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英雄救美 封神纪三二零年,南灵大荒,酷夏正午,林荫路下,茂林山中。 两位少年结伴同行,前行者双十年纪,衣裳华贵,身形魁梧,长的四方大脸,相貌堂堂,腰间挂着一柄三尺长剑,手中拿着一把摇风折扇。 后随者当是前行之人的扈从,约莫十六七岁光景,中等身形,五官清秀,穿着一身青白小褂儿,由于天气太热,对襟布扣儿一个没系,露胸敞怀,身上杂七杂八的带了不少东西,手里抓着半个果子,身后还背了一口小黑锅。 走在后面的年轻人抬手擦汗,“叔儿,你不用走那么快,明天中午之前咱能赶回云阳城。” 锦衣少年闻声回头,见布衣少年正在龇牙咧嘴的啃那果子,便皱眉说道,“不熟的,快扔了吧。” “没事儿,能吃。”布衣少年快走几步跟上了锦衣少年,“哎,叔儿,你说镇魂盟会用什么法子挑人啊?” “我哪知道啊,”锦衣少年一脸的嫌弃,“别吃了,别吃了,赶紧扔了,我看着都酸。” 布衣少年又啃了两口,这才将那果子扔了,“三爷可是城主,他们用什么法子挑人能不跟三爷说一声儿?” “他们现在还没到呢,”锦衣少年歪头斜视,“你问这个干嘛,你也想去啊?” “镇魂盟可不比等闲,我这样儿的人家也看不上啊。”布衣少年摇头。 锦衣少年干咳了两声,“姬仇啊,你也是姬氏宗亲,岂能自惭形秽,妄自菲薄,要知道生而为男,理应心存鸿鹄,志向高远……” 眼见锦衣少年又要给他讲大道理,姬仇急忙将摘下腰间水囊递了过去,“哎哎哎,叔儿,喝水,喝水。” 锦衣少年无奈摇头,接过水囊喝了一口,见他满头大汗,便出言埋怨,“你说你,自兰香书舍回云阳不过五天路程,你非要弄口锅背着,你这是自己找罪受吗?” “你这次回去肯定被镇魂盟给挑走,兰香书舍咱以后不回去了,咱不在那儿住了,那里的东西早晚被人给偷走,”姬仇说道,“再说咱路上也得用啊,总不能让你吃凉食喝冷水吧。” “你是我堂侄,不是我的书童,”锦衣少年叹气摇头,“你这样若是让别人见到,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你父母过世之后,我和父亲苛刻于你呢。” “好好好,我知道了,走走走。”姬仇催促。 “别出声儿。”锦衣少年抬手侧耳。 姬仇也随之侧耳细听,“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锦衣少年缓缓点头“原来这山中常有山贼出没并非谣传。” “好像是女的。”姬仇说道。 “不止一人,当是两名女子,听声音,年岁不大。”锦衣少年说道。 “怎么办?”姬仇问道。 “练气习武之人,心怀侠义,路见不平岂能袖手旁观,想那两个羸弱女子,山中遇袭,孤苦无援……” 姬仇自锦衣男子手中拿回水囊,出言催促,“叔儿,你要救就快点儿,再磨蹭一会儿,山贼可就生米做成熟饭了,你想英雄救美都没机会了。” 听得姬仇言语,锦衣男子没有再长篇大论,收起手中折扇,开始整理衣冠。 “哎,”姬仇愁恼叹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我先过去看看。” 姬仇言罢,大步向前跑去,由于随身携带了大量杂物,跑起来叮当咣啷。 声音远在百丈之外,姬仇一边自山中小径蜿蜒奔跑,一边细听前方动静,呼救声一直在持续,尚未停止,这说明山贼没有得逞,要是真得逞了,女子万念俱灰,估计也就不会再叫了。 “天杀的恶贼,休要逞凶。”姬仇奔跑的同时高声呼喊,得让山贼知道有人来了,有些时候女子清白的失去只在半瞬之间,能早半瞬别晚半瞬。 实则姬仇的高喊纯属多余,他背着锅带着碗,还有带了几件烹炊厨具,叮当咣啷的,山贼早就知道有人过来了。 拐过一道山弯儿,来到事发地点,场中的景象令姬仇倒吸了一口凉气,山贼比他预想的要多,足有七八个,地上趴着一对老年夫妇,身首异处,已经死透了。 活着的应该是两姐妹,被山贼围在正中,前进无路,后退无门,左躲被抓拧,右闪遭撕扯,惊慌恐怕,梨花带雨,而今已是裸背露肩,衣不蔽体。 在姬仇看到山贼的同时,山贼也看到了他,原本还在纳闷儿什么东西叮叮当当的跑了过来,待得他到得近前,这才看清了然,短暂的愕然之后哄堂大笑。 “哈哈,还背了口黑锅,你这是要饭还是逃荒啊?”山贼笑问。 “就你一人啊?”另有山贼发问。 “刚才是你在喊天杀的恶贼?”山贼笑噱。 眼见山贼有七八个,姬仇有些打怵,他没有灵气修为,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又没有带了兵器在身上,这么多人,怕是打不过。 而小堂叔姬浩然更不成,虽然自诩玉树临风,潇洒侠义,武功却是稀松平常,怕是连他都不如。 而今木已成舟,只能硬着头皮喊道,“你们杀生害命,报应到了,我叔马上就来,等死吧你们。” 话音刚落,姬浩然自后面慢悠悠的踱了过来,原本还是一脸的严肃,待得看清场中情景瞬时骇然瞠目。 姬仇原本还以为姬浩然是因为对方人多而心生忌惮,但歪头一看,不对,这家伙看的是那两个衣不蔽体的年轻女子。 姬仇愁恼无奈,哭笑不得,他跟姬浩然一起长大,对这个小堂叔儿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此人死要面子,多爱虚荣,又故作高深,满嘴大道理,实则年轻人该有的毛病他一样儿没拉下,不过说他假仁假义也不对,因为姬浩然为人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对他很不错。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云阳城主姬东阳对自己的这根独苗儿也很头疼,为了磨炼他心浮气躁,虚张声势的性子,特地把姬浩然给送到兰香书舍静思读书,兰香书舍不是学堂也不是私塾,而是姬东阳的避暑别院,平时一个人都没有,姬浩然耐不住寂寞,都快被憋疯了,还有,在他疯了之前姬东阳放出信鸟儿,让他回来参加镇魂盟的弟子选拔。 姬仇之前喊的是他叔马上就要来了,众山贼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人物,未曾想也是个毛头小伙子,比姬仇大不了几岁,来到之后也不理睬他们,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个年轻女子。 “喂,小子,你看什么哪?想抢啊,这俩小娘子可是我们的。”为首的山贼是个络腮胡子,手里拿的是把鬼头刀。 听得山贼呼喊,姬浩然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转头看向络腮胡子,满脸严肃,义正言辞,“可怜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们竟然下得如此狠手,浑身上下青肿外伤竟有六处之多。” “你他娘的看的倒仔细,地上还有俩掉脑袋的你怎么不看?”络腮胡子大刀一扬,“上,弄死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听得贼首言语,两个山贼离群出来,挥舞长刀狞笑靠近。 “姬仇,你拿锅铲菜刀作甚?闪到一边去。”姬浩然临危不惧。 “叔儿?”姬仇左手锅铲,右手菜刀,他没趁手的兵器,只能随手凑合。 “退下。”姬浩然拖腔拉调儿。 “好好好,叔儿,你把他们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让给我啊,别累着你。”姬仇缓慢退后,他太了解姬浩然了,如果对方一起上,姬浩然根本就打不过人家的。 眼见两个山贼狞笑逼近,姬浩然正色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现在迷途知返,诚心悔过,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听得姬浩然言语,络腮胡子厌烦气恼,连连摆手,急切催促,“可他娘的烦死我了,快弄死,快弄死……” ------------ 第二章 可怜女子 山贼打家劫舍,见惯了血腥,哪会忌惮留情,两个山贼到得近前,一左一右,挥刀就砍。 姬浩然并不出剑,反背双手,挪移闪躲,与此同时还不忘出言训诫,“迷途知返,善莫大焉,这世间无有不能赎的罪,也没有不可救的人……” 他修为平平,便是全神防范也难得滴水不漏,一说话一分神,很快露出了破绽,其中一个山贼趁机挥砍,倒是不曾砍中他的胳膊,却割开了他的衣袖。 姬浩然吓出了一声冷汗,顾不得再装从容,拔了长剑出手,格挡攻防,“我屡屡相让,已然仁至义尽,你们竟然如此不知好歹,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姬浩然虽然修为平平,对付两个山贼还是可以的,见他会武功,两位遇险女子萌生希望,关切呼喊,“公子,小心啊。” 那两位女子颇有姿色,两声公子喊的姬浩然飘飘然,攻防之间不求取胜伤敌,只求举手投足之间飘逸潇洒,几个回合下来又被山贼抓到破绽,屁股上挨了一刀,虽不曾伤筋动骨,却也破皮流血。 姬浩然恼羞成怒,再也顾不得姿势是否好看,挥舞长剑奋力抢攻,山贼都不精通武艺,出招也不成章法,没过多久其中一个山贼就因为躲闪不及而被姬浩然斩于剑下。 眼见同伙被杀,另外一人吓的面色大变,姬浩然本可以趁机抢攻把那贼人也杀了,但紧要关头他的**病又犯了,不曾抢攻却悲天悯人的叹了口气,“唉,何必呢,你们何必逼我呢。” 临阵对敌,分秒必争,哪有时间供他端拿造作,络腮胡子一声令下,余下五人尽数冲了过来,与那侥幸得活的山贼一同围攻姬浩然。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此言不虚,寻常人等四手都招架不过来,更何况十二手,到得这时姬浩然也不敢托大,长剑翻舞,全力应对。 还有一句俗话叫乱拳打死老师父,此时姬浩然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这些山贼不但没有灵气修为,连武功招式也全然不懂,围攻之时胡砍乱剁,全然不守章法,搞的姬浩然眼花缭乱,疲于应付。 眼瞅着姬浩然要吃亏,姬仇急切非常,他不但是姬浩然的远亲,还是他的跟班儿兼护卫,兼陪读还兼厨子,说白了就是什么都兼,危急关头自不会眼瞅着姬浩然吃亏,抓着菜刀锅铲就冲了过去,左右开弓,又打又叫。 山贼倒是不怕他左手的锅铲,却忌惮他右手的菜刀,心生忌惮,暂时退下。 “你来作甚?区区几个毛贼能耐我何?”姬浩然皱眉埋怨。 “叔儿,你已经挫了他们的锐气,剩下的交给我吧,我来冲杀,你来掠阵。”姬仇高声呼喊。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姬浩然喜欢姬仇,去哪儿都要带着他是有原因的,姬仇的这番话保全了他的面子,“他们虽是强弩之末,你也不他们对手,还是我来吧。” “要不一起来吧,”姬仇说道,“你看那两个女子袒胸露背的多可怜哪,赶紧打杀了强盗,救下她们。” “言之有理,我为主驷,你旁驸……” 不等姬浩然说完,一干山贼便冲了过来,二人全神贯注,协同作战。 驷马是指带头的马,驸马是指跟在驷马后面的马,此时姬浩然充当的就是驷马的角色,但他的作用并不大,只是用长剑敌住了其中一人,余下五人都得姬仇应付。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打架打的就是个勇气,谁勇敢,谁不怕死,谁就占上风,姬仇就是这种,眼珠子瞪的老大,大吼大叫,锅铲戳拍,菜刀砍剁,眼见他要玩命儿,山贼心生惧意,被他砍翻一人之后,余下众人开始后退躲闪。 对手退后,姬浩然一个漂亮的收剑式停止了进攻,但姬仇不管那些,自地上捡起一把长刀替下锅铲,手持双刀,叫嚷追砍,杀得山贼溃不成军。 气势一馁,斗志全无,虽然只有他一人,却把几个山贼追的狼狈退避,其中一人脚下不稳,摔倒在地,姬仇趁机上前,挥刀把他也砍杀了。 杀人总会见血,贼人伤处喷出的鲜血溅了姬仇满头满脸,恐怖瘆人,再加上他大呼小叫,颇有声势,一干山贼心存忌惮,不愿与之拼命,那为首的络腮胡子背了抢来的包袱细软,撇下那两个女子,与贼人一同退入林中。 便是他们退入林中,姬仇也不曾就此罢手,冲进树林,穷追不舍,山贼见势不好,只得分头逃跑,姬仇选了其中一人,追出百十丈,扔出长刀伤了他的腿脚,再追上前去,用菜刀砍了两刀。 这两刀都没有伤及要害,贼人倒地翻滚,惊呼惨叫。 姬仇也没有再补刀,留他在那里呼喊求救,拎着菜刀寻路而回。 待得回到原处,姬浩然正在安抚那两名年轻女子,“逝者已矣,二人姑娘莫要伤心太过,锄强扶弱乃练气之人本分,二人既然无处栖身,不如随我往云阳城去罢……” ------------ 第三章 回返云阳 两位年轻女子原本正在伤心啼哭,听得姬浩然言语,强忍悲伤,躬身道谢。 见姬仇回返,姬浩然便为双方互相引见,这两位年轻女子大的十七八岁,名为云芷,小的十五六岁,名为云蓉。 二女颇懂礼数,虽然伤心难过,仍不忘冲姬仇道谢。 姬仇随口应着,与此同时打量姐妹二人,这二人虽为姐妹,亦都秀美,五官面庞却大有差别,姐姐云芷圆脸大眼,而妹妹云蓉则柳眉秀目。 此处离云阳城颇为遥远,无有车马,也不得运载尸身,无奈之下只得权宜从事,掘土挖坑,就地掩埋。 似这种事情,姬浩然是不会伸手的,只苦了姬仇,一柄锅铲足足挖了两个时辰方才发出一处可供并躺合葬的墓坑。 入殓下葬,起坟封茔,已是日落西山,夜幕笼罩。 姐妹二人跪祭哭过,这才跟随二人动身上路。 夜行林中,山路崎岖,还带了两个女子,移动速度甚是缓慢,直到得次日辰时,一行四人方才走出了这茂林山野。 紧赶慢赶,终于在未时赶回了四面环水,吊桥平铺,墙高百米的云阳城。 这云阳城是何等的繁华,但见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琼楼玉宇,鳞次栉比,城里大小街道井然有序,往来商贩进进出出,还有各个店铺的陈列摆设,各种美玉珍宝,五谷米粮,绫罗绸缎,横罗竖铺,安然摆放,丝毫不见小心翼翼和遮藏挡掩,足见其民风之淳朴,治安之优良,好个太平盛世的安居之所。 “姬公子,不曾想这天下竟然有这等繁华所在?”云芷惊奇四顾。 “惭愧,惭愧,此等盛世乃是得益于黄帝当年的云阳阅兵。”姬浩然面带微笑。 “黄帝当年阅兵就是在此处?”姐妹二女会心对视。 姬浩然清了清嗓子,转而出言说道,“正是如此,在修成了地仙之后,黄帝暂时停止了自己的闭关修炼,转而将精力全部投入到了人族的治理之中。 对面修罗族越来越大的压力,黄帝开始为统一人族筹划准备,自中州洪泽湖畔建造云阳城,招募战士与修士,一百四十二年之后,最后一块打着龙形徽记的砖石被砌上城墙,云阳巨城终于竣工。 此时已达金仙境界的黄帝在万民的拥戴下,在新建的云阳城前检阅了百万大军和十万修士,随着检阅的完成,黄帝在女娲像的脚下正前方发布了著名的《承天启运威服四海诏》,发下一统洪荒世界、凝聚人族实力以抗修罗之宏愿,我和……” 姬仇干咳两声打断了姬浩然的长篇大论,“叔儿,马上到家了,这两位姑娘如何安置?” 姬浩然这才想起正事儿,“这般,你先回去看看情况,我带二位姑娘往驿站去,待她们换洗了衣装再回去。” 姬仇点头答应,迈步往不远处的朱漆大门走去,到得门口,只发现偌大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皆为年轻男女,都是云阳城年轻一辈的翘楚,足有数百,纵横列队,站立整齐。 众人多与他相熟,纷纷与他招手,姬仇招手回应,与此同时缓步来到后院,姬东阳的书房位于后院西北角落,书房的门是关着的,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环视左右无人,姬仇贴着墙根儿绕到书房外,自墙角侧耳细听。 “福生无量天尊,天诛再现,旷世大劫,我等三人受镇魂盟遣派,前来云阳遴选樟材,另有修士九人分往明珠,流光,落寒三城选拔,以求同心合力,共举成事。”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明珠三城各选几人?”姬东阳的声音。 另外一个阴郁的声音,“我们只主云阳遴选,王爷,令公子何时回返?” 姬东阳说道,“小儿已经收到飞鸽传书,正在回返途中。” “事关重大,耽误不得。”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 姬仇看不到说话之人的样貌,便掂脚歪头,想要看的更仔细些。 “克己复礼,非礼勿听。”中年男子的声音。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姬仇便感觉额头一痛,探手抚摸,掌心湿润,竟是水滴。 “姬仇?”姬东阳的声音。 “三爷,是我。”姬仇惶恐接话。 “浩然现在何处,命他速速前来拜见三位真人。”姬东阳催促道。 “是。”姬仇点头退走。 出得王府,急赴驿站,驿站乃是官差传递信息休息的地方,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姬浩然正在与姐妹二人对坐饮茶。 姬仇急切催促,“叔儿,快走,那三位修士已经等了你许久,三爷让你马上去见他们。” 听得姬仇言语,姬浩然急忙放下茶杯,离座起身,欲行,又顾。 “公子自去,正事要紧。”云芷柔声说道。 姬浩然想了想,歪头看向姬仇,“我先回去,你将她们带入府邸,安置到我居所旁边的楼阁,待我忙完此事再作计较。” 姬仇瞠目咧嘴,“啊?” 姬浩然冲他摆了摆手,转而回头看向姐妹二人,“镇魂盟的修士亲自前来,定有大事发生,事有轻重缓急,我先行一步,二位姑娘随他入府,待我见过他们再去与你们说话。” 姬浩然言罢,撩动衣摆,迈步出门。 姬浩然离开之后,屋里只剩下姬**姐妹二人,姬仇皱眉犯愁,这两个女子虽然可怜,却是外人,怎能轻易带进王府? 但姬浩然已经吩咐下来,总不能将她们扔在此处,踌躇良久,无奈摇头,“走吧,随我来。” 姐妹二人点头道谢,随其进入王府。 安顿好姐妹二人,姬仇不无忧虑的回返自己的住处,姬东阳兄弟三人都有自己的宅院,三座宅院毗邻独立,一主两副,姬仇住的是爷爷留下的宅子,位于王府之东。 东院虽然不足王府一半大小,却也是宽阔庭院,不过这里却没有王府那么多的下人,只有一个名为福伯的老仆,已经年逾古稀,兼门房,护院,杂役于一身,福伯本名叫什么他不知道,自他记事起众人都称之为福伯。 姬仇进门的时候福伯正在门口坐着打盹儿,福伯坐在门口一是为了看门儿,二是为了主人回来的时候能够及时迎接,这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但福伯年纪很大了,眼花耳背,全然不知道小主人已经回来了,姬仇也没有惊动他,先往东厢放下了随身杂物,又往井边打水洗脸。 就在此时,有人自大门外说话,是年轻女子的声音,“福伯,姬仇少爷呢?” 福伯被来人吵醒,朦胧睁眼,撑膝起身,“啊?” “你家少爷呢?”来人知道他耳背,抬高了声调儿。 “读书去啦,跟着浩然读书去啦。”福伯答道。 “我在洗脸,什么事儿啊?”姬仇高声接话。 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自大门外向里张望,“姬仇少爷,王爷请您过去参加遴选。” “让我去?”姬仇惊诧反问。 “对,您快去吧,遴选马上就要开始了。”丫鬟说道。 “哦。”姬仇抹了把脸,甩着双手沾附的水渍往门口走去。 “少爷,你回来啦?”福伯迎了上来。 “我没回来,你做梦呢,接着睡吧。”姬仇抓着福伯的肩膀前后推摇,嬉笑过后跟着那丫鬟往王府去了。 进得王府大门,只看到姬东阳正带着三个道装打扮的人自后院往前殿来,姬仇疾行快走,赶在四人来到之前凑到队尾。 姬东阳身形高大,样貌威武,蓄有长须,不苟言笑。 走在其身后的三人为两男一女,两个道人皆为不惑之年,一高一矮,高者瘦,矮者胖,高瘦者一脸苦相,眼角下垂,不悲而悲。矮胖者一脸喜相,嘴角上挑,不喜而喜。 唯一的女道人年纪当在而立上下,身高六尺,美貌惊人,拂尘反垂,道髻高挽,虽着宽大道袍,却掩饰不住其婀娜体态。 四人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移步来到,立身台阶,姬东阳居前,三人居后。 姬东阳傲立环视,视线所及,众人心悸屏息。 环视过后,姬东阳沉声开口,“姬氏子孙,且听真详,南灵大荒近段时日突现凶灵无数,以逆血卫士自称,残杀修士,逞凶作恶,据悉此事幕后黑手乃是不久之前摆脱封印的伪圣天诛,此等伪圣凶顽,非镇魂盟不得将其重新封印,而今镇魂盟的三位真人已经莅临云阳,旨在遴选樟材,入盟授法。” 姬东阳说到此处略作停顿,转而再度说道,“此事既是机缘,亦是挑战,镇魂盟乃炎箭宗,幽云宗,神道宗及阐截二教真人合组共成,集千般妙法,汇万种绝学,若能入选,日后造化不可限量。然,天诛伪圣道行高深,逆血卫士嗜血凶残,非热血之人不得狙击,非勇武之士不得迎战,朝生夕死,亦未可知。” 姬东阳说到此处抬高了声调,“且问,我姬氏男儿可有参习妙法,研修绝技之心愿?” “有!”待选之人高呼相应。 “再问,我姬氏男儿可有舍身拒敌,杀身成仁之勇气?” “有!”待选之人齐喊响应。 姬东阳缓缓点头,左移退让,“三位真人,请……” ------------ 第四章 三位真人 姬东阳让开之后,矮胖道人移步上前,先前冲姬东阳稽首道谢,转身面对候选众人,拂尘垂肘,撇嘴笑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福元子,俗家姓李,与诸位少年才俊相见于云阳,幸甚,幸甚。” 言罢,又指那高瘦道人,“这位是贫道的二师弟律元子,俗家姓高,二师弟不苟言笑,诸位唤他,吐字可要清楚些。”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多有莞尔,出于礼数敬畏,亦不敢放肆发笑。 福元子又指那美貌道姑,“这位是贫道的小师妹灵元子,俗家姓周,此番我们三人受盟主遣派,前来云阳遴选樟材,传道授法,深感责任之重大,唯恐辜负重托,来时的路上我们一直在推敲商议,如何挑选才得公允公正,实不相瞒,直到此时我们三人也不曾统一意见,只得各凭心意,指点挑选,如此一来也就难求公平公正,入选的不可自鸣得意,落选的也无需自轻菲薄,入选乃是天意,落选亦是缘法。” 福元子说到此处略作停顿,转而又道,“此番甄选不同于比武教技,不分武功高下,不比修为高低,只鉴真实心性,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诸位,诸位无需紧张,亦不需深思熟虑,应答选择但问本心。” “我是师兄,就由我先发问,”福元子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听好了,左为二八妙龄,右为垂暮老妪,同时遇险,只能搭救一人,诸位如何决断?且分左右,以明立场。” 听得福元子言语,台下众人好生意外,尽皆愕然,谁也不曾想到这么严肃的场合福元子会问出这么不严肃的问题,这可怎么选? 福元子并不给众人太多的思考时间,微笑抬手,前指定界,“此为中线,救妙龄女子者居左,救垂暮老妪者居右。” 言罢,抬起右手,“五。” 眼见他竟然开始倒数计时,众人急了,顾不得气度体面,急行穿插,左右站位。 福元子没有数完,只数到三众人就已经选边站定,左右各半,人数大致相当。 姬仇选择了站到左边,姬浩然则站到了右边,选定之后心中不安,便看向自己的父亲,见姬东阳皱眉瞅他,急忙横跨三步,改换左侧。 福元子笑道,“不管诸位如何选择,都有各自的道理,刚才我也有言在先,此番甄选并不追求公平,也无有对错,只看诸位的对答选择是否合乎我们的心意,若是此事让贫道遇上,贫道会搭救那位年轻女子。” 此言一出,喧哗一片。 姬东阳沉声喝止,“肃静。” 待众人停止喧哗,福元子正色说道,“乾坤阴阳,善恶得失,交相混杂,共存同生,我们所做的任何决定都兼具利弊,难能尽收尽得,唯有两利相衡取其重,两害相权择其轻,朝霞与垂暮孰轻孰重诸位心知肚明,为何舍大求小?为何舍重求轻?” 福元子言罢,无人接话,但居右之人脸上多有质疑不忿。 “可是担心不被世人理解,进而招致误解和诋毁?”福元子笑问。 福元子笑着环视众人,视线所及,众人尽皆低头。 福元子又道,“修士参天悟道,明窥阴阳,不但修为武学远超世人,智慧见解也会高于世人,我等行事不求得到世人的理解和感激,但求心底无私,庇护世人周全。” 落选之人原本心中多有怨气腹诽,听得福元子言语,怨气腹诽变成了惋惜后悔,福元子的这番话虽然语气并不严厉,却直指问题所在,他们之所以选择营救老人的确是担心救了妙龄女子会招致世人的误解和嘲讽,无端的背上了贪霪好色的骂名。 正如福元子所说,修士的见识理应高于普通人,灵气修为越高,心智也就越明睿,行事应该以对人族有利为准则,而不是以世人能够理解领情为准则。 见落选之人脸上多有沮丧气恼,姬东阳高声训诫,“李真人所言极是,尔等练气习武乃是为了抵御妖邪,锄强扶弱,而不是为了沽名钓誉,自诩清高。” 姬东阳的这番话可比福元子尖锐多了,落选众人闻言,越发气恼后悔。 姬东阳摆了摆手,落选之人沮丧退走,一念之差与镇魂盟失之交臂,也与旷世绝学无缘。 退下的沮丧气恼,留下的如履薄冰,看似普通的问题实则暗藏深意,窥察心性,拷问灵魂。 福元子看了律元子一眼,后者会意,迈步上前,肃然环视。 且不管福元子的问题是不是尖锐,至少福元子的长相和态度很是和善,律元子本来长的就凶,表情还非常严肃,耷拉个大驴脸,台下众人本就忐忑紧张,见他这幅嘴脸,越发战战兢兢。 律元子无有废话,直涉正题,“都听仔细了,且问,临阵对敌,刀剑和箭矢你们作何选择?” “选刀剑为兵器者居左,选箭矢者居右。”福元子补充。 听得二人言语,场中众人面面相觑,律元子的这个问题肯定是有所指的,但众人一时之间皆想不出这个问题背后隐藏着什么。 好在律元子并没有像福元子那般倒数催促,众人得到些许时间进行斟酌推敲。 姬仇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刀剑和弓弩最大的不同是前者适合近战而后者适合遥攻,近战者具备的是无畏的勇气,而遥攻追求的是时机的掌握,更倾向于智取,天知道律元子会欣赏哪一种打法。 正犯愁,福元子开始代为倒数,众人无奈,只能仓促选择,姬浩然一直在看着姬东阳,但姬东阳并没有给予暗示,无奈之下只得眼一闭,心一横,站到了左侧。 最后关头,姬仇突然福至心灵,站到了左侧,与姬浩然的胡蒙不同,他选择站在左边是有原因的,而且他确信自己选择是正确的,律元子的这个问题考验的并不是勇气,也不是心智,而是是否细心。 倒数完成,候选众人左右双分,人数仍然大致相当。 “没有弓弩,要箭矢何用?”律元子公布正确答案。 此言一出,居右众人无不气堵憋闷,谁会想到不苟言笑的律元子竟然会剑走偏锋,自问答之中挖坑设伏。 律元子说出了问题的所在就转身退走,不再做多余解释,反倒是矮胖的福元子出言打了圆场,“天诛凶戾诡诈,阴邪善变,非谨慎缜密不足防范应对,心不细则虑事不周,纵有旷世之勇,经纬之谋亦难成大事……” ------------ 第五章 明心见性 听得福元子解释,落选众人虽然仍然气堵不甘,却也无话可说,仔细想来此事当真不能埋怨律元子剑走偏锋,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连题目都不曾听清。 见落选众人仍然滞留场中,姬东阳叹气摇头,“高真人问话之前还不忘善意提醒,让尔等听仔细了,尔等置高真人提醒于脑后?去吧,去吧,去了吧。” 落选总不是令人愉快的,免不得沮丧怏怏。 待落选之人离场,年轻道姑移步上前,冲众人稽首见礼,“福生无量天尊,灵元子有礼。” “见过周真人。”候选众人行的是武人的拱手礼。 道人都是左手持拿拂尘,灵元子也是如此,左手反撩拂尘,搭于右肘,平静说道,“诸位皆是练气之人,对于阴阳五行,气穴经络想必皆有了解,武功绝学也好,道法仙术也罢,皆离不开阴阳五行,品阶气数。由贫道发问请教,诸位应声抬手,回复解答,共有题目三十六道,择优取之。” 听灵元子这般说,众人无不暗暗松了口气,此时场中只剩下不足百人,三十六道题目,众人抢答累积,每个人都有机会。 灵元子虽是女子,声音却是清脆高亢,“请述五行本真。” 灵元子话音刚落,姬浩然右手高抬,“求解。” “请解。”凌云子点头。 姬浩然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五行共存共生,土生万物,故以土为首,以黄为尊,土者,主生化承载,五脏应脾,六腑应胃,四季主长夏,四方居中,应天星宿玄黄。 土生金,金为白,金者,主清肃收敛,五脏应肺,六腑应大肠,四季主秋日,四方居西,应天星宿白虎。 金生水,水为黑,水者,主寒凉滋润,五脏应肾,六腑应膀胱,四季主寒冬,四方居北,应天星宿玄武。 水生木,木为青,木者,主生法柔和,五脏应肝,六腑应胆,四季主春,四方居东,应天星宿青龙。 木生火,火为红,火者,主明亮升腾,五脏应心,六腑应小肠,四季主夏,四方举南,应天星宿朱雀。” 姬浩然言罢,灵元子微笑颔首。 姬浩然面有得色。 姬东阳原本还在暗自欣慰,但是见姬浩然面有傲态,便冷然视之,虽然姬浩然对答如流,但所言之事乃是最为浅显的道理,在场的每个人都会,姬浩然只不过抢占了先机。 灵元子又道,“请述练气品阶。” 姬浩然闻言急忙再度抬手,“求解。” 实则姬浩然此番并不是最先抬手的,奈何他声音最大,灵元子犹豫过后冲其点了点头,“请解。” 姬浩然高声答道,“练气始于引气,借助呼吸吐纳,导引天地灵气入体,初期敛藏汇聚,中期开拓经络,圆满自生循环。 再上筑基,此为初窥门径,初期提升力气,中期强大肉身,圆满壮大元神。 再上灵虚,此为登堂入室,初期洁食辟谷,中期餐风饮露,圆满服气存生。 再上空冥,此为跻身朝堂,初期灵识觉醒,中期感应万物,圆满天人合一。 再上灵寂,此为白日飞升,初期移山动岳,中期翻江倒海,圆满永生不死。 再上金仙,此为君临天下,初期呼风唤雨,中期手握阴阳,圆满天地同寿。 再上圣人,此为万物主宰,准圣者,撼天动地,圣人者,再造乾坤。” 姬浩然高声陈述,言罢,睥睨左右,大有掌声在哪里之意。 身为城主之子,姬浩然已经习惯了众人的附和和吹捧,但此等严肃场合,谁敢与他喝彩,等了许久,也只是等到了灵元子的点头。 “请述阴阳善恶。”灵元子又道。 抬手的又是姬浩然,但是在灵元子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阐述时姬浩然却犹豫了,刚才抬手抬的太快,没听完就抬手了,未曾想阴阳后面还有善恶二字,这就不是单纯的阐述何为阴阳了,而是需要阐述阴阳与善恶的关系。 “这个,阴阳相对,相伴共生,故乾坤宇宙得以平衡,阴阳万物得以轮回。”姬浩然硬着头皮强行阐释。 说了这些,便难能继续了,灵元子等了片刻,不见下文,只得代为接续,化解他的尴尬,“阳者,清纯灵气,以为善。阴者,污浊魔气,以为恶。阴阳左右善恶,阴盛阳衰则流于恶,阳盛阴衰则趋于善。姬公子学识广博,人所众知,且稍安静候,与他人留下应答入选的机会。” 灵元子的这番话等同告诉姬浩然你已经入选了,不要再急于表现了,人情世故哪里都有,云阳城作为人族四大主城之首,镇魂盟怎么也得给姬东阳几分薄面,休说姬浩然表现尚可,便是一无是处,也得设法将他带回去。 灵元子继续提问,她的问题并不止于练气的基础学识,还包括练气出偏时症结的查找,倘若被敌人封住某一处穴道如何破解自救,以及某处受伤之后如何封穴止血,一天之中的某个时辰哪条经络气象最重,以及不同五行所属之人各有什么特质等驳杂问题。 这些问题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仍然有迹可循,灵元子想通过这些问题挑选出熟悉阴阳五行以及经络气穴且善于随机应变的聪明人。 三十六个问题看似不少,实际上也不多,近百人来抢答,三个人才能平均一个。 姬仇一直没有得到答题的机会,倒不是灵元子的问题他答不上来,而是他个子矮,站的又靠后,几次抬手灵元子都没有注意到他。 眼瞅着问题即将问完,姬浩然急了,频频回头,冲人群缝隙之中冲姬仇使眼色,催促他抓住最后的机会。 姬仇原本已经打算放弃了,耐不住姬浩然挤眉弄眼的催促,无奈之下只得恐后争先,抬臂伸手。 三个,两个,一个。 就在姬仇彻底死心之时,灵元子自台阶上以拂尘指他,“抬手的那个少年,你且应答。” 姬仇闻言急顾左右,只见整个人群之中只有他自己抬手,其他人都在转头看他。 由于心不在焉,压根儿就没听清灵元子先前问了什么,情急之下急忙转头看向左侧,“她问了什么呀?” “午睡梦魇,何故所致?”旁边的人低声提醒。 听得对方言语,姬仇直接傻眼了,原来是这么个古怪的问题,怪不得没人举手…… ------------ 稍后,稍后 无正文,延迟半小时,建议养肥。 ------------ 第六章 陪伴前往 且不管问题是不是古怪,既然已经举手了,总不能再退缩,急切的思虑之后,姬仇说道,“午时阳气最重,本不应该做梦,更不应该梦魇,此时梦魇有两种可能。” 姬仇此举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趁机思考,灵元子先前所问的那些问题都与气穴经络有关,这个问题自然也是如此,绝不会超出经络和气穴范畴。 “卧姿不妥,影响五脏,压迫六腑,气血不通,故而生魇,此其一。”姬仇说道,为了争取思考的时间,他刻意将语速放的很慢,短暂的停顿之后,又道,“十二正经有手少阴心经,起于心中,出属心系,神门,灵道两穴近于寸关尺,若受挤压,亦会感应心经,导致心悸,心悸发梦,便为魇。” 由于事发突然,仓促应答,姬仇根本没时间进行详细推敲,所说的两个可能其实只是一个可能,之所以一分为二仍是为了争取时间思考答案。 听得姬仇言语,灵元子点了点头,“若是压迫青灵,少海两穴,也会诱发梦魇。” 灵元子言罢,姬仇暗暗松了口气,仓促应答没丢人已经不容易了,能基本正确更是侥幸。 姬仇回答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之前的三十五个问题分别由十三个候选之人瓜分,不过灵元子并没有将众人全部选定,只点了包括姬浩然在内的三个人,姬仇不在其列。 “时间紧迫,三位即刻收拾行囊,再往这里相见。”灵元子说道。 入选之人欣喜若狂,落选之人虽然情绪低落却也不是非常沮丧,因为三位道人只挑选了三个人,除了姬浩然是姬东阳的儿子,另外一男一女都是他们之中的翘楚。 眼见姬仇落选,姬浩然有些急了,反手指着姬仇,“哎哎哎,他……” “嗯。”姬东阳干咳两声打断了姬浩然,转而冲三位道人抬手说道,“三位真人请入内奉茶稍坐。” 台上三人退走,台下众人散去。 姬浩然拉住了姬东阳,“父王,你与他们说一声,让我带上姬仇吧。” “你当镇魂盟是什么所在?岂能带人前往。”姬东阳眉头大皱。 “你去帮他说说情,”姬浩然说道,“孩儿与姬仇朝夕相处,没他在身边,总不习惯。” “姬仇是我姬氏血亲,若是可以说情,我自会去说,但此事自是不成,快快收拾去吧。”姬东阳皱眉摆手,拂袖离去。 待姬东阳离去,姬浩然转身疾行,赶上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姬仇,“落选了你便走,也不央求?” “叔儿,他们只要三个人,回去之后很可能每人教导一个,我求他们也无甚用处。”姬仇摇头说道,“况且我也不是很想去。” “你若不去,谁来照顾我的衣食起居?”姬浩然问道。 “那是镇魂盟,不比别处,他们不会接受外人,便是我想去,他们也不允许。”姬仇说道。 姬浩然还要说话,姬仇拉着他到得无人处,“叔儿,你还救了两个姑娘呢,你这便要走了,她们如何安置啊?” “你说呢?”姬浩然问道。 “人是你带回来的,我哪知道怎么处置。”姬仇摇头。 姬浩然想了想,“这样吧,你去与三姑说,只说她们是你的远亲,此番是来投靠你的。” “啊?”姬仇皱眉咧嘴,“三姑看着我长大的,我有什么亲戚她不知道啊?你自己想办法吧,别推给我。” “那就说是阿福的远亲,”姬浩然说道,“只说她们是来投靠阿福的,阿福老眼昏花,耳朵又聋,三姑自不会去问他,你让三姑自府里给她们安排个差事,留她们在这里。” “不好吧?”姬仇无奈。 “就这么定了,”姬浩然落槌定音,“我回去收拾一下,你去找三姑,把她们安顿好了之后你也回去收拾行装。” “我收拾行装干嘛?”姬仇疑惑。 “当然是随我同去,”姬浩然说道,“若是他们不留你,你就自附近寻了住处,我若有什么琐碎事情,你也能代为料理。” “你这……” “就这么定了。”姬浩然拍了拍姬仇的肩膀,转身快步离去。 姬仇无奈,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寻三姑,三姑是王府的老嬷嬷,府里所有丫鬟都归她管理,姬仇先去见她,扯谎编造,在得到了三姑的同意之后又带那两位女子前去见她,安排好差事之后又急忙跑回自己宅子收拾行装。 除了换洗衣服,还带上了一干烹炊器物,米粮果子也得带上,他伺候姬浩然好多年了,对自己的这位小叔儿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这家伙被人伺候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此番远行岂能少了扈从在身边。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屁股没坐热又要走了,见他又要出门,福伯自屋子里拿了个小布袋塞给他,姬仇打开看了一眼,里面都是点心,没几块儿是好的,大部分都长毛儿了,福伯人缘很好,谁有好吃的都会送点给他,而福伯舍不得吃,总会给他留着。 “姬仇,走了。”姬浩然自外面呼喊。 姬仇答应一声,快步出门,只见姬浩然已经收拾好了行装,骑在马上等候在外。 “那几位真人呢?”姬仇左右张望。 “他们都是得道高人,身怀异术,来去无踪,道明路径,留下信物便先行回返。”姬浩然说道。 “你骑马,我怎么跟得上?”姬仇问道。 “你也去马厩牵上一匹,我先往东门等他们两个,你也早些过去。”姬浩然言罢,打马先行。 姬仇无奈,只能往王府马厩讨马,但王府里的马匹都是用来公干的,姬浩然可以随意骑乘,他去讨要,人家却不给,好说歹说,勉强同意给他个驴,这头驴子是府上拉碾子压磨的,此时是夏天,无米可舂,便借给了他。 待他牵着毛驴赶到东门外,姬浩然三人已经等候多时。 “让你牵马,你怎么弄了头驴子?”姬浩然一脸的嫌弃。 “马匹另有用处,他们不给我,我又不能去跟三爷说,只能牵了它来。”姬仇说道。 “带了驴子,岂不有失体面?回去换过。”姬浩然摆手。 “别换了,三爷不知道我随你去了,我再回去估计就出不来了,”姬仇翻身骑上,“这驴子我以前骑过,也有些脚力。” “好吧,早些走了。”姬浩然抖缰催马,另外两个入选之人紧随其后。 马匹栓的久了,放纵之后便有喜悦嘶鸣,“咴,咴,咴。” 驴子栓的久了,撒丫之后也会欢愉发声,“啊,啊,啊……” ------------ 第七章 何来鬼魅 姬浩然三人自前面策马奔腾,风驰电掣,意气风发。 姬仇骑了毛驴跟在后面,连连呼喝,毛驴仍然吼叫不止,好生尴尬。 驴有很多特性,大叫驴,倔驴,他骑的就是一头大叫倔驴,眼见有马匹跑在自己前面,便拼命去追,追也就罢了,追的时候还大叫不止。 平常时候镇魂盟是不招收弟子的,此番能够入选镇魂盟,姬浩然三人皆是豪气大生,大有年少得志,平步青云之感,可惜的是这种美好的感觉很快就被身后的驴叫给破坏掉了,如假包换的大煞风景。 “姬仇,你究竟在搞什么呀?”姬浩然勒马回顾。 “它非要叫,我有什么办法?”姬仇无奈苦笑,说来也怪,追上了马匹,驴竟然不叫了。 “你不要与我们同行了,”姬浩然自怀中拿出一张绢纸递给姬仇,“这是往镇魂盟的路引,你拿了,我们先走,你随后跟上。” 姬仇接了绢纸在手,低头打量,“路引给了我,你们……” 不等姬仇说完,一旁的圆脸少年就打断了他的话,“路引我们每人一份,这份你收了。” “你们先走了,我去哪儿找你们?”姬仇问道。 “我们每日只行三百里,夜里露宿歇脚也不会远离路径。”长着一双酒窝的女孩儿说道。 姬仇点了点头,圆脸少年名叫林平生,女孩儿名叫姬晓,皆是姬氏族亲,之所以有外姓儿是因为有外戚。 三人策马先行,姬仇牵了驴子步行于后,待三人去得远了方才骑乘上路。 三百里对马匹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毛驴来说就得加把劲儿了,由于动身之时已近申时,两个时辰不过天就黑了。 练气之人可以夜间视物,但姬仇的灵气修为只有筑基初期,到了晚上视物不是非常清楚,由于姬浩然三人走的太急,交代的不甚清楚,他便不知道三人会连夜赶路还是会露宿休息,只能沿着官道骑驴追赶。 二更时分,离开官道,取小径,往东北,官道上偶尔还有路人,上了小路,人就少了,转头四顾,阴郁茫茫,害怕倒不至于,心慌总是有的。 又行了一个时辰,到得三更时分,姬仇越发心慌,不是因为有什么鸟兽啼叫,而是周围安静的怕人,此时他身处一片平原草莽,道路两旁都是高深的芦苇,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安静,即便没有鸟兽,蝈蝈蚱蜢总该有,但周围竟然连个虫子的鸣叫都听不到。 再行几十里,隐约发现前面出现了微弱的火光,见到火光,心里踏实了不少,远处的火光很可能是姬浩然等人燃点的。 沿着小路催驴快走,但行了片刻却发现那处火光并不在路边,而是在距离小径两里左右的土丘上,定睛细看,土丘上貌似有一处残破的房舍,院墙已经部分倒塌,隐约可以看到院子里长着一棵很大的树。 自远处张望远眺,没有发现房屋附近栓有马匹,但通往那处房舍的草地上有马蹄印,这便说明不久之前有人骑马往那处破屋去了,之所以不见马匹想必是马匹被拴在了院子里,亦或是被拴在了土丘的另外一面。 短暂的观察过后,便骑驴前往,但是在距土丘百丈远近时,驴不走了,任凭他如何催赶拖拉,毛驴就是止步不前。 由于此处离破屋已经不远,姬仇便高声呼喊,但高喊过后,破屋里却无人应答。 心中发慌,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姬仇便抬高了声调,再度呼喊,此番终于有人回应,细听声音,正是姬浩然,但声音并不是自土丘上的破屋传来的,而是自相反方向的远处,声音很是模糊,至少也在三里开外。 听得姬浩然的回应,姬仇便拉着毛驴转身离开。 自小路来到土丘附近只用了片刻工夫,但是调头回去走了许久也不曾见到路径,高声呼喊,姬浩然等人也有应答,只是声音含混,听不清三人在喊什么。 再走片刻,周围的景物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变化,破屋再度出现在了十丈之外,姬浩然等人彷如凭空出现,骤现眼前。 诡异的变化将姬仇吓了一跳,姬浩然等人也煞是惊恐,与姬仇想比,姬浩然等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三人手里拿着马鞭却并没有骑马。 “叔儿,你们的马呢?”姬仇问道。 “拴在院里的树上,我刚才喊的什么你没听见吗?你怎么还是跑进来啦?”姬浩然脸色非常难看。 “怎么了?”姬仇歪头看向姬浩然。 “这破庙诡异的很,”林平生抬手前指,“里面停放着几口棺材,我们自里面生火落脚,却听得棺材里传出了古怪声响。” “什么声响?”姬仇追问。 “似是指甲抠挖棺盖的声响。”林平生说道。 林平生言罢,姬晓颤栗补充,“原本我们以为遇到了僵尸,但是那棺木下面有鲜血滴沥,那便不是僵尸了。” “走,看看去。”姬仇撺掇。 “情况不明,切勿鲁莽。”姬浩然阻止。 “叔儿,咱们可是练气修士……” 姬浩然连连摆手,“正因为咱们是修士所以才鲁莽不得,若是道门中人,怎会忌惮僵尸鬼魅。” “就算不进屋,马匹咱们总得牵回来呀。”姬仇说道。 “没用的,我们试过走出这片区域,但转来转去始终不得远离。”林平生说道。 “走,一起去。”姬仇迈步先行。 见他先走,姬浩然等人只能跟着,他们虽是练气之人,对僵尸鬼魅却少有接触,最主要的是他们的年龄并不大,修为也不高,都说艺高人胆大,艺不高,哪里来的胆大? 四人进得院子,马匹仍然拴在院子里的树上,只是有些惊厥,并未受到伤害。 院子正中是一刻大柳树,柳枝下垂,多了几分阴森,而三人先前生起的篝火此时也趋于熄灭,火光忽闪,再添诡异。 三人解马的时候姬仇歪头打量着屋里的几口棺材,平心而论,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人都会心慌惊怯,姬仇也不例外,不过短暂的迟疑之后,他鼓起勇气向正屋走去。 “你要作甚?”姬浩然问道。 “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姬仇说道。 姬浩然也想知道棺材里到底是什么,便不曾阻止,“小心些。” 这时候越磨蹭越害怕,也不往前挪,直接大步走,到得棺材附近也不犹豫,伸手就掀。 棺盖一去,姬仇隐约看到了里面的情景,棺材里面是一个年轻女子。 定睛再看,瞬时吓出一身冷汗,“鬼呀……” ------------ 第八章 五口棺材 唯恐姬仇发生意外,姬浩然等人都凑到门口,只待发生意外就上前援救,三人本就心慌紧张,姬仇突然惊恐大叫,瞬间将三人吓的浑身鸡皮,寒毛直竖。 强行克制,不曾抛下姬仇转身逃走对三人来说已属不易,想要保持镇定自是不能,姬浩然浑身发抖,惊恐反问,“什,什,什么鬼呀?” 人在受到惊吓的一瞬间会失神发懵,姬仇就是这般,这一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真的遇见鬼了。 直待林平生将他拖出门外,姬仇方才回过神来,手指门旁的那口棺材冲姬浩然说道,“叔儿,见鬼了。” “男儿顶天立地,学无止境,青天白日,何所畏惧?”姬浩然受惊不小,本想强装硬气,却是语无伦次。 “叔儿,是个女鬼。”姬仇大口呼吸。 “面目狰狞?”姬浩然不可自制的发抖。 姬仇连连摇头,“不不不,不难看,与常人无异。” 听他这般说,姬浩然安定不少,“既不恐怖狰狞,你为何惊惧?” “你看,你自己看。”姬仇手指那口棺材,由于先前受惊失手,棺盖没有完全合拢。 姬浩然不敢独自进屋,便旁顾左右,“走,进去看看。” 有人壮胆儿,林平生和姬晓便与姬浩然一起进屋,到得棺木近处,三人一起探头。 待得看清棺内情景,姬浩然惊恐失声,一蹦三尺,“啊!” 三人是一起看的,但是只有姬浩然自己惊恐骇然,林平生和姬晓原本并不害怕,却被姬浩然的过激反应吓的惊恐后退。 “怎会如此?”姬浩然双目圆睁,直视姬仇。 姬仇咧嘴摇头。 “棺中是具年轻女尸,并不吓人,你们怎会如此惊惧?”林平生不明所以。 姬浩然强行稳住心神,手指棺木,“我和姬仇早些时候自兰香书舍回返云阳,途中偶遇山贼作恶,我们仗义出手,救下了那两名即将受辱的女子……” “你所说之事与棺中女尸有何关系?”姬晓打断了姬浩然的话。 “这棺中女尸就是我们先前救下的两个女子之一。”姬浩然说道。 听得姬浩然言语,林平生和姬晓不以为然,林平生接口说道,“当是你们离开之后,她们赶路再行,又遭遇了歹人。” 姬仇摇头说道,“没有啊,那两个女子被我们带回了云阳,安置在了王府,便是她们行的再快,也不能比我们还快。” 姬仇言罢,林平生和姬晓瞬时毛骨悚然,倘若姬仇说的确是实情,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棺中女尸是女鬼所化,旨在惊吓众人。二是这棺中女尸确是女尸,而姬浩然和姬仇带回王府的另有其“人”。 三人面面相觑之时,姬仇率先反应过来,自近处抓了干草投入即将熄灭的篝火,又将破败脱落的门窗木片投入火中,待得篝火重新燃起,光线明亮,恐怖气息大减。 在此期间破屋里的那几口棺材并没有发出异响,而躺在门口那口棺材里的女尸也并没有出现异动。 停在破屋里的棺材共有五具,根据棺木上积落的厚厚灰尘不难发现这几具棺材已经停放在这里很久了,是何人于何时停放在此的已经无从探究,眼下困扰姬浩然和姬仇的问题是二人带入王府的年轻女子怎会出现在这口破旧的棺材里。 最终还是姬仇率先回过神来,壮着胆子走到棺木旁,用柴棒戳点女尸,戳了一下,不见女尸异动,用力再戳,辨察确定,“是尸体,腹部有伤口。” 先前的过激反应令姬浩然三人多多少少有些惭愧,此番便围聚在棺木周围,检视打量。 “她身下还有一具骸骨,她是被人杀掉之后搬到这里来的。”姬晓说道。 “她被人放到棺材里的时候应该还不曾断气,”姬浩然说道,“我们先前听到的异响,当是她抓挠棺盖求救所致。” “不对,”林平生摇头,“你们仔细看,她的身体已经硬了,而且脸上有尸斑出现,至少已经死了两天了。” 众人刚刚有些放松,听他这般说,瞬时又被吓出一身冷汗,若是死了两天,刚才抓挠棺盖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儿?但林平生的父亲是云阳的大夫,他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 “若是死了那么久,又怎会有鲜血滴下?”姬晓手指棺下的血滴。 林平生拿过姬仇手里的柴棒,蹲下身沾染棺下血迹,然后对着篝火仔细打量,之后又凑鼻闻嗅,“这不是鲜血,这是尸血,我不会看错,这具尸体应该已经死去两天了。” “死人怎么会流血?”姬浩然面色煞白。 没人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人死之后心脏就会停止跳到,血液也会很快凝固。 在三人面面相觑之后,姬仇向另外一具棺木走去,此番他没有急于伸手掀动棺盖,而是围着棺木转了一圈儿,棺木上积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土,除此之外还有蜘蛛网,棺盖与棺材连接处也有蜘蛛网,这便表明这具棺材近段时间没有被人打开过。 “你们说这具棺材里会不会也有尸体?”姬仇转头看向姬浩然等人。 “你想做什么?”姬浩然问道。 “如果这里面也有尸体,那就不对劲儿了。”姬仇说道。 “早就开始不对劲儿了,”姬浩然伸手指着那具女尸,“她都死了两天了,咱们先前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姬仇没有接话,弓步弯腰,伸手掀挪棺盖。 担心他发生意外,姬晓便拔剑在手,上前保护,姬浩然和林平生紧随而至。 棺盖掀开,里面竟然也有一具尸体,也是女尸,正是先前二人所救那两名女子较为年长的那个。 待得看清女尸五官,姬浩然惊恐莫名,“糟了姬仇,你闯祸了,你带进府里的是什么东西呀?” “不知道啊,”姬仇连连摇头,“叔儿,我刚才仔细看过,这口棺材没有被打开过,这具尸体是怎么进去的?” “这可如何是好?”姬浩然心机慌乱,“走走走,快回去报信儿。” “怎么报信儿?咱现在也出不去呀。”姬仇无奈。 二人愁恼之际,林平生和姬晓走到西侧,掀开了另外两具棺材,里面也有人,是一对老夫妇的尸体。 见到这两具尸体,姬浩然和姬仇更慌了,这对老夫妇的尸体他们都见过,还是姬仇亲手埋葬的,但此时这两具尸体竟然出现在了这里,最为诡异的是尸体身上并没有沾附泥土…… ------------ 第九章 神秘馈赠 被埋葬掉的尸体,即便被重新挖出来也不可能一点泥土都不沾附,此事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了。 震惊之余,姬浩然和姬仇更多的还是担心,这几具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暂且不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二人带回王府的不是人,因为真正的姐妹二人已经死掉了。 “叔儿,咱们究竟把什么带进了王府?”姬仇紧张的看着姬浩然。 “我如何能够知道。”姬浩然哭的心都有了。 林平生自一旁接口说道,“眼下说这些毫无用处,咱们被困于此,当务之急是设法脱困。” “等等,”姬晓冲李平生摆了摆手,转而看向姬浩然,“当日可有其他人与这对年老夫妇和这两个年轻女子同行?” “没有。”姬浩然摇头。 “这里为何多了一口棺材?”姬晓抬手北指,在破屋正北还有一具棺木,这地方原本应该是个祭祀用的庙宇,但泥塑的神祗早就不见了,在原本摆放神祗的位置停放着一口棺材,与另外四口棺材相比,这口棺材更大一些,保存的也更加完整。 三人面面相觑,没人能够回答姬晓的问题。 姬晓又道,“我怀疑将咱们困在这里的人对咱们并无恶意,此人可能只是想提醒我们王府里混进了奸细。” “此人是谁?为什么要提醒咱们?”林平生歪头思虑。 “这可如何是好?”姬浩然心急如焚,“父王等人无有防范,怕是要糟了她们的暗算。” “莫要着急,”姬晓冲姬浩然说道,“我们此时已经知道你和姬仇带进王府的两个女子不是良善之辈,倘若此人只是为了提醒我们,此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应该继续留我们在这里,走,出去试过,看看能不能走得出去。” 听得姬晓言语,三人点头同意,离开破屋,出来骑了马匹毛驴往西奔去。 姬浩然等人纵马在前,姬仇跟随在后,但没跑出多远姬浩然等人就突然失去了踪影,姬仇有感,急忙四顾呼喊,但姬浩然等人的应答之声却自相反的方向传来,而且声音模糊,不辨言语。 再喊,仍有应答之声,但喊过几遍,再没了动静,骑驴寻找,几番圈绕,既寻不到姬浩然等人,也走不出这片区域。 姬浩然紧张心慌,多方尝试,每次都会回到破屋门前,这破屋是在山丘之上的,按理说绕到此处需要上坡儿才对,但是自平地转移,也会突然来到此处。 屡试无果,吴中元暗暗叫苦,完了,完了,人家三个跑出去了,他被困住了。 外面漆黑一片,屋里尚有篝火光亮,眼见躲不开,姬仇干脆壮着胆子回到破屋,往篝火里投扔木柴,努力的想要将篝火生旺一些。 荒郊野岭,夜半三更,破屋垂柳,棺木死尸,这世间怕是没有比此情此景更令人害怕的了,姬仇也不例外,身上的汗毛一直是竖着的,一身的鸡皮疙瘩,实则他最怕的并不是那四具已经打开的棺材里的尸体,而是那具没有打开的棺材,他知道棺材里一定有东西,却不知道棺材里有什么,更不知道里面的东西什么时候才会爬出来。 想要克服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光线明亮,为了让篝火能够持续燃烧,姬仇开始自破屋附近搜寻可燃之物。 就在此时,停放在正北的那口棺木突然出现了轻微的晃动。 姬仇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谁?” 四周寂静,无有回应。 “谁?”姬仇大声喝问,“再不回话,我便放火烧掉这处屋子。” 仍无回应,棺木仍然轻微晃动。 姬仇也不迟疑,拿了燃烧的柴棒点燃了破屋的窗户,然后扔掉柴棒,逃也似的自屋里跑了出来,站在院子里惊惶观望。 窗户烧着之后火光更加明亮,那口没有打开的棺材一直在轻微晃动。 “呵呵。”有人发笑,是阴沉的男声。 突如其来的笑声吓的姬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他之所以如此惊恐,乃是因为笑声并不是自屋里发出的,而是自其身后不远处。 深深呼吸,急转回头,却不见人影。 “什么人?”姬仇颤声发问。 “我将他们调走,只是为了送点东西给你,就在那口棺材里,进去取了吧。”诡异的东西又自西南方向传来。 姬仇再度转身寻找,仍然不见人影。 “谁?你究竟是谁?”姬仇四顾寻找,连院子里那棵大柳树都仰头找了,并不见发声之人。 “棺材里是什么?”姬仇又问,无有应答。 再喊,再问,仍无应答。 此时火势已经开始蔓延,屋顶也烧着了,而屋里那口棺材也在声音消失之后便恢复了平静,不再晃动。 疑惑且急切的思虑之后,姬仇深深呼吸,冲进了破屋,他虽然不知道棺材里是什么,但有一点他能确定,那就是发声之人没想害他。 冲进火场,掀开棺材,疑惑歪头,这是个什么东西…… ------------ 更新延后 更新延后更新延后更新延后更新延后更新延后更新延后更新延后 ------------ 第十章 五行铜盘 姬仇本以为棺材里是活物,但事实上棺材里并没有活物,甚至连尸体和骸骨都没有,只有一个器形古怪的黄色的盘子。 由于大火已经烧起,姬仇也顾不得仔细端详,伸手抓起那个盘子转身跑出了火场。 到得屋外,借着火光仔细打量,这个盘子不是吃饭所用的餐具,而是一件圆盘形状的金属器物,只有巴掌大小,为扁圆形状,此物不是浑然一体,内外共有三圈儿,每一圈儿都有数量不等的分格,每一格都有不同的奇怪图形。 正面看过,再看反面儿,疑云顿生,这是个什么东西? 棺材此前曾经轻微晃动,无疑是此物造成的,但此物本身可能并不能自行移动,而是先前说话之人使用灵气遥感控驭,其目的很可能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也可能是为了试探他的胆量。 “请问此为何物?”姬仇四顾寻找。 周围无人接话,暗夜寂静,只有木头燃烧所发出的噼啪声响。 大火越烧越旺,毛驴受惊嘶叫,听得毛驴的叫声,姬仇暂停观察,收起铜盘牵着毛驴远离了破屋。 出得院子,姬仇又自附近寻找了一番,不见有人,不问可知先前发声之人已经悄然离去。 此人是谁?为什么要送东西给自己?这个圆形的铜盘又是什么?姬仇顶着一头雾水再度拿出了那个铜盘,仔细再看,铜盘上的符号竟是阴阳五行以及八卦的符号,内圈儿有两个符号,分别为阴阳,中圈儿是五行符号,最外圈儿是八卦符形,阴面与阳面的图形是一样的。 摇了摇,掂了掂,这东西虽然份量不轻却不是实心儿的,里面应该装着什么东西,而内外三圈儿不同的符号应该就是开启铜盘的机关。 虽然不知道此物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开启,但这东西应该有不少年头儿了,表面异常光滑,而且上面的符号磨损的很是严重。 端详过后,姬仇将那铜盘收了起来,再度将视线投向正在熊熊燃烧的破屋,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诡异,他脑海里满是疑问,最大的疑问就是此人为什么要将这个铜盘送给他。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此人对他心存善意,不止对他心存善意,对姬浩然等人乃至云阳城都是心存善意的,如若不然此人不会将那四具尸体挪到这里来,这明显是在提醒他们,二人不久之前带进王府的那对姐妹来历不明,图谋不轨。 再者,此人将姬浩然等人困在这里只是为了将他引到这里来,其最终目的就是将这个黄色的铜盘交给他,这便说明此人一开始就带有明确的目的性,铜盘是给他的,而不是给姬浩然等人的。 由于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显露身形,便无法确认此人身份,不过根据声音来判断,此人应该是个中年男子,灵气修为异常高深,至少也在空冥期以上,因为只有进入空冥期才能做到隔空传音。 此外,此人五行应该是属金的,先前棺木之所以轻微晃动,无疑是有人以外延灵气在移动棺材里的铜盘,人体有不同的五行所属,不同五行所属的修士分别可以感应控驭金木水火土五行事物,当然,这是在进入空冥期之后才能做到的事情。 火势越来越旺,尸体遭到焚烧,发出了难闻的焦臭,此处待不得,姬仇便牵了毛驴离开土丘,尝试西行,此番再无阻碍,顺利回到西面路径。 此时姬浩然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不问可知是回云阳城报信儿去了。 姬仇犹豫踌躇,不知何往,毛驴跑的太慢,不等跑回云阳城,姬浩然等人可能已经调头回来了。 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在此处歇脚等待,他修为太低,即便跑回去也做不了什么,更何况姬东阳修为精深,即便先前混入王府的那两个女子想要行刺加害也不是姬东阳的对手。最主要的是二人刚刚进入王府,都是生面孔,短时间内也没有接近姬东阳的机会。 此处是一片草莽,夏夜多有蚊虫,坐下没多久蚊虫就自各处寻了来,嗡嗡飞舞,叮驴咬人。 想要生火冒烟驱赶蚊虫,却又寻不到可以生火的干草,无奈之下只能牵着毛驴自近处往复走动,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阳气上升,蚊虫这才散去。 辰时不到,姬浩然等人就自南面疾驰而来,听得马蹄声,姬仇起身远眺,发现三人脸上的表情并不凝重,这便说明云阳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待三人勒马停下,姬仇急切问道,“叔儿,怎么样了?” “咱们离开之后没多久她们就不辞而别了。”姬浩然转头东望,“咦,是谁烧了那破庙?” “失火所致,”姬仇随口说道,言罢又问,“在离开之前她们都做了什么?” “好像也没做什么,”姬浩然摇头,“依我看她们不像是刺客。” “既然不是刺客,为什么大费周章混进王府?”姬仇又问。 姬浩然再度摇头,“不清楚,来时的路上我们也在推敲此事,平生和姬晓怀疑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的目标并不是云阳城,而是前往云阳进行选拔的三位镇魂盟真人。” “你们怀疑那两个女子是天诛麾下的逆血卫士?”姬仇看向林平生。 “有这种可能,”林平生点头说道,“她们究竟意欲何为不得知晓,但她们的目标应该就是福元子律元子以及灵元子三位真人。” 听得林平生言语,姬仇皱眉不语。 见他面露疑惑,林平生问道,“你在想些甚么?” “我感觉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姬仇说道。 “什么意思?”林平生问道。 “你们想啊,如果她们二人的目标是镇魂盟的三位真人,她们完全没必要费尽心机混入王府。”姬仇说道。 “你感觉他们为什么混进王府?”姬晓问道。 “她们进入王府的时间很短,这么短的时间她们也做不得别的,只能做一件事情。”姬仇说道。 “什么?”姬浩然等人异口同声。 “目睹镇魂盟挑人的整个过程。”姬仇说道。 “你的意思是?”林平生歪头看他。 “她们很可能是冲着你们三个来的……” ------------ 请假 当踏不准节奏时,一定要先停下来,舍掉几拍,再跟上 ------------ 第十一章 山中白鹤 听得姬仇言语,三人面色大变,面面相觑,倘若正如姬仇所说,此去镇魂盟的途中,三人就可能遭到逆血卫士的拦截和谋害。 见三人忐忑忧虑,姬仇出言说道,“好在你们有贵人相助,先前咱们见到的那四具尸身,当是有人故意搬到这里,为的是提醒你们多加小心。” “不无道理。”林平生点头。 “现在如何?”姬晓看向姬浩然。 “咳咳,”姬浩然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出言说道,“便是我们勇敢无畏,也得多加小心才是,此处无有遮挡,当尽快离开这里,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早些赶往镇魂盟。” 姬浩然言罢,姬晓和林平生点头附和,由于往返奔波,马匹多有劳累,催马前行便不甚急切,姬仇骑驴跟随也不甚辛苦。 再行十几里,又出现了岔路,根据路引所指,三人改道东南,镇魂盟位于南灵荒,而南灵荒位于云阳城的正南方向,由于道路多有曲折,大致估算赶去镇魂盟至少也得半个月。 这条路四人从未走过,只能根据路引前行,由于昨天一夜未眠,四人便无甚精神,硬撑着行出几十里,再度进入茂密林区。 行不多远,遇到一条由北向南流淌的小溪,姬浩然三人拴马歇脚,姬仇垒灶生火,为三人准备午饭。 就近取水,生火煮粥,待得篝火燃起,姬仇便自附近寻找干柴,时逢夏日,干柴难寻,便走的远了些,就在他抱着干柴回返歇脚的营地时,却发现姬浩然等人不见了,马和驴仍然拴在树上,这便说明三人没有走远。 “叔儿?”姬仇环顾高喊。 “在这儿。”姬浩然的声音自南面不远处传来。 姬仇先往灶下添加了木柴,然后沿着小溪往下游寻去。 走出百十丈,看到了姬浩然等人,看到三人的同时,他也看到了一处幽深的湖泊,三位站在湖边,在他们不远处有一只巨大的飞鸟正在挣扎哀鸣,三人正在围观打量。 姬仇快步走近,歪头打量,这是一只巨大的白鹤,朱冠红眼,翼展过丈,背上的座鞍说明它是有主儿之物。 这只白鹤的胸腹部位插着几支箭矢,左边的翅膀也折断了,右腿也被人斩断了,大量失血,伤势非常严重。 “这白鹤当是某位修士的坐骑。”姬晓说道。 姬浩然点头过后看向林平生,“怎么样,还有的救吗?” 林平生摇头说道,“它伤的太重,失血过多,已经无力回天。” 三人说话之际,姬仇手指湖泊,“快看。” 三人闻声转头,循着姬仇所指看向湖泊,这处湖泊约有两里方圆,不算很大,却也不算小,潭水碧蓝,既清且深,在湖泊中间偏西区域漂浮着一个人,面部朝下,生死不知,男女不辨。 “是个女修士。”姬晓定睛远眺。 “你如何知道她是男是女?”姬仇问道。 姬晓并不答话,虽然姬仇也是姬氏血亲,但由于姬仇一直跟着姬浩然,在众人眼中他就是姬浩然的跟班儿,虽然不讨厌他,却也多少有些看他不起。 林平生在观察了白鹤挣扎的痕迹之后,出言说道,“这巨鹤落下不久,那女修士落水的时间也不长。” “姬仇,救她出来。”姬浩然转头看向姬仇。 姬仇闻言眉头大皱,似这种荒野湖泊,其中很可能藏有巨蟒蛇虫,若是轻易下水,很可能会遭其拖拽捕食。 姬仇犹豫之际,林平生说道,“湖水有神,不可轻易下水。” 急切的思虑之后,姬仇开始解扣子,“还是救她一救吧,你们往东面去,自高处往湖中投扔石头,倘若湖中真有东西,也能吸引它们的注意,不来咬我。” 三人点头答应,姬仇脱了褂子,战战兢兢的下了水。 湖水清凉透着寒意,待三人自别处往湖中投扔石块儿,姬仇缓慢的往那个漂浮在水面上的女修士游去。 游出十丈,没有发生意外。 游出二十丈,水下也没有水怪咬人拉脚。 三十丈之后,姬仇心里踏实许多,这处湖泊非常清澈,水下应该没有危险潜藏。 小心翼翼的游到女修士旁边,姬仇探手将其翻了过来,姬晓先前不曾看过,此人虽然穿了身修士青袍,却是个年轻女子。 由于身在水中,也来不及检视女修士伤在哪里,虽然女修士脸色煞白,但肢体未冷,拖拽之时能够感觉到其胸颈处仍有热气。 由于女修士已经晕死过去,拖拽之时也不感觉如何吃力,但回游不远,就听到姬浩然自湖泊东侧高声告警,“姬仇,小心。” 姬仇本来就害怕,听得姬浩然的呼喊瞬时吓的汗毛直竖,“什么?” “那里。”姬浩然等人同时手指西南。 姬仇循着三人所指抻头望去,瞬时吓出一身冷汗,一条水桶粗细的灰色巨蟒正自湖泊西南的草丛中蜿蜒入水,冲着他急游而来…… ------------ 第十二章 救人 蛇虫本来就吓人,巨大的蛇虫更吓人,眼见那粗大的巨蟒自后面蜿蜒追来,姬仇吓的亡魂大冒,拖着那女修士往岸边急游。 为了吸引巨蟒的注意力,姬浩然等人自岸边高声呼喊,投扔石块儿,试图吸引巨蟒的注意力。 他们本以为自己的举动是徒劳的,谁曾想巨蟒听到异响,竟然真的舍了姬仇向姬浩然等人游了过去。 见势不好,三人齐声惊呼,撒腿就跑,巨蟒蜿蜒上岸,自林下急切追赶。 见此情形,姬仇暗暗松了口气,拖着女修士游到岸边,刚想上岸,一抬头,却发现那条巨蟒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此时就在其前方十步外,昂首挺身,蛇芯吞吐,张嘴欲噬。 “天哪,这东西怎么跑的这么快?”姬仇前进无路,后退无门,既不能上岸,也不敢下水,短暂的对峙之后背起女修士转身就跑。 他不动还好,他一动,巨蟒也有了反应,引身前冲,急扑噬咬。 听得巨蟒发出的低沉嘶鸣就在自己身后,姬仇暗道不好,别说背了一个人,就是独自一人,也不可能跑的过那巨蟒。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高亢鹤唳,随即就是巨蟒的负痛嘶叫。 危急时刻姬仇哪里顾得回头张望,背着那女修士就往西面跑,奔跑之时身后传来了巨蟒拍打树木土石的沉闷声响,却不再听到鹤唳鸣叫。 待得跑出十几丈,紧张回头,之间那条巨蟒正在湖畔翻滚嘶鸣,丑陋狰狞的蛇头上有个巨大的血洞,血洞有酒盅大小,大量血液自其中喷涌而出。 在距离巨蟒不远的地方倒毙着一只巨大的白鹤,这只白鹤原本就身受重伤,垂危濒死,见到巨蟒试图攻击主人,便拼了最后的力气冲出护主,虽然给了巨蟒重创一击,却也耗尽了最后的一丝生机,先于巨蟒死去。 就在姬仇转头回顾之际,巨蟒也发现了他,气急败坏前来追他。 姬仇有感,吓的调头就跑,巨蟒身受重伤,移动不似先前那般迅疾,但姬仇不敢大意,卯足力气往西面林中奔跑。 不需回头,单凭身后传来的唰唰之声姬仇就知道巨蟒一直跟随在后,亡命跑出十几里,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了,而身后的唰唰之声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了,转头再看,巨蟒已经没有跟在后面了。 跑到高处,抻头回望,只见巨蟒已经直条条的死在了身后百丈之外。 眼见巨蟒已经气绝,不得继续追赶,姬仇急忙放下女修士,横指鼻前试探鼻息,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气息,完了,没气儿了。 直到这时他才得以细看女修士的长相,此人年纪不大,不过二十出头,长着一副瓜子脸,眉清目秀,甚是美貌,可惜脸色苍白,弱了容颜。 女修士受伤的部位位于左肋,由于此前曾经遭受到湖水的浸泡,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由于有衣裳遮盖,也不得详加观察,当务之急不是检视外伤,而是设法让女修士恢复呼吸,她先前溺水太久,已经闭过气去,若是救治及时,想必还有活命的可能。 溺水之人是没有自主呼吸的,想要让溺水之人恢复呼吸,必须帮助她们换气,若是晋身灵虚修为,灵气可以外放,便能够以灵气救治,但他修为只在筑基初期,想要救人只能对嘴送气。 对嘴度气姬仇是会的,若是对方是个彪形大汉或是丑陋妇人,他或许还会犹豫,但对方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救死扶伤乃练气之人的本分,也不犹豫,深吸一口,对嘴猛呼。 这是姬仇第一次亲吻女子,口唇传回的感觉令他心中一凛,原来亲吻是这种感觉。 旖旎的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强烈的自责给打压了回去,这是救人,不是非礼,可不能心猿意马,杂念从生。 送出一口气,却发现根本无法送进对方的胸肺,女修士的嘴里和咽喉灌满了水,难能吐气送入。 对嘴送气不成,只得改换他法,平躺摁压,救人要紧,关键时刻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双手层叠,起伏摁压。 这个办法有点效果,摁出了些许湖水,但效果并不明显,尝试对嘴送气,还是不得进入。 救人归救人,触感总是有的,即便他刻意避免,还是有所感受,还好,这女修士胸部并不大,还不至于令他乱想分神。 眼见摁压无效,姬仇又想到了最后一个办法,小时候他曾经见过孩童溺水,救治之人抓着溺水之人的双腿,倒背奔跑,通过奔跑的颠簸排出其胸肺积水。 想到此处,也不犹豫,抓了女修士的两条小腿将其倒背在后,开始向前奔跑,他个子不高,女修士又身形高挑,没跑几步就听得一声异响,低头一看,却发现是女修士的脑袋撞上了地上的一块儿青石。 糟糕,可别本来没死,结果给撞死了。 就在此时,更糟糕的事情出现了,女修士先前溺水,浑身都湿透了,他倒背拉扯,竟然将人家的裤子给扯掉了…… ------------ 第十三章 纯属误会 察觉有异,姬仇急忙将那女修士放了下来,转身一看,愕然咧嘴,裤裙已经给人家扯到脚踝了,时逢夏日,衣物都少,里面的亵裤也往下褪了半尺,好一个欺霜赛雪,好一个非礼勿视。 姬仇何曾见过这般情景,免不得心慌气短,忐忑惊慌,环顾左右无人,急忙蹲下身想要将女修士的裤裙还归原位。 就在此时,女修士竟然醒了,不是被颠醒的,而是头部碰到青石给痛醒的,一阵剧烈咳嗽,吐出了些许湖水,缓缓睁眼之时恰好看到姬仇蹲在自己身侧意图非礼,情急出手,给了姬仇一记耳光。 “你……”女修士本就有伤在身,气恼激动,一句话不曾说完便再次晕死过去。 女修士虽然萎靡虚弱,但她修为精深,这一巴掌直接将姬仇给打懵了,待得回过神来,却发现女修士已经晕死过去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姬仇手忙脚乱的将那女修士的亵裤和裤裙穿好,重新捆扎了腰绳,这么一折腾,也就不敢再倒背了,找了处陡峭坡地,将女修士头下脚上的放了,正摁反压,一通折腾,女修士再度吐出不少清水,虽然不曾苏醒,却恢复了呼吸。 待得女修士恢复了呼吸,姬仇便有心检查其腹部伤口,但想要检查伤口就必须解开人家的衣服,先前给女修士穿裤子已经让人家误会了,若是此番解扣子的时候女修士再醒了,他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动手,俗话说患不避医,救人要紧,顾不得太多了。 想到此处,小心出手,先试着往上撩,束腰太紧,衣摆太长,不成,只得解扣子。 于是就解扣子,外衣解开,再解中衣,只剩肚兜儿,不解了,歪头检视,伤口甚是森长,足有一捺长短,虽然此前遭受湖水浸泡,此时仍在向外渗血。 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姬仇歪头检查女修士左肋伤口时,女修士竟然又醒了,此番倒是不曾动手,在露出气怒表情之后又晕了过去。 见此情形,姬仇叫苦不迭,完了,完了,彻底完了,就算能让女修士相信他是为了救人而事出从权,女修士也不会放过他了,什么都看了,人家以后还怎么做人。 叹气过后,尝试撕扯外衣为女修士包扎伤口,外衣坚韧,扯不碎,只能解开扣子撕扯中衣,撕扯的同时暗暗祷告,可千万不要再醒了,不然轻薄非礼的罪名就彻底坐实了。 还好,女修士没醒,姬仇为女修士简单的包扎了伤口,然后背着她往回走。 先前跑的太急,好生乏累,此番背了女修士没走多远就感觉体力不支,于是便高声呼喊,想要召了姬浩然等人前来接应帮忙。 但喊了许久也不见三人来到,无奈之下只得走一段儿歇一段儿,中途休息了好几回,方才回到先前歇脚的树林。 尚未回到歇脚之处,姬仇就听到了驴叫,叫声很不正常,呜啊,呜啊,很是凄惨。 急走观望,待得看清远处的情景,瞬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条粗大的巨蟒正缠住了毛驴,将其勒倒在地,试图捕食吞噬。 “怎么又来一条?”姬仇惊恐莫名。 短暂的错愕之后,姬仇回过神来,先前他往湖中救人,姬浩然等人高声呼喊,投石扔砸,引走了一条,但是当他游到岸边时却发现巨蟒正在岸边等候,当时他还疑惑巨蟒怎么来的这般快,现在想来姬浩然等人引走的应该是另外一条,换言之巨蟒共有两条。 原本拴在树上的三匹马都不见了,不问可知是被姬浩然等人骑走了,姬浩然等人绝不会扔下他不管,骑马先行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为了躲避巨蟒追赶,如果甩掉了巨蟒,三人不可能不回来找他,难不成除了先前白鹤啄伤累死的一条和眼前的这条,还有第三条巨蟒? 眼见毛驴叫的凄惨,姬仇顾不得多想,放下女修士壮着胆子急跑上前,端起正冒着热气的汤锅冲着巨蟒泼了过去。 可能是烫到了巨蟒,也可能是烫到了毛驴,一身嚎叫之后,毛驴奋力挣扎,摆脱了巨蟒的缠绕,一瘸一拐的往西跑去。 巨蟒翻滚嘶叫,也不曾前去追赶,姬仇惊惶的抓过自己的包袱,拎着铁锅追上了毛驴,又拽着它来到女修士旁边,他本想将女修士送上驴背,见毛驴瘸拐,便不忍心,只得将包袱和铁锅搭上驴背,背着女修士,牵着驴,往西跑。 姬仇筋疲力尽,气喘吁吁,背上的女修士一动不动,跑出老远也不见**动弹,便放下试探鼻息,还好,还有气儿,也亏得此人修为精深,若是换做寻常人等,便是没有伤重身亡,也要被他给折腾死了。 担心巨蟒来追,便继续往西移动,一直跑到再也走不动了方才停了下来,依着大树大口喘气。 在他大口喘气的同时,毛驴也一直在哼哼,它受惊过度,惊魂未定,好在腿脚没有受伤,活动之后已不似先前那般瘸拐。 短暂的喘息之后,姬仇又去试那女修士鼻息,女修士的鼻息异常微弱,浑身冰凉,伤势垂危。 急切的思虑过后,姬仇往近处找来了干草,点燃篝火为女修士取暖,虽然夏天气温很高,但正常温度远不足以为女修士取暖,必须生火。 生起篝火,又自包袱里取出伤药为女修士敷了,本想再烧些热水喂给女修士,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女修士之前已经喝了一肚子水了,就别再灌她了。 篝火只能温暖一面儿,为了帮助女修士提升提问,姬仇又往左边生了一堆,女修士的衣服是湿的,对她的伤势非常不利,他包袱里倒是有换洗的衣服,却不敢为她更换,男女授受不亲,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过度了,再换衣服岂不是坏人名节,自寻死路。 生火就有烟,如果姬浩然等人仍在附近的话,看到烟雾应该会寻来,可惜的是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不见三人回返。 就在姬仇翘首东望之际,女修士醒了,眼见姬仇站在一旁,急忙右手左伸想要拔剑,但她的长剑已经遗失了,剑鞘也在先前的颠簸中失落了。 眼见女勇士面露杀机,姬仇急忙摆手后退,“且慢动手,听我解释……” ------------ 第十四章 救治照料 女修士哪里肯听姬仇解释,气急撑臂,想要起身,“无耻登徒子,焉敢坏我清誉。” 正所谓烂船还有三斤钉,女修士虽然伤重虚弱,但她灵气修为却高,担心被她打杀了,姬仇便急跑躲闪,与此同时高声喊道,“我先前是在救你,你千万不要误会。” 待得跑到一棵大树后,姬仇抻头遥望,只见女修士并没有站立起身,她体虚无力,正侧卧在地,大口喘息。 姬仇趁机解释,“你先前跌落入水,是我将你自湖里捞了上来。见你溺水闭气,我只得倒背着你奔跑,试图颠出你口鼻胸肺的积水,也是在那时拽下了你的裤裙,就在我想要帮你穿戴整齐的时候,你醒了。在我为你包扎伤口时,你又醒了。” 误会的产生往往源自缺乏沟通,姬仇虽然急切解释,表述的却很精准,应对逻辑,合情合理,女修士虽然气怒羞恼,在听得他的解释之后却也相信了他的话,不再痛恨于他,但脸上的表情却仍然非常痛苦,亦不知是伤口疼痛,还是因为与他有了肌肤接触而伤心难过。 见她这般,姬仇急忙又道,“我真的没有趁机轻薄,你落水的那处湖泊有巨蟒盘踞,我背着你逃命,巨蟒在后面追赶,情势危急,我也顾不得许多,总不能将你留在那里,被巨蟒吃了。” 听得姬仇言语,女修士抬头看向姬仇,眼神甚是复杂。 “你伤的很重,伤口一直在流血,我不帮你包扎伤口,你会死的。”姬仇趁机解释。 女修士没有说话,看了看自己左肋,又看了看左右不远处的篝火,知道姬仇所言非虚,便撑臂后移,依靠着一处凸起的岩石无力的坐了。 眼见女修士敌意大减,姬仇自树后走了出来,“我说的都是真话,先前追赶我们的那条巨蟒被你的白鹤啄伤了,追着我们跑出十几里方才死透,尸体我还能找到,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 女修士抬起右手冲着姬仇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转而萎靡闭眼,大口喘气。 就在姬仇想要回到篝火旁边时,女修士同时睁开了眼睛,“小白呢?” “啊?什么?”姬仇疑惑。 “我的白鹤呢?”女修士问道。 姬仇没有答话,他本以为自己不说话,女修士就能猜到那只白鹤已经死了,但女修士一直看着他,等他说话。 “死了。”姬仇说道。 姬仇言罢,女修士伤心闭眼,实则她已经猜到了结果,只是不想接受现实,希望出现奇迹。 “它中了好几箭,翅膀受了伤,腿也被人砍断了一条,”姬仇说道,“但是它真的很勇敢,本来已经重伤濒死,在发现巨蟒想要咬我们的时候,它还是硬撑着飞过来啄伤了那条巨蟒,如果不是它,我和你都会死。” 女修士本就在伤心难过,听得姬仇言语,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悲伤,抬手捂脸,歪头哽咽。 哽咽会令呼吸不畅,再加上伤心过度,女修士很快又晕了过去。 姬仇见状,缓慢的回到篝火旁,往篝火里投入柴草,此时天已经黑了,山中多有蚊虫,生火不但可以取暖,还可以驱赶蚊虫。 女修士再次醒来已是二更时分,姬仇正坐在篝火旁打盹儿,听到女修士撑臂起身的异响,便睁眼查看,见女修士站的摇摇晃晃,便急切的想要上前搀扶。 女修士皱眉歪头,表情严肃,姬仇只得尴尬缩手,低头后退。 女修士失血过多,站的很是艰难,站起之后想要迈步移动,却是步履踉跄。 担心她摔进火堆,姬仇本能的上前搀扶,此番女修士没有表现出厌烦,只是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眼见女修士体虚无力,不得行走,姬仇好心劝道,“你伤的很重,走不了的,还是坐下来。” 女修士只得坐了,姬仇自包袱里拿出一个馃子递了过去,“你饿不饿?” 女修士摇头未接。 “你也别太难过了。”姬仇宽慰。 女修士叹了口气,“小白现在何处?” “在湖边,”姬仇抬手南指,“你放心好了,那些巨蟒虽然个头儿很大,却吞不下你的白鹤,待你能够走动了,我带你去寻它。” 女修士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是何人?” “我叫姬仇,来自云阳城。”姬仇说道。 “你怎么会在此处?”女修士又问。 “我要去镇魂盟,恰好路过这里。”姬仇说道。 “你被选中了?”女修士上下打量姬仇。 姬仇摇了摇头,“没有,云阳城主姬东阳的儿子姬浩然被镇魂盟选中了,我是送他去镇魂盟。” “你是他的书童?”女修士问道。 姬仇再度摇头,“不是,云阳城主姬东阳是我三爷,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小叔儿,我跟他是亲戚。” 女修士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姬仇,姬仇的穿戴打扮可不像是云阳城的贵族子弟。 姬仇被女修士看的发毛,讪笑问道,“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受伤?” 女修士没有回答姬仇的问话,而是转头看向背栓在树上的毛驴,“你叔叔现在何处?” “那处湖泊不止一条巨蟒,他和另外两个人被巨蟒追着往别处跑了,我们走散了……” ------------ 第十五章 荒山野岭 “走散了?”女修士语气之中带着怀疑。 姬仇点了点头,“是啊,他们应该往南去了,我在这里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们回来。” “你要往镇魂盟去寻找他们?”女修士问道。 “嗯。”姬仇再度点头。 听得姬仇言语,女修士眉宇之间的怀疑神色越发浓重。 姬仇发现女修士在怀疑,却不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女修士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自火堆另外一侧坐了,不时往火堆里投扔木柴,保持篝火不灭。 女修士虽然苏醒,却很是萎靡,起初还在坐着,后来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缓缓的躺了下来,姬仇不明所以,也不敢上前搀扶询问。 白日里多有劳累,上半夜姬仇还在强打精神,捡柴烧火,到得下半夜撑不住了,摇摇缓缓,悠悠睡去。 蚊虫都是怕火的,篝火一灭,蚊虫开始往二人身边聚集,没过多久姬仇就被咬醒了,在近处寻找柴草,救火守夜。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女修士醒了,开始盘膝打坐,闭目练气。 姬仇也不敢打扰,牵了毛驴,往溪边饮驴。 回来之后发现女修士还在打坐,他本想前去追赶姬浩然等人,但女修士有伤在身,他也不忍心将其扔在这里。 