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 入门考验(1) 云浅看着近在眼前的山门,不由仰天叹息。她怎么就因为那人一句“想要修仙便去缥缈”就来了此处呢。 不过说实话,这天下仙门最为卓越当属这缥缈仙派,若能拜得门下,他日学成必定不叫他人小看了去,而且她本就是要么不学,要学便要那最强的,不管是师资方面,亦或是对自己的要求。 云浅的运气也是极好的,缥缈派五年收一次徒弟,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才没多久,又正逢她想修习法术,便又到了一个五年之期。 此刻山下已聚集了不少人,有锦衣玉袍的富贵人家,自然也有粗布麻衫的普通百姓,有稚气未脱的少男少女,竟也有发须皆白的老者。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进得了缥缈。听闻缥缈收徒须先通过入门考核,反之就只有哪里来回哪里去的份了。 云浅一身粗衣打扮,一头黑发简单地束起,隐于人群之中静静听着众人对缥缈入门考核的议论。 突然感觉到一束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云浅微微蹙眉抬眸看去,那种被人窥视感瞬间便消失了,云浅的视线缓缓从每一个人的面上掠过,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好似方才不过是她的错觉。 只是她才收回目光,那感觉又回来了。云浅顿了一顿,眼风锐利地扫了过去。许是速度太过,对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愣愣地看着她,脸上短暂的惊诧之后便浮现出几许兴味。 那是一个打扮贵气的少年,头发一半用白玉冠冠着,一半披散在脑后,那一身不知是何种皮毛制的裘衣,白得没有一根杂毛。虽说入了秋天气也渐渐转凉,不过倒也还没有到了那需要穿着裘衣的日子。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双眼睛、这张脸,竟与那人如此相像,那个一直保护着她陪着她在地狱中缓步而行的男人。 云浅目光震动,显然十分惊讶。 思绪攒动间,那少年已经行至云浅面前,温润浅笑,“姑娘何故这般看着我?” 绿色的眸子宛如湖泊般映出了她的身影,只是他从不会用这般调笑的语气同她说话。 云浅收回视线,“抱歉,认错了人。” “姑娘把我认成了谁?”那少年又问。 “你不认识的。”云浅不想和他过多纠缠,冷淡地答了一句便要走开,那少年却伸手拦下了她。 云浅看着横在自己身前的这条胳膊,袖中的手紧了又紧,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一抹笑看向他,“这位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你不记得我了?”谁知道他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不记得了?谁?云浅又将他的脸细细看了一遍,确定除了那个人再没有见过这张脸,便想将他拦在自己前面的手拂开。 不料他手掌一翻竟将她的手腕擒于掌中。云浅的眼底划过一丝冷意,连语气也冷了下来,“放手!” “真的不记得了?”幽绿的眸子颜色深了几许,仿佛有漩涡一圈圈流转,少年似也有所不悦,抓着她的手不放。 莫名其妙!云浅手腕灵巧的一挣一转一扭,方才抓着她的那只手就被她扭到了少年身后。 少年似是没有料到她会有此行径,吃痛地闷哼一声,随即紧抿着唇倔强地不肯出声。 正在这时,地面震动了几下,山门轰隆一声向两边打开,缥缈的入门考试开始了。 原先还吵吵闹闹的山门前顿时静了下来,只余下些轻浅的呼吸声。 云浅凑到少年耳边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你搭讪的手段实在太过老套了,姑娘我都替你感到羞愧。”语毕用力甩开他的手,视线转向山门。 少年颇为怨愤地揉了揉发疼的手腕,看着云浅的眼里却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门内走出几个白衣男子,当先一个微笑着冲众人抱拳一礼,“各位,缥缈仙派今日广招弟子,只要能通过三位尊者出的考题,便可以入我缥缈门下。现在,考核开始!” 男人一挥手,众人周围腾起云雾,再回首缥缈山已不见。 云雾散去,现出一片山林。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声震天的咆哮自那山林深处传来,沙石抖动个不停,树叶沙沙作响,好像有庞然大物在向这边靠近。 “天哪!那是什么!”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 巨大的影子从林中走了出来渐渐变得清晰,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兽,长相极其怪异,浑身以鳞片包裹泛着泠泠冷光,看上去坚硬无比,头上长着两个尖锐的角,若是被它刺中恐怕难以活命。此刻这巨兽正面目狰狞地瞅着他们所有人,微张的嘴里露出尖利的獠牙。胆子小的人早已经站不稳瘫软在地。 突然巨兽嘶吼一声,猛地冲他们扑来。 惊叫声不断,众人转身往后跑,仓惶中很多人跌倒在地却无人搭理,更有甚者,将跑在身边的人推到后面为他拦住已经接近的巨兽。 一个入学考核竟是这么危险吗?如若如此,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想要入缥缈门下? 云浅边跑,边回头看了几眼,发现巨兽经过那些倒在地上的人的时候竟是连看都不看,随后那些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而那些故意将他人推出去的人,也在一瞬间失去了踪影。 心思电闪间,云浅似乎明白了这考核考的到底是什么。 “啊呀!”跑在云浅略前面的一个女孩似乎被是石头绊到了,一个不稳向一边摔去。 长睫遮掩下,云浅眼中划过一丝冷笑,只一瞬便消失无踪。众人还在拼命地往前跑,她却停了下来,看似慌张地搀着那女孩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你没事吧,还能跑吗?” 女孩气喘吁吁地抬头看她,嘴唇因为过度的惊吓而有些苍白,突然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紧抓住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推开,“它追上来了,你快跑!” 云浅愣了一下,眼神顿时有些复杂。 她却急得快要哭了,“我跑不动了,你别管我,快走!” “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跑!”一声厉喝,随即身体被大力拉了起来。云浅微怔,回头看去,拉她的正是方才被她修理过那个的贵公子。 云浅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站不起来的女孩,将手从少年掌中抽回,挑眉,“跑不动了,不行吗?” “那么,不跑了。”少年这会倒也不着急了,幽绿的眸子蕴出几分笑意。 “你想要一起死在这?” “只要你不嫌弃,这样也挺好。”少年不疾不徐地回答。 “其实你也发现了吧。”少年沉静的眼笑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云浅也笑了笑,转身看着已经逼近的巨兽,斯条慢理地捡起地上一棵枯树枝,突然抬手向它掷了去。树枝并没有碰触到巨兽的身体,而是直直地穿过它落到了它身后的地上,“这是幻术!” 眼前的景象蓦然变幻,他们面前出现了一片海洋。 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些看到他们停留在巨兽跟前也陆陆续续回转的少年少女也通过了第一关的考核。此刻现在他们身后,不发一言。 宽阔的海面无风无浪,也无一丝鸟兽的鸣叫,寂静得诡异。 云浅觉得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转头看去,便是方才在她面前摔倒的那个姑娘。她小声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莫名的依赖让云浅觉得几分可笑,毕竟她们认识还没有多长时间,不!连认识都算不上。却因为她这句话,站在后面的人纷纷看向了她。 云浅莫可奈何地指了指停迫在海边的那叶孤舟,“看来,是要我们划过去。” “可是只有一条船,这可如何是好?”有人问。 可不就是!他们少说也有二十多人,一叶扁舟定不能一次性载这么多人过去,唯有分批带过去,也就是说,要有一人划到对岸再划回来将剩余的人带过去。 云浅跳到船上,船身向下沉了沉然后出现了一道小喷泉。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暗骂道:不就是一个入门考核吗!需要这么过分吗? 岸上的到底都还年少,看到云浅脸色不太好也莫名紧张了起来,纷纷来问:“怎么了?” “没问题吧?” 云浅看着他们道:“这船漏水,不能承受太多重量,为了安全起见,除了撑船的,便每次只上一人吧,并且还需要用水瓢把进到船身的水泼出去。”说着,顺手拿起放在船头的水瓢挥了挥。 众人哗然,“那可怎么办?” “那我……”云浅刚想说话却被这个声音打断。 “我来吧。”一直沉默着的贵公子跳到船上,船身又往下压了压,方才拿到小喷泉顿时汹涌了几分,不过倒也没到沉船的地步,只要泼水的速度快些,这水势是可以控制的。 只是回来又该如何?且不知这海面到底有多宽,一人划回来,船身又进水总归是分身乏术。 贵公子似乎看出了她的忧虑,开口道:“杵在这里也是想不到办法的,不若便让我试试吧。” “你会划船吗?” “我不会,难道你会?”贵公子拿起船桨,一派闲适的模样,“况且,也不能让姑娘家干这体力活。” 云浅看着他,突然笑了,“那就交给你了。”然后回头问身后众人,“谁愿意第一个过岸?” 他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半晌,一个长相腼腆的男孩站了出来,“那我第一个吧。” 说罢,缓缓上了船,捡起一旁的水瓢将进了的水往外泼。 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直到之后很久很久,众人都站在岸边寸步不离。 那个女孩又问:“他们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那个小哥哥还会回来吗?” “别是自己过了岸,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了。”突然一个女声响起,语气中含着几分讥诮。 云浅回头看去,那是一个长相极其俏丽的姑娘,看她的穿着定是一个富贵人家出生,想来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云浅笑了笑,语带嘲讽地问道:“既然怕被丢下,为何方才不做那第一个?” “你……”那姑娘似乎没有想到有人会对她这样说话,顿时被噎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云浅也不再理会她,只看着那平静的海面,“他会回来的,一定会!”也不知道是说给他们听,亦或只是想告诉自己。 ------------ 第二章 入门考验(2) 又过了很久,就在众人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海面上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看着那叶扁舟缓缓驶近,所有人都沸腾了,“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云浅嘴角微微勾起,似是舒了一口气。 幽绿的眼眸对上云浅的眼睛,温润而柔和,“第一次费了些时,久等了。” “那就别再浪费时间了,快点划吧。”这次倒不用云浅开口了,之前那个俏丽的姑娘就自行上了船,她微扬着头,一副高傲的模样,说话的语气更是毫不客气。 “这人怎么这样啊。”那个方才摔倒的姑娘在云浅身旁小声嘀咕。 云浅笑了笑,没有说话。 贵公子也是好教养,并没有计较姑娘话语里的不敬,只道一句:“坐稳了。”船桨一撑,船只快速向海面冲去,竟是比刚才快了一倍不止。 站得有些累了,云浅就在岸边寻了块石头坐下。 期间倒是有几位过来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大约是觉得她性子好又有主见,这一扯便是没完了。 云浅虽然心中不耐,脸上但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水镜中映出女子平静清丽的面容,她虽在笑,眼中却是冷的。 雪白的衣袖缓缓自水镜上拂过,镜中画面顷刻间消失无踪。 只见那雪色身影缓行几步立于山巅之上,宛如水墨精心绘制的双眸若有所思地看着这片被云雾遮绕的天地。 一直到今日,他都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将她留下。 虽然让她来此处是他的提议。 眼看着,她便要通过考核。 她聪慧冷静,若入得缥缈,他日定然能有所作为。 可他堪不破她的命数,加之她心思未定,将来到底是对苍生有益还是为祸天下尚未可知。 那日初见,亲眼看着她果决地解决了两个兽首人身的妖怪,又生生拍烂另一个妖怪的脑袋,她却似无所谓一般,将手中沾了血的石头扔到地上,染血的小脸浮现出森冷的笑意。手段之狠厉,戾气之深重,连他都觉得心惊。 留,与不留。他该如何决断? 这边第二关的考核也进展顺利,为了避免一个人划来划去的太过劳累,其间也有几个少年自告奋勇担任这划船之责。 慢慢的,众人一个个渡到了对岸,就只余下云浅和之前摔倒的那个姑娘。 那姑娘想来是个性子开朗的,短暂的沉默之后就开始跟她说话,“我叫柳宁,你叫什么?” “云浅。” “云浅…”柳宁重复了一遍,扬唇笑道,“真好听。” 云浅礼貌地笑了笑。 过了一会柳宁又道:“刚刚真是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恐怕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那是靠你自己过的关,我并没有做什么。”云浅不以为然地道。 柳宁摇了摇头,“我知道被那妖兽追到了就会出局,当时我是真的跑不动了,多亏你的帮助提前结束了考验。” 那场考验,虽只是被妖兽追上那么一追,不过考核的内容也不少,其一修仙者必然要面对与妖魔对峙的场面倘若被一只妖兽就吓破了胆,自然是不适合修仙的,其二,与妖魔对战催动仙法需要体力耐力支撑,所以此项不达标的人也是不适合修仙的,其三也是极其重要的的一点,便是对同伴的态度。试想,一个连同伴都会丢弃的人,即便学了仙术又怎能指望他去守护这天下苍生,不成害群之马已是最好了。 有些人怕是还没弄清楚刚刚那一追一跑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姑娘倒是看透了几分,心思挺细腻的。 不过,云浅看了她一眼,嗤笑,“你未免把别人看得太好了,我不过是自己跑不动了,想办法自救而已。” 柳宁默了一瞬,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半晌突然冒出一句:“总之你心地不坏。” 云浅不想与那姑娘再有太多交流,正逢这时船到了岸边,便催促她:“船来了,快上去吧。” “那……我先走了……”柳宁一步三回头,似乎不怎么放心云浅一个人待在这,待到上了船,突然扬声道,“你一个人小心,我在对岸等你。”说罢,脸上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冲她挥了挥手。 云浅看着船影渐渐消失在海平面上,微微有些愣神。 良久才收回视线,自嘲地笑了笑,低下头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地上的石子。 “喂!上来吧!”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云浅惊讶地抬头看向岸边,贵公子拄着船桨立于船上瞅着她,幽绿的眸子笑意深深。 她之前大约算了算,除去第一次时间稍长,后面虽然速度快了些,少说也要二十分钟,只是这一次前后间隔都不到一刻钟,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怕你等急了,用了点法术。”贵公子很淡定地道。 船身似乎覆了一层绿色荧光,悠悠荡荡在黑暗的海面上驶过。船体也不再漏水了,云浅将水瓢扔在了一边,身体微微后仰撑着身后的木板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探究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那个人。 贵公子平静地与她对视,目光坦然。 云浅问:“既然你会法术,为何还要来缥缈?” “缥缈乃是仙门第一门派,但凡修仙者,没有人不希望能够更进一步。” 这话说得但是合情合理,只是,“你方才不用法术为何这会又用了?” 贵公子扬唇一笑,“对你,我不想有任何隐瞒。” 云浅瞅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真的不记得我了?”默了一会,贵公子问。 “为何非要我记得你?”不过经过了刚刚短时间的相处,云浅觉得此人还是有几分头脑和魄力,不该是个看到姑娘随便上去勾搭的纨绔,既然他几次三番说她应该认识他,就必有他的原因,“那你倒是说说,我们何时何地相遇过,又做了什么?” 贵公子答得飞快,“半月前,汴州荒山,你在修理恶霸。” 云浅记得,她确实在一处荒山里收拾过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彼时,她刚离了二皇子府,虽然心愿达成取得了轩辕剑,但却不知之后该前往何处,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 经过一处山脚,突然听到上头传来一声震天的嘶吼。好奇所致,又恰逢无事便上山去看了看。 那是一直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雪狼,云浅长这么大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狼。不过它此刻被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似乎以前已经因为过度挣扎用光了气力,那双绿色的眼里满是悲愤和羞辱。 有几个人在那边商量着如何下刀才能让这一身皮毛不染血污又剥得完整。 或许是因为对美丽事物的喜爱不忍它就此消失,又或许是看在那双悲愤得令人震颤的双眼,于是她救下了它。 云浅挑了挑眉,“所以你想告诉我,你就是那只雪狼?” “对啊。”贵公子点头,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你是叫莲修对吧?” 莲修脸上笑意更浓,“你还记得,我很高兴。” “此处为仙门,你既是妖,不怕他们发现杀了你?”听说因为神器仙门与妖魔早已势成水火。他既能叫几个凡人给抓住,想来法术也不是很厉害,若是被发现,岂不是小命休矣。 莲修笑,“你是在担心我吗?”他当初被人类所擒是因为他之前便已受了重伤,法力去了大半才没有反抗之力,不过这话,他自是不会同她讲。 “我只是不想我难得一次好心就这样打了水漂。” “你总是用恶语来掩饰自己内心,其实你本性不坏。” 本性不坏?今天已是第二个人,不!是一人一妖这样说她。云浅扯了扯嘴角,“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她仰头看着漆黑的天幕,目光深远,“做好人,并不能活得长久。”尤其在那个争权夺利的家族,她的父亲,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莲修看着她,第一次脸上没有了任何笑意。 那日,几个人收了她的银子便将他放开。许是她容貌不俗,其中一人见色心起想要调戏她,被她生生地拧断了胳膊。 身为妖,他见惯了同族相残尸横遍野,却也惊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狠的心肠。 她的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从未如此想要了解一个人,迫切的想! 云浅似乎察觉了什么,蹙了蹙眉低下头目光锐利地盯着对面的莲修。 莲修眼神闪了闪,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心想:这丫头警觉还挺高的! 临近岸边,莲修撤去了法术,小喷泉立时汹涌而至。两人倒是有几分默契,不用多说什么,云浅就拿起水瓢默不作声地将进到船里的水浇了出去。 小船慢慢靠岸边,云浅扔到水瓢率先上了岸。 未等她站稳,便有一个人影扑了上来,云浅皱眉欲躲,不过看清来人又生生止住了躲避的步子。 于是撞了个满怀。 柳宁委屈巴巴地瞅着她:“怎么这么久啊,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云浅不觉好笑,她能出什么事?真的是个奇怪的姑娘。 众人来到了第三关的考核点。四根铁链连接着悬崖两端,除此之外倒没有其他关卡,看来只要顺着铁链到那端悬崖就好。 不过看这悬崖的高度,有的人已经开始腿软了,推拒着不肯上前。 “这有何难?看看你们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说话的,正是那个俏丽且毫无礼貌的少女,“我先来吧!” 俏丽且毫无礼貌的姑娘经过云浅面前的时候看了云浅一眼,脸上扬起一抹自信骄傲的笑。之前两关都被这个女的压制的死死的,这会她可要好好扳回一程! 俏丽且没有礼貌的姑娘看来也是懂些法术的,不知她嘴里默念了几句什么,桃红的身影翩然而起,再几个轻纵,轻轻松松地到了那头,末了回头给了云浅一个挑衅味十足的眼神。 云浅接收了她的眼神,无视。 俏丽且没有礼貌的姑娘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 “一个个上吧,看着前头,少看脚下。” 众人听着云浅的话,在铁链上慢慢向前挪,尽量忽视下面的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云浅依旧在最后,只不过这次莲修却在她前头。 “你小心点。”莲修姿态随意地走在铁链上,还有闲情回头对着她笑。 云浅再一次觉得,会法术真是好! 这边云浅才走到一半,而莲修却已经快要到尽头了。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云浅心下一凛,回头看去。 两个巨大的罗盘直直冲着她的方向飞来,光芒变幻间可以看到那上头闪动着森森冷光! ------------ 第三章 殿上相争 “小心!”悬崖边上,众人看着这一变故,俱是心惊。 云浅速度更快,在那警醒的声音尚未传到她耳边,她便已经有了动作。 顺着铁链灵巧地转了个圈,那冷芒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颊过去的,迎面的劲风刮得她肌肤生疼。 还不等她缓口气,罗盘已然回转,她只得靠着铁链一个仰身再次避过。 这样躲着不是个法子,云浅想着,一个转身迅速向崖边冲去。 罗盘再次返来,却不再是对着她,“哐当”一下撞到了她脚下的铁链,铁链一阵乱颤险些将她颠下去。 云浅咬牙,抓紧身边的铁链,继续往崖边靠近。 又是哐哐当当数声,铁链不堪这剧烈撞击已出现了裂痕。 还不等云浅有所反应,去而复返的罗盘再次重重撞上了那处裂纹。铁链应声而断,云浅脚下没了着力点,猛然向下一坠,若不是一直抓着身边的铁链,她现在已经掉了下去。 离崖边只有几步之遥,让她这样放弃绝不可能!云浅双手攀住铁链,身体轻轻荡了几下,想要跃到另一端铁链完好处。 耳边风声骤急,罗盘再次飞了过来,以前所未有的凶狠力量劈向云浅手中的铁链。 云浅暗道不好,下一秒身体落下的失重感便侵蚀了她的神经。 隐约间,她似乎看到在那片墨绿山林中,一片雪白的衣角一闪而过。 一道绿光闪过,下坠的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温润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是否一定要入这缥缈?” 云浅抬头对上莲修幽绿的眸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莲修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缓缓吐出一个字,“好。”只要你想,我便为你达成。 莲修带她飞上悬崖,还未站定,一群人就围了上来,见她安然无恙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一个姑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余惊未定的样子,“真真是吓死我了。” “没想到这一关如此凶险,我们之前那般顺利,危险竟都叫你一人挡了去,当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一个少年说着,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 “要是那上面的人换成是我,那肯定就要被吓得尿裤子了。”另一个少年也不嫌话语粗俗,咧嘴爽朗地笑道。 许是因曾合作患难过,加之年纪又相仿,又有如此惊险刺激在前一时之间难以平静,话不觉就多了起来。 大概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悬崖内侧竟凭空现出了一扇门,古朴而厚重,隐隐似有光芒自里边透出。 “吱呀”一声,大门从内缓缓开启,现在门边的依旧是那个一袭白衣的男人。他笑意晏晏,抬手冲众人作了一揖,“恭喜诸位通过考核,尊者已在殿中等候,请随我来。” 众人欣喜地笑了,三三两两地往大殿里走。 莲修跟云浅走在一起,只是都没有说话,气氛静得竟有几分凝重。 柳宁故意落后了几步凑到云浅身旁,小声道:“刚刚真的好险,你有没有事?”适才好多人围在云浅身边,她都没能靠近她好好看看。 云浅笑了笑,“没事。” 柳宁点了点头似是安下了心,又侧身看着莲修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幸亏小哥哥反应快,看不出来小哥哥法术这么厉害。” 莲修礼貌地回以一笑。 柳宁复又张了张嘴,却似乎觉得找不到什么话题,她又是耐不住寂寞的,顿时浑身都不自在,挠了挠头抓了抓腮。 眼前的光芒逐渐强烈,待到盛极豁然开朗。到底不愧是仙门第一,单看这庄严又堂皇的大殿,便已经甩开别人几条街了。 柳宁立刻忘了方才的尴尬,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微张了嘴,“好漂亮啊。” 一声嗤笑,那个俏丽且没有礼貌的姑娘不知何时竟走在他们身侧,毫不客气地讽刺道:“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柳宁气不过,正欲上前同她理论。 云浅拦住她,声音虽小却已有几分厉色,“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与人争执?” 走在最前头的白衣男子忽然回头,带笑的眼似有深意地掠过云浅。 “弟子陆华拜见掌门师叔,拜见师父,拜见玄清师叔。”白衣男子待所有人站定,向高台上三人见礼。 “辛苦你跑一趟了。”右边的黑袍男人虚抬了手,示意他起身。 陆华微笑着站了起来,恭敬地立于一旁。 到底还都是半大的孩子,一个个都忍不住好奇地冲高台上打量。 黑袍男人扫了一眼下边好奇张望的孩子,眼风到处锐利非常,直叫人腿脚发软,心里打哆嗦。 众少年少女心中一惊,当下低了头不敢再看。 云浅混在其中微微低了头,实是在不动声色地看着上边那三人。 她来缥缈虽然是因某些人的一句话,却到底也不是糊里糊涂就往前冲的人,对于缥缈她还是刻意打听了一些的。 上边那黑袍男人,年纪看着有些大了,唇上及下巴都续了胡髯,脸上一道疤痕几乎横贯整个面部,狰狞而可怖,据说是当年与魔族大战时被划伤的。这样一张脸,即便只是面无表情地端着也是足够吓坏一批人的。这般凌厉的气势,威严的姿态,想必便是缥缈执掌法度的冷炎尊者。 再看左手边那翩翩少儿郎,一袭天蓝色锦袍,白玉冠束发,端的是眉目清秀,姿态随意地斜靠在座椅之上把玩着手中一管玉箫,此人应该就是精于占卜测算之术的玄清子。 再说到中间这一位…… 看看那袭纤尘不染的雪衣,云浅垂下眼遮去眼底宛如冰渣一般的冰冷尖锐。 可恶无耻的上仙! 看着这些孩子都规规矩矩地站好,冷炎方才开口道:“能站在这里的,足可见你们之前的表现都不错,但仍不够!”突然抬手指向一人,“你,过来!” 众人悄悄抬起头冲着冷炎手指的方向看去。 云浅看着那指着自己的手指,心下瞬间略过了无数个念头。抿了抿唇,云浅出列向前走了几步,她虽来这时代没多久,古人的规矩倒是已学了个七七八八,熟练地给那高台上的三人行礼,“云浅,拜见三位尊者。” “你说说看,你是如何发现那妖兽是幻术?”冷炎看着她,视线压迫感十足。 这般说来,那岂不是考核所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是知道的? 她早该想到的,入门考核乃是为缥缈选拔新弟子的大事,他们怎么可能放任不管!这么一来,莲修的身份…… 云浅目光略微闪烁,似乎被那慑人的视线看得有些不安,左顾右盼间有意无意地瞥向站在斜后边不远处的莲修,后者却递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这是何意?便是料定了他们发现不了? 云浅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整了整情绪,开口道:“回禀尊者,云浅起初也并不知道那是幻术。” 冷炎皱了皱眉,“你不知?那你何故那般行事?” “云浅想着,缥缈乃仙门第一门派,必不会任由一妖兽伤害无辜,却不知如何才算是过关,故大胆一试。” 冷炎点了点头,似乎对云浅回答很是满意,转而看向大殿上的其他人,“尔等可知修仙是为了什么?缥缈身为第一仙派势必要担负起保卫天下之责,你们即将面临的是穷凶极恶的妖魔,他们可没有那么好心会放过无辜。但凡怕死者,现在便可离开,我缥缈仙派绝不强留!” 字字铿锵在偌大的殿堂回荡,无端增添出几分沉重之感,击打在人的心头,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呵——”便是在这满堂静寂中,一声轻笑格外入耳。 冷炎皱眉,凌厉的目光激射而出。 云浅却是心中一惊,转眸看向那边仍扬着唇角笑得很是开怀的那个家伙,心里暗骂:这位仁兄脑子没坏吧?做妖,还是做那么一只法力低下的妖,在这仙门重地本该低调行事,怎么还兴这样引人注目的? 莲修无畏地迎上冷炎投来的视线,斯条慢理地理了理身上雪白的裘衣,“你一口一个妖一口一个魔,一口一个穷凶一口一个极恶,本座倒想问问,是妖如何?是仙又如何?难道你仙门之人就个个都是良善之徒?” “放肆!”冷炎厉声喝道,视线冷厉地停驻在莲修身上许久,蓦然扬起一起冷战,“我道是谁,原来是妖界狼王。这是唱的哪出啊,竟也来参加缥缈仙派的新弟子考核。还是说……”一双厉眸缓慢地从众人脸上转过,最后重重地落到了云浅的身上,“是想送什么人上缥缈,又担心她无法顺利通过考验,便亲自走这一趟?” 若真有那么一个人,这个丫头的嫌疑便是最大的。到底是真的大胆,还是受什么人指点早已知晓那妖兽是幻术所化所以无惧? 云浅尚处在得知莲修身份的震惊之中,从未想过那轻而易举就被人抓住的小狼妖竟会是狼族之王。此刻接受到冷炎看过来的目光便觉得不妙。的确,众人当中属她与莲修接触最多,完全可以被怀疑是那心怀不轨妄图搅乱仙门之人。 真不知道这位大哥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哪有什么人啊?本座不过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莲修缓步上前,先前还会围在他身边的人啊在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后便仓惶给他让开了道,避他如蛇蝎,嘴角邪气地往上一扬,“三位仙尊,想不想看?” 看着缓缓走近的莲修,冷炎浑身紧绷蓄势待发,哪料他突然化掌为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了云浅的脖子! ------------ 第四章 入得缥缈 变故突生,云浅未及反应就觉得颈间一阵刺痛,随即便意识到莲修想要做什么,眸中冷芒暴盛,抬手迅速格住那只已经抓住她项链的手。 你也同他们一样,是为神器而来吗? 云浅看着他,眼中隐隐显出几分失望和厉色。 莲修盯着她的眼,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下一刻毫不犹豫地将链子扯断,却在金光闪动之前放开了手。 金芒大盛,云浅的手中凭空现出一把通体金黄的长剑,剑尖直指莲修。 这下可不光冷炎变了脸色,就连那一直摆出一副慵懒潇洒模样的玄清子也坐直了身子,一脸肃然之色。 倒是坐在正中的那纤尘不染的男子似乎是早已知晓了一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漠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殿上的少年少女们被早先突发事件吓呆了,堪堪回转了几分,便见云浅手里凭空多出一把剑,又是那么好看的一把剑,不由稀奇地多看了几眼。很快就有人发现高台上两位尊者的脸色不太对,再看这剑拔弩张的气势,觉得这应该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莲修看着那几乎抵在他胸口的轩辕剑,脸上轻松邪肆的表情终是滞了一滞。 轩辕剑,十神器之首,传言被其所伤轻则灵力散尽,重则魂飞魄散,因而从未真正有人敢试其锋芒。 幽绿的眸子缓缓抬起定定地落在云浅的身上,莲修突然上前一步,眼见着那利剑便要刺入他的身体,云浅下意识地一缩手。 一丝笑意漫过眼底。 云浅恼恨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该死的试探! 莲修抬起手,修长如玉的手指上沾染了她的血,他看着她伸出舌头将手上的血液舔净。 丝丝暖意沁入血脉,同他渐渐融为一体。 云浅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握紧轩辕剑,轩辕剑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微微震颤。 莲修眼底的笑浓烈了几分,绿色光芒忽起,吹在耳边的气息一如方才在悬崖的温润,“我们会再见面的。”他说道,随即不见了身影。 经过这么一场闹剧,冷炎也没有心情继续教育新入门弟子了,挥了挥手,“华儿,带他们下去。” 云浅正准备同他们一起走,冷炎眼风扫了过来,“你,留下!” 云浅心中暗暗问候了他的十八代祖宗,面上却是平静如常,“不知尊者有何吩咐?” “你和那妖孽是什么关系?”冷炎厉声问道。 “尊者以为是什么关系?”云浅反问,“尊者莫不是没有看到,那狼王方才可是想杀了我?” “谁知是不是故意为之,你觉得本尊那么好骗吗?” “云浅不知尊者这话何意?” 冷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留下轩辕剑,离开缥缈。” 云浅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冷到了极致,“云浅没有记错,方才我已通过了考核。” “即便通过了考核,是去是留全由缥缈决定,你同妖纠缠不清不适合呆在这里,留下东西,速速离去。” “入门考核混入了妖怪,莫非还是我的错了?”云浅竭力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不过说起话来已毫不客气,“我曾以为缥缈到底是第一仙派,必定明事理受人敬仰,行事磊落坦荡,如今看来不过是一群食言而肥的小人。” “放肆!我缥缈仙派何时落到你一小姑娘如此评判!”冷炎怒道,一双眼目眦欲裂,再配上那横贯面部的疤痕格外瘆人。 云浅却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便是要离开,自然是怎么来的便怎么走了。” “轩辕剑不是你的东西!” “轩辕剑不是我的东西难道是你的东西?”云浅反唇相讥,“来缥缈之前,也曾遇到妖魔与心怀不轨之人来夺这轩辕剑,不过抢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当属您冷炎尊者了。”云浅手腕一转,反手握剑递到冷炎面前,“但凡尊者有法子让它跟了你去,云浅绝不再多说半个字!” 这有何难!冷炎冷哼一声伸手便去握剑,然还不等他碰到分毫,便有一道强劲的气流将他的手推了出去。 冷炎蹙眉不信,正欲再试,一直未发一言的白衣尊者突然上前拦下了他,“不必浪费力气了,没用的。” 云浅看了那白衣仙一眼,冷笑地收回剑,转身要走,“既然缥缈不收我,那我便到别处去好了,反正天下能修习法术的地方又不只这一处。” 听了这话,冷炎与玄清子的脸色又是一变。 天下修习法术的地方不只这一处,天下可修习的法术也不只仙法一种。 多少势力觊觎神器,不用说他们心知肚明。以她与那狼王的牵扯……纵然他们暂时不能从她手里取得轩辕剑,却也不能让妖族魔族得到。留在他们眼皮底下,总好过她乱走出事。 冷炎与玄清子相视一眼,一同看向白衣仙。冷炎道:“陌漓,你看……” 多年师兄弟,不用多言白陌漓便知道他想说什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无异议。 旋转的玉箫终于“啪”地一声停在那白皙且纹路细致的掌心,玄清子开口叫住了云浅,“哎!小女娃!谁说不让你入缥缈了?回来!回来!师兄刚刚那是在跟你开玩笑呢!” 云浅回身,视线掠过白陌漓望向玄清子,又看了看冷炎。 冷炎先前言色俱厉地要赶人家走,此时便有些端不住了,脸色那是难看得很。 云浅向来是个见好就收的人,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没有必要再添上一把火。她行至高台几步前,恭恭敬敬地单膝跪下行礼,“弟子见过三位尊者。” 冷炎冷哼一声拂袖欲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云浅双手捧着轩辕剑举过头顶似要献剑。刚刚怎样都不肯给,现在是为哪般?冷炎猛地顿住步子,回头看去。 “弟子之前孤身一人唯有靠轩辕剑才得以几次三番脱离险境,如今有幸得缥缈仙派收留,自再用不到。弟子也知轩辕剑事关重大,特请交于三位尊者保管。”这番话算得上是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白陌漓如水墨勾勒的双眸淡淡地落在云浅的脸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冷炎听了这席话脸色是好看了不少,他行至云浅身前抬手接过轩辕剑,“算你识大体!”轩辕剑不满的震颤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云浅状似乖顺地垂下眼帘,遮去那眸底得逞的笑意。 ------------ 第五章 仙尊赠药 云浅边走边拿出随身的小镜子,看着颈项丑陋的伤痕狠狠地蹙了蹙眉,这么深该是要留疤了,还是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该死的莲修!这事和他没完! 低垂的视野陡然看到一片白浪翻飞,云浅步子一顿,好一会儿才慢慢抬眸望过去。 果见白陌漓站在她前方不远处,一袭雪衣曳地衬着他身姿颀长,一双眼淡漠地看着她。 静了一瞬,云浅扬起一抹笑,“仙尊还有何指教?” 他却不说话,也不让开。 她真是讨厌极了他这副模样! 云浅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绕过他,白陌漓却突然抬起手。修长骨节分明的两指间是一个白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小瓷瓶,他似乎偏爱白色,不管是穿着还是用具都是单一的白。 “这药对伤口很有效用。”他开口,语意淡淡。 云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药瓶,似是想将那瓶子看出一朵花来,好一会儿她才抬眸迎上白陌漓淡漠的视线,“我怎知这里边的到底是药还是毒?” 对于云浅那般明显的讽刺,白陌漓没有恼怒没有不悦,语气淡淡地道:“你既已入我缥缈门下,便会得我庇护。” “如此说来,只要不是缥缈弟子便由得仙尊生杀随意了?无怪方才在悬崖上仙尊想杀了我呢。”云浅冷冷一笑,转头看向别处,“那么高的悬崖,若是摔下去必是粉身碎骨,仙尊之狠云浅当真佩服。” “你既知考核不过是个试探不会真的伤人性命,为何就不能明白,那悬崖也不过是眼见为虚罢了……”白陌漓忽然轻蹙了眉,似是不明源何他要向她解释。两条与双眸一般精致的眉微微拧在一起,少了几分身为仙者的缥缈淡然,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即便是幻术,掉下去没有生命之险,但是出局是必然的。既然不愿我入缥缈,当初又何必引我上这缥缈山!”云浅转回脸来,质问:“白陌漓,你在耍我吗?莫不是你身为上仙这些年太过无聊,想要找些乐子?” 白陌漓看着她因生气而泛着粉红的脸,默然不语。 又不说话! 像一个拳头打在软棉花上,云浅满腔怒意无处发泄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其实她又何必这般愤怒,说到底也不过是不相干的人罢了。 见她安静了下来,白陌漓道:“一会会有人带你去寝室。”语毕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云浅突然喊住他,在他未回转过来之时三步并作两步行至他身边,伸手探向他手中的小瓷瓶。 白皙纤细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的肌肤,微凉,云浅微微一怔,随即便像被烫到了一般蓦然收手,僵硬地道了声“谢谢”,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到底是个爱美的小姑娘。 白陌漓看着她略微急促的背影纵容地摇了摇头,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她碰到的地方,那里,温热…… 这边云浅刚走出没几步,便有一人迎了上来,近了才发现原来此人正是引他们去大殿的陆华。 “竟麻烦师兄亲自来。”云浅大方地见了礼,笑道。 “不麻烦,这届新弟子本就是由我接引。”陆华亦笑,突然意味深长地道,“我早有预感,无论如何你都会留下。” 云浅看他,“师兄何出此言?” 陆华挥了挥手,但笑不语。 云浅蹙眉,莫非这仙门之人都是喜欢把话说一半的? 入缥缈第一件事,便是要用那天泉之水洗去凡间的污浊之气,此举除了保证仙门灵气纯净也有利于日后自身修习仙法。 云浅头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景象,但见一条瀑布毫无依托地自那天际灌溉而下,汇入一不十分规则的池中。 水声泠泠间,云浅蹲下身去撩了撩水,触手原本带着冷意的水渐渐温暖,隐隐有热气蒸腾,就好像水底装了个热水器一般。云浅惊奇地回头,“为何会这样?” 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陆华的眸子似乎深远了些许,嘴角带着一抹淡到几不可见的笑,仿佛在追忆着些什么,嘴上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从我来到缥缈就已经是这样的了。” “那师兄何时来的缥缈?” “大概……三百年了吧。” 云浅托着下巴看他,“师兄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个三百岁的人。” 陆华笑,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底划过一道深刻的痛苦,许是怕云浅发现他的异样,陆华快速背过身去,“时间不早了,你快去洗洗吧,洗完之后我带你去你今后住的地方,换洗的衣服就在池边,我在外面等你。” 云浅望向陆华突然仓惶的背影,不明所以。 不过是何原因又与她何干? 衣衫落地,云浅缓缓步入池中。已有许久不曾有机会像这样泡一个澡了,这也算是来缥缈的一个意外之喜。 云浅惬意地靠在池壁上,升腾的雾气中她的双眸有些迷蒙不知在想什么,却也没有耽搁太久。云浅掬起水小心翼翼地清洗着颈上的伤口,便起身擦干,拿起池边的衣裳穿上,衣料轻软舒适自是比粗衣麻布好上数倍,而且意料之外很合身。又拿出白陌漓给的伤药涂上,药膏微凉一如他那人,不过真的是有用得很,那难耐的刺痛竟一瞬间缓解了不少。 做完这一切,云浅向外走去。 夜幕繁星之下,陆华负手而立,夜风吹起他的衣袍,背影看上去有几分萧瑟孤寂。 云浅步子微微一滞。陆华,冷炎尊者的高徒,虽然声名远不及三位尊者,但也是缥缈仙派乃至整个仙门举足轻重的人物,何故竟让人产生这种感觉?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那边陆华听到声音已经转过身来,看到她眸中立刻带上几分笑意,“动作倒是挺快。” 云浅抛开脑中莫名的思绪,笑道:“自是不敢让师兄久等。”她可是还有很多事,需要请教她这位师兄的呢。 陆华轻轻点了点头,“走吧。” 柳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真的经历了太多,离开家的怅然,遭遇到危险的惊恐,还有现下独自一人的孤单。 到底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心绪久久难以平复此刻更是生出些惶恐不安。 正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饶是对方顾及房中人可能已经休息很是礼貌地没有敲太大声,柳宁仍是被吓了一跳。 眸子慌乱地在眼眶中转了几圈,柳宁坐起身来,暗自安慰自己:没事的,此处是仙门重地又会有什么危险。 遂起身披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见门内迟迟未有动静,陆华转身轻声道:“也许是已经睡下了。” “那就不劳师兄了,云浅自己进去便可。” 陆华点头,“如此也好,若在缥缈遇到什么难事,可以来找我。” “多谢师兄。”云浅笑着应道。 目送陆华离开,云浅方才回身,刚要抬手推门,门却从里边拉了开来。 云浅看着门里的姑娘,愣了一愣。 门里的姑娘望着云浅,眼中突然爆出一抹强烈的欢喜,犹如猛虎扑食一般冲云浅扑了过来…… ------------ 第六章 入住 云浅无奈地看着面前哭得万分委屈的柳宁,“既然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离开家来缥缈?”本也是累了想着回房好好休息的,谁知道门一开这丫头就扑到了她身上开始哭,询问了缘由云浅更是哭笑不得。 柳宁哭得一抽一抽,艰难地道:“如今……妖魔四起,我想修习仙术……保护身边的人。” 保护身边的人呐……对啊,趁着一切还来得及,趁着还有机会,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别等到了最后再去后悔。 后悔,原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云浅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柳宁的背为她顺气,“好了别哭了,哭泣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要快点变强才能坚强地去保护身边的人。” 柳宁渐渐恢复了平静,觉得云浅说得很有道理。看着云浅肩膀上被她眼泪浸湿的地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原本苍白的脸红了一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云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在意地拈了拈湿处道:“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我叫柳宁,大家都唤我阿宁或者宁儿。”柳宁突然道,一眼亮亮地望着云浅。 云浅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默了一瞬才道:“那日后,我便叫你阿宁吧。”云浅不喜与人太过亲近,但终归是室友,对人太冷淡也是不好。 柳宁笑了,笑得很开心。云浅莫名,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 柳宁拉住她的手,笑道:“那我以后唤你浅浅可好?” 浅浅……云浅目光一顿,突然有些失神。 浅浅……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她了…… 柳宁看到云浅出神的模样,以为她不喜她这样叫她,连忙道:“要不我换一个……就叫……” 云浅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无妨,你喜欢怎么叫便怎么叫吧。时候不早了,快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说罢,也不等柳宁回答拿起随身的包袱走向另一边的床铺,将包袱安置在床头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柳宁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暗自恼恨自己嘴快,又看了云浅一眼,情绪低落地转身回到自己塌上躺了下来。 黑暗的廊道,沉重的喘息…… 突如其来的火光照亮男人惨白的面孔,他满身是血,留恋而温柔地凝望着她…… 浅浅……浅浅…… 云浅猛地睁开眼,视线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急促的心跳紊乱的呼吸,一声一声传到了她的耳中。已经有多少年,她不曾做这个梦了…… 那边柳宁已经睡熟,平稳轻浅的呼吸缓缓传来。 云浅轻轻坐了起来,拭去额头沁出的冷汗,摘下左手食指上带的那枚戒指握在手里紧紧地抵在心口,强忍住眼角呼之欲出的湿热。 心底被强行压下的疼痛此刻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竟痛得她全身都在颤抖。眼底的恨意宛如惊涛骇浪的大海,汹涌着势要吞灭一切。 有些恨,唯有用鲜血才能洗尽!唯有死亡才能终结! 冷炎怀疑地没错,她确实与妖魔有所牵扯。她同那人约定,他日他若夺得所有神器,必须借她用上一用也算是还了她告知他神器下落的好意。 其他地方都不在话下,只有这缥缈有些棘手。名气大自有他名气大的原因,缥缈仙派三位尊者便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再者门下出色弟子无数,想从他们手中夺取神器可想而知到底是怎么一件困难的事。 所以,即便没有白陌漓那一句话,缥缈也是她非来不可且必定要留下的地方。 云浅无声地笑了笑,银色的月光透过窗纸映上她的眼,反射出一片令人战栗的冷光。 虽然一夜没有睡多少时间,第二日云浅精神还算尚可。倒是柳宁,昨晚那么厉害地哭了一场,眼睛是不可避免地肿了起来。 她神情恹恹地趴在桌上不住地抱怨,“浅浅,眼睛肿了,好难受……” 云浅轻摇了摇头,拿出一样东西剥了起来。 昨日大殿之中,少女手持长剑直指狼王,气势之迫人,虽然不知她手中那剑就是轩辕,但云浅这个名字在新弟子中已经传得很是响亮了,总有人趁她不注意抬头偷偷地看她,待她视线扫过去,又匆忙地瞥了开去。 几次三番,云浅也不再费工夫去在意那些乱飞的眼神。 不过有一个人倒是不同,只见那人径自走到她桌边,毫不客气地道:“喂云浅!” 云浅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继续手上的事。 缥缈为了杜绝新弟子攀比,入门第一日都会准备一式的服饰分发给弟子,在座的那个不是清一色的蓝衫外罩白色薄纱,而这个人却是一身娇艳显眼的桃红色,可不就是那个俏丽又不讲礼貌的姑娘吗。 无视缥缈规矩,此人倒是大胆,不过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俏丽而没有礼貌的姑娘见云浅不理她,抱胸的手狠狠地甩到两侧,刚要发作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缓和了一下,阴阳怪气地道:“云浅,你与妖孽如此亲近怎么还有脸留在缥缈?这里可是仙门重地,容不下任何污秽!” 云浅还没有说话,柳宁便已听不下去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浅浅又不知道他是妖,何况那妖还想杀她你又不是没看到!” “既要杀她,何故又要救她?”俏丽又没有礼貌的姑娘讥笑,“欲盖弥彰,还说没有关系!” 柳宁还要争辩,云浅拉住了她,转而看向那个姑娘,淡淡问:“有没有关系,三位尊者自有论断。如今尊者都没有说什么,莫非……你觉得你比三位尊者更厉害?” 昨夜尊者特地摒退了其余弟子只留云浅一人,其中弯弯绕绕发生了什么她自是不知道的,她只是嫉妒云浅在入门考核和大殿之上大出风头想要挫挫她的锐气,质疑尊者的决定,饶是她身份特殊也是绝对不敢的。 俏丽而没有礼貌的姑娘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今日之事要是传到尊者的耳中,那不重尊长的罪名她是坐定了! 俏丽而没有礼貌的姑娘狠狠地瞪了云浅一眼,愤愤然拂袖而去。 云浅不在意地从袖中抽出一方淡紫色的手绢,将手上的东西包进帕子里。那帕子十分素净,没有什么花样,不过在右下角歪歪扭扭地绣着她的名字,浅。 “她叫萧宁馨,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掌门爹爹便如此蛮横,当真是可恶!”柳宁埋怨道:“浅浅,她那样说你,你都不生气?” 云浅问:“她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柳宁想了想,“除了是同一届弟子,好像……真的没什么关系了……” “那我为何要为不相干的人生气呢?” 柳宁点了点头,听来是那么一回事。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凑过脑袋冲着云浅嬉笑道:“那么,我们相不相干啊?” 云浅将一物按到她眼皮上,笑道:“肿得跟个核桃似的,敷一敷吧。” 柳宁惊讶地拿了下来,淡紫色的帕子包裹着一个椭圆形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个鸡蛋。仙门弟子须少荤腥,所以大多以素食为主,这个鸡蛋算是白粥白面馒头中唯一一个吸引人的东西了,她想也没想便吃了,只是没想到云浅会特意留下来给她,心里顿时暖意融融,应道:“恩!”如此说来,还是有点相干的嘛,柳宁心情愉悦地想。 ------------ 第七章 挫折之最 缥缈新入门弟子的课程主要分为三种:理论、剑术、仙法。 不过虽说只有三项,所要学的东西却是不少。 便在这繁重的课业中,两月的时光转瞬即逝。 这一日的剑术课,因为授课仙人临时有事来不了改成了自由活动。 云浅随意地挥动着手里的木剑,手腕灵巧地转出各种花样,令人眼花缭乱。柳宁在旁边看得直拍手叫好。 “云师妹。”突然一人走到云浅面前,抱拳一揖,“不知可有荣幸得你赐教?” 云浅在剑术课上表现优异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因此经常受到仙人的夸奖,众弟子是既嫉妒又羡慕。 云浅收剑回身望向面前的少年。她记得他,便是那天在悬崖上戏说自己会被吓得尿裤子的撒尿君是也。云浅笑道:“赐教不敢当,不过这声师妹,不知你当不当得起呢?” 这话颇有些不将人放在眼里的狂傲,撒尿君怔了一怔,倒也不恼,爽朗一笑,“请!” 说罢,两人步向广场中央分别站定。 “若是你输了,便要称我一声师姐。”云浅将剑背于身后,姿态随意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那便等你赢了再说。”撒尿君笑,亦是志在必得。 众弟子看到这一幕,纷纷兴致盎然地围了过来。 众人看来,云浅不过一纤纤弱女子,而撒尿君呢听说祖辈父辈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自幼受到熏陶功夫自然不会差到哪去。 虽说云浅的剑术确实受到了仙长的夸赞,可到底是有形无势的花把势,若真真刀真枪地干起来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去。 不由得,都不怎么看好云浅。 撒尿君突然暴起,如同大鹏展翅向云浅扑了过去,与其同时木剑刺出直击云浅腰部。 云浅灵巧地侧身一避,手中木剑已然刺出斜挑撒尿君面部。 撒尿君偏头躲开,剑锋一转,横扫云浅下盘。 云浅神色一敛,抬起一脚踩在剑上,趁对方挑剑之时借势跃起,一个前空翻平稳落在撒尿君身后。反手一剑刺向撒尿君后心。 撒尿君一惊,蓦然转身抵抗。 木剑相击打出沉闷的声响,转瞬两人便已过了十招有余。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难以置信云浅的身手竟然这么好,先前对她的那些轻视瞬间消磨了干净。 撒尿君猛地一个横劈,云浅竖剑于身前一格,巨大的反冲力逼得她后退了几步,虎口也是一阵发麻。 论气力,云浅是肯定比不上身为男子的撒尿君,何况对方此刻还是求胜心切。 心思攒动间又有数剑冲她刺来,云浅抿了抿唇,不再强行抵挡敏捷地避开。剑招却如影随形,裙角越转越急,仿佛绽开了一朵蓝白相间的花。 花瓣却在下一瞬蓦然收拢。云浅往后瞥了一眼蹙了蹙眉,只要再退一步,她便要从台阶上滚下去了。 撒尿君得意地笑道:“还不认输?” 云浅看着他,面色有些沉了。认输?绝不可能! 撒尿君继续道:“其实你一个姑娘家的,输给我也不丢人。” 云浅忽而一笑,反手以剑拄地,在撒尿君错愕的眼里向后倾倒下去,顺带抬起一脚踢向他胯下。 撒尿君面上得意之色蓦然散去,极为狼狈地伸手去捂。 云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手在剑上一撑借力而起,手中木剑转了个方向快如闪电架上撒尿君的,顺剑锋向上,“啪”地一下击打在撒尿君的手背上,撒尿君吃痛松手,木剑落了地。 “你输了。”云浅道。 “你……你……”撒尿君脸色很难看,气息也甚是不顺畅,“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周围弟子被云浅胆大的作为震住了,全场寂静得只余下众人的呼吸声,好半晌也不知是谁爆出一声轻笑,引得众弟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你……耍赖皮!”如雷笑声中,撒尿君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指着云浅的手指不住地颤抖。 柳宁跑到云浅身边,嫌恶地将那指着云浅的手指拍了下来,“输了便是输了,哪那么多借口!何况你一个男的和女的比剑,就算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那也不能……”撒尿君咬了咬牙,羞于启齿,“就是你耍赖!” 云浅瞅着撒尿君那调色盘一样好看的脸色挑了挑眉,“方才我也没说一定要靠剑术取胜,怎么就是耍赖皮?” 好像……确实是这样……撒尿君点了点头,复又皱眉,可是这手段!真的是太令人羞耻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这么大胆无所顾忌的女子! “既然输了,那就该守承诺。来,叫声师姐来听听。” 在撒尿君看来,云浅笑得甚是不怀好意,于是一瞪眼一撇头,“我也没说你赢了我就叫你师姐。”何况他还比她大呢,这声师姐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的。 云浅眯了眯眼,好小子!学着用她的话来堵她的嘴?刚想开口和他理论几句,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嗤笑。 云浅蓦地敛了神情。 不用转头,云浅也知道来者是谁。 萧宁馨,从入门考核那天就和她不对付,一有机会便来找她的麻烦。 对于这种人云浅自然是不想理的,转身便要走,桃红的身影却已拦在她面前,“云浅,仙门重地你竟如此行事,还知不知羞!” “萧宁馨,你闭嘴!”柳宁怒道。 “怎么?怕人议论就不要做啊!既然做了,就要敢当。” “你!”柳宁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云浅却面色平静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倒是撒尿君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将云浅和柳宁拦到了身后。 这两月,萧宁馨是如何嚣张跋扈他也是见识过的,但是这般侮辱人又是凭什么!便仗着自己爹爹也是仙门掌门,就可以不将他人放在眼里吗! 心中愤懑,于是言辞便也不十分客气,“这位同学,刚才不过我同云……云姑娘比剑开的一个玩笑,众师兄弟们平日学业辛苦给他们放松放松,至于羞不羞耻,作为当事人尚且没说什么,你这局外人又是凭什么?” “你!”萧宁馨没想到还有人会帮云浅说话,她在这两月,除了衣食住行都在一起的柳宁,便再没和其他人深交。可如今和她并无什么关系的人都在帮她,为什么! 萧宁馨咬了咬牙,冷哼道:“剑术练得再好又怎样?这里是仙门,不会仙法,便是没有用的废物。” 话音刚落,云浅平静无波的眸子落在萧宁馨的脸上,她只是看着她,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话,却让她心头无端生出几分压抑害怕。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萧宁馨想要后退几步离云浅远些,可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此番举止简直太丢人,不得不壮着胆子嚷嚷,“难道我说错了吗?还是你以为,魔族会有那个闲情逸致同你比剑?” “萧宁馨!你够了!”柳宁拉住云浅的手,“浅浅,你不要听她乱说,仙法掌握因人而异,或许只是还没到时候呢?” 云浅知道柳宁是在安慰自己,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再怎么大器晚成,到了如今却也是说不过去了。 两月的学习,新一届的弟子哪一个不会使用简单的法术? 除了她……连一丝灵力也聚不起来…… 她一向要强,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却偏偏在修习仙法上面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很多时候,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要诀,可真正做起来却差强人意。 一缕长发从云浅的肩头滑落,遮住了她晦涩不明的眸子。 “哎!”柳宁用力扯了扯撒尿君的衣袖,“你倒是说句话啊!” “啊?我……”撒尿君为难地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啊。想了半天才开口道:“你不要着急,顺其自然就好。要是……要是实在不行,我来保护你也是可以的!” 柳宁使劲拧了撒尿君一把,“胡说什么呢!谁要你的保护!” “啊!疼!”