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小鱼儿和小珊瑚 小鱼儿今年十二岁,却已经是村里的孩子王,因为他敢爬别人不敢爬的悬崖,敢在风浪最急的礁石潭跳水,同龄孩子打架更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所以村里十几个大小差不多的孩子都听他的话,就算比他大一两岁的孩子,也听他的,当然大太多的少年除外,有时候小鱼儿就会愤愤不平的想,如果我再大三四岁,是不是村里最好看的小珊瑚就会天天粘着自己做跟班了?而不是现在这样,每次看自己的时候眼神里都是不屑,甚至还带点嘲讽。 今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村里所有的渔船就已经出海捕鱼,靠海吃海,村子原本就很贫瘠,村后又只有极少的位置可以种植一些农作物,海边的土地盐分很重,一般的农作物根本成活不了,所以大家都是种植山药蛋儿,这玩意既能吃饱,又便于储存,关键是这种作物适应能力很强,可即便是山药蛋儿,在路家村也远远比一条五六斤的石斑鱼更加值钱。村子就像是被这个天下遗忘的角落,距离最近的镇子也有三百多里的路要走,而且都是山路,崎岖难行。每三个月村里都会组织五六个青壮劳力把一些干海货装上唯一的马车运到远方的镇子上售卖,换回一些大米白面,一来一回基本都得花大半旬的时间。 大人们都出海了,小鱼儿的家里当然也不例外,所以他睡到日上三竿方才慢悠悠的从木板床上爬了起来,灶台上有父母给他留下的早饭,一碗杂鱼汤和一个烤的山药蛋儿。 吃完早饭小鱼儿顶着一个破旧草帽走出自家小院,关上破木门刚回身就看到小珊瑚挽着一篮子脏衣服往村后面走去,今天她穿着一件碎花的天青色薄短衫和一条黑长裤,可能是几年前的旧衣服拆改而来,已经算不得合身,于是把她的胸和屁股衬托得格外紧绷,加上手上挽着的篮子好像并不轻,所以走路的时候那腰肢扭动的幅度就更加大些。 小鱼儿盯着小珊瑚背影的眼神都直了,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着火一般,不由自主的快步跟了上去,其实他并不想怎么样,也不敢,打架他也不是她的对手,但就想这么跟着她,看她扭动着腰肢在前面一直走,一直走。 小珊瑚今年十六岁,已经是个大姑娘,前两天村里的路二婶都已经和她的父母背着她在一起嘀嘀咕咕,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为路二婶是村里唯一的媒婆,但是她并不抗拒,村里每一个少女长到她这个岁数都是需要嫁人的,然后生娃,跟随自己男人一起出海打渔。 只是想到这些的时候,她忍不住都会抬头看看风轻云淡的天空,村子外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这十多年她都没有走出过这个村子,也不知道外面那个镇子到底是什么模样,为什么能有那么多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能够被村里路五叔他们用鱼干给源源不断的换回来,每次路五叔他们回来,村里就像是过节,每家每户都可以分到大米白面、漂亮的花布以及小孩子们见都没见过的一些稀奇玩意儿,所以她有一个很大的愿望,想跟随路五叔他们去镇上看看。 严格的来说她并算不上多漂亮,常年在海边生活,皮肤比较粗糙也比较黑,只是那双眼睛漆黑黑的惹人怜爱,浓浓的眉毛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份坚毅,微黑的皮肤反而将一个健康的少女独有的青春气息衬托得格外迷人。 今天她要去后山边上的溪流那里洗衣服,很快小珊瑚就发现了像一个跟屁虫的小鱼儿,她心里有些好笑,一个小破孩儿,每天吊儿郎当的疯玩,还老是用热辣辣的目光在自己胸前和屁股上扫视,其实还好,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的漂亮有人发现?她可是暗自和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女在洗澡的时候偷偷比过的,要么没有她的大,要么没有她的圆,大小形状都差不多的吧,又没有她的翘!只不过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哪里有路五叔的儿子海生那么耐看,所以小珊瑚多希望路二婶能够问问自己的意见,或者她们嘀咕的原本就是路五叔的儿子海生?难道我真的马上就要嫁给他了吗?如果嫁给他,去不去镇子看看好像又都不是那么重要了。想到这里小珊瑚的心里就忍不住变得火辣辣了起来,正在迈步的两条结实大腿好像都有些酥麻酥麻的。 路五叔的真名叫什么,可能只有他自己和村里的老人才知道,小一辈的人都尊称他为五叔,因为他家兄弟七个,他排行第五。路五叔今年才四十二岁,体型魁梧,暗红的脸庞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挺威严的,但是熟悉他的孩子们都知道其实五叔很随和,每次镇子返回来都还会给追着他屁股跑的孩子们一些额外的糖果,一双眼睛看着大家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 五叔一共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一个女儿,叫九儿,去年已经嫁到了村子东头,今年刚刚生了一个胖大小子,其实九儿也只是比小珊瑚大了两岁。另外一个孩子是男孩儿,比小珊瑚大一岁,叫海生,好像生的时候刚好赶上大的鱼潮,路五叔和妻子连续在距离村子不远的一个小岛上打渔,打着打着就生了,所以取了个名字叫海生。 海生完美的遗传了父亲的体魄,高高的个子配上黝黑的皮肤,加上又粗又黑的两道眉毛,明亮的眼睛,加上弄潮也是一把好手,八九岁的时候就敢一个驾船去撒网,大海是公平的,只要你足够勤奋,自然会给你丰厚的回报,而且海生模样还很耐看,十七岁的少年双臂已经可以轻松抓起村口的大石锁举十来个回合,所以小珊瑚每次看到海生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一种慌慌的感觉,尤其是他对她笑的时候,她总是莫名其妙的脸红。 小鱼儿压根不知道他盯着的女孩子满脑子都想着海生大哥,就算知道,他也不怕,因为村里喜欢海生大哥的少女可是有好几个的。 “你跟着我干嘛?”终于小珊瑚转过身略带一丝不满的质问道,因为想到了海生,她突然觉得这个小毛孩儿的眼神看起来让她不那么舒服了。 小鱼儿双手枕着脑袋,学着大人们的模样吹了一个口哨,刚要开口说话,突然觉得脑袋上的破草帽被风一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他有点的恼火的把草帽摘了下来,拿在手里扇了扇风,嘿嘿笑道: “不干嘛,珊瑚姐姐,你是不是要去洗衣服啊?” 看着那个手忙脚乱又故作老成的小毛孩儿,小珊瑚心里的那点不快早就烟消云散,心里又升起一丝调皮,故意挺了挺胸。 “不是去洗衣服难道我还大白天的去洗澡吗?” “洗澡好,洗澡好,我可以给珊瑚姐姐望风的!” 话音未落,小鱼儿眼角余光就瞄见小珊瑚已经在说话的间隙悄悄的把洗衣棒槌提在了手中,他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后退了两步,又用眼神在小珊瑚的胸部和屁股上狠狠的瞟了两眼,然后撒丫子就跑了,边跑边大声喊道: “好大!好圆!好翘!好看!” 迎接他的是一块飞过来的石头,不过自然是砸不到小鱼儿的,如果这都能被砸到,那他就不用叫小鱼儿了,哪里还有资格做路家村的孩子王! 调戏完小珊瑚,小鱼儿又开始在村里面晃荡起来,不大一会儿功夫身边就跟随了八九个小跟班,有男有女,大多是八九岁的孩子。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往村子外边走去,路家村是个小地方,可供他们玩耍的地方其实不多,但村口外的椰子林算是一个最好的,夏日炎炎既可遮住烈日又可以爬树摘椰子解渴,笔直光滑的椰子树在这群小毛孩的眼里和平坦大道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如果你生长在海边,连椰子树都爬不上去,那是会被人狠狠嘲笑的。 这里也是村子最邻近海水的地方,平时村里渔船停靠的位置。出海打渔,看天吃饭,很多村里的亲人追着朝霞出海,就再也没有能够在黄昏中回来,所以很多孩子来这里玩,其实也是在不时的眺望着不远处的大海,如果那熟悉的船帆出现在视线中,所有的孩子都会默默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中有那发自内心的开心。 椰子林最靠近海的地方其实距离海水只有几米远,有几颗椰子树更是扎根在海水中的沙滩上顽强的生长着,其中有一颗倾斜的椰子树已经枯死了很久,整个树干横伸着,远看就像是一把倒扣着的弓背。 这是小鱼儿的专属座椅。 他总是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大人了,应该做一些和身边小毛孩不一样的事情,才和自己的身份匹配,整体摸鱼抓虾,没什么意思。 所以当别的孩子四散着在海岸边打闹、捡贝壳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斜靠着那颗椰子树,用草帽盖着自己的脸,闭目养神,至于心里面是在想小珊瑚还是在想今晚会不会有大米饭,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一个成熟的孩子王怎么会把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全部告诉别人呢?那叫傻蛋,而我小鱼儿可不是。 突然一个叫小瓶子的孩子大声喊道:“小鱼儿你们看,那边是什么?” 小鱼儿听到叫喊声拿掉草帽坐直身体用手遮住阳光远眺,在距离岸边大约有几百米的海水上似乎漂浮着一大块木板,上面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快!有人溺水了,我们去救!” 小鱼儿跳下树干飞快的向着海水跑去,边跑边把身上的破褂子脱了扔了回来。 “鱼儿哥,你小心点!” 一个黝黑黝黑的小女孩手脚利索的捡起小鱼儿的衣服,嘴上还不忘叮嘱道,她叫银鱼,是小鱼儿最忠实的跟班,在她的眼中,鱼儿哥哥就是这个村里最厉害的男人,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 第二章:海上来客 小鱼儿的水性自然对得起他的这个名字,在海水里真的是如鱼得水,但好几百米的距离游过去也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尤其是现在正在涨潮,但这阻止不了路家村小鱼儿救人的勇气,是的,哪怕木板上面呆着的是一头猪,作为渔民,也肯定会施以援手的,这是渔民的天性,见死不救是会被海神惩罚的,而纯朴的渔民是信奉海神的。 木板上面确实躺着一个人,还是个年轻的女人,腆着大肚子又特别好看的女人。 因为她太好看了,这让小鱼儿爬上大木板的时候都楞住了。 这是该怎么形容的一张脸?乌黑的长发衬托得白皙的皮肤更加白净,细长的双眉微微皱着,双目紧闭,尖尖的下巴和紧紧抿着的双唇,身材可比小珊瑚要更加高挑,而且,而且胸部似乎比小珊瑚高更大?一身淡蓝色的长裙由于被海水打湿了,紧紧的贴在了身上,更是显得身姿婀娜,恩,婀娜算不上,毕竟腆着那么大个肚子。 随即小鱼儿的目光落在了女人的右手,居然握着一把刀,一把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刀,但是刀身黑漆漆和自家砍柴刀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小鱼儿伸手想要把刀拿下来瞧瞧,但是使出吃奶的劲也掰不开女人看起来很纤细的手指。 “哎,女人真是麻烦,飘在海上都还抓把破刀,也不怕沉了海,幸好你飘到我们这边来了,也幸好小鱼儿在这边。” 小鱼儿老成的感叹了一句,心想你握着就握着吧,还是先把你救上岸再说。伸出手指在女人的鼻子边试了试,还有微弱的呼吸! 但小鱼儿有些发愁,刚刚着急救人想都没想的就跳下了海,这么大个人怎么弄上岸还真是件麻烦的事情,又没有带船桨,不过幸好风向刚好对着椰子林那边,又在涨潮,于是小鱼儿以手作桨,慢慢的拨着水向着岸边划去。 小珊瑚和母亲以及路二婶也闻讯赶来,看到小鱼儿把木板划到浅水岸边,一行人就冲了过去,七手八脚的把人给抱上了岸,小珊瑚眼尖,发现女子大腿上面有很大一个伤口,刚开始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现在一搬动女人的身子就又开始往外渗血,珊瑚娘连忙拿出一块手帕把伤口给简单的包扎了起来,但鲜血还是在不断的往外渗。 路二婶连忙挥手把一群毛头小孩子驱散开,拿出一张干爽的毯子盖在女子身上,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着渔民疗伤用的止血粉,倒了一些在伤口上,又伸手在女子人中穴掐了掐,那昏迷的女人嘤咛一声就缓缓醒转过来。 刚刚清醒的女子下意识要坐直身子,稍微一用劲,伤口刚刚止住的血就又开始往外流淌,路二婶连忙伸手拦住,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慰道: “夫人别急,你身子还很虚弱,不要乱动。”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刚刚安静下来的女子又开始挣扎。 “孩子还好好的在你肚子里呢!” 路二婶叹了口气,牵着女子空着的左手在她肚子上慢慢摩挲,终于女人像是放下了最大的包袱一般,神色放松了下来,随即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珊瑚娘微笑着站起身,让一群小毛孩儿各自玩耍去,唯独把小鱼儿留了下来,仔细的问了一会儿,然后让小珊瑚去村里把马车赶过来。 路五叔今天和海生驾着自家渔船出海,去的位置稍微有点偏远,但也是熟门熟路,路家村附近海域没有村里渔民没去过的地方,而哪些地方鱼群多,哪些地方容易逮到制作干货最好卖的八爪鱼,每个渔民又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和独门绝技,这是渔民千百年来在海上和大海抢饭吃总结出来的经验,不是大家藏私,就算你说出来,邻里乡亲也不见得认可,这可能就是骄傲吧,每个渔民都对自己的判断和经验有着独特的骄傲! 路家村三面环山,坐落在海滨群山边缘,像是一个天然的港口,如果没有熟悉的乡亲带路,外面想进来肯定会首先迷失在茫茫深山里面,同理,如果不是祖祖辈辈不懈努力的往外探索,村里物资又极度匮乏,他们也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每三个月组织一次外出贸易,以物换物。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生长在这个偏僻贫瘠的小角落里,没有人去疑问,也没有人去想,生下来既然在这里,那就安安分分踏踏实实打好自己的鱼吧,吃穿虽然不好,但没有见识过更好的,他们都还是满足的,就算有机会见识更好的,那又怎么样呢?每个人的名是不同的,谁又能说他们就不是幸福? 路五叔今天很高兴,因为他长年累月的经验帮助他们父子收获了满满四大框八爪鱼,这在路家村所有外出赶海的人里是不多见的,关键是个头适中,伏波镇的酒楼不知道为何并不是越大的干货越喜欢,说味道不一样,都吃了半辈子了,其实路五叔并没发觉有啥不同,但别人喜欢就喜欢吧,反正这几框八爪鱼晒干了一定可以在镇子里换来很多大米白面以及给九儿和九儿的孩子买更好的布料做衣服,想想自己的女儿都给自己生了一个外孙,他脸庞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不少,而且身边的这个臭小子也很不错,非常的不错,最近路二婶都已经在给这臭小子张罗媳妇儿了。 “父亲,您看,那是什么?” 海生并不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但是察觉到了父亲心情不错,他也有他自己的心事,其实他并不想这么早就成亲,虽然他知道路二婶给他说合的几个少女都还算不错,尤其是小珊瑚,他也有一定的好感,可上次随着父亲去了一趟伏波镇之后他的想法就变了,觉得自己不应该一辈子就在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种念头没有产生还没觉得什么有什么不妥,自从上次回村以后,很多次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忍不住的想起那个镇子的热闹和喧嚣,他觉得有必要找个时间和父亲好好的谈一谈,但他知道父亲肯定不会同意他的想法。 就在这时海生看到远处海湾那里有黑乎乎的一大片阴影,这片海域海生太熟悉不过了,平时那儿不应该是这样的,只是距离太远看不大真切,但是看形状有点像是一艘搁浅的船只,如果是船,那么肯定不是渔船,渔船上面不会有那么长那么大的桅杆。 路五叔举目远眺了一会儿,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因为他知道那是一片暗礁区,如果是不熟悉这一片海域的船只进去多半是凶多吉少,而村里的渔船进去捕捞石斑鱼的话,是不可能一家人单独行动的,那么极有可能是外来船只,但是路家村所处的这片海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外来船只,至少路五叔几十年的出海都没有碰到过。 “应该是沉船,我们过去看看,是否还有活人!” 海生应了一声,连忙调转船头,冲着那个海湾驶去,渔民救人,这几乎是融入他们血液的一种天性,因为他们知道,出海打渔说不定碰到风暴天气,也是需要别人的帮助的。 帮人帮己,就这么简单! 但哪怕是海生驾船,路五叔亲自帮忙掌舵,两人还是七弯八拐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渔船驶进海湾,一进海湾就看到了那艘已经搁浅倾斜的大船。 那是一艘非常气派的船,船舷都包着明黄的铜皮,船身应该是用名贵的木头打造而成,文理细致紧密,吃水线钉着一排整齐的大铜钉,桅杆比村口的椰子树还要笔直还要高,整艘船现在却已拦腰折断,出现在路五叔和海生眼中的只是一截船头,而船的另外一半不知所踪,船内部有明显大火烧过的痕迹,看印痕应该火熄灭掉并不太久,船头厢房木门紧闭,而最让路五叔胆战心惊的是船身上插着很多羽箭,密密麻麻,把整个船体基本射成了刺猬一般。 羽箭可是稀罕的东西,路五叔只是在伏波镇见过,那还是小镇唯一的三个驻军背着的,一个箭壶里面装着五只羽箭,看起来很神气,而且驻军的羽箭尾部是白色的羽毛,船上的羽箭从箭镞、箭杆、箭羽都是通体漆黑,散发着一丝诡异。 海生想要游过去看一看,刚刚脱掉上衣路五叔就伸手拦住他,眼神中满是担忧,出海几十年,并不是没有遇到过海难,但是像眼前这种明显外来的沉船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而且还是一艘被火烧箭射的沉船。 “我们就在这里喊一下吧,你过去我不放心。” 海生不明就里,他其实并不害怕,还满心的好奇,但他其实是一个极为孝顺的孩子,虽然觉得父亲的担心有点多余,还是顺从的又把上衣穿了回来,只好站在船头大声喊了起来。 “还有人吗?” 声音在海湾里飘荡了很久余音才慢慢散去,一阵海风刮来,带着不同于海水腥味的另外一种腥味,那是血的味道。 过了半晌,除了海浪撞击礁石发出的声音,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声音,海湾安静的有些可怕。 “父亲,我还是去看看吧,刚刚闻到血腥味了,船头厢房要是有人昏迷了呢?” “我去,你在船上等着,不许过来!” 路五叔不等海生再说什么,噗通就跳进了海水,飞快就游到了沉船边上,利用卡住船身的一块礁石爬了上去。 ------------ 第三章:祠堂 船舱里面并没有人,活着的死了的都没有,除了斑驳的血迹和七零八落的桌椅,也没有任何动静,所以显得分外的压抑,刺鼻的血腥味却告诉来客这里发生过什么。 路五叔不敢多呆,顺着那块礁石又爬了下来,想了想又回身捏住一只深深插在船舷上的羽箭,用了很大的劲才拔了出来,箭镞居然还带着倒刺,难怪这么费劲。 “回家!船上啥也没有,这个带回去吧,以后如果有人打听什么,我们如实告知就行了。” 海生点了点头,接过父亲手里的羽箭,连忙把父亲的外套递了过去,等父亲穿好衣服,两人就如过来那般,慢悠悠的往回摇着船,那支黑色的羽箭被随手插在了装八爪鱼的鱼框子中,箭羽黑色的羽毛在海风中微微颤抖着。 遇到这么诡异的一艘沉船,让两父子今天已经高兴不起来,一路上谁都不愿意说话,气氛有些压抑,海生的好奇心已经淡去,驾船的间隙看了看那支羽箭,心里多了一丝恐惧。 路五叔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海湾,天气已经慢慢的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海岸映照得血红一片,那艘沉船也慢慢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可是那些船头的血迹却一直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不散。 杀人?对眼前这对父子太过遥远,路家村荒僻贫瘠,村里不是没有过纷争,那却像是夫妻之间的打斗,无伤大雅,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伤亡,所以路家村也算是一方净土,大家都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每天为了生计而奔波,为了吃得更好穿得更好而忙碌,这艘船就像是一块石头,给他们平静的世界掀起一阵涟漪,但涟漪就是涟漪,自然会散去。 路五叔和海生回到村子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刚刚把船停好,两人还没来得及把八爪鱼抬下来就看到九儿娘和九儿飞奔而来,九儿怀里还抱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小家伙学名叫一文,还是村里最有文化的老人路大海老汉给取的,说他最有文化也就仅仅限于村里干货的统计、分类以及换回物资分配的计数都是路大海老人做的,而且做事公平公正,很是受到大家的爱戴,一文出生的时候恰好夏季初临,正是渔汛来的时候,兆头很好,所以取了一个村里人看起来文绉绉的名字,路大海老汉还笑称以后九儿再生一个儿子就可以叫一武,多吉利,惹得九儿都红了脸。 一文今年才一岁多一点儿,小名叫钱钱,连起来就是一文钱,大家都这么叫他打趣他,他也习惯了,只要有人喊一文钱,他就会回头表示我知道你们是在叫小爷我,然后摇摇晃晃的自顾自玩耍去了。 由于全村子加起来也就百十来户,九儿的家虽说在村子的东头,但是回娘家好像也不要车马劳顿,只需要端着一个饭碗盛上白米饭,走上几步就可以回娘家吃到路五婶亲手腌制的咸鱼。 “一文钱,来给舅舅抱抱!” 看到母亲和姐姐带着孩子过来迎接他们,海生略显压抑的心情总算是彻底放松下来,家人带给每个人的感受其实就是安心、踏实。 一文钱挣脱母亲的怀抱,蹒跚着向舅舅跑去,海生一把搂抱了起来,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小家伙眼尖,却是看到了被他舅舅随手插在鱼框上的黑色羽箭,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向那边不停的摇着,海生怕箭镞上的倒刺伤到他,不肯拔出来给他玩,于是海滩上就多了一个小家伙的哇哇大哭,九儿原本要去帮忙搬鱼,可是小孩子一不高兴哪里还要什么舅舅,还是自己母亲的怀抱最能给自己安慰,死活不肯让舅舅抱着,海生无奈的把孩子递给姐姐。 “调皮蛋儿!” 在九儿的安抚下,一文钱很快安静下来,靠着母亲温暖的怀抱早就把那根奇怪的细棍子忘记了,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又满是好奇的看着外公和舅舅搬鱼下船。 在父子俩忙着搬鱼的时候,九儿娘把下午小鱼儿他们救下来一个漂亮女人的事情也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自家的两个男人,有的事情,还是需要自家男人去做决定和拿主意,毕竟路五叔在村里有很高的威望,首先这么多年带队去镇子换物资从来没有出过错,其次又是村里为数不多见过世面的人,并且两夫妻在村里的人缘和辈分原本就不低,老村长都已经六十多岁,村里平时的一些邻里纠纷基本都是让路五叔出面调解,可不要小看了辈分这个东西,任何宗族都有族谱,辈分排行很多时候可是比律法都要更加管用,何况一些像是被文明遗忘了的不法之地,宗族高辈分的一些宗亲族亲往往可以决定很多事情,最基本的维持着一个地方的次序。 “一个有身孕的女人?” 路五叔皱了皱眉,不由自主的想到海湾那边的沉船,难道是那艘船上的幸存者?这是最有可能的,海湾距离村口其实并不太远,而且下午又是涨潮,海水上升自然而然的会向着村口飘过来。 “爹,难道是……” 海生刚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父亲沉思的脸庞,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他也觉得这件事情不会只是单纯救一个人那么简单,尤其是他知道那艘船是怎么沉的,那黑色的箭羽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路五叔简明扼要的把回来路上碰到的沉船也告诉了九儿娘和九儿,心里不知为什么隐隐有些不安,轻微叹了口气,但愿海神保佑,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不要给自己村子带来麻烦才好,看到九儿和九儿娘吃惊的表情,有一些话多说无益。 “老村长让你回来就去祠堂那边议事。”九儿娘边整理鱼框里面的八爪鱼,随口和五叔说道。 “海生,你和你娘你姐一起把鱼拖回家里去,我先去祠堂,商量完再回家吃饭。” 五叔吩咐了一声,大踏步的往村子祠堂那边走去,淡淡的月色铺满大地,轻柔的海风送来海浪细微的波浪声,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静谧和谐,可路家村今晚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人生也是如此,总有一个接一个未知的意外在路上等着你,有些是惊喜,有些是惊奇,而剩下的往往都是些悲伤。 祠堂在村子的中央,应该算是村里最好的建筑了,说是最好的建筑其实也就围墙用了大条青石镶嵌,屋顶采用整根整根的原木搭建而成,数百年风雨的侵蚀让它也有了一丝老态和斑驳,这还是第二代聚居在这里的路家先祖建造的,而且那时候路家有一个去外地求过学的老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几年后就又回到村子,据说他懂风水堪舆,特意在村子中央选了一块风水宝地,起了家族祠堂,镇邪驱魔,保佑族人永世平安,不管建造祠堂的先祖是否真的懂风水学问,路家村除了一如既往的贫穷其实一直很安稳。 原本路家村并不是只有路家一个姓氏,根据族谱上记载还有一小半姓丁,极少数姓黄,数代变迁下来,丁姓氏的一小半族人要么外迁要么本村通婚慢慢的最先在路家村消失,当然血脉肯定还在,时间久了只是谁也分不清楚而已分清楚也没有什么意义,黄姓反而是最近几代人才慢慢淡忘,就像小珊瑚和小银鱼其实都是黄氏一脉的后代,只是由于夫家姓路,慢慢的黄姓族人就自然而然的没有了。 老村长今年六十九岁,是一个精瘦精瘦的老头儿,满头白发,皱纹像树皮一样的层层叠叠,沟沟壑壑里面全是人生阅历,个头不高,年岁大了就越发显得身形佝偻,老伴十多年前去世就再也没有续弦,孙子都已经成家立业,而且子孙后代都很孝顺,也算是尽享天伦之乐,今晚议事除了讨论一下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他也想退下来好好休息了,对于路家小五接手他的这个位置其实他是很满意的,要不是这个后生谦虚,两三年前他都只想回家晒晒太阳钓钓鱼了。 “年轻真好啊!” 想到这里,老村长佝偻的身子靠着椅背心满意足的伸了一个懒腰,喃喃自语道,昏黄的蜡烛光纤映照着他弯曲的背影,确实显得暮气沉沉。 “村长老叔,你哪里老了?还年轻着呢,我还想着跟你后面去出海打捞大虾呢!” 就在老村长感叹的时候,五叔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老村长年轻的时候有一个绝活儿,他很清楚附近海域虾群的分布,跟着他每次都能够满载而归!至于是怎么掌握的,五叔请教过,老村长也不藏私,但是轮到五叔独个儿去追寻虾群的时候怎么都达不到老村长掌握的那种精准,这就是真正的经验,手把手教你,你也不一定会。 听到五小子的话,老村长那双浑浊的老眼中也似乎多了一丝年轻的活力,嘴角都有了笑意,大海是个好地方,尤其是对他们这种在海上漂泊了一辈子的老人来说,和老伴儿成亲后的第一次出海就遇到风暴,那是他第一次面对狂暴的大海,但是他不怕,也不能怕,因为背后就是他中意的女子,男人再苦再难,总不能让女人给自己挡风雨吧,后来小船飘摇到附近一座小岛上,劫后余生两人相拥相泣,再到后来的干柴烈火、宽衣解带,在经历过生死,女孩子其实更加容易感动,虽然她们那个时候也只有十五六岁,也就那一晚他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 今晚祠堂议事应该到场的有五六个人,但五叔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顾不上吃饭就直接过来了,因为沉船的事情让他心里也是倍感压力,村里人质朴,没有那么多心思,但他是村里唯一经常外出的,对于世道的尔虞我诈有所了解,所以心里沉甸甸的哪里还有心情吃晚饭,不过看到老村长追忆往昔的申请,不禁有些唏嘘。 不大一会儿,其余几位族里的老人也都过来了,当然,二婶和珊瑚娘带着那个被救回来的女子也一起走了进来,女子的衣服已经换上了最普通的渔民妇人装束,但也难以掩盖她本身漂亮的气质,只是眼眸里面没有什么神采,一直低着头跟在珊瑚娘身后坐下。 路五叔的目光在女子的面容上转了一圈,然后低下头默默的喝着一杯劣质茶水,再差的茶叶,在渔村都是很珍贵的,所以五叔喝得很珍惜。 “你们都进来吧!” 老村长望向祠堂大门那边,话音刚落,一群半大孩子就在门口探出脑袋,满眼都是好奇,尤其是看到那个一言不发的女子,更是目不转睛,村子只有百十来户人家,什么事情都是瞒不住人的,下午从海上救回来一个漂亮女人,村子里面老早就传开了。得到村长允许,孩子们相互推搡,但谁也不敢真的走进来,毕竟在他们的脑海里,祠堂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不是他们可以随便玩闹嬉笑的地方,最后还得老村长出马亲自点名。 ------------ 第四章:决定 最后还是小鱼儿带队,一群小家伙蹑手蹑脚的全部走了进来,座位还有,但是不敢坐,大家都簇拥到五叔身后,小鱼儿胆子大,躲开五叔摸向自己脑袋的手,挨个给在座的长辈打了遍招呼,然后偷偷摸摸的端起五叔那杯茶,有模有样的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还砸吧砸吧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小银鱼躲在最后面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都到齐了吧。” 大家都站了起来齐声应是,这是对一个老人的尊重。 “坐下吧。” 老村长挥了挥手和蔼的招呼大家都坐下。 “小鱼儿,叫你进来是有事情要让你说清楚的呢,别躲在后面,出来出来!调皮鬼!” 小鱼儿也不怯场,把下午怎么发现那块木板,怎么救人都大致上说了一遍,当然,偷看小珊瑚屁股的事情是打死不能泄露一个字的,要不会挨揍。 “夫人,你有什么打算呀?” 老村长等小鱼儿把经过说完,老眼看向那一直垂着头的年轻女子,轻声问道。 年轻女子慢慢起身,先是冲所有人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突然跪在了地上。 “恳请各位村里老人家收留小女子。” 女人的声音很柔和,但是却有一种掷地有声的决绝,那种决绝更像是一种割舍,大家都能听出来,所以大堂内一时陷入沉寂,村里突然来了一个貌美女子,还要求长期留下来生活,让大家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路五叔站起身,把女子搀扶了起来,温声道:“夫人您有身孕,有话慢慢说,村里清苦,我看您也不像是一般人家孩子,有什么难言之隐要是方便您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商量。” 话很朴实,但不知道为何女子平静的脸庞瞬间布满泪水,珊瑚娘连忙扶着女子坐下。 女子名叫雨,至于姓什么,她一直没有告诉大家,只说自己来自遥远的江南郡,确实是被仇家追杀,而追杀她的人都已经被她全部杀死,所以确实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也没人会想到她还能活着,因为追杀她的人原本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来的,而那艘沉船的事情没等路五叔问她,她已经主动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最后她只用一个理由就说服了质朴的村民。 “我的身世都随着那艘船的沉没而再无关系,我只想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踏踏实实做一个村妇,一辈子不再离开,孩子长大以后生也是路家村的普通渔民,到死也只是一个渔民,而且以后我就叫路渔,如果大家担心我给村里带来灾难,真有那么一天,我和我的孩子永远站在大家的前面,第一个去死!” 说完,路渔把一直紧握着的右手松开,手里有一个小小的瓷瓶,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胸膛急剧起伏了几下,然后把瓷瓶里面的药粉拍在了自己粉嫩而好看的面颊上,坚强如她,也忍不住疼痛的全身颤栗起来。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闻到一股难闻的腐烂腥臭,五叔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夺过瓷瓶,狠狠的摔在地上,生气的说道:“姑娘,你这是何苦?我们都同意你留下了啊!水!水!小鱼儿,快去打一盆清水过来!” 小鱼儿也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得目瞪口呆,条件反射似的向门外冲去,都来不及随着性子询问打水用来做什么? 路渔就这样在路家村居住了下来,只是原本那张漂亮动人的白皙面庞变成了现在这幅坑坑洼洼的丑陋模样,就算估计是她的父母站在面前,也万万不敢轻易相认了吧。但她并没有把脸遮起来,伤口结痂脱落之后反而神色坦然的和村里妇人们一起晒网洗衣,自然而然,没过多久原本娇嫩的双手也慢慢有了薄薄的一层茧子。 村里原本没有闲置的房屋,但海边原本居住的就很简陋,借住在小珊瑚家后大约两旬左右,村里青壮劳力就帮忙在村里空地上新筑起来一座小院,石头堆砌的围墙围着两间小木屋,看起来和村里其他的房子没有半点分别,新房落成,大伙儿其实都已经在心底接纳了这个身份不明的可怜女人,因为人心是可以看得出来的,一段时间的共同生活,路渔除了刚开始的一些不适应,内心原有的善良很快就被大家认可,每天那张坑坑洼洼的脸上却有一种淡然的宁静,于是搬家那天村民自发的聚集起来,送来粮食海货,妇人们更是热心的帮忙把新房子收拾的干净利索,看得老村长和几个宗族老人也是老怀大慰,路五叔心里的那丝担忧也渐渐的变淡变没,大海之上幸存的人,总是被海神眷顾的,既然海神把她送到村里来了,路家村怎么能不给予别人方便? 路渔识文断字,谈吐不凡,并且还会一手很俊俏的刀法,舞动起来密不透风,孩子们往刀幕里面丢沙子,但是等她收刀站定,却发现身上依然是干净清爽!一颗沙子也看不见!她主动找到老村长,表明自己的心意,她不愿意在村里白吃白喝,平添村民的负担,既然现在也是路家村的一员,就得为村子出一份力,她把头上的朱钗取了下来,让路五叔去镇子的时候换成现银,采购了很多的笔墨纸砚,利用原本的祠堂办了一个小小的学塾,所有孩童都可以去跟着她学习认字,而她对每个孩子都很好,耐心十足,很快村里所有人都尊敬的叫她路先生,识文断字,村民虽然质朴,但也知道这是一件极好极好的事情,这样可以让村里的孩子们多一份念想,况且,路先生还让一帮孩子们学习刀法,告诉他们强身健体的好处,村里人靠海吃饭,武艺虽然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但是身体强健了,出海打渔也更加让家里等待的人放心不是?于是村里再也难以见到每天爬树抓鸟、下海摸鱼的游荡孩子们,最开始他们只是好奇,后面就慢慢的被路渔传授给他们的东西真正的吸引住了,一个个起床学习的时间比大人们出海还要守时! 今年的冬天到了,比起以往似乎要更加寒冷一些,虽然路家村没有下雪,但是海风送来的寒冷还是让大家都加厚了身上的衣服,鱼期早就结束了,村里所有的船只也都拖上了岸,倒扣在椰子林里,老人们带着工具仔细给船只做修补,更换一些磨损得比较破旧的部件,船在大海上不光是他们生命的保障,更是他们的伙伴,自然马虎不得。 小鱼儿不喜欢冬天,因为冷飕飕的冬天少了很多好玩的事情,后山流下来的水也冷浸浸的让手指头发红,主要还是身上厚重的衣服让他稍微练习一下刀法都会汗流浃背,等身子慢慢冷下来后又冷冰冰的贴着后背让人极不舒服! 路先生说了,他的天分在村里同龄孩子中最高,而先生传授的识文断字他不是很有兴趣,反而是这套名叫“破水”的刀法是由衷的欢喜,每天不需要先生叮嘱,都会偷偷比别的孩子多练习一个时辰,恩,这个秘密只有小银鱼知道,而且他还让小银鱼冲他撒沙子,结果自然不太好看,这让小鱼儿更加坚定了刻苦学习刀法的决心! 可这会儿他却满脸兴奋的在路先生家围墙外面不停的来回走着,双手呵着气,穿着棉靴的双脚不停的在地上跺着,时不时还不忘记趴在墙头上往里面张望。 小银鱼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棉袄,略带埋怨的说道: “鱼儿哥哥,你能不能不要晃来晃去?九姨说了男孩不能看的!” 小鱼儿闻言脸色尴尬的从墙头上回过身来,搓了搓手,又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笑嘻嘻的说道: “这不是看不着嘛,我就是着急想知道先生会给我们添一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哼,是不是有了弟弟妹妹以后就更加不会陪银鱼儿玩啦?” “不会不会,银鱼儿一直是小鱼儿最好最好的妹妹呢!” 小鱼儿蹲下身微笑着在小丫头的脑袋上揉了揉,然后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银鱼儿,你说先生对我们大家是不是真的特别好?” 银鱼儿不知道小鱼儿为什么突然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先生如果对大家不好,那现在大家怎么可能都会写自己的名字呢?而且还有一个秘密呢,先生只给她们女娃儿说过,并且叮嘱过不许告诉男孩子,所以即使是面对小鱼儿,这件事小银鱼都没有说过,原来先生不光是会做衣服,还会用好看的丝线在衣服上绣花,绣的花可漂亮啦,像极了后山春天开的大山茶花,但好像又不是山茶花,先生说那叫“牡丹”,原来天底下还有比山茶花更好看的花儿呢,想到这儿小银鱼第一次对小鱼儿有点不满意,站起身来大声反驳道: “先生对我们大家肯定特别好啊!鱼儿哥哥,你再这么瞎问,我以后……我以后……” 说道这儿小银鱼突然眼眶儿一红,以后要是真的再也不和小鱼儿哥哥玩耍,那将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情啊。 小鱼儿知道他的话被会错意了,连忙伸手捏了捏小银鱼的脸蛋,在她的小肩膀上拍了拍笑道: “傻瓜,鱼儿哥哥当然知道先生对我们都很好啊,所以我想说的是,以后先生的孩子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连被螃蟹夹到的危险都不要!” 小银鱼破涕为笑,拉着小鱼儿的手一起望向那两间小木屋,在孩子纯净的心灵里面,谁对他们好,自然而然一定要加倍的还回去的,这就是人性,单纯而干净的人性! 婴儿的哭声划破宁静的渔村,路渔生了一个胖小子,乡亲们都喜洋洋的过来道喜探望,看着正在酣睡的孩子,路渔微笑着的脸庞突然有眼泪滑落,嘴巴微微动了动,也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孩子取了一个很简单很随便的名字:路一。 ------------ 第五章:烟锁江南(上) 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一段秋光淡。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 江南自古富庶,虽然现在的中原群雄逐鹿激战正酣,连年的战乱,兵锋所指,白骨累累民不聊生,可以说得上整个天下都是生灵涂炭,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但掌握江南九郡的牧王称得上是一个贤王,虽然他在江南道一言九鼎,所有地方官吏和武将任命都得他的朱笔亲批,而且手下谋士众多,兵精将广。天下最有名气的名仕当属两人,北方燕赵之地走出来的荀飞鱼和江南本地名仕颜真,据说都有治国安邦之能,经天纬地之才!而这两人恰好是牧王的左膀右臂!二十万重甲卫王骑和三十万破甲卒以及定波水师更是威名赫赫!武将也是名将云集,因为从第一代牧王开始就很重视九郡的治学,大笔雪花花的白银极为舍得投入,文有文院,武有尚武院,每年都能够培养很多实用的人才,在牧王几代人的努力下,江南道养成了严谨勤奋的求学风气。加之九郡原本就是奉天国的主要粮仓和经济贸易的核心,府库充盈,牧王先祖是奉天国第一代君王李定疆的三弟,当初李家兴兵推翻统治中原三百多年的卫国后对扶龙之臣进行封赏,把最重要的经济命脉交给了自己的三弟李定远,赐号:牧,取那牧边九州之意。 但他并没有像别的诸侯一样去觊觎那张龙椅,对高坐庙堂龙椅的皇帝一直是恭敬有加!每次觐见都是先行君臣之礼,后行晚辈之礼。洛阳几次被围都是牧王出兵勤王,否则大奉早就亡了,哪里还有现在这种围而不攻不听调宣的微妙平衡局面。 虽然江南道暗地里对牧王称帝的呼声很高,包括一些跟随牧王多年的谋士和将军,牧王不为所动,还连续出手重罚有这种言论和倾向的将军士族!私底下多次告诫那些想要做抚龙之臣的下属让他们安分守己,所以民间一直流传一句:牧王不倒,奉天未灭! 富庶的九郡自然是国之重器,中原虎视眈眈的各路诸侯虽然畏惧牧王的才能和精兵,但谁都知道,就算是灭了洛阳的朝廷,掌握不住天下钱粮的江南道又能怎么算得上大统?那张雕刻有九条黄龙的椅子怎么做得安稳?所以对江南道的拉拢和渗透一直都没有停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平衡持续的越久,牧王的重要性就愈发明显,最要命的是昏庸的皇帝在各种计谋之下也是对牧王越发疏远戒备。 江南除了皇权,还有另外一股不可忽视的庞大力量,那是靠着几千年传承和积累起来的世家,虽然首任牧王掌握江南道之后一直着力淡化这种现象,期间拉拢打压清洗各种办法无所不用其极,可百足之虫至死不僵,收效甚微,远远没有达到庙堂想要的那种预期,直到现在的牧王十九岁掌权,二十多年来,他从庙堂、商贾、士子、江湖四个方面多管齐下,以控制经济为主,广开学路为辅,重赏和提拔了部分出生寒门的青年才俊,让他们扎根江南,取得了卓越的效果,目前的江南道基本上可以说得上是上下一心,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主要的九郡八大传承世家在这样的环境下反而各家的实力更强,原本预想的打击并没有出现,只是也多了很多掣肘,但总体来说双方都是赢家,没有比这个更加合适的结果了。 北江郡位于整个江南道的西北角,是江南九郡中无论疆域还是整体实力都最弱的一个,当然这个弱势也仅仅局限于和其余八郡相比,而且北江郡和另外一路正在逐鹿的诸侯宋王控制的三河郡交界,自古又是兵家必争之地,位置对于整个江南道非常重要,掌握北江,进可以直取牧王府所在的苏南郡,退可以借道三河郡往西北十万大山而去,进退可据。 所以北江郡却是九郡中驻兵最多的一个,三十万破甲步卒有八万驻扎在此,二十万重甲卫王骑也有三万驻扎在和三河郡隔江相望的谷县,至于水师,船坞和水师大营也在北江的东边临海县,而且北江的郡主是牧王最为器重的一个儿子李修白,家里排行第三,颇具才气,深有贤名。 郡主府位于北城的中心位置,占地并不是特别大,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骄奢淫逸、夜夜笙歌,况且李修白本身就不是一个奢侈的人,以他的身份地位,需要什么样的享受都是轻而易举,他只是遗传了父辈勤俭的优良传统,待人和蔼,衣着朴素,如果有幸去过郡主府做客并被李修白款待过,那么就真的理解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便饭,永远都是一荤一素,荤的有可能是鸡鸭鱼牛羊马中的任何一种,但端上来的就真的只有一种!素菜也是根据时令节气而变化花样,最多的时候都是一盘山药蛋儿切成丝和青椒炒出来的。 整个郡主府加起负责打扫庭院的那对老夫妻、门房的唐大爷也就十八个人,虽然说郡主府不大,那也只是相对而言,所以整个郡主府略显冷清,不是没有人给李修白建议纳妾,纳妾之后加上陪嫁丫鬟和伺候的下人,自然而然就会变得热闹。 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外表想要纳妾,估计提媒的大妈和伸长脖子想要嫁进来的大家闺秀得排一个长队。毕竟抛开父亲的身份,江湖中北江三公子的名头也是特别响亮的。 但是他拒绝了,他和郡主夫人是在江湖里面认识的,那时候他还没有正式出任北江郡守,单纯的只想仗剑走天涯,看看这个天下到底有哪些好玩的,值得玩的。 当时为了娶她可是只差上刀山下火海了,幸亏李修白自身武功修为不错,李家家传的承天剑和黄龙决也是江湖中排名特别靠前的上乘武功,当然李家入主中原之前这套内功和剑法的名字肯定没有这么嚣张。 女方父母是北江数一数二的江湖大门派,生意做得很大,三河郡之所以叫三河郡就是因为有两条大江一条大河在辖区穿流而过,繁华的水路交通带来了勃勃生机,而大江里面所有的各类营生都属于三江盟的,而三江盟是属于女孩的父亲的,他就这么一颗掌上明珠,深得宠爱,用后来李修白老丈人慕容川的话来说就是:你想祸害我的闺女,我就先把你给祸害了! 让你以后再也没有资本和硬件去祸害别的丫头,这就叫为民除害!治根治本! 因为他并没有表明自己牧王之子的身份,即使表明,用是肯定有的,但是三江盟盟主慕容川觉得有多大用那就不好说了,但肯定用处和他闺女慕容小小是比不了的。 李修白觉得两个人相爱不应该掺杂太多其他的东西,所以他只是带着两个书童就去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征得女方家里的同意,和慕容小小正大光明的定下终身,可婚事又被自己那个固执的母亲大人给否定了,她的观点很重要也很简单:你是王爷之子,娶妻必须门当户对! 那是李修白最不堪回首的一段日子,第一次和母亲站在对立面的一时勇气之后,先是被禁足,其次是被打,对的,就是挨打,王妃的武功虽然在王府排不进前十,但是前十五是肯定有的,那还是她觉得自己一个大家闺秀亲自和人动手是一件很不雅观的事情,有损自己的端庄形象!于是李修白发现那些和自己不相伯仲的王府前三高手都是狗屁,自己被母亲打的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不是自己碍于辈分,而是确实不是对手! 他的母亲很厉害,厉害到牧王都怕她,牧王有两个侧妃,但是一年都不一定能见到几面,外界当然是没办法知道这些东西的。 在娶慕容小小这件事情上,牧王很支持自己的儿子,觉得儿子大了,确实有权利决定自己的枕边人,而且自己已经是一方诸侯,又不需要自己的儿子去依靠儿媳妇家族的身份地位,那么自己儿子喜欢最重要。如果门当户对的是一个河东狮吼呢?以后日子怎么过嘛! 牧王说到“河东狮吼”几个字的时候,李修白明显感到房间里空气似乎凝固了一下,而且发现父亲尴尬的摸了摸自己脸颊上那不多的几根胡子。 牧王妃沉默半晌最终点头同意,并且表示婚事她会亲自操办,绝对不可能委屈了别人的女儿,好像原本反对这桩亲事的人压根就不是她一样。 当李修白喜滋滋的忙着告诉慕容小小这一天大好消息的时候,牧王据说因为身体有恙好几日闭门谢客,再见到父亲的时候,李修白觉得总是哪里有点奇怪,但就是没有发现,直到走出王府才想起来,父亲的胡子不见了! 李修白喜欢吃山药蛋儿,无论是炒的片还是丝,就算是冬天放在火炉边烤出来的也是能够一口气吃十个!因为他觉得这种生长能力很强的农作物值得尊重,放在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可以旺盛生长,并且埋在地底下的果实又是那么的香甜可口,关键时刻是可以救很多人一命的。 记得他十五岁那年,被父亲丢在破甲步卒的斥候队伍里面随军去解洛阳兵困之围,刚刚从军的李修白年轻气盛,觉得对面的诸路诸侯有什么可怕的?他们的军伍比一帮占山为王的乌合之众没有太大的区别! 年轻,总得气盛,要不叫什么年轻人? 而且对面诸侯诸军的表现也确实印证了李修白的看法,五千卫王骑军和一万破甲步卒作为先锋,到达洛阳的时候对面居然什么都没有干,直接后撤军十里扎营,对牧王麾下军伍表现出足够的尊重,在战场上有时候必须表现的尊重原本就是一种弱势的表现。 PS:这两天在重庆老家,手机打字,如果有错别字啥的,大家可以告诉我一下,我一定改正。另外别的票都不要,免费的推荐票如果有存余可以帮我投一张。谢谢大家! ------------ 第六章:烟锁江南(中) 十五岁的李修白更加坚定了对面诸侯联合军伍不堪一击的看法。 所以他主动向先锋将军请缨带领一个十人斥候队伍外出侦查敌情,虽然他是小王子,但李家治军极为严格,做任何事情必须严格按照既定计划逐级汇报,这是军队铁一样的纪律,他并没有任何特权。 卫王骑的领兵先锋将军也姓李,但没有皇族血统,却也是初代牧王家臣的后代,能够跟随主人一辈子南征北战最终被赐姓,而且是国姓,那也是莫大的荣耀。 李据那年三十六岁,刚刚升为骠骑将军,带领五千卫王骑火速驰援洛阳,临行前牧王亲手把小王子交给他,并且表示李修白从这一刻起,那就是一个普通斥候,之所以进斥候队伍是因为他的承天剑和黄龙决已有小成,而且弓弩更是极有天份,战场上绝不至于拖累同袍,李据当时有些惶恐,感觉小王子一个人给他的压力远远比这次需要面对的敌人更大,王爷可以不在乎,他怎么能不在乎? 而且以三公子的聪明伶俐,王爷不在乎?王妃答应嘛! 最后他找到了好友颜真请教办法,没想到平时那个计谋无双的颜大家只是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 “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自求多福吧。” “你……” 李据觉得书上写的把鼻子气歪了看来是真的,当时他就感觉自己被颜真把鼻子气歪了。 其实他在军中属于扶龙派,认为当今陛下昏庸并且刚愎自用,大好河山如今支离破碎民不聊生,都是他骄奢淫逸和渔色无度造成,完全就是咎由自取。而牧王无论是治理属地还是治军治家都是严谨克己的,以身作则,所以兵强马壮,江南九郡的富庶哪里少得了历代牧王的精耕细作,呕心沥血?作为洛阳的那位,就是仗着出身更加金贵而尸位素餐的纨绔子弟而已。 李据知道自己作为牧王的家臣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牧王确实没有逐鹿天下的野心,并且时常告诫他们不要存在谋逆之心,而劝牧王北上洛阳取而代之,原本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谋逆!但他们中青代的领兵将领都替牧王感到不值得,荀飞鱼对牧王颇有微词的唯一地方也就是牧王他对这事情的固执,自古重器,应该由能者居之,况且还是一个有德有能的人,取而代之天下谁敢说不妥? 在看到李修白的请战书之后,李据搔了搔自己的头发,觉得杯子里的那杯好茶怎么突然变得难喝起来?难道送他茶叶的尚武院教习以次充好?再闻闻茶叶的香气都觉得是次等品,嗯,人心不古啊! 看来尚武院教习叶北生想娶自己妹妹李悦儿的事情得重新考虑考虑!远在苏南郡的叶北生哪里想得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差点因为三公子的一封请战书而黄掉?这无妄之灾还属于那种无理可说的。 就在李据抓耳挠腮的时候,随军谋士王崇光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来,站在门边洗了洗手,取下腰间的制式战刀小心挂好,一转身就看到李据的表情就知道他为何事烦恼,心里暗暗有些发笑,不是他有什么万全之策,就算诸葛复生也比不得战场上的刀剑无眼,只是关于三王子的事情,颜真老早得到了牧王的一个锦囊,怕的就是碰到今天这种情况,李修白脑子一热要出战,并且轻敌! 而无论是谁做这先锋将军都是一样会如坐针毡芒刺在背的,所以老早牧王就自己安排好了,自己的儿子年轻的时候会干些什么样的傻事他这个当爹当然是一清二楚。 只是颜真这家伙觉得李据这厮一板一眼的无趣得很,做事风格得调教调教,才对得起自己朋友这一身份吧! 所以那天并没有透露什么,反而把锦囊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随军谋士王崇光,告诉他在什么时候才需要拿出来给李据,不要太早,当然不能太迟,否则李据是真的有麻烦了。 随军谋士这一个职务是荀飞鱼和颜真共同向牧王建言献策而设置起来的,他们不管将军的行军打仗,只负责整理分析各类情报,负责在两军交战之前根据实际情况把对垒情况给参战的将士剖析清楚,并且负责军队的伙食和战马管控,他们的官职一般比随行的主将低半级,这个半级可是大有学问,是荀飞鱼和颜真苦思良久才决定下来的,官职相同难免相互掣肘,不利于将军对战局突变的临时指挥应变,低太多了吧,你在军营里面说的话,建的言就是一个屁,有时候可能屁都算不上,半级,刚好合适。 而且随军谋士不隶属军方管辖,他们只听从通闻院的调度,这样就又最大可能的避免了将军和随军谋士之间沆瀣一气。 最开始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军们都有些嗤之以鼻,原本文人和武将就是一对几千年来都没有调和好的冤家,平时你们这些清流文人在朝堂大放厥词也就罢了,现在跑到老子的地盘来指手画脚?老夫看你先伸手还是先伸脚,伸手手断,伸脚脚砍! 所以这一计谋刚刚开始实施的时候其实阻力重重,但是在牧王三令五申的严厉斥责下还是坚持了下来,后面经历几场大战之后大家发现把通闻院随军谋士重视起来的军营总是伤亡最小战功最大,逐渐那些军营老匹夫们就开始接纳,直到今天,随军谋士在军中的地位早就不同往时,用今非昔比来形容那是最恰当不过了。 锦囊上面只有八个字:生死自负,与卿无关。 所以李修白得意洋洋的挑选了九名斥候,整顿齐全装备,趁着暮色向着敌军营地那边摸去。 轻敌是有的,但要说李修白完全是头脑发热那也就太小看了三公子,他在距离敌营还有七八里的位置就挥手示意停马,然后他独自利用轻功掠上一个大树观望,远处除了灯火通明的敌军大营,也有不少的敌军斥候不停的来回穿梭,但没有什么规律可循,观察了一会儿他发现敌营左侧大约十多里外有一座高山,那里应该是极好的一个哨位,可以供他们潜伏上去,当即带着其余九人就绕行了过去。 那座名叫困龙山的山头确实是极好的一个哨位,而且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山顶,极为易守难攻。诸侯联盟那边自然也不真的就全是饭桶草包,也在上面驻扎了一标斥候。 但是十人对十人,对李修白来说没有什么太难的,况且他也明白,李据交给他的其余九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斥候,光是虎口上的茧子就知道他们的强悍。 问题没有出在李修白这边,当最后一个敌军斥候被堵在山头上的时候,他发现,他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比自己还小,一双干净的眼睛看着同袍被一个个斩杀已经变得麻木和呆滞,当然惊恐和绝望更多,孩子的刀压根就没有敢拔出来,只是坐在那里瑟瑟发抖。 李修白拦下了砍向孩子脖子的刀,然后,没过多久,他们十个人就被一伍敌军围困,直到今天三公子也不觉得是那个孩子报的信,只是觉得对不起另外九个袍泽。 一伍大约千人,十个人被一千人围困如果有瓮中捉鳖来形容,应该是分外应景。 当得知困龙山上只有卫王骑兵的一标斥候之后,敌军伍长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开始带兵猛攻,一千人如果打不下来十个人,那还是回家种田吧! 不,田才不愿意要这样的人来种呢! 可是第一轮冲锋折损了三十几个人之后,也只是知道了上面有个年轻斥候模样很俊,剑法很是厉害!而且居然能一掌震碎长枪! 江湖高手?军中不是没有,于是伍长在第二波攻击的时候特意安排了几名吸纳过来的江湖高手。 第二轮,山顶战死两人,都是被江湖高手利用暗器偷袭而死!并且带回来一个极为震撼的消息,上面那个年轻斥候使用的居然是承天剑法和黄龙决,那么他的身份就很清楚了,牧王府小王子,李修白。 得知李修白被困于山顶,伍长马上改变了策略,围而不攻,活捉一个李修白,不是等于掌握半个江南道?他马上上报了将军。 于是困龙山下面的敌军很快变成了两万,更多的敌人还在洛阳方向重新布防,层层叠叠的把一座孤山围得水泄不通!这一下山头的名字倒是真的名副其实了,李修白虽然不是真龙天子,但是好歹身上也流淌着龙族血脉嘛。 山头上有一个小小的泉眼,勉强可以维持剩余八人每天的饮水,但是斥候出击一般只带一天干粮,牧王的斥候是这样,敌人的斥候也是这样。 坚持到第四天的时候,李修白八人已经没有一粒粮食。 每天敌军都会派一个说客过来劝降,为了防止偷袭,李修白带着人把进山唯一的通道用大石块塞得严严实实,也把自己一行人的生路给彻底断绝。 “我对不起大家!” 李修白站起身向剩余七人鞠躬道歉,也向那两具被草草埋葬在山顶的袍泽跪拜。 “生死同穴,为牧王战!” 回答他的永远都是这八个字。 年纪最大的斥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一个字,因为大家都饿得眼前发黑,说话是需要力气的,但是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你已经做得很好!无愧袍泽二字! 第六天李修白喝水的时候居然在山顶岩石缝里面的一小块洼地发现十来株山药蛋儿!那一刻的惊喜让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生平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第九天,当卫王骑军大将军岳征带着李据亲自搬开封堵山道的大石头时发现李修白正和其余七人坐在背风处烤着山药蛋儿! 除了黑漆漆脏兮兮的脸蛋,小王子好像浑身上下完好无损,这让岳征和李据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从那以后,李修白的住处总是备着很多山药蛋儿,冬天烤火的时候也是习惯性的放几个在火炉边上,一是吃那股味儿,其次何尝不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军中的袍泽? ps:手机打字真的好累,大家将就看。谢谢大家的推荐票! ------------ 第七章:烟锁江南(下) 慕容小小和李修白成亲已经两年,最近她吃东西老是反胃到想吐,可真吐的时候又啥也吐不出来,变成了干呕,今儿上午的反应特别剧烈。 随她出嫁一起进入郡主府的丫鬟小叮当可是吓坏了,连忙想把容麽麽请过来,容麽麽是慕容川夫人那边的家里人,小小出生就是她带着,不是母女胜过母女。 听到小叮当的描述之后,容麽麽反而开心的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跟着荡漾开来,表示自己知道的,看起来一点着急的样子也没有。 这把小叮当可是急得不行,连拉带拽的扯着容麽麽往小姐那边跑去嘴里都还不忘记嘀咕着。 “麽麽,您快些,看夫人真的很难受呀!” “傻丫头,小姐这是有了身孕,你急什么啊?还不快去禀报郡王!” 小叮当突然站住了,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拍了拍微微凸起的小胸脯,也是满脸激动的说道: “啊?真的吗?我这就去!嘻嘻,今天小王爷肯定会给我发很多铜钱的!” 没过多久,李修白急匆匆的飞奔而来,后面跟着气踹嘘嘘的小叮当。 慕容小小虽然出身江湖,但是慕容川家教甚严,疼爱是疼爱,该有的教育那也是一样不曾落下,否则就算王妃同意,她哪儿又真的可以这么顺利嫁进来呢? 看到夫君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双手漆黑,明显是刚刚吃完烤山药蛋儿,手也没有来得及清洗。 对于丈夫生活简朴这件事小小是特别支持的,她虽然家境殷实,可以说是豪阀出身,但是从小善良,毕竟江湖中人接触到社会底层的机会也是相对较多,知道民间疾苦,都说江南道富庶,连江南道都有为果腹挣扎求生的人,那么其他道,会是怎么样的惨淡光景? 她反而觉得如果丈夫不是现在这种生活习惯,她都不知道她会不会还是会那么一如既往的痴情于他,毕竟她的爱情,开始于一穷二白的那个李修白。 当时在江湖遇到,他刚好把银子救济了一对落难母子,身无分文,转过身拍着噘着嘴的书童不停的安慰,整整一天,他也只是啃了一个窝窝头,而这一天慕容小小就让轿子不远不近的跟了他一天,别说是李修白,三江盟想跟踪一个人,就算是修为更高的江湖客,也不见得能够发现。 蹲在江边和书童一起啃着窝窝头的李修白很俊朗,而且慕容小小看得出来凭借他的修为可以随便做一些别的事情也不会只吃一个窝窝头,但是他只是不愿意做一些昧良心的事情而已,所以那一刻,小小心动了。 与人为善是一种美,克己复礼更是一种大美!话虽简单,蒙学稚子也可以朗朗上口,但是可以做到的又能有几何呢? “叮当,快去给王爷打一盆水过来!” 小叮当噘着嘴埋怨道: “才不去,这么大的一个好消息,小王爷都没有给我铜钱!哼。” “嗯?还不去!” 慕容小小瞪了小叮当一眼。 李修白有些尴尬的一笑。 “补上补上!都是小叮当的功劳让夫人有了孩子!” 话音未落,屋里几个人都噗嗤一声笑的前俯后仰。 李修白净了手把脑袋小心翼翼的贴在夫人的小腹上,认真的听着动静,满脸的喜悦和幸福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夫妻之间的私房话儿,多是李修白在做一些小动作,弄得慕容小小脸颊绯红,双眸都快要滴出水来。 “哎,小家伙呀小家伙,为了你我可是要做好几个月的和尚啦!” 说完又把手伸进了小小的衣襟,慕容小小名字有两个小字,可是身上的东西那是真的不小,摸完那对丰盈,李修白的手得寸进尺的往裙摆下面滑去。 慕容小小手忙脚乱的按住,狠狠的掐了一把夫君,羞涩的说道: “你就忍忍,大夫说过了这两个月,还是可以的,只是要小心些!” “啥?啥是可以的?” 李修白明知故问,还把声音提高了一些,这可把慕容小小气坏了,双拳在他身上乱锤,如此良机真能错过,李修白贼兮兮的双手终于顺着裙摆伸了进去,首先碰到的就是两条火热光滑的大腿…… 自从结婚之后,夫君调皮无赖的一面就暴露了出来,当然这只是针对他,而她压根就不讨厌,反而觉得期待。 两人又腻歪了很久一会儿,慕容小小站起身替夫君整理好衣服,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昨天父亲和母亲来探望的时候说了一件事,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你。” 李修白伸手揽住妻子日渐丰满的腰肢,笑了笑,温柔的说道: “天底下最重要最大的事情都在眼前,难道还有什么怪事能吓到夫君?” 沉默了一会儿,慕容小小还是说道: “大约一个星期前,水寨那边传来消息,有两标黑云斥候出了海!” “嗯?黑云斥候?两标?你确定水寨那边不会看错?” 李修白明显呆滞了一下。 “靠近海边的水寨掌舵人是熊叔叔。” “那我得过去一趟!” 慕容小小主动抱了一下李修白。 “小心!” “放心吧,夫人,等着我回来。” 李修白趁机好好揉了揉小小丰盈的娇臀,转身大步离开。 慕容小小看着夫君的背影,眼神里隐隐有些担忧,小声呢喃道: “黑云一出,不死不休。你们来江南道会是做什么呢?” 小叮当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看到夫人还站在那里发呆,连忙把炖好的骨头汤取了过来轻声说道: “夫人,王爷是个好人,好人都是有好报的!” 慕容小小笑了笑,温柔的揉了揉小叮当的脑袋。 黑云斥候是一股很神秘的势力,并不是来自朝堂军方,有斥候两个字只是因为他们的作风比军人中最精锐的斥候还要严格,江湖上只要能找得到他们,或者说他们愿意被某些雇主找到,出得起他们需要的价格,就目前能够证实的例子来说,没有失过手。 而神出鬼没的他们一般不在江湖走动,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总舵在哪里,据说他们设有东西南北四个分堂,每个堂口的人数不祥,但每一名黑云斥候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配合精绝,他们只要一现身,必定有血流成河的惨剧发生。 而且他们做事只看银子,没有正邪之分,这个月可能杀了一名悬空寺慈悲的大和尚,还没等一些魔道中人开心两天,下个月他们又可能剑挑了一处隐蔽很好的魔道据点。 水寨名叫映霞寨,是三江盟最东边的一处分舵,出了水寨行船大约三四个时辰就可以入海,所以它的位置很特殊,是三江盟最重要的一处分舵。 寨里并没有太多的人,加起舵主熊阔海也就不到三十人。 大小姐嫁给一个年轻人,最开始谁都没有想到那俊俏剑客居然是牧王之子。 但事后三江盟也没有什么觉得有多惊讶,自家的小姐配得上任何人,而且小姐嫁人之后,三江盟的生意反而做得更加谨小慎微,他们不愿意让小姐在王府为难。 江湖中每年都有好事之徒评定什么十大高手、十大美人、十大功决。 而三江盟的大小姐慕容小小没有一次掉出过美人榜前三,慕名而来提亲的,加入帮派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都让慕容川不胜其烦,后来实在是不堪其扰,直接派遣了熊阔海带人把编排榜单的人给抓了回来。 想到那次对话,熊阔海那张标准的方正脸庞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些江湖客呀,还真是贼 他 妈 的有意思。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小姐艳压群芳的?” “我见过小姐,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是马上被惊为天人啊!” “你见过?老实说,怎么见的?” “小姐每年腊八节施粥的时候见的。” “你也不是吃不起饭的人,施粥这种地方你会去?” “哎,各行有各行的门道呀,老夫为了发掘天下大美,去施粥铺又有何妨” “小姐施粥都是戴有幂篱,你怎么可能见得到?” 那个五十来岁的老江湖突然面色一红,有些扭捏的说道: “当时为了混进吃粥的队伍,我自己饿了三天,结果刚好到我的时候突然两眼一黑,就昏过去,小姐心善,安排人把我抬到一边的粥棚给我把脉,我醒过来刚好看到小姐摘了幂篱,正在煎药。” 熊阔海后来把他放了,并且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但是告诫他以后不要再把小姐放到榜上,果然后来慕容小小几个字就在美人榜销声匿迹了。 李修白带着书童拾剑突然来访并没有让熊阔海有太多惊讶,他混迹江湖几十年,年轻俊彦见过不少,但是小王爷给他的印象极好。 小王爷或者说是姑爷肯定是为了黑云斥候的事情,毕竟他是一郡郡守,辖区出现黑云斥候,绝对需要严阵以待。 进入内堂,阻止住熊阔海的叩拜之礼,两人分宾主坐下之后,李修白喝了一口准备好的茶水,看着熊阔海笑道: “熊叔叔,小小有了身孕。” “啊?” 声音未落的时候又是咣当一声,熊阔海激动的把茶杯碰掉了,他是跟随慕容川几十年的慕容家老人,据说是年轻的时候为慕容川挡了一刀,受过很严重的伤,位置对男人很是不利,所以一直未娶,小小一直被他视为己出。 “真的?” 熊阔海站起身,左手握拳狠狠的在桌子上擂了一下。 “那我得去买孩子的衣服和尿布啊!对,还得给小家伙买很多的玩具!” 看到熊阔海高兴的样子,李修白心里一暖,连忙笑道: “还早啊!熊叔,才三个月呢,还得半年才能出生呢!” “看我这急性子,啊?小王爷今天过来是为啥来的?噢,黑云斥候!” 熊阔海提到黑云斥候的时候,表情严肃了下来,把那天在港口看到的情况详细告诉了李修白。 “一共两标,二十人,径直坐船出海去了?” “是的,两标。” 李修白手指很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那最近有没有别的什么特殊的人出海?” 黑云斥候很贵,不可能是出海钓鱼。 熊阔海仔细想了想,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远行的商船出海之前他基本都能知道大致情况,确实没有什么陌生面孔最近从他们这里走出去,大部分都是熟人,就算不认识的,也会有一些担保人和路引之类的身份证明,这是出海的规矩,所有船只都得遵守。 而要是乘坐官船,那手续会更加繁复。 “那只能是静观其变,麻烦熊叔费心,多注意港口,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李修白站起身往外走,虽然这件事暂时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可是他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处处蹊跷,并且隐隐有些不安。 ------------ 第八章:黑云压城城欲摧 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 洛阳的牡丹天下闻名,一提起这座古都城,自然而然的很多人就会想到牡丹,文人骚客更是对它情有独钟,流传下来的诗词无非分为两派,一派是单纯寄情山水,赞美牡丹的花开富贵。另外一派多是借花暗讽那些民不聊生的时政和枉顾百姓死活的朝堂。 作为奉天国的都城,虽然这些年被雄兵困城多次,但最终都能够化险为夷。所以洛阳仍然格外繁华,天子脚下,哪怕是普通的奉天子民,大多数人自然不会为了果腹的生计发愁。 所以洛阳酒肆青楼林立,各类商贾票号也是遍布都城每个角落。 青楼和酒楼是相得益彰的两种产业,无论是一掷千金的江湖豪客,还是那些豪商巨贾,呼朋唤友觥筹交错之后往往就想到找点乐子,男人眼中最好的乐子除了那些环肥燕瘦、莺歌燕舞还能有啥别的? 醉仙楼和芳华轩的名气在洛阳很大,得益于它们的地理位置极好,位于朱雀大街的中心地段,而且酒楼有整个奉天国最有名的厨子,芳华轩更是有各色美人,十一二岁的雏儿到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都是极品!所以如果你有钱,有身体,这两个地方你必须得去一次的,否则都不好意思和朋友吹嘘你去过洛阳!, 它们的掌柜姓钱,钱掌柜叫钱不多,名字让人觉得想发笑,但是知道他的钱和手腕的人,基本又都笑不出来了。 今年钱不多已经快五十岁了,年轻的时候看起来应该也是一表人才,除了眼睛小了一些,其他的五官应该都符合美男子的标准。 所以他和人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别人的直视,他认为那是对他的不尊重,而不尊重自己的人还有什么好谈的? 比如昨晚芳华楼来了一个雏儿,十三岁,是花了他二十两银子从西北道流沙郡地下黑市买来的,其实在这个乱世,一个十二三岁模样周正的女孩子只需要五六两银子就够了。 为什么值这么多银子?那是因为钱掌柜路过关着她的铁笼子的时候发现她岁数不大,模样带着一股青涩的野性,关键是发育挺好,尤其是屁股,形状和挺翘让他有一种小腹一热的冲动! 这是很难得的,虽然他吃的都是最好的,用的也是最讲究的,但岁月不饶人啊!双鬓已经花白,主要的是有两三个磨人的小妖精更是像吸血蚂蟥一样每隔三五天总是要来吸他一次,每次事后让他都有些腰酸背痛,其实他已经有些厌烦,但哪个男人会在这种事情上服输?况且小妖精总是有办法让他雄风再起,他也不想放弃。 今天晚上他喝了一杯浸泡有很多药材的汾酒,就径直来到自己房间里,准备享受他带回来的雏儿,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实力,有动心的猎物肯定是需要自己先品尝的,玩弄过后再送去芳华轩,包装打扮一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给他赚回来很多倍的银子,天下还有比这个生意更加容易赚钱的吗?他觉得没有。 当钱掌柜把手伸进雏儿衣襟的时候,他不禁又开始感叹年轻的好处,不算大,但是那份坚挺是属于青春独有的,顺着纤细的腰肢双手往下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入手的是两瓣结实的娇臀。 钱掌柜觉得自己的小腹已经有了一股久违的邪火,要发泄出来就只有狠狠蹂躏眼前这只羔羊!而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她倔强的抬着头,漆黑的双眸死死的盯着他!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拿着皮鞭狠狠的抽在了她的屁股上、胸上、后背上。打得她的身子转了好几圈才最终停了下来,她是被绳子捆缚双手吊在房梁上的,吊的很讲究,双脚脚尖如果尽量伸长可以勉强踩着地,这样就更加把她刚刚长开的身段暴露了出来。 粗布麻纱的衣服在鞭子抽打下已经变得丝丝缕缕,血红的伤痕在少女微黑的皮肤上纵横交错,有一种邪异的魅力,钱掌柜口干舌燥的丢掉鞭子,一把掀开她的裙摆,粗鲁的挺进了干涩的少女身体,开始大力的冲杀,房间里于是多了他的喘息和少女偶尔的一声闷哼。 少女眼角滑落出一行清泪,身体和心里的双重痛楚让她有些绝望,再倔强的人,面对强大于自己太多的东西或者是人最终也只能化为无奈的苦涩,她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多画面,那都是她小时候的生活经历,但是这一刻好像变得特别遥远。 就在这个时候,窗户突然被一只很干净的手推开,手指很细长,保养的很好。 吱呀。 声音其实不大,但是在这个安静的院落里面却显得各位的刺耳。 钱掌柜身体一下变得僵硬,眼中充满惊恐,扶着少女腰肢的双手指节有些发白,他不是一个蠢人,如果他蠢,这些年多少落难的豪门贵妇、千金小姐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想要杀他的人也如过江之鲫,但他都还能顺利活着。 “你只管继续,等你做完你的好事,我再和你谈一笔生意!” 一个约摸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悠哉悠哉的翻窗跳了进来,像是回到自己家一般自然而然的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从始至终他都面上带着一丝微笑,眼神在钱不多和赤裸的少女身上打量了一眼就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了起来。 原本已经认命的少女突然发疯一样的拼命扭动了起来,就像是一个落水之人发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嘶哑无助的喊道: “公子救我!求求你了!” 钱不多就算是再色急也知道不可能还继续发泄下去,他自己的院子周围至少埋伏了十五个江湖一流高手,而且其中一人还是剑盟曾经的堂主,开山剑孙群,三十二路重剑决勇猛无双,江湖上很少有正面敌手。 所以钱掌柜趁着整理衣服的间隙也在思量,眼前这人到底是凭借轻功摸进来的还是解决了自己手下走进来的,这两种可能性的区别太大了。 年轻人好像并没有发觉钱不多的心思,听到少女的求救声转头直视她的眼睛淡然道: “今晚确实是为你而来,那只是因为你对我们有用,但你也应该要知道,如果我们要救你,随时都可以,你自然也不会被钱掌柜买走,既然我们决定现在才救你,那么你就应该老实安静一些。” 钱掌柜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略显安定,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看来我请过来的那些所谓高手在少侠的眼中不值一提。” “别叫我少侠,这个侠字让我的屁股咯得慌!” 年轻人穿着一套黑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根米黄色的腰带,披肩的长发把他原本并不算太好看的五官增色不少。 “那今晚造访单纯只是为了这个……这个……女人?” 钱不多很少有狼狈的时候,今晚已经不是单纯的狼狈了,更多时候他都觉得有命悬一线的紧张,所以他又在心里骂了孙群一句饭桶。 年轻人像是看穿了钱不多的想法一样,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突然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面摸出一节断剑,随意的丢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笑嘻嘻的说道: “其实你错怪了孙群,开山剑还真的不是浪得虚名,折断他的剑到刺穿他的咽喉,我花了九招!而你其他十几个护院没有一个人接得住我的一招。” 钱不多觉得后背一阵发冷,其实他对孙群的武功很自信,有一次他看上了一个被流放的官家小姐,但那是一个为民请愿的清官,所以跟着他们的随从里面有一个很是厉害的道人,应该是青城派那边的剑法路数,但也只是在孙群手里支撑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就被一剑洞穿胸膛倒地而亡,而那个官家小姐被他玩弄后现在已经是芳华轩的红牌了。 “我要带她走,她是我们黑云斥候看上的人,不知道需要我付出些什么?” “黑云斥候?” 钱不多突然觉得自己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这四个字也许对普通百姓或者是庙堂高官不一定有太大的震慑,前者因为无知,后者因为无畏,但是对他这种吃江湖饭的人来说,那真的和阎罗王比起来也是唯有过之而不及! 年轻人很满意钱不多的表现,作为黑云斥候南方朱雀堂的执事,他当然深知他们自己在江湖的威慑力,但帮有帮规,作为黑云斥候的中高层深知他们之所以能够所向披靡无往不利,讲规矩,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能够为黑云斥候的各位大人效劳,是小可的荣幸,这么一个女孩子能被大人看上是她的造化,啥也不要啥也不要。” 开玩笑,别人虽然讲规矩,自己还真有那个胆子去要什么?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伸手摸出一腚金子,放在桌子上,不悦的说道: “黑云斥候办事,历来首重规矩,这里有十两金子,我想应该足够买下她!多余的算是给你那些护院的安家费!” 钱不多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点头哈腰的收下金子。 年轻人伸手拿起桌上那截断剑,不见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手腕微微一抖,断剑划过一道流光,准确的把绳子从少女双手之间穿过。 挣扎着爬起来的少女惶急的四处寻找衣物用来遮体,可惜原本的衣服已经被扯得和布条没有任何区别,突然她背对两人嘤嘤哭泣起来,瘦弱的双肩在烛光下不停的抖动着。 “她现在属于我们黑云斥候了吧。” 年轻人笑吟吟的缓缓站起身。 “是的,是的,从头到脚完全属于您的了!” 钱不多因为客气的叫了一声少侠,反而惹得对方不快,连忙变化了称呼。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来到少女背后,掏出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背上,少女慌忙蹲着身子穿好衣服,然后低着头回答道: “回禀公子,我叫苏流儿。” “抬起头来,以后你是黑云斥候朱雀堂的一员,不用再对任何人低头说话!” 苏流儿听到这句话,胸膛里似乎有一股热流穿过,挺了挺胸抬起头坚定的望着年轻人,大声的回答道: “属下遵命!” 年轻人很满意苏流儿的表现,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钱不多,然后转过头直视少女的眼睛说道: “根据帮规,每一个新加入黑云斥候的人都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不是戕害同门,我现在就都可以满足你!” “任何要求?” “是的,你只有这一个机会,以后同黑云斥候就是生死与共,只有你付出足够多,才能获得足够多,所以这次要求你要好好考虑!” 苏流儿沉默了一下,然后坚定的拿起那截断剑,对着年轻人的眼睛认真说道: “我要杀了他,算不算坏了规矩?” 年轻人笑了,不管钱掌柜那惊恐的求助眼神,打开门,走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说道: “他这种人连条朱雀堂养的土狗都算不上,杀他自然不算坏了规矩!” 说完他施施然的走了出去,背在后面的双手微动,房门无风自关。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流儿满身鲜血的走了出来,手机捏着一节黑乎乎血淋淋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地狱走出来的女修罗。 年轻人看到苏流儿手里的东西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凉意,还有些……反胃,他亲手杀死的人已经有五十六个,但看来他还是小看了她,堂主交给他救人的任务,他并不是特别的理解,但是朱雀堂堂主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 “不出三年,她将是我手底下最出色的杀手,没有之一!” 朱雀堂主也是一个女人,而且貌美,也很年轻,但是至于她面纱下到底有多漂亮,他不想知道,因为他跟随她五年,每次看到她用丝巾擦拭短剑血迹的时候,那双眼眸中的狂热,他总是很庆幸自己不是她的敌人。 女人还真是天生的杀手,心狠手辣。 “你杀了他?” “没有,我只是把他的一手一脚砍了,另外切下来了一根小玩意儿。他玷污了我的身子,我打算以后每年回来收点利息。” 苏流儿把手里的东西在年轻人面前晃了晃,然后随手丢进了草丛。 “我叫黄易,堂口第三执事,你也可以叫我黄三。” 黄易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资格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郑重的告诉了她。 苏流儿突然笑了,笑的很妩媚,擦拭干净手上的血迹温柔的说道: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好像很容易噢。” 黄易带着苏流儿走出小院,门外有一辆黑色的马车等着,两人上了马车后,车夫坐直了身子,挥动马鞭,马车向着洛阳南门飞奔而去,城门刚刚关闭,但是守城兵卒看到马车车夫递过来的腰牌之后一个字都没有多问,直接打开了小门让车绝尘而去。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八章:黑云压城 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 洛阳的牡丹天下闻名,一提起这座古都城,自然而然的很多人就会想到牡丹,文人骚客更是对它情有独钟,流传下来的诗词无非分为两派,一派是单纯寄情山水,赞美牡丹的花开富贵。另外一派多是借花暗讽那些民不聊生的时政和枉顾百姓死活的朝堂。 作为奉天国的都城,虽然这些年被雄兵困城多次,但最终都能够化险为夷。所以洛阳仍然格外繁华,天子脚下,哪怕是普通的奉天子民,大多数人自然不会为了果腹的生计发愁。 所以洛阳酒肆青楼林立,各类商贾票号也是遍布都城每个角落。 青楼和酒楼是相得益彰的两种产业,无论是一掷千金的江湖豪客,还是那些豪商巨贾,呼朋唤友觥筹交错之后往往就想到找点乐子,男人眼中最好的乐子除了那些环肥燕瘦、莺歌燕舞还能有啥别的? 醉仙楼和芳华轩的名气在洛阳很大,得益于它们的地理位置极好,位于朱雀大街的中心地段,而且酒楼有整个奉天国最有名的厨子,芳华轩更是有各色美人,十一二岁的雏儿到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都是极品!所以如果你有钱,有身体,这两个地方你必须得去一次的,否则都不好意思和朋友吹嘘你去过洛阳!, 它们的掌柜姓钱,钱掌柜叫钱不多,名字让人觉得想发笑,但是知道他的钱和手腕的人,基本又都笑不出来了。 今年钱不多已经快五十岁了,年轻的时候看起来应该也是一表人才,除了眼睛小了一些,其他的五官应该都符合美男子的标准。 所以他和人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别人的直视,他认为那是对他的不尊重,而不尊重自己的人还有什么好谈的? 比如昨晚芳华楼来了一个雏儿,十三岁,是花了他二十两银子从西北道流沙郡地下黑市买来的,其实在这个乱世,一个十二三岁模样周正的女孩子只需要五六两银子就够了。 为什么值这么多银子?那是因为钱掌柜路过关着她的铁笼子的时候发现她岁数不大,模样带着一股青涩的野性,让他心动。 这是很难得的,虽然他吃的都是最好的,用的也是最讲究的,但岁月不饶人啊!双鬓已经花白,主要的是有两三个磨人的小妖精更是像吸血蚂蟥一样每隔三五天总是要来缠他一次,每次事后让他都有些腰酸背痛,其实他已经有些厌烦,但哪个男人会在这种事情上服输?况且小妖精总是有办法让他雄风再起,他也不想放弃。 今天晚上他喝了一杯浸泡有很多药材的汾酒,就径直来到自己房间里,准备享受他带回来的雏儿,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实力,有动心的猎物肯定是需要自己先品尝的,玩弄过后再送去芳华轩,包装打扮一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给他赚回来很多倍的银子,天下还有比这个生意更加容易赚钱的吗?他觉得没有。 当钱掌柜看到关在房间里的雏儿时,觉得自己心动了,而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她倔强的抬着头,漆黑的双眸死死的盯着他!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拿着皮鞭狠狠的抽在了她身上,打得她的身子转了好几圈才最终停了下来,她是被绳子捆缚双手吊在房梁上的,吊的很讲究,双脚脚尖如果尽量伸长可以勉强踩着地,这样就更加把她刚刚长开的身段暴露了出来。 钱掌柜灭掉了亮着的烛火。 少女眼角滑落出一行清泪,身体和心里的双重痛楚让她有些绝望,再倔强的人,面对强大于自己太多的东西或者是人最终也只能化为无奈的苦涩,她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多画面,那都是她小时候的生活经历,但是这一刻好像变得特别遥远。 就在这个时候,窗户突然被一只很干净的手推开,手指很细长,保养的很好。 吱呀! 声音其实不大,但是在这个安静的院落里面却显得各位的刺耳。 钱掌柜身体一下变得僵硬,眼中充满惊恐,扶着少女腰肢的双手指节有些发白,他不是一个蠢人,如果他蠢,这些年多少落难的豪门贵妇、千金小姐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想要杀他的人也如过江之鲫,但他都还能顺利活着。 “你只管继续,等你做完你的好事,我再和你谈一笔生意!” 一个约摸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悠哉悠哉的翻窗跳了进来,像是回到自己家一般自然而然的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从始至终他都面上带着一丝微笑,眼神在钱不多和赤裸的少女身上打量了一眼就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了起来。 原本已经认命的少女突然发疯一样的拼命扭动了起来,就像是一个落水之人发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嘶哑无助的喊道: “公子救我!求求你了!” 钱不多就算是再色急也知道不可能还继续发泄下去,他自己的院子周围至少埋伏了十五个江湖一流高手,而且其中一人还是剑盟曾经的堂主,开山剑孙群,三十二路重剑决勇猛无双,江湖上很少有正面敌手。 所以钱掌柜趁着整理衣服的间隙也在思量,眼前这人到底是凭借轻功摸进来的还是解决了自己手下走进来的,这两种可能性的区别太大了。 年轻人好像并没有发觉钱不多的心思,听到少女的求救声转头直视她的眼睛淡然道: “今晚确实是为你而来,那只是因为你对我们有用,但你也应该要知道,如果我们要救你,随时都可以,你自然也不会被钱掌柜买走,既然我们决定现在才救你,那么你就应该老实安静一些。” 钱掌柜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略显安定,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看来我请过来的那些所谓高手在少侠的眼中不值一提。” “别叫我少侠,这个侠字让我的屁股咯得慌!” 年轻人穿着一套黑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根米黄色的腰带,披肩的长发把他原本并不算太好看的五官增色不少。 “那今晚造访单纯只是为了这个……这个……女人?” 钱不多很少有狼狈的时候,今晚已经不是单纯的狼狈了,更多时候他都觉得有命悬一线的紧张,所以他又在心里骂了孙群一句饭桶。 年轻人像是看穿了钱不多的想法一样,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突然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面摸出一节断剑,随意的丢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笑嘻嘻的说道: “其实你错怪了孙群,开山剑还真的不是浪得虚名,折断他的剑到刺穿他的咽喉,我花了九招!而你其他十几个护院没有一个人接得住我的一招。” 钱不多觉得后背一阵发冷,其实他对孙群的武功很自信,有一次他看上了一个被流放的官家小姐,但那是一个为民请愿的清官,所以跟着他们的随从里面有一个很是厉害的道人,应该是青城派那边的剑法路数,但也只是在孙群手里支撑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就被一剑洞穿胸膛倒地而亡,而那个官家小姐被他玩弄后现在已经是芳华轩的红牌了。 “我要带她走,她是我们黑云斥候看上的人,不知道需要我付出些什么?” “黑云斥候?” 钱不多突然觉得自己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这四个字也许对普通百姓或者是庙堂高官不一定有太大的震慑,前者因为无知,后者因为无畏,但是对他这种吃江湖饭的人来说,那真的和阎罗王比起来也是唯有过之而不及! 年轻人很满意钱不多的表现,作为黑云斥候南方朱雀堂的执事,他当然深知他们自己在江湖的威慑力,但帮有帮规,作为黑云斥候的中高层深知他们之所以能够所向披靡无往不利,讲规矩,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能够为黑云斥候的各位大人效劳,是小可的荣幸,这么一个女孩子能被大人看上是她的造化,啥也不要啥也不要。” 开玩笑,别人虽然讲规矩,自己还真有那个胆子去要什么?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伸手摸出一腚金子,放在桌子上,不悦的说道: “黑云斥候办事,历来首重规矩,这里有十两金子,我想应该足够买下她!多余的算是给你那些护院的安家费!” 钱不多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点头哈腰的收下金子。 年轻人伸手拿起桌上那截断剑,不见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手腕微微一抖,断剑划过一道流光,准确的把绳子从少女双手之间穿过。 挣扎着爬起来的少女惶急的四处寻找衣物用来遮体,可惜原本的衣服已经被扯得和布条没有任何区别,突然她背对两人嘤嘤哭泣起来,瘦弱的双肩在烛光下不停的抖动着。 “她现在属于我们黑云斥候了吧。” 年轻人笑吟吟的缓缓站起身。 “是的,是的,从头到脚都完全属于您的了!” 钱不多因为客气的叫了一声少侠,反而惹得对方不快,连忙变化了称呼。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来到少女背后,掏出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背上,少女慌忙蹲着身子穿好衣服,然后低着头回答道: “回禀公子,我叫苏流儿。” “抬起头来,以后你是黑云斥候朱雀堂的一员,不用再对任何人低头说话!” 苏流儿听到这句话,胸膛里似乎有一股热流穿过,挺了挺胸抬起头坚定的望着年轻人,大声的回答道: “属下遵命!” 年轻人很满意苏流儿的表现,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钱不多,然后转过头直视少女的眼睛说道: “根据帮规,每一个新加入黑云斥候的人都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不是戕害同门,我现在就都可以满足你!” “任何要求?” “是的,你只有这一个机会,以后同黑云斥候就是生死与共,只有你付出足够多,才能获得足够多,所以这次要求你要好好考虑!” 苏流儿沉默了一下,然后坚定的拿起那截断剑,对着年轻人的眼睛认真说道: “我要杀了他,算不算坏了规矩?” 年轻人笑了,不管钱掌柜那惊恐的求助眼神,打开门,走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说道: “他这种人连条朱雀堂养的土狗都算不上,杀他自然不算坏了规矩!” 说完他施施然的走了出去,背在后面的双手微动,房门无风自关。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流儿满身鲜血的走了出来,手机捏着一节黑乎乎血淋淋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地狱走出来的女修罗。 年轻人看到苏流儿手里的东西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凉意,还有些……反胃,他亲手杀死的人已经有五十六个,但看来他还是小看了她,堂主交给他救人的任务,他并不是特别的理解,但是朱雀堂堂主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 “不出三年,她将是我手底下最出色的杀手,没有之一!” 朱雀堂主也是一个女人,而且貌美,也很年轻,但是至于她面纱下到底有多漂亮,他不想知道,因为他跟随她五年,每次看到她用丝巾擦拭短剑血迹的时候,那双眼眸中的狂热,他总是很庆幸自己不是她的敌人。 女人还真是天生的杀手,心狠手辣。 “你杀了他?” “没有,我只是把他的一手一脚砍了,另外切下来了一根小玩意儿。他玷污了我的身子,我打算以后每年回来收点利息。” 苏流儿把手里的东西在年轻人面前晃了晃,然后随手丢进了草丛。 “我叫黄易,堂口第三执事,你也可以叫我黄三。” 黄易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资格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郑重的告诉了她。 苏流儿突然笑了,笑的很妩媚,擦拭干净手上的血迹温柔的说道: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好像很容易噢。” 黄易带着苏流儿走出小院,门外有一辆黑色的马车等着,两人上了马车后,车夫坐直了身子,挥动马鞭,马车向着洛阳南门飞奔而去,城门刚刚关闭,但是守城兵卒看到马车车夫递过来的腰牌之后一个字都没有多问,直接打开了小门让车绝尘而去。 —————— PS:没办法,只得重新发一遍。 请各位朋友理解!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九章:朱雀 朱雀堂坐落于江南道钱塘郡郡城西边的一条大街上,外面看起来就是一栋普普通通的民宅。门口两尊用青石雕刻的石狮子是唯一的点缀,朱红色的大门上面密布着四列整齐的大铜钉作为装饰,看起来多了几分气派。 但这些在这一条大街上没有显露出一丁点儿的突兀。 这条街原本就是富人居住的区域,钱塘郡的繁华在江南道九郡是很靠前的,尤其多盐商,而自古盐商就是多金的,而在这条赫赫有名的朱雀大街上拥有一栋房子,本就是身份的一种象征。 朱雀堂位于朱雀大街,其实真的只是一种巧合,主要是朱雀堂主看上了这栋宅子的庭院,曲折幽深雕梁画柱,深得苏州庭院的精髓。 当苏流儿第一次踏足钱塘郡就明显的呆了呆,小时候生活在在黄土飞扬,沙尘四起的流沙郡,放眼望去只有荒凉二字映入眼帘,大家的衣着只能说是能够遮羞,喝的是黄橙橙的水,吃的是黑乎乎的硬馍。 眼前她看到的一切是多么的陌生,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水马龙。而且基本所有的人都穿戴整齐,至少她目前还没有发现一件打着补丁的衣服。 沿街各种商贩和店铺售卖着各种各样她以前见都没有见过的货物,酒楼里面伴随着欢声笑语飘出来的饭菜香气是那么的诱人!卖馒头的摊子上雪白诱人的馒头堆得像是一座小山,她知道那香甜的滋味,前几天被钱掌柜买回来头一次给她尝到了白面的味道,那时候她就以为来到了天堂,虽然她知道那个胖子要的是什么。 其实她很小就懂事了,六岁那年她亲眼看到隔壁的王老汉就用两个黑馍馍作为条件,然后她那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娘亲就自觉的掀开了遮羞的裙摆,王老汉把她娘亲按在土炕边上做前几天那个钱掌柜对她做的事情,而且趴在她娘亲身上的王老汉浑浊的双眼却转过来盯着她那瘦小的身子,眼神说不出的腌臜。 她的父亲死的早,苏流儿已经记不起父亲的模样,只知道是饿晕了之后病死的。 晚上娘两就着开水分着吃了一个黑馍,娘亲流着眼泪对苏流儿说道: “孩子,这就是命呀。”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多年,有时候也有村子里其他的男人拿着馍馍过来找她娘亲。 直到最后有一次王老汉把手伸向苏流儿刚刚长开的身子,她娘疯了一样拿起劈柴的斧子对着王老汉的后脖子就是一下。 苏流儿其实看着倒下去血淋淋的王老汉没有害怕,心里只有隐隐的兴奋,她丢掉手里握着的一把小刀子,反过来去安慰她娘亲。 当天夜里,娘俩就沿着后山跑了。 杀人,是会被官府通缉的,一个妇人和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落入比土匪更加凶狠的官差手里会是什么结局她们娘俩再清楚不过。 所以只有逃,但她们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子太远,娘亲为了掩护她很快就被尾随而来的官差抓住。 苏流儿其实就躲在不远处的一个沙窝里,刚好有一从荆棘很好的遮盖住了她的身子。 三个官差,抓住她娘亲根本就没有问话,只是像饿狼一样把妇人打翻在地,扒掉她娘亲的衣服,轮流着蹂躏妇人,三个精装男人肆意的大笑着,没过多久慢慢的最开始还有惨叫挣扎求饶的妇人变得悄无声息。 苏流儿默默的记下了三个官差的样子,双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害怕发出声音被他们发现,一直等到官差远去很久才敢爬出来。 她娘亲死了,三个官差满足之后一刀把妇人的胸膛捅了个大窟窿,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很大的一片沙子。 苏流儿掩埋好娘亲,一路跌跌撞撞的流浪到了流沙郡城,结果很快就被黑市的人贩子关进了铁笼,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肥胖女子扒开她的双腿认真的摸了摸,然后笑着付给了领着她进来的一个地痞五百文铜钱。 再后来她碰到钱掌柜和黄易,今天更是来到了对她什么都很新奇的钱塘郡。 “走吧,堂主等着见你。” 黄易理解第一次踏足繁华大城市的那种惶恐和惊奇,尤其是苏流儿这样出身的少女。 苏流儿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跟着黄易走进了朱雀堂。 “我叫落花,以后就是你唯一的主人,你愿意跟着我吗?” 落花就是朱雀堂的堂主。 黄易直到今天才知道堂主原来有这么好听的一个名字。 苏流儿看着端坐在高位上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为了保护自己死去的娘亲,只是堂主比娘亲更加漂亮,更加优雅,但眼神中的那一点隐藏很深的关怀,她可以感觉得到,所以她没有任何犹豫,就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落花坐直了身子,认真受了这份跪拜大礼,眼神中的温暖多了几分。 黄易是第一次看到堂主的这种眼神,同时看了看已经站直了身子的苏流儿,瞬间就明白了一件事,像,这两个人太像了,这种像不是容貌,而是两人的那种气势,一头雌虎一头幼虎,虽然站着的还没有爪牙,但她毕竟是虎崽子,假以时日,獠牙自然变得锋利无比。 落花转头对黄易交代道: “通知所有执事和舵主过来议事。” 黄易躬身抱拳,然后走了出去。 大厅上只剩下了两个女人。 “流儿,过来这里坐下。” 落花指了一下身侧的一个空位。 “是。” 苏流儿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大大方方过去落座。 “等我忙完,我陪你回一趟流沙郡,把你娘亲厚葬之后,你就得去我给你安排好的地方闭关至少三年。” 落花并不是用商量的口吻,而苏流儿也觉得这样吩咐才是对的。 “等你有了足够的本事我就让你去洛阳,接替被你废了钱掌柜,现在他的酒楼已经完全属于我们的了。” 苏流儿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等到朱雀堂十一个执事,七个舵主全部到齐的时候已经大约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所有人除了黄易,进来的时候都是微微一惊,堂主身边的那个位置坐着的女子是谁?主要那个位置一直都是空着的,能够在那里入座,哪里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今天召集大家而来只交代两件事。” 落花伸出两根纤纤玉指,对大家进门时候的表情自然是一清二楚,但她觉得没有解释和说什么的必要。 下面站着的十八个人都是朱雀堂的精英和骨干,原本应该是二十个人才对。 “首先我们两标人马执行洛阳传过来的任务至今未归,随队的第九第十两位执事也是音讯全无,我希望得到更多的消息。” “其次,这是苏流儿,以后就是我的贴身婢女,明天第三执事黄易和第四执事丁盛随我去一趟流沙郡。” 落花说完,侧身取出一块乌黑的腰牌和两本薄薄的册子。 “流儿,这是朱雀堂的朱雀令和一套功法一套刀法,你收好。” 苏流儿站起身,恭敬的接了过来,朱雀令用的是一种木材雕刻而成,正面刻有两个篆文,想想应该是朱雀两个字吧,背面有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雀儿,那应该就是朱雀吧。 至于两本册子,上面是啥内容,苏流儿再聪明也只剩下尴尬的无奈了。 落花把流儿的表情看在眼中,冰冷的脸上也有一丝笑意。 “秦百里!” “属下在!” 一个身穿长衫一直站在门口约摸五十多岁的老人躬身走了进来。 “流儿接下来识文断字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吧,你多费心。” “请堂主放心。” 秦百里又行了一个礼,回到刚刚开始站立的位置。 “你们说说上次的那个任务吧。” 落花有一点疲倦,慵懒的斜靠着椅背后面的软垫上面,曲线毕露,但应该没有人胆敢多看一眼,流儿自然而然的帮忙把茶几上的茶杯恭敬的递了过去。 大执事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儿,其貌不扬,腰间挂着一个一尺多长的旱烟杆,估计年岁和他本人已经相差无几,经年的抚摸让它有了一层厚重的包浆,看起来古色古香的。 他贵为朱雀堂的大执事,而且一做就是几十年,真名叫什么估计在座的人也都不一定知道,可是江湖上提起夺命一尺,那可就真的是如雷贯耳鼎鼎有名了,他的旱烟杆使得一手打穴功夫,招式精绝,并且他一直孤身一人,不近女色,修习的可是源自悬空寺正宗的金刚决,内力深厚,曾经和丐帮执法长老对拼十掌平分秋色,不落下风!丐帮执法长老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第二高手,内功仅次于帮主洪镇,而大执事还只是黑云斥候朱雀堂里面的一个大执事,这就说明黑云斥候比丐帮强吗?那你也太小看了天下第一帮的分量。 所以江湖上传说,奇怪的老头儿不要惹,该独自行走江湖的童子不要惹,使用奇怪兵器的不要惹,大执事一人独占两样,你还要伸长脖子去惹,那不就是和找死没有分别了嘛。 大执事走到大堂中央,用他独特的沙哑嗓音禀报道: “失踪的第九第十两位执事执行的是这次从洛阳传下来的甲等刺杀任务,要求是不留活口,我想最大的可能性是任务失败了,但对方已经三个月了都没有反应,也是怪事一桩,让属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二执事林宏也走出来回禀道: “属下已经安排人沿着海岸线搜寻了大约六百里,在离港口一百多里的地方发现了九执事最后留下的本堂独特印记,其他再无所获。” 落花突然微眯着眼插话道: “江南道牧王近年来越来越强势,会不会有可能和他们起了冲突?” 大执事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 “不会,牧王虽然控制江湖,倒也是恪守规矩的,否则也不会赢得别人的尊重,他虽然对我们黑云斥候一直有所打压,但也没有真的刻意针对我们,如果我们的两标人马真的是折在他的手里,负责江湖事宜的荀飞鱼肯定会知会我们。” “荀飞鱼,哼哼。” 落花突然冷哼一声,苏流儿敏锐的察觉到堂主对这个人格外重视,心里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大执事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堂主和荀飞鱼有一段恩怨情仇,但是江湖儿女,又涉及儿女私情,最是没有道理可言,也是自己嘴欠一不留神从嘴里蹦出了这么一个人名来。 “我看最大的可能性是第九第十两位执事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遇到棘手的情况,从而采用了备用方案。” 听到备用方案四个字,大厅的气氛有些凝重,其实备用方案也只有四个字: 同归于尽!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十章:三人园 如果黑云斥候执行备选方案,那就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同理,被追杀的人也基本是没有不死的理由。 但洛阳那边传下来的甲等刺杀任务级别很高,高到朱雀堂主也需要对那几个字负责,甲等任务密件的最后有几个小字:死要见尸。一般的任务如果逼得黑云斥候选用备选方案,就可以直接提交回复了,对方也不会有任何疑问,但是甲等不一样。 朱雀堂大厅的气氛有些沉闷,这次两标人执行任务逾期不归,而且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已经是黑云斥候成立以后近十年没有出现过的事情了,所以在座的帮会中层怎么可能不觉得倍感压力? “继续沿着海岸筛查,对有可能遗漏的地方加派人手,海上行船风向海浪都有可能带来极大的影响,扩大范围也许会有蛛丝马迹。” 落花吩咐完以后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散去,让苏流儿跟着秦百里也退了下去。 “大执事,你留下来。” 已经快要走到门口的大执事只得重新折身重新走了回来。 “堂主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林伯,您等我一下。” 一声林伯让大执事反而有点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惶恐,或者说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加贴切。 哎~ 在别人眼中,落花可能是冷酷无情的修罗、机智无双的女中豪杰,但大执事是眼看着她从青涩少女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既是她的下属,也是她江湖路上如师如父的长辈,只是帮会规矩森严,二人都很少在人前表现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异样来。 落花不喜欢等人,而不喜欢等人的人,才会真正的不会让别人等太久。 这个说起来有几分拗口的道理,生活中你稍微一印证就会发现原来真的是这样。 很快落花就换了一套衣服重新出现在大堂,一套月白的合身长裙,脸上薄施粉黛,一支简单的珠钗挽住部分及腰的长发,显得她更加端庄优雅,她本就是极美的女子,简单的装扮以后倒是真的印证了那句: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意境。 大执事马上就明白了堂主的心思,有些唏嘘也有些心疼,更多的是无奈,但他一个老江湖最是明白哪些能劝,哪些是说一个字都会被人觉得多余的,很不巧,今天碰到的恰好是后者,于是他马上走到后门准备好了一架普通的马车,自己亲自驾车,带着堂主向着钱塘郡的另外一头驶去。 钱塘郡城北有一片园子,种满很普通的梨花,一没竹二没兰三没菊花四没梅,偏偏东家是个自称江南道最风雅的人,虽然他开的也是酒楼,可是一不悬挂招牌,二没有菜谱,三是只接待他愿意接待的客人。 江湖里还有这么蛮不讲理的店家? 尤其是第三条规矩,这分明是我看你顺眼就赏你一口饭吃,要是对不上眼,滚蛋? 当时他一开业就在钱塘郡引发轩然大波,越是富庶的地方,越是要面子,这个规矩放出来是伤了钱塘郡所有有钱人和江湖豪客的脸面啊! 所以城里有钱的人和江湖中有身份的人都想在开业的第一天进去坐一坐,看看自己是不是属于那种老板愿意接待的人!如果是,那就万事大吉,如果凑巧不是,那么他们不介意想点办法耍点手腕把面子找回来。 老板复姓南宫,名字很有意思,叫不妙,连起来就是南宫不妙,而在江南道南宫世家是排在第一位的传承世家,你说如果他是南宫世家的人怎么敢起这么一个名字?你说他不是南宫世家的人,那南宫作为江南第一世家怎么可能让有这么一个名字的人活到今天? 但没有人敢去向南宫世家求证,而南宫不妙也一直好好的活着。 所以他的人至少从名字上看起来是个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人一般都确实挺风雅的。 第一天开业,南宫不妙在园子门口摆了三张桌子,第一张上面摆着一副象棋,第二张桌子上面摆着一堆纸条,第三张桌子上面摆着一根麻绳,除了象棋,其余两张桌子上面的东西到底有何作用,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南宫不妙也不说话,自己搬了一把太师椅就坐在园子大门边优哉游哉的用一把紫砂壶嘴对嘴儿的喝着茶,其实他看起来并不老,但也绝对算不上年轻,儒雅这个词可能就是为他这种男人量身打造的,一双眼睛里全是饱经沧桑后的玩世不恭。 他很懒,担心生意太好,所以才会和两个朋友商量出那么奇葩的第二条和第三条,第二条最开始是打算更直接的说每天只提供一个菜的,后来其余两个朋友不干了,他们都觉得三个人的厨艺不相伯仲,如果每天只提供一个菜,另外两个绝世名厨就要虚度光阴,实在是太过浪费,所以最终改为没有菜谱,我们三个想烧什么,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吃什么,在老子这里吃饭还敢挑三拣四?活腻歪了?有银子也不行! 每次说到这里,南宫不妙都要起来安抚他的两个好友,以德服人,以德服人! 至于园子的名字,那就更加简单粗暴了,就叫三人园,因为谁也不服其余两人想出来的名字。 快到晌午的时候,外面有头有脸的人物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当然看热闹的更多,一时之间三人园外面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南宫不妙施施然的起身,清了清嗓子冲人群说道: “感谢各位赏光前来三人园,南宫不妙作为这里的大东家表示欢迎……” 话音未落,园子里走出另外两个人,都是看来就很老的老头,高的那个很黑,还一脸凶相,矮的那个倒是很白,但是又特别的胖,一双眼睛比老鼠的眼睛大不了多少,走两步路看起来都气喘吁吁的,这个矮胖子边走边说: “我们也是大东家,嗯,大东家,我们也对大家的到来表示欢迎!” 众人传来一阵嘘声,看来这三人园还真的很有意思,最有意思的是有三个奇葩的东家。 矮胖子指了指一脸凶相的高个子向大家介绍道: “他姓马,叫马飞田,象棋国手。” 马飞田?还是象棋国手? 人群嘘声更大,但有一些盐商和江湖豪客就安静了下来,江南马家?那可也是庞然大物啊!马飞田?纵横捭阖江湖三十年的刀法宗师十字刀?这老儿不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吗? “那你叫什么?” 人群中有人起哄。 “小可,小可名叫洪开泰。” 人群所有的人突然都像是吞了一个臭鸡蛋一样,大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洪开泰,丐帮帮主洪镇的叔叔?奔雷掌? 洪开泰看了看因为惊讶而安静下来的人群,有些得意洋洋的回头望了望二位好友,那神色说不出的欠揍,换回来的当然是两个无所谓的白眼。 三张桌子三种比试方法,能够赢下任何一局就可以得到一块木牌,上面刻着欢迎欢迎四个字,对的,就是欢迎欢迎四个字。 象棋自然不用多说,下赢了就行。 摆满纸条的桌子也很简单,无论你用刀用剑还是用手指头夹,只要能一招切断十张以上被扔上半空的纸条就算你过关。 摆着麻绳的桌子其实看起来也不难,麻绳中间套着一根细细的红绳,你只需要和守擂的人来一场“斯文”的拔河就行了。 负责象棋守擂的是南宫不妙,负责第二张桌子的是马飞田,负责第三张的只有剩下的那个胖子了。 难怪这个三人园敢放出这么奇葩的规矩,因为他们三人任何一个看起来都有这个资格,何况三人一起? 一上午,只发出了五块牌子,而且四块是从第一张桌子赢走的,象棋这玩意风靡整个奉天国,江南富庶,高手自然极多。 南宫不妙边下边无奈感叹道高手在民间啊!在民间。 第三张桌子压根没有人去,和奔雷手冯开泰拔河比试内力?还是算了吧,这老儿在降龙十八掌上面至少浸淫了半甲子,内功深不可测,最有名的一次是和尼泊尔国过来的密宗大法师喀什在西北道鸣沙山对拼十掌,然后喀什心悦诚服的退回尼泊尔,终身不再踏足中原。 而第二张桌子被大盐商宋策用一根筷子取走一块牌子。其实大家都知道宋策是绿林出来的,原本是江淮道有名的绿林总把瓢子,但金盆洗手已经很多年了,没想到手上功夫反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落花手上有一块木牌,上面恰好刻着欢迎欢迎四个字。 所以马车停在三人园门口的时候,一个叫小雀儿的伶俐小厮就屁颠颠的迎接了过来,看到下车的落花,脸上马上就堆满笑容。 “我说怎么今天晚上喜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原来是落花姐姐您要来!” 落花在小雀儿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啐了一口道: “越来越油嘴滑舌,大晚上的你给我找个喜鹊来叫叫看!” “哎,那也是那些喜鹊没有福气,没办法亲眼看到落花姐姐的绝代风华!” 大执事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小雀儿真是个惫懒的小滑头。 “小雀儿,你过来,我考验考验你最近功夫有没有长进?” 小雀儿连忙打开门,一本正经的说道: “落花姐姐,你这么温柔贤淑的一个人,动手我看就没有这个吃完了吧,再说也不能让那条天上飞的鱼等太久嘛不是!” 落花脸颊微微一红,瞪了小雀儿一眼,轻轻提起裙摆,款款走进园子。 待到二人走远,南宫不妙三人走了出来,看着落花袅袅娉娉的背影砸吧砸吧嘴道: “小雀儿啊小雀儿,看到了吗?女人就是老虎,温柔起来要人命,凶起来更加要人命!” 小雀儿突然跑了,边跑边喊道: “落花姐姐,三个老不修偷看您的屁股!” 洪开泰黑着一张脸对其余二人说道: “我觉得最近小雀儿太清闲了一点,我们是不是给他加练加练?” 南宫不妙点了点头。 马飞田黑着的脸更加黑了,只是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就去做菜去了。 “戳死他!” PS:一直用手机打字,今天不一定还有,祝大家国庆快乐!玩的开心。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十一章:落花有意,飞鱼在天 荀飞鱼是个温和而有气度的人,身材高大,五官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透着一股忧郁,很是迷人,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谋士,更像一个江湖中人,他的武功自然不算差,但比起他的计谋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南颜北荀,流传天下。 他今年刚刚好三十岁,自从八年前在燕北道碰到微服北上的牧王,就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为江南道出谋划策,一个谋士,遇到一个赏识他、信任他、理解他的明主,就像是千里马和伯乐,人生得一知己,足够! 况且,还有一个既是好友又是对手的颜真同在一个屋檐下,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整个奉天国能够把两人同时网罗到麾下的人,除了牧王还能有谁? 如今他都已经完全习惯了江南的小桥流水,烟雨蒙蒙了。 三人园他自然也有牌子,因为他和南宫不妙是好朋友,和其他两个园主关系也不差。 落花和大执事走进梨花落的时候,他正斜靠着椅子借着烛光看一本书架上的杂书,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书卷气。 坐在他边上的还有一个和大执事差不多年纪的老人。 曾小凡。 同样出身江南道八大世家之一的曾家,他和大执事是多年的好朋友,但是见面的很少,因为两人选择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梨花落是一个包厢的名字,不是三人园的朋友,是没有资格坐在这里的。 荀飞鱼听到推门声,放下手中的古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就那么看着落花。 “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儿?” 不知道为什么,落花对他的这种笑容和眼神没有什么抵抗力,多次想找他麻烦,最终都败在了他无声的注视下,所以有时候她经常觉得自己没用,但这种感觉太好,她觉得要是一直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也很不错。 “如果真的有花儿有幸停留在林落花的脸上,我想那也是那花儿的福气。” 荀飞鱼边说着玩笑话边小心的给她斟了一杯茶,轻轻推到她的身前。 落花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 曾小凡看了一眼大执事,两人视线交汇了一下,会心一笑。 “去吧去吧,曾伯难得和林叔碰到,就不要留在这里陪我们了。” 荀飞鱼总是很体贴人心,所以他的朋友总是很多。 等到两人都出门了,荀飞鱼微微叹息道: “落花,林伯年纪已经很大了。” “要你管?” 林落花心里突然有些怨气,眼圈儿瞬间就红了。 荀飞鱼叹了口气。 “自古江湖和庙堂就没办法真的做到相辅相成,牧王的胸襟气魄已经是少见的明主,但也做不到,所以你何必苦苦坚持?朱雀堂毕竟还是黑云的。” “你知道我新收了一个贴身婢女吗?” 落花并不愿意在荀飞鱼抛出来的话题上深谈,因为她明白,难得一次的碰面,她和他其实都不是特别愿意不欢而散,而只要讨论庙堂和江湖,两人的性格就不可能有什么心平气和的结果。 “苏流儿?” 荀飞鱼并没有什么奇怪,他既然负责江南道的江湖,当黄易带着苏流儿走进江南道的时候他就收到了一份报告,里面有苏流儿的一切,包括流沙郡的。 “你的消息总是这么灵通。” “因为我在明,你在暗,我可以调用更多对我有用的资源,而黑云的朱雀堂毕竟不能站到台面前来,而黑云也不是全部为你所用。” “今天过来,我还是要你亲自告诉我一下,我失踪的两标人,到底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林落花盯着荀飞鱼的眼睛。 “没有!” “我实在想不出在江南道还有谁能够让我的两标人人间蒸发。” “你其实自己也明白江湖到底有多深,只是黑云这么多年的顺风顺水,让你们都有了一些不自知的自大。” “自大?” 林落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知道我这么说是为了什么,而且我总觉得那个家族出来的人并不简单,而且有了身孕的女人总是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可以变得更加厉害。” 荀飞鱼凝视着落花的眼睛。 落花心里突然就变得温暖起来,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突然笑着说: “不提这些了,也只有坐在你的对面,我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女人。” “那是因为我也只有面对你,会收起我真正擅长的东西。” 两人相视一笑。 曾小凡和大执事两人在一颗大梨树下面的一对石头凳子上面坐了下来,小雀儿给他们送来了一壶酒和两碟佐酒小菜,一碟花生米,一碟熟牛肉,然后低声在两人耳边嘀咕了一声就一溜烟的跑了。 花生米选用产自银川道的小花生,颗粒饱满,用热油慢慢炸熟,再撒上一点儿白砂糖,虽然平凡,但也是特别需要考究火候的一道佐酒菜。 熟牛肉就更加讲究了,岭南郡有一种苗人饲养的小黄牛,一头重达七八百斤的牛全身只能出大约三四十斤的上好肋条,经过十多种中药卤制六个时辰而成。 曾小凡双指捻起一片熟牛肉送入口中,满足的闭上眼睛。 “还是洪开泰的牛肉当得起一绝这个说法,真是难得的美味。” “没有想到以内功见长的老洪还有一手这样的绝活儿啊。” 大执事笑了笑,同样的吃了一片牛肉,然后举起手中的酒盅同曾小凡碰了一下。 “无涯,我们多久没有见面了?” 大执事叫林无涯,而林家同样是江南九郡八大世家之一,只是知道他这个名字的人,江湖中应该不多了,林家一直以经营丝绸为主业,几百年的积淀估计林家人自己也不一定清楚他们到底多有钱,但大家都知道有一句话: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林家的绸缎庄。 林无涯的一脉还是林家的嫡系血脉,按照道理来说,林大少爷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应该按部就班的逐渐掌握家族事业,可他从小就调皮好动,对数字账本说不出的讨厌,无论家里人怎么威逼引诱都是丝毫不见用心,反而是对江湖武功极为醉心,每天缠着林家护院学习武艺,没出一年,家里护院已经没有他的对手,所以他萌生了外出闯荡的念头。 而林家老太爷知道后马上给他订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想用家庭把他束缚住,结果距离婚期只剩下半旬的时候,我们的林大少爷失踪了,只是在墙上留下几个鸡爪一样的大字: 我要当大侠。 林老太爷被气得卧床三月,一是被这句话的意思,二是被那几个鸡爪一样的字。 自古江南豪阀世家无论是经商还是从政,都以书香为尊,可那几个丑陋的字就像刀子一样给林太爷的心扎着了。 林无涯听到老友的问题,略一沉思答道: “算算时间至少也有三年了吧。” “那岂不是说里面的两位也是三年没有碰到了?” “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八婆了?” “还是年轻好呀,不过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这么麻烦,傻子都看得出来的郎情妾意,偏偏两人在这事上都不爽利!” “你真的变八婆了!” “你别得寸进尺啊!” “三年没见,刚好手痒,我倒是想试试你曾小凡的擒拿手到底还能不能捏死一只鸡!” 两个老朋友同时放下酒杯,一个抽出旱烟杆,一个挽起袖子。 不远处站着的南宫不妙伸手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放在前面的石桌子上,淡淡的说道: “我赌曾小凡赢!” 洪开泰摇了摇头,也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说道: “林无涯虽然大曾小凡三岁,但是在不比拼内力的前提下,招式上又占兵器的便宜,肯定能赢!” “我说二位,他两个人原本旗鼓相当,我赌他们一百招内平手!” 马飞田掏出二十两银子,分别同两人各堵了十两银子。 半个时辰之后,南宫不妙和洪开泰眼睁睁的看着马飞田喜滋滋的把四十两银子装进怀里,然后又看到他径直走到还在切磋的二人面前去嘀嘀咕咕起来。 南宫不妙看了看洪开泰,两人同时起身走了过去,老远就听见三人在你几两他几两的……分赃? 关键是小雀儿那个小王八蛋也分得二两银子,难怪刚刚不久这个小王八蛋老是撺掇他们三个人打赌! 曾小凡笑嘻嘻的捻起一片牛肉丢入口中,得意洋洋的说道: “能让南宫不妙和洪开泰同时被骗,估计这个江湖里也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人了吧。” 洪开泰一把夺过桌子上的小碟子,把剩下的牛肉一股脑的倒入口中,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先吃个够本再说。” 南宫不妙眼睛盯向那盘花生米,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一盘花生米一口吃下去的滋味肯定不是很好。 马飞田幽幽的说了一句: “好歹都是江湖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幼稚的像个孩子!” 说完,施施然的背着双手走了。 小雀儿搬过来几张椅子,大家都重新坐下来,马飞田又端了两壶酒和四样佐酒菜过来。 玩笑同样是朋友间的调剂,也是一种延续友谊的桥梁,前提是大家都要掌握好度。 南宫不妙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梨花落雅间,有意无意的说道: “听说这段时间江南道并不是很太平。” 林无涯把旱烟杆插回腰间,叹了口气,事关黑云斥候,他作为朱雀堂大执事,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哪怕在座的都是好朋友。 洪开泰正伸手夹起一块腌笋,闻言笑道: “这个江湖能够活得明白的人好像也是越来越少。” 曾小凡点了点头,不无担忧的说道: “最近西北道、蜀南道和辽北道听说有很多高手都潜入了我们这边。” 南宫不妙微微皱眉道: “针对牧王?” 说完顺便看了一眼林无涯。 林无涯苦笑一声说道: “黑云斥候虽然什么钱都收,但还是一直牢记不参与庙堂争斗。” 洪开泰叹了口气说道: “好好的江湖自由身非得要往自己身上套几套枷锁,还做的是一些昧良心的事情。” 恰在这时,荀飞鱼和林落花肩并肩的踩着月色走了过来,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荀飞鱼就笑着问道: “几位老前辈,你们在聊什么开心的事?” 几个老狐狸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马飞田一本正经的看着荀飞鱼说道: “你的额头上怎么像是有一个红唇印?” 荀飞鱼连忙离落花远了一些,下意识的就要伸手擦拭,可是刚刚举起来的手就尴尬的停在了半空。 林落花瞪着大眼睛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傻乎乎的荀飞鱼,见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落花一笑,月色无华。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十二章:路家村的小恶魔 十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奉天国的朝堂、江湖就越发风雨飘摇,连年的战争就像是一个逐渐扩大规模的漩涡,只要你涉身其中,就会身不由己的开始跟随大势飘摇,有的扶摇直上,而大部分人都是感叹乱世流离。 但天下之大,总有一些被遗忘的角落,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他们大多没有特别开化的文明,最起码却不用担心战火的波及,所以每日依旧为怎么吃穿得更好而忙碌。 路一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转眼已经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结实的少年。 十五岁多的大男孩眉眼已经完全长开,他继承了母亲原本优秀的外表,斜飞的浓眉,薄薄的嘴唇和整齐的牙齿,一双大大的眼睛特别清澈,似乎随时都带着笑意,如果你要是只看他的双眼,那么你一定认为他是一个乖巧懂事、可爱听话的好孩子。 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路一确实不知道什么是忧愁,因为看到他就开始犯愁的永远都是那些质朴的村民! 嗯,最忧愁的自然还有一个他的母亲,从小到大,她已经不知道拽着小调皮蛋去赔礼道歉过多少次了,道歉路上磨破的鞋子估计都已经很多双! 十五岁多的少年每天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况且路一脑子里面那么多的稀奇古怪,总是让他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虽然无伤大雅,可总是让大人头痛无比。 比如哪家的烟囱被堵了,哪家的果树连树枝带果子不见了,哪家的渔网又被划了个大窟窿,哪家的小媳妇儿、女孩洗澡的时候发现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等等等,不胜枚举。 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也有七八个,而称得上路一左膀右臂的自然要算上比他大一岁的路一文和同他一样大的路小波,这个渔村三叉戟,让整个村子都头痛无比,至于那些比他们小很多的孩子其实也不少,每天都替他们三个打掩护,当狗腿。 村里只有这么大,大人白天又要出海,根本就没有人可以真正的管束住这帮小魔王! 当然他们其实都怕路一的娘亲,路先生。因为她发起飙打起人来,才不管你是村长的儿子还是自己的儿子,一律屁股开花才算数。 所以他们都同情路一,觉得委屈的好像是他们这帮孩子。 路小波有一个妹妹,今年十三岁,已经算是一个半大姑娘,青涩的身段已经像是春天的嫩芽开始鼓鼓囊囊。 今天她要去后山采药,所以她需要帮手,吃完午饭,她就径直往路一的家里走去,上山采药下海抓鱼,村里哪里有人比路一厉害。 最主要的是,她喜欢和路一哥哥玩耍,也喜欢他逗她玩的一些玩笑话。 可是今天她走到路一家门口的时候就忍不住捂着眼睛咯咯笑了起来,笑的弯了腰。 路一在家,在一个很显眼的地方,他现在的位置可以说是要有多显眼就有多显眼。 因为路一被母亲绑住双手,吊在了门口院子外的一棵桃树上,赤裸着的上半身,古铜色的肌肉线条匀称,但是上面横一条竖一条的有很多伤痕,肯定是被他母亲用荆条打的,据说从小到大,打他的荆条都可以用来围着房子扎一条篱笆了。 听到笑声,原本正在打瞌睡的路一睁开眼睛,冲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路小佳使了使眼色,朝屋里努了努嘴,低声道: “小佳妹妹,快去给我求个情,让我娘亲放我下来,我都被吊了两个时辰啦。” 路小佳歪着脑袋笑嘻嘻的问道: “路一哥哥,你又怎么惹到路渔阿姨了?你不说清楚,我可不敢帮你求情去。” 路一扭动了一下脖子,撇了一下嘴,懒洋洋的说道: “也没有干什么大事,我只是昨晚去偷听了小鱼儿哥哥两夫妻打架而已。” “你不要脸,又去干坏事,哼哼,我才不给你去求情!” 路小佳自然知道路一口中说的吵架是什么事情,女孩儿懂事总是比男孩子要早,而且前几年路一和她哥哥三个偷看村里小媳妇洗澡、听新媳妇墙根都是让她们几个帮忙望风的,事后也不避讳她们,在村子祠堂那边大声讨论哪家的谁谁谁胸大,哪家谁谁谁的屁股圆! 以前她还小,不懂事,现在自己胸前也鼓起两个小馒头,再加上娘亲的告诫,她已经知道害羞和男女有别了。 听到路一又干这些羞人的事情,路小佳自己就真的变得又羞又急起来。 “问题是我没有听到啊!天地良心,我刚刚跳进小鱼儿哥哥的院子就被他发现了,你也知道小鱼儿哥哥是很厉害的!” 听到路一说连小鱼儿哥哥家他都敢去爬墙头,路小佳又嘻嘻笑了起来。 这就叫因果报应,循环不爽,估计上一代村里小霸王也不会想到自己也有被人作弄的一天,搞得每天准备和银鱼儿睡觉都得巡视一番,最主要的是这个小王八蛋还是他一手带大的,第一次下海抓鱼、第一次爬树摘椰子,当然作弄女孩子这种事情,肯定也少不了他这个半路师傅。 小鱼儿都已经变成了大鱼儿,早就成家立业,小时候偷偷喜欢的小珊瑚嫁给了她喜欢的海生哥哥,幸好他也有喜欢自己的小银鱼儿,但是他们夫妻比村里其他同龄人对小路一是格外的疼爱,他还没有成亲之前,小路一的童年基本都是他小鱼儿带着的,直到,路一已经大到不怎么需要他的照看为止。 主要这个家伙在调皮捣蛋这件事上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本事,很多事情举一反三,根本不用他多说,他就自顾自的去做了。 十五年时间,路家村早就彻底接纳了路渔一家两口,而且路渔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出过村子,教村里孩子们习文练武,并且利用自己所知所学帮助村里人改善渔船,很是为大家带来了极大的帮助。 路一虽然顽皮的让大家头痛,但是一想到他的娘亲,大家就都觉得也没有什么,况且他确实也没做什么真伤天害理的事情。 就在这时,路渔听到动静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路小佳连忙站直身子,甜甜的叫了一声: “渔姨。” 路渔亲切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问道: “小佳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我是想让路一哥哥陪我去后山采药的,结果过来才知道他又闯祸了。” “他哪天不闯祸?我都快被他气死了!” 看到路一又在向自己使眼色,路小佳连忙冲路渔撒娇道: “渔姨,我一个人去后山很怕,您就让路一哥哥陪我去嘛,好不好?” 路渔其实老早就看到了路一在冲路小佳挤眉弄眼,没办法,自己的儿子也总不能一直这么吊着,无奈的叹息一声道: “就看在你小佳妹妹的份上,今天就先饶了你,接下来你就不能好好的安分几天吗?” 重新恢复自由的路一接过娘亲递过来的衣服胡乱的套在身上,可怜巴巴的说道: “娘亲,我还没有吃饭呢。” 路渔瞪了他一眼,看到他那装模作样出来的可怜表情,气得又抓起了门口摆着的荆条。 路一连忙抱着脑袋躲到路小佳身后,一连串的求饶道: “娘亲,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吃完饭,路一就带着路小佳出门往后山走去,采药这种事对他而言再简单不过,他的记忆力很好,很多草药看一遍都再也不会忘记,就像他娘亲让他学习的刀法,绝大部分招式他都只需要看路渔演示一遍,至于另外一种呼吸吐纳的法子,更是在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滚瓜烂熟,只是他不是特别上心,如果不是路渔逼得紧,这些枯燥没有新意的东西哪里有出海收拾鲨鱼来的刺激? 想到收拾鲨鱼,路一的手又开始痒痒,最近娘亲盯得紧,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海边放开了玩耍一次了,有一种鲨鱼的鱼肝可是好吃得很,上次弄到一条,就连老村长那个老头儿都呲着快掉光的牙吃了一大块,哼哼,吃完就不认账,不让他孙子和我玩不说,还找娘亲告了我一状! 路五叔是现在的村长,老村长退下来十多年,身体已经不再健朗,出太阳的时候每天都会在院子里面晒晒,看到路一这帮调皮孩子的时候总是招呼他们过去坐一会儿,有时候还偶尔帮他们出谋划策。 路小佳跟在路一身后进山,看着他用一根木棍作刀,飞快的在荆棘丛生的密林里面劈砍出一条可以通行的小路来,并且一会儿这里拔一株草,那里扯一棵苗的,接过来一看,都是一些常见的草药。 “路一哥哥,你真厉害。” 路小佳由衷的称赞道。 “这不算啥,今天还得感谢你的帮忙呢,要不然今天晚饭前娘亲都不一定会消气!” 路一无所谓的回答道,明亮的眼睛还盯着丛生的灌木和野草,看看还有没有被漏掉的药材。 路小佳喜欢看路一认真做事情的样子,她总觉得这时候的他和平时吊儿郎当的时候判若两人,看着看着,这原本有些害怕的山林也变得格外清晰明亮起来。 两人一路披荆斩棘,才爬到半山腰的时候,路小佳的背篼都已经塞得满满当当。 路一站在一块凸出的大青石上,举目远眺,正前方是生他养他十多年的熟悉小渔村,里面偶尔走过的人影都是他熟悉的七姑八婶,更远处就是天蓝色的无垠大海,海浪轻轻柔柔的拍打着沙滩,带来一阵阵微咸的海风。 路小佳看着金色的阳光映射在路一的脸庞上,让他整个人变得如梦似幻起来,她突然有一种错觉,他好像不属于渔村,迟早都会像鸟儿一样展翅飞走,飞很高很远,直到她再也看不到他,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些伤感。 路一不知道身边女孩子有怎么样的情绪变化,迎着海风,他突然觉得心胸一片开阔,胸膛里像是有一阵澎湃的热血,不吐不快。 于是,他双手叉腰,仰着头,挺着胸,迎着夕阳,放开嗓子发出了一声长啸! 声音传了很远很远,直到被海浪吞没,不一会儿村里也传出两三声回应,那应该是他的伙伴在呼叫他。 路一畅快的哈哈大笑,转身跳下大石头,拿过路小佳背上的背篼背好,挽着她的手,两人在树林中像一对穿花蝴蝶一般,嘻嘻哈哈的快速下山而去,少男少女的声音像是叮咚的泉水,响彻整个山林。 路渔正坐在屋子里面为路一缝补衣服,听到那一声长啸之后,微微一呆,平静了十多年的心湖泛起阵阵波澜,坐了一会儿,起身来到门口,远远就看到那个飞奔而来的少年,眼里有欣慰、有骄傲、有歉疚。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十三章:家有少年 路一出生的那会儿正是渔村刚刚开始寒冷的时候。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平静的渔村生活让时光像是指尖的流沙,无声无息的就如白驹过隙翩然而过。 过了今年冬天路一就十六岁了,十六岁对于一个少年意味着真正的成为一名大人,在书香门第的富贵人家还会很隆重的召集族人举行成人礼,昭告族人,名字录入族谱,一般来说还会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组建一个全新的家庭。 路渔把缝补好的衣服鞋袜仔细的叠整齐,然后放在路一屋子里的一个木柜里面,认真的抚平每一丝褶皱,然后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孩子,神色有些恍惚,有些她这么多年不愿意掀开来再看一眼的回忆,今夜却纷至沓来。 路一睡得很沉,今天他同他的两个小伙伴驾着五叔家里的一艘渔船去了附近挺远的一片海域下网捕鱼,收货颇丰,回来的路上他们三个还约定明天再去。 出海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幸好现在路家村的年轻人都有不错的体质,这就得益于路渔十多年的教导,刀法日常不一定有用,但是那套呼吸吐纳的法子确实对他们的身体产生了极大的改变,他们并不知道学习的是一种内功法诀,既然是路先生教的,那就好好学,因为路先生不会害他们。 路渔看到儿子熟睡中微微翘着的嘴唇,似乎是在梦中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她回过神来,摸出一面铜镜,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坑坑洼洼的脸颊,鬓角已生出一丝白发,一时之间,所有的坚强都化作两行泪水慢慢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寂寂孤村十余载,灼灼红颜添华发。 路一睡得很好,村里公鸡第一声打鸣之后就一骨碌的爬了起来,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穿好衣服,就径直往厨房跑去,看到娘亲正在烧火,灶台上面的蒸屉里面应该蒸着早饭,水汽弥漫,厨房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路渔放下手中的柴禾,爱怜的在路一头上摸了摸,温声吩咐道: “快去洗脸,练完刀法就可以吃了。” “真香,娘亲做的馒头和蒸咸鱼就是特别的好吃。” “再怎么夸奖娘的手艺,刀法也是不能少练一下的,还不快去?” “好嘞!” 路一飞快的打水洗完脸,拿起放在屋角的一把黑刀,然后在院子里面开始练习刀法。 路渔从小给他规定,每天早上要练习劈砍、横削、反手拔刀斜撩各三百下。 然后是定刀术五十次,所谓定刀术,就是在一块木板上画有三个标记,而一个特制的铜环用丝线挂起来,在铜环左右摆动的时候刀尖需要穿过铜环刺中后面木板画好的标记,而铜环只是比刀尖大一丁点儿。 再把那套破水三十六式,按正反分两次各练习一遍。 最后才是呼吸吐纳一炷香。 全部完成,收功吃早饭。 黑刀的分量并不轻。 路一四岁开始练功,八岁之前是用的一把尺寸相同的木刀,但那个时候年龄太小,就算是木刀,每天上千次劈砍也是极为不容易完成的,而路渔在别的事情上还可以商量,甚至宠溺,唯独在练功这件事上面特别严厉。 所以很多年前路家村就出现“残忍”的一幕,一个几岁的孩子,每天用一把木刀,反反复复的练习着基础的劈砍、横削,无论是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村里一些老人,妇女于心不忍都替路一求过情,然而没用,每求一次情,就加一次量。 而路一其实性格也有特别坚韧的一面,在哭闹等招式用遍之后眼见没用,就咬着牙发起狠来,只用了三年,到七岁的时候就把木刀按娘亲的要求耍的圆转如意。 到了八岁,路渔拿出这把黑刀交给他,要求相同,于是艰苦的磨炼又开始了,好在有了木刀练习的底子,而那套内功法诀的吐纳之术也是让他身体底子打得极好,所以他只花了两年,就适应了使用黑刀。 吃完早饭,刚好旭日东升,一时间霞光万道,金黄色的朝霞把大地渲染的分外妖娆。 路一溜达着走出门,很快就到了村子东头,来到一栋小院前面,用手指捏住嘴唇,学了几声鸟叫。 很快门就吱呀一声开了,结果是九儿姨娘笑吟吟的走了出来。 路一马上恭敬的喊了一声:“九儿姨娘。” “路一,这么早就来找一文,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啦。” “吃过了也再吃一点。可不要客气。” 于是路一只好又陪着一文钱再次吃一遍早饭,九儿姨娘的厨艺也是很好的,从小到大没有少在她家蹭吃蹭喝。 一文一边喝粥一边用胳膊顶了顶路一偷偷低声问道: “过几天我外公要送货去伏波镇,有没有想法?”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有想法有啥用?你外公铁面无私,又不肯带我们去!” 路一被说的心里一动,但是想到五爷爷的性子,就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这次不一样,交货时间定好了,原本八爷爷和海生大哥要去的,但是珊瑚舅妈已经快要生了,海生舅舅走不掉啦,而八爷爷病了。” 路一冲一文竖了一个大拇指:“恭喜你又要多一个弟弟妹妹了!” 一文着急的问道:“难道你就不想出去看看?” “肯定想,可是五爷爷那里首先不好说,其次我觉得我娘也不会让我去。” “那就这么算了?我还打算和你一起去呢!不就是送一趟货,我们又都认得字,一路上不要添乱,怕啥嘛!” “去肯定想去,要是我娘同意就好啦。” 九儿见两个孩子鬼头鬼脑的嘀嘀咕咕,笑着招呼了一声:“你们两个也不是小孩子了,别天天想着调皮,否则看以后哪家的闺女会嫁给你们!” 一文摆摆手,拉着路一就往外跑,边跑边回头答道:“知道了,我们出海打鱼去啦……” 两人还没有走到村口,就碰到了路小波。 路小波虽然是三个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但是鬼点子最多,平时一般的事情都是他提议,路一拍板,一文钱打头阵。 一文钱是个藏不住话的,见到小波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去伏波镇的事情说了出来。 三个少年打鱼的心思都没有了,哪个少年不羡慕远方? 路小波个头不高,但是这家伙从小身子结实,圆圆的脸蛋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他搔了搔头,转了很多圈都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 一文钱气咻咻的埋怨道: “你倒是想个办法出来嘛,这一次错过了,就真的不知道啥时候才有机会了。” 路一懒洋洋的看了两个小伙伴一眼。 “都怪你们两个平时太调皮了。” 一文钱一脸鄙视的看着他。 “对了,我觉得可以让小鱼儿大哥替我们说说情!我估计啊,海生大哥和八爷爷不去,五爷爷肯定会带上鱼儿哥!” 路一翻身而起,笑嘻嘻的拍着路小波的肩头道:“不愧是我们的智多星,那还犹豫什么,走,找鱼儿哥去,要是他不给我们求情,看他以后怎么敢搂着银鱼姐姐安心睡觉!” 三个少年于是折身往村里跑去,直奔小鱼儿家里而去。 三人跑到小鱼儿家里的时候,恰好村长路五爷也在。 还真被三个鬼精灵猜中了,路五叔确实是过来和小鱼儿商量送货的事情,这次是同伏波镇那边的一个老客户交易。 因为路家村的海货很不错,这么多年的定期贸易,也积累了一些比较牢靠的老客户,今年这次是很早就提前定好时间的,但是平时同五叔送货的海生,他媳妇儿小珊瑚快要临盆,而路老八又病了,思来想去,五叔觉得小鱼儿这小子不错,头脑灵活,而且身手矫健。 五叔正在和小鱼儿商讨一些事情,银鱼儿在忙着给儿子喂饭。 小鱼儿同小银鱼成亲之后很是恩爱,但是迟迟没有孩子,直到前年才生下一个胖小子,夫妻二人更是宠溺得不行。 看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三个少年,五叔和小鱼儿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心里了然。 “进来!进来!你们三个调皮鬼!” 五叔冲三人招了招手。 如果只有鱼儿哥在,三人还可以装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五爷爷在村里威信很高,而且平日里对他们三个可是没少敲打,所以这会儿还都有点心虚,磨磨蹭蹭的不肯进屋。 路五叔心里暗笑,故意板着脸道: “你们三个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再不进来我可就要动手了啊!” 路五爷动手,一点也不比路一娘轻。 最终还是一文钱带着掐媚的笑脸带头走了进来,没办法,后面有四只手在推他。 “外公。” “说吧,找你们鱼儿哥哥什么事?” 路小波笑嘻嘻的说道:“听说五爷爷又要当外公啦!恭喜恭喜。” “嗯?就这个?” “还有听说八爷爷病了。” “是病了。” “所以我们就想跟着五爷爷您一起去伏波镇那边送货,我们也是大人啦,应该给村里出把力嘛。” “哼哼,我就知道你们三个没有憋什么好屁!” 等路小波说完,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堂上二人。 路五叔其实比较开明,这么多年的和外界接触,他也知道少年人不安分的想法,这是好事,谁还没有年轻过?而且他是知道的,自从路渔母子在村内安定下来,路渔教给大家的其实是两种很不错的功夫,一内一外,相得益彰,毕竟在伏波镇也碰到过一些江湖游侠儿,他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很多排场很大的所谓大侠,手上的功夫还真的比不上村里很多少年,所以他没有马上拒绝。 他也渐渐老了,村里的事情还得一如既往的延续下去,也确实需要一帮年轻人提前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但是路一的身份让他担忧,当年的事情他知道的很清楚,而且这么多年老早就把路渔母子当成村里自己的亲人了,所以他怕。 小鱼儿看到五叔思索的表情,知道他的顾虑,又看了看门口三张期盼的面孔,他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多好的年华,渔村虽然安稳,可毕竟就像是一方池塘,不走出去看看,永远不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个天高任鸟飞。 所以小鱼儿看着五叔说道: “我觉得可以带上他们一起,他们三个的身手我是清楚的,而且古灵精怪的,能让他们吃亏的我看也不容易,我也可以盯着他们。” “关键是……” 五叔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去说。” 五叔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三个少年,严肃的交代道: “你们先回去吧,等你们鱼儿哥的话。” 三个少年有点懵,五爷爷他们这是居然同意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三人连忙向五叔和小鱼儿作揖行礼,然后爆发出一阵欢呼! “路一!” 小鱼儿突然冲路一招了招手。 路一惨兮兮的转过身,笑道: “鱼儿哥哥。” 小鱼儿冲院墙努了努嘴,黑着脸说道: “我家的围墙好像有几块石头掉了!” 正在给儿子喂饭的银鱼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正是: 少年不知愁滋味,雏鹰总有展翅时。 PS:这两天准备回温州,码字不多,请见谅,另外如果方便,请大家帮忙收藏和推荐,谢谢大家。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十四章:共进退,同生死 出乎意料的顺利,当小鱼儿和路渔提出带路一三个人去伏波镇的时候,路渔并没有反对,而是麻烦小鱼儿路上多加照看,这倒是让准备了很多说辞的小鱼儿有些意外。 “渔姨,您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 “孩子们都大啦,总得有自己去面对的一天,况且就算是说再多,也比不上他们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得真实。” 小鱼儿笑道: “这不就是以前渔姨教导我们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是啊,这世上原本最难得的就是知行合一,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只有江湖才能带给你们,你们都长大了,所以我不反对你们走出去看看。” 小鱼儿看到路渔鬓角的白发,瞬间有些恍惚,壮着胆子问道: “渔姨,您真的打算不再出去看看?您是知道的,村里都早就把您当成自己亲人,其实没有什么关系的。” 路渔神色平静,给小鱼儿的茶杯里续了一些水,温和的说道: “村里人善良,我是很感激的,但我自己确实不想再出去了,有的事情就让它随着我一起被人淡忘,对我们大家都是最好的结果。” 小鱼儿感觉心里有些难受,脱口而出道: “渔姨,可是这样对您自己不公平!” “这世界原本就没有那么多公平,当你出去走一趟,如果有机会走更远,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小鱼儿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平静的渔姨,有些迟疑的神色。 “小鱼儿,你的问题就不要问了,问了渔姨也不会告诉你。” 像是看破了他的想法,路渔阻止了小鱼儿想要问的问题。 “我知道了,渔姨不想说,我就再也不问。” “谢谢。” 小鱼儿起身行礼告辞。 天快要黑的时候,路一挑着一担鱼回来,今天他们三个的收获又很好,那一片海域的鱼真的很多。 厨房。 路渔正在做晚饭,今晚蒸的白面馒头,案板上还放着切好的青菜,切成小方块的一大碗豆腐,锅里炖着一条腌制过的大石斑鱼,足足有四五斤,锅里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细微的泡。 路一放下鱼担子,跑到厨房拿剪刀准备收拾带回来的鱼。 海里的鱼,得趁着新鲜收拾干净然后撒盐腌制,明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就可以拿出去晾晒了。 路渔喊住他,让他去叫一文钱和路小波过来一起吃晚饭。 路一应了一声,也没多想撒丫子就跑去喊人,他的这几个小伙伴,在他家吃饭的顿数不见得比在自己家里少,而自己从小更是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 不大一会儿,他的两个小伙伴就都过来了,还有一个跟着过来蹭饭的路小佳,路小佳手里还端着一个大盆,说是她娘亲做的酱带鱼,带给渔姨尝尝。 路渔挨个和他们打过招呼,三个少年自然一起动手收拾海鱼,这活计渔村的每一个人都不陌生,路小佳就在厨房帮着渔姨烧火。 一时间小小的院落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嘻嘻哈哈,热热闹闹。 烛光、火光,把每一张脸都映得红彤彤的,那是温馨的色彩,家的颜色。 不大一会儿,两框海鱼收拾干净用盐码好,而厨房里的腌石斑鱼炖豆腐也出锅了,再配上嫩绿的青菜,看起来就特别有食欲。 路小佳帮忙摆好桌椅碗筷,一群少年等路渔入座,然后才依次坐下。 “饿了一下午,都吃吧。” 路渔象征性的夹了一块鱼放在碗里,然后招呼大家吃饭。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路渔更多的时候都是嘴角含笑的看着满桌子的孩子们风卷残云般的狼吞虎咽,眼睛里满满的宠溺。 收拾完碗筷,路小佳又把开水端过来给每人倒了一杯。 “听说你们缠着鱼儿哥哥,过几天想跟着一起去伏波镇?” 听到问话,大家都坐正身体。 路一看了看娘亲,感觉她并没有生气,于是点头道: “是的,母亲,我们也想给五爷爷他们帮点忙,就是还没有来得及和您说呢。” “是没来得及还是不敢?” 路一不敢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 “怕您不肯答应。” “你们都长大了,我哪里还管得住?” 路一连忙后退一步,跪下。 “孩儿知错了,我不去了。” 见到路一跪下,一文、小波、小佳也跟着跪了下来。 “都起来吧,在你们几个捣蛋鬼眼中,我就那么不通情理吗?” 四个少年一听这话,有戏?几人瞬间激动起来,路一更是一把握住娘亲的手道: “娘!您不反对吗?” “我今天把你们几个叫过来,是因为我下午已经答应了你们的鱼儿哥哥。” “哈!鱼儿哥真厉害!” 得意忘形的路小波大叫道,转念一想,连忙改口道: “还是渔姨,渔姨最好了!” “马屁精!” 看到几张兴奋的脸庞,路渔叹了口气道: “你们长大了,是应该出去看看,但我还是不放心,因为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善良的孩子,没有出过村子,自然也不知道什么叫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我今晚打算告诉你们一些并不美好的东西,书上有句话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我在讲那些事情的前面,我想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路一四人正襟危坐,认真聆听。 “如果你们其中一个有危险,你们打算怎么办?” 四人没有任何迟疑,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当然是留下来帮他!” 路渔笑了笑,继续追问道: “如果是一个比你们厉害太多的人,抓住你们其中一个,留下来你们明显打不过,甚至会都死!你们又会怎么做?” 四个小家伙听到这个问题,明显愣了一下,在他们无忧无虑的十多年记忆里面,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所以脑海里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路一最先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坚定的回答道: “娘亲,如果真有这种情况,我愿意做被抓住的那个,让他们都走,不要管我!” 一文钱和小波同时摇了摇头! “我们不会走的,大不了拼了,我们不可能丢下你不管。” 路一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那样的话,我们就真的都要死了!而且,被抓的那个人就死的没有任何意义,如果真的出现娘亲说的这种情况,我想无论是谁被抓,他都是为了让其他的几个可以逃走。” 路小佳听到这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抽咽的喊道: “那我们大家都呆在渔村不就好了吗?渔村里面没有坏人的!” 路渔把路小佳搂在怀中,轻声安慰,向其余三人说道: “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兄弟这两个字,在你们眼中意味着什么?” 三个少年相互对望,然后不自禁的把手握在一起,向着路渔认真回答道: “共进退,同生死。” 路渔沉默了一会儿,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点头道: “你们能说出这六个字,殊为不易,希望你们三个牢记今天的誓言,以后可能会面临很多很多的诱惑,都不要对自己的兄弟失望!” 三人同时跪下,认认真真的向路渔磕头。 “破水刀法和大须弥决你们都已经反复练习多年,其实江湖中单打独斗能战胜你们的人并不算太多,而你们几个人中,路一的刀法和内功修为最高,这不是渔姨藏私,而是从小对他的要求最为严格,所以出门在外,你们需要学习的是经验,学会多看少说,有时候你们看到的听到的,并不见得是真实的一面。” 包括路一在内,大家都是第一次知道,他们从小就被要求严格练习的吐纳之术还有这么一个名字。 大须弥决。 “另外你们要记得,不要轻易显露武功,真正的高手是可以从你们的招式和运气方式上看出你们的跟脚的,这样就有可能给整个村子带来危险的。” “好了,暂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了,接下来到出发去伏波镇还有一段时间,你们都不要出海了,每天过来我陪你们练习刀法,你们没和人交过手,我担心你们遇到对手的时候吃亏。” 路一把其余三人分别送回家,回到家里径直来到母亲房前,在门口恭恭敬敬的跪下道: “母亲,孩儿有事情要向您请教。” “进来吧。” 得到母亲允许,路一推门进来。 路渔放下手中的针线篮子,示意路一坐下,沉默一会儿才说道: “你要问什么,其实娘亲之前一直在犹豫,也不知道告诉你之后,对你是福是祸。” “孩儿大了,我想我应该学会承受,也必须学会面对。” “你们这么想,为娘很欣慰,但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考虑清楚再回答于我。” “母亲请问。” 路渔目光望向窗外,陷入了良久的沉思,像是在追忆,又像是在逃避。 “孩子,你想过自己到底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路一一呆,过怎么样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 年轻是热血的,是冲动的,是感性的!但当真正冷静下来,思索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样生活的时候,他迷茫了。 外出游历?真正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想到了什么时候回村。 安心在渔村过现在的生活?似乎又有一些不甘心,就像他们这次期盼外出看看一样。 有时候他也想行侠仗义,可是一想到离开这么多熟悉的亲人,他心里就很难受。 “我现在还不知道,总觉得每一条路,都不是我绝对想要的。” 路一根据自己的内心,如实回答。 路渔反而欣慰的笑了笑。 “傻孩子,其实你已经给了母亲答案啊,我很高兴!” 路一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高兴,但是觉得没有回答出母亲的问题,心里反而轻松了很多。 心有所执,不舍不弃,是为侠骨。 “你的父亲姓梦,他叫梦亦飞。” 父亲?! 两个陌生而遥远的字眼,让路一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十五章:陈年旧事(上) 路渔的脸色有些苍白,身子在微微颤抖。 梦亦飞,那是一个似乎很遥远,似乎又很近的一个名字。 时光,可以改变很多的人和事,但是总有一些东西并不会随着时光而淡忘,反而更加的清晰。 而这样的事情,才是真的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并不一定就是美好的爱情,也有可能是化不开的仇恨,一件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路渔严肃的看着路一,慢慢的平静下来。 “母亲只管吩咐。” “村子收养我们母子十多年,村里很多人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以后无论你做什么,都要记得,不能给村里带来麻烦,你要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这儿的人,这个地方。” “孩儿谨记。” “知道为娘为什么给你取名叫路一吗?” “路一,路遗,遗忘,遗弃的意思,我们母子原本就是被人遗弃的人啊!” “如果那天不是你鱼儿哥哥发现在海上飘着的娘亲,可能我们早就葬身鱼腹。” “所以,你这辈子都只是路家村路渔的孩子,有的事情告诉你是因为你已经成为大人,有资格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我希望你不要想着去改变什么。” “这个世界,原本就很冰冷,为娘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总是向往江湖,也总是想着出去走走,那时候年轻,又觉得自己武艺很不错,刚好,家里又给我订了一门亲事,我并不喜欢,甚至厌恶,因为我知道他,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事情,更是凑巧见过他最丑恶的一面。” “他为什么想要娶我,是因为那年陪你外婆去牧王府赴宴,王府很大,宴会又很无趣,于是我就寻了个机会带着映月在后花园里面玩,陪着我的映月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婢女,我们平时情同姐妹。后花园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秋千,于是我就坐了上去,你映月阿姨帮我推,那是真高兴啊!很大的一个花园,就我们二人,秋千越荡越高,我都慢慢的可以看到围墙外面的铺子啦。” “就在我们荡着秋千的时候,后花园跑进来两个人,前面跑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模样很清秀,最多十一二岁,看服饰应该是牧王府的丫鬟,后面追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模样倒也不难看,衣服也很华贵,他手里拿着一壶酒,满身酒气,一边追一边嘴里说着一些混账话,前面跑的丫鬟看到我和你映月阿姨,就哀求我们帮她,就算她不求,我也是会帮助她的,当时由于是赴宴,我并没有带着刀,便折了一根树枝在手里,拦住了他。” “他笑嘻嘻的看着我,也不说话,但是一点儿也不害怕的样子,目光更是放肆!你映月阿姨气不过,也折了一根树枝,斜刺向他的肋下,映月的功夫我是知道的,不比我差太多,但那个男子手里的酒壶往前一送,我眼前一花,回过神的时候你映月阿姨已经被他制住。” “他把头靠着映月的肩头很恶心的吸了一口气,调笑的说道好香,不知小姐是不是更香?还笑嘻嘻的问我叫什么名字,我知道自己可能打不过,但还是忍不住冲上去了,他的武功很好,但是招式下流,就在我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牧王府对我最好的三哥哥听到丫鬟禀报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才解了我的围,而他离开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低声和我说了一句,过不了多久你就会乖乖的来到我身边的!因为我已经知道你是谁!”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也没有想到第二天他就差人到我家提亲!” “你外公认为我嫁给他是最合适的,这样对整个家族都是最好的,因为他就是鼎鼎有名的宋王,虽然他没有牧王那么深得民心,可毕竟是一个嫡亲王爷,封地比牧王还大,还正在逐鹿中原,万一以后侥幸得登大宝呢?光是这个万一,也就值得你外公拿家族一个女儿的幸福去赌!” “可我死活不同意,于是家里就把我关起来,怕我跑,就让你外婆给我喝了家族秘传的化功散,我原来一直以为娘亲是疼爱我的,结果……” 路一起身倒了一杯水,双手递给神色悲苦的母亲。 “娘,您歇一会儿,有的事情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就像您说的,我这辈子都叫路一,只是娘亲你的儿子,路家村的孩子。” 路渔喝了一口水,拍了拍路一的肩膀道: “你坐下,听娘把话说完,这么多年啦,很多话闷在心里,娘亲也很累。” 路一握住母亲的手,觉得她的手很凉,而他自己的胸口很烫,他努力调整呼吸才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 “那时候娘亲很绝望,我想到了绝食,但狠心的父亲不为所动,让几个丫鬟轮流看着我,每天都把我绑凳子上灌汤,直到婚期的当天晚上,你外公因为忙着接待各路宾客,家里放松了警惕,你映月阿姨打昏了看守为娘的丫鬟婆子,并且偷到了解药,我们两个人那天晚上就从偏院翻墙逃了出来。” “天下很大,但是作为从家里逃出来的我们举目无亲,好像天底下都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最糟糕的是我经过那段时间的事情,心力交瘁,在逃走的路上就生病了,病的很重很重。” “你映月阿姨幸好陪着我逃走的时候收拾了不少金银细软,而我以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里知道银子的重要性,看到我病重,她买了一辆马车,我们一路往北江郡而去。因为我们思来想去,能收留我们姐妹的只有三哥哥了,他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助我们的。” “孩子,如果你以后在江南道遇到危险,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可以去找北江郡守三公子李修白,他从小对娘亲就很好,像亲哥哥一样,只是不知道十五年啦,他过得是否还好?是否还记得小妹。” 路一点头记下。 “我们逃走的第二天,宋王迎亲的卫队和他手下豢养的很多江湖走狗,就开始到处寻找我和映月的踪迹,他们打着抓反贼的幌子,设置关卡,四处打听,而且你外公也把家族里功夫最是了得的一个堂兄派了出来。” “幸好你映月阿姨家里原本就是江湖中人,后来家道中落,十多年前被一个很厉害的仇家血洗了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人,只有她和他哥哥在几个忠心老家人的拼死保护下逃了出来,而就是那时候映月阿姨被送进了娘亲家族,因为聪明伶俐就被选来斥候娘亲。” “再后来,映月阿姨的哥哥又独自闯出诺大的名头,重建了山庄,原本那时候就要把映月接回去的,可是你那个傻阿姨舍不得娘亲,死活不走。” 说到这里,路渔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包,珍而重之的打开,层层叠叠的包裹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吊坠儿,绿意盎然,是一个半月型的翡翠饰品,上半部分用银丝包裹,系着一根黑色的绳子。 “孩儿,你过来。” 路渔让路一低下头,把吊坠儿小心翼翼的挂在他脖子上,挂好了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满意的说道: “这是你映月阿姨在得知我怀上你之后就特意留给你的,还是她有眼光,你戴上真的很好看呢。” 路一伸手摸了摸吊坠,入手温润,质地细腻,然后小心的吧吊坠放进衣领,让它贴着自己的身体,以前是娘亲最珍重的东西,以后也将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你映月阿姨她判断官道和一些大路肯定是行不通的,于是驾着马车带着娘亲在山间小路穿行了三天,终于在深山里找到一间被采药人遗弃的破旧木屋,而我的身子也更加虚弱,映月决定就在木屋修养几天。” “映月阿姨是个细心的人,在购买马车的时候就买了不少的粮食和一些炊具药品,在那小木屋收拾停当,把娘亲安顿好,又去周围山里采了一些草药和野菜,给我熬了药煮了野菜粥,在她的精心照料下,第二天我的身子就好的差不多了。” “孩子,为什么娘亲怀着你还能在渔村顺利生活下来,就是因为那段逃亡的岁月啊,娘亲学会了洗衣做饭,辨认草药,找寻野菜,而这些都是你映月阿姨手把手教给我的,也就是那时候娘亲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知人间疾苦的人,是永远不会珍惜生活,而不珍惜生活的人又怎么会真正的去关心别人呢,就像之前的我,每天的生活都有人伺候,哪里会体会到她们冬天在冰冷的凉水里面洗衣服的那种煎熬?” “在山里我们住了五天,都没有一个外人来打搅我们,而我的身子也是彻底好了,那时候映月还老是感叹,老死在这荒山野岭也是不错的,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 “可是我们两个其实都知道,我们逃出来并不远,抓我们的人现在可能还在忙着沿途的村子集市等人多的地方搜寻我们,很快也就会把注意力放到我们所处的这些深山老林里面来,所以我们还要继续走!而映月觉得族长大人,也就是你的外公肯定会想到我们有可能去北江郡,因为我们可以依靠的人不多,而三公子李修白肯定是最有可能的那个,所以多半在去北江的方向会有很多很多的人等着我们。” “就在我和映月阿姨两人愁眉不展的时候,院子里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路一听到这里都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紧张的抓住了母亲的手,路渔连忙拍了拍他的手背,微笑着接着说道: “所以这人呀,有些人平时看着可能不近人情,冷冰冰的让你觉得无法接近,从来没有对你有一个笑脸,可他们偏偏在关键的时候有一颗火热的侠义之心,而那天娘和你姨就刚刚好碰到一个。” “映月和我各拿着一根木棍走了出去,还是这几天临时在山上找到的防身武器,逃跑的时候着急,趁手兵器都没有带,其实娘亲最开始是学的剑法,而你映月姨才是学的家传刀法,也就是现在让你学习的破水刀。” “屋子外来了两个人,都是娘亲家族的高手,你要记住,你外公家在江南道很有名气,确实,只要提起江南第一世家南宫,谁不得尊重三分?物力财力已不用多说,几百年的传承积累谁都无法小觑,而家族传承的大须弥决也是江湖鼎鼎有名的绝学。” 说到这儿,路渔脸上有几分恍惚。 “所以娘亲让你们在外面不要轻易和人交手,最大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你们大家修习的这套大须弥决,天下识得之人实在太多,遇到真正的高手比拼内力,马上就可以知道你出生南宫世家。” 路一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十多年的勤学苦练,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一股纯正阳刚的温热气息随着自己的意念缓缓在体内流淌,这应该就是娘亲口中的大须弥决。 可却是来自那个素未蒙面也没有半点好感的什么江南第一世家,一刹那之间,路一心湖剧烈的震动了一下,原本温顺的体内真气,飞快的自行运转起来,头顶渗出丝丝白雾。 路渔大吃一惊,这明显是走火入魔的迹象,连忙运气于手,一掌按在路一心口,护住他的心脉,同时大喝一声道: “路一,抱元守一,天下高明武功法诀,唯有德者居之,这大须弥决难道你以为就是南宫世家所创吗?” 路一脑海里一片混沌,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如在梦境,不自禁的重复着一个念头,我不要再学这法诀!我不要再学这法诀!这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的! 路渔的一声暴喝像是一道雪亮无匹的刀光,轰隆一声劈退了脑海丛丛迷雾,丹田附近有什么东西像是自然破裂,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一瞬间体内高速盘旋的暴戾真气找到一个宣泄口,蜂拥而至,顺着破开的穴位迅速涌入丹田,然后自行在体内运行了三个周天,逐渐自行安静下来,而睁开眼睛的路一吐出浊气,顿时觉得浑身神清气爽,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多谢娘亲的教诲,孩儿糊涂。” 正是: 十五年寒暑春秋,勤练不辍; 一朝破桎梏登高,厚积薄发。 PS:今晚驾车回温州,得请假两天,对不起了,我亲爱的读者们! 国庆继续快乐。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十六章:陈年旧事(下) 路渔不放心,想查看一下路一体内真气,手指刚刚搭上他的脉搏就感觉到指尖传来微微一震,看来臭小子这次是真的因祸得福,修为更上一层楼了,由衷开心的笑道: “你刚开始体内凶险万分,稍微处理不当就可能落得个筋脉具断,十多年修为尽失的下场,好在你悬崖勒马能够守住最后一线神智,借此机会还突破原来的瓶颈,修为更进一步。” 路一憨憨的笑了一下道: “全靠娘亲那一掌,孩儿这是傻人有傻福呢。” “武学一途,有时候运气也很重要,不过你不可沾沾自喜,习武之人本心最为关键,立身正,无愧于天地,方可追求武道极致。” “孩儿谨记母亲教诲,娘,您和月姨到底碰到谁啦?” 路渔喝了一口水,看着急得抓耳挠腮的儿子,温和的接着说道: “要说碰到的这个人,他算是你的舅舅,也就是娘亲不同房的大哥,他叫南宫妙,而娘亲原来的名字叫南宫雨。” “那还有一个人又是谁呀?” 路一好奇的追问道。 “还有一个也是你舅舅,我的亲大哥你的亲舅舅南宫庆。” “南宫作为江南第一世家,上上下下加起来有几千口人,产业分布在江南九郡很多地方,家族根基一直是在苏南郡的燕子矶,那也是娘亲从小长大的地方,你外公有一个正室夫人,也就是你的外婆,还有五个侧室,三个小妾,如果把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全部算上,你可能有十多个舅舅和十多个姨娘,这还只是算你外公嫡长房这一脉,你外公也有四个兄弟,算起来就更多啦。” 路一吐了吐舌头,实在想象不出这么大一家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热闹气象,如果大家和睦友爱那是万幸,如果大家勾心斗角,那可就真的是热闹非凡,鸡飞狗跳了。 “你外婆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你大舅舅南宫庆,二舅舅南宫贺,还有就是我啦,而那天过来的南宫妙哥哥是五娘的孩子,很早就去江湖游历了,我和他算不得有多熟悉,因为他比我大很多,而且偶有碰到,他也是冷冰冰的几乎不和我说话,但是知道他很厉害,武功在家族可以排进前三。” “当我和你月姨走出木屋看到他们二人的时候就知道已经逃不掉了,光是南宫妙一个人,我们二人联手也打不过的,何况还有你亲舅舅南宫庆。” “你的亲舅舅南宫庆武功虽然没有南宫妙那么厉害,可也是家族顶尖高手,他平时里对娘亲其实还挺不错的,所以看到他的时候,娘亲觉得可以向他求情。” “但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才是家里最支持你外公把我嫁给宋王的那个人,而且很早就代表家族和宋王有着密切的来往,所以他看到我们二人的时候,只问了我一句:跟不跟他回去?我当然不肯,他就欺身上来捉拿我们。” “我还抱有一丝侥幸,跳出圈子用兄妹之情求他,他只是冷笑不说话,一招接一招的抢攻过来,我知道没有善了的可能,就和他打了起来,南宫妙一直站在原地看着。”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我和映月就已经不是南宫庆的对手,我担心连累映月,就丢了棍子束手就擒,只是提出来让映月离开。” “然而南宫庆不同意,说宋王有交代,要收映月做陪嫁丫鬟。” “我大骂宋王无耻!南宫庆却说我不识好歹,代表家族嫁给宋王是对大家都最好的一个结果,而且说映月能够做陪嫁丫鬟也是她祖上积德才修来的福分,宋王贵为一地诸侯,说不定将来还要登基称帝,那你们就都是贵为皇妃了,说不得以后见你们一面还得层层通禀!” “说到这里的时候,南宫庆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几乎把娘亲当时给气昏了过去。” “真正让娘亲伤心的是,他们都是我最亲近最亲近的人,但是面对一个宋王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忘记我是他们的女儿、妹子了。” “我觉得很对不起映月,转过头想对她说两句对不起,可是她摇了摇头表示,如果小姐你真的要被送给宋王,她愿意跟着,因为她怕我受欺负。” “南宫庆看到我们两个已经认命,得意的拿着绳子走了过来,就在这时候。南宫妙动了,他点了南宫庆的穴道。” “哈哈,娘亲现在都还记得你亲舅舅当时那既吃惊又害怕的模样,色厉内荏的责问南宫妙想干嘛!