好不容易等到女修士睁开了眼睛,本想出言询问她伤势如何,见她起身艰难,只得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再度拿出果子递送。 女修士看了他一眼,伸手接了。 “你有什么打算?”姬仇问道。 “你自去寻你的叔叔,不用管我。”女修士面无表情。 “荒山野岭,你又受了伤,我总不能将你扔在这里,”姬仇说道,“你要往哪里去,我送你。” 女修士没有接姬仇的话,而是捂着左肋,往南挪动。 “你要去哪儿?”姬仇问道。 “去找我的坐骑。”女修士说道。 “它已经死了,”姬仇说道,“那处湖泊可能还有其他蛇蟒,你若去了,它们怕是会蹿出咬你。” 女修士不接话,只是硬撑着缓慢挪动。 “你走不得路的,”姬仇牵着毛驴跟了上去,“你若不怕,我用驴子载你过去。” 女修士闻声转身,看了看姬仇,又看了看那头毛驴。 见女修士没有拒绝,姬仇又道,“这里距那湖泊有十几里,似你这般挪移,得走到什么时候,骑驴吧,我送你去。” 女修士伤势颇重,上不得驴,又不想让姬仇搀扶推送,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无奈的在姬仇的帮助下骑上了毛驴。 “你是怎么受的伤?”姬仇牵驴行走。 女修士不答反问,“你知道镇魂盟位于何处?” “我不知道,但我有路引,”姬仇说话的同时探手入怀,拿出了那张路引,但定睛一看,懵了,昨日为了救人仓促下水,路引湿了,墨迹已经模糊了。 见姬仇发愣,女修士伸手索要,“给我。” 姬仇将已经模糊的路引递给女修士,女修士接过,小心铺展,仔细端详,“这张路引是谁给你的?” “我小叔儿,他们三个每个人都有路引,这张是我小叔儿的。”姬仇说道。 女修士点了点头,“确是路引,不妨事,我也要回镇魂盟,你与我同行。” “你是镇魂盟的修士?”姬仇随口反问。 “天下修士何其众多,你为什么会猜我是镇魂盟的修士?”女修士敏感反问。 “唉,”姬仇无奈叹气,“你刚才说的是‘回镇魂盟’,既然是回去,自然是镇魂盟的修士。” 女修士略感尴尬,没有接话。 “你是被逆血卫生所伤?”姬仇又问。 见女修士面有疑色,姬仇无奈摆手,“罢了,罢了,我不问了,你别疑神疑鬼的了,我如果想要害你,早就下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女修士又不接话。 姬仇也不再主动跟她说话,牵着毛驴小心的往前行走,毛驴的腿有点瘸,走的有点颠簸,可能是牵动了伤处,女修士的表情一直比较痛苦。 由于走得慢,十几里便用了两个多时辰,到得湖泊近处,姬仇停了下来,捡起了遗落在地上的那口铁锅,环顾四周,不见新鲜足迹,由此可见姬浩然等人昨日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姬仇环顾打量的时候,女修士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地上洒落的粥饭和被马匹啃食的草地都被其看在了眼里。 “姬仇,多谢相救。”女修士道谢。 “你直到现在才想起谢我啊?”姬仇哭笑不得。 女修士苦笑不语。 “你的白鹤就死在下面,”姬仇伸手南指,“但那里毛驴去不得,你想过去,只能步行前往。” 听得姬仇言语,女修士艰难抬腿,想要下驴。 姬仇小心翼翼的上前搀扶,帮她下来,然后扶着她往湖边去。 女修士走的步履蹒跚,姬仇走的胆战心惊,这周围很可能有巨蟒存在,由不得他不小心。 到得近处,女修士终于见到了倒毙在湖边的白鹤,心中背上,眼圈泛红。 “别再往近处去了。”姬仇紧张四顾。 女修士闭目歪头,没有接话。 “咱还是走吧。”姬仇说道。 女修士深深呼吸,强抑悲伤,“我有个不情之请。” “嗯?”姬仇转头看她。 “小白跟随我多年,我不忍心让它曝尸荒野,你能否挖土开墓将它好生安葬?”女修士问道。 “啊?”姬仇皱眉咧嘴,“它个头儿这么大?得挖多大的坑啊。” 女修士也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甚是愧疚,“劳你受累,他日必有重谢回馈。” 姬仇无奈摇头,“行啊,行啊,我也不要什么重谢,我帮你把它埋了吧……” ------------ 第十六章 掩埋白鹤 白鹤身形巨大,足有数百斤,如此沉重,姬仇如何拖得动,只能就地掩埋。 但白鹤死在湖边,周围可能还有巨蟒潜藏,自湖边挖坑免不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见姬仇挖上一阵儿就紧张的环顾左右,女修士出言说道,“不妨事,这周围并无蛇蟒,你大可安心。” “你如何知道没有?”姬仇随口反问。 “我虽然伤势严重,耳目却仍然清明,若是附近藏有蛇蟒,我自能窥察感知。”女修士说道。 听得女修士言语,姬仇略微安心,移土搬石,挖坑掘墓。 忙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挖出一个可以勉强埋葬白鹤的土坑,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女修士,女修士见他满头大汗,本不忍心让他继续受累,但那土坑实在太浅,如此草率的掩埋,令她感觉愧对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坐骑。 女修士虽然没说话,但姬仇看懂了她眼神中的请求,无奈之下只得继续往下挖。 “哎,你叫什么名字啊?”姬仇随口问道。 女修士不愿回答,却也不忍心回绝的太过直接,“以后你总会知道的。” “听说逆血卫士正在到处追杀镇魂盟的修士,此事是不是真的?”姬仇又问。 “嗯。”女修士回以鼻音。 “攻击你的就是逆血卫士吗?”姬仇又问。 “嗯。”女修士点了点头。 “逆血卫士也有飞禽坐骑吗?”姬仇再问。 女修士没有回答姬仇的问题,而是出言问道,“你既是云阳城的贵族,为何灵气修为如此低劣?” “还行吧,我同龄人的灵气修为也不比我高多少,”姬仇说道,“我们云阳城也比不得镇魂盟,没有镇魂盟那么多玄妙的练气心法,对了,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通。” “什么?”女修士问道。 姬仇放下用来端土的铁锅,抬手擦了把汗,“逆血卫士已经开始攻击镇魂盟的修士了,你们的灵气修为这么高,况且不是他们的对手,临时往四大城池选拔的新人又有多大用处?” 女修士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沉吟过后方才出言说道,“镇魂盟想必有提升速成之法。” “什么速成之法?”姬仇好奇追问。 言罢,等了片刻不见女修士回答,发现她已经依着大树闭上了眼睛,这片刻工夫她自然不可能真的睡着,之所以装睡无疑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哎哎哎,我不问了,你赶快睁开眼,帮我把风。”姬仇喊道。 “何为把风啊?”女修士被姬仇逗笑了,把风带有强烈的贬义,通常用在作奸犯科的时候。 闷头儿干活是很无聊的,姬仇很想与女修士说话,却又看出对方不想理他,无奈之下只得专心劳作,继续挖掘。 又挖了一个时辰,姬仇彻底挖不动了,此时坑深已经达到了七尺,掩埋白鹤已经绰绰有余。 坑是挖好了,但下葬也是个问题,仙鹤太重了,姬仇拽不动,而女修士就在旁边看着,他也不能用脚去蹬踹。 见他犯愁,女修士缓慢的挪到近前,先是拔掉了白鹤身上的箭矢,又为其梳理了羽毛,最后后退数尺,深深呼吸之后抬起了右手。 姬仇猜到女修士想做什么,练气进入灵虚期之后,体内灵气便可以离体外放,女修士此举无疑是想催动灵气,搬移白鹤的尸体。 “你有伤在身,能行吗?”姬仇皱眉问道。 女修士没有接话,忍着伤痛,催动灵气,强行挪移。 女修士的伤势非常严重,强行催动灵气,虽然将白鹤挪移了两尺,却也牵动伤处,再度晕死过去。 姬仇喊了两声,不见女修士应答,便跑到白鹤西侧,抵着身后的青石,发力蹬踹,憋的脸红脖子粗,终于将白鹤踹进了土坑。 如此一来,羽毛也脏了,脖子也歪了,本来是仰卧着的,也变成趴卧了。 没办法,他也做不得别的,只能跳进土坑将白鹤别在颈后的脖子给掰正,然后就开始回填掩埋。 回填可比挖掘容易多了,用了半个时辰就回填完成,埋好之后又将先前挖出的石块儿堆砌在了坟墓之上,再往近处搬来青石,完善垒砌。 即将完工之时,女修士醒了,见姬仇已经埋好了白鹤,感谢的冲他道谢,然后挪到坟前,低声呢喃。 女修士说的什么姬仇没听清,不过也能猜到几分,无疑是感谢道别的话。 此前在这附近遇袭,姬仇对这里就有些恐惧,不愿在此滞留,待女修士止住悲伤,便扶她上驴,沿着山中小径往南走去…… ------------ 第十七章 遭遇狼群 埋葬白鹤用了不短的时间,待二人再度启程已是下午申时,夕阳西下,密林山中,一男一女一毛驴。 姬仇知道女修士不愿说话,便尽量不打扰她。 与姬浩然等人已经失散了整整一天,到这时不见姬浩然等人寻回来,他们怕是不会回来了,而山中小径上残留的马蹄印也说明姬浩然等人的确是往南去了。 女修士失血过多,脸色很是苍白,而额头的汗水也说明她虚弱非常,坐在驴背上摇摇晃晃,很不稳当。 没走出多远天就黑了,虽然知道女修士不想与自己说话,姬仇仍然得主动跟对方说话,天已经黑了,是连夜赶路还是寻处暂歇总得征求女修士的意见。 “你看着办吧。”这是女修士给出的答复。 白日里挖了一天坑,姬仇疲惫非常,既然女修士让他看着办,那就寻处露营,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自然不会有破庙残屋,若是能寻到一处山洞,也比露宿荒野要好。 奈何山洞也不易得,走到二更时分,女修士又晕过去了,若不是姬仇及时察觉,女修士就要自毛驴背上摔下来了。 无奈之下只得就近露宿,火总要点上一堆的,一来可以驱赶蚊虫,二来可以防范野兽。 篝火燃起之后姬仇发现女修士原本苍白的脸色变的很是赤红,小心翼翼的伸手试探,发现其额头炙热滚烫,这是伤口感染而引起的高烧。 喊了几声,不见女修士苏醒,便壮着胆子解开女修士缠在腰间的布带,查看她的伤势,他猜的没错,由于之前曾经遭到过湖水的浸泡,女修士的伤口已经胀红恶化了。 金疮药还有一些,眼下他也做不得别的,只能为其重新敷药,又换上了干净的布带,布带也不是现成儿的,而是自他中衣上撕下来的。 近处没有溪流,好在他随身带了水囊,拔掉木塞,喂女修士喝下一些,然后自附近搜集柴草,准备看火守夜。 夏日潮湿,干草干柴不易寻得,勉强寻来一些,然后坐在火堆旁出神发愣。 女修士烧的很厉害,一直在出汗,姬仇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汗巾打湿,为其敷额降温。 也不知过了多久,姬仇终于撑不住了,昏昏睡去。 他是被毛驴的叫声给吵醒的,醒来之后发现篝火已经灭了,而拴在不远处的毛驴正在躁动嘶叫。 再往远处看,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暗夜的密林中出现了大量绿幽幽的眼睛,密密麻麻,足有数十只。 是狼,确切的说是狼群。 “哎,哎。”姬仇伸手推动女修士。 推了几下,不见女修士有反应,这才想起她正在高烧昏迷。 想必是发现他已经醒了过来,不远处的狼群开始缓慢的向前移动,毛驴受惊,嘶叫的越发厉害。 害怕必不可免,但姬仇很清楚害怕没用,情急之下自包袱里摸了菜刀在手,跑到毛驴近处拿起铁锅,用菜刀敲打铁锅,与此同时高声呼喊,试图吓退狼群。 突如其来的敲击声令狼群心生忌惮,暂时停止,不再继续靠近,但它们也不能离开,一直自不远处观望,寻找机会。 暂时吓住狼群,姬仇便跑回来尝试救火,所谓救火并不是将火扑灭,而是将即将熄灭的篝火重新点燃。 篝火灭的很彻底,救不得了,只能重新燃点。 就在他重新燃点篝火的时候,狼群发动了攻击,它们的目标并不是人,而是拴在树上的毛驴。 眼见狼群开始咬驴,姬仇挥舞着菜刀冲了过去,一通胡砍乱剁,狼群倒也有些忌惮,不敢上前撕咬他,却也不肯就此罢休,而是围着毛驴乱转,逮到机会就冲上来撕咬。 毛驴被栓住了,不得奔跑躲避,只能胡乱蹬踏,惊慌嚎叫。 姬仇灵气修为低劣,虽然能够暗夜视物,却看不太清楚,而狼群不比山贼,移动跳跃甚是敏捷,由于数量太多,他虽然拼命阻拦,极力救护,毛驴仍被狼群撕咬的鲜血淋漓。 眼见毛驴叫的凄惨,姬仇于心不忍,本想解开绳索放它自由,想了想还是作罢了,毛驴跑不过狼群的,若是放了毛驴,它死的更快。 就在姬仇手忙脚乱,心惊肉跳的驱赶狼群之际,一歪头,惊恐的发现有几只恶狼离开了此处,往女修士身边移动。 “哎,哎,快醒醒,快醒醒。”姬仇情急高喊。 女修士没有反应。 眼见恶狼离女修士越来越近,唯恐女修士遭到伤害,姬仇只得舍了毛驴,挥舞菜刀跑过去驱赶轰撵。 没有了他的保护,狼群一哄而上,撕咬毛驴。 听得毛驴惨叫,姬仇心急如焚,万般无奈之下转身跑了回去,将毛驴解下,拽着它来到女修士近前,此时除了高声呼喊和挥刀驱赶,他也做不得别的。 眼瞅着狼群目露凶光,龇牙逼近,姬仇无奈叹气,他只能保护一个,若是继续僵持,狼群很可能会一哄而上,发狂撕咬。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松开了毛驴,任它负痛逃走,引开了狼群…… ------------ 第十八章 山中客栈 放跑了毛驴,姬仇好生痛心,他很清楚毛驴此去必无生理,虽然与毛驴相处时间不长,却也终究骑乘驱用过,不能保护它周全,令姬仇既悲痛又沮丧。 但当务之急不是痛心悲伤,恶狼数量太多,在咬杀吞吃了毛驴之后很可能还会回来,这周围无有遮蔽,也无处躲藏,只能再生篝火,用以驱逐狼群。 片刻过后,篝火重新燃起,干柴不易寻得,新鲜树枝总是有的,篝火烧旺之后湿柴也能燃烧。 可怜的毛驴没跑出多远就被狼群围住,在姬仇寻柴生火之际毛驴一直在负痛惨叫,虽然看不到远处的情景,姬仇却能想象到毛驴遭遇了什么,待得篝火烧起,女修士有了庇护,再也耐受不住,抓了一根带火的柴棒,拎着菜刀,循着驴叫寻了过去。 此时毛驴已经被狼群扑倒,大量恶狼围着毛驴撕咬啃噬,毛驴虽然遍体鳞伤却不曾死去,仍在负痛**。 狼群正在进食,眼见姬仇来到,龇牙咆哮,冲跃恐吓。 姬仇从未遭遇这种情况,害怕总是难免,但恐惧也会滋生勇气,眼见毛驴惨状,鼓起勇气,挥舞菜刀高喊上前,暂时驱退狼群,来到毛驴身边。 毛驴伤势严重,已经救不活了,狼群只当他是来抢夺食物的,也不走远,就在近处徘徊,随时都可能扑跃攻击。 姬仇也不敢迟疑滞留,眼一闭,心一横,挥舞菜刀冲着毛驴脖颈连砍三刀,杀了毛驴,解了它的痛苦。 他一退开,狼群立刻围了上来,此时姬仇手中柴棒已经熄灭,他只得跑回篝火旁,看守篝火,防范狼群。 不能保护毛驴令姬仇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此去镇魂盟路途遥远,女修士的伤势短时间内也难能复原,没了毛驴,日后如何赶路。 女修士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姬仇胆战心惊的守了一夜,狼群在分食了毛驴之后便离开了,并没有再来攻击他们。 女修士身上的衣服是湿的,之前落水是主要原因,之后又一直在出虚汗,穿着湿衣服对她的伤势是很不利的,姬仇的包袱里倒是有干衣服,但他不敢为女修士更换。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女修士终于醒了,见她苏醒,姬仇立刻为其端来粥饭,女修士道谢接过,但她很是虚弱,端碗的手一直在颤抖。 见此情形,姬仇只得拿过饭碗,用汤匙喂她,女修士虽然羞涩,奈何自己端不得碗,只得由他喂饭。 吃了些粥饭,女修士脸色好看了不少,撑臂起身,想要站立。 “你要做什么?”姬仇急忙出手搀扶。 女修士不答话,面色微红。 姬仇很聪明,见她这般,知道她要解手,便自包袱里取了厕纸递送,然后避嫌走远。 待他回来,女修士已经坐回了原处,左右四顾不见毛驴,便出言问道,“你的驴子呢?” “被狼吃了。”姬仇解开包袱,寻找换洗衣物。 女修士惊问其故,姬仇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与她说了,女修士再顾左右,这才发现周围有不少野狼的脚印。 姬仇拿出自己的换洗衣服,“你的衣服一直是湿的,换下来吧,不然伤处还会恶化。” 女修士本想拒绝,但姬仇已经放下衣服,转身走远。 犹豫过后,女修士最终还是换上了姬仇的衣服。 在女修士更换衣服的同时,姬仇来到昨晚狼群吞食毛驴的地方,昨天白日里还鲜活的毛驴,此时只剩下了一堆骨头。 姬仇无奈叹气,心情越发低落,直待女修士唤他,方才回到原处,坐到女修士的对面。 “给我吧,到得有水的地方,我再帮你清洗。”姬仇伸手讨要女修士换下的衣服。 女修士免不得又是一番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将卷起来的衣物递给了他,然后与他道谢。 姬仇摆了摆手,“没了毛驴,我只能背你走了。” 女修士也察觉到姬仇情绪低落,便宽慰道,“你也莫要心疼驴子,去到镇魂盟,自有补偿给你。” 姬仇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都是因为我,如若不是有我拖累,你便不会遭遇狼群,你的驴子也不会死。”女修士说道。 姬仇摇了摇头,“此事不怪你,我也不是心疼失去了一头毛驴,而是它曾经驮过我,我却不能保护它周全。” 女修士没有立刻接话,上下打量了姬仇一番方才缓缓说道,“你是个好人。” “我的确不坏。”姬仇站立起身,“你现在有伤在身,本应卧床静养,没了毛驴,咱也走不了了,咱们往前走,寻一处安全所在暂歇几天吧,待你伤势好转再做计较,如何?” 女修士想了想,点头同意。 姬仇将包袱铁锅挂在胸前,退到女修士身前,“我知道你不愿让我背负,但咱们总得赶路。” “谢谢你。”女修士伏到姬仇背上,转而低声道谢。 姬仇没有接话,小心的背起了女修士,循着小路继续前行。 “我叫纪灵儿。”女修士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哦。”姬仇随口应着。 不久之前纪灵儿也曾失去了坐骑,姬仇的心情她也能够理解,再度宽慰道,“你已经尽力了。” “哎。”姬仇叹了口气。 随后又是漫长的沉默,纪灵儿的伤处位于左肋,行走之时姬仇力求平稳,努力不牵动她的伤口。 为了化解沉默和尴尬,纪灵儿便主动与姬仇说话,探问他在云阳城的情况,姬仇随口应答,注意力得以转移,心情便不似先前那般沉重。 “你的同伴会不会前来寻你?”姬仇问道。 “甚么?”纪灵儿随口反问。 “你被逆血卫士所伤,你的同伴知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前来寻你?”姬仇问道。 纪灵儿摇了摇头,“我此番出来无人知晓。” “他们不会出来找你?”姬仇又问。 纪灵儿摇了摇头,“怕是不会,他们不知道我在哪里。” “你擅离职守,回去会不会受到责罚?”姬仇再问。 “应该不会吧。”纪灵儿笑答。 姬仇也没有多想,远眺前方,发现远处有几间房舍,房舍位于路旁,距此直线距离不过十几里,但山路蜿蜒,绕过去至少也有三四十里。 姬仇发现房舍的同时,纪灵儿也看到了。 “那里可是一处客栈?”姬仇问道。 “想必是的。”纪灵儿说道。 “快些走,日落之前应该能够赶到那里。”姬仇说道,三四十里换做平常时候也得走上大半天,背了一个人,日落之前能赶过去已经算快的了。 中午时分,二人离开小径,走上了大路,这里是通往南灵荒的几条大路之一,不过大路虽宽,赶路途中却不见有车马行人路过。 紧走慢走,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到得那处房舍附近,纪灵儿本是昏昏沉沉,到得此处却突然醒来,“不对头。” “什么?”姬仇歪头发问。 “那处客栈不大对头。”纪灵儿说道。 “哪里不对头?”姬仇抻头张望,二人此时距客栈尚有一里左右,自此处看不到客栈的情况。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怎不见客栈有烛光炊烟?”纪灵儿说道。 姬仇想了想,出言说道,“你留在这里,我先去探查一番。” 纪灵儿点头同意。 姬仇走出十几丈,将纪灵儿放下,独自前行。 “小心啊。”纪灵儿关切叮嘱。 姬仇点了点头。 此时天还没有全黑,姬仇也无甚顾忌,大步前行。 不多时,到得客栈近前,客栈外面没有人,房门是开着的,走到门口向里张望,瞬时吓出一身冷汗,急退而出,狂奔而回。 “怎么了?”纪灵儿急切询问。 “里面全是死人……” ------------ 第十九章 野店惊魂 “什么样的死人?”纪灵儿疑惑追问。 “里面太黑,看不真切,”姬仇摇头说道,“好像不是武人打扮,也不是像修士装束,应该是住店的客人。” “有多少尸体?”纪灵儿又问。 “满屋子都是,最少也有十几具。”姬仇说道。 “死了多久?”纪灵儿再问。 姬仇咧嘴歪头,他先前一见满屋子的死人调头就跑,何曾确认过他们死了多久,但纪灵儿既然问起,他总不能不答,无奈之下只得含混其词,“好像没臭。” 纪灵儿眉头微皱,没有再问。 姬仇看着纪灵儿,等她拿主意,但纪灵儿一直不开口,想必也是拿不定主意。 眼瞅着周围越来越黑,姬仇有些急了,“这附近也寻不到合适的落脚之处,实在不成,咱们就自那客栈将就一晚吧?” “你不怕?”纪灵儿歪头看他。 “怕呀,但我更怕狼,”姬仇苦笑,“现在可没有驴给它们吃了。” 纪灵儿没有赞同,但也没有反对。 姬仇得到了纪灵儿的默许,便背着她去往前面的那处客栈。 虽然纪灵儿虚弱萎靡,但有人作伴,胆气总是壮一些,到得客栈门口,姬仇停了下来,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客栈里面漆黑一片。 纪灵儿虽然伤势严重,夜间视物却不曾受到影响,“尸体共有十三具,看衣着当是过往的客商,不见包袱行囊,想必是遭遇了山贼。” 一听山贼,姬仇有些打怵了,“怎么办,敢不敢住?” “咱们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纪灵儿说道。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放下并扶着她走进了客栈,他虽然看不清这些尸体的具体情况,却能看到哪里有尸体,小心避过,走到柜前,寻到并点燃了油灯。 借着油灯的光亮,姬仇看清了店里的情况,纪灵儿不曾说错,店里横七竖八的死了十几个人,都是被乱刀砍死的,伤口森然,死状甚是恐怖。 短暂的打量之后,姬仇拎着油灯去了客栈后屋,这处客栈很是简陋,只有一处大通铺,里面也有两具尸体。 店主自己的住处是一处单独的房间,里面有床铺被褥等物,这里面没有尸体。 再去厨下,厨房里也没什么东西,米缸是空的。 回到前屋,纪灵儿正萎靡的靠着柜台,昏昏欲倒。 “尸体怎么办?”姬仇急切询问。 纪灵儿勉强睁眼看了姬仇一眼,“拖到一旁吧。” 姬仇咂舌咧嘴,先将纪灵儿扶到店主先前所住的房间,然后出来拖移尸体,这些尸体虽然没有发臭,但眼睛已经浑浊了,死了应该不止一个对时了。 将尸体全部拖到通铺大屋,姬仇累出一身大汗,来不及擦拭清洗,走到门前关上房门并上了门板。 做完这些,方才拎着油灯走到厨下寻找可食之物,但厨房里能吃的东西都被带走了,先前搬移尸体的时候没有发现店主的尸体,店主应该没死,厨房里的东西想必是被店主给带走的,不但吃的被带走了,锅也被揭走了。 好在他随身带了一口铁锅,灶下还有一些木柴,便生火烧水,自包袱里取出少许谷米熬了些米粥。 此番出来他带的谷米并不多,原本是为了寻不到落脚之处时应急,此番用过,剩下的谷米只能再煮三次米粥。 当他将米粥端到纪灵儿床前时,纪灵儿已经昏睡了过去,姬仇喊了两声,不见纪灵儿应答,便将米粥放到桌上,自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隔壁就是一堆尸体,换成谁都免不得心悸惶恐,油灯里所剩灯油寥寥无几,撑不了几个时辰。 与姬浩然等人已经走散了两日,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连日不曾合眼,姬仇困乏非常,但床铺给了纪灵儿,他也无处躺卧,只能自桌旁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姬仇睡着了,但没睡多久就醒了,虽是夏日,但是到了夜里气温还是很低,他是被冻醒的。 隔壁房间倒是有些被褥,但是一想到那些死状恐怖的尸体,他就打消了过去搬拿被褥的念头,他宁肯冻着,也不愿往隔壁去。 纪灵儿躺卧的床铺有五尺多宽,纪灵儿身边还有空余之地,熬到三更时分,油灯灭了。 姬仇撑不住了,起身走到床边,自纪灵儿身旁躺了下来。 二人都是和衣而卧,近在咫尺,他能够清楚的闻到纪灵儿身上的少女气息。 就在姬仇马上就要睡着之际,隔壁房间里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响,仿佛有人在缓慢走动…… ------------ 第二十章 勇者无畏 夜半三更,荒山野店,突如其来的异响瞬间令姬仇汗毛直竖,要知道隔壁房间里除了尸体还是尸体,哪里来的声响。 屏息再听,确是缓慢走动的声音,走动之时好像鞋底擦地,“嚓,嚓,嚓……” 情急之下本想起来点灯,却想起灯油已经燃尽,房间无窗,也不得跳窗逃走,好在隔壁房间有房门,二人所在的房间也有房门,在躺下之前他还用顶门棍将房门给顶住了。 走动的声音没什么规律,走一走,停一停,侧耳细听,脚步声是缓慢向门口移动的。 “诈尸了!“姬仇脑海里浮现出了尸体自行走动的恐怖画面。 就在此时,身旁的纪灵儿突然动了。 姬仇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察看,只见纪灵儿并未苏醒,只是睡梦之中翻了个身。 见纪灵儿脸上似有痛苦神情,姬仇便伸手抚摸纪灵儿的额头,很烫,纪灵儿又发烧了。 纪灵儿翻身时木床发出了咯吱声响,声响传出,隔壁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了。 有脚步声姬仇害怕,脚步声停了姬仇更害怕,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此番出门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情,再这么下去,不用去到镇魂盟,半路上就被吓死了。 再等片刻,脚步声又出现了,还是向房门处移动。 “嚓,嚓,嚓……”姬仇大气也不敢喘,歪头细听,隔壁传来的脚步声很是沉重,早些时候他搬移尸体的时候那些尸体已经僵硬了,此番隔壁传来的声响与肢体僵硬走动所发出的声响完全吻合。 不多时,脚步声移动到了隔壁房门处,除了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重物磕碰门框的声音。 隔壁的房门需要自里面上栓撑顶,自外面是无法关门的,先前移动的那些尸体中有一具尸体是高个子,难道是它诈了尸?走动时不知道低头,额头碰上了门框儿? 此时此刻,姬仇当真有度日如年之感,若是先前不能搬移尸体还好,之前搬移尸体,每一具尸体的样子都看清了,此番脑海里全是那个高个子尸体狰狞恐怖的嘴脸。 “咣,咣,咣……” 每响一声,姬仇的心就会随之狂跳,这都什么事儿啊,早知如此,还不如露宿野外呢。 又过了片刻,磕碰的声音终于消失了,沉重的脚步声又出现了,已经离开了隔壁房间,正在外屋走动。 外屋有几张桌椅,尸体走动的时候可能碰倒了椅子,椅子倾倒的声音再度令姬仇心脏狂跳,此番真的不该跟姬浩然出来,这一路上连惊带吓的,什么人受得了,被镇魂盟选中的是姬浩然等人,这些事情应该让姬浩然等人遇到才是,他们三人同行,至少还有个伴儿。 想到此处,突然想起接二连三的状况会不会是镇魂盟对姬浩然等人的考验,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儿,原因有二,一是之前遇到的那些事情不是人为所致,二是被镇魂盟选中的是姬浩然等人而不是他。 外面的脚步声仍在继续,根据脚步声移动的方向来看,那具尸体并没有向他和纪灵儿所在的房间移动,而是缓慢的往大门口走了。 察觉到这一点,姬仇暗暗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郁闷和沮丧,虽然灵气修为低劣,但自己怎么说也是个练气之人,在遇到危险之后竟然当起了缩头乌龟,连出去察看的勇气都没有,日后传扬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便是没人知道此事,日后每当想起此事,免不得对自己心生怀疑,乃至自我否定。 菜刀就放在桌上,拿起菜刀,深深呼吸,鼓起勇气。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开门了。 再度大口呼吸,不行,不能当缩头乌龟,越是害怕,越得克服恐惧,不能连直面恐怖的勇气都没有。 再度泄气,别了,床上还躺着一个受伤的纪灵儿,可别一时冲动连累了她。 不行,不能给自己的胆小寻找借口,不就是诈尸吗,出去砍死它,如果今天这种情况都敢冲出去,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恐惧的事情都不会再害怕了。 冲出去?对,冲出去! 想到此处,姬仇握紧菜刀,一脚踢掉顶门棍,拉开房门,大喊着冲了出去。 冲出来之后却发现外面的情况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外面的确有具尸体,但尸体并不是站着的,而是躺着的,一只恶狼正站在尸体旁边,咬着尸体的手臂大力拖拽。 原来先前听到的声响是恶狼拖动尸体所发出的声音,将尸体拖到门旁时被门框卡住了,故此才会咣咣作响。 见此情形,姬仇挥舞着菜刀冲恶狼冲了过去,与此同时气急大骂,“我砍死你个狗东西,我让你吓我,我让你吓我……” ------------ 第二十一章 好生背时 姬仇是真的生气了,手持菜刀将那只落单的恶狼追出了客栈,到得门外仍不罢休,继续往北追撵,眼见距离越拉越大,便扔刀去砍,可惜没砍着,恶狼往北跑掉了。 姬仇气冲斗牛,捡了菜刀在手,站在路上冲着恶狼逃走的方向高声叫骂,愤怒是可以冲淡恐惧的,在极度的愤怒之下,他全然忘记了害怕。 骂了一阵儿,气消了不少,这才拎着菜刀转身回返。 回到客栈,见到倒伏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心中再度生出恐惧,这具尸体本来就死相恐怖,之前恶狼撕咬拖拉,令其越发血肉模糊。 犹豫良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将其拖回了隔壁房间,转而又将外屋的桌子拖到门旁挡住了房门。 客栈内部是泥土地面儿,闹了这么一出儿,姬仇哪里还睡得着,便将房中木椅拆卸劈开,自房中生起了篝火。 有了光亮,心里踏实许多,但刚一抬头,又被吓了一跳,此番吓他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纪灵儿,不知何时纪灵儿已经醒了,此时正扶着卧室的门框无声看他。 “你干嘛呀,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姬仇长出了一口粗气。 “出了什么事?”纪灵儿很是虚弱。 “刚才屋里进来一头恶狼,自隔壁房间拖拉尸体,吓了我个半死,不过它已经被我撵跑了。”姬仇说道。 “真是难为你了。”纪灵儿低声说道。 “没事儿,”姬仇摆手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有些口渴。”纪灵儿说道。 姬仇闻言站立起身,走回卧室将床上的被褥搬了出来,自篝火旁铺展开来,“里面多有蚊虫,你自外面睡吧。” 纪灵儿点了点头,缓步挪到篝火旁边,接过姬仇递来的水碗喝了口水,“这几日你都不曾好生休息,眼中血丝密布,下半夜我来守夜,你睡会儿吧。” “你伤的很严重,一直在发烧,你哪能守夜,快睡吧。”姬仇说道。 “是我拖累了你,”纪灵儿不无内疚。 “也不是,”姬仇摇了摇头,“就算没你拖累,我骑着毛驴也追不上他们三个。” “如果你不救我,便不会与同伴走散,有他们同行,你便不会有这么多麻烦。”纪灵儿又道。 姬仇摆了摆手,没有接话。 见姬仇一直盯着篝火出神发愣,纪灵儿低声说道,“此去镇魂盟路途遥远,没有脚力需要走上许多时日,你背了我,行的更加缓慢。不如这般,你留我在此,轻装上路,早些赶去镇魂盟,让他们前来接我。”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连连摇头,“那怎么能成,我如果把你扔下,你会死在这里。” 纪灵儿也知道姬仇说的是实情,“我不愿拖累你。” “别说这些了。”姬仇摇头说道。 “你便是现在走了,我也不会怪你的。”纪灵儿说道。 “唉,”姬仇无奈摇头,“我压根儿就没想把你扔下,我在想我叔儿怎么不回来找我,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姬仇的这番话有一半真还有一半假,他刚才出神发愣是因为自己身上带的米粮所剩无几,根本支撑不到二人去到镇魂盟。 “他们撇下你不管,你竟然还在担心他们的安危?”纪灵儿峨眉微颦。 “他们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然不会不管我的。”姬仇说道。 纪灵儿接口说道,“你也不用过分担心,这里的那些尸体伤口参差不齐,当是山贼强人所为,他们无甚修为,想必害不得他们三个的性命。” 姬仇缓缓点头,却突然想起一事,“糟了,我先前曾在外面咒骂恶狼,若是山贼就在近处,岂不暴露了咱们的行踪?” 纪灵儿苦笑说道,“便是山贼位于远处,此时也早已经发现了咱们。” 姬仇不解,疑惑歪头。 纪灵儿伸手指了指正在燃烧的篝火。 姬仇见状,恍然大悟,但篝火已经烧起,他灭也不是,不灭也不是。 “我之前也经常出门,却从未遇到过这么多变故。”姬仇叹了口气。 “是我背时,连累了你。”纪灵儿浅笑。 “也不是,”姬仇摇头,“在没遇到你之前,我已经遇到了不少事情,前几天还在一处破庙里险些被吓死。” “哦?”纪灵儿看他。 “别哦了,你赶紧睡吧,不然一会儿又晕过去了。”姬仇不愿提起破庙里发生的事情,言罢,往篝火里扔了几条椅子腿儿,然后站立起身,往厨下去。 纪灵儿没问他要什么,再度端起水碗,细抿浅饮。 姬仇去厨房是为了找吃的,他身上带的干粮不够,想去厨房里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残留的食物。 可惜的是厨房里能吃的东西都被拿走了,一通翻找,只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半坛酒。 闻了闻,确定是酒,酒也是好东西,可以舒筋活血。 就在此时,外屋传来了纪灵儿的声音,“有人来了。”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急忙拎着酒坛跑了出来,“什么人?” 纪灵儿闭目歪头,侧耳细听,片刻过后睁开了眼睛,“脚步声颇为沉重,无甚修为,共有六人,当是此间山贼。” 姬仇闻言急忙放下酒坛,想要背负纪灵儿。 未曾想纪灵儿竟然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他们已到得十丈之外了。” 姬仇忧虑愁恼,无奈摇头,“这趟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处处倒霉,步步凶险。” “此处是南灵荒,不比云阳城,越往南行,越是险恶,”纪灵儿平静的说道,“你自行逃命去吧,不要管我了。” “行了,别说了,我跑了,你怎么办?”姬仇不满撇嘴。 “便是无力抗拒,保留清白总是能的。”纪灵儿说道。 姬仇此时也已经听到了脚步声,急忙抓了菜刀在手,凝神戒备。 房门是关着的,嘈杂的脚步声汇聚在了门口,片刻过后,房门被人踹开了…… ------------ 第二十二章 英勇无畏 房门被踹开之后,自外面走进六个手持刀剑的歹人,有些人长的就像坏人,这些人就是,都是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满脸横肉,一脸凶相。 此时篝火仍在燃烧,借着火光,山贼看清了纪灵儿的样貌,她虽然穿的是姬仇的衣裳,却不曾刻意伪装,眼见房中竟有一个绝色女子,众山贼好生意外,互相对视之后放肆霪笑。 姬仇直视着狂妄大笑的山贼,不曾畏惧低头,什么叫坏人,坏人就是欺软怕硬转做坏事的人,不会因为你低头就不杀你。他也没问山贼想干什么,因为山贼想干什么显而易见。 “大哥,好运势啊。”其中一个山贼冲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笑道。 那头领是众人之中唯一一个佩剑的,年纪约莫在四十上下,穿着一袭青衫,做文雅打扮,奈何长的肥头大耳,便是穿了青衫也不像读书人。 佩剑男子此时已经隐去了眼神之中的垂涎,冲说话的山贼装模作样的摆了摆手,转而冲姬仇问道,“小兄弟,你们是何许人也?怎会在这里呢?” 姬仇焉能看不出他在假装和善,只是皱眉看他,并不接话。 见姬仇竟然不开口,佩剑男子有些气恼,鼻翼抖了抖,干笑两声,再度看向纪灵儿,“这位姑娘,看你面色苍白,体虚无力,可是有伤在身不曾?” 纪灵儿回以轻蔑冷笑,“不通文墨就不要卖弄文采,用词生涩,文理不通。” 佩剑男子受到嘲笑,皮笑肉不笑,“呵呵,呵呵。” 姬仇很清楚对方想干什么,但他却不曾立刻动手,这些山贼与他和姬浩然先前遇到的那些山贼不同,这些明显是惯犯老手儿,所用刀剑更加锋利,身体也更加强壮,尤其那佩剑男子,想必也有些许灵气修为,贸然动手,凶多吉少。 “山野之人比不得书香门第,姑娘怎会滞留此处?这小兄弟又是你什么人哪?”佩剑男子说话的同时缓步靠近。 二人皆不答话,其中一个大贼霪笑厥词,“哈哈,大哥,这还用问,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私奔的小情人。” 此人言罢,另外一人亦大笑接话,“哈哈哈,老黑想必猜对了,大哥,你看那小子正在气恼的瞪着你呢。” “不要那般粗俗,吓坏了人家。”佩剑男子抬手说道,言罢,脸上堆笑,蹲到了纪灵儿面前,“姑娘,你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啊?” 纪灵儿歪头冷视,并不接话。 “大哥,小心哪,那小子手里一直抓着菜刀。”有山贼自后面提醒。 佩剑男子转头看向姬仇,假笑开口,“小兄弟,不要怕,我们乃劫富济贫的绿林侠客,不是打家劫舍的歹人。” 此言一出,后面的山贼哄堂大笑,附和帮腔,“是啊,大哥说的是,我们都是侠客。”“对,我们是好人。”“哈哈,我们专门劫富济贫。” 佩剑男子此时完全是一副猫戏耗子的嘴脸,知道二人跑不了,也不急于动手,再度看向纪灵儿,“姑娘,你伤在何处?薛某略通岐黄之道,可以与你把把脉,检视一番。” 佩剑男子说完就抬手抓向纪灵儿手腕,姬仇见状,眉头大皱,紧握菜刀,意欲动手。 佩剑男子并没有把纪灵儿放在眼里,他戒备的也是姬仇,就在他用眼角余光观察姬仇是否会轻举妄动之时,纪灵儿出手了,右手食指中指直插佩剑男子双目。 纪灵儿乃练气高手,只是伤势严重,萎靡虚弱,即便如此,疾速出手佩剑男子仍然不得闪躲,瞬间被其插中双目,呼号惨叫,手捂双眼起身急退。 纪灵儿焉能容他全身而退,急挺起身,探手抽出了佩剑男子腰间长剑,力灌剑锋,急斩脖颈。 佩剑男子双目受创,不得闪躲,被长剑砍中脖颈,鲜血瞬时喷出。 眼见头领遇袭,余下的山贼惊呼上前,拖拉援救,与此同时姬仇也站立起身,挥舞菜刀疾冲上前。 贼人慌乱,姬仇趁乱砍中了其中一人的脑袋,那人脑壳儿甚是坚硬,这一刀竟然不曾将他砍杀,贼人负痛叫嚷,后退闪躲。 就在姬仇挥舞菜刀杀向贼人之时却发现纪灵儿不曾跟上,急切回顾,只见劲儿已经瘫倒在地,晕死过去。 情急之下姬仇也顾不得许多,趁贼人乱了阵脚,上前挥刀乱砍,他虽然也会一些武功招式,但是武功这东西得练得娴熟了才有效果,如若不然,临阵对敌还不如胡乱挥砍。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便是姬仇占了先机,在与众山贼的对战之中仍然不曾占到便宜,眼见佩剑男子伤重必死,余下众人便不再管他,各挥长刀来与姬仇厮杀。 这些山贼较姬仇先前遇到的那些山贼要凶悍的多,便是其中一人被砍中了脑袋不得全力参战,余下四人也对姬仇构成了严重威胁,生死关头,姬仇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大叫挥砍,只攻不守。 虽然姬仇灵气修为低劣,但练气终究还是有用的,反应速度比寻常武人要快上分毫,你死我活的对砍之中,他总能先于对方将对方砍刀,刀剑光影很快停止,就在姬仇将第四个山贼砍倒并试图上前补刀之际,那个被砍伤了脑袋的贼人趁机出刀,砍中了姬仇的后背。 拼命之际姬仇也感觉不到疼痛,气怒转身,冲着那家伙的脑袋连砍两刀,待其倒地抽搐,这才转身将最后一个贼人砍杀了。 待得砍杀了最后一个贼人,姬仇心头大轻,流血泄气,无力瘫倒…… ------------ 第二十三章 不离不弃 危险解除,压力消去,姬仇虚弱疲乏,倒地之后眼前发黑,头脑混沌,几欲晕厥。 此时闭眼晕倒应该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可以暂时忘却背后的伤痛,但姬仇不敢晕过去,因为他后背受创,正在大量流血,此时若是晕过去,伤处就不得包扎,鲜血就会一直流淌。 牙关紧咬,强忍伤痛勉力站起,由于伤在背后,此处又无有铜镜,他便看不到伤势如何,只得将那佩剑男子的外衣脱了,折叠之后斜肩捆扎。 但很快他就发现伤口仍在流血,随着鲜血的大量流逝,姬仇越发虚弱,混沌昏沉,他身上倒是还有少许金疮药,但那个得留给纪灵儿使用,情急之下只能翻找那些山贼的尸体,试图找到可用药物。 不过很可惜,这些山贼身上虽然有不少杂物却并没有止血的金疮药。 如果无法止血,后果只能是血尽而亡,万般无奈之下突然看到屋里的火堆,篝火此前已经燃烧了不短的时间,火堆下面残留有大量的灰烬。 穷人在外伤流血之时通常会用草木灰敷盖,可以尝试用草木灰止血。 想到此处,急忙凑到火堆旁,将燃烧的木柴和火炭拨走,解下先前捆扎的布条和身上的衣物,侧身歪倒,对着草木灰躺了下去。 躺下之后姬仇就晕了过去,不是因为心情放松,而是因为火堆里残留有不少很小的火炭,躺下之后如遭炮烙,剧痛锥心,加上伤口接触草木灰,痛上加痛,直接痛晕了过去。 没过多久姬仇就醒了过来,先前拨到一旁的木柴和火炭继续燃烧,他是被火堆给烤醒的。 醒来之后只感觉昏昏沉沉,勉强坐起,歪头回望,发现灰烬中没有新鲜血迹,不问可知身后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其中一个山贼随身带着一把匕首,姬仇便用这把匕首将山贼的衣服划开,忍着剧痛拦胸缠绕,先前那一刀是从上往下砍的,伤口是竖向的,拦腰缠绕可以将外翻的伤口最大限度的合拢,避免再次流血。 缠过一道,再缠一道,每次缠绕都会牵动伤口引发剧痛,剧烈的疼痛甚至令他胃脏痉挛,几欲呕吐。 一直缠到呼吸不畅,姬仇方才停了下来,抓起地上破碎的布条擦拭自己身上的冷汗和血污,然后投入火中。 先前所穿的外衣已经被山贼豁开,且沾附了大量的血污,也穿不得了,一并烧了,换上了另外一件,这些山贼身形高大,山贼的衣服他穿不了,好在此番出来他带了两套换洗衣物,一套给了纪灵儿,此番穿的是另外一套。 作罢这些,再也没有气力做别的,歪肩侧依着房中木柱,昏睡过去。 客栈的门是开着的,到得黎明时分,篝火熄灭,山风吹入,姬仇又被冻醒了。 转头看向纪灵儿,发现纪灵儿仍然昏迷不醒,眼见篝火只剩下余烬,急忙起身关门,投柴生火,驱寒守夜。 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姬仇此时更多的是对此行的担心和忧虑,此处距镇魂盟还有很远,越往南走越是险恶,而今驴没了,他也受伤了,带着一个同样身受重伤的纪灵儿,如何能够安全赶到镇魂盟。 由于背后伤口甚是疼痛,姬仇便拿过先前自厨下寻到得那半坛酒,掀开封盖喝了一口,酒水粗劣性烈,呛的姬仇连连咳嗽。 剧烈的咳嗽惊醒了昏迷中的纪灵儿,悠悠睁眼,待得看清店中景象,惊诧非常,“是你所为?” “此处也没有别人啊。”姬仇挤出了一丝笑意。 纪灵儿勉力坐起,低声询问,“你脸色如此苍白,可是受了伤?” 姬仇没有回答纪灵儿的问题,而是出言反问,“你感觉如何?” 纪灵儿手抚左肋,皱眉不语。 见此情形,姬仇拎着酒坛来到纪灵儿身边,“你伤口恶化,这是酒水,你若不怕痛,可用它清洁伤处。” 酒坛持拿不便,纪灵儿单手抓握甚是吃力,“你且去寻个陶碗来。” 姬仇起身自角落里捡了个陶碗回来,帮纪灵儿倾倒酒水,又割了布条给她,随后转身背对,看守篝火。 身后传来的声响说明纪灵儿正在清洗伤口,可想而知伤口沾到酒水何其疼痛,但纪灵儿甚是硬气,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待得清洗完伤口,纪灵儿长出了一口气,“你是如何杀掉他们几个的?” 姬仇没有接话,而是伸手指了指遗落在不远处的那把菜刀。 “你消瘦羸弱,如何是他们的对手?”纪灵儿又问。 “我只是不很高大,也算不上羸弱吧?”姬仇拿出金疮药反手递给了纪灵儿,“你自己涂抹敷药。” 纪灵儿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纪灵儿敷药的时候,姬仇将山贼身上的腰囊汇集一处,分拣整理,其中除了银钱和生火之物,还有少许干粮,药倒是有两瓶儿,但不是金疮药,而是蒙汗药。 “此去镇魂盟还要多久?”姬仇抬手擦汗。 “似咱们这般缓慢行走,怕是一个月也去不到。”纪灵儿说道。 “前方可有村镇城池?”姬仇又问。 纪灵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南灵荒不比中州,乃荒蛮所在,少有城池村落,便是客栈酒肆也不多见。” 姬仇苦笑摇头。 纪灵儿为伤处敷药,将余下的药粉递向姬仇。 姬仇摇了摇头,“你自己收着吧。” 纪灵儿收了金疮药,转而说道,“这些山贼脚上少有泥土,很可能有坐骑栓在远处。”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心头略轻,“天亮之后我四处找找看。” 姬仇言罢,将一个竹粽递给纪灵儿,“吃些。” 纪灵儿接了。 姬仇失血过多,体虚困乏,往篝火里扔了些木柴,然后挪到木柱旁,斜靠闭眼,昏昏睡去…… ------------ 更新延后 更新延后,更新延后,更新延后 ------------ 第二十四章 风雨同行 由于失血过多,便昏睡了许久,待得醒来已是上午辰时,睁眼之后不见纪灵儿,心中一凛,急忙出言召唤。“我在这里。”纪灵儿的声音自厨下传来。 姬仇艰难起身,去到厨房,只见纪灵儿正在尝试生火,由于不得要领,搞的屋子里全是烟,自己脸上也多有灰垢,灰头土脸,多有狼狈。 “镇魂盟的修士都不需要吃饭的吗?”姬仇笑问。 纪灵儿略显尴尬,讪笑说道,“这些事情我之前不曾做过。” “看出来了,”姬仇走上前去,替下纪灵儿,“你感觉怎么样?” “好些了。”纪灵儿说道。 姬仇拉动风箱,鼓风生火,他背后有伤,拉动之时便不敢太过用力,待得灶下火起,烧水淘米,煮粥做饭。 准备妥当,姬仇转身走了出去,“你且留下烧火,我出去寻找一番,看看那些贼人可有马匹留下。” 纪灵儿点头答应,手捂左肋,自灶前歪身坐下。 半个时辰之后,姬仇回来了,手里多了个包袱。 见姬仇回返,纪灵儿尴尬的迎了上来,“如何?” “不如何,”姬仇摇头,“他们几个的确骑有马匹,就拴在北方三里之外,但昨夜他们久出未归,拴在树下的马匹已经被狼群咬死分食了。” 听得姬仇言语,纪灵儿点了点头,转而皱眉抬手,反指厨下,“那粥饭已经……” “不碍事,糊了就糊了吧。”姬仇将包袱抬起,“这是他们所带的干粮,狼群吃了马匹,却留下了面饼。” 姬仇打开包袱,取了干粮递给纪灵儿,“怎么办?咱们是继续往前走,还是自这里待上几天?” 纪灵儿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转头看向堆放尸体的房间,“此地不宜久留,早些走了吧。” 姬仇点头同意,收拾行装,又自地上捡了刀剑,将长剑给了纪灵儿,自留长刀,搀着纪灵儿离开客栈,蹒跚上路。 纪灵儿伤在左肋,走动之时牵动伤口,没走几步便汗流浃背,见她这般,姬仇只得忍痛将其背起,咬牙支撑,缓慢前行。 虽然以酒水消毒,纪灵儿的伤势却仍在恶化,体热虚乏,趴在姬仇背上很快昏睡过去。 姬仇此前曾以布条紧密捆扎背后伤口,但刀伤甚是严重,每走一步都锥心疼痛,加上昨夜失血过多,勉强走出数里,已然耐受不住,正准备自路旁将纪灵儿放下,却感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踉跄扑倒。 摔倒的同时姬仇便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昏昏醒转,睁眼之后最先看到的是纪灵儿的面孔,纪灵儿已经将他挪到了树下,此时正抱着他小心喂水。 纪灵儿眼圈泛红,见姬仇睁眼,急忙转头一旁,抬手擦拭眼角,“你醒了。” “摔到你不曾?”姬仇有气无力。 “你受了伤为何不与我说?”纪灵儿问道。 “没什么大碍。”姬仇笑的艰难。 纪灵儿转头过来,将水囊送到姬仇嘴边。 姬仇摇了摇头,艰难撑臂,勉力坐起,坐起之后发现纪灵儿的衣襟已经被血水浸湿,不消问,先前背负纪灵儿前行,令得背后伤口大量出血。 “前路凶险,你我尽数受伤,怕是去不到镇魂盟了。”纪灵儿很是悲观。 姬仇转头四顾,由于失血过多,便是转头已经令他感觉头晕,深深呼吸稳住心神,“咱们受的都不是致命伤,不过眼下咱们怕是不能赶路了,不如就近寻觅一处安全所在,歇息几日,你意下如何?” “你不曾来过南灵荒,”纪灵儿摇头说道,“南灵荒处处凶险,步步危急,何来安全所在?你伤在背后,尚能走动,你舍了我,自往前去吧。” 姬仇苦笑摇头,撑膝起身,“我不会扔下你的,起来吧,继续走……” ------------ 第二十五章 幸存信鸟 纪灵儿已经知道姬仇有伤在身,岂肯再让他背负,二人只得互相扶持,往前艰难挪移。 前行之时姬仇一直在左右张望,寻找可供藏身的安全所在,但荒山野岭,藏身之处如何能够轻易寻得。 二人有伤在身,举步维艰,勉强走出两三里,已是体虚力乏,汗流浃背。 汗水浸到伤处,多有疼痛,二人只能咬牙忍受,勉力支撑。 “你不要管我了,自己走吧。”纪灵儿大口喘气。 “有匹马就好了。”姬仇抬手擦汗。 纪灵儿抬手南指,“你的路引被水浸湿了,不得辨别,我指路给你,你自往镇魂盟去……” “我说过了,我不会扔下你的。”姬仇打断了纪灵儿的话。 “你为什么要救我?”纪灵儿转头看他。 姬仇并不与纪灵儿对视,“我救你不是因为你长的好看,即便你是个男的,我也不会扔下你。” 纪灵儿瞅了姬仇一眼,没有再说话。 “你歇息一下,喝点水。”姬仇将水囊递给了纪灵儿。 纪灵儿接过,喝了一口,“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前方三百里内人迹罕至,不如往西去,冒险穿过丛林,翻过两座山头,可见一处山中小庙,那庙宇为幽云宗自南灵荒传递消息的所在,咱们去到,当可求得帮助。” “他们认得你吗?”姬仇转头西望,西面就是莽莽群山,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两座山头看似不远,实则百十里是有的,便是平坦道路二人也得走上数日,自山中行进,耗费的时间会更长。 “不认得,”纪灵儿摇头说道,“但我知道幽云宗联络的密语暗号。” “你可得想好,往西走可没有路啊,”姬仇有些打怵,“而且这山中还有狼群,进山很危险的。” “我们有伤在身,难能自保,若是再遇到山贼,会比遭遇狼群更加危险。”纪灵儿说道。 姬仇想了想,点头同意,正如纪灵儿所说,人比狼群更危险,两害相衡则其轻,还是往西去吧。 短暂的休息之后,二人离开大路,进入树林,此时已是午后未时,得抓紧时间赶路,一定得在太阳下山之前找到落脚处,不然狼群寻来,难能抵御。 勉力走出半个时辰,山中刮起了凉风,在炙热的午后感受到凉风并未令二人轻松畅快,反倒多有忧虑,因为二人都知道突然出现的凉风是下雨的征兆。 天可怜,在大雨降下之前,二人寻到了一处山洞,山洞位于密林之中,不是很大,勉强可供二人栖身。 将纪灵儿搀入山洞之后,姬仇顾不得喘息,转身出去,自附近寻找柴草,用以夜晚燃点,驱赶狼群。 很快,大雨倾盆,二人坐在洞中,看着外面的大雨出神发愣。 纪灵儿的话不多,姬仇有伤在身,疼痛难受,也无心说话。 大雨一直在下,姬仇早于纪灵儿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已是二更时分,外面一片漆黑,大雨还在下。 纪灵儿在盘膝打坐,听得姬仇生火的声响,睁开眼睛,转头看他。 早些时候自客栈寻得的半坛酒被姬仇灌在了另外一个水囊里,见纪灵儿睁眼,便将酒囊递了过去,“喝口酒吧,驱驱寒气。” 纪灵儿接过酒囊却没有饮用,而是出言说道,“将上衣解了,与你冲洗伤处。” “不用,我没什么大碍。”姬仇摇头。 “解了,”纪灵儿沉声说道,“汗水浸泡伤处,会导致伤口恶化。” 姬仇再度摇头。 纪灵儿也不再尝试规劝,伸手出来,强行拧解。 见她这般,姬仇只得将上衣去了,纪灵儿帮其解开了缠裹在胸背处的布带。 姬仇是背对纪灵儿的,在解开布带之后,纪灵儿没了动静,良久之后方才低声问道,“你为何不用金疮药?” “什么?”姬仇随口反问。 “你分明带了金疮药在身上,为何以草灰止血?”纪灵儿又问。 “我后背受伤,金疮药敷之不便。”姬仇说道。 纪灵儿叹了口气,实则她知道姬仇为什么不用金疮药,因为金疮药所剩无几,姬仇是为了留给她使用。 纪灵儿小心的为姬仇清洁了伤口,将仅剩的金疮药敷于其背后伤口,再以布带缠绕包扎。 篝火升起,姬仇取出干粮,分赠纪灵儿,二人都吃了些,可能是下雨的缘故,晚间狼群并未自附近出现。 次日,雨小了,但山中泥泞湿滑,不得行走,二人只能自山洞里又滞留了一日。 金疮药已经没有了,好在还有些许劣酒,纪灵儿左肋的伤口虽然没有愈合的迹象,却也没有继续红肿恶化。 待得雨停了,二人勉强上路,艰难赶路,山中湿滑,途中免不得失足摔倒,好在不曾遇到凶兽毒虫,只是带伤赶路,行走之时会牵动伤口,二人的伤势始终在好转和恶化之间徘徊。 第五日,二人终于见到那处位于深山之中的庙宇,这是一处位于群山之中的小庙,隐藏在茂林深处,也没有出入的路径。 二人赶到此处时是傍晚时分,小庙的门是开着的,一具男性尸体趴伏在门口,死去多久不得而知,但尸体已经腐坏发臭了。 纪灵儿掩鼻查看过尸体之后出言说道,“当是逆血卫士所为。” “进去看看吧。”姬仇说道,这几日他一直在发烧,体虚乏力,面如白纸。 二人进得小庙,在院子也有两具尸体,皆为身首异处。 庙里的神像已经被推倒了,两侧厢房都有被火焚烧过的痕迹,西侧厢房焚烧的很是严重,灰烬中有不少残破鸟笼,鸟笼里的信鸟也都被烧死了。不过纵火之人想必没有等到大火烧起再离开,东侧厢房并没有被烧毁,里面的床榻等物保存的还算完整。 就在姬仇察看东侧厢房情况之时,西厢残破的屋脊上传来了鸟叫声。 姬仇闻声转头,只见西侧屋脊上立着一只白羽信鸽儿,想必是事发之时不在此处,事后才自别处飞回,故此侥幸保住了性命。 那白羽信鸽并不怕人,当纪灵儿将干粮捏碎洒于地面,便自屋脊上飞下啄食。 纪灵儿蹲下身,将信鸽拿起,转头看向姬仇,“得了信鸟,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 第二十六章 绝情遗弃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如释重负,这处庙宇是幽云宗自南荒的联络地点,这只信鸟无疑是飞往幽云宗的,而幽云宗与镇魂盟关系匪浅,收到消息一定会前来救助纪灵儿。 之前数日自密林穿行,令姬仇筋疲力尽,而雨后潮湿,背后的伤势越发严重,他当真走不动了。 纪灵儿拿了信鸽儿,往房中寻找传信笔墨,姬仇则强忍恶臭,将已经严重腐坏的尸体挪到远处,随后几日他和纪灵儿需要住在此处,恶臭熏天,如何待得住。 待姬仇将尸体挪走,纪灵儿已经写好求救书信并放飞了信鸽儿,庙里有口水井,姬仇忍痛打水,二人各自清洁,梳洗干净。 东厢是那三个负责传递消息之人的住处,逆血卫士虽然杀掉了他们,却没有翻动房中的东西,姬仇自房中找到了各种疗伤药物,二人内服外敷,终于缓过气来。 之前数日一直自野外艰难行进,此番终于得了遮风避雨的房舍,姬仇心头一松,亦不是昏睡还是晕厥,卧床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之间,姬仇隐约听到了高亢的鸟叫声,随后又听到了有人在高声呼喊,由于伤势太重,神识混沌,只听到有人在喊话,却不知对方在说什么。 再过片刻,好像有人自房中走动,想要起身查看,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要睁眼,却也只是一闪念,随后再度失去了意识。 姬仇的伤势比他自己预想的要严重,之前全靠意念硬撑,此番放松下来,直接散架了,隐隐约约的感觉有人在扶起了自己,好像在往自己嘴里灌东西,但灌的什么不知道,是水是药也不知道,此时的他连味觉都失去了。 浑浑噩噩之间,貌似听到有人在交谈,有男有女,至于说的什么则完全不知道,有多少人也不晓得。 发烧,长时间的发烧,严重的发烧,烧的喉咙着火,口干舌燥,想要起身喝水,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过来多久,姬仇终于在极度的干渴之下睁开了眼睛,房中一片昏暗,应该是个夜晚。周围死寂一片,毫无声响。 严重的高烧令姬仇浑身的关节剧烈疼痛,想要起身却无力抬手,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努力自干渴的喉咙挤出细微声响,但周围却无人回应。 待得适应了昏暗,姬仇看清了周围的景物,他还躺卧在东厢的床榻上,但原本躺在相邻床榻上的纪灵儿已经不见了。 心中焦急,强忍周身剧痛挣扎起身,眼见床头放有水碗,便颤手端起,凑到唇边,仰头喝了。。 他此时五脏六腑如遭烈火焚烧,一碗水杯水车薪,眼见桌上还有水罐,便艰难下地,踉跄挪移,走到桌旁捧起水罐,鲸吞猛灌。 凉水入腹,灼热难受略有缓解,低头发现桌上好像放着一张信笺,便拿起火折点了油灯,大口喘息的同时低头看阅。 这的确是一封信,信是纪灵儿写给他的,只道飞禽载不得太多人,她先前回返,明日会再遣飞禽前来接他。 看过信笺,姬仇方才知道纪灵儿已经被镇魂盟给接走了,再回忆,终于想起之前高烧之时好像有人来过。 姬仇放下信笺,重新走向床榻,由于太过虚弱,没走几步就跄踉扑倒,扑倒之后他也没有尝试起身,他此时已是山穷水尽,精疲力竭,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昏睡许久,终于幽幽醒转,房中有了光亮,天已经亮了。 地面湿寒,趴伏昏睡加重了他的伤势,不但高烧不退,关节剧痛,还开始剧烈咳嗽。 好不容易爬回床榻,又是一身冷汗,随之再度昏厥。 不知过了多久,姬仇又醒了,他是被咳醒的,他背上有伤,不得躺卧,而趴卧压迫胸腹,气息不畅,剧烈咳嗽。 此时已是夜间,姬仇已经无力站起,勉力下地,爬向桌子,想要够拿水罐,却不得触及。 第二日,纪灵儿不曾来到。 第三日,也无人前来…… ------------ 第二十七章 回光返照 这几日姬仇一直处于半晕半醒之间,外伤,高烧,风寒,咳嗽,内忧外患,雪上加霜。 便是不曾受伤,饿上三日也难以耐受,更何况他原本就有伤在身,数日不曾进食令他精神越发萎靡恍惚。 到得第三日夜里,姬仇突然清醒了过来,此时他已经感觉不到饿了,只是感觉口渴,勉力起身,出门去井边打水,先前连走动都很是费力,此番竟然能水桶自井下摇上来。 姬仇不明所以,只当伤势好转,喝了些水,又回屋里找出先前自山贼身上翻找到了干粮,南灵荒闷热潮湿,干粮已经发霉了,但他也顾不得许多,将面皮扒了,啃食咬嚼。 吃过干粮,又自房中点了一堆篝火,山中多有蚊虫,他并不感觉寒冷,燃点篝火主要是为了驱赶蚊虫。 待得坐到火堆旁,姬仇发现不对劲儿了,便是伤势好转,也不可能好的如此迅速,突然有了精神,且背后的伤口亦不感觉疼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众所周知人在将死之前都会出现短暂的回光返照,之前高烧数日也饿了数日,怕是已经到了濒死关头,故此才会出现回光返照。 短暂的慌乱之后,姬仇开始吃东西,他不知道到了回光返照这一步自己还有没有救,但他感觉外伤不足以致命,令他虚弱的主要原因是发烧和饥渴,赶紧吃些东西,兴许还有救。 之前自房中找到得金疮药还有一些,内服外敷,然后大量喝水,找来水罐,自火堆上吊了,煮饮热水。 想到随后可能出现的昏迷,姬仇又自破庙周围寻来木柴,自篝火附近围聚堆积,力求能够长时间燃烧取暖。 没过多久姬仇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常,他虽然坐在火堆旁,却感受不到篝火的炙热了,体温正在快速降低,手脚逐渐开始不听使唤。 察觉异常,姬仇急忙挪到床边侧卧躺倒,躺下没多久,意识就开始模糊,逐渐出现了幻觉,朦胧之中隐约看到福伯坐在火堆旁,此时他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知道福伯远在云阳,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便是知道自己出现了幻觉,姬仇仍然能够看到福伯坐在火堆旁,还能看到他再往火堆里投扔木柴。 努力睁眼,却发现福伯不见了,姬浩然自门口走了进来,一本正经的说着什么,姬浩然好为人师,喜欢说教,此番应该又在讲大道理,但他虽然能看到姬浩然在说话,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随后姬浩然也消失了,火光也消失了,暗夜之中出现了一片绿幽幽的眼睛,隐约还看到了惊慌逃命的毛驴。 再想睁眼,已经不能了,在昏死弥留之际,姬仇仿佛看到纪灵儿正骑着一只白鹤自天上飞过,太阳高悬,风云风轻。 姬仇努力呼喊,想要引起纪灵儿的注意,但纪灵儿并没有低头下望,驱乘白鹤,往远处去了。 不知何时,纪灵儿留下的那份书信出现在了他的手里,纪灵儿乘坐白鹤飞远之后,姬仇将书信扯碎,气愤谩骂,骂的什么不知道,因为他只是想骂,却发不出声音。 要说无有怨气,那是在自欺欺人,如果不是为了救纪灵儿,他不会落到这般田地,纪灵儿分明知道他伤势严重,说好要来接他,却一去无踪,杳无音信。 难不成是纪灵儿回返途中遇到了意外? 怎么可能,先前他半晕半醒之间听到有人说话,这里无有出路,来人无疑是驱乘飞禽前来的,有飞禽充当脚力,很快就能回返镇魂盟,回去数日了,为何不来接他。 如果他不曾受伤卧床,纪灵儿不来也就罢了,但纪灵儿分明知道他伤势严重,若不接迎,留他在这里迟早会伤重毙命,但纪灵儿却对他不管不问。 心中气怒怨恨,便不曾彻底失去意识,支撑许久,幻觉消失,他开始感觉寒冷,是沁骨的寒冷,冷的他牙关打颤,浑身发抖。 痛苦之下想要抱臂蜷缩,却发现周身关节麻痹剧痛,随之而来的是背后伤处的巨大痛楚,痛的狠了,以至于开始恶心反胃。 由于先前吃下的是霉变的食物,胃脏痉挛之后难受想吐,却无力张嘴,难能吐出。 各种痛楚尽数出现,一直在持续,姬仇既希望痛楚消失,又担心痛楚会消失,他此时正处于生死边缘,倘若痛楚消失,就是伤重不治,无力回天了。 也亏得他先前捡拾柴草,自篝火周围围聚备用,篝火一直在缓慢燃烧,整夜未熄。 也不知过了多久,胃脏痉挛有所缓解,姬仇开始大量出汗,与此同时开始逐渐感受到了篝火的温度。 到得此时,姬仇终于放下心来,知觉的恢复说明他挺过来了…… ------------ 第二十八章 雪上加霜 死中得活的感觉既好又不好,好的是终于有了知觉,恢复了意识。不好则是与知觉一同恢复的还有痛觉,包括背上外伤的疼痛,发烧所引起的周身关节的酸痛,还有因为剧烈咳嗽所导致的肺脏刺痛。 熬,姬仇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熬,之前自房中找到的金疮药还有一些,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而坏消息则是食物的匮乏,庙里的米粮是存放在西侧厢房的,已经被大火烧毁了,之前自山贼身上找到的干粮也腐坏了,此时只剩下了自云阳城带出的少许谷米,即便一天只吃一顿稀粥,也只能撑上四五天。 独自一人,重伤在身,深山破庙,死寂阴森。 失血过多会导致体温下降,最直接的反应就是一直觉得冷,姬仇行动不便,也走不得很远,只能拆卸庙宇的门窗充当柴草,保持篝火不灭。 苏醒之后的第一天,由于大量出汗,湿寒之气消退,关节疼痛逐渐缓解。 第二天,关节疼痛进一步缓解,因为剧烈咳嗽所引发的肺脏疼痛也有所缓解。 第三天,关节疼痛基本消失,喘气时肺脏的疼痛也不再难以忍受。 第四天,除了后背外伤仍感疼痛,再无其他不适,只是气血两亏,体虚乏力。 第五日,姬仇离开了破庙,不是因为伤势已经痊愈,而是他断粮了,不得不走了。 姬仇是往东走的,走的是二人当日走过的老路。 由于纪灵儿行动不便,二人当日往破庙来的时候走了好几天,此番原路折返,姬仇用了两天,到了夜里就住在曾经与纪灵儿落脚的山洞,山中多有荆棘灌木,行走其中免不得刮扯衣服,待得走出密林,姬仇已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到得东山主路,姬仇往北去了。 实则在之前卧床的几天,姬仇已经想好了要往哪里去,虽然路引已经在下水营救纪灵儿的时候打湿了,但在那之前他曾经仔细看过路引,大致的路径他还记得,不过他并不想去镇魂盟,因为他不想再见到纪灵儿。 但思虑的最终结果还是赶去镇魂盟,在与姬浩然等人走散的时候,姬浩然等人是被巨蟒追的落荒而逃的,若是自己回了云阳城,姬东阳问起姬浩然的情况,他无法回答,还是得往镇魂盟去,至少得确认姬浩然等人已经安全到达。 要去镇魂盟得往南走,但他上了大路之后却往北走了,之所以往北走是为了找吃的,之前数日一天一碗稀粥,已经饥肠辘辘,调头回返的两天水米未进,此时走路都打晃,若是再不吃饭,就有饿死的可能。 下午申时,姬仇来到了先前落脚的客栈,但他没有进去,原因有二,一是此前他曾经自客栈里搜找过,知道客栈里没有能吃的东西。二是南灵荒闷热潮湿,里面的那些尸体已经腐坏发臭了,恶臭熏天,令人作呕。 姬仇继续往北走,他并不是漫无目的的行走,而是有着既定去处的,他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几个山贼拴马的地方。 此前他曾经查探过,山贼的马匹已经被狼群给咬死了,但马匹有好几头,狼群可能吃不完。 但是去到地头儿,姬仇知道自己想错了,马匹已经被狼群啃光了,而今只剩下了几副森白的骨架和已经生蛆的皮毛和马头。 失望必不可免,但姬仇也并不是非常失望,马肉虽然没了,马的腿骨却在,一匹马有四条腿,大腿骨和小腿骨里面都有骨髓,马的腿骨很大,里面的骨髓也很多,可以烧熟充饥。 傍晚时分,姬仇带着一捆马腿骨调头往南行走,骨棒不少,携带很是沉重。 南灵荒之所以叫南灵荒是因为这里非常荒芜,天诛脱困之后控驭逆血卫士自南灵荒逞凶作恶,到处追杀镇魂盟的修士,令得南灵荒的民众人人自危,纷纷逃离,原本南灵荒的人就不多,如此一来人就更少了。 入更之后,姬仇自路旁停了下来,寻柴生火,炙烤骨棒。 纪灵儿离开之后,他反倒少了顾忌,纪灵儿年轻貌美,万一遇到歹人,免不得垂涎加害,此番只剩下他自己了,蓬头垢面,两手空空,便是有山贼和歹人路过,也不会难为他。 这些马匹虽然已经死了十几天,但腿骨里的骨髓却没有腐坏,篝火在将骨髓烧熟的同时也将骨头烧的酥脆,敲骨吸髓,好烫,好香。 腹中有了食物,便有了些许精神,他也不舍得吃多,只烧了两根,这些腿骨就是他往后数日的口粮。 南灵荒多有蚊虫,生火不但可以驱除蚊虫,还能招引蛾子,有些蛾子个头儿很大,被篝火烧坏翅膀之后自近处扑腾,姬仇见到便将其捉住,投入火中,炙烤吃了。 这些蛾子有中指大小,腹中带籽儿,烧熟之后也很是可口,一个更次也能捡得十几个。 三更时分,姬仇有些困了,站立起身,想要自附近寻找柴草,烧旺篝火躺卧休息。 刚刚起身,突然发现北面路上出现了一道黑影,黑影距他约有百步远近,看轮廓应该是人。 黑影站在路中央,并未移动。 等了片刻,仍不见黑影移动,姬仇出声呼喊,“什么人?” 他一喊,黑影动了,开始向他移动。 起初姬仇只感觉那黑影的移动姿势有些怪异,待黑影到得五十步外,这才看出了端倪,这家伙不是走,也不是跑,而是蹦。 见此情形,姬仇瞬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蹦着走的除了僵尸没别的。 惊恐之余暗暗叫苦,此番出门没看黄历,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遇上了。 危急时刻也顾不得多想,抓起长刀,拎着骨棒,转身就跑…… ------------ 第二十九章 遭遇僵尸 姬仇在前面跑,僵尸在后面追。 奔跑之时姬仇不时回头张望,肢体僵硬,双臂前伸,蹦跳之时双膝无有弯曲,不用看了,肯定是僵尸。 此前姬仇只是听说过僵尸,却从未亲眼见过,此番算是长了见识了,荒山野岭遇到这么个东西,当真是倒霉透顶。 姬仇虚弱非常,便是拼命迈步也跑不快,好在僵尸蹦的也不快,追出了两三里也不曾追上他。 僵尸长什么样子姬仇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如果看清了僵尸的样子,就说明僵尸离他很近了。 除了庆幸僵尸蹦不快,姬仇还庆幸自己先前吃了点东西,如果不然此时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果扔掉那捆骨棒和铁锅等随身器物,姬仇能跑的更快一些,但他不舍得扔,扔了以后就没吃的了。 跑出四五里,姬仇已经汗流浃背,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他累,僵尸可不累,趁机拉近了距离,待得距离一近,姬仇终于看清了僵尸的样子,与传说中的一样,这家伙面目黢黑,利齿獠牙,脸上的皮肉和眼睛已经干瘪了,身上穿着一套下葬入殓时的黄色长袍,由于年代久远,寿衣已经腐朽残破。 原本已经体力不支,被僵尸一吓,顿时又生出些许力气,咬牙支撑,猛跑一阵儿,又将僵尸甩在了后头。 但人力有穷时,总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迟早会力竭累倒,想要离开大路往树林里跑,却又怕林中多有阻碍,不但甩不掉僵尸还会被其趁机追上。 他随身还带了一把长刀,被僵尸追的急了,便想跑回去与那僵尸拼命,但他对僵尸不甚了解,也不知道自己所用长刀能不能将僵尸砍死,迟疑良久,只能作罢。 道路两侧有不少高大的树木,姬仇会爬树,发现自己体力不支,便想往树上爬,却有担心僵尸会在树下蹲守,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畏惧太阳,倘若日出之后僵尸并不退走,岂不被困在了树上。 想不出可行的办法,只能继续跑,跑的气喘吁吁,跑的筋疲力尽。 他本就有伤在身,体虚乏力,哪里经受得住这种亡命的奔逃,没过多久就感觉眼前发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待得勉强站稳,回头再看,那僵尸已经追到了身后五丈外,情急之下顾不得多想,眼见路边有些大树,急冲上前,手足并用向上攀爬。 由于背上有伤,抱缚树干很是吃力,但生死关头,突然生出些许力气,探手够到上面的树杈,抓握拉扯,爬了上去。 刚刚爬上去,僵尸已经追到了树下,浓烈的尸臭熏的姬仇几欲呕吐,唯恐它跳跃攻击,只得继续向上攀爬,一直爬到离地三丈的树顶方才放下心来。 低头下望,只见僵尸就站在树下,由于肢体僵硬不得抬头,亦不得上树,只是围着大树蹦跳转圈儿。 暂时脱离险境,姬仇得以喘息,抬手擦汗大口喘气。 就在此时,突然发现北面有火光,火光发出的地方距他约有十里左右,火势很大,火光冲天。 姬仇是自北面过来的,知道北面有什么,着火的地方应该就是他和纪灵儿遭遇山贼的那处客栈,白日里他还自那里经过,因为臭气熏天而没有进入,也不知道是谁将那客栈给点燃了。 大火一直在燃烧,虽然火光离此处很远,姬仇却也感觉到了些许安全,他甚至希望燃烧的客栈能够引发山火,烧掉隐藏在林中的毒蛇猛兽,若是能烧死树下的僵尸那是再好不过了。 客栈一直燃烧了半个时辰,之后火势减弱,并未引发山火。 在客栈燃烧的这半个时辰,以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并没有人自树下的道路上经过,这便说明点火的人没有往南面来,而是往北去了。 这一点令姬仇感觉很是疑惑,他是自北面过来的,没看到有谁自南面往北去,点火烧掉客栈的人无疑是自北面过来的,此人点燃客栈之后又调头回去了,这人到底想干什么,总不会是专门跑来烧客栈的吧。 僵尸一直停留在树下,起初还在围着大树蹦跳,到得后来不蹦了,也不离开,就自树下呆呆的站着。 到得四更时分,姬仇撑不住了,唯恐自己睡着之后会摔下去,便将腰绳解了,将自己绑在了树上。 可能睡着了,也可能没睡着,半睡半醒,很不踏实。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低头下望,长喘了一口粗气,僵尸不在了…… ------------ 第三十章 穷追不舍 唯恐僵尸躲在树荫下,姬仇便不曾立刻下树,而是左右俯视探望,确定僵尸当真不在附近,这才自树上滑回地面。 不管是上树还是下树,都需要双臂抱揽,他后背的刀伤本就不曾彻底愈合,如此一来伤口再度崩裂,身后黏糊糊的,不消说,又流血了。 他身上倒是还有些许金疮药,但是伤在别处还好说,伤在背后不便敷药涂抹,好在流血不多,便不理会,憋了一晚上了,确定僵尸不在附近,先解手。 男人撒尿不喜欢往平地上撒,都喜欢寻找个目标,对着大树撒完尿,捆了腰绳儿,斟酌去处。 昨晚北面客栈着火了,客栈里早就没有活人了,昨天夜里的那把火肯定是人为的,他已经好久没见过活人了,本想往北面去,想了想又作罢了,昨晚放火的人应该已经走远了,退一步说即便还在原地,天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愣头愣脑的跑过去,可能得不到帮助还得送掉性命,算了,还是往南去吧。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外伤也是这般,短时间内是难能愈合的,精神亦是如此,休说断粮缺食,便是餐餐进补,也很难快速恢复。 加之昨夜受惊且睡的不好,此番上路精神越发萎靡,浑浑噩噩,昏昏沉沉。 太阳升起之后,湿寒之气退去,太阳照在身上,姬仇有了些许精神,沿途捡拾枯枝干柴,辰时自路旁生火,炙烤骨棒充饥。 再行五六里,听到林中有溪流声音,循之找过去,果然是一条溪流,喝水洗脸过后又将水囊灌满,然后翘首往下游探望。 下游百丈之外有处溪水汇聚的水潭,水潭里有涟漪水浪,很可能有游鱼虾蟹。 但犹豫过后,姬仇调头回返,并没有往水潭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从上次营救纪灵儿遭遇了巨蟒,他此时对密林之中的水潭就有着深深的恐惧。 这时候是夏天,能吃的果子不多,但山杏早熟,此时已经发黄能吃的,途中姬仇遇到几棵杏树,便爬到树上摘果子。 居高临下,一瞥之下发现不远处的土坡后面有黄色事物,定睛细看,当是麻纸。 摘了一包杏子,下树之后往土坡后面查看,之前的确不曾看到,确是麻纸,麻纸通常被用来充当厕纸,在附近也的确发现了便溺的痕迹。 这时候不是每个人都用得起厕纸的,这种厕纸裁剪的很是规整,应该是出自云阳城,换言之不久之前姬浩然等人很可能路过此处。 发现厕纸,几乎可以断定姬浩然等人没有发生意外,他之所往镇魂盟去,就是想确认姬浩然等人是否安全,而今是否可以调头回返。 踌躇良久,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往南去,就这么回去了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倒不是担心姬东阳会询问,而是他不放心姬浩然,除了好大喜功,卖弄文采,姬浩然还算很不错的,至少对他挺不错。 古人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祸不单行主要是由恶性循环引发,姬仇此番就是如此,没有米粮可吃,只能以骨髓充饥,骨髓多为油脂,再吃下杏子,很快就坏了肚子。 怎么这趟出来什么倒霉事儿都遇着了?姬仇哭的心都有了,本来就虚,越拉越虚,还没有别的东西可吃,不吃就饿,一吃就拉。 午后未时,北面传来了马蹄声。 听到马蹄声,姬仇急忙让到路旁,将长刀扔进草丛。 不多时,后面跑来了几匹快马,骑马的是几个武人打扮的男子,共有四人,皆带刀剑。 姬仇站在路旁看着四人自北面策马而至,前面三人疾驰而过,最后一人见他站在路旁,骨瘦如柴,衣衫褴褛,便勒马停下,自随身包袱里拿出一个纸包扔了过来,“这半只卤鸡与你吃。” 姬仇伸手接住,感恩道谢。 见他颇为懂礼,那人又自包袱里拿了两张面饼扔给了他,姬仇只接住一张,另外一张掉到了地上。 “老七,山主急召咱们回去,必有要事,别理那花子了,快些走。”有人呼喊。 姬仇低头捡拾面饼的时候,那人策马离开。 姬仇断粮数日,而今终于得了面食,好生激动,哽咽咬嚼,艰难吞咽,心中多有感慨,虽是乱世,却还是有好人的。 也不舍得多吃,只吃了半张,余下那些贴身收了,卤鸡也没舍得吃,留待晚上再吃。 走出十几里,太阳西下,夜幕降临。 姬仇自路边生火,将卤鸡烤热,正准备大快朵颐,突然发现不远处传来了异响,这个声音他昨晚听了一夜,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僵尸蹦跶的声响。 起身翘首,果不其然,正是昨夜的那只僵尸,再一看,不对,怎么有俩。 来就来吧,怎么还带了个伴儿呢…… ------------ 第三十一章 如影随形 姬仇哭的心都有了,他本以为已经甩掉了僵尸,未曾想事与愿违,人家竟然又追上来了,而且还呼朋唤友,带了同伴。 在篝火旁边就有一棵大树,姬仇知道甩不掉僵尸,也不尝试逃走,直接带上随身物品爬上了树。 不多时,僵尸来到,姬仇低头下望,细看打量,没错,其中一只正是昨晚追了他半宿的那个,另外一只也是男性,亦是青面獠牙,狰狞丑陋。 僵尸来到之后又围着大树蹦跳转圈儿,蹦了片刻便安静了下来,呆呆的站在树下。 姬仇坐在树上哭笑不得,虽然知道僵尸不会爬树,但是下面站这么两个玩意儿,换成谁也不会感觉踏实。 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人家都来了,不管自己安之不安之,人家也不会走了,罢了,不管它了,只要睡觉时不掉下去就好。 卤鸡已经烤热了,拿出来吃,许久不曾吃到带咸味儿的东西了,当真美味可口。 卤鸡很小,原本就只剩下了半只,很快吃完了,嚼不动的骨头就往下扔,落到僵尸的头上,僵尸也没什么反应。 吃完晚饭,姬仇想撒尿了,僵尸在树下,他也不敢下去,只得居高临下。 起初也没想往僵尸头上淋,但是发现僵尸被尿溅到之后会蹦跳闪躲,玩心大起,便摇摆淋洒,两只僵尸端臂蹦跳,四处闪躲,好生有趣。 原来童子尿真有辟邪的效果,不过看来效果也不是很明显,待他尿完了,人家两个又回到树下站着了。 没人添柴,篝火很快熄灭,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姬仇再度解下腰绳,将自己捆在了树杈上,不远处传来了狼群嚎叫,听得狼嚎,两只僵尸蹦跳着往北去了。 姬仇对僵尸并不是非常了解,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寻找目标的,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那就是僵尸都是喝血的,这两只僵尸追他不到,便往林中追赶狼群去了。 担心僵尸会回来,姬仇便没有下树,折了些带有树叶的树杈自身下垫了,斜靠躺卧,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姬仇醒了,他是被吵醒的,醒来之后只听得下方人喊马嘶,歪头下望,只见两只僵尸正在追赶几个骑马的武人,那几个武人貌似对僵尸甚是忌惮,惊慌纵马,往北疾驰。 姬仇灵气修为低劣,夜间视物并不清晰,也看不清马上的武人是何样貌,但他却能听到众人的交谈。 其中一人说道,“他甚是虚弱,走不很远的。哎哎哎,快些跑,莫被僵尸咬到。” 另外一人说道,“此处有生火痕迹,那小子应该就在附近。” “有没有脑子?”有人说道,“早些时候他应该在这附近,此时早已被僵尸吓的跑远了。” “会不会往林中去了?”有人说道。 “不会,定是往北去了,快些走,若能寻到他,一刀杀了,解了冯真人心头之恨,冯真人必有赏赐。” 众人策马向北,僵尸蹦跳追逐,一同跑远。 听得众人言语,姬仇好生惊讶,这些人他白日里见过,至少其中一人他见过,不是给他面饼的那人,而是催促给他面饼那个人快走的那个。 根据众人的交谈不难发现这群人正在找他,而且还想把他一刀杀了,白日里见到这些人的时候,这些人还没想杀他,只说山主急召他们回去,怎么回山一趟就调头回来找他? 还有,冯真人又是哪个?在他的印象当中他并不认识什么冯真人,这个人为什么会恨他,还心头之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被人追杀总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忐忑忧虑必不可免,最难受的是莫名其妙,糊里糊涂。 担心继续躲在树上会被山贼发现,姬仇便自树上下来,往南走出几里,再度爬上了一棵大树。 知道有人要追杀自己,姬仇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问号儿,他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冯真人,既然被称之为真人,自然就是道士,但这一路上他也没遇见过道士。 到得四更时分,两只僵尸又回来了,又呆呆的站在了树下。 “你俩是怎么找到我的?”姬仇苦笑摇头,“你俩就不能换个人追?” 僵尸自然不会说话,姬仇抬起袖子闻了闻,的确臭烘烘的,难不成僵尸是闻着臭味儿找到自己的? 黎明时分,僵尸蹦进了密林深处。 由于昨夜往北去的那群山贼还没有调头回来,姬仇也不敢自大路上走,只能自路旁的林中往前移动,辰时,遇到一处溪流,便自小溪边洗澡洗衣服。 背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愈合,不敢泡澡,只能擦洗,得赶紧把这一身臭气洗掉,不然总是召僵尸。 洗完澡,又将那些骨棒放进溪水里浸泡清洗,他身上的臭味儿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这些骨棒。 他换洗的衣服被纪灵儿穿走了,身上这套原本就是换洗的,最先穿在身上的那套被山贼给豁碎了,此时已经没衣服可换了,只能将身上的破衣服脱下来清洗,好在夏天衣服干的快,午后就能穿。 他包袱里还有一套衣服,是纪灵儿换下来的,纪灵儿走的时候没有带走。 