撒尿君揉着被捏疼的胳膊,无奈道,“不然……要怎么说?” 柳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头担忧地看着云浅。 云浅面上平静,一双眼淡淡看着别处不知在想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受到这边的影响,可是袖中捏得泛白的手指却还是泄露了她的在意…… . 是夜,白陌漓踏月而归,墨发雪衣随风飘飞。 不经意的一个回眸,他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独自一人站在湖边。心思微动,他按下云头,无声地隐于林中。 云浅原是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中烦躁至极,便出来走走散散心。 途径一处湖泊,突然想起水系课上仙人讲解的咒法,便凝神静气默念仙咒,双手快速结了几个印,随后两只并拢冲湖面一点。 望着纹丝未动的湖面,云浅的眼中掠过一丝失望。 难道,她当真无法修习法术?可她不相信,论资质她绝不是众弟子中最差的,缘何别人能修她修不得? 她,绝不放弃! 白陌漓看着那频频对着湖面施咒的小姑娘,目光有些深了。初见她时,他便觉得这姑娘根骨奇佳又聪慧,想要修习仙术是件极容易的事,可如今再看,她却连最简单的水咒都无法施展。 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边许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使得云浅有些恼火,云浅闭上眼睛用力凝聚周身灵气,掌中堪堪现出一团虚淡的灵力,突然一个岔气,云浅弯下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道紫光在她体内骤然一亮又瞬间暗淡。 一贯平静无澜的脸上竟出现了些微的裂纹,白陌漓几分错愕地望着云浅。 这是……封印! ------------ 第八章 御风之术 这日,天朗气清,风轻云淡。 自入门便再没有见过的师兄陆华走了进来,带笑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转过,看到云浅时微微顿了一顿笑意又浓了几分,“今天是户外实践课,都到外面去集合吧。” 众弟子一阵叫好,三三两两欢脱地冲了出去。 云浅和柳宁并肩走在一块,忽见撒尿君扯着一人边向她们奔来,边骂骂咧咧地道:“你不是想过去打个招呼吗,扭扭捏捏的真不像个男人。” 说话间已至她们身侧,向她们介绍,“浅浅,阿宁,这是我室友阮辰。” 撒尿君是个爽朗的性子,那一日的故意戏弄不但没有放在心上,还跟她们拉近了不少距离,平日里有什么力气活是当仁不让地都接到了自己手里,可以说确实帮了她们许多。 只不过,他再没叫过云浅师妹,而是学着柳宁喊她浅浅。 云浅瞥了撒尿君一眼,看向了他身旁的那人,不由挑了挑眉,真是巧了,这不正是悬崖之上的憨厚君吗。 如此性格迥异的两个人竟成了室友,不得不说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憨厚君阮辰见云浅在看他,顿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眼睛滴溜转动着不知要放到哪里才好。 云浅笑了笑,原来还是个腼腆君。 . 户外实践课的场地设在一处高台之上,周围群山掩映,草木葱茏,其间有云起飘浮不散。 有人好奇问道:“陆华师兄,我们今天要学什么?” “今日所学,乃是仙法之中最基本的飞行术名曰御剑。”陆华笑着回答。 众弟子惊喜坏了,他们已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能像仙人那样飞上天际,那定然是极飘逸的了。 陆华简要地讲解了一下仙法及要诀便让大家自己去练习了。 往往这个时候,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资质,加之有了先前仙法的基础,有些人没用多长时间便能连人带剑漂浮于空中,但也有人却无法让剑浮起哪怕一寸,比如她。 云浅冲着纹丝不动的木剑发了会呆,突然觉得耳边似有和风轻轻而来拂动她的发丝,云浅转头看去。 陆华站在云浅身后冲她温柔一笑,“御剑术虽是基本的飞行术,但是想要完全掌握却也不是容易的事。”他耐心地与她又讲解了一下要点,并且亲自示范给她看。 “师兄,你就别浪费时间了,她那是烂泥扶不上墙,修习不了仙法的废材。”萧宁馨双手抱胸站在旁边毫不客气地讽刺。 “哦?”陆华转头望着萧宁馨,一贯带着笑的眼里忽然划过一道锐利的冷光,“那你是什么?资质超凡,倾倒众生的英才吗?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几分本事。” 没有想到,一向温润的陆华师兄讽刺起人来竟也是这么尖锐。 众弟子看着气氛紧张的三人,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直白地讥讽过,萧宁馨脸色变得很难看,偏又无从反驳。看了看陆华,又看了看云浅,咬牙蓦地一挥手,踏上木剑飞走了。 众人看着那抹窜入山林的桃红色身影,既羡且妒。不愧是仙派掌门的女儿,自幼修习仙法的到底比他们强出很多。 云浅收回视线冲陆华行了一礼,“多谢师兄帮云浅解围。” “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默了一瞬,陆华问她:“听说她骄横无礼经常找你麻烦?” “不理她便是了。”云浅道。 陆华点点头,“晾她一段时间,觉得无趣了自然也就消停了。”复又轻轻拍了拍云浅的肩膀,“仙法未成也莫要着急,凡事顺其自然即可。” 云浅垂下眼睑,轻声应道:“是。” 陆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去了别处。 柳宁贼兮兮地凑了过来,“浅浅,你什么时候和陆华师兄这么熟了?” 云浅淡淡道:“哪有的事?” “没有?没有的话师兄干嘛这么护着你?”柳宁嬉笑,“我觉得师兄可能是喜欢你呢。” 世上哪有那么轻易的喜欢? 云浅既好气又好笑,“别胡说,好好练你的剑去。” 在一处隐蔽的石台上,一双淡漠的眼将这一切看得分明。 有风拂过,吹动他的墨发雪衣。 玄清转动着手中的白玉箫,施施然地走了过来,与白陌漓并排看着下边,“师兄回来有段时间了,似乎一直在关注新弟子修习。往届那么多弟子,也没见你对哪一届这么用心过。” 白陌漓不理会玄清话语中的调笑,淡淡道:“三师兄弟之中你最精于占卜推算,可知什么情况才能让人无法探知那人的过去未来?” 玄清挑眉,“若非有人刻意动了手脚,那边只有一种可能,以你我之身份灵力,还不足以探知那人的前尘往事。”复又道,“师兄何故突然问这个?” 白陌漓看向他,“我不信你没有探过。” 玄清笑,轩辕剑落在一个小女娃的手里,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想要探寻小女娃的来历,可她却像被迷雾遮掩了一般,看不清过去,算不出未来。想来师兄也是遇到了同样的困惑,才会有此一问。 “不过师兄对那小女娃真是特别,可是因为在意她?”淡漠的缥缈仙尊竟然主动关心起一个新入门弟子的事,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不过是好奇罢了。”白陌漓道。 “若不在意,为何好奇?”玄清问。 白陌漓的视线淡淡地落在玄清身上,默然不语。 玄清清楚他这师兄的脾气,但凡他不想说的,无论怎样都是不会说的,遂摆了摆手,“好好好,我不说了。” “你觉得,她会是哪一种?”白陌漓突然又问。 玄清想了许久方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道:“前者居多吧。” 白陌漓目光幽幽深深,白色的云起飘散在他周围,衬得他仙姿卓然。 那夜之前,他也曾这么想,可那夜之后,他觉得后者也并无不可能。 下边突然一阵骚动,抽气声与尖叫声混在一起。 原是萧宁馨因气不过去而复返,以指教云浅御剑术为名二话不说拉着她飞上天去。 柳宁担心云浅会出事,急急地便陆华跑过去,“陆华师兄,你快帮帮浅浅吧,萧宁馨明摆着欺负人!” 陆华天空那抹蓝白的倩影,面沉如水却岿然不动。 柳宁见陆华一副不打算相帮的模样,既着急又不解,为何先前哪般相护,如今有危险却不出手? “云浅,飞上天的感觉如何?”萧宁馨张狂笑道。 迎面的疾风吹得云浅脸颊生疼,一头青丝在风中乱舞,她的脸上却是平静的,声音近乎淡漠,“萧宁馨,放我下去。” 萧宁馨看着她平淡的脸,心中嫉妒愤怒宛如燎原的烈焰。她应该害怕!应该哭着求她放过她,而不是现在,这般冷静! 凭什么人人都向着她,她不过是一个连仙法都修不成的废物! 是不是只要她死了,他们才会把关注都放在她的身上? 萧宁馨怨毒地笑了,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自然会放开你。”说罢,手一松,云浅的身子骤然坠下。萧宁馨状似惊慌地伸手去抓,却没有抓着。 云浅的眼里映出萧宁馨得逞的笑脸,平淡的眸子终于透出了几分冷意。 “啊呀!小女娃掉下来了!”这边玄清话音还未落,一道白影已经飞身而起向云浅所在掠了去。 玄清目瞪口呆地看着白陌漓的背影,很想提醒他其实只要施个法就行,不用亲力亲为。 良久,玉箫“啪”地一下击打在掌心,玄清笑得意味深长。还敢说不在意? “师兄!浅浅掉下来了!快救人啊!”柳宁急声道。 陆华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道快速坠落的人影,袖中的手指因用力被捏得泛白。还没有到时候,再等等! 风将一头黑发猛地扬向天际,脑海中似乎掠过无数模糊的画面,云浅的神智却益发的清醒。 凝神聚气,抬起手迅速地结出几个法印,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猛地一沉,轻微的破碎声若有似无,体内的沉窒感蓦然消散,紧接着一道柔和的力将她轻轻托起。 云浅周身萦绕着紫色荧光,稳稳地停在了半空中。 还未学得御剑,竟先学会了御风。 众弟子愕然,唯有陆华似是早已预料一般并不惊讶,轻轻松了松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身体,眼底泛起了点点笑意。 你,终于回来了…… 蓝白的裙角轻轻擦过地面,云浅平稳地落到了地上。 柳宁撒尿君阮辰一股脑地全涌了过来。 柳宁眼里含着水气,委屈巴巴地抱住云浅的胳膊,“浅浅,刚刚吓死我了。”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云姑娘这次算是因祸得福。”阮辰腼腆笑道。 “我就说嘛!”撒尿君一把搂住云浅的肩膀,“你其他都学得这么好,仙法也是断然不会输给别人的,真是大器晚成呐!” 柳宁啐了他一口,“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撒尿君挠了挠头发,尴尬地笑了。 云浅现在却是什么也顾不上计较,满心的喜悦都快要溢出来了,有多久不曾这么开心过了? 她翻开手,一缕白色的灵力凝聚在她掌心,说是白色却也不是全然的白,边缘处紫色的光晕柔和地流动着。 到底是女孩子,柳宁立刻被吸引了目光,双眸亮晶晶地看着,赞叹道:“好美的颜色。” 云浅笑了,阳光映入她的双瞳驱散了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她眉眼弯弯,笑容竟比那阳光还要耀眼。 白陌漓望着她,一瞬间竟也失了神。 一袭出尘的雪衣本就引人注目,弟子中立时有人发现了他,跪下行礼,“掌门仙尊。” 云浅回头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立马淡了下来,跟着众人一起见礼。 白陌漓望着她平静的脸,心中莫名多了几许失落之感。 “掌门师叔。”陆华上前见礼。 白陌漓淡漠地点了点头,“你身为授课师父却监管不严,险些酿成祸事,自己去师兄那领罚吧。” “弟子尊令。”陆华恭敬道。 “至于你……”白陌漓瞥向那边匆匆落地行礼的桃红色身影,眼中是少有的凌厉,“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恶毒的心思,缥缈是容不下你了。” ------------ 第九章 求情 萧宁馨闻言,脸色蓦地一白。仙尊的意思……竟然是要将她逐出缥缈…… 身子瞬间一软,她瘫坐在了地上。 “掌门师叔,此举有些不妥。”陆华抱拳道,“萧姑娘毕竟是萧掌门的女儿,就算有错如此惩罚未免过重,怕是不好跟华阳宫交代。” “心术不正,修习仙法将来也是祸害,缥缈是断不会留此等害群之马。”长袖微动,白陌漓负手而立,淡漠道,“至于萧掌门那,日后我会去同他解释。” 见陆华还欲再劝,白陌漓淡漠的目光缓缓扫了过来,“怎么?如今我竟连一个弟子都处置不了了?” 陆华闻言闭嘴。他这位师叔虽然平日里不常料理缥缈事务,但只要开口,便是板上钉钉的了,就是他师父在此也未见得能叫他改变主意。 怪只怪,萧宁馨运气不太好,竟在仙尊面前妄动杀念。 萧宁馨平日里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众弟子知道她身份特殊才忍着没有发作,眼下除了幸灾乐祸硬是没有一个愿为她说话的。 “掌门仙尊,可否允许弟子说一句?”突然一道女声打破了寂静。 白陌漓淡淡地望过去,“你说。” 云浅微微抬眸看着面前那袭雪衣,“其实方才不过是一个误会。” 众弟子惊讶,谁都没有想到云浅会开口。平日里,萧宁馨最会找她麻烦,按理说她是那个最不可能替她说话的人。 白陌漓微微蹙眉,“误会?” 云浅点头,“云浅修习仙术一直不得其法,萧姑娘心中着急想要指教一下云浅,这才带着云浅飞上了天亲身体验一番。” “真的是这样吗?”声音平淡却已透出几分威严,话语之间一股子压迫力冲云浅当头罩下。 云浅抬头坦然对上白陌漓的眼,“是。” 那脸上平静极了,仿佛刚才那比骄阳还要夺目的笑容不过是他的幻觉。 萧宁馨反应也快,连忙重新跪好,伏低身子开口道:“弟子学艺不精,一时失手显然酿成大祸,是弟子不对。” 白陌漓没有看萧宁馨,视线只定定地落在云浅脸上,后者却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 “罢了,但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白陌漓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翩然而去。 云浅眸中深深浅浅似有暗潮涌动,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她一向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就这样逐萧宁馨离开,不过只是损她几分颜面罢了。她想杀她这件事,却是没有那么容易便能了结的! “云浅,我是不会感谢你的!”萧宁馨站起身瞪了云浅一眼,蛮横道。 云浅直起身,眸色冷淡似笑非笑,“哪敢让萧姑娘感谢,还是云浅感谢萧姑娘,若非萧姑娘出手,云浅怎得有如此进益?” 萧宁馨不甘地握紧了拳头,她本欲除掉她,却没想到反而成就了她,心中顿时愤懑难平。 可饶是她再愤怒,也不得不承认是云浅帮她说话才免去她被逐出缥缈的责罚,保全了她的颜面,也保全了华阳宫的颜面。 被自己讨厌的人出手相救,这种感觉自是极其不好受,何况她这种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天之骄女,当下不欲再留在这一分一秒,转身拂袖离去。 “浅浅,你看她!”柳宁埋怨,“她先前那样找你麻烦,这次又险些害了你,你就不该帮她。” “那这不该做的也做了,怎么办?”云浅笑问。 柳宁嘟起嘴,一脸没好气地瞅着她。 云浅好笑地瞥她一眼,手掌一翻,白紫光芒间,掉落在地上的木剑径自浮起飞到了她手中。 柳宁吃惊地瞪大了眼,刚刚心底的那一丝不满立刻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她抱住云浅的手臂晃了晃,“浅浅,你这么厉害了,教教我嘛。” 云浅被她摇得头晕,无奈道:“好好好,教你教你。” “我也要,请浅浅多多指教。”站在一边的撒尿君毫不客气地举起手。 “我……我也想请云姑娘指点。”阮辰轻轻道,在接触到云浅的视线时脸一红低下了头。 许是这边说话声音大了些,加之其余弟子又都有意无意看着他们这边,此刻竟也都围了过来,当先一人抱拳一礼,“云姑娘以德报怨,此等胸襟着实令我等佩服。”突然话锋一转,“不知姑娘能否顺便,也提点我等一下?” 陆华走了过来,笑看着云浅,“一转眼,你都可以教起徒弟来了,进步果真神速。” “这也多亏了陆华师兄提点。”云浅客气回应,眼底的笑透出几分锋锐。萧宁馨再蛮横,倘若不是他放任,也不至于闹出这档子事。 众弟子见他们有话要说,都识相地退到一边自己练习御剑去了,反正来日方长,不愁得不到指点。 柳宁却赖着不走,拉着云浅的袖子小声抱怨,“浅浅,你都不知道,刚刚那么危险陆华师兄都没有出手。” 陆华闻言并不觉得尴尬,“都说危境之中最能激发潜能,师妹不也因此受益颇丰吗?况且,自云师妹落下,掌门师叔便已经赶到,有师叔在,自是不会出什么事。” 他,竟然会出手救她吗? 那日的话不知为何竟又出现在脑海中,“既已入我缥缈门下,便会得我庇护。” 原来这一次并不是随口说说,他是真的那样做了。 云浅静默,长长的睫毛遮住眸底情绪翻涌,心中不知到底是何种滋味。 柳宁却是眼睛发光地托着腮,惊喜道:“浅浅,掌门仙尊竟然亲自来救你哎,难怪他会在这里。没想到掌门仙尊这么关心新弟子啊。” 陆华但笑不语。 . 自从那一日的豁然开朗,云浅在其余仙法上的造诣也是突飞猛进,其他弟子有不明白的也直接问她。云浅讲的简单又易理解,很多时候弟子们课上听不懂的,经她这样一讲忽然就茅塞顿开了。 作为老师总归希望弟子能够学有所成,先前看这小姑娘根骨奇佳偏偏仙术不得其法心里甚是着急,如今看她游刃有余,顿时心底非常欣慰。 这日是木系课程,授课仙人名曰桃翁。别看他长得慈眉善目,脾气在缥缈却是出了名的火爆。 “你们的面前有一颗种子,今日的目的就是施法让种子发芽。”桃翁仙人背着手,一边慢慢从弟子身边经过,一边讲解心法注意点。 “好像很难的样子。”柳宁小声嘀咕。 话音刚落没多久,便传来一阵唏嘘声。两人抬眸看去,原是萧宁馨已经施法让那颗种子生根发芽,顶端一个花骨朵将开未开。 不出意料的收到萧宁馨投过来的蔑视的目光。云浅淡淡地收回视线,暗道一句无聊,抬起手白色的灵力包裹在星星点点的紫色荧光中,缓缓地注入面前花盆的那颗种子里。 一声轻微的破裂声,种壳裂了开来,随即抽出一抹淡绿色的嫩芽。 萧宁馨不甘地咬了咬唇,瞅着左右无人注意,手上悄悄结了个印,一簇小小的火苗,然后手指轻轻一弹。 云浅心底冷冷一笑,指间光芒蓦地一亮,那边架上水盆里的水突然宛如有了生命一般腾空而起分成两股,一股快速地冲向萧宁馨,不但拨灭了她的火苗,更淋了她一身。另一股则缓慢地浇灌进花盆之中,但见那棵小苗渐渐长大,绿叶惬意地舒展开来,顶端一朵淡紫色的小花缓缓绽放,因为沾了几滴水珠而显得格外娇艳。 云浅好整以暇地收回手,淡淡冲萧宁馨一笑。 再看看萧宁馨,浑身湿透一身狼狈,骄傲的小孔雀瞬间变成了落汤鸡。 萧宁馨怒而拍案,告状,“仙人,这明明是木系法术课,云浅却使用水系法术显然没有将你放在眼里,你定要罚她!” 比起萧宁馨这样飞扬跋扈的徒弟,身为师长的自然更喜欢云浅这般隐忍刻苦的,何况,这件事归根究底不是她萧宁馨自己挑起的吗。 桃翁仙人眼一瞪,毫不留情地斥责:“技不如人就不要想着搬弄是非,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 有弟子捂着嘴偷偷笑了。 萧宁馨脸上火辣辣的烫,这绝对是她此生最丢人的一次!她狠狠地剐了云浅一眼,冲出了教室。 桃翁仙人连看都不看,转而望向云浅立马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脸,“丫头,有长进,继续努力。” “谢仙人。”云浅笑道。 “浅浅,你好厉害啊!”柳宁兴奋道。 周围的弟子纷纷看向她,眼中带笑。 有人遥遥冲她比了个口型,“干得漂亮!” 云浅回以一笑。其实她不过是仗着萧宁馨没有防备而已。她到底是从小便修的仙术,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便是再怎么资质出众短时之内也不可能胜过她,只能怪她自己太轻敌了。 萧宁馨,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云浅眸光泠泠。 以德报怨?她不会! 她只知道,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 往后的岁月,还请多多指教。 ------------ 第十章 受罚 但是出乎意料的,萧宁馨再没有来找她的晦气,仿佛那天之后一瞬间收起了所有的棱角。 因为有个仙门掌门爹爹,身份到底同其他弟子不一样,萧宁馨的身边渐渐聚集起了一群人。 每当看着她众星捧月一般地从面前经过,柳宁总会说:“浅浅,你当日真不应该帮她。” 云浅笑了笑,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 时间过得飞快,这些日子云浅每天刻苦修习仙法不曾懈怠半分,几月下来,惨淡的莹白竟渐渐被边缘的紫气吞没,成了含蓄的淡紫。 . 这一日,撒尿君恹恹地趴在桌上,叹了口气,“哎!” 半晌似是觉得不舒服又换了个姿势,一手托着脑袋再叹,“哎!” 过了一刻好像又有什么不妥,张了张嘴,只是这声叹息还未发出,一支沾满了墨汁的毛笔冲着撒尿君的面门直直飞了过去。 撒尿君眼明手快地伸出两指夹住疾飞而来的毛笔,还未松口气,便听到柳宁冲他嚷嚷,丝毫不给他面子,“烈鹏飞,有屁快放!别在那要死不活的!” 云浅蹙眉,从一堆仙法典籍中抬起头。 自从相熟,每日冲撒尿君嚷上一嚷似乎成了柳宁必修的功课。 “浅浅……”撒尿君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耳朵,可怜巴巴地瞅着她。 云浅挑了挑眉,迎着撒尿君可怜委屈的眼神,身体往后靠在后边桌子的边沿,“说吧,什么事?” “浅浅,入缥缈这么长时间了,你有没有觉得……生活太单调,很是无聊?”撒尿君立刻来了精神,神秘兮兮地凑到云浅身边轻声道。 云浅想了想,点头,“照你这么说,还确实是。”每日除了修炼倒真是没其他的事了,确实蛮单调的。 “正好过几天是我的生辰,我想办一场请师兄弟们都来热闹热闹。”说完,殷切地将云浅望着。 云浅不明所以,道:“那就办吧。” “可是我想啊,众弟子当中属你主意多,所以这次生日宴由你来操办必定会与众不同。”撒尿君继续殷切地将云浅望着。 好小子!原来动的是这个心思! 云浅平生讨厌麻烦,尤其不接手没有回报的麻烦。 她唰地一下合上面前的书册,起身便要走,“乡野丫头没见过世面,烈少爷抬爱了。” 撒尿君急急拦住她,“别呀浅浅,我脑子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既然要办就要办好,你说对不对?如果你不帮我,那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生辰年年过,往年怎么样今年便怎么样咯,再者你又怎么确定我办的就一定是与众不同的?况且烈少爷……”云浅似笑非笑,“我为何要帮你?我难道看上去像助人为乐的人吗?” 撒尿君认真地看了她半晌,诚恳道:“像!” 云浅嘴角一抽,泠泠一笑。 “浅浅,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朋友吧,朋友之前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见云浅无动于衷,撒尿君急道,“那你说,你想怎么样?只要你说得出,我一定做得到。” “你?”云浅回眸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摇了摇头,“即便我说了,你也做不到。”说罢,拿着书本转身就走,想要找个清净的地方继续钻研。 “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做不到?”撒尿君跟在云浅身后,坚持不懈。 云浅无奈地翻了白眼,指尖淡紫色光芒一闪,身子骤然腾空而起。 “浅浅!”身后传来撒尿君气急败坏的叫嚷声。 为了甩开撒尿君,云浅飘得有些急了,以至于在一处拐角没注意差点撞上从另一个方向拐出来的一群人。 桃红色身影被簇拥在清一色的蓝白衫之中格外显眼。 真是不巧!云浅蹙眉,稳稳地落到地上。 看到云浅,萧宁馨俏丽的脸上笑容一僵,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出声讥讽:“云浅,那么着急是赶着去投胎吗?” 云浅抬眸淡淡地看萧宁馨一眼,默然不语。 适逢撒尿君已御剑赶上前来,边喘气边抱怨道:“你做什么跑得这么快啊,我都追不上了。” 同届弟子当中,撒尿君的各项功课也在中上游水平,可在仙法方面的造诣与云浅比起来简直差了一大截,比如说现在,云浅施展的御风之术比他御剑不知要多消耗多少灵力,她却气息顺畅不见任何不适,而他使用御剑术,不过是想再飞得快些频频催动仙法,便已觉得体力不济。 他虽没有她刻苦,但也不敢懈怠半分,其中的差距却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的,不由感叹,此等天资根骨果然不是人人都有的。 萧宁馨看着两人,眼底划过一丝恼怒,不屑地发出一声冷哼,在众人簇拥下趾高气扬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撒尿君这才看到了萧宁馨,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她怎么在这?”转而仔细地瞅瞅云浅,关切道,“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云浅望着那宛如孔雀般骄傲的桃红色身影,眸光明灭不定若有所思,“她能将我怎样?” “也对。”撒尿君松了口气,“她现在仙法也比不过你了,自然奈何你不得。” “烈少爷,是不是真如你所言,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去做?”云浅突然问。 撒尿君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云浅的意思,兴奋道:“你答应了?”生怕她反悔,还不等她回答,用力点了点头,“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突然他停顿了一下似觉此言不妥,又补充道,“只要不违背伦常道义。” 云浅瞥了他一眼,轻笑,“放心,自然不会让你去做违背伦常道义的事。 撒尿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 生辰宴定在了五日之后的晚上。 那日一大早,撒尿君便在教室里宣布了这个消息并且邀请大家一起庆祝。 众弟子被仙门单调的生活磨得无聊透了,一听有热闹当即欢欣地应了下来。 便连一直跟在萧宁馨身边的几个女孩子听到这个消息也想凑上去了解一下,只是看到萧宁馨阴沉的脸,讪讪地闭了嘴。 时间虽然很紧,但是筹办此等宴会倒也是不难。 云浅并不是很清楚此处过生辰的习俗,所以一切都是按照她那个世界里的习惯来准备。 这日一下课,众弟子们三三两两不约而同地往小食堂跑。 看着桌上摆着各式各样从未见过的精致点心,众弟子好奇地拿起来吃。入口即化,回味香甜,直呼好吃。 柳宁自豪道:“怎么样厉害吧,都是浅浅做的。” 云浅嗔怪地看了柳宁一眼。 “想不到云姑娘厨艺也这样好。”某弟子边吃着点心边含糊道。 其余弟子附和地点了点头。 不知从哪得知的消息,往届的师兄师姐竟也有一些来凑热闹的,简单的寒暄之后很快就与师弟师妹们融在了一起。 没过多久,弟子们都放开了,划拳,拼酒,不过自然是没酒的,饮的是用鲜果制的果汁,饮得多了茅房自然就去得多了,笑骂声瞬间混成了一片。 这时,有几个女孩走了过来,近了才发现,赫然是萧宁馨的小跟班。 “你们怎么来了?跟着萧宁馨不是混得很好吗?”柳宁立刻就不乐意了,阴阳怪气道。 其中一个女孩尴尬笑道:“阿宁,就算我和她走得近,也不代表我们不是朋友啊。” “谁和你是朋友。”柳宁小声嘀咕道。 柳宁不似云浅那般,她待人热情因此人缘很好,便连这几个女孩之前也与她关系不错,只不过因为萧宁馨的关系与她渐渐保持了距离。 “好了,都已经来了,你还能赶她们走啊?”云浅扯了扯柳宁的袖子,轻声道,“去把厨房里那东西拿出来吧。” “哦。”柳宁不情愿地磨蹭了几下,走了。 “浅浅,谢谢你。”女孩笑道。在跟着萧宁馨之前,她也曾因为修习仙法遇到困难去请教过云浅。云浅从未有过任何不耐,一一为她讲解。 但是即便她再厉害,也敌不过有个仙门掌门爹爹的萧宁馨啊。如果讨好了萧宁馨,若是以后有什么事多少也会有些退路。 人当然要为自己做打算,然而此刻面对云浅,她有些羞愧…… 云浅看着她,目光沉稳平和,却仿佛能够看穿人心,良久她笑道:“既然来了,那就玩得开心些吧。” “咦?这是什么?”那边有人问道。 云浅转头看去,原来是柳宁已经从厨房返来,众人围着柳宁看着她手里端着的东西。 云浅回眸冲女孩们笑了一下,道:“我先过去了,请自便。” 女孩们点头。 既然是过生日,自然要有蛋糕,可以遗憾的是云浅未能找到奶油的制作材料,所以只能简陋地以果酱涂在表面了。 云浅将蜡烛插在蛋糕上,指尖轻轻一弹,火光在蜡烛顶端跳动摇曳。 “来吧寿星,许个愿。”云浅把蛋糕端到撒尿君面前,笑道。 撒尿君看着云浅,一脸错愕。 周围人明白过来,起哄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许愿啊!” “什么愿望……都可以?”撒尿君问。 云浅回道:“什么都可以。” “真的会实现吗?”撒尿君又问。 “只要心诚。”云浅对上他的眼,轻笑,“便是实现不了,留个念想也是极好的。” 跳动的烛火映入撒尿君的眼,衬得那双眼明亮夺目。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出自己的愿望,云浅却提醒他愿望需在心底许,说出来就不灵了。 于是撒尿君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底默念:一愿,家人能够健康喜乐。他睁眼目光缓缓转过,看着前面的女子,突然笑了,二愿,她能事事顺遂。 然后,吹熄了蜡烛。 众人拍手叫好。 吃完蛋糕,众人也闹够了,于是聚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柳宁举着一根根细铁棒凑到云浅身边,“浅浅,这又是什么?” “这叫仙女棒。” “仙女棒?”众人来了兴致。 云浅拈了一根在手里,以火点燃,嘶嘶啦啦的轻响中,那仙女棒仿佛星辰闪烁,好看极了。 众人惊叹,纷纷拿起点燃。 夜幕下,每个人的手里都似拘着一把繁星。 在淡淡的硝烟味中,追逐着,笑闹着。 “你们都在做什么!”一道严厉的呵斥声宛如平地惊雷响彻在众人耳边。 透过轻淡的烟气,冷炎凌厉威严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划过。萧宁馨站在冷炎身后看着他们,阴阴地笑。 云浅平静地望着萧宁馨,似乎并没有觉得惊讶。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萧宁馨那般跋扈的性子断不会一朝一日便有所改变。 众弟子立马灭了手上的烟火棒,规规矩矩地站好,“拜见尊者。” “这里是仙门,谁准你们将凡间的糜烂之风带到这里的!”冷炎蹙眉一挥手,“都去思过崖面壁思过。” “是。”弟子们恭敬道。 只是在回身相视的瞬间,不约而同地偷偷笑了。 虽然要受罚,但是这夜,他们仍旧过得十分开心。 ------------ 第十一章 魔尊墨殇 玄清子一袭天蓝长衫,正懒懒地斜靠在座椅上,手拿一管玉箫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掌心。 冷炎阔步而来,脸上怒色未消。 玄清子漫不经心地抬眸望了他一眼,“听闻师兄惩罚了那些弟子。” “你倒是消息灵通。”冷炎没好气道。 “都说法不责众,何况弟子们也并没有犯什么错,不过是山中岁月空寂想找些乐子罢了,师兄此举未免过了。”玄清子一手支颐,慵懒道。 “缥缈本就是清修之地,若是觉得寂寞无聊不如趁早下山去!”突然话锋一转,厉声道,“便知道那个云浅是个惹是生非的,你看看!她才来多少时间就将这个地方搅得乌烟瘴气!” 击打手心的玉箫一停,玄清子翻身潇洒地站了起来,施施然地踱步到冷炎身旁,“是她惹是生非的吗?到底是谁惹是生非,师兄不会不知道。” “我……”冷炎顿时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玉箫在那白皙修长的指间转了个圈,玄清子饶有兴味地道:“师兄莫不是还在为当日殿中之事耿耿于怀?” 冷炎冷哼一声,沉默不语。 那就是了。 玄清子笑道,“你啊,就是有时候将事情想得太过严重。我看那小女娃比某些动不动就生事告状的人好多了,又勤奋刻苦,颇受教习仙人的夸赞,单她这些个月的造诣都快赶上当年的我们了。如此根骨将来必为仙门抵御妖魔两界一大助力,师兄何必再为那些细枝末节与她过不去?” 冷炎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可又下不来台,肃然道:“总之,此种奢靡之风不可长!” 玄清理解地拍了拍冷炎的肩膀,“我也知道师兄是为众弟子好,如今妖魔肆虐,师兄怕弟子学艺不精为妖魔所害,可凡事都需讲究劳逸结合不是?所以我提议,每年抽出一天供弟子专门娱乐。”看到冷炎眉头猛地一皱,玄清子立刻调转了方向,“掌门师兄觉得如何?” 如雪的长袍拖曳在地上,白陌漓缓缓走进殿内,听到玄清叫他,抬头投去询问的目光。 玄清子简明扼要地又说了一遍。 白陌漓点头,“师弟说得有理,就这么办吧。” “你竟也跟着他胡闹!”冷炎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带着那横贯面部的疤痕也跟着跳动了几下。 “这怎么能是胡闹呢?”玄清子无辜道,“人界有想考取功名而读书读成了书呆子的,同样的弟子若只知道修习仙术而不知放松休息,走火入魔了该怎么办?” “你这是歪理!”冷炎怒斥道。这么多届弟子下来,有哪个练得走火入魔了吗! “反正掌门师兄已经同意了。”玄清子小声嘀咕。复又转向白陌漓,饶有兴味地道:“我看这件事就交给小女娃来做,她点子多,准能出人意料。” 脑海中浮现出云浅平静清丽的面容,白陌漓默了一瞬,应允,“也好。”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玄清子道。 被二人晾在一边的冷炎,直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他们。 . 翌日清晨,陆华奉命去思过崖带弟子下来。 甫到那处,便看到崖上弟子三三两两坐在一块,插科打诨嬉皮笑脸,哪有半分被罚的模样。 陆华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你们这般模样要是叫师父看见,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众弟子转头看到他,立马规规矩矩地起身见礼,“见过陆华师兄。” 有胆大的问:“陆华师兄,你不会告诉尊者吧。” “放心,我不说。” 弟子们似齐齐松了口气。 陆华好笑道:“行了,都跟我下去吧。” 柳宁走了几步,扯了扯云浅的袖子低声道:“这样就完了?我还以为要罚好几天呢。” 云浅望向她,笑道:“怎么感觉少罚一点你好像很失望?” “胡说!”柳宁瞪她。 云浅轻笑。 “哎浅浅,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柳宁突然问道。 “对对对,我也想知道,到时候也好庆祝一下。”撒尿君在一旁附和。 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云浅道:“怎么,还想被尊者再罚一次?” “可以偷偷的,就我们几个。”柳宁小声道。 “我的生辰,并不值得纪念。”云浅微微仰起头,目光幽幽地看着湛蓝的天际。 “云师妹,有一件事方才忘了告诉你……”原是去而复返的陆华,也许发现几个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云浅收回思绪,冲陆华淡淡一笑,“陆华师兄有什么事吗?” “哦,玄清尊者体恤门派弟子修行刻苦,特别抽出一天让弟子们放松玩乐,至于如何办,尊者希望由你出主意。” 云浅蹙了蹙眉,“这个提议,冷炎尊者答应了?” 陆华笑道:“师父虽严厉,也是很关心门下弟子的,何况掌门师叔已经首肯了。” 她怎么有一种惹麻烦上身的感觉?云浅告别了陆华,头痛地往前走。 柳宁倒是没有再跟,面上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就连一向爽朗的撒尿君也在那不时叹气。 陆华不解,“听到这个消息,你们不开心吗?” 柳宁叹息道:“我们想帮浅浅庆生,可她不肯告诉我们生辰是哪一日。” 陆华了然,“原来是这事,我有办法。” 二人瞬间眼睛一亮,几乎是同时看向陆华。 . 时光飞快,冬去春又来。 头顶上的星子宛若碎钻闪烁,夜里的风还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 云浅独自一人坐在湖边,拿起酒壶斟上一杯酒,自饮自酌。 “听说仙门弟子为了修行是严禁饮酒的,你这酒是从哪来的?”一个带笑的声音自那头的暗影中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云浅似乎并不惊讶,淡淡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为何不能在这?这天底下,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那声音狂傲道。 “这里是仙门,你一个魔尊不怕被发现群起而攻之?” “能伤我者,普天之下又有几个。”那声音不以为然地回道。 云浅沉默,突然发觉她与这个目空一切的家伙甚难沟通。 一阵衣服摩挲地面的声音,一道颀长的身影逐渐出现在星辰的光芒下。 黑色的长袍上似乎以金银二色的线绣了暗纹,被星星的光一照闪闪发光徇烂夺目,一头红色长发宛如瀑布一般披垂在身后,在夜风中轻轻飘荡,一双红色的眼慵懒而又漫不经心地笑着。 这便是魔界之主魔尊墨殇,一只……成日里只知道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凤凰。 只见墨殇很是妩媚地冲云浅抛来一个媚眼,“丫头,有没有想我呀?” ------------ 第十二章 庆贺生辰 云浅忍不住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淡漠地瞥了墨殇一眼,别开头去。 说起与墨殇的相遇,其实不算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记得那日,那儿刚死了很多人,残肢断臂血流漂杵,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恶臭。 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未曾想到竟还会有人活着。 那也是一个仙门的掌门,肺腑却皆被掏空奄奄一息,许也是濒临死亡脑子不够清楚,竟然将记载着神器下落的书册托付给了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在这之前,云浅不曾遇上过这种事,莫名地受人信任这感觉很奇特,又阴差阳错拿到了她那时最想要的东西,作为回报,她也就好心将那些尸体都葬了。 一声凄厉的嘶叫,一团巨大的黑影在她头顶盘旋不去,突然一个俯冲,竟将她手上的戒指给顺了去。 其余的东西都无所谓,可那戒指是她父亲就给她的唯一遗物,岂容丢失? 都说乌鸦喜食腐肉,都说乌鸦喜欢收集亮晶晶的物什,此情此景下,云浅自然也把那只盘旋的大鸟当成了乌鸦处理。 匕首被她掷向天空,分毫不差地擦过鸟儿的翅膀,却没有意料中禽鸟的哀鸣反倒传来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叫嚷,“啊!我的手!” 云浅一阵错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见那大鸟上下颠簸了几下直直坠了下来。 被掠去的戒指滚落到脚边,云浅弯腰捡起。这才近距离地观察起了那只鸟儿,天色太暗刚刚没有看清,此刻细细看来发现这鸟儿的毛色竟不是黑的。 原来,这并不是一只乌鸦。 她刚有这个想法,便觉眼前红光一闪,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红芒中,那鸟儿慢慢幻化成一个人形,身上的鸟羽慢慢褪去变作一件绚丽的衣裳。 光芒退却,一个男人的身影现了出来,红发如瀑衬着精致美丽的五官,身影修长挺拔,要不是因为那双快要冒出火的红眸,真可以说是美得天地失色了。 他瞥了眼手背上流血的伤口,气得全身都在颤抖,“你划伤了我的皮肤,说!你要怎么赔?” 云浅瞄了眼那浅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痕,默默翻了个白眼。 大惊小怪的鸟儿,这是他留给她的第一印象。 后来他以治伤为由将她硬拉去了魔界。倒也没怎么为难她,好吃好喝地供着,甚至还教她如何驱使轩辕剑。 他是她见过为数不多的,对轩辕剑没有兴趣的妖魔。 不过她非常不能理解,一代魔尊不是应该拥有鸿鹄之志,为自己的子民谋求更好的生活,去争一争那天下第一吗?可他却似乎志不在此,成日里捣鼓着他那些美颜膏养颜圣品的,似乎美貌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男人,要那么美做什么?云浅感慨。 . 柳宁看着那一桌子的小点心,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撒尿君安慰她:“你也别失望,指不定浅浅一会就回来了。” “今天是她生辰,可她常去的地方我都找了就是寻不见她。”柳宁惨兮兮地趴在桌上,“浅浅说她的生辰不值得纪念,没准是遇到过什么不开心的事,这会儿肯定是躲起来一个人舔舐伤口……哦!我可怜的浅浅!” 撒尿君听了柳宁的话,既好笑又无奈,“浅浅哪有你说得那么脆弱?”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突然,一道温润却略显淡漠的声音在他们身旁响起。 二人回头看去,俱是一惊,立刻起身行礼,“弟子拜见掌门仙尊。” 白陌漓的目光淡淡地从桌上精致的点心上扫过,耐心地又问了一遍,“这是在做什么?” 柳宁低着头不安极了,手指无意识地在身前不停地搅动,心想前段时间因为私自聚会刚被罚过,这会又犯便是明知不可而为之,还是被掌门仙尊逮到,这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 是说实话?还是撒个谎? 可若是说谎,被掌门仙尊知道了岂不更惨! 犹豫再三,柳宁支支吾吾地开口,“今天……原本是浅浅的生辰,我们私下里……准备想要为她庆生,可是现在我们没能找到她……”不管怎么说,都是坦白从宽吧。 出乎意料的,白陌漓并没有提什么责罚,只点了点头,“不必担心,我去寻她。” 柳宁悄悄望着白陌漓远去的背影,和撒尿君交换了一个错愕的眼神。 就这样? 不用受罚了? . 白陌漓行至一处僻静的石台,闭上眼双手结印,强大的神识笼罩了整座缥缈山。 一处一处细细地找过去,终于在一个湖泊边上看到了云浅的影子。只是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眉宇轻轻拢起,白陌漓睁开眼睛,古水无波的眸中掠过一丝暗沉。 . 云浅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可还没送到嘴边就被墨殇劫了去,“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陪你。” “谁要你陪。”云浅不悦地伸出手,“酒杯还我。” “我便是不还,你能拿我怎样?”墨殇冲她挑衅一笑。 云浅眸光骤然一冷,不由分说劈手就夺。 墨殇灵巧闪过,还不忘嘲讽几句,“凭这就想从我手里抢东西,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云浅蹙眉继续去抢,不知不觉用上了仙术,飞沙走石,湖水冰凌一股脑全冲墨殇招呼过去。 “哎哟,法术精进挺快嘛。”墨殇赞许道。可依然抢不到。 云浅被他表面赞赏实则嘲笑的语气一激突然恼怒起来,紫色光芒逐渐汇聚于指尖,云浅一掌朝着墨殇面部毫不客气呼了过去。 墨殇偏头一侧,抬手握住云浅的手腕,眼里的慵懒散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错愕惊喜。 这个光芒……是她!她回来了! 墨殇转过头看住云浅,眼神热烈如火。 云浅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看到墨殇这眼神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墨殇拽着手腕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云浅气恼地推着他的胸膛,“你做什么!放开我!” 墨殇不听,反而将双臂又收紧了几分。 只有这样抱着她,感觉才会那么真实。 墨殇笑,都说天道无情,如今看来也是挺有人情味的,最起码兜兜转转,还是把她送了回来。 ------------ 第十三章 夜下相约 看到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白陌漓步子一顿,眉间的褶皱又深了几分。 良久,墨殇抱够了,略微松开手臂,拉着云浅稀罕地左看看右看看。 云浅抬眸瞪他,语气不善,“魔尊大人,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墨殇笑,“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云浅毫不留情地拒绝。 墨殇便像没听见一样,身体发出一阵绚烂的红光。 云浅下意识眯起眼睛伸手遮挡。 光芒褪去,墨殇已现出了原形。凤凰毛呈赤红色,看得出平日里一定很注重保养,毛色光泽油亮,尾部五条长长的翎羽随风飘动,闪动着七彩的流光。 “我知道自己很美,但你也不用这么直白地盯着我。”看着云浅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凤眼中带着丝丝笑意,“快上来吧。”凤凰舒展了一下翅膀,“在你之前,我可是从来没让人骑过,丫头,是不是很荣幸?” 看他那得意劲,难道被人骑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吗? 云浅忍不住腹诽,不想与他过多纠缠转身想走。 谁知墨殇见她要走,突然一翅膀扇了过来,劲风拂面,下一瞬身体已然腾空而起。 云浅陡然一惊,刚要施法稳住身影,下坠之势蓦地一缓,掌下是柔软细腻的绒毛。 “坐稳了。”凤凰一展翅,转瞬便在百里之外。 疾风拂面而过,将云浅的长发吹得纷乱,衣袍猎猎作响。 凤凰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他们便越过群山陆地,来到一处广阔的大海。 “带我来这做什么?”云浅问道。 “给你看样东西。”墨殇笑道。 云浅看着空无一物的大海,没好气地道:“明明什么也没有。” 一声轻笑,墨殇化成人形,搂着云浅的腰使两人稳当地立于海面上,抬手轻挥,漆黑的海面上竟凭空出现一座岛屿。 原来此处设有结界。 那岛屿占地极广,岛上开满了娇艳欲滴的花儿,望也望不到尽头,在夜幕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喜欢吗?”墨殇问。 “真好看。”云浅到底是姑娘家,顿时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注意力。 “送你了。”墨殇低头轻轻靠在云浅的肩上,“这花,这岛,只要你喜欢,就都是你的。”这原本就是准备送给她的,可惜迟到了万年之久。 可云浅到底也不同于其他姑娘家,她惯常冷静克制,短暂的惊讶之后便回归了平静,淡淡地看着墨殇,“花再美总有枯萎的一天,至于这岛,我要它做什么?又不能吃,还不好打理。” 墨殇不满辩驳,“既然送你的,自是不可能送你满地残花,这的花儿我施了法,可保永世不朽,至于这岛如何打理,那你就更不用费心了,一切交给我,你只需要心情不好的时候来这看看花赏赏景便好了。” 神经大条的魔尊大人竟也会发现别人心情不好吗?这倒是奇事。 不过被他这么一闹,心口那难耐的窒闷确实有所舒缓。 云浅看着墨殇,眼里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丫头,你这样看着我……是爱上我了吗?”墨殇冷不防转眸对上云浅的视线,默了一瞬,随即饶有兴趣地摩挲着下巴,“既然如此,就不要压抑自己了,来吧!”说罢,展开双臂作势要将云浅抱入怀中。 得!不愧是神经大条!他这样的家伙又怎能觉出别人的情绪,看来这就是个巧合! 云浅侧身一躲,避开墨殇热烈的拥抱,施展御风术自行飞上岛去。 “有了美景,自然也少不得好酒。”墨殇并不觉尴尬,紧随其后,变戏法般的拿出了一坛子酒,又变出两个白玉杯分别倒满,将其中一杯炫耀地递给云浅,“丫头,来尝尝我亲手做的百花酿,比之你之前喝的如何。” 云浅接过抿了一口,瞬间花的芳香盈满了整个口腔,带着点淡淡的甜,微微的暖,清纯而又甘冽,确实比那如清水般的酒液好上许多。 云浅挑眉,赞道:“不错。” 墨殇听了极是受用。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地饮着。虽是百花酿制而成,却也到底是酒,如此无所顾忌地饮下去,也会有醉的时候。 一贯清醒的眼因醉意染上了些许迷离,云浅仰躺在繁花中望着头顶的星子,嘴角微微扬起。 有多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品着美酒赏着美景,日子就这样一直过下去该有多好。 可是不行,她有她必须要做的事,隐忍十余载,成败便在那一刻,要她放弃,绝不可能! 迷离的双眸似乎找回了焦距,渐渐变得清明。云浅转头看着身边同样躺在繁花中的墨殇,状似不经意地问:“魔宫近来可有什么活动?” 墨殇闭着眼,随口回答:“也就那样,没什么变化。” 云浅又问:“许久未见护法了,不知他可还好?” 眉头猛地一蹙,鲜血般的红眸快如闪电锁住云浅的眼睛,带着探究。 云浅心里蓦地一跳,却没有躲避迎上墨殇的目光。 “你那么关心他干什么?”墨殇问道。 云浅思量着要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才够妥帖,便听到他不满地小声嘀咕,“从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明明是他来看她,明明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是他,为什么她的眼里却是其他人!还是那狗腿又奸诈的君无邪! 不行!回去他定要好好收拾他,叫他离丫头远远的! 听他这么一说,云浅却是松了口气。幸亏墨殇心性单纯没有多想,否则他们谋划的事怕是就要瞒不住了。 也怪她太过急躁,事关神器,多些准备也是没错。 云浅闭上眼,闻着淡淡的花香使自己平静下来,理了理思绪。 除了轩辕剑和已经在墨殇手里用来永驻容颜的崆峒印,剩余八件神器,女娲石下落不明,其余七件均在仙门,纵然缥缈难以攻克不在考虑范围,想要从六仙门手上夺取神器也绝非易事。若是分散兵力去抢,弄不好会被逐个击破,但若是将兵力聚在一起,或许起初颇有成效,但目标太大容易被人看穿,若仙门联合御敌来个严防死守,想要夺取神器便更为困难。但看君无邪如此自信,应该是想到了法子。 罢了,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但愿,他不会让她失望。 “出来很长时间了,回吧。”云浅睁开眼看着夜幕中闪动的星子淡淡道。 “这么快。”墨殇万分不满,“再陪我一会不可以吗?” “要是被缥缈发现我同魔尊在一起,你觉得会怎样?”云浅问。 “那……好吧……”墨殇抿了抿嘴,很是不情愿地坐起身,“我送你回去。” . 夜风撩起白陌漓如雪的袍子,他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乌黑如墨的发被露水沾染了几分湿意。 终于,天空出现了一道殷红的影子。 凤凰掠过湖面激起水花四溅,也有不少落到了云浅的身上。 夜里气温本来就低,加上这沁凉的湖水云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禁就有些生气。待得凤凰落地,一声不响地从他身上滑了下来转身就走。 “丫头!”墨殇化了人形急急拉住她,入手是她被湖水浸湿的衣袖,明明冰凉他却像是被火烫到一般蓦然缩手。 不是这样的!他虽是想着发泄心中的郁火但绝没有想过要连累到她。千年万年,她是他心中唯一温暖的存在,他又怎么会忍心伤她! 墨殇慌乱地一挥手,红光所到之处衣裳腾起了阵阵水雾,转瞬便干了。 云浅心中的火气也顿时消了大半,望着那双滴溜溜转个不停就是不敢看向自己的红眸轻哼一声,“你回去吧,别叫人看到了。” 墨殇以为云浅还在生气,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丫头,我不是故意的。”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那些日子的相处,她知道他是一个做事随心不计后果的人,不过像这样子撒娇倒还真是没见过,“魔尊大人可得小心,被你那些手下看到你这副模样,怕是有损你的威严。” “我才不怕。”墨殇咕哝道。何况在她面前,他需要什么威严吗? 云浅笑,“今天谢谢你了。”其实今天,是她父母的祭日,往年都是她一个人呆着,压抑痛苦都是她一个人的,没想到今年身边会有他,虽然他并不知道。 墨殇愣了一愣,随即笑得很灿烂,“只要你开心就好。”边说边把一个包袱塞到云浅手里,“这里面是按你留下的养颜方子配的,我又往里面加了几样东西效果比原来更好了。我看你这些个月下来都憔悴了不少,应该好好保养。” “那就多谢你的好意了。” “用完了可以去花岛找我,我再给你配。” “好。” “平日里一定要注意好好休息,这样才能发挥养颜膏最大功效。” 云浅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墨殇恋恋不舍。 “嗯。” 墨殇一步三回头,突然一个箭步冲了回来将云浅捞进怀里,“丫头,一定要记得想我。” 云浅轻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却并未作答。 看着他的身影融进夜空之中,云浅方才转身。喝了酒,虽然神智清醒,脚步却免不了有些虚浮。 云浅看着墨殇塞给她的包袱,嘴角禁不住又是向上一扬。慢慢往前走了几步,陡然看见一截雪衣从树干后露了出来。 云浅一怔,抬起眼看向站在面前的人。 ------------ 第十四章 约定 白如雪的长衣轻轻扫过地面,白陌漓缓缓走来,淡漠的眼停驻在云浅身上。 云浅垂下眼,掩去眸底翻涌的暗潮,恭敬地行礼,“拜见掌门仙尊。” 白陌漓看着云浅的发顶,半晌方才开口道:“你不该同魔尊走得太近。你是仙门弟子,他是魔界之主,迟早会有一战。” “战?为何要战?” “他为夺神器屠戮茅山满门,已激怒了仙界,讨伐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据云浅所知,茅山灭门并非魔尊所为,只是他属下的自发行为。” 白陌漓淡淡望了她一眼,黑眸之中似有所思,“即便如此,身为魔尊未能尽到管束之责,也是罪不容恕。” “仙尊可还记得你我初次见面时,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你说,即便是为恶的妖魔也有被宽恕活下去的权利。仙尊怀着一颗悲悯苍生的心,可难道你心中的天下苍生也是分成三六九等的?”云浅看向白陌漓,笑得讥诮,“那几只妖生性残忍凶狠,不知祸害过多少生灵,可因为他们身份低微即便手染鲜血也可以被轻易姑息,而他墨殇身为魔尊,就算什么也没做,只要手下犯了错便要算在他的身上,便要诛杀他?” “他什么都没有做?”白陌漓看向她,淡漠的眼里竟现出几分怒色,“那是你还没有见到他残忍毒辣的时候。千年前仙魔大战,他以一己之力灭仙门三千弟子,个个都是毁去灵体散了仙魄再无转世的机会!他的罪,岂是那几只小妖可以相提并论的!” 云浅一怔,她倒是未曾想到墨殇有如此狠绝的时候。 可即便伤了又如何?那些死去的,与她又有什么相干? 况且,“杀一人是杀,杀百人千人也是杀,本质上并无不同,既然那些妖怪可以放过,为何魔尊放不得?难道仙尊也同那世俗之人一样肤浅?” “于我而言,他虽为魔尊,却从未真正伤过我,不像那几只妖怪一上来便想要我的命。”云浅道,“我不在意他曾经做过什么,也不在乎他到底是正还是邪,只要他现在对我好的,我也会对他好。” “简直冥顽不灵!”白陌漓斥道。 他一贯超脱淡然,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恼怒的模样。 云浅突然凑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挑衅,“仙尊若是觉得云浅的想法是错的,不如便收了云浅为徒,一来可以继续谆谆教导,二来也方便监管云浅的一举一动,仙尊以为如何?” 靠得近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混合着酒香肆无忌惮地飘了过来。平静无澜的心湖似突然间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白陌漓望着她,默然不语。 云浅等了一会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只觉无趣,转身想走,忽听到他的声音缓缓而来,“过不了多久便是缥缈一年一度的会武大典,你若能拔得头筹,我便收你为徒。” 云浅回眸,挑眉一笑,“便那么简单?” “相反,你若做不到,就此离开缥缈。”白陌漓没有情绪地补充。 云浅唇边的笑意蓦然一窒。事到如今,竟还想赶她走!美丽的眼里依稀透出几分怒意,“仙尊请放心,云浅一定做到!” “回去吧,他们还在等你。”白陌漓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云浅莫名其妙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想问,可看到他翩然而去的身影,心中又多了几分憋屈,冷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走了。 . 夜深了,还未见到云浅,柳宁禁不住睡意趴在桌上打起了盹。 撒尿君怕她睡着着凉,便脱下自己的外衫小心翼翼地盖到柳宁的身上,眼里是说不尽的温柔。 云浅看到这一幕,步伐骤然一顿。 恰巧这时,撒尿君回转过来,迎上云浅探究的目光,眸底顿时划过一丝慌乱。 他站起来笑了笑,轻声道:“你回来了。” 视线在两人之间往复了几遍,云浅走了过去,声音亦是放低了些,“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本是要为你庆生的,一直找不到你人,我和阿宁不放心就在这等。对了,掌门仙尊说去找你了,你遇到他了吗?” 云浅淡淡点了点头,视线从那桌上一碟又一碟的小点心上掠过,眸光深深似有什么要满溢出来。 “夜里凉,在这里睡容易生病,还是回去吧。”说着,云浅轻轻拍了拍柳宁,“阿宁,醒醒。” 柳宁不满地嘤咛一声,睁开眼,视线朦胧间看到站在身旁的人,嬉笑道:“浅浅,你回来了。”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坐起身,“我做了好多点心给你……”突然又泄了气,“可惜都冷掉不好吃了……” 云浅拿起一块曲奇轻咬一口,笑道:“没有啊,还是很好吃,阿宁手艺真好。” “真的吗?”柳宁立刻又来了精神,“那你多吃点。” “嗯。”云浅笑道。 “大晚上的吃那么多,也不怕长胖。”撒尿君在边上嫌弃道,“都给我吧。”说着,便要去拿那些碟子。 柳宁使劲拍掉他的手,“你凑什么热闹,一边去,这些都是给浅浅的。” 撒尿君埋怨地瞅着柳宁,摸了摸被打疼的手背,却在下一秒趁柳宁不备,端起盘子跑到了一边。 “哎你这人!”柳宁气急败坏地追了过去。 撒尿君一边躲,一边猛地往嘴里塞点心。 看着他们追打吵闹的模样,云浅空荡荡的心里莫名生出了些许暖意。 “谢谢你们。”云浅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们听清楚。 撒尿君和柳宁还保持着你追我逃的姿势,此刻骤然停下显得有些滑稽。 云浅双手环胸笑看着他们停滞的动作,问道:“不过我记得我并没有说过今天是我的生辰,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柳宁收回了拉扯撒尿君衣裳的手。 撒尿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两人不再追打,围到了云浅身边,随口回答:“哦,是陆华师兄告诉我们的。” 陆华?他又是从何得知?云浅眸色幽幽,若有所思。 见柳宁又开始昏昏欲睡了,撒尿君眉宇间也难掩疲惫,于是云浅善解人意地道:“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嗯。”两人点了点头。 撒尿君将她们送回到寝室门口便告辞回自己房里去了。 柳宁是真的困了,拉着云浅进门各自躺到床上,和云浅没说几句便睡着了。 云浅仰面看着天花板却是格外清醒,半晌她转头,透过窗户看着天空闪烁的星子,幽深的眸子似也反射出点点光亮。 她轻叹一声,这真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生辰啊…… ------------ 第十五章 会武大典(1) 第二日,撒尿君等一众男弟子刚进入教室,便见少女们围拢在一处,兴奋地讨论着,不由好奇地凑了过去,“你们在说什么呢?” 其中一少女回道:“浅浅近来新制了一款养颜护肤膏,可使肌肤白皙水润,细腻有光泽。” 古往今来,美容护肤都是女孩子之间最流行的话题。 谁料,撒尿君一听竟也来了兴致,生生地挤到少女们中间,“真有这么神奇?让我看看。” 有少女不满地抱怨,“一个糙汉子,来凑什么热闹。” “这你们就不懂了。”撒尿君挺了挺胸,一本正经道,“男人,也要活得精致。” “噗!”柳宁正在喝水,闻言毫不客气地喷了他一身。 撒尿君捻着湿漉漉的衣服眉头一蹙满脸不愉,却没说一句责怪的话。 少女们看着他满身水渍,齐齐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云浅靠在座椅上,似笑非笑地瞅着撒尿君。 撒尿君尴尬地避开了她揶揄的目光。 这时,萧宁馨走进了教室,看到平日里的小跟班竟都聚在云浅身旁,立马阴了脸,重重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女孩们瞬间停止了嬉闹,有意无意地看着萧宁馨,有的直接不屑地撇了撇嘴。 正逢授课仙人也进了教室,众弟子纷纷回到了座位上准备上课。 连月的学习,弟子们或多或少都有进步,练习仙法不再如开头那般困难,一堂课下来倒也不觉得难熬。 课后,弟子们还在高兴地讨论自己仙法的长进,萧宁馨突然站了起来,抬手指向正要走出教室的几个少女,颐指气使道:“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那几个少女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萧宁馨狠狠地瞪了云浅一眼,宛如一只骄傲的孔雀,率先步出了教室。 柳宁不安地扯了扯云浅的袖子,“浅浅,她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萧宁馨难不成还能因为她们和我们走得近动手杀了她们不成?就算她有这个想法,也绝对没有那个胆子,难道你忘了掌门仙尊是为什么要罚她?”云浅毫不在意地回道。 云浅可是巴不得萧宁馨能搞点事情出来呢,再温和的性子,再多的忍让,也绝对不允许一个人一而再的欺侮和践踏。 萧宁馨看她不顺眼是很早就有的事了,那日见面她几乎毫不犹豫开口讥讽她,云浅便看明白她的收敛不过是暂时的,因为她还没有机会做些什么。 既然没有机会,那她便给她机会。 