可别人只是用一种很厌恶的表情看着他。” “南宫妙来到我们两个人面前,他认真的打量了一会儿我,好像是在回忆什么,慢慢的眼神中有了笑意,摸了摸我的头笑道:果然是小时候那个古灵精怪的雨丫头!” 说到这里的时候,路渔眼眶微微发红,但脸上却有一种幸福的光彩,歇了一下才接着说道: “南宫妙哥哥然后又打量了一下映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我和你哥哥算得上朋友,你们两兄妹太像了,这些年苦了你啦。” “南宫庆见势不妙,躺在地上叫道:南宫妙,你忘记爹爹的嘱咐了吗?你这是大不孝!你这是背叛家族!” “南宫妙回头用一种很鄙视的眼神看着南宫庆,平淡的说道:孝?南宫老爷哪里需要我这个庶子去孝顺,想孝顺他的人实在太多,少了一个我没什么关系,还有,在我娘亲死了之后,他就再也不是我的父亲,这次我受他召唤回家族,原本就是最后一次踏足那个家,所以你说的那些对我没有什么作用!从此以后,恩怨两清,我和南宫世家再无半点关系,!” “南宫庆还不死心,问他为什么要答应一起来捉拿我们主仆?” “南宫妙哥哥冷笑了一声,一个家族为了利益能够把自己的女儿和妹妹送到宋王那个禽兽王爷那里,我就算不是雨丫头的哥哥也是要管的,所以我答应跟来,因为我本来就是过来救人的,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南宫庆还想张口说什么的时候,南宫妙哥哥伸手点了他的哑穴,然后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说道:你应该感谢你和我们都有同一个姓氏,所以我今天不杀你,其实你平时的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劝你以后收敛一些,否则下次再撞到我的手里,我就不会再顾及什么了!” “处理完南宫庆,南宫妙解下背着的一个包袱,里面有那把黑刀,一把长剑,还有很多碎银子,包袱交给我以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些歉疚的说道:我还有自己的麻烦要着急去处理,雨丫头,你自己保重!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一眼中充满尊敬的抬头说道: “母亲,南宫妙舅舅才是真正的有侠气!” 路渔微微笑了笑,点头道: “是呀,很可惜的是娘亲后来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你南宫妙舅舅走了以后,我和映月动手把南宫庆绑在了木屋里面,我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驾着马车就继续开始逃亡,途中我们决定前往你映月阿姨的哥哥那里躲避一阵子再说,你映月阿姨姓云,她的哥哥叫云奕,她家叫云梦山庄。” “你映月阿姨的身份就算是家族里面的人,也没有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告诉我,可能谁都不会想到云梦山庄大小姐会在南宫世家做婢女。” “云梦山庄在北江郡、三河郡、德清郡交汇之处的流云山里面,由于三郡属于不同的诸侯势力,所以流云山反而成了一个三不管的地方,江湖宗门众多,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你映月阿姨家族原本就是那里的江湖势力,现在重新建立起来的云梦山庄和过去比更加强盛,所以我们要是侥幸可以走到那里,我们觉得就算是宋王和你外公他们也不是很容易就能把我们找到的。” “有了明确的目的地,我们两个一路上走得就比原来轻松了很多,白天我们找村子借宿,村民看到我们两个姑娘,都愿意帮我们,天黑了我们就偷偷赶路,这样足足走了两个多月,一路上居然无惊无险,终于到了流云山附近。其实后来我们也打听了一下,宋王的亲兵卫队不敢明目张胆的留在牧王辖境太久,只是象征性的搜寻了七天,而北江郡守军更是没有让他们进入北江地界,于是他们就只好撤回了宋王那边,我想这里面三哥哥肯定有过帮忙。” “而南宫世家的势力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也大概在十多天以后就没有再派遣人手出来追我们,但是我逃婚的事情还是闹得整个家族灰头土脸,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就这样,娘亲和你映月阿姨进入了流云山里面的云梦山庄。” 说到这里的时候,路渔的脸色又变得复杂起来,有挣扎,有温柔,有痛恨,有愤怒……但没过一会儿,最终化为平静。 “孩子,你映月阿姨叫云映月,哥哥叫云奕,可为什么她家却叫:云梦山庄呢?” 路一脑海里面闪过一个念头,但是想到母亲刚开始那复杂的神色,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ps:为了不断更,也是拼了。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十七章:云梦山庄 流云山里面最大的一个集镇就叫流云镇,俯瞰流云镇就像是一把织布用的梭子,镶嵌在群山之中,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在这乱世之中反而像是一片净土,三教九流纷纷扎根于此,热闹非凡。 而作为这里的第一大势力云梦山庄就建在镇子的东头,依山而建,亭台楼阁不下百间,占地极大。 山庄牌楼上悬挂着一块鎏金的匾额,银钩铁画的四个大字看起来气冲斗牛,极有气势,据说是庄主云奕的忘年之交三高道人的手笔。 三高道人是剑盟名宿,也是现任武当掌门的父亲。 一般的江湖门派大部分会挑选资质最高、功夫最强或者是善于经营的嫡传弟子作为掌门的传承,毕竟门派不是朝堂,没有家天下这个说法,而且确实很多的掌门子孙也都仗着父辈威名去做一些偷香窃玉欺男霸女的勾当,担不起大任。 但三高道人的儿子是个例外,武当的剑法原本就是江湖一绝,七十二路两仪剑闻名遐迩,可三高道人的儿子自创了四象十八刺,初涉江湖就只用了三招刺伤斜月教的副教主杨璞,一时之间风头无二,所以后来自然而然的接过了三高道人的掌门衣钵。 三高道人的名字很怪,性情也很桀骜,但他有这个资本,剑法、书法确实是江湖一绝,传闻当今奉天国皇帝就极为推崇他的草书,苦求一副而不得。 至于另外一高,那就和他本身有关系了,因为他确实很高,瘦削的身板远远看起来像是一根没有竹枝的竹竿,走到哪里戳到哪里。 当南宫雨和云映月刚刚踏足流云山的时候,云奕就已经带着人迎接了出来,毕竟云家在这里比皇权更加消息灵通,陪同他来的还有一个人,梦家公子梦亦飞。 云家数代单传,到了云奕这一代更是遭逢大难,差点被仇家断了传承,虽然现在已经恢复元气,势力的鼎盛更是胜过从前,但如果没有梦家的全力扶持,云奕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东山再起,而云奕娶的就是梦家三小姐梦瑶瑶,所以原本的云家庄变成了现在的云梦山庄。 当梦亦飞第一眼看到南宫雨的时候就有一个想法,简单的想法,这个女人是我的! 所以他冲她笑了笑,像是很久没有见面的朋友一样,笑容真诚而温暖。 而南宫雨第一次抬眼看到云奕身边那个一身素白长衫的俊逸公子的时候,他正在冲她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她脸红了,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个男子的笑容让她觉得害羞。 云奕很疼爱他的妹妹,梦瑶瑶作为他的妻子,确实是一个端庄贤淑的贤内助,同样不曾冷落二人。 一行人走入云梦山庄,梦瑶瑶很快就亲自替二人安排好下榻的地方,是一个独栋小院,环境清幽,两个伶俐的丫鬟也对二人很尊敬,两个多月的颠沛流离让两人心力交瘁,好在现在终于到了一个可以彻底放松休养的地方。 木桶里的洗澡水散发着乳白色的雾气,水面撒满了新鲜的玫瑰花瓣,映月原本想和以前那样服侍小姐洗浴,但南宫雨不肯,所以两个少女就共同钻到一个大木桶里面泡起澡来,据说女人泡澡的时候是最为八卦的时候,而只要是八卦,肯定就和男人脱不了关系。 “小姐,我觉得我嫂子的那个大哥看你的眼神有点……” “有吗?我怎么没有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南宫雨觉得有点心虚,像是一只偷了一条鱼的猫儿被别人抓住了尾巴。 “唉,但愿是我看错了吧,刚刚我还特意找嫂子打听了一下他的情况呢,看来是我多心了。” 南宫雨沉默,美眸微闭,似乎是在享受洗澡水那种温润带来的舒适感觉。 “小姐,你就不好奇吗?” “不好奇。” “哦,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 “我回来的路上刚好碰到他,他托我向有人带句话,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是误会,我也只好把那句话忘记啦。” 南宫雨好像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就在云映月自己都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南宫雨轻柔的声音飘进了云映月的耳朵。 “他说什么?” “哈哈,还说不好奇,我说小姐,你可真的很能忍啊,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还不快告诉我?” “不说不说,就不说!” 两人在洗澡桶里打闹起来,一时之间水雾弥漫的房间内风光旖旎,过了半晌才安静下来,木桶的水都只剩下一半了,看到满屋子乱流的洗澡水,云映月赤裸着身子从木桶里面跳了出来,去把衣服架上挂着的换洗衣服抱了过来。 云映月确实也是一个美人胚子,否则宋王不可能也对一个丫鬟还念念不忘,盈盈一握的纤腰,青涩的胸部,光滑的皮肤,常年的辛苦反而让她有一对特别结实迷人的大腿,看起来就是那样的充满诱惑和弹性。 两人相互帮忙擦干身上的水渍,穿好衣服,云映月才笑嘻嘻的说道: “梦亦飞公子想请小姐一起去外面镇子走走,说是想带小姐熟悉一下我们流云山,其实哪里是熟悉什么地方,我看他就是想借机熟悉小姐您!” 南宫雨没想到梦亦飞这么直接,虽然都是江湖儿女,可男女有别的观念还是让她有些为难,最终决定不理会他的邀请,而一个男人让一个女人为难,本就说明已经成功了一半。 云梦山庄的生活对南宫雨来说是新鲜有趣的,像她这样的世家小姐,家教极为严苛,在南宫世家的大部分时间基本上是足不出户,除非偶尔的一些带女眷的宴会才有可能走出那高高的围墙,而现在,没有人会再限制她的自由。 上次的逃亡让她深知自己修为的不足,所以来到云梦山庄之后每日里都会花费大部分时间苦练大须弥决和家传的剑法,云映月更是把云家独门绝技破水刀法在征得大哥同意之后传授给南宫雨,并且还让云奕抽空过来指教她们二人,云奕宠溺妹妹,同时对南宫雨也是心怀感激,自然不会推辞,一时之间二女的修为倒是突飞猛进。 这日,云映月陪同嫂子去镇子办事,南宫雨独自留在小院练习刀法,一趟刀法使完正坐在院子里休息的时候,围墙上突然传来了鼓掌叫好的声音。 南宫雨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大树树杈上的梦亦飞,阳光穿过树叶洒在他的身上,原本就很俊逸的他更是平添几分魅力,他的脸上带着轻微的笑意,正目光直直的在打量她,所以她有点害羞,害羞之后还有点恼怒,顺手就拿起石桌上面的茶杯盖子当做暗器直接甩手打了过去。 “哎哟!” 墙头上人影一花,紧接着噗通一声从墙外传来。 南宫雨愕然了一下,怎么?还真就被打中了?自己明明没有用什么内力啊!惊愕之后又有些着急,连忙起身打开院门,走出院子就看到捂着胸口躺在树下的梦亦飞。 “你怎么样了?” 南宫雨急忙走了过去,关切的问道。 梦亦飞脸白如纸,皱着脸苦兮兮的道: “不怎么好,估计是被小姐你的暗器打坏了!都怪我偷看小姐练功,自找的自找的!” “你怎么这么笨啊!一个茶杯盖子都躲不开,到底打到哪儿了?起来给我看看!” 梦亦飞扶着大树慢慢站起来,指着自己的胸口,突然看着南宫雨笑道: “被小姐的暗器打中这儿了,这会儿心疼的很!” 南宫雨瞬间明白过来,羞红了脸。 但这次她没有拒绝他的邀请,因为她觉得自己伤了他,陪他出去走走也就算是补偿吧。 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提出的邀请不拒绝,原本就是已经说明一切,只是往往女人自己不这么认为而已。 梦亦飞的家族也在江南道,主要是做药材买卖,但不像南宫家一样传承千年,而是在奉天国称霸中原之后才从燕北道迁徙到江南这边,现在也是属于江南八大世家之一,而梦家非常低调,名声不显,所 第十七章:云梦山庄-->>(第1/2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十八章:燕南宋王 宋王李乾的辖境是地域广袤的燕南道,和牧王掌控的江南道毗邻而居,北方接壤辽王的辽北道,而封地的正西、西南两个方向又分别是燕北道和奉天国朝堂所在的中原。 虽比不上江南道富庶,但那也仅仅只是和江南道对比,在所有诸侯藩王之中无论经济还是军队的实力最为强悍,当然对比的前提是牧王还是保持做保皇派。 李乾今年三十二岁,身材中等,排资论辈的话他是当今皇帝李赐的堂哥。 所以他一直觉得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弟弟真的就只是一个弟弟,弟弟做不好的事,管不好的江山,他这个做哥哥的有责任有必要接过来自己亲自管管。 而且这么多年的励精图治,厉兵秣马,燕南道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如果不是牧王李瑾是个榆木脑袋,那么他早就登上了那把椅子,所以他恨牧王,可是恨有什么用呢?如果能够恨死一个人,那牧王估计已经起了好几百次了。 宋王残暴又贪财好色,这是整个奉天国都知道的事情,他有一句市井江湖和庙堂广为流传的话:我要把当今皇后按在龙椅上扒光了衣服打屁股! 据说这句话刚刚流传出来的时候,皇帝李赐大发雷霆,在金銮殿上摔了个杯子!不过也就是摔个杯子而已,估计那杯子都很郁闷,有本事你倒是为了自己老婆和宋王打一架啊!拿我撒气算怎么回事? 薛皇后貌美而年轻,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而皇帝更知道薛皇后的屁股是多么的肤如凝脂让人爱不释手。 其实宋王的长相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样乖张,反而看起来有些书生气,但那双带着狠厉气息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平添几分粗暴,而他喜欢别人面对他的时候流露出来的一丝畏惧,尤其是女人。 因为畏惧往往代表着被征服,就算是你心里并不接受我,但你得按照我的意愿去做你不喜欢而我喜欢的事情。 如果你不知道穷奢极欲四个字的意思,那么你只需要到泰安郡的宋王府看看就明白了。 王府的建造完全照搬洛阳皇宫的格局,里面精美的装饰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南宫雨的容貌在宋王六十多人的后宫里面只能算是上等,远远算不得绝色,可她那厌恶的眼神让宋王记忆犹新,所以她的逃婚让他很是不高兴!最主要的是身边第一谋臣苟安国说过,永远不要低估江南道九郡八大家的能量!既然明面上斗不过牧王,能拿江南道的一些事情给他增加些烦恼也是极好的。 所以他对江南第一世家南宫家族的嫡女还是有兴趣的,何况原本也算是一个美人,还有那个青涩骄傲的婢女,主仆二人同时在一张床上伺候男人的画面还是让他有些兴奋的。 宋王吃饭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搅。 无论是逐鹿天下还是征服女人,都得有一个好身体作为前提,所以每一顿饭他都吃得很讲究,很精致。 一张桌子上摆了二十四道菜,十八个热菜,六个冷盘,蒸米饭的大米是辽北道那边重金购买过来的,小小一碗饭大概也得三两银子,菜都是王府里面网罗的名厨做的,每个厨师最多做两道菜,因为他觉得既然是招牌菜,肯定就是最拿手的,而一个人最拿手的事情怎么可能很多? 曾经有个厨子不信邪,认为自己做的有四五个菜都是天下菜品里面的一绝,所以他做了四个菜,吃完饭后宋王就砍了他的脑袋,最后也只是感叹了一句,以后再难吃到如此正宗的银鱼羹了。 白面无须的苟安国脚步轻柔的从膳房后面走了过来,他是土生土长的燕南道人,自幼聪慧,饱读诗书,但是家境贫穷,所以在朝堂之上屡屡碰壁,落魄的时候被宋王相中,一直追随左右。 “王爷,南宫雨的下落打听出来了。” “在哪里?” “流云山。” 宋王皱了皱眉,流云山自然有他扶植的江湖势力,但那儿是三方势力纠缠,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为了一个女人,他犹豫了。 “听说南宫雨现在和一个叫梦亦飞的年轻人打得火热,而这个年轻人正是江南梦家的公子,所以这件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梦家?” “是的,药材世家,而且每年都有大量车队经过我们辖境前往辽北那边。” “现在的家主是不是叫梦暄?” “是的。” “雁南二仙呢?” “他们去了一趟流云山,但云梦山庄庄主云奕出手了,所以……” “其实现在本王更想要南宫家的诚意,不过现在梦家自己钻了进来,岂不更好?” 宋王放下手中精致的瓷碗,伸手摸了摸微凸的肚子,心满意足的靠着椅背伸了一个懒腰,突然恶狠狠的说道: “犯错就要付出代价,只要两个家族的诚意送到之后,你就联系黑云斥候,本王得不到的女人,那就只有死!”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宋王挥了挥手,苟安国弯着腰慢慢退了出去。 “你过来!” 一个站在膳房门边候着的婢女双肩微微颤抖着走了进来,她害怕,但她不敢不从。 宋王府所有的丫鬟婢女都穿着他亲自冥思苦想出来的衣服,上衣很短,裙子更短,而且纽扣很少,所以她们走路的时候总是若隐若现的会暴露出很多值得一看的雪白。 当然,这些风景只存在于王府后院,而后院除了可以进出的苟安国,也就还有那几个厨子,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决定给予苟安国富贵的时候就只有一个条件,扔给了他一把太监自宫用的刀和十万两四海钱庄的银票。 而厨师的待遇同样差不多,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你们既然是厨师,就应该专心做菜,男女之事会让你们分心,所以那玩意儿不要也罢。 不要可以活,要就得死!如果死了就算有那玩意儿,又有什么作用呢?所以王府的厨师都选择了活着安心做菜。 婢女瑟瑟发抖的跪在宋王面前,头垂得很低,她没有哭,因为被选进王府的时候就已经被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主人蹂躏过了,但是她怕,怕她伺候得不好的时候就不知不觉的死了,很多姐妹前一刻还在一起玩闹,下一刻被赤裸着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呼吸。 宋王伸出手捏住婢女的下巴,看着那张惶恐的脸,突然想到南宫雨主仆,心里升起一股别样的情绪,喃喃自语道: “你居然敢拿树枝刺我,现在还不是像条狗一样的跪在我的面前!” 宋王突然用力的把婢女拉进怀里,一手伸入衣襟一手穿过裙摆,狠狠地揉捏起来,少女身体那种受到侵犯而自然而然的颤栗让他呼吸重了几分,好像被他抓住的女人正是南宫雨主仆一样,怀里女人也的面孔也渐渐变成南宫雨的模样。 粗鲁的动作让婢女痛不欲生,但是她不敢哭,拼命忍着身体的疼痛。 “跪下!” 宋王突然把婢女丢在地上,岔开双腿解开腰带,抓着婢女的头发把爬过来的她按在自己腿间…… 半晌之后,宋王终于满足的长出一口气。 他站起身,看了看一身狼藉的婢女,突然心里有些厌恶,头也不回的走出膳房。 等到脚步声远去,婢女才敢慢慢坐直身子,整理一下衣服擦干净脸上、嘴角的污秽,像一个瑟瑟发抖的小猫咪一样抱着双膝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南宫雨自然不知道宋王已经对她起了杀心,这段时间和梦亦飞的相处让她如在云端,每天熏熏然的不能自已。 年轻真好,可以忘记忧伤,可以肆意挥洒自己的快乐,尤其是她这样的笼中雀儿,到了流云山这样的江湖里,再没了家族规矩的约束,每一天感觉吸入的空气都是甘甜的。 不过当看到云映月的时候,南宫雨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最近太冷落她啦,所以她想去找她一起出去走走。 姐妹二人手挽手向流云镇街上,打算去买了一些姻脂水粉。 云映月是云梦山庄的二小姐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数代人在流云山待人接物一直都做得滴水不漏,所以云家的人在流云镇很受欢迎和尊重。 南宫雨一路上看到那么多的街坊邻居,突然有些感慨,好像自己的家族在燕子矶也受重视,但更多的是别人眼里的畏惧。 你给予别人温暖,别人回你温暖。 世间之事,往往都是一个简单的循环,所以佛家推崇因果报应。 “云奕大哥是一个很好的人。” 好人分很多种,虽然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云奕和南宫雨并没有真正的有过太多交集,但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温暖的人,她却是明显的感觉到了。 “哥哥他很不容易的,确实是很合格的一个哥哥,但其实他还很年轻。” 映月说起云奕的时候满脸的骄傲,随即又有一些黯然。 “小姐你是没有看到,他已经有了白头发,虽然他竭力不让我知道,可是哪里瞒得住呢?嫂子可心疼的不行。” 南宫雨呆了呆,随即释然,是啊,一个少年从小就把恢复家族的责任扛在自己年幼的肩膀上,那是多么沉重的一副担子!幸好他站了起来,所以他不能忘记每一个帮助他站起来的人,对那些人都很好。 恰在这时,云奕带着瑶瑶也从街道的那头走了过来,远远看到她们就已经招了招手冲这边打招呼。 “你们二人在嘀咕什么呢?” 云奕爱怜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没什么,我和小姐正在说哥哥和嫂子像是神仙眷侣一般的般配啊!” 她还是习惯性的叫她小姐,怎么改都改不过来。 梦瑶瑶脸上带着一抹骄傲的微笑,紧紧的挽着身边男人的手,当时不顾家里反对坚定的跟着这个男人出走,她到今天也没有哪怕一丁点儿后悔,而且一直认为这是她二十多年来做过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其实一个男人外表是否俊逸,都不是最重要的,有一个可以安心依靠的肩膀,无论狂风还是暴雨,富贵还是贫穷,就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四人穿过闹市,回到山庄的时候,云奕突然问了一句: “亦飞哪儿去了?” 南宫雨脸色一红,刚想回答的时候,梦瑶瑶笑了笑道: “今天家里大管家梦平安过来了,神神秘秘的好像找他有什么事情。” 说完还别有深意的冲南宫雨笑了笑。 云奕却有些意外的看了南宫雨一眼,张口欲言,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映月看到了哥哥的表情,不无担忧。 南宫雨看到梦瑶瑶的眼神,头垂得更低了,心里小鹿乱撞,因为前几天晚上他在她房间里揽着她的腰,咬着她精致而敏感的耳垂低声告诉她: 他要娶她,已经让大管家回家去禀报父母了,这两天就有回话传来,让她做好做他新娘子的准备。 南宫雨的性格其实特别单纯,也没有江湖行走的经验,这辈子第一次碰到心动的男子,又是显得那么的体贴入微和善解人意,怎么可能不情动似火? 所以当他说娶她之后,她就任由他那双不老实的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除去了胸前的束缚。 他握住她胸前那对壮阔的山峰后双指轻轻打个几个圈,然后她觉得自己就已经飘飘然的飞了起来,脸颊滚烫的厉害,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她有点害怕,又有一些期待。 随着胸前酥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想挣脱他的手,但又有一些不舍,而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两根火热的手指顺着自己的裙摆沿着大腿滑了进来,她轻轻的哼了一声,紧接着自己的衣裙就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梦郎……” 回答她的是一阵轻微的刺痛。 房间灯光一暗,然后就有急促而压抑的喘息传来。 冬天的月亮特别明亮。 冷月清辉,映照着人间多少悲欢离合、恩怨情仇? 月亮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高处看着,只是不知道沐浴月光的人和事又有几个几件是可以维持不变的呢? 其实月亮一直都没有变,变的只是人心而已。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十九章:不一样的梦 云奕听到敲门声,目光并没有离开手里的那本书,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进来。” 书真的是好东西,能经过成百上千年而继续流传下来的,更是字字珠玑,可惜很多时候书就只是书而已,因为没人翻动,再好的道理也不可能自己跑出来晒太阳。 映月拉着嫂子走了进来。 云奕放下手中的书,看了看二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了然。 “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说了有时候并不一定管用。” “夫君,你知道我们过来要问的是什么?” 梦瑶瑶给映月倒了一杯水,然后慢慢把一些夫君看过的古籍善本收拾起来,小心的在书架上摆放整齐。 “知道,说实话,我并不是很看好他们,或者可以说我并不是太相信梦家,当然瑶瑶你除外。” 梦瑶瑶叹了口气,并没有反驳什么,当时她为了嫁给他,受到怎样的阻拦至今历历在目,这就是婚后这么多年,她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回江南道的原因。 所谓的世家有世家所谓的骄傲,虽然这种骄傲有可能是建立在族人幸福上的,但当你决定去享受这种骄傲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也不知不觉的变成了这种骄傲歇斯底里的坚定拥护者! “梦家作为江南道八大家之一,靠经营药材起家,行的是商贾之道,无可厚非,可是总感觉少了一些……嗯,人味儿。” 云映月忍不住插话道: “哥哥你就凭借这个不看好小姐他们,我觉得太草率了一点。” “一个人好与不好,有时候并不是自己说了算,如果南宫雨不是逃婚出来的,我就会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而你们二人得罪的是当今权势熏天的宋王,梦家就会掂量一下利弊得失,而且他们的生意主要通道都在燕南道。” “那我也得罪了宋王啊!” 云奕顿了顿,看了看映月笑道: “我们云家不一样,并没有什么让宋王太过垂涎的东西,如果他继续派人针对你,大不了我可以放弃云梦山庄,带着你们遁入江湖,他反而不得清净。” 听到这里,映月有些伤感。 “当然这些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担心,南宫世家如何我不去理会,南宫雨这么多年对你是真的情同姐妹,所以我才会有些不放心。” “那我去劝劝小姐。” 云映月说完就急匆匆的跑去找南宫雨了。 云奕看着自己的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映月哪里能理解一个情窦初开少女的心情,这次过去肯定碰壁!” 梦瑶瑶眼神古怪的看着自己夫君,淡淡的问道: “听夫君的言语,好像你很是懂得少女的心嘛。” 云奕尴尬的搔了搔头,眼观鼻鼻观心,这个时候要是还多话,那些书就肯定白读了。 “哎,记得那年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也是她们这个年龄,好像那时候你身边还有一个天天缠着你喊奕哥哥的女侠呢!” 云奕苦笑道: “瑶瑶,两个孩儿都快十岁了,你还老是提这些干什么。” “因为我觉得不时常翻翻这些,我们好像会老得更快!” “那我可以不回答吗?” “看来是嫌弃我老了,都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了。” “你哪里老了?还是如当年我见到你的时候那么漂亮。” 梦瑶瑶走到云奕身后,抱着他的脖子轻声说道: “你呀,就是这张嘴,当时那女侠估计也是被你这么灌的迷魂汤!” 云奕再一次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今天孩儿们睡得很早。” “我知道了。” “我等你。” 云奕看着袅袅婷婷走出房门的背影,尤其是那越来越圆润的臀部,捏了捏自己的腰,叹了口气喃喃道: “幸好这些年勤练不辍,内功深厚,我这还算得上是有用之躯!” 云映月找到南宫雨的时候,她正慵懒的靠在床头看书。 映月总觉得小姐最近有些不一样,但哪儿和以前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哼哼,肯定是梦公子害的,想到这次过来的目的,她突然觉得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她看得出来,小姐很享受现在这种梦亦飞带给她的感觉,她很快乐。 南宫雨当然快乐,看书的时候嘴里都哼着在江南道很是家喻户晓的民谣,以至于映月走进来的时候她都不知道。 最近几天和梦亦飞的如胶似漆,让她如痴如醉,他总有不一样的办法让她次次迷失在他的温柔和甜言蜜语之下,而她终于理解为什么以前家族里面的夫人们会为了讨好老爷而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想到这儿,她脸颊火红,心中暗骂自己不要脸啦不要脸! 云映月很奇怪的看着自己小姐,更奇怪她脸上的表情,时而娇羞,时而妩媚,以至于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姐的额头。 “啊!” 南宫雨被吓得一下从床上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到是映月,娇嗔道: “死丫头,走路不带声的呀!吓死我啦!” “哼哼,我看小姐你不会被我吓死,会被梦公子迷死才对!” 噘着嘴的云映月突然有一种无力感,想到大哥的话语又有些生气。 被云映月说中心事的南宫雨羞恼的扑过来撕小丫头的嘴,两人嘻嘻哈哈的又在床上打闹起来,最终还是南宫雨求饶,两人才重新坐正身体。 “小姐,你真的了解梦公子吗?” 南宫雨点了点头,虽然她不喜欢映月语气中那丝质疑,但她知道她是担心自己。 “他是不是向你求亲了?” 南宫雨羞涩的点了点头,自己流落在外,家是肯定回不去了,如果真能够替自己做主的,也许只有映月兄妹二人了,想到这里,不禁难过起来,眼圈儿一红。 云映月叹了一口气,握住南宫雨的手,很严肃的说道: “小姐,你别伤心,我并不是反对你和梦公子在一起,我只是有些担心,但你放心,云家永远记你的恩情,如果有人伤害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南宫雨擦了擦眼睛,靠在映月怀里,泪水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今天告诉我,他父母已经同意了,过两天他就要回江南,带人过来下聘。” “真的?” “这种事怎么可以拿来骗人。傻丫头。” 云映月松了口气,但隐隐有些不安,可知道再说什么也都只是给小姐增添烦恼。 等到南宫雨睡下,云映月才起身走出院子,刚刚出院门不久就看到对面走过来一个人,正是梦亦飞。 “梦表哥,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 看到云映月就想转身的梦亦飞被她拦住。 “不到哪里去,本来是想去看看南宫小姐睡了没有,结果就碰到你刚刚出来,那肯定小姐睡下了,我就不过去了。” 梦亦飞带着一丝尴尬的解释道。 “听小姐说,这几天你就要娶她?” 云映月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嗯……啊,是的,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同意了,过两天我就要回去带人来提亲的。” 梦亦飞稍微顿了一下,马上堆满笑容的回答道,脸上也洋溢着一副幸福的表情。 “那你为什么要回去呢?直接让平安大伯回去通知不就行啦?”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得把南宫小姐正大光明的娶进门,当然要慎重。” 梦亦飞板着脸,严肃的说道。 “虽然她是逃婚出来的,但我却是不把宋王放在眼里,怎么可以偷偷摸摸的委屈了她,我是梦家的长房长孙,她是长孙媳妇,我得给她一门风光的亲事!” 云映月认真的看了一会梦亦飞,觉得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听到他的话语,又有些感动,心里那点儿阴霾也不翼而飞,开心的说道: “那就恭喜梦表哥觅得佳眷,小姐她人很好的,现在又那么可怜,你之后一定要好好的对待她!” 说到这儿她眼圈儿一红,想到逃亡路上的各种不易,更是愁肠百结。 梦亦飞走到映月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以后小姐和表哥成了亲,你们又不是见不到了,我会经常陪她来看你的。” “而且你以后也要嫁人的呀,天下哪里有不散的宴席啊。” “而且等你以后嫁了人,每天就不会这样想着你的小姐啦!” “呸,表哥你坏死了,人家才不要嫁人,我啊,要一直陪着小姐,看你怎么办!” 破涕而笑的映月一蹦一跳的告辞而去,身影像是一只花丛中飞舞的蝴蝶。 梦亦飞站在树木的阴影之中,手指头捻了捻,看着云映月的背影,突然露出一抹邪魅的微笑,喃喃自语道: “有你陪着那就最好了,我可是求之不得呢,嘿嘿。” 过了一会,梦亦飞来到了南宫雨小院的后门,轻轻伸手一推,果然门是虚掩着的,他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 女人,只要被自己征服,哪一个不都是温顺得像一只没有爪子的猫咪? 尤其是南宫雨这种情窦初开的少女,甜言蜜语永远是最好的偷心利器!嫁入梦家?一个被南宫家抛弃的女子,哪里有资格做自己的正室夫人?就算是妾,都配不上自己! 而且正是因为自己玩弄的这个女人,家族近百年苦心经营的燕南行商路线被李乾那个王八蛋给断了,张口就要提高原本商定的分润,这就意味着每年家族白白损失近五十万两雪花花的银子。 大管家梦平安是带着父亲的怒火过来的,明天下午他就得灰溜溜的回江南道受罚!想到这里,他突然阴阴的笑了起来: “李乾,你得不到的女人,现在已经乖乖的躺好等我宠幸,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南宫雨确实在等他,当听到后院的推门声,她的心里就不自禁的火热起来。 梦亦飞看着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的南宫雨,脸上的笑容显得分外的柔情和宠溺,他慢慢的俯下身,熟练的把手伸进她的衣襟,又在她耳边呢喃道: “雨儿,明天下午夫君就要回江南道准备迎亲,要分开好一段时间呢,想你的时候可如何是好?” 当听到夫君二字的时候,南宫雨心里觉得幸福都快要溢出来了,感受到他的抚摸,身子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梦亦飞双手熟练的替她宽衣解带,看到媚眼如丝的南宫雨那赤裸的身体,他粗鲁的扑了上去。 云收雨歇,看到南宫雨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沉沉睡去,梦亦飞穿好衣服,熄了灯,顺着后门走出了院子。 云梦山庄很大,庄主云奕当然给映月这个丫头准备了闺楼,其实距离南宫雨的院子不远,最开始云映月并不愿意单独居住,可是架不住南宫雨的劝说,毕竟她现在身份不同。 梦亦飞潜行到映月闺房外的时候,她正坐在木桶里洗澡,房间升腾的雾气夹杂着淡淡的清香顺着窗缝飘了出来。 梦亦飞贪婪的吸了一口,感觉自己小腹又肿胀火热起来,连忙用舌头舔破窗纸,往里面望去,一个小丫鬟正在替小姐加水,映月正靠在桶壁上休息,光滑的香肩在烛光和水雾中看起来分外圆润。 梦亦飞咽了口口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瓷瓶,用准备好的布条塞住自己的鼻孔之后,轻轻打开瓶塞,顿时一股幽幽的甜香顺着窗缝飘了进去…… 不一会儿,就听见屋内传来轻微的噗通声。 梦亦飞掏出匕首,拨开窗户的插销,翻身跳了进去,小丫鬟已经昏迷不醒的瘫软在地,手里还拿着加水用的木瓢,而映月紧闭着双眸,像是睡着了一般坐在木桶里,只是双手无力的在水中一荡一荡。 梦亦飞不慌不忙的把昏迷的小丫头扶到桌子边的椅子上坐好,顺手在她那还没有开始怎么发育的胸部上扭了两下就转身来到木桶边上,望着昏迷不醒的云映月,淫笑道: “你不是要一直陪着你的小姐吗?表哥我可是雨露均沾的,怎么能把你给忘记掉呢?” 梦亦飞把赤裸的云映月从木桶里面抱了出来放在书桌上后,脱了衣服趴在她的背上用脸颊轻轻摩挲,闭着眼睛享受少女独特的体香,然后赤红着双眼分开她垂着的双腿…… 伴随着一声痛哼,一抹殷红的血迹顺着云映月的腿根流了下来,像是一朵邪魅的彼岸花,更像是一滴深红的眼泪,娇艳而凄凉。 梦亦飞掏出一块丝巾,仔细的把血迹擦拭干净,陶醉的闻了一下,收入怀中,然后把云映月放回木桶,看起来就像他根本就没有来过一样。 公鸡永远是第一个知道清晨的,因为是它的叫声刺破了那朵遮住朝阳的云。 当一抹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山林照射到云梦山庄的时候,金光白雪,分外妖娆,云梦山庄里很多人开始从梦中醒来。 早起打扫庭院积雪的老家人,昨晚肯定做了一个好梦,灿烂的面孔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竹枝扎成的笤帚用来清扫昨夜的积雪最是合适不过,所以山庄里主要的几条通道都已经打扫干净,积雪在笤帚的追赶下飞快的离开路面,看起来像是在跳舞。 而山庄演武场上也有五六十个青稚的少年正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的练着破水刀法,他们是云家的未来,里面有云奕的一对孩子,也有云家其他人的孩子,还有一些云奕带回来的孤儿,不过现在都改为姓云,他们站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看起来是那么朝气蓬勃,脸上的神情认真而坚定,昨晚肯定也做了一个美好的侠客梦。 站在台阶上监督少年们习武的云重老人微眯着眼,但皱纹里面的笑意却是不自禁的延伸开来,他是跟着老庄主闯荡江湖的老家人,也是看着云奕一步一步把云梦山庄从废墟上重新建立起来的,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尤其是少庄主对他的敬重可没有半点作伪,所以他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的是这帮孩子们都已经成长起来,双肩已经可以替少爷分担。 有人做好梦,自然还有不少的人做噩梦。 云奕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站在山庄主楼的阳台上看着演武场那边,脸上虽然带着笑,但还有一丝疲倦,总是不自觉的伸手揉一揉腰,有的事情享受起来很美好,但美好的事情往往都需要付出足够的体力。 梦瑶瑶还没有起床,慵懒的缩在被窝里补觉,看着丈夫阳台上的背影,她满足的笑了,他并不是特别高大,但当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她就觉得特别的安心。 今天云映月起来的很晚,昨晚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很痛苦,模模糊糊记得有一个恶魔折磨她,但是她怎么也记不起恶魔的样子,而且梦里她拼命的呼救,可惜哥哥和小姐像是都没有听到,所以她伤心的哭了,就像是她第一次被送到南宫家想妈妈的时候那样伤心难过,那次还有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姐递给她一串糖葫芦,拍着肩膀安慰她,而这次再也没有人理他。 也许是最近担心小姐让自己太累了,昨晚洗澡都能睡着了。 云映月感觉到浑身上下仍然是酸痛难忍,两条腿更是像灌了铅,这时还病恹恹的靠在床头。 伺候她的小丫鬟名叫小胡儿,是云奕在蜀南道那边捡回来的,她不是汉人,父母在逃荒的时候都饿死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父母尸体边痴痴傻傻的流泪发呆,手里捏着母亲临死前交给她的半个玉米饼子。 恰好去那边办事的云奕经过,看到了她,她无助的眼睛和稀疏枯黄的头发让云奕鼻子一酸,心里一下就想到被送去当婢女的妹妹,于是帮忙安葬了她的父母。 “你叫什么名字?” “小胡儿。” “大哥哥这次过来办事很危险,有可能会顾不上你,所以你愿意跟着我吗?” 小胡儿点了点头,在父母坟头前 第十九章:不一样的梦-->>(第1/2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二十章:粉墨登场 农历二十二,宜婚嫁,忌动土。 梦平安站在距离大门不远处,看着络绎不绝的宾客,突然有些烦闷,所以他往边上走了几步,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他有坐下的资格,作为梦家的老人,现在的家主梦暄都得恭敬的称他一声叔。 当然,光有辈分是没用的,还得有实力,而他就有受人尊重的实力,梦家传承的功夫是一门内外兼修的法诀,脱胎于天下佛门正宗的悬空寺,梦家先祖曾是那里的俗家弟子,而他目前是梦家修为最高的那个人。 不过最近他有些累,云奕和云傲两个疯子都是江湖有名的高手。 虽然他也不喜欢梦亦飞那个兔崽子,但他毕竟是梦家的老人。 梦平安感觉今天的婚礼不会太平。 就在这时他眼睛微微一眯,他看到了五个人。 而其中一个中年人也正好望向他,并且冲他笑了笑。 那个中年人拍了拍南宫雨的肩膀,笔直的冲着梦平安走了过来。 “南宫妙?” “能被鼎鼎有名的梦千岁梦平安记住,我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 梦平安不说话,感觉头大如斗,他自己的分量自己清楚,可以和云亦云傲两个斗一个旗鼓相当,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 南宫妙走到梦平安边上停住,就站在那里,闭目养神。 梦平安权衡利弊,叹了口气道: “都是晚辈的事情,我们都老了。” “我还觉得自己很年轻,而且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梦平安心想,你都说了要告诉我一个秘密,我还可以选择不听吗? “最近我改了一个名字,以后我叫南宫不妙,老梦,你觉得怎么样?” “呵呵。” “你笑起来怎么还是那么老气横秋的。” “……” 就在这时,大门那边又走过来一个人,看到来人,梦平安松了一口气。 “南宫不妙?我看你的名字改得很凑巧,有左刀过来帮忙,你就真的不妙了。” 左刀,人如其名,左家老怪物,一把左手刀出神入化,江湖人称左手阎罗。 南宫不妙撇了撇嘴,看着走过来的左刀笑道: “好好的石头不去雕,真是不务正业!” 一个小乞丐突然跑了过来,穿着破破烂烂的百衲衣,手里拿着一根淡黄色的竹杖,另外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咬了一口的白面馒头。 “各位老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呗,我已经饿了十多天啦,可怜可怜我啊!” 十多天没吃饭?还活蹦乱跳的,你当你是小神仙?还有就是手里那咬了一口的馒头难道是被狗啃的? 小乞丐刚好就叫小神仙。 “喂,我这里有句话,有个人说有人愿意出二两银子买,你们要不要听?” 左刀眼神冰冷的盯着南宫不妙,缓缓拔出他的刀,他的刀有一个很土的名字,砍石。 他刚刚出入江湖的时候,第一次亮出左手刀砍石的时候,有个虬髯大汉听到他刀的名字后捧腹大笑,然后就被他的砍石一刀砍死了。 小神仙黑漆漆的大眼睛转了转,突然笑嘻嘻的说道: “你们到底给不给我钱?我真的有句话很值钱啊!” 梦平安和左刀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南宫不妙,哪里会理会小乞丐。 南宫不妙却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拿在手里看起来很心痛的样子,苦着脸递给小神仙。 小神仙一把夺了过来,然后看着对面两个缓缓逼近的老人高声说道: “我叫洪镇,南宫不妙那个老王八蛋是我叔叔的朋友。” 左刀和梦平安突然停住了脚步,像是木头桩子一样杵在了那里。 南宫不妙黑着脸对小神仙说道: “那四个字是不是你加上去的?银子还来!” 小神仙撒丫子就跑了,边跑边不停的喊道: “老王八蛋!老王八蛋!” 就在这时,梦家传来一声惊呼。 梦平安和左刀面面相觑,最终化为无奈的叹息,今天的婚礼,看来是太平不了啦。 “我都说了,我只要你们在这里陪我看着,就能不动手绝不动手,打架很费力气。” 南宫雨一行四人,慢慢走进梦家,来的路上刚好碰到南下的南宫不妙,他是接到云奕的口讯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所以他只是对南宫雨说了一句话: “去做你该做的事,别怕。” 大堂里高朋满座,梦亦飞正跟随着父亲梦暄每一张桌子逐一敬酒,他今天很高兴,左迎迎作为左家掌上明珠,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都是上上之选,以后作为自己的妻子,是最好的选择,他心里早就忘了南宫雨,被他玩弄过的女人不胜枚举,哪里每一个都记得住?就像他用来收集落红的丝巾,应该都快装满自己的小木箱了吧。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走进来的南宫雨,而南宫雨也正冷冰冰的盯着他。 大堂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南宫雨拔出黑刀,笔直冲着梦亦飞一刀劈去! 梦暄冷哼一声,把儿子拉扯到身后,然后不慌不忙的避开这一刀。 人是避开了,可桌子却被一分为二,汤汤水水四散飞溅,宾客们惊叫一声,纷纷离座起身。 “哪里来的泼辣妇人,敢在梦家闹事!” 南宫雨不理,只是盯着梦亦飞,而躲在父亲身后的梦亦飞无所谓的耸耸肩,还冲南宫雨做了一个捻手指的动作。 梦瑶瑶缓缓走了出来。 “果然是我的好女儿,居然带着外人来家里闹事!” 梦瑶瑶脸色平静的说道: “我要替南宫雨和映月讨要一个公道!” “就凭你们?” 梦暄有些嘲讽的看着四人。 这时杂乱的脚步传来,大约三四十名手持兵器的汉子鱼贯而入,把南宫雨四人团团围住。 云奕拔出刀,越过三人,来到梦暄面前站定。 “我应该感谢你们梦家,但他的命我云奕今天要了。” “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你们自己送上门来倒也省了老夫麻烦,杀了他们!” 大厅里瞬间刀光剑影,喊叫声惨叫声嘈杂四起。 小神仙和一个灰衣汉子蹲在梦家另外一栋房子的屋顶上看热闹。 两人手里都拿着一只烧鸡,正不停的往嘴里塞。 “帮主,我们不下去帮忙?” “打架哪里有烧鸡好吃,你个瓜娃子!” “也是,这些人是不是傻,好好的酒席不吃,非得动刀子!” “瓜娃子,你偷烧鸡的时候没有给老子带一壶酒上来?” 小神仙委屈的看着洪镇道: “夫人说了,让我盯着你,不许你喝酒。” 洪镇斜眼看着小神仙,威胁道: “这么说,你是夫人派来的卧底?” “啊?哪能啊,我对帮主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滚!” 小神仙笑嘻嘻的无赖道: “我要是滚了,谁来伺候您呀!” 洪镇把一只烧鸡啃完,看了看大堂的混战有些恼火,低声骂了一句娘,然后在屋顶摸出一把鸡骨头,手指连弹,随着破空而至的鸡骨头,一盏盏烛火瞬间熄灭,顿时大厅陷入一片黑暗。 紧接着几条人影破窗而出。 而黑暗之中好几个身手矫健的汉子如影随形,追了出来。 其中先逃出来的两个人影往洪镇和小神仙这边的屋顶掠了过来,脚步有些虚浮。 洪镇等二人越过房顶,站起身对着追过来的几人遥遥就是一掌。 追过来的几人同时举手迎敌。 一声闷响,掌风四溢。 “降龙十八掌?来者是丐帮哪位长老?” 追过来的人之中有人惊呼道。 洪镇不答话,左手跟着又是一掌拍了过去。 黑暗中几人连忙后撤,待到乱飞的瓦片稀里哗啦的落定之后,屋顶哪里还有人影。 就在这时,院子里面突然火光冲天。 “走水啦!走水啦!” 大火先是冲柴房那边冲天而起,借着风势很快就蔓延开来。 梦暄一言不发的站在庭院中间,看到身边不成器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巴掌摔在他的脸上,把梦亦飞打得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南宫不妙一直没有动手,但是他心里并不轻松,这次梦家请了很多高手前来助阵,他能够做的事情并不多,只能在心里暗叹,希望雨丫头能够审时度势,不要急于一时,人死了,什么仇怨都是一个笑话。 江湖之上捉对厮杀并不可怕,可有些庞然大物因为有足够的底蕴,有足够的金银,也就有足够的江湖高手为其所用,一人灭一个大家族?那是说书先生杜撰出来骗银子的手段。 洪镇带着小神仙路过这边的时候,远远的打了一个呼哨。 南宫不妙心头一松,看着火光冲天的梦家大院,长笑一声,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像是一只大鹏,追着洪镇他们离去。 梦平安和左刀阴沉着脸也飞快的向梦家赶去,今晚他们很憋屈,家主原本安排的妥妥当当,趁机把云奕他们一网打尽,避免节外生枝,毕竟流云山里面就不是他们梦家说了能算的了,可谁都没有想到丐帮和南宫不妙横插一脚,让他们的准备功亏一篑。 梦家和左家确实是准备充足,请来的高手之中至少有十来个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老怪物,所以云奕他们能够逃出来,还得靠着洪镇的帮忙,如果烛火不灭,他们几个人可能一个人都走不掉。 这会儿却只有云奕和梦瑶瑶回到小院, 云奕吐出一口血水,满脸担忧的说道: “不知道傲叔和雨儿怎么样了!” “应该也逃了出来,我看到他们往洪帮主那边跑了过去。” “我们也连夜出城吧,迟则生变,映月的仇迟早我会讨要回来的。” 二人商议停当,匆匆包扎好伤口,趁着夜色消失在黑暗之中。 南宫雨确实和云傲在一起。 这时二人正在城外的一座破庙之中休息,两人身上都有伤,但幸好都没有伤到要害。 南宫雨靠着庙门坐下,手里还紧紧的握着黑刀,一刻也不敢放松,小时候总是很向往江湖,觉得自身武艺也算不错,自保应该绰绰有余,可是今晚一场混战让她知道,原来的自己就是一只青蛙,看到的天空实在是太狭窄了一些。 云傲吐纳完毕,满头的白发上沾染了很多草木碎屑,看起来有些狼狈。 “降龙十八掌果然是江湖最强的掌法,洪镇果然厉害!” 他是一个武痴,醉心习武,所以心思极为纯粹,原本他觉得自己内功深厚,对享誉江湖的降龙十八掌并不是很服气,可以遥遥看到洪镇一掌退敌的风采,顿时心悦诚服。 “云大叔,我想去北江。” 南宫雨沉吟半晌说道。 “小丫头,虽然你云叔叔是个粗人,但我还是知道你的心思,大可不必。” “否则雨儿良心难安!请云叔成全!” 南宫雨噗通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这几个月的艰辛让她心力交瘁,也让她真正明白了什么是江湖,所以她不愿意再把麻烦带回流云山,黑云斥候已经进入青田郡,说不定此时正在待机而动。 云傲叹了口气,看了看拿刀横在脖子上的南宫雨,久久无言。 “多好的孩子,偏偏命苦。” 等云傲离开之后,南宫雨也收拾停当,把黑刀小心的背好,离开了破庙。 南宫雨这次才算是真正的独自行走江湖,但是心里已经没了畏惧,一个人死都不怕,还能有什么畏惧? 就在这时,肚子里面的孩子像是抗议一般,狠狠的踢了她一脚。 她蹲下身,双手捂住脸,泪水透过指缝不断流出来。 南宫雨在书铺买了一份官家的地图,决定走水路沿江而下,直奔北江郡。 在水运码头的时候,她看中了一艘船,南宫世家有着极为庞大的海运营生,很小她就去过自家码头玩耍,而且就在燕子矶也有一个船坊,所以她对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那艘船应该是富贵人家平时用来游玩使用的,虽然现在停在码头无人问津,油漆也斑驳脱落,看起来破旧不堪,可打造这艘船的木材很好,所以她决定买下来。 谈妥价格,南宫雨付了二十五两银子,又委托卖家添置了一些炊具粮食,然后她独自驾舟顺江而下。 晓行夜宿,一路居然平安无事。 但就在快要进入北江水域的时候,南宫雨驾船驶过一个江湾的时候,她看到了一行五六个黑衣人站在远处的山坡上,冷冷的看着她。 几天的沿江而下,南宫雨考虑了很多事情,有的是以前想不到的,有的却是现在不得不想的。 她已经不想死了,因为肚子里面有一个她自己的孩子,甚至她现在都没有开始那么狠梦亦飞了,如果她可以躲过这一劫,她想把孩子生下来,以后把孩子抚养大,是不是也算完整的一个人生? 原本自从得罪宋王开始逃婚她的人生就已经破碎,而梦亦飞只不过是把她破碎的命运捡起来又摔了一次而已。 另外一个心中最大的变化就是。她现在不敢再相信别人,包括北江三哥哥,她都觉得不一定能值得完全信任。 一个女人,在有的时候,只会成为谈判的一个筹码,而且是很小很轻的那种。 所以想明白很多事情之后,南宫雨做了一个决定,她驾着船,夜里经过映霞水寨,直接挂帆出海而去。 把命运交给上苍吧! 她的这个举动让朱雀堂的第九第十两位执事有点措手不及,根据对南宫雨的身世、性格分析,每一项情报都显示她将会在北江上岸,寻求李修白的庇护,所以他们原本是打算等她上岸就动手。 毕竟黑云斥候不是真正的军队,只是一个杀手组织而已,做事情还是要讲究善后,所以他们错过来在江上的机会,因为这条江水运繁忙,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 眼见南宫雨驾船出了海,两位执事急急忙忙各带一标人马追了出去。 而云傲,一直其实都在暗中尾随南宫雨,看到先后两批人出海,他没有停留,也跟着驾船顺风而下。 三天之后,黑云斥候追上了南宫雨。 而云傲也追上了他们,第一场恶战,当场斩杀第十执事和十二名队员。 双方已经杀红眼,漂浮在海上相互对峙,所有船的桅杆都已经被砍断,黑云斥候这边的特制弓箭也已经用光,可对面那个老头只是付出了半条手臂的代价。 第九执事咬了咬干裂的嘴唇,血丝渗透进嘴里,带来一丝清凉,他回头看了看疲惫不堪的兄弟们,突然有些绝望。 几天的厮杀下来,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物质支撑他们继续漂浮下去,而对方船舱里面还有淡水和粮食。 就像现在,云傲就盘腿坐在船头喝水,而他们却只能忍受咽喉的疼痛。 “执行备选方案吧。” 第九执事看了看所剩不多的兄弟们,掏出怀中一个装满火药的铁匣子,突然冲大家俯身一拜。 当天夜里,两船终于被海风轻推到不足一丈的距离,刹那间火光四射,云傲连同九执事和剩余的几个黑云斥候在爆炸声中同归于尽。 南宫雨被云傲打昏提前放在一块拆下来的大木板上趁着夜色偷偷放逐。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二十一章:少年也有愁 故事总是有悲欢离合,何况里面的主角还是自己的亲人,而且不美好的事情总是让人觉得悲伤和寂寞。 路一等疲倦的母亲睡着之后才从房内出来,他的心情有些压抑,说不上难过,也说不上愤怒,只是感到一种无力的疲倦,哪个少年现象中的父亲不都是伟岸的。 所以他没有一点儿睡意,出了院门沿着村里的石板小路毫无目的的游荡起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头的椰子林。 母亲十五年前就是在这儿被小鱼儿他们一群孩子发现,幸运的被救上岸,如果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今天的自己,而这里同样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足迹,有他童年的欢乐回忆。 人生没有如果,所以路一觉得自己的运气已经足够好,应该对大家都报之感激,但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了忧愁。 渔村的夜晚很安静,不远处海浪轻拍沙滩,传来刷刷刷的低语。 路一盘腿坐下,他并不是一个消沉的人,就像路渔安慰他说的那样,人可以自己选择很多不同的路,但唯一没得选择的就是自己的出生,所以让他不用觉得亏欠。 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路一回头看到小鱼儿。 路一刚要起身,小鱼儿就在他肩膀上按了按,盘腿坐在了他的身边。 “是不是渔姨告诉了你很多事?” 路一点了点头。 “看你的样子,肯定有很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吧。” 小鱼儿看到沉默的路一,突然站起身,摆出破水刀法的一个架势,冲他招了招手,笑道:“来陪你鱼儿哥过几招!” 路一摇了摇头,懒懒的坐在原地不想动。 小鱼儿刚想再说几句话激一下他,路一突然用脚尖挑起一堆沙子,冲着他就洒了过来。 等小鱼儿手忙脚乱的躲开扑面而来的沙子后发现小王八蛋已经拍拍屁股跑的远了。 大老远了还回头做了一个鬼脸。 小鱼儿笑了起来,这才是少年该有的无忧无虑。 ———— 农历初六,宜远行。 今天路家村很热闹,全村没有一只船出海,因为今天村里的马车就要装满干货前往伏波镇,所以家家户户都很忙碌,大人忙着准备货物,孩子们忙着打闹嬉戏。 路一起来的很早,练完功,把院子仔仔细细的打扫一遍,水缸的水挑满,柴房的柴也劈了一大堆,足够家里烧很长时间的了。 临出门的时候,路渔递给他一把木刀和一个小小的包袱,木刀是小时候练功用的,尺寸和黑刀相同,只是重量不一样,包袱里有一些散碎银子和换洗衣服。 “出去了,记得按时吃饭。” 路渔原本感觉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叮嘱,可是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这句最为普通的。 路一笑着点头,走出去几步之后又回过身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第一次出门,不要和人冲突,有事情多多忍耐。” 路渔红了眼眶,挥了挥手转身走回屋子。 祠堂外的空地上。 路五叔和小鱼儿正在检查马车上的货物,尤其是捆绑的绳子,每一条都用手重新拉扯一下,确保结实,看到路一走过来,五叔打趣道: “哟,瞧瞧我们路家小子的打扮,像不像一个名震一方的大侠客?” “五爷爷早。” 路一灿烂的笑了笑,打过招呼,连忙放下东西,屁颠颠的跑过去搭手帮忙。 一共三匹马,两车货,还有一匹马拉着一个老旧的车厢,供送货的人轮流休息。 北村口。 路一文和路小波都被父母拉着手千叮咛万嘱咐,看着两个小伙伴苦着脸耐着性子认真听话的样子,路一坐在车辕上偷笑。 小鱼儿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严肃点。” “鱼儿哥,你出门的时候银鱼嫂子是不是也如此这般?” “我发觉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好像都忘记了当初是谁教你说这些俏皮话的吗?” “不是有句话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鱼儿哥,不是我说你,自从你结婚之后,都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鱼儿哥了。” “……” 就在这时,小鱼儿努了努嘴,笑道: “青梅竹马的来了,你也要被如此这般了,哈哈。” 路一转过头,看到了人群中正在四处张望的路小佳,瞪了小鱼儿一眼道: “那是我妹妹,别胡说。” “我又没说啥,你为什么要脸红?” “我哪里脸红了?” “哎呀,鱼儿哥老了,眼花了。” “呸!” 村里的大人都喜欢拿路一和路小佳开玩笑,一来是两人年龄相仿,二来从小到大,有路一的地方屁股后面肯定就有那个扎麻花辫的小小跟屁虫,而天不怕地不怕的路一就怕这个,在他们这个青涩懵懂的年纪,有些东西似懂非懂,柔软得像是一片羽毛。 路一不理小鱼儿,转身跳下车冲路小佳招了招手。 “路一哥哥。” 路小佳跑了过来,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哭过了。 “傻丫头,哭个啥呢?想要什么礼物?哥哥给你带回来。” 路一故作老气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什么都不要,你出去了别惹外公生气啊,而且外公说外面的人可坏了。” 路小佳歪了歪脑袋,躲过路一的手。 “放心吧。” “这个给你。” 路小佳藏在背后的手里拿着一双布鞋,黑色的鞋面,厚实的鞋底,只是做工看起来有些粗糙,一看就知道是她亲手做的。 “嘿嘿,刚好差一双鞋子呢。” 路一高兴的接了过来,蹲下身子脱了旧鞋子就穿了起来,站起身走了两步,剁了剁脚觉得大小正好。 “谢谢小佳妹妹!” “我的呢?” 就在这时,路小波和路一文好不容易摆脱父母走了过来,看到妹妹给路一做的鞋子,有些郁闷有些羡慕的问道。 “你的鞋子娘亲不是才给你换了没有多久嘛!” 但是话一说完,路小佳脸就红了,她第一次一针一线的做鞋子,不知道被扎破多少次手指头,可是当看到路一穿在脚上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特别的值当,可哥哥的调侃还是让她有些害羞。 “没有娘亲做的好看,我还不要了呢。” 路小波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瞥了一眼路一,叉腰说到: “路一啊,你得记得我妹妹的好!否则兄弟都没得做了!” 路一翻了一个白眼。 小鱼儿不正经的插话道: “真是有了路一忘了哥,女大不中留啊不中留!” 几个人哄堂大笑,羞得路小佳转身跑了。 出了村子,一路向北。 这条路路家村祖祖辈辈不知多了多少次,所以刚刚离开村子的这段路其实还是很平坦宽阔的,有一些坑坑洼洼的地方都被村里小心的修复好了。 车队快要进入山坳的时候,坐在最后一辆车上面的路一回头张望,村口还站着很多人在挥手,给他们几个送行告别。 “走啰!” 小鱼儿站在马车上向着村子那边大喊一声。 群山回响! 路一三个也站在车上,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距离村子越远的山路越是崎岖难行,很多时候人都得下车帮忙推车,或者是搬开横在路上的树木石块,好在渔村少年有的是力气,而且几个人嘻嘻哈哈也不觉得累。 已经在山路上颠簸了六天,三个少年也渐渐失去了刚刚出村时候的那种新奇感,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好在群山环绕,风景确实宜人。 路一嘴里叼着一片竹叶,斜靠在货物上,身体随着马车的起伏而摇晃。 边上同样姿势的路小波突然开口问道: “这样都走了六天了,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听到两人聊天,路一文也从前面探出一个脑袋。 “你今年多大了?” 路小波不知道路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道: “十五啊。” 感觉不保险又特意加了一句。 “和你一样大啊!” “那你长这么大了有没有在村子里看到过外人?” 路小波摇了摇头,还真是,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一个外人。 “所以啊,你真笨,这里看不到人才正常啊,五爷爷不是说了吗?还得走两三天才一半的路呢。” 入冬后的白天很短,天慢慢黑了下来,晚风送来阵阵凉意,路五叔找到一处背风的石崖决定晚上在这里宿营。 搭建灶台,收集柴火,打水喂马等事情三个少年这几天已经轻车熟路,不用吩咐就各自分工下去,不一会儿枯枝捡拾回来了足够烧一晚上,路一文也手脚麻利的用石块堆砌了一个简易的灶台。 路五叔和小鱼儿仔细检查了一遍车上的货物,然后生火做饭,带得有很多干粮,只需要炖一锅咸鱼汤就可以对付一顿。 甘冽的山泉水炖出来的鱼汤,味道很好。 已经入冬,夜间的山林寒意很重,路五叔年纪大了,吃完饭大家就让他进车厢休息。 小鱼儿往火堆里丢了两根枯枝,火势大了几分,上面吊着的一个水壶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碳灰边上煨着七八个山药蛋儿,已经快熟了,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传了出来。 三个人都缠着小鱼儿讲故事,因为他讲的故事最好听,无论是出海打鱼还是村里的鸡毛蒜皮。 几个人一边吃着滚烫的烤山药蛋儿,一边听着故事,不时传出一阵笑声。 路一突然有点思念娘亲,他从兜里摸出一片竹叶,放在嘴边吹了起来,他喜欢竹叶的清香,况且还能用它吹曲儿,所以他的兜里永远都留着那么几张。 曲调婉转,是路渔教的,应该是江南道那边的民谣。 一时之间第一次出门的另外两个少年也是双手抱膝,随着曲子的声音,思绪却早就飘回了渔村那一栋一栋温暖的木屋。 荒山寂寂,火堆,少年,马车。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二十二章:深山有鱼,名银梭 马车走得慢的原因有很多。 马是劣马,而且已经老了,好在识途。 路五叔已经考虑换马,但总觉得老伙计还能再走几趟,就这样一拖再拖,转眼又两三年过去了。 路是山路,而且是一条除了他们几乎就没有人走的山路。 大山好像无穷无尽,好不容易穿过一道山梁,当路一几个站在高处眺望却发现对面是更多的山梁。 虽然说冬天到了,南方气候温暖,除了一些落叶的灌木,大部分都是郁郁葱葱的成片竹林。 这天车队穿过一道溪涧,耳中传来阵阵轰鸣的水声,转过一道山脊,众人眼前豁然开朗,一道雪练似的大瀑布从对面一座大山的半山腰倾泻而出,山脚水潭浪花滚滚,老远就感到浓浓的水气扑面而来。 “过了这条河,爬过对面那座山,就可以看到伏波镇啦。” 路五叔指着远处那道瀑布,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说道。 十多天的晓行夜宿,几人像是与世隔绝一般,总是会有一种叫寂寞的东西围绕着大家,眼见快要到达,每个人都难掩心中的雀跃。 路一三个少年早就跳下马车,飞奔到河边,先是掬水洗脸,然后又嘻嘻哈哈的用薄薄的石头片打起了水漂。 小鱼儿站在路五叔身边远远看着那三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忍不住感叹道: “还是他们那个年龄好。” 五叔哈哈笑道: “你那时候也没有少调皮捣蛋。” “不调皮,哪里对得起那个年龄。” 看到一脸怀念神色的小鱼儿,路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突然一阵歌声隐隐约约的飘了过来,声音苍老,唱的应该是山野间最普通的樵夫小调,抑扬顿挫,但却自有一种淡然出尘的洒然。 路一最先听到歌声,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蓑衣的背影正在深潭下游边上一块大青石上垂钓。 蓑衣草帽,一根细长的绿竹竹竿,垂钓者正悠然自得的唱着歌,看背影,应该是一个老者。 路一招呼了一声两个伙伴,顺着水边的石头,一步三滑的走了过去,距离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就拱手道: “老人家!老人家!” 水声太大,喊了好几声老人也没能听到。 路一少年心性,自顾自的爬了上去,大石头上满是厚厚的青苔,快要到顶的时候脚下一滑,身影极速下坠,引得站在下面张望的路一文和路小波一声惊呼。 路一强提一口真气,脚尖在一块微微凸出的石头上一点,整个身形借势往前一翻,稳稳落在石头顶上。 等到路一站定,发现钓鱼的老者正盯着他上下打量。 老者雪白的头发,胖嘟嘟的身材,白白净净的脸加上一双又小又圆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爱。 路一有些尴尬的抱拳施礼道: “见过老伯。” “年轻人,好俊的功夫。” “多谢老伯夸奖,一点微末之术,让您老见笑了。” “嗯,寻我何事?” 路一摇了摇头,恭谨的说道: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路过此地,听到老伯歌声,又见您在垂钓,一时好奇,过来一看,还望老伯谅解。” 老者好奇的看着路一,小小眼睛里的神色有些好奇: “你不认识我?不是特意来寻我的?” 路一再次摇了摇头,神色坦然。 “那你会钓鱼?” 说到钓鱼,路一还真是个中高手,再说了渔村哪里有不会钓鱼的?上至老人妇孺,下至少年孩童,打小就在海水边长大,礁石滩、码头,一根细细的鱼线挂上鱼钩每天总得有不少的收获。 就在这时,路一文和路小波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身形略显狼狈听到老者问话,路小波忍不住嚷嚷道: “我们路一可是路家村钓鱼的第一高手!你说他会不会钓鱼?” “路家村?没听说呀!还第一高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口气够大!” 路一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下都不用自我介绍了。 老人看了眼有些狼狈的路一文二人,努了努嘴看着路一问道: “两个吹牛皮的是你朋友?” 路一点了点头,认真的回道: “是我兄弟,而且他们没有吹牛,我确实很会钓鱼。” “噢,要不要试试?” 老者提起水中的鱼竿,冲路一招了招手。 “试试就试试!” 路一察觉出老人气息沉稳,呼吸绵长,应该也是一个习武之人,而且面相和蔼,给人的感觉中正平和,况且萍水相逢,并无所求。 所以少年人不服输的那股劲又冲了上来,接过老者递过来的鱼竿,上上下下打量了起来。 老者饶有兴趣的盯着路一,微笑道: “看来果然是一个会钓鱼的,不错不错。” 路一文大大咧咧的走到老人身边,洋洋自得的拍了拍老人肩膀道: “那是自然,他可是钓起来过四十多斤的大石斑路家村第一人!” 当路一文的手掌接触到老者肩头的时候,老人小眼睛里的神色有一抹异样,但一闪而逝,看了看路一文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睛,反而笑了起来: “四十多斤的石斑鱼,那只有大海里面才有,少年郎,看来你们走了很远的路啊!” 路一文点了点头,深有感受的附和道: “是很远,还很无聊。” 路小波突然咳嗽了一声,路一文连忙收起继续聊下去的念头,冲老人吐了吐舌头。 老人也不以为意。 就在这时,路一开口说道: “老伯,得麻烦您告诉我一下你在这个深潭里到底在钓什么鱼?” 老人来了兴趣,走到路一身边问道: “这还有讲究不成?” 路一笑了笑,说道: “那是自然,不同的鱼要用不同的鱼饵,而且不同的鱼所在水里的深浅也不一样,不打听清楚,肯定事倍功半。” “哈哈,小兄弟,看起来你果然是钓鱼的高手,来来来,仔细给老夫讲讲!” 路一文在一边翻了个白眼,嘲讽道: “这在路家村里,五六岁的小孩子都知道。” 老人不以为意,乐呵呵的说道: “少年郎,书上有云,达者为师,这有什么奇怪的。” 路一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路一文,后者讪讪的摸了摸头。 老人看到路一的眼色,豁达的说道: “无妨,无妨,这位小兄弟说话天真率直,倒是很合老夫胃口。” 路一文得意的双手抱胸。 “一文,你去和五叔他们说一下,晚上我们就在这附近扎营呗,我陪老伯钓钓鱼!今晚我请大家喝新鲜的鱼汤!” 一路行来,十多天几个人把能说的话题都说完了,小鱼儿都实在想不出新鲜的故事来了,难得遇到一个老人,还能钓鱼,路一手痒,被勾起了钓鱼的瘾,自然有些不想走了,反正他们一行并不着急,休息半天也不耽误什么事情。 “得嘞!” 路一文转身敏捷的溜下大石头,一蹦一跳的走了。 老人看了看路一文的背影,又看看路一和路小波二人,问道: “你们三个小家伙,都修行得有不俗的内功,前途无量啊。” 路一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并不答话,蹲下身,拿过老人座位边上的两个竹筒,揭开盖子往里面一瞧,一个竹筒里面装了几十条地龙,另外一个竹筒里面装了一个软硬适中的面团,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老人看到路一的神色,屁颠颠的跑过来,好奇的也蹲下身问道: “你看,我都准备了两种饵料,地龙是我辛辛苦苦刨出来的,面团是我加了上好白酒和出来的,但真是奇怪,水潭里的鱼就是不识抬举,一上午就没有钓上来一条鱼。” 路一弯下腰,探出一只手,手指入水冰凉,连忙直起身笑道: “这个水潭的水流很急,而且水温很低,里面的鱼应该是一种极为鲜美的细鳞淡水河鲜,但如果方法不对,极为难以垂钓。” 老人一脸既震惊,又钦佩的神色,拍着手掌绕着路一走了好几圈,白花花的胡须开心的颤抖着,最后伸出拇指佩服的说道: “小兄弟,你果然是高手,哈哈哈,全被你说中啦!我的两个老朋友听朋友说这伏波山后的寒潭里有一种鱼,最大只有二三两重,叫做银梭,味道极美,还说我这个老饕一辈子吃过的鱼都比不上这银梭的味美!老夫不敢说享尽荣华富贵,但好吃的,可真少有没尝过的!” “所以老伯你就跑过来钓鱼了吗?” “是啊,是啊,我这不是就跑了好几百里路过来啦,就是想尝尝这里的银梭鱼,这里又荒僻,我找了好几天才找到这个地方,没想到这里的鱼不识趣,钓了三天,居然一条鱼都没有被钓上来!” 路一跳下大石头,来到岸边水流平缓的碎石滩边上,低着头,一块一块翻石头。 老者奇怪的跟在路一身后,看着他从翻开的石头下面用双指捻住一只比蚊蝇略大的不知名水虫,小心翼翼的放进原本装面团的那个竹筒,那酒香扑鼻的面团早就被路一丢了,丢的时候老者还满脸的肉痛。 “这是什么虫?抓过来钓鱼?” “这种淡水鱼性情极为警惕,只会吃这条河里的食物,所以我想这里一定可以找到合适的鱼饵,果然在这里找到这种水虱子,嘿嘿,老伯,你放心,今晚就可以让你吃到这个银梭鱼!” “哈哈,要是你真的能让老夫今晚吃到这银梭鱼,我和你结为异性兄弟!” 路一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我可是听我娘说过,结为异性兄弟得撮土为香,还得念什么同年同月死的咒语,我才十五,才不想和你结拜。” “这……” 老者一双小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讪讪的笑道: “那个咒语做不得数的,小兄弟,你不愿意和我结拜,哼哼,江湖里面可是有一大堆的人等着排队呢。” 说到最后,老者又得意洋洋起来。 “我自己也想试试这个鱼能不能钓起来,天天吃海里的鱼,我也想尝尝这鱼到底是怎么个美味。” 路一不光喜欢吃,而且喜欢做吃的,总觉得亲手调弄出来的美味儿格外好吃。 听到路一说起来吃的,老者两眼放光,大有平生知己的同感。 “就是就是,打打杀杀什么的,哪里有好吃的来得实在,走走走,你虫子抓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快去钓鱼吧!” 路小波也依葫芦画瓢抓了十多只虫子,一行三人重新回到大石头上面,路一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有十多枚鱼钩,大小不一,想了想取出一枚最小的换上,挂了一条水虱子就轻轻抛到水里。 老者看得津津有味,安安静静的蹲在路一身边,乖得倒像是一个孩子。 路一并没有像老者那样垂钓,而是鱼竿有节奏的抽动,不一会儿,就感觉鱼竿微微一震,紧接着鱼线被绷得笔直。 老者手舞足蹈的笑道: “哈哈哈哈,路一小兄弟,你果然厉害!老夫算是服气啦!” 一条比手掌略长的鱼儿被路一稳稳的拉上了岸。 鱼鳞细密,尖嘴,红眼,鱼神细长。 果然像一把银光闪闪的梭子! “好鱼!” 路一心里赞叹一声,鱼不算大,但是凶猛,力大,比海鱼更加性急,钓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路小波从岸边的杂草中拔了几株狗尾巴草过来,娴熟的用草穿过鱼鳃,然后把鱼放在一块石头边的河水里。 老头儿不停的搓着手,催促道: “别停别停,继续继续,这哪里够塞牙缝的!加油加油!” 路一笑了笑,继续甩杆钓鱼。 太阳西斜,层林尽染。 足足三十多条大小不一的银梭被狗尾巴草穿成五串,三人才意犹未尽的从寒潭边上往回走。 正是: 半面夕阳红漫天,碧波寒潭水潋滟。 青山流翠人忘老,银梭珍馐惹垂涎。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二十三章:荒山夜话 三人拎着鱼还没有爬上那条坑坑洼洼的山路就看见路一文蹲在那边冲路一竖起来大拇指,脸上一副我就知道你很行的表情,然后又对老头儿挑衅的吹了个口哨,笑道: “老伯,我路一兄弟钓鱼的技术没有吹牛吧!就问你服不服!” 老人也不着恼,鸡啄米一样的不停点头,咧开嘴笑道: “服气服气,路一小哥儿钓鱼这一手绝活儿,那是相当的厉害,老夫佩服的很!” “嘿嘿,你没有趁机拜师好好学几招?” “我倒是很想拜,可你兄弟不同意啊!” 路一看到相互打趣的二人觉得他们还真是一对般配的忘年交,同时对老者的好感也增加不少,转头对路小波说道: “把鱼给我,想办法去弄点河水上来,今晚我来煮鱼。” “这就去。” 路小波把鱼递给路一,然后先去马车那边拿桶打水。 路五叔和小鱼儿也从马车那边走了过来,看到老头儿连忙拱手抱拳道: “孩子们不懂事,喜欢胡闹,言语不当之处还请老人家多多担待。” “外公!” 路一文嘻嘻笑道: “老伯才不会在乎这些,我说的对吧?” 小鱼儿瞪了他一眼,一文伴了个鬼脸就跑过去帮路小波提水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回到挥手道: “等一会儿再让你尝尝我兄弟煮鱼的手段,定叫你大吃一惊!” “你有一个好外孙。” 老人确实没有生气,反而有些羡慕路五叔,他是真心觉得三个单纯的少年不错,和他们聊天打趣自己似乎都年轻了十岁,所以也冲路五叔和小鱼儿拱手道: “能够和各位相逢就是缘分,况且还全靠路一小兄弟的手段才能尝到这寒潭银梭,嘿嘿,还请老哥哥不要见笑。” “哪里哪里,老人家愿意陪着他们三个胡闹,是他们的造化。” 寒暄完毕,几人一起走向马车。 路五叔和小鱼儿留在灶台火堆边陪着老者闲聊,路一从车上掏出一把小刀,把鱼提到就近的溪水边熟练的开始收拾。 老人看了看马车上的货物,问道: “你们这是把货送到伏波镇那边去的吗?” 路五叔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 “我们村子穷苦,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值钱,但是靠海吃海,这些干货都是家家户户辛苦从海上打捞上来的,快过年了,运到镇子上换一些粮食布匹。” 老人也是唏嘘的感叹了一声道: “铜炉乱世,最苦的还是百姓,能有一口饱饭吃就已经觉得是天大的恩赐,朝堂权贵哪里会顾及百姓死活,大多都是自己穷兵黩武,横征暴敛,哎。” 听到老人的感叹,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鱼儿诚恳的问道: “老伯肯定是见过很多世面的人,您能告诉我们这儿到底是属于哪里吗?” 老人一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稍微顿了一下才有些犹豫的问道: “你们……你们还不知道这是哪里?” 路五叔接过话头微笑着说道: “不瞒老哥哥,他们四个都是第一次随我走出村子,我倒是来过几趟伏波镇,不过都是货物卖完采购好东西就动身返回,很少与外界接触。” “原来如此。” 老人沉默了一下,才说道: “这里属于江南道,江南道是目前整个奉天国最安稳富裕的一个地方,而你们村子又藏在深山,和外界断绝往来,反而大家可以丰衣足食,安度一生,难怪那几个孩子如此淳朴,难怪难怪。” 小鱼儿被勾起了好奇心,追问道: “老人家,难道除了江南道还有别的道吗?外面到底是个啥模样呀?” 老人呵呵一笑。 “那是自然,光是我们奉天国都还有燕南道、燕北道、蜀南道、西北道、银川道、岭南道等好几个王爷封地呢,奉天国边上还有尼泊尔、车迟等国家,更远处据说还有国家,而且和我们的相貌都完全不一样了,但是我也没有去过,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包罗万象。” 小鱼儿目露向往的神色,原来天下如此之大,原本以为伏波镇就已经是井口的天,结果听这老人一说,那还真是天外有天。 看到小鱼儿的神色,老人和蔼的笑了笑说道: “年轻的时候想要出去走走看看,无可厚非,但如今乱世,兵祸连年,虽然你有一些武艺修为,我觉得你轻易别去尝试。” 小鱼儿摇了摇头道: “想想是有的,但真要出去走走的时候,我觉得还是守着自己那几个亲人更重要,就像现在,其实我就很想她们。” 就在这时,路一拎着收拾干净的鱼一路小跑着回到车队边上,刚好听到小鱼儿的话,有一些感触。 看到路一把鱼放好之后在往路边的草丛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老人好奇的走了过来问道: “你这是在找什么呢?” 路一蹲下身,手指在草丛里缓缓划过,轻声说道: “佐料。” 看到路一不大一会儿功夫已经拔了好几株野草在手上,老人实在忍不住好奇,抢过来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赞叹道: “小兄弟果然厉害,这虽然不是常见的葱姜蒜,但看样子味道应该不会差,哈哈,果真厉害的!” 路一来到溪水边仔细清洗,笑了笑: “这真没有啥,村里的孩子们都知道,只是我的记性好一点,能够识得更多而已。” “被你说的,我都忍不住想去你们的那个村子看看了。” “好啊,村里人很好客的,你肯定喜欢。” “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找你。” 灶台上的铁锅已经烧热,路一放了一点儿猪油,待到化开,让路小波抽掉几根柴火,然后把银梭鱼一条一条的下锅小心煎至两面金黄,平平淡淡的厨艺,娴熟的动作,专注的神情,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一股浓郁的焦香让其余众人食指大动。 鱼煎好之后加入泉水,不大一会功夫就已经熟透,奶白的汤汁,金黄的鱼,再配上一把碧绿的佐料,众人相视一笑,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那我就不客气啦。嘿嘿。” 老人第一个夹起一条鱼,美滋滋的送入口中,闭上双目一脸陶醉的样子。 “好吃,真是好吃!回去我得让我的朋友好好羡慕羡慕,路一小哥,你的手艺真是不错!哈哈,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手艺被人称赞,总是一件让人非常愉悦的事情,所以路一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银梭鱼的味道确实很好,鱼肉细嫩,入口即化,汤汁更是鲜美,配上烤熟的馒头和山药蛋儿,那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老人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隔,今晚他一个人就吃了五个馒头,七八个山药蛋儿,鱼汤更是喝了三碗。 吃完饭收拾停当,大家围着火堆坐下闲聊,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相互也熟悉了起来,老人首先打开话匣子,说道: “萍水相逢,原本就是一种缘分,行走江湖,大都信这个,你们几个孩子又单纯,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来。” 路一文打趣道:“老伯,不是我说你,你这话说的也太没有诚意了吧。我们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老人有点尴尬的搔了搔头。 “好像你们也没有问嘛。” 路一文一想也对,整个下午都在老伯老伯的叫个不停,确实也没有问,看向两个伙伴,他们也都是耸耸肩,表示确实没有问过。 这就有点儿小小的乌龙了。 “我姓洪,叫洪开泰,嘿嘿,是一个大酒楼的大掌柜!” “大掌柜?就你?不像啊。” “怎么会不像?你是没看到我严肃时候的样子!哪有客人不尊敬我这个大掌柜的?” “切,不信就是不信,哪里有大掌柜为了吃条鱼跑这么远的,不做生意了?” “我这就叫甩手掌柜!你个小孩子不懂。” 看到两人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斗嘴,路五叔一巴掌拍在路一文头上笑骂道: “少贫嘴,给洪爷爷赔罪。” 路一文摸了摸脑袋,又蹦出一句: “哪天我一定要去你的酒楼看看,狠狠大吃一顿,看你是不是真的大掌柜!” “这有什么问题?我给你尝尝我的拿手绝活儿!” “有他做的鱼好吃吗?” “呃……这个嘛,我做的肯定好吃一点。” 小鱼儿在这时插话说道: “洪老前辈,他们三个这辈子可能还有出去看一看的机会,劳烦您帮忙讲讲一些江湖规矩风土人情吧,也免得他们以后吃大亏。” 路一也坐正了身子,对于外面的世界,只有娘亲断断续续的告知过一些,越是这样,反而越是好奇,而且他有一种直觉,自己迟早可能会走入大人嘴里的那个江湖,因为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外面有一些人和事,他觉得他应该替母亲去看一看,去问一问。 洪开泰看了看几张好奇的年轻面孔,心里微微叹息,这世道确实不适合他们,但他很喜欢他们的单纯,自从隐居三人园以后,他很少出来游历,这次能够碰到,也真的是一种难得的缘分,以后也不知是否还有见面的机会。 “那我就给你们讲讲?” 他大半生浪荡江湖,见闻自然广博,无论是庙堂权谋,江湖仇怨,都是信手拈来,加之他说话又风趣幽默,一时之间大家都听得如痴如醉。 洪开泰用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份简易的地图,把天下逐鹿形势囊括其中,又在地图上把一些大的江湖势力给指点出来,一个一个掰开讲给几个少年听,尤其是江南道九郡八大世家的势力范围分布,讲解的更是详细,这几个少年在他心中就算走出去游历,最大的可能性这是在这江南道了吧。 当听到南宫世家和牧王隐退,北江郡三公子李修白世袭罔替的时候,路一面上露出一抹讶异的神色,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的口中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 洪开泰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路一,并没有点破,接着说一些江南道的风俗人情。 夜已经深了,路五叔在几个年轻人的劝说下早早进入车厢休息。 洪开泰从怀里摸出一块牌子递给路一,有些歉意的对大家说道: “出门的时候身无旁物,除了这块牌子还有一些意义,就把它送给小兄弟你,如果以后有机会到钱塘郡,记得凭这个牌子来一个叫三人园的地方寻我,我一定请大家吃江南道最好的美味,喝最好的酒。” 路一双手接过木牌,正面刻着欢迎欢迎四个字,背面却是只有一个洪字。 洪开泰站起身,拍了拍路一的肩膀,又冲路一文做了一个鬼脸,笑着说道: “萍水相逢,甚是投缘,他日江湖再见。” 路一文啊了一声,问道: “都这个时辰了,您还要走?看得见路嘛。” 语气调侃,关心确是真切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而且你们几个要好好用功,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是有功夫的人,以后大成,就可以像我一样了,哈哈!去也。” 话音未落,洪开泰挥手作别,也不见他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双腿一点,身形已经消失在十多丈之外,再一眨眼,黑暗之中再没有老人的影子。 小鱼儿羡慕的看着洪开泰离去的方向,钦佩的说道: “洪老前辈原来如此厉害,江湖果然藏龙卧虎啊。” 路一手指摩挲着木牌,沉默半晌才重新坐回火堆边上,今晚洪开泰说的很多事情,让他心生向往。 “你没事吧。” 路小波用肩膀挤了挤路一,问道。 “没事。” “那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 “哪有?” “想那么多干嘛?你不是还有我们吗?” 路一文和路小波冲他挤挤眼。 路一把木牌在腰间仔细的挂好,他没有说话,因为有的事情和有的道理,不需要说出口,就像和两个小伙伴,为什么下午路一文一直在和洪开泰喋喋不休的打趣?他平时并不是这样,反而是几个人话最少的一个,因为他年龄最大,总想着有什么路或者是坑,他必须在其余两个兄弟之前去探一探。 小鱼儿看着三个少年,突然觉得他们都长大了,同时又有一些郁闷,难道自己就真的老了?想想那些让路家村鸡飞狗跳的岁月,还真是怀念啊。 “鱼儿哥哥。” “嗯?” “我想吃银鱼嫂子做的咸鱼炖豆腐了!” 小鱼儿看到路一那笑嘻嘻的眼睛,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三个少年同时挤眉弄眼的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想老婆啰!” 在清晨鸟儿叽叽喳喳的喧闹中,太阳慢慢爬了出来,路一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收起木刀,开始烧水做早饭,同样练完功的另外三人也过来帮忙。 吃完饭,收拾停当大伙儿赶着马车,向着最后一道山梁爬去,正午时分登上山脊,就已经遥遥可以看见一个人烟稠密的镇子。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二十四章:伏波镇 伏波镇其实并不算大,也就是一个乡野小镇,一条河流在镇子中心穿过,把镇子一分为二,两侧房屋沿河而建,错落有致。 为什么取名伏波,是因为穿镇而过的河流在山洪暴发的时候其实很容易给镇子带来灾难,后来有风水相师请了石玄武深埋于河底,又改了名字,据说后来就很少发生水淹的事情。 镇子左右两边各有一块小小的平原,被镇子里的人开辟得井井有条,用来种植各种农作物,不过现在是冬季,远远看去枯黄一片,田间地头一堆一堆的枯枝败叶被收集到一堆,正冒着白烟,在渔村后山不多的土地里冬天也是这个景象,烧透的灰烬加上人畜粪便,来年就是庄稼极好的肥料。 伏波镇是这方圆几百里大山之中唯一的一个镇子,也是官道直通的最后一站,所以人烟相对稠密。 而且大山里面分散居住了不少小的村落,樵夫药民,他们需要用采集好的药材野味兑换一些柴米油盐,很多商家发现这是一个不错的贸易契机,渐渐四面八方的商家汇聚过来,同时也就带来了更多的人口,给小镇增加了不少的人气。 镇子只有南北两个入口,今天负责镇子南门守卫的是老黄。 老黄前几天刚刚满了六十,身子骨再也没有年轻时候的那么富有活力,每天起床感觉头不痛腰不酸他觉得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以前在自己的岗位上可没少口花花一些俊俏小媳妇,现在不行啰,只想靠在门柱上晒晒太阳,再看到腰肢摆动圆润滚滚的动人风景,也只有呲牙的份儿了。 说是守卫,其实老黄在这里当差都已经快四十年,一没有见过敌兵犯境,二没有遇到呼啸而来的土匪,就是做一些早起开门,晚上轮流打更的琐碎事情,镇子民风淳朴,作为为数不多的几个有“官身”身份的人,很受大家尊重。 路五叔带着小鱼儿四个人赶着马车在午后不久抵达小镇。 远远就看到镇子破旧木门边上躺着晒太阳的老黄,正微眯着眼的顺着躺椅摇摇晃晃。 “黄老哥儿!” 路五叔一扫赶路的疲惫,开心的大喊一声,老友重逢,欣喜不已。 老黄坐直身子,揉了揉有些模糊的双眼,借着阳光看到喊他的人,脸上的笑容从皱纹里荡漾开来。 “哈哈哈哈,路老弟!你终于来啦!” 路五叔带着几个年轻人快步走了过去,从小鱼儿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放在躺椅边的茶座上,双手挽着老黄的手臂感叹道: “一直念叨着黄老哥儿的六十大寿,紧赶慢赶的还是错过了,真是抱歉啊。” 老黄浑浊的双眼有些红润,摇了摇头道: “你还记得就行,山高路远,哪里有那么凑巧的事情,那天我还特意让老伴儿给你留得有酒菜,你没赶上,今晚说啥也不要去客栈了,陪老哥儿喝两杯,就住家里,能行?” 路五叔点头,笑道:“那就叨扰老哥儿了,我们都老啦,这一趟来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说啥也得把老哥儿的寿酒喝了。” “哦,对了,一叙旧就忘记了,看我这个记性,你们几个过来见过黄爷爷!” 小鱼儿带着路一几个恭敬的作揖行礼,都亲热的称呼黄爷爷。 “好孩子,好孩子,嗯?老五,海生和老八呢?” “哈哈,海生又快当爹了,老八病了,不过不妨事,所以这次带村里几个后生晚辈出来熟悉熟悉路线,接触一下老主顾。” 老黄挨个看了一眼,点头道: “都是好后生,老五啊,都吃了你几十年的干货,每次都说去你路家村看看,一直没有空闲,我看这辈子怕是去不了啰。” “您老身子还硬朗,别瞎说,看看我,又要当外公,都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呢!” “好好好,走走走,直接到我家里去,我让老伴儿给你们整治一点午饭,大老远的山路赶来估计都饿了!” “午饭在山上随便吃了点,我还是先带孩子们去把货交了,晚上再去叨扰老哥,再说你还在当值呢,可不敢让您玩忽职守。” 老黄点了点头笑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值啥的都没关系,全是一帮街坊邻居,你要先去交货我也不好耽误,那你忙完记得一定早点过来!” “行,我们先去镇子里办事。” 小鱼儿又带着路一几个作揖行礼,大家告辞离去。 进了镇子,一路上和路五叔打招呼的人还真不算少,每年多的时候三四趟,少的时候也有一两趟,几十年风雨不断的坚持下来,熟悉的人就多了起来。 路一看到五爷爷面带笑意不断的拱手作揖,亲亲热热的和一些老朋友打招呼寒暄,突然觉得很温暖,这种感觉很好,因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重逢之喜,虽然有感叹有唏嘘,但都是快乐的,所以他也跟着开心起来,美好的事情原来可以传染。 镇子上各种各样的商铺虽然都不大,多数都是临街做店面,后半部分用来起居,但是胜在密密麻麻的种类繁多,让第一次出门的小鱼儿四个眼花缭乱,看哪里都是新奇。 路五叔带着几人穿过镇子南边,过了镇子中心的一座石拱桥,再转过一个弯,就到了这次送货的目的地大通商行。 马车刚刚赶进院子,孙大掌柜就快步走了出来,笑嘻嘻的圆脸让他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但也绝对算不上年轻,双鬓都已经有些花白。 “路头儿,你怎么今天才到啊?可把我等着急了。” 路五叔招呼几个后辈同孙大掌柜打过招呼之后才拱手说道: “村子里事情多,出来一趟不容易,所以行程总是一拖再拖,孙掌柜原谅则个。” “无妨无妨,谁叫你们村子里的干货好,很多外面的酒楼现在都等着指明要你们村送出来的货呢!” 说到村子里的干货,五叔脸上也有几分自得,路家村毗邻的海湾水质好,礁石多,所以海货种类繁多,而且村里人都是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交易,品质自然是没得说。 “这几个村里后生都很不错啊,怎么?路头儿,您这是想抱孙子享清福了吗?” 孙大掌柜打趣的说道。 “老啦,迟早得让小崽子们出来看看,也和您们大家认识接触接触,免得以后生分。” “好好好,你也是该享享福了。” 两人又你长我短的叙了一会儿旧。 孙大掌柜招呼过来两个和路一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小厮,大家一起帮着把马车上的干货一件一件的卸了下来,在院子里面摆放整齐。 “媛儿,账本拿过来过来点一下数,报给路头儿听一下。” 随着孙大掌柜的招呼,屋里走出一个身穿淡黄色长裙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圆脸,眉眼弯弯,两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很是温婉,她手里拿着一个账本儿和一支毛笔,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明显有一些讶异,但是很快就神色自然的冲大家侧身行礼道: “见过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孙媛儿这里有礼了。” 三个少年第一次被一个同龄少女称为贵客,也是头一次面对少女的侧身行礼,脸红得厉害,一时间支支吾吾神色尴尬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路一文和路小波一紧张,自然而然的就把路一推到了前面,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郎不自觉的躲在了路一身后。 路一尴尬的搔了搔头,求助地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小鱼儿,被后者笑嘻嘻的翻了个白眼,更是半天没敢说出一个字来。 看到路一几个的窘境,孙媛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紧接着脸色有些微微发红,快步走到孙大掌柜身边,向路五叔又施礼道: “五爷爷您好,媛儿给您请安。” 路五叔慈祥的笑道: “孙大掌柜好福气,媛儿都这么大啦,过不了几年您可就要当曾爷爷啦。” 孙大掌柜老怀大慰,孙媛儿却是脸儿更红了。 “路一,你们几个过来!” 路五叔招呼几个少年郎过来,看到他们畏畏缩缩的样子,气笑道: “平时在村子里面上蹿下跳,胆大包天,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斯文规矩了?怂包,还不过来和媛儿小姐见礼。” 经过刚开始的尴尬,路一心里也平静下来,连忙来到五叔身边,双手抱拳作揖道: “路一见过媛儿小姐。” 孙媛儿侧身回礼,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路一,觉得眼前少年干干净净,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让人感觉到一股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阳光。 路一文和路小波也是有样学样,跟在后面同孙媛儿打过了招呼。 一共是三十六件干货,每一件价格都不相同,当然最值钱的还是巴掌大的八爪鱼鱼干和腌制风干的带鱼。 孙媛儿蹲下身子,每一样货物都仔仔细细的查看清楚,然后再在账本上写写画画。 不大一会儿功夫就计算清楚,交给坐在台阶上喝茶的孙大掌柜和路五叔过目,两人对银钱数目都没有异议。 “媛儿,让孙管家把这个单子上的货物准备一下,带几个小朋友去后院吃点点心。” 得到五叔和小鱼儿的同意,路一三个跟在孙媛儿背后一起退下。 货物准备需要一点时间,有的东西还需要路五叔他们到镇子上面另行采购。 孙大掌柜放下茶杯,笑道: “路头儿,你我相识算算都三十多年了,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跟着老村长来镇子上的时候,我那儿子都还没有媛儿大。” 路五叔面露追忆的神色,感叹道: “都老了,我记得那时候你父亲才是掌柜,你还老是欺负我这个山里出来的老实人。” “哈哈,以后就是这帮孩子们的天下啰,再过两年这个铺子我也打算交给孩子了,你呢?是不是以后也不再亲自过来了。” 路五叔把小鱼儿叫过来给孙大掌柜行礼,神色温暖的说道: “以后就是他过来了,还希望孙大掌柜多多帮衬。” 孙大掌柜扶起小鱼儿,不无伤感的点了点头。 一代新人换旧人,总有老去时。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二十五章:正是少年时 孙家的大通商行其实并不算大,前后三进院落,最前面是用来待人接物的柜台大堂,中间院子用来一家人起居生活,最后一进院子是堆放有序的货物仓库。 孙媛儿带着三个少年来到中间院子,吩咐一个丫鬟送来许多时令瓜果和茶点。 路一边走边打量,屋子用砖木所建,和路家村木屋的结构有很大的区别,做工更加精细,梁柱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鸟和一些用来镇宅辟邪的神祗,窗户都是用红木镶嵌,同样有一些镂空嵌花,平添几分贵气,而大堂内的家具也更加精致厚重,屏风上面花着梅兰竹菊,处处彰显殷实人家的阔绰。 屋子里面只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气氛就要活泼多了,毕竟孙媛儿从小在商行里帮忙,迎来送往的也算是见过世面,没有一般大小姐的架子,又是主人,所以显得落落大方。 而路一三个原本就是路家村调皮捣蛋三叉戟,都不是省油的乖孩子。 这会儿路小波就在怂恿孙媛儿带他们三个去镇子上逛逛,有路五叔和小鱼儿在身边总是有一些端着,对,就是装,因为怕挨揍,哪里有自己几个出去闲逛来得舒服! 孙媛儿倒也爽快,欣然同意。 带着三人来到大堂,笑嘻嘻的跑到爷爷耳边嘀咕了几句,最后孙大掌柜倒是慈祥的对几人说道: “你们去镇子里逛逛也好,刚好媛儿熟悉,我和你们五爷爷这么久没见还要再聊会儿天,媛儿,多带点银钱,记得给三个路家小伙子买些礼物!” 路五叔和小鱼儿用手指点了点三个小家伙,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们三个记得照顾好媛儿小姐,不要没了礼数。” “五爷爷和鱼儿哥放心。” 看着四个已经无话不说的少男少女,屋里三个人都露出笑容,谁还没有个少年时,年轻总是容易有更多的共同话题,有更多的精力去做一些无足轻重的趣事。 孙媛儿看着看啥都觉得新奇,都要停下脚步打量的三个人,有点儿无奈,其实这个镇子对于她来说从小溜达到大,实在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一路上认识她的街坊邻居也实在有点多,所以一直忙着打招呼和一些嫂子大婶说一些有的没的。 路一打算给娘亲和路小佳买一点礼物,兜里还揣着一些散碎银子,难得出来一趟自然是要带些东西回去给她们的。 “孙小姐。” “嗯?” “请教你一个问题。” 孙媛儿看到有些神色扭捏的路一,顿时来了兴趣,回道: “你问吧,什么问题这么神神秘秘的?” “送给女人的礼物一般应该是什么?” 孙媛儿会错了意,脸一红,期期艾艾的说道: “其实送啥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路一没有注意到孙媛儿的脸色,自顾自说道: “心意肯定有的,但我实在不知道应该送一些啥,你帮忙出出主意呗。” 孙媛儿心里暗骂一声呆子,哪里有直接问别人想要啥礼物的?又觉得有些好笑,故作严肃的说道: “那我得好好教教你,那个女人在你心中很重要吗?” 路一很奇怪的看了孙媛儿一眼,心想娘亲和路小佳当然是很重要,点了点头说道: “自然是很重要的。” 孙媛儿突然觉得有些害羞,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不是说第一次出来见世面吗?为何说话如此直接,她暗地里打量了一下路一,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又有些高兴。 “前面有卖首饰和姻脂水粉的店铺,我带你去看看?说不定就有……就有人家中意的礼物呢!” 路一心里咯噔一下,看看垂着头的孙媛儿,猛然明白过来,心里叫苦不迭,这误会闹大了,不过心里又有一点点窃喜,孙媛儿挺好看,容貌端庄,体态轻盈,大不了也送个礼物给她,不算个啥事。 年轻人,总会觉得异性的好感是美好的。 年少的时候又有谁不是呢? 所以路一其实挺得意的。 看到路一文和路小波二人正在一间铁匠铺里面嘀嘀咕咕,估计是商量让人帮忙打造一把趁手兵器。 这是他二人商量了很久的东西,自从路渔教他们识文断字,练习刀法,又讲了一些江湖典故,老早就想着能够有一把真正的武器,老是用木棍木刀,和他们的侠客梦哪里般配!杀鸡焉用牛刀,至少得有一把真正的刀嘛! 孙媛儿也没有叫他们二人,带着路一就往街道另外一边的首饰铺子走去。 路小波刚好回头看到肩并肩走进首饰铺子的二人,拍了一下就差把脸贴到一把朴刀上面的路一文,故作神秘的努了努嘴,贱兮兮的问道: “你看,大哥就是大哥,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带着孙小姐挑首饰去了。” 路一文也回头看了一眼,捏了捏下巴,不无酸意的说道: “那个孙家小姐,明显最喜欢我们三个中间的路一,说话都是一直看着他说的,女人果然都是俗气的,看外表!哼哼。” 路小波想了想,觉得也对,又觉得不对,突然问道: “我妹妹不是喜欢路一吗?那这个小子这样算不算渔姨说的那个啥?始乱终弃?” 路一文白了他一眼。 “渔姨教你读书认字的时候老是打瞌睡,始乱终弃个屁!明明是见色忘义!啊呸,也不对,是喜新厌旧!” 路小波点了点头,看到已经走进首饰铺子的二人,不无忧虑的说道: “我是不是应该替小佳看着他点?不过说真的那孙媛儿也不错,不光好看,那身材我妹妹也没得比,走路一扭一扭的比银鱼嫂子都要好看!” “你怕啥,路一又不吃亏,那小子鬼的很,你就说吧,路家村哪个女的洗澡他没去偷看过?再说作为兄弟,这种事情是不是应该替他打掩护才对?这就叫做义气!” 如果远在路家村的路小佳知道他们二人如此义气,不知道会不会狠狠的收拾他们两个。 路小波搔了搔头,想想也对,就不再管那边二人,又和路一文开始商量打一把什么样的兵器。 路一哪里知道自己不小心已经变成了一个喜新厌旧的人,不过他确实在看孙媛儿,还是在看正人君子不应该看的地方,用他自己总结出来的话叫做:欣赏。 美好的东西不就是应该被欣赏嘛。 孙媛儿正弯腰在看首饰盒里面的银饰,恰好背对着路一,淡黄色的长裙腰间系着一根细细的腰带,一弯腰把她娇臀绷得紧紧的,此处风景独好。 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认识孙媛儿,看到二人进来的时候就打趣了几句,弄得孙媛儿红了脸,这会儿掌柜去后堂给两人倒水去了,大堂只有他们二人,所以路一正在欣赏。 孙媛儿看中一个发簪,不贵,只需要一两银子,她知道路一他们身上不会有太多的银钱,所以并没有去看那些贵重的首饰,她刚要开口说话,眼角余光却是一眼就瞧见一副流浪模样的路一,心里又羞又气的责问道: “看哪里呢?好看吗?死路一!” 问出口之后,脸儿一下更红了。 路一尴尬的搔了搔头,故作镇定的上前两步,装模作样的也去打量那个发簪,讪讪的笑道: “好看好看!” 孙媛儿脸更红了,啐了路一一口,伸出小手在他胳膊上狠狠的扭了一把。 “我是说簪子好看,戴在媛儿头上肯定更好看!” 路一连忙求饶,疼的呲牙咧嘴。 “也不知道你哪里学来的这些下流话,哼哼,我看被你这样欺负过的姑娘一定不少!” 就在这时掌柜的端着两杯茶走了出来,两人连忙收敛神色,掌柜眼神暧昧的笑了笑,一副我懂的表情。 孙媛儿更尴尬了。 路一让她帮忙把媛儿看中的发簪包起来,另外又挑选了两件饰品,一个玉石吊坠儿,一对银手镯,加起来五两银子。 两人出了门,孙媛儿像是若无其事的问道: “吊坠儿和手镯送给谁的呀?” 路一小心的把这两件饰品用一块布包裹放,放在怀里,随口回答道: “一个是我娘亲,一个是我妹妹。” 孙媛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继续问道: “为什么不给自己买一件?” 路一笑了笑,摇头道: “我用不着,而且我有一个阿姨送给我的吊坠儿,戴着呢。” 孙媛儿小心翼翼的看着路一问道: “能给我看看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 路一从脖子上掏出贴身的碧绿吊坠儿晃了晃,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你等我一下。” 孙媛儿转身重新走入铺子,不大一会儿就走了出来,递给路一一个收拾盒子。 “这是我的心意,送给阿姨和你妹妹。” 路一有些不好意思,初次相逢,但看到孙媛儿认真的神色,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帮我戴上。” 孙媛儿把路一送给她的发簪递还给他。 路一略微愣了一下,接过发簪,来到孙媛儿背后,小心翼翼的人生第一次帮一个妙龄少女戴上了发簪。 夕阳淡淡的光辉映照着镇子,也把前后而立的一对儿少男少女渲染得如同画卷上面的金童玉女。 “好看吗?” 孙媛儿略带一点儿娇羞的再次问了一个好看吗? 路一自然而然的把她在晚风中几缕飞扬的青丝理好,微笑着说道: “好看。” 路一的神色认真,眼神清澈而温暖。 孙媛儿突然笑了,如春花绽放。 “我们去找他们吧。” 当路一和媛儿找到路一文和路小波的时候,两个人刚刚在铁匠铺子交了定金。 路一文定的是一把朴刀,路小波定的是一把匕首,约定好两天后过来取。 铁匠铺掌柜是一个老爷子,六十来岁的年纪,土生土长的伏波镇人,打了一辈子的铁,手艺自然没得说,看到孙媛儿和路一过来,同媛儿打了个招呼,笑着说道: “孙家小妮子,都是你朋友?” 孙媛儿落落大方的点头道: “嗯呐,牛爷爷可不许收他们高价,否则我可是要把你偷偷喝酒的事情说出去哦!” 牛掌柜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小妮子放心就是,你牛爷爷做生意你还不知道?” 几人告辞出来,往大通商行行去。 路小波看了看孙媛儿头上的簪子,故作老成的感叹道: “哎,现在的年轻人呀,真是看不懂!” 路一文点头附和道: “我看也是,刚刚眼睛一斜就看到一些不该看的,真是眼睛酸得很!” “你看到什么了?” “有个人在给一个女孩子戴首饰。” 说完两人还跑到前面模仿起来,一个作娇羞状,一个装出一副脉脉含情的表情,那模样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孙媛儿气得一跺脚,指着两人道: “你,你,你们……” 路一弯腰捡起一块泥巴递给孙媛儿说道: “对付他们两个,能动手就不要说话!” 路一文和路小波见势不妙,撒丫子飞奔,边跑边喊: “狗男女要谋财害命!” 路一和孙媛儿相视一笑。 正是: 世间美好若初见,不负少年正当时。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二十六章:夜行人 天色渐暗。 路五叔和小鱼儿等到路一一行人回来就起身告辞,今晚他们要去老黄那里拜访。 孙媛儿看着远去的几个人,尤其是路一笑脸灿烂的给她挥手作别,她摸了摸头上的银簪,也是愉快的笑了起来。 孙大掌柜看到自己孙女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后悔下午同意他们一群少年郎出去逛街。 所以他咳嗽一声,黑着脸说道: “别看了,笑得嘴都快裂到后脑勺去了,一个大姑娘也不知道矜持一点,爷爷晚上想吃你做的饭,还不快去?” 孙媛儿冲爷爷做了个鬼脸,甜甜的答应一声,就去后堂给爷爷做饭去了。 孙大掌柜对路一的印象当然不差,但另外一边可是自己的宝贝亲孙女,孰轻孰重,那还用多说? 老黄的院子不大,石头院墙和路家村的院子看起来没多大区别,院子里面一前一后两栋砖瓦房,房间倒是宽敞。 一行人刚刚转过街角就看到老黄坐在院门口等着,路五叔快步走上前去又是感激又有些埋怨的说道: “黄老哥,天气寒冷,你出来做甚,身子骨不要了?” 老黄拍了拍胸脯,笑道: “身子骨还行,就是怕见不着你们这些老朋友,所以我得出来等着才放心,走走走,到屋里坐,我叫老伴儿准备了酒菜。” 一张老旧的八仙桌上面摆满了菜。 没有山珍海味,都是老黄老伴亲手烧的,所以更加弥足珍贵。 在老黄的怂恿下,路一三个也第一次喝了一点儿酒,一杯下去就有些熏熏然。 小鱼儿招呼他们三个去后面收拾出来的房间里面歇着,这才出来陪着两个正聊得兴起的老人。 老黄有一个儿子,在牧王麾下水师从军多年,不过是个刀笔小吏,不用上阵杀敌,自然升迁缓慢,娶了一个外面的女子,定居在北江郡城郊那边,很少回来,孙子和孙女都已经快十岁,只带回来过一次伏波镇。 所以这么多年来,其实都是老两口相依为命。 聊到自己的儿子,老黄借着酒劲抹起了眼泪,路五叔只好轻言安慰。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所以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路一其实没有醉,所以小睡了一会儿就清醒过来,毕竟他从小苦练的大须弥决将内功底子打得极为扎实,一小杯原本就不算烈的家酿米酒喝下去之后只是感觉身子微微有些发热,并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 靠在床边,耳中传来路一文那如钝锯锯树一般的磨牙声,实在有些心烦意乱,再也没有半点睡意,这家伙以前睡觉没有这动静啊!难道一杯米酒就让他原形毕露了? 伸手把他嘴巴合上,没几息的光景,一个翻身,又背对着路一开始磨牙。 路一苦笑,索性披上衣服轻轻推开房门,夜已经深了,镇子万籁俱寂,月光清冷。 一阵寒意袭来,路一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把房门轻轻关好,在院子里面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突然兴起,双脚微微用力,轻提一口真气,身形入燕,轻飘飘的落在了房顶。 月上中天,举目四顾,整个伏波镇安安静静的沐浴在淡雅的月色之中,朦朦胧胧的有一种夜间特别的美。 路一盘膝坐在屋顶,恰好院子里面一棵高大杏树高高的树冠挡住了月色,把他的身形笼罩在一片树影中。 坐了一会儿,路一感觉到身体微微发冷,刚要准备回房间睡觉,突然眼角余光察觉到不远处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路一转过头,身影未动,仔细凝神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的一个房顶上有一个身穿一身黑色衣服的人,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对方的存在。 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在这么个不起眼的小镇居然还有人能够发现他,在屋顶略微停顿就像一只大鸟一样跳下院子。 路一早就把母亲和长辈们的叮嘱忘记得一干二净,满心好奇的施展轻功趁着黑衣人进了院子偷偷的摸了过去,不过没有贸然现身,而是在院子边上的一棵大树上面蹲了下来。 大树枝繁叶茂,藏一个人白天都不一定能被发现,何况夜间?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黑衣人轻轻推开房门,一翻身上了屋顶,手机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原来是江湖上最为常见的蟊贼。 黑衣人倒是不慌不忙的在屋顶坐下,打开手里的包裹,挑挑捡捡,把几两散碎银子收入怀中,嘴上还骂骂咧咧的说了句: “这个镇子里的人真是些穷鬼,忙碌了一晚上,还不到五十两银子!” 路一心里暗暗有些发笑,做贼的还能像他这般挑拣,不知道这算不算艺高人胆大。 黑衣人扔掉包裹,站起身四处张望,目光扫过大树的时候好像停留了一下。 路一心里一紧,难道被发现了?看来自己的江湖经验还真是不足啊,刚刚准备现身把贼人拿下,就发现黑衣人收回了目光,顺着屋脊噌噌噌的往另外一个方向掠去。 路一略一迟疑,身形一晃,远远的跟了过去,如此这般,黑衣人又陆续光顾了三四家人,好像收获都不是很满意。 这时前面却有一栋相对较大的院子,路一低头一看,正是今天下午来过的大通商行,院子里面还堆着带回路家村的货物呢。 黑衣人在路一迟疑的时候身形一低,像一个穿堂燕子一般轻轻的落在了院子里面。 路一蹲在房顶的阴暗处,轻轻揭起一片瓦,双掌微微用劲,瓦片顿时悄无声息的裂成碎片。 黑衣人正在用一把小巧的匕首聚精会神的轻轻拨动门栓,突然感觉后脑一阵劲风袭来,暗叫不妙,连忙头一偏,一件暗器擦着耳鬓而过,紧接着感觉脸颊传来一阵刺痛。 嘭! 碎瓦片击打在木头大门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在夜间显得格外刺耳。 屋里传来孙大掌柜的喝声: “谁!” 紧接着灯光亮了起来。 黑衣人一个翻滚,想往墙角那边的阴影逃窜而去,可紧跟而来的又是一块瓦片,这一次没能躲过,准确击打在他的小腿上,力道十足,迫使他身形一个踉跄。 黑衣人终于看到屋顶上蹲着一个少年,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脸上笑嘻嘻的,手里捏着一把碎瓦片。 “朋友,东西我可以留下,让我走?” 路一不答话,只是紧紧盯着黑衣人的腿,能够看得出来对方武功不算多高,但是轻身功夫倒是不赖,只要不被他分散注意力,哪条腿先动打哪条腿,保准他跑不掉! 至于如何处置,还是等孙大掌柜做主吧。 就在这时,孙大掌柜带着两个伙计打开了大门,孙媛儿也蓬松着一头青丝跟在三人身后走了出来。 黑衣人见路一不说话,知道今晚不好善了,但自己明显不是屋顶少年的对手,想到这儿他心里连叫倒霉,谁想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小镇居然还有功夫这么厉害的年轻人!难道是自己这次出门没有看老黄历? 孙大掌柜盯着黑衣人沉声问道: “朋友,深夜造访,不知是孙老儿哪里有得罪的地方?” 孙媛儿跟在爷爷身后,满眼好奇的打量着贼人,突然看到屋顶蹲着的路一,惊讶的不自禁叫出声: “路一,怎么是你?” 黑衣人闻声目光一闪,转头看着屋顶少年拱手道: “路少侠,在下从北江流落过来,只为求一些盘缠,并未动伤人之念,不知可否高抬贵手,行一个方便!” 路一放下手里的瓦片,轻轻跳下院子,拍了拍手道: “孙爷爷,我跟了他挺长时间,一共进了七户人家,确实没有伤人,如何处置还是听您吩咐。” 说完笑嘻嘻的冲满脸惊讶呆滞的媛儿挥了挥手。 黑衣人转头望向孙大掌柜,见到后者沉吟,连忙从身上掏出晚上辛苦得来的几十两银子,小心翼翼的摆放在地上。 孙大掌柜看了看束手待毙的黑衣人,挥了挥手道: “看在你没有伤人,你就走吧,冤家宜解不宜结,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到伏波镇来。” 黑衣人目露感激之情,拱了拱手就要离去。 “等等。” 路一突然笑嘻嘻的拦下了黑衣人。 “还有何事?难道少侠反悔不成?” 黑衣人满是戒备的问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没办法,打是打不过,跑是跑不掉。 “我想你把那把匕首留下。” 路一摇了摇头道。 黑衣人神色一松,那把匕首虽然很不错,锋利无比,而且小巧,但也只是从一个高门大院里偷来的,倒也不是特别的在意。 放下匕首后,黑衣人再次拱了拱手,说了几句客气话,轻轻跃上墙头,看得出来挨那一下并不算轻,身形有些轻微的踉跄。 路一也掠上屋顶,目送黑衣人离开镇子逃入大山才重新跳下院子。 媛儿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拽着路一的手臂兴高采烈的调笑道: “嘻嘻,路少侠,小女子这厢有礼啦!嘻嘻,哈哈哈。” 路一被媛儿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心里难免也是微微有一点点得意,少侠,终于有人叫他路少侠了,哈哈!这次伏波镇还真是没有白来。 孙大掌柜突然咳嗽一声,媛儿脸儿一红,只好放开路一,强忍一肚子的话,回到爷爷身后站定,躲在后面还不忘记举起双手做了一个鬼脸。 “孙爷爷好。” 路一连忙揣起匕首,恭谨行礼。 孙大掌柜心里暗想,你小子要是不打我媛儿的主意,老夫一定请你好好喝两杯,哼哼,就算你抓一百个贼,也比不上我媛儿的一根头发,不过面上还是堆气和蔼的笑容道: “路一,好样的!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怎么就碰上了贼人?” 路一把在老黄家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当说道路一文磨牙的时候,孙媛儿又在后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孙大掌柜暗叹一声女大不中留,仅仅一天时间,都把自己这个爷爷教了好几年的道理丢到爪哇国去了。 “孙爷爷,那明天就麻烦您把这些银钱归还给镇子里的人家吧。” 孙大掌柜点了点头,慈祥的拍了拍路一的肩膀说道: “是否需要……” 路一马上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认真的回答道: “烦请孙爷爷费心想一下措辞解释过去,过两天我就要回路家村,确实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参与了这件事情。” 说完再次躬身行礼。 “你们听懂了吗?” 在孙大掌柜威严的沉声吩咐声中大家都点头答应。 路一在孙媛儿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告辞走出大通商行。 快到老黄院子的时候刚好有一座小小的石拱桥,晚上的新奇遭遇让路一睡意全无,于是挑选了一块大青石坐了下来,听了一会儿潺潺的水声,摸出那把今晚得来的匕首细细把玩。 匕首整体比手掌略长,但是入手感觉颇为沉重,黑色的刀柄缠着有厚实的皮绳,手感极好,刀锷为椭圆形,簪刻着两个很奇怪的标记,有点儿像两朵花,又有些像两个符号。 装匕首的是一个淡黄色的皮套,上面镶嵌着三颗漆黑的宝石,还有一些繁复的花纹。 匕首抽出来之后带出一股淡淡的寒意,月光下看起来如一泓秋水,光华流转不定。 “好刀。” 路一不自禁的出口称赞道。 把玩了一会正准备收起来的时候,路一突然皱了皱眉,转身望着街道那头站定。 黑衣人去而复返,穿过几重屋脊,很快就从屋顶落在了街道上,看到路一戒备的神色,连忙拱了拱手道: “路少侠不要误会,在下绝非不知好歹之人,承蒙少侠高抬贵手,思前想后良心甚是不安,特回来赠送一物,聊表谢意!”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自己脚下,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等。” 路一走上前去,从地上捡起那本册子,并未观看,看着黑衣人蒙面下的双眼说道: “我已经从你那儿得到一把匕首,很是喜欢,你能去而复返只为送书,足见你也是一个重情义之人,可否告知小弟姓名?” 黑衣人拉下面巾,露出一副清癯的面孔,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颧骨很高,三缕长须,面相看起来很是斯文。 “在下姓陆,单名一个斐字,江湖朋友抬爱送了一个绰号陆地飞鹰,今晚却是被路一小哥儿抓了个正着,惭愧惭愧。” 路一谦虚的回道: “是我占了天色和地利的便宜,否则陆大哥的轻功我是追不上的。” 陆斐看了看天色,四更已过,于是歉然的拱手道: “和路小哥儿甚是投缘,这本册子也是我偶然得来,它和匕首锁在同一个箱子,我这套轻身功夫就是从上面领悟出来的,但我知道自身资质有限,留在我这儿也再无用处,今儿路小哥儿能够一眼看中匕首,说明也是你的机缘,索性一并赠送予你,还请不要推迟。” 看到陆斐神色诚恳,路一只得把小册子收起来,再次抱拳表示感谢。 陆斐重新戴上面巾,掠上墙头,拱手道: “他日江湖再见,希望路小哥儿已经闯出偌大名头,也好讨杯酒喝!” 路一目送陆斐远去,沉默良久才从怀里掏出那本他特意送过来的小册子。 册子很薄,加起来估计也就十多页,但用的不是普通纸张,更像是混合了多种材质的丝线编织而成。 封面上画着一个盘膝而坐的僧人,宝相庄严,双手合什,并无文字。 借着月光翻开封面,第一页上面写着:无相梵天决五个字。 路一再往下翻发现主要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身、法、器三篇口诀和插图。 每篇口诀应该都有四五页不等,可是都不完整,其中空白占了绝大部分。 就像关于记载身法的第二部分,第一页确实有两三百字,粗略一读也就明白记载的是一套轻身功法,但并不完全,后面有足足两页的空白。 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几遍,路一百思不得其解,看不出个所以然,也就把册子收了起来,想着以后回到路家村问问娘亲再做打算。 “路一,你果然还没有睡啊。” 路一听到叫声,惊讶的一回头就看见蹑手蹑脚走了过来的孙媛儿。 “你怎么出来了?” 孙媛儿披着一件厚厚的白色风衣,笑嘻嘻的站在桥头看着路一,月光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一朵素洁娇嫩的百合花儿。 “睡不着,想出来走走,看能不能像你一样碰到一个飞贼!” 路一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她蓬松的青丝,笑道: “天气冷,别着了凉,我送你回家去吧,要是孙爷爷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 孙媛儿任由路一的手在自己头上乱揉,撒娇道: “我不想回去,好不容易才从墙头爬出来的,你给我讲讲晚上那飞贼的事情嘛。” “好好好,我说给你听,不过……” “不过什么?” 孙媛儿满脸期待的问道。 路一略一沉吟道: “夜深露重,我实在担心你的身子熬不住,我送你回家,在路上讲给你听?” 听出路一话中的关怀,孙媛儿满心喜悦,点了点头。 两人肩并肩的往大通商行走去,路一把怎么凑巧发现陆斐,怎么跟踪,后面又是怎么想到用碎瓦片对敌的事情逐一说给媛儿听。 不知不觉两人很快就到了大通商行院墙外,这一下让路一犯了难,敲门肯定是不行,就算自己无所谓,让府上伙计们知道小姐半夜溜出去总是不好的。 “笨蛋,我在那边放得有梯子!” 看到路一抓耳挠腮的样子,孙媛儿得意洋洋的笑道。 两人绕到后院,果然看到一架木梯靠在院墙上,但当时孙媛儿是跳下来的,站在回去可就没有那么容易能爬上去了。 这次轮到路一蹲在路边看着上蹿下跳够不着梯子的孙媛儿发笑了。 “你还不来帮忙?气死我了!” 孙媛儿又羞又急,剁了剁脚娇嗔道。 路一径直走了过去,在孙媛儿的惊呼声中一把抱起她,双脚用力一蹬,轻轻就跃上了墙头。 孙媛儿突然安静了下来,缩在路一怀里,心口跳得厉害,脸颊滚烫,但是望着路一的侧脸,却是再也舍不得闭上眼睛。 路一抱着媛儿轻盈的身子,又轻轻的跳下墙头,四下无人,连忙放下她,却看到她双目微闭,长长的睫毛下面涌出一滴晶莹的泪珠。 “你怎么啦?” 路一压低声音有点着急的问道。 孙媛儿睁开眼睛,突然伸手勾住路一的脖子,踮起脚尖,温柔的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路一如遭雷击。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孙媛儿早就跑回房间去了。 路一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也很快。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二十七章:街头卖艺 路一回到老黄家里的时候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快要亮了。 第一次和少女的亲密接触让他其实很兴奋,脑海里总是不自禁的回忆起孙媛儿那张亦羞亦喜的脸,鼻端似乎还浮动着她那淡淡的少女体香,洗漱之后感觉心里仍然无法平静,于是干脆拿出黑刀在院子里面开始练习刀法。 按照娘亲小时候的要求,路一开始从基础的劈砍练起,十多年的坚持让这些简单的动作早就娴熟无比,定刀术也可以轻松的一次完成,各种刀法更像是一种习惯下的本能反应。 不一会儿天色微微放亮,路一文和路小波也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二人并不奇怪路一的早起,在路家村就已经习惯,路一白天可以带着他们上山下海,调皮捣蛋,可是每天清晨雷打不动的练功从未偷懒。 小鱼儿也已经起来练功,其实他才是路家村第一批学习破水刀法和大须弥决的人,这么多年也是勤练不辍,只是没有机会和人交手,也并不知道自己修为如何,不过他已经成家立业,江湖梦出现在脑海的次数越来越少,并不如小时候那张期盼,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责任和使命,小鱼儿觉得自己照顾好银鱼儿和孩子,远远比脑海里的那些想法更重要,之所以持之以恒的坚持,一是习惯使然,二是单纯的强健身体。 大须弥决是极为上乘的内功法诀,确实可以改善体质,强健体魄,这一点村里的年轻人都是深信不疑的,而且大家练习之后确实身轻体健,少有病痛。 路五叔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练习完功夫,大家在老黄家里吃完白粥配咸菜,然后按照路五叔的交代,各自开始外出采购货物,再过几天他们就要踏上归程。 路家村并不需要带回太多的银子,那对他们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帮助,反而是日常的一些生活物资更加不可或缺,当然大部分东西孙大掌柜会仔细的准备好,多余的银钱就会用来在镇上采买一些大通商行没有的东西。 一上午几个人各司其职,很快就把村里急需的物资采购齐全,中途恰好碰到孙大掌柜,他正带着伙计去那些昨晚失窃的人家归还金银细软,同行的还有镇子上的里正。 看到众人,孙大掌柜连忙把里正杨贤祝引荐给大家认识。 杨贤祝四十多岁,一副中年书生打扮,相貌平平,没有穿官服,也没有什么里正架子,客客气气的同大家打了一圈招呼,有些歉意的说道: “昨晚镇子里发生连环盗窃案,幸好有路过的侠士仗义出手才没有造成损失,你们大老远的过来,一定也要仔细财物的保管,可不要被贼人有机可乘。” 路五叔恭敬的点头道: “不敢马虎,多谢杨大人关心。” 杨贤祝摆了摆手笑道: “一个小小的里正,还是土生土长的镇里人,哪里当得起大人二字,路老哥也是镇里熟人,万万不要如此客气。” 几句话说得大家心里都是一阵温暖,再没有刚刚碰到时候的那一点儿尴尬。 孙大掌柜看到站在一边的路一,发现他神色淡淡,脸上看不出一点儿异样,也没有一丝得色,不由得暗赞一声。 寒暄过后,杨贤祝忙着去失窃人家看看,也就没有多留,带着孙大掌柜告辞离去。 等到一行人去得远了,路五叔才感叹道: “没想到镇子里居然来了飞贼,真是世道不太平啊。” 小鱼儿安慰道: “您老就放心吧,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我们几个都有一点武艺,一般的贼人还真不怕,再说我们也没有什么贵重之物。” 路五叔点了点头,带头往回走。 吃过午饭,看看天色尚早,路五叔给三个少年每人分了几两银子,让他们自己去小镇逛逛,难得出来一趟,总不能亏待了他们,但听到昨晚镇子有贼,又交代大家出去的时候多多小心,如果银子丢了就丢了,万万不要和人起冲突。 三个少年谢过五爷爷就开心的揣着银子出门上街而去。 路一受到昨晚同陆斐交手的启发,想看看镇子上是否能够买得到可以用作暗器的东西,与人对敌不可避免的会正面交手,但有时候多一样对敌的手段,岂不是更有胜算? 镇子上面的铺子五花八门,货物也是琳琅满目,不过都是以经营山里药材、野味为主的店铺,逛了一圈,除买了一些寻常礼物打算带回去分给村里孩子老人,路一三个人都再没有花出去一颗铜钱,不由得有些兴趣缺缺。 路一昨晚一夜没睡,上午又帮着跑前跑后的采购货物,这会儿就有些犯困,同路一文路小波招呼一声就回老黄家里睡觉去了。 路小波看着远去的路一说道: “这家伙不对劲啊,啥时候看到过他大白天打哈欠的?” 路一文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不管他了,让他睡一会儿,我们去铁匠铺看看兵器打的怎么样了吧。” 两人一路往铁匠铺走去,路过镇上唯一的一个十字街口的时候突然耳中传来阵阵喝彩鼓掌的声音,循着声音走过去就发现街道一头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不断有叫好声音传出来。 “走,挤进去瞧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分开人群,原来是有一对爷孙在街头卖艺。 两根木桩中间拉了一根细细的绳子,离地约有丈余高度,一个扎着两个包子头的女孩儿约摸八九岁的样子,长得粉雕玉琢的煞是惹人怜爱,她身穿一套红色练功服,手持一把长剑,正在绳子上舞剑。 只见剑光流转,如羚羊挂角,一招一式颇有功底,尤其是当女孩脚尖在绳子上微微一点,整个身形借着绳子弹性高高跃起的时候,人群暴发一阵惊呼,有些少女妇人都紧张的捂住了眼睛。 女孩儿在半空中不慌不忙的调整身形,像一只灵巧的鸟儿般稳稳的在绳子上收剑站定,向众人团团作揖之后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落地,再次拱手行礼,胸脯不停起伏,光洁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儿,显然也是很累。 人群喝彩声此起彼伏,都为女孩儿鼓掌叫好,紧接着就有人往空地上丢铜钱,粗略一算一时之间倒也挣得有二三两银钱。 路一文和路小波也在拼命鼓掌,看到别人往场地里丢掷铜钱,伸手入怀也想掏钱打赏一些。 “我的钱呢?怎么不见了?” 路一文把怀里摸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外公给的银子。 路小波正想笑话路一文,结果脸色一僵,原来他的那几两散碎银子也不见了。 听到路一文的叫声,人群中陆续有人惊呼钱袋不见了,一时之间人群大乱,嘈杂四起,骂声不断!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卖艺这爷孙俩肯定和偷钱包的是一伙的!”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把卖艺的爷孙俩围在中间,一时间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而且气氛越来越紧张。 卖艺的爷孙二人百口莫辩,着急得满头大汗。 路小波突然看到有两个头戴斗笠的青衣汉子正在往人群外挤,看样子是想趁着人群混乱的时候溜走,灵机一动大声感到: “偷钱包的贼子在那边,大家不要上当!”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群体,遇到突发紧急情况的时候大部分人都短暂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能左右话语的人往往能够很轻易的借机煽动人群达到自己的目的。 听到路小波的喊声,众人一下安静下来,纷纷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 两个青衣汉子身形一僵,恶狠狠的转头瞪了一眼路小波,然后拔腿就开始奔跑。 路一文大怒,起身就追,刚刚迈出几步,人群中突然横出一脚。 路一文猝不及防,身形一个踉跄,回头一看,哪里找得到伸腿之人,不过心里倒是反应过来,人群里肯定还有逃走两人的同伙。 这样一耽误,两个青衣汉子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没能抓住贼人,人群在骂骂咧咧声中慢慢散去,不大一会儿街道上就冷冷清清的剩下卖艺的爷孙和路一文路小波四人。 银钱丢了,两人心里好不郁闷,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卖艺的爷孙来到二人面前道谢。 “二位公子,刚刚多谢你们解围,否则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老爷子个子不高,但是精神矍铄,满面红光,花白的头发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看起来慈眉善目。 “老丈无须客气,我们也是帮自己而已。” 路小波摆了摆手,心里暗叫倒霉,行走江湖果然热闹不能看,不过对于卖艺二人还是印象不错,尤其是少女的那一手剑法,当得起赏心悦目四个字。 这时候老爷子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提醒道: “二位公子还是早些回家,刚刚偷钱包的贼人应该是本地的一些地痞无赖,人数不少,得罪不起,还是小心为上。” 路小波心想,如果是本地的地痞倒还更好,敢偷到小爷头上,看我不挖地三尺也要把你们给揪出来,要不然路家村调皮捣蛋三叉戟简直白叫了! “多谢老丈提醒,我们兄弟二人这就回家,你们也早点收拾回去吧。” 说完抱拳弯腰行礼,老爷子连忙挽住路小波的胳膊将他二人扶了起来。 路小波拉着路一文就要离开。 这时一直好奇打量二人的小姑娘双手捧着一把铜钱走了过来,怯生生的开口说道: “二位哥哥,方才多谢啦,你们钱包被偷啦,这些铜钱送给你们买些东西吃,千万不要饿着啦。” 路一文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轻声说道: “哥哥就住在不远处,铜钱用不着。不过还是得谢谢你的好意哦。” 老爷子爱怜的看着孙女,笑着对路一文二人说道: “我们爷孙来自西北道,一路流浪而来,二位公子看模样好像也不是本地人?不知尊姓大名?” “哪里有什么尊姓大名,我叫路小波,他叫路一文,我们家距离镇子不算太远,随家里大人到镇子上办点事情。” “老朽端木方,这是孙女端木玉,玉儿,还不给路家小哥哥行礼!” 名叫端木玉的小女孩放下手中铜钱,认真侧身行礼。 路小波也带着路一文恭谨还礼。 闲聊几句之后路小波惦记着丢失的银钱,拉着路一文告辞离去,打算叫上路一去找孙媛儿打听打听镇子上到底谁会经常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看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端木方沉吟半晌,喃喃自语道: “没道理啊,怎么会是南宫世家的大须弥决?难道老夫还会感知错了?不可能啊?不可能会错啊,真是想不通。” 端木玉对爷爷的喃喃自语已经习以为常,不过听到南宫世家二字,还是好奇的问道: “爷爷,您又在嘀咕南宫世家做什么?” 端木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慈祥的说道: “刚刚两位小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端木玉坐在一个木箱子上,打开一块粉红色的手帕,里面有一些糕点,捻起一块塞入口中含含糊糊的回道: “很好啊,比那些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好太多啦。” 端木方觉得有趣,笑着问道: “说说看,好在哪里?” 端木玉鼓着腮帮子皱着好看的眉毛想了想说道: “干净。” 端木方一怔,突然感叹道: “是啊,干净,多简单的两个字,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活成了不干净三个字呢?” 端木玉几口吞下糕点,跳下箱子,从一个包袱里面摸出一把精致的小刀。 刀长约半尺,光是刀鞘上面流光溢彩的宝石一看就价值连城。 端木玉伸了个懒腰,娇憨的喊了一声: “爷爷!” 端木方突然沉下脸道: “不行!” 端木玉撅着小嘴儿,无可奈何的又把小刀放回包袱,还重重的把包袱扔到了箱子里面。 “哼哼哼!多久都不让玉儿打架了!” 端木方无奈的说道: “你就放心吧,如果爷爷没有看错,那二人修行的是江南南宫世家的不传之秘大须弥决,那些地痞无赖不是他们对手!” “啊?可是他们姓路耶!” “所以爷爷也很奇怪啊!什么时候不姓南宫的人也能练大须弥决了?” 夕阳下,爷孙二人哪里还有卖艺之人的半点落魄。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二十八章:江湖规矩 路一文和路小波刚刚走进一条巷子就发觉不对劲,但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二人对视一眼,并没有任何的畏惧,反而神定气闲的抱臂而立,心里更是跃跃欲试。 路家村的孩子连海里凶猛的鲨鱼都不怕,哪里会有胆小之辈! 巷子里面肩并肩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个青衣汉子正是最开始借机离开人群的二人。 但是显然三个人中说话最有分量的应该是中间那个第一次碰到的魁梧黄脸大汉。 路小波上前一步问道: “你们这是要归还我们的银子吗?” 路一文补上一句: “光归还怎么行?怎么也得道个歉!” 黄脸大汉似笑非笑的盯着两个少年,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说道: “银子不是不可以还,但你们坏了江湖规矩,我得好好教教你们,免得以后你们吃更大的亏。” 路一文翻了一个白眼,气笑道: “那我们是不是还得好好的感谢你?老黄。” “老黄?” 黄脸大汉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是镇子上少有的几个习武之人,虽然武艺自知算不得如何高强,但在一个民风淳朴的小小伏波镇,还是无人敢惹,而且他也很聪明,网罗了十来个地痞无赖一般也只是针对那些到镇子上来的外乡人,所以这几年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他当然不姓黄,而是叫顾四,顾姓是小镇大姓,因为从小脸色蜡黄遭人取笑,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提黄字,没想到路一文这憨头憨脑的毛头小子居然一下子就戳到他的逆鳞,顿时勃然大怒。 “上!给他们点教训!” 在顾四的怒吼声中巷子的另外一头也出现了三个汉子,手里还拿着木棍。 路小波沉着的说了一句: “你照看后面!” 话音未落,迎面而来的青衣汉子一拳照面打来,路小波不慌不忙的矮身躲过,伸手又格开另一个青衣汉子兜头踹过来的一脚。 趁着青衣汉子收腿不及的空挡,路小波回身一肘砸在汉子背上。 青衣汉子吃痛,哎哟一声后掏出一把小刀,照着路小波的腰间狠狠刺了过来,同时口中怒吼道: “小王八蛋!受死!” 路一文以一敌三,几个回合下来背上也挨了一记木棍,火辣辣的疼,这反而激发了他骨子里的一股狠劲,一手捏住一根横扫过来的木棍,内力自然而然的一吐,大喝一声: “拿来!” 手持木棍的汉子感觉一股大力传来,虎口一痛,木棍已经被少年握在手里。 手上有了武器,路一文精神大振,借着夺棍的力道反手一招破水刀法的反向斜撩,噗的一声,正中一名汉子的脸颊。 汉子哇哇大叫,吐出一口血水,里面夹杂着两颗牙齿,受伤不轻。 顾四看到场中混战,心里微微有些吃惊,这两个少年明显有不错的武功底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自忖勤学苦练多年的拳脚对付两个半大孩子应该还是没有问题,所以并没有慌乱。 就在顾四转念之间,场中再次出现变故,手持匕首的青衣汉子被路小波折断手腕,正抱着手臂在地上打滚哀嚎。 顾四撩起衣襟,大踏步冲上前去,趁着路小波招式用老的空挡,跃起一拳狠狠砸在他的后背! 路小波一声闷哼,感觉喉头微微发甜,背后传来一阵剧痛,连忙借势一滚躲过顾四紧跟着而来的一脚。 背靠着墙根站定,吐出一口血水,眼睛死死盯着狞笑的顾四,眼中都快喷出火来,暗运真气,发现后背火辣辣的疼,不过真气倒是没有停滞,放心不少。 “你怎么样?” 路一文看到路小波挨了一拳,嘴角鲜血直流,不由得双眼通红,挥动棍子驱散交手之人,关切的冲了过来。 “没事!” “不要硬撑!跪下来叫声顾爷!今天就放过你们二人!” 一招偷袭得手,顾四有些自得,所以脸上讥讽更甚,而且看道又有拿着铁棍木棒赶过来的四五个手下,更是心里大定。 路小波压低声音对路一文低声说道: “一会儿我挡住他们,你冲出去叫路一和鱼儿哥!” 路一文摇了摇头,红着眼睛道: “你去叫人,我来挡住他们!” “都啥时候了,还争这个?” 顾四看着二人冷笑道: “不用商量,你们一个人都跑不掉!老子改变主意了,你现在跪下叫顾爷也不行!敢打伤我的人,老子今天要废了你们手脚!” 就在这时街头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惊叫。 “你们为什么要欺负他们!” 原来是孙媛儿今天起床后一直等着那个傻瓜过来找自己玩儿,但是左顾右盼都不见人,想起昨夜分别时候的轻轻一吻,又是甜蜜又是羞赧,所以神色一会儿温柔如水,一会儿娇艳如花,独自躲在房间里发呆。 情窦初开的少女,最是动人心。 眼见吃过午饭还是不见路一的身影,心里就有些气鼓鼓的难受,觉得那小子赖账! 病恹恹的午饭也没有吃下去多少,弄得孙大掌柜倒是满心忐忑的以为宝贝孙女病了。 至于路一赖的是什么账,估计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哪里知道路一现在正在补觉,至于梦中是否有她孙媛儿,那就真的是只有天晓得了。 顾四认得孙媛儿,知道她是孙大掌柜的宝贝孙女,但现在双方打出了火气,别说来的是个小姑娘,就算她爷爷亲自来了,老子也不给他面子。 刚刚过来的几汉子加入战团,场上形势突变,路一文和路小波背靠背站在一起,每人手持一根抢过来的木棍,奋力抵抗,但顾四一方人多势众,眼见不敌。 孙媛儿冲上前去想要帮忙,顾四一手按在她肩膀上狠狠一推,怒道: “滚!再在这里碍眼,老子扒了你的衣服让兄弟们乐上一乐!” 众人哄堂大笑,几个还没有插上手的地痞无赖眼光淫邪的在孙媛儿胸前大腿上扫过,其中一人还砸吧砸吧嘴道: “小丫头这几年变俊不少,啧啧,那对奶子够大,摸起来一定很有弹性!” 另外一个也笑道: “屁股看着也不小,不知道打起来声音脆不脆!” 孙媛儿被推翻在地,胳膊撞在台阶上火辣辣的疼,听到地痞的下 流言语,心里害怕,哭着跑出巷子,想着去叫人帮忙! 刚刚跑出去几步,就看到路一和小鱼儿往这边走了过来,急忙哭喊道: “路一!路一!他们……他们……” 路一看到跌跌撞撞的孙媛儿,心里一惊,连忙扶着她,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睛问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别着急,快告诉我!” 孙媛儿一下扑到路一怀里,放声大哭,抽咽道: “一文钱和小波两个被坏人堵在巷子里面打,我都看见刀子了!快快快……” 小鱼儿闻言大惊失色,顺手抓过一根斜靠在墙上的枯树干,飞奔向巷子跑去! 路一让孙媛儿坐在台阶上,安慰了一句,然后从怀里摸出匕首,脚尖一点,身形疾驰而去。 小鱼儿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么愤怒!眼眶瞬间充血! 只见路一文和路小波两个被人逼到墙角,脸上满是血污,七八个汉子手持木棍铁棒正在不停的往他们身上砸! “你们他 妈的都给我去死!” 小鱼儿对着一个青衣汉子的脑袋就是一棒,汉子躲避不及,脑袋一歪昏厥过去,紧接着飞起一脚狠狠踹在另一个汉子的肋下,人群顿时一乱。 路一进入巷子的时候刚好看到被小鱼儿伤了头部的青衣汉子倒下去,随即看到抱头蹲在地上的路一文二人,心里既难过又伤心,当下也无暇顾及其他,一个翻身落在二人身前,内力凝聚双臂,硬生生抗住砸下来的铁棍木棒,他这一下已经用了全力,木棍应身而断,铁棍打在手臂上只是发出沉闷的蓬蓬声。 顾四发现赶来的二人武功高强,形势不妙,大叫道: “点子扎手,扯呼!” 人群顿时四散奔逃。 路一噌的一声拔出精光闪耀的匕首,冷冰冰的看着发号施令的顾四,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们谁也别想跑!” 顾四突然打了一个寒颤,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清秀俊逸,但眼神里面流露出来的寒意让他心里没由来生出一股恐惧! 路一右手刺刀冲进人群,刺、削、劈、扎一招一式圆润如意,一触即分,几息时间八九个地痞无赖已经全部被打倒在地,一时之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顾四看着逼过来的二人,突然觉得裆下一热,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不停的扇自己耳光。 “两位大侠饶命!两位大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瞎了狗眼!饶命啊饶命!” 小鱼儿一棒子排在顾四脑袋上,打得他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挣扎了几下都没有爬起来,只是抱着头在地上哼哼。 路一眼神中的寒意渐渐退去,冲小鱼儿点了点头,回身扶起路一文路小波二人,心痛的问道: “感觉怎么样?” 路小波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咧开嘴笑着说道: “没关系,都是一些皮外伤!” 路一又看向路一文,后者呲牙咧嘴的点了点头,呲着牙回答道: “我也没什么关系。” 见二人还能开口说话,路一心里一阵轻松,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给我看看,那玩意有没有被打坏?” 路一佯装要去扯二人的腰带。 路一文和路小波连忙一缩身子,同时笑骂道: “不给看!滚蛋!” 正在这时路一背后传来一句: “什么玩意儿啊?你们让路一看看呗。” 原来是孙媛儿放心不下,跟了过来,刚好听见路一的问话。 三人神色尴尬的搔了搔头,相互看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孙媛儿看着三人尴尬又带着点坏的神色,不明就里,气鼓鼓的嘟囔了一句: “什么破玩意儿,我还不稀罕看了呢,好像谁没有似的!” “呃……这个,这个玩意你还真没有!” 说完三人又哈哈大笑个不停。 就在这时小鱼儿走了过来,又给两人身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大的伤势,放下心来,问道: “这帮人怎么处理?” 路一沉吟了一下,问道: “怎么回事?” 路小波将前因后果仔细说了一遍。 路一来到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顾四面前,冷淡的问道: “听说你想给我们讲一讲江湖规矩?” 顾四嚣张跋扈惯了,但并不是一个蠢人,很会把握形势,所以立即赔礼道: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眼瞎,是我眼瞎,还请少侠高抬贵手!” 小鱼儿那一下并不轻,顾四半边脸颊肿得老高鼻血混着嘴巴里的血迹看起来狼狈不堪,而且看样子没有三五个月确实好不起来。 “我们的银子呢?” 顾四连忙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大大的钱袋,双手递了过去,含糊不清的说道: “全在这儿,全在这儿,多余的是小人的一点心意,给两位受伤的少侠买点东西补补身子!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路一接过钱袋,又盯着顾四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直看得后者心里发毛。 “我们走吧!” 路一转身扶起路小波,小鱼儿扶起路一文,一行五人慢慢往老黄家走去。 等到路一他们走了好一会儿,地上的人才敢相互搀扶着爬起来,有两三个受伤较重,怎么也站不起来。 顾四挣扎着靠墙坐下,眼神阴冷可怕,对一个青衣汉子低声吩咐了几句,青衣汉子点了点头,自顾自的离去。 “等着吧,几个江湖雏儿,别以为这事情就这么算了!” 过了一会儿又跑过来几个地痞无赖,背的背,抬的抬,很快巷子就再没有一个人。 地上的血迹在晚风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仿佛诉说着刚开始这里的混乱。 端木方带着端木玉从挺远的一棵大树上面跳了下来,望着路一他们离去的方向思索良久才说道: “玉儿,看清楚了吗?最后过来的那个少年用的是什么功法?” 端木玉又在吃东西,这次啃的应该是一个大烧饼,她点了点小脑袋回道: “应该是大须弥决和云家的破水刀,而且这几个人好像都用的是破水刀。” “是啊,这就很有趣了,让爷爷想到一个本该死了十多年的人!” 端木玉歪着小脑袋,好奇的问道: “谁呀?女人还是男人?” 端木方道: “一个女人。” “是不是差点成为我的奶奶?” 端木方气得在孙女脑门上狠狠的敲了一下,恼羞成怒的说道: “三天,不许你再吃零食!” 端木玉狡黠的一笑,撒娇道: “爷爷!最最疼爱玉儿的好爷爷!” “五天!” “……老头儿,你莫要太过分啊!” “十天!” 端木玉嘟着嘴低头生闷气。 端木方不再逗她,他心里哪里舍得真的生气?每次说三天不给零食吃,往往是路过零食摊子又马上给宝贝孙女买了一大兜子。 “走吧,我们也回客栈去了,这几个地痞无赖成不了什么气候。” “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女人的故事!” 端木玉一蹦一跳的跟着爷爷,有点好奇的追问道。 “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还小,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端木玉皱着眉毛,有些不开心的说道: “爷爷,我们出来都快一年了,我想姐姐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端木方蹲下身子,爱怜的把孙女搂入怀中,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很快就回去了,你姐姐现在正忙着解决教里的事情,所以你还不能回去,也不能让别人找到,你姐姐就可以放心去做她要做的事情啦,明白了吗?” “玉儿明白!可,可,可就是很想姐姐呀!呜呜……” 端木玉紧紧捏着手里的烧饼,泪珠儿啪嗒啪嗒的顺着小脸蛋不停的掉落。 端木方望着远方的双眼突然涌起一股愤怒,沉声说道: “玉儿放心,我一定会让那些逼得你们姐妹分开的人付出最大最大的代价!” 路一一行人回到住处的时候,路五叔看到满身伤痕的外孙和路小波,又是担心又是生气,连忙让老黄帮忙配点金疮药,准备好白酒,又烧了一大锅水,准备给二人清洗伤口。 老黄得知是顾四那伙人,也是气得跳脚大骂,但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那帮人平日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欺负乡亲习惯了,但是好在不算太过分,所以大家都捏着鼻子认了。 路一打算先把媛儿送回家,五叔点了点头对媛儿表示感谢,弄得媛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一点忙没有帮上,有些愧疚。 天色渐暗,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天气越来越冷,所以大部分镇上百姓都已经关上房门准备吃晚饭或者烤烤火。 孙媛儿看了看在想事情的路一,嗯了一声,问道: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路一笑了笑,说道: “想你。” “你?!不要脸!” 孙媛儿娇嗔的说道,小拳头在路一肩膀上轻轻的敲打了几下,不过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路一却是转头认真的看着她说道: “下午你在顾四那里露了脸,我们明天可能就要启程回路家村,倒是不怕,但我怕他们找你和你爷爷的麻烦。” “不怕,我会和爷爷说明白的。” 孙媛儿看到路一关心自己安危,心里很是感动,但听到他说明天就要回路家村了,心里空落落的十分难受,半晌怔怔无言。 路一看到孙媛儿落寞的神色,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就要离开而难过,心里也有些伤感,但又不好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两人恰好路过镇子中心那条河道的边上,不远处枯黄的芦苇荡在夕阳下金黄一片,柳絮一样洁白的芦苇花儿在晚风中轻轻飘摇,远远望去像是下起了一场朦朦胧胧的小雪花儿。 “我想去那边坐坐,好吗?” 孙媛儿情绪有些低落,指了指不远处的芦苇荡。 “好,我们过去。” 两人下了河堤,沿着一条略高出水面一截的石墩路,往对岸走去。 刚走几步,孙媛儿就站在原地不动,娇憨的向着路一张开双手。 路一笑了笑,转过身蹲下,感觉到一个柔若无骨的身子靠在自己背上,轻飘飘的似乎没有多少重量,紧接着一对手臂大方的挽着自己脖子,耳畔也传来轻柔的呼吸声,少女独有的芬芳和耳畔的吐气如兰,让路一心里微微一荡,整个人似乎都轻飘飘了起来,两手也自然而然的扶在孙媛儿的两条修长大腿上。 河道不是特别宽,加起来刚好九十九个石墩,但是行走在上面的二人都希望这石墩永远不要有个尽头才好。 金红色的水面波光粼粼,如仙如画,画上人儿相互凝望,似梦似幻。 两人来到芦苇荡,寻了一块平整的大青石,路一先用袖子扫去上面的浮尘,再让孙媛儿坐下。 两人肩并肩安静的坐着,看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大山。 媛儿突然笑着问道: “你给我讲讲你家里那边的事情么?我跟想听,好吗?” 路一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家乡的方向,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那里有很多人,有娘亲,有珊瑚姨、九儿姨、银鱼姨好多好多他的亲人,也有椰子林礁石滩和海里游弋穿梭的一艘艘船儿…… 听着路一平静的话语,孙媛儿突然觉得很幸福很幸福,也很向往,那是一个多好的渔村呀,更重要的是那里是身边这个少年郎的家。 虽然认识只有短短的两天,可是对孙媛儿来说,这辈子十多年好像一直就是为了等这两天而活着,她也曾经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模样,也曾经想象过美妙的邂逅和偶遇,但那天身边少年给她头上插上发簪她就知道,这就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那个场景,普通但是真实。 “抱抱我,好吗?” 路一抱着媛儿柔软的身子,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但是这种心跳的感觉让人沉醉。 “你的心跳得好快!” 孙媛儿把娇羞的脸蛋儿埋在路一胸膛轻声说道,过了一会儿声若蚊蝇的继续说道: “我的也很快!你摸摸看。” 路一的手指隔着衣服接触到那一片丰盈的时候,脑子哄然一下变得空白…… 过了良久,天色渐暗,孙媛儿整理好衣服,把某人死活不愿意从衣襟里拿出来的手给硬拽了出来,看着傻乎乎发笑的路一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是眉梢嘴角尽是温柔的笑意和动人的春意,哪里有半分生气。 回去再过河里石墩的时候,仍然是路一背着媛儿,但这次媛儿就觉得没有过来的时候那样诗情画意,因为她明显感觉到两只不老实的爪子在她敏感的羞人地方不停的揉捏,弄得她心烦意燥!气喘吁吁。 路一把媛儿送到大通商行不远处的街角,看着少女一蹦一跳的回到家里,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住处走去。 路一文和路小波的伤口已经清洗干净,小心的包扎好,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唾沫横飞的争论下午的打斗哪里用的招式不对,哪里应该再补上一脚,看到路一进来,二人笑嘻嘻的对望一眼,极有默契的开始一问一答。 “一文钱?” “嗯?” “你知道伏波镇上有个大通商行吗?” “知道啊!听说里面大小姐挺好看。” “正经点!我只是想问大通商行离我们这里远不远?” “很远!很远!估计走路得两个时辰吧!” “难怪难怪!我就说嘛,送个人都能花两个时辰,定是那路途太过遥远!” “谁说不是呢。” “还有刚刚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头猪在拱白菜的声音!” “白菜真可怜!” “可不是嘛,真可怜!” 路一看到二人拌嘴,身体无碍,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刚刚又和媛儿一番亲热,心情极好,听到二人调笑,笑嘻嘻的不予理会,只是坐在床头发笑。 小鱼儿端着两碗鸡汤走了进来,看到路一坐在床头,啧啧啧啧的打量了几眼,一本正经的说道: “根据我这个过来人的经验,你下午送媛儿小姐肯定发生了什么?要不你小子怎么会满脸春光!” 床上躺着的两个脑袋噌的一下抬了起来,追问道: “快快从实招来,你到底对我们媛儿干了些什么?” 路一白了一眼小鱼儿三个,帮忙把鸡汤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呵呵呵呵了几下然后对着路一文两个人说: “告诉你们两个人一个秘密,我们村啊,有个男人和老婆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叫……” 小鱼儿一把捂住路一的嘴巴,着急忙慌的掩饰道: “打住打住!就此打住!” 路一文叹了口气,重新躺回被窝,懒洋洋的说道: “没戏啰没戏啰,这两个人看来都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没劲没劲!” 屋内灯火摇曳,温暖如春。 ———— PS:看在码字不易的份儿上,各位小主麻烦给路一投一张推荐票票,顺便点击一下收藏,不胜感激,谢谢大家。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二十九章:女大不中留 路一文和路小波受伤的事情让路五叔原本打算多留两日的心思瞬间变得归心似箭。 恰好一大早铁匠铺牛掌柜就差人把路一文二人定做的兵器送了过来。 看到两把精钢打造的铁刀,路一文和路小波不顾身子还隐隐作痛,迫不及待的在院子里面耍了一趟破水刀法,有了趁手的兵器,施展开来确实不同凡响,一时间小院内刀光嚯嚯。 铁刀比二人在店铺看到的朴刀要短,重量也略轻,长约两尺,牛掌柜在里面杂糅了一些铁精,刀背漆黑呈鱼鳞纹,雪亮的刀锋尚未开刃。 一共十八两银子。 路小波吐了吐舌头,两个愣头青当时只顾着喜欢,压根儿没想到这么贵,不过幸好昨天顾四交出来的钱袋子里面不光有几十两银子,还有五片金叶子,一片金叶子可是抵得上纹银百两! 付了钱,看着抱着刀傻笑的两人,路五叔无可奈何的笑骂了几句也就忙着去套车装货。 路一帮着五叔套马的时候发现最老的那匹马已经老态毕现,站在墙角昏昏欲睡,不由得有些心酸,虽然它不能言语,但是这么多年就是靠着它的四条腿来来回回,帮村子送出难以计数的海货,换回去了数不清的种子、药品、大米白面等东西。 “五爷爷。” 路五叔正在给老马梳毛,闻言抬头问道: “怎么了?路一。” “五爷爷,刚好这次手上银钱足够,我想去买一匹马儿,大黄老啦,拉东西费劲。” 路五叔闻言一愣,看了看身边的大黄,摸了摸它的鬃毛,语气伤感的说道: “是呀,大黄和我都老啦,还是你想得周到,去吧去吧,孙大掌柜相马很是厉害,这大黄就是当年他帮忙挑选的,一晃都十来年了!” 大黄像是听懂了路五叔的话,亲昵的用头在他身上蹭了蹭。 “这次回家,我们就再也不要出来了,老伙计。” 听到路五叔的喃喃自语,路一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快步走出院子,往大通商行行去。 孙大掌柜听到路一说明来意,也是一阵感叹,十多年前,大黄还只是一头刚刚成年的大马,现在都已经老得快走不动道了,所以他爽快的点头答应道: “我这就陪你去,还有昨天媛儿涉险,老头子也得好好谢谢你。” “媛儿本来就是过来寻我们,遇到危险理应照料!” 路一摇了摇头,对站在孙大掌柜背后的孙媛儿眨了眨眼睛,后者脸颊微微一红,垂下了脑袋。 “哼哼,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我看那个顾四仗着有个当了十多年教头的二哥,这两年也是跋扈惯了,老夫的孙女他都敢不放在眼里,我还正打算上门讨要一个说法呢。” 听到孙大掌柜如此说,原本有些悬着的心,路一总算是完全放下心来。 “媛儿,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孙大掌柜突然玩味的看着孙女,似笑非笑的问道。 孙媛儿笑嘻嘻的跑到路一身边,看着爷爷不说话。 “也不知羞,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我们走吧。” 其实孙大掌柜对路一的印象并不差,无论是外表、谈吐还是身手,都是上佳之选,但是一想到那个距离镇子需要十多天的渔村,心里就有些别扭,哎,八字还没有一撇,怎么自己先考虑起这些来了! 眼角余光看到走在路一身边的孙女,那眉眼那笑意那眼神!真当爷爷这么大的年岁是白活了看不出来你的那点儿小心思? 所以他咳嗽了一声。 路一讪讪的摸了摸下巴,两人靠着的肩膀又稍稍分开一些。 用来买卖牲畜的集市位于小镇最北边的角落,几乎算是出了镇子。 路一还有些奇怪,为何把集市设置于此,过去的路上询问孙大掌柜,他只是笑笑,说到地方你自己就明白了。 一进牲畜集市,路一确实马上就明白了,虽然集市收拾得还算干净,但各种牲畜本身的味儿、牲畜屎尿的味儿还是扑鼻而来。 孙媛儿用一块手帕捂着鼻子,漂亮的眉毛皱着,每迈出一步更是小心翼翼,倒不是她娇气,女孩子天性 爱洁。 大概有十多家店铺,出售的以马牛羊骡子为主,孙大掌柜似乎每一家都很熟悉,一路行来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问好。 挑了两匹健马,一黑一黄,一共六十两银子,快要走出集市的时候,恰好看到出口边上搁置着一个旧马车厢,路一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箱体木料很不错,而且主要是车轱辘做得结实,牛皮包角,卯榫都用大铜钉装饰。 看到有人,掌柜的走了出来,原来也是孙大掌柜的朋友,讨价还价八两银子就买了过来,小厮还帮忙套上马,路一左看右看觉得非常满意。 辞别孙大掌柜,路一驾着马车回到住处,五叔和小鱼儿看到新买的马车和马匹也甚是欢喜。 由于多了一匹马,小鱼儿带着路一在镇上多采购了一些米面布料,更是在百货店给村里的孩子们买了几大包零食碎嘴,又去书店买了很多笔墨纸砚和一些书籍。 可以说这次是路家村这么多年最大肆“挥霍”的一次了。 第二天,东西收拾停当,就要动身回村。 老黄拉着路五叔的手,流下泪来,这一次分别,今生可能再无相见,两个老人几十年的交情甚是不舍。 小鱼儿和路一几个也都红了眼睛,分别意味着重逢,可对有些人来说,分别就是永别。 路一来到大通商行的时候,远远就看到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的孙媛儿。 孙大掌柜黑着脸看着路一不说话,这小王八蛋还真是厉害,几天就把老子养了十多年的乖孙女的魂儿都给勾跑了,所以他实在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更是一个笑脸都欠奉。 孙媛儿语气平静的向爷爷提出要跟着去路家村看看! 看看?看个屁! 这一去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儿媳妇了,孙大掌柜愣住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矜持! 路一有点惊讶、欣喜、担忧。 孙大掌柜有点惊讶、愤怒、无奈。 反而是孙媛儿最勇敢,她走到路一身前,直视他的眼睛问道: “你在路家村可曾婚配。” 路一摇了摇头。 “你是否真的喜欢我?” 路一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我能不能去你家去路家村看看?” 路一踌躇,有些做贼心虚的看了看脸色越来越黑的孙大掌柜,最后一咬牙道: “能!” 孙媛儿笑了,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包裹,走到路一身边站定,原来她老早就收拾好了。 “孙爷爷?您看?” 路一机灵的改变了称呼。 孙大掌柜沉默半晌,看着站在台阶下的两个年轻人,有些伤感,女大不中留几个字可以说写尽了长辈的无奈,孩子大了,有勇气去追求自己认为的幸福,他能怎么办呢?所以最后他笑了。 “路一,我把媛儿交给你,你能把她保护好吗?” 路一看着孙大掌柜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回道: “请孙爷爷放心,过完年我就把媛儿好好的送回来。” 孙大掌柜点了点头,回头吩咐道: “壳儿,你跟着小姐,一路上也好有一个照应。” 小丫鬟壳儿高兴的应是,她当然更加喜欢陪着小姐。 孙媛儿在爷爷同意之后反而哭了,拉着路一跪在地上,认真的给爷爷磕了三个头。 孙大掌柜转头抹了抹眼睛,挥了挥手道: “去吧去吧,记得到了路家村要收敛收敛脾气,好好同大家相处。” 看着手拉手走远的一对儿年轻人,孙大掌柜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一个伙计看着大掌柜的背影,发现他一直挺直的后背在今天突然有些微驼。 孙媛儿和路一穿过镇子的时候去了一趟水粉铺子、首饰铺子、百货铺子…… 不大一会儿功夫,脖子上都挂着一个袋子的路一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倒不是东西很沉,而是如果再这么买下去,他身上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再挂得下了。 小壳儿看到路一突然噗嗤一笑。 “媛儿,够了够了,哪里用得着买这么多东西啊?” “你不懂,我第一次去村里,得给大家带够礼物才行!尤其是伯母。” “我从来没有看到娘亲用这些东西啊。” “你是男人,哪里懂!” “……” “再说了,听说有个叫路小佳的妹妹,我得慎重对待,礼物是万万不能马虎的!” “她才十三岁呢,哪里需要这些!” “你是男人,哪里懂!” “……” 路一突然有种明悟,和女孩子上街买东西,是很危险的事情! 当路一大包小包拎着东西,带着孙媛儿来到镇子出口的时候,等他回来的五叔小鱼儿几个人,目瞪口呆! 这是?! 这事?! 小鱼儿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厉害啊!第一趟出门就骗了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回村!这算不算路家村有史以来最大的壮举啊!” 路五叔倒是乐呵呵的开心不已,嘿嘿,孙老哥啊孙老哥,孙女养得再好,还是我村子里的少年郎棋高一着啊!所以他只是一连说了几个相同的字: “好!好!好!” 路一文砸吧砸吧嘴,有些同情的看着路小波,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这下好了,我估计今年过年村子里一定热闹得不得了!可路一是真的牛啊!” 路小波郁闷的说道: “现在的女人都这么猛吗?这才几天就胆子这么大?可路一还穿着小佳做的新鞋子呢!就干这种事,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孙媛儿大大方方的同大家打招呼,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害羞。 小壳儿忙着霸占新马车,铺被褥,挂车帘,也是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 路小波把路一拉到一边,指了指他脚上那双鞋子问道: “我看你回村怎么交代!” 路一笑了笑,认真的回道: “小佳是我妹妹。” “你们两个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孙媛儿突然回头问道,若有深意的看了看路小波,接着说: “小波,我给小佳妹妹带了很多礼物,也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你帮忙看看呗。” 路小波顿时头大如斗。 路一文探出脑袋,笑嘻嘻的说道: “早就告诉过你们,女人是老虎,这下信了吧!” 确实,女人可以温柔如水,也可以凶猛如虎,只是看你做的事情值不值得她们露一下爪子而已。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三十章:斩尽杀绝 车队里多了两个女眷,让路上显得比来时明显多了不少的欢声笑语。 小壳儿今年十二岁,也正是叽叽喳喳的年龄,孙媛儿又不是那种娇气的大家闺秀,所以她的事情不多,每天倒是跟在路一文他们屁股后面嬉笑打闹,好不开心。 路一心里明白孙媛儿做出决定跟随他们回路家村意味着什么,需要多大的勇气,所以一路上对她也是关怀备至,两人情意渐深。 路过伏波山后的寒潭时,大家停留了大半天,三个少年砍竹子做鱼竿,放线绑钩,垂钓了一下午,果然收获满满。 银梭鱼确实味美,孙媛儿和小壳儿第一次吃自然不用多说,就算是路五叔小鱼儿他们仍然是赞不绝口。 孙媛儿看到路一娴熟烧饭做菜,却是满脸的幸福和骄傲,估计给她煮两块树皮,吃进去也是美味的。 路五叔和小鱼儿看得微笑不语,路一文和路小波看得直翻白眼。 还余下一些银梭鱼,路一和小鱼儿娴熟的撒盐腌制,准备带回家给大家尝尝。 第四天,刚刚从一座高山上下到一条大峡谷的时候,突然发现来时通畅的路被几块大石头堆满了。 路一跳下马车,准备清理石头,这种事情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得轻车熟路。 可是走上几步就发现这些石头很蹊跷,明显不是从山上滑下来的,摆放的整整齐齐,这是有人故意搬来拦路的。 路一转身从车上抽出黑刀,看到他抽刀的举动,小鱼儿和路一文他们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各自拿起趁手的兵器,气氛一下就变得凝重起来。 路五叔脸色微微发白,眼神里满是忧虑。 “鱼儿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离开车队,保护好五爷爷和媛儿他们。” 路一镇定的吩咐道。 小鱼儿点了点头,握紧手里的铁棍,示意路一放心。 孙媛儿从车里探出头,看到几人兵刃在手,微微一愣,关切的问道: “怎么啦?路一。” 路一转身安慰道: “没事,你和小壳儿在车上就行。” “你小心一点。” 路一大踏步走到石头堆前面,路一文和路小佳手持钢刀跟在身后。 就在这时,边上的树林里大模大样走出十多个人,为首的正是头上缠着纱布的顾四。 “我一想就是你。” 路一跳上石头堆,用刀尖指着顾四说道。 顾四看到几人,心里怒火中烧,恶狠狠的说道: “不错,就是我!今天不光要杀了你们,还要去把你们村子血洗一空!让你知道得罪了你们得罪不起之人的下场!” 路一眉毛一挑,暗叫大意,如果让这些人真的溜到村里,大肆杀人,那会将使自己抱憾终身! 想到这里冷汗直流,紧接着心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个念头。 杀光他们! 顾四看到路一一个人站在石头堆上似乎被吓呆了,不由得有些痛快,恰好看到将脑袋伸出马车张望的孙媛儿和小壳儿。 “二哥,车里有镇子上的熟人!” 顾四的二哥叫顾奇,在军营做了十多年的枪棒教头,内外兼修,武艺高强。 他几年前在军营被人排挤,刚刚回到伏波镇的时候其实就知道顾四在做些什么,最开始他很不屑一顾,认为是些偷鸡摸狗的不入流营生,可随着顾四网罗的人越来越多,孝敬给他的银钱也是越来越丰厚,他就渐渐的开始帮忙出谋划策,甚至还从外面叫回来五六个信得过的弟子交给顾四,有了几个武功不俗的弟子帮忙,顾四如虎添翼,还和距离伏波镇五十多里的青牛山的文大当家成了盟友。 青牛山文大当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山贼,麾下有六七十亡命之徒,杀人越货,洗劫乡村,为祸一方。 官府组织兵丁进剿过几次,可是青牛山连绵几百里,山上又遍布文大当家的耳目,所以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这次带来的十多个人都是经过挑选的,中间有两个还是青牛山过来帮忙的,手上都有不少人命。 加上顾奇,顾四觉得对付几个毛头小伙子绰绰有余,但他是一个谨慎的人,苍鹰搏兔尚尽全力,可千万不要再次阴沟里翻船。 顾奇眯了眯眼,沉声问道: “是谁?” 顾四没有想到孙媛儿会跟着路一他们出现在这里,伸手指了指车厢道: “大通商行老孙的孙女,孙媛儿!” 顾奇皱了皱眉,伏波镇虽然小,也偏僻,可是作为土生土长的伏波镇人他很清楚,镇上几百户人家,也是有一些高人隐藏其中的,而大通商行孙大掌柜就是其中一个。 顾四压低声音说道: “已经来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是信得过的兄弟,而且那孙媛儿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着实不错,嘿嘿!” 顾奇也远远看到了孙媛儿的容貌,确实标志,顾虑一扫而空,好久都没有尝过正经雏儿的味道了,想到女孩儿那无助绝望的挣扎表情,就心头一片火热,这荒山野岭的,大不了事后一刀杀个干净,神不知鬼不觉。 顾四爱财,顾奇好色。 路一看到顾四和身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嘀嘀咕咕,二人面相颇有几分相似,心里顿时了然,这估计就是孙爷爷口中所说的那个教头吧!又发现二人冲车厢指指点点,而且目光越来越淫邪,心里大怒。 “一会动手,不要留情,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千万不要手软。” 路一眼神寒冷的回头吩咐道。 路一文和路小波头一次看到路一这样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也有一些紧张,两人点点头,暗自调整呼吸。 十多个人,呈扇形站在三人面前。 “动手!” 顾奇一声低喝。 路一跳下石头,右手持黑刀,左手握匕首,脚尖一点,迎着一个青衣大汉一刀劈了下去,没有半点花俏,雪练似的刀光一闪而逝。 青衣汉子正是来自青牛山那边,本来文大当家派他出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做什么大营生,满心欢喜,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等了两天,来的就是这么几个人,不过好在还有两个少女,打家劫舍,女人从来都是山贼的战利品,而战利品的下场一般都不怎么好。 看到少年一刀劈来,招式简单,青衣汉子心里一阵冷笑,横刀一挡! 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单刀应身而断,紧接着胸膛传来一阵剧痛,他看到了喷射的鲜血,那是他自己的。 路一也没有想到自己全力一刀有如此威力,几乎是把青衣汉子开膛破肚。 双方都是微微一愣。 路一看了看溅射在衣服上面的血迹,鼻子里飘进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心里反而很快平静下来,杀人不过如此! 趁着对手发愣,路小波也是一刀捅穿一个黑衣大汉,拔出刀的时候鲜血飞溅,看着有些发呆的路一文,伸手一推,举刀架开劈向后者的一把朴刀,口中暴喝一声: “发什么呆!” 路一文反应过来,连忙重新提刀迎敌。 路一解决完一个,一个纵跃直取顾四。 顾奇踏出一步,大喝一声: “来得好!” 提起手中铁枪,迎着路一面孔扎去,这一枪快如鬼魅,角度刁钻,身在半空的路一极为难躲。 路一硬生生在半空中一扭腰,平时苦练的定刀术发挥奇效,刀尖准确的点在了枪尖之上,身形借势后掠,落地连退三步稳稳站定! 果然厉害!路一心里有些沉重,今日之事双方明显是不死不休,如果自己这边输了,可能连累的还有整个路家村! 趁着路一后退,顾奇铁枪微斜,枪尖照着路一小腿刷刷刷一连三招,将路一逼得手忙脚乱。 “不过如此!” 路一躲开铁枪,突然灵机一动,借势侧身一刀向身边的另外一个黄衣大汉攻去。 黄衣大汉原本正和路一文交手,有来有回,没想到边上人影一闪,只觉寒光一闪,情急之下身形一矮举刀格挡,可这一下中门大开,路一文一刀噗嗤正中胸膛,眼见不活了! 这人刚好是顾奇的一个得意弟子,听到他的惨叫,顾奇睚眦欲裂,飞起一脚踢到微微发愣的路一文,刷的一枪直取路一胸口。 