想到纪灵儿,姬仇心情很是复杂,如果不是纪灵儿,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这家伙太不讲义气了,竟然一走了之。 不过他始终感觉纪灵儿不是这种人,但感觉是感觉,事实摆在眼前,纪灵儿的确把他扔下了,而且是在他重伤卧床的情况下。 沮丧许久,也没洗纪灵儿换下的衣服,但也没舍得扔,他现在身无长物,脏衣服破褂子以后兴许也有用。 要说身无长物也不对,他身上还有个巴掌大的黄色小铜盘,这东西是他先前自破庙的棺材里找到了,内外三圈儿,是可以转动的,里面应该藏着什么东西,但他打不开。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午后,姬仇穿上衣服继续赶路,仍然自路边的树林里移动,傍晚时分,昨夜策马北上的那些山贼回返南下了。 姬仇看到他们往南去了,却仍然不敢自大路上行走,眼瞅着太阳马上又要落山了,姬仇心里开始打鼓,那两个僵尸今晚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担心火光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他也不敢生火,只能自一棵大树下面坐了,紧张的四处张望。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人家又找来了,还是昨夜的那两个。 姬仇苦笑摇头,他背上有伤,每爬一次树,伤口就会崩裂一次,但是没办法,还得爬。 这时候的树木都很大,也很高,爬到三丈处,上面突然传来了嘎嘎的叫声,是两只老鸹,最高处有个鸟窝,里面应该有鸟蛋或是雏鸟,老鸹飞起之后也不往别处去,就在大树上面盘旋聒噪。 下面有僵尸,姬仇也不敢下地,只得冲那两只老鸹拱手作揖,“大哥,大姐,别叫了,我正在被人追杀呢,你们把人引来我就死定了。” 老鸹哪会理会他,继续盘旋怪叫,暗夜寂静,叫声能传出老远。 他不敢下树,老鸹就不敢回巢,僵持了一刻钟之后,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不多时,几匹快马来到了树林东面的大路上,马上之人循着老鸹发现了他,“哈哈哈,快看,那小子在树上……” ------------ 第三十二章 我下你上 眼见被人发现,姬仇暗暗叫苦,这些人寻他可不是为了施以援手,而是为了取他性命,而今他躲在树上,上下无路,进退无门,连逃跑都不能够。 此番寻来的共有五个人,这些人也是山贼,但是与先前遇到的那些山贼不同,这些人都是有灵气修为的,随便一个他都打不过,更别说五人联手了。 众人发现了姬仇,立刻翻身下马,往林中来,但是令他们不曾想到的是尚未走近,两只恐怖的僵尸便自林中蹦跳着冲了出来。 由于事先毫无心理准备,山贼便被突如其来的僵尸吓的亡魂大冒,齐声惊呼,转身就跑。 山贼自前面跑,僵尸自后面追,很快回到了大路上,到得宽阔之处,山贼稳住了阵脚,各出兵器,拉开架势,试图砍杀僵尸。 僵尸之所以叫僵尸是因为身体干枯僵硬,这两只僵尸虽然只是寻常僵尸,寻常刀剑却也伤它们不得,刀剑近身,休说损伤筋骨了,便是伤口都不曾留下。 僵尸生前多有怨气,此番受到攻击,戾气更盛,蹦跳逼近,戳抓噬咬。 眼见山贼被僵尸缠住,姬仇便趁机往下爬,想要下树逃走。 有人发现了他的举动,急忙高声呼喊,“那小子想跑,哎呀……” 此人高喊分神,被僵尸趁机靠近,双臂前伸,十指戳刺,漆黑尖利的指甲径直插入了此人前胸。 山贼虽然伤势严重却不曾立刻死去,倒地翻滚,痛苦呼号。 见此情形,便有同伙试图拖拽施救,就在此时,另外一只僵尸斜里冲出,吓的众人惊呼闪避。 眼见不得砍杀僵尸,余下四人便试图甩掉僵尸,砍杀姬仇,其中二人负责引走僵尸,另外二人则趁机靠近了姬仇所在大树。 见此情形,姬仇亡魂大冒,急忙向上攀爬。 其中一人纵身跃起,试图上树追杀,但是刚刚跃起,其中一只僵尸已经调头折返,一跃而起,自半空将那山贼拦住,双臂抱腿,张嘴就啃。 凄厉的惨叫吓的另外三人头皮发炸,心惊肉跳,顾不得再杀姬仇,急忙奔走闪躲,唯恐再受殃及。 僵尸虽然攻击山贼却并不啃食吞噬,将其咬死之后便前去追赶其他人,也不知道僵尸是如何寻找目标的,便是山贼躲在树后也能被其寻到,藏身树上也不能免受攻击,直到这时姬仇方才发现僵尸虽然平时蹦的不高,却并不表示它们蹦不高,在全力跳跃的情况下能够蹦起两丈有余。 见此情形,姬仇暗生疑惑,既然僵尸能蹦的这么高,先前为什么没有跳跃攻击他? 僵尸的指甲和牙齿是带有尸毒的,被其咬死和戳死的山贼很快开始痉挛抽搐,动作异常剧烈,彷如犯了羊癫疯一般,甚是吓人。 一直待在树上总不是办法,眼见僵尸追着山贼去到远处,姬仇匆忙的自树上滑了下来,小心的避开了那两个正在剧烈抽搐的山贼,撒腿向南跑去。 见他要跑,其中一人再度持剑来追,却被僵尸自后面赶上,扑倒在地。 跑了没多远吴中元就停了下来,改为往东跑,这些山贼是骑马来的,就这么跑肯定会被对方追上,得骑马跑。 跑到路旁,解下一匹马翻身而上,正准备纵马奔驰,急思过后又翻身下马,挥刀砍断了其他马匹的缰绳,然后用刀戳刺马马屁股。 马匹一共有五匹,他戳马屁股是为了将马匹撵走,刀尖儿不比剑尖儿,并不锋利,也不会伤马太狠,只能令它们吃痛跑走。 一戳,跑了一匹。 二戳,又跑一匹。 三戳,再跑一匹。 四戳,这回马匹没跑,而是吃痛尥蹶子,姬仇无有防范,被其踢中了前胸,倒地翻滚。 尥完蹶子,马也跑了,姬仇顾不得多想,仓促爬起,翻身骑上最后的一匹马,抖缰纵马,抚胸奔驰。 实则早在他戳马的时候山贼就已经发现了,本想过来阻止,却忌惮僵尸不敢靠近,眼见他放跑了马匹,幸存的两个山贼叫苦不迭,顾不得追赶截杀,往相反的方向狂奔猛跑,拉开距离之后纵身上树,唯恐僵尸跃起攻击,上树之后拼命的往高处爬,一直爬到树顶方才松了口气。 那两只僵尸此时已经追到了树下,而先前被僵尸咬死的三个山贼此时也重新站了起来,但他们已经感染了尸毒,失去神志变成了半人半尸的活死人,也不蹦跳,木然的走到树下,仰头上望,眼珠已经泛白。 眼见姬仇策马离去,两个山贼气怒非常,也不敢下地追赶,只能抱着树枝气急叫骂,“小子,别跑。”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 第三十三章 僵尸同类 世上最无用的两句话是什么,一句是女人受到欺辱时的‘走开,你不要过来。’还有一句就是追人时的‘别跑,你给我站住。’ 山贼越喊,姬仇跑的越快,他所骑乘的这匹马算不上什么好马,却比步行要快了许多,眨眼工夫就跑出了十几里,将山贼和那些僵尸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担心山贼会追来,便不敢大意,继续策马奔驰,直至马匹连打响嚏,嘴角泛白方才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将马匹拉进林中暂做休息。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东方天际已经泛白,姬仇自怀中摸出半个面饼,咬嚼的同时思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骑马跑得快,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是骑马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只能走大路,只要敌人循着大路找,迟早能追上他。 但是就这么舍弃马匹他又舍不得,他现在有伤在身,步行实在是太慢了,骑马一天能顶步行好几天,还是得骑马。 马匹跑累了不是歇个个把时辰就能缓过来的,姬仇将马匹牵到一处小溪旁,让它喝水吃草,而他自己则跑到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等着晒太阳。 不多时,太阳升起,寒气消退,姬仇自青石上昏昏睡去。 由于担心追兵寻来,睡的便不踏实,没睡多久就醒了,醒来之后先看马匹,确定马匹还在原处便放下心来,也不起身,闭目沉吟,思虑那些山贼为什么要追杀他,以及山贼口中的冯真人究竟是谁。 但线索不足,也想不出所以然,苦思无果,只能作罢。 午后,自青石上下来,自溪边洗脸漱口,然后牵着马匹回到大路,翻身而上,策马再行。 姬仇很清楚骑马有多危险,却也没办法,这片区域荒无人烟,必须尽快赶到有村落和镇子的地方。 一下午战战兢兢,还好,没有人出现拦截,眼瞅着太阳又要下山了,姬仇心里又开始打鼓,之前数日每天晚上僵尸都能找到他,今天晚上会不会再找来? 应该不会吧,骑马跑出了这么远,应该把僵尸甩掉了才对。 怀揣着忐忑和侥幸,日落之后姬仇再度爬上了大树,担心僵尸寻来会攻击马匹,便将马匹栓到了远处。 虽是夏日,到了深夜还是很冷,不知过了多久,姬仇被冻醒了,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身看向树下。 这一看,直接吓出了一身冷汗,那两个僵尸不知什么时候又寻来了,此时就站在大树下面。 在看清僵尸的同时,姬仇也自树上摔了下去,他睡迷糊了,错误的认为自己所在的树杈是昨夜的那根,未曾想今晚依靠的树杈比昨晚那根要窄很多,睡觉之前也忘了解下腰绳捆绑,一翻身,直接扑了下去。 坠落的同时遇到一根横着的树枝,惊慌之中伸手抓了一把,可惜的是没握住,还是掉了下去。 自高处坠落,直接摔的姬仇七荤八素,脑袋发懵,愣了一愣方才想起两只僵尸就在自己身边,惊慌爬起,踉跄退避。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两只僵尸虽然近在咫尺,却并没有攻击他。 姬仇不明所以,缓慢后退,起初两只僵尸仍然一动不动,直待他退到丈外方才蹦跳靠近,但也只是蹦跳靠近,靠近之后既不戳刺也不抓咬,只是安静的站着。 先前捡来的那把长刀姬仇还随身带着,眼见事发诡异,便用长刀小心翼翼的去戳那僵尸,戳这个,不动。戳那个,也不动。 用长刀自僵尸眼前晃悠,僵尸也没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儿?”姬仇疑惑挠头,他曾经亲眼见过这两只僵尸咬人,为什么这两只僵尸不攻击他? 心中存疑,便试探后退,每退出一丈,僵尸就会蹦跳靠近,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姬仇壮着胆子用长刀去戳那僵尸的鼻子,僵尸没反应。 探手背后,自伤处蘸了些许血液凑近僵尸,僵尸也没反应。 “你俩为什么不咬我?”姬仇疑惑的打量着这两个僵尸。 僵尸自然不会回答,只是呆呆的站着。 不管什么事情,都得有个原因,姬仇很疑惑这两个僵尸为什么不攻击他,便尝试找出原因,先是将所有随身物品都卸了,僵尸仍然站立未动。 再将之前自破庙棺材里找到的那个五行铜盘放到一旁,僵尸还是没攻击他。 这个五行铜盘是姬仇自棺材里得到的,他本以为此物的嫌疑最大,未曾想僵尸不攻击他与这个铜盘并无关系。 最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脱光,身无寸缕,但僵尸仍不攻击他。 如此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问题出在他自身,他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僵尸喜欢跟着他。 待得回过神来,穿上衣服,带上东西,引着僵尸靠近了拴在远处的马匹。 两只僵尸围着马匹蹦跳闻嗅,吓的那匹马嘶叫不止。 很快姬仇就发现了规律,僵尸转到马头和马屁股的时候是想要龇牙的,但蹦到马肚子左右时就没什么反应,这便说明僵尸能够分辨出他的气味。 往马匹周围撒了泡尿,僵尸彻底无视马匹了,姬仇往别处去,两只僵尸蹦跳着跟随在后。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与众不同,但大部分都跟别人没什么不同,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吸引僵尸,姬仇免不得惊奇得意,但更多的还是忧虑,太阳一落山这俩家伙就找来了,看这个架势,以后不管他去哪儿,僵尸都会跟着…… ------------ 第三十四章 冯真人 姬仇心里虽然忧虑,但更多的还是庆幸,被僵尸跟着对别人来说肯定是坏事,但是对于他来说却不然,眼下他正在被人追杀,追杀他的人肯定不止昨夜遇到的那几个,这两只僵尸攻击别人却不攻击他,等同多了两个如影随形的护卫。 之前睡了会儿,此番也不困了,解了马匹摸黑赶路,他骑马在前,两个僵尸蹦跳在后,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僵尸跑不快,此番试过方才知道僵尸全力蹦跳足以追赶奔马,早几天夜里只是在跟着他而不是想攻击他,故此并没有施出全力,如若不然他根本就跑不过它们。 白天赶路目标太明显,晚上赶路也有弊端,那就是马蹄声太突兀,暗夜寂静,马蹄声能传出很远。 人的运气不可能一直那么好,白日里姬仇没有被人发现,此番终于被人发现了,没跑出多远,后面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听得马蹄声,姬仇心中一凛,逆血卫士自南灵荒肆虐多日,此时南灵荒人迹罕至,深夜纵马,必是追兵无疑,白日里他骑马前行,路过了几处岔路,这些追兵很可能是自某处岔路追来的。 刚刚想到此处,后面就传来了聒噪之声,“快追,那小子就在前面。” 嘈杂的呼喊声和急促的马蹄声说明此番追来的追兵比昨天夜里还要多,大致估测至少也有十余人。 姬仇心中紧张,急切催马,但他平日里很少骑马,骑术差强人意,很快便被追兵拉近了距离。 “不好,有两只僵尸正在追他。”有人高声呼喊。 听得呼喊示警,山贼心生畏惧,急忙勒马减速,不敢继续上前。 “谁带了弓箭在身上?”有山贼高声发问。 此人喊罢,无人接话,只是连声聒噪,只道小心谨慎,莫要太过靠近。 在追兵冲到十丈开外时,原本跟着姬仇的两只僵尸突然骤停转身,双臂前伸,蹦跳的冲向山贼马队。 眼见僵尸不追姬仇,反倒向己方众人冲了过来,山贼阵脚大乱,大呼小叫,有人试图纵马冲跃,有人试图勒马调头。 两只僵尸一跃而起,将试图冲过去的两个山贼自马上撞了下来,凌空张嘴,落地就咬。 听得两个山贼的惨叫,余下众人亡魂大冒,纷纷调头躲闪,与此同时高声呼喊,“僵尸刀枪不入,我们降它们不住,快放出烟火,请冯真人前来。” 此人喊罢,立刻有人自腰间拔出储有**的竹筒对天拉扯,火硝引燃**,**推送烟弹,伴随着一声刺耳的破空声,一个鸡蛋大小的火球拖着长长的红色彗尾直冲上天,自高空轰然炸响,明亮的火光瞬时将漆黑的夜空映照的亮如白昼。 眼见山贼竟然召请救兵,姬仇越发紧张,他从未见过冯真人,也不知道对方是何许人也,但是听这些山贼言语,此人能够降服僵尸,定是道人无疑。 山中道路无人修整,有树枝横生路中,就在姬仇分神思虑之时,前方突然出现一根悬落下垂的粗大树枝,姬仇躲闪不及,撞上树枝,坠落马下。 他本就有伤在身,撞击落地更是摔的七荤八素,待他勉力站起,那匹受惊的马匹已经跑的远了。 自忖追不上马匹,姬仇只得躲进了路边树林,自林中寻到一簇灌木钻了进去。 自此处可以隐约看到路上的情景,两只僵尸此时正在追赶那些骑马的山贼,虽是大路,却也很是狭窄,不得冲跃追击,一干山贼只能后退闪避。 不多时,南方天际传来了一声高亢鸟鸣,姬仇闻声转头,定睛南望,只见南方天际出现了一处偌大黑影,隐约分辨,当是一只形体巨大的飞禽。 片刻之后,飞禽飞抵近处,敛翅飞低,一道黑影自飞禽的背上飘身而下,落地之后屈膝借力,向北疾掠而去,与此同时沉声说道,“无需惊慌。” “冯真人,我们在这里。”喊话之人语气多有欣喜。 此人落地借力的位置离姬仇藏身之处不远,姬仇得以大致看清此人的身形,此人做道装打扮,身形高挑,看身形,听口音,当是个年轻男子,只是黑暗无关,不曾看清此人的样貌。 就在姬仇转头北望之际,那年轻道人已然出手,“玄黄正炁,雷电风火,明正乾坤,镇妖诛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 念诵真言的同时,年轻道人身形急转,绕到其中一具僵尸身前,右臂探处,将一道黄色符纸贴于僵尸额头。 那只僵尸原本正在追击山贼,符纸贴于额头,立刻僵直不动。 “定!”年轻道人再度出手,将另外一只僵尸定住。 眼见年轻道人定住了僵尸,那一干山贼急忙翻身下马,过来与他相见,口称冯真人,言语之中多有阿谀奉承。 “高山主,人在何处?”年轻道人冷声问道。 “先前就在此处,我们被僵尸阻拦,那小子趁机策马逃逸,”那人话到此处招呼众人,“快快上马,前去追他。” “不必了,”年轻道人沉声说道,“我自南面来,自三里外见到了那匹奔马,但马上无人。” “冯真人,我们所说句句是真,先前那小子确是骑马逃走了。”有人说道。 “倘若你们不曾撒谎,此人应该就藏在这三里之内的林中。”年轻道人说道。 听得此人言语,姬仇暗道糟糕,他虽然藏的隐秘,但众人只要仔细搜查,还是能将他找出来。 就在此时,上空再度传来了飞禽的鸣叫,发出叫声的正是那年轻道人的坐骑。 听得坐骑发声,年轻道人转身向南折返,与此同时不停的向西侧树林张望。 见此情形,姬仇吓的亡魂大冒,急忙蹲身蜷缩,唯恐被那年轻道人看到。 年轻道人走出百十丈便调头回返,等候在原地的山贼急忙询问结果。 年轻道人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出手,急转腾挪之下封点了那些山贼的穴道,令他们气血受阻,不得移动。 作罢这些,伸手扯下了那两具僵尸额头的黄色符纸。 僵尸重得自由,立刻冲向人群,张嘴撕咬。 年轻道人对身后的惨叫置若罔闻,前行百丈,转头看向姬仇藏身之处,“滚出来……” ------------ 第三十五章 杀人灭口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姬仇也没有继续躲藏,自灌木丛里走了过来。 由于年轻道人修为精深,而且天上还有飞禽窥觑,姬仇知道自己逃不掉,亦不尝试逃走,而是冲着年轻道人走了过来。 年轻道人打量姬仇的同时,姬仇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随着距离的临近,他终于看清了此人的样貌,此人年纪应该在二十五岁上下,五官甚是俊朗,身上穿着一袭青衣道袍。 如果单看样貌,姬仇很难将这个年轻俊朗的道人与此人的恶毒行径联系到一起,此人封住这些山贼的穴道,放任僵尸攻击噬咬,目的显而易见,借刀杀人,杀人灭口。 姬仇自年轻道人五步外站定,“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年轻道人鼻翼抖动,歪头冷视,眼神之中多有不屑和憎恶。 “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姬仇说道,“你是道士,道士都是替天行道的好人,你为什么要追杀我?” “你都对她做过什么?”年轻道人冷声问道。 “什么?谁?”姬仇不明所以。 “纪灵儿。”年轻道人说道。 姬仇不明白年轻道人为何有此一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如实回答我的问话,我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年轻道人言语低沉,表情阴郁。 “别撒谎了,如果你真想留活口,便不会放开僵尸去咬他们。”姬仇鄙夷冷笑。 “你都对纪灵儿做过什么?”年轻道人抬高了声调儿。 “我救了她。”姬仇说道。 “你跟她在一起的这些天都做过什么?”年轻道人追问。 姬仇没有答话,直到此刻他方才明白过来,这个年轻道人并不是纪灵儿的敌人,而是纪灵儿的同门,此人一直追问他都对纪灵儿做过什么,表明此人很喜欢纪灵儿,之所以追杀他乃是因为怀疑他趁纪灵儿伤重虚弱之际欺负过纪灵儿。 想到此处,便出言说道,“我什么都没做,我也没有欺负她,你若不信,可以去问纪灵儿。”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撒谎的时候眼睛不要乱转?”年轻道人眼露凶光。 “我没有撒谎,我刚才在想你跟纪灵儿是什么关系。”姬仇说道。 “哼,”年轻道人挑眉冷哼,“我再问你一遍,你跟纪灵儿都做过什么?” “我再告诉你一遍,我跟纪灵儿什么都没做,”姬仇急了,“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莫名其妙的人,你喜欢她,我救了她,你应该感激我才对,我又不跟你抢女人,你追杀我做什么?恩将仇报么?” “孤男寡女,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会无有肌肤之亲?”年轻男子冷声追问。 “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姬仇气急破口,“她中箭受伤,掉进了水里,我下水把她捞了上来,她伤势严重,我背着她赶路,这也算肌肤之亲么?” “师妹是何许人也,也是你这污秽的叫花子可以染指的吗?”年轻男子厉声喝问。 “你脑袋有毛病啊,”姬仇高声骂道,“我下水捞她也是错?背着她赶路也是错?原来镇魂盟都是你们这种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早知道我就不该冒险下水,让她淹死算了。” 姬仇本以为自己的叫骂会激怒年轻道人,未曾想对方竟然冷静了下来,“师妹对你如此关心,绝不会无有来由,你且说,你们究竟做过什么?” “关心?”姬仇被对方气笑了,“我救了她,她被你们接走了,把我扔在破庙不管了,这也叫关心?” “她伤势如此严重,还念念不忘让我回去接你,屡次三番的催促,神情语气绝不止施救与被救的关系。”年轻道人说话的同时将手中符咒凌空挥出,两道符咒一左一右,分别贴附于杀掉山贼正蹦跳逼近的两只僵尸的额头。 “原来她派你回来接我了,是你没来呀,”姬仇无奈叹气,“哎,你这都是吃的哪门子醋啊,不止她受伤了,我也有伤啊,连路都快走不动了,还能干什么呀?” “你们当真无有肌肤之亲?”年轻道人确认。 “当真没有,”姬仇连连摇头,转而解开衣裳,背对年轻道人,“你看我伤的多严重,我哪有那心思。” “也不曾暗生情愫?”年轻道人追问。 “哎,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刚才也说了,我现在就是个叫花子,武功又差,修为又低,你是个女人,会喜欢我么?依我看你也别杀我了,把我杀了跟她也没法儿交代,咱俩合计合计,定下说词,这事儿就算完了,今晚的事情只当没有发生过。”姬仇说道。 “你很怕死吗?”年轻道人冷笑。 姬仇摇头说道,“不怎么怕,但能不死尽量还是别死,最主要的是这么死了很冤枉,我什么都没干,对她也没有非分之想。” “不对,师妹的神态和语气不对,我感觉的出来,”年轻道人摇头说道,“如果不是倾心于你,她绝不会带伤跑出来寻你,更不会点燃客栈引你前去。” 姬仇原本还在疑惑是谁把客栈给点了,听年轻道人这般说方才明白客栈那把火是纪灵儿放的,目的是引他前去,不过他虽然看到了火光却没敢往客栈去。 “不成,留你不得。”年轻道人鼻翼抖动,随即欺身出手,右掌正中姬仇前胸。 休说姬仇有伤在身,便是平常时候他也躲不开对方这一掌,年轻道人修为精深,一掌下去,直接将姬仇打的吐血倒飞。 姬仇倒飞数丈,撞上大树扑倒在地,连连咳血。 见姬仇不曾殒命,年轻道人缓步走近,“来生一定要记住,命贱就要安守本分,不要妄生非分之想。” 姬仇咳出鲜血,得以说话,“等等,等等。” “男人要死的体面些,莫要求饶,失了尊严。”年轻道人继续逼近。 “我有话要说,等我说完你再动手。”姬仇自知必死,亦不让对方心平好过,强打精神扯谎扎心,“你猜对了,我跟纪灵儿确有肌肤之亲,我不但抱过她,亲过她,还亲手为她换过衣服,她浑身上下我都看过了,也都摸过了,哈哈哈,咳咳咳……” “找死!”年轻道人气急抬手。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女子急切的呼喊,“冯天伦,住手!” 姬仇五脏六腑皆受重创,大量咳血之后又急切说话,此时已是油尽灯枯,连抬头北望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先前的那声呼喊他很是耳熟,不消说,定是纪灵儿寻来了。 “师妹,你听我解释……” “滚开……” ------------ 第三十六章 盟主之女 纪灵儿愤怒的推开了那个年轻道人,快步走近,蹲下身抱起了姬仇,急切探问,“姬仇,你怎么样?” “我说我很好你信吗?”姬仇苦笑打趣,但气息不畅,急咳吐血。 “师妹,你先别生气,此事是你误会了。”年轻道人试图靠近。 “滚开。”纪灵儿怒目拔剑。 眼见纪灵儿竟敢拔出了长剑,年轻道人只得抽身后退,“师妹,此人曾经趁你昏迷之际大肆轻薄……” “他舍命救我,你竟妄图杀他,冯天伦,你何其恶毒?”纪灵儿咬牙切齿,言罢,见姬仇咳血晕死,便不再理会冯天伦,抱着姬仇提气拔高,凌空之后发出呼哨,召来一只赤背巨鹰,骑乘南下。 除非真正死了,否则即便是在昏迷之中也会有知觉,此时姬仇没有感觉到痛,只是感觉到冷,锥心刺骨的冷,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身体不可自制的哆嗦。 他能够感受到纪灵儿在抱着他,也能够感受到纪灵儿的体温,隐隐约约的还听到纪灵儿在呼喊他,但纪灵儿的声音仿佛自很远的地方传来,很弱很小,几乎听不到。 没过多久姬仇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姬仇重新恢复了知觉,恢复知觉是好事,但姬仇宁肯没有恢复知觉,因为恢复知觉之后他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一时之间也说不清哪里疼痛,只感觉浑身上下剧痛难当,痛的头皮发麻,痛的反胃恶心。 剧痛之下负痛**是本能的反应,但姬仇想到身边可能有人在,自己是个七尺男儿,若是叫嚷**怕是会被人耻笑,只得生生忍住。 不得**缓解,瞬时痛出一头冷汗,本就虚弱,如此一来直接痛晕了过来,自醒来到晕厥不过眨眼半瞬,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姬仇都处在半昏迷的状态,除了痛还是痛,当真有生不如死的感觉,起初还能痛晕过去,后来很难晕过去了,只能煎熬承受,想睡睡不着,想醒醒不了,眼睛也睁不开,耳朵也听不到。 漫长的煎熬,彷如三生三世,之后痛苦开始逐渐减轻,哪怕是减轻些许,姬仇也甚是知足,与十成痛苦相比,九成痛苦堪称旭日当空,清风拂面。 在痛苦煎熬的过程中,姬仇也感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怀,他虽然无力睁眼,无法说话,不得闻听,甚至连感觉都不是非常真切,却能感受到别人对自己的细心照顾,感觉口渴,嘴里就会有清水。感觉口苦,嘴里就有会甜味。感觉哪里麻痒锥心,就会有触碰缓解。 感激他人对自己细心照顾的同时,姬仇也多有担忧,他最怕的就是自己伤重失禁,倘若真是这般,那就太尴尬了,以后便没脸见人了。 不过他也只是轻微忧虑,并不是非常担心,因为他没感觉到自己有失禁的征兆,也没感觉到有谁搬动过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痛苦逐渐减弱,当减弱到七成时,姬仇神识仍然不很清醒,意识也有些混乱,迷迷糊糊之间却生出了些许感慨,连如此痛苦的煎熬都能熬过去,世上当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除了痛觉,味觉恢复的最早,之后是嗅觉,他能闻嗅到淡淡的香气,不是女人身上的香气,而是某种名贵木料所触发的沉稳厚重的香气,最后恢复的才是视觉,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宽大的屋顶和粗大的梁柱,此时应该是黎明或是傍晚时分,光线很是昏暗,视物很是模糊。 就在姬仇勉力转头观察所处环境时,不远处传来了女人说话的声音,“咦,你终于醒啦。” 这个声音姬仇很是耳熟,先前在昏迷的过程中这个声音出现的频率很高,但此人却不是纪灵儿,听声音,此人比纪灵儿的年纪要大不少。 就在姬仇想要转头打量此人时,一张女人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一个中年妇人的脸,微胖的脸上带着些许微笑,很和善,很宽和。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妇人轻声问道。 姬仇张嘴想要说话,但张开嘴之后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自己太过虚弱,连吐气发声的力气都没有。 “放心吧,这里是镇魂盟,你现在很安全。”妇人柔声说道。 见姬仇努力的想要转头,妇人猜到他在找什么,主动说道,“小姐此番是偷跑出去的,遭到逆血卫士围攻,又在外面耽搁了这些天,盟主气不过,罚她自后山面壁思过呢。” “小姐?”姬仇勉力发声。 “对呀,灵儿小姐是我们盟主的女儿,你不知道?”妇人问道。 姬仇缓缓摇头,便是这种轻微的动作,已然耗尽了他的力气,摇头过后便无力的闭上眼睛,此前纪灵儿从未说过自己的身份,未曾想她竟然是镇魂盟盟主的女儿。 实则此事也不怪纪灵儿故意隐瞒,要怪也只怪他自己后知后觉,要知道纪姓在此时并不多见,而镇魂盟盟主纪怜羽是世人皆知的英雄人物,他早就该想到纪灵儿与纪怜羽的关系…… ------------ 第三十七章 芳心暗许 姬仇此时虚弱非常,不但无力开口,连思维都变的很是迟缓,闭上眼睛之后脑子里浮现出的都是此前与纪灵儿在一起的片刻,不过很是零碎,忽闪跳跃,杂乱无序。 妇人与他说话,他也无力回应,见他这般,妇人只当他再度昏睡了过去,自床边站立片刻便转身离去。 迷迷糊糊,浑浑噩噩,亦不知过了多久,脑海里的画面逐渐消失,再度睡去。 昏昏沉沉,恍恍惚惚,亦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重新出现,姬仇再度睁开了眼睛,房间里的光线较之前更加昏暗,先前醒来时应该是个傍晚时分,此时无疑是深夜。 醒来之后最先做的事情就是规整杂乱无章的思绪,梳理前因后果,仔细想来纪灵儿并没有冲他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他一开始就将纪灵儿当成镇魂盟的修士,压根儿就没往别的地方想,忽视了纪灵儿言语之中的诸多细节。 此前他还一直怨恨纪灵儿获救之后便不再管他,未曾想是自己误解了纪灵儿,纪灵儿获救时有伤在身,回返镇魂盟之后纪怜羽肯定不会再放她出去,纪灵儿自己不得自由,只得委托冯天伦回去接他,未曾想冯天伦虽然受人之托却并没有忠人之事,而是心生妒意,留下身受重伤的他自那山中破庙里等死。 那处破庙位于深山之中,没有出入路径,往来全靠飞禽,而他不但身受重伤,又无有米粮,按理说他应该必死无疑才是,但是令冯天伦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熬了下来,并没有死在破庙。 在冯天伦看来,纪灵儿短时间内肯定是出不去了,未曾想纪灵儿伤势未愈便又偷着跑出去寻他,如此一来冯天伦就慌神儿,想要抢在纪灵儿找到他之前将他除去,如此一来不管他之前冲纪灵儿撒了什么谎,都可以来个死无对证。 也亏得纪灵儿在最后关头赶到,如若不然,他必会被冯天伦给杀了,舍己救人最终却落得个曝尸荒野,何其无辜,何其冤枉。 理清头绪,姬仇心中再生激动忐忑,他此番前来南灵荒,原本只是为了自途中照顾姬浩然,并没有想过拜入镇魂盟,未曾想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救下了纪灵儿,纪怜羽可是镇魂盟的盟主,修为精深,神仙一般的人物,作为回报,定然会将其收归门下,传以绝技,幸福来的太过突然,当真是好人有好报。 就在姬仇胡思乱想之际,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姬仇闻声转头,只见一道芊芊靓影自门缝挤了进来,转而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 姬仇曾经与纪灵儿相处多日,只看来人身形就知道是她,本想出言说话,却气息不畅,连声咳嗽。 纪灵儿原本正在蹑手蹑脚的往床榻来,听他咳嗽,急忙跑上前来,关切问询,“怎样?” 姬仇止住咳嗽,勉力开口,“我没事。” “我还以为你不得活了,”纪灵儿语带哭腔,“是我不好,所托非人,险些害了你的性命。” 见纪灵儿情绪激动,姬仇惶恐紧张,“你别着急,我这不是没事么。” “不曾想到冯天伦卑劣狠毒,你伤势如此严重,他竟然还想暗中加害,你且放心,此事我必不与他善罢甘休。”纪灵儿咬牙切齿。 “不必了,他也没把我怎样,你也不用挂在心上。”姬仇说道。 “不说他,”纪灵儿蹲在床前,“你感觉如何,胸口疼不疼?后背怎样?” 此前二人落魄山中,纪灵儿多有冷淡,从未表现出这般关心,此番态度突然改变,姬仇甚是不安,“不碍事,不碍事。” “你胸骨几处断裂,肺腑也多有损伤,怎么可能不碍事。”纪灵儿关切说道。 “当真没事。”姬仇说道。 “可要喝水?”纪灵儿轻声问道。 “不用,谢谢。”姬仇说道,他肺脏有伤,接连说话,肺脏灼热疼痛。 “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纪灵儿又问。 “不饿。”姬仇越发惶恐。 “还是吃些吧,”纪灵儿站立起身,自床边的柜子上端起一碗汤粥,“这是上好的薏米莲子粥,加了润肺枇杷,来,吃几口。” “不用了,我真的不饿。”姬仇勉力摇头。 “你怎么可能不饿,你所带干粮都与我吃了,那庙里无有米粮,你行动不便,也不得狩猎捕鱼,这些天你都吃些甚么?那些骨棒你自何处寻来的,都腐臭了……”纪灵儿说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哽咽唏嘘,黯然落泪。 姬仇本已紧张忐忑,再见纪灵儿落泪,越发惶恐,纪灵儿的神态言语真情流露,便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更何况他不是傻子,虽然二人相处多日,他却从未对纪灵儿有非分之想,也不曾想过纪灵儿会对他有感激之外的其他想法。 纪灵儿情绪失控,放下汤水,哭的越发大声,“他们接我离开时你已卧床不起,无有药物,亦无人照料,你是如何活下来的?便是如此,他还要追杀于你,不与他三刀六洞,难消我心头之恨。”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听得脚步声,纪灵儿急忙抬手掩住了口鼻。 脚步声急促经过,并没有往房中来。 “我被罚禁足面壁,不能久留,你安心养伤,每日夜里我都会前来看你。”纪灵儿转身离去。 姬仇本想出言阻止,但尚未开口,纪灵儿已经拉开房门侧身而出…… ------------ 第三十八章 尊卑有别 待得纪灵儿掩上房门悄然退走,姬仇方才回过神来,此前他以为纪灵儿获救之后便将他给抛于脑后了,未曾想却是误解了纪灵儿,得知冯天伦没有将他接回来,纪灵儿不顾伤势未愈,自禁足期间偷跑出去找他。 除了感动,更多的还是惶恐,纪灵儿不但貌若天仙,还是纪怜羽的女儿,出身名门,金枝玉叶,心仪钟情她的少年绝不止冯天伦一个,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自己何其幸运,竟能得到纪灵儿的垂青。 要说幸运,恐怕也不是,一来他想拜入镇魂盟是真,但是对纪灵儿压根儿就没有别的想法,就算当日受伤落水的不是纪灵儿而是其他人,他也会出手相救。二来冯天伦之所以追杀他,正是因为在冯天伦看来他夺人所爱了,他自己倒是没发现,但冯天伦敏锐的察觉到了。 天知道像冯天伦这种人有多少,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情敌,他不把别人当情敌,但别人会把他当情敌,排挤仇视还算好的,万一都想杀他,那岂不是防不胜防? 精神萎靡有时候也是好事,至少不会胡思乱想,没过多久姬仇就昏昏睡去。 再次醒来是黎明时分,此番他终于能够仔细观察所处的房间,房间里布置的很是雅致,东南角落有个暖炉,炉子上放着一个瓷罐,正在冒着热气,看房间里的陈设,这处房间应该是一处招待客人的客房。 门是半开着的,昨日那个妇人正在外面与人说话,与妇人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由于二人交谈时声音都很小,姬仇便听不完整,只能听出个大概,那个年轻男子好像在问他的伤势,而妇人回答已经没有大碍,但还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才能起床下地。 听妇人说话的语气应该是个婢女,但年轻男子对她说话很是客气。 不多时,年轻男子离去,中年妇人回到了屋里。 见姬仇睁着眼睛,中年妇人笑着走了过来,“盟主很关心你,特地派人询问你的伤势。” “哦,”姬仇应声,转而问道,“这些天是您在照顾我?” “是啊。”中年妇人微笑点头。 “多谢。”姬仇低声道谢。 “不谢不谢,你救了我家小姐,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中年妇人说道。 “怎么称呼?”吴中元问道。 “我是小姐的婢女,照顾她的衣食起居,小姐喊我三姑,你也喊我三姑好了。”中年妇人慈祥微笑。 “多谢三姑。”姬仇再度道谢。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三姑自不远处的暖炉上取下瓷罐,自其中盛舀稀粥,罐子里装的不是普通的米粥,而是添加了补益之物的药粥。 三姑端着药粥走到床前,“碗筷被人动过,小姐昨晚又来看你啦?” 姬仇不确定三姑为何有此一问,便踌躇着未曾回答。 三姑笑道,“你的事情小姐都跟我说了,你叫姬仇,来自云阳城,对不对?” 姬仇点了点头。 三姑拿起汤匙,取了少许药粥送到姬仇嘴边,“你好些天没吃东西了,吃些。” “我不饿,我想喝口水。”姬仇说道。 听他这般说,三姑放下粥碗,另取杯盏前去为他倒水,“你在搭救小姐之前并不知道她是谁?” 姬仇虽然虚弱,脑子却不糊涂,知道三姑在探他的话,“不知道,我没问,她也没说。” “你是个好人,盟主已经知道了此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三姑端水来送。 姬仇前胸受创,不得起身,只能由三姑喂水。 三姑一边喂水,一边说些闲话,询问姬仇的情况,家里都有什么人,以及此来南灵荒的目的。 姬仇感念她先前的细心照顾,便如实说了。 姬仇知道三姑在探他的话,却不知道三姑的真实用意是什么,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因为三姑一直在婉转的询问他与纪灵儿单独相处的那些天的种种细节,这便说明纪灵儿并没有跟她说起过,如果是纪灵儿授意她来试探他的意思,不可能不告诉她这些,如此一来三姑的动机就很清楚了,她很可能是受纪怜羽的指示来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三姑问起姬仇可曾定有亲事时,姬仇没有立刻回答,思虑过后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三姑的脸上随即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如此一来她的立场就更明确了,三姑的确是个好人,对纪灵儿也很是关心,但她并不希望二人之间有感情发生。 三姑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毕竟他和纪灵儿地位相差悬殊,极不般配。 喝过水,姬仇有了些许精神,便向三姑询问姬浩然等人有没有来到镇魂盟,三姑摇头,只道四大主城甄选之人都没有来到。 姬仇不解,便出言问道,“入选之人修为都不高,此时的南灵荒危机重重,镇魂盟为何不派人接迎保护?” 三姑摇了摇头,“这是公事,下人难得知晓,可能是盟主故意为之,对他们进行磨炼考验。” 姬仇没有再问。 三姑又端碗喂粥,“听说你跟天伦有些误会?” 姬仇不知三姑为何有此一问,便没有回答。 “天伦是盟主的弟子,也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对小姐一直很是关心,小姐久出未归,他都快急疯了。”三姑说道。 “哦。”姬仇含混的应着。 “他之前对你有些误会,一直想与你亲自致歉,你可愿见他?”三姑又问。 眼见三姑想当和事佬,姬仇怒气暗生,只是此前三姑曾经细心的照顾过他,他也不便发作。 随后三姑又说些纪灵儿如何尊贵,如何任性的话,说者有心,听者有意,姬仇很清楚三姑为什么说这些话,这是为了让他与纪灵儿保持距离。 三姑一直在说,但姬仇不愿听了,吃过几口稀粥便闭上了眼睛,不再应答。 起初是装睡,后来便真睡了。 再次醒来是初更时分,醒来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便闭着眼睛思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三更时分,纪灵儿又来了…… ------------ 第三十九章 心仪中意 姬仇知道纪灵儿来了,却没有睁眼。 纪灵儿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低声呼唤,“喂,你怎么样了?” 姬仇睁眼看向纪灵儿,由于他睁眼睁的很是突然,纪灵儿便很是意外,“原来你没睡着啊。” “你不是被罚禁足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姬仇问道。 “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你。”纪灵儿微笑开口。 “我没什么大碍了,你以后别来了,万一被人撞见多不好。”姬仇说道。 “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怕甚么?”纪灵儿斜视嗔怪。 这话姬仇没法儿接,沉吟过后出言问道,“冯天伦的事情你告诉你爹了不曾?” “说了,冯天伦如此恶毒,岂能轻饶了他,”纪灵儿说到此处放缓语气关切问道,“你渴不渴,饿不饿?” “我不渴,谢谢,”姬仇摇了摇头,转而问道,“你爹有没有说怎么处置他?” “我爹很生气,只道要严惩,至于怎么严惩,却没说。”纪灵儿说道。 “其实他也没把我怎么样,也没必要严厉的责罚他。”姬仇说道。 听得姬仇言语,纪灵儿很是意外,“你怎么替他说话?先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已经被他给杀了。” “我知道,我知道,”姬仇尴尬的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爹知不知道是我救了你?” “当然知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纪灵儿不解。 姬仇不答反问,“那他知不知道详细经过?” “知道啊,我都与他说了。”纪灵儿说道。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没有再问,他与纪灵儿孤男寡女相处的那几天对于纪灵儿的名声会有很大影响,不止是冯天伦,任何人都会猜测在那几天之中发生过什么事情。 “你爹有没有说过怎么处置我?”姬仇颇为忧虑。 “处置?”纪灵儿笑道,“你救了我,我们只会感谢你,怎么会处置你?” “我救了你,你又救了我,咱们扯平了,”姬仇说道,“你也不用一直耿耿于怀。” 纪灵儿闻言眉头大皱,疑惑的盯着姬仇。 姬仇又道,“等我能够下地了,我就得走了,家里给我张罗了一门亲事,我得回去成亲了。” 纪灵儿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沉声问道,“三姑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没跟我说什么。”姬仇急忙否认。 “没说什么?”纪灵儿很是气恼,“你家里都没有人了,谁与你张罗亲事?早些时候你还想拜入镇魂盟,此番却急着要走,分明是三姑看你不起,想要让你远离我。” “不不不,她没这么说,你千万别误会。”姬仇心中焦急,急切的想要坐起,牵动伤势,剧痛锥心。 见他面露痛苦,纪灵儿急忙上前将他重新扶躺在床,“你安心养伤,待得禁足期满我就求父亲收你为徒。” “这个,这个……” “你不愿意?”纪灵儿瞅他。 “愿意倒是愿意,但我得罪了冯天伦,日后怕是免不得遭受排挤。”姬仇颇有顾虑。 “你放心,有我在,谁敢排挤你?”纪灵儿笑道。 姬仇苦笑说道,“喜欢你的人都会排挤我,他们都以为你中意我,却不知你只是知恩图……” 不等姬仇说完,纪灵儿就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中意你。” 姬仇愣住了,虽然此前他已经感觉到纪灵儿可能喜欢他,却没想到纪灵儿竟然会直接承认,他本想以进为退,推辞回避,不曾想却搞了个骑虎难下。 见姬仇发愣,纪灵儿红脸追问,“你可中意我?” “我,我,我没往那方面想过。”姬仇紧张摇头。 “现在想。”纪灵儿脸色更红。 姬仇莫名紧张,“这个……这个,你是镇魂盟主的千金,我就是个无名小卒,灵气修为也差,咱们怕是不太合适。” “三姑白日里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纪灵儿甚是恼怒。 “跟她没关系,我昏迷的这些天她一直在细心的照顾我,你千万别迁怒于她。”姬仇急切说道。 “我只问你,你可中意我?”亦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纪灵儿在轻微发抖。 “我真的没想过,不管是灵气修为还是身份地位,咱们都差的太大了,我连想都没敢想。”姬仇实话实说。 “我不知道冯天伦跟你说过什么,我也不知道三姑都跟你说了什么,”纪灵儿说道,“但你不要受世俗的影响和左右,你只说中不中意我?” “我修为又低,长的亦不英俊,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姬仇长长叹气,“你冷静些,前些时日我的确过的很是艰难,有伤在身还被人追杀,但你千万不要把可怜当成中意。” “我没可怜你,我是敬佩你,正所谓危难见真情,你虽然修为低劣,但遇到山贼狼群却并未撇下我独自逃生,”纪灵儿正色说道,“不多的米粮你留给我,仅存的金疮药你也让给我,灵气修为可以提升,但品性源自天生,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自惭形秽,镇魂盟有诸多绝技,亦有丹药灵物,想要快速提升修为并非难事。” “我说了你别生气,就算不是你,换成其他人我也会这么做的。”姬仇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知道,这正是你的可贵之处,”纪灵儿正色说道,“倘若你事先知道我的身份,再做这些便有施恩图报之嫌。” 姬仇无奈,只得使出了缓兵之计,“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也是糊涂的,你先别着急,等我伤好以后仔细想过,再与你说,好不好?” “好。”纪灵儿点头说道,“三姑再与你说什么,你不要理她。” “她其实也没说什么。”姬仇不愿为三姑招仇引恨,实则三姑的那番话对他的影响的确很大。 “三日之后我便能重得自由,往后几日我便不来了,免得被父亲撞见,再罚延期。”纪灵儿说道。 “好,三天之后我应该也可以下地了。”姬仇说道。 “你好生歇息,我这便走了。”纪灵儿轻声说道。 “嗯嗯。”姬仇应声。 纪灵儿冲姬仇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待得房门关闭,姬仇再度陷入无尽的愁恼,他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也从未想过攀龙附凤,怎么事情会搞成这样…… ------------ 第四十章 欺人太甚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头瞌睡多,姬仇苦思无解,很快昏昏睡去。 此番没有睡太久,五更不过便醒了,是被尿憋醒的,醒来之后尝试起身,虽然牵动伤口多有疼痛,却能够勉强坐起。 但坐起之后又躺了下去,房中没有尿壶,他也不知道厕所在哪儿,只能憋着。 好在没过多久三姑就来了,姬仇只道尿急想要如厕,三姑要往外面拿尿壶,姬仇急忙制止了,“我已经可以下地,还请三姑指点去处。” 三姑尝试劝说,但姬仇坚持要亲自如厕,三姑无奈,只能帮他披上衣服,扶他下地,搀他出门。 外面是个独立的院子,院子很大,铺着平整的石板,院子里有两棵很大的芙蓉树,此时正值花季,一棵开白花,一棵开黄花,两棵芙蓉树下都有石桌石凳。 厕所在院子的西南角落,姬仇如厕解手,也不知道五脏六腑伤了何处,解手时竟是暗红血尿。 由于许久不曾出门,解手过后姬仇便没有急于进屋,而是自其中一棵芙蓉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透气醒神,四处打量。 由于有院墙阻隔,外面的情况便看不完整,只能看到这处院落的东面和西面好像也有类似的房间,再就是西南方向数里之外有处很大的八角高塔,为木质,雕梁画栋,颇为古雅。 “清晨寒气重,你伤势严重,还是进屋吧。”三姑和声劝说。 “不着急,我少坐一会儿。”姬仇说道。 三姑又劝,但姬仇并不进屋,三姑无奈,只得进屋拿了毯子与他披上。 清晨的寒气的确很重,姬仇肺脏受损,凉气入肺,多有疼痛,但他卧床多日,脑子混沌,清晨的寒气能令他回神清醒。 “小姐昨晚又来过了吧?”三姑笑问。 姬仇听到了三姑的问话,却不曾回答,而是借着气短干咳敷衍过去。 姬仇本想向三姑探听镇魂盟的情况,但是想到自己不曾回答她的问题,便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自树下坐了片刻便站了起来。 三姑一直自一旁等候,见他起身急忙上前搀扶,平心而论三姑照顾他还是非常尽心的,只是昨日的那番话令他多有不满,三姑不希望他与纪灵儿走的太近只在其次,他对三姑的不满主要是因为三姑竟然想让他见冯天伦。 回到房中,三姑忙碌着帮他暖水煲汤,姬仇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出神发愣。 不多时,三姑端了汤水过来,姬仇此时已经能够自己进食,便谢绝了三姑的喂食,忍着痛楚自己吃饭。 “昨天之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三姑笑问。 “什么?”姬仇随口反问。 “冯天伦已经知错了,想与你当面致歉,你可愿意见他?”三姑问道。 听得三姑言语,姬仇放下汤匙,转头看她,“这件事情盟主知道吗?” “知道,正是盟主要他来与你赔不是的。”三姑说道。 姬仇闻言心中一凛,将汤碗放到了床头,此前他一直以为冯天伦想要跟他道歉是冯天伦自己的想法,未曾想竟然是纪怜羽授意,通过此事不难发现纪怜羽的态度,纪怜羽并不想严惩冯天伦,如果想要严惩,就没必要让冯天伦过来道歉。 虽然他并不想冯天伦遭到严厉的责罚,但纪怜羽的态度还是令他多有失望,冯天伦先前是想杀他的,性质非常恶劣,而纪怜羽竟然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原本是不想见冯天伦的,此番他决定见上一见,看看冯天伦都说什么,通过冯天伦的态度,也能确定纪怜羽的态度。 “你很是虚弱,少不得饮食,再吃些。”三姑端碗递送。 姬仇摆手未接,“既然是盟主授意,那便让他来吧。” 见姬仇松口,三姑甚是高兴,将粥碗放到姬仇手里,转身向外走去,“你先喝粥,我这便去请他前来。” 姬仇目送三姑离去,待其出门,再次将粥碗置于床头,闭目长叹。 一刻钟,也可能更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听得脚步声,姬仇睁眼歪头,看向门口,自门外进来的人正是三姑和冯天伦。 与冯天伦视线接触,冯天伦脸上有尴尬神色闪过,随着三姑来到床前,冲姬仇稽首说道,“无量天尊,师妹遇险,贫道关心则乱,之前多有误会冒犯,还望小兄弟大度海涵。” 姬仇感受到了冯天伦的尴尬,也感受到了他的敷衍,沉吟过后出言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冯天伦直身回答,“贫道先前冲动鲁莽,已为家师痛斥训诫,此番前来既是自己意愿,亦是家师遣派。” 姬仇点了点头。 见姬仇点头过后便没了下文,冯天伦主动说道,“师妹此番遇险,承小兄弟援手帮助,家师这几日甚是繁忙,不得亲自前来,故托我传话,你且安心养伤,镇魂盟必有褒奖酬谢。” 姬仇笑了笑。 见姬仇一直不冷不热,冯天伦甚是不满,“你想要什么?我们自去准备。” 姬仇没有回答,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拜入镇魂盟,但是看目前的情形,镇魂盟并不想收他。 “镇魂盟乃仁义之师,光明之所,你帮助过师妹,我们自会答谢报偿,”冯天伦侧身斜视,“说吧,你想要什么?” “是你问,还是盟主托你问的?”姬仇反问。 “贫道乃是代家师询问。”冯天伦说道。 听得冯天伦言语,姬仇心中越发悲凉,“我什么都不要,待我能走了,我便离开这里。” “自作清高也由得你,却不能置镇魂盟于不仁不义,说吧,你想要什么?”冯天伦态度很是不好。 姬仇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儿,再见冯天伦倨傲蛮横,越发气恼,“是不是我要什么,你们便给什么?” “总要自知量力,能够驾驭才行,若是德不配位,奢求攀高,怕是会反受其害。”冯天伦冷声说道。 “你在威胁我?”姬仇气急咳嗽。 “贫道在提醒你。”冯天伦鼻翼抖动。 姬仇勉力止住咳嗽,急促喘息,“我什么都不要,你走吧。” “莫要不识抬举。”冯天伦抬高了声调。 三姑见势不好,急忙出言劝阻,只道姬仇有伤在身,待伤势好转再做计较。 冯天伦冷哼过后,拂袖而去。 姬仇气怒憋闷,剧咳不止,乃至引发内伤,大口吐血…… ------------ 第四十一章 无有不准 眼见姬仇大口咳血,三姑吓坏了,急忙跑了过来,但跑到床前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急的乱转,待得回过神来,这才呼喊着跑了出去,前去寻人帮忙。 待三姑带了帮手回来,姬仇已经晕死过去,床前和床上全是大片猩红的鲜血。 姬仇的内伤本就严重,此番气火攻心,雪上加霜,五脏俱伤,随后数日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待得再次醒来,最先看到的是纪灵儿那双红肿的眼睛,然后才看清了憔悴的面容和略显杂乱的发髻。 “你终于醒了。”纪灵儿未语先哭。 姬仇伤势严重,每次呼吸肺脏都如刀割一般疼痛,大气都不敢喘,想要开口说话,一吸气剧痛锥心,眉头大皱,面露痛苦。 “口渴不曾,可要喝水?”纪灵儿关切询问。 姬仇没有接话,他刚刚苏醒过来,各种感觉尚未彻底恢复,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口渴。 见姬仇不接话,纪灵儿捏了汤匙想要喂水,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纪灵儿很不耐烦。 “师妹,是我。”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听得中年男子的声音,纪灵儿的态度略有缓和,“二师兄,有什么事?” 见纪灵儿没有开门的意思,那中年男子只能站在门外说道,“那少年醒了不曾?” “你到底想干什么?”纪灵儿又不耐烦。 “师妹,律元子师叔想要见你。”中年男子说道。 “见我作甚,不见。”纪灵儿再度舀了汤水想要为姬仇喂水。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事情闹的这么大,总要处理善后,对天伦师弟也好有个交代。” 听得中年男子的话,纪灵儿瞬时气冲斗牛,愤然起身,向门外走去,“交代?冯天伦需要交代,姬仇便不要?他救了我的性命,你们竟然如此对他,你们不与他主持公道,我便与他讨回公道,冯天伦是我砍伤的,你们想要怎地?拿我不成?” “师妹,你别激动,”中年男子尴尬干咳,“天伦重伤卧床,追责之事可以暂缓,此番其实是师父让我来的,你是个年轻女子,与陌生男子同居一室多有不妥,你且出来,换三姑照料他吧。” 纪灵儿愤怒的拉开了房门,“冯天伦只是被我砍伤了手臂和后背,又不曾伤筋动骨,何来重伤一说?他把人家打的胸骨尽碎,五脏俱伤,人家才是重伤。你回去告诉我爹,我不走,我怕你们恩将仇报,杀人灭口。” “师妹,言重了,那少年曾经帮助过你,我们怎么会恩将仇报,又怎会杀人灭口。”中年男子很是无奈。 “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总要轻描淡写,淡化他的功劳,他不是帮助过我,他是救了我的性命,”纪灵儿情绪异常激动,“二师兄,我心情很坏,你早些走了吧。” “师妹,师父……” 不等中年男子说完,纪灵儿就打断了他的话,“我说了我不会走的,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他,直到他伤势痊愈为止,你回去告诉我爹,便是他亲自来了,我也不会走。你再告诉律元子师叔,想要治罪,先追冯天伦恩将仇报,滥杀无辜之罪,将他逐出镇魂盟,我自会引咎受罚。” “师妹,你别着急,你将天伦自山上追到山下,自东山追到西山,搞的镇魂盟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事情闹到这般地步,天伦肯定要被治罪的,”中年男子万分无奈,“只是你一个女孩子,与那少年独处一室总是不妥,听师兄一句劝,你既不出来,便让三嫂进去吧,与你分担一些辛劳。” “不用,我亲自照顾他。”纪灵儿高声说道。 三姑也站在门外,随后便是三姑不无愧疚的赔罪,只道自己多有失职,不曾照顾好姬仇,以后一定恪尽职守,小心照料。 虽然三姑说的甚是真诚,但纪灵儿坚持己见,并不让三姑进门。 “师妹,师兄说句话你莫要气恼,从小到大你何曾做过这些,你如何能够服侍他?放了三嫂进去吧,可好?”中年男子好生劝说。 “不好,走,都走。”纪灵儿再无耐性,大声撵人。 中年男子和三姑恳求劝说,纪灵儿急了,将一直端在手里的水碗抛扔在地,惊退二人,转身关上了房门。 姬仇伤的最严重的是肺脏,纪灵儿开门之后凉风吹了进来,刺激到肺脏,呼吸越发困难,不等纪灵儿重新端水来喂便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姬仇醒了,是被呛醒的,想必是纪灵儿见他口唇干裂,想要喂水润唇,却不曾将他头颈抬手,结果呛到了他。 之后的几次苏醒都是这般情形,要么是被呛醒的,要么是被痛醒的,正如那中年男子所说,她是金枝玉叶,从未伺候过人,喂水翻身压根儿就不会。 也亏得镇魂盟多有灵药,很快稳住了伤势,如果只是卧床静养,似纪灵儿这般折腾,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姬仇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但他不知道该跟纪灵儿说什么,便是醒了,也是闭着眼睛不说话,虽然纪灵儿不会伺候人,但他对纪灵儿却异常感激,不为别的,只为纪灵儿在得知冯天伦把他气的吐血之后到处追砍冯天伦。 再过两日,姬仇半睡半醒之间仿佛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还有纪灵儿在低声的哭,不过由于距离太远,他听不到具体在说什么。 片刻过后,门被推开,纪灵儿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推他。 实则姬仇并没有睡着,却不曾立刻睁眼,待纪灵儿低声呼喊,方才悠悠睁眼。 “哎,有个好消息与你说。”纪灵儿眼角还有泪,但脸上却带着笑。 “你爹答应收我为徒?”姬仇这些天少进食水,声音很是沙哑。 “比这还要好。”纪灵儿说道。 “什么?”姬仇问道。 “我爹说了,等你伤好之后当众给你一个说法,不管你要什么,他会都给你……” ------------ 第四十二章 自惭形秽 姬仇笑了笑,没有接话。 见姬仇并不是开心的笑,纪灵儿出言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生气?”姬仇歪头看着纪灵儿,“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我获救之后没有及时前去接你,令你饱经磨难,多受苦楚,”纪灵儿说道,“冯天伦试图杀你,不但没有受到责罚,还前来对你冷嘲热讽。此外三姑也说了一些伤你的话。” 姬仇摇头说道,“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如果真的不想救我,便不会偷着跑出去找我,更不会四处追杀冯天伦,”对了,冯天伦怎么样了?” “管他作甚,死了才好。”纪灵儿一脸厌恶。 姬仇苦笑摇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亲近远疏,冯天伦是纪怜羽的弟子,是镇魂盟的人,纪灵儿搞了这么一出儿,现在镇魂盟上下估计没几个人不恨他,至少所有认识冯天伦的人都会恨他。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清了不曾?”纪灵儿坐到床边,微笑看他。 “什么?”姬仇反问。 纪灵儿不满的瞅了他一眼,“等你伤好之后,我爹会给你一个说法,不管你要什么,他都会应许。” 姬仇笑了笑,没有接话。 “别笑了,”纪灵儿皱眉问道,“你究竟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你想让我向盟主求亲。”姬仇长喘了一口粗气。 姬仇的反应令纪灵儿多有不满,不悦追问,“叹什么气呀,你不愿意?” “不是的,只是事发突然,我有些发懵。”姬仇实话实说。 纪灵儿曾经与姬仇朝夕相处,对他多有了解,在遇到事情之后姬仇的反应很是果断,卧床这么久,该想的他肯定都想过了,所谓发懵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多有顾虑。 “你可是担心遭人非议?诟病你趋炎附势,攀龙附凤?”纪灵儿问道。 “这不是非议,也不够诟病,我本来就配不上你。”姬仇说道。 “你品性高洁,欠缺的只是灵气修为,镇魂盟多有灵药妙法,只要你勤加修炼,假以时日定能后来居上,超越同门。”纪灵儿和声宽慰。 姬仇没有接话。 姬仇的冷淡反应令纪灵儿甚是不满,她是小姐心性,若是换成别人她早就拂袖离去了,但她倾心姬仇,且姬仇有伤在身,她虽然生气却不曾发作,但脸色甚是难看。 见她这般,姬仇急忙说道,“休说你貌比天人,又是千金之躯,便是不似这般好看,也无有这般显赫家世,就凭你外出寻我,之后日夜陪护,且执剑追砍冯天伦,我便感铭肺腑,念好领情,你莫要怪我踌躇不决,似你这般人物,任何男子都会自惭形秽,怯于染指。” 纪灵儿终究是女儿心性,听姬仇说她好看,便不生他气了,又见他说的真诚,心情大好,出言笑道,“你说的哪里话?早些时候你与冯天伦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既然不敢染指,又为何抱我亲我?” 姬仇闻言面色大红,急切说道,“我那时自忖必死,故意说谎气他,我何曾抱过你亲过你?”说到此处,想起自己真的抱过纪灵儿,急忙补充道,“便是抱你那也是事出从权,驴子没有了,总要带你赶路才行。” 见他焦急解释,纪灵儿佯怒打趣,“敢做不敢认。” “不是的,我真的不曾做过。”姬仇慌忙辩解,换气不畅,连声咳嗽。 见姬仇焦急咳嗽,纪灵儿急忙端水来喂,与此同时和声安慰,只道信他为人,绝不会乘人之危。 待姬仇不再咳嗽,纪灵儿言归正传,“我爹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届时当着众人的面,你可千万不要心存顾虑,犹豫迟疑。” 姬仇早就发现纪灵儿脾气大,也不敢正面反驳她,只得小心翼翼的商议道,“贸然求亲,怕是会有人说我施恩图报,便是令尊也会小瞧于我,而镇魂盟众人也免不得看我不起。” “那你想怎么做?”纪灵儿歪头看他。 姬仇想了想,说道,“我本想求盟主收入门下,但此番开罪了冯天伦,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儿,即便被盟主收入,日后同门之间怕是也不得友好,不如求盟主传授一门技艺,他日有了成就,立了功劳,再向盟主求亲,也不显唐突冒昧。” 姬仇说话的同时一直在小心的察言观色,见纪灵儿没有十分不悦,便趁热打铁,“你为了给我报仇到处追砍冯天伦,又不避男女日夜照顾,而今镇魂盟上下皆知道我们的关系非比寻常,求亲是早晚的事情,你且与我留些颜面,容我练气有成,杀敌立功,若是此时定下亲事,日后不管我如何努力,都会被人诽谤是沾了你的光,得了盟主的额外提携,如此一来不但我难能仰头见人,便是盟主也会被人腹诽假公济私,暗助亲友。” 姬仇说的确是心中所想,也是真实道理,但纪灵儿却不认可,娥眉一挑,“你百般推辞,究竟是何道理?” 见纪灵儿说翻脸就翻脸,姬仇有些打怵,但想到她到处追杀冯天伦,也就释然了,也正因为纪灵儿是这种脾气,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不顾后果的事情,心中感动,便耐心解释,“我不是推辞,我只是感觉时候未到,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等姬仇说完,纪灵儿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你若是担心招人妒忌,那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儿吧,镇魂盟有同辈两千余人,其中八成是年轻男子,他们大多心仪于我,我若嫁你,他们定会痛恨于你。” 就在姬仇急切思虑应该如何接话之时,纪灵儿站了起来,“我爹答应满足你的请求,我也答应我爹这几日不再与你同居一室,三日之后便是镇魂盟每月大议,届时他们定会请你前去,作何求情,你自权衡。” 纪灵儿言罢,不等姬仇接话,便转身向门口走去,“三姑会来照顾你,我爹赐了你一枚疗伤丹药,稍后便会送来。” “你莫要生气。”姬仇尴尬说道。 纪灵儿真的生气了,也不接他的话,走到门前,开门去了…… ------------ 第四十三章 误解偏见 纪灵儿前脚出门,三姑后脚就走了进来,在此之前纪灵儿可能严厉的批评过她,三姑进门之后立刻冲姬仇道歉,只道先前是自己不好,不该碎嘴多话,也不该让冯天伦过来气他。 姬仇知道三姑看不起他,并不希望他与纪灵儿走在一起,他自惭形秽是真,但被人看不起免不得心中不快,含混的应着,也不与三姑多说什么。 不多时,门口有人敲门,三姑开门出去,片刻过后重新进门,手里多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木盒,暗红色,正方形。 三姑拿着木盒走到床边,打开木盒让他查看,盒子里垫着一层黄绸,正中放着一枚乳白色的圆形丹丸,大小与鸡卵相仿。 盒子里装的是镇魂盟最好的疗伤丹药,名为黄芷回生丹,三姑一边介绍一边敲碎了丹丸外面厚厚的蜡封,真正的黄芷回生丹只有指甲大小,通体金黄,灵光内敛。 三姑将丹药递给姬仇,又转身为其倒水,待其倒了温水回来,却发现姬仇已经吞下了丹药。 但这只是三姑的错觉,实则姬仇并没有吞下那枚丹药,他此时对镇魂盟多有不满,不愿受他们太多的恩惠。 纪灵儿临走时说的是三日之后便是镇魂盟每月大议的时间,届时纪怜羽就会当众召见他,还有三天,想要伤势尽愈是不可能的,但下地行走总是能的。 纪灵儿最后的拂袖而去令姬仇多有惶恐,他相信纪灵儿对他确是真心,但他真的配不上纪灵儿,最主要的是在纪灵儿冲他表明心迹之前,他从未对纪灵儿有过非分之想。 只当姬仇干咽了丹药,三姑急忙递水过来,让他喝水吞送,由于不久之前刚刚被纪灵儿数落过,三姑有些心虚,便说些夸奖他的话,想要淡化他心中的不快。 姬仇的确对三姑有些意见,但他却不曾忘记在自己昏迷不醒之时三姑细心的照顾,三姑说话,他便礼貌性的接着,以免她太过尴尬。 姬仇对镇魂盟知之甚少,便趁机向三姑打听镇魂盟的大致情况,据三姑所说镇魂盟方圆数十里,由主院和东南西北四座山峰组成,主院是炎箭宗的所在,纪怜羽既是炎箭宗的宗主,也是镇魂盟的组建者,此时兼任镇魂盟盟主。 主院之外的四座山峰分别是幽云宗,神道宗,阐教,截教部分仙长的居所,镇魂盟的修士总人数约有一万余人,虽然出自不同宗派,却全都听命于盟主纪怜羽。 姬仇知道此时逆血卫士正在南灵荒作祟,但是问起逆血卫士的情况,三姑便不知道了,只道镇魂盟周围有阵法保护,逆血卫士寻不到,也进不来。 问三姑近段时间可有云阳城,明珠城,流光城,落寒城这四大主城的入选之人来到,三姑亦不知道,镇魂盟盟规森严,侍从婢女并不能肆意走动。 三姑是很会伺候人的,由她照顾,姬仇也比较放松,纪灵儿是千金之躯,屈尊照料令他忐忑惶恐。 由于三姑此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之后的照顾便更加尽心。 之后两日纪灵儿再也没有来过,一直是三姑伺候饮食,端送汤药,经过这些天的静养,姬仇的外伤已经好了七八分,但内伤恢复缓慢,只好了三四成,呼吸仍不是非常顺畅,翻身和走动时还是会感觉内脏疼痛。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又有人来,不曾进门,而是喊了三姑自门外说话。 此人的声音姬仇之前曾经听过,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前来劝说纪灵儿的那个中年男子。 此人走后,三姑进屋,告知姬仇明日早些起身,梳洗准备,辰时初刻盟主要自镇魂大殿召见他。 这几日姬仇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他很清楚纪灵儿想让他怎么做,但他并不准备向纪怜羽求亲,太唐突,太冒昧,他知道纪灵儿对他此前所做的一切非常感动,但他不希望纪灵儿冷静下来之后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感到后悔。 次日早起,三姑伺候姬仇洗刷穿戴,姬仇拒绝了镇魂盟为他准备的新衣服,穿的仍然是自己的旧衣服,他出门的时候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其中两套已经不堪穿戴,还有一套给了纪灵儿,眼下穿的这套就是纪灵儿还回来的那套。 卯时末刻,门外传来了中年男子的声音,请他前去镇魂殿觐见盟主。 姬仇谢绝了三姑的搀扶,独自出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中年道人,此人年纪当在四十岁上下,身材中等,容貌无奇,身穿蓝布道袍,脚踏白底轻靴,左手持拿拂尘,见姬仇出门,左手拂尘甩搭右肘,“无量天尊,贫道天通子有礼。” “见过道长,我叫姬仇。”姬仇轻咳答话。 见姬仇咳嗽,天通子眉头微皱,转而侧身让路,“盟主召见,少侠请。” 姬仇侧身抬手,“道长请。” 天通子点头过后转身先行,姬仇跟随在后。 天通子走的并不是很快,只是中等步速,但姬仇呼吸不畅,跟的有些吃力,他来镇魂盟已经七八天了,却从未走出过大门,此番出来,便趁机四顾打量,他目前所在区域应该是镇魂盟为客人准备的客房,全是独门院落,墙外栽花,门前种竹,青砖碧瓦,整洁雅致。 察觉到姬仇呼吸急促,天通子回头看他,见他面露痛苦,便皱眉说道,“镇魂盟的黄芷回生丹虽然不是妙药仙丹,却也大有效力,怎地对少侠无效么?” 姬仇听出了天通子的话外之音,天通子并不知道他并未吞服那枚疗伤丹药,只当他服了药却在装病卖惨,博取同情。 姬仇原本就在犹豫要不要向纪怜羽求取武功法术,在感受到天通子的不满之后打定了主意,镇魂盟众人只当他趋炎附势,蛊惑纪灵儿,对他颇有偏见,便是去见纪怜羽,他也不会提任何要求,见过纪怜羽就离开这里…… ------------ 第四十四章 无上绝学 跟随天通子去往镇魂大殿的路上姬仇四顾张望,镇魂盟占地颇广,城中多有琼台楼阁,肃穆古朴,宏大厚重,青石铺就的石路宽达九尺有余,主路更宽,足有三丈,由于时辰尚早,路上少有行人,只有童仆杂役沿街清扫,见到天通子,纷纷问安让路,天通子亦不答话,只是点头回应。 见姬仇左右张望,天通子再度皱眉看了他一眼,他并不知道姬仇想要在离开这里之前看上几眼,只当他少有礼教,不懂规矩。 姬仇原本还有些拘谨,连遭白眼儿,反倒无所谓了,强忍伤痛跟在天通子后面,一边打量张望,一边往镇魂大殿去。 街道上甚是安静,安静的有些压抑,不得不说镇魂盟确是人杰地灵的威严所在,城中建筑多为石砌,虽然高大却并不张扬,木楼虽然雕梁画栋却不显花哨。 起初姬仇还勉强跟得上,后来跟的着实辛苦,喘气不畅便干脆停了下来。 天通子走出老远,不见姬仇的脚步声,止步回头,却发现姬仇坐在了路旁的石阶上。 “你做甚么?”天通子皱眉发问。 “我有伤在身,走的累了,喘息片刻。”姬仇随口说道,正所谓无欲则刚,只要无求于人,底气便足。 天通子甚是不悦,“盟主不是赐了你一枚黄芷回生丹么?” 姬仇取了丹药在手,抬手说道,“我不想吃你们的东西,那枚丹药就在这里,还与你么?” 姬仇的这番话已经颇有敌意了,天通子见他这般硬气,多有惊讶,“盟主赐予你的,你为何不吃?” “不吃我也死不了。”姬仇笑道。 天通子已年近不惑,焉能听不出姬仇言语之中的敌意和不满,他是负责引路的,若是与姬仇当街吵起来,定然多有难堪,于是放缓语气和声说道,“冯天伦曾经误会了你……” 不等天通子说完,姬仇就打断了他的话,“冯天伦不是误会了我,他是想杀我!” 由于姬仇声音颇大,便引得扫路童仆驻足张望,天通子急忙息事宁人,“你且歇息,待得能够行走,早些往镇魂盟去,盟主和各位长老都在殿上,莫要让他们久等。” 姬仇没有接话,喘息片刻,起身迈步。 此番天通子走的慢了些,他跟的不很辛苦,镇魂大殿位于主城正中,东南西北各有一条主路连通,二人此时是自东路去往镇魂大殿的。 半柱香之后,二人到得镇魂大殿的外门之外,经正门而入,走甬道往大殿去。 甬道长达数十丈,此时殿门是开着的,姬仇能够看到殿内的情形,殿里有很多靠背大椅,左右各有三排,每一排有数十张靠背大椅,椅子上此时坐满了人,正北高处悬有金字匾额,上书“天道承负”四个古篆大字,大殿的四壁上悬挂有很多法像,他认识的只有三清祖师,余下那些当是各大宗派的开山宗主。 金匾之下就是主位,置有宽大的座椅,但此时座椅上并没有人,一个瘦高身形的中年男子站在主位之前,眉眼与纪灵儿多有相似,无疑就是镇魂盟主纪怜羽。 三姑曾经说过纪怜羽中年得女,疼爱有加,按照年龄推断,纪怜羽应该已经六七十岁了,但是此人练气有成,容颜不老,颇显年轻。 纪怜羽此时正在看向殿外,姬仇得以正面对视,纪怜羽气度超然,威严从容却不失友善平和,视线自姬仇脸上扫过之时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此时镇魂盟的公务已经议罢,众人留在殿内只为等姬仇到来,天通子进门复命,然后自归己位,姬仇在众目睽睽之下迈进了门槛儿。 这时候四顾张望就有失礼数了,姬仇也不曾打量坐在两侧的各位高阶修士,而是抱拳弯身,冲纪怜羽等人见礼,“晚辈姬仇,参见纪盟主和各位前辈。” 众人之中不乏敏感聪慧之人,见他与纪怜羽见礼时加上了纪怜羽的姓氏,免不得多有疑虑,加上姓氏就是以外人自居,并没有亲近讨好。 “不必多礼,”纪怜羽微笑摆手,转而沉声说道,“你重伤未愈,坐下说话。” 听得纪怜羽言语,立刻有人为他搬来座椅,姬仇摇头说道,“多谢纪盟主赐座,我站着就好。” “姬仇,你还是坐下说吧。”东侧最后一排有人说话,是纪灵儿的声音。 “多谢纪盟主,不用了。”姬仇摇头。 见他坚持不坐,纪怜羽也不勉强,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天伦子恃强逞凶,恶意伤人,有违修士德操,经核查裁议,特予严惩,消夺炎箭宗谱,暂留镇魂盟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如此处置,你可满意?” 来此的路上姬仇想过纪怜羽会给他一个交代,对于如此处置冯天伦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纪怜羽没有包庇自己的徒弟,却也给冯天伦留下了一条退路。 “镇魂盟处事公正,”姬仇说道,“先前纪小姐也是气怒过激,若是纪盟主不罚纪小姐,与冯天伦小惩大诫也就是了,不用这般严厉的。” “嗯,此事我自有计较,”纪怜羽微笑说道,“纪灵儿既是镇魂盟的修士,亦是老夫的女儿,你救她性命且照顾了她多日,理应褒奖,我且问你,你想要何种奖励?” 姬仇摇头说道,“我什么都不要。” “哦?”纪怜羽甚是意外。 意外的不止纪怜羽本人,殿内众人也多有意外,意外的不是姬仇什么都不要,而是他的语气和神态证明他说的确是心里话,而不是违心撒谎,以退为进。 “我真的什么都不要,”姬仇摇头说道,“换成别人,遇到危难我也会出手相救的,纪小姐是个好人,镇魂盟处事也很公正,没有徇私护短,我伤势也快好了,过几日便走。” “施恩而不图回报,甚善,”纪怜羽说道,“但世上岂有为善不赏的道理,你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我真的没什么想要的。”姬仇摇头说道。 “你可有志加入镇魂盟?”纪怜羽问道。 姬仇摇头。 “你可有私事求请?”纪怜羽又问。 姬仇知道纪怜羽这话暗指什么,犹豫过后再度摇头。 见姬仇摇头,纪怜羽缓缓颔首,沉吟过后再度问道,“你可想习武练气?” 姬仇本想摇头,却一直没有摇头,哪有男儿不想练气习武的。 见姬仇没有摇头,纪怜羽和声问道,“炎箭宗共有九等练气心法,三昧真火乃九等无上绝学,你可要学?” “三昧真火?”姬仇反问。 “对,你若有心,我便将其传授给你,”纪怜羽说道,“不过我有言在先,这三昧真火虽有练气口诀,却已经近千年没人练成过了……” ------------ 第四十五章 烫手山芋 听得纪怜羽言语,姬仇好生惊诧,这三昧真火已经近千年没人练成过了,自己又如何练的成,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知难而退,若是要求纪怜羽换个容易些的,定会被殿内众人耻笑。 纪怜羽等了片刻,不见姬仇接话,只当他决心要学这三昧真火,便落槌定音,“既然这般,老夫便将炎箭宗无上绝学三昧真火传授于你,以酬劳苦,以彰勇为。” 到得这般地步,姬仇也不便再推辞更改,只得拱手施礼,弯身道谢。 “纪灵儿。”纪怜羽沉声点名。 “在。”纪灵儿站立起身。 “你狂悖无礼,肆意妄为,伤及同门,劝禁不止,可曾知罪?”纪怜羽正色发问。 “知罪。”纪灵儿平静说道。 “律元子!”纪怜羽转头西望。 律元子是前去云阳城选人的三位道人之一,乃是一个高瘦道人,姬仇认得他,听得纪怜羽言语,律元子应声起身,“属下在。” “你掌管镇魂盟刑律堂,似纪灵儿这般,应如何责罚处置?”纪怜羽问道。 律元子看了看纪怜羽,又转头看了看纪灵儿,沉吟过后出言说道,“纪灵儿确有过失,但事出有因,当酌情降罪,以属下看面壁一月,静思己过也就是了。” 纪怜羽沉声说道,“一月太轻,面壁百日以儆效尤。” “是。”纪灵儿平静应是。 “诸位自去,”纪怜羽摆了摆手,转而看向姬仇“那少年,你留下。” 众人闻声起身,冲纪怜羽行礼退走。 姬仇原本站在大殿门口,见众人要出门便退到门旁,给众人让路。 各宗尊长先行离场,姬仇低着头并不看众人,但众人走到他身边时多有表扬赞许言语,姬仇支吾应着,多有尴尬。 尊长之后是一干同辈,相较于各宗尊长,同辈众人对他更加热情,言语之中多有亲近,众人之前之所以对他大有敌意只因误解他是施恩图报,攀龙附凤的小人,而今见他并未趁机求亲,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尤其是那些对纪灵儿心存爱慕的年轻男子对他更是友好,纷纷驻足留步,与他说话。 在众人与他说话的时候,纪灵儿离开了大殿,面无表情,自他身边走过时不曾停留,亦不曾看他。 姬仇知道纪灵儿生气了,纪灵儿不曾嫌弃他,主动表明心迹,且仗剑追杀冯天伦为他报仇,镇魂盟众人都知道她倾心于他,他不曾主动求亲就等同拒绝了她,令纪灵儿折损了颜面。 待众人离开,纪怜羽坐回主位,微笑说道,“你叫姬仇是吧,来,过来说话。” 听得纪怜羽的召唤,姬仇移步过去,自台下站了。 “坐下说话。”纪怜羽指了指旁边的座椅。 姬仇摇了摇头。 “你有伤在身,坐下吧。”纪怜羽和声说道。 “这是尊长的坐席,不敢篡越。”姬仇说道。 纪怜羽缓缓点头,抬手微抬,自大殿边侧隔空移来一张座椅,“坐下。” 姬仇看了纪怜羽,见他态度甚是坚决,犹豫过后侧身坐了。 “我与你的伤药你为何不服?”纪怜羽问道。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镇魂盟的修士比我更需要它。”姬仇自怀中拿出那枚黄芷回生丹放到了一旁的案几上。 “老夫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礼?”纪怜羽抬高了声调。 纪怜羽乃镇魂盟主,不怒自威,此言一出,姬仇只得收回了那枚疗伤丹药。 “将你与灵儿相遇的经过说与老夫知道。”纪怜羽说道。 “她应该跟您说过了。”姬仇说道。 “你确是说了,你再讲说一遍。”纪怜羽说道。 听纪怜羽这般说,姬仇只得将救下纪灵儿的整个过程与纪怜羽叙说了一遍,期间纪怜羽多次打断他的话,追问相关细节。 听罢姬仇的讲说,纪怜羽略作沉吟,转而出言问道,“路上可曾遇到什么奇异之人?” 姬仇不知道纪怜羽为何有此一问,摇头说道,“不曾,南灵荒人踪罕见,我们又受了伤,也不敢走大路,没遇到什么人。” “那两只阴尸为何贴身保护你?”纪怜羽又问。 “它们没有保护我,它们只是不咬我。”姬仇摇头说道。 “它们为何不咬你?”纪怜羽笑问。 姬仇再度摇头,“不知道,我也多有疑惑。” 纪怜羽没有再问。 如果纪怜羽不说,姬仇几乎忘记了这一细节,僵尸跟着他的事情纪灵儿是不知道的,但冯天伦知道,纪怜羽既然说起此事,自然是冯天伦将此事告诉了他。 僵尸可是阴邪之物,被僵尸保护可不是什么好事,哪怕不是保护而是随行,那也说明他的来历大有问题。 冯天伦将这件事情告诉纪怜羽,极有可能是为了抹黑他。 想到此处,姬仇主动说道,“我帮助令媛并无所求,待我能够自行行走便离开这里。” “你误会了,老夫并非对你心存怀疑,只是想问明事情原委,”纪怜羽说道,“你的情况灵儿已经与我说过了,你那本家叔叔一行人已到得五百里外,数日之后就能来到,你也不要到处去,就留在镇魂盟吧。” 