛的烂肉,就有一部分黏在他指尖,拉出了一条好几厘米的长的烂肉丝儿。 “呕!” 本身就被臭得够呛,再看到这种情况,曹侯直接扭头吐了。陈小驴和张笏盯看着,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不过都忍住了,没有出糗。 贾西北的字典里却好像根本没有恶心这两个字,他甚至把沾着烂肉的手指放到眼前,用手电筒照着仔细看了几秒。 看完后,才在棺沿上随意蹭掉,说:“没事,这长得是霉毛,这种尸体不可能变成粽子。” “那就好。”裴珞听到松了口气,这才缓缓把枪口挪开。 曹侯把刚刚吃的东西一股脑全吐了出来,直到吐无可吐,又干呕了几次才缓过劲。 就在陈小驴以为,这货接下来应该打死也不会靠近这口棺材的时候,他却立刻转身趴了过来,目光灼灼的盯向棺内:“陪葬呢?有没有值钱的陪葬?或着金子银子什么的?” “我草,你个瘪犊子掉钱眼里了?”陈小驴一下哭笑不得,不过说起来他也有点奇怪,这棺材里竟然没看到什么陪葬,只有尸体枕着的透白玉枕,看着还像是值点钱的样子。 至于金银,一块都没看到。 “穷鬼啊?”曹侯有些失望,又扭头道:“可是能给自己修这样的墓,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小驴,你说会不会是里面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陈叔给摸走了?这真是连口汤都不给咱们剩啊!” “滚蛋!”陈小驴懒得搭理他。 不过曹侯说的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甚至可能性还很大,毕竟父亲出门在外,衣食住行,装备折损什么的都得要钱,如果只出不进,迟早是街头要饭的下场。 而对于父亲来说,顺道摸些宝贝出去,似乎也是来钱最快最省力的办法。 这些陈小驴心里都有数,就是曹侯这货有时候一开口,总会让人觉得哪里味道不太对,烦得慌。 “小胖子想要明器?”贾西北这时忽然开口,也不等曹侯回答,手又一次搭在了尸体脸上,五个手指分开,极有章法的一扫一摸,就听到“咔嗒”一声骨鸣,等他手再拿起来的时候,指尖就捏着一个鸽蛋大小,水头很足的透白翡翠珠子,而尸体的下颌骨已经被卸掉了,腐烂唇肉下的牙齿张开,看着阴森森的。 贾西北把珠子随手抛给曹侯,说:“拿着,按照上海这边的行情来看,这珠子至少值二三百块现大洋。” “二三百?”曹侯眼前一亮,赶紧接住,虽说他们三人前段日子坑了李明师那狗大户一笔大的,但谁会嫌自己钱多啊? 更别说二三百块现大洋绝对不是一笔小数。 “谢谢三爷!”他乐呵呵的把翡翠珠子在身上擦了擦,忽然看到那尸体现在的情况,面色一变,道:“我草,这珠子三爷你是从----” “从他嘴里拿的。”贾西北没让他把话说完,截断道:“这是古人为防止尸体出现尸变,在封棺前会放进尸体嘴中的定尸珠,除了这个,还有鼻柱,耳塞,和天丹,刚我摸了一下,鼻柱和耳塞都不见了,但定尸珠在,天丹八成也在,都是宝贝,你要不要?” 曹侯在听到东西是从死尸嘴里掏出来的时候,僵了僵,跟着‘妈呀’一声就把珠子给扔了。这墓主陪葬他敢拿,甚至从尸体身上扒东西,他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这种直接从嘴里掏出来的,就有点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了。 尤其还是叫定尸珠,这名字听着就渗人。 不过听到‘天丹’二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天丹,是什么玩意儿?” 陈小驴听不下去了,没好气道:“塞屁眼的!” “我草!”曹侯脸色一黑,摇头道:“那还是算了。” 贾西北在摸尸体,裴珞也没闲着,他手探到了尸体腰下,停了停,道:“三爷,还有东西!”说着,从里面抽出了一个锁已经被打开的红色小木盒。 只是打开后,盒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贾西北把小木盒接过去仔细端详,道:“这是以前用来储存信笺纸张的盒子,做了防潮处理,能被带进棺材,里头应该存过很重要的信息,不过----看来已经被拿走了。” 信笺纸张? 陈小驴想到父亲手中那页帛书,难道就是从这个盒子里拿的?正想着,几人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小孩笑声,很杂乱,好像还不止一个,不禁面色一变,齐齐朝墓室外面看去。 陈小驴脸色难看道:“是从上面传下来的!”这时他忽然又隐约想起一件事,梦里父亲似乎跟老枪说过一句话,说这边棺材一动,外面的尸坑可能就要出问题,还让老枪去外面盯着,只是这话他当时根本就没怎么在意! “坏了,怕是尸坑里那些小粽子醒了!”贾西北这时也猜到了,把小木盒往棺材里一扔,催促道:“走,赶紧上去!” “这瘪犊子的!”陈小驴心中骂着,想到那尸坑里不计其数的小孩尸体,头皮是一阵阵发麻,立刻跑过去把芳姑背起,又叮嘱曹侯抱上猫兄,跟在贾西北和裴珞身后冲入上头墓室。 刚一出来,就听到杂乱的小孩笑声更大了。 这时候逃避根本不是办法,况且这种地方也无处可逃,他们顺着笑声追出墓室到了大厅,目光锁在和大厅相连的墓道入口。 笑声就是从这里面出来的,这下更能确定是尸坑那边出了问题。 贾西北掏出枪,当机立断道:“不能躲,我估计他们还没有全醒,小裴,把子弹装好,你跟我出去先看看情况,臭小子,你们三个就留在这,把芳姑保护好!跟老子出来的兄弟已经没了两个,这个再出问题,老子以后就别在江湖上混了!” 这会儿不是磨叽的时候,陈小驴立刻点头说好。 “走!” 贾西北和裴珞俩人打着手电筒猫腰冲进墓道,很快在三人视野中消失。 陈小驴扒在墓道入口竖着耳朵,仔细分辨着他们走得极为谨慎的脚步。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杂乱的笑声外,暂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传来,曹侯被这些诡异的声音弄得难受无比,咽了咽口水,紧张道:“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哒哒哒! 砰! 哒哒! 陈小驴刚想说让曹侯闭上他的乌鸦嘴,墓道里就骤然响起激烈的枪声,和一阵极为惊恐的大喊。 “三爷你走,快走!我来挡住他们!” “走个屁!狗日的,小心脚下!” “啊!” “小裴!” 冲锋枪声音猛地一停,裴珞惨叫和贾西北的惊呼同时响起。 裴珞出事了! 陈小驴心脏顿时一紧。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贾西北的突然死亡 砰!砰!砰! 又连续几声手枪的枪响,跟着沉重而仓惶的脚步声,从墓道里向大厅这边迅速跑来。 这是贾小舅的脚步声! 陈小驴做着判断,和张笏一起将手电筒死死照住墓道。 下一秒,一个满脸是血的人骤然出现在拐角处,他刚要冲过来,十几只小手忽然从背后抓在他的肩膀上,腿上,腰上,而他整个人前冲的身体骤然一停,跟着不可反抗的被向后拉去。 “接着!” 在他即将从拐角处消失的瞬间,一只手用力一挥,一个东西被从墓道里扔了出来,是那枚之前被他拿走的太平天国令! 跟着,里头响起极为凄惨的叫声! “小舅!” “不要进来!” 陈小驴没看太平令,从曹侯手中夺过枪就要冲进去,这时候救人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刚一抬脚,就被贾西北在惨叫中大声呵止。 “臭小子,千万别进来,你小舅我身上绑了炸药,这些东西,他们想进去伤你们,也不可能!” “还有,你个狗东西,太平令还你了,一定要给老子想办法活着出去知道不!” “就算他妈的活不久,也要找个女人,留个你老陈家的种!不行了,挺不住了,老子拉引线了!” “一起死吧,哈哈!” 嘶嘶! 火药的燃烧声,在贾西北嘶吼的话音落下后骤然出现,跟着,爆炸的‘轰隆’声响起,震耳欲聋,整个大厅的地面都跟着震颤,泥土不断嗖嗖落下。 “我草!” 下一秒,巨大的冲击波从墓道里喷出,顿时将围在入口的陈小驴三人打得倒飞出去,又狠狠摔在了地上。 哐咚!哐咚! 在爆炸的最中心区域,大块大块的石土掉落,从尸坑到大厅的这一段墓道急速坍塌,最终被泥石彻底封死。 封死了,外面的尸坑和这边就彻底隔断,尸坑里那群诈尸的小粽子们也就进不来了。 陈小驴从地上坐起,看着塌陷的墓道陷入呆滞。 这瘪犊子的,裴珞和自己这位便宜小舅,就这样没了? 这也太不真实了! 大柱被那种叫赤蛛瓢的邪虫寄生殒命,那会儿,陈小驴虽然很受冲击,但却没什么太过特殊的感受。 可现在突然死的这是贾西北啊! 他给陈小驴的印象一直有些高深莫测,或者说老谋深算,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命应该很硬,属于那种大多数人都嗝屁了,他们还能活得好好的类型才对,哪有这么容易就没了的? 然而现实就摆在眼前。 没人能在如此烈度的爆炸中活下来! 只是,这真的太过突然了,突然到让人心里一点点准备都没有。 张笏也愣了好半天,然后起身捡起太平令递到了陈小驴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知白,节哀顺变!” “节哀?”陈小驴虽然被冲击的有些恍惚,但听到这话还是有些哭笑不得,“节个屁的哀啊!” 这不是强撑,是真的没什么悲伤的情绪,毕竟他和贾小舅才见过几面啊,真的论起来,两人之间其实根本没什么感情的存在。 更何况,直到现在他还仍然在怀疑一件事——贾西北到底是不是他小舅?虽然嘴上叫着,可只是一张照片,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啊! 他道:“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而且还有点担心!” “担心?” “是的!”陈小驴迅速收拾心情,指着坍塌的墓道说:“没用你看啊,我小舅英勇就义把咱们救了,可是,接下来咱们他妈该怎么出去?如果按照方大叔说的,这里是那什么,幽境!那就完蛋了,咱们怕是得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那万一不是呢?”曹侯对贾西北更没什么情感,他只是有些震撼,把惊醒的猫兄抱在怀里,想了想,又给它放芳姑身上,凑过来道:“听我说哈,我是这样想的。地宫那边吧,说不定是姓方的说的那样,可咱们这边不一定是啊,咱们是走那条迷宫通道进来的,而那个通道,用肉眼来看好像本身也是不应该存在的,所以吧,有没有这种可能,那通道就是从地宫离开的另一个出入口,而咱们现在,其实是在地下,如果真是这样子的话,那咱们也不会被困死吧,直接挖出去不就行了?” “猴子,你这乌鸦嘴分析的好有道理!”陈小驴有气无力的回了他一句。 曹侯嚷嚷道:“嗳?陈小驴,你别太过分啊,既然我分析的这么有道理,怎么就乌鸦嘴了?” 陈小驴呆呆道:“如果真的是在地下,你知道咱们现在的位置有多深吗?” “我----”曹侯骤然愣了,跟着脸色一变,大叫‘我草’! 他想起来了,从有恐怖玉棺女尸的那位置向上看,上头还不知道多高,手电筒都照不到头啊!这要是往上挖,累死他们也挖不出去! “那,那怎么办?”他颤声问道。 陈小驴道:“凉拌!” 墓道这样一毁,现在就剩他们三人加猫兄,情况已经变得特别糟糕,先不说昏死过去的芳姑需要得到及时的治疗,就他们自己来说,吃的,猴子和没用的包里还有一点,能顶一阵子,可是水没了,这才是要了老命的事情! 不过----真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有些事情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就是有点赌命! 陈小驴想着几个小时前,从石桥上回墓室时候,遇到的那件离奇的事情,眼神略微闪烁。 而感觉到危机的曹侯,在一边急得不断转圈,他着急了一阵,突然希冀道:“不是说姓萧的那只穿山甲打洞特别厉害吗?小驴,你说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陈小驴摇头道:“有点悬。” 方大叔想做什么他不知道,但那个迷宫和隐秘的暗道,方大叔应该是真找不到,不然没道理还要尾随那群东洋人。 至于后来自己身上那个纸人是怎么回事,这点他想不透,可能芳姑知道吧,但后来连续不断的麻烦让他一直忘了问,而现在芳姑就更不可能开口说话了。 “妈的,那难不成就等死吗?”曹侯有些自暴自弃的往地上猛地上猛地一坐,屁股刚一落地,忽然愣了一下,又伸手在旁边摁了摁,轻‘咦’了声。 “小驴,这里好像不太对啊!” “怎么不对?”陈小驴扭过头,看到曹侯那边的情况,顿时一脸懵逼,“我草,猴子你特么能耐了,夯土面都能一屁股坐个坑?” 曹侯屁股下的地面,肉眼可见的陷下去了一截,可这个大厅的地面虽然没铺石板,那也是结结实实的夯土面啊,硬着呢! “屁!”曹侯一下站起,看着地面上自己留下的那两个清晰的屁股印,说道:“这块地面本身就他妈软的!你们看!”说着,他出脚在那块地方用力踩了几次,每一脚下去,这块地面上都会留下脚印。 这什么情况?陈小驴愣了愣,立刻起身过去试了试,这一块长宽大概都两米左右的区域,竟然还真是软的!而超出了这四平米之外的范围,地面又坚实的可怕。 有人动过这里的土! 陈小驴心里咯噔一下,陡然想起了一件,不,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刚刚发生的,他在梦里被父亲活生生掐醒的时候,正好看到贾小舅和裴珞拿着宽面铲回到墓室! 虽然他们给的解释是探土,但是在这个地方,探土也应该是往墓壁方向横探,而不是往地下挖吧?当时他并没怎么在意的细节,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裴珞当时神色好像有点慌张? 而第二件事情就早了,还是他被贾小舅拐带着进了小佛岭时,第一天晚上发生的,当时他和芳姑就看到小舅一伙人.大半夜的在地上挖了个坑,神神秘秘的,好像在埋什么。 所以,难道说之前他们几个睡着的时候,小舅和裴珞,又在这里挖坑埋了什么东西?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被埋的人和信 “挖开看看!” 陈小驴好奇心被激起,当即做出决定。 三人回到墓室,顺便把背包都提了过来,装好工具立刻开挖。 随着这块松软的地方被刨开,一只苍白的手先从泥土里露出。 三人都被吓了一跳,曹侯拿着铲子,小心翼翼在这只手上拨弄了两下,见没有动静,有些惊悚的说:“我草!什么人被埋在这里了?” 陈小驴看着这只手掌,觉得有点熟悉,这好像是裴珞的手啊?但又觉得有点荒唐! “挖开就知道了,先往两边拨土,下铲一定要轻!”他叮嘱着,顿了顿,又说:“算了,猴子你把手电拿起来,专门照明,没用,咱们挖!” 手电筒被放在两边,所以越往下挖光线越不明朗,陈小驴有些担心把坑里埋着的‘人’给挖坏了。 曹侯把铲子一丢,二话不说捡起手电筒,当起了人形灯架。 “嗳!旁边还有一只手,这下面特么埋了两个人?”就在陈小驴和张笏小心把这只手旁边覆着的泥土,左右拨动了一些后,曹侯又一次被惊到了。 先挖出来的是一只右手,而在这只苍白右手旁边,则是一只颜色微黑,虎口和指间都布着老茧的左手。 这只手好像又是贾小舅的!那种熟悉感再次出现,陈小驴不禁怀疑的揉揉眼睛。 “没用,别管手这块了,咱们特么又不是考古!先往上刨,把脸给他们露出来,我要看看这俩人到底是谁!” 张笏沉默点头,两人侧着铲子,一人负责一边,迅速把填在坑内尸体脸部位置的土层刨开。 看到那两张双目紧闭的脸,陈小驴两腿一软,吓得噗通一下坐到了地上。 他这边的是裴珞,没用那边的是贾西北! 帮当! 曹侯两手一抖,手电筒掉地上,咕噜噜滚进了坑里,正好一左一右,两道光线分别打在了裴珞和贾西北脸上,光线从侧面直射,俩人苍白又被照黄的脸色,看着跟鬼一样。 “我他妈不是眼花了吧!”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赶紧使劲揉了揉双眼,再看过去,还是那两张脸,一下子吓得牙齿都有些打颤:“小驴,没用,这怎么回事?他俩,他俩人怎么会埋在这里?不是死在尸坑那边,和墓道里了么?” 陈小驴和张笏都摇了摇头,没人知道这什么情况,太诡异了! 如果说贾西北和裴珞俩人早就被埋在这里,那么刚才和他们找到了杨永墓室,又把自己炸死在通道里的那俩人是谁? 如果那俩人就是他们自己,那现在被埋在坑里的,和他们长相一模一样的两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陈小驴想不明白,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发干,使劲清了嗓子,有些诡谲的说:“和你们说个事情。” 他把自己那会刚睡醒看到的情况,还有小佛岭第一晚的事情讲给了曹侯二人。 张笏皱眉道:“知白,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是自己在埋自己?” 陈小驴点头,曹侯缩着脖子说:“这怎么可能啊!” “是的,说不通,我也觉得说不通,可是又找不到别的解释。”陈小驴盯着坑中那两张脸,有些焦躁的挠了挠头。 三人在诡异中沉默了一会儿,曹侯道:“那现在怎么办?给埋上,还是给他们先挖出来?” 陈小驴捡起手电筒扔给曹侯,道:“先把土刨开,我自己来,你们俩在旁边给我盯着!” 这次陈小驴没有再用铲子,他开始用手挖,不一会儿,就把贾西北和裴珞身上覆盖的土层全拨到了一边。 这下看得就更清楚了,两人并排躺在坑底,神态看着十分平静。 陈小驴站起来将二人审视了一遍,忽然,有个东西从贾西北衣兜里掉出了一角。 什么东西?陈小驴带着疑惑,小心将那东西扯了出来,发现是一个空白信封,再一捏,里面装着一页纸。 “猴子,照着!” 他让曹侯把手电筒照过来,撕开信封,抽出了里头的信。 信的内容并不是用正常文字写的,而是用得陈小驴从小学过的那一套,别人根本看不懂的风水字符。 “我草!这鬼画符的是些啥啊?”曹侯看到这些文字都愣了。 陈小驴没说话,从右向左,开始阅读这封奇怪的信,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封信,竟然是贾西北专门留给他的! “臭小子,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信,在写这些内容的时候,我看着你在那边睡着,既想让你看到,又不想让你看到,所以最后决定看天命吧,如果你看到了它,那就证明我已经死了,因为如果我活着,接下来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扛。 而我之所以会写这封信,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会怎么死我不知道,但这的确是我最后一次把自己埋掉,至于小裴,说实话,我不清楚,但按道理来说,他应该还不会死,可是谁知道呢? 所以,如果某一刻我发生了意外,你看到我死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用惊讶,因为这种死亡是必然的。当然,我也不指望你悲伤,你这狗东西狼心狗肺,老子在上海那些天调查你情况的时候,真都被你坑蒙拐骗那些事惊到了,也亏得是老子,要是让你爹知道你长大了,混了这么下三滥的行当,怕不是把你打死,就是把他自己气死。 好了,时间不多,不说废话了,接下来我要说几件正经事,你一定要记住。 第一件事,我在上海市政厅给你做了一套经得起查的全新身份,从这里出去后,你先到市政厅找一个叫周海龙的人,告诉他,舅舅让你去拿补办的身份证明,他会把东西交给你,但不要提我的名字。 第二件事,和第一件事有关,出去后,不要让人知道你爹叫陈太平,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些年除了我,还一伙或者几伙人在一直找你,具体是什么人我知道的不多,但他们来头都不小,我也摸不清他们的路数,不过其中一伙好像是满清皇族余孽,你那天说,还有人去你那里翻找过东西,可能就是他们。 第三件事,查过你的那些人,我已经把一些能找到的关键人物做掉了,但你也不要继续住在那弄堂里,那里已经不安全,我在国立复旦大学对面给你买了个酒楼,招牌是东升,人都被解雇了,可东西都是现成的,你自己经营吧,最少挣出你母亲的医药费绰绰有余,坑蒙拐骗的事情趁早收了,太招摇。地契就在柜台右桌腿的砖下。 第四件事,芳姑。这个女人来头很神秘,我一开始是真的以为她就是我自己找来的帮手,但现在想想,很多事情太巧合,我好像被人坑进局了,其实二牛头是不是她杀的,到现在根本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判断不出她到底想做什么,我那会其实是想让她直接去死的,但她好像一直在护着你,这让我十分犹豫,所以选择救她一次,是对是错我不知道,难题留给你吧。但是,和她接触你一定要谨慎,玉棺里那位如果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些,那么能和其对话,甚至谈判的人,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第五件事,也是最后最重要的一件,我之前和你说的关于你们陈家的事都是真的,你母亲想醒过来,这事最后恐怕也要落在你爹身上,可他肯定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太平天国圣库宝藏的水太深了,我唯一能给你提供的线索,就是去找一扇地门!因为你父亲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不见了,那么他一定是在看那扇门!”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卷土重来 “还是那句话,我本意并不想把你牵连进来,可是后面的事情,我也管不到了,你自己玩去吧,老子祝你好运!” 三页信纸,写得密密麻麻,从这些风水字符的字迹上来看,贾西北写这些内容的时候应该很着急,所以看着有些潦草。 可是这封信----贾小舅说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这是最后一次埋自己,也就是说,他的猜测是对的,小舅和裴珞是真的自己把自己埋了,可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把自己尸体埋在了底下,自己又在地面上好好的活着,太离奇了! 还说有别的人在找自己,满清皇族,爱新觉罗那一家子?但自己和那些人能扯上什么关系? 陈小驴清楚的知道,就算现在已经民国了,满清皇族对这个国度已经丧失了统治力,连最后那个皇帝前两年都被一个屌人赶出了紫禁城,可这又不是真的把人抄家灭族了,那些人,手里依然掌握着普通人根本对抗不了的力量。 可那些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找他?难不成,是想通过自己找到父亲,其根本目的也是太平天国的圣库宝藏? 还有那什么地门,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门是圣库宝藏的线索,父亲不见了就是在看那扇门? 上面写的这些信息,让陈小驴脸色阴晴不定,他不禁摸了摸重新挂在脖子上的太平令。 “嗳?小驴,这满篇的鬼画符,你还能看懂不成?”见陈小驴看了很长时间,又把几页信纸放好折到了一起,曹侯不禁纳了个大闷,“看来你是真的能看懂啊,那这上面到底写了个啥,有没有说现在这情况到底咋回事?” “没有说,就说给他给我买了个酒楼,在国立复旦大学那边。行了你别问了,一天叨叨叨的嘴巴不累?”陈小驴捏了捏眉心,他还是觉得不能把圣库宝藏这种事情说出来,以前就害怕牵连太大,现在贾小舅的留信更证明了这点。如果没用和猴子俩人真的知道了一些,哪怕只有一丁点,那些有心人找到他们的头上的时候,这一丁点的东西,可能就会成为索他们命的魔咒。 “我草,酒楼?还是在复旦那边?这难不成是给你留的遗产?”曹侯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 这年头,上海的地皮那可不是一般的贵,尤其是外滩和国立复旦大学周边两处,堪称寸土寸金!别看他们从李明师手里坑了那么大笔钱,认真地讲,这在上海还真毛都不算,撑死了,也就百乐门和大世界这种地方不到一周的营业额。 张笏对酒楼什么的漠不关心,他眼里钱的概念本身也不是很大,一贯都是多坑多花,少坑少花的性格,所以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知白,难道说,贾先生他知道自己会死?” 陈小驴正要点头说是,忽然听到了坍塌墓道里一阵轻微的响动,立刻把手电筒照进去,“小心,里头有动静!” “别吓人啊,都塌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动静?”曹侯跟着看过去,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手上的动作出卖了他心中紧张的情绪,他握着枪,枪口瞄向那一坨坍塌处。 墓道里面,看着暂时十分平静,可陈小驴却始终能听到那奇怪的动静,而且那动静越来越大,离他们这边越来越近。 “我草,还真有动静,那土块他妈在动!”几秒后,曹侯忽然惊呼一声,手枪子弹咔嚓顶上枪膛。 咯嘚嘚! 他话音刚落下,在塌方靠近大厅这边,有土块从内向外挤压,有好几块应该已经压实的碎土疙瘩向下滚落,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土而出一般。 咯噔!下一秒,这声音骤然加大,一只带着焦糊味,表面好像被严重烧伤的小孩手掌,半握成抓状破土而出! “这些东西没被炸死!” 陈小驴耸然一惊,突然,那只小孩手又乍的消失,还不等三人看清什么状况,一道速度快得可怕的黑影,就贴着地面激射而来! 砰!砰!砰! 曹侯迅速开枪,枪口喷出火焰,在那小黑影经过的地面上打出了三道孔洞,却没有打中那东西本体。 “小心!” 陈小驴听着劲风脸色骤变,第一时间把身边曹侯扑到一边,而那个黑影,就贴着俩人脚底一闪而逝,跟着唰地一下,还没等他们把手电照过去,就不见了。 “不见了!”张笏拿着手电筒快速横扫,地面上没有那个小黑影的痕迹。大厅太大太黑,单凭两个手电筒根本无法跟上那东西的移动速度,陈小驴这时忽然面色再变,他又一次听到了微弱风声,这瘪犊子的竟然奔着昏死的芳姑去了! 他猛地把手电筒照向芳姑,“猴子,打芳姑头顶,快!” 砰砰砰! 曹侯毫不犹豫执行,巨大枪声在大厅中回荡,芳姑头顶三寸的位置又多了几个孔洞,而那一道焦糊的黑影,在手电筒光芒边缘一闪,竟然第一时间改变路线,顺着厅壁再一次消失在黑暗里。 “枪给我!”陈小驴把匕首往嘴里一咬,从曹侯手里夺过手枪,耳廓不断耸.动间,立刻把手电筒照向一处黑暗,同时毫不犹豫开枪。 砰! 子弹射了过去,只是那团小黑影再次一闪,又没打中! 砰! 陈小驴面无表情再转,扣动扳机,只要那东西还动着,他就能用耳朵迅速锁定它停下的位置。 第三次,陈小驴又一次转向,只是——“当!”枪膛里突然发出一声不一样的声音,顶针撞空!他不禁一僵,差点没骂出来,关键时刻他娘没子弹了! “猴子,子弹!” 他向曹侯伸手,用手电筒不断照着,或许是那团黑影被之前子弹和光线的配合惊到,暂时间,只要手电筒照过去,黑影就会用奇快的速度第一时间闪开。 曹侯捡起铲子紧张主意着那团黑影移动,不假思索骂道:“我草!开了这么多枪,哪还来得子弹!不过这东西还想被打中了,它跑过的地方有血!” 还真打中了?陈小驴一愣,怪不得那玩意儿忽然对手电的光都惊成这样!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时,墓道的坍塌里再传响动,比之前这个看不清样子的黑影出来的动静大得多,刚刚还是这一个东西,而这一次的动静,好像----是一群! “妈的,又来了!” 他脸色骤变,一个都把他们逼成这样,这要是来一群,他们不得步贾西北和裴珞的后尘? 陈小驴来不及多想,用手电筒继续逼着那个影子,立刻道:“猴子带上猫兄,没用,把芳姑背着,跑!” “往哪跑?这他妈根本没地儿跑啊,难不成往玉棺那边跑?”曹侯把猫兄抱上,一想到悬着玉棺的那天然石桥,差点没给哭出来。 相比于那具女尸的恐怖----算了,都他娘是要命的! 却不想陈小驴咬牙道:“没错,往那边跑!” “知白?”这下连张笏都震惊了。 陈小驴却来不及解释,见曹侯还要去拿包,一脚把包踢开,快速道:“别拿了,反正还得扔,听我的,走!我断后!” 咯嘚嘚! 这时坍塌墓道里的声音再大,里头土块涌动的越发厉害。 曹侯一看这情况,一咬牙,打头往天然石桥那边冲去。 陈小驴走在最后,顺手从包里拿出罗盘,再用手电筒不断逼着那个黑影移动,和张笏一进墓室。 一进墓室,他就不再管后面了,手电往嘴里一塞,一边打开罗盘一边闷头狂冲。 而那个东西在黑暗中立刻跟了上来。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好像是个乌龙 “嗤啦!” 陈小驴在黑暗中狂奔,没过几秒,背后劲风袭来,他闪了一下,却没躲掉,背上一下被挠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顿时火辣辣的疼。 这时他们刚刚冲出墓室,又一次站到了这座恐怖的天然石桥上。 “去你妈的!” 陈小驴豁然转身,用手电将那黑影再次逼退,跟着看都不看那个悬空玉棺一眼,双眼死盯罗盘直接冲到了石桥边缘一处。 我草,真的太深了! 向下看了眼,他心虚了一下,紧接着忽然震惊喊道:“猴子,别他妈往玉棺那边冲,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曹侯前冲脚步立刻一顿,也不疑有他,马上折回来顺着陈小驴目光向深渊下看去。 但下面空荡荡黑漆漆,除了让人有点腿软的黑暗,好像也没有震惊恐怖的东西。 他一时间摸不到头脑,“什么?” “我草,就是那个,你看不到吗?往前站点!”陈小驴依然‘震惊’着,语气中充满了急切。 曹侯又往前挪了一些,有些发懵道:“还是没看----啊----”话还没说完,陈小驴忽然在他背后狠狠一推。 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只留下一声不解又惊恐的惊叫在回荡。 “知白,你干什么?”张笏瞳孔骤缩,立刻连退两步,脸上写满了疑惑和警惕。 从他们冲上石桥,到陈小驴忽然将曹侯推入这万丈深渊,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让他连发现不对的时间都没有。 “我草,这瘪犊子又想过来!”陈小驴听到墓室中有微妙响动,马上转身把手电照在出口,快速说道:“留在这里肯定是死,从这里跳下去还有活的可能,猴子那瘪犊子恐高所以我才骗他,没用,像以前一样信我,背着芳姑一起跳,快!” 张笏迟疑了一下。 犹豫虽然不是他的性格,但这是跳入深渊啊,和自杀有什么两样? 这时陈小驴面色骤变,他突然听到,好像有更多的东西进入了大厅,正朝着墓室这边扑来,急道:“张没用,别他妈犹豫了,赶紧跳!” 唰唰唰! 轰! 就说话的功夫,墓室里忽然多出了几道小黑影,在手电筒的灯光里一闪而逝,跟着就是墓道那边泥土被破开的轰鸣! 不光如此,好像还有一道沉重的脚步! 这是有更大的家伙出来了? 陈小驴心中猛然一寒,十死无生和九死一生,傻子都知道选择后者,“陈太平,你个瘪犊子要是坑儿子,你老陈家就真绝后了!没用,一起跳!”他大吼一声,上前将张笏扯住,拉着他猛然后仰。 强烈的失重感让人的心脏骤然缩成一团,连张笏在这种刺激下,都忍不住和陈小驴一起连声惊叫,“啊-----!” 呃,那是----猴子? 不是曹侯的猴子,是几只浑身漆黑的小猴子的猴子! 陈小驴叫到一半的时候,声音忽然停了,他拉着没用一起跳了下来,没用是前扑,他却是后仰的,而手电筒抓着没放,所以手电筒是向上照着,让他看清了一两秒上面的情况。 这时的石桥边缘,几只黑猴围拢在了那里,它们一起向下张望,目光里似乎还透着点惊奇,仿佛在说:这几个人类性子这么烈的,直接就跳了? 所以那些小粽子全他妈是猴子? 不,不对,所以那些小粽子其实被贾小舅炸死了,而后面破开坍塌进来的大厅的,那其实根本不是尸坑里的尸体,而是猴? 草!怪不得那玩意儿当时流血,自己会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要真是粽子,怎么可能会流血啊! 这一刻,陈小驴心里堵得厉害。 可紧跟着下一秒,他就差点没憋得吐出一口老血! “巴嘎!巴嘎呀路!” 猴子的身影已经很小了,他却听到有人在怒骂,声音很熟悉,是那个东洋人在大声怒骂。 再所以,最后听到的那个沉重的脚步,是那个东洋神官的? “小鬼子,老子干你姥姥!干你姥姥!你姥姥!” 已经彻底看不到上面的情况了,耳边是让人心跳飙到一百八的呼呼风声,陈小驴发了疯似的怒骂。 “啊-----啊-----啊!” 噗通! 黑暗中,不知道到底有多深的深渊里,惊呼再回荡了几次,突然在一阵落水声中戛然而止。 是落水了? 看来命是保住了! 可这瘪犊子的,好疼啊,怎么跟摔到了石头上一样? 陈小驴只感觉自己仿佛是猛然受到重击,眼前一黑前,脑子里胡思乱想几次,跟着意识就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墓室后的天然石桥上,出现了一束手电筒的灯光,光线打在玉棺上,而那具躺在躺在玉棺里,穿着鎏金服饰,美得不像人类的女尸,在陈小驴落水的瞬间,猛地睁开了眼睛。 方大生和萧和尚二人,正在那条迷宫通道后的陡峭台阶上,一前一后向上攀爬,再后头,几个纸人抬着一顶被两边石壁压得变形的纸轿跟着。 方大生身体忽然一抖,骤然停下,冷汗唰地就从身上渗了出来。 萧和尚见他停下,奇怪道:“我说方前辈,你在外面就等了半天了,不会在这又要等吧?” “出事了,不能过去了!走,原路返回,赶紧走!离开这里!”他转过身,特别着急的挤开萧和尚和后头的纸人纸轿,向下飞奔,就跟身后有狗撵着一样,飚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萧和尚脸色也跟着骤变,一下比方大生还快,后发先至追了上来,“前辈这怎么回事?我一下为什么这么心慌的?” 方大生不回答,只是埋头狂奔。 这时俩人身后有一股热浪袭来,萧和尚回头一看,那些纸人和那顶纸轿上,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 疼! 很疼! 这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地方不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小驴醒了过来,有光线从窗口遮掩的草帘子透出。 他龇牙咧嘴的扭头左右看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屋子的地铺上,而没用和猴子就躺在自己旁边。 周围好像隐约有些中药味。 这是在哪?被人救了么?谁救的? 没用和猴子都在,不过芳姑和猫兄哪去了?他们俩没被救么?一瞬间很多念头在心里闪过,他骤然一惊,刚想起身,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疼痛,不禁呻吟了一声。 嘎吱!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一条缝,一只小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看看,又马上缩回去,跟着,小男孩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阿爷,阿爷!有一个哥哥醒了,你快来看!” “来了!一天咋咋呼呼的,告诉你多少次了要学会安静,病了的人只有在安静的环境里才能好得更快!”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回应,脚步声再次出现,一个老人和一个小男孩就推门进来。 小男孩怀里还抱着一只身上带伤的黑猫,正是猫兄! 进门后看到陈小驴又想起来,老人连忙摆手阻止。 “小伙子你醒了啊?别别别,先别乱动,你这肋骨断了一根,得修养一阵子才能好过来!” 陈小驴感激的向老人勉强笑笑,但还是迫不及待的一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题,“大爷,是您救了我们吗?这里是哪?我们还有一个一起的朋友,是个女孩,大爷您救我们的时候看到她了么?” “看到了看到了,你别着急,咱们一个一个说。”老人说着走过来,搭住他的手腕一边评脉一边道:“是有人把连夜把你们送到我这小医馆来的,这里是状元镇,那个小姑娘也在,我把她安置在另一边屋子了,不过她的伤很奇怪,好像是中毒了,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治----” ------------ 第一百五十章 不知名的救人者 老郎中把陈小驴关心的事情讲了一下,然后道:“你身体倒是没有别的什么大碍,就是背后被有一道伤口,不过我已经给你敷了药了,至于肋骨断裂,方子我已经开好了,现在既然你醒了,我就去给你先煎一些药吧,你好好躺在这里。” 老郎中说着准备出门,临走前又叮嘱小男孩道:“元宝,去把那个包袱给这哥哥拿过来,别一天就知道玩!”说完,才推门出去。 小男孩不好意思的冲陈小驴吐了吐舌头,抱着猫兄跟着跑了出去。 包袱? 陈小驴躺在地铺上,想着老郎中说的情况,不禁皱起了眉。 按照老人所说,昨天半夜,他和孙子元宝已经休息了,外面突然有人很着急的拍门,他就赶紧去把自己这小医馆的门打开。 但等他出去后,那个拍门的人好像已经走了,外面乌漆嘛黑的他也看不太清楚,就看到陈小驴四人被摆在他医馆门口,一个个都昏迷着,身边还放了个包袱,他就叫醒了自己儿子儿媳,把他们弄了进来,临时安置在院子后面这厢房里。 而陈小驴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地方,叫状元镇,也是在财神山旁边,不过离他们几人进山的那边离得还挺远,那边都已经到了嘉兴地界了,而状元镇,其实还是在上海辖区内。 所以,对于是谁把他们送来的这里的,老人也不清楚,更别说那人一开始是在哪里救的他们这事了。 而他对落水时候,唯一的记忆就是被摔惨了,不过从那么高的位置掉落,入水姿势又不对,只摔断了一根肋骨真不算是太重的伤。 其实又应该庆幸,也幸亏不知道那个位置的下面是水潭,如果知道是水,他们用跳水的姿势直插下来,那他摔坏的恐怕就不是肋骨,而是脑子了! 但有一件事让他啼笑皆非。 老郎中从他们几人身上的伤痕情况,判断出来了他们这属于摔伤,但是除了他之外,猴子没用和芳姑这三个家伙,除了一点皮肉伤之外,竟然都屁事没有。 没用和芳姑没事,应该是这两位都常年习武,所以身体打熬的很结实的原因,可是猴子,又他娘是因为身上肉多,一层层肥肉硬是把骨头给保护住了! “这瘪犊子的!”陈小驴忍不住骂了出来。 小男孩元宝这时候又推开门走了进来,一手抱着猫兄,另一手提着个打结的包袱,他把包袱放在陈小驴旁边,好奇学着东北腔问道:“哥哥,瘪犊子的,什么意思啊?” “鹅!”陈小驴脸色一僵,再一看这小家伙年龄,估计还不到十岁,就说:“就是太好了的意思。” “噢!瘪犊子的!我学会了!”元宝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又一连念叨了好几遍。 老子这算不算是教坏小孩子?陈小驴难得心虚了一下,赶紧转移话题道:“元宝,这包袱是我们的?” 元宝点点头道:“爷爷说是你们的,不过哥哥你放心,它一直放在我屋子里,我没有打开看过,也没有拿过里面的东西!” 我也没说你会拿啊,这教养也太好了吧?瘪犊子的----陈小驴又心虚了一下,道:“还真是个好孩子啊,来扶哥哥坐起来,哥哥打开它看看。” 断了根肋骨而已,不算什么大伤。他早些年做局诈骗手法不够成熟,被人识破了不少次,肋骨被打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见元宝犹豫,陈小驴也就自己忍着疼小心坐起,把包袱放在腿上,慢慢打开,不过刚一里头的东西,他就忍不住再次心虚了。 包袱的最上面,放着一把匕首,一捆麻绳。 这玩意儿,太容易引起误会了,简直绑票标配啊! 怕把小孩子吓到,他就准备解释一下,但小孩明显年龄太小,根本不知道社会的可怕,一双眼睛还好奇的盯着匕首看,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元宝啊,这东西太危险,容易弄伤自己,所以哥哥不能送你,就送你个珠子吧。”陈小驴把匕首用包袱一角重新遮住,从旁边拿出了一颗水头很足的透白翡翠珠子,竟然是杨永的那颗定尸珠!等元宝好奇的把珠子接过,他又叮嘱道:“不过它有些脏,你要把它消毒才能玩,消毒,知道吗?” “知道,就是放在开水里煮嘛,我经常帮来看病的人煮衣服的!”元宝把鸽蛋大小的翡翠珠子看了看,抱着明显懒得动弹的猫兄向外跑去,“谢谢哥哥,我现在就去烧水!” 等元宝离开,陈小驴又拿出包袱里另外的两样东西,那枚生了锈的青铜铃,以及他的罗盘。 打量了一下,这两样东西完好无损,看来这些都是那个救了他们的人帮着归拢的,又一摸衣兜,发现贾小舅留下的那封信还在,不过因为被水浸泡过,里头的纸几乎已经和信封黏在了一起,皱巴巴的,而抽出来的信上,墨汁书写的内容已经彻底晕开,糊成了一片,无法判断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内容。 他脸色阴晴不定的就这样把信看了一会儿,又开始在想那个问题,到底会是谁救了他们? 方大叔,萧和尚?这俩人有点不太可能。 可要说是那个后来进入墓室的操蛋东洋老鬼子,这似乎就更不太可能了! 可是除了这三个人,还能有谁? “哎哟!啊!”这时候一边躺着的曹侯呻吟着醒来,他扶着自己脑袋,看到陈小驴先是一楞,跟着张嘴。 啪! 陈小驴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手在旁边的矮桌上用力一拍,先下手为强,骂道:“曹侯,你个瘪犊子的是不是忘了老子当时怎么交代的了!” “啥?哎哟卧槽,陈小驴你----”曹侯都懵了,你他娘把我突然推下那么高的地方,现在还敢骂我? “你什么你!我问你,那颗珠子怎么回事!别他妈告诉我不是你偷偷拿的!我就问你,你狗日的这顺手牵羊的毛病啥时候能改?”陈小驴再次把他截断。 从包袱里看到那颗定尸珠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什么他妈嫌弃那是从死人嘴里扒出来的,不敢拿,犯恶心?全是这货装的,因为他早就说过不碰那些明器,所以这货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演了一波,然后趁着出现变故,所有人都没注意的当口,悄无声息给摸走了! 曹侯果然心虚了,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本身要质问陈小驴顺便发飙的事,表情也从愤怒立刻变成了讪讪,道:“那啥,嗳!小驴你别发火啊,我这不职业习惯,没忍住嚒----那我那珠子呢?哪去了?” 这货甚至连身边环境都没关心,第一反应是先找那颗翡翠珠子,陈小驴都被气乐了,“哪去了,肯定是送人了,我还给你留着?你长脸了是吧?” 曹侯一急,正要争辩,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老郎中隔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珠子,小男孩元宝跟在他身后闷闷不乐。 老人道:“小伙子,我们元宝年龄小不懂事,什么他都敢收,这东西是翡翠的吧?太贵重了,你还是赶紧收回去,别让这小子给你弄丢了或者弄坏了。” 老人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了珠子的材质。 这也是从满清过来的老人通有的见识,当年京城里那位满清老佛爷对别的珠宝不屑一顾,唯独对翡翠情有独钟,这一下就让翡翠这产自云南缅甸的的宝石,在整个清朝都变得流行起来。 “害!什么值不值钱的,就是图个乐呵。”陈小驴眼神制止想要说话的曹侯,把珠子接过来又塞进元宝手里,道:“我们这身上也没钱了,您还救了我们,东西送元宝玩,您就当是我们四个人还有这只猫的医药费吧!” 元宝开心道:“这瘪犊子的!” 陈小驴和曹侯脸色同时一僵。 ------------ 第一百五一章 正确的时间线 老郎中见陈小驴坚持,让孙子再次道谢后,又出去煎药。 陈小驴对曹侯幽怨的目光视而不见,曹侯没辙,开始问陈小驴他们现在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等没用醒了一起说吧。”他不想说两边,说完后靠着坐靠墙壁沉思,在石桥上发生的那件事,太离奇了,甚至可能说出来曹侯和张笏都不会相信。 “那我先过去看看芳姑。” 陈小驴暂时活动不便,曹侯就去了隔壁屋子,没过一会儿回来,说芳姑还是那个情况,昏迷不醒,至于情况有没有恶化,他不懂医术,所以也说不上来。 只要还活着就好。 陈小驴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张笏最后一个苏醒,观察周围情况后问出了和曹侯一样的问题。 陈小驴先仔细听了听外面,没有人靠近,也没有人在外面偷听,就开口道:“还记得咱们从石桥上回墓室里的时候,我停了一下么?” 张笏仔细想了想了,点头,当时是有这回事。 陈小驴就道:“如果我告诉你们,那时候,我听到了我父亲在跟我说话呢?” 什么玩意儿? 曹侯和张笏同时震惊了。 “这怎么可能?”曹侯脱口而出,道:“那时候咱们没看到陈叔的影子啊!而且如果是他在说话,我们怎么可能听不到?” “我也不知道。”陈小驴困惑的摇了摇头,刚开始在殿前广场看到父亲和老枪,俩人在说话,可是所有人都听到了的,所以后面在石桥上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就显得特别不可思议。 要知道那时候他可是清醒无比,和后来在墓室中睡着了做梦,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那陈叔说了什么?”曹侯将信将疑地问道。 陈小驴道:“他说,如果遇到走不脱的危险,生机在石桥,罗盘会给我们指引生路,到了那个位置,跳下去。” “这----”曹侯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还能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他突然又想到什么,喃喃道:“小驴,你说----会不会当时陈叔其实就在什么地方看着,而他说话我们没有听到,只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小?” 陈太平小声说话,只有陈小驴能听到,这似乎合情合理。 但陈小驴摇了摇头,不会是这种情况,至于为什么,这事情他又不方便细说,因为他听到的内容,根本没有给猴子和没用转述完全。 他当时所听到话的前部内容是:“你怎么还没死,又跟上来了?难道我掐不死你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既然你始终不回答,那么我或许有了种猜测,知白,如果真的是你,记住,如果遇到走不脱的危险,生机还在这里,罗盘会给你指出生路,找到那个位置,然后跳下去,但是记得,不要看那口棺材!” 原本听到这话时,他震惊又疑惑,不知所措,什么叫掐不死自己?但回到墓室睡着,又做了那个梦,他却在梦里差点被父亲掐死,一切,又连贯上了。 所以如果他真的和父亲产生了诡异的交集,那事情的正确顺序,应该是他一路追着父亲的踪迹到了那个墓室,然后看到打开的棺椁,又进了杨永的地下墓室,在那里被父亲差点掐死!不对,不应该差点! 陈小驴忽然又想到一种更诡异的联系。 说不定他在杨永的墓室里,已经被父亲‘掐死’了,但回到很多天前自己做过的那个梦上,由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他被父亲‘掐死’后,却重新出现在了和墓室相连的那个大厅中,又一次走了进去。 而这时父亲已经拿到了自己隐约看到的那张帛书,面对着棺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所以后来他再看到自己出现在外面,神色中才会露出那种‘震惊’! 再接下来就是发生在那座石桥上的事。 这,应该就是那些碎片化见闻捋顺后的时间线! 但是这种情况,真让人有一种大白天活见了鬼的惊悚感。 曹侯脸上的表情都拧成了一团,他知道在这事上,小驴不可能信口开河的乱讲,他们三人之间根本没这个必要,但太离奇了,离奇的让他在大白天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张笏,在一开始的震惊过后,目光却趋于平静,甚至逐渐释然。 陈小驴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问道:“没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张笏却摇头道:“不,只是想到了祂。神点烛,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不管事情如何离奇,我们都不必怀疑。” “我草!”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陈小驴身上也跟着泛起了鸡皮疙瘩,老实不客气的说,他对粽子邪祟这些玩意儿都逐渐开始产生免疫力了,可是那具女尸,尤其是神点烛这个说法,是真的让人从心底里发怵。 “妈的,说起这个我就肝颤,小驴,那个青铜铃铛到底什么情况?难不成它真的是原本在玉棺里的那个?”曹侯语气有些讪讪。 而陈小驴想到这事,这一刻也纠结了。 脚步声从外面再次出现,浓郁的药味钻进了屋子,老郎中这时候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小伙子,把这碗药喝了吧,对你骨骼痊愈有好处。” 他倒是没给曹侯和张笏准备什么药,主要这俩人除了皮肉伤之外,也没什么内伤,根本不像陈小驴摔得这么惨。 “我姓陈,您叫我小陈就好。这个姓张,这个姓曹。”陈小驴接过药碗道谢后,顺带简单介绍了一下张笏和曹侯,又说道,“不知道大爷您老贵姓?” 老郎中摆摆手,道:“什么贵姓不贵姓的,乡下啊,不兴这一套,我姓王。” “我去看看芳姑。”张笏不喜欢这种人际寒暄,和老头点头后,很高冷的丢下句话去了隔壁。 陈小驴就尴尬道:“王大爷您别介意,我这朋友他就这脾气,没有别的意思。” 老郎中呵呵一笑,没计较这些,但眼神犹疑,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陈小驴问道:“怎么,您是有什么话想和我们吗?” 老郎中点头,又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小陈你身上有伤,活动起来有很多不便,按理来说,我应该留你在这里将养几天,但是---” “嗳?我说王大爷,您这几个意思?”不等老郎中把话说完,曹侯就炸毛了,提声嚷嚷道:“是怕我们付不起医药费还是怎么着?我可告诉你啊,我兄弟给的那枚珠子可是----” “猴子,别乱说话!”陈小驴把曹侯截断,他相信老郎中肯定不是那样的人,不然昨晚也就没必要把他们四人费劲的弄进来治伤了。 “王大爷,有什么难处您直说就好,不用管他。” 老郎中惭愧道:“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我们一家子本身就打算今天搬家的,我儿子和儿媳已经出去找车了,看着时间,这会也应该快回来了。” “明白了,等你们要离开,我们就走,您放心,不会耽搁你们。”陈小驴倒是很好说话,等药稍凉,一口气喝完。他本身也没打算在这里多待,尽快赶回上海才是正事。 张笏这时转回,道:“知白,我们得尽快回去,芳姑的情况我估计得有些乐观,她情况恶化又开始加快了。” “好。”陈小驴点头。 这时外面一阵喧闹,老郎中的儿子儿媳俩人拖车回来,过来看了看情况,也很和气的说了抱歉,在知道陈小驴送了颗翡翠珠子后,就把买来拉姓李的骡车匀出来松了一辆,认真算下来,也算是两清。 ------------ 第二卷:大渡河之谜 ------------ 第一章 返回上海 夏天的上海,如果没雨的话,就酷热的厉害,比烈日当头的北方还来得让人有些受不了。 而这种天气,一旦到了傍晚的时候,对人就是另外一种摧残。 黄浦江中大量的水被酷热蒸发,水汽会笼罩整个上海市区,除了外滩那边会稍微好些,别的地方就都如同蒸笼,把所有生物圈禁在里面。 这时候人身上穿的衣服会有点湿,但又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出的汗,还是被水汽染的,总之黏糊糊,十分难受。 这天傍晚,一辆骡车从西边进了上海,看方向,应该是从嘉兴那边过来的,一胖一瘦两个男子走在车前,都汗流浃背,而车上躺着一男一女,以及一只猫。 女子昏迷不醒,男子脸上盖着片大树叶,嘴里絮絮叨叨好像还在骂着什么。 与好几拨离开的人,在并不算宽敞的道路上擦肩而过,这时候,被热的好像失去说话兴趣的微胖男子才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奇怪道:“嗳,小驴,没用,你们发现没有,咱们这前前后后,好像已经遇上了几十波从上海离开的人了,难道说那传言还是真的不成?” 