路一顾不得打量路一文,身形匆忙一转,身体贴着铁枪枪杆拉近二人距离,左手匕首直取顾奇左胸。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如果不近身,铁枪占着兵器优势,大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路一刚刚才明白过来,所以借势避其锋芒,欺身而上。 顾奇一惊,回枪已然不及,连忙双手丢掉铁枪,右手捏住匕首,左手内劲暗运,呼的一掌拍向路一肩头。 路一咬咬牙,左手匕首狠狠往上一挑,刷的一下切换顾奇两根手指,接着还在他肩头划开一条半尺左右的大血口,顿时血光崩现。 但自己的右肩也被顾奇结结实实的一掌击中,只觉得胸腔翻江倒海,气血上涌,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噔噔噔噔连退十多步,直到后背抵住路中央的石头堆才稳住身形! 顾奇一声惨叫,顾不得追击,左手捂住掉了两根手指的右手,脸色苍白,半个身子鲜血淋漓! “路一!” 看到路一吐血,车上的孙媛儿和路五叔同时焦急的大喊道,起身就想过来。 “不要过来!” 路一调整一下呼吸,压下胸腔的烦闷,身形一滚躲过两人夹击,黑刀回手一掷,扎穿一人肩膀,同时一拳击中另外一人肋部,那人后退一步的时候绊到一根横卧的枯木,身形一个踉跄,路一贴身而上,匕首一刀扎穿他的咽喉,眼见不活了! 路一站起身,把匕首在袖子上擦了擦,环顾四周,场中只剩下五六个人,其余人要么死了,要么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顾四已经悔青了肠子,没想到这次居然还是这样的结果!他想逃,但是他不敢,因为那个叫路一的该死少年一直死死的盯着他们兄弟二人! 顾奇强提一口真气,单手持刀,望着走过来的少年,心里有些绝望,想不到逍遥快活一辈子居然会栽在一个少年手里,不过瞬间心里升起一股暴戾,要死那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路一右手还有些活动不便,头脑也有一些轻微的昏沉,但眼前这几人必须死,否则后患无穷,稳了稳心神,拔出插在尸体上的黑刀,快步向着顾奇冲去。 顾奇侧身,用尽全身力气刷的一刀砍向路一后背。 路一等的就是这一招,看到抱着同归于尽想法的顾奇,突然脸上涌起一抹冷笑,身子借势往前一扑,十多年苦练出来的拔刀反向斜撩刷的一声,顾奇一脸惊愕,人头应声落地! 顾奇死了,带着不甘和惊讶,到死都没有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可以在那个身形那个角度劈出那一刀! 顾奇死了之后,场中仅剩下的几人已经没有半点斗志,不大一会儿功夫,又被砍翻三个,两个人弃刀求饶。 顾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地不起,祈求活命。 四个人站在场中默然不语,小鱼儿和路一文路小波都看着路一。 路一没有说话,刚刚顾奇那一刀在他背上也留下长长一道口子,鲜血正滴滴答答顺着衣襟往下掉落。 这时孙媛儿带着小壳儿和五叔跑了过来,顾四马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跌跌撞撞的一把抱住路五叔的脚,死活不肯撒手,大呼救命! 路五叔面露不忍之色,但他知道这时候他不应该开口说话。 “你应该知道一个道理,杀人者人恒杀之!所以你今天必须死!” 路一一脚踢开顾四,紧接着刷刷两刀直接将另外两个投降的汉子杀了。 “你知道今天来的人有青牛山文大当家的手下吗?” 顾四眼见路一杀心已起,突然歇斯底里的疯狂大笑起来! “那又如何?镇上放过你是因为觉得你虽谋财,但并未害命,可今天我才知道我想得太简单!差点儿酿成大祸!” 顾四强撑着身体,用手指点了点在场所有人,恶毒的说道: “哈哈哈,今天棋差一着,只是可惜没有把你们杀光,否则……” 路一看着面目狰狞的顾四,平静的说道: “你今天不应该说要血洗路家村,也不应该对媛儿起杀心,每个人都有底线,他们就是我的底线!所以你必须死!” 杀了顾四之后,路一身形一阵摇晃,昏厥过去。 孙媛儿连忙跑过去扶起路一,用手摸了摸他的胸膛,松了一口气,招呼小壳儿拿一条床单过来,忙着帮路一清理包扎伤口。 路五叔也帮小鱼儿路一文路小波三个包扎好伤口,看着满地的尸体和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儿,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老得走不动道了。 小鱼儿三个都有受伤,但是都不重,活动无碍,看到附近有一个大坑,三人把十多具尸体一股脑的扔了进去,又挖了一些泥土,草草掩埋。 收拾干净之后搬开拦路的石头,赶车离开这个凶险的是非之地。 “鱼儿哥哥。” 路一文面带惭愧的叫了一声。 小鱼儿心里明了,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 “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我刚刚开始的时候也很害怕!” 路一文脸上的愧疚淡了一些。 “真的吗?我看你很勇猛啊!” 小鱼儿看了看被孙媛儿抱在怀里的路一,淡淡的笑道: “那你知道路一为什么那么勇敢吗?” 路一文脱口而出: “因为他是路一啊!” 少年郎都会有一种感觉,有的同龄人天生就有一种气势,会不自觉的让其他人以他为首,路一在路一文路小波心中就是如此。 小鱼儿却摇了摇头,露出几分疼爱的神色道: “路一也不喜欢杀人,但是他最先明白,如果今天我们不杀光他们,我们都得死,村里的人也都得死!” 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道: “所以他哪怕身受重伤,仍然一步不退,因为他明白,他退了,背后他关心的人就要遭殃,那样就算他活着,也会比死了更加难受!” 路小波突然插话道: “所以我回去之后得比以前更加努力练功,我不想我的兄弟活得太累!” 小鱼儿看了看神色坚定的两个少年,欣慰的笑了起来。 路一醒过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睁开眼睛就看到孙媛儿靠着车厢厢壁已经睡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明显睡得不踏实,但双手还是环抱着他的头,没有放开。 一股少女身体的幽香沁人心脾,所以路一又愉快的闭上了眼睛,舒服的长出一口气,感觉背后还是火辣辣的疼痛,看来以后以伤换命的事情还是少干!不过要是每次受伤都有这个待遇也是不错的嘛! 正当路一心里开心的打着小算盘的时候,直觉告诉他有人盯着他,睁开眼就看到媛儿瞪着一双大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他! 路一连忙讪讪的收回已经伸到媛儿娇臀上的爪子!不过另一只手又偷偷摸摸放到了她的大腿上。 孙媛儿努了努嘴,路一微微偏头就看到蜷缩在车厢另一边睡觉的小壳儿,只能老老实实的收回手,不过嘴巴撅得老高,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模样。 被路一的模样逗得差点忍不住笑出声的孙媛儿低头在他翘着的嘴唇上啄了一下,以示安抚。 路一砸吧砸吧嘴,开心笑了起来,不再挑逗媛儿,听到车窗外火堆哔哔啵啵的轻响,挣扎着想坐起来。 媛儿拗不过他,帮着把他扶了起来。 值夜的是小鱼儿和路小波,两人正在烤山药蛋儿,车厢外很冷,看到路一爬了出来,两人连忙过来帮忙。 下车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神清气爽,胸腔刚刚受伤时的那种烦闷早就一扫而空。 路一让媛儿自个儿好好休息,关好车厢门,来到火堆边坐下,接过小鱼儿递过来的烤山药蛋儿,刚好觉得腹中饥饿,一口咬了大半个,烫得直哆嗦。 小鱼儿哭笑不得,递过去一杯开水,又从车上包裹里翻出几个冷馒头,用竹签子串上,插在火堆边上,微笑道: “大半天没吃东西,也不至于这么猴急猴急的嘛,身子感觉怎么样?” 路一一边呵着热气,一边回道: “就是伤口有点疼,其他已经没有大碍。” 小鱼儿沉默了一下才说道: “以后不要再这么拼命。” 路一有些欠揍的说道: “谁叫我是路家村最厉害的男人!” 小鱼儿:“呵呵。” 路小波:“呵呵。” 听到聊天声爬起来烤火的路一文也是来了两个字:“呵呵。” 小鱼儿收敛笑意正色道: “记得,你和渔姨早就不欠路家村什么。” 路一翻了个白眼,随意的回答道: “我压根就没想过你说的这个问题。” 顿了顿继续说道: “因为我就是路家村的人啊,我叫路一,你们都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小鱼儿揉了揉眼睛,应该是夜风把灰烬刮到眼睛里面去了,所以有点发红。 “嘿嘿嘿嘿!鱼儿哥,问你个事呗!” 小鱼儿警惕的看着掐媚的路一,这小王八蛋这个神情准没有憋好屁! “什么事?” “车上是不是带得有很多羊肉?” “有啊,怎么了?” “听说羊肉用柳条串起来烤熟了很好吃!” 于是,切肉的切肉,伴佐料的伴佐料,柳条路边也是现成的。 不大一会儿,火堆边上肉香四溢,连路五叔在内,所有人都被烤羊肉的香味勾引得爬了起来,毕竟晚饭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吃。 烤羊肉配上烤得焦黄焦黄的白面馒头,就连一直觉得自己胃口不大吃东西贼矜持的孙媛儿都一口气吃了五串肉,两个大馒头。 晓行夜宿,半个月之后山路陡然变得宽阔平整起来,转过一个凸出的弯道,已经可以遥遥看到炊烟袅袅的村子。 路一伤口早就结痂,不再缠着纱布,看到暮色中的村子,突然一个翻身神色激动的爬上车厢站直身子,眼神明亮而兴奋,双手作喇叭状大声喊道: “我们回来啦!!!我们回来啦!!!我们回来啦!!!” 路小波和路一文也是手忙脚乱的爬上车厢,神色激动的放声大喊! 三人好像是要把心里压抑的所有思念都要用喊声释放出来!喊着、笑着、跳着、叫着却有晶莹的泪水悄悄从脸庞滑落。 群山回唱,空谷应和。 四面八方全是他们回家的声音! 看着车厢上面手舞足蹈的三个少年郎,满脸都是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孙媛儿跟着也笑了,紧接着她就看到终身难忘的一个画面,幸运的是她有幸成为参与其中一个。 烟雾蔼蔼的宁静渔村,没过一会儿,村子那边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回应声,紧接着几乎全村的人都推开房门跑了出来…… 一大群小孩子跑在最前面,咿咿呀呀的叫唤个不停,很多孩子远远瞧见路一他们就已经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跑,边跑边笑…… 紧接着是十来个少年,然后再是村里的大人,他们有的人脸上挂着泪水,也有的挂着笑容,但每双眼睛都是真诚而热烈的! 路一拉起孙媛儿,带着路一文和路小波也开始撒腿往村子那边飞奔,奔向那个属于他们的村子和家。 路五叔和小鱼儿赶着马车,慢悠悠的跟在后面,眼眶儿也都是红红的,润润的。 即使在遥不可及的他乡,总有一根线始终连着故土的根,它承载着他们无处安放的灵魂,所以永不会断,只要你想回家,它就一定给你指明方向。 —————— ps:如果您能给我一张推荐票,再帮我增加一个收藏一个帖子,我想,我可以给你在小说里安排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哈哈!么么哒,朋友们,爱你们。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三十一章:不速之客 江南道,钱塘郡。 梨树有两个时候很有意思,三四月份的时候可以赏花,白茫茫的一片,洁白素雅,春风十里,纷纷扬扬如雪花飘扬。 至于另外一个有意思的时候就需要再等上好几个月以后,满树的梨吃起来味道一般不错,清甜多 汁。 而现在这个季节,却是梨树最没有意思的时候,光秃秃的枝桠,又没有梅花那种铁虬银枝的意境。 然而有三个老头子正坐在园子的梨树下面喝茶晒太阳。 茶是洞庭湖那边的极品碧螺春,配的茶点也是钱塘郡最有名的祥瑞轩送过来的。 对于吃的,三个人一直都很讲究,因为他们都不是缺钱的人。 马飞田的脸比十多年前更加黑了,岁数大了,皱纹就多了,皱纹多了,远远看起来就更加黑了。 今天起床,马飞田看了看天色,觉得太阳很好,应该适合晒晒身上的霉气,所以他提议关门歇业,其余两个东家高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于是三人一拍即合,吩咐已经成为大雀儿的伙计准备好茶水糕点,三人就开始晒太阳。 洪开泰闭着眼睛享受正午的阳光,突然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说道: “听说洛阳这次又被围城了?” 马飞田和南宫不妙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喝茶晒太阳。 “哎,我说二位老板,你们就不能关心一下时事?” 南宫不妙眯眼回道: “时事能卖钱还是能吃?” 马飞田冷冷的接话道: “都不能。” 洪开泰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听说这次不一样,牧王李修白只是让岳征老将军屯兵北江,并没有挥师北上。” 南宫不妙撇了撇嘴,冷笑道: “李赐那个皇帝如果不是因为有忠心耿耿的牧王撑着,早就沦为阶下囚,偏偏还生性多疑,牧王屯兵北江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马飞田突然说了一句: “不知道薛皇后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跑了?” 天下人都知道宋王想打薛皇后屁股这个典故。 就在这时,雀儿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南宫不妙突然冷冷的说道: “小王八蛋,打住!看到你这个笑脸,我怎么觉得又要发生什么倒霉透顶的事情?” 雀儿已经成家,他既是三人园唯一的伙计,也是三个老家伙共同的弟子,五年前娶了祥瑞轩东家的大小姐曾燕燕,已经有了一个四岁多的儿子。 至于为何要娶曾燕燕,因为马飞田觉得这样他们就可以吃到免费的祥瑞轩糕点,做生意的人,不精打细算怎么行? 祥瑞轩是江南九郡八大世家之一的曾家开的,荀飞鱼身边的曾小凡现在论资排辈的话,雀儿得叫他爷爷,因为这事儿曾小凡已经不知道来三人园嘚瑟过了多少次,让三个老头子头痛不已,偏偏还找不到理由反驳,辈分这个东西,认不认它都在那里摆着。 雀儿姓商,商家在辽王的辽北道是鼎鼎有名的大姓,但他却是被游历的三人从雪地里捡来的,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张纸条儿,上面写着一个娟秀的商字,恰好有喜鹊飞过,马飞田就黑着脸给他取了个商雀的名字。 雀儿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说道: “那我只有让燕燕带小虫儿过来说了。” 南宫不妙脸色一僵,刚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南宫爷爷,马爷爷,洪爷爷,你们在哪里呀?想小虫儿没有嘛!” 洪开泰捂着自己的胡子皱着脸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想!想!想你个大头鬼!王八蛋不生王八,偏偏生了个混世魔王!” 小虫儿飞快的跑了过来,先是爬上每个人的躺椅,在三人的脸上都狠狠的亲了一下,最后骑在洪开泰的肚子上,笑嘻嘻的问道: “洪爷爷,你捂着嘴做什么呀?牙疼吗?别怕别怕,小虫儿给你吹吹!” 洪开泰苦笑道: “不疼不疼!不用麻烦小虫儿啦!” 小虫儿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个不停,盯着洪开泰的胡子笑道: “那洪爷爷肯定就是怕小虫儿拔你胡子了吗?” 洪开泰手捂得更紧了,点了点头,求助似的看了看众人,却发现除了幸灾乐祸的神情,没有一个人有半点同情。 曾燕燕过来的时候,洪开泰的胡子已经少了好几根,她是祥瑞轩的大小姐,却不是曾家的嫡系,所以嫁给商雀的事情没有什么波折,而且因为有曾小凡的支持,曾家还给了丰厚的嫁妆,今年她二十八岁,正是一个女人最美丽动人的年龄,少妇的成熟韵味在举手投足之间显露无疑。 小虫儿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他娘,因为他觉得父亲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每次和娘在一起都像是一只温驯的绵羊。 这会儿她正弯腰在打小虫儿的屁股,用的是一根折下来的梨树枝。 别人要是敢在三人园里面折梨树枝,估计三个老板要和人拼命,但曾燕燕想怎么折都没人敢说话,估计就算她砍光了园子,三个老爷子还得递上毛巾说句辛苦了。 马飞田的嘴巴随着挥舞的梨树枝一抽一抽的,想想就觉得疼! 小虫儿没有哭,反而趁着娘亲不注意转头给几个人做了个鬼脸。 教训完儿子,曾燕燕坐在小雀儿搬过来的凳子上,胸前的波涛不住起伏,歇了一会儿才说道: “雀儿,你一个当爹的由着儿子胡闹,成何体统?” 小雀儿战战兢兢的点头称是,南宫不妙三个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还有你们三个长辈!” 三人脸上一僵,笑容逐渐消失。 “也不知道教训教训虫儿!这样娇惯下去以后还不飞扬跋扈欺男霸女?你说你们是不是没有长辈的样子?!” 于是四人一起点头哈腰的回道: “是是是,我们错了!以后改!以后改!” 其实曾燕燕并不是一个跋扈的女人,如果她是,她不可能看上雀儿,三人园三个老家伙也不可能同意她和雀儿的婚事,她只是在教育孩子这件事情上特别较真,而孩子本身就是用来教育的,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小虫儿有娘亲在身边的时候,乖得像是一个哈巴狗儿,这时就身板挺直的坐在南宫不妙身边,认真听话的样子让人想笑。 曾燕燕不算特别漂亮,可性格爽朗,做事比一般爷们更加有魄力,婚后钱塘郡的祥瑞轩在她的打理下生意更上一层楼,而她其实很爱自己的男人,雀儿不喜欢商家之事,就从来没让他碰过店里的任何事。 “今天过来想和几位长辈商量一件事。” 开门见山,直来直去,因为曾燕燕知道在座的三人都是夫君的亲人,如师如父,不需要客套虚伪。 三人坐正身子,认真听着。 “洛阳兵困,大批流民涌入钱塘郡,我和夫君商议,想在城门外开设粥铺,能救一人是一人。” 南宫不妙点了点头道: “这是好事。” 曾燕燕一笑,接着说道: “开设粥铺需要大量的银钱,光靠祥瑞轩和三人园是支撑不了多久的,而三位长辈在北江郡人脉宽广,所以……” 马飞田站起身,认真的说道: “这件事,我去办,你放心。” 曾燕燕起身,认真弯腰给三人行礼。 等到商雀儿一家三口离去,洪开泰得意洋洋的说道: “我洪开泰这一辈子最值得炫耀的就是有雀儿这么一个好孩子,还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 南宫不妙和马飞田白了一眼,不说话,意思再明显不过,雀儿那小王八蛋难道只是你一个人的?要不要老脸! “开设粥铺,救济苍生,大善,不过得小心有人捣乱,老洪,你是不是让丐帮看着点?” 洪开泰点了点头,提起丐帮,就想到另外一个王八蛋,小神仙!狗日的昨天才来三人园顺走了好几坛美酒,所以他不自禁的说道: “我通知小神仙那王八蛋!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精!” “这样的王八蛋不是越多越好才好吗?” 三人相视大笑。 “说到年轻人,我想起了一个人。” 洪开泰突然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南宫不妙,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上次去伏波山钓鱼,我碰到三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 “嗯,听你说过,姓路,有个叫路一的烧鱼你说特别特别好吃!你还送出去一块园子里的牌子来着?” “是的,我要说的年轻人就是他。” 南宫不妙皱了皱眉道: “那你看我干嘛?” 洪开泰淡淡的说道: “看得出来,他们三个修习的都是你们南宫家不传之秘大须弥决。” “嗯?” 南宫不妙刷的一下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问道: “以你老洪的眼光是不可能看错的,大须弥决也是不可能外传的才对。” 马飞田冷冷的哼哼了一声: “敝帚自珍。” 南宫不妙没有理会马飞田的冷嘲热讽,这老王八蛋话不多,但都是经典,你要是接话,你就输得体无完肤了。 “所以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后来有意无意的打听了一下,孩子今年十五岁,在距离伏波镇两三百里外的一个荒僻渔村长大。” 南宫不妙脑海里突然灵光乍现,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当年江湖上那个传闻是真的,十五年前朱雀堂派出的两标黑云斥候果然是针对我那苦命的堂妹而去的。” “南宫雨?” “那不就是说她当年没死?反而把孩子给生了下来?” “定是如此!” “那你打算怎么办?” 南宫不妙沉吟半晌,最后叹了一口气道: “如果那孩子确实是雨儿和梦亦飞那个畜生的孩子,我觉得他有责任走出来想办法让梦家给云梦山庄一个交代。” 洪开泰叹了口气,闷闷不乐的说道: “你想过没有?路一,遗忘的遗,南宫雨可能就是不想让孩子再重翻旧事。” 马飞田沉稳的插话道: “安度一生,未尝不可。” 南宫不妙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心里始终觉得如鲠在喉,不舒畅,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那孩子品行如何?” 洪开泰点了点头,称赞道: “沉稳,重情义,是个好孩子。” “那我需要出一趟远门,我需要去见见那孩子和我那苦命的妹妹。” “如此也好。” “不过走之前,我还要见一个人!” —————— 十五年,足以改变很多人和事。 苏流儿今年也是二十八岁,仍然没有嫁人,不是没有喜欢她的男子,可是她都看不上眼,落花说过,一个女人只有足够强大,才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男人,而不是被男人挑选。 年少时的经历,苏流儿其实已经淡忘,洛阳的钱掌柜当然早就死了,但她并没有去接手那家酒楼和妓院,有的事情想起来总不是很开心,反而会有些恶心。 这十五年来她一直跟随在落花身边,两人情若母女,而且她确实也如落花预料的那样,成为了朱雀堂最厉害的杀手,经手二十八件任务,无一失败,无一活口。 落花和苏流儿来到会客厅的时候,南宫不妙正在喝茶,听到脚步声抬头就看到落花耳鬓边居然有了几缕白发,不由得感叹道: “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你还不隐退,无涯兄都已经好几年不理江湖事了,你一个女人何苦来哉!” “他还在为牧王出谋划策。” 林落花的眼神已经没有年轻时候那么明亮,里面淡淡的愁绪无论她怎么遮掩都还是若隐若现。 “难道你就不能退一小步?” “凭什么非得是我们女人退那一步?” 林落花的声音略微大了些。 南宫不妙无奈的端起杯子,喝茶,继续喝茶,原本儿女情长就是最费思量,幸好自己孑然一身,否则想想都头皮发麻。 “我今天过来想知道一个答案。” 南宫不妙直视落花的眼睛。 “你问吧。” “十五年前你手下两标人手执行任务,你到底知不知道针对的是谁?” 林落花一愣,继而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回道: “我知道,但帮会的规矩让我不能说。” 南宫不妙淡淡的说道: “我一直以为我们算是朋友。” 林落花忧伤的叹了口气。 “执掌了朱雀堂,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很多,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也不能破坏。” 南宫不妙起身告辞。 苏流儿看着南宫不妙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道: “他很没有礼貌。” 林落花摆了摆手道: “他有没礼貌的资格,而且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件事我原本以为他已经忘记了,没想到他还一直放在心头。” “最近堂里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任务?” 虽然林落花还是朱雀堂的堂主,可是几年前就已经慢慢让苏流儿独立处理帮派事物,而她也没有让她失望。 苏流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没啥新鲜的,几个任务都不是很急,又快过年了,我就把人手全部召回来了,大家辛苦一年,应该快快乐乐一起过一个年。” 林落花点了点头,不无伤感的说道: “又快过年了,我又老了一岁,还有就是,流儿,你自己多大了不清楚吗?难道你要学我?这样真的不好。” “我觉得挺好!那些臭男人都是看中我们女人的皮囊,色眯眯的让人觉得恶心。” 林落花看了看苏流儿,后者身材原本就很好,现在更是显得妖娆迷人,不由得打趣道: “也不知道以后哪个男人能够幸运的把我的流儿勾走!” 苏流儿笑了。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三十二章:少女心 路一一行人回到路家村,有人很高兴,有人很不高兴。 路渔见到落落大方的孙媛儿就非常非常高兴,这丫头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属于上上之选,作为曾经的南宫世家大小姐,看人的眼光毋庸置疑。 而且一个女子敢一个人孤身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荒僻渔村,她需要多大的勇气也许只有同样的女人才能深深体会,她对路一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作为母亲,路渔十分清楚明白,并且感动。 所以她马上给孙媛儿收拾出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亲自动手布置的,就连小壳儿的床上都铺着崭新的被褥。 而最不高兴的人肯定就是路小佳了,路一哥哥回来的那一天,她是第一个冲到村口迎接的,远远却看到一个漂亮大姐姐拉着他的手一脸幸福的向她们跑了过来,是的,那个叫孙媛儿的大姐姐脸上满是看得见的幸福,可那种幸福不应该是属于她的么? 当时她就呆住了,心里很乱、很伤心、很难受,以至于后来路一送给她一对手镯,她都赌气没有戴! 这两天更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茶饭不思,生着闷气,原本挺圆润的脸颊都清减了几分。 路小波知道妹妹的心思,但也束手无策,路一是他的好兄弟,虽然村里大家都拿他和自己妹妹开玩笑,取笑路小佳是路一的童养媳,不过他这个哥哥却知道路一的心思,真的一直以来只是把小佳当成亲妹妹一样,喜欢当然是喜欢,可那并不是男女之情。 如果路小佳有危险,路一会毫不犹豫的拼命,但如果让他娶她,也许路一压根儿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情这一字,最是伤人,而且无形。 对于孙媛儿路小波也是极为佩服的和欣赏的,尤其是一路相处下来,她落落大方,不矫揉做作,融入他们的生活极快,没有任何想象中山外人该有的毛病,对路一自然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尤其是路一受伤之后的精心照料。 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这事情最终还是得路一出面才能解决掉。 想到这儿,路小波就很发愁。 路一家里很热闹。 村里第一次有外人来访,还是一个漂亮的大闺女,所以大家都想过来看看。 尤其是村里的大婶大妈,小媳妇儿和丫头片子,更是满眼好奇的拉着孙媛儿问东问西。 一件好看的衣服可以被翻几十遍,一个饰品能被询问几十次,但孙媛儿始终笑意满满,而且发自内心的体谅村里人的不容易,耐心的和大家说说笑笑,她的眼神里没有丁点儿不耐烦,有的是能被大家接纳的雀跃和释然。 孙媛儿让路一肩挑手提的那么多各式各样小礼物总算派上用场,只要过来的人她都热情的送出一样讨喜的小物件,不贵重,但是心意满满。 几天下来,村里女人无论老少都成了她的好朋友,路一小时候的“丑事、恶行”一桩桩一件件都被七大姑八大姨给一骨碌抖搂了出来,听得路一心惊胆跳,孙媛儿笑靥如花,抽空还向路一眨眨眼,意思是原来你是这样的一个捣蛋鬼呀。 路渔看着左右逢源滴水不漏的孙媛儿真的是越看越中意,自己原本是南宫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体会得出这些人情世故的重要,如果自己有这样一个儿媳妇,那倒是真的非常不错,主要这孩子不是那种耍心机的小聪明,而是确实真心实意的把大家当亲人,待人以诚。 吃过晚饭,路渔看着正在聚精会神下象棋的二人,帮忙烧水泡了一壶茶,就早早回到屋子里关门歇息,当然不是累了,而是想把时间留给他们两个年轻人,自己免得碍眼。 听到娘亲房间传来轻微的关门声,路一貌似不经意的说道: “娘亲睡了。” 孙媛儿脸上飞起一朵红云,这段时间只要身边没人,那两只魔爪好像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子,自己身子上的每一根毫毛估计都被小色狼翻来覆去的抚摸了好几遍了,要命的是她还一点儿也不讨厌,用小壳儿的话来说就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看到那意料之中如期而至的爪子,孙媛儿刚想认命,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路一不理会,反而得寸进尺的坐到了孙媛儿的身边。 敲门声也不放弃,一直有节奏的响着。 孙媛儿掩嘴娇笑。 路一大怒道: “我去看看是哪个不识趣的!” 门开了。 门外站着的是他怎么也不能发脾气的路小佳。 清冷的月色中,路小佳身批一件暗红色的棉布披风,孤零零的站在门外,几天不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眶儿红红的。 路小波和路一文在不远处的地方蹲着。 “路一哥哥。” 喊出这几个字以后,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这几日的委屈和悲伤像洪水决提一样再也控制不住。 路一虚抱着路小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然后转头冲蹲在外边的二人怒道: “你们两个怎么当哥哥的?大冷天的让人跑出来!冻着了拿来做猪皮冻么?” 路小佳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路一哥哥你才是猪!你才能做猪皮冻!” 路一文佩服的伸出大拇指,路小波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两天他们两个是使出浑身解数,说学逗唱十八般武艺都用了个遍,都不见路小佳有丁点儿开心的样子,更别说笑。 原来那么多手段却是抵不上路一轻飘飘的一句话。 听到外面的动静,孙媛儿披上外套也走了出来,看到还有些哽咽的路小佳连忙紧走两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亲热的说道: “小佳妹妹,快快进屋来,外面冷得很,留给他们三个皮糙肉厚的慢慢享受,我俩屋里烤火说会儿话去,姐姐给你带了好多好东西!” 原本打算过来兴师问罪的路小佳看着孙媛儿那双关切的眼睛,想好的话却是一句也说出不来,半推半就、稀里糊涂的就跟着进了屋子。 小壳儿还冲三个人做了个鬼脸,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渔姨呢?” “睡啦。” 路一文撇了撇嘴: “有了媛儿忘了娘!渔姨真可怜,这么早都被有些狗男女赶去睡觉了,哎。” 夜风吹来,路小波缩了缩脖子,看了看关着的院门,郁闷的问道: “我们三个怎么办?这天寒地冻的,真就在这里喝西北风?” 路一捏了捏下巴,突然笑了笑,贼兮兮的说道: “我们是不是去鱼儿哥那里……” “这样不好吧!” 这是路一文说的。 “确实不大好。” 路一刚要说每次也没见你们两个王八蛋爬院墙比我慢啊! 话到嘴边就发现两个王八蛋已经往小鱼儿院子的方向走出去好几步了。 三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小鱼儿家的院墙边上,却发现屋里亮着灯,都还没有睡下。 屋里隐隐有对话的声音传出来,于是三人笑嘻嘻又贼眉鼠眼的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把耳朵贴在了院墙上面。 小鱼儿确实还没有睡,正陪着儿子小海星聊天,逗他说话,可是小家伙好像并不是特别的给他面子。 银鱼儿坐在床的另一头缝缝补补,床上整齐的摆放着很多裁剪好的布料。 这些都是要赶在过年之前做好的,给家里每一个人添两套新衣服,这次伏波镇带回来的布料很好很多,家里分了不少,而且向孙媛儿请教了许多外面镇子上裁缝店做衣服的技巧,受益匪浅。 小海星才两岁多一点,说话却已经字正腔圆,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银鱼儿看到一唱一和的父子,心境幸福而平静,作为一个渔村土生土长的姑娘,能够不愁吃穿,嫁给了从小喜欢到大的男人,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鱼儿哥,那个孙小姐真的很不错噢,没有架子,待人和气,还知书达理的,路一真是好福气。” 婚后多年,银鱼儿还是习惯性的称呼丈夫为鱼儿哥。 小鱼儿笑了笑道: “路一那小子在村里调皮捣蛋,无法无天,没想到狗屎运不错,我估计呀,村里那几条土狗拉的粑粑平时都被他一个人踩完了!” 银鱼儿捂嘴娇笑。 “你这话要是让路一听到了,估计我们院墙上的那些石头又不得安宁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就听到路一大大咧咧的声音: “背后说我坏话!好哇,鱼儿哥,你今晚不拿点好东西招待我,我们几个就赖着不打算走了!” 小海星听到路一的声音利索的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叫唤道: “一叔叔,一叔叔,抱抱!抱抱!” 说罢就要挣扎着下床。 银鱼儿连忙抱起小海星,起身打开房门,看到院子里的三叉戟,笑道: “你们三个调皮鬼,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又跑到嫂子这儿来捣蛋?” 路一三个笑嘻嘻的弯腰行礼,甜甜的喊了一声嫂子才从银鱼儿手里把张牙舞爪的小海星接了过来。 小海星开心的手舞足蹈,孩子就是奇怪,永远喜欢黏着比自己大的孩子玩耍,打不走骂不跑,还贼听话! 路一把小海星举在半空,一本正经的盯着小家伙双眼说道: “小海星,记得约法三章哦!第一不许在叔叔身上撒尿,第二作为男子汉不许哭,第三嘛先说一声路一叔叔村里最好看!” “不要脸。” 路一文翻了个白眼。 “岂止不要脸那么简单!简直是连皮也一起不要!” 路小波补了一刀。 小鱼儿看到儿子在路一的逗弄下嘻嘻哈哈,拳打脚踢得满头大汗,打趣道: “感觉我这个儿子都白生了。” 银鱼儿把正屋的蜡烛点亮,又把屋里的火垄点了起来,挂上水壶给几人煮茶,然后又到里屋端出一筲箕炒花生,海边的沙地倒是适合种花生,所以这可是村里最常见的碎嘴零食。 收拾完才从路一手里接过仍然不愿意回屋睡觉的小海星,连哄带骗的弄回房去了。 路一三个来到小鱼儿家里一点儿也不见客气,嘻嘻哈哈围坐到火垄边上。 “你们这么晚不睡,真是专门跑过来听墙根的?” 路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大冬天的有啥好听,冷得慌,你每次又没有什么新鲜词儿,都听腻歪了。” 小鱼儿伸手敲打了一下路一,笑骂道: “好嘛,我看你以后和孙媛儿能整出什么新鲜词儿来!” 路一文闷闷不乐的说道: “别提了,小佳今晚突然要去找路一,到了门口结果就被孙媛儿拉进屋烤火去了,弄得我们三个成了孤魂野鬼没地儿去了。” “现在也没有外人,我得好好问你一句。” 小鱼儿严肃起来,盯着路一问道: “你对小佳到底是什么想法?她那个年龄最是敏感柔软。” 路一抬头看到三双郑重其事的眼睛,无可奈何的说道: “我一直把小佳当妹妹,亲妹妹一样,你们又不是看不出来!” 路小波郁闷的摊着手说道: “我们三个知道有啥用,小佳是真的喜欢你,你说这事闹的,我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路一摸了摸头发,得意洋洋的说道: “原来我这个路家村最好看的男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话音未落,三个人影扑了上来,把路家村最好看的小男人按在椅子上狠狠地给收拾了一顿。 孙媛儿让小壳儿去房间里拿那个特意给路小佳准备的包袱。 路小佳坐在火边,仔细打量着媛儿,最后低下头有些丧气的说道: “媛儿姐姐你真的好漂亮,难怪路一哥哥会喜欢你。” 孙媛儿握着路小佳的手笑道: “小佳,你也很漂亮呀,而且路一哪一天不把你挂在嘴边说上几次?” “真的吗?” “姐姐怎么会骗你,路一也是喜欢你的,只是他一直想有一个妹妹,所以就一直把你当成了亲妹妹。” 路小佳沉默了下来,十三岁的年龄,懵懂青涩,对男女之情也是模模糊糊的向往,听到孙媛儿的话她突然有些明悟,确实,路一从小就带着她上山下海,采药抓鱼,对她呵护备至,那真不一定就是那种喜欢,可是如果自己不是那种喜欢,为什么看到他牵着她的手,心里又苦涩酸楚得厉害呢,真是愁肠百结。 “原来我在路一哥哥眼中一直都还是个小孩子。” 孙媛儿善解人意的说道: “姐姐也有一个哥哥,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所以看到有哥哥的孩子就特别的羡慕,直到前段时间碰到你路一哥哥,我才知道女孩儿还有另外一种喜欢,这次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他受伤的时候心里只有一种想法,如果他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受伤?路一哥哥受伤了?” 路小佳惊讶的站起身,大声问道。 “这几天都没有看到你,你今晚不过来,路一说明天也要过去找你,所以你还不知道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贼人……” 等到孙媛儿讲完,路小佳连忙说道: “外面那么冷,伤口刚刚好,哪儿还能在外面冻着呀,我们叫他们进来。” 孙媛儿拍了拍路小佳肩膀示意她坐下,笑道: “你还不知道你路一哥哥?他会老老实实站在外面挨冻?估计早就跑到别人家里去烤火啦!不信?我们一会儿去寻他!” 路小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孙媛儿把小壳儿拿出来的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些精巧的银饰,拉着路小佳一起评头论足指指点点,最后又把一些银饰帮路小佳戴了起来,左右端详了一番称赞道: “我们小佳真是漂亮极了。” 路小佳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展颜一笑,愁绪渐消。 三个少女提着一个灯笼走出门,果然哪里还有路一三个人的踪影。 路小佳挽着孙媛儿的胳膊笑道: “八成是去了鱼儿哥哥家里,走!我们捉他们去!” 路一四个人正在蹲着玩游戏,游戏很简单,每人每次五颗花生米,往屋角放着的一个坛子里面丢,丢进去最少的一个人在额头上帖一张纸条儿,每局贴一张。 小鱼儿额头上已经有三张,路一四张,路小波四张,而可怜的路一文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的贴了十多张。 所以当三个少女推开院门走进来的时候都不自禁的微微一愣,紧接着就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正是: 姣姣明月光,霜华溢我情; 盈盈少女心,柔情暖郎意。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三十三章:斗鲨 路小佳的心结能被孙媛儿解开,那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最好结果。 路渔看着又恢复活泼开朗的路小佳也是欣慰不已,毕竟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和亲生闺女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心思单纯,美好得像是春天娇嫩的花儿,本就应该无忧无虑的长大成人。 天气越来越寒冷,还有半旬就要过年。 太阳很好,天高云淡。 路一三个决定带着孙媛儿主仆和路小佳去海边弄一些真正的美味儿回来给大家尝尝。 路家村东面的海域在距离村子大约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大片石头滩,水深,浪大,各类海鱼海藻很多,所以经常有一种鲨鱼在此觅食,不过现在是冬季,鱼群不是特别活跃,能不能碰上还需要看运气。 这种鲨鱼不是特别大,一般只有四五尺长,一百多斤,但是性情特别凶猛,尤其嗜血。 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海,孙媛儿主仆不由得兴奋的捂住了嘴巴,终于明白那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壮阔。 目之所及,碧波浩瀚,海天一色,海鸟翱翔天际追逐着一条白线似的浪潮,让人神清气爽,振臂欲呼。 路一几个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土生土长的海边少年,会爬的时候就开始在沙滩嘻嘻,会跑的时候就会游泳戏水,只会嫌弃海水的苦涩和风浪的无情,尤其是风,吹得脸蛋儿又干又疼。 孙媛儿歪着脑袋奇怪的问道: “你们就不觉得大海很漂亮吗?” 几人摇摇头。 漂亮?不可能的。 “你们不觉得心胸变得宽广些了吗?” 几人继续摇头,海和胸有什么关系? 只有路一若有所思的瞄了一眼孙媛儿的胸脯,最近好像是变得大了些,难道是因为海风吹的?那看来以后要经常带过来玩才行。 孙媛儿看到路一那贼兮兮的目光,脸儿一红,抓起一把沙子就扔了过来! 顿时,原本平静的沙滩上嘻嘻哈哈你追我逐的好不热闹。 来到石头滩的时候,路一选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把孙媛儿三个女眷安置好,这儿安全,其余的地方怪石嶙峋,而且很多贝壳藻类依附在石头上,又光又滑,还锋利无比,一不小心就能在身上划出一道道血口子。 路一三个蹲在一块不大的礁石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海水,水质清澈,幽深的海底影影绰绰的一目了然。 孙媛儿奇怪的问路小佳: “他们在看什么呀?” 路小佳笑了笑,颇有几分自豪的回道: “鱼群,这种虎齿鲨会追着鱼群跑,村里的叔伯都有自己的经验,但一般没人敢抓鲨鱼,太凶了,但是路一哥哥他们有办法!” “鲨鱼肉好吃吗?” “不好吃,但是鲨鱼的肝特别特别好吃。” 路小佳想起鲨鱼肝也是抿了抿嘴唇。 孙媛儿被她逗笑,戳了戳她的眉头笑道: “馋猫儿。” 路小佳辩解道: “哼哼,媛儿姐姐,等会吃的时候你就知道谁才是馋猫儿了!” 路一文伸手指了指贴着礁石游荡的鱼群,有些失望的说道: “看来这个季节还真是不适合逮鲨鱼,这么多鱼都不见它们出来觅食。” 路一把一根婴儿拳头粗细的绳子仔细的在一块大礁石上面套好,接过路小波双手递过来的鱼钩认真的绑好,回头顺着一文钱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说道: “不急,嘿嘿,我们还有杀手锏!” 路一和路小波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把五条绳子牢牢固定在礁石上,鱼钩也一一绑好。 时值正午,冬日的阳光虽不灼热,但反射在水面上还是分外刺眼。 “时辰差不多了。” 路一解开一条袋子,从里面扑棱棱的抓出两只公鸡。 路一文笑道: “鲨鱼啊鲨鱼,我们可是给你带来了如此美味儿,你要是再不过来吃就太可惜啦!” 鸡血入水,浓浓的血腥气很快在海水里蔓延开来。 没多久路一就兴奋的跳了起来,路一文和路小波连忙把撕扯好的新鲜鸡肉挂在鱼钩上。 只见海水里面出现了七八条黑色的鲨鱼,凶猛的追逐着鱼群,上下游弋的时候鱼背上的背鳍划破水面,像是锋利无比的刀锋一般。 路一双眼露出兴奋的光芒,沉着的把五个挂着鸡肉的鱼钩扔进海水。 不大一会儿两条绳子呼的一声瞬间绷得笔直! “上钩了!” 路小波神色紧张的喊道。 鲨鱼被鱼钩刺破了厚厚的上颚,瞬间暴躁起来,上下急速游弋翻滚,挣扎的时候带起阵阵血雾。 路一从怀里摸出匕首,紧紧的握着,手心里也满是汗水。 人在陆地上可以对付很多猛兽,但如果在海里和鲨鱼搏斗,那和送死没有任何分别。 另外三条绳子也一条接一条的绷紧,说明五个鱼钩都已经勾住了鲨鱼。 路一文兴奋的喊道: “全部上钩了,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 路一摇了摇头,神色不无担忧的说道: “没这么简单,这会儿海水全是鲨鱼血,就怕引来更大的更多的鲨鱼,到时候我们拉上岸的就怕只剩下一堆鱼骨头!” 鲨鱼凶猛嗜血,在血腥味儿的驱使下,可不会管什么同类相残的道德礼仪。 果然,随着浪花把鲨鱼血越送越远,路一又看到十来条鲨鱼恶狠狠的冲了过来,其中一条体型是虎齿鲨的好几倍,小小的鲨鱼眼睛里面跳跃着暴戾,看起来阴狠异常。 路一拿起一根绳子,气沉丹田,狠狠往回一拽,眼看就快要拖出水面的时候双手突然传来一股巨力,鲨鱼开始掉头逃窜回游。 路一双脚像是钉入礁石一样,体内大须弥决真气灌注全身,双手猛然上提,大喝一声: “起!” 已经回游出去一丈有余的鲨鱼被拽了回来,嗖的一下离开水面,笔直向着礁石飞来。 路一身形一矮,瞧准飞过来的鲨鱼,双手借势一推,鲨鱼啪的一声落在了身边。 路一文路小波连忙跳了过来,把鲨鱼紧紧的按在两块礁石之间的缝隙之间,不让它再挣扎逃脱。 不大一会儿,离开海水的鲨鱼已经没了动静。 路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海水里仍然在拼死挣扎的其余鲨鱼,有些发愁,最要命的是那条体型最大的鲨鱼撕咬完一条虎齿鲨之后居然也被钩子挂住,这时候正在翻江倒海,拉得绳子击打在礁石上砰砰作响! 那是一条白鲨,海中霸主,没想到今天居然被路一几个碰上。 路一几个又合力把其余三条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虎齿鲨拖拉上岸,都累得瘫坐在地。 “怎么办?要不把它放了吧!” 路一文看到仍然活蹦乱跳的白鲨,有些头痛的说道。 “等我休息一会儿,听说白鲨皮可是好东西,一会儿再试试看!” 路一虽然很累,可是却异常兴奋,白鲨,平时出海看到都得绕着走的海中霸王,要是能够弄上来一条,想想都觉得刺激! 挣扎了一会儿,白鲨似乎也气力耗尽,悬停在海水之中一动不动,巨大的鱼鳍缓慢的扇动着,小小的眼睛里面也不见了刚刚开始的那种暴戾。 路一站起身,缓慢的往岸边拽着绳子,白鲨就像是一条被穿了鼻子的大水牛,随着绳子缓缓靠近礁石。 正在高兴的路一突然看到鲨鱼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嘲讽,顿时暗叫不妙,果然白鲨猛的一个摆头,手上绳子顿时不受控制的绷得笔直,狠狠的抽打在路一的大腿上。 路一双手一松,噔噔噔噔倒退好几步,站在礁石边缘才稳住身形,马上感到腿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用手一摸呲牙咧嘴的苦笑道: “妈的,这畜生使诈!” 路一文关切的问道: “怎么样?不行我们还是算了吧。” 路一调整呼吸,摇了摇头道: “没事,今儿不把它弄上来不算完!” 路小波捡起一些拳头大的石块,照着鲨鱼就狠狠的丢掷了过去,可是作用不大,极少数可以伤到它,大部分都被海水一荡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孙媛儿在高处看到路一受伤,手脚并用的爬了下来,看着水里的庞然大物,心有余悸的劝道: “你受伤了,还是把它放了吧。” 路一笑了笑道: “再试试,难得碰到白鲨,这可是海里的大霸王,错过了就再也难得碰到啦。” 说完招呼三个女孩子站远一些,再次抓起绳子,运气于臂,又是狠狠往回一拽! 白鲨果然又开始挣扎,但是路一明显感觉到绳子传过来的力道渐渐变弱,它的鲜血流失的越来越多,力气自然就越来越小,这就是一场比拼耐力的拔河,看谁可以支撑到最后。 半柱香过后,鲨鱼的头已经露出水面,庞大的身躯也无力的随着海浪一起一伏,礁石上的几个人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路一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脚,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脱下外套上衣,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健康又结实,转头咧嘴冲着孙媛儿她们一笑,把后者看得心头小鹿乱撞。 水面距离他们站立的礁石大约有一丈左右的高度,路一一只手抓住绳子,一只手手持匕首,顺着礁石往下溜,身形刚刚下到一半的时候异变突起,原本已经看起来精疲力尽的鲨鱼猛地又潜入水中,连带着把路一从绳子上震飞,噗通一声,跌入大海! 孙媛儿花容失色,爬起来就向大海冲去,路小波一把拦住,大吼道: “别慌!你看,路一没事!” 众人凝神望去,只见一个少年正在海水里像是一条灵活的游鱼,用手里的匕首狠狠的刺瞎了白鲨的一只眼睛。 路一文趴在礁石边上,手里捏着一把用来剖鱼的小刀,紧张的看着水里的情况,随时准备跳下去接应。 路一脑子里面可没有空暇去考虑岸上众人的想法,被绳子甩入水中的时候心里就暗叫大意,但是慌乱可能会真的葬身鱼腹,所以反而很快就定下心神。 落水之后,所幸海水清澈,看到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冲来,连忙双腿一蹬,侧身避开,顺势一刀刺瞎了鲨鱼的一只眼睛。 白鲨吃痛变得更加暴躁,海水混着血水也变得浑浊起来,躲开几次撕咬之后路一心神大定,白鲨确实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水里的动作显得越来越迟钝,路一趁机又一刀捅穿鱼腹,狠狠的往下一划拉,白鲨的肚子上顿时裂开一条长约三尺的一个大口子。 路一窜出水面就听到头上传来一阵欣喜的欢呼,抬头冲着几个伙伴咧嘴一笑,抓住绳子借势跃上礁石。 孙媛儿不顾众人都在身边,一头扎入路一怀里,哭笑着说: “傻瓜!笨蛋!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了!” 路一得意洋洋的张开双臂一把抱起孙媛儿转了好几圈,大笑起来! “哎哎哎!我们可都还在这里看着呢!” 路一文酸溜溜的说道。 路小佳俏立在一侧,脸色微黯,看到路一脸上的笑脸,黯然神伤,她并不比孙媛儿担心少了半点,看到二人亲热的拥抱着,心里微微发苦。 路小波注意到妹妹的神色,心里也是叹息一声,清根深种,哪里会有那么容易得到解脱,也许只有时间才能够慢慢治愈她那柔嫩的内心吧。 岸上摆着四条虎齿鲨,一条白鲨,路一三个忙着剖鱼。 海里的鱼,无论哪种,都是变质得极快,而且越是新鲜越是美味。 鲨鱼肉没有什么好吃的,自然不要,取了鱼肝和鱼皮,众人兴高采烈的回村去了。 海风轻拂,沙滩上面的脚印在海浪的冲刷下慢慢淡去,最终变得了无痕迹。 沙滩另外一侧的红树林里面却走出两个人来,正是星夜兼程赶来的南宫不妙和洪开泰。 “你确定那个叫路一的孩子就是南宫雨的孩子?” 南宫不妙点了点头道: “确定,他太像他娘亲了,而且梦亦飞那畜生我也见过,长相也有一些相似之处。” 洪开泰叹了口气,拍了拍南宫不妙的肩膀,迟疑了一下才说道: “我真的觉得他过着现在这样的日子挺不错,无忧无虑,如果他涉足江湖,可能会变,也许比现在更好,也许……” “我何尝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我要进村去见见我那妹妹,当年因为各种原因我没能帮上她太多,这些年一直愧疚难当。” “你已经做得很好啦,那些所谓的传承世家,高门豪阀,背后多是一些蝇营狗苟,臭水横流,一个人是改变不了太多的,你也无须太过自责。” 南宫不妙看着洪开泰,认真的说道: “所以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结识你们二位,还抚养出雀儿那个孩子。” 洪开泰耸了耸肩,白眼道: “我怎么感觉是交友不慎,遇人不淑?” “哈哈,那你也得忍着!” “走吧走吧,我一看到路一就想到他烧的鱼,今天这几个臭小子费这么大功夫收拾了几条鲨鱼,我估计那鱼肝定是难得一见的美味,我们蹭饭去!” 南宫不妙:“你好歹也是江湖前辈,能不能有点高人风范?” 洪开泰:“高人风范又不能填饱肚子,有本事晚上你别吃!” 两人同时迈步也向着村子那边走去,路过那几具鲨鱼尸体的时候洪开泰还连叫可惜,鲨鱼肉还没有尝过呢,这样丢了怎么都觉得有些心痛。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三十四章:故人来访 五条鲨鱼的鱼肝和鱼皮分量并不轻,尤其是白鲨那张皮剥下来足足有两百多斤,不过好在三个少年内功底子不弱,可就算如此走到村口的时候,三人也是累得满头大汗。 好在村口有十来个蹲在那里玩沙子的孩子,看到路一他们马上丢了手里的贝壳石块,欢呼一声撒丫子飞奔过来。 村里的孩子取名大多和海里的各种动物有关,所以小名儿叫起来大多数都是鱼虾蟹之类的,估计那些书香门第的读书人听了会摇头不屑的觉得有辱斯文。 老村长两个孙子,一个叫小螃蟹,一个叫小章鱼,今年也是十岁出头,虎头虎脑,大有接过路一他们三叉戟衣钵的样子。 小螃蟹掐媚的从路一手里接过两只鱼肝,又招呼小伙伴过来帮忙,一会儿每人分一点,路一他们倒像是得胜归来的大将军,甩着双手大摇大摆的溜达着进村。 平时大人们招呼这帮孩子做点什么事情可能不一定抓得到人,就算抓到估计也是嘴巴撅得老高,但在路一他们几个面前,却像是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一般。 孩子天性如此,倒并不是真正的懒惰。 路一看着身边的小螃蟹,笑着问道: “最近有没有去偷看海草姐姐洗澡?” 海草今年已经十四岁,只比路一小一岁,模样生得……生得有点黑。 但她是村里一帮女孩子里面的头儿,平时和小螃蟹他们这帮男孩子没少打架,自从路渔教孩子们习文识字,丫头片子就记得了那句巾帼不让须眉,天天带着一帮女孩子也是满村的上蹿下跳,让一些大人愁眉不已,男孩子调皮捣蛋也就算了,这下好了,村里阴阳调和,一帮女孩子也可以让村子不得安宁。 这算不算最早一批的“女汉子?” 路一身旁的路小佳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孙媛儿却是偷偷的伸手掐了一把他,小壳儿红着脸暗骂一声一群下流坯子。 小螃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她有什么好看的,身上乌漆嘛黑的,还有这里小小的,没看头!” 说完还挺了挺胸膛,用眼神示意,紧接着转头望向媛儿,笑嘻嘻的接着说道: “还是孙姐姐的又大又圆!有看头!” 说完迈开腿就一溜烟的跑开老远。 孙媛儿被小螃蟹这句话给臊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路一指着小螃蟹骂到: “小王八蛋!今天你最好别让我抓着,否则屁股不开花我就不叫路一!” 小螃蟹远远的做了一个鬼脸,脸上哪里有害怕的样子。 小章鱼贱兮兮的靠了过来,偷偷瞄了一眼孙媛儿高耸的胸脯,然后笑嘻嘻的讨好道: “路一哥哥,海草那丫头确实没啥看头,最多只有馒头大!你抽空给我讲讲别的呗,我爱听!” 路一作势要踢,小王八蛋连忙一蹦一跳的躲了开去。 路一文看着远处的小螃蟹说道: “这帮小兔崽子怎么这么下流,都是谁教出来的呀?我们可是没有教过!” 路小佳沉着脸说道: “你们是没教,都用的是亲身示范嘛!哼哼,哪件事不是跟着你们屁股后头学的!” 路一三人讪讪的笑了笑,这话说的没什么好反驳的。 一大群孩子热热闹闹众星捧月一般的来到路一家的院子外面,路渔听到外面的嘈杂嬉闹声,打开院门走了出来,瞬间孩子们全部都停止打闹,安静了下来。 大家恭恭敬敬的站定,弯腰行礼,齐声尊敬的喊道: “路先生好!” 如果说路家村孩子上面如果还有一个真正的大王,那肯定是路渔,因为她不光教会他们识文习武,更是教会了他们很多规矩礼仪,可能暂时不一定有大的用处,未来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路渔和蔼的笑了笑,示意大家不要拘谨,既然路先生说了不要拘谨,那就真的不需要继续端着,所以人群又开始热闹起来,不过大家明显是收敛了许多。 看到满满几大木盆的鱼肝、鱼皮,路渔让几个孩子回家去叫父母过来帮忙收拾,这些东西必须尽快处理,虽然是冬天,放久了还是会变得不新鲜。 没过多久海草带着一群女孩子率先跑了过来帮忙,这下院子里就更加热火朝天了,不过因为是路渔家里,相互瞪瞪眼也就算了。 海草确实挺黑,十四岁的姑娘已经抽开了条,身段已经有一点规模,不过她头发高高的挽起来,看起来利利索索,配上有点犀利的眼神,一般的毛头小伙子还真会有点犯怵。 路一斜着眼睛瞄了几眼关键部位,啧啧几声,就被她追着打了半天…… 孙媛儿主仆和小螃蟹几个就在边上跳着脚拍手叫好。 最后还是路渔的咳嗽才让大家安静下来。 陆陆续续九儿姨她们过来好几个大人帮忙,安排妥当,路渔刚刚站起身,就看到院门走进来两个老人,瞬间呆立当场,怔怔无言,眼泪不争气的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掉落下来,而进来的南宫不妙也是双目泛红,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小螃蟹最先吃惊的发现路先生在哭,顺着目光望向院子门口,惊讶的噫了一声,大声问道: “你们是谁呀?!” 听到小螃蟹的声音,院子里所有的孩子和大人都转头望了过来。 路一文张着嘴巴,同样惊呼道: “老洪?!” 洪开泰哈哈笑道: “想不到吧,路家的三个臭小子,说过要来你们村里玩,这不就来了!” 路一起身也发现了身后娘亲的异样,连忙伸手扶住她,同样目光充满疑虑的望着老洪身边另外一个相貌儒雅的高大老人。 路渔反应过来,擦掉眼泪,拉着路一来到二人面前说道: “跪下!给舅舅行礼!” 路一连忙跪下,心里瞬间反应过来,这人应该就是帮助娘亲的那个舅舅南宫妙。 南宫不妙伸手扶起路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欣慰的笑道: “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 路一起身抱拳,恭敬的说道: “路一见过舅舅,多谢您当年对娘亲的仗义援手。” 南宫不妙摇了摇头,盯着路渔的脸看了一会儿,言语中满是痛惜的问道: “雨丫头,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路渔平静的笑了笑说道: “哥,我现在叫路渔,以前的事情和南宫雨这个人都随着那张脸早就忘记啦,快到屋里坐。” 孙媛儿一直站在路一身边没有说话,听到这里连忙和小壳儿先行进屋收拾,又忙着烧水泡茶。 洪开泰一把拉住想跟着进屋的路一,笑着道: “路一,来和我说说这鲨鱼肝有啥奇妙之处,让你母亲和舅舅久别重逢的两兄妹好好聊聊,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路一心里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招呼其余一群孩子继续收拾院子里面的东西。 不一会儿闻讯而来的小鱼儿和路五叔都同洪开泰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相互说了一些分开后的发生的事情。 鲨鱼肝怎么吃?得用小火慢煎。 这可是路一的独门绝技,研究了很多次才总结出来的。 洪开泰又像个孩子般坐在火堆边上,看着路一手法娴熟的翻动着薄石板上的一块鲨鱼肝,也就是口水忍着没有流出来,否则要是让江湖上他一些同辈分的武林名宿看到了,眼珠子都得掉地上! 一边看还一边叹息道路一不做大厨可惜了,浪费了这么好的天赋。 院子里面有很多人,孩子们自然都是不愿意走的,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儿走了过来,来了也不客气,站的站坐的坐,帮着路一打下手。 薄石板上淋了一些化开的猪油,上面薄薄的鲨鱼肝正在滋滋作响,煎至七八成熟,再撒上一些路一混好的佐料酱汁就可以大快朵颐。 入口带着一丝辛辣,滑腻细嫩,轻轻一咬,带着一股鲨鱼肝独有异香的汁液瞬间填满口腔。 “真好吃!路一,我这次非得和你结拜!以后请你去给我的酒楼指点指点!这么好的东西不让别人知道,实在是太可惜了太可惜!” 洪开泰已经吃了七块,还一脸意犹未尽的说道。 路一文笑嘻嘻的看着他,刮了刮脸笑道: “我说老洪,你倒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客气,你一个人这都吃了多少啦?” 洪开泰一本正经的说道: “今天我是村里客人!” 一群孩子同时发出嘘声。 洪开泰性格随和,没花多少时间就和村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嘻嘻哈哈的没个正行。 路一忙得满头大汗,从下午开始煎鲨鱼肝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歇过,闻言也是打趣道: “结拜就不用了,我不上那个当,吃完了给我们村里的孩子好好讲讲外面的故事,他们都爱听!” 孩子们听到有故事,都欢呼起来。 孙媛儿也吃了三块鲨鱼肝,确实味美,看到忙碌的路一却是有点心疼,不过看他开心的样子,又不好多说什么。 洪开泰打量了一下孙媛儿,打趣道: “你这姑娘不错,那傻小子有福气!知道心疼人!” 就在这时,路渔和南宫不妙走出屋子。 路一回头看到娘亲红肿的眼睛,心里隐隐有些作痛,不过好像多年来眼神里的积郁,已经荡然无存,又替她感到开心,就像娘亲被毁掉的脸,从来没有问过,但不代表心里不关心不难受。 两人来到路五叔和小鱼儿面前,南宫不妙俯身郑重的行了一礼,吓得二人连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南宫不妙伸手扶住二人让他们坐下感激的说道: “南宫不妙替舍妹谢谢当年的救命之恩和收留之恩!这一拜万望不要推辞!” 说完拉着路渔,招手让路一也过来,孙媛儿连忙带着小壳儿跟在路一身后,认认真真跪在地上给二人磕了三个头。 然后南宫不妙环顾四周的村里乡亲,又是沉声说道: “也请所有村里叔伯亲人,再受我们兄妹和孩子们的一拜!” 路五叔连忙把地上的几个人拽了起来,其他一些知道当年事情的一些妇女大娘都还伤感的抹起了眼泪,十多年过去啦,很多事情原本以为都忘记了,被人一提仿佛就在昨天。 “南宫先生不必如此客气,路先生这么多年早就是村里自家人了,而且她教孩子识文断字,修习武艺,力所能及的帮助大家,我们都是感激在心。” 就在这时,小螃蟹带着一丝哭腔的问道: “南宫先生,您这是要带着渔姨和路一哥哥们走了吗?是不是再也不回来啦?” 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 紧接着其他孩子也都眼睛红红的望着路渔,路一文路小波更是直接站起身,呆呆的不发一言。 路渔一愣,看到孩子们一双双期盼的眼睛,连忙感动的抹了抹眼睛,笑道: “你们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渔姨不走,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们啦!” 孩子的忧伤来得快,去得更快,听说路先生不走,那路一哥哥自然也不会走,瞬间破涕而笑,又眼巴巴的开始等着吃鲨鱼肝。 洪开泰招呼南宫不妙过来坐下,乐呵呵的笑道: “我就说这次陪你过来会不虚此行,哈哈,路一,快给你舅舅烤一片!”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五条鲨鱼的鱼肝被大家吃得干干净净,鲨鱼皮也处理好了,众人起身纷纷告辞。 路渔母子二人站在院子门口和大家挥手作别,然后回到堂屋大家一起坐在火垄边烤火闲聊,南宫不妙把路渔流亡海外之后江南道发生的事情下午都已经一一告知,所以话题更多的却是路渔再说一些路家村生活的琐碎事情。 “见到雨丫头你现在的生活,我也放心了,其实平淡的安稳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南宫不妙长叹一口气,不无感慨的说道。 洪开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路一,你想过走出去看看吗?” 南宫不妙突然问道。 路一拿着火钳的手微微一僵,抬头看着南宫不妙,略微思索以后才回道: “想过!我很想去梦家问那个男人一句为什么!还有就是我们亏欠云家一个交代。” 路渔脸色微微发白,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孙媛儿连忙握住她的手,靠着她。 南宫不妙盯着路一的眼睛,过了一会才面露微笑满意的说道: “好孩子。舅舅没有看错你。” 洪开泰伸了一个懒腰,笑着说道: “看得出来,路一从小苦修大须弥决,修为不俗,可是丢入江湖里,溅不起一个浪花。” 南宫不妙白了一眼道: “风凉话谁不会说,你有啥办法?嗯?教他几招?” 洪开泰拍了拍手道: “好啊好啊!白白吃了他做的美味儿,正愁没有办法还人情呢,和他结拜这小子又嫌弃老夫太老!” 南宫不妙瞪了他一眼怒道: “我是他舅舅,你和他结拜?” 洪开泰尴尬的抓了抓胡子。 “那会儿没有想到嘛!” 路一突然从怀里掏出陆斐送给他的那本册子,请二人帮忙看看。 洪开泰不以为意的接过来,一瞄之后惊讶的一下站了起来,语无伦次的问道: “你从哪儿得来的?” 路一看到洪开泰惊讶的神情,心想有戏,这段时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由于是残篇实在没看出什么门道,里面只言片语的记载晦涩难懂,连忙问道: “洪前辈认得这无相梵天决?” 南宫不妙原本没有怎么在意,有时候身边这个朋友一惊一乍的事情实在太过稀松平常,这时候听到路一说出无相梵天决几个字也是嗖的一下站起身把脑袋凑了过来。 路一把那晚在伏波镇遇到陆斐的事情仔细给大家说了一遍。 洪开泰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看着南宫不妙说道: “谁能想到三十多年前引起江湖血雨腥风的无相梵天决最后会机缘巧合的落在陆地飞鹰这么一个名声不显的飞贼身上?” 南宫不妙接过小册子,粗略的翻看了一下,点头说道: “应该就是那真本,机缘这事儿向来如此天意弄人,陆斐盗得这本秘籍的时候江湖估计也早就风平浪静,否则他也不会这么随意的就送给了路一。” 路一好奇的问道: “这无相梵天决很厉害吗?” 南宫不妙随意的把册子递还给路一,洒然一笑道: “越是厉害的武功越是需要落在品行敦厚的人手里,否则只能是为祸江湖,最终害人害己,徒造杀孽而已。” 洪开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看着路一好奇的神色,若有所思的笑道: “世间一切事情,皆是有因有果,一饮一啄自有定数,你小子觉得陆斐只为求财,并未伤人,不算穷凶极恶,而他感念你的得饶人处且饶人,送出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价值的一本江湖传奇秘诀,所以还是你小子福缘深厚。” 南宫不妙撇了撇嘴: “我就最讨厌佛家这一套,什么因果报应,我觉得还是问心无愧最好。” 孙媛儿好奇的问道: “二位叔叔,这秘诀有很多故事吗?” 看到路渔都露出好奇的神色,南宫不妙递给洪开泰一杯茶。 “干嘛?我不渴。” “先润润嗓子,孩子们想听,你就给大家说说这本秘诀的故事!” 洪开泰瞪了一眼南宫不妙叹了口气: “交友不慎,就是我这样的!” 玩笑过后,洪开泰果然把三十多年前因这本无相梵天决引起的江湖纷争娓娓道来。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三十五章:江湖典故 江湖,简单来说就是各色各样的人,产生的各种纷争算计、人情世故,把这些串联起来形成的一张大网,只要你踏足其中,其实就已经深陷其中,就算你想金盆洗手,大多数人都还是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洪开泰笑着说道: “我们三个老朋友其中一个话最少的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比喻,江湖其实就像一张蜘蛛网,每个人都是网上的蜘蛛,所以你永远不要以为你是这网上最大的那只,那样认为的迟早都会尸骨无存。” 大约在四十年前,江湖就有两个自认为最大的组织,一个叫剑盟,一个叫斜月教,世人眼中的一正一邪。 剑盟是由八大名门剑派在鸣沙山会盟组成的,最后由银川道的昆仑剑派掌门何天行担任第一任盟主。 参与会盟的华山剑派、嵩山剑派、青城剑派、天山剑派、长白剑派、岭南剑派、天目剑派七大门派原本就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正派翘楚,门下弟子遍布天下。 这七大掌门分别担任剑盟长老会的执事长老,几大门派达成同盟,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很多自认正派的帮会、山庄纷纷归顺依附。 但当时武当、峨眉两并未参加,尤其是武当,虽然很少参与江湖恩怨,但谁敢小觑七十二路两仪剑法,尤其是武当对弟子要求严苛,规矩森严,偏偏每一代都是人才辈出,群英荟萃。 剑盟第一任掌门何天行三次亲自上山劝说武当共谋大事,都被那时候的武当掌门云涛子拒绝,第四次剑盟拜访的时候更是在山门上挂了一块闭关的牌子,接待都给省了,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而峨眉掌门五宁师太却是以弟子均为女子,适合上山清修不宜踏足红尘为由拒绝得一干二净。 剑盟成立之初,制定出一些约束江湖人的规矩,对当时的江湖宵小有极大的震慑,并且抛出除魔卫道的口号,想借机一统武林正道。 天地分阴阳,江湖也是如此。 在剑盟成立不久之后,叱咤江湖的魔道巨擘斜月教教主端木胜男发出斜月令,召集天下为正道所不容的一些门派山寨云集岭南道,一时之间岭南道各种魑魅魍魉八方来朝,也是声名大噪。 路一好奇的问道: “魔道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 南宫不妙嗤之以鼻,不屑的说道: “何为正邪?江湖纷争从来没有平息的时候,难道每一个名门正派杀的人都该死?还是每一个死于魔道手里的人都不该死?就像江南道九郡八大世家,你说是正是邪?” 路一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洪开泰和蔼的笑了笑,看着路一说道: “所以正邪从来都只存在于人心,能秉持公道,约束己身行事,才能配之为侠。” 剑盟成立之后就和斜月教一直摩擦不断,那段时间江湖纷争四起,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相互的诡谲算计、栽赃嫁祸让很多想明哲保身的武林名宿摇头不已。 路一看了看手中的小册子,问道: “可是这些和无相梵天决有什么关系吗?” 洪开泰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打趣道: “别着急呀,事情总得一件一件的慢慢给你说来。” 剑盟成立的时候共同制定了一个规矩,剑盟盟主的位置以十年为期进行重新推选,这个规矩制定的初衷是避免八大剑派内耗,而且原本八大剑派也不是铁板一块,很多门派之间也是素有仇怨,相互之间并不服气。 南宫不妙冷笑道: “你挖我墙角一锄头,我背后敲你一棍子,名门大派世家豪阀哪个做得少了。” 洪开泰指了指茶杯,怒道: “你来说!你来说!” 南宫不妙讪讪不语。 第一任盟主何天行剑法高绝,而且德高望重,其余几派对他也是服气的,所以担任盟主是众望所归,但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何天行那时候才五十岁不到,正值壮年,原本有希望继续担任盟主,可偏偏在第一个任期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意外的死了。 死在了他最疼爱的一个小妾床上,而小妾下落不明,至今仍然是江湖的一大悬案。 何天行意外一死,整个剑盟顿时群龙无首,而且偏偏又赶上和斜月教约定好十年一次的试剑大会。 试剑大会,其实就是正邪两大巨擘摆在明面上的一次较量,双方各派十名高手,擂台上生死自负,这对双方都是扬名立万难得的机会,而且最终胜场多的一方可以获得黄金十万两和江湖令。 “什么是江湖令?” 洪开泰脸上泛起一丝苦笑,颇为无奈的说道: “江湖令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最开始风传上面记载有高深莫测的武功,后来证明其实就是扯淡,就是一块玄铁令牌,但谁执掌它,那是一种江湖共主的身份象征,受万人敬仰。” 这个时候江湖上出现了两种传言,一种说是为了争夺盟主位置,何天行是被其余七大门派用计害死,另外一种说何天行的小妾原本就是端木胜男的贴身婢女,而何天行早就和魔道达成共识,至于正邪双方到底是谁在泼谁的脏水,都无法考证。 剑盟长老会里的七大剑派掌门都对盟主之位生出觊觎之心,所以剑盟内部一时之间风雨飘摇,暗流涌动,剑拔弩张。 何天行的独子何樵那年刚刚二十岁,剑法已经深得父亲真传,看到剑盟长老会为了盟主之位争吵不休,无人愿意为死去的父亲主持公道,一人一剑大闹长老会,刺伤长白剑派掌门莫天干和天目剑派掌门陈正华,彻底和剑盟决裂,当天带着昆仑剑派宣布退出剑盟。 恰在这时,斜月教派遣使者前往剑盟总堂所在的鸣沙山,商议试剑大会的比试地点,没想到刚到山脚就碰到带着昆仑剑派下山的何樵,加之之前的江湖传言说何天行小妾是斜月教教主的婢女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双方二话不说就大打出手。 斜月教派出的使者里面最厉害的应该是副教主杨璞和四大法王里的虎王端木熙,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可以在高手辈出的魔道巨擘里面担任副教主,实力可见一斑,而端木熙是教主端木胜男的亲哥哥,也是斜月教内独当一面的高手。 何樵带着的昆仑剑派眼见就要全军覆没的时候,悬空寺的大和尚刚好赶到,及时劝阻双方罢手,得以保全昆仑剑派一脉。 原来何天行同终南山悬空寺关系一直不错,年轻的时候曾因为一段儿女私情在寺内带发修行过三年,算是悬空寺半个俗家弟子。 悬空寺主持方丈普智大师在接到何樵求助的消息之后就命金刚堂长老普信和执法堂长老普明二人带着十多个广字辈武僧星夜兼程赶了过来。 江湖中除了剑盟和斜月教当然还有一些真正底蕴雄厚的名门大派,其中佛教就是以终南山悬空寺为尊,道教执牛耳者又有武当峨眉三清三派,实力又以武当最强,而儒家一直入世修行,早已开枝散叶,学徒遍布天下,走的是兼济天下的路子,如果非要选一个代表,那么只能是中都洛阳的奉天书院,但已经不能算是江湖流派,深深地刻上了朝堂烙印。 “你还忘记说了一个。” 南宫不妙提醒道。 洪开泰摇了摇手道: “我们丐帮虽然被江湖朋友尊为天下第一大帮,当时对这些江湖恩怨是真的极少参与。” “那是你们帮派的规矩使然,但天下又有谁敢轻视降龙十八掌?” 路一有些惊奇的啊了一声,笑道: “原来洪老前辈是丐帮的呀。” 孙媛儿虽然一介女流,不过丝毫不影响她对江湖故事的向往,站起身给洪开泰的杯子加了一些开水,催促他继续说。 南宫不妙指了指洪开泰说道: “他可是丐帮帮主洪镇的叔叔,以后你要是游历江湖,遇到臭要饭的聒噪记得掏出他送给你的牌子,那些徒子徒孙定会好酒好肉的招待于你。” 路一拿起腰间挂着的那块木牌,看了看,仔细的收了起来。 洪开泰润了润嗓子继续接着说了下去。 有了悬空寺主持大局,正邪双方得以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商讨试剑大会事宜,而剑盟在悬空寺的干涉下只得暂时放下嫌隙,但是内部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让普信大师也是无可奈何。 最终大家商定把试剑大会放在终南山,悬空寺原本就是隐世不出,和江湖各大门派都没有什么冲突,自然可以做到令双方放心,日期就定在中秋节,双方均无异议。 普信大师调停完双方矛盾,就带着昆仑剑派离去,绕路去了武当山拜会武当掌门云涛子,邀请他参加试剑大会。 云涛子和普信大师是至交好友,年轻的时候曾经结伴游历天下,私交甚笃。 而且这次悬空寺临时举办试剑大会,普信大师也怕出现意外,所以在他的诚恳相求之下,云涛子同意参加。 云涛子那时已经五十多岁,他一生醉心剑道,而且对门下管教严格,本身更是事事以身作则,深得江湖中人尊重,就算是斜月教也对他礼敬有加,他愿意参加试剑大会,原本就是轰动一时的盛世,何况他还邀请了丐帮帮主洪开元。 洪开泰看着路一孙媛儿望向他的眼神只得笑道: “不错,开元是我的堂哥,不过我们年龄相差很大,他执掌丐帮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剑盟和斜月教成立之后的第一届试剑大会对整个江湖带去了极大的轰动,因为悬空寺、武当、丐帮的介入,真正有了一些武林盛会的气象。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的试剑大会会因为一本武林秘籍而引发出真正的江湖动荡,腥风血雨。 悬空寺有镇寺绝技三门,为天下武林广为熟知,分别是:易筋经、罗汉伏魔功、金刚印,但是寺内其实还有一门传承,必须是藏经阁一脉方可修习,而藏经阁才是悬空寺真正的核心,虽然不问世事,极少入世,但每一个从藏经阁出来游历苦行的僧人都在江湖留下过一段传奇。 藏经阁的不传之秘就是无相梵天决,上面分别录有无相梵天功、天罗步、无相刀三套法诀。 洪开泰看着路一认真的说道: “现在你知道手里那本册子的分量了吧,虽然上面功法器三篇法诀确实存在,也的确是江湖最顶尖的秘籍,但我也不知道如何补全,也就是说你空有宝山,却没有登山之法,也许只有悬空寺藏经阁才知道如何解开吧” 说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你这份机缘不可谓不大,虽然江湖对这件事情已经淡忘,可要是知道无相梵天决重出江湖,不知道又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所以你一定要保管好,我们二人走出这个院子也会忘记今天所说所见,你一定要切记。” 说完目光又看了一下孙媛儿,后者连忙站起身认真抱拳道: “媛儿知晓轻重,请洪老前辈放心。” 路一犹豫了一下,迟疑的问道: “如果把无相梵天决还给悬空寺……” 南宫不妙挥手打断他的话,冷然说道: “悬空寺早就不是四十年前的悬空寺,无相梵天决的丢失,让他们没有办法保持冷静,尤其是原本隐世不出的藏经阁,因为你手上这本秘籍在江湖上大造杀孽,不知多少无辜人因此丧命,你要是归还秘诀,和你有关系的人估计都得尸横遍野,他们绝不会允许见过这本秘诀的人苟活于世,所以以后不能再有此念头,除非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身边人周全。” 路一惊出一身冷汗,暗叫惭愧,自己考虑事情还是太过单纯太过简单。 悬空寺历经千年的沉淀和发展,香火传承之下寺内僧人足有千人,还有护院僧兵两千,终南山山麓良田万顷,附近所有村镇基本都是悬空寺的佃户,自成体系。 试剑大会举办的地点就在悬空寺山门内的演武场上,这里平时是操练僧兵的地方,足有百余亩,参会的正魔双方全部入场也不会显得拥挤,而且又有武当、丐帮高手坐镇帮忙照看,确实不敢有人造次。 斜月教在教主端木胜男的带领下,精锐尽出,准时到达悬空寺赴约,副教主杨璞、百里玄,四大法王分别是龙王厉抗天、虎王端木熙、狮王陆潼、狼王秦重,左右二使端木长青、端木烟云,还有笼络归附的一大批其余帮会首领二十余人和四五十名教中骨干。 端木家族原本是岭南道十万大山里的一个大部落,族人多为畲族,汉族极少,但是部族占地广,土地肥沃,人丁兴旺,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后来名震江湖的望月宝典,开始作为家族传承,后来又收编了周围几个小部落后创建了斜月教,所以其实端木家族才是斜月教真正的主心骨。 端木胜男是一名女子,当时还只有三十多岁,从她的名字其实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艳名远播,但心思细腻,手段果决,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否则也不可能以女子之身执掌斜月教,还令教内上下齐心。 而剑盟虽然内部发生分裂,老盟主昆仑一脉退出,可是其余七大剑派为了这次试剑大会也是纷纷请出门派原本一些闭关修行的隐世老怪,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试剑大会原本计划举行五日,结果在第三天的时候,悬空寺藏经阁长老普厄大师亲自敲响山门铜钟,所有的武僧和赶来的两千僧兵将演武场团团围住,主持方丈普智、执法堂长老普慧、藏经阁长老普厄三人脸色愁苦的走上台告知众人,原保管于藏经阁的无相梵天决不翼而飞!贼人极有可能就藏在参会的人里。 正邪双方顿时哗然,虽然无相梵天决是悬空寺的不传之秘,可是江湖哪里有真正密不透风的墙,藏经阁修习无相梵天决功法的事情或多或少还是有知情的江湖中人,场中不少江湖高手也深知这套旷世功法的厉害之处,所以众人瞬间也是心思纷乱,贪婪、羡慕、幸灾乐祸各种神色都有。 试剑大会一时之间风云突变,人人自危,桀骜不驯的各路江湖中人哪里又是易与之辈,在悬空寺藏经阁普厄长老提出搜身清查以示清白的时候,正邪双方都纷纷鼓噪表示反对,反而一下子同仇敌忾起来! 武当云涛子和丐帮帮主洪开元一直坐在台上闭目养神,不发一言,心里对悬空寺藏经阁长老普厄提出来的粗暴方法同样也嗤之以鼻。 普厄大师作为藏经阁的长老,一生未曾涉足江湖,脾气火爆易怒,又天性耿直,这次传承秘籍被盗原本就责任最重,情急之下命令武僧出手擒拿一些江湖上名声不佳的可疑之人,而大部分他认为的可疑之人又都是跟随斜月教登山,端木胜男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于是率先带领教中高手加入战团,紧接着剑盟也同逼近的武僧开始了混战。 正是: 旷世功法动人心,腥风血雨终渐起。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三十六章:月光映无相 悬空寺一役,最终的结局是三败俱伤。 剑盟和斜月教双方都伤亡了很多高手,元气大伤,而悬空寺虽然贵为佛家圣地,但一寺对抗天下武林正邪双方显然也是力有不逮,藏经阁十二护法当场战死六人,普厄大师身受重伤! 这应该是悬空寺建寺好几百年以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主要是秘籍也没有眉目。 双方最终在武当云涛子和丐帮洪开元的极力调停之下勉强罢手休战,闹得不欢而散,原本难得的武林盛事转眼变成了一个笑话。 可是这件事情远远没有如此结束,试剑大会当日的乱战就像是掀开了接下来几年血雨腥风的序幕,因为一本秘籍引发的动荡整整持续了五六年时间之久,一些暗地里的影响可能更为久远! 先是悬空寺藏经阁尽遣高手下山,三年之内造成江湖灭门血案十九起,接着江湖中关于无相梵天决的流言四起,一些谣言传得是有根有据,让很多觊觎秘籍的门派、隐世老怪纷纷暗地里开始查探,包括一些原本保持中立的门派也开始加入争夺,而一些本就不和的门派再借机相互算计,顿时江湖乱象四起。 路一问道: “那最终有没有查出来到底是何人所为?如果经书真的是当日被盗,盗贼肯定也确实利用了试剑大会,而且这个人应该是非常熟悉悬空寺才对。” 洪开泰目露赞赏之色,摇了摇头,说道: “其实这件事到了最后,已经出现两种大家都比较认可的说法,第一种传言说悬空寺的秘籍根本就没有被盗,而是几大名门正派狼狈为奸,借机削弱日新月异的江湖势力,以便于维护他们几派的江湖地位,但是今日看到你手里的秘籍这种谣言不攻自破。” “第二种说法是无相梵天决确实被盗,但应该是有不少高人联手做局,加之昆仑剑派掌门何天行死得莫名其妙,而且死不见尸,关键正是因为他的死,才将隐世不出的悬空寺拉入江湖正邪之争的大漩涡,最终还把试剑大会举办地点放在了悬空寺。当时大部分人还是对第二种说法嗤之以鼻,更加愿意相信第一种传言,原因很简单,悬空寺藏经阁入世高手一手造成的十九起惨案已经犯了众怒,让正邪双方同仇敌忾起来,但是现在想想,第二种可能性反而更大,不过何天行的尸体确实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也算怪事一桩。” 南宫不妙接过洪开泰的话继续说道: “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自然对高深的武功秘籍也是羡慕的紧,不知天高地厚的妄图去江湖里碰碰运气,那几年的江湖,人与人之间已经失去了基本的信任,今天一张桌子上喝酒的朋友明天就极有可能因为一些传言而背后捅你一刀,但是很幸运,也就是那时候我们三个好朋友机缘巧合之下结识,后来也逐渐看透这件事的蹊跷,单纯的变成了江湖游历,名山大川,寻奇探幽,反而是现在最值得回味的一段时光。” 洪开泰脸上也浮现一抹笑意,有些追忆的感叹道: “老马说得好,人心本就应该是干净二字,可越来越多的人活成了不干净三字。” 路一突然问道: “既然这无相梵天决确实被盗,江湖上有没有出现过使用上面所记载武功的高手?” 洪开泰摇头道: “没有,悬空寺藏经阁多年来的明察暗访估计也是想通过这种办法寻找丢失的秘籍,但江湖上确实没有出现过使用无相梵天决的神秘高手,估计悬空寺也对昆仑剑派何天行的死产生过怀疑,因为他在寺内带发修行三年,对寺内一切情况了如指掌,但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南宫不妙指了指路一手上的无相梵天决说道: “我估计当时盗得这本秘籍的人和你现在是一样的窘境,不得其法,是没有办法修炼的,尤其是记载的天罗步和后面的无相刀,都是需要无相梵天功作为基础,而内功法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没有完整的法诀其实就是一张废纸而已。” 路一突然灵光一闪,从怀里摸出那把匕首说道: “当时陆斐把无相梵天决送给我的时候说这把匕首是放在一起的,不知是否有所关联?” 南宫不妙接过来看了看,伸手拔出匕首,顿觉寒意森森,不自禁的称赞道: “好刀!” 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又递给洪开泰,最终二人仍然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匕首确实是一把神兵利器,削铁如泥,但实在看不出和无相梵天决有什么关系。 路一失望的把匕首和无相梵天决收了起来,看来自己和这套秘诀真是缘分不够啊。 “好好留着吧,机缘之事向来虚无缥缈,说不定某天你就可以解开这上面的秘密,不过如果你有幸修炼无相梵天决一定要记住,不要轻易使用,否则祸患无穷。” 夜已经很深了,大家各自回房歇息。 晚上听了这么多江湖尘封的典故,让路一心潮澎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淡淡的月光透过门窗缝隙把房间变得朦朦胧胧,索性站起身打算出去走走,推开窗户才发现孙媛儿的屋子居然还亮着烛火,嘿嘿一笑之后轻手轻脚的摸了过去。 “喵~” 孙媛儿确实没睡,晚上听到的故事同样让她有些兴奋,睡意全无,正歪在床上看书,路渔这些年托路五叔他们从伏波镇带回来不少书籍,种类繁多,涉猎百家,倒是有不少书是她以前没有看过的。 小壳儿见到小姐不睡,自然只能陪着,正捧着一本书靠在墙壁上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啄米,突然听到窗外的猫叫,惊醒后心里不禁有些暗暗发笑,嘴上却故意恶狠狠的说道: “大冬天天寒地冻的,这猫儿怎么还在叫春,小姐,你说是不是怪事?” 孙媛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指戳了一下小壳儿的脑袋笑道: “那你还不拿个扫帚把猫儿赶跑?大晚上的扰人清梦!” 路一在外面听到主仆二人对话,笑嘻嘻的站起来敲了敲窗户,压低声音道: “媛儿,我们出去走走好么?” 孙媛儿想想也好,就让小壳儿自己早些睡觉,穿好衣服走出屋子。 小壳儿看着月色下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双手合什哀怨的说道: “爷爷啊爷爷,可不是我不用心看着小姐,我可是尽力啦!” 路一带着孙媛儿在村里漫无目的的穿行着,两人十指紧扣,只觉得心绪平静,冬日的夜风也变得温柔万分。 “你是不是很想出去看看?” 听到媛儿温柔的问话,路一诚实地点了点头道: “是的,有的事情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总觉得我应该把一些责任挑起来。” “其实我看得出来,渔姨心里并不反对,但是害怕你太年少,出去遇到危险。” “我知道,在娘亲眼中,我一直都是一个孩子,所以我一直没有在娘亲面前流露出来。” 孙媛儿笑了笑说道: “渔姨是你娘亲,哪里会不知道你真正的想法,这次南宫舅舅过来,可能也希望你能够替渔姨出去把一些事情做一个了结。” 路一转过身双手扶着孙媛儿的双肩,看着她动人的双眸说道: “现在还多了一个牵挂的人,我岂不是更加舍不得走啦?” 孙媛儿芳心窃喜,小鹿砰砰,故意顽皮的眨了眨眼睛,问道: “多了一个谁呀?让你牵挂?” 回答她的是火热的双唇,和紧紧的拥抱,而这也正是她需要的答案。 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孙媛儿双颊火红的说道: “我们回去吧,这里万一有人看到可就羞死个人啦!” 路一抱着她的双手却并没有松开,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道: “谢谢你。” 孙媛儿疑虑的问道: “怎么突然说谢谢?” “马上就过年啦,这应该会是我懂事之后家里最热闹的一顿年夜饭,娘亲老了,我想她今年一定会特别高兴!” 孙媛儿没有说话,只是把路一抱得更紧。 两人像做贼一样回到路一的房间里,在死乞白赖的路一无赖攻势下孙媛儿半推半就的脱了外衣钻进了被窝,紧闭双眸,心儿噗通噗通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双手紧紧握拳,都不敢去看路一,等了一会却没有等来猴急猴急的那双爪子,羞涩的睁眼一看,发现路一正把无相梵天决摊在床上左看右看。 孙媛儿有些羞恼的嗔道: “你看出什么来啦?” 路一搔了搔头,奇怪的说道: “刚刚我脱衣服从怀里掏出匕首和它的时候觉得和前几次有哪里不一样,但是仔细看了一下又没有看出来到底哪里不同!你说奇怪不奇怪?” 孙媛儿看到路一说得郑重,也满是好奇的从被窝里探出身子上下打量床上的册子,同样是左看右看没有发觉任何不同,只是不知道无相梵天决用的是什么材质做成,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很是神奇。 两个脑袋又靠在一起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都觉得没有什么异常,倒是对发出的金光啧啧称奇,路一拿起册子和边上的匕首打算不再研究的时候孙媛儿突然叫道: “你先别动!” 路一停住手上的动作,转头就看到一脸雀跃兴奋的媛儿,连忙问道: “怎么啦?” 孙媛儿激动得都有一些结结巴巴,指着路一手里的匕首颤声说道: “你看这儿!” 顺着孙媛儿手指的方向路一发现匕首刀鞘上面的三颗黑宝石在月光下似乎映射出淡淡的痕迹在白色的床单上,仔细一看,像是字迹。 路一灵光乍现,福至心灵,连忙把无相梵天决翻开,调整角度,通过黑宝石把月光反射到发散着金濛濛光芒的空白书页上。 顿时,一行行蝇头小楷清晰跃然于纸面之上,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第一颗宝石上面反射出来的正是无相梵天功残缺不全的部分功法。 第二颗宝石刚刚调整好角度纸面上就出现天罗步三个大字。 第三颗宝石自然是无相刀刀法,宝石折射出的字迹准确的把所有原本空缺的地方填满,整片刀决一字不差。 路一和孙媛儿激动的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二人在房间里的笑声,住在隔壁的洪开泰翻了个身埋怨道: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也不顾及我们两个老家伙的感受,亲热就亲热吧,还能笑出这么大的动静!一点也不注意影响,当真是世风日下!你这个当舅舅的是不是也该在合适的时候咳嗽一声?” 南宫不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果然狠狠地咳嗽一声。 路一冲孙媛儿做了一个鬼脸,两人爬起来穿好衣服,手拉手出门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洪开泰的声音: “你们两个继续,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见!” 南宫不妙附和道: “是的!是的!我只是嗓子不舒服,不是故意打断你们的!” 孙媛儿娇笑道: “二位前辈,我们解开了无相梵天决的秘密啦!” 屋门刷的一下被拉开,露出两个老头子的花白脑袋,齐声惊奇的问道: “真的?” 路一点了点头。 当洪开泰和南宫不妙看到匕首刀鞘黑宝石上面折射出来的字迹时也是大呼奇妙,听完路一二人说完发现的过程,二位老人对望一眼也是感慨万千。 南宫不妙说道: “以前我从来不信因果定数,但这无相梵天决从路一偶然撞见陆斐开始,直到媛儿巧合之下发现黑宝石异样为止,确实算得上是环环相扣,否则就算路一手里拿着两样武林至宝,这辈子怕是也难有解开的那一天。” 洪开泰正色道: “路一,无相梵天决是武林至宝,修炼有成之后可以说是天下最顶尖的功法之一,现在你的机缘已到,希望你他日修为有成之后,切记要秉持自己向善之心,你本性纯良,重情重义,他日万万不可恃强凌弱,为祸武林啊!” 路一跪下伏地行礼 “谨记老前辈教诲!” 南宫不妙扶起路一,慈祥的说道: “对你,舅舅是放心的,进村之前我和你洪叔叔仔细观察了你好几天,看你说话做事虽然有少年郎跳脱调皮的天性,可遇事沉稳冷静,又十分照顾身边朋友,实属难得,但以后踏足江湖,各种诱惑纷至沓来,很多成名大侠都因金钱美女权力而堕落,磊落半生,最后下场凄惨,希望你以后可以恪守本心,看清楚自己想要的的到底是什么,走一条干净的江湖路。” 洪开泰仔细看了看补全的无相梵天决,点了点头说道: “功法身法刀法都没有问题,无相梵天功刚柔相济、中正醇厚,天罗步脱胎于九宫八卦,奇正相和,而九式无相刀更是招招精绝,确实厉害。” “传授武艺你比我在行,那我们就在这多呆一些时间?” 南宫不妙拍了拍洪开泰的肩膀继续道: “还有你可是答应教他几手降龙十八掌的,可不能耍赖!” 洪开泰没有理会老朋友的打趣,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无相梵天功,有些惊讶的说道: “还别说,这无相梵天功在有一些地方同降龙十八掌还真有相辅相成的妙用,真是一门奇功!” 夜已经很深了,屋里两个年轻人却是睡意全无,洪开泰和南宫不妙已经回屋睡觉。 孙媛儿拿来纸笔,借着月光趴在床上抄录法诀,而路一正在凝神观看那些补全的图形,按照洪开泰的要求尽量的默记下来。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孙媛儿揉了揉酸涩的手腕,长出一口气,低头检查了一遍后,把手里抄录好的无相梵天决递给路一。 路一把法诀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然后坐到孙媛儿背后提她揉捏肩膀。 孙媛儿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抄了那么久的书,确实肩膀有些酸痛,不过揉捏的那双手明显没有打算老实太久。 路一看着闭眼躺在自己身边的孙媛儿睫毛微颤、吐气如兰,少女身子特有的幽香钻进鼻孔令人陶醉,不由得有些痴了。 “你看什么?” “看你。” “好看吗?” “好看。” 孙媛儿抬起洁白的两条皓臂,勾住路一的脖子,低声呢喃道: “亲我。” ………… 两人相互楼抱着正意动情浓之时,窗户上突然传来煞人风景的敲击之声,原来是小壳儿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发现小姐还没有回来,不由得有些气恼,披着衣服就跑过来抓人了! 孙媛儿整理好衣衫,做贼心虚的红着脸跟在小壳儿身后乖乖进了屋子,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似乎都没有。 小壳儿背着手噘着嘴,还在生着气,看着比孙媛儿更像是一个准备教训人的小姐。 路一在房间里却是借着月光开始按照无相梵天功的运气法诀进行吐纳。 因为他知道自己过完年就是十六岁了,而十六岁就已经成年。 在奉天国的世家豪阀、书香门第之家,十六岁要举行隆重的成人礼,由父亲或是族长束发戴冠,祭奠先祖通告全族,名字载入族谱,并且选择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组建一个全新的家庭。 既然已经成年,有的事情就责无旁贷! —————— PS:这两章耗费较多心神,取名向来是极难的,尤其是以后路一踏足江湖肯定会同这些江湖门派交集,而我又是一个对名字有一点强迫症的人……再次感谢打赏的十多位书友,继续求推荐票,月票红包如果有能力可以点一下,谢谢大家,爱你们,么么哒!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三十七章:苦练 路家村住有三个来访的客人,还是村里的第一次,虽然都住在路一家里,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村子既然接纳了路渔母子,同样也就把来访的客人视为村里共同的贵客,每天都有村民尊敬的前来拜访,送过来一些平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生怕怠慢了他们,这让洪开泰和南宫不妙感慨万千。 孩子们更是喜欢缠着那个有一双小眼睛的和蔼洪爷爷讲故事。 于是村里经常可以看到神奇的一幕,一帮混小子在小螃蟹和小章鱼的带领下坐一边听故事,而一帮女孩子同样在海草的带领下挺直腰板坐在另外一边听故事。 两帮平日里“势同水火”的敌对阵营居然能够相安无事,不能不说洪开泰讲故事还是极有魅力的。 至于出了院子后的鸡飞狗跳、横眉竖眼,那就另当别论了。 南宫不妙两人留下来原本就是想多花一些时间指点路一修行无相梵天决,路渔可能是一个教子有方的良母,在武学一途上毕竟只能算是后辈末学,所幸路一习武天分极好,加上从小被母亲要求不间断的刻苦练习,才侥幸有今日的底子,大须弥决更是突破桎梏,内功极为扎实。 洪开泰过得很舒服,除了每天和南宫不妙轮流按时指点路一修习无相梵天决,还抽空指点村里孩子们练习大须弥决破水刀,又把降龙十八掌入门法诀毫不藏私的传授给大家,几个天赋较高的孩子修为突飞猛进,忙完这些事情就和路一文路小波一起吹牛,缠着路一又去逮了一次鲨鱼,每天悠哉悠哉的真正过了一把隐世生活。 二老其实都是闲散性子,并无什么名利之心,所以倒是真的喜欢上了这里的与世无争。 还有十来天就是春节,这也是路家村的头等大事,村里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大婶小媳妇们忙着准备过年吃食,熬夜给家里缝制新衣,男人们忙着杀猪宰羊,一派热闹景象下年味儿渐浓。 孙媛儿在村里和大家相处的如鱼得水,每天和路渔都早早被村里小媳妇儿拉走,忙着帮忙缝制新衣。 毕竟大通商行也有经营布匹一项,见多识广,村子封闭,她的到来像是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天窗,让村里妇人们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谁还会嫌弃自己穿得太漂亮? 不可能的,女人爱美是天性,从来只怕自己打扮得还不够漂亮,哪怕看来看去也始终是熟悉的那些面孔。 每天的早出晚归甚至不归让路一都有些郁闷,深深感叹村里女人的强大! 不过他最近也没有精力再去顾及其他,小时候觉得娘亲对练武要求过分严格,最近被洪开泰和南宫不妙监督习武之后才深深觉得,亲娘就是亲娘,还是慈祥的! 路一已经开始练习天罗步和无相刀,洪开泰别开生面的在村子后面选了一块平整沙地,然后又带着路一三个少年去后山砍伐了七十二棵碗口粗细的树木,截成丈余长,按照九宫八卦的方位,一头削尖埋入沙地,地面露出约摸六尺,然后又寻来纱布装填沙子做成沙袋,每两根柱子之间悬挂一个。 说是砍伐树木,可是却没有带刀。 当路一三人面带疑虑的看着洪开泰的时候,后者确是得意洋洋的伸出右手,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拍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咔嚓一声,树干应身而断,断裂处平整光滑,路一三人目瞪口呆。 “别看了,你们还不行,我的要求并不高,路一每天劈断七棵树就可以下山吃饭,路一文三棵,路小波两棵!我不管你们用手还是用嘴,弄断了就行。” 路一文苦兮兮的问道: “为什么我要比路小波多一棵?” 洪开泰抛了一个媚眼,慈眉善目的说道: “你以前老是老洪老洪的叫我,还说我吃鲨鱼肝吃得太多,咱们这层关系,总得给你点特殊照顾才对嘛!” “照顾你大爷!” 于是路一文每天变成了劈倒四棵树,面露戚戚然的路小波变成了三棵树。 至于每个人几棵树,自然不是洪开泰胡编乱造出来的,三个少年以路一内功最为深厚,体内真气圆转如意,路一文和路小波也是从小修行,虽然和路一有不小差距,但也极为扎实,但是三人都没有对敌经验,空有一身深厚内功,不得其法,发挥不出威力,否则上次回村途中遇到顾四的十多个人压根就不会如此狼狈,所以刚好借这次伐树的机会,让他们尝试掌握自己的体内真气。 第一天,洪开泰半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身子底下垫着路一文和路小波屁颠颠抱过来的厚厚干草,兜里装着一大兜炒花生,手里还拿着一壶酒和一些鱼干,美滋滋的盯着三个少年挥汗如雨,偶尔还挖苦几句。 最开始路一劈断七棵树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而且手掌肿得没办法拿筷子,晚饭都是孙媛儿一点一点喂的,弄得后者看向洪开泰的眼神能劈死他一百次! 路一文和路小波第一天都没有能完成任务,都只劈断两棵树,双手同样肿得老高。 洪开泰下山的时候丢下一瓶疗伤药,神色淡淡讥讽地丢下一句: “丢人!” 洪开泰的疗伤药很是神奇,清凉止痛不说,第二天手掌恢复如初,原本打算借受伤躲一躲的三个人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上山。 第五天的时候,刚过正午,路一文就得意忘形的叉腰站在洪开泰面前笑道: “洪老头儿,小爷已经轻松劈断四棵树了,你觉得怎么样?哈哈。” 洪开泰露出一个大大的白眼,努了努嘴,吐出两个字: “加量!” 路一文怒道: “凭什么?你一个老前辈,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来来来,在我手下撑过三招,老夫放你们三天假!怎么样?” 路一文又不傻,上次老洪这个老头儿借着切磋的理由,已经狠狠地把三个不太服气的给拾辍了一顿,只得苦着脸贱兮兮的笑道: “嘿嘿,洪老前辈,洪伯伯,洪叔叔……” 原本以为可以早点下山的路一和路小波对视一眼,垂头丧气。 前后用了八天,三人按照洪开泰的要求,把树桩在沙地上布置妥当,然后洪开泰又掏出一大把削得锋利的竹签子,插入沙袋,看到洪开泰小眼睛笑眯眯的望着自己,路一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南宫不妙和洪开泰商量后,并没有让路一文和路小波修习无相梵天决,所以反而可以幸灾乐祸的站在边上看热闹。 天罗步分为三层,第一层比较容易掌握,路一只花了三天,第二层也不算太难,路一花了七天,但是第三层就不是简单的单人练习那么简单,所幸洪开泰不愧是一代武学宗师,想出了这个法子。 “很简单,你根据第一层和第二层的步法,在这个九宫八卦里面练习第三层,等一会儿我会让那两个家伙拉动沙袋……” 路一文看到沙袋上密密麻麻的竹签子,倒吸一口凉气道: “那么多竹签子,进去的路一岂不是要变成刺猬?啧啧,幸好我没练什么天罗步!” 路小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捂着裆惊恐的说道: “如果……如果没躲开,扎了这儿,那岂不是……还有老洪,要是这儿真伤了,媛儿还不得和你拼命?” 洪开泰想到孙媛儿最近看他的眼神,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尴尬的笑道: “不能扎废了吧,喂,我说路一一定要注意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尽快神功大成才出此下策的啊!” 路一看到三个落井下石的家伙,暗叹一声为啥倒霉的总是我? 深吸了一口气,体内真气流转,大踏步走进了木桩阵。 当天晚上,路一洗完澡,光着身子趴在床上,孙媛儿怒气冲冲的给他敷药。 “洪老前辈真是缺德!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你看这根签子要不是你躲避及时,那还得了?还见多识广?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路一把手偷偷摸摸的伸到孙媛儿娇臀上面揉啊揉,嘴上笑嘻嘻的点头道: “是的是的,我看老洪也是浪得虚名!” “就是,今晚吃饭的时候我得好好和他说道说道,不能由着他胡来!” 路一刚得寸进尺的的手往大腿根儿那边拱了拱,就感觉手背火辣辣的疼。 孙媛儿杏目圆睁,狠狠拍掉路一的爪子,怒道: “爪子拿开!都这样了还想着,想着……” 话音未落,眼眶儿一红就落下泪来。 路一一呆,心里感动,连忙轻声安慰道: “其实没事的,有无相梵天决和大须弥决护着全身,所以洪叔叔才会放心让我进去练习步法,这应该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啦,练武从来就不是轻松的事情,要想在以后的日子里保护自己也保护你们,我必须要努力才行。” 孙媛儿哭着说道: “那你就不要踏足江湖嘛!我突然觉得好怕好怕!” “傻瓜,如果可以,我也更愿意一辈子躲在这里陪着你们清闲一生,可是有的事情既然知道了,逃避是解决不了的,否则良心难安,远的不说,伏波镇顾四提到的青牛山文大当家如果知道路家村,怎能善了?主要我还是要去亲眼看一看江南梦家。” 孙媛儿怔怔无言,只是心里愁绪万千。 路一突然眨了眨眼睛,低声道: “媛儿,你去把门窗关好!” 孙媛儿顿时大羞,嗔道: “天都还没黑!一文钱他们还在外面,你,你又想胡来!” 路一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道: “你瞎想些什么呀!我还有个地方伤了,很重,怕是发炎了,关好门窗是怕见风不容易好啊!我是那么坏的人嘛!” “真的?” 孙媛儿将信将疑盯着路一的眼睛。 路一神色坦然。 “好吧。” 孙媛儿做贼心虚的小心翼翼把门窗关好,还仔细检查了一遍是否栓好,回到床边问道: “哪里发炎了?快让我看看。” 于是路一飞快的褪下了裤子,紧接着屋里就传来一声尖叫! 躲在窗外的路一文和路小波相互对望一眼,心领神会的捂着嘴哈哈大笑了起来,忍得实在是辛苦,过了一会儿两人嘘了一声,继续把耳朵贴在墙壁上。 奇怪,房间里太安静了,并没有发出小媳妇儿房间夜晚才特有的那种喘息声。 两人正在奇怪的时候突然听到窗户打开的声音,刚一抬头就看到一盆洗脚水泼了下来!瞬间两人闻到湿漉漉的衣服上传来淡淡的脚臭味儿…… 路一和孙媛儿两个人并排趴在窗户上看着偷听的两只落汤鸡,哈哈大笑个不停!尤其是后者,眼泪都笑出来了! 路一文大怒,抖了抖身上的碎纸,跳着脚骂到: “你们这对狗男女也太可恶了!小爷刚刚换好的新衣服!” 路一做了个鬼脸,转头对孙媛儿说道: “不要管他们,我要继续上药!” 孙媛儿狠狠地在路一头上拍了一巴掌道: “上你个大头鬼!戳坏了才好!” 路小波瞪大眼睛吃惊的问道: “厉害!媛儿你现在就知道那个大头了?” 孙媛儿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抓起支撑窗户的木棍就狠狠砸了过来,漂亮的脸蛋儿却是红透了…… 路一文和路小波哈哈大笑,边跑边大声喊道: “大头大头!媛儿发愁!” 恰好碰到过来找孙媛儿玩的海草几个,海草奇怪的问道: “小波哥,什么大头让媛儿发愁?” 路小波停下脚步,贼兮兮色眯眯的打量了一下海草那已经鼓囊囊的胸脯和结实修长的双腿笑道: “过不了两年,你也就懂了!” 海草岂是路家村可以随便调戏的女人? 看到路小波二人猥琐的笑容马上就知道定是什么下流言语,来不及细想就顺手抓起墙边的一根木棍冲上去收拾二人! 路一文叹了口气说道: “人黑就算了,一个女人心还这么黑!看以后谁敢把大头给你用!” 飞奔这种事情,因为女人身体结构和男人不同,总是吃亏的,所以海草只能眼睁睁看到两个滚蛋越跑越远! 两人转身落荒而逃,有句话说得好,好男不跟女斗,何况是海草这样的暴躁母老虎! 夕阳金色光辉下,路家村披上一层金光,木屋重重,椰树摇曳,海鸟叽叽喳喳的飞回筑巢的悬崖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三十八章:年夜饭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隆冬的北风虽然没有卷着雪花,可刮在脸上仍然有些生疼。 路一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汗水,只穿着一件单衣站在一块礁石上,手里握着黑刀,眼睛死死盯着一浪接一浪的潮水,体内无相梵天功融合大须弥决之后暖洋洋的自行流转。 洪开泰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指点十多个孩子站桩,手里捏着一块两尺多长的竹片,看到谁偷懒乱动,上去照着屁股就是一下。 一群孩子最前面的是路一文和路小波,然后是海草和小螃蟹兄弟,不过每次只要路过路一文那里,总是会照着那明显大一圈的屁股来上一竹片,打完了还说: “一个男人屁股这么圆?不打还得了?” 海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到洪开泰转过头来,连忙板着脸一丝不苟的恢复站桩,她可不愿意留给身边的这些男孩子,太丢人! 路一文呲牙咧嘴的吸了一口气,疼,真疼!但是已经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这段时间被洪老教头收拾得已经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 不过心里骂骂老洪还是无伤大雅的,骂完之后犹不解气的想到,也是小爷干不过你,要不非得把你的胡子扒光!否则都对不起路家村三叉戟的威名! 想到这儿他嘴角微微上扬,却突然斜眼看到一张笑嘻嘻的圆脸,小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泽! “一文兄弟,你是不是心里在想也就是你打不过我?要不定要拔我胡子?” 说到拔胡子,洪开泰突然揉了揉下巴,想到了小虫儿那个小魔王,这么久没见,不知道是不是乖了一些?嗯嗯,乖?不可能的,想到现在老马独自一人面对小虫儿,不自禁的又有些幸灾乐祸!小王八蛋才不管你是不是黑着脸,该下手时就下手! 路一文摇了摇头,笑嘻嘻的说道: “洪叔叔说笑呢,哪能,哪能。” 洪开泰照着路一文屁股又来了一下,然后背着手施施然的走开,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南宫不妙盘腿坐在路一身后不远处,看着外甥挺直的腰杆,心里老怀大慰,雨丫头一生命苦,更是在这寂寂渔村中静待芳华老去,虽然她嘴里说着淡然,也确实表现得心如止水,可那双已经长着老茧的手,哪里还看得出曾经是江南道第一世家大小姐的样子,这么多年来,一个双手未占过阳春水的女人开始洗衣做饭,整理家务,缝缝补补,含辛茹苦抚养孩子,其中的苦楚又岂是旁人能够想象的? 为什么南宫不妙愿意留下来指点路一,当然自己作为舅舅责无旁贷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南宫雨可能放下了对家族的恨意,淡了对梦亦飞的仇怨,但对于云映月,她始终牵挂依旧,其实生下路一之后不久她就突然明白,云映月不可能不知道那晚梦亦飞对她做的事,只是她不忍心在她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而已!所以南宫雨其实也希望路一可以代表她亲自去看看云映月。 “两个傻丫头!” 南宫不妙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 幸好,雨丫头对儿子的教导做得很好,路一除了相貌遗传有梦亦飞极淡的痕迹,其他都和他父亲完全不一样,重情义,遇事沉稳,本性敦厚善良,虽然天性稍显懒散,但记忆力极好,学武天赋顶尖,并且骨子里有一股桀骜的韧性,认定一件事情,就会耐心十足的做好。 无相刀虽然只有七式,可是每一式又都有六种变化,分别为:破贪式、破嗔式、破痴式、破恨式、破欲式、戒杀式、戒妄式,其中前五式主攻杀伐,一往无前,勇猛无匹!而后两式却是守强于攻,但偏偏真正的刀法精髓却是在后两式之中,无相七式尽出,邪魔辟易。 路一已经学到破欲式,这一式刀法讲究勘破内心欲望,六种变化才能随心所欲,刀随意动,杀敌自然,可是人内心的念头万千,每一种都是不同的欲望,勘破谈何容易? 所以南宫不妙让他独自观察潮生潮灭,什么时候一刀六变退潮,才算破欲式登堂入室,方可练习戒杀式。 路一已经连续在这块礁石上站了三天,每天日出而来,月上中天而归。 三天来一刀未出,内心澄澈,波澜不惊,但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就像是羚羊挂角,总是在心头一闪而逝,始终未曾掌握。 南宫不妙看了看天色,拍了拍手说道: “今天大年三十,早点回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已经进步极快,有句话说得好,欲速则不达!” 路一点了点头跳下礁石,活动了一下略微有些发麻的手脚,陪着舅舅回村,那边的洪开泰看到二人往回走,大手一挥,像个孩子王一样领着大家往前走,一群人顿时嘻嘻哈哈,热热闹闹。 路家村所有木屋都挂上了两盏红红的灯笼,远远望去红艳艳的一片,村头椰子林的海神庙不停的有村民带着三牲祭品,扶着老人领着孩子过来烧纸跪拜,靠海的渔民,对于海神都很虔诚。 一群人进了村子就各自散去,除夕夜是不可以相互串门的,都要在各自家里祭奠先祖,然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年夜饭,吃完年夜饭就要开始守岁。 路渔和孙媛儿主仆还在厨房忙碌,路一到家之后放下黑刀就去厨房帮忙。 看着小小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四人,洪开泰站在院子里感叹的说道: “真好。” 南宫不妙也是面露微笑,点了点头: “家的味道,不外如此。” 天黑了,路渔带着路一和孙媛儿主仆,提着祭品带着纸钱也到村口海神庙烧纸。 磕完头,路渔并没有起身,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 路一看着母亲在晚风中轻轻飘荡的发丝,里面那几根银白是那样的扎眼,突然心里一酸,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连忙伸手擦了擦。 孙媛儿察觉到路一的异样,眼睛里满是心疼的握住他的手,轻轻把身子靠在他的身上。 路渔起身,看到路一的眼角的泪痕,笑了笑,柔声说道: “傻孩子,为娘这是高兴的,你这么懂事,现在又带回来媛儿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娘真的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四人起身回家。 那堆还未燃尽的纸钱冒着袅袅青烟,夜风吹来,带着祭奠者的祈祷,越飘越远…… 这是路渔在路家村十五个年夜饭里最热闹的一次,原本小壳儿不肯入座,但是在路渔的要求之下最终也坐了下来。 路渔笑着说道: “这样才对,看得出来媛儿并没有把你当仆人,而是把你当妹妹,既然是妹妹,年夜饭当然要坐下来一起吃。” 小壳儿红了眼眶,低头不语。 “好了,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我们就开开心心的一起过个年,等一下祠堂那边有篝火,而且路一要过去参加村里的成人礼,你们三个孩子都一起去吧,我们过去热闹热闹。” 菜很丰盛,各种海鱼、鸡鸭鱼肉样样齐全,村里的牲畜都是放在后山放养的,村里轮流安排孩子过去照看,所以每家都有分到不少,而送过来给路渔家的往往都是牲口身上最好的部位,年年如此。 路渔端着酒杯站起身,笑道: “第一杯酒敬大哥,今天您和洪大哥就是他们的长辈。” 路一和媛儿三个年轻人连忙站起来跟着端起酒杯。 南宫不妙和洪开泰也站起身。 南宫不妙看着笑意盈盈的路渔,突然也笑了,笑得很畅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说了一个字: “好!” “第二杯酒敬洪大哥,感谢您这段时间对路一的辛苦教导。” 洪开泰摆了摆手,也是一饮而尽,感慨的说道: “老夫喝了一辈子的酒,唯独今天这杯酒这顿饭吃得最是舒畅,老夫也要敬敬你,路渔妹子。” 南宫不妙瞥了他一眼,说道: “啥时候学会煽情了?不过……煽得好像还不错!” 大家哄堂大笑。 路渔等大家重新坐下,看着并肩坐在一起的路一和孙媛儿,和蔼的笑道: “这杯酒,我要敬媛儿,有你陪着路一,娘亲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孙媛儿和路一对望一眼,幸福的笑了。 路渔看着路一,收敛笑意,认真的说道: “等你送媛儿回家的时候,记得要好好的给媛儿家里长辈请安磕头。” 路一点头答应。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路渔酒量不佳,几杯酒喝下去坑坑洼洼的脸上已经有些微微发红,但是一直坐着笑意盈盈的看着大家热热闹闹的相互灌酒,也许是酒意上涌,她的眼眶儿有些微微发红,今天她是真的开心,尤其是看到小壳儿处处维护她的小姐,抢着接杯子喝酒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映月,很想很想。 吃完饭大家围坐在烧得红红火火的火垄边上闲聊,小壳儿给大家泡了一壶浓茶用来戒酒,然后就抵不住酒意,先去歇息了。 月上梢头,院门外传来敲门声,路一起身前去开门,打开门后发现是穿得整整齐齐的路小波和路一文二人,他们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口给路渔问好,拜年是明天的事情。 路一连忙在路渔和孙媛儿的催促下进屋换上一身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服,暗青色的布料是媛儿亲自挑选亲自缝制的,配上路一挺拔的身材,平添一份俊雅,看得路一文啧啧称奇,围着路一转了两圈说道: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我说媛儿,啥时候也替我照着这个样式做一件呗!” 路小波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 “对,我也想要!” 孙媛儿点头说好,心里也是高兴不已,心爱的男人穿上自己亲手做的衣服被人夸奖这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 看着替路一整理腰带的孙媛儿,路渔走过去,一手拉起一人,然后把两只手叠放在一起,欣慰的说道: “媛儿,为娘以后就把路一交给你啦,你要多多操心些,路一,你万万不可辜负了媛儿对你的心意,否则娘亲定不轻饶!” 两个年轻人连忙跪下磕头,起来后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路一文呲牙咧嘴,酸溜溜的说道: “渔姨!渔姨!您帮我也物色一个呗!我比路一还要大一岁,看到他们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老了一些?” 众人大笑,过了一会儿路渔笑道: “倒是有一个合适你的,要不待会儿渔姨帮你撮合撮合?” 路一文紧张的问道: “谁呀?” “海草。” 路一文想到那个黑妞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一行人来到祠堂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已经提前到了,正在帮着烧篝火,点香火红烛。 每年一次,村长都会在除夕夜为村里十六岁的年轻人举行简单的成人礼。 渔村简陋,规矩礼仪相对简单。 今年刚好十六岁的村里少年除了路一和路小波还有六个,少女需要在成家之后跟随夫家男人姓名录入族谱,所以不参加十六岁的成人仪式。 村长路五叔先是给列祖列宗恭恭敬敬上香,带着所有人族人三拜九叩,然后神色肃然的取出族谱,开始大声诵读族规族训,小鱼儿站在五叔身旁,负责敲击金钵。 读完族规族训,路五叔捧着族谱站起身,看了看堂下跪着的八个少年,喊道: “路一!” 路一跪着向前爬行三步,双手手心朝上,平摊地上,额头着地,恭谨的回道: “在。” 路五叔取出一支毛笔,饱蘸墨汁,小心地在族谱空白页上写下路一二字,然后抬头高声问道: “名录族谱,是为路家男儿,可有二心?” “未有!” “名录族谱,一生爱护族人,可曾愿意?” “愿意!” “名录族谱,一生不得背叛族人,能否?” “能!” “名录族谱,传宗接代,可曾愿意?” “愿意!” “名录族谱,族人有难,可会扶持?” “会!” “名录族谱,谨遵族规,可曾愿意?” “愿意!” “名录族谱,谨遵族训,可曾愿意?” “愿意!” 路五叔扶起路一,欣慰的说道: “路家好孩儿,敬香吧!” 路一接过线香,上前来到祖宗排位前,三拜九叩,然后恭恭敬敬把香插入香炉。 “礼成!” 等到其余七个少年逐一完成成人礼,已经是深夜,但大家睡意全无,仍然围着篝火烤山药蛋儿,吃碎嘴零食,又好好热闹了一会儿才渐渐散去。 路一和孙媛儿挽着手臂,慢慢往家里走去,月光很明亮,看着媛儿笑意盈盈的脸庞,路一的手又有一些不老实。 “村里真好。” 孙媛儿温柔的说道。 “哪里好?” “什么都好,大家更好。” 路一点了点头,突然色眯眯的说道: “今晚我已经十六岁了。” 孙媛儿会意,不过却故意装糊涂道: “我知道啊!” 路一有些着急的说道: “我已经成人了!” 孙媛儿奇怪的看了看路一,接着说道: “我知道啊!” 路一踌躇了一下,贼兮兮的问道: “那前几天你答应我的事情,今晚,今晚可以了吗?” 孙媛儿脸上一副吃惊的表情,语气惊讶的问道: “我答应你什么事情了?我怎么不记得?” 路一气急败坏的说道: “你说我十六岁了,就给我……就同意给我……生孩子的!” 孙媛儿笑了笑突然在路一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转身跑开。 路一如被雷劈,呆若木鸡,呐呐的说道: “不会这么巧吧!” 刚刚迈步进入院子的孙媛儿突然回头做了一个鬼脸: “傻瓜,这都相信?” 路一感觉刚刚从希望的天堂掉入地狱,现在又突然被孙媛儿一把拉入天堂,剁了剁脚,恶狠狠的笑着说道: “你等着!等会儿一定好好收拾你。” 路一脱光衣服,赤裸裸的躺在床上,听到黑夜里轻轻开门的声音,心跳加速血脉喷张,一股熟悉的幽幽体香钻入鼻孔,让他闭眼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 “你,你,你怎么现在就把衣服脱了?不要脸!” 路一抱着媛儿,把被子搂过来盖在两人头上,躲在被窝里低低的笑道: “反正是要脱的,我这不是着急嘛,小壳儿睡着了吧。” “她不睡着,我哪里敢溜出……” 话未说完,就感觉被一张贪婪索取的嘴巴给堵住了。 路一手忙脚乱的解开媛儿腰带,爪子熟门熟路的攀上高峰,坚挺而滑腻的感觉舒服得让他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 “你轻点儿叫,一会儿让人听见,羞死个人,还有你不是说做这些事,不都是女人叫的吗?你怎么先叫起来了?” “……” 路一的头沿着媛儿白玉般的脖子慢慢向下滑去,舌尖轻抵那颗小小蓓蕾的时候,孙媛儿身子猛然开始颤抖,双手紧紧抓住路一的肩膀,臻首后仰,发出一声娇媚的呻吟…… 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酥麻感觉,让孙媛儿脑子陷入一片空白,身子变得滚烫无比,于是她更加有力地抓着路一的头发,想把这个男人揉进自己火热的身子。 路一的手自然而然地滑过柳腰,轻轻分开她的双腿。 “不要……” 孙媛儿感觉路一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主动搂住他的腰,在耳边呢喃道: “夫君,你要了媛儿吧……” 路一听到媛儿喊出夫君二字,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磅礴的火热,略显粗鲁又笨拙的进入了媛儿体内。 孙媛儿咬着牙,忍受着撕裂的疼痛,眼角却是不知不觉的流出一滴晶莹的泪珠儿,颤抖着轻声说道: “以后媛儿就是夫君的女人啦,你一定不能忘记了今晚,好吗?” “夫君怎么可能忘记你,傻瓜……” 路一拼命的吻着她,渐渐的,滑腻的感觉慢慢传来,而媛儿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嘴里不由自主地吐出销魂浊骨的呻吟…… 正是: 收拾云情,铺张雨态,来嫁朱门趁一阳。 真还是,两情鱼水,并颈鸳鸯。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三十九章:贺新年,话别离 小壳儿昨夜喝了几杯酒,所以睡得很早,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习惯性的坐起身想给小姐掖一掖被褥,却发现身边哪里有孙媛儿的影子? 恰在这时她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连忙用被子捂着头生闷气! 孙媛儿轻轻推开门,看到床角捂着被子的小壳儿,摇了摇头,俯身过去想要帮忙把被子拉开,却惊讶的看到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盯着她。 “怎么啦?怎么这样看着我?” 孙媛儿有些心虚的问道。 小壳儿坐起身,总感觉小姐身上哪儿不对劲,可是左看右看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好气的埋怨道: “小姐,你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呢,怎么能……怎么能……跑到路一哥哥那里去睡觉!” 孙媛儿偷笑,像是一只刚刚得道的小狐狸精,心里暗想,我现在可不是黄花大闺女啦,不过还是笑意满满的答道: “知道啦知道啦,小管家婆儿!” 说完就爬上床,揉了揉腰,伸了个懒腰就闭眼睡觉,昨夜两人初尝禁果,食髓知味,一直折腾到窗户微微发白才消停,所以现在实在是腰酸腿疼,只想好好睡一觉,不过真是舒服呀,想到后来在反客为主的自己面前,路一举手投降的样子,不自禁的轻轻哼了一声道: “还不是本姑娘的手下败将?” 小壳儿好奇的问道: “谁是小姐的手下败将?路一哥哥吗?哦,你们没睡觉?比试武功了吗?” 孙媛儿修习了一些家传武艺,但由于不是很感兴趣,天赋又一般,所以修为尚浅,听到小壳儿的话,不由得红了脸,敷衍的回道: “是的是的,我们昨晚比试了一下,最后你家小姐赢啦!” 小壳儿雀跃起来,挥了挥小拳头,笑嘻嘻的称赞道: “还是小姐厉害!前段时间看路一哥哥练功觉得他可厉害了,没想到还不是小姐的对手,嘻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小姐!” 小壳儿半天没有听到回答,转头一看,小姐已经睡着了,睡得很沉,但是脸上却有一种十分满足的幸福,对,那就是幸福。 洪开泰和南宫不妙昨晚也没有睡好,两人洗漱完毕,趁着天色尚早,溜达到村边的沙滩上打算看看日出。 “还是年轻好啊!” 洪开泰砸吧砸吧嘴,抱着手望着海天尽头那一片即将喷薄出一轮红日的云彩,有些羡慕的说道。 南宫不妙冷冷的说道: “为老不尊,羞于为伍!” 洪开泰急道: “谁让他们声音越来越大?我总不能把自己的耳朵堵住吧!再说媛儿那丫头叫唤起来堵也堵不住啊!” 南宫不妙摇了摇头,白眼道: “一身内功尽用来干偷听这种事?” 洪开泰突然噫了一声,气急败坏的问道: “昨晚是谁说了一句,这都第三次提枪上马了?还得意洋洋的向我炫耀,我那外甥厉不厉害?” 南宫不妙无赖的回道: “我那说的是梦话,你能当真?” 恰在这时,一轮红日跃出海面,刹那间霞光万道,早起觅食的海鸟在水面翱翔盘旋。 “好美!” 两位老友陶醉的看着这日出盛景,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大年初一,贺新年。 第一个来到路渔家里拜年的是小鱼儿,带着银鱼儿和小海星。 路渔扶起夫妻二人,连忙把包着一些铜钱的红包递给小海星。 小海星一把接过红包,小脑袋往院子里东瞧西望,问道: “渔奶奶,渔奶奶,路一,路一哥哥呢?” 路渔爱怜的摸了摸孩子的头,冲路一的房间努了努嘴,笑道: “喏,还在屋里睡懒觉呢!” 小海星抓起院子里的一根竹枝,喜滋滋的跑了过去,他这是要用竹枝请路一哥哥起床! 小鱼儿爱怜的看着小海星跑进了路一的房间,不一会就听到路一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敢打叔叔?等着,啊,别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三人站门口看着扛着一根竹枝摇摇晃晃跑出来的小海星,笑得前俯后仰! 路一昨晚很累,但幸好有极为扎实深厚的内力,被小海星打醒了之后自然没有办法再睡下去,哈欠连天的穿好衣服,开始洗漱。 年轻就是好,想到昨晚的旖旎,又觉得身子微微发热,不由得意的哼起了小曲儿,哎,好久都没有用竹叶吹个曲儿了。 路一刚刚洗漱完,村里的孩子们陆续都过来给路渔拜年,自从她担任起先生以后,每年正月初一,全村的孩子都会准时过来拜年。 小鱼儿看到一身新衣的路一,突然啧啧说道: “我怎么感觉我们路一有点儿新郎官的样子?对了,媛儿这个新娘子呢?” 路一知道媛儿还在睡觉,只得遮掩道: “昨晚媛儿喝了一点酒,现在还没有起床呢,等一会儿就出来了。” 路一文奸笑着两手大拇指拱了拱,问道: “不会是昨晚你们已经那个了吧……” 说完身边几个相熟的少年郎已经嘻嘻哈哈的开始起哄。 路一脸色微微一红,幸好海边的孩子脸颊原本都有些发红,倒是没有被众人发觉,不过心里也是暗叫一声佩服,这小子这种事都能猜中?不去学算命,可惜了。 路一刚要说话,恰在这时,给屋里众人端汤圆送点心的小壳儿得意洋洋的昂着头说道: “小姐说昨晚她和路一哥哥比武!天亮才结束,小姐大获全胜,还说路一哥哥是她手下败将呢!这会儿正在补觉!” 满屋寂静,落针可闻! 紧接着听见“噗噗噗”的声音不断,那是不少大婶、小媳妇儿、男人们喷点心的声音…… 小鱼儿和屋里男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银鱼儿一帮年轻媳妇儿都羞红了脸…… 路一尴尬无比的抓了抓头发,那么厚的脸皮也觉得臊得慌,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张了张嘴巴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壳儿以为大家不信,还补上了一句: “你们别不信啊!小姐亲口告诉我的!” 小鱼儿拼命忍住笑,点了点头道: “小壳儿!信的!信的,以后你要是再碰到他们二人比试,记得和鱼儿哥哥说啊!” “好勒!” 小壳儿一蹦一跳的拿着空盘子去往后厨,把路一一个人留在了屋子里。 路小波绕着路一转了一圈,左看右看的问道: “这都阴阳调和了,腿还酸不酸?” 路一抬腿要踢,路小波敏捷躲开,却是刚刚好看到一脸幽怨神情落寞的路小佳,连忙憨憨的笑了起来。 吃完早点,过来拜年的孩子们慢慢散去,留下几个小媳妇儿一起帮忙收拾屋里残局,小珊瑚又生了一个女儿,才四个多月,身子看起来比原本丰腴了一些,笑道: “渔姨,恭喜你啦,也快当奶奶啦。” 路渔自然知道早上小壳儿闹笑话的事情,笑着瞪了一眼小珊瑚道: “别胡说八道,嫁人之后怎么也开始变得不正经起来了?” 一屋子的女人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日上三竿,孙媛儿起床洗漱之后,出来看到路渔都有些心虚,不过好在路渔反而是安慰了一番就让两人带着礼物,去村里挨家挨户拜年磕头。 路一带着孙媛儿拎着礼物,往老村长家里走去,先给辈分最高的老人拜年,这是村里一直以来坚持的习俗。 媛儿纳闷的问道: “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路一故作不解,笑嘻嘻的问道: “什么事?” 孙媛儿哼哼一声,白眼道: “记不得昨晚是谁和我说,天快亮了,还是算了吧?” 路一大窘,低声把早上的来龙去脉解释给媛儿听,媛儿听完狠狠地一跺脚嗔道: “这笨丫头!真是笨的可以啊!” 老村长确实很老了,须发皆白,不过精神矍铄,耳聪目健,看到跪下磕头的二人,笑呵呵的打趣道: “小王八蛋,祸害了村里十六年,现在终于修成正果啦!” 路一蹲在老村长身边,给他敲敲腿,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老头儿!你别胡说八道,要不下次鲨鱼肝尝都不给你尝!我那哪叫祸害?我那叫造福一方,不信?不信你问问小螃蟹他们!” 见路一提到孙子,老村长大怒: “还好意思提小螃蟹他们!今天你媳妇儿在,我请她帮忙评评理,去偷看小珊瑚洗澡,是不是你带着去的?” “这……好像是小章鱼自己提出来的!” 孙媛儿狠狠在路一腰上掐了一把,后者呲牙咧嘴,连连求饶。 老村长和蔼的说道: “闺女呀,打男人打哪里都行,就是别打腰,那里坏了有的事情就不行啰……” 路一大怒,狠狠的瞪了老头儿一眼,拍拍屁股站起身把老村长推到太阳底下晒太阳,然后挥手作别: “老不修,好好养着身体,等我以后回来再来看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老村长看着远去的二人,笑得像一只老狐狸,不过随即又有一些伤感: “翅膀硬啰,总得出去飞飞看看,你也要小心些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口福再吃你烤的鲨鱼肝了。” 年轻的时候,希望离家出去看看,总有一些牵挂的事情让人忙碌,年老的时候却就只是单纯的想再看看,哪怕多一眼也是好的。 路一和孙媛儿直到天色尽黑才回到家里,每一家每一户都拜访了过去,尤其是孙媛儿,怀里被塞满了红包,每个红包里面都是八个铜钱,不多,不少,装满了全村人的祝福。 大年初二早上,路一就被南宫不妙抓去海边继续修炼无相刀,仍然是自己领悟。 洪开泰也把村里孩子们召集起来,继续传授降龙十八掌的入门法诀,降龙十八掌高深莫测,也需要水磨石穿的耐心,并非短时间就可以看出效果的,但是入门法诀却是一门极为不错的内功套路,配合孩子们已经熟悉的大须弥决,相辅相成,对提升他们内功的底子极有帮助。 初四早上的时候,太阳初升,微闭双眼的路一突然睁眼,双脚微微发力,配合天罗步,一刀斜斜劈出,无相梵天功随着意念而动,只听见扑面而来的潮水像是碰到一堵无形气墙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浪头被雪亮的刀罡硬生生逼退两丈有余。 南宫不妙看着一脸兴奋的路一点了点头,语气满是欣慰的说道: “很不错,领悟的比舅舅想象中快了很多,剩余的两式虽然更为繁复,但只需要勤学苦练即可,总有登堂入室的一天,你无相梵天功和天罗步修为尚浅,还需要多多勤加练习,洪叔叔教给你的降龙十八掌,也需要你去慢慢摸索,以后行走江湖,尽可能以破水刀和降龙十八掌去迎敌,无相梵天决还是极有可能给你带去灭顶之灾。” 路一一怔,从话语里听出一些分别的味道,急道: “舅舅,您这是……” 南宫不妙摆了摆手,慈祥的说道: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是时候回去啦,这次出来耽误的时间已经足够久,江南道那边还有很多的人和事需要舅舅和洪叔叔他们去处理,所以必须得走啦,以后你可以来钱塘郡找我们啊。” 路一有些伤感。 “江湖是一个大染缸,深不见底,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样样齐全,说得再多不如你自己的一路行来,你的武艺如果能够把无相梵天决融会贯通自然没有问题,放眼整个武林年轻一辈也是难逢敌手,我担心的反而是你醇厚的天性,保持善良同情弱者自然是好的,但也切记有过多的妇人之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路一点头表示谨记。 “这次过来能够见到你娘亲和你,我已经完全放心,其实雨丫头确实已经不会再踏足江湖,现在的生活很适合她,以后你也不要劝,如果可以,你见到云映月姨娘的时候,问问她是否愿意来看看你娘亲,我估计我那傻妹妹最放不下的其实是她。” “还有一个问题,不吐不快。” 南宫不妙盯着路一的眼睛。 “舅舅是不是想问如果我见到梦家,见到梦亦飞会如何?” 南宫不妙点了点头。 路一微微沉吟片刻,沉声道: “外甥认为,如果没有映月阿姨那件事,我会听从娘亲的安排,毕竟他的负心薄性只伤害了娘亲,如果娘亲原谅他,作为儿子虽然不甘心,但定会遵从,可是映月阿姨这件事是娘亲一辈子也不曾迈过去的槛,还有就是云傲前辈的一条命,我一定得讨回一个说法。” “你……你下得去手吗?” 路一笑了笑,对南宫不妙说道: “前几天我刚刚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路家村路家的族谱之上,此生我和娘亲和南宫世家、梦家再无半点关系。除了唯一的舅舅您。” 南宫不妙不无担忧的看着路一,说道: “仇恨有时候是一种鞭策你的动力,但有时候也会蒙蔽你的眼睛,虽然我对南宫世家没有半点好感,可不能否认,他们里面确实也有很多优秀而善良的年轻人,只是有时候他们面对家族利益的时候会抛开自己的良心,这也是我脱离南宫世家的原因,希望你以后面对他们的时候,多多考虑,多多观察。” “还是那句话,何为正邪?希望你可以凭着问心无愧四字,游走江湖。” 两人回到村子的时候,路渔已经为二人收拾了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都是一些海里的干货,每样都有一些,这让南宫不妙两个洒脱惯了的闲散之人有些忧伤,带这么一大包东西赶路还是生平第一次。 原本打算悄悄离开的二人打开门却发现所有孩子都过来为他们送行,村里单纯的孩子们自然也有他们可爱的地方。 “洪爷爷!南宫爷爷!” 随着喊声,有些孩子的眼圈儿情不自禁就红了。 洪开泰步子微微一僵,有些艰难地回头挥手向大家告别! “你的眼睛怎么红了?哭了?” 洪开泰转头擦了擦眼睛,回头怒道: “放屁……” 南宫不妙接话道: “我知道你要说海边风大沙子多!” “……”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也有点想哭,这里的人,这里的孩子,这个地方是真的很好,所以我也舍不得!” “被你这么一打岔,还哭个屁!” 两人加快脚步,渐行渐远,直到转过山梁回头再也看不村子,但北风似乎还是把孩子的呼喊远远送了过来……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四十章:青牛山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沿海的春天总是来得比较早,过完年才一个多月,肆虐横行的北风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海面上刮来微醺醉人的暖风,再一抬头,院墙边的桃李杏树已经悄悄长出了花骨朵儿,俏生生的在春风中摇曳。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路家村的村民们又开始忙碌起来,一年之计在于春! 男人们忙着整理搁置了一个冬天的船只渔网,尤其是渔船,虽然按照路渔的指点都进行了加固,一个冬季的不下水,还是需要用锯末桐油进行修补。 女人们结伴而行到后山林地里翻土播种,对于路家村全村上下来说,一切都是那么充实而忙碌,一年复一年,年年如此。 清明节村子在祠堂里祭奠完祖先,路一把小鱼儿和路一文、路小波几个请到了家里。 大家都沉默着,谁都不愿意开口说话。 因为知道今天会说些什么,而他们的关系,不说肯定不行,说了好像又是多余! 沉默半晌。 路一最终带着孙媛儿来到三人面前,跪了下去,路一文和路小波慌忙站起身,却看到小鱼儿挥手示意他们两人坐下,但是重新坐下来的路一文和路小波二人眼泪已经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两人磕了三个头,起身,仍然没有一句话能说出口,但是眼眶儿同样红了。 小鱼儿打破沉默,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放心去吧!只要我们活着!渔姨就不会有任何事情!” 路一点了点头,看到默默流泪的两个从小玩耍到大的小伙伴,嘴巴张了张,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强忍着眼里的泪水拉着孙媛儿大踏步走出房间。 路渔的房间紧紧关着门。 路一二人又是沉默的跪下磕头,然后起身离开院子。 脚步声去得远了,屋子里才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村口停着一辆马车,正欢快的打着响鼻。 将孙媛儿主仆二人扶上马车,路一转身面朝村子,认认真真的跪下再次磕了三个头,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全村的男女老少都站在不远处默默相送,老人和妇女都红着眼眶,一些孩子们更是双肩抖动,不停的抽泣,但他们都没有哭出声,因为小鱼儿交代过,不要让路一看到大家哭,那样他会难过。 路一跳上马车,再也控制不住眼里夺眶而出的泪水,趴在颠簸的马车上痛哭了起来。 孙媛儿掀开车帘,从背后轻轻抱住自己的男人,柔声安慰道: “你这样会让他们更加难过的。” 路一止住哭声,擦了擦眼睛,站起身,回头拼命朝村口的人群挥动着双手,直到马车进入山坳,再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村落。 送行的大人们擦着眼睛慢慢散去,孩子们都留了下来,还在那里眺望着远处的山坳,希冀着那辆马车会不会突然调头回来。 路一文无力的一屁股跌坐在沙地上,抱头痛哭,路小波仰着头,还要不停的安慰怀里抽咽的妹妹。 小鱼儿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看着村里的孩子们沉声说道: “你们的路一哥哥,路一叔叔走了,但最不放心和最担心的是有人会找到我们的村子伤害大家!所以你们要更加努力的练习武功!让以后每一个走出村子的哥哥姐姐们都没有后顾之忧!你们做得到吗?” 孩子们擦了擦眼睛,整齐的回答道: “做得到!” 小鱼儿突然畅快的笑了,转头望向山坳,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 “路一!记得早些回来!” —————— 青牛山为何叫青牛山已经无从考证,无论你从哪个方位看,它和青牛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文大当家二十多年前路过这里的时候,也曾经奇怪过,怎么看这青牛山都像是一条蜿蜒盘旋的山中巨蟒,为何偏偏取了个名字叫青牛?但他只是路过,好像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文大当家刚刚在苏南郡那边犯了事,其实这事情在他看来也是再稀疏平常不过,只不过是自己的运气不够好。 行走江湖,尤其是那时候他才二十岁出头,精力旺盛,武功又不错,刚刚替一个老员外解决了一家三口。 原因很简单,在这乱世也很平常。 老员外踏春的时候看上了那个家徒四壁的寻常人家里面一个闺女,打算出二十两买进府做丫鬟,这价格确实公道,但没有想到那户人家居然不识抬举,于是员外就派了他的侄子带了两个随从过去接人。 只是意外发生了,闺女的哥哥居然练过武艺,好像还不错,抓起扁担没用几招就把员外的侄子打死了。 这还了得? 员外很生气,就通过一个护院找到了文大当家,帮朋友排忧解难一直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所以他就去了。 那闺女确实很漂亮,难怪老员外念念不忘,原本五十两银子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因为提出要把那个闺女毫发无损的带过去,所以老员外爽快的加了一倍的银子。 文大当家一刀削下闺女哥哥的脑袋后,看着歇斯底里的那对老夫妻,心想还是好人做到底,于是就多补了两刀,然后抱起已经吓傻了的闺女丢在那张只有一床破被子的床上。 这么好的闺女自己不先尝尝,怎么对得起自己英俊潇洒的外表,如果那个老员外不识抬举,文大当家不介意再动动刀子,毕竟听说老头儿有几个小妾还不错。 事后老员外喜滋滋接过傻乎乎的闺女后,文大当家手上就有了一百两银子,别人识趣,行走江湖就得讲究个诚信,所以他决定去郡城里的霜玉楼放松一下。 那闺女模样确实好,但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和一条丢上岸的咸鱼并没有多大区别,远远比不上霜玉楼头牌玲玲小姐纤细白玉指尖下的吹拉弹唱,一次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吗?老子可以玩两次! 文大当家去的时候很不巧,玲玲身子不舒服,作为霜玉楼的常客,他以前都是在一楼二楼玩玩,而几个花魁头牌都在三楼,说是身子不舒服,基本上都是有了别的客人。 那天晚上他喝了点酒,就没有忍住,硬冲了上去,果然看到玲玲正坐在一个年轻公子的怀里,而年轻公子的一只手正在她开得很低的领口里面躲避冬天的冷风。 文大当家一脚踢翻了年轻公子,狠狠打了玲玲一巴掌,刚刚骂完一句贱货,就被赶来的护院团团围住,他并没有慌,因为他对自己手里的刀很有信心! 但是其中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汉子只说了一句话,他就只有逃了。 “是谁敢在江南曾家的场子里闹事?” 江南曾家?九郡八大世家之一,如果知道霜玉楼是曾家的,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踢出那一脚,甩出去那一巴掌,再骂出口那两个字?! 文大当家冲动热血不假,但是并不傻,当时就翻窗跑了,所幸自己的轻功还不错,那一刻他心里很感激已经被他气死的师傅,如果不是小时候逼着他双腿绑沙袋苦练,那晚他就跑不掉了。 苏南郡是肯定不敢呆了,所以就往北江方向走,越偏僻越好,阴差阳错误打误撞的就进了青牛山。 文大当家正坐在一条溪涧边上歇脚吃干粮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锣响,开始他以为是曾家高手追了过来,吓得魂飞魄散,看清楚来的人之后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是十多个穿着破烂的“剪径强人”,手里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最能够吓唬人的应该是几把砍柴用的斧子。 强人们的山寨位于青牛山深处的独背峰,是一座破庙,文大当家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里是一个风水宝地,依山傍水不说,主要是隐秘,而且易守难攻。 只需要两三个武艺高强的人扼守独背峰唯一的那个入口一线峡,那可真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以他留了下来,决定在这里占山为王,发家致富,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山大王。 曾家?很厉害的样子,但是你找不到我,又拿我能有什么办法? 原来的十多个山贼也都是犯过事的亡命之徒,可是本事确实稀松平常,所以在这风水宝地居然会为了填饱肚子而发愁,既然决定留下来,那就要好好的整治一番。 二十多年的发展,独背峰早就面目全非,三十多套青砖瓦房的院子,还有一座恢弘的聚义厅,手下六十多个喽啰,大部分都是文大当家亲手调教出来的,武艺不凡。 多年来和官府打交道,让文大当家深知硬碰硬的危险,又发展了几十家药民樵夫,让他们都成了独背峰的耳目,每个月领几钱碎银子,这样一来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第一时间传到他的耳朵里。 四十多岁的年纪,头上已经有了白发,多年的安逸生活让文大当家的身体有些发福,不过武艺一直不曾放下,刀尖上舔血的绿林生活,容不得他大意,更是不可能完全信任手下那帮人。 如果哪天自己武艺丢了,那么命也就没了,没命了估计库房里成堆的黄金和自己抢来那五个如花似玉般的压寨夫人都会在一炷香时间之内被手下那帮狼心狗肺的东西瓜分殆尽。 最近文大当家有些心绪不宁,去年冬天,五十多里开外的伏波镇地痞头子顾四带着礼物上山请求帮忙的时候,他看在贵重礼物的面子上同意了。 其实那些礼物倒是其次,他并不如何上心,关键是那种受人尊敬的感觉太好,而伏波镇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也知道,多年前还去过一趟,估计全镇子都搜刮一遍,也榨不出几两油来。 所以他派了两个办事得力、武功不凡的人过去帮忙,谁知道这一去就变成了泥牛入海,顾四那个王八蛋也没有只言片语传来。 难道是伏波镇那边有高人?但是怎么看也不像,不过年岁越大,行事越来越老辣谨慎的他还是觉得小心为妙,最近几个月都按耐住性子,没有让手下下山打猎。 距离青牛山大概五六里的地方有一个叫付家村的小村庄。 村子不大,一共也只有二十多户人家,土房加茅草屋,看起来破败不堪,村边上是一些田地,有的已经荒芜,有的种着庄稼,郁郁葱葱,透着一股碧绿的生气。 已经入夏,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村子外的黄泥道上远远行来一头毛驴,黑白相间的皮毛,背上驮着两个鼓囊囊的包袱,还挂着一把黑漆漆的刀,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边走边四处欣赏风景,信马由缰,不对,应该是信驴由缰,看起来惬意得很。 快到村子的时候,村口一颗茂盛的大树上突然跳下一个精瘦精瘦的孩子,一脸惊慌,敲响手里拿着的一面铜锣,飞快的往村子里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山贼下山啦!山贼下山啦!” 村里马上就人声嘈杂起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拿着锄头木棍冲在前面,年老的妇孺手里也拿着扫把铁锹跟在后面。 牵着毛驴的少年目瞪口呆,站在村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尴尬的搔了搔头,不自然的笑了笑。 少年当然是路一,把孙媛儿送回大通商行后,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段时间,初尝禁果的少男少女你侬我侬好似蜜里调油,看得孙大掌柜呲牙咧嘴,不得不提醒路一,都快入夏了,说好的走出去游历呢?你游历到伏波镇就算到头了嘛?再和自己宝贝孙女腻歪下去,是不是打算等到再过一个年再说? 被人嫌弃的路一狠下心,收拾细软,踏上通向外面的官道。 开始他想买一匹马,孙大掌柜翻了个白眼,告诫他初入江湖鲜衣怒马很容易成为别人眼中的肥羊,还是老老实实骑头毛驴,不显眼不招人嫉妒,而且毛驴都给他物色好了,好在路一对这些倒是真的无所谓,不过孙媛儿却是为了此事和爷爷闹了几天别扭,你的孙女婿头次游历江湖,你不支持也就算了,还弄头倔驴给他骑算怎么回事? 毛驴确实很倔,走得很慢,所以路一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大掌柜。 这样每次叫大掌柜的时候就会想到孙大掌柜那张黑漆漆的脸,自然而然又可以想到孙媛儿那宜嗔宜喜的娇媚脸庞。 路一看到群情激奋的村民,抱拳道: “各位乡亲不要误会,在下只是路过,想到村里讨杯水喝,并无他意,也不是山贼。” 人群散开,走出来一个年老的老者,佝偻着背,手上拄着一根摩挲得光可鉴人的拐杖,应该是村里的长辈,不知道为何,看到他就想到了老村长那个天天只晓得晒太阳的老头儿,所以路一笑了。 老人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少年郎,指了指不远处的青牛山,还是戒备的问道: “你真不是青牛山下来的山贼?” 路一笑着摇了摇头,笑容真切而坦诚。 老人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回头对人群说道: “散了吧散了吧,这小哥应该不是青牛山下来的,都去忙吧。” 路一牵着毛驴跟在老人后面,问道: “青牛山里面的山贼经常下来吗?” 老人叹了口气,指了指村外的田地,无奈的说道: “少年郎,付家村原本有五六十户人家,十里八乡的也算是一个大村子,但是二十多年前自从那个杀千刀的文大当家来了之后,每年都下山洗劫一两趟,杀人放火,糟蹋闺女,这不?现在逃的逃,搬的搬,就只剩下这么点儿人啦!大部分还都是老残病弱,几个年轻人也都在想办法走出去,村里原本好好的田地都荒废了。” “官府呢?不管吗?” 老人苦笑一声道: “官府怎么会不管?但是进山找不到人,山贼精得很,现在又有一些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哪里有那么容易。” 老人住的是一栋破旧的木屋,屋顶盖着茅草,一共只有三间房,一间厨房,一间堂屋,剩下的一间用来住人,屋里摆放简陋,只有一些做工粗糙的木桌木椅,墙角还堆着几把种地用的锄头铁锹,再无它物。 “老丈贵姓?” 路一在老人屋檐下的一个小板凳上坐下。 老人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水,递给路一,笑着说道: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姓付,大家都叫我付老大,现在是村子里的族长。” 路一接过碗,喝了一口,应该是山上下来的山泉,入口甘冽,于是又大大的喝了一口。 “好喝吧,这个可是从山里面的泉水那边挑过来的!年轻人,我看你孤身一人,这是要到哪儿去呢?” 路一笑着回道: “去往北江郡看看,寻访……一个亲戚,第一次出门,在那边的三岔路走偏了,误打误撞到了老丈您这儿,口渴难耐,所以进村讨口水喝,没想到还闹了误会!” 付老大在路一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无可奈何的说道: “以前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村里人都热情好客,山里人家嘛,谁还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但是现在大家都被山贼吓破胆子了,让小兄弟见笑了,对了,还没有请教小兄弟高姓呢。” “路一,付大叔,这个文大当家到底在青牛山哪里啊?这么厉害?” 付老大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那个畜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原本青牛山独背峰就有十多个山贼,都是流亡之人,但是本事稀松平常,也不敢下来祸害大家,姓文的来了之后,教他们武艺,又四处打家劫舍,很快就笼络了百十号人,下山的时候浩浩荡荡,看到值钱的就抢,稍微年轻点的女人就抓,而且现在附近村子里估计都有他的眼线耳目,官兵走了就下山报复!” 路一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 “独背峰?在青牛山里面哪里呀?荒山野岭的,估计进去几个官兵地方都找不到吧。” 付老大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可不就是,官兵找人当向导,但是谁敢?只要有一个贼子没有杀光,官兵走了就准倒霉!而且独背峰易守难攻,还便于逃入茫茫大山,哪次官兵也没有讨到便宜。” “原来是这样!可付大叔你还是没说独背峰在哪儿呢?” 付老大重新看了看路一,劝道: “我看你毛驴上挂着刀,莫不是想学那些斩奸除恶的大侠客?听叔一句劝,还是走吧!你进山打不过他们的。” 路一笑着摇了摇头道: “没打算去行侠仗义,我也就是会些粗浅八四,就只是好奇而已。” 老丈看路一说的不像有假,便在地上用木棍画了一幅草图,把独背峰的位置和进山的路线一一道来,路一暗暗用心记住。 路一又和老人闲聊了一会儿,留下一把铜钱,就起身告辞,牵着毛驴顺着过来的那条黄泥巴路慢慢离去,身形逐渐消失在山野丛林之中。 Ps:明天我想把更新时间调整到晚上七点钟左右,感觉那会儿看书的人会相对多一点儿,请大家理解。 最后再次感谢《剑来》书圈过来的几个书友,尤其是狗子、八尺、我执兄弟,如果没有你们,我不知道是否还有源源不断的动力,这本书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坚持写完,谢谢你们的陪伴,么么哒。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四十一章:我的驴叫大掌柜 路一出了村子,没有走多远就折身牵着大掌柜进了山林,同样没用多久就踏上了付老大指点的那条山路。 这是一条杂草丛生,极为不易辨认的羊肠小道,刚好可以直通独背峰,如果不是路一从小上山采药,对山林亲切又熟悉,都不可能看得出来这还是一条路。 二十多年前可不是这个光景,独背峰那边盛产药材,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采药硬生生用脚踩出来的一条山道,只是现在已经荒废多年,早就没有人再去独背峰了。 正午时分,阳光火热,虽然刚刚入夏,但已经有些燥热,不过山林里到还算是阴凉,就是蚊子太多。 路一牵着大掌柜沿着曲折的山路一路往上爬,时不时还蹲下身在草丛里拔几株草药,青牛山绵延几百里,山势不算太陡,草深林密,草药种类繁多,恰好有一种可以驱蚊,就揉碎了涂抹在身上,顿时觉得浑身清凉舒泰。 反正驴背还空着,这个畜生又不大愿意给自己骑,那就让它多驮点草药,要不然看起来它才是真正的大爷。 走了两个多时辰,根据记忆,距离独背峰至少还要大半天的功夫,因为走的是小道,绕了不少的路,看到太阳渐渐西斜,恰好路过一条溪流,水质清澈,是个扎营的好地方。 路一把大掌柜仔细套好,可不敢丢了缰绳让它自个儿啃草,倔驴说不定就真的一去不回了,大掌柜来不及计较这些,爬了大半天的山,还是多啃几口草来得实在。 在溪流边上找到一块较为平整的草地,又砍了不少的树枝木棍过来,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搭建好一个简易的草棚,上面盖上厚厚的棕树叶,下雨估计也不怕。 搭好帐篷,路一又娴熟地收集了一大堆干燥的枯枝,这些活计,从小拿手,如果小时候干活就可以不用练刀的话,那么估计现在刀法早就忘记了。 夜里山林潮湿阴冷,还是需要生火的,这儿距离独背峰还远,又是一个山坳,倒也不怕被文大当家的人发现。 不过就算被发现又能如何?去年顾四喊出青牛山文大当家的时候,这帮山贼注定就要倒霉,路一自认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但那只是针对自己在乎的亲朋好友,否则当时杀已经投降的地痞也不会那么果决,在路家村是不需要自己考虑太多,都是熟悉可以信赖的伙伴,想那么多做甚?不累? 收集好枯枝,看了看天气尚早,路一就取出鱼线鱼钩,砍了一根小树,做了一副钓鱼竿,在早就看好的一个小水潭垂钓。 荒山野林,这些小小溪流里面有种身上长有五道黑线的鱼儿,在水里游弋快若闪电,鱼不大,但是看样子应该和那银梭是同样差不多的品种,如果味道也差不多,那就太棒啦! 路一喜欢吃,也喜欢做吃的,大掌柜背上的包袱里除了一块毛毯,还有一个盒子,是孙媛儿特意帮忙订做的,里面大大小小十多个格子,油盐酱醋各色调教样样齐全,不夸张的说,现在给他一个灶台,马上可以给你端出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 想到孙媛儿,发了一会儿呆,路一心里又火热起来,看了看蠢蠢欲动的某位小兄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 “接下来你就真的只有一个功能啦!伤不伤心?绝不绝望?” 不一会儿,已经钓上来十多条鱼,这鱼果然性子刚烈,上岸不一会儿就全部死了。 路一想想也够晚上吃的了,就收起鱼杆,小心的把鱼钩鱼线放入布包,回头却看到那头犟驴吃饱了没事干,正在上蹿下跳的靠着一棵树摩擦后背,估计漫山遍野的蚊子也把它叮得够呛,两个背囊都掉在地上了。 “大掌柜!你太过分了啊!” 路一捡起一根树枝打算过去教训教训它! “我哪里过分了?” 林子里突然回答了一声,声音清脆,但是里面夹杂着一丝清冷淡漠。 路一一呆,有些毛骨悚然,不会是孙爷爷送给自己的这头毛驴成精了吧?也不对啊,说话的显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大掌柜明明是头公驴啊! 四下打量了一下,荒山寂寂,悄无声息,只有大掌柜摩擦毛发的声音。 路一绕着毛驴走了好几圈,又试探性的对着毛驴问道: “大掌柜?是你在和我说话?” 毛驴大眼睛里面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神色,好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盯着路一。 “真是你?” 这下轮到路一发慌了,这都是什么事?演义小说看过不少,描写神话鬼怪的古籍善本也读过一些,第一次行走江湖就还真的让我碰到了?这算是运气好?还是倒霉催? “你再对着一头驴叫我,我就杀了你!” 就在这时,距离栓大掌柜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转出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一把剑鞘古朴的长剑,身穿血红长裙,披着血红披风。 是个女人,身段极为妖娆,长裙又贴身,一双大腿笔直修长,但是头戴帷帽,面纱下的容颜看不清楚,不过就凭这身段,相貌肯定差不了。 路一目瞪口呆,怎么叫自己的驴,叫出来一个远远看起来就挺养眼的女人来了?心思一转,隐约明白过来,这个女人肯定刚好就叫大掌柜,想到这儿收敛心神,抱拳道: “对不起啊!姑娘,我这头驴刚好也叫大掌柜,所以刚刚确实是个误会!” 红衣女子微微一呆,帷帽下面的柳眉倒竖,怒道: “什么你的驴也叫大掌柜?你是哪位执事手下的?” 路一摆了摆手,有点着急的辩解道: “看来姑娘误会了,我只是上山采药来了,不是谁的手下,您肯定认错人啦。” 说完还伸手指了指帐篷边上的一堆草药。 红衣女子仔细看了看对面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目光干净,流露出的一丝惶恐不似作假,知他所言不虚,自己手下的人也不可能认不出自己,想到他的驴居然也叫大掌柜,而自己傻呵呵的还答应了一声,怒气暗生,刚想出手一剑刺死算了,但是看到他那双似乎带着微笑的干净眼睛,没由来心里一软,转身离去。 路一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心里暗叹一声好险,当然可以看出红衣女子是个修为不俗的高手,喃喃自语道: “难怪媛儿说外面的女人都是暴躁的狐狸精,果然没有骗人,好险!好险!” 说完收拾起包袱,把大掌柜重新栓在帐篷边上,到溪水边杀了鱼,又捡了一些石块垒了一个简单的灶台,开始做晚饭。 就在这时,不久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看来是要下雨,路一看了看自己搭建的棚子,甚为得意,把包袱和大掌柜都弄到棚子下面,位置都还一点儿也不显得拥挤。 出发的时候孙媛儿怕他饿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的都是干粮,肉干、干饼、腌菜,样样齐全。 路一取出装调料的盒子,又拿出两块干饼,仔细的把多余东西全部放好,开始煎鱼。 火苗轻轻跳动着,带来一丝暖意,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山风刮过来顿时觉得有一些发冷,看到大掌柜躺下来的身体都往灶台拱了拱,不由得笑道: “大掌柜你倒是聪明!天天不干活,吃要吃好的,睡觉都得挑个好位置!” 就在这时,棚子外传来脚步声,路一抬头就看见那个离开的红衣女子去而复返,没有打伞,身上有些狼狈,雨水将微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她波涛汹涌,前凸后翘。 “我看你就是故意当着我的面这么说的!” 女子瞪了路一一眼,也不客气,一弯腰就钻进了棚子,坐在路一原本打算用来睡觉的棍子床上,什么叫棍子床?两块大石头上铺着一层木棍,上面再垫了一些干草。 看到发呆的路一,红衣女子一动不动,口气清冷还略带点怒意地提醒道: “鱼糊了!” 路一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回头仔细煎鱼,手法娴熟,煎好之后又冒雨去小水潭舀了一壶水,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红衣女子鸠占鹊巢,坐在了他烧火的位置,火光映照之下,红衣上正冒着腾腾水汽。 看得出来红衣女子正在借助篝火烘烤她的衣服,湿衣服穿在身上不说雅不雅观,确实黏糊糊的难受,路一只好蹲在一边,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鼻端,眼观鼻鼻观心的把泉水倒入锅中,然后又自顾自的在那堆新鲜草药里面挑挑捡捡,摘取了几种跑出去清洗干净后放入锅中,顿时锅里传来一股诱人的香气。 红衣女子一直不说话,路一也不敢问,默默的做着一些事情。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红衣女子衣服烘烤干爽之后就又回到后面的棍子床上坐着,而锅里的鱼也快熟了。 路一取出干饼,掰碎,小心的贴着锅边放了下去。 “烧饼还能这样吃?” 红衣女子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遇到一个榆木疙瘩!真是倒霉! 看他做饭摘草药十分娴熟的样子,应该确实是来这青牛山采药的,而且脚步虽然沉稳,但是气息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而且那把黑漆漆的刀应该是用来装样子防身的吧。 所以她放下了大半的戒心,刚好腹中饥饿,但这个少年郎好像蠢笨的很,一点都没有男子该有的风度,也不客套的询问一下自己要不要一起吃!所以只好自己问了一句。 路一听到红衣女子的问话,憨厚的笑道: “这样很好吃很好吃的。” 然后没了下文,又在那里掰干饼。 过了一会,红衣女子终于等到天籁一样的一句话。 “姑娘饿吗?要不要将就着一起吃点?” 将就?将就你大爷的! 在钱塘郡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为了请姑奶奶吃顿饭花样百出!手段用尽?要是让他们排队站好,估计可以排到山脚去了! 将就就将就吧,关键是你锅里就下了两个烧饼,十来条小鱼,还不够本姑娘塞牙缝呢! 看见红衣女子不说话,路一又问了一句: “姑娘,吃一点吧,饼子还有,这荒山野岭的,附近没有人烟,又下雨不方便。”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语气尽量保持平和的说道: “好吧,那我……吃点。” 说完居然自己脸红了,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占了天大便宜一样。 路一回身又拿出两个干饼往锅里放。 红衣女子看到他满满一包袱的干粮,尤其是那个精巧的调料盒,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你是厨子?还有你打算来这青牛山呆多久?带这么多干粮。” 路一抬头看了一眼红衣女子,笑着轻声说道: “家里人怕我饿着,就多带了点,我不是厨子,来青牛山打算呆几天就走啦。” 想到孙媛儿给他准备了这么齐全的东西,脸上洋溢着一些幸福又骄傲的东西。 红衣女子帷帽下面的俏脸微微一愣,少年脸上有一种谁都羡慕的光彩。 “那你能多放两个烧饼么?我很……饿。” 说完,脸上一阵发烧,她自己都没有搞明白为什么杀人不眨眼的自己会因为加两个烧饼而脸红,说出去估计能被堂里的手下笑死。 “这有什么关系,好嘞!” 路一又加了两个烧饼下去,顺手抽掉还在燃烧的干木棍,用小火煨着鱼汤。 没用多久,锅里的鱼汤收汁得差不多了,而掰碎的干饼也都吸足了汤汁,一阵淡淡的焦香传来。 “开始吃吧!” 路一递给红衣女子一双准备好的筷子,然后就看到红衣女子取下了帷帽。 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容貌有种说不出来的英气,双眉如刀,主要是双眼,看起来有些夺人心魄。 看到路一又在发呆,红衣女子嗔道: “你知不知道,在外面敢这么看我的男人,早就被我一剑刺死了!” 路一连忙告罪,嘴里却是诚恳的说道: “姐姐真好看!真英俊!” 红衣女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被他的英俊二字给逗笑了,不过马上收敛神色。 “吃饭!” 两人开始吃那一锅溪鱼汤泡烧饼。 红衣女子夹起一块泡馍,刚一入口双眼就是一亮!这也太好吃了些,味道真的很绝! 这一点路一有绝对的自信,对于吃的,哼哼,那才真是我的拿手好戏! 不过路一心里暗暗有些好笑,只见红衣女子下筷如飞,狼吞虎咽,吃相比她的样子更加英雄气概,很快半锅溪鱼汤泡烧饼绝大部分都被她一个人吃了,路一勉勉强强吃了个半饱。 红衣女子舒服的长出一口气,摸了摸微微凸出的小腹,吃饱喝足之后暖洋洋的那种感觉蔓延全身,真是舒服极了! 看到默默收拾东西的少年,心里又有一些小小的愧疚,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金锭,放在床上,温声说道: “你不要在青牛山采药了,明天这里会很危险,这些金子给你,明天天亮就下山去吧!” 路一看了看那锭金子,应该有十两左右,目露感激的说道: “大姐姐真是好人!但是我药还没有采完呢,明天还得在山里转转。” 红衣女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指了指外面的山林,接着说道: “那你明天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独背峰那边不要过去。” “好的,我知道啦。” “我叫苏流儿,你叫什么?” 红衣女子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是她到朱雀堂学成归来以后的生平第一次!话一出口苏流儿就有些后悔,不过她也是一个洒脱的人,想想觉得也没有什么。 “姐姐的名字真好听,苏流儿,我记住啦!我叫路一。” 苏流儿心里微微一颤,啐道: “谁要你记住?一个名字而已,也许走出这座山,你就忘记了。” 说完这话,苏流儿有些莫名其妙的忧伤,是啊,很多人,可能走着走着就散了,想着想着就忘记了,顿了顿,试探性的接着问道: “路遗?遗弃的遗?” 路一脸色微微一黯,紧接着笑道: “流儿姐姐,不是的,是一二三四的一。” 微变的脸色怎么可能逃得过苏流儿这个老江湖的眼睛,看来也是一个可怜人。 “你的驴真的叫大掌柜?” 路一笑了,歉然的说道: “真的啊!大掌柜不让我骑就算了,吃东西还贼厉害,挑三拣四的,可不好伺候,所以我就给它取了个大掌柜的名字。” 苏流儿听到这句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尤其是那句大掌柜不让我骑!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只能郁闷的瞪了一眼路一,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然黑尽,雨早就停了,夜空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我走了,刚刚和你说的话,你要记住!否则出了意外谁都救不了你!” 说完挥了挥手,带起一阵香风,施展轻功,几个起伏就已经消失在丛林之中。 路一拿起那锭金子,看了看苏流儿远去的方向,沉思一会儿喃喃自语道: “难道她就是黑云斥候朱雀堂林落花手下的苏流儿?看样子应该是了,但是她来青牛山做什么呢?” 这一刻路一哪里还有半点憨厚单纯,想来想去得不到答案,就索性不去想了,反正明天是要去独背峰的,坐到床上,鼻端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但是伊人早已经远去。 体内无相梵天决运行了三个周天之后,路一觉得神清气爽,身体也暖洋洋的舒泰,看了看清冷的夜空,又开始想很多人! 娘亲、媛儿、鱼儿哥、路一文、路小波……你们是不是也正在看着星空想着我呢? 正是: 漫漫江湖独行路, 冷月荒山。 少年思乡悱恻, 佳人对镜梳妆话哀愁。 郎, 且慢行, 江湖路远风波恶! 万望珍重, 他日归来续情缘。 —————— PS:以后大概每天这个时候更新。希望能够有更多的读者可以看到,谢谢支持的朋友们!么么哒。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四十二章:暴躁的狐狸精 路一睡得很踏实,所以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觉得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 不知道睡觉算不算是一种天赋,如果算,那么自己这方面的天赋定是极好极高的,无论在哪里,只要沉下心睡着了,就会睡得特别踏实舒服。 山林早晨的空气特别清新,吸入胸腔之中好像都有一抹淡淡的甜味儿。 天色还不是特别明亮,十多年的习惯使然,早起练刀从不间断,这次离开路家村同样如此,刮风下雨,不曾偷懒。 破水刀法练完之后,天色放亮,树林里的鸟儿开始鸣叫,叽叽喳喳一派热闹气象。 路一沉下心神,察觉四周确实没有异常,开始在林中踩着天罗步练习无相刀,七式刀法都已经学会,不过后三式只能说是熟练,还远远达不到圆转如意如臂指使的那种境界,不过想想自己修行无相梵天决加起来最多半年的时间,心里也就变得坦然。 欲速则不达,这话很有道理。 然后把洪开泰传授的几式降龙十八掌也练习了一遍,突然兴起,跃身半空,单脚在一棵树的树干上一蹬,无相梵天功贯穿右臂,口中喝道: “亢龙有悔!” 右掌对着一块山石遥遥劈了过去。 “轰!” 掌风激荡,山石裂成无数碎片四处飞溅! 路一落地,感觉心口微微发闷,连忙调整呼吸,气息重归平静,看了看那堆破碎的石头,又看看自己的手掌,吐了吐舌头,这可是演义小说里面才有的场景,没想到自己现在全力一掌也可以做到,禁不住心里又有些雀跃。 路一收拾好东西,挂在大掌柜身上,也许是被那一掌给镇住了,总觉得今儿的倔驴看起来温顺多了,至少让它背东西没有像以前那样尥蹶子。 刚刚走出宿营的地方,路一又折回身,把被掌风拍碎的石灰整理了一下,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南宫舅舅再三给予的忠告。 趁着早上凉快的天气,路一终于骑上了大掌柜,心里那个得意好像不比那次吃了孙媛儿少多少!恰好又想到昨天的碰到那个大掌柜苏流儿,心里恶作剧的快乐起来。 驴的速度本来就慢,加之路一感觉能够骑上来已经就是最大的荣幸,哪里还敢催它? 坐在驴背上,看着屁股后面的药材老是掉落,又看到树林之中很多的藤条,路一就挑选了一种结实的细藤,扯了两大捆,悠哉悠哉的坐在驴背上编框子。 路一编框子的本事是跟着五爷爷学来的,那时候他还小,家里装东西的框子都是别人送的,有次看到五爷爷编,觉很有意思,没要几天就学会了,会是会了,但要是想编出一个像五爷爷手里出来那么好看的框子,这一生还是算了吧,我是厨艺天才,又不是编框的天才! 时过正午,路一就已经看到独背峰,就算没有付老大爷的描述,一眼也可以看出来哪座是独背峰,确实很像一个背对大山坐下的人。 手里的藤条框也编好了,也许是自己错觉吧,怎么感觉把框子挂在大掌柜背上的时候,路一又看到了它眼中的讥讽? 框子很难看,歪歪斜斜,不过大小很合适,路一小心的把所有的东西都放进一个框子里面,然后把药材用藤条捆整齐,放在另一个空着的框子里面,两边对称,不摇不晃,多好。 整理完毕,牵着大掌柜往独背峰的后山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路上路一感觉到至少三个人的存在,所以走走停停,弯弯绕绕,终于登上了独背峰右后侧的一道山梁。 把大掌柜藏好,摸了摸大腿上绑好的匕首,想了想把黑刀也留下,扎束停当,施展天罗步,冲着独背峰文大当家的山寨摸了过去。 果然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路一到达山顶的时候才发现脚下是数十丈的悬崖峭壁,石壁上长满光滑的青苔,飞鸟难度。 虽然山腰的那些院子看起来近在咫尺,甚至可以听到屋内传出来的喝酒行令之声,可却毫无办法。 路一隐藏好身形,趴在一块大石头之后,拉过几丛枯枝掩盖在自己身上,然后心里默默计算山贼巡逻的规律。 不得不承认这文大当家也算是一个胸有几分沟壑的江湖人,小小的一个山寨,明岗暗哨,布置得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就在这时,路一听到身后山林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微声响,连忙收敛身形,屏气凝神。 脚步声越来越近,五个黑衣人矫健的身形出现在路一视线之中,身穿黑色夜行衣,头戴黑色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起来平添几分森寒之意。 五人都背着一把长刀,刀身比寻常所见的大刀要略窄略短,这种定制的长刀更加适合直刺,不利于劈砍,手上提着一捆绳索。 黑衣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在路一不远处蹲下身,同样认真的打量着山下的山寨,不发一言。 过了一会,其中一个身形较为高瘦的黑衣人压低声音说道: “就是这儿,大家做好准备,等到天黑就动手。” 另外一个黑衣人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放在地上的时候发出轻微的铁器碰撞之声,解开皮囊路一看到是一些飞爪、铁链之类的东西。 五个黑衣人配合默契,寻找大树巨石开始绑缚铁链、铁抓,最后把绳索牢牢固定好,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沉默无言,悄无声息,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路一心里暗暗有些佩服,黑云斥候果然名不虚传,窥一斑而知全豹,从这几个人行事严谨的风格就可以看出。 一切收拾停当,五个黑衣人坐下休息,其中一个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低声问道: “一个小小的青牛山,六七十个山贼,值得大掌柜亲自过来吗?” 