姬仇尚未表态,纪怜羽又道,“老夫传你三昧真火一事众人皆知,这三昧真火非同小可,乃淬炼元神之法,有脱胎换骨奇效,虽然七窍人身修炼难比登天,却一直为旁门左道所觊觎。无人庇护,你的安全很难保证,如果你愿意,便拜入炎箭宗,若是你无心拜师,便领一门职事,做些杂事,也能留在镇魂盟照顾你那本家叔叔。” 姬仇原本已经决意离开,听纪怜羽说的真诚,便有所松动,沉吟过后出言说道,“多谢盟主厚爱,但我无甚练气根基,拜山入宗怕是要辱没师长,便做些劳工,换个宿食吧。” “随你心意。”纪怜羽微笑点头,“待得伤势尽愈,往内务堂领个主事的差事。” “多谢盟主。”姬仇起身道谢。 纪怜羽离座起身,自袖中拿出一方绢纸递给姬仇,“这是老夫誊抄的三昧真火影本,你且好生研读,自行参悟,万不可外传他人。” 姬仇双手接过,再度道谢。 纪怜羽又道,“非是老夫无心指点,而是这三昧真火老夫参悟了数十年也无有毫厘进展,若是胡乱指点,怕是会将你引入歧途,你且自行参悟,莫要急功近利。” 姬仇再度道谢,看众人先前的神情和纪怜羽此番语气,这三昧真火怕是得了等同没得,因为练不成,不但练不成,还徒增怀璧之祸…… ------------ 第四十六章 领受差事 纪怜羽说完,站立起身,走到姬仇身旁拍了怕他的肩膀,勉励几句便放他去了。 天通子一直自殿外等候,见姬仇出来,便引着他往回走,由于姬仇有伤在身,便不得立刻前往内务堂领受差事,只能先回别院养伤。 来时天通子对姬仇的态度甚是冷淡,但回去时却换了一种态度,走的甚是缓慢,一边行走一边向姬仇介绍镇魂盟的情况。 姬仇自然知道天通子的态度为什么会有所转变,仔细想来应该有两个原因,一是他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向纪怜羽求亲,由此证明他救纪灵儿只是出于善良和勇敢,并不为图求什么。二是对他心存同情,毕竟为了救助纪灵儿他受了不少苦楚,到最后却得了个谁也练不成的三昧真火,白忙一场,两手空空。 根据天通子的讲说,姬仇对镇魂盟有了较为详实的了解,镇魂盟由多个宗派组成,属于合议公举,其主要职责便是镇守天诛,而今天诛已经脱困,控驭逆血卫士反攻镇魂盟,眼下正自南灵荒肆虐,在此之前镇魂盟的修士已经与逆血卫士发生了多次战事,却始终不曾创敌根本,此番镇魂盟樟选天下,乃是为了选拔天赋异禀之人布置克制天诛的阵法,至于具体是什么阵法,天通子便不知道了,也可能知道却不与他说。 镇魂盟下设多个机构,有长老阁,修士殿,刑律堂,内务堂等分支,内务堂主要负责内勤保障,其下又分为庖院,易院,洁院,衣院,饲院,薪院等诸多小支,此前纪怜羽已经为姬仇定下了调子,让他前去内务堂任职主事,所谓主事就是掌管某项工作的人,只需吩咐差事,不必亲力亲为。 至于具体领受什么差事,待伤好之后再做计较。 天通子将姬仇送回养伤的别院,又褒奖了几句,这才一身轻松的去了。 得知姬仇没有向纪怜羽求亲,三姑对他的态度也亲近了许多,很多时候得罪人都是因为伤及了他人的利益,只要与世无争,便不会招致大多仇恨,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 回到住处,姬仇重新卧床,拿出三昧真火的秘籍缓慢翻阅,这是纪怜羽亲手誊抄的副本,纪怜羽写得一手好字,飘逸俊朗,仙风道骨,不过书上字他虽然都认识,但意思完全不懂,生涩而隐晦,彷如天书一般。 看不懂也就罢了,姬仇也不甚沮丧,他此番出来原本就是为了在路上照顾姬浩然,此番得了个内务堂的差事,日后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照顾姬浩然,至于辜负了纪灵儿的一片情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二人身份相差悬殊,门不当户不对,若是走在一起,只能拖累了纪灵儿。 此前身受重伤,无奈之下只能卧床,随着伤势逐渐好转,姬仇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院子里的树下坐着乘凉,三姑就陪着他说话,三姑原本是照顾纪灵儿的,但她也隶属于内务堂,对内务堂多有了解,内务堂的庖院就是做饭的,也是分支之中人数最多的,连厨子带帮厨有五六十人。 易院是负责置办米粮菜蔬的,可以假公济私,得些好处。 洁院说白了就是扫院子倒马桶的,这是个苦差事但也是个闲差事,只在早上忙碌一阵子。 衣院就是裁剪和缝补衣服的地方,多为女子。 饲院是负责饲养三牲六畜的,除此之外还要负责照顾各位修士的坐骑,饲院也是个很大的分支,人数也很多。 薪院就是负责砍柴的,不但要保障庖厨耗用,到了冬天还得为各位修士提供取暖所用的木炭。 每个小分支设主事一名,辅事一名,辅事就是副手儿,由于纪怜羽交代下来他日后领的是主事职务,这便好干多了,因为主事自己能够说了算,而内务堂的堂主天相子是个很随和的人,对下也不严苛。 三姑是不能随意走动的,但姬仇可以,此前自大殿之上很多修士都见过他,也知道他是纪灵儿的救命恩人,对他甚是友好,而姬仇每日也不往别出去,只是来到山门处居高远眺,看姬浩然等人是否到来。 久等不到,姬仇还是忐忑担心,纪怜羽此前曾经说过姬浩然等人已经到得五百里外,而今已经过去了五天,按理说姬浩然等人也应该到了,难道中途遭遇了什么意外? 想转念一想,应该不会,镇魂盟让入选之人自行前来,无疑是想趁机锻炼并观察他们,纪怜羽既然知道姬浩然等人所在方位,就说明已经派了人手在暗中保护他们了。 又等了两日,姬浩然等人还没来到,而姬仇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天通子再度来到,带他往内务堂领受差事。 姬仇谢过三姑,收拾东西跟着天通子走了。 自从镇魂大殿见过纪灵儿,此后纪灵儿再也没有出现过,此时想必仍然在后山面壁思过,不过纪灵儿并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之前她也是在禁足期间,却每日偷跑出来见他,此番纪灵儿不再出现,说明纪灵儿生气了,不想再见到他。 此前的几天姬仇一直在想此去内务堂应该领受什么差事,纪怜羽是镇魂盟的盟主,他说过的话就是圣旨,往内务堂的途中天通子也说了,内务堂的所有差事他可以随便挑选。 去到内务堂,先见堂主天相子,天相子六十来岁,长的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宽厚之人,与其他人一样,他对姬仇也是多有同情,没有向纪怜羽求亲令所有人对他高看了一眼,再之,纪怜羽赏赐给他的武功绝学也没人能够练得成,等同废物,也不招人嫉妒。 天相子和天通子一同带着姬仇往各处参观,这些主事此前可能听到过风声,知道他是来接任主事的,对他是又怕又恨,唯恐他抢占了自己的位置。 姬仇会做饭,原本是想接任厨房的,管了厨房可以更好的照顾姬浩然,但想到众口难调,容易出岔子,便卖了个人情给现任主事董大亮,然后往别处去了。 易换是个美差,可以到处跑,但现在天诛逃脱,整个南灵荒人人自危,易换的差事现在几乎已经停了,无所事事可不成。 裁剪浆洗衣服都是女人干的事情,一群四五十岁的老娘们儿,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中年女人的地方是非更多,不能干。 倒马桶扫院子不是好活儿,名声不好听,万一日后闯出点儿名堂,敌人会诟病他原本是镇魂盟倒马桶的。 天天带着一群老头儿出去砍柴也不好,没什么意思,薪院不能去。 到最后只有饲院还可以,不过他感兴趣的不是养猪,而是那些修士五花八门儿的坐骑。 饲院有个主事,是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太,但这里缺个辅事,姬仇也不当那主事,自领了个辅事,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 第四十七章 深藏不露 饲院的主事是个老太太,真名叫什么不晓得,大家都称呼她为扈大娘,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一直阴沉着脸,不苟言笑。不过扈大娘对姬仇的态度倒是挺好,亲自将他带往住处,辅事也有自己单独的住处,房间虽然小了点儿,却很是干净。 镇魂盟周围有四座大山,分别是是幽云宗,神道宗,阐教,截教部分仙长的居所,饲院分为一座主院和三处分院,主院占地面积最大,坐落在东山脚下,主要负责饲养牲畜,兼顾照料截教仙长和炎箭宗修士的坐骑。北西南三处分院占地面积较小,分别是阐教仙长,幽云宗和神道宗修士安放坐骑的所在。 饲院之所以分为一主三副,为的是倘若发生战事,各位修士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感召并驱乘自己的坐骑,而不用一窝蜂的往一个地方跑。 将姬仇安顿好之后扈大娘便带着他巡视饲院,向饲院众人引见姬仇的同时,也向姬仇介绍饲院的情况和司职差事。 饲院的杂役数量也不少,连主院带分院共计五十多人,其中十余人负责饲养牲畜,余下四十多人负责照顾修士们的坐骑。 扈大娘弯腰驼背,腿脚不好,姬仇便没有一直让她带着到处走,而是让饲院的兽医带着他四处巡视,这个兽医是个叼着烟杆儿的矮个子老头儿,比扈大娘还要大上几岁,笑眯眯的很是和善。 兽医姓王,排行老七,杂役们都喊他老王,此人虽然年纪挺大,却是个话唠儿,不过相较于不苟言笑的扈大娘,姬仇更喜欢这个王老七,王老七不但话多,还喜欢吹牛,带着姬仇自牲口棚圈到处走,与此同时指指点点,这头猪难产是他接生的,那头牛胀气了是他治好的,母马产后无奶也是他下的奶,总之就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姬仇感兴趣的自然不是猪马牛羊,他感兴趣的是修士们的坐骑,修士们的坐骑位于高处,远离牲畜棚圈,带着姬仇往高处去的同时王老七冲其讲说坐骑的大致情况,镇魂盟共有一万多名修士,其中只有筑基期以上修为的修士才有坐骑,坐骑的总数大约有三千多只,都是修士们自各处俘获的,其中飞禽走兽各占五成,飞禽以鹤鹮鹰雕最为常见,走兽以虎豹鹿马最为平常,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上古异兽和珍惜物种。 修士们对于自己的坐骑甚是看重,故此照顾修士们的坐骑需要万分谨慎,倘若照顾的不够细心,往往会遭到修士们的斥责,不过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正因为修士们对自己的坐骑很是关心,如果照顾的细心周到,也会得到修士们的奖赏,偶尔也会给些财物,运气好的话还会传授些几招武艺。 王老七说到此处,用同情的眼神看向姬仇,“别怪我说你,俗话说贪多嚼不烂,你讨要什么武学不好,偏偏要那三昧真火,那功夫练盟主本人都不曾练成,你又如何练得成?似那火云掌,烈日神拳都是炎箭宗上好的武学,练成之后足以扬名立万,你倒好,讨了个千余年无人练成的三昧真火。” 姬仇苦笑摇头,“那三昧真火不是我讨要的,是盟主主动传授的。” 王老七说话也无顾忌,撇嘴说道,“原来如此,不过盟主这一招儿倒也高明,你救了纪大小姐,他便将炎箭宗至高绝学传给了你,便是传扬出去,也不会遭人非议,同时也能保全炎箭宗武学不流于外人,你可知道炎箭宗有这样的规矩?” “什么规矩?武学概不外传?”姬仇反问。 “是啊,炎箭宗收徒甚是严苛,武功概不外传。”王老七说道。 “哼,收徒严苛?我感觉也不怎么严苛?”姬仇冷哼。 “哎哎哎,小姬,你跟我说说,纪大小姐为什么要追砍天伦子?”王老七甚是好奇。 “喊名字。”姬仇纠正。 “小仇。”王老七又喊。 姬仇感觉不妥,再度说道,“喊全名。” “喊全名不够亲近。”王老七说道。 姬仇虽然初来乍到,却是饲院辅事,见王老七一副八卦赖皮的嘴脸,便皱眉说道,“你走快些,早些看完东山这些,还得带我往其他三处去。” 见姬仇不愿说,王老七便不再追问,带着姬仇来到修士坐骑所在的树林,这些坐骑并没有关在圈里,而是根据品种的不同,分别为其搭建了精致的木棚,木棚与木棚之间的间隔都在五丈以上,飞禽所居住的木棚上面都有供飞禽起飞的踏梁,而兽类坐骑彼此之间则有道路相连,最终连接主路,倘若发生战事,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山去。 坐骑的木棚也并不是杂乱分布,而是由下到上分成了九层,每一层都有大量坐骑,不过越往上坐骑的数量越少,品种也越罕见。 纪怜羽的坐骑位于最高处,是一只金翅大鹏。 不过姬仇并没有亲眼见到那只金翅大鹏,因为饲院众人最多只能走到第七层,其上的那些都是饲院提供食物,主人亲自喂养。 王老七带着姬仇自山中行走,与此同时冲其讲说哪只坐骑是哪位修士的,由于人数太多,且坐骑的数量也多,姬仇也记不住,不过他倒是记住了冯天伦的坐骑是一只额头带有黑毛儿的白鹤,位置在五层左数第十七位。 还有就是纪灵儿的坐骑位于五层右数第三位,由于那只白鹤已经战死了,此时那里是空的。 东山也是截教仙长清修之所,他们的坐骑普通常见的少,稀奇古怪的多,就在姬仇因为一只黑牛也能充当坐骑而惊诧时,王老七带着他来到一块儿光洁如玉的白石附近,在那白石上面竟然趴伏着一只巨大的三足蟾蜍,周身金黄,甚是威武。 “你别跟我说这玩意儿也是坐骑。”姬仇好生震惊。 “你猜对了,它还真是坐骑,”王老七笑道,“这是笑雷真人的坐骑,你可别小看它,它能飞。” “怎么飞呀?”姬仇笑问。 “你用石头砸它便知道了。”王老七坏笑撺掇。 姬仇尚未接话,高处突然传来一阵笑骂,“王老七,皮痒了不成?” “哈哈,你若敢打我,我便配了泻药与你的蛤蟆吃。”王老七笑道。 “莫要聒噪,快滚,快滚。”高处再传声音。 王老七嘿嘿一笑,带着姬仇往别出去。 “刚才说话的就是笑雷真人?”姬仇低声问道。 “是那胖子。”王老七点头。 “你怎敢与他这样说话?”姬仇问道。 “嘿嘿,你可不要小看我,我是真人不露相,实则我身怀绝技,他们都敬我三分。”王老七面有得色。 “什么绝技?”姬仇半信半疑。 王老七尚未答话,笑雷真人再度笑噱传言,“休要听他吹嘘,他只是有些手段,可为禽兽医病罢了。” “我不但能为禽兽医病,还能医人。”王老七说道。 “又吹牛,贫道问你,门房老高是被谁医死的?”笑雷真人问道。 “那不怪我,是他不受医。”王老七喊道。 笑雷真人哈哈一笑,不再接话。 “走走走,不理他,咱们往北山去……” ------------ 第四十八章 五大宗派 镇魂盟周围的四座山峰彼此相连,想要往北山去也不用下山圈绕,自东山直接就能去到北山。 姬仇很是好奇那只三足蟾蜍如何能飞,便向王老七探问,王老七起初不说,待得卖够了关子也就说了,原来那三足蟾蜍并非寻常之物,而是东北月宫山中天生地长的造化之物,汇聚天地灵气而生,有飞天遁地之能,早些年被笑雷真人偶然见到,费尽千辛万苦方才收为坐骑。 讲说之时王老七一直以“老鸟”称呼笑雷真人,起初姬仇还以为他只是笑谈言语,未曾想那笑雷真人竟然真是一只成精的雄性天鹅,这也是截教独有的特点,截教教主上清灵宝天尊有教无类,博容广纳,门下多有异类弟子。 姬仇颇投王老七眼缘,便喋喋不休,指点讲说,组成镇魂盟的五大宗派各有特点,炎箭宗乃镇魂盟的主体,入世较深,秉承忠孝仁义,行侠仗义,偏于儒家。 截教和阐教是方外修道之人,少问俗事,如果不是前来辅助镇魂盟镇守天诛,世人平日里很少能难见到他们,虽然同为道门中人,截教和阐教的行事风格也不一样,截教笑骂由心,快意恩仇,行事少有顾忌,截教的门规也相对宽松,束下不严。而阐教则中正持恒,恪守本真,专心参天悟道,平日里少有露面,便是镇魂盟的修士也难得一见。 相较于炎箭宗的入世和阐截二教的出世,幽云宗和神道宗的修士介乎于出世和入世之间,幽云宗宗主司马红袖是个女子,门人也多为女子,大多习练太阴真气,司马红袖虽是女人掌权,却巾帼不让须眉,门下高手如云,且多有倾城绝色。 神道宗宗主名为南宫丞,乃是一名百岁老者,修为精深,昊天神功已登峰造极,门人弟子甚多,在镇魂盟中仅次于炎箭宗的人数。 说话之间,二人来到北山,这里是阐教仙长的清修之所,与截教修士五花八门的坐骑不同,阐教仙长的坐骑乃是清一色的仙鹤,而且都是通体白羽,不见一根杂色羽毛。 到得这里,王老七说话声音小了很多,低声告知姬仇这里的禁忌以及这些仙鹤的食性,与寻常白鹤一样,它们最喜欢吃的是食物是水草荸荠,每月还要喂食两次田螺,棚舍也要及时打扫。 阐教仙长喜欢清净,可能是受到了主人的影响,这些白鹤平日里也很少发出叫声,不似东山那般聒噪喧哗。 由于非常安静,北山的气氛显得肃穆庄重,待久了便感觉压抑,只待了一刻钟二人便离开北山,再往西山去。 待得离开北山,王老七便不再低声说话了,抬手环视四座大山,出言说道,“镇魂盟由五个宗派组成,炎箭宗乃镇魂盟主干,故此居中,正明主位。东为大,故此给了截教。北为尊,便给了阐教。西为阴,阴为女,正合幽云宗。南为阳,阳为正,便为神道宗所有。” “老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姬仇不无疑惑。 王老七面有得色,“嘿嘿,我刚才与你说过了,我不是寻常人等,我乃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只是我不愿似他们那般随意显露罢了。” 姬仇没有接话,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怀疑和嫌弃,正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谁会把这些话挂在嘴边,这岂止是露相,什么都露了。 西山是幽云宗修士的居所,虽是练气之人,却终究是女子,便是不用胭脂水粉也免不得养花熏香,到得西山便闻到一股香气,也说不清属于何种香气,总之甚是好闻。 王老七一边冲姬仇介绍幽云宗坐骑的脾性和食性,一边往高处张望,此时是辰未交接之时,太阳当空,一些女修士正在晾晒衣服被褥,王老七看的就是她们。 见王老七眼神放肆,姬仇便皱眉提醒,“哎哎哎,非礼勿视。” “她们又不曾光着,看看怕甚么?”王老七不以为然。 “你不怕她们生气呀?”姬仇问道。 王老七面露鄙夷,“似这些平常姿色,年轻时老朽还不屑一顾呢。” 那些女修士都是有灵气修为的,耳目清明,当是听到了王老七的言语,有几人颦眉回头,见王老七腆着脸仰望,纷纷露出厌恶神情。 王老七不识相,还冲人家挥手打招呼,女修士也不理他,转过身自顾忙碌。 “镇魂盟里喜欢你的人估计不太多。”姬仇笑道。 “你还说错了,”王老七亦笑,“但凡有坐骑的都喜欢我,我看咱们爷俩挺对缘分,不如这般,你拜我为师吧,你与我养老送终,我将这一身绝技倾囊相授。” “打住,打住,谁跟你爷俩儿?”姬仇连连摆手,“再说了,我也不想当大夫,更何况你还是个兽医。” “我还会别的。”王老七说道。 姬仇尚未接话,高处突然传来几声呼哨儿,呼哨传来,几只飞禽自林中振翅飞起,与此同时一个衣袂翩翩的女修士自高处飘身而下,落到其中一只飞禽的背上,驱乘飞禽向南疾飞而去。 随后又有几人飘身而下,各乘一骑,往南去了。 待女修士们驱乘飞禽飞远,姬仇和王老七收回了视线,此时乃是夏日,女子衣着单薄,飘身而下时免不得春光乍泄,不止王老七看到了,姬仇也看到了。 王老七擦去了嘴角的口水,“走的这般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 “你平时经常来这里吗?”姬仇斜视王老七。 “偶尔会来与鸟兽医病,幽云宗门规森严,除了饲院杂役,其他宗派的男弟子不得登山。”王老七说道。 “走吧,往南山去。”姬仇催促。 王老七刚刚点头答应,一瞥之下发现不远处的林中有一粉红事物,急步前往,捡起一看竟然是个被风刮下来的女子肚兜儿。 不等姬仇出言阻止,王老七就拿着肚兜儿冲那群女修士走了过去,虽然他打着送还肚兜的幌子,却还是被人家给骂了下来。 见此情形,姬仇无奈摇头,流氓真的不分年纪,这老东西都六七十岁了,怎么还有贼心。 待王老七讪笑下山,姬仇揶揄嘲讽,“王老七,你不是个好人哪。” “嘿嘿,我只说过我是高手,何曾说过我是好人……” ------------ 第四十九章 初来乍到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嫌弃的瞅了他一眼,“对,你是高手,你是把人医死的高手。” “你怎么和笑雷真人一个德行,”王老七尴尬讪笑,“我说过了,那事儿不怪我,老高本已病入膏肓,其他人不敢伸手,又要略尽人事,便寻了我去,死马当作活马医……” 不等王老七说完,姬仇便转身向南山走去。王老七年老体衰,走不快,跟在后面连喊‘走慢些。’ 南山是神道宗的居所,神道宗人数较多,坐骑也多,阳坡和阴坡都有,王老七带着姬仇自山中行走,与此同时向他讲说哪只飞禽是何人的坐骑,其脾性又是如何,由于坐骑太多,姬仇也记不住,好在他是饲院的辅事,也不需要亲自投喂照料这些飞禽,便是一时记不详实也无所谓。 到得南山阳面儿,姬仇居高远眺,进山的路上只有几个砍柴的樵夫,并不见姬浩然等人。 不见姬浩然,姬仇又抬头看天,估算时辰,此时是巳时三刻,自山中转上一圈儿大致需要一个时辰。 回到饲院,正是吃饭的时间,镇魂盟有庖院,负责所有修士和杂役的饭食,但饲院例外,由于有些修士的坐骑需要进食熟食,饲院便有一个自己的小厨房,沾了那些禽兽的光,饲院的饭食油水很足。 不过尊卑主次得分清楚,最好的肉食都要留给那些坐骑,它们跟随主人浴血奋战,理应受到优待,饲院的杂役们吃的是投喂之后剩下的肉糜肉汤。 打饭的时候饲院的杂役都聚在一起,人最全,扈大娘也来了,再次向所有人介绍姬仇,扈大娘话不多,三言两语,命众人以后要听从姬仇的号令,也多多帮助他,以便于他能够尽快熟悉职事。 扈大娘说完就带着饭食离开了,扈大娘常年吃素,饭食很是轻淡。 余下众人自饭堂吃饭,虽然同为杂役,但姬仇的饭食比别的杂役要多根肉骨头,他初来乍到,也不明白其中缘由,由于跟王老七相对熟识,坐下之后便询问缘由。 王老七只道这是规矩,主事和辅事的饭食一直比其他杂役要好。 姬仇环顾左右,发现饭堂正中的那张桌子上放着一个偌大的铜盆,盆里装的都是肉骨头,桌子周围围聚着六七个杂役,正在大快朵颐,为首的一人约莫三十上下,肥头大耳,手里抓着酒壶,一边喝酒吃肉,一边高声喧哗。 见姬仇转头回顾,王老七偷偷拽了他一把,待姬仇回头,王老七冲他摇了摇头。 “嗯?”姬仇不明所以。 “别去招惹他们。”王老七小声说道。 “他们是什么人?”姬仇低声问道。 “那个胖子名叫朱大昌,是神道宗宗主朱云平的远亲,平日里狐假虎威,横行惯了。”王老七说道。 “扈大娘为何不管?”姬仇追问。 “她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王老七说道,“这内务堂的杂役有很多都与各大宗派的修士们有亲戚关系,老扈投鼠忌器,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姬仇没有接话,再度转头看向那些人,那朱大昌发现姬仇在看他们却不以为然,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放肆,猜拳饮酒,吆喝聒噪,。 其他杂役貌似已经习惯了他们这种嚣张跋扈的行径,只是低头吃饭,无人出面制止。 姬仇也没有制止,他初来乍到,还不曾站稳脚跟,哪怕朱大昌等人明摆着是在挑衅他,给他下马威,他也只能暂时忍耐。 见王老七一直盯着自己碗里那块肉骨头,姬仇便将那块骨头夹到了他的碗里。 王老七连忙推辞,不过几番推让之后还是受了,腆着脸冲姬仇道谢。 喂食一般是在清晨和日落时分,午后无事,姬仇便在自己房间闭目养神,此时乃夏秋时节,天气酷热,不过山中多有树木,还算清凉。 睡不着,便拿出了那本三昧真火的秘笈再度翻看,这本秘笈乃是纪怜羽手抄影本,只有口诀,并无注解,姬仇虽然粗通五行练气之法,但这本三昧真火对他而言还是太过深奥了,生涩隐晦,好生难懂,唯一能看懂的就是三昧真火共有九重,练到第九重时可以超越金仙,晋身准圣境界。 看的头大,便不看了,他身上还有一件事物,是来时的途中自义庄棺材里得来的那个掌心大小的圆盘,此物他一直随身携带,也知道铜盘的三环是开启机关,这个铜盘里肯定藏着什么东西,只是不得其要,难能开启。 就在姬仇拿着铜盘出神发愣之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侧耳细听,貌似是有人在打架。 姬仇闻声起身,他所住的地方是单独的一个小木屋,而声音是自杂役居住的大院子里传来的,大院距他所住的木屋有百步远近,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在谩骂呼喊,有人在连声求饶。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知道,但求饶之人的声音他却很是熟悉,不是旁人,正是早些时候陪他到处去的兽医王老七。 听得王老七负痛求饶,姬仇急忙向大院跑去,进门之后只发现王老七已经被人打翻在地,四五个杂役围着他又踢又踹,那朱大昌则站在一旁,大骂王老七人坏嘴馋,偷盗肉食,而王老七则蜷缩抱头,解释叫屈,求饶不止。 此时饲院的杂役都在远处观望,无人上前制止,见此情形,姬仇立刻明白朱大昌等人这是在杀鸡骇猴,想要趁他立足未稳,给他来个下马威,而他们之所以选择王老七下手,乃是因为王老七上午一直陪着他到处去。 见姬仇来到,朱大昌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嚣张,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姬仇,与此同时高声呼喝,“给我狠狠的打,不懂规矩的老东西,那肉也是你吃的么?” 姬仇刚来饲院,本不想惹是生非,但对方并不给他站稳脚跟的机会,饲院所有杂役都知道上午是王老七陪着他,向他介绍差事,此番朱大昌等人殴打王老七,傻子也知道是冲他来的。 “别打了。”姬仇高喊制止。 但朱大昌等人对他的呼喊置若罔闻,不但没有停手,反而再下重手,打的王老七口鼻流血。 “你们凭什么打他?”姬仇大步上前。 “这老东西不守规矩,偷吃喂鹰的骨肉。”朱大昌鼻孔朝天。 “那块肉是我给他的。”姬仇高声说道。 “那便是你偷吃的,你身为辅事,竟然馋嘴偷吃?”朱大昌倒打一耙。 见对方恶毒卑劣,其心可诛,姬仇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上前拖拽,而是转身向庖厨走去,那里有很多砍剁骨头的砧板,每块砧板上都有一把剁骨刀。 见姬仇拿了一把剁骨刀回来,朱大昌面露惊惑,“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姬仇不说话,继续向他靠近。 “小东西,你想砍我不成?!”朱大昌色厉内荏。 姬仇仍不说话,径直向他走去。 朱大昌本能的想退后躲闪,但饲院众人都在围观,他也不能露怯,只得强冲硬汉,指着自己的脑袋大声说道,“来,来,来,有种你就砍,往这儿砍!” 姬仇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满足了朱大昌的要求。 “啊……” ------------ 第五十章 天相道人 姬仇冲着朱大昌的脑门儿就是一刀,伴随着朱大昌的负痛惨叫,鲜血登时喷涌而出。朱大昌双手捂头,乱嚎退后。 此时饲院众人大多在近处围观,见姬仇拿刀只当他是吓唬朱大昌等人,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真的砍下去,而且不是砍胳膊砍腿儿,而是直接砍头。 正所谓神鬼也怕恶人,朱大昌的那群狐朋狗友见姬仇下了狠手,也不敢上前与他打斗,而是纷纷围着朱大昌,与此同时大呼小叫,连道‘杀人了,’‘杀人了……’ 姬仇不是头一次见血了,虽然心中紧张,却不曾害怕住手,而是持刀上前,步步紧逼,“是你让我砍的,我便遂了你,还让我砍不?” 朱大昌头上血流如注,哪里还敢接话,在一群狐朋狗友的搀扶之下惊慌闪避,惊呼不止。 见朱大昌等人跑远,姬仇也不再追赶,扔掉砍刀环顾众人,“你们都看见了,是他们打人在前,不但不听劝阻,还恶语伤人,稍后扈大娘等人过来,你们可要与我做个见证。” 朱大昌等人平日里在饲院作威作福,欺压良善,饲院众人对他们多有痛恨,姬仇砍伤了朱大昌,他们都暗自欢喜,但姬仇言罢,众人却不接话。 见众人噤若寒蝉,姬仇知道坏事了,这群人胆小怕事,怕是稍后主事之人来了,也不敢与他作证。 看罢众人,姬仇又看向王老七,王老七此时正自地上颤悠爬起,见姬仇看他,眼中多有胆怯,竟不敢与他对视。 虽然不知道此事会如何了结,姬仇却并不后悔砍了那朱大昌,得寸进尺是人的本性,遇到试探性的挑衅,应该立刻给予强硬反击,坏人自外面踹门如果不加制止,接下来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进屋上炕。 由于朱大昌叫的凄惨,很快扈大娘就闻声来到,紧随其后的是内务堂众人,连堂主天相子都来了,而庖院,洁院的杂役也闻声前来,自远处围观,人数足有两百余众。 由于朱大昌有伤在身,天相子等人来到之后便先为他包扎伤口,人的脑袋甚是坚硬,非持神兵利器,非有灵气修为不足以将头盖骨砍透,朱大昌只是伤了头皮,虽然流血不少,却无有大碍,简单包扎之后便指着姬仇,与一干党羽向天相子扈大娘等人痛斥姬仇的“罪行恶举。” 他们自然不会如实陈述,断章取义,添油加醋,将姬仇说成了凶戾残暴,欺压下属的恶徒。 天相子既然亲自来了,也就轮不到扈大娘说话了,天相子处事也算公正,并不偏听,朱大昌等人说完,他便转视姬仇,“他们所说可是实情?” 姬仇正色说道,“启禀堂主,他们所说多有不实,今日早些时候饲院开伙,朱大昌等人自饭堂之中大啖酒肉,高声喧哗,他们所用肉食以铜盆盛装,乃是整片肋骨,本为坐骑食物,被他们窃据食用,我看的清楚,记得深刻,那铜盆的边缘上有磕碰凹痕,稍后可以请堂主派人查验。” 姬仇说到此处略作停顿,转而继续说道,“就在半柱香之前,我听得王老七的叫喊,闻声前来,只见朱大昌等人已经将王老七打倒在地,正在围攻踢踹,我予以喝止,未曾想朱大昌等人不但不曾停手,还恶语伤人,谎言捏造,只道王老七偷吃了坐骑的肉食,王老七午时确有吃肉,但那是分饭的杂役放在我碗里的,我自忖食之不妥,便将那块肉骨给了王老七。” 姬仇说到此处再度停顿,换气的同时看那天相子等人的表情,天相子等人的表情很是相似,除了眉头紧锁的严肃,还有些许无奈和犯愁。 姬仇随后又道,“朱大昌等人目无规章,逞凶作恶,欺我初来人生,存心辱没,面对我的呵斥制止,出言挑衅,让我当头砍他,我气不过,便砍了他,我所说句句属实,请诸位主事领事辨察真伪,各自降罪处罚。” 姬仇言罢,天相子转头看向战战兢兢的站在远处的王老七,“王老七,姬仇辅事所说可是实情?” 听得天相子呼喊自己,王老七不由得颤栗哆嗦,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见他不好好回话,扈大娘沉声说道,“王老七,堂主问你话,好生回答。” “我确是啃了一块骨头。”王老七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朱大昌等人先前可曾打过你?”扈大娘追问。 “这个,这个……”王老七垂眉低头,欲言又止。 “如实说来。”天相子正色说道。 王老七犹豫良久,最终摇头说道,“记不得了。” 见王老七摇头,又见他不敢作证,姬仇闭目摇头,长长叹气。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扈大娘追问。 “这个,这个……” “他自己摔倒的,我们几个只是上前扶他,”朱大昌颠倒黑白,“王老七,我所说可是实情?” “哦,哦。”王老七既不敢摇头否认,也不想点头承认。 见他胆小怕事,不敢作证,朱大昌底气大壮,环顾饲院众人,“你们哪个看到我们殴打王老七了?” 见他凶狠霸道,众人唯恐遭到报复,尽皆噤声,低头不语,更有甚至竟然阿谀伪证,只道王老七确是摔倒了,而朱大昌等人只是上前扶他。 姬仇气不过,挑眉回头,将那几个作伪证的马屁精的长相记在了心里。 姬仇愤然回头的动作被朱大昌看在了眼里,高声说道,“堂主,你且看,姬仇面目狰狞,凶狠怒视,绝不能留他在饲院,不然日后他定会打击报复,欺压我等。” “你不要颠倒黑白,”姬仇高声反驳,“当着你的面,谁敢说出实情,只要堂主和主事将饲院众人逐一单独问询,定然分辨真伪。” 扈大娘当是赞同姬仇的建议,但天相子在场,她做不了主,便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天相子。 天相子面色凝重,皱眉沉吟,久久不曾开口。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天相子的脸上,想要看他如何处理此事。 沉吟良久,天相子率先看向姬仇,“你身为饲院辅事,持刀伤人,不罚不足以服众,罚饷三个月,小惩大诫。” 天相子的话令姬仇大感意外,天相子对他的处置比他预想的要轻,他本以为杂役都是没钱的,没想到竟然还有饷银。 不等姬仇说话,朱大昌等人便齐声呼喊,叫屈不平。 天相子阴沉着脸看向朱大昌,“贫道公务繁重,有心简易处置,你当真要我将饲院众人逐一单独问询?” 听得天相子言语,朱大昌瞬时气馁,实则天相子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天相子相信姬仇所说确是实情,只是不想戳穿他们。 见朱大昌畏缩,天相子又将视线挪到了姬仇身上,“盟主传授你的三昧真火一定要小心推敲,谨慎习练,莫要急切出偏,旺了火气。” 天相子此言庇护之意更重,而且在为他寻找砍人的借口,姬仇焉能听不出来,急忙低头应是。 天相子也不多待,转身自去,随行之人也随之离去。 扈大娘将围观众人撵走,也回屋去了。 朱大昌等人虽然气不过,却也不敢上前挑衅,恶狠狠的瞪了姬仇一眼,腹诽暗骂,各自回房。 待众人离开,王老七腆着脸凑了过来,“这个,你,你别……” “你给我滚一边去……” ------------ 第五十一章 通心之术 虽然挨了姬仇的训斥,王老七却没有就此退走,而是讪笑赔笑,“别生气了,他们凶的紧,我若当众承认,日后这饲院我便待不下去了。” 姬仇气恼瞅他,“你不是绝世高手吗,挨了打,不但不敢还手,主事之人来了,你连凶手都不敢指认。” “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嘛。”王老七嘟囔。 “行了,行了,你继续深藏不露吧。”姬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转身往饲院门口走。 王老七急忙跟了上来,“多谢你啦,先前若不是你,我怕是要被他们打死了。” “打死倒不至于,顶多打的你卧床不起,”姬仇挥手驱赶,“我没你这么没种的朋友,你以后离我远点儿。” “哎哎,别恼,别恼,”王老七拉住了姬仇的衣袖,“那三个月的薪饷我赔你还不成吗,再说了,你虽然受罚,却也不是全无好处的,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敢轻视挑衅你了。” “我他娘的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呀?”姬仇甩开王老七,出门往东走。 王老七又跟了上来,“不用,不用,但你也别怨恨我,他们之所以打我,也是因为我与你走的太近,所以才会拿我开刀。” “行啊,以后我离你远点儿,免得连累你。”姬仇气呼呼的往东走。 王老七还在后面跟着,姬仇气不顺,转身瞪眼骂走了他。 憋了一肚子火儿,哪里还睡得着,加上屋里闷热,越发心烦意乱,辗转反侧,最终翻身下地,出门左拐,自屋子旁边的树下倚树坐了。 王老七的懦弱固然令他气愤,但更令他恼火的是饲院几十个人,竟然一个敢站出来的都没有,不但没人出来指证朱大昌等人,还有几个迎风拍马的人试图作伪证,这几个人的长相他都记住了,这几个作伪证的以后一定要打击报复,而且要狠狠的打击报复,对于坏人,绝不能放纵姑息,不然正义得不到伸张。 还有就是虽然天相子的处置还算公正,但此事不可能就此了结,朱大昌等人不可能不反击,神道宗的人也有可能会出面,倘若朱大昌继续挑衅,试图找回颜面,应该如何应对?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惰于前瞻的人,事到临头免不得手忙脚乱,整个下午姬仇都在想朱大昌接下来可能会做什么,而他又应该如何应对。 傍晚时分,王老七又来了,姬仇没去吃饭,他是来给姬仇送饭的,除了饭食,还有几样小菜和一壶酒。 王老七是来负荆请罪的,姬仇撵他,他也不走,还拿出银两想要赔偿姬仇被扣的饷银,实则姬仇也并不是非常痛恨他,只是恨铁不成钢,见他多有真诚,也就放他进门了。 姬仇不太喜欢喝酒,只是浅酌,一壶酒有七八成都让王老七喝了,众所周知酒后话多,王老七也不例外,天南海北一通胡扯,随后神神秘秘的冲姬仇说道,“小姬,你不要银钱,老哥儿我实在过意不去,不如这样,我传授你一门绝技,可好?” “我说过了,你喊我全名。”姬仇皱眉说道。 “好,好。”王老七连连点头,“那绝技你学是不学?”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正经一些,”姬仇无奈摇头,“你要真会绝技,至于让人打的倒地打滚吗?” “我的绝技不是打人的。”王老七摇头说道。 姬仇多有鄙视,“不用你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的绝技是挨打的。” “你不要小瞧我,我的这门绝技厉害的紧。”王老七拿起酒壶想给姬仇倒酒。 姬仇拿走酒杯不让他倒,“到底是什么绝技?医死人的歧黄之术?” 也不知道王老七是没听出姬仇言语之中的揶揄嘲讽,还是王老七听出来了却不以为意,摇头说道,“我所研习的歧黄之术虽然神异,却不是看家本领,我的绝技是……”王老七说到此处,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 姬仇没听到王老七在说什么,不耐皱眉,“又不是做贼,好好说话。” “通心之术。”王老七正色说道。 姬仇被他一本正经的神情给逗笑了,“通心之术?就是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你且通通我,看我在想什么?” “你信我不过,只当我在吹牛。”王老七笑道。 “哈哈,猜对了。”姬仇也笑。 王老七端起酒杯喝了半盅,龇牙咧嘴的放下了酒杯,“我所说的通心之术不是对人的,而是对所有非人异类,只要你练成此术,所有异类你都能随心控驭。” “先前你挨打的时候,怎么不控驭山上的虎豹噬咬朱大昌等人?”姬仇问道。 “我都说了真人不露相,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高手,倘若控驭虎豹咬人,我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吗。”王老七笑的讳莫如深。 “你是什么身份哪?”姬仇笑问。 “时机不到,不能如实相告,不过迟早你会知道的。”王老七一副深不可测的神情。 “好了,时辰不早了,莫要胡说八道了,早些喝完早些回去。”姬仇催促。 “你当真不学?”王老七问道。 “倘若真有这等神异的功夫,我自然想学,可惜你只是信口开河,当不得准。”姬仇说道。 “我所说确是实情,你为何不信我?”王老七有点恼了。 姬仇笑而不语。 王老七离座起身,“走,往山上去,你随意指点,你让我控驭哪只,我便控驭哪只。” “当真?”姬仇疑惑看他。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王老七将酒杯里的酒仰头喝干,“走,这便去。” 姬仇好奇之心大起,起身拿过床上的褂子,“好,我跟你去。” 王老七原本是想走的,但是姬仇站起来之后他却站着不动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姬仇的床铺。 “你看什么呢?”姬仇问道。 “那五行盘你自何处得来?”王老七手指姬仇床上的那个铜盘,此物之前被褂子遮住了,他一直不曾看到。 “你认得此物?”姬仇皱眉问道。 “当然认得,此物名为五行盘,为巫族所有。”王老七说道。 “巫族?”姬仇自言自语,封神大陆除了人族还有另外几个种族,分别为天龙族,巫族,异族,修罗族,妖族,夜魔族。 “正是,这五行盘为巫族之物。”王老七说道。 “这里面是不是装着什么东西?”姬仇追问。 “是,”王老七缓缓点头。 “这里面装着什么?”姬仇再度追问。 “那得开打之后才能知道。”王老七说道。 “你能不能打开?”姬仇好奇之心大起。 “不一定,姑且一试……” ------------ 第五十二章 内藏何物 听王老七这般说,姬仇便将那铜盘自床上拿过来递给了他,“来,你且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打开。” 王老七接过铜盘,拿在手中正反打量,“这东西你自何处得来?” “你能打开我就告诉你。”姬仇笑道,这个五行盘是他自一处奇怪的义庄得来的,事发当晚发生了很多诡异的事情。 王老七嘿嘿一笑,然后指着铜盘出言说道,“五行盘共有三环,外环八卦,内环五行,内环阴阳。” “哦,你不说我还以为上面刻的是天干地支呢。”姬仇揶揄嘲讽。 王老七受到了嘲讽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别看五行盘只有三环,想要打开难度极大,阴阳为轴,五行为枢,八卦为门,三环连动,并不是你之前想象的三环独立,只要三个图形对上就能打开铜盘。” “你怎么知道我认为它三环独立。”姬仇问道。 “因为你把它转的乱七八糟的,”王老七笑道,“若是三环独立,猪都能将它拱开。” “别说废话了,你到底能不能打开?”姬仇出言催促,他先前的确似王老七说的那般,先定内环,再定中环,最后转动外环,尽数转过之后若是不成,重新换一个五行图形,再转外环。 王老七没有接话,先转动内环,阳上阴下,再正转五行,三圈儿之后以土应阳,随之正转八卦,九圈儿之后定乾。 等了片刻没反应,王老七眉头微皱,重新转动内环,阴上阳下,然后翻转五行,三圈儿之后以水应阴,再反转八卦,一圈之后定坤。 再等片刻,还是没反应。 “不对呀,五行盘好像只有正反两种解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王老七皱眉挠头。 “你倒是拱开呀。”姬仇笑道。 王老七不理会姬仇,皱眉思虑,喃喃自语,“内轴连接中圈卡环,正三九,反三一,衔接触发,解扣开启,没错呀。” “是没错呀,但是打不开呀。”姬仇嘲笑。 王老七瞅了姬仇一眼,继续苦思,片刻过后焕然大悟,拍案而起,“我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姬仇被王老七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呀,一惊一乍的。” “我知道里面是什么了。”王老七正色说道。 “什么呀?”姬仇疑惑歪头。 王老七说道,“巫族的五行盘个体很小,只能储纳三种事物,一是灵丹,二是灵像,我刚才试过了,这里面放的并不是这两种东西。” 王老七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 ,很明显在卖关子,等姬仇好奇追问。 虽然明知道王老七在卖关子,姬仇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什么样的灵丹?你所说的灵像又是什么?” 王老七端杯喝酒,发现酒杯已经空了,便干咳两声出言说道,“巫族的灵丹与人族的灵丹不同,人族的灵丹乃是补气之物淬炼所得,功效止于灵寂期。而巫族的灵丹则是巫师以自身灵气所化,承载着这位巫师全部的灵气修为,吞服了巫族的灵丹,就等同继承了这位巫师的衣钵。” 姬仇点头过后再度问道,“灵像又是什么东西?” “巫族的巫师精通各种巫术,可以凝聚虚影幻象,只要打开五行盘,幻象就会显现,通常被用来传递某种重要信息。”王老七说道。 “哦,”姬仇隐约懂了,“不过你也说了,这个铜盘里装的并不是这两种东西。” “对,”王老七点了点头,“如果我不曾看错,这个五行盘里装的应该是某位巫师的灵宠。” “灵宠?”姬仇越发好奇,“灵宠就是坐骑?这个铜盘这么小,如何……” 不等姬仇说完,王老七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灵宠不一定就是坐骑,也可能是某种罕见的珍稀禽兽。” “真的假的?”记仇半信半疑,“这个铜盘这么小,连个耗子都装不下。” “少见多怪,孤陋寡闻,”王老七撇嘴说道,“你难道不知道道行高深的灵宠都是可以变化形体的。” 姬仇说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这个巫师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灵宠放在这个五行铜盘里?” “这我如何能够知道,”王老七摇头说道,“除非你将得到这个五行盘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不说这些,”姬仇说道,“来来来,你先把它打开。” “不确定里面装的是何种灵宠,岂能贸然开启?”王老七摇头。 “总之就是打不开是吧?”姬仇失去了耐性。 “不是打不开,是不能打开。”王老七说道。 听他这般说,姬仇一把夺过五行盘,“说了半天废话,原来你打不开呀,快走吧,我要睡了。” 见姬仇鄙视撵人,王老七也急了,“你看你,我说的确是实情,你为何不信,倘若里面是一条千年巨蟒,或是万年凶兽,贸然释放,岂不要为镇魂盟引来灾祸。” 姬仇伸了个懒腰,“我算看透你了,你除了吹牛什么也不会。” “黄口孺子,不知轻重。”王老七无奈叹气。 “快走,快走,你再给我胡言乱语,不等朱大昌他们打你,我便打你了。”姬仇恐吓。 “唉,”王老七再度叹气,“也不怪你,世人总是眼见为实的,走吧,咱们往山上去,我传你通心之术。” “不去了,深更半夜又骗我爬山。”姬仇坐在床边脱鞋。 见他这般,王老七有些急了,上前拉扯,“你再信我一回,我施了绝技,让你开开眼界。” “你真能控驭那些坐骑?”姬仇歪头看他。 “真能。”王老七郑重点头。 “所有的坐骑都能控驭?”姬仇又问。 “随你指点,你指哪只我便控驭哪只。”王老七甚是自信。 “笑雷真人的那只蛤蟆你能不能控驭?”姬仇坏笑。 王老七闻言苦笑咧嘴,见姬仇面露鄙夷,便喘了口粗气,“罢了,便控驭它一回。” “如果再骗我怎么办?”姬仇问道。 “我何曾骗过你呀,我与你说的都是真话,只是你不信罢了。”王老七说道。 “你如果再敢骗我,我便打你。”姬仇故作严肃。 “好。”王老七点头。 姬仇闻言好奇之心大起,穿鞋下地,“那成,我就再信你一回,走走走,逗那蛤蟆去……” ------------ 第五十三章 招摇撞骗 这时候已是二更时分,二人离开姬仇的房间,摸黑儿往东山去。 姬仇虽然灵气修为低劣,只有最低阶的筑基,却可以暗中视物,没想到王老七也可以,行走之时步履稳健,也不曾踩虚踏空。 “你有灵气修为?”姬仇好奇问道。 “那是自然,”王老七面有得色,“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我是绝世高手,只不过深藏不露。” “你好像也没藏啊?”姬仇笑道。 王老七并不接话,只是嘿嘿一笑。 笑雷真人的三足金蟾在东山高处,自山下爬上去要不短的时间,姬仇担心白跑一趟,便说道,“王老七,你可不准骗我,若是你控驭不了那只蛤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若是控驭的了呢?”王老七随口反问。 姬仇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便不曾立刻回答。 王老七笑道,“嘿嘿,等着瞧吧,绝不让你白跑一趟。” 东山的那些飞禽都是有主之物,见惯了人,晚上见到二人也不惊慌唳叫,二人循着山中小径往高处去。 姬仇原本还怀疑王老七有灵气修为,但是见他爬山之时呼吸粗重,便打消了疑虑,王老七应该没什么灵气修为,不然不至于如此虚弱。 到得山腰,王老七已是气喘吁吁,扶着一棵大树暂做喘息。 见王老七向南眺望,姬仇问道,“你看什么呢?” “山下有人来了。”王老七说道。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眯眼远眺,暗夜无光,他看不出很远,不见山下有人。 “两男一女,不过双十光景,其中一个少年当是受了伤,另外一人背着他。”王老七说道。 姬仇闻言心中一凛,来的很可能是姬浩然三人,“他们三个长什么样子?” “两个少年个子不高,那小姑娘长的甚是肥胖。”王老七说道。 “那便不是了。”姬仇摇头说道,姬浩然和林平生的个子都不矮,而姬晓瘦高身形,也不肥胖。 “看穿戴应该来自明珠城。”王老七说道。 不是姬浩然,姬仇便不关心,也不接话,只是催促王老七继续前行。 前行之时,王老七主动冲姬仇讲说通心之术的要诀,顾名思义,通心之术就是与异类心灵相通,不但能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还可以通过神识与对方交流。 通心之术实则是一种法术,异类分为赢鳞毛羽昆五类,不同种属有不同的真言和指诀,借助真言和指诀可以与异类的神识进行对接。但是单是心灵相通还不够,还需要加以控驭,通心之术威力的大小取决于自身灵气修为的高低,灵气修为越高,神识越强大,控驭能力也就越强。灵气修为越低,神识越弱小,控驭能力也就越差。 不过通心之术不同于修士们所修习的御兽之术,通心之术可以取巧,即便灵气修为低劣,神识弱小,也可以控制异类,而控制的办法就是对异类进行蛊惑和游说,异类神识简单,与之建立感应之后可以与之进行交谈,了解它们心中所想,然后有针对性的进行诱导。 如果自身的灵气修为足够精深,就没必要进行游说和诱导了,直接强行下令,强令异类遵行。 上行之时王老七将通心之术的五种真言尽数讲说了一遍,五种指诀也演示了一番,真言唱诵的甚是熟练,指诀掐捏的也非常娴熟,当是之前曾经多次使用过。 姬仇与王老七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根据此人白天的一些表现和举动来看,这家伙就是个年老的破落货,没什么真本领,但其中也有一些疑点,比如王老七对五行盘多有了解,又可以夜间视物,站在东山,可以清楚的看到南面山门外的情景,要知道自此处到山门至少也有十几里。 王老七走走停停,二人足足走了两刻钟方才来到那只三足金蟾所在的白石近前。 与其他飞禽的棚舍不同,这只三足金蟾是蹲坐在一块光洁的白石上的,三足金蟾察觉到了二人的到来,睁眼看了二人一眼,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来到此处,王老七做贼一般的左顾右盼,四面张望。 姬仇猜到王老七担心什么,便低声说道,“没事的,已经很晚了,笑雷真人想必已经睡了。” “难说,”王老七摇头说道,“那个老天鹅是个夜猫子,三更之前怕是不会睡的,若是让他知道我们戏弄他的坐骑,定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 “你不要再找借口了哈,”姬仇摆手说道,“你刚才也说过了,要让我眼见为实,别磨蹭,快动手。” “好,你想让它怎地?”王老七低声问道。 姬仇想了想,出言说道,“你白日里不是说它会飞吗,你让它起来飞一圈儿。” 王老七面露难色,见姬仇鄙夷撇嘴,牙一咬,心一横,“好。” 王老七说完,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移步来到三足金蟾面前,自两丈外站定,左手掐捏指诀,右手指向三足金蟾,“天地玄灵,育化众生,七慧交彻,五炁并行,嬴虫敕诏,同心通灵,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王老七掐诀念咒,大有气势,真言念罢,金蟾竟然睁开了眼睛。 王老七得意的看向姬仇,“如何?” “让它飞。”姬仇瞪大了眼睛。 王老七转头直视金蟾双眼,口唇微动,嘴里念念有词。 “你不是说真言只念一遍就成吗,你怎么还在念。”姬仇小声问道。 受到了姬仇的干扰,王老七有些不耐烦,“莫要聒噪,我在与它说话。” 姬仇不知真假,便不敢再行打扰,这只三条腿儿的蛤蟆可是笑雷真人的坐骑,倘若被人发现二人拿它戏耍,怕是要生出麻烦,眼见王老七专心做法,姬仇便左右张望,为他把风。 等了片刻,不见蛤蟆动弹,姬仇有些急了,催促道,“你快点儿。” “急什么,我还在与它说话。”王老七说道。 “你在跟它说什么?”姬仇半信半疑。 “我让它离地腾空,明日捉虫与它吃,它只道困倦疲乏,不愿动弹。”王老七说道。 见他推三阻四,姬仇对他彻底没了信心,“你不出去行走江湖招摇撞骗,真是屈才了。” “莫急,我再与它说说。”王老七口唇急动,但发音含混,听不到在说什么。 片刻过后,蛤蟆有了反应,不过不是离地升空,而是转身向南,不再面对王老七。 蛤蟆转身,王老七也跟着转身,继续正对蛤蟆,嘟囔着与它说话。 王老七的呜哩哇啦当是惹烦了蛤蟆,蛤蟆再度转身,此番是向北。 王老七牛皮已经吹出去了,也不能半途而废,只能跟着它转,“这只三足金蟾颇有道行,不易控驭。” 姬仇没有接话,只是回以鄙视眼神。 王老七口中念念有词,此番蛤蟆终于有了反应,后腿后撤,弓背缩头,似要发力。 “它要跳跃升空?”姬仇好奇询问。 王老七没有回答,而是惊慌转身,拖拉姬仇,“它要喷火,快跑。” “它还会喷火?”姬仇骇然大惊。 王老七也不接话,只是拽着姬仇往山下跑。 二人没跑出多远,后面出现了火光。 “啊……” “哎呀……” ------------ 第五十四章 眼见为虚 姬仇何曾想到这只蛤蟆竟然会喷火,待得发现火光,后身的衣服已经被烧着了,与他同样遭遇的还有王老七。 事发突然,二人惊慌非常,蹦跳扑打,想要将火灭掉。 也不知道这蛤蟆吐的是什么火,烧起来之后竟然扑不灭,姬仇反应迅速,见势不好只得把褂子甩了,眼见裤子也在燃烧,危急时刻哪里顾得许多,只得连裤子也脱了。 王老七哪有姬仇这等反应,由于着火的是后身,也够不着,不多时连头发都着了,疼痛难忍,只得倒地打滚儿,哎哟不止。 见此情形,姬仇急忙上前帮忙,连拖带拽的帮王老七把着火的衣服脱了,这只蛤蟆吐出的火焰带有黑色黏液,那黑色黏液当是易燃之物,只要沾上就会燃烧,为了帮王老七脱困,姬仇手上被烧出了几个偌大燎泡。 片刻过后,尘埃落定,王老七灰头土脸的自地上爬了起来,“哎哟,好个可恶的赖虫,竟然吐火伤人。” 王老七说话的同时前瞻后顾,检试自身伤势。 “坏了衣裳,伤了皮肉,若不是笑雷子的坐骑,此番绝不能轻饶了它。”王老七自言自语。 不见姬仇接话,王老七歪头看他,却发现姬仇正站在一旁看着他,周身上下只剩一条牛鼻短裤。 由于姬仇脸上满是黑灰,王老七一时之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抻头细看,却发现姬仇满目怒容,神情不善。 见此情形,王老七急切摆手,“你且听我说,此事纯属意外……” 不等王老七说完,姬仇就一脚踢了过去,“你还敢骗我!” 王老七被姬仇踹中了胯骨,吃痛咧嘴,“哎哎哎,你听我说……” “眼见为实,你就让我看这个?”姬仇气怒非常,接连踢踹。 “不是,不是,别打,被打。”王老七惊慌躲闪。 大晚上的被王老七骗到山上来,疲乏不说,还挨了烧,姬仇怒火中烧,气急追打,“绝世高手是吧,深藏不露是吧,你倒是让我眼见为实呀。” 王老七一边告饶,一边往山下跑,姬仇穷追不舍,连踢带打。 就在此处,几道身影自远处飞掠而至,到得近处高喊喝问,“什么人?!” “什么人?”姬仇疑惑的看向王老七。 “值夜的修士。”王老七哭丧着脸。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叫苦不迭,此时王老七被烧成了开裆裤,而他连开裆裤都没有,身上就剩下一条短裤,这般窘态被人看到,日后定被传为笑柄。 就在姬仇暗暗叫苦之时,王老七回过神来,冲着那几个守夜的修士高声说道,“真人容禀,我是饲院的王老七,笑雷真人的金蟾感染风寒,坏了肠肚,我们连夜前来医治,而今已经清淤去堵,我们这般狼狈,只是为了治它。” 来人当是信了他的话,语气有所缓和,“夜半三更,衣不蔽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快些下山。” “是是是。”王老七伸手拉着深埋其首的姬仇匆匆下山。 待那几个守夜的修士离去,王老七回头看向姬仇,“亏得我应对机敏,方才保全了你的体面。” 姬仇气恼的甩开了王老七的手,“你把我害成这样儿,我还得谢谢你?” “那倒不用,”王老七尴尬讪笑,“你且听我说,先前纯属意外,那金蟾乃有主之物,通心之时突然反扑,当是笑雷子暗中控驭,故意让你我难堪。” 姬仇尚未接话,高处就有笑声传来,“哈哈,我可没有暗中控驭,是你学艺不精,自取其辱。” “你看,你看,”王老七抬手上指,“我不曾骗你吧,是他在暗中发坏,作弄你我。”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我算看透了,你就是个扫把星啊。”姬仇一把将王老七推开,大步快走,先行下山。 姬仇气呼呼的在前面走,王老七急匆匆的自后面追,与此同时频频回头,与笑雷子拌嘴争吵。 王老七言语多有粗鄙,那笑雷子亦不生气,也不现身,只是传言揶揄,挤兑嘲笑。 回到住处,姬仇将门关了,急忙寻了换洗衣服穿上,王老七随后来到,又要解释,此番姬仇彻底不信他了,将食篮扔给他,推搡着将他撵走了。 次日早起,来到饲院公干,却发现饲院众人对他指指点点,言语神情之中多有幸灾乐祸,不消说,昨晚的狼狈事被人看到并传扬开了。 有扈大娘在,他也没什么固定的职事,自饲院各处走了一圈儿,不见王老七,便拉过一人询问王老七的去向,被告之王老七一大早就被神道宗的人叫走了,说是有只飞禽需要救助,叫王老七前去处理。 姬仇原本还憋了一肚子气,得知王老七去向,又开始替他担心,朱大昌是神道宗宗主朱云平的远亲,昨日他因为王老七而砍伤了朱大昌,此番神道宗叫了王老七去,怕是要趁机为难他。 想到王老七胡吹大气,屡屡诓骗,姬仇便不想管他,但是踌躇过后还是放心不下,王老七固然有可恨之处,却也着实可怜,况且昨晚还吃了他带过去的酒食,坐视不理好像不够仁义。 但是想到神道宗,他又有些打怵,刚到镇魂盟没多久就频繁冲突殴斗,怕是会招致众人反感,况且神道宗都是身怀绝技的修士,自不是不学无术的朱大昌可比,贸然前往,怕是要吃亏的。 到得早饭时辰,仍不见王老七回来,姬仇坐不住了,再见朱大昌等人脸上多有鄙视挑衅,便猜到神道宗的人很可能正在为难王老七,心中气愤也不管那么许多了,早饭也不吃了,直接起身去了神道宗所在的南山。 他本想带把剁骨刀,不过最终还是没带,带刀过去性质就变了。 在来到镇魂盟之前,他对镇魂盟多有神往,来到之后却发现镇魂盟也有俗事缠扰,越是底层的人越是斤斤计较,越是勾心斗角,而身居高位的人格局和胸襟还是比较高的,似纪怜羽和天相子都是有气度的人,此番神道宗难为王老七,极有可能也是下面的人在作祟,朱云平可能并不知晓此事。 揣着忐忑和紧张,姬仇到得南山,隔着老远就发现山腰偏东区域聚集了很多人,足有数十之众。 见此情形,姬仇暗生疑惑,王老七就是一个杂役,若是想要难为他,根本不用这么大阵势,看来神道宗找了王老七过来真是为了救治飞禽…… ------------ 第五十五章 凤生九雏 神道宗居南而向阳,山中遍植木棉,彼时正恰花期,木棉满树红花而不见片叶,放眼望去,满山红彤,火焰山也似,一股子铁火之气随风而来,令人顿起微汗。 姬仇心里紧着王老七,拾阶而上,到得山腰来,顿时傻了眼。 神道宗弟子尽皆着黑衣,系红束带,老远看着闹闹腾腾,走得近了始知道惹了大麻烦。 与其他山峰不同,神道宗的饲院并未搭建木棚,而是竖起一根根桐木,上头包着青铜皮壳,或浇铸或雕刻成百兽的纹饰。 姬仇哪里还去看那些个惊慌失措的弟子,更没在意瘫坐于地的王老七,他心中便只有眼前这头坐骑。 这锦稚一般的禽类坐骑体格比纪灵儿的白鹤还要大一些,通体火红,拖着长长的尾羽,铁喙金爪,背上一片似剑刃一般的黑斑,眸光如刀,尖声啸叫,狂躁难平。 若非腿脚上的锁链将之禁锢于桐木周遭,怕是要怒起伤人了。 饶是如此,此鸟威势骇人,诸多围观弟子也是敬而远之,却又忍不住好奇观望。 “饲院的坐骑天赋异禀,皆通人性,又温顺柔和,便是会喷火的三足金蟾都未曾禁足,这鸟儿竟是用铁链子来锁了,怕不是甚么善茬……” 姬仇还在惊诧之时,王老七却叫唤了起来:“管院的你来得正好啊!” 此言一出,神道宗的弟子纷纷侧目,见得姬仇,却是满目怨怒,姬仇也是叫苦不迭。 王老七此人惫懒奸猾,又没脸没皮,最惯吹嘘,昨夜里还说要传授通心之术,恨不得一口一个徒弟,眼下却恭恭敬敬地称呼姬仇管院的,这分明是要姬仇给他背锅了! 朱大昌是神道宗主朱云平的远亲,平素又仗势欺人,带着身边爪牙,横行内务堂,从来是无人敢反抗。 神道宗居南为正,势力又仅次于纪怜羽的炎箭宗,座下弟子颇为嚣张,多少有些目中无人。 朱大昌虽有些狼藉,但好歹也是神道宗的人,被姬仇一菜刀差点砍开了脑壳子,众怒难平,他们尚未上门寻衅,姬仇这祸首却还敢登门,弟子们脸色又哪里能好看。 王老七也不知如何惹怒了这鸟儿,怕是引来了神道宗弟子的问责,此时将姬仇举得半天这么高,自是想让姬仇来挡这把火。 不过姬仇既然打消了顾虑,上得南山来,心里也就不怯了,横竖已经得罪了朱大昌,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也就了无挂碍。 “这又是闹的哪样?”姬仇扶了一把,王老七却是赖在地上如何不肯起身。 “姬仇啊,老哥哥今日可就全靠你了。” 王老七没喊他小姬,少见的正经,插科打诨也不敢了,姬仇便知道事情不妙。 “这甚么鸟儿恁般凶悍?” 王老七哭丧着脸,压低声音道:“这是青鸾子的坐骑玄风雀,这可不是甚么鸟儿,乃是凤雏啊!” “凤雏?”姬仇跟着王老七将饲院走了个大半,多少奇鸟珍禽都见过,未曾想到居然在神道宗得见了凤雏。 古籍有说,毛虫三百六十,麟之为长;羽虫三百六十,凤之为长;介虫三百六十,龟之为长;鳞虫三百六十,龙之为长。 这凤凰可是传说之物,百鸟之首! “不能吧?这节骨眼上你还大吹大擂……凤雏这种虚幻缥缈的玩意儿,孤高冷艳,能让人给骑了?” 王老七讪讪一笑:“你且等我说完嘛……” “还不是你卖关子,说话留一半我可就走了。”姬仇作势便走,王老七哪里肯依,将姬仇扯住,麻利地说道。 “龙生九子,凤育九雏,凤雏里的老九名唤大风,挥舞双翅便是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为害一方,后来让后羿射死于青丘之泽,这玄风雀,便是大风的后族,虽非纯血,只是杂种,但也是了不得的,火气可大了……” “这鸟儿火气这般大,你靠近他作甚,昨夜里被蛤蟆烧傻了还是怎地。”姬仇白了他一眼,王老七更是委屈了。 “你以为老子我愿意来,神道宗让我过来摸一摸,我敢不来?青鸾子的手令,难不成我敢拿来擦屁股?” “什么?你拿青鸾子的手令来擦屁股了?”姬仇提高了声调,原本怒视他的那些个神道宗的弟子,齐刷刷将眸光扎到了王老七的身上。 王老七差点没跳起来:“我的个小祖宗,你可莫口无遮拦,再火上浇油,你我都下山不得了。” 话音尚未落定,神道宗的弟子已经指着他的鼻子骂了起来:“王老七,你果是心怀鬼胎,记恨我家师兄也就罢了,竟好胆来害顾真人的坐骑,若不给个说法,打断你的狗腿!” 王老七眼见着要哭出来了,辩解道:“诸位真人且息怒,我王老七就是个饲院的兽医,便是给我一百二十斤的肥胆,也不敢……” 这话没说完,姬仇已经抢先道:“诸位,事情真假尚待商榷,不过照看灵宠坐骑乃是我等本分,好歹是我饲院的事,身为辅事,自是责无旁贷,我这就拖了他去刑律堂分说清楚!” 姬仇虽然将黑锅踢回给王老七,但也不可能见死不救,虽没进一步了解,但这事十有八九与朱大昌脱不得干系。 因为王老七虽然喜欢吹嘘,又无半句实话,但有一件事他没说错,那就是他确实没胆子得罪青鸾子,否则他也不会连指认朱大昌都不敢了。 再者,王老七再如何懦弱,姬仇却是看得出来,他是个真心疼惜这些坐骑的,又岂会害这鸟儿。 既然与朱大昌有关,便是存心报复,南山是神道宗的地盘,诸多弟子虎视眈眈,姬仇万万没有留下来任人宰割的道理。 律元子虽然对姬仇说不上什么好感,但昨日处置尚且算是公道,他又知道这桩事的恩怨曲直,到了刑律堂,也不怕这些人滥用私刑。 亏得姬仇醒目,架起王老七就要开溜,这才刚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如剑锋一般直逼心房,姬仇脖颈后头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便似被暗处的虎狼盯上了一般! “区区小事,就不必去刑律堂了吧,镇魂盟虽大,但各处山峰皆有自家规矩,事发南山,便是我神道宗内务,这里说不清楚的话,就更是不必去刑律堂了。” 姬仇稍稍扭头,便见得一人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此人约莫三十来的年岁,长身而立,黑衫白底,自有倜傥,便似雪中寒竹,只是眉宇间隐隐透着阴鸷之气,鹰顾狼视,不怒自威。 “这人谁啊?”姬仇小声问了一句,王老七已经有些发软了。 “这便是青鸾子顾剑鸾,乃是神道宗主南宫丞最赏识的亲传弟子……” 姬仇也没想到此人来头会这么大,又问说:“不能吧?你个小小的兽医,得罪朱大昌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惹来宗主的弟子?” 姬仇自是纳闷,原本只是闲杂人等鸡毛蒜皮的争斗,引来刑律堂的律元子已经够了,竟连青鸾子这样的人物也牵扯了进来,这就有点不合情理了。 王老七也是欲哭无泪,咬牙道:“还不是你那一菜刀惹下的祸根!你年纪轻轻的,火气比这鸟儿还大,愤世嫉俗还是怎地,横竖一根肉骨头的事,老哥哥我挨一顿打便也完了了,偏给人开了瓢!” 姬仇也是一头雾水:“我砍了朱大昌,干这青鸾子何事?神道宗莫不成护短到这等地步?律元子可是下了定调的,可不敢再寻麻烦到咱们头上吧?” 王老七跺了跺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青鸾子顾剑鸾可是朱大昌的姐夫,亲姐夫!” 姬仇闻言眉头大皱,完犊子了,吃个王八扯出蛋了…… ------------ 第五十六章 赤脚穿鞋 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出了,总得设法解决,今日之事想要善了,怕是只能剑走偏锋,走下策了。 短暂的沉吟之后,姬仇心里有了计较,转头直视青鸾子,“别绕圈子了,直说吧,你们想干嘛?” 青鸾子冷视姬仇,“你是何人?” 虽然知道青鸾子是明知故问,姬仇还是说了,“我叫姬仇,现任饲院辅事,王老七是我的下属。” “王老七医术不精,本是传他例行诊查,却惊扰了贫道的坐骑,你准备如何了结此事?”青鸾子说话的同时歪头看向姬仇,眼神之中多有轻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姬仇直视青鸾子双眼,“直说了吧,你们不是冲着王老七来的,你们是冲着我来的,只因为朱大昌在饲院胡作非为,与我发生了殴斗并吃了亏。” 青鸾子没想到姬仇态度如此强硬,挑眉喝问,“你说什么?”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姬仇却并未畏惧退缩,高声说道,“朱大昌在饲院胡作非为,不但抢占坐骑的肉食,还聚众结伙,横行欺人,我劝禁不止,便把他砍了,我知道朱大昌与你们神道宗的关系,事情是我做的,有种你们就冲我来,欺负一个老头儿算什么本事。” “你们饲院渎职闯祸,惊了贫道坐骑,态度竟然如此蛮横?”青鸾子怒目相向。 “我们没闯祸,是你们设计陷害,”姬仇声音很大,几乎是在扯着嗓子高喊了,“朱大昌是我砍的,我就在这儿,你们想给他报仇,直接来,打死我算你们有种。”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青鸾子等人的预料,虽然此前他们已经知道姬仇颇有骨气,却没想到他如此凶狠,身陷重围竟然全然不惧。 “你当真以为我们不敢打你?”有神道宗弟子想要上前动手。 “朱大昌在饲院的所作所为人所共知,”姬仇扯着嗓子高喊,“想让我闭眼渎职,任他胡作非为绝无可能。” 姬仇喊的很大声,休说南山,便是整个镇魂盟的人都听到了。 神道宗众人原本只是想挫挫他的锐气,灭灭他的威风,何曾想到他竟然会大喊大叫,不但痛斥朱大昌的恶行,还将神道宗说成了恃强凌弱,包庇凶顽的幕后黑手。 唯恐事态失控,青鸾子便憎恶摆手,“孺子诳语,一派胡言,念在你们初犯,坐骑亦无大碍,贫道便不与你们计较,快快闭嘴,早些去了吧。” 听得青鸾子言语,王老七如蒙大赦,急忙上前拖拉姬仇,未曾想姬仇不退反进,一边往青鸾子身上凑,一边扯着嗓子高喊,“你们不是要打死我为朱大昌报仇么?打呀,打呀。” 此时镇魂盟各处多有闻声观望者,青鸾子怎敢动手打他,只得后退避让,“我何曾说过要打死你?” 青鸾子倒是能够保持克制,但神道宗其他弟子看不下去了,上前拖拽,“可恶的泼皮,竟敢在神道宗撒野?” 眼见对方动手,姬仇立刻还手,对方是拖拽,他却是厮打,厮打也就罢了,还叫声呼喊,“只因为我救了纪灵儿,你们个个试图置我于死地,前有天伦子,后有青鸾子,怎地镇魂盟里都是这样的人?” 听得姬仇言语,青鸾子好生惊诧,连连摆手,急切辩驳,“哎哎哎,小泼皮,你可不要胡言乱语,今日之事与纪灵儿何干?” “既然不是因为纪灵儿,你为何要与我为难?”姬仇高喊责问。 见他撒泼,青鸾子叫苦不迭,只得皱眉冲周围其他弟子摆了摆手,“快快快,把他给我抬下山去,莫要让他在这里胡言乱语。” 有些时候只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姬仇修为低劣,哪里是众人的对手,很快被人扯胳膊拽腿儿的制住了,众人也不敢打他,三步并作两步走,急匆匆的把他往山下抬。 挣扎太累,姬仇也懒得挣扎了,但嘴上都不闲着,“朱大昌一伙人盗食坐骑肉食,大盆吃肉,聚众饮酒,酒后伤人,只因为我制止了他,神道宗便假公济私,欺辱于我,此事我绝不与你们善罢甘休。” “青鸾子,我已然与纪灵儿划清了界限,你为何还要与我为难?”姬仇大肆抹黑,实则他并不知道青鸾子是不是钟意纪灵儿,只是为了诬陷他,以消心头之恨。 “别喊了,别喊了。”扯腿儿的弟子暗暗叫苦。 姬仇哪里肯听,再度喊道,“只因为王老七与我走的近了一些,你们便百般排挤,肆意殴打,他一孤苦老者,体虚羸弱,你们也狠得下心,下得去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神道宗弟子险些悔青了肠子,他们的确想把姬仇引来,本想小惩大诫,未曾想却招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乱喊,给神道宗扣了个莫大的黑锅。 “你们撕坏了我的衣裳,赔钱。”姬仇说道。 “啊?你还想要钱?”几位弟子面面相觑。 姬仇也不说话,深深吸气。 众人已经怕了他了,见他又要叫嚷,急忙低声商榷,“好好好,你要多些?” 姬仇仍不说话,又在深深吸气。 见此情形,其中一人急忙扯下腰间钱袋,“别喊了,全给你。” 姬仇被人扯拽了手脚,也不得伸手接拿,见他有收敛意图,众人便放他下来。 姬仇拿了钱袋,又看另外几人。 “作甚,这袋银钱足够你扯两身衣裳。”有人说道。 “不够。”姬仇摇头。 “你这是讹诈。”有人瞪眼。 姬仇仰头张嘴。 “好好好,怕了你了,都给你。”余下众人将身上钱袋都解下来递给了他。 “你们是有身份的人,我就是个杂役,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以后别来惹我。”姬仇环瞅众人。 “你这泼皮,好生无赖,快些走了,以后莫要再到神道宗来。”众人留下一脸嫌弃,气恼回返。 待神道宗众人离开,王老七腆着脸凑了上来,“智勇双全,有勇有谋。” 姬仇将众人留下的嫌弃转赠给了王老七,“有你大爷,以后你再敢说我是你徒弟,我一脚踢死你。” “你不要看我不起,我先前只是做戏给他们看,实则我……” 不等王老七说完,姬仇就动手了,确切的说是动脚了,“还吹?还吹?” 王老七躲闪避让,“哎哎哎,我一孤苦老者,体虚羸弱,你怎么狠得下心,下得去手?” “我操……” ------------ 第五十七章 空谈哗众 如果说此前姬仇一直对王老七所说的话半信半疑,经历过昨夜和今天的事情,他对王老七的话就是不信全疑了,见王老七还想吹嘘,心中气恼,便追着踢踹。 王老七一边躲闪一边辩解,他不辩还好,越辩姬仇踢的越是用力。王老七无奈,只得闭嘴噤声,姬仇这才放过了他。 姬仇走在前面,王老七跟在后面,走不多远,王老七又讪笑着凑了上来,“嘿嘿,神道宗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能为朱大昌报仇,还让你得了不少银两。” “你想干嘛?”姬仇歪头瞅他。 “嘿嘿,银钱是你得来的,我能干嘛呀,”王老七讪笑,“你自中土来,对这南灵荒不甚熟悉,便是得了银钱也不得花销,若是要沽酒买肉,可以打发我去,我对这片儿甚是熟悉。”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出言说道,“眼下逆血卫士正在南灵荒肆虐作乱,来时的路上我一家商铺也不曾见到,便是有钱也花不出去呀。” 王老七急忙接话,“能的,能的,我有门路,我知道往哪里去买。” 姬仇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神道宗位于南山,饲院位于东山脚下,回返饲院的途中,姬仇转头西望,只见几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镇魂盟的主道上,定睛细看,不是旁人,正是失散多日的姬浩然三人。 三人途中当是遭遇了不少磨难,受了不少苦楚,此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马匹也不知去向,是步行进山的,一个知客道人自前面引路,三人强打精神跟在后面。 姬仇转头西望的同时,姬浩然等人也在主路上歪头东望,寻找的意味很是明显。 失散多日,再次见到姬浩然等人姬仇甚是欢喜,高声呼喊,疾奔上前。 听得姬仇呼喊,知客暂停脚步,姬浩然等人也停了下来等待姬仇上前,按理说失散多日再度重逢姬浩然应该高兴才是,但林平生和姬晓倒是面带笑容,而姬浩然则眉头紧锁,一脸的不悦。 片刻过后,姬仇跑到三人近处,欢喜的与三人打招呼,林平生和姬晓亲切回应,询前问后,但姬浩然仍是那副不满神情。 “叔儿,途中可是多有波折?”姬仇疑惑发问。 姬浩然耷拉着脸,不答反问,“刚才可是你在山中呼喊聒噪?” “哦。”姬仇应声,他先前自南山扯着嗓子呼喊,想必被姬浩然等人听到了。 姬浩然正色说道,“镇魂盟是何所在,威严肃穆,正大光明。你没名没分,客居在此,为何不守为客之礼,大呼小叫,坏了山中庄重,乱了主家规矩?” “是这样的……” 不等姬仇说完,姬浩然再度沉声说道,“你虽不是镇魂盟选拔的弟子,却是云阳城的子弟,一言一行都要恪守训规,万不能辱没了云阳城的名声。” 姬仇欢天喜地的迎上来,却遭到姬浩然的一通训斥,心中多有沮丧,但有外人在场,他也不便多做解释,只得含混应着。 见双方打过招呼,知客道人便继续前行,姬浩然三人后随,姬仇也没有退下,跟在三人身边与他们说话,“叔儿,当日在水潭边遭遇巨蛇,忙于躲闪与你们走散了,待我回去,你们已经不在了。” 姬浩然干咳两声,高声说道,“当日纪大小姐遇袭落水,我等三人不避危险,引走蛇蟒,故此你才能救下纪大小姐,那蛇蟒甚是狂嚣,且不止一条,我们只得引着它们往远处去,为你争取时间。” “你怎么知道落水的是纪灵儿?”姬仇疑惑问道。 “道听途说,”姬浩然瞅了姬仇一眼,“我们还听说盟主因为你救下了纪大小姐,厚赐重赏,将绝世神功三昧真火传给了你。” 姬仇察言观色,感觉姬浩然言语之中多有醋意,转念一想便明白其中缘由,正如姬浩然所说,当日是姬浩然三人自岸上吸引巨蛇,而他则下水救人,姬浩然想必是认为他独占了救人功劳,有窃据谋功之嫌。 平心而论,相较于下水,还是自岸上更安全,不过有外人在场,他也不便多做争辩解释,本想说三昧真火徒有其名,根本就没人能够练成,不过话到嘴边,顾忌走在前面的知客道人,只得又憋了回去。 “叔儿,我现在在饲院当差,等你们安顿好,我再去寻你们说话。”姬仇说道。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姬浩然说道,“不过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身为杂役,更要谦卑守礼,和善对人,万不可胡作非为,恃恩放肆。” 知客道人听得姬浩然言语,回头看了他一眼,赞许点头。 姬仇只得尴尬点头。 王老七一直自远处跟着,见姬仇挨训,便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帮他说话,“这位少侠误会了,此事因我而起,非辅事过错。” 王老七本身长的就不怎么样,再尴尬赔笑,更显猥琐,姬浩然厌弃的瞅了他一眼,又冲姬仇说道,“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君子交,如入芝兰之室,与小人交,如入鲍鱼之肆,日后你要时刻谨记云阳训言,谨慎交友,莫要沾染了市井俗气。” 姬浩然此言一出,姬仇和王老七无不尴尬窘迫,姬仇只得点头应着,再也没脸跟着说话,只得止步路旁,目送姬浩然三人跟着知客道人往盟中去了。 姬浩然先前言语王老七都听到了,待姬浩然等人走远,王老七低声问道,“此人是你的本家?” 姬仇挨了训斥,心情不好,便没有接话。 王老七又道,“你忠勇热血,本真率直,怎么会有这种徒有其表,哗众空谈的亲戚?” 姬仇虽然遭到了姬浩然的训斥,却不愿听王老七说他坏话,没好气儿的说道,“滚一边去。” 王老七也不气恼,赔笑说道,“走吧,回饲院去,看看朱大昌等人是何嘴脸。” 姬仇也无处可去,只能回返饲院。 朱大昌一伙原本是想看姬仇笑话的,未曾想姬仇不但自神道宗全身而退,还搞得青鸾子等人灰头土脸,再次见到他,连正眼都不敢看他,到得饭点儿,也不敢纠结党羽饮酒吃肉了。 和平和尊重都是打出来的,经历过之前的两件事情,饲院上下都知道他不好惹,再也没人敢挑衅他的权威,饭后安排好各人的差事,姬仇便回到自己的住处,将之前讹来的钱袋拿了出来,清点里面的银钱。 正在分堆清点,房门被人推开了,姬仇闻声抬头,只见纪灵儿正站在门口…… ------------ 第五十八章 因祸得福 见到纪灵儿,姬仇很是吃惊,“你怎么来了?” 纪灵儿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也不进门,只在门口说话,“你为何信口开河,毁我清誉?” “什么?我毁你清誉?什么意思?”姬仇疑惑错愕。 “今日在南山,你信口雌黄,只道青鸾子与你为难也是因为倾心于我,因妒生恨,”纪灵儿怒气冲冲,“又道只因你救了我,镇魂盟上下都仇视于你。” 听纪灵儿这般说,姬仇这才明白她为何生气,收回视线,继续数钱,“你过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些?” 见姬仇并无悔意,纪灵儿越发生气,“盟中本就对你我相处的那些天多有非议,你不避讳也就罢了,为何高声呼喊,引人猜忌?” 姬仇早些时候刚被姬浩然训了一通,此番又被纪灵儿登门问责,心情大坏,“我已经尽量与你保持距离了,你还想怎样?” “哪个让你保持距离?”纪灵儿气恼追问。 “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姬仇抬头看向纪灵儿,“包括令尊。” 纪灵儿叹气过后出言说道,“父亲传你绝学,又留你在盟中并妥善安置,哪里对你不住?” “绝学?三昧真火连他自己都未能……” 姬仇尚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了姬浩然的声音,“姬仇,与纪姑娘说话怎得如此无礼?!” 听到姬浩然的声音,姬仇自床边站了起来,正准备收拾床上的银钱,姬浩然已经来到门口,先是气怒的瞅了他一眼,然后换了一副和善笑脸,冲纪灵儿拱手见礼,“纪姑娘,在下姬浩然,乃云阳城少城主,此番乃是受福元,律元,灵元三位真人遴选而至,与诸位同担重责,共拒强敌。” 姬浩然出现的很是突然,纪灵儿多有意外,碍于礼数,抬手还礼,“见过姬公子。” 姬浩然指着姬仇冲纪灵儿说道,“姬仇无有双亲,缺少教养,言语莽撞,行为粗鄙,冲撞了姑娘,我代他向你赔罪了。” 纪灵儿心中多有不耐,冷冷说道,“姬公子言重了。” 姬浩然又道,“早些时候偶遇姑娘落水,我等众人以身涉险引走蛇蟒,由姬仇下水施救,所幸姑娘福缘深厚,终得化险为夷。” “哦。”纪灵儿看了看姬仇,又看了看姬浩然,见后者无心离去,只得先行退走,“姬公子请便,我先去了。” 见纪灵儿对自己反应冷淡,姬浩然多有失落,强颜抬手,“纪姑娘慢走。” 纪灵儿又瞅了姬仇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姬浩然一直目送纪灵儿离开,待纪灵儿走远方才收回视线迈步进屋,此时那些银钱还摆在床上,姬浩然便指着银钱冲姬仇发问,“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钱?” “神道宗送我的,”姬仇将房中唯一的椅子拉了过来,请姬浩然坐下,“叔儿,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姬仇撩动衣摆坐了下来,“你也别怪我早些时候责怪你,你是云阳子弟,出门之后定要谨言慎行,可不能折了云阳城的颜面。” “嗯,”姬仇为姬浩然倒水,“叔儿,你们这一路上还顺利吗?” “顺利甚么,若是顺利也不会来的这般迟,”姬浩然一脸哭丧,“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途中屡遭磨难,举步维艰,也亏得我虑事周全,应对机敏,如若不然怕是要死在路上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姬仇将水杯递给姬浩然。 姬浩然接过水杯,环视小屋不见有其他杯盏,被将水杯放下,不曾饮用,“你先前与纪姑娘因何争吵?” “她怪我早些时候高声呼喊,引人非议,坏了她的名声。” “我听说纪怜羽将炎箭宗的三昧真火传授给了你,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姬浩然问道。 “确有此事。”姬仇点了点头。 姬仇言罢,姬浩然面露神往,“你可真是得了天大的造化,那三昧真火玄奇非常,乃世间火属心法之最,有脱胎换骨之效,有超凡入圣之功。” “什么功不功的,”姬仇苦笑摆手,“连盟主自己都不曾练成,我又如何练的成?” “是口诀晦涩难懂,还是修炼之法多有难阻?”姬浩然问道。 “那口诀彷如天书一般,前言不接后语,连口诀都看不懂,又如何能够修炼。”姬仇随口说道。 姬浩然干咳两声,“什么口诀如此玄异?能否与我一观,也容我开开眼界,若能有所感悟也可为你指点一二。” 听得姬浩然言语,姬仇自怀中拿出了纪怜羽誊抄的三昧真火秘籍递给了他,“送你了。” “啊?!”姬浩然连连摇头,“那可使不得,这是盟主所赐,你岂能转赠他人,我只看上几眼,开开眼界也就罢了。” “也是,”姬仇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口诀的字数不多,篇幅也不长,我这里有文房纸笔,你且誊抄了去。” “不好吧。”姬浩然推辞。 “没什么大碍。”姬仇取了纸笔过来,交给了姬浩然。 姬浩然伸手接过,铺展誊抄。 姬仇走到门口,为姬浩然把风。 “叔儿,你们来了之后再做什么?”姬仇随口问道。 “不太清楚,”姬浩然随口说道,“来时的途中我们曾经遇到明珠城的几位子弟,他们也是被选拔出来的,听他们说镇魂盟要在入选之人中再选出几人,授以大道,对抗天诛。” “镇魂盟有很多修士,他们为什么不从这些修士中选拔?”姬仇又问。 “我如何能够知道。”姬浩然说道。 “叔儿,你说……” 姬浩然打断了姬仇的话,“你不要与我说话了,分我心神,万一抄错了字句,岂不坏事?” 听姬浩然这般说,姬仇便不再与他说话了,他所居住的木屋并不偏僻,远处有人走动,担心别人自远处看到姬浩然,姬仇便关上了房门,自门外坐了。 刚坐下不久,王老七来了,贼头贼脑,鬼鬼祟祟。 见到王老七,姬仇就仿佛见到了瘟神一般,不等他走近就摆手驱赶,“你怎么又来了,快走,快走。” “嘿嘿,我要往外面去,你可要捎带什么东西?”王老七讪笑走近。 “不用,不用。”姬仇再度摆手。 “还是捎带些吧,出去一趟不容易。”王老七说道。 “说了不用,快滚。”姬仇抬高了声调。 王老七此番过来是想借钱的,但姬仇白日里所得的银钱都在屋里,而这时候姬浩然也在屋里,他自然不会进去拿钱,连番驱赶,王老七磨蹭一阵儿,只得怏怏的去了。 王老七走后,姬仇又坐回了原处。 “姬仇,这秘籍共有多少页?”屋里传来了姬浩然的声音。 “不知道,没数过。”姬仇回答。 “你都看完了吗?”姬浩然又问。 “乱翻了几遍,不明就里。”姬仇回答。 姬浩然没有再问。 午后困乏,不多时,姬仇就睡了过去,半睡半醒之间隐约听到纸张撕裂的声音,只当姬浩然在撕纸重抄,也不曾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姬浩然开么而出。 姬仇被开门声惊醒,朦胧起身,“叔儿。” “原本就在桌上,你好生收着,”姬浩然冲姬仇说道,“回屋睡吧,我先走了。” “哦。”姬仇打了个哈欠。 “床上的银钱我借用一些,回去再还你。”姬浩然又道。 “没事,没事,给你就是。”姬仇随口说道。 姬浩然不再说话,四顾无人,急匆匆的去了…… ------------ 第五十九章 真人提醒 姬浩然走后,姬仇回到房中收拾笔墨,那本三昧真火的秘笈就摆放在桌子上,想必是誊抄摁压的缘故,缝线边缘多有褶皱。 床上的银钱姬浩然拿走了大半,余下的姬仇也收拾了。 此时已是午后申时,姬仇亦无睡意,带上房门前去饲院寻王老七,他缺少一些生活用物,如果王老七还没走,便委托王老七代买。 王老七还在饲院,他没有银钱,先前原本是想冲姬仇借钱去的。 也不知道是逆血卫士作祟的缘故还是南灵荒的物价本来就比中土要高,姬仇列举了自己需要的东西,王老七只道要三两银子,而这些东西在中土连一两银子都不需要。 姬仇也没有与王老七计较,给了他三两银子,王老七又腆着脸借走了二两,之后又撺掇姬仇与他一起出去,只道要带姬仇出去开开眼界,姬仇担心惹祸出事,便没有随他去。 修士坐骑的投食不是完全固定的,有些需要夜食,到得酉时,姬仇便与几个杂役前往东山投食,有了前车之鉴,他对这些坐骑便多有忌惮,这些坐骑多为凶禽猛兽,可不是家养的大鹅公鸡,它们只服从主人,绝不会对外人手下留情,哪怕是朝夕投食的饲院杂役也不例外。 饲院有一主三副,主院主要负责东山坐骑,而东山是截教道长和炎箭宗修士栖放飞禽的所在,炎箭宗修士的坐骑还算正常,但截教道长的坐骑则很是驳杂,什么种属都有,不过其中还是以笑雷子的蛤蟆最为怪异。 由于昨晚挨了烧,姬仇便担心蛤蟆还记得他,轮到投喂蛤蟆时,他便不往近前去。 “小子,过来。”蛤蟆所在区域传来了召唤声。 听到有人说话,姬仇四顾左右。 “就你,过来。”声音再度传来。 说话声有些耳熟,姬仇闪念过后便想起说话的是谁,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蛤蟆的主人笑雷真人。 笑雷真人不是头一次说话了,但此前此人只是隔空说话,并未现身。 由于昨夜的变故,听得笑雷真人召唤,姬仇便有些心虚,但犹豫过后还是移步前去。 此时投喂已经结束,蛤蟆正在进食,在蛤蟆所在的白石边缘蹲着一个肥胖的蓝衣道人,此人年纪当在五十岁上下,正是有其仆必有其主,此人虽是天鹅化人,却并无天鹅的修长秀美,肥头大耳,又矮又胖,蹲在那里,猛然一看像极了一个小号儿的蛤蟆。 笑雷子原本正在看那蛤蟆进食,姬仇来到之后,笑雷子转头看他,此人天生喜相,不笑而笑。 “见过真人。”姬仇冲笑雷子见礼。 “免了,免了,”笑雷子上下打量姬仇,“嘿嘿,你叫姬仇啊?” “是。”姬仇点头。 此时杂役已经投食完成,正站在一旁等姬仇,见他们不走,笑雷子便摆手说道,“你们先去,我有话与你们辅事说。” 听他这般说,几个杂役便抬着投食的木桶先走了,只把姬仇留了下来。 “你来自云阳城?”笑雷子问道。 “是。”姬仇再度点头。 蹲是出恭的姿势,多有不雅,不过与其他道人不同,笑雷子好似并不在意自身形象,只是蹲在那里与姬仇说话,“你怎么和王老七搞到一起了?” “昨夜惊扰了真人的灵宠坐骑……” 不等姬仇说完,笑雷子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又不曾问责于你,不必解释,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与王老七走的那般近?” “我没和他走的很近,我只是见他年老体衰,对他多有照顾。”姬仇说道。 笑雷子笑了笑,此人眼睛本就不大,一笑之下几乎看不到眼睛,“王老七此人很有意思,与他交往可要擦亮眼睛,莫要被他的假象所迷惑。” “多谢真人提醒。”姬仇沮丧点头,笑雷子提醒的有点儿晚了,这话要是早说几天,他还能省下一身衣裳。 “早些时候你在南山吆喝什么?”笑雷子又问。 “青鸾子等人想为难王老七,我打他们不过,又不想吃亏,只能高声斥责,令他心存顾忌。”姬仇如实说道,他与笑雷子虽然是初次见面,对此人却不感觉陌生。 “你和纪灵儿的事情贫道也有耳闻,那小妮子貌似对你多有倾心,你为何不趁机娶了她,却偏偏要那谁都练不成的三昧真火?”笑雷子又问。 这个问题很是私密,笑雷子问的多少有些冒昧,不过笑雷子也并未隐藏自己的想法,强烈的好奇就在他的脸上。 “那三昧真火也不是我索要的,而是盟主赏赐给我的。”姬仇避重就轻。 “三昧真火乃炎箭宗不传之秘,即便极难练成,他也不应该传于外人,这家伙到底想干嘛?”笑雷子捻着为数不多的几根胡子。 笑雷子说话之时,那只蛤蟆突然有了动作,后腿后退,弓背缩头。 姬仇不久之前刚刚吃了亏,见此情形只当它又要喷火,急忙侧身后退,未曾想那蛤蟆只是打了个饱嗝儿,并未喷火。 见姬仇惊恐,笑雷子笑道,“哈哈,不需惊慌,昨夜是我戏弄你们呢,它和善的很,没有我的授意,它是不会喷火伤人的。” 姬仇回以尴尬笑容。 笑雷子又道,“我看你心思机敏,勇敢良善,为何不加入镇魂盟做个修士,却偏偏自甘人下,做这投食扫粪的杂役?” “实不相瞒,我也不是知难而退,畏惧战事,只是我散漫惯了,受不得盟规约束。”姬仇说道。 “我看你是不想与天伦子等人为伍吧?”笑雷子笑问。 姬仇也没有否认。 笑雷子又道,“不是盟中修士,便不得拥有坐骑,王老七传你的本领,你岂不是埋没了?” “他有个屁本领啊。”姬仇随口说道,说完便感觉不妥了,笑雷子虽然宽厚和善,却终究是截教前辈真人,这般说话多有不敬。 笑雷子也不以为意,一笑置之。 身在饲院,难得接触到前辈真人,姬仇便大着胆子说出了心中疑问,“敢问真人,眼下逆血卫士正在南灵荒肆虐逞凶,怎不见盟中修士前往降妖伏魔?” “时机未到,”笑雷子随口说道,“那些逆血卫士不足为惧,拿住幕后元凶才得釜底抽薪。” 二人正说话,山上下来一个年轻道人,与笑雷子低声耳语。 姬仇无心偷听,但因为站的较近,便隐约听到了此人言语,好像是在东山某处发现了僵尸,请他前往处理。 “怎么又有此物,这都第几个了。”笑雷子疑惑摇头,转而与姬仇打了个招呼,随那年轻道人往山东去了。 此时那些投食的杂役还不曾走远,姬仇便快走一阵儿跟上了他们。 投食自有其他杂役,不用他亲自动手,姬仇想的是笑雷子先前言语,听笑雷子的言外之意,近段时间不时有僵尸在附近出现,此前在前往镇魂盟的途中曾有僵尸跟踪随行,故此他在怀疑这些僵尸是不是冲着他来的…… ------------ 第六十章 神功秘籍 别人不会怀疑那些僵尸是姬仇引来的,但姬仇自己却怀疑此事与自己有关,不过当日在途中,他曾经将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卸了下来,僵尸还是会跟着他,这便说明这些僵尸跟着他与那个五行铜盘无关,难道是自身有问题,有什么地方异于常人? 仔细再想,应该也不是,此前的那些年他从未遇到过僵尸,怎么此番出来却总是被僵尸跟随。 想不出所以然,也只得作罢,好在之前跟着他的那两具僵尸都不攻击他,由此可见僵尸对他并无恶意。 东山需要投喂夜食的飞禽并不多,眼见时辰尚早,姬仇便独自去了其他三座山峰,这时候也是三处分院饲喂的时间,这三处分院也归他管。 北山是阐教道人的清修之所,他们的飞禽品种较为单一,多为白鹤,只吃素食,相较于东山的喧闹,北山很是安静。 西山是幽云宗的居所,他来到之时幽云宗正在夕练,所谓夕练就是傍晚时分练功,幽云宗的这些女子看似柔弱,习练的武艺却很是凌厉狠辣,一个宗派是何种风气,很大程度取决于掌教宗主的个人脾性,司马红袖是个骁勇善战的女子,其门人弟子也多是果敢干练之人。 为了避嫌,姬仇便没有自西山多做滞留,直接自山腰前往南山,南山是神道宗的居所,早些时候他刚在这里大闹了一场,神道宗众人没想到他还敢再来,但他是饲院辅事,只要有飞禽坐骑的地方他都去得,也不能不让他来。 经过先前之事,神道宗众人对他避之如瘟疫,不等他走近就远远避开。 镇魂盟虽然有一万多名修士,但是姬仇认识的很少,夜幕降临便回到住处,吃过晚饭躺卧在床,百无聊赖之下再度拿出了那本三昧真火的秘笈。 这本秘笈他之前看过几次,隐晦难懂,彷如天书,但不知为何今天翻看竟然感觉通顺许多,不过翻过几页之后又遇到了瓶颈,彷如顺水行舟突然搁浅。 不明所以,便反复翻看,突然之间自书中掉下一片纸屑,不偏不倚,正落在他的脸上。 姬仇原本是躺卧在床的,发现纸屑便翻身坐起,捏着纸屑对烛细看,这片纸屑与纪怜羽誊抄三昧真火所用的纸张是同一材质,只是颜色较浅,一端很是平整,另一端参差不齐。 心中存疑,便尽量拉开秘笈书页,翻过两张之后,发现端倪,书页的夹缝中残留有些许碎屑,很显然,这里的纸张被撕去了一页。 再往后翻,又是两页,再次发现了撕扯的痕迹,见此情形,姬仇恍然大悟,怪不得看阅不甚连贯,原来是缺失了几页。 率先想到是纪怜羽有心藏私,不过转念一想,不对,这三昧真火纪怜羽自己都不曾练成,藏的哪门子私,再者,前面这些阅读起来还是很连贯的,隐晦难懂的是之后的那些。 想到此处,再度想起一事,之前他也曾经看过这本三昧真火的秘笈,那时候连前面这些也不得连贯,为何今日看阅,竟然大显通顺。 沉吟过后,突然想起姬浩然誊抄秘笈时房中曾经传来了撕扯纸张的声音,当时他只当姬浩然是誊抄有误,撕纸重抄,现在看来白日里听到的声音是姬浩然在撕扯秘笈上的纸页。 想到此节,姬仇起身下地,检视房中的垃圾竹篓,却发现里面没有废弃的纸张,这便说明自己猜测是正确的,姬浩然撕的是秘笈,如果是废纸的话,姬浩然没必要带走。 发现真相,姬仇无奈摇头,姬浩然将秘笈撕去几页自然是不希望他练成三昧真火,对此他并不感觉意外,这也符合姬浩然的脾性,姬浩然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同情弱者却嫉妒强者,对方比自己差,姬浩然就是好人。对方比自己好,姬浩然就是坏人。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怨恨姬浩然,因为姬浩然对他还是不错的,不能因为姬浩然小肚鸡肠就全盘否定姬浩然之前对他的关照。 待得回过神来,姬仇来到桌旁,将那本秘籍铺开,逐字逐句重新看过,他虽然灵气修为低劣,却也通晓练气的基本要诀,再怎么玄妙的功法,都需要遵循练气的基本要诀,就像一个人必须有脑袋和四肢是一个道理,被姬浩然撕掉的是第三页和第六页,缺失的两页是什么内容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正是因为缺失了这两页,前面的这些方才显得很是通顺,一直到第八页仍然能够看懂,但到了第九页又变的隐晦难懂。 如果第八页和第九页完全衔接不上,他会毫不犹豫的撕掉第九页,但仔细看阅,发现第八页和第九页也对的上,如此一来他便犹豫了,这可是炎箭宗的至高绝学,万一撕错了,就彻底与这三昧真火无缘了。 思虑过后,姬仇将第八页和第十页的内容进行了比对,发现第十页和第八页也可以无缝衔接,这就有意思了,难道有人故弄玄虚,将原本简单的事情给复杂化了? 往复翻看,比对推敲是很累人的,到最后他还是狠下心将第九页撕掉了,然后再翻两张,重新对比,发现也能隔页衔接,再撕去一张。 撕下来的这些也不打乱顺序,虽然这些书页只是画蛇添足,却也要暂时留下,万一记载的是另外一种功法呢。 一,二,比对,撕。 一张,两张,比对,再撕。 正撕的起劲儿,房门被人推开了。 姬仇只当王老七回来了,“你怎么不敲……” 话没说完方才发现推门的不是王老七,而是纪灵儿。 “你怎么来了?”姬仇愕然抬头。 “白日里话没说完,”纪灵儿说到一半,突然发现了桌上的秘笈和被撕下的书页,定睛细看,发现正是父亲的三昧真火秘笈,瞬时气恼发怒,“你在做什么?!” “你别生气,”姬仇说道,“这个秘笈有问题,这些书页好像没用。” “你,你,你,这可是父亲亲手誊抄,能有什么问题,你不但随意撕毁,还恶意污蔑?”纪灵儿是真的生气了,满脸通红。 “这些书页好像有些多余。”姬仇说道。 姬仇话音刚落,王老七就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哎哎哎,姬仇,你猜我……” 跑到屋里,王老七方才发现纪灵儿也在,尴尬的冲纪灵儿打了个招呼,然后将姬仇托他代买的东西放了下来,“你要的皂角和厕纸,我先走了哈。” 听得王老七言语,纪灵儿看了看那捆厕纸,又看了看桌上的书页,气恼转身,拂袖离去。 “哎哎哎,你听我说。”姬仇试图解释。 但纪灵儿哪里给他解释的机会,头也不回的去了。 待姬仇沮丧转身,王老七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你就是个扫把星啊……” ------------ 第六十一章 请神之术 听得姬仇言语,王老七一脸委屈,“我也没做什么呀?” “我正在撕书,你给我送来一沓厕纸,你让她怎么想?”姬仇无奈叹气。 “撕书?既不出恭,你撕书作甚?”王老七不解。 “滚滚滚。”姬仇不耐撵人。 “你撕的什么书啊,莫不是纪怜羽赐你的三昧真火的秘笈?”王老七一脸惊诧。 “行啦,你快走吧,你这个扫把星。”姬仇再度催赶。 姬仇不催还好,一催王老七反倒凑了过来,待得看见桌上的秘笈,骇然大惊,“这当真是那三昧真火的秘笈?” “是又怎么样?”姬仇将那秘笈合上了。 “你为何撕它?”王老七不明所以,“可是练它不成,心急气恼?” “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没事儿赶紧走吧。”姬仇摆手。 王老七不接话,神神秘秘的自怀中摸出一个纸包,“你猜是什么?” 姬仇看到了纸包上的油渍,猜到是肉,却没接话。 “鹿肉,卤的,可香了。”王老七将那包鹿肉放到了桌上,又自袖管里拿出一个竹筒,“炸豆子,也给你。”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姬仇也有些饿了,拆开纸包,捏了块鹿肉咬嚼。 吃过鹿肉,又吃那豆子。 “可要喝酒?”王老七套近乎。 “有?”姬仇问道。 “等着。”王老七转身离开。 不多时,王老七抱了个小酒坛回来,没开封的,拍碎泥封为姬仇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哎,说真的,你撕那秘笈做什么?”王老七问道。 俗话说狗还不咬送礼的,别人给自己送礼至少能表达亲近,姬仇说话便和气了一些,但也不是非常和气,“问那么多干嘛,我说了你也不懂啊。”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王老七说道。 姬仇也不理他,吃过几粒豆子,端起装酒的水杯抿了一口,“这什么酒啊,这么酸?” “果子酒,”王老七说道,“眼下逆血卫士常有出没,南灵荒各处多受影响,吃食用物越来越难得了。” 姬仇原本还想将这酒水留下一些送给姬浩然,见它如此难喝,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与王老七闲话对酌。 “哎,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姬仇随口问道。 “什么呀?”王老七反问。 “你刚进门的时候让我猜什么来着。”姬仇说道。 “哦,”王老七想到了,“你猜我此番下山遇到了什么事情?” 姬仇摇头说道,“这我怎么猜得到,可是遇见了逆血卫士?” “一言中的,”王老七撸起了袖子,“还不止一只,足有十余只,就在东南方向的橡树林,其中一只逆血卫士……” “逆血卫士究竟是什么东西?”姬仇打断了王老七的话。 “是些人形怪物,为天诛戾气侵染化生,狰狞恐怖,暴戾凶残。”王老七说道。 姬仇点了点头。 见姬仇不再发问,王老七话接上文,只道自橡树林遭遇了逆血卫士,正准备大显威能,将那些逆血卫士杀个片甲不留,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袍的神秘男子,抢在他动手之前将那些逆血卫士一举灭杀。 姬仇知道王老七死要面子,所述必有不实,事实很可能是他遭到逆血卫士的围攻,被那神秘男子出手给救下了。 不过他也懒得揭穿王老七,而是随口问道,“那神秘男子有何神异之处,又是使用何种手段将那些逆血卫士一举灭杀?” 王老七答道,“那男子身穿黑袍,年纪当在而立与不惑之间,俊朗阴郁,寡言少语,与我等常人不同,此人并非黑白眼眸,而是生就血红双目,诛杀逆血卫士之时所用的是一种幽绿诡异的火焰,若是换做旁人,定然想不出此人来历,好在我见多识广,多有阅历,自他所施法术之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此人是何来历?”姬仇心生好奇。 “此人绝非人族,依我看极有可能是巫族人物。”王老七说道。 “你就看出这个了呀,我还以为你知道此人是谁呢,”姬仇面露鄙夷,“人族自然不会生出那样的眼睛。” 王老七脸皮厚,受到了嘲笑也不在意,“谁说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敢确定而已。” “此人是谁呀?”姬仇追问。 王老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憋了回去,指着姬仇撕下的那些书页岔开了话题,“你为何撕这秘籍?” 姬仇不接王老七话茬,继续问道,“你没和此人进行交谈?” “说了,”王老七说道,“我与他道谢,但他态度甚是倨傲,只是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便消失无踪。” “他说了什么?”姬仇又问。 王老七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装出一副冷傲神情,学那神秘男子的语气,“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就似你这般阴阳怪气?”姬仇瞅他。 “差不多吧。”王老七讪笑。 姬仇没有再问,王老七所说的这个人他毫无印象,事实上他从未接触过巫族,一个巫族人也不认得。 王老七端杯敬酒,姬仇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出言说道,“此人对我们应该是心存善意的,先前所说应该是在告警提醒,天诛已经脱困多日,逆血卫士也肆虐多时,我一直不明白镇魂盟为何闭关自守,不出山狙杀拦截,之前偶遇笑雷真人,问他,他也不说,只说杀些走卒无甚用处,设法重新封印天诛才是治本之道。” “既有疑惑,何不问我,偏偏舍近求远,问那老鸟儿。”王老七一脸不屑。 “你知道什么呀?”姬仇又瞅他。 “我什么都知道。”王老七故作倨傲。 眼见王老七卖关子,姬仇有些烦了,起身收拾酒食,准备撵人。 王老七急忙伸手阻拦,“莫急,莫急,我告诉你便是,你可知道镇魂盟为何在这紧要关头前往四大城池樟选弟子?” “为何?”姬仇问道。 王老七说道,“天诛脱困之后,我曾见到北山之上有五彩光柱冲射夜空,事后我曾往北山去,据黄鼠所说,当日乃是阐教的那帮牛鼻子在施展请神之术,请教求计,而那神人则告诉他们,五行玄灵已现生于云阳,明珠,流光,落寒四城,只有寻得五行玄灵感应之人,才能重新封印天诛。” “黄鼠是谁?”姬仇追问。 “北山的一只黄毛耗子,事发当日它就在玉清殿内,故此听得真切,”王老七不无得意,“现在知道了吧,他们自四大主城寻人,就是为了找出这感应五行玄灵的五个人……” ------------ 第六十二章 初窥门径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此前一直疑惑他们为何舍近求远,偏偏在这等危急时刻前往四大主城樟选弟子,原来是为了寻找那五个感应玄灵的人。” “正是,”王老七面有得色,端杯再饮,“你早些问我,也能少些疑惑。” “对了,你知不知道感应五行玄灵之人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姬仇追问。 苦酸的果酒让王老七喝出了琼浆玉液的感觉,一脸满足的放下酒杯,“既是感应五行玄灵,自然是与金木水火土有关,至于如何挑选筛查,怕是只有阐教的那些牛鼻子才晓得。” “哦。”姬仇点了点头。 王老七又道,“不过依我看,他们虽有筛选之法,却不甚精准。” “何出此言?”姬仇问道。 王老七抓了把豆子在手,龇牙咬嚼,“这云阳,明珠,流光,落寒四城每城选出三人,共十二人,十二人既不多,又不少,若是他们毫无头绪,定然海选多人,以防疏漏。若有精准的辨察筛选之法,他们只需选出这五人即可,也没必要多选七人。” 姬仇点头赞同,王老七的推度不无道理。 王老七喝多了酒,话也多了,“我传你那御兽通心之术,你可不要小觑轻视,一定要牢记在心,他日定能派上用场。” 姬仇不接话,只是回以鄙夷眼神。 见他面露不屑,王老七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讪笑辩解,“那金蟾乃有主之物,灵窍已有归属,通心控驭多有难度,若是无主禽兽,便不会反噬伤人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姬仇撵人。 王老七晃了晃酒坛,“还有许多。” “你拿走吧,留着日后再喝。”姬仇起身收拾。 王老七也没有将那酒坛拿走,而是重新盖好塞到了姬仇床下,余下的卤肉让他拿走了,豆子也想拿走,让姬仇抢了下来。 王老七走后,姬仇简单洗漱,躺卧在床,拿出那三昧真火的秘笈从头看过,虽然撕去了不少,看阅却多有顺畅,再也不似先前那般晦涩难懂了。 三昧真火乃是道家功法,生于道家的内丹之术,以身为鼎,淬炼精气神三火,初阶淬炼气火,发于丹田气海,此为民火,大成可得调和龙虎,并济阴阳,。 中阶淬炼精火,发于肾,此为臣火,大成可得脱胎换骨,天人合一。 上阶淬炼神火,发于心,此为君火,大成可得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君臣民三者,君为心,五行属火,臣民为双肾膀胱,五行为水,君自为阳,臣民共成阴,阴阳均衡,确保修炼三昧真火之时体内阴阳不乱。 总纲之后便是具体的修炼法门,三昧真火小成于任督二脉,中成于奇经八脉,大成于十二正经,行气之法虽然复杂却并不杂乱,清晰明了。 学艺也好,做工也罢,最怕茫然迷惑,毫无头绪,不知如何推进,一旦掌握了要领,熟悉了法门,按图索骥,循序渐进便轻松许多,王老七离开时二更不到,一直到黎明时分,整整三个更次,姬仇都在翻看秘籍,其中有五分推敲斟酌,还有五分背诵记忆。有了前车之鉴,他便吸取了教训,写在纸上的东西很容易出问题,这三昧真火被姬浩然学了也就罢了,若是被居心叵测的邪魔歪道得了去那可不得了,正如纪怜羽当日所说,这三昧真火有脱胎换骨之效,不但人类可以修习,异类也可以参习修炼,若是修炼有成,便可脱胎换骨,齐全七窍。 如此重要的东西,还是熟记于心最为稳妥,可保万无一失。 饲院众人起的早,五更时分便开始起身劳作,姬仇此时已经将三昧真火的练气法门熟记于心,纪怜羽亲手誊抄的拓本他也不便焚毁,便小心收起,随身携带。 姬仇一夜无眠,有些犯困,勉强起身,往饲院去,大部分杂役此时都已经开始劳作,姬仇自饲院转了一圈儿,不见朱大昌等人,便寻到卧处,果然发现朱大昌一伙仍在酣然熟睡。 俗话说没规矩不成方圆,刁蛮之人若不予以惩戒,仁善之人也会腹诽仿效,于是一通砸门呼喝,将朱大昌等人叫了起来,然后高声斥责,命他们前去干活工作。 朱大昌等人吃过姬仇的亏,对他甚是忌惮,也不敢挑衅冲撞,只得匆匆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处。 姬仇没管过人,但道理他却懂得,身为头领是不需要亲力亲为的,头领的职责就是管好手下的人,让他们按部就班,各司其职。 待得手下杂役各就各位,姬仇离开饲院,前去寻找姬浩然,姬浩然等人现在还没有正式拜入镇魂盟,暂时居住在镇魂盟的客房。 找到姬浩然等人居住的客房时,姬浩然正在与姬晓和林平生在院子里说话。 姬仇此番前来主要是担心姬浩然抄错了三昧真火的修炼方法,想要过来提醒姬浩然并将正确的修炼方法告诉他,但姬晓和林平生在,他就不便讲说了。 本想趁机询问三人途中都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没说几句姬浩然就下了逐客令,姬仇现在的身份是杂役,不应该到这种招呼宾客的地方来,用姬浩然的话说就是恪守礼节,明正尊卑。 回返饲院的途中,竟然偶遇纪灵儿,纪灵儿是与几个年轻的女修士一同赶往镇魂大殿的,见到姬仇,那几个女修士倒是对他多有侧目,但纪灵儿却是歪头一旁,形同陌路。 见她这般,姬仇暗暗叹气,纪灵儿对他误会太深,之前患难扶持生出的些许情分此时已经被消磨的所剩无几了。 没走多远,迎面走来几个年轻男女,南灵荒温暖湿热,但这几个年轻男女却穿着很厚的衣服,手肘还搭着黑裘大氅,这种衣着穿戴,应该是来自冰雪之地的落寒城。 这几个年轻男女在知客道人的带领之下快步前行,与早些时候来到的姬浩然等人一样,这一男两女也是风尘仆仆,身上的衣服多有破损,虽不至于蓬头垢面,却也是灰头土脸,明显在赶来此处的途中吃了不少苦头。 回到饲院,吃过早饭,姬仇回返自己的住处,他昨夜不曾睡好,有些困乏。 尚未进门,王老七便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跟了上来,这个妇人是来告假下山的,不敢独自前来,便央求王老七与她同来,旨在帮忙求情。 姬仇用疑惑的眼神瞅了王老七一眼,王老七回以尴尬讪笑。 妇人要告假三天,姬仇准了,就在王老七和那妇人道谢过后准备离去之时,房中突然传来了器物落地的声音。 “你屋里有人?”王老七随口问道。 “没有啊。”姬仇摇头。 “那就是进贼了……” ------------ 第六十三章 大举来犯 “这里可是镇魂盟,哪里来的贼?”姬仇转身走向房门。 王老七也没有急于离去,与那妇人站在门外,看着姬仇打开了房门,见他左右张望之后面色如常,方才出言说道,“既然没事儿,我们先走了哈。” 姬仇应了一声,进屋关门继续寻找,人肯定是没有的,他找的是老鼠,听先前的声音,应该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老鼠的嫌疑最大。 老鼠没见找着,却见到了掉在地上的东西,是那个之前捡到的五行盘,此物他一直放在床头靠墙位置的被褥下面,不知怎地竟然掉到了地上, 弯腰将五行盘捡起,又仔细搜过一遍,房间只有那么大,也没什么遮挡,若是真有老鼠,不会无有发现。 有主事在,辅事本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姬仇也乐得清闲,每日里多数时间都在房中翻阅三昧真火的秘笈,正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随着看阅次数的增多,隐晦难懂的口诀要义倒也逐渐理解了不少。 夜深人静之时尝试研习,倒也能窥得门径。 三日之后的午后,王老七又来了,他要出去采购一些降燥去热的药草,问姬仇要不要捎带什么东西。 “你怎么又要出去?”姬仇歪头看他,“这时候外面可不太平,你总往外跑早晚要出事。” “这回是正事儿,”王老七一本正经,“可能是秋燥缘故,近段时日这些坐骑食欲不佳,喂食总有剩余,各宗派的修士都催我出去买些降燥药草回来。” 姬仇也没往心里去,随口问道,“这几天我没怎么出门儿,外面发生什么事情没有?” “哪个外面?”王老七反问。 “当然是盟里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姬仇说道,“对了,外面的事情你知道吗,知道也说说。” “四大主城的人好像都到齐了,纪灵儿又得了一只坐骑,听说是只幼鹤,不过我没见着,应该是养在屋里了,”王老七说道,“至于外面还是那样儿,逆血卫士到处肆虐,人都躲起来了,想买些用物也越来越难了,再过些时日,怕是有钱也买不到了。” “哦。”姬仇随口应了一声。 “你当真不用捎带些什么东西?”王老七又问。 姬仇知道王老七来做什么,自被褥下面拿出钱袋,拿了几块碎银子扔了过去,“省着点儿用。” 王老七扬手接住,道谢过后欢天喜地的去了。 王老七走后,姬仇也起身离开了住处,身为辅事,总不露面也不好。 自饲院和其他三处分院走了一圈儿,顺便儿检查了一下各处坐骑的情况,正如王老七所说,这些坐骑貌似胃口都不太好,投喂的食物都剩下不少。 坐骑的主人比饲院的杂役更关心自己的坐骑,发现坐骑胃口不好便试图查找原因,但食物都是新鲜的,饮水也每日更换,寻来找去,最后也只能归咎于天气,初秋时节的中午比夏日的中午更要炎热,坐骑胃口不好很可能是因为燥热所致。 日落之前,王老七回来了,为姬仇捎了些酒食。 由于王老七带回的酒食比较粗劣,姬仇便没有给姬浩然等人送过去,待饲院众人忙完之后,想要寻王老七一起吃酒,却寻不到王老七。 等了良久不见王老七回来,便回到自己的住处,侧卧在床,打开纸包,取了卤食来吃。 二更时分,王老七来了,是跑来的,脸色非常难看,心神不宁,欲言又止。 “出了什么事?”姬仇问道。 王老七没有立刻接话,犹豫良久方才低声说道,“坏事了,我可能闯了大祸了。” 姬仇原本是躺在床上的,听得王老七言语,急忙挺身坐起,“怎么了?” 王老七忐忑的说道,“我白日里外出采买了去火降燥的穿心莲和金银花,傍晚投入饮水,喂给那些坐骑喝了。” “买错药了?”姬仇追问。 王老七摇头说道,“那倒不曾,这两味草药都是对症的,但是先前帮掌灶的胡二掏灰,我自灶下的草木灰中闻到了酸腥的气味,如果我不曾闻错的话,应该是有人自灶下焚烧了乌头茎叶。” 姬仇不懂药理,只得追问道,“乌头是什么?你把话说完,不要吞吞吐吐。” “乌头是一味祛风回阳的草药,以根入药,原本也是无毒的,但是此物入体之后药效会残留半个月,在此期间如果遇到穿心莲和牛筋草就会生成奇毒,”王老七说到此处抬手环指,“我先前上山看过,山中牛筋草随处可见,这满山的坐骑想必大部分都已经中毒了。”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瞬时惊出一身冷汗,“那你还跑我这儿来干嘛,赶紧想办法救治啊,你若是将修士们的坐骑给毒死了,他们能活剥了你。” “死倒是不会死,”王老七摇头说道,“牛筋草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会中和毒性,但它又有缩筋回络之效,会令得那些坐骑抽筋麻痹,不得升空飞翔。” 王老七说完,姬仇匆忙下地,“糟了,有人要偷袭镇魂盟,他们暗中下毒为的就是令这些坐骑不得升空,令修士没有坐骑驾驭,走走走,快去跟扈大娘和天相子说,” “那些鸟兽现在还没有症状,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多虑了,”王老七犹豫,“实则我也不确定灶下草木灰中的酸腥之气就是乌头,万一不是,不但虚惊一场,还会落下埋怨。”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怕落埋怨,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姬仇拉着王老七出门,“事关重大,不能藏着掖着,真出事儿就完了。” 王老七有顾虑,不愿去,“要不还是看看再说吧,兴许只是巧合。” “不能心存侥幸,”姬仇摇头说道,“此事也不能怪你,凶手另有其人。” “还是再等……”王老七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 见王老七突然止步,姬仇转身想要催促,结果转身之后却发现王老七一脸震惊的看着西方天际。 姬仇循着王老七的视线歪头西望,却发现西方天际出现了大片乌云,定睛再看,这哪里是什么乌云,分明是一群背生双翼的怪物,数量众多,黑压压的一片,而它们的移动轨迹正是镇魂盟所在区域。 “怎么办?”王老七惊恐的看向姬仇。 姬仇没有理他,强定心神,高喊示警,“敌人来袭……” ------------ 第六十四章 南山纵火 此时已近三更时分,夜深人静,姬仇的告警呼喊显得很是突兀。 王老七回过神来,也跟着他一起叫喊,很快山中各处便出现了烛火的光亮,很显然,盟中修士已经听到告警并仓促起身。 此时那群怪物离镇魂盟已经不足二十里,随着距离的临近,姬仇隐约看清了那群怪物的样貌,那些怪物虽然长有翅膀却不是禽鸟,而是一群体形巨大的黑色蝙蝠,蝙蝠本来就是丑陋的动物,与普通蝙蝠相比,这群蝙蝠不但体型更大,样貌也更加狰狞,獠牙利齿,双目赤红,黑压压的一片,不计其数。 这些蝙蝠的背上都载着人,确切的说是人形怪物,这些人有七分像人,还有三分像狼犬野兽,身上肌肉虬结,一只手拿着各种兵器,另外一只手则抓着捆绕在蝙蝠脖颈的铁链,控驭着脚下的蝙蝠。 王老七曾经见过逆血卫士,率先喊出了它们的身份,“是逆血卫士!” 姬仇多次听过逆血卫士,却是头一次见到,这些逆血卫士都是遭到天诛戾气熏染并失去了心智的人类,与蝙蝠一样,它们眼睛亦是瘆人的血红色,大部分逆血卫士还穿戴着人类的衣服,只是破败不堪,衣不蔽体,受到戾气熏染并产生变异的虬结肌肉裸露在外。 此时负责巡夜的修士也发现了自地面上攻来的逆血卫士的踪影,用以告警的铜钟被撞响,大量修士仓促出门,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吹响呼哨,召唤自己的坐骑前来接迎,山中钟声,喊声,呼哨声此起彼伏。 事发突然,镇魂盟的修士虽然急切却并不慌乱,而分散在山中各处的飞禽坐骑也能在嘈杂的呼哨声中分辨出主人的召唤,纷纷振翅飞起,前去承接。 镇魂盟有一万多修士,有坐骑的不过三千人,有坐骑的操驭坐骑升空拒敌,而没有坐骑的修士则急赴四处,阻截自地面上侵入的逆血卫士。 眼见己方众人已经开始听到告警并着手防范,姬仇便转身向山下跑去。 跑了几步,不见王老七跟上来,转身回头,却发现王老七仍然愣在原地,一脸的错愕震惊。 “还愣着干什么,快下去拿兵器。”姬仇高声催促。 “拿什么兵器,你打得过谁呀?”王老七手指西南,“糟了,你快看。” 姬仇循着王老七所指看向西南,他先是看的远处,发现远处无有异常方才看向近处,这才发现一只朱鹮正在林中扑腾挣扎,每每辗转升空,屡屡抽搐坠落。 “真的中毒了?”姬仇急切问道。 “对,你看,你看,你看……”王老七抬手环指。 此时修士们都在召唤自己的坐骑,而坐骑在听到主人的召唤之后也想飞过去与主人会合,大部分飞禽在升空之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状,飞的摇摇晃晃。 “这怎么办?”姬仇好生焦急,“你是兽医,快想办法。” 就在此时,笑雷真人的三足金蟾凌空跃起,接住了疾掠而至的笑雷真人,西飞应敌。 王老七抓耳挠腮,急切思虑,片刻过后隐约想到了什么,转身向南山跑去,“快来。” “你干什么去呀?”姬仇跟随在后。 王老七气喘吁吁,“早些时候往南山去,我曾在山腰见到一棵白蜡树,白蜡的树皮就是秦皮,可以伸筋解毒。” “怕是来不及了,就算有解药它们也来不及服用了。”姬仇说道。 “来不及服用可以熏蒸,”王老七说道,“今日南风,咱们将白蜡砍倒进行焚烧,飘散的烟气可以解毒。”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隐约看到了希望,“你带了刀斧不曾?还有火折子,带了没有?” “没有,没有,我先往南山去,你下去拿吧。”王老七说道。 姬仇答应一声,转身往山下跑。 “那棵白蜡就在他们抬你下山的路旁,我在路口等你。”王老七在后面叫喊。 姬仇也不回话,拼命的往山下跑,此时骑乘坐骑自各处升空的高阶修士已经与自西面驱乘蝙蝠疾飞而来的逆血卫士短兵相接,战事正式打响。 姬仇顾不得仰头观望,快速跑回饲院,此时偌大的饲院空无一人,所有杂役都龟缩在房中瑟瑟发抖,只有扈大娘站在饲院中央观望远处战事。 见姬仇跑的急切,扈大娘歪头看了他一眼,“镇魂盟千年威名不是白与的,无需惊慌。” “我没惊慌,”姬仇快步向灶间跑去,“但是咱们的坐骑大多中毒了,我和王老七正在设法解毒。” 姬仇说着冲进灶间,取了斧头和火折子,出来之后见角落堆有引火的干草,便跑过去拎了两捆。 想到饭堂还有半坛灯油,又跑去饭堂,将灯油坛子抱了出来。 扈大娘疑惑的看向姬仇,“解毒当用药草,你带了灯油干草作甚?” “王老七说南山的白蜡树能解毒,我们要去烧树。”姬仇快跑离开。 扈大娘并不相信姬仇所说,但她也没有阻止,姬仇来自云阳城,又救了纪灵儿,他没有纵火作乱的动机。 此时空战已经进入白热化,盟中修士正在施展法术迎战逆血卫士,夜空之中电闪雷鸣,杀声震天。 已经负载主人加入战团的飞禽情况如何他不知晓,但满山遍野到处都是挣扎着想要飞起的飞禽,还有它们心急如焚却不明所以的主人。 坐骑中毒令己方陷入了严重的被动,所有驱乘飞禽的都是修士中的精英,他们不得全部参战,情势对己方非常不利。 王老七年老体衰,腿脚慢,待姬仇大汗淋漓的跑到南山,他也刚刚跑到,见姬仇又抱又拎,便跑过来想要帮忙。 担心他打碎了油坛,姬仇便将那两捆干草给了他,二人顾不得喘息,快跑上山,找到那棵位于路西的白蜡树。 这棵白蜡树已经有些年头了,长的粗壮高大,足有一抱多粗,想要将其砍倒至少也得一个时辰,到得那时战事怕是已经结束了。 急切的思虑之后,姬仇将油坛和火折子交给王老七,将斧头别于后腰,开始爬树,“我上去砍,你在下面烧。” “好,咳咳……”王老七气短咳喘。 姬仇很会爬树,眨眼之间就爬了上去,取出斧头开始砍剁树枝。 姬仇自上面砍,王老七就自下面捡拾堆积,下置干草,再泼灯油,吹火燃点。 白蜡树的木质并不坚硬,砍剁相对容易,由于枝叶潮湿,起初火势并不旺盛,烟雾也不大,为了让烟雾更大,姬仇只得拼命挥舞斧头砍剁树枝。 与姬仇的汗流浃背相比,王老七要轻松许多,起初他还需要到处捡拾树枝,待得火势变大之后,姬仇砍下来的树枝会自行掉进火堆。 姬仇砍剁之时呼吸甚是急促,起初还能耐受,后来便被烟气熏的咳嗽不止,低头下望,却发现下面火势已经很大了,为了燃烧方便,王老七直接自树下点火,火势一旺,他便没了退路。 无奈之下只得一边砍剁树枝,一边往上爬,半柱香之后偌大的白蜡树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主干。 砍无可砍,进退不得,姬仇只能抱着树干待在树上。 此时空袭的敌人已经侵入镇魂盟上空,到处都是狰狞的蝙蝠和浴血奋战的修士,姬仇抱着树干好生尴尬,身在高处,不但危险非常,下面的火堆还越烧越旺,烤的他叫苦不迭。 察觉到姬仇身处险境,王老七自下面急切高喊,“上面危险,快下来。” 王老七不吭声还好,一开口便招来了姬仇的痛骂,“日你祖宗啊,你自树下烧火,我如何下得去……” ------------ 第六十五章 烟熏火烤 王老七知道自己闯了祸,急于补救,想要将树下的火堆移走,但此时大火已经燃起,火势甚旺,王老七冒险上前拖拽,反被大火烧了眉发,扑打蹦跳,狼狈逃开。 “火太大了,你快往上爬,莫要烧到你。”王老七连连上指。 听得王老七叫喊,姬仇急忙向上攀爬,但火焰向上燎烧,便是身在高处仍然炙热难当。 此时战事越发惨烈,地面上的战事己方占据了上风,自四面涌来的逆血卫士被盟中修士挡在了外围,未能侵入中心腹地。但空战己方则彻底落于下风,大量飞禽中毒痉挛,不得起飞,便是勉强飞起,也是飞的摇摇摆摆,跌跌撞撞,只有少量不惧百毒的坐骑可以负载主人正常作战,大量巨蝠载着逆血卫士自镇魂盟上空横冲直撞,肆意冲杀。 镇魂盟的高阶修士所用法术五花八门,其中又以雷电术居多,但敌人侵入镇魂盟上空之后,修士们担心殃及己方众人和城中建筑,投鼠忌器,便不敢随意施展,如此一来情势越发不利。 王老七闯了祸,眼见姬仇被烟火熏的黢黑,急的手足无措,蹦跳摆手,大声呼喊,“摇,大力摇,将那树干折断,你便落下来了。” 姬仇此时离地将近五丈,以他低劣的灵气修为,自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必难全身,听王老七叫喊,越发气怒,“滚,折断了树干,还不摔死......咳咳咳。” “有只血蝠冲你来了,快往下爬。”王老七再度高喊。 便是王老七不提醒,姬仇也发现一只失去了主人的巨蝠冲着自己飞了过来,无奈之下只得向下攀爬,那只巨蝠自低空疾掠而过,后爪探伸,只差分毫不曾抓到姬仇,落空之后重回高空,向南飞去。 下面的树干被大火烤的滚烫,待巨蝠飞过,姬仇又狼狈的爬回了高处,“你怎么知道它叫血蝠?” “你说什么呀?”王老七高声反问。 姬仇想说话,但浓烟滚滚,张嘴吸气就会被呛到,无奈之下只得闭嘴。 低头下望,发现下面的树干也烧着了,用不了多久便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只能出下策,走偏锋,依着王老七所说尝试摇摆树干,便是摔的头破血流也好过待在树上被烧死。 但白蜡树少有韧性,任凭他如何摇晃,树干也不往左右摇摆,晃的狠了,便听到咯吱之声,担心再晃咯吱会变成咔嚓,姬仇只得放弃尝试,如果往别处歪斜还好说,万一直接断裂,他就会掉进火堆。 事实证明王老七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随着烟雾的飘散,距离火堆较近的那些飞禽最先解毒并振翅升空。 发现烟雾可以解毒,便有人提气高喊,召唤己方众人驱乘飞禽飞往南山,以便于飞禽可以更多呼吸解毒烟气。 听得此人提醒,己方众人纷纷控驭飞禽前来吸收解毒烟气,但这些已经升空的飞禽都在与敌激战,根本无法彻底甩脱对手,每个飞来呼吸解毒烟气的飞禽后面都跟着一串尾巴,如此一来己方飞禽便无法长时间自烟气之中停留,匆匆飞过,圈绕之后再飞回来再次承接。 “快快快,又冲你来啦。”王老七又在下面大呼小叫。 姬仇此时正在低头下望,估算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有什么后果,听得王老七叫喊,急忙抬头回望,只见一只巨蝠正自东北方向向自己疾冲而来,与之前那只巨蝠不同,这只巨蝠的背上还站着一个面目狰狞,獠牙利齿的逆血卫士。 见此情形,姬仇暗道不好,这个逆血卫士先前正在追逐镇魂盟修士,此番折返回来目的非常明显,就是为了取他性命。 此人手中武器是一柄五尺大刀,此时正在回刀聚势。 “快跳下来。”王老七高喊指挥。 姬仇没理他,这时候如果跳下去,身在半空,敌人的大刀砍来,他避无可避,还不如滞留树上,尚能从容躲避。 十丈,八丈,五丈,很快那巨蝠就疾冲而至,由于姬仇所在位置离树梢还有丈许,巨蝠并不曾自上面掠来,到得近前双翼微侧,那逆血卫士单手抓着巨蝠脖颈铁链,横身挥刀,冲着姬仇的脖子大力挥砍。 眼见寒光闪动,姬仇亡魂大冒,敌人出刀的角度非常刁钻,此时想要低头躲闪已经来不及了,生死关头灵光一闪,双腿用力,夹住树干,急松双手,快速后仰。 险之又险,堪堪避过,大刀贴着鼻尖扫了过去,由于距离太近,姬仇甚至能够闻嗅到对方所用长刀上浓烈的血腥气。 姬仇反应迅速,利用快速后仰避过了对方的致命一击,但后仰之时一股炙热烟气顺着口鼻反呛入肺,而他此时仅靠双腿夹住树干,倘若咳嗽必然导致气息岔乱,无奈之下只能两害相衡择其轻,强行忍耐,勉力回身。 仓促之下忘记了先前怀抱的树干已经被逆血卫士砍断,回身怀抱搂了个空,身形摇摆,险些坠落。 不等他回过神来,又有一群逆血卫士驱乘巨蝠自远处飞来,它们此番过来并不为追逐己方修士,而是冲着树下燃烧的篝火来的,它们虽然受到天诛戾气熏染发生了变异,却好似仍然听得懂人话,它们疾飞而来为的是扑灭树下燃烧的白蜡树枝,阻止飘散的烟气为己方飞禽解毒。 逆血卫士的用意被己方修士敏锐察觉,大量修士自四处赶来,对逆血卫士进行阻击拦截。 本来战事是分散在空中各处的,如此一来直接聚集到了白蜡树周围,姬仇身在风暴中心,下面是熊熊燃烧的高温烈火,周围到处都是混战厮杀的逆血卫士和己方修士,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便是想要冒险跳下去也不能够了,此时若是跳,定会被那些巨蝠抓住撕碎。 由于双方各有对手,逆血卫士便无暇攻击姬仇,但同样,己方修士便是有心援救也分身乏术。 王老七还算仁义,虽然身处险境却并未逃走,仍自树下高喊指挥,“你的衣服快烧着了,快往上爬。” 姬仇听到了王老七的叫喊,却没有回话,先前呛下的那口烟气一直郁塞在胸,灼热难当。再者,此时他已经待在了最高处,便是有心上爬也爬无可爬了。 身在火场,最危险的不是大火,而是炙热的烟气,大部分遇难的人都是被呛死而不是被烧死的,呼吸不畅很快令得姬仇神识混沌,浑身无力,有心纵身一跃,却已无力可发。 王老七发现了姬仇情势不妙,急的连连跺脚,高喊大叫。 就在姬仇即将失去意识的一瞬间,突然感觉身体一轻。 勉力睁眼,却发现已经被人抓到了飞禽的背上,而救下他的不是旁人,正是纪灵儿…… ------------ 第六十六章 乱军之中 纪灵儿的白鹤坐骑早些时候已经战死了,此时驱乘的是一只黑羽巨雕,这只黑雕本是纪怜羽的坐骑,纪怜羽修为精深,无需借助飞禽亦可凌空,这只黑雕认得纪灵儿,危急时刻便为她所用。 纪灵儿是自混战之中抽空救下姬仇的,刚刚将姬仇抓上雕背,一群狰狞巨蝠便合围而至,纪灵儿右脚轻踏,脚下黑雕会意,斜翼侧飞,突出重围。 “姬仇,你怎么样了?”纪灵儿言语之中透着紧张和关切。 姬仇原本已经快晕过去了,听得纪灵儿声音,强打精神想要说话,但他之前被炙热烟气呛到,胸肺之中灼热难当,未语先咳,不得成声。 纪怜羽的黑雕有辟毒之能,并未出现痉挛麻痹的症状,突出重围之后立刻反杀而回,凌空探爪抓住了一只巨蝠的脑袋,挺身发力,将其甩飞,与此同时纪灵儿长剑急挥,豁开了另外一只巨蝠的左翼,趁其身形不稳,长剑反撩,将那巨蝠背上的逆血卫士拦腰斩杀。 在斩杀逆血卫士的同时,另外一名逆血卫士横里杀出,厉吼挥刀,直斩纪灵儿脖颈。 纪灵儿招式用老,已不得回招自保,无奈之下只得歪身急躲,长刀贴着发髻划过,割下了她一绺秀发。 姬仇被纪灵儿抓于左手,随着黑雕的旋飞辗转摇摆不定,眼见给纪灵儿增添了负累,急切的想要让纪灵儿将他放下来,但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休说他此时烟气郁结在胸不得发声,就算可以说话,纪灵儿在激烈的空战之中也寻不到低飞落地的机会。 由于己方修士的坐骑大多中毒不得参战,镇魂盟上空的空战己方便落于明显的下风,驱乘飞禽升空的修士大多处于敌人的围攻之中,纪灵儿座下黑雕虽然骁勇非常,在十余只巨蝠的围攻之下却也难占上风,加上纪灵儿左手还抓着姬仇,驱使控驭便难得从容,片刻过后再度陷入重围,黑雕几次冲突,都被巨蝠及其背上的逆血卫士拦了回来。 黑雕载着纪灵儿在刀光剑影之中辗转腾挪,勉力支撑,一时分神,被一只巨蝠张嘴咬住了左翅,大力拖拽之下身形左斜,几个逆血卫士趁机出刀挥斩,纪灵儿长剑反挥,挡下了自右面砍来的一刀,与此同时身形后仰,再度避过了迎面砍来的一刀。 由于拉拽着姬仇,左臂未能及时回收,上臂被利刃所伤,鲜血瞬时溢出,染红了青丝白袖。 察觉到有液体滴下,姬仇抬手摸脸,定睛细看,发现是血,仰头上望,却发现纪灵儿左臂鲜血直流,却仍然紧咬牙关,不曾松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纪灵儿的举动令姬仇心头巨震,纪灵儿脸上满是坚毅和决然,说明不管情势如何危急,伤势如何严重,她都不会松手。 眼见纪灵儿危在旦夕,姬仇心急如焚,竭力挣扎,想要摆脱纪灵儿的抓缚。 奈何他体虚乏力,而纪灵儿抓的又紧,几番挣扎,终不能挣脱。情急之下只得探手向后,试图掰开纪灵儿抓着他衣领的左手。 纪灵儿此时正在与几名逆血卫士鏖战,察觉到姬仇意图不但不曾松手,反而抓的越发用力。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高声呼喊,“师妹,快将他扔过来。” 姬仇虽然被烟气熏的神识混沌,却听出了呼喊之人乃是冯天伦,引颈歪头,只见冯天伦正驱乘坐骑自下方摇摆升空,由于坐骑不曾彻底解毒,飞的很不平稳。 听得冯天伦呼喊,纪灵儿并不理会,长剑环舞,暂时逼退对手,转而吐气发力,将姬仇拉上了雕背。 纪灵儿知道姬仇不想连累她,将其拉上雕背之后也不敢松手,未曾想姬仇却没有继续挣扎,而是急转身形,自后面抱住了她。 纪灵儿与姬仇相处多日,熟知他的脾性,知道如此作为不是他的作风,正自疑惑,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强大的冲击力道和姬仇的忍痛闷哼。 不需回头,纪灵儿也知道姬仇为她挡下了敌人偷袭的一刀,但眼下她正处在巨蝠和逆血卫士的围攻之下,无暇察看姬仇伤势,只能根据姬仇抱着她的力道来判断姬仇伤势非常严重。 眼见纪灵儿身陷重围,冯天伦急忙自坐骑背上提气拔高,挥剑来援,“师妹,小心。” 冯天伦或许是好意,但纪灵儿并不领情,气急破口,“滚开,哪个用你来救。” 冯天伦自身并无凌空之能,跃起之后遭到巨蝠的抓挠,只得狼狈横移,仓促躲开。 他身在半空,躲闪不得随意从容,一名逆血卫士发现机会,控驭巨蝠俯冲杀到,高举利刃,想要取其性命。 冯天伦发现危险临近,奈何提起的气息已然用尽,此时已避无可避,只得暗自后悔,叫苦不跌。 危急关头,一条粉红色的绳索自远处急延而至,将冯天伦拦腰卷起,急拽而回,于电光火石之间躲开了致命的当头一刀。 冯天伦死中得活,吓出一身冷汗,低头下望,只见捆在自己腰间的并不是绳索,而是一条黏黏的舌头。 不等他反应过来,笑雷子的声音就自身旁传来,“小子,人家不喜欢你,你没戏啦,哈哈。” 笑雷子说话的同时三足金蟾收回了长舌,冯天伦来不及答话便急坠落地。 笑雷子也不理他,控驭金蟾凌空急进,在距围攻纪灵儿的敌群两丈之时,金蟾鼓肚吸气,冲着蝠群喷出了一道炽热火焰。 三足金蟾所喷火焰混杂了金蟾腹中的沼气和黏液,见风爆燃,几只巨蝠连同它们背上的逆血卫士瞬间被火焰吞没,惨叫挣扎,逃往别处。 姬仇此前曾经领教过三足金蟾所喷火焰的厉害,与寻常火焰不同,三足金蟾所喷火焰混有粘稠液体,沾附在身不但难以扑灭,也极难甩脱。 由于距离较近,带有黏液的火焰殃及了黑雕和雕背上的姬仇,眼见雕背着火,笑雷子连道糟糕,急延灵气,将雕背上的火焰移走,由于仓促出手,力道未能准确拿捏,将火焰移除的同时也将雕背上的羽毛挥去偌大一片。 “哎呀,”笑雷子皱鼻龇牙,“哎,小妮子,可不要与你爹告状。” 不等纪灵儿答话,一只体形异常庞大的红眼巨蝠已经自远处疾飞冲至,见势不好,笑雷子急催金蟾,“不好,来了个大家伙,快跑,快跑。” 笑雷子骑着金蟾跑掉了,也引走了那只巨蝠,只是苦了姬仇,三足金蟾先前喷吐的火焰有鸽卵大小的一摊落到了他的背上,此时正在缓慢燃烧…… ------------ 第六十七章 同生共死 便是姬仇闷声不吭,纪灵儿也知道他身受重伤,待笑雷子引走了那几只巨蝠,便疾控黑雕,想要俯冲落地将姬仇放下来。 但此时她位于下风口,盟中修士纷纷控驭坐骑自四面八方赶来此处承接药雾烟气,逆血卫士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紧随其后,穷追不舍,犹如跗骨之蛆。 纪灵儿几次尝试落地,终是不能,最终再次被逼上了高空,察觉到姬仇抱着自己腰腹的双手逐渐乏力,纪灵儿越发焦急,不再尝试自近处降落,控驭黑雕往东疾飞,想要离开这片区域。 由于己方飞禽大多中毒不得起飞迎战,敌方的巨蝠便完全占据了主动,眼见纪灵儿控驭黑雕往东疾飞,便有数名逆血卫士踩踏巨蝠急追而来。 这些丑陋巨蝠凶戾癫狂,拼尽全力鼓动双翼,而黑雕载了二人,负重偏重,不曾飞出多远便被巨蝠追上,纪灵儿无奈之下只能回身迎战逆血卫士,几个回合下来再度斩杀了一名逆血卫士,但与此同时其他巨蝠趁机追上,再度将黑雕团团围住。 纪灵儿以一敌四,压力巨大,几度冲杀之后回招稍慢,被一个使用狼牙巨棒的逆血卫士砸飞了长剑。 长剑脱手,纪灵儿只得徒手对敌,她虽是女子,却五行属火,破体而出的灵气带有滚滚热浪,巨蝠耐受不住,只得翻飞躲闪。 远处的纪怜羽发现纪灵儿身陷重围,有心救援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逆血卫士之中也不乏高手,他此时正在被数名可以凌空飞渡的逆血卫士围攻,虽然未落下风,但想要抽身前来援救纪灵儿却是不能。 在纪灵儿与逆血卫士厮杀之际,姬仇一直忍受着锥心痛楚,痛楚来自三个方面,先前呛入胸肺的炙热烟气,背后的刀伤,以及三足金蟾先前吐出并溅到他背上的那团火焰,这团火焰虽然火势并不猛烈,但附着皮肉,缓慢燃烧,痛苦难当,只这片刻工夫已是满头大汗。 纪灵儿此时正在全力应敌,姬仇本可以松开双手,但他唯恐自己松手之后纪灵儿会分神救他,便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他抱住了纪灵儿的腰腹,令纪灵儿躲闪腾挪之时难得随意,心急矛盾,好生踌躇。 以灵气御敌虽然威势不减,却极耗灵气,没过多久纪灵儿便开始呼吸粗重,出招速度也随之减缓。 姬仇强忍痛楚急顾四周,随着越来越多的己方飞禽吸入药雾恢复了行动,先前一边倒的劣势有所缓解,但己方众人仍然处于劣势,每个人都自顾不暇,无人能够分神前来增援纪灵儿。 就在他四顾张望之际,一名逆血卫士回招之时冲纪灵儿甩出一支袖箭,由于双方相距不过数丈,且纪灵儿正在与右侧一名逆血卫士对战,未曾察觉有暗器袭来,但姬仇恰好看到对方施放暗器,情急之下身形急转,想要代为承受。 纪灵儿察觉到姬仇突然转身,电光火石之间猜到了他为何如此,急切发力强拗阻止,与此同时试图斜身闪避,但她终是慢了半分,虽然阻止了姬仇以身相代,却未能避过袖箭,袖箭疾飞而来,刺入了她的左臂。 先前为了救护姬仇,纪灵儿的左臂已经受伤,此番再受箭伤,雪上加霜,整个左臂再难抬举,只以右臂拒敌,支撑的越发艰难。 身为男子,不能保护女人反倒被女人庇护,这令姬仇甚是气恼,但他灵气修为低劣,且又身受重伤,亦做不得什么。 眼见纪灵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姬仇心急如焚,急切的想要做些什么,但他伤重乏力,大汗淋漓,根本无力参战。 危急时刻,突然想起了王老七此前传授的通心之术,这些巨蝠双目赤红,明显是遭受天诛戾气感染,失去了原有的神智,可否尝试使用通心之术加以控驭? 所有活物都有神智,巨蝠也不例外,他灵气修为低劣,如果巨蝠没有失去神智,他根本无望控驭,此番或许可以强行一试,且不管成与不成,总好过坐以待毙。 想到此处,便想要念诵咒语,但咒语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王老七当日传授了他五种指诀和五种咒语,分别应对赢鳞毛羽昆,但蝙蝠应该如何归类,赢鳞毛羽昆它应该归于哪一属? 蝙蝠能飞却不是鸟儿,身上也没有毛儿,又不是昆虫,鳞虫可以排除,难道是嬴虫? 想到此处,先试应对嬴虫的指诀和咒语,却毫无反应。 蝙蝠又被称为飞鼠,难不成归为毛属兽类? 且不管是与不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指诀变化,咒语再念。 由于姬仇被烟气呛到,难发高声,纪灵儿并未听清他在说什么,而眼下她正在全神应敌,亦无暇发问。 姬仇施法的对象是临时选定的,待得咒语念罢,距离最近的那只巨蝠双眼突然变色,由红转黑,与此同时发出了痛苦唳叫。 在巨蝠眼睛变色的同时,姬仇突然感受了剧烈的痛苦,这份痛苦不是来自于自身,而是来自于巨蝠,感染戾气之后巨蝠的肉身发生了严重的变异,而变异带来了剧烈的痛苦,他此时感受到的痛苦就是巨蝠的感觉,如假包换的感同身受。 巨蝠原本正在攻击黑雕,在发出厉叫之后突然侧翼转身,想要飞走,由于事发突然,巨蝠背上的逆血卫士险些被甩下蝠背,急忙高喊呵斥,拉扯铁链加以控驭。 短暂的愕然之后,姬仇反应过来,送出意念,命那巨蝠攻击另外几只巨蝠,这种感觉极为怪异,既像是在号令巨蝠,也像是亲自控制巨蝠。 其中一只巨蝠突然反水,胡冲乱撞,另外几只巨蝠大受干扰,而蝠背上的逆血卫士身形不稳,只得停止围攻纪灵儿,勒缰拉索,强加稳定。 纪灵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知道机会难得,趁机控驭黑雕振翅加速,试图冲出重围。 眼见纪灵儿即将突围,其中一名逆血卫士情急之下舍了座下巨蝠,纵身跃出,长刀高举,凌空聚势,冲着纪灵儿当头砍下。 由于此前毫无征兆,直待逆血卫士近身纪灵儿方才察觉,已经来不及躲闪,自忖无有生理,纪灵儿急切出手,想要甩开姬仇。 姬仇早于纪灵儿发现危险临近,生死关头松开了纪灵儿,全力跃出,与此同时右拳急挥而出。 逆血卫士的目标是纪灵儿,没想到姬仇会突然发难,不等其反应过来,已被姬仇右拳击中,瞬时五内俱焚,周身着火…… ------------ 第六十八章 好生义气 逆血卫士周身燃起熊熊烈火的同时发出了恐怖惨叫,与其他逆血卫士伤亡时所发出的负痛吼叫不同,这个逆血卫士发出的惨叫高亢凄厉,异常瘆人。 异常惨叫令得正在混战厮杀的敌我双方纷纷惊诧回头,众人看到的景象是那逆血卫士在烈火的焚烧之下先变白骨,再化飞灰,连其手中持拿的长刀也在顷刻之间化为铁水。 短暂的愕然之后,数人同时发出了震惊高呼,“三昧真火!” 姬仇听到了众人的呼喊,也知道三昧真火乃自己所发,但自己是如何发出三昧真火的却记不得了,此时他唯一的感觉就是轻松,先前郁结在心肺的炙热火气已经消弭于无形,背后沾附的三足金蟾所喷火焰也已熄灭,身体仿佛被彻底掏空,无有半点力气,周身瘫软,急坠落地。 姬仇此时离地足有七八丈,这样的高度即便换做未受伤时他也很难平安落地,更何况此时身受重伤,体虚乏力,半晕半醒之间暗生渴望,倘若有人能够接住自己就好了。 很可惜,己方众人皆在与敌激战,无暇抽身,眼瞅着即将坠地,突然发现一条粉红长带旁里飞至,将其拦腰卷住。 姬仇本以为是幽云宗的哪位女修士仗义援手,未曾想却是截教道人笑雷子,而那粉红长带也不是女子水袖丝带,而是三足金蟾的黏软长舌。 笑雷子亦是于混战之中抽空相救,也来不及与他说话,三足金蟾卷住姬仇,卸去了他下坠的力道,然后急收长舌,飞往别处。 姬仇此时离地不过丈许,坠落地面之后虽然摔的七荤八素,却不曾晕死过去。 如果可以选择,姬仇此时更想晕过去,先前情势危急,他顾不得感受所受伤势,此番放松下来,便感觉背后的刀伤和烧伤剧痛难忍,所有创伤之中属烧伤最为疼痛,痛的他浑身颤栗,汗出如雨。 此时空中的战事和外围的战事仍在继续,但林下还是相对安全的,姬仇自忖做不得别的,便想放松心念,晕厥避痛。 就在他马上就要达到目的的时候,被人扶坐了起来,剧烈摇晃,“醒醒,快醒醒。” 姬仇听出了是王老七的声音,无奈皱眉,痛苦摇头。 王老七如何知道姬仇的痛苦表情是在恼他摇晃打扰,只当他痛苦难当,右手急出,五指曲伸,自他前胸后背连点数下。 王老七想必是封住了姬仇的几处穴道,也可能是通过刺激穴道令他保持清醒,总之在其出手之后姬仇瞬间自浑噩之中清醒过来,急睁双眼,咬牙切齿。 见姬仇睁眼,王老七急忙将其自地上拖了起来,“快走,快走,这里不安全。” 王老七先前的一番折腾倒是令姬仇恢复了清醒,却并未减轻重伤引起的疼痛,神志越是清醒,疼痛越是强烈,姬仇双目圆睁,恼怒的盯着王老七那张被烟火熏的漆黑的老脸,“你救我作甚,让我晕过去岂不更好?” “那怎么成,”王老七连连摇头,“你若晕了,我岂不是还要背你。”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越发气恼,此等关头王老七哪有说笑的心思,这家伙说的就是心里话。 姬仇此时已经十二万分的确定王老七就是个扫把星,但他却懒得骂了,骂也没用,王老七就这德行。 只要移动,就会牵动背后伤势,姬仇当真是寸步难行,但王老七不管那套,七分搀扶三分拖拽,带着他往山下去。 姬仇咬牙瞪眼的坚持,但没挪出几丈,一只受伤的巨蝠从天而降,坠落于二人前方不远处,那巨蝠不曾死透,落地之后唳叫挣扎,胡乱扑腾。 前路受阻,王老七急忙转身,又拖着他往山上跑。 “王老七。”姬仇忍痛发声。 “啊?”王老七应声。 姬仇原本是想说些什么表达不满的,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此时说话异常费力,还是省点力气吧。 姬仇不说话,王老七反倒说了,“你造化通天,竟然练成了炎箭宗失传已久的三昧真火,当真是可喜可贺,他们鼠目寸光,无不小看了你,只有老夫慧眼识人,早就看出你不是池中之物。” 姬仇没有接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二人先前燃点白蜡引发了山火,此时火势已经蔓延,整个南山烟雾弥漫,呼吸多有不畅。 王老七搀着姬仇往高处走,没走多远又被烟雾呛了回来,只得带着他往东面去,一边走一边说,“咱们与神道宗多有睚眦,此番又烧了他们的南山,得赶紧走了,免得被他们看到,又与我们作难。” 姬仇忍无可忍,强忍伤痛勉强开口,“你是不是傻?我先前自树上趴了半天,他们早就看到我了。” “但他们没看见我呀。”王老七说道。 如果姬仇不曾受伤,听得王老七这番言语定然会动手揍他,奈何他现在伤势严重,连单独行走都不能够,只得强行忍住,硬撑迈步。 他伤在后背,还不止一处,每走一步都会牵动伤处,剧痛难忍。如果只是疼痛也还罢了,大量失血导致他体虚无力,移步艰难,如果王老七此前不曾封点他的穴道,他此时早已经晕死过去了。 走出不远,姬仇实在走不动了,只得冲王老七说道,“我实在走不动了,你先走吧,别管我了。” “那可不成,我岂能扔下你。”王老七终于说了句讲义气的人话。 但王老七也只是说说而已,待得发现姬仇举步维艰,便改变了主意,“我背不动你的,我先将你藏起来,待我回去喊人过来抬你。” 姬仇一步也走不动了,王老七只得拖着他往前走,与此同时左顾右盼,为姬仇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处。 在王老七的大力拖拽之下,姬仇越发疼痛难忍,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别折腾我了,快把我打晕吧。”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打你。”王老七大口喘气,说话之间突然发现不远处有簇可以藏人的灌木,便将姬仇拖了过去。 刚刚将姬仇拖进灌木丛,王老七就发出了一声负痛惨叫,“唉哟。” 不等姬仇反应过来,王老七已经蹦了出去,连甩衣袖,扑打驱赶,“唉哟,哪里来的这么多马蜂?” “你这个扫把星啊。”姬仇叫苦不迭。 眼见马蜂太多,驱赶不散,王老七只得转身跑走,“你好生藏着,我将马蜂引走。” 王老七吃痛,连滚带爬,跑的甚是迅速。 就在姬仇暗自感叹王老七还有些义气的时候,原本追逐王老七的蜂群调头回来了,黑压压的一群,嗡嗡作响。 “哎,哎,王老七,王老七,啊……” ------------ 第六十九章 大难不死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姬仇本已经筋疲力尽,眼见蜂群回巢,唯恐遭到叮咬,情急之下抖生力道,强忍疼痛自灌木丛中爬了出来。 马蜂的视力本就不好,夜间更差,几乎看不到东西,姬仇若是老实待在灌木丛里,或许还不会引起蜂群的注意,他一动,再一喊,人家终于注意到他了,而被一群愤怒的马蜂注意到的后果是很严重的,确切的说是非常严重。 具体严重到什么程度姬仇不知道,他只知道非常严重,马蜂可不是蜜蜂,马蜂比蜜蜂更大,蜇人更痛,毒性更强,起初姬仇还能啊上两声,后来脸上挨了几针,连啊也不能啊了,蜂毒令他呼吸不畅,气短憋闷,到最后不是疼晕的,而是硬生生憋晕过去的。 别管怎么晕的,总之是晕了,晕了就算解脱了,不过在憋晕之前姬仇也有些许担心,此时镇魂盟正在遭受偷袭,肯定没人顾得了他,希望王老七能尽快赶回来,若是来得晚了,他怕是真的会被马蜂蜇死。 王老七回没回来他不晓得,但他却发现自己还活着,因为他发现自己有了意识。 任何人自昏迷中苏醒都会率先尝试睁眼,姬仇也不例外,但他却发现自己睁不开眼,意识倒是有,但脸上什么感觉都没有,好像连脸都没了。 努力尝试睁眼带来了严重的后果,那就是头痛欲裂,身上其他部位也痛,但最痛的还是头,是剧烈的胀痛,一个头两个大,貌似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一个硕大的脑袋。 剧烈的疼痛令姬仇不由自主的发出了负痛呻吟,但只哼了一声便不哼了,一哼头更痛。 “你醒了?”有人说话。 也不知道是伤势严重还是失血过多,亦或是被马蜂给蜇懵了,姬仇只听到了说话声,一时之间却分辨不出是谁在说话。 “你怎么样?”又有人说话。 这次姬仇听清了,实则是反应了过来,说话的好像是纪灵儿。 由于不得睁眼,便不知道自己现在位于何处,也不知道战事结束不曾,听得纪灵儿发问,姬仇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勉力动了动手指,感受到的是麻布的纹理,这便说明自己此时正躺在床上。 男人最要面子,姬仇也不例外,知道纪灵儿在旁边,便强忍着想要说话,他本想说‘我说我很好,你信吗?’但张嘴之后却发现自己舌头发麻,嘴唇肿胀,一句强打精神的俏皮话最终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哼哼。 “我知道你难受,你安生躺着,莫要说话了。”纪灵儿说道。 听得纪灵儿言语,感受到纪灵儿的关心,姬仇心中多有欣慰,平心而论他是喜欢纪灵儿的,只是自惭形秽胆怯退缩,不敢坦露,加之之前自南山胡言乱语,又被纪灵儿发现他撕毁三昧真火的秘笈,双方之间生出了间隙和芥蒂,经历了昨晚的同生共死,他感觉与纪灵儿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随后便发现纪灵儿在给自己喂水,他此时连自己的嘴唇都感受不到,只知道温热的液体流进了嘴里,也不知道被蜇了舌头还是舌头受到了脸上被蜇部位的殃及,感受味道也多有迟钝,只是隐约的感觉有些发甜。 世上的事情没有对不对,只有值不值,这一刻姬仇感觉自己值了,昨晚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他的应对全部发乎本能,也可以说发乎真心,在敌人长刀刺向纪灵儿的那一瞬间,他想都没想就迎了上去。 鼻子好像没挨蜇,嗅觉还有,在感受到甜水的同时,姬仇也闻嗅到了纪灵儿身上淡淡的香气。 就在他准备假借呼吸深深闻嗅之际,淡淡的香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霉酸汗味儿,与此同时王老七的声音自耳旁传来,“纪姑娘,我来,我来。” 同一碗甜水,不同的人喂感觉天差地别,姬仇自恃言语不清,含混嘟囔,发泄心中不满。 “你说什么?”纪灵儿关切询问。 姬仇虽然说的含混,王老七却听出了他在说什么,确切的说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他让我滚,他想让你来喂他。” 姬仇此时卧床不起,如果能够起身,他一定会踹王老七两脚。 片刻过后,酸腐汗臭又变成了淡淡的香气,虽然多有尴尬,姬仇还是很享受这种清新的气味。 背后的刀伤虽然多有疼痛,却并不是不可耐受,反倒是马蜂蜇伤导致的酸麻胀痛难以忍受,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好生辛苦。 只喝了几口甜水姬仇便再度晕了过去,晕厥也并不是完全解脱,半晕半醒之间仍然难受非常。 再次醒来眼睛勉强能够睁开了,这时候应该是夜半时分,屋里有油灯的光亮,还有呼噜声,艰难歪头,发现是王老七自屋里打了地铺,此时正在酣睡。 姬仇有些内急,便硬撑着想要下床,但他此时连翻身都艰难,又如何能够下的了地。 艰难的喊了两声,王老七自睡梦中惊醒,爬起身凑到床边,“何时醒的?安生躺着,莫要乱动。” 姬仇含混的表达自己想要解手,王老七拿了夜壶贴身帮助,平常时候撒尿也就几滴水的工夫,此番竟然足足用了半刻钟,每一个动作都会导致剧烈疼痛,撒泡尿,流的汗比撒的尿还多。 当姬仇筋疲力尽的躺回床上之后,王老七又凑过来嘘寒问暖,姬仇此时只想昏睡休息,不愿说话,含混应着,只道自己什么都不需要。 “你真是命大,”王老七说道,“被捅了一刀,又被毒蜂蜇了几十针,便是这样还能活命。” “都是拜你所赐。”姬仇也没好气儿。 王老七貌似没听清,随口问道,“你说什么? 姬仇无力说话,闭眼噤声。 便是如此,王老七仍不放过他,“你可要早些好起来,盟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刑律堂要问责于我,我听人说后天刑律堂便要寻我前去说话,你可要与我作证才行。” 姬仇含混的应了一声,悠悠睡去,留得王老七在那里自说自话…… ------------ 第七十章 防患未然 再次醒来是次日辰时,虽然头脸仍然肿胀的很是厉害,却已经勉强可以睁眼视物了,睁眼之后不见王老七,,听到门口有人说话,便转头看向门外。 门外站着两个人,是纪灵儿和姬浩然,纪灵儿站在门外背对房门,姬浩然站在她的对面。 由于久睡初醒,姬仇的神识不是非常清醒,定神片刻方才听到二人在说什么,姬浩然得知他身受重伤,想要前来探望,而纪灵儿以他伤势严重,不宜打扰为由正在进行劝阻。 姬浩然原本已经准备走了,突然发现姬仇睁开了眼睛,便面露喜色,伸手指他,“姬仇醒了,我进去与他说几句话。” 姬浩然说话的同时绕开纪灵儿往屋里走,纪灵儿阻拦无果,只得跟着姬浩然进了房间。 姬浩然走到床边,弯身发问,“姬仇,你没事儿吧?” 虽然姬浩然问了一句废话,姬仇仍然强打精神挤出些许笑意,“没什么大碍。” “没事儿就好,”姬浩然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转而正色说道,“我一直很担心你,事发当晚我就在不远处,亲眼看到纪姑娘救下了你,此番你能大难不死,全仗纪姑娘仗义援手,我云阳城历来崇尚忠孝仁义,纪姑娘的救命之恩你可要牢记在心,纪姑娘身份尊贵,你身为杂役,怕是没机会感谢报偿了,却需克己复礼,心存感恩,不可有一日忘……” 这么多年下来,姬仇已经习惯了姬浩然的长篇大论,但纪灵儿却不吃他这一套,不等他说话便打断了他的话,“姬公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哦,哦,”姬浩然愣了一愣,转而赔笑说道,“姬仇出身云阳,在下身为云阳城少城主,又是他的堂叔,有规劝提醒,善诱开导之责。” “姬公子品性超然,仁善持重,确有长者之风,”纪灵儿冷笑说道,“镇魂盟向来崇礼尚道,你既是姬仇堂叔,我便不能失了礼数,乱了辈分,日后亦以晚辈之礼见之。” 纪灵儿此言一出,姬浩然瞬时面色发青,尴尬非常,努力挤出笑容保持风度,但心中失落,笑的甚是牵强,“纪姑娘此言,此言……” 不等他出言回环,纪灵儿便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姬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还请早些去了吧,药汤已经熬好,我要与他喂药了。” 纪灵儿的语气很是生硬,明显在下逐客令,但姬浩然并未就此离去,而是滞留床边,说些担心关切的话。 姬仇失血过多,体虚无力,又被马蜂蜇了头脸,面目肿胀,舌头发硬,本不想与姬浩然多说什么,但碍于礼数,只能含混应着。 关切的话语说完,姬浩然又开始东拉西扯,纪灵儿一直在旁边站着,一脸不耐的盯着他。 一阵东拉西扯之后,姬浩然绕回正题,“姬仇,事发当晚你所使出的可是三昧真火?” 姬仇眉头微皱,没有接话,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使出的到底是不是三昧真火。 纪灵儿见姬浩然如此不知进退,对他越发厌恶,“姬公子,你此番过来究竟是探望姬仇伤情,还是探听三昧真火要义?那三昧真火乃我炎箭宗不传之秘,家父虽然将其传给了姬仇,姬仇却只得自行参悟,无权转赠旁授。” 如果说之前只是冷嘲热讽的话,纪灵儿的这番话就是直接骂人了,便是脸皮再厚的人也受不住,在尴尬虚伪的解释了几句之后,姬浩然逃也似的去了。 纪灵儿关上房门,转身而回,“虚情假意,道貌岸然,云阳城出了这样的少城主,怕是要绝了气数了。” 见姬仇皱眉看着自己,纪灵儿又道,“你看我作甚,我说的不对么?” “语气是不是重了些?让他颜面如何挂得住?”姬仇说道。 “我管他挂不挂不得住,似这种人就应该这般对待,防患于未然,免得他日后不知进退,得寸进尺。”纪灵儿走到桌旁为姬仇倒药。 “他虽然有些浮夸,却不是坏人,他一直对我很不错。”姬仇说道。 纪灵儿正在倾倒汤药,没有接话。 姬仇又道,“他真的对我很不错,我父母早亡,同宗族人对我多有轻视怠慢,是他一直护着我。” 纪灵儿端了汤药走到床边,侧身坐下,“似他这种人并不少见,你不如他时,他护着你是出于怜悯同情,但是你一旦高过了他,他就会心生嫉妒,对你打压迫害,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儿,此人心术不正,那三昧真火的秘笈千万不要给他。” 姬仇含混的应着。 在世人的眼中大小姐都是颐指气使,愚蠢任性的,实则不然,真正的大小姐都是非常聪明的,这也是血脉所决定的,大小姐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小姐是因为她们的父亲是人中龙凤,而龙凤是不太可能生出耗子的,眼见姬仇言语含混,纪灵儿顿生警觉,“你不会已经将三昧真火给了他吧?” “没有,没有。”姬仇连连摇头,此番他的语气和态度还是比较坚定的,之所以坚定是因为他真的没有将三昧真火的秘笈交给姬浩然,之所以不是非常坚定而是比较坚定,则是因为他已经猜到姬浩然偷着抄走了三昧真火的秘笈。 姬仇此时面目肿胀,一摇头牵动了伤势,皱眉咬牙,面露痛苦。 见他难受,纪灵儿便没有继续追问,待他缓过神来,执着汤匙,细心喂药。 姬仇很不习惯被纪灵儿喂药,确切的说是不好意思,喝过几口便想要亲自动手,奈何他后背有伤,只要抬手就会牵动伤处,无奈之下只得说道,“还是喊了王老七过来吧,这些事情不该你做。” “王老七被天相子和扈大娘喊去问话了。”纪灵儿随口说道。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眉头微皱,天相子是内务堂堂主,而扈大娘是饲院主事,二人找了王老七过去,肯定是为了追查逆血卫士偷袭当晚己方飞禽中毒一事。 喝过汤药,纪灵儿起身为他倒水漱口,姬仇趁机打量房间各处,不见王老七的铺盖,便问道,“王老七今晚不回来照顾我了?” “王老七此人来历不明,且多有鸡鸣狗盗之举,修士坐骑中毒一事他身为兽医脱不得干系,你莫要参与此事,往后由我照顾你的起居。”纪灵儿说道。 “不可,不可,我怎么能让你来照顾我?”姬仇说话之时又想摇头,但一摇脑袋疼,摇了一摇也就没有再摇了。 “是父亲让我来的。”纪灵儿说道。 纪灵儿这句话有份量,此举表明了纪怜羽对他态度的转变。 纪灵儿心情很好,端水回来,重坐床边,“作甚?又担心受人妒忌?” 实则纪灵儿猜对了,但姬仇哪能承认,“没有,我在想王老七,他是无辜的,你们的坐骑中毒一事与他无关,他也是被人嫁祸……” 不等姬仇说完,纪灵儿的汤匙便递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话,“你如何知道他是无辜的,你怎么看谁都是好人?” 姬仇咽下一口清水,发现清口发甜,这才知道水中加了蜜汁和去火药物,感激的看了纪灵儿一眼之后继续说道,“他虽是兽医,事发之前也的确曾经为那些坐骑喂食过药草,但此事真的与他无关,他是被人嫁祸的。” “口说无凭,刑律堂议罪要看凭据。”纪灵儿说道。 喂水之时说话不便,待漱口过后腾出嘴来,姬仇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与纪灵儿知道,包括王老七曾经发现灶下所出的草木灰中有乌头气味。 听完姬仇讲述,纪灵儿颦眉侧目,“你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 “对,王老七是无辜的,明日刑律堂议罪,我要前去为他作证……” ------------ 第七十一章 精心照顾 听得姬仇言语,纪灵儿摇头说道,“我不建议你这么做,我不是担心会连累到你,而是你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王老七是无辜的,你怎么知道那灶下的乌头不是王老七自己焚烧的?” “如果是他自己焚烧的,他为何主动与我说?坐视不理,静待事情恶化岂不是更好?”姬仇说到此处略作停顿,转而继续说道,“如果投毒的是他,他又怎会设法解毒?况且他明知道此事会连累到他,投毒之后为何滞留不去,反倒留在盟中等待刑律堂问责严惩?” “你说的是道理,不是凭据。”纪灵儿摇头说道,“我说过了,刑律堂看重的是凭据,你拿不出真凭实据证明投毒一事与他无关。” “你的言下之意是找不到真凶,黑锅就得王老七来背?”姬仇说的急了,牵动伤势,连连咳嗽。 纪灵儿见状急忙坐到床边,为其抚胸顺气,“你不要着急,没有真凭实据刑律堂也不会轻易治罪,依我看王老七也不会受到重责,不过镇魂盟他肯定是待不得了。”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暗暗松了口气,但他仍然为王老七抱屈,“王老七虽然油腔滑调,少有担当,但他真不是坏人,你得相信我不会看错人。” “在好人眼中谁都是好人,”纪灵儿说道,“你还说姬浩然是好人呢,他是吗?” 姬仇原本已经停止咳嗽,纪灵儿这番话又把他气的咳嗽,便拨开了纪灵儿的手,不用她为自己抚胸顺气。 大小姐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脾气大,见姬仇竟然拨开了自己的手,纪灵儿有些气恼,但她不舍得冲姬仇发火儿,深深呼吸之后低声说道,“你莫要着急,我去找我爹,看他怎么说。” “好,烦劳你了,”姬仇说道,“我在镇魂盟就他一个朋友,你们把他撵走了,我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你跟我无话可说?”纪灵儿嗔怪瞅他。 姬仇忧心忡忡,无心与纪灵儿说话,长喘一口粗气之后闭上了眼睛。 纪灵儿只当他累了,便站立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你可要解手?” 姬仇摇头。 纪灵儿这才迈步出门,关门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头瞌睡多,加上之前失血过多,纪灵儿走后姬仇便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日落时分,他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开门声给惊醒的,睁眼之后发现纪灵儿正自门口走了进来。 “怎么样,盟主怎么说?”姬仇急切发问。 “等会儿跟你说。”纪灵儿走到桌旁,将一个扁圆形的小盒子放到了桌上,然后拿起火折子,吹燃点灯。 点上油灯,纪灵儿歪头看他,“可要解手?” “我又不是粪桶,哪来那么多手可解,”姬仇无奈叹气,“你快说,他们到底准备怎么处置王老七?” “不以投毒议罪,只以失职论处。”纪灵儿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还是撵他走呗?”姬仇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 纪灵儿压下大小姐的脾气,耐着性子说道,“即便他没有投毒,失职总是有的,做错了事情,总要承担后果吧。” “秋燥火大,他用穿心莲和金银花是对症的,问题出在乌头上,但那不是他干的,他没有失职,他是被人陷害的。”姬仇说道。 纪灵儿无奈摇头,“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我不与你争辩,反正明天你也得去镇魂大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我去大殿做什么?”姬仇问道。 “我爹和几位宗主要见你,”纪灵儿拿着那个扁圆的小盒子来到床边,“躺好了,我给你敷药。” “这是什么,怎么有股脂粉香气?”姬仇随口问道。 “这是我自幽云宗要来的回春膏,由落寒雪域的雪蜂蜂蜜和南荒的鬼针草调和而成,得之不易,珍贵非常。”纪灵儿说话的同时以右手食指指尖儿蘸了少许,示于姬仇。 “怎么黑乎乎的?”姬仇不解,“我又不是女子,为什么要抹这种东西?” 纪灵儿伸手抓过姬仇的手,让他抚摸自己的脸颊,“你说为什么。” 由于一直不曾照过镜子,姬仇便不知道自己的头脸肿胀到什么程度,此番终于知道了,满头满脸都是包,大包套小包,小包不算,单是比鼻子还高的大包就有五六个。 “回春膏可消肿化瘀,你明天要去大殿回话,早些上药,早些起效。”纪灵儿开始给姬仇涂抹药膏。 “能够彻底消肿?”姬仇问道。 纪灵儿笑噱摇头,“完全消肿是不能的,只能让你有脸见人。” 姬仇没有再说话,老实躺着,由纪灵儿涂抹上药。 这回春膏虽然乌黑粘稠,抹到脸上却甚是清凉,原本的肿胀麻木大有缓解。 “逆血卫士偷袭镇魂盟,你们的损失大不大?”姬仇小声问道,不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而是他的口鼻涂上了药膏,张嘴不便。 “由于你们的事先告警,盟中修士得以及时应对,”纪灵儿说道,“此战镇魂盟受伤者甚众,阵亡者却不多,不过因为中毒缘故,此战坐骑多有死伤,晚些时候我们准备去一趟聚窟州,那里是异族的聚居地,多有猛禽异兽。” “你们要去抓捕坐骑?”姬仇问道。 “招服。”纪灵儿纠正。 “哦。”姬仇若有所思。 纪灵儿说道,“你既已练成了三昧真火,便是我炎箭宗弟子,这杂役你也做不得了,待明日见过父亲和各宗宗主,便正式入盟,届时他们往聚窟州去,你也可以一同前往。” 姬仇没有接话。 纪灵儿并不知道姬仇在想什么,又说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我爹给你的秘笈已经被你给撕掉了,之前我偷偷过来看过你几次,也不见你打坐练气,你是如何练成三昧真火的?” 姬仇仍不吭声儿。 