说话的是曹侯,而这一行人,正是陈小驴四人。 陈小驴把大树叶子从脸上拿开,道:“这事你问我?我他妈又不懂这些,你得问没用啊!” 曹侯又把视线转向张笏,张笏略显无奈道:“应该是流言,没有那么多高人,就算有能算一个城市气数的人存在,他们也不会胡乱开口。” “那怎么就有这么多人信呢?咱们这也才出去了没几天啊!”曹侯纳闷无比。 他们三人说的,是和很多人突然离开上海这事有关的一个传言,最开始还是在王老郎中一家人那里听到的。 就这两天,不知道从哪吹出一股妖风,让本身就流言蜚语无数的上海又一次人心惶惶。 那传言说,上海本地很多有大本事的算命先生,一起给这个地方占了一卦,卦象大凶。而那些算命先生又夜观天象,说杀破狼三星已呈破宫之势,紫薇星隐,北斗七星散乱,这是大难来临,上海即将血光滔天的的征兆,让人们尽快逃离,不然一旦大难起来,会有无数无辜的人丧命。 就这么个传说,让上海突然有些乱了,很多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此深信不疑,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从上海逃离,往西边或者北边内陆迁去。 而更诡异的是,一贯对这些不靠谱流言管理极为严格,打击手段也特别狠的上海市政厅,在这次流言风波中却奇怪的保持了缄默,一时间治安部门都成了瞎子聋子,对这种情况听之任之,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更加加重了整个上海的恐慌情绪。 王老郎中一家,就是因此要举家搬迁,说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先往西边避一避总没有坏处。 陈小驴在听到这些说法,尤其是在路上看到了很多拖家带口,从上海仓惶离开的人后,突然想起了一个最近名声很大的,叫鲁迅的作家前不久文章里讽刺的一句话:人民总是愚昧的。 “站住,接受检查!” 就在陈小驴想法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的时候,前面忽然一声厉呵,几个穿着军装,身上背枪的当兵的当街把他们拦住。 是当兵的,不是公共治安厅的人? 陈小驴费力扭身看了眼,突然嗅到了不太对劲的味道,立刻用一声‘哎哟’把准备说话的曹侯打断。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来的,来上海干什么?”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男子上前,他腰间挎着枪套,里头露出手枪柄,气势很足,站得也很端正,一看就不是什么杂牌军出身。 陈小驴又大声‘哎哟’了一下,虚弱回答道:“这位老总,我们是从嘉兴来的,我和我媳妇病了,我们那的郎中瞧不好,我二弟和我三弟就把我们拖来上海看病啊。” “病了?”军官眼神怀疑的打量了他们几眼,又走到车边,眼神着重在芳姑身上扫过,还谨慎探了探鼻息,确定芳姑是活的,就道:“身份证明拿出来,检查。” 这瘪犊子的,要你妹的身份证明?陈小驴心中暗骂,这玩意儿虽然他有,可是在上海这么长时间,还真没碰到过查这东西的事情,平时很根本不会带在身上啊! 他越发的感觉到了不同寻常,心中警惕起来,见这军官好像有检查他包袱的意思,赶紧‘恓惶’道:“我们出门太急,没有带啊,老总您给通融通融,郎中说我媳妇这病的太重,要尽快治,我们得赶紧去医院啊!”说罢,向曹侯骂道:“老三,你他娘白长那么胖了,没看到几位老总都热得厉害么?” 我草! 曹侯明白了陈小驴的意思,那包袱被打开,里头的匕首绳子,罗盘和青铜铃铛这些东西,鬼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挡下心疼的赶紧上前,摸出几枚银元不着痕迹塞过去,连道:“老总给通融通融!” 交易在不着痕迹间完成,军官掂了掂手中银元的分量,犹豫一下,没有打开他们的包裹,警告道:“念在你们有特殊情况,这次就暂时放过你们,下不为例!另外,上海现在实行宵禁,晚上九点之后不准上街,否则一经发现就地逮捕。” 陈小驴几人忙不迭点头,又从军官手里接过一张盖了打印的临时通行证明,这才被放过。 从这条街走过,曹侯看着周围都有些神色匆匆的行人,奇怪道:“上海这是被军管了?什么情况啊这是?” “不知道,得找人打听打听。”陈小驴也有些不明所以。 其实这事要是发生在别的地方,陈小驴一点都不惊讶,以前那些军阀盘踞的区域,清一色都是这种军管状态。 可这是上海啊! 对民国来说,这座城市太特殊了,它可以说是整个民国的金融中心,有钱人在这里扎堆,还有那么多租界存在,对这里实行军管,实在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可能是因为他们几人现在的情况看着有些惹眼,转过一条街还没走到尽头,又遇到了一波检查,曹侯拿出先前那军官给的证明,又把陈小驴之前编的理由说了一遍应付过去,跟着他们拦住一个看着神色匆匆的行人询问情况,不过这位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是简单道:“突然就这样了,现在好像是出去不管,但对进来的人会盘查,当然,这也是我听说的,好了几位兄弟,你们赶紧去医院吧,再晚了盘查就更严格,我也得走了。”说完,提着公文包带着眼镜的男人就匆匆离开。 又打听了几波,有人干脆不回答他们问题,直接很警惕的绕过他们扭头就走。 曹侯无奈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陈小驴道:“走快点,先到红会医院,然后你和没用趁着还能走赶紧回去,等过几天,咱们就在国立复旦大学那边见。” “不用守着你?” “守个屁的,你们先回去看一下大娘和张五爷他们吧,这情况太不对头了,而且我只是断个肋骨,又不是全身瘫痪!” 陈小驴摇头拒绝。 裸车很快被拉到了红会医院外面,和医院外停着的一众轿车放在一起,看起来格格不入。 曹侯找了个地方把骡子拴住,再和张笏一起,把陈小驴芳姑弄进医院安置妥当,等医生过来,俩人就在陈小驴的催促下匆匆离开。 ------------ 第二章 芳姑的情况 “这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情况,我们通过仪器检测,发现她的身体里好像存在某种特别奇怪的力量----对,力量,在对她的身体进行不断的破坏。” “力量?” “是的,力量。” 在一个被禁止入内的单独病房门口,穿着病号服,腹部固定着夹板的陈小驴,在听一名戴着眼镜的年轻医生介绍着芳姑的情况。 医生手里拿着几张检查单,单子上画着许多奇怪的图,还标注着陈小驴根本不认识的符号。 “这种力量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昨晚会诊,我们也没有得出确切结论,不过----” “不过什么?” “陈先生,不知道你听说过脉冲这个词汇么?” 陈小驴尴尬摇头,字他能听懂,什么意思他不知道。 年轻医生道:“事实上我也是近两年才接触到了这个词汇,所以我昨晚连夜给一个物理界的朋友打过电话,他证明了我的猜想。” “什么猜想?” “您这位朋友身体中的能量,很想某种脉冲波段,但是我们暂时无法找到源头。” 某种脉冲波段?陈小驴更懵了,听起来好像很了不得的样子? “医生,您直接告诉她的情况怎么样吧,她到底能不能活下来?我一个中医朋友说,她的情况恶化的很快。” 年轻医生苦笑道:“这我无法给你保证,不过我们做了一晚上尝试,通过仪器和药物辅助治疗,暂时找到了延缓情况恶化的办法,但是只是延缓,如果一直找不到正确的治疗方式,我们也没有太大办法了。” 陈小驴沉默了片刻,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病床上的芳姑,突然伸手抓住了医生手腕,“我知道红会医院是现在上海最好的医院了,但是您能不能再帮她想想办法?您不用替我考虑花费,我在医院账面上还存着不少钱,和我母亲的治疗一样,不管多少钱,我去想办法!” “这----”年轻医生面色为难,但陈小驴抓他手腕抓得很紧,他犹豫再三,咬牙道:“我去给老师打个电话吧,说实话,如果连他对这种情况都束手无策,那咱们国家医疗界,可能就没人会有办法了。” “好!好!好!真的太感谢您了!”陈小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语气诚恳极了。 他陈小驴或许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个没有底线没有节操的混账,但受人滴水之恩的道理,是他做人的底线。 “那走吧,老师现在不在上海,我去给他打个说话,陈先生你和我一起,有些情况可能还得你亲自和老师说。” 年轻医生带陈小驴进了他的值班室,这里有一部电话,他拿起来打了出去。 转接,等待,时间漫长。 十几分钟后,电话那边终于有了回音。 年轻医生先是恭敬的叫了声老师,跟着说起了他遇到的这个棘手病情,中间很多医学的专业描述,陈小驴听得并不是太懂。 “陈先生,老师说他要问你个问题。”又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年轻医生示意陈小驴接电话。 陈小驴赶紧把电话拿起,刚‘喂’了一声,就听电话那边一个略显苍老,但又好像精神很抖擞的声音说:“陈知白先生是吧,我是陆南。” “陆医生您好。”陈小驴赶紧恭敬回应。 陆南是谁?这位老人绝对算是国家医疗界泰斗般的人物,红会医院在上海偌大名气,只是因为有这个老人在这里。 “嗯,长话短说,我现在人在南京,加紧把这边事情忙完会回去看看,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认真回答我。” “好的好的,您说。” “你这个朋友,她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 沉默。 陈小驴在这边抓着电话,人突然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难不成说,她可能是和一具躺在棺材里的女尸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虽然知道对医生不该有什么病情上的隐瞒,可是这年头,你当面说话都有被窃听的风险,更别说这样中间转接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电话了。 而消息一旦泄漏…… 要知道坑蒙拐骗,顶多被送进局子里吃点苦头,甚至如果不是被治安厅的人刻意盯上,根本都不会有人关注这样的内容,可倒斗就不一样了,那些大墓的财宝,可不光是某些大鳄会眼红,甚至洋人都可能因为这个消息,直接带人抓到他的头上! 所以他只能沉默。 “陈先生,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而且老师的时间很宝贵的。”年轻医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再看到陈小驴的反应不禁着急。 陈小驴却只能苦笑。 没想到电话那边的陆南却好像十分善解人意,他说道:“好,我知道了,不方便说是吧?” 陈小驴点头,旋即想起电话那边的陆南看不到,赶紧‘嗯’了一声,又道:“实在抱歉。” 陆南道:“那行,我加紧把南京这边的事情忙完,然后马上赶回去看看,我听了小李说的情况,只要通过这种治疗方式能稳住,那么几天之内不会出现加速恶化的情况,你放宽心。” 这时电话那边又出现了吵嚷声,好像是有人在很着急的呼喊陆南,那边说了句‘回头聊’就匆匆挂断。 戴眼镜的年轻医生姓李。 他在听到电话挂断后,有些无语的对陈小驴道:“你也真是可以的,陆老师那边我轻易都不敢打扰,有多少人想找他看病,都预约到了半年以后,陈先生你这真是----” 陈小驴自知理亏,连声道歉。 李医生道:“那我再去和同事们研究研究吧,尽量帮你那个朋友把情况稳定道陆老师回来,不过这里面花销是真的很大。” 李医生匆匆离开,陈小驴走在充满了消毒水味道和酒精味道的医院走廊中,摸了摸身上夹板,想着应该再去取点钱了。 然而那张存钱的银行本票,还在租住的弄堂屋子里放着,他得想办法先把那张存单给拿出来。 不过贾小舅那封信----犹豫了一下,又觉得小心无大错,这事还得让猴子去干,在医院这边账户上的钱,应该还能顶住几天的治疗开销。 因为是红会医院长期合作的‘贵宾’病患,所以在医院内部,多少还是有些普通人做不到的特权,比如他在养伤,却没住在骨科,而是直接让医院在母亲病房里加了张床。 他想着芳姑的事情,往病房那边走去。 这病房区外面,一个看报病人的惊呼引起了他的注意。 “呀!这什么情况啊?太可怕了吧!” “我看看我看看----我草!这他妈假的吧?” “滚蛋,这可是沪上晨报,不是那些小报社,还能有假?” 这时候早晨八点,病人手里拿着一张《沪上晨报》,盯着报纸的一个板块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旁边的几个病人也凑过去看,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新闻,每一个人都表达着自己的震惊,不敢相信。 难道是和这两天的上海局势有关?陈小驴脚步停了一下,凑过去道:“几位老哥,这是看到什么新闻了震惊成这样?” 几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纷纷把头凑到报纸那边,倒是拿着报纸的那位震惊说道:“闹邪祟了啊,一家三口全死了,治安厅的人都不敢进去那家收尸!” “闹邪祟?”陈小驴一楞,把头凑过去直接挤开别人:“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旋即,瞳孔骤然一缩。 《沪上晨报》:昨晚济南路19号弄堂出现诡异事件,7号住户一家三口凌晨惨叫,俱死家内,最小死者年仅九岁。 ------------ 第三章 惨案 济南路19号弄堂,7号住户。 这不是王姐他们的房子么?也是自己租住的那地方! 陈小驴这一刻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信息没有任何变化。 在这一行触目惊心的标题下,是一张黑白色的现场照片。 那照片中的小楼,陈小驴熟悉无比,而此时屋门关着,外面围拢了不少围观的市民,还有别着枪和警棍的治安厅的人,在外面封锁现场。 这怎么回事?陈小驴脑子里轰地一下,向下方的小字扫去。 这时他突然被掀开,那几个被他硬挤开的病人纷纷怒目而视,“小伙子,看着你年轻轻的,怎么就跟街上的混子一样没素质啊?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么?” “唉,你还真猜对了啊,那老子可不就是混子?”陈小驴‘呸’了一声,直接伸手摁住两人的脑门一推,把这两位虚弱的中年男人推坐到了走廊长椅上,“反正都是在医院,打不打?打的话等会我直接送你们进急救室,应该死不了。” 我草! 几个病人都被这混蛋话给弄楞了,活了这么多年,没遇到过这样的啊! 陈小驴不管这些,在这几个病友眼皮子底下,拿起报纸,一点点把这一块新闻撕下来抓在手里,又把报纸往其中一人身上一扔,揣进兜里施施然离开。 “我草,你个小赤佬!” “老子真是长见识了,报纸都抢?”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真是没救了!” 他前脚刚走,后面几个病患就带着上海小男人特有的那种语调骂了出来,好心和他说新闻,还被撕走了新闻的病患大叔更是连连感叹。 什么?你说他陈小驴为什么不买一份报纸? 没钱啊,在医院住院吃饭的开销都是从他预存账面上直接扣的,他身上现在别说一块大洋了,一张毛票都没有。 再说,正经人谁买报纸啊? 攥着撕下来的新闻快步出了走廊,陈小驴马上打开,看下面那一段详细的文字记录。 不得不说,《沪上晨报》的记者们新闻素养是真好,半夜三点多发生的事情,竟然今天早晨就给曝了出来。 把这一段新闻看完,陈小驴皱起了眉。 报纸上说,在昨天半夜的时候,7号住户家里忽然发出了惊恐惨烈的叫声,声音凄惨的几乎惊动了整个弄堂,有住户被惊醒,发现情况不对后立刻给治安厅打了电话。 治安厅的人在接到电话后迅速到位,然后几个人就冲进去查看了现场情况,等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那几位警员腿都软了,说屋子里喷得到处都是血,而死者一家三口死亡状况令人极为惊悚,都是被开膛破肚而死。 而更诡异的是,从现场情况来看,屋内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而他们破门而入时,屋门更是从里面锁住的。 截止报纸交付印刷时,治安厅的人已经不敢再进那家屋子,并且派人向更高部门申请了紧急支援。 是仇杀么? 一个念头徘徊在陈小驴心里,但不知为什么,他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王姐的丈夫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在银行上班,这样的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应该是容易和人结仇,尤其还是这种生死大仇的。 而房东王姐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她有些上海女人特有的强势和碎嘴,但本质上却是一个很好的人,这点从得知自己失业,会想到让自己丈夫帮忙找个工作就能看得出来。 而他们的孩子----别扯了,一个孩子就算再怎么闹腾,也不可能招惹到会杀自己全家的人吧!更何况那个小孩,还不是一个特别捣蛋的孩子。 那么入室抢劫,临时起意的杀人? 这点好像更不可能。 从古至今,都是骗的看不起偷的,偷的看不起抢的,干抢劫,太没技术含量了。 陈小驴觉得不是自己鄙视那些人,而是那些人真的没有伪造犯罪现场的智商啊! 这又是没有打斗痕迹,又是门在里面锁住的,这是那些人能做出来的事?别逗了!有这智商,干什么抢劫啊,当杀手他不香吗?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小驴在外面犹豫几秒,突然匆匆向病房走去,他要去那边看看情况。 在病房里,换好刚刚顺便从晾衣区顺手摸来的一件短袖,他撸了一下窝在母亲床头的猫兄,让它就在这里等着,就先出了医院门。 “老板,要骡子不?我跟你讲,我这骡子可了不得,它是香港那边一匹洋马和我们镇上跑得最快的一头驴生的,所以既有洋马的体格,又有驴子的耐力,更重要的是性格还温顺,你看,我踢他一脚他都不带动的。这样,相逢就是有缘,这样吧,您给我二百块大洋,它就是你的了!还送一个车!” “嗳?小赤佬嘴挺能说啊!而且跑医院门口卖骡子?得,二百块大洋老子没有,一百法币,爱卖不卖!” “您这杀价真狠,行吧,法币就法币,归您了!” 在医院门口蹲守二十分钟,陈小驴拦住一个开轿车过来的年轻二代,口绽莲花的把饿了一夜的骡子卖掉,拿着换来的钱匆匆离开。 说实话,他自己都没想到还真有傻缺会买这玩意儿,他本身是打着试一试,不行就混个不买票的公交过去的主意,谁知道还真给成了,心说,难不成是现在上海富人圈子口味变了? 有贾西北留信的警告在前,陈小驴也不敢大大咧咧的直接过去,先到地摊市场买了毡帽等东西把自己形象稍微改变,才等了趟有轨电车,一路摇到了弄堂口。 济南路19号弄堂,这时已经围了越来越多的市民,很多人都是看到《沪上晨报》新闻后,专程敢来这边看热闹的,而除此之外,数家报社的记者都已经纷纷就位,有拍照的,又拿着纸笔匆匆写着新闻稿的。 陈小驴刚一下车,就感觉耳边轰地一下炸了,七嘴八舌的,或神秘或恐惧,或者干脆就是高亢的议论声,如魔音贯耳,让他一时间根本没办法判断大家都在说着什么。 看到前面一个人绘声绘色的在和身边人讲述,他凑了过去,敬上香烟道:“老哥,这么多人的,里头现在什么情况啊?” “嘿!小弟,你也是看了报纸过来的吧?”那人一停,就着陈小驴的火柴把烟点上,见陈小驴点头后再次眉飞色舞起来,“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老哥我刚从里头挤出来,我跟你讲,那里面的情况现在老惨了,7号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下,哎哟,那血腥味重啊,真的是屋子里到处都是血,那一家三口的尸体都倒在楼梯上,那肚子----我跟你讲,被拉开了这么大!” 讲述的人比划了一个特别夸张的手型,陈小驴却听得有些沉重,勉强笑道:“真的假的啊?” “肯定是真的,我亲眼所见啊!不过治安厅那些人也是怂包,就把门开了一下,这大白天的,硬是吓得没人敢再进去,还说他们是在保护现场,你说这保护个屁啊?这明显是闹邪祟了,而且还是个很厉害的,这几天的传言估摸着是要应验了啊!要我说,这弄堂里的住户,应该赶紧去请一个师傅过来----嘎?那小兄弟人呢?” 讲述人兴冲冲说着,周围听众越来越多,但一抬头,那年轻人竟然不见了,不禁一缩脖子,心说自己别他妈是大白天的撞邪了? “让一下,麻烦让让。” “我草,让你让开,耳朵聋了没听到还是咋?找削啊?” 陈小驴急匆匆向里挤去。 ------------ 第四章 新的消息 弄堂里的情况其实有点怪。 外面什么都没看到的人,玩命的想往里头挤。 而里头看清楚了场面的人,几乎都有些适应不了,看几眼就匆匆向外跑。 呕吐声此起彼伏。 陈小驴遇到的在外面兴冲冲讲故事那哥们,这类人是少数。 陈小驴忍着腹部疼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了治安厅拉的警戒线前,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差点没给他一次熏吐了。 再从外面看到屋里情况,感官上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报纸上和外头那哥们说的都没错,乍一看过去,屋子里到处都是血,而且看上去不是流出的血,是喷射出的。 房东王姐一家三口的尸体靠在那里,腹部都被拉出了一道极长的豁口,肠子流了一地。 开膛破肚也无法形容这种血腥的场面。 在另一边,有治安厅的人在低声询问面前几个人问题,好像是关于王姐一家的情况,陈小驴听到有人说出了租客二字。 他抬头往那边看了眼,又赶紧匆匆低头。 被问询的那一老一少都是这弄堂里的住户,陈小驴和他们打过几次照面,他不太确定这两个人是不是能认出他来。 “你的意思是,死者家里那个租客没有正当职业?” “对,听说以前是有的,后来就把工作丢了。” “警长,这事情你们不用再问了,大家都是邻居,彼此是设么人大家都清楚,小王这一家子,不可能被无缘无故的杀死,要我说,肯定是她家那个租客惹到了什么人,或者啊,这事情根本就是那个租客干的,这些外地来的乡巴佬,没有一个好东西!” 治安厅的人询问,一老一少相继回答着,陈小驴听到,嘴角抽了抽。 这时治安厅的人又问:“你们知道那个租客名字吗?” 年老的那人皱眉,好半天想不起来,年纪较小的那个男人不确定道:“我以前好像听他们提过,姓陈吧,叫什么----直白,还是至白?不知道那俩字怎么写,但我还知道一个别的信息。” “嗯?什么信息?” 年轻男人道:“我前俩月半夜在街上见过他一次,他好像在打更,我估摸着,你们去市政厅那边可能能查到他的资料。” 治安厅的人拿笔匆忙书写,不断记录情况,问完后说道:“行,后面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我们会再来,就先这样吧。”说完后把俩人打发走,喊过来一个人匆匆耳语。 他声音压得很低,但瞒不过陈小驴的耳朵。 “马上去市政厅民生科,调阅这三个月以来那些打更人的名单情况,抄写一份给我送过来。” 陈小驴听到这话脸都黑了,心中大骂那一老一少,这什么仇什么怨?怎么好好的就把矛头往他身上开始引了? 等视线扫过去,追寻那俩人背影,他突然一楞。 有两个穿青衣短打的人,似乎吊在了那俩人身后,看他们挤开人群那种干脆的动作,好像不太像普通人的样子。 是错觉么? 那四个人很快消失在了人群里,他眉头轻轻一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妥。 往弄堂这边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而弄堂里别的那些住户,要么打开门在自家门口看着,要么就站得高一点,推开了自家二楼窗户,站在窗口往这边看。 陈小驴怕一直待下去被人认出来,低着头准备离开。 “小驴!”人群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他。 陈小驴一惊,旋即反应过来是曹侯的声音,立刻扭头对混在人群中的这货使了个眼色,两人前后脚挤出人群,转到了个僻静的地方。 “你怎么跑来这里了!在家一晚上都待不住?”确定周人没人,陈小驴对曹侯的语气就没那么好了,他真是有点服了这货,整个上海,真是哪里人多哪里就有他人。 曹侯这次底气却很足,压着声道:“我不跟你废话,有重要情况告诉你!” “什么?” “我来这里来得比较早,发现了点奇怪的事情,有几个人一只守在这里,好像总在不经意间打听你的消息!” 还有这事?陈小驴心里一跳,他忽然想到了贾小舅留信说的,一直有人在找自己那事。 再加上刚刚看到的那情况,一下子就信了八成。 曹侯见陈小驴失语,急道:“你别不当一回事啊!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了?我看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从他们身上摸了个东西,都差点被发现!” 曹侯果然还是曹侯啊! 陈小驴这一刻是真服了,知道那些人不是什么善茬,还敢顺便伸手去偷?他问:“你摸到什么了?” 曹侯满脸晦气的,把半个手掌大小,尾部还钻孔挂流苏的一枚镀金铜腰牌拿出,“妈的,还以为是个大金块子,咬了一下,铜的,差点没把我牙给崩了!” 陈小驴没搭理这货的抱怨,把腰牌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阵。 腰牌制作的并不怎么复杂,背面雕花,正面用汉满两文写着一个‘恭’字。 看到这个字他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没给扔地上。 贾小舅在信上说,有前朝皇族余孽在找他,没想到曹侯这货直接给偷到了那伙人身上! 这是满清时候恭亲王府的腰牌! “你还能找到那伙人么?”他定了定心神低声询问。 曹侯摇头道:“找不到了,我摸了这东西差点被发现,然后他们就匆忙走了,最少过了一个小时,我上哪找去?” 陈小驴把腰牌还给曹侯,道:“找不到就算了,这东西烫手,你最好找个地儿赶紧处理了,别被人知道在你手上出现过,不然你怕是有大.麻烦。” “嗯?你知道那些人来路?”曹侯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陈小驴道:“这是满清恭亲王王府的腰牌,他们人可没有死绝,你自己掂量掂量。” 曹侯失声道:“鬼子六?” 陈小驴点头。 鬼子六是上一代恭亲王奕忻的外号,这人挺有能耐,近年来在上海一些戏班子的新戏里经常出现这名。 “我草,小驴你到底是干什么事了,那些人为啥要找你?你该不会是把人祖坟给刨了吧?” 陈小驴脸色一黑,“瘪犊子的,我特么刨你家祖坟了!”看着曹侯眼里的怀疑神色,他无奈道:“行了别叽歪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我,交代你个事情。” “啥事,你说。” “上次从李明师手里坑的钱,我银行本票还他娘在房间里放着,你要能瞅到机会,溜进去----” 陈小驴把事情和曹侯一说,顺便也说了自己放存单的那暗格位置,但这会儿他心里忽然有些没底了,这些人在外面跟人打听自己的消息,难保昨晚上不会有人趁乱摸进自己房间啊! 也不知道那存单还在不在。 而除此之外他还担心一点,今早一路过来,他发现界面上当兵的好像比昨天更多了,如果猴子这货晚上摸进去拿东西,危险可能还会大大增加。 曹侯想了想,说:“问题不大,不过我得先去找没用写一张护身符啊!” “护身符?”陈小驴愣了愣,“要护身符干啥?” 曹侯骂道:“我草!你房东那家子死的那么惨,都在传是那屋里进了邪祟,我要是进去了撞到怎么办?”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陈小驴心里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随你便,你量力而行,要实在没办法就算了,千万别把自己给搭进去,要是被治安厅的人抓了现场,我有预感,这次的事情不是闹着玩的。” ------------ 第五章 神通广大 临走前曹侯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抓着陈小驴问道:“咱们去财神山本身是为了给你解决问题的,现在出来了,你抽时间去张五爷那里一趟让他看看,别留下了什么手尾啊!” “知道知道,不用你废话,赶紧走。”陈小驴不耐烦摆手,打发走了曹侯,自己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 去道观,本来按照正常情况,他的确应该尽快去张五爷那里一趟,可是在财神山里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让他心里或多或少出现了些怀疑,从昨天出来到现在,好像本能的有些排斥再和张五爷见面。 压了压帽檐,他从小道另一边走出,又绕道在铁轨边等了会,电车过来后直接乘车到了市政厅。 本身他不想这么着急的去拿贾小舅留给自己的那个身份,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可是刚才看到的听到的那些事情,让他忽然有了一股紧迫感。 那些不知道来路的人神通广大是肯定的,而他以前那张身份证明,现在就成了个危险漏洞。 至于说离开上海,自己跑路他倒是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可问题是母亲在这里,离开了上海他又能去哪里呢?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上海市政厅还是那老样子,穿着中山装的人在门口进进出出,不过这次再来,陈小驴还是察觉到了些不一样的情况。 以前在市政厅门口站岗的,都是穿着黑色警服的治安厅的人,但今天不是这样,外头站岗的,变成了背着枪的当兵的,无形间好像多出了一种肃杀的气氛。 “这和我没关系!” 陈小驴在心中提醒着自己,深吸口气,快速迈上台阶走进了市政厅大门。 可能是打扮问题,他刚一进去就被人给盯上了。 市政厅门后有一个小传达室,里头值班的人把他喊住,皱眉问:“你是谁,来市政厅做什么?” 陈小驴看了他一眼,同样微微皱眉,毫不示弱的对视。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打扮有点问题,看着可能就像个界面上卖苦力讨生活的苦哈哈,但正因为这样,气势上就不能弱了,否则被这样一盘问,别说找人了,今天可能连这个传达室都过不去。 “出息了,我是谁你他妈有资格盘问?老子来找人!”他特意用上了上海方言说话。 传达室出来的人一听是上海人,果然收敛了不少,没有发火,问道:“找谁?” “赤佬!”陈小驴嘴里骂着脏字儿,用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道:“周海龙,认识不?” “呃----户籍科周科长啊?”这人听到周海龙这名字气势再弱。 户籍科的科长?这可是个不小的官了! 陈小驴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省去了自己再问别人的麻烦,不动声色道:“那我现在可以去了吗?” “当然可以,您请,您请。” 市政厅陈小驴来过不少次,第一次去的就是户籍科,当时外地人进上海,要带着自己的身份证明先到户籍科去备案。 轻车熟路的上三楼到了户籍科,找到‘科长办公室’的门牌,敲门进去,就看到办公桌后面做了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周科长你好,我舅舅让我来拿补办的身份证明。” 陈小驴谨记着贾小舅信上的交代,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废话。 周海龙刚看到陈小驴打扮的时候,先是皱眉,不过一听到陈小驴说的话,脸色微微变了变,起身道:“先坐,我给你拿。” 话说完,他起身打开旁边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份放文件的牛皮纸袋,交给陈小驴后,道:“小陈先生先打开看看,检查一下什么地方有出入,如果没有的话,那户籍资料就可以入档了。” 陈小驴道了声谢,坐在沙发上将文件打开,里面装了几页纸,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身份证明卡。 陈小驴打开身份证明后就有点愣了,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自己那位小舅的神通广大,这上面竟然贴着一张他的黑白照片,并且已经加了钢印。 而这张照片,还是两年多前他刚来上海时候,为了办身份证明在一个照相馆里照的。 姓名:陈知白 性别:男 籍贯:民国上海市 年龄:二十三 身份编码:XXXXXX 本人指纹…… 一连串的信息都记录在这张身份证明上,甚至连指纹信息都有,而陈小驴对比了一下上面的指纹信息,发现除了某些纹路有微小差别,上面从右至左,簸箕和斗的顺序,都与他自己的一模一样。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贾小舅对他情况的掌握,真的已经到了个极为可怕的程度! “呵呵,小陈先生这打扮,看着很有意思啊,现在是在部队高升吗?”在陈小驴看身份信息的时候,周海龙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开始搭话。 陈小驴随口道:“周科长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周海龙笑着点了点自己眼睛,道:“我这双眼睛还是很毒的,小陈先生的坐姿比较挺拔,这种军人气息一般人是没有的。” 我草! 这瘪犊子的,可了不得! 陈小驴听到这话一阵蛋疼,是我自己想这么坐的么?老子肚子上还固定着夹板,不这么坐着还能怎么坐? 有毛病!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不说话,又拿起那几张档案纸翻看。 这样的反应让周海龙觉得自己猜对了,他又试探着道:“看来周某是说对了啊,那么我再猜猜-----小陈先生应该-----” “别猜了周科长,没意义,我什么都不会承认。”陈小驴皮笑肉不笑的打断了周海龙的话,忽然恶作剧一样道:“你是不是想从我这里打听我舅舅消息?” “呵呵!”周海龙干笑两声,道:“那孔先生----” “可是我舅舅不让我多嘴,周科长,我舅舅那脾气,我也不敢乱说话啊。”陈小驴眨巴眨巴眼睛,又给周海龙堵了回去。 同时心里涌出了一股荒谬感。 孔先生?这是贾小舅的一个化名么?怪不得他会叮嘱自己不要提他的名字,现在这情况看起来,难道是怕自己乱说话,穿帮了? 可了不得! 从市政厅离开,坐在回红会医院的电车上,陈小驴回想着自己那份新档案上记录的情况。 贾小舅是真的给他编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从头到尾,除了姓名性别是真的外,其他所有的东西全都是假的! 在新的身份里,他陈小驴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活了这么多年,根本就没去过上海以外的地方,甚至从他小时候在哪个私塾读书,后来在哪个学堂求学,整个经历都写得一清二楚,完全没有一丁点的漏洞存在。 可越是这样,陈小驴心里就越是隐约不安,他又一次忍不住的猜想贾西北究竟是什么身份,不管怎么说,他一个陕西人,就算在北边混得再好,也不可能随手间就把上海这边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帖帖吧? 猛龙过江,还要给地头蛇烧香呢,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土夫子! “孔先生----”陈小驴默念这个称呼,所以到底是孔先生是假的呢,还是贾西北是假的? 折腾一圈,再回到医院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陈小驴穿过走廊,准备先回去把衣服给换回来,这时又听到了一阵震惊的议论。 “没跑了,这肯定是闹了邪祟了!” “我也觉得,应该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 “太可怕了,这两天很多人都在离开,我也打算办出院走了,这情况太害怕了!” 他循着声一扭头,呵!是早晨撞到的那几位,这次他们手里拿着《沪上晚报》。 看起来是事情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 第六章 抉择 陈小驴看见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陈小驴。 议论声突然就停了。 买报纸的还是那个买报纸的,他匆忙把手里报纸一收,准备回病房待着去。 “站住!” 陈小驴一声大呵,几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病友身体同时一抖。 陈小驴吊儿郎当走过去,把《沪上晚报》一把从人手里夺了过来。 “小伙子,我还没看完呢!”买报纸的人当场就崩溃了,声音颤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呵呵,老哥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陈小驴哼哼唧唧,怎么看怎么像个混混,他从衣兜里掏了一把,摸出一张一元钞票和一张一角钞票,想了想,又把一元抽回去,把一角拍在了这位病友手里,“一份报纸三张,三毛钱,我拿你一张,一毛,没问题吧?” 说完,攥着报纸施施然走人了。 几个凑一块讨论的病人同时凌乱,心说这小王八蛋的话乍一听是没错,账的确是这么算的,可是----总感觉哪里好像有点问题? 陈小驴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反正数学就是这么算,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下流曲子,路过护士台时候一个护士小妹妹帮自己弄一份饭,自己回了病房。 猫兄还在拿窝着,不过可能是饿了,仰着头不断舔着嘴唇。 陈小驴摸了它一把,说饭很快就来了,便拿着报纸看了起来。 就像那几位议论的,事情的确又出现了新的变化。治安厅的人找了个破案专家过去查看现场状况,那位专家验过尸体后,发现王姐一家三口,各自不见了一个内脏。 同时还有一点,从开膛破肚处的伤口情况来判断,行凶的人,用的可能不是什么利器,而是钝器,应该是先在肚子上破了个孔,然后一点点把伤口拉开的,手段极为残忍。 在这些详细的文字描述下,和早晨的报纸一样,配了张黑白色的相片,是一个伤口被拉开的大特写。 这种热闹陈小驴没办法看得兴奋起来,他是个正常人,尤其还是一个和王姐一家三口有很多交集,甚至可以说有点交情的人。 不过他内心也隐隐松了口气,最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好像不是某些人为了逼他出来而做下的案子。 从今天早晨看到新闻开始,他心情其实一直都很沉重,尤其是在弄堂里发现了那两个行为奇怪的人,和听曹侯和他说了情况后,甚至一度猜测,王姐一家的死,是不是受了他的波及。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 因为杀人手法。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逼他现身而杀人,其实手法干脆与否并不重要,根本没必要弄得这么残忍。 凶杀,而且还是这种灭门,连小孩都不放过的凶杀,哪怕在现在这个混乱的年代,也足以引起一个地域很大的轰动。 护士很快帮忙带来了一份饭菜,量很足,陈小驴和猫兄分着吃了。 时间很快到了半夜,曹侯在昏暗的灯光里摸进了病房把陈小驴喊醒,陈小驴睁眼,吓得差点没把这货当成邪祟给打一顿。 “瘪犊子的你怎么整成这样子了?”他看着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脸色红得有些发紫,头发被汗水浸湿粘在头前,几乎盖住了两个眼睛的曹侯,满脸纳闷。 曹侯从怀里掏出一堆东西扔在床边,有那把方形铜制钥匙,有折成一团的银行本票,还有一本陈小驴自己都忘了的《风水秘术大全》,跟着索性直接坐到地上,靠着床边,一边喘气一边说道:“还有人在那里盯梢,我被发现了,跑了七条街道才把那群废物甩开,妈的!” “还有人盯在那?”陈小驴心中凛然,低声问道:“治安厅人还是别的人?” “肯定不是治安厅的,治安厅的那群黑皮狗,十个里头我认识八个。”曹侯这话说的斩钉截铁,顿了顿又道:“而且肯定不是明面上的人,那群家伙也鬼鬼祟祟的,我不敢惊动街道上巡逻的那些当兵的,他们也不敢,不然我还真没机会跑脱。” 陈小驴点点头,沉默了一下,又问:“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那个恭亲王府的腰牌,处理好了没有?” 曹侯道:“尸体已经被收了,那边看热闹的也散了,我晚上进那屋子,总感觉他妈阴森森的!那腰牌我也直接扔黄浦江了,你对我放点心啊,我又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 “呵呵!”陈小驴冷笑。 “不行了累死我了,我不管,我要马上睡一会儿!”曹侯嘴里嘟囔,二话不说挤上了病床。 陈小驴被挤得没办法只能下来,本身想让这货赶紧滚蛋,但一偏头,曹侯睡在那呼噜声已经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陈小驴又去芳姑病房那看了眼,李医生告知他情况还在控制中,陆南又和他通过一次电话,说今天晚上就往回走,明早就能从南京回上海,而芳姑挺到那时候看着没问题,陈小驴这才放心。 等再打了早饭回到病房,曹侯已经醒了,正在逗猫兄玩,陈小驴把早饭搁他跟前,无奈道:“曹大爷,来,吃点东西。” “嗳,好!”这一声曹大爷叫得曹侯眉开眼笑。 陈小驴道:“趁着还没人注意,吃了就赶紧滚蛋吧。” 曹侯听到这话神色却郑重了起来,他认真道:“小驴我想了一下,觉得咱们没必要和以前一样遮遮掩掩了。” “什么意思?”陈小驴微微一楞。 “字面意思!我记得你说,你那小舅给你留了个酒楼对吧?而且还是在国立复旦大学那边,所以,咱们收手吧,以后不骗了,不然你的行踪迟早被那些找你的人摸到。” 陈小驴听到这话沉默,曹侯说的这意思,贾小舅在信里也同样提到了。 “那你和没用呢?”他问。 曹侯无所谓道:“又不是除了骗就没法活了,没遇到你和没用前,老子还不是每天活得很滋润?而且说实话,从李明师手里骗了那么大一笔钱,就过点正常人的生活,这一辈子也完全够用不是?” “你让我再想想。” 陈小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曹侯也没在红会医院多留,吃过饭后匆匆离开,用他的话来说,今天礼拜日,教堂里又是肥羊聚会的一天,需要他这个牧羊犬去好好维持一下秩序。 这一天陈小驴就呆在医院里哪都没去,直到晚上睡着,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出现在了那个漆黑空间里的天然石桥上,面前是那口悬空的玉棺,棺材里三个青铜铃铛在不断叮叮咚咚的摇晃作响,他情不自禁的向玉棺靠去,那具女尸却忽然转头睁开了眼睛。 满头冷汗被惊醒的时候,天刚刚亮了,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了陈母脸上,而病房外响起了着急的敲门声。 敲门的是负责芳姑病情的李医生,他推开房门在外面快速道:“小驴,赶紧起床洗漱一下,陆老师已经回来了,他现在去看你那个朋友的病情,快一点。” “好的好的。”陈小驴一叠声答应。 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匆忙向芳姑病房跑去。 这一路上他心情变得有点复杂,有些患得患失的。李医生前天说的话,在那时候给了他不小的希望,觉得芳姑还有一线生机,可到现在就变成不折不扣的压力了。 他开始有点害怕,害怕那位特别厉害的陆医生,在看过芳姑的情况后会用很遗憾的语气说,这个病他也无能为力。 就怀着复杂的心情,他到了芳姑的病房外。 ------------ 第七章 脉冲密语,重叠轨迹 陆南今年六十岁。 他早年曾远渡重洋去欧洲学医,游历过英法德瑞四国,辗转好几所不同的医科大学深造,最终学成归国,是这时候华夏首屈一指的名医,但为人却并不倨傲。 他带着自己好几个学生,对病床上的芳姑进行了全方位的查体,又看了无数化验单子后,才带着满脸疲惫从病房走出。 “陆教授!”陈小驴看到老人出来,赶紧恭敬的站起,这时候他已经换了称呼,因为李医生告诉他,陆南不光是一位医生,现在也是国立复旦大学的教授。 所以相比于陆医生这个称呼,陈小驴恭敬的选择了后者。 “你就是前天和打电话的那个小伙子吧。”陆南和他握手。 “对的对的,是我,我叫陈知白,陆教授您叫我小陈就可以。”陈小驴接着话,跟着就把话题引到了芳姑身上,他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但现在对芳姑来说性命攸关,沉得住气就是个屁话。 “陆教授,我朋友她----” 陆南打断道:“跟我去办公室说吧。” 陈小驴闻言赶紧跟上。 这时有几个医生也跟了过来,包括李医生在内,他们都是参与进了芳姑病情会诊的医生。面对这种根本没有见过的奇怪病情,陆南在病房里查看情况的时候,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这让他们几个人急得抓耳挠腮。 陆南却一摆手道:“我和病人家属先聊聊,你们别跟着,大早晨的都没事干吗?” 干笑声此起彼伏,几位医生却只能散去。 陆南的办公室特别简朴,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以及一张简陋的床,也是到了办公室门口,陈小驴看着门牌,才知道陆教授还是上海红会医院的副院长。 “坐吧!”陆南示意陈小驴坐下,自己也落座后开门见山的说:“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电话里不方便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陈小驴还是一阵犹豫,“陆教授,必须得说?” 陆南道:“说和不说,会影响我的一些判断,你自己看着办吧。”顿了顿,他道:“不过小陈你可以放心,我是一名医生,会保护病人的隐私的。” 保护隐私,这是一个心说法,陈小驴知道这在上海这边特别流行,在把事情和芳姑的性命做了权衡后,他苦笑一声,索性也不隐瞒了,直接道:“有些话说出来您可能会不太相信,但是我朋友她----她是在看到一具躺在棺材里的女尸后,变成这样的。” 陈小驴把他们在天然石桥上遇到的情况,和陆南说了一遍,并强调了当时芳姑发出了特别古怪的声音,说好像是在和那具女尸说话一样。 本以为陆南听到后应该会大吃一惊,或者是根本不相信,认为他是在胡编乱造,却没想到陆教授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陆南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擦了擦,又重新戴上,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的透过厚厚的镜片,平静盯着陈小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陈小驴被盯得浑身有些不太自在,他摸了摸脸,心说自己脸上没张花吧?试探道:“陆教授,怎么了?” “没事。”陆南摇头,道:“原来你们是盗墓贼。” “我不是盗墓贼,瘪犊子的,老子什么东西都没盗啊!”陈小驴被憋得不轻,但这话他没法说啊!说出去也没人会信,跑进去看了棺材,结果什么都不拿?那跑进人家墓穴里是干啥去了,旅游吗? 他只能苦笑,道:“那您知道了,现在要怎么办,给治安厅打电话来抓我吗?” “这事情不归我管,而且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们的隐私。”陆南没有这个意思,他又盯着陈小驴看了一会,突然道:“你说你姓陈,叫陈知白对吧?” 陈小驴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点点头。 陆南道:“陈太平是你什么人?” 我草!陈小驴差点炸了,浑身肌肉瞬间紧绷,但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装作不明白道:“陈太平?没听过这个名字,陆教授为什么这么问?” “我给你看个东西。”陆南说了句,打开自己那个上了锁的抽屉,从一大堆纸张中翻了会,然后把其中一张已经发黄的纸放在陈小驴面前。 这时候陈小驴面前放了两页纸,一页是芳姑那个让人看不懂的奇怪图画检测单,李医生说这是什么脉冲,而那张已经泛黄的纸上,画着类似的图案,除了一个看着是机器绘制,一个是手绘外,这两张纸上图案的变化,竟然一模一样! “这是?”陈小驴不知道这位陆教授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陆南道:“这是很多年前,两个年轻人留下的检测单,那两个年轻人我印象很深,一个叫陈太平,一个叫蔡枪,你和那个叫陈太平的年轻人长得很像,而现在这情况----” 陈太平,蔡枪----难道被父亲叫老枪的那人,大名就叫蔡枪么?他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心中震撼得无以复加。 “现在这情况让我想起了那个时候,都很像,你带着你伤势奇怪的朋友来了红会医院,而当时那个叫陈太平的年轻人,也是带着他的朋友来了红会,你和陈太平长得很像,而你朋友的伤势,和那个叫蔡枪的人很像,不,不是很像,是一模一样。” “而那个叫陈太平的年轻人,之前也和我说过类似的场景,他们看到了一个玉棺,而他朋友蔡枪,和那个玉棺中的尸体说了话。” 这么巧的吗? 不,其实认真想想,似乎也不能说巧。 财神山离上海不远,如果和父亲同去的那个老枪,经历了和芳姑一样的事情,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来红会医院寻找办法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而来红会,所有人都看不好病的情况下,这位留洋回来的陆教授,就成了根本不可能被绕过去的那个人。 所以自己现在的轨迹,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似乎和父亲重叠了?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忽然觉得屁.股下的凳子有些烫人,就和坐在一块烙铁上一样,只能干巴巴的道:“是吗?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顿了顿,又道:“那我----那位叫蔡枪的人,最后怎么样了?您治好他了吗?” 陆南的回答没有让陈小驴失望,他点头道:“治好了,最少他是清醒的从这里走出去的。”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陆教授,那我朋友就摆脱您了,您只管治,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一定想方设法凑出来!您连夜赶回来想必也累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先----”陈小驴说着,就站起来离开,他突然觉得陆南的这间办公室变得特别恐怖。 “小陈啊,你不想知道这两份检查单,代表了什么吗?” 就在陈小驴走到门口,准备拉开办公室的门出去的时候,陆南的声音却让他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手搭在门把上,却怎么都拉不开折扇很单薄的木门。 挣扎了两秒,陈小驴转身,重新回到桌前坐下,不过这次他没有开口。 陆南也不在意,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盯着桌上两张检查单开口道:“脉冲概念,在西方已经被提出很多年了,但那时候,这些脉冲频段的发现被认为没有任何意义,直到近些年,才又有了重大的发现,它不再是没有意义的,它和电波一样,承载着某种信息。” “而这两张检查单上所记录的脉冲频段,如果翻译过来,它很有可能是两个字。” “哪两个字?”