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卷 定陶旧梦 之第一章 年少不知愁滋味 祈祥十年年熵国国运衰微,熵显王痴迷寻仙问药,民不不聊生,多地起义,沧安大陆在战火中三股最强盛的势力,定陶、狄戎、灵赦,各自占据了了沧安大陆的西南、北、东南面,从此历史时代由战国来到了祈池。三股势力力在共同目的驱动下,联手推翻了了熵国的统治,沧安大陆迎来久违的安宁,但平静下却又暗潮涌动。 ---------《祈池·首卷》 定陶国都云锦城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南明书院的初仁堂传来朗朗书声,堂内只见夫子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捧着书册,在一列列摇头晃脑的小学童中来回踱着步。窗外因昨夜落的积雪将墨绿的松柏枝遮住了几分颜色,显出一派隆冬之景,而窗内暖气十足的地龙和着窗外的阳光竟熏出了十足的春意。 “子希,你说我们一会下了学可要去绵汀街?听说街上的浮世阁新进了一批话本,可要一起去看看。”趁着夫子转身,年约十岁高高束着发,着一身紫色对襟短褂,蹬一双白色短靴的沐清陌立马扯了扯右手边正认真读着书的歆子希偷偷说到。子希一身浅青色夹袄小褂和长裙,初春下午的阳光在她的玳瑁头饰上闪闪而动。她微微侧了侧身打趣道:“你就不怕被闻伯母知道你又去偷偷买话本责罚你吗?” “这个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前朝秘史系列又出新书了,上回本语写到妖妃菱一曲水袖舞从天而降,勾的熵显王失了魂魄。”坐在子希前面扎着双鬟着粉色小褂和长裙的司马娉婷闻声马上转了过来。 “对对对,然后当时熵显王以为妖妃菱是天降神女,新书该写熵显王为与天女长相厮守,四处寻丹问药了”沐清陌说到这里,真是激动万分引得声音提了提,夫子循着声音转过身正看到双眼放光手舞足蹈说话的沐清陌。 “哼,在这学堂之上大呼小叫,目无尊长,毫不知礼仪,成何体统,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夫子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夫子,古有云:有余力,则学文。学生自认为学习吃力不堪,已无余力,先生是否能让学生遵循古训,准许学生不再继续受苦学习了呢?”沐清陌抖抖衣衫,肃穆了神色,站起来向夫子作来了个揖。 “胡闹!我们定陶在沧安大陆一向有诗书礼乐之冠的美称,前朝多位帝师宰辅均出自我定陶国土。既然为定陶人就必定要潜心学问,传承国仪。何来无余力则不学之说。古人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学习本身就是一个享受的愉悦的过程。再者做学问是仰之弥高钻之弥深,你父亲定远大将军,一代名将,正是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尽管是武将,但曾经也是夺得科举头筹的,你需以你父为榜样……”本来正一面欣赏并一面躲避着激动的夫子那在阳光下飞舞的唾沫,沐清陌一听到自家老爹的大名,瞬觉心慌不已,一想到万一今日捣乱学堂一事被母亲知道了,怕是又要罚自己禁足在书房抄书了。急忙双手作揖,深深向夫子行了礼,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夫子,学生知错了,愿自己领罚。”身旁的歆子希掩着嘴对司马娉婷笑道“这哪是认罚,分明是想到了闻伯母的雷霆手段,心里发了慌。”司马娉婷看了一眼伏在地上将头埋在两袖之下的沐清陌,就算转过身去也掩不住她抖动的双肩。 一眼道“哼,蛮夷之徒。”后方的沐清陌听到了这句揶揄,微微抬起头对还没来得及转过身的宋思澄做了一个鬼脸,随后又立即埋下了头。 “也好也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今天你是对弟子规有所困惑,那回家便抄个十遍吧,正月十六学堂复课时交与我吧。”夫子捋捋那并不长的胡须。 “谨遵夫子教导”沐清陌再向夫子作了一个揖后坐到座位上,朝歆子希和司马娉婷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终于捱到了下学,学堂顿时一片吵杂,学童们三三两两的出了南明学堂,被夫子留堂教育的沐清陌看到学堂门口等着的歆子希和司马娉婷,快跑两步来到她们面前,紧了紧身上的银白雪貂小袄,龇牙笑了笑表示夫子刚刚的教导完全无效。随后拍了拍歆子希的肩膀“走吧,我们去绵汀街。” 绵汀街是定陶国都云锦城内最繁华的街道,街道连通着朝中重臣府邸所处的街坊,最中央更是直通皇城天街。云锦城内最大的话本坊,浮世阁就位于此处。 “娉婷快来快来,本语大师新作-前朝秘史之显王求丹都快被一抢而空了,小二哥,赶紧帮我包三本,银子拿着。”沐清陌甫一进店,便挤进人堆中,从书架上抢了三本。 “清陌,你买回去不怕闻伯母发现吗?” “我不是可以把书藏在你或者子希家中吗,我会时常来你们家看书的” “娉婷、清陌,我们去楼上雅间吧,刚刚小二哥告诉我,今日浮世阁还请了说书先生来讲新书呢”歆子希没能挤进人群,只得站在浮世阁的歇茶区等着司马娉婷和沐清陌怀拿着打包好的书而来。 坐定没多久,只听楼下一声惊堂木响“话说前朝末代八年,妖妃菱蛊惑熵显王,显王夜夜笙歌,不思朝政。为与妖妃永世厮守,熵显王竟开始另人寻求仙丹,欲长生不老。熵显王向来暴政柯刑,朝中群臣莫不人人自危,但有好事者借此名义,在治下施以重税,修建神衹宫并邀请众多方士来此为熵显王炼丹祈福。此举得到熵显王嘉赏,一时间朝中佞臣纷纷效仿,百姓苦不堪言。前朝末代九年多地修建神衹宫抽调苦力,许多农户家中缺少男丁耕作,又逢大旱,百姓尚无存粮自保,官府却还在课重税,时有落草为寇者,国中零星开始有起义之事。” “但在此时,沧安大陆的东方有一位爱民如子,勤政贤明的君主,在他治下国泰民安,百姓路不拾遗,当时这位君主只是一位世袭祖上爵位的外姓王爷,但是他治下未曾发生任何起义之事,甚至周边民众竟也慕名而来躲避暴政。这位贤主,凭一己之力平息平息了暴乱,甚至推翻了前朝暴政。尽管这位贤主千推万辞,却无奈在万众百姓的拥戴下登上了王位,成为定陶国主。” “吾皇圣明!吾皇万岁!”场下听众闻得此处,莫不热血沸腾。 原本正一边喝着茶一边津津有味听着说书的沐清陌听到说书人画风一转,顿时被茶呛住了,她与司马娉婷、沐清陌眼神一交流,三人均是一脸疑惑。 “本来只想听戏说前朝秘史,怎奈听着听着就变了味,看来本语先生最终也免不了落了俗套,和那些歌功颂德的话本又有何分别。哎,真是没趣的紧。”歆子希摇了摇头,抿了一口茶。 “确实无趣,清陌你把书给我吧,我帮你拿回家藏着,年间你就可以趁着串门过来把书给看了,你要现在先拆开看会过一下瘾吗,我可以等你一会,反正今天良哥哥是早晨去的练武场,下午还要去山南书院念功课呢,我叫丫鬟告诉良哥哥,下课后接我一同回去。” “娉婷的主意好,司马府就只出了娉婷这一个姑娘,司马伯伯和娉婷的三位兄长对她可是宠的不行,咱们几个人中每次就属她零花钱最多,别说是这次带了两本话本回家,就算是把浮世阁搬空了,她家里都不会有一个人说个不字,更不会有人多问。清陌你就把书藏在娉婷家好了。” “哎,我是最可怜的,娉婷有三位兄长疼爱,子希有骏英哥哥,而我,只有沐清歌那个讨厌的家伙,母亲还每天督促我功课练武,说什么要给沐清歌立长姐榜样。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一想到天天被母亲逼着学武念书,偷偷看话本还要被沐清歌告发,沐清陌瞬觉无奈,趴在桌子上佯装大哭。 “好了好了,清陌你还要不要现在看这个书了,不看我可就直接回家了哦。” “别别别,娉婷姐姐,你也一起看呗,到时回家我就和母亲说放学后我和你们一起来街上看年货了,你们可要帮我打圆场啊。” “好的好的,那娉婷,清陌你们慢慢看,我先回去了,过几日就是除夕夜了,母亲近日忙着府内采办,好生忙碌,我早些回去也看能否帮上母亲。”说罢,歆子希便告别了两人,起身回了安国侯府。 定陶华兰宫 “启禀陛下,除夕降至,臣妾已命人采办好了各宫年货,压岁红包也按照去年的份例发了下去。另外,这是除夕夜的宫宴菜品和节目单,还请陛下过目。”软榻一边那位着百花缎狐裘镶边襦裙,头饰繁复的华贵明艳妇人,便是当朝宰辅之妹,姚贵妃,姚思思。 “就按照你拟的去办吧。思思啊,你帮朕料理后宫,真是辛苦你了。”在软榻上转着扳指,着一身玄色绣金线龙踏祥云长袍的俊朗男子,正是说书人口中的一代明主,青阳修。 “陛下说笑了,臣妾也就是自幼在府中跟着娘亲和哥哥学习料理府中事务,如今这才能为陛下分忧。” “是啊,你哥哥姚丞相确也是难得的贤才,当年在王府的时候,就为朕管理治下一应事务,前些日子他督办的兵部新政,执行起来也是有立竿见影的成效,真是另朕省了不少心。” “能为陛下分忧,是哥哥的福分。陛下,臣妾另外想求您一件事,不知陛下。。” “但说无妨。” “陛下,三月春猎,可要召德妃、淑妃两位妹妹伴驾,陛下已经多年不曾让两位妹妹同去春猎了。” 青阳修迟疑片刻,转着扳指的手不由停了停,想到了当年歆温烟的病逝。那是祥永六年,温烟忽的得了一场寒疾,说来也蹊跷,这场寒疾来势汹汹,吃了太医开的数幅药,温烟却缠绵病榻数月都不见好,还没坚持到来年开春寒疾便带走了温烟,留下尚且年幼的润儿。只恨自己当时风流,只道是寻常风寒,竟还在温烟生病之际两位灵沂、狄戎的妃子相处甚欢,全然未注意到温烟愈演愈烈的病况。 一想到温烟渐渐在自己怀中失了生气,苍白的嘴唇,枯瘦的身体,全然不似往日的神采,愈发觉得自己着实可恨。思至此青阳修紧攥衣袍的手已然青筋暴起。 “罢了,朕有些疲倦了,贵妃你看着办吧。” “是,臣妾恭送皇上。”姚思思赶紧起身将青阳修扶起,垂头送走了青阳修。 “果然是贵妃娘娘了解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待青阳修走远后,姚思思一旁的侍女笑道。 “陛下重情,歆温烟乃是他结发正妻,少年夫妻,情份哪是后来那两位和亲公主所能比的。就算没有栖凤宫找到的毒物,歆温烟的病逝恐怕也将永远成为陛下和司马盛华、李筠玲之间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如今我只是提上一提那两人的名字,陛下就露出那样的神情,看来陛下是全然难以释怀呀。况且歆温烟那寒疾拖沓程度太医都闻所未闻,而且她病逝后宫女们整理遗物,竟在歆温烟平日最喜爱的茶壶中发现疑似毒粉的痕迹。” “奴婢也觉得此事甚为蹊跷,奴婢还记得先皇后当时的样子,当年先皇后久病卧床骨瘦如柴的样子,就不像是寻常寒疾,倒真像是。。。像是中毒。不过当年皇上命人彻查此事,也毫无所获。不过细细想来,当时德妃、淑妃娘娘刚来此和亲,正处心积虑的在皇上面前争宠呢,莫不是。。。” 姚思思听罢,面上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此次便由贤妃前去伴驾吧” “贤妃娘娘?太子虽养在贤妃宫中,可论皇上宠爱、位份都远不及娘娘您呀,理应由贵妃娘娘您随行呀。” “我倒是想,可你说我一旦随行,这后宫由谁替皇上管着。这统领后宫的权力,我又可能暂交给谁呢?是司马盛华,还是李筠玲?还是连妃位都没有” “恩宠?我到要看看这前朝太傅的孙女,双亲已故,皇上念她那的外公年迈,赐了闲职,除此之外她在朝堂上无任何枝干,能掀起什么风浪?” 狄戎皇宫 “陛下,探子来报定陶开春三月将有春猎,是否要借此机会,除掉青阳修这个叛臣。届时定陶小国必定内乱,陛下将可收复失地啊。” “尚书令莫急,此事益徐徐图之。虽青阳修甚受暴民拥戴,可除掉一个青阳修,尚书令可有想过,一旦仍由叛军其他头目苟活,难保不会再有另一个青阳修出现,何谈收复失地。不如断其四肢,就算他青阳修有通天的本事最终也只能任人宰割。” “陛下圣明,是臣顾虑不周,还望陛下见谅。陛下您文治武功莫不卓然,实乃天下正统。先熵显王当年自知难堪此大任,故禅位与陛下。臣只气那渝州司马政,元州青阳修两个逆臣,竟自立为王。” 李劲摩挲着下颌,想到十四年前,神色不由一凌。原本按照计划,封地将领当时已驻扎城外,自己则将拟好的禅位书交与熵显王,若熵显王那小儿不从,便令众将士杀进皇宫。谁料自己顺利登基,狄戎却内乱不止,为镇压起义反贼,虚耗了许多国力。根本无暇顾及自立为王的青阳修和司马政,可曾想这两人竟如同食腐之虫,悄无声息的日益壮大。最可气的是当年狄定商路马贼猖獗,虽由定陶出面剿杀马贼,然狄戎西南乱事未平,恐定陶继续北上,令吾腹背受敌,只得遣一郡主前去和亲,以求能安心平乱。如今吾养精蓄锐多时,也该是时候拔掉这两颗眼中钉了。 “尚书令以为狄定商路何如啊。” “回禀陛下,狄定商路虽两端城池兴隆繁华,然沿途多为沙漠,除商队外人烟稀少,早年又有马贼劫道,臣以为非安全之地。” “哦?非安全之地?但吾却以为这狄定商路倒是好久没有马贼了。” ------------ 第一卷 定陶旧梦 之 第二章 鲜衣怒马少年郎 三月的大叶围场,不说草长莺飞,但也是一派风和日丽,天高云稀的景象。湛蓝的天色映着绿油油的草场,配着迎面而来和煦的微风,马背上的青阳润不禁惬意的深吸了一口带着草味清香的空气。 他往父皇的仪仗望了望,清晨的眼光仍有些刺眼,但他眯着眼睛仍然看到了端坐于父皇身旁的母妃,正巧母妃也正向他望来,青阳修咧开嘴赶紧朝母妃挥了挥手。 看到笑容这般肆意的青阳修,歆子希不禁悄声对一旁的沐清陌说道:“太子和贤妃娘娘的母子情,真是羡煞旁人。” “是啊,不仅羡煞旁人,还让人深感匪夷所思。听闻太子生母乃先皇后,当年先皇后病逝,太子尚且年幼,皇上欲择人抚养太子,当时后宫仅贤妃无所出,这才将太子养于贤妃膝下。可今日所见,太子和贤妃倒像是对亲母子。嗳,子希,听闻你姑母病逝一事此间另有蹊跷,可当真?” “嘘,清陌小声点,姑姑病逝一事乃皇上心头之痛,大家都讳莫如深,你可切莫再提。” 沐清陌看歆子希忽的这么严肃,咂了咂舌,眼珠一转,赶紧转移了话题。 “子希,没想到啊,你今日竟也会骑马上阵,我还以为你会和娉婷一起蹲在帐内边玩边等我们带着猎物回来呢。” “我表哥过年来拜访时,爹爹邀请他一同来春猎。爹爹怕表哥初次参加春猎,人生地不熟,难免羞涩,便让我一同前来。” “表哥?谁?” “喏,那边着白衣束青玉冠那位。”歆子希手指不远处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 “我约摸记得你曾说过你有位剑影山庄的侠士表哥,就是他?” “正是。” “哼,就算你表哥是江湖中人,此次也别想和我抢猎物。我这金角可是按战马规制饲养的,我求了父亲好久,他才赏赐于我。此乃我与金角首次合作,定当协力夺得头筹” 两人正说着兴起,忽听鼓声阵阵,端坐仪仗下的青阳修起身,拿起弓箭,朝观台对面画着群雄逐鹿图的靶子射去,正中红心。此时礼官喊道“吉时到,春猎兴”。沐清陌赶紧夹紧胯下马儿,一溜烟的朝远处树林奔了出去,嘴里还喊道“子希,我不等你啦,今年皇上的赏赐我势在必得。” 原本在草场蓄势待发的少年们也都驰骋远去,歆子希见状赶紧狠抽一下马儿,紧随大部队而行。 甫一进树林,人群便四散开去,歆子希倒是全无打猎心思,索性信马由缰,任由马儿在林中四窜。 也不知跑了多久,歆子希忽的看见前方有一白色影子窜过,刚将背上的弓拿下来,正准备搭箭弯弓,只见旁侧嗖的飞来两支颜色各异的羽箭将那兔子射倒在地。歆子希顺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颜哥哥!可是你的箭?” “希儿”剑影山庄少庄主萧颜看到自家表妹,扯了扯缰绳,缓步走向歆子希。就在此时,司马良也策马赶到,他下马捡起兔子,环顾四周,看到与歆子希并肩的萧颜,便笑着上前行礼问道: “敢问这只刻着歆字的黄色羽箭,可是兄台的?歆家妹妹怕是没有这般气力。” “司马三哥真是取笑了,确是颜哥哥的箭。给两位哥哥引荐一下,这是我表哥,剑影山庄萧颜。这是左丞相府家三公子,司马良。”歆子希随萧颜一同下马走到司马良面前。 “在下萧颜,司马兄承让了。” “哪里哪里,在下司马良,方才见萧兄羽箭竟已刺透那野兔,真气力惊人,在下佩服。素闻剑影山庄玄光剑法,不知司马良是否有幸,可与萧兄在此切磋一番。” “司马兄谦虚,司马兄箭力不逞多让,若司马兄不嫌弃,便请赐教吧。”说着拔出了佩剑,摆好架势。司马良朗声大笑,抽出长剑,先发制人,斜里朝萧颜刺了过来。 眼见两人缠打住一团,歆子希望后退了好几步,牵着马在稍远处看着。手中已然拎着一只兔子的沐清陌,恰巧也路过此,闻声前来,看到交手的两人,悄声和歆子希说到。 “子希,我看你那表哥和娉婷三哥一样都是憨货,放着猎物不要,竟然在打架。看来皇上的赏赐他们时无福消受了。我方才在那边树林发现个好东西,你随我来。” 两人骈进不多时,忽的隐隐看到较远处林中,似乎有野猪身影一闪过。沐清陌眼珠一转,示意歆子希将马拴在就近的树上,蹑手蹑脚摸进了林中。 环顾四周,沐清陌选了棵最为粗壮的树爬了上去,眼看歆子希还在树下一脸茫然,沐清陌压低嗓音喊道 “子希,危险,快找棵树爬上去”。 待歆子希在树杈上骑稳,沐清陌双手遮于眉眼上,眯着眼睛探着头往树林深处张望。好容易看到了远处的野猪,赶紧搭箭奋力挽弓朝野猪射去。可惜失了准头,反而惹怒了野猪,眼看野猪正不安得四处张望,沐清陌眼珠一转,扯下衣边将一端在树上系牢另一端留出些许长度。随即吹响口哨引野猪过来,待那野猪奋力向这树杆冲撞而来时,沐清陌边借着力荡到最近的一棵树上,在树杈密集处站稳后,趁野猪刚撞完一次稍有松懈,还未来得及蓄力进行下一次冲撞时,沐清陌双手握住原本别在腰间的小刀纵身跳下,对着野猪头顶奋力一插。 