不管是先前的生辰宴,还是今日的养颜膏,她的目的从来就只有一个,孤立她。 都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若一个为了打压他人丝毫不顾及同伴的处境,又怎么会在同伴遇到困难伸出援手? 云浅看向窗外,她这个位置视野真是格外好,正好能将她们几个的情况尽收眼底。 只见萧宁馨盛气凌人地说着什么,许是有女孩不服气顶了嘴,便开始无礼地推搡她们。 女孩们先是忍着没有发作节节退让,可见萧宁馨丝毫没有息事宁人的姿态反而变本加厉,压抑的火气再也无法克制,竟就这般伸手将萧宁馨推到了地上。 云浅似乎能看到萧宁馨极度震惊的眼神,心中突然无比畅快。 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折磨她的身体,而是让她曾引以为傲的东西沦为他人笑柄,打断她的傲骨,践踏她的尊严。 自小修习仙法又如何?她不过用了短短数月便已在她之上。 有个仙门掌门的爹爹又如何?从此以后,谁还会因为这个巴结她? 云浅收回视线,目光泠泠间,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意。 . 一年一度的会武大典马上就要举行了,众弟子紧张不安却又激动非凡。 “浅浅,你听说了吗?会武大典上新弟子能拔得头筹的,大典之后会由掌门仙尊收为弟子哎。” “哦?真的吗?”云浅当然知道,这是白陌漓亲口许她的,不过为了避免麻烦,她便装作不知吧,也省得被一群八卦的弟子拉着问东问西。 一个女弟子托着腮,满脸憧憬,“啊!仙尊还从未收过弟子呢,模样又如此俊逸脱俗,好想做仙尊的徒弟,得他亲自指点!” “你就算了吧,就你那点修为只怕连前十都进不了。”柳宁在一旁凉凉地泼冷水,“何况如今仙界与妖魔两界情势日益紧张,对于弟子的修行更加看中,所以这一次的会武大典新入门弟子还要和师兄师姐以及其他仙门的弟子较量,想要拔得头筹并不是易事。” 那个女弟子立马换了一副哀怨的表情,“过分了阿宁,我就是想想而已,有必要这么泼我冷水吗?” “我那是让你清醒地面对现实。” 女弟子白了她一眼,转而看向云浅笑道:“不过我倒是觉得浅浅的赢面挺大的。” “那可不,浅浅多厉害啊。”柳宁自豪地道,“修习仙法简直可以称得上日行千里。” 说得好像自己就是那日行千里的人。 云浅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师兄师姐的进益如何,我也只能勉力一试。” 话虽这么说,可是她知道,她只有拼尽全力拔得头筹,才能继续留在缥缈。 换而言之,这是她绝对不可以输的战斗。 云浅比以往更加刻苦,天未亮夜深沉,起早贪黑只为让自己的仙法更加精纯娴熟。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人渐渐消瘦了下来,本就纤细的身影如今看起来越发单薄。 柳宁心疼地道:“浅浅,我们也不一定要拔得头筹啊,这么拼命做什么?” 云浅笑道:“阿宁,你有没有一件一定要去完成的事?如果有,你便会明白,所有的努力都是有意义的。” 便这样又过了一月,明日就是会武大典。 这天晚上,云浅也不再逼迫自己去修习仙法,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如今对她而言最为重要的便是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以便明日更好的发挥。 于是,她早早便回了寝室,洗漱完了之后和柳宁闲聊了几句准备上床休息。 习惯性地抚摸戴在左手食指的那枚戒指,心里的一根弦突然绷紧。 戒指,不见了! 云浅猛地皱起眉,她竟如此大意,弄丢了它还毫无所觉! 来不及细想,云浅转身向外走去。 柳宁惊讶问道:“浅浅,你去哪?” “我的戒指掉了,出去找找,你若困了不必等我。” 柳宁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人却已不见了。 她无奈地合上嘴,托着腮蹙眉想道:依浅浅这样谨慎的性子,随身之物会那么容易丢失?若不是自己丢失而是有人蓄意为之……可是在缥缈,谁又会做出此等可恶的事! 柳宁烦躁地扒拉了几下头发,用力躺到了床上。 . 云浅不知戒指究竟遗落在何处,只得回到今日去过的地方一处处找过去。 惨淡的月亮挂在夜幕之中,衬得这片林子格外阴森。 一声轻笑宛如平地惊雷突然响起,“云浅,你在找这个吗?” 暗夜之下,树梢头,一袭艳红衣裳宛如鬼魅,竟是萧宁馨。 云浅看到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在看到她掌心中躺着的那一件物什,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萧宁馨,把东西还给我!” “干嘛那么凶吗?”萧宁馨笑,“你云浅习惯克制冷静,今日倒是第一次看到你这般紧张的模样,真是有趣。” “你到底想怎样?”云浅并不想和她废话,单刀直入道。 “我帮你找到了你要找的东西,你应该谢我不是吗?”萧宁馨阴恻恻地笑着,惨淡的月光透过枝桠照到她俏丽的脸上,却只令人觉得森冷入骨。 而比那更加森冷的,是她手中缓缓出鞘的长剑,剑身映着月光发出令人心惊的寒芒。 萧宁馨看着云浅,娇媚一笑,举剑向她挥来! ------------ 第十六章 会武大典(2) 一道道剑芒划过天空,宛若变幻莫测的彩霞,祥云腾瑞,正是缥缈一年一度的会武大典。 原本只是缥缈仙派自己的事情,但因为近来仙界与妖魔两界势成水火,故而对外开放,一来可以借此考核本门弟子的修为进益,二来也可以了解仙门各自的实力,方便日后为抵御两界做出部署。 而在仙门弟子心中,缥缈是仙门遥不可及的存在,哪怕知道会武拿不到什么好名次,能来此处长长见识,与缥缈的弟子们切磋切磋也是极好的。 故而除了各个仙派前来观战的仙长,参加会武的弟子也来了不少。 一时间,广场上站满了人,各派弟子之间相互寒暄,一口一个师兄一口一个师姐无所谓地乱叫一气,场面可谓是空前的热闹。 云浅站在人群中静默不语,苍白的脸上少有地现出几分疲惫。 柳宁担心地问道:“浅浅,你脸色这么差没事吧?” 云浅淡淡道:“没事,不过是昨晚没休息好。” “对了,昨晚你出去找戒指,找到了吗?”柳宁问。 云浅沉默,站在前方不远的萧宁馨突然回过头来冲云浅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嘴唇翕动,比了个口型。 云浅的眸光蓦然一冷。 柳宁看着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有点不安,“浅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萧宁馨讥笑着转回头去,忽然飞身掠起开心地迎向那边的来人。想来那位便是华阳宫萧掌门了。 萧掌门一张国字脸,见萧宁馨迎过来面上也无一丝笑意,看上去威严难以亲近,可是看向萧宁馨的眼里却是满满的慈爱和宠溺。 云浅看着这一幕,突然心里觉出几分酸楚。 如果她的父亲还在,她也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娇纵的小公主。 可是,没有如果…… 她别开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抛开繁杂的思绪,道:“总爱胡思乱想,能有什么事?好好加油吧,别太快就被淘汰了。” 此次会武为期三日,因为人数过多所以分成甲乙丙丁四组同时比赛,以抽签的方式决定分到哪一组,采用淘汰制,输者退场赢者晋级,每组能战到最后的人再两两比试,直到决出最后的优胜者。 云浅与柳宁抽到了不同的小组,她在甲,柳宁则在丁。与柳宁分别,云浅去了自己的比赛场地。 高台之上,三位尊者已经入座,玄清子依旧慵懒地斜靠着座椅,冷炎一脸严肃正襟危坐,白陌漓神色淡然安定祥和。 虽然备了座椅,但空中还漂浮着很多草垫,可供众仙长近距离观看比试。 登上比试台之前,云浅若有似无地冲高台看了一眼,眸色幽幽不知在想什么。 第一场,云浅的对手是个看上去很斯文的少年,双方见礼之后,那少年摆出了架势。 云浅忽而一笑,双手飞快结印,一道道仙咒接二连三地打出,招式衔接顺畅进攻密不透风,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少年毫无还手之力,疲于防守节节败退,竟直接一脚踩空跌下了比试台。 “啊!”不只是谁惊叫了一声。 少年从错愕中回过神,急急催动仙法稳住身子,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抬头看向高立于那石台之上淡然的少女,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周遭站着的弟子,以及天空之中观战的仙门前辈无不被这场历时奇短的较量所震撼。 洁白无暇的玉箫在白皙修长的指尖转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玄清笑赞:“小女娃真是厉害,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仙法便已修到了这种程度。” 冷炎冷哼一声,却并未反驳。 白陌漓看着云浅苍白的脸,眉头微拢,为何今日的她,会这般急躁? 一连数场,云浅都用快攻的方式来应对,她不想浪费时间损耗精力,因为她不清楚以她现在的身体可以撑到几时。她能做的,只有快一点,再快一点,在她还能坚持的时候迅速拿下比赛。 也多亏了那些年的训练,以至于她能够凭借对方的动作知道对方下一秒会做什么,从而先发制人。 当然,也有难缠的。往届入门的不光修为比新弟子强上很多,而且实战经验相对于新弟子更为丰富,云浅能看穿的,对方自然也能。 又一道绿光扫了过来,云浅架起结界阻挡。许是对方的攻击太过厉害,结界扭曲反转蓦然破裂,云浅禁不住后退了几步,生生忍下喉间涌上的腥甜。 只是这一退,便退到了石台边上,若是此刻对方再进攻,她可真是退无可退了。 “认输吧,我不想伤你。”对面的男人道。 风吹起云浅的黑发凌乱地舞动,遮掩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执拗和倔强。 认输?绝不! 她站在石台边上默不作声,黑发掩映间,那张小脸更显苍白,看上去脆弱无害。男人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戒备,向云浅走来,宽慰道:“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就是现在! 云浅眸色一冷,身形化作一道幻影顷刻间绕到男人背后,淡紫色光辉凝聚在指间,毫不犹豫一掌拍在男人后背上,将他推出了比试台。 她迎上男人震惊懊悔的眼神,娇俏地冲他笑了一笑,“奉劝你一句,有些人,死于话多。” . 完成了这日最后一场比试,云浅疲累地飘下了石台,也无心去观看其他人的比赛,一人转身先行了。 高台之上,白陌漓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突然站了起来。 冷炎和玄清子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白陌漓淡漠道:“有点闷,我去走走。” 玄清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真是千古奇闻,他掌门师兄这么清淡的一个人竟也会有闷的时候。 别有深意地看了看云浅远去的背影,却顾念冷炎在场,终是什么也没说,由着他去了。 云浅走了一段便觉得体力透支再也动不了了,苦笑一声,微低着头靠在一颗巨石上略作休息。 被剑气绞伤的五脏六腑剧烈地疼着,她几乎要拼尽全力才能抑制住不叫出声来,方才勉力催动仙法致使气血翻腾,此刻再难压抑,一抹鲜红沁出唇角划过精致的下颚。 眼尖地瞥见那一抹洁白如雪的身影缓缓走近,云浅抬手拭去唇边的血迹,强撑着站了起来行礼,“拜见掌门仙尊。” 白陌漓看到云浅唇边残留的红色痕迹,目光陡然一暗,不知为何,心中竟腾起了几分怒意,“你无需这么勉强自己。” 云浅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抬眸望着白陌漓,讥嘲道:“让我这般勉强的,明明是仙尊您啊。” 白陌漓默了一瞬,暗暗将那股莫名的怒火压下,淡漠地问:“你便那么想做我的徒弟?” 云浅一怔,似是没有想到白陌漓会问这种好笑的问题,他哪来的自信!不过赢得头筹就可以做他的徒弟,反之则要离开缥缈,为了能够留在缥缈,她就必须拔得头筹,这么说来,她也确实非做他的徒弟不可。 云浅似笑非笑,“仙尊仙法超群,仙姿卓越,能做仙尊的徒弟当是无上荣耀。” 白陌漓看了她半晌,吐出一个字,“好。” 云浅蹙眉,不明白这“好”究竟是什么意思。待到她要问,他却已走远。 真是莫名其妙!云浅很是烦躁地想。 ------------ 第十七章 天水云家 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气,阳光和煦地普照着大地,温柔的光芒倾洒在立于甲组比试台的两人身上。 云浅看着对面的那抹桃红,心底有丝凉意缓缓流淌,未料到比试第二日便对上了她。 萧宁馨傲慢地凝视着云浅,讥笑,“没想到你还能撑这么久。”恭身见礼之时她轻声道,“那么,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云浅下拜的动作一滞,微抿着唇冷冷地沉默不语。 萧宁馨仿佛胜券在握,笑得得意至极。 天空中突然飘来一朵五彩祥云,两位妇人一前一后站在云头,身后不知是弟子还是侍女侍从数十,分成两列而立,神情肃穆。 有人惊叹,“竟是天水云家!” 高台之上,冷炎皱了皱眉,嘀咕道:“他们怎么来了。”却还是起身相迎。 自万年前司战女神云洛为抵抗魔神神魂俱灭起,天水云家便是这世上离神最近的人了,听闻他们受女神恩泽,大多一出生便有了仙骨,天赋异禀而仙法超群,却不喜与外人接触,是个强大而又神秘的家族。 冷炎也不过是在千年前的仙魔之战见过一面前来助阵的云家人。 此刻天水云家现身于此,许多人都在猜测他们到底来做什么,莫不是天下又有异象? 妇人按下云头,微笑着冲高台上三人福了福身,“云倾听说缥缈今年会武格外热闹,特带姊妹和弟子前来观战,三位尊者不会觉得云倾唐突吧。” “云家主过虑了,请便吧。”冷炎挥了挥手,指使弟子道:“还不快去给云家主准备座椅。” 那弟子眼看着领命便要退下,云倾叫住了他,“不必如此麻烦,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的,站着能看得更清楚些。” 云倾缓缓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比试台上腾飞翻转的身影,沉静的眼里掠过一丝惊喜,看来这趟缥缈之行,她没有白来。 云浅不似他人那般对来人好奇,只看到妇人的云彩飘向高台便收回了视线专心应战。 论仙法,她远在萧宁馨之上,这也是为什么萧宁馨要在会武之前重伤她的原因。 可即便有伤在身,萧宁馨依旧不是她的对手。 淡紫色的光芒密不透风地将萧宁馨笼罩其中,萧宁馨见云浅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不由心中大骇,出声威胁,“云浅!你别忘了,你那戒指可还在我的手里,你不想要回去了?” 云浅面色一冷,双手结印,光圈蓦然一收。 一股骇人的压迫感兜头罩下,强烈的劲风擦过脸颊,生生地疼。萧宁馨心底突然生出了几分惧意,神色仓皇无助。她一直以为云浅足够冷静克制可以对她的挑衅视而不见,可原来她也是会被激怒的。 云浅看着萧宁馨狼狈的模样,只觉得厌恶,这样的人,凭什么赢她!只要她还站在这,便绝不会认输! “这东西我不要了!”萧宁馨突然颤抖着声音大喊,一伸手将一物扔了出去,“还给你!” 银色的亮光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坠下了比试台,云浅面色陡然一变,几乎想都没想便追了过去。 柳宁正好比赛结束赶来甲组看云浅的比试,还未站定便看到这一幕,不由错愕地捂住嘴,待看清那掉下来的是什么,失声喊道:“那不是浅浅丢的戒指吗!怎么会在萧宁馨那里!这可是浅浅父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对浅浅极为重要!” 高台之上,安然而坐的白陌漓突然站了起来。嘈杂的人声中,他却将柳宁的话一字不落听得清楚。 看着那飞身而下的人影,白陌漓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萧宁馨站在比试台上,望着不顾比赛去取戒指的云浅,得逞地笑了。 这果然是你的弱点! 那就不妨,再添把火吧。 手指平划,空气中的水气凝聚成冰凌,冲着云浅的方向极速掠去。 还差一点!云浅心中一喜,伸手便要去够那枚下落的戒指,却在她手指触到之前,一个冰凌打在了戒指上。冰凌之上汇聚了仙法,戒指像是不堪重负轰然炸裂,四散的银屑因为惯性而锐利无比顷刻间划伤了云浅的手。 血涌出来了,云浅却没有心思去管,她看着接在手心里戒指碎片心中的痛一阵紧过一阵。 下坠之势蓦地一滞,云浅顿在半空中,颤抖地将手心里的残骸握住紧紧贴在胸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疼痛。 她张开嘴,发出一声宛如困兽的嘶吼。 萧宁馨却还觉得不够,空洞的眼中闪过一道嗜血红光,抬手将灵力注入手中长剑黄泉之中,朝云浅后心掷去。 黄泉来自冥界,因为吸收了大量怨灵的怨念戾气极重,要是如此刺入身体,别说只是个凡人便是神仙恐也无法安然无恙。 云浅却站在那里,不闪也不避。 愤怒吗?有个声音在心底阴恻恻地笑着。 愚昧无知的人!不必压抑,你可以恨的,来……杀了她! 黄泉剑来势极快,转瞬离云浅只有几尺距离,眼看着便要没入她的身体,周围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欲施法相救。 眼见着会武即将出现惨案,冷炎震怒地从座椅上站起,金黑色的灵力在掌心汇聚。云倾沉着地望着天空中顿住不动的身影,隐在袖中的手渐渐收紧也抑制不住想要出手。 却有一人比所有人都快,如月华般皎洁的银白色光芒在云浅头顶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黄泉剑撞了上去却瞬间被弹开。 有惊无险,众人蓦地松了一口气。 冷炎跳到嗓子眼的心此刻才些许回落,冷着脸正要呵斥这大胆可恶的弟子,眼前却蓦然黑了下来。 众人诧异,抬头看天。只见原本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竟乌云密布,灿烂的阳光瞬间失去踪影,唯余阴冷。 这时,一直静立的云浅动了,她抬头看着比试台上明明得意却又惊慌的萧宁馨,眸子漆黑得透不出一丝光亮。她抬起手,一道耀眼的金光划破长空飞到她手中。 还未从方才的变故中回神的各派弟子又一次倒吸了口气,其中不乏赞叹之声,只觉得这一招出场真真是气势恢宏,众仙长却是齐齐变了脸色。 相较于弟子们的懵懂无知,仙长们当然知道云浅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那正是十神器之一的,轩辕剑啊! ------------ 第十八章 风波 看到云浅随手召唤出轩辕剑,远比看到门下弟子当众伤人更让冷炎恼火。他抬手指着云浅面向玄清子,气急败坏地道:“当初我怎么说来着,她就是个祸害!”装模作样献出轩辕剑,如今却又拿了回去,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明明在拿到轩辕剑的那一天他就将其重新封印,如今封印竟自行解了!这无异于狠狠打了他的脸。 玄清子怎会不知冷炎的心思,一改散漫的姿态坐直了身子,满脸严肃地看向半空中的少女,“师兄稍安勿躁,小女娃看着有些奇怪。” 淡紫色光芒逐渐深浓,伴着轩辕剑金色的光辉萦绕在云浅周身,璀璨夺目。 在众人惊讶诧异的目光中,云浅一步一步向萧宁馨走去,所到之处结起了一层冰凌,而她的眼神却比那冰凌还要尖锐寒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那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心上,让人遍体生寒,萧宁馨这回是真的怕了,声音颤抖,“你……你别过来!”却无法止住云浅的步子。 萧宁馨慌乱地召回黄泉,注入灵力毫无章法地朝云浅挥去,煞气宛如巨龙凶猛地朝云浅扑去。 云浅冷冷一笑,挥动轩辕,金芒大盛与黑气撞在了一块,瞬间将其撕裂,“咔嚓”一声,黄泉剑断成了数截。 碎片擦过萧宁馨的手,她吃痛地将断剑一丢。 看着一步步逼近的云浅,萧宁馨惊惧地后退。 浓郁的杀气透体而出,云浅举起轩辕竖劈而下,金色的剑气宛若实质朝萧宁馨冲了过去。 看台之上,萧掌门终是按捺不住,拂袖而起,怒道:“如今这情形尊者竟还不制止?难道真要看这孽障屠杀同门?” 冷炎张嘴正欲回答,却有一女声先他一步开口,“萧掌门这话有失偏颇,方才众位都是看得清清楚楚,要论谁先动的手,可是令爱。”云倾一改之前的温婉娴静,眼神冰冷如寒潭之水,无形之中一股威压当头罩下,竟让人再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众人诧异,天水云家超然世外,云家家主更是从不与族外之人有什么联系,如今竟然会为一个小丫头辩上一辩。 沉默之中,不乏有仙长猜测起云浅的来历。 萧掌门气得身体发颤,偏又无处可发。是!可即便是他馨儿先动的手,难道真要应那因果见死不救? 玄清子起身打圆场,“诸位稍安勿躁,台上两位都是新入门的弟子,下手没轻没重也是有的,掌门师兄已经去处理了,定不会让谁误伤了去。” 明明是故意,却偏说是误伤,这世间人果真虚伪。云倾冷笑一声,转身看向天空。 剑气眼见着便要落到萧宁馨的身上,白陌漓化作一道白练直冲而上,双手快速结印平推而出,剑气受阻蓦然一滞。 漆黑的眼没有一丝情绪,心里只余下冰冷的杀意,云浅运起仙力再次挥剑,去势更快更狠。 金光撞上银辉,白陌漓平静无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没想到才修习仙术没多久,轩辕剑在她手里的威力已不是初见她时可比的。若是放任她,将来她若有心为祸,又有几人可以阻挡? 如此想着,手下攻势不由凌厉了几分。 云浅旋身躲过,随即将灵力注入剑身,金光参杂着紫光将随后又来的银辉生生劈开,而后飞身而起,去势迅速狠厉,剑锋直指白陌漓胸口,竟是要取其性命的作派。 白陌漓微微蹙眉,衣袖翻动间急急向后退去。 一击未中,云浅手腕翻动,轩辕毫不留情横挥而出。 白陌漓仰面再避,剑锋几是贴着面门扫过。 白陌漓仙法出尘,仙门一直以他为尊,在此之前众人从未想到,堂堂缥缈仙尊竟会被个小丫头逼至此种境地,众人震惊之余,不由对云浅多了几分探究。 这边云浅步步紧逼,轩辕剑好几次险些刺中他,白陌漓一退再退。 一个回身,轩辕剑却已然回转,速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快,竟是避无可避。眼看着剑锋便要没入白陌漓的身体,底下有人惊诧地叫出了声。白陌漓已然失了一贯的从容,眉头紧蹙,双手紧握成拳,准备生生受了这一剑。 剑尖却在白陌漓身前一寸处停了下来,云浅看着他,眼里的冰冷蓦然开始翻搅破碎,迷茫、抗拒、挣扎千般情绪宛若利剑撕开了那浓郁的黑色。 是个机会!白陌漓单手结印快速点上云浅的眉心,伸手接住她软下来的身体,缓缓降到了地面上。 众人瞬间围拢过来,白陌漓却没有立时理会,他看着缩在怀中宛如一只小猫的云浅,思绪纷繁。 她似乎很不舒服,即使昏睡中眉也是蹙着的。白陌漓将仙力慢慢注入云浅体内为她疗伤,却发现她的五脏六腑皆有损伤,平静的眸子不由一暗。 他说过,只要入了缥缈便会得他庇护,但到头来却连她何时受伤,怎么受的伤竟都一无所知,别说是她了,连他也觉得可笑! 有了仙力疗伤,云浅眉头舒展了开来,在白陌漓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这时冷炎赶了过来,看到白陌漓怀里的云浅,没好气地道:“陌漓,这丫头要如何处置?” 云倾不服地道:“冷炎尊者说什么处置?即便要处置,也该处置那肇事者,依我看这丫头不过是情非得已还击罢了。” “云家主,此为我飘渺门内之事,还请不要插手。”冷炎道,“这丫头残害同门,又目无尊长,依照门规必须严惩!” 云倾冷笑,也不愿与他费过多唇舌,只道:“我倒是喜欢这丫头,若缥缈容不得她,我不介意带她回去。” 此话一出,便又震惊了众人。 白陌漓默了一瞬,道:“此事容后再议。”便带着云浅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哎陌漓!”冷炎急唤却已来不及,愤愤地拂袖而去。 小心翼翼地将云浅安置到塌上,替她盖上被子时,发现她的左手捏得死紧,指缝间隐隐透出几分猩红。 微使了几分力才将她的手指掰开,却是之前接住的戒指碎片,有几片握得太紧竟已陷入了肉里。 光洁的眉头不禁又蹙了起来,白陌漓轻轻地将碎片清了出来,仔细给伤口上了药包扎起来。 做好这一切,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浅浅——”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还未进门便已经传了过来,却在看到房里的人时戛然而止。 白陌漓直起身子,淡淡吩咐,“好好照顾她。” 柳宁低头恭敬回道:“是!” 白色袍角自她眼中划过,柳宁悄悄抬头去看,却只见一个淡然的背影。 她摇了摇头,也许刚刚只是错觉。 柳宁收了乱七八糟的思绪跑到床边,看着云浅苍白的脸,禁不住红了眼眶。 ------------ 第十九章 梦魇 云浅做了个很长的梦。 院子里的花开得特别好看,清风一吹,花瓣簌簌飘落下来,有几片沾上了树下男子的黑发、衣裳。 熟悉的身影,清爽的短发……难道是? 云浅一颗心砰砰跳着,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或许惊讶,或许紧张,或许难以置信。 终于,男子转过身来,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音容笑貌,那双眼宠溺地望了过来,柔声唤她:“浅浅。” 眼泪顷刻间滑落下来,她冲过去紧紧抱住他,“爸爸!” 这些年,无论多么艰难她都走过来了,无论多么无助她都能将泪水强忍回去,却在父亲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不,她本来还是个孩子不是吗? 男人轻拍着云浅的后背,欣慰道:“我的浅浅长大了,当起家主来也是威风凛凛,只是独自撑着这么大一个家族终究是辛苦你了。” 云浅摇头,“不苦,这是爸爸交给我的东西,便是粉身碎骨,我也会将它守好。” “傻孩子……”男人爱怜地拭去云浅脸上的泪痕,看着她红彤彤的眼止不住的心疼。 “爸爸,这些年你去哪了?”记忆中,他似乎…… 男人却摇头,“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云浅想来也是,既然现在无恙,何必再谈过去,毕竟那段回忆并不美好。 云浅笑着靠在男人膝头,就像小时候一样,同他讲述着这些年的所做所看所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竟在不知不觉中,从白天转到了黑夜,看着满天的星子,云浅方才止住了话头,“爸爸饿了吗?浅浅这些年厨艺也长进了不少呢,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男人宠溺地摸了摸云浅的脑袋,“只要是浅浅做的,爸爸都爱吃。” 云浅假意嘟起嘴不悦道:“那可真是给我出难题,那就随便做点吧。” 男人笑着点头。 云浅于是站起身步伐轻快地朝屋里走,却似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回身看去。 男人坐在树下,依旧笑意晏晏地看着她,满树繁花依旧,花瓣散发着轻微的柔和的光芒。 不对!云浅蹙眉,可是哪里不对她却又说不上来。 自云浅昏迷被送了回来,柳宁便一直守在她床边,时间长了难免有些困顿,不禁打起了瞌睡。半梦半醒间,看到云浅身上有黑气冒出,原以为自己看错了,停顿了一秒,柳宁陡然清醒睁开了眼睛,“浅浅!” “浅浅,你怎么了!”女子的声音既尖且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宛如一根银针刺进了心口,轻微的疼。 淡然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白光,下一刻出现在房内,“何事惊慌?” 柳宁没想到白陌漓会来,但是如今这种情形也没有时间探究他为何会在此,柳宁急急道:“掌门仙尊,浅浅看着不太好。” 淡漠的眼扫向床榻上的女子,白陌漓脸色蓦然一变,竟是傀儡术! 两指抵在云浅眉心,白陌漓默念口诀,一道圣洁的白光缓缓推进她体内。 彼时云浅正在厨房里忙碌,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淡然平和,不紧不慢,“云浅,我知你听得见,眼前所见皆是幻象,勿信。” 幻象?云浅手上的动作一滞,这也便说得清怪在何处,只是究竟是谁,竟敢用这个人来欺骗她! 清脆的碎裂声,盘子竟在她指间被捏碎,碎片划伤了她的手指竟觉不出一丝疼痛。 该死的东西!被水气模糊了的双眼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嘴角的笑容却愈发的灿烂起来。 云浅端着刚做好的甜点回到院中,看着仍坐在树下的那人,虽面上平静如初,眼底已然少了些许温情。 她道:“女儿做了些小点心,还请父亲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男人不疑有他,拈起一块送入口中,赞道:“甜而不腻,香软可口,没想到浅浅的手艺这么好。” “多谢父亲夸奖。”云浅笑,突然话锋一转,“那我们来谈谈正事。” 男人一怔,抬头看她。 一道宛若冰凌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比如,你到底是谁?” “浅浅,你说什么呢,我是你父亲啊。”男人扯了扯嘴角,僵硬笑道。 “我的父亲,早在十年前便已离世,你是从哪跑出来的我不管,但是……”云浅眸光蓦地一厉,“即便他不在了,任何想要利用他达到自己目的的家伙,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话音未落,淡紫色光芒瞬间在指尖汇聚,与此同时,男人的身体竟也亮起一模一样的紫光。 “你……在点心里做了手脚!”男人惊愕地站起,浑身颤抖。 “听闻,有为了提升自身修为汲取他人灵力者,但是此法甚是凶险,只要有任何纰漏,便会反噬自身。”云浅冷笑,“我也没干什么,就是在那点心里,注入了一点点灵力。” “哼——狡猾的女人!”男人气急败坏地嚷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叫嚷间,面皮宛若干枯的河流片片裂开剥落,一瞬间面目全非,与此同时周围的繁花胜锦也被火焰吞没,火苗舔上男人的衣角,点燃他的身体。他却在这时抬起头来,狰狞可怖的面容挂着讽刺的笑,“云浅,其实你一直很后悔吧,如果不是因为你,他又怎么会死?哈哈哈——” 云浅还在思索前语到底在哪听过,蓦然听到他后面的话大怒,一挥手淡紫色光芒陡然一亮,竟将男人的身体震得粉碎,笑声戛然而止,烈火依旧,地面开始颤抖陷落,空间崩塌。 云浅猛地睁开眼,迷茫中暗涌着几分还未来得及散去的冰冷。 柳宁见她睁眼,欣喜地冲过来趴在床前,“浅浅,你终于醒了,都快吓死我了。”却在看到她的眼睛时顷刻间没了声音。 云浅看着天花板,脑中思绪万千。心事被人窥探可不是一件值得人高兴的事,但那人究竟是谁,竟对她如此了解。 骤然听到柳宁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她呆若木鸡地盯着她,想着或许是是方才想事情的模样吓着了她,遂立马摆出一副柔和的笑,“怎么这么看着我?” “哦……没……没什么。”柳宁支支吾吾道。她可不愿承认刚刚确实被云浅那拒人于千里的冷漠吓到了。 “我睡了多久?”云浅问。 “已经一天一夜了。”柳宁如实答。 一天一夜啊?云浅一怔,问道:“会武最后结果如何?” “这……”柳宁顿了顿,思索着该怎么回才不至于让云浅太难受。看她那样子,云浅便已经猜到了结果,嗤笑一声不再言语。 柳宁手足无措,适逢一道平和的声音响起,“你先下去吧。” 柳宁这才想起白陌漓还在这,连忙起身应是。 待柳宁出了房门,云浅才开口,语意嘲讽,“掌门仙尊也在啊,方才多谢你,否则我也没有那么快挣脱出来。不过云浅未能完成约定,仙尊此次前来可是要请云浅离开缥缈?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白陌漓不语,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床边案几之上。 云浅看着那东西,瞳孔蓦地一缩,急切地撑起身子去够,直到将那物攥在手里才松了口气。 白陌漓望着她,眉宇间不易察觉地蹙了下,“一件死物,不过一个还原术就能解决的问题,何至于将你心神扰乱至此?竟被术法控制。” “仙尊可有在意的人,在意的事?”云浅问。见他默默无语,嗤笑,“想来是没有了,所以才会这么轻易说出这句话。有些东西是旁人无法碰触的,她既碰了,便要付出代价!不管有没有那术法,我都是要动手的。” 白陌漓默了一瞬才道:“你伤重需要静养,勿要为其他事耗费心神。” 云浅蹙眉看他,似是不解,他却已经转身离开。 这算什么!同门相残难道不是他的禁忌吗?便这样算了?云浅忍不住攥起拳头,戒指冰冷而又硌手但终究还是回到了身边。 云浅心中不由一动,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竟不知此刻心里是何滋味。 ------------ 第二十章 少主 阳光透过微开的窗户洒入室内,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清脆地鸣叫,屋里却安静异常。 云浅盘膝坐在塌上,此刻正在调息,额头上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此次云浅伤得极重,想要短时之内恢复几是不可能,想着这一伤也许要耽搁许多事难免心焦,运气不由加快了些。 柳宁默不作声在边上看着,有些心神不宁。 纷杂的脚步声响起,房门被粗鲁地推开。 柳宁宛如受惊的小兽蓦然回转,“你们……你们干什么!” 来人却未理她,直接将视线转向云浅,简明扼要,“云浅,尊者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云浅闭着眼睛未回应,只是眉宇已然蹙起。 “云浅,速速随我等过去,莫要让尊者久等!”那人又往前走了几步。 柳宁见那人向前,又看云浅面色似乎越来越苍白,竟有气息紊乱之兆,慌乱之下不禁壮着胆子跑过去拦下,“你……不能过去!” “放肆!尊者的命令你也敢违抗!”男人厉声呵斥。 “我……我自是不敢违抗尊者的命令……”柳宁张开的双臂有片刻的松动,但是想到她和云浅相处的点点滴滴,入门考核的出手相护,用鸡蛋给她敷哭肿的眼,耐心地给她讲解仙法要点,有好东西从未少过她,不由又坚定了起来,伸直了手臂。爹娘从小便教她,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现如今浅浅正是调息关键时刻,岂能被打扰! “但是,你们还是不能过去!” “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言罢,纷纷抽出佩剑对准柳宁。 气氛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柳宁怕极了,却仍硬撑着。 但到底入门未有多长时日,再者本身仙法也不是那么精进,对付一个弟子便已吃力,何况对方人多,不多时就败下阵来,身体撞在床榻上软软地滑了下去。 云浅身上淡紫色的气息一瞬间散了,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因为气息翻腾眉头蹙得更紧了。 一眼瞥见倒在地上的柳宁,宛如冰渣的视线蓦地投向那边持剑而立的几个人。 她记得他们,是冷炎身边的执剑弟子。安静了些时日,终究还是坐不住了吗? 双腿落地,云浅倾身将柳宁扶了起来,看着她额头磕出的伤口,眼底不由又沉了几分。 “疼吗?”她轻抚伤口的边沿,柔声问道。 柳宁方才觉得疼,却倔强地摇头,“不疼!” “委屈你了。”云浅从一旁案几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塞给柳宁,“好好上药,留疤了可就变丑了。”然后,才转向那几名执剑弟子。 那些弟子早已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眼见云浅朝他们走来,顿时浑身紧绷,严阵以待。 云浅在会武中的表现他们可是有目共睹的,入门短短一年便有此成就本身就不简单,如果真动起手来,他们未必能讨到什么好。 云浅看他们宛如防饿狼般防着她,不禁嗤笑,“走吧,可不能让尊者久等。” 执剑弟子没料到云浅会有此反应,面面相觑。 柳宁跑上来拉住她,“浅浅!” 她担忧的目光叫云浅心头一暖,轻轻拍了拍扯着她袖子的手,“放心,不会有事的。” 何况,该来的即便现在躲开,也总是要面对的,而她从没有逃避的习惯。 . 大殿之上,各门派仙者弟子林立,阵仗颇大。 云浅心中冷笑,会武都过去这许多天了,竟然还没有走,看来不管是人是仙,都喜欢凑热闹呢。 “尊者,云浅带到。”执剑弟子站定,对着高台恭敬道。 “下去吧。”冷炎挥手道。 “是!”弟子应声退下。 走了这许多路,气息紊乱似乎又厉害了些,但云浅仍挺直了背脊,似笑非笑地望着高台上的三位尊者。 冷炎看着云浅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偏又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好发作只得生生忍下,冷声道:“云浅,你可知罪!” “云浅并不知所犯何罪。” “会武大典,你当着仙门众人的面恶意伤人,如今竟没有一丝悔过之心?”冷炎厉声喝道。 “伤人?”云浅的视线从殿上众人身上一一转过,冷笑,“我倒是不知,何人受了伤?” “若非阻止及时,恐现下已酿成惨祸。” 云浅冷冷地收回视线,目光自白陌漓淡漠的面上划过,对上冷炎的眼,“既未出事,那尊者要定云浅的罪便毫无道理。” “放肆!”冷炎拍案而起,“竟还在狡辩!缥缈断容不得你这等害群之马,即日起,废去修为逐出缥缈!” “呵——”云浅默了一瞬,突然发出一声嗤笑,抬眼,脸上冷如冰霜,“修为是我自己练的,留不由你,废也由不得你。” “反了!”冷炎额头的青筋跳动了几下,已处于暴怒,厉喝道,“来人!把她带下去,受刑!” 云浅一挥手,轩辕剑蓦然出现,一阵金光将走上前的人都震了开去。 既然冷炎铁了心要对付她,那么她不妨就闹大些。她的人生只属于她自己,何曾容得他人来做决定! 冷炎发怒,抬手一掌推出,黑金色的光芒宛如巨龙朝云浅冲了过去。云浅举剑格挡,巨大的冲击让她不由后退了几步,本就紊乱的气息翻腾得更为厉害。 方才被震退的人又围了过来。 云浅咽下喉间泛起的腥甜,吃力地直起身子却轻轻地笑了,什么仙门,什么尊者,可笑!自诩正义,其实不过是群道貌岸然的小人!趁虚而入,所行所做与那妖魔有何区别?不过是披了层好看的皮罢了! 而他……云浅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明明知道原因,却不发一语,由得他们随意处置,亏她之前对他改观了几分! 云浅看着围上来的人,眼里渐渐蕴起冷厉的杀意,想要摆布她?做梦! 纵然无法留在缥缈,纵然日后取神器会多许多麻烦,她也绝不允许他们羞辱! 手中之剑紧握,轩辕剑金光爆盛。 “慢着!”一道女声却打断了这紧张的气氛。 金光一缓,云浅看向开口说话的女人。 “云家主,我说过,缥缈门内之事还请不要插手。” “其他弟子犯了错,冷炎尊者想要怎么罚我都不关心,但是这个姑娘不同。” “有何不同?”冷炎不客气地问道。 云倾从座椅中站了起来,缓缓行至云浅面前。 云浅蹙眉,戒备地盯着她。 云倾却突然冲她跪拜下去,“云倾,恭迎少主!” 大殿之中,顿时宛如死寂。 云浅错愕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你,认错人了。” 云倾抬起头,眼里平静不再,有欣喜又有坚定,“不会错的,少主手上的那枚戒指,便是尊主的遗物,自三千年前它突然消失到今日再次寻得……你便是云家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众人哗然。这个小丫头,竟有这样显赫的身份吗?无怪她仙法如此厉害,原是承袭了云洛上神。 三千年,竟与她家族创立的时间惊人得契合…… “也许是碰巧吧,毕竟天下相似之物如此之多。”云浅蹙眉道。这戒指是父亲给她的,她并不觉得他会与仙魔有什么关系。 “仅凭一枚戒指自然说明不了什么。”云倾顿了顿,圣洁的光芒在手心汇聚,不多时出现了一块紫色的玉牌,“但洛神令预示紫气东来,缥缈正好处在天水东方,你灵力的颜色又如此特别,千万年来除了尊主再无他人。加之轩辕剑傲气,少有人可以如你这般随意驱动。种种迹象表明,你确是少主无疑。”云倾激动道。 “啊呀!我就觉得小女娃的灵力好像在哪里见过,原来是因为云洛上神!”玄清子用玉箫敲了下额头,似是如梦初醒恍然大悟。 冷炎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哼!不过都是巧合罢了!”寂静中,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显得格外刺耳。 云倾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斜眼睨向声源,“这么多巧合,便不是巧合。萧姑娘,你说是吗?” “我……”萧宁馨见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瞬间涨红了脸。 萧掌门暗恼爱女不明场合胡乱生事,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起来打圆场,“小女年幼不懂事冲撞了云家主,在下替她赔不是了。” 云倾冷冷一笑,站直了身子,话却是对冷炎说的,“先前冷炎尊者如此强势要处置我家少主,无非是欺她身后无靠山。不过现如今我云家虽然认回了少主,云倾也不想让仙门同道觉得云倾故意偏袒,云倾不才,请冷炎尊者一定秉公处理这次伤人之事,该处置的还请……一个都不要留情。”话语之中,意有所指。 被人一语戳破心事,冷炎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确实因为云浅无靠山才狠了劲要处置她以绝后患,可如今不动她,先前所作所为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要是动了她,又相当于得罪了云家。而且如今这情势,既然要罚,免不了要牵扯萧宁馨,毕竟会武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免伤了缥缈和华阳的和气。 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早就想到,与世隔绝的云家突然造访,事出突然则必有妖。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和云浅有关。 果然,这丫头来了缥缈之后就没什么好事。 如此想着,心中对云浅是越发的深恶痛绝。 “尊者何故不说话?”云倾却不想就此终了,“莫不是我云家少主可以随便惩罚,她一个华阳宫掌门之女便罚不得了?素来听闻冷炎尊者最是铁面无私赏罚分明,难道只是谣传?”出口言语愈加尖锐,真真刺得人坐立难安。 ------------ 第二十一章 黑袍 此情势之下,萧掌门已不好再开口说话,只好看向高台上的三位尊者。 事情毕竟发生在缥缈,馨儿如今又是缥缈的弟子,便看他们要如何处理。 洁白无瑕的白玉在修长的指间转动了几圈,玄清子笑着打哈哈,“云家主不要生气,都是误会,误会。”似是想要轻描淡写将此事揭过。 云倾却并不给他面子,“那日会武大典,玄清尊者说不会让哪个弟子误伤了去,可我云家少主却重伤昏迷。今日,伤人者逍遥法外,被伤者却要受刑废去修为,这是何道理?如今却对我说是误会?当真欺我云家无人吗?” “云家主这是哪的话,师兄也是关心则乱嘛,爱护弟子之心众位尊长都是有的,会武大典生出这种事是所有人都不想见到的,故而难免会急躁些,处理有失偏颇。” 云倾冷笑,好一个有失偏颇!也不想再和他费太多口舌,“好,就算如玄清尊者所言是因心急而处理不当,但萧宁馨毁坏尊主遗物是不争的事实,三位尊者又要如何处置?” “这……”玄清没料到云倾会突然调转矛头,一时竟想不到该如何回应。 “不过是一个死物,若因此惩罚活人才是笑话。”萧掌门终是无法沉默,开口指责。 云浅原本神色淡淡地听着他们你来我往地理论,闻言抬起眼睑,冷冷地看了过去。 目光触及萧宁馨挑衅的笑,云浅顿了顿,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无比灿烂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笑得萧宁馨毛骨悚然,挑衅的笑瞬间僵在了嘴角。 云浅嗤笑,转开了视线。 那边争辩还在继续,“况且云洛上神逝去已有万年,这六界不能总以她为尊。” “放肆!”云倾气得浑身颤抖,厉声斥责,“当年尊者为护六界免受魔神摧毁不惜以形神俱灭为代价将其封印,尔等非但未感念其恩德,竟妄想取而代之!可笑!就凭你们!” “尊主若知道自己拼尽全力救下的是这么一些人,该会有多失望啊。” 云浅听到此处,竟也忍不住为那云洛上神不值了。 牺牲自己去拯救这些人,真是够傻的。 耳边突然想起一个阴冷的笑声——不辨是非,颠倒黑白,冷漠,自私,虚伪!世间人便是这般丑恶,后悔吗?既如此,不如毁灭吧! 与此同时,云倾掌中的玉牌亮起一阵耀眼的紫光。 未曾间断的争论霎时就静了。 云倾抬起手,玉牌缓缓漂浮起来,紫光映入云浅的眼底,驱散了那里汇聚起来的浓黑。 云浅猛地眨了下眼,混沌的双眸骤然清明,眼中冷光迸射,视线从面前人身上划过,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少主!”云倾急声唤道,却哪还有云浅的影子。 萧掌门冷声道:“云家少主也不过如此,这般不识礼。” 云倾蓦地回头刚要发作,突然抿唇讥笑,“萧掌门,彼此彼此啊。” 萧掌门皱了皱眉,忽然想明白了云倾所言何意,立刻回头看去,额头的青筋很欢快地跳动了几下。 萧宁馨竟也不见了。 这个死丫头!看来他是时候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了,免得她不知进退,迟早要吃亏! . 萧宁馨拦下云浅,质问道:“你方才笑什么?” 云浅冷冷看她一眼,“我笑什么你管得着吗?”说罢便要走。 萧宁馨不让,“不说清楚,别想走!” 云浅抬眸盯着她,眸子似乎黑了几分。 会武之上,云浅的本事萧宁馨见识过了,心里知道不应该去招惹,也突然有些怕了,却不愿服输,忍不住激她,“云浅,就算你现在是云家少主又如何,会武结束了,我赢了,你始终是我的手下败将!” 呵——愚蠢!那个声音再次浮现。 一声冷笑,云浅出手如风扼住萧宁馨的脖子,淡紫色的光芒萦绕指尖,只要稍稍一用力,这脖子可就要断了。 萧宁馨吓得面色惨白,却仍不说一句软话,“云浅,你便是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你败在我手下的事实!” 愤怒,不甘,汹涌的杀意快要抑制不住,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 杀了她! 那个声音这样说。 呼吸渐渐困难,萧宁馨抓住云浅的手想要将其掰开,却难以撼动分毫,艰难的扭动脖子,快要喘不过气来。 云浅却在此刻望进了她的眼,只见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心中顿时一片澄明。 还在等什么?她欺侮你,重伤你,杀了她!那个声音又道。 混账!还想控制我! 垂下的手聚起紫芒,又用力将其捏碎,紫色流光点点自指间滑落最终消失无踪。 云浅方又转头看向萧宁馨,冷冷道:“萧宁馨,以后看到我记得绕路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猛地吸入新鲜空气,萧宁馨软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来愤愤地抬头,云浅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 黑色的斗篷直接拖曳到地,罩住了男人的身影,大半的脸隐于帽沿之下,只能看到一个精致的下巴,带笑的薄唇以及……嘴角慢慢沁出的鲜血。 男人抬手拭去唇边的血迹,看着那木台之上渐渐被烧焦的小木人,却笑得更加欢快。 还是那么难对付呢,真是怀念啊。 突然嘴角笑意一凝,身体蓦然化成一道光影,转瞬飘出数十米。而他方才站得地方,已被生生劈裂开来。 男人看着飞身而来的少***影中的眼不由深了几分,“伤得那么重,竟还是来了。” “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了解我,到底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用那个人欺骗我。”云浅盯着那黑袍男子,泠泠浅笑。 “那看到了,又当如何?”黑袍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问道。 “你既这般了解我,不妨猜猜我想如何?”云浅灿然笑道,手中轩辕剑金光暴盛已蓄势待发。 因傀儡术被破遭到反噬,黑袍本无心与云浅缠斗,况她手里又有轩辕剑,转身欲逃开。 金芒划过天际,黑袍险险躲过斩至身前的剑锋,心中微凛,原以为她重伤正是意志薄弱利于控制的时候,没想到她即便是伤了也不曾放松,不但这么快破了他的傀儡术,还能撑着施展仙法到这种地步。 轩辕剑威力强大,黑袍身上有伤不敢硬接,掌中红光乍现伴随着丝丝黑气连连推出数掌。 黑色长发在风中甩出一道凌厉的弧度,云浅左闪右避躲开了黑袍的攻势,最后直接将扑向面门的红色荧光一剑劈开,剑势未减,一下子刺进了黑袍的肩膀。 黑袍闷哼一声,本能地挥出一道红刃,云浅毫无犹豫地拔剑后退,向前飘飞的发丝蓦地被削断了一束,随着风悠悠荡荡地从两人面前飘落到地上。 黑袍顿了一瞬,突然大笑起来,“你对他人都可以这般仁慈,为何独独对我这样残忍?!” 云浅蹙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黑袍猛地抬起头,帽子中的脸依旧模糊不清,但是那双眼睛却格外清晰,充满怨毒的,愤怒的,失望的,更带着令人心颤的凄楚。 云浅心头莫名一悸,强稳住心神,便听到他冰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什么惩罚一个人最狠的办法就是将他所有自以为傲的东西摧毁?错了!最狠的办法是毁其身灭其魂,让他再无转世轮回的机会,彻彻底底从世界上消失!你终究还是不够狠。” “我怎么做事,轮不到你来置喙。”云浅冷冷回应。 黑袍盯了云浅半晌,隐在帽中的脸依然看不真切,不知在想什么。突然他嗤笑,蓦然化作一阵黑烟不见了。 云浅大急,决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想追,气息却阻滞得厉害,想是方才仙法催动过了头。 罢了,以她现在这副身体,即便追过去又能如何?只要他还出现在她周围,总有一天她会把他揪出来! 云浅收起剑,看向边上的木台,那上面有两个小木人,红线缠绕其身,一个正是写着萧宁馨的名字及生辰八字,另一个…… 云浅将那个焦黑的木头人拿起来看了许久,眼底明灭不定。 ------------ 第二十二章 以退为进 萧掌门心疼地看着萧宁馨脖子上的青痕,大怒,“那个丫头当真是无法无天,竟丝毫不顾同门之谊想要将人置于死地!三位尊者,这事可不能这般算了!” 云倾冷声道:“萧掌门便这么急着要定我家少主的罪?是非曲直到底如何,还得少主回来才有定论。” 萧宁馨泫然欲泣,“难道……我有必要污蔑云浅吗?” 云倾冷眼睨她,嗤笑道:“那就不知道了,毕竟仙门颠倒黑白的本事方才才见识过。”话至此,座上两位脸色俱是一变,唯有白陌漓面色如初不发一言。 “众目睽睽之下尚可强词夺理,萧姑娘所言何人得见?终不过一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动的手想要嫁祸少主?” “你!”被如此羞辱萧宁馨气不过,竟想动起手来。 云倾眼底冷光乍现,唇边讥笑更深,似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馨儿!”萧掌门厉声喝止。云家当家是什么人,虽云家不与外界来往,但谁都知道她仙术造诣卓绝,她萧宁馨那点微末的术法也敢与云家主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爹,她……”萧宁馨不服。 “闭嘴!” 从未被父亲这么呵斥过,萧宁馨瞬间没了声音,眼睛红红的似哭非哭。 一直作壁上观的一干人等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争执声传到了殿外云浅的耳中,她冷冷一笑,跨过了门槛。 她一出现,殿内瞬时一静,视线有意无意都落在云浅的身上。 云浅微微蹙眉,却依旧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 玄清子正头疼地扶额,看到云浅走进来,立刻冲她招了招手,“小女娃,快过来。” 等到云浅走至近前,方才问道,“听闻你方才与同门动了手?” 云浅扫过萧宁馨脖子上的青紫色痕迹,“没错,我掐的。”竟连一丝辩解也无。 做了便是做了,她云浅从来都是敢作敢当,没什么好遮掩的。 众人一阵哗然。 玄清子也愣了一下。认得这么爽快?既而欣赏地摸了摸下巴,这小女娃的脾气倒是颇合他的胃口。 “尊者,她既承认了,还请给我一个交代。”还未等玄清子有所反应,萧掌门开口道。 “交代?萧掌门需要何交代?”云倾冷嗤,“不过是几道淤青罢了,令爱不是好好地站在那吗?先前我云家少主重伤你们说是误会,后有令爱毁坏尊主遗物之错,你说无需为了死物惩罚活人,萧掌门偏袒之心实在太过,却一个劲拿着别人的错处不放,一派掌门如此有失公允真是仙门不幸!” 眼见着新一轮的拉锯战又要开始,云浅不胜其烦,将手中的物什掷了出去。 甫看到一个红棕色的东西朝脸上飞来,萧掌门出手如风接了下来,登时大怒,“放肆!”待看清楚手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脸色瞬间大变。 “至亲之人身中术法至今未觉,还有空在此掰扯,萧掌门的心可真大啊。”云浅凉飕飕的声音传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嘲。 萧掌门看了她一眼再未出一语,带着萧宁馨急匆匆地走了。 白陌漓自上而下看着云浅,她的脸色似乎又差了些。自她离殿,他的神识便一直跟着她,她与萧宁馨之间发生了什么他自是知晓,但是之后……有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阻止他继续探视,故而后来发生了,他并不知情。 瞥见她袖中露出的一小截焦黑的木头,白陌漓若有所思。 “既都是中了术法,会武上的行为也是情有可原,便就此作罢吧。” 云浅闻言抬眸,嘴角微扯,终于舍得开尊口了。 白陌漓对上她充满讽刺的双眸,光洁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起来。 “看来缥缈也并不像外边传的这般厉害,竟连弟子中了咒术都没有察觉。”云倾毫不客气地嘲讽,“如此少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如同我等返回天水。” “好啊,我随你回去。”云浅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云倾没有想到云浅会这么快答应,先是一怔既而狂喜,又不确定地问:“可是真的?” “我随你回天水。”云浅很有耐心地又说了一遍,“既缥缈容不得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好!好——云倾这边去准备,即日启程。” 云浅点了点头。 云倾亲昵地拉起云浅的手便要往外走,丝毫不顾殿上众人的反应。 云浅皱了皱眉,生生忍住想要甩开她手的冲动。 “慢着!”冷炎却突然叫住她们,“要走可以,把轩辕剑留下!” 便是在等你这句话!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云浅眼中得逞的笑意以及唇角诡异的弧度。 再抬头时,却已恢复如常。 云浅将轩辕剑平举在面前,“云家主,云浅有一事不解,不知家主可否为我解惑?” 云倾点头,“少主请问,云倾一定知无不言。” “云浅记得家主提过,轩辕剑傲气少有人能将其控制,不知这世间能控制它的能有几人?” “除了尊主,还有被封印的魔神,这世间便只有少主一人能够随意驱使。”云倾恭敬道。 “听闻万年前云洛上神便是用轩辕剑重创魔神后用其他几方神器将其封印,如此说来,轩辕剑可是云洛上神之物?” “不光轩辕剑,十方神器皆都属于尊主。” “哦?”云浅似是恍然大悟,挑了挑眉转身,“那方才冷炎尊者说的那句将剑留下,我都险些认为这剑是尊者的呢。” 云倾冰冷的眸光宛若利剑射向高台之上,声音也冷得毫无温度,“难道缥缈也有取尊主而代之之意?即便尊主不在,如今云家迎回了少主,轩辕剑理应由少主保管!” “可不光如此呢?”云浅轻轻笑道,“若缥缈有镇守的神器也应一并交还,毕竟……只是镇守啊……” 台上三位这回俱是面沉如水。 “尊者为何不说话?”云浅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时间,步步紧逼,“是没有神器?还是早已将神器当成了缥缈的东西不肯交出?” 这个丫头!冷炎咬牙欲发作,玄清子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若再起冲突,只会坐实他们有此心思,那么对云洛上神忠心不二的云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玄清子看向白陌漓,以眼神询问此事应如何解决。 云浅对上白陌漓沉静的视线,似笑非笑。 本以为离开缥缈,神器之事必要花更多的心思,想不到峰回路转竟成了天水云家的少主,担着承袭云洛上神这个名头,开口索要神器竟简单了许多。 白陌漓默了一瞬,道:“神器事关重大,不应有任何差池,以你如今修为尚不足以护其周全。” 所以?云浅冷漠地看着他。 白陌漓神色淡淡地凝视着她,“不若在缥缈再修习一段时日,等到适当的时机,我定会将神器归还。” 还不等云浅应答,云倾便已开口,语气不善,“缥缈仙尊言下之意是,云家无能无法护好少主和神器?” 冷哼一声,“方才要赶人的是你们,如今要留人的也是你们,如此反复,其间用心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白陌漓却没再说话,只平静地凝视着云浅。 云浅冷冷回视,良久才道:“我若留下,于我有何益处?” “我会亲自授你仙法,直到你有足够的能力守护神器。”平静无澜的声音在大殿之上缓缓荡开,说的内容却叫人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孤身几千年的缥缈仙尊终于要收徒弟了,而且还是主动开的口,收的还是云家刚认回的少主,这下六界可要有好长一段时间的谈资了呢。 冷炎却是极力反对,“陌漓,这丫头太危险,留下她若有不慎必成祸害。”他可没忘记,当初她手持轩辕剑差点就刺进陌漓的身体。 轩辕剑是何物?若真重伤,哪还能无恙! 云倾闻言大怒,谁稀罕留在他们缥缈!刚想分辨几句,却被云浅抬手止住。 云倾微怔,看着云浅沉着内敛的背影,竟有一丝尊主已然回归的错觉。 白陌漓知冷炎忧虑,双眸平淡地自云浅面上划过,“那时她虽被法术控制,却能及时克制未酿惨剧,她本性并不坏,日后只要悉心教导,必能造福苍生。” 云浅听着白陌漓一番话只觉得可笑,及时克制是因为她不喜被人操控,至于造福天下,恕她心胸太小,装不下那天下苍生,还不若做个祸害简单。 不过能得他当众承诺亲授仙术,也没有必要非要现在同他理论清楚,一改先前的冷漠带刺,巧笑嫣然,“好,既然掌门仙尊都如此说了,若不答应倒是云浅不知好歹了。” ------------ 第二十三章 拜师 山门前,云浅与云家众人做最后的道别。 云倾似还不死心,问道:“少主真的不随我等回天水吗?” 云浅点头,如今缥缈的伏羲琴没要到,轩辕剑亦被他们重新收了去,一切回归原点,她自然是不会这样离开的。 她双手抱拳冲云倾一礼,“先前多谢云家主多番维护,他日云浅定然报答今日恩惠。” 云倾伸手扶住她,“何来报答不报答,维护你,本就是云家的责任。”顿了顿,方才道,“其实若少主想要神器无需如此大费周章,云家可以直接为少主将神器讨来。” 神器本就是先代家主依尊主之意交予仙门保管的,如今少主想要回来,他们讨要,也是无可厚非。 云浅神色未变,似乎对云倾知悉她的意图并未意外,能够坐得上家主这个位置的大都不会是蠢笨之人,她方才的行为前后联系起来再一琢磨,或多或少能揣摩出她的用意。 云浅轻轻笑了笑,“只怕让他们交出神器并不是易事。”人总是有私心的,镇守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哪是别人一句话就能心甘情愿让出来的。 云倾默了一瞬,似是彻底接受了这个结果,开口道:“今日一事,我看那冷炎尊者已经记恨上少主了,云倾只担心他会为难少主。” 他记恨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云浅无所谓地想,面上挂了浅笑,“无妨,我小心点行事便是。” 云倾颔首,轻轻抬起手,将紫色玉牌静静地躺在掌心中,“少主伤重,洛神令或能助少主早日恢复。” 云浅摆手,“这是云洛上神的东西,我怎能收?” “从现在开始,洛神令就是你的了。”云倾执拗道,硬是将紫色玉牌塞到了云浅手里。 紫色的光忽明忽暗,点点荧光腾起,在云浅周身萦绕不散,最终丝丝缕缕钻进了云浅的身体,那翻搅的疼痛似在一瞬间缓和了不少。 云浅捂着骤然轻松的心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也不再推辞,“如此,多谢了。” 云倾轻轻点了点头,召来五彩祥云,道了句“告辞”,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 云浅伫立良久,思绪纷繁,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抹艳丽的色泽方才转身。 云雾缭绕的深山,鸟兽罕至,荒无人烟。 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圣洁而微弱的白光忽明忽暗。 却突然一反常态,白芒大盛,宛如朝阳撕裂了黑色的夜空,顿时漆黑的山洞亮若白昼。 白光之中似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仿佛睡了很久终于醒来,好看的眉目轻微的耸动了下,睁开了修长微挑的眼。 . 虽说拜师收徒是缥缈自己的事,但是这次连缥缈仙尊也要收徒了,自然难免有喜欢凑热闹的人留下来继续凑凑热闹。 云浅早先便得白陌漓当众承诺,故而并未同同届弟子站在一处。 萧宁馨解了傀儡术,站在新弟子一块眼神却十分不善地瞪着云浅。 被她提醒自己中了术法也就罢了,掌门仙尊的徒弟应该是她才对,竟让她云浅占了去!实在可恨! 云浅瞥她一眼,嗤笑着转开了视线。 “云师妹,恭喜你成为掌门师叔的徒弟呢。”陆华不知何时走到云浅身边,笑着贺喜。 淡淡的腥甜,虽不易察觉,云浅却发现了,看向陆华的双眸一下子深了几分,轻笑道:“日后还要请陆师兄多多指教。” 陆华似无所察,笑得温和,“那是自然。” 玄清子斜倚着座椅,一脸悲伤,“小女娃竟这么快就被挑走了,可惜可惜。”又忽然满是期待地将她望着,“其实我也很中意你,不如趁着还未行跪拜之礼改投我门下吧!” “这丫头我也很喜欢呢,难得想收徒弟,你可不许跟我抢。”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竟是教授木系法术的桃翁仙人。 “桃老头,这许多年我也难得看中一个,应该是你不要跟我抢才对吧。”玄清子故作不快地抱怨道,“小女娃你怎么看?” 两道视线巴巴地落到云浅身上,一副你要怎么办的表情。 白陌漓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云浅干干笑了几声,顺势往陆华身后移了一步,借着他的身形挡去那两道炽热的视线,拒绝之意已十分明显了。 