陈小驴勉强开口。 陆南道:“复活。” ------------ 第八章 陆南的电话 “复活?” 陈小驴咀嚼着这两个字,略感荒唐。 芳姑身体里有一种力量在不断的对她的五脏六腑进行破坏,这种力量被检测出来,说是脉冲,而这个脉冲频段,陆南又说是复活的意思?这不扯淡吗?死亡还差不多吧? 不过想着自己对西洋那边的科技所知有限,他想和陆南讨论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说,“陆教授您能解释得再详细点不?” “可以。”陆南点头,正要开始解释,敲门声又打断了俩人的谈话。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门外探头进来,对陆南说道:“陆教授,有人找你,说是你老家的亲戚。” 陆南问道:“谁啊?” 医生摇头说:“她不说名字,就说是你的亲戚。” 陆南无奈的对陈小驴笑笑,又对医生道:“那你让他进来吧。” 见医生在门外略显为难,他又道:“还有别的事?” “不是,我说让她上来了,可是那老太太还是死活不愿意,说她就在外面等着,让您下去见她,有急事要告诉你。” “行,我知道了。”陆南说着起身,又对陈小驴道:“小陈你现在这里等等,我下去看看,回来了咱们继续说。” “您先忙。”陈小驴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 办公室门被关上,陆南脚步声渐远,陈小驴把桌上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检查单拿起来,放在鼻下闻了闻。 手绘的那张检查单上,有一股陈年老纸的味道,的确是很多年前的纸没错,所以在这一点上,陆南应该没有信口胡诌? 可是陈小驴想着,忽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头,不是检查单不对头,而是别的事情。 可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妥呢?他抓着头发,一时间摸不到头绪。 吧嗒!忽然间装在裤兜里的新身份证明掉在了地上。 陈小驴弯腰去捡,手伸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愣了楞,停顿了几秒,跟着弯腰将东西捡了起来。 深吸口气,他知道哪里不对头了。 的确,如果当年父亲和老枪遇到了和他们一样的事,他把老枪带来红会医院治疗,就算到最后还是绕不过陆南,可这位陆教授,知道未免太多了点! 身份证明的普及,是近几年才出现的事情,所以他带着母亲住院,把芳姑送来医院办理住院,都没办法隐藏自己的身份。 可他记得清清楚楚,在父亲离家那时候,根本就没有身份证明这回事啊!而父亲行事一贯谨慎,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真名,告诉陆南这个医生,而且还在红会医院留下了底子? 想到这点,他视线立刻重新扫向检查单,跟着脸色唰地阴沉下来。 刚刚他被陆南说的那些话惊到,只顾着看了检查单上画的那些内容,而忽略了十分重要的一点。 在那张明显很老的检查单上,署名一栏是空白的!而芳姑的这张检查单上,则写着他的名字! 换句话说,他被陆南骗了。 最少在父亲的这件事上,这位陆南陆教授,没有讲实话! 这一刻陈小驴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而心里那种荒唐至极的感觉又再次出现。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自己只是单纯的带芳姑来医院治病而已,怎么就好端端的招出了这么个八成和父亲有过不浅交集的人? 巧合吗?不,他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可如果不是巧合,还能是陆南早就算到了有这一天,一直在这里等待着自己?这就更难解释了吧!自己把母亲送来红会都两年了啊,如果陆南真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一个有心人,自己应该早就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了吧,真要有什么目的,至于憋到现在才开始和他接触吗? 贾小舅留信说的第二件事,就是有几伙人在找自己,这两天似乎开始不断应验了。 陈小驴一时间魂不守舍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很急促的响起。 陈小驴看了一眼,没管,他打算在这里一直等到陆南回来,然后当面摊牌把话问个清楚。 母亲和芳姑就在医院里躺着,如果这陆南真的是在找自己的那些人中的一个,他这时候只能直面对方。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此时充斥在陈小驴心头。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的响声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还是一直响个不停。陈小驴有些烦躁的又看了那台电话一眼,略一思索,接了起来。 “喂,我是陆南,现在准备从南京走了,让院里下午五点派车到火车站接我。” 电话刚一接起来,那边就响起一个听着略有些疲惫的声音,竟然是陆南的! 陈小驴瞬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呆滞了。 陆南?才刚准备从南京回来? 啥意思,我特么是做梦了,在梦游么? “喂?怎么没声,能听到我说话不能?喂喂?”陈小驴一时间匪夷所思到没有说话,陆南的声音又在那边响起。 陈小驴握紧了手里电话,“陆教授,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陆南在那边被问得愣了愣,旋即听出了陈小驴的声音,不解道:“你是小陈吧?你怎么会在我办公室里?” “我----”陈小驴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到底什么情况? 这时电话那边有人催促,说要赶着时间到火车站,陆南答应了一声,就在电话里道:“小陈,我办公室是不是没人?好了我这边也赶时间呢,你快去值班室叫个医生过来听电话。” 陈小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陆南办公室的,他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迷迷瞪瞪走到医生值班室门口,发现竟然是刚刚敲门的那位医生在里面,就木木的喊了对方。 “啥?陆老师让我接电话?说他人在南京?”医生哗的站起,曼联不可思议的盯着陈小驴,“那啥,你开什么玩笑啊,他不是才刚刚下去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电话响了,那边的确是陆教授的声音。”陈小驴面无表情的回答,又问:“你要不要去接?” “去看看,别是哪个神经病在耍人吧?”医生说着就赶紧往出走,不过话里带刺,好像在映射什么人一样。 这要搁在之前,陈小驴早就给怼回去了,但这会儿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跟着这医生快步走回,然后看着对方拿起了电话,说了两句后就变成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陆老师,真的是您?” “不是我还能是谁?我说小周你怎么回事,上班时间浑浑噩噩的?”陆南在那边声音略显不快,跟着快速道:“行了我不跟你说了,得马上走了!”说完咵地一声挂了电话。 在陆南简单的办公室里,姓周的医生和陈小驴面面相觑,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液,问陈小驴道:“这----这怎么回事?” “你问我?”陈小驴指着自己鼻子,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那我问谁去?刚刚被你喊出去的那个,难道不是他吗?” “是他啊!肯定是陆老师没错!我在医院当了四年医生了,怎么可能认错陆老师!”周医生也乱了,旋即想到什么,站在那浑身抖了一下,结结巴巴的爆了粗口,“我,我草,医院里阴气重,咱们,咱们该不会他妈撞鬼了吧?” “你大白天撞鬼?”陈小驴深吸了口气,脸色阴晴不定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马上确认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而不是在这里发呆,说没用的废话。” “对对对!”周医生一叠声的答应,站起来就往外冲:“走,咱们一起,赶紧去弄清楚!” ------------ 第九章 不用治疗? 在周医生冲下楼没找到陆南人影,急忙把这离奇的事情报告医院后,红会医院乱了。 没人能想到会出现如此惊悚离奇的事情。 陆南是在今早突然回来的,并没有提前通知这边。 而上海红会医院,也在第一时间和南京那边的医院电联,得到的回复是陆南医生昨晚做了一晚的手术,在不久前才刚刚启程离开。 可现在离奇的是,包括李医生在内的将近十个医生,都很确定回来的那人的确是陆南无疑,他们不可能把人认错,再说了,就算一个人把人认错,还能所有人都认错了不成? 这事情根本没办法解释。 可是真的没办法解释吗? 陈小驴去骨科给自己换了药,回病房后心中隐有不安,他也和刚才和那位‘陆南’一起在芳姑病房里忙碌的几个医生聊了两句,无意间察觉到一件事情。 那个‘陆南’虽然在病房里检查了很多东西,可对芳姑病情的判断什么都没说,甚至后来让自己去他办公室,也是把那些准备跟上的医生哄走的。 而他又和自己说了什么呢?仔细想想,似乎根本没有说任何有关于治疗,医学这些东西。 所以,那个‘陆南’根本不是陆南,他之所以不谈治疗和医学有关的话题,是因为根本不懂! 知道了这事的医生们,觉得是红会医院开始闹邪祟了。 但陈小驴却想得更多一些,那或许和邪祟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因为这江湖上还有一种神乎其技的东西,叫易容术。 而如果这事情是人为的,那么再回头想想那个假陆南和他说的话,目的就很明确了,就是在套自己的话! 换句话说,他暴露了,已经暴露在了找他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 这个结论的出现,让陈小驴有了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可是他觉得还有一个地方说不过去,如果那个‘陆南’是为了从他嘴里套话,那么他刚才明明已经上钩了,为什么那人又要中途忽然离开呢? 是因为知道了南京那边的陆南即将打电话回来?那个找他的亲戚,是提前准备好的一个预警信号? 事情扑朔迷离! 他看了眼病床上已经变得十分消瘦的母亲,拉开窗帘向楼下看去,母亲和芳姑都躺在了这里,而且芳姑的情况还那么危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陈小驴无可奈何,他把匕首藏在了身上,现在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 下午五点半左右,一辆福特轿车把真正的陆南教授从上海火车站接了回来,他刚一回医院,就风尘仆仆直奔芳姑病房。 李医生再次过来喊陈小驴的时候,脸上带着说不清的神色,陈小驴很懂这种正常人经历怪事后的冲击感,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再一次到了芳姑病房外。 和早晨看到的情况很相似,一穿着白大褂的老头在病房内给芳姑做着各种检查,唯一不同的,是他同时在不断的交代什么,记录什么。 交代的那些话,有很多医学词汇,陈小驴听得不是很懂。 再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陆南教授从病房出来,他看着陈小驴和蔼笑道:“你就是小陈吧,今天早晨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我就是有点紧张,吓到还不至于。”陈小驴摇了摇头,看着陆南教授坦然的神色,他倒是惊奇了,就问:“陆教授你好像一点不吃惊?” “吃惊是肯定有啊!”陆南教授感叹道:“不过活了这么多年,行医也这么多年,在乡下,在国外,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见得多了,也就没那么震惊了。” 陆南教授说完,对几个医生摆摆手,让他们各自去忙,又对陈小驴道:“好了不说这事了,那小姑娘的病情我也看了,咱们去我办公室说吧。” 陈小驴看到这场景听到这话,眼皮子都不禁跟着跳了跳,这特么和早晨那一幕实在太像了! 他不动声色的和陆南再次到了办公室,刚一坐下,陆南就直言不讳道:“小陈,说实话,那小姑娘的病我看不了。” “看不了?”陈小驴心脏猛地一沉。 陆南教授点头道:“嗯,我看不了,甚至从医学范畴上来看,这根本就不是病。” “这----陆教授,您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陈小驴一下子急了,“您可是咱们国家最厉害的医生啊,李医生说这您要是都看不了,那就没人能看得了我朋友这病了!” “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陆南教授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道:“那小姑娘的情况,和我很多年前看过的一个病人的情况特别相似,我也看了小李他们检测出的那个单子,如果是从相同的脉冲信号来判断的话,几乎和我那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 “嗯?您还见过类似的病人?”陈小驴听到陆南这话,瞬间冷静下来,装作不在意的发问。他怀疑陆南教授说的,和早晨那个‘陆南’告诉他的,是同一件事。 “对,因为这种病况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所以印象很深,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到第二例……” 陆南没有察觉到陈小驴微妙的变化,侃侃而谈,说了一会后,表情有些遗憾,“如果说这真的是一种病,那么病灶的起源是什么,这让我始终搞不明白,我甚至通信和我的老师沟通过,也没有得出结论,但我那位老师说这可能不是病,而且那个病人的朋友,一直不肯告诉我病人发病前经历了什么,如果知道这些的话,那我可能----” 两个‘陆南’的说法,在这里出现了不同。 相较于早晨那个假陆南,陆南教授看起来才是那个真正的医生。 陈小驴听到这里,打断陆南教授的话,问道:“陆教授,您说的那个病人是谁啊?他最后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没有留姓名,那个病人后来醒了,他们就走了,连出院手续都没有办。”陆南说起这个脸上遗憾更重。 醒了,走了? 陈小驴一时间没明白这话的意思,“陆教授您是说……” “是的,在我根本找不到治疗办法的时候,那个病人自己苏醒了。”陆南脸上带着疑惑,“我们留下了一些仪器的记录数据,那个病人本来身体机能在不断衰弱,眼看着就活不成了,但短短一个小时间,他身体的各项指标很离奇的迅速回升,再后来的数据我这里就没了,所以我觉得,那小姑娘的情况,很可能会和之前那个病人的情况一样,在某个时候忽然出现转折,所以,可能不用进行过多的干预。” 还有这种情况么?陈小驴思考着,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那段脉冲频段,早晨的假陆南说,它代表了复活?这瘪犊子的,里头该不会藏着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吧? “小陈。”陆南教授这时再次开口,他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在电话里你不肯说的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我想知道那个小姑娘变成这样之前,她经历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和院里打个招呼,这次前期费用什么的,给你们全部免了!” “呼----”陈小驴轻出了口气,“那啥,不用了陆教授,我有钱,主要这事情我也不太好说,等我朋友醒了,您还是自己问她吧。” 陈小驴打了个太极,在心里对陆南说了声抱歉,这事情他不想再往出说了。 说起来,这些真正的医生,实在是太实诚,其实如果陆南稍有心机一点,不提前把芳姑的情况说清楚,要从他嘴里得到这些信息还真不难,就和早晨那个假陆南一样。 ------------ 第十章 办法 陆南教授拿陈小驴这种人毫无办法,只能放他走人。 天慢慢黑了,陈小驴回到病房,再次推开窗户往下看了眼。 母亲的这间病房临街,所以推开窗户后,能直接看到红会医院卖小吃的热闹后街。 这时后街上人来人往,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但他还是从街面上,看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 而病房窗户的打开,被其中一人注意到,有人把目光往这边投来,陈小驴急忙闪身躲开,心头渐渐被一层阴云笼罩。 是来监视自己的? 他深吸口气,带上毡帽压低帽檐,去了医院正门,在门口站着瞄了几眼,又不动声色的退回。 前门的地方也不对劲,路两边有三四拨不太正常的家伙。 也就是说医院前门被堵了? 不过红会医院并非这一个出入口,左右还有两个侧门,他抱着一丝希望统统去看了一遍,但可惜,门口都有人监视。 “就为了我一个,他妈至于这么大阵仗?” 观察完情况后,陈小驴怒骂,但一时间又想不到能带母亲和芳姑脱身的办法,皱眉返回病房。 但他有种直觉,医院现在已经不安全了,如果这些人真是来抓他的,那么今晚上肯定要出事。 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不直接白天动手,原因很简单,因为上海这个红会医院虽然开在国统区,但后头是有法国佬背景的,在医院内部,就有一个洋鬼子的巡捕房,专门用来维护医院内治安,这些人应该是不想和洋人起太大冲突。 可现在他该怎么办? 跑?跑是肯定不行的,母亲是这个样子,芳姑也还在昏迷之中,他一个人就算能跑,但那些人只要拿捏住母亲和芳姑,他还是得乖乖回去自投罗网。 可是不跑,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他现在还有伤再身,等到了半夜,这些人真的直接冲进来,他同样是瓮中之鳖,根本不会有任何办法。 “不行,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必须得想到解决的办法!” 陈小驴在屋内不断徘徊。 这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了,基本上只要到十一二点,医院和医院周边就会陷入寂静,到时候那些人随时都会动手。 也就是说留给他想办法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安全的时间,还剩下三个小时。 病房里的吊扇呼呼转动着,陈小驴大脑全速开动,额前很快就布了一层细密汗珠。 某刻,他脚步忽然一顿。 治本的办法没想到,但好像想到了一个能暂时治标的办法? 这个办法成不成他心中没底,如果成的话,那么最少能争取来今晚的一段平安。 死马当活马医吧!陈小驴很快做了决定。 盯着时间,到了晚上八点整,又过五分,他掏出兜里厚厚的那沓钞票看了看,推门出去。 这时候医院巡捕房里的那群洋鬼子,应该刚刚换班完成。 他是去送钱的,但不是直接请那些洋人来当保镖,这么操作根本不现实,以那些洋鬼子的尿性,如果他直接掏钱请的话,很可能会遭来一阵毒打,或者直接被拿了钱然后轰出去。 所以,他要请那些人到病房里打牌,然后给他们送钱,卖骡车的这些钞票,就是他今晚平安的最大砝码。 红会医院的洋人巡捕房,在两栋住院楼之间,占地面积不小。而巡捕房里头,也不光是洋人,还配着几个华籍巡捕,外加一个懂法文的翻译。 陈小驴时间把握得不错,等他下楼到巡捕房的时候,这里正好完成了交接班,值夜班的一群巡捕已经到位,有四个洋人,外加七八个华籍巡捕。 法文陈小驴根本听不懂,他只能听到那四个洋人凑一块聊天,看着显得很无聊很蛋疼的样子,而那七八个华籍巡捕,则不时的给这些洋大人们端茶倒水,陪着笑脸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 “你是什么人,跑来这里干什么,出去!” 陈小驴刚一进巡捕房,还没说话,身上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翻译就出言呵斥,一时间,整个巡捕房的目光都挪动到了他身上。 “这二鬼子!”陈小驴暗骂了一句,懒得跟这人废话,直接道:“我看这些法国人无聊,正好我也挺无聊的,你帮我问问他们,要不要去我病房里打打牌。” “打牌?你也配啊,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二鬼子翻译出言嘲讽,不过这时候一名法国人眼睛亮了一下,用中文重复了‘打牌’二字,跟着唧唧咋咋跟翻译说着什么。 翻译不时点头,和法国人交流完后,对陈小驴道:“几位巡捕说打牌可以,问你钱带得够不够。” 陈小驴把厚厚一沓钞票掏出,在手里摔了摔,道:“不用担心钱,我有得是,家里有人常年在这里住院,医院账户上还存着几千块大洋,他们要是不放心,你可以让他们查一查。” 翻译再次和洋人交流,四个法国人相互商量了一阵,跟着陡然发出哄笑,再看陈小驴的目光就变得怪怪的了。 陈小驴知道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以往看那些被他盯上的肥羊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种眼神。 翻译道:“巡捕们说就在这里打,我们还要值班呢。” 陈小驴闻言遗憾摇头,“那就算了,我那边病房离不了人,也就是实在无聊闲得慌,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说着,他毫不犹豫转身准备出去。 钓鱼不能太心急。 “站住,你,等,一下!”果然,一个法国人立刻开口把他喊住,跟着叽里呱啦对翻译说了一堆,翻译陪着笑不时点头,聊完后又对陈小驴道:“那我和几位巡捕都去你病房里吧,我要给巡捕们翻译,不过巡捕说了,我们可以去你那边,但是怎么玩,他们说了算。” “无所谓,我都行,那走吧。”陈小驴点头答应,顺便报了母亲的病房号,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翻译把话翻过去后,四个洋人带着警棍和枪,迫不及待的出了巡捕房。 陈小驴准备跟上,这时一个华籍巡捕悄悄拉了他一下,用一口上海话劝诫道:“小兄弟,洋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和他们打牌,你赢了拿不到钱的,而且他们很可能串通起来----” “闭嘴,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走在后头准备跟上的翻译,听到这话立刻瞪向自己同胞,旋即又对陈小驴道:“法国巡捕们都很绅士,你不用听这些泥腿子信口胡说,而且你已经和巡捕们说好了,要是出尔反尔,小心惹祸。” 这言语里威胁的味道很重。 “老哥放心,我就是和他们随便玩玩。”陈小驴没看那翻译,这种人就是老鼠屎,他拍了拍劝诫他的这位,在其遗憾的目光里走了出去。 洋人在这里要风得风,病房中很快支起了桌子,五人上桌,按照法国人的规矩炸起了金花。 赌术陈小驴不陌生,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骗和出千,他陈小驴不敢说手法牛上天际,但天下骗子是一家啊,他也绝对称得上是此中老手,三轮一过,就从这几个法国人手里就赢了不少钱。 但就像巡捕房里那个老哥说的,洋人打牌是不输钱的,所以钱的影子陈小驴一毛都没看到,全都是赊账。 不过陈小驴不在意这个,看到这几个法国人神色开始不愉,就不着痕迹的开始放水,很快就把这几个的赊账给输了回去,自己又搭进去一些。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加深,几人之间输输赢赢。 陈小驴很小心的控制着其中尺度,总体保持着输钱的态势,让几个法国人玩得兴高采烈满面红光。 今晚是安全了,他想着。 但念头还没落下来,困意猝不及防忽然翻涌,同时一阵叮叮咚咚的清脆铜铃声,自病床下的包裹里传来。 是那个青铜铃铛,它怎么响了? 而且自己怎么这么困? 用最后一丝意志控制着自己,他看向几个法国人和翻译,发现他们都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瘪犊子的,完球蛋了! 陈小驴心中一惊,也跟着闭上眼睛,噗通倒在了桌上。 ------------ 第十一章 黑夜里的危机 “呼哧……” “呼哧!” “呼哧……” “……” 巨大的喘息在黑暗中回荡。 “我,瘪犊子的,这是哪?” 陈小驴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四周寂静极了,但人又好像是被闷在水里一般,呼吸声,自语声,每一个细微的响动,都仿佛在耳边形成了闷雷。 “我草,这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有人吗?” 他茫然了一瞬,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头,大声询问着,却没人回答。 “妈的----” 原地站了两秒,他无奈骂了句,尝试着在漆黑中摸索着行走,突然,‘咔嗒’声从侧面传来,一束光刺穿黑暗,有人在侧边一个地方,打开了手电筒。 这一刻陈小驴半只脚掌仿佛踩空,整个人吓得在原地僵了一秒。光芒的出现,让他发现自己再往前稍微挪动一点点,就会掉入面前不知道多深的深渊。 “谁?” 他急忙扭头,向光源的传来处看去,却只看到一个很朦胧的模糊黑影,那黑影拿着手电筒,只是照着,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是谁?” 陈小驴再问,忽然觉得周围环境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这是哪里,抬手半遮着光线,谨慎的盯着那个黑色影子。 “……” 黑影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声响,相比于陈小驴犹如雷震的呼吸,他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尊灯架雕塑。 “叮咚咚!” 就在这时,另一阵响动出现了,这是铜铃声,又像是钟声,更重要的是,还是很耳熟! 陈小驴急忙再次转身,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那个黑影打开手电筒,原来并不是为了给他提供光亮,而是——照向前面那个被铁索悬空的玉棺。 玉棺里躺着具保存完好的女尸,而棺内上角悬着的钟形铃铛,此时它们正在不断震颤,连串的叮咚声响,就是从铃铛里发出来的。 奇怪,这场景----陈小驴一瞬间感觉脑袋有些发懵,他总觉得这一切似乎在哪里见过,冥思苦想了两秒,忽然惊得连退几步,失声道:“我草,我不是都出去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他认出来了,此刻他正站在那座天然石桥上,只是情况变了! 视线来回在后面那个看不清的黑影,和前面那个玉棺上徘徊,一种诡异的感觉在心里出现。 这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一道显得有些空洞的巨大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古索斯拉!” “古索斯拉……” “古索……” 单独的古怪音调不断重复,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但这声音中,好像带着某种让人无法抵抗的怪力,陈小驴眼神渐显迷茫,向玉棺走去。 而那古怪的音调如同某种魔咒,不断持续,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陈小驴站在了玉棺前。 这时,棺中那具女尸忽然睁眼。 她的瞳孔很怪,看着好像和人的眼睛有些不太一样,仿佛是无数个眼睛叠加在一起,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如同一口古井般,不断引导着人的目光向下,却又根本探不到底。 “呵呵……”陈小驴和那双眼睛对视,喉咙里忽然发出怪笑,着了魔一样向棺内伸手,跟着,他的手竟然直接穿过棺壁伸了进去,好像那层玉壁根本不存在一样。 砰! 突然,玉棺里的女尸抬手,抓住了他的小臂。那只手很冰,短短瞬间接触,竟冻得陈小驴胳膊一阵生疼,身体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他微微一楞,似乎有惊醒的迹象,但又被不断入耳的铜铃声和那奇怪的音调安抚下来,旋即在女尸那只手的牵引下,整个人都有向玉棺中陷去的迹象。 “陈知白!” “醒来!” 就在此时,一道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厉呵出现,直呼陈小驴大名,刺得他耳膜生疼,跟着,他眉心骤然巨疼,整个人浑身跟过电一样猛地一颤。 “呼----” 闷热的房间内,陈小驴喘着粗气猛然坐起,脸上,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原来是做了个梦?惊醒后,陈小驴恍惚了一下。 头顶的吊扇不知疲倦的呼啦啦转动着,屋子里的桌上,扑克散乱,四个法国佬和翻译都趴在那里呼呼大睡。 而除了他们,病房内还多出了一个人。 “芳姑,你好了!?” 陈小驴一把将黏在脸上的红桃K扯掉,看着站在面前,穿着病号服脸色还透着病态苍白的芳姑,一下震惊的又站了起来。 芳姑没回答这种无意义的废话,很干脆利的从法国佬身上搜出了两把枪,扔了一把过来,“有人来了,这里不安全,马上走!” 陈小驴刚才做梦做得有些懵,愣了一秒才骤然反应过来,一下子清醒了! 他把这几个法国佬弄病房,本身是为了保证自己和母亲安全来的,谁知道后来竟出了那个幺蛾子! 噔噔噔! 一连串的脚步声突然出现在病房楼道里。 尽管那些人落脚很轻,但这根本瞒不过陈小驴的耳朵,不过,他脸上露出了一点无奈,“两边都有人,已经到四层了!” 四层,就是母亲病房所在的这一层。 不用说,是白天在医院外监视的那些家伙们来了。 而且,那些人是从左右两边楼梯分开上来的。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被堵在病房里,跑都没法跑了。 芳姑眉头微微一骤,立刻掀开病房窗户,“从这里走,我先下,你把你母亲扔下来,我会接着!” “我草,这是四楼你疯-----日!” 陈小驴听到这话一个激灵,只是话还没说完,芳姑已经在窗户纵身一跃,吓得他顿时瞪大眼睛,赶紧上前一步向下看去。 他话是真没讲完啊! 从四层楼跳下去,先不说断胳膊断腿,问题后街也有人盯着呢! 但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眼睛都不够瞪了。 尽管知道芳姑是个虎人,但陈小驴还是没想到,她能虎到这么可怕的程度。 从十几米的高度直接跳下去,竟然只是屈膝卸力,整个人毫发无损! 只是,左右两边相隔几十米的地方,已经有四个青衣短打的人,从身后拔出匕首向芳姑冲去。 “看两边!”陈小驴急忙提醒。 但芳姑对那几个人视若无睹,他转身抬头,催促道:“快扔!” 噔噔噔! 散乱的脚步声这时已经离病房越来越近,陈小驴听到‘快扔’这两个字,真是难受的屎都差点急出来。 但这时候哪还有时间给他去思考权衡,只能相信芳姑不会出岔子了。 “草,真是疯子!” 他嘴里骂着,疯了一样冲过去,先从自己病床下扯出包裹,又抱起母亲一起从窗口扔出,而这时,四个在后街堵截的人,已经距离芳姑不足十米! “能接住么?”看到这个距离,陈小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事实证明芳姑就是芳姑,在陈小驴不可思议的目光里,她一脚碾碎了街道上铺设的青石板,跟着一跃而起,在半空中一手抓住陈母,向前划出一个弧度后安稳落地。 直到此时,那四个人在路灯昏暗的路灯下,才刚刚冲到芳姑面前。 一人拿着匕首扬起刺来,却突然停在了半空,因为一只绣花鞋侧点在了他的脖子上。 咔嚓! 那是看着轻飘飘的一脚,陈小驴却听到了渗人的胫骨断裂声。 咔嚓! 那一声还没落下,又是一声,这次是另一人喉结碎裂,连多余的响动都没闹出。 “这他妈----” 看着芳姑脚还没收回来,就二指并拢,迅疾速比的点在了另一人喉咙处,陈小驴都惊呆了,脸皮都不禁抽动了一下。 一脚,一指,两人毙命! 这是什么可怕的神仙操作? 咯吱…… 一切发生的极快,就在此时,病房门才被从外面推开,一群人悄无声息冲了进来。 “呵呵,你们这些瘪犊子,是想抓人,还是想要命?” 陈小驴听到响动缓缓转身,拔出手枪顶住了自己下颚。 ------------ 第十二章 他才是流氓 肖谭智设想过一百种和老大交代的‘必须要抓到’的这人见面的场景,但想破头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有点想骂人。 怎么说呢? 他肖哥是红会医院一条街的扛把子,曾经在上海滩,带着几个兄弟为争一家歌舞厅保护费,和对面帮派连砍整整三条街的大流氓。 但这时候,看着医院病房里,这个拿枪自己,大有一言不合我分分钟自杀吓死你们的年轻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遇到难缠的流氓了。 除此之外他还有点害怕。 红会医院什么背景他当然知道,所以在老大把这事交给他的时候,他马上进行了周密的部署,让这些手下白天监视,等到半夜了,再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为的就是避开这些法国佬。 可万万没想到,现在他的面前,就趴了四个好像睡着的洋毛鬼子! 这让他有一种掉进屎坑的感觉,并无比庆幸自己这伙人进来的足够安静,最少没惊了洋大人们的美梦不是? “呵呵,要命那个----就夸张了,陈----先生,怎么有巡捕睡在这啊?要不这样,出去,咱们有什么话出去说?” 肖谭智把斧头拿在手里,但这一刻他的语气轻轻的,甚至还有点温柔,原本凶狠的脸上带着笑。 就很绅士。 咔嚓!咔嚓! 楼下又是连续两声骨头的碎裂声,陈小驴听到了,芳姑出手又快又狠,听这情况,那四个堵在后街上的混混,应该都被她解决了。 果然,她的声音下一秒就传进陈小驴耳朵。 “跳下来。” 陈小驴屁股靠着窗台,背对着下面,没有接话。 他在打量着面前这群人,从这些人身上的气势,还有身上的气味,他能判断出来,这些都是上海的帮派混混,但明显是领头的这个,忽然很客气的邀请他去外面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我草! 你们特么是来抓人啊,忽然这么忐忑是几个意思? 不过他也没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位‘老大’手里虽然抓着斧头,但是他旁边有两个小弟,手里可是拿枪的。 视线逡巡一圈,看到睡着的四个法国巡捕和那个翻译,陈小驴就明白了,他知道洋人睡死过去了,动静再大点都不会惊醒,可是这些人不知道啊! 一个想法从脑中掠过。 陈小驴盯向肖谭智,“外面我肯定是不可能去的,打死都不可能,这位老大怎么称呼?” “小赤佬!”肖谭智极为担心的扫了法国人一眼,发现他们还在打鼾,就微微松了口气。 但他知道今晚事情肯定是办不成了,又凶狠的盯着陈小驴看了看,打着手势让小弟们准备撤退,却没想到陈小驴突然叫住了他们。 “瘪犊子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特么当这里是公共厕所啊!都别动,再动我就大声叫了!” 我草! 肖谭智脸色一阵憋红,被恶心的差点吐血,但他和小弟们这一刻还真不敢动了。 现在这情况,要是真让面前这王八蛋把洋人给惊起来,那事情就大条了。 “你想怎么样?”他盯着陈小驴。 陈小驴道:“这话说的,我还能怎么样啊?老大们这又是斧头又是枪的----我草,突然反应过来,你们他妈该不会是斧头帮的人吧?” “……” 陈小驴看到这群人沉默,再看看他们的打扮和身材,忽然一个激灵,别是真给自己猜中了,这些人真是斧头帮里的小弟? 树的影人的名,就他到上海这两年,正好赶上上海道上大地震,一个叫斧头帮的帮派突然崛起,凶狠的让道上黄张两个大佬都忌惮的不行。 “姓陈的,你把洋人请来,这次我认栽,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憋了好几个呼吸,肖谭智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话,当然,声音还是不敢放大。 “我真没想怎样,就是觉得我好像没惹道上的老大们吧,你们这大半夜的冲我病房里来,吓到我了,不给个交代么?” 陈小驴吊儿郎当说着,但表情却很严肃,同时把枪从自己下颚处移开,调转枪口指向了一个法国巡捕的脑袋,“当然,不给交代也无所谓,不过你说,要是我这时候打死一个法国人,其他三个醒了,你们是要把他们全部打死,还是等着被他们把你们全部打死?” “你!” 流氓! 这人绝对是个流氓! 肖谭智只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那场面,再想想陈小驴一旦开枪的后果,冷汗都唰地冒出来了,这他妈就是个屎坑啊! “别你啊我啊的,我要交代。”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陈小驴突然发现,洋人就这么睡过去的结果,竟然比他们醒着更好一些,“告诉我,谁让你们来的?” “陈小驴,你不要太过分!”肖谭智怒了。 “三个数!” 陈小驴嘴巴咧了咧,打开枪后顶针,二话不说开始倒数。 “一!” “三!” 草拟妹,不是说三个数么?听到三,再观察到陈小驴手部肌肉骤然紧绷,肖谭智吓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脱口而出道:“李福泉李老大!” “嗯。”陈小驴淡定点了点头,其实心里也怂得一批,但他就是在赌这些人比他更怂! 不过李福泉这个名字,让他疑惑了,完全没听说过。 而且还带着个老大的后缀,难不成也是混道上的? 他问道:“李福泉是谁?” “是我老大。”肖谭智在短暂交锋后,心里几乎崩溃,他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陈小驴的枪口,可扯蛋的是,那枪口还不是指着他的! “你老大?也是斧头帮的人?” “是。” “妈的有毛病?我连这名字听都没听过,他为什么让你来抓我?” “我不知道。” “嗯?” “我真的不知道,李老大就说让我带人来抓你回去,我就是个办事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肖谭智几乎破罐破摔了,这一刻他甚至觉得,那枪口就是指着他爹,也不至于让他紧张成这鬼样子。 可问题是洋人不是爹,那是爷爷啊! “……” 陈小驴沉默了,他动了动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原来这抓他的人就特么是个三道贩子!他本身还想着能从其嘴里掏出点什么信息来。 他想了想,道:“你还没回答我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叫什么啊?不对,你别说,那个,对,就是你!”陈小驴用下巴指了指肖谭智身边一小弟,“你告诉我,你老大叫什么?” 小弟眼里闪过迷茫。 他混帮派也有两年了,可是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讷讷道:“肖谭智。” “嗯,原来是肖老大。”陈小驴点了点头。 肖谭智感觉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顶了上来,他是真的憋屈,没说话。 这时芳姑的声音传来:“陈知白,玩够了就下来,你从他们那里得不到什么东西!” “呃-----”陈小驴无奈点头,道:“行吧,既然肖老大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大家都是混江湖的,我从这四楼跳下去,你回去了也能给你老大有个交代,咱们就山水有相逢吧。” “我草!” 肖谭智突然惊呼一声,声音刚出来,又吓得赶紧捂住嘴巴,那调子起得高了,洋人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而他,眼睁睁看着陈小驴忽然向后倒去。 几乎同一时间,一只黑猫也蹿出了窗户。 “老大,这掉下去,要是不死,该摔断腿了吧?”他旁边一个小弟迷迷糊糊说道,“下头还有咱们人守着呢,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肖谭智眼睛一亮,正想趴到窗口去看,又看到一个洋人的头慢慢抬起,急忙连踹带打的,带人逃出病房。 三分钟后,一群青衣短打的混混到了后街,见鬼一样的盯着路上的四具尸体,突然齐齐打了个冷颤。 ------------ 第十三章 藏在背后的事 相比于小弟们见鬼一样的惊悚,一拳一脚在上海滩打出了点地位的肖谭智知道,这次遇上硬岔子了。 他抬头向上看了眼四楼,有两个法国巡捕趴到窗边也正向下看。 不过后街已经出了红会医院范围,法国人也没说什么,只是示威一样的比划了个中指。 “把人抬上,走!” 他沉声交代一句,一群人带着四具尸体离开。 上海滩某公馆里。 两个中年人捻着黑白子在棋盘上厮杀,忽然有下人进来,在其中一人身边耳语一阵,这人突然把棋子往地上一摔,看向对面那人。 “你要的人没抓到,我死了四个兄弟,当年情分也换完了,以后不要再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找我。” 对面那人深深看了这公馆主人一眼,斟酌几秒,道:“王先生不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秘密?他可是陈太平的儿子。” “我不管什么陈太平不陈太平,就算是他陈太平又怎么样?也就你们这些人整天吃多了撑得慌,回去和你主子说,我王亚樵不关注这些!” 王亚樵站了起来,他身形不高,看着还有些瘦小,但气势极大。 “既然这样,王先生,再会。”那人同样站起,学着西洋礼节,很绅士的浅深鞠躬,乍一看去,好像真的跟从小喝洋墨水长大的一样。 待这人离开,另一穿唐装的中年男人从侧方走出。 如果陈小驴在这里看到这人,一眼就会认出来这是赵南松。 而这赵南松,和上海滩地下大佬之一的王亚樵,看上去竟然十分熟络。 赵南松带着点无可奈何道:“九光兄,何必非要这么做?本来应付应付就完事了,现在倒好,两头得罪。” “你以为那边人情那么好欠?”王亚樵冷笑一声,道:“你什么时候发现那小子是陈太平他儿子的?” 赵南松道:“从他第一次登门我就知道了,我和陈太平打过交道,私底下也让人查过那小子,没想到混的这么落魄,当时就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假装被他骗了。就是没想到,陈太平他那个难缠的小舅子,竟然能闻着味摸到我身上。” “贾西北死了!”王亚樵听到这话,斩钉截铁的说道。 赵南松摇头,“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肯说,所以我也没办法判断,但是我见到的那人,的确是贾西北,不过时间太久远,他已经认不出我了。” 王亚樵沉默了一阵,好像在想着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我和陈太平打交道的时间比你长,所以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谁?” “贾家这一辈,当年可不光是东南西北兄妹四个,他们还有一个表弟,和贾西北容貌极像,叫贾湖悠。” 赵南松闻言皱眉,“你的意思是----” 王亚樵打断道:“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忽然想起这事,但是那些人身上秘密太大了,而且和咱们不是一路人,所以不管他们谁是谁,这事情我不会卷进去,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赵南松缓缓点头,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戏文里一句四字唱词:人鬼殊途。 他正要离开,王亚樵看着他的背影又道:“赵兄,虽然这事我不卷入,但,既然我已经知道姓陈的那小子在上海了,所以我会看着他一些,或许你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但他不能死在上海。” “九光兄多虑了,我能有什么算盘?要是有,早在两年前就动手了。”赵南松脚步一滞,又加速离开。 …… 陈小驴躲在红会医院后街民房的阴影里,他看着肖谭智那十几个人赶过来又离开,又等了很长时间,确认再没人过来,才缓缓松了口气。 母亲被他放在地上平躺着,而芳姑坐在地上靠着墙,呼吸听起来犹如漏气的风箱,时有时无,又在竭力挣扎。 “芳姑你没----” 噗! 他担忧的看着芳姑,话到一半,芳姑突然吐血。 陈小驴吓得一个激灵,正要伸手去擦,视线所及,手忽然僵在了半空。 “我草!芳姑你别吓我,你这血怎么变成了这种颜色!?” 站在地上和他身上的血液,此刻在路灯下,赫然呈现出诡异的金色。 时间倒回十几分钟之前。 陈小驴从四楼向下直倒,被守在下面的芳姑接住,那会他没感觉有什么,第一时间背起母亲就想着先跑路再说,结果刚走出来十几米,芳姑突然跪到了地上,脸上掉着豆大的汗珠,表情扭曲,看着极为痛苦。 他当时就懵了,跟着又把楼上病房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肖谭智那些人马上就要来后街,仓惶之下,就近找了个能勉强藏住他们三人的地方,先把母亲放过去,跟着又把芳姑背过去。 这么折腾了两次,肖谭智带着他的手下们就到了后街。 所幸芳姑一开始出手够狠连杀四人,把那些帮会混混们镇住了,否则,那些人只要随便在四周扫一圈,他们就无处可藏。 “没事,只要醒过来了,就死不了。”芳姑喘着气,袖子在嘴边随便一抹,问:“有没有藏身的地方?我需要休息。” “有有有!”陈小驴连忙点头,芳姑这状态看着实在太吓人了,好像那口气随时都会提不上来嗝屁了,他此刻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现在只能暂时作罢。 上海市中心繁华的夜生活,给晚上的交通提供了不少便利。 如果是在别的城市,哪怕同样繁华的武汉南京等地方,陈小驴晚上这个点要把母亲和芳姑俩人弄去复旦大学那边都是痴人说梦,但上海毕竟不一样。 他绕去了红会医院另一个门口,喊醒了一个坐在那打瞌睡的黄包车夫,花了双倍的钱,让黄包车拖着母亲和芳姑俩人,自己则带着猫兄一路跟着小跑,才在一个小时后,在国立复旦大学门口,找到了那家锁被撬开过的东升酒楼。 没错,就是贾小舅留给他的这个东升酒楼。 东升酒楼单层不大,但有三层,看着招牌陈小驴无语摇头,心说自己那便宜小舅可算做了个人事,如果不是有这么个地方,他们今晚还真不好办了。 跟着他把这个东升酒楼转了一圈,意外发现三层竟然是房间,就把芳姑和母亲分别搬了上去。 这么一顿折腾下来,芳姑又闭着眼睛过去了,但这次不是昏死,而是睡着,这让他微微松气。 陈小驴本身也想睡一会儿来着,但在床上躺了好半天,心烦意乱死活睡不着,就一个人又下到了一楼,按照贾小舅信上交代的找到房契,确认了两遍,就靠窗盯着外头月色发呆。 红会医院那地方已经暴露,肯定是不能再去了,他现在发愁的是,接下来应该怎么把母亲安置好,而且这事情很着急,必须等天一亮就办妥当。 把上海大大小小的医院想了一遍,最后发现好像只能下同济一家医院能让人放心了。 “瘪犊子的,都特么是钱啊!”心里做了决定,他又开始为钱发愁,在红会那边损失了很大一笔,虽然现在手里还有不少,但是医院开销实在太大,这么坐吃山空下去,用不了一年,那些钱就得一块大洋不剩,最后他默默看了酒楼柜台一眼,心说难不成接下来的生计,还真要跟贾小舅安排的一样,指望着这个酒楼挣钱么? 除此之外,他心里好像还堵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财神山一行,关于父亲的去向和圣库宝藏的事情,犹如一根刺般,死死扎进了陈小驴心中。 ------------ 第十四章 芳姑离去 等天稍微透了亮,陈小驴终于觉得困了,就在他准备爬在桌上小睡一会的时候,小臂突然一疼。 他低头看去,吓得一下站起,瞳孔顿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的小胳膊不知道怎么回事,皮下肉质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萎缩,短短十几秒时间,这条小臂上的肉,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皮肤干柴,上面同时出现很深的皱着,看着就像是----九十多岁老人的手臂,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这让陈小驴顿时魂飞天外。 他急忙看向身体别的地方,几乎把所有位置都检查了一遍,但只有这条右小臂出现了这种诡异的情况。 是那个梦! 陈小驴脸色煞白,他突然想起昨晚铜铃响后他被催眠之时,做的那个梦中的一个细节。 当时他的手臂伸进了玉棺,而棺材里躺着的那个女尸,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按理来说,人在做梦的时候不应该会感觉到疼痛,可现在想想,当时在梦里,被女尸抓住的手臂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了一阵冰凉巨疼。 可就算说破天去,那也只是个梦啊! 陈小驴心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怎么一个梦境,还能对现实中的人产生实质上的影响? 再跟着,他又想到梦的后面,他好像想往玉棺里钻,还是被芳姑突然喊醒,而且芳姑似乎点了他的眉心。 点眉心,这里面有什么说道吗? 陈小驴越想越心寒,越想越觉得忐忑。 就在这时,酒楼窗外忽然出现了一个老太,她头上缠着头巾,挎着个被布盖住的篮子,站在窗外忽然伸出另一只干枯的,指甲缝中似乎还带着颜色不太正常的泥土的手,向陈小驴脸上抓来。 那只手速度快极了,又无声无息,而陈小驴定眼看着自己的右小臂,鼻子耳朵一向敏锐的他,竟然没有感觉到半点异常,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个老太的存在一样。 当啷! 眼看着老太的那只手就要碰触到陈小驴的时候,好像发生了点什么奇怪的事情,酒楼柜台桌上放置的工艺花瓶跌落碎裂,而老太的手忽然缩了回去。 陈小驴被声音惊到,忽然觉得周围阴森森的特别冷,打了个寒颤,但紧跟着胸口又一热,挂在脖子上的太平令似乎发烫了一秒,把那股阴森森的冷气驱散,让他浑身上下顿时暖和起来。 怎么了这是? 陈小驴看向柜台,愣了一秒,又没有风,那个稳稳当当放在桌上的花瓶怎么会掉下来?跟着余光察觉到窗外有人,他扭头看去,‘呵’地一下被惊到了。 他看到了窗外老太的脸,那张脸上皮肤皱巴巴的,好像透着某种森寒。 “呃,老太太,你有什么事吗?” 见老太太站那一动不动,就盯着他,也不说话,他强忍着不适问了句。 老太似乎没牙了,嘴唇下瘪塌陷,又好像咀嚼着什么东西一样微微动着,好几秒后,把挎篮布掀开一角,从里头取出一枚小苹果大小的鲜红西红柿递来。 “谢谢,我不喜欢这东西,您留着自己吃吧。”陈小驴礼貌拒绝。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着那枚明显很新鲜的西红柿,总觉得那里头好像透着一股恶心。 但老太的手并没有缩回去,还是平直的举在那里,好像一定要把这个东西给他。 陈小驴见这老太始终不开口,想着这或许是个哑巴,就摇了摇头,又道,“饭店没开张呢,如果您是想卖点菜,找找别家吧,我这连个厨子都没。” 