可叹力道仍是不够,刀斜斜插进了野猪后背,野猪吃痛,原地疯狂跳动,将沐清陌甩落在地。所幸并未摔到树干上,沐清陌在地上滚了几圈,只觉顿时天旋地转,背后和手臂都有些火辣辣的刺痛,眼见野猪已然狂怒,双眼猩红欲向沐清陌冲来。沐清陌赶紧忍痛,拼尽全力爬上了最近的一棵树。怎奈野猪盯着沐清陌的藏身之处,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树干,而手臂和背部的刺痛又让沐清陌无法将弓拉开对野猪造成杀伤力,只得死死抱住身下树枝,以求不被撞下树去。 歆子希看到眼前这一切,心焦不已,当即欲抽箭射杀野猪,可奈何自己臂力甚至不足以将这狂怒的野猪射伤。她转念一想,此处离颜哥哥和司马三哥比试处并不算太远,或许自己的叫喊声可以引他们前来相救。 “颜哥哥,颜哥哥!救命啊!”野猪听到一旁树上还有他人,忽的转了方向向歆子希冲来。沐清陌急的赶紧拿去弓箭向野猪奋力射去,虽羽箭只是软绵绵落在野猪四周,却也能扰乱些野猪的注意力。 须臾,萧颜和司马良策马赶到,看到树上的两人以及仍在奋力撞树的野猪,瞬时明白了形势。只见两人兵分两路,从两个方向分别向野猪射箭吸引其注意。被野猪追一人只管奋力驰马,另一人便随野猪身后专心射箭。若野猪调转方向,两人便又轮换角色。 招架不住这两人的车轮战,没多久,那野猪身上插满羽箭,力竭倒地。司马良下马看那野猪四肢仍有微微的抽搐,恐其恢复精力后难以收拾,抽出佩剑给了野猪一个痛快。 四人寻来绳索,将野猪捆好,再一人牵住一端拴与马上,四人并驾齐驱将野猪往营地所在的草地拖去。 另一边,春猎开始已有两个时辰,狩猎的少年们也都陆续回营,礼官向青阳修报着狩猎成果 “右丞相府公子猎得野兔三只,飞禽两只” “户部尚书府公子猎得野兔五只,飞禽一只” 。。。 忽的听远处马蹄声起,有侍卫喊道 “报!太子猎鹿一匹” 观台下首群臣坐席忽的热闹了起来,太子青阳润年仅十五,便凭一己之力猎得野鹿,可见骁勇至极,非常人所能及。不知是哪位带头道 “太子少年有为,真是壮哉我大定陶” 陆陆续续便有人复议“太子骁勇,实乃定陶之大幸”此类言语,青阳修本不喜歌功颂德之音,可此次却难藏满脸的自豪与欣喜。 青阳润一袭鲜红武装外罩银白薄甲,束发的红带间织有金线在阳光下随风飘动闪耀。他将斩下的鹿角呈与青阳修, “儿臣将此鹿角献于父皇,愿父皇万岁金安。” “我儿勇猛,快快起身,可有受伤?快随你母妃下去稍作歇息。”说罢扶起青阳修,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待青阳润同贤妃告退些许时候,内侍官向青阳修禀报道“左丞相府三公子、安国侯府和定远将军府两位小姐回来了,卑职远远看去像是拖了头野猪。” “野猪?传上前来” 四人上前,将事情经过说与青阳修。 听罢,青阳修扶案朗声大笑, “好,沐远家姑娘有勇,歆重明家姑娘有谋,司马家三子和歆重明子侄这两位更是英雄出少年。来人,重重有赏!” 青阳修忽即将目光转向右席间的沐远, “沐远,你可曾记得少时王府,你我二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秋猎晚归,路过山林。朕的马忽受惊狂奔,顿时与侍卫失了联系,怎料林中窜出一匹孤狼,跃身咬住马颈,马儿吃痛将朕甩了出去,朕在一旁眼见孤狼将那马儿开膛破肚,可那畜生竟不满足于此,还踱步向朕走来,刚巧你策马前来。” “臣当时持火把只身赶到时,陛下身染马血,却眼神凌厉,丝毫不惧孤狼,正持剑与其对峙。” “是也,那时真年轻气盛,我俩竟自觉有力与其厮斗一番,也未曾想周围是否还有狼群。所幸侍卫们循着火光找到了我们,将那孤狼当场射杀。”说着青阳修目光遇见飘向远方,神色颇有些怅然,年少时光已逝经年,虽如云烟却仍不住回望,转眼已是儿辈意气风发之时。 青阳修愣神片刻,继续说道“昔有沐远与朕斗孤狼,仅有其女携伴斩野猪,好,沐远,你这女儿真将门虎女。清陌,待你成年,朕许你做御前侍卫可好。” “臣沐远,多谢陛下抬爱小女。” “臣女沐清陌,叩谢主隆恩。” “有勇无谋,幸好今日陛下福泽延绵,庇佑了你,还多亏歆家姑娘和两位少侠出手相救,令你侥幸脱险。不然你可还有命接受陛下的赏赐。”跪地谢恩的沐远埋头教训道一旁的沐清陌。 听到父亲的话,沐清陌忽的有些后怕,不过当时自己一心只想猎杀野猪,在春猎中傲视群雄,全然未考虑若无人相救,而自己力竭掉下树去又该是什么光景。 赶紧叩谢主隆恩,拜谢歆子希、萧颜和司马良,然后就随赶来的家仆回帐中处理伤口。 “所幸只是破了些皮,你个憨货,你父亲说你勇无谋可真没冤枉你。野猪气力那么大,当然是躲起来用箭偷袭,仍它狂怒四处奔走,待它失血力竭倒地再现身用匕首给它致命一击。哪有人上来就用匕首的。你娘我年少时也曾猎得一匹野猪,可不曾如你这般狼狈。”闻玉泽一边心疼的为女儿上着药,一边又忍不住开口教育道。 “母亲好计策,女儿受教了。”在脑中演练了一下母亲所说,感觉甚是有理,沐清陌赶紧低眉顺眼又略带讨好的回着闻玉泽的话。 “可母亲,女儿就没有半点值得您称赞之处吗?皇上方才还夸我将门虎女呢。”沐清陌穿好衣服,将头靠在闻玉泽膝上撒娇道 “好,我们家清陌,英勇有余却思虑欠周,但仍不失我将门风范。你舅舅得知此事,一定会夸赞你的。” “女儿很久未见宇舅舅了,女儿记得小时宇舅舅还曾教女儿打拳呢。” 母女两人正温情着,帐外有人禀报,说司马姑娘一众人前来看望。沐清陌赶紧起身,整了整衣衫,让守卫领他们进来。 “给闻伯母请安” “不必多礼,我去看看清歌可午睡起身,你们快来坐吧” 待众人目送闻玉泽出帐,司马娉婷蹭蹭小步跑到沐清陌身前 “清陌,你怎样了,伤口可还严重?” “清陌,你当时被那野猪摔落在地,可吓坏我了”歆子希也快步走上前来 司马良、萧颜虽不便近身,但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无妨,皮外伤,太医已经来看过了,母亲也替我上过药了。晚宴我可要多吃几口这野猪,叫它今日猖狂。”沐清陌呲牙笑道。 “无碍就好,清陌你可知这大叶围场旁边有何处?”司马娉婷忽然神神秘秘的凑近说道 “何处?” “神衹宫旧迹。” “此事可当真?可是前朝秘史里面的那个神衹宫?” “千真万确,子希表哥说的” “是也,大叶围场所在大叶县,在前朝时期,并非皇上,也就是当年青阳王爷的封地范围,此地官役趋炎附势,效仿朝中好事官员,奴役百姓在此地修建神衹宫。后前朝各地百姓积怨难平,先后有起义者,大叶一地百姓随即响应也揭竿而起。而后,皇上路过此地百姓归顺才划为定陶国土。春猎围场每年都换,上次皇上来大叶围场狩猎已是十年前,你们不知这里有神衹宫旧迹,也是正常。”萧颜随即解释道。 “何以陛下路过此地,百姓就归顺了呢”歆子希感到有些疑惑。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前朝末年,多地修建神衹宫抽调苦力,许多农户家中缺少男丁耕作,又逢大旱,百姓尚无存粮自保,官府却还在课重税,时有落草为寇者,国中零星开始有起义之事。当年皇上治下物资充足,百姓归顺,附近流民纷纷前来避难。但是大旱灾民过多,物资存粮捉襟见肘,于是准备携护卫进旧都面圣,向故熵显王进谏,开国库,减税负,发粮食救济灾民。大叶乃当时皇上必经之地,路遇家眷是被收留流民的起义军,这些起义军乃被拉去修神衹宫的壮丁,日夜辛苦劳作还要被官役克扣口粮,若因无力倒下还要受鞭笞。受尽折磨的劳工们听闻家中亲眷在大旱中已流离失所,愤起用手中盖房的工具杀了工头,抢了粮食,抢占了地方府衙,准备去书信让亲眷过来相聚。 当时皇上劝说这些起义军,抢占府衙并非长久之计,待他面圣后朝廷发了救济粮,免了税负,他们就能够家人重聚,回到故乡继续生活。这些起义军就归顺了皇上。后旧都宫乱,大叶百姓主动依附于定陶,后才有了定陶的大叶围场。”司马良顺着萧颜的话继续给众人讲解道。 “这熵显王怎如此可恨,看前朝秘史的时候只道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皇帝,没想到真相更是这样让人心惊,活该亡国。”沐清陌气得握拳锤向床榻。 “哎呀,清陌莫气,子希表哥方才说神衹宫,就在围场附近,驱马仅两炷香的功夫。你就不想看看书中的神衹宫是何模样吗?”司马娉婷正坐于沐清陌床榻旁,见她有些忿懑,赶紧用手给她扇扇风。 “好,待我用过午膳来找你们一同前往。”一听到可前往书中之地朝圣,沐清陌颇为心动。 果然如萧颜所说,众人驱马不多时,淌过营地西边的小溪,延蜿蜒小道上山,不多时,行至山顶,眼前豁然开朗。 当年劳工们虽奋而起义,但也未破坏其辛苦建造的神衹宫,因而沐清陌等人也还得以见识到这尚未建好的宫殿。多年未曾有人照料,斑驳的外墙爬上了好些青苔,顺着殿口正道向里走去,各回廊旁的房屋虽都只搭好了梁柱,但这神衹宫整体占地甚广,可见当时设计之奢靡。宫殿正中是一片空旷的广场,中间垒有高台,台前地面用朱砂写着“降仙台”。五人顺着台阶攀至台顶,这降仙台较周围外墙和房屋高出许多,山下景色净收眼底,山下树林,草场营地,东边狩猎林,再远一些北面的大叶县城墙也能窥见一二。 午后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虽有暖风拂面,但五人望不多时,觉这阳光晒的身上微有些发汗,便缓步拾阶而下。 “这宫殿也忒大,我左丞相府也未能与其相媲美,佞臣为讨好熵显王真是竭尽所能。” “不知那妖妃菱可还有残存画像,真想见识一下,祸国殃民的妖妃菱究竟该是何等天人之姿。”沐清陌言语间颇有些遗憾的味道 “妖妃菱,乃前朝国都第一舞姬,肤白胜雪,口若朱丹,身材玲珑有致,舞姿更是轻盈如林鸟,柔软如杨柳。”司马娉婷流利地背出了话本原文。 “可就算这妖妃菱再美,前朝亡国也非其一人之力可得”歆子希觉得前朝秘史中所述有些夸张。 原本默不作声,走在三位小姑娘身后的萧颜,听到歆子希的话,不由说到。 “阿颜去年随父云游,途径狄戎北城,说来惭愧,阿颜竟水土不服病倒了,父亲带我到城中医治,谁知又遇严冬,患了风寒,便在医馆小住数月疗养。那医馆由一女大夫和她年幼的侄子所开,女大夫妙手仁心,颇受当地百姓敬仰。她那子侄同我甚是意气相投,我俩均视对方为知己。某日闲聊谈及前朝妖妃一事,那少年说他姑姑乃前朝旧人,后宫乱逃奔出宫投靠兄长,他姑姑告诉他妖妃菱乃是权谋的牺牲品,所谓妖妃祸国只是前朝权贵欲颠覆朝野的愚民说辞。蛊惑熵显王寻丹问药、大兴土木,实则另有其人。” 众人听闻萧颜所说颇有些震惊,可叹菱妃绝世红颜,竟被这夺权阴谋推至风口浪尖之处,受百姓唾骂多年。但前朝之事,如今诸多传闻多为搏人眼球的戏说之词,真真假假谁又能分辨。 “看来这前朝秘史所述,也并非是本语在序中所述句句属实”本语铁杆书迷沐清陌和司马娉婷瘪嘴相识叹了口气。 “既是话本,又何言句句当真呢?”歆子希在一旁调笑起懊恼的司马娉婷和沐清陌两人。 五人又在神衹宫旧迹逗留多时,见天色渐晚,便启程回营。 “司马兄,今日与司马兄初见时,就觉司马兄这姓氏颇有些耳熟,现才忽然想起缘何耳熟。”原本一前领路的萧颜,忽然想到些什么,驱马行至队伍后端的司马良旁。 “阿颜,别如此见外,我们也是交过手的好兄弟了,叫我阿良就好。” “阿良,不知刑部云锦司双杰,司马辰,司马景两位员外郎,与阿良可有关系?” 司马娉婷听到自己大哥二哥的威名,也凑上前来。 “那是我家大哥二哥,你可有何事找他们?” “真是久仰大名,未曾想云锦司双杰竟是阿良兄长。素闻云锦司双杰善断案,联手破获无数奇案,阿颜听说元洲陇县最近发生了件奇案,元洲刑部司已将两位大人派了过去。” “是何奇案?”一旁的沐清陌和歆子希听到奇案二字,顿时来了兴趣。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三章喋血异兽现世 “你们可知异兽貎?”萧颜忽的压低嗓音,言语中甚至还颇有些忌讳。 “阿颜所说,可是异闻录中所载,有兽名貎,身披白毛,头如铜狮,嘴尖如蜂针,四蹄大如碗口,尾壮如巨蟒,声响如雷电轰鸣咆哮,喜食人髓。”司马良边说边悄悄驱马靠近司马娉婷,句尾还刻意压低嗓音,趁司马娉婷正听得入迷,忽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司马娉婷吓得不禁出声尖叫。 五人正行至下山的山林小道,四周极静,天色也有些暗下来了,司马娉婷这一尖叫,把一旁正聚精会神听奇闻的歆子希和沐清陌也吓得开始尖叫。 只想吓唬小妹的司马良,未料自己此言一出竟收获颇丰,看到三人如此狼狈笑得直不起腰。 待众人皆平复了情绪,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司马良追问到 “不过这都是传闻,阿颜何出此言?” “阿良不知?你两位兄长行前未曾提起此事?陇县郊外数人离奇死亡,全身就眉心一点伤口,尸体旁的地面留有碗大般蹄印,甚至有传闻说,有人在夜晚亲眼目睹了貎兽。” “三哥,我怕。快别说了,我们赶快回营吧”司马娉婷忽觉背后爬上一股凉意,头感觉有根筋拧着不甚舒服,直觉四周阴气缭绕,赶紧催促着大家赶路回营。 这貎兽一事萦绕在众人心头,后半段回程路上也未曾有人言语半句。 元洲陇县 “大哥,你看这县城内街市店铺繁多,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皆神采奕奕,看来这陇县城倒也还繁荣。” “此地多为平川,四季雨水充沛,再加之地质易于耕种,方才路过城外田地,百姓皆忙于春耕,也无荒田。看来这位县令倒也治地有方。” 两位头戴黑纱斗笠,着黛色长袍,约摸二十五六岁样子的青年,正是萧颜口中的云锦司双杰,司马辰、司马景两兄弟。两人从云锦城驱马已有三日,今日方才到了这陇县,甫一入城便直奔县衙。 向县衙外衙役出示了身份文碟,兄弟两人被带入内堂,陇县县令钟品早已备好了茶水在此等候。 “不知两位大人来前来蔽县,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贵县既是不知我二人将要前来,何以提早派人准备了茶水为我二人洗尘。贵县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呀。。。”司马景将斗笠和佩剑放于桌上,随即拿起茶水坐着喝了一口,听到钟品之言,不由出声调笑道。 “钟县令客气,我们乃奉元洲刑部司之命前来查案。”本在认真用杯盖拨着浮起茶叶的司马辰,忽的打断司马景的话头,放下手中的茶杯,坐在椅子上向钟品微微抱拳说道。 “蔽县偏远小地,能有何要案须得劳两位大人大驾光临” “元洲刑部司接到案报陇县有貎兽出没,已伤数人性命,掌司恐有人妖言惑众,特命我们一探究竟。” “恕卑职直言,两位大人,这事不可细查。” “哦?为何?”司马景一挑眉,手指不自觉开始一下一下叩着茶案。 “两位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此事甚是邪乎,死者全身仅眉心一处伤口,不像是活人所为啊,两位大人不信可唤衙内仵作前来回话。另外甚至还有人说亲眼目睹夜晚貎兽出没于郊外,此事恐真乃妖邪作祟。” “大胆,皇上明治,这朗朗乾坤,何来妖邪一说。”司马景猛的拍了一下桌案,吓得钟品一哆嗦。 “二弟莫急。贵县鬼神之说也切莫再提,不妨引我二人到陈尸间一看。” 说罢司马辰,司马景跟随钟品来到陈尸间,虽天气未转暖,但有些尸身存放也有一段时间了,甫一进屋,还是有股腐臭味令两兄弟以袖捂鼻。 看两兄弟将尸身翻来覆去的查看,钟品有些不忍,且他难受这腐臭之味,便向两兄弟告辞去屋外等候。约摸一炷香过去,钟品见两兄弟终于掀帘而出,赶紧迎上去 “两位大人,可有看出何端倪。此事是否真是。。是那边之物所为。” “所有尸身均已在此间吗” “回大人,有些尸身时间过长,早已腐坏,卑职恐散播瘟疫,便已差人好好安葬了。” “那贵县可还记得,第一具此种死状的尸身是何时被发现的?” “约摸三月前” “那具体时间你可曾记得?” “卑职记不太准确了” “那你衙内,可有文书记载案情?” “有,有,快去将文书给两位大人呈上来。” 待衙役从档案间将文书拿过来,司马辰接过详细查看,手指划到三月前命案记录,上书到,祥永十四年,腊月十六晨,郊外县道发现尸体一具,周身仅眉心一处伤口,仵作断定死于十五晚,动机未详。 司马景在一旁凑过身来,看到大哥手指之处,低声念到“十五。。。动机未详。。。” “钟县令,从这文书来看仅是杀人案件,何以有貎兽传闻?” “两位大人有所不知,此人死后,就有传闻有人于夜晚看到貎兽出没。” “哦?这传闻是何时从何处传来?目击者何人,带来问话。” “回禀大人,这。。这传闻乃当初调查命案时,百姓聚于衙门口看热闹时,有人于人群中说的,具体是何人卑职也未曾深究。但郊外村庄,都有数人声称曾见过貎兽,卑职这就着人前去将村民请来问话。” “贵县且慢,贵县可否着人准备热水,待我二人沐浴更衣后,可自行前往村庄询问。”虽对验尸早已是轻车熟路,可周身这气味还是令司马辰感到不适。 “是卑职疏忽,卑职这就着人去办。另外两位大人旅途劳顿,卑职已将后院两间客房整理出来,还请两位大人莫要嫌弃简陋。两位大人可先安顿下来,查案一事可明日再说。卑职今日县衙还有些事务堆积在案,先行告辞,两位大人请自便。” 说罢钟品命人带两兄弟去了客房,自己往内堂书房方向离去。 放下行李,沐浴后的司马景换好衣衫,前去敲司马辰的房门,一看前来开门的大哥与自己一般换上了袖口束紧,易于打斗且易于在夜间行动的玄色武装,司马景跨步进屋,关上了房门,轻声说道 “怎么,大哥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二弟对方才钟品所言,有何看法?” “景以为,恐此事另有隐情。你我二人察看尸体,那伤口精准毒辣,普通人虽难以做到,但习武之大成者未尝不能。” “方才见钟品那讳莫如深的样子,我看他也难再开口。