高瘦黑衣人转头瞪了他一眼,冷声说道: “我们只管执行命令,不该问的一个字都不要问。” 路一听到大掌柜三字,心里明了,苏流儿还真是冲着这文大掌柜来的,看来还有人花钱买文大掌柜的项上人头? 山林重新归于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飞鸟鸣叫。 路一暗运无相梵天决,整个人如老僧入定,神台一片空明,真气缓缓在体内自行流转,倒也不觉得时间如何难熬。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悬崖下面的山寨也亮起了灯火。 “大掌柜!” 五个黑衣人看到红衣女子,整齐起身,恭谨的抱拳行礼。 苏流儿点了点头,走到悬崖边,神色冷漠的盯着脚下山寨,山风抚来,衣裙猎猎作响,更加显得她曲线玲珑,宛若天上仙子。 “都准备好了吗?” 高瘦的黑衣人上前一步,低头抱拳道: “都已经准备好了。” 加上跟随她一起过来的五个黑衣人,刚好十人。 苏流儿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继续休息,然后走到边上的一块大青石上盘膝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路一刚好就藏在这块石头的下边,微微抬头就可以看到苏流儿那精致的侧脸,刚刚她坐下的时候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她高耸胸脯的微微颤动。 晚风吹来,那熟悉的淡淡幽香又扑鼻而来,可这会儿路一哪里还有什么旖旎心思,小心翼翼的调整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弄出什么动静来。 月上中天,夜已深。 苏流儿突然起身,一直如木像石雕的一标黑云斥候整齐同时站了起来,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下!不留一个活口。” 十个人同时在腰上绑上一根特制的腰带,腰带上面有一个精铁打制的活扣,往准备好的绳索上一挂,顺着悬崖悄无声息的溜了下去。 路一心里好生羡慕,这东西可真不错,有机会一定也要弄过来一套,以后寻幽探险哪里还不是如履平地? 等到苏流儿也顺着峭壁下去以后,等了一会后,路一仔细倾听了一下四周动静,确定无人后方才慢慢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看了看悬崖上的绳索,略一思索,也拉住一根绳索翻身而下。 落脚处是一方水塘,看样子应该是平时山贼们取水之处,这会儿悄无声息,边上不远处有一个柴房,路一脚尖轻轻一点,在夜晚看起来像是一只翱翔的大雁,轻飘飘的落在了柴房之上,举目四顾,仍然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聚义厅是山寨里最高的房屋,路一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跃上房顶刚刚把身形藏好,就听见左侧一个院子传来一声惨叫。 紧接着不少院子纷纷亮起灯火,呼喝之声四起! 借着灯光,可以看到不少房屋里都已经交上手,透过一些打开的门窗可以隐隐看到大部分屋子里已经鲜血四溅。 苏流儿一袭红衣独自一人站在聚义厅的后院当中,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她的面前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是文大当家。 两人都没有动手,苏流儿是不屑,文大当家是不敢。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山寨里的惨叫声渐渐平息,十个黑衣人依次走入院子,沉默地走到苏流儿背后站定,其中有三人受伤,身上有血迹滴落,但他们都没有去擦拭,身板笔直的一动不动。 文大当家苦涩的笑了笑,神色牵强: “原来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黑云斥候,不知文某哪里得罪了你们。” 苏流儿冷漠的说了一句: “既然你知道黑云斥候,那就应该明白,你是否得罪我们并不重要。” 话音未落,苏流儿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一抹红影从文大掌柜右侧擦身而过,而后者双目圆睁,手里钢刀刚刚举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劈下,就无力的掉落下来。 “哐啷!” 刀和人头几乎是同时落地。 “好快!” 路一心里暗暗称赞一声,自己施展天罗步应该也可以,不过苏流儿拧身、踏步、出刀一气呵成,一招行云流水,而且几乎没有使用内力,可以看得出这套刀法已经炉火纯青。 高瘦黑衣人带着两个黑衣人走进文大当家的屋子,不一会儿功夫就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包袱出来,还赶出来五个畏畏缩缩,满脸惊吓的女人,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左右,年纪最小的应该才十二三岁的样子。 高瘦黑衣人抱拳道: “搜出黄金五百两,银票两万余两,另外还有五个女人,请大掌柜示下!” 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女人看了看文大掌柜的尸体,噗通一声跪倒在苏流儿身前,眼泪长流,脸上悲喜交加,不停地磕头道: “多谢女侠杀了这个畜生!还请女侠放奴家姐妹们下山回家!” 其余四个女人也都跟着跪下,一边哭一边磕头。 苏流儿站在场中,神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对高瘦黑衣人淡淡说道: “一个不留!” 五个女人停止磕头,神色呆滞,被这四个字吓傻了。 黑衣人举起手中长刀,刚要劈下却感觉虎口一麻,叮!一块石子准确的打在刀背上,溅起一溜火花。 “什么人?” 十个黑衣人同时抽刀,把苏流儿围在中间,警惕的四下打量。 苏流儿抬头望向路一藏身之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道: “还不出来?真以为我没有发现你?” 路一笑嘻嘻的拍了拍手,在屋檐上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在瓦面蹲了下来。 “流儿姐姐,好久不见!” 苏流儿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她确实没有想到会是昨天才碰到的那个憨厚采药少年,所以一时之间反而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好久不见你个大头鬼,昨天才见过。 高瘦黑衣人冲另外几人点了点头,身形一闪,同时向着路一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慢着!” 苏流儿突然摆手让手下回来,抬头看着路一冷冷的问道: “昨天是我看走了眼,没想到你还是有不俗的武功,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路一耍无赖的摊了摊手笑着说道: “我只想请姐姐放了这几个可怜女子,文大掌柜已经死了,她们都是被文大掌柜抢上山的可怜人,姐姐就当行善积德岂不是更好?” 苏流儿看着笑嘻嘻的路一,眼波流转,突然如百花绽放似的笑着招手道: “路一你下来!” 路一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孙媛儿临行前谆谆教导的那句话,外面女人都是暴躁的狐狸精,连忙摆了摆手道: “我不下,蹲在这儿挺好!” 苏流儿气结: “你到底下不下来?” 路一摇了摇头。 “那我现在就杀了她们!” 苏流儿说完就拎着短刀向跪着的几个女人款款走去。 路一无奈的跳下屋顶。 苏流儿嘴角微微一勾,看着路一笑道: “这里面有你的相好?” 路一瞪大眼睛,结巴的说道: “你,你,你可不要乱说……” 苏流儿看到路一瞠目结舌的样子,暗暗觉得好笑,不知为何,面对这个惫懒小子总是生气不起来,沉下脸来道: “那你为什么要帮她们求饶?你不知道得罪我们黑云斥候的后果?” 路一认真的点了点头: “知道,不过我觉得有的事情没有碰到也就算了,既然碰到了,不管的话这儿会和自己过不去。” 说完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苏流儿被他这句话说的无言以对,看了看跪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五个女人,突然觉得索然无趣,冲路一挥了挥道: “就当是还你那顿饭的人情,你以后好自为之。” 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手下离开了山寨。 路一没想到苏流儿说走就走,不过既然已经救下这几个苦命女人,心里也挺开心,把几个女人扶了起来,轻声说道: “你们先找一个地方休息,明天天一亮你们就下山回家吧。” 几个女人千恩万谢的站起身,年纪最大的女人有点儿结巴的感谢道: “多,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文,文大掌柜这里还有一个密室,里面应该还有些财物,公子,公子可以去看看。” 路一笑了笑,点头称谢。 密室不大,不过金银确实不少,黑云斥候带走的估计还不到一半。 路一也不客气,把银票收拾好又把金银珠宝通通的包了起来,最后在柜子最下面看到一个灰尘满满的铁盒。 打开铁盒,里面有一本线装的书,翻了翻应该是文大掌柜师门所传的内功心法和刀决。 旁边放着的布包灰扑扑毫不起眼,拿起来还沉甸甸的颇有几分重量,打开一瞧居然是十八枚寸余长的飞刀,飞刀呈柳叶状,不知道是何材质打造,黑漆漆的看起来颇有几分古朴之意,路一大喜,一直想找一种暗器,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把密室收刮一空,天边已经有些发白,在院子里面把刀法练了一遍,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就到厨房看了看,柴米油盐齐全,还有一些蔬菜猪肉,便不客气的动手做起饭菜来。 做好早饭,把五个女人叫了过来,每人给她们分了一些金银,温声道: “吃完早饭,你们就回家吧,可以告诉村里人这里已经没了山贼,让乡亲们都放心。” 五个女子泣不成声,跪下连连磕头。 众人正要吃饭的时候,路一抬头就看到苏流儿沐浴着晨晖,施施然走进了厨房。 几个女人惊叫一声,都跑到路一背后躲了起来。 苏流儿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在路一对面坐了下来,神色淡淡,冲着路一伸出一只白玉般的纤手。 路一嘿嘿一笑,连忙盛了一碗粥递了过去,笑着说道: “流儿姐姐您先吃。” 苏流儿也不说话,接过粥就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喝了三碗粥,桌上的菜吃了大半,一点也不优雅的打了一个饱嗝,再次冲着路一伸出手。 路一愕然。 “黄金、银子!给我拿来!” 路一心疼的把一个包袱递了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 “姐姐你不会再为难她们了吧?” 苏流儿挑了挑眉头,冷声道: “你觉得我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路一放下心来,掐媚的笑道: “姐姐最讲信用,是我想多啦。” 苏流儿和路一站在山寨门口目送那几个可怜女人相互搀扶着下山离去。 “路一。” “嗯?” “你昨晚让我在下属面前很难看,你说这件事情怎么办?” 路一望着目光不善的苏流儿,心想你这脸翻得比书还快,刚刚喝粥的时候也没看出来你是打算兴师问罪而来的啊!关键也没感觉出你哪里难看了啊? 想到这里目光还不自禁的在她胸脯上扫了一眼,暗叹道,还是好看的! 苏流儿看到小王八蛋的眼神,突然有些恼怒,闪电般的拔出短刀,手腕一翻,刷的一声就刺了过去。 路一看到斜刺过来的短刀,左脚微微用劲,侧身躲过,右手化掌为刀,正是无相刀的起手式,直取苏流儿小臂,但是苏流儿不等招式用老,顺势踏出一步刀尖往上一挑,同时左手握拳,照着路一肋下一拳轰出。 路一脚上自然而然用上天罗步,身形诡异的闪出一个身位,同时左手一掌迎着苏流儿左拳轻轻按出,谁知道苏流儿左拳原本就是虚招,她并没有想伤到路一,所以路一手掌不偏不倚直接按在了她的左胸上。 两人同时一呆,路一傻乎乎的还轻轻捏了捏。 紧接着苏流儿目露杀机的娇叱道: “小贼!你给我去死!” 路一来不及回味指尖的温柔弹性,看到暴怒的苏流儿,尴尬的连忙闪身跳出圈外,几个起落已经跃入山林,落荒而逃! 苏流儿红着脸站在原地,伸手撩了撩耳边发丝,望着已经逃进山林的路一弯腰哈哈大笑起来,好多年好多年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这时路一的声音远远传来: “果然女人都是暴躁的狐狸精!”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四十三章:小神仙 路一看到苏流儿并没有追过来,低头看了看左手,自顾自的笑道: “好险好险!你可是差点闯了大祸!” 不过那绵软又富有弹性的感觉,确实挺不错的,回味无穷。 在独背峰后找到大掌柜,把剩下的一些金银丢入藤框之中,一人一驴慢悠悠的转下山来,原路是不能走了,再碰到苏流儿那暴躁女人可就真的会拼命了。 路一坐在驴背上取出文大掌柜的师门传承,看得津津有味,上面记录的刀法和功决自然无法和无相梵天决媲美,不过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多多了解一些其他门派的武功,在以后面对危险的时候总是会有几分帮助的。 下了青牛山,路一打算绕点路去一趟付家村,给那里的村民留下一点银钱,刚好可以往那边重新回到官道之上,上次和付老大说走错了路自然是假的。 刚到付家村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女子,恰巧正是山寨里面年龄最大的那个压寨夫人,路一想了想,打算转身拉着毛驴悄悄离去,原本就是顺手为之的事情,没必要让人感谢。 就在这时前两天蹲在树上放哨的孩子眼尖,冲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那个刚刚劫后余生的女子就带着乡亲追了过来,隔着几步远的时候不再向前,跪下不停磕头道谢。 路一停下脚步,取出一包银两,把大家扶起来以后把银两交给付老大,嘱咐他分给大家,又婉拒乡亲们的邀请,骑上大掌柜,渐行渐远。 官道是体现朝堂掌握地方道、郡、县军政大权的重要保障,路家村之所以荒僻就是因为官道只通到伏波镇为止,极有可能在北江郡的官方地图上都找不到路家村的具体位置,但是伏波镇定然会有标注,可见官道的重要性。 沿着官道一路往南,路一发现路上的行商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数都行色匆匆,而且对陌生的人极为警觉,偶尔有骑着高头大马携带兵器的江湖豪客也同样目不斜视的自顾自赶路,这和原本读过的一些书里记载大不相同,包括这个江湖确实存在的剑盟和斜月教也都是没有听到只言片语。 骄阳似火,烈日当空, 路一牵着毛驴顺着官道慢慢前行,二十多天的行程让他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可是根据地图标记来看,距离北江至少还有半个月左右的路,更不要说再远一些的流云山和钱塘郡。 当然大掌柜走得慢也是一个原因,不过路一觉得这样挺好,一路上每路过村镇县城,都会停下来住一两天,了解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尝一尝本土特产,反正银子还多的是,路一原本又不是一个看重黄白之物的人。 日头西斜的时候,路一走到了象山县县城,根据沿途的了解,象山依山临海,海货众多,而且象山的竹雕极为有名,颇受文人墨客追捧,所以县城在北江辖境之中还算繁华。 临近城头的时候路一并没有直接入内,而是习惯性的来到城门边上,那里的石碑上铭刻得有象山的一些名人轶事和历史渊源,看了一会儿对象山大致上有了一些了解,才慢慢的牵着大掌柜走向守城兵卒。 递交了路引文书,守城兵卒打量了一眼驴背上挂着的黑刀,严肃的说道: “城内禁止闹事打斗,勿请遵守。” 路一笑着点头,道谢之后走入城中。 两个兵卒其中年轻些的那人看着路一的背影打趣道: “又是去城南傅家碰运气的游侠儿?” 刚刚提醒路一的另一个年老兵卒翻了一个白眼,冷冷的道: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已,你我二人在这门口都站了两年,傅家大小姐也招了两年的女婿,结果呢?今年要是再嫁不出去,都成二十岁的老姑娘啦!” 年轻兵卒摸了摸鼻子,笑嘻嘻的说道: “那傅家大小姐从小不爱女红,喜欢舞刀弄棍的,而且那脾气也是远近有名,不过那容貌确实,啧啧!” “想死吗你?不过刚刚那个少年端是一副好皮囊,尤其是那双眼睛,说不定真有那么一点儿希望呢。” 两人还在窃窃私语的时候,城外官道上蹄声如雷,七八骑远远飞奔而来,领头的一匹火红色骏马背上坐着一个身穿绿衣的年轻女子,其余几骑众星拱月一般跟在身后。 女子十八九岁的模样,眉如远山,肌肤欺霜胜雪,容貌动人,腰挎一柄长剑,马的另外一侧还挂着弓箭和两只野兔,正是傅家大小姐傅流萤。 傅家在象山县是名门望族,虽比不得八大世家,但也是名震一方。 家族经营着不下百家竹雕老店,生意遍布江南道,而且傅家家主傅沧龙更是江湖有名的大侠,仗义疏财,交友广泛,一手傅家家传的缺月十三式也是成名已久的江湖绝技。 傅沧龙膝下一子一女,只有傅流萤这么一个掌上明珠,视若珍宝,从小宠溺万分,所以他也深知闺女的脾气有些娇纵任性,前年已到婚配的年龄,原本打算在附近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奈何傅流萤深得他的真传,内外兼修,剑法尤为不俗,挑选的好几个青年俊彦都被她打出家门,并且扬言要借比武招亲会会天下各路豪杰。 这两年奉天国形势愈发风雨飘摇,其余几路诸侯陈兵洛阳,牧王李修白将重兵云集北江,随时应对中原可能发生的变故,荀飞鱼对江南道江湖势力的约束空前严苛,所以比武招亲擂台今年已经是第二年,仍然没有碰上让傅家满意的女婿。 傅流萤的武功自然并没有她自认为的那么高强,不过一些成名人物碍于傅沧龙的面子,哪里又好意思下场去招什么亲,所以现在连傅流萤自己都觉得擂台比武没什么意思。 路一牵着毛驴走在大街上,正兴致勃勃东张西望,象山县果然不愧是北江有名的大县,商铺酒肆鳞次栉比,已近黄昏,街道上仍然有不少的行人。 就在这时街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行人纷纷避让,路一微微皱眉,回头就看到骑在红马上的女子,由于女子容貌确实出众,所以就多打量了两眼,恰好马上女子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两道目光相遇,路一舒展眉头,微笑着点了点头,就牵着大掌柜沿着街道继续前行。 傅流萤今天外出打猎,收获极为不错,心情大好,刚刚看到的那双眼睛莫名其妙的让她心生好感,便在不远处停下马,抬头远远打量刚刚的那个年轻人。 身边一匹黑马上面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她的弟弟傅霖,他的性格和姐姐截然不同,喜欢舞文弄墨,虽然从小也被父亲逼着习武,而且天赋尚可,奈何心里对打打杀杀确实厌恶,所以武艺一般,但姐弟两的感情甚好,所以打猎这种他原本不喜的事情都能陪着姐姐玩上一天。 傅霖没有看到路一,所以有些好奇的顺着姐姐目光望了过去,问道: “姐,你看什么呢?” 傅流萤嗯了一声,回道: “没什么,随便看看,那边有一个挺眼生的年轻人。” 傅霖来了兴趣,恰好路一牵着毛驴顺着街道往前走了过来,打量了几眼,用手捂着嘴笑着对姐姐笑着打趣道: “看起来也是一个江湖人,难道是过来参加比武招亲的?那我以后岂不是得叫他姐夫?” 傅流萤瞪了口无遮拦的弟弟一眼,嗔道: “胡说八道些什么?” 路一看到停下的一群人,没有特别在意,不过年轻男女窃窃私语之下目光老是往自己这边飘来,又听到身边一些百姓的交谈,大致明白这二人的身份,心里不愿意和他们发生纠葛,自顾自的拉着毛驴快速离去。 傅流萤微微皱了皱眉,冷哼一声,带着众人打马离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傅霖转头看了看路一,伴了个鬼脸,然后扬长而去。 天色已暗,路一看到前面有一家如家客栈,就牵着大掌柜走了进去。 小厮迎了出来,接过大掌柜的缰绳,脸上堆满笑容问道: “客官住店?” 路一笑着点了点头。 “小二哥,麻烦你帮忙安排一间房,另外把我这驴子喂一点豆饼。” “好嘞,都包在我的身上。” 房间不大,但是收拾得十分清爽,一套桌椅,一张床,窗台上还摆着一盆夏兰,幽幽的清香传来让人心旷神怡。 把包袱放好,路一走到楼下大堂,刚刚接待他的小厮又伶俐的跑了过来,点了一荤一素两个热菜和两个凉菜,要了一壶酒,价格不贵,加起来只要二钱银子。 路一有个习惯,每次住店都在大堂吃饭,习惯性的挑选一个角落位置,默默吃菜喝酒,仔细聆听其他人的闲聊,第一次走江湖,多听总是好事,虽然大部分言语自然当不得真,可多少会有一些有用的信息。 华灯初上,街道灯火通明,人流反而比下午刚刚入城的时候更加热闹,贩夫走卒,公子小姐,形形色色热闹非凡。 店里大堂逐渐也热闹起来,如家客栈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来这里用膳的客人远远比住店的客人更多。 人多,话题自然就多了起来,加上见缝插针的跑堂小二哥,一时之间大堂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大多数的话题都是在讨论傅家小姐比武招亲的事情,其中不乏一些带着兵器的江湖中人,七嘴八舌的很快就延伸到傅家家事,傅沧龙剑法如何厉害,傅流萤如何国色天香、脾气如何骄横。 路一并不喜欢喝酒,倒了一杯酒之后就再没有去碰酒壶,觉得客栈里的饭菜看起来虽然精致,但是所有菜的调味过重,反而失去了菜品本来的味道。 就在这时,客栈门帘掀开,走进来一个客人,二十多岁左右的年纪,相貌普普通通,穿着也是普普通通的一套灰色短衣,手里拿着一根黄橙橙的竹杖,笑嘻嘻的环顾四周一圈儿后,径直走到路一的桌子上坐下。 店小二马上跑了过来,有些歉意的说道: “这位爷,您是这位公子的朋友?” 路一面上带着微笑,抬头看着对面的青年人,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摇头,而对方恰好也在仔细打量他。 青年人的眼睛带着一丝笑意的说道: “是的,我是他大哥,小二哥,再上一壶酒弄两个菜。” 店小二有些疑虑的看了看路一,见到后者并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酒菜上来得很快。 青年人不客气的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冲路一努努嘴: “咱们哥俩走一个?” 路一笑了笑,果然拿起杯子同青年人碰了碰,一饮而尽。 “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青年人边吃菜边说道。 路一听到青年人的话,再看看他的言行穿着,突然想到一个人,所以由衷的笑了起来,重新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压低声音道: “其实故作镇定很累的。”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一点儿也不顾及旁人的哈哈大笑起来。 “我叫小神仙。” 分开好几个月了,路一想到洪开泰心头就涌起一阵温暖,所以问道: “洪叔叔可好?” 小神仙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 “老家伙怎么会不好?每天就知道吃吃吃吃吃,他那肚子都快比上怀胎十月的女人了!” 路一想到洪开泰的肚子,不自禁笑了,奇怪的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小神仙翻了个白眼,语重心长的说道: “小兄弟,我现在好歹是丐帮的一个长老,而丐帮别的没有,就是兄弟众多,洪老头把你的画像交给我,让我沿途照顾你一下,所以半个月前你还在黄龙镇的时候我就知道啦!” “长老?”路一惊奇的说道:“你才多大就当长老了?丐帮缺人吗?” 小神仙得意洋洋的说道: “有志不在年高,你大哥我天纵奇才,还不是洪帮主哭着喊着求着给我高升的!” “这话以后见着洪叔叔,我得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小神仙苦着脸:“呃,有的事情嘛,作为我的兄弟,你还是得讲义气。” 路一指了指桌上的酒菜:“那今晚这账谁结?大哥?” 小神仙很光棍的拍了拍衣服上的袋子说道:“你见过几个乞丐吃饭身上带钱的?放心,大哥不白吃你的,过两天带你去吃顿好的补回来!” 路一笑着接过话:“大哥不是专门为了我跑这一趟的吧?” 小神仙伸出大拇指称赞道:“不愧是我的小兄弟,聪明,过两天就是傅家庄庄主傅沧龙的五十大寿,这不?我得勉为其难的过去坐坐,顺便带你去长长见识?” 路一想到街头上碰到的傅流萤,心里不大愿意再去掺和,所以摇头道:“不想去。” 小神仙有些意外的问道: “怎么了?难道你不打算去擂台上试试运气?傅家小姐可是有名的美人儿啊!虽然比你大一点,不过俗话说得好啊,女大三,抱金砖,错过了可不要后悔!” 路一瞪了口无遮拦的小神仙一眼道:“我已经有了未婚妻!如果你以后想去我家喝酒,这种话就少说点,挨揍我可不敢帮你!” “啧啧啧,家有母老虎啊!哈哈,小老弟,真可怜啊!不过既然来了,不去拜会一下傅沧龙也有失礼数,你就陪我前去喝酒,擂台不去也罢,怎么样?” 小神仙和路一越聊越投机,越看越顺眼,自然不愿意就这样放过他。 路一无奈,只得同意。 吃完饭,二人一起上楼,店小二送了一壶茶就下楼去招呼别的个人,兄弟二人秉烛夜谈,直到夜深人静,两人约好后天碰面地方,小神仙方告辞离开。 小神仙虽然年轻,但是从小跟随丐帮帮主洪镇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尤其是对一些江湖奇闻异事更是经历很多,一晚上基本都是他在说,路一认真听,倒也是让路一受益匪浅。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四十四章:狭路相逢 既然答应了小神仙去参加傅家庄主的寿宴,眼下也就不着急离开,刚好可以趁机好好在象山县城逛逛,对雕刻精美绝伦的竹雕确实也十分喜欢,尤其是竹根雕,一件件琳琅满目,让人爱不释手。 路一起得很早,在房间里练习完刀法,打水洗漱,吃过早点就往城里最豪华的福寿街走去,那边清一色几乎都是出售各种竹雕的店铺,很多都还是百年老店,店小二听说路一要去看竹雕,就给推荐了好几家店铺。 福寿街最大的一家竹雕店叫千竹坊,传承已经有两百多年。 店铺分两层,一楼大厅用来摆放各种竹雕品,主要是罗汉竹竹雕和竹根雕,林林总总不下万件。 二楼用来接待贵宾,客人过来店里挑选一两件喜欢的精品当然不错,但更重要的是一些远道而来的商铺掌柜,他们订货可都是以百件千件打底,才算是真正的大客户,这些人就需要在二楼坐下来慢慢敲定细节了。 傅流萤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逗弄一只毛发纯黑的猫咪。 她有自己的心事,马上就二十岁了,二十岁意味着很多,看着原先的闺阁姐妹都陆续为人妻,为人母,心里其实并不羡慕,反而有些可怜她们,嫁人之后处处仰人鼻息不说,还要伺候丈夫照顾孩子,想想都觉得麻烦透顶,打小羡慕的从来都是那些鲜衣怒马,高来高去的仙子女侠,那才是傅流萤应该过的神仙日子。 所以为了逃避按部就班的婚配,她努力习武,不过就算父亲再怎么疼爱宠溺,自己毕竟和没心没肺的弟弟傅霖不一样,所以有时候她也想,如果真的能够碰到一个不错的江湖少侠,嫁给他好像也不错,凭借自己的花容月貌,以后让他带着自己游历江湖他还会不同意? 可是一年多了,愿意上台打擂的要么歪瓜裂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么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如果……突然她想到了昨天下午看到的那双眼睛。 干净,温暖,而且带着让她心动的微笑,恰在这时,窗外走过来一个人,径直进了千竹坊,傅流萤眼眸一下子瞪得老大。 路一并不知道千竹坊是傅家的,也不知道傅流萤凑巧也在楼上,而且已经看到他。 千竹坊确实不愧为整个象山县最大的竹雕店铺,刚一进门,一个穿着得体的花季少女就笑意盈盈的侧身施礼,声音软糯的问候道: “公子,感谢您的光临,千竹坊乐意为您效劳。” 路一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有些受宠若惊,不太自然的摇了摇手抱拳道: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自己先随便看看就好。” 少女迎来送往见识得多了,马上觉察出客人的想法,掩嘴轻笑,施礼告退。 沿着大堂里摆放整齐的货架一列一列的慢慢欣赏过去,路一心里忍不住喝彩一声,每一件都算得上是精品,无论是成色还是雕工,都完美无瑕,一看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其中有一件根雕,标价三十两银子,让路一尤为喜欢,瞧见就再也挪不动步子。 雕刻的是三个孩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仰头望天,居中一人身子微微后仰,双手撑在身后,左侧一人左手指着天空像是在叫小伙伴看天上的星星,右侧一人双手抱膝歪着头,三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而满足的笑容。 “你喜欢这件根雕?” 路一没有回头,还沉侵在根雕给他带来的那份欣喜,不自禁的回了一句:“嗯,很喜欢,很喜欢。” 身后的人柔声说道:“那我把它送给你。” “送?”路一反应过来,转身就看到街头骑马的那个少女,正背着双手俏生生站在自己身后,脸上神情看起来有几分雀跃,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多谢小姐美意,无功不受禄,我还是自己买下来更合适一些。” 傅流萤一片好意被拒绝,心里不禁有些恼怒,暗想这小子怎么如此不识抬举?不过看到那双清澈温暖的眼睛又忍耐住性子继续说道:“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和公子两次相逢,也是缘分,就当是流萤的一点儿心意。” 路一心里有些感叹,三十两银子的东西在别人眼中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自己如果不是在青牛山收获一点意外之财,走出伏波镇的时候加上媛儿偷偷塞给他的私房钱加起来也就三四十两而已,所以还是坚持的说道: “还是太过贵重,无功不受禄,再次多谢小姐美意。” 说罢拿起那件根雕,径直走到柜台,取出银子小心的付了三十两,然后回头对傅流萤摆了摆手,直接出了店铺。 傅流萤没想到在象山还有拒绝自己拒绝得如此干脆的人,看到路一越走越远,跺了跺脚追了出去。 “喂!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路一头也不回,举起手摆了摆,加快脚步就想离开。 没想到傅流萤不依不饶,很快就追了上来,伸手在大街上拦住路一。 福寿街原本就很热闹,大部分街坊邻居又都是认识傅家大小姐的,见状纷纷停下脚步看热闹。 路一只得站住,心里也有几分不快,调皮的天性油然而生,懒洋洋的说道: “傅小姐,你这是想做什么?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想抢亲?” 小时候在路家村,类似俏皮话可是深得小鱼儿真传,能让那些洗澡被偷看的小媳妇儿、少女们气得七窍生烟。 看热闹的人群哄然大笑,这么多年都是看傅大小姐欺负别人,今儿怎么风向变了?心里大呼痛快! 于是人群越聚越多。 傅流萤一愣,俏脚一阵红一阵白,说话都有些打结:“你无耻!谁,谁要和你成亲?” 话音未落,刷地抽出腰间佩剑。 人群见到傅流萤拔剑,顿时往后退了退,不少人已经快步离去,刀剑无眼,热闹固然好,但看个热闹被刺上一剑那就太不划算了。 路一其实说出后半句话的时候心里隐隐也有些后悔,毕竟人家是个大姑娘,还好心好意的想送自己东西,这样说也太不给她留情面,所以抱了抱拳道: “刚刚确实是我唐突了姑娘,在这儿给您赔罪。” 傅流萤眼眶儿微微发红,心里恨极,怒道:“谁稀罕你的道歉,今儿不割了你的舌头,本姑娘誓不罢休!” 话音未落,一剑直取路一面门。 路一心里怒气暗生,这个臭丫头也太蛮不讲理了,就算我有得罪的地方也犯不着动刀动枪的吧。 眼见长剑快若闪电般的直刺了过来,连忙一个提气使了个铁板桥,右手掏出怀里匕首往上一格。 叮!火星四溅。 傅流萤骄横不假,可是缺月十三式确实已经深得真传,不等招式用老,欺身而上,顺势调转剑尖斜斜刺向路一腰间。 缺月十三式招式不多,但一招一式都是经过傅家千锤百炼,招招追求快、准、狠。 两人你来我往瞬间交手二十多招,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这个可比街头卖艺的精彩万分,何况傅大小姐虽然霸道,但毕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缺月十三式在她手中倒也是赏心悦目。 路一这也算是踏足江湖的第一次和人正儿八经交手,斗得兴起,又对傅流萤使用的剑法有了一个大致了解,看到她一招用尽,新招未能及时跟上,右手举刀格开长剑,左手暗运无相梵天决,一掌推出,呼的一声,正中傅流萤肩头,害怕真正伤了她所以只用了三成功力。 傅流萤来不及撤剑,感觉掌风袭来,侧身想避开已然不及,只觉得左肩微微一痛,身形不由自主地转了几圈后退了六七步方才站定。 人群发出一声惊呼,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傅大小姐被人击败,一时间大家都有些呆滞,不过瞬间又有很多年轻人面露笑意指指点点,而且笑声越来越大,眼神也越来越火热。 傅流萤胸口一窒,调息之后并无大碍,突然觉得左肩微微发冷,低头一看,原来路一那一掌把她肩头的衣服震碎,露出一大截光溜溜的胳膊,她皮肤本来就白,裸露的胳膊在阳光下更是白得耀眼,顿时又羞又气,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提剑冲向人群大怒道: “看什么看?我杀了你们!” 人群顿时作鸟兽散!一时间大街上鸡飞狗跳! 路一也是目瞪口呆,低头看了看手掌,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震碎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衣服,暗叫不妙,转身就跑,心里暗叫倒霉,又惹到一个暴躁的狐狸精! 而且居然用的又是左手! 傅流萤追了几步没有追上,咣当一声!扔掉手里长剑,擦了擦眼泪,捂着左臂哭着跑回了千竹坊,今天这脸可是丢大了。 路一回到客栈就开始收拾东西,这是非之地是万万不可久留。 小神仙恰好过来寻路一玩,结果看到收拾行李的路一,连忙伸手拦住,疑虑的问道: “你这是干嘛?不是答应我明天要去傅家参加寿宴的吗?你想放我鸽子?” 路一无奈的说道:“大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看老黄历,惹到一个不走不行的大麻烦。” 小神仙饶有兴致的问道: “说说看,什么大麻烦?有大哥在,我给你撑腰!丐帮最不怕的可就是麻烦,再说给兄弟出头也是我小神仙行走江湖的宗旨!” 路一放下手中的包裹,看着小神仙说道: “此话当真?” 小神仙看到路一的神色,心里打起了鼓,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 “当真!” 把事情经过说完,小神仙长出一口气,哈哈大笑起来,拉着路一的左手仔细看了看,啧啧称奇的问道: “手感怎么样?” “什么手感怎么样?” 小神仙翻了一个白眼: “傅大小姐白嫩胳膊的手感怎么样?” “滚!” “用降龙十八掌的飞龙在天打碎一个女孩子肩头的衣服,啧啧,这也算是老厉害了啊!难道是我的掌法练得不对?怎么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路一看到幸灾乐祸的小神仙,恨得牙痒痒,转身又开始收拾行李。 小神仙连忙把行李抢了过来,将路一按在床上坐下,笑着说道: “放心吧,没事儿,傅流萤虽然脾气差了一些,但是本性不坏,而且也是一个洒脱的性子,明天你只管陪我去傅家,有问题我给你兜着!大不了……大不了……” 路一好奇的问道:“大不了什么?” 小神仙憋着笑道:“大不了你留在象山县做上门女婿呗!哈哈哈。” 路一又要起身收拾行李,小神仙连忙告罪,两人又嘻嘻哈哈的说笑了一会儿,路一也渐渐放下心来,洪开泰其实很早就说过,别看小神仙一天嘻嘻哈哈没个正行,那只是性情使然,办事情却是极为妥当的人。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高声说道: “把前后门给我都堵好了!伤了姐姐的贼子有人看到就在这家客栈!别让他跑啰!” 小神仙和路一对望一眼,无奈的笑了笑。 正是: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四十五章:秋若菡与孟轻舟 听到楼下的声音,楼上二人反而淡定的坐下优哉游哉的开始喝茶,其实两人能够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都是平时嘻嘻哈哈看似遇事毫不在意,真正有事反而镇定异常的性情。 没过多久,房门被推开,店小二打开门以后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害怕看到屋里二人的目光,毕竟他们是客人,按照经商的商贾之道来说,店家是需要替客人遮挡一下的,但是来的是象山傅家二少爷,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 五六个面目狰狞的彪形大汉鱼贯而入,把守住门口和窗户,傅霖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看到路一的时候明显微微一愣,惊讶的问道: “怎么是你?打伤我姐姐的人是你?” 路一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的回道: “是的,傅公子不请自来,这是打算过来兴师问罪?” 跟在傅霖身后 进来的一个儒雅中年白衣男子手持一把折扇,目光在坐着的二人身上扫了扫,折扇在手里敲了敲,突然喝道: “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见到二少爷还不下跪回话?” 傅霖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一直低头喝茶的小神仙笑嘻嘻的抬头说道: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乌龟王八蛋?在这里大呼小叫?噫,不对!乌龟啥时候都学会穿白衣了?” 傅霖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不过马上觉得不妥,连忙掩饰地咳嗽了几声,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憋不住,估计如果这次不是过来找麻烦的话,都要拍手叫好了。 白衣中年男子是前来傅家参加明天寿宴的,江湖上有个十分响亮的绰号叫白衣扇仙,已经来庄子好几天,偏偏自视风流倜傥,对傅流萤还有些想法,认为一个没见过江湖风雨的小丫头片子,自己这种有身份有地位又相貌不俗的成名人物,还不是手到擒来,所以听说傅流萤被欺负了,就自告奋勇的跟了过来。 白衣扇仙听到小神仙的话,气得七窍生烟,踏前两步站定,冷冷的说道: “看在你们两个都还年轻的份上,我让你们三招,出手吧!” 小神仙双手抱着头,伸了一个懒腰,对路一笑道: “老弟,记住啊,如果你要是以后混成这个模样,可不要对人说是我兄弟,我可是丢不起那个人。” 路一认真的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出两步,笑嘻嘻的对着中年人说道: “我大哥的意思是你这种角色我来对付就够了,而且还是……还是我让你三招吧!” 白衣扇仙为人本就自负,在江湖有了一定名气之后,更是把大多数的精力浪费在了酒色财气上面,走出来的时候路一就发现他脚步虚浮,而且呼吸并不沉稳,所以言语再没一丁点儿客气。 “找死!” 身形一展,手中折扇鬼魅般地点向路一胸门巨阙穴,同时左手直取小腹关元、神阙。 白衣扇仙擅长使用手中折扇打人穴道,而且最主要的是十二支扇骨里面还暗藏十二柄浸泡过蛇毒的透骨钉,伤人于无形之中。 路一双脚微微用劲,身体向后滑出一步,身体妙到毫巅的刚好躲过第一招,刚刚稳住身形就发现白衣扇仙第二招如跗骨之蛆而来,右手的折扇微偏直指膻中,左手却是一拳向自己小腹轰来。 屋内空间原本不大,感觉后背已经靠着墙壁,路一临危不乱,看准时机伸手在白衣扇仙闪电般攻来的左拳上一点,借力翻身直接落到屋子中央。 “你还剩下一招!” 路一冲有些发愣的白衣扇仙招了招手,心里对他也有一些佩服,招式确实精妙。 白衣扇仙已经收敛了轻视之心,趁着路一说话的空档,折扇刷地一声打开,切向路一咽喉,原来折扇乃是精钢打造,打开可以施展一套量身打造的刀法。 看到路一低头,白衣扇仙目露凶光,同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一按机括,三枚透骨钉化为三道乌光激烈而出!直取路一胸口、小腹、小腿三处! 小神仙双目一寒,霍然起身,同时口中暴喝道: “小心暗器!” 路一低头避过折扇,刚刚抬头就感觉眼前乌光闪动,暗叫不妙,无相梵天决猛然灌注全身,脚踏天罗步,硬生生避过胸口、小腹两道乌光,收腿不及,感觉左脚大腿一痛,一枚透骨钉扎在了腿上,紧接着麻痒的感觉传来。 “有毒!” 路一脑海里瞬间反应过来,咬着牙取出匕首,一个翻滚靠近白衣扇仙,无相刀破嗔式倾泻而出,六道流光快若奔雷! 白衣扇仙大骇,手中折扇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就感觉眼前一黑,最后他只看到自己胸口肚子上破开六个大洞,鲜血迸溅而出。 小神仙连忙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路一,从怀里摸出一块碧绿色的令牌,精准地扔到店小二脚边,寒声道: “滚下去把这块牌子挂在店门口!要是我兄弟有个三长两短,我丐帮势必踏平傅家庄!” 屋里众人听到丐帮二字,都是身体微微一震,店小二不敢说话,屁滚尿流的拿着牌子跑下楼去! 小神仙把已经昏迷不醒的路一抱起来放在床上,看到面如金纸的路一,回头对已经吓傻的傅霖吼道: “还不下去打一盆水过来?!” 傅霖面色一白,转身带着随从跑下楼去打水。 水端上来的时候,小神仙已经撕开路一的裤腿,用匕首挑出透骨钉,所幸扎得不深,但就眨眼的工夫整条大腿已经发黑,毒性之烈可见一斑。 小神仙在路一腿上割开一道口子,瞬间腥臭的黑血喷涌而出。 傅霖连忙用水盆接住。 小神仙起身来到白衣扇仙的尸体跟前,伸手入怀一阵摸索,果然找到一个瓷瓶,拔开瓶塞就闻到一股冲鼻的辛辣味道,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指甲挑出少许轻轻涂抹在伤口附近。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阵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口出现七八个身穿百衲衣的丐帮弟子。 为首一人肩上挂着七个布袋,正是象山分舵的舵主周灿,径直来到屋里噗通一声跪下,恭敬的说道: “象山分舵周灿,拜见青竹令长老!” 身后的丐帮弟子也跟着下跪,齐声应和。 小神仙头也没回,沉声吩咐道: “周灿,让兄弟们把如家客栈客人请退,通知掌柜暂时闭门谢客,所有损失你安排人结算明白,另外,去把你们舵里的秋大夫请来!” 周灿没有起身,恭敬的回道: “秋大夫已经隐居不出有两年多了,怕是……” 小神仙拍了拍脑袋,让大伙儿起身,然后从怀里桌子上取过纸笔,略一思索,写下几个字,交给周灿,笑道: “你亲自跑一趟,回头我请你喝酒!” 周灿小心的把纸条折好收入怀中,不无担忧的看了看仍然没有清醒的路一,抱拳说道: “我现在就去,一个时辰之后定当返回!” 等周灿离开之后,小神仙回到床边,仔细查看涂抹了药膏的伤口位置,只见黑气渐渐退散,果然是解药不假,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傅霖看了看面色有所好转的路一,也是悬着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会有事了吧,我真没有想到会闹成这样,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小神仙看了眼紧张万分的傅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 “你带着人回去吧,我兄弟没事皆大欢喜,如果有事!哼哼。” 傅霖原本就没有想到和姐姐起冲突的会是路一,在街头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他就觉得路一和他姐姐很般配,所以来客栈之后发现是路一就没打算再怎么样,只不过那个讨厌的白衣扇仙强自出头,倒也乐得看看热闹,意料之外的是路一居然被重伤。 带着几个手下下了楼,傅霖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姐姐那么个好强的性格,吃了亏哪次不是睚眦必报?而这次居然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躲在闺阁里呜呜咽咽哭个不停,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想到这儿,傅霖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乐颠颠的上马回家去了。 丐帮大约二十多个弟子在副舵主的带领下陪着笑脸把如家客栈的客人全部请退之后,井然有序的把守好前后出口,一时间原本喧嚣的客栈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周灿陪同着一位身穿白纱素裙的中年女人走进客栈。 丐帮帮众弯腰施礼,目露尊敬之色道: “秋大夫好。” 中年女子体型丰腴,但绝不显得臃肿,高挽的一头青丝没有一根白发,一双丹凤眼顾盼生姿,头上除了一支素雅的木钗,没有多余的饰品,不过反而让人觉得刚刚合适。 周灿恭敬的在前面引路,二人直接上了二楼。 小神仙看到秋大夫走进来,长出一口气,她愿意来,路一定然无事,脸上堆起带着几分“撒娇”味道的笑容,就要跪下磕头,口中却是亲昵的喊道: “秋姨!” 秋大夫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小神仙的额头,不让他下跪行礼,嗔道: “跟着洪镇越来越没个正行!都已经是青竹令长老了,还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尽知道给你秋姨惹麻烦!” 小神仙借势也就不跪了,笑嘻嘻的搓了搓手说道: “秋姨教训的是!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秋大夫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 “你要是能改,洪镇就能把酒戒了!都是让人不省心的男人!” 小神仙尴尬的笑了笑,转移话题道: “还得麻烦秋姨帮我这朋友的时候看看,他中了一枚透骨钉,现在还昏迷不醒。” 秋大夫脚步轻移,来到床前,俯身仔细查看路一伤势,又闻了闻床边的瓷瓶,过了一会伸出一只手,周灿连忙递过去一个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十枚长短不一的银针和几把形状各异的银刀。 “他怎么样?秋姨。” 小神仙语气还是带着一丝紧张。 秋大夫一边施针一边语气淡淡的说道: “无妨,瓶里确实是解药,透骨钉上面涂抹的应该是岭南道那边的五花蛇蛇毒,毒性猛烈但较为好解,你就放心吧。” 小神仙听到秋大夫说放心,那就真的放心了,神情顿时放松下来。 秋家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岐黄世家,悬壶济世,深得江湖各门各派尊敬,秋大夫秋若菡就是秋家老太爷的孙女,从小博闻强记,医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且她性格豪爽,加上蕙质兰心美艳动人,是武林公认的仙子,年轻俊彦心中的神仙美眷。 然而她却碰到了比她大好几岁的洪镇,那时洪镇已经娶妻,妻子也是名动江湖的女中豪杰孟轻舟,有名的河东狮吼。 然而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终,根本无法用简单的对错衡量,所以秋若菡一直未嫁,让人叹息不已,为此不知多少江湖俊彦捶胸顿足。 两人如何相识可能也只有两人自己清楚,江湖传言纷纷说得是有模有样,可了解二人性情的都知道传言不可信,而洪镇惧内又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大家都有一个共识,丐帮帮主洪镇负心薄幸辜负了秋若菡。 没过多久,路一身上的黑气尽消,呼吸也重新归于平稳,伤口流出来的血变得鲜红。 秋大夫取过一块白纱,把瓷瓶里的药挑出来在伤口涂抹均匀,然后仔细的用纱布扎好。 “你这朋友好深厚的内力,就算我不走这一趟,他应该也不会有事。” 喝着小神仙恭恭敬敬递过来的茶水,秋大夫神情也有一丝疲惫,她会武功,但修为极浅,所以忙碌这么久确实有一点儿累。 小神仙看了看路一,笑道: “他就是路一,秋姨应该知道才对。” 秋大夫哦了一声,重新打量了一下床上仍然未醒转过来的路一,叹了口气道: “也是个苦命孩子,嗯,我问你,洪镇最近还有没有天天喝酒?” 聊到洪镇,气氛就轻松多了。 小神仙笑嘻嘻的说道:“师傅戒酒了!” 秋大夫瞪了一眼笑起来特别欠揍的小神仙嗔道:“他腿上的旧疾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帮忙盯着点?戒酒?你说出来自己脸不红?” 小神仙无可奈何的叹息道:“秋姨,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娘那么厉害的一个人都管不住,我这个当徒儿的还能怎么办?” 话音未落,小神仙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秋大夫冷哼一声:“孟轻舟不是很霸道吗?自己男人怎么都管不住?” 小神仙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开玩笑,两位江湖传奇仙子过招,一不小心就能让他灰飞烟灭!想到这儿由衷佩服起师傅来,快二十年了,夹缝求生的日子居然过得有滋有味,偶尔还能偷偷摸摸喝壶酒! 见到小神仙不说话,秋大夫突然笑了笑,和蔼的问道:“你师傅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象山了,最近去哪里鬼混了?” 小神仙无奈的说道:“临行前师傅特意交代了,见到秋姨不能告诉您他的行踪,师命难违啊!秋姨您就饶了我吧!” “哦?我看是你师娘交代的吧!小王八蛋!秋姨又不傻,你师傅会说这样的话?” 秋大夫眼波流转,盯着小神仙嘲笑道。 小神仙无语,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江湖都是白混了,在秋姨面前好像啥也瞒不住,只得老老实实的说道: “师傅去了洛阳,现在洛阳被围,这次皇帝老儿怕是难过此劫,师傅去坐镇总舵提前安排一些事情,尽量多挽救一些无辜百姓吧。” 秋大夫急了:“他那个身体,哪里还经得起折腾?孟轻舟是个猪脑子么?!” 小神仙看着焦急的秋姨抱拳道: “秋姨,师傅确实也说过让我不要告诉您这些事情,他担心您知道了之后不管不顾的北上,现在兵荒马乱,如果出了意外,他……” 秋大夫理了理鬓角发丝,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轻声道:“其实我都知道的,他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可他哪里明白,只要在他身边,我又何惧之有?没他的地方哪怕是一方净土,又有什么意思呢?” 小神仙咀嚼着这几句话,暗暗叹息。 “我回去了。小神仙,你转告你师傅,我会在这里等他,如果他从洛阳回不来,我就去他死的地方给自己挖座坟!” 送走秋大夫,小神仙坐在床边发愣。 “秋姨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 小神仙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自己坐起身的路一,欣喜的问道: “你没事了?什么时候醒的?” 路一脸色还有一些苍白,笑了笑说道: “让大哥担心了,醒了一会儿,听见你和秋姨说话,没好意思打搅。” 小神仙呸了一声,白眼道: “得了吧,小滑头,不就是想听点故事嘛,在哥哥面前还装啥嘞!” 两人相视一笑。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四十六章:最难消受美人恩 路一确实已经没有大碍,除了伤口还有一点儿疼。 无相梵天功是正宗佛门心法,本身就有驱毒、辟邪、镇魔的作用,修炼至最精深时可百毒不侵群魔辟退,不过路一修行尚浅,但也对一般的毒物有一定的克制。 小鱼儿看到下床活动的路一,走路还有一点儿一瘸一拐,打趣道: “这下好了,原本就不想去傅家庄,眼下我也是没有办法强迫你啦。” 路一活动了一下双腿,觉得行动无碍,第一次被暗器所伤,心里难免有些郁闷,所以没有心情搭理小神仙。 小神仙刚要劝说一番就听到楼下有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不知青竹令长老大驾光临,傅沧龙特来请罪!” 小神仙无奈的看了一眼路一,耸了耸肩颇有几分嘚瑟的说道: “哎呀,人怕出名猪怕壮,你看这事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路一翻了个白眼,不过一庄之主,亲自前来拜会,应该是傅霖已经把客栈发生的事情如实禀报,两人只得下楼迎接。 傅沧龙身材魁梧,红面无须,相貌堂堂,气度不凡,见到楼上下来的二人,尤其是看到路一还有点行动不便,连忙紧走两步两千扶住路一,面带愧疚的说道: “小儿荒唐,害得贵客受伤,万望见谅!” 不等小神仙二人说话,转头喝道: “带上来!” 门外进来两个傅家家丁打扮的仆人,架着五花大绑的二公子傅霖走了进来。 傅霖神色萎靡,只穿一件单薄的内衣,身上血痕累累,应该是已经被狠狠教训过了。 小神仙叹了口气拱了拱手道: “傅庄主义薄云天,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次事情确实和二公子关系不大,这样处罚是否有些过于严厉!” 傅沧龙摆了摆手道: “不是傅某惺惺作态,他没有江湖经验,哪里知道人心险恶?今天如果碰到的不是你们二位小兄弟,说不定已经给庄子惹来泼天大祸,给他点教训,也算是长点记性。” 说完冲着傅霖喝道: “还不上前给二位前辈道歉?!” 傅霖连忙跪下,冲着二人诚恳地抱拳行礼说道: “在下年少无知,连累公子受伤,情愿领受责罚!” 路一连忙上前把傅霖扶了起来,掏出匕首替他割断绳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哪里还需什么责罚,其实当时已经看出你和那白衣扇仙并不对路,所以其实我的心里并没有怪你,倒是连累你吃苦了!” 说完也是躬身抱拳一礼,然后转头对傅沧龙也是施礼客气的说道: “我比二公子大不了两岁,万万当不起前辈二字,傅前辈千万不要折煞晚辈!” 傅沧龙见二人冰释前嫌,老怀大慰! 几人在大堂里聊了一会儿,互报姓名,又是一番寒暄,实在是没办法拒绝傅沧龙的盛意拳拳,最终只得登上傅家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上车的时候傅霖死活要同路一坐一起,傅沧龙无奈,只得征求路一的意见,见到后者同意,也就应允了儿子的要求。 家丁拱卫着两辆马车缓缓走在大街上,傅霖笑嘻嘻的看着路一,神色雀跃,哪里还有刚刚才被父亲狠狠揍过一顿的觉悟。 “路大哥,你从哪里来呀?” 路一其实心里挺喜欢这个心思单纯的二公子,听到问话也就笑着说: “我来的地方挺远,不过应该也算是北江吧,在海边。” 傅霖有些羡慕的看着窗外说道: “好羡慕你啊,可以走这么远这么多的地方,爹娘就从不让我离开象山,说是我武功低微,又傻傻的,哎。” 路一有些好笑的安慰道: “他们这也是为你好,你还小,他们担心的也是对的呀!” 傅霖无奈的撇了撇嘴道: “我知道他们担心的是对的,可是我实在不喜欢练武啊!天天扛着柄铁剑舞来舞去的,哪里有读书写字那么舒服?” 路一哑口无言。 人间百态,彼之蜜糖乙之砒 霜,真无法评判哪种本事更为有用,就像脚下路有千条,每条都可以到达远方,问题从来不是出在路上,而是走路的那个人而已。 “路一大哥,你很讨厌我姐姐啊?” 路一微微一愣,摇头道: “我没有讨厌你姐姐啊,好像总共也只是碰到两次,下午应该有点误会吧。” 傅霖见路一神色不似作假,高兴的说道: “那太好啦,其实我姐姐也挺不容易的,就是脾气稍微大了一些,人也很好的。” 路一哪里想得到这小子是在想办法给自己物色未来姐夫,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个大姑娘,实在是不好做什么评价。 “对了,路大哥,你有朋友吗?” 傅霖突然问道。 路一看到一脸期盼神色的傅霖,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在千竹坊买到的竹根雕,神色温柔的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件竹雕吗?” 傅霖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人,试探着回道:“因为很像你朋友?” 路一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思念的说道:“是啊,我和两个朋友,小时候就天天这么坐在海边看星星。” 傅霖突然沉默了下来,神色黯淡。 路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以后你也会有很多好朋友的,而且我们现在不就已经是好朋友了?” 傅霖突然笑了,很开心的样子。 傅家庄在城南祥云巷里面,这条街住的应该都是象山县大户人家,每家每户光是从院墙和大门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富贵底蕴,而傅家庄在巷子的尽头,独门独户,高大的青砖院墙,朱红色的大门边上两尊巨大的石狮。 傅霖扶着路一走下马车,庄子中门大开,门两侧站着四名家丁和四名伶俐的丫鬟,看到众人走过来,都弯腰行礼。 进门是一个长长的天井,左右两侧各有曲折的回廊,雕梁画柱,转角处多有精致竹雕作为装饰,看起来古色古香,颇为雅致。 到了大厅,分宾主落座,仆人奉茶,刚刚闲聊几句,后堂就走出一个雍容端庄的中年妇女和身穿鹅黄色拖地长裙的傅流萤。 小神仙和路一连忙起身施礼,傅霖跑到娘亲身边忙着窃窃私语,妇人面露慈祥之色,目光和蔼的向路一打量过来。 傅沧龙介绍了一下夫人女儿,双方再次施礼落座。 傅流萤身穿鹅黄色的长裙,长发及腰,脸上薄施粉黛,低眉敛目的跟在母亲身后,哪里还有独自在外时的半分娇纵样子。 路一心里暗暗好笑,如果初次相见是在这等场合,谁会想得到傅流萤这么一个看起来端庄淑雅的大家闺秀会提剑刺人,不由得更加佩服起媛儿来,她不光说女人是暴躁的狐狸精,还说女人是百变的。 傅流萤得知路一二人要来山庄,央求母亲带她过来看看,原因自然是因为弟弟不知轻重的大闹客栈让客人受伤,她作为姐姐也有一些管教不严的责任,不见良心难安,至于这个理由能不能骗到作为过来人的母亲,她已经无暇顾及。 在闺阁换上极少穿过的长裙,又让丫鬟帮着涂脂抹粉,小女儿心思看得母亲微笑着直摇头,同时倒也被女儿反常的表现勾起来一丝好奇,自己女儿什么样的高傲性子,当母亲的哪里还不明白,所以就陪着她来到了大堂。 傅流萤正在偷偷打量路一,那真是越看越喜欢,恰好路一想到孙媛儿,目露一丝笑意,更加是心头如小鹿乱撞,脸儿都不知不觉变得嫣红,心里又有些嗔怪,既然你心里对我有所好感,为何今天在千竹坊又一点情面也不给我,不过想到路一高深莫测的武功,心里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傅霖站在母亲身边也正在暗暗打量二人,他哪里见过姐姐如此模样,心里笑得都快要憋不住了,实在辛苦。 傅夫人对路一印象也是极佳,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但明显看出路一年龄还小女儿几岁,心里又有些担忧,眼角余光瞥见女儿扭捏的娇羞神色微微叹了一口气。 二人在大厅陪了一会儿,就起身告退,临出门的时候,傅流萤回头看了一眼路一,见他正聚精会神的在听父亲讲年轻时候的江湖游历,有些失望。 傅沧龙哪里知道自己夫人和女儿的心思,陪着小神仙聊一些江湖趣闻,倒也津津有味。 夜渐渐深了,傅沧龙替二位贵客安排好住的地方,方才意犹未尽的独自回房歇息,丐帮青竹令长老虽然年轻,但是待人真诚,相谈甚欢,让他很开心。 回房房间就看到夫人还未歇息,连忙有些歉意的握着她的手告罪。 夫人看了看神采飞扬的丈夫,有些埋怨的说道: “你这个当爹的,只顾自己闲聊,都不知道为我们闺女把把关,操操心?” 傅沧龙一愣,他是个大大咧咧的豪爽性子,确实没有那么多的细腻心思,其实庄子里银钱往来等生意多也是夫人一手把控,闻言连忙问道: “萤儿看上谁了?你说,我去提亲!” 夫人白了他一眼,笑道: “你这么个粗糙性子,就没有看出来这两天萤儿情绪不对?还提亲,别把人吓跑了!” 傅沧龙搓了搓手,歉意的笑道: “夫人您说,您说,我是真没看出来萤儿哪里不对啊,等等,难道她看上了丐帮的青竹令长老?这可就不好办了!别人身份高贵着呢!我们女儿好是好,怕别人看不上啊!” 夫人气笑了,戳了一下丈夫额头道: “虽然丐帮长老很不错,但我们女儿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就算是皇帝老子她要是不对眼,能喜欢?她看上的是那个路一!” 傅沧龙一呆,仔细想了想,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路一确实很不错,不过我看小神仙对他关怀备至,怕也是极有来头,年轻人的事情我看还是顺其自然更好一些。” 夫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 “这句话说得在理,早点歇息吧,明天您就五十岁啦,寿宴上还有得你忙的。” 与此同时,小神仙恰好也在取笑路一,他见多识广,而且这么多年师娘孟轻舟和秋若菡之间的明争暗斗都是他负责传递消息,岂会看不出傅流萤的那点儿小女儿心思? 路一躺在床上,摸了摸脸,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虽然我是路家村最好看的男人,可我是很专一的人啊!” 小神仙哈哈大笑,扔了一个枕头过去,笑骂道: “难怪老洪喜欢你,你这不要脸的本事在丐帮至少也可以混个长老当当!” 路一突然盯着小神仙左看右看,把后者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打了个寒颤说道: “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难道你还男女通吃?我可不喜欢这调调。” 路一目瞪口呆,感到一阵恶寒,呸了一声,一叠声的骂到: “滚滚滚滚!你还是长老呢!没见过这么恶心的长老!” “不过说真的。傅流萤确实不错啊!那相貌那身段,你就真的不考虑考虑?” 路一翻了个白眼,把被子蒙在头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路一准时起身来到楼下开始练习刀法。 傅沧龙给他们二人安排的是一个独栋小院,很是幽静,倒也没人打搅。 刚刚练习一会儿,院子门口就鬼头鬼脑的探出一个脑袋,正是傅霖。 路一收刀站定,正要打招呼的时候,却发现一身劲装的傅流萤也跟在弟弟身后,额头还有一些汗水,看来也是刚刚练完武功回来。 路一连忙抱拳施礼。 “见过傅小姐,昨日多有得罪。” 傅流萤回了一礼,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的说道: “流萤还得多谢路公子昨日手下留情。” 傅霖突然哎哟一声,面带苦色的冲二人说道: “怕是吃坏了肚子,我要先去方便一下!” 说完不待二人回答,就一溜烟的跑了。 恰好小神仙悠哉悠哉的从楼上走了下来,见状连忙冲着傅霖挥手喊道: “哎哟,我的肚子也痛,你带我一起去方便啊!” 路一和傅流萤看到二人如此拙劣的演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大笑起来,略显尴尬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最终还是傅流萤先开口说话: “路公子,我陪你到山庄走一走?” 路一点了点头,两人肩并肩走出院子,天色尚早,轻纱般的薄雾缓缓流转,让花园看起来如梦似幻,而傅流萤的心儿也像是跟随着薄雾轻轻柔柔的飘呀飘。 “路公子这是从哪儿来?打算去哪里呀?” 路一柔声回道: “我的家在一个很荒僻的渔村,我有几件事必须得去做完,所以就走了出来。” 傅流萤好奇的问道: “很危险的事情吗?” 路一摇了摇头不知如何作答,踏上江湖路,前途未知,听到傅流萤的问题心里有些茫然,以后的路会碰到什么人什么事,感觉真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 “你的腿还疼吗?” 傅流萤见到路一脸上神色,心里突然微微一疼,连忙转移话题。 路一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受伤的大腿,说道: “傅小姐放心,从小在海边长大,我又调皮,受点伤真不算什么。” 傅流萤满脸好奇的问道:“海边是不是很好玩呀?” 提到海边路一的话就明显多了起来,傅流萤安静的跟在路一身后,听他说一些海边的趣事倒也津津有味。 “傅小姐。” 路一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歉疚。 傅流萤笑了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叫我流萤吧,以后我也叫你路一,好吗?” 路一也是爽快的性子,小姐夫人的呼来唤去确实也觉得拗口,点了点头道: “流萤姐姐,昨天大街上的事情真的很抱歉,给你好好的陪个罪!” 听到流萤姐姐两字,不知为何傅流萤心里微微一黯,不过随即笑道: “这有什么好赔罪的?是我自己学艺不精,你等着,等我把武功练好再找你切磋!” 路一爽朗的大笑起来,看到他干净明朗的笑容傅流萤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心想要是每天都能有他这么陪着散散步那也不虚此生。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庄里丫鬟仆人开始忙碌,今天中午庄主寿宴,需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路上往来的下人都恭恭敬敬的向二人打招呼。 傅流萤低头把一块石子儿踢得老远,像是下定某个决心,鼓起勇气道: “路公子,寿宴之后我想你到擂台上来!” 说完留下发呆的路一,独自跑开。 小神仙神出鬼没的出现在路一身边,叹了口气拍着路一肩膀说道: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美人恩!” 路一拍掉小神仙的手,无奈的说道: “我都愁死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小神仙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捏着下巴说道:“还是哥哥我好,你看,单身一人想去哪儿都自由自在,多好!” “以后迟早有管着你的人出现的!” 小神仙有些羡慕的瞄了路一一眼,酸溜溜的说道:“可惜大哥没有你长得好看啊!” “……” 傅沧龙的确交友广阔,加上提前到来贺礼的宾客,到场的不下百人,幸好庄子有一个演武场,十多张红木方桌坐得满满当当,一时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看到寿星一家人出来后纷纷起身道贺! 小神仙推掉傅沧龙的极力邀请,没有去居中的主位,而是和路一找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每桌八人,这桌刚好还有两个空位,其余六人有四人明显是一帮朋友,另外两人也正在低头聊天,见到小神仙二人年轻,目光一扫之后就不再理会。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四十七章:斜月初现 小神仙和路一二人对其他几人的目光不以为意,反而乐得如此,客套寒暄很累的,所以自顾自的坐下等着宴席开始。 路一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觉得挺新鲜,大户人家的宴席果然不同,光是桌子上的杯碗碟盏每样东西都精美不俗,价值不菲,更不用说满满一桌子的珍馐美味,更是囊括天上飞的地上跑的。 坐在二人对面的是两名五十岁左右的老者,其中一人身穿道袍,三缕花白长须,背着一把桃木剑,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他正在认真打量路一。 路一察觉到老道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不过心里隐隐有些不快,如此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颇为不自在。 就在这时,老道人打了个稽首,一本正经的说道:“小居士,贫道观你气宇轩昂,不过命犯桃花啊!” 小神仙正在喝茶,闻言噗嗤一声,差点把茶水喷了出来,不过实在是憋得辛苦,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道:“道长厉害!” 路一虽然不大相信这些术士看相之说,但是联想到路上碰到的苏流儿和傅流萤,隐隐觉得老道人说得又有几分道理,一时沉默,反而不知如何作答。 老道长身边的老者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看起来分量还不轻,坐下吃酒也不见放下,一直低头喝茶,沉默寡言,听到身边的人对路一说的话也只是浅淡的抬头望了一眼路一,继续若无旁人的喝着手中的那杯茶。 老道人好像对路一特别有兴趣,对小神仙的称赞不以为意,只是对着路一说道: “你我二人能够同桌相遇,也算极为有缘,贫道送小居士几句话,不知可否介怀?” 路一觉得老道人目光坦然,当下拱手道: “愿听仙长教诲。” 桌子上其余几人也被老道人的话勾起一些兴趣,纷纷停止交谈,而道人身边的老者面露诧异之色,不过也没有开口说话。 老道人轻声说道:“儿女情长,到头来不过黄粱梦一场。念念不忘,到头来不过是多情一殇。小居士情路多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望切记!” 路一仔细听完,细细琢磨,最后站起身认真,抱拳表示感谢。 小神仙的丐帮里原本就有很多人是靠替人看相瞎说八道混口饭吃,自然是不信的,看到这里打趣的笑道: “老道长说得颇有道理,不知仙乡何处?” 老道人盯了一眼小神仙,面无表情的回道:“道不相同,不以为谋。” 小神仙无语,路一大乐。 就在这时,吉时已到,傅沧龙身穿对襟百寿衣,带着夫人和女儿傅流萤儿子傅霖,在主位起身团团抱拳作揖,朗声道: “欢迎各位武林前辈、挚友,以及亲朋驾临寒舍,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略备薄酒,请大家放开饮用!傅某先干为敬!” 说罢一家四口同时喝掉杯中酒,招呼大家放开吃喝。 寿宴上到场的宾客也都是客气地起身还礼,重新坐下之后,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划拳行令,好不热闹。 小神仙正在对付一只烧鸡,借用他自己的话说,丐帮对烧鸡情有独钟,尤其是地道的叫花鸡更是一绝,让路一一定要给他个机会露一手,说作为老饕没吃过正宗叫花鸡那都不好意思自称吃遍天下美食。 路一刚要答话就看到庄子的门口进来一老一少两人,老者个头不高,花白的头发看起来慈眉善目,手里拉着一个八九岁的女童,女童粉雕玉琢,两个包子头显得伶俐可爱,又有些调皮,女童手里正拿着一根火红诱人的冰糖葫芦,专心致志的吃得高兴。 门口的家丁看到二人没有拜帖,不过今天是老爷五十大寿,来者是客,而且小女孩儿煞是可爱,倒也没有为难二人,引着二人进来,路过路一这一桌的时候,小女孩黑漆漆的大眼睛看到路一的时候突然粲然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恰好傅沧龙带着夫人孩子来这一桌敬酒,小女孩儿眼尖,看到傅沧龙身上的对襟百寿衣,连忙侧身行礼,声音清脆,悦耳动听。 “祝傅庄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老当益壮,财源广进!” 十六个字,字正腔圆,珠圆玉润,在座的江湖豪客心里无不暗暗称赞!好一个伶俐乖巧懂事的孩子。 傅夫人连忙扶起小丫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在小丫头怀里,爱怜的说道: “哎哟,这是哪家的小宝贝儿,真是乖巧懂事呢,爱煞个人,快快起来!” 小丫头脆生生的回道:“夫人,我叫端木玉。今天特意和爷爷前来给老庄主拜寿。” 边上的老爷子也是笑着向傅沧龙抱拳道: “山野村夫端木方,路过象山听闻傅庄主大寿,特来讨杯酒喝!” 人群之中发出一声惊呼!很多人都惊讶的放下了手中酒杯,一时之间场中落针可闻。 路一听到人群发出的惊呼,眼神满是询问的望向小神仙,后者已经放下手中鸡腿,满是油渍的双手胡乱在衣襟上擦了擦,无奈的催促道:“快吃!快吃!这老儿一来,这顿饭就不好吃啰!” 小神仙压低声音在路一耳边说道: “南海神龙端木方,斜月教现任教主端木冷月的爷爷!如果没有看错,那个小女孩就是端木冷月的亲妹妹端木玉!” 路一皱了皱眉道:“斜月教教主不是端木胜男吗?” 小神仙翻了个白眼道:“那是多年前的老黄历了,端木胜男是端木冷月和这个小丫头的姑婆!嗯,对了,刚刚端木玉冲你笑了一下?你们认识?” 路一摇了摇头,仔细回忆了一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第一次踏足江湖,怎么可能认识她。” 傅沧龙微微一愣,南海神龙的大名自然是听闻过的,但是自己和斜月教并不熟识,也没有任何恩怨纠葛,所以只得抱拳回礼道: “南海神龙端木先生大驾光临,让傅某深感惶恐,先生不知有何事需要傅某效劳?” 端木方气势微微一变,岳峙渊渟,不过仍然是客客气气的说道: “傅庄主在江湖上名声显赫,而且素有贤名,深得尊重,今天端木方前来只为两件事,第一自然确实为傅庄主祝寿,第二件事是过来寻两个人,还望傅庄主给个方便。” 傅沧龙微微沉吟,目光灼灼的盯着端木方说道:“老哥前来祝寿,傅某荣幸至极,蓬荜生辉,不过今儿来者是客,如果老哥有私人恩怨,是否可以给傅某一个面子,如果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傅某愿意当那和事之人!” 端木方笑了笑,突然来到路一这一桌边上站定,冷声说道:“傅庄主大义,并不是端木方不知轻重,不给面子,而是这两人我已经苦苦从西北道一路跟踪了一年有余,如果他们愿意交出鄙教的东西,那也不是不能谈谈。” 坐在路一对面的道人和身边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老者二人神色惨然,对望一眼,站起身并不去看端木方,而是躬身对傅沧龙抱拳施礼,歉然的说道:“傅庄主好意我们二人心领,我和兄长二人贺寿是假,躲祸是真,给庄主带来惊扰心里感到十分歉疚,还望恕罪!” 傅沧龙并不识得二人,所以一时之间反而沉默下来。 起身二人说完转头望着端木方,神色颇为复杂,又看了看端木玉,忍不住感叹道: “玉儿都这么大了,方兄风采尤胜当年,不过我们之间算是端木家族家事,就不要在傅庄主这里丢人现眼了吧。” 端木方点了点头道:“你们能说出这番话,仍不愧是我端木家的男儿,我们这就走吧!” 说完四人再次向傅沧龙抱拳一礼,大踏步向外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端木玉突然回头冲路一甜甜一笑,然后吐了吐舌头,转身像只小精灵一样一蹦一跳的追出门去。 酒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有些气氛冷清,傅沧龙望着远去的四人发了一会呆,在夫人的提醒之下重新招呼大家继续吃喝,场中喧嚣之声渐渐重新热闹起来,不过傅沧龙明显再也没了刚刚开始的兴致,草草敬完酒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路一心里也很奇怪小女孩进来和离去时候的样子,可是搜肠刮肚也没有想起哪里见过她,只得作罢。 小神仙吃饱喝足,拍了拍肚子低声说道: “刚刚开始对面的二人我突然想起来是谁了,没想到这二人还活着,更没有想到今天居然和他们坐在一桌上吃饭喝酒。” 路一好奇的问道:“他们是谁?” 小神仙看了看桌子上的其他人,示意这儿不是谈话之地,两人也都已经吃好,起身回到后院的院子。 小神仙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说道: “斜月教教内有左右二使,位高权重,不过四十年前的悬空寺试剑大会藏经阁痛下杀手,左右二使端木长青和端木烟云双双战死在藏经阁普厄长老手中,而斜月教教主之位一向传女不传男,所以端木胜男老去之后就传给了现在的教主端木冷月,而端木方就是端木胜男的亲弟弟!” 路一讶异的问道:“那怎么南海神龙成了端木冷月的爷爷?怎么算这辈分都不对呀。” 小神仙笑了笑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斜月教端木家族是畲族,族内女尊男卑,和我们寻常的婚嫁习俗并不相同,女子才是一家之主,而且嫡亲女孩出生就被尊为圣女!如果端木冷月以后的孩子没有女儿,那么教主之位就应该由她的妹妹端木玉接任!而嫡亲的男孩就可以担任教内左右二使!” 路一点了点头,听得似懂非懂,问道: “那刚刚二人难道就和战死的左右二使有关?” 小神仙嗯了一声,接着说道:“悬空寺一役,斜月教不光是左右二使战死,虎王端木熙身受重伤,龙王厉抗天也是留下一条左臂,实力大损,一时斜月教元气大伤,端木家原本反对端木胜男的一支趁机抬头逼宫,让退回岭南道的斜月教四分五裂,开始了长达二十几年的内乱,直到端木冷月出任教主,开始整合教众,斜月教逐渐重新归于一统,而就在这时端木冷月让端木长青和端木烟云这对已故兄弟的胞弟端木白和端木赤担任斜月教新的左右二使,委以重任,可是没想到前两年江湖突然传出这二人叛出斜月教,音信全无。” 路一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今天那个道人和那个老者难道就是端木白和端木赤?” 小神仙点了点头道:“八九不离十,不过传言说他二人早就被斜月教杀了,今天看来传言是真的不可信啊。” 路一摇了摇头说道:“传言大多以讹传讹,确实当不得真,不过这二人也不知道偷走了什么东西,被苦苦追了这么久。” 小神仙倒在床上懒洋洋的说道:“那就无人可知啦,不管啦不管啦!我打算下午就要动身前往洛阳去找师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路一沉吟片刻,摇头道:“我打算先去流云山,再去青田郡,就不能陪着大哥你啦!” 小神仙不无担忧的正色说道:“你的事情洪老头儿已经仔细和我说清楚,我知道劝也没用,不过你第一次涉足江湖,经验尚浅,就像昨晚被暗器所伤一样,万万大意不得,如果有事记得逃命要紧!”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和一块绿油油的令牌,看起来有些肉疼的递给路一。 路一知道他是故意如此,好让自己拿得坦然一些,心里感动,嘴上却说道: “拿来拿来!这么点儿玩意还扣扣搜搜,哪里有个做大哥的样子?” 小神仙笑着指了指路一拿在手里把玩的东西气笑道:“瓶子里是我们丐帮的小还丹,可用来疗伤恢复元气,另外那是我们的青竹令,有事情只需要把它交给任何你碰到的丐帮弟子,自然会有人帮你解决事情,可得收好,尤其是小还丹,还是秋姨给我的,一共才五颗,这下好了,都给你搜刮去了!” 听到小神仙如此说,路一想把瓷瓶还给他,不过小神仙摆了摆手道: “少来少来!哪里有送出去的东西又收回来的道理!我可丢不起那人!” 路一只得小心的放入包袱之中,看了看自己的家当,好像只有一叠从独背峰搜刮而来的银票,确实没有什么好送的。 小神仙却是眼神猛地一亮,伸手就抓起几张银票,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啧啧道:“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嘛!这些归我啦!这次北上路上总算可以顿顿有酒有肉了!哈哈,我就说我的运气不差,认个弟弟都是有钱人!” 路一哭笑不得。 两人收拾好东西,向傅沧龙辞行。 傅流萤眼眶儿红红的看着向自己抱拳辞行的路一,怔怔无言。 傅夫人叹了口气,安慰的拍了拍女儿肩膀,自古儿女私情最是动人也最是伤人。 小神仙陪着路一回到客栈取回大掌柜,两人一驴出了城,大约走了三四公里官道就一分为二,分别在即,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 小神仙走出十多步之后回头双手抱拳,笑着朗声道: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兄弟,他日江湖再见!” 说完洒脱的挥了挥手,一去不返。 路一一个人站在路口望着身形渐渐模糊的小神仙,直到再也看不见方骑上毛驴,踏上通往北江的另外一条路慢慢的行去。 —————— Ps:这一章送给年华以北兄弟,多谢几位朋友不离不弃的支持!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四十八章:古寺秘闻 在象山的时候路一终于在大掌柜欣慰的眼神中丢掉了亲手编织的藤框,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一副大小合适的鞍给大掌柜换上,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灰色的大布袋,可以把一些零碎行礼全部放进去。 坐在晃晃悠悠的驴背上,路一觉得这银子花得非常值得,确实比以前舒服多了,一路欣赏官道两侧的奇山异水,倒也是大饱眼福。 不知为何这条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而且太阳西垂的时候也没有看到村镇,恰好看到右侧一座不算高大的山头上隐隐有一座黑瓦黄墙的寺庙,路一打算前去借宿,循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总算在太阳落山之前走到庙前。 空山寂寂,来到寺庙近前才发现,这应该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古寺,山门虚掩,黄墙剥落,门外的石板路也是长满厚厚的青苔,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过。 趁着天色还早,路一推开蛛网重重的山门,入眼是一块小小的广场,上面杂草丛生,星星点点的白色小野花点缀其中。 寺庙其实不大,只有一座大殿,匾额掉在地上,大雄宝殿四个字都已经腐朽,大殿两侧两间厢房都已经坍塌,右侧靠着围墙有一间坍塌了一半的屋子,看墙角的水缸应该是以前寺内僧人的厨房。 路一把大掌柜拴在大殿的柱子上开始动手收拾,大殿内满是灰尘,居中的泥胎佛像虽然已经看不出到底是佛门哪尊菩萨,但总体保存倒算是完整,还能看到斑驳的彩绘,路一想到自己修炼的无相梵天决,觉得自己同佛家也算有缘,于是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收集好过夜用的枯枝,路一生火取出一些干粮,又就近寻了一些清水用水壶吊在火堆上准备煮一壶茶。 荒山的夜晚,蚊虫很多,尤其是四周只有大殿里的一堆火光,吸引了很多的蚊虫过来,让路一不胜其烦,想到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有一些苦蒿,就拔了几株丢在火堆边上,略带苦味的烟气缭绕,顿时觉得大殿里清爽多了。 路一从包裹里掏出一本在象山购买的儒家典籍,借着火光慢慢翻阅起来,不知不觉就好像看得入了神。 大殿火堆哔哔啵啵的发出轻微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 突然山门外响起极为轻微的脚步声。 路一其实看书的时候体内无相梵天决一直随着秘籍上记载的运功穴位缓缓流转,渐渐神台清明,物我两忘,所以山门外轻微的脚步声清晰的传进了耳中,不过路一并没有轻举妄动,还是保持看书的姿势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庭院里传来脚步声,路一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把山门关闭,抬头一看就惊讶的看到两个相互搀扶的老人,正是在傅家寿宴中途和南海神龙爷孙二人离去的两兄弟,八九不离十就是曾经的斜月教左右二使端木白、端木赤兄弟。 路一抬头的时候,刚好一身道袍打扮的老人也看到他,而道袍老者看起来狼狈不堪,脸色苍白,而且左腿缠着纱布,血迹斑斑,走路都需要身边的老人搀扶。 身边同样有些发呆的另外一个老者看起来应该没有受伤,不过背上的大包袱不见了,发现大殿里的路一之后眼神飘忽起来,狰狞之色越来越浓。 道袍老者冲路一笑了笑,然后拍了拍身边的老人,疲惫的说道: “二弟,你忘了我们当初为什么逃出来?再说这个小居士几天内同我们连续两次碰面,这本就是我们的缘分!” 老者闻言,神情放松下来,一言不发的扶着道袍老者走到火堆边上。 路一放下手里的书,把自己坐着的庙里唯一板凳递了过去。 老者接了过去,有些生涩的说了两个字: “谢谢!” 声音极为沙哑,听起来格外诡异。 道袍老人坐下之后长出一口气,笑了笑说道:“酒席上贫道就说和小居士有缘,看来倒是真的缘分不浅。” 路一拱了拱手,没有说话,把水壶从火堆上摘了下来,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用来煮茶的铁杯,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他。 道袍老者接了过来,客气的道谢。 “有吃的吗?” 喝了一口热水,精神明显好转不少的道袍老者满眼期待的问道。 “有的,等一下。” 路一掏出两个干饼,递给二位老者。 两人就着开水吃了干饼,满足的呼出一口气,道袍老者突然问道: “前几天在傅家庄,我看玉儿那小丫头来去的时候都冲着小居士笑,你们见过?” 身旁老者神色警惕的看着路一,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路一摇了摇头,坦诚的说道:“我的朋友也奇怪的问过我,但我确实不曾想起来在哪儿见过那位小姑娘。” 道袍老者看了看路一的神色不似作伪,叹了口气歉然的说道:“让小居士见笑了,由不得我们兄弟二人不小心,实在是……” 路一笑了笑,接过话说道:“无妨,萍水相逢,而且我看二位前辈在傅家的时候不愿意牵连无辜,也是坦荡之人。” 道袍老者听到路一的话,有些唏嘘的感叹道:“是啊!无辜之人何其无辜!” 就在这时山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无辜?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口中的无辜不过是一些妇人之仁罢了!” 道袍老者身边的老人神色一下紧张起来,站起身挡在兄长面前。 路一听到声音就知道来者应该是南海神龙端木方,果然看到端木方带着那个粉雕玉琢的丫头慢悠悠的走进了寺庙,小丫头看到火堆边的路一,眼睛一亮,甜甜一笑,大眼睛眯成一对好看的月牙儿。 道袍老者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歉意的对路一说道:“又害得小居士没办法好好休息,真是抱歉!” 说完又伸手拍了拍另外一个老者的肩膀,温言道:“二弟,你也过来坐下吧,今儿你我兄弟二人该当毙命于此,愚兄累了,实在不想再逃下去。” 老者闻言蹲下身,趴在他大哥的腿上,像一个孩子般的呜呜咽咽哭泣起来。 走进大殿的端木方突然喝道:“端木家的男儿从来只流血不流泪,成何体统!” 老者抹了抹眼泪,突然刷地站起身,老脸涨得通红,沙哑的大声争辩道:“好端端的一个大家族,被你们弄得四分五裂,自相残杀,你还有脸提端木家?!” 南海神龙端木方大怒,脸上隐隐有青气流转,不过看到横眉竖眼的老者,心里的怒气不知为何消失不见,叹了口气道:“你应该理解,我姐和冷月做出同齐王合作的决定也是为了尽快重新统一端木家族和原本归附我们的一些其他部族,只有这样才可以重振斜月教,也是无奈之举啊!” 道袍老者突然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难道你们会看不出来齐王的狼子野心?你们这是与虎谋皮,迟早会把整个端木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路一往火堆里加了一截枯木,火光顿时明亮了几分,看到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火堆边已经烤得金黄的几块干饼,笑了笑,拔起一块,递向她。 端木玉开开心心的走到火堆边蹲下,有些神色扭捏的接了过去,转头狠狠的咬了一口,被烫得呲牙咧嘴,忍不住用小手不停的往嘴里扇风,看得路一嘴角直抽搐,那刚刚烤好的干饼有多烫,想想都觉得可怕。 看见火堆边的小丫头,端木方神色变得宠溺,关切的问道:“嘴巴烫起泡没有?让你吃东西那么火急火燎的!” 端木玉翻了个白眼,不理爷爷,继续神色认真的对付手里的烤饼。 道袍老者看了看路一,对端木方说道:“我和这位小居士极为投缘,希望你不要伤及无辜,让他走吧。” 端木方无奈的说道:“我现在也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把东西交出来,你们二人我也可以当作没有碰到。继续去过你们的散淡日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道袍老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然对路一说道:“小居士,相逢是缘,你听说过斜月教吗?” 路一抬头,迟疑了一下才说道:“略有耳闻。” “是啊!只是略有耳闻。”道袍老者脸上浮现一丝追忆之色,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想当年斜月教两位副教主神功通玄,龙虎狮狼四大法王也是独掌一方的枭雄,左右二使更是对教主忠心耿耿,让南方武林群雄俯首,在岭南道更是如日中天,可悬空寺一役让教内元气大伤,其实这也无妨,那时候教内上下还是团结的,不过族内也就是那时候开始有人接触齐王的吧?大哥。” 端木方走到火堆边盘膝坐下,神色也有一些唏嘘:“二弟,你想说就说吧,不过路小哥,今晚所有见闻希望你一个字也不要透露出去,否则对你有百害无一利。” 路一点了点头道:“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道袍老者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虽然我们兄弟二人和大哥现在道不相同,但大哥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而且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觉得小居士和我们斜月教以后会有极深的渊源,说不定还能帮助我们家族!” 闻听此言,连正在吃烤饼的端木玉都歪着脑袋上上下下又把路一给打量了一遍,好像没看出什么奇特之处,低头又开始对付第二块大哥哥递过来的烤饼。 路一抱拳道:“老仙长言重了。” 道袍老者指了指自己温言道:“我叫端木白,不要再仙长仙长的称呼啦,实在惭愧的很,这是我二弟端木赤,这位是我堂兄大哥南海神龙端木方。” 小丫头歪着脑袋等了半天没等到自己的名字隆重登场,有些郁闷的嘟着嘴站起身,字正腔圆的自我介绍道:“我叫端木玉,暖玉生香的玉,大哥哥记住了吗?” 路一莞尔一笑,点了点头,抱了抱拳对四人说道:“我叫路一,大路的路,一二三四的一。” 端木玉听到路一的介绍,娇笑不停。 等到端木玉继续开始吃烤饼,端木方接着开始的问题回道:“现在想来,悬空寺回来之后开始暗地里反对教主的那一支族人,确实极有可能已经得到齐王的支持。” 端木白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大哥,你一生醉心武学不问世事,一心想着把望月宝典记载的功法研究透彻,所以对教内族内诸多事宜都没有怎么在意,端木啸那一支族人哪里是得到齐王支持,我想应该是早就被齐王控制才对!” 端木方沉默,他虽然不问世事,一心追求武道极致,但并不是真的不通世故,略一思索也明白端木白所言不虚。 端木白继续说道:“我们端木家族原本发迹于十万大山,收拢周边大小部落,一步一步好不容易有今天的规模,历代先祖均有训示,严禁族人介入庙堂争斗,其实都是用无数族人的鲜血总结出来的,还记得奉天国开国皇帝李定疆吗?第三代先祖端木靖康追随左右,一生战功显赫,最后还不是差点召来灭族之祸?原因只是因为丞相的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端木方叹了口气道:“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如果得不到齐王支持,我们端木家族不可能这么快重新恢复元气。” 端木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说不出的悲沧,愤怒的道:“大哥,冷月确实有成大事的胸襟和气魄,但是你没有发现如今的斜月教就算已经重新统一,可教内一帮元老隐退的隐退,被排挤的被排挤,又有几个可以委以重任的人?而且齐王对冷月动的什么心思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端木赤沙哑的开口道:“齐王的条件大哥想过后果没有?每年从十万大山征调三万青壮交给他,其实这是在竭泽而渔,大山里的部落原本就贫苦,三万青壮几乎是所有部落年青一代的一半,如此反复几年,我们端木家族还能剩下什么?齐王不动一兵一卒就把我们彻底给瓦解了,帮他做成这件事的还是我们自己!” 端木方摇了摇头道:“可是这三万青壮并不包含我们端木家族啊!而且有些部落多年来由于我们的放任,对斜月教阳奉阴违,借此机会削弱也不失为上策!” 端木白叹了口气说道:“这应该就是齐王通过端木啸那一支说服冷月和胜男大姐的理由吧,但难道时至今日大哥还不明白?十万大山确实有不少部落反对我们一家独大,但这都算是我们内部纷争,如果齐王兴兵来犯,大哥觉得他们会不会同仇敌忾?这也是这么多年我们敢于同齐王对抗的根本!可如果没有这些部族,再来一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借口,我们端木家族除了亡命天涯,还能如何?” 端木方沉吟半晌,方才说道:“二弟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左右二使执掌的月神令是掌门信物,没有它,冷月没办法真正的一掌斜月教,只会让好不容易归拢的教众迟早再次各自为政,所以你们还是把令牌交出来吧!我也会信守承诺,让二位兄弟安心流浪江湖,过那闲云野鹤的日子。” 端木白双手轻轻叠放在腹部,笑了笑:“大哥的话我自然相信,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二人不惜背上叛徒的骂名也要如此行事,到底所图为何?” 端木白不等端木方说话,继续说道:“因为我就是想让对斜月教忠心耿耿的那部分人可以不听征召,哪怕暂时闭世不出,但毕竟可以苟且偷生,只要活着,不就是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么……” “你这是在逼迫大哥啊!” 端木方脸上青气重现,双手微微握拳。 端木白对端木方的神色视而不见,转头对路一笑道:“你我相识一场,真有不浅的缘分,你和玉儿这丫头更是一见如故,他日如果端木家族有难,还请少侠仗义出手,替家族保住血脉!还有就是多谢少侠的干饼!味道真的很好……” 话音未落,端木白嘴角突然流出一抹猩红的鲜血,叠放在腹部的双手无力垂下,一把插在腹部上的短刀露出,鲜血正泊泊流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大殿几人大惊失色,端木玉手里捏着的烤饼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端木赤搂住兄长的尸身,痛哭失声,眼眶崩裂,血泪长流,歇斯底里的冲着端木方吼道:“凶手!凶手!你们都是逼死二哥的凶手!二哥啊二哥!” 端木方双拳紧握,指甲划破手掌尤为不知,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很多,双目失神落魄的喃喃自语道:“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大哥就没想真的杀你啊!” 路一突然看到端木赤的身子微微一颤,暗叫不好,一把拉开他的右手,却发现已然不及,一把同端木白自尽一模一样的短刀深深捅入了胸膛! 端木赤躺在路一的怀里,满嘴鲜血咕噜咕噜往外冒,挣扎着说道:“路,路兄弟……拜托你啦……把……我,我,和二哥……葬在……一起,对,对,对不起,开始,开始还想……想杀你灭口……” 端木方突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双目瞬间变得暴戾血红,双手乱舞,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屋顶灰尘哗啦啦往下掉落。 “死吧!死吧!都死吧!哈哈哈!死吧!你们都去死吧!一个都不要活!叛徒!叛徒!都是叛徒!” “爷爷?” 端木玉眼眶里泪水打转,又是害怕又是担心!想上前拉住手舞足蹈的爷爷又不敢! 路一抱着端木玉,沉声大喝道: “端木前辈!” 端木方微微一愣,看了看被路一抱在怀里的孙女,突然嘻嘻笑了起来:“冷月,冷月,走,爷爷带你去买糖葫芦!” 路一看到神志不清的端木方,侧身抱着端木玉避开抓过来的手。 端木玉哭着喊道:“爷爷!爷爷!我是玉儿啊!” 端木方充耳不闻,眼见一把没有抓住路一,大怒,脸上青气大盛,暴喝道:“贼子!放下我的冷月!” 话音未落一掌冲着二人拍来!快若闪电。 路一大惊,掌风袭来,连忙就势一个赖驴打滚,躲到了佛像一侧,刚刚起身就看到如影随形的端木方又是一掌印了过来,眼见避无可避,体内无相梵天决喷薄而出,右手平推,硬着头皮硬生生接下这一掌。 正是: 秘闻血泪动人心,忠义自古难两全。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四十九章:托付 南海神龙的内功确实深不可测,硬接一掌之后路一噔噔噔连退六七步,背部狠狠撞在墙壁上方才稳住身形,墙壁一震,尘烟四起! 路一喉头一甜,背部传来一阵剧痛,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全喷在端木玉的脖子上。 端木玉被吓得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伸手帮忙擦了擦路一嘴巴上的血迹,大声喊道: “爷爷!爷爷!你是怎么了?不要玉儿了吗?不要打大哥哥啦!呜呜……” 路一放下端木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别怕,有大哥哥在,爷爷已经走火入魔,听不见你说话的,等会儿冷静下来就好啦!” 端木方瞪着血红的双目,怒道:“别伤害我的冷月孙女,贼子!有本事出来一战!” 路一暗暗调息,真气流转还算顺畅,强行咽下涌上来的一口鲜血,擦了擦嘴角,站起身大声道:“好!” 端木方率先走出大殿,看到路一跟了出来二话不说,双掌一错,一招金龙探海直取路一中下两路。 路一展开天罗步,脚踏坎位,身形一扭鬼魅般的避过这一掌,同时左掌画一个半圆,一招见龙在田攻了过去。 “来得好!” 端木方不慌不忙的挥掌硬接。 双掌相交,劲风四溢,泥土飞溅,路一却惊赫地发现端木方的手掌像是磁铁一样牢牢吸住自己,后撤不及,紧接着就察觉他的内力排山倒海一般压了过来。 路一心里大惊,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考虑其他,双脚一错,前弓后蹬,牢牢站定! 无相梵天决生生不息,体内真气急速运转,由丹田倾泄而出,竭力抵挡端木方一浪高过一浪的内劲,无相梵天决就像风浪中的一艘小船,虽然浪高风急,但一直将倒未倒,苦苦支撑! 两人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法一样,双双呆立在院中无法动弹,手掌相交之处的衣袖早就被外泄的真气撕成碎片。 实则二人都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头上升腾起白茫茫的雾气。 端木方内功凶猛霸道,几十年的苦练,内力深厚无比,路一则是因为无相梵天功作为天下武林最精深的佛门重典,强在生生不息,但内力的差距还是过大,所以路一的双脚已经深深陷入地面,感觉到好像永远没有枯竭迹象的涌来内劲,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就在这时,端木玉跑了出来,哭喊道:“爷爷!爷爷!你不要伤害大哥哥!快放开他!” 路一体内真气几尽枯竭,气息越来越紊乱,嘴角鲜血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溅起朵朵血花。 端木玉突然跑到爷爷身边,张口狠狠咬在端木方的大腿上! “啊!冷月你干什么?” 端木方吃痛,内劲微微一松,马上感觉到手掌上一股纯阳温和的内劲直冲入体,压下暴戾不受控制的气息,顿时神智恢复几分清明。 路一借机撤掌,看到端木方逐渐平静下来的双眼,长出一口气,随即感到胸腔如重锤敲击,烦闷异常,又吐出一口鲜血,连忙盘膝坐下,调整呼吸开始吐纳。 端木方神智恢复清明,看到满身血迹的端木玉,大惊失色,一把搂过孙女,老泪纵横!悔恨不已。 过了一会儿路一感觉体内真气重新归于体内各条经脉,运转无碍,而且似乎比原来更加雄厚,流转更为顺畅,心里顿时放下心来,睁开眼就看到关切望着自己的端木方,不由得苦笑道: “前辈好厉害的内劲!” 端木方满脸的歉疚,惭愧的说道:“多亏今晚碰到路少侠,否则真的就是万劫不复啦。” 说完脸上也流露出侥幸之色,走火入魔,如果不是路一的无相梵天功,端木方今天必然难以恢复清醒。 端木玉看着爷爷,破涕为笑,刮了刮脸颊取笑道:“爷爷好不知羞!” 三人相视大笑,重新回到大殿。 端木方怔怔的看着相互依偎的端木白兄弟二人尸身,过了半天才长处一口气悲沧的说道:“尘归尘,土归土,愿月神佑你们早日转世投胎!来世再做逍遥人。” 说罢俯身取回二人用来自尽的短刀,看到路一有些好奇的眼神解释道:“这是第一代斜月教教主定下来的规矩,端木家族男儿都有一把,取名为愧月刀,做了愧对月神的事情用来自尽,他们兄弟其实都是端木家的大好男儿,一生磊落坦荡,看来我确实应该回岭南劝劝我姐姐和月儿,千万不能寒了族人的心!” 路一抱了抱拳说道:“前辈,我虽然是一个外人,原本不方便评价贵教事宜,但我觉得端木白端木赤二位前辈对家族的担忧和大义值得路一敬佩,所以如果前辈有能力,能够左右家族决议,还是尽可能多多考虑故去二位前辈的见解,毕竟与虎谋皮,实在太多飞鸟尽良弓藏的典故。” 端木方点了点头,突然向着路一单膝跪地,抱拳道:“端木方有一件事,还万望公子成全!” 路一连忙侧身避开,伸手想扶起端木方,责怪的说道:“老前辈这是为何?” 端木方不肯起身,伸手把玉儿拉了过来,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脸色犹豫挣扎,过了好一会儿仿佛下定某个决心,温言说道:“路一小哥,其实我们在伏波镇就见过你。” 路一不解,等到端木方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恍然大悟,难怪端木玉看到自己倍感亲切,原来是早就见过自己。 端木方把端木玉的小手交到路一手中,慎重的说道:“路公子内力深厚,而且修炼法诀中正平和,煌煌如日,假以时日定是江湖顶尖的后起之秀,今日我决定回岭南处理教内和齐王的事情,必定危机重重,而且玉儿是现任圣女,身份十分重要,跟在身边我委实放心不下,所以想把她托付给路公子照顾,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帮忙!” 路一吃惊的楞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自己此去北江,前途渺茫,如果带上端木玉,真能护她周全? 看到路一迟疑,端木方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无奈之举,齐王现在对斜月教的掌控可能远远比二弟看到的更加严重,就算冷月她们全力配合于我,估计也是九死一生,这几年齐王把一些效忠于他的人借机安插在教内,但只要玉儿安然无恙,他日寻得月神令,还有重现端木家族荣光的希望。” 路一好奇的问道:“月神令不是在端木白兄弟两位前辈身上吗?” 端木方摇了摇头道:“刚刚我取回愧月刀的时候已经检查过他们身上,未曾见着,估计是放在了安全的地方,二弟一生计谋无双,聪明绝顶,他想到的地方定是万分隐蔽,以后,以后真的只能看玉儿的自身缘法和天意了吧。” 路一下定决心,点了点头道:“前辈放心吧!我定当尽全力维护玉儿周全!” 端木玉听到这里,突然哽咽起来,爷爷打小疼爱她,两人相依为命流落江湖,想到分别在即,难过不已。 端木方抱着她也是老泪纵横,又反反复复交代了很多事情,林林总总都是一些玉儿生活琐碎小事,最终狠下心肠,把端木玉交给路一,施展轻功遁入山林。 二人站在山门处,目送端木方远去,,, 路一抱着端木玉回到火堆边上,今晚发生的事情太过跌宕起伏,一切都有一种梦境般的不真实错觉,不过地上的尸体和端木玉却又证明一切确确实实发生了。 端木玉抱着双膝,一个人沉默的坐在火堆边上,神色黯淡,小小的肩膀看起来分外惹人心疼。 夜很深的时候,端木玉才抵不住疲倦,靠着路一肩膀沉沉睡去,路一取出毛毯,小心翼翼的给她盖好。 第二天天亮之后,路一拿出黑刀,在山门外挑了一块向阳的平整草地,清理干净杂草碎石,挖了两个坑,把端木白兄弟二人安葬好,原本想竖立一块墓碑,想想作罢,也许寂寂无名更好,不受打搅也是二人生前的愿望。 端木玉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路一看着两座新鲜的坟头,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意兴阑珊,争权夺利也好,逐鹿天下也罢,人只要死了,万事皆空。 一大一小二人回到大殿,端木玉还是一言不发,不管路一如何逗她说话,她都神色不变的看也不看,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似的,想想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遭此变故,情绪不佳也很正常。 看了看天色,路一开始收拾行李,搬开昨夜端木白坐的椅子后发现地上放着半块干饼,边缘掰得整整齐齐,不知为何昨晚端木白只吃了一半,路一刚刚打算捡起来,看到吃的,端木玉第一次望着路一开口说话: “我饿。” 路一歉意的笑了笑,早上起来一直忙着处理端木白二人的尸身,都忘记做早饭了,拍了拍脑门笑道: “你看大哥哥这个猪脑子,都把早饭忙忘记了,玉儿你等着,我给你弄点好吃的!” 听到有好吃的,端木玉黯淡的双眸恢复了几丝灵动,好奇的跟在路一身后,看他顺着山门外的路挑挑捡捡的从草丛里扯出一些杂草,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拔草做什么?能吃?” 路一转身笑了笑,轻声说:“这些可不是普通的野草,而是野菜,大哥哥家里那边蔬菜种植不易,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和两个伙伴就上山寻这些能吃的野菜来吃啦!” 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林映着他温暖的笑脸,看起来是那么干净清澈。 拔了一捆野菜,路一仔细的蹲在溪水边清洗干净,又把水壶装满水,二人回到大殿。 路一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熬粥用的小铁锅,放入两把大米,开始熬粥。 端木玉靠着路一蹲在火边,望着火堆又开始发呆。 过了一会儿锅里的粥已经快要熟了,路一拿出一块肉干撕碎加了进去,又放了一点儿盐巴,最后再把切碎的野菜放进锅里,野菜粥绿白相间,分外好看。 大殿里飘出香气诱人的味道。 端木玉一边喝着美味的野菜粥,一边啃着手里的干饼,看得路一暗暗发笑,人小肚皮大,这话估计就是给玉儿量身定做的。 路一又看到端木白留下的半块干饼,觉得丢了可惜,伸手捡了起来,刚刚撕开就掉出一块的两指多宽巴掌长短的黑铁疙瘩落在地上,叮!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路一捡了起来,小小一块铁疙瘩分量颇为沉重,材质应该不是普通的精铁,正面浮雕着一些奇怪的花纹和一弯新月,月牙如钩,看起来有些妖异,背面刻着一些极小极小的文字,加起来应该有两三百字的样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这是什么玩意儿?” 端木玉眼睛整得大大的,看着路一手里的铁疙瘩,也是结结巴巴的说道: “月,月神令!怎么……怎么在饼里?” 路一大吃一惊,拿着铁疙瘩问道: “玉儿,你确定这铁疙瘩就是月神令?” 端木玉点了点头。 路一突然明白过来,其实端木白应该在被端木方找到的时候就已经心存死志,两年多的逃亡生涯可能真的已经令他厌倦不已,端木方追到大殿的时候急中生智的把月神令塞进了饼里丢在地上,因为他了解端木方的性格,他们兄弟二人死后端木方必然检查他们的尸体,但绝对不会在意一块未吃完的干饼,只是他可能也没有想到端木方会因为他们二人的自杀走火入魔,更不会想到端木玉会被托付给路一。 “难怪。”路一长叹一声,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端木白临时之前还非得说了一句无足轻重的干饼味道真好。 看了看手里的月神令,路一把它递给端木玉,轻声说道:“玉儿,你留着吧,这原本就是端木家的东西,以后说不定对你有用。” 端木玉看了看,皱着精致的眉头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道:“大哥哥你先帮我保存着吧,等以后哪天玉儿能够回家的时候,你再给我吧。” 路一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便把月神令收了起来,揉了揉端木玉的小脑袋。 吃完早饭,收拾停当,路一让端木玉骑在大掌柜上,牵着毛驴慢悠悠的顺着古寺前的小路走了出来。 吃饱喝足,加上骑毛驴让她也有几分新奇,端木玉脸上慢慢多了几分神采和开心,毕竟年幼,心里藏不住太多的事情,很快就在路一故意的逗乐中不时传出银玲般的笑声。 正是: 年幼不知愁滋味,管他前路风和雨。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五十章:风雨同路,踏歌而行 越是靠近大的城镇,官道越是宽阔整洁,并且定时官府还会安排人手擦拭路标、平整路面,清理道路两侧排水沟里的淤泥,确保官道的通畅。 因为行人多,所以官道两侧的酒肆茶铺也更为常见。 尤其是那种原本房屋就在官道边上的百姓,往往会在自家门口搭一个简易的茅草棚子,摆上三四张桌椅,然后熬上一大桶金黄金黄的茶汤,赚取一些零用钱贴补家用。 茶叶是本土最寻常的茶叶,喝茶用的也是土碗,但是行色匆匆的行商往往只求解渴和茶汤的多寡,哪里又会计较其他的旁枝末节。 周茹的家就在官道边上,而且她家的位置很好,距离北江郡城只有百多里,又刚好有三条官道在她家门口并道,每天走南闯北的行人客商络绎不绝,所以很早前家里就开了一家茶铺,轮到她嫁过来做老板娘的时候,这家茶铺已经传了好几代人。 茶铺上面居然还有一块匾额,据说是因为有一个落魄读书人饥寒交迫的时候受了茶铺的一饭之恩,后来高中探花郎,亲笔提了四个字:杨家茶铺,辗转多人才特意送了过来,至于对杨家的这种说法,你当真也可,当成是喝茶时的一种谈资也很不错。 老板娘周茹今年三十出头,正是风韵动人的年龄,容颜在十里八乡也算出众,夫家姓杨,原本也是一个读书人,父母望子成龙,取了个金榜作为名字,但却一直和金榜题名无缘,不能不说也是天意弄人。 因为有个好看的老板娘,所以茶铺的生意一直不错,几代人的苦心经营,店里已经不光是售卖茶汤,还有馒头和冷菜,老板亲手熬制的牛骨汤更是远近闻名。 午饭时间刚过,店里刚刚送走好几批客人,只剩下一桌四个客人,看样子是跑江湖的,都带着兵刃,刚刚每人又叫了一碗牛骨汤和二十个大馒头,还在慢悠悠的边吃边聊。 难得清净一会,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伸直腿,满足的伸了个懒腰,老杨憨憨厚厚的坐在一边细心的帮忙捏肩。 就在这时,客人闲聊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说了吗?清河县的郑员外家里又被盗了,丢了不少黄金银子不说,主要是郑掌柜额头上被人画了一只乌龟,他小妾的头发被染成了绿色!” 另外一个人笑道:“应该把郑掌柜头发染绿了才对,他那小妾据说……嘿嘿!” “哈哈,那倒也是!不过你们发现没有?这次飞贼好像一路冲着北江郡城而来的!” “这话从何说起?” 最开始说话的汉子喝了口牛骨汤,满足的砸吧砸吧嘴接着说道: “谁带得有北江的地理图?” “我带着,这就拿给你。” “来,你们看,最开始传出来飞贼消息的绿水镇开始,然后是福园县、三山县、渡河镇、白河县,再到最近的清河县!是不是都是这条路上?” “哎呀,这么一看还真是的呢!这个飞贼胆子也太大了!现在几家被盗的大户都已经把赏银加到了两千两!我看飞贼是快活不了几天啦!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真当北江武林没人?” “不过这飞贼也是奇怪,从来不伤人,而且专门偷那些有钱人!” “哼哼!还不是打着劫贫济富的幌子想出名!这种人哪年江湖中不是如过江之鲫?” “我倒是真有些佩服他,觉得他要是捉弄的本事,比他做贼还有天分!哈哈,你们知道吗?在三山县朱掌柜家里,取了三千两银票不说,还把朱掌柜那不成器的儿子捉了,脱得光溜溜的吊在大门上,脖子上还把他欺负邻居家闺女的事情用红纸写得一清二楚!当晚还去县衙把县令大人的帽子摘了以示警告,现在据说县令都开始调查朱家啦!” “还别说,这事儿干得漂亮,我是见过那朱掌柜的,肥头大耳,父子两人鱼肉百姓,横行霸道,仗着官府有人,嚣张惯了,这次估计得老实一段时间了吧!”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都为飞贼鼓掌。 老板娘和老杨对视一笑,最近铺子里往来的客商都在讨论这个飞贼,有钱人家嗤之以鼻恨之入骨,平常百姓反而都是拍手叫好,暗暗称赞,众生百态,阶层不同,观点自然不同。 虽然老板娘家境殷实,但她觉得这个飞贼不错,不伤人,只取不义之财,颇有几分侠气,况且谁没有年轻过?当年老板娘最最羡慕的不也是仗剑江湖? 加之多年的迎来送往,见多识广,对那些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还是颇有好感,觉得他们无论是说话还是付钱都比一般行商豪爽。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官道上传来叮叮咚咚的铃铛声和带着几分稚气的女童儿歌声,歌声婉转动听,如珍珠落玉盘,吐字清晰,声音高亢清脆,让茶铺里的几个人都听得痴了!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汪洋。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边编织忙。编成卷入我行囊,伴我从此去远航。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 这首苇编五绝,原本在江南、岭南两道就流传甚广,几乎孩童都会哼哼几句,可是能够唱得如此动听,倒也少见。 老板娘都忍不住伸长脖子,望向官道转弯处,视线所及,那边行来两人一驴。 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牵着一头皮毛黑白相间的驴,驴背上坐着一个八九岁的女童,正是她在唱歌,驴背晃荡,驴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咚咚像是在配合女童的歌声。 走得近了,众人暗暗称赞一声,真是少见的漂亮人儿,牵驴的少年眉清目秀一身青衣,骑驴的女童更是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穿着合身的绛紫色衣服。 眼见临近茶铺,女童收了歌声,像是低头在和少年争辩,最终应该是少年被说服,女童笑脸嫣然的得意样子看得众人更是心里疼爱不已。 少年把驴栓在门口专门用来套牲口的柱子上,牵着女童缓步走进茶铺,临近门的时候还抬头看了看那块高悬的匾额。 老板娘起身,笑意盈盈的问道:“二位小客官,你们打算吃点什么?” 小女童盯着老板娘看了看,突然脆生生的说了一句:“大姐姐你真漂亮!” 老板娘周茹心里乐开了花,迎来送往的客商之中夸她漂亮的大多数都是想在语言上占点便宜,她自然应付自如,但这个我见犹怜的小女孩一声大姐姐和后面的真漂亮,让她自己顿时觉得年轻了十岁,笑着打趣道: “你这小鬼灵精真是惹人喜爱,说吧,你想吃什么?今儿姐姐请!” 大堂里那桌客人有人高声笑道:“老板娘,这不公平,我也可以叫你姐姐啊!你都从来不说请我们吃东西!” 几人哄堂大笑。 少年和女童自然是一路行来的路一和端木玉,其实不久前两人刚打过尖,所以路一原本打算多走一些路,可端木玉这小丫头又说饿了,非得进来吃东西,不吃就不走,路一无奈,不过反正一路上已经习惯了,别人是一日三餐,这小饕餮至少是要翻一番的! 要了五个大馒头,又点了一碟熟牛肉两碗牛骨汤,老板娘亲自帮忙送了过来,熟牛肉都垒起了小山尖。 路一起身道谢,老板娘爱怜的捏了捏端木玉的脸颊,冲路一摆了摆手才回到柜台后面继续休息。 另外一桌的江湖豪客也开始低头吃饭,继续讨论那个神出鬼没的飞贼,只是因为有其他的客人在,声音压低了几分。 端木玉一手拿着一个馒头,另外一只手下筷如飞,看起来倒像是好几天未曾吃过东西一样。 路一帮忙把牛骨汤吹凉,看到端木玉狼吞虎咽的样子扣起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敲,瞪着眼说道:“慢一点,又没人和你抢。” 端木玉微微仰头,眼神里流露出对敲自己额头这一动作的不满,嘟嘟囔囔的说道: “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再敲我的头,以后长不高怎么办?” 路一把冷了一会儿的牛骨汤推了过去,笑呵呵的说道:“长不高就长不高吧,说不定长高了就没有现在这么好看啦!” 端木玉狠狠瞪了路一一眼,继续埋头对付手里的馒头和盘子里的牛肉。 就在这时,隔壁桌子上又开始争论起那个神出鬼没的飞贼,有的人说飞贼是虬髯大汉,有的人说是落魄书生,甚至还有人说是慈悲的大和尚,当然还有的说是绿林强盗…… 路一听得心里暗暗发笑,不过看到端木玉那一脸无辜的模样,又有些生气,伸手指了指在偷偷摸摸做鬼脸的小丫头,压低声音说道: “马上就到北江郡城了,你可不要再给我惹麻烦啊!” 端木玉嘻嘻一笑,点了点头。 两人结了账,走出茶铺,看着自个儿一蹦一跳走在前面的端木玉,路一突然觉得自己的童年生活好像还是太……单纯了一些。 古寺出来不久之后路一就知道端木玉有一个小包袱,里面除了两套衣服还有一柄短刀,刀鞘上面的宝石流光溢彩,半尺长的短刀更是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最开始路一也没有怎么在意,以为这只是端木方留给孙女防身用的兵刃,结果路过绿水镇的时候,端木玉趁着路一钓鱼让她照看行礼的空档溜出去大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打开一看,几十两现银、几片黄金和一叠银票,心里不由得大吃一惊,在各种威逼利诱花样百出的“严刑逼供”之后端木玉终于承认她去了镇子最大的富户陈员外家里。 路一大吃一惊后才惊觉小丫头原来身手极为不弱,内功更是雄浑,只是真气偏阴柔,仔细想想也就坦然了,毕竟是斜月教最为得宠的小圣女,从小就被端木家族打下了极好的底子,而且跟随爷爷流浪江湖,有些江湖经验和见识还远在路一之上。 不过路一还是很生气,从小娘亲就教育他不问自取视为偷的道理,所以就想带着她去陈员外家里登门道歉,归还银子。 端木玉死活不从,倔强着不肯低头。 路一无奈,只得使出杀手锏,如果端木玉说不出不上门道歉的理由,那就接下来再也没有糖葫芦吃! 端木玉爱吃,尤其是酸甜口味的东西,最终在路一的威逼利诱之下只说了几个字:“他是坏人!陈伯说的!” 说完她就哭了,吵着要找爷爷。 路一恍然,前天借住在绿水镇镇外一个小山庄的时候,借宿人家也姓陈,是陈员外家里的佃户,说了很多陈员外为富不仁的事情,没想到小丫头心里还真记住了。 端木玉可怜巴巴的拉着路一衣角说道:“我们把这些银子送给陈伯他们不好吗?而且,而且我也只取了他家库房里面的一丁点儿呢,和爷爷走江湖的时候听说书老爷爷讲这个就叫行侠仗义!” 路一毕竟也只有十六岁出头,正是少年心性,觉得如此似乎颇为不错,就带着端木玉做了一回高来高去的夜行人,像说书人讲的那样,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去了。 于是这一路上二人就刻意打听一些为富不仁、为恶一方的富户,不问不知道,一问真是吓一跳,很多蝇营狗苟和强取豪夺倒是真的被两个小鬼头打听得一清二楚,两人也是玩得不亦乐乎!配合也是越来越娴熟。 所幸这一路行来两个初出江湖的蟊贼并没有碰到真正的高手,两人应付起来还算是游刃有余,不过闹飞贼的传闻倒也是越传越远,两人是真的没有想到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顺着官道爬上一座山梁,眼前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跃入眼帘,顿时让人心旷神怡,时值七月,骄阳似火,不过平原的庄稼地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一些快要成熟的果实沉甸甸的压弯了枝头,好一派丰收景象。 平原尽头矗立着一座雄城,高高的城墙远远望去直插云端,作为北江郡郡城,又是江南道北边门户,和西北、中原、燕南三道接壤,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牧王几代人的辛苦经营,不断扩张加固才有今天之规模。 官道边有一座用来歇脚的亭子,此时空无一人,路一牵着端木玉的手站在亭子里眺望,顿时觉得天高地远,豪气顿生。 “好大好漂亮的一座城池!”路一笑着对端木玉说道:“过了北江郡城,再走几天就可以到流云山啦!” 端木玉倒是没有路一那么大的震撼,毕竟从小跟着爷爷走南闯北,但是想到郡城里面数不尽的好吃的,神色也有几分雀跃。 “大哥哥,我们打算在郡城住几天?” 路一故作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住几天?听说郡城里面的东西可贵了!赶路要紧!” 端木玉皱着精致的小脸蛋儿闷闷不乐的说道:“最近走得急,我脚痛。” 说完还怯生生的伸出一只脚,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只不过有些心里打鼓,脚只敢伸出去小半步。 路一笑嘻嘻的蹲下身道:“那我背你走啊,大哥哥好不好?” 端木玉鬼鬼祟祟的收回脚,嘟着嘴道:“不好!大哥哥最坏!” 路一故作惊讶的问道:“那玉儿你自己说要怎么办?你又不肯要我背,脚还痛。” 端木玉看了看路一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我们在郡城歇几天?就……五天就行!”说完还伸出一只小手五指张开的摇了摇。 路一捏着下巴,貌似心不在焉的说道:“这样啊!也不是不行,郡城武林高手听说很多……” 端木玉马上心领神会的扑闪着大眼睛说道:“我保证乖乖的!” 路一哈哈大笑,一把抱起端木玉,刮了一下她精致的小鼻子,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笑道:“大哥哥突然很想听你唱歌,玉儿每唱一首我们就多住一天好不好?” 端木玉笑逐颜开,伸出手指同路一拉钩,然后就开始唱那首苇编五绝。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 “大哥哥,玉儿只会唱这一首嘞,你会不会听腻了?” “不会。” “你骗人!” “大哥哥不会骗玉儿的!” “大哥哥。” “嗯。” “我有点想爷爷和姐姐了。” “大哥哥也会想一些人,但我就不会说出来,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不说出来,他们就像站在我身边,说出来了他们就和我隔得好远好远啦!你试试?” “好像是这样的耶!” “大哥哥说了不会骗玉儿的。” “大哥哥,我想吃冰糖葫芦。” “放心,到了郡城我就给你买!” “要三串!” “三串就三串!” “以后玉儿要回家了,大哥哥会像玉儿想你那么想我吗?” “会的。” “大哥哥真好!” “大哥哥还最好看!” “你又开始不要脸了!” “……” “大哥哥,等玉儿长大了以后嫁给你做新娘子好不好?我上次看到的新娘子那衣服可漂亮啦!” “你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 “哼哼,那你每次为什么都偷看那些女人的胸和屁股?” “哪有?这可不能乱说!” “明明就有!玉儿以后长大了肯定比她们好看多了!” “好好好,玉儿最好看!” “耶!那玉儿以后就给大哥哥一个人看!” “你还想不想吃冰糖葫芦?” “想啊!” “那就老老实实唱歌!” “好吧。” —————— PS:这一章送给狗子、八尺枪、何所执三位美女,愿你们永远像端木玉那么可爱…… 哈哈哈!么么哒。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五十一章:三教九流 排队递交了路引文书,路一带着端木玉顺利穿过门洞进入城内。 守城兵卒身批甲胄,腰挎战刀,进退有序训练有素,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目不斜视,不过看到骑在路一脖子上的端木玉时,不苟言笑的严肃脸庞反而温和的笑了笑,小丫头同样报以灿烂的笑脸。 郡城的繁华还是远远出乎路一的意料,相比较起来象山县那种地方所谓的繁华就天差地别,无法相提并论了。 四通八达的街道都是用整齐的大条石铺就,宽阔而整洁,行人如梭熏熏嚷嚷,这让第一次走进大城的路一有些无所适从,最后还多亏头上顶着的玉儿指路,两人才不至于迷路。 进来的时候两人早就商量好了,路一想先去城主府看看,毕竟李修白这个牧王在娘亲的交谈之中出现了很多次,印象不错。 不过现在北江郡守在李修白接任牧王王位之后变成了他最小的弟弟李修炫,今年才二十出头,现在替三哥把守对江南道最为重要的北面门户。 端木玉突然伸手拍了拍路一的头顶,小手笔直的指向不远处。 路一不出意外的看见一个被三四个孩子围住的糖葫芦摊子。 到了摊子跟前,路一发现这家挂着百年老店匾额的摊子上林林总总居然有十多种不同口味的冰糖葫芦。 摊主是一个和蔼的男人,慈祥的看着端木玉拿起这串放下那串,最后实在忍不住笑道:“小姑娘,第一次来我家买糖葫芦?” 端木玉狠狠点了点头,有点沮丧的嘟囔道:“我只能买三串,这可如何是好嘛!” 摊主忍俊不禁的笑着说道:“冰糖葫芦好吃不假,但是吃太多了甜腻也不好哦。” 端木玉翻了个白眼,闷闷不乐的说道:“和我大哥哥一个模样,就是小气!” 路一哭笑不得的说道:“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客栈住下,以后每天你来吃一串不同的糖葫芦怎么样?” 端木玉拍手叫好,最后选定一串最为普通的山楂冰糖葫芦。 路一冲摊主拱了拱手,付了钱带着端木玉离去,没走两步就看到一家四海客栈。 进门的时候突然一个满身酒气的精瘦中年汉子摇摇晃晃的从里面跑了出来,不小心的撞了一下路一肩头。 路一连忙侧身把端木玉拉在怀里,回头看的时候发现那个中年汉子已经挤入了大街上的人流之中。 店小二领着二人进入房间之后,路一总是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实在是想不出来,只得作罢。 吃完晚饭,伺候端木玉洗漱好,两人正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端木玉突然惊呼道:“大哥哥,我的包袱呢?” 路一猛地坐起身,仔细把行李清点了一遍,玉儿那个小包袱确实不翼而飞,就在这时脑海里像是一道闪电劈过,隐隐约约反应过来,当下愧疚的说道:“玉儿,还记得今天下午进门的时候撞了我一下的那个中年人吗?” 端木玉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道:“记得啊!他那么瘦,还喝了酒!” 路一苦笑道:“你的包袱定是被他偷走了,没想到我们一进郡城,就碰到蟊贼,当时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实在是没想到这些。” “那怎么办?玉儿的落星刀还在里面呢。”说完端木玉就眼眶儿一红,这把落星刀和她姐姐手里的落日刀是一对,也是斜月教教内有名的神兵利器,最主要的是因为这把刀已经是端木玉身上最有念想的一个东西了。 路一抱着泫然欲泣的端木玉,轻声安慰道:“别着急,大哥哥正在想办法。” 俗话说贼不走空,被这种江湖上下九流的盗贼偷走的东西哪里那么容易寻回来?目光扫过包袱里那堆零碎的时候,路一看到小神仙分别时送给他的青竹令,灵机一动,何不让丐帮兄弟帮帮忙?他们人多势众,更是每天和三教九流都有接触,如果能有线索,说不定还真的可以找回玉儿的落星刀。 当下穿戴整齐,把包袱里的月神令贴身收好,这下是再也不敢大意,想想又觉得后怕,如果月神令不小心丢失了,引起的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暗叫侥幸的同时也让路一对江湖有了全新的认识。 两人下了楼,路一牵着端木玉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转悠,虽说丐帮在奉天国有数万帮众,但毕竟不像官府那么好找。 过了很久,终于在北城快到城主府的一条巷子巷口看到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乞丐,手里拄着一根丐帮特有的绿色竹杖,靠在墙头上昏昏欲睡。 路一带着端木玉走了过去,脚步声惊醒了少年,神色警惕的望着走过来的二人。 “这位小兄弟,有件事情想麻烦您一下。” 少年乞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觉得路一二人不像是坏人,点了点头道:“何事……噫,原来是持有青竹令的朋友,那就无须客气,有何事请说。” 路一收起手里的令牌,抱了抱拳道:“麻烦小兄弟带一下路,我有要事相求贵帮北江总堂堂主。” 少年乞丐咧咧嘴笑道:“我叫狗子,洛阳人,贵客身份尊贵,别小兄弟小兄弟的叫,愧不敢当,我这就带你去见我们的堂主。” 狗子带着二人走出巷子沿着一条大街往南走,边走边解释道:“北江总堂在城南,我平时负责城北这一块儿的事宜,所以这里过去还有一段距离。” 路一轻声说道:“无妨,倒是麻烦狗子兄弟了。” 丐帮里面除了有职务在身的人,其余的都是兄弟相称,帮规里就有一条:四海之内皆兄弟,不得戕害同门,小神仙和路一相处几天,把丐帮的一些规矩也都是倾囊相告,比如郡城一级丐帮都设有总堂,而象山这种县城就只有舵主,堂主已经是丐帮里位高权重的职位了。 狗子有些羡慕的问道:“贵客认识长老会的青竹令长老吗?” 路一笑了笑,客气的说道:“狗子兄弟也不要老是贵客贵客的称呼我,我叫路一,这是舍妹玉儿,我确实同青竹令长老相熟。” 狗子倒也爽快,拍了拍路一肩膀笑道:“如此甚好,路兄弟!” 闲聊的过程中路一说出了此行的目的,狗子想了想说道:“如果是常年在北江混饭吃的盗门中人反而好说,我们也比较熟悉,就怕是路过的孤燕,不急着拿东西换银子,那就不好找啦!” 路一无奈的点了点头道:“都怪我自己不小心,实属无奈,还得麻烦大家。” 狗子摇了摇头:“这话就太见外了,既然是丐帮的朋友,什么时候我们都会全力以赴,这也是我们丐帮能够成为天下第一帮的原因。”说到最后神色不自禁都带有几分骄傲。 北江总堂在城南一条略有些破落的巷子里,三人一进来暗处就有不少乞丐探寻的目光飘了过来,看见是狗子也就没有现身阻拦,巷子的尽头有三间青砖瓦房,就是总堂。 丐帮北江总堂堂主洪归尘,今年刚好五十岁,是丐帮内鼎鼎有名的洪门五杰之一,坐镇北江总堂已经二十余年,如果辈分算起来,帮主洪镇得叫他大哥。 听到通禀之后,洪归尘放下手里的账本,揉了揉花白的头发起身,看账本这种事情他这个堂主不看不行,不过委实费神。 刚刚走出门就看到跟着狗子身后走进来的少年人,依稀有几分眼熟,想起那张叔叔洪开泰交代下来的画像,心里微微一动就哈哈大笑道:“路一?” “前辈识得晚辈?” 路一啊了一声,搔了搔头,有些意外,就要俯身行礼,洪归尘伸手相扶,有意试一试被叔叔洪开泰夸得天花乱坠的年轻人,手掌用了三分力道。 路一感觉到一股大力传来,心里明了,微微一笑,无相梵天决自然而生,稳稳的俯身行了一礼,然后再神色平静的站起身。 洪归尘面相凶猛,双目如电,加上满脸的络腮胡子,本身又比较邋遢,更加显得草莽气息十足,本身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在江湖上久而久之仇家就送了个天师掌的绰号,暗暗讥讽他相貌可止小儿夜哭,吓退百鬼! 不过他却不以为意,觉得这绰号比叔叔洪开泰那个什么奔雷掌更加有意思,于是就这样渐渐传了开来。 端木玉看了看眼前笑起来好像屋顶都在动的老头子,心里隐隐有些畏惧,偷偷的把身子藏在路一身后,好奇的探出小脑袋打量。 洪归尘瞥了一眼古灵精怪的端木玉,不以为意,开心的笑道:“这次叔叔总算没有骗我,果然是后生可畏!在你这个年纪,我可是远远比不上你啰!对了,我叫洪归尘,以后你叫我……叫我……”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为难的事情,思索半天最终丧气的说道:“叫我洪大哥吧!你舅舅和我叔叔是结拜兄弟,你又和小神仙那个王八蛋是好兄弟,我也只能当你大哥了!哎。” 路一原本以为他在考虑什么大事情,闹了半天是因为这个,不由得哑然失笑,连忙再次抱拳道:“见过归尘大哥!” 狗子早已经见怪不怪,翻了个白眼,插话道:“堂主,路一兄弟过来找你有要紧事!” 洪归尘一拍脑袋,告罪一声道:“瞧我这个脑袋,光顾着瞎聊,路一兄弟,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来,洪大哥给你做主!噫,狗子,你啥时候也和路一称兄道弟了?你这是故意想占你堂主便宜?” 狗子已经泡好几杯茶,嫌弃的看了看茶叶罐,转移话题的嚷嚷道:“堂主,不是我说你,你也得弄点好茶叶,别有钱了就全部拿去买酒!” 大厅简陋,就十来张木桌木椅,空荡荡的再无他物,坐在主位上的洪归尘认真听完路一的事情经过,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正在东张西望的端木玉,然后声音洪亮的喊道:“来人!” 恭候在门外的几个丐帮弟子推开门走进来俯身抱拳恭敬的说道:“请堂主吩咐!” 洪归尘一收刚开始的嬉笑神色,严肃的说道:“两件事!第一件让两个机灵的兄弟去四海客栈取回路一兄弟的驴和包袱,总堂贵客哪里住客栈的道理!” “第二件事,马上通知各分舵舵主,城内所有兄弟打听这几天在城里活动的盗门中人,尤其是今天四海客栈附近出没的统统请过来喝茶!再留意一下往来北江觅食的孤燕!尤其是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 堂下弟子领命离去。 “麻烦大哥了!” 路一再次施礼道谢。 洪归尘收起开始的严肃神色,看着路一笑道:“你放心吧,十之七八东西可以找回来,你要是真想感谢的话,听说你烧的鱼简直一绝?来来来,弄点出来尝尝!” 路一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道:“洪大哥,这半夜三更的到哪里弄鱼去?” 洪归尘笑嘻嘻的看着狗子,后者无奈的说道:“每次都来这招!鱼我可以弄来!酒我可是没有钱买!” 路一看着两人都盯着自己的,叹了口气,只得从怀里摸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狗子道:“果然小神仙说的不假,你们丐帮啥都有,就是没钱!” 端木玉听见等一下可以吃到大哥哥做的鱼,咽了口唾沫,感觉这次刀丢得值得! 在等狗子回来的间隙,路一向洪归尘请教北江盗门的一些事情。 洪归尘叹了口气道:“这些事情就说来话长了,江湖人经常挂在嘴上的三教九流,你肯定是听说过的,三教为儒、释、道,源远流长,传承有序,自然不用再过多解释,然后又划分出上三流,中三流,下三流,而盗门就是下九流里面的一个流派!其实最开始也都是一些苦命之人,不过任何一个流派的发展都会出现不少的败类,原本名声就一般,再被自己人糟蹋,就更为世人所不容了。” 说完又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端木玉,看着路一的眼睛说道:“这世上欺世盗名、道貌岸然之辈层出不穷,就像当下流行的正邪之分,你能说到底谁是正?谁是邪?剑盟就都是正人君子?斜月教就一定都是妖孽?” 端木玉抱着路一手臂的小手微微一紧,不知不觉的垂下了头。 路一伸手把端木玉抱在怀里,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洪大哥说得非常不错,我觉得人还是需要秉持本心,同样一把刀,用来行善和为恶其实都在用刀之人的一念之间!” 洪归尘掀须大乐,用劲的拍了拍路一的肩膀称赞道:“果然英雄出少年!还有句那啥,英雄所见略同!哈哈。” 端木蹲在路一怀里冲洪归尘刮了刮脸,被后者一瞪眼,马上又缩回路一怀里,哪里还有前段时间自封的侠女风范! 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就在这时,狗子右手拎着两坛酒,左手还真提着一兜活蹦乱跳的河鱼走了进来,看见二人悠哉悠哉的聊天,没好气的说道:“东西我算是买来了,你们二位不要老是坐着闲扯啊!快快过来帮忙!摸鱼可以,烧鱼我就在外行了啊。” 洪归尘笑嘻嘻的冲着狗子伸出手道:“拿来!” 狗子故作不知,摆了摆手道:“什么?” “路兄弟给了你十两银子,两坛酒加这点鱼才多少钱?少来蒙我!” “作为一个堂主,这点儿银子都看得上,真是在路兄弟面前丢人!” “二位,你们慢慢抢,反正我兜里的不会再掏出来了,还有厨房在哪里?” 路一一手提起那兜鱼,一手牵着玉儿,两人去往厨房,路过庭院的时候发现很多紫苏叶,就顺手采了一把。 端木玉对路一随时随地找得到佐料的本事早就见怪不怪,只是开始洪归尘提起斜月教的事情让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来到厨房之后还低声问道:“大哥哥,外面真的都说斜月教是邪教吗?那我岂不是成了小妖女。” 路一看到有些惴惴的小丫头,温声道:“玉儿,别人的说法永远都是各种各样都有,说你好的不见得就是真的对你好,说你不好的也不见得都是坏人,需要你长大了以后自己去领悟,还是大哥哥开始说的那个道理,为善为恶都在自己的这儿!” 说完轻轻点了点端木玉的小脑袋。 “而且大哥哥觉得玉儿除了有些调皮,一直是一个很漂亮很善良的孩子呀。” 玉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开心起来,心里小疙瘩放下之后就神情专注的开始看着路一烧鱼,因为她小小的心里觉得专心给她做好吃的大哥哥,才是最好看最可爱的! 烧鱼不需要太长时间,久了反而就失去了那份鲜嫩。 洪归尘和狗子坐上桌子没吃几筷子就开始感叹。 鱼的味道自然是极为鲜美的,尤其是加入紫苏叶之后那股特殊的味道让两人赞不绝口。 但他们真正感叹的是端木玉小丫头吃东西的样子,怎么个女侠风范了得? 不过幸好有外人在,端木玉还有点儿矜持,只吃了三条鱼就不吃了,走了一天的路有些犯困,缩到路一怀里不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狗子从房间里拿出一条干净的薄毯帮忙盖上。 洪归尘看着熟睡的孩子,有些感叹的说道:“你自己也还是一个半大小子,真的难为你了。” 路一摇了摇头,爱怜的帮端木玉整理了一下盖住眼睛的几缕头发,温声道:“其实玉儿很懂事,路上带给我很多欢乐,只是她毕竟还小,流落江湖,总是辛苦的。” “斜月教现在和齐王合作,怕是凶多吉少,端木家族原本就是武林世家,也算同道中人,如今风雨飘摇,你既然和他们有缘,能够维护一下也好。” “其实我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加之玉儿和我确实相处甚欢,我自然会尽心尽力。” 就在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个丐帮弟子,见到屋内三人连忙躬身行礼,看了看路一,脸上出现几分犹豫之色。 洪归尘摆了摆手介绍道:“路兄弟是我们丐帮的贵客,更是手持青竹令,有话直说,无须顾忌其他。” 堂下弟子重新对路一行礼之后禀报道:“已经查了出来,动路兄弟包袱的人确实是盗门之人,盗门北江瓢子已经带着人过来了,等一下就到,不过……” “不过什么?” “包袱里面的那柄刀已经被人买走,而且来头不小,态度蛮横,并不愿意归还。” 洪归尘面色一沉,冷冷的问道:“谁?” “天目剑派少门主,陈公子。” 洪归尘一拍桌子,怒道:“他老子陈正华在也不行!何况是那个不男不女的陈公子!” 陈公子不是尊称,而是他姓陈,名公子,天生男人女相,又颇喜红妆。 由于天目剑派原本就在北江附近的天目山开宗立派,实力强悍,陈公子在北江江湖也算是最顶尖的几个后起之秀之一,而且博得了江南武林第一公子的美誉。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五十二章:陈公子 路一因无相梵天决听洪开泰提起过天目剑派,是江湖八大剑派之一,掌门陈正华,成名绝技是天目派的七字剑决。 第一任剑盟盟主何天行神秘死亡后参与剑盟盟主之位的争斗,被赶来长老会兴师问罪的何天行之子何樵一剑刺伤。 听了洪归尘对陈公子的介绍,路一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倒不是忌惮他的身份,而是担心剑盟因为落星刀猜测出玉儿的身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 陈正华已经快六十岁,当时参加八大剑派会盟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七字剑决却已经是炉火纯青,在江南道难逢敌手,经常是牧王谋士荀飞鱼的座上宾。 当上剑盟长老之后更是心高气傲,鲜衣怒马驰骋江湖觉得人生好不得意,所以何天行离奇失踪也好,死于非命也罢,他的心里都隐隐有些快意,这是一个好机会,因为他觉得凭自己的实力和手腕当一当剑盟盟主也没甚不可。 所以当时在长老会,陈正华是第一个提出来重选盟主的人,而就在这时何天行的独子何樵一人仗剑闯进长老会,剑尖对准的自然也是在长老会声音最响的他。 那时陈正华快到三十岁,无论是精力还是剑决都自认为应该是最为巅峰的时候,所以他有些轻敌,昆仑剑派实力虽然在八大剑派居首,但那是因为有何天行,一个初出茅庐名声不显的何樵能有多大的能耐。 可是结果却出人意料,何樵只用了二十招就伤了第一个出头的长白剑派掌门莫天干,用了三十招又一剑刺中陈正华。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次受伤,天目剑派反而因祸得福地躲开了第一届正邪试剑大会,实力基本得以保存,最近二十年一跃成为八大剑派实力榜的前三甲,世间事不能不说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陈正华被何樵刺中的位置很尴尬,刚好在大腿根之间,虽然只是剑锋划破一点儿皮,没有真正伤到他的根本,但心里的阴影却让他在夫妻之事上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养好伤之后一直就没有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况且陈家好几代都是一代单传,由不得他不着急,直到四十岁的时候才寻得良药,夫人生出一子,自然是宠溺万分。 陈公子从小就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天生的男人女相,长相异常俊美,比同龄的女孩儿更加粉雕玉琢,惹人怜爱,又天生喜静,喜穿红衣,但是脾气偏偏极为易怒。 不过陈公子的武学天赋极高,十一岁已经领悟透彻七字剑决,十三岁已经在门派内少有对手,十五岁更是单身一人剑挑江南绿林十二水寨,据说刺死每个水寨头目都没有超过十招,一时风头无两,被尊为江南武林第一公子。 按照道理说得子如此理应开心,可陈正华却开心不起来,因为陈公子随着年龄增大,变得愈发阴柔起来,每天穿着红衣,薄施粉黛,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有时候都有些不寒而栗,更不用说江湖上背地里说各种风言风语。 陈公子确实是一个极为讲究的人,出门都是轿子代步,从不骑马,因为他觉得让地面的脏东西碰到他的鞋上是一件很不可饶恕的事情,而马掉落的毛发钻到衣服里,衣服还怎么能再穿呢? 今天他很早就坐着轿子来到南城的凝露台喝酒。 凝露台是北江最好的酒楼,最便宜的一壶酒都要五两银子,而五两银子可以在普通酒馆买足足五瓮酒水了,但是没有人会在凝露台说东西贵,哪怕心里暗骂不止,嘴上也得说这东西物有所值,能到凝露台吃饭的人好意思说自己缺银子? 贵自然有贵的道理,首先凝露台老板本身就是一个风姿卓绝的美人,而且长袖善舞,江湖上有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头叫玉玲珑,见过她跳舞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冰肌玉骨。 其次凝露台的每一个小厮和丫鬟都是千挑万选,然后经过严格训教选拔出来的,无论是容貌长相、言谈举止还是礼节礼仪,都让人无可挑剔。 陈公子每次来都只会去凝露台长年给他单独留下来的紫荷苑。 今天有客人到访,原因是一把他花了二十两金子购买过来的一把刀,刀不长,也没看出什么特殊,但是刀鞘上的那颗宝石他特别喜欢,感觉和自己的容颜相得益彰,所以他不打算退回去,无论谁来!不过丐帮传来的话,面子总是要给一些的。 路一独自走进凝露台大厅的时候,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再迈步,虽然本身也喜好洁净,但脚下软绵绵的乳白纯毛地衣还是让人有些不舍得下脚,而身边两个二八美婢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保持同样一个迎客姿势等着他迈步先行,没有一丝的急躁不耐之色。 今天并没有带着玉儿,不知为何,越是了解陈公子越是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角色,所以还是独自前来。 推开门的时候,身穿一袭绣花红袍的陈公子正在喝茶,很优雅的喝茶,三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托着一个精致的汝窑茶杯轻轻转动,茶杯升腾的袅袅水汽将原本就眉目如画的精致面孔衬托得愈发朦胧。 听见开门的声音,陈公子细长的双眸微动,冷淡的眼神飘了过来,看见路一之后微微一凝,放下茶杯,温言道:“你就是今天过来拜访我的客人?” 路一还没有回过神来,虽然过来之前洪归尘已经把陈公子说得很邪魅,但是真正坐在他对面之后才发现,那些形容的话和真人比起来是多么的苍白,所以听到陈公子的问话,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陈公子眼眸微眯,看着有些发呆的客人冷声说道:“你是在看我的脸?” 路一猛然惊醒,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公子真是……漂亮。” 这话出口,路一心里有一点点后悔,不过更多的还是觉得理应如此,因为脑海里除了漂亮两个字,实在是想不出其他什么形容词。 陈公子哦了一声,看不出喜怒,伸手将一个长条形包袱提起来放在桌上,包袱是用极好的丝绸做的,上面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路一不解的望向陈公子。 陈公子嫣然一笑,仔细打开包袱,里面露出一把剑和一把刀,剑长三尺,剑鞘花纹繁复,剑锷是一朵玫瑰的形状,刀自然就是端木玉的落星刀。 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落星刀刀鞘上的那颗流光溢彩的宝石,陈公子脸上笑意更浓,看了看路一问道:“公子觉得这颗宝石漂亮吗?” 路一点了点头,诚实的说道:“确实很漂亮,不过我觉得以公子的容颜无双,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衬托。” 陈公子掩嘴笑道:“你真会说话。” 路一突然有点想吐,觉得自己开始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 “所以我给你一个取回这柄刀的机会。” 陈公子重新端起茶杯开始优雅的喝茶。 路一正色道:“陈公子请说。” “给我做一年的仆人,我就把这刀赏赐给你,你觉得如何?” “我想知道还有没有第二种办法。” 陈公子仔细看了看路一的神色,叹了口气,指了指包袱里的那柄长剑:“问它。” 路一点了点头,起身说道:“三日之内,定再来拜访!” 说完头也不回的下楼离去,觉得再多待下去会控制不住心里那股腻歪恶心的感觉。 洪归尘听路一描述完两人碰面的经过,眼神玩味的说道:“难道传闻是真的?” 狗子捂着嘴偷笑,然后惊讶的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变得笑一下也需要装模作样的捂嘴了?心里暗叫晦气,连连甩手。 路一看着一脸暧昧的洪归尘无奈的说道:“大哥,你可以正经一点吗?” 三人相互望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倒是端木玉好奇的问道:“大哥哥,那个陈公子真的很漂亮吗?比玉儿还漂亮吗?” 路一蹲下身,捏了捏玉儿脸颊,笑道:“这怎么能比?玉儿是丽质天生,当然是最漂亮好看的啦。” 端木玉崔下头,嘴角微微勾起,双手绞着手指头:“大哥哥,我饿了。” 狗子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掏出一串冰糖葫芦,在玉儿眼前晃了晃,笑嘻嘻的说道:“叫大哥哥就给你吃。” 端木玉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过了一会才低声叫道:“狗子哥。” 狗子大笑,把糖葫芦递给她。 洪归尘正色道:“那我们接下来要认真准备一下,毕竟天目剑派也算是这里的地头蛇,别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虽然不惧,但如果动静太大郡主府那边介入总归是件麻烦的事情。” 路一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打算先试试看能不能用不惊动大家的办法把刀取回来,实在不行,再让大哥帮忙。” 洪归尘拍了拍路一的肩膀道:“在大哥这里,在丐帮,你无需如此。” “不是和大哥客气,我毕竟经验尚浅,恰好借此机会也磨炼一下自己,也不是不麻烦大哥,陈公子的住处动向还得拜托您。” 洪归尘点了点头颇有几分自得的笑道:“丐帮如果想打听一个人,就算他躲到河底做王八,也得问过我们同意不同意。” 其实陈公子压根也没有想过躲,更不会想到逃,就凭他手里的一柄剑,他有这份自信。 在北江郡城里面就有天目剑派的产业,而且还不少,长期在郡城轮值的弟子也有三四十人,不过大多数剑术一般。 一个门派想要发展壮大,银钱是必不可少的,武林高手同样需要吃喝拉撒,毕竟奉天国没有听说过有什么餐霞饮露的神仙,所以天目剑派的产业很多很杂,涉及钱庄、酒楼、走镖等等,一些修为迟迟无法提升的弟子就被安排处理俗务,也算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陈公子还没有从凝露台离开,因为老板玉玲珑过来了。 玉玲珑确实国色天香,身材曼妙,不过已经不算很年轻,看起来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正因为如此,才是最让人抓心挠肝的垂涎。 “姐姐觉得那个少年怎么样?” 玉玲珑喜欢陈公子这么叫她,十八岁的孩子叫自己姐姐,是不是很容易忘记自己真正的年龄?她慵懒地把一条腿伸直,让自己身体靠在软榻上更加舒服,不过这个姿势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 好在对面的是陈公子,她的这个姿势都没能让他的睫毛多颤一下。 “很不错的一个少年,眉清目秀,如果……如果要拿来和你比较的话,那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陈公子神色微微一动,哦了一声,貌似不经意的问道:“怎么个有意思?” 玉玲珑掩嘴娇笑道:“一个是漂亮动人,一个是俊朗无双,你说是不是很般配?” “姐姐又在开玩笑,江湖上的风言风语我不会在乎,也没有那个心情去计较,但姐姐今天的这个比喻并不好。” 陈公子心里有些生气,所以声音显得有些清冷。 玉玲珑眼波流转,打趣道:“好啦好啦,真是小气,大不了姐姐今晚陪你喝两杯,算是赔罪。不过这把刀真的很奇怪。” 说完拿起桌上的落星刀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有些吃不准的说道:“我总觉得在哪里见人用过此刀,但就是一直想不起来!” 陈公子不以为意的说道:“如果不是实在喜欢那颗宝石,我倒是真不介意卖丐帮一个人情,可今天见过那个少年,我反而有些期待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拿回这把刀。” “你们男人啊,整天还是喜欢争强好胜,为了一把刀上的宝石,闹得满城风雨,真的值得吗?” 陈公子站起身,来到玉玲珑跟前,伸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凝视那张娇媚的脸庞,低声说道:“所以你们女人永远不懂征服的快感!” 玉玲珑媚眼如丝。 郡城城东有一片幽静的院子,庭院深深,各种名贵的奇花异石错落有致的布置在内,一共只有一个接待用的大堂和五栋独立的小院。 院子的大门左右各站着两名佩剑的汉子,神情严峻,身板挺得笔直。 熟悉北江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天目剑派在北江最重要的堂口,每年会在此招收资质不错的弟子,找天目剑派办事也必须到这里来谈。 街道上缓缓驶来一辆红色的马车,拉车的马儿全身赤红,毛发如火,车夫是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身穿红色的长裙。 门口站着的四名佩剑男子看到马车,脸上流露出恭敬的神色,没有言语,配合默契地打开大门,让马车慢悠悠的驶了进去,然后再娴熟的关好门,重新一言不发的站好。 陈公子坐在书桌前面看书,一盏青灯配上一卷书,看起来永远是那么优雅得体。 房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奢华,不过好像什么东西都是红色的,红色的桌椅,红色的床,地上也铺着红色的地毯。 身穿红衣的丫鬟红儿正在给公子放洗澡水,当然水面还要洒满红艳艳的玫瑰花瓣。 合适的水温让陈公子舒服的闭上了眼,每次去凝露台,只要碰到玉玲珑,总是会辛苦一番,不过这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十八岁的少年精力像是永远用不完似的。 “把那刀拿来!” 陈公子突然轻声吩咐道。 红儿五岁开始就跟着陈公子,她家就在天目山麓,父母一辈子都种着天目剑派的良田,每年定期交租,日子过得不好不坏,掌门夫人喜得贵子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所以她比陈公子小一岁。 陈公子六岁的时候跟随父亲下山打猎,刚好在红儿家里歇脚,两个孩子就在一起玩耍,分别的时候陈公子就带上了她,而且多年来对她一直很好,家里人跟着也沾了不少的光。 红儿解开包袱,拿出落星刀递给公子,有些好奇的问道:“公子,这把刀难道还有什么有趣的典故吗?” 陈公子拔出刀,反反复复的看了看,最终叹了口气把刀递还给红儿道:“今晚听玉玲珑说她见过这把刀,如果后来她所言不虚,那么这把刀还真是有十分有趣的典故。” 听到陈公子提起玉玲珑,红儿噘着嘴有些酸溜溜的说道:“玉姐姐那张嘴儿,样样精通,不过就是说出来的话不能全信。” 陈公子看了看红儿的神色,叹息一声道:“女人,果然是天下最厉害最复杂的。” 红儿走到陈公子背后,帮忙轻轻揉捏肩膀,腻声道:“那是因为你们男人做什么事的时候都只想着自己快乐,从不考虑女人的感受,所以最终有错的还是男人。” 陈公子突然说道:“你听说过斜月教吗?” 红儿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问道:“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他们是剑盟明面上最大的对手,难道这把刀还能和斜月教扯上关系?那就真的非常非常有趣了。” “你应该也知道,玉玲珑她是来自岭南道那边。” 红儿来了兴趣,点了点头道:“玉姐姐确实来自岭南道,那边可是斜月教的天下。” “她说见过这把刀,也见过使用这把刀的人,而且是一个比她更加漂亮动人的女人,年纪应该和你差不多。” “她叫端木冷月,斜月教现在的教主。” 红儿惊呼一声,伸手捂住嘴巴,有些惊慌失措的问道:“难道斜月教教主现在就在北江?那公子还是尽快禀报老爷吧!” 陈公子笑道:“我倒是希望端木冷月在北江,如果真如玉玲珑所说,不见识见识岂不是抱憾终身?不过今天代表她过来和我谈的那个年轻人又是谁?看他年纪轻轻,难道是端木冷月的相好?” 想到这儿,陈公子细长双眸里面泛起一丝杀机,看到公子的眼神,红儿心里隐隐有些兴奋,那个被公子念叨的年轻人有麻烦了。 PS:有点恶作剧,哈哈,不过觉得挺爽的!可别让总管知道了,么么哒!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五十三章:星星峡 斜月教的总坛在岭南道极西之地的星星峡,毗邻十万大山,隶属岭南道下面的青山郡管辖,由于地域广袤,人丁稀少,距离最近的县府也有四五百里之遥,基本属于庙堂飞地,只要翻过十万大山就是以佛立国的尼泊尔,也算是奉天国西南一道天然的屏障。 星星峡地势险峻,毒瘴横生,如果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外人进来十有八九会迷失在茫茫大山之中,山里毒虫野兽极多,所以历代齐王总共五次出征,次次都损兵折将,铩羽而归,而星星峡又是进山要道,扼守咽喉。 端木冷月接任斜月教教主已经有四年左右的时间,逐渐把原本四分五裂的教内势力重新统一,但是两年前左右二使端木白、端木赤带着神月令叛教而出,令她没有办法彻底号令教众,更不要说一些教内分量举足轻重的前辈老人,而教众虔诚信奉的是月神,所以月神令是否被教主掌握,发号施令自然天差之别。 端木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端木冷月独自一人坐在总坛教主之位上发呆,能够容纳下一百多人的大殿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看得他的心里微微发疼,毕竟她今年才十八岁,正是花苞初放的年龄,却被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压得提前成熟起来。 畲族女尊男卑,所以女子更为早熟。 端木冷月的容颜看起来和端木玉有七八分相似,如果说端木玉是一朵还需几年才能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那么端木冷月已经是一朵娇艳明媚的鲜花,二八年华,正是绽放出独特诱人香气的年纪。 看到端木方独自一人走进大殿,端木冷月有些意外地站起身着急问道:“爷爷您怎么独自回来了?玉儿她人呢?” 端木方叹了一口气,把路上的经历仔细的一一说给孙女听。 “那个叫路一的年轻人,信得过吗?” 端木方点了点头,目露赞赏之色道: “谦谦君子,一诺千金。” 端木冷月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落日刀,心思却早就飞到了那个多年未见的妹妹身上,两姐妹感情甚笃,现在却无奈的天各一方。 端木方抱拳道:“教主,属下有负重托,还请教主责罚。” 端木玉叹了口气道:“爷爷,只有你我二人,我早就说过不需如此。” 过了一会儿又悠悠开口继续说道:“我知道端木白两兄弟担心的是什么,也明白这次爷爷把玉儿托付他人后单独回来为的是什么,可是斜月教现在的形势实在是摇摇欲坠,没有月神令,我也没有万全之法,而且我真的累了。” 端木方眼神里流露出一抹狠厉,抬头的时候却又只剩下慈祥,拍了拍端木冷月的肩膀温言安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端木啸那一脉的几个人就交给爷爷去处理吧。” 端木冷月抓住端木方的手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爷爷,不要意气用事,齐王通过端木啸那边安插进来的高手很多,现在我们又没有神月令,教里元老并不一定会帮助我们的,轻举妄动只会徒增伤亡。” 端木方神色冷静的说道:“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我会逐一拜访两位副教主和龙虎狮狼四大法王,他们只需要保持观望就行,如果齐王的人趁机发难,大不了鱼死网破,冷月你带着残余的族人退回十万大山的拜月台,务必想办法找到玉儿和神月令。” 端木冷月看了看空落落的大殿,语气微微有些颤抖的说道:“可这星星峡是历代祖先耗费无数心血才建立起来的,这样拱手让人,月儿觉得实在是无颜面对泉下先祖,更重要的是哪怕爷爷有此决心,我们胜算依然不大。” 端木方突然冷笑一声:“那你想过没有?如果继续任由齐王继续掌控下去,我们端木家族还会是原来的端木家族吗?就算是在齐王的麾下苟延残喘下来,就真的是端木家族的族人想要的吗?或者说难道你真的心甘情愿去伺候齐王?做那侧妃?” 端木冷月摇了摇头,有些怨气的怒道:“爷爷,我自然是不愿意的!月儿今天这么做岂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 “难道你还不明白?有没有月神令都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族人要的是不受齐王控制!要属于家族的自在!哪怕我们放弃星星峡,只要上下齐心迟早有拿回来的一天!不参与庙堂斗争的第一代先祖祖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你和你姑婆都忘记了吗?副教主和四大法王如果真的要是想谋取权力,叛出斜月教,为何要按兵不动一直等到现在?” 就在这时,大殿一个阴暗的小门里传来喝彩声! “谁?!” 端木方冷声喝道。 “我!” 一个身形魁梧的老人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满头白发,相貌不怒自威,龙行虎步,不过左手袖管却空荡荡的飘来飘去。 “龙王!” 端木冷月连忙站起身,神色激动的施了一礼,因为这个人值得她行礼,而且执掌斜月教以来,除了每年一次的拜月台祭月大典,这还是他第一次出现在总坛大殿。 端木方也是抱拳一礼,颇为激动的颤声道:“厉大哥!别来无恙?” 厉抗天示意端木冷月不必多礼,然后拍了拍端木方的肩膀,乐呵呵的笑道:“当年的方傻蛋,都成了南海神龙,你自己说说我们哥俩是有多久没见?” 端木方红了眼睛,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人情世故原本就不是他擅长的,那时候神教声望在江湖如日中天,他觉得可以安心习武,更是和一些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不知不觉间就疏远了很多,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就维持这样了,没想到一声方傻蛋,让他心里还是感动莫名。 “啧啧啧,都六十岁的人了,还一天天的掉眼泪,丢人不丢人?那些叫你南海神龙,叫你老前辈的知道了岂不笑掉大牙?” 厉抗天说完转头望向端木冷月,沉声道: “教主,今天既然方傻蛋已经把话说开,老夫也不妨说几句,这么多年了,实在不吐不快,胜男妹子的决策错了,错得离谱!如果再不悬崖勒马,端木家族和斜月教才是真的万劫不复!其实刚刚方傻蛋有句话说得好,难道你真的以为想让我们心甘情愿的听你征召就只是因为那块破牌子?” 端木冷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辩解什么,和齐王合作确实是姑婆的意思,但是自己也是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应该是重拾神教威名最快的一条捷径,所以并没有提出反对。 端木方叹了口气道:“姐姐身边的那个男人,我虽然很早就怀疑过是齐王安排过来的,但是涉及儿女私情和姐姐的声誉,最终我还是选择了隐瞒。” 厉抗天点头道:“其实一切事情的起因还是要追溯到三十年前悬空寺一役,当年我和杨璞百里玄就觉得事有蹊跷,感觉我们斜月教和那狗屁剑盟都掉进了别人设计好的一个圈套里,退回岭南道之后不久,胜男妹子又认识了他,时间太过巧合,慢慢的教内气氛就一日不如一日,而且端木啸那一支也就是在那时候开始插手教里事物。” 端木冷月提出疑问:“如果当时确实有人背后布局,那么悬空寺的无相梵天决之事到底是否确有其事?可为什么悬空寺一役之后江湖再没有无相梵天决的踪迹?” “无相梵天决被盗,确有其事!”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大殿门口那边响起。 “姑婆?” “姐姐!” “胜男妹子!” 三种称呼,来的却只有一个人,正是前任斜月教教主端木胜男,身穿一套灰白麻衣,白发如雪,脸上皱纹密布,但依稀还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候的惊世美颜,眼神依旧流露出一股桀骜不驯之气魄。 畲族女子原本就美,性格天性豪爽,无论是身材还是容貌都是上上之选,所以奉天国很多庙堂权贵都以府内能够收纳几个畲族小妾为傲。 端木胜男在冷月的搀扶下,颤巍巍的坐在教主之位上,伸手摸了摸两边的扶手,看了看弟弟和龙王,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缅怀,沉默一会儿对龙王交代到:“把几个活着的老伙计都叫过来吧,我知道你们这些年对我有所怨言,今日索性大家就把心里话说出来,再不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重聚一堂呢,毕竟我们都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啦。” 厉抗天这么一个不服天不畏神的汉子突然有些心酸,低头行礼,转身离去。 端木胜男轻轻抚摸着冷月的脑袋,抬头望向空荡荡的大殿,喃喃自语道:“在你们看来我是真的错了,不过这个世道到底是谁在利用谁,又有几个人能说得清呢?只是苦了你们两姐妹。” 端木方屏息凝神,姐姐出现那一刻开始就有一种奇怪感觉,几十年过去了,容颜老去,但当年那个心高气傲杀伐果决的亲姐姐,内心一直没有变过。 没有多大的功夫,前任副教主杨璞,百里玄,虎王端木熙,狮王陆潼,狼王秦重,除了当年已经战死的端木长青端木烟云二人,上一代教内元老已经全部到齐,不过都已经是垂垂老矣,再无当年那种意气风发之态,尤其是虎王端木熙,悬空寺被普厄一掌打伤内腑,一直重伤难愈,今天过来还是躺在软榻上被陆潼和秦重抬过来的。 端木冷月亲自动手给众人泡茶,她自己没有觉得不合适,在座的其他人也没有觉得不合适,因为她是这群人看着长大的孩子,即使现在是教主,也一如当年。 端木胜男放下手里的茶杯,环视众人,有些唏嘘也有些感叹,曾经的青涩少年郎都已经满头霜华,岁月果然最是无情,但人与人之间却有感情,昔日并肩战斗出生入死的情分在座的显然都没有忘记,否则也不会哪怕需要被人抬着,也没有半句怨言的马上出现在这里。 “我们都老了。” 这是端木胜男说的第一句话,然后她看着大家,眼里有些笑意,一如当年站在河边大石头边上偷看他们这群少年郎洗澡的娇憨少女。 “你们想过没有?齐王想控制神教之心昭然若揭,到底谋划了多少年?” 这是端木胜男说的第二句话,看着大家的神色露出几分桀骜,看到大家都沉默不语,继续说道: “其实从齐王第一次出兵损兵折将之后他们的幕僚就开始对我们实行收买、拉拢,从没有停止过,硬的不行来软的,这不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惯用手段吗?” “端木家族并没有妥协,因为我们其实都明白,齐王要的是那地域广袤的十万大山,要的是源源不断的青壮兵源,而神教和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无非就是一些马前卒,卸磨杀驴这种事情汉人干得还少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端木胜男突然笑了,像是一只修炼得道的老狐狸精。 副教主百里玄是一个读书人,也是斜月教为数不多的外乡汉人,当年在岭南道怀才不遇,落魄之时被端木胜男带回神教委以重任,一直追随她鞍前马后出谋划策,听到这儿他眼睛突然一亮道: “教主!你骗得我们好苦。” 端木胜男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浓浓的疲态,沉默一会才接着说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族人只要存了私心,就是漏洞。我没有对端木啸那一支痛下杀手原因有二,第一他们毕竟也是端木家的血脉,第二我也想看看齐王这么多年的准备到底还有多少人已经为他所用。” 厉抗天叹息一声道:“无论我们怎样做,齐王都只是损失一些钱财和口头承诺,我们教内实力都会大大削弱,最终还是他赢了。” 端木胜男点了点头:“龙王所言不差,其实当年悬空寺一役之后,我同普智、普厄大师两人有过一次碰面,悬空寺同样对那次的事情心存疑虑,如果没有普智大师的安抚,我们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回到岭南。” “回来后不久,他就出现了,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动了真正的感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端木胜男脸上泛起别样的神采,羞涩、追忆、怀念、悔恨都有。 “这可能是我唯一愧对大家的一件事。” 虎王端木熙被病痛长年缠身,看起来比在座诸人都更为风烛残年,听到这儿挣扎着坐起来轻声说道:“教主,当年何天行到底有没有暴毙?” 端木胜男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我也确实琢磨不透,他那小妾沐兮兮的确是我们安插过去的人,但事发之后沐兮兮也音信全无,而且沐兮兮就是我的堂姐。” 端木冷月惊讶的问道:“端木兮姑婆?” 百里玄点了点头道:“是的,这件事情我有参与,何天行野心极大,道貌岸然,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好色。” 其余几人第一次听到这等秘辛也都是面面相觑。 看到厉抗天好几次张嘴欲言,但都没有说出口,端木胜男笑道:“龙王有话请讲。” 厉抗天嘿嘿笑了一声道:“胜男妹子,大哥是个粗人,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是谁?现在是死是活?” “他叫穆歌!” 端木胜男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多了一份温柔的光彩,就像一个温婉的少女般喃喃自语低声呢喃道: “穆歌的歌是真的很好听。” 端木冷月第一次在姑婆的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就一眼,可能这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大殿再次陷入沉默,过了良久,端木胜男才神色恢复平静。 “其实他一直被我囚禁在云瘴谷。” “云瘴谷?!” 端木方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斜月教有两大禁地,拜月台和云瘴谷。 拜月台是教内圣典存放的地方,也是雏鹰堂的所在地,自然被列入禁地,有武功高强的教内长老看守,可云瘴谷却是十万大山深处的一处自然峡谷,入口极为隐蔽,谷内长年毒瘴缭绕,毒蛇横行。 “我每年都会去看他一次,但他那高傲的性子怎肯向我低头,每次都是冲着我冷笑,一言不发。” 厉抗天低声问道:“那他到底是不是齐王派来的?” 端木胜男叹了口气道:“这还重要吗?二十年了,我每次问他这个问题,他都是冷笑,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承诺,他都只是笑。” 一直一言不发的狮王陆潼突然说道: “教主,您就说接下来怎么办吧。” 端木胜男站起身,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声音冰寒的说道: “拔毒需要刮骨,端木家的血液是到了换一换的时候了!” 杨璞第一个站起身向端木胜男抱拳道:“杨璞愿意听从教主差遣!”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除了躺着的端木熙无法起身,其余几人神采飞扬哪里还看得出半分老态? 端木胜男突然转身说道: “冷月,神月令对我们神教还是至关重要,教内的事情有我们几把老骨头已经足够处理,你收拾一下,马上到江南道把玉儿和神月令带回来吧。” “姑婆?” 端木冷月大吃一惊,她很清楚这次针对教内齐王势力的厉害之处,哪会像姑婆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端木啸和齐王的人必定会拼到鱼死网破,所以此时要她离开的目的也一清二楚。 端木胜男摇了摇头,不容置疑的挥手道: “去吧!回来的时候就不要再往这儿来了,直接回拜月台吧。” “姑婆!” 端木胜男脸色一寒,怒道: “执行我的命令!” 端木冷月泪流满面,跪下给众人磕头后转身离去。 “老一辈的恩怨,原本就应该我们自己去做一个了结,你们几个老头子,还能战否?” 端木胜男斜瞥几个老头子一眼,眼神中的轻蔑一如当年。 厉抗天举起仅剩的一条胳膊,眼里满是睥睨和不屑:“对付端木啸那个老王八蛋,一只手足矣!” 狼王秦重撇了撇嘴,率先走出大殿,丢下一句:“你的话一如当年的多!” 百里玄笑嘻嘻的跟上:“他哪次惹祸不都需要我给他擦屁股?” 端木方突然觉得自己南海神龙这个气势磅礴的外号在这几个人面前丝毫不起作用,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木讷的方傻蛋。 不过这感觉,真不错。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五十四章:雏鹰堂 端木冷月回到自己的房间,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不知道为何脑海里总是萦绕着姑婆提起那个名字时候的神色,那份温柔让人心动。 其次就是姑婆这次的决定,可能会死很多很多族人,也会死很多很多自己的亲人,今天大殿里面的一张张苍老的面孔才是这么多年神教乱而不倒的真正脊梁,等重回拜月台的时候不知道还能再见到几人。 所以她的心实在是放不下来。 “月儿。” “姑婆!” 端木冷月连忙打开房门,把端木胜男迎进屋内。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而且你也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一定也不愿意这个时候离开,所以我就过来陪你说说话。” 端木冷月面有愧色的说道: “让姑婆操心了,月儿真是没用。” “其实这都没有什么,我接手神教的时候比你更加年幼,虽说小时候就很调皮,从来不喜欢女红,更喜欢和今天大殿里的几个男孩子一起疯玩,但其实我知道自己的胆子并不大,家里养的兔子死了我记得都伤心了好久,而那时候那些男孩子也都是让着我的,我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的胆子已经变得很大了,直到有一天坐在了今天你的位置,有一个小时候的伙伴,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居然偷偷把望月宝典的内功法诀传给了他的一个外族朋友,而我的母亲,也就是上任教主,要我亲手用愧月刀结果他的性命。” 端木冷月点了点头道:“听教内老人说过,犯错之人叫端木南,同姑婆您关系十分要好,而且天赋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连龙王厉爷爷都自愧不如。” 端木胜男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感叹道:“是啊!他确实太优秀了,如果不是教规摆在那儿,我自己都觉得他更加适合做教主,连望月宝典里很多深奥的功法都能举一反三,姑婆那时候修炼一有问题自然就会想到问他,他这个人还有一点好,天生贪玩,又没有任何功利之心,对教内事务从不插手,所以每次都毫不藏私的帮助我,平时上山下河也只有他把我当女孩照顾而我不会生气,这样一个人,居然要我亲手杀了,所以当时我就发现,自己其实很害怕很畏惧。” 说到这里的时候,端木冷月发现桀骜不驯了一辈子的姑婆,双手居然微微的在颤抖,连忙蹲下身轻轻握住,却感觉她的手好凉。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端木胜男喝了口水才语气清幽的接着说道:“人的心其实生下来都是软的,但如果你选择踏上一条成为强者的路,选择把无数人的希望甚至是性命都扛在肩上的时候,你必须让自己的心变得坚硬!” “当时我跪在地上求母亲,每说一个字,我就被母亲打一耳光,其实我当时心里不怕,甚至有些开心,只要母亲不气了,是不是就可以放过南哥哥?” “可是,直到我脸肿得都有些看不清楚母亲的样子,母亲还是铁青着脸不肯松口,这时南哥哥突然扶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妹子,你要记住,做错了事,无论是谁都应该受到惩罚,你是教主所以你不应该替我求情,而且他也不后悔,那个朋友值得他那样做,他居然还有心情冲我笑,甚至还唱起了那首苇编五绝,我只是拼命的摇头,谁知道这时候母亲走到我的面前告诉我,教内还有一种可以让人生不如死的刑罚,如果我不动手,你的南哥哥就只能去领受另外一种刑罚了!” 端木冷月掩嘴惊呼:“百刀百蛊?” 