玄清子与桃翁期待的神情瞬间垮了下来。 陆华见此,不由轻笑出声,“玄清师叔,桃翁仙人,你们还是莫要为难师妹了,况且公然要挖掌门师叔的墙角也实属不妥。” 玄清子靠回座椅,很是随意地摆摆手,再未继续提及。 桃翁仙人轻轻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却不是自己的徒弟,顿时连收徒的兴致也没有了,一言不发地步下台阶往外行去。 却又一个声音弱弱地叫住了他,“仙……仙人……” 桃翁脚步一顿,回头看着面前的姑娘。他记得她,便是那一直跟着云浅的小姑娘。 柳宁紧张地将袖子揉在手中,终于似是打定了主意,态度坚定道:“仙人,能否收柳宁为徒?柳宁一定……一定会勤加修习仙法,不给仙人丢人。” 这个姑娘虽然没有云浅那般根骨,但也是个勤奋的。桃翁想了想,便也点头答应了。 柳宁大喜,跟上桃翁的步子,回头悄悄冲云浅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清浅的笑意在云浅眼底缓缓流淌开来,她朝柳宁轻轻点了点头。 收回视线不经意间对上白陌漓的眼,云浅眼里的笑意一敛,垂下眼睑规矩地站好。 “你过来。”却在下一瞬,沉静平稳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云浅微微一怔,抬眸看去,这次可不只白陌漓在看她,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小女娃,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拜师啊。”玄清子看着云浅一副状况之外的模样,不由好笑,开口催促道。 “嗯?哦!”云浅想了一会,应道。 冷炎看着她,面色依旧不是很好看,却也没再说什么。 云浅慢慢向白陌漓走去,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终于,她在他面前站定。 “跪下。”他沉静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声音淡淡。 云浅微微蹙眉,不想跪,却知道这是拜师必经的过程,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即便万般不情愿,却还是很好地克制住了,冲白陌漓行跪拜之礼。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白陌漓的徒弟,不求你仙法如何高超,只愿,你能慈悲众生,行事堂堂正正无愧于心。”白光在手掌中汇聚,一柄晶莹剔透的长剑被他握在了手里,“你还未有佩剑,此剑便当为师赠你的见面礼。” 云浅看着白陌漓递到面前的剑,却迟迟未接。她抬头看向白陌漓,眼里充满了探究。 赠剑赠得不早不晚,此行莫不是在提醒她,勿要打轩辕剑的主意? 白陌漓面色无澜地接受她的审视。 所以她讨厌他,他的脸上大多没什么情绪,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僵持了许久,久到下边以为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传来了窃窃私语,云浅方才接下长剑,笑道:“云浅多谢师父赐剑。” 略带笑意的“师父”二字钻进白陌漓耳中,心口竟似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心跳也跟着快了几分。 白陌漓轻轻挥手,借着叫她起身的空隙掩饰着方才那一瞬的不适。 本来进行到这一步,缥缈仙尊收徒便已完结,下方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听闻此次会武大典能够拔得头筹者仙尊会收其为徒,不知道这话算数不算数?” 白陌漓视线迅速瞥向云浅,后者回视他,难得露出无辜的表情:我没有,不是我,别胡说。 白陌漓收回目光,淡淡开口道:“我从未说过这种话,自然做不得数。” 云浅轻轻挑眉,暗自嘀咕:睁眼说瞎话。 “这话都已经传遍缥缈了,总不至于是空穴来风吧。”萧掌门不放弃,再接再励。 “哦?是何人所言,不如与我当面对质。” 即便之前真的有说过,这态度摆明了就是不认账。对质?谁敢和堂堂缥缈仙尊对质? 云浅赞叹了一声,没想到堂堂缥缈仙尊也会耍无赖啊。 “况且,真论谁能拔得头筹……”白陌漓继续道,“若我这徒弟安然无恙,令千金可比得过?”话至此,已是极其犀利了,暗指萧宁馨为得第一,恶意伤人。 萧掌门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强辩,“那是因为中了咒术!” “同样是中了术法,所作所为却大相径庭。心中若无邪念,其实术法能轻易控制的?”白陌漓反问。 他一贯淡然超脱,待人谦和,在场这么多人都从未见过他这般言辞凌厉地和谁说过话。 萧掌门气得面色铁青,拂袖而起,“我华阳宫的大小姐,还不至于没人要在这里受这闲气!”说罢,转身欲走。 “萧掌门,慢!”冷炎急急唤住他,转向白陌漓劝道,“我看萧宁馨资质也是不错,不如将她……” “我此生只收一个徒弟。”还不等冷炎说完,便被白陌漓冷淡地打断了。 冷炎默了一瞬,看向玄清子。 玄清子假装没看到,抬头望天。这么一个麻烦,他可不接。 萧掌门冷哼一声,拉起萧宁馨准备往外走。 “萧掌门……”冷炎止住他的步伐,无奈之下开口道,“自陆华之后我也没再收过徒弟,看到令爱资质甚好,不如拜入我门下由我亲自教导,你意下如何?” 萧掌门这才面色稍霁,“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 ------------ 第二十四章 无尘殿 会武大典结束了,该看的热闹也看过了,众人没有了继续留下去的理由,便纷纷告辞离去。 送别萧掌门的时候,萧宁馨正在发脾气,“爹,我不想做冷炎尊者的徒弟。”她嘟着嘴,不满道。 萧掌门横眉一竖,斥道:“胡闹!都行了拜师礼了,岂是你说不想便不想的!” “尊者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好可怕。”萧宁馨咕哝道。 “你不想拜冷炎为师,那你想拜谁为师?白陌漓吗?”萧掌门怒其不争气,“没看到人家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吗?既如此,何必上赶着凑过去?” “可是掌门仙尊长得好看啊,要能做他的徒弟,即便是被训斥,我也……心甘情愿。”萧宁馨捧着微微发烫的脸,羞涩道。 若不是因为云浅,仙尊的徒弟一定是她! 这样想着,萧宁馨眼里的娇羞转瞬变成愤懑怨怼。 要是没有她了,那就好了! 萧掌门生生压下胸口骤然腾起的火气,语重心长道:“馨儿,听爹一句话,冷炎虽严厉,但能教出陆华这样的徒弟必然是个好师父,比起白陌漓这种没带过徒弟的好过太多,你跟着他好好学,将来必有一番成就。” 萧宁馨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还有!”萧掌门语气陡然严厉,“你不要去招惹云浅那个丫头,她虽年纪小,却是不好对付。” 萧宁馨不服道:“难道我还怕了她不成?” “离她远点,听到了吗?”萧掌门道。 萧宁馨抿着唇,倔强着不肯答应。 “馨儿,听到了吗!”萧掌门声音又拔高了些许,隐隐透着几分冷意。 萧宁馨虽然极受宠爱,却也害怕父亲这个样子,不情愿地道:“好啦我知道了!” 萧掌门这才放心了些,又吩咐了些事情,便带着门人离开了。 但他怎能想到,被娇惯着长大的孩子永远都只由着自己的脾气行事,根本不知进退为何物,也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这注定了她,将来会走向万劫不复…… . 浅淡的云雾间,白色的衣袍与蓝白相间的裙角先后拂过。 白陌漓收了云浅为徒,云浅理所应当要跟在他身边修行,离得近了也好时时指点教导。 缥缈仙派除了主峰缥缈峰,还有无数山峰林立。 西北山脉灵气不足,故而未在那边建立屋舍,平时也鲜有人去,时间久了难免荒凉阴森。东南的山脉则恰恰相反,灵气充沛而且风景也好,便建了房屋以供历届修习的弟子以及那些常住或不常住的授课仙人休憩。 三位尊者都有其单独的住所,白陌漓主无尘殿,冷炎主厉律堂,玄清子主逍遥阁。三座山峰呈品字形环绕着主峰,镇守着缥缈。 入眼一派青翠的绿意,竹叶在清风中轻轻摇曳,端的是清新雅致。 亭台楼阁简洁而端庄,干净得一尘不染,不愧称作无尘。 白陌漓突然停了下来,淡淡的声音传来,“在这里,你能看到什么?” 云浅收回四处观望的目光,这才发现他们此刻站在一处断崖上,凛冽的风自崖底刮来,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云浅朝崖下瞥了眼,压下被风吹得凌乱的发,“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下面,是芸芸众生。”白陌漓道。 云浅不禁发笑。 白陌漓回头看她,声音依旧平淡,“你可知道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云浅冷冷看着他,似是在等他的下文。 白陌漓本也没打算得到她的答案,兀自道:“能力越大,则责任越大,强者本应该保护弱者,那天下苍生都是你应该保护的。” 这才刚开始呢,就来说教? 云浅嗤笑,“那不知仙尊可曾听过弱肉强食这句话呢?弱者遭到欺凌,是他们无用敌不过人家,若是需要别人保护,弱者便永远都是弱者。况且,这是你爱的天下苍生,而非我的。”言下之意,她才不揽这个麻烦事。 白陌漓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云浅并不想听他说什么大道理,转身要走,刚迈出一步似是想到了什么事,回头一笑,“对了,我要住哪?虽然说是监视,但毕竟男女有别,总不可能跟仙尊你住一块吧?” 为何要收云浅为徒,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云倾能猜出云浅意在神器,缥缈这三个活了这么久的不可能毫无察觉。说是教导实则监视,她也懒得跟他们演戏,直接挑明。 白陌漓对于云浅的直截了当却表现得十分平静,“偏殿有很多房间,你随便挑一间自己喜欢的吧。” “那就多谢了。啊,还有一件事,我有必要纠正仙尊一下。”云浅看着白陌漓,似笑非笑,“如果那日仙尊没有出手阻止,她萧宁馨已经死了……” 白陌漓微微蹙眉,“你中了咒术尚能克制,为何在这件事上这么偏执?”不过是件死物,他原想这么说,只是想起那日他说这句话时她的反应,又生生咽了下去。 为何? 云浅看着萦绕不散的云雾,目光有些深了,轻声喃喃,“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即便化身修罗恶鬼,即便与天下人为敌,也在所不惜。” “执念这般深重,难免要沦入魔道。”白陌漓淡淡提醒道。 谁料,云浅竟丝毫不在意,“那就入魔吧。于我而言,是仙是魔都无所谓,只要我还是我。”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白陌漓生平第一次感到有些头疼。 他这个徒弟性子倔强,又是个有主见的,想要一时半会教好她看来是不可能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第二十五章 殿中生活 拜了师,理应由师父亲自教导,但是白陌漓自从将云浅带到了无尘殿后便晾在了一边,也不似要教她什么的样子。 没了课业,也不用整日寻思如何应对白陌漓,云浅乐得清闲,借助洛神令的力量替自己疗伤,短时间内伤势已好了大半。 疗伤之余,云浅也开始在无尘峰到处走走,默默地将其布局位置铭记于心。 对此,白陌漓依旧不管不问,由着她去。 这一日,云浅照旧在无尘峰闲逛,却在经过一处房屋时陡然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间朴实无华的屋舍,与周围的雅致并不相符,故而显得很突兀。 门上并无牌匾,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但云浅却有一种预感,轩辕剑就在里面。 冷炎之前对轩辕剑封印被解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怕再生事端,在重收回轩辕剑的那一刻便将此剑交于修为更厉害的白陌漓保管。 如此,轩辕剑在无尘峰也就不奇怪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云浅推开了门。 穹顶不知是何物制成,随着一丝光线透入,原本阴暗的屋舍骤然一亮。 与外边看到的狭小相比,这屋内倒是出乎意料的宽敞。 这似乎是一个藏宝阁,绫罗玉器宝剑应有尽有,流光溢彩。 但最宝贵的,还当属房屋正中心飘浮着的那两件东西。 轩辕剑依旧闪动着璀璨的金光,而另一件与它相比便含蓄了很多,柔和的青辉萦绕其上,隐约似有琴声自耳边拂过,想来这便是缥缈镇守的伏羲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竟这么容易? 但不管如何,只要拿到了神器,何必再在缥缈停留? 云浅轻轻一笑,向前迈出一步,脚下却突然亮起一个光圈。 糟糕!云浅心中一凛,迅速仰面而下避开直刺而来的飞剑。 只是避开了这一把,还有无数把剑在等着她。 云浅看着周围逐一显现的长剑,不由轻嗤一声。她先前还觉得奇怪,这么重要的东西竟就这样随意地放在这,也无人把守,原来是有剑阵相护。 如今这情势有些棘手,所谓剑阵便是不将阵中活物杀死不会休止。 饶是云浅再灵活迅速,也渐渐被源源不断的利剑包围。 剑锋跳动着冷冷银辉,看起来很是锐利,冷光照进云浅的眼底带出一丝汹涌的暗潮。 莫非今天要死在这里? 这让她如何甘心!但数百把长剑已近眼前。 却在剑锋快要触及她衣襟之时,百把长剑齐齐一顿。 白得一尘未染的衣袍映入云浅眼中,白陌漓凭空出现在云浅十步开外,轻抬手止住了去势凌厉的利剑。 “你不该出现在这。”他眉目平静,但是眼里却隐隐透出几分警告。 他的意思云浅懂了,心中不管多么不愿,也明白此刻不应硬碰硬,还不到时候。 她抬手一礼,状似诚恳道:“云浅本来是闲来无事到处逛逛,未曾想此处是藏宝阁,是云浅鲁莽了,望仙尊恕罪。”这些日子除了无尘殿主殿她未去过,其余地方哪个不是她想进便进得的,他也从没说过什么,自然也不可能因为她的“误入”跟她计较。 白陌漓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一挥,云浅身边的长剑立即不见了踪影,“今后不要再来这了,退下吧。” 云浅强压住身体里翻腾的怒气,恭敬地行礼,“是。”然后转身就走。 白陌漓望着她疾步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回到房内,云浅依旧心绪难平,一眼瞥到那边剑架上白陌漓赠的宝剑,走过去抽出来往地上一丢,狠狠踩在脚下,手上快速结了个法印。 宝剑动了动,带着云浅飞出了房间,蓦地冲天而起。 顷刻间人已远去,天空中只余下一条绚烂的虹彩。 白陌漓负手站在无尘殿前看着那道还未来得及消散的痕迹,目光深深若有所思。 迎面而来的风将云浅的发吹得凌乱,她却不管不顾,心中郁结压抑急需宣泄,唯有如此,她才觉得畅快。 远远看到一条瀑布毫无依托地自天际倾泻而下,她记得她入缥缈那天陆华对她说这是天泉之水,可以去除凡间污浊之气。只是不知道这瀑布到底有多高? 想起陆华,云浅总有种怪异之感,但是到底怪在何处又不是很说得清。 长剑转了个方向,继续冲着长空飞去,云浅想看看这瀑布的尽头在何处。但是过了许久许久,云浅也没能得偿所愿索性放弃,御剑来到瀑布之上,借着水流将宝剑当成滑板,蓦地俯冲而下。 洁白的裙角肆意地翻飞飘舞,宛如不停变幻的白云,云浅心里的郁结去了大半,脸上渐渐现出愉快的笑容,就连眉眼也笑得弯弯的,好不快意。 白陌漓睁开眼,心跳莫名快了几分。深吸了几口气,欲将脑海中女孩的笑脸挥去,却又有些许不舍。 毕竟,这样的表情,在她脸上并不常见。 ------------ 第二十六章 又见莲修 又飞了一段路,云浅的心绪逐渐平稳,淡紫色的光芒在指尖跳动着,御剑的速度顿时一缓。 长剑在空中轻微地上下浮动,她稳稳立于剑上,整了整被风吹乱的长发和衣襟,正准备往回走,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本还带着清浅笑意的眸子骤然一冷,云浅化作一道光影落到地上,指尖一挑长剑入手,下一刻就架在来人的脖子上,声音似冰凌寒彻透骨,“是你!” 绿色的双眸漾开温柔的笑意,男人脸上未见一丝慌乱,坦然地与云浅对视,“一年未见,你的法术已然精进至此,还未来得及道声恭喜。” “可不敢劳烦狼王你老人家。”云浅冷声嘲讽,“外界传闻缥缈多么多么厉害,原来是言过其实,守卫如此松懈,由得你们一个两个随意闯入都未察觉。”看来真正厉害的,也不过那几处。 云浅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竟然在他面前失神?看来他这个狼王在她面前真的没有一点威慑力,连一丝戒备都没有。 “谁说毫无察觉呢?” 云浅抬眸,冷冷地看着他。 莲修笑着轻轻抚上架在脖子上的长剑,“没准现在便有人偷偷看着呢。” 云浅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许,长剑威胁似的朝莲修颈部移了几寸。 莲修无辜地微抬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这把剑是白陌漓给你的吧?”然不等云浅回答,他又开口道,“你可知这把剑的来历?” 来历?莫非还有其他事情她不知道? 云浅看着莲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陌漓佩剑名为八荒,千年前仙魔之争断成数截再难恢复,而此剑便是八荒剑其中一片碎片所铸。”莲修声音平缓,隐约带着丝笑音,“八荒剑作为白陌漓的佩剑,自然与他心意相通,将其碎片铸成的剑赐你,你觉得他想干什么?” 云浅沉默,目光幽幽地落在莲修脸上,似在揣摩他话中有几分真假,却未看出丝毫端倪,视线渐渐移到了手中长剑之上。 心意相通的宝剑,将其赐她,意欲何为? 可是为了有朝一日她有所动作,方便杀了她? 白陌漓……这就是你要的? 莲修见他那番话成功引开了云浅的注意力,轻轻一笑,身体蓦然前倾,修长的手掌化成爪,抓住云浅握剑的手,一个扭转将其禁锢在胸前。 后背靠上莲修结实的胸膛,云浅挣脱不开,陡然大怒,质问道:“方才所言,只是为了让我放松戒备?” 回应她的是莲修一阵愉悦的笑声。 云浅怒意更甚,“混账!” 莲修看着她因愤怒而显得红润的双颊,顿时觉得顺眼多了,笑意浓了几分,“我来只是想跟你好好说说话,剑拔弩张的多不好。” 谁要跟你好好说话!未握剑的手借着衣袖的遮掩悄悄动了动,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滑了下来,握住匕首手腕一个反转,利刃对准身后男人的心窝。 莲修却似早已知晓了一般,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云浅的手,气定神闲地笑道:“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云浅心中蓦然一悸,抬头诧异地看着莲修。有那么一瞬,眼前的这个男人竟与那一人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脸上的笑容蓦然一僵,莲修面色略显阴沉,就连声音也透着冷意,“看着我,你想到了谁?” 云浅瞬间回了神,瞅着他冷声回应,“我想到何人,又与你何干?”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莲修却不放弃,继续追问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这么在意,可是他就是想知道。 云浅看着他这张脸,眼底深处似有点点波光在闪动,良久才冷淡地道:“他是我的下属,算是很重要吧。” 只是下属吗?那还好。 莲修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扬唇笑道:“没想到你这小野猫也有小跟班啊。” 云浅轻轻笑了一声,抬眸直直对上莲修的眼,那双绿色的眸子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掀起波澜阵阵,她目光幽深地看着那双眼,仿佛洞悉了一切,“传言,历代狼王都有其不外传的两样法术,一为摄心,二为摄魂,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莲修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云浅探究的视线,回答:“的确有这件事。” “所以,方才狼王是对我用了摄心术吗?”云浅盯着他,笑意尽褪。 “这个……我……”莲修蹙了蹙眉,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竟不知要如何回答。上次在那小舟上,他想探知她更深的心思,做得那么隐蔽都被她警觉地发现了,这次他直截了当地问从她心中探知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不察觉。此次行事,真是有失妥当。 云浅冷冷一笑,猛地用力挣开莲修抓着她的手,锋利的匕首划过他的指尖带起一阵尖锐的刺痛,“这个,是还你上次伤我的,另外还得提醒狼王一句,不该你知道的便不要知道,我平生最不喜欢别人对我窥探太多,下次若再对我使用摄心术,别怪我不客气!” 莲修怔怔地望着手指上渐渐滚落的血珠,心中莫名浮起几分慌乱,倒不是因为身体受损,他好歹也是男的,对于身体是否无瑕本没有太多要求,何况她分明没有下重手,这种皮外伤,养个几日便会痊愈。他怕的是,因为这件事,她彻底厌恶了他。 “小野猫,对不起,我……我只是没有控制住……”无法克制想要了解她,无法克制想要接近她,从她救下他的那一日起,他便再也无法遗忘。 云浅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提,是什么原因她并不在意,只是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这段时日,你一直在缥缈吗?”如果不是,为何偏偏出现得这么巧合。 莲修也不否认,前些日子听闻她重伤便急急赶来了缥缈,可她已被白陌漓收为徒弟搬到无尘峰住去了。本是可以直接上去找她,可是怕太过引人注目让她为难,故而一直等到现在。 说到可以这么了解她的人,会摄心术的狼王也是个值得怀疑的对象。 “你是否怀疑那个黑衣人和我有关?”莲修突然问道。 云浅冷冷扫他一眼,目含警告,“最后再说一遍,不要窥探我的心思,没有下一次!” “抱歉。”莲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其实这件事究竟如何,你心中已经有定论了不是吗?” “我虽然是可以进出缥缈,但是作为山外人对缥缈的地形分布到底是不了解的,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那个黑衣人是山中人,只有这样才能做到不被人发现,又可以如此清楚缥缈的坐落分布。” 云浅点头,赞道:“分析得不错。” 她先前就疑心那黑袍是门内人,而且一定就在她的身边,至于那个人是谁,她不过是初步猜测,还未确定。 对于她的夸奖,莲修似乎很是受用,笑问:“不知我……与那人相比如何?” 云浅蹙眉看他,不知为何他在这个问题上如此执着,毕竟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沉吟了片刻却还是道:“他知我懂我,却从不是依靠什么术法的。” 莲修笑容一敛,默了一瞬,道:“那我以后便不用术法,这样是否就可以留在你身边?” 云浅闻言,不由嗤笑,“狼王莫非首领位置坐久了无聊,想要换个口味,当别人下属?” “那你是否答应呢?”莲修问道。 云浅探究地看着他,半晌扬唇一笑,“能得一族之首做下属,想想都觉得很刺激。”不管他意欲何为,她现在确实是势单力薄,倘能得他相助自是再好不过,若他别有用心,那就先防着他些到时候再行清算。 莲修笑,“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云浅点头,“之前入门一事还未谢你。” 依照仙门人多疑的性子,看到她同妖怪走得这么近必然怀疑她的身份用心,凡有一丝可能都不会让她留下,但若让轩辕剑公诸于众,便要多些思量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虽然方式有些极端,还被她报复性地还了回来,但是目的却是达到了。 “不过,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们不会硬抢?”云浅挑眉问道。 “仙门人最注重名声,欺负小女孩,这要是传出去,让他们老脸往哪放?”莲修不客气地嘲讽。 “看来你对仙门人很是看不惯?”云浅看着他,突然笑得很灿烂,“不过,我现在也是仙门中人。” 莲修一怔,瞬间失笑,“你同他们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莲修轻轻托起云浅的手,凑到唇边,“你是我想要保护的人。” 云浅原本戒备的眼神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蓦地有些松动,但下一刻,莲修狠狠咬上她的手背。 云浅吃痛,挥手便打出一道淡紫色的光刃欲将其震开,莲修却早有准备,白色裘袍在半空中划过,瞬间便退到了安全的地方,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唇上的血迹,然后放入口中舔舐干净。 她的血液,沉入他的身体,带起一阵舒适的暖意。 云浅气得浑身发抖,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背,抬头阴冷地盯着他,“果然信不得你!” “小野猫,莫要生气。”他示意云浅稍安勿躁,再低头看看,“我不过是想在你的血液里留下我的气味,这样不管你去到哪,我都可以找到你。” 说话间,原本狰狞的伤口快速愈合,除了些许鲜红再未有一丝异样,疼痛感也消失不见。 云浅面色稍缓,却余怒未消,此刻看着莲修极为不顺眼,语气不善,“做手下便要有手下的样子,我现在不想见到你,立刻给我消失!”说罢,转身就走。 莲修看着她快步远去的身影,眼神无奈却温柔,他便知道这样会惹她生气,但是不这么做,他到底不放心。 她要做的,是极其危险的事,他无法阻止她,但最起码的,可以为她挡去些许风雨。 气吧气吧,等过段时间便好了,若还不行,他也不介意腆着脸去哄她。 ------------ 第二十七章 试探(1) 待到再看不见莲修的身影,云浅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将手中剑随意地搁在一旁的树干上,拿出随身携带的丝帕细细地将手背擦拭了一遍,然后嫌弃地掷于一旁。 目光淡淡地从长剑上扫过,美丽的眼宛如蒙上了一层迷雾,终是没有再拿起,回身便走。 方才也许只是莲修随口一说,却终是在云浅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把一个定时炸弹留在身边。 不愿立刻回无尘峰去,云浅想到之前拜了师便随白陌漓去了新住处,原先在寝室的东西还未来得及收上一收,便朝那个方向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似是什么金属撞击着地面。 云浅蹙眉,回头看去。然,身后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云浅猛地眯起了眼。 衣襟突然被扯了扯,云浅冷冷地转回视线,前方依旧不见任何人影。 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人影的。 云浅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才还一动不动,此刻却似人立起,暗搓搓想要往她怀里蹭的某剑。 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了无尘峰,莫非是他…… 转而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那样一个淡漠出尘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手里掐了个决,淡紫色灵光蓦然一闪,将那剑弹了开去。 谁料那剑堪堪稳住,竟又叮叮当当一蹦一跳地凑上前来。 指尖紫光又闪,云浅默念木系法决,路旁树木纸条迅速长长,化为藤鞭向那剑卷去,顷刻间将其紧紧缠住。 那剑左右晃动了一下,似在挣扎,却无法挣脱。 云浅冷嗤一声,绕过它要走。 那剑急了,左右都挣不来,突然白光一亮,缠绕着它的树藤瞬间断成数截四散开去。 云浅捻下落在发上的枝叶握在手里,眼底冰冷却笑靥如花。 不愧是心意相通,和你的主人一样讨厌! 手中枝条似感觉到了她的怒意,陡然起火,噼噼啪啪烧得热烈,最终化为尘土落到地上。 “我不管你听不听得懂……”她的声音冷冷响起,“你再缠着我,我一定亲手将你折断,让你像你的前身八荒那样再难恢复!” 长剑似乎真的听懂了,剑身蓦地后倾退开了好几丈,仿佛受到了惊吓。 云浅冷冷一笑,迈开步子往前走。 长剑转了下剑身,好似看着云浅离去的背影,想跟上又不敢跟上,好不纠结,却也不肯就此被甩开,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身后又传来清脆的声音,云浅微微蹙眉步伐一顿,那声音便也立刻停了,冷淡地往后瞥了一眼,见还隔着许多距离便也懒得再管,由着它去了。 . 才到半道上,撞上了迎面走来的柳宁和撒尿君。 柳宁见了云浅,先是一愣,继而眼眶一红,跑上前来将她抱了个满怀,嘤嘤啜泣,“浅浅,我好想你。” 云浅哭笑不得,轻轻拍拍她的背,“既想我,何不来寻我?左右都是在缥缈。” “我也想啊……”柳宁闷声道,“可是那是无尘峰,是掌门仙尊的住处,岂是我想去就去的。” “不过我突然想到了个好办法。”柳宁松开了手,尚且微红的眼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回身从撒尿君的手中接过一个包袱,对着云浅道,“此前你走得匆忙东西都未来得及收拾,我都替你收好了,拿着这个去找你,想来掌门仙尊也不会说什么,我是不是很聪明?” “那我现在来了,岂不是让你的计划落空?”云浅好笑道。 “对哦……”柳宁瞬间焉了下来,不过下一瞬立马恢复了精神,环住云浅的手臂,“不过没关系,只要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一股暖意沁入心脾,云浅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阿宁,谢谢你。” 柳宁一怔,继而环着云浅的手不禁紧了几分,唇角扬起笑得灿烂,“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哦对了,你们怎么会在一块?”不经意间瞥到撒尿君看着柳宁时眼底不自觉露出的温柔宠溺,云浅问道。 拜了师,理应是跟着师父修行学习,第一年课程相对会比较繁重,能有闲暇时间同他人在一起闲逛的倒是少数。 “浅浅,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厚脸皮。”不等撒尿君说话,柳宁就已经开了口,语气中带了几分嫌弃,“在大殿上没人收他为徒,他就去了桃翁师父面前软磨硬泡,师父不得已便也将他收为了弟子。” “哦?”云浅似笑非笑地看向撒尿君。 撒尿君在本届弟子中虽不是资质卓越的,却也是拔尖,怎么会没人肯收他为徒,也只有柳宁这个傻丫头才会信这鬼话。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再看他俩今日的穿着,清一色的青色衣衫,男的身姿高大挺拔,女的纤细娇俏,站在一起倒是相配得很,相配得很啊。 撒尿君对上云浅略带调侃的目光,眼神震动了下,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转开了视线。 “浅浅,后面那把剑是怎么回事?竟然可以直立行走!”柳宁陡然发现后边的剑影,惊呼。 那天柳宁离开得早,并未看到白陌漓赐剑给她,故而不知剑的来历。但看它通体晶莹剔透,却本能地觉得喜欢,“好漂亮啊。” “再好看的东西,如果不能掌控,也应该趁早丢弃。”云浅瞥了后边的长剑一眼,语气瞬间冷淡。 被人夸赞生出的自豪感在听到这句凉凉的话语蓦然散去,长剑向前倾斜了几分,似人失落时低下了头。 柳宁见此,眼睛亮了一亮,好神奇! 正想开口说话,突然耳边一道劲风急响,一根长而尖锐的冰凌蓦地自眼前划过。 ------------ 第二十八章 试探(2) 那冰凌虽是从柳宁眼前划过,却是实实在在擦着云浅鼻尖过去的,阴森寒彻的气息透入肌肤,刺得生疼,继而撞到了她身侧的树干上,化为无数碎片。 云浅平淡的双眸蓦然转冷,目光激射,睨向来人。 柳宁气不过,怒喝:“谁啊!” 撒尿君眉头紧蹙,转头看了过去,眸光不善。 那边走来两人,其中一个,依旧一身桃红色扎眼的衣衫,面上挂着挑衅的笑容,得意洋洋不可一世,不是萧宁馨是谁。 至于另一个……云浅的目光在那白衣男人身上略顿了片刻。那人手掌微抬,指尖是未来得及掩去的灵力,只是那灵力十分奇怪,血红中带着诡异的黑。 往日里温润带笑的脸此刻再没有一丝笑意,眉头轻锁带了几分惊怒,视线凌厉地睇向身旁的萧宁馨。 想来若非他及时出手,这根冰凌,绝不会简简单单只是擦着她的鼻尖过去。 萧宁馨似乎有些怕陆华,在他冷厉的视线下往一旁退开了几步。 柳宁质问道:“萧宁馨,你这是做什么!” 萧宁馨视线流转,瞬间又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模样,“掌门师叔仙法卓越,云师妹拜入掌门师叔门下应该受益良多,师姐我特地向师妹讨教,有什么问题吗?” 云浅扯了扯嘴角,冷笑,“谁是你师妹?” “我师父为三位尊者之长,难道你不该称我一声师姐?”萧宁馨理所当然道。 云浅轻笑,语气嘲讽,“那还真是不巧,云浅的师父为三位尊者之首,论身份地位,该是你称我一声师姐才对。” 同一届入门的,她怎会这么容易被人占了便宜去?何况,这个人,还是她憎恶的。 “你!”萧宁馨气得全身发抖,如果不是云浅,她才是仙尊的徒弟!如今还来她面前耀武扬威,简直可恶! 手里捏决,几道灵光朝云浅打来。 早有防备,岂会让萧宁馨得逞,白色裙角旋出美丽的弧度,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轻易便躲开了她的攻击。下一瞬,人已站在萧宁馨面前,指尖淡紫色光辉急转,掀起一阵飓风蓦地将萧宁馨掀翻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萧宁馨,看来我的警告你根本没有记在心上,那我不妨再提醒你一遍,以后看到我,绕路走!否则,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萧宁馨坐在地上有些发愣,身体的疼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她怎样都敌不过面前的女人。 “既然各有各的说法,不如便按照修为高低定辈分吧。”这时,陆华开口道。 “还是陆师兄明事理。”柳宁拍手称赞,这样浅浅断不会吃亏了去。 身体的疼痛化为屈辱,萧宁馨委屈地叫嚷,“为什么连你也护着她?她有什么好的?我才是你同门的师妹!” 陆华眸色一寒,呵斥道:“还在无理取闹!师父最是讨厌乱挑事端之人,今日之事如果传到师父耳中,你觉得他会如何?” 萧宁馨顿时没了声音,眼里的骄横渐渐被惊慌取代。今日之事确是她起的头,云浅有仙尊护着,她又能靠谁?她本就是冷炎尊者看在她爹的面子上迫不得已收下的徒弟,这些日子虽未表现出任何不喜,却也不是特别重视。此事若被他知晓,定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云浅冷眼看着萧宁馨变幻不定的脸色,心中突然觉得畅快无比,半晌才转开了视线,朝陆华笑道:“方才多谢师兄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陆华亦笑。 云浅点头致意,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回身问道:“师兄身上似乎有股血腥味,可是受了伤?” 陆华微微一怔,下一刻却又恢复如常,笑得温润,“修习仙法时,不小心划伤了。” “怎会伤的,如此不小心?”云浅踱步回来,脸上神色似紧张似关切,一动不动地盯着陆华。 对云浅突如其来的关注,陆华略有些不习惯,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皮外伤,不碍事。” “再小的伤口也不能忽视啊,否则可是会留疤的。”云浅蹙眉,“或许师兄不在意,但到底会影响美观,恰好我这边有些生肌散,对于伤口愈合以及祛疤都有奇效,师兄不妨试试?” “不用如此麻烦,一点小伤而已,过不了几天就好了,多谢师妹关心。”陆华推拒道。 “一点也不麻烦,正巧现在我也有时间,不如亲自替师兄上药?”话音未落,云浅又凑近了几分,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热切地将陆华望着。 陆华尴尬地退后了几步,“真的不用。” “师兄不必客气。”说话间,手已经攀上了陆华的衣衫。 “师妹,这于理不合。” “我都不在意,师兄还在意什么?” 柳宁震惊地看着云浅的举动,似是难以置信一向淡然处事的浅浅也会有如此额……豪放的一面…… 拉扯间,衣领不堪重负散了开来,露出了男人胸前大片肌肤。 柳宁惊呼一声,双手捂着眼转过身去,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萧宁馨错愕地望着云浅,一时忘了反应,半晌声音尖利道:“云浅,你到底知不知羞耻二字,竟然当众扒男人的衣服。” 若她没记错,这已经不是萧宁馨第一次说她不知羞耻了,目光冷冷地扫过去,云浅哂笑,“你不也看得很开心吗?” “你……”萧宁馨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愤愤地转开头去。 云浅也没空理会她,视线再次定定地落在男子的肩头,眸光明灭不定,那里除了一道已经开始结痂的细小伤口再无其他,当真是应了他那一句“一点小伤”。 那日,她使轩辕剑造成的伤口绝对不会那么浅。 难道,是她想错了? 他,根本就与那黑袍没什么干系? 陆华看着云浅皱眉沉思的面容,不由开口唤道:“师妹,怎么了?” 云浅立刻收回心思,淡淡一笑,“没事。”伸手替其拢好衣服,“这委实不是疗伤的好时机,方才是云浅思虑不周唐突了师兄,这药,还是师兄回房自己上吧。”说罢,把瓷瓶塞到了陆华手中。 陆华笑了笑,凑到云浅耳边轻声道:“师妹不必自责。能得师妹如此关照,我已经很高兴了。”原是客气话,只是这么近的距离无端增添了几分暧昧,又似乎别有深意,说不出的怪异。 云浅退后了几步,看着陆华带笑的面容,亦扬唇回以一笑,眸色却深了几许。 ------------ 第二十九章 男女之防 一直到回了无尘峰,云浅仍未想明白陆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原只是句稀松平常的话,但配以那异常的举止便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关照,可以分成很多种。 西北荒山,她一剑毫不留情刺进黑袍的身体,如今又以关心伤势为由,故意试探…… 确实,很是关照。 她曾怀疑他与黑袍是同一人,但他肩上并无特殊的伤口,便令她的疑心动摇了,可他却似存了心要引起她的怀疑。 若他真是黑袍,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寻思间,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白影掠过。 云浅想也未想,抬手掐诀,竹林沙沙作响,飘落的竹叶漂浮空中凝聚成剑刃便那白影急追而去。 白影上下翻飞,却始终甩不开身后的叶刃,突然落在一块巨石上现出了原形。 竟是一只遍体雪白的小狐狸。 只见它身体紧绷做出戒备的模样盯着前方,却在叶刃近在眼前时陡然张嘴嘶叫,全身炸毛,似是吓得不轻。 云浅心中一惊,立刻挥手,淡紫色的光辉下,叶刃散去,化作圆球,将那小狐狸轻柔地笼于其中,指尖微挑,圆球倏然升空朝云浅飞来,稳稳地停在云浅几步开外。 云浅抬起双手,掌心刚触及那竹叶聚拢起的圆球,圆球便轰然散了,竹叶稀稀落落飘飞而下,那只小狐狸却被云浅接在了手中。 它似乎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毛绒绒的尾巴盖住了整个脑袋,身体一个劲抖个不停。 良久,似乎平静了下来,尾巴下偷偷露出一个鼻尖,鼻子轻轻耸动了下似是在辨别气味,然后是毛绒绒的小脸,最后是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宛如琉璃般通透,又仿佛天泉之水般清澈明静,不染一丝尘埃。 此刻,这双眼定定地盯着云浅,眼底清晰地倒映出了她的影子。 半晌,小狐狸突然发出一声类似惊喜的叫声,小小身板蓦地跃起,直扑向云浅怀里。 云浅始料未及,未能及时阻止。小狐狸扑入怀中那一刻产生的惯性带着她后退了几步,一个不慎踩到裙角跌坐在地上。 竟不知,它的力气如此之大。跌坐在青石路上的疼痛使云浅微微蹙眉,眼里不由多了几分冷意与沉吟。 小狐狸还没发觉自己闯了祸,一个劲往云浅怀里钻。 一旁长剑看到这一幕极是气愤,一蹦一跳地行过来,狠狠砸了几下地面,似在便是它的不满,然后蓦然飞起往云浅怀里蹭去,似乎在说:它可以,我也要! 原还在云浅怀里亲昵磨蹭的小狐狸突然停了动作,眼角有厉光一闪而过,前爪微抬,锋利的爪子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寒芒,快而准地将飞来的长剑一掌拍飞,然后微仰起头,斜眼瞥着栽倒在一边的长剑,满脸不屑。 云浅微微挑眉,眼底划过一丝兴味,嘴角悄悄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有意思。 突然,不远处的大殿内传来一声巨响,然后似是七零八落地掉落声。 云浅眉梢轻蹙,单手抱着小狐狸,另一只手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拍去衣上沾染的尘灰,刚要进殿去看看什么情形,便见冷炎气冲冲地从殿里出来。 毫无防备地撞了个正面,两人皆是愣了一下。 云浅垂下眼睑,微微福身行礼。虽说只是名义上的师伯,但在这个尊卑有序的地方,该有的礼却是不可废的。在她还没有离开缥缈之前,绝对不能让人轻易拿了错处。 谁知,冷炎见了她,本就不好看的脸愈发沉郁,冷冷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长而卷翘的睫毛投下一排阴影,遮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云浅唇角轻扬笑得几分嘲讽,慢慢站直了身子。 眼光余光瞥见一角天蓝色的衣袍,云浅心下一凛,迅速收起了所有情绪,抬头淡淡地看过去。 玄清子斜倚着门框,一管白玉箫在他指间旋转出美丽的弧度,此刻正一脸探究地盯着她。 莫不是,看到了什么? 云浅收敛心神,迎上玄清子的视线,福身行礼,淡淡道:“玄清尊者。” “啪——”白玉箫击打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于这寂静之中格外突兀。 云浅微微抿了唇,眼底波光明灭不定,心中转瞬有数十个念头闪过。 良久,玄清子才开口,一改之前的严肃紧张,手捧胸口泫然欲泣,“小女娃,都到现在了,你竟还称我为尊者。” 云浅:“……” “来,叫师叔。”玄清子往前一步,和蔼可亲地瞅着她。 心中紧绷的弦霎时松了,云浅抽了抽嘴角,艰涩道:“师……叔……” 玄清子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亲切地扶云浅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乖——” 云浅的嘴角不由又抽动了几下。 玄清子的目光在云浅脸上来来回回流转了许久,这才掠过她手中抱着的白狐狸,视线最终定格在一边暗搓搓跟着不肯走的长剑之上。 清秀的眉眼在短暂的诧异之后,漾起一抹深浓的兴味,要知道,他师兄的这把八荒除了师兄之外是谁人都不能碰的,虽然此剑时八荒一片碎片所铸,却也有着自己的傲气,等闲之人是不能让它臣服的,这个丫头…… “小女娃,你真是个顶顶有趣的妙人。”玄清子笑赞道,然后一边说着有趣,一边潇洒地走远了。 云浅很是不解地看着玄清子离开的背影,对于他口中的有趣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转回头来,看到白陌漓不知何时站在了大殿门口。 这些人怎么回事,竟是一个个来! 云浅垂下眸子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不快,行礼,“弟子拜见仙尊。” 白陌漓淡淡地看她,“起来吧。”视线掠过一边扭扭捏捏的长剑,落在她怀中白得似雪的小狐狸,淡漠的眸子几不可察地震颤了一下。 复又对上她看过来的眼,淡声道:“听闻今日你与陆华举止暧昧,是否确有其事?” 竟传得这么快。 在场的就那几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云浅的视线绕过白陌漓看向殿内,原本完好的书案此刻从中间一分为二,书卷、毛笔、砚台、茶盏凌乱地躺在地上,想必刚刚那声响便是因为此了。 陆华是冷炎的得意弟子,他自是不希望有其他任何事影响到他的徒弟,难怪刚才火气那么大呢。 白陌漓接触到了云浅的视线,淡淡一挥手,那书案顿时恢复如初。 云浅抬眸,冷冷一笑,“我仰慕陆华师兄,想与之亲近,有什么问题吗?” 白陌漓眉头轻拢,“人有七情六欲,为师并不是反对你对谁有好感,但须得发乎情止乎礼,谨记男女之防,今日之事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要坏了你的名声。” 云浅嗤笑,只怕早就已经传扬出去了,可那又怎样? “多谢仙尊提醒,但名声这回事,弟子从不在意。”活在这世上本已很累了,何须在乎别人的看法。 白陌漓见她如此不听劝,突然觉得几分气闷,眉梢褶皱深了几许,斥道:“你竟为了他连名声也不要了?你就这么喜欢他?” 云浅挑眉,没料到白陌漓会这样问,此刻的他比之前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可是顺眼多了,不禁生出了逗逗他的心思。 “师兄丰神俊朗仙法卓绝,确实讨人喜欢。”云浅往前走了几步凑到白陌漓身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单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过论长相论仙术,自都是仙尊更胜一筹。再加上仙尊平日里正正经经,淡漠出尘,云浅对你也是敬慕不已呢。” 云浅怀中的小狐狸看了看云浅,又看了看白陌漓,抬起尾巴遮住了眼睛,表示羞羞不能再看。 长剑似是惊愕,直立着向后倾斜了几寸,剑身仿佛因为激动而震颤。这…这是表白? 她身上清浅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端,仿佛世上最厉害的迷药迷惑了心智。 她说,她对他敬慕不已…… 他的心因她这句话,竟有一瞬狂乱地跳动起来。 她却轻笑着倒退回去。 隐于袖中的手指动了动想去抓住她的飘扬的衣袖,却被他生生克制住,指尖缓缓收紧。 他这是在干什么?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徒弟! “胡说什么,我是你师父。”他淡漠道,是在提醒她,也是在提醒自己。 云浅顿觉无趣,白陌漓依旧还是白陌漓,永远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仍然令人讨厌!她收了笑转身欲走。 长剑一蹦一跳地跟在她身后。她蓦地顿住步子,回身,“有一件事还未向仙尊请教。” “你说。” “仙尊赐剑已有时日,云浅还不知此剑何名,又是何来历。”犀利的视线落在白陌漓脸上,云浅似笑非笑地道。 白陌漓默了一瞬,道:“你既有此一问,想来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它确实是八荒剑碎片所铸,也能与我心意相通。” “如此好剑,仙尊何故要赐予我?”云浅冷冷凝睇着他。 “我既收你为徒,自有保护之责,日后你带着这剑,无论你身处何地我都可以感应到。” “多谢仙尊抬爱,可云浅可以保护自己,就不劳仙尊费心了,这剑还请仙尊收回去。”原本还精神振奋的长剑听到这句话似乎一下子就焉了。 白陌漓淡漠地看着云浅,不容拒绝道:“既已赐你,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何况此剑已经认你为主,已由不得他人随意驱使。此剑本无名,如今归你所有,便叫它,逐云吧。” ------------ 第三十章 陆华其人 云浅似笑非笑,“我能说不吗?” “自是不能。”白陌漓淡淡回道。 那征求她什么意见!云浅气极,转身便走,逐云剑想跟,被一道紫光毫不留情地扫了来去,等平稳下来早已不见了云浅。 逐云歪歪地立着,似乎很是失落。 “你很喜欢她?”白陌漓若有所思地问。 逐云兴奋地蹦哒了几下,似是回应。 逐云为八荒碎片,本身极具灵性,绝不会与邪佞为伍,它如此喜欢云浅,恰也说明此女本性不坏,只要用心教导,必不会为祸苍生。 而正被寻思着如何教导的云浅此刻烦躁地将一颗石子踢开。 石子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发出清脆的声响,停在那一袭洁白胜雪的裘衣前。 “你怎么还在这?”云浅没好气地质问。 莲修却并不在意她不客气的话语,问道:“可是为黑衣人一事心烦?” 云浅眸光一凛,冷冷地盯着他。 莲修很是无辜地摆摆手,“我可没有用摄心术。” 云浅移开视线,眉头微蹙一言不发。 “身体上的伤痕可以掩饰,但是一个人的灵力却没有那么容易改变。”莲修看了云浅半晌,突然开口道。 “所以说,应该再试探试探。”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下巴,云浅唇角略微扬起,“这么久,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 莲修无奈地轻叹一声,“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 沉寂的仙山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阔大几十倍,平日里也不过是私下里议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这次的主角可不一样,一个是掌管刑法的冷炎尊者最得意的弟子,一个是在会武大典上出类拔萃又有天水云家相护掌门仙尊新收的小徒弟。 有了之前萧宁馨的煽风点火,再加上云浅故意接近,众多弟子皆以为云浅喜欢上了师兄陆华。 今个儿下棋,明天谈论琴道,后日又有仙法不通需要请教,可谓是变着法儿层出不穷。 久而久之,虽缥缈规矩严明,也有弟子大着胆子,顶着被发现责罚的风险驻足观看。 云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似风轻云淡地一挥手,却是用了全力,“师兄,这一招云浅总觉得哪里不对,你帮我看看到底何处不对。” 陆华面色平静,双手结印,红色的光芒在指尖跳动,轻而易举化解了云浅挥来的灵力,笑道:“依我看并无不妥,云师妹刚入门不过一年也无需太心急,仙法修习讲究循序渐进,急功冒进反而会适得其反。” 云浅反反复复打量陆华的脸色却未发现异样,心下晃过千百思绪,最后扬唇一笑,“师兄所言极是,云浅记下了。” 陆华轻轻点了点头,“我还有些事先行一步,改日再来考察你功课,记住切勿急功冒进。” “是。”云浅轻笑着行了个礼,看着陆华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 难道真不是他? 被轩辕所伤,即便可以暂时用法术压制住伤势,却终不是长久之计。她方才全力一击,他必得分心抵挡,如此情况还能安然无事,不是她法术不到家便是他深藏不露,再不然他根本与那黑袍毫无关系。 可若他不是黑袍,还有谁有这可能呢? ------------ 第三十一章 身份暴露 回去的路上,陆华强忍着疼痛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可这疼痛一阵紧似一阵渐渐令他额头布满汗水,脸上血色尽失。 沿路的弟子见到他惯常冲他打了招呼,有细心的见他面色不太对,会问上一句,“师兄是否安好?” 陆华虽有些吃力,却还不失温和,“近来确实累了些。” 弟子原还想多问几句,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师兄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陆华一怔,然后礼貌地回以一笑。 甫关上房门,陆华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衣衫已被汗水染湿,浑身气力也仿佛消耗殆尽,他吃力地抬手扯开衣襟。 原本白净的皮肤上一道丑陋的伤痕破坏了整体美感,位于肩膀处,皮肉外翻血肉发黑,细闻还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陆华脸上平静不再,面容变得怨毒而狰狞,握拳狠狠砸向地面,“云浅,你下手可真狠啊!” 这具身体,看来是不能用了。 想他在缥缈苦苦筹划几百年,竟一朝斗毁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不过也好,证明他当初的决定没错,是个能搅动风浪的,也不枉他费了那么大的劲把她带回了这里。 现在,他便用这具身体,再去做最后一件事。 . 清冷的月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缥缈仙山沉入一片黑暗中,只有零星几点灯光可见。 在这片黑暗中,那一袭白衫便显得格外显眼。 萧宁馨一直为众人普遍倾向云浅而心有不甘,又因为未能赢过云浅成为白陌漓的徒弟而耿耿于怀,即便已经拜了冷炎为师,却依旧不死心,除了找找云浅的麻烦,便是比以往更加刻苦修习仙术,以期能有一日入得掌门仙尊的眼,故而总是深夜而归,也恰巧看到这道行色匆匆的白影。 萧宁馨微微一怔,抵不过好奇心,便偷偷跟了上去。 眼见着快要到山门了,白影不禁加快了脚步。 一声轻笑,在寂静地夜空下突兀地响起。 白影似是惊了一下,猛地顿住了步子,黑暗中的一双眼闪动着警惕的光芒看向那里一样一身白衣的女子。 云浅斜倚着山门前的一块巨石上,一手握着逐云剑,一手悠悠从剑身之上抚过。纵然周围漆黑一片,她的身上却像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清冷如月华,就连脸上的笑,也是冷的,“陆华师兄,都这么晚了,你是要去哪啊?” 一袭白衣的陆华慢慢走近几步,似笑非笑,“师父有事吩咐,我这便要下山去办事呢。” “哦?”云浅微微挑眉,“听闻师兄身体不适,冷炎尊者竟还有事情要师兄去做?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况且这么晚了,何时不能明日再说?” “师父自有师父的思量,我等晚辈不应随意在背后议论,师妹慎言。” 云浅站直身子,微微欠身,状似诚恳,“师兄教训得是,是云浅逾矩了,不过云浅也是因为担心师兄身体,不知师兄是何处不适?”说着,上前几步。 陆华立刻后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不用师妹费心了。” “这怎么能行,同门之间更该守望相助才是。”云浅继续上前,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 就在云浅快要触及陆华的衣衫时,陆华快速往旁边躲去,“师妹,师父交代之事不能耽搁,我便先行一步。” “我就想为师兄把把脉看看是否有什么妨碍,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一来二去,两人竟动起手来。 晶莹剔透的剑锋在黑夜中划出绚丽的光彩,剑剑直挑陆华的衣襟。 陆华起初还能躲开,渐渐便觉得吃力,伤口疼痛一阵紧似一阵,动作一滞间云浅的剑已经穿过他的衣领轻轻一挑,清脆的锦帛声中,传来云浅冷冷的笑声,“果然是你,真是让我好找啊。” 陆华见她已经发现了他肩膀上的伤口,也不再遮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不是一早便怀疑我了吗?如今得以证实,不是应该高兴吗?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怀疑到我?” 云浅冷哼一声,“你本来隐藏得很好,错便错在你不该告知柳宁我的生辰。” 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会有这里的身辰八字,为了避免麻烦,她在入门登记是填写的生辰便是假的,但是他告知柳宁的,还有那个傀儡木人上的却是真的。 世界多有巧合,但她不信偏偏那么巧。 陆华一愣,随即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扬唇笑道:“那还真是我百密一疏,若不是……”若不是他终究见不得她难受,见不得她孤身一人……但这话,他却没有当着她的面说出,“既然已经确认,那……你想怎样?” 云浅嘲讽一笑,“你既这么了解我,不妨猜猜,我想如何?” 陆华了然,自是知他已不能全身而退。他其实早已无法全身而退,轩辕剑的伤不光会腐蚀肉身还会侵蚀灵力和魂魄,他如今不过是在死撑罢了。 不过能死在她手里,也好…… 可就在此时,萧宁馨冲了过来,指着云浅的鼻子破口大骂,“云浅你真是不要脸,深更半夜在这里与男人相会,真真是污了缥缈的清净,污了掌门仙尊的脸面。” 云浅眸色蓦然一冷,讥讽道:“有没有污缥缈的清净掌门的脸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污了我的眼。” “你!”萧宁馨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面向陆华,“师兄,你便由着她这样胡来?如果师父知道了,定是要责罚的……”却在看到陆华肩上狰狞外翻的伤口以及他嘴角诡异的笑意之后蓦地噤了声。 陆华化掌为爪,瞬间扣住萧宁馨的脖子反转到自己身前,冷声威胁,“放我走,否则我杀了她。”说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萧宁馨被扣得喘不上气来,难受得大张着嘴。 云浅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俯后仰,一个刚刚还对她恶语相向的人,一个数次针对她更想让她去死的人,她凭什么救她? 笑话!天大的笑话! 反正迟早都是要收拾的,不如就趁现在。 云浅的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缓缓举起了逐云剑。 ------------ 第三十二章 陆华之死 却在此时,一道璀璨的白光撕裂了这片漆黑的夜。 云浅眸色陡然一沉,放下了逐云剑。 光芒尽处,赫然是白陌漓等人。 随即,星星点点的光亮冲这边汇集,成群弟子拿着火把手持长剑将这里团团围住。 古水无波的眼对上云浅看过来的视线,隐隐含了警告之意。 云浅嗤笑一声,好一个心意相通,她方才动了杀意,他便感知到了?带着逐云本想着好歹也是仙剑可助她一臂之力,却不想反而处处受限,当真可恶! 站在白陌漓身旁的冷炎,看着对峙而立的几个人,眸色震动。而最令他痛心疾首的莫过于,他最得意的徒弟,竟然也参与其中,“陆华,你在做什么,快放开你师妹!” “师妹?”陆华阴恻恻笑道,“我本同你们仙门势不两立,何来的同门之谊?” “你说什么?”冷炎眉头紧蹙,似是难以置信。 “冷炎尊者……师父?三百年了,我做你得意听话的徒弟,修习仙术庇佑苍生,可你当真以为这是我想要的?错了!我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他的面目突然变得凶狠狰狞,再没了平日里的温暖随和,“颠覆仙门,毁掉六界,将这些讨厌的通通清理干净,然后再创建一个全新的世界,是不是很有想法?” “呵——疯子!”云浅在一旁冷冷嘲讽。 宛如毒蛇一般的视线射向她,陆华的眼里含着怨恨,“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这么快暴露,云浅你真该死!” 含着黑气的红芒钩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被它碰到的树叶迅速枯萎,而此刻它正朝云浅罩了过来。 云浅眯了眯眼,挥剑斩断,红芒化成飞烟消散在空气中。如此轻易,却令她蹙起了眉。 这法术看着似乎威力强大,实质上竟是唬人的,他又想做什么! 云浅对上陆华意味深长的眼,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直至掐进肉里,疼痛让她烦乱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管他想做什么,只要他不存在了,便是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了,至于这萧宁馨……便也趁乱,一并解决了…… 云浅微微低头,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指尖在袖中无声无息掐了个决。 轩辕剑突然异动,白陌漓一贯平淡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幽深地瞥向那头一袭白衣的少女,银白色的光芒渐渐在指间流淌。 轩辕剑的封印再次牢固,任云浅如此施法,也无法撼动分毫。 云浅抬头看向白陌漓,满眼的不甘心,后者淡漠回视。 云浅气极,两指并拢,淡紫色光芒在指尖汇聚,逐云剑突然腾空而起,迅雷不及掩耳地向那边交叠的两人刺过去,去势凶猛,而瞄准的恰恰是那两人的心脏。 逐云在空中震颤,似是不想徒造杀孽,便是这一闪而过的停滞,白陌漓后招已至。剑身在白光的撞击下偏离了方向,狠狠掼进陆华另一侧肩膀。剧烈的疼痛以及强大的后挫力使得陆华钳制萧宁馨的力道松开了些。 萧宁馨本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戒,见此脱身的机会定然不会放过,施展水咒凝出冰凌朝陆华砸去,自己趁着陆华出手抵挡的空隙迅速向前掠去。 可萧宁馨终是太小看了他,即便伤重,但陆华的修为远在她之上,这点微末术法显然并不被他放在眼中,轻而易举地化解,反手一掌击在萧宁馨的后心。 红色的光芒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气穿过身体,萧宁馨甚至连叫一声都来不及便倒了下去。 云浅怔怔地望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萧宁馨,她这是……死了? 良久,她才抬眸看向陆华,探究、难以置信,千般情绪在她眼中汇集,她发现她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他,以往的温柔宽和竟都是伪装,一旦身份暴露,褪去这层虚伪的面纱,剩下的便是暴戾和弑杀。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这不是你想做的事吗?我这是在帮你啊。”陆华因为失血过多面色已经有些苍白,却依旧邪魅地扬唇一笑,“还是说,不过又是你的装模作样,你根本下不了手。” “住口!”云浅厉声呵斥。 可陆华却不退让,“我为什么要住口!云浅,你就是个胆小鬼,永远想的比做的多!” “讨厌的你不杀,想害你的你不杀,你的仇人你也不杀,就你这样瞻前顾后,何时才能报仇!” 