再者,既然流言乃出于城外郊村,或许这貎兽疑案的突破口就在于此,我们先前去一探究竟。” 陇县城郊 司马兄弟行至城郊已是午后,看到一头绑白布的农妇正在田里耕种,两人下马行至田埂,柔声询问道 “这位大姐,听闻此地有貎兽出没,请问是否真有此事?” 农妇抬头见他二人相貌堂堂,衣着不凡,出口问道“两位公子看起相貌俊俏,衣料华贵,还配起长剑。打听貎兽,为不然是哪边来的道人来帮我们除魔了哇?这个貎兽简直太可恶了,我家李二前几天晚上去山上捡柴火,没想到就被这个貎兽整死了。两位道长,一定要帮我们杀了那个妖兽啊!”思及丈夫之死,农妇忽的难忍悲怆,哭的司马兄弟措手不及。 “大姐,你误会了。我们乃奉元洲刑部司之命,前来查探貎兽杀人案件的。” “刑部?这事刑部来了没得用啊,你们又不会降妖除魔,要找道士的,刑部真是宝器。” 司马兄弟听此,转脸面面相觑,继续柔声问道“那大姐可知,村中有谁知晓貎兽曾在何处出现?” “你们这两个娃,长得俊,但是脑壳乔,真的是不听劝,说你们收拾不住貎兽,你们非要去,那你们去问村长吧,我听他摆过他看到貎兽了。” 问到村长在何处后,两人告别农妇,往村头行去,见一院落中有一太爷在此间躺坐藤椅,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两人上前行礼问道 “老人家,请问您是否为此村村长?” “啊,是我。你们有啥事”村长缓缓起身,虚着眼睛打探兄弟二人。 “我们乃奉元洲刑部司之命,前来查貎兽一案。听闻村长有曾见过貎兽,可否为我二人详述您在何处见过貎兽,那貎兽又是何模样?” “哦,是。小老儿在去年腊月时分,夜间起身去田里撒尿,在路上看到一个庞然大物,一身毛发在月光下通体雪白,硕大的尾巴在地面拖出好长,转过身来嘴巴就像鸟喙,但是特别的长,那正是貎兽啊,貎兽一见小老儿便扑过来,小老儿转身就逃,拼死跑回家中才逃过一劫。”村长谈及当时见闻,激动的唾沫横飞。 兄弟二人看村长年事已高,行动甚至有些颤颤巍巍,不像是夜晚路遇貎兽还能成功逃脱的模样。“老人家,您实话告之于我二人,您是否真亲眼所见貎兽?” 村长见两人瞬时拆穿了自己的谎言,面色赧然,侧身躺下,背对着司马兄弟扬了扬手“哎呀,我也只是听说的,你去问别个嘛。” 司马兄弟二人又去访问了其他声称见过貎兽之人,同那村长一般,众人也只是当日在县衙口,听他人绘声绘色讲过,便转身自称是自己亲眼所见。所说貎兽出没之地,也不尽相同,究其当日传言源头之人,却又无人能道出一二。 感觉从谣言下手无望,司马兄弟决定再去发现尸体的郊外县道看看。 “大哥,此地乃县道,背靠荒山,周围并无人家,附近也并未发现有何异样,可歹人为何要在此处杀人?据最近一位死者李二的妻子说,近日两人因春耕大忙,前日做饭时才发现家中已无柴火,于是李二便拿着火把告知妻子自己要来这荒山拾柴,可李二就此一去不复返。李二妻子见丈夫久久不归,便同乡亲一起来着荒山寻找,没想到在荒山脚下的县道发现了他的尸体。” “着实奇怪,李二妻子还提到若不是为寻找李二,寻常村里人也不敢去荒山,只要爬到山腰附近就极易迷失方向。这也甚是蹊跷,这县道附近连同这荒山,就像是有股神秘力量包围着不愿让人靠近。” “大哥,怎么你也有所忌讳?我倒是不信邪,我看这荒山也不甚稀奇,就是遍地杂草格外茂密,要不今日我俩就去闯一闯这荒山?” “也好,上去看看吧” 县道荒山并不巍峨,一眼便往得到顶,只是杂草甚是厚密,又鲜少有村民来往,未见有路,兄弟俩就望着山顶往前走。 “真是邪了门,眼见山顶就在不远处,为何我们转了半个时辰还在这山腰,眼见天都快黑了。难道真是遇见了鬼打墙?” “二弟,我想这荒山并不简单。村民们也总是在山腰失了方向,我想并非是怪力乱神之事,而乃有善奇门遁甲之士在此布下疑阵” “大哥此言有理,可见这荒山中的秘密甚是重大,不惜让歹人又是布阵又是杀人灭口,曾听闻善奇门遁甲者草、木、石均可用作布阵之物。我只觉这荒山四周草、石、木均无甚分别,既然此地有鬼,可我们围困这阵中,何以破阵前去查探呢?” “方才查看那文书,未发现死者死亡时间有何规律可言,为今之计你我二人可在此守株待兔。” “大哥是说我们近日在此蹲守,看是否有可疑人员。” “正是” 陇县县衙 “两位大人可有归来?”夜色渐深,见已出县城多时的二位大人迟迟未归,钟品有些担心,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禀县令,两位大人刚刚回衙,说是在荒山遇到了鬼打墙,神色有些张皇,已回房歇着了,让我们莫要前去打扰。” “鬼打墙?”钟品听此吓得双手不停颤动,额头隐隐有冷汗冒出。片刻他摒去众人,将自己关在书房内。 司马兄弟二人,接连数十日白天夜晚均蹲守于县郊荒山四周,可一无所获,司马景终究有些忍耐不住,内心对此次探案方向有些泄气。 “大哥,这荒山我二人上不去,而这四周又毫无线索。接下去可如何是好?” “投石问路” “大哥是说,引得歹人自行前来带路?” “正是,既然此地有貎兽出没,我们何不让此事假戏真做?” “妙极,可你我连守数十日,不仅貎兽像是销声匿迹,甚至那荒山也毫无动静。” “二弟,我思及貎兽现世传言是在年前腊月十五第一具尸体被发现后才散播开来,虽其后死亡时间无甚规律,但二月十五也有一人丧命。我们不妨大胆假设,每月十五是个特别的时日,凶手不希望有人何人靠近荒山。这点从山腰迷阵也可看出,我们不妨就在十五那日假扮貎兽出现于荒山。” “可这个月十五刚过,我们十五那天也未发现异样。” “此事,我也甚感奇怪,难不成我的猜测有误。。。” “大哥,也许,我只是说也许,此月十五未有动静,是贼人知你我二人在暗中埋伏,因此未曾行动。” “也不无此可能,知晓你我二人此次前来查案之人众多,不排除里内有幕后歹人。” 不如你我二人先假意回府,再从长计议。” “二弟知我。” 翌日,司马兄弟向钟品请辞,说是对陇县一事暂无头绪,而云锦司又命人传信二人在陇县逗留期间公务堆积,命二人速回云锦城,陇县一事会由元洲刑部司另行派人调查。 钟品心中想云锦司双杰探案本领远近驰名,他二人毫无头绪之案,又有何人能替。他看到二人绝尘而去的背影,心中虽疑惑万千,可一想到昨日仆人所形容二人归来的神色以,似又有些了然,云锦司双杰终究是凡人,也是会惧怕鬼神。 “大哥,我们如此离去,怕是钟品会起疑心吧” “无事,就算他派人跟踪我们,也只会一路跟回云锦城” “哈哈,只是苦了我们春猎方归不久的三弟哟,方才休息几日,马上就要被我们征用了。” “哎,二弟此言差矣。小良一向很喜这些志怪异闻,定会倾情相助。” 钟品眼中仓皇而逃的司马兄弟,此时实则因心中已有了对策,神采奕奕地往回赶去。 司马左丞相府 司马兄弟总算风尘仆仆赶到家,两人甫一进府,便差了几名身手不错的侍卫去看看千里迢迢来云锦城的尾巴是否还在。 待确认尾巴已回程复命后,司马辰和司马景将司马良叫来了东苑书房, “小良,大哥素知你喜爱志怪异闻,若是让你还原貎兽,你有几分把握。” “大哥二哥,你们别用这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啊。三弟我虽痴迷异闻录,可貎兽终究只是纸上识得,若要画出可未有十足把握。再者,两位哥哥要貎兽作何?” 司马辰、司马景将目前案情推断以及两人想以假貎兽引出幕后代人的想法告知了司马良。 “两位哥哥,若让三弟拼凑出貎兽,也未尝不可,貎兽虽传闻之物,可人人皆知其有四个特点,通体雪白,嘴如蜂针,尾如蟒蛇,你们且需帮我准备。。。” 司马娉婷觉得近日几位哥哥甚是奇怪,自大哥二哥回府后便一直拉着三哥不知在书房谋划些什么,眼见着下人买了一箱又一箱的物拾抬进东苑,也不见分发出来,三人更连用膳都叫人送去了东苑。趁着今日晚膳后厨娘做了银耳羹,刚好自己给几位哥哥送去顺便看看他们在作何名堂。 司马娉婷甫一进东苑便觉得有些奇怪,苑内并未点灯,借着月色看到东苑内廷站着一只通体雪白之物,似是雄狮,可却隐隐看到那雄狮后端有一状如蟒蛇之物在晃动,听到自己一行人的动静声,那雄狮转过身来,面部竟有一状似巨型钢针的颌,想到那日回营路上三哥说喜食人髓那句话,司马娉婷只觉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嗓子眼,血气直灌灵台,眼前一黑,身子软向一边。一旁跟着的丫鬟仆人顺时慌了神,大喊, “来人啊,不好了,小姐晕倒了。”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四章假异兽真硕鼠 廷内随即有人点起了灯,像舞狮般穿着白色皮毛的司马辰、司马景,以及在一旁观测“貎兽”还原程度的司马良,赶紧冲上前来抱住宝贝妹妹,赶紧让下人去请了大夫。 三人未曾想到合力拼凑出的这“貎兽”竟有如此威力,将小妹吓得昏厥过去,虽对“貎兽”颇为满意,但看到怀中的小妹却心疼不已。司马辰、司马景二人决心此案一破,定要精心为小妹准备一份厚礼。 第二天清晨,待西苑传来小妹已醒并无大碍的消息,司马辰、司马景二人只带着“貎兽”轻车简装,绕开官道,一路往陇县荒山行去。 陇县郊外荒山 “司马家两小子可还在追查貎兽一案?” “前些日子就走了,你可没见到那两人那日荒山回去后失魂落魄的样子,真像是活见了鬼。” “可不是吗,当年那道士布这阵收了那么多钱,怎么会令那二人走上山,再加之如今城中貎兽现世之事,传的沸沸扬扬,谁还敢不信这邪呢” “你可信真有这貎兽?” “老子才不信呢,老子只信银子” “老李你。。你看,我怎么觉得背后那边怎么有个白白的影子” “你让老子看看,这荒山怕不会是有白熊吧” “那哪里是白熊,你快看那尾巴,那嘴” 两人借着月色,停下脚步定睛瞧了瞧身后不远处的不知名之物,在意识到可能是何物时,两人直觉汗毛倒立,血气上涌,虽是壮汉也不禁叫喊出声 “啊啊啊!是貎兽,是真的貎兽。” “快,快往山上逃,畜生是破不了那阵法的。” 两人吓得腿软,险些将肩上扛的大箱子脱手,但也还是坚持踉踉跄跄往山上跑。司马兄弟见这两人步伐诡异,但又颇有些章法,赶紧跟了上去。 片刻不觉司马兄弟已跟上了山顶,那两壮汉转身没想到貎兽也跟到了山顶,吓得几乎失了魂魄,慌慌张张摸索到山顶一棵树旁,顺着树干往下寻找,不知在杂草中碰到了什么机关,山顶地面忽的翘起一块石板,里有火光映出,可以看到有台阶伸向地下。随两人匆匆将大箱子抬入暗道,那石板便合上了,这过程中石板上覆的杂草纹丝未动,暗道关闭后丝毫分辨不出方才暗室开启的方位。 未知里面情况,司马兄弟不敢贸然跟进暗室,于是便寻了处杂草丛将“貎兽”衣装脱下藏好,露出内里的夜行衣,静待“捕兽人”。 果然不出片刻,之前那两壮汉,领着四人拿着火把出了暗室,只听那两壮汉和领头人说 “大人,我和老李真在荒山看见貎兽了,方才还追至这附近” “胡说,貎兽本就是编造之言,我到要看看今日是谁敢在大爷面前装神弄鬼,都给我分头搜,绝不能留下活口。” 只见这些人四散开来,用剑开路,在杂草丛中开始仔细搜寻。司马兄弟一边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一边放倒落单的人,将杂草劈开,用土掩了火把。 渐渐的荒山上的火光越来越少,领头人只觉手下有去无回,莫不是来者众多,正欲逃回到暗室,被轻身逐渐靠近过来的司马兄弟抓了个正着。这领头人身手颇为不错,与司马兄弟厮斗好一会,但数十个回合后,兄弟二人的剑便已然架在了那领头人的脖颈。 “大侠,大侠饶命啊”领头人见争斗不过,赶紧服软求饶 “暗室内可还有其他人?” “没。。没有了”司马兄弟听此,交换了眼神,两人押着他,让他开启了暗室。原来在杂草丛中有一圆石,将其旋转后石板便会开启。 暗室四壁均有火把,不甚明亮。先是顺着阶梯往下,十余步便可看到一间不大的内房,地上整齐的摞着些许如那两壮汉所抬一般的大箱子,靠近阶梯还有一个箱子未曾封盖,里面竟是白花花的银子,箱子旁还有新鲜墨迹的账册,显然方才几人正在暗室中对账。。 “你们都是何人” “回大侠的话,小人乃陇县县衙的衙役头领” “衙役?为何在此荒山修建暗室” 见此人犹犹豫豫,不愿吐露实情,司马辰使了个眼神,司马景会意,忽的拿剑削掉了此人的发髻,随即将剑架回他脖颈,威胁道 “再不说下次削的就是你的头了” “小人。。小人们乃奉陇县县令之命在此看守。” “看守?这荒山何时成了钟品的库房了?这么多银两从何而来?” “是。。是县令大人收的税银” “每县税银每月都由户部派人亲自查验封存,后交移国库。怎可能被一小小县令藏于荒山。还不从实招来。” “千真万确啊,小人没有撒谎,元洲各县税银都为两成,仅陇县为三成。” “三成?何以此事未有百姓抗议,何以此事朝廷从未听闻?” “陇县土地肥沃,风调雨顺,每年收成颇丰,即使抽税三成,陇县百姓生活也未曾差于他县,县令大人乃祥永元年进士及第,出任陇县县令,此税负乃祥永元年钟县令甫一上任便定下,百姓深以为然,加之钟县令上任后勤政爱民,断案公正,百姓对钟县令所说不疑有他。且陇县历年在元洲各县中中规中矩,并无任何引人注目之处,除每月户部专人前来查验税银,此年间并无其他大人来过。每月户部专人前来,钟县令都会派人一路服侍,断不会让专人过问到税负一事。” “难怪是每月十五,今日那两人扛的可是?” “是。。是本月抽的税银” “陇县郊外数口人命,可是你们所杀害?” “是。。前几个月我们搬运银两正准备上山的时候不小心让深夜晚归路过县道的村民发现了,被逼无奈,只得杀人灭口,为隐瞒真相,县令便想出了貎兽现世的传闻。可没想到,还有几个不信邪的偏想来荒山探寻,因此小人们近月奉命在此暗中看守,若有人靠近便,便杀人灭口。” “好狠的心呐,那为何有人说曾亲眼目睹貎兽?” “那是县令命人散布的谣言,说是这样就更不会有人探得此处。” “可你说这钟品县衙内,陈设简朴,看上去也不像是坐拥千金之人。”回想到当初在县衙所见,司马景感到有些疑惑。 “我当时只觉钟品神色怪异,但其衣着屋内陈饰确是难以将其与暗室中数箱白银联系起来。难不成这赃款另有去处?”司马辰将刀口又向衙役脖颈逼近几分,问道 “你可知钟品所贪银两都运往何处?” “小,小人不知啊。。” “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包庇钟品,你可知我二人身份?我们乃刑部官员,奉旨彻查此案,你若和盘托出,便算首告有功,可你若不说,谋害人命,就等着被斩首吧。”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两位大人饶命啊,小人说。。小人说。。 县令银两均用于城郊一处宅院。” “什么宅院需要如此多银两维持?” “宅院内,一应布置均请江南精通园林构造的匠人打造,景致典雅,陈设豪华,说是皇宫都有人信。宅内吃穿用度皆是上品,县令买了什么稀奇物件都往此宅院送。” “宅院内所住何人,何以如此奢靡?” “宅院内,乃是县令老母。。” “什么?他老母就这样理所应当的享受着民脂民膏?” “不,不是,老夫人并不知情。县令出身蔽塞山村,父亲早亡,全靠母亲一人养家。老夫人以前为供县令读书,日夜帮人缝补衣裳赚取银两,视力老早就不大好,早在县令初上任那年就失明了。哪里看得到那宅中的奢华程度。而且老夫人并未念过书,哪里知道一个县令月俸多少,只当是儿子出息了,孝敬自己,才带自己住进了大宅。县令每次休沐去探望老夫人,老夫人还叮嘱他妖一心为民。小人想老夫人一定是不知情的。” 司马兄弟听此,一时间心有百味,也不知该说什么。令此衙役当即写了认罪状并签字画押,将其押到山下马车,捆好一路往云洲刑部司行去。 “大哥,这钟品着实厉害,在这陇县只手遮天,闭塞了朝廷的耳目。可没想到钟品背后却有这样的故事。” “的确可叹。莫不是近日接连几条命案,恐怕钟品贪污一事将会永不见天日。” “可当初我们在陇县所见,钟品虽贪污,可却不能否认其治地有方,百姓在此安居乐业,他勤政爱民,还是个大孝子,真是可惜了。” “二弟,钟品贪污已是有罪,他为掩盖暗室又杀了数条无辜性命,更是错上加错。可功过无法相抵,此事我们赶紧呈与元洲刑部司,交由掌司大人处置。” 此时,在山顶被司马兄弟放倒的衙役们已陆陆续续醒来,众人跑回暗室,发现领队已不在,箱子上被贴了刑部封条,顿时明白今晚这出“貎兽现世”唱的是什么戏,忙不迭送跑回县衙向钟品禀告。 “大,大,大人,不好了,荒山暗室被刑部查封了。” “刑部?他们是怎么破了山腰迷阵?” “小人也不知啊,当时我和老王正将本月税银运送上山,路过山腰只看见有貎兽出没,为躲貎兽我们一路逃去暗室,协同在暗室清点的兄弟们一同出来捕兽。可。。可没想到未见貎兽,我们自己却被人打晕了。” “蠢货,你给他们带的好路啊。来者何人,可是司马兄弟二人?” “小人不知,可司马两兄弟不是早走了吗,小人是亲眼所见,两位大人回了云锦城左丞相府,不会有错。” “那会是谁。” “大人,王大哥也被抓走了” “这可如何是好,王头领跟随我多年,税银一事他全盘知晓,若是被擒将一切向刑部交代,那可就全完了。” “快着人将老夫人接出城外,逃的越远越好,别被他人发现。“ 钟品急的满头大汗,脑中疯狂想着可还有任何救命稻草。忽的想起自己祥永元年笔试所著当时颇受姚相赞赏,此后多年也一直与姚相有书信往来,若是此时备厚礼前去相求,以姚相的权利,未尝不能将此事压下。 “来人,备马车,再给我准备一份厚礼,我要进都城去拜见姚丞相。” 三日后姚右丞相府 “禀大人,门口云洲陇县钟县令求见” “哦?钟品?真是多年未见,快请进来吧。”姚兴本在书房中挑灯夜读,为皇上将近期奏折中重大之事整理在案,听得下人禀报,起身整理了衣衫,在书房软榻上坐定,颇有些期待的待钟品前来。 片刻,下人领着钟品进来,姚兴见他风尘仆仆,怀里还抱着两个锦盒,全然不像是仅来叙旧,心下一凉 “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让我与钟县令叙叙旧。” “学生参见大人。” “钟县令,不必多礼。你我二人虽多年未见,但一直有书信往来。我记得你乃祥永元年进士及第,那年皇上命我阅卷,你那篇耕农赋令我印象颇深啊。