老太忽然笑了,不过那笑----你能想象本身就皱巴巴的脸,忽然聚在一起,几乎要淹没五官的笑么?特别诡异,甚至透着点恐怖。 陈小驴感觉到好像哪里有些不妥,但又说不上来,就谨慎的退了两步远离窗口,和那老太太对视。 老太太这时把拿出的那枚西红柿放在了窗台上,转身走了,临走时还在上面轻轻拍了拍,仿佛在暗示什么。 “妈的!” 老太太走后,陈小驴皱眉骂了句,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太,让他整个人特别不舒服,那种感觉,跟被什么邪祟盯上了一样。 不过再一看到自己小臂的状况,他立刻把这些心思抛到了脑后,上三楼想看看能不能把芳姑叫醒,结果等他上去推开房门打开灯,发现芳姑已经醒了,坐在床边双目无神,好像在思考什么。 “芳姑,我想知道这怎么回事。” 陈小驴没有寒暄的心情,把胳膊直接放在了芳姑眼前。 芳姑盯着看了几秒,摇了摇头,“不用担心,过几天会自己恢复回来。” “可是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小驴固执的再次问道。 芳姑冷漠道:“别问了,这事你最好不要知道。” “我----” “我也不能说。”芳姑突然直视陈小驴,“和那个玉棺有关的一切,全烂在心里吧,和谁都不要说,越说事越多。”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芳姑语气变得冷漠。 陈小驴话堵在了喉咙里,看着芳姑那近乎决绝的态度,他知道这件事问不出什么了,但想着还是十分不甘。 轻轻呼了口气,他眯着眼睛道:“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不问了。” “说。” “你们说神点烛鬼闻香,真的有神?” “烛火亮了。” “……” 芳姑干脆利落的四个字,打碎了陈小驴心里不愿承认的一些的东西,同时也让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上冒了出来。 他想到了贾小舅在信上关于芳姑那个很郑重的交代。 如果玉棺里的那具----真的是神,那么芳姑却好像能和祂对话,甚至是谈判,芳姑又是什么? 这一刻,他脑子里不禁冒出了几个小时前,芳姑竟然从四楼一跃而下,还毫发无损的场景。 还有那口突然变成金色的血液! “你在想我为什么能和祂对话,对吗?”芳姑不带感情的声音,让陈小驴又是一寒,他眼睛眯得更厉害了。 芳姑自问自答道:“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陈小驴忍不住反问。 芳姑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好像蕴含着什么,她忽然转了个话题,说了句让陈小驴一头雾水的话,“我看到你们了。” “什么?” 芳姑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陈小驴犹豫了一下,带上门出去,既然芳姑说自己这胳膊过两天会恢复,那就等两天再看看,只是心里越发觉得芳姑神秘莫测起来。 东升酒楼在黎明的时候关了灯。 在酒楼里给自己找了个窝的猫兄,却踩着猫步悄无声息的溜进了芳姑屋子里,它跳上桌子,幽深的眼睛和坐在床边的芳姑对视。 一人一猫相互看了一会,芳姑眼里闪过一丝陈小驴从来没有见过的迷茫,她喃喃道:“你,是不是也是从那里来的?” 猫兄不会说话,所以它没什么反应。 芳姑又摇了摇头,站起来,把那根麻绳一圈圈系在身上,然后起身推开了房间窗户。 刚刚在一张光床板的躺下没多久的陈小驴豁然坐起,迅速冲进了芳姑房间,而屋里已经没人影了,只有猫兄显得很无聊随便摆着尾巴。 瘪犊子的又跳楼了? 陈小驴心态有些崩,两步赶到窗户边向下看去,还穿着红会医院病号服的那身影,已经在路上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他气得一拳砸在了窗台上。 “你他妈前几天跟快死了一样,几个小时前也跟快死了一样,就这么跑,也不怕死路上啊!” “还有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从那里来的?你知道我能听到,故意说给我听的对不对?” ------------ 第十五章 复盘(上) 继那个冒牌陆南事件后,红会医院又出现了骚乱。 陆南教授得到消息,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匆匆赶到了医院,这时候芳姑和陈小驴以及陈母三人已经没了踪影。 陆南对陈小驴和陈母的离开并不关心,但是看见那个已经空荡荡的病房,他倒是愣了好了一会,最后觉得有点可惜。 他猜想芳姑可能随时都会醒来,那个复苏的过程特别的快,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根据十几年前那次经验,总觉得好像不太应该。 而陈小驴这边,和芳姑产生了一个奇妙的误会,他以为芳姑那具莫名其妙的话是说给他的。 这么折腾完后,天已经大亮了,陈小驴熬了一天一夜,给母亲喂了点水后,就强打着精神准备出门去同济医院一趟。 曹侯这时候摸到了这边,看到陈小驴的胳膊后吓了一跳,很紧张的道:“小驴,你这个胳膊,我草,怎么回事?” “没事,芳姑说是在财神山那边染了病,过几天会自己好。” 和太平天国圣库的事情一样,陈小驴也没有说实话,不过芳姑既然那样说了,他也就不太紧张了,最多就是看着吓人一些吧。 “那你可真衰,我和没用都没事,就你这----啧啧。”曹侯砸吧了一下嘴,旋即反应过来,猛地瞪大眼睛道:“她醒了?” “都走了。” 陈小驴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顺便提醒了曹侯注意点,那些人能摸到他的身上,保不准会和贾小舅一样,连带着把曹侯和张笏都给查出来。 曹侯认真点头表示知道,跟着道:“我昨天去了没用那里,张老头让我给你带话,说让你尽快去他那一趟,他怕你身上还有什么后患。” “有空再说吧。”陈小驴没说去不去,又道:“正好你来了,在这里看着点,我要去一趟同济。” 把曹侯留在酒楼这边看家,陈小驴迅速赶去同济医院,路上又遇到几次军队的盘查,不过那些人看到他的胳膊,再听他说这是得了病之后,一个个瞬间都跟他拉开了距离。 同济医院这边程序不麻烦,不过收费比红会贵了不少,按照陈小驴要求的那种病房,那边要半年五千大洋。 还能怎么办,陈小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当初把母亲安置在红会医院而非同济医院,就是因为这边的收费让他根本负担不起。 病房预约好后,陈小驴匆忙打道回府,半途上又去银行把那张大额本票拆成了好几张小额,又花几十大洋雇了个骡车,在十点多的时候回到酒楼。 刚一进门,他就看到曹侯脸色煞白的不断涮口。 他纳闷道:“猴子,你瘪犊子发什么神经呢,吃屎了啊?” 不说还好,这话一说,曹侯本身发白的脸就绿了,跟着‘哇’地一下吐出了好大一堆东西。 “陈小驴你是不是有病,放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吐出来之后,曹侯状态明显好了不少,但抬头看向陈小驴,张口就骂了出来。 陈小驴眉毛一挑,心说这货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自己最近对他太和蔼可亲了?但紧跟着,他就注意到了一样东西——那个西红柿。 他把看着鲜红的西红柿拿起来看了眼,‘我草’一声就丢到了地上。差点没给恶心吐了。这玩意儿被曹侯咬了一口,上面还残留着压印,但这玩意儿里面的果肉,全特么是发黑的,跟煤粉混在里面了一样。 而且不单是这样,最让人恶心的是,这西红柿里面简直像----不对,就是!里面就是一个巨大的虫巢,搭眼一看,就有不下十条的蛆虫在上面蠕动,其中还有不少,都只剩下了半条身子。 “我他妈----谁让你吃这玩意儿的?”陈小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着那个诡异老太太给他西红柿时候的场景,一下子不寒而栗。 曹侯又喝了口水吐掉,憋屈道:“你放这,我口渴就顺手拿着吃了!” 瘪犊子的,当时光顾着跑同济,把这茬给忘了!陈小驴紧张的盯着曹侯,“咽下去了没有?” “咽了----” “妈的,赶紧走吧,去医院了洗个胃!曹侯你真他妈绝了,啥玩意儿你都敢吃!我告诉你,弄不好你这一口下去就惹上麻烦了!” “啥?惹什么麻烦?” “……” 陈小驴没回应,匆忙跑上三楼把母亲背下来,拽上曹侯就往同济跑,把骡车赶得飞快。 路上他把那老太和西红柿的事情提了一嘴,曹侯脸色白了又绿绿了又白,很难受道:“我说小驴,你这最近都怎么回事啊?咱们认识这么久,前两年也不见有这么多怪事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曹侯一提,陈小驴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好像一切诡异的事情,都是从那晚上他们被赵南松绑了后,开始频繁出现的。 赶到医院,用新的身份证明给母亲办了住院手续,等这边收拾妥当后,曹侯也从急诊出来了,不过脸色苍白的不行,毕竟洗胃这玩意儿就是活受罪。 “洗出什么来了没有?”陈小驴问他。 曹侯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道:“洗出来了三条虫,完整的!” 陈小驴道,“我觉得你最好再去张五爷那里一趟吧,看看有没有别的事。” “我现在就去。” …… 曹侯也不休息,往道观跑了。 陈小驴坐在病房里,看了母亲一会儿,头刚一沾着床,就立刻睡了过去。 而让他很难受的是,他又做梦了。 这次倒是没有再梦到那口玉棺,而是很多乱七八糟,光怪陆离的梦纠缠在了一起。 不过下午醒过来的时候,陈小驴满脸惊疑,他好像在梦里又看到了自己父亲,不过和之前那次做梦把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同,这次的梦很虚幻,他好像看到父亲站在一个高台上,低头向下观察着什么。 “陈先生,你脸色好差,没事吧?”一名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小护士这时拿着吊瓶进了病房,她是来给陈母换药的,但看到陈小驴满头大汗和泛白的脸色,就有些担心。 “我没事,麻烦你了。”陈小驴勉强笑着摇了摇头。 酒楼那边,陈小驴一时半会的也没打算管,他回去买了把新锁给换上,又带着猫兄到了医院,然后坐在病床边,拿起纸笔开始梳理起这两个月的事情。 他在名单上写了几个人名,开始是陈太平,贾西北,芳姑三人,想了想,又把张五爷,觉弘和尚,方大生和萧和尚四人列了上去。 父亲陈太平的目的和圣库宝藏有关,而贾小舅----太诡异了。陈小驴看着贾西北这个名字,沉思了一会儿,最后把他的目的,和父亲的目的画到了一起。 可芳姑这个人,她一开始是跟着贾小舅的,但双方却不是一条心,而陈小驴却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芳姑好像一直在确认什么东西?可是她在确认什么呢,离开前留下的那句话,到底是在暗示什么?在这里他打了个问号。 跟着是张五爷。 前些天,他对张五爷是十分信任的,那老头虽然乖戾,但却是没用的师父,而他和张五爷唯一的交集也是在没用这里,按理来说,张五爷对他以前的事情应该并不了解,因为没用也不知道,所以张五爷不应该有算计他的可能,但财神山一行发生的事,让他产生了莫名的怀疑。 然后是觉弘和尚。 陈小驴的笔尖在觉弘二字上轻轻一顿,忽然又看向张五爷的名字。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张五爷该不会是拿自己在试探真法寺的什么东西吧?那个老江道里的寺庙是真邪门。 可是觉弘和尚又说不认识张五爷? ------------ 第十六章 复盘(下) 在张五爷和觉弘和尚的名字上停留了一会,陈小驴想了很多东西,跟着又写出真法寺三个字,在上面打了个叉,又画了个问号。 老江道的那座寺庙,不管多诡异,陈小驴觉得都应该和他没有直接的联系,所以打了个叉。 而画问号的原因,是那个在晚上莫名出现在身边的尸体,当时他从那尸体嘴里,找到了汇丰银行保险柜的钥匙,青铜铃铛就是在那个保险柜里拿的。本身这事情应该和他没有太深的交集,财神山一行,却发现那个青铜铃铛,应该是从玉棺中拿出,从这方面来看,又让他不是特别确定了。 再跟着,是方大生这个人。 陈小驴看着名字想了想,没有过多关注,和这位方大叔产生的仅有的几次交集,都是在无意之间,而且方大叔并没有刻意接近他的动作。 不过他当时带进地宫的纸轿和纸椁到底是图什么呢? 从风水上来讲,方大叔很可能要做偷天换日的事,贾小舅当时也有类似猜测,不过他是怀疑方大生想从地宫里带走什么东西,甚至有可能目标就是那口玉棺也说不好。 想到这里,陈小驴忽然翻了一页纸,他眯着眼睛,把喇叭谷的和天坑的地形画了出来,喇叭谷是一个养妖局跑不了了,那只成了精的小狐狸,似乎也已经证明了这点,所以画出来后他没有停留,又在原图的基础上,用断断续续的线条,勾勒出了那个奇怪的地宫,并标注出了很多重要的位置,比如第一层奇怪的排水渠,向下的通道,第二层的殿前广场和那个祭坛,还有第一座大殿里那尊无生老母受.孕像等等。 其实如果只是但看那个地宫的奇怪构型,懂风水的人,都一眼看得出来那地方根本没有任何格局可言。 可当这两份地形图重叠在一起,陈小驴看了两秒,忽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金锁玉关见神仙,这他妈难道是一个尸解升仙的神仙局?” 金锁玉关是北派风水最玄的一脉,传到现在,很多东西都成了残篇,但陈父对这一流派的手法却十分熟悉,所以陈小驴也懂一点。这一流派,号称能逆天改名,布局手法的最大特点,就是瞒天过海,也就是一局掩一局,并且热衷于在关键风水位上,用一些有特殊意义的东西厌胜。 而那些关键的风水位----天坑正中心是一块疑似天外陨石的巨石,按照金锁玉关一脉的眼光来看,这东西来自于天外,有沟通星宫的意思,而下面他最开始以为是排水沟的水道,配合着萧和尚当时的说法,再看起来根本不是这样,它是风水局中的一环,代表了轮回! 所以向下的通道,是轮回道嚒?这一层,和上面喇叭谷的风水局相呼应,才是完整的‘欺天’局。 而下方地宫,在这一个完整的风水局下,才算有了源头,然后一切明朗! 祭坛,无生老母像,石窟怪龙,迷宫,中央深渊,尸坑,空石椁以及最后的玉棺,这是八个关键的风水位,按照顺序连接起来,前七个就成了北斗七星格局,而玉棺掉尾诡星现,配合着天坑上的明面局势,那就成了这个极度复杂的风水局中最重要的位置——尸解升仙位! 陈小驴按照自己所学快速分析着,心中已经震惊到了极点,这时候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杨永的尸体会变成那个样子了,这玩意儿就是乱入的!他在空石椁下凿出了自己的墓室,从风水角度来看,直接对这个庞大至极的风水局造成了破坏,让自己那位置变成了凶位。 不过陈小驴严重怀疑,杨永当年给自己开凿墓室,很可能是想偷那个玉棺的鸡,不过被某个半吊子风水先生给坑了。 他想起了小时候和父亲的一段对话。 “金锁玉关见神仙,有传言说,这七个字背后藏着的,是不死,或者说是重生。” “啊?把死掉的人埋在这种地方,人就能重新活过来吗?那你当时怎么不把爷爷埋在那里啊?” “呵呵,传说而已,知白,今天教你这个,是因为这个所谓的神仙局,极有可能是一个骗局,我给你解析一遍,你记好了……” “……” 陈小驴想着那些事情,摇了摇头,他本身想说风水这玩意儿不科学,全都是骗局,但想到一半,忽然僵了。 风水真的只是一种从古至今,约定俗成的规则吗? 这一刻他对自己近年来形成的固有思维,突然产生了怀疑。 “瘪犊子的,不能想了!”他摇了摇头,继续向下复盘。 接下来是萧和尚。 萧和尚其实和方大生有些类似,两次碰到,全是偶然,不过这和尚找的东西,会不会和圣库有关,这点他就拿捏不准了。 把这些名字从头到尾思考了一遍,陈小驴拿着笔,眯着眼睛又开始勾勒几个很奇怪的图案,第一个图案,是当时在鬼船上,无意间看见的那个小时候见过的,疑似和太平天国有关的奇怪纹路。 而剩下四个,则是玉棺上,阳刻出的那四个金文。 “这些东西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陈小驴看着这五个图案再次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要去追寻圣库的下落,那么第一个图案应该是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否则,父亲当年也不至于研究这东西,而那四个金文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他怀疑这四个金文,可能是棺材里那具女尸的名讳。 而且连续两晚做梦都梦见了那口棺材,这不管怎么看,好像都透着点不太对劲。 还有梦里看到的‘开’‘达’两个字,到底会不会代表着某些线索? “看看今晚还会不会出现古怪的事吧。” 陈小驴喃喃自语,忽然又想到东升酒楼的位置。 国立复旦大学有历史专业,而且还有一座图书馆,不知道能不能从那些教授的身上,或者图书馆里收藏的书上找到这些东西的答案? 这个心思一起来,他顿时眼神闪烁。 这晚上陈小驴睡过去,再一次做梦了。 是和前两晚类似的梦,他又一次出现在了那座天然石桥上,面前是那口玉棺,而后方那个开着手电筒的人影同样存在。 铃铛声响动,他在梦里又一次恍若未觉的向那个玉棺走去,但就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忽然出现了变故,芳姑忽然出现在了他和玉棺之间,用一根手指在他眉心狠狠点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他猛然惊醒。 “芳姑!?”苏醒后,意识到自己做梦的陈小驴倏然站起,他以为是芳姑回来了,但左右看了一圈,房间里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床板,门窗也紧紧关着,哪里有芳姑的影子? “我草,这他妈是在哪?我该不会还在做梦吧?” 就在下一秒,陈小驴忽然满头冷汗,他竟然不在病房,而是醒在了酒楼三楼的一间卧室里! 这让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梦还没有醒。 “喵呜~”猫兄的叫声这时从床板下传来,紧跟着,它将一个包袱很费力的从床下拖出。 那个包袱里放着罗盘等东西,而那个青铜铃铛,也在里头藏着! 这一刻陈小驴想到了昨晚,他似乎是被那个青铜铃的响声催眠的。 可是自己明明在母亲的病房,为什么现在会在酒楼卧室里?怎么过来的?什么时候过来的? 或者说,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睡着后把自己拖了回来? 看着窗外还没有亮起来的天色,陈小驴忽然打了个冷颤。 ------------ 第十七章 局势 “我草,小驴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上海城外的乡下,曹侯睡眼惺忪的打开家门,看到陈小驴带着猫兄站在门口,脸色差的让人害怕,不禁吓了一跳。 “伯母早上好。” 陈小驴和曹母打过招呼,拽上曹侯进了他房间,“有事情和你说。” “什么事?”曹侯不明所以。 陈小驴压着声,把在医院睡着,醒来却在东升酒楼的事情说了,但是故意略过了做梦和青铜铃的事,这又把曹侯吓了一跳,“行了别磨叽了,赶紧去一趟道观吧,我觉得你必须得马上找一趟张老头了,这事你找我,我他妈哪里懂这些?” 陈小驴摇头道:“不急,你今天先和我守同济,但是晚上别睡觉,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草,你意思是今晚还会出这怪事?” “八九成,你也别问我怎么确定了,我就是有这种直觉。” 陈小驴回答着,顺便把曹侯的后续问题堵死。 “要不我去把没用也喊上吧。”曹侯忧心道:“如果今晚还会再来一次,到时候万一出现个什么东西,我肯定摆不平。”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陈小驴也没赞成这个提议。 曹侯道:“那你今晚要是有危险怎么办?” “不会,要有危险,我今天还能站在这里?”陈小驴说的斩钉截铁。 “那行吧,反正命是你自己的,你可想好了。”曹侯只能点头,跟着才注意到陈小驴这会已经满头热汗,纳闷道:“你疯了吧,这么热的天你穿长袖,不怕中暑?” 陈小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这是他出门后在路上顺手牵羊来的,用长袖遮住了小胳膊的诡异萎缩。而曹侯不等他拒绝,已经翻出了一件短袖扔过来,嚷嚷道:“赶紧换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已经给自己闷出毛病了。” 这天也的确是热。 陈小驴无奈的摇摇头,就换了曹侯的短袖,但还是把换下来的衣服缠在了胳膊上。 这时候他想到曹侯自己的事情,就问:“你吃的那个西红柿,五爷那边怎么说?” 曹侯道:“老头说不用操心,我八字硬,那些玩意儿不会缠我。”不过紧跟着他就郁闷起来,“不过这事情小驴你别再提了啊,妈的,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在曹侯家留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后,陈小驴和曹侯就赶回了市区,陈小驴到同济医院陪床,曹侯则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跑大街上去兢兢业业的‘工作’,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摸来了医院里。 “我草,了不得啊小驴。”刚一进病房,他就大呼小叫起来,脸上带着些亢奋。 陈小驴无语瞅了他一眼,“了不得什么?今天摸到小黄鱼了?” “害!”说起这个,曹侯脸色顿时一黑,“摸到个屁的小黄鱼,这两天都他妈没有开张,街上人越来越少了。” 当兵的直接干了治安厅的活,在各个街道上要么设卡要么巡逻盘查,再加上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上海这个往昔繁华无比的大都市,现在的确出现了一点萧索的味道。 这点陈小驴也有感觉,不过最近两天,他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那你说什么了不得?” “可能要打仗了!”曹侯神秘兮兮道,同时压低了声音。 陈小驴一时间有些懵,“啥玩意儿?打仗?” “对!”曹侯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街上啊!”曹侯指了指外面,解释道:“我今天不是在街上找肥羊么,看到俩穿旗袍的女人就跟上去了,没想到听到了她们的聊天。 那俩女的,好像是市政厅哪个官员的家眷,听她们说,这几天在上海的这些当兵的,全都是卢天福的手下,对了,你知道卢天福是谁不?” 陈小驴皱眉道:“江苏的那个军阀?” 啪!曹侯猛地一拍手掌,“对对对,就是他!” 陈小驴道:“那这和打仗有什么关系?” 现在全国虽然军阀林立,各个军阀之间摩擦也不少,但说到底都是一个国家的事,还不至于扯到打仗的程度吧? 曹侯道:“卢天福想吞了上海啊!我听那俩女的说,前些天,卢天福他儿子卢麟带兵把张定凡给抓了,到现在还没放,跟着卢天福手下的兵就进了上海,现在市政厅那边也是人心惶惶的,很多人都在说卢天福可能要和南京撕破脸下狠手了,你说,这不是要打仗了这是什么?” “我草,还有这事?”陈小驴嘴角一抽,“卢天福怕是疯了吧,上海这么多租界他也敢硬来?” “那谁知道呢?”曹侯耸了耸肩,道:“不过要我说,这玩意儿如果真是条汉子,把上海拿下也没什么,妈的,不然整天被一群杂毛鬼子骑在头上拉屎撒.尿,真尼玛憋屈!” “还有,那俩女的还说,最近上海有大难那流言,其实就是市政厅放出去的,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干就不知道了,我听她们说得也不是很清楚,就是考虑要不要先离开上海避一避。” 这卢天福绝对是疯了。 陈小驴越想越觉得这事魔幻,他卢天福就是直接带兵打南京,把总统府给占了,也比冲过来对上海下手要简单啊,这里可不光有法国人,还有英国人和东洋人,前朝整整一个国家,都被这些洋人给干趴下了,他卢天福一个小地方军阀,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贸然对上海用兵? 这时曹侯又道:“说真的,小驴,你说咱们要不要也离开上海避避?这玩意打起来了,到时候最惨的,还是咱们这些朴实的小老百姓啊!” “你个瘪犊子把自己叫朴实的小老百姓?”陈小驴被曹侯噎住了,不过懒得和他斗嘴,就摇头道:“不至于,能混成军阀的就没有脑子不好使的,咱们静观其变就行,就算真打起来了,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那行吧,听你的,不过老子张这么大,还没见过打仗!”曹侯又恢复了眉飞色舞的样子,逐渐说得嗨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病房里的石英钟缓缓指向了十二点。 就在这时,陈小驴毫无预兆的趴在陈母床边睡了过去,曹侯没有察觉,嘴依然跟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说个不停,直到几分钟后,陈小驴站起来,他才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看着陈小驴走到病房门口打开房门,他急忙道:“嗳?小驴你干啥去?” 但陈小驴没有回答,径直走了。 “喵呜!”窝在陈母床头睡着的猫兄也骤然惊醒,它快速从床上跃下追了出去。 曹侯骂了声,也急忙随之跑出,在过道上试图将陈小驴拦住。 但一秒。 铿! 突然一声匕首出鞘的声音,曹侯脸色猛地一变,大骂‘我草’的同时扭身一让,匕首锋利的刀刃就贴着他的腰刺了过去。 陈小驴竟然直接对他动刀了! “小驴,你他妈睡懵了吧?给我醒醒!”一反手抓住陈小驴手腕,另一手摁住陈小驴肩膀,曹侯提声怒斥。 但陈小驴不为所动,好像听不到一样,持着匕首的手不断挣扎。 两人眼神对视,曹侯突然打了个寒颤,小驴这眼睛虽然睁着,但那眼神看起来,却好像跟没魂了一样。 “喵呜……喵呜!” 这时猫兄叼住了曹侯裤脚,用力把他往一边拽。 曹侯知道猫兄通人性,愣了一下,道:“你是说让我别拦这货,让他走?” “喵呜!”猫兄再叫,好像在说是的。 “妈的,信了你的邪!” 曹侯犹豫两秒,一边骂着一边把手放开,他是真没辙! ------------ 第十八章 事因 翌日,天微微亮。 陈小驴带着一头汗从梦里惊醒,看着电灯开着的房间中的陈设,还有坐一边打着瞌睡的曹侯,脸色沉了下来。 果然又回来了么? “猴子,猴子醒醒!” 他把睡着的曹侯摇醒。 曹侯一睁眼,立刻蹿了起来,“我草,小驴你他娘吓死我了!” 陈小驴沉声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你自己走回来的!”说起这事,曹侯一脸心有余悸,“昨晚上刚一到十二点,你他娘就跟魔怔了一样,出了医院就往这边走,还越走越快,我喊你你不搭理我,我想拦你,你竟然动刀子想杀我,草!” “我自己走回来的?”陈小驴被曹侯的话惊到了。 曹侯点头道:“可不是!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当时看着你,你眼睛虽然睁着,可给我感觉跟睡着了在梦游一样,然后一直走回来,往床上一趟,直接就过去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陈小驴摇头。 事实上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恐怕和那个青铜铃铛有关啊!但这事情说出来,除了会让曹侯担心,没有什么别的用了。 但紧跟着他想起了另一件事,现在上海宵禁,那街上还有卢天福的兵在巡逻呢! “我就这样一路走回来,没碰上巡逻的?” “你说这个就更离奇了!”曹侯回忆着昨晚的情况,道:“你自己竟然知道躲人,而且好像知道那些丘八什么时候会经过一样,好几次都提前躲开了!妈的,要不是我把你跟的紧,前两次我好悬被发现!” 陈小驴陷入了沉思。 曹侯又道:“但你这情况也太诡了,你就听我一次,去找张老头看看吧,不然我感觉迟早要出问题。” “我知道了。”陈小驴点了点头,道:“你今天怎么安排?” 曹侯道:“安排个屁,你如果没事了,我还是先回家吧,好好睡一觉再说。” “……” 等天一放亮,曹侯离开东升酒楼回去了,猫兄则窜到窗口晒太阳,陈小驴从床板下拉出了那个包袱,从里头把青铜铃铛取出,放在手里仔细观看。 昨晚做的梦,和前天晚上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在关键时刻,芳姑忽然在他梦里出现将他拉了出去。 想到这点,陈小驴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前三次做梦的情况。 第一次在梦里看到那口玉棺,除了觉得惊吓外,没有多余的情况发生。而到了第二次,他的梦里就多出了一个打开手电筒的黑影,但那个黑影是什么人,他却看不清楚。 在跟着第三次,芳姑竟然在他的梦里出现,而且连续两次,都是在关键时刻用指点眉心的方式,将他从那个梦境里推出。 “所以我每次睡着做梦,都是你在搞鬼么?”陈小驴盯着青铜铃铛喃喃自语。 他现在严重怀疑,是这个青铜铃铛把他催眠了。 而芳姑会在梦里将他唤醒,根据西方那些神乎其技的催眠理论来说,这应该是芳姑在他的潜意识里,留下了一种将他推出催眠梦境的暗示。这相当于一条预设的警戒线,每当被催眠者碰触道那条警戒线之时,潜意识里的暗示保护就会自然出现,这样一来,就避免了被催眠者在梦境中精神崩溃的风险。 只是这真的是一种催眠么? 陈小驴尽力去思考着一些能让自己接受的知识,然而萎缩的右小臂,却在提醒着他,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更何况还有很可怕的一点。 这个青铜铃铛到底是怎么把他拖入睡梦中的?根据那晚上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和那一阵铃声有关,当时他就是听到铃声后,忽然控制不住的睡意就来了。 可是这铃铛被他放在酒楼,而他人在医院,如果是铃声催眠,中间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根本也听不到啊! 青铜铃透着邪乎! 陈小驴忽然将其攥紧,产生了将这玩意儿丢掉的强烈冲动。 只是这个念头一起,就又被他压下了。 连续两晚从医院回到酒楼,这件事情让他产生了一个猜测,或许只要他睡着,就会被某种意识支配着来找它?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算把这玩意儿丢了也没什么意义,他甚至在怀疑,如果给这东西丢黄浦江里去,等到睡着了,自己会不会为了靠近它直接跳江? “看来必须得去一趟道观了。” 把铃铛攥在手里,陈小驴无奈摇了摇头。从本心来说,他现在真的十分抗拒和张五爷继续接触,可现在,没有办法了。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陈小驴带上猫兄出门,在十一点半的时候到了破道观。 “知白,猴子说有人在找你,是不是有危险?”张笏坐在大殿外的阴凉里劈柴,看到陈小驴,半皱着眉问道。 陈小驴摇头道:“已经甩掉了,没事。” 张笏听到回答,又看了眼他的胳膊,就不再说话。 这时张五爷嘶哑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来了就进来。” “五爷!”陈小驴走进主殿,张五爷盘坐在蒲团上,圆片墨镜被他丢在一边,露出白森森的眼珠。 张五爷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用自己明显已经瞎了的眼睛,将陈小驴打量了好半天,然后才‘桀桀’怪笑了起来。 “不错,那麻烦解决掉了。你们在财神山里撞到的事情,勿用已经和我说了,没想到啊,白莲教那群妖人,竟然还在嘉兴留下了那么大的手笔。” 只是这样么?陈小驴眉毛一挑,直言不讳道:“五爷,我觉得您早就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吧?” “混账!”张五爷听到这话,声音一下子骤然尖锐,“小子,你是在怀疑我故意让你们去送死么?” 陈小驴撇了撇嘴,这次没有在张五爷面前服软。 隔了两秒,张五爷情绪低落下来,嘶哑道:“陈小子,你是一个心思多的人,但我就勿用这么一个弟子,你又是他最好的朋友,不要对我有戒心,话说回来,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让你去送死?如果我有这个想法,先前直接不管你就是了,简直莫名其妙!” 陈小驴沉声道,“我也不知道五爷您怎么想的。” 这是实话。 陈小驴是真的不知道张五爷有什么打算,他这种近乎于本能的怀疑,其实是基于张五爷或许知道太平天国的很多事而出现。 但,如果张五爷不知道他父亲是陈太平,也没有找那传说中圣库宝藏的目的,那这一切的怀疑和猜忌,说起来还真是莫名其妙了。 “应该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张五爷摇了摇头,似有些无奈,“不过我也不怪你,我还是听勿用说了才知道,你这孩子身上怕是藏着不少秘密啊。” “嗯?”陈小驴心里一突,不过控制着语气,不动声色道:“我能有什么秘密,五爷您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 张五爷道:“你那个舅舅和你父亲,应该都不是一般人啊,如果我猜的没错----算了,先不说这个了,你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吧,这次又来找我这老头子做什么?” “呵呵呵,这都被五爷您看出来了啊!”一说起这个,陈小驴立马换上了谄媚的笑,脸变得跟狗一样快,“是这样的,我这几天老梦到我们看到的那口玉棺,而且事情还挺恐怖,在梦里我差点钻那棺材里头去,胳膊还被抓了一下,结果醒来没多久,被抓的这胳膊整个就变样了,这事不对劲啊,所以我来是想问问您,看这事要怎么办?” ------------ 第十九章 解决 “你过来,让我看看。” 张五爷坐在蒲团上没动,让陈小驴上前。 在陈小驴胳膊上摸了一把后,就皱眉道:“小子,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陈小驴装傻充楞,道:“没用不是把财神山的事情都和您说了么,我还能有什么没告诉您的?” “少给我装傻。”张五爷却不吃这一套,“我眼睛是瞎了,可是心没有瞎,我是问你,你做这个梦的事情,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呃……”陈小驴眼珠子转了两圈,他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青铜铃铛的事情说出来。 关于那个青铜铃铛,虽然曹侯和张笏两人都知道,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东西和他做梦有关系。 张五爷一看这情况,怒了,直接把他胳膊往开一甩,“命是你自己的,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小子,你可以走了,这事我管不了。” “瞧您说的。”陈小驴心中暗骂老狐狸,但不敢再装了,故作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道:“看着事情闹的,要是五爷您不说,我把这茬都给忽略过去了,是有这么个情况……” 陈小驴把自己关于那个青铜铃铛的猜测说了一下。 张五爷皱眉想了想,伸手道:“东西带着没有?给我看看。” “带了。”陈小驴点头,把青铜铃铛递了过去。 张五爷拿着青铜铃铛,在手上摸索了好一会,忽然脸色一黑,跟抓了个烫手山芋一样,猛地将其丢了出去。 陈小驴看到这情况惊了一下,跑过去又捡起来,道:“怎么了这是?” “狗东西!” 啥玩意儿?陈小驴懵了,这老头怎么突然就骂人? 他想骂回去来着,但想了想,人在屋檐下,没敢动嘴,只是道:“五爷我没得罪您吧?” “不是骂你。”张五爷随口解释了一句,又伸出手,“好了,再给我看看。” 陈小驴莫名其妙,但还是把铃铛又给递了过去。 这次倒是没有再出幺蛾子,张五爷直接上了两只手,轮流在铃铛上摸索,跟着嘴角翘了翘,道:“有了。” “有办法了?”陈小驴闻言精神一振,说实话,他这两天被梦搅得一直休息不好,每天睁眼,几乎都是在强撑。 张五爷点了点头,把青铜铃铛放在了地上,却说了句听着和这事情无关的话,“小子,你小时候在关外呆过,对吧?” 现在大家习惯把热河,辽宁,吉林和黑龙江并称东四省,但上了年纪的老人,其实更习惯笼统称为关外。 这是从满清遗留下来的叫法。 陈小驴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没错,不管不算很北,当时在热河。” “一样的。”张五爷摆了摆手,问道:“你对家仙,写神,跳大神那些东西了解多少?” “不算很多,但知道这些东西都挺邪乎的。”陈小驴更加莫名其妙了,“五爷,咱们是不是跑题了?现在说的不是这个事儿啊!” 张五爷摇头道:“其实是一件事,这个青铜铃被人请了神了,所以才会勾你的魂,幸亏你找我找的早,不然,真在梦里爬进了棺材,哼!” 张五爷说完冷哼了一声。 被请了神,勾魂?陈小驴听到这两个词汇,愣了一下,再加上张五爷又问东四省那些神神叨叨的事,一下子明白了,“写神?” “没错。”张五爷点了点头。 跳大神,这很多人都知道,就是请一些东西上身什么的。但东四省乡下的写神,外人知道的还真不多,里头的门道好像比跳大神还深,只有正儿八经传承的那些堂口里的人才会。 陈小驴也只是知道个皮毛,民间传说是那些懂写神的人,有本事把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固定在某些特殊的器物或者住宅里,然后那个东西或者屋子,就会变得很诡道。 不过这种写神,一般都是谁家里闹了家仙,才会去请堂口里的人帮忙把家仙给写出来的,至于固定在器物上这回事,如果不是张五爷说到了这里,陈小驴也想不起来这茬,因为太少见了。 当下陈小驴就有点麻瓜了,问张五爷,“难不成是这铃铛里被写了个家仙?” 张五爷嗤笑道:“家仙?上海哪里来得家仙?再说,如果写的是家仙,你怎么会梦到那口棺材?” “那里头是什么?” 张五爷道:“我就不信你猜不到。” “我草,这瘪犊子!”陈小驴当场骂了出来,他还真猜到了,只是不太想相信!因为答案是那具可怕的女尸,被人写进了这个青铜铃铛里。 张五爷摇了摇头,说道:“我听勿用说,当时烛火亮了,所以肯定是这样没错。家仙不是邪祟,那个东西,也同样不是。” 陈小驴懵逼道:“可是不对啊!这东西我从头到尾就没离过身,怎么可能有人在上面动手脚?” 张五爷却道:“在你拿到它之前呢?” “那更不可能啊!”陈小驴头遥得和拨浪鼓一样,“我也不满您,在去财神山之前我就拿到它了,中间就交给猴子过一中午,猴子肯定不会这些吧?而且,它之前根本就没有----” 陈小驴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他想起来了一件事,跳下深渊后,他们全都被摔晕了,然后被人救了,送到了老郎中那里,东西也是被救他们那人收拢起来的,所以,青铜铃铛他根本不是没有离过身! “呵呵,说啊,怎么不说了?”张五爷满脸戏谑,“知道哪里不对了?” 陈小驴点了点头,心却提了起来。 这两天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这件事。 张五爷道:“写神,是关外那些堂口里的人才会的东西,不外传的,所以当时救你们的人,肯定是一个关外的人,而且是一个高手,不过他没安什么好心啊。” “不安好心为什么要救我们?”陈小驴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这么搞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张五爷道:“那可未必,死也有很多种死法,直接让一个人去死又有什么价值?那人应该是想利用你干一件大事。” “什么事?” “给棺材里那位找身体。” “嘶……” 陈小驴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情不自禁看向自己萎缩的小臂,又一次想到了自己在梦里往棺材里钻的场景。 “现在知道怕了?”张五爷冷笑了一声。 陈小驴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可是有这个必要么?那玉棺里----不是有身体?” “那不一样的。”张五爷摇了摇头,却不说怎么不一样了,转过话题道:“好了,这事情说起来危险,但既然看破了,解决起来也不算麻烦,你去打一桶清水过来。” “好。”陈小驴点头,到井边打来了一桶水。 张五爷摸着桶沿,把青铜铃丢了进去,跟着嘴里絮絮叨叨念了段经,完毕后咬破手指又往里面滴了两点血。 嗤! 血珠子刚一下去,陈小驴就听到了一阵很小的灼烧声,就跟水渍在铁锅里被大火蒸干时候发出的声音一样。而木桶里的清水,这时候忽然变得黑漆漆的,跟刚洗完毛笔一样。 陈小驴眼里闪过不可思议。 等了几秒,张五爷道:“没问题了,捞出来吧。” 水桶里这时已经看不到青铜铃了,陈小驴伸手进去,在桶底摸了一圈将其找到,捞出来后,又看了看,不过他看不出来哪里有变化。 “这就好了?”他问着,有些不太信,过程看着太简单了吧。 ------------ 第二十章 图书馆 “滚滚滚!” 张五爷不耐烦的轰人。 陈小驴却没挪脚,把湿漉漉的青铜铃铛拿在手里转了两圈,忽然带着点深意道:“五爷您刚刚不是说写神是那些堂口的不传之秘么?怎么您还懂得怎么解决?” “在这等着我?”张五爷嗤笑,“谁告诉你不懂写神就不能解决事情了?滚吧,别在这套我话了,我没有什么话给你套的。” “那行,五爷您休息着,我就走了。” 陈小驴抓起猫兄扔头上,走出大殿时候,看到张笏还在那里一根一根的劈柴,就把东升酒楼的事情交代了一下,让张笏再进城就直接去锅里复旦大学那边,不用往别的地方瞎跑了。 张笏点头,起身道:“我送送你。” 陈小驴听到这话眉毛一挑,点了点头,没用这是有话要和自己说。 果不其然,等晒着大太阳往前走了一段,离道观大概有四五百米的时候,张笏道:“知白,两件事。” “你说。”陈小驴郑重起来。 没用和猴子不一样,猴子那货整天废话一大堆,但没用可不是这样。 张笏道:“第一件事,你认识的那位方大叔,师傅说那人可能是前些年在上海闹出过很多妖的纸人方,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离他远些。” “纸人方?有什么说头?”陈小驴听到这个称呼愣了愣。 “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但师父说上海的常住户,对以前纸人过街的事情都有耳闻,你要想知道,回去了可以找人问问。” 陈小驴点头,“行,知道了,第二件呢?” “第二件事----”张笏左右看了看,仿佛在提防什么,确定四周无人后,才开口道:“小佛岭里有大邪祟出来了,它可能会找进去过的人,最近如果遇到什么看着不太正常的人,一定要绕开。” “啥玩意儿?”陈小驴被惊到了,“小佛岭里的大邪祟?难不成还是之前缠着我的那东西?” “不是一回事。”张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师父说那东西他都忌惮,会直接要命的。” “妈的!那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 “……” 陈小驴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道:“从小佛岭里出来的大邪祟人?这事听着真特么难受,那人长什么样知道不?” “不一定,它可能有不同的脸,但师父说它经常是一个老太太的样子。” “老太太----我草!” “嗯?怎么了?” “如果是一个老太太,那我可能已经见过她了,猴子不是吃了个有问题的西红柿么?那东西就是一很邪门的老太太放下的……” 陈小驴把事情简单一讲,但张笏也拿捏不准,只能道:“总之小心一些。” “这肯定得小心。”陈小驴点点头,又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笏道:“师父说的,前几天它就出来了,还来过道观,不过没进门,估计是我师叔当年留下的因果。” “又是一件邪乎事啊!”陈小驴哀嚎了一声。 想了想,陈小驴奇道:“嗳?五爷眼睛不是看不见么,他怎么知道是个老太太?” “我也不清楚,但师父既然这样说了,肯定不会有错。好了,你快回吧,我也回去了。” “……” 张笏说完和陈小驴摆了摆手,转身回了道观,刚一进门,就被张五爷叫进了大殿里。 张五爷坐在蒲团上,面对张笏,表情罕见的有些严厉,厉声道:“跪下!” “是。”张笏也是个干脆的,根本不问为什么,直接对着张五爷跪了下去。 他这种反应却更让张五爷生气,“你是不是把事情和陈知白说了?” “是。”张笏点头,但腰板挺得笔直。 “张勿用,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张五爷愤怒道:“我之前怎么告诉你的?” 张笏道:“小佛岭的事情不能外泄。” “那你为什么要和陈知白说?” 哐咚!张五爷一把掀倒了水桶,漆黑的水顿时浸透了蒲团,张笏膝下也满是积水,“是为了交情?从古至今,交情能值几个钱?而且你不要忘了,你是一个道士,最后还是要进山的,我这些年不管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张笏跪在地上一语不发,大殿里顿时只剩下了张五爷的喘息声。 一老一少,师徒二人就这样僵持了很久。 最后张五爷叹了口气,“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实话?” “实话!” “我不想进山,没兴趣。” “你!” 张五爷稍微平缓一些的情绪,顿时又变得沸腾,张笏这一句‘不想进山’让他头上青筋暴起,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真是要气死我啊。”良久后,张五爷摇了摇头,语气变得低落,“勿用,你知不知道,如果不进山,你会错过什么东西?” 张笏道:“从来就不是我的,谈不上错过,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 “什么?” “我不喜欢江西,我还是喜欢上海。” “呵呵,好一个不喜欢江西,这么多年了,不知不觉的你也长大了,勿用,那你想不想听师父讲一句实话?” 张笏耿直道:“您说我听,不说我不听。” 张五爷道:“从你当我弟子的那天起,这些事情就不是你想与不想的问题了,等我死了,就算你不进龙虎山,龙虎山的人也会来找你,而你现在做的事情,很可能会变成他们剥夺你身份的理由,到了那个时候,你该怎么活?” “我没想过这些。”张笏微微蹙眉。 张五爷道:“该想想了,五弊三缺的祸,都是从嘴里出去的,这次的事情你已经犯了口忌,别有下一次了。” “知道了。”张笏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又道:“听说有一个很厉害的郎中的从北平到了上海,下午我带你去看看。” “不看了,我这眼睛治不好了,你起来吧,先去旁边村上,把那场法事做了。” “好。”张笏点头。道观旁边村子上有丧事,大清早的时候,就有人来订下了下午的一场法事,这事情是不能耽搁。 …… 陈小驴不知道没用和自己透露的这个消息,对张五爷来说是个忌讳,他只是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 等回了市区,又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他在去道观之前,原本还想问张五爷关于玉棺里那具女尸什么来头,但被那老头又吓又骂的,结果把这茬给忘了。 但要说再回去打听,他又有点不愿意。 回到酒楼,透过窗户看了眼对面国立复旦大学的招牌,他想到了这两天考虑的那些事情,沉思几秒,果断又锁了门,溜进了大学校园。 因为之前来这里混过课的原因,陈小驴对复旦大学内部的情况算是轻车熟路,他径直到了图书馆门口,不过正想跟在一女学生身后溜进去的时候,却被人给挡住了。 “出示一下学生证,不是本校的人不能进去。”这年头书籍价值都不菲,所以图书馆也是有门禁的。 陈小驴看着面前这小老头,纳闷道:“嗳?我说大爷,前面这姑娘你不查,到我这你就要看学生证?合着是搞歧视还是咋?” “呵呵,别废话,我就问你有学生证没有?或者你给我报一下班级,以及你们班主任名字。”小老头不吃这一套,固执的挡在门口。 陈小驴没办法,只能装模作样的在身上摸了一圈,然后一摊手道:“证件忘带了,大爷您就给通融通融?” ------------ 第二十一章 女同学 “呵呵!”图书馆看门老大爷冷笑,“班级和班主任名字。” 这自己哪他妈知道?陈小驴跟着老头一起笑,“是这样的,您在图书馆这边可能不知道,我是咱们学校新来的讲师啊。” “呵……呸!”老大爷一口浓痰吐在了台阶下,鄙夷道:“小子,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就你还讲师?你要是都能成学校讲师,老头子我岂不是都是教授了?” “鹅鹅鹅……”在陈小驴前面那女孩并未离开,一直站在那里看,听到老大爷这话,不禁捂着嘴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陈小驴一瞪眼就要骂人,他可不是曹侯那种一见到女孩就走不动道的货色,谁知道女孩笑声一收,冷斥道:“陈小驴你怎么说话呢!” “我----嗳,我草?”陈小驴正想说我就是这么说话,忽然反应过来,这女孩竟然知道自己叫什么?这尼玛的怎么回事?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他眼珠子一转,立刻陪着笑道:“瞧我这嘴,习惯了习惯了,那----那谁,你和这老大爷说说,我是真没带证件啊!” 他刻意模糊了证件,这会儿是真怕穿帮,同时向女孩投去了个求助的眼神。 女孩也是个心软的,瘪嘴想了两秒,对老大爷道:“陈老师,他叫陈小驴,我们物理系三班的,要不先放他进来吧?” 陈老头疑惑的看了女孩一眼,道:“闺女,你可别骗我啊,这小赤佬长得就不像个好东西啊!” 我草,这瘪犊子! 陈小驴脸色顿时一黑。 见女孩迟疑了一下,陈小驴急忙道:“大爷,咱们还是本家呢,我怎么就长得不像个好人了?” 老头冷笑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你是老师么?怎么一下子又变成学生了?” 陈小驴道:“我这不考校一下您老眼力?” “呵呵,那我眼力怎么样?” “特别厉害!一眼就看穿我不是老师了!”陈小驴竖了个大拇指。 老头道:“你咋不说我还看出你不是个好东西?” “我草,我----” “行了,满嘴没一句实话,滚进去吧,但是小子,等会出来的时候,别让我发现你偷书啊!还有,管好你的猫,别把金贵的书给糟蹋了!” “哪能呢?不会,不会……” 陈小驴哈腰赔笑,生怕陈老头突然反悔,赶紧一个箭步先进了图书馆大门。 “鹅鹅鹅……”穿着格子裙的女孩又捂嘴笑了起来,“陈小驴你可真是个贱人啊。” “呵呵,是吧,没想到你也有火眼金睛啊!”陈小驴又回头和老头赔笑点头,拉了女孩一把,急匆匆的先脱离了老头视线。 李青没想到陈小驴就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脸色一时通红,等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赶紧挣脱,低声骂道:“你流氓啊!” “我----嗳?”陈小驴也发现了这事,不过这时候肯定不能配合着这小妞表演啊,随意把手在猫兄身上擦了擦,“江湖儿女,别在意这些!” “谁跟你是江湖儿女了!”李青娇嗔一声。 “黄浦江的江,大海的湖,上海人可不都是江湖儿女?”陈小驴心口胡扯了一句,忽然道:“对了,你谁啊,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你不知道我是谁?”李青蓦地瞪大眼睛,指着自己鼻子,心里委屈的差点没哭出来。 陈小驴怕把那本家老头又给招进来,赶忙道:“小点声小点声,那啥,看着眼熟啊,对了,你是王红啊?” 李青愤怒道:“我是李青!” “噢噢!李青,你看我这记性,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李青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不过她也不蠢啊,旋即又怀疑的看着陈小驴,“陈小驴你真想起来了?” “嗯!”陈小驴信誓旦旦的点头,“不过那啥,记性不好么,我想起你是李青了,不过又想不起来咱们怎么认识的了。” “陈小驴你就是个王八蛋!”