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云浅的眼似蒙上了一层血色,她看着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让你闭嘴,你听不懂吗?既然你听不懂,那我就来帮帮你吧……” 掼进陆华肩膀的逐云被猛地拔出,猩红的液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鲜艳的痕迹,下一瞬逐云刺进了他的胸口。 陆华闷哼一声,两处剧烈疼痛令他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血液从他的嘴角蜿蜒而下,他看着面前面色如冰的女子换换勾起一个了然的笑。 每个人都有其碰触不得的东西,而她的逆鳞便是她的父亲,便是报仇。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她的声音冷冷地响起,随即他觉得一阵冰冷的凉意,胸口好像破了个洞,趁底空了。 他听到了冷炎愤怒的呵斥,玄清子的极力劝说…… 呵——真好啊,今后她在缥缈的处境将变得更加艰难,这便是他的目的,她……可想得明白? 可他一点也不想死在这,一点也不想。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陆华化成一道黑雾冲天而起,没入漆黑的夜幕。 弟子见此四散而去,分开追寻陆华的行踪。 云浅却没有动,站在原地看着天穹有些失神。 夜风卷起她的发扬向天空,她思绪纷乱,背脊却挺得笔直,手中逐云晶莹剔透的剑身被浸染成血色,更有鲜红的液体滴落下来,一滴、两滴…渐渐汇成一摊血水,几分苍凉。 白陌漓看着她单薄萧索的背影,眉头越蹙越紧。听陆华的意思竟是知晓她的,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第三十三章 囚禁 搜寻一夜未找到陆华的踪迹,弟子皆已疲乏,却未想在天泉池中发现了他的尸体,似已死去多时,身体被水泡的发白肿大,几乎面目全非。原本洁净清澈的天泉池水,被他的血染得鲜红,久久未能褪去。 冷炎看着陆华早已失去温度的身体,满目惊痛又饱含怒意,扫向云浅的目光仿佛带了火,要将她燃烧殆尽。 云浅陡然明白陆华为何到了最后还要故意提起她的禁忌,激她动手,不管他身份究竟为何,他都是冷炎倾注了精力悉心教导出来的徒弟,是他的骄傲,如今他的骄傲却被人这样摧毁,无论那人是正是邪,都是冷炎无法接受的。 这下可好,冷炎本就不喜欢她,现在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只见冷炎满面怒火地盯着她,往前迈了一步。 云浅微微眯了眯眼,全身处于戒备状态,以防他突然发难。 如雪的白衣映入她的眼帘,白陌漓挡在了她面前,也将冷炎隔了开去,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此女,屠戮同门,难道不该受罚吗?”冷炎冷声道。 “为师门肃清邪佞,她并未做错。”白陌漓平和道。 “邪佞?”冷炎难以置信地看着白陌漓,“陆华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你难道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子……” “他是什么样的,说实话我确实不知,何况一个人品行如何怎会因为他人轻易改变,师兄这话实在有失公允。” “你……”冷炎怒极,狠狠一甩袖,“你今天是非要护她?” “她并未做错,我为何不能护她?”白陌漓反问,“何况,我的徒弟便是责罚,也应由我动手,岂有他人越俎代庖之理?” 白陌漓对人处事一向淡泊,鲜有与人针锋相对,更别说从小一起修习仙法感情不错的师兄弟,但是为了这个女人,变了!一切都变了!冷炎气得全身发抖,正要发作,却被玄清子拦了下来,“什么事非要剑拔弩张的,都冷静一下,弟子们忙了一晚上没睡,先且让他们退下吧。” 冷炎冷哼一声,没说话。 玄清子压低声音道:“在小辈面前争吵成这样终究是不好看。” 冷炎双唇抿成一条线,烦躁地挥挥手。 弟子们如获大赦,擦了擦头顶上冒出的冷汗,迅速地退了下去。缥缈最尊贵的两位仙长争执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威压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还不得赶紧退来,免遭池鱼之殃。 等到弟子都退尽了,冷炎正要开口,又被玄清子拦下,“师兄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掌门师兄肯定也有话要对小女娃说,左右都是他的徒弟,我们总不好代为管教,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坐下来慢慢说。”一边说,一边拉着不情不愿的冷炎走开了,忙里偷闲回头冲白陌漓眨巴了下眼。 一道蓝光闪过,陆华的尸体也跟着消失无踪了,只剩下白陌漓和云浅还站在原地。 白陌漓这才回身看向云浅,却不发一言。 云浅嫌恶地丢掉手上被血染得鲜红的逐云剑,无所谓地回望他,笑道:“那仙尊有何教导啊?” 回答她的却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云浅敛去笑意,冷冷地转身离去。她修习仙法却未修成仙身,一夜没睡自也会累的,趁着还有时间,她得好好休息恢复体力,才能有精力去应付未知的未来。 冷炎怕是趁底恨上她了,看他的架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不知要用什么招来对付她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房门,云浅回身看向一直不远不近跟着她的男人,“多谢仙尊送云浅回来,若仙尊没有其他什么事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白陌漓这才开口,声音平淡,“你方才动了杀心?” “是又如何?”云浅并不否认。 “屠戮同门,你可知罪?” 云浅嗤笑一声,“这条罪名方才冷炎尊者已经说过了,仙尊若是想治我的罪,将我交出去不是更加省事?”他既从冷炎手上护下她,显然是不会这样做的,所以她便也有恃无恐。 她那没有一丝愧色表情映入白陌漓眼底,他微微蹙了蹙眉,“事到如今,你竟没有丝毫改过之意?” “改过?”云浅挑眉,不以为然,“我有何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天经地义得很。” 话音还未落尽,身子蓦然腾起向后飞去,入得房内重重地摔在地上。 云浅顾不得疼痛,从地上站起身来指着白陌漓大骂:“混蛋!你干什么!” 说着便要上前,却在门口被一阵大力弹开猛地后退了几步。房子四周不知何时升起了一道闪动着银辉的结界,隐隐有蓝色的闪电缠绕其上。 云浅对上白陌漓一如既往淡漠的眼,怒道:“你什么意思?” “你既不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便在这里好好闭门思过,何时想明白了,何时放你出来。” “白陌漓,你要囚禁我?”云浅冷冷一笑,“你以为关着我就没事了吗?我想做的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那便试试吧。”白陌漓淡漠地回道,转身,如雪的身影转瞬不见了踪影。 “白陌漓,你这混蛋!”云浅愤怒地吼道,然而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而已。 云浅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翻腾的情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双手结印,催动仙法朝着结界撞去,然不管她怎么做,结界都牢不可破。 她狠狠地甩开了手,愤怒地骂了一声“混蛋!” 房屋另一头的窗台上突然冒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紧接着是灵动清澈的眼睛,然后是尖尖的小鼻子,赫然是那日见到的小狐狸,此刻小狐狸看着云浅,灵动的眼睛俏皮地眨了眨,似乎在跟她打招呼。 云浅此刻却没有心情搭理它,只看了它一眼便转开了视线。 小狐狸受了冷遇很是不快,不满地嘶叫一声,雪白的毛根根炸起,朝着结界猛地一扑,竟直直穿透了结界,安然无恙地落进了房内。 云浅微微一怔,随即爆发出强烈的欣喜,蹲下身抱着小狐狸举到自己面前,“你可以破除结界对吧?那你帮我把这结界破了,回头姐姐给你吃好吃的。” 小狐狸毫不挣扎地任由云浅抱着,晶莹剔透的眼睛清晰地映出她的脸,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尖尖的小鼻子微微耸动,乖顺地点了点头。 四爪着地,前肢微伏,小狐狸张嘴,一道蓝色的火焰从它口中喷出烧上房门外的结界。 结界缠绕的雷电与狐火交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不断扭曲翻转,最终化为了泡影。 真是天助她也。云浅笑着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真厉害。”眼睛却看着白陌漓寝殿所在的方向,眸光冰冷,她说了,她想做的,任何人都阻拦不了。 ------------ 第三十四章 妖魔入侵 白陌漓刚回到寝殿,还未来得及坐下,便见冷炎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眼光淡淡地瞥向跟在后面走进来的玄清子,后者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办法,真的是拦不住啊。 白陌漓收回视线,静静地看着冷炎。 “你究竟要如何处置那丫头?”冷炎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她此次行事确实冲动了些,我已罚她去面壁思过了。” “仅仅是面壁思过?”冷炎不由自主拔高了声音,对白陌漓的处置极度不满意。 “不然你以为?”白陌漓不温不火道。 “她残害同门,竟只是面壁思过吗!”冷炎怒道。 “她何时残害同门?”白陌漓眉梢微拢,对于冷炎的质问并不赞同,“陆华叛心已生,早已不是缥缈弟子,若不制止,今日缥缈又会有多少同门送命?我知你将陆华视为亲子,因云浅重伤于他你心中诸多不满,但倘若放他离开,有一日他危害苍生,难道你也要放任他?” “我……”冷炎被噎得说不出话,良久才闷声道,“可她想杀萧宁馨是不争的事实。” “方才我已经说了,她今日行事确实有些冲动,我已经罚她了。”白陌漓淡漠道。 “你!”冷炎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玄清子一个没憋住笑了出来,护短!好明显的护短! “你这样做事未免太有失公允!”冷炎愤怒道,“那丫头到底做了什么竟将你迷惑至此!” “她并未做什么,倒是陆华……”白陌漓对上冷炎闪着怒火的眼,淡淡地道出事实,“却是真的想杀了萧宁馨。” “你……”冷炎被气得全身发抖,好半天也没再说出一句话。 突然白陌漓的眉头猛地一蹙,随即不发一语,化成一道白色光影不见了踪影。 “你看看他!”冷炎气息不顺,却又无处可发,转头冲玄清子骂骂咧咧道,“一派掌门竟徇私到这种地步,日后如何能服众!” “师兄说得对,掌门师兄此次却是有失偏颇,有失偏颇。”玄清子立刻连声附和,这时候和他理论,不过自讨苦吃,他可不笨。 冷炎却还觉得胸口一口气经久不散。他们做了几千年的师兄弟,何时这般剑拔弩张,若不是因为那臭丫头!那丫头来了之后就没什么好事发生! . 白陌漓站在云浅房中,古水无波的眼淡淡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久久未有动作。 房内自然没有了云浅的影子,结界一破,她哪会继续呆着等他重新将她关起来? 此刻的她,早就去了千里之外的花岛。 那日来的时候是晚上,如今是白天,漫山遍野的花朵果真如墨殇所言永开不败,如今在阳光照射下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境。 烦躁的情绪仿佛瞬间得到了安抚,云浅闭着眼展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怡人的花香围绕周身,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丫头!”一个声音带着惊喜蓦然在云浅耳边响起。 云浅睁开眼转头看去,红色的长发快速拂过她眼底,随后她被拥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好久没见,想死我了,丫头,你有没有想我?” 本该立刻推开他的,可是云浅突然不想这么做,提防了这么久,计算了那么久,这个怀抱竟令她陡然生出几分安定的感觉。 墨殇,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他是唯一一个从未对她有旁的心思,纯粹通透,只一心一意待她好。 良久良久,墨殇抱够了,略微松开了云浅,稀罕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忽然眉头不悦地皱起,“才多久没见,怎么瘦了?还有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说!你都干了什么!” 云浅却笑了,“那你待如何?” “我?”墨殇蹙眉认真地思考,好半晌眉头舒展,抬手揉了揉云浅的发顶,“我能怎么办?只能好好地调配点补气养颜的吃食,将你养得白白胖胖。” 云浅挑眉,“想把我养胖可不是容易的事。” 墨殇不以为然,“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反正时间多得很,我便不信做不到。还有你,别整天劳心劳力的,妨碍我发挥,天塌下来我顶着,你只要站在我身后就行了。” 云浅微微一怔,笑意在唇边缓缓流淌,“突然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 红光一闪,墨殇立刻现出了真身,伏在地上,眼中带笑,“躺在我身上睡会舒服点。” 云浅也不推辞,翻身躺到凤凰背上,柔软的绒毛轻轻将她包裹,丝丝暖意透过衣衫沁入心底,本只是口头上说说,现下竟真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墨殇也不再说话,安静地陪着她。 这一睡,便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云浅醒来,日已西落,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如血一般红。 不对!云浅眯眼看着那似被血浸染的半边天空。 不是像,那就是血! 云浅蓦地坐了起来,看着天边面容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墨殇见云浅看着一个方向发呆,问道。 “那是什么?”云浅指着天边不散的血色问他。 墨殇淡淡地抬眸瞥了一眼,无甚兴趣,“君无邪近来一直计划着夺取神器,估计是他开始动手了吧。” 终于,开始了吗?她等这一天,可是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云浅面色逐渐平静下来,心里的喜悦却克制不住地往外冒。相信再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借助神器的力量,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她自己的世界,找那个人好好清算这些年来他欠下的债! ------------ 第三十五章 神器之争(1) 妖魔两界大军气势汹汹,势如破竹,一日之间连攻下两大仙门,夺了神器不算,还大肆屠杀仙门弟子,残肢断臂尸横遍野,惨状竟与先前的茅山一般无二。 一时之间,有守卫神器之责的仙门人人自危,纷纷向缥缈求助。 消息传回缥缈,震惊四座。冷炎也顾不得继续掰扯如何处罚云浅,急急去部署后续的支援事宜。 整片缥缈仙山陷入了凝重紧张的气氛中,唯有无尘殿依旧宁静安然。 如雪白衣微微曳地,如绸缎般的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黑与白,形成强烈的对比。 白陌漓负手而立,清风轻轻撩起他的衣袖,他的黑发。 他似乎已经在那边站了很久,却没有一丝不耐,悠远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看着慢慢走近的女子。 云浅看到白陌漓,嘴角淡淡的笑瞬间消失无踪,出言讥讽道:“仙尊在这站着做什么,莫不是还想将云浅关回去?” 白陌漓默了一瞬,开口道:“此次妖魔大军进攻仙门,便由你带弟子去留英殿布防吧。” “仙尊说什么?”云浅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让我去留英殿?” “是。” 云浅嗤笑,“你便那么放心我?你该知道的,我的目的可也是神器。” “你不会置同门安危不顾。” 云浅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出了眼泪,眼神却透着冷意,“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白色衣袂柔软地划过云浅的脸颊,云浅微微一愣,下一刻白陌漓伸手结了个法印点在她的眉心。 眼中青翠盎然的竹林迅速枯萎,在风中化成了尘土。周围被血红包裹着,就连天空也是红的。 荒无一物的乱石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些人。云浅蹙眉,眯眼细看,这才发现这些人脸上呈青白之色,早已没了气息,且死状可怖,仿佛生前受尽了折磨。 云浅嫌恶地转身想要走开,眼前景象蓦地变幻,柳宁长发披散,满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双唇翕动,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然后身体渐渐软了下去,眼睛至死不瞑。 而在她旁边不远处,还躺着撒尿君、阮辰,还有许多曾一起修习仙法的同伴…… 鲜血从他们身体中流淌出来,渐渐将她脚下的土地染得鲜红。 她想退,却再没有哪处干净的地方。 “你若任由妖魔壮大势力,总有一天你身边的人也会面临这样的境况。”白陌漓的声音在云浅耳边淡淡地响起。 云浅涣散的双眸蓦然聚焦,猛地挥开白陌漓的手,她迅速后退了几步。 该死的幻术! 可为什么,如今幻术解了,一颗心仍在胸腔里慌乱地跳动着,久久不能平静。 云浅抬手紧紧地揪住胸口的衣服,似乎这样便能令她好受些,她抬眼冷冷地注视着白陌漓,“想不到超脱出尘的缥缈仙尊也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便是让我看到了这些,于结果又有何益?” 白陌漓没再说话,那双淡然的眼却像是将她看得通透。 云浅也并不想再和他多做纠缠,愤愤离去。略微急促的步子显出她心底的几分烦乱。 翌日,天还未大亮,云浅便带着分拨出来弟子前往留英殿。 本来这个决定冷炎是不答应的,但事态紧急,再加上缥缈刚失了陆华缺少领队的,论修为,论见识脾性,确实少有比云浅更合适的。 遂,不甘归不甘,却还是同意了。 . 疾行了两个时辰,便有弟子支持不住,御剑御得摇摇晃晃,云浅便提议到前方的城镇略作修整再继续赶路。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云浅等人在城镇前的树林落了下来,步行进城。 刚进到城里,便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云浅微微蹙眉,视线扫了过去,多有不耐。 入目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黑发规规矩矩地盘于脑后,长相虽显憨厚,一双眼却犀利无比。 但也不似不讲理之人,接触到云浅不善的目光,立刻发觉自己的无礼,冲着她遥遥一拱手,以示赔罪。 云浅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随同行弟子一起走进了客栈。 男人看着云浅消失的身影微微有些尴尬,倒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不客气过。不过这个姑娘,好像在哪见过?男人这样想着,却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不由自主地伸手用力耙了耙头发。 “将军,是否现在回府?”身旁侍卫见他家将军一副百思不得其解似要将脑顶挠秃的模样,好意出声提醒。他家将军健忘,常常上一刻想做的事,下一刻便忘了。 回府……不,他记得他好像……对了!“进宫!”说罢,急匆匆地往前走,生怕下一刻又忘了什么。 侍卫很是无奈地小跑上去,“将军,你等等我啊……” . 香炉中升起丝丝缕缕的安神香,已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男人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翻身下榻,既然无法入眠,那便处理一下政务吧。 男人坐在书桌前,拿起一本奏折仔细地翻看着,时不时拿笔批注。 身后窗户大开,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的白色锦衣上,温暖如斯,却驱不散他周身透出的孤寂。 “表兄——”一个拉长的音调突然响起,随后门口露出一个脑袋,看着房内之人望向他,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又在批奏章呢?果然,当皇帝真累。” 此人便是人界新任的皇帝轩辕宇,曾经的二皇子。 轩辕宇无奈地笑了笑,“你不应该在仙门修习吗?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青色衣衫扫过门槛,男子走了进来,不以为然道:“本是没有时间的,只是如今仙门动荡,妖魔大举入侵,已有两派惨遭毒手,师门命我等前去支援,我偷偷跑回来看看。”他默了一瞬,继续道,“此行凶险,倘若到时我不能平安归来……” “胡说!”不等男子说完便被轩辕宇打断,呵斥,“你是家中独子,若非自小体弱,也不会送你去仙门你若出事,让姑母如何自处?记住,不管如何,哪怕是临阵逃脱也好,都要确保自己性命无忧。” 青衣男子微微一愣,扬唇笑道:“一国之君教人当逃兵,也真是千古奇闻。” “命若没有了,留着些功劳成就又有何用?”轩辕宇看向窗外,眸光深沉不知在想着什么。 气氛突然沉重,青衣男子微感不适,便想岔开话题,嬉笑道:“表兄,前段时间我碰到一个姑娘……”目光突然瞥到墙那头挂着的画。那是一副丹青,上面的女子一袭白色绫罗,眉目清雅,眼中带笑,看着却有点眼熟。 “哎表兄,这画上的女子……”好像在哪见过……可是话还未说完,青衣男子便没了声响,他看到轩辕宇蓦然紧绷的身体以及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凄冷。 “皇上,微臣有要事回禀。”人未到声先至,健忘的将军走了进来,“呀,景轩公子也在啊。” “凌将军。”景轩冲他作了一揖。 凌将军抱拳回礼,这才发现室内气氛……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凌将军看了看轩辕宇将视线转向景轩,以眼神询问。 景轩将其拉倒一边小声问道:“那边画上的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为什么一提到她,表兄就失魂落魄的。” “女子?什么女子?”凌将军挠了挠头,回身看去,下一秒猛地一拍脑门似是恍然大悟,“我就说那女子好像在哪见过,原来是在画中啊!” “啪嗒”一下,笔落在了奏折之上,溅出的墨渍模糊了字迹,他却不管不顾,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方才我在城里看到一行人,为首是一女子,看她周身的气度像是仙门中人。”凌将军细细回想,记忆力算是难得好了一次。 “这么描述该和我想的是同一个人。”景轩面向轩辕宇,补充道,“之前仙门会武我同她交过手,她的名字,叫云浅。” 轩辕宇撑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努力克制住自己因激动而濒于爆发的情绪。 终于找到你了…… “她现在在哪?”轩辕宇问道。 ------------ 第三十六章 神器之争(2) 凌将军引着轩辕宇和景轩到了云浅等人停留的客栈,却得知他们只是短暂休整喝水用膳而已,早已经离开。 扑了个空,轩辕宇未免有些失落。 景轩问清了云浅等人离开的方向,推测道:“如今妖魔大军入侵,各派都有派出弟子前往其他仙门支援,以达到均衡势力,避免一方因太弱小而被妖魔轻易蚕食,也给各派提供更多增援的时间。他们是往西南方向去的,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留英殿。正好,师门也派了我去那,表兄要不要一起?” “我……” 轩辕宇刚要说话,却被凌将军打断,“那怎么行,此行过于凶险,皇上是天下之主,应为万民福祉着想,怎能为儿女私情以身犯险?请皇上三思!” 天下?可如果这个天下没有她,对他又有何意义?况且他登上这个位置,本就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 况且此行凶险,她既去得,他便也是要去的。 “凌卿,摆驾留英殿。”轩辕宇开口道,语气竟有几分强硬。 凌将军见轩辕宇不听劝告,仍不死心还欲劝说。 “怎么?难道朕身为天下之主竟然要去哪都要臣子来批准吗?”轩辕宇呵斥。 这话说得便有些重了,凌将军心中一突,连忙跪了下去,“微臣……不敢!”多年的情谊,几番历经生死,他们是君臣,也是兄弟,但是他忘了,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曾经温雅的少年郎,而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一直以来,他虽自称臣子,却从未将他当作君主来看待,所以他说话才会这般无所顾忌,但在这一刻他明白了,一切都已经改变。 默了一瞬,凌将军艰涩道:“微臣……遵旨……” . 又行了一个时辰,云浅等人到达了留英殿。 留英殿掌教鎏英亲自出来迎接,“各位仙友,旅途辛苦了,在下已经备好了房间供诸位休息。” 云浅微微一礼,“多谢掌教好意,只是如今情势危急,不知妖魔何时会攻来,故云浅想先听听贵派的防卫布阵,看看是否还有漏洞。” 先前缥缈的会武大典鎏英也有参与,知道此女子修为不弱,是白陌漓亲收的徒弟,又有天水云家作为后盾,此番见来支援的人是她,忐忑的心方才稍稍定了些,当下客气道:“仙友说得是,里边请。” 鎏英仔细地将留英殿防卫一一说于云浅等人,事无巨细,云浅状似很认真地听着,长发掩映间,唇边缓缓勾出一抹冷笑。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弟子天未亮便出发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本已困乏,又听了大半日留英殿的布阵情况,意志弱的已经打起了瞌睡。 于是云浅便让他们先回房休息,自己也跟着站起来,双手一揖,“多谢掌教答疑,基本情况云浅已经清楚了。” 鎏英回礼,“仙友哪里话,这本事在下应该做的。” “时候不早了,妖魔大军既如今还没有动静,保持戒备的同时,该休息的还是要休息,这才有精力抵抗妖魔不是。” “仙友说得是。” “那,云浅就先告辞了。”云浅又作了一揖,转身朝殿外走去,忽想起了什么,回转问道,“妖魔大举入侵是为了神器,不知掌教是否已经将神器收好?” 鎏英不疑有他,回道:“在下已将神器转移至这大殿之中亲自看管,并在殿周围布下结界,确保万无一失。” “如此甚好,神器至关重要,掌教可要小心守护才是。” “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云浅轻轻一笑,回身步出留英殿的同时,眼底划过一道冰冷寒光。 . 有了妖魔入侵的前车之鉴,虽说是各自回去休息,但这一夜注定了无法安眠。 丑时有弟子回禀,妖魔大军现身华阳宫山脚。 鎏英刚躺到榻上还未及闭眼,便又急急忙忙起身,披了件衣服去安排弟子前往华阳宫协助退敌。 云浅坐在桌前,一边轻拨着台上的烛火,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清丽的眸子明灭不定,似乎在想些什么。 弟子离山,内里空虚,正是动手的好时机,突然她吹熄了蜡烛起身走了出去。 留英殿得了消息之后,似乎一瞬间便乱了,黑夜之下无数火把或远或近,快速地移动着。 紧张慌乱中,自是无暇顾及云浅。 于是,云浅轻易避开了巡逻的弟子,折返回留英殿,趁着无人细细观摩着此处法阵构成,发现此已不是普通的结界,而是有法器加持,如若强行破除必会惊动他人,打草惊蛇,故而便没有立刻动手。 夜空下,云浅一袭白裙闪动着清冷的银辉,她看着远处不断跳动着的火苗,冷冷一笑,竟调这么多弟子出去。 此可为一招调虎离山之计,但凡君无邪有点脑子,都应该知道怎么利用。 . 自得了华阳宫被围的消息,派出弟子增援之后,鎏英便一直坐在殿内等消息。 一夜未曾休息,鎏英的脸色并不好看。 忽有弟子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掌……掌教……” 鎏英皱眉,“何时如此惊慌,你慢慢说。” 那弟子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声音颤抖道:“妖魔大军……已经到殿前了……” “什么!”鎏英蓦地站起,脸色宛如打翻了调色盘千变万化。 正逢云浅带着缥缈弟子从后殿而来,听到这个消息,除了云浅,其余弟子脸色皆是白了一白。 “怎么会这么巧?刚把弟子派出去没多久妖魔便到了?”鎏英难以置信道,“可他们是怎么从千里之外的华阳到达这里的?”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云浅垂眸敛去眼底的冷笑,早便是已经策划好的。其余仙门有难,派人持援是必然之事,妖魔大军便是等着这一刻呢。 至于如何从千里之外瞬间来到这里,之前君无邪攻下的仙门之一,所镇守的可不就是可以来去自如的昆仑镜。 “弟子已经派出去,即便现在发消息出去也无法立刻回转,然而妖魔大军已经蓄势待发……”鎏英在殿内不停踱步,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已经妖魔等不及在外面叫嚣,“仙门的,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了吗,连露脸斗不敢?”随即是一阵放肆的大笑。 有弟子被气得涨红了脸,却知自己无法同这么多妖魔对抗,只能用力握紧拳头发泄自己的不满。 “掌教莫要自乱阵脚。”云浅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殿外设有结界,或许可以抵挡一阵,现在立刻传讯召弟子回来,我等再勉力抵抗一阵,未必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她的声音不响亮甚至有些平淡,却让在场众人一颗颗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对啊,他们到底在怕什么?一个女子尚能如此镇定,他们身为男儿可真是要自惭形秽了。当初入仙门修习仙法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与妖魔对抗吗?如今妖魔就在眼前,岂有退缩之理! 众弟子心领神会,齐齐抱拳,异口同声道:“定誓死守卫留英殿!” ------------ 第三十七章 神器之争(3) 即便许下了豪言壮语,可真真正正面对那么多妖魔,又是另一番的光景了。 众弟子抖抖索索勉力支撑,竟还有险些站立不稳的,幸好边上有人搀扶方才稳住了身形。 真是没用! 云浅在心底冷笑,洁白的裙摆拂过门槛,她在留英殿前站定。 宛若水波流转,淡蓝色的结界将整座大殿覆盖得严严实实,隔着结界,云浅目光淡淡地扫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妖魔大军。 看这样子,少说也有上万兵士,而他们这边拼拼凑凑不过千余人,硬拼不过是以卵击石。看来君无邪这次可是下了血本的,旨在援兵到来之前攻破留英殿。 云浅是审时度势的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抵抗她可不参合,况且她的目的,可从来不是守卫什么仙门。 “仙门的,终于出来了?可躲在结界里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出来同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话音还未落尽,引来一阵哄笑。 众弟子神色很是气愤,却只能将怒火生生压下。这种极度劣势的情况下,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妖魔见仙门弟子没什么反应,继续挑衅,“怎么?仙界在六界之中纵横那么久,竟都是由群胆小鬼组成的?” “你……放肆!我仙界尊长岂是你一个下等妖魔可以非议的。”有弟子不满妖魔的侮辱性话语,忍不住出声呵斥。 一言既出,引来众声附和。 蠢货!这种情形下乖乖闭嘴还能拖延些时间,偏偏去维护什么尊长的光辉形象! 云浅尚未想到妥善的脱身之法,甫听到仙门弟子因妖魔一句话群起激愤,不由心底暗骂。 殿前广场,妖魔大军之前,一直背对着大殿站着的黑衣男子闻言转过身来,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无风而自动,剑眉斜飞,一双蓝色的眸子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地看过来。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仙门弟子忌惮男子身上的压迫感,齐齐噤了声。 男子的目光遥遥与云浅对上,冰冷的双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 “神器在哪?”男子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云浅微微蹙了蹙眉,视线投向广场中的男子,发现他并没有张嘴说话,原来是千里传音,他倒是大胆,就不怕被别人听到? 云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以眼神示意神器在殿内,快点动手! 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讽刺:“狡猾的女人,他们当你是同伴,你却想他们去死,果然再也没谁比你更狠!” 废话真多!到底要不要动手!云浅狠狠地眯起眼。 男子冷冷一笑,也没再纠缠,他看着区区千人守护的大殿,以及那不甚牢靠的结界,冷声道:“只要你们交出神器,我可以考虑不追究你们方才的无礼。” “君无邪,你莫嚣张!你血洗我仙门三大门派,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便是战至最后一人,也决计不会如你所愿!”鎏英愤然道。 瞧?说的什么傻话,人若是都死了,还有谁能拦着他? 云浅斜倚着门框,闲闲地看着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很快,这些也会被染得通红吧。 君无邪不屑冷笑,挥手下令进攻。 五颜六色的法力撞在结界上,激起无数波澜。起初结界还算稳固,可时间久了竟有衰败破裂之象。 仙门弟子见此,自觉分立于结界阵眼处,结印施法,将自己的灵力输入阵眼之中,濒临破碎的结界瞬间一稳,可此法终不是长久之计。 妖魔大军数量众多,仙门人数却有限,光是采用车轮战就足以耗死用灵力勉力支撑结界的仙门弟子。 “仙友,这可如何是好?”鎏英转向云浅,焦急问道。 如何是好?她也想知道如何是好。云浅蹙眉看着僵持不下的两方,不能再拖下去了,晚一分就多一分变故。袖中手指微微一动,一抹浅淡的紫光轻轻流淌着,只要结界一破,那事情便简单了很多。 紫光对准其中一个仙门弟子蓄势待发,耳边却忽然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浅浅!” 指尖光芒一敛,云浅错愕地看向站在那边朝她盈盈浅笑的姑娘,竟是柳宁,而她身旁站着同样一脸笑意的撒尿君。 “你们怎么来了?”云浅微微蹙眉。 “怎么,就许你在别派扬名立万,不准我来凑热闹?”柳宁不满抱怨。她修为不高,所以不似云浅这般被派往其他仙门镇守,而是留在了缥缈,天知道她有多羡慕云浅。 “阿宁!”云浅不再似平常那般镇静淡然,声色严厉地呵斥,“你可知道这里有多危险?若有差池,你可有能力自保?” “我……”柳宁想反驳,却好像真的辩无可辩,云浅说得可不就是事实。 “浅浅,你别怪阿宁了,不还有我吗?我可以保护她的。”撒尿君在旁边帮着柳宁说话,哪知云浅眼一横,连带着他一起骂:“阿宁不懂事,难道你也没有脑子,凭你的法力能在这么多妖魔手中护她周全?” 撒尿君尴尬地挠挠头,道出实情,“浅浅你先别生气,我们也不是偷跑出来的,是掌门仙尊吩咐我俩给你送件东西。” 白陌漓?云浅微微一顿,眼里透出一丝冰冷,缥缈弟子众多,何故偏偏要派他们两个过来?不过是看着他们和她交好,她不会放他们不顾,想要牵制她罢了! 可是白陌漓,你就这么肯定我会为了他们,放弃如今筹谋的事情吗? 云浅眉梢紧蹙,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寂静在结界之中无声地蔓延,却在此时,空气之中突兀地响起昆虫煽动翅膀的声音。 云浅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忽然想起一件她一直忽略的事,“整座留英殿都覆盖在结界之中,你们是从哪进来的?” 柳宁不明所以地回道:“我们看到妖魔大军一直蔓延到山脚,故而特地多行了些路绕到了后殿,那里结界有些许松动……” 此言一出,鎏英瞬间变了脸色,“不好!” 话还没说完,凌厉的破空之声传来,一把玄黑色的长刃劈开了空气便要朝柳宁身上砍去。 云浅眸光蓦然一凛,一把将柳宁推到撒尿君怀里,手中淡紫色灵力猛地撞上竖劈而下的玄刃,利器蓦地偏离了方向,还不等那人再有反应,云浅后招已至,淡紫色灵光顷刻间穿透了来人的身体,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再未起来,身体渐渐消逝化成尘烟,最后在他刚刚躺着的地方只余下一只死去的黄蜂。 好一个胆大的蜂妖!可是,又是谁给他的胆子? 云浅缓缓放下手,转头冷冷地看向妖魔大军之前负手而立的君无邪。 ------------ 第三十八章 神器之争(4) 君莫邪看着云浅亲手将一个小妖打得魂飞魄散,本就没有温度的眼更冷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君无邪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到云浅耳中。 云浅却只是冷冷地瞧着他,再未有任何眼神交流。 云浅的举动却也激怒了其他妖魔,嘶嚎声中攻势更紧也更密。 结界晃动得厉害,再次岌岌可危,而仙门弟子个个面色苍白,细密的汗珠从他们的额头沁出再滚落炸开,虽然还在勉力支撑,但却已经到达了极限。 突然一道青色光芒穿透了结界,划过一个仙门弟子的手臂,竟生生将其斩断,鲜血四溅中,弟子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其余弟子见此,心头大骇,更是用尽全力想要稳住摇摇欲坠的结界,但是少了一人的助力,再加上灵力耗尽难以为继,胸口似有大石压下,不多时喉间浮起几丝腥甜,渐渐有血顺着嘴角缓缓流淌下来。 撒尿君看着这一幕眉头深锁,语速不由加快了几分,“浅浅,仙尊命我和阿宁给你送来了伏羲琴。”含蓄的青辉拂过眼底,撒尿君从随身的储物行囊中取出伏羲琴递给云浅。 云浅却迟迟未接,她看着青辉萦绕中的伏羲琴,眸光明灭不定。 之前,她光是想要碰触便触动了剑阵还换来白陌漓冷冷的警告,而此刻,他却让人将琴送了过来……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就这么轻易地将神器给她,不怕她拿了一走了之? “仙友,还需尽快做出决定,弟子们快要支持不住了。”一旁的鎏英焦急地催促着。 云浅伸出手缓缓地抚上琴弦,青辉缠绕着手指,悠扬弦音中丝丝暖意沁入肌肤。 犹疑间,已有数名弟子倒地不起,结界犹如泡沫般从顶端轰然破裂,裂口逐渐变大。 撒尿君见此,急急撤走了托着伏羲琴的手,伏羲琴却没有下坠之势,依旧稳稳漂浮在空中。 撒尿君同鎏英、柳宁三人一起结印将灵力输入结界之中,破损的裂口缓缓合拢恢复如初,但结界已经破损,此法不是长久之计。 断臂的弟子已经没有力气叫了,失血过多致使他身上的气力迅速流失,陷入了半醒半昏迷的状态。 而剩下的弟子也好不到哪去,短暂的结界破损,已有数道法力招呼到他们身上,他们灵力损耗过度已没有力气躲开,虽伤势不及断臂严重,却也是伤得不轻。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云浅的脑海中突然划过她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一幕,心中竟生出几分不安。 她抬眸扫过那边专心御敌的柳宁和撒尿君,如果结界一破,那幻象便不再是幻象,按照妖魔大军的凶残程度,这里的定然无一人幸免。 她本不该关心这一些,可不知怎么,这一年来同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竟在她眼前宛如电影一般回放,嬉笑怒骂,他们一起闯祸一起受罚一起修习仙法……对她而言,他们早已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了…… 隐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直至指甲掐进肉里云浅方才觉得几分疼痛。 白陌漓,这便是你的目的,让我就算伏羲琴在手边也不能安心拿走! 堂堂缥缈仙尊,众人眼中超然世外,实际不过会用本门弟子去威胁别人,真真是好得很! 云浅面色复杂地看着悠然在空中飘浮的伏羲琴。可是不对,若仅仅只是让她明白她无法取走神器,这殿内不就有一个,他只需要将撒尿君柳宁两人派来即可,又何故非要千里迢迢送来伏羲琴?为什么,非要是伏羲琴? 青辉流动间,突然升起一道白光,宛如流星划过蓦然没入云浅眉心。 耳旁响起一阵清雅的琴音,以及男人淡漠的讲解声。 拜白陌漓为师也有些时日了,他还是第一次传授她东西,却是一本曲谱。 云浅不由嗤笑一声。 . 君无邪蹙眉看着拼死都要抵抗的仙门人,显然最后一点耐心都已耗尽,抬手托起一片阴云,反手一推。 阴云速度极快地冲向早已千疮百孔的仙门结界。 在即将靠近结界时,阴云突然化作一把黑色长剑,狠狠地刺了进去。 撒尿君、柳宁顿时感觉气息一沉,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侵蚀了全身,仙力一个不稳,竟被生生弹了开去。 鎏英身为一派掌教,又比小辈多修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仙法虽不至于那么狼狈,却也在咬牙抵挡了。然而从他不断后退的步子可以看出,他已然无法支撑。 “铮——”,一声短促的琴音突然响起,鎏英诧异地发现压在他身上的力道骤然消失不见了。 又是一阵琴声,阴云化作的利刃被青辉包裹着,扭曲撕裂,最终化为烟尘,而那已经破败不堪的结界也逐渐被青芒覆盖,牢不可破。 云浅席地而坐,伏羲静躺在膝头,她面色沉静,纤细白皙的手指缓缓挑动琴弦,宛如闺阁女子抚琴般的随意闲适,却将妖魔猛烈的攻势一一化解。 仙门弟子松了口气,好似看到了救星,看着云浅的眼神欣喜而崇拜,但妖魔却不同了,愤愤然咬牙切齿,一道道目光仿若淬了毒的刀子往云浅身上投去。 妖魔大军中突然飘起一顶软轿,金色华盖雕琢着精致的花纹,四周烟罗轻纱垂落,风轻轻一吹,纱帐微微摇动,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所坐之人的身形,似乎是一个女子。 果然,轿内传来一个娇柔的女声,但语气却十分不客气,“君无邪,这么一个仙派区区千人,你却花了这么多时间都攻不下来,是不是太没用了?” 君无邪气息一窒,面上已有了几分怒色。 “你如今这神色莫非是不服?”女子却不以为然,语气依旧不善,“当初你来妖界游说本皇进攻仙门时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你说,只要按照你的计划不光神器到手,还能重创仙界,但看如今这情势,竟是你口出狂言吗?” 妖界地处阴森荒蛮之地,故而妖界中人修习的术法也多为阴冷妖邪,这几千年仙界势众,以诛杀妖界臣民标榜自己的功绩,早与妖界积怨甚重,她原也想同仙界一战高低,为她的臣民谋求更好的出路,奈何实力悬殊只能作罢。若非君无邪信誓旦旦说能好好挫挫仙界的威风,她又岂会陪他淌这趟浑水?如今,却是进退两难! 此言一出,仙门弟子俱是错愕,谁都没有想到,那阴冷邪佞的妖界之主竟会是一个女子。 君无邪生生将怒气压了下去,微微低下头,恭敬却不卑微,“妖皇殿下,君某既然已经开了口势必会做到,请殿下静候佳音。” “那便快些,虽然拦截了留英殿的求援信号,但大批妖魔出现又消失,仙门必定追索,此刻援军怕是已经在路上了。”妖皇不耐地催促,她可不想抓不着狐狸却惹了一身骚。 此次计划若成,仙界会如何姑且不论,但若不成,仙界则势必会以此为由攻打妖界,到时候会有更多麻烦。 这种境地下,便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软轿再未回到原来的地方,而是轻轻落于妖魔大军阵前,妖皇似乎不愿再相信君无邪的承诺,准备亲自坐镇。 君无邪目光微凛,却是缄口不言,但是紧握的拳头彰显着他此刻强行克制的愤怒。 透过轻纱,妖皇看向结界之中悠然抚琴的云浅。突然,宛如新月的眉毛狠狠一蹙。 ------------ 第三十九章 神器之争(5) 妖魔的攻势愈发凶猛,这回君无邪和妖皇也不光在旁边看着,加入了进攻的行列,想要速战速决。 黑色魔气同幽绿色妖力不断地冲击着青色屏障。 纤细的手指仿佛化作了幻影,飞快地在琴弦上移动,挑抹勾剔,一连串琴音自指间流泄而出,将攻击稳稳地挡在外面。 仙门弟子俱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劫后余生的喜色。 却未发现云浅呼吸渐重,微蹙的眉不知不觉中已沁出了汗水。 操控伏羲琴需以灵力不停拨动琴弦,一旦琴声中断屏障消失,上万妖魔将一拥而上大肆屠杀。 若是她之前未插手,想要脱身并不困难,但此刻灵力损耗,别说逃跑便连自保都困难。 一贯会给自己留条后路的云浅第一次将自己的后路堵得死死的。 云浅咬牙,暗骂自己蠢笨,脑中却在飞速运转考虑着应对之法。 若一直只守不攻,以她如今的修为,还没等到援军便被耗死了,不如……以攻为守。 白色身影化作一道光影,转瞬已站在伏羲琴支起的屏障外。 各色各样的魔气妖法眼看着就要落到云浅的身上,柳宁张大了嘴巴,却因恐惧惊骇到了极点,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 众弟子也都露出了惊愕慌乱的表情,纷纷强撑起虚弱无力的身子往前几步想要施法替云浅挡去呼啸而来的无数攻击。 然下一刻,云浅动了。长而柔软的青丝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度,洁白如雪的衣衫在微风中轻扬,淡紫色灵力与伏羲琴的青辉缠绕在一处逐渐相融,手指看似在琴弦上随意一滚,复又推出,却有无数光刃激射而出,不光击碎了靠近身边的法力,还将离得近的妖魔狠狠地掼倒在地。 君无邪面色微凛,身形蓦然后退,抬手结印支起黑色魔气护盾。 然而却在青辉紫光一次次的碰撞下节节败退。 几道光刃划过妖皇的软轿,将四周的烟罗软帐削落了大半。银灰色衣裙外罩着玫红轻纱的身影缓缓显露出来,突然那身影微微一偏,似乎在躲避云浅挥出琴刃。 纷舞飘飞的罗帐中,妖皇的眼神在一寸寸变冷。 琴声未断,光刃之后是迷惑心智的幻音曲。 妖魔大军大都无法抵抗伏羲琴的威力,痛苦地用手捂住脑袋哀嚎,渐渐地瞳孔涣散陷入幻觉之中。 云浅指尖轻挑琴弦,轻轻呼出一口气,却仍保持着戒备状态,虽然多数妖魔已失了战斗能力,但是留下来的,才是真正难对付的。 譬如君无邪,譬如妖皇,还有他们手底下法力高强的大将。 云浅神色淡漠地扫过蓄势待发的君无邪一众,强撑着自己渐渐脱力的身子。 君无邪目光冰冷地对上云浅的视线,似是看出了她此刻的心有余而力不足,蓝色的眼里竟蔓延出汹涌的黑,嗜血的杀意。 黑色衣袍扫过惨白的白玉石地面,一步步向云浅走来,掌中魔气飘荡翻腾渐渐凝聚成一把尖锐短刃。 黑色长发在脑后轻轻飘动,衬着云浅单薄的身影,她的背脊挺得笔直,漠然地看着君无邪一步步靠近的身影,不闪也不避。 “浅浅!”柳宁惊叫着要上前,却被撒尿君一把扯住,“别冲动!” “浅浅有危险!”柳宁回头,愤怒地冲他吼,“若不是为了护我们,她如何会陷入这种境地!” “我知道!”撒尿君眼底划过一抹痛色,“可是你去又能做什么?浅浅全力护下,可不是想看你去送死!” 众仙门弟子抿嘴不语,却个个面色激愤。 他们没用!不光要个女子来保护他们,如今她有难,他们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呵——”君无邪不屑地瞥了眼躲在伏羲屏障中不敢出来的仙门中人,转眸望着云浅苍白的脸,阴冷嗤笑,“看看他们,一个个胆小如鼠,竟置你生死于不顾。真枉费你费那么多力去护他们,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黄泉路上,他们都会来陪你,毕竟不能让你这份心意白费了不是?” 鎏英紧绷着身子,袖中的拳头渐渐握紧,脸色很是不好看。 白陌漓从未收过徒,却当着众仙门的面收下这个姑娘当徒弟,可见其对她的重视,她身后又有天水云家,此次派她来守卫留英殿倘若出了什么事,他自无法同白陌漓和云家交代,更何况他是一派之长,岂能让一个小辈代他受这无妄之灾。 刚要有所动作,却见云浅掌中紫芒暴盛。 黑色袍角拂过眼底的时候,云浅突然冷冷一笑,淡紫色灵力不遗余力地注入伏羲琴中,伏羲琴微微轰鸣,随即一道道光束宛如被巨石打破了平静的水面之后汹涌翻腾起的浪潮四散开来。 她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着这最后的全力一击。 笑话!她费力去护的人,岂是别人随随便便就能动得了的! 君无邪没有想到到了这种地步云浅竟还有抵抗的力气,又离得太近躲闪不及,被四溅的流光生生击中。 虽然伏羲琴比不得轩辕剑威力惊人,但好歹是件神器,君无邪的身体蓦地被击飞,重重地落到妖魔大军阵前的空地上,当即吐了一口血。 而跟在君无邪身后的几名魔界大将也没好到哪去,一个个被紫青色光芒震退,倒在地上好半天没有爬起来。 但妖皇及她的手下因为并没有靠近,受到的影响也是最小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继续抚琴了…… 纤细苍白的手指从伏羲琴上滑落下来,云浅身子软软地跪坐在地上,呼吸有些急促。 妖皇的眼透过破碎的罗帐不屑地瞥了眼倒地不起的君无邪等魔界中人,然后投向那边席地而坐的白衣少女,眸光陡然一冷,眼底深处划过一丝深沉的恨意。突然她抬起手,一道幽绿色的光辉宛若离弦的利箭冲向已无招架之力的云浅。 事出突然,云浅看着瞬间近在眼前绿光,脑中一片空白。 难道今天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这让她如何甘心?她还有许多事未来得及完成! 千钧一发之时,另一道幽绿色光辉从斜侧方激射而出,截下了妖皇的杀招。 ------------ 第四十章 故人相逢(1)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妖皇涂着蔻丹的鲜红色指甲猛地收紧,身形一动,人已掀开破碎的软帐从轿中走了出来。 佩环叮咚间,妖皇隐在阴影中的脸渐渐清晰,明媚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粉色眼影在眼尾处微挑,顾盼间风情万种,樱唇如血微微上挑,似笑非笑。银色衣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形,玫红轻纱在身后拖曳出旖旎的颜色。 仙门弟子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妖,非人之物所化,可以是飞禽走兽,也可以为板凳桌椅,再加上仙门一直以来给他们灌输的思想,致使他们以为妖大多奇形怪状丑陋不堪,其中以妖皇为最,未曾想却是个年轻的姑娘,还长得那么好看。 若说云浅的美是清丽素雅,那么妖皇便是妖艳媚人,不过倒也符合她的身份。 如果换作平时,男人因她的容貌失了神还能叫她生出几分欢喜,但此刻感觉到那些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妖皇厌恶地一蹙眉,广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度,瞬间狂风起。 琴音止,屏障散,结界原本就破碎不堪,被妖皇法力一击顿时剧烈震颤继而化作了泡影。 仙门弟子因之前的抵抗早已精疲力尽,自然比不得精力充沛的妖皇,顷刻间大半被疾风刮倒在地。 幽绿光芒染上指尖,妖皇看着云浅的眼里闪过一丝憎恶,手指在空中一划一弹,绿芒再一次化作利箭朝云浅面门招呼过来,速度比之之前更快也更加凶猛。 这一次,本皇倒要看看,谁还会帮她! 妖皇的眼冷冷地瞥向那一闪而逝的雪色裘衣。 云浅眉梢狠狠一蹙,双唇紧抿,双手不自觉地揪紧散落手边的衣袖,竟是打算生生受这一击的姿态。 “阿浅!”是谁的呼喊在广场上方回荡不散,带着深沉的恐惧与疼惜。 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云浅抬眸看向天空中由远及近的几个人影。 绿芒转瞬间已到眼前,带起的疾风扬起云浅白色的衣衫墨色的长发。 生死一线,突有一道白色光辉在云浅周身结起了一层护盾,挡住了妖皇猛烈的攻击。 “糟了!是白陌漓!”妖皇手下的大将军皱眉,面向妖皇双手抱拳恭敬道,“殿下,白陌漓已至,恐仙门援军也快到了,滞留下去只怕对我军不利,请殿下下令撤退。” 妖皇愤恨地望着云浅,眼里全是不甘,迟迟未接话。 就这样放过她了?这让她如何能忍? 妖界大将军似乎看出了妖皇的心思,劝道:“殿下,要收拾一个仙门弟子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殿下不该逞一时之快而置我妖界将士臣民不顾,请殿下三思!” 妖皇狠狠咬牙,终是将大将军的劝告听了进去,却痛恨她作为妖皇身上甩不开的担子,致使她无法随心所欲。 最后冷冷地瞧了云浅一眼,妖皇拿出先前从仙门夺下的昆仑镜,耀眼的光芒顷刻间覆盖了妖魔大军,光芒尽处,偌大的广场再看不到任何妖魔的影子。 众弟子惊叹,妖魔现持有此神器,倘若再卷土重来,那该如何是好? 云浅看着已然空无一物的殿前广场,轻轻呼出一口气。因为放松了下来,之前强撑凝聚起的一股气力便也顷刻间散了,身子软软地斜倒下去。 “阿浅!”一声带着急怒和心疼的男音冲了过来,云浅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看到那人焦急紧张的神情。 身后一双臂膀怀住了她倒下的身子,温凉却有力,淡漠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你做的很好。” 云浅微扯唇角,却连嗤笑的力气都没有了,神思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白陌漓望着昏迷在怀中的云浅,眸光一寸寸从她苍白的脸上抚过,神色复杂难懂。 身着一袭白色锦衣的男子狂奔而来,蓦地单膝跪在云浅身边,手指颤颤巍巍去探她的鼻息。 “她没事,只是频繁催动仙法气力耗尽,休息一段时间便好。”白陌漓看着面前的陌生男人,冷淡道。 锦衣男子脸上蓦然浮现出惊喜的表情,却仍存着几分心疼。行来留英殿的路上,他听景轩提起了她在仙门的事迹,讲她如何修为出众力战仙门弟子,讲她如何沉着冷静诱敌深入最后反败为胜,讲她如何谨慎细心发觉同门身中咒术…… 如今,他又远远看着她以一人之力,抵挡上万妖魔…… 心口涌出的细细密密的疼痛,竟叫他全身都难受不已。 如果,她能留在皇宫,能一直躲在他的羽翼下,何至于如此辛苦,何至于要去遭受这般危险?可为何,她既无恙,为何不回宫去,不回到他身边? 她可知,那日他看到西门守卫堆叠而成的尸山他有多害怕,他怕她也遭遇了不测,但是没有找到她的尸首他心里总是存了一丝希望,可这丝希望也在一日日遍寻不到她的时候渐渐破灭。 幸而上天垂怜,再一次让他见到了她。 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绝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锦衣男子伸出手,指尖微颤想要碰触云浅的脸庞。 白陌漓平淡的眉头忽然一皱,将云浅拦腰抱起,避开了男人探过来的手,转身欲走。 “等等!”锦衣男子叫住他,冷声道,“你要带她去哪!” 白陌漓回头,冷漠与之对视,虽未说什么,但气氛却一下子冷凝到了极点。 跟在锦衣男子身后上来青衣男子一看情形不对,立刻止住锦衣男人还欲质问的话头,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弟子青云山景轩,拜见缥缈仙尊。” 白陌漓淡淡瞥了景轩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景轩指着锦衣男子解释道:“这是弟子表兄,与云姑娘之前便已相识,忽见云姑娘昏倒难免关心则乱,有言语冲撞处还望仙尊莫要见怪。” “既是小浅旧识,也算情有可原,我自是不会怪罪。”白陌漓淡淡回应。 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哪知一贯沉着的轩辕宇,却在遇到了云浅的事情后变得不依不饶,“缥缈仙尊?这么说,阁下便是阿浅的师父?”未等白陌漓回答,轩辕宇又道,“在下轩辕宇敢问仙尊,既你已收阿浅为徒,为何没有好好保护她,又为何将她置于妖魔阵前孤立无援?还是仙尊,是想让阿浅死吗?” 景轩声音凄厉地喊道:“表兄,你胡说什么!” 他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谁,缥缈仙尊,仙门的神话,以保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便是连仙界至尊玉皇大帝也要礼让几分,从未有人敢这样同他说话,还是拿着人命来质问! 这个家伙!怎么这次竟这么冲动! 景轩望着白陌漓蓦然变冷的眸色,心中一突,额头上的青筋欢快地跳动了几下,有种天将要亡他的悲戚感。 ------------ 第四十一章 故人相逢(2) 白色云气将云浅稳稳地托于半空之中,源源不断的仙力注入云浅体内。 许久许久,云浅苍白的脸上才回复了一丝血色。 白陌漓撤了手,云浅的身子缓缓落到了床榻上。 眸光自云浅沉静的睡颜上一寸寸描绘而过,一贯平静无澜的眼漾起了淡淡的涟漪。 灵力耗损竟如此厉害…… 原以为,她无论何事总会给自己留有余地,从未想到她会如今日这般不惜一切孤注一掷。 倘若他方才晚来一步,她是否还能安然无恙? 他无法推算她的命数,她又因逐云与他关系紧密定不会随身佩戴,故而他派柳宁和烈鹏飞去到她身边,一为监视二为牵制,若她不顾他俩性命硬要夺取神器,他必亲手了结避免她日后为祸苍生,若她出手抵挡妖魔大军,只需拖个一时三刻他便能赶到解留英之困。 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却终究成了异数。 突然想起她伤重之时曾经问他,可否有在意的人,在意的事。 难道便是因她口中的在意,便能倾尽其力,便能不计后果不顾一切? 那如果,她能多在意些天下苍生,以她如今的修为,定能造福黎民。 虽然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却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他身为人师,得尽力引导才是。 睡梦中的云浅自然不知道白陌漓此刻的想法,如若不然,定少不得要好好嘲讽几句他的自以为是。 . 当温暖的阳光再次洒向大地,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云浅睁开眼迷茫地环顾四周。 混沌的大脑慢慢回忆着昏睡前前发生过的事,想到疾奔而来面色焦急的男子,眼底闪过几分复杂,没有料到与他再次见面竟会是这种情景,又想到姗姗来迟的白陌漓,眸光蓦然一冷。 云浅缓缓坐起身,双手结印试着运气,却发现除了身子疲乏些,灵力竟丝毫未受阻滞。 云浅微微蹙眉,她记得她明明已近灵力枯竭,怎的此刻却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正在此刻,门外传来了一阵交谈之声,听着声音有些熟悉。 云浅收起繁杂的思绪,起身走过去推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男人,一个一身青衫笑得玩世不恭,一个锦衣缓带面色有些局促,似是被人调侃急红了脸。 他们没有料到房门会突然打开,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青衣男子拍了拍锦衣公子的肩膀,轻声道:“表兄,你的心上人就站在那呢,你还发什么呆啊?”说罢,将他往前一推。 锦衣公子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了几步险险稳住身形,却换来青衣男子一声嬉笑。 锦衣公子回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以眼神警告他,莫要胡闹! 来人赫然是轩辕宇和景轩。 轩辕宇在留英殿呆了一晚都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云浅的消息,实在坐不住了便叫了景轩出来找她。 心里想过千百种见到她的场景,却没有一种是如现在,她平静地站在门内,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故人重逢本该是喜事,可是如今他却不知该先说什么,再加之之前景轩口没遮拦的一席话,虽说声音很轻,但在这几近无声的地方可以说是听得极清楚的了,轩辕宇顿时觉得几分尴尬,抬眼偷偷瞧了瞧云浅。 云浅看着他,默了一瞬轻叹一声,先开口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轩辕宇顺着云浅的话应道。 其实,他想问她这一年多来都做了什么,纵然景轩之前有跟他提起过一些她的事情,但是他想听她亲口对他说。他还想知道,当初西门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她安然无恙却不告而别,还有……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可曾有一刻记起过他……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被生生咽下,只化作一句,“你……还好吗?” 景轩站在一旁,闻言恨铁不成钢地瞅了轩辕宇一眼。他英明神武的皇帝表兄,千里迢迢冒着危险赶来这里难道就只是为了问心仪的姑娘一句是否安好? 想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痛了这么久,难道不应趁着此机会表明心意吗! 可是,轩辕宇却迟迟没有动作,无声的寂静在三人之中弥漫开来。 景轩看得那叫一个心焦,正要开口替他的好兄长说上几句,却有一个轻快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浅浅!” 