如此风尘仆仆,星夜造访,有何贵干啊” “是,承蒙大人抬爱,学生确是祥永元年进士,今日前来确有一事请求大人。” “哦?钟县令请讲。”姚兴心中了然,果然有事相求。 “学生在陇县郊外的一处私宅被刑部的大人给查封了,本此事不想劳烦大人,可那私宅中有学生家传的宝贝,因此特来叨扰大人,还请大人看在多年的情份上帮学生至刑部求个情。这打点所用的银两学生也都带来了,另外备了份薄礼望大人笑纳” 姚兴接过锦盒,缓缓掀开一角,看到内里躺着的玉如意,猛将锦盒盖上扔回钟品怀中 “哼,钟品,你真当本丞糊涂吗?你同我一般乃寒门学士,何来家传宝贝。你这玉如意价值不菲,本丞都少有见过,更何况你一个小小县令。快实话交代,今夜为何事而来” “大人,救我啊!”钟品见姚兴勃然大怒,脚下失去了气力,瘫倒在地,涕泗横流爬至姚兴座塌前。 “你到底是何私宅劳动刑部前去查封” 钟品将自己私加税赋,将敛得钱财藏于郊外密室,并散布谣言以防人近山等事坦白与姚兴听。 “畜生!”姚兴气得将座塌茶台上的茶杯扔向钟品 钟品慌忙解释 “如今是丰年,克扣些,又有何妨。朝廷抽二分税,陇县抽三分。并未影响百姓民生啊” “丰年?若无百姓日夜辛勤劳作何来丰年之说?又何来养出你这吸食人血的蚂蝗?” “学生冤枉,学生自祥永元年上任以来,日夜埋首于案牍之间,陇县粮仓丰裕,百姓安居乐业无一不是学生的功劳啊。何来蚂蝗一说。学生为陇县呕心沥血,为何不能抽这一分。” “你,如今你身上可还有一丝儒士的风骨气节?你乃天子门生,岂能为这一己私欲中饱私囊,草菅人命。” “大人,请大人救命啊。学生,家中还有年迈老母待赡养。难道大人就不曾为私欲动心吗?” “你还有何颜面在此求情。我本念你同我皆乃寒门出生,受此皇恩定会加倍尽心效忠圣上,对你是青眼相待。谁曾想你是这般耽于私欲之人,你快离去吧,我救不了你。”姚兴说罢换人将瘫软在地的钟品连同锦盒一并抬出府外。 待钟品远去,姚兴心中仍难以平复,深觉钟品有负圣望,实在难以饶恕。 想当年,前朝时期,自己乃一介寒门布衣,只有读书这一嗜好,白天农耕闲余便捧书苦读,晚上就喜躺在席上闭着眼默记白天所读,家贫甚至无余钱上国都赶考。 莫不是那年父亲病重,无钱医治,看到王府外张贴招贤纳士的告示,有能改善民生者赏金百两,自己心下一横,前去尝试。未曾想当年圣上未曾因我出身低微、布衫破旧而轻怠于我,请我上座认真倾听我的拙见。 后实行新政,圣上不仅全力支持,更是在百姓写万民谢恩书时将我微薄的贡献公之于众。 在医治好父亲之后,圣上更是招我为幕僚,交与我诸多封地治理之事,对我百般信任。有君如此,夫复何求啊。这天下唯有圣上之品德方能君临。思及此,姚兴紧了紧垂在衣袖中的拳。 定陶皇宫御书房 “刑部、吏部两位尚书关于陇县一事的奏折,朕都已看过了。两位爱卿各执一词,今日请两位前来,也是为共商此事。” “陛下,臣以为陇县县令,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按律当斩。”刑部尚书崔珉率先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崔大人此言差矣,云锦司两位员外郎也在案情书中有言,陇县县令虽私加税负,但是其在任之时,案无积务,粮仓富裕,百姓安宁,且其老母已年迈眼盲,还需人照顾。”吏部尚书阮华赶紧跟上一步,不逞多让 “那阮尚书之言是,陇县县令可逍遥于法理之外?” “微臣并无此言,崔大人莫要乱。。胡言,微臣以为县令虽有过但也曾有功,何尝不能功过相抵,免其死罪。” “那阮尚书可有想过如何向死者家属交代呢?说凶人已然归案,虽身负数条人命且因一己私欲加重税负,可念其曾有功,因此仍逍遥人世。” “那崔大人又何尝为陇县其他百姓,甚至定陶其他百姓想过,钟品为陇县呕心沥血乃百姓心目中的好官,深受众人爱戴,他都尚且徇私枉法,那还有何人可信?” 阮让此言戳中了青阳修内心,然也,若陇县百姓知其父母官中饱私囊甚至为此杀人灭口,百姓心中清明的县令都尚且如此,那其他官员背后更会有何不可告人之处,进而百姓对定陶官吏的信仰将会轰然倒塌。民心不稳何以治国安邦? 青阳修长叹一声,“陇县县令私加税负、贪赃枉法按律当斩,但念在其任职期间,勤勉公务,治民有方,其罪不株连家眷,切莫将此事公之于众,为其留下身后名。两位爱卿请着手办吧。” “是,微臣领命。”崔岷、阮让听青阳修此言,互通了眼神,赶紧领旨退下。 不久陇县便有告示出来“云洲陇县貎兽疑云,经查乃山贼蛊惑人心所言。荒山发现贼人巢穴,近期命案皆系贼人为护财所杀。陇县县令钟品公正爱民,于剿匪过程中不幸因公殉职,朝廷特此奖彰。此后陇县税负降为二成。” 南明书院 “娉婷,听说你两位哥哥这次可是立了大功,破了陇县貎兽一案。”屡教不改,仍是喜欢上课讲话的沐清陌戳了戳坐在前席的司马娉婷,引得一旁的歆子希也加入了谈话 “是呀,没想到这貎兽竟是山贼所编的谎言。听闻那陇县县令还因剿匪丢了性命,真是位心系百姓的父母官啊。” “快别说貎兽了,听说定狄边塞马贼又回来了,扰的当地百姓难以正常贸易,我爹说皇上正头疼呢。”司马娉婷听到貎兽二字心就不禁漏跳一拍,又羞赧不敢将自己在家中被假貎兽吓晕一事告诉两位好友,恐被调笑,赶紧转了话头 “哈哈,你消息太闭塞了,我爹已去向皇上请命,不日便会起程剿匪。”沐清陌听此,昂起头颅,骄傲地说道。可眼神一飘,看见夫子已然盯向了聚首的三人,沐清陌赶紧又将头缩了回去,藏在立于桌上的书册中,不敢再看夫子的脸。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五章 落英时节初相见 将军府内,沐远和闻玉泽携手站在庭内,看仆役们忙前忙后收拾着沐远的行装。 “远君,此去边塞路途遥远,剿匪之地又是沙漠,近来天气炎热,切记要注意身体才是。”闻玉泽指挥着仆役将防暑药装入沐远的行装中 “行军来去匆匆,无需准备如此多物件。” “要是远君此次能带玉泽一同前去,该有多好。玉泽从小习武,当是也能替远君斩杀马贼。” “夫人,十年前我沐远能将马贼剿杀干净,此次虽贼人卷土重来,也定当大捷而归,夫人只需在家中静心等待便是。” “夫人,十年前我沐远能将马贼剿杀干净,此次虽贼人卷土重来,也定当大捷而归,夫人只需在家中静心等待便是。” “说来日子过的真快,远君上次出征定陶通商要塞已是十多年前了吧,若非远君凯旋,狄戎送郡主前来和亲,玉泽也未能有机会随使团来到定陶。” “沐远还记得当年狄戎使团,最是期待和闻宇将军较量一番。” “远君倒是与哥哥出行前所说一致。可未曾想,人只道沐远将军骁勇善战、凶悍异常,玉泽还以为是一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哪里知道新晋的定远大将军如此年轻。” “沐远军务繁忙时确也曾满脸络腮胡。原来当年夫人是以貌取人,所以未等沐远登门拜访闻将军,就趁沐远夜宴归家之时,偷袭沐远,一探虚实?” “看你不似哥哥般壮硕,玉泽从小跟随哥哥习武,自认身手不错,就是想试试你这平定商路之乱的将军到底有几分实力。” “沐远当时只想着这刺客身手不错,可惜力道小了些。但没想到面纱下竟是个明眸皓齿的俊秀姑娘。”祥永五年,沐远主动请缨,前去定狄边塞,剿灭在商路谋财害命的马贼,随后立下赫赫战功,从青阳修的御前侍卫统领一跃成为定远大将军,一时间风光无限。 而彼时的狄戎仍在处理前朝遗留的祸患,武力镇压境内的起义军,兵力捉襟见肘。 狄戎皇帝李劲担心定陶会乘胜追击,借着追击马贼之名,继续抢夺狄戎边疆城池,届时虽狄戎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但恶战难免,只会虚耗国力,使灵沂司马家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李劲派出郡主李筠玲前来定陶和亲,任左将军闻宇为和亲使者,望狄戎、定陶两国结秦晋之好,以换取狄戎喘息之机。 闻宇幼妹闻玉泽,时年二十,偷偷混入使团之列,欲一睹定陶风采。使团到达定陶国都云锦城那日,阳光正明艳,使团沿着城门长荣大道一路往皇宫直行。 定陶平定商路之乱,国都内喜庆祥和,商户招牌和路旁树木上都装饰着彩条。 使团入城,长荣大道两侧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偶一阵风吹来,拂落枝头樱花,花瓣、彩条和使团金幡仪仗随风而动,使团长队缓缓穿过喧闹的人群向皇宫走去,好一派繁荣景象。 闻玉泽跟在使团行列中,新奇地看着云锦城的景色,忽的前方队伍停了下来,只见一位青年男子骑马走向哥哥。 那人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皮毛被阳光照的发亮。他身着军装,外套铜色轻甲,看不清容貌,只觉身材颀长,全然不似哥哥般魁梧。 闻玉泽跟在使团行列中,新奇地看着云锦城的景色,忽的前方队伍停了下来,只见一位青年男子骑马走向哥哥。 那人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皮毛被阳光照的发亮。他身着军装,外套铜色轻甲,看不清容貌,只觉身材颀长,全然不似哥哥般魁梧。 四周围观百姓忽然躁动了起来 “快看呐,是沐将军!” “沐将军!如此有为,四海之内恐怕无人能出其右。”闻玉泽听罢嗤之以鼻,她还未曾见过狄戎军中有能与哥哥相敌者,若非狄戎皇上对哥哥另有安排,今日剿匪英雄未必是这沐远。 她不服气,决定乔装前去试探一下,这位定陶新秀到底有何能耐。是夜,春风得意的定远大将军,在宫宴上被轮番来祝酒的朝臣们灌了个够呛。 散席后,他将家中车夫仆人遣了回去,又执意拒绝了想要载他回府的几位同僚。 今夜无云,月色正好,沐远想要步行回去,散散酒意,顺便赏一赏云锦城的夜景。 皇上新赐的将军府在东安街坊,从皇城天街出发,走绵汀街过去大约一柱香便到。 路上商户都已闭了门,但店铺门廊和街旁还点着灯笼,四周有些安静,沐远轻甲和佩剑在行走间不时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酒意挥发,沐远感觉面颊有些发热,刚好迎面有习习凉风。就在沐远享受着夜晚国度的安宁时,忽的从旁边阴暗的羊肠小道中,窜出一个身影。 只见寒光一闪,那人拔剑向沐远刺来,沐远斜身一躲,随即也抽出佩剑与来人厮斗起来。 沐远心道这刺客剑术好生厉害,招招怪异,虽毫无杀意,但却十分难缠。 两人交手数十回合,只见那人忽的用腿扫向沐远下盘,待沐远跃身躲过,那人却动作敏捷,蹬地纵身一跃,举剑劈向沐远。 沐远躲闪不及,拿长剑硬接下这招,可没想到此番兵刃相接,力道忒大,震的沐远虎口发麻,而来人确一时未握稳,让佩剑飞了出去。 这人虽失了兵器,但赤手空拳仍继续向沐远攻来。沐远只觉这人力道不似之前,怕是刚才一番交手已有些乏力。 沐远后退半步,与来人拉开距离,手腕轻轻一挑,欲掀开斗笠,看着面纱下究竟是何人。 沐远持剑的手一僵,面纱下是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月光和街灯照进这双眸子,似有星辰跳动。 姑娘见不敌沐远,还被揭了面纱,有些生气,眉心皱起,嘴角向下,转身就欲离开。 许是今夜美酒过于醇厚,晚风过于撩人,而闻玉泽的眼眸在闪着清澈的光,照的沐许是今夜美酒过于醇厚,晚风过于撩人,而闻玉泽的眼眸在闪着清澈的光,照的沐远心神荡漾,他出声挽留道:“今夜晴朗,街道张灯结彩,姑娘可想与沐远登上钟鼓楼,一同看这云锦城夜景。”可能是月色太皎洁,灯火太闪烁,而沐远的笑容在飞舞的夜樱间,晃的闻玉泽有些恍惚,鬼使神差般,闻玉泽微微点了头。 沐远嘴角忍不住上扬,捡起姑娘地上的佩剑交还给她,克制着自己想要去牵住姑娘的手,对她说道 “那姑娘可就要跟紧了,方才见姑娘剑术不错,不知轻功又是如何。” “自是不输你!”闻玉泽一跃跳上屋顶,随沐远一路奔向钟鼓楼。那夜云锦城灯火阑珊,两人并肩坐在钟鼓楼房檐,听一旁烟雨楼有伶人还唱着小曲:“春意浓,夜露重,落英时节初相逢。凉风起,灯火霓,月上仙人红线系。”两人沉浸于初见时光,闻玉泽双手环住沐远,靠在沐远肩头,两人对视,目光情意缱绻。 此时,有仆役前来通传。 “将军、夫人小姐和公子下学回府了,正要前来问安。” “让两个小土匪自行去做功课,晚膳时分再叫他们。”即使是吩咐仆役,闻玉泽未挪开望着沐远的双目。 “将军和夫人感情甜腻,真是羡煞旁人。此时公子和小姐倒像是捡来的”见夫人如此反应,一旁摇扇的大丫鬟都忍不住调笑起来。 闻玉泽听后,更是环紧了沐远。几日后,沐远终是要出发了,沐远率众将士从皇城朱雀门出发向北进军。 将军府的几日后,沐远终是要出发了,沐远率众将士从皇城朱雀门出发向北进军。 将军府的马车从宫城外一路跟到了城门口,眼见就要出了城,沐远低声和一旁的将士吩咐几句,只见那将士驱马绕道队伍末尾,来到马车前。 “将军吩咐让夫人回去吧,天气渐热,莫要中了暑气。”马车停了下来,帘内闻玉泽传来闻玉泽的声音 “叫远君莫要挂心,玉泽就在此驻留,看他出征。”将士将话带给沐远,沐远听后轻叹一声,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出了城门向北行去。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六章兰相城 从云锦城出发预计行军五日便可到达西州,继续往北再行七日,便可达通商要塞兰相城。穿过兰相城外的一片沙漠,便是狄戎地界江州北凉城。西洲遍布桑树,气候适宜养蚕,盛产丝织品,是定陶最主要的丝制品来源地。而江州地势平坦,多为草原,所产牛羊肉和乳制品堪称一绝,因食物不易储存,需食当日处理的新鲜肉、奶,因此仅附近州县可购得鲜肉、鲜奶,再往远了去,就只能购得风干肉和奶块。 兰相、北凉两城虽间隔沙漠,但相距不算太远,古往今来两城贸易往来频繁,南来北往商队活跃,自商朝覆灭后,此地更是连结定陶、狄戎的要塞。 由于此地往来商队,为争取利润,节省路费,所以每次的运送货物都颇有份量,又因商队奔波买卖身上难免需备足银票,渐渐招来了马贼的注意。这些马贼熟悉地形,以两城间商路的沙丘作为隐藏,伏击过往商人,抢劫财物。 祥永四年,马贼聚集成村落,凡路过此处的商队必为其备上丰厚的买路财,否则货物被劫是小,马贼有时会扣下商人以向其家人索要钱财。一时间两国通商之路阻断,商队失去生计,两城百姓销路不畅,货物囤积,价格下跌,城里市集也失了往日的繁荣景象。 后沐远率队来此将马贼团一举歼灭,商路才又恢复了往日的熙熙攘攘之样。 此次出征沐远率一千轻骑,越往北行,路上的景色从山清水秀的婉转变为天高地阔的苍茫,感觉空气也越来越干燥。正午烈日烤在身上已有些灼烧感,但汗水在身上还未停留片刻便很快被蒸发殆尽。 行至第十二日,大军总算看到了兰相城楼,还未进城,只见城门外人头攒动,不知发生了何事。 大军走进数里,忽的有人认出了军旗上的沐字,高喊道 “沐家军,是沐将军到了!” 人群忽的涌了过来,沐远赶紧命令将士勒马停住,以免误伤了百姓。只见这些人手里拿着干粮和水囊,冲到队伍前面,询问沐远沐将军是否在行列中。 沐远听此,下马走到人群中,柔声说道 “在下正是沐远。” 人群内不知是谁带头俯身跪地,祈求道,“请沐将军再次救救我们啊,小人愿将这些食物和水献给众位将士,只求能灭掉这些马贼啊。”周围人也纷纷跪作一片。 沐远赶紧见此状赶紧说道“此乃沐远份内事,何须行如此大礼,请诸位快快起身。”并将眼前的几位百姓扶起身来。 马贼此番卷土重来,异常凶猛,手段毒辣,惨遭毒手的几只商队不仅货物全部被劫走,人员也无一活口。兰州城乃要塞之地虽有守城军,但未接到军令守城军也不得出城。事后兰相城各商会已挑选青壮年男子组成了民兵团,护送过往商队,但所效甚微。近日过往商队数量骤减,偶有过路商队听闻此事,也均选择暂住兰相城,待马贼被除再行出城。 前几日有一商队从蜀州进了绣品,一路运送到西州,说是蜀绣近年在狄戎颇有市场,达官显贵家中必要有几扇蜀绣屏风才算得上是有品位,官宦妇人富家小姐衣橱中若无蜀绣制衣都会被笑话在家中不得宠。那商队领头急着赶路回狄戎,请了商队民兵团一路护送,料想民兵团身强力壮又配有武器,抵御马贼应是足以。没想到商队和护送民兵进了沙漠就渺无音讯,多半已是遇害。一时间两城居民人心惶惶,虽兰相城内驻有守城军,但保不齐马贼不满足于抢劫商队,可能会硬闯进入城门打家劫舍,到时候别说做不成买卖,可能性命都会丢掉。 沐远安抚好百姓情绪,便与前来接应的守城军一同去往城内县衙,县尉曾方、守城军将领何明和西北商盟管事王平,均已在县衙后堂等候多时。 沐远与三人简短的寒暄了几句,便开始询问此次马贼之乱。 “听闻此次马贼凶残异常,三位可有何看法?” “末将曾独自趁夜进入沙漠查探马贼踪迹,但目前只寻到被黄沙掩盖的商人尸身。末将检查过伤口情况,几乎都是一刀致命,这群马贼身手不俗啊。” 沐远正听着何明说马贼一事,却看西北商盟管事王平几欲开口打断,像是有事相商 “王管事可是有何要紧事要讲?” “不满将军说,前几日去护送商队的民兵团正是小儿所率领,这一去数日,恐已遭不测,小人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将军成全。” “竟是王管事之子!节哀,请王管事但说无妨。” “小人想请将军剿匪时,若是能看到小儿尸身,还望将军能帮小人将我儿尸身带出来,也好让他安身家族祠堂。” “好,沐远会将令郎尸身带出交与管事。不知当时商队事何情形,王管事可还记得商队人数几何,货物几车,而令郎带队的民兵团又派出多少人前去护送呢?” “那只商队牵了大约有二十头骆驼,骆驼驮着装着满满的货物,除牵骆驼的五位仆役外,那领队还请了两个向导,小儿带着我们民兵团二十位小伙子前去护送。可,可没想到。。。”王平说到此想起已与幼子阴阳两隔,不禁悲从中来,一时间难以再言语。 