女人只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会话多,实则纪灵儿并不是一个善谈随和之人,此番自己一直在说,而姬仇却闷声不吭,纪灵儿有些不乐意了,“我问你话呢。” “如果我没有练成三昧真火,你们还会要我么?”姬仇问道。 纪灵儿没想到姬仇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愕然,但略一沉吟便明白了他为何有此一问,“当日是你不想加入炎箭宗的,并不是我爹不收你。” 姬仇说道,“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我在施恩图报,以求攀龙附凤,除了你没有一个人给我好脸色,你的那些师兄看我的眼神无不透着厌恶,连三姑都劝我离你远点儿,我当时是想一走了之的,却又担心你们面子挂不住,于是才接受了那上千年没人练成的三昧真火。” “你管别人作甚,我只问你,我纪灵儿何时令你失望过吗?”纪灵儿坦露心迹。 “没有,”姬仇实话实说,“但你曾经持剑追砍冯天伦,你的那些师兄与他相熟,免不得迁怒于我,即便我拜入炎箭宗,他们也不会对我太过友善。” 纪灵儿颦眉发问,“不入炎箭宗,难道你想拜入其他宗派?” “能吗?”姬仇随口反问。 “按常理来说是不能的,但我爹传你三昧真火之时并未收你入门,你若执意拜入其他宗派,也没人可以干涉你。”纪灵儿说道。 “哦。”姬仇应了一声。 “你不会真想拜入其他宗派吧?吃水不忘挖井人,你练的可是炎箭宗的绝技,再拜入其他宗派不太好吧?”纪灵儿不愿肥水流入外人田。 “但是你的那几位师兄我真的不喜欢。”姬仇说道。 纪灵儿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姬仇问道,“你别生气,我还没打定主意,况且就算我想拜入其他宗派,人家也不见得会要我。” “怎么不要?他们求之不得呢,”纪灵儿手指镇魂大殿方向,“实话也不瞒你,白日里我去寻我爹时几位宗主刚刚离开,他们去寻我爹为的就是征得我爹同意,想要将你收归本宗。” “盟主怎么说的?”姬仇问道。 “还能怎么说,这是你的事情,由你自己做主。”纪灵儿说道。 “哦。”姬仇心里有底了。 纪灵儿原本正在给姬仇敷药,说到此处心中气恼,便起身离开,自桌旁坐着生气。 “额头还没抹到呢,这有两个包。”姬仇提醒。 “不抹了,留着吧……” ------------ 第七十二章 畏罪潜逃 “这不成啊,这成什么样子?”姬仇手指额头出言催促,“快些来,只差这一点了。” 纪灵儿想必是真的生气了,坐在桌旁不接话。 姬仇知道纪灵儿生气的真正原因,也知道如何釜底抽薪,但他真的不喜欢炎箭宗的这些人,实则他对纪怜羽也是有些芥蒂的,原因也很简单,冯天伦当初曾经试图杀他,如此恃强凌弱,恩将仇报的卑劣之举,纪怜羽竟然并未将其逐出师门,而是暂夺宗籍,以观后效。 女人一生气,十个有九个会不说话,纪灵儿亦是如此。 纪灵儿不说话,姬仇也不说话,但最终还是姬仇心软了,他想到了事发当晚纪灵儿的舍命相救,拼着身受重伤也不放手。 正准备松口让步,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姬仇。” 姬仇听出了敲门的是王老七,也未应答,而是先看了纪灵儿一眼。 纪灵儿歪头一旁,亦不表态。 “进来吧。”姬仇回应。 王老七推门,探头进来,见纪灵儿坐在桌旁,急忙冲其挤出了尴尬讪笑。 纪灵儿很不喜欢王老七,亦不曾掩饰自己的厌恶情绪,一刻也不多待,离座起身,向门口走去。 “唉,你把药膏留下啊。”姬仇急忙讨要。 纪灵儿不接话,不转身,径直出门,气呼呼的去了。 王老七知道纪灵儿是生气离开的,也知道是自己的缘故,愧疚的看向姬仇,“这个,这个……” “你怎么来了?”姬仇问道。 “唉。”王老七叹了口气。 姬仇说道,“你不用担心,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见他们,我给你作证。况且我是饲院辅事,坐骑中毒我也脱不得干系,他们若是真要责罚你,便与我一起责罚好了。” “不用了,”王老七缓缓摇头,“下午律元子找过我了。” “哦?他为什么见你?他怎么说?”姬仇疑惑问道,此前寻王老七问话的只是扈大娘和天相子,二人一个是饲院主事,一个是内务堂堂主,而律元子是刑律堂堂主,按理说在正式问责之前此人是不应该跟王老七见面的。 王老七没有立刻答话,而是转身走到门口关上了房门,转身回来,拉过凳子坐到姬仇的床边,低声说道,“我要走了。” “什么意思?”姬仇追问。 王老七沮丧的说道,“事发当晚我们曾经拼命补救,故此他们断定此事不是你我所为,他们也相信我所说的几种毒药混合起效一节,故此断定投毒者另有其人。” “既然他们相信投毒的另有其人,为什么还要撵你走?”姬仇不解。 王老七说道,“虽然投毒的不是我,但此事我脱不得干系,失察渎职总是有的,他们希望我今晚不辞而别,造成畏罪潜逃的假象,以此麻痹真正的投毒之人,以便于他们日后暗中追查。”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很是意外,他没想到律元子等人会如此处理此事,愣神过后出言问道,“既然你不是投毒之人,也就没有畏罪潜逃的必要,投毒之人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一定会生出疑心,他们如此安排,能起到效果吗?” “能的,”王老七怅然点头,“投毒之人可不知道我早在变故发生之前已经发现了灶下的乌头灰烬,坐骑中毒之前我也的确为盟中修士的坐骑喂过穿心莲和金银花,不管怎么说我的嫌疑最大,为了逃避惩罚,我也确有逃走的理由,凶手不会起疑心的。” 姬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只是长长叹气。 王老七说道,“此事只有律元子和我知道,天相子和扈大娘并不知情,我与你相识一场,蒙你庇护照顾,不忍心就这样走了,特地来与你道别。” 姬仇心情低落,没有接话。 见姬仇心情低落,王老七于心不忍,便笑着岔开了话题,“纪大小姐对你可真的不错,连幽云宗的回春膏都讨来了。” 姬仇没接王老七的话头,而是出言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见过你,我便走了。”王老七说道。 姬仇撑臂起身,王老七急忙伸手帮忙,“在你昏迷之时纪小姐帮你喂了一枚黄芷回生丹,不是你自己收藏的那枚,而是她重新讨来的。” 将姬仇扶起之后,王老七便去拿夜壶,待他拿了夜壶回来,姬仇正在床头翻动被褥,王老七知道他的银钱放在那里,急忙劝阻,“他们给了我百两银钱,足够我过活安身,那些银钱你自己留着傍身。” 姬仇没有接话,拿过钱袋塞给王老七,王老七坚持不受,推让之下触动了姬仇的伤势,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此情形王老七急忙扶着他躺下,又将那钱袋放归原位,整理被褥时看到了那个五行盘,便随手拿了过来。 “你可要打开这个五行盘?”王老七直视姬仇。 “你能打开?”姬仇反问,此前王老七曾经尝试打开这个铜盘,还说了一大堆机关五行的术语,但最终却未能如愿。 “可以。”王老七正色点头。 王老七不是头一次吹牛了,但此前他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如此郑重的表情,见他不似说笑,姬仇反倒犹豫了,“里面会是什么?” 王老七说道,“我之前说过了,这个五行盘里存放的既不是灵丹,也不是灵像,而是某位巫族巫师的灵宠。” “你确定?”姬仇半信半疑。 “确定。”王老七缓缓点头。 “是什么?”姬仇问道。 王老七摇头,“不知道,除非打开五行盘,否则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会不会是凶禽猛兽?”姬仇追问。 “有这种可能,”王老七说道,“这种五行盘可以储纳任何灵宠,不管是体形巨大的北冥鲲鹏还是小如谷粟的南荒白蚁都可被储纳其中。” “打开会不会有危险?”姬仇有些担忧。 王老七没有立刻接话,皱眉沉吟片刻方才摇头说道,“依我看不会,根据你之前所说此物得来的经过,我感觉是有某位巫族巫师故意让你得到的。” “这个巫师为什么让我得到这个东西,就算让我得到了又有什么用,我又打不开。”姬仇多有疑惑。 “我也想不明白。”王老七摇头。 开启与否的决定权掌握在姬仇手里,但做决定的人就是承担后果的人,万一放出个凶神恶煞的怪物,岂不又给镇魂盟招来了麻烦。 “你可知道巫族与人族的关系如何?”姬仇问道。 王老七随口答道,“巫族早年曾经守护过人族,经过数万年的波折,发生了太多的变故,而今巫族与人族的关系甚是冷淡,也极少与人族发生交集。” “他们没有加害人族的理由是吧?”姬仇再度追问。 “应该没有,”王老七摇头说道,“巫族与修罗族和夜魔族仇视敌对,对人族并无很深过节。” “哦。”姬仇缓缓点头。 见姬仇始终举棋不定,王老七也没有催促,而是随口讲说巫族来历,“巫族与日月同源,身兼五行,耿直豪爽,爱憎分明,相传巫族不分男女皆为披肩长发,男巫身高可达十丈,女巫近九丈,身形异常高大,面容俊美非常,他们主要聚居于百里奚龙伯的群山之中,后来祖巫奢比尸率部分族人云游天下,最终定居在了南海巫咸国。” “祖巫是什么?”姬仇好奇追问。 “巫族有十二祖巫和大巫若干,十二祖巫为帝江,句芒,蓐收,共工,祝融,天吴,强良,奢比尸,玄冥,后土......” 不等王老七说完,姬仇就打断了他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广通博学?”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是深藏不露的高人。”王老七面有得色。 姬仇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王老七,他与王老七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始终搞不清楚此人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深藏不露,说王老七虚张声势吧,此人也有些真本领。但是说王老七深藏不露,此人办事儿也多不靠谱儿。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王老七说道,“你想好不曾,到底要不要打开这五行盘?” “你说呢?”姬仇拿不定主意。 “我不管。”王老七将烫手的山芋又扔给了姬仇。 “打开吧,”姬仇坏笑歪头,“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就说这东西是你的。” 王老七一脸嫌弃,“咦。” “反正你的黑锅已经背上了,也不差这一个了。”姬仇笑道,“开吧,我说笑的,真出了事情,我自己承担。” “好,我也想看看里面是什么。”王老七说开就开,双手持拿,旋拧转动。 五行盘的开启非常繁琐,但王老七转动的并不缓慢,在转动到最后关头时王老七走到屋子正中,将那五行盘放到了地上,他之所以这么做无疑是担心里面储纳的灵宠是个庞然大物。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五行盘上半部分开始自动旋转回缩,王老七急忙跑到门口,准备夺门逃走。 “王老七,你好不仗义,你跑了,我怎么办?”姬仇自床上喊道。 五行盘回缩的速度很快,眨眼之间便彻底开启,还好,里面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庞然大物,而是一个很小的甲虫。 端详过后,姬仇疑惑的看向王老七,“这是什么东西……” ------------ 第七十三章 传音甲虫 姬仇询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王老七知道这个小甲虫是什么了,而判断的依据就是王老七的表情,王老七脸上没有疑惑,只有意外。 听得姬仇询问,王老七并未答话,而是缓慢伸手,自五行盘里拿起甲虫定睛细看。 “是什么?”姬仇追问,这个小甲虫约有两个铜钱大小,呈黑色,很像屎壳郎,却比屎壳郎更圆,肚子也更大。 王老七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憋死了不曾?”姬仇又问。 王老七摇了摇头,仔细看过之后将那小甲虫放了回去,转而左顾右盼,欲言又止。 姬仇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疑惑问道,“你怎么搞的鬼鬼祟祟的,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你究竟认不认得?” 王老七仍然没有答话,四顾过后走到桌旁,倒了些清水在桌上,然后蘸水指尖,自桌上写字。 就在此时,铜盘里的那只甲虫突然振翅飞起,自房中盘旋了一圈儿之后自窗户上一处破洞飞了出去。 王老七原本正在写字,甲虫飞走之后便没有继续书写了,而是长喘了一口粗气,“此物我认得。” “快说,别卖关子了。”姬仇好奇心起,急切催促。 “不是我卖关子,而是我不敢说话,”王老七手指甲虫飞走的那面窗户,“此物名为传音虫,头生耳蜗,腹带音囊,可窃传声音。” 见姬仇面露疑惑,王老七再度解释道,“它可以偷听我们说话,也可以代替主人说话。”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愣住了,他得到这个五行盘已经有些日子了,在进入镇魂盟之前一直是随身携带,进入镇魂盟之后便一直置于床头被褥之下,不问可知这段时间自己的所说的话都被别人听了去。 “此人为何要偷听我与旁人的谈话?”姬仇一头雾水。 王老七摇头说道,“不晓得,这五行盘是自何处得来的只有你自己知道,也可能你只是无心拾得,对方并不是有意要偷听你说话。” 姬仇缓缓点头,这个五行盘是他自义庄的棺材里拿到的,王老七所说不无道理,也可能对方并不是有意要窃听他,只是他无心之下捡到了此物。 “让旁人看到我来找你怕是会给你惹来麻烦,”王老七说道,“我得走了,你多保重。” “你要往何处去?”姬仇问道。 “天下之大,哪里我去不得。”王老七笑道。 王老七虽然在笑,但姬仇看得出来他笑的多有苦涩,眼下天诛已经脱困,逆血卫士正在南灵荒肆虐,且隐约有北上中土的征兆,在来时的路上除了几个山贼,他几乎没遇到什么路人,王老七又无甚灵气修为,离开镇魂盟如何过活? 见姬仇面有忧色,王老七强颜欢笑,出言宽慰,“你不要担心我了,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三昧真火近千年无人炼成,偏偏你在机缘巧合之下炼成了,又偏偏是在天诛脱困,生灵涂炭的紧要关头,此乃天兆,日后你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神功大成之前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提防贼人加害。” 虽然交往的时间并不长,姬仇却很不舍得王老七,点头过后出言问道,“你总有个想去的地方,告诉我,日后我若想寻你,也有个去处。” 王老七想了想,说道,“我年岁大了,走不远了,此处东南八十里外有处夜墟,我想往那里去。”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姬仇掀开褥子,拿那钱袋。 见姬仇要拿钱,王老七急忙起身向门口走去,姬仇喊他,他亦不回来,自门口冲姬仇摆了摆手,然后带上房门,快步去了。 姬仇硬撑下地,走到门口开门察看,却发现王老七已经拐上大路,走的远了。 扶着门框站立片刻,姬仇长出了一口粗气,刚准备转身关门,却听得嗡嗡低鸣,定睛细看,却是先前飞走的那个甲虫飞了回来,此番也不破窗了,见房门开着,径直自外面飞了进来,收敛翅膀,落于五行盘中。 姬仇本以为这只甲虫飞走便不会再回来了,未曾想它竟然又飞了回来,小心翼翼的靠近端详,却发现那只甲虫正在舔嘴抹唇,用前面的两条节肢清理头嘴部位的食物残渣,原来这小东西先前飞走是出去觅食去了。 王老七已经离开了,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只甲虫,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甲虫用头部撞了撞五行盘内侧边缘,原本处于开启状态的五行盘竟然缓慢的合上了。 见此情形,姬仇陡然皱眉,不对,事情不对头,王老七先前猜测有误,这只甲虫是带有使命的,并不是王老七猜测的那样是被他无意之中捡到的。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这只甲虫能够自己关闭五行盘,他先前看的真切,在五行盘的内侧边缘位置有个细微的凸起,甲虫撞的就是那个细微的凸起,这便说明这只五行盘是可以自内部关闭的,既然能自内部关闭,想必也可以自内部打开。 如果可以自内部打开,甲虫随时都可以飞走,没必要一直留在五行盘里,这只甲虫乃是一个巫族巫师的灵宠,巫师是不会遗弃它的,甲虫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离开五行盘去寻找自己的主人,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它的主人希望它留在这里。 有了这种怀疑,姬仇便联系各种细节进行求证,可以确定的是这只甲虫先前飞出去是觅食去了,因为它回来的时候头上嘴上还有些许食物残渣,既然它出去觅食,就说明它需要吃东西,这么长时间,它不可能一次都没出去过,但是为什么他从未发现过甲虫出去觅食?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甲虫是挑选他不在家的时候出去觅食的,是故意躲开他,不想被他发现的。 这样的推论并不是自说自话,而是有着事实依据,前段时间他和王老七回来,曾经在门口听到屋里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当时他还怀疑是家里进了老鼠,但仔细寻找之后却并未发现老鼠,反倒发现原本放在床头的五行盘掉到了地上。 当时他还疑惑为什么五行盘会无缘无故的掉到地上,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是甲虫出去觅食之后回返铜盘所造成的。 当日他是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听到屋里异响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甲虫不希望被他看到,想要赶在他进屋之前回到铜盘。 综合各种蛛丝马迹,姬仇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传音甲虫出现在自己身边绝非偶然,它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当日他自义庄棺材里得到五行盘也不是偶然,那个五行盘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并让他得到的。 传音虫是巫族巫师的灵宠,此物被有目的的放在自己身边,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有一个神秘的巫族巫师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 ------------ 第七十四章 深夜造访 姬仇对巫族少有了解,也不认得巫族的巫师,便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对方为什么要在暗中观察他。 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传音虫的存在,便感觉别扭了,想到自己之前与纪灵儿的一些言语可能都被人听了去,便免不得生气羞恼,思虑过后拿着铜盘走向门口,想要开门将其扔掉。 不等他伸手开门,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由于之前不曾听到脚步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便将姬仇吓了一跳,“谁呀?” “小兄弟,是我。”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声音有些耳熟,却也不是非常耳熟,肯定不是饲院的人,但除了饲院众人,他在镇魂盟认识的年轻男子也并不多。 “哪位?”姬仇又问。 “我,神道宗青鸾子,小兄弟可否开门一叙?”来人报上了名号。 听得来人名号,姬仇好生意外,青鸾子便是当日自南山刁难他和王老七的那个人,此人是神道宗主朱云平的弟子,甚受朱云平器重。 “道长深夜来访,有何贵干?”姬仇疑惑发问。 “前些时日贫道受人挑拨,与兄弟为难,丢了气度,失了礼数,今日登门乃是负荆请罪来了。”青鸾子的声音之中带着掩饰不去的尴尬。 姬仇搞不懂青鸾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担心他深夜来访心怀不轨,便犹豫迟疑,没有接话。 见姬仇一直不开门,青鸾子讪笑道,“实不相瞒,贫道此来乃是挚情相邀,望小兄弟不计前嫌,携手神道,相聚同门。” 听青鸾子这般说,姬仇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家伙是来下请帖的,看来纪灵儿没有骗他,而今除了炎箭宗,镇魂盟的其他几个宗派也想要他。 没有人会喜欢与自己发生过冲突的人,姬仇也不例外,但俗话说登门就是客,想必青鸾子此番也是硬着头皮来的,也没必要让对方太过尴尬,总让对方站在门口也不太好。 “门没关。”姬仇说道。 获得了他的许可,青鸾子方才推门而入。 姬仇此时脸上涂抹了回春膏,面黑如墨,青鸾子没有心理准备,被吓了一跳。 “早些时候我脸上刚涂抹了药膏。”姬仇原本是想出去扔铜盘的,但青鸾子来了,他也不便出去扔东西,便转身走了回来,为青鸾子拉过一把椅子,“道长请坐。” 见姬仇想要为其倒水却又弯腰困难,青鸾子多有内疚,急忙上前阻止,“小兄弟有伤在身,本不该打扰,快请卧床休息,贫道稍坐便走。” 姬仇坐到床边,冲青鸾子笑了笑,不止青鸾子尴尬,实则他也有些尴尬的,毕竟不久之前二人曾经怒目相向,破口互骂。 青鸾子本不想来,此番是被朱云平逼着来的,本以为姬仇会对其冷嘲热讽,恶语相向,未曾想姬仇对他还算客气,礼数也算周全,彻底颠覆了之前为其留下的无赖泼皮印象。 想到自己当日盛气凌人,青鸾子多有惭愧,落座叹气,“小兄弟,之前多有得罪,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都是些小事,道长也不用太在意。”姬仇随口说道。 青鸾子说道,“实不相瞒,当日之事乃朱大昌恶人先告状,只道受了你的欺辱,又胡乱编造,说了你许多坏话,而贫道爱屋及乌,又知道他是宗主远戚,便自作聪明,试图为其出头,示好于师尊,实则师尊本人并不知情,且事后得知此事,亦曾严厉斥责贫道,小兄弟万不要因为贫道的莽撞之举而迁怒于师尊和神道宗。” 听得青鸾子言语,姬仇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因为青鸾子说的并不是虚假的场面话,而是其真实的想法,这份坦诚还是难能可贵的。 “道长言重了,镇魂盟以镇守天诛为己任,盟中修士皆为正义之士,个人好恶,睚眦误会皆是小事,我从未迁怒宗主,甚至不曾记恨道长,”姬仇说到此处挤出笑容,“况且当日我也讹了你们不少银两,还使诈逼你们将我抬下山去,当日我的那些胡言乱语道长也不要挂怀。” 姬仇是真心想要以微笑表达善意的,之所以是挤出笑容并不是因为违心勉强,而是坐在床边牵动后身伤处。 青鸾子误解了姬仇,只当他言不由衷,心存芥蒂,便再行罪己,谢罪赔礼。 姬仇也知道他误会了,只得实话实说。 但青鸾子又误会了,只当他在下逐客令,只得起身告辞。 姬仇撑腰起身,跟随相送。 到得门口,青鸾子转过身来,“小兄弟天赋异禀,造化通天,习得三昧真火,当真可喜可贺,但三昧真火只是内功心法,少了招数变化,练气之人若求大成,非内外兼修不可,神道宗的昊天神功应九天变化,合天罡气数,乃人族首屈一指的玄妙功夫,小兄弟若有心参研,神道宗必不藏私吝啬。” 虽然早就知道青鸾子此来的用意,姬仇仍然对青鸾子的真诚多有感动,“多谢道长,承蒙神道宗抬爱,惭愧惶恐,只是那三昧真火我还不曾窥入门径,眼下也练不得其他功夫,他日若有需求,定当厚颜求赐。” 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答复,青鸾子也已经很满意了,稽首道别,出门去了。 待青鸾子离开,姬仇关上房门,转身回头看到了放在床边的五行盘,便走过去拿在手里,想要开门丢弃。 但刚拉开房门,便发现门外站着一人,来人是个年轻女子,身穿素雅白衣,豆蔻年纪,样貌俊美。 “你可是姬公子?”白衣女子微笑问道。 “你是哪位?”姬仇随口反问。 “我姓柳,名芙,乃幽云宗修士。”白衣女子自报家门。 “哦,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姬仇问道。 “少侠可是姬仇?”白衣女子追问确认。 姬仇尴尬笑问,“逆血卫士偷袭镇魂盟的当晚我曾经爬在树顶,盟中修士应该都看到了我的窘态,怎地姑娘竟不认得我?” 白衣女子掩面一笑,“恕我直言,当日公子虽然身在高处,却是蓬头垢面,不辨嘴脸,黑暗之中当真看不真切。” “呵呵。”姬仇苦笑。 确定了他的身份,白衣女子自袖中拿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扁圆木盒递了过来,“早些时候纪灵儿曾往幽云宗要了回春膏,想必是为公子拔毒治伤,这方木盒里的香粉名为净凡尘,与回春膏配合,投入净水之中可以用来洁肤净面。” “哦,多谢姑娘。”姬仇道谢过后,伸手拿了,他不确定回春膏是不是能够用水洗掉,万一必须用这种香粉,他就用得上了。 “男女有别,我便不打扰了,”白衣女子微笑说道,“惊闻公子练成了旷世奇功,幽云宗上下莫不欢喜欣慰,此乃人族之幸,万民之福,幽云宗有两大通天功法,一名太阴真气,为宗主所习,一名太阳真气,尚无人研习,那太阳真气与三昧真火同为纯阳功法,可互证推研,相得益彰,公子若有心参悟,可往幽云宗去。” 姬仇尚未答话,便听得远处有人咳嗽。 那白衣女子貌似不愿被旁人见到,急急道别,匆匆去了。 白衣女子刚走,远处就出现了一道人影,定睛细看,竟是王老七。 片刻过后,王老七走到近前,铺盖夹在腋下,“刚才那个小姑娘可是来自幽云宗?” “你怎么还没走?”姬仇随口发问。 “嘿嘿,我可能不用走了。”王老七笑道。 “律元子改主意了?”姬仇问道。 “没有,我不曾见到他,”王老七说道,“是有人差我来做说客的,若是我办成了差事,他们便与我开脱,留我下来。” “什么意思?”姬仇不明所以。 王老七不说话,侧身往屋里挤,“进屋说。” 待姬仇转身进屋,王老七正在放铺盖,明显是想睡在这里。 “是不是有人让你来说服我加入他们的宗派?”姬仇问道。 “聪明。”王老七说道。 “谁呀?”姬仇追问。 “嘿嘿,你猜……” ------------ 第七十五章 去而复返 “爱说不说。”姬仇坐到了床边,眼下他正在为加入哪个宗派发愁,没有与王老七说笑的心境。 卖关子并不是一个好习惯,如果别人不猜也不问自己就骑虎难下了,但王老七很擅长化解尴尬,见姬仇龇牙咧嘴的往床上挪,便快步走过来伸手帮忙,一瞥之下发现床边的五行盘,“咦,五行盘怎么合上了?” “那虫子又飞回来了。”姬仇哭笑不得。 王老七拿过铜盘自耳畔摇晃,“果真回来了,去而复返,吉兆啊。” “你在说你自己吗?”姬仇瞅了王老七一眼。 “你怎么这样儿啊,”王老七撇嘴说道,“我要走了,你百般不舍,怎地我不走了,你却百般嫌弃?” 姬仇身上有伤,之前勉力起身走动令他多有疲惫,便闭上眼睛,不回王老七的话。 王老七打好地铺,又为姬仇接了杯水置于床头,这才吹灯躺卧,“哎,你到底想好不曾,要入哪个宗派?” “我觉得幽云宗不错。”姬仇随口说道。 王老七知道姬仇言不由衷,亦不当真,“与你说正事儿呢,莫要说笑。” “我还没想好。”姬仇说道。 王老七哦过一声便没了下文。 姬仇很是疲惫,却又愁恼不知如何选择,躺在床上郁郁怏怏,昏昏沉沉。 “怎地这般势力眼,你不曾练成三昧真火之前,他们为何不抢着收你。”王老七说道。 姬仇知道王老七在圈绕铺垫,便不接话。 当说客的最怕对方不说话,老虎吃天,无处下口。 姬仇知道王老七是带着使命来的,也知道自己的决定会影响他的去留,但他真的没想好要加入哪个宗派。 见王老七屡次欲言又止,姬仇心生同情,出言问道,“是截教让你来的吧?” “为什么猜截教?”王老七反问。 “因为你跟截教的人很是熟稔。”姬仇说道,他说这番话是有依据的,王老七不过一介杂役,竟然敢去玩弄笑雷子的蛤蟆,足见他与截教相熟。 “截教门人虽然不缺忠义,但随心所欲,行事乖张,且门下多有异类,你愿意与禽兽为伍?”王老七说道。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很是意外,他本以为自己猜的捌玖不离十,但是听王老七的语气,貌似不是截教遣他来的。 “你还认识阐教的仙长?”姬仇问道。 “我倒是认得他们,可惜他们不认得我。”王老七摇头。 听王老七这般说,姬仇心中有数了,不是阐教,不是截教,而神道宗此前曾经跟二人有过矛盾,也不可能请他来当说客,幽云宗自不必说,门人多是女子,他不太倾向,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了炎箭宗。 “纪灵儿找你了?”姬仇问道。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猜到的。”王老七间接承认。 “她去找你是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授意?”姬仇又问。 王老七想了想,说道,“我感觉两者皆有,纪小姐先前明言只要我说服你留在炎箭宗就留我下来,她虽然身份尊贵,却不掌刑律之事,此事若无盟主授意,她焉敢大包大揽。” 一说到炎箭宗,姬仇首先想到的就是冯天伦,之后便是当日劝说纪灵儿不要日夜照顾他的二师兄,平心而论他是真的不喜欢炎箭宗,但三昧真火是炎箭宗的镇宗绝学,学了人家的绝学却跑到了其他宗派,炎箭宗的面子肯定挂不住,更何况还有纪灵儿在,要知道纪灵儿对王老七是没什么好印象的,不是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去找王老七,由此可见炎箭宗对他是势在必得。 而神道宗和幽云宗也是如此,这橄榄枝伸的甚是明显,他们明知道将他收入宗派会令炎箭宗不快,却仍然示好相邀,这个代价好像有点大。 “我只是碰巧施出了一记三昧真火,尚未尽窥其要,他们为什么争着想要将我收归门下?”姬仇不解。 王老七本来是平躺的,听他这般说,便翻身相对,“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姬仇摇头。 “那三昧真火乃是内功心法,旨在脱胎换骨,淬炼元神,与他宗功法并不冲突,”王老七说到此处担心姬仇不得理解,便打了个比方,“三昧真火彷如起屋盖房时的地基,其上可以加盖任何形状的琼台楼阁,又如涂彩画栋的金漆,可化腐朽为神奇,所有功法在三昧真火的催动之下都可以增色升威,现在你懂了吧?” “懂了。”姬仇缓缓点头,王老七的说法与幽云宗的柳芙大致相同,可以互相验证。 “还是归了炎箭宗吧,不然纪小姐脸上……哎哟……” 听得王老七吃痛叫嚷,姬仇转头问道,“怎么了?” “哪里来的牛虻?”王老七捂嘴嘟囔。 由于姬仇修为低劣,且房中的油灯也已被吹灭,他便看不到黑暗之中的牛虻,只是听到房中有昆虫嗡嗡振翅的声响。 王老七起身点灯,就在其摸索火折子的时候,再度发出了负痛哎哟。 “又怎么了?”姬仇问道。 “又叮了一口。”王老七口齿不清。 待得油灯点亮,姬仇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这片刻工夫,王老七的嘴唇已经严重肿胀,两片嘴唇高高肿起,上下外翻。 王老七伸手触摸,哎哟不止。 “怎么会这样?”姬仇四顾寻找,并未发现牛虻。 “不叮别处,只叮嘴,如此蹊跷,怕不是牛虻。”王老七口齿不清。 姬仇没有接话,而是目瞪口呆的盯着王老七,王老七的嘴唇仍在快速肿胀,眼下已然厚达寸许。 王老七撅嘴自观,“牛虻没有这般剧烈的毒性,定是截教所为。” “截教所为?”姬仇不明所以,“截教为何害你?” 王老七嘟囔了一句,姬仇没听清,“你说什么?” 王老七努力张嘴,含混说道,“我先前劝你不能与截教的禽兽为伍,当是被他们听了去。” 听清了王老七的话,姬仇哭笑不得,眼见王老七嘴唇肿的吓人,便急切催促,“先别说这些了,你快想法子解毒吧。” 王老七又嘟囔,由于不得张嘴,言语含混,姬仇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王老七又尝试说话,却发现无法开口,情急之下双手捂嘴,急匆匆的去了。 姬仇本来疲惫非常,被王老七这么一搞,睡意全无,撑臂起身,拿起了床头的水杯。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说话声,“姬仇,贫道看你来了。” 声音很是耳熟,待姬仇放下水杯,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肥胖道人正笑眯眯的自门口走了进来,不是截教的笑雷子还是哪个…… ------------ 第七十六章 奇货可居 姬仇曾经与笑雷子打过照面,且在早些时候逆血卫士偷袭镇魂盟的时候曾经得到过笑雷子的救助,故此对这个和善的胖道人印象甚好,见他来到,急忙勉力坐起,穿鞋下地。 “见过笑雷真人。”姬仇冲笑雷子行礼。 “免啦,免啦,”笑雷子摆了摆手,“脸上抹了甚么?怎么这个鬼样子?” “回真人问,晚辈脸上敷了药,”姬仇答道,“晚辈前日被马蜂蜇了,头脸肿胀,疼痛难忍,只得托纪灵儿往幽云宗讨了些消肿止痛的回春膏。” “哦,”笑雷子拉过椅子撩摆坐下,翘腿问道,“王老七为何急匆匆的去了?” 姬仇不知笑雷子是明知故问,还是当真不知,亦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赔笑不语。 见姬仇笑的勉强,笑雷子感觉有趣,笑问,“他也被马蜂蜇了?” “好像不是马蜂,他说是牛虻。”姬仇说道。 “哈哈哈,”笑雷子开怀大笑,“定是他嘴脏秽臭,方才招了牛虻来。” 听笑雷子这般说,姬仇知道是他在暗中折腾王老七,而王老七说截教坏话是在刚进屋没多久,这便说明笑雷子一直在暗中窥听。 姬仇走到桌旁为笑雷子倒水,“不知真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我自高处见你这草庐今晚人来人往,感觉有趣,便来凑凑热闹,”笑雷子笑问,“如何,你被哪个宗派要了去啊?” “回真人问,晚辈还不曾打定主意。”姬仇实话实说。 “要不要贫道给你出个主意?”笑雷子笑噱歪头。 截教用的是风雨雷电,雾露霜雪八字辈分,笑雷子是与纪怜羽一辈儿的人物,是姬仇的前辈,此前又曾经救过他,故此姬仇对他多有礼数,“真人愿意指点赐教,晚辈自当洗耳恭听。” “你练成了三昧真火,奇货可居,眼下谁都想将你收归门下,以求壮大宗派,光耀门楣,”笑雷子说道,“不管你加入哪一宗,其他宗派都会心生失望,我劝你最好不入任何宗派,只以自由身留在镇魂盟。” 听得笑雷子言语,姬仇没有立刻接话,他原本还在为如何选择而发愁,笑雷子的话提醒了他,当不知如何选择的时候,最明智的作法就是不做选择。 见姬仇沉默不语,笑雷子只当他犹豫不决,便再度笑道,“贫道问你,奇货在何时最值钱?” “嗯?”姬仇分神思虑,没听清笑雷子的话。 笑雷子又换了个比方,“你可知道一个美貌的女子在何时最为受宠?” 姬仇联系前后,猜到了笑雷子想表达什么,便出言回答,“无主之时。” “孺子可教,”笑雷子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将水杯反扣茶盘,“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贫道去了。” “多谢真人指教,”姬仇真心道谢,“恭送真人。” “嘿嘿,客气了,”笑雷子站立起身,将椅子还归原位,转身向门口走去,“贫道平日喜欢到处去,搜罗收藏有趣之物,你若得空闲,便往东山寻我,贫道带你四处耍去。” “好。”姬仇欢喜答应。 笑雷子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冲姬仇坏笑眨眼,“贫道的话千万往心里去,记住喽,女子无主之时最为诱人,一旦嫁人便不值钱了。” “嘿嘿。”姬仇也笑。 “走了。”笑雷子反背双手,往东山踱去。 姬仇知道笑雷子为什么来,其实笑雷子也是来向他伸橄榄枝的,只不过笑雷子做的非常巧妙,也不逼他立刻同意,而是让他别急着做决定,其实最终目的还是为拉他进截教铺垫准备。 虽然知道笑雷子的来意,姬仇却很喜欢这个胖道人,此人虽是道门中人,却并不端拿古板,大度随意,谈笑风生,竟然拿了女子作比方,好生率性。 人都有好奇之心,姬仇也不例外,首先他对笑雷子就很好奇,因为笑雷子是异类化人,本体是个公天鹅,一想到先前与自己说话的是只大天鹅,姬仇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而笑雷子临走之前的那番话也加重了他的好奇,笑雷子那里肯定有很多好玩儿的东西,而且笑雷子还喜欢到处溜达,这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诱惑,年轻人哪个不喜欢到处玩耍的。 刚准备关门,王老七自远处走了过来,待得王老七走近,姬仇吓了一跳,他此前遭到了马蜂的叮咬,头上脸上都是大包,而王老七此时比他还要惨,嘴唇严重肿胀不说,还殃及了其他五官,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如此,好像连头都大了。 “呜呜呜呜。”王老七说了句什么。 “你没敷药啊?怎么肿的比刚才更厉害了?”姬仇咧嘴发问。 “呜呜呜呜。”王老七伸手比划。 姬仇无奈叹气,“你别说了,我听不清。” 王老七气恼无奈,跟着姬仇进了屋,指着东山支支吾吾,说的什么听不清,不过听语气应该是在骂人。 王老七并没有发现屋里来过人,只是支吾骂人,起初是站着支吾,后来是坐着支吾,再后来累了,躺着支吾。 姬仇听不清王老七在支吾什么,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笑雷子虽然长的憨态可掬,心思却异常缜密,笑雷子在喝过水后将茶杯放回了原位,离开之前又将椅子拉回了原位,之所以这么做无疑是不想让王老七发现他曾经来过。 而王老七的嘴巴之所以遭到牛虻的叮咬,除了惩罚他先前出言不逊,应该还有更深的用意,那就是让王老七没法儿说话,不能说话自然也就不能当炎箭宗的说客。 本以为支吾累了王老七也就睡了,未曾想王老七躺下之后又站了起来,来到床边,指着自己的嘴唇冲姬仇支吾。 见姬仇一脸茫然,王老七转身离开,拿着油灯在房中四处寻找。 “你在干嘛?”姬仇问道。 王老七没说话。 见王老七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姬仇疑惑追问,“你到底在找什么?” 王老七没法儿说话,听姬仇发问,便指了指他,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姬仇不明白王老七想表达什么,只能一脸疑惑的看着王老七在房中四处寻找。 屋子很小,王老七四处找过,无有所获,便走到床边伸手去摸姬仇的脸。 “你干嘛?”姬仇歪头躲闪。 “呜呜呜呜。”王老七支吾的同时再度伸手。 “我脸上有伤,你摸我的脸做什么?”姬仇抬手拨开了他的手。 王老七无奈,只得再度比划,一番手舞足蹈之后,姬仇终于明白了,王老七是想借用他脸上的回春膏来涂抹嘴唇。 “不成,我明日还得往镇魂大殿去,你将药膏抹了去,我不得消肿,明日如何见人。” “呜呜呜呜。” “不给,一边去,离我远点。” “呜呜呜呜。” “滚滚滚滚……” ------------ 第七十七章 问责定案 姬仇态度甚是坚决,王老七讨要不得,只能作罢,无奈躺倒,哼唧辗转。 姬仇本就有伤在身,勉力支撑应对接踵而来的说客令他甚是乏累,也不管王老七,转身对墙,将脸上的药膏擦下少许,抹于额头,作罢这些方才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黎明时分,王老七当是一夜没睡,躺在地铺上长吁短叹。 姬仇翻身坐起,歪头看去,被王老七吓了一跳,也不知笑雷子昨夜用了什么怪虫叮咬王老七,此时的王老七面目青肿,彷如大头娃娃,别说说话了,便是睁眼视物也不能了。 想到纪怜羽和几位宗主今日要召他往镇魂大殿说话,姬仇便不敢赖床,撑臂起身,下地洗脸。 此前在他昏迷之时,纪灵儿曾经喂他了一颗黄芷回生丹,黄芷回生丹乃是镇魂盟的疗伤圣品,此时身上的外伤已经痊愈了七八分,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只是先前被烟火呛到,说话仍显沙哑。 昨夜幽云宗的柳芙送来了一包净凡尘,就在姬仇将药粉倒入清水准备洗脸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敲门习惯,听到敲门声,姬仇知道是纪灵儿来了,急顾左右,想要将药粉藏起来再去开门。 就在他四顾张望之际,王老七爬了起来,跑过去打开了房门。 纪灵儿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原本就不喜欢王老七,再见他头脸肿胀,面目可憎,便厌弃斜视。 怕什么就来什么,那包净凡尘此时就拿在姬仇手里,纪灵儿一眼瞅见,眉头大皱,“昨晚有人来过?” 当别人关注某个问题的时候,试图转移话题是最愚蠢的作法,会显得心虚并加重对方的疑心,姬仇也不曾否认,“幽云宗一个女修士来过。” 重大问题必须实话实说,但可能导致对方不快的一些旁枝末节就没必要说的太详细了,实则他是记得那个女修士的名字的,对方名叫柳芙。 听姬仇这般说,纪灵儿转头看向一旁的王老七。 王老七昨夜是带着使命来的,见纪灵儿看他,急忙点头,示意姬仇所言不虚,实则柳芙来的时候他并不在场,但是如果摇头,就显得自己渎职疏漏,毫不知情。 有王老七在场,纪灵儿也不便过多的追问什么,站在一旁看着姬仇洗去了脸上的回春膏,待其洗漱过后,打开食盒,将里面的早饭取了出来。 姬仇无心饮食,吃的很少。 大小姐可能并不全都刁蛮任性,但大小姐的脾气肯定不会随和,纪灵儿来到之后一直没怎么开口,原因也很简单,是对其不愿加入炎箭宗的不满。 纪灵儿不说话,姬仇也不主动讨好她,穿戴整齐,吃过早饭,便随着她往镇魂大殿去。 王老七也跟着二人去往镇魂大殿,敌人偷袭,己方修士的坐骑却不得升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问责肯定是少不了的。 赌气也好,僵持也罢,最终肯定会有一个服软的,在进入镇魂大殿前的广场之后,纪灵儿终于开口了,“你想好不曾?” 僵持之后,有人服软,另外一方应该立刻给予善意的回应,不然会令对方下不来台,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出言说道,“有你在,我不可能加入其他宗派。” 女人的情绪转变的速度比男人要快的多,姬仇此言一出,纪灵儿心头大轻,低声说道,“算你有良心,我也不逼你立刻应承,稍后他们问起,你只说不曾想好,借此拖延一些时日。” 姬仇本来就想这么做,纪灵儿的话令他正中下怀,点头说道,“好。” 镇魂大殿门外站着四个人,姬仇认得其中三个,是刑律堂主律元子,内务堂主天相子,饲院主事扈大娘,余下一人是个年轻道人,站在律元子身后,当是刑律堂的道人。 纪灵儿带着二人来到殿外,冲律元子等人打过招呼,然后与他们一同站在殿外。 此时镇魂大殿的门是开着的,可以看到盟主纪怜羽和神道宗的朱云平以及两位老道正在殿内交谈说话,盟主之下的宗主席位有一席是空着的,那是幽云宗司马红袖的座位,问询之所以还没开始,当是司马红袖还没有来到。 不多时,司马红袖来到,练气之人精神充足,不显老态,也看不出司马红袖的真实年龄,此人是个美貌干练的年轻妇人,亦做道人打扮,目测也就三十出头,但实际年龄应该不止三十。 见司马红袖来到,殿外众人纷纷冲其见礼,司马红袖行走之时点头回礼,与此同时看了姬仇一眼。 身为幽云宗宗主,司马红袖气场甚是强大,虽然眼神并不严厉,但一瞥之下姬仇只感觉心悸气短,脊背发凉。 司马红袖来到,五大宗主到齐,盟主纪怜羽召了刑律堂进去,责令追查前几日逆血卫士偷袭,而己方修士坐骑中毒不得升空一事。 饲院归内务堂统辖,出了纰漏肯定要追究内务堂的责任,随后便召了天相子进去,之后是扈大娘,最后才是姬仇和王老七。 王老七的怪样子令众人尽皆皱眉,肿的跟猪头一般,连话也说不得了,只能由姬仇代为讲说事发经过。 由律元子问询,那个刑律堂的年轻道人负责记录。 姬仇省却了乌头一节,只说天热秋燥,王老七买了金银花和穿心莲回来,泡水饲喂飞禽,而山中又有牛筋草等草药,飞禽当是饮用了金银花和穿心莲之后又误食误闻了这些草药方才意外中毒。 由于当日那些飞禽只是肢体麻痹,而不是中毒身亡,且王老七在紧要关头曾经燃点白蜡,努力为飞禽解毒。而且在事发之后也并未畏罪潜逃,故此他不认为王老七是有心投毒,先前的飞禽肢体麻痹只是一场意外。 说的人心知肚明,听的人也是心中有数,尤其是对姬仇省却了乌头一节暗暗赞赏,实则众人都知道镇魂盟里出了内奸,也都知道此人不是王老七,与其将王老七撵走并大张旗鼓的追查奸细,倒不如将此事当成一场意外,留下王老七,然后暗中追查奸细。 有了姬仇的这番话,众人便就坡下驴,对王老七训诫了几句,然后让天相子将其带了回去,刑律堂的人也走了,只留下了姬仇…… ------------ 第七十八章 五宗之外 在无关人等离开之后,纪怜羽微笑开口,对事发当晚姬仇不避危险,焚烧白蜡树为盟中修士坐骑解毒的英勇之举提出了表扬。 纪怜羽的表扬和夸赞令姬仇甚是汗颜,惶恐说道,“喂养坐骑乃饲院诸人的本分,食水出了差池乃饲院失职,晚辈所为不过是亡羊补牢,弥补过失,岂敢厚颜领功。” “年轻人谦逊自省,难能可贵,”纪怜羽缓缓点头,“但是非功过自有公论,镇魂盟赏罚分明,有过必罚,有功必赏,此番你处置得当,立下功劳,几位宗主众议之后决定收你入盟,再造提拔。” 纪怜羽的语气不容置疑,无有半点商量意味,不等姬仇说话,便继续说道,“镇魂盟由五大宗派共肩重任,老朽愧居盟主,这位是阐教的白云真人,这位是截教的惊雷真人,这位是神道宗的朱真人,这位是幽云宗的司马真人。” 纪怜羽逐一介绍,姬仇只得逐一拱手见礼,而几位宗主则面露微笑,点头回礼。 纪怜羽又道,“镇魂盟修士皆为五宗弟子,但你之前领职内务堂,无有师承,此番入盟总要有所归属,我等众人商议过后决定不予指派,由你自选师门,你可有主意?” 纪怜羽言罢,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姬仇的脸上,这些宗主修为精深,气场强大,姬仇深埋其首,沉吟思虑,纪怜羽先前只字不提三昧真火一节,只说他为镇魂盟立下了功劳,这是为了体现公平,也是为了给其他宗派机会,倘若纪怜羽直说三昧真火是炎箭宗的镇派绝学,其他宗派怎么好意思与他争抢。 由于事先已经想好了对策,此番姬仇便没有太多犹豫,“承盟主和诸位宗主错爱,晚辈愿意加入镇魂盟,与万千修士同担大任,贡献萤火,但晚辈初来乍到,对各大宗派一无所知,诸位尊长可否宽限一些时日,容晚辈熟悉了解。” 姬仇说出这番话之前其实就已经猜到众人会同意了,因为他有伤在身,站立的很是辛苦,而纪怜羽并没有赐座,其他宗主也没有这个意思,这便说明他们都知道今天不会有最终结果,会议很快就会结束。 听得姬仇言语,纪怜羽缓缓点头,转而看向其他宗主,见众人尽皆点头,便出言说道,“也好,便如你所请。” “谢盟主,谢白云真人,谢惊雷真人,谢朱真人,谢司马真人。”为了凸显尊重,姬仇逐一弯腰,将五人谢了个遍。 “你自往修士殿报道入职去吧。”纪怜羽摆了摆手。 姬仇道谢过后转身欲行,突然想起一事,“晚辈有伤在身,起居多方便,可否暂留饲院养伤,待伤好之后再搬往别处?” 纪怜羽微笑点头。 姬仇再度冲几位宗主弯腰稽首,转身退下。 就在此时,司马红袖出言说道,“姬仇对各宗少有了解,不如我们各遣门人一名,与他讲说本宗过往,演示本宗武艺,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听得司马红袖言语,姬仇暗暗皱眉,这种建议估计也只有女人才能提的出来,不是只有女人才想的到,而是只有女人才好意思说出来,此言一出,抢人的态度就非常明显了,但由于司马红袖这番话不是冲他说的,也不是征求他的意见,他没权力表态。 既然司马红袖已经提出来了,纪怜羽等人也不便反对,只得默许。 纪灵儿一直在殿外等候,待姬仇出来,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此时殿门是开着的,殿内众人都可以看到门外的情形,但纪灵儿并不避讳。 “不碍事的,我自己能走。”姬仇好生窘迫。 他的这番话起到了反作用,纪灵儿原本只是扶,此番变成了搀,而且是贴身搀扶。 姬仇红脸四顾,好生尴尬。 到得路上,姬仇没有回饲院,而是想往北面去。 “你做什么去?”纪灵儿问道。 “去修士殿报道。”姬仇说道。 “你别去了,我去帮你把东西拿回来。”纪灵儿拖着他走上了去往饲院的方向。 “还有东西发呀?”姬仇有些意外。 “也无甚东西,只是衣物鞋袜和一些盟规禁令。”纪灵儿随口说道。 姬仇原本就怀疑纪灵儿搀他是做给几位宗主看的,果不其然,到得无人处,纪灵儿便不搀他了,松手先行,留他自后面。 “哎,他们什么时候往聚窟州去?”姬仇问道。 “三日之后。”纪灵儿随口说道。 “我可以一起去吗?”姬仇又问。 “你能行动自如便可以随他们一起去,”纪灵儿说道,“届时我会陪你一起去。” “哦。”姬仇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了说话声,不是冲二人说话,而是有人自西面的主路上走过。 听到有人说话,姬仇便转头回望,只见自路上走过的是三个身穿青衫的美貌女子,三人的五官多有异域特点,而所说语言也多有外族音调儿。 “她们是什么人?”姬仇问道。 “她们来自流光城。”纪灵儿随口解释。 纪灵儿不提这茬,他几乎将此事给忘了,镇魂盟之所以急着前往四大主城挑选弟子,乃是因为五行玄灵已现生于云阳,明珠,流光,落寒四城,镇魂盟只有寻得感应五行玄灵的五个人才能重新封印天诛。 “那五个人还没选出来吗?”姬仇问道。 “你为何知道此事?”纪灵儿颦眉反问。 姬仇自然不能说此事是王老七说的,就在他迟疑犹豫之际,纪灵儿将黑锅扣到了姬浩然的头上,“哦,我忘了你还有个不着调儿的小叔。” “你为何说他不着调?”姬仇不解。 纪灵儿一脸嫌弃,“此人虽然长的相貌堂堂,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却行止不端,遇到女子便调戏勾搭,年轻的也就罢了,连年近不惑的三姑四婶都不放过。” 听纪灵儿说姬浩然的不是,姬仇本能的想要出言反驳,但话到嘴边最终又憋了回去,他跟着姬浩然不是一天两天了,姬浩然有什么毛病他一清二楚,纪灵儿应该没有诋毁他。 “两日之后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就会选出,”纪灵儿说道,“届时盟中修士都会前往观礼。” “我可以去观礼吗?”姬仇问道。 “你已加入镇魂盟,自然可以。”纪灵儿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回到了姬仇的住处,纪灵儿随即离开,前往修士殿为姬仇报道。 纪灵儿走后,姬仇闲来无事,便盘坐吐纳,内窥练气。 他先前是在无意之中施出三昧真火的,他必须确定自己真的练成了三昧真火,而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撞上了那么一次…… ------------ 第七十九章 无心插柳 由于灵气修为低劣,吐纳半天丹田气海方才积蓄了些许灵气,随即以意行气,尝试行走任督二脉。 任督二脉也就是世人所谓的小周天,指的是前胸后背的两条脉络,任脉在胸前,督脉在背后,连丹田气海计算在内共有九处大穴,行气的路线是灵气由丹田气海下行至会阴,再由会阴升至后背督脉的尾闾,再升至命门,之后是大椎,再玉枕,再百会,之后回返前身的印堂,膻中,最后回归丹田气海。 任督二脉虽然任脉在前,督脉在后,但是行气时却是先走督脉,后返任脉,这是练气最基本的尝试。 三昧真火小成于任督二脉,中成于奇经八脉,大成于十二正经,由于之前已经催发了三昧真火,故此任督二脉此时应该已经处于畅通状态。 练气之人可以感受到灵气自经络里的运行轨迹,灵气下行会阴没问题,反至尾闾也畅通,但行至命门处灵气受阻,不是通行不畅,而是完全受阻,一丝一毫也引不上去。 这一发现令姬仇倒吸了一口凉气,完了,果然出问题了,在修炼三昧真火之前他的会阴和尾闾两处穴道就已经打通了,此时灵气运行止于命门,说明自己的经络仍然处于闭合状态,并未打通。 三昧真火共分三阶,初阶发于丹田气海,是为民火,灵气游走于任督二脉。 中阶发于肾,是为臣火,灵气游走于奇经八脉。 高阶发于心,是为君火,灵气游走于十二正经。 灵气不得游走于任督二脉,说明自己连初阶都不曾练成。 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呀,逆血卫士偷袭镇魂盟的当晚他的确曾经发出过三昧真火,不但将那逆血卫士焚燃成灰,甚至连其所用兵器都化成了铁水,除了三昧真火,其他功法不可能出现这种结果。 这是怎么回事儿? 顶着一头雾水引气再试,还是不成,灵气到得命门处就会停滞不前,感觉不是那种强行冲开之后的重新闭塞,而是完全没有打开过。 三昧真火的催发是建立在任督二脉通畅的情况下,中阶则是建立在奇经八脉通畅的前提下,而奇经八脉包含了任督二脉,连任督二脉都不曾打通,怎么可能打通奇经八脉。 如此一来初阶和中阶都被彻底排除在外,只剩下了高阶,三昧真火到得高阶,灵气会游走于十二正经,而十二正经是不包括奇经八脉的。 将不符合逻辑的可能全部排除掉,剩下的那种可能不管如何匪夷所思,都是正确的答案。 任何功法的修炼都是循序渐进的,怎么三昧真火还能越级修炼不成? 师父的作用是巨大的,如果有师父在旁边提醒解惑,姬仇也不用如此绞尽脑汁,但三昧真火已经近千年没人练成过了,自哪里找师父去。 虽然灵气无法游走十二正经,却也有办法确定自己先前所发的三昧真火是不是出自十二正经,而检试的方法也很简单,十二正经每一条经络都对应有身体的具体部位,逐一摁压感知,如果先前所发三昧真火当真出于十二正经,被强行拓开的经络所在的身体部位必定会有类似于撕裂的疼痛感。 十二正经又分为四大经络,分别是手三阳手三阴,以及足三阳和足三阴,这四大经络每处又包含三条正经。 逐一按压检试过后,姬仇发现自己的十二正经的确有被强行冲开的迹象,但不是全部冲开,而是有四条被冲开了,这四条正经分别来自手三阴手三阳以及足三阴足三阳。 具体为手太阴肺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厥阴肝经。 为何其他经络不曾冲开,唯独这四条正经被强行重开? 由于背后的创伤仍然十分疼痛,且伤处恰好在足太阳膀胱经流经的魂门穴,便给了姬仇启发,足太阳膀胱经是在中刀之后暂时松动的。而手太阴肺经则是在吸入大量炙热烟气所引发火气反冲,足厥阴肝经之所以偶然开启,乃是因为出手之时双脚离地,是身在半空出招的。至于手太阳三焦经的开启,则是因为笑雷真人的那只三足金蟾,事发当日三足金蟾曾经喷吐火焰,其所喷火焰混合有黏液,有些许黏液沾附到了他的背后并一直在缓慢燃烧,由此激发了手三阳三焦经。 而他当时心急如焚,在无心之下诱发心火,恰好应对了三昧真火高阶的火发于心。 想到此处,姬仇恍然大悟,在机缘巧合之下,五个外部条件共同起效,由此催发了三昧真火。 恍然大悟并没有给姬仇带来拨云见日的豁然开朗,反而带来了莫大愁恼,因为他无法随心所欲的使用三昧真火,想要如法炮制催发三昧真火必须具备之前的五个条件,双脚离地简单,心急如焚也不难,即便是吸入炙热烟气也可以人为控制,但余下两个实在是无法控制,总不能为了催发三昧真火而故意挨上一刀,再让那喷火的蛤蟆再烧上一烧。 就在姬仇愁恼叹气之时,纪灵儿回来了,带回了修士的衣物鞋袜以及一些书籍,除此之外还有一把窄刃长刀。 纪灵儿将东西放到床边,转而走到桌旁提壶倒水。 “真是辛苦你了。”姬仇说道。 纪灵儿正在喝水,没有接话。 “盟中还为修士配发兵器么?”姬仇拿过那把长刀出鞘端详,只见器形古拙,刀芒内敛,不似凡物,“别的修士都是用剑,为何给了我一把刀?” “修士所用兵器并不统一,只是用剑的比较多,我知道你习惯用刀,”纪灵儿转身回来,“此刀名为逐月,是我爹年轻时所用的兵器。”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暗暗皱眉,“你将它拿了来,你爹知不知道?” “知道,他看见了,也没说什么,”纪灵儿将衣裳铺展开来,“来,试试是否合身?” “不急,不急,先放在那里,待我伤好之后再穿。”姬仇摆手说道。 听姬仇这般说,纪灵儿也没有勉强他,将衣服叠好,放在一旁,转而拿过那几本书籍,“这些是镇魂盟的盟规戒律,你抽空看一下,由于你没有师承,我便将炎箭宗的练气心法拿了来,你也翻阅一下。” “哎,我有事与你说。”姬仇说道。 “什么?”为了掩饰自己的羞窘,纪灵儿转身走到桌旁,借此背对着他。 令纪灵儿没想到的是姬仇跟她说的并不是她所认为的,而是关于三昧真火的一些细节。 姬仇意简言赅的将自己的情况说与纪灵儿知道。 听完姬仇的讲说,纪灵儿颦眉沉吟,没有立刻接话。 “实则我没有练成三昧真火,只是无心插柳,日后也不得再度催发。”姬仇说道。 “不不不,”纪灵儿连连摆手,“既能催发,自是已经练成了,只是需要设法将其固化下来……” ------------ 第八十章 秀美男子 姬仇原本忧虑非常,听得纪灵儿言语,心头略轻,“怎么固化?你有什么办法?” 纪灵儿摇了摇头,“我连三昧真火的秘笈都不曾看过,哪里来的办法,只能你自己慢慢揣度。” “秘笈在这儿,你看。”姬仇侧身将压在枕下的秘笈拿了出来。 见他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随意放置,纪灵儿眉头大皱,“你将秘笈放在这里?也不怕被人偷了去?” 姬仇无言以对。 纪灵儿拿过那本秘笈,随意翻看了几眼,“秘笈上的内容你背下来不曾?” “你想干嘛?”姬仇不答反问。 “我只问你背下来没有?”纪灵儿加重了语气。 “背下来了。”姬仇实话实说。 纪灵儿也不犹豫,直接吹燃火折子将那秘笈引燃,投入门旁的铜盆。 “你这是干什么?”姬仇不解。 纪灵儿正色说道,“你说的对,这本秘笈上的确有掩人耳目的篇章,也正因如此,才会近千年无人练成,而今你已经记下了正确的行气法门,这秘笈留不得。” “你这……”姬仇还是感觉不妥。 不等姬仇说完,纪灵儿就打断了他的话,“你已经将这本秘笈上掩人耳目的篇章撕了去,这本秘笈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得了去,本宗的三昧真火就会外传,还是毁去了最为稳妥。” 不得不承认纪灵儿说的确有道理,姬仇也不得反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本秘籍自铜盆里化为灰烬。 有些时候不一起经历一些事情,误会和隔阂是不会消除的,窗户纸也不会被捅破,此前纪灵儿对姬仇多有不满,认为他故作清高,故意拒人以千里之外,以此标榜清高,经过了逆血卫士偷袭当晚所发生的事情,纪灵儿看懂了姬仇,确切的说是更加清楚的看懂了姬仇,在生死关头,姬仇不惜以身相护,挡下了逆血卫士挥砍而来的利刃,此举足见自己在姬仇心中的份量。 姬仇的想法与纪灵儿是一样的,事发当晚如果不是纪灵儿出手相救,自己怕是早就摔死了,即便没有摔死,也会被逆血卫士砍杀,是纪灵儿拼了性命救下了他,他永远不会忘记纪灵儿身陷重围,单手拉着他时的坚毅眼神,那时纪灵儿的手臂正在受伤流血,即便如此,纪灵儿仍然没有放手。 纪灵儿为了替他报仇,不惜执剑追砍冯天伦,闹的镇魂盟人尽皆知,对于这样一个敢爱敢恨,有情有义的女子,不能因为对方是盟主千金就退避三舍,如果担心别人诟病自己攀龙附凤而刻意疏远,与懦夫何异? 被盟主千金心仪,想不沾光是不可能的,纪灵儿又给他搞来一枚黄芷回生丹,也不管姬仇忐忑推辞,看着他服下方才放心离去。 纪灵儿走后,姬仇拿过她此前带来的炎箭宗内功心法随手翻看,看的累了又换了盟规禁令来看,镇魂盟的盟规和其他宗派的盟规大致相仿,简而概之就是仁义礼智信,忠孝廉勇耻,这也是人族所有名门正派一致推崇的,只有坏人才会千差万别,行行种种,而好人差不多都是一样的。 临近中午,王老七来了,为姬仇带来了午饭,而姬仇也正在等他,上午纪灵儿走的时候他向纪灵儿讨要了回春膏,此物对王老七的牛虻叮咬也有奇效。 见到放在床边的修士服饰,王老七先是恭喜了一番,然后才询问在他离开之后,纪怜羽和几位宗主都跟他说了什么。 姬仇知道王老七在担心什么,便如实告知,自己目前还没想好应该拜入哪一宗,仍在拖着。 王老七的年纪大了,经不起颠沛流离了,确定自己不会被赶出镇魂盟,心情大好,想起姬仇的床下还有半坛残酒,便趴伏在地,探伸掏拿。 就在王老七撅着屁股自床下拿酒之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姬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门没关,来人敲门的同时姬仇转头看向门外,只见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面容俊美的年轻人,年纪约莫十八九岁,修士穿戴,瓜子脸,大眼睛,唇红齿白,肤白貌美。 先看脸,再看胸,之所以看胸是为了确定此人性别,此人好看的不像男人,声音也很纤细,不过胸脯是平的,应该还是个男的。 “你是哪位?”姬仇问道。 “回姬公子,我乃幽云宗弟子,姓林名天舒。”来人微笑回答,一笑,脸上竟然还有俩酒窝。 姬仇不认识此人,但人家已经来了,总不能不让进门,只得回以笑容,“请进。” 林天舒移步进门,恰好见到王老七灰头土脸的拿了酒坛子自床下出来,不由得面露嫌弃,抬手掩鼻。 王老七是个杂役,而来人是个修士,见到此人,王老七有些尴尬,抱着酒坛赔笑退后,站立墙角。 姬仇正在吃饭,按理说客人进门,是不应该继续吃的,但见此人言行举止少有阳刚,又见他嫌弃王老七,便不很喜欢此人,既不下床,亦不放筷,“你有什么事吗?” “回姬公子,我此番是受宗主遣派而来,邀请姬公子往幽云宗一行。”林天舒轻声细语。 “我身上有伤,行动不得便利,怕是去不得。”姬仇直接拒绝。 听姬仇这般说,林天舒多有意外,愣神过后方才笑道,“宗主知道姬公子有伤在身,幽云宗多有生肌止痛的神异丹药,此番相邀乃是请姬公子前往试药。” “多谢司马宗主美意,但我行走不便,真的去不得,还请兄台转告司马宗主,待我伤势略有好转,必当登门道谢。”姬仇继续推辞。 听得姬仇言语,林天舒亦不便勉强,只得略作问候,拱手告辞。 待林天舒出门,王老七将酒坛放于桌上,走到门口想要关门。 “别关。”姬仇阻止。 王老七不解回头。 “男人抹的什么胭脂水粉?”姬仇多有反感。 “当是女人堆里待得久了,染了些女人气息。”王老七笑道。 姬仇吃光了碗里的饭菜,放筷子擦嘴,“幽云宗怎么还有男弟子?” “有啊,我之前跟你说过了,幽云宗也有男弟子,只是不多,”王老七走过来拿走了饭碗,“幽云宗派他来请你,想必是为了避嫌,担心我们的纪大小姐心生芥蒂。” “还不如派个女弟子来呢。”姬仇随口说道。 王老七嘿嘿一笑,转而问道,“你可要喝酒?” “不喝,”姬仇摇头说道,“你也不要喝,待伤好以后再说。” “你不喝,我拿走了哈。”王老七说道。 “你的嘴脸肿成这样,最好不要饮酒。”姬仇说道。 “我拿了去不是自己喝。”王老七说道。 姬仇带着怀疑的眼神看了王老七一眼。 “真不是我自己喝,我是与那北山黄鼠,”王老七说道,“那黄鼠多有同类,我想请它帮忙寻察当日投毒的真凶……” ------------ 第八十一章 心存感恩 听得王老七竟然想请老鼠帮忙查找投毒元凶,姬仇笑道,“这种办法你也想得出来。” 王老七嘿嘿一笑,抱着酒坛出门去了。 姬仇昨夜不曾睡好,本想小睡片刻,却听得王老七在外面与人说话,听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截教的笑雷子。 由于二人说话之处离此甚远,二人的谈话内容姬仇便听不真切,听些零碎言语,王老七好像在跟笑雷子吵架。 起初姬仇还没反应过来,待得听到笑雷子那句‘你被牛虻叮了,与我何干’方才恍然大悟,王老七这是在找笑雷子算账,而笑雷子矢口否认,赖账不认。 笑雷子不说这话,王老七的声音还不大,此言一出,被王老七抓到了把柄,气急高声,“我又没说自己是被牛虻叮了,你如何知道,分明是你暗中作祟,捉弄于我。” 接下来二人说话的声音又小了许多,说的什么姬仇便听不到了,片刻过后王老七的声音再度传来,‘这还差不多。’ 至于笑雷子具体跟王老七说了什么姬仇不晓得,不过听王老七的语气,笑雷子当是给了他什么好处。 姬仇本以为笑雷子随后会来,未曾想等了片刻并不见笑雷子敲门,再等片刻仍不见笑雷子,便起身下地,开门张望,却发现笑雷子并不在附近。 就在他准备关门之际,姬浩然自远处走了过来。 见到姬浩然,姬仇急忙迎了出去,“小叔儿,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姬浩然反背双手,缓步踱来,“你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啊,不但练成了三昧真火,还抱得美人归,这趟南灵荒你没有白来呀。” “我这……”姬仇尴尬发窘。 姬浩然走到姬仇旁边并未停步,而是径直迈过门槛进到屋里,“听说各大宗派都抢着收你,你有什么打算啊?” 姬仇急忙跟了进来,为姬浩然拉过一把椅子,“我还不曾想好,你说如何是好?” “你现在是何许人也,还用求问于我么?”姬浩然说道。 虽然姬浩然阴阳怪气,姬仇却不曾生他的气,姬浩然的心情他能体会,姬浩然才是云阳城的少城主,他此番前来南灵荒只是为了照顾姬浩然,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纪灵儿的青睐,且练成了旷世绝学,潜意识里他总有抢了姬浩然风头的愧疚和忐忑。 “叔儿,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姬仇低声说道。 “什么?”姬浩然随口反问。 “那个……”姬仇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他本想告诉姬浩然三昧真火的秘笈里有画蛇添足的篇章,却突然想到姬浩然是偷着抄走秘笈的,他如果告诉姬浩然哪些篇章是多余的,就等同知道姬浩然抄走了秘笈,姬浩然的面子肯定挂不住。 姬浩然并不知道姬仇心里在想什么,见他欲言又止,便歪头瞅他。 “叔儿,我在修习三昧真火之时遇到一些阻碍,想与你请教。”姬仇说道。 “你现在还需要向我请教么?”姬浩然撇嘴冷笑。 对于姬浩然的冷嘲热讽,姬仇也不以为意,他必须婉转的告诉姬浩然,让姬浩然知道三昧真火正确的练气法门,如若不然,姬浩然很有可能练功出偏。 既然真心传授,自然不会藏私,姬仇只是背下了正确的练气法门,之前撕下的那些他记得并不是非常清楚,此番假借请教,将正确的练气法门开始缓慢背诵,并不时向姬浩然请教一些浅显问题。 起初姬浩然只是听,面对姬仇的请教也会随口解释,但是听到后来,眉头逐渐皱起,很显然,他发现了姬仇背诵的口诀与自己抄写的口诀有所差别,少了一些章节。 两个人都在装,姬仇是出于善意,为了保全姬浩然脸面在装,而姬浩然则是做贼心虚,不便直接揭穿姬仇所说的口诀并不完整。 眼见姬浩然脸色越来越难看,姬仇知道他误会自己藏私,只得试着提醒,“叔儿,我怀疑盟主给我的秘笈里有无用章节,旨在考验我能否辨察出来,我所说的这些乃是我辨察过后……” 不等姬仇说完,姬浩然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别说了,三昧真火是盟主传给你的,你与我请教,于理不合,万一被盟主知晓,怕是会责怪于我。” “你听我说完……” “你别说了,我不听!”姬浩然加重了语气。 见姬浩然这般语气,姬仇知道姬浩然真的误会了,但他也不知如何向姬浩然解释,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此番过来有三件正事,”姬浩然说道,“一是恭喜你练成了三昧真火并加入了镇魂盟,二是有几句话要与你说,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听说你与饲院的兽医王老七过从甚密,此人我曾经见过,獐头鼠目,绝非良善之辈,你不要与他走的太近,以免沾染了市井俗气。” “这人虽然长的不甚周正,但品性还不坏。”姬仇为王老七辩解,如果有谁误会了自己的朋友并说了自己朋友的坏话,作为朋友,理应给予解释,绝不能一声不吭,任人误解。 “你才见过几个人?”姬浩然歪头斜视,“此人眼神飘忽,贼光暗藏,心中必然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对于姬浩然的说法,姬仇只赞同一半,那就是王老七并不似表面那么简单,此人心中的确藏有秘密。 “叔儿你放心,我虽然与他甚是投缘,却不忘云阳祖训,他若做了坏事,我必不与他同流合污。”姬仇说道。 听姬仇这般说,姬浩然缓缓点头,“这就对了,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来自哪里。” “是,”姬仇提壶为姬浩然倒了杯水,“叔儿,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姬浩然没有立刻回答,踌躇良久方才说道,“你可知道后天镇魂盟将会召集修士,选出感应五行玄灵的五位修士?” “听说过。”姬仇说道。 “你如何看待此事?”姬浩然问道。 姬仇不知道姬浩然为何有此一问,只得实话实说,“我对此事只是略有耳闻,其中内情并不很是了解,只知道这感应五行玄灵的五个人有四人出自云阳,明珠,流光,落寒四城,余下那个……” 姬浩然打断了姬仇的话,“另有一人出自镇魂盟。” “哦,”姬仇继续说道,“四大主城不是每城选出了三个候选之人么,届时这感应五行玄灵之人不是自你们之中选出吗?” “确是如此。”姬浩然点头。 “四大主城,每城肯定会选出一人,对么?”姬仇又问。 姬浩然再度点头。 “那云阳城入选之人肯定是你呀。”姬仇说道。 “不一定,”姬浩然摇头说道,“也有可能是姬晓和林平生。” 姬仇刚准备接话,姬浩然又补充了一句,“也可能是你。” “我?”姬仇愕然咧嘴,“我都不曾初选入门,何来登堂入室一说。” “那不一定,”姬浩然说道,“我听说阐教的几位真人夜观天象,发现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已经尽数出现在了镇魂盟,你也出自云阳城,又练成了三昧真火,云阳城的那个感应五行玄灵的人很有可能是你。” “不会吧。”姬仇抬手挠头。 姬浩然叹了口气,转而沉声问道,“姬仇,我对你怎么样?” “叔儿,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姬仇说道。 “而今你已经练成了三昧真火,又得盟主千金青睐,前程不可限量。”姬浩然说道。 虽然姬浩然没有把话说明,姬仇仍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立刻说道,“叔儿,后天的甄选我不参加。” “不不不,”姬浩然说道,“你必须参加。” “我不参加,你说的对,我已经练成了三昧真火,便是再入选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对我也无甚意义,”姬仇说道,“这些年你对我一直多有庇护,我始终铭记在心,你是云阳城的少城主,这感应五行玄灵之人舍你其谁。” 听姬仇这般说,姬浩然面露欣慰,“我果然不曾看错你,不过后天的甄选你必须参加,你若真有感恩之心,不妨见机行事。” “好。”姬仇点头过后出言问道,“叔儿,你可知道这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如何选出?” 姬浩然说道,“滴血感应。” “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暗中进行?”姬仇追问。 姬浩然说道,“具体详情我也不甚了解,不过听他们说有件见不得光的神器,滴血其上,若是感应五行玄灵之人,便有异像出现,我猜想既然此物不得见于天日,检试之时应该有布帘遮掩。” “那就好说了,”姬仇说道,“届时我取血于你,你见机行事。” 姬浩然缓缓点头,“你不会怪我吧?” “叔儿,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姬仇摇头说道,“我已经练成了三昧真火,不管是不是感应五行玄灵之人,最终都会与盟中修士一起与天诛殊死一战,你是云阳城的少城主,封印天诛的重担理应由你来担。” “你果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姬浩然站了起来,“我先走了,后天清晨我会再来看你。” “好。”姬仇站了起来,“对了,叔儿,那个三昧真火的秘笈我还有些不明之……” 姬浩然摆手说道,“敝帚自珍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三昧真火乃旷世绝学,你安心参习,我无心染指。” 姬浩然已经把话说的这个份儿上了,姬仇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只得移步相送。 到得门口,姬浩然转过身来,“做人一定要恪守本分,心存感恩。” “我记住了。”姬仇点头。 姬浩然满意点头,反背双手,出门去了…… ------------ 第八十二章 晋身灵虚 目送姬浩然离开,姬仇回屋关上了房门,坐在床边出神发愣,实则姬浩然此番前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能够得到他的血液,确保自己可以通过镇魂盟的检试,成为感应五行玄灵的五个人之一。 对于姬浩然的这种作法,他内心深处是不太赞同的,因为弄虚作假总是不好,不过他也理解姬浩然的心情,姬浩然是云阳城的少城主,如果落选,面子上挂不住。 正在忐忑焦虑,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姬仇收回思绪起身开门,只见来人是神道宗的青鸾子。 虽然姬仇此时很是疲乏,但出于礼数还是将青鸾子请了进来。 之前他为姬浩然倒的那杯水还放在桌上,姬浩然没喝,实则他也知道姬浩然不会喝,因为姬浩然一直自诩高洁,不会用下人用过的东西。 姬仇换了个茶杯为青鸾子倒了杯水,然后坐在桌旁与青鸾子说话。 青鸾子并未直涉正题道明来意,而是再次就此前的误会冲姬仇道歉。 姬仇人如其名,是个很记仇的人,但对于青鸾子他却并不怎么怨恨,原因也很简单,上次南山发生的矛盾,他并未吃亏,反而讹诈了人家不少银两,青鸾子接连致歉,令他多有不安,接连摆手,只道不值一提。 青鸾子随后说的是神道宗的一些情况,主要说的是宗内修士一些忠义英勇的事迹,其目的无疑是为了扭转姬仇对神道宗可能存在的误解。 实则姬仇对神道宗并无太大成见,因为镇魂盟的职责是看守天诛,本身就是个苦差事,组成镇魂盟的五个宗派都是名门正派,一些睚眦矛盾并不能掩盖五大宗派的忠义勇武。 由于心里有事,青鸾子说的什么姬仇便没有仔细聆听,他忧心的还是姬浩然,姬浩然这么做的目的无疑是为了获得镇魂盟的栽培和重用,要知道此前已经有过传闻,五位感应五行玄灵之人一旦选出,不但会被赠予提升修为的补气灵丹,还会授予各种精妙绝学,一步登天,前程造化不可限量。 对于这些东西,他并不如何看重,他只是感觉姬浩然这么做多有不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倘若姬浩然并不是感应五行玄灵之人,日后在封印天诛时就可能出现意外并酿成大祸。 青鸾子并不知道姬仇在想什么,见他面有忧色,便认为他对神道宗仍有成见,只得继续讲说解释,唯恐姬仇以偏概全,误会了神道宗。 姬仇一边敷衍应着,一边魂游天外,也可能是自己多虑了,毕竟出自云阳城的并不只有他和姬浩然,还有姬晓和林平生,如果姬晓和林平生入选,就不会有什么后患了,姬浩然也怪不得他。 来到镇魂盟之后,姬浩然对他就多有生分了,对此他也能够理解,有些人就是这样,在别人不如自己的时候会给予善意保护,可是当别人超过自己时,就会嫉妒排挤,姬浩然就是这种人。 要说别扭,多少总会有一点的,却不至于心生不满,平心而论姬浩然先前对他一直很不错,做人不能没良心,别人对自己九次好没记住,对自己一次不好就记住了,这不是为人之道,这是小人之举。 “小兄弟,此物你收着。”青鸾子自怀中掏出一方巴掌大的木盒放到桌上。 姬仇回过神来,疑惑抬头,那木盒呈黑紫色,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东西。 “这是一枚空冥灵丹,”青鸾子将木盒推向姬仇,“乃我早年所得,一直不曾服用,今日便赠与兄弟,聊表寸心。” “使不得,使不得,”姬仇急忙将那木盒推了回去,“无功不受禄,道长快快收回去。” “小兄弟,你不要误会,”青鸾子说道,“此物乃空冥初阶灵丹,而今我已晋身空冥中阶,此物与我已经无有用处了,赠与你也只是我个人之举,并非受师尊授意,与你是否加入神道宗亦无关联。” 如此贵重之物,姬仇如何肯要,态度坚决,推辞不受。 青鸾子的态度同样坚决,只道姬仇不收便是耿耿于怀,睚眦记仇。 二人僵持不下,最终青鸾子起身告退,姬仇拿了木盒追了出去,二人又自门口僵持退让,青鸾子正色说道,“小兄弟,你乃天眷之人,神道宗固有爱才之心,却无强揽之意,本宗的昊天神功应九天变化,合天罡气数,与三昧真火相得益彰,烈火阳罡,强上加强,远非其他各宗的功法可比,你当谨慎权衡,神道宗必不会让你明珠暗投。” 姬仇一边应着,一边试图退还木盒,但青鸾子并不接拿,告辞过后快步离开。 姬仇行走不便,也追他不上,追出十几丈只得作罢。 正拿着木盒愁恼张望,纪灵儿自大路走了过来,纪灵儿当是见到了匆匆离去的青鸾子,又见他手里拿着的古拙木盒,便猜到了青鸾子此来的用意。 纪灵儿走过来拿过姬仇手里的木盒打开看了一眼,峨眉微颦,“神道宗还真是舍得。” “我没要,是他强留下来的。”姬仇说道。 “给你你就收了,入不入神道宗以后再说。”纪灵儿笑道。 “那可不成,”姬仇连连摇头,“不能加入人家的宗派,岂能收受人家的东西。” “我也与你讨了枚丹药,乃灵虚中阶,比神道宗的空冥初阶低了两阶,”纪灵儿歪头看着姬仇,“你要与不要?”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还是患难不离,有情有义的美人,姬仇想都没想,重重点头,“要。” 纪灵儿虽然在瞅他,脸上却在笑,姬仇也笑。 “要便要了,脸红什么?”纪灵儿笑噱。 纪灵儿比姬仇要大上几岁,比他要坦荡一些,事实上纪灵儿一直比他豪爽,先前仗剑追砍冯天伦已经足以看出她的大胆心性。 纪灵儿此言一语双关,姬仇焉能听不出来,越发脸红发烧,急忙岔开了话题,他自然不会说姬浩然一节,只说王老七拿了酒水贿赂北山黄鼠,请黄鼠帮忙查找投毒元凶。 “大材小用,”纪灵儿摇头说道,“与其央求黄鼠查找投毒之人,倒不如请它帮忙探听消息,看看后天如何感应甄选,可有操作余地。” “什么意思?”姬仇不解。 “你可知道入选之人将获赐何种品阶的丹药?”纪灵儿以问代答。 姬仇摇头。 “选出的五人皆得灵寂初阶丹药,一步登天,平步青云。”纪灵儿随口说道。 “哇。”姬仇惊叹,练气共分天地两格,筑基,灵虚,空冥为地格,每一阶又分初阶,中阶,高阶,细分之下共有九阶,而其上又有灵寂,金仙,圣人三大阶,每阶又分初阶,中阶,高阶,细分之下亦是九阶,灵寂乃天格修为,已是超凡脱俗。 “你亦是出自云阳,届时亦有入选可能,只是不知如何甄选,可能暗中左右,你可以王老七说上一声,让他求那黄鼠打探一番。”纪灵儿说道。 “哦。”姬仇应着。 二人说话之间回到了姬仇的住处,纪灵儿自袖中取出一枚白色蜡丸,捏碎之后里面是一枚豆粒大小的蓝色丹药,“这便是那灵虚灵丹,你且服下,一个对时便会起效。” 姬仇接了丹药在手,凝神打量。 纪灵儿说道,“你灵气修为太低,无法聚气冲关,早些服下,早些运功连通经络,以免耽搁时日太久,经络再度闭塞。” “你若真给我,我便真的要了。”姬仇笑道。 “你这话可有深意?”纪灵儿笑问。 姬仇羞窘尴尬,无言以对。 “面皮薄便不要与人说笑。”纪灵儿笑道。 之前为青鸾子倒的那杯水青鸾子也没喝,姬仇急忙拿了过来,送服丹药,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见姬仇面有倦意,纪灵儿也没有多待,看着他服下丹药便起身离去。 唯恐别人再来打扰,姬仇便请纪灵儿帮忙自外面挂上了锁头,自在屋里,躺卧休息。 掌灯时分,王老七过来与他送饭,纪灵儿也来打了个照面,顺便儿给他送来了一些上好的金疮药,也没有多待,送来东西便回去了。 王老七为姬仇敷上药粉也回去了,姬仇此时已经能够随意走动,已经不需要他伺候照应了。 次日无人前来打扰,姬仇一直在屋里盘膝打坐,他服下的是灵虚中阶的灵丹,起效之后会直接晋身灵虚。 虽然服用丹药并无危险,午后纪灵儿仍然前来陪伴守护,由于姬仇修为太低,不得行气催化,丹药起效便略显缓慢,到得傍晚时分方才起效进阶。 前所未有的轻盈舒泰和耳目清明令姬仇甚是欢喜,但欢喜之余也有些许忐忑,自己这攀龙附凤算是彻底坐实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就坦然了,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管外人怎么说,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趁热打铁,导引灵气游走经络,先行任督二脉,再走奇经八脉,只有将前面的这两条路打开,灵气才能游走十二正经。 有进展,但很是缓慢,担心他练功出偏,一晚上纪灵儿都没有离开,直待五更时分方才匆匆离去。 今日是选出感应五行玄灵之人的日期,盟中修士都要前去参加…… ------------ 第八十三章 善意提醒 纪灵儿走后,姬仇也开始洗漱准备,卯时三刻甄选就要正式开始,时间并不充裕。 刚刚倒上洗脸水,掬水在手,却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这些天他已经熟悉了王老七的脚步声,便是不曾见人,也知道来人是王老七。 