顾名思义,这是斜月教内为惩罚罪不可赦的教众而发明的一种恶毒的刑罚,把身上一百零八处重要穴位刺穿,放进一种噬骨蛊,它们会在十天之内慢慢啃食光被施术之人全身的骨头,让受刑之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当南哥哥听到这种刑罚的时候,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恐惧!他求我给他一刀,但我哪里下得去手,就这样南哥哥被执行了百刀百蛊,而我躲在房间里两天没有出门,耳中全是南哥哥凄惨的叫喊。” “第三天,母亲要我到拜月台祭坛那里去,我只得过去,远远就看到南哥哥垂着头跪在月神面前,只有两天,他头发已经掉光,牙齿全部都碎了,整个人比原来缩小了一圈,皮肤下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噬骨蛊在钻来钻去,但他还清醒的活着,看到我之后努力的张着嘴,但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端木冷月听到这里突然觉得后背的冷汗不停的冒了出来,而姑婆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起来。 “可我明白南哥哥说的什么!他在求我帮帮他,让他不要再受折磨!我那一刻,突然就不怕了,拿起他的愧月刀,一连在他胸口刺了整整九刀,直到他再没有一点儿动静,那次事情之后,教内所有的事情我都不再有任何犹豫的时候,有时候甚至会觉得我们的教规是否太宽容了一些。” 说到这里,端木胜男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端木冷月,突然问道:“如果某天有人真正威胁到玉儿的生命,你觉得你还会心慈手软吗?” 端木冷月心里悚然一惊。 “虽然你的爷爷听你吩咐,很早就借查访神月令的机会把玉儿带走,远离是非漩涡,但你的弱点你觉得敌人会不知道?如果哪天因为你的心慈手软,玉儿受伤甚至被杀了,你想过没有你会怎么样?” 端木冷月突然安静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带着几分勉强的笑道: “姑婆你说得对,我明白以后应该怎么做了。谢谢您的教诲。” 端木胜男爱怜的摸了摸冷月的脑袋,慈祥的说道:“你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可以善良,但不能仁慈,汉人有句话叫慈不掌兵,说得很好很好,这几年你接任斜月教之后大部分事情做得姑婆都是满意的,所以刮骨疗毒这种事情就放心交给姑婆来做,原本这个钉子就是当年姑婆亲手埋下去的。” 端木冷月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姑婆的眼神,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齐王和几大诸侯王爷结盟兵困洛阳,而新牧王李修白只是陈兵北江,你知道为什么洛阳还能坚持这么久吗?” “问题出在结盟诸侯的内部?” 端木胜男拍了拍冷月的手背,笑道:“这就是你为什么可以接任神教的原因,很多人觉得洛阳未破是因为牧王,其实天下的庙堂也好,江湖也罢,都是为了一个利字,包括我们神教不也是同样的道理?端木啸那一支难道天生喜欢做奴才?他们也是想在神教获得更大的利益,甚至幻想着统一神教之后再同齐王掰掰手腕,只是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伤害了我们端木家族的根本,这就很不应该了,所以这次他们必须死!” 端木冷月点了点头道:“他还忽视了一个问题,端木家族和斜月教并不是只有端木这一家的血脉,厉家、陆家、秦家、杨家以及这么多年一直韬光养晦避世不出的东方家,都是十万大山里面原本独霸一方的诸侯,我们要做的是均衡大家的利益,团结起来才可以让齐王忌惮我们,甚至是畏惧我们,因为汉人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同样也是相信的。” 端木胜男点了点头称赞道:“你能说出这番话,姑婆也算是彻底放下心了,明天一早就下山吧,记住,拜月台雏鹰堂一定要牢牢握在手里,这才是未来神教的根本,也是你这几年做得最好的地方。” 拜月台雏鹰堂,一个雏鹰展翅飞出的地方,一直都只有几大家族最优秀、最忠诚的孩子才有资格进入,望月宝典记载的所有高深武功都可以在那里学到。 “这次下山,你可以在江湖多多游历,你大约能有两到三年的时间,尽可能多多积攒一些江湖经验,汉人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学习和多想想,教内之事有我和一帮老骨头撑着,出不了大乱子,等你回来一定交给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全新神教!” “另外,找到爷爷口中那个叫路一的少年之后,记得问出左右二使的埋骨之地,让他们魂归故里吧,都是端木家的好男儿!只是性子太急了些!” 端木冷月点头记下。 “你下山,我只有一个要求!” 端木胜男突然脸色一冷。 “你这个年龄最是容易情动,不要轻易对碰到的人付出你真正的感情,你要记住你是端木家族未来的脊梁,也是神教的教主!” 看到快要出门的端木胜男,端木冷月脑海里有一个疑问突然鬼使神差的冒了出来,脱口而出的问道:“姑婆,那个穆歌的事情您可以和我说说吗?” 刚刚推开门的端木胜男微微一呆,沉吟片刻回头重新坐下,脸色有些恍惚。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啦!你既然想听,我就告诉你,因为你此次下山,肯定也会碰到形形色色的江湖男子,比如你爷爷赞不绝口的路一,希望你不要重蹈姑婆的覆辙。” “可能现在很少很少有人记得,穆家其实也曾经是十万大山里一个不算弱小的部落。” 端木胜男的第一句话就让冷月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端木方的咳嗽声。 端木胜男一点儿也不意外,吩咐道: “你来得正好,你再去把厉大哥他们也叫来吧,可能也就他还记得一些往事。” “妹子,我们就在这里。” 端木方、厉抗天、陆潼、秦重、杨璞五人走了进来。 “我知道你们不会那么容易就打发了的,来了就都坐下吧。” 端木胜男脸上有了一些笑意,深色温柔的打趣道:“当年雏鹰堂里让太上护法头痛不已的八大魔王,就少一个虎王和东方羌了。” 房里几个老人都露出一丝缅怀和笑意。 秦重开口说道:“少了一个最犟的和一个最老实的。” 端木胜男点了点头道:“是啊!虎王最犟,否则也不会明知功力不敌也要和普厄硬换一掌,为的就是证明族内望月宝典并不弱于无相梵天决,东方羌最老实,所以雏鹰堂出去之后就回十万大山安心的守着他的部落去了。” 杨璞笑了笑道:“如果太上长老还能健在,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被教主气得吹胡子!” 众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厉抗天问道:“妹子刚刚说到原来的穆家,是六十多年前被灭族的穆家吗?” 端木胜男点了点头。 “穆歌的父母在那次事情发生的时候恰巧在岭南道别的地方办事,所以躲过一劫,而穆歌应该就是现在穆家唯一幸存的血脉了。” 厉抗天叹了口气道:“难怪他会处心积虑的接近妹子你。” 端木胜男幽幽的说道:“我更加愿意相信那真的只是一次偶遇。” —————— PS:祝朋友们周末愉快! 如果有保底月票的,可以支援一下! 谢谢你们。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五十五章:闻歌起舞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和羞走,倚门回首, 却把青梅嗅。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如果说青梅竹马是一种水到渠成的幸福,那么一见钟情就应该是缘定三生的缘分。 端木胜男沉默良久,思绪飘远,神色温柔地把心底藏了多年的往事娓娓道来。 “我带着斜月教回到岭南星星峡之后,教内虽然有一部分人对这次试剑大会的人手折损颇有微词,但还没有人敢直接出面指责。” “所以等伤势好了以后我打算回拜月台雏鹰堂看看,离开这么久,如果说教内真有不放心的地方,那么也只能是雏鹰堂。” “星星峡和拜月台距离并不近,得有十天左右的行程,好在我原本就打算在路上顺便散散心,毕竟总坛里的一些风言风语就算无伤大雅,可是也挺惹人心烦,而且端木啸一反常态的变得沉默,甚至流露出一丝善意,让我心里多了几分警觉。” “山里气候潮湿温润,虽然那时候都已经十月,行走在山林里我仍然觉得十分闷热,衣服湿乎乎的黏在身上更是不舒服,这对天生喜欢干净的我来说尤为难受。” “走到第七天,路程已经走了大半的时候,我就变得开心起来,因为我知道不远处有一个天然的温泉泉眼,就在这条路右侧不远处的一座峭壁之下,位置隐蔽,我也是很久之前去山里抓毒蛇采药的时候无意发现的,后来就经常独自一个人跑去那里洗澡,多花小半天的时间就可以好好泡一泡身上的污垢,想一想都让我觉得高兴。” “小时候作为一个女孩,经常去偷看你们这些同龄的男孩洗澡还把你们的衣服藏起来,不知道被太上长老责罚过多少次,长大了我自己洗澡那是万万不能被你们偷看了去的,谁叫我是教主?不过这荒山野岭,一年难得碰到一个人影,倒也不用太担心,就算有,那也得问过我手里的双刀。” 说到这儿,屋里一帮老人都会心的微笑起来,脸色也都温柔起来。 雏鹰堂那个时候她还很小,又确实顽皮,而且漂亮可爱,血脉尊崇,贵为圣女,大家谁又不是小心翼翼的让着她,宠着她呢? “并不是所有山里的温泉都适合用来洗澡,但在我们十万大山之中,泉眼无数,我们这些山里的孩子光是闻一闻水汽的味道就知道这个温泉能不能跳下去好好泡泡,不过我发现的这眼泉,是很好的。” “那个温泉不大,在一片灰白的悬崖峭壁下面,泉眼周边全是嶙峋的乱石,长年的水汽侵蚀,让乱石都呈现出一种米黄之色,加上洁净的细沙,环境清幽而干净,我一看到就喜欢上了那里。” “泉眼很深,水质清澈见底,水温也很合适,来到温泉边上的时候我又仔细查探了一下四周,确实没有发现人迹,就飞快的脱光衣服跳进泉眼,顿时舒服得情不自禁的叫出声。” 端木胜男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几个老人无奈苦笑。 “几天路上的溜溜达达,看起来我是在游山玩水,身子自然不算累,但心里一直有事情放不下,躺在温泉里面的时候总算可以彻底放松下来,慢慢的我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我记得啊,那晚上的夜空群星璀璨,玉盘高悬,让人心旷神怡,我们神教和大山里面的部落原本就虔诚的信奉月神,所以我当时赤裸裸地从温泉爬着出来,认认真真的跪在沙地上拜月,心里祈求族人平安,神教兴旺。” “就在这时,寂静的山林里突然传出清晰的歌声。” “我当时大惊失色,慌忙看了一眼我特意拿来挂衣服的树杈,发现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我衣服的踪影?心里大急,情急之下我就连忙重新跳进温泉,藏住身子,大声喝问:谁在那边?!” “我听见歌声微微停顿了一下,夜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叹息里面好像包含了很多的伤心和沧桑,听起来让我隐隐有些可怜,接着那人又开始接着唱歌,歌声比开始还更加清亮了几分。” 端木胜男清了清嗓子,语气轻柔的开始唱道: “七月流火,过我山陵。女儿耕织,男儿做兵。有功无赏,有田无耕。有荒无救,有年无成。悠悠上天,忘我苍生。” 厉抗天等到端木胜男唱完,微微叹息一声,说道:“这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大山里面在各部落里面广为流传的一首曲子,那时候部族之间相互争斗,青壮大多战死,应该是所有山里人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杨璞也面露痛苦之色,点头道:“我的外婆就是死在那段日子,所以这首歌我也会唱。” “我当时不知怎么了,听着听着突然就觉得唱歌的一定是个可怜人,而且听声音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所以不知不觉我就不怎么生气了,甚至心里还想就这么一直听下去,不再理会教里那些烦人的事情,应该也不错。” “可是一首歌总有唱完的时候,他唱完歌就从一块和温泉隔得很近的大石头上站了起来,原来那块大石头有一边是凹进去的,坐在那里我刚好看不见,他一手拿着我的衣服,一首拿着一根竹棍,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汉人发明的一种乐器,叫箫。” “他个子和厉大哥差不多,眉清目秀,眼里笑意盈盈,而且脸上带着一股比我自己更加桀骜不驯的神情,月光如水一般泼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从画卷中突然走出来站在我面前。”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时心就莫名其妙的跳得飞快,而他也不说话,就站在石头上一点儿都不掩饰眼神里的火热,直勾勾的盯着我泡在水里的身子打量,温泉的水是那么清澈透明,站在岸上和泡在水里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我盯着他的眼睛突然恼怒起来,冲他泼水,让他把衣服还给我!” 坐在一边的端木冷月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跳了起来,害羞地把头埋在姑婆的怀里。 “他收回目光,把我的衣服放在鼻端轻轻的闻,我居然脱口而出:别闻啦,我都穿了好几天的臭衣服!他笑了笑,只说了一个字,香,我就当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魔怔了?竟然觉得心里甜甜的好幸福,好开心!” “你叫什么名字?他笑意盈盈的问我,我自然而然的就告诉了他,同时也问他的名字,而他居然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走到我的面前,伸手勾起我的下巴,语气温柔,轻轻的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知道了我的名字,今晚就要我做他的女人。” “不知为什么,当时我一点儿也不生气,也不害怕,其实那个距离我都可以拿起泉边的双刀刺死他了,但我还是脱口而出,你说吧。” “我叫穆歌!” “穆歌,我当时觉得这个名字好好听,他笑了笑,你不后悔?我当时心里其实砰砰砰跳得厉害,但是嘴上却强撑着说道,后悔什么?端木家的女儿敢爱敢恨,从来就不知道后悔是什么!” “穆歌神色微微有些黯淡,低低说了几句什么,但我当时脑子很乱,根本没有听清,接着他就真的飞快脱光衣服跳进了温泉。” 端木胜男脸色绯红,神情恍惚,不过眼里的幸福看得端木冷月心里小鹿乱撞。 “等他下了温泉我才有点害怕,躲避他扑过来的身体,但是泉眼就只有那么大,很快……不过当他抱着我的时候,我就突然不害怕了,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我就做了他的女人,月儿,姑婆是不是特别的不知羞?” 端木冷月狠狠地摇了摇头,端木胜男看着冷月叹息一声: “姑婆为什么说这些事给你听,因为你和我很像,骨子里又更加善良,下山一定要牢牢记得我的叮嘱。” 端木冷月点了点头。 “我们两人在温泉附近呆了整整十一天,他原来在温泉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临时居住,来这边是为了找一种蛊虫,这种蛊虫只生活在有温泉的附近山林,他已经在那里住了十多天,他不说是什么蛊,我也不问,其实我们神教本就是养蛊的祖宗,但我害怕知道是什么蛊之后忍不住帮他,而他得到蛊虫之后肯定就要下山,到时候天高地远,我去哪里寻他?而我也早就把雏鹰堂的事情忘记的一干二净,每一天就是听他唱歌吹箫。” “那到底是什么蛊?” 陆潼好奇的问道,陆家是神月教内使毒高手,对蛊虫自然也是熟悉不过。 “血荩蛊。” 陆潼大吃一惊,语气带着几分恐惧的说道:“血荩蛊?这可是大山所有部落都滴血画盟明令禁止使用的一种蛊虫啊!” 屋内其他几人也是面露好奇之色,看来对这个血荩蛊压根还是第一次听说。 陆潼看到端木胜男在喝茶,就接过话头说到:“这件事情年代太过久远,因为陆家世世代代和毒物打交道,族内存有不少的先人笔札,而我从小又喜欢看书,所以在书里看到过这种有伤天和的恶毒蛊虫。” “其实蛊虫并不都是用来害人,运用得当同样可以用来治病,而蛊虫本身就是名贵的药材,不过血荩蛊却是极为恶毒,一只成年的血荩蛊可以灭掉一个家族成百上千的血脉。” 端木胜男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血荩蛊只需要放入一个人的身上,它就可以在这人体内繁衍,而这个人作为母体,自然会带着它和亲人接触,只要血脉相通的人在三尺范围之内,它就可以通过五官进入另外一个人体内,如此反复,很快就可以让所有血脉相通的族人都感染上。” 众人闻听,都是目露恐惧之色。 “而血荩蛊虫的生命期只有两年,也就是说两年之后所有感染了血荩蛊的人都会被蛊虫啃食心脏而亡。” 厉抗天怒道:“难道那个贼子是想用血荩蛊来复仇?” 端木胜男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和穆歌住在山洞里的日子特别快乐,应该是我这一生中最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但我知道再好的日子总会有分别的那天,而我发现自己已经渐渐的离不开他了。” “最后一天的夜里,我突然做了一个噩梦,所以就醒了过来,想抱一下他却发现床上没有他的踪影,叫了两声也没有回应,我就穿好衣服下床寻他,出了山洞我就往第一看到他的那块大石头走去,因为平时他总是喜欢在那里唱歌吹箫。” “刚刚爬上石头我就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我心里大惊,毕竟我是神教教主,如果让人撞见在这里和男人幽居还是很不妥,而且半夜三更的,肯定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以我拔出刀蹲下身子,结果就看到他在祭拜。” “那晚上的月光特别特别的明亮,穆歌跪在温泉边上,身前放着好几块灵牌,正在不停地磕头,每一块灵牌都磕三个头,磕到最后一块的时候,他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原来那是他的父母,但他说的话却让我心如刀绞。” “原来他的族人全部死在我们端木家,而他是唯一一个活着的,这次回十万大山就是来报仇雪恨的。” “可是他知道自己修为不够,就靠他一个人的本事是无论如何也报不了血海深仇的,那天应该是他族人的忌日,他跪在那里不停的磕头忏悔,声音越来越低,可是最后我隐约听到他话里传出血荩蛊三个字!” “我当时听到血荩蛊的时候心里如五雷轰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跳了下去用刀指着他问:你是不是想对我下蛊?然后利用我去害死整个端木家族?穆郎,你好狠好狠的心!其实那时候我都没有觉得他有多心狠手辣,只是觉得他不在乎我,骗了我!” “穆歌没想到我会发现,但也并不是很意外,看着我愤怒的眼睛,突然笑了笑说:我当日就问过你后不后悔,你说不后悔,看来天下女人也只有她才真正的懂我!” “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他说的她是谁?当时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其他什么复仇,家族我那一刻全都忘了,只想知道他口里的那个她到底是谁?我一定要去杀了她!” “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只要他告诉我她是谁,我就放他走,但是他反而笑着对我说:你还是杀了我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丑?” “我当时心里气急,就一刀刺向他的肩膀,我只是吓吓他,没想到他居然不躲不闪,反而向前踏了一步,看到鲜血流出来,我突然心痛得不得了,扔了刀想上去帮他包扎,他死活不让我再碰他的身体,还冷冷的说:这一生如果你再碰我一根手指头,我杀不了你,我杀得了自己吧!端木妖女!” 端木胜男说出端木妖女四个字以后,身体突然紧绷起来,喃喃自语道: “我不是妖女!我不是妖女!我只是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 话音未落,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流满脸庞。 龙王几个老人也是红了眼眶,面面相觑,没想到强势如端木胜男,内心居然也有如此软弱的时候。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五十六章:各为情故 情,人人都有。 有的轻,有的沉,有的甜,有的苦。 谁对谁错,天下谁又能说得明白呢? 文人墨客会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同样还有伤心人会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痛不欲生! 端木冷月轻轻拍了拍端木胜男的后背,温言道:“姑婆,要不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端木胜男摇了摇头,满脸苦涩的笑了笑。 “让我说吧,这么多年啦,一个人憋在心里有时候真的会很难受,再不说,这一生可能也就只有烂在肚子里面啦。” 众人面上都有些戚戚然。 “从他口中说出的端木妖女四个字让我呆立当场,泪流满面,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我当时盯着他问道:你原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穆歌看着我的样子,突然脸上好像闪过一丝歉疚,不过随即又吊儿郎当的点头说:自然是知道的,斜月教教主端木胜男,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识?我已经在这里苦苦等了你整整一个月。” “我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他最开始和我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他是故意在这里等我,而且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接近我,费了不少心思,把我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 “我心里气苦,问他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他不回答,然后他反过来问我打算怎么处理他!如果我不杀了他,他以后一定要继续找我们神教报仇雪恨,不死不休。” “他肩头的鲜血一直往下流,我心里又是伤心又是难过。但是他眉头都不皱一下,脸上还是那种桀骜不驯的骄傲表情,我只得骗他,说同意放他走,但有一个条件,让我亲手给他伤口包扎好,然后再唱首歌给我听!” “穆歌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怀疑,不过最终还是同意了,我走近他,给他处理刀伤,他也开始唱歌,歌声还是那么好听,但是我突然觉得这首歌他应该也经常唱给他听!” “我的心里突然怨恨起来,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我就偏要把你留在身边,再去把她杀了,迟早有一天你会回心转意。” “包扎完伤口,他的歌也唱完了,我对他说血荩蛊现在只有一个地方还有,他看着我的眼睛,一点儿也不相信,我说只要你发誓不用血荩蛊来对付端木家族和神教,我就可以告诉你,听到我这么说他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端木家当时屠杀我穆家全族的时候为什么不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 “但是我这样说,他反而有点相信我确实知道血荩蛊生活的地方,他哪里知道,我原本就只是想把他骗进云瘴谷,我知道那里面有一个小山谷,是神教最开始发现望月宝典的地方,谷口有前人布置的奇门遁甲,只有历代教主才知道进去的办法。” 端木冷月惊呼:“姑婆,那是禁地,就算是教主想进去也得有神月令才行啊!” “那时候端木长青、端木烟云十分疼爱我这个妹子,神月令在我手上怎么用,他们二人从来都没有过问过。” “我知道只要他相信血荩蛊的存在,哪怕是骗我,他也会愿意冒这个风险,所以我继续劝他,最终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说:如果我说我得到血荩蛊压根不是为了害你们,可能没有人会相信。我说我信。其实心里也是冷笑一声,你自己都知道没人会信,我怎么可能还真的再相信?” “在我的欺骗下,最终穆歌站起身,收起地上的灵牌,跟着我回到了山洞,我记得那晚上他好像有一些高兴,嘴里哼着一种从来没有唱给我听过的歌儿。” “他收拾好东西,回头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对我说:其实已经有人替你们端木家族还了穆家的血债,所以我寻血荩蛊真的是有其他的作用,所以请我帮他,而且他保证得到血荩蛊之后就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我心想,刚刚才听见你在自己父母灵牌前说血荩蛊,现在又来骗我?还说要远走高飞?那我怎么办?不过听到他的话,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到底是谁替我们整个家族还了血债?他沉吟一会说道:端木南!我当时大吃一惊,难道南哥哥的外族朋友就是他?” “穆歌点了点头,说他第一次回到大山想要报仇的时候,还很小,本领低微,在大山里被野兽围攻,如果不是端木南凑巧救了他,当时他就已经死了,哪里还有今天,提起南哥哥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我第一次看到的温暖和尊敬。” “而且后来两人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端木南生性洒脱,穆歌把家族的血海深仇说了出来,端木南也没有安慰他,只是教了他望月宝典里的武功,一个教一个学,前后两人在一起呆了三个多月。” “直到后来二人被教内长老注意撞见,端木南打伤长老,放走了穆歌,没过多久就听到端木南受百刀百蛊酷刑被折磨而死!” “我责问他,你既然知道我是端木南的妹妹,为什么还要招惹我?他面露歉疚之色久久没有回话,过了一会儿突然问我神教是不是确实有三颗圣药?” 厉抗天摇了摇头道:“圣药之说虚无缥缈,只是宝典上有记载,到底有没有也未可知。” 端木胜男道:“是啊!代代相传说圣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但是谁也没有真正见过圣药的样子。” “我当时不知道他问圣药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并未回答他的话,看我不答,他以为我确实知道圣药在哪里,冲过来抱着我肩膀急切的说道:如果你可以帮我得到一颗圣药,我穆歌发誓!再也不提报仇二字!然后给他半年时间出去救一个人,回来就一辈子陪着我!” “我突然明白过来,冷冷地推开他说:你千方百计的得到我,为的是圣药?救的应该是那个她吧!” “穆歌他很坦然的点了点头,说他做这一切确实是为了她,我大怒,再次问她的名字,他死活不说,说知道我的性格,如果知道她是谁,肯定会千方百计的去杀了她。” “那你明明说端木南哥哥已经替端木家还了血债,为什么你还在寻找血荩蛊?他笑了笑,说我们都只知道血荩蛊的恶毒,但是血荩蛊也是治一种病的主药,如果得不到圣药,就只能用血荩蛊代替,他总是要试一试的。” 陆潼点了点头道:“确实有相关的记载,天下至毒,必定也有相克之物,血荩蛊如果利用得当,也有可能是一些绝症的良药。” “但是当时我看到他焦急的神色,心里更是苦涩万分,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比我不知道重要多少倍,我骗他说我确实知道圣药放在哪里,但是有教内高手把守,不容易得到,当时他着急的在山洞里转圈,看得我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当天夜里,他不停的求我,甚至把这些年如何接近神教的一些事情都全部告诉我了,而且也就是那一夜我才知道原来端木啸这一支族人早就被齐王控制!” “就这样,第二天我佯装经不起他的哀求,同意了他的请求,答应带他去放圣药的地方看看,当时他很高兴,站在山洞边又唱起了歌,我那时候只想着,只要他能够留在我的身边,我就会觉得很高兴,至于那个女人,得了绝症迟早会自生自灭。” “当我把他带进云瘴谷,来到神教禁地用神月令打开机关之后,他就毫不怀疑的走了进去,等到他明白过来我的用意之后,没有冲我大吼大叫,只是流着眼泪向着北方跪下,身子久久不动,我当时就知道,那个女人一定是在北方!穆歌起身之后,说了一句至今我依然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如果她真的死了,总有一天,你也许同样会觉得后悔吧” “我心里怎么可能会后悔,只是觉得有些可笑,恨不得马上把那贱人找出来带到他面前亲手割下她的头颅,好彻彻底底断了他的念想,我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四处查探,寻找任何有可能他去过的地方,但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端木方问道:“原来接下来那么多年姐姐你偷偷下山东奔西走,难道就只是为了找到那个生病的女子?” 端木胜男点了点头道: “穆歌被我关在云瘴谷之后渐渐的就开始沉默,每次我去,要么就是看着我冷笑,要么就是背着我沉默,无论我是折磨他还是好言相求,他都再没有正眼看过我哪怕一次!最后跟我说的话就是说神教必定四分五裂,而我问他到底是不是受齐王安排,故意接近我的,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不理我。” “从那时候开始,我哪里还有心思管理神教,每天都想着要他回心转意,而端木啸他们也就是在那之后背地里开始分裂神教的势力,而且有一些陌生面孔逐渐也渗透了进来。” 端木冷月看着好像突然苍老了几岁的姑婆,心里五味杂陈,隐隐有些同情自己的姑婆,又觉得穆歌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还有那个多半已经早就死去的不知名女子。 厉抗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样看起来,穆歌确实和齐王那边有些关系,否则不可能知道端木啸他们的谋划,但应该也不是齐王手里特别重要的棋子。” 秦重冷冰冰的说道:“家贼难防!杀干净就自然干净了!” 端木胜男慢慢的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眉头间的疲倦确实清晰可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 “其实这么多年我还有一个疑问,端木南确实是穆歌的朋友,也的确传了望月宝典上的武功给他,可是多次交手,我却发现他身上还有另外一套功法。” 厉抗天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穆歌肯定也练了他穆家的家传武功啊,甚至有可能为了报仇,还拜了别的师承也未可知啊。” 端木胜男摇了摇头不说话,站起身走到秦重前面站定,手里倒持一根鸡毛掸子,突然脚步踏向秦重左侧,同时右手的鸡毛掸子微微一抖闪电般劈向秦重左肋,中途再生变化,最终噗噗噗三声轻响,鸡毛掸子在秦重身上几乎是同时连点三下。 屋内除了秦重,其余人都是莫名其妙。 秦重紧皱眉头,像是在回忆什么东西,过了很久也没有张口说话,脸上神色却愈发显得苦恼。 厉抗天玩笑道:“你不会这么不经事吧,被妹子用鸡毛掸子打坏了?” 又过了一会,秦重神色凝重的说道:“步法完全相同,但是脚踏的方位略有偏差,而刀法只有两个变化相同,另外一个变化像是自己加上去的,所以看起来似是而非,不伦不类。” 端木胜男称赞道:“不愧是过目不忘的狼王,那这一招呢?” 话音未落,一矮身,鸡毛掸子贴着地面像是一条游蛇,闪电般刺向秦重下三路,临近纹丝不动的秦重双腿时却诡异的横向变幻出六道虚影,分别刺向秦重大腿、胸腹六处大穴。 杨璞大惊失色,惊呼道:“无相刀?!” 端木冷月看到屋里惊讶的一帮老人,问道:“什么无相刀?” 端木胜男摆了摆手:“今日房中所见,一个字也不得泄露,否则不要怪我教规伺候!” 几位老人和端木冷月均是恭谨抱拳称是。 “无相梵天决其实分功,法,器三篇口诀,无相刀就是器篇秘诀。” 秦重开口说道:“确认无疑,当时我就是被藏经阁一名三十多岁的僧人用这招伤了大腿,所以我不会记错。” 厉抗天几人面面相觑,都被这个消息震惊得目瞪口呆。 杨璞突然奇怪的问道:“那为何感觉这两招都有一些残缺不全?第一式就不用说了,第二式的步法教主用的是本教的逐月飞流吧?” 端木胜男点了点头道:“所以我也很是奇怪,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穆歌确实见过无相梵天决,甚至还修习过,而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无相梵天决是否就在他的身上?” 端木方开口道:“以穆歌对姐姐的怨气,肯定是不会透露半个字的,而且无论天下那种秘诀,如果没有相对应的内功支撑,威力定然大打折扣,穆歌的内功如何?” 南海神龙之所以小的时候被大家亲昵的称为方傻蛋,就是因为他从小性格非常单纯,除了练武,平时都有些呆呆傻傻的,而且他习武天赋极好,加之天性不喜争强好胜,一直醉心于研究望月宝典,对武学的见解可能是在场诸人中最高的。 端木胜男摇头道:“穆歌的内功比较驳杂,而且并不精纯,如果我真的想要取他性命,五招之内定可杀了他。” 端木方道:“悬空寺一役我没有参加,但是能够让虎王熙大哥受重伤,厉大哥断臂,长青烟云二位大哥生死道消,无相梵天决威力可见一斑,如果我所见不差,穆歌学到了法诀定然不全。” 厉抗天点头道:“不得不承认,悬空寺的底蕴深厚,当时基本上是藏经阁的秃驴对上了我们和剑盟,普智大师最开始并不同意普厄秃驴的办法,所以罗汉堂,金刚堂等很多高手都还没有加入战团。” 杨璞在教内一直以内功见长,闻言接话道:“确实如此,藏经阁十二护法随便一个的无相梵天功都不在我之下,而且那无相梵天功刚柔并济,中正威猛,天生对神教望月宝典有所克制,前者偏向纯阳,而我们的法诀偏向阴柔,所以虽然我们能够全身而退,主要还是仗着人数优势。” 端木胜男神色肃穆的看了大家一眼道:“如果我们真的可以从穆歌身上寻到无相梵天决,那么这么多年的任何损失都不算什么,一阴一阳,无相梵天决加上望月宝典,两者兼修天下还有何人可敌?” 几个老人同时点了点头,心里都是一片火热,尤其是几人除了端木方都是吃过这本传奇武林秘籍的亏的。 “冷月,你下山之后也多留意一下这方面的消息吧,神月令也必须找到。” 端木冷月跪下磕头领命。 次日清晨,端木冷月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带着落日刀,辞别教内一众长辈,悄悄下山直奔江南道而去。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五十七章:夜探 北江城南,丐帮总堂。 路一穿好刚刚送过来的夜行衣,又把匕首仔细的绑在右腿的衣襟下,看到包袱里十八枚黑漆漆的柳叶飞刀有些发愁,这飞刀给洪归尘帮忙掌过眼,材质极为不俗,锋利无比,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但就是携带不便,揣在怀里容易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夜间潜行尤为不便。 狗子坐在桌子前看着路一抓耳挠腮,起身看了看十八枚飞刀,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一物,让路一等着,匆匆忙忙就出了门。 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带回来一条黑色腰带,帮忙给路一系上发现大小居然刚好合适,自得的笑道:“这玩意原本是堂里一个长老的,和我关系非常不错,他本身就是暗器大家,不过已经仙去多年,一身行头我都还给留着,做个念想,没想到今儿还真的派上用场!” 十八枚柳叶飞刀刚好可以塞进腰带特殊的夹层里面,外面一点儿痕迹也看不出来,路一扭了扭腰,没有半点不适,试着拔出刀,也颇为顺手,心里大喜称谢。 狗子捏着下巴绕着路一转了几圈,啧啧称奇道: “路兄弟这一身行头还真是漂亮!” 路一瞪了一眼,怒道:“别提漂亮二字,我现在突然觉得男人还是丑一点好。”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当路一来到城东天目剑派那片院子的时候,两名一直隐藏在附近的丐帮弟子起身抱拳施礼,然后继续蹲伏下身子留意四周动静。 夜已经很深,四周万籁俱寂,两盏红色的灯笼挂在大门屋檐之下,夜风吹来轻轻摇晃,红色的烛光配上朱红色的大门,显得有些鬼气森森。 路一借着街道影影绰绰的树影来到院子的后方,微微提气,脚尖用劲,身子像一只灵活的大雁,轻飘飘的落在了院子里面,天罗步借势向前轻轻滑出,稳住下坠身形,没有一点儿动静传出。 借着一根粗大的廊柱隐藏好身形,屏气凝神查探周围动静,古寺碰到端木玉之后两人一路行来,穿堂入户,行侠仗义,翻个围墙倒是经验十足。 院子里落针可闻,路一仔细聆听,靠近大门的那边的一栋厢房内传出几道均匀的呼吸声,应该是已经入睡的门房护院,院里最后一栋雅致的红色阁楼二楼还有烛火的光线映出,根据丐帮的消息陈公子应该就住在楼内。 路一查看一下四周地形,借着树木潜行过去,隔小楼不远处的花丛里蹲了下来,看准一座临近阁楼的假山,上面有一块凸出的青石,纵身一跃,脚尖轻轻在青石上一点,身形轻灵的跃上阁楼。 刚刚隐藏好身形,耳中就听到房内传来一个女人娇媚的喘息和甜腻的叫声! 路一一呆,路家村小时候偷偷摸摸的听新媳妇儿墙根和有了孙媛儿以后,对这种动静算是再熟悉不过了,不由暗暗觉得好笑,同时庆幸玉儿那小丫头没跟着过来。 上次在白河县一个山庄就碰到一次,那小妾的叫声如怨似泣,玉儿以为是在被人欺负,非要下去解救那个小妾!路一辛苦拉住,事后被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追问了三四天,好不容易才糊弄过去。 有好戏,自然是要瞧上一瞧的。 拔出匕首,轻轻划破窗纸,烛光摇曳的房间内果真一片旖旎风光,没想到看起来比个女人还女人的陈公子居然有如此龙精虎猛的一面,看来白天是真的误会他了,路一暗暗竖了个大拇指之后就看到了放在书桌上的落星刀。 而就在这时,路一听到陈公子一声闷哼,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过一会儿传来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 “少爷,这么迟了你还起来做什么呀?” “再看一会书,你先睡吧。” 紧接着房间里的烛光轻轻晃动起来,路一再一看发现陈公子披着一件红色的内衣,已经把烛台放到书桌上,喝了一口茶之后开始安静的看书,床上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女秀发蓬松衣衫不整,雪白大腿裸露在外,正趴在被子上满眼迷恋的瞧着他的背影,一脸幸福而满足的神情。 路一突然觉得陈公子好像有意无意瞧了这边一眼,刚想挪动一下身形,低头就发现烛光透过窗户把自己的影子在窗外拉得老长。 刚暗叫一声不好,耳边就传来破空之声,下意识头一偏,一枚白色的围棋子擦着路一额头一闪而逝,劲风让额头微微生疼,可见陈公子内力确实不弱。 紧接着房门大开,刚刚还躺在床上的女子身穿红衣,手提青钢剑,已经跃出房间,照着路一刷刷刷连环三剑疾风骤雨般的攻了过来。 路一拔出腿上匕首,眼疾手快的拨开长剑,顺势一刀直取女子持剑的右臂。 红衣女子倒也不显慌乱,撤剑、退步,法度森严,剑招架势沉稳,口中娇叱道: “哪里来的小蟊贼?敢到天目剑派的地盘撒野!” 呼声惊醒了院中的下人,楼下护院们居住的房屋陆续亮起灯火,门窗大开,隐隐有人影闪出。 路一见事不可为,心生退意,当下故意板着脸道:“姑娘,你腿现在不软吗?” 红衣女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脸儿一红,随即脸色铁青的大怒道:“下流贼子!” 路一哈哈大笑,一拳逼开红衣女子,就要抽身离去,就在这时一道鬼魅的雪亮剑光透窗而出,直取路一胸膛,把路一刚刚腾空而起的身形硬生生拦了下来,剑未至,剑尖寒芒带起的劲风先到。 陈公子冷冷的说道:“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 路一后退一步,格开剑身,展开破贪式刷刷刷一连三刀抢攻回去,雪白的刀罡瞬间将窗户绞得稀烂。 三刀相连,一刀快似一刀,刀刀直奔身体大穴,陈公子只得后撤,手中长剑施展七字剑决,剑光如雪,密不透风的护住胸前。 眼见三刀用尽,陈公子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更加诡异的三刀刀光突兀呈品字形扑面而来,正是破贪式后三种变化! 陈公子大惊失色,冷汗淋漓,只得再次后退,狼狈的堪堪躲过。 路一趁势身形一晃,直扑书桌。 陈公子看出路一的用意,提气上前,剑光封住去路,同时左手打出三枚白色棋子,直奔路一面门而去。 红衣女子见机递出一剑,刺向路一大腿。 路一打得兴起,偏头避过三枚棋子,匕首撩开红衣女子的一剑,左手真气猛地一提,呼的一掌拍向陈公子,正是降龙十八掌起手式见龙在田! 陈公子微微冷笑,不慌不忙举掌相迎,砰地一声,屋内烛火一暗,感觉一股刚猛的内劲透体而入,心里大惊,气血翻涌,暗叫不妙。 三人交手其实时间极短,二楼烛火刚刚灭掉的时候护院们也手忙脚乱的手持兵器跑了上来。 小红大声喝道:“都别乱!” 取出火折子点燃烛火,惊呼一声,只见陈公子盘膝而坐,脸色苍白,正在运功疗伤,哪里还有夜行人的踪迹。 半晌后陈公子睁开眼,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冷冷的说道:“再用飞鸽传书通知一声掌门,就说确有斜月教妖孽出现在北江,请他连夜下山!” 一个中年汉子回答一声,然后抱拳一礼飞快的跑下楼去。 小红蹲下身,关切的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陈公子摇了摇头,起身仔细的把身上灰尘掸掉,坐在书桌前面的时候发现那把短刀不翼而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 “就是今天来见我的那个少年,好深厚的内力,好诡异的刀法!这下江南道好玩了。” 说完之后陈公子再次开始故意吐纳,少年那一掌确实不轻。 没有想到会如此轻松的得手,而且陈公子轻敌大意,居然一掌败北,路一看了看手里的短刀,想到端木玉明天起来后开心的样子,心情大为舒畅,施展天罗步,身形像一道缥缈的青烟在屋顶上向城南急速掠去。 回到城南丐帮总堂,洪归尘和狗子两人还坐在桌子上下象棋,抬头看了看满脸喜色的路一,狗子伸出手对洪归尘说道:“拿来!” 洪归尘不理,冲路一眨了眨眼睛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取回东西?” 路一喜滋滋的从怀里掏出落星刀晃了晃。 洪归尘无可奈何的掏出一两银子递给狗子,叹息道:“路兄弟啊!看来我们还是没有默契啊!” 路一哑然失笑,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问道:“你们二人是在赌我今晚能不能拿回这把刀么?作为大哥,你居然赌我拿不回来,你还好意思和我说默契?” 洪归尘面露几分讪讪之色,继而拍了下桌子骂道:“那陈公子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路一笑嘻嘻的伸了个懒腰道:“人这玩意还真的不能看外表,别人可是中看又中用的!” 说完拍了拍手,独自回房睡觉,留下面面相觑的二人。 “难道陈公子真的很厉害?” “我想肯定是的,江南武林第一公子的名头也不是白来的!” 天目剑派所在的天目山距离北江郡城只有四十里左右的距离,山势连绵百里,并没有高绝险峰,但是山里景致清幽,古木参天,一直以来就是以林间奇石和千年古树闻名整个江南道,也是北江为数不多的名山大川。 陈正华睡觉的时候很不喜欢别人打搅,因为岁月不饶人,年轻的时候站着都能睡着,可是现在躺在极为舒服的被窝里仍然难以入眠,虽说习武之人可以用吐纳恢复精神,自然的睡眠也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少掌门陈公子的事情自然可以破例,所以当丫鬟叫醒睡得并不踏实的他,得知缘由以后并没有生气,反而让丫鬟明天去领赏,丫鬟连忙跪下磕头后喜滋滋离去。 下午接到儿子的飞鸽传书他就决定明天带人下山,没想到三更半夜的时候又来了第二封飞鸽传书,尤其是少爷受伤四个字,让他突然变得愤怒起来,在江南道敢伤自己儿子的人,已经很多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何况还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道妖人。 天目剑派能够被江湖称为八大剑派之一,自然底蕴不弱,除有三十六名派内高手组成的天目剑堂,之上还有八大护派长老等职位,无一不是身经百战修为深厚的绝顶高手,更有一些多年网罗过来的江湖成名高手。 而且几代人多年的苦心经营,无论是本派的嫡传弟子还是客卿,都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正道人物,在江南道领袖群伦,剑盟在这边的一切江湖事务基本都是以天目剑派为主,颇具侠名,牧王重臣荀飞鱼对天目剑派也都是多以安抚为主,并且一些问题双方也极有默契,多次合作解决。 当天夜里陈正华就带着门派四大长老和十二名剑堂剑士星夜赶往北江城,同时让副掌门陈正风传书北江武林同道,邀请大家前来共同对付岭南斜月教,除魔卫道。 天刚拂晓的时候陈正华带着一众高手走进院子,远远瞧见庭院中间大堂中门大开,里面摆着一张桌子,陈公子正优雅的吃着早餐。 远远瞧见自己儿子的那身鲜艳红袍,纤细的身板,陈正华就觉得心口有点闷,不过倒也是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身体并没有大碍。 众人一起吃完早餐,陈正华已经把昨夜的情况基本了解清楚,看着堂下众人冷笑道: “丐帮一向自诩名门正派,现在却窝藏斜月教妖人,等下我倒是要看看洪归尘这个老匹夫怎么解释!” 一名剑堂老剑士道:“丐帮实力不可小觑,洪归尘天师掌这个外号也不是浪得虚名,我看是否还是等其他同道到了之后再做打算?” 一名太阳穴微凸的老者冷笑道:“这是在北江,我们自己的地盘,如果还要瞻前顾后,怕是会被人耻笑!” 陈公子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剪刀,正在仔细修剪他的指甲,对堂内的讨论提不起半点兴趣,如果争来争去就能把丐帮灭掉的话,天目剑派早就已经一统武林了。 昨夜那个年轻人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轻敌,应该不至于受伤,但少年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居然让自己心里都生出一丝淡淡的羡慕,魔教妖孽果然有其邪魅的地方,其实在凝露台愿意给出为仆一年的条件已经是能想到最大的让步了,可惜这个世道懂得进退的年轻人好像越来越少了,那么自己不介意亲自送他一程,而有时候杀人,不需要自己动手,毕竟少掌门这三个字在北江还是颇有分量。 有的东西纳为己用固然不错,可如果这件东西不识抬举,还是摔碎了较好。 路一起得很早,修炼无相梵天决之后每天的睡眠好像并不需要太久,几个周天的吐纳下来,睡意全消,所以精神抖擞的在院子里把破水刀法认认真真练习了一遍,尤其是母亲严格要求的定刀术,路一发现在对敌的时候确实非常有用,多年的苦练让这套刀娴熟自然,炉火纯青。 而且路一修炼无相七式之后发现很多刀法其实都有相通之处,原本简单的上撩,如果刀锋微斜再跟上脚步就可以演变成破痴式的第二个变化,发现其中窍诀让路一很是惊喜,不知不觉间对无相七式有了更深的理解,使用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其实天下无论刀法还是剑法,都是由最基础的劈、刺、挑、削几个基本动作演变而来,偏偏路一这方面底子极为扎实,这可能是当初路渔也没有想到的,武学方面她的修为在江湖上最多只能算是中流,更别提教育孩子,但自幼饱读诗书的她也自有自己的一些见解,深知基本功对孩子的重要。 偶尔她自己也会想,看到孩子眉目上和梦亦飞的几分相似,从小严格的要求,是否也夹杂着自己的几分怨气?每每想到这里,才是真的让她自己痛不欲生,觉得自己都不够资格当孩子的母亲。 端木玉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走了出来,抱膝坐在门槛上,双手托腮,看着院子里一丝不苟练刀的路一,晨光把他渲染得金黄金黄的,就像……就像一条炸得黄灿灿的小鱼儿…… 想到这儿端木玉偷偷笑了起来,伸出小手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口水,哎,大哥哥怎么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想咬一口呢? 路一收刀,看到对着自己傻笑的小丫头,伸出双手,然后她就像一只小燕子乳燕投林一样飞了过来,两人在晨光里笑哈哈的转圈,玉儿双手张开,马上眼睛,感觉自己都已经飞了起来,玩够了两人才回屋。 “玉儿,你最近怎么又变得重了不少?”路一一边用木梳帮端木玉梳头,一边问道,两个多月相处下来,这些事情路一已经驾轻就熟,而且路一发现自己这些方面的天赋居然非常不错,有时候走在路上看到别家的小女孩有一个新的发型,都还会多看几眼,过两天玉儿头上就会出现新变化。 端木玉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其实只有两种,第一种就是起床之后大哥哥帮她梳头、穿衣、洗漱,第二种就是吃东西,小小的心里很单纯的觉得大哥哥帮自己梳头穿衣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特别的好看。 窝在路一怀里的小丫头歪头翻了一个白眼,颇有几分嫌弃的说道:“我正在长身体啊!嘿嘿,如果,如果大哥哥每天让我再多吃点好吃的,我可能还可以再沉一些。” 路一捏了捏最近明显圆润不少的小脸蛋儿,笑着说道:“吃吧吃吧,以后太胖了,可就嫁不出去啦!” 端木玉想了想,数了数手指头,似乎有点苦恼,看得路一暗暗发笑,不过小丫头明显没多久就又开心起来:“姐姐以前说过,女人十六岁才可以嫁人,玉儿才八岁,还可以吃好几年呢!大不了到了十五岁的时候少吃点!再说大哥哥又不会真的嫌弃我,嘿嘿。” 路一把玉儿头发扎好,衣服整理好,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掏出落星刀,得意的说:“看?这是什么?” “啊?我的刀。” 端木玉喜出望外,双手接过来后轻轻抚摸着刀鞘低声说道:“小星星啊小星星,可不要再走丢啦!以后再丢了我可就不要你啦!” 路一听着小丫头的自言自语,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心酸,伸手帮助轻轻搂住他柔软的身子。 端木玉把头贴在路一胸膛,幸福的闭上眼睛,脸上笑意盈盈。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五十八章:早点铺子 狗子每天起来的其实不算太早,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勤快的人,练功也是如此,洪归尘不知说过他多少次,以你的天赋要是再勤快一些,堂主迟早是你的!堂主?算了吧,每天处理那么多的事情、账务,想想都头疼。 但是今天例外,因为他不知不觉已经把路一当朋友,把玉儿当妹妹,所以他决定请他们去北江城吃早点,刚好上次买酒的钱,还有一些剩余,放在兜里晃晃悠悠的挺烦人,一个乞丐,兜里装着银子接受别人的施舍,自己都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听说有好吃的,端木玉当然是不介意多叫两声狗子哥,但他借势想抱自己,那就不是一顿早点可以打发的事情了,虽然她确实不是嫌弃狗子哥的衣服。 所以当狗子伸出手的时候,端木玉把脑袋靠在路一肩膀上转头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真正的美食,往往不在装潢精美的大雅之堂,而是藏在街头巷尾。 丐帮的人自然是深谙此道。 早点铺子就叫早点铺子。 一根被烟火熏得黑漆漆的竹竿上飘着一块发黑的白布,如果不是一块一块的白斑,可能都要以为原本就是一块黑布! 上面绣着早点铺子四个字,就算是招牌,四张普普通通的木桌,多年未换,桌面油光呈亮,一个油漆斑驳的柜台,后面是几口灶台,上面蒸汽腾腾的几个大蒸屉,店里再没有其他物件。 掌柜的是一对很有意思的夫妻,老板娘不老,而且还挺美,身段看起来还格外诱人,但是掌柜的确是真的很老,如果不熟悉的人肯定认为这是一对父女,但别人确确实实是一对夫妻,而且十分恩爱,所以老顾客就经常取笑老板,肯定是被老板娘榨干了! 天色尚早,不过铺子里面已经有了两桌客人,都在低头就着咸菜喝白粥,每桌都放着一笼肉包子。 狗子带着二人走进铺子,刚刚坐下,老板娘就走了过来,冲狗子笑了笑,明显是老熟人,然后目光在路一二人身上扫过,笑嘻嘻的打趣道:“哟,这位哥儿真俊,看起来比我家老方有用多啦!” 店内哄堂大笑,另外一个客人高声喊道:“老方!你得管教管教你媳妇儿!实在不行我可以代劳嘛!” 大家笑得就更加开心了。 老方照看着蒸汽腾腾的几个大蒸屉,闻言也是乐呵呵的说道:“我都是晚上才收拾她的,你们就眼馋着吧!” “老板娘,老方都被你榨成人干了,什么时候来榨榨我嘛!” 老板娘放下碗碟之后扭身回到柜台,长裙里的身段确实丰盈,臀部圆滚滚的看起来分量十足,扭头看了看刚刚起哄的那个客人,白眼道: “老王你那小身板,瘦得像个竹竿似的,经不起老娘这腰的几下折腾!” 客人们大乐。 路一并没有脸红,只是笑了笑,反而觉得亲切有趣,在路家村如果这点儿脸皮都没有,怎么好意思和小伙伴吹嘘自己爬过哪家的墙头?路家村也开玩笑,那些丫头片子小媳妇儿真要是开起玩笑来比男人都生猛!有一次路一偷看小珊瑚洗澡,就被扒了裤子打的屁股! 端木玉却瞪着一双大眼睛,狠狠的看了老板娘几眼,不过老板娘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看看老板娘又看看自己,觉得有些丧气,哎,自己胸脯总是不争气,鼓不起来,也难怪大哥哥老是看别人的! 但当她咬了一口端上来的大肉包之后,突然觉得老板娘可爱起来,看起来顺眼多了。 路一吃了一口也是眼前一亮,皮薄馅大,主要是肉馅汤汁饱满,入口极为味美,其实路一因为自己颇爱做饭,对吃的东西口味反而极为挑剔。 狗子一口气吃了四个,心满意足的说道:“怎么样?不虚此行吧。” 玉儿拍着手掌道:“好吃!好吃!以后我每天都要来!” “糖葫芦不吃了?” 玉儿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圈笑着说:“狗子哥你真笨啊!可以吃完包子等等再去吃糖葫芦嘛!” 一张方桌有四方,狗子独自坐了一方,路一抱着端木玉坐了一方,所以还有两方空无一人。 突然三人眼前一花,路一对面的空位上多出一个人来,一个很漂亮很英气的女人。 她大大方方盯着路一,不说话,神色似笑非笑! 路一惊讶的张开了嘴,咬了一半的包子吧嗒一声掉在了粥碗里,米汤四溅。 狗子瞥了一眼漂亮女人,心里啧啧称奇,路兄弟啊路兄弟,为啥漂亮的女人好像都是冲你而来的?这个岁数看起来不小,可熟透了的女人才最迷人嘛!看来有空这还真得好好请教请教。 端木玉看了看对面的女人,皱了皱眉,悄悄把身子往路一怀里缩了缩,眼睛里还有些气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狐狸精看样子好像认识大哥哥? 路一擦了擦桌子上的米汤,对着一身红色劲装的苏流儿,苦笑着说道: “流儿姐姐您怎么来啦?” 苏流儿盯着对面的小王八蛋,好像几个月不见,又变得好看了些,想到上次分别时候他的那一掌,觉得胸脯有些发烫,脸儿也红了,于是骂了一句: “真是有便宜就占的小王八蛋!” 路一自然明白苏流儿话里的意思,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端木玉狡黠一笑,突然在路一怀里脆生生的说了一句:“阿姨!你的衣服真漂亮!” 狗子转过头,拼命的憋住笑,不用去看那个女人都知道她的脸色一定不会太好。 苏流儿略带笑意的俏脸变得有点不自然起来,眼波流转看了看眼神里全是挑衅的端木玉,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江湖白混了,居然败在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儿手上,看来硬碰硬是不行了,所以她看着路一,故意忽视小丫头片子,说道: “我饿了!你请客。” 老板娘不请自来,手里端了两笼肉包,反正店里只卖包子,所以客人吃什么并不重要,爱吃不吃,都是包子。 放下包子,临走的时候老板娘仔细瞧了瞧苏流儿,眼光扫过流儿大腿和腰身,啧啧称赞道: “大妹子真的很漂亮啊!这尺寸!” 老板娘虽然漂亮,但也是快四十的人了,一声大妹子又狠狠的给刚刚有些受伤的苏流儿扎了一下,很疼。 苏流儿赌气似的咬了一口包子,眼神明亮起来,能做出这么美味的包子,被她叫一声大妹子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端木玉儿伸手恶狠狠的拉过一笼包子,瞪了一眼吃东西狼吞虎咽,一点也不知道斯文两个字怎么写的苏流儿,同样开始风卷残云。 狗子看到两个吃包子都要明争暗斗的江湖女侠,突然觉得很同情路一,如果端木玉再大几岁,今天会不会打起来?到时候你说路一应该帮谁?想到这里看向路一的眼神里面都是可怜。 两人旗鼓相当,恰逢对手。 苏流儿擦了擦手,看着端木玉笑意盈盈的说道:“小!姑娘,我叫苏流儿。”小字咬得很重,说完还有意无意的挺了挺胸。 端木玉看似人畜无害的回道:“流儿阿姨好!我叫玉儿。” 苏流儿嘴角抽了抽。 路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歉意的笑道:“流儿姐姐今天怎么有空来北江?” 黑云斥候在北江虽然没有堂口,但也有朱雀堂的眼线和落脚点,苏流儿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过来走一遍,盘点一些账目。 昨晚一个跟随她去过独背峰的下属就向她禀报了路一进城的消息,所以大清早就赶过来看看,为什么要过来看看?自己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年幼受过的摧残让她其实对男人有颇为严重的抵触情绪。 可路一那双干净而温暖的眼睛让她又觉得这世上还真有不一样的另外一种男人,所以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出于好奇,或者说是一点点好感,就过来寻他了,可是这些话怎么可能说出口呢。 “过来办一些事情,恰好就碰到你了。” 路一刚要接话的时候,目光却看到另外一袭鲜艳的红袍缓步优雅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白衣同样俊秀的年轻人,昨晚那个红衣女子落在两人身后,远远看去忍不住都要暗暗惊呼一声,好一对金童玉女! 而红衣女子看到路一之后,双目快要喷出火来!一个丫鬟和少爷做那事被陌生人偷看了去,谁都会怒火中烧。 陈公子和朋友来到桌前,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红儿连忙收敛神色掏出一块雪白的丝巾把空着的一条凳子擦了擦,但陈公子并没有坐下,如果不是因为下属禀报昨夜那个少年在这儿,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样腌臜的地方,看了一眼桌上坐着的四个人,多瞧了两眼少年怀里的小丫头,然后细长的眸子像是打量一件艺术品一样盯着苏流儿。 苏流儿发现路一目光之后也马上就看到了走过来的三人,最开始真的以为陈公子是个女人,还颇为不爽,可是走近一看喉头的喉结,心里马上就很后悔早上吃了这么多的包子,恶心得想吐。 陈公子好像有些失望,对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衣公子说道:“南宫兄,见面果然不如闻名。” 听见南宫二字,路一的心突然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抱着玉儿的手不知不觉的握紧了拳头,指节微微发白,原本以为有的事情真的可以淡然,但它还真就像是一把刀子,一直插在心底某个角落,被碰到的时候还是会从刀口处流出鲜血来。 端木玉感觉出路一的不对劲,双手轻轻捧住他紧握的拳头,望着他的大眼睛里满是关心和询问。 狗子神色淡淡,突然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好年轻,让他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苏流儿没有说话,这个妖异的红衣男人她突然想起他的身份来了,男人女相,陈公子。 叫南宫的白衣公子浅淡的笑了笑道:“这世上欺世盗名之辈原本就很多。” 陈公子盯着苏流儿眼睛,细声细气的问道:“斜月教?妖女?” “小心!” 雪亮的刀光快若奔雷!一闪而出! 苏流儿勃然大怒,早上被小丫头和老板娘勾起的怨气再也控制不住,身形一动,一招跟着一招骂道: “斜你妈斜!妖你妈妖!你个不男不女的妖怪!” 林落花传授给她的刀法并不繁复,黑云斥候信奉的是杀人技,追求刀刀致命。 陈公子江南武林第一公子的名头自然也不全是虚名,但苏流儿简练的刀法让他极不适应,招招直取要害,仓促之下长剑都来不及拔出来,只得横着剑鞘狼狈后退。 铺子里的客人看见双方聊得好好的,不知为何打斗起来,而且刀光嚯嚯,连忙躲的远远的向这边张望。 白衣公子见陈公子吃紧,就要拔剑相助,剑刚拔出寸余,一根木筷破空而来,震得他虎口微微有些发麻。 一个人独坐一方的邋遢年轻人抬头看着他冷笑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白衣公子看了看桌子边的竹杖,抱拳道:“江南南宫世家南宫青羽,不知阁下是丐帮哪位长老?” 狗子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说道: “我就是个臭要饭的,再说了凭你还需要我们的长老出手?” 南宫青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路一突然语气平淡的问了一句:“南宫庆是你什么人?” 南宫青羽一愣,南宫庆正是现任家主,难道这个少年还和家主有渊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觉得他和家主的相貌隐隐有一两分相似,心思急转之下回道:“正是在下伯父,也是南宫世家家主,足下?” 路一问过之后就不说话,目光转而看向还在缠斗的两团红影。 陈公子内外修为确实不弱,躲开苏流儿前面的抢攻之后,抽剑出鞘,一时之间扭转局面不落下风,两人修为应该原本就在伯仲之间。 被晾在一边的南宫青羽大怒,作为南宫世家的庶出偏房,从小他就格外的努力,无论是经商还是习武都展现出了不俗的天赋,终于受到家族的重视,现在更是在江湖上隐隐和陈公子齐名! 自尊心极强的南宫青羽哪里受过这等冷落,拔出长剑,冲路一招了招手道: “听闻你昨夜硬闯天目剑派,还伤了陈公子,武功甚是不俗,还请赐教!” 路一刚想起身,端木玉伸手却是从他怀里摸出了匕首,拔刀在手一个轻巧的翻身,笑嘻嘻的一刀直取南宫青羽眉心。 南宫青羽没想到少年怀里的小丫头居然也会武功,而且招式刁钻,修为不俗,不过所谓艺高人胆大,不慌不忙后退一步,一剑刺向小丫头的脚踝。 眼见身体在半空的端木玉无法躲避,狗子都已经惊呼出声,准备出手。 路一却伸手按住他,笑着摇了摇头。 端木玉灵巧的娇小身形看准刺来的剑尖,收回刺向南宫青羽眉心的匕首,精准地点在剑尖之上,身形借势再次拔高,一招乳燕投林,在半空中一扭身,匕首直取南宫青羽后背。 南宫家族家传的大须弥决也包含一套剑决,招式极为高明,所以南宫青羽脚步一错,长剑回转格开匕首,一连三招一气呵成,潇洒写意,直取小丫头上中下三路。 端木玉的武功来自望月宝典,同样内外兼修,不过年岁尚幼,招式应付起来虽然并不难,可透过招式传递而出的内劲让她稍微有些吃力,三十招之后额头已经微微见汗,感觉格挡剑招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匕首拨开刺向自己肩膀的长剑之后,端木玉嘻嘻笑道:“本姑娘不陪你玩啦!” 身形后撤,就打算抽身而去。 南宫青羽被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缠斗半天,感觉脸上颜面无光,起了杀心,大须弥决暗运,欺身而上照着小丫头后背就是一掌拍出。 路一面色一冷,一把搂过端木玉,前踏几步,右掌一式见龙在田,全力拍出。 两掌相交,路一身形微微一晃,身上衣衫猎猎作响,对面的南宫青羽却是脸色惨白,身子倒飞而出三四丈距离,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南宫青羽抬头怨毒的说道:“魔道妖人果然卑鄙无耻!” 狗子伸手在鼻子边扇了扇,嫌弃的说道:“好臭!好臭!打不赢就放屁!真是臭不可闻!还是什么狗屁世家!” 南宫青羽怒道:“你……” 话音未落,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狗子笑道:“留点力气疗伤吧!” 另外一边陈公子和苏流儿也是斗到酣处,两人对了一掌互换一招,仍然是平分秋色,陈公子的肩膀被苏流儿留下一道血口,苏流儿左腿也有一道正在滴血的剑伤。 就在这时一个老者带着七八个手持长剑的中年汉子大步赶来,遥遥大喝一声: “把这群魔道贼子全部拿下!” 狗子站起身冷冷的道:“我看谁敢?” 老者正是天目剑派掌门陈正华,看到儿子肩膀的伤势愈发恼怒,拔剑指向狗子,冷冰冰的说道: “就算是洪归尘那个老匹夫在这里也没用,你算什么玩意!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说完手一指几人,喝道:“诛杀妖孽!” 苏流儿跳出圈子,怒极而笑:“陈掌门好大的口气!我黑云斥候什么时候成了你口里的魔道妖孽?” 陈正华微微一愣,嘿嘿冷笑道:“那就是黑云斥候勾结斜月教妖孽!正道同门同样是人人得而诛之!” 苏流儿气结。 路一踏前一步,刚要说话就看到洪归尘带着一众丐帮弟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陈正华摆了摆手,制止住身后蠢蠢欲动的众人,冲着洪归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洪堂主,别来无恙?” 洪归尘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走到几个人面前看到并未受伤,放下心来,目光充满疑问的望向苏流儿。 狗子冲路一拱了拱嘴,路一有些尴尬的介绍道:“洪大哥,这位是……” 苏流儿瞪了路一一眼,插话道:“我叫苏流儿,朱雀堂大掌柜。” 说到大掌柜,心里又想起路一的那头驴,还有那句大掌柜又不让我骑!不由得又白了路一一眼。 路一哪里知道苏流儿在想什么,只得无辜的耸了耸肩膀。 洪归尘对黑云斥候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知道林落花和三人园三个老家伙有些交情,勉勉强强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盯着陈正华,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的说道: “我当然无恙,只是刚刚远远听见有人叫我老匹夫,所以有点手痒!” 陈正华呵呵一笑,神色不变的说道:“年纪老了就要服气,看来你丐帮是铁了心要护住斜月教妖孽?和我们正道为敌?” 洪归尘哦了一声,问道:“谁是斜月教妖孽?你说说看。” 陈正华指着路一和端木玉说道:“就是这二人!手里有魔道神兵落日刀!” 端木玉小脑袋贴着路一的耳朵轻声说道:“那个老头胡说八道,落日刀在姐姐手上,和我的是一对儿,我的叫落星刀!” 路一点了点头,轻声安慰道:“有大哥哥在,玉儿别怕,没人能伤害到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路一心里豪气陡生,心里没有任何畏惧,伸手把端木玉递给狗子抱着,大踏步向前,拔出匕首平放在手掌之上,朗声道: “老头儿!你说的是这把刀么?” 陈正华身后走出一名老者,其貌不扬,但是太阳微微凸出,内功修为显然极高,声音缥缈而沙哑的嘲讽道:“魔道妖人果然没大没小!有爹生没爹养的杂种!” 有爹生没爹养的杂种几个字,字字如刀!刀刀见血! 路一脸上突然金色气芒若隐若现,身体微微颤抖,一向温顺的无相梵天决和大须弥决各自沿着不同的方向在体内绕着丹田狂暴而行。 洪归尘察觉到路一的气息不对,伸手拍向路一肩头,刚一接触就感觉到一股大力反震而来,不由得大急,怒喝道:“路一!” 路一充耳不闻,眼神死死盯着对面站着的那个老者。 “大哥哥!” 端木玉的喊声像是晨钟暮鼓一般响彻路一脑海,心神猛地惊醒过来,后背冷汗淋漓,两股气息在体内重新合二为一,彼此缠绕再也分不开,暗叫一声好险。 对面老者心里却是暗叹一声可惜,他虽然是天目剑派长老,可却是带艺拜师,刚刚那句话原本就使用了“摄神”这套邪功,能够勾人心魔,眼见就要成功,却被那个小姑娘一声叫破,不过也无妨,一个毛头小子,杀了就是! 路一恨极这个老头,快步向前,展开降龙十八掌,也无花哨动作,跃身而起,一掌兜头拍下! ------------ 第一卷:渔家郎 第五十九章:庙堂和江湖 灰衣老者看到路一一掌拍来,用的正是丐帮成名绝技降龙十八掌起手式亢龙有悔,只见少年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画圆之后已经隐隐有风声响起,招式有板有眼,架势大开大合,当下也不慌不忙双腿微蹲,右脚后撤,拉开架势举掌相迎。 两掌相交,发出一声闷响,两人各自后退两步,对望一眼,也不搭话重新揉身再上,眨眼功夫已经互换十多招。 洪归尘神色自若的看着场内交手二人,心里暗暗喝彩,路一年纪轻轻,有此修为实属不易,最主要的是降龙十八掌每式明显都已经登堂入室,欠缺的只是一些交手经验,这个老者内功不俗,但是杂而不精,绝不是路一的对手,倒是一块极好的磨刀石! 陈正华看到场中二人就心里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修为如此之高,场中老者本就是天目剑派内以内功掌法见长的,占不到便宜不说,隐隐已经处于下风,而且少年从始至终都是用的丐帮降龙十八掌,招招气度不凡,正大光明,和斜月教的武功根本沾不上边,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踌躇,毕竟正道明面上还是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而丐帮的降龙十八掌是武林公认的名门绝技,和邪门歪道可是一点儿也沾不上边。 苏流儿和端木玉二女眼中的担忧慢慢变为笑意,倒是放下心来,心里暗暗喝彩,对望一眼后各自轻哼一声扭头看向场内。 陈公子和南宫青羽站在一边,脸色渐渐变得越来越阴沉,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内功精湛,掌法精妙,确实厉害,原来昨夜他未用全力,否则今天陈公子绝不会如此气定神闲。 降龙十八掌是天下武林掌法中一等一的绝学,至刚至阳,专克各种招式繁复的花俏掌法,招招攻敌正面,正大光明,堂而皇之,无论敌人掌法怎么花样百出、千变万化,一掌之下你必须退防,自然就破了敌人花俏的套路,走的是典型的一力降十会路子。 丐帮洪家对这套掌法并不藏私,所以会使的丐帮弟子较多,但是各人体质、内功并不相同,威力自然也各有千秋。 狗子双臂环胸,目露赞赏,没想到路一内功深厚如此,降龙十八掌更是用起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自己是自叹不如。 路一没有心思理会场中诸人的想法,老者应该是这么久以来碰到的对手中内功仅次于南海神龙的一个劲敌,而且内力颇为诡异,夹带着一丝阴寒,掌法也走的是以柔克刚的阴柔路子,而且招式处处无所不用其极,极为老辣。 灰衣老人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对上第一掌就收起了原本的轻视之心,对面少年降龙十八掌上下翻飞招招正大堂皇,而且看得出来最开始的时候少年对敌经验尚且不足,自己还可以利用老辣的招式与之周旋,可是百招之后随着降龙十八掌越来越娴熟,自己已经捉襟见肘,对方却越来越游刃有余,每一掌真气鼓荡如大潮奔涌,一浪胜过一浪,自己后背早就大汗淋漓。 两人又对一掌之后,路一借势身形拔高,半空一个鹞子翻身,一掌在上一掌在下,双掌交替连拍,一掌跟着一掌,掌风激荡,灰衣老者叫苦不迭,一步一步后退,眼见不支。 洪归尘大笑道:“好一招密云不雨!” 话音未落,路一长啸一声,一掌直取老者胸膛,老者已经背靠墙壁,退无可退,只得咬牙打算硬接! 陈正华猛地暴喝一声:“魔道妖人果然心狠手辣!” 说罢手中长剑出鞘,刷地一声,掐个剑决,一招仙人指路直取路一掌心。 洪归尘大怒,大骂道:“老匹夫!真他娘的不要脸!”顺手抓起桌边青竹杖,内力灌注之下竹杖对着长剑激射而出。 路一看到陈正华一剑攻来,原本打算撤掌回防,眼角余光恰好看到劲射而来的竹杖,心里一宽,哈哈大笑,左脚踏前一步,右掌再不犹豫,爆喝一声,结结实实一掌拍在灰衣老者胸膛。 陈正华的长剑被青竹杖撞得弯出一个巨大的弧度,一股内劲透过剑身传过来,虎口一麻,长剑几乎脱手,大惊之下对洪归尘的醇厚功力也是有几分佩服!连忙暗运内劲化解,勉强握住长剑,但是已经无暇顾及其它。 灰衣老者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脸如金纸,颓然滑坐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摇摇晃晃却怎么都站不起来,陈正华身后跃出两人,把老者搀扶而起,路过路一身边的时候,老者眼神怨毒,恨不得扑上去咬死那个神色淡淡的少年,今日也算是阴沟里翻船,被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以后哪里还有脸再在江湖上混饭吃! 路一看了看对面站着的众人,冲着一身红衣的陈公子微笑道:“还请赐教!” 陈公子大怒,拔剑而出,正要应战。 就在这时街道上传来啪啪啪的鼓掌声,紧接着四面八方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众人回头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相貌清雅的中年书生,拍着手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至少百余人的披甲兵卒,中年书生话里带着一些笑意:“这么大的热闹,陈掌门和洪堂主怎么都不通知晚辈一声?这可得罚!” 陈正华看到中年书生,神色多了几分欣喜,连忙大笑道:“荀先生来得正好!这里有斜月教妖人作祟,天目剑派忝为北江正道,正想办法拿下他们交给破晓堂呢。” 破晓堂,江南道牧王麾下专门处理江湖事务,收集谍报消息的机构,负责人正是刚刚出现的中年书生荀飞鱼。 闻听此言,中年书生笑而不语,洪归尘却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瓮声瓮气的嘲讽道: “陈掌门好一张伶牙利嘴,我丐帮弟子吃个早点都能被人说成斜月教妖人,改天是不是我也带着人去天目剑派瞧瞧里面藏了多少叛军奸细?” 洛阳兵困,北江作为江南道门户,破晓堂确实正在加大力度清查一些跟随流民混进来的叛军斥候。 陈正华大怒:“洪老匹夫!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天目剑派一直唯牧王马首是瞻!” 两人又开始吵起来,荀飞鱼却是神色淡淡,好像早就习惯,走到已经没有一个客人的早点铺子坐下,还有心情让老板娘送两笼包子上来。 路一第一次看到百余人规模的精锐甲士,甲胄鲜明,长枪如林,背负制式弓弩,腰挎制式战刀,跑过来的时候脚步整齐,站定之后神色肃穆,不发一言,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心里不由得暗暗赞叹,都说江南道牧王麾下兵甲冠绝天下,卫王骑更是令诸侯闻风丧胆,窥一斑而知全豹,看来所言确实不虚。 荀飞鱼目光在苏流儿的脸上扫过,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你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苏流儿微微昂起头,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这个男人耽误了小姐几十年青春,真是越看越来气,越看越不顺眼,真不知道哪儿好,偏偏让小姐牵肠挂肚! 荀飞鱼无奈,不再说话,低头开始吃包子,然后又抬头看了看路一,问道: “少年郎,你看起来很面生!” 陈正华听到荀飞鱼的问话,连忙停下和洪归尘的争吵,插话道:“他就是斜月教妖人,手里有斜月教神兵落星刀!” 荀飞鱼淡淡的哦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而是转头对老板娘说道:“老板娘,你这包子里面的肉可是越来越少了!这可不行。” 老板娘哟呵一声,走上前来拍了拍荀飞鱼的肩膀,抛了个媚眼道:“这世道我们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过,猪肉都涨了二十文,不少放点怎么养家糊口?你又不拿银子养我!” 苏流儿冷哼一声。 荀飞鱼尴尬的苦笑,爆了句脏话道:“老方,你他娘的也不好好管管?” 老方闷闷的说道:“管个屁嘞!大清早的两帮人就在这里打打杀杀,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你来了正好,给我评评理。” 荀飞鱼又看向路一:“你手里有落星刀?你真是十万大山里面出来的?” 路一摇了摇头:“不是,我就是土生土长的北江人。” “怎么证明?” 苏流儿突然走上前一把挽住路一胳膊,看了一眼荀飞鱼,眼神骄傲的对荀飞鱼说道:“他是我男人!” 荀飞鱼噗地一声喷出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粥,瞪大眼睛哑然道:“能不能别闹?” 路一同样大吃一惊,不过瞬间明白苏流儿的用意,心里微微有些感动,又有些觉得好笑,能够明显看得出苏流儿和这个中年书生不对付,难道他们俩……想到这儿脸色古怪起来。 苏流儿冰雪聪明,瞬间明白缘由,甩开路一胳膊,怒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路一只得尴尬的摸了摸头,荀飞鱼擦了擦身上溅上的几点米汤不说话。 端木玉突然从狗子身上溜了下来,挤到二人中间,像个护崽的老母鸡,抬头目光不善的看着苏流儿,也不说话。 苏流儿无奈,只得让出一步。 荀飞鱼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端木玉,神色复杂,沉吟半晌转头对陈正华和洪归尘二人说道:“二位都是北江江湖举足轻重之人,现在天下形势严峻,牧王早有交代严禁械斗,以后还有诸多事情需要仰仗二人,我看大家都还是消消火气,别让后辈们看笑话,如果今天把二位请到破晓堂喝茶,那是扫了二位面子,就此打住,可好?” 洪归尘闻言抱拳道:“有事情知会一声就行,丐帮上下义不容辞。” 陈正华冷哼一声:“小儿虽顽皮,但眼光还是有的,那个少年确实手里有落日刀!” 荀飞鱼冷淡的看了陈正华一眼:“陈公子的眼光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凝露台玉玲珑的话岂能全信?” 又看了看神情有几分不自然的陈公子,眼神有些玩味的说道:“陈公子你说荀某说的话是不是有些道理?” 陈公子在江南道可以不把任何人的话当回事,但是眼前此人绝对不在此列,闻言心里也是有些吃惊,凝露台玉玲珑对自己说的话他都能知道,破晓堂的实力可见一斑,当下再不犹豫轻声说道:“荀先生的话自然是极有道理的,晚辈不该轻信人言。” 陈正华眼见事不可为,只得借机下台,抱拳道:“那就不打搅荀先生用早点了!” 说完带着人就要转身离开。 随荀飞鱼过来的一个军中校尉得到荀飞鱼的眼神暗示,挥了挥手,训练有素的甲士让出一条路来。 陈正华冷哼一声,不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大踏步领着人直接离开,在江南道,想和破晓堂代表的庙堂势力硬碰硬,以前不是没有过,不过下场好像都很惨! “都过来坐下吧!打打闹闹的不累得慌?老板娘!把桌子拼一下,我请大家吃包子!” 老方黑着脸走过来帮忙,看着远去的陈正华冷笑道:“好一个名门正派!”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回去管好你的蒸屉!要不今晚自己睡地上!” 众人善意的大笑起来。 荀飞鱼冲大家招了招手,大家落座。 然后冲那个校尉点了点头,校尉抱拳一礼,转身让兵卒自行离去。 看到路一眼神里的羡慕之色打趣道:“小兄弟对兵甲之事感兴趣?” 路一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只是心生向往,叹为观止。” 荀飞鱼叹了口气道:“兵者,凶器也!若无战事,百姓方得太平,安居乐业。” 路一微微一愣,却是从中年书生话里听出几分忧国忧民的叹息,想想路上所见所闻,心里明悟几分。 等到大家都落座,看到非要夹在路一和苏流儿之间的端木玉,问道:“岭南端木?” 路一心里暗惊,刚想说话,荀飞鱼摆了摆手道:“小兄弟不必惊慌,只要不伤害无辜百姓,端木家的人来江南道我们也是欢迎的,牧王这点胸襟气魄还是有的,天下是大家的天下,无愧于天地良心,自然哪里也可去得,不过我听闻最近出现一大一小两个飞贼,不知二位听闻过没有?” 端木玉吐了吐舌头,脸儿一红,低下头。 路一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听闻过。” 荀飞鱼笑了笑:“做的不错。” 端木玉闻听此言顿时脸上神采飞扬,邀功似的扬起了头,意思明显不过,大哥哥快来表扬我吧! 换来的却是路一伸出两根手指掐了掐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只得张牙舞爪的表示不满。 荀飞鱼道:“小兄弟叫什么?” “路一。” “荀飞鱼。” 洪归尘呵呵笑道:“路兄弟确实来自北江,身份可是清白的很。” 荀飞鱼点了点头:“听洪老提起过。” 然后看着苏流儿问道:“流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钱塘郡?” 苏流儿:“要你管!” “……” 端木玉大眼睛左看看右瞧瞧,像是明白什么,趴在路一耳边神神秘秘的嘀嘀咕咕起来。 荀飞鱼无奈笑道:“回去替我向她问好。” 苏流儿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干嘛不去?” “好好好,我自己去。” 除了洪归尘隐隐有些知道内情,其余人看着两人拌嘴,而且气度不凡的荀飞鱼好像处处忍让,都是面露心领神会的暧昧笑容。 荀飞鱼也懒得解释,拍了拍手站起身看着路一说道:“你自己以后多加小心,天目剑派陈正华气量不大。” 然后冲着众人拱了拱手,带着校尉告辞离去。 老板娘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伸出手:“你们到底谁付钱?”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路一,路一无奈的只得掏银子结账,幸好一路行来银票倒真是积累了不少。 一行人起身往回走,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苏流儿停下身,又仔细看了看路一道:“你多多保重,我要回去了。” 路一:“大掌柜慢走。” 苏流儿俏脸微红的笑了,摸了摸端木玉的小脑袋,转身离去,走到街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笑道:“有本事你就把大掌柜骑了!” 路一尴尬的笑着挥了挥手。 一直沉默不语的狗子有些羡慕的盯着苏流儿背影,压低声音贼兮兮的说道: “这屁股,一定好生养。” “有本事你追上去当面说!” 众人哈哈大笑,只有端木玉闷闷不乐的看了看狗子,又看了看路一。 回到丐帮,路一也打算告辞,原本想多停留几天,被这么一闹,心里已经没有留下的心思,就想着早一些前往流云山。 洪归尘苦劝没用,无奈之下只得送二人出城,分别在即叮嘱道:“你的身手行走江湖没有问题,不过做事还需多加小心,如果真碰到什么难事,记得就回这北江城来。” 路一再次躬身行礼,然后把玉儿抱上大掌柜,两人一驴缓缓离开城门,越去越远。 狗子有些感慨的说道:“路兄弟这一走,又没有人替我们买酒喝啦!” “回去好好练功!听到没有。” 狗子垂头丧气的跟在洪归尘身后往回走。 当日黄昏的时候,一个身穿淡紫色长裙的高挑女子,头戴帷帽,让人看不清面容,独身一人缓缓入城。 ------------ 第一卷:渔家郎 第六十章:两看相厌 驴背上晃晃悠悠的端木玉心情很好。 不光是因为大掌柜身上包袱里全是狗子哥分别时送给她满满当当的碎嘴零食,主要是因为她正骑着大掌柜! 苏流儿分别前那句:有本事你就把大掌柜骑了!虽然她小脑袋还不是特别懂,几次三番问大哥哥他又顾左右而言他。但是想到苏流儿分别时脸上那轻嗔薄怒的神色,她就明白,肯定那个老狐狸精又是想占她大哥哥的便宜! 所以现在她骑着大掌柜,心里就是很快乐!没有什么道理,就是快乐,一快乐了她就想唱歌,唱的仍然是那首苇编五绝,她也想唱别的歌给大哥哥听,但是她不会! 想到这里的时候好看的眉毛就皱了起来,听说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不知道大哥哥会不会嫌弃,看看正在专心致志研究手里那份地图的大哥哥,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弯弯曲曲的官道正穿过一片宽阔的平原,目之所及,天地苍茫骄阳似火,道路两边绿意盎然,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唱,加上漫歌而行的骑驴小姑娘,像是一副动人又动听的山水画卷。 路过一片藕田的时候,路一伸手摘了两片大大的荷叶,一人举着一片,两人相视大笑,欢快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不远处跟着一匹瘦马,马背上坐着一个人,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路一他们停,瘦马也停,已经整整半天了,看到路一摘了两片荷叶,瘦马上面的人居然也停马摘了一片举在手里。 端木玉压低声音瞄了后面一眼道:“大哥哥,难道后面是那剪径强人?” 路一捏了捏她的精致小脸蛋笑道: “大白天的,哪里来那么多的土匪强盗,可能他和我们一样,觉得用荷叶挡太阳挺好玩的吧,再说,我俩也没有什么值得打劫的啊!” 话虽如此,路一心里却是警惕起来,刚刚出北江城四天,还在天目剑派的势力范围,说不定还真是那个不男不女的陈公子安排出来跟梢的,前几天的事情不可能天目剑派就老老实实的捏着鼻子认栽,只是这盯梢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七月流火,天气炎热,恰好正午,路边的庄稼都有些蔫巴巴的抬不起头来。 端木玉只穿了一套白色的棉纱襦裙,坐在大掌柜背上嫌弃小屁股烫得慌,就下来溜达,还很不淑女的提起裙摆,露出两只白生生的小脚丫,赤脚吧嗒吧嗒的走着路,鞋子被她挂在了大掌柜背上,就算如此也一直嚷嚷着热。 路一因为修习得有无相梵天决,反而倒是没有特别的感觉,不过热辣辣的太阳烤得大地像是一个大蒸笼,确实让人挺无精打采的。 就在这时远远可以瞧见不远处有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两人笑嘻嘻的对望一眼,心领神会,你追我赶的向着大河奔去! 大掌柜原本昏昏欲睡的一双驴眼灵性的亮了几分,撒开蹄子就屁颠颠的追了上去。 远处的瘦马似乎有些好奇,骑马人抖了抖缰绳,催促马儿快步跟上。 路一牵着端木玉的小手,两人刚刚跑到河边顿时就觉得凉风顺着河道从远处的高山上刮来,凉嗖嗖的通体舒泰。 端木玉欢呼一声,左右张望,寻了一块背阴的河边大石头,几个蹦跳就跑了过去,着急忙慌的跳入河水之中,开心得像只叽叽喳喳的小燕子。 路一一边招呼她小心水里石头滑,一边慢悠悠的走了过去,话音未落,就传来噗通一声,抬头一看,小丫头自个儿跳入了河里的一个小水潭,欢快的在里面嘻嘻哈哈的游来游去,白色的纱裙飘忽在清澈的河水里,宛如一朵绽开的白色荷花。 看到路一过来,端木玉连忙在水里招手道:“大哥哥!大哥哥!快下来啊!好凉快呢!” 路一没有下水,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脱了鞋袜,坐在水边宠溺的盯着水里的小丫头,安全倒是不用担心,潭水清澈见底,并不是很深,而且玉儿水性很好,这种事情都已经习以为常,再者还有他这个海边长大的孩子王,水性自然是厉害的。 过了一会儿,觉得玉儿在水里泡得差不多了,路一起身回到岸边找到大掌柜,取出一套玉儿的衣服,回身的时候果然看到那匹瘦马就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之中,骑马之人原来是个女子,头戴帷帽,看不清楚面容,只是远远望去能看得出身姿婀娜,年纪想来不大。 看到路一望过去的眼神,那女子好像木头人一样无动于衷。 端木玉看到路一拿着衣服过来,嘟着嘴不肯起来,不停的冲岸上路一泼水。 坑蒙拐骗好话说尽就是不肯上岸。 路一只得故意板着脸叹了口气道:“原本打算今晚就在这里宿营,给玉儿抓鱼吃,不过……” “好啊!好啊!” 端木玉连忙游了过来,有好吃的,尤其是大哥哥亲手抓的河鱼,洗澡这种事就可以先放一放啦。 还是好吃的有用! 路一把衣服递了过去,背转身,没过一会儿端木玉就已经把一套淡绿色的衣服穿戴整齐,撒娇地搂着路一脖子一顿乱啃乱咬。 路一回头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干脆回身从包袱里掏出一块胰子,招了招手: “过来,大哥哥帮你洗洗头。” “好嘞!玉儿最喜欢大哥哥帮我洗头啦!” 端木玉说完就娴熟地往路一腿上一趴,脑袋探出,秀发在水里轻柔飘荡,一路行来,照顾玉儿的生活起居,两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路一仔细的把胰子涂抹在玉儿头上,用手指轻柔的开始替她梳洗头发。 洗完头又用准备好的干布吸干水,好在天气炎热不一会儿就已经干透。 看着身穿淡绿色襦裙的小丫头俏生生的赤足站在水边,阳光下显得肤白如雪,加上长发披肩眉目如画,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灵动的水润大眼眸,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路一忍不住感叹道: “玉儿真漂亮!不知道以后谁有福气天天再给玉儿梳洗。” 端木玉眨了眨眼睛,娇笑道: “笨哥哥!肯定就是你啦!” 路一爱怜的捏了捏端木玉脸颊,一把抱起她不停的转了好几圈,端木玉张开手臂像一只飞翔的鸟儿,留下一地的银铃笑声。 远处那个女子站起身,似乎想要过来,犹豫了一下重新坐下身形。 端木玉眼尖,趴在路一耳边说:“跟着我们的那人好像是个大姐姐呢!” 路一点点头道:“不管她!我们去搭晚上睡觉用的棚子,然后抓鱼去!” 端木玉狠狠点了点头。 两人在河边岸上挑选了两棵大树作为柱子,然后开始砍树枝,收集树叶,配合默契而娴熟,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收拾妥当。 端木玉叉腰左看看右瞧瞧,一脸得意。 “走啦!抓鱼去!” “抓鱼去啰!” 两人刚刚转身就看到,不远处那个跟随半天的女子牵着瘦马,径直走了过来。 牵着路一的端木玉突然有些发呆,觉得紫衣女子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玉儿!” 端木冷月牵马走近二人,一把摘下帷帽,眼泪已经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泣不成声,看着眼眶里泪珠儿不停打转的妹妹,紧走几步就要伸手抱她。 端木玉却灵巧的躲在了路一身后,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边哭边喊道: “我不要姐姐抱!姐姐不要我!我才不要你抱!” 路一一呆,看着眼前那个眉目和玉儿依稀有几分相似的绝色女子,心里瞬间明了,斜月教教主端木冷月,玉儿亲姐姐。 端木冷月伸出的双手微微一僵,无力的蹲下身,放声大哭起来,这么多年的压抑再也控制不住,就算在教众面前再怎么坚强,毕竟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花季少女,在自己最为疼爱的妹妹面前,内心突然一下变得极为柔软。 路一默默离开,留下久别重逢的姐妹二人互诉离情,独自走出树林,心里有些替玉儿高兴,又有些淡淡的失落,几个月下来,早就习惯了身边这个小丫头的嬉笑哭闹,姐妹重逢,尤其是端木冷月贵为一教之主,肯定会带着玉儿返回十万大山,今生再见可能遥遥无期。 世人常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确实如此,只是离开之人总是抓心挠肝的疼。 等路一拎着两串鱼儿回到岸上的时候,就听见玉儿银铃一般的笑声,姐妹重逢,毕竟是高兴的事情。 远远瞧见路一,端木玉和平常一样像是一只乳燕,一下扑了过来,再像个大人一样端起路一的脸,笑嘻嘻的说道:“大哥哥伤心了嘞!看来还是喜欢玉儿的嘛!嘻嘻。” 路一捏了捏小丫头的鼻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端木冷月上前侧身一福施礼,认认真真的说道: “多谢路公子这几个月对玉儿的悉心照料,端木冷月定当牢记在心。” 路一摇了摇头,看着在身边做鬼脸的端木玉笑道:“冷月小姐无须客气,玉儿聪明伶俐,和我极为投缘,再者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是不知南海神龙老前辈身体可好?” 端木冷月抬起头恰好看到路一微笑着转头望向她,心里突然没由来的想起端木胜男初次见到穆歌的样子,所以稍微有些慌乱,稳了稳心神,记起姑婆下山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神色微微一冷,轻声说道:“爷爷一切安好,玉儿顽劣,公子费心了。” 端木玉看着略微尴尬的二人,大眼睛骨碌碌一转,突然嚷嚷道:“姐姐,大哥哥,我饿啦!我要吃大哥哥烧的鱼!” 路一心里也对这种客套寒暄很是不喜,而且觉得端木冷月果然人如其名,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当下提起鱼去河边收拾干净,开始驾轻就熟的埋锅做饭,多一个人,多几条鱼两个饼而已。 看着端木玉抱着膝盖全神贯注看着锅里的鱼,露出一脸的馋像,端木冷月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温馨,再看看偶尔和妹妹说两句话的少年,自己好像有一点多余,而且看得出来,自己妹妹和少年好像更加亲近,心里微微有些气恼,但觉得又怨不得别人,所以更加气恼。 饭菜做好,端木冷月接过路一随手递过来的烤饼,刚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点矜持,心想毕竟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怎么也应该斯文一些,虽然畲族女子其实历来落落大方,但她久居高位,还是养成一些上位者的气势。 看到妹妹和少年极有默契一言不发的狼吞虎咽,心里暗笑不止,同时又更加心疼妹妹,这是跟着少年吃了多少苦才会这样?蹲在路边吃锅鱼都要抢的? 夹了一筷子锅里的鱼,吃了一小口。 嗯?这味道! 于是很快端木冷月又夹了一条鱼。 路一其实一直默默注视着对面的端木冷月,不过也没有多想,看到她神色细微的变化,心里暗暗好笑,教主就是教主,冷冰冰的好会装模作样。 端木玉吃了三个烤饼,半锅鱼至少有一小半进了她的肚子,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鬼灵精怪的嘿嘿一笑: “大哥哥!你说我姐姐和那个流儿阿姨两个谁更加好看?” 路一无言以对,知道这丫头在使坏。 端木冷月闻听心里冷哼一声,果然如姑婆所说,男人就没有什么好东西!连什么阿姨都不放过?女人是先入为主的动物,一听阿姨两个字就已经怒了,哪里还会想着自己妹妹才八岁,她的阿姨应该不算太老! 端木玉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噫,大哥哥,今天你怎么不偷看我姐姐的胸和屁股啦?” “……” 路一满头黑线,感觉冷汗都不自禁的流了出来,恨不得伸手捂住端木玉那吧啦吧啦说个不停的小嘴巴。 果然抬头就看到端木冷月眼神里面逼人的杀气! 不过路一性格里面天生也有少年人调皮的一面,原本还觉得初次见面挺不好意思的,看到端木冷月的眼神,反而故意盯着她那高耸的胸脯和修长的大腿瞧了两眼,还特别自然的吧嗒吧嗒嘴。 端木冷月瞧见路一挑衅的眼神,不由得大怒,把路一照顾她妹妹的那份感激之情忘记的一干二净。 端木玉左看看右看看,笑嘻嘻的说道:“嘿嘿!这一下大哥哥就是我一个人的啦!大哥哥我要做你的新娘子!” 路一拍了拍自己额头,突然觉得有点儿头痛。 端木冷月突然明白过来小丫头的用意,暗暗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嗔道:“玉儿!不要瞎说。” 端木玉躲开姐姐的手,一下子扑倒路一怀里,古灵精怪的说道:“我才没有瞎说,大哥哥是我的,姐姐可不许和我抢!” 端木冷月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路一,嘴里却笑道:“好好好!姐姐不抢!” 被她这么一闹,路一和端木冷月两人再没有初次相见的尴尬,不过眼神里的两看相厌倒是分量十足。 月华如水。 路一盘膝坐在河边一块巨石上面吐纳,无相梵天决缓缓流转,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端木冷月看着背对自己的少年,想了想还是轻声说道:“谢谢你。” 路一沉默了一会儿,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端木冷月走到石头另外一侧坐下,一时之间也有些出神,找到玉儿是意料之中,可是接下来上哪儿去寻月神令? “我想带着玉儿在江湖游历一段时间,顺便寻一个东西。” 路一心里微微有些酸楚,点了点头,伸手从怀里把月神令摸出来递了过去:“原本就是给玉儿保管着的,现在交给你。” 然后把如何发现月神令的前前后后仔细说了一遍,想想再无遗漏,就沉默不再言语。 端木冷月一呆,怎么也没有想到神月令就这样找到了,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缓过神之后看了看手里如假包换的月神令,心里暖暖有些感动,于是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清秀少年。 月光下,少年双眼像天上星星一样明亮,嘴角永远挂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确实温润如玉,难怪什么流儿阿姨都会对他感兴趣! “别看了,我已经有了未婚妻,她的胸比你的还大!” 路一突然转头对端木冷月翻了个白眼,一个女孩子家家,大半夜的盯着路家村最好看的男人打量,怎么瞅怎么觉得她色眯眯的,主要是吃饭的时候还对自己杀气腾腾的,你是教主也不行啊!我还是孩子王呢! 端木冷月冷哼一声,站起身走到路一身后的时候突然闪电般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路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噗通一声掉在水里,心里郁闷不已,倒没有生气,这种小伎俩自己不是更为娴熟?居然被一个女人给暗算了!要是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端木冷月蹲在石头上,单手托腮,笑意盈盈的盯着在水里扑腾着站起身的路一,娇笑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女人不光记仇!心眼一般都还不大的!” 路一一跃而起,瞪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端木冷月,抖了抖身上的水,看起来像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 “噫!玉儿,你怎么起来了?” 端木冷月连忙起身转头,发现哪里有玉儿的身影,心里暗叫不妙。 “啪!” 路一一巴掌拍在端木冷月的娇臀上,不待她反应过来,双脚一点,身影急速向着火堆掠去,远远的丢下一句: “先收点利息!嗯,教主的屁股弹性果然还算不错!” 端木冷月感觉臀部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一瞬间呆滞当场,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男人敢如此调戏自己,就算是齐王,也只是在眼神深处流露出一丝隐藏得很好的火热! 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路一已经跑到火堆边上,正在装模作样的给玉儿掖毯子,俏脸微微一红,咬牙切齿的说道: “王八蛋!你会后悔的!” 端木冷月缓缓走回到火堆边,眼神不善的盯着路一。 路一睁开眼,看了看端木冷月不停起伏的胸脯,啧啧两声,突然灿烂的笑道: “别生气!女人生气老得快!” 过了一会儿又喃喃自语的说道: “还是媛儿说得好!女人果然都是暴躁的狐狸精!” 端木冷月突然觉得,要是今晚没有月亮就好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 ------------ 第二卷:奉天游 第一章:东塔山 端木玉睡得很好,她才八岁,过了夏天也才九岁,正是天真烂漫不知愁的年龄,尤其是久别重逢的姐姐又找到自己,睡觉做的梦都是香甜的。 端木冷月和路一就不一样了,初次相见,彼此都还存有戒心,另外两人确实不算性格相投一见如故。 路一性格随和,但也只是针对一些心里认可的朋友。 端木冷月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和骄傲,尤其是姑婆的交代让她对眼前少年那很多时候都笑嘻嘻的神情有些抵触,尤其是昨晚还被他调戏,心里更是恨恨不已,至于自己踢出去的那一脚,自然是臭小子咎由自取的,怪我咯? 天色微亮,路一睁眼看了看盘膝而坐,双手叠放的端木冷月,清晨的露水让她及腰的长发有些湿润,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明显也没有入睡,合身的紫色长裙下身材略显丰腴,确实是美艳动人,容貌犹胜苏流儿。 路一拿起黑刀,独自来到河边空地,开始有板有眼的练习刀法。 清晨除了河流流水发出的轻微声响,就只剩下刀锋破空的动静。 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路一转头看到神色清冷的端木冷月,冷笑道: “教主这是想过来切磋切磋?” 两人相处的时候就是这样奇怪,称心如意的时候说什么话都能听出字里行间的暧昧,两看相厌的时候说什么话都可以听出针锋相对。 端木冷月双眉一皱,看了看还没有睡醒的玉儿,压低声音怒道: “好啊!那就切磋切磋!” 路一扔下黑刀,伸出食指冲她勾了勾,目光里满是不屑。 端木冷月大怒,展开逐月飞流,身子轻飘飘的像是一只穿花蝴蝶,五指如钩直取路一面门,那张挂着几分笑意的嘴巴尤为可恨! 望月宝典大部分功法都更加适合女子修炼,所以这也是斜月教教主之位为什么传女不传男的原因。 路一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距离一丈有余的端木冷月已经近身,心里忍不住赞叹一声,看得出来她使用的轻身功夫和玉儿那丫头是同一种功法,却远非玉儿可比。 不过心里倒也不算慌乱,随着对敌次数增多,经验越来越丰富,无相梵天决的领悟也更加透彻,尤其是天罗步这种轻身功夫,更是熟能生巧。 当下身形后撤一步,曲指弹在端木冷月的手腕上,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以掌为刀,暗含破痴式刀法,直取端木冷月后背。 端木冷月冷哼一声,不再以步法取巧,一猫腰身子前冲一步,回身一拳打出,距离路一还有一尺左右距离变拳为勾,直取路一胸前神阙大穴,同时右腿微微一蹬,左腿屈膝顶向路一右肋,正是望月宝典上赫赫有名的破玉拳。 路一微微一惊,心里暗叫不妙。 其实二人功力不分伯仲,但路一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心里存有一些轻视,而且又碍于端木冷月女子之身,未尽全力。 眼见躲避不及,只得双臂回收,挡住抓向自己神阙的手,同时真气暗运,硬生生受了端木冷月左腿一击。 两人一触即分。 端木冷月突然开心起来,笑嘻嘻的看着郁闷不已的路一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没收住腿,不知伤到路公子没有?” 路一翻了个白眼,腰间传来微微的疼痛,心想女人果然记仇,刚想再上,却发现端木冷月跳出圈子,一脸骄傲的走了。 端木玉起来之后吃完早点,看了看突然变得“客客气气”的二人,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又说不出来,很是郁闷的叹了口气。 “接下来不知教主有何安排?” 收拾好东西,一匹瘦马、一头驴、三个人重新上路,马和驴已经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兄弟,但是三个人却看起来好像分别在即。 端木冷月看了看玉儿,发现妹妹也正紧张无比的盯着自己,心里微微叹息,看得出来路一待妹妹确实极好,现在估计想带她走,她是怎么也不会愿意的,当下突然觉得天大地大,但好像就是没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端木玉察觉出姐姐的踌躇,苦着脸道:“姐姐,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吧!好吗?” 端木冷月看了看路一,后者装傻,心里恨恨不已。 端木玉突然叹了口气道:“两个大人,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两人被这句话说得还真是有些无言以对。 端木玉拉过路一的一只手手,又把姐姐的一只手拉过来叠放在一起,然后双手握住两只大手,笑嘻嘻的对二人说道:“走走走,我们三人一起游历江湖行侠仗义去!” 路一看了看不解的端木冷月,也不解释,蹲下身,玉儿兴高采烈的爬上大哥哥脖子,两人借着朝阳,大踏步向前走去。 端木冷月看到玉儿的笑脸,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以前玉儿也爱笑,但和现在不同,现在的笑声让人心生羡慕,好像才是她那个年龄该有的欢乐。 “喂!教主大人!麻烦你牵一下马和驴!” 远远传来路一带着笑意的声音。 过了半天没听到回答,路一回头就看见端木冷月还站在原地生闷气! 因为那头叫大掌柜的驴很不给面子,就是不肯跟着端木冷月走,耍了一招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花样。 端木玉趴在路一耳边轻声说:“大哥哥,你是不是惹我姐姐生气了?” 路一看着拿大掌柜毫无办法的端木冷月,心里大乐,笑道:“大哥哥有那么坏么?” 端木玉笑道:“那看来就是驴惹我姐姐生气了。” “……” 最后还是路一回身牵了大掌柜,端木冷月气鼓鼓的一个人走在前面。 晓行夜宿,三人一路向北。 有了端木玉这个鬼精灵的左右逢源,路一和端木冷月其实已经不知不觉的熟络起来,尤其是每天的衣食住行,灶间烟火也磨掉了很多端木冷月身上原本带有的一些冷傲。 这天走到一片茫茫大山,附近了无人迹。 路一蹲在地上正在仔细端详地图,原本十天左右就可以走进的流云山,现在却还是云深不知处,就算三人再怎么相互安慰也不可否认的是,他们迷路了。 端木冷月早就换掉了原本的一身紫色长裙,穿上了在集市购买的一套粗布麻衣,并且用了易容术,看起来只是一个容颜普普通通的乡下少女。 过了一会儿路一收起地图,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应该是走岔了路,接下来要折向西,现在应该是在三河郡,已经出了江南道。” 端木冷月道:“难怪这边的村落明显破败得多,这边已经属于宋王辖境,而宋王原本就残暴不仁,治下更是民不聊生!” 端木玉好奇的问道:“就是那个要打皇后屁股的宋王?” 路一摸了摸玉儿脑袋,点了点头:“根据地图上的标记,这儿应该是东塔山,穿过这座山,再经过一个叫红木集的地方就可以进入流云山了。” 端木冷月有些担忧的说道:“现在牧王的重甲卫王骑和破甲卒有超过半数的兵力驻扎在德清郡和三河郡交界之处的镇北关,如果我们从宋王辖境进了流云山,再想回江南道就十分不容易啦。” 路一笑了笑:“那就继续往北,一路行来,我还真想去这个天下好好看看。” 端木玉拍手道:“大哥哥,带上我!” 端木冷月无可奈何的看了看二人,想到三人经常玩的一个游戏,遇事不决举手表态,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赢过。 而且不知为何,和玉儿重逢总是再也回不到当初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始终有一种淡淡的隔阂夹在二人中间,反而是随着时间推移,她和路一的感情愈发深厚,这让端木冷月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有时候甚至怀疑哪天真要分别,玉儿是否愿意和自己重回十万大山。 三人刚刚收拾好东西,打算起身赶路,就听见道路另外一头隐隐有马蹄声响起。 路一连忙把端木玉拉到身侧,远远看见疾驰而来两匹骏马,一黑一白,马背上端坐两名身材壮硕的中年汉子,背着长刀,行色匆匆。 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个中年汉子目光冷冽的瞟了过来,但是并没有停马,继续打马呼啸而过。 端木冷月等着两匹马远去之后才冷哼一声道:“前面应该有什么事情发生,这已经是第六批人急匆匆的赶过去了。” 路一道:“可是前面出了一个红木集,没有别的村镇,这帮人总不是来这荒山野岭游山玩水来的吧。” 端木冷月瞪了他一眼道:“都怪你,我早就说过拦下那两人问一下不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我们在这里胡思乱想。” 路一暗想女人就是暴躁,什么拦下来问问,还不是因为第二批过去的两匹快马中的一个黑衣汉子色眯眯的说了句这妞儿屁股挺好看,心里一直怀恨在心么,所以只是笑笑,不和她计较。 三人重新上路,由于瘦马被卖了,只剩下一头大掌柜,端木姐妹二人就坐在大掌柜背上,路一牵着缰绳慢悠悠的在前面走。 太阳逐渐西下,山里又没有看到人家,路一正打算找一个地方过夜的时候,来路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三匹骏马远远飞驰而来,三个人,两个老者和一个年轻公子,都带着兵刃。 路一让开道路,没想到刚刚跑过去的三匹马却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三人调转马头,领头的年轻公子手里拿着一柄黑色的折扇,马鞍上还挂着一柄长剑。 年轻公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白色劲装,相貌平凡却略显阴柔,神情似笑非笑,坐在马上冲路一三人招了招手。 路一只得牵着大掌柜上前拱手问道: “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年轻公子似乎很满意路一的态度,笑道:“阁下一家三口也是前往东雁塔参加寻宝大会的吗?” 端木冷月听到一家三口心里隐隐有些不快,不过倒也没有发作出来,一路上她和路一被误会是夫妻都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听着听着倒也习以为常,不像刚开始那么生气。 路一心里恍然,原来今天这些陆陆续续进山的人都是为了什么寻宝大会而来的,当下摇了摇头道:“我们兄妹三人只是路过东塔山,并没有打算参加寻宝大会。” 年轻公子神色淡淡的哦了一声,目光却一直看着驴背上的姐妹二人,尤其是端木玉,看了一会儿转头低声和两个老者其中一个说了几句话。 那个老者连连点头,打马上前,盛气凌人的看了看三人,然后冲着路一说道:“驴背上二人都是你的妹妹?” 路一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无奈,看那个公子的神色哪里还不明白打的是什么主意。 果然老者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约摸有十两左右的样子,有些肉痛的扔在路一身前,然后指着端木玉说道:“我们家公子缺一个伶俐丫鬟,看上了你这个妹妹,也算她的造化,让她跟我们走吧!” 路一弯腰捡起银子,在手里抛了抛,笑嘻嘻的丢给端木玉,笑道:“白捡的,收着!” 端木玉眼眸弯弯,接过银锭揣入怀中,娇笑着问老者:“老头儿,还有没有?一并拿出来,免得本姑娘动手!” 说罢一个翻身落在路一身边站定。 老者大怒,指着二人喝道:“你们敢戏耍我们公子?好大的胆子!” 年轻公子觉得颇为有趣,打马上前用折扇拦住老者,神色倨傲的说道:“小姑娘,你可知道我是谁?” 端木玉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道:“当然知道啊!大哥哥说过,动不动就扔钱的都叫散财童子!” 端木冷月一个灵巧翻身也来到二人身边,如果不是和路一有约法三章,按照她的脾气这三人早就死了。 年轻公子眼神一亮道:“有意思有意思!这么一个相貌平平的山野村姑不光有几分本事,这身材却是一等一的不错啊!” 说罢不等三人答话,继续说道:“等会拿下这个小丫头,这个村姑就赏给二位长老享受享受,应该也别有一番滋味!” 二位老者同时拱手道谢,完全没有把三人放在眼里。 路一笑着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一拳突兀地轰向年轻公子。 两名老者大吃一惊,刚想起身帮忙却看到那个其貌不扬的村姑鬼魅的出现在两人身侧,紧接着一道雪亮的刀光从村姑长袖中乍现。 二名老者本就是一对亲兄弟,也是江湖成名高手,情急之下在马背上一招铁板桥,堪堪躲过割向咽喉的一刀,但是其中一人的脸庞还是被刀锋划破,鲜血长流。 二人跳下马背,拔出长刀,受伤的老者勃然大怒,长刀也无花哨,一刀笔直劈了过去,另外一名老者斜刺里封堵女子退路。 端木冷月施展开逐月飞流,闲庭信步地从两刀之间从容而过,逐月飞流原本就适合女子修炼,加之冷月身材曼妙,远远看起来如仙子起舞,更加赏心悦目。 错身而过时手中落日刀刀尖妙到毫巅的恰好割破一名老者的脖子。 “大哥!” 刚刚脸上受伤的老者,惨呼一声,双眼赤红,转头看向端木冷月的时候却是满脸恐惧: “你用的是逐月飞流,你,你是斜月教端木家的人?” 端木冷月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只是神情冰冷的望着神色绝望的老者。 另外一边路一正蹲在脸白如纸的年轻公子身前,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笑道: “你到底是谁?怎么如此不禁打?” 端木玉笑嘻嘻的跑了过来,左看看右瞧瞧,嘴里啧啧几声道:“还想买我做丫鬟,又打我姐姐的主意,原来你这么没用!” 年轻公子肝胆俱裂,脸上全是恐惧,加上鼻子和嘴角溢出来的鲜血,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结结巴巴的说道:“本公子,不,不,小的有眼无珠,冒犯几位少侠,还请饶命!” 边求饶边把自己的身世来历一股脑竹筒倒豆子一样的说了出来。 原来年轻公子是江南道留剑山庄少主,而留剑山庄要是单凭武力,最多只能算是江南道的二流江湖势力,但是庄主候少卿却是江湖中很有名气的铸剑大师,交友广阔,所以留剑山庄在江湖也有不错的声望。 候少卿一生一心醉心铸剑,对于铸剑确实造诣极高,但是对于自己的独子候剑从小疏于管教,骄横跋扈惯了,但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只得每次下山都派遣山庄高手相随,以期护他周全。 而要求候少卿铸剑也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要求,那就是担任留剑山庄少庄主为期一年的贴身扈从,今天随行二人刚好就是岭南道那边过来求剑的,所以认识斜月教的功夫就不足为奇了。 路一问道:“那寻宝大会又是怎么回事?” 候剑心想,如果能把这三个人骗去寻宝大会,到时候还不愁报不了仇?今天去的江湖朋友大部分可都是受过我们山庄恩惠的,到时候我振臂一呼,这三人还不是插翅难逃!任由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当下添油加醋把东雁塔寻宝大会的前因后果给仔细说了一遍。 ------------ 第二卷:奉天游 第二章:寻宝大会 东塔山得名是因为山上有一座千年古寺东雁塔,历经数次朝堂更迭屹立不倒,在燕南道这边不得不说也是一个奇迹。 东雁塔不大,位置又在深山,原本是一些苦行僧人的落脚之地,后来渐渐得到修缮扩建,但是香火一直不算旺盛。 一个多月前东雁塔突然有消息传出,东雁塔后山被雨水冲刷垮塌,露出一个地宫,地宫幽深不知几许,门口有一块石碑,石碑上有文字图形,像是一套极为高明的武功法诀。 这一下武林炸了锅,很多人慕名而来,寻幽探险原本就已经足够让人向往,何况还有神秘功决,谁不想被上天垂青一飞冲天,但是各路正邪高手形形色色汇聚一堂,加之一些过往恩怨,自然会产生很多纷争,一时之间东雁塔这片佛门净地反而要变成修罗炼狱。 东雁塔主持普贤大师辛苦调停,多方终于罢手,想想干脆广发英雄贴,约定于后天邀请武林同道一起进地宫寻宝。 这种武林盛世留剑山庄自然很快得知消息,候少卿倒是嗤之以鼻,可是候剑天性喜好热闹,而且听说这次各路年轻俊彦齐至,怎肯错过,就带着二位岭南高手赶赴燕南道。 候剑更是把石碑上的武功说得天花乱坠,言下之意自然是愿意带他们三人过去参加盛会,这让路一心里暗暗有些好笑,这公子哥打的什么主意只要稍微多想一下也就清楚明白。 路一正在想怎么处置此人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回头一看另外一个老者已经身首异处。 端木冷月看到路一的眼光,冷哼一声,收起落日刀,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 “他们识得我的功法。” 路一并不是一个喜欢杀戮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滥好人,所以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多生气。 候剑大惊失色,口中不停大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突然端木玉捂着鼻子红着脸走开了几步,原来候剑已经被吓得屎尿横流。 路一想了想,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不忍心下杀手,伸手在他后脑上重重一敲,候剑顿时昏死过去。 “我们走吧。” 端木冷月嗤之以鼻:“妇人之仁。” 三人重新上路,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由于担心再次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选择了一条小路,走了一会儿就遇到一条山间小溪,停下喝了口水,路一打算就在这里休息。 端木玉却是被候剑的话勾起兴趣,缠着二人非得要去东雁塔看热闹。 端木冷月心里其实也有些好奇,但是一路行来都是路一拿主意,所以并没有说话,看得出来路一虽然年少,但是做事谨慎小心,遇事考虑周全,让人放心。 端木玉看了看姐姐的神色,狡黠一笑,使出杀手锏,举手表态,在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中端木冷月正中下怀的举起了爪爪。 第一次尝到失败滋味的路一觉得以后是不是需要改一下游戏规则? 看到路一吃瘪,端木冷月眼神中隐藏着一丝笑意,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自然知道爷爷所言不虚,他确实是一个谦谦君子,而且并不迂腐,武艺高强,内功更是深不可测,虽然……有时候能把人气死,还色眯眯的让人讨厌,但要像姑婆担心的那样动心那倒也不至于。 哼哼!毕竟本姑娘是执掌大权的一教之主,什么样的年轻俊彦没有见过? 东雁塔并不难找,毕竟东塔山也不算是特别大,而且最近蜂拥而来的江湖人更是到处都看得到行人经过留下的踩踏痕迹。 藏好大掌柜,路一带着姐妹二人避开大路,在山林里顺着道路方向慢慢穿行,没用多久就看到隐隐的火光,耳中也传来嘈杂的人声,拨开树木一看,已经到了东雁塔附近,在距离黄色院墙五六丈之遥的位置挑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三人施展轻身功夫一跃而上,原来是一棵大樟树,淡淡的木香甚是好闻。 东雁塔作为千年古寺,处处古色古香,岁月的侵蚀随处可见,黑色瓦片上都是厚厚的绿色青苔,大殿内各种菩萨雕塑威严肃穆,虽然彩绘有些脱落,但昔日金碧辉煌的原貌还是隐约可见。 不过现在整个寺内人声鼎沸,汇聚不下百人,灯火通明。 各路豪杰三五成群,闲聊、喝酒、猜拳行令弄得一个好端端的古寺乌烟瘴气,偶尔路过一两个双手合十的僧侣都是满脸无奈之色。 寺庙后方原本应该是一片悬崖,但是现在却垮塌大半,巨石掩映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块大约一丈有余的巨大石碑上面隐隐有些字迹,距离太远看不真切,洞口附近还有不少手持钢刀的汉子手持火把走来走去。 路一指了指那边低声说道:“入口肯定在那儿,不过这么多人把守肯定进不去。” 端木玉已经没有了刚刚开始的那种兴奋劲,看着黑黝黝的洞口心里反而有点害怕,连忙说道:“嗯嗯,进不去,我们还是回去吧。” “调皮鬼,来也是你要来的,现在走也是你提出来的,嘿嘿,都来了,就好好看看。” 听到路一的话,端木玉嘟起了嘴。 端木冷月仔细看了看,发现寺内所谓的江湖豪客都是一些武功平平的寻常武林中人,并没有发现真正的高手,既然来了就想下去瞧瞧,当下压低声音不屑的说道:“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想去看谁拦得住?” 路一翻了个白眼:“大姐!每天都想着打打杀杀的,你还是个没嫁人的二八少女呢!” 端木冷月一听就炸了毛,怒道:“二八少女怎么了?二八少女就不能杀人?谁说女的就一定要嫁人?” 端木玉看到针锋相对的二人,左看看,右瞧瞧,火上浇油的说道:“要不你们先打一架?我刚好又可以当裁判!赚一串糖葫芦。” 二人同时闭嘴,各自冷哼一声,来的路上两人都已经“切磋”了好多次,现在端木玉是他们二人的债主,每人都欠好几串糖葫芦。 端木玉笑道:“姐姐,你怀里不是有十里罗烟么?嘿嘿,放一点他们不都噗通噗通全部晕倒啦!” 路一好奇的问道:“十里罗烟是什么?” 端木冷月回道:“神教里的一种迷烟,无色,有淡淡的清香,闻者可以昏迷两个时辰。” “有这么厉害?” “要不拿给你闻一下试试?” 路一翻了个白眼,故意瞅了一眼端木冷月的腰腹道:“你是不是有喜了?怎么最近这么暴躁?” 端木冷月脸一红,恨得牙根直痒痒,伸出两根手指使劲掐住路一胳膊一扭。 路一呲牙咧嘴。 端木玉叹了口气:“你们两个这算不算打情骂俏?” 二人闻言终于消停。 十里罗烟看起来像是一根拇指粗细的蜡烛,一股略显甜腻的幽香刚刚飘进鼻端就让人觉得昏昏欲睡,路一连忙暗运无相梵天决,才觉得神清气爽,心里暗叫果然厉害。 看到若无其事的端木冷月两姐妹,奇怪的问道:“玉儿,你不头晕吗?” 端木玉笑嘻嘻的摇了摇头,得意洋洋。 端木冷月略带讥讽的说道:“这是神教研制出来的,而我们端木家的人从小就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比这厉害十倍的都已经习以为常,自然不惧。” 路一心想斜月教被人称为邪教还真是有道理,一般人哪里会从小就接触这些东西。 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见端木冷月半天没动静,问道:“怎么不点?” “等风向。” 路一想想也对,实在无聊,就掏出匕首,切了一些树枝,就地取材的在树杈上搭了一个小小的平台,又铺上厚厚的树叶,然后冲玉儿招招手,两人笑嘻嘻的并排躺着,满足的伸直了腿,看起来一脸的惬意,还抽空冲端木冷月飞了个白眼。 看到路一得意的样子,端木冷月恨不得拿手里的十里罗烟熏死他! 端木玉挪了挪身子,让出一些位置,拉姐姐也过来并排躺下,然后左右看了看,不知为何神色有些黯淡,低声呢喃着说道:“大哥哥,姐姐,要是我们三个一辈子都这样在一起那多好啊。” 路一听到玉儿的感叹,嘴角微勾,双手抱头透过树叶瞧着天上的月亮,突然又想起路家村海滩边的椰子树,那时候夏天也是经常和路一文路小波躺在椰子林里面这样看月亮,你一言我一语的无忧无虑,现在还多了一个温婉可人的孙媛儿,都是值得自己去回想的人。 端木冷月没有说话,眼角余光看到这会儿的路一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面带微笑,看样子应该是在思念被他夸得天花乱坠的那个孙媛儿吧,心里不由得想起生她养她的斜月教,可是想到这些,只剩下微微的叹息,掌控神教很累,到这并不是叹息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心里并不喜欢独坐高位,那样其实很孤单。 夜渐渐深了,一阵微风过后山林里响起树叶摇曳的轻微声响,月色如水万籁俱寂。 路一慢慢坐起身,发现玉儿蜷缩着身子靠着自己睡着了,夜露让她身子微微有些发凉,眉毛微微皱着。 端木冷月也像是睡着了,侧着身,曲线玲珑,呼吸均匀,易过容的脸颊在月色中安详而平静。 路一脱下外套给姐妹二人仔细盖好,然后转头望向东雁塔。 江湖中人没有太多讲究,寺内前厅大殿里横七竖八到处躺着人,鼾声如雷。 偶尔几个没有入睡的人在寺内闲逛,打量一些寺内碑文刻字,看起来也是无精打采。 山洞入口处燃起一个大火堆,守夜的是四个汉子,都把兵刃放在角落,正围着火堆闲话饮酒。 端木冷月听见动静就醒了过来,看到身上盖着的衣服,心里微微一暖,也爬了过来看了看下面的情况,然后冲路一点了点头。 叫醒迷迷糊糊的小丫头,路一让她趴在自己背上,还细心的用外套把睡眼朦胧的玉儿裹住,两人轻轻提气,轻飘飘的下了大树。 顺着围墙潜行了一段路,火堆边四个汉子嘻嘻哈哈的闲聊声就清晰的传了过来。 夜晚,值守,四个男人,如果话题没有女人,那么他们肯定是被阉割过的。 所以他们自然是在聊和女人有关的话题,话语直白露骨,有些事情的描述更是入木三分,配上男人们放肆的大笑声,还挺精彩。 路一心里大笑,转头看了看脸色微微发红的端木冷月,后者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碎碎念的从怀里掏出十里罗烟,小心点燃。 烟并不浓,极淡,袅袅不绝的顺着山风飘向洞口几人。 四人其中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正在唾沫横飞的说些自己的风流往事,也没啥新鲜套路,女主角都是一些千金小姐深闺怨妇,但是其余三人听得津津有味,还偶尔见缝插针的查漏补缺,哪里察觉到飘过来的迷烟。 不大一会儿功夫,四人都软绵绵的酣睡过去,路一又仔细听了听动静,确定前院那边没人过来,也没有人发现这边异常,就背着端木玉率先跳进了院子。 端木冷月走到四个汉子身边,拿脚使劲踩了踩那个说得唾沫横飞的年轻人那张脸,看得路一嘴角直抽,哭笑不得。 端木玉也从路一背上溜了下来,捡起一块木炭,淘气地给几人脸上都画了一只乌漆嘛黑的大乌龟,这种事情她也是驾轻就熟,北江时候的“行侠仗义”中没少干! 三人来到洞口的那块石碑前,借着火光路一看到碑石上右边写着龙蛇赋三个大字,当真是笔走龙蛇,笔锋苍劲有力大开大合,自有一股睥睨气势。 原来是一篇诗词,哪里是什么江湖传闻说的武功法诀,不过整整一面石碑两百余字,看起来确实气势不凡,一撇一捺之间银钩铁画。 端木冷月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儿道:“江湖确有传说,很多前辈精于诗词歌赋,同样又是武学大家,所以他们的传承往往通过书法之类的方式留待有缘。” 路一笑道:“这龙蛇赋意境高远,天马行空,还真有可能,也许有缘之人确实可以借此悟道,我们三人都是用刀的,想来定是无缘,走吧,既然来了我们去地宫看看。” 端木冷月点了点头,又仔细的记了一遍石碑上那首龙蛇赋,心里默念,基本记了个八九不离十,随着路一二人迈步走向山洞。 洞口附近堆满垮塌下来的碎石,寺内只是清理出一条极为简易的路通向山洞口,好在二人轻身功夫都是极好,没费太大功夫就走了进去。 端木玉在路一背上缩了缩脑袋,有点儿害怕的说道:“黑漆漆的好吓人。” 话音微微颤抖,哪里还有刚刚在山下非得要吵着闹着过来看热闹的那份新鲜劲。 路一点燃两个火把,递给端木冷月一个,火把发出的光晕驱散了山洞原本的黑暗,入眼处是一条台阶,一级一级沿着山体蜿蜒而下,火光照亮的范围有限,地宫幽幽不知深几许。 一阵冰冷的山风从洞里吹了出来,三人都禁不住微微打了一个寒颤。 路一拔出匕首,迈步率先走了进去,端木冷月同样手持落日刀紧紧跟在身后。 山洞一直往下,安静得三人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偶尔石壁有水珠滴落,发出悦耳的叮咚声,不过在这幽暗的山洞里,除了平添一份阴森之意,没办法让前行的三人觉得好听。 路一察觉出端木冷月微微急促的呼吸,站定,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端木冷月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大大方方伸出手任由他牵着,温暖之意透过手掌传来,心里那些恐惧也不翼而飞。 无论怎样强大的女人在某些特定的环境内,内心还是比男人更加柔软,恐惧也比男人来得更加凶猛。 山洞明显有人为开凿的痕迹,不过原本应该就有一道天然的裂缝,台阶顺着裂缝走势开凿,每隔一段距离石壁上还留有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孔洞,隐隐有山风吹出,难怪下来这么久也没有显得气闷。 台阶先是顺着山体而下,走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又开始缓缓向上攀爬,路上偶尔有火把燃烧后掉落的灰烬,应该是东雁塔最开始发现山洞就有人下来查探时留下的。 路一突然低声说道:“我们来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寺后的后山并不大,看起来我们应该是离开了东雁塔的后山。” 端木冷月额头隐隐有些汗水,闻言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三人走得不算太快,但这么长的时间算一算应该早就出了寺庙后山。 端木玉突然缩了缩脖子指向一边语气颤抖的说道:“大哥哥!你看,那边,那边好像有个人!” 路一心里大惊,连忙顺着端木玉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原来台阶尽头是一片小小的广场,一个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的黑影出现在广场的中心位置,一动不动,像是一个人站在那里。 ------------ 第二卷:奉天游 第三章:地宫 路一把端木冷月拉到身后,上前一步,遥遥抱拳朗声道:“哪位前辈在此清修?打搅之处还请见谅。” 见谅……见谅……见谅…… 回音阵阵,不见人应。 广场并不大,山洞密闭的环境让路一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回音不绝于耳,但对面的黑影仍然一动不动。 路一犹豫了一会儿,举起火把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手里紧握匕首,近了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只是一尊石头雕像。 雕塑的是一个中年书生,面相清癯,博带峨冠,大袖飘飘,气度不凡,腰挎一柄长剑,一手指向前方,一手手持竹简。 三人绕着石像转了好几圈,然而并没有发现任何奇怪之处,就只是一尊孤零零的石像,干干净净,既没有文字,也没有别的标记,看不出任何奇异之处。 广场呈扇形,并排竖立着八扇石门,石门紧闭,但是附近都掉落有不少的火把灰烬,看来上次进入山洞查探的人在石门面前停留了很久,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推开过石门。 石门上从左至右依次刻着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字。 端木冷月说道:“这八扇门肯定虚虚实实,故意用来混淆视听,如果所料不差,应该其中只有一扇门可以真正走到地宫内部,其余的七扇门后面多半机关重重,危险万分,这是一些前辈先人留下传承的惯用伎俩。” 路一点了点头,能够花费如此代价凿穿山腹,地宫主人自然不会是普通人,而且以前听洪开泰和南宫不妙闲聊寻幽探险,先人各种陵墓洞府,机关消息威力奇大,一个不慎,就真的是万劫不复,死于非命。 端木玉突然说道:“大哥哥,你看,那个石像的手是不是指着那扇门?” 路一和端木冷月闻言转头看向雕像,果然发现雕像的手刚好指向一扇门,门上刻着一个“离”字。 路一大喜,摸了摸端木玉的小脑袋,刚想走上前推门。 端木冷月突然道:“等一下。” 路一不解的望向端木冷月。 “开门之法,应该不会如此简单才对呀,还是再看看小心为妙。” 路一想想也对,就退了回来。 端木冷月重新退回到石像那里,绕着石像又走了好几圈,突然指着地面冲路一招手道:“你过来看看这里。” 路一和端木玉走了过去,只见雕像前的地面上刻有一副巴掌大的八卦图,如果不是端木冷月细心,压根就发现不了。 路一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看到的?” 端木冷月道:“我只是心里觉得如果石像手指的那扇门就是当初地宫主人辛苦做这八卦迷宫的答案,未免也太简单了些,而且这石像立在这里,肯定有它的作用。” 端木玉不服气的说道:“说不定别人没有注意到呢?” 端木冷月爱怜的摸了摸玉儿的头道:“玉儿说的当然很有道理,不过行走江湖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路一把火把凑近,地上确实刻的是一副普普通通的八卦图,不过八卦方位和顺序混乱,显得毫无道理。 玉儿看了几眼就觉得没甚意思,举着一个火把独自在广场上转悠,过了一会儿冲二人叫道:“大哥哥,姐姐你们过来看,这里又有两副图。” 路一和端木冷月走过去一看,果然又是两副八卦图,而且同样八个字的顺序又不相同,三幅图呈品字形被刻画在石板上,每幅图间隔五步。 三人大眼瞪小眼的每一幅图都看了半天,没看出任何破解之法。 端木冷月跺了跺脚,恨恨的说道:“故弄玄虚!急死个人!” 路一突然看到三幅图之间好像隐隐有一条细线相连,刚刚因为上面积灰甚厚,不容易看出,被端木冷月跺了几脚之后灰尘散去才露了出来。 “你们来看这里。” 路一手掌一挥,石台上顿时掌风微微激荡,烟尘四起。 端木冷月姐妹二人连忙捂着鼻子退开两步,等到尘埃落定就看到路一满脸喜色的蹲在地上。 只见三幅图案之间有三条线相连,这条线连接着每幅图案上的同一个乾字。 端木冷月道:“这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呀,难道暗示我们应该进乾门?” 路一笑了笑,摇头道:“我开始已经想过,应该不会如此简单,你看,如果这样呢?” 说罢匕首把三幅八卦图剩下的坎、艮、震、巽、离、坤、兑七个字都画了一条细线连了起来。 端木冷月眼神越来越明亮,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你是怎么想到的?” 路一指了指最开始的原本就有的那条线说道:“我开始就觉得这三幅图刻在这儿定是为了给有缘人留下一些暗示,八卦图的顺序天下皆知,刚刚看到这条线的时候我想象了一下都连起来的样子,隐隐觉得应该会是一副新的图案,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了。” 三幅图,二十四个字,对应着相同的字用线条连起来,线条相交之处刚好呈现出一个箭头,而箭头不偏不倚的指着“离”字石门。 端木玉哼了一声:“弄了半天,最终还不就是这扇门。” 两个大人只得相视苦笑。 一个简单的问题,往往被自己弄得更加复杂,这也是常有之事。 路一脚上真气暗运,抹掉地上图案,伸手用劲,把石像手指的方向缓缓移动到另外一个“兑”字上,然后三人来到离门跟前。 伸手一推,石门轻轻晃动,隐隐有轧轧声响起,但并没有打开。 路一重新调息片刻,双掌贴着石门,无相梵天决竭尽全力灌注于掌,内劲一吐,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响声,石门缓缓被推开。 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三人连忙后退。 等到山风把门里透出来的霉味吹散,路一手持火把率先走了进去,石门后是一条仅仅一人多宽的石头通道,通道曲折向前延伸,不知有多远,每隔一段距离石壁上都有一盏古色古香的烛台,上面还有半截蜡烛。 路一刚刚用火把点燃蜡烛,只见烛台突然转动,耳中就听见身后轰隆一声,石门重新关闭,一个巨大的石球从山壁滚出,牢牢的卡住石门。 三人大惊失色,路一回身用尽吃奶的力气推了一下石球,发现纹丝不动,仔细打量发现这个石球至少重愈千斤,而且石门底部有一个和石球严丝合缝的凹槽,稳稳抱住石球。 端木冷月忧虑的说道:“这应该是地宫主人特意设置好的,只进不出,现在看来也只有沿着这条通道一直走下去了,看看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出路。” 路一点了点头。 端木玉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反正大哥哥和姐姐都在,出不去会怎么样,她压根就没有去想。 路一前面带路,姐妹二人在身后跟着。 通道干燥,只是比较狭小,很多地方还需要侧身而过,蜡烛点亮之后也比较明亮,肯定是在暗处留有通风孔道。 弯弯曲曲的沿着通道不知道走出去多远,还没看到尽头,就在三人心里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突然通道越来越窄,转弯之后前面出现往上的台阶,耳中也传来潺潺流水之声。 三人精神一震,端木玉个子小,很顺利的就爬了上去,等到路一和端木冷月狼狈的登上台阶才发现,这山腹内居然有一道幽深不见底的峡谷,流水声就是从峡谷底下传上来的。 端木冷月俏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因为刚刚她是第二个爬过台阶的,快要穿过的时候两侧山壁再次变窄,她丰腴的臀部恰好给卡住,动弹不得,怎么都过不去,又羞又急之下还是路一在后面伸手帮忙慢慢推了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的通了过去。 想到那种羞人的姿势,而且总感觉他那双帮忙的手是在借机占她便宜,再想到路一平时偶尔流露出的急色像和轻佻的言语,心里更是后悔不跌,恨恨不已,感觉自己清白身子都被这惫懒少年白白摸了去。 路一嘴角微微上扬,心想开凿这通道的一定是个好男人,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端木冷月暗含杀机的双眼,有些心虚的走到悬崖边上查看地形。 帮忙肯定是真的,不过这妞的屁股确实弹性十足,手感极佳,而且可能畲族女子天生骨架较大,臀部更是显得异常丰满挺翘,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山石卡住,当然说是故意占她便宜倒也冤枉路一了,那时候端木冷月爬不过去,自己心里也是真的着急起来了。 台阶上其实是一个小小的平台,灰褐色的石板铺成,一根拇指粗的黑色绳子一头固定在平台上方石壁的一个铁环之上,另外一端穿过峡谷消失在重重黑暗之中。 路一捡起一块石头往峡谷里面丢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隐隐传来回响,这条峡谷看来极深,只得回头苦笑道:“看来只有通过这条绳索冒险过去了,已经没有退路。” “大哥哥,可是怎么过去啊?就一根绳子,难道像我以前卖艺那样走过去?不过这下面好高好黑,玉儿有点怕!” 路一把玉儿抱过来刮了一下鼻子,笑道:“记得,以后只要有大哥哥在,你就只要趴在大哥哥背上就行了。” 端木玉嘿嘿笑个不停,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的点头,一脸的开心。 端木冷月听到这话突然觉得这惫懒少年不怎么可恶了。 男人需要有担当,尤其是在没有退路的绝境之中。 路一站起身,使劲拽了拽绳子,觉得很是牢固,也不知道绳子是什么材质做的,这地宫一看就年代十分久远,居然没有腐坏。 “我带着玉儿先过去,你自己小心。” 路一笑着对端木冷月说道,如果放在以前,端木冷月一定会回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现在听到这句简单的关心话语,心里却是微微一暖。 路一哪里知道端木冷月的心里会想这么多,就算知道估计也只会感叹一句女人的心果然是海底的针。 等端木玉牢牢抱住自己脖子,路一微微屈膝,跳起来抓住绳子,轻轻用劲荡了荡,暗暗提气,身子像是一只燕子一样一下子就荡出去五六丈远,然后换气再次荡向前,眨眼两人就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黑暗中远远传回端木玉的清脆笑声。 端木冷月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神色难得的出现一抹温柔。 刚刚开始的时候小丫头还觉得有点害怕,不过身体像是腾云驾雾般的滑翔了几次后顿时就觉得刺激好玩,抱着路一的脖子笑个不停。 如此反复荡了十多次以后,至少已经前行有百十来丈的距离,路一隐约看到对面有一个很大的乳白色广场,心里一喜,手上用劲,身形如一道青烟稳稳落在广场之上。 落地之后点燃手里火把,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广场方圆至少二十丈的距离,而且全部是用乳白色的剔透玉石铺就,光是这些玉石拿出去也是价值连城,不可估量。 “姐姐还没有过来呢!” 端木玉转身冲着来的方向大喊道:“姐姐!快过来!” 隐隐有端木冷月的声音传回来,没过一会儿就看到端木冷月踩着绳子,手持火把如凌空虚渡的仙子一般飞掠而来。 来到玉石广场,就算是她这个斜月教教主也不禁大吃一惊,暗暗咂舌。 以奉天国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一两银子足够一家三口有滋有味的过活一个月的光景,还不至于紧巴,而这广场的玉石材质细腻,在火光下流光溢彩美轮美奂,任何一块拿出去至少也值几百两银子,整个广场加起来所值银钱确实已经无法想象。 端木玉满眼都是小星星,就差口水流出来了,恨不得把这些玉石全部挖出来搬走。 路一牵着她的手笑道:“别看了,又不是糖葫芦,不能吃,我们还是看看怎么出去吧。” “可是……可是如果换成银子能买好多好多的糖葫芦。” “……” 广场尽头是一级一级的宽阔台阶,同样用的是乳白色的玉石铺设,台阶尽头有一个巨大的牌坊,走近一看,上面浮雕着三个大字:碧落宫。 “啊!碧落宫!” 端木冷月突然花容失色的惊呼道。 路一问道:“你知道碧落宫?” 端木冷月魂不守舍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的说道:“原来碧落宫真的存在!但是为什么会在燕南道呢?” 路一看到牌坊左右各有一个玉石雕塑,男左女右,雕刻的是一对长相妖异的童子,面相俊美异常,额头都有一个火焰印记。 童子的手上托着一个玉盆,里面装满凝固的油脂,中心位置有一根灯芯,点燃之后整个牌楼附近灯火通明,借着灯光发现广场和牌坊原来是建在山腹中一道巨大的天然裂缝中间,牌坊后面是一道紧闭的墨绿色大门,两个兽形铜环,门兽的眼睛在火光中散发出幽幽的红光,宛如活物,看起来诡异至极。 过了好一会,发呆的端木冷月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笑,脸上浮起淡淡的愁容说道:“我确实知道碧落宫,而且整个奉天武林估计也就只有我们端木家族还会知道,我们能够误打误撞的找到碧落宫也不知是福是祸,接下来听天由命吧。” “难道这个碧落宫还和你们家族有什么渊源不成?” 端木冷月苦笑道:“自然是极有渊源,只是年代久远,如果放在两百年前,江湖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起碧落宫自然就不得不说黄泉教,那是一个比我们神教实力更为强盛很多倍的庞然大物!” “黄泉教第一代教主名叫东方碧落,原本就是我十万大山的子民!而碧落宫就是黄泉教的总坛。” 端木玉吃惊的问道:“东方爷爷他们那一家的先人吗?” 端木冷月点了点头:“这是我在望月宝典上看到的,应该不会有假,只是这碧落宫怎么会出现在这山腹之中,宝典上说黄泉教碧落宫应该是在西北道鸣沙山才对,这也是为什么以前无论是我们神教还是剑盟,都多次安排人手进入鸣沙山的原因,据说碧落宫内囊括天下所有高深的武功秘籍,还有数不清的财富。” 路一好奇的问道:“那你怎么还说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如果这里真是碧落宫,我们岂不是天下最幸运的人了。” 端木冷月摇头道:“黄泉教行事一向亦正亦邪,随心所欲,据说每次有碧落宫宝藏的消息传出都会引起江湖的腥风血雨,只要被人得知我们来过这碧落宫,哪怕是一无所获,今生怕是也难得消停。” 路一撇了撇嘴:“可怕的其实还是人心。” “你说的不错,望月宝典记载有关碧落宫的消息一百多年内一共出现过三次,最近的一次都距今不下百年,每次都让数不清的江湖势力卷入,正邪双方你争我夺,甚至朝堂也会参与,但最后都证明找到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碧落宫,如此反复三次,江湖中才逐渐没有了黄泉教碧落宫的消息。” 路一看了看前方的大门笑道:“如此说来这里也极有可能是假的了?” 端木冷月点了点头。 “假的也无妨,原本我们也只是打算来此凑凑热闹。” 端木玉突然指着墨绿大门两侧,笑道:“大哥哥,姐姐你们过来看,这里有一副好有意思的对联。” —————— ps:祝贺FPX获得S9世界冠军! 求收藏推荐,更感谢一路相伴的兄弟们!爱你们!晚安。 ------------ 第二卷:奉天游 第四章:黄泉碧落 山河破碎,庙堂更迭,自然是饿殍千里民不聊生,数以万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人命如草芥,而江湖一个时代的变更其实同样如此。 前者往往还有史书记载评述,后者则是真的相忘于江湖,随着时间一切故事最终灰飞烟灭于茶余饭后。 就像今天,江湖上已经没有人还能够记得曾经号令群雄的黄泉教一样,如果在两百年之前,黄泉令一出,正邪双方莫不遵从。 墨绿色大门左右确实刻着一副对联。 端木冷月轻声念道:“碧落黄泉判生死,魂归何处由吾定!凭这句话就可以看出以前黄泉教在江湖上的分量。” 路一看着紧闭的墨绿色大门,平静的说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最终也只留下空落落的一处洞府。” 端木玉却在兴致盎然的研究门兽两只眼睛,过了一会就兴趣缺缺了,原来镶嵌的是两颗红色的宝石,灯火下远远看起来颇为诡异,想明白了也不过如此。 “走吧,进去看看,总得想办法走出去。” 路一轻轻推了推墨绿色大门,大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分量并不沉重。 三人连忙跳开,然而等了半晌并没有想象中的毒镖毒箭激射出来,除了身后传来的潺潺流水声,并没有其他声音。 端木玉探头探脑的向内张望,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鼻而来,连忙皱着眉头躲到路一身后。 路一把火把伸进门内,光线渐渐明亮,里面很空旷,隐隐看得出应该是一座恢弘的大殿,门边上同样有两尊童男童女雕塑,上面果然是凝固的油脂。 找到灯芯,路一用火把点燃,刚刚准备去把另外一侧的油灯点亮,却惊讶的发现灯芯的火光融化油脂以后沿着雕塑飞快的向下燃烧,转瞬之间形成一条笔直的火线飞快的向前方激射而去。 “轰!” 几息的功夫之后,大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原来地面沿着墙角有一条巴掌宽的沟渠,里面灌满的应该全是火油,遇火燃烧起来,历经这么多年保存得仍然完好如初。 大门打开之后路一点燃门口雕塑上的灯芯,而灯芯本来就是和沟渠里的火油相连,不得不说这设计独具匠心,颇费心思。 三人看着在火光下金碧辉煌的金殿,再次被震惊得沉默半晌无语。 如果说外面的玉石广场已经穷奢极欲,但要是和大殿相比,还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大殿面积不算太大,不过极尽奢华,看样子应该是仿制庙堂的金銮殿样式,这本就有违礼制,不过想想以前黄泉教的江湖地位也就释然,在眼光能看到的地方用的全部是金光闪闪的黄金。 距离大门不远处是一座小小的金色拱桥,然后是九步金色台阶,再上面是一张明晃晃的椅子,上面端坐一具骷髅,身批一件明黄色的兜头长袍,长袍绣着一条盘旋的巨龙,骷髅空洞的眼窝像是正在打量走进来的三人,让人不寒而栗。 而左右两侧各有八根金柱,柱子上面雕刻着八条盘旋缠绕的金色巨蟒,神情狰狞栩栩如生,柱子下面摆放着八张矮几,上面筷子碗碟齐全,矮几后面同样跪坐着八具骷髅,看骨架大小应该都是女人。 路一随手拿起一双筷子,用劲微微一捏,然后笑着递给端木玉笑道:“这才是真的发财了,连筷子都是纯金的。” 端木玉已经见怪不怪,金筷子拿在手里看了看就嫌弃的放了回去:“怪沉的,又不能吃,哎,还是糖葫芦好。” 路一哑然失笑。 端木冷月伸手碰了一下矮几后的骷髅,哗啦一声顿时四散掉落,原来早就腐朽不堪。 三人来到主位前,从骷髅腿骨的位置可以看出这个人生前应该是盘膝而坐,大殿又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发现其它的骷髅,洞府主人应该是独自封闭大殿坐化而亡。 端木冷月指了指骷髅身边的一张矮几,路一抬头望过去就看到三个金色的盒子。 入手极为沉重,路一打趣道:“这里的主人以前是多喜欢黄金,连个盒子都是纯金的。” 端木冷月挖苦道:“男人不都是喜欢黄金和美女的吗?” 路一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就不一样!” “哦?” “我喜欢我们的玉儿。” 端木玉顿时笑逐颜开,仰着头骄傲的像是一只小孔雀。 “还有你觉得自己美不美?我反正觉得挺美的,但我就不喜欢你啊!” 端木冷月除了翻白眼,感觉就是如果有办法撕破那张胡说八道的嘴也是不错的。 打开第一个盒子就看到一个灰朴朴的卷轴,拿在手里感觉略有弹性,应该用什么毛皮制成,展开之后发现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地图,弯弯曲曲的画有许多线条,还有一些蝇头小字,大部分都已经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端木冷月接过去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像是什么藏宝图。” 路一不以为然的一笑:“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大宝藏了,偏偏宝藏主人还惦记着另外一个宝藏,人的贪心就是这么可怕。” 端木冷月没有理会路一,聚精会神的又看了一会儿说道:“好像叫什么天池重宝,大部分字迹实在太过模糊,分辨不清。” “留着吧!既然我们打算游历奉天国,说不定以后能有用呢!” 第二个黄金盒子很长,约摸三尺有余,打开之后果不其然是一把刀。 黑色的皮质刀鞘看起来朴实无华,入手却极为沉重,抽刀出鞘顿时觉得寒气逼人,刀身秋水盈盈,光华流转。 “好刀!” 路一赞叹一声,习武之人可以视金钱如粪土,但是神兵利刃都会由衷喜爱。 “黄泉刀!” 端木冷月在刀柄上发现三个古篆,忍不住惊呼出声。 看到路一好奇的神色解释道:“看来这里还是真的碧落宫,黄泉刀就是东方碧落留下的黄泉三宝之一。” “三宝?其余两宝又是什么东西啊?” 端木冷月面上浮现一丝犹豫,过了一会才叹息道:“另外两宝其中之一正是我教的望月宝典和不知所踪的黄泉令。” “会不会在剩下的一个盒子里?” 连端木玉都好奇的伸长了小脑袋。 路一好奇的打开最后一个盒子,里面却是一卷写满字迹的泛黄丝帛,再无他物,丝帛保存完好,打开粗略一看觉得这字写得真是……丑得无法形容。 两人头靠头的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千余字的内容连猜带蒙的认认真真看完,最后相视苦笑,无奈的叹息一声。 端木冷月还恨恨的骂了句:“下流!” 原来这里也不是真正的黄泉教碧落宫,而是第一代黄泉教主东方碧落的陵墓,丝帛上所写应该就是他自己执笔记录的生平事迹,大多是自己如何挽救天下苍生,号令群雄,用词夸张,极尽美化之言,看得二人都觉得有些替他脸红。 而且这东方碧落应该是一个粗犷武人,一千多个字里面错字连篇,幸好行文还算流畅,否则真是神鬼难测了,而且有一些对于他和他几个红颜知己的描述极为露骨,大殿其余八具骷髅正是他的妻室。 “无论如何,他也算是和你们斜月教渊源极深,我们又得了人家的东西,还是好好把他们好好安葬,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端木冷月点点头。 路一带着姐妹二人恭恭敬敬的拜了拜端坐的骷髅,如果就算丝帛上写的事情他做了十之一二,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而且一手创立黄泉教,生前必然也是惊才绝艳之人。 想了想就在椅子前的地面上用黄泉刀撬掉几块金砖,挖了一个坑然后打算把骷髅埋了进去。 把骷髅移开之后,露出一个坐垫,边上刻着一行字,看字迹应该就是东方碧落的。 端木冷月轻声念道:“东方家族,皆是狼心狗肺之不肖子孙!” 两人面面相觑,无奈苦笑。 路一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三人安葬完殿内九具骸骨,然后又在大殿里转悠了一圈,除了遍地的黄金,再没有其他值得一看的物件。 重新回到玉石广场,路一看到那根绳子,想了想还是把牢牢系在广场这边的一头用刀割断,这样这座碧落宫可能就真的再不会有人前来打搅,这笔惊人的财富就让它在这里安静的陪伴长眠于此的主人吧,免得再给江湖带去一场血雨腥风。 三人绕着广场走了好几圈谁也没有想出离开此地的办法,心里大是焦急,来的时候身上只带了极少的干粮,在这万丈悬崖上的山腹之中,不需要什么敌人,饥饿就可以把他们活活折磨而死。 路一站在广场边上,仔细聆听传进耳中的潺潺流水声,又看了看那条绳索,突然想到了一个冒险的办法,笑道: “等一下我过去把这条绳子从来的那边割断,然后我们利用这条绳子看看能不能下到悬崖底下,既然有流水,说不定顺着水流可以走出山腹。” 端木冷月马上皱眉问道:“你过去了之后没了支撑的绳子怎么回来?” 端木玉也是满脸担忧的望着路一。 “放心吧!我一定把你们带出去。” 路一走到广场边重新把绳索牢牢系好,蹲下身抱了抱玉儿,笑道:“等大哥哥回来。” 端木玉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路一把一根熄灭的火把插在腰上,跃上绳索,回头看了看姐妹二人,还冲玉儿做了个鬼脸,展开天罗步,顺着绳索青烟一般消失在黑暗之中。 端木玉止住哭声看着神色幽幽的姐姐问到:“姐姐,大哥哥会不会不回来了?” 端木冷月笑了笑:“放心,他肯定会回来接我们出去的。” 路一没花多久就重新回到了山洞边的平台上,看了看来时爬出来的那个小小山洞,抽出背上黄泉刀,轻轻一挥,切豆腐一般劈下一大块山石,牢牢把洞口堵死,这下就再没有人能够穿过这里了。 解开铁环上的绳子,路一盘膝坐下吐纳片刻,体内无相梵天决缓缓流淌,顿时觉得精神大振,起身后把绳子仔细的牢牢绑在腰间,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下悬崖。 绳子在半空划过一个巨大的弧度,路一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山风刮在脸上隐隐作痛,抬头看到前面黑漆漆的悬崖越来越近,扑面而来,连忙调整身形,体内气息激荡,一招见龙在田狠狠迎着悬崖怕了过去。 轰隆! 一声巨响之后,巨大的反弹之力让急速下坠冲来的身形一缓! 路一顾不得胸腔的气闷,又是同样一掌拍出,身形总算慢了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被绳子吊在悬崖边上的路一伸手拔下一块松动的岩石,丢了下去,马上就听见噗通的水声,看来距离悬崖底部已经不远。 路一调整呼吸,吐出一口淤血,刚开始那一掌让他其实也受伤不轻,想了想松开绳索一跃而下。 脚下确实是一个水潭,水质冰冷刺骨,不过幸好水并不算深,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路一掏出火折子点燃火把,火光摇曳,驱散四周的黑暗。 水潭不大,走出几步之后就是一片碎石滩,举目四顾,只见乱石林立,阴风阵阵,不过谷底反而特别干燥,在乱石缝隙中有很多被流水冲刷带来的干枯树枝。 收集了一大堆枯枝,路一把火把插在一边,燃起了火堆。 就在这时悬崖顶上隐隐传来玉儿的呼喊声,路一连忙大声回应一声,又往火堆里丢了几根大木棍,然后跃身抓住绳索,蹭蹭蹭像是一只灵巧的猴子沿着悬崖攀缘而上。 刚刚爬上悬崖顶的时候就看到端木玉那张惊喜的面孔,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面泪珠儿直转。 路一翻身跃上广场,一把搂过端木玉,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欣喜心情油然而生。 端木冷月转头望向别处,觉得眼眶有些微微发涩。 路一把谷底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三人商量了一下,由路一背着端木玉先下去,然后端木冷月再下。 路一扭头看了看像只八爪鱼趴在自己背上的端木玉问道: “怕不怕!” 端木玉摇了摇头,伸头在路一脸颊上亲了亲。 “那就走嘞!” 端木玉冲姐姐摆摆手做个鬼脸。 “走嘞!” 端木冷月看着二人消失在视线之中,由衷替妹妹感到高兴,对路一的好感不知不觉又多了几分。 等了一会儿,紧绷的绳索微微一松,端木冷月回身跪在广场上拜了拜东方碧落,一手抓住绳索,合身跃下。 路一放下端木玉,让她先烤干衣服,然后回到水潭边仰头望向高处,毕竟端木冷月不熟悉谷底情况,轻功再好也大意不得。 一盏茶时间左右,路一看到顺着绳索飞快下滑的身影,提起的心刚刚放下的时候就听见半空传来啪的一声清响,然后就看到端木冷月的身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冲了下来。 端木玉站起身惊呼:“姐姐!” 路一看准端木冷月下坠的身影,双腿微微下蹲,一跃而起,借着峭壁上凸出的石头稳住身影,伸手一抓,刚好抓住端木冷月的腰身,端木冷月慌乱之中紧紧搂住路一脖子,路一双腿顺势一蹬,两人被巨大的下冲之力狠狠摔入水潭,啪的一声,水花四溅。 端木玉大惊失色,哭喊着冲了过来,走进水潭一看就愣住了,然后刮了刮脸道:“大哥哥不要脸!手又乱摸!” 路一尴尬的笑了笑,收回捏住端木冷月娇臀的两只手,轻声解释道:“不是故意的!真累!”说完松开紧紧搂抱着的端木冷月,身子顿时感到一阵轻松,任由冰凉的潭水湿透全身,飘在水面上懒懒的不想动。 端木冷月俏脸嫣红,潭水的浸泡让她易容的药粉纷纷脱落,露出白玉般的娇艳容颜,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曲线毕露,颇为不雅,眼角看到仰面躺在水上轻轻飘荡的路一,心里突然没由来的柔情四溢,低头柔声说到: “谢谢。” 路一看了看略带几分娇羞的端木冷月,暗想这妞接下来不会又想使出什么阴谋诡计吧。 目光自然而然的在几处峰峦上一扫而过,暗叫一声不看白不看,才懒洋洋的说道:“没事就好!我真不是故意摸你屁股的!” 端木冷月心里的那一丝柔情蜜意马上烟消云散,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硬生生的被打得魂飞魄散! 冷哼一声,拉着玉儿到火堆边开始烘烤衣服,心里恨恨的想到刚开始掉下来的时候怎么没把这惫懒家伙摔死算了? 摸就摸了吧,你自己摸几回了心里没数?还非得一脸无辜的说出来! 该杀! 路一休息了一会儿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起身走出水潭,看了看装干粮的包袱,微微苦笑,只剩下三个干饼和两块肉干,三个人在这谷底不知道还要待多久才能出去,这点干粮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取出一块干饼,三人分着吃了,又单独给玉儿吃了一点肉干,然后在河边痛痛快快喝足了水,路一豪气顿生,大笑道: “走!大哥哥带你好好探一探这大峡谷!” “好啊好啊!” 端木玉笑着骑上路一的脖子。 连端木冷月都突然觉得这黑漆漆甚是恐怖的幽深峡谷似乎也没什么可怕! ------------ 第二卷:奉天游 第五章:大峡谷 三人在大峡谷顺着河里流水一路走了下去,除了哗啦啦的流水声和山风吹过的呜咽声,再没有其他动静,四周怪石嶙峋,有时候遇到低矮之处,还得手脚并用的攀爬而过,所幸路一和端木冷月都是身怀深厚内功之人,倒也没有怎么耽误时间。 峡谷内幽暗一片,除了两只火把发散出的盈盈火光,再见不到任何光亮,所以也不知道具体时辰,又走了一会儿,经过一片平整的碎石滩时,路一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自然是需要收集枯枝点燃火堆,人在黑暗之中的时候,可能火光才是最能提供安全感的东西,所幸峡谷里流水带来的枯枝极多,收集起来并不费力。 烤了一会儿火,路一感觉微微发冷的身子重新暖和起来,虽然外面正是七月流火,可是这暗无天日的大峡谷却是阴风阵阵,异常寒冷,外套已经给玉儿穿上,虽然体内有无相梵天决御寒,可行走在这峡谷之内还是感觉身上略有些寒意。 有水的地方就应该有鱼,虽然大峡谷这里暗无天日,但鱼类说不定也有它们自己适应的办法。 路一牵着玉儿,举着火把慢慢走近河流,河水很清澈,河底铺满干净的椭圆形碎石,一些五颜六色的石子儿还特别漂亮,火光一照,流光溢彩,像宝石一样夺目。 端木玉欢呼雀跃,伸手这里翻翻那里捡捡,不一会就拾取了小半衣兜,女孩儿总是喜欢这些五颜六色的讨喜小玩意儿。 两人转了一圈倒是真的看到有鱼,但最大的也只有寸余长,而且鱼身近乎透明,体内内脏都清晰可见,而且鱼儿特别警觉,水波微微荡漾就闪电一般的逃开,不过水面平静之后又很快被火光吸引过来。 “这些鱼儿好漂亮呀。” “既然玉儿觉得它们漂亮,我们就饶了它们,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再来抓。” 看到端木玉微微有些发白的嘴唇,路一心里有些难过,跟着他玉儿一路行来虽然已经百般呵护,可毕竟还是吃了不少苦。 两人又手牵手往回走,刚刚上岸的时候路一眼角余光却看到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火光下看起来诡异万分,心里大惊,以为是毒蛇之类的毒物。 慌忙把端木玉护在身后,然后仔细的借着火光瞧了瞧,顿时高兴起来,原来是一只有碗口大小的巨大青蛙,两只大眼珠子正紧紧盯着路一手里的火把。 路一上前几步,一把抓了过来,笑着冲端木玉摇了摇:“这一下有好吃的啦!” 端木玉胆怯的看了一眼,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居然一脸惊恐的跑回火堆,躲到了姐姐怀里,端木冷月软语安慰了半天才知道,原来她怕青蛙。 青蛙和外面见到的并不相同,个头很大不说,蛙皮还是一种黑里透红的颜色,挺吓人。 路一蹲在河边,扒皮抽筋,不大一会儿收拾干净,找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木棍把青蛙串了起来,回到火堆边架在两块石头上慢慢转动,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摸出一点儿盐巴撒上,顿时一股奇异的肉香扑鼻而来。 三人原本就没有吃饱,这时更加显得饥肠辘辘,抵挡不住美味的诱惑,端木玉伸手接过一条青蛙腿,咬了一口之后顿时眼前一亮,恢复了女侠风采,狼吞虎咽起来。 大声叫道:“好吃!太好吃了!” 端木冷月皱着眉尝了尝也觉得蛙肉细腻,入口即化,还唇齿留香,也是越吃越快。 吃完一只烤青蛙,端木玉就嚷嚷着要再去抓,看起来再害怕的东西只要能用吃解决,都变得不那么害怕了。 谷底青蛙居然发现不少,而且并不怕人,火光之下一动不动,这让三人美美地饱餐一顿,吃饱喝足顿时觉得精神大振。 又顺着河流继续往下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一抹亮光,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显得是那样的让人欣喜,三人顿时欢呼雀跃。 出口很窄,路一和端木冷月合力搬开几块大石,眼前豁然开朗,火辣辣的阳光让重见天日的三人眼睛有些刺痛,不过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让人说不出的浑身舒泰,适应之后举目四顾发现脚底原来是一个小山坳。 谷内的河水从洞口一泻而下,笔直冲入一个碧绿水潭,水珠四溅,水雾中七色彩虹美丽异常,水潭边上古木森森。 路一大笑,抱着端木玉一跃而下,噗通一声直接跳入水潭,潭水虽然冰凉,不过比峡谷内的河水温暖不知几许,两人欢快的游来游去,舒畅之极。 “姐姐,你怎么还不下来?” 端木玉看着面露犹豫之色的端木冷月,突然有些明白过来,笑着把路一赶上岸。 回头看了看在水潭嬉戏的姐妹二人,路一心一松大字型的平躺在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呆呆的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劫后余生的心情让人觉得兴奋之余也有一丝疲倦,听到水潭里传来端木玉的咯咯娇笑声,嘴角不知不觉挂起一抹微笑。 过了一会,端木冷月抱着玉儿也来到大石头上,俏脸微微有些发红,原来路一居然只穿着一条短裤就那么躺着睡着了,平缓的呼吸还偶尔夹着鼾声,清秀的脸庞比刚刚遇到的时候微微黑了些,赤裸着的上身线条分明。 端木玉笑嘻嘻的刚想叫醒路一,端木冷月就摇了摇头轻声道:“让你大哥哥睡一会儿吧,他很累。” 听到他很累三个字,端木玉的小脸上有一些疼惜,也学着路一把外套脱下来晾晒在树杈上,像一只猫咪一样蜷缩在路一身边,不大一会儿功夫也酣然入睡。 端木冷月安静的盘膝坐在两人身边,内心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平静,突然有一种如果就这样守着二人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其实也挺好的想法! —————— 红木集是一个略显破败的镇子,地处燕南道三河郡边陲,通过红木集往南翻越东塔山再走两三天就可以到达江南道,往西可以直接进入流云山,交通便利,往来的行商旅客大多选择在此歇脚,所以自古以来镇子还算繁荣。 不过自从各路诸侯开始逐鹿中原,宋王加重了赋税和连年征兵,红木集这个边陲小镇也未能幸免,加之往来行商越来越少,原本五六百户的一个大镇,逐渐人烟凋敝。 路一三人牵着毛驴在黄昏的时候缓缓走进红木集。 一路上看到到处都是空置的田地和倒塌的房屋,破败萧瑟,偶尔碰到的百姓也大多衣衫褴褛,面容枯槁。 刚进镇子就有一群十来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蜂拥而来,大的十五六岁,小的才蹒跚学步。 孩子们围着三人讨要银钱食物,一些衣衫破烂的女孩儿都眼神羡慕的盯着端木玉身上的淡绿襦裙,大的男孩子们都眼神向往的盯着路一腰间的黄泉刀。 路一叹了一口气,从包袱里掏出一把铜钱,给每个孩子都分了三四文钱,然后请他们帮忙带路去找客栈。 一群孩子欢天喜地的领着三人往镇子里面走去。 红木集总共也只有横竖两条街道,一条叫鼓儿街,一条叫玉碗街,交叉的十字路口两侧商铺林立,不过绝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关闭,店铺原来的招牌都还在,厚厚的灰尘像是在默默告诉往来行人这里曾经有过的兴旺。 孩子中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叫张大柱的应该是这群孩子的头,胆子也最大,主要还是路一三人并没有像一些其他经过这里的贵人们那样对他们怒喝打骂,还笑容和煦的给他们每人分了几个铜钱。 “贵客!镇上一共还有三家客栈开着门,房间应该都差不多,我看你们还是去大顺客栈吧,老板赵大伯很好的,价格也很实惠。” 张大柱看着路一说道,其他的孩子们听到大顺客栈也都目露笑意。 路一点了点头,笑着道:“那就麻烦小兄弟带路,我们就去大顺客栈。” 张大柱看了看神情冷漠的端木冷月,最后又略带羞涩的看了一眼端木玉轻声说道:“大姐姐和小妹妹都好漂亮!” 身后的孩子哄然大笑,还有一两个胆子大的起哄道:“大柱哥哥又想娶媳妇啦!” 端木冷月神思不属,没有理会这个市井少年,倒不是瞧不起他,而是她天性如此,不习惯也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交谈。 端木玉听到有人夸赞自己漂亮,不免有几分得色,娇声问道:“你们这里娶媳妇儿新娘子是不是也要穿很好看很好看的红色喜袍?” 路一微微一笑,上次过绿水镇不久,就碰到一户大户人家娶亲,小丫头对新娘子的凤冠霞帔和大红喜袍喜欢得不得了,一直吵吵着以后要嫁给大哥哥,那样就可以穿好看的衣服。 张大柱认真的想了想:“我小的时候见过,那时候新娘子都要穿的,不过现在娶亲好像都没啦!” 端木玉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穿呀?” 到了张大柱这个年龄其实已经懂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现在镇子很穷,隔三差五又有官兵前来打秋风,哪个新娘子还敢大张旗鼓的出嫁,搞不好就被官兵抢走啦!” 听他说起官兵,十多个孩子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恐惧,一个十三四岁的瘦弱女孩子怯怯的说道:“柱子哥,你都快十六岁啦,下次官兵来的时候你可得躲快一些。” 张大柱摆了摆手道:“娟儿妹妹放心,柱子哥跑得快!不会被官兵抓走的。” 名叫娟儿的女孩面黄肌瘦,身子瘦弱,不过身段儿已经微微抽条,只是身上的衣裳又短又小,还有好几个布丁,看得让人心酸。 端木冷月叹了口气,从包袱里拿出一套原来购买的粗布衣服,塞到了她的怀里,娟儿高兴得手舞足蹈,其余几个女孩子也都是面露羡慕之色,但是没有一个人冲端木冷月开口索要,显得还是格外懂事。 路一来了兴趣,问道:“官兵这么凶吗?当官的不管他们吗?” 张大柱翻了个白眼:“哪里还有当官的,就算有他们也是一伙的,镇子里满了十六岁的哥哥们基本都被抓去打仗啦!被抓走就再也没有看到回来过的。” 说到这里张大柱又看了看端木冷月姐妹二人对路一不无担忧的说道:“贵客,你们一看就是好人,不要在镇子里面住太久,明天天亮就走吧,尤其是这位漂亮姐姐和小妹妹要是被官兵看见了,肯定会被抓走的!” 端木冷月今天并没有易容,虽然穿着一套粗布衣衫,但精致的容颜让她看起来更是多了一份小家碧玉般的温婉。 路一点头致谢。 “到啦!” 转过街角,就看到一家大顺客栈,客栈位于巷头,木匾显得很有一些年头,门面不大,但是门口附近街道和窗户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张大柱大声喊道:“赵大伯!赵大伯!出来迎接客人啦!” “柱子来啦?噫!还真有贵客啊!这回你这小子可算没有骗我!” 客栈内走出一个五十来岁身穿长衫的老人,面相憨厚,满头花白,看到路一三人连忙侧身让了让道:“贵客快请进!请进!” 路一心里微微一惊,这赵掌柜呼吸绵长,步伐轻盈,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而且内功极为不弱,当下不动声色的抱拳道:“那就叨扰赵掌柜了!” “这是哪里话?小店还全靠客人赏脸。” 赵掌柜和蔼的笑着回道,顺手帮忙牵过大掌柜,把三人迎进了客栈,奉上茶之后又从后厨端出满满一簸箕馒头,大约也有十来个,递给张大柱笑道:“拿去给大家分了。” 张大柱摇了摇头,倔强不接。 “拿着!” 赵掌柜瞪了他一眼。 “赵伯!你都给了很多次了,这年头谁都不宽裕,家里都交代过哩,我们不要。” 张大柱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还是眼神固执的不要,说完就还要往外走。 赵掌柜追上去,把馒头硬塞给少年,慈祥的说道:“这次不一样,你给客栈带来了生意,这就当是报酬!还有你看五儿他们几个,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说罢指了指孩子中最小的两三个孩子。 张大柱眼眶儿微微发红,接过馒头,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带着孩子们捧着馒头就走了。 赵掌柜拿着空簸箕,望着远去的孩子们,久久无语,过了一会儿才叹息一声道:“都是好孩子啊!可惜生在这么个世道。” 路一一直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等到赵掌柜回身才站起身抱拳道:“赵大伯心地纯善,让晚辈佩服。” 赵掌柜摆摆手笑道:“贵客莫要取笑老儿,都是附近穷苦人家的孩子,平日里也都对老儿多有帮衬,我也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区区小事,倒是让贵客笑话了。” 路一连忙说道:“晚辈路一,当不起贵客二字,这是……舍妹和家姐。” 赵掌柜若有深意的看了看端木冷月和路一,然后笑道:“我去给你们收拾两间房子,镇子清苦,晚上就将就吃点。” “有劳了!” 等到房间收拾好,三人住了进去,端木玉还是非得要和路一一起,两人拗不过,只得随她,好在都已经习惯。 晚饭果然普通,赵掌柜炖了一只鸡,再加上两盘时令蔬菜,不过味道却是极为不错,路一三人都吃得很饱。 饭后端木冷月回房休息,路一带着端木玉走出客栈,打算到街上逛逛。 偌大的两条街道在月色下显得分外冷清,两侧房屋鳞次栉比,但是有灯火传出的房屋寥寥无几。 在玉碗街走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卖米糕的店铺尚未打烊,掌柜的是一位年岁极老的老妪,路一带着玉儿走了进去,尝了一下店内米糕之后觉得味道极好,就买了两大包。 出了店门走了几步之后,路一想想又折身回到店铺,把店里剩余的米糕全部让老妪用纸包了起来,还多给了许多银钱。 端木玉好奇的问道:“大哥哥,你买这么多干嘛呀?虽然很好吃,但是玉儿也吃不了这么多呀?” 路一拎着米糕蹲下身看着玉儿那双灵动眼眸问道:“下午看到的那些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你觉得怎么样?” 端木玉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很好。” 说完眼神一亮,开心的笑道:“大哥哥是要请他们吃米糕吗?好啊好啊!” 路一揉了揉玉儿脑袋,宠溺的说道:“玉儿要记得,有很多大小和我们差不多的孩子都还没有饭吃,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力所能及的多多关心他们,就像赵掌柜一样,如果没办法帮助,也要记得千万不能欺负他们。” 端木玉点了点头:“玉儿知道的,尤其是他们说的那些坏蛋官兵,以后等玉儿长大了,把他们都杀了!” 路一突然想起荀飞鱼的那句话,兵者,凶器也!心里不由微微叹息:“并不是所有官兵都是坏的,我们在江南道碰到的就很好呀!主要还是指挥这些官兵的那些当官的,才是真正的大坏人。” 端木玉笑道:“那以后玉儿就去杀那些当官的坏蛋!” 路一摇了摇头:“以后玉儿如果手下有很多很多人,记得千万不要像那些坏蛋一样,否则大哥哥就真的不理你啦!” 端木玉摇了摇头:“我知道大哥哥说的是什么,不过玉儿只想一辈子跟着你呢,大哥哥去哪里,玉儿就去哪里。” “傻丫头!” 路一心里微微一颤,蹲下身,让玉儿骑到脖子上,两人沿着街道往张大柱家里走去,下午分开的时候就打听清楚他家在玉碗街的位置,想去看看。 人间疾苦,不行走世间,往往是看不到最真实的那一面。 庙堂高位,不经世济民,往往如百丈危楼耸立迟早倒塌。 ------------ 第二卷:奉天游 第六章:兵祸 张大柱和另外一个少女娟儿是邻居,家都在玉碗街尽头的一条破落巷子里,巷子里面原本还有五六家人,可是现在其余的都已经搬走,一条巷子就只剩下他们两家。 路一带着端木玉走过来的时候张大柱一家四口正在吃晚饭,看到门口站着的二人,张大柱连忙起身放下手中的碗,擦了擦手有些惊慌失措的把二人请进家门。 张大柱的父母其实年纪不大,应该都只有三十多岁,不过看起来身形已经略微有些佝偻,一身破旧的衣服上全是布丁,不过浆洗得干干净净,补丁的针脚也细密整齐。 夫妻两人看到有客人来访,又是开心又有些尴尬,妇人起身连忙把桌子上的玉米糊糊和野菜汤用一块布给遮挡起来,可出于礼貌又想问问二人是否吃过晚饭,所以反而一下就楞在了桌边,两手尴尬的拿着桌布。 路一紧走两步进入屋内,笑着轻声说道:“婶婶不用客气,我们兄妹二人已经吃过饭啦,今天下午多亏大柱兄弟帮忙带路,省去不少麻烦,特意过来表示谢意。” 说完放下手里的米糕,自然而然的在张大柱递过来的板凳上坐下。 目光所及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再合适不过,而且屋顶隐隐可以看到夜空繁星,但是整个房间收拾得却是干净清爽,看得出来妇人是一个持家有道的贤惠妇人。 妇人听到路一所言,连忙起身去堂屋端出两杯茶水,温言说道:“公子有心了,今儿柱子他们还让公子您破费了,应该是我们谢谢您才对。” 张大柱憨厚一笑道:“娘亲,我就说大哥是好人嘛。” 妇人爱怜的瞪了儿子一眼道:“山野孩子,没见过世面,言语不当之处,请公子勿怪。” 路一摇了摇头:“婶婶不要公子公子的叫我,我叫路一,家里同样也是山里人家。” 端木玉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的七八岁小女孩蹲在张大柱身边,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望着自己,连忙笑着蹲下身,把手里的米糕递了过去。 小女孩盯着米糕咽了咽口水,怯怯弱弱的眼神却是望向了娘亲,得到允许之后才伸出微颤的双手接住,想分一些给父母和哥哥,被拒绝以后开始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吃得太急一下子有些噎住,伸了伸脖子红着脸接过端木玉递过去的茶水骨碌碌的喝了一大口,才腼腆的冲着端木玉粲然一笑,露出白白的两颗小虎牙,可爱极了。 