县尉曾方就坐在王平身旁,一边安慰他一边说道“将军,商队虽手无寸铁难以招架马贼,可民兵团内均是身强力壮的青壮年,并且随身携带了武器,不会轻易束手就擒。恐怕马贼人数众多啊。” “曾县尉此断言还为时尚早,末将当时虽未查探到贼人下落,但是城北沙漠中有淡水资源的落脚处并不多,当时末将都去找过了,但是未发现贼人踪迹。若是人数众多,难免不会暴露行踪。可末将看来,可能这群马贼只是武艺高强,但并非人数众多。” “何统领所言有理,那目前当务之急就是摸清贼人所在,和人数情况。曾县尉可有城外沙漠的地形图?” “有的有的,来人将城北沙漠地图拿上来。” 何明接过士兵呈上来的地图,将其铺于长案上,将自己曾探查的三处水源以及发现尸身的地方指给沐远看。 城北沙漠,沙粒极其细碎,内里沙丘若直上直下,腿脚很容易陷进去,攀爬十分吃力。所以商人通常行走的路线基本是蜿蜒曲折,尽量避开沙丘,或者沿沙丘脊蜿蜒攀爬。从兰相城通往西凉城的商路有三个弯折,水源基本就分布在这三处弯折旁,而何明探查到的商队尸身就在沙漠最中心的那个弯折附近。 “按理来说,马贼在沙漠中生存,就算抢了商队的牛羊肉,但是商队所带淡水有限,支撑不了几时。况且现在几乎无人敢出城,若是马贼伪装成百姓进城购买物资,必定格外醒目。沐远以为,何统领所言甚是,贼人必定就安扎与着几处水源附近。” “可末将上次探访一无所获,这。。。” “何统领,这两处水源一旁的砂岩壁,你可有上去看过。” 何明凑近看沐远所指靠近兰相城和沙漠中心的两处水源,地图上在水源附近均画了山石模样的图案。 “未曾,末将在水源附近并未看到火光,当时又隐隐有些风沙,末将怕起了沙暴,迷失了回城路,因此也未绕上砂岩壁再行查探。” “无妨。我此次军中有一副将,祖上善观天之术,待他择一晴朗夜晚,还请何统领与我们一同再行前往勘察,或许能另有所获。” 西北商盟王管事府中 王平长子王东本在正门大庭中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父亲从县衙回来,已盼望弟弟王初的事,能有个说法。一看到父亲的轿子落在门前,王东赶紧出门迎父亲 “父亲,将军答应帮忙去找弟弟的尸身了吗,马贼一事将军可有计策。” “答应了,但是马贼一事暂时还没有进展,后续还要等探查后才好再做安排。” “那将军何时去探查?” “说是要等几天,寻一个无风沙的晴夜。” “那岂不是不知要何时才能接弟弟回祠堂。哎,都怪我,当初我就应该劝住弟弟,让他莫要逞能,我们对马贼实力一无所知,何必要去护送什么商队。现在,现在真是追悔莫及,弟弟何其年少。”王东说着红了眼,王平见此安慰的拍了拍王东搀扶住的手。 “你也别责怪自己了,当初我们又何曾料到马贼如此凶悍。初儿当时意气风发,非要前去,说代表我们商盟稳定人心,结果。。。哎,恐怕这也是你弟弟的命啊。” “最可恨的就是那些马贼,若是探得其踪迹,孩儿必定请命沐将军,一同前去剿匪,势必手刃贼人,为弟弟报仇。” “休得胡闹,此事凶险,岂是你能参与,一切全凭将军做主。” 王东虽听从父亲训斥,并未再出言顶撞,但是心中却有自己的计较。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七章夜探沙漠 今夜无云,城北沙漠夜空特别的干净,可以很清楚得看到星星,甚至可以看到繁星聚集而成的星河。沐远和何明以及几位身手敏捷的将士,穿着夜行衣,带着火折子摸出了城。 在何明的引路下,一行人驾马先去了离兰相城最近的那处水源,水源附近除了稀疏的几丛植被,并未看到其他可疑之处,而不远处的砂岩壁也一无所获,于是几人赶紧快马加鞭去了下一处水源。没想到在路上有了意外的收获。 沐远一行人借着月色,尽量沿着商路一路狂奔,在快要到商路中心的水源时,一位将士忽然被沙里的东西绊了马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看有什么东西被马蹄牵了出来,便上前将那东西四周的沙刨开,是个人!他赶紧叫住沐远和何明。 走在前列的沐远和何明驱马折返,何明下马拿着火折子凑近了看那人的脸,惊呼到 “是王家二公子!快,快帮忙抬出来。” 沐远也跟上前来,只见那尸身在沙漠中放置多日,已有些风干,但仍然可以看到脖颈处皮肉翻开的伤口。沐远令人举着火折子,仔细翻看了王初的尸身,除脖颈的致命伤以外,王初手臂上还有些较浅的伤口,应该是和贼人打斗时留下的。另外将士在不远处找到了王初的佩刀,上面刻着王初的名字,刀身还留有干涸的血迹,沐远赶紧命人四处搜寻可有不似商人或民兵团装扮的尸身。 众人四散搜寻许久,但并无所获。何明见沐远沉吟不语,开口问道 “末将看刀身血迹较多,可周围未发现贼人尸身。若是贼人未能当场丧命,那也必定受了重伤。” “这么重的伤,若是营地过于远,伤者应该受不了这路途颠簸,贼人恐怕一开始便会将其遗弃在此。若是我所料未差,马贼巢穴应该就在此附近,诸位先分头搜寻此处可有何藏身之处。” “将军此番推断甚是有理,只是末将之前以来此处寻找过,并未有何收获。” “可何统领不是说,这砂岩壁你还没上去过吗,不如我们将马匹栓在此处,顺着那边斜坡上去看看。” 众人将马拴于不远处干枯的胡杨树上,沿着斜坡脊往上行,夏季沙漠白天虽炎热到鼻腔吸气都有灼伤感,但是夜里,偶来一阵夹杂着沙粒的晚风,也会吹的人不禁打个寒颤。 “这地方不错,虽不太高,看不到商路全貌,但是看清水源附近的情况已是绰绰有余”砂岩壁并没有很陡峭,何明探头往下看了看,水面还跳着银色的光。 四周地势并没有特别平坦,土质也较其他地方扎实不少,偶有几处隆起的土包。众人分头查看土包周围是否有线索,忽的沐远看到一个土包前靠着一块硕大圆石,猛一看感觉这圆石像是嵌在土包内,但是这圆石在此处显得异常突兀。 于是沐远用火折子顺着圆石与土包的连接处一路往下照,发现地面有一些痕迹,他招来何明,两人蹲地拿着火折子近距离的观察片刻,一对眼神 “将军,看来这圆石内有乾坤啊”何明压低了嗓音,起身就欲将圆石推开。 沐远还未来得及制止,何明已经将圆石和土包推出一丝缝隙,沐远看内里有火光闪过,心下直道不好,赶紧指挥众人就近躲藏起来。 片刻,圆石被推开,看到有一人拿着火把的从洞内走了出来,另一人奋力撑着圆石,不让圆石滑回堵住洞口。那火把那人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他人后,对另一人说 “没看到周围有其他人啊,老大也太疑神疑鬼了吧” “我看啊,就是你涛子刚才撒完尿回来没把洞口关严实。” “放屁,我绝对关严实了。刚刚你在我之后明明也去撒尿了,还想赖在我头上。” “我呸,你不要血口喷人。刚才老子正抱着那蜀绣布匹,摸了个爽,谁出来撒尿了。。。” 两人骂骂咧咧清了清洞口地面的砂石,转身回洞,一松手,圆石滑落回去,将将盖住了洞口。 沐远等人也从阴暗处走出来,何明有些迫不及待: “要不回城弄点火药,扔进洞内,炸死这群贼人。” “不可,我们不确定贼人到底有多少据点,若是未能一网打尽,幸存者困兽犹斗,必定会将怨气撒于商队和两城百姓,届时凶险不可想象。” “那。。。将军的意思是。。。” “已快黎明,天色渐亮,不如我们先行返回,此事需从长计议。” 何明一看确实天已蒙蒙亮,便催促着将士们赶紧取马回城,谁知有人解马绳的时候,原本已经干枯的胡杨树枝干,一不小心被带了下来。众人忙着赶在天亮之前回城,也没有人在意这掉落的一截树枝。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八章愈演愈烈 沙漠正午异常的热,涛子正趴在砂岩壁上放哨,虽然已戴了防沙面纱遮住口鼻,但是偶来一阵风,沙粒还是有些迷眼。太阳照得商路,看着都变了形,涛子直直地盯着远处,渐渐有些走神。忽感道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吓得涛子一个抽搐,转过身一看原来是辛野。 “涛子你这警戒性不行啊,敌人都走到你背后拍你了,你还在那边发什么楞啊” “老大,这附近哪里还能有其他人呀,只是看来今天也是没什么生意了。” “不要紧,那你随我去取些水。” 涛子赶紧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屁颠屁颠随辛野下去水源盛水。涛子一直很敬佩老大,兄弟几人中就数老大脑子最好使,武功也最高,关键是老大长的还特别帅,五官立体,眉骨鼻梁直挺,眼窝深邃,只是眼球有些微凸,但是这个完全不影响每次去集市姑娘们看他的眼神。涛子再摸了摸自己藏在肉下没什么轮廓的下巴,叹了口气,原本轻快的步伐慢了下来,拿着水囊,往水源挪去。 从砂岩壁下来,要路过几株干枯的胡杨树,每次辛野都很喜欢取水途中来这边看着胡杨树发呆。以前村口也有一颗干枯的老树,可比这些高多了,村里的孩子们都把那棵树当作是据点,经常在树下玩耍。 后来官府征人修建神衹宫,本来以为父亲去会给家里添些收入,没想到盼来的却是父亲被当成起义军被杀的消息,娘亲受不了这个打击病倒了。那时人人自危,哪里找得到什么郎中,没多久娘也走了。 为了讨得一口饭吃,辛野带着村中的伙伴一起投了军,可是年纪太小,只是在军中当杂役,给将士们洗衣做饭打扫。那几年将士们甚是忙碌,四处帮朝廷消灭前朝余孽。说是前朝余孽,有很多和父亲一样是受不了压迫而揭竿而起的劳工。虽然后来已经可以木然的帮忙数拿来算军功的首级,但是第一次看到逝者那不甘的眼神,还是让辛野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可是没想到,几经辗转,现在又要带着兄弟们沦落做马贼。辛野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目光落向沙地,一截断落在地的胡杨树枝引起了他的注意。 辛野感到有些不安,昨夜并未有沙暴,何来的断树枝?他又联想到昨晚洞口被风吹出尖锐叫声的的缝隙,叫住直径向水源走的涛子。 “涛子,昨晚你当真合上了洞门?” “是呀,老大,你信我啊” “那你们出洞,真未发现他人?” “我拿火把照了一圈,没发现有别人啊。” 辛野还是感觉到不对劲, “涛子,你用鹰给兰相城内的兄弟传个信,问一下是不是沐远来了” “得嘞” 兰相城内 天还未亮,西北商盟管事王平尚在睡梦中,就听院内有嘈杂声,他起身披上睡袍,叫门口家仆进来点了灯。 “外面何事如此嘈杂。” “老爷,西凉城那边商盟传来消息,说是有马贼混进了城,半夜抢劫了停驻在客栈内的几家商队。” “什么?马贼已经进城了?快,快替我更衣,我要去面见沐将军。” 由于人数较多,县衙和守城军营安排不下,沐远率一千将士暂时在南门城外安营扎寨。王平赶到沐远的营帐外天已经大亮了,刚好何明正在帐内商量下一步的行动,两人一听王平前来求见,赶紧请他入帐。 “沐将军,何统领,大事不好了,马贼已经攻进西凉城了!” “什么?何时的事,是和狄戎军队交战了吗?” “回将军,是昨夜发生的事,商盟同好来信说贼人趁夜潜入客栈,抢了暂住商队。” “夜间城门已闭,城墙应有士兵巡逻,贼人如何进入。” “贼人攀爬上城墙,打晕了巡逻兵入的城。” “如此方法,他们又是如何将所劫之物运出城外呢?” “此次贼人只劫了金银细软和银票,并未搬走任何货物。想必也是考虑到运输不便吧。” “巡防兵被打晕,难道没有其他人发现吗?” “将军,末将以为,西凉城应该和我们兰相城类似,一般夜间每隔半个时辰才会换防。贼人应该是卡准了时机。” “那西凉城那边是如何断定,就是同一波沙漠马贼所为。” “这个。。。自祥永五年将军平了乱,两城一向安定,也就是最近才开始不太平。看昨夜贼人逃跑方向,确实是沙漠深处方向,因此。。。” “将军,幸好我们是前夜暗访,不然怕是要和归巢的贼人撞个正面。”何明听此,感觉有些心有余悸。 沐远感觉贼人此举有些冒失, “马贼应该不知朝廷已经派兵前来,他们在商路内静待多时,商队货物堆积,而绕道而行,至少需要多行一月,路途劳顿,总会有人铤而走险。何苦冒着被围剿的风险,冲进城内抢劫钱财。” “将军,如今根本没有商队敢进沙漠,马贼怕是已按捺不住就进了城。” 沐远听王平所言,觉得此次马贼行事果决毒辣,只求快速敛财,似全然不曾考虑在商路长驻收取过路财。那么在接连几日无商队路过的情况下,强行入城抢劫,也并非全无逻辑。 “可有活口看到贼人形状?” “贼人大约数十人,巡防兵大多被打晕,仅一人与贼人有正面冲突被杀身亡。客栈里,马贼抢了钱财就跑,商人们奋力抵抗受了些伤,但是并未有人死亡。” “并未赶尽杀绝?为何行事与在沙漠中大相径庭。。。” “末将以为,恐怕是马贼怕在城内寡不敌众,与其陷于苦斗,不如赶紧劫走钱财来的划算。” 沐远听此仍然眉头紧皱,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若真是同一波马贼,短期内可能还会有所行动,西凉城恐怕去不得了。为防马贼潜入兰相城,城墙上还请何统领加强戒备。另外我们之前商议的计划恐怕要推迟一段时间了,还得再去贼人所在。。。” 王东一路跟随父亲前来,原本只是在帐前等候,结果听到沐远说还需再花些时日,愤怒的冲进书房 “沐将军,既然已查清贼人所在,为何不率这一千士兵前去剿匪,就算将军带来的士兵不够,还有守城军也可一同前往” “王管事,令郎这是何意?”看到有人闯了进来,打断几人的商讨,沐远有些不悦,神色冷峻,全然未正眼看王东,直直盯着王平,希望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王平赶紧叫人拦住王东,欲将其拉出房外。王东不服气,挣扎着摆脱旁人束缚,激动得脖颈青筋暴起。 “沐将军,我弟弟被马贼杀害,死不瞑目。将军率如此多兵力,面对小小马贼都畏而不前,十年前那位英勇的将军是已经逝去了吗?” 王平听儿子所言,越说越过分,赶紧让人捂了他的嘴,强行抬了下去。另一边,赶紧转过身向沐远赔礼道歉。沐远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下,自己需要静下心考虑下一步行动。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九章黄雀(上) 王氏父子从军营中出来,上了马车一路往府邸行。 “你方才怎能如此顶撞沐将军?昨日清晨沐将军冒险将初儿尸身运了回来,已是完成了承诺。再往后剿匪一事将军自有打算,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父亲!可是弟弟被马贼残忍杀害,尸骨未寒。既然已知贼人所在,那沐远率如此多士兵还不前去围剿。如今马贼势态愈演愈烈,我看他就是想等情况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出面杀贼,挣足军功。” “胡闹!沐将军名讳可是容得你直呼,将军不会是如你所想之人吧。今日多亏将军未与你计较,不然擅闯军中可是要论罪的。” “父亲!你想想沐远从御前侍卫统领摇身成为定远大将军,也就是因为十年前在此剿匪立功。但他说是定远大将军,手中只有当初跟随他剿匪的战士编的沐家军,真正的兵权大部分还是由国舅爷,歆家安国侯掌握。皇上与先皇后伉俪情深,太子又知书达礼。皇上对歆家甚是倚重,根本无意将兵权分于沐远。如今马贼卷土重来,正是沐远再立军功,借口分得兵权的好时机啊。” “东儿,此言切莫再提。当心隔墙有耳,到时就算将军不计较,周围那些拥护他的将士也不会轻饶你。”王平听王东如此分析,感觉也并非全无道理,但是沐将军看上去为人磊落,难道真是城府过于深沉。王平对沐将军长久以来的敬重,不免有些动摇。 商路沙漠 “老大,你真厉害。果然兰相城那边传来消息,沐远来了。”涛子取下信鹰脚上的纸条,打开快速一扫。 辛野顿时心下明了,恐怕那晚沐远已经带人摸到这个据点了。 “老大,怎么了。不会是我们暴露了吧。”涛子看辛野沉默不语,心里有些发慌。 辛野眼眸一沉,还好自己事先有所准备 “涛子,隧道挖的怎么样了。” “老大,我们不赶紧逃,一会沐远就打过来了,还管这隧道干啥” “涛子,切莫着急。上次他们并未进得洞内,还不清楚我们实力情况,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那老大,我们怎么办啊” “将计就计。你继续带着兄弟们往南挖过去,找个地势较高的位置作为出口。然后再传信一封给城中兄弟,让他们把这个送给王东。” “这个?给王东干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涛子挠了挠头,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不过看老大如此淡定,自己只管听从他指示就行。于是转身准备去拿铁锹,加入挖隧道的兄弟们。忽然想起,信中还有另外一件事。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十章黄雀(下) “老大,你最近有单独派兄弟去西凉城吗?” “西凉城?去了的话能不让你知道吗?为什么这么问” “信上说,西凉城那边传来商队被马贼模样的人给袭击了。” “马贼模样的人?”辛野眉头忽然舒展开来 “真是来的凑巧。” “老大什么意思?” “沐远他们近期应该还会再来,这几天叫兄弟们在沿途安插好放哨位,一旦看到晚上有人进入沙漠,立即向我禀报。” “我们是要埋伏他们吗?” “不,我们要佯装进兰相城劫财。” “要是我们中途和沐远他们撞上了怎么办?” “以我的推断,他们此行目的在于探得虚实,摸清我们人数和据点情况,他们应该听说了西凉城中之事,定会加强城中戒备。所以他们不仅不会和我们撞上,还会放我们进城。” “放我们进城?那我们打得过城中守卫吗?” 辛野听到涛子所言,眉头一挑,笑而不语,看的涛子一头雾水。 (半成品,之后还会修改本章节)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十章黄雀(下)修正版 “老大,你最近有单独派兄弟去西凉城吗?” “西凉城?