这时候天还没亮,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王老七不会这么急匆匆的赶来,想到此处便甩手开门,迎了出去。 开门时王老七恰好走到门口,正在四顾左右,鬼鬼祟祟。 “你做什么呀?”姬仇随口问道。 “我整整等了你一夜啊,”王老七神色焦急,“你们在屋里卿卿我我,我却在外面忍受叮咬,好不辛苦。” “你等我做什么?”姬仇不解。 王老七迈步进门反手关上了房门,指着姬仇放在床边的修士衣物,“你今天也要参加感应五行玄灵之人的甄选?” “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姬仇反问。 “你只管回答我便是。”王老七急切催促。 “我不在四大主城候选的十二人之列,应该不用吧。”姬仇摇头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王老七盯着姬仇,一脸严肃,“你且听我说,你来自云阳城,也有感应玄灵的可能,无论如何不要参加感应五行玄灵之人的甄选。”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套?”姬仇一头雾水。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你不要参加甄选,”王老七正色说道,“我等你到现在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情,此事非同小可,关乎你的生死,万不可掉以轻心。”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越发疑惑,“到底出了什么事?有谁要对感应五行玄灵之人不利?” “那倒不是,”王老七摇头说道,“总之你不要参加甄选,即便有人强令你滴血检试,你也不要往那灵骨上滴血,只需做做样子,不见异相,你的性命便保住了。” 见王老七神色焦急,姬仇也开始紧张,“你把话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好吧,我与你说,”王老七凑到姬仇耳畔低声说道,“昨日我去寻那北山黄鼠,自它那里得来一个消息,它前几日曾经听阐教的几个牛鼻子私密言语,只道那五个感应五行玄灵之人……” 王老七说到此处,屋外传来了咳嗽声,听到有人在门外咳嗽,王老七急忙住口。 “姬仇。”门外有人呼喊姬仇的名字。 “是我小叔儿。”姬仇冲王老七低声说道。 “他来作甚?”王老七皱眉叹气。 姬仇没有回答王老七的话,而是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姬浩然已经看到屋里有人,待得发现屋里的人是王老七,便反背双手,板着脸走了进来,歪头斜视,明知故问,“你就是王老七?” “回道长,正是老朽。”王老七尴尬赔笑。 姬仇知道姬浩然来做什么,便冲王老七摆手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跟我小叔有话要说。” 姬仇已经撵人了,王老七也不便赖着不走,但他仍不放心,临走之时再度叮嘱,“我先前所说,你可一定要记在心上。” “你放心吧,我听你的。”姬仇点头说道。 有姬浩然在,王老七也不便多说,唉声叹气的去了。 不等王老七走远,姬浩然便冷哼说道,“一个饲院的杂役,如此不知尊卑。” 姬仇知道姬浩然不喜欢王老七,便不接姬浩然的话,关上房门,插上了门栓。 “他来做什么?”姬浩然问道。 “没什么。”姬仇随口说道。 “我先前听他说什么感应五行玄灵之人,你可是跟他说过什么?”姬浩然疑心生暗鬼。 “没有,”姬仇摇头说道,“今日要进行感应五行玄灵之人的甄选,此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他先前与你说过什么,为何要叮嘱你一定要记在心上?”姬浩然追问。 “叔儿,你就别管他了,我肯定不参加甄选,即便参加,我也只是做做样子,我已经练成了三昧真火,是否入选感应玄灵之人对我也无甚用处,况且你是云阳城的少城主,不出意外的话入选之人肯定是你,不会是林平生和姬晓,更不会是我。” “你当真不曾对我心生怨恨?”姬浩然半信半疑。 “没有,我对天起誓,绝对没有,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姬仇正色说道。 “好吧,”姬浩然叹了口气,“尽管我入选的可能性最大,但你终究出自云阳城,也是姬氏血亲,亦有入选可能,你此番谦让于我,我记你个人情。” “叔儿,咱俩不用说这些,”姬仇摆了摆手,“对了,姬晓和林平生那里你说了没有,他们什么态度?” “如此私密之事,我岂能说与他们知道,”姬浩然摇头说道,“随他们去吧,若是上天真的眷顾他们,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哦,”姬仇点了点头,“你准备如何取血,以何存放?” 姬浩然自袖中拿出一根鹅毛,“可有剪刀?” “有。”姬仇取了剪刀过来。 姬浩然将那鹅毛自末端半寸处剪断,又将尾部鹅毛缠绕拧结,塞进了那较粗的一端,往茶杯里倒了些许清水,汲水试探,确可反汲保存,并不滴漏。 “要哪根手指的鲜血?”姬仇问道。 “左手,哪根手指都可以。”姬浩然说道。 姬仇也不犹豫,自笸箩里找出缝纫钢针就要扎指放血。 姬浩然抬手阻止,“不急,取的早了,恐怕凝聚,你且坐下,与我说说话。” 听得姬浩然言语,姬仇便放下钢针,一边掬水洗脸,一边与姬浩然说话。 实则姬浩然也没什么重要的话要跟他说,无非是一些前尘旧事,旨在提醒他做人要心存感恩,不能忘恩负义。 姬仇知道姬浩然之所以滞留不去,是担心离开之后有人过来与他说话,泄露了此事,亦或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但他也不说破,实则他对姬浩然并不是言听计从,也没有将姬浩然奉若圣人,他很清楚姬浩然有很多缺点,但姬浩然这些年对他的确不错,至少比其他姬家子弟对他要好。 洗漱过后,姬仇换上了修士的衣着,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上了新衣服,人也精神了许多,与盟中修士无甚差别,再也不是那杂役模样。 晋身灵虚之后,感官敏锐了许多,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侧耳细听,应该是纪灵儿。 “叔儿,纪灵儿来了,快点儿。”姬仇取了钢针在手,扎破手指,挤出血液。 姬浩然哪里还敢耽搁,急忙拿出那截鹅毛,汲了几滴,藏于袖管。 “我先走了,你可莫要与她乱说。”姬浩然有些慌乱。 “你放心就好。”姬仇正色点头。 姬浩然也不多说,急切开门,匆匆去了。 片刻过后,纪灵儿来到,她在来时的路上当是遇到了姬浩然,便随口问道,“那伪君子过来作甚?” 见纪灵儿以伪君子称呼姬浩然,姬仇有些别扭,只是瞥了她一眼,不曾接话。 “我说错了不曾?”纪灵儿鄙夷撇嘴。 姬仇苦笑不语。 “好了,时辰快到了,走吧。”纪灵儿催促。 姬仇点了点头,出门落锁,与纪灵儿前往镇魂大殿…… ------------ 第八十四章 接受检试 小路上人少,姬仇还不感觉怎样,可是去到大路,人便多了,各宗修士都在赶往镇魂大殿,见他与纪灵儿走在一起,多有侧目窃议。 纪灵儿甚是坦然,但姬仇有些发窘,一声不吭,低头前行。 灵气修为越高,感官越敏锐,此前十丈之外的说话声姬仇便听不清楚,而今二十丈之外的窃窃私语却能听得一清二楚,听得众人对他品头论足,姬仇好生别扭,说好话的不多,说坏话的也少,最多的还是酸话,说他运气好,走了大运,攀了高枝儿。 对于众人的窃窃私语,纪灵儿起初并不在意,直至有个中年修士笑噱说她放着楚楚少年不选,却偏偏钟意乳臭未干的小牛儿,也不知道那小牛驾不驾得辕子,纪灵儿按捺不住了,手握剑柄,怒目歪头。 纪灵儿可是有前科的人,谁也不愿再被她持剑追撵,说话那人见状急忙尴尬回环,只说姬仇年少有为,有胆有识,纪灵儿这才强行忍住,没有拔剑。 “乱嚼舌根,泼妇不成?”纪灵儿余怒未消。 “说笑罢了,何必当真。”姬仇低头说道。 “你当真这般认为,还是闭目自障,自欺欺人?”纪灵儿看向姬仇。 姬仇不接话。 纪灵儿说道,“无礼挑衅纵容不得,若是不加制止,他们会越发变本加厉。” 路上有不少修士,纪灵儿的声音很大,招致众人侧目,姬仇无奈皱眉,闷声前行。 镇魂大殿外面有个很大的广场,各宗修士来到之后于广场上纵队排列,各宗长辈则于镇魂大殿内落座。 幽云宗的修士位于广场西侧,其右手边是神道宗的修士,居中的是炎箭宗,炎箭宗的右侧是阐教,最右侧是截教众人。 镇魂盟的修士平日里各有穿戴,但正规服饰大致相同,只是背后刺绣有所区别,幽云宗修士背后刺绣缥缈仙云,神道宗修士背后刺绣三足神鼎,炎箭宗的修士刺绣焚天烈火,阐教修士刺绣的是阴阳太极,截教修士背后刺绣的是先天八卦。 纪灵儿来到之后径直站到了炎箭宗队列,而姬仇则茫然四顾,不知如何站队,各宗的队列非常整齐,泾渭分明,他哪一宗也不属于,站到哪个队列里都不合适。 在大殿之前还站着一排年轻男女,七男五女,共十二人,这十二人就是来自云阳,明珠,流光,落寒四大主城的年轻才俊,每城三人,此时也站在殿外等候参加检试。 这十二人暂时也没有加入各大宗派,但人家都是经过初选受邀而来的,属于有名有分,而姬仇是不请自来,凑到人家那堆儿也不合适。 就在姬仇左顾右盼之际,神道宗队列里有人冲他勾手,不是旁人,正是青鸾子。青鸾子的举动被神道宗众人看在眼里,纷纷笑着冲他挥手,邀他往神道宗的队列里来。 神道宗众人冲他笑,姬仇便冲众人笑,冲他招手的人中有几个是当日抬他下山的修士,年轻人打闹也不往心里去,一笑泯恩仇,神道宗门规比较宽松,气氛也很是融洽,以他随和的性情,加入神道宗一定能与众人打成一片,其乐融融。 在神道宗众人冲他发出邀请的同时,幽云宗的那些女修士也在歪头看他,这些女修士在临阵对敌时勇敢无畏,杀伐果断,而此时则是笑颜如花,顾盼生姿。 就在此时,有人自他身边走过,推了他一把,“乱看什么?” 姬仇转头看去,发现笑雷子正自他身边走过,笑雷子是截教的前辈,公众场合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不过却趁回头之际冲姬仇眨了眨眼。 虽然知道笑雷子乃异类化人,姬仇却很喜欢这个老头儿,此人率性洒脱,言语随和,从不以长辈自居。 笑雷子冲姬仇眨眼之后便回归严肃表情,自炎箭宗和阐教队列之间的通道步入大殿。 纪灵儿此时正在与几个女修士低声说话,回头见姬仇仍在后面左顾右盼,不曾归于炎箭宗队列,峨眉微颦,略有不满。 此时距卯时三刻还有半柱香的工夫,这半柱香的时间姬仇是在尴尬之中度过的,他不能明确站队,不然等同归于某个宗派。 终于熬到卯时三刻,检试准时开始。 纪怜羽离座起身,来到大殿正中,面对众人,表情凝重,“千百年来镇魂盟一直以镇守天诛为己任,此番天诛脱困,固是气数使然,但我等众人亦难脱轻慢渎职过失,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特秉承天道兆示,以天降灵骨选出感应五行玄灵之人,以求重新封印天诛,拯万民于水火,此前阐教仙长曾得上天预兆,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已现于镇魂盟和云阳,明珠,流光,落寒四城,前日再请天启,确定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尽聚镇魂盟,今日各宗齐聚,只为樟遴选鉴,委以重任。” 纪怜羽言罢,转身归座,内务堂的几位修士将事先准备好的几案和屏风搬到了大殿正中,几案为方形,只是盟中常见之物,而屏风共有四块儿,高约五尺,为黄布素面。 由屏风围聚的区域只有三步见方,围聚完成之后,阐教的白云真人捧了一件皿天方罍缓步而入,将那方罍小心的置于几案之上,转而面对众人,“灵骨乃圣洁之物,自有灵性,不显于人前,非感应五行玄灵之人的灵血不得透过皿天方罍沾附其上,稍后检试以滴血进行,若为灵血,灵骨自会生出灵光异像。” 白云真人说完亦回归本座,由修士殿殿主浮云真人主持检试,检试分为两个部分,一是自四大主城中选出五行之四,最后一位自盟中修士选出,倘若四大主城选出的是金木水火,那剩下的一位自然就是土,而修士中只有五行属土之人需要参加检试。 云阳城乃四大主城之首,便由云阳城开始,每次只能上前一人,滴血皿天方罍之上,若是灵血,便能与方罍里的灵骨生出感应并生出异像,至于是何异像,目前还不得而知。 由于浮云真人并未指明谁先谁后,姬浩然便将林平生推了上去,众目睽睽之下,林平生免不得有些紧张,进门时还被门槛给绊了个踉跄。 林平生冲殿内众人拱手见礼,自报家门,待浮云真人点头方才走到屏风后面。 检试之前,林平生忐忑的回头看了一眼,由于屏风遮住了大部分区域,众人只能看到他肩膀部位。 检试很简单,耗时不过三滴水的工夫,林平生叹气摇头,自屏风另外一侧走了过来。 姬浩然又将姬晓推了上去,姬晓无奈,只能当那第二。 检试结果就是没有结果,耗时也在三滴水左右。 待姬晓怏怏回返,姬浩然正了正衣襟,昂首挺胸,缓步上前。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姬浩然的身上,也包括姬仇,云阳城初选的三人只剩下了姬浩然自己,不出意外的话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就是姬浩然无疑…… ------------ 第八十五章 冒名顶替 众人翘首以待的是随后可能出现的异像,而姬仇看的却是姬浩然的肩膀,与此同时也在计数姬浩然检试所耗费的时间。 姬浩然伸出了左手,一滴水,两滴水,三滴水。 三滴水之后,姬浩然的左肩微动,四滴水,五滴水。 就在此时,异像出现,皿天方罍红光大绽,刺眼欲盲,蓬荜生辉。 耀眼的红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不等众人的惊呼声停止,红光便骤敛消失。 “云阳城姬浩然,感应火气玄灵。”浮云真人提气发声。 姬浩然冲殿内众人拱手行礼,转而在万众瞩目之下回归原位。 检试继续进行。 明珠城候选之人亦是两男一女,两位男子与灵骨皆无感应,最后那个名为姜熙的女子感应水气玄灵。 明珠之后是流光,流光的候选之人皆是女子,名为白妍的女子感应金气玄灵。 最后检试的是落寒城的三位年轻才俊,由于落寒城是多年之前由颛顼奉黄帝之命建城,故此族人多为颛顼后人,亦为姬姓,检试的结果是那个名为姬辉的年轻男子感应土气玄灵。 金火水土尽皆选出,便余下了木气玄灵,镇魂盟的修士都知道自己五行所属,五行属木之人便出列参加检试。 由于五行属木的修士有一千多位,想要全部检试完毕,至少也得两个时辰。 但事实上只用了一炷香就结束了检试,因为感应木气玄灵之人已经选了出来,此人是阐教的一位年轻道人,道号青玄子。 至此,检试结束,白云真人取走了皿天方罍,浮云真人又命人撤去了黄布屏风。 感应玄灵的五人进入大殿,等候示下。 纪怜羽离座起身,微笑说道,“恭喜诸位,诸位皆为天选之人,承天应命,身负重任,自即日起,镇魂盟五宗各辅一人,提携教导,青玄子自有师门,四城才俊可在截教,幽云宗,神道宗,炎箭宗之中各选一宗拜入。” 纪怜羽说到此处略作停顿,转而继续说道,“仍由云阳城开始,四城可各选一宗,亦可同选一宗。” “谢盟主,”姬浩然正色道谢,转而高声说道,“我等三人愿拜入炎箭宗。” “准。”纪怜羽欣慰点头。 明珠城三人商议过后,由姜熙出言选择,“我们有心拜入截教,还请惊雷真人收录。” “准。”惊雷真人微笑颔首。 明珠城之后是流光城,流光城此番入选的三人都是女子,毫不意外的选择了司马红袖的幽云宗。 最后是落寒城,这三人都是英俊男子,姬辉冲朱云平拱手见礼,“落寒城虽然远在边陲,却久闻神道宗威名,昊天神功刚猛霸道,天下无敌,若宗主与同门不弃,我等三人愿拜入神道宗。” “过誉了,过誉了,”朱云平谦逊摆手,“准了。” 顺利选出了感应五行玄灵之人,纪怜羽心情大好,微笑说道,“天诛脱困多日,逆血卫士肆虐横行,感应五行玄灵之人虽然选出,却不得循序渐进,稳步擢升了,时不我待,为了帮助你们尽快通玄功成,我与几位宗主设法为你们寻得了五枚灵寂灵丹,现分发你们,且上来承接。” 听得纪怜羽言语,五人面露喜色,齐声道谢,移步上前。 纪怜羽招了招手,有贴身修士以木盘端上来五个小巧瓷瓶。 纪怜羽拿起一个瓷瓶看向姬浩然。 姬浩然刚想上前承接,阐教的白云真人突然开口,“且慢。” 这一声且慢直接吓的姬浩然打了个激灵,惊怯的看向白云真人。 白云真人环视五人,沉声说道,“镇魂盟秉承忠义,崇尚勇武,以镇守天诛为使命,以庇护苍生为己任,身为感应玄灵之人,危急关头当有不畏艰险,舍生取义之勇气,你们可能信守践行?” 听得白云真人言语,纪怜羽眉头微皱,疑惑歪头。 就在此时,姬浩然高声接话,“回真人问,男儿顶天立地,心存浩然正气,若能封印天诛,便是粉身碎骨亦不畏惧。” 此言一出,满堂喝彩,余下四人紧随其后,郑重表态。 白云真人缓缓点头,轻轻叹气。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姬浩然等人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姬仇悄悄离开。 待得离开镇魂大殿区域,姬仇改疾行为快跑,不顾伤势未曾痊愈,一口气跑回了饲院。 “王老七。”姬仇高声呼喊。 听得姬仇呼喊,王老七自厨下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带肉的骨头,见外面有人,急忙将那肉骨头藏进了袖管。 姬仇走过去拉着王老七往无人处走。 “你没选上吧?”王老七急切问道。 “你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这么怕我选上?”姬仇的表情很是严肃。 “你先说你选上没有?”王老七追问。 “没有。”姬仇摇头。 听得姬仇言语,王老七长出了一口粗气,“那就好,那就好。”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被选上?”姬仇追问。 “没什么,你没选上就好。”王老七摇头。 “你别跟我卖关子,赶紧说。”姬仇催促。 “真的没什么,被选上的人是要前去封印天诛的,我怕你会遇到危险。”王老七试图敷衍。 “不对,你没说实话。”姬仇说道。 “我怎么没说实话呀?”王老七眼神飘忽。 “刚才盟主想要为入选之人分发灵寂丹药,被白云真人拦住了,”姬仇说道,“白云真人问他们有没有舍生取义的勇气,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盟主才开始分发丹药。” “这也没什么呀。”王老七说道。 “不对,刚才盟主看白云真人的眼神很奇怪,貌似没想到白云真人会突然这么问,”姬仇说道,“你昨天提到了北山黄鼠,肯定是黄鼠听到了什么消息,这个消息只有阐教的几个真人知道,连盟主都不知情。”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王老七无奈妥协,“好吧,反正你也没选上,跟你说了也无所谓。” “别东张西望的了,快说。”姬仇催促。 “其实你已经猜到了,那五个感应玄灵之人在封印天诛的同时自己也会死掉。”王老七说道。 姬仇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啊,封印天诛好像需要施展一种名为天地同归的法术,在封印天诛的同时,那五个人都得死……” ------------ 第八十六章 恶紫夺朱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倒吸了一口凉气,“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乱说,”王老七环视左右无人,拿了那块肉骨头出来偷偷啃咬,“昨天夜里我在你门外守了一宿,为的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情,但纪灵儿一直不走,我便没寻到机会,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本想与你说,你那本家叔叔又来寻你,对了,云阳城入选的是哪个?” 姬仇浑身冰凉,心悸心慌,便没有回答王老七的问题。 “不会是你那本家叔叔吧?”王老七猜测。 姬仇深深呼吸,勉力稳住心神,“黄鼠会不会听错?” “不会,”王老七摇头说道,“它连封印时所用的法术名称都听的一清二楚,怎么可能听错。” 对于自己不想接受的结果和结论,每个人都会下意识的试图推翻,姬仇也不例外,急切追问,“这么重要的事情,阐教的几位真人怎么可能瞒着盟主?” “不是他们有意瞒着纪怜羽,而是他们也是刚知道这件事情,还没来得及跟纪怜羽说。”王老七说道。 姬仇旧伤未愈,体虚力乏,此时只感觉天旋地转,强行站立,不曾站稳,打了个跄踉。 王老七急忙伸手扶住了他,“我肯定猜对了,入选的是你那本家叔叔,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节哀吧。” “我节你个鬼啊。”姬仇哭的心都有了。 见自己手上的油腻沾到了姬仇的衣服上,王老七急忙松手,又捏了衣袖去蹭,“这是天大的秘密,不到最后关头,他们可能不会跟那五个背时鬼说,你也不要乱说,以免走漏风声,牵连到我。” “背时鬼?”姬仇挑眉斜视,“你说的是人话吗?” “哦,我说错了,是无畏勇士。”王老七急忙改口。 姬仇站立不稳,走到墙角背阴处坐了下去,王老七也跟了过去,倚着墙根儿用那残缺不全的几颗老牙继续啃那骨头上的肉。 姬仇还是不愿接受现实,努力保持头脑清醒,再度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情,盟主不可能不知道吧。” “你指什么呀?”王老七随口问道。 “感应五行玄灵之人的挑选,封印天诛的各种细节。”姬仇说道。 “他不知道不很正常吗,”王老七说道,“天诛又不是天天跑,上次跑出来好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纪怜羽才多大岁数,他怎么能知道这些细节。” “感应五行玄灵这五个人一定会死?”姬仇语带颤音。 王老七察觉到了姬仇的紧张和慌乱,但他哪里知道姬仇心里在想什么,只当他在担心自己那个本家叔叔,“也可能不用吧,或许黄鼠听错了也未可知。” 似这种安慰人的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傻子也能听出这是在敷衍安慰。 王老七啃干净了骨头,反手扔进了身后的树林,转而冲姬仇说道,“你的心情我理解,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但天诛脱困,逆血卫士肆虐,如果不加制止,用不了多久就会殃及四城八荒,事关人族生死存亡,总要有人舍生取义,慷慨赴死。” “如果他们知道真相之后不愿意舍生取义怎么办?”姬仇多有茫然。 “我哪知道,不过赶鸭子上架,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他们应该不会退缩。”王老七说道。 姬仇长长叹气,苦笑摇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现在他也不曾真正的回过神来,通过姬浩然先前检试所用的时间来看,真正感应五行玄灵的人应该是他,因为姬浩然肯定会先用自己的血液,确定不成,才会用他的。 自己是死是活先放在一旁,只说此事如何收场,他本来想帮助姬浩然,给姬浩然某些好处,结果搞成了这样,姬浩然并不是真正的感应五行玄灵的人,且不说最后关头敢不敢慷慨赴死,就算姬浩然不怕死,也是白死。 这可如何是好,灵丹也发给他们几个了,门派也选了,姬浩然还当真所有修士的面儿慷慨激昂的表了态,这时候回去跟众人说实话,还不瞬间炸锅,要知道姬浩然等人并不知道入选五行玄灵的最终结果,看这架势镇魂盟的高层也不准备过早的告诉他们,这时候回去能说什么? 见姬仇长吁短叹,王老七急忙说道,“你可千万别乱说,你如果跟他们几个说了实话,阐教的那群牛鼻子肯定能猜到是黄鼠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届时顺藤摸瓜,倒霉的是我,投毒的事儿我还没说清楚呢,再闹出幺蛾子,他们肯定要将我撵走。” “丑媳妇早晚得见公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事儿捂不住的。”姬仇随口说道。 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这话有些露馅儿,不过王老七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这家伙正在害怕,只是说道,“你说的是,他们也不一定真的会死,也可能是黄鼠听岔了,就算丑媳妇见公婆也别在咱手里见,等那些牛鼻子跟他们说去。” 姬仇无言以对,只是叹气。 “锅里有肉,你吃不吃?我去给你拿。”王老七问道。 姬仇现在哪有心思吃肉,撑臂起身,往大路去。 “你可别害我啊。”王老七不放心的叮嘱。 “嗯,我知道了。”姬仇随口应着。 忧心忡忡的回到镇魂大殿,却发现甄选已经结束,丹药也发了下去,此时各宗修士正在向拜入本宗的感应之人道贺。 姬仇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说明实情,见众人喜气洋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时候说实话,不是触众人霉头么。 见姬仇回来,纪灵儿快步向他走了过来,“你做什么去了?” 姬仇不能说实话,也不愿冲纪灵儿撒谎,只得强打精神,冲她笑了笑。 见姬仇笑的甚是勉强,纪灵儿只当他因为不曾入选而郁闷,便宽慰道,“你已练成了三昧真火,届时封印天诛,必然少你不得。” “呵呵。”姬仇笑的比哭还难看,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的三位友人已经拜入炎箭宗,你还在等什么?”纪灵儿趁热打铁。 “你知不知道如何封印天诛?”姬仇问道。 “不甚了解。”纪灵儿摇头。 “哦。”姬仇转身欲行。 “你做什么去?”纪灵儿问道。 “我累了,回去歇会儿。”姬仇随口说道。 “也好,”纪灵儿说道,“明日我们便要往聚窟州寻俘坐骑,你好生歇息,养足精神。” 姬仇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走了十几步,转身回头,只见纪灵儿并没有跟来,而是与炎箭宗众人一起带着姬浩然等人往炎箭宗去了。 姬仇此时的心情只能用千般忐忑,万分纠结来形容,悔不该帮助姬浩然弄虚作假,感应五行玄灵不是闹着玩的,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姬浩然迟早会露馅。 先不管露馅之后姬浩然会不会丢人现眼,贻笑大方,只说封印天诛一事,听纪怜羽先前言语,貌似那五枚灵寂丹药得来并不容易,以后可能也弄不到了,万一灵寂修为是封印天诛的基础,那就真完了,哪怕自己有心舍身成仁,届时也封印不了天诛了。 不能封印天诛,势必导致天下大乱,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这可不是杞人忧天,这是必然结果,此番当真闯下大祸了…… ------------ 第八十七章 同心同修 姬仇忧心忡忡的回到住处,往床上一躺,长喘了一口粗气。 事已至此,忐忑担忧也于事无补,但是明知于事无补仍然免不得忐忑担忧。 就姬仇躺在床上长吁短叹之时,王老七来了,给他带来了半盆肉骨头,“来来来,趁热吃。” 便是龙肝凤髓,姬仇此时也吃不下,“别总拿饲院的东西,会遭人诟病。” “你有伤在身,理应吃点好的,”王老七说道,“再说了,你现在是盟中修士,饲院众人谁敢说你。” “我不饿,你吃吧。”姬仇随口说道。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发愁又有什么用?”王老七自桌旁坐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倘若真的气数使然,那也是他命该如此。” 姬仇不接话。 王老七又道,“你别这样,这件事情除了阐教那几个牛鼻子,就只有你我知道,你总是唉声叹气,迟早会引人怀疑,走漏风声。” 姬仇仍不接话。 王老七继续劝道,“你如果总是无精打采,长吁短叹,别人会说你心胸狭隘,妒忌失落。” “我心情不好,跟心胸狭隘有什么关系?”姬仇随口反问。 王老七挪了挪椅子,正对姬仇躺卧的床铺,“你想啊,你刚刚练成了三昧真火,风头无两,五宗都想将你收归门下,偏偏这时候选出了感应五行玄灵之人,而且人家也没有似你这般犹豫不决,当场便选定了所要拜入的门派,两相比对,是不是显得你不够大气,这时候你得显露气度,冲他们恭喜道贺才对,怎么能唉声叹气,郁郁寡欢,被人看到,你不是妒忌也是妒忌。” “我妒忌个屁呀。”姬仇撇嘴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妒忌,但是别人不知道等待他们五个的将会是什么,”王老七说道,“不管怎么看这五人都是得了造化,受了器重,你不为他们高兴,却一直耷拉着脸,你说人家会怎么看你?” 姬仇虽然不愿接受王老七这种说法,却也不得不承认王老七说的确有道理,但是有些事情能装出来,有些事情则不能,事关生死,谁能似局外人一般洒脱随意。 人在心情烦闷的时候通常喜欢一个人待着,姬仇也不例外,王老七的喋喋不休令姬仇多有厌烦,但不得不承认有个人在旁边说话,可以分散注意力,缓解心中的郁闷和沮丧。 “快吃点儿吧,再不吃要凉了。”王老七再次催促。 姬仇摇头说道,“现在还不到饭点儿,我真的不饿,你吃吧。” “你跟你那本家叔叔很是亲近么?”王老七问道。 “我们都是姬氏宗亲,我跟他一起长大的。”姬仇说道。 “但我怎么感觉他没把你当亲戚看。”王老七说道。 “什么意思?”姬仇问道。 “他跟你说话完全是对下人的语气。”王老七说道。 姬仇没接话。 王老七又道,“我刚才在饲院听他们说了些检试的情况,你那本家叔叔感应的是火气玄灵对吧?” “你问这个干嘛?”姬仇不解。 “你如果真想救他,或许有法子可想。”王老七说道。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瞬时自床上坐了起来,“什么法子?” “来来来,先吃,吃完我跟你说。”王老七招手。 “你先说。”姬仇催促。 “他感应的不是火属玄灵吗,而你又练成了三昧真火,在封印天诛的时候或许能够助他一臂之力。”王老七说道。 “能行吗?”姬仇半信半疑。 “应该行,”王老七等不及了,挪正椅子,伸手抓了根骨头在手,“来,边吃边说。” 姬仇早上就没吃东西,已经饿了,听得王老七所说此事或有补救之法,心情稍好,来到桌边,与王老七对坐同吃。 心情决定一切,心情好的时候吃什么都感觉可口,心情不好时吃什么都味同嚼蜡,王老七喜欢啃骨头是有原因的,饲院煮的骨头的确好吃,由于是给禽兽准备的,就没放别的作料,只放了盐,很多人认为禽兽不能吃盐,实则这是天大的误解,不管什么动物都需要进食盐巴。 “你真的感觉此法可行?”姬仇问道。 “我感觉可行。”王老七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姬仇追问。 王老七自牙缝里拽出一绺肉筋,转而说道,“说实话我不太明白感应五行玄灵之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既然是感应五行玄灵,肯定是需要借助五行属性,三昧真火是最为厉害的火属心法,其他火属心法所能达到的境界都不可能比它更高,只要你将三昧真火练到高阶,你所拥有的灵气就是最精纯的火属灵气,你那本家叔叔能做到的事情,你也能做到。” “有道理。”姬仇缓缓点头。 “不过你也别太乐观,”王老七说道,“我听说他们每人得了一枚灵寂灵丹,灵寂灵丹是人族所能炼就的最高品阶的丹药,镇魂盟想要找齐五枚也不容易,他们为感应五行玄灵的五个人分发灵寂灵丹肯定大有深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灵寂修为应该是他们封印天诛的前提,如果你没灵寂修为,恐怕到时候就算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啊,咱俩想的一样,我也感觉他们分发灵寂丹药不是没有原因的。”姬仇点头说道。 王老七接口说道,“那是自然,为什么不是食气辟谷的灵虚和隔空传识的空冥,却偏偏是更高的灵寂,要知道只有灵气进阶气法神通才得灵寂,便是镇魂盟也只有几位宗主才有这般修为。” “我此前得了一枚灵虚中阶的补气丹药,已经晋身灵虚,自灵虚晋身灵寂还需要多长时间?”姬仇问道。 王老七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出言笑道,“你看那几位宗主都多大岁数了。” “此前神道宗还派人送给我一枚空冥初阶的丹药,被我拒绝了。”姬仇说道。 “拒绝就对了,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不要他们的东西。”王老七说道。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加速提升灵气修为?”姬仇问道。 王老七吃的急了,又一直在说话,被噎到了,姬仇见状急忙给他倒了杯水。 王老七拿过杯子大口喝光,待得顺过气来方才说道,“有啊,服用丹药,你跟纪大小姐说,让她去找他爹要。” “盟主手里有灵寂丹药?”姬仇问道。 “难说,应该没有,不过他可以想办法去找啊。”王老七说话之时盯着铜盆里的骨头左右端详,他虽然粗俗,却很有规矩,吃东西时不会乱挑乱捡,更不会拿起又放下,只会盯着看,看好之后再伸手去拿。 “除了服用丹药,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姬仇追问。 王老七没有说话,拿着骨头边啃边想。 等了良久,不见王老七开腔,姬仇便追问道,“没有么?” “有啊,想要提升灵气修为有很多办法,但想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却不容易,”王老七说道,“而且但凡速成之法,必定伴随着极大的风险,你急着提升灵气修为是为了救你那本家叔叔,可别到头来人家还没死,你先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姬仇无言以对。 王老七说道,“实则练气贵在循序渐进,持之以恒,不管是服用丹药还是借助别的法子,所得来的修为都不如按部就班所练就的灵气扎实。你想啊,别人辛苦几十年才得了灵寂修为,而你只用了几年甚至是几个月便揽入怀中,是不是很不公平?” “你别跟我讲大道理,这些我懂,我现在问的是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快速提升灵气修为。”姬仇说道。 “提升到灵寂?”王老七反问。 “对。”姬仇点头。 王老七摇头说道,“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告诉你,那等同让你去送死。” 姬仇皱眉看他。 “你别看我,看我也不说,那些法子都是些旁门左道,危险至极,根本就行不通,我总不能指个火坑让你跳吧?”王老七的态度异常坚决。 “有没有不那么危险的?”姬仇追问。 “我就不明白了,那小子对你有多大恩情,值得你这么对他,我看他对你也很一般。”王老七放下骨头,走到门旁自水盆里洗手。 “当所有人都对你很二般的时候,那个对你很一般的就算很好了。”姬仇说道。 王老七无奈摇头。 “说吧,你肯定有法子。”姬仇催促。 “你还真看得起我。”王老七笑。 “快说。”姬仇也笑。 “你想在短时间内晋升灵寂除非服用丹药,如果没有灵寂丹药,绝无晋升灵寂的可能,”王老七说到此处话锋一转,“除非……” “除非什么,快说,别卖关子。”姬仇急切催促。 “除非同心双修。”王老七正色说道。 “啊?”姬仇愕然咧嘴。 “你想哪儿去了,我又没让你去跟女人同心双修。”王老七一脸鄙视。 “那你让我跟谁修去?”姬仇一头雾水。 “跟你的坐骑,坐骑与主人心灵相通,主人在练气之时可以借助坐骑的灵气修为,只要你能俘获一只灵寂修为的坐骑,就可以在它的帮助下提升自己的灵气修为,”王老七说道。 “可是我也没坐骑啊。”姬仇苦笑。 “没有就去抓啊,”王老七说道,“你们明天不是要往聚窟州去吗,那里应该有。” “拥有灵寂修为的异类估计都快成精了,谁抓谁还不一定呢。”姬仇好生无奈。 “那是你的事情,我就管不着了……” ------------ 第八十八章 离心醒悟 王老七一脸的幸灾乐祸,很显然他并不希望姬仇为了姬浩然而冒险。 姬仇无奈,只得好言求请,“你既然精通控驭禽兽的通心之术,又熟知真言和指诀,足见你对降服禽兽多有心得,你肯定有办法,快教我一教。” 王老七摇头说道,“通心之术我已经全部教给你了,无有半点藏私,你想降服一些寻常飞禽必定手到擒来,但你若想染指灵寂修为的禽兽,纯属痴心妄想,且不说到得这种道行的禽兽极为罕见,便是让你偶然遇到,你也降服不了。” “想要降服寻常禽兽,镇魂盟自有御兽之法,也用不着你这通心之术,敢情你这通心之术也不比御兽之法精妙多少。”姬仇说道。 “你别用激将法,我不吃这套,”王老七不以为然,“镇魂盟的御兽之术很是粗浅,与这通心之术有着天壤之别,你不得降服道行高深的禽兽不是因为通心之术不好,而是你元神不够强大,驾驭不了它们。” 见姬仇面有疑色,王老七只得耐心解释,“通心之术是以本命元神去感应和控制禽兽的元神,倘若禽兽的元神比你还要强大,那就不是你控制它们了,而是它们控制你。” 姬仇相信王老七说的是实话,但他仍然不肯就此罢休,“那你刚才所说同心双修之法岂不是屁用没有?众所周知元神强大与否取决于自身灵气修为的高低,倘若施法之人的元神比坐骑强大,其灵气修为自然高于坐骑,也就没必要同心双修。若施法之人元神不及坐骑强大,便不得俘获它们,也无法与它们同心双修,这是一个打不开的死结啊。”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日后再与你详说,”王老七打了个饱嗝儿,“好了,你歇会儿吧,我先走了。” “不成,把话说清楚再走。”姬仇皱眉强留。 “哎呀,”王老七无奈叹气,“我刚才也就随口一说,你也别太当真。” “你敢骗我?”姬仇声音转冷。 见姬仇真的生气了,王老七便收起赖皮嘴脸,压低声音正色说道,“我不曾骗你,此法当真可行,只是同心双修之法剑走偏锋,有揠苗助长,急功近利之嫌,多为旁门左道采用,一直为正道人士所不齿,如果镇魂盟知道你施展此法,怕是会将你轰撵出去。” 王老七说完,姬仇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皱眉沉吟,暗自思虑。 王老七趁机收拾了桌上的骨头,端了食盆想要离开。 “等等,”姬仇再度挽留,“明天我们就要往聚窟州去,我对坐骑少有了解,你见多识广,依你之见我选择一只怎么样的坐骑为好?” 王老七之所以急着走是因为他不愿继续谈论同心双修,见姬仇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便放下铜盆,重新落座,“大部分修士都会选择飞禽为坐骑,因为飞禽可以升空飞翔,方便四处往来。不过也有一些修士会选凶戾勇猛的野兽为扈从,扈从你懂的,就是随从,关键时刻可以与主人一同御敌。” 王老七说到此处略作停顿,转而继续说道,“坐骑和扈从各有利弊,坐骑可以飞翔,但临阵对敌威力有限。扈从倒是可以帮助主人抵御强敌,甚至比主人还要勇猛,但它们通常不会飞。如何选择,还得看你自己心意。” “可不可以两种都要?”姬仇追问。 王老七鄙视的看了姬仇一眼,“不可以。” “控驭禽兽你是行家,你感觉什么样的坐骑和扈从适合我?”姬仇虚心求教。 “咳咳,此言差矣,”王老七摆出一副智者架势,“挑选降服坐骑和扈从犹如结亲择偶,不能有的放矢,更不能太过功利,倘若一开始就定下各种要求,按图索骥,以拓套模,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利了,即便选到了日后也肯定会出问题,挑选坐骑和扈从一定要看缘分,感觉对了,什么都对了。” “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啊。”姬仇摇头。 王老七说了一番大道理,本以为会得到姬仇的赞同和钦佩,未曾想姬仇不褒反贬,意兴阑珊,起身要走,“真是对牛弹琴。” 姬仇急忙伸手,又把他拽了下来,“你说的有道理,得看缘分,看感觉。” “那是自然,”王老七又坐了回去,“你听我说,去了聚窟州之后一定要打起精神,万不可以貌取人,有些面目狰狞,相貌丑陋的禽兽不但武力惊人还多有忠义,一旦跟了你,便终生相随,誓死不渝。反倒是那些皮毛光亮,性情温顺的禽兽要不得,它们今天跟了你,明天可能就会跟了别人,似这种难得忠诚的禽兽,万万要不得。” 姬仇对王老七的这番说法很是赞同,连连点头,“有道理。” “不过你也不要走了极端,能选正常一些的,还是不要冲那些稀奇古怪的下手,似笑雷子那牛鼻子,临阵对敌每每骑个癞蛤蟆,成何体统……”王老七说到此处当是想起了先前言语无状被牛虻蜇了,担心重蹈覆辙,急忙岔开了话题,“太过古怪的禽兽不好饲养,日后还要分神照顾,难得轻松。” “好,你说的我都记住了,”姬仇说道,“据我所知禽兽亦有五行之分,挑选之时可需有所侧重?” 王老七不答反问,“前几日笑雷子是不是来过?” “什么意思?”姬仇反问。 “截教没派人前来游说于你?”王老七追问。 “没有,”姬仇摇头,“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近些时日那牛鼻子总在你这木屋周围出现,当是没安什么好心,你若是与他相熟,不妨去问他,他知道的比我更详细。”王老七说道。 “笑雷真人本身就是异类,我去问他如何降服异类,不妥吧?”姬仇摇头说道。 王老七只是偶然想起笑雷子,便随口问了几句,听姬仇这般说,便不再说他,言归正传,“你所言不错,禽兽亦有五行之分,木属禽兽体态修长,质朴清高,似阐教的白鹤就是木属飞禽。火属禽兽性情刚烈,性急如火,逢恶不怕,见弱不欺,多见羽毛艳丽的飞禽,驴马蛇虫也归此类。” 王老七说到此处见姬仇疑惑皱眉,便笑道,“我只说实话,又不曾让你带头驴子回来。” 姬仇干笑抬手,“你接着说。” “土属禽兽坚韧不屈,多有忠诚,牛羊狼犬皆为土属。”王老七侃侃而谈,“金属禽兽大多脾气古怪,孤傲好斗,若是遇到吃了亏便死咬不放,穷追猛打的,十之捌九都是金属。水属禽兽大多聪慧狡黠,灵敏善变,皮毛翎羽多为玄黑之色,多见水族,龙蛇之属多为水属。” “你刚才还说驴马蛇虫为火属,怎地又成了水属?”姬仇不解。 “我说的只是大概,况且同为蛇类,也有颜色之分,似那蛇鳞片鲜艳触目的赤链蛇便为火属。而体黑的乌梢蛇便是水属。”王老七说到此处打了个哈欠,“我被那牛虻叮咬,余毒不曾褪尽,又跟你说了这么些话,头晕脑胀,不说了,我先回去了。” 见王老七的确有些疲惫,姬仇便没有再强留他,送他出去,目送他去了。 送走王老七,姬仇回到房中躺卧在床,将王老七先前所说言语仔细想过,此时他的心情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沉重了,王老七的话提醒了他,倘若自己能够将三昧真火练到高阶,封印天诛之时或许可以助众人一臂之力。 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头瞌睡多,躺倒不久,姬仇便昏昏睡去。 此番再没有人来打扰他,一觉睡到下午酉时,打开房门,出来透气,之后便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出神发愣。 不多时,发现有人自西面走来,由于夕照刺眼,一时之间便看不真切,待得定睛细看,方才发现来人是姬浩然。 姬浩然走的很快,姬仇刚刚站起,他已经来到近前。 想到王老七先前所说的话,姬仇便藏起心中的忐忑和忧虑,假装喜悦冲姬浩然道喜。 “同喜,同喜,”姬浩然满面春风,“之前是我多虑了,准备的东西不曾用上。” 姬浩然说着自袖管中拿出了那半截鹅毛,里面的血滴仍在。 姬浩然当着他的面儿将那鹅毛管里的血滴甩掉,又将鹅毛管放归袖中,“你猜我此番过来所为何事?” 姬仇笑了笑,他心里想的是“你是过来刻意撇清,欲盖弥彰的,你把我当傻子了么,倘若真是我的血液,此时早已凝固了。” 不过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却不一样,“你是来请我吃酒的么?” “你怎么扯到吃酒上了,我此番过来是劝你当机立断的,”姬浩然说道,“而今我等三人已经尽数加入炎箭宗,你还在等什么?想让盟主亲自求你不成?” “叔儿,你是来当说客的呀?”姬仇笑问。 “说客?我还用游说于你?”姬浩然皱眉。 “你过来找我,纪灵儿知不知道?”姬仇又问。 “她自然是知道的。”姬浩然说道。 “唉,按理说我应该听你的,但可惜呀,我已经答应加入其他宗派了。”姬仇说道。 “不是吧,纪灵儿说你一直犹豫不决,踌躇难断啊。”姬浩然半信半疑。 “那是之前,现在我不犹豫了……” ------------ 第八十九章 趁火打劫 “你是何时做的决定?加入的又是哪个宗派?”姬浩然急切追问。 姬仇何曾答应加入其他宗派,只是因为对姬浩然前来充当说客而心存不满,但他亦不愿用谎言遮盖谎言,故此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见姬仇不回答,姬浩然面露不悦,“怎地与我还要藏掖么?” “不是我有心藏掖,而是他们不让我说。”姬仇摇头说道。 姬仇原本是自告奋勇前来充当说客的,本以为姬仇会对他言听计从,未曾想姬仇竟然已经应许了别人,这让他甚是恼火,“我不管你应许了谁,只要不曾正式拜入,就有回转余地。” “不好吧。”姬仇苦笑。 “你若不便开口,我便与你说去。”姬浩然说道。 姬仇抬头看了姬浩然一眼,没有立刻接话。 见姬仇神色有异,姬浩然似有察觉,“你当真已经应承了别人?” “叔儿,这事儿你让我自己说了算吧。”姬仇说道。 见姬仇答非所问,姬浩然越发起疑,“你究竟是已经应承了其他宗派,还是不愿听我劝告而故意搪塞?” “叔儿,你想多了。”姬仇笑道。 “你可是因为我入选五行玄灵而心生嫉妒?”姬浩然皱眉问道。 “没有,没有,”姬仇连连摇头,“从小到大,我何曾嫉妒过你?” “那你为何不入炎箭宗,可是有心给我难堪?”姬浩然抬高了声调儿。 就在姬仇不知如何应对之际,东面不远处传来了笑声,“哈哈哈哈,你误会他了,是我不让他过早说与旁人知道的。” 姬仇与笑雷子打过几次交道,听出了是他的声音,但姬浩然与笑雷子不是很熟,直待笑雷子自东面的林间小径缓步走出,方才知道是他在说话。 笑雷子乃截教前辈,地位尊崇,见他来到,姬浩然和姬仇急忙抬手弯身,恭敬见礼。 笑雷子缓步走近,坏笑着拍了拍姬仇的肩膀,转而冲姬浩然说道,“不必多礼。” 姬浩然直身站立,脸上多有尴尬。 笑雷子笑着冲姬浩然说道,“你误会姬仇了,他此前曾经与贫道说起过你,对你多有推崇念好,怎会妒忌于你,他不与你说加入哪个宗派,乃是因为贫道此前曾经叮嘱过他,不许他妄传乱讲。” 笑雷子说到此处歪头看向姬仇,“姬仇,可是这么回事?” 姬仇没想到笑雷子会突然出现并说出这样的话,实则他此前已经间接答应纪灵儿要加入炎箭宗了,只是因为姬浩然越俎代庖的过来对他指手画脚,他才改变了主意,他希望纪灵儿知道自己加入炎箭宗是因为有她在,而不是因为姬浩然的指挥和授意。 笑雷子的突然出现直接搞了他一个骑虎难下,这时候如果不承认,就等同告诉姬浩然他是因为对姬浩然心生不满而故意诓骗,但是如果承认了,就弄假成真了,以后就得加入截教了。 姬仇知道姬浩然此时正在盯着他,也容不得他犹豫太久,无奈之下只得无奈承认,“是。” 见姬仇点头承认,姬浩然也就死心了,尴尬的冲笑雷子告辞,别别扭扭的去了。 目送姬浩然走远,姬仇转头看向笑雷子。 见姬仇一脸的无奈,笑雷子猜到他心中所想,“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你这……”姬仇无言以对。 “哈哈哈,什么这个那个的,”笑雷子一脸笑噱,“你言不由衷,险些被人识破,我出面与你解围,你理应谢我才是。” “你这是趁火打劫,做不得准。”姬仇摇头。 “哦,”笑雷子点头过后高声呼喊,“姬浩然!” 姬浩然此时尚未拐上大路,听得笑雷子呼喊,急忙转身回头。 “做不做得准哪?”笑雷子坏笑反问。 姬仇并不怀疑笑雷子真能把姬浩然喊回来,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点头说道,“好吧,做得准。” 听姬仇这般说,笑雷子便冲姬浩然高声喊道,“姬仇要随我往东山见过本宗道人,你可要同往?” 姬浩然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利用了,他自然不会跟二人一起去,摆手谢绝,转身走了。 待笑雷子打发走了姬浩然,姬仇又一脸无奈的盯着他看,这老东西太狡猾了,先前是故意大声喊的,此番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归了截教,而姬浩然再出去一宣扬,这事儿就板上钉钉,改不了了。 “走吧,还等什么呀?”笑雷子转身向东走去。 姬仇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走啊。”笑雷子再度召唤。 姬仇无奈,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你很不愿意加入本宗?”笑雷子回头问道。 “没有。”姬仇摇头,实则他对截教也并无成见,只是感觉被笑雷子给算计了。 “那为何哭丧着脸?”笑雷子追问。 姬仇听出了他言语之中的笑噱意味,有些恼了,“你这不明知故问吗。” 笑雷子并不生气,反倒多有得意,“哈哈,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你便不要再愁恼了,其他各宗顾及身份,派了些小辈儿出来游说于你,焉不知姜还是老的辣,他们哪里是贫道的对手。” 姬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苦笑。 笑雷子心情甚好,哼着曲子走在前面,他哼唱的自然不是市井曲调,而是道乐礼三清。 走到山脚下,笑雷子放慢了脚步,“哎,你与我说实话,你刚才为何撒谎骗他?” 姬仇不吭声儿,他不知道笑雷子是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知道自己和姬浩然的谈话被笑雷子听去了多少,便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笑雷子自顾说道,“可是因为他游说的动机引起了你的反感?” “什么动机?”姬仇随口问道。 “自纪灵儿面前示好逞能?”笑雷子问道。 姬仇虽然没有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笑雷子慧眼如炬,他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才没答应姬浩然的,实则此前他一直对姬浩然言听计从,甚至换血帮姬浩然弄虚作假都没反对拒绝,但姬浩然总是对纪灵儿献媚讨好,上蹿下跳,这是激起他逆反之心的根源,什么都可以让,喜欢的女人不能让。 笑雷子也没有逼迫姬仇承认,随即转换了话题,“事不宜迟,唯恐夜长梦多,你今晚便登籍入宗,归于截教,至于师承何人先行搁置,留待日后再说……” ------------ 第九十章 火雷真人 事已至此,姬仇还能说什么,不过他倒是感谢笑雷子没逼着他拜师,平心而论他很喜欢笑雷子,虽是长辈却毫无架子,这种人更适合做忘年交,若是当了师父,碍于礼数,便不能似眼下这般随意了。 与炎箭宗,幽云宗和神道宗不同,阐教和截教的祖庭并不在此处,这里只是分庭所在,不过虽是分庭,规模却甚是宏大,宏伟宫院十八处,齐整道舍九百间。 入山台阶九九八十一,寓意九九归一,万法归宗。 入室台阶皆为六层,暗合三才六道,彰显广纳博容。 山门处有对联一副,上联“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截一归灵宝。” 下联“上道无德,下道唯德,合一证金身。” 金匾横批,“有教无类。” 笑雷子唯恐煮熟的鸭子飞掉,也不与姬仇过多介绍,只是带着他往里面走,由于正值傍晚时分,截教众人正在灵宝大殿内操行晚课,笑雷子也不管那么多,直接进去喊了两个中年道人出来,这二人是负责为门人弟子登记造册的道长,按理说入门是有一套繁琐流程的,但笑雷子一声令下,一切从简,加急办理。 按照道家规矩,自俗人到正式道长共有三步,一是皈依,皈依之后就是居士,再是传度,传度之后就是道人,再是授箓,授箓之后就是正式的道长,每一步至少应该间隔一年,但在笑雷子的授意之下,三步并作一步走,以求快速。 截教有风雨雷电,雾露霜雪八字辈分,必须依次顺延,却可前后倒置,所谓前后倒置就是辈分之中必须带有这八个字,但可以在前也可以在后,以风字辈为例,可以取风云子,亦可取玄风子。 此时截教雾字辈已开,按理说姬仇应该在雾字辈,但笑雷子额外开恩,给了他个电字辈。 这么做是违规破例的,但笑雷子发话,两位负责登记造册的道长只能遵行。 到得这时姬仇已经回过神来,想到不好冲纪灵儿交代,便有心打退堂鼓,于是便故意刁难,“我与真人默契投缘,若是矮了辈分,日后相见怕是会多有拘束。” 听得姬仇言语,笑雷子愕然皱眉,“你想作甚?” “呵呵。”姬仇只笑不语。 “使不得呀,雷字辈分早已封存停用多年,岂能重开,况且此事我也做不得主。”笑雷子连连摇头。 “可否请示惊雷真人?”姬仇故意刁难。 “师兄也做不得主啊,何况师尊已经驾鹤多年,谁来与你充当籍师?”笑雷子说道。 “那我再回去想想吧。”姬仇转身想走。 “等等,”笑雷子一把将姬仇拽了回来,“前辈之中还有几位师叔,我且神会恳请,看他们是否愿意为你充当籍师。” 姬仇本是故意出难题,没想到笑雷子竟然知难不退,反倒搞了自己一个骑虎难下。 “你俩把他给我看住,我去去就回。”笑雷子转身离开了执事偏殿。 姬仇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那两个电字辈的道人见他如此无礼,看他的眼神便多有嫌弃,姬仇在偏殿待不住,便想往门外等候。 见他要走,两个道人急忙上前阻拦,姬仇只道要出去透透气,二人便随他出了门,他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二人就在他身后看着。 半柱香不过,笑雷子回来了,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是分庭宗主惊雷真人。 见惊雷真人来到,姬仇好生惶恐,急忙站起,忐忑见礼。 “福生无量天尊,”惊雷真人抬手回礼,转而微笑说道,“恭喜小师弟,先前我等众人已神会本宗玄雨真人,玄雨师叔愿意为你充当籍师,并赐火雷道号。” 姬仇很清楚自己的要求非常过分,哪里会想到截教众人竟然满足了自己的要求,一时之间愕然非常,愣在当场。 待得回过神来,急忙冲惊雷真人拱手说道,“真人容禀,晚辈无意逾礼违制,只是…...” “你莫要解释了,”笑雷子打断了姬仇的话,“你就是有非分之想,自居奇货,自命不凡,敲诈勒索,自抬身价。” “我……”姬仇作茧自缚,有苦难言。 “我什么我?这可是你自己求的,”笑雷子冲那两个中年道人招了招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见过火雷师叔。” 笑雷子生性潇洒,放荡不羁,听得他的言语,那两个中年道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笑,便同时看向惊雷真人,待惊雷真人微笑点头,方才冲姬仇稽首见礼,“见过小师叔。” “好了,师兄,你去吧,这里交给我。”笑雷子冲惊雷真人说道。 惊雷真人冲其点了点头,转而冲姬仇说道,“小师弟,日后便由笑雷师弟与你传授经文,指点引路,若有要事,亦可寻我说话。” “真人容禀,我并无攀高求贵之心,此事可否暂缓……” 不等姬仇说完,笑雷子便打断了他的话,此番是板着脸说的,很是严肃,“火雷师弟,你当我截教是何等存在,你当本教前辈真人是随意神会求请的么?” 惊雷真人是何许人也,已然猜到笑雷子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逼着姬仇不甚情愿的就范,但他爱才惜才,故此才会破例收录,而镇魂盟都知道笑雷子不甚着调儿,此事由笑雷子敲定落实,日后旁人也说不得什么,身为分庭宗主,此事最好避而远之。 想到此处,便不再多待,冲姬仇点头过后转身离去。 目送惊雷真人离开,姬仇又看向笑雷子,眼神之中多有恳求宽恕之意。 “木已成舟,容不得你反悔了,”笑雷子冲姬仇说道,转而催促那两个道人,“写好箓牒,授他法印,对了,快取本宗道袍与他换上。” 眼见此事不得逆转,姬仇只得认了,“晚辈年幼无德,担不得火雷道号,敢请少雷为号。” 少为九等之末,听得姬仇言语,笑雷子缓缓点头,“算你懂事知礼,只是此事已经敲定,改不得了,你习得三昧真火,火雷正合你用。” 在笑雷子的催促之下,方便之门大开,原本繁琐的入门步骤一减再减,连祭天授箓都改为先行后奏,半个时辰之后,诸事毕了,穿上了背刺先天八卦的截教道袍。 由于雷字辈分乃截教长辈,道袍便为紫色,穿在身上,姬仇好生别扭,总有名不副实,窃据愧占之感。 “走,我带你四处转转。”笑雷子反背双手,面有得色。 浑浑噩噩也好,糊里糊涂也罢,总之是加入了截教,姬仇也知道无法更改,只能认了,别别扭扭的跟在笑雷子的后头儿。 他本以为笑雷子要带他参观截教的宫观殿堂,未曾想笑雷子竟然带着他往山下去,此举含义不言自喻,大有招摇过市,张榜游街的意味。 晚课过后的这段时间反倒是盟中修士最为自由的时间,各处多有各宗修士,笑雷子不但毫不避讳,反倒故意声张,见到他人便摆手招呼,让人家过来与姬仇见礼,一副拔得头筹,占得花魁的傲娇神态。 镇魂盟各宗虽然各有道号,却都排得上辈分,雷字辈分实在是太高了,谁见了都得喊师叔。 截教行事风格并不低调,笑雷子这么一搞,整个镇魂盟都知道姬仇加入了截教,而且是身居长辈,穿的是高功法师的紫色法袍,如此一来围观众人越发的多了,姬仇也越发别扭。 好不容易等到近处无人,姬仇急切说道,“真人……” “喊师兄。”笑雷子笑噱纠正。 姬仇无奈,只得改了称呼,“师兄,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于你。” “说。”笑雷子说道。 “我得了这等辈分,婚嫁之事会不会大受限制?”姬仇低声问道。 “会,”笑雷子点了点头,“婚嫁止于同辈。” “啊?”姬仇愕然瞠目。 “啊什么啊,我先前与你电字辈分,为的就是与你留下退路,行个方便,可是你以奇货自居,趁机勒索,我们也只能随了你的心愿。”笑雷子说道。 听得笑雷子言语,姬仇瞬时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见姬仇面色如土,笑雷子便不再逗他,“平辈婚配确有其事,这也是通行的规矩,不过什么是规矩?守,它就是规矩,不守,它就不是规矩。” “什么意思?”姬仇急切追问。 “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截教是最不受礼法约束的,也是最不守规矩的,”笑雷子笑道,“只要忠孝仁义不缺,其他繁文缛节我们想守就守,想不守就不守。” “那还好。”姬仇如释重负。 “哈哈,”笑雷子伸手北指,“你看谁来了。” 循着笑雷子所指,姬仇看到纪灵儿自东北方向的岔路快步走来。 “好了,你设法与她解释吧,贫道先走了……” ------------ 第九十一章 迁就关照 笑雷子说走就走,走的幸灾乐祸,走的得意洋洋,留下姬仇忐忑的看着纪灵儿从不远处怒气冲冲的走来。 纪灵儿快步走近,也不正面相对,先绕到姬仇身后看他道袍上的刺绣,眼见刺绣是截教的先天八卦,知道传言非虚,气急发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在纪灵儿自远处走近的这段时间姬仇已经在急切思虑应该如何冲纪灵儿解释,但思前想后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释,只能实话实说,“姬浩然前去游说于我,只说是得你授意,我心中不快,便说已经答应加入了其他宗派,就在他逼问我加入哪一宗而我不知如何应答之时,笑雷子出面解围,只说我已答应加入截教,我若否认,就等同告知姬浩然我在骗他,无奈之下只得承认,而笑雷子有心趁火打劫,弄假成真,带了我到东山去,要与我授箓,我不愿如他所愿,便以辈分太低为由予以推辞,谁曾想他们竟然当真予我雷字辈分,我骑虎难下,便成了现今这般境遇。” 姬仇所说皆是实情,讲述又多有条理,听得他的讲述,纪灵儿便对事情的前因后果有所了解,既恨又气,“姬浩然好大喜功,执意要来劝你,我也不便阻止,此事怨我,应该告诉他你已经默许答应,不该由得他画蛇添足,惹你厌烦,但你也有错,你讨厌他为何不直说,偏偏编出如此拙劣的借口,却被那笑雷真人钻了空子,捡了便宜。”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姬仇摇头说道。 纪灵儿深深呼吸,平息心情,转而出言说道,“也罢,这也是造化使然,入了截教对你来说也不是坏事,炎箭宗门规森严,对门人弟子多有约束,截教有教无类,大度开明,你入截教也能多些自由。” 见纪灵儿如此通情达理,姬仇反倒更加惶恐,“你莫要生气,我并非有心食言。” 纪灵儿摇头说道,“不会的,此事怪我,不该放纵他去找你,惹你反感,与你添堵。” 姬仇不知如何接口,便没有说话。 纪灵儿转身向僻静处走去,待姬仇跟了上来,低声说道,“感应五行玄灵之人乃封印天诛的关键,姬浩然既然选投炎箭宗,炎箭宗便有义务对其扶植栽培,白日里他点名要我指点帮扶,我本已拒绝,但不知为何,父亲自镇魂大殿回来之后却让我莫要推辞,只说对姬浩然要多些关照,只要他所提要求不是非常过分,便不要令他太过难堪。” 姬仇闻言心中一凛,“什么意思?” “我也不明所以,我对姬浩然多有反感,这一点父亲是知道的,”纪灵儿说道,“父亲与我说话之时其他门人弟子也在,父亲也交代他们要对姬浩然多些宽容,多些关照。” “在检试结束之后,盟主是隔了多久回到炎箭宗的?”姬仇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父亲是午后回去的。”纪灵儿回答。 姬仇没有再问,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毫无疑问,阐教的白云真人已经将感应五行玄灵的五个人在封印天诛的同时也会丢掉性命一事告知了包括纪怜羽在内的几位宗主,也只有知道他们命不久矣,纪怜羽才可能命令门人对姬浩然宽容迁就。 “姬浩然明知你我心意相投,却还要指名要我教导帮扶,足见其心术不正,品行不端,”纪灵儿低声说道,“父亲慧眼如炬,理应看出他安的是什么心,我也想不通父亲为何对他如此迁就,明知有瓜田李下之嫌,却不让我疏远避嫌。” 纪灵儿想不明白,姬仇却心知肚明,纪怜羽肯定不会将纪灵儿推进火坑,但身为即将为人族慷慨赴死的人,予以优待照顾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番话他没法儿跟纪灵儿说,不过不说心里又堵得慌,因为姬浩然实在太过分了,明知道纪灵儿跟他的关系,却仍然试图染指,什么他都可以让给姬浩然,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可以让,灵寂修为可以让,但女人不能让,这是一个男人的底限。 见姬仇一直眉头紧锁,纪灵儿知道他心中不快,便低声说道,“此事多有蹊跷,你可记得在父亲分发灵寂丹药时白云真人曾经阻止,并问他们是否愿意为封印天诛而舍生取义?” 姬仇歪头看了纪灵儿一眼,纪灵儿非常聪明,她也猜到了什么,只是不很确定。 纪灵儿继续说道,“结合父亲午后与我们所说的话,我怀疑这五个感应玄灵之人在封印天诛时很可能会遭遇危险,故此父亲才会叮嘱我们对他迁就优待,而其他各宗的宗主对门人也有类似叮嘱,对感应五行玄灵之人要关心照顾。” 姬仇此时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如果姬浩然没有对纪灵儿表现出非分之想,他绝不会想要揭穿姬浩然,但姬浩然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况且姬浩然是假的,事到临头死的很可能是他而不是姬浩然。 本想吐露实情,却又突然想到万一姬浩然检试时所用的是自己的血液而不是他的又该如何收场,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但还是有这种可能的,万一自己将此事揭开到最后却是自己弄错了,那因妒生恨,污蔑诽谤的罪名就坐实了,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想到此处,便没有急于吐露,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也莫要忧虑多心,虽然三昧真火是炎箭宗的绝技,但你加入截教亦无不可,”纪灵儿说到此处再度压低了声音,“你且记住,倘若有人问起,你便说姬浩然前来寻你之前,你已经知道父亲让我帮扶于他,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懂。”姬仇展颜一笑,他练成了三昧真火却不加入炎箭宗,总要给炎箭宗一个说法,而这个说法就是吃醋了,虽然事实并不是这样,但对外这是唯一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纪灵儿分明与他情意相投,纪怜羽却让纪灵儿帮扶姬浩然,他的确有吃醋的理由,一气之下加入截教,也就顺理成章了。 “日后我与他交往可能会多一些,你莫要多心,也莫要听信流言蜚语,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心意不会变。”纪灵儿大气坦然。 姬仇比纪灵儿小好几岁,面皮薄,听她这般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红脸点头。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动身前往聚窟州,我也回去准备一下。”纪灵儿说道。 姬仇再度点头,目送纪灵儿远去,方才转身回返住处。 尚未回到住处,远远的便看到王老七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见姬仇回返,王老七急忙迎了上来,他也听到了传言,是来道喜并打听细节的。 姬仇敷衍几句,本想打发他去,突然想起一事,低声问道,“你与那北山黄鼠交情如何?” “你想作甚?”王老七随口反问。 “之前的检试我不曾参加,我想……” 不等姬仇说完,王老七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已经选出,不可能有第六个人,况且那灵骨也不归白云子保管,他们是自别处借来的,此时怕是早已差人送回去了。” 姬仇点了点头,他之所以想要确定自己是否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也只是想要做到心中有数,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拆穿姬浩然,不过没了灵骨,这个打算自然也就落空了。 王老七多想了,但他并未往别处想,只当姬仇是气愤纪怜羽让纪灵儿充当姬浩然的帮扶之人,亦或是羡慕那灵寂修为,便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条路走不通的,而今你已经加入截教,没人比截教更了解异类,你可去请教他们,此番往聚窟州去,或许可以寻得称心如意的扈从坐骑……” . .大梦山海是部参赛作品,不需要推荐票,有推荐票投给归一,多谢大家。 ------------ 第九十二章 北上聚窟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并未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王老七此来的主要目的是确认姬仇为什么会加入截教,而今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纪怜羽让纪灵儿对初入炎箭宗的姬浩然进行帮扶和指导,此举惹得姬仇心中不快,故此改投截教。 王老七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姬浩然虽然一直以来对姬仇多有刻薄,但姬仇却对这个本家小叔很是关心,也只有事关纪灵儿,才能令姬仇对姬浩然的态度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很多时候真相并不一定就是真相,王老七自认为自己知道了真相,却不知他所知道的真相只是姬仇想让他知道的,真正的真相只有姬仇自己知道。 由于明日姬仇要早起上路,王老七便没有多待,道喜过后又打着讨喜的借口要了些赏钱便心满意足的走了。 王老七刚走,来了几个截教的小道人,恭恭敬敬的喊姬仇太师叔,问明来意,原来是过来给他搬家的,他已经加入截教,理应有自己的住处了。 姬仇以天色已晚为由拒绝了,但几个小道人却执意要他去住处看一眼,只道哪里不满意还可以改动。 姬仇无奈,只能随他们几个去了,这几个小道人年龄跟他差不多,他却比人家长了两辈儿,他倒是想平易近人,与人家打成一片,但人家却始终对他待之以礼,战战兢兢,恭恭敬敬。 这几个小道人的举动也颠覆了姬仇对截教的认知,他本以为截教门规不严,老少一堂和气,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截教的尊卑等级也很是森严,门规礼仪长辈可以不在意,晚辈却不能不遵守。 姬仇本以为截教给他准备的住处是宫观里的一间道舍,未曾想却并不在宫观里,而是宫观之外的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居高临下,视线很好,院子里有一栋两层小木楼,古色古香,清幽雅致,与他之前住的小木屋有天壤之别。 之所以有这么好的住处,也得益于他的长辈身份,道舍里住的都是后辈,所有雷字辈分的前辈真人都有自己单独的住处。 小道人点燃灯烛,秉烛引路,带姬仇上下察看,看得出来这处院落已经许久没人居住了,先前应该是闲置的,问过小道人,确是如此,这让姬仇安心不少,世间所有的矛盾和仇怨都源自侵犯了他人的利益,除了一些必须要争的东西,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能让就让,倒不是胆小怕事,而是一旦发生了矛盾冲突,会严重牵扯和浪费自己的精力,令自己无法专心致志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回到山下木屋已经是二更时分,五更就要动身,姬仇不敢耽搁,简单洗漱之后便卧床睡了。 四更过半,有人过来喊姬仇,敲门的是个男子,声音有些耳生,带有明显的南灵荒口音。 起身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不是旁人,正是之前选择拜入截教的明珠城三人,明珠城也在中州以南,在南灵荒以东,距南灵荒不远,故此带有此方口音。 “见过小师叔。”两个年轻男子笑着冲姬仇见礼,他们得的是电字辈分,故此以师叔相称。 “这个,这个,别这么喊。”姬仇尴尬摆手,这三人都比他大,喊的他十分别扭。 “小师叔,我叫姜伯,这是我兄弟姜仲,”那为首的年轻人反手指着站在台阶下的女子,“这是姜熙,你昨天应该见过的。” 姜熙个子很高,比姜伯和姜仲兄弟还要高出半头,肤白貌美,体态丰腴,见姜伯冲姬仇介绍自己,便爽朗的冲姬仇摆手打招呼,“你好呀,小师叔。” 姬仇不知如何应答,只得赔笑侧身,“快请进。” 姜伯摆手说道,“不了,不了,我们是来喊你去殿前广场集合的,时辰不早了,您赶紧准备吧。” 姬仇昨晚就准备好了洗脸水,仓促洗过脸,又倒了凉茶漱口。 正准备出门,突然听到异物落地的声音,歪头一看,掉在地上的竟是那五行盘。 见此情形,姬仇眉头微皱,这铜盘里住着一只巫族的传音虫,留它在身边总有被人偷窥的感觉。 他本不想带了铜盘在身上,但转身之后又改变了主意,这东西不能留在身边,得扔掉,扔近了怕那虫子再飞回来,此番正好带出去自途中扔掉。 想到此处,便转身回去捡起了铜盘。 在其捡起铜盘的瞬间,一道低沉的声音自铜盘传来,“带在身边,自有益处。” 姬仇原本已经拿了铜盘在手,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惊慌撒手,铜盘落地。 “小师叔,快点儿。”姜伯在门外催促。 姬仇愕然答应,小心翼翼的捡起铜盘,本想塞进怀里,犹豫过后还是塞进了腰囊,腰囊里有银两,也不知道此行用不用的到。 姬仇出门闭户,带着满心疑惑随三人往殿前广场去,先前的声音是发自铜盘的,毫无疑问是有人通过传音虫与他说话,说话之人无疑是这传音虫的主人,也就是一位巫族的巫师,但是他此前从未与巫族打交道,并不认识什么巫师。 不过先前的说话声低沉厚重,也不似心术不正之人,只是不知道此人所说的自有益处是何所指。 尚未走到大路,姬仇便发现姜伯和姜仲兄弟是个话唠儿,话唠其实比不苟言笑要好相处的多,很容易与之打成一片,不用姬仇询问,二人便主动讲说此番前往聚窟州的详细步骤,此番前往聚窟州的共有一千多人,其中有一半为随行,所谓随行就是驱乘自己的坐骑负责运送他人,另外一半就是在此前逆血卫士偷袭镇魂盟之战中失去了坐骑的修士。 前往聚窟州的途中所有人都在一起,去到聚窟州之后则是各宗分头行事,在聚窟州一共滞留三天,届时各宗重新集合,一起回返。 由于聚窟州是异族的聚集地,众人前往降服坐骑犹如火中取栗,多有危险,故此此行各宗都派出了一名领队,截教派出的是笑雷真人,其他各宗派出的是谁目前还不知道。 待四人赶到殿前广场时,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还是按照之前位置各自列队,此番姬仇已经有了宗派,便主动站到了广场最右侧。 炎箭宗的队列位于广场正中,与截教队列之间隔着阐教,姬仇转头寻找,看到了站在队列前面的纪灵儿,也看到了站在纪灵儿旁边的姬浩然。 姬浩然正在跟纪灵儿说话,但纪灵儿对他少有回应,待得发现姬仇正在看自己,纪灵儿毫不避讳的冲他招手打招呼。 姬仇微笑回应,姬浩然转头看到了姬仇,板着脸冲其点了点头,姬仇回以尴尬一笑,他从未想过跟姬浩然的关系会搞成现在这样,要说反目成仇倒也不至于,但别扭生疏总是有的。 远行少不得干粮,庖院众人抬了箩筐过来,为即将出行的众人分发干粮,每人五天的干粮,往返各一天,自聚窟州滞留三日。 这么多人前往聚窟州是件大事,动身之前纪怜羽亲自训话,意简言赅,强调三个问题,一是注意安全,莫生是非。二是莫要恃强凌弱,杀戮异族,以招抚为主。最后一点就是不管招抚的是飞禽还是猛兽,尽量正常一点儿,言下之意就是别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不好饲养。 此番前往聚窟州的修士大部分都不是第一次去了,都有一定的经验,也不用说的太详细。 姬仇和四大主城的十二人以及少量刚刚晋级的高级修士,自有各宗领队与他们讲说,也不用盟主亲自赘述。 简单的交代之后,众人准备启程,两人一乘,姬仇自然由笑雷子亲自携领,而纪灵儿也并未驱乘纪怜羽的那只黑雕,而是由他人携带。 见此情形,姬仇好生欣慰,实则纪怜羽有两只坐骑,除了那黑雕还有一只金翅大鹏,纪灵儿完全可以借用黑雕,之所以不这么做无疑是不想负载姬浩然,刻意与之保持距离。 五更一到,大量飞禽自四处升空,飞禽在升空之时都会发出开心唳叫,高亢响亮,此起彼伏。 情绪是会传染的,听得飞禽兴奋唳叫,笑雷子的三足金蟾也忍不住吐气发声,舒展胸怀,“呱,呱……” ------------ 第九十三章 同门师兄 其他飞禽的叫声多有锋芒锐气,三足金蟾的呱呱之声混杂其中甚是违和,笑雷子不但不阻止,反倒面有得色。 起初姬仇还不明所以,待得片刻过后众鸟噤声,空中只剩下三足金蟾的呱呱怪叫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禽兽也有高下之别,等级之分,三足金蟾虽然形态怪异,样貌丑陋,却是这群飞禽之中道行最深的,它一发声,其他飞禽皆不敢挑衅争鸣。 姬仇最担心的是三足金蟾是蹦着前行的,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三足金蟾升空之后彷如入水浮游,三足缓慢蹬踏,虽是破空疾行却大显悠闲。 由于三足金蟾形体巨大,负载两人甚是轻松,姬仇与笑雷子并肩而坐,迎风前行。 此番升空北上的飞禽坐骑大约有五六百只,每只飞禽背上都负载着两个人,升空之后黑压压的一片,飞行时仍然遵循各宗本位,幽云宗居左,其右是神道宗,居中的是炎箭宗,炎箭宗的右侧是阐教,截教众人的坐骑位于最右,众人的坐骑大部分都是禽鸟,只有四五只是他属异类,皆在截教队列,一头背生双翅的花斑巨彪,一头无翅且可踏云的白色云豹,一只翼展过丈的玄翅蝴蝶,一只叫不上名的昆虫,还有一只长着肉翼的大鲵,此物像大鲵却不是,据说是鲲的混血后裔,具体是什么东西估计连它的主人都不知道。 纪怜羽临行的告诫不是没有原因的,截教笑骂由心,特立独行,心性决定了行为,乖张之人必行乖张之事,按理说降服何种坐骑是修士自己的事情,但问题是鸟兽之外的坐骑实在是不好养,为了养那玄翅蝴蝶,东山种了三亩花田供其采食,为了养那长着肉翼的大鲵,只得自半山腰挖了个偌大的水池,还得天天换水。 起初他还不知道三足金蟾为什么一直趴在棚舍旁边的白色石头上,后来才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白石,那是极北寒玉,是专门搞来给三足金蟾避暑纳凉的。 众多坐骑升空之后也不是一字排开的,而是分了高下,长辈的飞禽飞在较高的地方,其他坐骑飞的较低,修行中人最重长幼尊卑,驱乘飞禽出行,飞的不能比长辈高。 除了四城的这些人和初晋高阶的修士,其他修士的脸上见不到期待和激动,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原本是有飞禽的,只是在之前的战事中战死了,坐骑与主人的关系甚是亲密,失了坐骑等同丧偶,他们此番过去不是初婚娶妻,而是再婚续弦去了。 笑雷子的心情倒是很好,他喜欢到处游玩,但天诛脱困之后行动便不得自由了,实则镇魂盟的修士也不是一直猫在镇魂盟躲灾避难,也会密切关注逆血卫士的动向并频繁出动阻拦截杀,只是行动很是隐秘,无关人等少有知情。 见笑雷子不时摩拳擦掌,偶尔还会擦嘴捋须,姬仇便多有疑惑,“真人……” “什么真人,喊六师兄。”笑雷子及时纠正。 “六师兄,聚窟州有什么好玩的吗?”姬仇问道。 “好玩儿的没有,好吃的却不少。”笑雷子低头俯视,见众人离他们较远,方才压低声音小声说道,“你得了造化了,与我同行,那聚窟州人迹罕至,多有美食绝味,待我去一一寻得,或烹或煮,做与你吃。” 担心笑雷子贪吃误事,姬仇便婉转劝阻,“此番我们是去降服坐骑的,总不是到处寻吃的,若是被旁人看到,怕是不好。” “你非要与他们同行吗?”笑雷子坏笑, 姬仇无言以对,只得尴尬赔笑,笑过之后想起一事,“对了,六师兄,我排行老几呀?” “你连师父都没有,只得师叔与你做籍师,哪来的排行?哦,对了,你肯定是老幺啊,不会有人比你更小了。”笑雷子说道。 姬仇刚想接话,却发现一只白鹤自左侧攀升飞来,白鹤上站着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之一正是纪灵儿。 “笑雷真人,这是我昨夜亲手烘焙的点心,与你尝尝。”纪灵儿说着扔过来一包点心。 笑雷子延出灵气凭空接住,大笑说道,“哈哈哈,少拿贫道当幌子,我怕是沾了小师弟的光吧?” 笑雷子的声音很大,周围众人都听的一清二楚,此言一出,姬仇瞬时红脸。 纪灵儿比他坦然的多,亦不反驳,冲白鹤主人使了个眼色,白鹤敛翅减速,滞后下落。 “哎,这小妮子对你是真好啊。”笑雷子解开手绢拿了块儿点心咬嚼。 “你乱喊什么?”姬仇不敢抬头。 “你是不是傻?”笑雷子压低了声音,“她是故意当众示好于你,以此表明心迹,让那些对她心存非分之想的男子知难而退,我高声说话乃是配合于她,你应该感谢我才是,为何怨我?” 姬仇没有接话,仔细想想笑雷子所说确是实情,因为此前在殿前广场纪灵儿也有机会送他点心,但纪灵儿却没有在地面上送,而是选了一个身在空中众目睽睽的时机。 “择一桐而弃万木,好女子,好女子,”笑雷子又捏了块点心在手,“若是换成平常女子,面对诸多逢迎示好,定会含混隐晦,以求兼得,绝不会似她这般果断明晰。” “六师兄,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何先前让我在面对各宗邀请时含混拖延,不与表态?”姬仇皱眉问道。 “哈哈,那是因为截教想收你。”笑雷子甚是得意。 见姬仇一脸嫌弃,笑雷子笑的越发得意,“实话也不瞒你,不止是我,几位师兄对你也很是欣赏,只是担心你愚忠愚善,过于迂腐,还好,你虽然仁善宽厚,却不失血性,别人对你的女人有非分之想,你并不忍气吞声,这就对了,你那个本家叔叔不是什么好东西,正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我虽然不知道他之前是如何待你的,但是看他在镇魂盟对你的言行,颐指气使,呼来唤去,怕是之前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并非教你忘恩负义,而是让你恩怨分明,明辨是非。” 笑雷子说话之时姬仇一直在左右张望,笑雷子此番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他担心旁人会听到。 “哎,我与你说话呢,乱看什么?”笑雷子推了他一把。 “哦。”姬仇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急忙岔开,“六师兄,有句话我一直想问,只是怕惹你生气。” 见姬仇这般神情和语气,笑雷子便猜到他想问什么,“我不是人哪,我的本体本是一只白鹅。” “但是我怎么看你跟人无有不同啊。”姬仇说道。 笑雷子摘下腰间水囊喝了一口,然后继续吃那点心,“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首先你得告诉我人是什么?禽兽是什么?草木是什么?顽石又是什么?” 不等姬仇回答,笑雷子便主动说道,“全是气,乾坤天地,太极阴阳,世间万物皆为阴阳二气所化,人如此,禽兽如此,草木顽石亦是如此,无非是阴阳二气多寡不同,并无本质差别。” 姬仇隐约懂了,缓缓点头。 