景轩皱了皱眉,莫可奈何地闭了嘴。 视线移过去,看到当先一人那万年不变的胜雪白衣,云浅的眸色顷刻间冷了下来,但接触到白衣之后那抹俏生生冲她招手的浅绿,双眸蓦地一柔,嘴角不自觉漾起淡淡的笑意。 白陌漓的步子有一瞬间的停顿,很快却又恢复如常,缓步踱至云浅身边,“可觉得好些了?” 云浅冷淡一笑,“多谢仙尊关心,云浅甚好。” 白陌漓微微蹙眉,似是对她的语气略有不满。 双方弟子互相见礼,柳宁突然凝视着轩辕宇道:“皇帝陛下也在这啊,是来看浅浅的吗?” 云浅微怔,眸光轻轻自柳宁脸上扫过,发现她竟目不转睛地盯着轩辕宇看,秀气的脸上带着些兴奋还有属于女子看到意中人特有的羞涩。 云浅眉梢轻蹙,复又将目光投向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撒尿君,察觉到他眼底来不及收起的失落,却还装作若无其事地朝她笑。 心中突然有些烦躁,云浅一声不吭转身朝屋内走去。 柳宁这才回过神,咬了咬唇,恋恋不舍地看了轩辕宇一眼,回身跟着云浅走了进去。 “阿浅……”轩辕宇也想进屋,他们才刚见面没多久,他还未好好看看她,还没好好跟她说会话……却被白陌漓拦下,一贯淡漠的语气隐隐透着不悦,“此次对抗妖魔大军小浅伤了元气,需要好生静养,皇帝陛下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就请回吧。”说罢,眼神轻轻瞥向撒尿君。 撒尿君因为柳宁对轩辕宇表现出的兴趣和关注本就憋着一股子委屈劲呢,如今得到示意能够亲手送走他心中突然感觉畅快了些许,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轩辕宇张了张嘴,话却堵在喉间。如今的情形未免落人话柄确实不适合再叨扰,只能待日后再寻机同她好好谈谈,本想再看她一眼,视野之内却被白陌漓遮得严严实实。 轩辕宇皱眉不解地看了白陌漓一眼,觉得这些当仙人的真真是奇怪得紧,转身不发一言地同景轩一起离开。 白陌漓望着轩辕宇远去的背影,回头看向斜靠着床头同柳宁说话的云浅,禁不住摇了摇头。他这个徒弟可当真是沾花……额,讨人喜欢,先是狼王,然后是魔尊,现在又来了个人界皇帝,看来是时候得好好管管了。 ------------ 第四十二章 彻底决裂(1) 在缥缈呆了一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虽然是有任务在身,沿途好吃的好玩的却也令柳宁兴奋不已。 柳宁叽叽喳喳地对云浅说着路途上的所见所闻,云浅托着腮听着,没有丝毫不耐。 话题却渐渐转到了轩辕宇的身上。 “浅浅,你同皇帝陛下是怎么相识的?”柳宁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嘴角淡淡的笑意微微敛起,云浅望着柳宁期许的目光一时间没有说话。 情窦初开的少女…… 在云浅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这种经历,自是不知要如何劝解,说出的话也未免有些直白,“阿宁,轩辕宇作为帝王,并非良配,你又何必在他身上花费时间,不如……” 云浅本想说让她怜取眼前人,然还不等她说完,便被柳宁打断,“你又怎知他不是我的良人?浅浅,你不能因为他喜欢你,便不允许其他人靠近他吧?况且,他也有选择的权利。”说罢,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第一次,她们不欢而散…… 撒尿君尴尬地站在门口,追也不是留也不是,但是看着柳宁极速远去的身影,他突然再也没有一丝犹豫,回头冲云浅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云浅轻叹一口气,双眸微阖有些疲惫,之前灵力耗损得厉害如今看来虽然已无大碍,身体到底还是有几分虚弱。 一阵清风拂过,一抹雪色的衣摆映入云浅眸中。 云浅微微一怔,抬眸望去。 白陌漓长身玉立,神色淡淡地与她对视。 他竟还没走? 云浅轻轻蹙眉,眸色冷了下来,“仙尊还有何事?” “身子可还好?”白陌漓淡漠问道。 “承蒙仙尊挂念,还死不了。”云浅夹枪带棒地回应。 白陌漓皱眉,“为何非要如此说话?” 云浅愣了一瞬,继而嗤笑一声,转开话题,“云浅有一事不明,还望仙尊能够解惑。” “你说。” “仙尊如何知晓妖魔大军会进攻留英殿,毕竟他们最先出现的是华阳宫。”她总觉得柳宁和撒尿君的到来并非偶然,就像是白陌漓早已有了准备,可他又是如何知晓妖魔的动向。 “近来妖魔异动,为师常常观测星象,发现留英殿星辰暗淡更有陨落之势,这也是为师派你来留英殿的原因,还让柳宁他们送来伏羲琴助你一臂之力。” “仙尊倒是对我放心的很啊,倘若我拿了神器不顾他们的生死,你又当如何?仙尊这是拿这么多条命,下了赌注。”云浅冷笑道。 白陌漓默了一瞬,道:“为师在伏羲琴上施有咒术,除你之外别人无法使用,但若是你为夺神器不顾他人,此咒术便会反噬到你身上。而为师可以短暂地远距离驱动伏羲琴,解留英殿一时之危。” “仙尊还真是谋划得清清楚楚。”云浅冷冷地扬唇讥讽,“你一口一个为师,所行之事是否有师父的样子?驱赶,囚禁,如今更想取我性命,云浅还真该庆幸自己没动什么歪心思,否则真就小命不保了。” “白陌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相互的,对我好的我自会投桃报李,但是想害我的,我也绝不手软。”说完,身子一转背对着白陌漓侧躺下去,竟是一副不想再理会的模样,“云浅累了,如果仙尊没有其他什么事,就请回吧。” 白陌漓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沉默,她的命数仿若迷雾般无法看清,他竟也将防备她试探她当做理所当然。 她面对他时宛若一只刺猬竖起全身的尖刺,他当她是桀骜不驯,可她这一番话,却让他不得不深思,她的冷漠疏离叛逆全是源于他对她的全然不信任。 又是一阵清风,带动软帐轻纱,房内再不见白陌漓的影子恢复了寂静,云浅却望着轻舞的纱帐发呆,心绪难平。 . 妖魔大军虽然来势汹汹,但是此次除了少数弟子,大都都只是灵力耗尽受了点轻伤。 后来赶到支援的仙门弟子帮着安置伤员,修理损毁的房舍屋檐,留英殿恢复如初,仿佛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恶战。 夜风微凉,夜幕之中的星子闪耀如钻石,璀璨而绚烂。 风中传来隐隐丝竹之声,伴着觥筹交错的欢笑声,是仙门各派在庆贺击退了妖魔大军的喜事。 云浅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参加这宴会,独自一人站在留英殿前的栏杆处望着空旷的广场,眸光明明灭灭,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如墨青丝被风带起,在半空中划出清冷的弧度,轻轻飘动的衣衫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影。 突然她的衣袖一动,抬手间掌心上竟多了一个漂亮的海螺,灰黄色零星点缀着蓝纹。 这是当日她离开魔界返回人间时君无邪给她的,让她但凡有事可通过这个海螺召唤他。 她却从未使用过…… 一来她同君无邪说到底不过是短暂的合作关系,还达不到朋友间的有事便会相帮的状态,二来,她也并不想过度地依赖别人。 想不到第一次使用,竟会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云浅将海螺放到唇边轻轻吹响,没有想象中的海浪声,一个类似鸟叫的尖利凄冷的声音冲天而起,竟刺得人心口隐隐作疼。 云浅微微蹙眉,平淡的眼里划过一丝冷意,手指不自觉用力,海螺瞬间化为尘沙自她指缝间倾泻而下,被风一吹蓦然消散。 ------------ 第四十三章 彻底决裂(2) 一团黑色云气借着夜幕的遮掩极速从苍穹中划过,落在了留英殿一处偏僻的山峰。 袍角扫过地上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云浅正坐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之上托着腮看着远处零星灯火,闻声回头望向来人。 那个满目冰霜凝睇着她的男子,可不就是君无邪。 “你还敢来找我?”君无邪声音冰冷道。 云浅淡淡一笑,满不在乎地整了整衣袖,拂去上头沾染的一丝尘土,“君护法好大的火气啊。” 君无邪眸光更冷,面目阴鸷,“当初你许诺助我夺得神器,如今最难夺取的伏羲琴明明在你手上,你却反过来帮着仙门对付我!”君无邪顿了一顿,愤然道,“早知道你这女人不可信!” “你以为,白陌漓为何千里迢迢让人送来了伏羲琴?”云浅眸光微凛,嘴角掀起一道嘲讽的笑意,“你真当仙门那群人个个是傻子吗?” “入缥缈一年有余,他从未信过我,如今派人送来神器更是只为了试探。”云浅站起身,从石头上跳下来,洁白的裙角宛如蹁跹飞舞的蝴蝶,“伏羲琴上下了咒术,若我有异动,不光是我,你也别想独善其身。届时白陌漓再一出手,你觉得你的妖魔大军还能全身而退吗?我可不得好好演一场戏,来打消白陌漓的顾虑,方便日后行事吗?” “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你吗?”君无邪冷声道。 “你还就得感谢我,若是此次动手的是白陌漓,你还有命吗?可看看护法如今这般生龙活虎,便知已无大碍。” 君无邪冷哼,“若非有神农鼎炼制丹药,我恐怕现在还难以起身。” 对啊,她差点忘了神农鼎也在他的手上,难怪能好得这么快。 云浅轻淡一笑,“十件神器已有三件在你魔界真是可喜可贺,如今轩辕剑和伏羲琴归属缥缈,女娲石下落不明,便还有四件神器,不过时间过得太久,我已经不太记得到底分布于何门何派,不知那本六界秘闻录可否给我一观?” 看着云浅一步步靠近,君无邪全身戒备,目光锐利冰凉。 云浅嗤笑,“怎么?那本书册原便是我给你的,如今连看一下也不可以了?” 君无邪眸光晦涩了几分似在犹豫,却终究还是拿了出来。 六界秘闻录被黑气包裹着飘浮至云浅面前,云浅抬起手,书册落到她手上,她却看也未看,橘黄色的火焰舔上书册的边角,火势转瞬变大,顷刻间将书付之一炬。 君无邪眉头猛地一蹙,上前几步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便是这几步的距离方便了云浅下一步的动作,手心中凝聚起含蓄的淡紫色光芒,反手一掌击在君无邪心口。 君无邪注意力因云浅焚书之事已被分散了大半,躲闪不及被击退了几步,单膝跪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吃力地抬起眼愤怒地盯着云浅,“你这是做什么!” 云浅敛去了脸上最后一丝笑意,居高临下地睨着君无邪,“做什么?这么明显的意图难道君护法还不明白?那日你想杀我是真,如今我想杀你……也是真。” 如果与他合作会牵连到她身边的人,那么便由她亲手斩断这丝威胁,不过真是可惜了那本六界秘闻录,毕竟那上边记载的可不光是神器的下落,还有许多仙人不为人知的风流韵事,当真是有趣得紧呢。 君无邪吐出一口血沫,厉声质问:“你要杀我?你就不怕我将你同我合作的事情抖出去?到那时,恐怕仙门再无你立足之地!” “呵——”云浅冷冷一笑,都到这时候了还在负隅顽抗,“我同你合作了吗?有谁可以证明?终究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你觉得他们是会信你,还是信我呢?” 一个,是手染无数仙门弟子鲜血的魔头,一个是缥缈仙尊的徒弟救上千弟子于危难,是非黑白早已注定。 不过他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她,仙门之中可不就有想要抓她把柄的。 以她对君无邪的了解,此魔好大喜功,又孤僻冷傲,神器那么大的事该是不会同别人分享,即便是同族亲信,所以……这便容易了许多,为避免日后节外生枝,只需要除掉他即可! 淡紫色光辉萦绕指间,周围的水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凝结成一根尖锐的冰凌,指尖轻轻一挑,冰凌激射而出,对着君无邪的心脏。 本该是简单便能终结的事,却偏偏有人来妨碍。 红芒萦绕着黑雾将云浅施法凝结的冰凌打得粉碎,点点晶莹中,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云浅面门。 云浅心下一惊,抬手运气抵挡,但因先前灵力耗损严重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两劲一冲竟觉得几分气血翻腾。 红芒却没再继续攻击,转而托起君无邪快速地飞向天空,没入墨黑的天幕。 可恶!云浅紧咬下唇,一抹淡淡的腥甜渐渐在口腔中弥漫。 本是想追的,奈何身体竟突然连一丝气力也无。 云浅脊背挺得笔直,微微仰着头目光冰冷地瞧着黑漆漆的天宇,纵然那里早已没有了君无邪的踪影。 雪白的广袖轻轻随风飘荡,间或擦过她的手却被她揪在手中,狠狠地揉出了褶皱。 如木雕般不知站了多久,云浅方才收回远眺的视线,活动了一下略微僵硬的身子,准备回转。 才一转身,云浅的眸光蓦然一震,继而微微眯起眼神色不善地盯着面前一袭胜雪白衣的男子。 白陌漓,真是冤家路窄!还是说,他根本就是故意跟着她来到这里的?那么,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就在云浅思绪纷杂的当口,白陌漓却已转身,“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就这样?云浅微微蹙眉戒备地瞅着他,不再趁机给她安个罪名惩罚惩罚她,毕竟她身为仙门弟子同魔族是真的有所牵扯。 白陌漓见云浅迟迟微动,回头淡淡地看向她,“怎么了?是身子还不爽利动不了?” 本是一句稀松平常的慰问,在云浅听来却多了一股子嘲讽的意味,正想开口回击几句,白陌漓却突然在云浅面前蹲了下去,“上来吧,为师背你回去。” 云浅猛地一愣,看着白陌漓后背洁白的衣衫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 第四十四章 妖皇莲霜 云浅自是不会真让白陌漓背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道:“不必了,这于礼不合。” 一个一贯不在意礼数规矩的人竟把礼数规矩挂在嘴边,那便说明她对这件事有些人还存了戒心。 白陌漓眸光深深地望着她,看到她眼里满满的戒备和警惕,不禁轻叹了一声,缓缓站直了身子,“我知道你在缥缈多有委屈,没有好好护着你确实为我这个做师父的失职,如今你无法轻易相信我也是理所应当……”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独来独往惯了,这是我第一次做师父,不知道如何和徒弟相处才是最好,但是我会努力去做一个合格称职的师父。” 云浅冷冷地凝视着白陌漓,默然不语。 白陌漓却似不在意,朝她抬起手,轻声道:“小浅,我们回去吧。” 宛如被巨石撞击的冰面,冰冷的眸光有一瞬间的破碎,云浅怔怔地望着伸在她面前的手,那只手手指修长而白皙,掌心纹路细致干净,手势坚定而蕴含着力量。 双眸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迷离而又茫然,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刚要抬手碰触,脑中却突然炸开一道白光,迷雾不再视线蓦然清明。云浅冷淡地看了一眼平举在面前久久未动的手掌,冷冷一哼,绕过白陌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偏僻的山峰。 修长的手指顿了顿,慢慢收拢垂至身旁,白色衣衫随风飞舞,一声深沉的叹息在空气中轻轻地飘散开去。 . 乌云遮蔽了天空,寸草不生的荒原散落着无数嶙峋骸骨。 妖界处在一片阴森荒蛮之地,这里常年照不到阳光,因而草木枯竭,飞禽走兽绝迹,妖界臣民缺衣少食不得不狠命争抢,每每争得头破血流。 男子一身雪白裘衣也不在意染了尘土,随意地坐在路边一棵倒下的枯木上。 而在他的不远处,却正有两只半兽因为仅剩的一点食物争夺不休,紧紧地撕咬在一块,发出震耳凄厉的嘶吼。 男子微微蹙眉,幽绿色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 佩环叮当,一道纤细的身影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粉色眼影在眼尾微微上挑,樱唇如血似笑非笑,银色衣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形,外罩玫红轻纱在身后拖曳出旖旎的颜色,如此打扮的可不就是妖皇。 而此刻她静静地站在男子身后,如千万个看到心上人的少女一般,目光痴迷而依恋。 男子似乎发现身后有人,回头看了过来,妖皇扬起一个再灿烂不过的笑容,娇声唤道:“莲修哥哥——” 莲修看着她,亦扬起一抹温暖笑意,“霜儿,你回来了。” 妖皇名唤莲霜,虽都是莲姓,但同莲修却并不是亲兄妹。 这件事,得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说起: 那个时候,莲修还不叫莲修。可是叫什么,过去太久,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因是稀有的雪狼,他们一家在狼族中总是受到特别优待,却也引来了同族的嫉恨。 一场阴险的设计,他们遇上了在外收妖的仙门一行,他的父母为了保护他,双双死在仙门中人的剑下,就在仙门人打算动手将他一并解决的时候,他被正好路过的狼族长老莲华救下,莲华长老念他年幼无所依,便将他养在了膝下,并改名为莲修,取修身养性,精进修为之意,期望他能早日走出伤痛。 长老有一女名霜,时常盯着他一看就是半日,大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好奇。 他不想搭理她,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 却在一次噩梦惊醒满脸泪水时,看到她站在床头怔怔地望着他。 他倔强地抹去泪水,翻身避开了她的视线。她却突然伸手将他转了过来,霸道而强势,她说:“难过没有用,修哥哥你要振作起来,霜儿陪你一起杀回去!” 时境过迁,当年说着豪放之言小姑娘已然长大,而他也已经不是那个会躲起来偷偷哭的小孩了。 他们一个妖皇,一个狼王,地位何等尊贵,那些个欠了债的,他定会叫他们一一偿还。 莲霜亲昵地环住莲修的手臂,挨着他坐了下来,“莲修哥哥,此次留英殿之行霜儿遇到了一个女子,甚是奇怪。” “仙门之中本就有不少女弟子,这又有何奇怪?”莲修不以为然地道。 “我当然不会因为她是女弟子而感到奇怪,我奇怪的是……”莲霜对上莲修幽绿的眼睛,眸光深深,“她的身上竟然有你的气息。” “你说你重伤需要闭关修炼,任何人不许打扰,便连我也见你不得,可真的,是在闭关疗伤吗?”莲霜探究地瞅着他,似想看出些许端倪,“真的……没有去别的地方?” “你这是在怀疑我?”莲修不悦道,“只是巧合吧,我说过之前从那些凡人手里救下我的是一女子,或许你碰到的那个仙门弟子便是她,沾染上我的气息也没什么奇怪。” 莲霜张了张口还欲再问,却被莲修冷冷打断,“你莫要草木皆兵疑神疑鬼,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于我并不重要。” 柔软的裘衣自莲霜掌中抽出,莲修站了起来再未看她一眼便走了。 望着莲修的背影,莲霜使劲地咬了咬下唇,如血唇瓣因这力道瞬间泛起了白。 如果不重要,又何需生气? 他受伤是在一年前,若是真如他所言与那女子只是萍水相逢,他的气息又如何能在一人身上停留如此之久,还如此清晰? 况且她在留英殿明明看到了他,为了那个女人还对她动手!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对彼此都极为了解,她能在千万人中一眼就发现他,他也足够了解她的脾性。 此次这般决绝地矢口否认,不过是害怕她以此为由对那女子不利,如此良苦用心,还说那女子于他不重要? 尖利的指甲刺入掌心,有血液顺着指缝滴落下来,莲霜的眼底透出一丝深刻的恨意。 之前在那边争斗不休的半兽闻到飘散在空气中的腥甜格外兴奋,加上先前争抢早已急红了眼,哪还顾得站在它们面前的究竟是谁,张大了嘴流着口水朝莲霜扑过去。 莲霜面色一凛,厌恶地一挥手,幽绿色光芒大盛,顷刻便将半兽巨大的身躯弹了开去。 “不知所谓的东西!”莲霜冷声喝道,浓郁的杀意在眸中蔓延。 ------------ 第四十五章 黑袍再现 炽热的岩浆在脚下蜿蜒流淌,一个黑衣男人站在断崖边上看着底下沸腾不止的火红。 黑色的斗篷一直拖曳到地上,罩住了男人整个身形,宽大的帽沿遮住了男人大半张脸,只露出了精致的下巴和冷冽的唇。 君无邪靠在石壁上紧闭着眼,尚处在昏迷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睑下的眸子微微动了动,慢慢睁了开来。 茫然地环顾四周,待看到前面的人时,眼里的迷茫立马化作凌厉和戒备,重伤的身体动了动似是想要站起来。 虽背对着君无邪,男人却仿佛能看到他的神色动作一般,不屑地嗤笑一声,道:“我若想杀你,你觉得你还有醒来的机会吗?”他回头,唇角微扯似笑非笑,“君无邪,万年不见,你依旧一点长进也没有。” 从最初的戒备警惕到诧异震惊,再到后来的犹豫怀疑,最终转为强烈的欢喜,君无邪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可以说,他活了上万年,所有的情绪加起来都不及今日这短暂的一瞬那般丰富多彩。 虽然身体仍在隐隐作痛,他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吃力地调整成跪地的姿势,声音颤抖道:“您是……魔神大人?” 黑色斗篷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男人转过身子望向君无邪,却未置可否。 但君无邪却仿佛立刻笃定了男人的身份,恭敬地低头一磕到底,“属下等了万年,终于等到了大人!属下恭迎大人!” 红色光芒夹杂着黑气缓缓注入君无邪体内,难耐的疼痛立刻减轻了几分。 君无邪轻轻吐出一口气,“多谢大人替属下疗伤。” 魔神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了几分讽意,“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被一小丫头偷袭。” 君无邪眸光霎时一冷,“此次确为属下大意,但这女人也是狡猾得很,若是留着她,日后难免会成大患,依属下看,不如趁着她羽翼还未丰满之时除掉她……” 然不等他说完,便觉一道凉飕飕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君无邪心下一惊,瞬间消了声。 魔神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你要怎么对付她是你的事,但是记住,留着她还有用,切不可伤她性命,倘若让我发现你为报私仇妨碍了我的计划,定不饶你!” “是……”君无邪低声应道。 . 本以为,有了妖魔大军进攻仙派的前车之鉴,各派弟子定然会急急忙忙赶回门派守卫,以防妖魔再次偷袭,故而这场仙门宴会该是不会持续多久,却未料到,此次宴会办到至今已是七日有余。 云浅腹诽,这帮修仙的难道平日里都是这么清闲吗?竟没有一点危机意识…… 不过最可恨的,还当属坐在她身旁一派云淡风轻的雪衣仙人,堂堂缥缈仙尊白陌漓是也。 本来云浅以身体不适为由是可以不来的,谁知道白陌漓竟然来她房门前堵她,说出来的理由也让她无法辩驳。 他道:“各仙派掌门均已到场,身为晚辈前去拜见是理所应当,小浅如此识礼数,想来定不会继续待在房中不出。” 没错,礼数规矩什么的是她之前说的,并且用这个理由果断拒绝了他先前的好意。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还是个这么记仇的。 他给她扣上了这么一顶帽子,她若再不去,不就成了目无尊长,不懂得尊师重道的狂悖之徒,再有人多口杂的,难免会传到有心人的耳中,她虽是不怕麻烦却也不想平白惹了麻烦。 云浅忿忿地拿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没有想象中的辛辣,带着淡淡的花香以及一丝微微的甜。 云浅不禁舔了舔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白陌漓看着她还欲伸手,清淡的眉梢不由微蹙,出声提醒,“此酒性烈,莫要贪杯。” 云浅不以为然,抬手去探酒壶,却被白陌漓抢先一步拿走。 云浅不满地瞪他,后者却淡漠回视。 云浅顿觉无趣,转开了视线,这一转便对上了一双深沉痴情的眼。 轩辕宇? 云浅心中一突,这位大爷怎么还在?他盯了她多久她竟一直没有发现,她只是灵力耗损,难道连感官和脑子也一并受到了影响? 云浅一手托着腮懊恼不已,轩辕宇看到她这副模样,微抿的唇忽然往上一扬,笑了。 他的阿浅没有变,纵然如今她已是缥缈仙尊的徒弟,修为高绝,又在抵挡妖魔护卫仙派中立下大功,但她还是她。 虽然行事稳妥令人放心,却偶尔还会露出几分孩子气。 这一看便觉移不开目光,直到一方如雪般洁白的衣袖挡住了他的视线。 轩辕宇微微一怔,抬眸看去,只见那缥缈仙尊眼神微凉地望着他。 从初见时,便几次三番阻挡于他,到底是何用意?莫非,淡泊于世的仙尊也动了凡心? 思及此,轩辕宇的眸光顷刻间转冷,毫不畏惧地与白陌漓对视,周身隐隐透出上位者的威严气度。 眼神交锋,互不相让,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硝烟味。 正在两人暗自较劲的时候,云浅不耐地挥开挡住她视野的白色衣袖,看着白陌漓语气不善,“你做什么?” 轩辕宇将此情此景收于眼底,仿佛松了一口气,瞬间气息一敛,眼底恢复了几丝笑意。 是师徒又能如何?阿浅对于讨厌的人,从来都是敬而远之,近水楼台……未必就能先得月。 ------------ 第四十六章 以身相许(1) 近些日子以来,柳宁表现得格外活跃,几乎与其他门派的弟子打成一片。 这会,她又和其他仙派的女弟子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自那日的不欢而散,柳宁便似变了一个人,再不像先前那样黏着云浅,反倒是故意避开了她。 云浅状似满不在意地看着,眼底却划过一丝晦暗。 一叠看上去洁白软糯的糕点摆到了云浅面前,白陌漓淡淡道:“尝尝吧,这个味道还不错。” 云浅诧异地看向白陌漓,她当然不信他是尝过了之后觉得好吃才给她的,修炼到他那阶段的仙人便是不进食也不会有饥饿感,故而大都都不会直接摄入食物,尤其是像他这样仿佛对什么都不是特别感兴趣的仙人,更不会为了逞口腹之欲而去品尝什么东西。 他的眸光沉静深邃宛如大海,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仿佛能够包容一切,洞悉一切。 莫不是他发现了她的情绪变化,所以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下一秒,云浅便否定了这个想法,觉得几分可笑,他从来都任她自生自灭,她的情绪他又如何会关心? 但还是捻起一块递到嘴边轻咬了一口,淡淡的甜瞬间在口中弥漫,渐渐沁入心脾,压抑烦躁的情绪仿佛也得到了纾解。 云浅轻轻吐了一口气,心情不再似先前那般低落。 白陌漓看她脸色好转了几分,便淡漠地转开了视线。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柳宁突然脸上一红,视线频频落到轩辕宇的身上,最后似乎受到了怂恿,端着酒杯朝轩辕宇走去。 “皇帝陛下,这杯我敬你。”柳宁在轩辕宇面前站定,举起酒杯脆生生地道,“多谢陛下勤政爱民励精图治保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这几日,轩辕宇早已命人将云浅身边之人的底细查了个透彻,自然知晓面前这个女子的来路。 她和云浅是同一批入的缥缈,并且有一年之久未出过仙山,而一年前他也才刚刚继承皇位,还未来得及施展拳脚。她不过出仙山几日,如何这么快便了解到他的事,显然是刻意打听别有所图。 但是从小接受的教育,轩辕宇并未表现出丝毫排斥,仍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举杯回敬,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陛下好酒量。”柳宁笑着赞道,也举起了酒杯,衣袖遮掩下却只是轻轻抿了一小口。 轩辕宇见此,在心底冷冷一笑。 柳宁觉得轩辕宇既然没有拒绝,想来是不讨厌她的接近,心中顿时欣喜不已,便更为大胆地直视于他,眼中的爱慕再不掩饰地涌现出来,“那日广场见到陛下,只觉得陛下英姿飒爽,阿宁甚是倾慕,不知……” 话还未说完,轩辕宇却突然站了起来,神色甚是紧张地往外走去。 柳宁一怔,回头望去,只见一抹白色裙角转过了殿前台阶不见了。 原是白陌漓递给云浅糕点后没多久,就有仙门中人过来敬酒。大体的内容无非就是“仙尊不愧为仙界表率,若非有仙尊高瞻远瞩,此次要挫败妖魔大军委实要花些功夫。” “所谓名师出高徒,云姑娘年纪轻轻便有此等修为,定是仙尊教得好。”如此云云。 云浅觉得他们说得言不符实:第一,白陌漓明明就只有露了个脸其他什么也没做,怎么就成了计划得当击退妖魔了?第二,她虽拜他为师,可是修为是她自己练的,他从未有一日指教于她,怎么就成了他教得好? 哦,他确实计算得不错,只不过是用门内弟子去计算另一个门内弟子。 云浅凉凉一笑,却懒得和他们分辨,况且这种场合说这些话也不适合,总是要给有些人留有几分颜面,否则还怎么保持他光辉灿烂的形象。 喝了几杯敬来的酒,便觉得几分酒气上涌,原来白陌漓所说的这酒性烈当真不是欺她的,再看撒尿君独自一人窝在角落里一脸失落惆怅地望着柳宁与轩辕宇相谈,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样看着便能让人家姑娘到自己身边来吗?就算难过也是一个人的,又有谁会在意? 气血翻腾快了,头就愈加晕了,知会了白陌漓一声,云浅起身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白陌漓见她神色略有迷离,已显几分醉态,倒也没有阻止。 只是云浅才出了殿门,便有另一个人跟了上去。 白陌漓见此微微蹙眉,面色似有不悦,洁白衣袖拂过案几,在众人的欢笑声中他也离了席。 · 左拐右拐,云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突然迎面一阵花香拂过。 云浅顺着香味继续往前走,却见一片桃林,枝头桃花粉粉嫩嫩,开得娇艳欲滴。 想不到留英殿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云浅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花香盈满鼻端,这香味与那酒中的味道如此相似,原来那酒竟是桃花酿。 云浅的身子轻轻飘起,落于一根斜挑的桃枝上,随着枝桠的上下晃动,她的衣袂也不停地飘飞舞动。 因沾染了醉意脸颊微微泛红,双眸微阖朦胧惺忪,樱花般红润的唇瓣缓缓上扬勾勒出一丝淡淡的笑,竟是难得的惬意。 轩辕宇看着仰面靠在枝桠上的女子不由屏住了呼吸,轻轻地走近,生怕惊扰了她,却因没注意脚下不慎踢到了一颗石子。 云浅眼底的迷离仿佛一瞬间散尽恢复了锐利,神色不善地看向来人,似是对于被打扰这件事极度不满意。 轩辕宇尴尬地站在原地,微抬双手以表歉意,身为帝王他本不用对任何人道歉,但是在她面前,他并不想摆什么皇帝的谱。 云浅见是轩辕宇便收回了视线,重新合上了眼。 一阵冗长的寂静…… 轩辕宇痴痴地望着云浅,目光一寸寸自那张魂牵梦绕的脸上描绘而过。 她曾千万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每当他想碰触,那身影却像是泡沫一般砰然破碎,每次清醒,都痛得心撕裂肺难以呼吸,如今她活生生地在他面前,他才感觉自己真正又活了过来。 感觉到停留在身上的视线,云浅皱了皱眉,顿时有些烦躁,“皇帝陛下不好好呆在殿中宴饮,跟着云浅是有什么事吗?” ------------ 第四十七章 以身相许(2) 冷不防对上云浅微冷的眼眸,轩辕宇的心跳蓦地一窒,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轰然闪过,他却不肯去相信。 微微抿了唇,轩辕宇默了一瞬,开口道:“你……还好吗?” 桃枝晃了几下,几片花瓣不堪重负落了下来,恰有一阵风吹过,花瓣被轻轻托起,拂过轩辕宇的衣襟飞向了一望无垠的天空。 云浅调整了一下姿势,直起身子坐在枝上,望着轩辕宇淡淡道:“这个问题,之前你已经问过了,我很好。” 轩辕宇望着消逝在天际的那抹嫣红怔怔出神,闻言收回了视线,面色复杂。 良久也未见轩辕宇再开口,云浅身形微动轻轻跃下枝头,洁白的衣裙宛如蹁跹的蝴蝶,“皇帝陛下如没有其他的事,云浅便先行告辞了。” 却在错身而过的时候,被轩辕宇拽住了手腕。 云浅步伐一滞,眼底微微闪过一丝冷意,手腕用力想要挣脱,轩辕宇却陡然加大了力道握得更紧。 拉扯间,云浅的手腕泛起了红。 云浅眼底冷意更盛,心中不自觉默念起咒诀,指尖淡紫色光芒微微闪动。 轩辕宇见此,眸光猛然一黯,沉声道:“你如今是要对我动手?就像对付那些妖魔一样?” 云浅微微一怔,指尖光芒逐渐隐去。 对于轩辕宇这个人,云浅虽不说有多喜欢,但也绝对算不上排斥,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在他府上的那些日子,他到底对她颇为照顾,甚至为了护她,不惜挨了一箭,而她接近他的目的却不单纯,对他,终究存了一丝愧疚。 轩辕宇看云浅撤了手,眼里蓦然回复了些许神采,他便知道,她还是在意他的。 “阿浅,那日在西门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守卫会尽数丧命?” 西门?守卫?云浅微微蹙眉,似没有明白轩辕宇说的是什么意思。 轩辕宇见她一脸茫然,解释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就在你失踪的那一天,西门巡逻的士兵受到了袭击,无一幸免。”但有一件事他没有同她说,便是他的父皇曾将西门守备之死归咎到她的身上,说她为了夺轩辕剑,不惜杀死这数十条人命,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可他没有信。他不信她是冷血残酷的人,如今看她以一己之力对抗妖魔大军,只为了保护身后的仙门弟子,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云浅却陡然通透,原来老皇帝在西门安排了这么多护卫啊,还故意引她前去,如此说来,她反而还要感谢那几个妖怪了,如若不是他们提前将西门肃清,她还真不能全身而退。盗窃宫中财物,这件事可大可小,但如果老皇帝存心要取她性命,便是轩辕宇也护不住她。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云浅在心底冷笑。 “阿浅,跟我回皇宫吧。”轩辕宇眼中存了一丝希冀,“如今我已是帝王之尊,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你,你无需这么辛苦,也再不需要经历什么危险……” 云浅却冷冷地打断了轩辕宇,“我的归宿从不是什么皇宫,你再看看我,可需要活在别人的保护之下?现在的生活就很好,皇帝陛下不必挂碍。” 轩辕宇眼中的光芒再次暗淡,却仍是抓着云浅的手不肯放,“我曾问你,救了我的命你想要什么,你说你本什么也不缺,不如……以身相许,这句话不知道今日还算不算数?” 云浅不以为然地笑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陛下要是当真了,才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可我就是当真了。”轩辕宇静静地望着云浅,淡淡地道。 嘴角的轻笑渐渐凝固,云浅淡漠地回望轩辕宇,“如今陛下已是天下之主,不应浪费时间在儿女情长上。” “我本无心于皇位,因无法护你周全才会去争夺,若非有你,轩辕宇断不会是今日的轩辕宇。” “不管曾经是因为何种原因登上这皇位,你如今是帝王都是不争的事实,身在其位便要担起相应的责任,陛下应当多为黎明百姓谋福祉,保天下太平。” 云浅垂下眼睑,掩去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默了一瞬,道:“至于那句戏言,陛下便忘了吧……即便非要论,当日陛下为云浅挡箭就已足以相抵。多谢陛下那些时日对云浅的照顾,便算是云浅欠了你,他日若陛下有事,云浅必然倾力相助。” 话至此,似乎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轩辕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迟迟不肯松手,却突然有一股大力弹开了他的手,云浅的衣衫擦过他的袍子,他再想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而那边,白衣少女身侧同样一袭白衣的仙界尊者,正面色微寒地看着他,声音冷冷地道:“皇帝陛下,请自重!” ------------ 第四十八章 交托神器 海关入口,机器人正用探头严密测探入境者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不放过。旅客在过海关前纷纷摘下终端,甚至包括金属饰物。 吕布的方天画戟,如今就摆在祭坛之上,有威风凛凛的常定军强者看护。 周围的酒客们顿时安心了,大家伙不约而同地同时松了口气,这个恐怖超凡神裔终于走了。死了一个酒馆服务生没有任何关系,只要自己还活着就好。 不过后来这些东西他们也不敢乱动,几十年下来,更早已忘记了,况且这么长时间,人事更替,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动过或者当垃圾扔掉。 从铁门上的巴掌大的观察口里射进来的亮光,可以推测出现在应该是白天。 登上战神榜已经是相当不易,这需要常年累月的积累,日以继夜的苦修,还需要各种机缘造化,才能脱去凡胎晋升战神。 掏古宅赵天明做过几次,也算轻车驾熟,观察了一下环境,就和梁音穿梭在民房之中。 秦陌殇拉着她的胳膊,一个用力就把她拉到了床上,随即紧紧的环着她的腰,在她绯红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为了公司更好的发展,也为了满足公司员工们的实际需求,从今天起,取消禁止办公室恋情的规定。 男人帮她拧开了杯子,又拿起旁边的那杯水,倒进杯子,然后把其中一面朝她转过去。 魏清玫一开始其实对秦瑾琮无感,只是觉得秦家身为太子的外祖家,又得陛下看重,且秦家家风严格,若是能嫁入秦家,后半生不会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 纵贯整个蔚蓝娱乐圈都没有这样。这人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如果他出道,蹿红指日可俟。如果他是练习生,那就是在场所有选手的同期劲敌。 李守业乐颠颠地去找大厨三儿他们去了,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懒洋洋的阿九和辛勤劳作的叶子青。 “若本宫不来找你,她们这回处理的就是本宫!”魏清婉后怕地扣着手,对着秦瑾瑜嚷嚷道。 这回齐遥却并没有按照常理出牌,他突然一把抱住阿九,紧紧地搂在怀中。 其实一开始感觉还是不错的, 假如她没有做出尝试撬开他齿关的动作。身体与心里刚升起来的热并没有持续升温。因为接下去, 西泽遭了秧。 其实,迟早大一拍戏那会儿,他就知道迟早非常不敬业,剧本什么的都是开拍前两天看的,看完了就去拍。 也不知是觉察她有些紧张,故意安慰她才这么说。不过听起来确实十分受用。 如今迟早挺着孕肚走戛纳红毯,根本没堕胎,那些当初带节奏的营销号那些嘲卫骁和迟早人品的黑粉们那是啪啪啪被打脸。 “反正人已经在我们手上了,你还能不来?”那边终于有人接话。 二月初,去北京呆了数月的李灵回来了,个头稍稍长了一点,回到院子里面先打听林笑笑在没在家,结果屁股还没坐稳呢,就拉着没搞清状况的林笑笑想要先杀上一盘。 站在园子另一侧的叶玮安刚路过这里,就看到了黄秋威向锦卿发难,原本是想上去帮忙的,然而看锦卿半点没吃亏,抬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静悄悄的站在那里看着。 他的语气,甚是严厉,就像那肆虐的暴雨一样,敲打着身边那些,被所谓的“成功”冲昏了头脑,而得意忘形的人们。 “老子有钱!让我上去!”萧明心中暗想,再不让上去,只能强闯了。 果然,又一件圆月刀状地法宝攻到,那只蟾蜍突然大口一张,喷出了一道水箭,正中法宝之上。 “当然可以哟!”托托莉甜甜的微笑着,腻得可以让人骨头酥麻,只是,其中带着的杀气似乎过分违和了吧?那边的橙岚顿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是……”司琴羞愧难当,从地上起身,陪着黑暗中的主子,就这么呆在这空荡荡的屋中。 她的话刚说完,就见红钰再一次化作流光进入她的精神世界之内。她的身影也在那一瞬间如同幻影一般向红色花海袭去。 奥卡说完,立即神‘色’凝重地从身后的行军桌上拿起了一个专‘门’用来装军中急报的铜管递给了老安德鲁,而后者听完奥卡的解释早已是一脸震惊的表情,迫不及待地展开军报浏览起来。 可当米雪跑进同天房间的时候,此时同天的游戏仓却是打开的,同天一脸的平静躺在游戏仓之中,嘴角的微笑好像是在为自己庆祝,庆祝自己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他们这里的宿舍环境倒也还不错,就和普通酒店的单人间差不多,到了房间见里面洗漱用品都很齐全,而且卫生间里面居然有淋浴和热水,便是冲了个澡,才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一下。 我一句话都还没有完,便已经意识到我自己漏嘴了,忙是停了下来。 我看见这片儿,到处都是人,还有一处又一处被碾为平地的废墟。 听了王林的话,其他弟子也不由地附和的大笑道,眼中满是嘲笑之意。 在他看来,如果说他活了这么久以来,最没有搞懂的就是这道罗珠,太神秘古怪了。 ------------ 第四十九章 另寻他法 “在我面前,你们也想逃走?留下吧!”铁木云冷笑一声,再次挥起大手,那荡起的涟漪却是也消失不见。 “真是的,越来越奇怪了,哼!”闷哼了一声,铁木云并连忙来到丹田,准备修炼。 看来古鲁人的科技在这么多年里,隐隐有赶上卡亚族的趋势,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堪,外界的表象,都是不太真实。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灵石又是如此充裕,时间也不着急,为何不把自身的真元彻底恢复? 终于,剑独孤在萧岳的第九十九拳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随后又不断吐血。 为了让各家更认识高宠的现代技术,了解技术的先进性和满足各家对公司期望,解除各家的疑问,高宠要做一些列技术展示。 萧岳纹丝不动,在萧虎距离他还有不足一丈的距离时,突然抬起右手,轻轻弹了一指。伴随着这一指,传来了破空声,萧虎心中大叫不好,但距离太近,根本无法躲避。 “我喜欢东海这座城市。”或许是觉得解释起来太过麻烦,裴东来索性随便找了个借口。 沈鑫看了看上面,已经等不及绳子了,他一咬牙,奋力往上一跳。 “别听他的,他要是不教你,我教!”云落雪还真就跟楚夜杠上了。 没错,吴宇晨要用的便是心肺复苏法,他关上了门,自然不是担心独家秘方被传出去,只是这种方法,在当今的年代,太过于骇人听闻了,还不如瞒着他们,免得影响抢救。 他见这杨尘两人身长不到自己大腿,便有些轻敌之心,驱赶座下巨鸟朝二人又走了数步,已至二人面前丈余处。 苏媚娘脸顿时就黑了,赶忙传音,她简直难以想象,若是陛下知道了公主刚才的举动,会不会疯? 赫瑞言不语,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病房里一下子陷入了安静。 刘元原本看的目瞪口呆,哪怕是天元境八重的他,也不敢一次性服用如此多数量的燃穴丹,可听到吴宇晨扎心的话,刘元终究忍不住了,反手一掌拍去。 “长乐公主乃仁武帝最心爱的公主,若是容将军今日能当众杀了长乐公主,这才是诚心归顺。”元矜道。 “你一直在说你的传承记忆出了问题,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问题?”楚夜十分好奇。 而对决的标准,则是同阶,却不区分初期跟绝巅,如果你修为只是二阶初期,在生死战台,却有可能遭遇一尊二阶绝巅的宗师。 一声轻叱,秦桧铁青着脸色在自己身后释放了一道土牆,试图要逼着乘风破浪转移方向,然而,乘风破浪却是一个跳跃,轻轻鬆鬆就越过了土牆,半晌之后,依然紧跟在自己的屁股后头。 许东想了想,这个办法到也简单,不过,自己却没去想过那么深,导致白白的浪费了好几天时间。 如果没有那个电话,列车长估计也就两边都劝劝,毕竟一个挨了打,一个挨了泼。 这一次,花华少拿起底牌看了一眼,眉头一拧,似乎很做出决定一样,不过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扔出二百万的筹码。 其中一个立即向上面报告,请求下一步的行动指示,上面给他们的指令很简单,跟着他就行了,其他的一切行为禁止。 如果不是秦忆如的存在,这会儿的哈利波特肯定成为了话题风暴的核心人物,然而,此时光芒却是略逊了秦忆如一头,不过当然了,即使如此,他也不过是输了秦忆如几秒钟的时间,恐怖的实力依然不容忽视。 许一并不知道丧飙这货才拜托了死亡的威胁,就开始幻想发财了,出了院子之后,疾步走到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回酒店。 刚才被那巨蛇的一点一卷,差一点就背过气的白酥酥怒发冲冠,只是瞬间,一股蕴含了上古凶兽之力的气势便升腾而起。 绝世剑灵配合杜宇,绝世剑乃准仙剑,就算没有杜宇灌注力量,绝世剑灵也可以独自作战。 “不!我懂了!”二毛突然以拳击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宋耀阳胖胖的脸上表情凝固,他完全没有想到谢浩然会如此直接。揣在肚子里的各种言辞根本用不上,因为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上来就封死了所有路口。 一层火光从拉帝欧斯体表窜起,拉帝欧斯面色通红,血液仿佛也凝固了,它的四肢传来过电般的麻木感,热的感觉蔓延开来,整个身体如同置身于火炉之中,烤得拉帝欧斯浑身难受。 如果我不是机缘巧合走上了修炼之路,拥有强大的实力,想必以后等待着我的生活,也会面临种种人为施加的困难,种种麻烦吧? “李公公,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你有必要针对我吗?”冯唐脸色很是难看的盯着李怀华。 唯独留在高唐港内的,便是虞纪和王肃,但严白虎这么做,绝不是为了防卫高唐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无需这么做,其目的,只不过了是为了后续的补给。 ------------ 第五十章 懂事徒弟 这……自己刚才那么剧烈的运动。为什么身体某些部位并没有有松弛下垂呢? 始终没有回头,带着不知所措,甚至失掉hun魄的杜少的妹妹开车离去。 龙鹰曾听法明说过此事,可见此事对魔门的震撼力。从这件事看出圣门为求成功,不择手段的作风,因为只要令燕飞负伤,他便大有可能丧命于孙恩之手。武曌只是将魔门那一套,搬到宫廷里来。 所以,刘镒华很喜欢到后院去找云雪柔听曲谈乐的气氛。就好像古时候那些大才子或大侠们与红颜知己在一起般。 “两个月……”陈忌伸出了两根手指,在罗德哈特面前晃了晃,心想着两个月的时间,应该能完成那个赤甲鳄鱼任务了。 但是月度最佳球员奖杯,这还是张空的第一个。因此对于张空来说,这个奖杯颇为具有纪念意义。 皇宫竣工以来的六十年,一直被视为曰本进步的标志。从二重桥仰望那铜板屋顶的宫殿,在神秘的苍绿色中闪闪发光。明治以来,多少人心中燃起了对“皇恩”的感激之情。 说完,安吉丽娜施施然让了楼梯,陈忌跟在安吉丽娜的身后,二人一路向着教皇大人休息的房间走去。 当然自己人是比较容易确认的,因为在调查这些人的时候。军方的情报组织也跟安全部接触过。 范无病将自己的食指和中指举了起来,两指分开,便看到一条晶莹的细丝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徐琨气得脑袋都蒙住了,但是考虑到自己这回的确落在人家套里,至今还有个手下没有放出来,两害相权只能取其轻。 而且,他们当时吃的都是一些蕴含灵气的灵果,灵兽。自然不需要吃这么多的东西了。而在芭蕉洞中,虽然菜肴众多,但是,都是一些凡间的动物,自然吃的要多了。 在这大草原上,只要报上“草原苍鹰”的名号,旁人总要给他三分薄面。不意听闻巴图拖里的言语,“仁义二怪”毫不动容,高义仍自大咧咧抢进帐去,高仁亦抢到其其格和受伤少年住的帐前,伸手就要扒开门帘闯入。 仲东方这说话,跟骆英分析的一样,而且骆英还说,交流到别的地方,也很有可能会提一提。 一旁,叶枫看的怔然,谁曾想到当年的萧辰是被地府捉走的,谁曾想到,一千三百年后,萧辰又活过来,谁又能想到,这其中蕴含了多少玄机。 “这次到州城去,可以在那边设一个联络点,方便收集传递消息,低调一点行事对杂志社还是有帮助的。”丁馗就是不想太引人注意。 瑶瑶忽然反驳道,但是接下来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事情,没有经过父亲的允许,她也不敢擅自说出去。 不多时,一辆虎式坦克开过来,车长跳下坦克冲着黑虎敬礼,黑虎回礼,随即上了坦克,进入了车长的位置。 远处,数个奥特曼正在和一个浑身黑气缭绕的奥特曼对峙着,那个巨大的黑暗奥特曼的体型几乎是其他奥特曼的两倍,而且和下方的一个奥特曼简直一模一样。 贝利亚凝眉点了点头,尽管隔着如此的距离,他依旧能感受到,那个世界正处于毁灭的威胁之中。 “那啥……我准备早餐去了,你也一起吃点吧……”林晓天老脸一红,逃也似的跑到了厨房。 原来,在秦一白赶赴秦始皇陵之前,有鉴于将来的发展,再者陶天成也要马上到京城任职,所以便决定让姐姐也把今后的发展重点放在京城。 瞬即逝,却真实的存在过,只是,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发现,包括正脸抽的风无情。 说完,景汐钥就打算去找宝宝和果儿,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交’代着。 圣炎!!伊利安一把抓住了卷轴,仔细的辨认着上面的纹印的真伪,确定无误后,他展开了这张卷轴,上面只写着四个字:听星灵的。 听到黑月如此说,灵心不禁点了点头,黑月的心性倒是不错,也难怪会有如今的成就,不想其他人无法经受住挫折打击,他可以肯定,黑月将来必成大器。 曹灵凤见张入云一身杀机好似利刃一般直指向自己,一个抵受不住,也是心头一阵嗔恼,空中剑光随之大涨。到底她是峨嵋名宿,一身功力绝高,片刻便将张入云杀气压下,步步进逼对方。 “咳。”景汐钥收回心绪,咳嗽一声让自己异常跳动的心,恢复平静。 “嘭嘭嘭~~~~”一个个的仙人,在如此恐怖的压力之下,纷纷跪倒在了地上,露出了恐惧和痛苦之色, 那恐怖的帝蕴,形成了一个极端的气场,直接就朝着蔺天辰压制了过去。 伊惊龙其实之前自己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从大局和局势来说,现在来讲选无极天宫似乎要好一点,但是从私心来讲,他还是比较偏苏铮。 林雨鸣摇着头,悄然退出,坐电梯到了楼上,这一层外面一溜都是集团的相关部门,保安部,材料部,审核部,企划部等等,财务室在最里面的几间办公室里。 算算重生到现在八年多,最近几年那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少多了,只是偶尔才有的感觉,可刚重生那时,每每看到那些仅仅只是在记忆中留存的画面,确实经常泛起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刘士斗看着刘之勃坚定的眼神,心想今天如自己不能说服刘之勃,这位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巡按恐怕果真就会干出傻事!他脑筋一转,连忙抬出了蜀王府那位少年。 张天毅知道他是想试一下自己的态度,毕竟是自己推荐张克扣到这里来的。 看着沈平带着阳光微笑的脸,想着两人住一个套间,曹雪脸色如夏日黄昏天边的火烧云一般,随着接触日深,沈平在她心里的面积越来越大,也就让她越来越想跟沈平接触。 ------------ 第五十一章 绣花枕头 更让她觉得不可思义的是,这两个晚上,秦某人居然没有狼性大发,而是安份的抱着她一觉到天明。 杨青萝猛的抬起头,目光落在洛景杨略有些疲惫的脸上,心里既幸福又心疼,她相信,默菡不会骗她。这么说,是她误会洛大哥了? “卡尔,你不要给我废话!我只想知道,这次消灭凯莎的计划失败后,你还有什么备用的计划没有!”恶魔之翼中,莫甘娜听着卡尔对郑建的各种分析和推测,不耐烦地打断道。 我没有看他的眼睛,也没有送他出门,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直到徐明辉走出门去重重地合上门,我的目光才落在那扇紧紧闭合的门上。 郑建没有给霍奇反应的机会,尾巴用力一扫,趁着霍奇身子失去平衡的一瞬间,跳了起来。 突然,奋力挡开“斩屠星”巴新一刀的卡尔,头顶上放忽然一道幽蓝掠风穿雪而过,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八臂灵猿”达达和“红莲星”伊雅莉斯交锋之地疾飞而去。 实话说,我觉得现在和他谈,有点为时过早,因为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还没想好怎么谈。 此时此刻的[奈拉诺莉娅]她内心是崩溃的,那么久了,[夜汐]她竟然还不知道我是巨龙族的,天呐~妳就不会摸摸妳的尾巴么。 [瘙淡]她细细的说,[取长补短]他静静的听,后来他也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原来还可以这样,真的就像蚂蚁咬死大象的那种程度。 陈云峰如此年轻,就将风火之道融合,这样的天赋,悟出‘风火道痕’把握是非常大的。 说话间,她已经跳跃着离开了原地,同时手中的箭矢一支接着一支地飞出去。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和阿尔萨斯打出完美的默契的,倒不如这样一直输出着,起码能够分担一些对方的注意力。 叶轩已经来不及想其他的应对办法,唯有催动体内的法则之力,想要强行挣脱对方这空间武技的禁锢。 亦枫走进了第三层,感觉天地都变了,体内的生机和杀意在战斗中,似乎交融了起来。 君凌天此次从“封圣大战”上带回来不少资源,像是“雷龙之魄”碎片,就是最为举世罕见的修炼珍宝了。 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摊鲜血,随后滚出来了一个头颅,保洁阿姨当场吓瘫倒在地上,她的呼声吸引了来来往往的上班族,随后才报了警。 擎苍是为了华夏而出征,华夏就是他们的家,所以擎苍是为了他们而出征。 擎苍在与他们战斗前已经取得这些人所有的情报信息,并且做出了大量的统计,最后才得出的结论,并且相对应的作出战术上的调整。 今天是十天的奔跑训练结束的时候,所以萧龙需要布置新的任务。 “这……是什么妖兽,武宗境二重天后期,这般强劲?”枯瘦老者察觉到了不对劲,心头莫名不安起来。 “这样吧,既然她是冰属性的,那正好,我可以当她的启蒙老师,教导她冰系力量,在冰系力量的使用上,我们家族在整个红土之国都是数一数二的。”雪莉说道。 傅景嗣拿到零零的抚养权,就等于握住了她的把柄,只要他用孩子威胁她。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回国。 此时他们回想起自己等人刚见到宁凡时候的样子,宁凡似乎从来都没有把他们看在眼里过? 哈,我什么时候和白雪搞到一起,就算搞到一起也不用你来管。叶青同样嚣张的说道。 领头的正是云州郡府佣兵工会会长——叶炳华,而那道娇喝自然是出自姬月牙之口。 苏晓晓话音刚落,容西顾就弯腰吻上了她,一只手撑着她的后背将她摁到墙上。 “老爷子”安叔是第一个冲进去的,平叔却直接拦住了燕泓的去路。 “今晚上有亲戚要来家里吃饭,说是我的大伯一家。”她不记得了,对这一家也没有任何的记忆。 轩陌本来已经昏睡过去,听着有人惨叫,微微睁开眼睛,当他看见楚衍的时候,愣了半天,张口想要些什么,胃部翻搅,疼得他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去看看,可能是母亲或者叶子。”姜熹揉了揉眉心,都怪燕殊这个混蛋,昨晚折腾到了两点多,再洗个澡,都三点多才睡,这会儿困意袭来,眼睛都睁不开。 “您是学生家长嘛?”提着药箱的民警走过来,找了好半天,才在犄角旮旯找到一个药箱。 难怪那些人猎杀黑鸦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本源气息,看来这方世界走上了一条和自己所在的世界,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位出演过美队系列与钢铁侠系列的人物——参议员史登。那位在托尼面前摆架子,又在美队2中被捕的九头蛇高级成员。处于高位的男人,在这种无上权力及金钱的包围中,难以避免地腐化。 十数米远处,便是泛出紫色光芒,不断散发着诡异回音的塔柏水晶!水晶散出的噪音,持续刺激着逼近者的耳膜。 不等江火吩咐,两名保镖上前,一人十分自然的伸出手臂,揽住了那名男子的肩膀,另外一人则是从对方手中“拿过”合同,转身来到江火所在的休息室。 “别担心,我只是禁了你的听觉和三识,过一会自然就会解除了。”翼玄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耳朵里,但说完又没有任何声音了。 不管是对许仙抱有期望者,还是想许仙丢脸者,在这一刻都无不被深深的折服。 由于方才过来得时候,江火是背对着周泽辰,所以他并没有瞧见江火的相貌,现在一听对方竟然直接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周泽辰立刻将目光落在了江火的面庞上。 ------------ 第五十二章 造物之能(1) 他好奇地拆开衣服袋子,摸了摸衣服的布料材质,确实感觉韧性弹性不错。 其实并不是他太聪明,只是这个男孩太好懂,不管什么事都藏不住。 林嘉莹感觉自己冲动了,应该等慕曦辰有时间了,问问他意见再行动的。 于是没几下,就爬到了窗口,但却被陈俊彦制作的纱窗给挡住了。 而是穿着一件“贵族”的衣,头顶上的头发梳着,用一颗带着四眼天珠栓着。 又是那夹杂劲力的呼喊,朱雀和玄武都忍不住心神一愣,眼中除了惊愕更是害怕。 他嗤笑说:“你还在用你那顽固腐朽的老脑袋思考问题,还有在世界的旧规则体系下去做事情,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你在别人划定下的规矩里行事,你永远跳不出他们给你划的圈子。 反正今天宴会的主角是他,就算他大闹宴会,高家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 似乎在思考为什么都是同一个老师教的,对方像个正派出身,自己却像个野路子。 五十九岁的母亲,存了几乎与我同龄的床单,曾以为很土很难看。 本来陆云浅已经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这粒药丸是不是白买了,结果夜景突然之间这样说,让陆云浅不由得被震慑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夜景,半天反应不过来。 也不知那栀染是否有听到新罗月色的这一句轻语,不过一切却都已是定数,他那手中的三尺青锋,转瞬间已是没入了新罗月色的心口一寸。 而另一边那个时候已经成为大师的卡内基对于巴菲特这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十分欣赏,因此听说了要和这个全世界数学第一名一起同台演讲,十分的高兴,欣然接受了巴菲特学校高中部提出来的所有请求。 懵懵懂懂中醒来的南离歌看着桌面上放着的便条,张狂的字迹,不用看署名也知道是谁的作品。 以安少霆今天的反应,作为男人,他能分辨出来,绝非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当我的人,就得跟在我身边,听我的话……你能做到吗?”慕玄清定定地看着她。 话说这个李一天,整个一个在世活陈世美,他虽然是张舞侠的初恋,样子也不比张舞侠难看,可是既然他敢让张舞侠生气,张舞侠就不喜欢他了。 “怎么?你还不相信本宫的能力?”宫词眉头挑了挑,额间的红宝石,泛着透亮耀眼的光。 顾轻语没有理会他假装跟她关系很好的这些唠叨,她平时可从来没有赖过床,为了让这具身体更精神更有力量,她从来都是十二点准时睡,早上七点准时起床。 “好,将军麾下当然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不过让你去可不是好勇斗狠的,需得协助邱校尉打好这一仗。”管亥上前拍了拍参谋的肩膀笑道。 “我觉得也许是。”林逸风装出一副很是认真的表情冲罗欣点点头道。 霍冰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吴敌也能做出如此孩子气的动作,嘴唇不经意就翘了起来,能看见白白的牙齿。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方向,卢象升一马当先,奋勇杀敌,正在追杀起义军,看到乱军不断向滁州城西门一动,立即察觉到李自成等人的意图,顿时着急起来,忍不住地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玄武骑统领张辽,白虎骑统领张合,见过军师。”待得郭嘉落车,两员大将上前一步施礼言道,其身后左黑右白则是数千骑军容雄壮的骑兵士卒,此时亦人人下马。 宁涛他们正在喝酒,耍的正欢腾呢,却没想到,来了个不速之客。 然后又抬出师生关系,这一招不可谓不狠,要是没超过杨雪,肯定被人笑话。要是送多了,他林逸风肯定要大出~血。 而他旁边,那刘珠,也瞪大着双眼,看着江逸,不可置信,这、是那个她一直以为的废物么? 林枫,他根本不需要给这些人面子,都是他林枫的仇敌,看他不顺眼又如何,我林枫就是如此,你想要如何? 不去参加影展,谁特么认识他姜彣?不想办法出名,哪来的人愿意给他投资?用禁导六年的代价换来现如今动辄上亿的投资资金,还没有人指手画脚,到底是谁赢了? 说实话,味道其实一般,还稍微有点腥。但和牛奶比起来,似乎又有那么点区别。当然这话陆非凡是不敢说的。 她用力量把洞口给填了!不禁疑惑的皱了一下眉!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洞口?她怎么不知道? 不过同样也类似于其他的大片,大家最终记住的,除了“寡姐”吞下的那包蓝色粉末之外,就只有“寡姐好帅!”、“斯嘉丽好性感”之类的评价了。 吴道的脸色越来越沉,按在吴怜儿胳膊上的手,无声的攥成拳头。 神算子看了看我后,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了,说道:“在外面!我去杀了他!”说完,便要疯狂的朝着门口冲去。 宁非雅的妈妈,因为不是宁家家主的原配,所以连带着宁非雅在宁家都没什么地位。 “辰,你不能毁了哪里,哪里是支撑冥界的源泉!”对战中竟然没有丝毫占到便宜,隐隐自己有落败的趋势,无心不得不正视面前的人,那么多年不见,他还是他,自己竟然还不能挑衅的,不甘心也只能忍着。 大婶这下可崇拜了!“你……你这都知道?!看来我们村有希望了!谢谢神医治好了我的疾病!谢谢神医!谢谢神医!”她感激的下跪!一直不停地向画清心磕头。这下她是佩服的心服口服了!