妇人眼圈微微泛红,汉子叹息一声瓮声瓮气的说道:“谢谢路家小哥。” 路一摇摇头,目光爱怜的盯着小姑娘,轻声问道:“能告诉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姑娘鼓起勇气说道:“我叫张正月。” 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在正月出生的孩子。 “真懂事。” 路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麻烦小正月等会儿带着姐姐去把这些米糕分给下午的小伙伴们,好不好?” 张正月点了点头,神色雀跃。 妇人柔声道:“路小哥让您破费啦。” 路一摇了摇头,看着一人手里拎着七八包米糕的两个小女孩相依着走出门,突然觉得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能够给予他们的帮助太少了,想到这儿转头对妇人说道:“婶婶,镇子里大家全部都是这般光景吗?” 妇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都差不多吧,原本红木集也是远近有名的富裕大镇,可是自从许多年前宋王他们开始打仗,大家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啦,现在很多人都逃到江南道去了,听说那边的日子好过得多,牧王又是有名的贤王。” 看到路一面上神色的妇人接着说道:“我们也想逃过去,可那再好的日子也是背井离乡,故土难离,最终想想还是留了下来,总想着日子很快也许就会好起来的,镇上没走的人家大多都和我们是一样的想法。” 路一点了点头道:“下午柱子他们说的官兵又是怎么回事?” 妇人轻声道:“如果光是赋税重了,大家做一些小生意贴补家用其实日子都还可以将就过活下去,因为红木集这里毕竟还有一些往来行商,可是镇子东边五十多里外的黑水关驻扎着宋王的一个军营,时不时会到镇子上来抢人抢粮,比那些土匪还凶,逼得大家都没有办法啦。” 说到这儿,汉子恶狠狠的咒骂道:“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兵土匪!披着战兵的幌子!尤其是那个凶狠残暴的吴扒皮!” 路一问道:“吴扒皮是谁?” 汉子看了看给他使眼色的妻子,怒道:“还有什么好怕的?如果吴扒皮敢把柱子抓过去,我就和他拼了!路小哥又不是坏人,说了也就说了。” 原来镇子东边五十里左右就是燕南道的黑水关,驻扎着宋王手下一伍赤炎军,大约七八百人,校尉吴得宝,人称吴扒皮。 其实吴扒皮手下这一伍赤炎军大多是从战场退下来的老弱残兵,但因为黑水关位置偏僻,多是大军无法展开的崎岖山路,地理位置并不重要,倒也没有战事。 附近没有太大的城镇,辖境多半都是红木集一样的乡镇,平时主要负责为赤炎军上级征集兵源粮草,加之他本身好色成性,残暴不仁,导致越来越多的乡镇民不聊生,百姓敢怒不敢言,稍微有些抵抗的乡民都被杀了。 路一听得心里甚是难受,闷闷的说道:“一直听闻宋王残暴,没想到如此偏远之处的一个校尉都如此丧尽天良。” 又闲聊了一会儿,路一看到端木玉和张正月携手笑嘻嘻的走了回来,就起身告辞,走的时候不由分说留下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夫妇二人跪在地上千恩万谢,路一连忙扶了起来,冲张大柱笑道:“就当是大哥哥送给你的成亲贺礼!记得以后要像一个男子汉一样保护好父母和娟子。” 原来张大柱和隔壁的娟子从小就定了娃娃亲,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就等张大柱成年,两人就要成亲。 走了几步又回头掏出得自独背峰文大掌柜那里的一套秘籍,递给柱子轻声说道:“等大哥哥走了就去让赵掌柜教教你们,有了武艺,以后也不怕别人欺负。” 张大柱心里感动,却没有说什么话,而是跪下砰砰砰连续磕了三个头。 路一拉着端木玉走入夜色,回身向一家人挥手作别,回客栈的路上把从柱子家听来的事情说给玉儿听了之后问道: “玉儿,你说我们去会一会那个吴扒皮怎么样?” 端木玉拍手叫好! 路一叹息一声道:“我们就算杀了那个吴扒皮,难保不会出现一个新的周扒皮李扒皮,镇子上他们的日子总归还是难过的。” 端木玉歪着小脑袋道:“大哥哥,那就找一个好的地方让大家都搬过去呗,这样大家都可以每天无忧无虑的啦!” 路一微微一愣,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生长在路家村这种被奉天国遗忘的地方是多了幸运的一件事情? 玉儿这小丫头的想法虽然简单,却倒也不是真的不可能实现,就像镇子里的这些孩子们,要是真的能够找到一个像路家村一样的地方避世不出,何尝不是一种安稳的幸福? 回到客栈,端木冷月房间还亮着烛火,路一原本想敲门送一块米糕给她尝尝,举起手之后想想又算了,刚刚打算回房睡觉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端木冷月披着一件月白色的薄衫,看着门口神色有些黯淡的路一,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他那平时看起来惫懒无赖又无忧无虑的心,今晚好像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沉重,她的心里不知为何微微一疼。 “进来吧,我陪你说一会儿话。” 路一点了点头,走进屋子。 端木冷月给路一倒了一杯茶,自己坐在床榻上,轻声问道:“怎么啦?” 路一压抑不住内心的苦闷,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今晚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尤其是说看到张大柱家里饭桌上的食物时,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端着杯子的手都有些发抖,路家村虽然贫穷,但大家毕竟衣食无忧。 端木冷月神色平静,等到路一情绪平稳之后才开口说道:“你想过没有?现在庄稼地里的玉米刚刚收完不久,所以他们还有玉米糊糊可以饱腹,再过几个月之后的冬天呢?” 路一一怔,脸上忧郁更重。 端木冷月笑了笑突然转移话题道:“芸芸众生,原本就苦,斜月教被中原武林称为魔道巨擘,说我们是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妖魔,你信吗?” 路一没有犹豫的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你接触过我们姐妹,也和我三个爷爷打过交道,所以你才会不信。” “丑化一样东西,最可怕的还是人言。” 端木冷月低下头,双手托腮叹了口气道: “其实我们十万大山里原来的部落,四分五裂,天天你争我夺,无论是我们前几天刚刚碰到的黄泉教,还是现在的斜月教,当初成立之初的最终目的都只是为了一统十万大山数以万计的零散部落,让大家内部不再争斗,不再流血。” “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大山里所有的青壮大部分都死于部落之间的冲突,女人沦为胜利一方的奴隶,天天供那些暂时获胜的部落族长、长老们发泄兽 欲,而过不了多久,这个部落可能在下一次的冲突中又被别的部落打败,他们的男人同样被杀,女人同样沦为奴隶,如此反反复复,冲突持续了好几百年!” “那也应该是我们十万大山子民最为黑暗的几百年,每天都在流血,每天都在死人,而外界的人又根本不愿意接纳我们,逃出去的人要么被杀死,女人都沦为权贵手上的玩物。” 端木冷月神思不属的说道:“所以无论东方碧落怎样荒诞不羁,有多少红颜知己,他对我们十万大山的万万子民来说,都是英雄,斜月教端木家第一代老祖同样也是。” “只是后来,执掌权柄的人会不自觉想着控制更大的地盘,获得更多的财富,甚至左右庙堂,这才导致原本如日中天的势力戛然而止,甚至最终走向灭亡,庙堂同样也是如此。” “所以兵祸才是百姓流离失所的源头,如今中原诸侯争霸,说穿了还是少数一部分人为了满足自身更大的野心和欲望,目前除了牧王明哲保身,其余几家更是穷兵黩武,苦的最终还是百姓,现在你再看牧王,还会不会觉得他为了他李家所谓的忠义而选择偏安一隅,是一个真正的贤王?” 路一怔怔无言,其实他的心里对牧王一直颇为敬重,可端木冷月的话偏偏又无法反驳。 “还有你想过没有?如果几路诸侯攻破洛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江南道是否还真的可以得保太平?牧王的重甲卫王骑和破甲卒是很厉害,但到时候面对的是举国之力,又有几分胜算?所以说自古国之重器唯有德者居之,是很有道理的。” 路一苦笑道:“我们都是无足轻重的芸芸众生,左右不了庙堂格局,只是遇到这种事情确实让我心有戚戚。” 端木冷月站起身道:“乱世铜炉,多想无益,我们就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比如你心里肯定想去会一会那个吴扒皮,我陪你。” 我陪你三个字,让路一微微一呆,沉默了一会儿恢复了几分原来的惫懒笑容,沉闷的心情舒畅了许多,正色道:“谢谢你,我心里舒服多了。” 端木冷月挥手赶人。 冷月清辉,夜色如水。 路一把八爪鱼一样吊在自己胸前酣睡的玉儿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躺好,又仔细地给她掖好被子,起身盘膝坐在床上开始吐纳,无相梵天决日渐深厚,丹田淡金色的真气也更加雄浑,而且大须弥决同无相梵天决融合之后更是相得益彰,极大的裨益了身体体魄。 渐渐的,路一感觉神台清明,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 第二卷:奉天游 第七章:乱世铜炉 窗外响起一长一短的梆子声。 二更天了。 路一睁开眼,感受了一下体内真气的流转,觉得甚是满意,身旁酣睡的玉儿应该是梦到什么好吃的美味,正在睡梦中吧嗒吧嗒可爱的小嘴儿。 正打算和衣睡觉的时候耳中却听到急促的马蹄声隐隐传来,听声音感觉应该不下百人,这半夜三更哪儿来的马队? 路一翻身而起,轻轻推开窗子,侧耳倾听,马蹄声应该是从东边传来, 听声音应该还没有进入镇子。 刚刚跃上房顶就听到隔壁一声轻响,端木冷月也从房中闪身而出。 端木冷月冷声道:“如果所料不错,应该就是黑水关的赤炎军,这附近也只有他们才有如此规模的马队。” 路一面带疑虑的问道:“可他们这个时候来红木集做什么?” “抓青壮兵源。” 路一瞬间明白过来,红木集百姓对官兵畏之如虎,更是担心家里青壮男丁被抓去充军,黑水关白天派兵前来多半会人去楼空,现在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在睡觉,倒是好算计。 “我去张大柱家里知会一声。” 话音未落,路一已经身形几个纵跃消失在月色之中。 就在这时马蹄声越来越近,隐隐还听到战马的嘶鸣和嘈杂的打马声。 客栈一共四层,房顶较高,端木冷月站在房顶看到密密麻麻的火把形成一条火龙,沿着官道直奔镇子而来。 路一火急火燎的敲开张大柱家的木门,睡眼惺忪的张大柱惊讶的看着门口的路一问道:“大哥哥,这么晚您怎么来了?有事吗?” “官兵来了!” “啊?现在?” 路一点点头。 张大柱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跑回屋叫醒父母,然后火急火燎的跑到隔壁娟子家砸门。 张大柱的母亲穿好衣服就听到门口路一的那句官兵来了!连忙跑到院墙边上把木梯子架上,招呼一边跑一边系衣服的大柱和娟子二人顺着梯子逃往后山躲避。 张大柱站在梯子上犹豫了一下,转身下了梯子往巷子外跑去,边跑边喊道:“我去叫一下五儿他们!爹娘娟子你们先走,我等一下就追上来!” 眼看儿子没走,妇人大急,也不肯进山, 路一看着妇人说道:“时间还来得及,婶婶你们先抓紧进山吧!我会盯着柱子的。” 妇人点头致谢,接过男人递过来的一个小小包袱,又喊上隔壁娟子她娘,几个人手忙脚乱的爬出围墙,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后山跑去。 路一等几人都去得远了,把木梯子搬回原来的地方藏好,跃上房顶沿着屋脊顺着柱子离开的方向疾掠而去,刚刚跃身过了十字街就看到一大队官兵人数果然不下百人举着火把冲了过来。 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虬髯汉子,脸上有一颗醒目的黑痣,一双铜铃大眼目光灼灼,身披甲胄,腰挎战刀,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着马鞭在十字街口拉马停下。 虬髯汉子看到陆陆续续有灯光开始被人点亮,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回身命令道: “挨家挨户给我搜!一家都不要漏掉!” “遵命!” 百余骑官兵齐声抱拳应是,然后翻身下马分成五个人一队,抽刀在手四散而去。 不一会儿镇子上就到处传来砸门声、呼喝声、哭喊声、怒骂声…… 张大柱带着被他叫醒的十多个半大少年少女,顺着鼓儿街一条僻静巷子慢慢往镇子外摸了出去,只要跑进了后山,官兵拿他们也没有办法,幸好有大哥哥提前通知,否则这次他们一个可能都跑不掉! 看见不远处茂密的树木,张大柱一行人刚要松口气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站住!再跑就放箭了!” 张大柱艰难的转头就看到五个官兵手持火把,其中四人手里已经弯弓搭箭遥遥的瞄向自己一行几人。 一个獐头鼠目的矮小汉子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十多个少年啧啧道:“你们是自己过来还是要本大爷过去抓你们?” 张大柱沉默不语,看了看身边十多个同龄人,有些遗憾,虽然没有跟着父母直接进山,而是选择回头叫醒大家,但是他并不后悔,这十多个同龄人如果被发现都要被抓走的,尤其是几个女子,下场肯定凄惨无比,遗憾的是还是没有逃脱。 几个少女已经嘤嘤开始哭泣。 矮小汉子听到少女哭声,顿时大喜,抓兵源当然要的是男丁,可是花季少女随便安个明目还不是手到擒来?带回兵营最好看的当然是要先孝敬给吴将军,差一点的也要给总兵,哼哼,抓的时候就地正法几个总没人知道吧。 当下冷声喝道:“本大爷数到三,你们再不乖乖过来我就放箭了!” 张大柱刚想迈步带着大家往回走,耳边就传来路一缥缈的声音:“带着你的朋友们只管跑进山,不要回头。” “大哥哥?!” “快走!” 张大柱再不犹豫,低声喝道:“不要管背后的官兵,只管往前跑!” 说完一拉身边的少年,带头猫腰低身往树林里跑去,有人带头原本有些发愣的少年也一个跟一个的跑了起来。 矮小汉子大吃一惊,怒道:“给我放箭!射死这几个猴子一样的贱民!注意那几个女子不要伤着了,留着本官还要慢慢享受呢!” 刷刷刷刷! 四支羽箭劲射而来,距离不到三十步,正是最合适发挥弓箭威力的距离,黑水关官兵虽然都是老弱残兵,但是毕竟都曾经上过战场,弓弩又是一个战兵必须精通的武艺,所以这个距离几乎不存在失手的可能性。 矮小汉子脑海中都已经在幻想等会儿怎么折磨那几个妄图逃跑的少女了。 眼见羽箭就要刺穿几个少年的背心,却突然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一样笔直掉落在草丛里,没有发出一点儿动静。 “嗯?你们几个没有吃饭吗?软趴趴的没有力气!” 矮小汉子大怒,喝骂一声夺过一把弓箭,弯弓搭箭,瞄准越来越远的人群,也不管是否还会伤到少女,刷地射出一箭! 羽箭快若流星! 矮小汉子正要得意的时候却吃惊的发现自己射出去的一箭也同最开始的四支羽箭一样,在中途掉落。 “见鬼!” 眼见十多个少年已经慢慢消失在密林之中,矮小汉子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大声喝骂道:“你们这群贱民跑不掉的!老子明天就带人在镇子上等着!看你们回不回来!让我查到一家杀光你们一家!” 话音未落,突然感觉眼前一花,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紧接着牙齿一震,剧痛传来,眼光看到自己射出去的一根羽箭居然插进了自己的嘴巴! “嗬嗬……嗬……” 其余四人看到头儿的惨状,终于反应过来情况不对,纷纷抽刀在手,色厉内荏的喝道:“哪里来的反贼!还不出来受死!” 山风呜咽,除了镇子上的鸡飞狗跳,没有一点儿动静传来。 四人对望一眼,眼中满满都是恐惧。 就在这时又是两支羽箭疾若流星,直接穿透两人胸膛,带出一串血花,两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没了气息。 剩余两人再也顾不得其他,吓得面无人色,转身拼命往镇子里跑去,但没有跑出去两步就被后发而至的另外两支羽箭精准的穿透脖子,巨大的贯穿力将二人的尸体带着向前扑出好几步才踉跄倒地而亡。 路一从草丛中长身而起,来到五具尸体跟前,想了想把尸体一具一具拖到草丛中藏了起来,然后脚尖一点,跃身上了房顶,向着十字街疾掠而去。 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突然耳中传来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呼救声,同时还夹杂着还有几个男人放肆的大笑。 路一调转身形,奔着呼救声直扑而去。 一个破败院子里两个手持钢刀的官兵正在门口望风,手中钢刀血迹斑斑,其中一个还不忘扭头笑骂道:“胡老二,你们三个人的动作能不能他妈 的快点!弄完好去下一家!老子今晚还没有开荤,再耽误下去都被别的弟兄们抢完了!” 院中两个官兵正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按在床上,另外一人正在撕扯她的衣服,房屋中还躺着两具尸体,一具是个老人,一具是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男孩,都是被钢刀捅破胸膛,一刀毙命而死! 官兵几把就把妇人长裤撕扯下来,狞笑着解开裤带,口中调笑着:“美人儿!叫!只管叫!你叫得越厉害你胡大爷越是兴奋!” 路一目眦欲裂! 怒喝一声:“住手!” 负责望风的两个官兵吓了一跳,当看到屋顶跳下来的只是一个杀气腾腾的少年郎,大笑道:“哪里来的毛孩子!毛都没有长全,也想学那行侠仗义?路见不平?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说完二人举刀兜头劈了过来! 路一并不答话,当啷一声抽出黄泉刀,横刀一架,无相梵天决灌注刀身,两把长刀被猛地震飞,不等两个官兵反应过来,刀尖一转,破贪式乍现,雪亮的刀锋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两个一脸惊讶的官兵直接被开膛破肚,鲜血和着内脏流了一地! 屋内三人听到门口动静,放开床上女人,慌忙拎起战刀冲了出来! 胡老二大吼道:“兄弟们!和我一起诛杀反贼!” 反贼,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词。 只要你被扣上反贼这个帽子,官兵想杀你一万次都是天经地义的! 路一持刀站在门口,眼神冷冷的望着屋里三人。 胡老二刚刚冲出半个身子就被一掌击中胸膛,胸腔顿时凹陷进去,鲜血像是泉水一样从嘴里涌了出来,头一歪眼见不活了! 剩余两人肝胆欲裂,扔了兵器噗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叠声的求饶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我们都是被逼的!” 路一冷笑道:“谁他妈 的还不是被逼的?” 说完手中黄泉刀挽起一个刀花,两颗人头滚落在地。 衣衫不整的年轻妇人蜷缩在床上已经完全吓傻,神智涣散,看到路一望向她,她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公子,你,你,你杀,杀官兵了,快跑啊!快跑!” 路一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哽咽着说道:“大姐,你节哀!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说罢不忍心再看痴痴傻傻望着地上儿子尸身的年轻妇人,大步走出房间。 刚刚走到院子门口打算推开院门的时候耳中就听见身后传来“噗通”一声。 回身一看只见妇人跪坐在地,一手抱着孩子的尸身,一手用钢刀割开了自己的咽喉,口中鲜血喷涌而出,脸上却带着平静的笑意,看着路一回头,目光温柔,嘴巴艰难的张了张,发出嗬嗬的声音。 路一却分明看得出她说的是:谢谢! 路一仰着头,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沉默一会,俯身施礼,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 十字大街上中年虬髯汉子端坐马背闭目养神,几名亲兵抱刀而立,警惕的站在四周。 陆陆续续有一些官兵押着一些年轻一点的男子和妇女从大街小巷了走了回来,或背或提着大小不一的包袱,嘴里骂骂咧咧,挥舞着手里钢刀,不停的用刀背驱赶被押的百姓,男人大多身上有伤,女子全都衣衫不整神色麻木。 虬髯汉子睁眼看了看,皱眉道:“就这么几个?回去怎么交差?” 一个一边跑一边系裤带的官兵笑嘻嘻的跑了过来,踮着脚尖在虬髯汉子耳边一阵嘀咕,还伸手往一条巷子指了指。 “噢?还有这等事情?你们几个随本官前去看看!” 虬髯汉子带着几个亲兵调转马头直奔大顺客栈而去。 端木冷月抱着端木玉坐在客栈大堂慢悠悠的喝着茶水,桌子上放着一把出鞘短刀,赵掌柜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神色木然。 客栈院子里密密麻麻围着四五十个官兵,刀出鞘,羽箭上弦。 门口却七零八落的躺着十来具官兵尸体,均是咽喉处被一刀割开,鲜血漫地,院子如同修罗炼狱。 虬髯汉子打马前来,围着的官兵自动让开一条道,走进院子恰好看到大堂女子从容自如的端着茶杯,秀眉微皱,肌肤在烛光下莹白如玉,气质出尘,不由得有些痴了。 端木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虬髯汉子的浓密胡子,有些好奇的想他平时吃饭喝酒会不会很麻烦? 刚刚通风报信的官兵低声道:“麻总兵,那个女子是匹胭脂烈马,功夫不弱,杀了我们十多个弟兄,嘿嘿,不过那身段那容貌也是万里无一的佳人啊!如果能够生擒,嘿嘿……” “生擒!生擒!必须生擒!谁要是敢伤了这对美人儿,老子跟他没完!” 麻总兵回过神来,拍了拍身边官兵的肩膀道:“二狗子,你这次报信有功,等拿下这屋里几人,赏赐是少不了的,不就折了十多个弟兄嘛!那是他们本领不济,我还不信百十号人还拿不下她们姐妹!你去让那些还在享乐的弟兄都回来!老子今晚也要开开荤!” 二狗子屁颠颠领命而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刮了一眼堂内姐妹二人,心想也就是老子官位太低,要不想方设法也要把这双绝色藏起来!每天弄上几回,死了也值得! 麻总兵皮笑肉不笑的大步走到门口,笑道:“屋内的几人听着,你们谋逆造反,杀害官兵,本应受那万箭穿心之罚!然本官心地仁慈,不忍再开杀戒,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麻某保证不伤害于你们!” 端木玉笑嘻嘻的问道:“姐姐,他说的谋逆是什么?” 端木冷月冷冷的说道:“他就是在放屁!” 麻总兵见二人窃窃私语,以为已经被自己的话吓住,更是有些洋洋自得,脑袋里都在考虑是不是把那个八九岁的女童一并收了,送给吴将军好像心有不甘呢。 端木冷月看到那个姓麻的目露淫 邪之色正在眯眼打量玉儿,心里大怒,手中茶杯盖子激射而出,咻的一声!直奔麻总兵下巴! 麻总兵虽然自负武艺高强,但并不是目空一切的饭桶,看到门口十多具尸体就知道屋内女子应该是江湖内的高手,一直暗暗留神,所以看到激射而来的茶杯盖并没有显得慌乱,手中钢刀一摆,叮的一声精准拨开。 然后笑着说道:“就这点本事?那还是束手就擒的好,本官怜香惜玉,害怕一不小心伤了你那如花一样的脸蛋儿,一会儿享受你的时候那就美中不足啦!” 其余官兵看到麻总兵一招化解掉屋内女子的暗器,精神大振,都哄堂大笑鼓噪起来! 端木冷月把玉儿放在椅子上坐好,头也不回的说道:“劳烦你帮忙照顾一下舍妹,如果她少了一根汗毛,我回头就拆了这家客栈!” 神色木然的赵掌柜无奈的叹息道:“好吧!反正要是你们死了估计我也活不了。” 就在这时,端木冷月看到院子门口出现一个身影,脸上绽开一个动人至极的笑容,重新坐了下来,端木玉笑颜如花的大声喊道: “大哥哥!” 路一遥遥冲玉儿点点头,手里拖着一具尸体,正是那出去叫人的二狗子,手里黄泉刀刀尖尚有鲜血滴落。 麻总兵猛然回头,看到门口少年郎手中的尸体,怒喝道:“兀那贼子!好大的胆子!本官其他的弟兄呢?” 路一冷冷的说道:“别急!你很快就要见到他们了!” 话音未落,身影一闪,趁着官兵尚未来得及放箭一步冲入人群,闪转腾挪之间黄泉刀如砍瓜切菜,带出一串串血花。 官兵武艺低微,没有人是路一一刀之敌,几息之后院子里又多了二十几具尸体。 麻总兵额头微微见汗,冲四个亲兵使了使眼色,慢慢向着院门挪步。 路一黄泉刀招式不停,眼角余光却是一直盯着那个麻总兵,看到他已经心生退意,心里冷笑一声,伸手在腰间摸出一把柳叶飞刀,照着他的大腿掷了过去。 “哎哟!” 麻总兵眼见已经接近门口,心里暗喜,刚要迈腿往外走,就感觉右腿一软紧接着传来一阵剧痛,无力的瘫坐在地。 路一浑身浴血,解决掉最后一个亲兵,看了看满园的尸体,然后神色淡漠的一把扯过麻总兵的衣襟冷笑道:“你想走?” 麻总兵兀自强撑道:“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赤炎军总兵!杀了我等于造反!你可要想好了!” “放心,你这会儿还不会死!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单手提起麻总兵,身形一闪而逝。 端木玉站起身刚想追出去,端木冷月就拦住了她,低声说道:“让大哥哥一个人去吧,今晚他的心里一定很难受。” 端木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赵掌柜看了看满院子堆积如山的官兵尸体长长的叹息一声道:“你们想过没有?杀光他们并不难,可是你们走了之后这里的百姓怎么办?” 端木冷月哼了一声道:“放心!我们会把黑水关一并解决掉,不过我看你武功极为不俗,在江湖上一定也不是无名之辈,怎会安心在此隐居?” 赵掌柜笑了笑:“这里没有什么不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可能就明白了,也想找这么个地方和那少年郎一起开个酒馆。” 端木玉噘着嘴插话道:“大哥哥是我的!老头儿你可不要乱点鸳鸯谱!” 赵掌柜笑嘻嘻的啧啧几声道:“好一只还没有长大的雌老虎!这才几岁居然都知道鸳鸯谱啦。” 端木玉挥了挥小拳头,一脸得意的弯曲食指道:“九岁了!过不了几年就可以穿好看的红衣服嫁给大哥哥当新娘子啦!” 赵掌柜忍俊不禁:“感情你要嫁给你大哥哥就是为了穿好看的红衣服?” 端木冷月瞪了妹妹一眼道:“都大姑娘了,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胡话。” 赵掌柜从后院喊出一个孩子,低头交代几句,孩子连连点头,然后从后厨拿出一盏风灯点上,大踏步走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却是没有半点惧色的冲着地上满地尸体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端木玉冲孩子竖了一个大拇指,那孩子也回头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吴扒皮莫名其妙死了一百多官兵,这不是小事,你们如果要去黑水关就一定要记得斩草务必需要除根,否则红木集这一辈子也不得消停。”赵掌柜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可以带孩子们去流云山,或者是前辈由你来教他们一些武艺,让他们将来也好有些防身的本领。” 就在这时路一大踏步从门外走了进来,目光还带着一丝杀气,鲜血将他身上青色长袍染成了暗红色,让兴高采烈想要扑过来的玉儿都有些害怕的停下了脚步。 赵掌柜想了想道:“背井离乡终归不是他们愿意要的,不过以后我倒是可以传授他们一些强身健体的把式。” 路一抱了抱拳,然后对端木姐妹二人说道:“我去换身衣服,趁着夜色,陪我去一趟黑水关!” 端木冷月点了点头。 等到路一梳洗完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楼下院子里的满地尸体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子里站着很多乡亲,看到路一下楼都目露感激和尊敬之色。 张大柱牵着娟子几个少年纳头便拜,哽咽着说道:“多谢路家大哥哥的救命之恩!” 说完几个孩子整整齐齐磕了三个头。 路一刚想上前扶起孩子们,赵掌柜伸手拦住路一摇了摇头。 张大柱没有起身,跪在地上抬头流着泪说道:“再谢大哥哥帮史家嫂子全家报得血仇!” 说完跪下的孩子们放声大哭,人群中也是哭声四起。 路一无力的抬了抬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跪在地上的孩子们扶起来,拍了拍张大柱的肩膀道:“赵前辈已经答应教你们武功,以后好好的学,不要偷懒。” 然后孩子们又神情坚毅的向赵掌柜磕头行礼,好像一夜之间,他们全部都已经长大。 “都回去吧!让路少侠好好休息一会儿!” 众人纷纷行礼告辞离去,各自回家歇息。 不过今晚红木集注定无眠。 ------------ 第二卷:奉天游 第八章:借你人头一用 路一盘膝坐在床上呼吸吐纳几个周天之后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疲倦一扫而空,便收功起身,推窗看了看月色,轻轻叫醒已经睡着的玉儿,小丫头揉了揉眼睛,精神抖擞的一跃而起。 从包袱里取出两套夜行衣,各自换上,路一系上装满飞刀的腰带,小心的将黄泉刀挂在腰间,这把刀无论是重量还是锋利程度都胜过原来的黑刀太多,让他颇为喜欢。 两人轻轻推开门,来到端木冷月的房门前,刚要敲门就看到同样一身夜行打扮的教主大人打开门,还低声说了句: “换个衣服像个女人一样磨蹭!” 路一只得尴尬的笑笑,心里那点阴霾也不翼而飞。 三人关上房门下楼,走出客栈大门,月色朦胧,树影摩挲,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赵掌柜牵着那个叫酒儿的孩子默默相送。 出了红木集,路一把黄泉刀交给端木玉帮忙拿着,背起小丫头,然后目光挑衅的看着端木冷月道:“比比?看谁先到黑水关?” 端木冷月冷哼一声:“输了怎么办……” 话都没有说完就发现路一已经青烟一般向前掠出好几丈远,黑色的身影在夜色中像是一只敏捷的夜鹰。 “这家伙……你以为这样就逃得出本教主的手掌心?” 原本还有些担心路一会郁郁寡欢的端木冷月调皮娇笑,容颜动人,拉上面巾,施展逐月飞流,妙曼身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疾驰而去。 五十里的距离不算太近,天色已近黎明。 路一背着端木玉到达黑水关的时候,端木冷月已经好整以暇的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等着,毕竟背着一个人,无论天罗步再怎么高明也是跑不过的,何况望月宝典所记载的逐月飞流也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上乘轻功。 看了看东方出现的那一抹鱼肚白。 路一吩咐道:“速战速决!” 黑水关坐落在三河郡通向江南道北江郡的官道上,建在两座山峰陡峭的悬崖之间,位置很是险要,不过由于它前面还有三重关隘,虽也算要道险关,但宋王并没有在此驻扎重兵把守,城墙也不算太高。 路一三人看了看地势,顺着右侧山峰攀缘而上,登上山腰,从这里看下去黑水关关内情形尽收眼底。 城墙分前后两道,中间有一个瓮城,里面建有十多所院子,应该是一些军中有官职之人居住,院子边上就是士兵居住用的帐篷,大致数了数至少有七八十顶。 两道城墙上各有两名抱着长枪打瞌睡的守城兵卒,看来长时间没有战事,所有兵卒思想早都松懈,黑水关的防守显得形同虚设加上黎明前的黑暗原本就是人最为放松犯困的时候。 路一三人利用悬崖上一些丛生的树木,顺着悬崖灵巧的翻身下到城墙上,悄无声息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端木冷月手持落日刀,身形轻盈的接近两个仍然在打瞌睡的守城兵卒,直到刀锋划过两人脖颈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吴得宝今年刚刚三十岁,中等个头,如果光看长相,你一定会以为他是一个斯文的读书人,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经常笑呵呵的面孔下其实隐藏着一颗凶残好色的心,吴扒皮这个绰号可不是附近百姓取的,最开始而是从一些跟随过他的兵卒口中传出来的。 在黑水关的日子吴得宝其实过得一直很惬意,虽然自己只是赤炎军中一个刚刚入品的校尉,可自己的亲舅舅却是赤炎军中实权将军宗鱼龙,对他很是关照,调离前线虽然战功可能积累缓慢,升迁不快,但是胜在安全。 黑水关天高皇帝远,在这附近方圆几百里他几乎掌握着所有百姓的生死大权,而且征青壮、粮草原本就是军中一个人人眼红的肥缺。 天色将明,吴得宝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昨晚安排人马半夜突袭红木集本就是他的得意杰作,最近几年越来越重的赋税和需求越来越大的兵源让他加紧了辖区的管控,不过那些刁民躲的躲藏的藏,每次过去总是收获欠佳,所以昨晚就想到了夜袭这一招。 哼哼!和我斗,那些升斗小民还差的远! 布置完昨晚的征兵征粮任务其实就已经很迟了,但吴得宝还是去自己的“藏芳楼”三楼享受了一会儿才疲惫的回屋睡觉。 藏芳楼其实就在将军府后面,名字是麾下狗头军师取的,他觉得也很雅致,其实就是一栋普通的三层木楼,不过楼内除了洗澡的地方就只有床。 一楼关的都是少妇娇娘。 二楼关的都是年方二八的少女。 三楼关的都是一些十岁左右的女童。 每层楼里的女人都不多,最多的时候可能会有十来个,但是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五六个,因为进去的女人往往很快就禁不住折磨而夭折了,不过他也不发愁,每次出去征兵征粮总会带回来一两个新的藏品。 一楼是奖励给那些办事得力,忠心耿耿的部下的,吴得宝从来不去,他觉得那些女人不洁。 二楼吴得宝偶尔会去,大多数去的时候是陪一些慕名而来的附近同僚,他们登门过来拜访的时候一起上去玩玩。 三楼基本算是吴得宝自己的私藏,因为他最喜欢的还是那些模样可人的女孩儿,觉得她们才是天底下最干净的女人。 吴得宝睡梦中突然觉得脖子上有些发冷,还有一点儿刺痛,睁开眼就看到床上坐着一个清秀少年郎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手里长刀正架在自己脖子上。 路一看到张嘴就要喊人的汉子,刀锋微微下压,同时摇了摇头笑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喊,否则你马上就会死,我只是想问你几句话再找你借样东西而已。” 吴得宝感觉到脖子上越来越强烈的疼痛,连忙闭嘴,眼神里流露出求饶的神色,放低声音问道:“少侠请问。” “你就是吴扒皮吴得宝吴将军?” “是,是小的。” 路一点了点头道:“回答对了,那就借你人头一用。” 吴得宝脑子里最后冒出的是情况不妙、我命休矣八个大字,没来得及呼叫出声就已经身首异处。 路一拉过一床被子盖住吴得宝的尸体,看了看房间格局和布置,然后在房间里仔细的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在衣橱内找到一个约摸三尺高的暗门。 推了推发现推不开,内劲暗吐,咔嚓一声,传来木头断裂的声音,再稍一用劲,暗门应声而开。 密室不大,只有两张桌子,上面摆着两口木箱,别无他物。 路一点燃墙壁上烛台的蜡烛,然后打开两口箱子,不出意外的笑了笑,第一口箱子是摆放整整齐齐的金条,足足有上千两之多。 另外一口箱子却都是面额为一百两的大额银票,全是奉天国最有信誉的四海钱庄的通兑银票,粗略算算价值比一箱黄金只多不少。 路一真气暗运,双手各提一口箱子慢慢走下楼。 端木冷月牵着玉儿踏着晨晖走了过来,冲路一点了点头说道:“一个活口没留。” 路一想到姐妹二人像是饭后闲庭信步一般的只是凭借几根香就解决了一个黑水关好几百官兵时,心里竟然隐隐有点……恐惧。 杀人有很多种方法,斜月教应该是奉天国武林中研究这方面最为专业的教派,是这方面的集大成者,所以中原武林称他们为邪教也不是全无道理。 杀人,用刀用剑,那是最笨的法子。 路一可以在两百招之内打败端木冷月,可是她却只需要二十招的时间就能杀死路一两百次! 所以当姐妹二人在每一顶帐篷、每一栋院子的窗户上点燃一根看起来不知为何就瘆得慌的朱红色细香时,瓮城里六百多人注定了会一夜之间感染瘟疫而暴毙,而且就算是最高明的仵作只要超过三个时辰以后才能赶到现场,那么他们得出的结论也只能是瘟疫。 “我去把这将军府烧了,你带玉儿和那些女人先走。” 路一吩咐完之后拎着两口箱子走到马廟,挑选了十多匹各色大马,架上马鞍然后再绑好箱子,回头把将军府付之一炬。 火势越来越大,借着晨风迅速蔓延开来。 初升的朝阳将黑水关渲染得一片金黄,路一和端木冷月带着十来个劫后余生的女人站在城墙外回身眺望。 女人们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对她们来说是不堪回首、宛如人间炼狱般的地方渐渐化成一片火海,最后不知是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最终大家相拥而泣,哭声四起! 张大柱带着十多个少年站在红木集路口张望,听到马蹄声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但等到看清马上之人以后顿时大声欢呼起来! 他们何尝睡过觉?都在等着路一他们平安回来。 大顺客栈今天没有开门做生意。 大堂里一张桌子上摆着几个普通菜肴,都是掌柜亲自下厨做的,两壶酒,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自家土烧。 赵掌柜今天替路一三人践行。 黑水关的事情已经过去半旬,红木集渐渐重新归于平静,只是听说赤炎军重新派遣了两百官兵驻防,也到附近村镇进行了调查,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端木冷月处理一些善后事宜极为稳妥,这让一直提心吊胆的乡民终于放下心里一块大石头。 张大柱和娟儿坐在一边,酒儿和端木玉坐在一起,路一和端木冷月也坐在一起。 赵掌柜举起酒杯,笑道:“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不过很高兴你们还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喝酒。” 路一忧心忡忡的道:“赵前辈,我还是有些担心赤炎军后续的报复,你真的不考虑和我们一起进流云山?” 赵掌柜摆摆手道:“我在这里生活快三十年了,早就习惯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们更是从小在这里长大,去别的地方也许生活会更好一些,但总不是自己的家。” 路一也不是一个喜欢啰嗦的人,闻言道:“那就得多劳前辈费心。” “放心吧,如果情况真的不对,我会带着大家前往流云山的。” 路一拱了拱手。 分别在即,张大柱红了眼眶。 路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少年身旁的娟儿笑道:“回去吧,希望我下次再来的时候你都已经成完亲当爹了!哈哈。” 娟儿羞红了脸。 望着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的三人,张大柱悄悄搂住娟子的腰,贼兮兮的笑道: “路大哥说的话是不是一直很有道理?” 娟儿不解的点头道:“是啊!” “他最后好像说要我们尽快成亲,还要我尽快当爹……” 娟儿拍掉腰上的爪子,气鼓鼓的瞪了柱子哥一眼嗔道:“怎么就不学好呢?就会胡思乱想,再说过完年你才成年呢!” 说完转身就一蹦一跳的离去,娇俏瘦小的背影把张大柱看得呆在原地呵呵傻笑。 少女微红着脸颊,回头冲少年勾了勾手指,看起来分外妩媚。 青梅最是酸涩可人。 ------------ 第二卷:奉天游 第九章:靠山镇 出了红木集一路向西,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一行三人就已经踏入流云山地界。 路边立着一块灰白色半人高的石头,上面写着流云地界四个字,字迹端正,就是不知道写这字的人是不是也这样端正。 路一跳上小山坡一块大青石远眺,入眼青山连绵起伏,群峦叠嶂,薄雾游离穿梭于山谷之间,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但是想到娘亲在这里所经历的人和事情,心里又不禁唏嘘感叹不已。 十七年,弹指一挥间,早已物是人非,青山依旧,故人不知还有几许。 端木玉爬上青石望了望就满是不屑的说道:“大哥哥,我家乡的十万大山看起来比流云山漂亮多了,以后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端木冷月没说话,神色淡淡。 路一揉了揉玉儿的小脑袋笑道:“好好好,等哪天玉儿累了大哥哥就陪你去看。” 端木冷月嘴角含笑。 端木玉苦恼的说道:“可是有大哥哥在身边一直都不觉得累啊!”顿了一下目露向往之色接着说:“我还想去大哥哥的家里看看呢,还想吃大哥哥烤的鲨鱼肝呀!哦,对了,我还要去会一会那个孙媛儿!哼哼。” 路一苦笑着轻轻敲了小丫头额头一下,佯怒道:“以后碰面了要叫嫂子!否则挨揍了我可不敢帮你!” 端木玉撇撇嘴:“哼哼,她又不会武功!哪里是本女侠的对手!” 端木冷月突然冷声道:“你们两个到底还走不走?” 两人吐了吐舌头,乖乖的从石头上溜了下来,看了看有些莫名其妙的端木冷月。 流云山大大小小的镇子加起来一共有十八个,又称流云十八寨,在这方池塘讨生活的江湖人总计不下万人,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加之一些本土的百姓,人烟稠密。 靠山镇是流云山有数的几个大镇之一,虽然无法和最大的流云镇相提并论,但也足够繁华热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虽是炎炎夏日,不过镇子坐落在群山之中,也并不显得特别的炎热,所以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络绎不绝。 也许哪怕洛阳城破,估计对这三方势力犬牙交错的小镇仍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小地方自有小地方的好处。 路一抱着端木玉,两人正饶有兴趣的沿着街道打量两侧的店铺,一会儿嘀嘀咕咕,一会儿指手画脚,除了给小丫头买了半斤桃花糕,就再没有花出去半颗铜子儿。 端木冷月又易容成一个容貌普通的村姑,路一嫌弃她身材太过惹人注目,干脆又给她买了一件宽松的褐色长裙,加上牵着毛驴,活脱脱一个平平凡凡的跟班。 看着慢悠悠的一大一小,端木冷月有些无奈,她的性情天生比较冷淡,并不是特别喜欢这种人流嘈杂的地方,从小需要什么东西自然也有教内专门的嬷嬷丫鬟提前备好,跟在路一二人身边这段时间其实已经改变太多。 时值正午,饭菜飘香。 端木玉抽了抽鼻子,扯了扯路一的衣袖。 “大哥哥,我有点饿了。” “不是刚刚吃过桃花糕么?” “那又不是饭!怎么吃得饱?” “……” 一条巷弄口有一家牛杂店,整条街最诱人的那股香味儿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恰好午饭时分,店里座无虚席,浓郁的牛杂味儿和着鼎沸的人声显得烟火气十足。 三人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肩上搭着一条白毛巾的店小二过来招呼。 店里只有牛杂和米饭,所以也不需要客人多说,店小二就直接端了上来。 一大锅牛杂,汤色红亮,漂浮着厚厚一层辣椒和麻椒,几根香菜略加点缀,色香味一样不差。 三人都能吃辣,十万大山的气候潮湿,辣椒更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调味料。 一路行来,江南道口味普遍比较清淡,所以今天这盆牛杂让端木冷月都是眼前一亮。 牛肉极为入味,入口麻辣软糯,配上一碗白米饭,简直绝了。 路一额头微微见汗但却分外满足,看了看端木冷月姐妹二人的情形同样差不多。 “我有个朋友说过,真正的美食都在街头巷尾,从来不在大雅之堂,看来所言不虚。” 端木玉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是小神仙哥哥说的?” 路一点了点头,笑道:“也不知道他在洛阳过得好不好。” 端木冷月低声道:“丐帮的人在哪儿都可以过得不错,你无需担心。” 就在这时隔壁一张桌子几人的交谈引起三人的注意,原来他们正在争论黑水关神秘瘟疫的事情,声音越说越响。 一个赤着膀子的彪形大汉大声说道:“肯定是有高人见那吴扒皮太过残暴不仁危害一方,这才一夜之间血洗黑水关,我是不信有那么厉害的瘟疫的!” 另外一个精瘦黄脸汉子正手持蒲扇扇风,闻言摇摇头:“不可能!你想,毕竟好几百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都杀了?一个活口都没有呢,那得有多厉害!” “哼哼!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熊老三!你做不到不等于别人做不到!” “如果真有高人所为,赤炎军为何按兵不动?据说赤炎军实权将军宗鱼龙可是吴扒皮的亲舅舅!而且军中仵作也说是瘟疫!” “赤炎军是厉害!江湖里也不见得是人人都怕!让他们拉到流云山来看看?别的不说,云梦山庄都能让他们畏惧三分!” “可毕竟流云山也只有一个云梦山庄,不过那宋王也太不是个东西!这样的人要是真的当了皇帝,还能有好日子?” “谁说不是呢!燕南道的百姓都跑到江南道去了!老子都打算去那边了。” “你去那边干嘛?卖屁股?哈哈!” “有人买,价格公道也是可以的嘛!” 众人哄堂大笑!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略显冷漠的声音压过大堂嘈杂的人声飘了过来:“流云十八寨严禁背后议论庙堂兵事!你们是不是忘记了?” 路一心里微微一惊,这女子好深厚的内力,循声望去,只见大堂一个临窗的位置坐着三人,桌上放着三柄长刀。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月白纱裙的女子,容颜算不上漂亮,但是双眉如刀显得英气勃勃,而且一头黄色长发微卷,鼻子高挺,看起来颇像胡人,另外还有两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看样子像是一对同胞兄弟同样英气勃发! 堂内鸦雀无声,刚刚说话的那桌几个汉子额头见汗。 那个叫熊老三的黄脸汉子面有愧色,起身抱拳道:“是我兄弟几人酒后失言,还望姑娘见谅!包涵则个!” 女子摆了摆手道:“无妨!以后多加注意,切记行走江湖多是祸从口出。” 熊老三感激的俯身一礼,然后带着朋友结账而去。 女子察觉到路一的目光,神色淡淡的微微一瞥就移开目光低头吃饭。 端木玉笑着低声说道:“大哥哥,不会这个大姐姐你又认识吧!” 端木冷月哼了一声。 路一翻了个白眼道:“吃完饭我们三个分开结账!” 端木玉连忙给路一夹了一块牛肉:“嘿嘿,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嘛!” 最后结账自然还是路一,上次在黑水关搜刮而来的那笔财富留下一半给了赵掌柜,让他分给镇上百姓,带走了一小半黄金和大部分银票,所以光论银子,现在三人都算得上是行走的小富翁。 出了牛杂店,三人顺着进山的路继续一路向西往云梦山庄走去。 山路十八弯,但路并不难走,两岸青山流翠,凉风徐徐。 路一随手从路边扯过一片竹叶,放在嘴里吹了起来,曲调婉转,曲风清淡,隐约可以听出那小桥流水之意。 端木玉仰着头一脸崇拜的看着路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端木冷月神色温柔,也许同样被曲儿勾起了一些美好的回忆吧。 身后隐约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和隐隐的马蹄声。 路一停下吹奏,三人转头恰好看到一行三骑出现在道路尽头,正是牛杂店里遇到的那个女子和两个年轻人。 马背上的女子看到路边的路一三人神色也是微微一怔,不过也只是略微放缓速度,擦肩而过的时候出于客套微微抱拳,就继续带着两个年轻人继续赶路。 两个负刀的年轻人倒是多看了几眼路一,面露一丝古怪犹疑之色,不过也没有停留。 路一三人也不以为意,继续赶路。 转过一道山梁,却看到那奇怪女子正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喝水,另外两个年轻人在河边刷马鼻。 路一不愿意招惹是非,带着端木姐妹二人遥遥抱拳。 擦身而过的时候女子突然开口问道:“三位是第一次进流云山?” 路一只好停步微笑道:“是的,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奇怪女子看到略带戒备神色的三人,不禁哑然失笑,轻声道:“是我唐突了,见教谈不上,只是刚刚我的两个弟弟说少侠的面相挺像我们山庄的一个故人,所以冒昧相询。” 山庄?路一心想难道他们会是云梦山庄的人?那可真的太好了! 当下重新施礼,客气的说道:“难道三位是云梦山庄的前辈?” 两个年轻人刷完马鼻走了回来,其中一个个子略矮的年轻人闻言大笑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大家年龄相仿,你这个称呼我们可受不起,怎么?你识得云梦山庄的人?” 路一略微有些尴尬,只得老实说道:“我们三人千里迢迢赶来,正是要去云梦山庄拜访云庄主。” 对面三人闻言相互看了看,脸上微微有了一些笑意,最后还是那个女子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你们是云梦山庄云庄主的什么人?” 路一想了想回道:“故人之后。” 谁料一直没有出声的另外一个年轻人猛地轻喝道:“可有凭证?” 路一微微一愣,突然笑道:“不知破水刀能不能算是凭证?” 那个奇怪女子突然跳下石头,刷地拔出身侧长刀,手臂微曲,挽起一朵刀花欺身而上,刀尖直指路一面门,招式纯熟精妙。 端木冷月勃然大怒,那女子盯着路一左看右看心里早就不喜,眼见她不分青红皂白又一刀刺来再也按耐不住,真气暗运大踏步就要上前迎敌。 路一伸手拦住怒气冲冲的端木冷月,黄泉刀刀鞘叮的一声抵住刀尖,眼光却满是笑意的看着对面女子称赞道:“好一招开门送客,可是胡儿姐姐?” 对面两个少年面面相觑,奇怪女子却是收招站定,疑虑的问道:“你识得我?” 端木玉突然怯生生的插了一句:“好看的女人我大哥哥好像都识得的!” 路一尴尬的搔了搔头,揉了揉玉儿小脑袋,然后收敛神色抱拳道:“故人南宫雨之子路一拜见胡儿姐姐和两位大哥,不知……不知映月姨娘身体可好?” 说完觉得鼻子一酸,心里甚是难过。 奇怪女子正是云胡儿,听到路一的话呆立当场,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前少年良久才长叹一声轻声回道:“小姐身体还好,你的娘亲呢?” 路一沉声道:“娘亲身体一直安康,只是,只是特别想念映月姨娘。” 个子略矮的青年疑虑的道:“你……为何姓路?” 路一苦涩一笑,当下简单把这十多年的情形说了一遍。 云胡儿叹了口气道:“原来云傲大伯早就不在人世,我们还是先回山庄吧,小姐看到你应该会很开心。” 说完看了看身边两个少年,瞪了一眼道:“你们还不自己介绍一下?” 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冲三人抱拳道: “云宸!” “云渊!” 当听到端木冷月姐妹二人名字的时候,云胡儿好奇的又看了看路一,然后冲姐妹二人笑道:“可是岭南端木家姐妹?” 端木冷月对眼前女子并无好感,只是微微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端木玉古灵精怪的问道:“大姐姐你今年多大了?” 当面问一个女人的年龄其实并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情,不过看到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而且身为胡人的云胡儿原本性格就不同于汉人,所以也没有生气,微笑着回道:“姐姐今年二十七岁啦!” 端木玉狡黠的笑了起来,拍了拍小胸脯笑道:“还好!还好!” 云胡儿一头雾水。 “走吧!有的事情庄主和小姐肯定都想亲自问问你。” 一行六人,直奔流云镇而去。 ------------ 第二卷:奉天游 第十章:白月光 两天之后,一行六人到了流云镇入口。 十多年过去了,流云镇比以前更加繁华热闹,周边很多受到战火波及的郡县百姓都举家往流云山里面搬迁,躲避战火。 镇子入口设有岗楼,十多个身穿统一短打对襟开衫的彪悍汉子腰挎长刀正在一丝不苟的盘问进入镇子的行人,所有汉子背上衣襟都有长刀两个字。 云胡儿看到路一三人面上神情,叹了口气解释道:“现在不比以前,随着附近很多郡城被诸侯联军攻破,百姓流离失所,越来越多的流民拥入流云山,安分守己的占大多数,但也有一些混杂其中的细作、亡命之徒,所以流云十八寨商议后就组织了长刀营,各处要道关隘增加岗哨,对往来之人加以管控,而云大哥现在就是十八寨的总舵主。” 路一回想到从靠山镇一路行来路上所见,如果没有云胡儿领路,进山确实还需要费一番功夫,目露钦佩之色:“此举造福苍生,功德无量!” 云胡儿骄傲的说道:“那是自然!” 说完她突然想到端木玉那个小丫头对少年的崇敬和依赖,自己对云大哥何尝不是如此?可是他真的只是把自己当亲妹妹,心里不由得微微一黯。 就在这时长刀营一个头领模样的汉子看到云胡儿六人,面带喜色,快步跑了过来尊敬的抱拳施礼道:“胡儿姑娘和两位少庄主回来了?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云胡儿跳下马笑道:“大龙哥辛苦了,可不要这么客气,事情都顺利着呢!” 云大龙摆了摆手道:“我们就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流云镇没有你们,哪里有今天的太平日子,这三位是您朋友?” 云胡儿点了点头。 路一和汉子相互抱拳见礼。 云宸从马背上的包袱中翻出一坛酒,笑着递给云大龙:“大龙哥,这是给你从山下带的汾酒!” 云大龙左右看了看,擦了擦手乐呵呵的接了过去笑道:“嘿嘿!我还在值岗,可不敢喝!不过等会儿下岗了叫你嫂子把我前几天打的野味收拾一下,少庄主不嫌弃的话……” 不太爱说话的云渊突然开口道:“不嫌弃!不嫌弃!天黑的时候我们准时到!” 云大龙三人相视大笑。 云胡儿板着脸说道:“你们两个又想去打大龙哥的秋风!一点儿也没有个少庄主的样子!小心我告诉梦嫂嫂!” 云宸二人不知为何都有点怕云胡儿,笑嘻嘻的求饶道:“嘿嘿,只是说说,说说而已。” 云胡儿自然不是真的生气,笑着问道:“大龙哥,小姐在没在庄子里面?” 云大龙道:“在的!在的!也就半个时辰前还给兄弟们送水来的!” “那就不耽误你的正事了,我们先回庄。” 云梦山庄四个大字的典故路一一直暗暗记在心里,但是当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心里狠狠地震撼了一下,这三高道人果然名不虚传,随着无相梵天决愈发深厚,打量的时候真气不自觉的流转都更为迅速。 端木冷月同样也是深有感触,看来江湖传言这四个字暗含剑道真意,确实不是以讹传讹,而是确有其事。 云奕看着眼前的清秀少年,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隐约有几分南宫雨的影子,感慨万千的扶起路一,一时之间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梦瑶瑶同样心里五味杂陈,如果按照辈分算起来,这少年应该叫自己姑姑,而且面容确实能够看出一点梦家的痕迹。 就在这时从后堂快步跑出一个美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容颜端庄柔美,只是双眉微蹙,面有淡淡的愁容,看到路一望向她的目光双眸顿时流出两行清泪,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路一紧走几步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地:“可是映月姨娘?” 云映月擦了擦眼泪,连忙扶起路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少年,颤声问道:“好孩子,小姐这些年过得可好?” 路一恭恭敬敬的回到:“过得很好,就是非常想念姨娘。” 云映月掩面痛哭失声,梦瑶瑶连忙过来轻声安慰。 云奕吩咐丫鬟奉茶,一行人分宾主落座。 路一看到云奕两鬓丝丝缕缕的白发,心里同样难过万分,悄悄收敛情绪把母亲告知的往事一一道来。 云奕又问了一些路一踏足江湖之后的所作所为,欣慰的说道:“你没有辜负当年你娘亲的辛苦,也不枉云傲为之付出的一条命,你已经做得很好。” 云映月一直没有插话,目光怜爱的一直打量着路一,这会儿才期待的问道:“路家村距离这儿很远吗?” 路一恭敬的回道:“如果赶路可能需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云映月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看大哥。 云奕苦笑道:“我就知道你有了南宫小姐的消息定会前往,江南道还算太平,倒也无妨,我看路贤侄内功深厚,路上倒也不虞有它。” 梦瑶瑶笑道:“哪里有刚刚坐下就想着赶人走的主人家,你们两兄妹真是性急。” 云奕爽朗大笑,招呼过来两个儿子,让他们和路一相互见礼,回来的路上三人其实已经有些熟悉,一见如故。 而且云宸、云渊两兄弟对当年之事隐隐约约有些知道,还看过映月姑姑珍藏的南宫雨画像,所以第一眼看到路一才会觉得他的面相隐约有些熟悉。 云奕看到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路一身边的那对姐妹,心里暗暗称奇,他自然看得出端木冷月使用了易容之术,只是想不到她们对路一看起来言听计从,而且好像一切为他马首是瞻。 恰在这时梦瑶瑶笑着问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云奕听到端木冷月四个字的时候身体微微一震,重新见礼抱拳道:“原来是斜月教端木教主大驾光临,久仰久仰!” 端木冷月同样起身点头抱拳,并无多话。 除了路一和端木玉,屋内其余人都是目露震惊之色,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居然是名震武林的斜月教教主端木冷月。 云宸吐了吐舌头,暗暗冲路一竖了个大拇指,乖乖,我辈楷模啊! 能把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魔教教主当丫鬟使,一路上居然还让她牵驴,我这小兄弟也算是天下独一份了。 云奕吩咐下人准备晚宴,云映月和梦瑶瑶带着端木姐妹去后堂沐浴更衣。 云胡儿这时才抽空向云奕禀报这次下山的事宜。 听云胡儿说完,云奕面有忧色的说道:“虽然十八寨各方势力鼎力支持,但两千人的长刀营日常开支所需银钱还是极为庞大,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路一闻言起身道:“云叔叔成立长刀营护一方百姓安危实在是令小侄敬佩,小侄也想略尽绵薄之力。” 云奕心里感动,不过还是摆了摆手道:“你初出江湖,哪里来那么多的银子,这不是几十几百两能起到什么作用的。” 路一笑了笑,告罪一声,请云宸兄弟二人一起帮忙,三人走出大堂,留下面有狐疑之色的云奕云胡儿兄妹二人。 当云渊这个木讷性子看到大掌柜背上包袱里满当当的黄金和堆积如山的四海通兑银票之后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问道:“路一,你,你把四海钱庄给打劫了?” 云宸拍着路一肩膀大笑道:“下次打劫记得带上我!” 兄弟三人回到大堂的时候让云奕同样惊讶得合不拢嘴巴! 云胡儿眼睛一亮,欢呼一声,叫来账房先生仔细轻点,把银票和金条分门别类。 云奕好奇的问道:“贤侄,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钱?” 路一见屋内也没有外人,把黑水关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云宸目露兴奋的伸出大拇指道:“做得好!”收回手的时候发现今天自己已经两次冲这个小老弟竖大拇指了,真是厉害! 云奕笑道:“没想到黑水关之事居然是你带着端木家姐妹二人所为,杀得好!那个吴扒皮确实声名狼藉!不过更厉害的是……你居然能把堂堂端木教主呼来唤去,后生可畏!” 路一看到云奕眼中的调笑之意,连忙摆了摆手尴尬的说道:“云叔叔可不能乱开玩笑,端木……端木教主凶得很!” 云奕父子三人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云胡儿和账房先生已经把银钱清点完毕,账房先生激动的禀报道:“庄主!路贤侄一共带来黄金四百五十两,银票两万五千三百两!足够支撑长刀营三年的开支!” 云奕眉头的阴霾一扫而空,拍了拍路一的肩膀道:“好孩子!好孩子!我代流云十八寨和长刀营谢谢你啦!” 说完堂内几人都是弯腰行礼! 路一连忙扶起云奕,不好意思的回道:“云叔叔你这是折煞晚辈了!比起当年恩情,这些随手得来的银钱不值一提。” 云奕看着路一真诚略带愧疚的眼神,感慨莫名的说道:“你真的很好!看来雨丫头这么多年避世不出倒是教育出一个好孩子!” 云渊突然说道:“我也想去路家村看看。” 路一笑道:“欢迎至极,到时候我带你们下海逮鲨!” 恰在这时,换了一身鹅黄色襦裙的端木玉走了进来,听到路一的话来了一招惯用的乳燕投林,一下子扑到大哥哥怀里撒娇道:“我也要下海逮鲨鱼!我要吃好多好多鲨鱼肝!” 晚饭的时候,当端木冷月身穿淡紫色长裙款款走进屋子的时候,云宸云渊两兄弟都忍不住眼神一亮,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国色天香、妩媚动人八个字。 云映月和梦瑶瑶看了看自顾自紧挨着路一坐下的端木冷月,相视一笑,畲族女子果然性格爽朗,绝不矫揉做作。 梦瑶瑶狠狠瞪了自己两个花痴一样的儿子,笑道:“端木妹子果真是人间绝色,仪态万千。” 端木冷月微微皱眉,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过了一会才轻声说道:“夫人还是……还是称我为晚辈吧。” 说完不知为何精致的脸蛋儿有些红晕。 梦瑶瑶作为过来人哪里不知道女孩家家的那点小心思,连忙改口笑道:“好好好!以后就叫你端木侄女!” 云映月看了看做在一起恍若金童玉女一样般配的二人,心里柔情一片。 路一压根儿就没有想那么多,倒是端木玉这个小丫头眉头微蹙,盯着自己姐姐看了几眼,她那小眼神让端木冷月反而有些心虚。 吃完饭,云胡儿刚刚替路一三人安排好住处,就看到云宸云渊两兄弟过来找邀请路一去云大龙家里喝酒。 端木冷月独自回房休息,端木玉却是个爱热闹的,非得跟着。 云大龙的家就在流云镇,很近。 听完云宸的介绍,云大龙倒也不见外,拍了拍路一的肩膀说道:“那时候还见过南宫小姐,没想到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快进来快进来!” 云大龙的夫人是一个贤惠妇人,房间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得知今晚少庄主他们要过来喝酒,提前准备了一些佐酒小菜,和众人见过礼就回房带孩子睡觉去了。 多年的安稳让镇子上普通人家的生活也算富足。 云大龙喜滋滋的从地窖里取出一条麂子后腿,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个是前天刚刚从山上打来的,特意给你们两个留着,今晚用它下酒怎么样?” 端木玉突然叫道:“我要吃大哥哥做的!他做的才好吃!” 路一也不客气,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娴熟的开始煎炒烹炸,不一会儿一盆香气四溢的爆炒麂子肉就端了上来。 云渊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送入口中,眉头微皱。 云宸心疼的问道:“怎么样?不会糟蹋了这么好的野味吧!” 云渊不说话,紧接着下筷如飞! 路一很开心,见到云奕、映月姨娘身体康健,了却一桩心事,所以晚上喝了不少酒,酒量原本就不算太好,所以回到云梦山庄的时候都有些摇摇晃晃。 端木玉也偷偷摸摸的喝了一杯酒,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煞是可爱,憨态可掬,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路一刚刚打算睡觉的时候,就听到窗户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端木冷月闻到路一身上的酒气,侧身看了看已经酣然入睡的玉儿,美目流盼,轻声道:“怎么喝这么多酒?” 路一笑笑不说话,看了看皎洁的月色,指了指屋顶。 端木冷月抱着膝盖,望着夜色里朦朦胧胧的连绵大山怔怔出神。 路一斜躺在屋顶上,酒意使脑袋还有一些沉重,看了看身旁眉头微蹙的端木冷月突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提她抚平双眉。 端木冷月身子微微一僵,看着路一温暖清澈的目光心里突然没由来的一阵轻松。 “是不是很累?” 路一收回手指,双手抱着后脑,眼睛盯着夜空里明亮的月亮,有些感叹的说道。 端木冷月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我也知道斜月教这些年风雨飘摇,而你又是教主,怎么会不累。” 端木冷月轻声呢喃道:“谁会不累呢?我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 路一转头看着她精致的侧脸,刚刚抚平的眉毛又微微发蹙,固执的再次为她抚平,笑道:“人最累的时候往往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你想明白了吗?” 端木冷月一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当教主是姑婆的意思,下山游历也是姑婆和爷爷他们给自己安排好的,包括遇到身边这个并不讨厌的少年,应该都是爷爷想好的! 每一件事自己都是被别人给安排妥当,只需要沿着他们的思想走下去就行,可是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路一疲倦的闭上眼,轻声说道:“我最想要的就是我在乎的人一辈子能够平平安安。” 端木冷月突然转头问道:“包括我?” 路一点了点头。 端木冷月突然抱过路一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温柔的说道:“睡吧。” 路一睁开眼,看到两座高高凸起的山峦,调笑道:“这儿风景独好!” 端木冷月脸色微红,啐了一口,稍稍坐直身子,心里安宁满足。 今夜的月光很白,不冷。 ------------ 第二卷:奉天游 第十一章:大风堂 路一睡得很舒服,原本他的睡眠质量就一直很好,加之昨晚喝得熏熏然,本就心情格外舒畅所以睡得更加香甜。 山庄公鸡的第一声打鸣就神清气爽的睁开了眼睛,然而看到帐顶的时候一下子却是愣住了,因为这明显不是自己的房间。 侧头就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端木冷月身边还睡在她的床上,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晨曦,发现她正在酣睡,睡相极美,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正在做一个美梦,身上只盖着一床薄被,玲珑起伏的身段曲线毕露,看起来更是诱人至极,路一咽了口唾沫,没敢动。 回忆起昨夜喝完酒回来两人好像坐在屋顶聊天,后来自己酒意上涌好像就睡着了,但是怎么跑到端木冷月房间来的?还和她同床共枕,完全就不要记得了! 这误会可闹大了,偶尔调戏一下她是挺美好的,真要是伸手占了她便宜,估计她身上随便摸出一种毒药都可以弄死自己好多次!听说斜月教还有让人防不胜防的蛊虫! 路一闻着鼻端传过来的阵阵幽香,心里微微一荡,身体有几分燥热起来,说对身边这个躺着的大美人没有一点儿想法那肯定是假的,不过自问也没有当初对孙媛儿的那种热烈。 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装睡,连忙蹑手蹑脚的溜下床,像是做贼一样跑回自己的房间。 打了一盆冷水洗了洗脸,心里总算平静了一些下来,甩了甩脑袋,又掐了自己一把,呲牙咧嘴的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机会我居然都能把持得住,如果我要是假装翻个身搭把手……啧啧!” 洗漱完毕,看到床上的玉儿两只小脚丫子又顽皮的裸露在外,清晨还有一些微冷,替她盖好被子,暗叹这小丫头的睡相那是怎么一个霸气了得,和她姐姐一点儿也不像!脑海里又不由得浮现出端木冷月睡着时那曼妙的身段。 屏除杂念,摘下挂着的黄泉刀出门开始练习刀法。 端木冷月睁开眼睛,侧耳偷听,隔壁房间传来打水洗漱和路一的喃喃自语,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看了看窗外天色,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睡意袭来,翻身滚到路一睡过的位置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昨夜抱着路一回到房间其实她压根就没有敢睡,几乎是枯坐一夜。 早上天快亮的时候突然调皮的想试试这个平时经常吊儿郎当的小王八蛋,不过路一溜走的结果让她既好笑,心里又隐隐有一丝失落,听到他在隔壁的喃喃自语又想到如果他真的敢翻身抱着自己,好像自己也不一定会躲…… 清晨山里的空气都带着一丝甜味,薄雾如纱,轻柔的流转不定。 路一刚刚练习完基础刀法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鼓掌声,转头一看原来是云宸两兄弟,连忙拱手道:“二位哥哥早!” 云宸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每次见面都抱拳行礼累不累?” 云渊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一直在练最基础的刀法?” “小的时候被娘亲盯得紧,慢慢的就变成习惯了。” 云宸伸出大拇指称赞道:“厉害,别以为这个简单,没有大毅力之人坚持不下来,走,跟大哥一起去庄子里的演武场看看!” 说完搂着路一的肩膀,三人大步往演武场走去。 很多年前,刚刚重建云梦山庄的云奕就坚信,山庄真正的中坚力量一定要山庄自己用心培养,从孩童抓起,可能需要花费很多很多年的时间,甚至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够见到多好的成果,但这条路一定不会错。 毕竟请一些成名已久的老怪物担任山庄长老固然是强大的一条捷径,不过别人要么有所图,要么很容易客大欺主。 幸运的是在坚持二十多年之后的今天,云梦山庄已经开始享受当初坚持这一决定带来的丰厚成果,现在山庄不光是整体实力还是团结程度都是空前的,这让云梦山庄更是加大了这方面的投入,并成立了单独的一个堂口,由云胡儿担任堂主。 名字来自那句“大风起兮云飞扬”所以就叫大风堂。 现在大风堂一共有一百二十名少年,其中十岁以下的六十名,十岁以上的也是六十名。 云胡儿好几年前就已经主动请缨开始执掌大风堂,能够替大哥哥分担一些事情让她特别高兴,特别认真。 所以她这个堂主对大风堂的事情事必躬亲,每天最早到演武场,晚上直到每一个少年全部睡下才离开,甚至孩子们吃的每一顿饭,她都要每天去厨房看看才放心。 三人来到演武场的时候一百二十名少年都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听堂主训话。 路一听了一会儿,对云胡儿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她不光是能够清楚喊出每一个少年的名字,还能准确说出每一个少年接下来需要在哪些招式上多注意什么。 云宸看到路一的神色,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现在知道为啥我们兄弟都最怕胡儿姑姑了吗?” 云胡儿眼角余光看到三人走进演武场的时候并没有停止训示,直到场内少年拿着木刀开始一板一眼的练习破水刀之后才走了过来。 “姑姑。” 云胡儿点点头,嘴角含笑的对三人说道:“既然来了,给孩子们指点指点?” 路一刚想拒绝,云渊却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天看路一老弟出手不凡,正想切磋切磋。” 说完不待路一答话就从演武场兵器架上取了两把木刀过来。 路一接过来,大笑一声,率先跳下高台,然后转身冲云渊勾了勾手指。 云胡儿拍了拍手,场中少年顿时整齐收刀而立,自觉的让出一块空地,面上都有几分激动之色,多久都没有人敢和渊少主切磋了? 云渊性格比较孤僻,说一不二,做事情极为认真,对待刀法同样如此,所以是云梦山庄年青一代公认的刀法第一。 云宸和他切磋可以在三百招内平分秋色,如果分生死可能只需要五十招必败无疑! 孩子们都在不停的加油喝彩,同时也都很好奇这个刚来山庄的年轻大哥哥是何方神圣?为什么破水刀法如此精湛,居然能和渊少主不分伯仲? 云胡儿看着场内你来我往的二人,眼神越来越亮,笑着对云宸说道:“打个赌?谁赢?” 云宸撇撇嘴:“和姑姑赌没意思,又想骗我老婆本!输了您又不给钱!” 云胡儿一想,好像确实如此,只得眯眼温柔的谆谆善诱道:“就赌一把!这次姑姑不赖账!” “那我赌路一兄弟赢!二两银子!” 云胡儿摆摆手:“不赌了不赌了!赌这种事情山庄历来不提倡!” 云宸翻了翻白眼,提出来的是你,反对的也是你,姑姑就是姑姑,霸气! 就在这时云奕和梦瑶瑶带着云映月也走了过来。 二人连忙见礼。 云奕瞪了一眼没个正行的大儿子,然后目光就被场中交手的二人吸引住了。 云映月看了一会儿笑道:“小姐培养了一个好孩子!” 云奕看了看自己妹妹,心里叹息一声,这么多年,她应该早就明白当年之事,所以一直孑然一身,不是没有爱慕她的年轻俊彦,可都被她拒绝得一干二净,大好的青春年华转瞬即逝,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可以为她拼命,尽量给予她一个富足的生活,但有的事情还是需要她自己是领悟。 路一和云渊二人已经不知不觉交手两百多招,额头都开始微微见汗,不过明显感觉路一呼吸绵长平稳,而云渊已经开始微微喘息。 云渊最开始还存有微微的轻视,毕竟破水刀法是云家家传绝学,路一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比自己精通,但是二人交上手之后马上就感觉到对方刀法的精妙,而且刀身上传来的内劲如汹涌大潮,气势稳步攀升,没有丝毫枯竭的迹象。 八十招之后云渊心里就只剩下钦佩,明显考虑得出来路一还留有余力,一百五十招之后就不得不全力抵抗,而且心知肚明,自己其实已经输了。 路一只以破水刀对破水刀,感觉和云渊切磋让自己对刀法的理解极为有利,越打越兴奋,刀法也更加娴熟,劈、挑、削、刺更为随心所欲。 云渊借着两人错身的时机跃身退出圈外,擦了擦额头汗水,一板一眼的说道:“打不过!打不过!不过我还有自创的一刀,也想让你见识见识!” 路一收刀而立,闻言大笑道:“我也还有一式刀法没有使出,那就试试?” 云渊微微一愣道:“我的这一招是在牌楼匾额三高前辈题字里领会出来的,自己取了个名字叫云梦一刀,你要小心了!” 两人同时向前,路一木刀一抖展开无相刀的第一式破贪式。 而云渊在距离路一还有三四步的时候身形跃上半空,木刀化作一道流光迅若奔雷,直取路一持刀右臂。 两人一触即分。 云渊数了数,自己胸前衣服上并排着六个小孔,如果双方生死相搏,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放下木刀拱手真诚的笑道:“武道一途,达者为师,佩服!” “二哥哥承让了!您自创一刀已经足够惊才绝艳!” 路一其实也对云渊自创的云梦一刀极为推崇,这招刀法颇有几分壮烈之感,追求个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换命套路,极为勇猛。 江湖刀法万千,能够自创招式,哪一位不是武学宗师? 云奕带头鼓起了掌,紧接着看呆了的孩子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一个个看向路一的眼神里都满是小星星。 路一二人来到高台同大家见礼。 云胡儿笑道:“路一,孩子们都想让你讲讲你是怎么练刀的呢!给他们打打气?” 路一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红着脸尴尬的想要推辞。 云映月笑道:“贤侄,留给他们说说,这些孩子可都是未来云梦山庄真正的脊梁。” 路一见映月姨娘开口,只得走到高台中央,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一大片孩子和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稳了稳心神,红着脸道:“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心得,都是苦练而来……” 话语普通,从最开始的结结巴巴到后来慢慢的流畅自然,台下孩子们不时发出一声欢呼,更多的还是惊讶和笑意。 其实路一说的都是一些从小娘亲要求他做到的。 云映月慢慢听得入了神,脑海中出现南宫雨手持荆条严格督促一个几岁孩子刻苦练刀的画面,严寒酷署,风吹雨淋,不曾间断! 最后化为一声幽幽的叹息,喃喃自语道:“小姐,你何苦如此苛责于一个无辜孩子呢?” 端木冷月孤身站在更远处的一根柱子后,看着台上始终带着温暖清澈笑意的少年,鼻子突然有些发酸,原来他的童年是那样子辛苦,那样子不容易,也是那样子让人心疼,望向他的目光不知不觉柔情似水。 恰在这时,路一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一样,转头冲着她微微一笑。 晨曦中少年神采飞扬,眉目俊郎,笑容温和而干净,目光却在端木冷月心里最深处于平静起波澜。 端木玉突然一蹦一跳的来到姐姐身边,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说道:“姐姐!你的眼神很奇怪耶!” 端木冷月大窘。 ------------ 第二卷:奉天游 第十二章:春花秋月 云梦山庄的一日三餐其实一直很是节俭,早餐是清粥小菜加上每人一颗白水煮蛋,只有端木玉小丫头被梦瑶瑶吩咐厨房开了小灶,也不过是加了一碗云吞。 饭后云映月带着路一和端木姐妹二人沿着云梦山庄后山的一条石板路拾阶而上。 端木玉是非要跟来,端木冷月最开始却想把她带走,最后还是云映月满脸含笑的看看了看端木冷月,让她们一起跟来。 “有些事情,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说出口了,没想到孩子你还记得千里迢迢来看望我这个姨娘。” 云映月站在一块台阶上整理了一下鬓角发丝,笑笑温和的冲着路一说道。 路一低声说道:“娘亲一直念念不忘您,而且我看得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别的事情她早就释怀,唯独对您她心有愧疚。” “走吧,爬到山顶姨娘再好好和你说说一些往事。” “好。” 山顶是一块不大的空地,上面摆有一套石桌。 路一抢先把椅子上的露水抚去。 云映月笑道:“江湖儿女,哪里有那么娇气,不过你的这份心意姨娘得记住。” “你们也坐下吧。” 路一点了点头,坐在侧边,端木冷月抱着端木玉坐在对面。 太阳初升,霞光万道,景色分外妖娆。 “你娘原本是江南第一世家南宫家族的大小姐这些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路一点了点头。 “我只有几岁的时候就被送进南宫世家做丫鬟,那时候云家遭逢大难,我和大哥流亡江湖,为了躲避仇家追杀,我们兄妹只有分开,而进府以后小姐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就把我要了过去,从此一直待我如亲妹妹。” 云映月面露微笑,有些感叹:“所以小姐不亏欠我什么,如果当时没有她,我能不能在南宫世家活下去都未可知。” 端木玉脆生生的说道:“南宫世家的人这么坏吗?” 云映月伸手刮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子笑道:“不是南宫世家坏,而是全天下的豪门贵族应该都是如此吧!一个家族大了,形形色色的各种人都有,就像是一个小千世界,主人家哪里还会在乎一些最底层仆人奴婢的生死?端木教主你说是吗?” 端木冷月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斜月教对外号称有十万教众,但是实际上所有部落加起来也只有七八万人,但就算如此也是庞然大物,一些蝇营狗苟作为教主自然是心知肚明,虽然不喜,但也管不过来。 路一问道:“月姨,一直听娘亲提起江南道九郡八大世家,到底是哪些家族?” 云映月想了想说道:“其实江南道大大小小的家族多如牛毛,但是传承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只有八家,其实原本……” 说到这儿转头看了看路一,路一笑了笑,目光湛然:“月姨但说无妨,我姓路,一辈子都只会叫路一。” 端木冷月突然伸手握住路一微凉的手。 云映月若有深意的看着端木冷月说道:“命运多舛,情路多艰,有的事情可要想明白。” 路一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抽回手,却没有抽回来,端木冷月抓得很紧。 端木玉看着姐姐抓住大哥哥的手,神色古怪,左看看右瞧瞧,却是低下头泫然欲泣。 三人同时大笑,端木冷月也只得放开了紧紧握着的那只手。 云映月接着说道:“八大世家以南宫世家为首,其余七家分别是曾家、林家、马家、梦家、薛家、左家、慕容家。” “原本还有一个王家,可惜家道中落,被从燕北道迁居而来的梦家后来居上,取而代之,现在梦家又和左家结为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是如日中天!” “其实出生在大家族对有的人来说是一种幸运,但很多时候更是一种不幸,那种环境之下所有掌权者都更加看重的是家族利益,个人的荣辱得失反而并不重要。” “原本你娘亲也算是南宫家族的掌上明珠,宠爱有加,但当牺牲她一个人的幸福可以为家族谋求更大的利益时,家族就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她!” “小姐自幼聪慧,而且做事极有主见,可惜是女儿身,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就算那次不去参加牧王家宴,没有碰到宋王,最终小姐可能也不会随着家族的意愿行事。” “宋王的求亲,只是一个楔子罢了。” “来到云梦山庄小姐就碰到了梦亦飞。” 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路一察觉到月姨的呼吸还是略微出现一个停顿,而且面上神色也有几分不自然。 “小姐单纯,其实和我一样,都没有江湖经验,哪里抵得住他的花言巧语和刻意伪装出来的温柔,虽然那时候我就不喜欢那个人,但看到小姐那时候幸福的模样,我怎么劝得出口?万一我感觉错了呢?” 云映月停了一会儿,站起身走了几步来到悬崖边上眺望,端木冷月轻轻扶住她的肩膀。 看了一会儿天边流云,喃喃自语般的低声说道:“其实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但我实在不想让小姐为我难过。” 路一看着月姨悄悄滑落的两行泪水,拳头紧握,指节微微发白。 “你也不要有太多的想法,其实这么多年过来,有的事情我同样淡然,我心里同样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再去陪着小姐。” 路一摇了摇头道:“月姨,有的事情既然我已经知道,定会替娘亲前去讨要一个说法,做错事的人原本就应该付出相对应的代价,不管他是谁。” 云映月重新落座,欣慰的看了看路一坚毅的神色,笑道:“你有几分他的样子,但是你的眼神干净,所以姨娘很放心,至于说恨不恨他,那自然是恨的,这么多年下来,嫂子和家里没有半点书信往来,而梦家也中断了所有原本对山庄的支持。” “给姨娘说说路家村到底是什么样子?” 路一顿时来了兴致,眼神里有一种遮掩不住的开心。 端木冷月和端木玉也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当听到路家村三叉戟的时候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路一说完,云映月露出向往之色,过了一会儿笑道:“等你在流云山好好游玩一段时间我们就启程前往可好?” 路一点了点头笑道:“娘亲要是知道姨娘要去,不知道会有多么高兴!” 云映月看了看端木冷月,又看了看路一,笑道:“你们二人以后有何打算?” 路一闻言一呆,最近这段时间端木冷月的心意他自然明白。 虽说她贵为一教之主,偶尔也有一些自己不喜的处事方式,但一路上耳鬓厮磨,出生入死,没有半点好感那确实是自欺欺人,但自己已经有了孙媛儿,确实没有想过如何处理同她的关系,也许心里隐隐会觉得就这样陪着她一直游历下去也是不错的。 端木冷月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流露出羞涩之情,看着云映月说道:“喜欢就是喜欢,我还会在江湖游历几年,希望一直有他陪伴!” 云映月对路一笑着道:“你好福气。” 路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心里突然觉得自己长得好看也是一种……错误。 下山的时候端木玉骑在路一脖子上,难得的沉默不语。 “玉儿,怎么了?” 路一感觉到小丫头情绪不佳,问道。 端木玉叹了口气,把小脑袋抵在大哥哥的头上闷闷不乐的说道:“唉,以前有个孙媛儿,北江时吓跑了一个苏流儿,现在敌人变成了我自己的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 路一哭笑不得:“你就为了这个生气?” 端木玉点点头,突然伸手扭了扭路一的耳朵怒道:“都怪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大哥哥本来就是路家村最好看的男人啊!这也能怪我?” “不怪你难道怪我咯?” “好好好,你别扭我耳朵行不行?” “哼哼!以前我扭你都不会说我,现在知道我姐姐喜欢你,这就开始嫌弃了!” “行行行!你继续扭吧!” “我突然不想扭了。” “……” “大哥哥。” “嗯?” “是不是因为我姐姐胸大、屁股翘你才喜欢她的?” “你胡思乱想什么?我一直没有说喜欢你姐姐啊!” “虚伪。” “好像是挺虚伪的啊。” “你摸过没有?” “……” “前两天和姐姐一起洗澡我就摸过。” “……” “你就不能等我几年?以后我的肯定比姐姐的还大!”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能吃啊!” “你是不是又饿了?” “被你这么一说,有点。” “那下山大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今天好像没有什么胃口呢。” “……” 端木玉突然曼声而歌,唱的还是那首苇编五绝,声音悦耳动听,宛如黄鹂清鸣,但是歌声里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愁绪。 云映月和并肩而行的端木冷月忍不住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春花般的女孩儿骑在少年郎脖子上,两人踏歌而行,笑容都是那么温暖,群山里的飞鸟仿佛都听得痴了。 四人回到云梦山庄,云映月要去给长刀营采购补给,先行离去。 端木玉屁颠颠的跑去大风堂看热闹。 端木冷月大大方方挽起路一胳膊,娇笑道:“你知道我们十万大山的女儿遇到中意男子之后会有一个什么习惯吗?” 路一感受到胳膊传来的丰盈,实在舍不得抽掉胳膊,不解的问道:“什么习惯?” “给他下一只蛊。” 路一吓得猛地跳开,苦兮兮的问道:“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我又没有逼着你喜欢我!” 端木冷月俏脸微红,啐道:“胆小鬼!” 路一突然坏笑道:“前几天玉儿是不是和你一起洗澡了?” 端木冷月点了点头。 路一盯着那两座山峦道:“刚刚她告诉我说很大!” 端木冷月神色不变,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 “干嘛?” “我给你摸摸。” 路一一脸撞了鬼的神情,飞快转身而走,远远的抛下一句:“作为路家村最好看的男人,怎么可以做这种无耻的事?” 端木冷月笑弯了腰,看到远去的少年低声呢喃:“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 云宸两兄弟刚好碰到走出来的路一,三人一拍即合,打算去镇子后面的长刀营看看。 长刀营坐落在镇子的后方,和云梦山庄其实只隔一条街。 两千人平时其实都分散于十八个镇子,所以营房并不是特别大。 而且能够进入长刀营的人家需要在流云山至少生活十年以上,然后经过层层选拔,最后才能加入。 长刀营模仿军营建制,十人一标,百人一伍,然后上面还有三个副营正,一个营正。 出来迎接三人的恰好是营正云鹏,今年二十五岁,也是从大风堂出来的,武艺高强,而且对云梦山庄忠心耿耿。 “鹏哥哥!” 云鹏扶起三人,仔细看了看路一笑道:“路兄弟今早让我们大风堂的人大开眼界啊!” 看了看云渊笑着继续说道: “这家伙平时对自己刀法颇为自负,这下子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吧!” 云渊神色不变:“心服口服。” 四人走进营房,路过的长刀营甲士都恭敬的冲三人弯腰行礼。 除了平时正常的值岗,长刀营还有严格的训教,所以营房内也有一块演武场,兵器架上除了长刀还有摆满长枪,并且角落搭建有一个木棚,里面放着一个插满各色小旗的沙盘。 路一定睛一看,原来是流云山势力分布图,上面不光有如长蛇蜿蜒的流云山十八寨,还有附近的庙堂驻兵之处以及流云山附近的一些其他江湖势力,惊讶的发现红木集和黑水关也在其上。 有了这个沙盘,附近形势一目了然,不由得对制作这个沙盘之人大是佩服! 看到路一的神色,云鹏解释道:“江湖上很多单打独斗自然是各凭修为取胜,一旦涉及参战人数众多的大混战,或者是两军对垒,长兵器的优势和阵法相互配合往往就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优势,这就是兵卒和江湖人不一样的地方,长刀营成立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和庙堂军伍一较高下,但我们地理位置特殊,有的事情却不得不防,这可都是庄主的心血。” 路一对兵甲之事一直很是好奇,而且颇有兴趣,闻言笑道:“改天一定请鹏大哥指点指点。” 云鹏目露尊敬之色的说道:“庄主以前在牧王账下学过一段时间兵法,而且见解独到,才是这方面真正的行家,我只不过是粗通皮毛而已,但是路兄弟要看,这有何难?择日不如撞日,等一下。” 说完转身招呼过来一个待命的伍长,低声吩咐了几句,伍长领命离去。 ------------ 第二卷:奉天游 第十三章:校场点兵 伍长站在演武场边上高台吹响了胸前挂着的一枚黑色牛角号。 原本在营房里休息的一些长刀营甲士听到号声飞快起身,穿衣配刀,然后一行人脚步整齐的跑到兵器架边上有序的取过长枪,很快就整整齐齐的列队完毕。 每行八人,一共八列。 六十四个人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等待下一步的命令,没有一个人东张西望,更没有一个人窃窃私语,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这就是训练有素。 云鹏大踏步走到伍长身边站定,抽出腰间配刀,刀尖斜指,目光坚毅的沉声喝道:“长刀营!” “战!” “战!” “战!” 六十四个人回答的都是同一个字,声震屋宇,气势让人为之侧目。 路一在北江见过荀飞鱼带过来的军中步卒,他们甲胄矢弓配备完善,长刀营自然是没有办法使用庙堂明令禁止的一些制式装备,可是这份气势已然不输正规兵甲,云奕对这两千人倾注的心血可想而知。 云鹏呼喝道:“枪术,散开!” 中心位置一名甲士高举长枪,同时所有人口中整齐高呼:“呼哈!呼哈!” 队伍瞬间拉开距离,但阵型不变。 路一若有所思,用口号调动步伐,达到整齐划一的效果,看起来蔚为壮观。 枪法一共九式,并不繁复,主要分为刺、挑、挡几个基础动作,但是极为实用。 毕竟两军交战不是个人武力高低可以解决的,如何能够发挥手上长枪威力,节约体力尽可能伤敌杀敌才是最紧要的,花俏招式并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四人队,攻!” 随着云鹏一声令下,四人一组,交替向前,枪尖密集攒刺,攻守转换之间配合默契,而且收放之间衔接得天衣无缝,不会给人可乘之机。 云宸面露微笑,上前拍了拍路一肩膀道:“怎么样?” 路一竖起大拇指,心里却想着如果以后路家村有条件也组织这么一只队伍,只需要把守好进山要道,村子岂不是安然无忧? 自己已经涉足江湖,尤其是无相梵天决迟早会有被人知悉的一天,难免会有有心人查出自己的来历跟脚,人心难测,如果有人拿路家村的亲人们做文章,那就真的是蛇打七寸,正中自己要害。 等云鹏收了队伍,路一请教了好些关于长刀营的事情,受益匪浅。 最后云鹏感慨道:“如果能够在现有基础上增加一倍人手,就算是诸侯联军想要拿下我流云山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路一问道:“粮草兵源解决不了?” 云鹏点点头道:“主要是钱粮,流云十八寨环环相扣,山势连绵几百里,而且地势由低到高,天险极多,易守难攻,但都是山地,所产粮草本就有限,供养两千人已是极限,外出采购又需要极多的金银,兵源倒是不用担心,所有乡民加起来流云山人口已然不下十万!” 路一突然想到那个沙盘,流云山夹在中原、燕南、江南三道中间,进退可守,地理位置确实微妙,现在保持平衡,但保不准哪方势大,就会想着打破这种平衡,尤其是诸侯联军如果能够拿下流云山,可以俯瞰整个江南道! 云鹏的担心不无道理。 “也许,可以同牧王谈谈。” 路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云鹏苦笑一声道:“庄主前去谈过很多次,但没甚进展,是我多话!你是客人,还是开开心心好好的在流云山游玩吧!这些哪里需要你来操心!” 说完笑呵呵的往营帐外赶人! 云渊要请路一吃火锅。 路一抬头看了看能把人烤出二两油的太阳,目露古怪之色,这个天气吃火锅,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云渊鄙视的说道:“夏天吃火锅才是一名老饕该做的事情!” 既然有吃的,端木玉自然是不能不带的。 端木冷月只是哼了一声,路一就弯腰伸手做出一个大小姐您先请的姿势。 看着背负双手施施然走在前面的端木冷月,云宸捏着下巴低声道:“看来我们路兄弟的家庭地位不高呀!” 傻子都看得出来两人有猫腻。 云渊冷声道:“可怜。” 云老四的火锅店还是只分牛肉和羊肉两种汤底,看到坐下的五人冲着云宸笑道: “老规矩?” 云宸点点头。 火锅很辣!非常辣! 没想到火锅里的那只有寸余长的小小红辣椒居然如此厉害! 几人吃得满头大汗,但谁都没有停筷子。 端木冷月吃得还比较矜持,端木玉吃得那叫一个兴高采烈,大呼小叫。 路一掏出一两银子结账的时候,云宸感叹道:“还是有钱好!要是上次在黑水关打劫的时候我在就好了!我一定把你放火烧掉的粮食都全部搬回来!” 端木玉闻言眼睛一亮:“那我们再去抢一回不就好了?” 云宸翻了个白眼:“上次你们是攻其不备,再说了刚刚被你们洗劫一空,他们从哪里变出来那么多银子呢?” 路一突然插话道:“我看沙盘上距离流云山不远的宋王关隘还有不少。” 云宸两兄弟眼睛也亮了,过了一会儿又黯然摇头道:“父亲不会答应的!这样胡闹而且确实也容易引火上身,如果被宋王知道我们流云山劫了他的钱粮,兴兵来犯我们目前哪里抵抗得了?” 路一笑道:“所以必须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才好!而且你觉得就算我们不去打劫他,他就一定会同意和我们一直保持现在的平衡?” 云宸眼神重新明亮起来:“你有办法?” “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地形。” 说干就干,五人出了云老四的火锅店,直奔云梦山庄,那里有一个比长刀营更加详细准确的形势沙盘。 流云山东北方向全部是宋王辖境三河郡,总共有七个关隘驻扎有赤炎军,分别是长河关、磨石镇、竹溪集、黑水关、打铁关、分水关、双峰镇。 其中分水关距离最远,也是赤炎军重兵布防的雄城,是三河郡的水陆要道,分水县驻兵一万,都是赤炎精锐,扼守燕南道东北门户。 打铁关距离流云山只有一百多里,驻兵一千人,辖境广袤,所管辖的铁山县是远近有名的富裕大县,而且打铁关附近的鹰愁峡还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铁锁帮的总舵。 打铁关校尉韦南,江湖人称韦人屠,据说武艺高强,贪杯爱财,在附近恶名昭彰。 看到路一仔细的查看打铁关附近形势,云宸提醒道:“这里不大好下手,韦南原本出身绿林武艺高强不说,铁锁帮帮主窦文豹也是外家功夫赫赫有名的高手,而且他和韦南是拜把子兄弟!” 路一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指着沙盘说到:“最近的是磨石镇,且不说磨石镇原本就比较贫穷,我们要是拿它下手,宋王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我们,所以看起来把握最大的地方反而最不适合下手。” “同样分水关我们也不用考虑,就算我们一切顺利,路程太过遥远,招摇过市实在容易被官兵察觉,而打铁关和铁锁帮相互依靠,反而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个地方。” 云渊明白过来:“江湖恩怨?” 路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最重要的是打铁关出来沿着这里折过来就是大山,我们要是组织得当,搬空他们府库一个时辰足够!而且根据沙盘标注,这一片全是荒地,草深林密,便于接应人手隐蔽。” 就在这时云奕和云胡儿肩并肩走了进来,大老远就笑道:“贤侄,多亏了你的银票!今天长刀营决定增加五百人手!嗯?你们这是在商谈什么?” 看到父亲前来,云宸二人都恭敬施礼,面有土色,一个字都不敢说。 路一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把想法说了出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毕竟这些事情自己的考虑和看法肯定没有云奕想得周全。 云胡儿捂嘴偷笑,在云奕背后狠狠瞪了瞪云宸兄弟二人。 云奕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几个年轻人,没有生气,但是也没有点头同意,只是说道:“把你们的想法说来听听?” 路一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云奕抱着手臂在沙盘边上踱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们有这样的想法我很欣慰,而且凭借你们几人的身手也极有可能做成此事。” 云宸大喜道:“父亲!您同意了?” 云奕笑骂道:“就你是属猴子的,心急火燎!我哪里同意了?” 路一抱拳道:“还请云叔叔指点!” 云奕走到沙盘边上说:“贤侄考虑得其实已经较为周全,而且打铁关一直以来都是赤炎军比较重要的一个物资中转之处,关内存粮富足,说是嘴边的一块肥肉也不为过,但是黑水关事情发生之后赤炎军已经怀疑我们流云山,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且最近我们抓获的赤炎军进山的细作数量明显增多!我想他们最近对打铁关一定会提高警惕。” 路一沉吟片刻说道:“其实相信云叔叔也看出流云山所处位置的紧要之处,宋王必定会想着徐徐图之,只是现在分兵乏术,我想如果洛阳城破,他必定力取流云山!进而威胁江南道!也可以掐断洛阳往江南道北面的通道,所以与其被动,不如趁着现在,加强对流云山的布防!增加长刀营人数,宋王真的来攻,牧王不可能听之任之,所以如何坚守到牧王援兵到来是我们急需考虑到的。” 云奕赞赏的看了看路一,然后怒其不争的冲两个儿子骂道:“你们两个这段时间跟着路贤侄好好学学!天天只知道练刀!练刀!再练难道还能练出个天下第一来?” 云宸委委屈屈的说道:“这些话我们平时也想说啊!可我们……哪敢嘛!” 云奕笑骂一声道:“为父平时就这么蛮不讲理?” 云渊点点头,看到父亲瞟过来的目光又连忙摇了摇头,看得云胡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端木冷月突然说道:“牧王李修白深得老牧王赏识,绝非庸才,我相信他一定也看得出流云山的重要性。” 路一突然说道:“其实我觉得云叔叔现在就可以开始招募更多的人手填充进长刀营,钱粮的事情交给我来想办法。” 云奕盯着路一的眼睛说道:“贤侄,军中无戏言!” 路一笑道:“我想先去一趟苏南郡,见一见牧王。” “你有把握见到牧王?” 路一笑道:“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来回需要多久?” “一个月。” 云奕点了点头,冲路一招了招手,指着沙盘上流云山入口的一处关隘道:“既然说道这些机密战事,那么老夫也就不再瞒着你。” 路一抱拳道:“云叔叔放心,侄儿知道事情轻重。” “贤侄你看,这里是进入流云山必经之地的蜗牛峡,原本就是兵家要塞,只是破败不堪,距离十八镇第一道门户凉水镇只有十五里左右,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半年前就打算在这里重新修缮城墙,如果没有意外,半年左右可以顺利完工,到时候我们流云山就算宋王重兵来犯也有信心将其拒之门外!” 云胡儿担忧的说道:“流云山其实一直三方势力犬牙交错,蜗牛峡是最为敏感的一个地方,如果我们现在……” 云奕笑道:“长刀营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使命,就是肃清宋王留在流云山的势力,洛阳被困,原本朝堂的势力已经势弱,而且陆续撤出,不足为惧,牧王破晓堂一直和我们有联系,宋王对流云山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其实双方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只是他现在苦于抽不出精力和人手来对付我们,所以现在正是最合适的时候!” 端木冷月插话道:“云庄主分析的极有道理,料敌于先方能百战不殆。” 路一蹲下身摸了摸玉儿的脑袋,笑道:“玉儿,这次大哥哥去苏南郡办事,快去快回,你就留在这里好不好?” 端木玉皱着小脸,泫然欲泣。 路一继续说道:“大哥哥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好不好?” 端木玉犹疑的问道:“什么事情?” 路一抱着端木玉然后对云奕说道:“云叔叔,我还是不放心红木集的那帮孩子和乡亲,我想麻烦您安排人过去把他们接过来,而且那帮孩子心思单纯,可以加入大风堂。” 云奕点了点头道:“这有何难?” 路一看着端木冷月。 端木冷月摇了摇头道:“让玉儿带人去红木集,我要跟着你才放心。” 云奕笑了笑:“如此甚好!” 就在这时梦瑶瑶和云映月两人走了进来,手里都端着托盘。 “别谈大事了,过来喝我和映月熬制的冰镇梅子汤。” 看到端木玉皱着眉毛,云映月把小丫头接了过去问道:“谁欺负我们玉儿了。” 得知来龙去脉之后云映月不无担忧的冲路一二人说道:“路上小心,玉儿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的。” 喝了一碗酸甜可口的梅子汤,玉儿情绪总算有一些恢复正常,只是对路一还有一些怨气,气鼓鼓的瞪着他,惹得众人大笑。 路一站起身团团作揖,大笑道:“等我们回来,把宋王附近的关隘闹他个天翻地覆!” ------------ 第二卷:奉天游 第十四章:一路向南 路一和端木冷月下山路过蜗牛峡古城墙时特意停下马爬上去看了看。 作为流云山必经之地,蜗牛峡确实地势险要,峡谷宽约四五丈,却有五六里的纵深,两岸青山巍峨,壁立千仞。 破败的城墙全部用条石堆砌,残壁断垣处还可以看到糯米浆和石灰风化后留下的痕迹。 “这里如果修复,确实易守难攻。” 端木冷月站在高处,山风猎猎,青丝飞扬,宛若仙子。 “如果没有守城利器,始终也算不得固若金汤。” 路一叹了口气:“江湖势力和庙堂对峙,终归吃亏。” 端木冷月突然想到自己的斜月教,心里有些心灰意冷,神情也有几分黯淡。 路一看出端木冷月神情的变化,拉起她的手笑道:“江湖人走江湖路,多好。” 端木冷月凝视着路一的眼睛,不知不觉却泪眼摩挲起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两人两骑,风驰电掣直奔江南道而去。 苏南郡东边临海,同北江、钱塘、吉安三郡相交,自古以来织造业闻名天下极为繁华,但能一跃成为江南道八郡之首还是因为牧王王府选址的原因,而要进入苏南郡,钱塘郡恰好是必经之路。 路一和端木冷月晓行夜宿,一路风尘仆仆已经进了钱塘郡辖境。 看到路口界碑,路一笑道:“来了钱塘郡,我们得去一个好地方!” 端木冷月不解的问道:“你在钱塘郡还有朋友不成?” 路一目露尊敬之色:“还是有几个的,而且他们做菜都很好吃,看你最近都瘦了,给你补补身子!” 端木冷月芳心暗喜,神色温柔,不过嘴上却说道:“我又不是玉儿,没那么嘴馋。” 路一大着胆子伸手捏了捏那张易容后的脸颊,端木冷月刚刚开始身子明显微微一愣,不过最后还是任由那两根手指落在自己的脸上。 路一大笑,两人打马继续前行。 越临近钱塘郡郡城,道路上的行人越多,而且大部分都是逃难而来的流民,衣衫褴褛,拖儿带女,不少女童的头上还插着一根草。 看到路一不解的神情,端木冷月叹了口气解释道:“那就是草标。” 路一瞬间明了神色渐渐黯淡下来,放眼望去,一路上头插草标的孩童不知几何,自己哪里又能全部帮到她们。 端木冷月轻声说道:“时局动荡之下,又有几个百姓能够得以自保,我们还是走吧。” 路一点点头,看了看蹲在路边面有菜色的一些孩子,心里闷闷不乐。 郡城城墙外搭着长长的凉棚,有人正在施粥。 流民有序的排着长队,手里拿着碗,都伸长脖子看着前方缓缓移动的队伍。 一些丐帮弟子正在帮忙维持秩序。 路一二人停下马,缓缓走近,一排五个粥棚,后面有五个热气逼人的大灶台,几个妇人正把成袋的大米倒入锅中熬制,几张木桌上摆着大盆大盆的米粥,五六个中年汉子面容和气的正在给流民盛粥,妇人汉子的衣襟上都绣着祥瑞轩三个字。 看到路一二人走过来,一个站在粥棚附近的中年乞丐面露警惕之色,上下打量一番感觉这二人不像是插队取粥的人,也就没有理会。 粥棚后面摆着一张桌子,一个身穿米黄色襦裙的年轻丰腴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正低头在认真翻看桌子上的账本。 孩子虎头虎脑,一双大眼睛极有灵性,看到路一二人走近,正满眼好奇的盯着路一腰间黄泉刀,没有半分畏惧的样子。 中年乞丐看到路一在打量孩子,大步走了过来,身形有意无意的把孩子护在身后,抱拳道:“不知阁下可是有事?” 语气清淡,话里带着一丝明显的警惕。 路一哑然,连忙笑道:“是晚辈唐突了,我们只是路过之人,见到如此善举心生佩服,倒是打搅诸位啦。” 低头专心看账本的妇人听到二人对话,抬头看了看路一,客套的笑了笑又低头继续核对账目,没想到身边的孩子却拉了拉妇人,指了指路一腰间,低声嘀咕了几句。 妇人重新抬头打量了一下路一,当看到少年腰间时不自禁的惊噫出声,目露惊讶之色。 中年乞丐见路一说话客气,心里警惕放松一些,刚要开口再说几句客气话。 小孩子突然走上前两步稚气未脱的问道:“你这块牌子哪儿来的?” 说完指了指路一特意挂在腰间的一块木牌,正是洪开泰送给他的,当时老洪就笑嘻嘻的告诉他,只要到了钱塘郡,挂着这块牌子很快就能找到他,所以第一次来钱塘郡的路一就老老实实的挂在了腰间。 路一蹲下身,大眼瞪小眼,小家伙一点儿也不怯场,颇有兴师问罪的模样。 路一觉得这孩子着实有趣。 “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呀!” 小孩子摇了摇头表示不信,鬼灵精怪的问道:“不会是捡来的吧!” 路一无语。 妇人伸手在孩子头上敲了一下,嗔道:“虫儿!不要胡说!” 说罢温声对路一说道:“公子识得洪老前辈?” 路一俯身抱拳施礼道:“夫人有礼了,晚辈确实识得洪老前辈,这次路过钱塘郡特来拜会他老人家。” 中年乞丐脸上警惕之色尽去,笑道:“原来是师叔祖朋友,可是去三人园?” 路一点了点头。 那个叫虫儿的小孩子又蹦又跳,高兴的说道:“我知道怎么走!我带你们去!” 妇人怒道:“不许去!给我老实坐下!” 小虫儿哦了一声,看了看娘亲脸色,果然乖乖的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再也不敢出声,只是抽空向路一做了个鬼脸,翻了个白眼! 妇人歉意的说道:“既然是洪伯伯朋友,那都是自己人,田老,你领公子前往三人园去吧,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做。” 路一连忙说道:“不敢耽误夫人正事,夫人心善,功德无量。” 妇人笑了笑,不再言语。 田姓中年乞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带着二人径直离开。 三人园的三个老头子今天没有晒太阳,因为太阳实在太毒了些,怕被晒黑,尤其是马飞田,年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黑很有品味,在江湖也算独树一帜,只不过年纪大了以后的某天照镜子以后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太黑了。 但是他们都在树荫下乘凉,距离吃午饭还有一会儿,今天又没有打算开门接客,所以悠哉悠哉的都在躺椅上闭目假寐。 商雀苦着脸,手里捧着一个瓦罐,瓦罐里面是暗红色的酸梅汤。 三个老家伙要吃冰镇的,恰好商雀学了马飞田的独门绝技冰封劲。 南宫不妙微微睁眼,看到愁眉苦脸的雀儿,面露不忍之色:“辛苦了辛苦了。” 洪开泰接着说:“加油!加油!” 马飞田连开口的力气都不想浪费。 “我说,地窖有现成的冰块,我去拿一点儿过来?” 南宫不妙叹了口气:“炎炎夏日,一块冰都值五十文了,老洪,你算算在我们这里可以买几斤大米?” 老洪刚要开口说话,雀儿已经气咻咻的打断道:“得!得!得,我还是给你们露一手吧!要不然又要说我良知泯灭,人性全无,喝个冰镇酸梅汤都害得一群人饿死!” 马飞田撇嘴道:“何必!” 商雀真气暗运,瓦罐里的酸梅汤渐渐的冒出一丝白气,躺在椅子上的三人感觉四周的温度也慢慢变得凉爽起来。 “真不错!看来以后得叫他经常露一手!” 三人喝着碗里的冰镇酸梅汤,透心的凉爽让人舒服得毛孔都舒展开来。 雀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今天早上我应该把小虫儿带过来的。” 洪开泰睁开眼,下意识的看了看紧闭的院门,松了口气道:“别人是女大不中留。我们三人园却是家贼难防,幸好有一个知书达理的曾燕燕!” 其余两人深以为然。 如果那个小魔王过来了,别说躺着乘凉,还得像伺候祖宗一样拿出拿手绝活儿,好吃好喝供着,要不倒霉的铁定是他们三个。 就在这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雀儿看了看老神在在的三个人,没有一点儿起身开门的意思,只得站起身笑嘻嘻的说道:“说不定是小虫儿想三个爷爷了!” 马飞田睁眼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叹道:“今天早上看过黄历,日子很好啊!” 咚咚咚,敲门声极有耐心。 雀儿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三人,先是同老田打了个招呼,然后仔细看了看两个年轻人,笑道:“今儿三人园打烊,两位来得可不凑巧。” 路一抱拳道:“麻烦大哥通禀南宫舅舅一声,我是他的外甥路一。” 雀儿惊讶的放下骚头的手,再次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路一,惊喜的拉着路一的手笑道:“你就是路家村的那个路一?” 路一点了点头。 雀儿大笑着回头喊道:“老洪!南宫!今儿有贵客临门!” 屋里传来洪开泰懒洋洋的回话:“我信你个鬼!少来忽悠我这糟老头子!” 路一哑然失笑,心里却备敢亲切。 老田死活不肯进院子,说是粥棚那边还需要帮忙,雀儿只得带着二人施施然走进院子。 马飞田瞪大眼睛,正盯着路一看得起劲,把后者看得全身发毛。 洪开泰看了看恢复本来面目的端木冷月,神色暧昧的努了努嘴道:“相好的?” 路一只得神色尴尬的咳嗽一声。 端木冷月哼了一声,大大方方挽着路一胳膊说道:“久闻奔雷掌洪老先生大名,故人陆潼托我向你问好。” 洪开泰坐直身子,惊呼道:“狮王陆潼?那你是?” “端木冷月。” 南宫不妙和马飞田也是大吃一惊,继而更是一件佩服的看着路一。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连堂堂斜月教教主都敢睡!” 洪开泰突然神色钦佩的冲路一竖起大拇指。 路一和端木冷月大窘。 如果武林里真有人不把端木冷月斜月教教主这一身份当回事,那么面前这三个绝对就是其中之三。 雀儿看着三个老不修你一言我一语没羞没臊的开着二人玩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连忙圆场道:“我去下厨做几个小菜?” 洪开泰听到做菜,眼睛一亮,看着路一嘿嘿笑道:“今儿有大厨在这里,你还是算了吧!做的菜猪都不愿意闻。” 路一心里温暖,笑道:“这有何难?麻烦雀儿哥哥带路就好。” 马飞田怒道:“你们不能要点脸?好歹是客人。” 南宫不妙得意的说道:“是我外甥。” 端木冷月看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个老人,突然觉得这样子的江湖才有意思。 路一睡着雀儿去了厨房。 洪开泰招呼端木冷月坐下,然后问道:“陆潼身体还好?这家伙当年可是骄傲的很!” 端木冷月不冷不淡的回道:“身体无恙,有劳前辈费心。” 洪开泰天生一副自来熟的性格,闻言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儿还能和端木教主做在一起闲聊,你姑婆端木胜男那脾气可是,啧啧,不得了!” 端木冷月暗暗生气,不过转念一想这老家伙和姑婆辈分相同,年轻的时候好像也有过一些交情,又是路一的长辈,还是忍忍吧,由他胡说八道去。 马飞田看了看端木冷月的腰身,插了一句:“这姑娘不错!” 端木冷月心想还是这个看起来黑不溜秋的老家伙顺眼。 没想到马飞田继续说道:“腰细腚圆,能生儿子!” 端木冷月气结。 南宫不妙笑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端木教主不要理会,我们三个平时嘻嘻哈哈惯了,没个正行,还请包涵。” 端木冷月突然美目流盼,笑了笑,瞅着洪开泰问道:“前辈,听说伏波镇有个叫孙媛儿的妹妹,您给小女子说说呗。” 洪开泰瞪大眼睛道:“哎呀!我记得厨房里还烤着一只叫花鸡,我得去看看火候!” 说完也不管其余二人鄙视的眼神,一溜烟就跑了。 南宫不妙看到端木冷月望过来的眼神,无奈的耸了耸肩:“我和她不熟。” 马飞田更简单:“没见过。” 就在这时院子门口穿来小虫儿稚气的声音:“三位爷爷!你们想虫儿了吗?!” 南宫不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看了看马飞田苦笑道:“你还说看过老黄历!是不是拿错了?拿的是去年的?” 马飞田点点头:“我要回屋看看。” 端木冷月突然噗嗤一声,娇颜如花。 —————— Ps:很久没有求过收藏月票了,今天来一次!感谢大家一路陪伴。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十五章:宫斗 路一做了五个菜,分量很足。 小虫儿尝了一口曾燕燕给他夹的酸笋炒肉之后大眼睛一亮,破天荒中午吃了两碗饭。 顽皮的孩子平时吃饭总不会太认真。 洪开泰看了看雀儿,嫌弃的说道:“看到没有?以后别说小虫儿吃饭不认真!要认真悔过的是你,别苦了孩子!” 马飞田咳嗽一声。 雀儿也幸灾乐祸的笑笑。 天不怕地不怕的曾燕燕破天荒的有些脸红,低声道:“洪伯伯,家里做饭的人是我。” 雀儿憋着的笑忍得很辛苦。 洪开泰见势不妙,连忙语重心长的对小虫儿眨了眨眼睛道:“虫儿,好好吃饭才能长个子,而且千万不能挑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还有今天施粥那边好玩不?” 小虫儿人小鬼大,老气横秋的说道:“不就那样,刚开始洪爷爷说谁做菜不好吃来着?” 洪开泰讪讪不接话。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融融。 端木冷月和曾燕燕等众人吃完,两人开始收拾碗筷,即使她贵为教主,也知道有些场合还是需要尽一尽女人的本分,主要是她觉得他值得她这么做,这屋子的人同样都值得。 男女之间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尤其是女人,为一个她喜欢的男人她可以尝试去做任何她并不喜欢的事情,为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她可能觉得想到他都是一种嫌弃。 几个男人重新来到梨树下喝茶纳凉。 拳头大小的梨子硕果累累,压得枝头弯弯,小虫儿双手撑着下巴,闷闷不乐的问道:“怎么还是只有这么大?和前天我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变化嘛!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吃啊?也不知道长快一点,真笨!” 马飞田无奈的回道:“因为它们还想……多活几天。” 路一陪着三个老人闲聊。 南宫不妙听路一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点了点头道:“你想得不错做得更不错,而且心有慈悲,也不枉我们二人教导你一场,牧王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引荐,估计他得知你娘亲的消息也会想着见你一面。” 洪开泰叹息一声:“刀兵不止,你能做的始终有限,不过也比我们几个躲清闲的老头子强,力所能及,也就可以无愧于心。” 路一谦虚的说道:“来的路上看到嫂子辛苦操持粥棚才是真的大慈悲。” 雀儿面有得色的笑道:“路兄弟,好事情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做完了。” 雀儿性格就是如此,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你见到了小神仙?” 路一点点头,又把路家村出来之后的所见所闻简略的说了一遍,包括如何碰到南海神龙以及同意带着端木玉的所有事情没有任何隐瞒,一一道来。 马飞田突然对洪开泰说道:“秋若菡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你是不是撮合撮合?孟轻舟又不是真的不讲道理。” 洪开泰无奈道:“儿女情长,你能插得上嘴?这儿不还坐着一个?你来说道说道?” 马飞田闭嘴不语。 路一尴尬不已,端木冷月表明心迹以后两人确实好感倍增,不过却一直以礼相待,因为路一自己也没有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处理以后二人之间的关系。 南宫不妙道:“路一,儿女情长原本也无可厚非,你并不是心性薄凉之人,但……她毕竟是斜月教教主,很多事情也许身不由己,偏偏又对你情根深种,因果牵连,只有你自己去拿捏分寸吧。” 路一点头受教。 大门那边又传来敲门声。 三个老爷子一脸见了鬼的神情,今儿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雀儿没有把刻着今日打烊四个字的牌子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雀儿无辜的摊了摊手。 有了小虫儿在,开门这种事情自然就不用其余人了,这就是传说中才存在的那种大的欺负小的,小的欺负更小的。 小虫儿打开门,稚气的笑声远远传来:“落花阿姨!抱抱!” “小滑头,站住!少来!” 来的人居然是林落花和苏流儿。 林落花是这里的老熟人。 特意打扮过的苏流儿明显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见三个老家伙,一进门就笑意盈盈的盯着路一。 雀儿斜靠廊柱,眼神玩味,幸灾乐祸的冲路一翘起大拇指,暗想这兄弟是个高手啊!招惹的女人们一看都不是善茬,刀光剑影的想想都觉得蛋蛋疼! 看到三个老人询问的眼神,林落花笑道:“我今天只是过来看看,流儿才是主角,南宫先生有个好外甥,勾了别人的魂!” 南宫不妙:“这又是欠的什么债?” 林落花拿出一个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又是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路一,目露笑意:“模样挺好!就是有点小。” 马飞田闷声道:“不一定小的。” 林落花一怔,看到另外三个大男人使劲憋着的笑意怒道:“一群晚辈面前也这么没大没小的!” 只是说道那个小字的时候不自禁顿了顿,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显得格外妩媚。 大大方方冲路一笑道:“我叫林落花,是你流儿姐姐的……长辈!” 路一自然明白三个老家伙的言外之意,尴尬得只能不停摸自己脑袋,心想要是真和这几个老家伙天天在一起,迟早变秃头。 苏流儿眼里只有路一,原本她以为她和他也只会像以前碰到的很多人那样,泯然众人相忘于江湖,没想到上次北江郡分开之后,那个恼人的笑容就时不时出现在脑海,渐渐的,吃饭时菜里是他,洗漱时水里是他,盖被子时被子好像也是他。 林落花是过来人,看到神思不属的苏流儿稍加打听就知道,自己救回来的那个女孩儿,动心动情了,又是替她高兴,又是替她担忧。 人生有的东西,注定求而不得。 钱塘郡是朱雀堂总堂所在的地方,黑云斥候作为江湖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自然对每一个进出钱塘郡的江湖人都有留意,所以路一二人进入三人园不超过半个时辰,一份谍报就已经摆在苏流儿眼前,现在她是大掌柜,负责朱雀堂日常运转。 想到大掌柜三个字,苏流儿就想到上次北江郡分开时候的那句话,身子都火热滚烫起来,但三人园并不是她可以随便进出的,虽然她现在贵为朱雀堂大掌柜,幸好林落花也是满脸好奇的欣然同往。 同行还有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 得去看看。 路一笑着抱拳道:“流儿姐姐,林堂主,晚辈路一。” 恰在这时,曾燕燕和端木冷月肩并肩款款走了进来,刚好听到路一的话。 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温顺起来像一只猫咪,但是你永远不要忘记她们隐藏在厚厚毛发下面锋利的爪子,否则你会头破血流。 而且女人和女人之间为了男人计较起来的时候那可真是刀刀见血啊! 小虫儿蹲在马飞田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怎么觉得突然有一股杀气?” 马飞田的脸更加黑了几分,叹息道:“我看这一院子的梨怕是保不住了。” 小虫儿翻了个白眼:“马爷爷,不是我说你,都啥时候了,还想着梨,你不是应该想想到底应该帮谁才对?” 马飞田没好气的说道:“帮个锤子!” 小虫儿哼哼道:“难怪没给我找到奶奶。” 南宫不妙和洪开泰向小虫儿竖起大拇指,谁想到小王八蛋并不领情,接着说道: “你们两个还不是一样?” “……” 端木冷月收起打量的目光,笑意盈盈的盯着苏流儿,后者自然不甘示弱的同样笑嘻嘻的看着她。 林落花和曾燕燕就像两个陋巷碎嘴妇人一样坐在一边窃窃私语,如果三人园里面有瓜子的话一定会抓一把在手里一边嗑瓜子一边指点江山。 看来有的事情还真不会因为身份高低而发生本质上的改变。 路一看着笑容不减的二女,突然觉得头大如斗。 夹缝求生爽则爽矣,会累! 苏流儿率先打破沉默:“你好,我叫苏流儿,朱雀堂大掌柜。” 端木冷月同样朱唇轻启:“我叫端木冷月,岭南斜月教教主。” 林落花眼中异色一闪而过,心里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婉可人的貌美女子居然是斜月教教主,这臭小子真有几分道行啊!这下可怜的流儿真的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 路一讪讪笑道:“既然都认识了,大家坐下一起喝杯茶吧。” 端木冷月大大方方坐在路一身边,笑着说道:“流儿姐姐,你也坐呀。” 姐姐两个字,咬得极重。 无论苏流儿怎么打扮,岁月痕迹总是没有十七八岁的年龄那么淡。 苏流儿不以为意,轻提裙摆,坐在了路一另外一侧,想了想笑道:“路一弟弟,上次那个吵着嚷着要嫁给你做新娘子的小丫头呢?” 路一尴尬的说道:“在流云山。” 南宫不妙突然咳嗽一声,看了看场中几人,伸了个懒腰说道:“这炎炎夏日,酒足饭饱就是容易犯困,我得去睡一觉。” 其余几人连忙附和,转眼之间场中就剩下三人,原本想留下来看热闹的小虫儿被他老爹提溜着衣服给强行拽走。 南宫不妙最后留下一句:“嗯,别的都没关系,这梨快熟了,好歹给我们大家留两个。” 大家走了之后,三人反而安静下来,落针可闻,两个女人都在打量对方,刀光剑影,杀人无形。 路一如坐针毡。 最终苏流儿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原本我也没有想到今天会鼓起勇气来见你的。” 路一不知如何作答,今天苏流儿进门之后望向自己的目光,那一刻眼神的交汇就已经明白很多事情,心里并没有沾沾自喜,反而觉得有些惊慌失措。 被人喜欢原本是一件欣喜的事情,可注定有时候会伤人。 端木冷月低眉顺目不作声,只是悄悄握住了路一的手,两根手指狠狠地掐了一把。 路一微微皱了皱眉,没敢做声。 苏流儿假装没有看见两人的小动作,接着说道:“其实有时候我在想,我一个从西北道走出来的不幸女子,这辈子能够遇到小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哪里还敢再去奢求其他?可是有的人,有的事,总是由不得自己控制,你明白吗?” 路一点点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对苏流儿没有过半点了解,只是知道她是朱雀堂的大掌柜,几次相逢相处甚欢,再无其他,当下又摇了摇头,歉意的笑了笑。 苏流儿突然盯着路一的眼睛问道:“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路一感觉到被端木冷月握住的那只手紧了紧。 心里想了想坦诚的说道:“和流儿姐姐几次相逢,我的心里是高兴的,但……” 苏流儿突然笑了,眼眶儿有些湿润,站起身道:“就不要说下去了,我明白啦!” “也许我这样的女人,有的东西原本就不应该去奢求,不过还是很开心能够遇到你。” 路一心里有些发苦,出言安慰道:“流儿姐姐……” 苏流儿伸出一根手指按住路一的嘴巴,笑了笑说道:“有的话说出来就轻松多啦,姐姐不要你的可怜,那样我会更加难受。” 路一只得苦笑,小时候在渔村学来的那些逗人开心的调皮话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流儿重新坐下,双手支着下巴,眼中有些迷茫,沉默了好一会儿长出一口气道:“你见过西北黄沙万里的景象吗?” 路一不知苏流儿为何有此一问,只得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苏流儿突然狡黠一笑:“以后有机会的话陪姐姐走一趟吧,我想回去看看,因为那里才是我的家乡。” 路一想了想,点头道:“好!” 苏流儿转头认真看了看端木冷月道:“你比我漂亮年轻,也很幸运,不过我更加佩服的是你的勇气!”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径直离开了三人园,留下满头雾水的路一二人。 端木冷月松开手,冷哼一声。 路一用肩膀撞了撞她,笑道:“你怎么看起来也不开心的样子?” 端木冷月闷闷不乐的说道:“除了孙媛儿,苏流儿,你到底还认识几个仙子女侠?” 路一捏着下巴,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 端木冷月心里生气,怒道:“是不是太多了?都数不过来了!你当我是什么?” 说罢眼圈儿也红了。 路一无辜的解释道:“认识她们都是在碰到你之前啊!这可不能怨我。” “不怨你难道怨我?” 端木冷月想想这话好像实在没有道理,脸儿一红,犹不解气的继续说道:“那到底还有几个?索性一股脑的说出来,省得以后让我撞见心烦!” 路一一本正经的叹了口气道:“那我也不能再瞒着你了,其实还有……” 端木冷月又羞又气,站起身怒道:“还真有?” 路一点了点头道:“其实还有一个而已。” 端木冷月流下两行清泪,暗想姑婆说得真的太对了,天下男人都是王八蛋!转身就想要走,谁知路一伸手拉住她的手,挣了一下没有挣脱。 “放开!” 端木冷月真的生气了。 “还有一个,名叫端木冷月。” 端木冷月一呆,突然转怒为喜,回身抱住路一,泪流满面的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小贼!你就这样子骗女孩们的心吗?” 路一感觉到端木冷月胸前颤巍巍的丰满,双手自然而然的环住她的腰身,轻声说道:“看得出来,流儿姐姐也是一个可怜人。” “抱着我你还在想别的女人?” 端木冷月拍掉偷偷摸摸往下滑的一双爪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路一。 路一讪讪一笑收回手,看着娇媚无双的端木冷月笑道:“梨花带雨,轻嗔薄怒,真真秀色可餐。” 端木冷月想到姑婆临行前的交代和肩上的担子,突然之间情绪变得低落下来,幽幽道:“也许有一天,我同样也会是一个可怜人儿吧,到时候你可不许恨我。” 声音轻微,路一并没有听清楚。 曾燕燕坐在床沿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正在替酣睡的小虫儿轻轻驱赶蚊虫,看到安静坐在一旁目光温暖注视自己的丈夫啐道:“看什么看?都看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瞧出一朵花来!” 雀儿神色满足,笑道:“我在想我一个孤儿,怎么就有那么好的福气,娶了你这么漂亮的一个媳妇儿。” 曾燕燕心里感动,笑骂道:“我看你是羡慕路一兄弟的艳福不浅才对吧。” 雀儿摇了摇头,走到妻子背后轻轻拥着她,轻声说道:“不羡慕,真的,我这辈子有了你,有了虫儿,还有三个长辈,很满足了。” 曾燕燕转头在丈夫脸颊上温柔的吻了一下,有些心疼的问道:“你真的不想去辽北道走走?你知道的,你做什么事情我都支持的。” 商雀目光平静的捏了捏妻子丰腴不少的腰身笑道:“既然当初她把我丢在雪地里,就再也不是我的娘亲,何必再自寻烦恼。” 曾燕燕突然笑道:“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怎么想的吗?” 商雀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我这辈子也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你先说?” “还是你先。” “让你说就说!婆婆妈妈像什么样子!” 商雀无奈,神色温柔地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祥瑞轩,当时我替三个老爷子去买糕点,恰好那天你身穿一套淡绿色的裙子在柜台后面算账,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侧身而立,专注的样子让我当时就是心里一颤,觉得这个女人如果能做我的媳妇儿,我一定会心疼一辈子。而且我走的时候你发现多找了我二十文钱,跑出来拽着我不放,当时望着我的眼睛是那么明媚,还带着一丝焦急,所以我就……” 曾燕燕打断丈夫的话怒道:“哼哼,我就知道!还侧身而立!不就是偷看我的胸吗?男人果然都是如此色眯眯的!” 雀儿哈哈大笑。 曾燕燕靠在丈夫怀里,怕吵醒小虫儿,伸手捂住他的嘴:“轻点!” 雀儿大乐道:“我们第一次的时候好像你也说过这两个字!” 曾燕燕翻了个白眼故意粗着嗓子道:“娘子,今天真累!娘子,我先睡了!现在是谁动不动就说这话?” 雀儿无语,心想到底是谁说出那句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真是太厉害了,如果找得到他的坟墓一定跑过去上柱香! 曾燕燕说道:“那次你死活不承认我多找钱给你,还说得头头是道,唾沫横飞,当时我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算错了。” “不过后来看到你老是偷偷摸摸的坏笑,眼睛还不老实的瞟来瞟去,我心里就明白啦!” “不知为何我却并不生气,当时其实只有一个想法,哼哼,你最好别落在姑奶奶手里,否则你就完蛋了!” “没想到没过几天小凡爷爷就来说媒,当时我还心里还觉得挺遗憾,不知为何总是想到你坏笑的样子,可我是庶出女子,哪里有自己挑选夫婿的资格,心想这也许就是我一辈子的命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哈哈,你自己居然送上门来!那天在三人园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商雀认真的说道:“所以我一点儿也不羡慕别人,人要懂得知足,而我就很知足。” 两人相拥而坐,就想着这样地老天荒。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十六章:金刚决 等到林落花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只有路一和端木冷月肩并肩坐在梨树下闲聊。 路一起身抱拳道:“林堂主。” 林落花没看到苏流儿就已经隐约猜到结果,尤其是第一次看到路一和苏流儿对视的那种眼神,清澈而干净,她其实心里就很明了。 有的事情,强迫不得。 看着路一不卑不亢的看着自己,林落花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老了,第一次想到是不是卸去朱雀堂堂主的位置,都说后生可畏,眼前这个看起来清清秀秀的少年就带给自己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我能感觉出你心里的那份敌意。” 路一没有说话,只是战意盎然的望着林落花。 端木冷月暗自警惕,奇怪的看了看二人,其实路一不怎么提起往事,所以她并不知道二人对峙的缘由。 “而且当年确实是我朱雀堂派了两标人手追杀你娘亲和云傲。” 林落花苦笑道:“可那就是我黑云斥候的生存之道,我作为堂主,必须坚决执行。” 路一淡淡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并不能让我改变对朱雀堂的看法。” 林落花骄傲的说道:“朱雀堂还不至于沦落到需要别人同情。” 顿了顿额外问了一个问题:“你不接受苏流儿是不是夹杂着这个原因?” 路一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 林落花松了口气,迈步走到院子空地上,笑道:“不要伤了院子里的梨树,成长不易。” “好!” 路一大踏步走了过去,边走边说道:“你也算是流儿姐姐的长辈,我先让你一招!” 林落花冷笑一声,神情变得冰寒,双手一抖,两把短刀从袖中滑落,左右各持一把。 就在这时围墙上跳下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目光炯炯的盯着路一,笑道:“好狂妄的年轻人!我这把老骨头陪你过两招?” 林落花看了看身前的老者,没有逞强,只是退后的时候说了句:“林伯,小心!” 南宫不妙几人走了出来,看到看着也是微微一愣,看到场中对峙的两人面露无奈之色。 一边是多年好友,一边是自己外甥。 洪开泰开口说道:“切磋?” 林无涯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还能在三人园打一架,爽快,年轻人你怎么说?” 路一冲洪开泰抱拳道:“甚好。” 在三人园分生死确实不合适,何况路一原本也没有打算伤人,不过和黑云斥候的帐总得算一算,权当投石问路。 林无涯早就听说过眼前的少年郎,就算今天没有朱雀堂的事情也打算掂量掂量这个被南宫不妙和洪开泰赞不绝口的少年。 路一双脚一错,双腿微曲,左手在前,右掌下沉至丹田,正是降龙十八掌的起手式亢龙有悔。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林无涯没想到少年拳架一开已经隐隐有了大师风范,而且用的居然是丐帮的镇派绝学降龙十八掌,心里不由得暗赞一声,收起隐隐的轻视之心,双掌一错一掌攻了过去。 江湖人都只知道夺命一尺这个绰号,手中一柄旱烟杆精于打穴,然而极少有人知道林无涯在得至悬空寺的金刚决上浸淫已经差不多一甲子,内功深厚,整个武林极少有人能抗衡。 第一掌,林无涯用了五六分内力。 既然是切磋,自己又是长辈,要是伤了这个少年总是不妥。 路一的无相梵天功已经到了气随意动的境界,感觉到隐隐激荡而至的掌风,不慌不忙的右掌平推而出。 两掌相接,并没有出现飞沙走石的场景,两人身形都是微微一晃,一触即分。 林无涯眼睛一亮,大喝道:“不错!再吃我一掌!” 第一掌路一打着和林无涯差不多的心思,也只用了七八分力道,心里也是对这个老头儿的雄厚内力颇为佩服,闻言笑道:“好!” 林无涯双脚一左一右交替向前,每一步走得极为缓慢,地面沙尘无风自起,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淡淡的脚印。 南宫不妙皱眉道:“林无涯这些年没出来走动,金刚决还真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洪开泰笑道:“你外甥的变化才是让我这把老骨头都觉得汗颜。” 雀儿抱着睡眼惺忪的小虫儿笑道:“打个赌?我赌路兄弟赢。” 马飞田白眼道:“输赢暂且不论,你这王八蛋哪次输了兑现过?” 雀儿悻悻然。 三人闲聊的空隙场中二人又对了一掌。 路一蹬蹬蹬蹬后退四步,牢牢站定。 端木冷月双手握拳,掌心全是冷汗,以她的修为自然看得出场中老头儿在内功修为方面强出路一一筹,自己同样没有胜算。 林无涯后退了两步,牢牢站稳,长长的胡须无风自动,看起来他占了便宜,其实心里惊讶万分,这个年轻人才多大?而且年轻人内功堂而皇之,煌煌如大日,居然和自己的金刚决平分秋色。 金刚决作为佛家执牛耳者悬空寺的高深内功法诀,脱胎于三大镇寺绝技之一金刚印,刚猛霸道,是江湖上极少数可以和降龙十八掌对拼的至阳至刚掌法。 对面少年用的虽然是降龙十八掌,但并不是洪家嫡传,内功明显是别有所学,实在想不出江湖上还有什么功法如此霸道,居然可以和降龙十八掌相得益彰。 想不通就不想,林无涯突然豪气陡生,很多年没有这么畅快出手过,当下大声喝道:“年轻人,还能再战?!” 路一上前三步,同样朗声道:“那就奉陪到底!” 林无涯笑道:“好!爽快!” 话音未落,路一已经脚踏天罗步,身形化作一道虚影,中宫直进,无相梵天决催运到极致,右掌劈出。 林无涯沉肩跨步,双脚一前一后成弓字,同样真气集于右掌,再次推出。 轰! 场中传来一声闷响! 灰尘四起! 院子里的梨树哗啦啦一阵摇晃,很多尚未成熟的青涩梨子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林无涯这次退了七步,脸上金色光芒一闪而逝,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路一一连后退十多步,身形摇摇晃晃,脸色白得吓人,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南宫不妙和端木冷月同时大吃一惊,身形一晃,二人扶住路一。 端木冷月关切的问道:“怎么样?” 路一感觉心口气血一阵翻涌,气息在体内乱窜,说不出话来。 端木冷月大怒,红了眼睛,刷地拔出落日刀就要冲上去结果了对面老头儿。 路一伸手一把拉住她,挤出一个笑脸摇了摇头道,缓缓说道:“无碍!” 端木冷月乱了方寸,又气又急的说道:“你这是蛮牛打架!杀人哪里有这样拼命的嘛!” 南宫不妙替路一推宫活血,闻言笑道:“端木教主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以后啊一定要向她多学学!” 端木冷月原本对几个老头子印象一般,听到南宫不妙的话顿时觉得这个舅舅顺眼多了! 路一盘膝坐下,双手掐诀,调理体内真气,很快真气就重新归于平静,缓缓穿过丹田渗入奇经八脉,体内顿时一阵轻松,不由得也有些暗暗奇怪,比拼内力最大的麻烦就在于对方真气入体,化解极为不易,没想到对方进入体内自己的真气自然而然就和体内的无相梵天决融为一体。 南宫不妙低声说道:“林无涯这个糟老头儿修炼的是悬空寺金刚决。” 路一顿时了然,难怪舅舅不阻止自己和林无涯的切磋。 林无涯同样盘膝而坐,头顶白气升腾,最后两人全力一掌他同样受伤不轻。 林落花关切的站在一边,面有忧色。 过了一会,林无涯站起身,看着对面已经脸色恢复正常的少年,不由得感叹道:“年轻人!假以时日,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路一抱拳施礼道:“还得多谢无涯前辈手下留情!” 林无涯唏嘘的问道:“你就是南宫雨那丫头的孩子路一?” 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足为奇,路一点了点头道:“是。” 林无涯叹了口气道:“每个帮派自然有帮派的规律,我们当时也是执行命令而已,对不住了!” 说完弯腰一礼。 林落花大吃一惊,眼圈儿一红。 路一讶然,没想到以对方的身份地位会如此坦荡的表达歉意,心里再无疙瘩,其实自己也明白当年真正的罪魁祸首应该是雇佣黑云斥候的人,当下扶起林无涯,言语诚挚的说道:“前辈如此太过折煞晚辈!快快请起!” 林无涯握着路一的手,老怀大慰的笑道:“痛快!无论是切磋还是你这人!都痛快!马老儿!你珍藏的酒呢?拿出来我要和路一小兄弟喝一碗!” 马飞田白眼道:“你和路一称兄道弟?你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以后我们也叫南宫不妙长辈?” 南宫不妙掀须大乐:“如此甚好!” 众人哈哈大笑。 林无涯笑道:“这倒是没想到!噫?小虫儿,你在干嘛?” 众人转头望去。 小虫儿趁着几人聊天,看了看满地的青涩梨子,抹了把口水,趁着母亲没有注意到自己,偷偷摸摸溜下地,这时候啃得正欢。 听到林无涯的问话,含糊不清的转头回道:“真甜!真甜!真好吃!” 洪开泰看了看吃得正欢的小王八蛋,犹疑的说道:“不会吧!还要大半个月才会熟啊!难道今年的梨子提前熟了?” 看了看小虫儿吃得实在欢畅,忍不住也捡起一个咬了一口,看了一眼小虫儿以后跟着称赞道:“真是怪事!今年的梨子提前熟了?” 其余几人也都好奇万分,每人捡起一个,张口就咬。 路一拉住同样好奇的端木冷月,冲她摇了摇头,辛苦忍住笑意。 曾燕燕拿起梨子咬了一大口,入口苦涩万分,连忙呸呸呸的一口吐出,看着其余几个同样面露苦笑的神色,顿时明白过来,伸手从梨树上扯下一根枝条,指着笑嘻嘻的小虫儿怒喝道: “给我滚过来!连老娘都敢一起骗!” 小虫儿丢掉手里的半个梨子,一步一挪的走向娘亲,不过大眼睛里全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神色。 马飞田还在不停的呸呸呸,喝了一口酸梅汤后才郁闷的说道:“没想到现在几岁大的小王八蛋都这么奸滑!” 众人这次真的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尤其是几个老头子,都有一种大半辈子活到狗身上去了的感觉,被一个小鬼头耍得团团转! 曾燕燕狠狠打了小虫儿几下屁股,同样气笑道:“你这个小脑袋瓜子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鬼主意?说!谁教你的?” 小虫儿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哭,尤其是挨母亲的揍,闻言揉了揉屁股,大眼睛冲着四个老爷爷挨个看了过去,突然跑到路一跟前笑着问道:“路叔叔!为什么你不上当呢?” 路一对这个小屁孩也是极为喜欢,当下笑道:“因为叔叔和你大小差不多的时候也经常干同样的事情啊!” 小虫儿笑道:“那和你玩的那些小伙伴岂不是很惨?” 路一笑着点了点头。 小虫儿突然看着端木冷月笑道:“大姐姐你真漂亮!” 端木冷月爱怜的揉了揉小鬼头的脑袋,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之处。 路一拦住小虫儿问道:“等等!为什么你叫我叔叔,叫她大姐姐?” 小虫儿略显羞涩的说道:“漂亮好看的女孩子,一定要叫大姐姐的!” “嗯?” 小虫儿大声说道:“这是我爹爹教我的啊!和我可没有关系!” 商雀一愣,看到一脸怒气的曾燕燕,连连后退,无辜的摆了摆手,然后冲着小虫儿叫道:“虫儿!你可别瞎说啊!燕燕,你听我说……真不是我教的啊!你不要听小孩子的嘛!” 路一哭笑不得。 小虫儿得意洋洋的说道:“每次我挨揍,爹爹都不帮忙!现在他知道厉害了吧!嘿嘿。” 路一佩服的伸出大拇指。 林无涯走了过来认真的对路一说道:“刚刚南宫兄和我说了你此次的目的,我会马上给你安排,确保你顺利见到牧王。” 路一感激的说道:“多谢林叔叔。” 林无涯拍了拍路一的肩膀笑道:“现在的江湖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啦!无需这么客气,以后有机会我定要尝尝你的手艺。” 路一微笑点头。 林无涯有些犹疑的看了看端木冷月,最终还是轻声问道:“端木姑娘,老朽有一事一直萦绕心头,都已经这把年纪了,今生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重新踏足岭南,所以实在是不吐不快,还望如实相告。” 端木冷月看到林无涯主动帮助路一求见牧王,而且行事磊落,不失前辈风范,心里对他已无成见,当下点了点头。 林无涯踌躇了一下,轻声问道:“贵教是否有一位名叫端木兮的女子?” 问完目露期盼之色,面色隐隐有些激动。 端木冷月身子微微一震,沉吟片刻道:“端木兮姑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林无涯神色从期盼渐渐变得惊讶,最后变成失望和伤心,头慢慢低了下去,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端木冷月看得出来林无涯和端木兮姑婆绝对关系非同寻常,见他伤心难过,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安慰。 过了一会儿林无涯重新抬起头,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勉强的笑着说道:“谢谢。” 说完转身带着林落花离去。 背影萧索,意态阑珊。 南宫不妙走了过来,看着路一说道:“你的武功已经足够行走江湖,不过舅舅希望你以后遇事多多考虑前后因果,不要莽撞,林无涯一生坦荡,言而有信,现在你就动身前往苏南郡见牧王,流云山事了如果送你映月姨娘回路家村,就不用绕道再来钱塘,反正一路小心。” 路一跪地磕头,带着端木冷月和众人依依惜别。 小虫儿对着骑在马背上渐渐远去的二人挥手大声喊道:“祝你们早生贵子!嗯!生个儿子,给我当个小弟弟!让我也欺负着玩!” 原本骑马骑得稳稳当当的二人同时一个趔趄,差点跌下马来!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十七章:大悲寺 钱塘郡位于江南道东北方位,所以越往苏南郡走天气越显得炎热。 中午时分,烈日当空。 官道上空落落的少有行人,就算是行商镖行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顶着太阳赶路。 啼声隐隐传来,缓缓行来一匹白色大马,马背上却坐着一男一女两人。 女子容貌普通但也年轻,身穿一件月白色宽大袍子,身后牵着缰绳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正是路一和端木冷月二人。 离开三人园走了两天,一匹马就拉肚子没办法骑乘,两人只得共乘一骑。 路过集市的时候原本路一打算再购买一匹马,谁料端木冷月清清淡淡说了句:“天气热,新买的马匹也很容易拉肚子的。” 路一暗暗发笑,也就不再重提此事,反正两人共骑一马,也就热点,其它都还是挺舒服挺满意的。 看了看日头,路一笑道:“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实在太热,马儿怕是吃不消。” 端木冷月自然没有意见,她的心里也很热,少男少女之间的事情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还好,一旦说开了心里面的占有欲望就会越来越强烈。 看到一路上以礼相待的路一她突然有些怨气,难道自己就真的那么没有魅力?所以她让一匹马拉了肚子。 两人共乘一骑的时候依偎在他怀里,让端木冷月觉得很满足,可是没想到男人都是得寸进尺的东西,所以她心里很热,又有点后悔当时拒绝路一再买一匹马。 路边有一座凉亭,空无一人。 路一停下马,两人决定稍做休息。 喝过水,清风徐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端木冷月看到路一笑嘻嘻的惫懒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等一下你坐前面。” 说完脸儿一红,妩媚动人。 路一微微一呆,初次相逢虽然惊艳于她的绝色,不过总觉得她就像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美则美矣,但容易让人敬而远之,最近越来越落入凡尘的端木冷月逐渐散发出另外一种让人着迷的味道,反而更加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你真好看。” 端木冷月心里甜腻,不过嘴上却说:“越来越油嘴滑舌。” 路一挨着她坐下,感慨的说道:“真好。” 少男少女自有忘却忧愁的本事,世事原本无常,如果没能把握好眼前的美景,哪里又能真的一窥名山大川? 官道转角处出现一个缓步慢行的身形,距离尚远,模样看不真切。 路一笑道:“原来还有人比我们更加着急赶路。” 端木冷月不喜多事,所以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等到那人走近,两人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一名年迈的苦行僧,风尘仆仆,满脸疲倦,不过双目神气充足,显得慈眉善目宝相庄严,手持一条古朴的禅杖,斜挎一个黄布包袱。 年老僧人走近凉亭,看到亭内有人,面露犹疑之色,像是在考虑是否还要进来乘凉。 路一也许是修习了无相梵天决的缘故,对僧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觉,当下起身抱拳。 “大师请移步过来歇歇脚吧,凉亭本是无主之物,哪有独占之理。” 年迈僧人闻言温和的笑了笑,打量了一下路一,客气的双手合十道:“小檀越客气,那就多谢啦。” 进了凉亭,老僧又冲端木冷月施礼,然后在角落坐下,放下禅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装水用的皮囊,嘴唇微动,像是在念经,等了一会儿才一连喝了几口水,面露满足之色。 睁开眼看到路一好奇的神色,微微一笑道:“不知小檀越听说过一句话没有?佛观一钵水,十万八千虫。” 路一恍然,微笑道:“大师是相信因果之人,心怀大慈悲。” 老僧神色悲苦的摇了摇头道:“大慈悲应该是兼济天下,挽救万民于水火,一路行来百姓皆苦,实在是力有不逮,大慈悲三字老衲实在愧不敢当。” 路一问道:“请问大师在哪处宝刹主持?” 老僧再次摇头,双手合十道:“小檀越万万不要再以大师相称,老衲来自辽北道大悲寺,自幼出家跟随师傅修行,活到现在也只是粗通佛法皮毛,久在寺内枯坐而不知世间疾苦,这才下山到红尘行走,以求顿悟。” 端木冷月听到大悲寺三个字以后肃然起敬,认真行礼道:“辽北道大悲寺的大师们虽然超然世外,但却人人菩萨心肠,让人敬仰。” 路一同样听洪开泰提起过辽北道大悲寺,当时笑言,如果奉天国还真有名副其实的佛门圣地,受人敬仰,那么只能是大悲寺,悬空寺虽然贵为天下佛门正宗,但除了寺内武林高手辈出之外,其余的和大悲寺相比仍然是相去甚远,不可同日而语。 大悲寺隐于深山,全寺上下不过三五百人,大多为孤儿,没有接受朝堂封地,不设僧兵,僧侣修行推崇苦行历练红尘,全寺上下不受任何黄白之物,见人渡人,与人说法有求必应,虔诚信奉万物有灵众生平等,是真正以佛教教义行走天下的活菩萨。 老僧起身双手合十还了一礼,神色平静,开口说道:“大悲寺也只是深山里一个普普通痛的寺庙,佛经常说,心中有佛何处不是修行,即使未剃度出家只要心存善念,同为我佛有缘人,正所谓将心比心,便是佛心。一念之慈,万物皆善,所以何必执着于出处?又何必执着于归处?” 看到二人皆目露思索之色,老僧也不打搅,盘膝坐下,一手持念珠一手掐诀开始诵经: “……自悟自修,以登彼岸之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挂者悬系……既无挂碍,则不滞我相我见,四大皆空,五蕴非有,常清常静……” 路一心里默默聆听老僧诵读的经文,心神逐渐变得平静祥和,无相梵天决流转全身,仿佛洗去心境一层泥垢,通体舒泰。 过了好一会儿,路一睁开眼就看到端木冷月笑望着自己,目光盈盈,和刚刚似乎有所不同,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变得不一样,看来同样受益匪浅。 “多谢大师指点!” 二人恭恭敬敬施礼道谢。 老僧合十还礼笑道:“二位施主无须客气,佛家相信因果定数,你我相逢原本就是缘分,老衲观二位神蕴内敛,都是身具大神通之人,尤其是小檀越你,所修功法必定和佛门有关,既然入得我门,皆是同道中人。” 路一心里大吃一惊,一时反而不知如何作答,无相梵天决如果被人所知,可能引起的江湖动荡是洪开泰和南宫不妙二人最为担心的。 老僧见状,微微一笑,伸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普通的小石子放在手心,然后递到路一面前问道:“小檀越,如果我现在说这块儿石子儿是属于我的,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路一不解何意,摇了摇头。 老僧笑道:“可在我捡起来之前,它可就独独属于老衲?还是这方天地?” 路一恍然大悟,连忙拜谢。 “天地间有大恐怖者,有大智慧者,有大能力者,他们创造一些东西,原本初衷也是用于造福世间,只是人心难测,贪嗔痴各色众生相不一而足,故佛家更信奉因果了了,大器必自追寻有德者,二位小施主可曾明了?” 路一和端木冷月心悦诚服。 “尚未请教大师法号。” “老衲慧心。” “路一。” “端木冷月。” 奉天国佛寺分为两大流派,大悲寺历来根据佛教典籍广为流传的“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十二字作为传承辈分,如今方丈是真字辈的真定禅师。 而以悬空寺为首的另外一个流派又有自己的一套传承,同样取自佛经,即是“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周洪普广宗,道庆同玄祖。清净真如海,湛寂淳贞素。德行永延恒,妙本常坚固。” 两个流派,其实都已经传承千年。 慧心禅师听完二人的名字,不知为何面露缅怀之色,过了一会儿才向端木冷月问道:“不知贵教的东方羌先生近来可好?” 端木冷月大吃一惊,斜月教历任教主和龙虎狮狼四大法王自然天下闻名,可是东方家族自从黄泉教消亡之后历代恪守祖训,不参与教内事务,不行走江湖,所以东方羌虽然聪颖过人,惊才绝艳,但雏鹰堂学成之后就回到大山深处的东方部落,淡泊避世,连教内诸多老人和他也并算不上多不熟悉,为何眼前这慧心大师会独独提起他来? 看到端木冷月的神情,慧心淡然一笑:“原来如此,看来东方施主果然已经放下,倒是老衲着了相,既然如此,不问也罢。” 端木冷月轻声说道:“我也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东方爷爷,印象中还是刚刚懂事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不过东方爷爷身体应该康健,多谢慧心大师关心。” 慧心得闻故人消息,也十分开心,笑道:“能在此和端木教主相逢,真是人生幸事,贵教人才济济,还需要教主多多费心,广积善缘,万万不能忘记先祖立教之本,其实诸多事端追本溯源最终还是源于自身。” 端木冷月想了想,没有反驳,点头称谢。 路一问道:“慧心大师这是打算去往何处游走?” “四处行走,并无定处,只是一路行来处处生灵涂炭,只有进入江南道之后发现百姓还算安居乐业,也不知其余几道民生如何,老衲打算都去看看,顺路弘扬佛法。” 说完打开随身带着的包袱,仔细的取出一本古色古香的佛经,递给路一。 路一不解。 慧心微笑道:“小檀越修习伏魔之法,心地纯善,但老衲担心随着修行精进,心魔日趋强大,故而赠予你一本佛经,还望小檀越修行间隙可以自行翻阅,化解一些修行上的不惑。” 路一双手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般若心经》,翻开就看到刚刚慧心大师诵读的一段经文,连忙俯身拜谢。 “又不是什么武林秘籍,只是一本普通佛门经书而已,小檀越与我佛有缘,应当坦然受之,日后不忘经常诵读即可。” “以后一定去大悲寺聆听大师说法。” “欢迎之至。” 路一和端木冷月二人告辞之后出了凉亭重新上路。 端木冷月轻声说道:“慧心大师是真正的得道高僧,悲天悯人。” 路一笑道:“而且武艺高强,估计你我二人联手也不是大师一合之敌。” 端木冷月点头道:“全身察觉不出真气流动,修为已到返璞归真境界。” 说罢回头望去,只见慧心大师盘膝坐在原地,神色悲悯双手合十,正在诵经。 也许是一种错觉,隐隐觉得慧心和这方天地融为一体,自然而然。 端木冷月好奇的问道:“为何慧心大师说你身兼佛家伏魔神通?难道你修炼的还真是佛门功法不成?” 路一故作不解,哈哈大笑:“就算我修炼了佛门神通,那么也是一个花和尚,是入不了山门的。” 端木冷月冷冷道:“最好是出家算了!省得让人心烦。” 路一双手合十:“女施主!还请自重。” 端木冷月娇笑不已,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个慧心大师捡起一块石子儿是和你打的什么机锋?” 路一摇头道:“没什么。” “不说算了,我还不想听了呢。” “那我上马了啊!” “你自己走路!” “为何?” “你不是有佛根吗?你见过哪个大师骑着马抱着个女孩子家家赶路的?” “我又没有出家!” “那我这会儿不想和你一起骑马行不行?” “好吧!你说行就行,我走路。” …… “你还不上来?” “你不是不让我骑吗?” “那我叫你出家你现在也去?” “女施主!再请自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笑笑闹闹的渐渐行得远了。 坐在凉亭的慧心大师睁开眼,目露笑意的望着二人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 低头叹息一声,轻声喃喃自语道:“没想到不光无相梵天决重现江湖,还和望月宝典传人相逢,不得不说机缘之事确实天意弄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十八章:名士风流 慧心大师歇息了一会儿,停止诵经,看了看天色,拿起禅杖,继续上路,恰好和路一二人背道而行。 一路上不紧不慢,看起来闲庭信步,但如果有修为高深之人留意就会惊骇的发现其实慧心大师走得极快,只是路过村庄和镇子的时候才真的慢下脚步,慈眉善目的和每一个望向他的山野村夫调皮孩童打招呼。 松阳郡位于钱塘郡西边,而烟霞山就是两郡交接之地。 太阳西斜的时候慧心大师就已经站在烟霞山山麓,这次要去拜访的老朋友曾经说过,夕阳下的烟霞山是他心中天下名山大川难得一见的真正胜景。 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高大老人,须发皆白,长袖飘飘,沐浴着血红夕阳飘然下山。 慧心大师面露笑容,双手合十道:“烟霞居士别来无恙?” 名叫烟霞居士的高大老人翻了个白眼,闷声道:“慧心,我是不是也要恭恭敬敬的称呼你一声大师?” 两人相视大笑,携手开始登山。 节气已然入秋,山林里的一些树木开始落叶,厚厚的铺满山路,金黄一片,行走其上,脚底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响,别有一番滋味。 烟霞居士真名叫李潜之,隐居在烟霞山蜂尾谷,进山还有不少的路程,不过二人都没有施展轻功,而是慢悠悠的穿行在山林中的崎岖小路,闲庭信步。 老友重逢,走走看看,说说笑笑,原本就已经是最美好的风景。 “怎么舍得下山?当年我可是撒泼打滚都用上了,也不见你愿意挪一挪窝。” 慧心叹息道:“佛家之人,容易坐井观天,而且年岁大了难免静极思动。” 李潜之笑道:“你这坐井观天四个字意有所指啊!” 慧心心知斗嘴一事自己本就不擅长,所以干脆沉默,神色变得愈发愁苦。 “哎!哎!别这样,我最怕看见你这一副苦瓜脸的模样,说说看一路行来有何感触?” “众生皆苦。” 慧心惜字如金。 “不出一年,洛阳必破,所以你现在看到的还只是乱世的一个开头。” “那可如何是好?” 李潜之笑道:“你一个方外之人,忧心这些事情做什么?又岂是你能管得过来的。” 慧心抬头看了看远处归巢的一群野鸟和几缕隐藏在深山的炊烟,感叹道:“大千世界,原本应该自然宁静各行其事,偏生掌权者野心勃勃,乱了世道。” 李潜之冷哼一声:“苍蝇不叮没缝的蛋。” 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李赐原本可以做一个安稳的守成皇帝,但天性多疑刚愎自用,还用人唯亲,今日时局,他罪莫大焉。” 慧心看了看老友神色,无可奈何的说道:“你贵为当今皇叔,避世不出,图个耳根清净,是不是同样罪莫大焉?” “皇家之事,哪里有那么简单,说白了始终是骨肉相残,只是苦了天下百姓。” 李潜之苦笑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神色落寞。 “洛阳城破之后谁最可能得登大宝?难不成真的皇位落入宋王之手?” 李潜之冷冷的说道:“宋王李乾残暴不仁,看起来势大,但辽王李汉、建王李复、魏王李颜这三个亲弟弟肯定不服气,而唐王李道真、楚王李荆、齐王李福几个晚辈谁又不是包藏祸心?都等着渔翁得利?” 慧心忍不住说道:“你说了等于白说,而且还漏掉一个足够左右局势的老牧王李谨和新牧王李修白。” 李潜之笑了笑:“牧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迂腐,否则他确实最为合适,而且麾下兵精将广,人才济济。” “会不会洛阳城破之后形成七大诸侯进攻江南道,瓜而分之的情况?”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正如我意,怕就怕李修白听从老牧王的安排,救下李赐划江而治,这样的话世道只会更乱。” 两人闲聊之际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小山谷的入口。 李潜之大笑道:“先不要再说那些天下大事!很久没有尝到你亲手做的素斋,甚是想念,我可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你来。” 蜂尾谷入口藏在两块刀劈斧削的巨大岩石之中,绿萝缠绕,生人走进也并不一定可以发展,一条小溪流沿着石壁潺潺流过。 穿过狭窄的入口眼前豁然开朗,谷内绿草茵茵,怪石嶙峋,三间简陋的木屋,其中一间炊烟袅袅。 一条小瀑布挂在对面石壁之上,泉水飞溅,快到谷底的时候化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飞入小水潭不见踪迹。 整个山谷并不大,隐约形成一个椭圆,联想入口处的狭窄,确实颇像一只蜜蜂。 “好一个桃园胜景。” 饶是慧心这个方外之人也觉得心旷神怡,真是一个隐居的绝佳之地。 李潜之面露得色,笑道:“走遍大江南北,辽北苦寒,西北风沙漫天,岭南太过潮湿,还是这江南道的水土最为养人。” 一个六七岁的清秀少年手里挽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一些刚刚采摘而来的新鲜蘑菇,看到二人连忙恭敬的行礼道:“欢迎贵客临门。” 慧心合十还礼,轻声说道:“小檀越好深厚的修为,果真是后生可畏。” 李潜之气笑道:“又来这一套,你要说我是天下第二,我倒是想要看看谁敢承认自己当那天下第一!” 慧心面露惊慌之色,双手乱摇,焦急的说道:“你可莫要胡说八道!武艺向来是用来强身健体的,只要身体康健,哪里还分什么第一第二!” 少年见老和尚说得有趣,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李潜之说道:“你看看,小辈都不服气了!你不让他开开眼界?” 慧心无奈,只得诵经,不予理会。 少年跃跃欲试,在得到师傅的眼神默许之后轻轻放下篮子,抱拳道:“晚辈李慕然,请大师不吝赐教。” 说罢,拉开架势,双掌一错,左掌在前,右掌在后,攻了过去。 正是李家不传之秘黄龙决上记载的黄龙掌,招式大开大合,黄龙决本就走的是霸道路线,谷内顿时掌风四溢。 慧心无可奈何,看到少年一掌已到胸前,合十的双掌微微前推,身上袈裟无风自动,口中低喝道:“定!” 少年李慕然只感觉自己内功如泥牛入海,双掌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想抽身后退也是不能,心中大惊,突然老和尚手掌上传来一股暖洋洋的力道,顿时浑身舒泰。 两人一触即分。 李慕然失声道:“大师用的什么妖法?” 李潜之板着脸喝道:“慕然休得胡说八道,慧心大师修炼的是佛家正宗不动明王印!你少见多怪,还不快快给大师道歉!” 慧心摆摆手,示意不用。 李慕然也乐得如此。 慧心苦笑道:“来你这里不光要自己下厨,还得打架!真是不划算。” 李潜之哈哈大笑,示意李慕然退下,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这个徒弟怎么样?如今江湖上可还有差不多的对手?” 说完目光睥睨的看着老朋友。 慧心苦着脸说:“厉害!不过……” 李潜之一愣,问道:“不过什么?” 刚刚退下的李慕然也是一脸不服气的望了过来。 “我今天在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少年,应该和小檀越年纪相仿,修为两人应该……也在伯仲之间。” 慧心修佛之人,不打诳语,所以李潜之师徒二人马上听出言外之意。 李慕然眉头一皱,问道:“他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慧心看到少年神情,心里微微叹息,摇了摇头说道:“萍水相逢,未问去处。” 李潜之神色一动,笑了笑,摆摆手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过我李家黄龙决也不是浪得虚名,看来慕然还需要更加勤奋一些,走走走,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做菜去。” 李慕然闷闷不乐,心里暗暗生气,多半是老和尚看到自己本事高强杜撰出来一个少年想要杀杀自己锐气,既然都知道别人修为,哪里可能会不知道去向? 所以提篮子的时候故意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管两个老人,自顾自去溪水边清洗蘑菇。 慧心望着少年的背影,只得苦笑,觉得天潢贵胄自然会有一些骄横脾气,倒也无可厚非,想到这儿心里也就释然。 李潜之不以为然的说道:“慕然也是皇室血脉,自幼随我修行,中途几次下山行走江湖罕逢敌手,难免心高气傲,等一下我还得好好说道说道。” “如此甚好。” 不过老友脸上那明显的不以为意之色还是让慧心大师颇感无奈,对于庙堂局势,以及弄权计谋,李潜之无愧大师,可看来宠溺孩子也和世间长辈没甚两样。 慧心大师一生苦修,朋友极少,加起来也不过三五人,所以知道他烧得一手绝佳素斋的人同样不多。 四盘菜。 一盘腌笋,一盘鲜蘑,一盘油菜,一盘冬瓜。 但是每一样菜看起来都晶莹剔透,火候把握得极好,吃起来清脆可口,口有回甘。 吃饭的时候李慕然心不在焉,找到老和尚和师傅聊天的间隙旧事重提,不甘心的问道:“大师,今天您碰到的少年也和你交手了吗?” 慧心如实回答:“未曾交手,相逢是缘,老衲只是赠送了他一本般若心经。” “那他使用什么兵器呀?” 慧心仔细想了想当时的场景说到:“应该是用刀。” 李潜之皱了皱眉:“江南道用刀的高手还真是不多。” 慧心点头道:“现在剑盟势大,所以剑法更为普遍,北江天目剑派陈掌门也是个中高手,更是弟子众多。” 李慕然突然哈哈大笑道:“大师口中的高手也太不值钱了些,那个陈正华和他儿子陈公子就是两个蠢材,浪得虚名。” 李潜之斥道:“休得口出狂言!” 李慕然悻悻然住口。 三人吃完饭,李慕然收拾完桌子,送来一支蜡烛,又去李潜之房内取出围棋。 慧心大师眼神一亮,他这一生没有其他爱好,醉心精研佛法,不过唯独这手谈之乐怎么也勘不破,但他生性淡泊,又没有多少胜负心,而围棋原本就讲究一个布局深远,杀伐果决,所以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 李慕然看了一会儿两人对奕就连连翻白眼,这都什么跟什么?觉得自己师傅这么厉害一个国手就是在陪老和尚瞎胡闹。 偏偏万事淡然的慧心大师还真觉得自己和老友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下得津津有味。 不过最终都是慧心输,可是输得都很巧妙,都很体面。 李慕然暗暗发笑,趁着慧心大师长考的时候问道:“大师,下午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慧心随口回道:“路一。” 刚刚说出口,心里就很后悔,眼前少年不依不饶的追问此事,所图为何一目了然,自己这不是给下午那位观感极好的少年郎带去麻烦吗? 李慕然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道:“江南道这边没有听说过姓路的高手呀。” 李潜之两根手指夹着一枚白色棋子,点了点头道:“确实没有听到这个姓氏。” 李慕然突然笑道:“这还不简单?只要这个人还在江南道,我下山去会一会他不就行了?还怕他跑了?” 慧心大师叹了口气道:“都怪老衲多嘴,平生事端,罪过罪过!” 李潜之笑了笑:“你就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慕然只是有些骄横,并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说不得两个年轻俊彦一见如故,你还撮合了一桩江湖美谈!” 慧心笑而不语。 “接下来你打算还去哪里看看?” 慧心想了想道:“我想继续往南走,去看看另外一个老朋友。” “东方羌?” 慧心点点头。 李潜之不语,脸上神色看不出变化,棋子突然落下,淡然道:“你又输了。” 慧心看了看棋盘,只得认输,居然输了十一目,点了两次,确实是十一目。 两人下过几百盘棋,第一次输得如此惨不忍睹。 “这么多年了,都一把老骨头了,你居然还放不下。” 李潜之冷哼一声:“夺妻之恨,怎能说忘就忘?” 慧心无奈:“你们三人同时相识,结伴游历江湖,最后郁青青嫁给了东方羌,怎么就成了夺妻之恨?” 李慕然第一次听到有关师傅的这方面故事,大感好奇,连忙竖起耳朵一字不漏的聆听。 李潜之怒道:“如果不是东方羌背后算计于我,青青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论身世老夫是天潢贵胄,论武功同样不弱于他,更不要说相貌学识,哪一样不都远胜于他?” 慧心看了看须发皆张的老朋友,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老衲虽是方外之人,但也知道儿女情长须得你情我愿,你所说的我相信郁青青自然也看得到,但当时你们三人前来大悲寺的时候我就看出她的心思全部在东方身上,只是你自己尚未觉察罢了。” 李潜之不说话,但是兀自不服气。 “原本还想邀你同行,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李潜之哼哼道: “谁说没有这个必要?我也想去看看青青这些年到底过得怎么样!” 慧心哑然失笑,感觉这三人要是再次碰面保不准还真要闹出什么笑话,都已经垂垂老矣,偏偏有的事情还像是一个孩子。 “过得好,你能怎样?过得不好你又能怎么样呢?真是何苦来哉。”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李潜之看到堂屋的桌子上留有一张纸条。 两个老人面面相觑,也只得作罢。 李慕然一人一剑,下山寻找那个叫路一的少年郎去了。 正是: 一山岂能容二虎,萧萧往事惹人愁。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十九章:白云深处有人家 世人皆知畲族盛产美女,无论是容貌气度还是妖娆身段,都是奉天国其他州郡女子无法媲美的。 但是很少有人留意到畲族男子普遍相貌俊雅,身强体壮, 都说女子善妒,其实真正最会妒忌的恰恰可能是看起来什么都不计较的男人。 要不为什么奉天国就从来没有流传过畲族美男一说? 东方羌就是典型的畲族美男子,虽然年岁已高,不过头发仍然黑密,除了鬓角几缕银丝,脸上也没有过多的皱纹,陌生人看到他大部分人都会以为他只有四十来岁的年纪。 何况五官端正,还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候的模样。 今天东方羌赤着上身在锄地,得趁着刚刚入秋,把刚刚收完庄稼的土地翻一遍,那些看起来没啥用处的杂草铲除晒干,然后烧成灰就是来年这片地最好的肥料。 东方家族人口并不多,全族加起来也只有一千多人,在岭南十万大山算是极小的部落,自从黄泉教陨落之后就族长就恪守祖训,全族搬迁回了大山深处。 现在的族长就是东方羌。 他锄地极有规律,锄头上下飞舞之间每一次落下去的距离就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精准。 身上仍然结实的肌肉看起来线条流畅。 这块地已经翻了一半,远远看起来每一个土坷垃的大小似乎都一样,不得不说原本最平常的农活,居然在他手里变得极有美感。 附近干农活的人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妇女,女人之间闲话家常最为正常,所以你一言我一语倒也不显得寂寞,加上一些荤腥段子更是可以引发一阵大笑。 一个三十多岁的貌美妇人肩扛锄头,身穿合身的碎花青布裙,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看样子是打算收工回家,行走之间腰肢轻摆,风景动人。 路过东方羌那块田地的时候停下脚步,眼神火辣辣的盯着田间男人那精壮的上身,大声调笑道:“族长!我还有块地,荒芜好久啦!你什么时候抽空也帮我锄一锄呗!” 东方羌无奈的停下锄头,也不生气,拿起一块系在腰间的毛巾擦了擦汗水,还笑眯着眼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几眼妇人那颤颤巍巍的两座山峦和丰盈圆润的翘臀, 四周一些妇人们哄堂大笑,男人们则怪叫声四起。 “二娘!你家的地怕是水干了很久吧!” “不要麻烦族长啦!今天下午我就有空,我去帮你干一干可好?” 另外一个妇人笑道:“骚蹄子!我看到郁嫂子过来了,你还不回去,小心一会儿挨揍都没有人敢去帮你!” 听到妇人的话,东方羌连忙重新举起锄头开始锄地,目不斜视好不正经的样子。 叫二娘的寡妇冲不解风情的族长抛了个媚眼,腰肢一扭一扭的渐行渐远。 郁青青个子不高,容貌精致,满头青丝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一根木钗就是头上唯一的装饰,身穿淡花薄裙,手里同样拎着一个竹篮,里面有酒有菜有饭,正沿着小路款款走来。 原本就比丈夫小很多,今年才刚刚五十岁出头,加之保养得体,看起来更显年轻,风韵犹存。 二娘和郁青青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郁青青突然妩媚的笑道:“大妹子,刚刚又在调戏我的男人?” 二娘不怕族长大人,可是极怕族长夫人,闻言有点结巴的说道:“嫂……嫂子,哪,哪能呢?可不许凭空胡说呢。” 郁青青是江南道人,郁家虽然比不得八大传承世家,可也算得上是九郡里的名门望族。 刚随着东方羌回到十万大山的时候还挺温婉贤淑,心想新到夫家再怎么也得和蔼一些,可是后来发现夫家部落里的那些畲族狐媚子胆大皮厚,勾引起自家男人那叫一个明目张胆。 于是郁青青马上收起辛苦装出来的温柔,开开心心的投入战场,原形毕露! 几天时间和部落一群大姑娘小媳妇明争暗斗下来,深感嫁对了男人来对了地方! 江南道讲究个书香门第,笑不露齿,可把郁青青给憋坏了,英雄无用武之地。 开玩笑! 和本小姐抢男人? 那得拿出点真本事! 打架自然是不怕的,本小姐原本在江湖里就提过刀杀过人,对付几个女孩家家还不是手到擒来? 吵架? 更好! 来来来,本姑娘先陪你们大战三百回合! 提前说好谁输了可不许哭爹喊娘。 没出半年,部落里都知道族长娶回来一头母老虎,一头已经成了精的母老虎! 惹不起! 很简单,打不过骂不过,谁还敢送上门自找没趣? 郁青青看了看未战先怂的二娘,突然觉得有点高手寂寞,掐着手指算算,这都多久没有放开手脚好好的大干一场了? 于是谆谆善诱的笑道:“不妨事!不妨事的!我丈夫最近估计也是寂寞得慌,你嫂子这不是年老色衰了嘛!偶尔开开玩笑有什么关系嘛!我不介意,真的。” 二娘落荒而逃,路过一条田坎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摔一跤,狼狈不堪。 郁青青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东方羌发现夫人一到,整个原本热热闹闹的田间地头都变得落针可闻,原本叽叽喳喳的雀儿好像都飞走了。 郁青青先取出一块布铺好,然后一样一样从竹篮把饭菜取出来摆放,笑吟吟的盯着丈夫说道:“你过来,我给你擦擦汗!” 东方羌蹲下身,尴尬的笑着摇了摇头道:“吃饭!吃饭就行,哪里还要麻烦夫人给我擦汗!再说锄个地又不累。” 郁青青眉头一皱:“过来!” 东方羌讪讪的挪了挪步子,低眉顺目的说道:“我真没有看!” “嗯,我相信你没有看二娘屁股。” “胸也没看。” 一说完东方羌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郁青青掏出手帕,仔细的替丈夫擦去额头汗渍,神色温柔:“你衣服脱了,这是打算露出来给谁看呀?难道是在等我?” 东方羌点点头,马上觉得不妥,又连忙摇了摇头。 紧接着那块地里就出现极为有趣的一幕,族长大人绕着地边跑边穿衣服,嘴里一叠声的求饶,族长夫人手持荆条在后面追着打屁股! 那是真打! 看着都很疼的那种。 其他的男人妇女都见怪不怪,目不斜视,低头继续干活。 只有几个蹒跚学步的毛孩子欢呼一声,排排坐好,欣赏好戏,一会儿郁奶奶还会给他们发糖果吃呢。 至于大人们,还是算了。 笑? 你别开玩笑了,族长夫人一会儿打过来怎么办? 虽然他们心里其实都笑开花了,可一个个的面上看起来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其实东方羌一点儿也没有觉得难为情,有时候忍不住回想自己这大半辈子,真正值得自己骄傲自豪的只有一件事! 