李青这次是真生气了,心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上次在教授的物理课上,这人也是舔着脸硬混进教室,还跟她坐了同桌的,结果这一扭头,没两个月时间连自己名字都忘了? 啪! 陈小驴猛地一拍自己脑袋,李青,就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他这会是真想起来了,赶紧陪着笑道:“那啥,同桌啊,逗你玩呢你怎么还生气了?瞧你这小心眼的。” 也就是这年代没有单身狗的词汇,不然陈小驴怕是要当一回狗了。 而李青听到这话,蓦地松了口气,刚刚陈小驴说忘记了她的时候,她差点没对自己的容貌失去信心! 不过生怕陈小驴嘴里又蹦出什么令人生气的话,她跳过了这个话题,问道:“你这次混图书馆里,还是想找物理学相关的一些东西吗?物理图书室是前面那个,不过国外最新的杂志,学校还没买回来。” 陈小驴也松了口气,心说和这些女学生打交道真特么麻烦,女人都像芳姑那样不好吗? 他摇头道:“那边我先不去,我想看一些历史文献什么的,那个图书室在哪?” “那你上去找吧,在二楼,有门牌的。”李青指了指头顶,不过还是疑惑道:“你好好的怎么想看历史了?现在史学没什么太大用处的。” “学史明志啊!” 陈小驴信口胡诌,跟着迫不及待的转身就跑,“那啥,回见啊,我先上去了。” 平心而论,李青这女孩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特别漂亮,是国立复旦大学物理系的一朵系花,陈小驴想起来这女孩是谁后,也跟着想到了当时霸占了李青旁边的座位时的情况,那次要不是他听完课跑得快,怕是要被人堵教室聊人生了。 但他对李青没什么想法。 确切的说,他陈小驴,从小到大,脑子里就没有谈恋爱的概念,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恋爱呢,恋个犊子! 图书馆一二层面积都不小,十字形的过道两边,全都是放满了书籍的图书室,陈小驴在过道最里面,看到了钉着‘历史文献’木牌的教室,就推门进去。 里头坐了三个正在看书的学生,陈小驴带着猫兄进来,那三个学生诧异抬头打量了他两眼,跟着又低下头开始阅读。 “嗳,同学,问一下啊,我想找点和金文有关的书看看,怎么找不到啊?”陈小驴晃荡了一圈后,鸡贼的拍了一个正在看书学生的肩膀。 他把所有书架走了一圈,从汉到前朝,各类书籍都有,但是金文相关的书却并没有找到,结果发现这个学生正在看的好像就是。 果然,任何年代的学生都是青涩的,正常一点的都学不会拒绝,这男生指了指墙上‘禁止喧哗’的标识,然后把书往旁边一推,意思他可以看了,跟着起身又去了书架丛里。 陈小驴呵呵一笑,坐到旁边开始翻书。 不好意思?不存在的! 这本书的名字叫《鼎文浅析》,鼎文其实就是金文,因为这种文字,最早是铭刻在远古时期的钟鼎等重要金属祭祀器物上,所以又叫金文。 不过拿着书唰唰唰的翻了二十来分钟,等把最后一页合上,陈小驴就皱起了眉。 《鼎文浅析》上,每一页都放大描绘了一个或两个奇形怪状的文字,下方配着大段大段的文字构成解析,但可惜的是,他从这本书上,却并没有找到和玉棺上那四个字一样的文字图形。 “难道是贾小舅当时猜错了,玉棺上的文字根本不是金文?”陈小驴摸着下巴想着,“不过也说不好,也有可能,只是这本书上没有?” ------------ 第二十二章 人模狗样陈知白 就在陈小驴拿着《鼎文浅析》猜测的时候,李青踩着凉鞋哒哒哒走了进来。 她走到陈小驴面前,看了眼书名,小声诧异道:“陈小驴,你不是要学史明智么?怎么开始看鼎文了?” “鼎文不是历史啊?”陈小驴翻白眼,纳闷道:“你不是在一楼么,跑上来做什么?” 李青脸色微微一红,她也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跑了上来,但在物理图书室那边,拿着一些杂志怎么都看不进去。 “不要吵到别的同学,咱们出去说吧。”她指了指外面。 陈小驴把书还给那个男学生,两人出门走到过道,陈小驴不耐烦的问:“你想说什么?” 李青白了他一眼,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就随口道:“你为什么要看那本书啊?”不等陈小驴开口,她继续道:“其实那本书认真来算,不应该算历史系的内容,而且图书馆也只有那一本的,没地方放,所以才放在了历史图书室这边。” 不算是历史?陈小驴不太明白,在他的认知里,很早以前的东西,应该都算是历史范畴才对,“那它算什么内容?” 李青道:“考古啊!不过复旦大学没有考古系,就算是历史系,其实水平也很一般的。” 考古?这是陈小驴没接触过的一个名词。 他盯着李青道:“嗳?你好像知道的挺多啊!” “上大学的人都知道。”李青抿嘴笑了出来,“不过你没有上过大学,所以不知道这些也正常,考古也是最近两年,才出现的一门学科,我也是对历史有点兴趣,所以也找过一些有关的书读过。” 陈小驴感觉自己被鄙视了,可是又没法还嘴,他想了想,道:“那李青同学,你对金文了解多少啊?” “也不算很多,不过肯定认识的比你多,那本《鼎文浅析》是最基础的入门,我还读过些别的书。”李青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陈小驴听到这话,脑门里灵光一闪,立刻一记高帽送了出去,“都说大学生是天之骄子,以前我是不太信的,不过自从看到李青同学你,我就相信了。” “鹅鹅鹅----”李青发笑,她跟陈小驴接触并不多,不过就刚才陈小驴为了进图书馆,眼都不眨说出的那些话,让她多少明白了一些这货,笑完就跟着道:“你可别拍马屁,总感觉你跟别有所图一样。” “天地良心,我陈小驴是那样的人?你出去,整个上海滩打听打听----嗯,当然你也打听不到,不过既然李同学你知道的这么多,那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我就知道!”李青一副你果然是这样的表情,“你先说,看是什么忙,要是帮不到你我也没办法喽。” “这话说的,很小的事情,对你这样的高材生那还不跟玩一样的信手拈来?”本着说好话又不要钱,顶多是不要脸的精神,陈小驴马屁一记又一记的拍了过去,跟着一拉李青,走向放在过道上的简易黑板。 李青脸又红了一下,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陈小驴这么不见外的人,又心说他可能真不在意这些小节? 两人到了黑板前面,陈小驴丢开李青的手,拿着粉笔,唰唰唰写出了玉棺上的那四个金文图案,当然,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刻意把顺序打乱了。 “你帮我看看这四个字是什么字?” 李青没想到陈小驴让自己帮的忙竟然是这个,她眼神在四个金文上停留了一会,不好意思道:“我也认不出来,不过看这种文字构型,感觉是早期金文啊,太古老了。” 陈小驴懵逼,“早期金文?金文还分早期和晚期?” 李青道:“分啊,商周金文属于早期金文,而金文其实到春秋时代还存在呢,不过就属于晚期金文的种类了,中间有很大的差别。” “哦,原来是这样,那李同学再见。”陈小驴扭头就走。 不管是早期金文,还是晚期的金文,认不出来那不也都是白搭么? “陈小驴!”李青气得一跺脚,“你属狗的啊,说翻脸就翻脸!” 陈小驴脚步一顿,想想自己这样好像是不太礼貌?就回头假笑道:“那啥,别误会,我突然想到家里炉子上还烧着水呢!” “我信你个鬼!”李青纠结了一下,见陈小驴这货又要离开,忽然威胁道:“那你还想不想弄清楚这四个字什么意思了?” 噔噔噔! 陈小驴掉头快步走回,“瞧我这记性,炉子好像都灭了,那你刚还说不认识这几个字?” 李青又翻了个白眼,“我就是不认识啊。” “噢,突然想起出来好像忘锁门了,李同学再----” “可是我又没说别人不认识!” “不过家徒四壁啊,小偷进去也没啥好偷的。” “陈小驴!” “嗳,我在。” “……” 李青生了几秒钟闷气,忽然噗嗤一下又笑了起来,贱人有时候还挺能逗乐的? “复旦历史系虽然不怎么样,可是历史系的王扶风教授很厉害,他对金文研究的很深,你可以去找他问问。” 啪!陈小驴一拍自己脑袋,要不怎么说大学生聪明呢?自己就没想到这茬啊! “可是我不认识啊,你帮忙介绍一下?请你吃饭!” 李青‘嘁’道:“谁在乎你一顿饭啊!把你这只猫给我玩玩,我就带你去找他。” “嗨!多大点事?”陈小驴二话不说,从头顶抓起猫兄就丢向李青。 猫兄不满的‘喵呜’一声,在李青手忙脚乱下趴进了她怀里,李青不满道:“你这人有没有爱心啊,就这样丢?” 陈小驴撇了撇嘴,这些小女生就是麻烦的要死。 “王教授住在学校外面,咱们去他家里找他吧。”李青小心翼翼抱着猫兄向外面走去。 王扶风是复旦大学历史系的特聘教授,不过这年头,大学教授们一个个薪资极高,所以他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买了个独栋小院,家里还请了佣人。 陈小驴和李青过来拜访的时候,他正躺在院中大榕树下的躺椅上看书喝茶,见到李青,这位老教授明显很高兴,立刻让佣人搬了椅子出来,“小青啊,怎么想起跑我这来了?今天不上课?” “中午没课,所以过来看看王伯伯。”李青和王扶风很熟络,称呼也不是同学教授什么的,说完她就给陈小驴正式介绍了王扶风。 陈小驴赶忙上前,伸出两手和王扶风握了握手,“王教授您好,我叫陈知白,您喊我小陈就好。” 陈知白,原来你大名不是小驴啊?李青不着痕迹的白了陈小驴一眼。 王扶风是个老派文人,听到知白这个名字,还专门问了是哪两个字,陈小驴说了后,他就赞叹道:“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出自《道德经》啊,好名字!” 陈知白呵呵一笑,正如王扶风所说,他的名字的确是出自道德经这一段。 不过说为天下式这句,就有待商榷了,给天下人做一个‘如何成功做局诈骗别人’的好榜样?扯淡呢这不是? “人不怎么样,名字还人模狗样的。”李青在旁边很小声嘀咕。 王扶风教授没听清楚,但陈小驴哪能听不清楚?但人在屋檐下啊!他保持着嘴角笑容不变。 李青又接话道:“是这样的王伯伯,小陈他今天问了我个事情,我弄不明白,就想着您肯定知道么,所以带着他上您这边来问问。” 王扶风诧异道:“哦?什么问题?” ------------ 第二十三章 祂的名讳 不等陈小驴说话,他又先打好伏笔道:“不过话说前头喽,我做的是历史的学问,你们物理那些东西,我老头子可是一点都不懂。” “呵呵,王教授您谦虚了。”陈小驴赔笑道:“就是这段时间,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了四个金文,但不认识,所以来向您请教。” 听到‘金文’二字,王扶风一下子来了精神,坐起来道:“请丫头你也不认识?” 李青道:“我看那字体形态,好像是商周时期的金文,所以也认不出来,您也知道我在学物理嘛!” “早期金文?”王扶风精神头更足了,对陈小驴道:“拿出来我看看。” “呃----我在脑子里记着,写出来给您看看?” “也行。” 王扶风马上让佣人拿来纸笔,陈小驴就按照描给李青看的顺序,把这几个奇形怪状的金文重新写了一遍。 “嘿!有点儿意思!”王扶风看到这四个字形图案后,拿着纸站了起来,然后在院里踱步思考。 陈小驴看他来回走了几步却不再说话,心说别是也不认识吧?就问道:“王教授,您认识这几个字吗?” “嗯----”王扶风拖了个长音,道:“丫头,你怕是走眼了,这可不是商周时期的金文,我估摸着,应该是夏商时期的。” “啊?夏商时期的?”李青也惊讶了起来。 王扶风激动道:“没错,这种文字构型,最晚也是商初年代的形制,因为金文是刻在钟鼎龟甲等东西上,被古人用来祭祀,沟通上天神灵的文字,所以其实它们每一个时代,都是有严格形制要求的,比如你看这里----” 这瘪犊子! 看着王扶风就当着自己的面,忽然和李青开始了他根本听不懂的漫长讨论,陈小驴当场傻眼了,自己就这么被晾在了一边?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我草! “原来是这样啊!”过了好一会儿,李青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这时俩人才察觉到自己把正主给晾了,李青不好意思的笑笑,王扶风却不管这些,他直接对陈小驴道:“小陈,你从哪本书上看到的这四个字?” “啊?”陈小驴没想到王扶风会突然问这个,一下子愣了,“那个,呃----我把书名给忘了。” “没关系没关系。”王扶风却好像没有一丁点教授的脾气,甚至态度突然比刚刚和蔼了好几倍。 不过陈小驴也是个人精啊,他一看到王扶风好像在尽量的装和蔼,心里就一咯噔,知道要糟。 果然,王教授紧跟着就道:“你家离这里不远吧?” “挺远的。”陈小驴马上回答,想堵住这老头的话头。 王扶风语气一滞,又马上摆手道:“没事,远也没关系,我给你喊一辆车,你马上去把那本古籍给拿过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啊?这----”陈小驴懵了,这特么让自己上哪拿去?难不成再进一趟财神山,然后把那具玉棺的棺材盖子带过来? 扯淡呢这不是? 王扶风显然会错了陈小驴的意,以为他是舍不得,就道:“我知道古书很有价值,这样,我也不占你便宜,你那本书我买了,两千大洋。” 说着他就喊佣人,让出门去租一台轿车。 陈小驴急忙阻拦道:“别介啊,那啥,王教授不是我不卖啊,我那书吧,它丢了。” “丢了?”王扶风瞬间怒目圆睁,指着陈小驴道:“你怎么能丢了?你知不知道那本书可能意味着什么?你,你!气死我了!” 我草,我特么的----瘪犊子!陈小驴被王扶风这瞬间的翻脸弄得猝不及防,甚至都有点被这老头的愤怒给镇住了。 他看向李青,眼神询问这老头怎么回事。 李青脸上也带着些可惜,解释道:“如果这真的是夏商时候的金文,那么小陈你那本书,对咱们国家的历时界很可能有极为重要的意义,甚至可能把中华文明的传承再往前推成百上千年的。” “啊?”陈小驴更愣了,“成百上千年,李青你的意思是,咱们就成上下六千年了?” 王扶风听到这话怒斥道:“不学无术!” 也幸亏这老头面前站着的是自己,要是曹侯的话,这会俩人该打起来了吧?陈小驴安慰着自己别跟这老头一般见识,文人都这鸟样。 李青摇头道:“怎么可能啊,五千年都是个虚数,说是这样说,但没有明确证据用来佐证,国际历史界是不认的,我问你,五千年中华历史,时代更替要怎么算?” 陈小驴不明所以,但还是说出了只要上过私塾的孩子,都知道的东西,道:“那三皇五帝开始嚒,然后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隋,唐宋元明清。”说完想起面前这个就是历史教授,不太确定道:“我说得对吧?” “差不多吧。”李青也没纠正一些疏漏的细节,又道:“但是史学界,早些年只承认咱们历史从春秋开始,并不认可再之前的夏商周,认为那些都是杜撰。” “这不扯淡呢?” 李青苦笑道:“可事实就是这样,直到前两年,王国维教授才从一次考古中,找到了商周存在的一些历史证明,但那也最多推到了商末和周初,再之前的时代,我们无法找到历史存在的有力佐证。而按照王伯伯的分析,你这四个字的形制最晚也属于商初时代,那么记录这东西的那本古籍,很可能又更早时候的一些相关记录。” “原来是这样啊。”陈小驴遗憾的点点头,明白王扶风为什么会这么愤怒了,但给书是不可能给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给,顶了天了给一个棺材盖----也不对,棺材盖都不可能给! 跟着他突然意识道自己差点被带着跑偏了,什么夏商周,关他个屁事啊?他来是为了确定那四个字到底是什么字的好不好! “那啥,书被偷了我也没办法啊!”陈小驴两手一拍,又很诚恳的看向王扶风,“可是我也是一心向学的,王教授,那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依次是女天玄九,不过你应该写错顺序了,它的正确顺序是‘九天玄女’。”王扶风没好气的说着,拿起笔,哗哗哗的在纸上来回一画,用线条标注了正确顺序,正是陈小驴当时从玉棺上看到的那四个金文的排列顺序。 九天玄女!? 陈小驴看向纸张,脑子里突然轰地一下,玉棺那具女尸的绝美面孔好像又一次出现在了面前,他面色煞白的打了个寒颤。 之前虽然种种诡异令人害怕,也的确出现了神点烛这种离奇事件,但这种关于神的东西,在脑子里形成的都是比较抽象的印象,所以还不至于让人有那种惊惧欲裂的感觉。 但是当这种抽象印象一旦有了可以具体称呼的名讳,那么一切都具象化了,这一刻陈小驴的感觉,就好像是整个人在大白天却被黑夜笼罩,头重脚轻,光怪陆离,诡异莫测。 而九天玄女是什么? 神话传说中,她是西王母麾下一尊神祗,掌管着天机秘典,也是她把兵信神符传给了黄帝,黄帝才能打败蚩尤。 “原来他们说的是祂,而不是她或者它。”陈小驴喃喃自语,他忽然想到,不管是贾小舅还是芳姑或者没用他们,在提起那具女尸的时候,对Ta的发音似乎都很怪异,这时候他忽然懂了,原来根本说的就不是一个字。 “陈知白,你没事吧?” 看到陈小驴忽然状态不对,李青拍了拍他胳膊。 ------------ 第二十四章 李青的请求 “没事。” 陈小驴摇头,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竟然都有些发软,而脸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时候他满脑子,除了‘九天玄女’外,还突然乱入了一段话。 那是贾小舅信上所说的内容。 芳姑,可以和神祗对话,甚至谈判的芳姑! “你真没事?看着你这样子,好像都快晕了一样。”李青迟疑着,“要是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最好马上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哪有那么金贵?”陈小驴知道自己这完全是被吓的,可不能说啊,就再次随便找了个理由,“唉,你也别担心,估计是被晒得有点中暑。” 啪! 李青急忙又拍了他一下,“你乱说什么呢?” 两人这会都站在大榕树的阴凉下,说被晒得中暑,骗鬼也不是这么偏的吧? 王扶风的脸色果然更差了,他冷哼道:“现在年轻人说话都不过脑子的?” 这特么的说漏了! 陈小驴发现了这个问题,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这样子搞,不明摆着嘲讽人智商呢? 但说话泼水,都是收不回来的,只能赔笑。 王扶风也没有揪着这茬不放,想了想,叹气道:“既然你这孩子不让我见那本书的真容,我也不勉强了,不过既然你和我请教了问题,那我也问你一个不过分的问题,如何?” 陈小驴很想说不如何,因为他知道王扶风这老头想问什么了,可话又不能说,只能干笑道:“您问,我要是知道肯定说。” 王扶风道:“那本古籍上,大概记载了什么内容?” 果然! 陈小驴就知道问题会是这个,但根本没什么古籍,让他怎么说啊?更重要的是,如果是胡编乱造,肯定也逃不脱这位历史系教授的法眼,到时候场面不就更难看了? 或许是猜到陈小驴会打什么注意,王扶风提前提醒道:“别告诉我你没有记住,既然你能记住这四个很复杂的字,那你一定也对内容有印象!” 给自己挖坑了!陈小驴心想自己编什么内容不好,非得编出一本古籍来,现在就很僵。 “嗯-----”他沉吟了几秒,忽然灵光一闪,编历史不能,咱还不能编点别的? “王教授对风水有研究吗?” “风水?没有。” “噢,那就好!” 陈小驴听到这个回答立刻松了口气,王扶风一楞,“什么那就好?” 瘪犊子的,又失口了! 陈小驴一僵,不动声色的补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了,不然就是我不地道,明白着和您说吧,那本古籍的确没有丢,但是我也不能让您看到它,甚至如果您刚刚告诉我懂风水,我现在都不可能和您说这个事。” 王扶风不甚明了,疑惑道:“为什么?” “因为那本书,是我家风水术的不传之秘。”陈小驴‘郑重’道:“别说您是出两千大洋,就是出两万,二十万,我都不能将它拿出来的。” 不给王扶风开口的机会,陈小驴一口气道:“我的往事就不和王教授您说了,总之,因为一些原因,我没能把这本书吃透,比如这四个金文我就不认识,所以才会上您这里来请教。至于说书上都有什么内容,我可以告诉您,这些内容全都和历史什么的无关,这些金文,其实就是我家传风水术的核心内容,风水界称这种内容为‘风水符’,一般都是摆风水的时候用。” “原来如此!”王扶风遗憾的摇了摇头,面前这小混账,到现在总算说了句人话了,就刚刚听陈小驴说书丢了的瞬间,他都很不得拿滚烫的茶水直接泼这货脸上,侮辱谁的智商呢这是? “风水一学诡异莫测,如果真的是这样,倒是我想多了。”王扶风无奈道,“不过倒也是,风水一学发源极早,金文在玄学领域可能至关重要吧。” “那可不就是!” 陈小驴一拍大腿,“文王写周易之前,风水就已经存在了,具体来说,它可以追溯道三皇五帝时期,风水最开始的起源,是源于伏羲的先天八卦,要早于周易的后天六十四卦,而这些金文又是远古时候人们用来祭神和沟通上天的文字,所以在风水里出现,其实还挺正常的。” 王扶风迷茫的点了点头,“起源这么早的吗?” 他说的起源早,是通过自己对历史的了解,以为在秦汉时期,没想到竟然在三皇五帝时候都出现了? 忽悠住了,果然是隔行如隔山!陈小驴猛然松了口气。他是在胡扯,风水一道什么时候起源的鬼知道,但要把这玩意儿和金文联系起来,时代不够久远不行啊!如果不是扯盘古女娲什么的太神话了,他敢把风水起源扯到盘古开天时候去。 只是很快他心里又一咯噔,甚至想马上起来走人,因为王扶风的眼神变了,变得有些炙热,看得人有些害怕。 “那个,小陈啊!”王扶风在经过某种不为人知的心理挣扎后,缓缓道:“风水不都分流派什么吗?我拜入你们门下吧。” 这他娘的! 陈小驴一个激灵,尬笑道:“王教授您可别开玩笑了。” 王扶风认真道:“我没开玩笑,我可以拜你为师,这样子就不牵扯外传,我是不是就能看你的那本书了?当然,我只是想满足自己的一些愿望,你放心,我看到的那些金文内容,绝对不会透露给第三个人知道!金文,尤其是这种古老的金文,通过他们真的可能窥探到我们从不了解的一个时代的面貌!” “王教授,不是我小气,而是真的不行啊!”陈小驴深沉叹气道:“我们家有祖训的,不收弟子,不收门人,而且传嫡不传长,也就是说,代代单传,这规矩不能破。” “那-----好吧。”希望破灭,王教授肩膀一下塌了下去。 陈小驴和李青在王教授的小院里又坐了一会儿,见其接下来谈兴不高,两人就识趣的先行告辞。 出门后,陈小驴死皮赖脸的硬要兑现刚刚说的那一顿饭的承诺,拉着李青进了一家饭店。 点过菜后,李青认命般道:“陈小驴,别拐弯抹角了,你直接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呵呵。”陈小驴尬笑,他请这一段饭,还真的是别有所图,九天玄女这四个字,直接激起了他对汇丰银行保险柜里那封信的探究欲,他打算明天去就把那封信取出来,就对李青道:“是还有点事情,明天再帮我看一些东西呗?” “还是金文?”李青疑惑道:“为什么不直接找王教授?他一定很乐意帮你这个忙的,甚至愿意倒贴你钱帮忙。” 陈小驴摇头道:“这倒不是,害!一时间我也说不好,反正等明天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那行吧。”李青点了点头,忽然目光灼灼。 陈小驴道:“你看我这眼神几个意思?” 李青这时候才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道:“陈小驴,你真懂风水啊?” “嗯。”陈小驴点头,回答得并不心虚。 李青道:“那个----既然我都帮你忙了,你能不能也帮我点小忙?” “先说什么事。”陈小驴没有直接拒绝。 李青道:“我家里最近事情很多,我爸说可能是风水出问题了,但是又不认识靠谱的先生-----” “我草!你爸该不会叫李明师吧?”能玩得起风水的都是大户,而且李青姓李,陈小驴吓了一跳,旋即又想到当时盘李明师的底,没打听到他有个叫李青的女儿啊! “乱说什么啊!”李青作势欲打。 ------------ 第二十五章 1864年的信 和李青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陈小驴回了东升酒楼,然后一直紧张的等到了晚上十二点。 幸运的是,经过张五爷那么一番处理,青铜铃铛果然没有再继续作妖,看来是真像张五爷说的那样,青铜铃上被人请了神了。 陈小驴直到这时候才完全确定,但由此也让他确定了另一件事情——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但是他不知道那人是谁,有什么目的。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不能确定,按照贾小舅这样安排的,在市政厅换了个新的身份证明,再从原本住着的弄堂中离开到东升酒楼,到底有没有摆脱暗中盯着他的那双眼睛? 这晚没有梦惊困扰,陈小驴睡了个好觉。 翌日一早,他就去了外滩,在汇丰银行总部大楼外等了半个小时,银行一开门,他进去又一次打开了那个保险柜。 保险柜里到现在只剩下了那封信了。 把信拿出来看了看,按照和李青约定的上午十点的时间,又早早等在了国立复旦大学门口。 十点整,李青抱着书本过来,今天她刻意打扮过,换了身红色连衣裙,看着要比昨天靓丽了不知道多少,看到陈小驴背影,径直走过来拍了拍陈小驴肩膀,“神神秘秘的,现在可以说什么事了吧?” 陈小驴盯着校门里面,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回头诧异道:“嗯?怎么从这边过来?” 李青白了他一眼,“我家就在上海,不住宿舍里!” 陈小驴‘噢’了一声,把信递过去道:“我想知道这上面是哪个国家的语言,写了什么内容。” “你把我当百科全书啊?”李青把信封接过去,另一手空出来又把猫兄勾进了臂弯,“去图书馆里看吧,正好我也要找一些资料。” 陈小驴点头。 大早晨的图书馆里并没有旁人,李青挑了一间物理图书室,放好东西后就打开了那个信封,看着上面的文字,惊奇道:“这是暹罗文字啊!” “暹罗?”陈小驴本身只是抱着让李青试试看的态度,但没想到,李青还真把这种鬼画符一样的文字给认了出来,“那这信上写了什么内容?” 李青看了一会儿,有些为难道:“我对暹罗语不是很熟啊,只学过一小段时间,你等一等,我去找本词典过来。” 李青说完就跑了出去,没多大一会儿,就抱了一本厚厚的暹罗语词典回来,然后比对着信笺上的内容开始逐字翻译。 翻译进程很慢,直到两个多小时后,李青才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眼角,对陈小驴道:“这是1864年,一个在德国的暹罗人,托一个德国人带回来的信,不过上面的内容好奇怪啊。” 暹罗人在德国,又托德国人带回国的信笺?陈小驴眼角一跳,急忙问道:“上面说了什么,怎么奇怪了?” 李青道:“上面有好多莫名其妙的话跟称呼-----算了,我直接写出来给你看吧。” “谢谢!”陈小驴认真道谢。 李青又拿着纸笔,比对着信笺的原件,把这封信用中文写了一遍出来,交给陈小驴的时候,有些不太好意思道:“我翻译的可能也不是很准确啊,有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翻译,就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写的。” 陈小驴感激一笑,这时候哪有资格去挑三拣四?立刻接过李青翻译出的文字看了起来。 但信上的内容,除了有些地方令他一头雾水外,另一些内容令他震惊不已。 “尊敬的大天王: 当年一别,迄今已经很多年未见,但我一直都关注着大天王之事业,得知大天王将逐妖有成,不禁欣悦,特贺之。 如今我奉佛命,至德国等待一个消息,却意外得知一事,在浙江那座发财的山里出现了很诡异的事情,德国主教福莱尔的忠实追随者,前不久从那里返回,并打断了一个恐怖的进程。 他从沉睡的盒子里,带回了一枚铃铛。但不幸的是,在他返回德国的第七天,就因为染上怪病死亡,临终前说了段无人能听懂的话,我把那些话的发音记下了一些,又询问了身边在上面的老师,上面的老师告诉我,这样的语调,似乎是天上的呓语。 想来这些对大天王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就拜托福莱尔主教的另外一位,准备近期前往贵国的忠实信徒,将那枚铃铛带过去交付于你,希望可以给你提供到一些帮助。 但这并不是没有条件的,福莱尔主教对他那个信徒带来的消息很感兴趣,所以希望你能给他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觉得大天王不必拒绝这件事情,因为福莱尔虽然没有告诉我全部消息,但我好像确定了一事,这或许和你一直寻找的那个地方有很深的关联。 况且看大天王之事业如火如荼,想来等信使至面前时,这件事情都不过顺手为之。当然,这仅是作为朋友的我,提出的一条建议而已,大天王也不要多心。 而另外还有消息两则,记得大天王当年得到了那个神奇的年轻人帮助,我还记得他的容貌,以及姓氏为陈,但根据福莱尔那个忠实信徒所言,在那座发财的山里,他见到过一个拿着石头饼的人,而沉睡的盒子其实是那个年轻人打开的,通过他的形容,我觉得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你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不知道这件事情你是否知情,如果知道,那是我说多了,而如果不知,你或许要多多留意他的目的。 另一则消息让人有些不可思议:当你认为某个东西是圆形的时候,其实它可能不是,蓝色之水的东方就是西方,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欺骗者之言,一个持续了上百年的欺骗。这个欺骗最令人恐惧的地方在于,当我们相信了它,那么就永远不会看到我们在寻找的东西。 当未知的东西从未知的地方出来,这是一个愚昧的世界,不管大天王信佛与否,作为朋友,都愿你被我佛护佑。 你忠实朋友的兄长,吴,1864年写于德国。” 瘪犊子的,这他妈是一个暹罗人,在1864年写给当年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的信! 把信的内容全文看完后,陈小驴捏着纸的手指都不禁抖了一下。 李青在一些小细节的翻译上可能是有些出入,但大前提八成是没有问题的,尽管信上那些内容已经写得十分隐晦,但他还是无比确定,因为里头用到的一些字眼。 比如‘大天王’这个称呼。 再比如‘妖’这个叫法。 尤其是关于这个‘妖’字,他记忆简直太深刻了,两月前贾小舅的那封信上,就提过一句‘弗留半片烂布与妖享用’的话,这是那个时候,那些人对于前朝的蔑称。 浙江,发财的山,这他娘说的可不就是财神山么? 沉睡的盒子,这里应该是语言形容问题,再通过后面说的,从‘沉睡的盒子’里拿走了一枚铃铛这话,结合他第一次看到青铜铃铛时候的情况,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沉睡的盒子,说的就是悬在天然石桥上的那口玉棺! 而让陈小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封信里提到的一个,去过财神山,手里拿着石头饼,并打开过棺盖的姓陈的年轻人。 那个姓陈的年轻人是谁?都姓陈,或许都和太平天国有某种关联,而按照这个思路猜想下去,父亲的年龄对不上,所以答案很可能是----他爷爷? ------------ 第二十六章 让人看不懂的内容 只是这个猜测,似乎有些扯淡? 陈小驴不是很确定,紧跟着,注意力又放在了信笺的另一段内容上。 他之前在那个地宫里,看到玉棺中只剩下三个青铜铃铛的时候,就怀疑过很多年前,其实有人去过那里,并从其中将一个青铜铃铛带走,最后那个铃铛流落到了他的手里。 而这封写于1864年的信,证实了他这一点猜测。 只是令陈小驴没有想到的是,拿走青铜铃铛的那人,竟然会是一个德国人。通过信上‘福莱尔主教’这个称呼,甚至可以断定,那个德国人那是一个基督徒? 不过上面所说的‘打断了一个恐怖的进程’是怎么回事?是李青翻译有误,还是这里头藏着别的事? 除此之外,又说带走了青铜铃铛的德国人,回到德国后不久就染上了怪病,还说了一段‘天上的呓语’,那病是怎么回事,偶然,还是必然?天上的呓语又代表了什么? 陈小驴情不自禁看了眼自己的右小臂,前两天那种诡异的萎缩已经消失了,不过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第二次梦到那口玉棺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一段朦朦胧胧,不是很真切的呼声,那呼声的语调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是‘古索斯拉’。 所以这两件事情之间,会有联系吗? 他很怀疑,那个德国人患的怪病,可能是比自己右小臂萎缩更加严重的全身萎缩。 但是这个怀疑似乎又很难成立,因为张五爷说了,他之所以会做那样的梦,是因为青铜铃铛上,被人请了神。 所以,总不能是在那个德国人得到青铜铃铛的时候,也被人给偷偷动了手脚吧? 扑朔迷离! 而除了这些外,还有几处令人疑惑的表述。那‘蓝色之水’是个什么鬼东西?还有东方就是西方,圆的不一定是圆的,欺骗者等等等等。 知觉告诉他,这些看不懂的内容里一定存在着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但可惜的是,他知道的太少,无法看懂这些。 这就像李青知道的东西更少,所以尽管她把这封信做了完整的翻译,可是对上面的内容却根本看不明白是一个道理。 见陈小驴拿着自己翻译好的内容神情呆滞,李青摇了摇头,问道:“陈小驴,这上面写的究竟都是些什么啊?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么老的信的?” 陈小驴道:“祖传的,不然还能是偷来的?” 李青都懵了,“信还能祖传?” “不然呢?” 陈小驴理直气壮道:“至于写了什么内容,两个神棍之间的对话就是这样,你要是能看得懂也是神棍了。” “鹅鹅鹅!”李青捂嘴笑得花枝乱颤,“哪有骂自己是神棍的?你这人真有意思。” 陈小驴把纸往桌上一扔,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也不管这是图书室,毫无素质的点了根烟,道:“那可不,老子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能没有意思么?” 李青脸唰地一下就垮了下来。 陈小驴又把李青翻译好的内容,和那封信的原件小心收好,站起来道:“行了别扯淡了,不是要让我帮忙看风水么?现在走吧。” “现在?”李青犹豫,她还想看会书来着。 “不然呢?老子分分钟几百大洋上下的生意,当玩呢你?” 人用完了,陈小驴也就不装客气了,分分钟暴露本性。我 李青顿时气结,收起书本无奈点头。 到东升酒楼门口,陈小驴取了罗盘出来,这次可是认认真真帮忙看风水,不是搞那些坑蒙拐骗的事情,所以家具得带上。 财神山一行回来,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了改变,对于以往嗤之以鼻的风水格局之类的东西,已经隐隐心存敬畏。 让陈小驴没想到的是,李青她家竟然离赵南松的宅邸不远,都在黄浦江边上,也是一栋看着十分奢华的别墅,家里佣人老妈子什么的一大堆,而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三房姨太太,那位三姨太太,看着竟然比李青大不了几岁的样子。 李青父亲这时候并不在家里,陈小驴就在一群莺莺燕燕的环绕下,拿着罗盘把整个李家走了一圈,然后问那位正房夫人,也就是李青的生母道:“夫人,你家祖坟离得远不远?” “不远,都在上海,小陈先生为什么问这个?”尽管对于自己女儿带回来的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十分怀疑,但李母还是很客气的回答,连称呼都很讲究。 陈小驴道:“我没打算赚你们钱,所以就不和您瞎扯那些讲究了,你家家宅风水向东有缺,而它向无碍,又是主破财,所以就不是家宅问题,而是祖坟,最大可能是父母坟,出了问题,尽快让人去祖坟上看看吧,主要看坟头前三尺是不是被挡了,比如种树什么的,如果没有,就向下挖一点土,看看是不是被埋了东西。” 李母道:“小陈先生的意思是,有人在故意坏我李家风水?” “呵呵,我可没这么说。”陈小驴不应这话。 其实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还真实稍微有点忐忑,毕竟除了小时候跟着父亲学习的那段时间,后来他连罗盘都没了,就更别说真的去认真看风水,今天这次,还真是自离开热河以来的头一遭,基本是比对着自己所学照本宣科。 李母闻言看了他一眼,道:“小陈先生稍等,我打个电话。”说着,提起电话拨了出去。 李青在一边看得眼睛都直了,在李母打电话的间隙,把陈小驴拉到一边小声问道:“陈小驴,你说的真的假的啊?” “等等看不就知道喽?”陈小驴耸了耸肩膀,就这片刻的功夫,他已经把李母打的电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李母电话是打给李父的,而李父那边表示了怀疑后,就告诉李母,说让先把自己留住,他马上让人回祖坟上去看看。 而除此之外,陈小驴还敏锐的发现,自己把这事点出来后,李家那位二房姨太太的神色似有些慌张,这让他明白了一点东西,同时对自己的判断也多了几分自信。 果然,李母很快过来交谈,大概转述了李家那位家主的话,陈小驴就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很愉快的答应留下来吃顿便饭。 大概就在各种菜品上桌,众人吃到一半的时候,李家的电话再一次响了,李母去听了电话,十几秒后,陈小驴不动声色的放下碗筷。 李母再回来的时候,脸色就阴沉的厉害,她狠厉的眼神扫过几个姨太太,目光再留到陈小驴身上时就多了几分客气,“小陈先生稍坐,我去给您拿酬金。” “不用了,李青帮过我忙,我是还人情。”陈小驴摇头拒绝,他喜欢钱没错,但一码归一码,这次就是来还人情的。 李青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不可思议道:“姆妈,我们家祖坟真的----” 李母深吸了口气,道:“你爷爷坟前被埋了一把刀。” 帮当! 李青惊得饭碗掉在了地上。 陈小驴把窝在地上同样吃饭的猫兄抱起,道:“既然找到东西了,那么用新土填坑,然后让李先生尽快去坟前磕个头就好,我也吃饱了,告辞。” 李母也没再说要给钱的话,只是客气的把陈小驴送出李家大门。 大富之家的人在这些事情上都拎得清,人说要还人情,就绝不能强让人欠着,毕竟人情这东西久欠成仇。 回到酒楼时候已经下午,陈小驴刚把钥匙捅进锁芯,还没来得及拧动的时候,隔壁杂货店的老板,忽然走出来叫住了他。 “小兄弟,你是不是叫陈知白?” ------------ 第二十七章 陈母病危 “嗯?”陈小驴手腕一顿,不着痕迹的拔出钥匙,戒备的看向这个中年偏老的男人。 这人是自己的邻居没错,但是自己没有和他打过交道,甚至都不知道其叫什么,他怎么会一语叫破自己的名字? 想到前两天那群到处找自己的人,陈小驴心里微微紧张。 杂货店老板皱眉重复问道,“我问你是不是叫陈知白呢,嗯,是是,还是不是?” 陈知白皱眉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你这孩子也太没礼貌了一点。”杂货店老板摇头,“那就是说你就是那个陈知白喽?如果是的话,你快些去同济医院一趟吧。” 同济? 陈小驴听到医院名字,心里顿时一咯噔。 杂货店老板继续道:“刚才有同济医院的人来这里找你,说你什么人病危了还是咋,反正让你快些去一趟医院。” 轰! 陈小驴只感觉大脑空白了一瞬,跟着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准备回店里的去的中年老板拉住,“他们多久前来的?” “好一会了。”杂货店老板伸头进店里看了眼挂钟,又道:“半个多小时了。” 陈小驴闻言,立刻扭头向同济医院疯狂冲去,到了医院,不由分说就跑向陈母病房,等推开病房门冲进去一看,病床上空荡荡的,母亲已经不在床上了,他顿时双眼赤红,疯了一样的冲进护士站拽住一名护士,“护士,我母亲呢?她,她怎么了?” 护士被陈小驴猩红的双眼吓到了,一时间呆在那里。 “你说啊,我母亲呢?我母亲她怎么了?” 陈小驴这时候却来不及想别的,抓着护士的肩膀狠狠摇晃。 护士这才回过神,声音有点颤抖道:“你,你母亲是谁啊?哪个病床的?” 陈小驴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同济而非红会,护士医生什么的都是生面孔,正要报母亲的病房号,一位年纪稍长的护士就急匆匆进来把他拽到了一边,“陈先生,我们刚刚已经让人去通知你了,你母亲她突然病危,现在正在抢救室,你跟我来。” “好,好的,好的!” 陈小驴一叠声应着,大脑一片恍惚的跟着护士,一路走出住院楼到了抢救室。 抢救室的灯还亮着,这表明抢救还未结束。 护士道:“就是这里,陈先生你在外面等吧,有消息了,抢救的医生会出来通知的。” 陈小驴麻木的点了点头。 见护士要走,才蓦然反应过来,“等等,护士小姐,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他带着希冀道:“抢救会成功的,对吧?” “这----”护士有些为难,她在医院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类似的病人家属了,想了两秒,她还是摇头道:“我不是医生,所以也不知道,不过我和您一样,都希望病人可以坚持过来,然后早日康复。” 陈小驴点头,旋即苦笑,他知道自己这是急昏头了。 “不好意思。” 护士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抿嘴点点头后离开。 陈小驴抱头坐在走廊长椅上,隔几秒就看一眼抢救室的灯光,满脑子都是各种不好的猜想。 “喵呜!” 猫兄跳上肩膀,爪子在他脸上揉了揉,似乎是在安慰一样,陈小驴把它抓过来摁在了怀里。 漫长的等待。 没有在抢救室外等待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煎熬,那时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像度过一个世纪般那么漫长。 终于,在过了大约四十多分钟后,抢救室的灯光灭了。 陈小驴唰地一下站起,见到一名医生从抢救室走出,立刻冲了过去,“医生,医生我母亲怎么样了?” “你是病人家属?”医生反问一句,这时又有两名医生从抢救室走出,后头还跟着人,推着一个病床,陈母就躺在病床上。 医生见陈小驴点头,就说道:“病人忽然出现呼吸困难,中途曾一度没有了呼吸和心跳,还好,我们已经抢救过来了,现在她的情况暂时稳定。” “谢谢,谢谢!”陈小驴连忙感谢,掏出一袋大洋塞过去。 只是以前无往不利的这招,这次却遇到了阻碍。 医生把‘红包’挡下,摇头道:“不要谢我,这次幸亏陆南教授正在这边讲课,如果不是他救场,你母亲还真不一定能就得回来,所以要谢的话,去谢陆南教授吧。” “呃----呃?”陈小驴正点头答应,忽然猛地反应过来,心说不会他妈这么巧吧?急忙问道:“陆南教授?哪个陆南教授?” 参与抢救的一个医生失笑道:“还能是哪个陆教授?全国你能找出来第二个同名同姓的陆教授嚒?当然是红会医院的陆南教授嘛!” 我草,这瘪犊子还真这么巧? 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和芳姑带着母亲夺路而逃,还有在那之前糊弄陆南的那些话,陈小驴头都大了。 “医生,确定我母亲没有问题了对吗?” “以后不敢保证,但最少现在是救回来了。”医生们也没有给准话。 但陈小驴听到这话还是相对放心了一些,跟着不由分说把装了几十块银元的钱袋往面前医生手里一拍,“既然这样我就不瞎操心了,几位医生,麻烦你们先把我母亲送回病房里,我这外头还有点事,就-----” “小陈?” 就在陈小驴马上交代完准备跑路的时候,抢救室的门在嘎吱一声中再次打开,跟着,他就听到了陆南带着疑惑的声音。 麻蛋! 陈小驴露出一丝苦笑,扭头向抢救室看去,果然看到已经上了年纪的陆教授,这时候正站在抢救室的门口。 “陆教授,呵呵,晚上好啊。”天已经快黑了,他尴尬的打了声招呼。 陆南惊奇道:“还真是你这小子,对了,你不是----” 知道陆南在红会医院并没有见过自己母亲,陈小驴陪着笑道:“陆教授真是太感谢您了,这是我母亲。” “哦?”陆南一楞,旋即了然道:“我就说病人的情况,怎么看着眼熟,我在红会医院倒是看过你母亲的病例。” “陆教授你们认识啊?”旁边那个接了红包的医生惊讶看了陈小驴一眼,就把钱袋递了过去。 当医生的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陆南也没假清高的在人前拒绝,只是对陈小驴扬了扬手,道:“出去说?” 陈小驴很想说不,但陆南又刚刚救回了自己母亲,只能点了点头。 俩人走到病房楼后的散步花园,陈小驴本身以为陆南教授要问自己和芳姑为什么要跑的事情,回答的腹稿都打好了,却不想陆南根本没关心这个问题,而是问起了陈母的情况。 “小陈,你母亲之前有没有出现过这种突然病危的情况?” “嗯?”陈小驴一愣,旋即皱起了眉头,“陆教授您问这个做什么?” 陆南摇头道:“判断一下病情,以前在红会光看病例了,但现在实际上看到你母亲的状况,我才发现和病例上写的,感觉上好像有些出入,所以需要多了解一点。” 这下陈小驴不敢大意了,他回答道:“出现过。”旋即又苦笑道:“如果不是出现过类似情况,我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带着母亲来上海了。” 陆南‘嗯’了一声,拿出钢笔和小本顺手做起记录,“出现过几次?” “算上这次,第四次。” “那就是之前三次,分别在什么时候,中间间隔了多长时间?” “----” ------------ 第二十八章 二十年前的传说 “第一次----是母亲刚刚昏迷那天,十一年前。” 陈小驴回答着,陷入了回忆,仿佛看到了自己那天下午回到家里,却猛地发现母亲躺在床上,双手无意识捂着自己脖子,用力呼吸却怎么都呼吸不上的一幕。 那时候的他急哭了。 如果不是运气极好的遇到了一个过路野郎中,母亲那时候可能就已经殒命。 “十一年前。”陆南重复,在笔记本上写下,“第二次呢?” “和第一次间隔五年,也就是六年前。” “六年前----嗯,那上一次?” “两年半以前。” 陈小驴给出了答案,母亲那次突然病危,是他不顾一切,花光前些年骗来的所有钱财,也一定要来上海的根本原因。 “间隔在不断缩短。”陆南记好了几次时间节点,盯着笔记本开始了思考。 陈小驴焦虑道:“陆教授,你说我母亲的情况和病例上写的有出入,到底是什么出入,你给我个准话啊!” 陆南敲了敲笔记本,道:“没有做检查,我能给你的只有猜测。” “那就说你的猜测!” 陆南看了有点暴躁的陈小驴一眼,道:“你母亲的大脑活跃度似乎正在降低,抢救是我主持的,从病危开始到结束,我怀疑她的大脑活跃度出现了断崖式下跌。当然,具体的数据没有进行仪器检测我没法给,而且这仅仅是我的感觉,经验之谈,如果感觉错了也很正常。” 陈小驴闻言皱眉,他听不太懂陆南的话,但从陆南严肃的表情里,大概能猜到这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脑活跃度降低?什么意思?” “情况恶化的意思。”陆南组织着语言,尽量表述的通俗,“现在医学上判断死亡的方式,已经不是没有呼吸,心脏停跳那么简单了,脑死亡才是判断生死的唯一标准,而大脑支配着身体的一切,所以一旦大脑活跃度降低,就意味着----” “意味着这个人正在死去?”陈小驴听懂了,截断话头。 陆南点点头,做医生这么多年,生生死死的事情他看得多了,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不过顿了顿,他又给陈小驴纠正道:“其实正确的说法,是----正在加速死亡。” “如果你母亲的病情,会随着每一次濒死降低大脑活跃度,那么这种情况以前还出现了三次,所以,我怀疑她的情况已经恨不乐观了。” “……” 陈小驴沉默了一会,问道:“您觉得我母亲还有多少时间?” 陆南道:“不做检查,没人能给你准确答案,不过话说回来,还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话,这是经验之谈,有时候做不得数。” “明白。”陈小驴点头,不过心里却明白一点,陆南教授这种全国顶尖医生的经验之谈,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都代表着最终答案,他干脆道:“要做什么检查?多少钱?” “我来安排,费用你不用管。”陆南看着他道:“但我有个条件。”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么? 陈小驴了然,遗憾摇头道:“陆教授您可能要失望了,换个条件吧,我那朋友的状况,我真的不太清楚。” 陆南怔了怔,无奈道:“那就不提条件了,你等我消息,这两天就会有结果,到时候我让同济这边的医生通知你。” “谢谢!”陈小驴起身道谢。 “对了小陈。”就在陈小驴准备离开的时候,陆南又把他喊住,“红会医院和同济的医疗力量不相上下,所以,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又选择了同济?你们这连夜跑了,可把医院上下都给折腾的不轻啊!” 陈小驴脚步一顿,想了想,解释道:“因为江湖上的一些事情。” “原来是这样。”陆南便不再多问。 从陆南这告辞离开,陈小驴回去病房看了眼,母亲已经被送了回来,这时正安稳的躺在那里。 除了脸上好像更没血色了一点,其他好像没什么变化。 陈小驴叹了口气。 确定情况暂时正常后,他又回了酒楼这边,还专程进隔壁杂货铺,找这位不知道该叫叔还是叫大爷的老板道谢。 老板是个健谈的性子,下午那点小小的不愉快早就已经抛之脑后,见陈小驴还专程来道谢,就硬拉着他喝起了小酒。 通过交谈,陈小驴得知杂货铺老板姓钱,叫钱有富,今年五十九岁,是个鳏夫,他说自己原本有五个孩子,不过这些年下来,没了四个,现在家里就剩一个有幸进了国立复旦大学读书的小儿子,因为生怕这个小儿子步了他四个兄姐的后尘,所以专程跑这边来开了个店,为的就是把这个小儿子看住,不让他搞那些容易丢了命的事情。 连续几杯竹叶青下肚,钱有富不断絮絮叨叨,陈小驴见再这样聊下去这位八成要哭出来,就强行转了话题。 “钱叔啊,跟你打听个事,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 “什么事?先说说看。” “我听朋友说,上海前些年发生过----纸人过街的事情?” 帮当! 钱有富捏着的小酒杯一下掉到了地上。 “钱叔?” “没事,没事。”见陈小驴投来探寻的眼神,钱有富摇头,不过语调一下子低了,“你打听这事干什么?” 里头还真有什么说道? 陈小驴眼神闪烁,不动声色道:“害,这不听朋友说的神神叨叨的,好奇么!难道还真有这回事?” 钱有富道:“对什么事好奇不行,非得对这事好奇----但是这事还真有,不但有,还出现过好几次,我算算-----大概是在二十年前吧。” 陈小驴立刻支起了耳朵。 “你要说这上海出现的邪门的事情,那很多,我跟你几个小时都说不完,但是纸人过街这么大阵仗的,还真没几次,第一次出现,是在那年腊月二十八的晚上,按理来说吧,那时候马上过年了,再加上大冬天的也挺冷,所以街面上也不应该有几个人才对,可那天半夜,城郊南十八弄堂里忽然多出了很多摆地摊的人,卖的也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事情挺稀奇的,南十八巷子周边的人得到消息,都跑那去看西洋景,别说,当时还去了几个教会的洋人。 不过那些教会的洋人却堵在了巷子口,嘴里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啥,但看那架势,好像是在警告,不让大家进去,那些摆摊买东西的人也不恼,就扎在巷子里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影响自己生意的事情。 但就在这时候,怪事出来了。 先是一个男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人看着跟疯了一样的,硬把那几个教会的人冲开去巷子里买东西,但他又没有在巷子口留,就一直往里跑,结果进去了没几分钟,巷子最里头就出现了一声惨叫。 这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而教会那几个洋人看着却更着急,有一个洋人当场把他手里提着的煤油灯砸到了一个摆摊人的身上,结果,那个人一声不吭的,前后不过十几秒的就被烧成了一堆纸灰,这时候在外面看热闹的人才发现了不对,有些胆小的当场就跑了,只有胆大的在那里留着。再后头,事情好像给闹大了,还去了官家的人,南十八巷子就彻底乱套,当场就死了好几个人,然后那些摆摊的人就聚在一起开始游街。 后来等鸡一打鸣,那些人就突然不见了,但是就在他们消失的地方,有人见到了几十个巴掌大小的剪纸人。而且我听人说,但凡被那些人走过的街道村子,都有一两家人丢了孩子,还有人说,被看到的那些剪纸人大部分都没有脸,但是里面却混了十几张有眉眼的,那长相----有些像死在南十八巷子的人,有些像那些失踪的孩子。” ------------ 第二十九章 王教授的指点 钱有富讲述的这件事情,让陈小驴直呼惊奇。 