去了的话能不让你知道吗?为什么这么问” “信上说,西凉城那边传来商队被马贼模样的人给袭击了。” “马贼模样的人?”辛野眉头忽然舒展开来 “真是来的凑巧。” “老大什么意思?” “沐远他们近期应该还会再来,这几天叫兄弟们在沿途安插好放哨位,一旦看到晚上有人进入沙漠,立即向我禀报。” “我们是要埋伏他们吗?” “不,我们要佯装进兰相城劫财。” “要是我们中途和沐远他们撞上了怎么办?” “以我的推断,他们此行目的在于探得虚实,摸清我们人数和据点情况,他们应该听说了西凉城中之事,定会加强城中戒备。所以他们不仅不会和我们撞上,还会放我们进城。” “放我们进城?那我们打得过城中守卫吗?” 辛野听到涛子所言,眉头一挑,笑而不语,看的涛子一头雾水。 兰相城 这廂沐远和何明在帐内商议准备这几日趁天气晴朗,再带几个身手敏捷的士兵作为先遣,去上次的据点查探究竟,找机会混入山洞,摸清马贼人数和洞内构造。然后剩余沐家军,在北城门待命,一旦看到行动信号,前往砂岩壁。 两人全然不知帐外看守士兵顾卜,趁着换岗赶紧换了便服,骑马一溜烟跑出营地,往城内驶去。 “少东家,军营来人了。” “谁?” “就是上次您关照过的那个士兵,顾卜。” “他?一定是沐远那边有行动了,快叫进来。” 顾卜风尘仆仆进了王东书房,有些碎发被汗粘在了脸上,感觉有些痒,顾卜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毕恭毕敬的向王东行了礼。 王东赶紧回礼,请顾卜入座,并吩咐仆人 “顾兄一路劳顿,还不赶紧给顾兄看茶。” 顾卜连道“少东家,客气客气”,心中有些忐忑。私自透露军情是大罪,但是,但是少东家也是为了给弟弟报仇,而且说不定可以助将军一臂之力。再者。。。少东家出手阔绰,是自己好几年的饷银。 “顾兄可是有消息了?” “少东家,沐将军已和何统领商议好了,三日后入夜便带先遣队去往马贼巢穴,剩余将士在北城门待命,只待号令便出发一举歼灭马贼。” “多谢顾兄!” “可是少东家,既然将军已经出兵,少东家又何必亲自前往呢。” “真是难为了顾兄,王东也知道,顾兄冒着很大的风险将此信息告知于我。但是顾兄也知道,我与我弟王初,自幼一起长大,父亲早年多在外走商,一年到头少有时日在家。父亲不在身边的日子,虽有母亲姨娘教导,但终究是脂粉气过浓,初儿习字练武都是跟在我身边的。父亲少子,也就我和初儿两个儿子,虽我俩非一母同胞,但亲如手足。 此次初儿被杀,我心中悲痛欲绝,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放任初儿随那商队出了城。我应该劝住他的,或者,要代表商队的话,也应该是我前去护卫。原本该死在沙漠的人是我啊,都是我害了初儿啊。你说这仇,我如何能不报!若是不能拿马贼首级祭奠初儿,那初儿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心过那奈何桥啊!” 顾卜看到王东情绪颇为激动,左手握拳,不住的捶着茶案。堂堂七尺男儿,此时双眼通红,神色悲怆。顾卜有些于心不忍,出言相劝 “少东家,还请节哀顺变,切莫伤了身子,少东家还要为令弟复仇呢。小人家中也有幼弟,若是他惨遭毒手,小人必定也会拼死复仇。若是此次少东家能手刃仇人,小人也算是做了善事。” “是是是,顾兄是我少东家的恩人呐。” “只是。。。少东家到时候和将军见了面,可千万不要将小人推出来啊” “这个请顾兄一定放心,我王东绝不是那背信弃义的小人。顾兄这次帮了小弟如此一个大忙,这点小心意,还请顾兄收下。” 说着王东从仆人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锦帛荷包,塞入顾卜怀中。顾卜感觉怀里一沉,微微拉开荷包往里看了一眼,赶紧系紧放入衣中。 “少东家真是客气,另外这是小人根据那晚随将军前去探查的记忆,画的地图,画叉这里便是马贼所在。不过,若是到时候出了城少东家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小人帮忙,尽管直言。” “此事不劳顾兄费心,王东自有安排。” 顾卜听此,既然王东只需要自己将沐将军行动告知于他,其余之事自己也无需多问。现在距离出军营已有些时辰,顾卜担心他人起疑,便起身告辞。 送走顾卜,王东散去左右,只留下一亲信, “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妥当了,已按照那样子给所有兄弟们做了衣裳。” “那裁缝处理了吗?” “已给了他重金,封了他了嘴,让他回乡养老,切不可再踏入兰相城。小人一直跟他到了西州东运河,亲眼见他上了往蜀州方向的船。” “很好。记住,此时万不可张扬,连父亲也不得透露。” “那是自然,小人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此行只有少东家您的亲信知道,旁人一点风声都不曾听得。” 王东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安排下去,三日后一入夜就摸出城,赶在沐远之前进入城北沙漠,直取马贼巢穴,手刃仇人。 他沐远磨磨蹭蹭,我王东就是要利用他,杀尽这帮狗贼。我要将这群狗贼头颅斩下,祭于初儿灵位之前!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十一章奇袭(上) 原本副将观天说今夜晴朗少风无云,可没想到接近出发时,忽的没月光,沐远抬头只见乌漆一片,也不知何时厚厚的乌云能散去。不过这并不耽误他带领先遣队往沙漠深处行去。 在沐远之前王东早早就趁天黑守城士兵换防,带着亲信偷摸出了城门。今夜大概是守城军已知晓,天黑后并未关上城门,倒是给王东行了个方便。 就在王东踏入沙漠,沿着商路走不多时,随行携带的火把就已经暴露了一行人的行踪。 当他按照顾卜地图所指,来到砂岩壁上的洞口时,原本计划在洞口吹迷烟,弄晕洞内马贼,然后自己一行人吃过解药,再摸进洞内。中途就算又其他漏网贼人,返回洞中,自己也可凭借所穿衣服暂时蒙蔽敌人,再趁机偷袭。 可没想到洞口大开,根本没有顾卜所说圆石遮挡。洞内橘色的火光在这无月之夜中,显得格外的亮。王东赶紧命手下熄灭了火把,试探性的走进洞内。他不知自己即将踏入的,便是辛野为他量身建造的长眠之冢。 甫一进洞内,王东一行人就四散寻找马贼踪迹,妄图趁其不备偷袭。可是奇哉怪也,洞内虽结构复杂,甬道幽长,可是目及之处并无一人,手下四处搜寻也一无所获。 就在王东纳闷之际,只觉眼皮有些沉重,头脑有些转不动,四肢使不上劲,然后忽听轰隆作响,王东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老大,这王东真是个傻子。” “关心则乱,王东和他弟弟感情深厚,他现在只一心想为王初报仇,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这点迷香治不了他多久,要不我再往里扔一点?” “不必,刚刚小六来报沐远进沙漠了,走吧我们也该潜入兰相城了。”说罢,辛野一声令下,带着涛子等人骑马浩浩荡荡往兰相城驶去,留下身手敏捷的小六继续望风。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十二章计深远 定陶云锦城 右丞相府很是安静,因为入夜正是姚兴公务繁忙的时候,白天上朝、应酬、就算偶有闲暇可以在书房静坐片刻,也总是被访客所扰。姚兴感觉只有晚膳后到入睡前这些许时辰,自己才真的可以静下心来处理公务、整理思绪。 偶有仆人进来换茶,也是脚步放轻进来,换下茶盏便出去将门带上,全程默不作声生怕打扰了姚兴。书房只有纸张被翻阅的声音,偶有蜡烛芯火花声。 忽听门外有人奔跑的脚步声,管家轻声敲着书房门。 “老爷,那边传信过来了。” 姚兴从案卷中抬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 “进来吧。” 管家将书信呈到姚兴面前,姚兴接过,眼睛快速的扫过信中内容,不禁喜上眉梢。 “好,甚是不错,都重重有赏。” “老爷此计甚是高明,那马贼刚好帮我们背了这个罪名。可小人不明白,老爷为何非得让他沐远捡这便宜。” “姚春,你可知祥永五年,边塞传来沐远大捷消息,而我向圣上进谏乘胜追击,拿下狄戎边陲城池,圣上为何拒绝?” “小人愚钝。” “上次是我失策,忽略了圣人向来仁爱,不会轻易起兵。此次我精心策划,借马贼之名,生生将狄戎也牵扯进来。” “可狄戎李劲不会派兵镇压吗?” “他?倒是想。当初逼得熵显王禅位,为快速清理朝野,但又怕朝中青黄不接。李劲借故杀光了反对他的大臣,又以世袭封疆爵位吸引中立之士。借那股东风封了爵位的人不少,如今李劲根基以稳,党羽渐丰,便起了削藩之意。 可他刚有此苗头,那些外姓侯爷可就坐立难安了,将来少不了兵刃相见。更有甚者,早已洞悉李劲此人阴戾多疑,早在封爵不久便开始暗中组织武力。你说此时,李劲可还有心思理这边境马贼?” “可是为什么要让沐远去当这英雄呢?” “姚春,平日都让你闲暇无事,多看看书。若是听我所言,此时你就能想通其中关节。” “沐远经过这两次马贼平乱,在边塞声望日隆,不光是定陶,连狄戎江州也会拥戴他。那李劲会怎么想?” “李劲会心存不满,但并不会流露出来。” “那若是将来江州百姓有难,李劲会及时相救吗?” “定然不会,他一定会待到事情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像救世主般,出面施恩,以此重新收复人心。” 姚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向姚春 “不错,可若是百姓认为沐远会再次相救呢?” “以沐远耿直一根筋的性格,一定会出手。” “对,圣上也必定会允沐远,一旦如此,沐远以及定陶朝廷在狄戎江州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扶摇直上。困难解决后,你说沐远在江州,是去是留呢?” “这。。。” “换个角度,你觉得李劲忍的下这口气吗?会不派兵前来吗?到那时,若是再能推波助澜,战事一触即发。而李劲还受制于蠢蠢欲动的外姓侯爷,而我大定陶多年未有战事,早已养精蓄锐多时。我想这江州之地,多半是要易主了。” “老爷真是深谋远虑!” 姚兴淡定地走到烛火旁,拿起烛台上的剪刀,剪掉了一截蜡烛芯,书房内瞬时明亮不少。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十三章奇袭(下) 兰相城外沙漠 沐远等人行至一半路程,忽见远处有火光移动,沐远赶紧让士兵就近找沙丘隐避起来,令马匹卧倒,并盖上土色麻布。 眼见那火光越来越近,沐远担心暴露行踪,环顾四周,看看是否露出任何破绽。就在马贼快要路过先遣队藏身之处时,刚好乌云飘过,遮住了月亮,除了马贼火把所及之处,四周一片漆黑。沐远心道,真是天助我也。 见马贼走远,何明吩咐士兵解除伪装,继续行路,自己走到沐远身旁。 “将军,果然不出您所料,看这群马贼所去方向,果然是想进兰相城啊。” “何统领,你可有注意他们来时的方向。” “末将看贼人一行从东侧而来,正是我们要去的洞穴方向。看来这帮马贼果然已迫不及待,将黑手伸向了城内,西凉城出现的马贼一定是他们。” 沐远感觉今夜撞见马贼,有些凑巧。若是没有这巧合,自己也无法将两处马贼联系起来。但如果说马贼是故意让自己看见他们前去抢劫兰相城,沐远又想不通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怎么就笃定自己不会在相遇时,和马贼交手呢。另外,难道他们不害怕城中戒备森严,此去难逃一场恶战? 沐远眉头紧皱,感觉如果这只是巧合,背后阴谋过于复杂,自己完全搞不明白。权且就真当作是天意安排,好让自己一行进洞探查吧。 “将军为何沉默不言,难道是担心马贼进城抢劫,给城中造成混乱?将军莫忧心,城中早已根据将军吩咐加强了戒备,定会让这群贼人有去无回。况且北城外,还有沐家军待命,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无事,我们继续前行吧。” 刚好此时乌云也散去,月光将前路照的雪亮。 “老大,真神了,前面走不远就是兰相城了,这一路还真没遇上沐远。” “果然如此,沐远还是执意要探清我们底细,再动手。涛子别再往前了,回去吧。” “怎么,老大,不是说要去抢劫兰相城吗?” “涛子,之前你收到城中兄弟消息,说是西凉城糟了抢劫,你猜沐远知道这个消息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 “那你猜他们会有所防备吗?” “这,应该也是会的吧” “那你还去,涛子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呀,一会被人捅成筛子我可不救你。”辛野忍不住弹了一下涛子的额头。 辛野手劲有些大,涛子憋嘴揉揉额头。 “那老大我们现在是回去吗?” “对,算算时间刚好,差不多王东也该醒了。” 众人一路快马加鞭往回赶,快走到水源附近,碰到了前来接应的小六。 “辛哥哥,沐远他们刚在砂岩壁下拴了马,正徒步往上走呢。” “还好沐远谨慎没骑马上去,我们赶了个刚巧,小六子,你先从外面去隧道那头等我们。其他兄弟们,冲啊,一定赶在沐远开启洞门之前追上他们。一会交战,大家保护好自己。” 说罢,辛野一骑绝尘率先冲了出去,涛子等人赶紧跟了上去。 沐远这边,刚率人摸上了砂岩壁,按照之前记忆,找到了圆石堵住的洞口。放哨的士兵,忽见有火光以非常快的速度朝这边过来了。定睛一看,正是策马狂奔的辛野。 “将军,不好了,马贼回来了!” 何明听此,有些慌了神,“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可能是马贼发现了城外的沐家军,自觉不敌便折返了。我们先躲起来吗?” 还未等沐远回复,辛野已然到了跟前,二话不说,举刀就和士兵厮杀了起来。 辛野在马上,速度飞快,近前士兵还未来及的反应,已被辛野斩下了头颅。沐远赶紧喝斥醒一旁已经愣神的士兵, “斩他马腿!” 众士兵赶紧拿刀去拦截辛野的马匹,辛野马匹受伤,摔下了马。就在此时涛子等人也赶到,众人厮打作一团,场面一片混乱。 先遣部队也就数十人,刚刚又被马贼打了个措手不及,己方人数并不占优势,而且这些马贼出手毒辣,专攻脖颈,沐远赶紧叫何明拉开腰间的信号弹。 原本正在酣战中的辛野等人,一看沐远这边给增援发了信号,大吼一声 “快往洞里撤。” 辛野赶紧招呼兄弟们撤回洞中,又用洞内石块和货物堵住洞口,沐远等人一时间冲破不了。 这廂王东是被外面的打斗声给吵醒的,只觉脑痛欲裂,环顾四周手下还瘫倒在地,赶紧用脚尖踢踢他们。 “少东家,这是怎么了。” 还未等王东回答,只见洞口被人打开,冲进来数十个马贼,众人有些狼狈,衣衫上还有些刀痕,有些人衣衫还渗出了些血。 马贼虽已看到洞内的自己,但是却忙着寻找东西堵住洞口,还时不时指挥起自己的手下。王东心中窃喜,果然这身衣服起了大用,马贼没有认出自己一行人的身份。洞外应该是沐远来了,这可不行,自己一定要手刃仇人,所以不如先帮忙堵住洞口,麻痹敌人,再趁他们身上有伤,不注意的情况,除之而后快。 王东给手下试了个眼色,让他们上前去帮忙。可没想到洞口堵上,自己刚准备动手,马贼似早有所防备,并未中招。而且很奇怪的是,马贼一众和自己手下交手,十分的游刃有余,自己这方众人身上均有挂彩,但又都不致命。 王东觉得彷佛马贼是在戏耍自己,但是又想不通为何。 双方纠缠不久,沐远等人已将洞口掏出一些缝隙,王东有些急迫,命手下平尽全力杀贼。可惜实力悬殊太大,辛野等人应付自如,甚至还能抽出几人,搬出角落里藏着的一箱小火雷和弓箭。 王东只见马贼将小火雷绑在箭端,点燃引线穿过洞口缝隙射了出去。洞外不久传来爆炸声,引得洞内也有震感。有细碎砂石从顶上被震了下来,扑了王东一脸灰,他用袖子擦了擦脸,只感觉自己脸上脏的不行。洞内有些气流不畅,自己又一直在与马贼打斗,血、汗、灰全糊在了脸上,已辨别不出本来的模样。 爆炸声后没过多久,洞口被彻底清开,辛野给兄弟们一招手,赶紧往隧道方向撤走。王东一看辛野等人欲撤走,赶紧追了上去。 这边,躲过火雷,但是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的沐远和何明好不容易弄开了洞口,只见马贼一副要往洞内深处逃跑的样子,赶紧拔刀上前留人。 沐远人数虽比马贼少,可是这番交手,不知是否因为刚刚兄弟的战死,激发了士兵的斗志。沐远只感觉再次交手,马贼实力减退不少,刚刚还连斩数人的马贼,如今打起来,还处于下风。此时沐远还看他们嘴里喊着些什么,但是耳朵里还是嗡嗡声,根本也听不清。 没过多久,援军赶到,但是基本上马贼已经被杀了个干净,只留下两名马贼还在负隅顽抗。就在援军冲进洞穴时,不知是谁碰倒墙上火把,掉落在了火雷箱中,沐远大喊一声, “不好!快撤出去!”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十四章阴差阳错 六子在隧道这边等了好一会,辛野一行人终于露了头,众人虽身上挂了彩,又死命在漆黑的隧道内狂奔,有些灰头土脸,但所幸没有大碍。........... 忽听轰的一声,地面有些震动,最后一个出隧道的辛野,猝不及防吃了一脸沙土。六子和涛子等人将他拉了出来, “老大,那边小火雷开始炸了,我们这边可以开始了。” “先莫急,清点一下人数,可有兄弟伤亡?” “兄弟们只是有些刀伤,但是不严重。只是。。。虎子和他哥哥可能被王东留住了,没撤出来。” 