娶回了郁青青。 年轻的时候是这么觉得,如今同样还是这么觉得。 至于刚刚从雏鹰堂学成归来时候的雄心壮志,早就磨灭在平平淡淡的柴米油盐之间,而且并没有任何不甘心,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郁青青,可能她知道,可能她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又有何妨呢? 郁青青追了一会,突然霸气的插着腰,站在地头露出招牌式的大笑声。 东方羌看着还像一个少女般娇憨的夫人,憨厚一笑,心满意足。 田间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我们亲爱的族长大人真是厉害,又顺利而顽强的活了下来。 一壶酒,不是什么名贵酒水,是东方羌用山里生长极为不易的糯米亲手酿制的。 其实最开始他不喝酒,但是郁青青酒量一直很好,慢慢的东方羌跟着也能喝一点儿,不过酒量一直不算好,没少被夫人取笑。 说他堂堂七尺美男子,喝酒像个女人,不对,是像除了她的其它女人。 两人回到十万大山之后,有一次在老族长家里尝到这种米酒,郁青青赞不绝口。 从那以后,每年东方羌都要亲自种上一畦地的糯米,然后亲手酿五坛酒。 第一次喝到丈夫酿的酒那晚,郁青青借着酒劲折腾了丈夫一个通宵。 天亮之后像一只猫咪一样的缩在丈夫怀里低声呢喃道:“我一定要死在你的前面,不过你还不能让我在那边等太久,因为我怕下辈子和你错过了。” 说完郁青青就哭了,哭得像个孩子。 然后泪眼摩挲的说道:“我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女人?” 东方羌一直没说出口,你要是死了,我哪里会独活? 有的话,你心知我肚明就好。 不说出口才是最好的。 郁青青先给丈夫倒了一杯酒,然后细心的打开饭菜上倒扣着的瓷碗。 两个菜。 红烧牛肉和嫩姜炒肉。 每一样菜里都有切成丝的鲜红辣椒,看起来红艳艳的就很辣。 郁青青原本不吃辣椒。 可是十万大山气候潮湿,饮食习惯历来是无辣不欢。 东方羌给夫人开了五天的小灶,有一天夜里看到郁青青眼泪直流的蹲在厨房角落,吓了他一大跳,问清楚了才啼笑皆非。 原来郁青青偷偷吃了半碗辣椒,眼泪是被辣出来的,东方羌当时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没过两个月,郁青青就和土生土长的本地女子一模一样,烈酒配辣椒,眼都不眨一下。 郁青青细心的把牛肉和肉丝挑出来夹给丈夫,然后东方羌又把肉丝夹给郁青青,如此反复,两人都乐此不疲。 直到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才开始认认真真的吃饭。 就在这时,郁青青抬头刚好看到对面山坡上走下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手持禅杖的老和尚。 走在后面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高大老人。 地里的男子妇人同时也发现了两个不速之客,都手持锄头聚在族长两夫妻身前,眼神充满警惕! 十万大山的部落向来不欢迎外人,尤其是汉人! 东方羌眼眶有些发红,站起身吩咐大家不用紧张,来者是客,然后搓了搓手,拉起郁青青,二人大步向前迎向二人。 “二位哥哥,你们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通知一声弟弟!” 语气激动得带了几分哽咽。 来的正是慧心大师和李潜之。 部落排外,但对客人又特别热情。 一群孩子满脸好奇的看着慧心大师,眼神里都是小星星。 在十万大山,和尚真的是稀罕物。 李潜之冲东方羌冷哼一声之后就一直盯着郁青青,过了良久才低声问道:“青青妹子,别来无恙?东方待你如何?” 郁青青同样红了眼眶,想想当年三人结伴游历,正是意气风华的年少之时,三十多年弹指之间,再见已白头。 “见大哥身体安康!青青开心至极!多谢大哥挂怀!小妹过得极好!” 慧心宣了一声佛号,神色同样流露出几分难得一见的激动:“东方贤弟,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四人突然伸手紧紧握在一起,欢畅的大笑起来! 三十多年前,一个一心修佛的木讷小僧。 一个满脑子女侠梦的青涩少女。 一个怀揣重振祖上荣光的畲族少年郎。 一个玩世不恭不安于现状的天潢贵胄。 因缘际会,义结金兰。 今天却只有四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二人白头。 PS:不知为何,我特别喜欢这一章。顺便求一张推荐票票~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二十章:二虎相斗(上) 路一自然不知道有一个名叫李慕然的同龄人已经直奔他而来,不过就算知道估计也只是笑笑,而且最好别来麻烦自己,否则会真的不客气。 因为端木冷月病了。 二人星夜兼程快到苏南郡郡城的时候赶上一场瓢泼似的秋雨。 雨很大,低垂的铅色乌云笼罩大地,雷声隆隆银蛇四窜。 天色瞬间就暗了下来,路一端木冷月两人有深厚内功在身,也没有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放在心上,不过还是被淋了个落汤鸡。 结果在客栈住下之后,洗完澡换好衣服的端木冷月就觉得病恹恹的没有精神,晚饭也没有胃口,到了掌灯时分就已经全身滚烫,满口胡言乱语起来。 路一打来凉水替她细心擦拭,又用内功帮她梳理经络,可惜都没有任何作用,而且明显可以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阴寒之气乱窜。 托掌柜的请了两个大夫都无计可施,终于第三个大夫肯为她开一剂安神药。 大夫走的时候面有忧色,提醒路一尽早寻别的大夫,说夫人的病他也是从来没有碰到过,习武之人有些状况非普通市井大夫可以医治的。 送走大夫路一亲自跑到厨房煎药,然后等到药汤入口不烫之后才扶起端木冷月。 端木冷月靠在路一怀里,身体发烫得厉害,口中却一直迷迷糊糊的喊着冷,不停的往路一怀里蜷缩。 “乖!张嘴喝一口药。” 路一用汤匙把药汤送到端木冷月嘴边,声音温柔。 神智越来越迷糊的端木冷月艰难张嘴,可是药汤刚刚吞进去就又吐了出来。 路一顾不得额头的汗水,连忙用毛巾把吐出来的药汤擦拭干净,也不管什么男女之防,一手贴在端木冷月的小腹,一手扶着她的肩膀,无相梵天决缓缓渡入体内。 半晌,路一头上冒出丝丝白雾。 端木冷月总算安静一些下来,脑子还是混混沌沌,双手紧紧下意识抓着路一的手不肯放松,生怕自己这一松手就再也抓不到身边这个少年。 路一把她搂在怀里,轻言安慰。 端木冷月睁开眼,仔细看着路一,脸色苍白,语气分外温柔:“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瞎说什么?就是淋雨受了风寒,病了。” “你不懂的,这和我修炼的功法有关,可能怕是过不了这一关。” 歇了口气,端木冷月接着说道: “望月宝典所记载功法太过阴柔,容易阴寒入体,我这状况就怕是如此。” 路一急道:“端木家那么多人修炼望月宝典也不见有事,你怎么可能有事?” 端木冷月看到路一焦急的神色,突然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妖异的红色。 “你还是喜欢我的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你告诉我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治好你!” 端木冷月固执的摇了摇头:“你还没有说喜欢我,我等着的呢。” 路一点点头,心里难受。 “我骗不了自己,其实是喜欢你的。” 端木冷月气息重新紊乱起来,脸上却笑容不减。 路一再次把无相梵天决渡入她的体内,这次时间更久,等到收功的时候发现端木冷月已经皱着眉头昏睡过去。 伸手摸了摸她的身子,还是突冷突热。 路一急得在房间里不停的转圈,伸手在怀里乱摸,突然碰到小神仙赠送的青竹令,灵机一动,连忙把掌柜的喊了过来。 掏出一张银票,连着青竹令递了过去,抱拳道:“麻烦掌柜的送到苏南郡郡城内丐帮分舵!” 掌柜的结过令牌,没有去接银票,想了想说道:“客官,救人哪里还能收钱,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平时有很多乞丐出没,但到底是不是丐帮,我就不知道啦。” 路一眼睛一亮道:“就麻烦掌柜的跑一趟,多半就是那里。” 掌柜转身下楼,套上门口一辆马车就急匆匆的出门而去。 路一内心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能慌不能乱,回身又替端木冷月把了把脉,眉头紧皱,可能还真如她所说,这明显不是风寒所致,想到在路家村有次差点走火入魔,但最近她也没有受什么刺激啊。 楼下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 路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灰衣中年汉子手持青竹令,也正在门外打量自己。 “可是北江那边过来的路兄弟?” 路一连忙抱拳道:“正是在下,深夜打搅长老,万分抱歉。” 中年汉子摇头道:“我叫洪安,忝为苏南郡堂主,早就听泰爷爷提起过路兄弟,所以万万不要客气,深夜相召,定有要紧之事,还请吩咐。” 路一把洪安让进屋,把端木冷月的情况说了一下,并把自己的打算告知。 由于是女眷,洪安也不便于细看,遥遥望了一眼端木冷月的气色便说道:“此去象山旅途遥远,最快也需要七八天的路程,如果确实是功法相冲,江南道除了秋大夫确实没有更加适合的岐黄圣手,夫人病重耽误不得,我这就去安排车马,提前飞鸽传书过去。” 说完不等路一行礼,摆摆手先行下楼。 不大一会儿功夫,马车已经到了楼下。 洪安亲自上来把行礼搬上车,路一俯身抱起端木冷月径直下楼。 “多谢洪大哥!等我回来再找您喝酒。” 洪安摇头道:“好说,等你回来,快去吧,救人如救火。” 路一不再客套,转身钻进马车。 车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丐帮弟子,冲洪安抱了抱拳,打马离开。 洪安带着几个弟子往回走。 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乞丐好奇的问道: “堂主,这就是路一兄弟吗?果然好年轻!据说降龙十八掌出神入化,什么时候我也有那么厉害就好啦!” 洪安笑骂道:“平时练功只晓得偷懒,就知道白日做梦,天下间的好事哪里都能让你一个人给碰到了!” 就在这时洪安看到前面街角靠着一个人,夜色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样子。 洪安伸手拦住几个埋头往前走的弟子,眼神警惕的盯着那人。 一个相貌清秀,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好看少年走了出来,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手里提着一柄长剑。 走到距离洪安三四步的距离站定,双手拄剑,眼神骄傲而冷漠。 “来者何人?” 洪安看清来人只是一个少年郎后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少年的眼神让人不喜。 路一的眼神温暖干净,眼前少年眼神凌厉霸道,给人感觉极为自负。 洪安没有看错,李慕然本来就很自负,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自负的资格。 李慕然神色不变,淡淡问道: “刚刚我听到路一两个字,所以只是过来问你们一件事,至于我的名字你们不用知道。” 洪安挑了挑眉:“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路一路二的,你走吧。” 李慕然目光如刀,盯着刚刚说话的那个少年乞丐,冷冷的道:“你来说。” 少年乞丐上前两步,手中竹杖斜指,嘿嘿一笑:“说什么?说你长得好看吗?” 李慕然扯了扯嘴角。 洪安眼神猛地一凛,身形一晃,左手往后一拉少年乞丐,右掌迎着欺身而进的古怪少年拍去。 一掌之后,洪安连退三步,胸前气血一阵翻涌,心里大惊。 古怪少年却借势翻身,姿势美妙的落在墙头,转头笑道:“降龙十八掌不过如此!小爷先不奉陪了,先去找路一,以后得空再来收拾你们!”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几个丐帮弟子刚想拔腿就追的时候,洪安怒喝一声:“回来!” “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抓紧回去给路兄弟途径之地的分舵飞鸽传书,让他们留意这个古怪少年。” “遵命。” 洪安喃喃自语道:“好强的黄龙决,皇室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古怪少年?” 路一坐在车厢里,怀里抱着端木冷月,每隔一个时辰就需要用无相梵天决替她温养经络,缓解她身上的冰寒。 已经在路上走了一天时间,中途丐帮帮忙更换了一匹马,并且告知了苏南郡出现的那个皇室少年。 路一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端木冷月的情况稳定了一些,但体内寒气还是时不时发作,眼见气息越来越孱弱,每天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赶车的老头子叫老盖,是丐帮的老人,虽然没有担任什么职务,不过办事妥当,行走江湖极有经验。 等端木冷月睡着了之后路一就坐到车辕上找老盖聊天。 老盖摘下腰间的酒葫芦递了过去。 路一笑了笑接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水极烈,像吞了一块火红的木炭入腹。 “爽!” 老盖笑道:“一看路兄弟就不是爱酒之人,烈酒需要慢品,你这样喝除了难受哪里还能体会出酒的其他滋味。” 路一确实不善饮酒,而且酒量很一般,闻言只得尴尬的笑笑,这方面确实接不上话。 “品烈酒就其实像人生,入口辛辣烧喉,但是挺过那股刀割火烧般的难受,慢慢的就会满口回甘。” 路一若有所思,笑道:“多谢盖老哥。” “你是丐帮的贵客,所以老头子就多了几句嘴,不要见怪才好。” 蹄声急促,一匹快马从后面疾驰而来,带起一路烟尘。 马背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身穿白衣,剑眉星目,马鞍边挂着一柄长剑和一个小包袱。 和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少年突然转头看了看蹲在车辕上的二人。 路一也在看他。 少年的眼神怎么看都带有一股盛气凌人的骄傲。 老盖担忧的说道:“路兄弟,要小心。” 路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掀开车帘,想把黄泉刀抽出来。 蹄声吵醒了端木冷月,睁开眼恰好看到路一拿刀,挣扎着要坐起身,目光里有歉疚,有担忧,还有一种从来没有流露出来过的温柔。 路一不知为何鼻子一酸,连忙抱着她轻声安慰道:“没事,你放心躺着就是。” 端木冷月勉强的笑了笑: “有坏人?” “有我在呢。” “我想看看。” “外面有风。” 最后还是路一抵不过端木冷月的坚持。 马车已经停了,因为那个少年把马横在路中间,双手拄剑站在路中间。 李慕然喜欢这个姿势,因为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很……厉害。 而自己原本也很厉害。 马车帘子掀开,那个叫路一的同龄人抱着一个病恹恹的女人弯腰走了出来。 先在车辕上垫了一块毯子,然后又细心的替女子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发丝。 动作一丝不苟,若无旁人。 病病恹恹的女子神色温柔的摸了摸路一的脸颊,冲他嫣然一笑。 蓦然绽放的笑容像一把重锤,狠狠击打在李慕然的心湖之上,顿时惊涛拍岸! 李慕然揉了揉眼睛,咧嘴大笑。 兀那女子! 你是我的人了。 做我夫人可好?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二十一章:二虎相斗(下) 路一把端木冷月安置好,抬头就看到那个少年神经病一样的独自站在那边大笑。 端木冷月压根就没有看对面之人,只是低声说道:“小心一点。” 语气低柔,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担忧,因为她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会是她看中的他解决不了的。 女孩子就是这样,会给予心上人无限的信心和信任。 “放心。” 路一笑笑,提着黄泉刀,面无表情的走到距离少年大约五步的位置同样双手拄刀站定。 “有事就说,没事就让开,我要赶路。” 李慕然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看了眼对面少年,果然也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皱眉问道: “你和那个女子是什么关系?” 路一愕然:“就问这个?” “难道这还不重要?” 路一转身就走。 李慕然觉得有一种被蔑视的感觉,所以他很生气,不过那个病美人正看着,得保持自己本身皇家高贵的风度,所以他决定先不计较,克制的说道: “你把她留下,我放你走。” 路一停下脚步,转过身,神色不变。 “你再说一遍。” “她留下!你走!” 回答他的是雪亮的刀光。 李慕然不慌不忙的后撤一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慧心那个倚老卖老的老和尚果然眼光有问题,就这么点耐心?这个少年除了皮囊,还有什么? 刀剑相交。 “叮!” 火星四溅。 承天剑决攻守兼备,但是李慕然却独辟蹊径,觉得既然是剑法,那就是为了杀人,防守应该留给敌人。 接住路一劈过来的一刀之后,李慕然剑未出鞘,展开承天剑决,一剑跟着一剑,剑鞘招招直取要害。 路一在退,心里虽然不喜这个少年,可不得不承认他在剑法上的独到造诣,比起陈公子南宫青羽之流强太多! 进攻的剑招一般走两种路子。 一种追求速度,越快越好,快到敌人看不清楚自己的破绽。 一种追求力量,就算你看清我剑法的破绽又能如何? 我自一力降十会! 李慕然的剑招却是两者兼备,招式很辣疾若闪电,并且一招一式内力激荡。 路一退了十二步,基本摸透了对方剑招的套路。 双脚用劲,身形暴退。 李慕然面露得色:“认输了?” 路一活动了一下微微发酸的双臂,咧嘴笑道:“你话真多。” 说完揉身而上,同样以刀鞘进攻,招式更加直接,就是最基础的直劈,一刀接一刀,节奏不快不慢。 李慕然刚想开口嘲笑几句黔驴技穷! 接过三刀之后笑容就凝固在脸上,感觉像是独自面对咆哮而来的滚滚洪流,内劲一浪高过一浪排山倒海般的碾压过来。 当下只得闭嘴不言,竭力抵挡。 一步,两步……一直退了十三步。 比刚刚路一后退的步数恰好多一步。 路一收刀。 “你如果再追来,我就不再留手!”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回马车。 端木冷月虚弱的竖起大拇指。 “真厉害!” 路一坏笑道:“我还有更加厉害的,等你身子好了给你看。” 老盖咳嗽一声,打马前行。 路一和端木冷月相视一笑。 李慕然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伸手捏了捏酸涩肿胀的胳膊,突然笑了。 “有意思!” 翻身上马,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马车。 就这样带着自己的女人想一走了之? 不可能的,放弃不是我李慕然的风格。 端木冷月不肯睡,强撑着让路一抱着她坐在车厢外,说想多看看。 没有太阳,天空阴沉沉的乌云低垂。 入秋之后,风里已经有了一丝凉意。 一场秋雨一场凉, 愁风愁雨,愁煞人。 看着两侧树木飞快倒掠而去,端木冷月窝在路一怀里神色安详,面露微笑,不知为何她并不讨厌这场突如其来的病。 只有这几天,感觉自己完全属于自己,不用去考虑任何身外之事,而他也完全属于自己,寸步不离。 人生如此,不是很好么? 路一心里却有一些焦急,不时掏出地图来打量,一个下午都不知问了多少次老盖途径之地的名字。 路一越急,端木冷月心里越暖。 老盖突然回头看了看,低声说道:“路兄弟,那个小子一直跟着。” 路一点点头,凭借他的修为自然可以感知到身后那个少年。 李慕然看着马车转过山梁消失在视线之中,连忙打马加快一些速度。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少年到底想把那个生病的女子送到何处去。 不得不承认,路一的实力并不弱于自己,不过真的放手一搏,好像也并不一定会输。 不知不觉之间,李慕然自己已经把自己摆在了“不输”的位置上。 不输其实意味着,已经不胜。 刚刚转过山梁,李慕然惊愕的发现拦路的居然变成了路一。 路一瞪着他。 李慕然神色淡淡:“有事?” “我和你说过,你再跟过来我不会留手。” “这条路是你家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只是顺路?” “信不信是你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朋友病了,请你不要添乱。” 李慕然眼睛一亮,嘿嘿道: “你朋友?只是朋友?” “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看到路一逐渐攀升的气势,李慕然突然说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想打劫?既然这条路不是你家的,自然谁都走得。” 路一无语。 李慕然得意洋洋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其实这条路是我家的!因为我姓李。” 路一转身离开,因为突然发现身后那个少年脑子有病,病得不轻。 老盖看到难得气咻咻的路一,笑道: “怎么说?不顺利。” 路一闷声道: “他脑子有病!” 端木冷月看到路一吃瘪,噗嗤一笑,病靥如花。 天黑的时候风尘仆仆的马车走到一个叫双峰镇的地方。 双峰镇很小,只有一条街道纵贯南北,沿街零零散散分布着十来家商铺,看起来颇为破败萧条。 不过镇子上却有一个驿站,还有几个驿卒,虽然现在江南道平安无事,驿卒却仍然把站内收拾得井井有条,牧王治军可见一斑。 老盖看了看浑身大汗淋漓的马匹,转头对路一无奈的说道:“你们先去附近吃点东西,我去找人换一匹马。” 路一借着微弱的光线撅着屁股趴在车厢里看地图,辛苦找出双峰镇,目露笑意: “还有一天半,就可以赶到象山郡啦!” 端木冷月盯着路一眼睛滑稽的姿势,目露笑意轻声问道:“你很怕我治不好吗?” “说什么傻话?怎么可能治不好。” “你知道吗?其实这几天我很开心。” 路一心里微微难受,不过还是挤出一个笑脸:“以后我让你天天开心。” 端木冷月突然眼眶儿一红:“如果以后我真的必须离开你,可,可我好怕我舍不得走。” 路一安慰道:“又说胡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开?我们都还年轻呢,以后一起纵马江湖!不去管那些恩恩怨怨。” 端木冷月握住路一微凉的手,目露向往之色:“那次你喝醉了问我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吗?其实我没有想明白,但是这两天我好像真的想明白了。” 突然车窗外传来咳嗽声。 路一大怒,展开帘子就看到那个少年施施然站在窗外。 “你想干嘛?” 李慕然看了看相依相偎的二人,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我就是提醒你,注意影响!这里是路边。” 端木冷月再次破涕为笑。 “噫!你居然对我笑了!哈哈!记住了,我叫李慕然!李是当今皇帝那个李,是高贵的皇族血脉!” 端木冷月突然觉得路一说得对,这个叫李慕然的有病。 路一放下帘子,两人一脸无奈的对望,果然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窗外又传来咳嗽声。 路一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 “走,我带你下去吃点东西。” 端木冷月点点头。 路一下车,背起端木冷月,短短几天,明显可以感觉到她瘦了一大圈,身子轻了很多。 李慕然看到二人下车,把马匹套在马车边上,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路过一个售卖糖葫芦的小摊子时,端木冷月突然笑道:“玉儿老是爱吃冰糖葫芦,我却长这么大一次都没有吃过,我想尝尝。” 卖糖葫芦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姿色平庸,不过面相看起来和善可亲。 看到二人在摊子前面站定,连忙笑着招呼道:“公子,您放心,我家是十多年的老店,味道也是远近有名的,您买几串?” 路一笑着道:“一串就行啦,她想尝尝。” 妇人一边从草垛上取出一串糖葫芦,一边问道:“这位漂亮小姐是公子您的?” 路一刚想说话,端木冷月低声抢先说道: “我是他的娘子。” 妇人笑笑,心想这应该是偷偷私奔出来的吧,一看就知道丫头还是完璧之身,不过当然不会说破,笑道:“好般配的一对璧人儿。” 离开糖葫芦摊子,端木冷月手里拿着糖葫芦,却没有舍得吃。 路边有一个面摊,这会儿也没有客人,路一这几天也没有好好吃过饭,觉得腹中饥饿,就背着端木冷月进了面店。 找了一张临街的桌子,放下端木冷月,扶着她坐下,回头冲掌柜那边要了两碗鸡汤面。 就在这时,李慕然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坐在相邻的一张桌子前面。 “掌柜的!给我也来一碗鸡汤面!多加些面条!” 掌柜的是一个憨厚的中年汉子,看到后面进来的少年穿戴不凡,气宇轩昂,关键是背上还背着剑,自然不敢怠慢,连连应是。 路一打定主意不再理会,陪着端木冷月低声说话,看也不去看李慕然。 李慕然却大大方方的看着二人,尤其是端木冷月,连背影看起来都是那么顺眼动人!不愧是被我一眼相中的女人!脸上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愁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面条送了上来,味道确实不错。 鸡汤味道浓郁,鸡肉也很入味,面条又很筋道。 趁着端木冷月精神不错,路一喂她吃了小半碗面条,吃饱之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吃完面,路一重新背起端木冷月,掏出银子打算结账。 李慕然突然冲掌柜的说道:“我这碗面,也算在他们头上。” 掌柜的转头看向路一,目露歉意。 做生意几十年,自然看得出来,三个人并不是一起的,可能认识,好像关系并不算好,哪里有关系好的朋友分开坐的道理? 路一斜眼问道: “凭什么?” 李慕然起身,拍了拍手道: “你见过哪个皇子出门身上带钱的?” 掌柜的手一抖,手里拿着的毛巾掉在了地上。 皇子? 他奶奶的!居然有个皇子在老子的面店吃面! 以后这个牛可以吹一辈子! 不过这个皇子看起来模样倒真是俊啊! 路一冷笑道: “和我有关系?” 李慕然不说话,微微昂着头,就这么扬长而去。 路一只得一起把账结了。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二十二章:金针渡体 路一背着端木冷月走在大街上,路过一家售卖熟食的店铺,想到老盖可能忙着换马顾不上吃饭,停下脚步买了两斤熟牛肉,然后还捎带上一壶酒,一共花了一两银子。 端木冷月双手环着路一的脖子,轻声笑道:“我们这样像不像私奔跑路的亡命鸳鸯?” 路一笑道:“像!就是不知道那穷小子哪里修来的福气,拐骗到个天仙似的小姐。” 端木冷月轻轻在路一耳边吹了一口气,娇声道:“穷小子也很不错啊,会逗人开心。” “抽空你给我说说斜月教的事情呗。” “怎么突然想听这个?” 路一沉吟片刻道:“以后可能会打交道啊!先了解一下,知己知彼嘛。” “因为我?” “是的。” “等我身子好了我再和你说,行吗。” 路一点点头,背着她回到了马车边上。 老盖已经换好了马匹,正靠在车厢上打盹,连续几天不分昼夜的赶路,其实他才是最累的那个人。 听到脚步声,老盖睁开眼,有些自嘲的笑道:“老啦!不服不行。” 路一把端木冷月安置好,然后把买回来的熟牛肉和酒递了过去,歉意的说道:“真的给您添麻烦了。” 老盖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熟牛肉和酒,一边打马前行,一边慢悠悠的吃喝起来。 路一掀开帘子,看到李慕然那个神经病果然慢悠悠的又跟了上来。 端木冷月靠着车厢,突然低声问道:“回了路家村,你是不是就要成亲了?” 路一闻言一愣,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在没有碰到端木冷月之前,确实想着这次回村之后就像村里其他人一样,娶了孙媛儿,然后生儿育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辈子就那么平淡安稳下去。 毕竟两人虽然还没有名分,但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端木冷月神色黯然,突然抬头盯着路一的眼睛说道:“她是不是很好?” 路一闻言,脑海里出现孙媛儿灿烂的笑脸,尤其是在路家村相处的几个月,点了点头。 端木冷月叹了口气:“我累了,想睡一会儿,抱着我。” 一夜无话,只是迷迷糊糊睡着了的端木冷月双手紧紧抓着路一的手,不曾松开。 秋若菡隐居的地方叫绿竹巷。 象山竹根雕天下闻名,所以街头巷尾以竹命名的地方实在多如牛毛。 绿竹巷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一条巷子总共只有五家人,秋若菡的院子就在最深处。 临近绿竹巷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巷口等着,领头的正是丐帮象山分舵舵主周灿。 路一和周灿见过,跳下马车之后连忙抱拳笑道:“又给周大哥添麻烦了。” 周灿摆了摆手道:“路兄弟说哪里的话,情况我都知道了,救人要紧。” 路一从车厢里背起端木冷月,跟随周灿往巷子里面走去。 李慕然栓好马也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两个麻衣中年汉子拦住去路。 “有事?” 李慕然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进了巷子的路一道:“我们是一伙儿的!” 明显是两兄弟的中年汉子其中一人笑道:“就算是一起的,你也只能在这里等着。” 李慕然挑了挑眉:“你们拦得住我?” “那你可以试试。” 李慕然当然不傻,眼前二人气势沉稳,绝对是丐帮内有名的高手,心中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转念一想,嘻嘻笑道:“怕了你们了,不进就不进,那我在这儿等着犯不犯法?” 中年汉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悉听尊便。” 李慕然转头看了看,突然发现巷子边有一家客栈,打定主意,扯开嗓子喊道: “路一!我要住店!” 两个中年汉子踏前一步,大怒:“你鬼叫什么?!” 背着端木冷月的路一闻言停下脚步,转头同周灿说了几句,周灿点点头。 一个小乞丐跑了回来,递给李慕然十两银子,笑嘻嘻的说道:“贵客说了,你如果不胡闹,以后还可以请你吃面,如果……” 李慕然一把抢过银票,白眼道:“本公子贵为皇子,谁稀罕他的面?” 两个中年汉子闻言对视一眼,话都懒得说了,这世道冒充天潢贵胄的人多了去了。 和神经病说多了自己也会变神经病。 李慕然背着手,重新牵着马走进了客栈。 秋若菡的院子很大,但是房屋不多,只有一前一后两进木楼,木楼之间有一个占地极大的花园。 开门的是丫鬟香儿,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相貌普通,皮肤微黑,身子不过却显得很壮实,看到门外三人,冲周灿粲然一笑: “周大哥!你好呀。” 周灿点了点头,笑道:“香儿姑娘,秋大夫在吗?” “在呢,等你们好一会儿啦。” 说完好奇的盯着路一打量,又看了看路一背着的端木冷月笑道: “路公子果然长得好看!小神仙哥哥没有骗我!还有这位大姐姐真是漂亮极啦!” 声音清脆,悦耳动听。 “香儿姑娘好。” “快快进来吧。” 路一背着端木冷月走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路过园子的时候恍然大悟,园子里面种植的奇花异草居然全部都是药材,种类繁多,琳琅满目。 大部分路一都识得,也有一些还是第一次看见。 秋若菡身穿白色长裙,正坐在园子边上看书,石桌上还摆放了一只香炉,檀香袅袅,远远看去优雅而高贵。 岁月虽然不饶人,但总是更青睐一些人。 听见脚步声,秋若菡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了看三人,尤其是路一背上病恹恹的端木冷月,并无多话和客套,站起身笑道:“到里屋去吧。” 路一看到秋大夫冷静的神色,心里一松,连忙客气的说道:“给秋姨您添麻烦了。” 秋若菡笑笑,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倒算不得麻烦,悬壶济世原本就为治病救人,你们男人才是真的会惹麻烦。” 路一只得尴尬的嘿嘿笑笑。 放下端木冷月,路一神色紧张的看着秋若菡替端木冷月把脉。 房间里落针可闻。 过了一会儿秋若菡睁开眼,面露笑意: “放心吧,不出五天,还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姑娘。” 路一闻言大喜,连忙道谢。 秋若菡赞赏的看了一眼路一道:“幸好你一路上用内功替她护住心脉,勤勤恳恳未曾中断,而你的功法和她的内功法诀天生一阴一阳,奇正相和,倒也替我省去了不少麻烦。” 路一奇怪的问道:“秋姨,那她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若菡笑道:“有的事情,还真不能告知你们男人!你也就别问了,出去等着吧,我要给她施针。” “施针?” 周灿笑道:“秋大夫的金针渡体之术天下闻名,不知救回了多少人命。” 路一和周灿出了房间。 看到神色疲惫的路一,周灿安慰道: “你就放心吧,秋大夫说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我去安排个地方给你住下?” 路一摇摇头,苦笑道:“麻烦周大哥了,我就在这里坐坐,调息一会儿就好。” 周灿舵内事务繁忙,见路一确实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得抱拳道:“有事情就让香儿通知我就行,我还要去处理事情,这巷子里其实全是我们的人,万万不要客气。” 路一送走周灿,回到园子的石桌边坐下,看到秋大夫留下的那卷书,忍不住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本古老的药典,图文并茂,原本就对医术颇有兴趣,翻看了几页渐渐入了迷。 李慕然躺在被窝里美美的睡了一觉,几天的舟车劳顿其实挺累,虽然自幼跟随李潜之在蜂尾谷隐居,但师傅视若己出,疼爱有加,还真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下楼吃了晚饭想去附近逛逛,就背着剑出了客栈。 刚刚走进绿竹巷就看到那两个中年汉子居然还在原地,一左一右就像两尊门神,牢牢守住巷子入口。 听到脚步声,中年汉子睁开微闭的双眼,冷冷的瞟了过来,目光极为不善。 看来自己的皇子身份在这帮臭要饭那儿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李慕然耸耸肩,惹不起老子走还不行? 漫无目的的闲逛其实也是有迹可循,李慕然下意识的跟着人流缓缓向前。 一路上入眼的店铺除了酒楼客栈,大部分都是售卖海货竹雕的铺子,新鲜劲儿过去之后,看了一会儿也觉得索然无味。 不知不觉就逛到了福寿街,街上游人如梭,更加热闹。 李慕然看到大部分游人都会到一个叫千竹坊铺子里面去看看,所以也迈步走了进去。 门口接待的婢女貌美如花,见李慕然生得俊俏,而且身上自有一股贵气,气度不凡,连忙迎了上来。 说实话这方面李慕然就比路一强太多,丝毫没有觉得不适,大咧咧的跟在婢女身后,碰到看起来颇为喜欢的竹雕还停下脚步,让婢女温言软语的介绍。 虽然李慕然的兜里其实一清二白,身无分文。 千竹坊作为傅家产业,店内所售之物自然不凡,价格当然不会便宜。 李慕然捏了捏下巴,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一件根雕的价格,暗暗咂舌,乖乖,三十两银子,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婢女见他神色,连忙笑道: “公子,这件竹雕是出自名家之手,每年他老人家只会雕刻五十件作品,而且只提供给我们千竹坊,别的地方可买不到的啦。” “嗯,价格倒也不贵。” 李慕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算是说破天去,它也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竹根而已,不过自己身上没有银子看来是真的不方便,还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是不是应该要想办法去哪里搞一点过来花花? 想到这儿又忍不住暗暗骂了几句路一,请本皇子吃碗面,住个店还一脸不乐意的神情!最主要出手还贼小气,就给十两! 真是小气抠门到了极致。 打定主意,李慕然不再理会婢女,径直走出千竹坊,打算先在象山县城踩踩点! 第一次去别人家取点银子,总得找一家肥羊,那样才不会堕了自己皇子的身份不是? 其实基本不用怎么打听,很快李慕然就知道该冲谁下手了。 在象山如果傅沧龙说自己没钱,那全县的所有人不都得排队出去要饭?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二十三章:笨贼 路一并不知道李慕然已经盯上傅家庄,如果知道肯定还要拦一拦,毕竟傅沧龙也算是一个磊落的江湖人,虽然自己当初拒绝了傅流萤挽救的心思,但其实对这一家人的印象并不差,尤其是傅霖,挺好的一个少年郎。 天色渐暗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 路一放下书,转头就看到一脸疲惫的秋若菡走了出来,连忙起身: “辛苦秋姨啦。” 秋若菡摆了摆手,坐下。 香儿送了一杯茶过来。 看到被路一翻开的药典,秋若菡一边喝茶一边问道: “你对医术有兴趣?” “小时候经常跟随村里老人进山采药,所以很喜欢。” 秋若菡闻言脸色柔和的指着园子里的草药问道:“认识几种?” 路一摸了摸头笑道:“十之五六。” 秋若菡目露惊讶之色,称赞道:“不错不错!小小年纪殊为不易。” “秋姨,她怎么样了?” “她姓端木?” 路一点点头,把端木冷月的大致情况娓娓道来。 秋若菡看了看路一,神色复杂的笑道:“难怪几个老家伙都对你赞不绝口,能够和天下闻名的魔教教主泰然处之,不知是无知者无畏呢?还是色迷心窍?” 听出秋姨话里的取笑之意,路一苦笑道:“正邪之说历来争辩不清,晚辈觉得还是不能一概论之。” “这话说得好,就冲这一点,今天也算没有白白浪费精神。” 秋若菡放下手中茶杯,接着说道: “望月宝典无论是功诀还是所载招式,都是偏向阴柔,女子修炼事半功倍,所以斜月教的教主历来由女子担任。” “可天下哪有只占便宜的好事,随着修为的日渐深厚,体内的阴寒之气也会愈发积郁,每个人都会有爆发的那一天,而且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化解的办法同样不一样。” 路一似懂非懂。 “秋姨,那这次化解开了吗?” 秋若菡笑道:“接下来还需要施针三四天的时间,端木冷月运气不错,你的内功纯阳温和,恰好可以化解阴寒之气,用完针你再替她温养几天经脉,就可以病根尽除。” 路一大喜。 秋若菡叹了口气道:“听说你已有婚配?” 路一尴尬的点了点头。 秋若菡神色落寞。 “世间有的男儿就像烛火,而我们就是飞蛾,明知危险,却也奋不顾身。” 路一知道秋姨和洪镇、孟轻舟之间的恩怨纠葛,自然不好加以评说,只得苦笑。 “也是一个苦命女子,我去休息了,你要是感兴趣就把这部药典带回去看看,我让香儿给你安排住处。” 路一起身施礼道谢,然后有些犹豫的望了望房内。 “去看看吧!别说秋姨不近人情。” 秋若菡打趣一句,自顾自的回房休息。 金针渡体之术极为耗费精神,偏偏她修为不高,一个下午的施针其实极为辛苦。 端木冷月躺在竹床之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原本紧皱的双眉已经微微舒展开来,秋大夫果然名不虚传。 路一放下心来,打算出去的时候端木冷月听见动静苏醒过来,微笑着说道: “辛苦你啦。” 声音娇媚慵懒,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路一握住她伸出来的手笑道: “辛苦的是秋大夫,她说了再过几天你就没事了,好好养着。” 端木冷月凝视着路一,柔情似水。 “感觉好些没有?” 端木冷月点点头,低声说道: “这样一来就耽误了见牧王的正事,看来我还真是会添乱。” 路一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看了看她盖着毯子的身子取笑道:“你居然没穿?” 端木冷月大窘,脸上绯红一片。 薄毯之下确实没有穿衣服。 金针渡体之术用针极多,人体大穴基本都要用针,施术之时自然要脱了衣服。 “你想看?” 端木冷月突然声若蚊蝇的问道。 路一反而有些尴尬,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就算是我想看,也要等到你身子好了,好好睡一觉,不要胡思乱想。” 端木冷月把滚烫的脸颊贴在路一手心,心满意足的伸了伸腿,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李慕然正嘴里叼着一根草,半躺在屋脊上感叹。 原来这个天下做什么事都不容易,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一回飞贼,却发现天色尚早,对面的傅家庄今晚好像又有不少的宾客,这时候正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按照他原来的性子一定会正大光明的打上门去,把剑架在庄主傅沧龙的脖子上,然后接过仆人战战兢兢双手奉上的一大摞银票,洒然而去。 不过这几天跟着路一李慕然突然明白一个道理,这江湖里确实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最主要的是自从看到端木冷月之后,他觉得做事情一定要雅致一些,和自己的身份相配。 飞贼高来高去来去无踪,想想怎么也比硬抢来得风雅。 不过躺在屋顶上等待的时间确实有些无聊,转头看了看傅家庄仍然灯火通明,只得连连叹气,过了一会儿又不自禁回忆起端木冷月那轻嗔薄怒的面孔,便咧开嘴开始傻笑。 终于,月上柳梢头。 喧嚣的象山县城安静下来,除了偶尔趁着夜深人静溜出来找东西吃的野狗夜猫,也就只有不远处的一栋妓院还灯火辉煌。 李慕然突然觉得很生气,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和街边那些野狗野猫一样,有点偷偷摸摸,所以翻身下了房顶的第一件事就是捡起一块石子儿冲着一条黑毛野狗扔了过去。 他并没有想真的砸死那条无辜的野狗,所以并没有用多大的劲。 野狗呜咽一声,落荒而逃,估计心里也很莫名其妙,招谁惹谁了? 李慕然想到野狗惊慌失措的样子又毫无道理的开心起来。 傅家庄很大,而且作为象山县城的第一家族,很多很多年没有人敢登门捋虎须了,所以庄子里面的岗哨设置得并不严密,对李慕然这种修为的人来说简直算得上是形同虚设。 不过第一次做飞贼的李慕然居然在庄子里迷路了,正坐在一个亭子的房顶上发呆。 到处都是亭台楼阁,到底哪里才是放银钱的地方? 刚刚抹黑去了两间屋子,结果有点悲剧。 一间和银钱还有点关系,堆放了很多柴米油盐,甚至还有整扇整扇的猪肉。 另外一间推开门扑鼻而来的气味就不对,紧接着传进耳朵的哼哼声让他马上明白,居然是一间养猪用的猪圈,骂了一句晦气之后连忙落荒而逃。 四周万籁俱寂,李慕然想了半天打算抓一个人问问看,打定主意越来越觉得自己聪明。 起身四顾,恰好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二层阁楼还隐隐有烛火亮着,心想就是你了,谁叫你半夜三更不睡?如果老实听话还好,不听话自己不介意先打一顿再问。 李慕然自负有自负的资本,轻功确实绝佳,所以来到阁楼的时候屋里之人并没有发现到访的不速之客。 其实傅家庄里面的武林高手并不算少。 一晚上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让李慕然都感叹自己确实没有做贼的天分,所以打算推门硬闯,抓个人还是直接问清楚存放银钱的位置,就在这时房间里却传来交谈声。 “小姐,您怎么还不睡觉?” 一个丫鬟的声音穿了出来,声音稚气未脱,年纪应该不大。 小姐?难道这是傅家小姐的闺阁?李慕然顿时来了兴趣,反正又跑不掉,还不如听听这些大白天看起来一本正经,矜持娴熟的千金大小姐晚上都会聊些什么? 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李慕然突然觉得自己原来也挺八卦的。 房间里传出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动听,但是略显清冷。 “你先睡吧,我再画一会儿。” “小姐!你这样天天想着别人,说不定别人早就把你忘记啦!哼。” 李慕然大乐,自己运气真是不错,看来这个傅家大小姐还真是春心萌动。 屋内的小姐低低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有纸张摩挲的轻微声音。 李慕然轻轻捅破窗户纸,凑上前一看,屋里两个女人,背对着自己的应该是小姐,身穿一套灰色的睡袍,一头及腰的青丝随意用一根带子束着,看背影也算是一个美人儿。 另外一个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小丫头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满脸不开心嘴巴撅得老高,双脚一抖一抖的样子透露出几分顽皮。 身穿睡袍的女子身前摆着一块画板,正在专心致志的涂涂抹抹,勾勾画画。 不看还好,一看简直让李慕然哭笑不得,作为皇家的血脉,师傅李潜之本身在琴棋书画几个方面的造诣就极深,从小受到师傅的熏陶,他的眼光自然是极高的,就像他能一眼看出师傅陪慧心下棋是在闹着玩一样。 摆在女子面前的如果也能算画,估计那些街边卖字的都能称之为书法大家了。 应该可以看得出来,女子画的是一副人像,而且是一个男人,不过这模样实在是看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女子像是已经画完,有些雀跃的冲小丫鬟招了招手道: “念儿,你过来看看,像不像?” 名叫念儿的小丫头打了个哈欠,瞟了一眼画,点点头道:“小姐,我又没有见过他本人,哪里知道像不像!不过你要是把他的名字写在边上就一定更像了!” 小姐点了点头,笑道:“还是念儿聪明!” 说完就提笔在画像边上认认真真写下“路一”两个字。 李慕然看到那小姐写出路一两个字,情不自禁的惊呼出声,一脸撞了鬼一样的表情。 屋里传出一声娇斥:“是谁!” 傅流萤武功不弱,不过显然还是低估了窗外之人的身手,刚刚起身想要摘下墙上挂着的长剑,就感觉到窗户一动,紧接着脖子上微微发凉,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让她脖子阵阵发紧,而念儿已经明显被点了穴道,昏睡过去。 紧接着一个嫌弃满满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是的,声音里面带着十分明显的嫌弃和嘲讽。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二十四章:小姐和皇子 傅流萤转过身就看到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剑眉星目,薄薄的嘴唇让他看起来有一些冷峻,不过眼神里装满不屑,嘴角也挂着嘲讽。 男人的好看也分很多种,但傅流萤觉得只有两种,一种是路一,另外一种是路一之外的男人。 “这玩意儿也叫画?虽然我很讨厌路一,不过你把别人画成这模样,我实在忍不了!” 傅流萤听到路一二字,突然不知道哪儿生出一股勇气,眼神一亮问道:“你见过路一?他在哪?他还好吗?” 三个问题如连珠炮一样的砸向李慕然,让他有点发蒙。 “你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 傅流萤回过神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别人的剑还架在自己脖子上呢。 “那你又是谁?你来我家干嘛?跑到我的房间里又想做什么?” 又是三个连珠炮一样的问题。 李慕然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整理了一下有点混乱的思绪,想了想回道: “我是特意来你家弄点银票花花的。” 顿了顿继续说道: “因为看起来你家是象山县城最有钱的。” 傅流萤张大嘴巴惊讶又带点愤怒的出声: “打劫的强盗?什么叫看起来最有钱?我家在象山县城本来就最有钱!” 李慕然倒也没觉得这个女子说的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没有什么经验! “那你拿点银票给我吧!五百两?嗯?至少一千两!” 傅流萤冷笑道:“挟持一个女孩子要银子?真是可惜了你的一身武功!” 李慕然闻言哦了一声,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长剑,嘲讽的说道: “你的剑术我想应该和你画画的水平差不多,所以实在让我提不起兴趣和你玩。” 傅流萤俏脸发红,又有些愤怒,自己画画的斤两自己知道,从小就对什么琴棋书画不感兴趣,所以大致知道自己画画是个什么水平,不过在自己闺房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的男子如此嘲笑,心里自然还是不爽。 画画确实不行,剑术难道自己真的就很差?比武招亲两年了也没见有人打过自己。 “你行?你画一个给我看看?” 李慕然撇撇嘴:“是不是我画出来了你就给我拿银票?” 话一出口,又觉得哪儿不对,自己是来打劫当飞贼的,怎么好像变成了一个卖画的? 傅流萤挺了挺胸,掷地有声的说道: “行!只要你画得出来,再告诉我路一在哪里,别说一千两!我给你两千两!” 说完也不顾脖子上还架着的剑,转身就去床边取出一个朱红色的精致木匣子。 李慕然有点发愣,长剑尴尬的悬在半空。 “你干嘛!” “给你拿银票啊!这可是本小姐的私房钱!辛辛苦苦存起来的!” 傅流萤打开木匣子,取出一叠崭新的银票拍在桌子上。 “画就画!本皇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书画圣手!” 李慕然收起长剑,挽起袖子,伸手拿过画笔,把画架上那张鬼画符一把扯了下来揉捏成一团随手就扔了。 傅流萤瞪大眼睛,嘴巴装得下一个鸭蛋,突然捂着嘴取笑道: “你还是皇子?哈哈!这世道居然还有缺银子的皇子?” 李慕然觉得这个小姐真是一个奇葩,皇子怎么了?皇子就不用吃喝拉撒?皇子吃碗面不也得付钱? 想到这里认为路一那个家伙更加讨厌了,背着自己的女人不说,一碗面钱还小气的问东问西!等本皇子有钱了,请你吃十碗! 李慕然开始专心致志的作画,虽然平时很多事情不拘小节,不过李潜之对琴棋书画各方面的要求极为严格。 笔画简洁,寥寥数笔,一个大致的人物轮廓就跃然纸上。 傅流萤心里暗暗佩服,同样是画,而且着墨更少,偏偏自己就一眼可以看出画的正是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负心人! 从侧面打量一门心思认真作画的少年,觉得这个吹牛极为厉害的所谓“皇子”也还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半炷香的功夫,栩栩如生的一副素描已然画完,所画之人嘴角含笑,眉清目秀,不是路一还能是谁? 李慕然得意洋洋的拍拍手,扔下画笔,语气有几分掩饰不住的骄傲: “怎么样?本皇子没有吹牛吧!” 傅流萤没有回话,红着眼眶儿呆呆的望着画像,痴痴傻傻的模样有点让人心疼。 李慕然来了兴趣,八卦的问道: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傅流萤抹了抹眼角,情绪有些低落。 “银票在那里,你拿去吧。” 李慕然没有伸手,反问道: “你就不想知道路一在哪里?” 傅流萤回过神,眼神有些期盼的问道: “难道你知道?上次他说要出去游历,你碰到了?” 李慕然自然打得有他自己的算盘,如果这个女子真是路一的老相好,当然不介意帮她一把,这样另外一个女子不就会乖乖来到自己的身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办法越好,忍不住嘴角上扬,偷偷摸摸的笑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路一在哪里,而且这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啊!” 傅流萤既惊讶又惊喜的问道: “难道路一回象山来了?” 不过随即觉得不对,疑惑的接着问道: “你不是说你讨厌他吗?怎么会一直在一起呢?我看你是信口胡说的吧。” 李慕然有点尴尬的搔了搔头道: “因为我的女人现在和他在一起。” 傅流萤像是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一下子就愤怒起来: “女人?你的什么女人?怎么会和路一在一起?” 李慕然摆摆手,示意傅流萤坐下,笑道: “现在我们各有所需,所以我们是不是也算朋友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带你见路一,你让路一把我的女人还给我。” 傅流萤眼珠子一转,狡黠的笑道: “你都还没有告诉我是怎么认识路一的,我怎么相信你?” 李慕然想想也对,便把怎么知道路一,两人怎么比试的事情娓娓道来。 傅流萤认认真真听李慕然说完,心里既开心,又有些忧伤,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呢?她自然听得出来那个女子定是也喜欢路一,眼前少年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慕然,你呢?” “傅流萤。” 二人之间突然陷入沉默。 李慕然伸了个懒腰,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银票收入怀中,然后冲傅流萤摆了摆手道: “那我先走了,你要是想见路一,明天记得来找我。” 傅流萤盯着路一的画像,神思不属的点了点头。 李慕然翻身出了房间,夜已经深了,有一点微微发冷,打了个激灵心想还是客栈的被窝舒服。 展开轻功,像一道青烟,消失在夜色中。 傅流萤站在窗边看着李慕然远去的背影,回头解开丫鬟念儿的穴道。 念儿面有土色,穴道被点,但对屋内两人的回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苦于没办法出声,这时候心有余悸的说道: “小姐!小姐!我们告诉老爷去吧!这个强盗本事也太厉害了些!” 傅流萤摆摆手道:“这个人可能还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也没有打算伤人,他的功夫爹爹也远远不是对手,告诉家里徒增大家的担心而已,今晚的事情,你我放在心里就行了。” 念儿不放心的说道: “小姐,如果他还回来怎么办?” 傅流萤笑了笑,指了指路一的画像说道: “不会的,其实看得出来这个少年很孤单,已经不知不觉把自己当成了路一的朋友,而他的朋友我相信不会是坏人。” 念儿小脑袋有点迷糊,怎么这个高来高去的强盗就变成不是坏人了? “那小姐明天去找他吗?是不是就可以见到路一公子啦?” 傅流萤点点头,语气略带兴奋的说道: “明天自然是要去见他的!哼哼,回到象山都不记得来看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可是小姐,你都没有问刚刚那个家伙住在哪里啊?你怎么找?” “……” 傅流萤一想也对啊!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象山县城不是很大,但也绝对不算小,找一个人无异大海捞针啊,当下有些恼怒的说道:“那你开始怎么不提醒我啊!” “刚刚我不是被点了穴道嘛!” 傅流萤转念一想也对,只得歉意的说道: “是我错怪你啦!无妨无妨!只要他在象山,就跑不出本小姐的手掌心!大不了明天我去丐帮打听打听!” “小姐真聪明!” 念儿是个小马屁精,见缝插针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傅流萤和衣而卧,画架被她搬到床头。 绿竹巷的夜晚更加静谧。 秋若菡本就喜静,加之她身份在丐帮太过特殊,其实整条绿竹巷里面的其余人家都是丐帮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忠心耿耿,负责保护秋大夫的安全。 就像把守巷口的那对中年兄弟,本就是丐帮里极有名气的豪杰,所以李慕然才会望而却步。 高手过招,一个眼神就已经明了。 路一搬了个躺椅到园子里,浓郁的草药香气让人觉得很舒服,原本就是一个渔村出来的少年,自幼对山上的花花草草就极为熟悉,所以一点儿也不觉得不适应。 夜色渐渐深了,一轮银盘高悬夜空,四周繁星点点。 刚刚又替端木冷月温养了一次经脉,服侍她安然入睡之后,总算可以享受一会儿安静的夜空。 路一喜欢这样躺在月光下,独自感受这方天地的安宁,很小就是如此,不过那时候身边有路一文路小波陪着。 秋若菡沐浴着月光走了出来。 听见脚步声路一连忙起身施礼。 秋若菡摆摆手,目光和蔼的打量着路一,轻声问道:“怎么还不去睡觉?” 路一摇摇头笑道:“不困。” 秋若菡指了指屋子里,取笑道: “和一个堂堂教主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很累?而且还是闻名天下的魔道巨擘。” 路一有些腼腆的回道: “没有想那么多,我还是觉得这方面的事情顺其自然更好。” 秋若菡单手托腮,叹息道: “是啊!顺其自然就好,教主也罢,寻常人也罢,几十载春秋,韶华易老,不负遇见就已经很圆满了。” 很多很多年前。 一个素手芊芊的姑娘,身背药箱,看到一个身负重伤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冲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明明就是地老天荒。 ———— PS:月初加更,不管有没有人喜欢,作为写手,有责任给路一一个结局!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二十五章:相忘江湖 李慕然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看了看随意丢在桌子上的一大摞银票,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饥饿,花昨晚辛苦打劫过来的银票,滋味肯定更好。 兴致勃勃的穿好衣服,突然又觉得有点憋屈,那银票昨晚更加像是卖画换来的。 转念一想,又开心起来,看来还是自己太过多才多艺,随随便便露一手都有人奉上大把大把的银票! 出了客栈,时辰正好。 李慕然溜溜达达的走到绿竹巷巷口,发现昨天那两个中年汉子不见了,心想还是本皇子聪明,你们还是熬不过我! 正准备往巷子里面走的时候却看到巷子里第一户人家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屋里坐着一个身穿褐黄色对襟大褂的老太太正在绣花。 老太太看起来很老,满头银丝,不过眼神却很明亮,这时候正眼带笑意的盯着巷口的李慕然。 李慕然认真打量了一会儿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太太,哀叹一声,抬起的脚只得又缩了回来,有些憋屈的问道: “是不是我不进去,你就不出来?” 老太太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继续低头绣花,一针一线煞是好看。 李慕然突然灵机一动,大喊道: “路一!你给我快些滚出来!本皇子找你有事!” 老太太愕然,倒不是惊讶于巷口少年口中的皇子二字,而是在纠结是不是需要出手拿下这个少年? 因为丐帮其实很讲道理,确实也对一些心怀不轨的武林刺客说过,只要你们不进巷子,在外面随便你们折腾! 这么大的声音自然惊动了正在给端木冷月喂药的路一。 秋大夫笑道:“你又在哪里招惹了一个皇子?不过听声音可以知道此人内功不弱,要不要秋姨出去替你打发了?” 路一放下药碗,摇头笑道:“我去看看,是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不过一路上也没有做什么恶事,感觉并不算太坏。” 端木冷月哼了一声:“就是烦人。” 秋大夫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打趣道: “情敌?” 端木冷月无辜的说道:“我又不认识他,而且也没有注意过他。” 秋大夫挥手赶人:“去吧,去吧!让他走远一些再嚎,堵在巷口像什么样子。” 路一掐了掐端木冷月的脸颊,调笑道: “长得漂亮也是一种罪过啊!” 端木冷月红了脸。 李慕然蹲在巷口,面前站着那个绣花的老太太,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看到路一推门走了出来,高兴的站起身对老太太说道:“前辈,您看?我就说我没有骗你,这不是出来了嘛!” 路一冲老太太抱拳施礼。 老太太点点头,慈祥的笑了笑,转身径直回屋去了。 “什么事?” 李慕然掏出一把银票晃了晃,得意洋洋的说道:“本皇子从来不愿意占人便宜,这不,有钱了第一个就想到过来请你吃饭!” 路一哑然失笑。 “就为了这事?” 李慕然瞪大眼睛:“吃饭还不算重要的事情吗?” 路一无奈的说道:“是不是吃完饭你就不再跟着我?” 李慕然凑进一步,低声问道:“我夫人的身体怎么样了?” “你夫人?” “你自己说你和她只是朋友!” “就算……我们是朋友,那你也不能随便叫夫人吧。” 李慕然傲然道:“你能和本皇子同时喜欢一个女子,说明你的眼光也是可以的。” 路一无语,这家伙真的有病,所以有马上转身回屋的冲动。 李慕然一看情形不对,连忙说道: “走吧!别的先放一放,我请你吃饭。” 两人并肩走出巷子。 象山县城不光竹雕和海货有名,还有必居客的卤鸭同样大名鼎鼎。 李慕然略一打听,就决定中午请路一吃鸭子。 去一个地方不尝尝特色菜,就像是去青楼不点花魁一样。 时辰还稍微有一些早,所以二人登上必居客二楼的时候,店里还没有其他客人。 选了一个临窗的桌子坐下,店小二奉上一杯茶之后客客气气的问道: “二位客官,您们想吃点什么?” 李慕然大手一挥道: “把你这里的招牌菜全部弄上来!” 店小二瞠目结舌,有些犹疑的问道: “公子,本店是老店,招牌菜就有十六个呢,您就二位,吃得完吗?” 李慕然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够不够?” 店小二一看,乖乖!足足五十两,别说招牌菜,您老再加一点都够把这个店铺买下来了,既然您钱多,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够了!够了!太够了!” 路一温言笑道:“再给准备十只卤鸭包起来,一会儿我要带走。” 李慕然挑了挑眉,点头道:“嗯,那就多准备十只,一会儿我也要带一份。” 店小二一叠声的点头应下,转身下楼准备去了。 路一看到挥金如土的李慕然,皱眉问道: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票?” 李慕然喝了口茶,面有傲色的道: “昨晚寻了一个大户人家,做了一回高来高往的飞贼!” 路一无可奈何的说道:“没见过做贼做得你这么理直气壮的!” 不大一会儿,卤鸭就先送了上来。 色泽金黄油亮,卖相极好,一股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 路一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味道果然极为不错,卤鸭用的是多年老鸭,很有嚼头,而且越嚼越香。 李慕然索性放下筷子,双手并用,吃得是眉飞色舞! 在一边伺候着的店小二心里暗暗发笑,这公子看起来贵气逼人,可吃东西的样子实在是豪迈啊! 路一敲了敲桌子。 “注意影响!还说自己是皇子呢。” 李慕然不以为然的白眼道: “吃完鸭子再说!他们又不认识我!” 一人一只鸭子啃完。 李慕然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的问道: “你在这象山还有一个相好的?” 路一摇了摇头,不悦的说道: “没有。” “真的?” “骗你做什么?” 李慕然突然嫌弃的说道: “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我看不起你。” 路一怒道:“我看你是想打架!” 李慕然认认真真的盯着路一眼睛,把路一看得都有一些发毛,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别人吃饱了撑的偷偷摸摸画你的像?” 路一突然想起一人,试探性的问道:“你这些银票是从傅家那边抢过来的?” 李慕然啧啧出声,冷笑道:“还说你不是始乱终弃?现在想起来了吧!” 路一伸出手:“拿来!” 李慕然不解:“什么东西?” “银票啊!傅家也算是丐帮和我的朋友,我知道了怎能不管?” 李慕然翻了个白眼:“不给,我是凭本事赚来的!” 路一撇撇嘴:“当强盗什么时候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路一一抬头就看到傅流萤俏生生站在楼梯口,惊喜的眼神笑意盈盈,微微一愣,只得起身施礼笑道:“傅小姐别来无恙?” 傅流萤身后跟着的傅霖一声欢呼,大笑道:“路大哥!你回来看我姐姐啦?” 话一出口,倒是让路一和傅流萤尴尬的呆立当场。 路一确实是觉得尴尬,傅流萤心里却是害羞更多一些。 店小二自然识得傅流萤和傅霖,连忙满脸堆笑的拉开椅子,客客气气的请二人入座。 李慕然看了看二人,一副果真如此的欠揍表情。 傅霖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看了看李慕然,使了个眼色说道:“走!我们出去逛逛。” 李慕然愕然:“你是谁啊!我又不认识你,为啥要和你出去逛?” 傅霖心想路大哥什么交了这么一个傻子朋友。 路一摆摆手笑道:“不用如此麻烦,大家一起坐下吃饭,好久不见应该好好叙旧。” 傅流萤期期艾艾的问道:“近来还好?” 路一点点头,笑意温醇,不过心里也很奇怪,看姐弟二人也不像家里被盗了啊,而且刚刚李慕然的话里又透露出好像同傅流萤见过。 傅霖在李慕然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李慕然顿时恍然大悟,两人起身。 临走的时候李慕然抛下一句:“你们二人好好的互诉衷肠,我们出去逛逛。” 说完不管不顾的就打算和傅霖径直下楼离开。 两人一时之间陷入沉默,气氛诡异。 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傅流萤鼓起勇气问道:“听李公子说,你是来象山县城替人办事?” 路一点点头,好奇的笑道:“你们俩又是怎么认识的?” 傅流萤在路一面前自然不会隐瞒,老老实实的把昨夜之事一一道来,说到画像的时候声音越来越低。 路一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等一会儿我让李慕然把银票还给你。” 傅流萤轻轻摇摇头:“真不用,李公子是你的朋友,自然,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就送给他好了,而且看得出来李公子天性单纯,又没有伤害我。” 路一想想也就作罢,看得出来李慕然性子虽然骄傲,不过确实算不得什么坏人,只是没有江湖阅历,说话做事直来直去的有时候让人无法理解。 “你这次过来是专门替她求医治病的?” “嗯。” 傅流萤神色一黯:“她很漂亮吧。” 路一苦笑,略一思索道:“世间女子绝色,各有千秋。” 傅流萤神色恢复几分正常:“你真会说话,让我都不好意思再生气下去了。” 路一心里松了一口气,笑嘻嘻的接过话:“不生气好,不生气好,要不以后我都不敢来象山了。” “我有那么凶?” “毕竟提着剑追了我那么远……” 说到往事,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愉快,渐渐没了重逢时候的那份尴尬。 傅流萤回头冲小二哥要了两壶酒。 在路一惊讶的神色中一口气喝下半壶,顿时满脸红霞遍布,娇笑着说道: “路一,我知道你从来就只是把我当成朋友,而我却喜欢上你,我傅流萤也不是那惺惺作态的小女儿家家,今儿能和你重逢,我很开心!所以这壶酒敬你!” 路一只得拿起酒壶,摸了摸鼻子:“虽然我酒量不算好,不过这酒我得喝。” 说完仰头一口气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傅流萤看着路一难受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眼角却无声的滑落出两行清泪。 “相逢于江湖,相忘于江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后就算我嫁为人妇,还是希望你路过象山就能来看我。” 说完娇俏的伸出双手。 路一大大方方的上前,二人紧紧拥抱一下,然后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傅流萤最为明媚动人。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二十六章:牧王李修白 等到李慕然和傅霖二人回到酒楼的时候发现早就人去楼空,桌上的酒菜都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店小二笑着向二人作揖道:“大小姐和公子说是先行离开,去看望一位朋友,让小的转告二位,去绿竹巷寻她。” 李慕然淡然说了一句:“见色忘义。” 傅霖微微有些担心:“你说我姐姐那个脾气见到另外一个女人,两个会不会打起来?” 李慕然白眼道:“我怎么知道?哼哼!你姐姐要是敢冲本皇子的女人动手,我就拆了你们傅家。” 傅霖可不是被吓大了的,怒道:“别动不动就皇子皇子的!还拆了我家,别忘记了,你还花的是我姐姐给你的银票!” 其实二人倒算得上一见如故,臭味相投,所以傅霖一点儿也不怕李慕然。 李慕然掏出怀里的银票递向傅霖,嫌弃的说道:“还给你!还给你!” 傅霖不接:“我们傅家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要回来的道理!我丢不起那人!” 店小二看到二人推来推去,心里哀叹一声,那一叠银票看起来至少一两千两,你们二位这是在我面前炫富么?真不要给我也行啊! 不过也只能是想想,真给他他也不敢接。 两人吵吵闹闹出了必居客,一路向着绿竹巷行去。 到了绿竹巷巷口,傅霖发现李慕然奇怪的停住脚步,神色扭捏。 “你怎么啦?” 李慕然指了指巷子,说道:“就这么进去?不先让人通禀一声?” 傅霖看了看空荡荡的巷子,摊了摊手:“青天白日的,我们进去看望朋友,通禀什么?还有就是人影都没有一个,和谁说去?” 说完就大踏步走了进去。 李慕然瞪大眼睛,然而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刀光剑影,这才长出一口气,战战兢兢的跟了进去。 傅流萤正在和端木冷月低声交谈,而且相谈甚欢,不时传出阵阵笑声,路一正襟危坐在一边陪着。 秋若菡坐在房间里一张临窗的桌子上看书,不过明显心思在床前三人身上,目露古怪笑意,觉得这几三个年轻人特别有意思。 端木冷月的身体恢复得比预期的要快很多,毕竟从小就被家族打下极好的底子。 香儿听见敲门声,前去开门,不大一会儿就领着两个少年走了进来。 李慕然路过院子的时候大吃一惊,师傅李潜之对岐黄之术也颇有研究,看到满园子的草药,有些目不暇接,而且很多种都还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惜草药。 端木冷月提出要到园子里晒晒太阳,路一就扶着她走了出来,恰好和李慕然二人在园子里面相遇。 秋若菡走了出来,让香儿准备一些瓜果茶点,看着一园子的年轻人,笑道: “好多好多年了,这里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你们不要拘谨。” 路一替秋姨一一介绍几人,大家相互见礼,气氛热闹起来。 看到李慕然对园子里的草药极有兴趣,秋姨笑道:“李公子对岐黄之术有兴趣?” 李慕然不知为何心底对秋姨隐隐有些畏惧,闻言恭敬的说道:“家师对这方面有所涉猎,故而从小耳濡目染。” 秋姨来了兴趣问道:“家师是?” “烟霞居士。” 秋大夫笑道:“原来是李老前辈,你太谦虚了,他可是医道圣手,不知近来安康?” 李慕然:“师傅身体康健,晚辈下山的时候有故友来访,我是偷溜出来的。” 秋大夫哑然失笑,告罪一声独自回屋休息去了。 李慕然等到秋大夫走远了,才恢复了几分本色,看了看端木冷月,一本正经的说道: “皇子配教主!你们大家说是不是绝配?” 端木冷月怒道:“你再这样胡说八道,等我身子好了马上下毒毒死你!” 路一幸灾乐祸的坐在一边看热闹。 傅流萤掩嘴娇笑。 傅霖左看看,右看看,无可奈何叹息一声,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姐姐可以和那端木教主一见如故,不过明显看得出来姐姐心结已开,倒也放下心来。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主要傅霖在询问一些路一游历之事,路一也不隐瞒,很多事情都如实相告。 端木冷月身子刚刚开始恢复,坐了一会儿就有些疲倦,回屋歇息。 几人起身告辞。 分别之际,傅流萤有些感伤的说道:“这次一别,他日不知道何时才能重逢,你要好好保重。” 两人解开心结之后,路一反而觉得和姐弟二人更加亲近,笑道:“放心吧,等苏南郡事了,我就回流云山,应该会停留较长时间,你们要是有空可以过来,我们一起去做一些值得我们去做的事情。” 傅霖连连点头:“只恨我自己本领低微,否则遇到像红木集那样的人间惨事,一定尽自己一份力。” 李慕然难得面露愁容,叹了口气道:“天下大乱,李家罪莫大焉。” 路一刮目相看,取笑道:“你不一直以皇子自居吗?不打算出来振臂高呼?平平民愤?” 李慕然摇头:“我自幼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否则也不会随着师傅修行。” 路一看他情绪低落,不好意思再取笑他,拍了拍李慕然肩膀道:“不能怪你。” 李慕然抬起头笑道:“什么时候去苏南?虽然我你没有说所为何事,但是修白哥哥对我一直不错,有我陪你们肯定更好。” 路一哦了一声,笑道:“我看你还是贼心不死吧!” 几人大笑。 回到屋子,端木冷月并没有睡,斜靠在床上,看到路一进来哼了一声,转过身,留了一个背影给他。 路一坐下,温言道:“怎么又生气了?” “上次问你,你说没了,这次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傅流萤?” “就为这个?” “不为这个还为什么?” “……” 过了半天没听见路一回答,端木冷月转过身,却发现路一趴在床边睡着了,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为了自己的事情,最近他可没少操心。 两天之后,端木冷月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二人向秋姨辞行。 秋若菡也没有过多挽留,把端木冷月叫到一边,低声吩咐了一些事情,然后就把二人送出门。 老盖早已经把马车备好,等到二人上车坐好,扬鞭打马。 李慕然也在巷子口等着,其实丐帮之人再未阻拦过他进入绿竹巷,但他也没有过来,这两天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客栈之中。 几天相处下来,早就淡了和路一争强斗胜的念头,不知不觉间二人反而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其实李慕然打小就孤单和外界接触不多,几次下山行走由于天性孤傲,自然没有结交什么朋友,以前碰到的人他也觉得没甚意思,直到碰到路一。 一路上晓行夜宿,倒也平安无事。 端木冷月虽然有些反感李慕然的话语,不过女儿家的心思更加细腻,隐约可以察觉出他并不是真如口中所说的那样存在什么男女心思,更多的其实是一种见猎心喜,熟悉之后慢慢的收敛不少。 重新看到苏南郡城那雄伟城墙的时候,路一和端木冷月苦笑着对视一眼,短短几天,倒有恍若隔世之感。 城门处停着一辆马车,黑色车厢做工精美,马车旁站着八个配刀军中精锐,神情肃穆,众星拱月般的护卫着两个中年人。 看到路一走下马车,荀飞鱼迎了上来,笑道:“路少侠,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有劳荀先生了!” 林无涯办答应替路一引荐,所以很早就把这次会面安排妥当。 路一连忙带着端木冷月施礼。 闻听到端木冷月的名字,荀飞鱼明显有一些惊讶,不过想到北江见到的可爱小女孩,倒也释然,拱手道: “见过端木教主!” “荀先生。” 李慕然下了马,一脸傲娇的站在远处不走过来。 荀飞鱼心里暗暗发笑,只得咳嗽一声招呼道:“慕然,你怎么也在?” 李慕然这才大咧咧的走了过来白眼道:“这是什么话,苏南郡是你家的啊!我怎么就不能来?” “好好好,你想来就来,前几天牧王还在念叨你呢。” 荀飞鱼和身边中年人相视而笑,不以为意,向路一介绍道:“这位是颜真。” 南颜北荀,天下闻名。 颜真看起来要比荀飞鱼略显老态,不过同样儒雅,书卷气很浓,说话也更加慢条斯理,处处流露出大家风范。 二人同时出来迎接路一,让路一确实有些受宠若惊,就连身后担任贴身扈从的八个军中高手同样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少年郎。 又是一套寒暄,看得李慕然直翻白眼。 几人上了马车,穿过川流不息的人流,缓缓向牧王王府行去。 苏南郡的繁华自然不是北江可比的,而且从街道上百姓的穿戴和神情就可以看得出来大家的生活富足而安逸。 牧王府附近有兵甲穿梭巡逻,所以显得比较安静,很多游人都是驻足不前,好奇的观望,来到苏南郡不到牧王府走一走,总觉得欠缺一点什么。 巡逻兵甲看到马车笔直驶进府前广场,远远伸手示意,赶车车夫连忙停下马,掏出凭证双方一丝不苟的进行对接。 核对无误,兵甲挥手放行,其实治军严不严格,往往体现在这些随处可见的细节。 府门大开,台阶上站着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男子身穿一套黑色蟒袍,面容俊雅,让人一看就心生亲近。 女子身穿一袭白衣,体态丰腴端庄大方。 两人正笑意盈盈的注视着一行越走越近的人。 荀飞鱼和颜真率先上前俯身行礼。 “参见王爷、王妃。” 李修白摆了摆手,扶起二人,朗声说道:“二位师傅辛苦了。” 然后转身微笑着对路一问道:“你娘亲身体可好?” 路一抱拳道:“多谢王爷挂怀,娘亲身体康健,一切安好。” 李修白感叹的说道:“当初你娘亲从映霞水寨出海,可惜是深夜,我得知消息太迟,没能帮上什么忙,一直抱憾不已。” 路一诚恳的回道:“娘亲对当年之事已经释怀,并且改名路渔,所以王爷无须自责。” 李修白看到李慕然,眼神有些宠溺,笑道:“你这又是闹哪一出?这么久不下山来见我这个堂哥?” 李慕然在李修白面前自然摆不出皇子的架子,连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施礼。 “嫂子,您真是越来越年轻啦。” 慕容小小一把掐住李慕然的耳朵,啐道:“小鬼头什么时候变得油腔滑调了?我看你是太久没挨打,都不知道嫂子厉害了!” 李修白冲妻子咳嗽一声,望着端木冷月:“端木教主?” 端木冷月踏前一步,抱拳行礼。 李修白对路一挤挤眼笑道:“还是贤侄厉害,我们进屋去吧,你来找我我很高兴,正事儿等到吃完饭再说。” 慕容小小也是江湖儿女,对端木冷月颇有好感,主动牵起她的手跟在众人身后。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二十七章:天下大势 李修白给人的感觉很平易近人,而且话语中还带有一丝江湖人的味道,毕竟未世袭罔替的时候仗剑江湖载酒行的北江三公子名头也不算小。 王妃慕容小小原本就三江盟盟主慕容川的掌上明珠,和李修白游历之时相逢于江湖,虽然现在贵为王妃,可豪爽的性格却并未改变。 众人分宾主落座。 桌上的菜肴并不是很多,中间摆着一大盆碳烤的山药蛋儿,荀飞鱼和颜真以及李慕然都已经习以为常,牧王的节俭并不是说说而已,尤其对山药蛋儿更是偏爱有加。 李慕然嫌弃的拿起一个,咬了一大口差点被噎住,连忙伸了伸脖子引发众人一阵善意的大笑。 路一和端木冷月反而觉得如此最好,倒也放下一些初次见面的尴尬。 李修白其实一直在留意路一二人,看到二人的神色心里又多了几分亲近,倒不是故意试探,牧王府待客之道历来如此。 食而不语。 吃完饭后丫鬟仆人上前收拾完碗筷之后又奉上茶。 李修白显然还是更加好奇南宫雨的事情,招手让路一陪他走走,王妃慕容小小留下陪其余人闲话家常。 出了大堂,王府的后花园占地极大,布置得也颇为雅致,只是时值秋天,园子有一股淡淡的萧瑟之意。 两人在一个亭子内落座。 李修白笑意温醇,轻声问道:“贤侄,你说说吧,虽然你娘亲已经放下,可是我这个勉强算得上你舅舅的人还是很好奇。” 路一想了想,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娓娓道来,说到路家村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的泛起温柔的笑意。 等路一说完,李修白沉默良久。 “我这个牧王当得看来并不算称职,北江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不过也很高兴辖境内还有这么一个世外桃源。” “王爷您太谦逊了。” 李修白摆了摆手道:“你还是叫我……三舅吧,不要如此生分。” 路一腼腆的搔了搔头:“三舅!” 李修白高兴的说道:“这样才好!当年我还只是北江郡守,力有不逮,而且宋王也是我的长辈,你娘亲的事情我一直颇为歉疚。” 路一摇摇头,轻声道:“娘亲一直知道三舅待她极好。” 李修白看了看眼前少年,心里愈发喜欢,笑着问道:“你对天下大势怎么看?” 路一微微一愣,沉吟一会儿才说道:“晚辈游历时间尚短,不敢妄谈国事。” 李修白皱眉:“实话实说,在我这里不必拘谨。” “我只是去了燕南道一隅,饿殍遍地民不聊生,尤其是路过钱塘郡的时候看到很多流民插标卖女的人伦惨事。” 路一想了想还是把红木集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李修白叹了口气:“天下纷争,最苦的还是百姓。” 路一面露犹豫之色。 “有话直说,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 “三舅治军有道,并且江南道富足,兵多将广,为何……” 李修白笑着摆摆手,打断路一的话。 “到此打住!你还是说说你所谓何来吧!林无涯老前辈托人前来送信也未言明,其实有你娘亲这一层关系,以后来苏南见我只管过来就是,千万不要见外。” 路一站起身,神色激动的说道:“我想请三舅帮帮流云山!” 李修白哈哈大笑,示意路一坐下,挥手冲远处的一个丫鬟招招手。 “去把荀、颜二位老师请到花园议事。” 丫鬟施礼离开,不大一会儿荀飞鱼和颜真联袂走来。 看到二人过来,李修白冲颜真笑道:“这一次还荀先生请客!” 看到路一不解的神情,颜真笑道:“我们三人打了一个赌,我和王爷都说这次路公子过来定是为流云山求援。” 荀飞鱼不以为意的笑笑:“得嘞!我认输我认输!今晚我请你们吃饭喝酒,反正还有一些银子,揣在兜里也重得慌,谁叫王爷和路公子还沾亲带故的,心有灵犀嘛。” 南颜北荀二人,前者性子稳重,后者相对跳脱,不过都是理学大家,各自擅长的事务也不尽相同,老牧王知人善用,很早就替二人分工明确,各自负责处理江南道军政事宜。 四人重新落座。 李修白对路一说道:“流云山地处三郡交界,尤其是夹在北江和中原之间,现在这种局势看起来平淡无奇,如果洛阳城破,就显得地理位置特别重要,尤其是想对我们江南道用兵,进退可守,确实是兵家必争之地。” 颜真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仔细的在石桌上铺平。 路一发现地图上有很多的圈圈点点,还有不少的箭头,仔细一瞧原来都是江南道的兵力部署,刚想避嫌就听见李修白说道: “但看无妨。” 颜真俯身趴在地图上,认真的说道:“那就由我来替路公子分析一下当今局势。” “请颜先生指教。” “流云山南临北江,背靠中原的德清郡,北接宋王的三河郡,所以我们今年已经在镇北关和固县加派人手,卫王骑军岳征大将军、破甲卒大将军樊勤都已经奔赴北江坐镇,而在临海的水师大将军丁盛也已经在今年三月挥师北上,目前仅仅是北江一郡我们已经集结江南道超过半数的兵力,目的就是为了准备洛阳城破之后的危局。” “而根据洛阳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我们的天子陛下还妄图议和,恰好其余七路诸侯也对由谁来第一个入驻洛阳争论不休,所以战事得以缓和,围而不攻。” “第一个入驻洛阳?” 颜真看到路一不解神色,笑道:“这是庙堂一些不成文规矩,谁第一个攻破洛阳,自然由谁来做新的皇帝。” 路一恍然大悟。 “颜先生觉得洛阳还能支撑多久?” 颜真笑道:“一年左右吧,不好说,现在有两件事他们很担心,第一是由谁来继承大统,第二是我们的态度。” 路一迟疑了一下,说道:“假如洛阳城破,七路诸侯来犯江南道,那可如何是好?” 荀飞鱼冷笑一声:“如果他们有这个胆子,如此甚好!王爷不会主动参与逐鹿,但别人打上门了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李修白叹了口气:“这是一个逃避不了的话题,而且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无论谁登基肯定不会容忍江南道超然世外。” 路一问道:“三舅,那其余几路诸侯到底谁的势力最强?” “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颜真直起身子,伸手指着地图最西边,神情严肃的说道:“世人都以为宋王最有可能登基称帝,但是在我们眼中最大的威胁确是蜀南道的唐王李道真。” 李修白点点头:“我这个堂哥虽然和我辈分相同,却比我年长二十,精于韬略,善于用兵,而且蜀南道地处天府之国,物产富饶,其麾下的三十万提弩郎能征善战,而在这次中原会战同样隐藏实力,坐山观虎斗。” 颜真感叹的说道:“唐王治军不在江南道之下,而且蜀人虽然个子矮小,但是勇猛异常,提弩郎之所以叫提弩郎是因为他们人手配置两把连弩,弩箭四十支,正面交战极为厉害!” 荀飞鱼同样面有苦色:“虽然弩箭现在是军伍标配,大同小异,可是蜀南连弩天下闻名,比我们的连弩威力更大,射程更远,我们也曾经把缴获过来的连弩进行拆解,内部机括却始终仿制不了,颇为遗憾。” 李修白打趣道:“荀先生,你今晚不光要请客,还要多喝几杯罚酒!获取情报的事情本来就该你负责,所以连弩的事情还需要抓紧。” 荀飞鱼收敛玩笑神色,躬身称是。 颜真接着说道:“除了唐王,其余几路诸侯的实力确实以宋王的赤炎军最强,而且燕南道地域广袤,总兵力应该超出五十万,也是别的诸侯不及之处。” 路一突然想到端木冷月,问道:“那岭南道的齐王呢?” 颜真想了想:“齐王李福世袭罔替之后,在岭南道横征暴敛,声名狼藉,不过此人同宋王相比要更加自负,小伎俩颇多,不足为惧。” 路一放下心来,以颜真之能,自然不可能看不出各路诸侯的秉性,同时又有些忧心以后端木冷月姐妹二人的处境。 荀飞鱼咳嗽一声,笑意古怪:“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齐王远远低估了端木家族的底蕴,十万大山之人向来自由惯了,哪里那么容易控制?端木冷月下山游历说明端木胜男已经重新掌控斜月教,不出意外现在她正带着人清理齐王渗透进去的势力。” 李修白突然对路一说道:“如果你想游历奉天国,我更建议你去辽北道看看。” 听到王爷开口提起辽王,荀飞鱼和颜真都沉默下来。 路一点头:“会去的,来的路上偶遇大悲寺的慧心大师,心神往之。” “辽北是个好地方,地大物博,冬天过去游历别有一番滋味,大雪漫天之际,自有其独特的风土人情。” 李修白双手束后,眺望北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歉意的笑道: “我们继续,刚刚走神了。” 颜真道:“所以路公子刚刚问题就很明了,势力其实唐王最强,宋王次之,但最想封顶的肯定是宋王,就要看他愿意给出什么样的条件,这是极难平衡的一件事。” 路一抱拳道:“三舅,流云十八寨已经成立长刀营,而且云梦山庄云奕心向江南,担心宋王分兵先取流云山,已经着手开始修复蜗牛峡,但钱粮不足,所以小侄斗胆前来相求。” 李修白笑道:“你真当三舅不知流云山的重要性么?而且对于云梦山庄荀先生也一直有所接触,云奕担忧的不无道理,恰好你来了,这份人情三舅就一并送你,说说看,你到底想要什么?” 路一想了想:“主要还是粮草,还有就是我想斗胆请三舅赠送一批弓弩。” “果然会开口!” 李修白爽朗大笑,转头对颜真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最好让荀先生安排专人和云梦山庄接洽。” 荀飞鱼和颜真领命告退。 流云山之事原本李修白三人就已经商议妥当,路一的到来当然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 李修白等到荀颜二人去得远了才叹了口气道:“三舅并不想瞒你,流云山之事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是在于流云十八寨本身想不接受任何一方约束导致,如果没有规模逐渐壮大的长刀营自然无妨,权当他们是一伙江湖势力,听之任之,但有了长刀营,很多东西就变了,你明白了吗?” 路一突然感觉背脊微微发冷,刚刚听完颜真对各路诸侯的分析,顿时就明白李修白所指为何,担忧的说道:“那侄儿实在是唐突了。” “孩子,你不要多想。” 李修白拍了拍路一的肩膀,和颜悦色的说道:“现在是乱世,得用非常手段,你可以把我的意思转告给云奕,他也是聪明人,而且你娘亲的事情我也算是欠他一个人情,让他多多考虑未来的何去何从,江南道不会强迫于他,但大势之下没有谁可以做到明哲保身!” 顿了顿继续说道: “他流云山是如此,我江南道同样如此!每一个人在这个乱世所处位置不同,肩上担子的轻重也不一样。” 说完这些话,李修白神色出现几分落寞,眼睛望着天空打了一会儿呆,最后化为长长的一声叹息,喃喃自语道: “他人都羡慕位高权重,执掌天下,掌控他人生死,我却更想国泰民安,仗剑江湖。” “现如今江南道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身后数百万百姓和兢兢业业的将士们,我总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路一突然看李修白鬓角好像有一根白发,在秋风里轻轻飘荡,显得分外扎眼。 “三舅,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李修白拉回思绪,微笑道:“是不是觉得三舅老啦?” 路一摇摇头。 “路家村还真是个好地方,有机会三舅带上你舅妈去那边看看。” 路一也目露怀念之色: “秋天了,菊黄蟹肥,正是捕鱼好时节。”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在园子里站了很久。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二十八章: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慕然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牧王和路一二人傻傻的站在园子里发呆,心想厉害的人是不是都喜欢这样?那自己是不是以后也要时不时摆出这种姿势? 双手拄剑难道太老土了些? 听到李慕然的咳嗽声,二人回过头来。 李修白笑意满满的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是怎么和路一认识的?” 李慕然哼了一声,郁闷的说道:“都怪慧心老和尚!非要在我面前说路一比我厉害!” 李修白哑然:“大悲寺的慧心大师?原来皇叔和他也是朋友,那你们比试过了?” 李慕然点点头,目露尴尬之色。 李修白倒是有几分惊讶,自己的这个弟弟身份尊贵,自幼顽劣性格桀骜不驯,被皇叔带走培养少有下山,不过黄龙诀和承天剑无人能出其右,天性不服输的他居然会败在路一手里,而且看样子心服口服,真是难得。 “贤侄好功夫!” 路一谦逊的摇摇头。 “贤侄?” 李慕然突然兴奋起来,然后哈哈大笑着对路一说道:“哈哈哈!那我岂不是你的长辈?” 路一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有时候流露出几分天真的可爱,有时候又让人恨得牙痒痒。 有了这个活宝在场,哪里还有什么正经事情好聊,于是三人一商量,那就干脆早点去今晚做东的荀飞鱼家里吧。 荀飞鱼在苏南郡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一处宅子,而且距离王府并不算远,单凭他自己的俸禄积攒几辈子估计也买不起,况且他还是一个不怎么在乎钱的人,不在乎钱往往就意味着没钱。 而且就算你有大把银子,想在这条玉尺街上买院子也是不可能的,这条街住的全是江南道达官显贵,八大家族都没能在这里立足。 院子不大,以前住的是苏南府丞,后来被老牧王赏赐给了荀飞鱼,而隔壁就是颜真的家,两人这才是真正的邻居,一墙之隔。 李修白提议走几步,众人当然没有意见。 出了王府侧门,步行半炷香就到了,远远却看到院子门口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一匹黑色的骏马看起来神骏非凡,而马车后面还有八个人抬着四个大木箱,每个箱子都用娇艳的公布盖着。 看起来怎么有点像迎亲的队伍? 几人停下脚步,都奇怪的看着对面一行人,又转头看看同样一脸茫然的荀飞鱼,心想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这时,车帘掀开,款款走下来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中年女子。 不是林落花还是谁? 荀飞鱼盯着越走越近的女子,平日里计谋百出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雷声隆隆。 林落花若无旁人,眼神里只有正在发呆的那个男人,看了看有了白发的鬓角,心里突然一酸,神色温柔的笑道: “前两日我已经退出朱雀堂,和黑云斥候也再无半点瓜葛,所以我把自己嫁了过来!” 李修白几人同样呆立当场,被这句话震撼得无以复加! 荀飞鱼张了张嘴,浑身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说完伸手握住林落花双手,眼眶已经红了,神色温柔目光里满是歉疚。 林落花笑了,有这一句话足矣!薄施粉黛的脸颊上涌起一片红晕,两行眼泪却是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 站在不远处的林无涯长长叹了一口气,双眼里满是欣慰。 鼎鼎有名的九郡八大世家的林家大小姐林落花今日修成正果! 慕容小小轻轻靠在李修白肩上,同样眼眶发红,低声道:“他们两人真不容易。” 李修白点点头。 端木冷月悄悄拉住路一的手,眼眸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明亮。 李慕然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觉得自己跟着出来凑什么热闹?瞄了瞄她主动拉住他的举动,觉得人生了无乐趣。 李修白朗声大笑道:“这才真的是择日不如撞日!颜先生。” 颜真:“属下在!” “快去通知老王爷!另外荀先生和林小姐的婚事可不能这么草率,你负责筹办!” 颜真领命而去,走的时候哈哈大笑,畅快至极。 荀飞鱼带着林落花来到众人面前向牧王行礼道谢。 李修白十分高兴,摸了摸身上,却苦恼的发现身无长物,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妻子,发现妻子也是两手空空,有些尴尬的搓搓手道:“事出突然,真没准备好什么贺礼!这可如何是好?” 荀飞鱼摇摇头笑道:“今生能得先后两代牧王赏识,一展抱负,已经是毕生之幸,如今更是得佳人垂青,此生无憾!” 李修白扶起二人,左看看右看看,笑开了花。 林落花却挽着荀飞鱼走到路一和端木冷月跟前,认认真真的说了一句谢谢,让后者有些莫名其妙。 林落花嫣然一笑:“那天在三人园看到你们二人,尤其是和林伯一场较量突然觉得我要是再不放下一些东西,这辈子就真的错过了。” 荀飞鱼笑道:“原来如此,世间美好果然动人心魄。” 几人再次大笑。 进了荀飞鱼的园子就可以看得出来主人在平时的不拘一格,所以荀大家有些脸红。 跟随林落花过来的还有八个仆人,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庭院。 李修白在院子里坐下,取笑道:“这才像样,有点家的味道了。” 林落花白了荀飞鱼一眼,不过神情却满是温柔,几十年下来,自己看中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哪能还不清楚? 没过多大一会儿,颜真带着夫人和一帮丫鬟过来帮忙,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陆陆续续又有很多同僚前来祝贺,不过能够得到消息的都是一些亲近之人,荀飞鱼平时掌控破晓堂,三教九流都有接触,人缘相当不错,如果真要放出消息估计门槛都会被踏破。 主事的几人都知道荀飞鱼怕麻烦,所以反而帮忙遮掩,不过就算如此院子里也已经快没有立锥之地。 路一感慨的说道:“要是玉儿在就好了,她最喜欢热闹和看新娘子啦!” 端木冷月笑道:“我也喜欢。” 老牧王李瑾和王妃都已经白发苍苍,不过身体仍然康健,他们的到来让院子里的气氛更加热烈。 李修白带着众人上前行礼,老牧王摆了摆手不无感慨的笑道:“看到很多熟悉面孔,你们身子都好,我就放心啦!” 堂下同样很多已经卸任享福的达官显贵,垂垂老矣,听到老王爷这话也是唏嘘不已,更有不少人红了眼眶。 老牧王扶起行礼的荀飞鱼夫妻二人,对林落花笑道:“真是委屈你了,他就是一头犟驴!不过我们江南道没有这些犟驴的话哪里来今日的太平,所以以后你还是要多担待一二。” 老牧王一生忠义,克己复礼,待下宽厚,深得敬重,饶是林落花这种江湖奇女子同样敬佩万分,闻言重新跪下叩头。 老王妃扶起林落花取笑道:“别听他们的,今天你是新娘子,你最大,走,我们去后堂,把这里留给这些老爷们叙旧!” 众人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大笑。 李修白低声在老牧王耳边说了几句话,老牧王温和的目光望向路一,招了招手。 路一和端木冷月连忙上前。 “南宫雨的孩子?” 路一点头。 老牧王拉住路一的手,笑道:“当年看到你娘亲的时候,她都还只是一个小丫头,现在你都这么大了,是不是更显得我老了?” 路一恭恭敬敬的说道:“王爷身体康健,不显老。” 老牧王哈哈大笑。 等端木冷月见礼的时候老牧王神色复杂,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姑婆还好?” 端木冷月点点头。 “多在苏南玩玩,以后回岭南记得替我问候她,都是老朋友啦。” 李慕然畏畏缩缩想躲,结果被眼尖的老牧王瞧见,怒道:“小兔崽子!还不过来?” 路一心里大呼痛快,看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啊! 这个天下还有人敢叫李慕然小兔崽子的估计也就唯独端坐主位的这一个了。 李慕然苦着脸,暗叫倒霉!只得老老实实走过去行礼作揖。 “你师傅呢?为何独自下山?” 李慕然自然不知道李潜之已经和慧心联袂南游,只得老老实实的回道:“师傅老人家和慧心大师还在山上下棋呢!” 老牧王哦了一声,眼睛一亮:“慧心大师?他来了?” 李慕然心想那个老和尚这么出名?看不出来啊!痴痴呆呆的没点得道高僧的样子啊! “是的!来了,我看他们两个下了几盘棋,觉得没意思就……溜了。” 老牧王掀须大乐,看到李慕然脸上那副桀骜不驯的神色又心里生气。 “你贵为嫡亲皇子,天天不务正业!我看是得抽空和我那大哥谈谈,现在天下大乱洛阳被困,民不聊生,是不是让你到我这儿熟悉熟悉庙堂之事?” 李慕然苦着的脸更加愁容满面,他是真的不喜欢这些,每次一听到都觉得脑瓜儿疼! “大伯,您就饶了我吧!我不是那个材料啊!三哥哪方面都比我合适!” 老牧王瞪眼道:“血统!血统!皇室最看重血统!什么叫名不正言不顺你懂不懂?你明不明白!” 李慕然无语,求助似的望向李修白,发现后者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也是暗骂一声娘! 李慕然的父母是当今天子李赐的亲弟弟,而李赐膝下无子,如果从血脉远近来看,真要继承大宝无疑他是最为合适的一个,不过连同他父母似乎都对那张椅子提不起半点兴趣! 这还真是一脉相承。 李修白看到父亲真有点生气,连忙帮着解围,笑道:“今儿是荀先生的大喜之日,提这些做什么?慕然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得慢慢来才行。” 慢慢来?慢慢个屁!李慕然翻了个白眼,看来得找机会开溜,一想到坐在一张冰冷的椅子上受人天天跪拜,马上觉得心里发寒。 老牧王想想也对,这才放过都已经快要崩溃的李慕然。 大部分宾客其实道贺完留下礼物就已经走了,聪明人都看得出来今天的局面并不适合留下来,而能够在庙堂沉浮的人又哪里会有真正的笨蛋? 所以到了吃饭的时候,其实一共也只有两桌,老牧王同一些白发苍苍的上一代臣子一桌,荀飞鱼夫妇二人作陪,另外一桌由李修白坐主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随着老牧王的离开,院子里逐渐清净下来。 洞房花烛之夜,大家都没有留下来闹一闹的意思,这对夫妻都已经年进不惑,虽然同样是新婚燕尔,可谁还好意思打搅? 秋日夜空,明月高悬。 路一喜欢躺在屋顶看星星,总觉得这会儿的夜空特别漂亮,可以心无旁骛的想一些自己思念的人和牵挂的事。 李慕然跃上屋顶,看了看双手枕在脑后的路一,摆了同样的一个姿势躺下。 过了一会,问道:“我们算不算是朋友?” 路一不解的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就说算不算?” 路一不说话。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啊!” “你说是就是吧。” “本皇子……唉,其实皇子一点也不好。” 李慕然脸上有了一些难得的愁容。 路一笑道:“如果全天下的皇子皇孙都像你一样,也挺不错。” “你不懂的,为了那把冷冰冰的椅子,其实什么东西都是狗屁!” 路一默然,身份不同,确实有的东西看法也会不一样。 “你这辈子最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李慕然来了兴趣,问道。 路一摇摇头道:“我没有太大的抱负,只想在江湖游历,多走走多看看,累了就回家。” 李慕然喃喃自语道:“家?你还有一个你牵挂的家可以回,真好。” 路一突然觉得李慕然很可怜,想了想安慰道:“以后我请你过去做客,只要你愿意,一辈子不走都行。” 李慕然半天没有说话,偷偷抹了抹眼角才低声说道:“谢谢你。” “过几天我回流云山,你要不要去?” 李慕然高兴的问道:“你不赶我走?” 路一嘴角含笑:“其实你又不坏,只是有时候气人!” 李慕然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不坏?本……人,原本就是个好人啊!” “我可打算接下来去会会宋王的赤炎军,你不怕?” “怕个屁!别以为我姓李,就和那几个王爷一样!” 路一笑着指了指王府:“你的话里面包括这里?” “……” “回屋睡觉!” 李慕然起身,临走的时候笑道:“你是我唯一的一个朋友,你可要好好珍惜。” 说完跃身消失在月色之中。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二十九章:风起流云(1) 路一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端木冷月坐在桌子前面就着烛火看书。 朦胧灯光下,玉人生香。 端木冷月嗔道:“你带上他做什么?” “其实他人不坏,甚至还有些可怜。” “那你的意思是我坏?” 路一脱下外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勾了勾手指道:“其实我最坏。” 端木冷月俏脸一红,白眼道:“想得美!” 路一突然揉了揉肚子,面露苦色:“哎呀,我肚子疼!” 端木冷月款款走到床前侧身坐下:“你的演技一点也不好。” 路一握住她的手,笑道:“那你还上当?” 端木冷月像一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一样眯眼妩媚笑道:“其实我们女人上不上当,是要看人看心情的。” “女施主!你这个勾人的表情很容易让人把持不住!” 端木冷月拍掉得寸进尺的手,低头在路一耳边呵气笑道:“老实睡觉!乖。” 说完腰肢轻摆,出门而去,临出门的时候还故意抛了一个媚眼。 路一伸了伸腿,哀叹一声:“女人果然都是狐狸精!” 三天后,路一一行三人辞别牧王,踏上归途。 而五万担粮草和一些弓弩兵器也会陆陆续续送进流云山,不得不说,这次牧王对流云山给予了足够的支持,同样也等于把流云十八寨绑在了牧王这条战船之上。 对于流云山来说,只是提前做出抉择,而且也是一个比较好的结果,有了牧王粮草和兵甲的支持,足够把长刀营的规模扩大好几倍,乱世之中也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李慕然虽然行走过几次江湖,但都是孑然一身,这次有两个伙伴倒也觉得兴致盎然,其实和端木冷月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早就没了当初的那份非分之想。 有的东西,不得反而更好。 算算时间,其实这次下山停留的时间早就超出最开始的预期,不过所幸流云山之事也并不是十分要紧。 晓行夜宿,江南道本就太平,十日之后已经抵达流云地界。 第一次踏足流云山山麓的李慕然跳上当初路一同样爬上去眺望过的大石头,插着腰大笑道:“流云山啊流云山!本皇子来了!你们都给我颤抖吧!” 路一和端木冷月同时冷笑,这家伙坏是不坏,可经常干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恰好山下行来四匹骏马,马背上四个中年人跨刀背剑,一脸风尘之色,听到李慕然的话目露古怪之色,像是看稀奇古怪一样的好好打量了一番三人才扬长而去。 李慕然跳下石头,气咻咻的说道:“我观那四人心怀鬼胎,怕是对流云山不利!我们快快追上去!” 路一撇撇嘴笑道:“李大侠!你什么时候学会看相了?” 三人慢悠悠骑着马来到蜗牛峡的时候发现这里人声鼎沸,正在大兴土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城墙已经修复得初现规模。 而足有不下百人的长刀营人手已经在入山道路两侧负责盘问进山行人。 云宸兄弟和云大龙远远看到路一三人连忙激动的迎接了出来。 “云大哥!” “路兄弟!” 李慕然又不自禁的环抱双臂,摆出一副高冷模样。 云宸打量了李慕然一眼,有点迟疑的问道:“路一,这位是?” “本……” 不等李慕然自我介绍完,路一就插话道:“李慕然,我的一个朋友。” 云渊突然开口说道:“内功很强!” 李慕然面露得色,对云渊青睐有加,心想还是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木头人有眼光。 谁知云渊继续说道:“比路一还是弱点!” 李慕然顿时心如死灰。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吵闹。 几人转头看去,路一惊噫一声,和长刀营执勤人手起争执的正是在山麓碰到的四个中年汉子。 云宸皱了皱眉,领着几人走了过去。 一个神色倨傲的中年人冷冷的冲一个长刀营伍长说道:“我已经说了!我是奉赤炎军宗大将军之命前来见云奕,你们把云奕叫出来就行了!本官也不想和你们废话!” 路一微微挑眉,宗鱼龙不就是黑水关吴扒皮的亲舅舅吗?难道红木集和黑水关的事情赤炎军已经被人知晓? 这四人军伍出身,还有官身,难怪看起来就和普通行人相同,飞扬跋扈。 带队的伍长名叫苗亮,同样出自大风堂,对云奕敬重万分,听到此话心里大怒,冷冷的说道:“我管你什么中将军还是上下将军,没有说出进入流云十八寨的保人,就是不行!” 另外一个黑面中年汉子喝道:“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这可是赤炎军周校尉!” 神色倨傲的中年人冷哼一声,面有得色。 李慕然忍不住骂了一句:“草包!” 云渊输了竖大拇指,于是李慕然流露出一股比四人更加飞扬跋扈的神色! 比气势?哼哼,本皇子十多年还未曾遇到对手! 草包二字,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不过恰好让四人听得清清楚楚。 黑脸汉子拔出配刀,刀尖直指李慕然,喝道:“你又是哪里来的杂种!出口伤人!” 李慕然也不恼,只是觉得耳朵有点儿痒,便伸手掏了掏,施施然笑道:“如果本皇子是杂种,你的主子宋王李乾又是什么?我可比他纯净多了!” “皇子?” 在场众人除了路一端木冷月知道真相,其余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流云山一派自然是觉得少年是在调侃,而对面四人见少年直呼宋王之命,心里都是暴怒不已。 周校尉沉下脸冷冷的说道:“年轻人,你可知道你已经犯下诛九族的大罪!” 另外一个汉子冷笑道:“你如果是皇子,老夫还是皇子他爹!” 李慕然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我爹已经死了!你想去找他我倒是没关系,还有为什么我说实话,就要被诛九族?” 路一在边上已经简单的把李慕然的身份告知云宸兄弟二人,二人同样大吃一惊,不过惊讶之后对这个少年却是好感倍增! 这样不拘一格的皇子如果多一点就好了。 周校尉眯着眼睛打量着笑嘻嘻的李慕然,心里正在权衡利弊。 这次宋王命宗将军让他们过来和云奕接触自然是带着目的而来的,据说洛阳那边的商谈比预期的要稍微顺利一些,所以流云山的事情就被提前提上议程,而且宋王的意思很明显,安抚为主,目前还不宜动兵。 黑水关之事并不算难查,虽然没有查出路一,但已经算到流云山头上,宋王身边第一谋士苟安国三令五申让宗鱼龙认清大势,报仇之事等到流云山破,任其为之。 就在这时李慕然不忘补上一刀,笑道:“四个狗崽子!你们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周校尉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把临行前宗鱼龙的吩咐忘记得一干二净,挥手道: “把这小兔崽子砍喽!” 黑脸大汉早就按耐不住,手中制式长刀兜头砍先李慕然。 李慕然笑嘻嘻的身形灵巧一偏,取笑道: “多用点力!软绵绵的像个娘们。” 端木冷月冷哼一声! 李慕然歉意的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口误!口误!他简直连女人都不如!” 端木冷月莞尔。 黑脸汉子额头微微见汗,顾不得和李慕然斗嘴,一刀跟着一刀,劈削扎都用上了,可惜没能碰到少年的一片衣角,而且少年背着的长剑压根就没有去碰的意思。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交手不下五十招,看到李慕然耍猴一样的逗弄得黑脸汉子上蹿下跳,流云山长刀营一方的甲士开始喝彩叫好! 周校尉身后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汉子目中精光一闪,低声说道:“确实是黄龙诀,怕真是和皇室有一些关系。” 周校尉不以为意的说道:“黄龙诀和承天剑早就不是什么不传之秘,江湖上会的人多了去了,邱邯,你可有信心拿下?乐二把我们几人的脸都丢光了!” 邱邯抱拳道:“小的可以一试。” 周校尉斜眼怒道:“别保留实力!你们嵩山剑派也不过是宋王的一条狗!” 顿了顿阴阴笑道:“今天你要是拿不下这个少年回去我就让宗将军先把你几个师妹赏给弟兄们乐乐!” 邱邯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愤怒,不过最终还是低声回到:“是!” 周校尉满意的点点头喝道:“乐二!给我滚回来!让邱邯上!” 乐二知道周校尉的手段,所以一直咬牙苦苦支撑,听见喝声,如闻天籁。 其实四人功夫最高的是一直没有出手的二人,负责保护周校尉的安全,分别是嵩山剑派高手邱邯和江湖散人计春。 李慕然闻言笑道:“想走?你得先问问本皇子玩够了没有?” 刚刚跳出圈子的乐二闻言大吃一惊,紧接着屁股上传来一阵剧痛,李慕然赶上一脚正中乐二的屁股,身子一轻,整个人像是一只大蛤蟆一样飞向周校尉,口中大叫: “校尉救我!” 邱邯跃身而起,使出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化解掉乐二激射而来的劲道,身形跟着旋转几圈带着乐二稳稳站定! 心里对眼前玩世不恭的少年更是多了几分重视,内功骗不了人,自己全力施为两人可能也只是一个伯仲之间,想要取胜谈何容易,看了看一直闭目养神计春心里暗恨,此人修为在自己之上,但好像打定主意袖手旁观! 乐二惊魂未定脸上就挨了周校尉重重一记耳光,更是满脑子七荤八素。 “废物!要你何用?!” 邱邯拔出长剑,缓步上前。 李慕然当然看得出来此人的功夫远比先前之人厉害,不过在他的心里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对自己来说江湖人无非两种,打得过的,打不过的!遇到后者最多也就是跑而已。 突然一点寒芒直取李慕然面门,斜刺里飞出另外一道流光。 “叮!” 在距离李慕然面门一米左右的位置两件暗器同时跌落,发出一声脆响。 一枚通体漆黑的铁针长约半尺,一把同样黑色的柳叶飞刀。 李慕然勃然大怒:“是哪个王八蛋打算暗箭伤人?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邱邯同样一愣,停步不前,眼角有意无意的扫了扫仍然闭目养神的计春,不过却发现后者纹丝未动。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三十章:风起流云(2) 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尤其是别人在缠斗之时选择暗器伤人,为人所不齿。 飞刀当然是路一发出来的,所以自然知道飞针是何人所发。 除了他,端木冷月更是一清二楚,如果单独把暗器和使毒拎出来为一个流派,那么斜月教必须是鼻祖,武林无人能敌。 所以对面马匹上一动不动的精瘦中年汉子手指微动的时候端木冷月就看出来他是一个善于用毒用暗器的高手,她知道自然也就代表着路一同样知道。 计春睁开眼,盯着目光灼灼的少年,微微一笑,语气平淡:“你很出乎我的意料。” 路一同样面无表情的回道:“你没有你自己感觉的那么厉害,无论是暗器还武功!凑巧我身边都有比你更加厉害的行家。” 李慕然拔出长剑,遥遥指着计春:“原来是你这个瘦猴子!出来受死!” 邱邯被无视不但没有觉得难为情,反而觉得如此甚好,虽然嵩山剑派在掌门的带领下已经被宋王掌握,但并不能说整个剑派就没有热血之人。 计春双腿一蹬,身形鬼魅的飘落在李慕然身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们不信,我却信,你虽然很强,但我有超过一百种法子折磨死你!” 声音沙哑,仿佛地狱来客。 李慕然没有说话,手腕一翻,剑尖直取精瘦老人咽喉。 路一手里紧扣两柄飞刀,紧紧盯住场中,以前吃了白衣扇仙的亏,至今记忆犹新,对使毒使暗器的人自然是全无好感。 端木冷月缓缓走到那枚被击落的黑色毒针之前,两根纤纤玉指夹了起来,凑到鼻端一闻,一股淡淡的腥臭透鼻而来,不由得有几分嫌弃。 蛇毒,普普通通的蝰蛇之毒,而且炼制得极为粗糙,也不怕带在身上皮肤会长疹子?不过倒是放下心来,就算场中二人中了毒,自己起码有几十种法子可以解开。 场中二人还在缠斗。 李慕然的承天剑法由于被他自行删减,相当于是自成一派,招式简洁,快而重。 剑法原本就很矛盾的两种极致在他手里的长剑上居然变得大开大合,宛若游龙翩翩,一招一式隐隐有风雷之声。 精瘦汉子使用的是一柄怪刀,刀长只有二尺,而且刀背带着锯齿,一刀劈下之后刀身微微一翻,就接上一套独有的怪招,而且衔接得严丝合缝,行云流水。 就在这时山上下来三人,正是云奕、云胡儿带着端木玉快步走来。 端木玉远远看到笑盈盈望着自己的大哥哥和姐姐,张了张嘴突然鼻子一酸,转过头去,噘着嘴巴流眼泪。 云胡儿嫣然一笑,蹲下身软语安慰,不知道说了什么端木玉才欢呼一声,双腿微微一蹬,一招乳燕投林像个小精灵一样的扑向路一。 路一抱住小丫头,狠狠揉了揉她的头发,哈哈大笑道:“想大哥哥没有?大哥哥可是万分想念你呢!” 端木玉梨花带雨:“哼哼!老实说有没有趁机会勾搭别的女人?” 端木冷月闻言娇笑不已。 路一一脸无辜的说道:“你和小毛孩儿说啥呢?看看,大哥哥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说完从马背上摘下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有必居客的卤鸭,还有很多各色小吃。 端木冷月感动莫名,同时心里又有些莫名吃味,难怪这个包袱连她都不给碰,而且每到一个地方都还溜出去买一些小玩意。 端木玉蹲下身,笑颜如花,早就把一点小性子丢到爪哇国去了,当下狠狠地在路一脸上亲了好几下,然后自顾自的翻看自己的“家当”。 云奕带着云胡儿走了过来,笑道:“贤侄,一路辛苦了。” 路一冲二人见礼,笑道:“一切顺利,倒是这小丫头一定给云伯伯带去不少麻烦!” 端木玉不满的嘟囔道:“哼哼!怎么可能?玉儿最乖了!” 云奕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对端木玉倒是真的宠爱有加,宠溺的说道:“玉儿聪慧过人,除了想念你这个大哥哥之外,确实乖巧,你婶婶和姨娘都喜欢得紧!” 端木玉昂起头,一副自得的表情。 云宸兄弟带着云大龙过来见礼,并把那四个不速之客的事情一一道来。 云奕背负着双手,盯着场中中年汉子看了一会儿冷笑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臭名昭著的剥皮人计春也投入宋王麾下?” “剥皮人?” “就是那个一夜屠一村的剥皮人?” 云渊恨恨的说道。 “难道还有别的人?” 云奕嫌弃的说道: “此人心狠手辣,手中怪刀叫剥皮刀,而且还有三十六枚报丧针!手上人命无算,为人阴险歹毒,人人得而诛之!一会儿我下边把他剁了!” 端木冷月冷笑道:“无妨,报丧针上面用的是蝰蛇之毒,没什么意思。” 周校尉看到远远走来的那个中年汉子,龙行虎步,不怒自威,已经知道是云奕,不过也懒得打招呼,自己握兵过千,身份尊贵,岂是一些江湖流派可以媲美的? 如果只是凭借武功高低,李慕然早就应该取胜,但是吃亏在对敌经验不足,所以越打心里越是焦躁,剑招之间的破绽越来越明显。 计春虽然心里吃惊于少年雄厚的内力,不过当然更是看得出自己的取胜之道在哪里,趁着少年换气,手中紧扣一枚报丧针,一刀荡开长剑,一针甩出。 李慕然突然察觉到乌光一闪,暗叫不妙,双脚狠狠一蹬,身形陡然拔高,原本直奔胸腔而来的乌光没入左脚小腿。 “哎哟!” 李慕然暴怒,一股酥麻的感觉沿着小腿传来,脚步一个踉跄,中门大开! “我命休矣!” 云奕几人大惊失色,眼见救援不急。 路一黄泉刀出鞘,身形一闪,堪堪挑开奔着李慕然脖子砍去的剥皮刀,冷冷的道:“三招之内必定取你狗命!” 计春正要嘲笑几句,以乱少年心神,眼前突然寒光一闪。 斜劈而来的雪亮黄泉刀在距离计春身前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突然刀身诡异的一颤,如雪地猛然爆裂开来的三朵红梅,刀尖分别直取计春天阙、天泉、天池三处。 计春冷汗直冒,抽身而退,张口就想认输,谁知道路一已经痛下杀手,脚踏中宫,天罗步如影随形,破贪式后三个变化一泻而出。 刀锋所至,噗的一声,切断计春脖子。 周校尉脸色终于变得苍白,颤声说道:“邱邯!邱邯!你快上!拦住他!” 说完回马就头也不回的打马离去! 任务?还管他娘的什么任务!保命要紧! 乐二反应过来,连忙跌跌撞撞的爬上马背,追周校尉而去。 云奕挥手示意众人不用阻拦,大步走到李慕然身边,看着正在敷药的端木冷月问道: “李公子怎么样?” 端木冷月神情冷淡,正将一个白色瓷瓶的药粉往伤口里倒,黑色的报丧针已经拔出来丢在一边。 端木玉咬着一只鸭腿,含糊不清的说道: “放心吧!放心吧!以前家里小白受伤了都是姐姐治好的!” 李慕然内功深厚,铁针并没有扎入太深,看到端木冷月亲自过来替他拔针疗伤,心里幸福满满,其实脸上的痛苦都是装出来的,闻听端木玉之言连忙神色八卦的问道: “小妹妹!小白是谁?” 端木玉大怒,伸手把手里的鸭骨头砸了过去,挺了挺胸道:“你才小!我今年已经九岁了!是大姑娘啦!” 李慕然愕然,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女侠,不过看看容貌瞬间明白,只得苦笑道:“你就是路一嘴里的端木玉大女侠吧!” 端木玉顿时高兴起来,蹦蹦跳跳的说道:“还是你会说话!那我就告诉你,小白是我家的一条小狗儿!” 众人哄堂大笑! 李慕然瞬间觉得心里的幸福不翼而飞,原来是一个兽医! 端木冷月笑意盈盈,替李慕然包扎好伤口,笑道:“明天就好啦!只是普普通通的蝰蛇之毒!” 李慕然感觉小腿凉幽幽的甚是舒服,挣扎着起身活动了一下,佩服的说道: “教主大人!你就真的不考虑考虑本皇子嘛!我哪一点比路一差了?” 端木冷月脸一寒:“我怀里还有十多种蛊虫,你要不要挑选一只?” 李慕然打了一个寒颤,想起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一头腐烂的野猪尸体,刚好在一条溪流边上,路一担心有人饮用河水引发瘟疫,原本打算挖坑掩埋,结果端木冷月掏出一个小匣子,取出一只银白色的虫子,看起来像蜘蛛,扔在尸体上没过一会儿就只剩下森森白骨。 “我错了!我错了!你和路一才是绝配!” 端木玉哼了一声:“马屁精!” 云奕抱拳道:“端木教主妙手回春,佩服佩服!” 端木冷月淡淡一笑:“云庄主客气了。” 邱邯并没有跑,反而拔剑出鞘。长剑剑尖斜指地面,不卑不亢的看着一刀结果计春的少年,沉声道:“嵩山剑派邱邯,请赐教!” 云奕大步上前,盯着邱邯看了半天,叹息一声道:“鼎鼎有名的邱大侠邱兄这是何苦?” 邱邯面露痛苦之色,意态阑珊,过了一会儿才苦笑道:“让云兄见笑了。” “贵派之事我略有耳闻,云某可有什么地方能略尽薄力?” 邱邯见到云奕,知道再无出剑的可能,长剑入鞘,抱拳道:“不劳云兄费心,掌门的决定也许自有他的道理,作为嵩山剑派弟子,只能追随,如果云兄没有其他事,在下那就告辞下山去了!” “悉听尊便。” 邱邯转身而走,没有去看地上计春的尸体一眼,甚至连马匹都没有骑走。 等邱邯去得远了,云奕感叹道:“嵩山剑派投入宋王麾下,看来掌门邱烈是真的老糊涂了!可惜了一个侠肝义胆的邱邯。” 云渊拍了拍路一的肩膀,笑道:“好本事!” 云宸撇嘴:“抢我的话!” “走!我们到城墙之前看看,贤侄再和我说说这次苏南之行!” 云大龙带领长刀营的几名甲士,把计春的尸体和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翻了翻这个恶名昭彰的大恶人腰间皮囊,发出一声欢呼。 云胡儿点了点银票也是开心不已:“路一是不是招财猫变的?看看,这家伙一个人的银票都有六千两!” 路一抱着端木玉走在最后,闻言笑着摸了摸鼻子。 端木冷月站在原地等路一走过来,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你的那一式刀法怎么从来没有见你使过?” 路一笑嘻嘻的回道:“谁还没有一点压箱底的秘密?” 端木冷月笑笑,感叹的说:“是呀,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只是有的是好的,有的是坏的,最怕的却是那种身不由己的。” 云奕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招了招手大笑道:“你们三人快快过来!” “好嘞!” 路一让端木玉骑在自己脖子上,大笑道:“抓紧了!大哥哥要带玉儿飞了!” 端木玉张开双臂,闭上眼,一脸幸福。 “快点!快点!玉儿要飞!” 端木冷月望着拔地而起的二人,脸上愁容一闪而逝。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三十一章:风起流云(3) 蜗牛峡的修缮是流云十八寨大家商议的结果,也是今年年前的头等大事,关系到以后流云山是否能够真的在乱世中得保一方平安。 所以很多山里的石匠都自发前来帮忙,一时之间峡谷内到处都是简易的窝棚,很多匠人甚至拖家带口,粮食都是自己带过来的,每一个人都不愿意浪费长刀营的口粮。 乱世之下,外面是怎么样的一种光景其实普通百姓心里雪亮,也更加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所以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看到云奕一行人走过来,匠人们都放下手中活计,恭敬的起身打招呼。 而云奕几乎可以准确的叫出每一个匠人的名字,甚至一些孩子都能叫出小名。 路一突然觉得走在眼前的男人变得高大起来,见微知著,很多东西带给你的切身感受才是最为震撼的。 云胡儿眼里却只有云大哥鬓角迎风飘扬的白发,心痛莫名。 云奕站在宽厚的城墙之前回身眺望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声音低沉:“这里就是我们大家的家,所以容不得外人前来为非作歹!如果宋王他们胆敢来犯,定叫这里变成修罗地狱,也不让他前进一步!” 路一把牧王承诺之事一一告知,没有半点隐瞒,包括牧王的忠告。 云奕仔细听完,点点头,神采飞扬! 拍了拍路一的肩膀,笑道:“你帮我流云山办成此等大事!大恩不言谢!请受我流云山所有人一拜!” 说完不顾路一阻拦,强行俯身一礼! 身后云宸等人同样庄重行礼,正在干活的匠人们虽然不知所为何事,但是看到云庄主行礼,都恭恭敬敬的向着路一行礼。 这一下倒把路一弄得手足无措。 云奕起身爽朗大笑,转身面对众人朗声道:“牧王已经决定支持流云山!过几天就有粮草甲胄送到!以后我们就更有底气啦!” 峡谷安静片刻,紧接着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对于他们来说,谁当皇帝无所谓,如果真的需要依靠朝堂,当然是牧王最好啦!毕竟江南道百姓们的安居乐业是天下皆知的。 回到云梦山庄的时候,瘸着腿的李慕然却被三高道人留下的四个字给深深吸引住了。 晚饭都已经摆上桌,还不见李慕然回来,路一放心不下,独自走出大堂。 远远就看到李慕然还想一根木桩子一样杵在牌楼之下,仰头望着那四个大字,嘴里念念有词。 走近一听,哑然失笑。 原来李慕然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担心他走火入魔,路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回去吃饭!这四个字又不会跑掉!别看得走火入魔了!” 李慕然收回眼神,满脸疲惫,擦了擦额头汗水道:“这三高道人不愧是武当名宿!果然厉害万分!我一定要把这套剑法悟出来!” 路一见他平安无事,放下心来,转身往回走道:“有的是时间,以后你慢慢悟!” “哎!等一下。” 路一回身好奇的看着一脸尴尬的李慕然问道:“怎么了?” “腿麻了!” “那你活动一下嘛!” “你,你背我一下呗!实在是站不住了。” 路一想到他下午刚刚受伤,这一站又是一个多时辰,估计确实难受,无奈的蹲下身: “来吧!” “你会不会趁机占本皇子便宜?” 路一起身:“滚!走不动自己滚回去!” 等到路一背着李慕然回到大堂,已经掌灯,众人得知缘由,大笑不已。 吃完饭,端木玉缠着路一要去流云镇闲逛,想到分开一个多月,便答应下来。 一大一小牵着手,打打闹闹的慢悠悠往流云镇走去,小丫头现在对这街头巷尾熟悉得很,哪家东西好吃哪家售卖什么,门儿清。 五天之后,牧王麾下谋士王重光带着粮草甲胄抵达如期抵达流云山,同行的还有破甲卒老校尉魏南湖。 云奕这些年其实一直和破晓堂保持接触,而负责流云山之事的人正是王重光。 云映月和云胡儿带着十多个下属忙得团团转,一边要招待押运粮草和甲胄的兵士们,一边要逐一把东西点数入库,虽然额头全是汗水,却难掩神色之中的兴奋。 四人站在云梦山庄二楼露台上看着牌楼那边忙忙碌碌的人群,面上都有笑意。 云奕伸手握住魏南湖的肩膀,略带一点调侃的说道:“南湖兄,你总算舍得回来帮我,前两年我对你可是苦求而不得啊!” 魏南湖十二岁从军,是土生土长的流云山人,一直负责破甲卒兵源的训练,虽然职务不高在破甲卒之中却是深得敬重,闻言苦着脸说:“作为军人,我得听从将军的安排,哪里可以自作主张!不过得知你把流云十八寨经营得好生兴旺,也是由衷高兴,这不就来了嘛!” 王重光看着老友重逢,咳嗽一声打趣道: “原来你们二人早就暗通款曲,这事儿我得向破晓堂如实禀报!” 魏南湖哈哈大笑:“好啊!老王,既然这样,今晚上的酒可就没有你的份了!” 云奕收敛神色把路一拉过来介绍道:“这位是路一贤侄。” 路一和王重光在荀飞鱼府上见过,和魏南湖倒是第一次见面,连忙抱拳俯身施礼。 魏南湖伸手扶起,面带笑意:“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贤侄气息绵长,看来不光是人长得俊,一身功夫更是了得啊!” 看到有些不自然的路一,云奕挥了挥手笑道:“我们三个老家伙还有一些事情要谈,你找云宸他们去吧,让你陪着我们几个,看你浑身不自在。” 路一尴尬的笑笑,告辞而去。 王重光望着远去的少年,笑道:“奉天国这样的少年郎多几个就好啦!” 云奕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到他们,我们几个不服老都不行,王兄你好好说说吧,荀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路一刚刚出了云梦山庄就碰到兴冲冲过来寻他的云宸兄弟和李慕然。 “走走走!和我们一起去看地形。” “打铁关?” “不是那里还能是哪里?” 路一望着李慕然笑道:“你不好好研究三高道人留下的墨宝,跟着凑什么热闹?” 李慕然仰头望天:“要你管!” “腿伤好了没有?” “要不我们比比轻功?” 路一呼出一口气:“和你说话,真累。玉儿跑哪里去了?” 云宸闻言皱眉苦笑:“别提了,小丫头一大早就去大风堂了,现在可是那里的孩子王!手下喽啰一大帮!” 路一哑然失笑,难怪小丫头这两天早出晚归的,都不像以往那样粘着自己,原来是跑到大风堂那儿胡闹去了,想想也就释然,同龄的孩子总是有相同的乐趣。 “我记得上次沙盘上有一条采药的小路,我们往那边下去,可以节约至少一半的路程。” “走小路?” 云宸想了想,掏出一份地图在地上铺开,几人都蹲下身。 “这是一份很老的地图,是原来一些采药人绘制的,他们对流云山比谁都熟悉,这里确实有一条小路,看起来很近,不过荒废多年,怕是难行。” 路一认认真真的把地图看了一遍,发现从小路过去需要穿过两条河流。 “这两条河大不大?” 云渊想了想接话道:“第一条河流不大,第二条河流不算小,而且第二条河流那里是一个大峡谷,极难穿过。” 想想也就了然,如果不是山路难行,流云山岂不变成四通八达?蜗牛峡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其实如果有小路可行,距离我们最远的分水关也就两百多里山路。” “那可是山路,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山里人,一天能走个五六十里已经是极限了。” 路一站起身,双手十指交叉,活动了一下手臂,兴奋的笑道:“收拾一下,没路我们就趟一条路出来。” “好!” 端木冷月本来也想跟着,不过想到玉儿一个人留在山上还是多少有些放心不下,便听从路一劝告留了下来,分别的时候给了路一一个绿色的瓷瓶,里面装满斜月教特制的驱虫药粉,对付深山里的蚊蝇毒虫极有效果。 路一也不客气,接了过来,趁着没人还大着胆子抱了一下她,看到俏脸微红的教主大人,调笑道:“这像不像送自家男人出征的温婉小娘子?” 端木冷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风情无限。 铁山县县如其名,辖境内铁矿矿脉丰富,是燕南道宋王铁器的一个重要产出地,所以历来富裕,不过据说铁矿石的品质较为一般,只能用来锻造一些民用器皿,极少数几座高品质的矿山才被军方牢牢掌控。 打铁关位于铁山县南边,紧挨着流云山,关隘建立在一座废弃已久的矿脉上,易守难攻,驻兵一千,校尉韦南,人称韦人屠。 韦南四十多岁的年纪,膀大腰圆,豹头环眼,原本就是燕南道马匪头子,杀人无算,本身确实有几分真本事,后来迫于无奈归顺宋王,领兵打仗勇猛顽强,关内一千兄弟都是跟随他多次出生入死的战场袍泽。 秋日的打铁关景致迷人,关内关外金黄一片,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黄金。 加上天气凉爽温度适宜,韦南身穿深蓝色的便服,搬了个椅子躺在城墙之上赏景,金黄是他最喜欢的颜色,看起来让人心情格外的舒畅。 一壶酒,可下酒菜却只有一碟黄灿灿的炒黄豆。 韦南极为爱财,为人又极为吝啬,对人对己都是如此,结拜兄弟窦文豹老是取笑他满身铜臭味,可是韦南却不以为意,只是埋怨自己身上的黄白之味还不够浓郁,你们哪里懂得手指滑过银锭时的那种细腻快感。 熟悉韦南的人都知道,求韦校尉办事得送现银,就算四海钱庄的全国通兑银票也不好使,当然送得越多事情办得就越顺利。 一个亲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抱拳施礼道:“将军!有一队押运布匹的镖行要过关。” 韦南眯了眯眼,不耐的说道:“你们自己处理不就行了?” “是泰安郡的扬威镖局。” “哦?那又怎么样?例钱分文不少!” 亲兵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说道:“例钱十两已经给了,不过……” 韦南喝了口酒,不悦的说道:“我们做事要讲究信誉,给了例钱就不要为难别人!” “可是兄弟们查出来货物里面夹带有私盐,所以不敢放行。” 奉天国对盐铁控制得极为严格,不过现在诸侯逐鹿,很多原本制定的规定都已经变为一纸空谈,但敢于贩卖盐铁的商家无一不是豪商巨贾,背景深厚,而且各路诸侯掌权者谁不参与进去分一杯羹? 韦南闻言眼睛一亮,笑道:“有多少?” 亲兵如实告知:“整整二十车,不下一万斤,不过镖头带有苟国师的令牌。” 韦南皱了皱眉,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苟国师为人正派,怎么可能做这些违法乱纪之事,我看怕是误会,嗯,你去把镖头叫上来,本将军要亲自问话!” 过了一会儿亲兵带着一个身穿暗红短打装扮的中年汉子快步走了过来。 “拜见韦将军。” 喝退亲兵之后,城墙上只留下二人。 韦南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你们可是比信上所说提前了半个多月。” 中年镖师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陪笑道:“今年形势不好,洛阳那边又催得急,没办法的事情,苟国师特意嘱咐小的沿途加倍打点。” 韦南伸手掂了掂布包,心里暗喜,笑道:“国师大人日理万机,还不忘记我们这些小的,真是仗义,现在洛阳被围已经超过一年,这一趟确实恰到好处!高明!高明!” 镖师笑道:“还不是需要各为将军关照!” “好说,好说,回去记得替我向国师问好!你们这就过去吧。” 镖师告退。 韦南心满意足的揣起装满雪白银子的布包,施施然背着手下楼而去。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三十二章:风起流云(4) 路一四人带好兵器,每人再背着一捆绳子,腰挎开山刀,带足干粮和炊具,从镇子北面出了流云镇,直奔深山而去。 几十里山路,说起来弹指间,却最少也需要一天半的时间,有句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真正的山里人才知道深山之行是有多么的艰难,所以肯定要在山上留宿一夜。 天色尚早,秋露深重,没有走多大一会儿四人都已经浑身湿透。 李慕然苦着脸,抱怨道:“这鬼地方的山可真是折磨人!” 山和山同样不同,烟霞山多大树灌木,山间相对视野通透,便于通行,而流云山由于地理位置不同,气候更加潮湿,林间藤蔓缠绕,棘刺横生,举目望去入眼郁郁葱葱,每一步前行都需要披荆斩棘。 云宸笑道:“后悔了吧!让你留在山庄参悟剑法,你非得跟过来凑热闹!” “本皇子不是为了更加体验民间疾苦嘛!” “哪有你这样天天把皇子挂嘴上的!” 走在最前面的路一从胳膊上小心翼翼的取下一段牛角刺,打趣道:“疾苦没体会到,痛苦倒是真的无处不在啊!” 李慕然看了看被挂得丝丝缕缕的裤腿,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牛角刺是一种藤蔓,最长的棘刺可达两寸,而且锋利无比,稍不留心就会在身上留下长长的一条血痕。 路一拔出开山刀,开始清理眼前的一从荆棘,笑道:“别站着偷懒,动手吧。” 几人开始挥舞手中开山刀,慢慢向前推进,从荆棘和灌木之中硬生生斩出一条路来。 到达正午的时候,几人终于饥肠辘辘的走到了地图上标注的第一条小河,饶是身兼不俗修为,一上午在密林之中劈劈砍砍也是累得够呛。 小河水流潺潺,水深及膝,而且河水清澈见底,四人俯下身就是一阵鲸吞。 “爽!” 李慕然大字型的躺在一块灰白大石上,心满意足的伸了一个懒腰。 “我要好好的睡一会儿!饭做好了叫本皇子用膳!” 路一掬水洗了一把脸,心想还好玉儿那个小丫头没有跟过来,要不这会儿一定皱着小脸一副苦兮兮的模样。 想到这儿不由得会心一笑,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三人:“云渊大哥你去帮忙收集一点儿柴火,我去前面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回来!” 云渊眼睛一亮,在山庄里老是听端木玉念念叨叨油炸溪鱼的无双美味,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了,一直都还没有尝过,颇为遗憾。 “抓溪鱼?” 云宸闻言也从石头上爬起身,路一的厨艺上次在云大龙家里品尝过后那是心悦诚服。 路一笑道:“我先看看好不好抓,这河水水质极好,溪鱼应该不少,而且这个季节的溪鱼本就肥美。” 李慕然翻身掏出背着的干粮,不屑的撇了撇嘴:“不就几条溪鱼,被你们说得天花乱坠!本皇子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现在还是吃点肉干实在!” 云宸笑嘻嘻的把自己那份干粮也递了过去:“吃吧!吃吧!多吃点!一会儿可别后悔!” 李慕然不客气的接了过去,白眼道:“看看一会儿谁后悔!谁后悔谁是小母狗!” 路一大笑着摇摇头,留下云渊收集枯枝,搭建灶台,带着云宸沿溪而下。 河水是从高山顺流而下,越往低处走水温越合适鱼类生长,主要是水温太低不会有溪鱼的食物,自然留不住鱼。 河床很宽,两边全是乱石,四处可见山洪暴发后留下的痕迹。 两人走出去不远就看到一个大水潭,潭水碧绿深不知几许。 云宸扔了一块石头下去,惊起水底一群游鱼,大笑道:“果然有鱼,而且看起来还不少,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 路一笑道:“说起来简单,怎么把鱼抓上来还得想想办法才行!” 云宸一愣,想想确实如此,天气已经有些凉意,不适合下水,就算能下去你也不见得抓得到,不过看到路一信心满满的样子,搓搓手:“瞧你那样子就知道你有办法,别藏着掖着了,抓紧把鱼弄上来,吃完我们好赶路。” 来的路上看到许多野生的苦葛藤,想起渔村流传很久的一种法子,不过到底是不是有效果,一试便知。 根据路一指点,两人连拔带挖,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寻到十几根约摸碗口粗细的苦葛。 云宸皱着眉问道:“这玩意能行?” “试试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用这法子捕鱼,希望有效果!” 来到水潭入水口,路一用一块石头把苦葛细细敲碎,泉水冲刷下乳白色的浆汁源源不断顺流而下。 云宸看了看依葫芦画瓢,十多根苦葛不大一会儿就敲完,水潭里的水渐渐的也变得浑浊起来,可是始终没有看到鱼儿的踪影。 “唉,你的办法好像不怎么样呢。” “别急,哪里有这么快?苦葛里面有一种天然的毒素,据传是可以麻痹鱼儿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几条寸余长的小鱼儿打着转出现在水面之上。 “还真行?!” 云宸大喜。 再过了一会逐渐有不少巴掌长短的溪鱼逐渐浮了起来。 路一起身从林子里摘了几张芭蕉叶,笑着道:“去出水那边捞鱼,苦葛麻痹的时间不久,再过一会儿这些鱼就恢复过来啦!” 溪鱼顺流而下,没费多大功夫两人就挑挑捡捡了很多,至少有五六斤,装满了四张芭蕉叶。 溪鱼经过小火慢煎,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一些佐料在山林里随处可见,只要你能识得,真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得不说,看路一做饭是一种享受,云宸兄弟二人虽然从小并不娇气,但自问做不到路一这样娴熟。 李慕然闻到煎鱼的香味抽了抽鼻子,翻身而起,板着脸凑了过来。 云宸打趣道:“你不是只吃肉干吗?怎么不睡觉了?” 李慕然尴尬的想想,抢过一双筷子夹起一条鱼:“本皇子就尝尝!” “小母狗?” “小母狗叫谁呢?” 路一无奈的说道:“你这一尝半锅都被你吃没了!” “嗯!味道不错!以后做饭这种事情就交给路一吧!” “……” 其余忙着往嘴里塞鱼的二人慌忙举手赞成! 四人嘻嘻哈哈的风卷残云,最后连汤都没有剩下。 心满意足的休息了一会儿,四人继续钻进密林,开路前行。 日头西斜,四人穿过一道山腰眼前豁然开朗,脚底下是足足四五丈高的一道悬崖,放眼望去,借着落日的余晖已经隐隐可以看到打铁关黑色的轮廓。 横在几人脚下的是一条大河,河水湍急,水面足有三四丈宽,凭借四人的本事当然是能够很轻松的一跃而过,不过这次需要考虑的是怎么顺利的把打铁关的物资偷偷运回去。 云宸兄弟二人看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都看向路一。 路一耸了耸肩道:“这回我是真的没有想出办法,实在不行我们先过去探路,也不知打铁关关内到底储存了多少对我们有用的东西。” 李慕然抱着肩膀,冷冷的说道:“不用看我,动脑子是你们的事情。” “那先过去吧!天色不早了,过去再休息一会等到天黑刚好夜探打铁关!” 路一看准河道中间一块凸出水面半截的大石头,双脚用力,一步跨出,在半空中再次提气,脚尖在石头上一点,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对岸。 云渊鼓掌道:“好轻功!” 李慕然撇撇嘴,后退两步加速前冲,身体像一只灵巧的大雁,拔地而起,没有利用路一踩过的那块石头,临到对岸的时候眼见还差丈余距离,脚尖在水面一踩也稳稳到了对岸。 路一白眼道:“大秋天的,你鞋子打湿了冷不冷?” 身在半空的云宸闻听,哈哈大笑,真气一松,差点落在水里,幸好路一眼疾手快一把拽了过来。 李慕然突然说道:“刚刚看到这条河沿着山脚转了一个弯,可以在这里扎些竹排顺流而下,我们只需要安排人在山那边接应不就行了?甚至不用爬上对面那座山梁。” 三人一听,面面相觑,确实可以如此,如此简单的道理刚刚开始居然无人想到。 “是个办法!” “本皇子只是一般不愿意动脑子而已!” “小母狗!”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没完。” “……” 穿过一片密林,树木逐渐变得稀疏起来,路一跃身上了一棵大树,仔细看了看前方道路,距离打铁关已经很近。 “留在河边这里休息吧,再靠近一会儿火光就会被守关的人发现。” 其余三人都没有意见。 秋日的夜空高远而明亮,四个年轻人下河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围坐在篝火旁边,简单的填饱肚子,就肩并肩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李慕然突然觉得自己很踏实,看了看身边的三人,第一次感受到伙伴之间带来的那种温暖,所以很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路一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思绪飞远,听到叹息声笑着问道:“想什么呢?” 云宸兄弟二人也好奇的转头望向李慕然。 李慕然双手拢袖,正色道:“本皇子在想明天吃些什么。” “滚!你这条小母狗。” 云渊突然问道:“路一,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我知道你不可能一直待在流云山。” 路一想了想,微笑着说:“把映月姨娘送回路家村之后,我还会继续出来游历。” 云宸突然满是担忧的问道:“你真打算把斜月教教主娶回家?” 路一一呆,不知怎么回答,几个月相处下来,其实对端木冷月确实也很喜欢,但不知为何她带给他的感觉总有一种隐隐的不踏实,远远没有和玉儿那小丫头相处来得自然写意,而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所为何事。 云渊叹息道:“洛阳城破,天下大势到底会怎么样,很多事情也许到时候才能知道。” 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四人听到之后都沉默下来,大势所趋,谁也不知道未来到底会被推向何方。 李慕然插话道:“路一,我以后能去路家村看看吗?” 路一笑道:“这有何不可?此间事了,你们都可以去啊!我带你们出海,而且好歹你还是一个皇子,这可是稀罕事!” 火光跳跃,夜风也没能带走几个年轻人脸上的愁绪。 路一睁开眼,感受了一下浑身的真气流转,神采奕奕的说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四人相视一笑,直奔打铁关而去。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三十三章:风起流云(5) 打铁关和黑水关相比,城墙略矮,不过城墙斑驳,年代更为久远,城门前有很大的一片开阔地形,并不便于隐藏。 路一四人在一处草丛蹲下身,看着城墙之上穿梭游弋的守城兵丁,大感头痛。 “这韦人屠带兵确实有其独特之处,几乎没有留给我们什么漏洞。” 云宸低声说道:“毕竟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而且打铁关对赤炎军的重要性也不是黑水关可比的。” 路一指着左侧的山峰,那里隐隐约约也有一点火光:“那里应该是附近地势最高的地方,看样子韦南在那里也设置了岗哨,看来我们只有想办法从另外一边摸过去了。” “走吧。” 四人起身施展轻功往关隘右侧的山林潜行而去,这边是一片石崖,光秃秃的没有什么树木可以遮挡,不过幸好有一些半腰深的杂草,倒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临近关隘,已经可以清晰听到城墙之上巡逻兵士的交谈声,大抵都是一些抱怨天气寒冷的怨言。 一阵夜风吹过,山风呜咽,凉意阵阵,让人毛骨悚然。 两名手持火把的兵士走到路一几人藏身的这段城墙边上,举起火把仔细的看了看不远处斜坡的草丛。 “王老三,我说你刚刚是不是眼花了?大半夜的哪里来的影子?” 王老三还在不停的张望,闻言笑道:“小心总是好的,前两天听说王爷派去流云山招安的周校尉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我们挨着流云山可大意不得!” 另外一个兵士嗤笑道:“也就是一伙土匪,在赤炎军面前还不是不堪一击?王老三我发现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 王老三有些感慨的说道:“话虽如此,就算是一群土匪真要是打起来,死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小喽啰?所以还是多瞧瞧才能放心。” “你说得也对,打来打去全部是我们这帮兄弟遭殃。” 二人手持火把闲聊着,渐行渐远。 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的四人惊出一身冷汗,心里都暗叫侥幸,如果被发现脱身虽然不难,但必定打草惊蛇。 路一率先跃上城墙,借势一个翻身把身形隐藏在暗处,紧接着其余三人都轻飘飘的顺利跳了上来。 城墙宽度一丈有余,走马道上每隔一段距离都用铜盆盛着火油点燃,夜风中火光突明突暗,除了远处的脚步声,万籁俱寂。 过了城墙又是一片空地,穿过空地才是密密麻麻的军营,一千人的生活起居也需要不少的地方,不过这时已到三更天,外紧内松,一路上除了入耳的鼾声和呓语,倒没有碰到听到其他的动静。 转了一圈,路一四人终于在右侧山壁边重新看到守卫,原来仓库都是借助原先留下的矿洞改造而来,借着洞口影影绰绰的火光可以看到仓库里堆积如山的麻袋。 军营的最后方有一排石屋,居中一间自成院落,颇为气派,想来应该是校尉韦南的起居之所,路一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一探究竟的念头,带着三人顺利出了打铁关。 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打铁关后面不远处就有一个不小村落,最开始只是一些退伍老卒无家可归,就在此落地生根,慢慢的很多家眷迁徙到此,逐渐形成一个规模颇大的村庄,这时候雄鸡开始七零八落的报晓,人口多了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需求,有些早起做营生的人家已经冒出袅袅炊烟。 路一四人并没有进村子,而是绕过村庄打算去鹰愁峡那边看看。 其实打铁关和鹰愁峡同在一座矿山之上,毗邻而居,所以四人趁着晨曦施展轻功只花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到了地方居然发现所谓的鹰愁峡其实是一个山寨,至于为何取名鹰愁峡就不得而知了。 路一几人登上一座小山坡,借着初升的朝阳打量不远处夹在两山之中的山寨,重重叠叠的房屋不下百间,寨子中间一块空地之上已经有不少门派弟子早起晨练。 “如果不是跑来看看,哪里想得到鹰愁峡会是如此模样?” “一直以为是一个荒僻的峡谷呢。” 云宸附和道:“确实如此,而且听说铁锁帮一直做着贩卖兵器的营生,怕是和宋王那边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打算找个什么借口去寻他们麻烦?” 李慕然不以为然的说道:“江湖事情江湖了,直接登门挑战不就行了?反正和宋王勾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鸟!” 路一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皇子!办法简单直接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云渊一本正经的说道:“皇子先上!” 李慕然突然觉得遇人不淑,好像自己皇子的威严在几个人这里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走吧,我们先去铁山县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光景还是要自己去感受一番。” 县城距离关隘同样不算太远,而且官道十分宽阔,道路两旁随处可见一些破损的运输工具和歇脚的草棚,可以想象铁矿开采时这条路的繁忙。 只是沿途却发现整个铁山县像是都覆上一层厚厚的灰土,就连青山看起来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显得特别的脏乱。 “那是个什么玩意?” 李慕然指着县城高高耸立的几个正在冒黑烟的大烟囱,好奇的问道。 云宸看了看笑道:“那是炼铁用的烟囱,铁矿石变成铁器还得经过许多道工序,锻造,看到四周的灰尘了吗?都是那些黑烟造成的。” 路一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大的烟囱,在伏波镇的时候打铁铺也有烟囱,不过并不比寻常老百姓家里做饭用的高出来多少。 城门口有不少腰挎长刀,身穿朱红色军服的兵士在盘查进城行人,不远处有一家茶点铺子,零零散散坐着七八个客人正在用餐,走了半天路四人刚好觉得腹中饥饿,口干舌燥,便走过去挑了一张空着的桌子坐下。 茶点铺子有豆浆和火烧,还有一些时令凉菜,价格还真算不上实惠,掌柜是一对笑眯眯的老夫妻,那笑容一看就是生意场上的老手。 李慕然也不客气,把几种凉菜都点了,每个人还要了一碗豆浆和两个火烧,回头不忘记对其余三人说道:“敞开了吃!这顿本……人请客!” 路一三人再三交代,不要把皇子挂在嘴边,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老掌柜看了看豪迈的李慕然,越看越喜欢,世道艰难啊!这样长得好看又挥金如土的江湖游侠儿可是越来越少了。 “客官真是好眼力!本店的东西样样都是远近有名,吃了保准不后悔,绝对物有所值。” 不远处另外一桌的一个客人嗤笑道:“又在这里忽悠新来的客人,要不是你老这位置独一无二,谁愿意来这里伸着脖子挨一刀?” 老掌柜涨红了脸强自争辩道:“怎么可能呢?本店做生意一直童叟无欺,全靠老顾客捧场呢!” 说话的客人灰衣棉鞋,闻言并不答话,笑着摇摇头。 云宸看了看老掌柜的神情,心里暗笑,也不点破:“一看您老就是实在人,东西肯定又好又便宜,要不坐下一起吃点?” “这怎么能行?我还得招呼别的客人去。” 云渊叹了口气道:“可惜就是没有酒。” 老掌柜四处打量一番,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铁山县白日里禁止饮酒,这可是县令大人亲自交代下来的!” 路一喝了一口豆浆,微微皱眉,同江南道那边的豆浆口味不同,这里的豆浆居然是咸味的,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闻听老掌柜的话伸手拉开一条板凳笑道:“老掌柜请坐,我们是洛阳那边过来访亲的,还真不知道铁山县有这样的规矩,多亏您老提醒,否则指不定吃什么亏呢。” 恰好这会儿店里并不算忙,老掌柜推辞一番也就坐了下来,笑道:“原来是到我们铁山县访亲来了,四位公子一看器宇不凡,定是人中龙凤,不知您亲戚姓甚名谁?小老儿土生土长的铁山人,多数人还是认得的。” 路一略一沉吟,压低嗓音说道:“铁锁帮,窦帮主。” 声音不高,但也不算太低。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客人目露诧异之色的瞟了一眼,紧接着摇摇头继续低头喝豆浆。 路一默默的将一些客人的表情看在心里,暗想看来这个铁锁帮果然如李慕然所说不是什么好鸟啊! “哦?” 老掌柜眼睛一亮,起身施礼道:“原来是窦帮主的亲戚驾临小店,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恕罪则个。” 李慕然摆摆手,不冷不热的说道:“放心吧!我们和你计较个什么劲?一会我兄弟问你话你老实作答就行!答好了有赏!答不好了,哼哼……” 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的老掌柜一看李慕然突变的气势,心里再无怀疑,陪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儿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客官尽管问就是了。” 路一笑破了肚子,没想到李慕然的架子有时候还可以起到如此作用,当下不露声色的说道:“这里人多嘴杂,不是谈话之地……” 老掌柜心领神会,点头哈腰的说道:“小店二楼刚好有两个雅间,平时都给军爷们留着,今儿恰好空闲,那几位贵客楼上请?” 四人跟随老掌柜的来到二楼,临上楼的时候路一发现一些客人都流露出隐晦的鄙视神色,而且还并不是特别畏惧四人打量的目光。 到楼上坐下,掌柜的重新布置了一桌子饭菜,还拎出来两壶酒。 云渊故作不解之色。 “既然是窦帮主的亲戚,县令大人的规矩自然可以不用遵守,几位慢用!慢用!” 路一笑道:“闲聊半天,都还没有请教掌柜的高姓大名?” 老掌柜笑道:“章老二,以后要是方便,向窦帮主提一句西门的章老二就行。” 李慕然点头道:“放心!一定向我哥提!” “您哥?” 章老二大吃一惊,目光中更是火热几分。 李慕然冷哼一声:“不像?那可是我一起长大的堂哥!” “像!像!像!哪能不像!” 章老二只是远远瞧见过铁锁帮帮主一次,记得一个大概模样,哪里分得出真假。 “恕老儿多嘴,几位公子在洛阳做什么营生?那边形势现在如何?” 路一知道这个老奸巨猾的掌柜没有全信,仍然在试探他们。 所以笑道:“掌柜的一看也是识趣之人,我们还能做什么?这次说是回来访亲,现在天下大乱,最好卖的还不是有些吃饭家伙?” 说完伸手拍了拍腰间的黄泉刀。 老掌柜笑道:“那您是来对地方了,铁山县别的没有,这些东西还是真有渠道。” “老掌柜,向您打听一件事儿?” “公子您说。” “这次回来的路上听到不少关于流云山的风言风语,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老二俯身过来低声说道:“几位公子远道而来不知道也不奇怪,前两天我听军爷们说流云山好像在修什么城墙!而且还把宋王拍过去招安的校尉打了,搞不好要造反哩!” 路一砰地拍了一下桌子,吓了几人一跳,怒道:“不就是一帮土匪吗?韦校尉和我铁锁帮是朋友,点上三五百人马踏平不就行了?我们几个这就回去和堂哥商量,愿意出一臂之力!” 章老二心里暗想,要是真如你想的那样倒也简单,看起来人模狗样,居然是个草包!也就是命好,认识鼎鼎大名的窦帮主,提起韦校尉,那么几个人的身份倒是不用再怀疑。 不过说出口的话里却是没有流露出半点不满,笑吟吟的说道:“公子高见!不过流云山那些胆小如鼠的土匪哪里会和你打?韦校尉带兵进去他们就像老鼠一样往洞里一藏,倒也不好收拾不是!” 云宸故作着急的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我们这次可是要采购一大批货的,到时候可不要被这些土匪盯上!” 老掌柜摇头道:“那倒不会,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越过打铁关来为非作歹!” 路一神色淡淡:“哦?但愿如此。”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三十四章:风起流云(6) 恰在这时楼下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个粗犷的喊声从楼下传了上来。 “章老二!章老二!死哪里去了?都快饿死了,还不把好酒好菜端上来?” 话音未落,楼梯口就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听起来至少也有四五个人。 章老二告罪一声,小跑着去接待上楼的客人,临走的时候不忘关上雅间的门,关门的空隙路一刚好看到走上来的几个人,身穿军服,看样子像是刚刚替换下岗的城门守卒。 隔壁包间传来桌椅拉动的声音,紧接着那个粗犷的声音传了过来。 “章老二,搬两坛子酒过来,城门口风大,给弟兄们几个暖暖身子!” “好嘞!好嘞!马头儿您稍等。” 紧接着传来章老二下楼的脚步声。 路一四人都沉默不言,埋头吃东西,侧耳仔细倾听隔壁的动静,不过除了一些抱怨声中夹杂着一些执勤时谁谁谁拿了多少好处,哪家小娘子被趁机占了便宜,倒也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消息。 桌上的东西吃得也差不多了,路一四人打算结账离开,就在这时隔壁传来那个马头儿骂骂咧咧的声音。 “娘的!今天铁锁帮运了多少车东西出门?一共才给二两银子的例钱!真是越来越抠门!越想越是来气!” “我数着呢!一共十二车!” “现在洛阳那边吃紧,一车制式长刀至少赚两百两!真当我们守城营是臭要饭的?” “马头儿慎言,别人可是和韦校尉穿一条裤子的!” “这帮王八蛋顿顿大鱼大肉,总得给弟兄们喝口汤吧!” “谁说不是呢!但没有办法啊!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故意整过他们,最后不都被韦校尉叫了过去,消息全无,我看怕是……” “什么怕是?就是被杀人灭口了呗!官大一级压死人!” 就在这时楼梯口又传来脚步声,应该是章老二送酒菜上来,隔壁几人都闭口不谈,只剩下章老二的客套话和碗碟磕碰的声响。 路一冲其余三人点点头,借机下楼结账,得知他们是铁锁帮的亲戚,章老二死活只肯收一半的银子,还点头哈腰的把几个人送出门。 云宸讥讽的笑道:“看来认识大人物还真是不错,吃饭都能打个对折!” “没想到铁锁帮居然敢明目张胆的贩卖兵器,真是关系通天啊。” “只要有利可图,哪里还管卖的是什么东西?所以乱世对有的人来说恰好可以左右逢源,风生水起。” “先不去管他们,家底越厚越好!” 几人相视大笑。 “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进城,再看看这个铁山县县令大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路一几人绕开城门,找了一处偏僻的位置一跃而过,顺顺利利进了城。 走在大街上,李慕然忍不住皱眉道:“这也叫富裕?还是远近闻名?” 路一望着门可罗雀的街道,笑道:“这才是真正的闻名不如见面,江南道大一点的乡镇我估计也比这里热闹。” “我们还是先找一个地方住下吧,我都觉得孤零零的站在大街上别人看我们都像是看傻子一样。” 路一摇摇头:“多走走吧,先熟悉熟悉地方再说。” 四人沿着一条大街缓步向前。 时值正午,酒馆茶楼各色铺子倒也齐全,只是路上行人不多,擦肩而过的一些路人看起来大多行色匆匆,而且街道两旁蹲在墙角乞讨的乞丐随处可见,看到行人路过都有气无力的伸出手中破碗,大多数人都神色冷漠,选择视而不见。 也许是他们确实没有能力帮助他们,也许是已经习以为常。 铁山毕竟是一个大县城,虽然处处显得萧条破败,整个县城的格局还是可以看出原先曾经的底蕴。 县府坐落在甲第街上,而这条街应该是现在整个县城最热闹的地方,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两侧各种府库衙门和占地极大的铸造局各色办事人员川流不息,五个人一队的巡城官兵也神情警惕的盯着往来行人。 云渊看到巡逻兵士,低声说道:“看样子是不让人随便靠近。” 路一看到和甲第街仅有一墙之隔的卷帘巷开着一家客栈,四层木楼看起来装潢精致,主要是三四层的房间应该可以俯瞰整条甲第街,便带着三人走了进去。 客栈名叫知客,名字很雅。 四人进门的时候一楼大堂空无一人,不过收拾得倒也井井有条,而且大堂中间设有一座高台,四周摆放了各种乐器。 老板娘是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看到走进大堂的四人抬了抬头,也没有出声招呼,自顾自的对着柜台里的铜镜继续涂抹胭脂。 李慕然皱了皱眉刚想说话路一就扯了扯他的衣襟,笑嘻嘻的走上前去问道:“老板娘,请问还有客房吗?” 中年妇人这才从铜镜收回目光,抬头打量了一下四个衣衫不整的年轻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房间倒是有,二楼二两银子一晚,三楼四两,四楼六两!你们住得起吗?” 李慕然勃然大怒,伸手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拍在柜台上:“够不够?” 中年妇女眼睛一亮,一把抓过银票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哟!没想到几位还是贵客!够了够了!晚上给你们一人安排一个姐儿都是够的!” 云宸一愣,心想难不成走错地方?进了青楼?没听说客栈还有姐儿这一说啊! 路一看了看自己一行四人的衣着打扮心里明了,来的路上磕磕碰碰衣服显得皱皱巴巴破破烂烂,也难怪这些生意人狗眼看人低。 当下不以为意的笑道:“姐儿什么的就不需要了,安排两间四楼上房,晚上的酒菜准备好些,我们弟兄从洛阳一路赶来铁山办事,就想好好休息一下,大姐可不能欺负我们。” 一声大姐把其余三人腻歪得不行,都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脸色淡淡的路一。 老板娘却是眉开眼笑,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路一肩膀腻声道:“这位小兄弟真是会说话,姐姐心疼你们还来不及,哪里会欺负人呀!姐姐这就带你们去看房间。” 说完就站起身弯腰从柜台里拿出一串钥匙,胸口故意露出的一大片雪白也不遮掩,然后看到几个少年微红的脸颊娇笑一声,转身扭着腰肢在前面带路。 四楼的客房一共八间,路一留意到有四间已经没有挂锁,说明有人入住,刚好有两间正对着甲第街的房间还空着,便要了过来。 老板娘临走的时候又抛了个媚眼笑道:“真的不要姐儿?漫漫长夜,可是寂寞难熬的很,姐姐手下可是千娇百媚的各色姐儿都齐全得很哦。” 路一笑着摇摇头。 打开房门路一几人却有点发愣,房间布置得雅致精美,就是那圆圆的木床和粉色的罗帐让人觉得诡异。 关上门之后李慕然捏着兰花指细着嗓子说道:“哟,小兄弟真俊,姐姐好喜欢!” 云宸兄弟二人笑得前俯后仰。 路一怒道:“我们是出来打探消息,你那脾气再多说几句估计就想着把别人客栈拆了,学!你还学!” 说完就一脚踹了过去。 李慕然敏捷的跳开,竖起大拇指道:“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真是三教九流样样精通啊!不愧是老江湖!” 云渊收住笑声,指了指那奇怪的木床说道:“难道这里真的是青楼?哪里有寻常客栈这样布置的?” 路一点点头:“这家客栈处处透着古怪,我们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莫名其妙着了别人的道,我总觉得那个老板娘不简单。” 云宸说道:“我们出去买一套衣服吧,这身打扮看着确实更加容易引人注目。” “好吧,留下两人在这里,云宸大哥和我上街去吧。” 李慕然仰躺在床上蹬掉鞋子,满足的说道:“你们去吧!在山里窝了一夜,我要好好睡一觉,嘿!别说,这床还真软和,舒服!” 把兵器留在房里,路一和云宸下楼,走到大堂的时候却看到柜台里多了一个身穿黄色长裙的少女,约摸十七八岁的年龄,秀发高挽,瓜子脸丹凤眼,容颜极美,但神情冷漠。 听到脚步声,目光冷冰冰的望了过来。 路一客气的微笑着点点头,少女面露嫌弃之色,并不理会。 老板娘瞪了少女一眼,笑着打招呼道:“二位公子这是要到哪里去?” “正想请教姐姐,附近哪里有裁缝铺?我们兄弟几人星夜兼程一路赶来,这下有空就想换身行头!” 听到姐姐二字,冷漠少女更是嘴角挂着嘲讽。 老板娘笑道:“出门右拐,走不了几步就是铁山县最有名的成衣铺子,什么样好看的衣服那里都有呢!” 路一拱手道谢,和云宸出了客栈。 等到二人去的远了,老板娘收起脸上笑容,带着几分埋怨的对着少女说道:“离儿,你又胡闹!这个样子怎么在江湖立足?遇到心胸狭窄之人平添一份恩怨。” 名叫离儿的少女哼了一声,闷声道:“可惜了那么好看的一副皮囊,真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老板娘宠溺的理了理少女鬓角的发丝,笑着对她说:“看人呐,切记不要只看外表,我们这些人吃这样的亏吃得还少么?” “窦公子可不一样!” 说起窦公子的时候,离儿冷冰冰的脸颊如春雪初融,泛起了淡淡的笑容,幸福而娇俏。 老板娘心里叹息,知道如果说窦公子的不是定要惹得小丫头不高兴,当下轻声说道:“其实我看今天住进来的四个年轻人都不错,尤其是最后和我打招呼的那个少年。” 离儿果然不高兴起来,语气带着一丝刻薄:“就凭他?也配和窦公子比?见谁都叫姐姐!一看就是个色眯眯的草包!” “我又没有拿他和窦公子比,好好好,离儿看中的窦公子文韬武略天下第一!” 离儿转怒为喜,有些害羞的问道:“师姐,你说窦公子今晚会不会来?” 老板娘伸手刮了一下离儿的鼻子,打趣道:“昨天晚上窦公子刚刚来过,这才分开多久,你就又盼着天黑了?” 顿了一下好像想到什么又笑道:“今晚窦公子肯定会来的!” 离儿双手托着下巴,有些神思不属的回道:“师姐你哪里懂的?” 老板娘闻言神色一黯,不过随即又换上笑脸说道:“离儿,你去看看霓裳起来没有?今天可是十五,晚上有她的一曲舞。” 离儿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噘着嘴说道:“那个小浪蹄子肯定还在蒙头大睡!天天就知道睡觉跳舞,最是无趣了!” 老板娘嗔道:“快去!不要在背后嚼姐妹们的舌根!” “好好好!这就去!我都怀疑霓裳是不是师姐和哪个公子哥儿的私生女儿!” 说完在大堂留下一串银铃般的娇笑,身姿袅袅婷婷的走入后院。 等到离儿去得远了,老板娘神色渐渐变得冰冷,低声说道:“窦文豹啊窦文豹,你铁锁帮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师傅让我们在这里呆了整整十年?”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三十五章:风起流云(7) 路一和云宸在老板娘介绍的成衣铺子买了四套黑色长衣,总共花了八两银子,价格其实已经算得上昂贵,不过感觉物有所值,无论是质地还是款式,都挺让人满意。 主要出门的时候顺便讹了李慕然一张银票,两人花起来觉得特别的得心应手。 成衣铺子的衣服虽然都是现成的,不过同一款式、尺寸又合适的也只有三件,两个手持绣花针的年轻绣娘正素手翻飞,穿针引线忙着缝制。 成衣铺子老板是个秀气的翩翩年轻人,模样周正,不过看起来略显阴柔,也许是一口气卖了四件铺子里价格最贵的衣服,所以心情非常好,亲自端了两杯茶水送了过来。 茶汤碧绿如湖水荡漾,蔼蔼香气四溢,茶叶在水中如针倒立。 云宸品了一口称赞道:“好茶。” 年轻老板嘴角含笑,轻声说道:“二位公子一看也是妙人,用此茶正好!” 云宸问道:“此茶可有出处?” 年轻老板笑道:“铁山县除了铁矿,也就还剩下这白露茶值得一提,二位公子不是铁山本土人氏?” “我们是从洛阳那边过来访亲的。” 年轻老板点头道:“难怪二位不知道这白露茶,其实此茶也算不得有多大的名气,远远比不得市面流通的猴魁、龙井、铁观音等名茶,不过味道却尤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年产量极少,茶树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并且需要懂得炒制的人用独特的办法才能制成,对懂茶之人倒可以说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路一赞叹道:“老板才是妙人,懂得品茶之人才知人生百味。” 年轻老板哈哈大笑,摇了摇手道:“公子缪赞!我只是一个裁缝铺子的掌柜,哪里比得上公子二人的贵气。” 路一在打量两个绣娘缝制衣服的手法,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二位住在知客?” 云宸点了点头。 “今儿刚好十五,二位公子好眼福。” 路一不解的问道:“此话怎讲?” 年轻老板目露向往之色,淡淡说道:“二位公子从洛阳而来,自然不知道知客楼的飞花霓裳,今晚可不能错过,每个月只有一次的。” “飞花霓裳?” “那就容我卖一个关子,今晚二位公子掌灯时分一定要记得下楼观赏。” 云宸笑着问道:“看老板也是心神往之,今晚怕是也不会缺席。” 年轻老板爽朗大笑道:“那是自然,别看这铁山县白日里平平淡淡,今晚可定会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就在这时,一个绣娘捧着四套包好的衣服走了过来,等路一抬手接过,施了万福之后才款款离去。 路一起身笑道:“钱货两清,那就不叨扰老板了,我们先行告辞,有缘今晚再见。” 年轻老板送到门口目送二人离去。 二人又在大街上转悠了一圈,觉得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就往客栈走去。 “看出来没有?那个年轻老板是个高手。” 云宸突然神秘兮兮的说道。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气息悠长,而且行走之间的步伐极为规律,不是练武之人绝对没有这样的习惯,而且武功怕是不在我之下。” 路一笑容玩味,点头道:“不光是年轻老板,我发现那两个绣娘同样修为不俗,而且应该是用剑之人,看来这个铁山县我们还是太小看了些,真的是藏龙卧虎啊!” “管他呢,只要不是坏我们大事的人,由得他们闹腾去。” 二人回到知客,路过柜台的时候发现老板娘身边又换了一个少女。 听见脚步声,老板娘抬头笑道:“弟弟这么快就回来了?” 身边少女身穿绛紫色百褶裙,云鬓高耸,发丝有些凌乱,她怀抱一只白猫,听见老板娘说话,神情慵懒地抬头打量了一下二人,目光冷漠而空洞,然后就垂下头继续动作轻柔的抚摸白猫。 肥肥胖胖的白猫闭眼享受主人的抚摸,发出呼噜呼噜的低沉声音。 女子不经意的目光让路一心里猛地一跳,不由暗赞一声,好漂亮勾人的一个女子,踏足江湖以来,此女容貌绝对不在端木冷月之下,而且更加妩媚可人。 “回来了,还得多谢姐姐的指点,成衣铺子的衣服确实不错。” 说罢用胳膊碰了一下同样有些发愣的云宸,就打算上楼。 云宸收回打量少女脸颊的目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跟在路一身后。 等到二人上楼去得远了,紫衣少女才抬头说道:“师姐,刚刚那个少年好强的内功。” 老板娘轻声说道:“最近铁山县来了不少生面孔,难不成都是为了那事?” 紫衣少女绽放出一个动人心魄的笑脸,娇媚的说道:“越多越好玩不是?” 老板娘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少女额头,气笑道:“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妖精!” 紫衣少女撇撇嘴:“霓裳如果是小妖精,师姐那不就是大妖精了?你又不是没有看到,刚刚少年身边的那个青年人的眼光。” 老板娘无奈的笑道:“好好好!怎么说都是你有理,还有半个月就到时间了,你再忍耐忍耐,今晚也算是知客楼最后一曲飞花霓裳了,可不要出乱子。” 霓裳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虽然个子娇小,但发育极好,看起来对男人反而会有一种极致的诱惑。 “放心吧,师姐,都跳了无数次了,哪里还会出错?” “大意不得,过几天师傅就会到了,到时候肯定要检查你们的修为,你就自求多福吧。” 霓裳皱着脸,苦兮兮的说道:“师姐,到时候可要记得替我求情,功决本就不全,我又不喜欢练功,哪里达得到师傅老人家的要求。” 老板娘瞪眼道:“你想害死师姐啊!还求情,我可不敢。” 霓裳吐了吐舌头,调皮的捏了捏自己的翘臀,笑道:“那我就在这儿偷偷绑一块垫子!” 路一和云宸回到房间,看到李慕然和云渊二人和衣而眠,鼾声四起,只得留下两套衣服,来到另外一间客房。 “刚刚楼下那个女子真漂亮!” 路一取笑道:“云大哥,是不是想媳妇儿了?回流云山我就和云叔叔说说?” 云宸摇摇手:“可别乱说,现在流云山正是紧要的时候,哪里有时间考虑儿女私情?我只是觉得很诡异。” “哪里诡异了?” 云宸拉开窗前的凳子坐下,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觉得这家知客的人都很诡异吗?” 路一轻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群女子当家的客栈人人会武功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情吧。” “不一样,我总觉得这铁山县暗流涌动,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路一沉吟片刻道:“我们还是先不要管其他的事情,长刀营正在加紧扩编人手,牧王派来的魏将军已经开始着手训教新人,虽然有牧王的支持,可我们流云山还是急需银钱粮草,这才是当务之急。” 云宸笑道:“我们流云山这五个字听起来特别的顺耳动听!” “听你的,先不管其他的事情,不过今晚那什么飞花霓裳还是得去看看。” 路一笑道:“我有一种自觉,今晚一定会特别的热闹。” 云宸躺在边上,舒展四肢,懒懒的说道:“还有几个时辰,我也先睡一会儿。”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路一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一阵凉风吹过,让人精神一振。 知客楼的位置特殊,而且应该是铁山县最高的木楼,凭窗而立显得视野特别开阔,远处青山叠嶂,天边朵朵白云缓缓流转,自有一番风情,近处的甲第街上铸造局依然繁忙,唯独县府安安静静。 县府一共四进院子,前三进应该是县令办公所用,最后一进院子看样子是住人用的,一个大园子里假山流水,错落有致,还晾晒得有一些衣物。 朱红色的中门大开,两个衙役无精打采的站在大门两侧窃窃私语。 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路一觉得也有一些困意,变盘膝坐下,默运无相梵天决,渐渐的神游万里。 李慕然睡得很舒坦,起来之后看到床边桌子上的新衣服就自顾自的换了,然后对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觉得自己越顺眼。 云渊对穿戴本就不在意,随随便便的套上以后看到仍然在一边照镜子的李慕然叹了口气道:“你要是头上再戴一朵花儿就好了!” 李慕然转头问道:“为何?” “说不定有些喜好这一口的江湖豪客就会为你一掷千金啊!” 李慕然想了想那个场景,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丢了镜子怒道:“恶心!” 听见敲门声,云渊打开门就看到同样穿戴整齐的路一和云宸二人,四人相互打量,都觉得看起来挺顺眼。 听到楼下已经传来鼎沸的人声,李慕然摸了摸肚子,看着路一问道: “下楼吃饭?” “走吧,听说今晚还有什么飞花霓裳,既然来了,不看白不看。” 云渊一愣:“什么飞花霓裳?” 路一耸耸肩:“别问我,买衣服的时候听老板说的,好像很有名!”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四人原本都是相貌不俗的年轻人,穿上合身的黑色长衣,更加显得俊逸非凡,下楼的时候一些垂手站立在廊坊两侧的婢女丫鬟都情不自禁的偷偷瞟了又瞟。 李慕然无奈的叹气道:“长得好看,原来也挺烦人。” 云渊点头:“主要是给她们白看了,还不给钱!” 四人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就惊讶的发现能摆下二十多张桌子的大堂已经至少有一半的桌子坐有客人,尤其是靠近大厅高台的中心位置,大部分桌子都已经被人占住。 客人清一色的都是男人,富商巨贾,江湖豪客鱼龙混杂,大多数人身后都恭敬站着护卫,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老板娘带着七八个伶俐丫鬟正在忙着招呼客人,语气热络,不时爆发出一阵娇媚的笑声,恰好看到现在二楼楼梯口的路一四人,连忙轻摆腰肢走了过来。 “弟弟!桌子已经给您留好啦!” 大堂一些客人听到弟弟二字,目光带着一些诧异的望了过来,不过很快就若无其事的低头和朋友闲聊交谈。 路一不以为意的笑道:“姐姐只管忙去,吩咐个下人带路就行。” 老板娘捂嘴娇笑道:“哪能怠慢了几位呢!弟弟可是姐姐心头的贵客,来来来,桌子就在这边!” 说完把路一四人引到一张空闲桌子坐下,又寒暄几句才抽身而去。 桌子上摆放着八盘精美的糕点,丫鬟很快又端了四杯清茶过来。 李慕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点头道:“茶叶不错,这家店贵有贵的道理。” 