后来钱有富又说,纸人过街这事情,在那两年发生过好几次,每次都和第一次类似,但凡那些东西走过的地方,总有大人死,孩子失踪,所以那两年其实整个上海风声鹤唳,基本每天太阳一落山,家家户户就门扉紧闭不出门了,直到后来又过了两年,再没有出过这种邪门事,人们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放松下来。 陈小驴问钱有富道:“钱叔,你这知道的够详细啊?” 钱有富却神秘兮兮道:“你知道为什么不?” “为什么?” “因为第一次出现那纸人过街事情的时候,我就是去南十八巷子里看热闹的人之一,不过当时见势头不对,跑得比较早。” 靠! 陈小驴也不知道钱有富是不是喝多了再吹牛,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从杂货铺子回去的时候,陈小驴喝得也有点上头,就昏昏沉沉的卧床睡了。 等到第二天太阳出来,又被砰砰砰的拍门声吵醒,下去打开门一看,李青红着眼睛站在门口,一副刚刚哭过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 陈小驴猜到了一点东西,但故意装糊涂,豪门里的这些家务事挺狗屁倒灶的。 李青摇了摇头,问:“陈小驴,我能在你这里坐一会吗?” “当然。” 给李青倒了杯水,陈小驴就去旁边的早点铺买了包子,一边撸着猫一边开始吃,多余的一句话都没说。 倒是李青,坐了好半天后忍不住道:“陈小驴你有没有一点绅士风度,我也没吃早饭啊!” 陈小驴遗憾看了眼桌上最后一个肉馅包子,假装客气的对她道:“那这个留给你吧。” “你!” 自己长这么大,真没见过这么吝啬的人!李青恨恨想着,赌气一样抓起包子咬了一口,跟着眼圈一下子又红了。 “你就不问问我怎么了?” “呃----”陈小驴心说关我屁事? “我真的不明白,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说,我二姨和二哥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现在整个家里都乱糟糟的,陈小驴,我不想回那个家了。” 听着前半句,陈小驴还想着这事果然如自己所料,李家祖坟风水出问题,还真是他们自己家里人动的手脚。 但等李青说不想回家了,他顿时头皮都有些发麻,立刻道:“别看我这地方大,其实只有一间房!” “陈小驴!” “叫也没用,除非给钱!” “你有病啊!” 李青啪地一拍桌子,哭着跑了。 猫兄眼神略显茫然的‘喵呜’一声,陈小驴撸着它语重心长道:“老子真是一个善良又正直的人!” 很快他又皱起眉,跟着仿佛做了某个决定一样,猛然站起,立刻冲出去追上李青。 李青愤怒的盯着他,眼泪还在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着。 陈小驴道:“怎么样,哭出来是不是好多了?” “陈小驴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为你好的意思啊。” “笑话,你故意气我还叫为我好?” 陈小驴把猫兄递过去,道:“你看,天之骄子也有不懂的吧?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生我气,甚至满脑子都是陈小驴真是个王八蛋?” “你就是个王八蛋!”李青板着脸,“你说我什么不懂?” “你不懂的多着呐!”陈小驴叹气道:“我这叫舍己为人知道不?你看,当你满脑子都觉得我是个王八蛋的时候,是不是就没心思去想你家里那些破事了?而我现在一提醒你,你又会想起来,可是现在想起来,是不是就觉得没那么糟心了?” 嗯----好像还真是?李青按照陈小驴的话去想,顿时觉得,似乎真没那么难过了。 陈小驴又道:“根据西洋现在盛行的心理学研究来说,我这个办法,学名叫‘愤怒转移释放’,就是把你对一件事情的愤怒转移到另一件事情上,用可释放的愤怒来代替不可释放的愤怒,情绪一发泄出来,就都好了。而用咱们的话来说,这种办法还有一个名字,叫以毒攻毒。” 李青越想越觉得好像是这回事。 不过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她看着陈小驴道:“心理学中还有这个说法吗?” 瘪犊子的,这我怎么知道?陈小驴暗骂着,表面不动声色,甚至有点委屈,“李青啊李青,老子特么顶着被你骂的屈辱来帮助你,你现在竟然怀疑我的学识?算了不说了,难受,我走了。” “嗳!”李青被忽悠住了,见陈小驴夺过猫兄要走,急忙喊住他,低声道:“对不起啊,误会你了。” 陈小驴挖着耳朵,“你说什么?没听清。” “我说对不起!”李青无奈放大了音量。 “噢,没关系,我这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比较大度。”陈小驴欣慰点头,“不过既然你觉得对不起我,那么我就给你个补偿的机会吧。” “什么?” “再带我去一趟图书馆。” “……” 从国立复旦大学校门口到图书馆这段距离,李青走得心情复杂极了,尤其是在看到陈小驴施施然进去,却都没有再回头看自己一眼,她气得差点再次哭出来。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王八蛋? “诶,老子真是太正直了。”陈小驴进了图书馆之后感叹连连,宝二爷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他却是一瓢都不取,只能留着水灵灵的大白菜让猪去拱了。 不过等一走进历史图书室的门,陈小驴神色一下变得严肃起来,径直走到清史区,看着书架上典藏的书籍,比对着名字开始仔细查找。 但遗憾的是,他仔仔细细来回看了两遍,却没有找到一本和当年太平天国有关的史料记载,好不容易发现了一本名叫《太平记》的史料书籍,却没想到竟然是在歌颂满清的康乾盛世,这令他有种哔了狗的蛋疼感。 就在陈小驴一筹莫展的时候,王扶风端着茶杯走了进来。 老人看见陈小驴,没给什么好脸色,冷着脸哼了一声,径直拿了本书,坐在靠窗的墙角开始翻阅。 “真巧啊王教授。”陈小驴眼珠转了转,立刻把猫兄放在一边,满脸堆笑的走了过去。 王扶风头也不抬道:“有话说,有屁放,没话没屁就看书,图书室禁止喧哗。” “呵呵,有话说,没屁放呢。”陈小驴乐呵呵回应,“就是有个事情想请教您。” “别,你的事情我解决不了。”王扶风还记着前两天的事,“那些风水-----金文,很多事情它还是要结合着整个的内容来判断研究,单独存在的形制金文,没有多大的研究意义。” “不是金文的事,是有一个历史问题想要跟您请教一下。”陈小驴假装没听懂王老头话里话外的意思,舔着脸得寸进尺。 而王扶风终究还是一个搞学问的人,不知道不清楚别问我,这九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所以很不情愿的和陈小驴僵持了几秒后,道:“什么问题,先说说看吧。” 陈小驴立刻道:“我想问问您太平天国那一段历史,我在这里找了很久,一本相关的记载都没找到啊!” “太平天国?那才过去几十年?”王扶风听到‘太平天国’四字,眉头微皱道:“你打听那一段历史做什么?它暂时来说没什么太大的研究价值。” 陈小驴道:“就是好奇!” “那你问错人了。”王扶风摇头,指了指自己手中书的名字,“我主要研究唐史,对清史并不了解,如果你的问题比较深.入的话,那我建议你去一趟北平,北大历史系那边,对前朝史料掌握的应该很齐全。” “啊?北平?” 陈小驴懵了一秒,想找点资料,还得跑那么远的地?他怀疑的看着王扶风,觉得这老头可能是在挟私报复。 王老头不屑笑道:“我的道德,不允许我在知识方面坑骗一个小孩子,我就跟你说一句,除了北大,你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能找到深.入的清史记载。至于为什么,呵呵,我不告诉你。” ------------ 第三十章 陈小驴的北大发小 这老头,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陈小驴无语摇头,二话不说立刻找到了李青。 李青一听他的问题,满脸懵逼的说这是常识啊!现在的史学界都是这样,不过百年不入史册,这是其一。 而其二,是前朝才被推翻没多少年,以往很多相关的资料,其实都存在紫禁城里,后来这批遗产的接受者就是北大,其他的地方要出现这些书籍,估计还得等北大那边把资料全部吃透了,才会酌情向外界适当开放。 “就想王教授说的,你要查阅这些东西只能去北大看看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这些内容存入图书馆。”李青有些好奇的看着陈小驴,“不过你找那些东西做什么?太平天国有什么好研究的?” “好奇。”陈小驴搪塞了一句。 李青不再追问,只是提醒道:“那你想办法打听一下消息吧,我那边也没有认识的人,如果前朝的史料他们还没有存入图书馆供学生阅览,你很有可能白跑一趟。” “呵呵,没有就算了,为了查点东西我从上海跑到北平,疯了吧?这种事情,估计也就只有王老头那种人才做得出来。” 陈小驴摇头否认,没有暴露自己可能真的会去想办法查阅的事情,毕竟对一个社会闲散人士来说,为了查阅一点看起来根本不重要的东西,就千里迢迢从上海跑北平,这种行为太不正常。 不过李青说的事情倒是个问题,现在他无法确定北大那边是否把资料已经存入图书馆。 从复旦离开,陈小驴琢磨着这个事情,忽然想到了前两年在上海遇到的,那个在被打读书的发小,周小海。 想到这点,陈小驴立刻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和周小海的交谈,确定了他留下的联系地址后,匆匆向电报局赶去。 现在上海和北平之间已经铺设好了更方便联系的电话线路,但直接打电话过去找人,显然不太现实,一般这种长途电话,都是接打双发约定好时间,然后去电话旁等待的。 公共电报局人来人往,各个发报口都排着队。现在发电报很贵,其他地方的电报生意,其实算不上红火,但上海体面人多,所以尽管这里有仅次于南京电报总局的巨大电报局,但每天从开门营业到下班休息,前来拍电报的人仍然需要等待。 陈小驴排队等待了近半个小时,才正式站在了其中一个发报窗口前,窗口后的工作人员给他推出纸笔,很公式化的道:“地址,姓名,内容,按表格填好,收费四个字一块大洋,速度快些。” 这特么就是抢钱啊! 陈小驴听到这收费不禁啧舌,不过在等待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好了腹稿,所以也没耽搁,马上提笔把内容唰唰唰写了下来。 收信地址一栏,他填写了北大,内容也很简单,就是要和周小海约个时间通话详谈,时间让周小海定,并附上了自己现在的住址。 在交了十几块现大洋后,他的这份电报,就飞跃千里从上海到了北平。 …… 和别处的国立大学不同,北大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名校,它的影响力从前朝的京师大学堂开始,从那之后,哪怕经历一场时代巨变,依然是无数学者所向往的至高殿堂。 不过这年头,从来都没有寒门贵子的说法。 所以周小海之所以能有幸入北大求学,全是因为他家祖上是‘耕读传家’的那类人。 简单来说,就是地主狗大户。 这天晚些时候,正瞒着家里偷偷和一个学妹开始谈恋爱的周小海,本身正打算带着学妹夜游小树林,结果刚出来和学妹碰上头,一个认识的同学就匆匆把他喊住。 “小海,门卫室那里有封电报,收报人写的是你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你赶紧去看看。” 周小海双手插兜,将略长的头发轻轻一甩,道:“怎么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几个意思啊?” “装什么装呢?”那同学不买他的账,消息带到扭头就撤了。 周小海也不在意,扭头对学妹道:“那先陪我去一趟门卫室吧?可能是家里来的消息。” 女孩点了点头,两人快步走向门卫室。 等到了门卫室前,看到那封被摆在窗口处,上面写着‘北大周小海收,上海陈知白寄’的内容,周小海当场傻眼了,情不自禁飚出了老家方言,一口东北大碴子味。 “这狗草的陈小驴,怎么想起给老子拍电报了?” 旁边女孩看到这个名字一脸好奇,“周小海,陈知白是谁啊?” “噢,我发小。”周小海和门卫大爷验了自己身份,拿出电报信边拆边道:“我和这瘪犊子本身都失去联系了,谁他妈知道前两年和老师去上海办事,在上海给碰到他了,我们还相互留了联系方式,结果这两年给他写信,这狗东西一封信都没给我回过,后来吧,我琢磨着他是不是混得都没钱买邮票了,写信过去还给他附带了邮票,结果还是没等到回信,妈的,给我气了个半死。” “混的没钱买邮票?”女孩听到这话略微皱眉,再一看到周小海已经打开的电报上的内容,眉头一下皱得更深了。 点报上写着:‘屁海,有事找你,约个电话,时间你定,给我回报。’再后就是现在东升酒楼的地址。 周小海看到‘屁海’二字,脸一下黑了,骂骂咧咧道:“你瞧瞧你瞧瞧,这狗东西说的是人话不?还在复旦大学的东升酒楼,这他娘的别是混得去当店小二了?” “我觉得你还是别给他回电报了。”女孩这时候忽然说道。 周小海愣了愣,“啥意思?” 女孩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他之前都不给你回信么?这也太没礼貌了,再说,这么长时间都不和你联系,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别是找你借钱吧?” “借钱?有道理!”周小海眼睛一亮。 就在女孩面色稍缓,准备说‘以后这种朋友少联系’时,周小海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他陈小驴也有这么一天啊,狗草的,我就看他准备和我借多少,他只要能开口说个数,我就给他双倍,用钱砸死这狗东西!” 女孩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周小海你疯了吧?” “呃----”周小海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解释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陈小驴不是那种会开口借钱的人,如果他真开口了,我想肯定是他母亲的医药费筹不到了,要真是这样----” “那你就更不能借!”女孩斩钉截铁道:“反正也是很久都没联系的人,周小海,你要是还听我的,这封电报就别给回了,这种朋友没有交得必要。” 周小海看着女孩沉默了两秒,忽然笑道:“好,听你的,去吃点东西吧。” 第二天一早,陈小驴就收到了两个消息,一个是从北平发来的电报,周小海给他回了通话地址和时间。 而另一个,是同济医院的人带来的话,说路南教授约他在同济一起吃个中午饭。 “看来是有结果了。” 陈小驴心情再次紧张起来,在酒楼盘桓了两圈,最后焦躁的一锁门,直接到了同济。 陆南这时候还没过来,陈小驴就找了母亲的管床医生,想先打听一些情况,不过管床医生对此知道的不多,只是告诉他,说陆南教授昨天傍晚给陈母做了很复杂的检测,但具体检测了什么,只有陆教授本人清楚。 ------------ 第三十一章 决定 中午十二点多,陆南穿着白大褂,风风火火从红会医院赶来了同济,让人把陈小驴喊到了一间安静的谈话室。 陈小驴一进门,就看到在陆南手里,拿了厚厚一沓的检查单子,最上面的一张单子,密密麻麻写满了很多龙飞凤舞的字。 “小陈,你自己看?” 陆南把一沓检查单递过来。 陈小驴拿着翻看了两页,上面写的很多东西他都不懂,就将检查单放下,道:“陆教授,还是你给我说说吧。” 陆南点头,沉声道:“你母亲的情况,现在看起来不太乐观,和我之前预计的没有太大出入,我昨天给她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所有的结果都表明,她现在的大脑活性,已经不足正常人的百分之三十。” 陈小驴心中顿时一沉,尽管早就已经有所准备,但这事情他怎么都释然不了。 陆南继续道:“我连夜做了一个逆推公式,按照这种速度继续下去,如果你母亲下一次出现病危,可能----会挺不过来,以现有的医疗手段,已经无法针对这种情况进行治疗了,并且以我的推断,下一次危症爆发,距离这次间隔时间可能会出于意料的短。” 陈小驴心脏再次一沉,什么叫会出乎意料的短?意思是说母亲已经没有多长时间好活了么? 闭眼深吸口气,陈小驴不断告诉着自己不能慌,勉强镇定下来后,沉声道:“陆教授,你不是说还有正常大脑活性的百分之三十么?怎么下一次就会挺不过来?” “还有,短是多短?” 陆南摇头道:“百分之三十已经是最低的警戒线,事实上就算已经死亡的人,他的大脑仍然会保留一定的活性,这个活性峰值,大概在百分之十五到二十之间。至于距离下一次危症爆发的时间,保守估计,已经不足一年。” “一年----陆教授,真的没有治疗的办法了么?” 陆南苦笑着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又道:“这种奇怪的病症,我行医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类似的,治好的却只有寥寥几例,大多数人,要么就这样一直睡着,要么就是在昏迷中大脑逐渐死亡。” “有治好的?”陈小驴仿佛看到了点希望,急切道:“怎么治好的?那种办法能不能用到我母亲身上?” 陆南道:“没那么简单,办法都是因病而异,侥幸苏醒过来的那几个病患,是因为我们最终找到了患者出现昏迷的根本病因,其实治病就是解决事情,你母亲现在的情况,我连病因都无法判断,更别说找出病灶所在。” 刚刚出现的希望再次破灭,陈小驴猛然苦笑起来。 陆南继续道:“我看病例上写着无征兆昏厥,你母亲昏迷之前,真的什么征兆都没有吗?” “真没有,至少在那之前,我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陈小驴只能摇头。 关于母亲这件事,他这些年来来回回想过不知道多少遍,这中间但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他早就能察觉到了。 陆南听到这话,就无可奈何的拍拍他肩膀。 母亲的事情犹如一记重锤擂在头顶,陈小驴浑浑噩噩的回了东升酒楼,等打开门进屋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贾小舅似乎说过,能救母亲的只有陈太平? 难道说母亲现在的病情,和父亲之间还有什么关联不成? 突然想到的这件事情,让陈小驴坚定了必须去一趟北平的想法,现在没有贾小舅带路,要找父亲的踪迹只能他自己来,而对于他来说,现在手中所掌握的唯一线索,就是当时梦中看到的‘开’‘达’二字。 周小海所回电报中,和陈小驴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整,他会在北大那边的电话机旁边等着,由陈小驴从上海给他拨过去。 七点五十九分,陈小驴到一家装了电话机的商店,按照周小海提供的呼叫地址拨打过去,期间经过接线员转接,八点整,那边就传来了周小海的声音。 “陈小驴,是不是你个瘪犊子!” “屁海,出息了啊,敢骂你爹了?” 陈小驴听到这个发小的声音,不禁笑了笑。他朋友不多,猴子和没用算两个,小时候的玩伴里,也就周小海这个地主老财家的少爷,和另一个叫郭林的小子关系亲近,可惜当年带着母亲匆匆自热河离开,和这两个朋友都失去了联系。 “这话有本事你当着我爹面说?”周小海在电话那边冷笑,旋即骂骂咧咧的质问道:“少跟我搁这扯犊子,陈小驴,我就问你,这两年老子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他妈为啥一封都不给我回?” “信?” 陈小驴懵了两秒,“别扯了,你个狗东西会给我写信?我他妈怎么连信封的毛都没见着?” “我草,你没收到?” “没啊!” “……” 周小海寄信的事情似乎出了些岔子,两人聊了几句,除了无奈骂几声之外也没有别的脾气。这些年经历满清崩坏风波,南京方面又宣布国号为民没多少年,整个国家的事情都还处在一种相对的混乱之中,所以邮政系统信件丢失的事情简直太正常不过了,所以把事情说清楚后,两人都没在意。 至于为什么好几封信都连续丢失?只能归结于运气太差。 “伯母怎么样了?” 聊了一会儿后,周小海问起了陈母。 陈小驴沉着声说不是很好,把陆南给的检查结果和病情判断顺道说了,周小海无奈唏嘘。 “对了,你电报上说有急事找我,什么事情?是不是你那里钱不够用了?差多少,说个数,我这里没有,我老子那里有!” “不差钱,不需要你这散财童子。”陈小驴摇头拒绝了,“是别的事情,你帮我打听打听你们校图书馆里,有没有前朝详尽的历史文献记载什么的,尤其是太平天国那一段的资料。” “鹅?” 周小海听到这要求,顿时愣了一下,挠头道:“好像是有的。” “有?你确定?” “不是很确定,得,明天我直接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小驴你要这东西干什么?什么时候还对历史感兴趣了?” “想查一些东西。”陈小驴没有细说。 这时电话那边传来旁人的催促,周小海骂了两句,就对陈小驴道:“行,我明天一早去给你查,然后拍报跟你说,先不聊了,有狗东西催我挂电话,我先挂了削这瘪犊子一顿去!” 周小海这瘪犊子脾气见长啊? 陈小驴听着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无奈摇了摇头。 其实真正从东四省长大的,到最后基本都会变成这鸟样,在那旮旯,一句‘你瞅啥’就可能酿出流血惨案,就很可怕。 周小海效率极高。 等到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多,邮政局的送信人,就给陈小驴带来了电报回信。 周小海在电报上说,那段时期的书籍资料极多,就在图书馆里,可以查阅,但那些书籍不外借,所以他没办法给整出来。 有就行了! 得到想要的回复,陈小驴心想,对他来说这可能是这段时间以来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至于周小海说的不能外借的问题,这不是什么问题,他本身就已经打算去一趟北平了,到时候就跟进国立复旦大学的图书馆一样,让周小海帮着自己混进北大图书馆就行。 而在上海这边,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先给猴子和没用交代一下,让这俩货帮忙去同济医院照看母亲一段时间,然后去车站,查一下就北平的火车票,就可以动身了。 ------------ 第三十二章 找上门 陈小驴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有了决断后就不再畏缩不前,当天中午就找到了曹侯,把事情做了简单交代,并让其给张笏带话,然后连夜赶到火车站,查询从上海到北平的车票。 不查不要紧,这一查,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从上海到北平没有直达的火车,必须得先坐火车到南京,然后再坐船到浦口,从浦口再出发坐火车到天津,跟着从天津转乘,然后才能到达北平。 整个过程,大概需要四天四夜,这还是路上不发生什么状况的情况下,一旦哪个阶段有所耽搁,时间可能就要奔着五六天去了。 至于票价,上海火车站倒是可以买到全程的票,连中间船票都给包含了,整个算下来,需要四百多块现大洋。 这票价高的让陈小驴目瞪口呆。 不过话说回来,这年头,能坐得起火车的,大多也都是殷实人家,至于苦哈哈们,平时赶路能有个驴车,已经算是不错的出行方式了。 买了张第二天中午走的车票,陈小驴又去电报局给周小海拍了封电文告知到达的大概时间,跟着回到东升酒楼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带两件换洗衣服,罗盘,和防身的匕首,至于其他的东西,想了想,他又将青铜铃铛塞进了背包。 这次去北平,除了要去北大的图书馆,查阅一下和太平天国有关的资料外,他还准备顺道去当时在小佛岭,裴珞说过的龙潭那边,一个姓潘的店里看看。 当时裴珞说在那个姓潘的店里,见过那种诡异的壁画,而他所见的,应当是财神山地宫中那一幅。 不知道为什么,小佛岭那座神仙坟,和财神山的地宫里都有的相似诡异壁画,让陈小驴有一种那其中很可能藏着什么线索的直觉。 反正不管怎么样,有枣没枣的打两杆,总没什么错。 咚咚咚! 就在陈小驴东西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了拍门声。 他打开窗户向下看了眼,发现是五个男子,略微皱眉后,就下楼将门打开。 “老板,这么早就关门,您不做生意了?” 门刚一打开,刚才敲门的精瘦男人,就一口京片子的问道。 陈小驴不着痕迹的将这五个人快速打量了一圈,五个人里,有四个人都是青衣短打的装扮,看着很市井,但其中一个约莫有四十岁左右,身材略微发福的微胖男子,尽管衣着装扮也很低调,但其身上的料子,却是正儿八经的绸缎,其中一些小配饰的存在,更让其穿衣显得考究。 而从这五个人站着的位置来看,微胖男子,明显是被保护在正中心的那一个。 看起来很有身份。 一晃眼的功夫,陈小驴就已经做出了判断,学着一个酒楼老板的语气告罪道:“不好意思啊几位客官,小店今天打烊的比较早,你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别啊!” 还是那个精瘦男子。 就在陈小驴把话说完准备关门的时候,他迅速上前一步撑住门板,“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小老板,你这样子可不行啊!” 行事作风还很霸道,这根本就不是平头老百姓能做出的事情。 陈小驴眼神闪烁了一下,继续拒绝道:“客官,你们进来也没饭吃啊,大厨和伙计都下工了,说实话我自己也不会做菜的,还是去别家吃吧。” “老板你这----” “咳咳,小兄弟,大厨下工了,可你这里的锅碗瓢盆总未下工吧?这样,厨房借我们用用,我们自己做菜,钱也不少算你的,这样可行?” 就在精瘦男人再一次准备开口说话时,微胖的那个男子咳嗽两声,笑吟吟将其打断,而他旁边另一人,顺手从怀里一掏,扔过来几块碎银子,分量十足。 “锅碗瓢盆倒是有,菜都空了,你们拿什么做?”把碎银子攥手里,陈小驴问着。 贾小舅留下的这座酒楼,厨房里的东西倒是齐全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当时买这个地方的时候,酒楼原东家顺便赠送的。 微胖男子用扇柄敲打手心,“这倒不是问题,菜市场就在旁边。” 话说到这里,陈小驴知道再拒绝就有问题了,开门做生意的人,只要没有天塌下来的大事,都绝对不会拒绝这样的客人。 当下他一侧身,将五人让了进来。 带几人去后厨转了圈,陈小驴道:“既然这样,那几位客官就随意,我楼上还在收拾点东西,就先不招呼您几位了。” “劳驾了,小老板先去忙。”微胖男人点点头。 陈小驴不太想和这些人攀谈,点头示意后上楼继续收拾,就在走到楼梯玄关处的时候,他耳朵一动,突然听到了一句让他心脏略微一紧的话。 那五人中,其中一人附到微胖男子耳边小声道:“主子,这家店怕是有问题,后厨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而微胖男子只是轻轻的‘嗯’了声,说了句‘无妨’。 满口京片子,还管那男子叫主子? 这些瘪犊子是前朝皇室的人? 微胖男子视线向这边投来,两人眼神正好撞上,再次相互点头。 陈小驴匆匆上了三楼,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前几天就有恭亲王府的人在弄堂那边堵自己,现在又有前朝皇室的人找到了这里,难不成他们就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这事情由不得他不多想。 坐床上把匕首别到腰后,陈小驴开始仔细倾听楼下的动静,在这种距离内,只要他聚精会神的去听,人发出的声音基本上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但听了一会儿,听到有人说他去买菜然后匆匆离开,再剩下四人的谈话,基本都是和当下时局有关的内容,并没有听到有人在谈论自己,他才略微安稳,心说自己是不是太过多疑了。 “喵呜。” 就在此时,窝在床上的猫兄忽然盯着房门外轻轻一叫,而几乎与此同时,卧室房门被从外面轻轻敲响。 咚!咚!咚! 那声音听着很闷很慢。 陈小驴微微愣了一下,他并没有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不过有芳姑那种级数的大高手在前,自己耳朵被瞒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愣了一秒后,他起身过去打开了房门。 外头过道的灯并未打开,过道里一片黑暗。 房间的灯透过屋门,照亮了门口一片不大的区域。 在那里站着前两天见过的那个老太太,她还挎着篮子,死鱼一样的眼睛向陈小驴盯来。 我靠! 陈小驴骤然一惊,猫兄更是第一时间蹿了过来,而那个老太太却在此时退了半步。 跟那天凌晨一样,陈小驴感觉到自己挂在脖子上的太平令开始发热。 “小老板别出来,退回去!” 这时一个极快的脚步声窜上三楼,那五人中的一个站在楼梯口,盯着陈小驴这边大声提醒。 陈小驴轻出口气,缓缓退回屋内,而门外的老太太,被那人吸引了注意力,她向那边扭头。 “孽畜,滚回你的老巢去!”冲上来那人发出一声暴呵。 陈小驴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不知道那人做了什么,只是惊鸿一瞥间,他似乎看到一个东西砸在了那老太太身上,跟着门口轰地一下,一团很大的火光骤现。 光芒刺眼,转瞬即消,而那个老太太的身影,也随着火光一起消失了。 那东西是被赶走了? 陈小驴盯着门口,眯了眯眼睛,跟着耳朵一动。 等冲上来那人跑过来,出现在房门前时,陈小驴已经脸色发白,连带着嘴唇都有些微微发抖。 ------------ 第三十三章 前朝人 “小老板没受到惊吓吧?” “没,没有。” 走进房间的,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但嘴唇上留着两撇小胡须的男子,这人刚刚跟在微胖男人身边,但和其他三人不同,他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怎么说过话。 “看来还是受到惊吓了。”男子轻轻摇了摇头,他盯着陈小驴发白的脸,又道:“吓着吓着就好了,但是记得不要把这事情说出去,不然你会有大.麻烦。” 陈小驴神色惊恐道:“知,知道了。” 男子轻轻点头,目光从房间内巡游一圈,在猫兄身上停留了片刻,没有说话转身下楼。 陈小驴听着脚步声逐渐下去,脸色慢慢恢复正常,他盯着房门口,不禁开始思索这几个人的来头。 这个男子,看起来对小佛岭里出来的老太太并不吃惊,甚至还似乎有某种克制那老太太的办法? 可他是怎么知道这老太太来了酒楼的? 更重要的是,推己及人,陈小驴清楚的知道,这种事情放在大多数人身上,就算发现,也大概率不会管这种闲事。 而如果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那么从一般人的思维角度来讲,至少应该经历一个好奇的过程,询问自己为什么酒楼里会出现这么个东西才对。 可这人的表现呢? 他一句话都没有问,就是冲上来,将那老太太弄得消失,然后叮嘱自己不要说出去,跟着就走了。 这个过程不对。 陈小驴之前从京片子和‘主子’的称呼,推断出来那个微胖男人是前朝皇室余孽。 而在此之前,张没用又很清楚的告诉过他,那个老太太在找去过小佛岭的人。 正仔细思索着这事情里透着的玄机,楼下几句这个男子,和微胖男人简单的交谈,被陈小驴收入耳底。 “是它找来了?” “是,不过有点奇怪,它出现在了这个饭店老板的房间门口。” “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们都摸不透这种东西,不过从前些天它的行为来看,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什么?” “它会牵连那些无关的人,或许这里面有什么我们想不到的牵扯。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呵呵----我对杨先生的猜测,一般都当实话来听。” 微胖男人忽然笑了笑。 “我自己都没这个把握。”那男子语气沉重道:“王先生,还是尽快回京吧,此地不宜久留,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好,听杨先生的。” “……” 就在陈小驴听到此处时,王先生那个外出买菜的随从回了酒楼,两人就断了交谈,跟着不多久,后厨那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王先生,杨先生? 陈小驴思索着这两个称呼。 从这俩人的对话里,他发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信息,那五个人,最近这段时间竟然在观察那个可怕老太太的行为! 而陈小驴又清楚的急得,没用当时和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可是提过一句连张五爷都比较忌惮那老太的。 至于牵连无关的人是什么意思,这令人想不透。 而这两人只谈姓氏加先生的称呼,更是让人无从猜测他们的身份。 “所以我一天天碰到的这都什么人?” 陈小驴发现,自贾小舅找到他后,他似乎总能碰到些稀奇古怪的人,好像冥冥中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一样,要知道在此之前,他的人际关系可一直很正常。 陈小驴抱起猫兄问道:“猫兄,你说这都是怎么回事?别说人了,连碰到你这只猫都这么古怪又厉害。” 猫兄不吵不闹,深邃瞳孔与陈小驴对视,仿佛在诉说什么。 大概半小时左右,后厨飘出了饭菜香味。 这时又有人上楼,是一开始敲门的那个精瘦男子。 在其刚踏上楼梯之时,陈小驴故意打碎了桌上一个茶杯,所以在他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陈小驴手指微微颤抖,正在狼狈清理地面的窘状。 “小老板,我们饭做多了,下去一起吃点。”精瘦男子目光在房间中一扫,语气和蔼的对陈小驴说着,见陈小驴有开口拒绝的意思,佯怒道:“我们天津卫的男人可都好面子,小老板不会不给这个面儿吧?” 陈小驴这时候和一开始的想法又有所不同,这几个人的奇怪行为,令他想凑近去探探口风,正好瞌睡了就有人给递过来枕头,就借坡下驴,假装为难道:“哪有老板跟着客人蹭吃蹭喝的道理,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不是来请您了么?走走走!”精瘦男人比陈小驴个头略高,说着把陈小驴脖子一箍,勾肩搭背的出了屋子。 从三楼下到一楼,陈小驴往桌上一扫,好家伙,五个人整了八个菜,甚至还有两道大菜,连菜式摆盘看着都很讲究,透着奢华和贵气。也正是这个细节,让陈小驴坐实了自己的猜测,这位王先生,定是前朝皇室成员无疑。 所以王先生,根本不是姓王,而是姓爱新觉罗,并且身上有王爵?这会不会是恭亲王府的人?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可能性极大。 恭亲王府的人在找自己,如果他们真的是恭亲王府的人,而这个王先生就是这一代恭亲王,也就是鬼子六的孙子,那么现在见面却不认识自己,这似乎说明了一件事,他们对自己身份信息的掌握并没有那么全面。 而贾小舅所留遗信上则说了相关的一件事,掌握自己很多信息的那些人,都已经被他处理掉了。 是不是因为这点,才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陈小驴观察细节和逻辑思维的能力极强,在判断坐实后,几乎瞬间猜到了王先生的身份。 佯装不知的告罪落座,等所有人都动了筷子,陈小驴才最后一个动筷,而且绝不碰那位王先生没有碰过的菜品。 王先生很健谈,和陈小驴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不过大多数情况,都是他在说,陈小驴在听,并不是好奇询问。因为陈小驴现在给自己的人设,就是这么多年只在上海开酒楼的小老板,一个酒楼是离不开的人,所以他不可能去过很多地方,甚至出于谨慎,在一开始和这五人说话那会儿,他都已经强行抹掉了自己的东四省口音,用上海口音讲话。 说了一会,王先生突然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小老板怎么称呼呢?” “姓陈,叫陈知白。”陈小驴面不改色的坦然应对。基于对王先生身份的猜测,他不能用假名,因为这事不经有心人的探查,而这也同样算他一种刀尖上跳舞的试探。 而就在说了名字这一刻,他就开始不着痕迹的仔细观察。 王先生和杨先生,对陈知白这个名字似乎没有任何多余反应,就像是知道了一个人名字那么简单,但那个精瘦男子却漏了马脚,陈小驴听到他的呼吸混乱了一瞬。 是躬亲王府的人,这瘪犊子的!陈小驴一下就懂了,不禁心中大骂自己这是走什么霉运,这些人在弄堂里没有守到他,谁知道竟然误打误撞的,在东升酒楼给碰到了。 估计贾小舅当时给他安排这个退路的时候,都不会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碰巧的事。 就着称呼的事情又聊了几句,王先生又问:“听杨先生说,一个老太太刚刚去找小陈老板了?” 陈小驴很细节的筷子微微一抖,已经送到嘴边的肉‘吧嗒’掉到了桌上,脸色微变道:“对,对----” “呵呵,那老太太可不是人啊。”王先生盯着他,语重心长道:“不知道小陈老板,知不知道前几天国统区弄堂里,一家三口被虐杀的惨案?” 怎么会扯到王姐一家? 陈小驴心中疑惑,连声道:“知道,肯定知道,整个上海恐怕都知道那事。” “呵呵,就是那老太太做的。” “什么?”陈小驴顿时惊得筷子掉到了桌上。 这次不是装的。 ------------ 第三十四章 到达 王先生一行五人在吃完饭后就离开了,离开前,那位杨先生又很认真的叮嘱,提醒陈小驴一定不要把这事情讲出去。 陈小驴陷入了沉思。 刚刚他还不明白,那个杨先生说的牵连无关的人是什么意思,但经过后来王先生说的一段话,他明白了。 王先生是这样说的。 “杨先生一早就发现了那个东西,我们盯了她很多天,直到那天晚上跟着她到了上海。那是晚上十点左右的样子,她走到了那个弄堂,然后敲了那家住户的门。 当时开门的是那家住户的女主人,她说话的语气不太好,不过那老太看着没有计较,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后就走了。 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我们就继续跟着。 但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她进了条小巷子,等我们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跟丢了。 杨先生是个能人,他又重新找到了那老太的去向,我们就继续找她,谁知道弯弯绕绕的,竟然又回了那个弄堂。 不过等我们到的时候,那事情正在发生,屋里的惨叫声很恐怖,那可怜的一家三口,就这样被她虐杀了。 但她杀完人后,就又一次消失了,也没从那屋里出来,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再就是到今天,她忽然来了这里被杨先生察觉到了,要不然----呵呵,小陈老板恐怕性命堪忧啊。” 王先生的话,把那晚上的场景展现给了陈小驴,再加上之前没用的说法,还有他在楼上听到的王杨二人的交谈,陈小驴得出了一条令他很不是滋味的结论——那老太本身应该是去找自己的,结果当时他还在财神山的地宫里,所以王姐一家三口就受到了牵连。 当然,对王先生的话,如果陈小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可能就信了,但陈小驴不是,他知道的事情多一些,所以不会全信,什么他们一直在跟着那老太,这八成是扯淡的话。 刚刚在楼上,杨先生就对那老太太的出现没表现出太大惊奇,再加上那句‘可能会牵连无关人’的话,显然,他们以为自己是那个被牵连的无关的人,而老太太之所以会出现在东升酒楼,其实是为他们而来的。 也就是说那老太找过他们。 而这件事里,透出的一条更重要的信息,是王先生这些人和小佛岭有所牵连! 不然那老太太为什么要找他们? …… 第二天中午,陈小驴带着收拾好的东西,从火车站上了去南京的车,天黑时到了南京,又连夜坐船摆渡到浦口,却从浦口火车站里,意外再次见到了那王先生一行五人。 “哟,小陈老板真巧啊,在这都能遇到?” “呵呵,是巧。” 陈小驴看着这五个人,脸色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乍一见到,他以为自己被跟踪了,这个想法传递出的信号很不妙,但又想到昨晚杨先生私下劝这位尽快回京的事,这种巧合也就解释得通了。 毕竟上海火车站很大,错开正常,但浦口站却是一个小站,而且晚上等车的人也不多。 溥伟盯着面前这个带着只黑猫,名字还叫陈知白的年轻人,对其愈发感兴趣起来,摇着扇子信口问道:“那小陈老板这是要去哪里?” 陈知白也不隐瞒,因为和他的名字一样,这事瞒不住,脸上乐呵呵道:“我啊,去北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出过远门,这次正好朋友约,就想着歇几天,去那边瞧瞧走走。王先生你们呢?” “呵呵,巧了,我们也去北平。” “啊?原来是北平啊,呵呵,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们到天津啊,这老哥不是说王先生你们是天津卫的人嚒?而且这趟车的终点站就是天津。” 溥伟面不改色道:“天津卫和京城有什么区别呐?呵呵,我说的京城不是这南京城,小陈老板见谅,年龄比较大,北京城叫习惯了。” 陈小驴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溥伟又一摆手开口说,“也别王先生王先生的叫了,别扭,我姓王,叫王溥,以年龄论,小陈你喊我一声老哥,不亏。” 王溥? 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假名,陈小驴根本没往心里去,就喊了声王老哥。 又闲聊了几句,车站工作人员拿着铁皮喇叭大喊,陈小驴和王溥他们就从浦口站再次上车,不过不在一个车厢。 王溥五人到了他们的联票软卧包厢,东西刚一放下,王溥就对那精瘦手下道:“再把这个陈知白的身份信息说一遍。” “是。”精瘦男子点头,把他们昨晚从东升酒楼离开后,连夜去市政厅调出的陈小驴的档案背了一遍,从头到尾,一字不差。 背完后,他思索着说道:“王爷,这些信息没有漏洞啊,可能真的只是重名吧?我们要找的那个陈知白,如果从小是在热河长大,那他的口音应该已经定型,多少当带着点关外口音才对。” 王溥不置可否,没有回答这个手下的疑惑,而是扭头看向胡须男子,“杨先生怎么看?” 这位不知道名字的杨先生坐在旁边敲了敲桌板,却说了句看似不相干的话,“这个小陈老板,似乎没问过我们是做什么的。” “再试试他。”被杨先生提了个大醒,王溥脸色微微一沉。 正常来说,几个原本不认识的人凑一块长时间闲聊,多多少少都应该会问一下您是做什么的,在哪里高就?这样的话。 可这个和他们要找的那年轻人同名同姓的小陈老板,却连一个字都没有问过。而会养成这种谨慎习惯的,往往都是这年头长跑江湖的人。 人在江湖上萍水相逢,最忌讳的就是无故盘别人底细。 杨先生却摇头道:“不用试了,如果他真是陈太平的儿子,那从他昨晚几乎天衣无缝的表现来看,言语和行动上的试探,对他应该都不会有太大用处,反倒是试探的越多,越容易让他生出警惕。” “那杨先生的意思是?” “王爷自行决断吧,不过王府里人才济济,既然他也是去京城,那让人暗中把他盯住,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 “按杨先生说的做。”王溥从善如流的点头,又道:“就是比较可惜,从小四最后一次给我的消息来看,他应该已经见过那个陈知白本人,并且掌握了不少东西了,结果却被人杀了!” 说着,他忽然又笑起来,“不过算算时间,我那侄女应该已经到京城了。” …… 陈小驴带着猫兄,在去天津的火车上度过了漫长的三天三夜,这期间王溥那边的反应,倒是让他略微安心,除了偶尔吃饭时间在餐车碰到攀谈几句,王溥没有对他做出过什么试探。 这就很好,证明他们没有对自己的身份起什么疑心,或者说贾小舅之前把事情做的无比干净。 火车在天津靠站时候还是深夜,刚从车上一下来,陈小驴就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同样是夏天,上海的夏天却和北方的夏天有本质上的区别。 就拿天津这块地方来说,足够靠北,又在渤海边上,所以要说热,那白天能把人惹得恨不得连皮一起脱了,可到了晚上,一股股的冷气能把人冻得睡觉必须盖被子,昼夜温差极大。 本身这种程度的温差,对陈小驴来说并不算什么,可自从辗转到南方后,他就没有再跨足过北方地界,几年之后猛地一回来,就变得有些不太适应。 ------------ 第三十五章 琉璃厂 月台上停了辆惹眼的白色福特轿车,是专程来接溥伟的。 溥伟和杨先生从火车上下来,两人和陈小驴照面,点了点头,就上车离开,而他剩下包括那个精瘦男子和一个厨子在内的三个手下,则和陈小驴一起在天津站里开始了漫长等待,后半夜才上了去北平的火车,于第二天早晨八点多的时候,才在北平站和陈小驴满面笑容的作别。 等那三人一离开,陈小驴笑容逐渐收敛。 他知道自己犯了个错,一路上和那个化名王溥的家伙几次交谈,自己竟然都习惯性的未去打探对方底细,甚至连普通的好奇询问都没有一句。 这种表现有点太老江湖的意思。 而一个饭店小老板,并且还处在第一次出远门的路上,遇到昨日特殊顾客这种情况里,于情于理都应该打问一句‘先生在哪发财?’的话。 这是一个重大失误! 心说着但愿王溥他们没有起什么疑心,出了月台,就看到有人高高举着个白板,上头用大号加粗的字体写着陈小驴的大名‘陈知白’三字。 那年轻人二十来岁,穿着身中山装,头发略长,前面梳了个斜刘海,歪着头,嘴里还叼着半根正燃着的大前门,像帮派混子多过像天之骄子的大学生,正是周小海那厮。 陈小驴上前喊了声屁海,周小海就不乐意了,牌子一扔骂道:“陈小驴你个瘪犊子,怎么还他娘的养了只猫?”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掏了根烟塞进陈小驴嘴里。 陈小驴就火点燃,眯起眼睛,“恭敬点说话,这是爹给你养的兄弟,叫大哥!” “我可去你妹的!”从小到大,和陈小驴斗嘴就没赢过,周小海认命般骂了句,旋即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车站外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周小海已经给陈小驴找好了暂住的地方,两人赶到这间北大附近的小旅馆,寒暄一阵,周小海就说自己今天比较忙,要赶紧先回学校,等晚上了再过来这边聊天说事。 如今的北平城,已经不像当年做前两朝京城时候那么贵不可言,自从前些年一个大军阀捅破天,亲手把前朝最后一个皇帝从紫禁城里撵出来,这京城皇城的贵气,也就彻底破了。 现在民国最繁华的一南一北,一个是上海,另一个是哈尔滨,就算作为现在国都的南京城,就城市建设上来说,比这两个地方都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当然,上海的繁荣没有国府什么事,主要靠洋大人们在那大大小小的租界撑起来。而哈尔滨也差不多一样,不过不是凭洋大人,而是那位张大帅一力建设的成果。 所以整个北平,现在竟然有一种除开四九城,别的地方再无看头的尴尬处境。 陈小驴和猫兄在小旅馆留了一个多小时,简单洗漱后,出门找了点吃的,跟着就跟爱吹牛皮自来熟的北平爷们搭话,打问那个叫龙潭的地方。 “龙潭,京城哪有这么个地方?”一个四十来岁,穿着大马褂子的北平爷们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碗泡了油条的豆浆,听到陈小驴的打问后立刻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从未听过这么个地名。 没有?陈小驴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回答。 他仔细想了想当时在小佛岭裴珞说的话,很确定裴珞当时一定说了这个地名。 “老哥,您确定没有这个地方?” “这话问的多稀奇呐!小伙子,我家祖祖辈辈都是这里的,我自己也在这北平城里活了四十来年,有没有你说的这个叫龙潭的地方,我还能不确定?” 坐在早点摊上的北京爷们,被陈小驴这个外地人质疑得十分不爽,说完后又加重了语气,“我敢跟你说,如果连我都不知道这么个地方,你就算是再问十个,一百个人,也同样打听不到,本来就没有嘛!” “老哥别生气,我这不着急么?这地名还是一个朋友给我的。”陈小驴无奈摇头,又给这老哥续上一根烟。 这时听着他们说话的早点摊老板犹豫了一下,主动搭话道:“京城的确没有这么个地方,不过我估计小兄弟你应该是听错了,你那朋友说的,八成不是龙潭。” 哈?说的是不是龙潭我能不清楚?陈小驴听到这话立刻想怼回去,但看这上了年纪的老板脸色和蔼,似乎没有别的意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再开口道:“应该不会有错。” 早点摊老板却试探着道:“但是龙潭真没有,不过有一个叫龙蟠的地方,你那朋友,当时说的会不会是龙蟠?” “龙蟠?” 陈小驴咀嚼了一下发音,蟠和潭还真容易混淆,一下子也拿不准裴珞当时说的到底是龙潭,还是龙蟠了。 “要是龙蟠就对了嘛!”那北京爷们一拍膝盖,冲老板竖起大拇指,“老哥您这猜的把稳。” 陈小驴想了想,道:“那龙蟠在哪,是个什么地方,老哥们和我说说?” “害!”老板不说话了,那中年男子拍了下膝盖,道:“要是龙蟠那就离这里不远,其实龙蟠也是个小叫法,那地儿是琉璃厂。” “琉璃厂?产玻璃的地儿?”陈小驴嘴上问着,暗中悄然摇头,这地名听着不怎么靠谱。 一个生产玻璃的厂子,按理说应该和裴珞当时说的事撞不到一块去。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中年男子嘿然一笑,道:“琉璃厂跟玻璃有个屁关系,那一条街啊,现在几乎全是卖古董字画和一些洋玩意儿的,至于它为什么会叫龙蟠这个名字,那这里头的事情就有得说道了----” 古董字画! 中年男子在那里口若悬河的开始讲述‘龙蟠’这个市井名字的由来,陈小驴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现在有点怀疑,自己在当时可能真的听错了,裴珞说的是龙蟠姓潘的店里,而不是龙潭姓潘的店里? 这么一琢磨,他就立刻急不可耐的想去验证一下,问清楚地址后,给老板付了早点钱,旋即带着猫兄匆匆去了琉璃厂。 琉璃厂在和平门外,是一条很长街道,街面上大摆摊小摆摊,犬牙交错,看着杂乱无序,买东西的老板们,大多一张草皮子,上头放几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就算开了张。 而除了这些摆地摊的,在街道两旁,还密匝匝开着很多店铺,其中古玩字画,文房四宝,金玉或者根雕摆件等店铺,一应俱全。 陈小驴来的途中跟人问路,结果遇上了一丧良心的王八蛋给他故意指错了个方向,所以绕了段远,等到琉璃厂时,已经临近中午。 琉璃厂的界面上这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其中不乏一些金发碧眼的洋人辗转于各个店面和小摊之间。而在这样的地方,要找到贾小舅和裴珞他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姓潘的’店,难度明显不小。 不过这事情倒是难不倒陈小驴。 他在这条古玩街面上随意转了转,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就选了家专门卖宋明瓷器的古玩店进去。 古玩店老板是个六十来岁,穿着身唐装的小老头,正躺在店里的摇椅上,摇着扇子乘凉,见陈小驴进门,也没有起身迎客的意思,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可以看,但别随便上手,不然出了问题说不清。” 古董店的规矩差不多都这样,比黑市讲究多了,而这种规矩,其实很大程度上压缩了买卖双方被人做局挖坑的风险。 陈小驴自然懂这些规矩,也没急着说话,而是从第一个货架开始,认真打量起了上头摆着的各类或新或旧,大.大小小的瓷器。 不过令陈小驴差点骂娘的是,这么搭眼看了圈,摆在明面上的这些古董,就他娘没有一件是真品。 不少器物虽然被努力的做了旧,但上头的那股‘新’味,根本瞒不过他的鼻子。 而更恶心的,是他在几样旧得很有年头的瓷器上,竟闻到了一股很冲鼻的粪坑味! 这瘪犊子的,丧良心了!? ------------ 第三十六章 潘六指 古董做旧,有一种手法是粪坑做旧法,就是把一样新物件闷在粪坑里,然后用土虚填粪坑,半个月到一个月,再从粪坑里拿出,先清洗,再晾干,最后裹一层薄泥,这样弄出来的物件,就跟上了年头,经历岁月侵蚀的真正古董外形极其相似,不是行家里手,一般都分不出这里头有什么区别。 