不再有一丝怀疑。 见势攻来,原本神情悠然的伊莎贝拉顿时凝神蹙眉,挥动手中长剑,架起了防御之势。 桃逐兔点头应允,随后桃逐鹿便跟上兰子义没入船舱的黑暗之中。 花冥呆住了,血飞和血灵一派所有魔族士兵呆住了,就连人族也都呆住了。 ------------ 第五十三章 造物之能(2) 他爆发血色雾气,肌肉细胞里的力量全部榨干,甚至每一个DNA基因链都被他调动起来,从外表看来,张王座身躯变得血迹斑斑,胸膛处居然能清楚感到疯狂跳动的心脏。 在一家大疆民族服装店,华毅挑选了一套漂亮的服装和一顶粉色的帽子,在服装店旁边的花店他选了一束粉色玫瑰。 您还记得曾裕吗?那个一意醉心山水、想画遍国朝大好河山、并不沉迷官场之人。 张太初乐呵一笑,随后拉开了车门,率先迈步走了出去,紧接着张之维等人,也跟在其后下了车。 越推延,诡婴越成熟,推延到诡婴自然诞生,拖延到前世龙城诡婴轻易屠戮八十万人那种程度,秦绝估计就算自己成为五级神纹师都怕是勉强。 成婆子的眼神,在狄映吐出每一个字的时候,逐渐一下下、一步步的变得有了焦距。 正在弹琴歌唱的陈露露似乎发现了不对劲,她注意到了两股特别的白光。 陈露露看到了对比,人家不是情侣都这么好,自己与男友却在这里吵架,还被他要求关闭直播。 可要她亲自下手去宰杀顾顺昌,她又的确是下不去手的。咱们不能不考虑基本的人性是吧? 墨画又将手掌附在聚灵阵上,淡淡的灵力从手掌传出,渗入聚灵阵,聚灵阵微微发亮,灵力也渐渐传入每个阵纹,但整个阵法却毫无反应。 然后果不出另外三人的所料:他被武云给一脚踩进了地里去,顺便还给他埋了。 安贵妃身旁跟着的一众嫔妃看着他们,脑中已经脑补了刺激的狗血画面。 明枝显然对观众如何评价自己无所谓,也没打算下去帮云峰做饭。 叶知音最在意的就是叶家,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眸光有些锐利。 “放开!”姜念看着路口那辆白车愈来愈近,扯了扯自己的胳膊,发现根本扯不动。 而相应的,三皇子也会护他安稳,只是沈家底蕴深厚,本也不需朝堂之人的庇佑。 看着棉布上绚丽多姿惟妙惟肖的花朵,马婶子她们这些针线活好手是目瞪口呆。 上次玄一自作主张瞒下宋锦茵的事,不知为何让主子生了极大的怒,以至于锦茵姑娘在床榻上躺了多久,玄一就躺了多久。 如今都二十七年过去了,往事早已烟消云散,留在心中的也只剩下思念和对亲情的渴望而已。 出钱的绣样得是终稿,需要上色,和草图和精修稿相差挺大,终稿只一个上色就是个大工程。 “好!”候涛有心再报复一番先前那些口出狂言者,喝彩的声音尤为响亮。 白守一起身感激地望了陈静智一眼,陈静智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暗暗一喜。 后来圣祖出现,将那古棺带走,却将九字真言符的精髓留在了秦羽逇识海之中。 或许正好是那附近的区域出了什么大事故,伤者病患都送往那家医院,所以一时间造成的死亡人数远远超过同时间的其他医疗机构呢? 苏楠突然有了一种上当的感觉,心中升起了极为不好的预感,可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点了头。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 他已经设想好了,若是能够获得那枚古星核,以此为根基,在将他手中的一些宝物,如黑金龙纹刀,源母天铜,荒兽尊本源精华,原罪印碎片,无常鬼君分身,镇魂锁……全部融入元始星。 牧宸自昨日清晨带着两位族老的遗体回族,之后又倒在部族门口,因为考虑到其身体原因,又因族长古泠的丧礼事物繁多,几位族老也未曾问他那日所发生的事情。 当年她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被送进去,却无能为力,想到妹妹可能在学校受的苦,她就感到心如刀割。 “坐吧。”他顺手向旁边的椅子指了一下。借着灯光,陈盈看出来他满脸倦容,手指间净是尼古丁留下的黄色印记。 长辈在上,少爷自然是不能打扰吵闹的。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儿,袖口挡下的手儿背在身后,悄悄握住了陶阳的手。 毕竟,他这次是来搞清楚宋人情况的,可不是过来和宋人宣战的,态度可不能太霸道。 但被现实冲刷几次后,她实在是没有那个精力去想那种莫名其妙的事了。 少年心不在焉地应了句,抓住周暮雪的手掰开她团紧的掌心,将金花糕放在了她手上。 阿衍一时思绪万千,看来这番艳遇绝非偶然,可为何偏偏记不清个中的细节了呢? 一时间,民众都异常愤怒,甚至在网上开贴公然挑衅,更有甚者直接辱骂,舆论是完全的一边倒。 也许是灯光顺着眼皮的缝隙钻了进去,沙发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 这一夜,由平静到暴乱,最后又回归了平静。没什么不同的,都一样的白雪皑皑,看不清别的颜色,仿佛夜里响起过的那些马蹄铁甲声都是幻觉。 以苍云鹤为首的其他几大殿的殿主恭恭敬敬的跪在石室的门前开口喊道。 由于太反常,他匆忙地挂掉了视频,把霍沉渊搞得有点莫名其妙,还以为他生气了。 由于仇家实在太多,江遥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谁最有可能,但总归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地方不便停留太久。 这边是激动的认亲场面,那厢与白娘子有着亲密关系的三人组,或者我们可以称之为一旦白娘子挂掉,她的前三位顺位继承人,等莫莫哄完儿子和糊糊,顺便干掉三个蛋挞,仍处于呆愣状态。 清晨,府邸中一片寂静,只有落在院中凌风花树上的几只鸟儿,相对着鸣唱起来。 无穷无尽的雷电,雷系生灵,源源不断的从高空之中落了下来,疯狂的朝林飞轰击过来。 这个时候,他再补这样一句话,更是把其目的表露无遗,只是要把楚风拉下水,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 第五十四章 月下美人 戈黛娃虽然巧笑嫣然,但却丝毫不敢怠慢地念动咒语,因为她明白奥历安勒的困兽之斗必然无比猛烈。 彭浩明默然无语,河道上一艘船缓缓的开了过来,这是彭浩明安排给朱魅儿离开的船。 她的容颜、她的气息,她身上的力量脉动,此刻如此真实而鲜活地近距离重现在阿信面前。 有些药店给病人抓药的时候,需要药方来确定分量,或者确定对方是抓药治病。 在29岁的职业生涯巅峰退役,自己的考虑不是草率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老板,信宜已经离开了,要不要……”已经深夜了,林朝辉仍旧没有睡觉,他在等着这个电话,而他的决定有可能决定信宜的生死。 “我想问问,如果你知道你的产品会让很多人家破人亡,你会不会感到心里不安?”彭浩明问道。 “朱魅儿,如果来生还是这个命运,那你祈求上天让你的生命终结在16岁的那一天”朱魅儿对自己说道,闭上眼睛轻轻的迈出了那许多人不敢迈出的一步。 众人又议论了一番,把各项事情一一敲定,最后由拉瑞写成章程,以后要是再有新的组织加入,便可以按照这个章程来办。 篮下的波雷斯就如同内线大闸,三秒区成了禁飞区。密歇根的外线却又实在不怎么样,唯一能投三分的所罗门被一对一盯防。 “哈哈哈,我的拳头就是厉害!”虽然不明白其中原理,但苏珺却是感受到了自己拳头上的破坏力。 荼天尺到了三苗湖三河口舟师营,接触数次,盘芙蓉惊奇地发现这才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男人:刚毅、果敢、正直、忠诚、武功高强。 周笑依沉浸在往事中,许久才回过神:“想不到,你们在一起了……命运真是奇妙。”她的语气竟有些伤感。 “天亮了?我还以为我没撑住呢。没想到我还活着,可以,你们不就是想弄死我吗?墨迹啥?”阿狗脸色惨白,这句话都是咬着牙沙哑的吼着。 “邵尉你醒醒,邵尉。”所有人都在喊着他的名字,沈铜正在对他进行急救。 但是现在不知道这蛇是什么品种,贸然去食用,还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实物方面带来很多,不必冒险追求刺激。 同时伴随着苍茫剑啸之音,浩荡无匹的剑光斩下,将一条条土龙剖开,斩成碎片。 符咒障壁一破,驾驭着雷光的雷犼依旧咆哮着,招来漫天的雷霆,朝着半空之中那两个道士轰击下去。一时间雷光涌动,仿佛天上雷海倒倾一般。那两个道人在雷海之中,却也只有东逃西窜。哪里敢正面硬抗。 “那你咯?富州最炫风流帝?”说完,叶振自己都噗嗤一下笑了。 又是一拳,轰击在冰圈壁上,看似坚硬的冰圈,一触就破,冰圈如雪遇骄阳,从拳头接触的地方,迅速融化扩散开来,化作支离碎片,在空中消散。 一日后,白寒烟缓缓闭上了嘴巴,原本源源不断进入口中的黑色发丝粗细的丝线,也是戛然而止,紧接着,白寒烟后退了几步,最后盘膝而坐,开始慢慢的消化着刚刚吸收进来的灵魂能量。 刚才还没发现,现在仔细一看赵天才认出眼前的男人就是那天上山按别墅门铃的男人。 “少主,这是!?”白面马猴早就看到自己少主脸上的那欣喜之色,料想这可能就是少主口中的恩人了,但为了确定还是问了一声。 “各位大哥手下留情,您要的东西都在这,我都有标注,你们自己找找,都绝对没有备份的。”还不等肖言开口问,男人就已经开口求情了,双手奉上一串u盘。 过了一会儿,一袭黑色金纹长袍的年轻皇帝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白发高束在头顶,落下两缕鬓发,英俊倨傲的脸上带着几分邪气,霸道强大的气场震慑人心,叫人不敢亵渎。 云峰猥琐的模样吓了李云一大跳,她本能的抱起了双手死死地挡住了胸口,惊慌失措的连连后退,后退的同时大声呵斥。 处理好燃眉之急后,楚云汐叫上无双和连翘,将收集到有关云州城的资料汇集一处。 不过之前杨定和苏江河通过了电话,杨定告诉苏江河,要是赖子明一直在里边儿不出来,尽管有他的老母亲作为威胁,人家也不一定经得住严刑拷到,现在的人,革命那股劲儿早没了。 “不会吧,我做事很隐蔽,怎么会被人发现?”李副官有些不相信的说道。 杨定现在还不能确认赵氏企业是否向省里的部门进行了贿赂,要是真这样,事情更麻烦了。 “那国师是怎样想的呢?你希望朕招侍郎吗?”她神情突然变得认真,眼眸像是天上璀璨的星辰,闪烁万千却又不可琢磨。 中午一家人在镇上吃了大餐,晚上顾谨谣就弄得相对简单,只有鸡蛋面条。 褚行规规矩矩的将衣服叠好看着周围的环境犹豫了一下先将衣服放在了最干净的地方。 八日不见,朱雀暗中提醒他宣成帝把她接进了宫里,住在净兰殿。他一脸的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来到了这里,还未进殿便听到她的声音,像是在唱独角戏,却异常的自在,笑得无拘无束。 这其中,有的是已经决定脱离原来的国家,打算跟随这个一看就知道不简单的人。 随着苍老声音的诉说,仙灵眼前呈现出了一幅幅画面,她看到很多很多穿着人类衣服的鱼人聚集在广场上。 ------------ 第五十五章 锦衣公子(1) 在场的众多强者根本就没有捕捉到齐鸣的轨迹,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在洛彩雨的眼前。 “大师,还请你施救,她拖不了几天了!”看着形销骨立的安利黛儿,轩辕慕夏实在是不想再让这个姑娘受苦了,虽然,她都是自找的。 抚摸着剑身,他感觉着锈迹斑斑的剑身其实也并不是太难看,这一刻他确实很感谢着长剑救了他一命,轻轻的抚摸着剑身,检查着它是否有损失。 疲惫之下,眼皮又开始打战。不过一声凌厉的喵叫却叫醒了他。对了,还有人在追自己,巨人是不会放弃的,怎么忘了这茬!挣扎着,神行无忌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逃命。 爹在哪?不详的念头一闪而过,杨欣的脸色苍白,转身,飞速地朝后山跑,沈君跟着。 闪灵的眼里飘着笑容,渐渐的笑容消失,慢慢的变得赤红,手上玄气环绕。 “神云,你查清了路线?”这一路上,轩辕慕夏都被关在马车里,根本没有查询的机会,而且他还必须养精蓄锐,否则回长城的路将是他人生最后一段路。 陈志伟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肚子一疼,紧接着自己就飞落下舞台。 “几位客官,我所说的地方就是这儿了。此处为天钟刹,乃是整个海荒中最负盛名的情报中心,话说这个地方乃是当初我们佛界响当当的人物达摩老祖一手修建……”店铺掌柜口若悬河疯狂的吹嘘着。 王轩可不相信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奇才,世界上肯定会有很多潜力比自己还要大得多的。 所以曹操这番提议,在庞山民看来还真有点及时雨的意思,除了能帮他解决如何面对郭嘉的为难,还可不费吹灰之力,得合肥,寿春,对荆襄而言,极是划算。 拿出一根银针在饭菜中试了几下,发现并没有剧毒,又用鼻子闻了闻,并没有什么药材的味道。 但是,在学校里面学习了这么久之后,他懂得了,为啥,家乡富裕不起来。 让你们好好的喝上一壶,想到这些,李萍的脸上也不由的展『露』出了笑容。 曹军阵脚移动,一味固守,这般明显的动作,二人又如何不知其打算? 木屋垮塌了下来,那漫夭的剑影,那激荡纵横的刀气与掌力,最终都消弭于空中,然而,巨大的声响却惊动了石龙道场里所有的入,他们远远的跑了过来,神色惊恐的看着已然变成了废墟的木屋。 王轩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战斗了,如今唯有逃到安全地带,将收获的幽蓝魂种全部炼化,配合嗡字天音晋升到黄钻三阶,再回来战斗才是最好是选择。 两具强大的骷髅在交流,让王轩非常吃惊,幽冥界的老家伙也来了,这让他既高兴有担忧。 徐晃见二人皆争这先锋一职,虽一言不发,心中却也期盼庞山民能将此要职,交由他来担当,自打被荆襄俘获之后,数月来未曾再入沙场,作为武将,徐晃又怎愿甘于人下? 沈榕儿于是又细心地讲解了一番,于秀秀自己有样学样地给另一只眼睛上了妆之后,方才觉得自己出了师。 次日季逸尘一早便去了顾倾城住的地方,这是第一次,他见到睡梦中的顾倾城脸上带笑。 于是乎,就看着栾队,挠了头,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栾队的反应,就这么的大。 而这些狱卒会听她的话吗,与其讲她的这些话会否令他们信服。但关键所在却是要看柯家与童家在他们心目中的分量究竟有多么重,是否可撼压在他们心中的己见。 “你不吃拉倒真的是烦死了,就跟个唐僧一样,在我的耳朵边上叨叨唠唠的!”赵长宁瞪了一眼守城将领,然后又依偎在沈榕儿旁边嗑瓜子。 可这斗台之上不仅没有一个剑修,反而还置放了诸多外形各异的丹炉,另又将地火引至此处,叫周遭之人感到热浪重重,身上燥热不已。只这些人脸上,却是半点责怪之意没有,神情之中还颇为激动,显然是期待今日多时了。 “榕丫头你知不知道你这几天没有找我的日子里,我过的是什么地狱般的生活呀!”赵长宁抓着自己手边上的刺绣欲哭无泪。 赵莼此言,令宿瑛不由想起从前跟在自己身后,总是喊着师尊的少年郎来,或许真有一刻她动摇过夺舍的念想,但在日复一日的执念中,这种短暂的动摇就像是一瞬花火,终于也都消逝了干净。 他这次不怎么温柔,也没有时间循序渐进,而是炙热又急促,霸道掠夺着她的甘甜。 昨晚上叶时年让人送了一盒药膏来给他,说是让他敷在受伤的手腕上的,先试试有没有效果。 ------------ 第五十六章 锦衣公子(2) “先退出去,首要任务还是保证自身安全。”苏平轻轻摇摇头,便示意王兆跟自己出去。 ??“你口口声声说着那么爱他,可你为什么又要亲手杀了他?”楚儿化为了人身,正视着东方雪问道。 阵内,一股雾气逐渐弥漫开来,遮盖住了方策的身影,片刻后更是把整个道缘峰都遮盖住了。 “天丽、阿沙,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安慰一下劳拉,现在攻城战已经打起来了,我需要去指挥部亲自指挥,确保这场战役万无一失。”赵纯说着,像火烧屁股般消失了,留下天丽和阿沙面面相觑。 李痕一击之后便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力,燕康泰全身笼罩在一片魔气之中,不断挥舞的魔气形成了一个魔龙,向着李痕吞噬而去。 单纯的感知能力,每一名修行者都有具备,且随修为提高而提高。 就这么一个凶恶之辈,还胆敢在对方面前非议,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现在的宗门发展,不仅仅是修习武道,更多的还是紧随社会发展,偏商业化。 一众鹰眼骁骑堂精锐跟上,带来了炎云王亲自买的橘子、贡果、香火等东西。 莫雪颜和雪殇自是住的木屋,邀月和墨羡住了一间茅草屋,冷弦歌和墨筱一起住了一间。 林璟尧纯粹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只求此次事情莫要连累的宫中的贵妃娘娘。 因为自身的缘故,司空翎始终不能接受林宇皓,不是不爱,而是因为太爱了,所以,不想让俩人的感情走到末路,那样的结果,她真的受不了。 “这不是你的事情吗?”玉随凤反问,算术世家擅长阵法与结界。 兰玥月察觉到明阳的低落情绪,拨动着长长的带着特殊香味的秀发,调皮的在明阳脸庞划过。 只要太医诊断,皇帝不就没招了吗?他总不能让一个昏迷不醒的王爷披甲上阵吧!那么结果不就是林璟珩被放了出来,只要林璟珩有机会面圣,他就能为自己辩解,计划继续进行。 效果也是极好了,兰玥月眸中的幽怨被这一阵揉捏就化作一片云烟消散而去。 停尸间,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木讷的看着她,仿佛有话要说,却只是动了动嘴,没有发出声音。可她听见了,那是对不起三个字,对不起?他对不起自己吗?袁三爷想不明白。 周泰却是舔了舔嘴唇,说道:“呵呵,现在还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我等还是赶紧出发去杀敌吧!”甘宁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大军齐发,杀了过去。 现实中的武道修炼,无内是国术,还是内家拳……甚至是内气,以及西方的斗气,圣骑士……归根到底,大部份还是在修炼并掌控和种能量。 周末觉得吴王夫差的解释还是极有道理的,毕竟后宫争宠是必然现象,而且位份高的妃子,只需要往位份低的妃子身上栽脏一个“不敬”或者“逾矩”,就能狠狠碾压她们,将她们置于死地。 烽火与五一九其余四人都盯着战场的那处。他们都没有动手,不止是因为没收到支援信号的原因,更多的是尊重这两位隐者。 高弘毅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连忙捂住孩童的眼睛,将他抱了过来。而张宜的那几个手下,眼看着张宜等人危险已经先行去救张宜了。 在几人的肚子几乎吃撑了的情况下,在蚌壳中,还剩下了几乎一半的蚌肉。虽然雷明顿的食量有限,但身为铂金级战士的哈撒,在这几年中,第一次吃到了八分饱以上。 看了一会,他觉得这中原地图有些古怪,似乎和记忆中有些出入。他朝夏立扬了扬手,夏立立即上前。他轻声地吩咐。叫夏立把秦乾、成嘉、孙平、斗椒、斗般、蒍贾等重臣宣进宫里。 今日天一亮,寒妃便让我亲自入宫面圣,我到了禁宫前专程找了之前与我爹爹相熟的宦官,可那宦官见了我之后便不肯帮忙。 果然在缪昌期抵达缅挝省的时候,孙云鹤已经启程回京师了。整个缅挝省百姓最少在表面上已经被孙云鹤杀得像羔羊一样温顺了。孟养、孟密两地的人口骤减,使得缪昌期一到缅挝省,就不得不请求从四川移民。 待等站定,目光落在自己身前,只见一支弩箭,足有一米长,正被夹在一团青色光华之间,离他的胸口仅有一寸左右的距离。 铁箭在此起彼伏的喊杀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迅疾地射了出去。铁箭先是射那些弓箭手。弓箭手虽然有着盾牌手的保护,但铁箭的威力比木箭要强许多,盾牌根本就挡不住铁箭。铁箭射了出来顿时射穿了盾牌。 摄魂的双目,在这一刻开启了。而许允的眼睛,也是瞬间化为纯粹的黑sè。 种下禁制之后,罗修可以与血色鳄鱼怪进行意念上的沟通,同时也知道了这头凶兽名为血触鳄,它从有了意识之后就一直都生活在这片天地空间,对于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距离尚还算远,但此时显然不是更衣的时候了,拉娜娅首先便把门关上了,然后用戒指的照明功能,看了看这房间里的布局。 “切,打一架那叫增进友谊!战士的心,你是不会懂得!”巴菲撇撇嘴说道。 玄木说完,带头往寺内走去,路平和梁婧跟在一众高僧之后,向内行去。 升学酒在很多地方被称为谢师宴,除了要向老师们表示谢意,另外前来祝贺的亲戚朋友不少。而每个亲戚根据亲疏长幼回礼都是有讲究的,一个安排不当那可是丢脸面的事,说不定就会因此断了情分。 ------------ 第五十七章 护犊子 夜色缭绕月光牵绊,抛洒着斑驳的碎影。风透过窗,携一丝微凉,拂乱了一缕长发。 灵念入了空间,青色的光芒点点消散。让在场众人皆以为,灵念被青玥所毁。纷纷惋惜不已。 语毕,令还对着王灵韵眨巴着眼睛,看起来十分天真,一股傻甜的气息蔓延在空气中,愈来愈浓,经久不散。像令这样年纪一大把还装傻充楞、眨巴眼卖萌的画面,不觉间便引得王灵韵感到极度不适。 围观的人多,看热闹的人更多,明明不少人带钱来的,就是不出手,都急死人了。 眼中蕴含的,是战意、兴奋、跃跃欲试!还有一股狠劲,隐藏在眼底深处。 “大家,前天才吃过富贵果子,今天是二月初四。”高力士恭恭敬敬地说。 寒来顿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觉得那只大蛾子的翅膀似乎难看了些。 刘兰听后,心中一阵发闷。可忙碌的话是自己说的,若是反驳了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晚餐之上,或许也是知道墨等人不喜有外人打扰。所以那些原本应该有所安排的随侍仆从之类的一个都不在。只有墨,阿礼,慧音,以及晴明四人而已。 正当青玥要开口时,残魂消失了。像是没有出现过一般,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要不是南宫风逸用那四脚食人恶龙还有狼兽狗来祸害他,来福一定陪着世子爷去京都了。 身处逆境,老天若将幸运之门给你关上,只要你心志坚韧,始终保持乐观向上的心态,就不难发现,老天在同一时间为你开了一扇叫好运的窗口。 事出反常必有妖,羽微和姜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凝重的神情。 一把扔下撕裂的穿山甲,落羽眼一斜,还滴着血的五指一扬,身形一闪逼近碧云身前,就朝碧云的头顶抓下。 突然破空而的来阴狠之音不仅打断了上官月珏再次催促萧鱼淼离开的话语。 随着这清柔悦耳的话语声响起,萧鱼淼先是看到白狐立马转向朝声音传来处奔去。 我的话答得含糊,意思是工业上要总结我的典型。有人说,你马昌俊都成了我们荆江的品牌了。 再加上萧鱼淼的一直不露面,很多湘城人心里早就认定了萧鱼淼是不想理会这些带着媒婆天天奔萧家别院的外来权贵世家。 虽然没有闻到那酱汁发出的酱香味,可是曦霜还是慢慢的往野鸡上面倾倒了少许酱汁,不过因为倾倒酱汁的时候曦霜是把那只野鸡转动的,所以野鸡上的酱汁还是比较均匀一些的。 一问一答,问的咬牙切齿,回答的干脆直接一个弯也不拐,好似完全遗忘了刚才还一门深情的在诉说她和另一个男人。 入画晕晕乎乎的,但是聪明的她也没有敢废话,而是躬身赶紧退出去了。 “嘻嘻,船长大叔有所不知,在战绩积分的计算上有几个讨巧公式,刚好被咱们碰到啦!”魅儿兴奋的在光屏上列出数据,不过林西索大多看不明白。 李霆琛心里默然一笑,对自己的得力助手,手中的王牌,能不好吗? 直接被丸砸中的人,血‘肉’模糊,即使没有被丸砸中的,被溅了一身的血,也同样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副统领的甲胄,是由凤纹赤银锻造而成,寒光程亮,披覆大红袍,腰系镶玉白丝带。看起来的确是威风凛凛,让人好不羡慕。 谢灵芸推了推枕头,将长拢到胸前,强迫自己什么也不要想,赶紧的睡觉,因为明天还要早起去给太夫人请安呢。还有月银的事情,明儿起来收一下尾。 “古……古斯塔夫叔叔?”成迟看到中年人的脸,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说重点,若是敢弩大战绩,我会打你屁股。”林西索板起面孔,故意显露出几分船长威严。 李天畤并不理会对方的恐吓,转身昂首阔步而去,他已经完全洞悉了大修罗神的想法,可安抚,可争取,但不可联盟,因为道不同。 我能想象得到爷爷憋笑的场景,一个还有知觉的人,躺在门板上旁观别人哭自己,那是怎样一种诡异的搞笑情节? 张若风倒是没有那么激动,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左侧角落,低头看着橡树高中的战术手册。 随着山坡的走势越来越高,山峰后山余脉的高度却逐渐降了下来,已经隐隐和二人脚下的坡地看齐,渐渐的,刚才无法分辨的东西也都能一一看清了。 叶窈窕说完,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蹲得有些发麻的腿脚,这才大大方方地推开门走了出来。 刚出去就看到苏蕊从卫生间出来了,看到他之后笑着说可以走了,钟凌羽当然没意见,前提是她要回苏家的府邸,还是回苏妍的山庄。 我想收回自己有些僵硬的手,却悲哀的发现,那玩意儿它颤颤巍巍的,就是不肯乖乖听话。 ------------ 第五十八章 一个师父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山村只剩下被大火燃烧后的痕迹,那些森然的白骨也在大火中消失无迹。 柳盈那副认真之极的样子让苏驰心头一荡,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离开的时候,苏驰上了梁梅青的车,跟着她回到了海都大学,晚上就住在了家里。 如果说月球上真有什么的话,登月的这几个势力就必然会有所收获。 这里的地形坎坷崎岖,中大型机械部队的推进速度必然受限,而在这里,可以部署地球战甲军团。 天帝也会银月神通好嘛?虽说只是十转,但对付并不是至尊巅峰的王开,还是可以的。 随后,血色圆球之中,血光乍现,无数的血竹,带着狂暴的力量,冲向王皓。 “哼!够不着就自己在木桶上蹭,反正某些人粗皮厚肉的,也蹭不坏……”玉狐又来了一句,又悄然转头看了韩翎一眼。 任健低吼了一声,率先就是扬起了手里的砍刀,朝着叶开冲了过去。 被束缚在原地的苏沐,更是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山峰之上,让整座山峰都在晃动,胸口已经被诛仙箭洞穿。 她原本想要装作没看见对方,谁知男人倒是看见了她,不要命一般一个大跨步直接跑到她的车前拦下了她。 青龙气的抬手就是一拳,鳄头领咕噜噜滚了一大圈,低着头不敢说话。 感觉到萧阳的实力,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上不少,萧遥的战意也被彻底的激发出来,与有实力的人交手,他异常兴奋。 唐晓婉的妈妈终于离开了,唐晓婉仍然背对着清心一动不动,清心紧紧的搂着唐晓婉,可是却发现在唐晓婉的脸颊上竟然流淌着泪水,看到这一幕,清心的心里像是针扎了一下。 “你这老家伙。这次我可不会输给你了。”神隐白了死神一眼道。 看到豹子总是开着一辆破面包,而且现在正是需要车办事的时候,清心难免心中就是一肚子火气。 不过要说真正强大还是当两颗珠彼此配合时才能够发挥出最强大威力。当两颗珠子一起使用时水珠所激发重水滴在风龙作用下经过加速之后会汇聚到风龙龙口处汇成一颗蓝色龙珠。 敖风闻言,瞳孔收缩,脸色一白,手中的琉璃杯也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如果钥匙毫无意义,只是故布疑阵,为何如此郑重叮嘱萧绝收集钥匙? 璀璨的光芒,带着雄浑无匹的毁灭性波动,自那两个古字上爆发而开,在那等强烈的光芒下,仿佛连黑夜都是被驱散而去一般。 等到他坐到车中,看着信封里面夹着的一张他与韩雪波兰夜晚街头看灯光的合影,萧峰脸上不禁流露出了前所未有凝重的神色。 “你不是想知道他在哪里吗?我让你见见他。”叶晨说着,手持轩辕剑,在他的右侧比划了一个半圆,紧接着,一个画面出现在轩辕霸眼前,如同电影院的荧幕一般,在虚空竖立。 黄鼬嘴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容,就连他身后那些兽狱的人也是用一种近乎戏虐的目光在看猿霸。 “不,先给我说说,你们此生的追求是什么。”方逸却是故意卖关子,反而如此问道。 “照老板你这说法,你知道我脚下这双靴子的来历吗?”有玩家一脚踏出,亮出了自己脚上穿着的靴子。 面对朱天蓬的攻击,黑狐神停住脚步,黑狗神和矮个子黑鹰神也同时停下。 “逼你?逼你又如何?生与死,你觉得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吗?”叶晨冷笑道,凡事留一线?当初,你绝情的时候做得那么绝,话语那么无情,你可想过留人一线?你现在跟我说这个,你不觉得你自己太可笑了吗? 方逸还真去放了一泡水,感觉舒服多了,回到包间里,马勇等三人变得更加热情,就差恨不得叫方逸一口亲爹了。 场中萧峰,拿着军刀在井上樱子的脸上轻轻地滑动着,一字一字,阴冷地说这。 突然的状况,把姜预吓了一大跳,亏他在金属圆球后面破洞,想悄悄出来穿上衣服,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只见一只鹿身龙首的怪物从虚空中走出来,它每走一步,脚下就会留下一道淡淡的金黄色光芒,见到灵帝,它前膝跪地,口吐人言道。 两人腾起之后,身后竟然各自长出了一个血色的翅膀,用来支撑飞行。 “他们都是越南特战队龙舌组的人,来华夏是为了对付新林府的,今天我出现在希望孤儿院,不知道被他们跟踪了,他们杀了孩子们,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出来。”司马回道。 不过吴君妍前脚走出办公室,林正峰刚刚起身,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马建光开口了。 蒋欣瑶等人齐声应,今天的比赛看完,说实话,的确也让她们四个,热血有一些沸腾。 ------------ 第五十九章 超度亡魂(1) “行了,你娘不在,我待着也没有意思,找亲家公来说说话……”梁老三冲着梁招娣摆摆手,示意离开。关于墙上的这个窟窿,他跟屠老爹就会休整的好好的。 由于精神力过于强大,酒井南朝并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在被人窥视。 莫丁觉得好笑,这家伙也真够吝啬的。他收缩心神,仔细的观看这层薄薄光圈里的事物,发现这层光圈里的混杂信息出现奇妙的变化:点阵和曲线不再混乱交错,而是呈现出一种有序的排列和波动,像是构成事物的某种轮廓。 任何生命体,都希望能够拥有时间的力量,因为那是世上最强大的几种力量之一,神域花在这方面的功夫虽然很大,但却收效甚微,因为根本就没有一个拥有时间力量的生物给他们研究。 不过,梁招娣更在意另一件事情,就是,这翠兰婶子的聘金是多少? “梁花儿,你出去透透气!”老梁太说着,把眼睛瞥着老梁头,知道老梁头回发火的。这个不开眼的招娣,还拦着不让走。 以毁忆的xìng格,现在没有动手打人,都已经是非常的能容忍了。 休整三日,萧天等人均是分头带着一定数量的大军分头行动。此次他们都是以自己的本来容貌出现,不比担心被七宫的人认出来。 “你和中州学府都对我缥缈宫有恩,缥缈宫可没有忘恩负义之徒。”华烨看着叶九灵笑着道。 鲁肃手下的兵,是周瑜当初从江东带走的。周瑜死后,战争已经停歇,士兵们自然也是想回家的。 “所以我带了可以讲面子的人来。”云诗微微笑了笑,并不言明他究竟说得是谁。 眼见面前的人居然昏了过去,四糸乃赶忙下意识低声道歉着。心中则是在琢磨,难道是自己的问话方式不太对吗? 彼此打招呼,似乎十分的热情,都是媒体界的记者,自然都十分的熟悉。彼此打招呼也都很热情。 李江北脸色剧变,刚开口提醒,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见李乾惨叫一声,身子被打的重重的摔在了擂台边角,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张坚冷笑一声,心中笃定,这次机会如此之好,一定要将这个极品美人给拿下,再施一下压,这美人受不了了肯定会妥协的。 红巾军集结了上万人马在北线,与金军对峙,扩张的步伐缓了下来。 陈峰嘴角微微一勾,随即一把抓着周老赖的衣服领子,将其从地上拎了起来,向着卧室的阳台走去。 当然,这并不是说水木大学不好,说因为肖寒实在太过于优秀了,不太可能考水木大学。 正在这个时候,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猛地一把拽住了李重宝的脚踝。李重宝低头一看,却是徐泽生死死拽住了他。 三百余名前来应征的青壮在校场之上排成了十五列,然而这些青壮在队列之中却是站得歪歪斜斜,不少人还在嬉笑打闹;看见这一幕,宇流明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然而,说是这么说,想起这两人的故事,她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经过一天的征战,燕南军丢下千余具尸首,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回了大营,营帐内燕南眉头紧皱,眼神虽然盯着营帐中央的沙盘,但心思还在回想刚刚的战斗。 白狼赶紧低了低头,他没法鞠躬,只能用这种方式回应老者的礼节,同时表达自己的歉意。 “带我去找他们,否则你休想喝这瓶血。”白狼按住了杯口,将独角兽伸过来的脑袋挡住了。 而且白天行的态度突然转变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觉,还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做主了。 他真的很生气,他原以为经过上次自己的震慑之后,应该没有人敢再对许初烟不利了才对,可是现在没有想到依旧如此,若不是亲眼所见,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不过,能够让R开邦登上时政版面的,并不仅仅是若开人为D立所做的努力。 凌香从死亡的阴霾下退出来,跑到他的身旁,贴进他的怀上,仿佛只有同他纠缠着,才放下了戒防。 二人随便找了一处饭店吃了些东西后在街道尽头处,寻了一间客栈,开了个房间,住了进去。 制药厂的地址王海涛看好恶虎山后面的那个山谷,虽然进出不便,但容易保密,而且易守难攻,不担心日军打过来后,它会落入日本人的手里。王海涛打算今晚就和唐老商议此事,听听唐老的意见。最后王海涛去的是军营。 荷官的额头上挂着一颗一颗豆大的汗珠,颤抖的手拿起色盅摇了起来,心烦意乱的他此时已经无法控制里面的色子子,摇了半天也不没有放下来。 深夜,狐狸鬼魅般的身影潜在黑夜,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博物馆,而这家博物馆也是他的目的地,因为被得康家视为妖刀的刀之王村正就存放于此。 “老李,我不行了,没力气了,交给你搞定吧。”秦天坐在石头上擦着汗说道。 克拉肯‘孩子你放心,到时候师父带你一起去看看这花花世界,说不定你能有所领悟’。 卡尔看着眼前衣衫不整,四处散落的士兵,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露出了一抹残忍的微笑,这些家伙可真富有,看那腰上的钱袋子,老大可是说过,谁杀了人钱就是谁的,不过眼前的人有点多,凭借自己这二十人怕是够呛。 八太子的脸sè也有些犹豫。不过这个时候就算想变招也來不及了。只能期望陈飞自求多福了。八太子现在也挺犹豫的。希望陈飞躲开。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可又不希望他躲开。毕竟躲开就过百招了。自己就输了。 ------------ 第六十章 超度亡魂(2) 树苗扎根融入到了这五名魔王的体内,原本已经死去的五人又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地球联邦军部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开始组织异界庇护所驻扎的联邦军队火速返回地球,支援前线,共同抵抗异兽大军。 此刻,楚昊钟成功的拉走楚辰身上的仇恨值,楚辰此刻反倒是像一个外人了。 “彤彤,她十岁之后,我就渐渐感觉出来她不是你,十三岁的时候我就让她从我院子搬了出去,我如果碰了她,就不会让她搬出去,”甄千鸿解释着。 “我知道,我每天都喝那些补药而且你给我做的药补也不少,我每天都有吃,身体自然而然的渐渐的就好了。”裴玥彤听见许久安这么说,所以和他说道。 目前来看增加的幅度都是1点,不过这样的稳步提升给佐助提供了训练的动力,让他可以享受这种激情燃烧岁月的同时获得能力的提升。 若非天师宝鉴遗失,万年前的那场争斗,胜者为谁,还尚未可知。 他摇了摇头,转身带着鹿绯往外走,鹿绯因为有些担心他的情绪,抬头看了一眼他眼眸中的关心非常清晰。 三天前,他刚接受一个荒野区押镖任务,途中遭遇兽潮,有五名手下遇难,巨额的赔偿金,让他的公司陷入破产的危机。 丫鬟没有说话,十八公主不是别人,整个京都都知道十八公主记仇的很。 “还不都怪你!”苏扶月抓住了秦陌然的衣服,眼底微微暗了暗,他们会好好的吗? “雪儿过得当然很好,这次回蓉,卫少还特意陪她一起回来了呢!”刘浏笑吟吟地说。 半魔的眼中透出狂喜与怨恨交织的复杂神色,胸膛里杀念涌动,但又明智地压了下去。 别看楼上住着贵客,可温润这个风华国际的总裁还是要以工作为重。 其实白柒柒唱歌跑调也不是特别严重,也就是一般人的唱歌水平。 不管怎么说,向雪听到卫哲东被人追捧,心里的虚荣心也泛起了泡泡。 昭天真君并不是很赞同鲸波秘法, 此类秘法纵然威力强大, 但若魔修之中有克制的人在,不难破解。到时候, 反被敌方抓住机会,趁机渡江, 麻烦就大了。 这是他当兵王时候的感悟,来到了这个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沈毅也就必须要更加残忍才能确保自己安然无恙,确保自己不会死去。 并且,惩奸除恶,伸张正义,涤荡世间不公,对方川来说,似乎非常的重要。 他知道,修炼的境界越高,他的日子就会越好,越丰富,越传奇。 别人看江华是傻哔,江华看他们也是傻哔,心里笑骂道:既然是徐夫人制造的匕首,那难道不是削铁如泥的吗?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坏掉? 脸色凝重地摇摇手,达瑞朝另一边指去,兰利尔好奇的看过去,发现在那头正在熟睡的巨龙不远处,正有两个黑影面对面站着,看样子好像在说着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康氓昂除了感觉自身的状态有些变化之外,其他地方倒没有什么不妥。倒是梭屠,这货可是越来越变态,每天都在进步,而且提升的幅度都非常大。 这巨龟好歹也是龙王的儿子,于是被封为了王子。这巨龟在睚眦龙王诸多的儿子中排行老四,被称之为龟四王子。不过这龟王子生性暴虐,嗜好钱财。他仗着自己是龙王的儿子,横行霸道,为恶北海。 “狙击手!敌方狙击手!又有一名兄弟倒下了!”另一个声音在无线电里响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幢华丽的建筑门口,“龙腾山庄”这四个金色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门口两侧的石狮子体积庞大,显得格外地威严。 面对华盛顿皇家队突如其来的操作,加西亚教练在第二场比赛就马上做出了回应。 康氓昂察觉爱伦坡停下,还从紫岚殛赦宫出来也很意外,示意阿鲁巴放慢速度,然后从“黄山号”上一跃而下,好奇地看着爱伦坡。 其实在防御这件事上,防御组织的越凌乱伤亡就越大。真正好的防御部署应该是整个交战区都会被火力覆盖,射击死角最好没有。 “我不许你动她!”像是抓住了安以哲的死穴一样,听完凤梓萧的话,安以哲立马上前一把抓起凤梓萧的衣领,手上青筋微突。 仔细一听,声音竟带着淡淡的埋怨。蔚言听得迷茫不已,抬头审视面前之人……青木的面具下,那双深鸷的琥珀色的眸子竟是异样的耀眼夺目,世上竟有如此出彩的眼睛!直教蔚言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嘭…”那颗炸弹被刺猬霸道的拳风阻挡了下来,在距他两米外的地方爆炸开来,但横飞的碎片还是将刺猬的脸划出了一道血口。 我完全没料到楚君会突然间发动攻击,近距离之下根本做不成任何反应,只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眼一黑,喉咙间一股温热感传来,我便失去了意识。 而现在段重自然是醒着的,只是人的惰性告诉自己还想再睡一会。所以脑袋偏了一偏,远离了那团水渍,又闭上眼睛睡了起来。然而再睡是睡不着的,心中反而有不少的思绪在不断的骚扰的自己。 灵儿将我扶起,我活动一下筋骨,确实没事,真奇怪,这么高摔下来不死。 ------------ 第六十一章 河神娶妻(1) 近日,街头巷尾都在传,说是城中来了一对璧人,男的俊逸出尘,女的清丽脱俗,着了清一色的白裳,宛若天神一般,叫人不禁心生向往。 而这对人人传颂的璧人此刻正坐在一间茶楼中,听着说书先生激情澎湃地讲着天下异闻。 白陌漓的身体似从那天施法开始便一直没有恢复好,反正师徒二人也没有紧要之事,便也不急着赶路,索性便在城里安顿了下来,过起了清闲散漫的日子。 云浅将一杯刚倒好的热茶递到了白陌漓面前,自己开始闲闲磕起了瓜子,姿态随意得很。 白陌漓看了看她,眼底划过了一丝笑。 今日这说书先生讲的恰好还与云浅有关,正是她以一己之力对阵妖魔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听来的版本,说得唾沫横飞,却也叫云浅哭笑不得。 “只听云浅女侠一声大吼,妖魔看招!”说书先生激动道。 云浅挑了挑眉,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日后,她沉稳内敛的形象怕就要不复存在了。 看着小徒弟长吁短叹的模样,白陌漓眼底的笑像是要溢出来了一般,便连唇角也不自觉地扬起。 冷不防云浅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愣。 云浅一愣之后凑近了几分,瞪大眼睛盯着白陌漓嘴边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笑,轻声道:“真难得,一贯淡然超脱的仙尊大人竟也笑得如此开怀,看来那说书先生讲得真的很好笑。” 她的双眸明澈通透,清楚地将他的身影纳入其中,眸底带着些许清浅的笑意,如水般温润。 他定定地看着,心仿佛在这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然而在下一刻,白陌漓猛然回神,移开了停驻在云浅脸上的视线,气息却仍挡不住地急促了几分。 云浅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身体又有哪里不舒服了,立刻伸手搀住他,“你没事吧?” 白陌漓却似被火灼痛了一般,蓦地挣脱了开去。 云浅看着空空的掌心,微微一怔,好一会才若无其事地放下手,状似不在意地继续磕着瓜子,听着说书先生讲故事,只是眼底再也没了笑意。 两相无言,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突然,斜里传来一些不怎么庄重的调笑声,“小美人,说书有什么好听的,不如陪哥哥们喝酒。” 云浅扔掉了手中的瓜子壳,转头看去。 只见三五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端着酒杯拿着酒壶正在不远处瞅着她。看他们东倒西歪站得不十分稳当的样子显然已经喝了不少。 明明是在茶楼,却生生过出了一种在酒肆的感觉。 有人看了过来,许是认出了那几人的身份,窃窃私语了几句,却没有人起来阻止,想来这种事也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也并不敢制止。 再走近一步,他们身上浓重的酒味毫无遮掩地飘了过来。 云浅微微蹙眉,抬手捂鼻,遮挡住这令人不适的气味,开口劝诫,“几位公子,既然醉了便趁早回家休息吧,再往前,可是会倒霉的哦。” 那些人却并不将云浅的警告放在心上,嬉笑着又往前了几步,“哥哥没醉,哥哥清醒得很。” 平静的双眸渐渐转冷,云浅的唇边却扬起了一抹灿烂无比的笑。 她缓缓站起身,隐在袖中的手淡紫色灵力萦绕其上,只需一刻便能叫这些纨绔子弟知道不听劝诫的后果。 然还不等她动手,便有一阵狂风将那些个公子哥掀翻在地上,偏偏这世上便有这么巧合的事,那些公子哥倒下的地方正好是在楼梯的台阶上,于是乎,他们便一个、两个……哀嚎着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云浅诧异地看向白陌漓,却见后者平静地拿起水杯喝了口茶,仿若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只是细看之下,面色还是有点冷的。 云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重新坐到白陌漓身边,托着下巴笑盈盈调侃道:“我们以保护苍生为己任的仙尊大人,也会出手教训人的吗?” 白陌漓却并不答话,自顾自饮茶。 云浅也不在意,此番一闹,先前心中的郁结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便又继续拿起瓜子嗑了起来,一派闲适。 然方才的一幕,那么多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虽还不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却已知晓他们是会术法的。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却并没有影响到师徒二人,直到有一人冲过来,径直朝他们叩拜了下去,声音凄楚,“求仙长救救我闺女吧——” . 这是一处简陋的屋舍,虽然张灯结彩,却没有一丝喜气。 原来是三天前河神选新娘,挑中了这家姑娘,明日傍晚时分便要出嫁了。 作为父母,纵然万般不愿,可是区区凡人又如何能与术法高深的神灵相抗?可眼见着女儿整日以泪洗面,日益消瘦,终是不忍心想要搏上一搏。 恰闻近来城中有一双男女惊为天人,便想着去碰碰运气。 幸得苍天庇佑,果真叫她遇上了,而且他们也答应了帮她救下她的闺女。 豆大的烛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室内昏暗视野并不是很清晰,只看得出里面陈设非常简单,仅桌椅、柜子以及休憩用的床榻。 恰逢烛火放在桌上,光芒跳动间,可以看到桌面上覆着一层油腻的光泽。 云浅的视线自那上面缓缓划过,沉默不语。 没多久,那对夫妇就带着自家女儿走了进来,见到师徒二人仍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便热情地招呼道:“仙长,姑娘,怎么还站着,坐啊……”可是瞥见两人身上纤尘不染的衣裳,便渐渐收了话音。 老汉局促地弯下腰,用衣袖重重擦拭了几下椅子,却觉得即便擦了,也未必有人会坐,尴尬地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洁白的衣裙轻轻擦过椅面,云浅施施然落座,却不是在老汉方才擦拭的那张椅子上。 白陌漓笑看了一眼云浅,在她身侧也落了座。 看到仙者对于桌椅的脏污并不甚在意,老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先前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时间,便觉得气氛也活络了不少。 “说说吧,河神娶亲是怎么回事?”白陌漓的声音缓缓荡开,沉稳而平和,彷佛一颗定心丸落到了几人的心上…… ------------ 第六十二章 河神娶妻(2) 云浅坐在镜子前,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面前的脂粉盒,任由妇人将自己一头青丝盘起。 其实计划让她去代替新娘出嫁这件事她本能是要拒绝的,本来答应救人的又不是她,奈何有些人厚颜无耻要挟于她,“懂事徒儿,为师之前伤了元气还未恢复,此次便只能靠你了,想来……你是不会拒绝的。” 都怪自己多事!心口的憋屈,云浅咬咬牙忍了。 身后传来一声赞叹,“姑娘,你可真美。” 闻言云浅抬头,看清镜中的模样微微一怔。她极少打扮自己,如此精致的妆容也是平生第一次,不由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河神这家伙不干人事,送来的东西倒是极好的,譬如这些香气怡人并不粗劣的胭脂水粉,譬如这些细致打磨的钗环首饰,譬如这柔软顺滑的大红嫁衣…… 妇人的闺女在一旁看着云浅,眼中闪过艳羡。 从小村里人便说她长相娇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她便自小也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河神此次再选新娘挑中了她,她虽恐慌但却也有一丝窃喜。 可是昨日见到了云浅,沉静从容的气质,脸上未施粉黛,却也足以叫她黯然失色。 她才知道,她之所以被众人称作美人,不过是因为大家都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间,没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真真是井底之蛙…… . 门外,白陌漓负手而立,晨曦的微光落在他胜雪白衣之上,仿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老汉陪站在一旁,几次想开口打破沉默,却又不知要说什么,无措地搓了搓手。 恰在此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白陌漓闻声,转身看了过去,那一袭红色嫁衣的女子便这样直接撞进了他的眼中。 门内的女子也抬眸望了过来,她不笑的时候,眼底眉梢都不自觉地透出几分清冷。 如墨青丝被绾成了发髻,发间一支凤钗,其上凤凰展翅欲飞,顶端又垂下几缕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风拂过,撩动女子耳鬓的碎发,精致的耳垂坠着一对鲜红的玛瑙耳坠,一贯不施粉黛的脸上轻擦了些粉色胭脂,更衬得她面若桃花灿若朝霞。 冷艳与娇媚揉合在一起,宛如碧波池中生长而出的红莲。 大红的嫁衣在云浅身后铺陈开来,腰间玉佩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佩环叮当间,她已经走到了白陌漓面前。 白陌漓却在兀自出神。 云浅微微挑了挑眉,凑近了几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父?” 白陌漓眸光闪了闪,似如梦初醒一般,垂下眼帘仓惶地避开了云浅探寻的目光,“都准备好了?”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云浅展开双臂转了一圈,“嗯,十分妥当。” 白陌漓点了点头,还欲再叮嘱几句,身后却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阿浅——” 云浅偏头看去,竟是轩辕宇、柳宁、撒尿君等人。 撒尿君也笑着跟云浅打招呼,柳宁却在接触到云浅投过来的视线时,眼神躲闪了几下转了开去。 云浅的眸子蓦然一黯,面色却未改,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河神为祸多时,已有数名女子下落不明,如若不加干涉,早晚会引起恐慌。”轩辕宇沉声道。 “那你来此做什么?你又不会法术,遇到妖怪连自保都困难,已经身为国君,不顾自身安危也是失职。”云浅斥道。 轩辕宇听了这些话却格外高兴,“阿浅,你是在关心我吗?” 甫见云浅转冷的眸子,轩辕宇立刻收了笑,“先前到城里正好听到众人在讨论此事,说是已有仙者前去,描述的衣着形容都同你很像,便寻了过来……”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垂下眼,偶尔可怜巴巴地抬眸瞅她一眼。 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柳宁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就又消失不见了。 小徒弟与其他男人不经意的亲近使得白陌漓微微蹙起了眉,面色不豫地转过身看向来人。 先前有白陌漓身形遮挡,轩辕宇并未看清云浅的穿着,此刻白陌漓转身,他才发现云浅穿了一身红色嫁衣,眼底划过一抹惊艳。 有多少次,他幻想着心爱的女子能身穿嫁衣站在他的面前……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看向白陌漓的眼里十分不善,轩辕宇冷冷出声质问,“仙尊让阿浅穿成这样,是要以阿浅为饵诱出那妖怪?且不说那妖怪实力如何,仙尊作为阿浅的师父,屡次将阿浅置于危险的境地,难道不是为人师的失职?” 白陌漓对上轩辕宇的视线,目光淡漠,眼底却似带了雪山之巅的风雪般冷得刺骨,“本尊既是小浅的师父,自会护她周全,倒是皇帝陛下,是以何身份在此质问本尊?” 轩辕宇被噎了一下——确实,他与云浅的关系充其量不过是故友,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云浅的师父,也是云浅的……心悦之人…… 可这样他才更不甘,凭什么他放在心尖上珍惜爱护的人,在别人眼里却如此不被重视! 轩辕宇倔脾气上来了,走上前来抓住云浅的手,打定了主意要带她走,只是才走出了几步,便再无法往前分毫。 回头一看,只见白陌漓已拉住了云浅的另一只手。 轩辕宇怕伤了云浅不敢用力,只能怒声道:“还请仙尊放开她!” 白陌漓分寸不让,“这句话,应该由本尊来说,皇帝陛下——请自重——” 风骤急,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尘沙飞扬,他冷怒的面容却愈发清晰,握着云浅手腕的那只手上洁白的光芒逐渐汇聚流转…… 云浅眉梢微蹙,蓦地甩开了轩辕宇的手,“闹够了没?” “阿浅——”轩辕宇急急上前,却被淡紫色的灵力推着又后退了几步,而另一只被白陌漓抓着的手,却突然一个反转牵住了他的手。 掌心相贴,她手上的温度透过肌肤熨烫在他的心上,一瞬间将他心底的怒意悉数瓦解。 白陌漓一怔,沉默地看着云浅。 云浅见白陌漓收起了灵力,这才轻轻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轩辕宇,“假扮新娘这件事是我自愿的,你也应该清楚的,若非是我自己的意思,无人能强迫得了我,所以,你的指责好没有道理。” “阿浅……”轩辕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云浅打断,“皇帝陛下,今夜对付河神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准备,若陛下不是来帮忙的,那就请离得远一些。” 轩辕宇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反复多次,最终再未开口,却也固执地不肯离去。 而在一边的主人家在知道了几人的身份之后,更是紧张得不知所措。 谁都没有发现,在一个阴暗的阳光无法普及的角落,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 第六十三章 河神娶妻(3) 月华降下清冷的光辉,平静的河面上波光粼粼。 在河边不远处,一个高台静静矗立,每隔几节台阶便有火盆被点燃,其上火焰炽热,似能将人烤熟。 高台之上,云浅独自跪坐着,嫁衣包裹着的身影纤细而单薄,双手轻轻交叠置于身前,脊背一如既往挺得笔直。那烫人的温度形成气浪,拂动她头顶的红盖,火光映照出她白皙精致的下巴,以及红润饱满的唇瓣,她却一动未动,仿佛那滚烫的热潮并没有影响她分毫。 时光悄然流逝,突然平静的河面掀起了汹涌浪潮,随后一道绿油油的光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河里升腾而起,与此同时,高台上所有的火盆瞬时一熄。 四周霎时一暗,温度骤降,阴冷的风带着腥味拂面而来。 红盖头下微合的双眼缓缓睁开,在黑暗中闪动着冷清的光泽。 感觉到有人停驻在身旁,云浅眼神微凛,心中默念起咒诀做好了十二万分的防备。 一双红面白底的长靴映入云浅的眼中,来人却并不急着掀盖头,窸窸窣窣似在整理自己身上的衣裳,耳边传来那人不满的抱怨声,“这些人族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点这么多火盆,真真热煞我了,此事罢了一定要给他们点教训!”声音粗嘎嘶哑,像坏了的乐器,闻之令人浑身不适。 云浅轻轻蹙眉,似已有些不耐。 来人仿佛这才想起了她,抬手扯住红盖头,粗哑的声音中带了丝兴奋,“小娘子,久等了吧。” 云浅眼尖地瞥见他的手竟不是常人的五指,且指间以蹼相连。 思绪转动间,盖头滑落,她抬眸看去,不由愣了一下,一身大红喜服包裹着那人肥硕的身躯,然而最抢眼的莫过于那颗绿油油的青蛙脑袋。 红配绿的视觉冲击,只叫云浅想到一个字——丑! 青蛙怪用手指挑起云浅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审视,“小娘子,似乎与之前面容有所不同。” 不远处隐了气息正盯着这边的人也是面色各异。 轩辕宇咬碎了银牙,怒气腾腾便要冲上去将那碰到云浅的可恶的手卸下来,却被柳宁和撒尿君拦了下来,柳宁道:“皇上不可,若是此时上前,之前的谋划岂不就前功尽弃,万一再激怒了那妖怪,浅浅能否全身而退便不可知了。” 轩辕宇紧握着双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似已是怒极,然而最终却只能颓然垂至身侧。 白陌漓虽然未曾言语,但看向那边的眼已酝酿起了风雪。 皎洁月光映在云浅剔透的眸上,她眼尾含笑,手指轻抬抚过攫住她下颚的那只手,声音之中竟带了几分媚态,“那你觉得,好是不好?” 青蛙怪看着她有些愣神,然转瞬之间便反应了过来,大笑道:“自然是好的。”他凑近了几分,“毕竟跟普通女子相比,女修的元阴更是滋补。”说话间,他掌中绿光一闪,一条潮湿又坚韧的水草瞬间缠住了云浅的身体。 云浅挣了一下竟无法挣脱,看向青蛙怪的眼里透出了几分冷意。 那边轩辕宇看到云浅被绑无法脱身,已是焦虑万分,连声催促,“仙尊,你可是说过要护阿浅周全的,到了此刻还不出手吗?” 淡然的眉眼已失了平静,隐在袖中的手缓缓收紧,声音却克制着无波无澜,“再等等——” “还等什么!阿浅如今危在旦夕,再等便要连命都没有了!如果仙尊不去,那便由我去!”轩辕宇怒道。他才不管白陌漓到底有何思量,他只要云浅安然无恙!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 “你这样冲过去便是能救她了?你,又会些什么?”白陌漓回头看他,言语锋利如剑,刺进了轩辕宇的心窝,“一个丝毫不会术法的凡夫俗子,也想去与妖魔相抗?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比你强?你便是去了,也不过是小浅的拖累!难道在你眼里,小浅是这么没用的女子吗?” 轩辕宇被问得哑口无言,悻悻然闭了嘴。 柳宁望着白陌漓的背影有些出神,缥缈弟子皆知他们的仙尊一贯淡漠出尘,极少对人疾言厉色,却为了云浅……如此不留情面……不止一次…… 那她所谋划之事,便极有可能触及他的逆鳞……可那又如何?她就是要云浅彻底消失在轩辕宇的世界里,这样轩辕宇才可以看到她! 云浅的唇角冷冷上扬,“采阴补阳?这么说来,那些个姑娘已经遭了不测?” 青蛙怪阴恻恻地笑着,“用不了多久,你也会成为她们其中一个。放心,只要你乖乖的,过程不会太痛苦。”说罢,便探手过来,却被云浅侧身躲过。 青蛙怪面色蓦然一沉,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化掌为爪,逐渐蕴出油绿色的妖力。 月色逐渐西移,云浅的脸色并不轻松。身上的水草不知施了什么咒术竟然压制住了她的灵力,且青蛙怪修的该是水系术法,又邻近河边,可谓占尽了地利。 眼看着青蛙怪要发难,云浅问道:“修炼有无数种法子,何必非要选这种徒增杀孽之法?便是成了,也是难逃天雷之罚与仙门追杀。” 青蛙怪嗤笑,“如此行事我也知有违天道,天雷之罚我认了,可是仙门,我绝不屈服!自古以来,妖界贫瘠灵气稀薄,我和娘子也曾安安分分努力修炼才有了今天这份天地,可就因为我们是妖,仙门之人自诩正义要将我们诛杀!我娘子也因此动了胎气急需进补……” “既然伤你们的是仙门中人,你就应该去找他们报仇,那些女子何辜,凭何要接受如此厄运?”云浅冷声道。 “天地不仁,那我不义又有何错?”青蛙怪激动道。 云浅反驳,“不仁的从来不是天地,而是……人心……” “住口!你哪那么多话,受死吧!” 油绿色的妖力推出,直袭云浅面门,却在此时,原本熄灭的火盆又齐齐燃得炙热。 被如此热浪一烤,青蛙怪哀叫一声,袭向云浅的妖术骤然一散。 他此刻才觉出味来,一双血红的青蛙眼恶狠狠地盯着云浅,“说了这么多,原来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 第六十四章 杀心 高台之下,五行阵法缓慢流转,随着月光倾泻而下,圣洁的白芒愈加夺目。 青蛙怪已无法保持站立的姿态,蜷缩起身子趴在地上痛苦地嘶嚎,却觉得实在不甘,抬眼愤愤地看向云浅,骂道:“君无邪说得果然没错,你真的是个狡诈的女人!” 云浅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如花笑靥,眼神却冷到了极致。只见她手指迅速变幻,然后缠绕着她的水草腾地烧了起来,火焰舔上了她身上的嫁衣,为其又添了几分浓重的颜色。 水草化为灰烬落到地上,被热浪一拂,霎时没了痕迹,她微微俯身,笑看着青蛙怪,“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这个人啊……惯常喜欢把事做绝……不留后患——” 本来在白陌漓的计划中,只是给这为祸一方的妖怪一点教训罢了,是她提议,为避免给妖怪卷土重来重新戕害百姓的机会,必须斩草除根,而且她已经揽了这件麻烦事,总不能叫她无功而返,是以才设下了这法阵,一来可以压制妖怪的法力,二来还可以阻断妖怪逃遁回河中的行动,毕竟那河是他的老巢,若是他逃回去,再想寻到就不容易了,还得谨防他日后的报复。 但是白陌漓之前伤了元气还未恢复,只能凭借天地灵气,引月之力驱动阵法,故而起效得慢了些,不过也并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 青蛙怪怔怔地望着面前这张灿烂的笑脸,周身火焰炙烤分明应该炽热难耐,他却只感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冷。 他知道,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血红的眼蓦然变得凶狠,他孤注一掷地抬手抓向云浅。 云浅双眸微微眯起,只是还未动手,便听到了一阵凄厉的惨叫。 晶莹剔透的宝剑横于云浅身前,剑身之上沾染了几丝鲜红的血迹,而青蛙怪已经倒在地上捂着断臂哀嚎不已。 宝剑轻轻一震,将沾染的血液都抖落到地上。 竟是逐云。 云浅下意识看向身后某个方向,眸光几经变幻,最终恢复了平静。 她抬起一手握住剑柄,另一手轻轻抚过剑身,淡紫色光芒所经之处,逐云剑仿若被火烧透现出几许红光,她冷然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区区小妖,也敢妄自称神。” 