辛野听此,捏紧了拳头,有些犹豫。 “老大,这已经是能够完成任务的最好方法了,这次沐远必死无疑。你精心设计了一切,我们不能在此功亏一篑啊,不能给沐远留下线索,这隧道必须得炸。趁现在火雷爆炸,必须赶紧引燃,沐远才不会对坍塌起疑心。这还是老大你安排好的。” “可是。。。隧道内沿途放置的火药份量足以将整条隧道炸塌,那虎子和他哥就真的回不来了。” “老大,你清醒一点,就算不炸隧道,虎子他们被沐远援军围剿也是没救了。你觉得你现在的犹豫对得起虎子他们的牺牲吗? 既然决定吃这口饭,兄弟们早已料到自己会有这天。你切莫自责,若不是你带我们出来。恐怕我们早在村中饿死了,能活到现在也算是我们白赚了这几年。” 涛子见辛野沉默不语,不禁叹了口气,主动从旁边兄弟手上拿过火把,打算点燃引线。辛野忽的从涛子手中抢过火把,嘴唇绷的笔直,直径点燃了引线。 沐远这边还未来得及全员从洞中撤出,火雷就已经开始炸起来了,地面有些摇晃,洞中不时有落石坠下。 甫出洞外,就听不断几声火雷爆炸,中途还伴随着几次从脚下传来的震感。 “将军,恐怕山洞塌陷了。”何明待火雷爆炸声停息许久,跑到沐远身边大声的吼道。 沐远有些迷惑的看着何明,只见他费力的在吼些什么,但是耳朵被震的发麻,听不太清楚。他冲何明摆摆手,然后走到已坍塌的洞口,指挥者士兵将乱石和沙土拨开。 看士兵已经着手开始清点士兵伤亡以及马贼数量,沐远感觉经此一战,自己也有些疲倦,便找了块还算干净没有血迹的沙地坐了下来。 过了许久,耳朵虽还有些疼,但是已能听到周围士兵忙碌时软甲相碰的声音。 这时何明前来禀报 “将军,我方士兵死伤近百人,洞中马贼全已死亡,包括方才抵抗到最后的两名马贼,被岩石沙土所埋,现已气绝身亡。” 沐远用手揉了揉耳朵,何明声音听不太真切,感觉蒙着一层纸。 “安顿一下受伤的兄弟们。对了,何统领,洞中有多少具贼人尸首。” “一十三具,和我们之前看到往兰相城去的马贼人数一致。” “人数倒是刚好。难道就这十三人,搅得商路和西凉城,人人心惊胆战?” “末将以为,若是贼人还有援军那么昨夜缠斗之时,应该会前来相助。可到最后,也都只是洞中的这一十三人。” “何统领所言有理。” “将军那这些贼人的尸身如何处理。” “斩去头颅,带回去吧。”沐远抬头一看,天已经大亮,太阳也升了起来,没想到从在此地与马贼交手到清剿,已然过去了一夜。沐远站起身,拍去身上的沙土,招呼将士扶好伤员,带上逝去兄弟尸身以及贼人头颅,班师回营。这一夜有些凶险劳累,沐远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再起身拟战报给皇上。 兰相城 “三姑,你听说了吗,今天早上有人看到沐将军带着军队,提着马贼头颅回城了!” “李家的,你这消息真是不灵通。何止是提着马贼头颅啊,我家那口子早上已经去帮忙商队整理货物了,这会都已经出城了。” “这么快就敢出城了啊?” “那可不,商队已经在城内等了快一个月了,手里货都快压不住了。” “那有人传回来消息吗?” “肯定呀,你看这路上车来人往的,要是有事,这些商队还会那么迫不及待往城北冲?” “你说这沐将军就是厉害,这才来多少天就帮我们铲除了马贼。没他我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那可不是。哎呀,不说了。今天下午太阳这么好,我这还赶着去女儿家帮忙多装几车货。” 仅一夜之间,兰相城就变了个模样,车水马龙的景象才让人想起来,这是定陶北面最有名的商贸之城啊。 睡了一觉的沐远,只觉周身舒展,神清气爽,又听有何明来报,城中已有商队装好货物,出发去了西凉城。 “怎的如此莽撞?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已经将马贼全灭。” “哈哈哈,不是大家莽撞,一是商人们再也耽误不起了,二是你沐将军神勇杀贼的事迹已经在城内传遍了,大家太放心你了。” 沐远看何明语气如此轻松,知道出发商队定是平安无恙,长舒一口气,心中悬石落下。与何明寒暄几句后,盘坐在案前开始写呈给青阳修的塘报。 另一边趁着兰相城开始有大量商队进出城,辛野一行也混入了城中。 “老大,那沐远还真的把王东等人的首级斩下,当作马贼,要进都领功呢。” “那王平那边怎么样了。” “急着找儿子呢,现在只是叫了家中仆人和商会伙计寻找,恐怕过几天就该去求沐远了。” “那我们可要安排一场父子相认的好戏啊。” 没多久,辛野一行在来往人群中隐去了踪迹,这兰相城街道还是这么的繁华安定,彷佛马贼从来没出现过。 几日后,走投无路的王平,想到了去求助沐远。自己在城中搜寻了许久,完全没有王东音讯。家中仆役,只知他带走了一众亲信,具体去向如何无人得知。 王平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军营,士兵们因为铲除马贼,马上就可以回云锦城和家人相聚,氛围格外欢愉。可是王平心中焦虑不已,只觉士兵们脸上洋溢的笑意格外刺眼。 被人引去沐远营帐路上,王平看有士兵在把红布从药汤里捞出来,拿来包裹些什么东西,路过时只闻到一股腐臭气。王平嫌弃的捂住鼻子,赶紧加快脚步去拜见沐远。 进入帐内,沐远只觉几日不见,王平看上去有些憔悴。沐远不记得上次见他时,他两鬓的白发是否有现在这么多。 王平快走几步到沐远身前,俯身跪地,向沐远行大礼。 “将军,草民有一事相求。” 沐远有些吃惊,王平如此隆重,不知发生了何事。 “王管事快快请起,但说无妨,沐远必当鼎力相助。” “我儿王东已经好几日未归家了,平时所带亲信也都一同失踪。我想请将军帮忙在城中附近搜寻一下。” “如今商路重开,令郎是否可能率亲信,抢先一步去西凉城买卖货物了。” “不可能,这里去西凉城行路再慢,最多两日就会到达,东儿一定会传书与我报平安的。草明最怕是,东儿如今已遭遇不测。” “王管事莫急,如今马贼已除,商路重复繁荣,令郎定会无事。我会派人全程搜寻,王管事也可以联络一下来往商队,看是否有人见过令郎。” “真是多谢将军,将军大恩,王平没齿难忘。”说罢王平起身离开,准备回家安排人手去商盟打探消息,沐远赶紧差人扶着王平出去了。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十五章黑云压境 终于要回都了,虽还是夏季,吸进鼻腔的空气比体温还高,但是今日多云,没有烈日照在头顶,沐远感觉也没有那么炎热难耐了。 沐远与县尉曾方和统领何明告辞后,和一小队人马带着战利品从县衙出发,与在南城门的待命的士兵汇合,再一同往南回云锦城。 和来时一样,道路两旁站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大家欢呼着目送沐远一行远去。 相送的人群实在太过拥挤,陈小站在前排正景慕的望着从他面前走过的士兵们,忽然感觉背后被人狠狠推了一下。陈小没站稳,一个踉跄扑倒了面前的箱子。箱子内滚出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没滚几下,红布散开露出里面一团黑毛,他好奇的拨开上面的黑毛,吓得他惊声尖叫起来,是,是人头! 他回头想找是哪个王八蛋害自己撞上了这么晦气的东西,只见一个长相异常立体的突眼男人在和他对视了一眼之后,迅速的想挤出人群离开。 陈小爬起身,赶紧追上去想要揍这个王八蛋一顿,但是人群实在过于拥挤,而且刚刚滚出来的人头在人群中也惊起了不小的风浪,很快就失了那人踪迹。 当陈小再回过头想挤回人群,去看热闹时,却看到西北商盟的王会长,抱着那头颅在痛哭。 “东儿!东儿!怎么会这样!” 沐远在队列前阵,忽感周围百姓都在往后移动。他回头一看,发现队伍后段停了下来,那边人群越围越多,不知发生了何事。 于是他驱马折返,却看到王平摊坐在地,怀中抱着一颗人头,一旁是散落在地装马贼首级的红布。 “沐将军这是我家东儿,我寻了他多日,没想到今日竟是天人永隔!沐将军你可要给我一个交代啊。为何东儿的头颅会在这里!” “你放下,此乃要带回国都的马贼头颅。你说这是王东?” “马贼?东儿怎么会被当成马贼斩下头颅?” “我见过王东,此人蓬头垢面哪里认得出王东模样。” 王平不顾身着锦缎,拿袖子认真的擦拭着头颅的脸,半晌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王东!沐远心漏跳一拍,震惊之情难以言述,几欲从马上坠下。真是王东!怎么可能! 沐远颤抖着双手,赶紧让士兵将其他马贼头颅拿出,清理面容,让王平一一辨认,自己下马站在王平身边。 “这里头颅我只认的清楚三个,东儿早已自设商会多年,平日里东儿手下我只是偶尔打个照面,记不牢。” 沐远听此自知已酿成大错,内心羞愧欲上前将摊坐在地的王平扶起来,郑重的道歉。可是被王平思考不领情,对沐远此举嗤之以鼻。 王平这几日因寻找王东,茶不思饭不想,日夜难寐,原本富态的堂堂西北商盟会长,何等威风,如今整个人迅速干瘪,苍老了十多岁,也无心顾及自己仪容。现在发髻散乱,满脸胡茬抱着王东头颅在大街上撕声痛哭的样子,旁人看了不禁动容。 “沐远,你这场戏演的可真好啊,怪不得你告诉我找不到东儿,原来东儿早就被你杀了!” “王会长你何出此言。” “我要请皇上,来为小老儿评评理。我已经失去了初儿,没想到如今老身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沐远你何其残忍。几日前你还假慈悲,说要帮我寻找东儿。没想到你就是杀害东儿的真凶。当日东儿在军营只是失言顶撞了你,没想到你竟然下此毒手。还诬告说东儿是马贼,看来东儿说的没错。你沐远并非是坊间传言耿善忠直之人,你想的也是朝野权位。如今你杀了东儿,杀良冒功。莫名这商路中的马贼就消失了,我看一开始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马贼,这一切只是你沐远想要邀功的借口。我东儿的性命就是你上位的石阶! 苍天呐,若不是我认出东儿,那你沐远此番回都,定是加官晋爵,此等恶毒的计策就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实现了!而我却还苦苦寻找我的东儿!皇上啊,您真是被这佞臣蒙蔽了双目啊!” 围观的人群听到王平所言,有些骚动,有些人不相信沐将军会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还有人见王平字字啼血,抱着儿子尸首痛哭流涕的模样,绝对不像是故意冤枉沐远的样子。因马贼而断了多日财路的窝火,找到了宣泄口,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吼“什么狗屁定远大将军,原来是监守自盗!害得我们这么久都不能运货,还杀了商队那么多人!我呸!” 不知是谁率先往沐远身上扔了个鸡蛋,陆陆续续也有好几人信了王平所言,将心中愤懑撒在沐远身上,开始拿东西扔沐远。 沐远也不躲闪,此时的他浑身冷到无法动弹,还在震惊中无法走出来,他感觉所谓边塞马贼,从一开始就是有人在西州布下的一张网,而自己就这样毫无防备的钻了进来,真是蠢到极点。 过了一会,他让人去通知兰相城县衙,拿来枷锁,将自己铐了起来,周围有士兵前来阻拦 “将军!” 沐远摆手示意士兵退下, “王会长,事已至此,沐远自愿领罪,我愿意被押解回都,皇上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我呸,沐远你的奸计已经被我戳穿了,就不要在此装模作样了。我要进都告御状,还请各位乡亲父老给我王平在此做个见证!”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十六章定陶旧梦(上) 盛夏七月,母亲院内黄果兰开的正是热烈,满园幽甜的花香,喧闹的蝉鸣声,让午后在院落树荫下扎马步的沐清陌沐清歌姐弟,有些心猿意马。 “清歌,腰挺直了。清陌,再往下蹲一点。” “是。”姐弟俩同声应着话,交换了一下眼神,吐了吐舌头。还以为母亲坐在凉亭,悠闲的享受侍女扇着扇子,吃着凉瓜,注意力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没想到自己稍稍一有动作偷懒,母亲就能察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小土匪在想什么,我可告诉你们,昨日皇上已收到你们父亲传回来的塘报,马贼已平,如今正在回都的路上了。要是不好好练武,惹了母亲我不高兴,想想你们父亲回来怎么收拾你们吧。” 听到父亲就快回来了,姐弟俩赶紧正了正姿势,一脸严肃的直视着前方。沐清陌内心翻着白眼,父亲平日里何等威严,为何一到母亲面前就像个软脚虾,除了点头附和母亲所言,就什么也不会。对自己和清歌学业功课、武术练习如此严格,真不知道自己和清歌是否是抱养的。 “夫人夫人,不好了” “管家,何事如此着急。”凉亭内的闻玉泽不紧不慢问着话,言语中还有些不满管家打扰了自己清闲。 “夫人,外面来了一队官差已将我们将军府团团围住,说是。。说是。。” “可是为何,速速禀明。” “说是将军此次剿匪,杀良冒功,已被抓获,将军府众人,待将将军押解回都后,一同等候圣上发落。” “不可能!远君绝不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快再去打探清楚,到底何事。”闻玉泽猛的从凉亭内站了起来,走到庭院内焦急等待管家回信,一旁的沐清陌沐清歌姐弟也赶紧站起身,来到母亲身边,陪她一同等候。 管家拿了银锞子荷包再去查探,半晌匆忙回来禀告。 “将军此次前去定狄边塞,本应剿杀马贼,但是将军却杀了西北商盟的少东家,充当马贼,人证物证俱在。那西北商盟的会长亲眼看见自己儿子首级被当做战利品要被送进国都,而且说马贼之乱乃将军一手策划,边塞本就无匪,将军为了权位,假造马贼之乱,然后杀良冒功。” “什么!杀良冒功?那远君可有辩白?” “将军。。将军并未否认,当场就拿枷锁铐上了自己,现已在押解回都的路上了。”闻玉泽忽觉周围空气潮湿闷热,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四肢无力,几乎瘫软在地。 眼见母亲站立不住,沐清陌、沐清歌两人赶紧搀扶住她,小心将她扶至房内软榻坐下。 父亲是何等忠正直耿之人,杀良冒功这等字眼怎可与父亲相联系。 “母亲,这其间定有误会,父亲怎么会做出如此之事!”沐清陌完全无法接受管家所言,一直翘首以盼父亲大捷而归的心情被震惊、慌乱敲的粉碎。 “娘亲,等爹爹回来,我们问问爹爹。”沐清歌见到母亲脸色发白,神情失措,心疼的哭了出来。 “对,对,等见了远君,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何事。郡主,让我去进宫面见淑妃,我去求淑妃,求她让皇上为远君平冤,远君绝非杀良冒功之人啊。” 说着闻玉泽在儿女搀扶下,去换了宫装,欲进宫淑妃,但是门口的官差将其拦住,说奉旨看守,将军府众人不得离开半步。 闻玉泽苦求无奈只得退回府中,书信一封,又往官差手中塞了个银锞子荷包请官差代为转交。 回到自己房中,换下宫装,温玉泽感到有些疲倦。于是秉去侍女,自己躺卧在软瘫上,想要小憩一会,不多时便失去了意识。 “妹妹,你昨天一夜未归去哪了。这定陶不比狄戎,我们身份特殊,稍有不慎,会影响两国邦交的。” “我。。。我就去钟楼看了看夜景。” “夜景?你独自一人去的?” “当然,我在定陶也不识得他人了呀。” 温玉泽心中有些发慌,但仍故作镇定的盯着闻宇的双眼,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坚定的直视哥哥,哥哥就不会起疑。 “下次别再如此,姑娘家彻夜未归,成何体统。你女扮男装混入使团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哎呀,哥哥,玉泽早就知错了。”温玉泽睁大眼睛,故意露出楚楚可怜的神色望着闻宇,然后轻摇着哥哥的手臂。 闻宇无奈,自家妹妹自幼被宠溺过度,每次闯祸都只能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担待着。妹妹聪明可人,哪里忍心生她的气呢。 “对了今夜定陶皇上为使团设宴接风,你可要一同前往。” 果然,哥哥真是好糊弄。设宴?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场。 “哥哥,我也想去。” “想去就赶紧休息,傍晚时分穿着男装随我一同进宫赴宴。”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十七章定陶旧梦(中) 宫宴设在乐仪殿内,从后宫入口进来,要沿着长长的回廊走上一炷香才能到。 温玉泽扮作哥哥贴身护卫,着一身紫色劲装,跟在哥哥和郡主李筠玲身后。 温玉泽皮肤面若雪玉,鼻梁直挺,高高梳着发髻,倒还有些俊朗。就是一双眼睛有些水汽,看着有些显了女相。 温玉泽想着,此生只到一次定陶皇宫,本应该保持严肃,目不斜视的随带路内侍前往乐仪殿,可沿途的景色让温玉泽止不住转头。 以前也随哥哥去过狄戎皇宫,总感觉高墙青砖压的人喘不过气,就算是宫宴也感觉说不出的清冷严肃。 但是定陶皇宫,不知是否是回廊庭院中花草开的灿烂,总感觉多了些烟火气息,朱红的回廊庭柱看着也让人心情大好。 还未到乐仪殿便听到有丝竹声穿出,远远便看到陆陆续续有朝臣从其他方向回廊进入了殿内。 刚巧有一人回过头来,看向了狄戎使团前来的方向。在都只看到背影的朝臣中,那张转过来的面庞格外醒目,温玉泽倒是好奇,定睛一看,怎么是他? 一想到昨晚云锦城繁华的夜景,和他嘴角上扬的侧脸,温玉泽忽的心跳有些慌乱,不敢看向那边,目光赶紧收了回来,只紧盯着前方哥哥的肩头。