但这种做旧手法,常被人用于铜器古董上面,在瓷器上用这种恶心人手法的,陈小驴还真没见过。 陈小驴捂着鼻子,佩服地看向古董店老掌柜,“我说掌柜的,您这店开得水平够可以啊,五个架子上百样玩意儿,你倒是给放个真品上来?” 正在摇扇子的老头手腕骤然一停,先心虚的看了门外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就起身对陈小驴道:“小兄弟你可别乱说话,你好好看看我台架上这些物件的成色,我告诉你,小老儿名声在外,童叟无欺,就俩字儿,保真!” 陈小驴噗嗤笑出了声,好不见外的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压着声对老头道:“掌柜的觉得我在诈你?那我随便点几个和您说道说道?” 老头脸色不渝,没有说话。 陈小驴就隔空虚点了货架上一件雕花瓷碗,和一件上釉精美,但上头有不少腐蚀痕迹的大瓷瓶,道:“就这两件,粪坑里泡出来的吧?” “呵呵!”老头顿时端不住了,干笑一声,同样压着声紧张道:“老头眼拙,没看出来小兄弟是个行家,怎么着,您这是想来砸场子?” 在琉璃厂坐地开店,不像是那些不知来路摆地摊的家伙做一锤子买卖,掌柜的最怕有人来砸场子。 不过陈小驴的话让老头顿时松了口气。 陈小驴道:“砸场子是没错,不过不是咱俩无冤无仇的,我倒不是来砸您这场子,就是路过,随便进来看两眼。” “呵----”老头轻出口气,麻利起身给陈小驴这尊他眼里的过路佛倒了碗凉茶。 陈小驴不客气的端起茶碗一口喝掉。 老头就陪着小心,又带着点八卦的问,“我在这开店十几年,琉璃厂里不敢说人人都认识,但也能混个面熟,小兄弟方便透露一下这是准备去砸谁的场子?” 陈小驴就等着这句话,沉着脸不高兴道:“那个姓潘的,这狗东西,他妈的坑了我表弟,今天非得让他那破店,在琉璃厂里露个大脸!” 老头道:“是金选阁那个小潘老板?” 金选阁?陈小驴默默记下这个店名,斜眼反问道:“老掌柜这话说的,怎么着,琉璃厂里难道还有第二个姓潘的?” 老头默默想了想,咧嘴道:“好像是没有第二个了,不过那姓潘的小王八蛋的确不是个东西,长着张烂嘴,一开口谁都敢骗,他做的那些破事儿,我都不稀得说----” 陈小驴心说老王八蛋骂着小王八蛋,这话听着也是贼他娘的有意思,不过套出了话,他也没在这家店里继续磨叽,和这小老头随便应付了几句,再次出门上了琉璃厂这条街,开始注意街边那家名叫金选阁的店面牌匾。 金选阁开在琉璃厂中间的位置,姓潘的老板,大名叫潘春风,因为左手天生多长一根小拇指,人送外号潘六指,因为人脉广,尤其在北平洋人圈里似乎颇有交际,所以在琉璃厂一带名气不小。 陈小驴带着猫兄找到这个六指潘店里的时候,面积不大,但东西放得很满的金选阁里,正有两个穿着汗衫,头发乱糟糟,而神情看着也略微紧张的男人,和一个穿着中山装,右手抓着把紫砂小茶壶,面相老成,一双眼睛却贼光四射的男子小声谨慎的说着话,陈小驴刚一出现在门口,那个说话的男人马上闭嘴。 陈小驴前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很重的土腥味,而这股味道,正是从两个形容邋遢的男人身上散出来的。 再看一眼三人中摆在桌上的一尊古代酒樽,陈小驴心中了然,知道这玩意儿八成来自地下,而看现在这架势,应该是要出手销赃。 说到销赃得提一句。 从孙殿英这个东陵大盗,公然炸开满清东陵,掘了慈禧和乾隆两座大墓,甚至将尸体都拖出来鞭尸还屁事没有后,民国那几年之内都盛行盗墓风气,其中又以满清东陵被挖得最惨。 而这种纷乱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去年,南京方面才出.台了极其严厉的法律措施,将所有地下明器文物收归国有,并杀了一批用来儆猴的悲催的鸡崽,才将这种挖坟无罪的风气给骤然刹住。 但也仅仅是明面上头,而私底下,当然又是上有政策的局面。 潘六指本身就被这俩上门出手物件的人磨得有些不耐烦,见店里来了新客,立刻起身招呼着,并对那俩人说道:“两位兄弟,还是那话,你们既然是朋友介绍到我这来的,那我潘六指的名声怎么样你们应该都心里有数,就这东西,该说的我也都和你们说了,它不成套,孤品本身就不值什么钱,二十块现大洋,不可能再往上加价了,不信您这出门整个琉璃厂的打听打听,要是有高过这个数的,你们来找我,我给你们出双倍钱拿下都成!” 一直负责开口.交涉的男人听到这话,警惕的看着陈小驴,马上把酒樽收回自己挎包里,招呼都不打的匆匆离去。 “让您久等了兄弟,先坐先坐。”潘六指的摩挲着自己的紫砂茶壶请陈小驴落座。 陈小驴本身还在思索要怎么打开和这潘六指的对话,那俩男子的事情,正好给了话头。 陈小驴抱着猫兄坐下,不等潘六指再开口,就率先打趣道:“早就听说潘先生路子广,没想到这刚一来就长见识了,要我没有看错,酒樽是刚刚那两位从地下带上来的明器吧?” 潘六指顿时一愣,面露讶异,旋即正色打量陈小驴。 陈小驴此时也光明正大的打量潘六指和店内的情况,潘六指的左手,的确比常人多长了一根小拇指,看着有些奇怪。而他这店里,摆放的东西多且杂。 别的古玩店,一般来讲都有自己的专精领域,但潘六指这里,青铜瓷器,印章字画,一应俱全。 不过让陈小驴略有些失望的是,他在那些悬挂字画的地方,并没有看到裴珞和贾小舅他们在这里见过的那幅诡异祭祀图。 潘六指打量了陈小驴好一会儿,突然抱拳开口道:“元良?” 果然有门道! 陈小驴微愣,摇头道:“非是元良,山上打柴山下点火罢了。” 潘六指再次抱拳,“打柴点火都是好手,我潘六指就佩服你们这些人。” “好手,佩服?”陈小驴似笑非笑道:“潘老板,这话说得违心了,刚刚两位可不见你佩服。” “害!”潘六指也不辩解,直言道:“村老鼠闻着腥味挖洞进斗,他们吃的是不回头的砸碗饭,在我这做的是一锤子买卖,有什么好佩服的?” 直白! 这是陈小驴对潘六指的第一印象。 刚刚几句交谈,两人就简单对了个切口。 元良是同行的意思,而陈小驴说的山上打柴山下点火,则伪装了身份,他告诉潘六指,自己和刚刚离开的那两位才是同行,干得都是找墓探穴的买卖活。 陈小驴无所谓的笑了笑,没接话。 潘六指又道:“兄弟面生,应该是第一次来我这里,怎么样,是出还是入?” “我也不和您绕弯子。”陈小驴道:“不出不入,受人指点来这里,是想在潘老板这里看一样东西。” ------------ 第三十七章 画的来历 陈小驴不做生意,潘六指也不恼。 事实上在琉璃厂开店做古董生意,不讲究开张吃三年,做回头客才是大买卖。 而大概了解了陈小驴的根脚,潘六指也起了结交的心思,毕竟就算这次不做买卖,不还有下次,下下次? 所以见陈小驴说的干脆,他也同样不绕弯子,但同样也不问陈小驴是受谁指点来这里,干脆道:“兄弟贵姓?想看什么?” “姓陈,陈知白。”陈小驴报上姓名,“想看的那样东西,是一副字画图,上面绘着……” 陈小驴把那副古怪祭祀图的样子大概做了形容。 潘六指点头道:“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是那个东西,好说,不过那东西不在这里,陈兄弟和我去库房看吧。” 潘六指生意也不做了,锁了门领着陈小驴去他用来存货的一间小库房,不远,同样在琉璃厂,但是不在开满了各类店铺的这条街。 路上潘六指又解释了一番,说那幅图看着古怪,挂在店里他觉得有些渗人,再加上也不知道出处,上面根本没有什么印章署名,几乎无人问津,所以在挂了一段时间后,他就把那东西放库房去压箱底了。 潘六指的库房是一个上了两把大锁的小屋子,陈小驴跟着进来后,看到里头比店里还乱,只有一张简易的单人沙发和一张小桌,剩下的地方全都被铺着稻草的木箱子填满。 潘六指翻箱倒柜了一通,从最下面一个装满字画的箱子里,找到了陈小驴想看的那副祭祀图,果然像裴珞说的那样,在这张图上,跪在地上的那些人,人人身上插着一把刀,古怪极了。 “这幅图还不光是这样,陈兄弟你看这里。”潘六指很殷勤的递来一个放大镜,指着画上那个祭坛中间的小黑点位置,“你用放大镜仔细看。” 陈小驴知道潘六指说的是什么。 但他还是拿着放大镜再看了一遍。 不过这一看他发现了些问题,觉得这张图应该是某人临摹出来的东西,因为黑点处,那只仿佛从深渊洞口处伸出来的手,比他在小佛岭和财神山里看到的都略有模糊,手指头的色彩好像都黏在了一块。 见陈小驴看的认真,潘六指就在一边道:“陈兄弟,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块画的,其实是一只手?” 陈小驴不想暴露自己在别的地方见过这幅图,就点头道:“别说,被潘老板这么一讲,看着好像还真有些像。” 潘六指点头道:“其实以我的眼光来看,画这幅画的人,好像尽力想把那只手给表现出来,但也不知道是用色问题还是功力不够,最后还是没能弄成,这挺遗憾的,不然就单凭用放大镜才能找出来的这地方,配着这幅画的诡异画风,就算它不是古董,我也能给他当传世作品卖掉。” “潘老板厉害。” 陈小驴呵呵笑着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方便透露一下这幅画的来历?”说完,又补充道:“当然,我就是顺口一问,要是潘老板觉得不方便透露那就算了,当我没有问过。” 潘六指摇头摆手,“害,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其实这幅画是我三年前收的----也不能算收,那位客人也没管我要钱,只是带着这幅画找到我,说要放在我店里寄卖,等卖出去了,她会来找我收钱,我可以从里头抽四成分子当酬劳。” “不过我把这东西在店里挂了两年半,别说卖了,就是跟一些老顾客推一下这幅画,都没人愿意看第二眼,而那个挂单的客人也一直没再来过我这店里,我也没啥念想了,就暂时给收库房来了。” “要不是今天小陈兄弟你来,点名道姓的要看这幅画,老哥我几乎都忘了自己手里还压着这么个东西----” 陈小驴听潘六指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也不打断,就安安静静的听着。 等潘六指终于说完了,陈小驴就在画上点了点,道:“刚刚潘老板说这东西不算古董?” 潘六指也不隐瞒,光明正大的点头道:“认真说起来咱们绝对算半个同行,远的不说,就我爹,当年干的是掌眼的活,所以我也不跟老弟你打哈哈。字画方面,我自认还略有些研究,所以能断定,这幅图还真不算什么古董,咱们不说别的,就拿这幅图的画法来说,手法是西洋画技,而这种画技传入咱们国家才几年呐?更别说这种上色料子,用得同样是近些年才流行起来的画料----要说这幅画,唯一让我觉着有点意思的,就是画着这种诡异的构思了,他的画上的内容,看着就像是某种邪门的祭祀场面,一般人别说画了,根本想都想不出来啊……” 那恐怕是临摹的! 陈小驴眼皮微微一跳,顿时对画这幅画的人更感兴趣。 既然不是古董,那么画这幅画的人,在画之前一定在哪里见过它的原图。 他打断潘六指的话,略有些得寸进尺道:“潘老板,能不能容我再问一个过分的问题?” 潘六指示意他说,陈小驴就道:“我想知道卖这幅画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潘六指听到这个问题犹豫了。 陈小驴知道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比较犯忌讳,古董字画这些东西,尤其还是被人放到了琉璃厂这种地方来卖的古董字画,售卖人大多都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作为一个开店的卖家,一般来说也有保护挂单人隐私的职责,不然风声一旦走漏出去,那就是砸自己店面招牌,和自己在行业内名声的活计。 所以陈小驴问出来后也没有催促,只是看着潘六指静静等着,并已经做好了潘六指不会透露这些信息的准备。 而潘六指呢,他默默权衡了一遍,隔了会,还是对陈小驴透露了这个消息。 “也不是不能说,不过陈兄弟,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把我给卖出去,不然老哥我这生意就凉了。” “这是肯定的。”陈小驴点头。 潘六指道:“她叫什么名我不知道,当时问她她也不说,不过那客人是个姑娘----我想想,头发略长,大概是个鹅蛋脸,不过那姑娘比较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她穿着双现在越来越少见的绣花鞋,而且走路的时候,脚后跟好像根本不着地,总是用脚尖走路。” 啥玩意儿? 陈小驴被潘六指的描述给吓到了,这瘪犊子说的不就是芳姑么! 难道说芳姑在三年前,或者更久之前就见过这幅画,然后给临摹了出来? 这也难怪了。 如果不是这样,当时在小佛岭里,壁画上那只用放大镜才能看到的手,又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的被芳姑找到? 心中震惊,但陈小驴表面不动声色。 潘六指想了想,既然都说了,索性卖个彻底,陈小驴这个有望发展成将来给自己出货人的年轻人的价值,明显在三年前来了一趟,结果整整三年都没再露过面的那姑娘之上。 他继续道:“其实当时那姑娘,还给我提了个要求。” 陈小驴越发好奇,道:“什么要求?” 潘六指道:“她走之前告诉我,如果真有人要买这幅画,价钱肯定不会低,我这相当于在白捡钱,所以到时候她来取钱,作为回报,我得告诉她是谁买了这幅画,甚至只要我给的信息越多,她就给我的抽成的越多。” “陈老弟,说实话,其实我当时就怀疑那姑娘在钓鱼。” 陈小驴点头不语。 心说芳姑这他娘的是在搞什么鬼? ------------ 第三十八章 跟踪和故友 潘六指这厮是个不怎么讲规矩的,这点从他把那位疑似芳姑的姑娘卖了就能看出来。 陈小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顺口和潘六指闲聊,就说街面那头古董店里的老头,骂他潘六指是个小王八蛋,潘六指则说那老货才是个老王八蛋。 同行是冤家。 从潘六指库房出来,潘六指很隐晦的对陈小驴道:“陈老弟,你这兄弟哥哥我就认下了,以后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哥哥我啊!” “有好物件第一时间拿来让潘老哥掌眼。”陈小驴也换了称呼,给了潘六指一个不怎么靠谱的承诺。 到金选阁店门口的时候,之前那两个一身土腥味的男子,又紧紧夹着自己的挎包回来了,正在店门口等着,看样子是在街面上转了一圈,没找到比潘六指对那个酒樽出价还高的人。 陈小驴见状告辞离去,潘六指也没有挽留。 在小旅馆呆到天色渐晚,一身疲惫的周小海找来了,不过不是他一个人,同行的还有一女孩,不过女孩面色比较清冷,见到陈小驴也就是简单打了个招呼,不怎么说话。 陈小驴见状就和周小海打眼色,问这是你在北大拱了的大白菜? 周小海回了个眼神,就说:“走了走吧,瘪犊子的别磨叽了,涮羊肉走起,今天给你接风洗尘。” 陈小驴欣然应允,只是有点奇怪,觉得那女孩好像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出了旅馆去周小海说的那家老北平涮羊肉的馆子,路上陈小驴拉着周小海落后一些,而女孩没等他们,噔噔噔就往前走了。 陈小驴道:“几个情况这是?” “学妹,学妹----”周小海红着脸辩解,又好似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其实吕芝好像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兄弟,周小海也发现了,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陈小驴就打趣道:“学妹?屁海你现在学会跟爹撒谎了?叫什么?” “爹你妹啊!”周小海气得大骂,说了吕芝的名字。 陈小驴大有深意的叮嘱了一声注意安全,周小海也不反驳。 两人追上吕芝慢悠悠闲聊,周小海指着前面一家亮着灯,门店看着不大的铜锅涮肉,“就是那家店,别看馆子不大,但我这几年在北平吃了少说三十家馆子,就他家味道最好!” “我没吃过,你说了算。”有吕芝在,陈小驴就不爹来爹去了,给兄弟要留够面子,跟着他脚步一停,把猫兄先扔给周小海,半捂着肚子道:“你们先去,我去方便一下,妈的,好像闹肚子了。” “遭报应了吧。”周小海哈哈一笑。 吕芝则略显鄙夷的看了陈小驴一眼,他们旁边就是个黑漆漆的巷子,陈小驴说要方便,去哪里方便还用想? 等周小海和吕芝离开几步,陈小驴就窜进了身边那无人的黑胡同里,找了家砌墙外出的门壁贴墙一藏,就顺手从腰后抽出了防身匕首,压着呼吸静静等待。 十几秒后,一个脚步声进了胡同口,很快走到了陈小驴藏身的地方,是个双肩很宽,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的男人。 陈小驴反握匕首,浑身肌肉紧绷,已经做好了先下手为强的准备,这个从他面前路过的男人,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甚至脚步频率都不变的走了过去,看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家在这胡同里的人准备归家。 “嘿!” 陈小驴眼睛一眯,竟然从身后招呼了那男人一声。 那人脚步微顿,面带惊奇的回头,看着黑暗中陈小驴的大致轮廓,指着自己鼻子道:“小兄弟在叫我?有事吗?” 陈小驴面带笑容道:“呵呵,没事,就是胡同里黑,给老哥提个醒,走路小心别摔着。” 那人摇头没好气道:“这条路走了几十年,闭着眼睛都能回去,不劳小兄弟费心。”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用京片子骂道:“脑子有病吧?”声音不大,却刚好可以被一个听力正常的人听到。 陈小驴没上去纠缠,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 这人,演得太过了,而古语有云,过犹不及。 在刚刚和周小海吕芝俩人从旅馆出来的时候,陈小驴就隐约察觉到身后有一个脚步声似乎不太对,好像有跟踪他们的意思,但当时人多,就没在意,一位是个凑巧。 但随着周小海带他来这家店,把路越走越偏,而这个脚步声却还在身后吊着的时候,他就几乎确定不对了,而拉着周小海刻意放慢脚步落后于吕芝,就是在做最后的确认。 而那人吊着的距离比较远,却下意识的同样放慢了脚步。 所以在看到这个胡同口,陈小驴就暂时先不着痕迹的甩开了周小海二人。 只是这跟踪自己的是谁? 陈小驴皱眉想了想,他今天在刚到北平而已。 潘六指可能性极小,应该没有找人跟他的必要,那玩意儿就是个倒腾明器古董的商人,而且他陈小驴财也没露白。 陈小驴之所以又不觉得潘六指完全不可能,是因为他毕竟有打听那副画的尾巴在。 而另外一个有可能的人,就是那个自称王溥的满清皇室的人了。 在来北平的路上,他的应对有些漏洞,王溥应该是起了什么疑心。而尽管前朝已经覆灭,前朝那些遗留下来的一些达官显贵现在日子过得很难,可以说几乎惶惶如丧家之犬,可在这皇室耕耘了几乎三百年的北平城内,这些人依然是手腕通天之辈。 听着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到了,陈小驴才把匕首放回刀鞘,整理好衣服进了不远处这家铜锅涮肉的馆子。 这个馆子不算很大,而这时候来吃饭的人,除了陈小驴他们这一桌三人外,另外还有四桌人,这于现在的北平城来说,生意已经不算差了。 周小海已经要好了肉和酒,陈小驴一来,他就骂骂咧咧的招呼着老板上铜锅开涮,并迅速倒好酒,扬言在当时在上海他没能喝上陈小驴的接风酒,今天要让陈小驴这瘪犊子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吕芝全程冷眼旁观,一语不发。 陈小驴和周小海开始喝上,酒过三旬,说起了小时候的事,就顺口问周小海道:“我走的早,当年不打招呼的事情也不想多说,小海你应该能想通一些。” “怎么想不通?”周小海苦笑,“不过一开始是真想不通,后来有人跑镇子上打听你和伯母的消息,就大概明白了一点,我爹勒令我封口,不准说一句和你们有关的事情,不过小驴,当年陈叔叔离开,你他娘到底是惹上什么人了?” “一些江湖上的烂事,那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陈小驴一句话打发,但关于努鲁尔虎山那座元朝将军墓的事情,没有说。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为钱玩命,那是真不把命当命,一种是现在的瘾君子,抽鸦.片抽到身无分文的,一种是倒腾明器的,一到地底下,那就真是泯灭人性无法无天的地方。 周小海当然知道陈小驴的一些根底,听说江湖,只以为是上辈留下的什么仇怨,就叹气不再多问,略带无奈道:“不过我知道一点,大锅那犊子不清楚啊,我上次回去和他喝酒,喝多了还骂你陈小驴不仗义,就没把他当兄弟。” 大锅就是郭林。 陈小驴无奈耸肩,“大锅现在怎么样?” 周小海道:“说好也还行,最少一家人吃穿过得去,说不好也不好,瘪犊子现在跟了个什么老大,染上抽的毛病了。” ------------ 第三十九章 王溥的真正身份 抽? 陈小驴一皱眉。 东四省大烟管林立,这是在满清末年都出现的局面,丝毫不必上海南京等地方差。 但陈小驴万万没想到,自己那个发小,现在竟然也染上了这样的毛病。 周小海也说得叹气连连。 不过这事情全是个人意愿,其实周小海也无法干涉,他和郭林的关系,从小时候就是源于陈小驴这一层,如果不是有陈小驴这么个人在,他周小海堂堂一地主家的少爷,怎么可能跟郭林这样的社会最底层家的孩子混迹到一块? 事实上就算上次回去与郭林碰面,俩人之间的话题,也大多和陈小驴有关。 不过一别多年,对于此事,陈小驴除了皱眉外,也不能多余的说些什么。 感叹一阵,把这茬略过。 周小海就让陈小驴明天早晨去找家照相馆拍张照片给他,关于北大图书馆的图书证,神通广大的周少爷说那就是一早晨的事儿。 一顿酒喝完,周小海没把陈小驴放倒,倒是把自己给喝成了个大舌头,而他的学妹兼女友吕芝,则在俩人喝到一半的时候,不太高兴的周振眉头走了,一点都没给周小海留面儿。 陈小驴一开始还以为是吕芝和周小海之间闹了什么别扭,后来就渐渐看明白了,吕芝好像是不太高兴周小海和自己往来? 这令他一头雾水。 “屁海,跟你打听个事。”把周小海从馆子里扶到他们宿舍楼下,陈小驴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这几年都在北平,有没有听过前朝皇室的什么消息?” “呃?你问这干啥?”周小海醉醺醺道:“消息倒是很多啊,这些年北平所有的花边新闻,几乎都和紫禁城有关啊,北大里手眼通天的学生可不少,所以传言要比外头还多些。” 陈小驴眯了眯眼,问:“那对恭亲王王府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噢,恭亲王----鬼子六死的早嚒,不过他俩儿子都不怎么成器,据说最后是让他孙子,爱新觉罗溥伟接了王位。害!不过现在哪还有什么恭亲王府啊,那地方不是都国府给征了嚒?” “爱新觉罗溥伟?” “对,溥伟,你说这满清皇室也是他娘有意思,当皇帝的叫溥仪,这个就叫溥伟,跟谁学的呐这是----” 陈小驴咀嚼了一下溥伟这名字,又想了想那个叫王溥的家伙,没理会周小海喝多的嘟囔,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溥伟长什么样?” “害!这个当然知道了!在我入学的时候,他还来过北大,那会远远的见过一面-----不过那长相,怎么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有点胖!” 胖?体形是对上了。 陈小驴眼神闪烁一下,点头道:“那我给你形容一下,你看他是不是我形容的样子……” 陈小驴把印象中王溥的形象,和周小海详细描述了一番。 周小海连连点头,惊奇道:“没错,是长这样子没错,嗳?小驴你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难道你还见过他不成?” “我见过个屁!”陈小驴笑骂一句,“之前看上海的报纸,有一个什么新闻提到他了,还有一张他的照片,行了不扯了,赶紧滚回去睡吧,喝成这鸟样。” 把周小海赶回宿舍,陈小驴带着猫兄也回了小旅馆,看着窗外的黑暗陷入沉思。 不得不说这世界上的巧合,还真他娘的挺恐怖,那个先在东升酒楼偶遇,又同行一路的家伙,竟然还真的是恭亲王府的人,而更让陈小驴想不到的是,他不但是恭亲王府的人,还是这一代的恭亲王本尊。 …… 北平四九城外某处小洋楼里,溥伟半靠在沙发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和对面一个打扮靓丽,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女孩随意聊着天,两人间不时传出一阵娇笑。 这时一个宽肩男子进来,打袖单膝下跪,喊了声王爷,又面带犹豫的看向那个女子。 溥伟皱了皱眉,不悦道:“这是十四格格,不必藏着掖着,直说。” “小的拜见十四格格!”宽肩男子又赶紧施礼。 被称为十四格格的女子坦然受之。 男子道:“回禀王爷,小的该死,被他给发现了。” “什么?”溥伟听到这话怫然不悦,骂道:“废物!才第一天就被发现?” 男子身体抖了一下,连道自己该死。 溥伟正要发怒,却被那十四格格拦下,“恭王叔先不忙生气,侄女倒是好奇得很。”十四格格说着,扭头看向男子,“我听恭王叔说过你,王府里擅长跟踪的一把好手,所以我也不想质疑你的能力,跟我说说那人怎么发现得你吧。” “是!”男子一抱拳,把当时跟踪陈小驴的情况娓娓道来,事实上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而十四格格听完男子的赘述,闭目想了想,道:“你确定自己没有过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男子道:“确定。”想了想又道:“小的甚至可以确定,除了最后的那个照面,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看到过我。” “荒谬!”溥伟听到这话气得一拍桌子,“如果都没有看到你,又怎么会知道有人在跟踪!?” “这----”男子冷汗连连,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这时那位十四格格道:“把你们的对话,再给我复述一遍,语气我也要听到。” “是!” 男子再次复述,把自己和陈小驴之间那简短的对话,就连着语气一起学了出来。 或许是为了将功补过,他又补充道:“不过小的觉得他应该没有发现被跟踪,因为小的快离开的时候,还说了----” 画蛇添足! 那位十四格格心中暗自摇头,挥手让男子退下,然后扭头对溥伟道:“王叔,打草惊蛇了,最近不要让王府里的人再去跟,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远去东洋这么多年,现在回来,也是该为我皇族出力的时候了。” 溥伟捏着佛珠拍手大笑,连声道好。 陈小驴一早就找了家照相馆,按照周小海的要求,给自己照了张脸照,这次出门他还特意留意着周围,但令他感觉奇怪的是,昨晚上和那男子一个照面,惊天竟然没有人再来跟踪。 这令陈小驴有些摸不着头脑,就不跟了?这么容易放弃? 不过他也没敢掉以轻心。 到了中午,周小海就找了过来,拿着胶水和一张北大的图书阅览证,小心翼翼的将陈小驴的照片贴在上面,然后把阅览证丢过来说没问题了。 陈小驴拿着自己这假证,和周小海的真证对比了好半天,心说不愧是当了大几百年京城的地方,别的不说,就说这办假证的,简直他娘的绝了,这玩意儿整得和真的简直一模一样。 “那接下来我就不招呼你了,学校事情忙得厉害,图书馆小驴你就自己去啊!”匆匆吃了顿午饭,周小海就又往学校赶去,临走时候还在嘟囔,说真瘪犊子的咄咄怪事,你陈小驴好端端的要查清史,还是和当年太平天国有关的史料是想干什么? 陈小驴在这事情上根本没有过多解释,别问,问就是好奇,爱信不信。 等周小海走后,他在北大校门外等了一会儿,也跟着进了北大校内。在比国立复旦大学大了好几倍的北大内晃悠了好几圈,才找到那座号称中国第一图书馆的宏伟大楼,陈小驴把四周打量了一圈,整理衣襟,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学生的样子,然后把阅览证攥在手里,向大楼走去。 ------------ 第四十章 清史不能看 北大与复旦都是国立大学,但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客气的说,天壤之别。 这点从对待图书馆的态度上就看得出来。 在上海的国立复旦大学,更多讲究的仿佛是人治。 而承载着自满清末期到民国这一段某种沉重责任的北大,则处处透着一丝不苟。 有图书管理员仔细查阅了陈小驴的阅览证,并在记录本上连时间一起,都做了详细登记,最后把陈小驴身上的火柴都搜了出来,猫兄留在管理室,然后才被允许入内。 而或许是因为藏书太过浩瀚的原因,图书馆内,甚至专门配备了一座不小的图书索引台。 陈小驴刚一进入,就被面前的场景震撼了。 是的,震撼。 哪怕财神山那座地宫都不能让他如此震撼的震撼。 同样的,和复旦那座图书馆不同,这座全民国最大的图书馆,根本没有什么专门分类的藏书室,只有灯光和书架,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高大的实木书架,上头没有一丝空隙,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几乎被人翻烂的书籍。 图书馆分五层,每层只有区域,每一个区域都配有很多的书桌和桌椅,而在陈小驴进入这座图书馆时,最前面的两个区域,已经被学校的学生占满。 而如此之多的人,竟然没有人发出一丝一毫的杂音,入耳所及,只有呼吸声,翻书声,以及不知道多少笔头落在纸张上的沙沙声。 “复旦图书馆和这里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陈小驴心中暗暗震撼,但看着如此多的藏书,一时间又有些麻瓜,这瘪犊子的该如何下手寻找? 可是事情最终还是要做的。 他愣了两秒神,抬脚向庞大的,几乎将人压得有些窒息的书架群走去。 一排书架,没有。 两排书架,没有。 三排书架,还是没有! 良久后,陈小驴站在一楼庞大的书架群中央陷入了迷茫。 这时恰好有一在书架上挑书的学生走到了他旁边,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学生掏出钢笔匆匆写就。 陈小驴看到一个笔记本出现在自己眼前,上头写着一句话:同学,看你好像遇到了难题,需要帮忙吗? 陈小驴诧异,扭头看去,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学生,向他投来善意微笑。 恍惚了片刻,陈小驴笑起来,接过笔记本和钢笔,沙沙在上头写下回答。 “同学你好,我想问下历史类资料在哪个区域?” 眼镜学生看到这个问题,歉意摇头,想了想,又接过笔唰唰写道:“抱歉,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可以去索引台查询。” 他奶奶的,自己怎么忘了这茬? 陈小驴看到索引台三字,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朝身边学生笑笑,写了‘感谢’二字,匆匆前往索引台。 索引台的索引,细致到让陈小驴再次吃惊的地步。 不过有一件事情挺可惜,索引指向了历史分类,满清大类,又以五十年细分小类,突发事件为旁类,而旁类中,太平天国资料区域,此时所显示的状态为全部暂借。 陈小驴想了想,心说来都来了,这么浩瀚的地方,不去看一看实在太过可惜,于是就按照索引提示上了三楼,找到历史区域的地方,又找到了前朝满清大类。 书籍极多,四米高五米宽的巨大书架,放满了整整一书架,而其中又做了细节区分,比如整理满清历代史官记载,从原本重新排版拓印出来的,归为一类。 现在所能搜集到的,过去三百年期间民间野史,归为一小类。 而现代北大历史学系,基于对历史资料的整理所重新做出的注解,又归为一小类。 更夸张的是,除开这三小类之外,还有这些年不少历史大师,在勘阅清史后,写下的自己对清史很多不同的解说类书籍。 总之就两个字:简单清晰明了详细! 陈小驴站在书架下,抬头看着有他两个人还高的书籍,默默愣了几秒,拉过旁边的木梯上到最顶端抽出一本书,准备从前朝自己记录的‘正史’第一本看起。 吧嗒! 就在他从木梯上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给撞下了中间野史区域的一本书,书掉在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声音让他心虚了片刻。 说来也怪。 国立复旦大学的图书馆,其实也有这种安静的气氛,可陈小驴在里头,就是抽烟说话极没素质还无所顾忌。 可到了北大这座图书馆,好像是有那无形中的东西在他心上画了牢笼一样,令他逾矩一星半点,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如同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 透过书籍上方的缝隙,心虚的瞅了眼阅读区域,见那边的学生们丝毫不为这声音所动,每一个人都好像沉浸在眼下的书籍里,陈小驴才轻出口气,小心翼翼自木梯上下来。 捡起被他撞落的那本书一看,书面很老派,不像是民国这些年开始流行的那种西洋风,这证明书应该已经有不少年头了,而书的内里却很新,并没有太重的翻阅痕迹。 不过这本书也不厚,书名叫《入关前后二三事》,却没有作者的署名,光秃秃的版面看起来,简直就像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地摊盗.版书籍。 相比于手上这本记载前朝开国前后,那个开国皇帝皇太极史料的书籍,陈小驴对这本《入关前后二三事》没什么太大兴趣,但看了眼高高的书架,还是捡起来,抱着两本书在阅读区找了个位置坐下,翻开这本明末清初,与皇太极有关的应该很有看头的史料。 “明廷颓废,我皇神勇----” “天降皇太极,所谓关宁铁骑,不堪一击----” “古书云,五百年必有皇者兴,故有大清立,而我皇应运。” “……” 一个小时。 一个半小时。 两个小时…… 陈小驴满头大汗的合上了这本开端清史。 满头大汗怪天气太热,他心中五味杂陈,虽然没上过大学,但书他陈小驴也他娘的看得不少,所以史书,瘪犊子的还能这样写? 皇太极未入关就死于病榻,当时已经立国号为大清,这其实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这史书给吹死的吧。 说实在的,这本‘史书’上也不是全然没有东西,多多少少还是记载了真实发生的一些历史境况。 可是你他娘的洪承畴降清,是见皇太极有人主之气,吴三桂降清,是被皇太极王霸之气折服,这他妈就过了吧? 窒息! 可了不得! 陈小驴咧了咧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甚至突然有些恐惧起来,关于太平天国那一段的历史记载,会不会也是这种类似的记录风格? 太可怕了! 陈小驴身边,一个在阅览唐史资料的学生站起准备离开,发现陈小驴竟满头大汗后,愣了愣,旋即又看了眼桌上那本书,露出一个心有戚戚的表情,跟着撕纸弯腰,写了段话推到陈小驴面前。 “纵观天下史书,唯有清史最不能读,容易折寿,同学你要看前朝史料,去翻教授们重新整理并注解过的吧,那是教授们忍着胃部不适,并拼上了几十年老命,呕心沥血的付出所得,不过书籍一定要爱惜,教授们个顶个的伟大,他们的成果我们要尊重,再会。” 等陈小驴把这段话看完,再抬头,那学生已经离开了。 陈小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说北大的人是疯了吗?那把这些书堂而皇之摆在书架上,到底居心何在? 想着,将目光落在了《入关前后二三事》上。 野史……总能读吧? ------------ 第四十一章 踏破铁鞋 野史比正史靠谱,这是众多历史朝代中第一大稀奇事。 但事实就是如此荒诞不经。 陈小驴翻开这本不知道是谁写的《入关前后二三事》,不禁耳目一新。 而这本书上的内容,有点玄乎。 二三事,当然不是说只有两三件事,只是一个虚数泛指,这本书里,记载了众多前朝入关前后,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事情。 其中有几件被写的很玄乎的,比如说当年满清崛起,和关外不少巫术有很大的牵扯,皇太极后来身染怪病暴毙,就和这事关系极大,不过具体是什么情况,怎么就和巫术有牵扯,这本书的作者也不知道是编不出来还是怎么回事,没有写出来。 只是下了一个评语,满清窃据大宝,就像邪祟偷偷上身神像吞噬香火供奉,会连累整座神庙一起坍塌。 还有当年皇太极暴毙后,按照满清一贯有兄终弟及的规矩,当年一手遮天的多尔衮应该顺势当上皇帝,但他却没抢皇位,这其实不是他不想抢,而是进了皇太极在盛京皇宫里的一处禁地,知道了些事情吓得不敢抢了。 而在历史上看,有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谁都没想到,在满清入关后,登上帝位的竟然是只有六岁的小屁孩,也就是后来的顺治。 但这本书的作者却说,这才是最顺理成章的事情,其中藏着一个皇太极生前和顺治的大秘密,作者坦言那个秘密是什么,自己不太清楚,但他却知道和一样东西有关,顺治四岁的时候,曾以满文手抄了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并将其交给了皇太极,而皇太极却把经文秘藏,不允许任何人翻看,后来顺治登基,把那本经文藏进了紫禁城的藏经阁里,再后来经文不知所踪。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离奇的事。 满清在关外的白山黑水里藏了一大批宝藏,当时征调了不少满人修藏宝库,后来就再没人听说过那好几千人的消息,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而主持那事的督造官,被皇太极在他死前一个月给杀了,再加上皇太极一死,这事就彻底断了线索,而顺治似乎也不知道那批宝藏的下落,继位亲政后还秘密派人找了好多年,结果一无所获。 …… 一个多小时后,陈小驴吃惊得把整本书看完。 明知道这就是一本不靠谱的野史,可上面这一桩桩,一件件极其逼真的记录,还是令他犯起了嘀咕。 这他娘真的假的? 要是真的----也别说全都是真的,哪怕只有一半是真的,那乖乖可了不得。 不过话说回来,前朝满清,还真有点妖啊。 人群中一道视线目送陈小驴自图书馆离开,目光闪烁。 猫兄在图书管理室,看到陈小驴在门外露了个头,就自行跑出,跳上陈小驴肩头离开。 周小海那厮不知道在忙什么东西,连出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当天晚上,陈小驴又把周边的胡同的逛了逛。 等翌日一早,他轻车熟路的再次到了图书馆,只是索引台一查,那些被借走的与太平天国有关的史料还未被人归还,于是只能又翻阅了另一部分前朝史料,不过再没有找到和《入关前后》那本野史一样有意思的,其他野史册子,看着很失真,而且其中以艳本居多,比如乾隆一生最少睡了二百多个美人啊,有多少私生子遗落民间啊,基本都是诸如此类。 而其中有些说那当官为民做主,寇准包青天再生的野话,则令陈小驴直欲作呕,那个儒生被打断了脊梁的前朝,就算有怀才不遇者的激愤怒吼,吼声里也透着股想为主子们效力的奴才味。 陈小驴看得有些烦躁,想扒开那本《入关前后》再来洗洗眼睛,却发现那本书已经被人拿走了。 又是一天过去,陈小驴带着点疲惫,毫无收获的回到旅馆。 直到第三天,事情才出现了些转机。 陈小驴这天照旧起了个大早,然而索引台上一查,那些资料仍未被借阅人归还,他又不死心的去了藏书区域,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而就在他准备先离开,等中午再过来看看的时候,途径图书管理室,却意外听到了一段令他神情一振的对话,是一个女孩到管理室还书,而所还书籍,恰恰是他要找的有关太平天国记录那一部分。 踏破铁鞋无觅处! 陈小驴搓了搓脸,推门进入。 这时候一名图书管理员正在和一个女孩清点交接,陈小驴突然闯进来,让两人都错愕了一瞬。 “陈同学,有什么事情吗?” 图书管理员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姓韩,叫韩之栋,因为这两天陈小驴总将猫兄暂时寄存在这里原因,两人也算是碰了个面熟。 陈小驴看了眼懒洋洋窝在房间角落的猫兄,对韩之栋道:“那啥,韩老师,是清史太平天国那一段的资料回来了么?我这两天一直在等这部分。” “呃----这我不太清楚。” 韩之栋负责对图书的日常维护和整理,但肯定不可能知道每本书里都是什么内容,而此刻躺在桌上的五本厚厚的资料,其书名则是《清史1850,十五太平年》,从一到五。 而这一部分,其实正是在太平天国那十五年间,清史对其针对性的记录。 “陈同学你在等这部分内容啊?那个----我来还的就是这部分,我们那边借阅了几天,让你久等了。”这时候来还书的女孩转身开口,用柔柔弱弱的声音略带抱歉的说着。 而陈小驴看到这女孩的长相,不禁有片刻失神。黑亮的长发垂肩,一双眼似桃花,未施粉黛的眼睛周围,竟然有薄薄一层煞是好看的自然粉色,鼻梁立而不耸,唇瓣单薄如细柳却不刻薄,而脖颈修长如天鹅颈,双肩微收如削成,笑起来酒窝浮现,竟是陈小驴这些年仅见的天字一号大美人儿,而其气质,更甩了那个叫柳柔的上海滩头牌两条街都不止。 韩之栋见陈小驴直接愣神,轻轻咳嗽了两声。 其实别说陈小驴,他刚刚见到这个之前从未见过的女同学,失神的其实要更夸张一些。 陈小驴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笑,顺口.交谈几句,就知道了这女孩的名字——金梦芝。 金梦芝不久后告辞离开,见韩之栋的眼神追随者那道背影好像都快拔不出来了,陈小驴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顺口道:“没想到学校里还藏着金同学这么个大美女,我就是太沉迷学业了,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韩老师,这位有主了没有?” “我怎么知道?”韩之栋翻了个白眼,“金同学也是这两天才刚入学,听她说的,是历史系童教授的学生,其实这几本书当时是童教授拿走的,她过来带还,不然按照规定,这几本书属于重点标注书籍,不允许带出馆。” “原来是这样。” 陈小驴点了点头,就没再多问。 金梦芝再怎么漂亮好看,他陈小驴顶天了也就只能远观欣赏两天而已,等在北大这边事了,以后自己还会不会来北平都是个未知数,更别说生出点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等待韩之栋在图书馆日志上做好记录,陈小驴也不等他将这五本资料归为,直接抱着去了阅览区,千里迢迢从上海赶来北平,可不就是为了这么点东西么? 等在阅览区翻开《清史1850》第一册的正文第一页,陈小驴就精神头微微一振。 好像有内味儿了。 ------------ 第四十二章 信息 令陈小驴没有想到的是,本以为要抠字眼,才可能找到的那‘’开‘达’二字,竟然从一翻书的瞬间,就跳入了视线之内。 史料开篇第一句,应该是引用了《清史》某段原文,上面写道:“自1850年始,以洪秀全为首的暴徒,已露出为祸天下之反迹。官府捉拿未果,便于年末,纠集一干暴徒悍然谋反,而其时,洪逆自号天王,封其同反者杨秀清为东王,另有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咸丰帝大怒,遂遣兵将剿之。” 陈小驴看到‘石达开’这个名字,恍惚了一下,皱眉仔细回想了一番当时自己看到的内容,心说自己后来记忆中这两个字,难不成是记差了,其实正确的排列顺序应该是‘达开’? 在这里陈小驴留了心,接着往下看。 《清史1850》这本史料,并不全是在复述前朝史料全文,而是由北大历史系教授结合原史重新修撰,里面有针对性的加了很多注解。 比如原本清史中,绝对不会提到的一个内容,在这本史料里就提了出来——太平天国众人,当时对清廷的称呼是‘清妖’。而这一点,其实恰恰逢迎了一开始贾西北给陈小驴寄信中,那句‘弗留半片烂布与妖享用’的口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图书馆外忽然阴云密布,直到一股带着泥土腥味的狂风,骤然掀开窗户灌进来,陈小驴才猛地回过神。看着手下这本即将看完的第一册,而旁边还高高堆着的四册,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从看过的这些内容中,他除了看到出现了很多次的‘石达开’这个名字外,并没有得到另外有用的信息。 不过有一点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从书中引用的那些清史原文来看,应该是对太平天国有诸多轻视和愤懑诋毁的,而紧随其后的,出自某位教授的注解,却对太平天国有极多辩解和赞誉之言。 这位编书的教授,并没有明着骂清史哪怕一个字,可清朝史料的原本上,对太平天国有多大的侮辱,这位教授就对太平天国有多大的赞誉,两相对比,有种很特别的冲击感。 渐渐的,陈小驴手边堆积的书籍越来越多。 因为《清史1850》中有极多旁征博引之处,编撰者也都在注释中给出了证据参考出处,所以生怕遗漏任何一星半点信息的陈小驴,不得不频繁往返于书架与书桌之间,从另外的书籍上了解更多的东西,算是扎扎实实的让自己当了回好学生,恶补了一段满清咸丰年间的历史。 暴雨持续了整整一中午,陈小驴就埋首于书堆之中,直到韩之栋抱着猫兄,无奈过来告诉他要闭馆了的时候,陈小驴才意识到原来天已经黑了。 而直到此时,五册书,他才堪堪看完了两册,正好进行到了贾小舅之前提过的,韦昌辉带人连夜血洗东王府,杨秀清被灭门的那件事。 不过除此之外,在这件事的末尾处,倒是又一提到了石达开此人。因为在天平天国几个重要人物中,石达开一向与杨秀清交好,所以在石达开得知这个消息后,无视了洪秀全召他回天京述职的命令,太平天国的历史进程,在这里好像出现了某种玄妙的转折。而这些内容,贾小舅当时并未提到,不知是觉得无所谓,还是不清楚有这茬,或者是出于某种原因故意未提? 接下来一连两天,陈小驴都是踩着图书馆开门的时间到达,关门的时候离去,同时也有一个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信息,逐渐浮出了水面。 翼王石达开自1856年天京事变后,在太平天国体系中,已经有了自成一脉的趋势,从那之后再也没回去过天京城,一直领兵对清廷作战,停掉不听宣。 但奇怪的是,前面对石达开颇为浓墨重彩的史料,越到后面就越少提及,直到最后,除了很单薄的说了句‘石达开兵败四川’外,竟然再没提过这人一句。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小驴在这一块停留了很久,知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提及,而且极有可能和杨永棺中那份帛书,提到他的名字有关,但任凭陈小驴几乎翻阅完这个时间段内所有正史野史,却都没有再找到相关记载。 第三天,当陈小驴将五册书全部看完,正琢磨着是不是让周小海,或者那位,这两天在图书馆见过好几面的大美女金梦芝,帮忙引荐某位历史系教授,了解一下这方面情况的时候,出事了。 这天中午,很多图书馆的同学,向陈小驴这边投来了怪异目光,韩之栋一脸复杂的站在书桌前,而在他的身侧,有四个神情戒备的北大保卫处的人。 韩之栋干涩道:“小驴,你的阅览证----是伪造的?” 这是东窗事发了? 陈小驴略微错愕,没想到这种最坏的情况,竟然会如此猝不及防的发生,而且还是在他刚刚看完想知道的信息的情况下。 他没有狡辩,对这两天叨扰良多的韩之栋歉意笑了笑。 其实在陈小驴的设想中,不过就是伪造了一个阅览证溜进来看书而已,屁大点事情。就算被发现了,也不过就是被从图书馆赶出去的结果,所以根本没怎么往心里去。 可今天的事情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现在的北平,别的事情可能都是小事,但所有和北大这所校园有关的事情,却很容易变成天大的事。 直到被带到北大保卫处,又被迅速移交给当地警署的时候,陈小驴才蓦地反应过来。 这犊子事情,好像给闹大了! “老韩,帮我把猫看好。”被带走前,想到猫兄还在韩之栋那里放着,陈小驴一边快速思索着脱身之法,一边对跟过来,算是送了他一程的韩之栋快速交代。 韩之栋点头。 他年龄比陈小驴大不了几岁,而这两天在图书馆,二人之间其实结下了一点友谊。 至少韩之栋对陈小驴这个身上带着点痞气,又能埋首在书堆里的家伙极有好感。 “小子,自己交代,还是我帮你交代?” 警署审讯室内,陈小驴被拷在椅子上,对面男子把帽子往桌上一扔,而旁边另一男子,则煞有其事的伏案准备记录。 这阵仗让陈小驴眼皮微微一跳,这瘪犊子就伪造个大学证件,还不是什么重要证件而已,就忽然成了犯人了? “长官,我没太听明白,交代什么啊?”陈小驴陪着笑说道。 那男子叹气摇头,抓起警棍走到陈小驴背后重重挥下。 砰! 审讯室里一声闷响。 陈小驴只感觉嗓子一堵,巨疼袭遍全身,而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出血痕了。 沉重的喘息了两口,他正要说话,男子就把他背后衣服撩起,将那把不离身的匕首抽了出来。 看到匕首,男子眼皮也跟着一跳,“好家伙,身上还带着刀?你小子可了不得!” 根据多年以来被抓挨打的经验,陈小驴知道这时候嘴贱嘴硬,除了给自己招灾外不会有任何好处。 轻出口气,颤着声音道:“交代,我交代。” “嗯?” 审讯的男子顿时愣了一秒,心说你他娘要交代什么?看了眼做记录的同僚,道:“说。” 陈小驴挤了挤眼睛,眼泪唰地就掉了出来。 “我知道我不应该伪造阅览证,可是我也没办法啊----我爹死前,说我要是不能进北大求学,他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我来了北平,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考上北大-----” ------------ 第四十三章 几种办法 审讯室里的人顿时陷入呆滞。 主持审讯的男子更是哭笑不得。 这些年,围绕着北平发生了各种事情,这里是当之无愧的风云汇聚地,各路牛鬼蛇神层出不穷。 但任职警署这么多年来,像陈小驴这种浮夸演技派的货色,这个审讯老手也是第一次见。 事实上,因为这么大点屁事就把人抓进来,警署的人也觉得挺操蛋的。可民国几大稀奇事儿,这种芝麻绿豆重千斤,连前五都排不上。 给陈小驴吃过‘杀威棒’,男子把警棍往桌上一摔,骂道:“跟我这扯什么犊子呢?老实点!” 陈小驴叹了口气,无奈道:“可是长官,我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和那办假证的也是萍水相逢,我给钱,他给证,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真是个好人!” 男子当然知道现在北平是个什么情况,所以之前才会好奇这个被抓进来的小子要交代什么。 但例行公事不能马虎啊。 他掂量着被搜出来的匕首,阴恻恻道:“好人?那这刀呢?怎么回事?” 陈小驴幽幽道:“长官,我是从上海过来的。” 男子顿时语塞。 他的问题和陈小驴的回答,看似所答非所问,但深究起来,干系大了,这年头土匪横生的,一个人独行出远门,如果身上不带点防身的家伙,路上出点什么事,那会儿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陈小驴被抓着扔进了牢房,警署这边除了警告他老实点之外,也没给别的,比如这事要怎么处理,要关他多长时间的准话,这令陈小驴在腥臭昏暗的牢房里有些坐蜡。 一直等到警署换班的时候,之前审讯的男子过来找到他,站在牢房外对他说道:“小子,这个事你有解决的办法没有?比如认识什么有良能量的,官面上的人或朋友,如果有的话,让他们打个招呼,警署这边做个记录就能把你放了。别这么看我,你以为警署愿意关你们这些人?” 陈小驴收回诧异的视线,苦笑道:“长官,我要能认识什么大人物,至于搞一个假证去北大图书馆么?” “倒也是。”男子摸了摸下巴,“那就没招了,我们警署就先把你养着吧。” 看着男子准备离开,陈小驴愣了一瞬后匆忙将他叫住,“长官,先把我养着,这什么意思啊?” “就是你在牢里先蹲一段时间的意思,等什么时候人关得够多了,我们准备清牢房了,说不定就借着这由头把你放了。” 我草! 陈小驴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瞧瞧,您这说的是人话? 男子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敲着自己脑袋道:“瞧我这记性,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能让你尽快出去。” 陈小驴赶紧问道:“什么办法?”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男子拽了句文,哼着京剧摇头晃脑走了。 