青蛙怪挣扎着想起身,可身前那人睥睨的姿态仿佛蕴含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叫他瞬间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带着炙热的火焰朝他落了下来。 然,苍天或许在此时才对他有所怜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气宛如利箭划破了空气,猛地扎进了云浅的后心。 突如其来的刺痛使得云浅动作一滞,手中逐云几乎再无法握住,思绪却顷刻间格外清明,千回百转间已经猜到是何人动的手。 青蛙怪癫狂地笑了起来,“想不到吧,你所信任的同伴也会对你动手——”说着,手上运力,拼尽一切挥向了云浅。 云浅虽险险躲过,然而竭尽全力的一击带起的劲风吹得竟叫她睁不开眼,脚下不慎踩空从高台上跌落下去,而此刻的她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施法稳住自己的身形了。 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和伤心,云浅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得苦涩——她防备过很多人,但是从那声“浅浅”开始,她便一直不曾防备过她,可是为什么……她所认为的朋友,却毫不犹豫地冲她下了杀手…… “呵——失望吗?你拼了性命去保护的人,到底是怎么回报你的?” 这声音——是谁? 云浅猛地睁开眼睛,然在她眼前除了那清冷的月亮,再无其他。 下坠之势忽而一缓,云浅被揽进一个温凉的怀抱。 紧绷的心弦在那一瞬就松缓了下来,她疲惫地靠在来人的胸膛上,轻声喃道:“师父,好疼……” 她方才落下来时,束发的簪子早已不知所踪,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有几缕贴在她的颊边,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过去那么多次伤了痛了,她都强自忍下只字未提,这一次却对他说,她好疼…… 其实,又哪有不想说的呢?只是彼时她与他针锋相对处处戒备,自是不会坦言相告,如今她终于是信了他,可他却终究没有护好她……看着她宛如一只小猫般脆弱乖顺地缩在自己怀中,白陌漓心痛顿时难以自抑,抱着云浅的手不由地收紧了几分。 轩辕宇看着半空中姿态亲昵的二人,一双眼里似有狂风骤雨倾泻而出,手指蜷起狠狠地握成了拳。 原来,听到她说她心悦他人之时并不是最难受的,因为他还可以幻想只要他足够努力便还有机会…… 然而方才云浅坠落的那一刻,白陌漓不假思索地上前接住她,而云浅也对他轻易便放下了防备,都在告诉他,他们之间,已没有了别人插足的余地…… 心中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理智告诉他该放手了,可情感上却又觉得不甘心,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然而这一种感觉很快就被更深的愤怒所取代。 轩辕宇回身,脸上是不再遮掩的冷漠与厌恶,“今日你的所作所为,最好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朕绝不轻饶!” 柳宁的脸上是还未褪尽的怨毒,“轩辕宇,对着云浅你就能放低身段,对我,你就端着架子,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若非看在阿浅的面子上,你几次三番纠缠,朕早就命人将你扔出皇宫了。”轩辕宇冷冷道。 柳宁痴痴地笑了,“你给她面子又能如何?轩辕宇,云浅看不到你,更不会属于你!”她抬眼对上轩辕宇的视线,神色凄婉,“你为何就不能回头看我一眼,陪在你身边日日夜夜的是我,不是她!是否只有她不在了,我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所以你便对她下杀手吗?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好姐妹?”轩辕宇怒道。 柳宁不在意地笑道:“有什么不对吗?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然话音未落,柳宁的身体蓦地飞起撞向身后粗壮的树干,树叶与尘土飞扬间,一道本应平淡此刻却压抑了几许怒意的声音响起,“便是真有所求,也不该成为你害人的理由!” ------------ 第六十五章 姐妹情断 柳宁像一只破败的纸鸢萎落到地上,方才的撞击使得她全身骨骼都在疼,五脏六腑也似乎有了损伤,翻搅得厉害,她张嘴吐了一口血,想勉力撑起身子,却连一丝力气也用不出来。 白陌漓抱着云浅稳稳地落回到了地面,一贯平静淡漠的脸上似附了层冰霜冷得刺骨,凛冽的杀气缠绕在周身,翻卷着乌黑如墨的长发,鼓动起洁白胜雪的衣袂。 撒尿君与白陌漓接触并不多,印象也只停留在白陌漓冷清淡漠的面容,从容超脱的身姿,何曾见过他这般动怒的模样,一个念头浮上心头——他是真的会杀了柳宁! 撒尿君顿觉肝胆欲裂,来不及思索太多就重重跪了下来,膝盖着地的声音沉沉响起,听起来应该是极疼的,撒尿君却似浑然未觉,只一个劲地为柳宁求情,“仙尊,阿宁只是一时糊涂,望仙尊饶恕她这一次——” “一时糊涂便可残害同门,他日是否还要覆了这天下!”白陌漓不理会撒尿君继续向前,一步一步宛若踩在柳宁的心上,令她觉得胸口窒闷呼吸困难,冷沉的声音钻入她耳中,“往日里小浅是如何待你的,你都忘记了吗?她防备所有人,却没有防备过你!究竟是怎样的心肠,才会对她下手!”她有多幸运,在他还不知如何卸下云浅心防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云浅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云浅抬眸看向白陌漓沉冷的脸,眸底划过了一丝诧异,只一瞬又恢复了沉寂,收回目光面色淡淡地朝柳宁望了过去。 “呵——”柳宁冷笑一声,声音艰难却怨愤地道,“残害同门?昔日……云浅几度向同门动手,众目睽睽之下仙尊都不曾惩戒于她,如今……却要以此为由处置我?素闻缥缈仙尊处事平等公正,原来一颗心也是偏着长的?” 她看向云浅,目露不屑,“从始至终,我都不曾要求她……对我放下什么防备,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然而触及到云浅清冷如水的眸光,柳宁却觉得仿佛突然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里,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然而云浅到底没有说一句话便转开了视线,靠着白陌漓的胸膛重新闭上了眼睛。 柳宁心头似乎被什么击中,身体抑制不住颤抖起来,修剪得当的指甲用力掐进土里,根根迸裂血肉模糊,却无法驱散心口翻涌而出的复杂情绪。 白陌漓不想就此作罢,洁白的光华在指间流淌。 撒尿君惊恐地睁大了眼,“仙尊……请放过阿宁,求求你……”声音已带了哭腔,头一下一下磕在地上,并没有吝惜力道,不一会儿鲜红的血液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烈鹏飞!我不需要你替我求情,你走——”柳宁气急败坏地冲撒尿君嚷道。如今的她,又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有本事……现在便杀了我……否则,我也不能保证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一次……” “冥顽不灵!”白陌漓眸底杀意涌动,白色光芒已经凝成了一支利箭,只待下一秒便要洞穿那副恶毒的心肠。 只是手才微抬,却被云浅轻轻扯住了袖子,虚弱的声音传来,“还请师父允许弟子……伤愈之后,自行处置此事……” 杀气骤然一收,白陌漓垂眸看了过去,正逢云浅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他看到了她未来得及收起的心殇,心口蓦然又是一痛,眉头微蹙沉默着并不说话。 云浅却扬起了一丝笑意,状似不在意,“毕竟……弟子就是那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啊……”苍白的脸不见一丝血色,显得这一抹笑都有些艰涩刻意,一碰即碎。 她倔强地盯着他,在等他开口。 仿佛,那是一件再要紧不过的事…… 白陌漓叹了口气,没有点破云浅的小心思,“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谢师父——”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如花的笑靥绽开在脸上,令她的脸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云浅回头看向站在一边闷声不吭的轩辕宇,“还得劳烦皇帝陛下,帮云浅将此人关押起来。” 轩辕宇闻言,想也未想便道:“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看管,不会让她逃脱。” 柳宁嗤笑,费力地抬起视线,从面前之人身上一一转过,然而入眼皆是一副冷漠、形同陌路的模样,唯有撒尿君看着她时,露出懊悔而心疼的神情。 柳宁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放着曾经自在快乐的日子不要,偏要去追寻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为此生了怨,生了恨…… 甚至,失去了最好的姐妹…… ------------ 第六十六章 中毒 巍峨的皇宫,庄严而肃穆,此刻却笼罩了一层阴霾。 宫娥侍从缄默无言,低头匆匆赶路,生怕一个不慎,责罚便落到了自己身上。 一切的起因,源于几日前皇上带回来的一个女子。 听闻,在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此女子便是他心尖上的人儿,只是不知何故后来突然不见了踪影。 但是皇上从未放弃寻找,足足寻了一年有余,此女子以仙尊高徒的身份再次出现,然却不知为何,此刻竟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云浅暂居的云轩阁中气氛更是诡谲压抑,数名御医伏身于地大气也不敢喘,冷汗更是禁不住从额头滚落。 最后一名御医收回替云浅诊脉的手时已经面色灰白,不吝气力地重重跪在轩辕宇面前,声音颤抖,“臣才疏学浅,这位姑娘所中之毒太过迅疾凶险,臣……闻所未闻,自……自也不知……此毒何解……” 话音未落,迎来的是帝王盛怒之下的一通斥责,“都是废物!养你们又有何用!” 此言一出,殿中太监侍女瞬间跪倒了一片。 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拂动低垂的罗帐,露出云浅几近透明的脸。 轩辕宇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痛——他曾以为,为皇子时他尚权力不够力有不逮,无法护她周全,故而一向无心皇位的他,第一次生出了争权夺位的念头。可如今他已是九五至尊,权力之巅,却仍是无法保她无恙…… 既如此,他当初夺这皇位又有什么意思? 难道,他便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阿浅,在他的面前香消玉殒…… 适逢白陌漓从外归来,淡定从容的模样叫轩辕宇心底怒意更炙,语气不善道:“阿浅危在旦夕,却终日不见仙尊身影,当日说要护她周全的话难道只是戏言?” 白陌漓没有接话,径自走到床边看着躺在上面陷入了昏睡的女子。 白皙光洁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似是睡得并不安稳,便是在睡梦中,好看的眉也是微微蹙着。 她的身体里紫辉与黑芒相互角逐对抗,使得她的面容更加透明,几乎便要看不见了。 到底修习仙法年数未久,纵然是同届弟子中的佼佼者,但仅凭这点微末仙术却是无法化解这来势汹涌的妖毒。 “让他们都出去。”白陌漓淡淡道。 轩辕宇微微一怔,急切道:“莫非仙尊已经有救阿浅的法子了?可否说来一听?” 白陌漓却并不想回答轩辕宇,只道:“皇帝陛下,你的所有拖延,都只会令小浅更加危险,请立刻出去——”竟是已经下了逐客令。 可分明,他才是主! 轩辕宇呼吸一窒,有怒火窜上心头,却又被他生生压下。他心里清楚此刻的任何争执都无甚作用,而且即便知道了方法,他未必就能帮上忙,只要阿浅能好好的,其余的,他都可以不计较。 于是他挥了挥手,殿内一众人立时如获大赦,连忙起身行了礼鱼贯而出。 轩辕宇也站了起来,忧心地看了床上双眸紧闭的云浅一眼,也退了出去。 待得屋内人都退尽了,白陌漓伸手拂开了垂下的罗帐坐在了床边,淡然深沉的眸子浮起些许心疼与怜惜,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抚过云浅晶莹剔透的脸。 来势凶猛的妖毒,他的小徒弟无法化解,但是,他可以…… 圣洁的光芒蓦地铺开,迅速将整个宫殿覆盖,间或还有其他颜色的光辉混杂其中,在外等候的人被这光芒刺得眯起了眼睛,忍不住抬袖遮挡,只觉得眼前流光溢彩,绚烂非凡。 大概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那耀眼的光芒才消减了下去。白陌漓手捂胸口瘫坐在床沿,脸色竟比白雪还要惨淡上几分。 妖毒在灵脉中冲撞不休,带起尖锐的疼痛,使得他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 白陌漓清淡的眸中浮现出几分难以置信,抬头望向边上眉目已然舒缓下来却还未转醒的云浅。 如此疼痛,便是他也差点承受不住,她竟只是轻声道了句“好疼”便再未吭一声,究竟是如何忍受下来的? 她的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 心痛无以复加,白陌漓伸出手轻轻握住云浅同样带着凉意的手,她的身影清楚地印入他的眼底嵌入心中。 但是不要紧,今后他会护着她,定不会再让她独自品尝苦痛。 . 红色的岩浆翻腾着,带出炽热的温度,然而站在那边一袭黑衣的男人却似感觉不到一般。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同样一袭黑衣的男人走到近前,单膝跪地恭敬道:“魔神大人——”然而下一瞬便觉得脖颈被人狠狠扼住,蓝色的眸子里满是错愕,气息艰难道:“魔……魔神……大人……为……什么……” 黑色斗篷遮住了魔神大半张脸,却挡不住他此刻冷冽的目光,“君无邪,我曾说过留着云浅还有用,是谁给你的胆子,竟妄图取她性命!” 话音还未落尽,君无邪的身体在红黑色光芒的包裹下被猛地抬起,悬浮在半空中,更为深刻的窒息感。 君无邪咬牙,艰难开口:“魔……神大人……请听属下……解释……” 魔神冷酷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但想到身边暂时也没有可用之人,此时实是不应该再失此助力,于是五指化爪往下一拉,将君无邪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好啊,我就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若是不能让我满意,我一样杀了你——” 君无邪被摔得五脏连着肺腑剧痛,禁不住吐了口血,却丝毫不敢耽搁半分,撑起身子重新跪好,“其实此次属下的目标……并不是云浅,而是白陌漓……” 偷偷抬眸打量魔神的反应,见他未置可否,便接着道:“妖毒经神农鼎炼化更加凶猛,可消耗白陌漓之仙力,而混在其中的那道魔气,则会令白陌漓生出心魔,最终……堕入魔道——如若连仙门中人马首是瞻的缥缈仙尊也入了魔,这对仙门来说,会是多么巨大的打击……” 魔神冷淡地听着,良久冷冽的唇才微微向上一扬,“想法确实不错,可你怎么能确定,白陌漓就一定会救云浅?” 君无邪不屑道:“仙门中人惯以正道自居,若是连自己的弟子命在旦夕都不出手相救,恐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只要他出手相救,那将妖毒引到自己身上便是唯一的法子,因为以云浅现如今的仙法,根本就拖不起……” ------------ 第六十七章 贵妃之位(1) 地牢之中,即便是白日,外头的天光也难以透进来。也正因为如此,牢内空气潮湿而寒冷,便连那唯一的一床被子也是冰凉的。 远远的墙壁上有一盏油灯,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竟成了这片天地里仅有的温暖。 柳宁伤得很重,这些天撒尿君尝试着给她疗伤,然而灵力注入她的体内,却是杯水车薪未见一丝效用,又因环境实在阴寒恶劣,柳宁的身子禁受不住已经发起了高烧。 撒尿君痛恨自己的无力——如果他能早点劝服柳宁放下对轩辕宇的执念,又或者,能在柳宁对云浅出手的时候及时阻止……是否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起码没有柳宁对云浅动手这件事,以云浅的心性,是断不会看着柳宁在此受苦的。 撒尿君用自己的体温将那床冰冷的被子捂热,然后将柳宁完完全全裹入其中,看着她苍白的脸染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眶也跟着酸胀了起来。 适逢牢门的锁被打开,锁链被抽下哗啦作响,一下一下撞击在撒尿君的心上。撒尿君想着此刻会来此处的人,定是不会怀着什么好意,于是抬头看过去的眸光便也有几分不善甚至锋锐。 来人将铁链随意地丢弃在地上,推门而入,沉冷的眼对上撒尿君的视线,只在看到他微红的双眼时怔了一怔。 “浅浅……”撒尿君惊讶极了,“你怎么来了……” 她确也不想来。体内毒素刚清本就乏力,牢内湿寒的空气,以及那拂面而来的腐朽生锈的气味都叫她十分不适。 撒尿君偷偷打量着云浅,见她脸色虽然还是苍白,比起先前却明显多了几分血色,默了一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吗?” 云浅冷淡道:“还死不了。”说罢便要上前。 撒尿君却突然想起之前云浅说过伤愈之后要亲自惩处柳宁之类的话,心中一颤,想也没想便起身拦在柳宁身前,“浅浅,阿宁已经这个样子了,念在往日的情分,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云浅的脸颊上,平添了几分暖意,却驱不散她眼底的冰霜,云浅冷冷地望着撒尿君,“让开——” 撒尿君紧抿双唇,唇线绷得笔直,身形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如果你执意不肯放过阿宁,那便先从我的身体上踏过去吧……” 然话还没有说完,撒尿君便真的被云浅踩在了脚下,还发狠地碾了几下,蹭得他衣服上尽是黑灰色的痕迹。她半蹲下身子,原本沉冷的眼里多了几分怒色,说出的话便也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烈鹏飞,你确实该死,成天跟在柳宁身边,本该是最先发现不妥的,却无法阻止事态恶化,任由柳宁沉沦渐生心魔,你的脑子里整日装着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默默守候,期待她能有一日能够回心转意吗?都是狗屁!我若是她,也看不上你这怂样!” 撒尿君哪曾见过云浅这般模样,心底大为错愕的同时,脸上也被骂得火辣辣的烫。 “滚开!”云浅踹了他一脚,径自从他的身上跨了过去,俯身检查柳宁的伤势。 撒尿君支起身子,看着云浅敛眸凝神为柳宁把脉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当初云浅说要亲自惩罚柳宁同门自伤这件事,便是仙尊怀着颗悲悯之心最终放过了她,那满心满眼都是云浅的轩辕宇却是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柳宁在那一日便已凶多吉少…… 将这其中的关窍想明白了,撒尿君的眼里不由多了几分愧色。 淡紫色的灵力渐渐浸入柳宁身体中,她的面色肉眼可见得好了些许。 云浅站起身来,许是因为先前中毒伤了元气,又耗费心力去替人疗伤,体力便有些不支了,身形晃了一晃险些摔倒。 撒尿君心下一惊便要伸手去扶,然而还未碰到云浅,掌心便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那是一个洁白无暇的瓷瓶,在油灯暖黄的光影下,更显温润。 “这里面的丹药,过几个时辰喂柳宁服下,有助于她恢复元气。”云浅顿了一顿,“还有,今日我来这里的事,不必让她知晓……” “为何?”撒尿君惊愕,“浅浅……你是还没有原谅阿宁吗……”却突然止住,是了,这是要取人性命的仇怨,如何能够原谅…… 没有在此刻落井下石,已是她最大的仁慈…… “裂痕已生,再多牵扯也不过是令彼此都难受罢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云浅没有说,她不信柳宁能自己研制出这么厉害的毒,那就是说这毒一定是别人给她的。可为何那人不选别人或者亲自动手偏偏是柳宁,无非是看她不会对柳宁设防方便得手。那人显然很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甚至连她俩近来的矛盾都一清二楚并加以利用……这次柳宁能捡回一条命,那下一次呢…… 如果在她身边是这么危险的一件事,那么,她宁愿就此抽离…… “好好照顾她……”云浅轻轻叹了口气,推开牢门走了出去,自始至终都没再回头。 昏暗狭窄的走道上,单薄纤弱的身影,脊背却挺得笔直。 从此刻起,她与柳宁,便真的再无瓜葛…… . 云浅独自走在宫道上,天空之中阴云密布,眼看着便要下雨,云浅却停了下来,看着灰暗的天穹怔怔出神。 宫道的尽头行来一队人,恭敬地向她行礼,为首一人开口道:“云姑娘,太上皇有请,还请梳妆更衣随咱家走一趟吧。” 云浅垂眸看去,为首那人她尚还记得,是老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此人惯常摆出一副笑脸,令人见之如沐春风,却也叫人无法辨别事情的好坏。 正如她此刻问他,“不知太上皇找云浅,所为何事?” 太监总管只笑道:“姑娘去了,便知道了。” 云浅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此刻毕竟是在皇宫,先前因为中毒之事将御医折腾了个够呛,人家都是听之任之没有说什么,何况他到底是轩辕宇的父亲,轩辕宇一直对她多有照拂,过于强硬回绝终归不好。 偏头瞥向太监总管身后数十宫女内侍端着的托盘,那上面锦衣华服、钗环步摇、金玉首饰可谓是应有尽有。 云浅心底莫名生出了几分怪异的感觉,也并不是那么想要着那盛装去面见老皇帝,于是道:“梳妆就不必了,云浅并不觉得现在的装束有何不妥,还请公公带路吧。” ------------ 第六十八章 贵妃之位(2) 云浅到时,老皇帝正在研究棋局。太监总管回道:“禀太上皇,云姑娘到了。” 老皇帝这才回转视线,许是方才太过专注,眼里竟还有几分未及散去的杀伐之气。而在他目光落在云浅身上的那一瞬,上位者的威压骤然荡开。 然而云浅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在他还是皇帝的时候她便不怕,如今退了位卸了权她便更没有放在心上了。 轻轻福了一下身,算是行礼了,“见过太上皇。” 老皇帝轻哼,“还是这般没有规矩。”竟是素衣素服就来了,而且参拜帝王,当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她这般是行的哪门子的礼! 云浅淡淡瞥了老皇帝一眼,自行忽略他语气中的斥责之意。 老皇帝虽然年过半百,头发也已隐隐透出些花白,精神却还矍铄,却早早将皇权交给了轩辕宇,真是让人费解,不过这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好奇,他特地叫她来是为了什么。 于是云浅道:“太上皇让云浅来,该不会只是为了教导云浅规矩吧?” 看她那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老皇帝心头火起,却又强自压下,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道:“你应当已经知晓,在你失踪的那一年时间里,宇儿一直不曾放弃找寻你,可谓对你用情至深,到底是朕的儿子哪有不心疼的,朕愿意做出让步,让宇儿封你为贵妃。” 云浅闻言眉梢微挑,继而发出一声嗤笑,“云浅何时说过要与轩辕宇在一起了?太上皇怎得乱点鸳鸯谱。况且贵妃,不也是个妾吗?” 老皇帝脸色一沉,觉得云浅甚是不知好歹,说话便也没有那么客气,“宇儿的皇后必得是家族根基深厚的世家小姐,可为宇儿稳坐皇位提供强有力的后盾,可你一是来历不明无家族依仗,二是居心不良欲夺神器,若非宇儿对你动了情,你又侥幸拜得缥缈仙尊为师,这贵妃之位,朕也是断断不会应允的。” 话至此,云浅算是听明白了。 只怕老皇帝心疼轩辕宇故而想要成全也不是真正的原因,他更看重的是她作为缥缈仙尊徒弟这个身份。 他们皇族就算尊贵,也到底只是普通人。凡人嘛,本就对仙啊神啊的推崇至极,若有那么一个出自仙门的皇妃,那么皇族的影响力自然也会更大。 如意算盘真是打得格外响,只是老皇帝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云浅看着老皇帝的眼骤然冷了下来,“太上皇为提升皇族的声望真可谓是煞费苦心,可太上皇是否还记得当年的皇宫西门?若非云浅运气好,只怕那日便要殒命在太上皇的谋划之中了。这么说来,云浅与你……还有仇呢……” 老皇帝的面色可以说是霎那间色彩斑斓,变得极其难看,一句“你怎么知道”便要脱口而出,但继而一想,她既已经跟宇儿见了面,那当年之事宇儿定不会只字不提,她会知晓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便生生将这句话又咽了回去。 “将我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人留在轩辕宇的身边,你真的不担心吗?”云浅轻轻勾起唇角,只是那笑冷极了,“不过你也该庆幸,我暂时对那什么贵妃皇后的位置还不感兴趣……”言下之意,便是拒绝他的赐婚了。 老皇帝这才认真审视起面前的女子,发现从前竟是小看了她,她聪慧而机敏,能从只言片语就猜到他真正的意图…… 原来她的乖张不识礼,孤僻不通人情,只是因为她对这皇宫里的东西未曾在意过…… 可笑别人前仆后继去追求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在她的眼里竟一文不值。 “纵太上皇是九五之尊,世间还是有很多事,并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太上皇若是没有其他吩咐,云浅便先行告退了。”说完停顿了一下,看老皇帝也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便如来时般福身一礼,转身走了。 老皇帝看着云浅离开的背影,突然心头掠过一丝名为可惜的情绪,可是帝王之尊,又如何能拉下脸挽留。 云浅刚到殿外,便看到闻讯急急赶来的轩辕宇。 他紧张地拉着云浅上上下下地打量,确定她毫发未损方才松了口气,问道:“阿浅,父皇刚刚和你说了什么?没有为难你吧?”在他印象里,父皇一直不喜欢云浅,所以也自然而然得觉得父皇召见云浅会有所刁难。 云浅却实在疲乏得紧,本来从地牢出来她便该去休息了,没想到老皇帝找她,又费了番心力应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回答轩辕宇接二连三的问题了,只道:“皇帝陛下与太上皇是父子,有什么事不如直接去问太上皇,云浅累了,先回了。” 轩辕宇看云浅神色恹恹着实心疼,便也没再多问由着她走了,只是这样一来,他却更确信父皇是为难了云浅。 心中憋着一股气,轩辕宇大步走进殿内,语气不满,“父皇,阿浅是儿臣带回来养伤的,您若有什么不快可以直接冲我来……” 然话没有说完,一把棋子照着他的脸就扔了过来,砸得他生疼生疼。 棋子落地发出清脆却寂寥的声响。 老皇帝早些因为看人看走了眼心里已有了几分不悦,听得轩辕宇不辨缘由的一席话,更是怒气上涌,“你当老子想要管你的事,看看你,瞻前顾后婆婆妈妈,何时才能成事!”到底是亲父子,老皇帝骂起儿子来毫不客气。 老皇帝有两个儿子,长子轩辕武残暴嗜杀往往惹得怨声载道,次子轩辕宇却太过重情,遇事总是思量良多,难免不够果决。 后来轩辕武为夺权做出了兄弟相残之事,被老皇帝亲手软禁。 老皇帝考虑了许久决定禅位,想着让轩辕宇多些时间历练历练,在他有生之年,还可以多教他些为君之道。 可是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从外面带回来的来历不明的女人,甚至还盘算着要封她为后! 这叫素来看重门第的老皇帝如何能忍,在他看来轩辕宇会生出这种想法定是受了云浅的蛊惑,便认定了云浅的贪慕荣华之人,又因云浅在礼数上甚是随意散漫,他便觉得她是恃宠而骄,所以他非常不喜欢云浅,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憎恶的地步。 可他又不想为了个女子与轩辕宇闹得不快,在知道了云浅想要轩辕剑之后便生了一计,一面慷慨相赠,一面又在约定离宫的城门增派侍卫,设下必杀死局。 可万万没想到,这姑娘的运气会这么好,正巧遇到妖怪为夺神器入侵皇宫,破了他原本的谋划。 但老皇帝终究不甘心,便将侍卫之死归咎到云浅身上,说是她为夺轩辕剑,杀了西门的守备,令她背上个嗜杀的名声,如此便是她再回来,他也有名目来治她的罪。 却没想到,她再次出现,会是以仙门中人的身份,还是缥缈仙尊首徒…… 外间将她传得神乎其神,老皇帝虽在宫内,却也能时常听到往来的侍从闲暇之余谈论起来。趁着此次她回了宫里,立马就动了心思想要以尊位招揽她,可人家也不是傻子,之前那些事前后稍一琢磨便能通透了,何况她对荣华富贵本就是兴致缺缺……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老皇帝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轩辕宇小心翼翼地瞅着,试探道:“所以父皇,到底对阿浅说了什么?” 老皇帝这才回神,睨了轩辕宇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同她说,可以允她贵妃之位。” 轩辕宇脸上初时是震惊,随即眼底漾起了惊喜,“那阿浅怎么说?” “她……没答应。”看着轩辕宇骤然低落下来的神情,老皇帝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是找不到安慰他的话。或许先前便是他管得太多,才令他这傻儿子错失了机会…… 轩辕宇的脸上似笑又似哭,他低着头声音极低地呢喃道:“阿浅不止一次地拒绝过我,可是我不愿意相信,我总以为只要我坚持,她便会回头……可是父皇,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她还是看不到我……” 老皇帝轻轻摸着轩辕宇的头,本想对他说“作为君王不应该感情用事”,却终究还是将这句残忍的话吞了回去。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不必一直用自己的标准来要求他…… ------------ 第六十九章 许以后位 淡紫色的仙力渐渐消散,云浅自入定中醒来,轻轻松了一口气。 透过半开的窗户,天色已然黑透。早有宫女静悄悄地掌起了灯,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燃起的烛火将整个大殿照得暖融融的。 云浅下床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身子,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得更开。漆黑的夜幕没有星子,只有月亮散发着冷清的光华。 有风拂过,带来一阵悠扬清冽的琴音,钻入耳中沉入血脉,瞬间抚平了她身体里的焦灼不适。 云浅这才想起,自她转醒似乎还未见过白陌漓,只在床头看到一个瓷瓶,是他偏爱的白色,里面装着的丹药闻其气味有固本培元之效。 当日她甫中妖毒便知此毒凶险无比,放眼皇宫,除了白陌漓应是无人有法子救她,只是如此,她便又欠了他一次。 不管如何,救命之恩理应当面致谢。 于是云浅推开了门,披着夜色,寻着琴声而去。 一门之隔,琴声忽然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云浅心头蓦地一紧,眼里几经变幻,才抬起手叩响了房门。 门内似乎静了一瞬,才传来白陌漓平淡沉稳的声音,“进来——” 云浅推门进去,白陌漓恰也在这时抬眸望来,四目相对却一时无言。 他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冷淡远,只是便是那烛火橘黄的光泽晕了他满脸,依旧遮不去他苍白的面色。 早先便伤了元气还未恢复,本不该随意施展灵力,都怪她大意,终究连累了他,如此想着,眼底便生出了几分愧意。 倒是白陌漓先打破了沉默,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云浅点点头,闷声道:“还未谢过师父替弟子疗伤。” “这本就是为师该做的,何来的谢字,归根到底是为师没有护好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白陌漓清净的眸里蓦地划过一丝晦暗,却也只是一瞬便又消散无踪,“一直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吧。” 云浅于是关了门,依言往里走了几步。 案桌上放着一把琴,白陌漓坐在桌案之后,修长的手指轻滚过琴弦,一连串悦耳的琴音流泻而出。 方才注意力都在白陌漓身上,是以云浅并未发现不妥,如今离得近了,那琴上萦萦缠绕着的青辉叫云浅的脸上蓦然浮起几分惊诧,“伏羲琴?” 白陌漓轻轻嗯了一声,道:“为师之前伤了元气,恐替你疗伤时出差错,便去取了神器来助为师一臂之力。”说罢,轻一挥手,一时间屋内流光溢彩,半空中漂浮着的赫然是存于缥缈的另外四件神器。 一件神器不够,竟是将五件都取了过来! 云浅眼神震动,难以置信地道:“你疯了!若是神器之事被妖魔两界察觉来抢,以你如今的身体如何能抵挡得住!”却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冲动,蓦地止了声,垂下眼帘遮去眸底翻涌的情绪,良久方才开口道,“而且……你就不担心,我对神器也别有用心吗?” 白陌漓却是一脸平和,轻声道:“为师,信你——” 云浅诧异抬眸,那一刻彷佛有光撕裂了眼底的深浓透了出来,唇边缓缓地浮出了一抹笑。 白陌漓在此刻才发觉,原来她的眸也可以这般潋滟明媚。 “那师父打算如何安置神器?”云浅问。毕竟兹事体大,多一人也可帮着想想法子。 可白陌漓却似不愿多提,只道:“为师自有分寸,你毋须挂心。”其实白陌漓的本意是想叫她好好休养,莫要忧思忧虑,可听在云浅耳中,却觉得他终究还是对她有所提防…… 于是云浅唇角的笑顷刻间便淡了,沉默了下来,又看他神色恹恹似是疲乏极了,就没有过多停留起身告辞了。 白陌漓察觉到小徒弟骤然低落的情绪,意识到她可能又误会了什么,张口想要解释,可看着她已然步出房门的身影,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 云浅心情很不好,甚至可以用烦躁来形容,本想回房中倒头就睡,什么也不想,可是刚到房门前,却敏锐地发现身后有一道沉重的呼吸声。 双眸微凛,手指结印,淡紫色灵力流转间便要招呼到那人身上,却被不知从何处来的金光蓦地打散。 一怔之间,被来人抱了个满怀。 清冽的酒气瞬间盈满鼻腔,云浅偏头瞅着身前俊朗的男人,眉梢微蹙。 轩辕宇面色绯红,不知喝了多少酒,醺醺然地抱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只觉心头的欢喜就快要满溢出来。 他凑到云浅耳边,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阿浅,父皇找你过去的说的事情我已知晓,我知依你的脾性对贵妃之位定是不屑,我可以将后位许给你……本来那个位置,一开始也是想要留给你的……做我的皇后,不要再离开了好吗?” 云浅不耐烦地想推开轩辕宇,可他却执拗地紧紧抱住,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云浅的面色一寸寸冷了下来,“轩辕宇,我的答案当日便说的很清楚了,无论贵妃还是皇后,我若在意,当初何必离了这皇宫?况且,你父皇犹豫再三也不过答应赐下贵妃的位置,若知道你随随便便就将后位送出,怕是又要不快了。” 轩辕宇略微松了手上的力道,拉开距离定定地望着云浅,神色认真地道:“父皇那边我会去说服的,只要你愿意,不管多困难,我都不会放弃。” “轩辕宇……”云浅轻轻叹了一声,“你喜欢我吗?” “喜欢!”轩辕宇坚定道。 “为何喜欢?”云浅又问。 “……”这次轩辕宇却没有立刻回答。世间诸事哪能件件都道得明原因,不过是情之所至,一往而深…… 云浅没等到轩辕宇回应,或者也并不在意他的答案,开口道:“是因为你身边多的是阿谀奉承,曲意迎合之辈,而我从不讨好恭维,甚至有些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所以你觉得新鲜。可你有没有想过,等到新鲜劲淡去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我云浅,一个来历不明无母族可依傍的孤女,不温婉甚至不善良,粗鄙不识礼数,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这样的我,你真的喜欢吗?” “你何必这样贬低自己……”轩辕宇反驳。 云浅生生打断了他的话,“轩辕宇,你也应该察觉了,接近你我是别有目的的,只是你一直不敢承认。你是心软,可你不蠢……看啊,我还是个不坦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啊……等到你真正了解我,你会后悔浪费了你这番喜欢,与其最后落得一个相看两厌的下场,不若仍像现下这般保持距离,这样下回再见面,也还可以如朋友一般寒暄几句。” “你不是我,你又怎知我会后悔?”风骤起,于是他的声音在风中显得空茫飘忽,“若这是你所想,我……如你所愿……” ------------ 第七十章 夜饮 云浅坐在城楼上,双腿悬空,夜风拂动她的裙摆,宛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她同轩辕宇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脸上渐渐染上层薄红,眼神也带上些迷离。 反观轩辕宇,经过了方才那一场“酒壮怂人胆”的闹剧,他最后的一丝勇气也被消磨殆尽,此刻倒是越喝越清醒了。 看着她被酒色浸染得朦胧的眼里映出他的影子,曾经的一幕幕不知怎么的就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那时他还是皇子,本没有夺位之心,可是皇兄不信,竟派了杀手趁他落单伏击于他。他仓惶间避入了沿途的一家客栈之中,想着里面毕竟人多,对方怎么也要投鼠忌器,却没想到那些杀手竟堂而皇之地跟着冲了进来。 客人们被惊扰有些不悦,可眼看着那一群气势汹汹之辈,不免惊慌地避让开去。却有一个姑娘站在二楼的围栏处,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瞧着,澄澈分明的眼底不见一丝慌乱。 他疲于应对杀手的进攻无暇他顾,然而转眼之间,她竟落到了他身旁,同他一起陷入了杀手的包围圈。 她精致的脸上仿佛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微微蹙眉,眼神冷锐地扫向二楼她原本站立的位置,而那边却空无一人。 包围中突然出现了第二人且身份不明,杀手们惊异的同时,本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准则,冲她挥刀而去,却没想到这姑娘身手灵活得很,接二连三地躲开了他们的杀招,奈何她终是没有内力,渐渐也处于下风。 但正是她的这一番分散攻势,成功拖延了杀手的行动,他的亲卫赶到了。 之后他问她,救了他这一遭,可有什么想要的? 那姑娘也不谦虚,径直凑到他跟前,距离突然拉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温暖的呼吸拂在他脸上,皮肤宛如被烫了一般火辣辣的烧,连着心跳也不由迅疾了几分,只听她浅笑道:“公子这般俊朗,又贵气逼人,云浅真是心驰神往,不若你以身相许?” 那一刻,他想的是,姑娘家的怎能如此放浪,竟一点也不在意男女之防。 他以为她又是一个想要借机攀附他的女人,然而当他看向她的时候,他却发现,那一双带了清浅笑意的眼虽然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身影,可那里面没有一丝敬慕讨好,甚至透着几分冰霜般的冷。 他才意识到,原来她同那些女人,不一样…… 后来他带着她回了府,底下人眼见着是他带回来的人,自然殷勤关照,她皆平淡受之,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激起她内心的一丝波澜。 一日恰逢皇兄过府,而早先时候他同她刚好在凉亭相遇,本是主人家,又新得了些好茶,便邀她一起品茗。看她表情中微微划过一丝不愿,但又似不想拂了他的面子,就应了下来。 故而皇兄到时,她也正好在边上。 皇兄看到有个容颜姣好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免不得一番狎玩调侃。 她到底是他的客人,因他之故受了无礼对待,他有些过意不去。可观她神情,依旧清淡如初,似乎对皇兄那些唐突的举动并不在意。 皇兄见美人并不怎么搭理他,很快也失了兴趣,转而目光阴鸷地看向他,直白地告诉他,此次他遭到的刺杀就是由他这位好皇兄一手策划的,目的么便是想要他的命,让他再没有机会去争那皇位。 他听了尚还不觉得什么,可她的眼却蓦然变冷,一改往日的平淡,斥责皇兄不顾兄弟情谊痛下杀手,简直禽兽不如。 身为皇子,哪个不是将皇兄捧着敬着,何曾被人这般指责,再者他们兄弟相争,他人都是缄口不言生怕触了霉头,哪来的野丫头竟敢多管闲事。皇兄当下气急攻心,撩着袖子便要上去教训她,一拳挥出却没料到被她灵巧躲过,身形不稳便要向前栽去,费了好大劲方才扭转回来,只是还未松一口气屁股上便重重地挨了一脚,于是整个人几乎是飞着摔出了凉亭。 他万分惊讶地看着她,想着这小女子胆子真大,竟然殴打皇子!心中却为她此刻的毫无保留的维护,渐渐生出些暖意。 也是从这一刻起,他对她完全放下了防备,甚至动了心…… 思绪回转,轩辕宇瞅着云浅那副带了红晕的娇颜,心底安慰自己,她到底是有几分在意他的,否则便是连这般相处的机会都不会留给他,已是不错,总好过真的形同陌路…… “轩辕宇,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云浅忽然问道。 只是她近乎呢喃的声音迅速在风中荡开,模糊不真切,若非轩辕宇就站在她身旁,几乎便要听不见了。 轩辕宇默了一瞬,眼底划过一丝黯然——他最想做的,无非就是与她执手白头,一起阅遍人间百态。可是他不能说,因为他怕话一出口,便会打破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平和。既然她一直希望他能担起帝王的责任,那便如她所愿,于是他道:“我啊……愿海晏河清,万象升平。” 云浅望着脚底依次铺陈开去的万家灯火,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轩辕宇顿了一顿,问她,“那你呢?” 于是云浅的笑有了些恍惚,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道:“我……想回家……”那一刻,她平静的面具仿佛裂了开来,露出了后面隐藏的脆弱,“可是那里太远了,我不知道回去的路该怎么走……” 轩辕宇心口蓦地一痛,极度克制才压下了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抬手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抚顺,“不知道怎么走,我便陪你去寻,总会有办法的。” 云浅笑着摇头,“又说什么傻话?你可是皇帝,日理万机的,哪来的时间陪我去寻?轩辕宇,我可是等着看你创一个没有妖魔横行,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轩辕宇凝着云浅带笑的眸子,眼底几经沉灭。她虽未明言,但他感觉到了她的拒绝,即便是脆弱的时候,他也不是她的选择,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好,定不负所望。” ------------ 第七十一章 过往 白陌漓负手立在云浅寝殿之前,夜风涤荡着他的胜雪白衣。 他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连露水都落了满身,风一吹,带起些潮湿的凉意。 原是先前小徒弟情绪低落地走了,他担心她会钻牛角尖,犹豫了片刻后便寻了过来。只是还未到门口,便见着她同人界皇帝一起走了。 白陌漓本想跟上去的,可转念一想,即便他是云浅的师父,实也不该对她过多干涉,于是便停了步子等在此处。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仍不见小徒弟回来,心底不知为何便有些烦躁。 白陌漓闭上眼,默念清心咒,好不容易平和了几分,睁眼却见轩辕宇扶着醉眼朦胧的云浅朝这边走来,远山般的眉蓦然紧蹙。 轩辕宇一眼便看到了白陌漓,微微颔首,“仙尊——” 白陌漓却未应,只是上前了几步,伸手将云浅拉了过去。 掌心的柔荑蓦地消失,轩辕宇有些失神,下意识地收紧手指仿佛想要留住那还未散去的温存。 云浅本就脚步虚浮,被这般不客气地一拉,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白陌漓在腰间托了一把才堪堪稳住身形。 白陌漓面色猛地一沉,斥责道:“身子还未痊愈,怎敢喝这么多酒!” 云浅蹙着眉嘤咛一声,偏头在白陌漓的肩膀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往日里清丽的脸庞在酒气的氤氲下,呈现出醉人的红,两瓣粉嫩的唇微微嘟起,竟露出几分憨态,撒娇似地唤了他一声,“师父——” 心头的火瞬间被浇灭了,白陌漓略显无奈——罢了,喝都喝了,难不成还要罚她? 抬眸,见轩辕宇还站在原地,神色瞬间冷淡下来,“小浅交给本尊便可,皇帝陛下请回吧。” 轩辕宇大约知道在云浅的心中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此刻看白陌漓也顺眼了一些,闻言并没有反驳,只声音平和地道:“阿浅醉了,我吩咐人去给她准备醒酒汤,一会还要有劳仙尊喂阿浅服下。”说罢,回身走了。 白陌漓眉梢微微一挑,似乎对轩辕宇这般平静的态度有些诧异。往日的他,不该是争锋相对寸步不让的吗? 白陌漓若有所思地看向靠在他肩膀昏昏欲睡的女子——也不知两人方才说了什么,能让人界皇帝有如此转变。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竟后悔刚刚没有跟上去…… 白陌漓的眉头狠狠地皱起,有些气闷,微微俯身将云浅拦腰抱起,往殿内走去,重重地摔在床榻上。 榻上虽然铺了厚厚的一层被褥,可是如此不吝气力的一摔还是有些疼的,云浅被撞得哼了一声,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 云浅费力地撑起自己软绵的身体,有些茫然地望着白陌漓沉冷的脸,轻却笃定地道:“你在生气……” 白陌漓有些许怔愣,望着她的眼里不由深了几分。 见他不言,云浅顾自说道:“可是为什么呢?该生气的,不应该是我吗?”她的眸子覆盖着一层柔软的水光,使她看起来纯良而无害。她想要起身,奈何酒意上涌刚站起来几分又跌了回去,手指却碰到了白陌漓搭垂在床边上的柔软洁白的衣袖,眸中陡然滋生出几分戾气,便扯住那截衣袖猛用力将白陌漓拉了过来。 白陌漓毫无防备,竟被拉着向前一跄,而与此同时云浅的手臂缠了上来环住他的脖子。 白陌漓大惊失色,沉怒间低头看去,恰逢云浅也抬了头,她的唇便轻轻擦过了他的脸颊。 心跳如擂鼓,许久都未能平静。 白陌漓双唇紧抿,唇线绷得笔直,沉默着抬手想要把她的胳膊扯开,她却倔强地不肯放,在他耳边不满地抱怨,“白陌漓,都这么长时间了你竟还在防着我,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居心不良、不值得被信任的人吗?是——一开始我的目的确实是神器……我太想回家了,神器就宛如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我后来放弃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我也想做个单纯善良的人啊,谁又愿意一天天的玩弄心术诡计?可若我真的不谙世事,根本活不下来……在那样一个家族,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是再寻常不过……我的父亲身负家主的地位却没有一副冷硬的心肠,才会在后来的夺权中被我的叔叔取走了性命……他们曾都是我敬爱的人,可最终呢,兄弟阋墙不死不休……”云浅嗤笑一声,仿佛不在意地继续道,“而我,失了父亲的庇护,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比所有人更强更狠……我要让那些欠了血债的,通通付出代价!” 白陌漓眸光震动,久久未能言语。 云浅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宛如梦呓般轻叹,“所以白陌漓,你总教导我有能力者当对苍生怀一颗悲悯之心,我做不到……苍生从未怜悯过我,又缘何要我对他们心怀慈悲?” 环着他脖子的手慢慢失了力道,云浅似乎是睡着了。 白陌漓动作轻柔地将云浅的手拿了下来,让她在床榻上靠好,又为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在床沿坐了下来,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不是没有想过探寻她的过去,她是他的弟子,只有了解她才能真正做到因材施教,可她的过往就像隐在迷雾之中,他无法看透。 也曾想直接询问于她,但彼时他们的关系并不和睦,以她的脾性,定不会如实相告。 可如今知晓了,内心其实并不轻松…… 即使在睡梦里,云浅的眉头也是微微蹙着,或许因为醉酒,少了平日里的克制坚强,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水气逐渐凝结化作了眼角的一颗泪。 白陌漓见之,伸手过去,于是那滴泪便坠到了他的手指上,分明是温凉的触感却似灼痛了他的肌肤,引得他的手颤了一颤,心中牵出丝绵密的疼痛,为她悲伤的经历,也为他曾经不明缘由对她的诸多责备…… 轻轻将她脸上沾染的碎发拂开,白陌漓眼中几分怜惜,低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口口声声说着袖手旁观却耗尽仙力去保护仙门弟子不被妖魔大军屠戮;被昔日好友所伤却不计前嫌地选择回护…… 被凶险谋算磨砺得坚硬的心,却还能保持着那深处的一分柔软,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 第七十二章 化干戈 翌日清晨,云浅捂着发疼的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一贯克制,鲜少有喝醉的时候,昨夜可能是心情不好,也有可能是酒的后劲太大,酒意很快就上了头,便连她是如何回来的,她都记得不甚清楚。 宿醉的滋味真是不好受,身子没有哪一处是爽快的。云浅口干舌燥,便想去倒杯水来喝,只是才一站起来,一道淡淡的辩不明情绪的声音传了过来,“醒了?” 云浅步子蓦地一顿,眼中神情霎那间变了几变,惊讶、晦暗、酸涩,最终归于了平静,回眸看去。 原是因为有帘幔遮挡,云浅未能第一时间发现白陌漓,此刻帘幔被风吹动,露出了他静坐在几案之后的身影。 云浅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状似不在意地问道:“师父何时来的?” “自你醉酒归来,为师便在此处。”白陌漓道。 送到唇边的茶盏突然一滞,云浅的双唇颤了一颤,短暂的失神后心里掀起一阵怒意,她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冷冷地回身看他,“白陌漓,你这算什么?分明拒人千里,分明防备着我,偏又要装作一副在意我的样子!耍我……好玩吗?” 只是看着白陌漓自始至终平淡的模样,云浅觉得自己满腔的怒火简直是在对牛弹琴,可笑至极!当下也不想同他呆在一处了,负气地朝门外走去。 一阵清风拂过,洁白的衣袍现于身前,拦住了云浅的去路。 云浅错开一步想要绕过他继续往前走,白陌漓却伸手擒住了她的手腕。云浅想要将手抽回,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那只清瘦修长的手力道大极了,不容抗拒地止住了她的步伐。 云浅怒目而视,冷斥:“放开!” 白陌漓眉目深静,沉默着却不松手。 云浅厌透了白陌漓这般模样,心底的恶意疯狂滋长,此刻她只恨不得撕了他这张平静的脸。手中淡紫色光华流转,云浅想要将白陌漓握住她手腕的手弹开,可她却忘了,他是那个能使仙门瞻仰、为妖魔忌惮的缥缈仙尊,怎会是好对付的。 只见洁白的光芒将淡紫色灵力裹挟着,渐渐蚕食融合。 云浅不服,调动本就不多的内息,又加了一道灵力上去,两相冲撞,激荡而出的法力使得屋内一应陈设都在震颤,杯盏落地泠泠而碎,帘幔被猛地扬向半空,烛台案几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外头洒扫的宫人听到声响好奇地抬头张望,只是看到这样一副对峙的场面,生怕殃及了自己,立马脚底抹油远远地避了开去。 白陌漓终是蹙了眉,白光一盛,将云浅的灵力尽数化解,再一抬手,破碎的杯盏复原,屋内所有物什各归其位,一切恢复如初。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着那些属于她的情绪痕迹被轻描淡写地抹去,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云浅有些怔忡,一种深刻的无力感浮上了心头。 白陌漓握着云浅的手腕将她拉近了几分,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面向自己,定定地凝视着她,“你这是在使什么性子?” 云浅心绪难平,别开头不愿看他,说出的话也近乎蛮横,“难道我不能使性子吗?” 白陌漓一愣,看着她陡然鲜活的神态,眼底渐渐蕴出了一丝笑意——自然是可以的,相反这才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样子,不满了就表达出来,难受了可以尽情宣泄,不用压抑克制埋藏于心…… 而他,也是愿意纵容的。 白陌漓轻叹了一声,心知昨夜之事不解释清楚,怕是不能善了了,于是道:“你病体初愈,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切忌忧思焦躁。涉及神器诸事繁杂,为师不让你掺和进来,是不想影响到你休息。如此……你可还生气?” 话及此,云浅心中的怒意已经散去了大半,悄悄转回眸子凝睇着他,“只是这样?” 白陌漓轻轻点了点头,郑重道:“为师并没有不信你,也没有防备你……此前是为师大意令你受了伤,但今后,为师定会好好保护你。” 心间流淌过一阵暖意,云浅压住禁不住上扬的唇角,小声嘀咕,“可师父这身体,不也需要休养?” 谁料,白陌漓竟曲起手指敲在云浅的额头上,“为师便是再不济,也断不会让一介小辈冲在前头。” 云浅被敲得懵了片刻,骤起的疼痛使得她眸里蒙上了一层水润的光泽,白皙的额上很快就红了一块,她想抬手去揉,却被白陌漓拦了下来,“别动。” 带了些微凉意的手轻轻抚触过云浅的额头,白陌漓似是没有料到他这一举动会是这个结果,眼里浮出了几分痛惜及懊悔,“都怨为师下手没个轻重……” 离得近了,彼此气息相闻,云浅只稍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如水墨般清隽淡远的面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待到额上的红印消失,白陌漓收起指间白芒,负手身后,与云浅拉开了距离。 旖旎的气氛霎时一散,云浅眨了眨眼,蓦然回神,心上却还有些恍惚。 白陌漓见她一副迷瞪瞪的模样,不由好笑,语气也轻松了些许,“昨夜你回来……”话到舌尖却突然停顿了一下,白陌漓眸光闪了一闪,但在云浅投来疑惑的目光之前,话锋已然一转,“倒头便睡了,宫人送了醒酒汤来,为师见你睡熟便没叫醒你,一直用法术温着,本是想等你醒来再喝,未料你刚醒便发这么大的脾气,掀翻了案桌,也弄洒了醒酒汤……” 云浅回眸看向方才白陌漓静坐的案几,果见上面置着一个瓷碗,碗内盛有澄澈的液体,闪动着温润的光泽。 白陌漓低声斥道:“你元气还未恢复,本就不适合饮酒,你却贪杯喝醉,实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这般任性胡来,于你日后修行也是没有益处……” 云浅却似没听到一般,不回应也不反驳,径自走到那碗醒酒汤前,端起,一饮而尽…… 白陌漓蓦地一愣,一句“别喝,脏——”还未出口,她已放下瓷碗转回身,唇边掀起一抹浓烈灿烂的笑,“既是师父的一番心意,又怎可浪费?” ------------ 第七十三章 侵心 一连数日,各式各样的药材流水似地往云轩阁里送,只因云浅随口的一句要研习医术,轩辕宇便不惜花费人力物力去网罗天下名贵草药。 白陌漓面上虽还是如往昔般平淡,眼底却生出了几分晦涩,看着云浅道:“人界皇帝如此大费周章,对你可真是有心了。” 云浅埋首于医案之中,闻言只笑着答道:“朋友之间,互帮互助罢了。” “只是朋友?”似是急于想求证什么,话语间便也带了一丝往日不曾有的焦灼。 云浅敏锐地捕捉到了白陌漓语气中的异样,抬起头来看他,白陌漓却心慌地避开了云浅探寻过来的目光。 云浅静默了半晌,忽而扬唇一笑,道:“师父近来,似有些不对劲。” 白陌漓眸光微闪,“何……何处不对劲?” 面对万千妖魔都能面不改色的缥缈仙尊,说话竟也开始结巴,可不就是不对劲。 云浅眼底的笑意更浓,抬起一手支着下巴,调侃道:“师父现在这个模样,就像是一位父亲知道女儿与异性来往,急于想要弄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呢……” 本是想借着喝茶来掩饰自己此刻的慌乱,但云浅的这番话,却让那口茶似卡在了嗓子眼般,上不来也下不去,白陌漓没忍住呛咳了起来。 苍白的脸在剧烈的咳嗽下,呈现出几分病态的红晕。 云浅心头一紧,丢下医书和草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为白陌漓拍背顺气。 好不容易止了咳,白陌漓身子往后靠向椅背,有些脱力,轻而淡的声音却平稳传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既是你师父,代行父亲之责也并无不妥。”可是,当白陌漓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一股浓烈的失落感涌了上来。 思绪蓦然飘远了,他忆及那晚醉酒,她将软弱暴露在他面前,激起他心口绵密的疼痛,他顾及她的感受此后并没有再提及,可观她模样,不见丝毫尴尬局促,是全然不在意,还是根本就不记得了…… 她不知道,当她将那碗染了尘的醒酒汤饮尽,笑着说不可辜负他一番心意的那一刻,心间的悸动无比清晰的传来,令他再无法忽视…… 可看她如今与他相处的姿态,却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 或许只是她的教养使然,叫她不想拂了别人的好意…… 原来,到头来,真正上心的,不过是他一人…… 可他又怎么能……无视人伦纲常,对自己的徒弟生出这种龌龊的心思…… 云浅不知白陌漓此刻内心的天人交战,她唇边的笑微微收敛,视线虽看着他,却又像是透过他看着无尽的远方,半晌她轻声道:“父亲于我,一直都是极其重要的存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拼尽全力保护我……所以父亲这个称呼对我而言意义非凡,并不是人人都能担得起的,不知师父……能否做到?”能否做到……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种境遇,都会护着她? 白陌漓从恍然中回神,对上云浅过分认真专注的眸光,微微一怔,很快意识到自己分了神,目露歉意,“方才,你说什么?” 云浅心头似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泛起些许沉重,但面上丝毫未显,只笑道:“师父说要代行父亲之责,那师父可会不分缘由,永远护着云浅?” 永远吗……轻描淡写的一个词却飘进了他的心底,带得他胸腔微微发涨酸疼。 他承诺道:“只要为师在一日,便会护你一日。” 即便只是这样,以师父的身份在她身边……也好…… 云浅蓦然笑弯了眼,眸中似盛满了星光格外璀璨。 白陌漓看得心头一悸,不自在地转开了眼,以至于没有发觉云浅眼底浮起的那抹深深的担忧。 . 云浅开始更加用心地研习药理,时常挑灯至深夜。 也在御医们闲暇之时,向其讨教所遇到的疑难问题。 御医们都知道这女子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起初以为她并不好相与,故而谨小慎微,话说一半留一半,生怕被抓了错处。 但时间久了便发现,这姑娘谦逊好学,待人也格外有礼,渐渐就放松了下来,平日里解答起她的疑问来时不时还会发散几句。 云浅是个好学生,学东西很快,不多久便用自己掌握的药理研制出了一副温补的药方。 当她将煎好的药端到白陌漓面前,他才惊觉,小徒弟这般日以继夜地学习医术竟是为了给他调理身体,心头禁不住一暖。 白陌漓抬手,轻轻将云浅额前的碎发拂开,看着她眼下浅浅的乌青,有些心疼,“你能有这份心,师父很欣慰,但这凡间的药对为师并没有什么助益,所以日后不必再费神了。” 云浅微微一怔,随即眸光黯淡了下来。 然转念一想,既然凡间的草药不行,那么仙草,是不是就可以了? 于是,双眸又恢复了些许神采。 若她以仙力变换…… 白陌漓看着云浅瞬息万变的神色,仿佛霎时洞悉了她的心思,面色蓦然一沉,训斥道:“之前的教训你已然忘了?修行日浅,莫要胡来!” 云浅惊诧于白陌漓的敏锐,然心念已生,还未尝试她并不想放弃,遂缄口不言。 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白陌漓已然动怒,竟抬手捏住云浅下颚迫她抬头迎上自己的视线。 云浅这才发现往日里清净淡远的那双眼,此刻似布满了阴云黑黢黢的一片,仿佛下一瞬便能呼啸着吞没一切,他凑近,气息喷洒在云浅耳侧,声音也不复平日里的淡然,带着些沉冷,“你若不听劝执意为之,为师,定严惩不贷!” 云浅心间一颤,眸光复杂地凝着白陌漓的侧脸,良久才垂下眸子恭敬地行了一礼,“师父教诲,弟子记下了。” 云浅的妥协令白陌漓瞬时松了口气,当下便收回了控住她下巴的手,然在看到她白皙的肌肤上那一抹刺目的红痕,眼底不由一片怔然。 白陌漓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那里似还残留着云浅身上的温度。 本是一件小事,防范于未然罢了,缘何他竟失了控,难以克制地伤了她…… 原来这毒,不光对身体有所损伤,还能侵蚀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