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十八章定陶旧梦(中) 直到入了席,闻玉泽还愣愣地随哥哥坐了下来,全然忘了自己此次贴身护卫的身份。哥哥在一旁的小声提醒闻玉泽也未听到,直到哥哥忍不住在闻玉泽耳边用力咳嗽了一声,闻玉泽才清醒过来,面色羞赧的起了身。 旁边席案的郡主看到她的窘态,不禁以袖掩面,偷笑了起来。闻玉泽窘迫之中,下意识往沐远方向看了过去。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 站立在哥哥身后,闻玉泽不住打量着殿内各人。席台上的一定就是定陶皇上青阳修,他今天身着暗金色绣龙纹长袍,发髻戴了个金丝镂空发冠,上面图案有些看不清楚,看着温文尔雅,书卷气倒是很重。他旁边那位应该就是太子生母当今皇后歆温烟,同是暗金色宫装,上绣大朵牡丹。坐在青阳修身旁,浅笑盈盈,一副温柔贤良的模样。 郡主和哥哥坐在青阳修右席,郡主对面左席,坐了个清瘦中年男子,按理来说百官朝服应是量身而做,可闻玉泽看着他,倒怕衣袍将他压坏了。 哥哥对面左席是一个身材健壮的中年男子,看他一袭轻甲恐怕是个武官。位置能坐在这里的武官,这定陶除了他,应该就是国舅爷安宁侯了吧。看样子有些本事,不过比哥哥肯定差远了。 再往后就是他了,闻玉泽刚刚眼神落到沐远席案,沐远似有感应一般,顺着目光回望了过来。看到闻玉泽男装模样,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对着闻玉泽露齿一笑,举杯示意。闻玉泽面颊有些发热,赶紧撇过头去,继续打量哥哥右手席位上的人。 刚刚好像听哥哥叫他,左丞相,那应该就是蜀州司马家的人了吧。可是看他模样,甚是普通,不是说蜀州司马尽出才俊吗,也不知道这个人和灵沂皇帝司马政是什么关系。 忽听有礼官喊道“开-席-” 殿外候着的宫女内侍如鱼龙般将菜品端了进来,闻玉泽看着有些眼馋,可无奈今天身份特殊,只能憋嘴乖乖站在哥哥身后。眼神无意又飘向左席那边,岂知那人彷佛故意惹自己生气,吃的格外香。 闻玉泽正在气恼,忽听殿外有箫声响起。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十八章定陶旧梦(下) 直到入了席,闻玉泽还愣愣地随哥哥坐了下来,全然忘了自己此次贴身护卫的身份。哥哥在一旁的小声提醒闻玉泽也未听到,直到哥哥忍不住在闻玉泽耳边用力咳嗽了一声,闻玉泽才清醒过来,面色羞赧的起了身。 旁边席案的郡主看到她的窘态,不禁以袖掩面,偷笑了起来。闻玉泽窘迫之中,下意识往沐远方向看了过去。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 站立在哥哥身后,闻玉泽不住打量着殿内各人。席台上的一定就是定陶皇上青阳修,他今天身着暗金色绣龙纹长袍,发髻戴了个金丝镂空发冠,上面图案有些看不清楚,看着温文尔雅,书卷气倒是很重。他旁边那位应该就是太子生母当今皇后歆温烟,同是暗金色宫装,上绣大朵牡丹。坐在青阳修身旁,浅笑盈盈,一副温柔贤良的模样。 郡主和哥哥坐在青阳修右席,郡主对面左席,坐了个清瘦中年男子,按理来说百官朝服应是量身而做,可闻玉泽看着他,倒怕衣袍将他压坏了。 哥哥对面左席是一个身材健壮的中年男子,看他一袭轻甲恐怕是个武官。位置能坐在这里的武官,这定陶除了他,应该就是国舅爷安宁侯了吧。看样子有些本事,不过比哥哥肯定差远了。 再往后就是他了,闻玉泽刚刚眼神落到沐远席案,沐远似有感应一般,顺着目光回望了过来。看到闻玉泽男装模样,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对着闻玉泽露齿一笑,举杯示意。闻玉泽面颊有些发热,赶紧撇过头去,继续打量哥哥右手席位上的人。 刚刚好像听哥哥叫他,左丞相,那应该就是蜀州司马家的人了吧。可是看他模样,甚是普通,不是说蜀州司马尽出才俊吗,也不知道这个人和灵沂皇帝司马政是什么关系。 忽听有礼官喊道“开-席-” 殿外候着的宫女内侍如鱼龙般将菜品端了进来,闻玉泽看着有些眼馋,可无奈今天身份特殊,只能憋嘴乖乖站在哥哥身后。眼神无意又飘向左席那边,岂知那人彷佛故意惹自己生气,吃的格外香。 闻玉泽正在气恼,忽听殿外有箫声响起,目光不由寻声而去。只见殿门内甩入一只湖蓝色轻纱水袖,水袖上绣的山河图随之呈现在众人面前。还未及细看,便有美貌舞姬踩着乐点进殿,一个旋身将水袖又收了回去。 此时,殿内琴师启奏和曲,随着琴箫声,又有六名舞姬先后跃入殿内。她们身姿轻盈,高高向前跳起,一腿弯曲,一腿绷直,双臂舒展,背部极力向后弯曲。轻纱制广袖和披帛随着她们的前跃,在空中飘散开来,舞姬们脖颈纤细,高高跃起跨入殿门的样子,倒有些像灵动的小鹿。 舞姬进殿后行至席前空地继续舞蹈,而随后进殿的乐师们则给舞姬留足空间后围坐于其四周。舞姬们身材婀娜,在水袖下时隐时现的面容又巧笑嫣然,饶是身为女子的闻玉泽都不由看直了眼。耳旁的琴箫声,闻玉泽不觉悦耳,只觉得这乐曲声配着舞姬的一举一动,倒像是勾魂曲,一下一下勾走了自己的神识。在狄戎皇宫闻玉泽不是没有看过歌舞,可是皇宫内气氛过于凝重紧张,自己光顾着警惕言行,根本无法带入其中。 狄戎闻家世代武将,闻玉泽虽自幼跟着哥哥习武,但其实闻玉泽有时还是很羡慕会跳舞的小姑娘,身姿柔软,舞姿动人。 “闻将军以为我定陶的舞乐何如啊?” 直到琴箫声消失片刻,青阳修出言询问哥哥,闻玉泽才收回了欣赏羡慕的眼神。 “妙哉妙哉,定陶果然山水养人。” 闻玉泽看哥哥神态淡定自若,彷佛就没看见过这群娇滴滴的舞姬。也是了,哥哥一向不喜舞乐,总是说这些是靡靡之音,熵显王就是沉迷其中才导致狄戎大乱。这群舞姬如此貌美,闻玉泽倒是想要看看在座各位,有谁能坐怀不乱。 环顾四周,只见除了那清瘦中年男子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哥哥,看不出眼神有何波澜,其他众人均仍是在回味方才的舞乐的神情。果然大家和自己一样,终究是凡人,会被貌美之物所吸引,哥哥这种人只是少数。不过大家欣赏归欣赏,眼神都还是很清澈,也没看见有人起了花花心肠。就是没想到,本来以为他会是哥哥这般坚定之人,没想到只是泯然众人。 “朕素闻,狄戎闻家代代天生神力,双铜锤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闻宇将军更是近些年为狄戎平乱,四处奔波,威名远扬。朕有位好友,仰慕闻宇将军多年,不知今日将军可否赏脸,与朕这位好友切磋一二。” 闻宇本就受了李劲命令,借和亲之际,探定陶武力虚实,刚巧听青阳修所言,赶紧命人取来自己的双铜锤。 “那闻宇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不知定陶王口中的好友是何人。” “实不相瞒,正是在下。” 当看到沐远从席间起身,恭敬地向青阳修和闻宇行了礼,闻玉泽有些吃惊,没想到定陶王的好友竟然会是这位新晋将军。 看起身之人,身型虽有些健硕,但比起自己只能说是纤瘦。闻宇也有些诧异、不屑甚至还有些觉得好笑,不过只是片刻便调整了神情,自己毕竟是和亲使者,万万不可无礼。 闻宇接过仆从抬过来的双铜锤,和沐远一同走到席前空地。闻宇见沐远手握一把宽刃青铜剑,虽看上去有些份量,但还是强忍住脸上的不屑,对沐远抱拳行礼,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明明知道哥哥的功夫是无人能敌,可不知为何闻玉泽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将衣角抓的皱作一团。 沐远这边自知闻宇双铜锤重达四十公斤,若是真被锤到,内脏定会重伤,所以自己只能在躲避铜锤攻击同时,再借机发起攻击,万不可正面接招。 沐远提剑刺向闻宇左肩,闻宇连双铜锤也未举起用来防御,仅左脚向后挪步,一个侧身便躲过了沐远的攻击。沐远见闻宇仅是避闪,毫无出击的意思,紧接向闻宇右脚刺去。 闻宇方才侧身,此时身形并不稳,手握双铜锤在身前一挡,停住了沐远的青铜剑。 沐远手中一顿,看闻宇正在调整铜锤和青铜剑的接触位置,料想闻宇很可能借自己向下压的力量和铜锤上举的力量,将自己的剑推向一旁,化解自己的剑势。比力量,自己是比不过闻宇的,沐远赶紧在闻宇举起铜锤之前将剑抽了回来。 此击不成,沐远决定借闻宇出击时防守的破绽,进行攻击。 闻宇这边接下沐远一击,感觉这小子身板不算壮实,但是力道还是不小,身法也还算看得过去,也稍稍收起轻视之意,提起铜锤,向沐远头顶劈了过去。 沐远只觉面门一阵劲风,赶紧身子向后仰去,躲过铜锤,然后身形向左一扭,左手出掌用力打向闻宇出锤的右臂,化去了闻宇向下的力道。趁闻宇调整重心之际,沐远小跑几步,踏上殿内柱壁,凌空持剑,将自己全身重量劈向闻宇。闻宇并未躲闪,交叉双铜锤,稳稳接下沐远这一击。双脚蹬地,大喊一声,将上方的沐远推了出去。沐远在空中调整重心,稳稳落地,再次持剑向闻宇攻了过来。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酣畅,看上去沐远身形灵巧,处处先机,实际上闻宇防守固若金汤,沐远并未占的优势。反倒是沐远数十回合下来体力耗损不少,而闻宇不紧不慢,看不全其实力。 闻宇看额头沐远已有些汗意,心想此人也不过如此,右手握紧铜锤向闻宇腰间挥去。闻宇本来心想不管沐远如何避闪,自己提起精神奋力出锤给其最后一击。 可没想到沐远后退一步,纵身一跳,脚尖踏上铜锤,借力一跃,在空中一个翻身,举剑刺向闻宇后背。 闻宇直感背心发凉,迅速侧身,双脚步伐轻盈,几个转身便已在沐远攻击范围之外。沐远见闻宇此招出手矫捷,深知此前与自己过招闻宇未使出全力,一个晃神,未来得及收住力道,青铜剑直刺入地面石板。 自知全然不是闻宇对手,待身形站稳,沐远拔出青铜剑,双手抱拳,向闻宇行礼, “闻将军果然,天生神力,一双铜锤竟也能使的虎虎生风。沐远实在佩服。” 闻玉泽松开抓住衣角的双手,长舒口气,还好无事。虽心中明知哥哥难逢敌手,但是难免却有些失望。怀着矛盾复杂的心情,闻玉泽望向了沐远,没想到行礼后抬首,闻玉泽在他眼中没有看到没有忌惮、愤怒、不甘,有的竟是坦荡和欣赏。 在狄戎见惯了尔虞我诈,口蜜腹剑的群臣和将士,闻玉泽只觉得沐远此刻的笑容格外的耀眼,让自己不觉被深深吸引。一时间殿内的宾客、喧闹声都消失不见,周围能看见的就只剩下自己和沐远,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忽听有人呼唤“夫人,夫人。”闻玉泽还在疑惑谁是夫人,猛的睁眼,看见的却是贴身侍女。是了,自己已经嫁与远君多年,而此时远君还蒙受不白之冤。闻玉泽从软榻上坐起身,感觉里衣已被汗湿透。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天色已黑,屋内已掌了灯。 灯火有些亮眼,侍女看到闻玉泽用手遮了遮眼,赶紧将软榻旁的烛灯拿远了些。 “可是宫中有了回信?” “夫人,这是淑妃娘娘给您的。”侍女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手绢,可以看到有墨迹透了出来。 闻玉泽急忙打开绢帕,让侍女将烛灯拿近了一些。闻玉泽匆匆读罢,双手仍僵持着绢帕久久未放下,不觉眼泪滴落,晕开了墨迹。 是啊,自先皇后逝世后,皇上鲜少驾临淑妃娘娘宫内,如今此事娘娘也是有心无力。况且淑妃娘娘信中提到,皇上听闻此事也大为震惊,虽也不信远君会杀良冒功,可商盟会长之书言之凿凿,又有众多百姓亲眼见证,只得下旨待远君回都后彻查此事。记得皇上与沐远年少交好,多年君臣情分,如今只盼望皇上能救远君了。 闻玉泽不禁从怀中拿出手绢轻拭泪痕,忽的瞥见梳妆台上的铜镜。镜中这个双眼红肿,脸颊发白,钗乱发散的人,哪里还是往日的自己,远君回来,自己如何拿如此模样面对他。 闻玉泽赶紧吩咐侍女,替自己梳妆,忽想到天色已黑,赶紧吩咐侍女准备晚膳,再将清陌、清歌叫到自己放中。 “夫人,小姐、少爷一直在院内偏房等您醒来,奴婢这就去叫他们。” 闻玉泽忽觉自己对不起这双儿女,只顾自己悲伤,全然忘记他们此时定当六神无主,而自己竟全然未顾及他们心境。 “娘亲!娘亲可有好些,刚刚吓死清陌了。”沐清陌一路小跑从偏房跨进温玉泽房内,扑进温玉泽怀中,肩头还止不住的抽泣着。沐清歌虽慢了几步,但也是满脸泪痕,冲进温玉泽怀里。 “娘亲没事,只是有些中暑。”闻玉泽抱着两姐弟,不住用手摸着他们的头,安抚着他们。 “娘亲,爹爹可怎么办啊。” “清歌、清陌莫怕,爹爹品行端正,定会无事。”说罢从侍女手中接过干净手绢,轻轻地擦拭着两人脸上的泪水。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十九章暗涌 定陶御书房 姚兴垂手低头立在殿内,而青阳修在桌案前来回踱步,十分焦虑。 “朕与沐远年少时便相识相交,他沐远是何等耿直忠贞之人,朕岂会不知?若说他舍命剿匪,朕是相信的,可说他杀良冒功。这怎么可能!” “陛下,定远将军一事颇为蹊跷,臣已命西州刑部司火速赶往兰相城,调查此事。” “蹊跷,朕也认为蹊跷,仅西州刑部全然不够,马上让云锦城刑部司调派精锐,前往协查。” 云锦城刑部也要调人?姚兴心中一惊, “陛下,云锦城和兰相城相距甚远,就算是轻车快马也需八日,这一来回所需时日甚久。西州刑部司钟武自前朝便于西州刑部任职,在任期间断案无数。定远将军一案,臣相信其定能秉公处理。” “此事关系重大,朕已经命尚书令调派人手前往兰相城。可是朕最为忧心的是,你看看桌上那封万民血书,兰相城百姓字字真切,特别是那接连丧子的王平,全然不像是在栽赃陷害。” 青阳修将摊开在桌案多时的万民书递给姚兴,姚兴赶紧接过展开细细阅读,越读越感觉不对劲。自己虽早已得到消息,沐远带人冲进沙漠斩杀的马贼居然是西南商会的人,可是这万民书中生生将沐远所为扯上了叛国。说沐远此举以马贼之乱为掩护,意通过杀害西南商会会长之子扰乱定陶商路秩序,待“马贼之乱”平定后,狄戎可趁定陶商会内乱一举掌握两国通商之路财权,大肆敛财。 姚兴未曾想有人欲设计沐远,而自己在边塞所为也成了推波助澜之举。到底这幕后推手是谁,狄戎李劲?还是云锦城内也有暗手,无数疑问在姚兴心中涌现,脸色也不自觉越来越阴沉。 青阳修一心烦恼沐远之事,眉头紧锁坐回案前,全然未注意到姚兴神色异常,声音有些轻,似是自言自语。 “朕听闻那沐远从被押解回都路上,绝口不提冤枉二字。你说沐远到底是何意,难道真是。。。不,不可能。” 青阳修半晌未曾听到姚兴回应,抬头看姚兴手持万民书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于是轻咳一声,引得姚兴抬头。然后冲姚兴挥了挥手。姚兴立马会意,行礼道了声“臣告退”便离开了御书房。 一出宫门,姚兴的谋士辜淮安急切的迎上前来。 “丞相,皇上那边怎么说。” “皇上下旨调派云锦城刑部人员前去协查。” “云锦城也要派人?不过丞相放心我们的人手仅在狄戎境内西凉城以马贼面目出没,兰相城那边做的很干净,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很好,只是我担心沐远此事背后有云锦城的力量在推动。如今云锦城刑部也插手,恐怕沐远杀良冒功甚至是叛国之事会被坐实。” “叛国?丞相何出此言?“ “方才在御书房,皇上将那万民书递给我看,那万民书言辞悲愤,声声啼血。书信中直指沐远此举乃有意而为之,为得就是借马贼之乱让狄戎趁虚而入,掌握通商之路财权。” “沐远为人正直,此事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被人勾陷,可偏偏这万民书写的真切,甚至还扯上叛国。皇上那边可有证据?” “兰相城百姓证人和西南商会会长不日将会和押解沐远的军队一同入都城,证据也会一同入都城,此外刑部那边也介入调查,到时候恐怕会当庭对质。“ “可方才听丞相意思,似乎认为沐远被陷害,幕后之人来自云锦城?” “淮安你说沐远此次剿匪,谁最不想看到他凯旋而归。” “当然是狄戎。” “且不说狄戎李劲如今因削藩之事正四面楚歌,是否有心思将手伸到西凉城也是未知。淮安,你说若是沐远胜仗回来,皇上会怎么赏赐他。” “怕是要接管狄戎北部边塞军队,丞相是说除了狄戎,最不想看到沐远凯旋而归的是歆。。。安国侯。” “正是,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如若此事非狄戎所为,如今云锦城刑部已经介入,以安国侯的势力,不难叫沐远就此坐实罪名。” “可安国侯府自前朝便盛宠不衰,如今安国侯爷为尊国舅,府中门客更是无数,可谓是权势滔天,又何需忌惮沐远一届莽夫?” “淮安,你可不能低估了人对权利的渴望,沐远自幼便伴圣驾左右,圣上待他终归特殊,又经边塞两役,沐远未必不能扶摇直上,在军权上与安国侯分庭抗礼。” “丞相,这沐远岂不是。。。”辜淮安忍不住喉结颤动,才缓缓吐出“在劫难逃。” “若没了沐远对第戎和灵沂而言无异于少了一个不小的威胁,怕是近年会有异动。淮安此次调查务必要让我们的人参与进去,就算查不出真相也尽量减轻沐远身上的罪状。” “在下领命。”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二十章冷案(上)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二十一章冷案(中) ------------ 第一卷定陶旧梦之第二十二章冷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