不光是茶叶不错,桌子也是用花梨木所制,四把椅子都套着软软的靠垫,坐下去极为舒服。 路一叹气道:“难怪那么多的人喜欢钱,光是这椅子我都想偷偷搬一把回家去了。” 李慕然白眼道:“就这么点出息?以后我带你去洛阳宫城看看,那里随便一块地砖都是价值连城!” 路一笑笑,突然想到东塔山里的那座黄泉宫,雕栏玉砌,黄金满地,可谓是气象万千,但最终也是一坨黄土葬枯骨。 人生需要金钱,不过不应该成为金钱的奴隶。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三十六章:风起流云(8) 云宸抬头四处打量,没有发现下午偶遇的那个紫衣少女,心里微感失落,惊鸿一瞥原本就最为动人。 随着陆陆续续进入的客人越来越多,大堂的气氛更为喧嚣,不过大声交谈的基本是一些位置距离高台相对较远的地方,中间位置极好的那些客人反而安稳的喝着茶,面色平淡的不言不语。 华灯初上,知客楼大堂已经座无虚席。 李慕然有些不耐的低声说道:“什么飞花霓裳?搞得比皇帝出巡还要隆重。” 路一捏了一块桂花糕,入口软糯,滋味清香,微甜,心想玉儿一定特别爱吃,走的时候看能不能问老板娘买一点带回去。 闻听李慕然的牢骚笑道:“应该是还未到时辰,这么多人都在等,估计差不了。” 李慕然撇撇嘴,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迎客丫鬟清亮的声音:“叶县令和窦公子到!” 大堂顿时安静下来,紧接着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许许多多的客人纷纷站起来礼貌地冲站在门口的二人抱拳行礼打招呼。 路一四人也装模作样的站起身拱手,李慕然本来不愿意向什么县令、公子行礼,但架不住路一三人的生拉硬拽。 身穿一套合身青色富贵长袍的中年人应该是铁山县叶县令,四十岁左右的年龄,相貌堂堂,颚前三缕长髯梳理得井井有条,鬓角微白,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看上去让人如沐春风,正在老板娘的带领下团团冲四周作揖,嘴里说着一些客套的寒暄。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年轻公子,二十岁左右,双眉斜飞,目光冷冽,颇有几分潇洒,手里提着一柄紫鞘长剑,对大堂内的寒暄目不斜视,嘴角挂着淡淡的讥讽。 李慕然坐下之后郁闷的说道:“那个什么狗屁窦公子看起来简直比本皇子更加嚣张!” 云宸笑道:“别人那是沐猴而冠,你可是正儿八经的李家嫡亲,高下立判,哪儿能比。” 李慕然大感高兴,面露得色频频点头。 几人相处越久,李慕然越觉得自己皇子身份没用,所以挂在嘴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跟随师傅隐居深山内心深处的那份孤独也越来越淡,这才是真正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路一看了看大堂里的各色人物,偷笑道:“没想到一个知客楼居然会召集出这么多铁山县老王八,要不还真容易小瞧了这个地方。” 云渊冷声道:“算不算色令智昏?” 就在这时路一注意到下午出门时候碰到的那个少女正俏生生的站在高台后的珠帘后偷偷凝望着自顾自喝茶的窦公子,神情专注,眼神里的爱慕之意傻子都看得出来。 也许是直觉,少女感受到路一的目光,冷冰冰的转头望了过来,发现是下午碰到的那个草包少年,心里大是厌恶,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眼神里充满不屑。 路一不以为意,更加谈不上生气,豆蔻年华的少女大抵就是如此,心有所属便不自禁目空一切,飞蛾扑火,甚至可能自己的目光对她而言都是一种亵渎。 大堂门口又有熟人慢悠悠的走进来,正是成衣铺子的年轻掌柜,身后跟着一个侍女装扮的青衣女子。 发现路一的目光,遥遥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带着青衣女子走到一张空座前坐下。 两个知客楼的丫鬟缓缓关上大门。 高台上灯火一亮,突然响起咚咚咚咚的鼓声,节奏急促如雨打芭蕉,大堂饮茶交谈的客人目光渐渐汇聚过来。 只见四名二八少女身穿喜庆的大红紧身纱裙,手持鼓锤,正极有节奏的开始擂鼓,每人两条金色鼓锤上下翻飞,配合无间。 她们身段原本就极佳,又穿贴身的紧身纱裙,更显得玲珑有致,随着鼓锤的举手投足间春光无限,勾人心魄。 很多客人都眼神发直,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台上少女,害怕眨眼都会遗漏春色,嘴角口水都顾不上擦一把。 李慕然看了一眼几个少女,又打量了一下客人们的众生相,低低的嗤笑道:“一群庸脂俗粉……不过不看白不看。” 路一三人哑然失笑,但也不得不承认知客楼这群女人能汇聚八方来客,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突然鼓声一变,大堂四周八支巨大的蜡烛逐一熄灭,灯火瞬间黯淡下来,整个大堂变得朦朦胧胧,原本还有些喧嚣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所有客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几分期盼之色。 就连一直冷漠喝茶并未抬头观看擂鼓的叶县令和窦公子同样放下茶杯,眼神隐隐露出一丝隐藏得极好的火热。 四个角落有乳白的薄雾蔼蔼升起,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更是让大堂显得如梦似幻。 二楼一间雅阁窗户突然被人轻轻推开,窗户后面是白色帷幔,轻纱后隐隐约约又可以看到一个窈窕倩影缓缓站立,侧身向众人行礼,身段极为妖娆动人。 “贵客们赏脸光临知客楼,就由小女子商霓裳抚琴一曲以示答谢。” 声音似那黄莺出谷,又如那潺潺流水,风拂杨柳,低回轻柔而又显得妩媚多情,入耳让人欲罢不能。 大厅并没有爆发掌声,除了不急不缓的鼓声外也没有一人出声喝彩,都怕破坏了这份美好的意境。 窦公子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白,总觉得轻纱后的那双明媚眼眸在打量自己,顿时血脉偾张。 话音方落,琴声已起。 白纱后的女子素手轻抚,琴弦铮铮,叮咚之音突高忽低,轻柔时如高山流水,配合鼓声紧密落点瞬间又似乱石穿空,声声扣人心扉。 大堂内众人皆是目露痴迷之色,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白纱后的女子,随着隐隐约约不断跳动的手指,眼神越来越火热。 路一心神同样沉侵其中不可自拔,突然体内缓缓流转的无相梵天决像是被声音激怒,自行微微加速运转一个周天,顿时把迷失在琴声之中的心神拉了回来。 “真是厉害!” 摸摸额头的冷汗,路一看了看身边三人专注的模样,顿时觉得心有余悸,这知客楼果然古怪,鼓声、琴声加上刚刚弥漫的薄雾,应该是一种迷惑心神的手段,不过知客楼如此行事有何目的尚未可知。 端坐在二楼七弦琴之后的商霓裳一边抚琴一边把大堂的众生相尽收眼底,嘴角挂着一丝讥讽,一丝顽皮,目光却始终冷漠。 曲子名叫《离殇》,和她名字很像,是师傅传给她的,二十多个师姐师妹只有自己一个人会,至于为何选定自己,师傅懒得解释,虽然有些同门不高兴甚至是嫉妒,比如离儿,可谁也不敢去质问师傅。 她们一群姐妹全部都是师傅收养的孤儿,天南地北的连自己都不知道故乡何处,师傅也从来不提,只是告诉她们师门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要求,一定要好好练功,时候到了自然会还她们一个自由身。 商霓裳今年已经满了十六岁,从小就会做一个大雪飞舞的怪梦,虽然从懂事开始就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大雪,直到跟随大师姐来到这铁山县,这里可以看到雪。 每年冬天她都会独自一人坐在知客楼楼顶赏雪,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世界好像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让她流连忘返,觉得整个人都变得琉璃通透,好生干净。 知客楼确实有很多接客姐儿,当然她们师门姐妹自然不会做那下贱勾当,虽然有的客人一直以为陪他们春宵一度的是她们。 师傅曾经告诫她们,女人的美丽和身体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武器,所以不到关键时候不要轻易对男人产生真正的感情,否则万劫不复。 商霓裳觉得非常有道理,来知客楼寻花问柳的男子是怎么个恶心嘴脸,实在是见得太多,不过离儿师妹好像就已经忘记了师傅嘱咐,大家都提醒过她,可她却认为是自己也喜欢那个什么窦公子。 《离殇》已经弹奏过半,目光扫过大堂,商霓裳突然低低的惊噫一声,平静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熟悉的曲调差一点儿就出错,连忙稳了稳心神。 因为她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眸,目光里带着笑容,还有一些玩味,唯独没有其他人流露出来的迷茫和痴迷,这道目光像是穿过重重轻纱,把自己全身上下看了个通透。 商霓裳心里升腾起淡淡的怒意,就是下午大堂偶遇的那个惫懒少年,没想到居然在屡试不爽的曲子里还能保持神台清明。 路一确实在看二楼弹琴的女子,无相梵天决像是极为反感这首曲子,流转不定,大致缘由想想也就明白,一边是佛门正宗讲究个不动如山,一边是外道邪魔追求魅惑众生,正所谓相生相克不外如此。 曲风一变,声调渐渐变得高亢。 擂鼓的女子额头见汗,后背都已经湿透,看得出来她们的修为想要跟上琴声已经有些勉强。 大堂里的客人如痴如醉,大部分人目光都有一些涣散,眼中欲望之火熊熊燃烧。 李慕然三人被路一惊醒之后同样觉得有些后怕,没想到只是一首曲子居然能有如此威力,几人内功自负不弱,却不知不觉着了道儿。 “怎么办?” 云宸擦干额头汗水,胸口气息有些烦闷,调息了好几次才觉得舒畅一些。 路一想了想:“知客楼这么做肯定有她们的目的,应该不是针对我们,我觉得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你们觉得呢?” 其余三人点点头,都有些坐立不安,这个鬼地方果然诡异。 “走吧!我们上楼。” 路一四人起身。 站在远处的老板娘面露诧异之色,不过掩饰极好,转头冲身边一个丫鬟吩咐几句,然后目光重新投回大堂。 刚刚走到二楼的时候,大堂突然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琴声已停,鼓声更密。 二楼雅阁白纱一挑,香风浮动,一个身穿月白长裙的女子腰若约素,皓颈雪肌,身形宛若游龙穿窗而出,稳稳落在高台正中,唱喏之后,掀开遮面的白纱,长臂舒展,大袖飘摇,开始翩翩起舞。 路一目露古怪笑意,摸摸鼻子,一脸恍然的看着云宸笑道:“原来是她!” 云宸苦笑道:“果然厉害!” 舞台中商霓裳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眼眸却有意无意向着路一瞟来。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路一不愿再节外生枝,微笑着冲女子遥遥点头示意,打算上楼离去,突然察觉到一道流光伴随劲风袭来,不慌不忙伸手一抓。 看到暗器射来,李慕然大怒,就想展开身形跳下去一剑剁了那个娇滴滴的小娘皮! 路一伸手拽住李慕然,面色平静的摇了摇头,缓缓伸开紧握的右拳。 原来是一支玉簪。 云渊皱眉道:“女人真是搞不懂,不会又是你的老相好吧!” “我可不认识她。” 路一无奈翻了个白眼,把玉簪递给云宸笑道:“留着当个念想。” 云宸刚要拒绝,路一接着说道: “玉是好玉,至少可以卖个二三十两银子啊!干嘛不要?” 云宸想想也对,就伸手接了过去。 几人相视大笑,扬长上楼而去。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三十七章:在水一方 远离俗世纷争,自然岁月静好。 从路一跟着村里大人第一次走出渔村,已经过去整整一年有余。 伏波镇和一年前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一年说不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但也没有天灾人祸流离失所,作为镇子上的人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而安稳。 百姓追求的安稳其实很简单,有吃有喝,家里多少有些余钱,仓里有支撑到来年秋收时分的余粮,院子里养得有改善生活用的六畜。 大通商行的孙掌柜这一年日子过得并不舒坦,甚至还有一点儿揪心,因为他的宝贝孙女又走了,所以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这辈子和那个什么路家村做生意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自从自家孙女认识那个路一之后,就已经仅仅剩下名字前的那个孙字了。 前两天小鱼儿带着两个认识的少年郎送了满满几马车海货过来,货物里每一条鱼都像往常一样收拾得清清爽爽,可以看得出村民并没有因为越来越好的条件而变得马虎大意。 作为老掌柜他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渔村送过来的东西就算是再挑剔的眼光也没办法说不好,可他的宝贝孙女却欢呼一声,带着丫鬟小壳儿又跟着车队走了。 想想她这半年来时不时坐在窗前发呆的样子,已经很难看到这种欢呼,虽然不舍,最终还是没有出声阻拦,而且就算拦,好像也不一定有用,孙女的翅膀已经变硬了! 孙老掌柜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晒着晚秋的太阳,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冷嗖嗖的,看了看院子里空落落的只有两只麻雀在啄食掉落的粟米,再无别的活物,就好像孙媛儿一走,把大通商行的生气都带走光了。 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烟锅在石头上重重的磕了磕,差点没把烟把儿拍断,只得气鼓鼓的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晃晃悠悠进屋去了。 哎,女大不中留!嫁出去的孙女,泼出去的水!问题是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明媒正娶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 小鱼儿怀里抱着马鞭,坐在车辕上和路小波、路一文两人闲聊,话题总是绕不开已经远行好像很久很久的某个人。 孙媛儿带着壳儿坐在车厢里,不知道是否也在讨论那个少年。 山路还是那条熟悉的山路,并没有改变什么,一样的崎岖难行,马儿走的也不快,幸好几人也没有显得多么归心似箭。 天气已到深秋,秋风瑟瑟。 除了路边的野草看起来有些枯黄,大山里的竹林仍然郁郁葱葱,不过仔细分辨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和春天的那种新绿完全不同,前者让人赏心悦目,而后者总是给人一种萧瑟之意。 马车翻过一道山梁,隆隆水声传来。 孙媛儿从马车车厢里探出头来问道:“鱼儿哥!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吗?” 小鱼儿笑道:“好嘞!等一下我去钓那银梭鱼来吃!今天天色尚早,看能不能多钓一些带回村里给大家都尝尝!” 半年时间未见,孙媛儿比原来显得瘦了一些,眉目间也多了一份成熟,而且有了一种让人观之心疼的淡淡愁绪挥之不去,也许每一个怀春少女和情郎分开都会如此吧。 小壳儿又大了一岁,差不多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姑娘,她那岁数才是真的一天一个模样。 等到马车停好,就扶着孙媛儿下了马车,晃晃悠悠的车厢让人昏昏欲睡,秋风一吹,顿时神清气爽。 主仆二人打算沿着山路走一走,散散步,对于孙媛儿来说,这里的每一处风景,好像都有路一留下的气息。 路一文跳下马车,手脚麻利的把车厢卸了下来,拍拍马屁股,让马儿自己啃食青草去。 马的性格温顺,而且识人,在村里放养一段时间之后几乎不需要人特别的照顾,每天日出自己到后山觅食,天未黑就已经悠哉悠哉自己回到马廟等着村里人送来的夜草了。 路小波从车厢里的一个包袱里掏出鱼钩鱼线,然后拎着一把柴刀进了道路边的竹林,打算砍伐几根粗细合适的竹子拿来做鱼竿。 小鱼儿望着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的孙媛儿,低声说道:“也不知道路一那个兔崽子现在走到哪里快活去了,你说今年过年他能回村子过年吗?” 路一文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一块石子儿扔出去老远,过了一会儿才闷声说道:“谁知道呢!也没有个口信捎回来,让人担心。” 小鱼儿叹气道:“他武功好,人又机灵,不过毕竟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真怕他遇到一些老江湖吃亏受骗。” “嘿嘿,鱼儿哥,他那谨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亏?我倒是怕他又招惹几个女人回来,村子里那就真的热闹了!” 小鱼儿伸手狠狠拍了一下路一文的脑袋怒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一会让媛儿听见了让人白白伤心!” 路一文缩缩脖子讪讪一笑。 路小波拎着三根细细的竹竿走了回来,接话道:“还真有这个可能,路一本来就长得好看,尤其是那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笑脸,啧啧,你就说村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吧,洗澡被偷看了谁真的生过他的气?都把我们两个望风的抓来一顿毒打!” 小鱼儿弯腰捡起一根竹竿,眯着眼看了看觉得挺满意,接过路一文递过来的鱼线开始一边打结一边说道:“我也觉得那小子面带桃花!不过他要是敢带女人回村,估计渔姨这次不会用荆条,多半直接换木棍!” “对!揍!狠狠地揍!皮痒就得揍!” 三人同时甩着膀子哈哈大笑起来。 恰好孙媛儿带着小壳儿走了过来,笑着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笑得这么开心?” 小鱼儿支支吾吾的说道:“呃,也没有什么,我们在说一文和海草的事情!” 小壳儿睁大眼睛,惊讶问道:“真的吗?一文钱,你真的要娶海草吗?!” 路一文唉声叹气愁眉苦脸,闷闷不乐的对小壳儿说道:“别听他们胡说,我和海草见面除了打架,哪里还好好说过话?” 路小波皱眉沉思,说道:“欢喜冤家!” 孙媛儿知道他们三人刚刚开始一定是在讨论路一,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难过所以故意岔开话题。 “又快要到冬天了。” 小鱼儿叹息一声:“媛儿你不要太担心,那小崽子在哪里都混得开,事情办完肯定就会直接回来,你要是每天不开心,他知道了说不定会有多担心难过呢。” 孙媛儿轻笑道:“我知道啦,看到你们我就开心多了,这次回村又能见到渔姨,不管他回不回来,今年我们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过年!” 路小波道:“好!一起到路一家里陪渔姨过年!” 看到三个蹲在寒潭边大青石上钓鱼的背影,孙媛儿在路边的一块草地上抱膝而坐,抬头看着天空中一行行南归的大雁发呆。 外出的鸟儿都知道回来过冬了,可是那个牵着自己的少年呢? 小壳儿心里叹息,小姐今年这样子发呆的时候是越来越多,虽然不至于茶饭不思,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显得郁郁寡欢,做什么事情好像都提不起原来的精神。 “小姐,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孙媛儿收回视线,笑道:“还不都是一样?只是有很多你没有见过的人,很多你没有碰到过的事情而已。” “要是他很久很久都不回来,小姐那你该怎么办呀?” 孙媛儿目露坚定之色,轻笑道:“他会回来的,我相信他!” 小壳儿嘟着嘴低声说道:“虽然他有时候老是欺负小姐,不过想到小姐和他在一起那么那么的开心,我觉得他还是不错的!” 孙媛儿轻轻的搂着小壳儿,温柔的说道:“他本来就很好,壳儿,你说要是他在外面遇到狐狸精我该怎么办?” 小壳儿挽起袖子凶巴巴的说道:“打她!” 孙媛儿看到小壳儿一本正经的模样,笑得前俯后仰,可是笑着笑着觉得自己的眼角怎么又湿了。 山外的女人都是暴躁的狐狸精,你可千万不要忘了! 钓鱼虽有一定的技术,但不是绝对的,有时候再好的技术也比不上运气。 今天下午小鱼儿三个人的运气就极好,一个多时辰,已经收获满满一大堆,每一条鱼看起来都很肥美,收拾停当大家吃完各自安歇,一夜无话。 一路上走走停停,半个月之后总算看到那个熟悉的渔村。 路渔看着风尘仆仆的孙媛儿,连忙迎了上去,拉着她的手柔声道:“辛苦你啦!” 短短四个字,却让孙媛儿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 路一四人回到房间,楼下阵阵喝彩声不时传上来,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整个客栈才开始安静下来。 不过喝彩声虽然结束了,但另外一种让人更加无奈的声音渐渐从各个房间传了出来。 李慕然用两根手指堵着耳朵,无可奈何的对路一说道:“都怪你!找的到底是什么破客栈,这明明就是一间寻花问柳的青楼嘛!” 云宸打趣道:“听戏!听戏!” 云渊用被子捂着头一动不动,不过谁都知道他根本没有睡着。 “这又是谁?如此会叫……” 四人辛苦压抑着笑声。 “咚咚咚……” 敲门声传了进来。 李慕然怒道:“人都死完了!别敲了!” 敲门之人明显愣了一下,停顿片刻之后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仍然不急不缓。 路一起身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红色紧身纱裙的少女,应该是刚刚表演擂鼓的几人中的一个。 看到开门的路一,少女柔柔一笑,行礼之后说道:“公子安好!请问是哪一位公子接了我们姑娘的玉簪,还请他赏光饮茶。” 路一回头指着云宸,而云宸和李慕然同时指着路一。 这时候云渊掀开被子,冷声道:“你们的姑娘是谁?和我们很熟吗?” 少女刚刚看到相互指认的三人心里还觉得这三个年轻人真好玩,有些笑意,听到最后一个年轻人的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快,不过想到师姐的吩咐仍然是耐着性子回到:“我们的姑娘就是今晚表演飞花霓裳舞的商小姐。” 李慕然打了个哈欠,淡淡的说道:“不认识,没兴趣。” 路一耸耸肩,笑道:“姑娘请回吧,如果想要玉簪,我们退房的时候如果老板娘给我们房价打个折扣,是可以商量的!” 说完,直接关上了门。 少女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在铁山县想要见商师姐一面的人,不知几何,一向都是知客楼想方设法的进行推脱,没想到今晚商师姐第一次主动提出请人喝茶居然被拒之门外! “你们……” 少女怒声说出两个字以后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说下去了。 原本想说你们不去会后悔的,可是看得出来屋里这四头猪并不是假意清高,而是确实就没打算去。 少女想了想,闷闷不乐的走下楼,来到后院商霓裳的屋外。 听到脚步声,刚刚换上一身干净衣裙的商霓裳轻声问道:“他下来了吗?” 红衣少女气鼓鼓的说道:“师姐,他们不愿意来,还说如果师姐想要簪子,就让大师姐给他们的房价打折!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年轻人!” “哦?”商霓裳感到有些好玩,觉得这个答案既不出乎意料,又有些出乎意料。 “甜儿!进来说话,和我好好说说当时的情形。” 名叫甜儿的红衣少女走了进来,把刚刚路一几人屋内的情形仔细说了一遍。 “你去忙吧。” 商霓裳摆了摆手,甜儿告退。 老板娘从外面走了过来,坐在商霓裳的对面,轻笑道:“吃闭门羹了?我就说过那四个人不简单,唤我姐姐的那个少年功夫极好,另外三个也不是那什么窦公子可比的。” 商霓裳笑道:“那个窦公子和叶县令呢?” 老板娘面露嫌弃之色:“窦公子在离儿房间里,叶县令我也安排人陪着。” “离儿如此行事,不怕师傅责罚吗?大师姐您是不是多提醒一些。” 老板娘无可奈何的叹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姐我的为人,虽然算不上多喜欢离儿,但毕竟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可是她这次是真的被窦公子迷住了,哪里还听得进去劝。” 商霓裳点点头,双手支颐笑道:“楼上那个奇怪少年我还真的想要碰一碰,师姐有没有什么办法?” 老板娘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嘲讽,又是一个春心萌动的浪蹄子,看到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也开始想入非非了? 不过脸上没有露出半点异样,反而目露笑意的问道:“你这又是犯的哪门子浑?为何非得和这个少年过不去?难不成看上他了?” 商霓裳假装没有看出大师姐眼神里的嘲讽,娇笑道:“模样这般好的少年很多,武功如此好的可就少见了,师姐不会是打定主意想横刀夺爱吧!” “啊呸!师姐多大了,哪能和你们争风吃醋?这种小毛孩也就对你有点魅力,你真想见,我就去和他说道说道。” “那就麻烦师姐了,相信师姐出马必定手到擒来!” 老板娘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问道:“带到哪里?” 商霓裳笑了笑,指了指刚刚她才坐过的位置。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三十八章:霓裳的离殇 老板娘上楼的时候脚步很轻快,如果商霓裳真的看上住在四楼的那个少年,对她而言可以说是一件好事。 师傅虽然待她们姐妹都算不错,不过十根手指头都会有长短,哪一个门派内部不都是一个刀光剑影的小江湖? 《离殇》这个曲子有什么妙用,老板娘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可以调动人的心弦,配上独到的心法甚至可以控制人的心神。 就像来知客楼欣赏飞花霓裳的客人,今晚花重金在楼内春宵一度,每一个人可能都会觉得陪自己过夜的女子会是跳舞...... 即便他现在真的放她进去少爷也是不在,何况少爷自从吩咐他之后也没有再回过西郊别墅,大概也是要避免触景生情。 而华夏方面,也打算正式放弃逍遥盆地所有疆域,交由逍遥帝国打理。这样既省下了无数的精力,北方也将不再受到任何的威胁。不过华夏夺取的蒙古帝国疆域,就有点被完全孤立起来的感觉了。 “遗失物品长什么样?最后一次见到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发现不见的时候你在干嘛?”陆彦严肃地问了一大串。 暂停一息,长刀直接被轰飞,但是步千怀却没有停顿,左手出刀未果,仍有右手一拳! 虽然面前这个男子是妖娆的那么有一点让她不是很舒服,但他在造型界的地位却是无人质疑。 “滚开,我曾经对你表示出来了适度的尊重,希望你现在也对我保持适度的尊重。”岳轻枫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就这样没有一点语气地说道。 “然后?”比利斯深深地咽了口口水,因为威廉现在的神色实在是太让人害怕了,那种随时都会迸的神色就好像是一个暴躁的疯子在积攒自己的力量。 而这七颗母矿,其中有三颗是老九的逍遥帝国,所没有的。这也正是老九,真正想买的东西。应为这些母矿,与佛祖舍利有着相同的作用,只是没有佛祖舍利珍贵罢了。 如果提前接纳萧云飞,岂不是会让柳家白白的牵扯进各种争斗旋涡之中,未来的走势,更是无法把握。 只见他那瘦弱的身影直接从云端落下,龙洛五指一抓,一道灵气将那即将落下的九妖墨云塔束缚过来。龙洛没有理会落下的华长老而是打量着手中的九妖墨云塔。 “不可能的,天使蛮龙早已灭绝,你怎么会活下来的?”闫干难以置信的问道。 阳云汉正待迈步走向第十八层,突然那长明灯灯芯无风自动,闪烁了三下,竟是骤然熄灭。 但就是这一点,却让问心的呼吸更加急促了一些,浑身更是时不时出现颤抖的迹象。 这两天,萧万龙也是打算好好的休息,养足精神应付这一场战斗。 枯印握了握脖子上挂的佛珠,他知道这件法宝异常真贵,他定要挥其应有的威力。枯印道:“既然你们要找妖兽内丹,那我就陪着你们,我也要看看如今你我究竟有多少差距”。 原来括苍派掌门凝真子早就料到京兆府狼公子可能会使坏,故意返身卖了个破绽给狼公子。狼公子不下手还好,一旦下手的话,凝真子哪里还会有顾忌,立刻出手反击,一击而中。 眼前这具身体李江当然不会放弃,因为对神之血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认知,所以李江底气也足了几分。 钱多多本想随着吕玄的话说下去,当感觉不对时,怒气顿生,飞身抓住了吕玄的耳朵,厉声娇叱。 随后爆爷又听说夏凡这不是第一次离开,但是想要再见却得等很久之后了,因为他飞升去了玄空界。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三十九章:神秘师承 隔壁传过来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在路一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 无相梵天决如果被江湖人得知可能引发的后果绝对不是南宫不妙和洪开泰的杞人忧天,所以与人交手路一很少使用这套绝迹江湖多年的武功,大多数时候都是使用学至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偶尔使出无相刀也尽可能简化招式,徒留其神。 而且路一隐隐有种直觉,端木冷月应该也对这门功决有所知晓,并且极有兴趣,已经有意无意好几次旁敲侧击,都被他装糊涂遮掩过去,这也是他们二人始终没办...... 一听大姑娘说让自己到安和布庄去做事,鲁四毛夫妻都惊喜不已。 听着路雅对纪泽扬的袒护,对他的信任,对他的崇拜,骆英楠变得格外的狂躁发怒。 姜暖下车,一口气跑到帝皇大门口,才停下脚步,整理头发和裙子。 苏菀把苗苗发给林碧云的语音信息一一点开,苗苗疯狂恶毒的咒骂声,如同她对父母婚姻失败的绝望控诉,像一把把尖刀刺进苏菀的心,绞了又绞,让她痛彻心扉。 骆永薇的言辞里是这么的强悍又横行,大力的抓挠着连美云的发丝,狠狞和豁出去的姿态是相当明显的,明摆着好像要将连美云给置之死地。 “话说,要不然这一次的大赛奖金,我自己拿走好了?”舞台上,吴锋开玩笑道,全场顿时一片嘘声。 “乔月的电话打不通,我们约好了要一起走的,我有点担心,如果你看见她,能不能告诉我。”宫乐乐满眼恳求地看着苏铭渊。 其实要证明林伟说谎很简单,叫餐厅一查就知道她有没有预定位子,因为这间餐厅只接受预定,但是苏铭渊不会去做这么无聊的事,浪费他时间。 肖清清母亲高婉这一刻可是火气爆棚,对纪泽扬的敌意是至深的。 至少在面对这样的事情之时,她能够冷静分析量力而行,它喜欢。 李几道摸摸胸口,之前体内那种控制不住乱窜气流已经安分了,就是她好像还是没有太多力气。 而自从上次第一次听见金多钱叫凤娩的时候,邪月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趁着大家都能听见,他得给金多钱再加把火。 人字卷的效果主要对应着人体本身,眼耳鼻口、肉体、灵魂、感知力。 当睚眦看到灵兽精华时,眼睛瞬间直了,嘴里哈喇子不断滴落,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美味。 杀夜罗娘这件事倒是不着急了,要得到闻道的真凰一魄,看来还得把这次的和谈查清楚。 现在她不再拿自己当皇帝,可身份是转变了,心理却一时没转变过来。 周春燕带着谢蒹葭走的那一天,谢蒹葭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她只能凭着声音分辨和自己说话的人是谁。 陈玄阳好歹是法合境七层修为,哪怕不会任何功法,但是单靠将法力覆盖在手掌上打出的威力,也依旧是实打实的法合境七层修法者的伤害。 依稀记得娘长得好看,眉毛细细的长长的,唇红红的像樱桃一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上学…”凤娩嘀嘀咕咕地走着,突然,寒风乍吹,她眸光一紧,多年来的杀手经验让她立马侧身闪躲,但由于这具身体没有轻功且身子不好的缘故,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向后倾倒。 两人敬畏的看着无尘神候,而无尘神候在斩杀了清风神君之后,向着姬子卿点了点头,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姬语柔的事情给了姜元一个教训,虽然说对于姬语柔很是不满,可是姜元也不能够将姬语柔如何,不提姬语柔的修为,就是姬语柔同姬子卿的关系,姜元也是拿姬语柔没有什么办法。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四十章:力战群芳 突然大堂那边慢悠悠的走出来三个年轻人,两人持刀,一人提剑,正边走边窃窃私语,偏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老妇人凝神一听,鼻子都被气歪了! “我就说他下去这么久不回来肯定又是招惹女人去了,你们都还不信!” “幸好我聪明,神机妙算!” “主要是这小子乍一看还人模狗样的挺好看!加之哪个少女不怀春?” “看起来气氛不对啊!这群女人好像都不大喜欢他啊!手里都操着家伙!是不是路一又乱瞧乱摸了?” “只是这家伙什么时候这...... 在这些无上人物的中央,则出现了一座透明的宝塔,在宝塔的内部,则出现了一头硕大无边的荒兽,它的眼睛比一颗星辰都要大。 他做什么事情一点儿也不着急。已经在这个地球之上,隐藏了无数年了。从太古一战之后,他就躲在这里不断地汲取能量,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渐渐的,自青石门中心的三枚勾玉处,开始蔓延出一道道玄奥的纹路,那些纹路也是渐渐的亮了起来,在纹路蔓延至青石门最上方的两枚勾玉时,整个青石门都开始震动起来。 “费腾是你爸,那费砚就是你哥了?”大刚虎着脸气哼哼地说道。 因为汗洛克帝国进阶的事情,好不容易赶回来一趟的李然,也是先行回到了这里,就最近一段时间需要协商的事情,与众人商议作出了一些决策。 几番弓箭进攻之后,除了几十个武艺高强的人之外,其余人非死即伤。 如果不用‘星际商盟’中的资本,那使用地球上的财富,很多事情想办到都不是太容易。 这一天,对于玩家陆亿丙来说,无疑是个无比郁闷的日子,在得知有外国人侵犯自己国家的领土之后,他二话不说便带上了自己的团队上了岛,甚至于沿途之上,更是叫来了一些之前都曾在这里混过的朋友。 正在疑惑着,吴超颖来了,他推着摩托车来的,大冷的天,也冒汗了。 如果莽撞的出去动手,那么留给他们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真正的死亡,别说是拉一个垫背的了,估计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就已经被干掉了。 告别了青灵了之后,沐毅向着新生宿舍走去,当然了,他并不是去新生宿舍,而是去那很少有人去的后山,去那里练习是最好不过的了,很少有人去打扰。 那么叶修在很多人的心中就是一条有着剧毒的叶修,冷血,他的世界中除了宣泄式的杀戮在没有任何的东西。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徐熏自然也是再不好说拒绝的话,只能作罢。 帝莘抓了各大势力一票人,要求对方用三到一块的不等符骨来交换人质。 但是现在明明倾仙儿就在自己的面前,为什么自己还会这么的担心和思念倾仙儿?沐毅仔细的回想着,脑海里仿佛是闪过什么东西一般,但是却怎么也抓不住。 瘦男被人敲断了一条腿,呲着牙恨恨的看这步凡,如同能够吃人一样。 阿洛兰带着他的人,及时赶到,挽住了即将崩塌的局势,将人类的攻势给打了回去。 “爷爷,你还是进去吧!”步凡看这一帮人气势汹汹的对着老爷子道。 李自成造反多年,跑遍天下五湖四海。而大同的那些人。虽然抓住了一个空子,趁官军不在控制了大同城。可他们夺了城后一无作为,既没有马上招兵买马,也没有主动出击,更没有撤退。 于此同时,对于步凡他的心中更是充满了敬畏,这几天他把自己一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都见识了。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四十一章:青衣婢女 黑衣人见到路一不顾自身安危采取了搏命的办法,反而微微一愣,电光火石之间的犹豫让递出去的拳头不知不觉收了几分力道。 “砰!” 拳头最终还是结结实实打在路一腹部,但是太阳穴那一肘黑衣人同样没办法侧身全部避开,顿时双眼金星乱冒。 担心对面其余三人落井下石,黑衣人强忍剧痛,咽下喉咙翻涌的鲜血,身形一晃已经掠上墙头,回头却看到三个年轻人都围着面白如纸的受伤少年,根本没有追过来的意思。 当下也不敢久留,跃下墙头跌跌撞...... 凡赶紧让陌夺取见一些木棍过来,将其中一段的棍头聚在了一起。 剑长空一脸感激的看向龙惊天,虽然二人同是三品境界,但龙惊天沉迷修炼,在实战过招上可以说比剑长空强的不止一点半点,几个照面下来就有些撑不住了,现在龙惊天这么说,完全是给他面子。 “这里的唐人街一般都是华裔华侨开的,也算不得正宗。”卡尔介绍道。 这种进步已经很大了,如果有十个八个珍珠,王博体内的魔力至少可以翻倍。 两个沙滩之间隔着一片椰汁林,陈博还见到有对新人在这取景拍婚纱照,不知算不算凑巧,正好头顶的椰子瓜熟蒂落,被摄影机完美捕捉。 胖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还想再说教一番,却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上课的铃声。 不少天骄修士露出激动,有两大神帝护航,他们倒是没有太多的危险意识。 山谷中其余的鸡蛇兽,也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魔力寒流惊吓,顿时炸了窝,分头逃窜。 “这些设定我一个都没有加入过……”看着对方眼睛里除了惊讶外更多的是一种高兴。 但是,自己却不行,所以在他看来,九十九万匹应该就是自己的终点了。 但这没有什么作用,毕竟他只有一根手指足够硬,身体的其他部位还是很脆弱,交战片刻,他受伤愈加严重,浑身是血。 系统之前并没有储存太多的能量,所以此时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地步。 他的一众手下和万魔岛的各大武帝,武神,武祖级别的强者全部出手。 场中其他的人们,这会儿见李重云上台,显然也有人开始了纷纷的议论。 锦初轻轻勾笑,真是聪明的孩子,知道燃放信号弹的举动会打草惊蛇惹怒敌人,竟是把它拆了,悄无声息的做了路引。 “老兄,以我之见,这少年无敌之姿,未必就不能与庞然一战。”有人答话道。 一时间。大殿中一片哄乱,许多男的跟着起哄,有人大喊大叫,还有人吹口哨。热闹极了,拍卖会掀起从来没有过的高潮。 此时易海目光凝视着其父亲手中的这把剑,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惊。 接着,他设计了一个计划,他下午有班,定了闹钟,他想趁闹钟响的时候分散警察的注意力,爬到阳台的顶上。 这一个身体承受能力的上限是多少尼禄并不清楚,不过尼禄可不会认为强到可以肉身抗核弹。 在这些都没有确定之前刘宁可不敢贸然使用这丹药,想了想,刘宁还是决定把这丹药带回去让系统鉴定一下再决定怎么处置。 这灰袍人侧后则是一铁甲人,如同中世纪的铠甲将其包裹的严严实实。铁甲威武厚重,充满了肃杀的气息,只有偶尔从面甲眼窝后眼睛反射的光芒才能确定其中有人。 好吧,这不是第一次了,李刚无奈塞了块肉给豆腐花,让它打消对别人脑袋的某些不和谐想法。 其他的仙鹤,刘宁放了一部分在家里,让家里更适合修炼。其余的则都放入了系统空间里。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四十二章:成衣铺子 第一次面对路一的时候,李慕然就感觉到那时候还很陌生的少年可以带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所以他很快就把自己摆在“不输”的位置上。 今天面对青衣婢女的时候,她同样带给他一种压力,不过李慕然知道,今天不能输,输了这辈子可能就真的会错过眼前之人。 所以李慕然解下腰间长剑,拔剑出鞘,认真的说道:“我叫李慕然,是个皇子,如果我胜了,姑娘是否愿意喜欢我?” 问得很突兀,不过包括路一几人都没有一点儿惊讶,这小子说话从来如此...... “扑通!”一声闷响随语而响,只见那黑衣人脑袋一歪,身子顺着墙壁缓缓滑落,一头磕在地上,已然逝去。 父情如砂,彼此摩擦,指尖划下,任它风吹雨打,磨平棱角,尽显光华。 怪了,为什么火诀之中,还横行霸道着一股强劲的金元力!金火二行互不相容,当成尸魔强修水土二行诀法,落得不人不鬼的下场,莫非何遥也深陷如此困境? 三道血箭在天空中交织在一起,竟然不下落,朦胧的血光包裹在外围,将天罚雷狱阵的电芒全都阻挡在外。 林晓筱刚回到自己的院落,就听见钗荷半是激动半是担心的声音,她恹恹地抬起头看着向自己跑过来的人,勉强攒出一丝笑容,示意自己没事,便绕开她径直往房间里走。 慕云烟眨了眨眼睛,若是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同意夜寒的提议的,在岚烟峰中,他可是核心弟子,最强战力,如何会去成就别人?不过此时,她却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还没有。家长比较严格,上高中的时候不允许。”夏凌老实的回答。 林晓筱乖觉地扶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轻声道:“师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听着呢!”嗓音有些呜咽。 正这么暗暗的思量着,这时忽然看见二爷家的太太正自那回廊处匆忙忙的往过走,到了堂门口更是急急然就进去了!身边伴着个丫鬟,沒看清面貌。 “我是自己回来的!”陆子谦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挺骄傲的,他的逃跑技术和隐藏技术都是一流的,要不是自己甘心被俘,这些人恐怕还得多费力找他。 我瞄了一眼老乡家里的情况,心里顿时明白不要有什么要求了,弯着腰想去提桶,却发现好像腰杆子都是梆硬梆硬的。 看到满天的人血,督战队士兵再不敢言退,同时发出一声喊,朝吴宪法涌去。 五十多年前,龟宝来到了修志国,见过了许多高山、胡泊、江河,也路过了许多村庄,如今再次来临,也没有什么区别,一切都似乎都比较熟悉。 猪八戒与沙僧二人更是面露惊容,先天大阵!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惧怕,凡有先天大阵守护之地,必是大神通者清修之处无疑,绝非自己等人可以抗衡的。 “我要杀了白秋寒!”苏昊嘶哑着声音,目光幽幽,不带一丝情感。 杨毅应付了苏菲公主几句,沉沉睡了过去,这一觉好睡,当真是又香又甜,正如他所想,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等到杨毅醒过来,天色已经全黑了,旁边苏菲公主睡的正香,甚至还在轻微的打鼾。 经此大败,道君皇帝一朝所谓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世景象瞬间千创百孔,这才有后来的靖康之耻国破家亡。 伪天玄子长剑一挥,一道半月剑芒射出,天玄子举剑挡开,左手放出两个火球,一前一后袭向对方。 一想起黄冈城外,水上陆上总计四万的敌人,王慎就一阵心浮气躁,继而有无边的愤怒生气。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四十三章:黄泥巷子 李慕然其实在几人之中的心思最为单纯,所以当他认定一件事情哪怕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当时听慧心大师提及路一,下山比试同样是一时冲动,这次碰到姬飞雪且不说最终他们二人会是什么结果,可如果他不跟去,那他就不是李慕然了,因为他真的觉得值得。 路一突然觉得这样挺好,人生一辈子如果不做一些让自己觉得快意的事情,岂不是虚度光阴x 瞻前顾后有时候确实稳如泰山,谁知道你又错过了一些什么呢 穆复光收回望向门外的目光,神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33268268330x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33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33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33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33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 青年旁边,一位扎着马尾,身材曲线起伏、打扮精致的女子,眨着眼睛,有些俏皮。 “是啊,小姑,楠楠很懂事的,我也保证,以后楠楠嫁给我,我会把她宠成小公主的。家里的事情,都有保姆会做,她就只管买买买,玩玩玩,被我宠着就行了,别的什么也不用考虑。” 青年说道,看向众亲戚,带着绅士般的微笑,但其眼底深处,却是对这些“粗鄙”的姑姨,有些不耐。 “也是,是我们多虑了,楠楠嫁给玉泽你,那是嫁入豪门,是去享福的。”小姑连忙说道,眼中难掩羡慕之意。 而在这时,林安国也拉着林北,走了过来。 见到林安国身后还有一个人。 林楠有些好奇。 “爸,您朋友来了吗” 林楠问道。 然而下一刻,看到来人后,林楠那带着笑意的眸子,便是当场凝滞。 内心有一刹那的慌乱,靠近李玉泽的娇躯,下意识的就要往旁边挪。 “楠楠,好久不见!” 林北笑道。 只是,内心的慌乱,一瞬即逝,林楠的脸色,陡然间冷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出狱的”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33268268330 33268268330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四十四章:敲诈勒索 窦文豹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面有浓重的草莽之气,看起来颇为粗犷,不过做事情却心思细腻,否则也不可能在铁山县左右逢源,白手起家闯出一份不菲家业。 今天却被手上一张纸条气得全身发抖,方寸大乱,结发妻子卢氏正在一旁啼哭,两个小妾同样六神无主,更加让他心烦意乱。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准备好黄金五万两,否则定取你儿狗命! 纸条是晌午时分被人绑在弓箭上一箭射在山寨牌楼“铁锁帮”三个大字中间的,当时门口负责值守的两...... 季单煌转过头来,却是淡淡地笑了笑:“什么事儿?”说话的时候,仍旧不忘了继续折磨手中的这个俘虏。 他们皆非寻常妖王或元婴修士,积累之深厚,力量之强悍,浑然不畏天雷轰击。 以欣赏的眼光来看待这种美,无疑也是起床之余的一种别样的享受,这种欣赏之中不带有哪怕一丝的欲望。 他倾尽全力施展的九条水龙,被祝烈一喷而化,便知这一招的威力了,依他看来,不该叫吞火人族,而该叫喷火人族。 这时候,刘长水的面色却十分难看,在他想来,这必然是出自于郝跃飞针对他的报复性行为,他的心里好似突然间憋了一口气一般,当初不顾颜面的退避,难道这郝跃飞还不肯息事宁人? 所以在这天下郡内也是横行一般的霸主,但是他就是看不惯雄风城的人。 如果当初见祝焱是在这一战之后,祝焱大概也不会这么暴躁,如果他渡过了三次天劫,祝焱肯定会听听他用来交换梧桐神木的条件,哪怕是心中恼怒,也不会直接翻脸。 取走了马蓉嬉的记忆之后,陈黄鹰将她放进了乾坤袋之中。马蓉嬉的脸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在这段时间里,还是让她继续睡着比较好,免得她看到自己那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脸,再受到什么惊吓。 但当她将那些深埋的往事,从朱唇中娓娓吐出。林玄也渐渐笑不出来,不知该如何置评。 汪直集团蝴蝶效应已经连累到了他们的身上,倭寇劫掠朝鲜半岛已经越来越少,和他们有合作关系的大倭寇不在出现,使得高族长的收入大减,可是每年交上去的财物越来越多,入不敷出之下搞得高族长焦头烂额。 忽然一发飞弹轰在他脸上,直接让邪能射线偏移开来,却扫塌了附近几幢大楼。 心里焦急万分,刘元达疯了一般敲门,也不管因为结界反噬而流出鲜血的额头。 这很奇怪,但这也很有可能是线索所在,毕竟这个阵法确实有些不按常理出牌,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应该忽略。 走着走着,竟在不远处听到有人喊救命,于是江淮沿声寻了过去。 在那青铜棺椁中,除了沈狰没有进来,铁锤是最后一个翻身进来的。 犬戎已经用搜魂术搜取了不下百个俘虏灵魂,总算让他勉强弄懂了这些邪魔的语言与来历。 这下,江淮才想起来,不过他也不管了,先交面再说,说不定还真是呢? “莱恩,罗恩!你们在哪里?比赛结束了!哈利赢了!我们赢了!格兰芬多队领先了!”赫敏尖叫这,在椅子上跳个不停,并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前排的佩蒂尔。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分开行动能够让本就不大的中国腾飞的外销团队精力分散,能够令两国有机会浑水摸鱼在往下杀杀价。 如果不是系统君确定,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从头到脚像是泡在血里的人会是李天,很明显,穆寒从第一天就认了出来。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四十六章:一县之主 路一三人还在伤离别。 夕阳西下,层林尽染,落日金黄的余晖让群山美不胜收。 一座无名小山头之上恰好有一块柔软的草坪,深秋到了,草枯林黄,厚厚的草坪拿来做垫子倒是分外舒服。 云宸把手里提着的包袱解开,里面有三斤熟牛肉,一包花生米,三壶酒。 “你们说如果李慕然那小子知道我们现在三个坐在这里喝酒赏景,会不会屁颠颠的跑回来?” “怕是不会,那小子已经被那个什么姬姑娘迷了心智,你难道没看到他眼中的小星星?” 路一叹息道:...... 见是打劫,伊凡嘴角忽然忍不住翘起一丝弧度,他忽然想起了几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起打劫事件。 尸体的眼球滴溜溜的滚落出来,并未因为子弹贯穿头颅那巨大的冲击力而破裂,那眼球薄膜看似脆弱,却没想到劲道十足,堪堪的停在了距离陆少贞最近的视野边界。 “几个兄弟,我看你们来的时候也没有带什么行李,一会我带你们去置办一下吧。”吃了个七八分饱的时候,董祥开口说道。 但伊凡到来一拳把一个军官打飞这首先吸引了一部分索科维亚军队的注意力。 他的模样,拿着白帕的少年嘴角稍稍上扬,露出得意,在守義弯腰抱歉的瞬间,直接抬手顺势捂住守義的鼻息。 同时他还用上了自己哪强大肉身的厂的有的力量,还有就是镇世塔中四十个超大世界的全部力量。 或者是因为董加水在场,又或者是现在是在外面,不得不就此作罢。 “杨易卜,今天你不可能活着离开了,你得罪谁不好,你偏偏要得罪我们光明宗”。 “但毕竟只是低等级魂技,等我们到了更高级别,低级魂技所能体现出的作用就没那么大了。”张扬摇摇头,知道居安思危。 并未明确的表态,但叶冥空的内心已经开始偏移了,相信随便撒上一把火,叶冥空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楚玺过去在被窝里把衣服给他们脱了,换上毛蓉蓉的睡衣,这样就不怕他们晚上会冷。 她说楚玺听着,行,今天都没有提到儿子,看来还是可以放得开的,他就是怕晚上睡觉大的时候,这丫头想儿子想的睡不着也是有的。 于是大家都坐了下来,慕容燕儿坐在我的身边,轩辕梅坐在慕容燕儿的身边,本来南宫天他们坚持要我上座的,可是我却怎么也都不接受,毕竟在这里,我只不过是一个晚辈罢了,怎么可以上座呢? “风一,到我的办公司来,帮我招待两位贵客。”用精神力联系了正在开会的风一。 而且,还有一个更加严肃的问题,两个夏杰,到底哪一个是克隆人,哪一个是真正的夏杰? 意见统一之后,战争就进入准备阶段,这天下午,镇倭岛上的三万陆军开始登船,准备袭击广岛县,这次之所以大家这么有信心靠三万人去攻击对方的四万人,那是因为这次琉球运来了秘密武器,那就是陆军版弩炮。 “你觉得我你们如果能离开,我还会让那个你们出去么?”他说着,过去坐在沙发上到了水给他们。 冷冷一笑,轩辕夜焰懒得废话了,裂鬼剑出鞘,她直接祭出了烈焰诀。 整个颁奖典礼结束后,满载而归的秦汉,捧着三座奖杯,在媒体区接受了十分钟采访。 李曼妮呆呆的看着范炎炎,半天说不出话来,范炎炎也看得出她很惊讶,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夏杰的事情,昨天也应该是直接离开了,之后救他和欧阳雪琪的人并不是她。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四十五章:尔虞我诈 韦南今天还是在城头晒太阳,一碟炒黄豆和一壶酒,微微眯着眼睛正在打量远处从流云山那边飞来的一群麻雀。 天底下所有的飞禽走兽,好像只有麻雀最无忧,肉多的个大的反而要担心沦为别人的腹中餐,而麻雀就不用,密密麻麻的一群每天都叽叽喳喳看起来热闹非凡,惹得百姓不开心也最多是挨几句骂,没人真的会计较。 这就是底层自然有属于底层的快乐,也许站在顶端的人会不屑一顾,可快乐就是快乐。 自己带着一千人驻扎在鸟都不愿意多不拉屎...... 大长老呵斥一声,秋绫雪有些不情不愿的退了回去,眼神却依旧关心的望向云凡。 领域张开,将巨大的血色圆球包裹在了其中,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感应到了一丝丝的异常。 被贴护卫拒绝,顾青辞倒也没什么不舒服,毕竟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别人不信他才是正常的。 不过此时的火域狼皇口中喘着粗气,全身上下满是刀痕,并且鲜血不断流淌,没想到这个样子竟然还没有死。 “哈哈哈,叶默,你死到临头还要逞能,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你等着坐牢吧!”王思思一脸冷笑地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向南几乎都窝在魔都博物馆青铜器修复中心里,替张春君修复残损青铜器,这其中,不仅有商代晚期的兽面纹鼎,也有西周时期的饕餮云雷纹提梁壶,还有战国时期的蟠龙纹鼎。 他与少爷相处了,二十多年时间,自然知道叶默的想法,也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 顾青辞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秦可卿的话似乎很合理,但仔细分析,却又有不少不合理的地方,只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如今有他在,他有把握保护得了秦可卿。 听着痛苦的嚎哭,乡亲们再也不敢待在这里,都往山下跑,可是风太大,大家顶着风,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不知道这样相视了多久,她才缓缓开了口,“吃饭吧。”说完,她转身就要朝餐厅走去。 叶青看见自己的风雷腿起效用了,虽然很想一举把石公虎给打败,但是能力不足,以后在战,叶青随即运起风雷步到达灵儿那里,解开灵儿,带走了。 声线震耳欲聋,响彻天地,就宛若是神明呼啸一般。让的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为之一震。 “大概…就在你刚刚闭关的那几天的时候吧。”龙依瑶微微皱眉,回忆着说道。 顾玖玖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紧紧的捏着男人的胳膊,以此来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这位老者正是云州郡府的郡主大人金思鸿,从今天猛禽佣兵团一开始与另外的两个佣兵团发生了战争之时,他便是受到了消息,并且密切的开始关注,毕竟这可是云州郡里最强大的佣兵团之间的战争,他不得不注意。 收拾利索。西城家属大院里的方处长一行人就带着果篮到了,时间掐的真是正正好。 叶勍以为是自己眼花,但是他再次验证,发现了一个恐怖的情况。 伴随着声音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米黄色长裙的年轻漂亮姑娘,她一脸的笑容,跳跳跃跃,给整个有些阴暗的别墅里面带来了无限的活力。 要知道在这个洪荒世界,尤其是经过了之前的两个纪元之后,先天灵宝也算是珍惜资源,只有到了太乙之境才能够接触的到。 只从叶雏与自己生出争胜之念就可以知道,封印了记忆联系的弊端所在了,要是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分身随时都可以反客为主,或者是吞噬本体什么的。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四十七章:鹰愁之峡 路一三人施展轻身功夫来到铁锁帮的时候已经快到三更天。 就算知道今夜铁锁帮精锐尽出,还是不敢大意,毕竟能在江湖中扬名立万的一个帮派,谁敢保证没有几只蛰伏的老王八? 寨墙用的是碗口粗的杉木,高约一丈,上头被削尖用碳火烤过,锋利异常。 这个高度布置得就极有学问,真正的高手当然可以一跃而过,要是一般的蟊贼就得乖乖想别的办法了,前者是防不胜防,后者才是真正的让人不胜其烦。 铁锁帮今夜灯火通明,注定无眠,留守的十多个...... 慈禧太后下令徐用仪照会城外日军,抗议日军不守约定。 这一切显然不是布鲁斯想要的,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宇宙魔方的能量被激发出来之后,就难以隔断,甚至想要用蛮力将它隔断的话,只会让宇宙魔方的能量更加的暴虐,甚至直接爆发出强悍无比的力量直接将整个地球毁灭。 月出长得漂亮,略微中性的脸还有些帅气,对嘉凯的吸引力极强。 这里的丧尸长时间暴露在辐射之下,什么防护都没有,一些丧尸的皮肤已经发红溃烂了,但是他们却变得攻击性更强。 卡车燃爆的气浪,席卷了鬼子整个机车先头主力部队。不少鬼子被轰飞上天。40多辆卡车,每辆可装2、30鬼子,只有反应最敏捷的三百来个鬼子逃得性命。 黎叶醒来时,阳光刺眼,他发现自己还是躺在炮阵原地没动,身上盖着一件大衣,揉揉眼后,坐了起来。 柳惜君召回了飞剑,发现剑身已经有些变形,不禁出了身冷汗,飞剑一旦被咬断,她必然也跟着受创。 不少人都已经有了逃跑的心思了,这时候谁还管别人死活,他们都是冲着资源来的,可不是来送死的。 躺在地上,陆凡声音忽高忽低,以鬼哭狼嚎的独特方式,将那咒语给“唱”了出来。 在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鸣啸声,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 繁星一开始还挺担心的,后来接到过她的电话,听她的语气,觉得还可以,也就放心了。 只可惜大长老是大乘期的高手,为了防止他逃跑,用的又是极其特殊的封穴手法,所以他努力了半天,依旧没有任何结果。 一声大喝从外面传来,上百个围观者纷纷扭头看向外面,是谁在阻止这场战斗。 秦宏像没有听见一样打开黑色封面的菜单开始点菜。陈盈忐忑地环顾周围,其他的顾客大多像周边工作的白领,几乎没有学生。 “工作找的怎么样?”等秦宏端着一碗西红柿打卤面坐下,陈盈顺口问道。 该人种过去是十分稀少的,因为黑历史年代因为末日病毒①被感染的人中,很少有存活下来的人类。 青年有些想笑,脸上也确实露出一丝笑容,他看着那两架机体启动了维次系统向自己这里冲来,粒子推进器产生的粒子轨迹很明显的两条直线,而且都发着那白色的光辉。 就算她以前没有听说过柴斯德家族,可经过蓝父蓝母的事情之后,她有专门去查过。 早上看到魏帆能够和路瑶一起进校门,两人都有点青春稚嫩,恰同学少年的感觉。 还有她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管,但是以后得换一个更加隐晦的方式,不能太直接了。 突然看听到手机在颤动,净土放下手中码字的活计,稍微看了一眼,随即他就看到是银行转账的信息,提醒净土已经拿到了53万元的稿费。 “疼,疼死了。”她说话都不利索了,怎么会那么疼,骨头到现在还从骨髓渗出疼痛来。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四十八章:螳螂捕蝉 路一三人又等了一会儿,再没有其他动静,前面两伙人看来也已经去得远了。 “看来这鹰愁峡还真有意思,居然这么多人感兴趣。” 路一点了点头道:“过去一探便知,走吧,太迟了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三人施展轻功,闪身踏上石板路。 石板路走过一半开始沿着山势逐渐往下,转过一道弯之后已经可以借着火光看到一个峡谷,入口处极为窄小,一道铁门将谷内谷外拦腰截断,飞鸟难度,左侧山壁上有三个血红色的大字——鹰愁峡。 铁门两侧两个火...... 傅野的眸光落在她身侧的手臂上,她的手指紧紧的抓着一旁的床单,指尖因为用力而一片苍白。视线上移,她那张精致的面孔也苍白了几分,额头鼻尖有薄薄的细汗渗出。 她所能看见的是火光冲天,是残垣断壁,是叫嚣着的惨烈厮杀,满目的鲜血淋漓和横七竖八的死尸。有人冲着她喊,可她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慕容泫走到秦萱面前,带着些儿赌气,连坐席都不拿过来,直接噗通一下坐在光秃秃的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风泫灵行事古怪,不可大意,既然他不打算和我们合作,那便按照原计划!”刀疤男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举动。 “让开,我们现在要求离开,这里太危险。”有人想要离开风语公司,但却被风夏带人拦住了。 而这时,明雾颜还在跟龙甜闲话家长,享受着进入圣炼之路前最后的平静。 这丫头平时被烧身雷烧得一团漆黑,也没见她要急着洗澡,现在这么反常,一定是伤口有什么不对劲。 更让冷冉大惊失色的是,那鞋子四周散发着淡淡的幽光,那光芒好似缠绕的鬼气,让整双鞋子看起来格外诡异。 她还真的没发现,那个就是平素趾高气扬的丽妃。丽妃生得好,性格也傲,所以平素一直跟母妃争宠不休,可惜一直没能争得过母妃。 我开了三组的药,花了接近三百块钱,也就是说我们赚的五百块钱出去吃喝也就能玩维持我四天的药量,我们必须还要出去要钱才行。 杨明见到慕芊雪对自己像是防贼一样,瘪了瘪嘴收拾刚刚两人留下来的垃圾,这才跟人流往外面走。 就是这么的不讲理,连由路听了,都有种想要退出的冲动,谁知道这个方俊是什么性格? 睁开眼的瞬间,进入眼帘的是一双灵光清澈的眼眸,眼眶里还有水珠儿在打转,长长的头发似乎没法稳稳的撩在耳朵上,掉下来随风飘扬,遮住了一点而她的容颜。 霎那之间,擂台之上传出一声轰隆巨响,那点点寒芒直接被剑气摧毁,虽然剑气威势略减,但是依然向前冲去。 为了验证自己的心中的想法,方俊接连又放出了几个囚笼中的动物。 整个天魔,看上去是面目狰狞,恐怖如斯,不少人族元修,纷纷倒退数步,远远观望,饶是如此也能够感受到天魔身上传出的凌冽气息。 “呵呵,总算,你这百万年没有白活,若是当时你多长一个心眼,也许现在你早就飞升成仙了!”方俊笑道。 “烦人,讨厌你,早知道不跟你一个班级了。”丫丫狠狠的在我腰间拧了一圈。 杨明见对方不主动进攻,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里对方对于时机的把握,以及一身缥缈的身法不由得更是谨慎了几分。刚才从羽翼上反馈来的追风剑锋锐强度可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此时羽翼上还有些撕裂般的疼痛。 这锐利的光芒另这黑龙感到心头阵阵狂跳,想要逃避定然是不行,因为他感受到了若自己真的生生接下这一击,绝对是一个重伤的结果,所以来说只能停手,随后愤怒的爆喝一声,便直直的冲着冯子龙的方向冲去。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四十九章:昆仑剑派 “何樵!你不用在这里故作姿态,我就是小姐的婢女阿楚!” 路一几乎惊呼出声,洪开泰在解释无相梵天决的来历时曾经说过当年何天行的独子何樵一怒之下带人反出剑盟,并且一剑伤了天目剑派掌门陈正华和长白剑派掌门莫天干。 后来在闲聊过程中还对那个时代的江湖年轻俊彦做了一番点评,认为何樵此人如果不是家门遭受大难,日后必定大放异彩! 岁月如刀催人老,没想到今日看到的何樵已经垂垂老矣! 何樵看了看一脸激动的老妇人,没有回答,...... 没过多久,由于我们使用技能狂轰‘乱’炸,将这个B的生命值已经摧残成了残血的状态。但是这个B自然也不会让我们这么容易的就将它给杀掉。此时只听B发出一声怒吼,随后便释放出了一个技能。 “呸,你这流氓,想到哪里去了?”周瑄影为了掩饰尴尬,恨恨地把手摸到了唐晨的腰间,逆时针方向就是一转,疼得唐晨直呲牙咧嘴。 在历史上,东京从来没有断过电,所以发电机根本不存在。这是第一次,而且还是突然断电。 打开后模糊的画面上出现了一个七岁的男孩,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学校,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从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很紧张。 秦扬一愣,刚要询问,忽然感觉自己身子一轻,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抽离出去。转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李尔发觉有人在盯着他看,他猛然回头,就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周瑄影自然而然地挽起了唐晨的手臂,把头靠在了唐晨的肩膀。 随意的拿起赢来的筹码,无极再次开口说道:”5号~“边上的众人齐齐的再次抽气。这人真是牛B到家了,除了5号之外,根本就不买别的!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丫是在作弊出老千吗? 但风水术更多是用在实处的,不会像道教那么搞得复杂,简单实用才是风水师们青睐的法子。所以风水师在画符的时候,少了掐诀、步罡踏斗等等步骤,只着重在气场的沟通完善,在效率上甩了道教一个身位。 虽然周坤知道楚能做事很稳重,但是周坤还是再三叮嘱,在洪图面前一定要注意态度。因为现在的楚能代表着国家,如果让洪图对国家的工作人员产生了厌恶感,那么周坤想让洪图去当华夏守护者的难度就会增加不少。 本来萧羽打算打造飞行的座驾,不过技术不成熟,很多东西生产不了,暂时是不可能的了。 “是,任务刻不容缓,得抓紧时间!”齐主任等着看程佳佳的笑话。 所以他身上的血腥味才那么浓?所以刚才杀门外的那只木系丧尸,也没见的身手有多矫健? 那副冠冕实在是沉重,光东珠就用了足足十颗,取一个十全十美的好意头。戴了这大半天,还要保持优雅的仪态,乔彤萱只觉得脖子僵硬无比。 程旭走到徐翼面前,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试试你就知道了,正好这两天我学了还没找人对打试试效果。”既然你不相信,那就打的你相信。 说顾凉笙和她是同种血型,既然这个世界上这个血型这么少,他们就更应该珍惜彼此,然后在一起。 秦铮年纪不大,但是军龄可不短,13岁从军,这也就是出身军人世家的秦铮才能做得了。刚出了他家的大门,不是说去看弟弟吗?怎么在这里呢? 叶灵犀双手捏成了拳头,皇帝并没有对不起贵妃吧,为什么她要如此对他?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五十章:剑痴何九 阿楚有些犹豫的问道:“你真的愿意就这样放我们离开?” 何樵看了看阿楚,笑道:“老夫一生从来一言九鼎,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阿楚不再多说,起身带着弟子转身离开。 “等一等。” 阿楚转身冷笑:“这就反悔了?” 何樵笑道:“不要一再试探老夫的底线,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把今夜之事传出去,你们想冲昆仑剑派替你小姐讨要公道,我随时等着便是,希望你离开后别再以复仇的原因行事偏激,做一些你小姐都看不起的事情!” 阿楚脸色有些...... 二,合约期间,双方尽量保持与异性的距离,不给对方制造麻烦,如遇喜欢的人除外。 “这漆黑的雪夜中,你能瞧见他,看来是有缘的,不如……他就姓袁。”阴山掌门在看到婴孩多出的手指时,本来上扬的嘴角垂了下来,将婴孩丢给薛执礼。 这下好了,全世界都知道,朝云公主喜欢即墨渊了,这是她自己说的,再也无法否认了。 那个卖假药的大汉来到里边,看到苏青云在,还以为劲武堂的人已经把苏青云收拾服了呢。 段在京见白凤九若有所思,还以为他看中了这尊鼎,急忙举起手中的号牌。 只不过,对他而言,是朋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除非赵柔的仇并不是遗族势力所为。 路上白凤九跟何元良说,我们要在山上待一个月,你给们准备出一个月的食物来。 “我真是纳了闷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人呢。”叶乔溪气愤的说道,他那样做就是想让周家人看清吴家的嘴脸,没有想到这周家人不仅不感谢她,还反过来咬上一口,这样叶乔溪是愤怒不已。 云依赶紧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过来,大家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公司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云依看着齐珍的父亲被送上救护车,暗自捏了一把汗,他人一把年纪了,精神也不是特别好,刚才是不是受不了刺激,这才晕了过去。 哪怕曾经断绝了,但是依然能够有足以匹敌绝顶修行者的战力,绝顶修行者就是这个世界的核武器。 火烧了不到一刻钟,周围的飓风就停了下来,那些恐怖的青色气团也全部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那尤自还张着大口喷着火的巨大火龙。 “大眼为什么不肯娶娥茹,明明他们都喜欢对方?”肩头上,呓语般的问话打断李旭对中原生活的追忆。 这个贼,和这个房间,与楼上的孙泽彬,又会有怎样的联系呢?言先生看着头顶上的窟窿,总有一种“两者有着奇怪联系”的感觉。 “不会后悔,就算是你把我强暴了也绝对不会后悔的。”罗霸天冷冷一笑。 玄武问道“哪里不对了?我说的有什么错!”它对于清岩的怀疑有点上火。 “这铜钱不能多带,百十个足够。又重又麻烦,人丁稀少的胡人部落还未必认!”李懋将妻子码的整整齐齐的近千枚铜钱扯了出来,扔到了一边上。 “卑鄙无耻,有本事放我出去光明正大的大战一场。”陈潇勃然大怒。 世上有什么可以砍断这把刀?除了它自己,没有任何武器可以。这是他在出山之前跟师傅的对话,这把刀也是师门的至宝,但是,如今那把古怪的长剑就卡在自己的面前,由不得你不去相信。 一个血人从自己同伴的身体上爬起,刀尖上挂着半条肠子,大口吐血。而自己的同伴被此人活活咬死在地上,脖子上缺的一大块肉,红红的,刚好被那个恶鬼从嘴里吐出。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五十一章:奇人沈玄 听路一讲述了一些书中记载,何樵大乐,颇有几分知己的感觉,笑道:“天也快亮了,等一会儿请几位贤侄谷内看看,没想到路贤侄也喜欢这些,老夫倒是有不少藏书,可以让你一饱眼福。” 说到这里,脸上流露出几分自得之色。 何九冷冷地说道:“帮主!又在吹嘘你的那些宝贝了。” 何樵举手笑道:“老夫生平就这么一个爱好,否则怎么会一直隐居于此避世,而且老夫一直认为,只要不害人害己,每一个人的爱好再千奇百怪,又有何妨?” 路一深有...... 一万多,对刘前进来说不算什么,他身为招商部的主任,虽然这个职位的工资不高,但是,这个职位却是有着极大的权力,使得他有很多的灰色收入,就比如今天请他吃饭的那个王总,光是给他的好处费,就在六位数以上。 看到前方的情况众人却皱起了眉,很多尸体被丢在一个高台上。没有土葬也没有火葬,就那样很随意地丢着。 “嘭~”蛟一出现,便直接砸在了下方。看那狰狞的脸,显然是想反抗。可不管怎么使劲,蛟都不能移动分毫。 本想着秦勋和染染可以幸福过一辈子,可是没想到五年前染染不辞而别,让叶家两老都一夜白头。 另外一方面呢,因为报警人是你,所以对方也就构不成报假警,我们也只能对他进行批评教育。 但是现在这些东西既然落到了唐天的手里,那陈四给自己留下的保障已经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紫衣人见秦伏和另一个护卫砍他们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顿时慌了心神,而唯一的依靠,他们的师尊西门景又想抛弃他们逃跑,他们直接心胆俱裂,化作鸟散,但依旧改变不了被屠戮的命运。 由此可见,玄祖是个苛刻而又不苛刻的男子,他的原则分明,却有显得十分的模糊。谁也揣摩不到他的心思。 如果不是叶染染带着孩子去做过了检查,恐怕还真得被她给蒙混过去了也说不定。 只不过她刚走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封老夫人在给面前的封凌宸介绍。 原来是早已感应到了镇元子的归来,都成了这个样子,还在牵挂着我吗? “有些僵硬?怎么回事?你们试试现在能动了吗?”微胖的中年暴力城管问道。 要知道,其它神城可都是发展了悠久无比的岁月了,许多,也各自有自己的特色。 沙悟净回之一个僵硬的微笑,傻,真傻,这样怎么当师傅,还是取经这种大事,真是不知道佛祖是怎么想的。 或许真的是某个大神听到了他心中的呼唤,本来仿佛全身都被噬咬中的那种痛感忽然神奇般的消失了,阿鸡一瞬间重新获得了身体的使用权。 “没错了,就是你。”魏仁武拍了拍雷吉凯奇的肩膀,欣慰地点点头。 这一刻,在崔昊还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下,银白色液体的诸多讯息,便巧妙无比,以一种仿佛流淌进入心灵的状态,进入了崔昊的体内。 炎兮缓缓道,这里的龙族只是分支,可见龙域的龙族到底有多么强大,而且龙域在上中下三大学校排在上等,排名前十之内。 “好了,话不多说,我们还有要事,要走了。”孙悟空并不含糊,直接对国王告别。 “你心里选择的是林队长吧。”虽然岳鸣心里明白,林星辰对魏仁武肯定更重要一些,毕竟他俩的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岳鸣的心里还是会感觉到心寒,毕竟谁也不喜欢自己最珍惜的人没有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五十二章:藏书楼 何樵静静听路一说完之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神色平静的说道:“当年事发的时候我和贤侄年纪相仿,而且从小我就性格孤僻,更喜欢研究本派的昆仑剑经,但我并不傻。” 坐在一旁的雷夫人白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笑道:“你还不傻?” 话虽如此,可是脸上却玩意着幸福而骄傲的神情,夫妻之间的情感可见一斑。 何樵尴尬的咳嗽一声继续说道:“父亲把化名沐兮兮的女子领进家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我是个直爽性子,同父亲直接说过,反而换来禁足...... 萧逸天一愣,随即才明白他说的是‘老大,屋用担心,出了事情我来摆平’这句话,只不过因为他的脸也被打肿了,所以吐词有些不太清晰。 “杨家主,晚辈才疏学浅,不知此阵法应该如何破解,还望杨家主告知一二。”沈傲天客气的问道。 万姑姑缓缓地说着蛊虫的来历,在一旁听着的姜暖已经是听得心惊肉跳了。 “留种。这番薯能种两岔,春薯和秋薯。明年我们连苞米都不种了,只种这个。我知道一定能成的!”姜暖笑着说道。 “那,那个男人,找谁来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刚才给黑炎龙指路的工作人员一头雾水的问着身旁的同事。 葛姚氏没有搭话,只把眼神也瞟在自己孩子身上,里面是傻子都看得出的满足。 第一个欢呼起来的是敖寒,他当初被人重创,机缘巧合去到了域外虚空,保住了性命,不曾想,竟还有重新回到五行大陆的一天。 “黄总,我们是重新找人还是……”年轻人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又骂开了。 “‘交’代你们一点破事,你们怎么办的那么费劲?!”酒店房间内,风辰睿愤怒的低吼着。 坐在角落里的瑶瑶埋着头吃着东西尽量不去看电视,她甚至希望自己可以什么都听不见。 屈大人想起来了,昨日与卫队长商议一个新计划的时候,卫队长是曾请示过他,能否允许一个哑巴前来帮忙。 泰安公主出现在这里任谁都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离开皇城来到军营之中,这还是东黎与北丽的战争,她不仅没有避嫌,反而来到这里招惹这些是非,其实这场战争无论是输是赢,她都是被伤害的人。 沈明轩是最后一个站出来说话的,显然他这话,却让沈明乐听得鼻间一酸,忍不住想哭。 从来就没有想过什么独一无二的位置,只希望能让娘欣赏自己,也看着自己的厉害之处,只是到现在娘亲也还还把希望寄托在大姐和的身上,完全都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这让她的心里这么多年都感觉在受折磨一样。 天刚蒙蒙亮,梁家二老却早就醒了。一个晚上了还没有蓝向庭的消息,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两人一来二往,说的是酒,也是情。也只有明夷懂得,洪奕这次怕是对那冯桓动了真心,竟然难得的,拿得起放不下起来。 “如今的情势便是如此,诸位大人若是不想要商谈朝政,那请便吧。”然后转身要走。 明夷再看洪奕,她也一脸无奈,心知她嫌自己过于心软,一己之力,她能救多少?耸了耸肩膀,谁让自己遇上了这孩子,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看在阳台上,看着离开的李艳她们,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我不能够接受,我知道,虽然逃避了两年,可是我还是爱着她的,我的心一直没变。 “何子熠。”她恐惧的神色顿时化作了极度的委屈,喉头低声啜泣着,伸手一把抱住了这个年轻英俊的警官。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五十三章:山中岁月 何寻三人回来的时候有些偷偷摸摸,尤其是云宸。 推门的声音把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二人的目光从书中扯了回来,两人看了看蹑手蹑脚走进来的三人,对视一眼,笑容古怪。 最终还是何樵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遇到东西了?为何如此……狼狈?” 云宸兄弟二人脸上发红,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到处都是口子,尤其是云宸,白花花的屁股在走动的时候都若隐若现,仔细一看衣服尽碎,偏偏却没有伤到肌肤分毫。 何寻有些尴尬的放下手里木桶,呐呐说道...... 这个时间,原始森林里面是相当的安静甚至一点鸟兽的声音都是没有。 “不用你扶着我,我自己可以走,石牛就在门外等着我们。”南宫夜华说完,便轻身一跃,飞上了石牛的背上。 宋清音听出他不耐,扁了扁嘴用手扶着头上的石头闭着嘴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想活命,就给我乖乖听话,”看着花无叶百里茹风目光冷冷,花无叶咬了咬牙,倔强的看着对方。 薛逸带着周子豪进了第一家店铺,照旧,一颗颗原石的扫了过去。见好就收,当扫到一块品相好的羊脂白玉时,薛逸被一声叫喊打扰了。 刚刚说了这句话的乔心月,就看到屏幕上“我是你老公”发来的消息。 “那你就去大娘那边领,就说我需要银子办事。”慕容初晴再次说道。 凌宇来到了炼丹房附近的那片密林之中,迅速爬到了那棵高大的水杉树的最高处。从他所在的地方,可以俯视整个古家大宅。 为了抽一次奖花费寿命?薛逸才没有那么傻呢,用一年的时间去等自动充能也能充能1000多能量点,你当他的大学是白考的吗。 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森罗的团队已经恢复原样,甚至人更多了一些。 把此岛的兽人杀光?那不是包括--蓝若歆母子?云腾锐利的鹰眼,危险的半眯起来。 程月顿时心中一紧,好似周身都被杀气包裹,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她知道对方要出真正实力了,可还没做任何反应,赵樱空就发动了攻击。 洛辰熙衣服被揪得凌乱了,夏一依连忙帮他整理着衣服和领结,手忙脚乱的拿出纸帕为洛辰熙抹去嘴角的血。 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为什么担任这一次主帅的会是平民身份的凌霄和间柱,那是因为他们两个,是隐藏在木叶内的真正强者,他们所不知道的暗棋。 而发现没有其它东西之后,昊南与鬏山便是决定离开这里,在这种散发着恶臭的地方,本身给人的感觉就不舒服,而且此刻更加担心的还是那荒原之熊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拿到咚霊木,鬏山拿到魔核,已经算是两全其美。 “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狮子兽的话,让孩子们产生疑惑。没想到他们的到来,竟然会是一个传说中所说的预言。 强大到他这种地步的存在,又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害,根本就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能够恢复的,伤了心神灵魂,除非有外力干扰为其治疗,要不然就只有长久的陷入沉睡慢慢养伤。 眼见于此,李逍逸默默收起斩魂刀,在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情况下,唯一能给他依靠的就是。。 媚儿运气助青娥疗伤后,感到有点疲累,她背后的伤势虽已痊愈,但究竟时日尚浅,体内的元气并未恢复如初,于是趁青娥自个运气调理的空挡,自己也暗自调息了一会。 不死不休?那得累积多大的恨,趟过多深的血海,才能让只作壁上观的幽冥之皇总结出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五十四章:无限风光在险峰 路一体内真气流转,五指如钩,眼见就要抓住苦楝树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阵山风刮来,整个身形微微一晃,心里大惊,暗想千万别采个茶叶掉下万丈深渊,那可就真是死不瞑目了。 当即气沉丹田,双腿在虚空狠狠一蹬,借势身形强行拔高几分,两根手指堪堪握住苦楝树的一根树杈,顿时放松下来,脚上铁爪十分锋利,轻松刺入石壁,整个人牢牢站稳。 何寻笑着伸出大拇指。 “娘的!还真差点掉下去!” 路一心有余悸,回头对跃跃欲试的云宸大声喊到:“...... 但这一次的地底生物入侵,显然不是以往任何一次能够比较的,这一次的入侵几乎是全方位,全范围的,天下诛国都在被迫防御兽潮。 我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灵儿脆生生的问道。这声音对犀牛来说格外的恐怖。 先偂哋哪壹幕,依旧還囙荡茬它哋脑海祌,漓檤芸,吥倁檤冇哆憎恨渊镞,沩呢対付渊镞,竟燃腰毁掉圣元夨陆。 “你已经有了聚力决的基础,这排山裂就好修炼了。聚力决虽然是拳法,但那也就是个名称,身体各个部分皆可当成拳头,攻击对方,主要是让你学会怎样运用灵魂之力,找到发力的诀窍。”。 可某人觉得这个刺激还不够,其中四个分身手中的宝剑一变,四把明晃晃的烈阳剑拿在了手中,继续朝结界砍。 “对了娘子,我的腿一直痒痒的,还有一些痛感……”萧长修说着说着,连自己都惊异了。 但真要动手时,密罗其实还是迟疑了,毕竟硬实力确实不容许,太上头了的结果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众人这一番动静,自然也引来了不少好奇的人,见着熟识的邻居围上来了。 不成想那黑衣人却默不作声,只是看向一旁的李琮,明显他才是主事之人。 “刷!”乳白色的边界突然像窗帘一样被揭开,揭示了这个区域的真实性质。 其实不是司马流水的对头不想骚扰夜妆会所,只不过是碍于宁花翎老爷子的威名罢了,而他们自然也不是不想打压,只不过当他们真正的了解到了夜妆会所里面所涉及的人和事的时候,那么有一个词语刚好可以用來形容。 梦竹觉得身体似乎飞了起来,醉了,全身心的醉了!多少坎坷都不足一提,历尽艰辛所等待的只是他这么一句短短的话就足以沉醉不醒。 “对了,我和你商量件事情。”赵敢停下正在切割牛排的刀叉说。 若妤见君无遐这样的招待,本来还想要抗争,但是腹中实在是空空的,便听言坐了下来,勉强的安慰着自己这是君无遐的天下,自己现在只能从命。 凉风拂在脸上,丝丝凉凉的,嗅着空气,甚至还觉出了一点的甜味。 我就说嘛,身为穿越者怎么可能一点优势都没有?不然如何和这些本土强者抗衡? 话声刚落,河中便有噗通一声响起,溅起朵朵水花,有几滴飞落到岸上,顷刻就成了荒草尖上的冰花。 俄罗斯大转盘是什么,宋端午相信,以司马家大少司马青云的脾性不可能不知道。 萧炎低着头没有说话,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珠子一被拿出来,萧炎就感到一股温暖而祥和的气息,虽然珠子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但是那光彩并不刺眼,即使是光芒也显得极为柔和。 主子的话自然不能去质疑,更何况如今这个红雯与原来的红雯有五成相似。 见他不与自己握手,林志夏也不能多言什么,毕竟自己流氓在先,道完歉就悻悻然得离开了珠宝店。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五十五章:一教之主 云梦山庄,午后,冬日暖阳高悬。 端木冷月坐在院子里看书,身边放着一杯茶,茶很古怪,并不是市面上寻常可见的茶叶,而是岭南十万大山里一种灌木的嫩芽,因为形如鹰嘴,所以就叫老鹰茶。 每年春分时节,万物复苏,老鹰茶光秃秃的枝丫就会生出很多圆嘟嘟的嫩芽,山里人都会三采其一,不但不会影响茶树生长,反而可以让树木剩下的枝叶更为繁茂。 老鹰茶经过炒制,有一种特殊的香味,不过不是岭南的人,多半是喜欢不起来。 端木玉一蹦一跳...... “这次我要在找到你们,陆辰就必须做我男朋友,不然我不玩了!”孟婆看着两人说。 古斯丽红着脸,将刘宇的身上,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刘宇哪里有伤,古斯丽这才放下心来。 “那你也别姓丁,这要是让别人知道有这么孙子我还丢不起那人呢!”丁昊继续怼。 “给我,打死她,出了事老子担着!”那为首的人终是经不起叶雨涵的挑衅,气得脸通红通红的,对自己身边的人咆哮着。 冷天锋每次接招都感觉有一股浑厚的力量将他震得虎口发麻,远远不是暴气境能有的,要不是凭借修为压制,恐怕就是平手的局面。 这次彻底的吓坏了那些保安,你们哪里见过这么强悍的实力,就算是冷锋来了,也未必能赢刘玲。 “真乖!”陆辰由衷的夸了一句,继续低头游戏,不过他两次一退一进确实坑了队友,面对队友的吐槽他只能选择欣然接受,不解释,用实际行动把自己造成的损失弥补回来。 “我们把他的腿给打断,把他全身的经脉给挑断,让他武道尽失,让他成为废人,让他感受痛苦的滋味,tmd。”季邵扬说道。 我不会再让他当兵了,你们这代人把国家打烂了,我儿子将来要受最好的教育做个科学家,建设一个新的国家。 由于他对这里很陌生,怎么也没有想到,已经竟然莫名其妙的来到了清云大陆。 “不是?你那里来的这么多的药?”看到常清这边这么多瓶瓶罐罐的药,羌白儿有点惊讶。 虽然首要怀疑的人是二皇子,可是思来想去,如果真的是二皇子,那他又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地非要让自己给他生个孩子以延续凤凰之谜的能量? 现在代替他的是青衫老人,这是一个非常低调的主,低调到大家忽略了他的存在。 那些与姜乾眼神接触的武者连忙捂住嘴巴,不敢笑出声,憋的脸都红了,差点憋出内伤。 我自然知道每一个重返者都是曾经存在过的伟人,不敢说他们都是大善之人,虽然大部分都不是,但至少重返者都在默默遵守那特斯的要求。 苏诠也真佩服慕青衣,她的武功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失盲也能不慌不乱,镇定冲出包围。 两人境界相同,抛去姜布衣功法比他厉害不说,还是个宗门执事。 水昙香眼中掠过一丝歉意,回头看了一下国主,见国主并不在意人质之失,心中稍稍坦然,立即收起了所有温柔,怨毒的声音迅疾而出。 在座的众位看到这李夫人和李大人的感情这么好,着实心中有些羡慕。 还好今被自己误打误撞碰到了,这要是换一个差劲点的队……够呛。 虽然獠牙之主和血影之主是獠牙血影名义上的首领,但是事实上,两人对于獠牙血影的管理根本不上心。对于两人而言,獠牙血影只不过是一个随性创造的工具而已。 作为一个统帅甚至是帝王,自身能力可以有限,但有一个最重要,绝对不能缺乏的素质,那便是知人善用。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五十六章:剑客的骄傲 路一出流云山的时候是四个人,可能李慕然那个时候也没有想到会为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同朋友们分开,如果有人能掐会算,估计最先嗤之以鼻的都会是他自己。 不过这就是李慕然特有的性格,觉得遇到值得自己去做的事情,就义无反顾的去做了再说,也许,不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但做了至少自己的内心不会后悔。 有时候路一私底下挺羡慕他,这样的性子行走江湖一定足够潇洒,可惜天下也只有一个李慕然,自己做不来他,有的事情,既然朋友...... 好像没有什么责难,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要求和想法。赵宏不由得问起了旁边的老爷子。 这是一种名为血界珠的空间至宝,能穿透所有存在缺口的结界,只要结界出现缺口,可以不用经过缺口,即可穿过结界。 当初容北澜是真的想体会下苏嫦乐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感觉得,鬼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自己失忆了还是能够被她吸引。 “我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我是主角吧,哈哈哈!!!”王阳得意的笑了起来。 没有弄懂这攻击方式,他们是没法进行抵抗的,此刻他们能强烈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心脏在剧烈跳动,甚至在耳朵边能清楚听到。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几个极速前进的身影不断的在夜幕下移动,正是王齐天几人,路上因为一些原因被耽误了不少时间。 他们话未说完,曹吉祥蹦起半人多高,厉声道:“除去这些人,其它人都有嫌疑!”他背着手,在大殿内走来走去,如热锅上的蚂蚁。 但是使用后,他们便进入虚弱状态,只要结界一破,他们也难逃一死。 在经过了湖人季后赛的套路开场后,随着DJ的介绍,湖人球员一个接着一个登场!黄雨作为替补自然没有MV可供观赏,和其他人一起列队等主力上场后击掌加油。 这是典型的擒龙控鹤手法,在场众人多半都看得懂,所以也有人叫了出来。 房间里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这件事,但最终拿主意的还是阳台边缘沉默的夏亦,众人目光大多集中他身上。 后来“长大”了,因着水的限制,墨鲤也不会有变成原形溜达的想法。 “安心等着就是了,就算是他们打上门来,我也可以保证你性命无忧。 汇考如序进行,但是秦尘却被单独的带到了院长办公室,在这里汇聚了各科的专家教授,袁教授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紧接着,依刘全福的意思,两人在挖掘出鬼绝的土丘上,架起了火,开始了砂锅炼丹的逆天行动。 既然弗格森已经选择了退休,那么司徒云兵就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去给弗格森压力。 那扇雕刻了无数怪物的巨大城门,吱呀一声在桑若面前打开,巴巴乐和斯托克第一次来这种高等噩梦生物的地盘,都是非常好奇,阿方索这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更是忘记了刚刚的忐忑,兴奋了起来。 双脚猛地一蹬,高台边沿,裂溅出几道砖石残屑的同时,身形唰的投向半空。 换成话本,就是一段传奇,这孩子将来必定能做出一番大事,甚至青史留名。 虽然阿塞扎挺讨人厌,但到底算是个朋友,桑若觉得,要抢还是去抢那个已经露出点踪迹的魔晶妖精比较好。 “无事。专门护送静安县主回乡。”赵勋说着,大刀阔斧的坐在正厅里,黄章听着心头一跳,忍不住去打量赵勋和顾若离,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几次,忽然就想到了什么,顿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五十七章:满载而归 四人悄无声息的跳进院子,路一轻车熟路的打开密室大门,屋内陈设未变丝毫,看来叶县令确实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密室早就被盯上了。 虽然已经听路一大致上说过密室内的情形,密室打开之后满屋的珠光宝气还是让云宸兄弟二人倒吸一口凉气。 三排架子,罗列各不相同,对于古玩字画几人并不是很董行,但只需知道值钱就行! 四人对望一眼,也不客气,极有默契的把准备好的布匹摊开,一样一样全部仔细收入囊中,每人两个满当当的包袱,几乎是将密...... 再次见到悬崖边那个迎风而立的男子,上官凤竟然有片刻的晃神。 她不是那种喜怒哀乐都浮于表面的人,角色扮演,是她的老本行。 医生为陶思悦做了全身检查,庆幸的是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些擦伤,也庆幸她只是擦上了车身而没有直接被撞倒。莫翊心有余悸的坐在病床边等着陶思悦醒来。 这还没有停止,那些融化开了血水缓缓的竟顺着安冉之前在地上所刻画下的那些剑痕流动起来。 刘清在这哀嚎的时候,马未明就已经让人把杨春林以及一干主治医生都叫来了。 扭捏了一番的王老同志最后还是欢天喜地的把东西收下了一张老脸也笑成了一朵菊‘花’,按着吴老头的话说,我突然感觉是不是上了这老王八蛋的当了,他是不是虚报年龄,我要求查身份证。 素颜焦急的辩解,当初她会帮季如烟,也就是因为季如烟当时说能救哑婆婆,所以她才带季如烟离开幽冥谷的。 虽然刚才见识到了五阶和六阶的真正实力,对修炼方面有了一点感悟,但是要王羽在一个月之内达到五阶,还真的有点困难。 上官冷逸的脸皮可没那么厚,被她们俩说的一阵脸红,而且这俩妖可是给自己下药的罪魁祸首,便让他更不自在了。 紫烟其实早就感受到了上官冷逸的到来,她在这里等他,而七七,则仅仅是一名陪客罢了。 从表面上看,淮刃看起来很弱,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就连装饰上也是如此,没有法袍之类的防具,和一个刚入主神空间的新人一样,正是因为这份普通,孙权才对于淮刃越发忌惮。 拖车倒好车之后,挖掘机驾驶员马上就发动挖掘机,然后缓缓地从拖车上驶了下来。 韩明坐在玄龟身上,又再度恋恋不舍的望了慕容婉一眼后。却但久久不愿离开,好半天后韩明才不忍心的朝着外面飞去。 “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投降,所有人包围。”众人大喝,纷纷降临帝尊四周围,力量攀升。 夜辰刚刚跨出一步,甬道内传来了骚动声,然后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夜辰惊愕地抬头。 作为消毒杀菌的最常用药,任何人家里都曾经备着过,就算买,也不会引起注意。 “请问这位姑娘,这里有什么特别的规矩吗?”碧玉客客气气地问。 一时间,远古蜥蜴发出越来越多声音,十五,三十,五十个蜥蜴疯狂冒出来,锁定牧辰,疯狂撕咬而去。 “联盟学院毕业时达到六级精英及以上的成员,他们在哪儿,你或许能猜到一点……”人皇看着杨一峰说道。 二人在一家酒店的停车场换了一辆丰田越野车后,便马不停蹄地往林山乡开去。 老母亲时常会买鸡回来,因为妖力变的一些银子,还是维持了生计。 王霄逸尝试将手伸进岩浆当中,并没有炽热的感觉,王霄逸甚至还感觉到有些凉爽。 这是罗睺第一眼,正面看见龙族!攥着炎水剑的手掌早已被汗水浸湿。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五十八章:女人 路一四人返回流云镇的时候正赶上午饭时分,满镇子饭菜飘香,让人觉得腹中饥饿。 云宸伸了个懒腰,抽了抽鼻子笑道:“还是这味道舒服!等会儿一定要去吃一顿最好的!感觉出去几天,我应该瘦了好几斤!” 云渊看了看哥哥那日渐魁梧的体型,翻了个白眼懒得说话。 云宸对弟弟的白眼不以为意,拍了拍何寻的肩膀笑道:“到了这儿,不要客气!以后我罩着你!哈哈。” 镇子入口处负责盘问行人的长刀营甲士发现几人连忙躬身行礼。 何寻看到热闹非...... 有些人家很显然还贴过两次白联,上面糊着一层,下面还有一层白联。 深海之星——世上最贵珠宝之一,取自于海心底下深处,一直有价无市……凡是做珠宝的,有谁不知道?就连唯爱,也从父亲那里,不止一回听过,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这让明夕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飞信联盟的盟主宏梦璇。而姜迪怕是也有着祖传的轻功技能,他在学院做信息买卖,和飞信联盟的性质,不是同出一辙么? 被血魔的大力箍紧,尹俊枫感到周身大痛,差点叫出大声来。但是尹俊枫却是拼命地忍住。身体传来了“咯咯”的骨骼作响之声,气血顿时翻涌不已,灵力却是被逼得在体内不断乱窜,更加让他难受不已。 明夕至从送走了西门麟佳以及那一帮门徒以后,在没有一周一次的“砍旗阵”对垒,晚上的这些日子里,她也就没有了和西门祭司老师的学习机会。 焱槿,地狱之花,来于何方,无人知晓,只是当那地狱出现的时候,那朵花就已经在那里,那么一直静静地,孤独地生长在哪里。 清早,一醒来,就是一幅美男出浴图,唯爱怔怔的,还真是一场视觉冲击。 磁性而迷人,在夜色中,仿佛最香醇的红酒,多听几句都能把人给醉了。 久久的睡了一天一夜后,她觉得身上的疲惫跟无力感,才渐渐地消失。 他在对方三人强手的压力下,也是束手无策。那脸依旧残留的因为笑到抽筋而带来的痛苦,此刻哪怕是已经停下了爆笑,也仍旧是心有余悸。 形意拳法则,也就是形意拳对应的契合天地之后的那种法则,也就是之前总结综合所有功法而创立的。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对那莫名其妙的背了黑锅的布什产生怜悯之类的情感。此时的她正和玩了一整夜刚刚回来的凯等人正在寻找着新的落脚地。 自从灭杀了纳杉之后,李玄对于这个东西一直都有些头痛,显然这个东西十分难以处理ng不好就会害死一大批人,所以李玄才一直带在身边。 “卢郡暴乱,卢郡刺史被暴民杀害,暴乱已经开始蔓延至整个济州,甚至有暴民进入昌州地界,挑起事端。”齐朗跪下,急忙禀报。 军方拟定的对外销售价是一组两百五十块华夏币,而他们从饮料厂提货的价钱是一百四十五华夏币,等于每一组赚了一百零五块,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盈利点了。 人间界的两大区域,中州大陆与无尽汪洋,有广袤无比的相接之地,正是那连绵不知多少亿万里的海岸线。 不像是别的五行使五重,动辄几百上千岁……像是李玄这样的十七岁的五行使三重大圆满,只怕是数遍整个国家,可能也没几个……当然,四大禁地另说。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他能在雨道晴身边潜伏十五年,心志之坚韧非同一般,自然不会因这点挫折而放弃。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五十九章:思绪万千 路一虽然心思澄澈,可这并不代表他笨,只是很多时候对很多事情他自己选择不去深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路一就有一种感觉,生活中原本看似平淡的很多事情真要去抽丝剥茧,最后的那个答案也许还不如一直不知道的好。 难得糊涂,真就是糊涂吗? 机缘巧合之下习得闻名天下的悬空寺不传之秘无相梵天决,南宫不妙和洪开泰两个老江湖的耳提面命,让路一对怀璧其罪四个字感触颇深,所以踏足江湖以后确实牢牢记得二位前辈的嘱咐,极少使用无相...... 炼药这个行业可不是其他行业能够比拟的,更加不是修炼一行可以比拟的,光靠着天赋再加上勤修苦练就能够在非常年轻的时候成长为一名实力强悍的高手,这个行业是需要大量的实践经验累加的。 “凤儿、凤儿、凤儿!”而朱篌照只有伤心无余,继续拼命呼喊,道,“凤儿,是不是因为怀孕才使你招惹了风邪,如果真是如此,朕宁可不要这孩子……”在说这话的时候,他早就泪满双颊了。 进入澡堂后,地面上竟然有着一丝灰尘,不过让我们有些兴奋的是,热死器还闪着红灯,这便意味着我们可以用热水洗澡了。 “当然,臣等也会好好的帮助王夫。”见目的达到了,白丞相见好就收,再说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与仇天一起负责的,要是真的将他惹怒,也是麻烦了许多。 郑辰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再试试能否说通妖君,他如此渴望得到三荒石,这块三荒石,对他来说肯定有很大的作用。 听到秦香云说得这么真诚,百巴托内心便越发地不怎么欢喜了。他青丘狐一族,乃是仙狐,是高傲实力非常可怕的一族。在远古,他们甚至可以称为帝王一族,和那远古的青龙都是相提并论的。 现场一下子,变得异常的安静下来,龙腾和熊国高手的交战,也停了下来。 “一个卑微的蝼蚁,也敢称我为朋友?”年轻人顿时对林海一阵嗤之以鼻。 “猴哥,你当初不是办的停薪留职吗?你钱赚的也差不多了,干脆回公司上班吧。我给你安排个好地方,做我的办公室主任。张邦昌没脸了回深圳下海去了,我那正缺个办公室主任呢。回来吧,猴哥。”八戒的主张。 眼看大事可成,笮融本欲借助佛教信徒之众从而谋夺徐州,然则韩炜的出现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佑敬言也知道就像狄青这样的人要想真正的收服与他,最好的办法是在武力上战胜与他。 柳城之中,乌延大发雷霆,自己的王妃都被生擒了,这是何等的耻辱?一阵闹腾之后,他又恢复平静,心中投降的念头,久久不能抹去。 张元昊心底暗道一声,手一翻转,摸出一颗灰蒙蒙的珠子来,朝着远处一照,隔着数里地界,那阴柔假丹飞遁的速度竟是忽地一滞。 再说这苏媚儿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疯狂的见人就杀的地步吧,杀她一人和拯救天下苍生有毛的关系? 道鸣真人眼睛一眯,暗催法诀的刹那,原本应该尸爆解体的阴尸,居然没有完成自爆,并且迅速的干瘪了下去。 金乌妖王动了,他怒吼连天,圣力狂涌,竟然直接将峨眉山上的信仰之力震散了,使金阳神体减少了许多压力。 武浩根本就不懂剑法,这一剑只不过是随手而发,蕴含了刀法中的精髓,却几近浑然天成。 楚风没有犹豫,他直接将另外一粒九转还魂丹给自己服用了下去。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六十章:人情世故 商霓裳被端木冷月安排去了镇子上的杂货铺,而且看起来没有半点怨怼。 刚刚到杂货铺第一天的时候,商霓裳确实因为一个人有些厌恶这个地方,只是不敢表露出来,凭借她的聪慧自然知道这个简陋的铺子绝对不是一间简简单单的商铺,可是那个比掌柜还要大爷的老伙计实在是让她有些觉得恶心。 端木冷月临走的时候丢下一句:“如果你想我尽快给你取蛊,那就拿出点本事来把这间铺子打理好,让我觉得你对神教是有用的。” 商霓裳大喜过望,虽然知...... 欲甠晟浑身颤,嘴里不断喷出嫣红的鲜血。勿乞的笑声宛如无数重锤砸在他心头,欲甠晟又是心痛又是心怒,眼前一阵阵黑差点没晕了过去。他气急败坏的指着勿乞,恨不得张开大牙将勿乞生生吞入腹中。 海蛇族的荒海和金度王国的海域相邻,再加上海蛇族没有什么向外发展的力量,所以金度王国和海蛇族的关系相处的也不错。 范仙中、雾元散人、腾百破相望微愕,跟着便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不过马上,三人恢复如初。 “别哭了,姐姐回来了,再也不走了,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上官若梦坚强的隐忍着,尽力的安慰着。 鄣乐公主却是悬浮在空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静静的看着空中缓缓逼近的劫云。 “这位先生你走错地方了吧,本店就要关门了。”正在关店的胖子看到赵龙回来,已经变得有些麻木,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这些天最直接的现象是,三界超市的客人比原来多出许多,果吧里场场爆满,而从众神交易所那边来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此刻,身穿黑衣的牙太古就坐在阳台上,沐浴着阳光吹拂着晨风,吃着丰盛早餐,庞大的身躯让他即使坐着也高出常人一个脑袋,发达四肢还填充着阳台空间,让整个阳台多了一股窒息气势。 片刻之后,克伦威尔带着一件法师袍,以及一根法杖,回到了老梅林面前。 这个黄璇看上去那么有气势,果然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货色。 要不是有众多羁绊,学校的荣誉,同学的恳请,牛逼根本打死都不会主动去参加。 怎么开挂,开什么挂,别人在你旁边看着你打,你要是开挂,人眼睛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出你是在开挂。 “江辰!江辰抢到了点,他将足球给摆渡了出去!”央视五套的解说员贺伟说道。 司机一直装着认真在开车,其实张着耳朵在仔细听三人说话呢,这会听得“一、两百亿”,还是“先捐”,不由身子骨一抽,车子都抖了一下下,慌得连忙捏紧方向盘,故作镇定的眼望前方,稳稳的继续向前行驶。 何足道想了很久,不明所以,干脆也不想了,回过神,端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时,才发觉是空杯,看着董老尴尬的笑了。 此刻,帕尔玛队门将斯特拉科沙的压力非常大,伊卡尔迪可是国际米兰队的旗帜人物,世界级锋线球星,面对这样的球星,斯特拉科沙没有一点压力那才是怪了。 此时的王思琪敏感的身体在一瞬间就软了下来,趴在了牛逼的身上,丝毫不敢动弹。 陈轩好奇燕京张家给了什么好处,吸引威廉助阵,同时,也是用话语套住威廉,让他至少不在这里动手。 “老妈,我在孔雀古城呢,昨晚到的,要不你跟老爸开车过来好不好,来晒晒太阳,这里风景好得不行呢!”何足道不等老妈开口,就直接让两老过来度假。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六十一章:大雪漫雄关 打铁关里储存着极多物资,主要应该是分为两种,一种是宋王庙堂正常分拨给予的部分,一种应该是韦南就近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所以无论哪种,对于现在的流云山来说都是志在必得。 而且既然已经推测出宋王有可能在洛阳事了之后抢占流云山,进而虎视江南道,先下手为强也应该是目前最好的应对。 对敌人仁慈,那叫傻。 路一和端木冷月几人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上次下山已经开辟出一条简易的山路,很曲折难行,尤其是大雪封山之后。 可是对于常...... “别拜了,赶紧说说怎么回事儿!”太后眼下最担心的就是这么桩子事,虽说后宫不干政,但都到太后这把年纪,这身份儿了过问了也没谁说个不是。 “呵呵!申世兄真有意思!你竟然叫她姐姐!呵呵!”郑爽嘴中传来银铃般的笑容。笑地花枝招展。两团诺大地白肉在胸前不断地颤抖。 于此同时,人类这边的高手也发现了聂少他们这边的情况,原本气势萎靡的人类大军,有了聂少他们的加入似乎一个个都变得勇猛起来,“他的伤势已经好了?”明显大家都很意外聂少突然出现在战场上。 事实上所有的人都不想打仗,但是也都有心理准备等待着下场战争的来临。 遥遥的脸立时沉了下去,轻手拉开左肩的衣服。林青见上面赫然有块丑陋的伤疤。 “二哥,你不是驯狗专家吗,你怎么不在狗身上打打主意?”黄仁提醒说。 三月十三,皇帝赐下和离的旨意,先是示了宗亲商议,然后定了三月十五的日子等着正式宣告。 果然,罗‘门’的手机已经处于关机状态,江曼云忍不住自己的气愤,把手机狠狠地摔在脚下。萨莎脸上的笑容更深,这个时候她更清楚罗‘门’在干什么对江曼云来说是另一个刺‘激’。 一到医院那孩子就被送进了急救室,爹爹靠在墙上大口地喘气,他身上的血触目惊心,我不由怯怯地喊他,爹爹摸摸我的头说没事,就去传达室借电话联系海叔叔。 虽然大家心中都是各有计较。但面上都是满面春风的笑容,仿佛遇到多年的老友一般,客气了一套,而后坐在上面喝着茶水,看着下边那一百来人的各家子弟。 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了时竹溪猥琐逃跑,但是却没注意到温初柳因为一套技能而只剩下一半的蓝条。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看台上愤怒的骂声和吼声中,主裁跑向现场挥手示意布鲁诺起身,随即向他出示黄牌。 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孟轻云,脸色灰暗衣着邋遢。这跟她之前精致的模样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现在还不明确的是,这个冬季转会窗之后,乃至接下来赛季结束后的夏窗之后,各种连锁反应之下埃瓦尔的阵容到底会发生什么样变化? 我们还没有确保晋级下一轮,同样的塞维利亚也可能会被阿尔梅里亚淘汰。 顾思明摆了摆手,他把剑已出鞘的手下按住,这大才子也是有勇有谋。 而现在,突然一种丹药出现,使得这世俗中的人也可以直接吸收阳光,吃泥土就可以生存,那这个帝国会得到多大的释放? 用自身的斗气孕养自身的细胞,萧青的最终目的,是希望能够将身体雷电化,就如同那某某某之中的某某果实,里面的艾某路,可以将身体自然化,以身化雷。 ——第二天一早,石新和王子轩在新伊普鲁亚球场的外场等到了董哲。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六十二章:踏雪而来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漫天的风雪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呼啸的北风卷着雪花让天地徒增一丝苍凉。 赵二最先听到城墙下隐隐传来的歌声,明显应该是个少女的声音,时断时续,让人听不清楚唱的是什么,不过这荒郊野岭的,哪里会有人到这儿来唱歌?想到这儿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惊恐的说道:“你们听!好像有个孩子在唱歌!” 田老五的耳朵在年轻的时候受过伤,所以听力一直不大灵光,侧耳细听,除了呜咽的风声哪里听得到别的,转头...... 过了一段平静而又充实的日子。宛缨在柳福的帮助下,逐渐打理起柳府的事务。暂时还比较尽然有序、井井有条。 楚云掏出了他身上的通讯器还有各种电子设备,发现果然无法正常使用了,他鼓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办法正常开机。就连他用了好几年的那个佣兵专用的微型电脑也没法用了。 随即,楚天娇走到了通道口,却是突然顿住了脚步,回头偷瞄了一眼,想要看看林晨离开没有。 丁杰温柔的在她脸上亲吻,舔去泪水,柳诗妍的俏脸霎时整个嫣红起来,羞涩无比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将头埋进草垛,不愿看到他,同时紧闭双眼。 如果有一天,官方战斗人员慢慢减少,那么还有谁去维持避难营地的生存。人类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当你选择了一样东西后,就注定要放下另一样。 随后, max战队私下栽培了一个天才少年的传闻不胫而走, 对于这个神秘的电竞新人,由于越来越多人的关注,“电竞天才少年”的词条甚至被一度顶上热搜。 但万万没想到,东线战场的泽卢刚蒂亚军,竟然是以这样一种看起来极其轻松的方式被击溃了? 这已经不能用凄惨二字来形容了,整个战场,恍然人囘间囘地囘狱一般。 实际上,他们认为的原因和真实的情况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是相差万里。 绿毛眉目间满是戏虐的表情,摆明了是来闹事的,一旁的老板见了,连忙冲了过来,想要调解。 秦羿照着他的腿窝子一踢,咔擦两声,马辟疆的腿骨碎裂,惨叫之余,噗通,面向擂台跪了下来。 紫光环绕,他仗剑出鞘,无锋重剑化作四柄从天而降,封锁了那头巨龙的所有退路。 明玄与云智仿佛有着某种特殊的默契,一唱一和,将徐帆说成了心怀不轨,今日不杀,他日必定毁灭整个世界的大魔头,而明玄话里意思更是巧妙。 白禅在楚星寒心中的份量不是简单的一句痛苦,一份悲伤就可以过去的,即便师尊让他放下,他也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不过,比起这个,更多的人已经把目光转移到那带着面具的烟衣少年身上,这个修为仅仅只有半步武丹的少年居然是第五个来到九百米之人,他的肉身和力量几乎让人惊叹。 所以帝级与圣级,说成天与地的距离或许有些夸张,但是也就差不离了。 只可惜德鲁看不明白这一点,这也是他被路西法无奈撤掉的原因。 其余三人则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不过看他们精神奕奕,穿着讲究,应该也都不是普通人。蓝色妖姬身旁那个座位还空着,显然是留给赵子龙的。 得知杨冰也在旁边,赵子龙不由耍心大起,突然生出了逗逗她的心理。杨晶将电话交给杨冰之后,他不由出言撩拨,欲要融化这位冰美人的芳心。 辽王世子生的高,但是很瘦,极为挑食,一日也不见得吃下一碗米的饭量,那世子服穿在他身上,晃晃荡荡的,跟套在竹竿上一样。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六十三章:少门主的剑 田老五没来得及喊,并不是他不想喊,不想逃,而是那个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的清秀少年没有给他机会。 在城门楼上的时候,赵老二还信心满满的说这个少年没啥手上功夫,也许他确实没有说错。 何寻最厉害的功夫一直都是在剑上,虽然昆仑剑派的内功和擒拿术也同样闻名江湖,可毕竟是一个剑派,所有的骄傲都是在剑上。 杀掉田老五这样的人,并不需要多花哨的招式,况且何寻本就走的是化繁为简的套路。 传承已久的门派剑法经过历代传人的精益求...... 有不少的村民都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们表情消极的背着锄头回村。 花篱篱刚出门就遇见一个端着盘子的丫鬟,二话不说,上前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今天是工作日,餐厅里人本来就很少,沈东霖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阳阳和苏觅。 既然知道石元一行人对自己不怀好意,王子鸣自然不可能主动把自己送入到石元那一队人中自投罗网,新兵的大面积溃逃让王子鸣看到了脱离的机会。 等到晚上,沈念禾还记得回丰乐楼拿干荷叶包了一盘子酥黄独回去。 花篱篱看着他的背,这个哥哥在保护自己呢,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真好闻,这就是哥哥的安全感吗? 晚上沈东霖还是很晚才回来,自那次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既疏离又客气。 她有些疲惫地把头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民兵是物理侧职业体系,也是紫龙联邦流传最广的公开职业路线。 已经换了一身行头宛烟一袭淡雅浅绿薄纱旋转着舞姿飘逸而来,妆饰不同方才的红火,多了一分山间的清雅。 飞出郡城这里是一片巨大的沼泽,只有中间有着数条大道可以通过,这片巨大的沼泽成了郡城的天然屏障,可惜挡不住空中的妖兽。 该练的都练了,地点也选好了,从坏境来说还是对我有利的,只是功力差距有点大。 “我们还没急着娶呢,你们倒是急着嫁了,等着我们来破你们的关吧,哈哈哈哈!”我大声地朝黄衫喊道。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气息,包括他熟悉的毒舌,这都让苏晚娘傻眼了。 吐蕃是大夏朝两大敌人之一,若想将苏潜留在边关,那他必要用心研究下此战,助苏潜夺得此战之胜,这样才能证明边关离不开苏潜。 木凌终于开始焦急了,这个不靠谱的妖皇,他不知道此时的万妖幡是被封印着吗? 话还没说完,地面和四周已经晃动起来,但是震动强度有限,并未能将堵住的石块震松,当然也没有引起垮塌。 青水源源不断的将浩然正气融合进沧海明月的先天之气中,每一次冲击都是冲击在那一个点上。 青水看的呆呆的,沧海明月也是认真的看着火云琉璃,然后才又看了看手中漂亮的靴子。 “各位慢走!”熊立勤哪敢不听。秦二和高世曼对他点头致意,这才告辞。 见艾方索如此直白地承认了自己的想法,她对艾方索的印象骤然变差了许多。 系统给的解释是,不进行仪式,无法准确感知到求问人的能量场,也就无法推演出对方的未来运势。 仙力自种子而出,沿着金色的脉络在树干上汩汩流动,汇聚于同样金色的仙力果实中,循环往复。 可在洛甜甜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下,他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开挂的羁绊,是不是池真现在发条求婚短信,韩星宇都能照单全收。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六十四章:杀和不杀 路一看了看城头另外一边,风雪中身形略显模糊的一老一少,大致猜得出这铁手褚修应该是何寻父亲何樵的故交,亦可能同昆仑剑派有极深的渊源,看何寻认出他时候的表情,应该也是初次见面。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何寻绝对没有什么恶意,这就可以放心了。 “我去开城门,让大家进来,也不知道迷晕的人多久醒来,说不定里面也躲着几个褚老前辈这样的高人呢!” 刚要下去,远远就传来褚修打趣的声音:“你真当江湖这个池塘藏着的全是我这样的...... “好吧,你去忙吧。既然是来找我,他还会再来的,但下次如果我还是不在,你就让他住进来等我。”君无月也没有多想,对护卫不在意的摆摆手。 只有这样的话,她才能够彻底掌控云家,而到那个时候,云长山所拥有的一切东西也将会成为她的。 “谢尊夫人!”玄河牵着雀丫,玄流牵着雀楣,以最隆重的礼节下跪给君无月行礼,此生能遇到这两位是他们玄家的大幸,如若昔日还能见面,定当奉为家族亲人。 那个接待的人看着云裳的脸,根本就没有眼看下去,干脆直接就撇到了旁边,不过云裳也没有在意这些。 他刚刚还在想,自己虽然得到了修仙模拟器,可是能用的也只有风水相术和五行堪舆而已。 轩辕深在旁边看的眼热,很想提醒林歌叫她不要忘记帮他选一个,但是看到旁边的兄弟三人,又忍住了,还好林歌又继续挑选了,这次肯定是他的。 就像是地球人,需要有合适的氧气,合适的重力,要有淡水。这些最基础条件才可以活下去。 掰登华激动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看着白光逐渐的回收,然后两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太阳系生命,就这样被吸进了飞船之中。 陈阳向着老头微微点头,便和赤蛇来到了楼上,上次来过的那间。这间房子似乎早就给陈阳准备好了一样。 张凤脑海中一声震荡,这一个记忆,她永远永远都忘不掉,因为太深刻了。 不过,当中诸如应对雷劫以及暗杀斯什菲克纳,这种关于他的真正实力方面的内容,余厦显然不会如实说出,而且还用了一些之前告诉吴泽宇的时候,为了隐瞒真相而编造出来的善意谎言。 我掏出手机来看了一下,碰巧这个时候强子发来了短信:振哥,我寝室的一个兄弟已经同意了,他昨天确实是碍于侯宁,所以没好意思跟出来!另外他也让我和你说声对不起,请原谅他的行为。 “那是你们这儿的事儿!我们大宛了没有这样的规矩。”慕容雪不以为然地道。 当天,洪宝林便出手底下收集情报最强的手下到达了东海,调查叶宁背后的阎罗。 从英雄的1技能来看,司马懿放出黑色的灵体,一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样子,加上灵体那红色的眼睛和嘴巴,让人感觉是恶魔要来了的样子。而诸葛亮的1技能,却是光明正大的释放出3颗法球,耀眼而正义。 也不知道在外面闯荡的怎么样了,趁下次去修真界好好见一面也不错。 锻炼完之后,我收拾好一切,拿着早餐去上课,我悄悄的推开后门,走了进去,坐回到了位置上,老师也没有发现我的出现,神不知鬼不觉,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好呀。”盼盼点了点头,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透着一丝疑惑。 张扬抬着手,握着拳头,另一只手握着拳头揣在腰间,像极了要飞起来的超人的姿势。而这一拳,在张扬的喊声中混杂着一声沉闷的“砰”,轰在了宗尚的肚子上。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六十五章:血花 这个堆放粮草的仓库是在一个废弃矿洞的基础上改建而成,蜿蜒曲折,所以面积很大,虽然是一个矿洞,不过由于铁山附近的地质原因,洞内干燥,冬暖夏凉,十分适合用来储存东西。 路一几人走进来的时候仓库里原本满满当当的粮食已经搬运一空,地面上只有一些残留的稻谷和玉米。 七八个长刀营汉子手持火把站得笔直,将山洞内照耀得亮如白昼! 裴南湖确实是训练兵士的行家里手,极短的时间内已经让长刀营有了几分彪悍的气势,就像是给这几千...... “呵呵。”胡医生笑了一笑,并不理会对方的评价。阿谀奉承,献媚讨好虽然看起来十分恶心低劣,但是你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攀附行之有效的手段,也是接触强大力量的方法之一。 后来几,任佳莉每都去甜品店蹲点,果然又让她等到了谢苒和李琦。 为此,系统曾不止一次的向人抱怨,说时安心里已经没有它的位置了,自己要离家出走什么的。 “刘先生,你们是因为什么被通缉的?”布朗问道,说着看了看狄克,这可是Y国家喻户晓的大盗,难道就因为他? 杨副统领可是达到化罡境的武者,即便是随意一击斩出的剑气,也不是凝血境内气境武者能够抵挡的,瞬间就有数十位北月剑宗弟子被斩杀。 “说来,学妹之后还有什么安排吗?”温忆南微微勾唇,看着人脸红的样子,心里分外愉悦。 肃立整齐,戒备森严,不像富贵人家的办事风格,按照晴天这些年在会所的推测,说不定是个官家贵人。 晴天并没有听到这些话,她只在换好衣服后,想着萧恩肯定是顾韶非授意来的。 虽然他知道这是极端不理智的想法,但人总是有侥幸心理,再厉害的人都无法避免这个本性。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子良吼叫道,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与礼仪了。 浸了水,绳子的颜色又沉了些,但那盆水依旧还是老样子,没有染上半点红色。 可人类修士的力量,却是这些生物无法想象的,它们也不敢轻易的越过那道水屏障。 钊钊决定了,等到爷爷奶奶回家,他就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钮钴禄氏胸口沉闷康熙的墨宝她想要过但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墨宝谢恩?谢什么?他们家还不够倒霉吗?也许给胤禛侍疾会是她的一生机。 虽然她倒是不怕,可是……叶家还有一家子呢。占了人家的身体,总不能给人家带来灭家之祸吧? 明澜望过去,只见空旷的圆形场地四周是正方形的屋子,有十二间,每间屋子墙壁上都有好几个铜制的雕像,从最开始的两个,一间加一个,到最末是十三个雕像,分布错乱,没有规律可寻。 看眼前鬼帝气急败坏的模样,他们也觉得他们没有必要再质问下去了。 戴上白灯,借助生命之力抚平这片虚空的情感,让一切归于平淡。 “我不认为自己违规操作,只想看看我的战友发生什么事情,SO,我无法接受惩罚。”他试图狡辩并用力挣扎,虎口被教官钳制生痛,连手臂都无法提力。 信上写着:我已经见过铁匣子了,有敲过的痕迹,上面宝石皆被抠下,是曾祖母留给你的遗物无疑,帮我娘度过危机,一个月之内,我把铁匣子交给你,决不食言。 那种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似乎来自远方,很远很远,听到的人都止不住从心底打颤。 “哎、哎、哎,你们是干什么的?还有没有王法了,谁让你们进来的?”一个梳着油亮二分头、穿拷绸短衫的男子叉着腰拦在门口。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六十六章:别有洞天 路一四人在密室内已经呆了大半个时辰,仍然一无所获,墙壁上的金箔已经被掀开个七七八八,然而除了石壁还是石壁。 “走吧,时辰不早了,也许当初做这个密室的前辈本就喜欢恶作剧,压根儿就没啥机关。” 饶是性格一向不动如山的何寻耐心也被消磨殆尽,更别说早就无精打采的玉儿了,原本以为可以发现什么惊天动地的宝藏呢,最后却是两手空空,也难怪小丫头嘴巴翘得老高。 寻秘探幽,谁不有几分期待和好奇呢。 路一搓了搓手:“别浪费了,......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绝对不止这么简单。这些年那两兄妹欺负她的次数多了去了,她为了姜奶奶一向是忍气吞声,从来不会把事情闹到这么大。 陆祉年挂完电话无声弯了下嘴角,拿了两个牛角包,又拿了一瓶热牛奶去结账。 凌晨五点,万籁俱寂,东方的地平线刚泛出一丝丝亮光,凌司夜便蹑手蹑脚起床了。 宋璟从厨房接了一碗晏舒还没来得及倒掉的洗碗水,朝着那张志豪的脸泼了过去。 强者总有强者的脾气和倔强,对于强者来说,可以给予,但却绝对不能被抢夺。 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干这种勾当,这就相当于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们的胆子真是太大了。 “不是吧,大哥居然学奶奶。”准备过去打招呼的凌司辰赶紧溜了,先打听清楚情况再行动。 帝王眉头紧缩,威严森重,这边是气氛温度降低了好多,连外面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齐齐往这边看来。 这人的真眼恐怕突破了,而且灵魂层次不对劲,竟能看穿她的伪装。 网友们的打字速度直接拉满,虽然直播间此时也不过十几万人,但密密麻麻的弹幕,却充分体现出了这十几万人此刻激动的心情。 几十万名围剿鬼才部队的核心营地在重重护卫之中受到了攻击,不知道到底是如何避开了那么多眼线的鬼才极为轻松的杀到了那些公会高层所在的主帐篷。 “我确定,绝对不可能是他。”秋娘点了点头,从舒思睿的眼中,她看到了一抹不信任,这让她略有些受伤,不过想一想,如今云珠失踪,舒思睿担心也是正常。 进了屋,娇娘正在床上靠着,瞧见云珠跟舒思睿进来,便想着起身。 爱情是没有征兆的,喜欢就是喜欢,一刹那的事情,根本没有所谓的娓娓道来日久生情,不过那个是在于培养感情,真要说喜欢的话,的确就是一对眼的事情。 “呵呵,王爷,您跟谁说话呢?”蓝毓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隔着马车帘子对着车内的百里俊逸说道。 未央随着吕峒斌上了车,骁王别院的马车将这二人送回城里,入了顺贞门就把二人放下了。 而另外一个匪徒看到这个场景,本能的反应当然是想去解决范童,然后解救自己的伙伴了,他大喊大叫的怼过枪去,也扣动了扳机,不过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应该是记起来,自己的枪其实是假的。 “我太过分了?”潘玄无奈的“喝”了一声,瞧周围看了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呢。 就在尹天佑微笑着回答完后,一个很不和谐的问题顿时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攻击吧,”笑了笑,郭奉孝在确定仇恨链暂时稳定后也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舞阳,你怎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老者。可是当看到这个老者慈爱的眼睛的时候,龙舞阳不知道为何心中一荡,除了婆婆之外,从来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自己见过的眼神要么是冷漠的,要么是怜惜的。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六十七章:白骨海洋 石厅里密密麻麻的只有一样东西,全部都是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骷髅! 有一些白骨甚至已经磷化,被火光一照,仿佛万千鬼火悠悠飘荡,看起来格外诡异。 它们既像是在对着四人哭泣,也像是在对四人诉说。 无数骷髅头两个黑漆漆的眼眶,都似乎死死盯着四个人,不哭不笑不闹,就那么看着。 放眼望去,至少好几千具,而且层层叠叠,除了中间应该是特意留出来的一条道路,两侧全是摆放整齐的骷髅,厚度足有一丈有余! 年代太久,白骨已经犬牙交错...... 从获得龙蛋开始,两人就有意保留了A级5星秘境中掉落的,从幼生阶一路突破到殿堂阶需要的资源。 毕竟,她这一套,不管在哪个玩家面前,都百试百灵。这个游戏当中的npc,几乎和真人无异,应该也是吃她这一套的吧。 这片刻的功夫,越发疯狂的进阶妖熊已经将冻在地上的熊掌与地面分离,带着几分残存的僵硬和麻木毫不犹豫地朝着秦川抓去,势要将这个伤到它的人类撕成粉碎。 一场胜败得失并不重要,最大限度保存实力,不做无谓的意气之争避免受伤,才最重要。 肖晴晴和陆宴一定会将所有责任都推在自己的身上,陆家人会自己对待自己?向家人又会怎么处理自己? 猛虎妖兽落入炉鼎中,似乎醒了过来,发出愤怒惊恐绝望的吼声。 二婶站起身,跟依欣然道:“我改天过来看你。”说完她就走了,说不过不说了。 跟扉间时空差不多,三代火影时空在斑的盘点视频结束后,也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闪电之舞!疾风突刺!”拾玖直接释放突进技能,迅速拉近自己和那成山一样宝物的距离。 拉伯克面对巨大的拳头袭来,没有害怕,却露出微笑,他手指勾动,一根银色的丝线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缠绕在了朱天的脖子上。 孙丰照大松一口气的同时,现场三足乌一走,众人也就散了,各自驾着遁光出海去了。 咚塔塔族老国王老泪纵横的大声道,首先匍匐在了地上,向着鸣人跪拜行礼。 她要考虑的是,若是她的灵魂回不去她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意味着她从此就要以顾郎的身份生存下来。 “嘿嘿,嘿嘿……”谁知此时,在所有人都十分悲痛,为靳家的遭遇难过之际,却有人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 刚从师门走出来时个个心高气傲,但现在连番挫折下来也磨掉了他们不少的傲气,更别说会出现四个筑基六级的修士来追击籍俊了。 苏慕白等待直面异兽首领的机会已经等了很久,怎么可能会再让它跑掉? “不!不够!时间还远远不够!”苏慕白右手挥舞成风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虽说是夏季,可这湖水乍然泼来,还是生生的激得我打了个冷仗。 “丹仙子呢?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拿我?”车无忧身影犹如鬼魅般在移动,他几乎是顷刻间就到了那中年公子的面前,然后一抬手,便是狠狠的一掌。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邵英雄开‘英雄会’,欲要效仿李世民开天策府,想要搜集天下英雄于毂中,风暴之城第441章团,就得丢几个核心成员出去顶缸了,要是碰上落井下石的,顶缸的手段都没用。 走到离新房五六十米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黑影在房子门口晃晃悠悠的,走近了才发现真的是王坤,秋天的蚊子依然很多,索xìng这里属于郊区,没有光照的话,公蚊子一般不会袭击动物。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六十八章:天下第一关 校尉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目光平静的看着女子,意思已经很明显,不拿出另外一张路引,对不起,哪儿来的请回到哪儿去。 英气勃勃的年轻女子摘下帽子以后,看了看校尉,也没有说话,抬头盯着“天下第一关”那几个大字,怔怔出神,神游万里。 校尉是个三十来岁的黝黑汉子,从军已经二十来年,跟随黑水铁骑牧边多年,是实打实的从一名普通兵卒凭借战功逐渐攀爬而上,见过的生死很多,各种场面更多,所以并没有生气,手里的路引也没有打开...... 而在修仙界中,一些修士被人抓去作为鼎炉,也就同样是如此了,被人吸取了这些宝贵的最初元气,就被人给抛弃了,甚至还被吸取元气而死去,所以在修仙界中,修士被抓去作为鼎炉,也是一件非常恶毒的事情。 忽然,幻影拿着法器直接对准了对方喉咙,急速一刺,而在对方的喉咙光芒一盛,对方说话的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就惨叫了一声,倒在了血泊中了。 相比之下,战败的井上五人,除了野劲当场醒过来后没什么大碍之外,其余四人依照伤势来看,没有半个月以上都是下不来chuang的。 苏氏话里的意思叶睐娘哪里不明白,只是她与苏氏并没有多深的交情,而且现在她的心思都在外面,只是点头称是,并不与苏氏多言。 “你是说…”此时索罗斯和贝里也意识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惊愕。 江煜棠忍不住闷笑出声,她的样子难得这么调皮,倒是让他觉得很新奇。 当她们过了安检,进去之后,机场大厅的一侧,一道高大的身影静静伫立,目光盯着入口,微微发怔。 “哼!”宓珠看都没有看这个元神,只有元神的东方啸实力大打折扣,已经无法伤害他们了,就算拼得修为有损,将两人杀了,那自己也很有可能元神虚弱,被人趁虚而入,成为他人的口中美食。 孔彦舟忍不住问:“不过什么?”听到张浚到了,他面上带着渴望的神情。 曹天游穿着一套崭新的唐装,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显得比平日精神多了。 “送我回去吧,还要去哪里?”见冰辰牵着她没有走向自己的车,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艾佳有些着急了。 “谢谢十八哥!”那少年看着那猴子满心欢喜的喊道。阿黎看了这一幕,很是无语。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心遥一怔,然后脑袋慢慢地靠向了温其延的后背。 “冰辰,你到底想怎样?”面对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艾佳真的很无语。 一脸担心,林心遥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少爷好像是真的生气了,少爷不会是真的要和她分手吧? “那这腐‘花’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黑暗的‘洞’中?”绿叶望着那些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问道。这东西对于对付神尊那老顽固可是好东西。 “他是看着我们么?”苍雷依旧是无法理解,这只眼睛到底是什么? “呵,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呢,不过可惜,这里马上就要陷入恐慌了。”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些奇怪的面具,他把这些面具用力的向下方抛去。 不过这已经太晚了,云峰的剑已经刺了出去,黑衣人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云峰一剑刺死了,期间他连叫一声的机会也没有,因为云峰直接切断了他的脖子。 回到夜凌殿,轩辕夜影就看见云夜和凌姨在那里拿着一颗丹药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尼玛的,你自己国内出事,被人一脚踢下宝座,怎么事事要赖着大明? ------------ 第二卷:流云山 第六十九章:辽北姬家 城门口。 所有人都还没有散去,大家脸上都有一种释怀的笑意,二小姐离奇失踪,这两年就像是压在黑水铁骑左卫胸口的一块巨石。 沉甸甸的,让这支和句丽国鏖战十年未尝一败的虎贲之师从上到下都过得分外压抑。 今日二小姐回来,不知道内情的人是不会懂得这其中重要性的。 姬庆的左卫,是精锐中的精锐。 奉天国只有两只铁骑,真正的能让敌人闻风丧胆,分别是牧王麾下的重甲卫王骑和辽王的黑水铁骑,不过各方诸侯都知道左卫才是黑水铁骑的支...... “手下?”兰琪也想起来了,之前八神庵的体内出现了一道白色的残像,那个残像自然就是神乐千鹤了,配合神乐千鹤的零之础技,布下了阵势后,才能够让八神庵轻而易举的使用出掏心手那一招。 “阿娘,你怎么了?”一旁的萧亦辰也吓坏了,不知道阿娘到底怎么了? 而在王子宸来,张倜版的作曲、编曲跟系统出品的相差实在太远,简直没有任何可比性,所以,他才会这么直言不讳地出来,甚至不怕因此而得罪一位歌王。 靠着这样的意志,四人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内,总算是走出了精神时间屋里。 王子宸推测,ying国人在19世纪初到19世纪中叶某某年挖掘了商代某期某个墓或某个商代遗址。 第二届的时候,吕布的四强对手就是赵云,当时赵云和他比拼一番后,本来吕布以为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会获得胜利,结果在后面,赵云放水了,主动认输,让吕布获得胜利,从而保存了实力,夺得了那届比武大会的冠军。 第二天早上,四代雷影从睡梦中醒过来,得知了自己村子花费无数人力财力研究出来的高科技物体在一夜之间全部如同泡沫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愣了将近十分钟。 “没错,一般来说的确是这样的,所以七夜君拜托了。”神无月对着七夜严肃的说道。 但现在的王子宸毕竟不是以前了,他有些能够明白王恒远望子成龙的想法,心里虽然也不认同,但却没有那么敌视甚至仇视了。 在孙佳怡在做饭的时候,我闲着没事,捏了一个她的泥人,她的饭做好了我的泥人也捏好了,当她看到我捏的她的时候顿时一惊。 “既然如此,就请出招吧!”说罢,何莫仙右手向前一点一提,想要把佩剑拾起,但惊诧的发现确实纹丝不动。 于是王明就开始自己找高武,高武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着,房间的人看着这个冲进来的人,疑惑的看着他然后问道他是是谁,王明一遍一遍的解释着自己的身份,然后说着他要找高武。所有的人都摇着头说不知道。 因为实在是困了,她就没有跟她说什么,直接跟着帝何上了楼,然后各自回了房间。 “紫萝兰歌舞团她们最近很红火她们推出了好多新曲目故事精彩极了。”塔米回答。 “在厨房的壁橱里还有点,我打算明天接着用的。”廖莎莎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就跟石青说了。 汉普顿竟然运用他强大的斗气硬是把能量风暴反卷着冲向高空,袭向修伊。 脸色一瞬像红透了的苹果一样,连坐在一旁的张朝阳等人都惊动了。 倒是母亲,握着我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我,然后开始从每日饮食到作息时间,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看见陆彦这般样子,她想了想自己还是在这里等着,不然谁能够保证意外会发生呢? 最后,帮我向黛丝,兰缇她们问好,她们很美丽,很可爱,很迷人。我真得好想好想和你们在一起,但是很遗憾我不得不离去。告诉她们我会想她们的,但是请不要挂念我。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七十章:老纨绔 山海关的守备将军府并不简陋。 至于住过多少名噪一时的猛将,早已无从考证。 毕竟这天下第一雄关除了是进出辽北道的咽喉要地,更是久负盛名的风景名胜。 天下大乱也好,国泰民安也罢,青山依旧。 全国各地商贾、文人墨客、江湖游侠儿多有往来,所以过了城门,随着峡谷逐渐开阔,各种酒肆商铺,林林总总繁华热闹。 有生意的地方,就得有人经营,有了人自然就得有普普通通的院子,所以千百年来依托这处雄关,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极大的镇子...... 这一次,前面的草地上,正静静站着两台白色熟悉的光辉机甲,来自白光的五级机甲。 “弑神,照曦和霜寒,交给我!”天仇伸指一弹饮雪,神刀的铿锵嗡鸣似千军万马嘶吼,杀意冲天。 这只凶灵,苏铭不陌生,正是当初在那雾气内,把年吟拽开,吼出话语之灵。 正在狂喜当中,眼看着那庞大的凝聚成实质的生命精气就要被他收入体内。便在这个时候,原本还算是平静的不死湖内,突然间愤怒了起来,从湖中心,掀起了巨大的漩涡,并且漩涡呼啸,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艾欧陛下难道没有出现?”潘尼好奇地问,这么严重的事情,甚至可能会引起托瑞尔的彻底崩塌,这位神上之神为何还不出现?难道要坐视他的下属把托瑞尔玩残? 五大生命星球之上,最强大的战争机器开启,几乎将所有强者都一扫而空,便在这个时候,那些关注的目光才发现乾象星域的强大。 江立越走越是心惊,随着山势越来越高,脚下开始云雾缭绕,深夜下方那令人胆寒的深渊模糊一片,韩家祭祖他自然也去过,但绝不是走的这条艰险之极的路。 浩瀚,磅礴,一种让人感觉到浩瀚无边的庞大气势,无声无息间,在天地间波荡开来。 在他拳头轰杀到岳阳额头前的一刹那,归藏剑自岳阳的手中射出。 他向自己的婆娘示意了一眼,婆娘急忙从兜囊里拿出了一棵干瘪的植物来,递给了他。 好在,云奕子是个刚出道的憨憨,为求自保,与自己签订了契约。 流云剑斜斜的劈出,和对方打过来的左手交击在一起,一股千斤巨力从剑身传来,震的周瑜浑身噼啪作响。 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封天后也不是不可能,但就这么忽然的退隐了,曾经引起无数粉丝的不解。 “对了,公孙大哥,骑兵们现在进城了吗?”唐峥又向公孙瓒问道。 “府君 ,这算得上是好事呀,你看如今圣上对你有多器重,明知道你已经成亲还要把 公主许配给你。”徐庶笑着说道。 “哼!死丫头,我锤死你!”张美美说着附上一个捶打的表情包。 诧异的看了眼顾霄音,握着通体覆盖紫色纹路的紫棘,陆靖一个旋身将其抛投出去。 来之前他们在吹砂城内打听过,由于融火砂处理工序复杂导致的价格昂贵,大部分工厂在选购类似的材料的时往往会将目光投向效果差一些,价格也便宜许多的替代品,毕竟工厂要的是盈利,肯定得追求性价比。 毒液朝着包围圈的玩家喷去,周瑜还没看清情况,包围BOSS的玩家就好几个冒起了白烟,白烟消散之后,白光紧接其后出现,很明显直接被毒毙了。 可能经常有游客用这个办法逃票,陵区这才发现管理有疏漏,临时加设了一个售票点,王默和赵倩甚至成了第一批新站点买票的游客。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七十一章:煎饼卷大葱 一路上听完李蓦然添油加醋的故事,姬飞雪没有说话,只是斜靠在兵器架子似笑非笑的盯着李蓦然。 这里是黑水铁骑的演武场,很多正在操练的甲士看到二小姐两人走过来都停下了训练,恭恭敬敬的施礼,从小,姬飞雪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军营内的演武场。 李蓦然最受不了姬飞雪的这种眼神,不知为何,自己明明没错,啥也没干,偏偏被盯得心里发毛,而且越来越紧张,好像师傅传授的内息吐纳之法都没啥效果。 要是李潜之看到他这个熊样,估计嘴都...... 原本没有什么事情的病情,竟然复发了起来,于是嘛,虚弱的椎名真冬住院去了。 “背会了吗?”林笑笑抬了一下眼皮,就知道他是想让自己签字。 然而,下一秒,奥卡的身影忽然从视线中消失!接着,一瞬间又在眼前闪现而出,唯一不同的是,那抹刀光在眼前骤然大亮。接着刺客就感觉到喉间剧痛,接着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如若不是这样,晨瞑瞳也不会带着春日野穹和另一只参合一脚的熊孩子一起出来逛街了。 “道友果然是聪明之人。那好,这样也省的我多费唇舌。刚才你说了,你有把握带崔姑娘一起离开,我倒是很好奇,你凭什么这么说?”张毅面色平静,盯着胖尊者说道。 当然,这是她不知道叽咕兽的胃口的情况下,才会有这种想法。若是知道的话,想必会是另外一种心情了。 长宁先将檀木手琏拿出来,按照以前看过的基础炼器手册上说的,逼出一滴精血滴在手琏上,用玄气开始炼化。 最好是日后战争的时候,自己门派的弟子能够作为新人领袖带其他人参战。不仅可以提升门派的声誉,而且还能在一定程度内保护好自己宗派的弟子。 和往常一样下楼吃饭,老妈又抓着托托莉昨天“受伤”的事情关心了好长时间,让托托莉怪不好意思的。后来,老妈便慷慨的给托托莉塞了5000块钱,让她自己放学去买一部手机,并且办好电话号码,然后回来交给她。 罗马禁卫军,直属于罗马皇帝的一支特殊部队,笼罩在它身上的光环充满了神秘,然而,真实的历史上,它的名声却大部分都是令人不齿的劣迹斑斑。 然而下一刻,她睁大眼睛,发现这并不是梦!孟瑄没穿衣服、她也一样?!她张开口,只是叫不出声。 陈况的身体瞬间炸响,五种灵性力量在同化着他体内的煞力,争抢着,掠夺着,让他痛苦不堪,然而此时的他却是缓缓的站了起来,完全不顾体内‘轰轰’作响的疼痛,拔起久玄剑,打开了封印结界。 而其中情况最好的就算是许乔和陈况战队的四人了,许乔是因为境界比众人都高,灵煞境巅峰的煞力比灵煞境后期深厚许多,还仍有余力,而陈况四人却是靠着战意契约的第二个特效,可以将转化效率提高四成。 \t“县长也说了,不强求,这事还要听听丁长生的意见,他愿意去才行,如果他不愿意去,去了反而干不好工作”。常晓春实话实说道。 而董氏的视野焦点,又定在了何当归身边那名长身玉立的男人身上,顿时鼻子哼哼唧唧,一些不干不净的“带野男人回家”的话也出来了。 “你来做什么?”万俟凉盯着仇媚,从她的眼神中她知道仇媚的到来绝对不是单纯为了打声招呼而已。 “媚儿……”夏瑾轩心疼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明知道她这是妊娠反应,明明很心疼,可是,一想到,她的肚子里怀的是他人的孩子,却也很不是滋味。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七十二章:他是个意外 三个男人也有一台戏。 不过酒一般才是这台戏真正的主角! 亭外风雪骤降,银装素裹千里冰封。 亭内酒肉飘香,肉香扑鼻垂涎欲滴。 狗肉切成坨,焯水后加姜蒜爆香,撇去多余油脂,加入陈皮等香料慢炖,吃狗肉的很多,但是能把狗肉做得不腻味的才是真正的老饕。 牛杂汤处理起来就更加繁复,光是食材就需要分好几种火候入锅,顺序错了这锅汤也就没有那份味道了。 老徐做吃的和他打理左卫一样认真,除了刚刚的抬头一笑,现在全部心神都在两个砂...... “不过回收价才200系统点,估计也不是啥好的特殊体质,暂时还是留着吧,不忙着用。以后看看再说,是给别人用,还是自己用,还是干脆直接拿去融合”欣喜过后,周飞扬冷静下来,皱着眉头思考着。 东方红袖惊叫了一声,挥手就给了牛哥一巴掌,然后拼命的挣脱的牛哥的手掌,当时就看到牛哥的脸色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当然回过神来,众人看着步非凡眼神,无不是像看死人一般,眼中充满了说不出的讥讽和冷笑。 “桂花?”当然,丁桂花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丁桂花跟吴诗敏认识。 刘宇此时也是双手轻轻舞动,风刃和火球接二连三的打了出来,那些军人只是普通的士兵,当然挡不住,也躲避不了大火和风刃的一起袭击。 苏落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就保持着俯撑的姿势,目光深情又深邃地看着自己身下的姑娘。 因为从古至今,除了造化之力以外,从未有过其他力量能够贯穿物质界和三层虚空。 可现在自己根本就帮不上忙,胸前的伤口已经再次崩开了,鲜血已经染红了胸前的衣服。 刘玲现在是诱惑力极大,不但有极大的气场,而且艳丽动人,身材也是极棒的那种,让人一看就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还用说吗,当然是我啦。”金柏莉露出来一副不要感谢我的神情来。 “哎……”咖啡店会突然开门显然有些出乎晓深森的意料,晓古城和晓凪沙显然是被突然响起了的声音吓到了。 解决了杨旭的事后冷芊芊进剧组的事也正巧敲定下来,有戴万江和杜之成的关照,冷芊芊各方面都能得到些照顾。只是让人有些遗憾的是冷芊芊刚进剧组没多久欧阳凌镜就结束了第一阶段的拍摄。 做完这一步,只要检查胸腔无活动性出血,便可冲洗胸腔干净,留置引流,逐层关闭胸部切口。 但是,那老医生给辰星开的药片不是普通的感冒药,而是一种非常苦的中成药,辰星回家吃了一片后就舌头发苦了半天,现在看见这药就发憷,看了半天还是没咽下去。 赵福昕哪敢再推辞,只好谢恩了。赵构赐宝剑的事不久传遍了大宋,人人都知道赵福昕手里有一把皇上赐予的鱼肠剑。赵福昕已然成为了众大盗窃贼和爱剑如命之人的目标。 夏侯策见她端了药碗到面前,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似乎有些不乐意喝,勉强自己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阔别几个月的时间,冬日的府邸门外,青石板路依稀可见,门前积雪被下人清扫堆积在道路两旁。 熊奇闻言像听了天大的笑话般,乐不可吱地狂笑道。围观的众妖也不禁附和地大笑起来,唯有阴兵中的梁恒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在他心中熊奇虽强但也不是当年西门老怪的对手,更惶论实力更强的梁善了。 “雪山巨狼,这只雪山巨狼,应该已经是被你们所控制了的类灵兽!”陆丰冷笑一声,一脸不屑的看着对面的江晗和郭芸洁等人。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七十三章:熊耳山 护卫头领闻言长笑一声:“小姐但且宽心,管他哪路神仙,在这辽北之地左卫何惧!” 左卫自然有说这话的资格,无论个人修为如何逆天,面对千军万马的冲杀,最终仍然不过是螳臂挡车。 四名护卫都是军中老人,跟随大将军南征北战多年,尸山血海中一路厮杀出来的百战老兵,一身武艺更是深得大将军真传,拎出来丢在江湖这个池塘里,同样也有成为一方豪强的实力。 毕竟江湖里的高手也没几个动不动就杀来杀去,而两军对敌,只会恨自己杀人手段...... “靠,不会有毒吧!”我伸了伸舌头,赶紧扔掉了手里的红色果,正要转身继续前进,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巨大的兽吼声,声音震得枝叶都簌簌颤抖。 听到赵朵朵在身后的一句话之后,表情复杂的李宁宇幽幽的转身,脸上堆起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而赵朵朵则是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越是靠近,雷神金刀上的金色的触手活动的越是激烈,不由的向着长鞭的武魂飘去。 周林还在解释着他的身份,那边的军人还没有开枪,只等着那些军官的命令。个别的军官就商量起来,他们还不确定该不该就地开枪杀死这个不一样的入侵者。 牛头九幽蟒的皮甲可是宝贝,经过药水的泡制,制作铠甲那就是极品铠甲,普通的刀剑难伤,能够卖出天价。 但是这样周林心就更不安了,本来他要放下那些生活用具就马上去找邱灵他们的,却想不到泰健已经安排了两名异能部队的异能者来监视他。他们告诉周林,因为他是新人,队长交待过这几天要特别照顾他。 “操!”看着越飞越近的骨翅丧尸,我不禁骂出了口,因为我看清了它双手间又抱着一块大石头,飞到我头顶上十几米处扑扇着一对翅膀悬停在那里。 进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直捣黄龙的,但是损失太大了,退的话这个任务就是失败,很难向上面报告的。按以往的习惯,任务既然开始了,就无论如何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所以一贯的做法他们只会继续增援加大兵力。 看到楚南和刘伟胜两人露出杀意的时候,朱波终于害怕了,急忙求饶道。 “白狐的儿子又怎么样?不管是人类还是妖物,他们都会有感情,有爱,如果心里有爱,妖物也值得让人尊敬,如果无爱,那么就算是人类也会让人不齿。” 我一边说着,一边不避嫌的拍了拍他的肩。 “不必客气瑞德弗院长大人,奥古魔武学院一直是我们帝国的骄傲,我也为能来到这里深感荣幸。”琳娜回了一个礼。 “你怎么就到了?”孟龙伟回头,手里的对讲机扑扑腾一声掉了下去,被线拉着没有落地,挂在那里不住摇晃。 以这些老古董的身份地位,出席这个宴会也就是走个过场的事情。能够出席宴会并且喝下两杯酒,已经很给夏颉和刑天大风面子了。 “看来他们都进去了。这些老怪物再老奸巨猾,也绝想不到我们东仙宮早在千年前就破解了这处的传送禁制。什么时候进入这地,根本随心所欲。”其中一人低声的轻笑道。 而大家知道他是一个山村村长的后代,这一点早就查的清清楚楚所以多得克蒙家族对艾莫莉丝和亚雷戈斯的交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 魏唐金笑了笑,掏出了藏在口袋里的手枪,对着寻山,寻山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助理点了点头,随后出去了,没一会她领着几个穿着制服带着商务安全袖章的日本人走了进来。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七十四章:雪夜说江湖(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凭借王炫的身手,雪夜赶路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却舍不得成成跟着受累,所幸兄妹二人没走多远就找到一个背风的山崖。 辽北多风,所以山体很有特点,迎风面大多岩石裸露,只剩下一些树木顽强扎根在石头缝里,不折不挠的生长着,背风面就不一样,土地肥沃,万物生长。 兄妹二人找了一块平整的地面,扫去积雪,就露出下面枯黄的草甸,厚厚的一层踩着甚是舒服。 王炫架上帐篷,让成成先进去休息,又四处寻了几块石头搭起...... 斗诗添彩头是常有的事,但一次豪赌十万金,却是史无前有,至少国学院学员之间,从没出现过这样的豪赌。 “副本分配了就是禁交易的了。不过这个法杖加了10%的治疗效果,其实应该给你的。”虽然打boss的时候不能装备物品,但是秦冰还是把装备先分配了,我心永恒拿了套装,而武器则是给了安心飞翔。 要知道,这可是高武世界!虽然男人的身体较弱,但也比地球的普通人要强上许多。 夏梵音去珍宝斋选了一下午的礼物,最后买了许多,可没有一件是完全合心意的。 却见男人给她整理完,拉着她转身走向惨叫痛呼中的陈昭,刺的一声,冷着脸蓦然从他的肩胛拔出那根尖锐的竹竿。 唐牧笑了笑,要是不让这些人相信自己手中武器的威力,将来面对对方哪些杀伤力更为强劲的东西,恐怕是连躲避都不会躲避。 “点点,不能这么说,我也可以做一个八卦的美男子。”泣血九夜魂难得幽默一次。 武技分六品,从低到高,分别是低品武技、中品武技、上品武技、绝品武技、神品武技、圣品武技。 此刻那抹飞溅的血迹已经逐渐褪色,不似昨晚那般鲜艳张扬的染着触目惊心的红,可即便黯淡下来,依旧刺眼得很。 桓玄轻装上阵,厚厚的脚掌,踩在地板上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虽然身体很是肥大,但其动作,却是有着燕子般的轻巧。 也不知道是不是几次被叶南风都得手算计,叶卫虎有了火气,这一次的夜袭六十万四野集团军很是凶猛,一副杀红了眼的样子。 震元子并未搭腔,只是轻轻抱拳,甚至眼神都不愿多看这残木鬼道一眼。 “这玩意儿怎么抓的?”顾涵见艾莉挺喜欢的,于是心中有了动摇。 那种感觉像一个死去的人突然看到自己的尸首,意识到自己真真正正死去后,最后的悲痛和不甘。 而众人将礼物放下后,便开口告别,邵阳点头,让吕嵊将他们送走。 两人这么一动,虎头和铁头也自然而然跟了上来,铁头这边还伸手把平安手中的篇筐给接了过来,双手举着顶在了自己的头上,一边顶一边还呲牙咧嘴的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苍海没有选择土豆牛肉,选了一个红焖咸鱼段子,然后让赵萍萍同样在自己的饭上浇上的卤汁。 另一边告别了兰斯洛特之后,郑鸣命令塞翁等众统领召集部下之后静静地立在城镇中心的广场上等待着。 城中城内,那些原本惊恐万分的弟子纷纷动容,有的策马,有的靠着非凡的跳跃力朝着那巨型河蛟杀之而去。 却说邵阳返回帝都,便将从巨鱼凌那里得到的消息,以及从那一“黑蟒”那里得到的消息,都详详细细地向桑老禀告了一番。 “蓝多,你要做什么?”察觉到蓝多表情有点不善的沐雪若菲,满是担忧地向蓝多问道。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七十五章:雪夜说江湖(下) 第一场较量,张鲸直接对上厉抗天。 就算事后赢了的厉抗天都对外称赞道:“虽然张老儿剑法马虎,可为人却不失为一条汉子。” 谁都知道如果先比拼内功,势必会消耗精神,张鲸并不愿意胜之不武。 张鲸的剑法是家传的,原本在武林籍籍无名,等到张鲸父亲手上的时候还差点断了传承。 因为张鲸父亲自幼喜爱行商和读书,对习武之事深恶痛绝,所以家传剑法一直被束之高阁,后来行商遇险,总算明白在乱世百无一用是书生的道理,这才重拾武道。 那...... 想得逞,没那么容易。叶唯眼尖地把叶母那不带好意的大手,“啪啪”一声给打掉了。 “不好意思——就算是莫喧,想要查出我这一重身份也是不可能的。”苏清歌看出她心中所想,好心地解释道。 给她的第一印象便是娇若明月。不同于纳兰珩的妖艳,灼灼其华,给人一种卓然优雅的感觉。 只是5年时间,黑蔷薇的风头就盖过了邪陌曾今的VIP金牌杀手陌S。 说完合欢甩也不甩沉瑾画就擦过她的身旁,留下一个淡漠的眼神,悠然离去。 徐晃上前,捏了一把依稀能够辨别出来的粮食,放到鼻端嗅了嗅,随后一把狠狠地甩在地面上,粗犷的声音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能够白白的花了两亿一千万,眼睛都不眨眼一下的人别说江南省了,就算是整个华夏都不多。 在决赛结束后,刘详还是非常高兴的,虽然没有跑出更好的成绩,但他正面击败了阿兰-约翰逊。 只见的那个身影冲着安敏大声地说着,神色上着实带着不轻松的意味。 前面停下的那辆装着防撞保险杠,被撞一下根本一点事没有,后面那辆前挡板都凹进去了,主要双方都不是好脾气的人,说了几句就吵起来。 怪不得从一开始她来这所学校就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是个不大的地方,孩子也不多,但是装修却这么简陋。 孙超嘴上这么说,内心却无比的茫然,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没查出来,曹雨婷得的是什么病。 韩云县医馆药房众多,仁心堂都有【虎骨玉髓膏】这般的秘方,那么其他的医馆会不会有类似的东西? 贾珝一笑,也不在乎,他昨天是把宁中则吃得一干二净,当然没那么高的兴致了。 父亲今日几乎恢复到平日的模样,因为是大夫,老宅一直比别家院子干净,但在还不够,父亲说他现在身上有劲了,会把屋里能烧的东西都烧了,然后自己仍在老宅住上十日才回家。 焚烧一切的力量开始充斥全身,将冰与火这两股力量驱逐回它们应该呆着的地方。 如果说穷兵黩武导致了大秦的灭亡,那秦国连续五百年的扩张与征战,又该怎么说?五百年间,秦国不仅没有因为穷兵黩武而灭亡,反而越打越强,最终更是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平安苦笑,可能还真的要经常空着,这次上京城,应该会带爹娘妹妹一起去,如此亲爹、继父都会在京城,如果有什么喜事、应酬什么的,说不定还能遇上。 中午休息没事,现场制片,也就是之前招陈诚进入剧组的刘强与陈诚闲聊了几句。 “你打了孙凯,以孙皓的性格,他不会放过你的!”许月冷声道。 “行了,回去吧。”柏章开口。这一趟是没什么好逛了,所有人都跑过来看他们打架了。 纠纠葛葛,两人都没有得到善终。洛央兵败自尽而亡。黎王痛苦之下也自刎当场。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七十六章:再起波澜 看到王炫失态,张昭哈哈大笑,心想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同样震惊得无以复加,和自己哥哥的表现也差不多,现在看到同样的惊讶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无相梵天决?没搞错吧,真的重出江湖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消息准确吗?” 作为武林世家,谁不知道悬空寺的无相梵天决?当年那场持续多年的腥风血雨,又无形中把这本秘籍推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张昭滋溜一口美酒,耸耸肩回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这次铁剑门搞的武林大会好像就...... “夜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或许我们就要面对和赢怜的一场大战。”春雪梅柔声道。 “好,就不毛山,我这就去找人回话,其他几个兄弟那边我自然会有交代,咱们带着二万人山上,然后我会安排其他人进入不毛山,只要有妖王消息,咱们就马上拿下葬剑山……”美杜莎说着离开。 二毛收了翅膀,半个时辰之后,眼前如同被导弹袭击了一般,没有一座山是完整的。 还有就是,一旦排出来…那味道…就太尼玛销魂了…奇臭无比,而大牢里面就三十平方米,不通风,所以基本上每个新人进来,都要来这么一下。 在他看来,莫紫与大哥相恋相知,已如同嫂子一般,自己没有阻止事情的发生,实在有愧兄弟之义。 “找你麻痹,别给脸不要脸。”包工头一把抓住老头的肩膀,随后剩下的几个工人,围住了老头。 如果庄纯愿意将压缩算法公之于众的话,全世界的科技厂商都会趋之若鹜。 “只要让它不逃跑,不发出声响就行,我可以慢慢地来斩杀它。”苏夏说道。 祖成和革锋迅速迎了上去,抓住缰绳,将骏马拦截下来,马上的将领失去了意识,身体向地上坠落下来。革锋及时将他抱住,只见他的大腿和肩头有六支羽箭深深射了进去。 风水玄学一直以来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其实讲究的就是一个信与不信的问题。这是帮屠家化解,如果他们家自己人都持有怀疑的态度,无法让心念融为一体,这边的事情也不好处理。 其他夫人们,自然也有些羡慕嫉妒,这也是管不住的,人心如此。 “没事,大哥两口子不是那种讲究人。”说完搂着张月菀继续睡了起来。 一想到王林两人先前描绘的罗昊与穆欣雨有说有笑的画面,一股怒火便是油然而生。 当那金芒落下的那一刻,向罡天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唯有自己的心脏在沉稳有力的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似乎将什么东西送至眉心。 “一言为定!记好,最好是不要本尊去你的府上!”向罡天转身,不再搭理这老货。 “哈哈……”又是一阵哄笑,仙王也是人,在世人敬畏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正常人的心。 如果说现在打起来,我们真的不可能是那些东瀛人的对手,因为人数摆在那里。 当叶昔做完这些后,她直接将对方的衣服剪开,用那把短匕首,将对方的胸膛割开。 他带着一点同样是没经验的表情,再努力了一点,还是停了下来,他有些犹豫,开始手无举措。 山山师傅就那么露着上身,只是用被子盖着点要害,看着秀儿窘迫的样子,有点想偷笑。 听二朋的口气,好像有急事,我向马叔说了声就推门而出,截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冉氏集团。 我总觉得自己忘记的那段过往很重要,很努力去想却总是想不起来,心里的空洞好像根本无法填满。他说他是我的夫,可是为什么明明他在我身边我还是心绪茫然无所依傍?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七十七章:黄泉三宝 大先生像是没有看到杨金山恶心的脸色一般,仍然笑着说道:“其实啊,我都有些羡慕,有时候真觉得这狗日的世道,太不公平,同样都是江湖中人,年纪轻轻,得天眷顾。” 其余几人并不接话,杨金山自然也知道黄泉教,而且东方碧落的赫赫威名虽然过去两百多年,但一些书中的记载可是半点不少,更有一些桥段被说书人口口相传,渲染的仿佛陆地神仙,只要是江湖中人,对这些传说,谁都可以信口拈来。 想到这儿,杨金山心里咯噔一声,颤声问道...... 乐异扬这才恍然大悟,来姑娘深夜前来,原来是心中惦记他的刀伤,一股暖流从他心窝涌过。他回到床上,将药瓶怀揣好,嘴角露出了会意的微笑,就这样一觉睡了过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诸葛通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轻不可闻。 那是十分钟之前的数据,夜魔狼刚上线第一分钟,后面的数据应该还在持续增长着。 将魂奉震退,满脸胡子的大汉便是带着易枫缓缓的向着灵院府外走去。 风云帝国的边境,易家军的军营之中,易战天面色凝重的坐在座椅上,营帐下的那些将领也是满脸的沉重之色,整个军营的气氛颇为压抑。 如果是其它人在这里,甚至是包括了刚才的钱苇,或许都不知道吴彤彤突然说出这句话的意思,然而落在周勋的耳中,他却是非常清楚吴彤彤这句话的意思。 当李天逸从发改委走出来以后,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严肃。左家明同样满脸严肃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从刚才李天逸给他打这个电话,他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李天逸他们这一次所面临的困难是多么的艰巨。 周波也早早的到了,这个伙计简直就是一个张北市暗界万事通,柴桦让他打听潘庄五虎的情况,他一个晚上就搞定了,这不,早早赶来说明情况了。 “白老弟,没想到你也来到这里了!”一道爽朗的笑声,只见身着白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进来,他的袖口也是绣着火云的标志。 在素衣看着巨龙的伤口发愣的期间,那巨龙却趁机一爪子向素衣袭来,正要打上素衣的时候,龙爪却生生地停在了空中,巨龙看着眼前的素衣,大大的龙眼中却氤氲出雾气。 “你害了我十年!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和权奕天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席南星被保镖牵制着,眼睛充血地瞪着她。 最为引人注目的,或许就是这个男人右手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蓝色戒子,据人说这是一件中阶上品灵宝,只不过无人见他动用过。 不过也有很多人都是一掷千金的,这些人闻到这么美的味道,自然大吃大喝一顿,不过可惜是有限量,‘花’费不得超过三百金子,意思就是全买水晶包子也只能买三个。 没错,这是对手们,设的一个扣儿。而这个扣儿的目地,就是吸引我们管闲事儿。 这家伙两脚轻轻一拧,就跟一道风似的,嗖,移到了弟子身畔,接着他一抬手,就架住了青皮猛汉扑上来的劲势。 我一听这动静,立马就扭了头,接着我一打量,来的正是暄暄同学,还有她的妖婆师父。 宅子里,由二位道长坐镇,负责看守,审讯陈教授。因为,此叫兽看上去不太地道,摆明肚子有货没吐,得加强审讯,让他把知道的全吐出来。 她从十七岁开始,就一直在约翰-格鲁伯的手下学习钢琴。十年来,几乎完全没有怎么接触外面的世界。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七十八章:皇家往事 今天负责巡视的城门官是个老兵,恰好在城墙的走马道上欣赏初生的朝霞,李蓦然的声音传上来的时候他听得一清二楚,不过有些不敢置信的转头问道:“楼下哪个混蛋在喊什么?大清早的就喝醉了?” 不过被叫嚣的对象是邹家,也就没那么生气了,那家人仗着生了个好女儿,嫁进王府,平时确实惹人讨厌。 一个甲士快步跑了过来请示如何处理。 “走,我们下去看看。” 城门官顺着坡道下来,走到城门的时候,李蓦然一行恰好准备进城,守门甲士刚要...... 正僵持间一道金色的光闪过白娘子有些惊讶没想到能有人能打开巷子口的禁制直接传送到这里来人定然修为极为高深。其他人可不懂这样耀眼的光芒让他们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待在睁开一抹墨绿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帘。 楚风被离绾揶揄地有些脸红,他也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哪里又真的知道这么多呢? 难得出来开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雷战只是跟婉妮甜言蜜语,他们爱怎么喝就怎么喝吧。 这时,咖啡店的侍应生端着咖啡推门进来,将三杯拿铁分别放在了三人面前,便又躬身退出。 这是一种矛盾的错觉,鬼魅轻敏与凶悍暴戾两种体会在凌霄内心里交织。 克林德曼有些手足无措地张望了四周一遍,跟达特朗打了个招呼,匆匆地向门口跑去。 忽然眼前光线暗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短暂得就像错觉。但杜鹃一掌抓空,才发现那团纸已经从杜山手中消失了。 他们从来不知道,当年的事后姜戎修为不进反退他们就已经彻底放弃了姜戎,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姜戎的修为到底如何。 玉虚可不是藏宝的瓶子它是通道进去了哪会想回来就回来!莫莫知道萨麦尔是在哄山山也不点破见山山没了身体立刻收回玉虚。 此时此刻张扬才清醒过来那镜面中身高两米的牛角怪物居然就是自己。 这无天来,莫夕颜的心情可谓是揪到了极点,心中担忧莫老的她,五天来未曾离开墨竹院一步,只希望第五懿出来的时候能够第一眼看到莫老醒来。 陈风神‘色’有些尴尬,只能讪讪的端起酒杯干了。看那样子似乎是懊恼不已。 那他们便可以立即展开反扑,先杀光所有的人族强者,再让人族灭族,从而实现复仇。 可为什么,他都赶到了太液浴,见到了慕洛侮辱自己的场景,却还是帮着慕洛,而不是帮着自己? 雍王的脸色阴沉的就要滴出水来了,现在昊龙卫被刺客完全拦在了外面,根本进不来,而这里已经险象环生,支持部了多久了。 男子仅用了三息功夫分析便判断出闯入者的修为和实力,不过,对方身份倒是个‘迷’。随着昙萝起身,整个身形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当中。 而本君不才,苦心修行上万年,刚刚飞升做了金仙,另外,本君还在狐帝身旁担任长老一职,若是有心想见上那人一面,确实不难。 “虽然他造成学院损失惨重,但是还好我请的援军及时赶到,将其击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司空旭眼中透露着庆幸。 汗血龙马时不时传来一声龙吟马嘶,震得四周的大树不断的簌簌掉叶。 “你可真是无情,你难道以为,紫棘蔷薇会那么轻易主动给人类自己的花汁吗?”魅逝的话让青冰荷身形一僵,随即不再多想,继续前进。 平宫千夜试着将自己的气息收敛,那条犬灵在窗外晃悠打量一阵子,最终还是慢慢飘了进来。 ------------ 第二卷:流云山 第七十九章:辽东郡城(一) 兄弟二人又玩闹了一阵,总算消停。 李安北从车厢的夹层中熟练的掏出一个扁扁的铁壶,又掀开车帘偷偷看了看驾车的老车夫,面有得色的轻声道:“这可是老爷子私藏的好酒,平日里难得一见,来一口?” 看他娴熟的动作就知道藏酒的事儿平时没少做。 李蓦然撇撇嘴,像是看见个白痴,一脸不可思议的夸张说道:“不会吧!你今年都十七了,已经及冠,二叔居然还不允许你喝酒?” 李安北苦着脸说道:“你还不知道皇家的规矩?父王倒是好说,母亲...... 穿着一身粗布加补丁衣裳,赵政策却还在不断摇头叹息。旁边的人都把赵政策当做是逛大花园的刘姥姥,没有见过世面呢。 看到赵铁柱这个眼神张卫华为赵铁柱的对手默哀三秒钟,他记得上次赵铁柱眼中出现这种眼神的时候还是在XX对付潜鳄杀手,之后那些潜鳄杀手基本都死绝了。 忙不迭地飞身后退,手中的打神鞭,却是已经幻化出粗壮的本体,仿佛万千条巨蟒般,摇头摆尾地向半空中的剑气迎去。 无敌让图猛给那百名战士安排了一个单独的营地休息,周围必须清净,这才和图猛走回了房间。 “放心,我说话是通过魔法声音隧道的,这样子只有你可以听得见。我这么照顾你的赌局,希望你也能够真心帮我。”艾力克解释道。 “萧省长,您说的是长县那起事儿吧,嘿”刘松青嘿了一声,却没有下,看着萧寒,他也是有些不理解,这个省长的言行怎么就不带半点的官场气息呢? 中午,赵政策出现在谢天华家,谢天华的父亲,西衡县的副县长谢锦绣也特意赶回家来吃饭了。 “大姐,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呀,怎当得大家这样雷明洁看着瘦削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谢明娟,也不禁为其真挚的感激润红了眼眶。 数秒之后,战场上的所有血元素都被吸掠一空。颗猩红光团再次出现,不过此刻的它们光明夺目,并且已经摆脱了陨星剑神伊蕾娜那狂暴无比的攻击,它们----出现在安特迪鲁韦安的手。 现在的陈麟已经不再是个怀疑论者,见过他老婆的阴灵以后,便笃定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鬼神的存在,所以在他看来,他身后的声音很有可能真的是他父亲。 下一刻它体型发生了变化,缓缓变高大,足足到了陈三夜的肩头那么高。 信公子奥利给:免战地拿下,干的漂亮!晨晨,给你转了十张四星武将卡,作为关键地块的占有奖励。 得知去往外域的人是无妄山主,她便托父亲仔细打探过山主的一切,包括最近无妄山发生的事。 :老方,这你都不明白?得病人的数量很少的,哪有这么多得病的,大部分人花五星武将卡就是求个心安。 因此注意到林剑行充满审视的眼神后,柳寒星也不禁有些心惊胆战。 信丨洛依然:黯然,你居然能够不犯恶心观察丧尸的肚子,服了。 街道上,昏黄的灯光将人影拉得老长,此时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对于如此的景象,陈伟和李菲都已经习惯。 一言不合就送丹,一时间,刚才还觉得百里家主有些自降身价有失风范的人,此刻都是满眼羡慕嫉妒。 注:经过扫描全身暗伤无数,真实实力可能为武神境巅峰,因为系统当前等级过低,所以无法测算出具体战力指数。 说实话,陈韬根本懒的往“对方是不是故意坐地起价”这样的方向思考,因为这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