陈小驴憋了好半天,看着空荡荡的牢房过道,和好几个牢房里,透过铁栅栏朝自己投过来的目光,无语道:“我谢谢您呐。” 这个警署的家伙意思很明确,他之所以被抓进来,是因为证件是假的,可如果那个阅览证是真的呢? 不过这话,说了跟没说一个屁样。 要阅览证能变成真的,他吃多了撑的,非得弄这么个假的? 陈小驴眯眼思索脱身之法,这时见对面牢房一张蓬头垢面的脸盯着自己看,顺口问道:“哥们,进来多久了?” 那人一开口,却是一个老头的声音,“两个半月了。” 瘪犊子,怎么还是个老的? 陈小驴听到这音色有些无语,正准备缩牢房里的稻草堆上,蓬头垢面的老头却突然问道:“小伙子,你是大年分,初一子正时分生的吧?” 陈小驴愣了愣,没说话,扭头缩了回去。 等到第二天,就在陈小驴琢磨着,能不能想办法和这警署里说得上话的人联系上,然后花钱消灾的时候,在北大终于听到风声的周小海,火急火燎的来探监了。 在探视室隔着铁栅栏坐下,周小海苦笑着把他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通,陈小驴才知道这事情,真是个扯淡的误会。 本身造假阅览证这事情很不容易被发觉,但好死不死的,昨天有一个陈小驴阅览证上所写院系和班级的‘同班同学’去了图书馆,与韩之栋闲聊,韩之栋就顺口提了陈小驴一句,然而那个同学却听得有些懵,说他根本不认识陈小驴这一号人,事情就这么巧合又离奇的出了。 时运不济! 陈小驴也跟着苦笑起来,除了时运不济,就这事情来说,还真怪不上任何人,作为图书管理员的韩之栋,也是出于谨慎,才去查了一下那个院系班级的花名册,然后知道消息的人一多,当场就有人给保卫处打了电话。 周小海说道:“现在比较麻烦的是,不知道要把你关多久。” 陈小驴皱眉想了想,把花钱消灾的意思简单提了一嘴,让周小海想办法和这警署的某个长官搭个关系。 周小海面带犹豫。 陈小驴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现在虽说已经民国了,但你要说着世道有多大的变化,也未必,至少在某些方面不光没有向好,反而在朝着更坏的地步演变,而不巧的是,以前的衙门大牢,现在的警署,就是向更坏变化的其中之一。 被抓着关起来的人,一般而言,有能力的有人脉的,都会迅速疏通关系给自己消灾,甚至人脉强横一些的,还能被好茶好水招待后礼送出去。而没有人脉的,则只能认命,看自己什么时候运气好了,会被放出去吧。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花钱消灾,但这事下下策,能走到这一步,只能证明这个人是真的没有任何人脉靠山,所以遇事只能粗糙的用钱开路。而警署吧,最喜欢的恰恰也是这种人,有钱没靠山,不被敲骨吸髓脱好几层皮都不可能。 但现在的问题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可陈小驴没在这里头耗下去的资本,母亲还在同济躺着,下一次病危极大可能挺不过去了,而他现在好不容易摸到了一些线索,必须得尽快找到父亲,让他来处理母亲的病情才行。 一番交谈后,周小海沉重道:“我再去想想办法,你就算着急,也不着急这一中午吧,下午我在过来一趟,然后再决定怎么做。” “你能想什么办法?”陈小驴看着周小海,他周大少爷也就是在热河还能找到些官面上的关系,可这里是北平啊,离家远着呢。 周小海道:“这你就别管了。” 周小海从警署出来,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又看。刚刚有一件事他没告诉陈小驴,就在今早从寝室醒来的时候,他枕头边就多了这张纸条,上头写了一个关于此事的解决办法,不过他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这样搞,跟何况,他根本不知道留这张纸条的人是谁。 警署里,陈小驴被人押着重新礽回了牢房,就在从过道里往自己那个牢房走的时候,一只手从路过牢房的栅栏里突然探出将他拉住。 陈小驴脚步一滞,扭头看向那个蓬头垢面,浑浊眼睛却死死盯着他脸的老头,不等他开口,老头就带着几分疯癫道:“我看得没错!我没看错!小伙子,你真是大年生的啊!” “去去去!怎么哪都有你这疯子?”押送陈小驴回来的牢头,把手里警棍在牢门上一通乱敲。 ------------ 第四十四章 解决之道 疯子吓得倒了回去,缩在牢房的角落抱着双肩,死鱼一样的眼睛却盯着陈小驴,一刻也不放松。 因为周小海过来探视时候,把监房的看守打点了一通,所以两个看守这时对陈小驴态度稍好。 把疯老头吓回去后,一个看守说道:“不用搭理那个,那老头脑袋是疯的。” 陈小驴被那双眼睛盯得有些不舒服,勉强一笑。 等看守走后,隔壁监房的男子就和陈小驴搭话,聊了两句,陈小驴见那老头还在看他,皱了皱眉,问道:“哥们,那老头怎么回事?” “害!疯子呗,整天胡言乱语的吓人,听说啊,这人都被抓进来好几次了,每次一放出去,他就在外面找一些石子丟巡捕,然后被打一顿,又给抓进来。” 隔壁监房的人摇了摇头,语气无奈道:“不过我也能理解,这年头乱糟糟的,这种老头估计又是个没人管的,他在外面,可能连一顿饭都吃不上,被抓进来,好歹一天两顿,还能见着点东西,不至于被饿死吧。” 还有这种人?陈小驴深感惊讶,这年头警署里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他就问道:“他没被打死?” 那人道:“被打死也总比饿死强啊!要一直在外面,铁定是个死,把警署的人砸了,被打一顿扔进来,要是没死,不又捡着一条多活些天的命?” 明白了其中关窍,陈小驴深以为然的点头。不过他忍不住又看了那老头一眼,心头有个疑惑,这老东西,怎么能一口说破他的生辰? 陈小驴的生辰,的确如那老头所说,是农历大年份,正月初一子正时候。 所谓大年份,就是每百年的世纪之交,而上一次,是1900年。 看到陈小驴投来的眼神,老头又扑到了牢门处,双手抓着铁栅栏嘿然发笑。 周小海从警署出去,用尽办法的在外面打听了一番,也去学校找一些熟悉的老师和领导问了,不过他这么一北平外‘乡下’来念书的学生,就算家里有点小钱,也根本没人卖他面子,就算拿着些钱想从外面打点一圈,都找不到藏着佛的庙门往哪边开着。 不过也不是全然无用,最少他打听到了一条让他更加着急的消息,学校里似乎有人正在拟定什么章程,要对冒用北大证件这种行为,加大制裁力度。 打听到这条消息后,周小海立刻坐不住了,尽管那张纸条上,还刻意提醒了他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陈小驴,但他不是拎不清的人,所以快速打听了一下纸条上所写消息的真假,然后赶到警署,对陈小驴将事情和盘托出。 “纸条给我看看!”陈小驴听说了这事情,莫名得一阵惊悚,因为如果周小海所说属实,这证明还有人在暗中盯着他,而他一丁点都没有察觉。 周小海把纸条拿出来,只见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李佛坪五年前曾计划入川考古,但苦于经费不足,一直无法成行,欲救陈知白,就去找李佛坪,将陈小驴风水造诣极深之事告知,后续事情李佛坪自会处理,切记,此事不要告知陈知白,因为他不一定同意。 笔迹自然是陌生的笔迹,所以陈小驴也根本无从判断这纸条是谁所写。看着纸条沉默了两秒,陈小驴问道:“李佛坪是谁?” 周小海道:“学校一个考古大牛,算是北大考古系的奠基人,名气很大,不过考古系的学生很少,还是----吕芝的导师。” “你祸祸的那大白菜还是学考古的?”陈小驴之前没有打听吕芝所学,诧异了一番,又道:“这个计划入川考古,是怎么回事?真的,还是假的?” 周小海点头道:“真的,我下午找吕芝旁敲侧击的问了,她说,听前几届的师兄师姐说,李佛坪之前好像是有过这样的计划,但是不是因为经费不足,所以一直没去,就不知道了。” 陈小驴道:“那他去四川,是想考什么古?” “这就不清楚了,吕芝也不知道。”周小海摇了摇头,又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怎么决定,看你,不过学校那边传的消息应该也不会有假,如果现在不想办法出去,再过几天,可能就更难了,北大对北平,或者说整个北方的影响力,比你想象的还大。” “你这不就是劝我按照这个纸条上说的来么?” 陈小驴翻了个白眼,不等周小海说话,就决定道:“不过这个险我冒不起,不管留这张条.子的是什么牛鬼蛇神,好像也只能这样来了,你去找李佛坪吧。” 见陈小驴答应下来,周小海松了口气,他还真怕陈小驴犯轴非得反其道而行,一旦那样,自己这发小,可就真难往出捞了。 周小海火急火燎的回到学校,找到吕芝把事情一说,让帮忙引荐一下李佛坪,吕芝听完后立刻炸毛了,“你犯这么大险帮他还不够,现在还想拖着我一起下水?周小海,你知道这样可能会让李教授对我有什么看法么?” 认识吕芝时间不断,周小海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权衡了两秒,郑重道:“灵芝,在一起这么久,我没求你办过什么事,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绝对是最后一次,小驴现在的情况真的很不妙,你就当帮我了,行不行?” “不行!”吕芝果断拒绝,转身欲走。 周小海把她拽住,深吸口气,道:“先别走,听我把话说完。” 吕芝回头,双手环胸盯着周小海。这时候她对周小海其实有些失望,自从和那个陈小驴联系上后,就短短几天时间,周小海好像变了个人一般,以前那个让她很喜欢的有学业,更有很大志向的周小海,已经完全不拿自己的个人前途当回事了。 周小海道:“我知道,你一直想成为一名女先生,所以这事情好像有些强人所难,但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你想一想,以李佛坪教授的地位,如果是一些小的考古计划的话,怎么可能被经费的问题卡住?所以,他之前规划过的去四川考古这件事,一定是一个了不得,很花钱的大计划,这点你承不承认?” 这事情没什么好否认的,周小海分析的在理,吕芝点头。 周小海道:“那么假如这时候有一个能力很可能足以弥补那个考古计划经费的欠缺,甚至可能带给李佛坪教授很多意想之外的帮助的人,你说他得知这个消息,是会恼怒你把这个人引荐给他,还是会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可以排忧解难的学生?到时候这个计划一旦付诸实施,你就有天大的功劳,肯定能跟着一起去,而那时一旦有重大发现,你说,这对你而言,是不是同样属于一桩天大的资历?虽然我对你们考古这些事情不太了解,但至少,你的名字会出现在以后的教科书上,对不对?” 周小海形容的前景十分美好,由不得吕芝不怦然动心,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冷笑道:“怎么,听你的意思,你那发小陈知白就是这个人?周小海你可不可笑,如果他真的这么厉害,怎么还会混得这么落魄?” 周小海道:“他厉不厉害,很多年不见我心里没谱。但是我知道,他父亲是一个特别厉害的风水先生,我爹对他父亲,敬若神人。而且这件事情你不吃亏,你只需要和李佛坪把这事提一嘴,就说这人是我的一个朋友,如果他有兴趣认识,就喊我过去,这些话我来说,他总不至于自己想了解,然后听我几句话,就对你心生恶感?而且小驴行不行,李教授到时肯定会亲自验证。” ------------ 第四十五章 达成约定 周小海很了解吕芝,自然句句都击在她的软肋上。 吕芝辨无可辩,这里面当然也有怦然心动的因素在内,于是‘勉为其难’地说,那自己就试试吧。说完之后自然又强调了一句,说她也不光是在考虑自己,这里头也有为周小海考虑的因素在内,而且站了绝大多部分云云。 周小海满脸感动的说他肯定知道,不用多说。 至于心里什么滋味儿,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吕芝去带了个话,很快折返回来找到周小海,说话的时候略带不可思议,李佛坪听了这个消息后,竟然马上满脸焦急的说要见见她的那个朋友! 周小海也松了口气,立刻跟着吕芝去了办公楼,在一间独立办公室内,见到了已经花甲之年的李佛坪。 李佛坪个头不高,约莫一米六多些,双鬓斑白,脸上架着个带绳老花镜,这样一个小老头,在周小海这种人高马大的东北人面前,自然显得有些矮小。 周小海看到李佛坪的时候,李佛坪正略带些激动的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不时一手握拳,锤击另一手掌。 他刚恭敬的喊了声李教授,李佛坪就一把抓住他胳膊,连声道:“你就是小吕说的那个朋友吧?你很懂风水吗?” 老头还是个急性子! 周小海看着李佛坪着急的模样,心中一定,道:“李教授,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那你跑来干什么?让你朋友来啊!瞎胡闹呢这不是?” 瘪犊子! 周小海看着李佛坪瞪眼,也跟着瞪眼,不过马上又意识到自己这是求人办事,立刻变成了陪笑,“教授,他暂时可能没办法过来呢。” 李佛坪道:“他人不在北平?” “在倒是在----” “既然在还废什么话啊?他要是不方便过来见我,那你告诉我他住在哪里,我过去找他去!” “----”周小海被截话截得想打人,他也没想到李佛坪性子会这么急,这是完全不给他铺垫话头的节奏啊!索性他也不铺垫了,干巴巴接话道:“您也找不到他,他碰上了些麻烦,被抓进警署里去了。” “被抓了?”李佛坪一皱眉。 周小海立刻替陈小驴辩驳,把陈小驴伪造证件进图书馆看书找资料,结果被发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遍,当然,中间略去了假证是他找人办的事情。 李佛坪听完周小海的叙述后,本来突然热忱的心就凉了半截,盯着周小海道:“小周同学,你是想让我把你那个朋友捞出来吧?” 周小海神色一滞,准备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看到李佛坪眼神,话到嘴边时候又变成了坦然承认。 “李教授我也不和您说假话,这个目的肯定有,但我也能保证他可以帮得上你。” “但愿吧。”李佛坪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道:“我做些准备,两个小时后你再来办公室,然后带我过去见一见他。”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等到下午时候,周小海和吕芝二人再到李佛坪办公室,就看到李佛坪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周小海看了文件袋一眼,很识趣的没有问里头装的是什么,闷头带着两人去了拘押陈小驴的警署。 “陈知白,有人探监,出来。”看守又一次到了陈小驴监房前,敲了两下,稀奇道:“你小子还成咱们警署的贵客了啊。” 陈小驴估摸着是周小海带消息来了,跟看守随便说着,就到了探视室,却没想到在那等着的,是一个正在审视他的老头子。 他马上猜到这可能是李佛坪本人,坦然坐下,问道:“李佛坪教授?” 李佛坪微微点头,把腋下夹着的文件袋递过。陈小驴不明就里将其打开,发现是几张手绘的山水简图,上头标注着序号,将其拼接在一起就是一张大的山水图。 “这是什么意思?” 李佛坪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道:“这里面有一处古代墓葬,找到具体位置。” 原来是考校自己来了啊。 陈小驴说了句好,在桌上把图纸按次序摆放整齐,开始从头到尾打量起来。看了约莫五六分钟,他挑了挑眉毛,问道:“南北朝向?” 李佛坪道:“左南右北。” 这瘪犊子的!陈小驴闻言脸色一黑,他就说按照习惯的上北下南来看,这幅山水图充满了别扭,原来李佛坪是在这里等着。站起来侧身又看了两分钟,他点向其中三张图纸的夹缝处,道:“这是最适合铸阴宅的位置,上风上水,如果有墓葬的话,很大可能就在这里,而且墓葬很有可能是东西走向。” 李佛坪顿时眼睛一亮,手掌情不自禁在桌上‘啪’地一拍。但马上又冷静下来,把鼻梁上的老花镜向上顶了顶,问道:“用风水判断的?” “嗯。”陈小驴点头,状若随意道:“我说李教授,您这是让我帮忙确定墓葬位置还是怎么着?” 李佛坪摇头,坦然道:“这是前年,我们在河南找到,并且掘考过的一座宋墓,拿来考校考校你。” 陈小驴点头,静等李佛坪后文。 李佛坪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道:“小周同学和我讲,说他已经和你沟通过了,我再和你确定一下,你出来后,会加入我的考古队帮忙,和我走一趟四川吧?” 陈小驴试探道:“如果我说不会呢?” “呵呵。”李佛坪起身就走,“不强求,就当我没来过。” “害!开玩笑呢!”陈小驴赶紧将其喊住,“我肯定会去啊,考古什么的可是我从小的梦想,能跟着李教授您学习,那是我祖上积德啊!” 李佛坪脚步一顿,折回把带来的图纸收起装好,临走前认真道:“明早你朋友会来接你出去,不过不要想着出去了违反约定,北大的门不好进,但开除一个学生却容易得很。” 陈小驴神色一滞,心中大骂这些读书人果然没几个好东西,心思一个比一个龌龊,这他娘的是在拿周小海的学业来威胁他了。 其实他原本还真有这个想法来着。 李佛坪离开后,周小海没有再进来,毕竟这警署里打点得再到位,也不是他家开的,陈小驴就老老实实回了监房继续等待。 ------------ 第四十六章 另外的消息渠道 李佛坪的话果然很有分量。 陈小驴在警署监房再度过一晚后,翌日一早,周小海就来接他‘出狱’,这自然是北大那边和警署打过了招呼,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不过和周小海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三十来岁,戴着眼镜的男人,周小海介绍说这位是李教授的得意弟子王国兴,现在同样在北大执教,就是他和警署这边解释清楚了‘误会’。 陈小驴一番道谢,王国兴就说:“老师让我给小陈先生带话,说一周以后让你去学校找他,到那时候再细说。” 王国兴带完话就离开,没有要和陈小驴多聊的意思,陈小驴自然也乐得清静,就自顾自和周小海找了家老北平铜锅涮肉馆子打牙祭。 随意闲聊了一阵,周小海就问这两天的班房生活怎么样? 陈小驴正要开口,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个言行奇怪的小老头,兴致缺缺的摇了摇头,转口道:“李佛坪为什么让一周后再去找他?” “这我知道的不多。”周小海摇头道:“我打听打听吧。” 陈小驴就摆手道:“没那个必要,到时候去了就知道。” “其实吧,我觉得你没必要去,李教授说到底也就是一个教授,你不去,他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 “你看我像是那种食言而肥的人?”看着周小海挤眉弄眼,陈小驴说了句骗鬼的话。 吃过饭后二人分开,周小海说自己还要赶回学校忙一些事情,陈小驴则先去了小旅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看到都在,才又跑去了北大,找韩之栋领会了托其代养的猫兄。 图书馆自然是不能再让他进去了,陈小驴对这件事情有些遗憾,如果说在北大这边的路都被堵死了,那想再更深入了解当年太平天国之事,不吝于天方夜谭。 不过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潘春风潘六指。 如果说除了那些搞历史和考古学问的人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对那些历史情况知道的十分清楚的话,那么绝对非倒腾古玩的这些家伙莫属。 而这几天光顾着跟史料较劲,却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个渠道,这让陈小驴狠狠拍了拍脑门。 琉璃厂。 潘六指的金选阁里正招待着两个洋人,而潘六指这厮,正操着一口中英混合腔,卖力的向两个洋人推销着一件他家祖传的,说是以前进过圆明园,又被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弄回来的‘国宝’,见陈小驴来了,就使了个颜色让他先等等,陈小驴就拉开张椅子,坐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潘六指在那里口灿莲花。 潘六指给洋人推销的那东西,是一件沁血心的凤凰涅槃玉石摆件,雕工看着很精细,不过却不是什么好玉。但洋人哪懂这个啊,眼看着就要被忽悠的给钱,一沓刀勒已经掏出来准备数的时候,冷不防外头又进来了一个西装笔挺的家伙。 是个中国人,那人跟两个洋人叽里呱啦一阵,洋人就把钱塞回口袋,指着凤凰摆件道:“骗人的东西,窝门不要了。” 潘六指当场就急眼了,瞪着那个西装笔挺的家伙道:“我说兄弟,都他娘是中国人,您在这给洋人当狗腿子,也不嫌害臊啊?” “这是美驻咱们北平领事馆的官员!”那人冷冷丢下一句,又很殷勤的招呼着两个洋人离开了店里。 “就是天王老子,关你他娘的鸟事?什么玩意儿!”潘六指冲着三人背影呸了一口,这才气呼呼的给陈小驴泡了杯茶,见陈小驴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那玉摆件看,眼珠一转,道:“怎么着兄弟,你看上哥哥这件家传的宝贝了?想要的话拿走,哥哥不赚你钱,两千大洋就行了。” “潘哥你这是专门杀熟啊?”陈小驴抬眼一瞥潘六指,“这玩儿要是你家传的,我当场把它给吃了。” “呵呵。”潘六指坐拿翘腿一笑,也不尴尬,话锋一转继续道:“故事总得编么,行当就这规矩,不过陈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个凤凰摆件真不是一般东西,玉的好坏咱先不说,就说着沁血心,单次一项,它就值这个数,所以哥哥我还真没想坑你。” 潘六指摊开一只手,五指张开,意思这玩意值五千大洋。 陈小驴冷笑道:“这么大摆件,狗肚子里虽然塞不下,但比狗大的东西那可多了去了。” 有句老话,‘人养玉,玉养人,玉一通灵心肝沉’,说的就是玉出现这种血心的罕见情况。 那种纯正的血心是怎么出现的,没人知道,但陈小驴却知道江湖上有一种给玉造假血心的手法。最常见的情况,是找一只狗,强迫其吞下一块玉石,然后挖个坑,封住狗嘴和股直接活埋,差不多三个月左右,再把狗挖出来开膛破肚,从狗肚子里取出的玉就会被沁进去一层血块。 但这种人造血心,和真正好玉里面罕见出现的真正血心不同,人造血心的东西上,会有一股很淡的血臭味,而且不出三年就会又从玉里渗出包裹在玉外,到时候会看着十分恐怖。 而陈小驴正是从这块摆件上嗅到了一般人鼻子很难发觉的血臭,所以尽管没有看真假的本事,却能一口道破其来历。 潘六指这次是真被惊到了,对陈小驴竖了竖拇指,尬笑道:“兄弟这眼睛够毒啊,不过哥哥我也就是开个玩笑,哪能真昧良心的卖给你?别往心里去!” 陈小驴也不恼,淡淡道:“还真是?嘿,我也就随口一蒙,没想到还给蒙对了。” 潘六指顿时跟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憋了半天,闷闷的把凤凰摆件收起来,才转回对陈小驴道:“兄弟你这次上门,是带生意来了不成?” 陈小驴道:“生意没有,还是有事情想跟潘哥请教一下。” “嗯?还是那副画的事?这我知道的可都告诉你了,你要问我更多的,我可真不清楚了。”潘六指摇头。 陈小驴道:“不是画的事,是想让潘哥给我讲一段古。” ------------ 第四十七章 遗珠 讲古? 陈小驴的话,让潘六指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疑惑的看着陈小驴。 陈小驴道:“六十多年前,太平天国。” 太平天国四字,好像有某种未知魔力。 潘六指闻言面色微微一紧,旋即打了个哈哈,“兄弟您这说笑了不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这我哪能知道啊?” “您不知道?”陈小驴对潘六指的反应洞若观火,见潘六指不自觉的转着戴在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就知道他肯定肚里有货。 但潘六指这反应,明显是不想多说。 更何况话也不是这么问的。 见潘六指点着头,陈小驴话锋一转,“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那不知道潘哥认识李佛坪吗?” “李佛坪?北大的那位?” “是他,看来潘哥认识。” 潘六指顿时来了精神,指了指自己鼻子,“老弟,不是当哥哥的我和你吹,在北边,但凡做咱们这个行当的,就没敢说自己不认识这尊大佛的人,但这里头,我是个例外。” “噢?怎么个例外法?”见潘六指故意顿了顿,陈小驴凑趣问道。 潘六指道:“我和李教授那可是亲戚啊!从我奶奶那论,我和李教授那可是还没出五服的关系,说句难听话,他哪天要是没了,我还得去给他披麻戴孝,你说,这是不是个例外?” “呵,没想到潘哥您这手眼还通着天呐!”陈小驴故意用北京话打趣。 “离通天还远着。”潘六指摆摆手,又道:“怎么着陈老弟,这好端端的,又问李教授做什么?” 陈小驴道:“没什么,就是随口一问,李教授最近打算组织人去四川考什么古,让我一起去,但我又不知道他想考个什么古,这不跟潘哥闲聊么,随口一问,随口一问,哈哈。” “嘶!他要去四川,还要让你和他一起去?” 潘六指顿时瞪大了眼睛,盯着陈小驴,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而陈小驴对潘六指这么大的反应也是没有预料到,他本身提到李佛坪,也仅仅是一种策略,还想着如果潘六指这厮不知道李佛坪大名的话,他顺便给解释一番,再来提李佛坪这次四川之行的考古计划,跟着可以借着这件事情吊一吊潘六指的胃口,从而达到从其嘴里掏出和太平天国有关事情的目的。 毕竟哪怕是搞古董的,那也是商人嘛,商人逐利,假如有巨大的利益在面前,一点点可能根本和自己无关的破事,就算说了又有什么关系? 但潘六指如此强烈的反应,让陈小驴察觉到,自己好像不用费那么多口舌了。 所以他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还适时的露出些很无所谓的模样,好像根本没把这个当成什么大事。 “我说陈老弟,您这怎么还这么淡定呢?”陈小驴的这种反应,果然让潘六指有些着急了。 陈小驴无所谓道:“有什么好不淡定的?四川啊,离北平远着呢,铁路都还没通,说句实话,我都懒得去。” “可别啊!”潘六指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厮知道的东西好像真特别多啊?陈小驴继续装着淡定,其实心里已经很不淡定了,“为什么别?我连去做什么都不清楚啊。” “我知道啊!”潘六指顺口就接了出来。 陈小驴目光唰地就锁到了他身上,故意带着几分不信道:“潘哥,知道你们北平人爱侃,但也不能张口就来啊。” 潘六指被打断得一脸便秘,“我怎么张口就来了?” 陈小驴指着自己道:“连我这个当事人都暂时不清楚,您这就知道了?开玩笑呢您嘞?” “害!不是刚才和你说了嚒,李教授,那是我表叔啊!”潘六指一拍大腿,“我告诉你,前些年这个计划的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就叫遗珠计划,当时李老叔还让我尽快给他物色一两个懂风水的行家,但他娘的现在这世道,十个先生九个骗子,剩下一个半吊子,不是那个行当里的人,也找不到靠谱的大师啊,最后就因为没找到合适的风水先生,我老叔那边又拿不到足够的经费,才不得已中断了。真是没想到啊,这连招呼都不给我打一个,突然间他老人家又要开始了,难道是筹够了经费?可也不应该啊-----” 遗珠计划?沧海遗珠?有点意思。 陈小驴咀嚼着这个名字,回答潘六指的问题道:“肯定不是经费够了,是因为找到了风水先生。” “嗯?”潘六指一楞。 陈小驴又道:“不过如果我不去的话,经费不够这又是一道硬坎了啊。” 潘六指多精的一人啊,闻言立刻反应过来,再看着陈小驴,不禁有片刻失神。 怎么说呢,陈小驴实在太年轻了。要按两人前两天对切口,陈小驴自白的‘打柴点火’的身份来说,那没什么问题,现在年轻人为发财,做点不讲究的挖坟掘墓的事情想得通,就是他潘六指打心底里对这类人不怎么看得上眼罢了,认兄弟表亲切之类的话,也紧紧只是给自己生意多开一条路子的顺手活。 但现在面前这个叫陈知白的年轻人,忽然间转换了身份,成了一名‘风水先生’,那配合着他的年轻,这层身份给人带来的冲击感就实在太强了。 毕竟‘风水先生’‘阴阳先生’,这些身份的人,从古至今,在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的眼里,都具有一层莫名的神秘光环。 看陈小驴不是开玩笑的意思,而且这件事情,对潘六指来说实在太容易验证,所以他又一次抱拳,向陈小驴道:“陈老弟,没想到啊,失敬!” “什么失敬不失敬的。”陈小驴故意自曝了身份,眼看着潘六指一步步被吊起,就顺势拿捏了起来,话锋突兀转回道:“不过李教授这道经费不足的坎,怕是不好迈过去了。” “害!我说老弟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去啊?你跟哥哥我说个实话。”潘六指急得眼睛都有些红了,不过不是因为关心他李老叔的什么考古计划,而是因为眼看着一坨巨大的肥肉已经吊在了面前,这要是不能咬上一口,这辈子得悔死。 ------------ 第四十八章 李佛坪的目的 “我为什么要去?”陈小驴反问。 潘六指扣了扣自己那第六根手指,大义凛然道:“老弟我先给你说说这遗珠计划是干什么吧!” “哟,那感情好,洗耳恭听。”正好陈小驴对这事也好奇着,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潘六指道:“这事情还得从前些年我这里倒弄的一件古玩说起,当时有一个四川人来了我店里,问我这里收不收古董,我说那肯定收啊,他就走了,结果第二天,就给我带来了一了不得的东西,你猜猜是啥?是一张造型特别神秘,别说见了,我连听都没有听过的铜制人面具!那张人面具的模样,我没办法跟你形容,反正当时那个东西我吃不准了,但就觉得应该是个稀罕东西,就和那客人又重新约了时间,然后去请我李老叔过来给掌眼,他当时一见到那东西,就走不动道了,拿着琢磨了很长时间,然后告诉我,那东西可能跟他们考古界和历史界一直在找的古蜀国文明有关系。我们问那客人,那张铜人面具是哪来的,最后还是又多付钱,才从他那拿了个准话,说是山里头捡来的,而且他们那边,有不少人都从山里捡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事情干系很大,我那李老叔为此还专门和那客人去四川跑过一趟,验证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由此彻底动了进行遗珠计划的心思。至于后来的事情,陈兄弟你应该就知道了,什么事情都准备就绪了,结果经费批不下来,而这种考古,除非能一下找到特别精准的位置,否则必须得进行大范围的排查发掘,十分烧钱,所以,这遗珠计划啊,最后只能半路夭折,不了了之了。” 发掘可能跟古蜀国文明有关的东西? 潘六指说的那无法形容的铜人面具没有激起陈小驴的好奇心,毕竟中华历史源远流长,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都不为过,毕竟在财神山里他还看到了那诡异玉棺,和疑似神祗尸身的可怖玩意儿。 但‘古蜀国文明’五个字,却把不爱多事的陈小驴,这颗近乎古井无波的心,一下子激发出了好奇来。 他隐约记得小时候听父亲零零碎碎的讲古,好像是有说过这古蜀国文明的事,那是中华土地上,却几乎不见于确切史料记载,更多存在于传说中的一段神秘文化。 而又因为中华历史几乎没有断绝过,所以,又有很多人,对古蜀国是否曾经存在,持有极大的怀疑态度。 众多念头一闪而过,陈小驴面对潘六指说完后有些期待的神色,只是不咸不淡的嗯了声,甚至还撸了猫兄两下。 潘六指顿时无语了,“我的陈兄弟啊,我说了这么多,您这就‘嗯’一下就完事了?” “呵呵,那不然呢?”陈小驴随意笑笑,“要不再送您一个嗯,嗯嗯?” 潘六指一拍脑门道:“这可是古蜀国文明啊,要能经你的手给捣鼓出来,那可是能改写咱们国家历史,扬名立万,甚至被记入书本名垂青史的事情啊,你这就一点不心动?” 陈小驴嗤了一声,“对身后名不感兴趣,这理由说不动我。” 不等潘六指说话,陈小驴又道:“再说了,潘哥,我这去不去的,和您有什么关系啊?” “我----”潘六指顿时一阵语塞,踌躇了两秒,索性一咬牙,直接摊牌了,“得,陈老弟我实话实说,这事情吧,看着好像是和我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但咱哥俩要是可以合作,那不就和我有关系了?” 绕到正题上了。 陈小驴勾了勾嘴角,故作不解道:“合作?” “那可不是?”潘六指见陈小驴好像来了兴致,精神一振,指点道:“你看,考古这个事情吧,人多眼杂手也杂不是?到时候你和我老叔一起,随随便便给自己截下点好东西,那还不跟玩一样?然后你把东西带回北平,又多少哥哥我吃多少,价钱上也绝对不会亏了陈老弟你,这合作,大家皆大欢喜不是?” “好像是这个理。”陈小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不过没这个必要吧?潘哥你和李佛坪教授是亲戚,直接让他把东西截了不更方便?找我合作不是脱衩子放屁?” “害!你以为我不想?老弟我和你说实话,我那老叔吧,学问大是大,但就是这脑子,有点迂腐,别说让他和我合作了,就我跟你说的那张铜人面具,我掏了钱,结果被他拿走了,而且还上交给了国家,你说这事,我他妈冤不冤?” “原来如此,这瘪犊子的是不太行啊。” “可不是?” “……”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抒发似的感叹一声,旋即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笑到一半,陈小驴突然表情一收,当场变脸,“可是潘哥,你说这么大一好事,我为什么非得跟你合作?” 潘六指被这一记回马枪杀得猝不及防,楞道:“嗳,陈老弟,这话几个意思?” “字面意思。”陈小驴道:“潘哥我说实话,你也别生气,我觉得你这人不敞亮,这要跟你合作,指不定被你卖了,还得帮着你数钱呢。” 潘六指顿时义愤填膺,“我草,这尼玛,陈老弟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这人怎么就不敞亮了?你上次过来要看那幅图,哥哥我是没二话的就带你看了吧?咱远的不说,跑遍整个北平,你只要能在这行当里找到比我姓潘的还讲究的人,我不姓潘了,我跟你姓陈!” “可是我想听潘哥讲个古,您这都扭扭捏捏的不愿意说,让我怎么相信您这人敞亮?”转了好大一个圈,陈小驴图穷匕见,旧话重提。 潘六指连呼冤枉,“我不说了是不知道吗,这不知道,怎么跟老弟你讲?” “呵呵,潘哥,这话你自己信?” 不等潘六指开口,陈小驴又道:“不管你自己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潘六指被憋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盯着陈小驴,面皮抽了抽。 两人互不相让的对视片刻,他深出口气,道:“陈老弟明天再来,这事情,我今天好好想一想。” ------------ 第四十九章 有个神秘人物 想一想是托词,潘六指可能要求证一下他的话才是真事。 这陈小驴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过令陈小驴略感心惊的是,太平天国旧事里到底藏着什么干系,竟然会让潘六指连说出来都如此犹豫? 如此隔了一天,翌日天蒙蒙亮时候,陈小驴再至琉璃厂。 潘六指好像一宿没睡,顶着对黑眼圈早早等在店里,对陈小驴这么早赶来一点不觉诧异。 等陈小驴一坐下,他就面露苦笑,“陈老弟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讲一段故事而已,有什么难的?”陈小驴倒是神采奕奕,他昨晚睡了个好觉。 “就是这个故事难讲。”好像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一般,潘六指起身关上店门,又觉得屋里暗了,拉亮了点灯,才认命般道:“佛说贪嗔痴怨,人这一辈子总有一个绕不过去,你老哥我就是从这贪字里走不出啊。” “潘哥还研究佛学。”陈小驴翘着腿,随口接腔。 “我这是佛道双修,要啥时候犯了佛祖,头上还有道家的神仙们护着。”潘六指讲了个俏皮话,旋即正色,“陈老弟想听太平天国的哪一段?” “哪一段?” “嗯。” “潘哥这就没意思了,既然开口了,就不能全讲?” 陈小驴是一个会选择什么都要的成年人,还指望能从潘六指这里多知道点什么消息,当然不会简单满足。 但潘六指这次却拒绝的十分干脆,没留下半点转圜余地。 “行了陈老弟,见好就收吧,全讲给你,且不说这事得讲多长时间,我要一次把货全给你撂了,你要还放我鸽子怎么办?” 陈小驴脸色变换一阵,本想说自己人品坚挺,可这瘪犊子昨天才给潘六指演了个当场变脸,这话就不怎么靠谱了。 再看潘六指一副要么听一段,要么你现在滚的样子,就笑嘻嘻道:“那行吧,就听潘哥说一段吧。” 潘六指这才表情稍好。 陈小驴犹豫一下,道:“我想听听石达开的事情。” 石达开? 潘六指错愕了一瞬。 他本以为陈小驴是想让他说当年天王洪秀全,东王杨秀清,或者是最后被当年湘军抓住的李秀成的事情,却没想到,陈小驴竟然提了石达开这个名字。 而据他所知,其实当年杨秀清被杀后,这位翼王其实已经和太平天国变得极为疏远,至死都没再回去过当年天京,也就是现在南京城一步。 难道说自己把这位陈老弟的目的给想茬了,他不是因为想打听太平天国圣库的始末,而真的是出于好奇才询问这桩事情的? 陈小驴以为是潘六指不想说,略微皱眉道:“潘哥可不要耍赖。” “怎么会,让我想想先。” 潘六指闭目沉思,把自己所知在脑子里捋顺,确定好像是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不会给自己招惹来什么麻烦后,才开口道:“当年太平天国里,骨干里能打仗的不少,但这位翼王石达开,应该是最善用兵的那个,他也是当年拜上帝会在广西起事时最有资历的元老之一……” 潘六指一开始说的事情,在某些圈子里并不算是秘闻,而这些内容,陈小驴前几天在那个叫金梦芝的女孩,归还的那五册书上也得到了详尽的了解。 此时他更迫切想知道的,是石达开兵败四川那一段在资料上被一笔带过的内容,只是不知道潘六指是不是了解这些,如果了解的话,是不是会说出来? 不过他没有打断潘六指的话,担心直接截断,问那一段内容会引起潘六指的警觉。 潘六指絮絮叨叨的讲着,这位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或者说是个极为小心谨慎的人,说讲石达开的事,就绝不牵连上任何另外的名字,就算必须要说道,也都是以‘太平天国某个将领’来替代。 陈小驴则被潘六指这份谨慎弄得更加心存疑虑,他隐隐的感觉到,潘六指好像是在防着什么。 不是在防他,而更像是在防着某些其他的东西。 中途他试探着打断过潘六指两次,问和石达开有所交集的那人是谁,但都被潘六指搪塞了过去。 就这样断断续续讲到快上午十一点,房间里已经憋得有些闷热的时候,潘六指终于说了句让陈小驴精神一振的内容。 “前朝咸丰六年,天京城里出现了一场大变,那场变故之后,石达开就从天京出走,一直到兵败四川最后被凌迟处死之前,都没有再进过今天的南京城一步。” “兵败四川?不是说石达开特别会打仗么,怎么会在四川就败了?而且南京和四川离得那么远的,他好端端的跑四川去做什么?”见潘六指对这段似乎有一语带过的意思,陈小驴暗骂着瘪犊子,听了这么长时间,可不就是为这一段吗?急忙追问。 潘六指却白眼一翻道:“瞧陈老弟你这话问的,我又不是那位翼王,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想的?” 合着自己特么白饶了这么大一圈子? 陈小驴被憋得差点吐血。 这时候潘六指却忽然话锋一转,说道:“当然,我倒是也听到过一个小道消息,不过这小道消息说的有点玄乎,听着感觉有点假。” 陈小驴心说这还管特么真假干啥,你倒是痛快说啊!但看着潘六指一副该你捧哏了的样子,他只能捏着鼻子问道:“什么小道消息?” 潘六指道:“据说,据说啊!那位翼王石达开,当年之所以从南京离开,是受了太平天国里,一个神秘人物的指点,不然他哪能那么顺顺当当的离开南京啊,你说是不?嘿,这话说起来,那个神秘人物还跟陈老弟你一个姓呢。” “神秘人物,跟我一个姓?谁啊?”陈小驴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些天看过的那些资料,当年太平天国那一干大人物里,好像没有姓陈的,不禁好奇。 潘六指道:“叫陈玉阙,嘿,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不过听听就算了,这事啊,它有九成九是假的,不然当年南京城被曾家兄弟带着湘军打下来,一干人被抓得抓,死得死,没道理还会漏掉这么个所谓的神秘人物不是?” 潘六指自顾自说着,没太注意到陈小驴听到‘陈玉阙’这个名字时候,表情明显猛变了一瞬。 ------------ 第五十章 禁忌 陈玉阙,何许人也? 陈小驴也不知道他们祖籍哪里,这事陈父并未提过。 但陈父亲却提过另一件事情。 自陈小驴以上,把陈家人数五辈,大概是在前朝乾隆嘉庆时期,陈家一祖定了后四辈的字序,是‘玉庆平知’。 所以陈小驴大名知白,陈父大名太平,而陈小驴的爷爷叫陈玄庆,陈玉阙这个名字,正是他太爷爷的名讳。 陈小驴心中震惊,脸上没有过多表露,只是就太爷爷的名讳又和潘六指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但潘六指不信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所以对陈玉阙这个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自‘陈玉阙’这个名字,从潘六指嘴里吐出来的时候,陈小驴就对这个‘八成不靠谱’的小道消息难以避免的信了一些,因为这样一来,他身上这块家传的‘太平天国令’,似乎就有了可追溯的来源说法? 只是他知道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而太爷爷当年很可能直接和太平天国有所牵扯,这是一则十分劲爆的消息。 潘六指把自己知道的,和石达开有关的事情说完后,砸吧了一下嘴,又对陈小驴道:“陈老弟,我知道的可真就这么多了,你看咱们这约定……” “妥了。”陈小驴直接给潘六指吃了颗定心丸。 潘六指嘻笑颜开。 陈小驴这才道:“不过潘哥,太平天国这事说一说好像也没什么吧?我看你现在说的也挺痛快不是,怎么昨天还要考虑一晚上?” “没什么?那陈老弟你可想岔了。”潘六指撇着嘴道:“这里头的干系通了天,哥哥我虽然不太清楚,可是这么随便说出来,我害怕被有心人听到,偏以为我清楚啊。” 潘六指这话拗口,但陈小驴听得懂,这是怕他出去乱说话呢。 不过潘六指这担忧写在脸上,倒是激起了陈小驴好奇。 陈小驴故作不屑道:“又忽悠我?北大那边在编太平天国史料的历史系,人书都出来了,您这说两句还怕人上门找茬?” 潘六指摆摆手,“害!这我跟你说不清楚,给你讲一件事吧。” “就四五个月前,还春天那会儿,您猜谁来我这里了?陕西的贾三爷!” 贾小舅?陈小驴没想到潘六指会提到贾西北的名字,微微一怔。 不过想想好像又没有什么奇怪的,他来琉璃厂找潘六指,不就是当时裴珞那顺口一句么?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听潘六指这口气,小舅的名声好像不小啊,陕西和北平之间一千多公里,就是火车也得不眠不休的跑几天几夜才能到,小舅这‘三爷’的名号,竟然在这前朝老京城都叫得响。 这可不同寻常。 但更令陈小驴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潘六指道:“说实话,如果不是贾三爷脸上那道肉瘤子太特殊,再加上当时还是正晌午,他身边还带着人,换一个时间看到他,比如晚上,我非得被活活吓死不可。” “吓死?为什么?”陈小驴问着,心说小舅这不光是名声大,看起来这还是凶名啊。不过潘六指这形容,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夸张了。毕竟老北平人看别的地方人,好像哪哪都是乡下来的? 但潘六指显然没有夸张的意思,他见从陈小驴脸上看不到什么震惊神色,就知道这老弟要么是不知道陕西那位贾三爷的名头,要么就是可能听说过名字,但根本不知道江湖上传的一些贾三爷的邪门事儿。 “因为在三年前,江湖上就有消息说贾三爷死在湖南了,开始我还不信,但后来没多久我又听到一消息,有位爷,带人在湖南把贾三爷的尸体挖出来鞭了尸,而从那之后消息就彻底传开了,江湖上也没人再见过贾三爷,所以你说,我当时看到他站我面前,能不被吓到么?” 死在湖南,开什么玩笑? 陈小驴心说这个传言也真是够离谱的。 他对潘六指道,“看来这这江湖消息也不怎么靠谱啊。” “害,谁说不是呢?”潘六指摇了摇头,“行了咱们说正事,就那位贾三爷,他带着人来我这里,开口就管我要上海那边,一个疑似和当年太平天国有不小关系的墓葬位置图,陈老弟,你要知道,那张地形图我可是在那之前没多久才弄到手里的,谁都没有告诉过啊!可偏偏那位三爷,就跟长了个狗鼻子似的直接找我脸上了,这事,又吓人不吓人?” “还不光是这!在之后没两天,有个同行约我去密云县帮他给一样东西掌眼,好巧不巧的,路上经过一洼水潭的时候,那里出了件事,有人在水潭里摸鱼的时候,给捞上来了一具都已经泡得浮肿的尸体。我好奇啊,就凑过去看热闹,那尸体七窍里各插着一根筷子,明显是被人折磨死的,而更可怕的是,那人我还认识,就是当时卖给我地形图的那位。” “当时我就给吓惨了,后来一琢磨,贾三爷怎么能找到我店里?我没往外吐过消息,那只能是卖给我图的人说出去的啊!所以啊,我甚至能肯定,那人八成就是贾三爷杀的,你说,就这事,干系大不大?” 或许是当时的事情,的确给潘六指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所以他在说这件事的时候,陈小驴从他眼里看到了余悸般的惊恐。 潘六指摇着头,端起已经凉透的茶灌了口。 陈小驴道:“是挺听让人担心的,就是这事情让潘哥你不愿意谈太平天国的事?” 潘六指犹豫一下,道:“这当然只是其一,根子在另一件事情上,只是那件事情,在遇到贾三爷以前,我没怎么当回事罢了。” “嗯?什么事?” “领我入行的老师傅,临终前给我提过一个醒,说让我管好自己的手,有些禁忌时期的东西不要碰,否则有杀身之祸。” “禁忌时期?”陈小驴给弄楞了,怎么还蹦出这么个玩意儿? “嗯。”潘六指肯定地点了点头,“历史上是有一些禁忌时期的,那些时期,可能都藏着什么很恐怖的秘密,太平天国那十几年时间,是距离现在最近的禁忌。” 被潘六指这么一说,陈小驴猛然想到玉棺女尸,和九天玄女的四字金文,生生打了个寒颤。 ------------ 第五十一章 准备出发 潘六指说到这里的时候,好像也想到了什么,哆嗦了一下,赶紧打住话头道:“行了不说这事了,怪渗人的,总之啊,这些事情,陈老弟你最好也别在外头瞎打听,只要记住,咱们哥俩好好合作,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绝不在话下就行!” 陈小驴心不在焉的点头,从潘六指的金选阁出来,走到琉璃厂街口的时候,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潘六指之前怎么说的? 江湖传言,说贾西北几年前就死在了湖南? 那么是死在了湖南哪里? 前几个月在上海,贾小舅是说在湖南那边一座水墓中,看到过父亲留下的信息? 贾西北当时说的话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陈小驴急忙转身,脚步匆匆再转了回去。 但金选阁这时候却关门了,一把大锁挂在门外,潘六指已经不在店里。去隔壁店询问,隔壁老板说潘六指刚和一人离开,火急火燎的,好像是他老家出了什么事情。 “这瘪犊子的!” 陈小驴狠狠骂了句,带着猫兄无奈折回。 接下来一连五天,陈小驴每天都跑琉璃厂一趟,但也一直没见到潘六指踪迹,再问隔壁潘六指老家在哪里,是不是北平地界的,隔壁店的老板也说不上来。 就这样一周时间匆匆过去。 北平这年的秋天来得很快,几乎眨眼之间就完成了夏秋之接,城中一条条路上,开始铺上了薄薄一层半黄落叶,而街面上,也几乎再看不到身穿短打之人。 秋雨飒飒而下,陈小驴裹了件在裁缝铺刚做的长袖外套,打伞带着猫兄按提前约定好的时间到了北大,和在外面等着的王国兴碰上,就被带到了一间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人的大教室里。 匆匆一眼扫过,这二十多人,大多是脸上还带着青涩模样的学生,不过令陈小驴没想到的是,人群里他竟然还看到了令他颇为意外的两个人,一个是看到他进来,冲他招了招手的周小海,在他旁边坐着吕芝。 而另一个,竟然是前些天图书馆见过的,那个长得挺漂亮,看着柔柔弱弱的叫金梦芝的女子。 似乎是察觉到陈小驴的目光,金梦芝也扭头看过来,善意的笑笑,很快又重新将注意力投向大教室前的讲台。 讲台上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此时正满脸严肃的讲着话,李佛坪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看到陈小驴点头致意。 “这是市政厅主管教育的主任,别愣着了,你先去后面随便找个位置坐吧。”王国兴小声交代一句,去了自己前排座位,陈小驴贴着墙边走到后头,安静找了个空位坐下,顺便把猫兄塞进桌子抽屉。 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架势,带着猫兄直接进来,实在是有点扎眼,所以只能尽量保持低调。 那位市政厅的主任,无非是在说国府对由李佛坪教授主导的这次四川考古之行有多么重视,多么支持的话,陈小驴听了两分钟就不由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周小海猫腰跑过来,坐在旁边戳了戳他,小声道:“我草,不是都说了没必要来么,小驴你怎么还是跑来了?” “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君子?”陈小驴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讲台上,皱起眉头,“怎么这么多人?还有你跑来干什么?” 周小海道:“大规模考古计划啊,人少了能成么?至于我怎么在这-----和你们一起去呗。” “你开什么玩笑?”陈小驴闻言诧异,“你又不是学考古的,李佛坪怎么会让你跟着?” 周小海道:“吕芝不是要去么?我不太放心,跟着跑一趟吧,正好手上的事情也暂时忙完了。” “嗯----”陈小驴拖了个长音,突然道:“嗳,对了,我好像一直忘记问你在这学什么?” 周小海狂翻白眼,低声骂道:“你个狗篮子的,老子学的是物理!” “有前途。” 陈小驴毫无诚意的点了个赞。 那位国府官员终于说完了冗长的讲话稿,在象征性的从秘书手里接过一沓银元券交给李佛坪后,就从北大教室离开,他前脚刚一出门,后脚这间教室内的气氛就猛然一松,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其中不乏有人往陈小驴这边投来好奇的眼神。 陈小驴把这些情况收入眼底,北平这边的情况,和上海有很大不同,或许因为是满清旧都的原因,这边官气比较重。 李佛坪也没有站在讲台上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陈小驴面前,扫了周小海一眼,等周小海识趣的走人,他才伸出手道:“小陈先生,又见面了。” 陈小驴摸不清李佛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间也弄不清他今天让自己来北大的目的,总不能就是为了看看这场面吧?同样伸手和李佛坪虚虚一握,道:“叫我知白就好,李教授现在什么打算?” 李佛坪道:“再等两个人,吃过中午饭就出发。” “这么急?”陈小驴愣了愣神,他东西还放在小旅馆没带,其实他还想说,带着群学生去刨土挖地,可能会事倍功半,不过这种官方考古自有其执行程序,他陈小驴也不是愣头青,想了想,就没说。 李佛坪好像是被什么事情给恶心到了,表情厌厌的,简单和陈小驴说了一下行程安排,因为北平没有直通四川的铁路,所以他们会先坐火车到河南,然后从河南转道陕西,自西安下车后,由陕西那边安排车,将他们送进四川境内。 陈小驴算了一下行程安排,惊呆了,路上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事情耽搁先不说,光从北平到四川,他们最少得走十天左右! 交代完这事,李佛坪就让陈小驴先留在教室,和他的这些学生先熟悉一下,就有什么急事一样先脚步匆匆的走了,以至于陈小驴想和他打听一下潘六指的事情,都没来得及开这口。 这时,一个软软糯糯的女孩声音在耳边出现,道:“陈知白你好,又见面了。” 陈小驴扭头一看,原来是金梦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