笑雷子继续吃那手绢里的点心,“这点心甚是可口,不过与那聚窟州的鱼鸟还是差了许多。” “六师兄,你既是异类,为何还要吃那血肉食物?”姬仇问道。 “我他娘的本来也不是吃素的呀。”笑雷子随口说道。 “哦。”姬仇点头。 那包点心的布包是个手绢儿,很小,也包不了多少点心,眼见笑雷子已经吃了大半,姬仇便有心讨要,但他初入截教,也不太放得开,斟酌过后还是没有张口。 他不要,笑雷子就一直吃,到最后姬仇到底忍不住了,“六师兄,你给我留几块啊。” “看你那小气的嘴脸,吃你几块点心又能怎地,待得去的聚窟州,你少不得麻烦我。”笑雷子将吃剩下的点心递了过来。 “你都吃了吧,我不要了。”姬仇往回推。 “嗯?”笑雷子侧目歪头。 “你说得对,去了聚窟州我少不得麻烦你,你都吃了吧。”姬仇笑道。 “不吃了。”笑雷子又递。 “你不吃我也得麻烦你呀。”姬仇笑道。 “也对,那我都吃了哈……” ------------ 第九十四章 异族种种 笑雷子说是都要吃了,却也不吃了,而是将那点心包起来揣进了怀里。 那包点心是用纪灵儿的手绢儿包的,姬仇倒不在意点心,却想要回那手绢,但笑雷子已经将其揣进了怀里,他想要也不便开口了。 有些时候吃你的东西也的确是看得起你,因为白吃的人很少,一般人都会回报儿点什么,笑雷子漱口之后出言问道,“此去聚窟州,你想要收服坐骑还是收服扈从。” 姬仇倒是知道坐骑和扈从的区别,但他对异族少有了解,便摇头说道,“我还没想好。” “你总得有个大致的方向啊。”笑雷子说道。 姬仇再度说道,“我对异族不是很了解,也没什么大致的方向。” “好吧,”笑雷子叹了口气,“我先与你说说异族的情况,人族主要分布于大荒各处,人族聚集的地方异族相对较少,异族主要分布在北境之上,其中又以青州,聚窟州和幽州居多,自从修罗出阴山之后,幽州多有险恶,故此异族又自幽州撤离,而今只剩下青州和聚窟州异族较多,我们此去的聚窟州是异族最多的地方,由大异割据时期的异州异族和部分阴山异族组成,它们的宿敌是修罗族,由七位拥有金仙修为的异族王者统领,多年来一直与修罗族敌对厮杀。” 笑雷子倒是如数家珍,但姬仇听得云里雾里,笑雷子所说的这些情况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什么大割据时期,什么阴山异众,全然不懂,不过他倒是能抓到重点,趁笑雷子换气之机出言问道,“聚窟州有七位金仙修为的禽兽?” “对,”笑雷子点头说道,“它们分别为蛮牛王,冰狮王,长青王,赤鲤王,白狐王,金猿王,角象王。” 听得笑雷子讲述,姬仇不无忧虑,“金仙修为非同小可,咱们此去万一遭遇它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不会的,”笑雷子摆手说道,“异族与人族签有攻守同盟,互为兄弟之邦,人族算是它们的盟友,除了人族,它们跟天龙人的关系也不错,异族的敌人是修罗族和夜魔族,哦,对了,他们跟巫族的关系也不太好。”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姬仇多有佩服。 “因为我本身就是异类呀,”笑雷子伸手西指,“看见拜入神道宗那三个小子了吗,他们来自落寒城,落寒城是一座人族与异族混居的城池,闲暇之余我也喜欢往那里去。” “哦,”姬仇缓缓点头,突然想到身上还带着一个巫族的五行盘,担心去到聚窟州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便急切追问,“六师兄,你刚才说异族与巫族关系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 “这可让我怎么说啊,总之是不好。”笑雷子打了个哈欠。 “那人族跟巫族的关系也很差了?”姬仇再问。 “不不不,人族跟巫族关系不错,彼此之间很是友善。”笑雷子回答。 虽然姬仇搞不明白为什么人族和异族是盟友,异族与巫族交恶,而人族却与巫族交好,却也没有追问,他之所以问这些是想推敲出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的那个巫族巫师对自己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目前来看,应该不是恶意。 由于笑雷子之前说的太过宽泛,姬仇对异族还是没有直观了解,便问及具体问题,“六师兄,异族是何性情,可有迹可循?” “无迹可寻,”笑雷子摇了摇头,“它们跟人一样,性情属性天差地别,喜好憎恶各有千秋,但大部分遵循原形本性,异族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草木顽石,一类是飞禽走兽,前者性情较为温良,与人为善,而后者大多性情暴烈,不喜生人。” 笑雷子说到此处,见姬仇一直盯着自己,便挑眉问道,“你看我作甚,想将我降了不成?” 姬仇赔笑摆手,“不不不,我只是想不明白,六师兄你也是异类化人,但你性情平和,并不暴烈。” “哈哈,你还真看得起我,”笑雷子大笑过后侧目坏笑,“你且惹我试试。” 姬仇连连摆手,笑雷子的坏笑让他瞬间回忆起了叮咬王老七的牛虻,王老七当日是在诋毁了截教之后遭到牛虻叮咬的,此事无疑是笑雷子暗中所为,那牛虻下口甚是狠毒,直接将王老七叮成了猪头。 见笑雷子哈欠连天,多有困意,姬仇急忙问道,“六师兄,我们此番前去降服坐骑,会不会与异族发生冲突?” “放心吧,不会的。”笑雷子摇头说道。 “可是你刚才说聚窟州有七位异王……” 不等姬仇说完,笑雷子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异族与人族不同,它们天性散漫,喜好自由,往往三五成群,各自为政,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也没有明确的统属关系,聚窟州的异族多如牛毛,也并不全归七位异王统领,只要我们不去招惹七位异王,它们也不会寻我们麻烦。” “哦。”姬仇放下心来。 “你究竟想要坐骑还是扈从?”笑雷子言归正传。 “可不可以兼得?”姬仇问道。 “当然可以,”笑雷子随口说道,“既能载人升空又可助阵冲杀的坐骑并不罕见,不过据我观察,兼得并不是什么好事,博学多为庸才,偏才才得专精,凡事总有取舍,我建议你两者择其一,要么寻瞬息千里的凶禽,要么寻战无不胜的猛兽。” 笑雷子说到此处皱眉咋舌,“你又看我的三足金蟾作甚?也想抢了去?” “岂敢,岂敢,”姬仇连连摆手,“我只是感觉你的金蟾神异非常,不但能够腾云驾雾,还能喷吐火焰,好生威猛。”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姬仇所说也并非迎风拍马,笑雷子得意笑道,“哈哈,我这三足金蟾乃天地异种,世间只此一只,你拜入截教也是我强拉硬拽,你也算给足了我面子,待得去到聚窟州,我也与你寻只奇异之物。” “多谢六师兄。”姬仇急忙道谢。 笑雷子昨夜当是不曾睡好,出发不久便昏昏睡去,坐着睡已经很是怪异了,最为怪异的是他入睡之后是睁着眼的,知道的他是在睡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沉吟深思。 由于所有飞禽都负载了两个人,北上之时飞的便不是很快,姬仇自金蟾的背上低头下望,沿途所见的城池村落大多遭到了逆血卫士的攻击,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天诛脱困之后以凶煞戾气感染了大量人族,而被天诛戾气感染的人族便会成为逆血卫士,天诛脱困的时间越久,逆血卫士的数量就会越多,镇魂盟以镇守天诛为己任,重新封印天诛责无旁贷,而今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已经选出,镇魂盟一定会尽快设法封印天诛,何时动手他自然不得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时间不会拖得太久。 修行中人喜欢降服飞禽为坐骑不是没有原因的,飞禽能够载人升空,自空中移动可以无视山川河流,不需圈绕拐折,可径直前往,省力省时。 五更出发,到得中午时分已经飞出了南灵荒,到得中州地界,而四大主城的云阳城就在中州。 姬浩然迫切的想要回家看看,在他的极力邀请之下,炎箭宗领队之人勉强同意众人自云阳城略作盘桓,在商议过其他各宗领队之后,众多飞禽向着云阳城疾飞而去…... ------------ 第九十五章 无家寡人 一炷香之后,镇魂盟的一众飞禽飞抵云阳城,自南门外敛翅落地。 早在众人飞抵云阳城之前,城墙上的守军就发现大量飞禽自南方飞来,第一时间便通知了城内众人,故此在众人落地之后,城主姬东阳便亲率城中守军迎出门外,五宗领队之人有与姬东阳相熟者,见礼寒暄,道明来意。 镇魂盟是何等存在,能在云阳城盘桓落脚乃是云阳城的荣耀,再得知独子姬浩然为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姬东阳喜不自胜,急忙将众人迎入城中,并指派手下招呼各宗弟子并为坐骑提供食水。 难得回来一趟,姬仇也想回家看看老仆福伯,但刚想随队进城,姬浩然就回头冲他喊道,“姬仇,你先前曾在饲院做那杂役,知道这些飞禽食性,又是云阳城子弟,也算主家,且留在城外照顾飞禽。” 姬仇也没有多想,应声止步,转身走了回来。 姬仇倒是没什么怨言,但有人不愿意了,笑雷子与姬东阳等人走在一处,听得姬浩然言语,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极为罕见的板起了面孔,原本已经走到城门处,突然拂袖转身向城外走去。 事发突然,包括姬东阳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姬东阳不明所以,急切说道,“笑雷真人请留步,请入城奉茶。” “你们云阳城的茶水我们截教喝不得呀。”笑雷子冷声回应。 见笑雷子话里有话,姬东阳眉头大皱,急忙看向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神道宗领队,“昔阳真人,这……” 昔阳子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亦是一头雾水。 笑雷子是截教领队,他不进城,截教众人自然不会进去,纷纷调头回返,场面瞬时尴尬非常。 姬东阳急忙转身,快步跟上了笑雷子,“笑雷真人,老朽事先不知诸位鹤驾莅临,未能远迎,失了礼数,还请多多包涵。” “姬城主言重了,”笑雷子冷声说道,“截教乃末流小派,贫道的小师弟也只配在城外投食喂草,我们又岂敢劳烦城主大驾相迎。” 此言一出,五宗众人鸦雀无声,这等场合,换做旁人定会隐忍迁就,以维持和气场面,但笑雷子不管这么多,直接给云阳城一个下不来台。 得旁人提醒,姬东阳这才发现姬仇所穿道袍与笑雷子相同,他是见过世面的人,反应及时,应对稳妥,急忙冲姬仇微笑招手,“姬仇,到家了,为何不进来。” 姬仇此时也是尴尬非常,他既感谢笑雷子与他出头,又担心笑雷子此举会让云阳城众人对他心生不满,听得姬东阳言语,急忙说道,“我是云阳后辈,诸位道友途经云阳,我理应尽地主之谊,六师兄,你们快随城主进去,我留在城外忙碌一阵,稍后就往城中寻你们。” 听姬仇这般说,笑雷子也没有继续令众人难堪,在姬东阳的牵拉之下向城中走去,便是进城,嘴里也不闲着,“便如你所言,这可是你自己要留,而不是有人苛刻虐待于你。” 这就是截教的作风,和当面打脸没什么区别,姬东阳听在耳中,恼在心里,但他恼的不是笑雷子和姬仇,而是姬浩然,也不主动告知姬仇此时的身份,害得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颜面,还落了个苛刻虐待的恶名。 见姬东阳气恼的瞅自己,姬浩然有些慌了,急忙寻找理由缓解尴尬,“父王,这位是盟主千金纪灵儿,而今是我的……” 不等姬浩然说完,纪灵儿就打断了他的话,冲姬东阳抬手见礼,“王爷,我叫纪灵儿,家父纪怜羽,姬仇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我与他心灵相投,也不往城中去了,且留在城外陪他。” 纪灵儿说完,转身就走。 气氛本来已经很尴尬了,纪灵儿一走,气氛越发尴尬,姬浩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回云阳城乃是抱了炫耀之心的,不曾想却搞了个丢人现眼,所有的风头都被姬仇抢了去,气恼之下恶狠狠的瞅了姬仇一眼。 姬仇看到了姬浩然在瞅他,也知道姬浩然现在气的要死,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从落地到现在,他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笑雷子乃截教前辈,他只要进城,事情就能顺下来,姬东阳身为主家,总不会将事情搞僵,哈哈一笑,引着众人往城中去了。 姬仇站在远处,目送众人走远,看着纪灵儿向他走近。 “你这是做什么呀?”姬仇低声说道。 “做我想做的事情,”纪灵儿说道,“父亲只是让我帮扶指导他,并未让我陪护照顾他。” “你这搞的他多没面子。”姬仇说道。 “啧。”纪灵儿瞪眼。 姬仇不是第一天认识纪灵儿了,知道她是什么脾气,见她生气,急忙说道,“你做的对,只是我以后怎么见他们。” “既然入了镇魂盟,生是镇魂盟的人,死是镇魂盟的鬼,与云阳城再无瓜葛,你想回来就回来看看,你不想回来,谁敢逼你?”纪灵儿千金大小姐的脾气显露无遗。 姬仇赔笑点头,忍让也好,迁就也罢,都不是没有原因的,纪灵儿的所作所为值得他迁就, 修士的坐骑不同于寻常骡马,自有灵性,不需拴捆,除了二人,各宗也都留下了一些修士,待得食水自城中送出来,姬仇便忙碌着指引众人进行投喂,纪灵儿自然不会做这些,只是自树荫下远远的看着。 云阳城乃人族最大的城池,设宴款待镇魂盟众人毫无压力,考虑到还有少数人滞留城外,便自城外开了两桌,菜品酒水如城中无有二致。 姬仇无心吃喝,待得忙完便与纪灵儿往城中去,他挂念福伯,想回去看看。 城中众人大多认识姬仇,见他衣裳光鲜,又有一个绝色女子相陪,便多有窥望指点。 “你好像在城中的口碑并不是很好。”纪灵儿笑道。 姬仇尴尬一笑,知道纪灵儿为什么有此一说,因为他也听到了众人对他的称呼,‘狗腿子’。事实上他在云阳城也的确是姬浩然的跟班儿,而且还专职背锅,坏事儿都是姬浩然干的,但罪名都是他来背。 云阳城很大,足足走了半柱香姬仇方才回到老宅,却发现大门紧闭,挂有锁头。 就在姬仇疑惑观望之际,一个王府的婢女自不远处走来。 “哎,小吉祥,福伯呢?”姬仇拦住了那个婢女。 “福伯?你不知道么?”婢女有些意外。 “知道什么?”姬仇心中浮现出了强烈的不祥。 “你走后没几天福伯就去世了……” ------------ 第九十六章 分头行动 听得婢女言语,姬仇瞬时如坠冰窟,愕然呆立,茫然无语。 见姬仇不再说话,婢女道声节哀,转身走了。 “福伯就是你之前所说的那个仆人?”纪灵儿轻声问道,她当日曾经和姬仇自山中独处了不短的时间,听他说起过自己的一些情况,知道他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老仆。 姬仇努力控制,令自己不至于悲伤失态,“是。” 纪灵儿叹气过后柔声安慰,“生老病死,又有几人能够逃脱,宽心些,不要太难过。” 姬仇低着头,不说话。 “进去看看吧。”纪灵儿说道。 姬仇抬头看向纪灵儿。 纪灵儿微笑说道,“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自腰上取下钥匙,但拿起锁头却发现好像不是之前的那个,插入钥匙果然打不过。 “这锁头被换过了。”姬仇说道。 纪灵儿闻言眉头大皱,沉吟片刻拔出长剑斩断了锁头。 “你这是做什么?”姬仇很是意外。 “不派人告知与你报丧也就罢了,连锁头都换了,这是不让你再进门么,都是些什么人哪,”纪灵儿推门而入,“走,进去看看。” 姬仇担心睹物思人,触景生情会忍不住落泪,便不愿进去,但纪灵儿却拉着他走进院子,询问院子里的房间先前都由谁居住。 姬仇一边指点解说,一边四顾打量,家是什么,家是亲人住的地方,当亲人没有了,家也就不是家了。 纪灵儿参观姬仇的老宅有很大成分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缓解他的悲伤,便刻意东问西问,引他说话。 姬仇强打精神,与她说话。 “你这宅子如此破旧,足见姬家对你很是一般。”纪灵儿说道。 “不要这样说,他们对我还是不错的。”姬仇摇头说道。 纪灵儿说道,“我并非有意离间你们,但这宅子真的很是破旧,也无甚像样的摆设。” “我平时也不在家里住,多数时候都跟姬浩然在一起。”姬仇说道。 “他们连灵堂都没给福伯陈设,想为亡者上香都不能够。门锁也换过了,明显不想让你继续居住。”纪灵儿又道。 “你别说这些了。”姬仇说道。 “日后你还回来吗?”纪灵儿问道。 姬仇没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以后你就安心留在镇魂盟。”纪灵儿微笑宽慰。 “呵呵。”姬仇苦笑摇头。 “怎么了?”纪灵儿问道。 “说那些太遥远了,”姬仇说道,“也不知道封印天诛之后我还能不能活下来。” 纪灵儿并不知道姬仇为何有此一说,“你虽然练成了三昧真火,却不是封印天诛的关键,封印天诛需要感应五行玄灵之人,他们五个才是最危险的。” 姬仇没有接话。 纪灵儿转身向门口走去,与此同时低声问道,“你与姬浩然相处多年,对其脾性多有了解,你可知道他可是贪生怕死之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姬仇随口反问。 “我一直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让我帮扶姬浩然,”纪灵儿说道,“父亲知道我很讨厌这个人,姬浩然在镇魂盟的所作所为他想必亦有耳闻,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登徒子,父亲为何对其如此迁就。” “他没你说的那么坏,”姬仇摇头说道,“他只是有些好面子。” 纪灵儿没接姬仇的话,而是自顾说道,“我怀疑他们在封印天诛的时候会遇到危险,甚至有性命之忧。” 类似的话题纪灵儿此前曾经与他提到过,此番旧事重提,姬仇便重新斟酌要不要与她说实话,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即便说了又能怎样,只能让纪灵儿跟着担心。 云阳城很是繁华,姬仇身上带有银两,便与纪灵儿一同自街上闲逛,街上人来人往,姬仇虽然心中悲伤,却也不便当众显露,只能强行忍住,与纪灵儿沿街买些吃食果品。 出发之时众人都是带了干粮的,二人也没买太多食物,想到接下来可能需要求助笑雷子,姬仇便买了两个水囊,又沽了些酒倾倒其中。 由于众人此行是往聚窟州降服坐骑,便不能耽误太多时间,自云阳城滞留了一个时辰众人便启程上路。 姬仇一直在暗中打量姬浩然,因为他的缘故,姬浩然之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此番表情便多有阴郁愤恨。 笑雷子当是饮了酒,升空之后便假借打坐低头酣睡,也不与姬仇说话。 知道福伯去世,姬仇的心情本就不好,再与姬浩然交恶,心情更差,亦无心俯览沿途景色,只是坐在三足金蟾的背上出神发愣。 一路无话,到得傍晚时分,笑雷子醒了,打着哈欠俯视下方的山川河流。 “六师兄,咱们现在何处?”姬仇问道。 “还在中州。”笑雷子说道。 “距聚窟州还有多远?”姬仇追问。 “快了,二更时分就能去到。”笑雷子说道。 越往北走,村落越少,到得后来已然是荒无人烟,山势越发险峻,树林也越发茂盛。 笑雷子貌似对这片区域很是熟悉,他说二更到,众人当真是二更时分赶到了地头儿,落脚之处位于一条清澈河流的两岸,这是一条自西北流向东南的河流,两岸有着很多鹅卵石,现有水流不足两丈宽窄,最深处也不过三尺左右,清澈见底,可见游鱼。 落脚点就是三日之后的集合地,到得这里,五宗可以分头行动了,两人一组,自行往深山寻觅,担心发生意外,每组便持有竹简一根,这根竹简是带有领队一息灵气的,万一发生意外,可以折断竹简,领队能够循着灵气发出的位置前往救援。 短暂的休息之后,众人开始进入聚窟州的密林大川,大部分修士都是驱乘飞禽前往的,也有一些人将飞禽留在了河边,施展身法自林间寻觅。 随着众人的先后离去,河边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了姬仇和笑雷子,而笑雷子之所以不急于上路乃是因为三足金蟾白日里一直在凌空前行,饱受日晒,体温偏高,而此处又没有寒冰给它降温,只能在水里泡着休息回神儿。 见姬仇想催又不敢催的矛盾神情,笑雷子笑道,“不用急,时间很宽裕。” “可是他们先走了,”姬仇说道,“便是林中有什么上好的禽兽,也被人家捷足先登了。” “哈哈,你知道聚窟州有多大吗?”笑雷子笑道,“休说只来了这些人,便是镇魂盟的修士全部来到,一年之内也踏不遍这聚窟州。” “早些出发,总是好的。”姬仇说道。 “说了不用急,”笑雷子说道,“稍后我带你去个好去处。” 听笑雷子这般说,姬仇也不便再催,只得坐在一旁耐心等候。 河水清澈清凉,笑雷子先是自河边洗脸,四顾无人,便往上游去,寻得一处水深所在,脱了道袍下水洗澡。 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笑雷子终于洗完了,三足金蟾也泡够了,重新升空,载了二人往西北方向去。 此番才算真正进入了聚窟州,聚窟州的地形地势非常复杂,奇峰罗列,层峦叠嶂,崇山峻岭,千峰百嶂,其中又多有河流湖泊,既有穷山恶水之险峻,又有山清水秀之清幽。 “六师兄,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姬仇问道。 “西北五百里外有处紫竹林。”笑雷子随口说道。 “那里有什么奇珍异兽。”姬仇追问。 “那里乃是竹雉的活动区域。”笑雷子说道。 “竹雉可是一种飞禽?”姬仇问道。 “对。”笑雷子点头。 “此物有何神异之处?”姬仇很是好奇。 “好吃……” ------------ 第九十七章 美味招灾 听得笑雷子言语,姬仇哭的心都有了,“六师兄,可否先帮我寻觅坐骑,待得正事办完再往紫竹林寻那竹雉?” “难道你看不出我胸有成竹?”笑雷子面有得色。 姬仇苦笑摇头,“我没看出你胸有成竹,我只看出你胸有竹雉。” “信我就好,我自有计较。”笑雷子说道。 姬仇自己也做不得什么,往哪里去全看笑雷子心意,三足金蟾也是笑雷子的,笑雷子往哪里去他只能跟着。 姬仇此时已拥有灵虚修为,夜晚可以清楚视物,半柱香之后发现林下隐约有一座废弃的城池,只是被巨木覆盖,看的不很真切。 “六师兄,聚窟州怎么会有城池?”姬仇问道。 “聚窟州为什么不能有城池?”笑雷子随口反问。 “你不是说聚窟州乃异族地界吗?”姬仇说道。 “异族便不能建立城池么?”笑雷子以问代答。 见笑雷子不好好说话,姬仇便不问了,笑雷子急于前去寻捕竹雉,便授意三足金蟾疾行快飞,三更时分前方隐约出现一片紫色竹林,这片竹林位于两座山峰之间的平坦区域,方圆约有十几里。 到得近处姬仇方才发现这片竹林与寻常竹林大不相同,寻常的竹子最粗也不过碗口粗细,而这些紫竹一抱粗细的随处可见,高度也比寻常的竹子要高,最高的足有十几丈。 这种地方三足金蟾便飞不得了,只能自竹林边缘降落,落地之后三足金蟾长舌急吐而出,自林下反卷而回。 由于三足金蟾的速度太快,姬仇便没看清它卷了个什么回来,直待它再度吐出长舌姬仇方才看清,三足金蟾卷进嘴里的是条紫色的毒蛇。 “六师兄,有蛇。”姬仇急忙提醒。 “此物名为竹叶紫,比那竹叶青的毒性还要猛烈,你且小心些,莫要被它咬到了。”笑雷子往竹林走去,走了几步不见姬仇跟上来,便止步回头,招手催促,“快些走。” 姬仇正想跟过去,却发现三足金蟾再度吐出了长舌,又自不远处卷回了一条毒蛇,只这丈许见方就有三条毒蛇,竹林里的毒蛇定然更多,姬仇打退堂鼓了,“六师兄,我就不进去了,留在这里等你吧。” “也好,你且寻些干燥竹叶,挖了火坑,等我回来。”笑雷子说道。 姬仇点头答应,目送笑雷子往竹林深处去了。 待笑雷子走远,姬仇拔出长刀砍了一根细竹,以竹竿儿自近处拨动落叶,此处人迹罕至,林下落了厚厚的一层枯叶,一经拨动,落叶之下又蹿出了一条毒蛇。 由于精神一直紧绷,姬仇便有所防范,见毒蛇蹿出便用竹竿儿将其挑起,扔向别处。 眼见姬仇挑扔毒蛇,三足金蟾便吐出长舌将其凌空卷起,拉回吞食。 见三足金蟾反应如此敏捷,姬仇大感有趣,便有意寻找,寻得便挑向三足金蟾,不管他扔的是高还是低,偏左还是偏右,三足金蟾都能精准接住。 近处的毒蛇抓没了,姬仇就往竹林里面寻去,也不往竹子密集处去,只挑那宽阔地带,也不走远,就在方圆百丈转悠。 俗话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三足金蟾最终还是失手了,不是没接住,而是没来得及接,姬仇接连扔出两条毒蛇,第一条三足金蟾接住了,但第二条它没来得及接,毒蛇径直冲着面门飞了过去,落到了它的头上,一张嘴,咬住了它的鼻子。 金蟾吃痛,呱呱大叫,连蹦带跳,纵身飞起,往远处去了。 姬仇见状暗道糟糕,万一将三足金蟾给咬死了,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过转念一想,应该没事儿,所谓没事儿有两种意思,一是自己没事儿,可以不认账,蛤蟆又不会说话告状,就说是它自己不小心被咬到了。二是三足金蟾没事儿,笑雷子既然敢将它留在竹林边缘,自然是不担心它会被毒蛇咬到,兴许只是咬的痛了,出去转悠一圈儿也就回来了。 这片区域之前曾经下过雨,干燥的树叶只有中间薄薄一层,好不容易寻得一些,又按照笑雷子之前的交代自地上挖坑,做完这些已是四更时分,劳累一天有些困倦了,但这里多有毒蛇,也不敢睡,只能强打精神,等待笑雷子回返。 事实证明三足金蟾百毒不侵,至少是不怕蛇毒,没过多久它便回来了,趴伏在地,与姬仇一同等笑雷子回返。 笑雷子自竹林之中寻觅搜找,每每惊起飞鸟,姬仇虽然不知道笑雷子的具体位置,却能根据惊叫飞起的夜鸟大致判断出他在什么区域。 起初他以为笑雷子很快就会回来,未曾想一直等到黎明时分笑雷子方才姗姗迟回,也不见他带回很大的猎物,只是手里拿着一个半尺来长,碗口粗细的竹筒。 “来来来,快点火。”笑雷子兴奋催促。 “抓到了?”姬仇问道。 笑雷子没有回答,而是摇了摇手里的竹筒,竹筒里传来了清脆且细微的鸟叫声,根据叫声来看,不是一只,而是很多只。 “竹雉的个头很小吗?”姬仇问道。 “不比麻雀大。”笑雷子说道。 “那也没多少肉啊。”姬仇拿出火折子开始点火。 笑雷子面露鄙夷,“你懂什么,常言道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半筐,这竹雉只饮竹叶清露,只食竹花竹米,乃至洁至鲜之物,尤胜龙肝凤髓。” 由于二人是同辈儿,姬仇言语便不用太过拘束,嘟囔道,“说的就跟你吃过龙肝凤髓一样。” “嘿嘿,你怎么知道我没吃过呢?”笑雷子不无得意。 见火势已起,笑雷子便将那竹筒置于土坑之下,准备往上覆盖竹叶。 “就这么烧啊?”姬仇问道。 笑雷子点头。 “活活烧死,何其残忍?”姬仇说道。 笑雷子摇头说道,“不是烧死,此物不得见火,只以热气闷蒸半个时辰,届时羽毛化去,肠肚成汁,肉骨酥烂……” “甚是残忍。”姬仇于心不忍。 听得姬仇言语,再见他慈悲神情,笑雷子撇嘴说道,“那三牲六畜你又不是没有吃过,你可曾想过它们在进你口腹之前亦要遭那砍头放血,剥皮剔骨之苦?” 姬仇无言以对。 笑雷子自顾往那竹筒上覆盖竹叶,引火燎烧,与此同时出言说道,“世间万物皆有宿命,人活于世谁也免不得造些杀孽,我道门中人亦不能免,只需谨守那六不食的口腹戒律也就是了。” “何为六不食?”姬仇随口问道。 “大忠之犬不食,大孝之黑鱼不食,大善之牛不食,大贞之鸿雁不食,怀胎不食,育雏不食,此为六不食。”笑雷子随口解释。 此时竹筒里的竹雉已经受热惊叫,姬仇于心不忍,好言相求,“六师兄,你还是将它们弄死吧,别让它们受那罪了。” “若以灵气震死,便失了鲜活之气。”笑雷子说道。 “你要这么折磨它们,等回去之后我就跟惊雷师兄说你残害生灵,妄造杀孽。”姬仇威胁。 “哎呀?”笑雷子歪头瞅他。 “我当真会说。”姬仇正色说道。 笑雷子无奈,只得以灵气隔着竹筒将里面的竹雉震死,“好吧,好吧,如你所愿,与它们一个痛快。” 此番出来是为了降服坐骑的,姬仇惦记正事儿,便出言问道,“六师兄,得蒸多长时间哪?” “半个时辰,”笑雷子说道,“不能多也不能少,届时咱们取了出来,自往天上吃去。” “为什么要在天上吃?”姬仇不解。 “妻美墙头矮,家富门槛低,”笑雷子笑道,“好东西总是容易遭人惦记呀,这竹雉味美绝伦,蒸熟之后所发出的香气能将这方圆数百里的食肉禽兽尽数招引而来,为免遭遇不测,还是往高处去吃安全妥当。” “哦,”姬仇打了个哈欠,“六师兄,你自己烧火吧,我先睡上一会儿。” 笑雷子点了点头。 可能刚睡着,也可能还没睡着,就在半睡半醒之间,笑雷子出言呼喊,“哎哎哎,快起来。” “嗯?”姬仇朦胧睁眼。 “你来看火,我去去就回。”笑雷子说道。 “你干嘛去?”姬仇问道。 “有本宗修士遇到麻烦了,折了竹简求救,我过去看看。”笑雷子说道。 “你别把我自己扔在这儿,”姬仇急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竹雉未熟,你留下看火。”笑雷子说道。 姬仇连连摇头,“我不看,挖出来带走。” “此物得来不易,中途断火便糟蹋了。”笑雷子将烧火棍塞到了姬仇手里,纵身跳到了三足金蟾的背上,三足金蟾后腿蹬地,自林下冲天而起。 “六师兄,还得烧多久啊。”姬仇高声呼喊。 笑雷子此时已经去的远了,未曾回答。 姬仇虽是修士,又是道门中人,却终究是个年轻人,独处荒山野岭,心里免不得有些发毛,一边烧火,一边四顾打量。 火能给人以安全感,确切的说是光明能给人以安全感,为了驱赶恐惧,姬仇便将篝火烧的很旺。 好在此时已是黎明时分,天色虽暗,却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姬仇逐渐放松下来之时,一声突如其来的闷响将他吓了个激灵,而伴随着闷响,眼前的篝火也随之四散飞溅。 就在姬仇惊魂未定之时,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这是一种他此前从未闻嗅过的香气,沁人心脾,直透灵窍。 待得回过神来,姬仇方才发现香气来自地下,原来先前篝火烧的太旺,将竹筒给烧爆了。 笑雷子还真没骗人,这竹雉所发香气确实神异,捏起一只仔细端详,正如笑雷子所说,这竹雉的羽毛在受到蒸烤之后竟然真的可以自行消退。 就在姬仇发愁如何向笑雷子解释之时,竹林深处突然传来了噼啪巨响。 姬仇不明所以,疑惑张望。 就在此时,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自腰间传来,“来者不善,即刻远遁避险……” ------------ 第九十八章 惨遭围攻 声音是自腰间传出的,起初姬仇还没反应过来,闪念过后方才明白是有人通过五行盘里的传音虫在与他说话,说话的无疑是五行盘的主人,也就是那个从未露面的巫族巫师。 就算这个神秘的巫师没有发声告警,姬仇也已经发现了危险的临近,竹林深处的噼啪巨响绝不是寻常禽兽所能发出的,不管来的是什么,个头儿一定很大。 事发突然,姬仇也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起竹筒转身就跑,他此时已经身拥灵虚修为,一步数丈,疾行快速。 他快,后面的东西比他更快,不需回头,单听那噼啪之声越来越近便知道对方已经追了上来。 狂奔之际姬仇一直在高声呼喊,希望笑雷子能够听到他的叫声赶来援救,但任凭他喊破喉咙也不见笑雷子出现,到得后来姬仇也不喊了,只是亡命奔跑,与此同时叫苦不迭,此行每组修士都带有可以呼救领队的竹简,唯独他没有,只因笑雷子就是领队,而他与笑雷子一组,笑雷子便没有给他竹简。 他此时是往东跑的,而今日恰好是西风,西风刮来,腥气逼人,再听得噼啪声中带有嗖嗖的擦地之声,不消说,后面追来的定是一条巨蟒无疑。 跨过一棵倒伏的大树之后急切回头,果不其然,真是一条巨蟒,此前他在救助伤重落水的纪灵儿时曾经遭遇过巨蟒,当日那几条巨蟒都有水桶粗细,而后面的这条足有水缸粗细,周身赤红,头生肉冠,一看就是剧毒蛇类,而且是上了年头的毒蛇。 “扔掉竹雉。”腰间再度传来了沉声提醒。 听得神秘巫师的提醒,姬仇这才反应过来,此前笑雷子曾经说过这竹雉奇香扑鼻,一旦泄露香气会将方圆数百里内的食肉异兽全部招引过来,身后这条赤红巨蟒无疑就是被竹雉的香气引来的。 这竹雉得来不易,倘若遗失,免不得遭到笑雷子的斥责,但生死关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反手将那装有竹雉的竹筒扔掉,加速奔逃。 那条赤红巨蟒当真被那竹筒引了过去,没有再来追他。 就在姬仇暗暗松了口气之际,右侧林中突然蹿出一道巨大灰影,冲着他猛扑而来。 姬仇见势不好,急忙低头闪过,那灰影贴着他的头皮越过,落到了左侧不远处。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但光线仍然很是昏暗,姬仇惊惶一瞥,只见先前攻击自己的是一只碧眼黑豹,也不知聚窟州的异类本就比中州的同类体形要大,还是这只碧眼黑豹本是神异品种,其体形远比常见的豹子要大上许多,足有牯牛大小,落地之后弓背踞足,露出了尺许长短的巨齿利牙。 不等黑豹再次冲扑而至,姬仇已然冲进了密林,自林下亡命奔逃,那黑豹屡屡冲跃,都被他勉强躲过。 “舍了道袍。”腰间再度传来了神秘巫师的声音。 “啊?”姬仇愕然瞠目。 “道袍上洒了汤汁,有了竹雉的气味。”神秘巫师再度传音。 虽然知道神秘巫师所说确是实情,姬仇却没有立刻扔掉道袍,因为他此行并没有携带换洗的衣物,就这一身道袍,失了道袍,被镇魂盟其他修士见到,定会被人耻笑。 林下多有荆棘,自林下穿行多有刮扯,姬仇无奈之下只得纵身跃起,手脚并用爬上了一颗大树。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黑豹也会爬树,而且爬的比他还好,不等他爬到树顶,黑豹已经冲了上来,情急之下姬仇只能纵身跃出,跳到了另外一棵大树上。 他跳,黑豹也跳,这黑豹绝非寻常豹子,自树上辗转跳跃如履平地,一个凭空探爪,只差分毫未能将其抓入怀中。 “脱下道袍。”神秘巫师再度说道。 “前辈,你莫要坐视指点,倒是救我一救啊。”姬仇情急求救。 “我远在千里之外。”神秘巫师说道。 姬仇闻言暗暗叫苦,本想扔掉道袍却又感觉有失体统,气恼之下便大喊助势,拔出随身佩刀,急停转身,拉开了架势。 他原本是想与那黑豹较量一番的,但回头之后却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片绿幽幽的眼睛,这种冒着绿光儿的眼睛他并不陌生,是狼群,数量至少也有二三十只,此时正朝着他和黑豹所在方向急冲而来。 黑豹原本已经做好了冲扑的准备,听到身后传来了狼的叫声,便扭头回望,姬仇瞅准机会转身就跑。 跑出没多远,突然听到上空传来了飞禽的唳叫,仰头上望,只见一只巨大的夜枭正在上空盘旋,这只夜枭个头儿也很大,翼展超过一丈,盘旋之时咕咕怪笑,煞是瘆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四面八方都出现了异动,由于草木茂盛,便不知道是什么藏在暗处。 到得这时,纵然有千般不愿意,姬仇也只能舍弃道袍,一边跑,一边拧解扣子,跑出百十丈,终于脱下了道袍,反手扔掉,继续奔跑。 扔出去的道袍的确吸引了大量凶戾禽兽,但仍有不少穷追不舍,姬仇慌不择路,奔逃躲避。 除了体形巨大的禽兽,竟然还有很多山鼠也加入追他的行列,这些山鼠不过一捺长短,个头并不大,却甚是凶残,追到近处就吱吱怪叫着往他身上冲扑。 很快姬仇就发现这些禽兽为什么仍然穷追不舍,只因他的中衣也溅上了竹雉的汤水,染上了气味。 道袍已经脱了,若是再将中衣脱了可就只剩裤衩了,不能再脱了,只能跑。 逃命之际,姬仇自心中将笑雷子的先人问候了个遍,这个死胖子做事忒不稳妥,分明知道聚窟州多有危险,却还留他孤身一人,又差他烧火蒸煮竹雉,结果泄气招灾,将各种禽兽全都引了过来。 起初姬仇偶尔还会呼救,但想到万一呼救之声被镇魂盟的修士听到,日后怕是没脸见人了,还是不要喊了,此等关头,只能设法自救。 此时他的身后已经跟了一大片形形色色的猛兽蛇虫,天上也有不少猛禽盘旋,他本以为这些凶禽猛兽会内斗厮杀,未曾想人家并没有互相攻击,而是加速追赶,争先恐后,唯恐被其他禽兽抢了先。 遇到这种事情,姬仇免不得沮丧懊恼,他此番是来聚窟州降服坐骑的,结果却被禽兽追的亡命奔逃,大失颜面,屡次为自己鼓劲想要转身直面对手,犹豫过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追他的禽兽实在是太多了,其中还有各种蛇虫,双拳难敌四手,不能莽撞,走为上策。 知道是自己身上的气味惹了祸,在奔逃之时姬仇便刻意留心,寻找湖泊水潭,倘若藏身水下,或许可以掩盖掉自己身上的竹雉气味。 灵虚修为不是白予,全力催动,那些禽兽毒虫一时之间也追他不上,但它们也并未就此放弃,循着气味锲而不舍的跟踪追赶。 沿途姬仇遇到了两个水潭和一处湖泊,但他都没有跳进去,只因那两个水潭的潭水一个黑臭浑浊,一个土黄浑浊,似这种潭水,大部分都是有毒的,贸然跳下去后果难测。而那个湖泊的水质倒是清澈,不过也正因湖水清澈,他便隐约看到了湖底有几个巨大的黑影,也不知道是什么水怪蛇蟒,跳下去等同送货上门。 担心跑的太远,笑雷子回来之后会寻他不到,姬仇便不想往远处去,但是不是往远处去他自己说了不算,后面有追兵,他停不下来。 想要逃往什么方向也不是他能左右的,因为前面不时有顺风闻到气味而突然蹿出的伏兵,他只能被动圈折。 跑出几十里后,前面出现了一条河,宽约五丈,河水很是湍急,姬仇远远的看到那条河流,加速冲了过去,到得近前一跃而起,纵身入水。 入水之后立刻潜入水下,顺着水流往下游移动,此时追兵大多止步于河岸,但飞禽仍然在上空盘旋,担心被追兵发现,姬仇也不敢露头观察。 半盏茶的工夫,姬仇憋不住了,缓慢出水,偷偷换气,与此同时趁机观察外面的情况。 就在此时,突然感觉到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拉拽自己的衣袖,根据拉拽的力度来看,个头儿还不小。 察觉到水下有东西,姬仇急忙伸手去摸,是个大家伙,黏黏的,滑滑的,亦不知道是什么。 姬仇心中发毛,便持刀戳刺,一刺之下那滑腻之物吃痛松口浮出了水面,与此同时凄厉尖叫,哇哇大哭。 突如其来的惨叫哭声吓的姬仇亡魂大冒,待得回过神来方才发现此物是条体长过丈的娃娃鱼。 娃娃鱼的哭喊将上游的追兵引了过来,姬仇见势不好,急忙再度潜入水下。 水势湍急,姬仇便随着水流往下游移动,待得胸中气息再度耗尽,重新出水换气,观察过后发现追兵已经散去,并没有跟上来。 就在他如释重负之际,突然听到下游传来了轰隆的水声,转头回望,瞬时吓出一身冷汗,糟了,下游是处极为陡峭的悬崖瀑布…… ------------ 第九十九章 隐秘山洞 悬崖具体有多高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很是陡峭,因为轰隆的水声摆在那里,没有个几十丈的落差,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水声。 换成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掉下去,姬仇也不例外,不过一阵扑腾之后还是没能游出去,只因越靠近悬崖水流的吸力越大,最终还是掉了下去。 人只有在被逼到绝路时才可能将自身潜力发挥到极致,姬仇之所以游不出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几十丈的高度对他而言并没有很大的威胁,即便掉下去也摔不死。 掉下去的那一刻,姬仇就发现自己估算有误,悬崖的高度远不止几十丈,至少也有上百丈,最要命的是下面还不是常见的那种很大的积水潭,而是很多小水潭,水潭与水潭之间全是大小不一,参差不齐的尖利石柱,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很可能是因为落差太大,上游的河水在下落时被风吹动,未能垂直落地,天长日久,就冲刷出了这种怪异的地貌。 姬仇本就慌乱,见此情形越发紧张,掉水里死不了,掉石头上可就难说了,情急之下灵气急催,努力调整身形,试图减缓下落的速度。 如果只是一处普通悬崖,以姬仇此时的灵气修为勉强可以调整身形,平安落地,奈何这里是一处瀑布,大量河水倾泻而下,冲压之下他身不由己,不但不得稳住身形,下坠的速度还越来越快。 就在姬仇亡魂大冒之时,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将自己拦腰卷住,待得止住下坠之势,姬仇暗暗松了口气,不消说,定是笑雷子及时赶到,驱使三足金蟾吐出长舌救下了他。 但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就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象的这样,因为大力的拖拽并不是来自瀑布之外,而是来自瀑布内侧的石壁。 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捆住自己的既然不是三足金蟾的长舌,那就肯定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是善意的。 由于水流阻挡了视线,便看不到石壁内部的情况,情急之下只能低头看向自己腰间,隐约可见捆在自己腰上的是两圈儿红色的事物,不是绳索也不是链带,根据其粗细递减的形状来看,极有可能是一条蛇尾。 在姬仇低头打量之际,蛇尾已经开始回收,身在半空姬仇无处着力,也不得抗拒,待得被带离水幕方才发现在瀑布后的石壁上有个漆黑的山洞,卷住自己的那条红色尾巴正是自山洞里深处延伸出来的。 之前他只是怀疑卷住自己的是蛇尾,此时已经确信是条蛇尾,虽然没看到巨蛇的样子,但是根据蛇尾的长度和粗度来看,还是一条他此前从未遇到过的巨型毒蛇。 先前自紫竹林追他的是一条巨蛇,而今又遇到一条,这什么鸟地方,怎么这么多毒蛇。 此时姬仇已经被拉到了洞口附近,唯恐被拖进山洞生吞,急忙攀住洞口的石壁,与此同时拼命挣扎,试图摆脱蛇尾。 他不挣扎还好,越是挣扎那条蛇尾卷绕的越紧,拖拽的力道也越大。 人在生死关头会迸发出极大的潜力,姬仇虽然被卷勒的喘不过气,却紧紧的抠住洞口的石壁,这时候万万不能松手,一旦被卷入山洞,必无生理。 姬仇此时已经身拥灵虚修为,以气助力,那洞内的巨蛇一时之间也未能将其拖入山洞,只是加紧缠绕,奋力拖拉。 姬仇虽然暂时没被拖进山洞,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之前纪灵儿赠送他的逐月长刀他仍然挂在腰间,但眼下他需要以双手抠抓石壁,根本腾不出手来拔刀挥斩,而他只要松手,立刻就会被巨蛇拖进山洞。 只这片刻工夫姬仇已经憋的满脸通红,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得设法拔刀,再耽搁下去怕是连拔刀的力气也没有了。 想到此处牙一咬,心一横,双手尽松,右手下垂,握住了刀柄。 此时他已经被蛇尾拖进了山洞,但他虽然握住了刀柄却未能拔出刀来,只因蛇尾缠住了他的腰腹,将长刀也卷入其中,刀鞘受压变形,卡住了长刀。 一试不成,双手齐握,奋力抽拔,终于拔出了长刀。 拔出长刀之时他已被蛇尾自地面抬至半空,也就在此时他方才看清了山洞里的那条怪蛇,说它是蛇是因为此物长着蛇的脑袋,说它怪则是因为它竟然长着四个爪子。 到得这种关头,也不管它是什么了,全力挥刀斩向蛇尾,这逐月刀乃是纪怜羽年轻时所用的兵器,神异非常,刀身狭窄,锋利无比,一刀下去瞬间将蛇尾斩断。 蛇尾既断,姬仇自高处跌落下来,那蛇尾虽然与蛇身分离却并未舒展开来,而那怪蛇吃痛所发出的彷如杀鸡一般的怪叫吓的姬仇亡魂大冒,也顾不得多想,惊慌爬起,纵身一跃,向洞口冲去。 生死关头也顾不得细想摔下去有什么后果了,摔下去不一定活,但被这怪蛇抓住肯定死。 姬仇倒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他未能冲出山洞,由于腰上缠裹了两圈儿沉重的蛇尾,身形便不似先前那般敏捷,离洞口不过尺许力竭落地。 眼见洞口就在眼前,姬仇急忙翻身探臂抓住了洞口,刚想借势冲出,但就在此时,受伤的怪蛇自洞内一跃而出,落到了洞口边缘。 怪蛇自洞里冲出来是为了抓住姬仇,奈何失去了尾巴,身形不稳,落地之后脚下打滑,在惯性的驱使之下向洞外滑去。 察觉到自己即将掉下悬崖,那怪蛇惊慌抓挠,想要止住冲势。 姬仇就在近处,眼见怪蛇的利爪就在眼前抓挠,唯恐被其抓住并拖带下去,急忙就地打滚,竭力躲闪。 那怪蛇几番抓挠,皆未抓到可以攀附之物,在洞口留下几道深刻抓痕,厉叫着跌进了瀑布。 此时缠在姬仇腰间的蛇尾已经松开,却并未僵直,见那断尾仍在蜿蜒卷绕,姬仇急忙起脚将其踢踹了出去。 虽然大难不死,姬仇却是后怕不已,贴着石壁大口喘息。 待得稳住心神,小心的走到洞口抓着石壁向下探望,却发现那条怪蛇竟然未曾摔死,而是自崖下冲过瀑布,来到无水的石壁前四爪并用向上攀爬。 见此情形,姬仇亡魂大冒,紧握长刀,全神戒备。 但那怪蛇此前被砍断了尾巴,坠崖之后貌似也受到了重伤,只爬了两丈多高便力竭萎靡,瘫倒崖下。 姬仇见状终于松了口气,但眼见瀑布内的石壁上长满了青苔,无法攀爬,又开始忧心,这怪蛇倒是死了,但是自己如何离开这里…… ------------ 第一百章 神秘山洞 正自愁恼,突然发现崖底的怪蛇还在抽搐挪动,又见山洞出口处有几块儿碎石,便搬了碎石往下扔砸。 最大的一块青石当有二三十斤重,姬仇将那青石扔了下去,不偏不倚,正中怪蛇脑袋。 怪蛇原本已是伤重濒死,此番又被青石砸中,直接瘫软断气,一命呜呼。 眼见砸死了怪蛇,姬仇气急跺脚,连连叹气,他搬扔青石可不是为了砸死怪蛇,而是为了将它吓跑,那怪蛇的鳞片是红色的,很是显眼,死在瀑布之外很容易被人看到,倘若笑雷子等人寻到近处,也能发现怪蛇的尸体,但死在水帘里面就不成了,外面是看不到的。 瀑布水声轰隆,即便呼喊求救外面的人也听不到。 再往下看,此处离地面还有五六十丈,即便换做空旷处,这样的高度跳下去也是凶多吉少,更何况瀑布并不是平面,且石壁也并不平整,即便跳下去也无法垂直落于谷底,坠至半途就会被瀑布冲走。 往下爬?不行,没有着力之处,而且石壁上多有青苔,很是湿滑。 就在万般无奈之际,突然想起身上还带了五行盘,但垂手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腰囊不见了,而五行盘原本是装在腰囊里的。 腰囊是什么遗失的他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在奔跑途中丢失的,也可能是在水下失落的,也可能在脱扔道袍时一并扔掉了,危急关头他只想到兵器不能丢掉,却忽视了腰囊。 仔细回忆,扔掉道袍之后便没有再听到传音虫的声音,很可能是在扔掉道袍时将腰囊和五行盘一并扔掉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总之是没有了,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站立良久,姬仇转头看向身后的山洞,这处位于水幕后面的山洞很是幽深,兴许山洞的尽头另有出口。 虽然水幕遮挡了光线,但他此时已经可以暗夜视物,便硬着头皮往山洞内部探寻,之前他与怪蛇自洞口纠缠,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如果洞里还有怪蛇的同类,应该早就冲出来了,按理说山洞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山洞比姬仇预想的要大,越往里走越宽敞,在前进数丈之后,开始出现白骨,由于年代非常久远,骨头已经酥化腐朽了,也无法分辨是人的骨骼还是禽兽的骨骼。 再进两丈,姬仇突然自一堆白骨旁边发现了一件兵器,这具白骨也腐朽的很厉害,已经散架了,但通过骷髅可以看出这是一具人类的尸骨。 骨堆旁边的兵器是一柄长剑,确切的说是一柄断剑,这柄断剑的主人应该已经死去好多年了,剑身斑驳,锈蚀的非常严重。 除了断剑,白骨堆中还有一些已经发黑的银钱和几个瓷瓶,姬仇将那银钱捡起,又拿了瓷瓶来看,这瓷瓶里先前应该是装有丹药的,但年头太长,瓶塞腐朽,瓷瓶里的丹药也受潮烂掉了。 此时姬仇已经往里走了五丈左右,仍然看不到山洞的尽头,但放眼望去,里面到处都是白骨,都不是完整的骨骼,主要分布在左右两侧,通道正中之所以没有白骨无疑是怪蛇进出挤压踩踏所致。 要确定白骨属于人类还是兽类,只需看头骨就成,人类的骷髅很好辨认,不是骷髅的骨头自然就属于禽兽。 仔细端详,石壁两侧的骨头至少有一半属于人类。 由于骨堆里散落埋藏着银钱等物,姬仇便没有急于往里探寻,而是左右翻找,除了银钱,竟然还有金子以及精美的玉饰等物,不过最多的还是兵器,有刀剑等常见的兵器,也有斧钺等重兵器,有些兵器还是完整的,但大部分都已经锈蚀破损了。 至此,姬仇越发疑惑,事情不对劲儿,这里可是人迹罕至的聚窟州,平日里没谁会到这里来,偶尔有人来到并失足落水被怪蛇捕获还说得过去,但这么多人死在这里就不正常了,根据兵器和随身物品来看,这些人都不是樵夫山民之辈,而是练气习武之人,这么多练武之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心中存疑,便学那验尸的仵作检查尸骨,虽然初学不精,却也能看出端倪,所有的骷髅上都有两个小洞,这两个小洞是直接刺穿头骨的,砸开两个头骨,里面空空如也,无有半点脑髓。 想到之前怪蛇厉叫时显露的两个森长毒牙,姬仇脑海里浮现出了血腥的一幕,难不成这些人的脑髓都是被那怪蛇给吸光的。 想到此处,又砸碎几个,仍然不见脑髓残留物。 起初他还没在意,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些骷髅头骨上的小洞彼此之间的距离并不一致,距离最长的几乎有一捺长短,而距离最短的只有三寸左右。 这一发现令他脊背发凉,这说明这个山洞里不止一条怪蛇。 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如果有其他怪蛇存在,早就出来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心存疑惑,推敲思虑,突然恍然大悟,拿过几个骷髅对比检视,头顶小洞距离越窄的骷髅,腐朽酥化的越严重,而头顶两个小洞距离较大的头骨则相对坚硬,由此可见这些人并不是死于同一时期,他们都是被同一条怪蛇杀死的,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怪蛇的身形也越来越大,两颗毒牙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宽。 一个疑问消失,另一个疑问随之出现,要知道聚窟州位于北方,气温相对较低,蛇虫生长的速度也相对较慢,这条怪蛇长的如此巨大,怕是至少也得数百年,而这随处可见的骷髅则表明在怪蛇盘踞在此的这段时间不时有人进入这处山洞,他们来干嘛? 为民除害?不对,这地方平日里没人来,方圆数百里也没人居住,怪蛇也不会伤害人畜,既然不为害,谈何除害?退一步说就算怪蛇害人,有人前来为民除害,消息也不可能捂得住,这些人可都是练气习武之人,不可能没有门派师长,他们遇害了,总有人过来为他们报仇。 哪怕谁也打不过这条怪蛇,那肯定会传的人尽皆知,谁都知道这里有个惹不得的怪蛇,镇魂盟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他们知晓此事一定会警告此行之人,让众人留心回避,可是却没人提醒他们。 既然不是为民除害,这群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死了这么多人,外面却没传出风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没人知道他们死在了这里,换言之他们都是偷偷跑来的。 苦思良久,姬仇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这些人主动跑到这里来,很可能是想得到山洞里的什么东西,而且他们还不想别人知道此事,都是偷偷来的,所以死在这里也没有风声走漏。 想到此处,便定睛看向山洞深处,山洞阴暗幽深,看不到尽头。 这么深的山洞加重了姬仇的疑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 ------------ 第一百零一章 奇异香气 虽然好奇山洞里有什么,姬仇却并未直接往山洞深处去,而是自山洞左右两侧的骨堆里翻捡寻找,与此同时缓慢的向前移动。 他这么做有多方面的考虑,一是寻些金银留待日后使用,二是通过遗落在此的那些刀剑推敲之前进入山洞的都是什么人,再有就是避嫌,贸然闯入山洞深处有可能遭遇危险,走的慢一些风险也就小一些。 遗落在山洞里的不止有金银刀剑,还有很多饰品,这些饰品有些带有明显的异域特点,由此可见死在山洞里的人来自四面八方。 由于年代久远且山洞内湿气较重,大部分的兵器都已经腐朽损坏了,但完整的也有,但凡完整的必然不是凡品,轻易得来的便不珍惜,直接砍削石壁加以检试,两把长剑和一把短刀,无不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至此,姬仇越发疑惑,正所谓宝剑赠英雄,但凡佩戴宝剑之人必然不是庸碌之辈,既是高手,为何还会命丧于此。 骨堆并不是全是人类骸骨,也有兽骨,根据兽骨的数量来看,死在洞内的禽兽数量也不少,失足落水并坠落悬崖这种事情并不会经常发生,这些禽兽很可能是被那怪蛇自别处捕获并带到此处的,那怪蛇生有四只利爪,可以攀爬湿滑的石壁。 由于捡取的东西太多,只得脱下中衣将那些金银杂物包了,可用的兵器也捡了五六件,尽数夹在腋下。 再行数丈,突然闻到一股奇怪香气,深吸细闻,很像花香,却又有些像酒香。 此时山洞两侧已少有骸骨,姬仇便小心翼翼的往里面去,越往里走,香气越浓烈,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奇异香气,既有花香的清新亦有酒香的醇厚。 虽然不知道异香从何而来,姬仇却放下心来,但凡能够发出香气的总不会是凶禽猛兽,最怕的就是腥臭,蛇虫大多腥气,而禽兽大多秽气。 此时姬仇已经自洞内前进了十几丈,却仍然看不到山洞的尽头,山洞曲折幽深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山洞里面有着淡淡的雾气,任凭他如何眯眼努力也看不出很远。 再行几丈,姬仇开始感觉到头晕,不是中毒的那种晕眩,而是醉酒的舒泰,与此同时面皮发热,心跳加速。 察觉到异样,姬仇急忙止步后退,哪怕这种感觉并不难受也不能轻心大意,又不曾饮酒,不该醉酒,还是这异香作祟。 只退了两丈姬仇便没有再退了,不是他不想继续后退,而是头重脚轻,站立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随后的感觉就与醉酒如出一辙,而且是酩酊大醉的那种感觉,头脑发晕,手脚不听使唤。 到得这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会命丧此处,原来此处除了那条怪蛇,还有剧毒瘴气,先前闻嗅到的异香很可能就是瘴气。 不管那香气是不是瘴气,都已经为时已晚,也亏得先前那条怪蛇坠崖殒命,若是此时还在洞中,手软脚软之下如何能够抵御逃脱。 没过多久姬仇便发现自己开始神识恍惚,与此同时浑身发烫,燥热难忍。 姬仇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形,免不得紧张心慌,也不知道自己会落得何种下场,只是用尽全力向外攀附挣扎,但是越是挣扎,吸入的香气就越多,周身百骸越是炙热难当。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轰隆的雷声,并不是降雨的天雷,而是修士作法所引发的雷声,雷声虽然是自洞口传来,却并不是自洞口发出,听那声响当是在山洞的上方。 姬仇此前曾经见过镇魂盟的修士与逆血卫士作战,知道他们召御雷电的频率,根据雷声出现的频率来看,在山洞的上方也就是河流附近有修士正在与敌人交手,而且修士还不止一个人。 即便知道自己人就在附近,姬仇也做不得什么,休说他现在无法高声呼喊,便是能,由于隔着厚厚的岩层,纵然喊破喉咙外面的人也听不到。 片刻过后,雷声远去,姬仇趴在地上痛苦翻滚,先前他只是感觉那种奇怪的香气沁人心脾,到得此时却感觉吸入的不是香气而是炙热火气,他本已五内俱焚,炙热难忍,而吸入的香气彷如火上浇油一般,令其越发难受。 姬仇的意识原本已经有些模糊了,而剧烈的痛楚又将他自恍惚之中拉了回来,令他保持着痛苦的清醒。 事实证明糊涂的快乐和痛苦的清醒还是后者更好,正因为头脑清醒,姬仇突然发现自己此时的感觉之前好像在哪里经历过,强打精神努力回忆,终于想了起来,当日逆血卫士偷袭镇魂盟,他和王老七为了焚烧白蜡树为中毒的飞禽解毒,他曾经爬到树上并遭到了烟气的炙烤,此时的这种感觉与吸入炙热烟气的感觉如出一辙,而五内俱焚的烦躁和炙热又彷如被三足金蟾喷吐的火焰烧到极为相似。 想到此处,急忙根据三昧真火秘笈上所载的练气方法进行吐纳引导,不过可惜的是此法并无效果,实则也不是吐纳的方法无有效果,而是他先前乃是越阶催发了三昧真火,体内的经络并未连通,无法利用心火同化外来火气。 随着吸入的香气越来越多,姬仇经受的痛苦也随之增加,如坠火坑,如遭炮烙。 剧痛难忍之下暴怒抓狂,奋力捶打地面,最初几拳并无异状,捶到第三拳时再度在无意之中催发了三昧真火,青石地面龟裂破碎,石屑四溅崩飞。 体内火气得以宣泄,炙热痛苦登时大减,姬仇翻身坐起,连喘粗气。 虽是无意触发,却也有迹可循,这种感觉就像做梦一般,在梦醒之时立刻回忆,还能回忆起些许梦境内容,姬仇大口喘气的同时紧闭双眼,努力回忆之前是如何触发三昧真火的。 山洞内充斥着这种怪异的香气,只要呼吸就会吸入,没过多久姬仇再度感受到了炙热痛苦,而他却并未回忆起先前是如何在无意之中施出了三昧真火。 回忆不起先前如何施出三昧真火,就有可能再也不得施展,一次侥幸不表示接下来还能这般幸运,趁着还能动,赶紧跑。 想到此处,姬仇急忙爬起,手脚并用向洞口跑去。 到得洞口处,瀑布带来了清新的空气,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体内的不适并没有因为他远离了那种怪异的香气而有所减弱,仍然郁结在胸,难受非常,这种感觉酷似想要打喷嚏却没打出来的那种感觉,发不出,收不回。 就在姬仇皱眉蜷缩,忍耐痛苦之时,瀑布外再度传来了雷鸣之声,声音位于东南方向,距此甚远。 片刻过后,姬仇站了起来,这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异常难受,要么扛住,要么卸下,扛不住又卸不下是最难受的,与其这般,还不如再进去吸些香气,倘若能够再度触发三昧真火自是最好,纵然不能,也能得个痛快,好过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姬仇原本是扶着石壁往里缓慢挪动的,但挪出两丈之后改变了主意,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干脆冲到山洞深处,看看发出异香的是何种事物。 想到此处,深深呼吸,攒些力气,拔腿前冲…… ------------ 第一百零二章 黑白双鲤 山洞内部有雾气弥漫,雾气越重香气就越浓烈,身在雾气之中能见度很低,虽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却也看不到两丈之外的事物。 冲出三十几丈,雾气陡然消失,眼前豁然开朗,山洞的尽头是一处百丈见方的空旷区域,洞高三丈,洞顶乱石参差,不过地面很是平整,正中区域有一处不大的水潭,水潭约有五步见方,呈圆形,水潭四周有一圈儿如同拱坝的碎石,这些碎石原本应该散落在山洞各处,是被人为挪动并堆砌在水潭周围的。 到得空旷区域,那种怪异的香气立刻消失,虽然位于山洞尽头,空旷区域的空气却并不污浊,反倒很是清新,彷如置身空旷原野,大有清凉舒爽之意。 这片空旷区域无有藏掖,一览无遗,姬仇本以为洞内的奇异香气是自山洞内部发出的,未曾想山洞内部却无有香气,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体内的焦灼炙热之感仍然异常剧烈,不见丝毫消解,眼见那石堆围绕的水潭潭水清澈,便跑过去想要喝那潭水,唯恐潭水有毒,掬饮之前还不忘打量检视,定睛细看,水潭清澈见底,不见异状,又见潭中有一黑一白两条鲤鱼缓慢游动,便确定潭水无毒,先是掬饮几捧,不得解渴,干脆探头下去,鲸吞牛饮。 潭水清凉甘甜,喝饱之后体内的炙热多有缓解,喘气也不似先前那般灼热难受。 姬仇斜倚着水潭边的石堆大口喘气,与此同时凝神感知先前侵入体内的炙热火气,在潭水的中和之下火气逐渐平和消解,只是周身上下仍然高烧发烫,转头看那水潭,见水深不过五尺,下面便是干净石底,干脆扔下兵器和包袱,翻身跳进了水潭。 入水之后发现不对劲儿了,整个潭水一分为二,半边发烫,半边清凉,温差甚大。 而水中的两条鲤鱼受到惊扰,也开始惊惶游动,说来也怪,这两条鲤鱼只在半边游动,并不往另外半边去。 见此情形,姬仇大感好奇,便搅动潭水,尝试驱赶,但是任凭他如何驱赶,两条鲤鱼只是停留在原本所在的半边区域,彷如另外一半是雷池一般,绝不涉足。 这一奇异的景象令姬仇好生惊诧,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即便他搅动潭水,温凉两种潭水却并不中和,左半边一直保持温热,而右半边则始终清凉。 姬仇此时火气过旺,急需凉水降温,便泡在那半边凉水之中,由于水潭本就不大,那条黑色鲤鱼不得往对面去,只得围着他打转。 姬仇伸手去捉,那条鲤鱼也不怕人,竟然不躲,被姬仇抓在了手里。 入手的瞬间姬仇便感觉那条黑色鲤鱼体凉如冰,虽然不过半斤大小,两条鱼须却足有三寸多长。 黑色鲤鱼出水之后剧烈挣扎,很快自姬仇手中蹦了出去,落向另外一半的温水。 只是接触水面,不曾沉入水中,黑色鲤鱼摆尾蹦跳,重新落回原本所在的凉水区域。 虽然不知道这两条鲤鱼是何来历,姬仇也没有再动它们,只是泡在凉水里为自己降温,待得高烧逐渐退去方才转头看向外面的白雾,白雾是异香的来源,而洞中并无其他能够发出异香的事物,这白雾又是从何而来? 苦思良久,一旁装有细软杂物的包裹和那几件兵器提醒了姬仇,这些人之所以死在这里无疑是因为吸入异香导致周身无力,进而遭到了那条怪蛇的袭击,实则异香还是有毒的,应该是怪蛇喷吐所致,其目的无疑是为了保护这片空旷区域,令他人不得涉足。 王老七此前曾经说过,禽兽也是有五行之分的,红色的毒蛇五行乃是属火的,先前闻到的异香对别人来说很可能是致命的,而他修炼的是三昧真火,故此能够耐受那种异香毒雾。 想到此处,心中疑惑多有消解,不过新的疑惑随之而来,先前死在这里的那些人明显不是为了降服怪蛇而来的,他们前来此处很可能是为了得到什么东西,但这洞里也没什么奇异的东西,唯一称得上奇异的就只有这处水潭的两条鲤鱼,而围在水潭边缘的石堆也说明怪蛇非常看重水潭里的东西,所以才会将周围的乱石衔到水潭边缘加以保护。 此时姬仇已经感觉到了些许冷意,便自水潭里爬了上来,随手拿起水潭边的碎石仔细打量,在很多碎石上都留有两个明显的齿痕,这说明他先前猜测无误,这些石头的确是被那条红色怪蛇给衔到水潭边并垒砌起来的。 相较于人类,异类并不擅长弄虚作假,怪蛇既然这么做,无疑是在它看来水潭里的东西非常重要,而水潭里只有两条鱼,除了颜色一黑一白,须子也比普通鲤鱼长了不少之外,也看不出它们有何神异之处。 出水之后姬仇开始四处观察,确定这片空旷区域不再有其他神异之物,便将视线再度投向水潭,虽然不知道这两条鲤鱼有何神异之处,但它们必然不是寻常事物,如果是寻常鲤鱼,那怪蛇早就将它们吃掉了,也不会将它们留在这里并喷吐毒雾严密保护。 姬仇此时还不算很饿,也没打算吃掉这两条鲤鱼,便重新屏住呼吸,冲过白雾来到瀑布内部的山洞出口处,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外面光线很是明亮,透过瀑布水流的细小空隙隐约可以看到南方天际不时有黑影闪过,,看情形应该是有飞禽在振翅飞翔,但是由于瀑布水流的空隙不但很是狭窄还时断时续,便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形。 轰隆的水声之中偶然还掺杂着低沉的雷鸣,外面晴空万里,自然不会打雷下雨,这雷鸣之声无疑是镇魂盟的修士作法所致。 此前他已经听到外面有人在作法打斗,隔了这么久战斗仍然没有平息,由此可见这场战事的规模很大,不然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 姬仇坐在洞口急切思虑,他原本还指望己方众人能够前来营救自己,未曾想己方众人遭遇了敌人的袭击,敌人是谁?聚窟州虽然是异族地界,但是异族与人族的关系并不恶劣,不太可能攻击己方修士,最大的可能是逆血卫士听到消息对己方众人发起了偷袭。 姬仇原本担心的是自己的处境,而今更担心同行众人的安危,众人此番出来是为了俘获坐骑的,根本没有与敌作战的准备,短兵相接,吃亏的肯定是镇魂盟的修士。 就在他坐在洞口愁恼忧心之际,一道黑影突然自瀑布前方疾飞而过,见此情形,姬仇急忙站了起来,紧随其后又有一道黑影疾速闪过,“姬辉遇袭,速去驰援。” 听得此人呼喊,姬仇急忙高声喊道,“我在……” 只喊了两个字姬仇就噤声闭嘴了,他并不知道先前自瀑布外飞过去的是谁,但对方的喊声他却听到了,貌似姬辉正在遭受围攻,而己方众人正赶去营救。 姬辉来自落寒城,先前检试已经确定此人为感应土气玄灵之人,此人身份特殊,是重新封印天诛的关键人物,若是出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在这等紧要关头,不能为了自己而影响盟中修士营救姬辉。 眼下己方众人正在遭受攻击,不能寄希望于他们施救,只能自己设法脱困,万般无奈之下姬仇再度低头下望,寻找可能存在的落脚点。 那条红色怪蛇的尸体还在原处,这可是前车之鉴,贸然尝试脱困,凶多吉少。 就在低头下望之际,突然发现下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甲虫,这只小甲虫他是认识的,正是先前栖身于五行盘的传音虫…… ------------ 第一百零三章 惊天造化 传音虫紧贴着石壁向上移动,能飞则飞,不能飞则爬,自瀑布内侧缓慢的向上移动。 见到传音虫,姬仇大喜过望,这只传音虫是一个巫族巫师的灵宠,虽然他不明白这个神秘的巫师为什么要帮助他,但事实已经证明对方的确在帮助他,倘若能够通过传音虫与那神秘巫师交谈,对方或许能给他以提醒和指点。 飞流直下的瀑布在瀑布内侧激生了凛冽的下行气流,不时还有河水飞溅,传音虫移动的多有艰难,姬仇趴在洞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传音虫,自心中默默祈祷,祈祷它千万不要掉下去。 半柱香之后,传音虫有惊无险的出现在了洞口,姬仇喜出望外,“巫师前辈,您在吗?” “你们人族那些小部落里祈天医病的巫医才叫巫师,我们巫族人没有这个称呼。”传音虫摩擦翅膀发出声音。 “那晚辈应该怎么称呼您?”姬仇问道。 “称呼很重要吗?”传音虫发声,“此处有石龙盘踞,定有奇珍异宝,你且尽快寻得,早离此处。” “敢问……敢问前辈,石龙为何物?”姬仇急切追问。 “石龙为龙族远戚,为剧毒蛇属,心性通灵,喜守造化之物,”神秘人说道,“这附近定有珍稀灵物,若能寻得,便是你的造化。” “我已经检查过山洞了,里面只有一处水潭,潭中有两条鲤鱼,一黑一白,且潭水亦是一分为二,温凉各半。”姬仇快速说道。 “那黑白双鲤可生有龙须?”神秘人沉声问道。 姬仇没见过龙,哪里知道龙须是什么样子,只得说道,“是不是龙须我不晓得,但那两条鲤鱼的须子的确比普通鲤鱼要长很多。” “那便是了,此物名为太极鱼,应天而生,雌雄一对,待得成体长大,可聚千年造化。”神秘人说道。 听得神秘人言语,姬仇多有疑惑,他不晓得太极鱼多大算是长大了,也不太明白聚千年造化是什么意思,正在犹豫要不要发问请教,神秘人主动问道,“那对太极鱼形体多大?” “半斤上下。”姬仇急忙回答。 “虽未圆满,却也得五百年造化,合而服之当得灵寂初期。”神秘人说道。 听得神秘人言语,姬仇大喜过望,“多谢巫……多谢前辈指点。” “石龙毒瘴霸道非常,这小虫不得耐受,即将殒命,天人自有造化,而今你得了太极鱼,便有了自保之力,亦不再需要我暗中庇护了。”神秘人说道。 姬仇闻言心头一动,想及前事,瞬间恍然大悟,“晚辈先前落难山中,得僵尸随行庇护,那僵尸可是前辈遣派?” “所谓僵尸乃市井讹传,虚妄之谈,它们乃是受我巫族法术控驭的人傀。”神秘人说道。 “多谢前辈庇护,只是不知前辈为何关照于我?”姬仇急切追问。 神秘人并没有回答姬仇的问题,只是传音说道,“不忘初心,方得天佑。” 眼见传音虫声音有异,命不久矣,姬仇急忙问道,“还请前辈赐教,那阴阳鱼如何吃得?” “合而为一,勿见烟火。”传音虫发出的声音很是怪异,拖腔拉调儿,极为勉强。 “对了,前辈,这石龙的毒瘴貌似能够催发晚辈的三昧真火,晚辈可否利用毒瘴,加速练功?”姬仇快速问道。 “剑走偏锋,多有危……” 传音虫说到此处便没了动静,姬仇见状急忙上前察看拨动,“哎哎哎……” 几番拨动,传音虫皆无动静,再拨,竟然翻肚了,不消说,已经死透了。 即便知道此时对方已经听不到自己的话了,姬仇仍然冲着传音虫正色道谢,“多谢前辈庇护保全,大恩不言谢,容当后报。” 姬仇本想将传音虫收起带走,但往腰间塞的时候弄掉了两条腿,发现不得妥善收藏,只得自近处寻了个石缝,将那传音虫塞了进去,也算给予安葬。 就在姬仇往石缝里塞虫子之时,外面的水幕突然被冲破,一只獠牙利齿的大蝙蝠飞了进来,姬仇始料不及,没有防备,径直被那巨蝠撞倒。 那巨蝠的背上站着一个面目狰狞的怪人,衣衫褴褛,双目赤红,手持一根狼牙大棒,正是被天诛戾气感染的逆血卫士。 姬仇自地上惊慌爬起的同时,逆血卫士已经自巨蝠的背上跳了下来,眼见姬仇就在眼前,挥舞大棒冲其疾冲而来。 姬仇的兵器遗留在山洞里面,见势不好,只得转身逃跑,与此同时叫苦不迭,己方众人不曾找到自己,敌人反倒先把他给找着了。 姬仇熟悉山洞内的情况,知道里面有毒瘴存在,狂奔之时自行闭气,冲过毒瘴来到空旷区域,抓了逐月长刀在手,凝神戒备。 那逆血卫士不明所以,大步追入,由于不曾屏住呼吸,便吸入毒瘴中毒晕眩,姬仇也不犹豫,疾冲上前砍下了那逆血卫士的脑袋。 快速换气之后又冲了出去,想要杀那巨蝠,那巨蝠见势不好,不等姬仇冲到近前便转身冲出了瀑布。 不得斩杀巨蝠,姬仇有些急了,这家伙肯定通风报信去了,用不了多久还会有逆血卫士前来,得设法尽快离开这里。 但眼下的问题是怎么离开?往下跳自是不成,九死一生,对了,回去把水潭里的鱼吃了,若能晋身灵寂初阶,这瀑布便困他不住了。 想到此处,急忙转身而回,再见白雾毒瘴,突然想起一事,而今那条怪蛇已经死了,不得怪蛇喷吐毒雾,这里的毒瘴很快就会消失,这东西可以加速三昧真火的修炼,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敌人比他料想的来得快,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兵行险着再度吸入毒瘴之时,又有巨蝠冲进了瀑布,此番直接来了两只。 见此情形,姬仇只得再度往山洞里面跑,他跑,敌人就在后面追,两个逆血卫士的形体都比寻常逆血卫士要大,当是头领之属。 纵然是逆血卫士的头领,也耐受不住白雾毒瘴,待得它们跌跌撞撞的冲出毒瘴,姬仇已经在里面凝神以待了,逐月长刀左挥右斩,将它们尽数杀了。 杀掉了敌人,姬仇开始收拾东西,之前捡到的细软已经以中衣包了,此番直接将两个衣袖自胸前一捆,而那些刀剑匕首则尽数插在了腰后。 作罢这些方才进水捞鱼,水潭有五步见方,虽然不大却也不小,若是寻常鱼类定然难以捕捉,但这两条鲤鱼并不怕人,被他一手一个抓在了手里。 两条鱼虽然一般大小,入手却是一冷一热,如果没有那神秘人的提醒,他还真不知道此物应该如何服用,想到神秘人所说的合而为一,便将两条鱼凑到一起,就在阴阳双鱼碰触的瞬间,黑鱼白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红鳞大鲤,个头儿也暴涨不少,足有三四斤重。 阴阳双鱼原本是在挣扎的,合而为一之后便不动了,抖了抖,当真不动了,当是死了。 担心随后会有更多的逆血卫士冲进来将自己困在这里,姬仇也顾不得多想,一手抱着那条红鳞大鲤,一手抓着逐月长刀向洞外跑去。 跑进毒瘴之后姬仇突然停了下来,单有灵气修为还不成,还得有厉害的武功绝学,有这阴阳鱼在手,随时可以解那毒瘴所致的肢体麻痹,不妨多吸几口,尝试再度催发三昧真火。 想到此处,便不犹豫,之前是无意之间吸入,此番是刻意吸纳,由于已经知道是毒瘴,便不散之四肢百骸,而是以意引导,直送心经丹田。 那两只巨蝠仍在洞口等待主人,眼见冲出的是姬仇而不是自己的主人,又见他手持利刃来势汹汹,两只巨蝠便急切后退,想要振翅飞走。 由于过分慌乱,又都急于逃走,两只巨蝠竟自洞口处卡住了,谁也未能飞走。 姬仇原本是想杀掉这两只巨蝠的,见此情形随之改变了主意,疾冲上前,跳到了一只巨蝠的背上,与修士的坐骑不同,巨蝠的身上是有枷锁铁链的,姬仇反手将另外一只巨蝠砍杀,还刀归鞘,左手抱着红鳞大鲤,右手紧握铁链,巨蝠怪叫一声,振翅飞起,带着他冲出了瀑布水幕…… ------------ 第一百零四章 有苦难言 冲出水幕之后,眼前豁然开朗,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山洞里的压抑沉默一扫而空。 由于长时间处于黑暗环境,猛然见到阳光有些视物不清,待得视力有所恢复,姬仇方才发现自己虽然借助巨蝠离开了峭壁上的山洞,却没有彻底脱离险境,在瀑布之外的空中还盘旋了大量巨蝠,不下二三十只,每只巨蝠的背上都站着一个狰狞丑陋的逆血卫士。 由于没想到姬仇会驱乘巨蝠飞出瀑布,故此在他出现之初那些逆血卫士都处于茫然状态,但很快它们就回过神来,挥舞手中兵器向姬仇冲了过来。 虽然逆血卫士来势汹汹,却并未顺利冲到姬仇附近,只因姬仇脚下的巨蝠受惊失控,正在厉叫乱飞,忽上忽下,左右飘忽,它们虽有巨蝠驱乘却不得顺利靠近,虽有利刃持拿却无从下手。 形容处境艰难多用内忧外患,形容处境危险多用四面楚歌,姬仇此番是内忧外患加四面楚歌,身陷重围不说,之前还吸入了大量毒瘴,此时体内火气上涌,浑身上下犹如火烤炮烙一般难受。而腰间又插满了刀剑兵器,行动多有不便,左手还抱了那条由阴阳双鱼幻化的赤鳞大鲤,右手还要抓拿巨蝠脖颈上的铁链,即便大敌当前也腾不出手来挥刀拒敌。 最要命的是他不知如何控驭这只巨蝠,只能如降马斗牛一般的随着巨蝠的翻滚乱飞而剧烈颠簸。 这只巨蝠完全不听指挥,只在附近乱叫乱飞,一干逆血卫士虽然不得上前围攻,姬仇也不得脱身逃走。 眼见自低空翻滚冲撞不得摆脱姬仇,巨蝠开始往高处飞,姬仇此时已经被那巨蝠颠的七荤八素,只能紧紧的抓着铁链,任凭巨蝠带着他往高处去。 巨蝠往高处飞,那群逆血卫士就往高处追,姬仇不知如何控驭巨蝠,只能回头张望,看那些逆血卫士都是如何牵扯锁链的。 几番攀升俯冲之后,姬仇摸到了些许门道,驱乘巨蝠和骑马有些相似,后脚用力并拉扯铁链就是攀升,前脚用力并拉扯铁链就是俯冲,向左拉扯铁链就是左转,向右拉扯铁链就是右转,放松铁链就是笔直向前。 学会了就要尝试,但脚下的这只巨蝠并不听话,异常暴躁,辗转翻腾,厉叫连连。 起初姬仇还不明所以,只当自己未曾掌握驾驭要领,待得发现试图冲上来砍剁的逆血卫士脸上也多有惊讶无奈,便知道巨蝠的异常表现同样出乎它们的意料,这便说明问题不是出在驾驭的方法上,难道是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些刀剑不小心刺痛了它? 想到此处便低头下望,没有发现巨蝠背上有伤口,不过倒是发现巨蝠的背上正在冒热气,而冒着热气的地方正在自己踩踏的位置。 短暂的愕然之后,姬仇恍然大悟,他此前吸入了大量毒瘴,这种毒瘴入体之后变成了炙热的火气,此时的他浑身上下犹如火炉一般滚烫,巨蝠之所以不听驾驭疯狂乱窜乃是被他双脚所发出的热气给烫伤了。 发现了原因,便以意行气,将游离在双腿的火气反提上行,这一提不要紧,直接控制不住了,上行的火气循着足太阳膀胱经直冲魂门穴,由于自身灵气修为不够,不得驾驭毒瘴所化火气,火气直接卡在了魂门穴,进退不得,彷如岔气一般痉挛难受。 岔气是比抽筋还要难受的一种感觉,常见的岔气已然令人痛苦非常,更何况是炙热火气所引发的岔气,直接牵连膀胱和双肾,险些尿了裤子。 高温炙热一去,巨蝠回归正常,不再翻滚挣扎,也不再继续攀升,而是按照铁链指挥的方向快速向西飞去。 到得此时姬仇方才发现战事并不止他这一处,逆血卫士也不止杀他的这些,大小不一的战团足有七八处之多,最大的一处战团在西南方向两百里外,逆血卫士的数量至少是镇魂盟修士的三倍以上。 就在姬仇强忍痛楚观察战况之际,突然感觉后背一痛,随之而来的是金属撞击的一声脆响。 转头回望,只见一把长刀正在向下坠落,这把长刀为逆血卫士所有,想必是敌人追他不上,扔出长刀想要隔空伤他。 好在他背后别了不少刀剑,长刀飞来被刀剑挡住,未曾破皮进肉。 岔气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此时上半身的炙热火气仍在游离冲撞,而下半身提上来的炙热火气则卡在了魂门穴,上下不通,左右牵连,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姬仇一边驱乘巨蝠疾飞西南,一边强忍痛楚急思对策,上次他无意之中催发三昧真火,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连通了手太阴肺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厥阴肝经,走的是高阶的火发于心,而此番则是中阶的火发于肾,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此番若能将火气送过魂门穴,经络便能永久连通,越阶晋升三昧真火中阶。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自己灵气不足,无法控驭火气游走经络,上下连通,经络一时不通便痛一时,一日不通便痛一日,似这种岔气的怪异痛苦别说痛上一时了,就是痛上半刻也令人难以耐受。 万般痛苦之际突然发现自己左手还紧紧抓着那条红鳞大鲤,此物乃阴阳双鱼所化,蕴含大量灵气,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也顾不得多想,张嘴就咬,咬的是鱼头。 一口下去,红白尽现,五味陈杂,虽然有鱼血鱼脑却不是鱼的味道,也不腥气,入口亦没有鱼骨的坚硬,有些像茯苓糕,半软不硬,味道说不出的怪异,苦辣酸甜好像都占了。 难以下咽倒不至于,但不好吃却是真的,不过危急关头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确定吞服之后体内灵气随之快速增长便不再犹豫,大口咬嚼,狼吞虎咽,与此同时还要控驭巨蝠加速疾飞,以防后面的那些逆血卫士追上来。 由于红鳞大鲤个头不小,也不能径直吞下,只能一口一口的吃,鱼头最难吃,味道最怪,吃完鱼头,味道变了,鱼皮是辣的,鱼骨是咸的,鱼筋是酸的,鱼肉是甜的,鱼鳞是苦的。 起初姬仇还在疑惑不同部位的味道为什么差别如此巨大,但转念过后便恍然大悟,这条红鳞大鲤乃阴阳双鱼所化,感应天地灵气化生,并不是真正的血肉,阴阳入口之后化生五行,酸甜苦辣咸恰好应对木土火金水,分别补益肝脾心肺肾,也正因如此,红鳞大鲤被吞服之后才能于瞬间转化为灵气。 咸和甜是大部分人喜欢的味道,但单吃鱼肉和鱼骨也不成,吞下之后郁结在胸,不得化为灵气,只能补下鱼鳞,鱼皮和鱼筋。 姬仇并不壮硕,巨蝠身形巨大,载他甚是轻松,也正因为他体重较轻,后面那群逆血卫士才追他不上。 片刻过后,姬仇飞到了己方众人与逆血卫士厮杀的战团附近,战事分为陆战和空战两部分,天上和下面的林中都有惨烈厮杀。 姬仇一直岔着气儿,下半身几乎不敢动,飞来此处是为了寻求帮助,只要有人能帮他挡下后面这群龇牙咧嘴的怪物,他就能从容吞服阴阳鱼并尝试晋升三昧真火中阶。 在他距战团不足百丈之时,己方有人高喊发声,“师叔,快看,是姬仇。” 听得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姬仇心头大暖,正准备开口回应,却听得有人高声喊道,“小心,他衣衫不整,鲜血满身,又驱乘血蝠,怕是已被天诛戾气熏染。” 发声之人姬仇认识,是神道宗领队昔阳真人。 听得昔阳真人言语,姬仇急忙高喊解释,“没有,没有,我还是我,这巨蝠是我抢的。” “你若神识尚存,为何行那茹毛饮血之事?”昔阳子高声喝问。 “这不是鱼。”姬仇大声说道。 见他驱乘巨蝠快速靠近,昔阳子厉声呵斥“扔掉血食!” 姬仇自然不会扔掉吃了一半的阴阳鱼,只得急切解释,“这真的不是鱼。” 血淋淋的鱼在他手里抓着,他却坚持自己吃的不是鱼,这可是失去神志的铁证,见他坚持不扔却仍在继续靠近,昔阳子斩杀了一名逆血卫士之后反手挥剑,发出剑气遥斩他脚下巨蝠。 姬仇岔气难受,根本无法行走,自然不能让昔阳子杀掉自己的坐骑,情急之下只得拉扯铁链,驱使巨蝠斜翼侧飞,堪堪躲过了昔阳子所发剑气。 见姬仇保全巨蝠,昔阳子越发确认他已被天诛魔化,提气发声,警告众人,“姬仇被天诛戾气熏染,已然丧失人性,是敌非友,万勿让他近身。” 昔阳子高喊过后,众人轰然应是。 姬仇有苦难言,但是眼下他既不能舍弃巨蝠又不能扔掉阴阳鱼,说什么己方众人都不会信他。 此时追兵已经杀到,自己方众人这里得不到帮助,他只能勒拉铁链,控驭巨蝠飞往别处…... ------------ 第一百零五章 与敌周旋 姬仇原本是过去寻求帮助的,未曾想却被昔阳子等人给撵了出来,无奈之下一边控驭巨蝠躲闪追兵,一边急切四顾,寻找笑雷子和纪灵儿。 但此时类似的战团共有七八处,分散于方圆数百里,笑雷子和纪灵儿并不在近处。 自此处不得被人接纳,姬仇只得往别处去,满心无奈加上满心委屈,可是即便如此,还是得大口咬嚼那血淋淋的鲤鱼,他急需积蓄灵气将火气送过魂门穴,不是为了练成三昧真火,而是为了缓解那种酷似痉挛岔气的怪异痛楚。 此番求助不但未得援手,还为自己招来了灾祸,除了原本尾随追杀的二三十个逆血卫士,攻击昔阳子等人的那群逆血卫士又分出十余人加入了追杀的队伍,最要命的是其中两个逆血卫士还携带有弓箭,不时射出的箭矢令他防不胜防,随时都有中箭的可能。 为了躲避箭矢,姬仇只能控驭巨蝠降低高度,借助山中的地势旋绕躲避,都知道岔气之人最怕乱动,任何的移动都会令痛苦加倍,姬仇此时就是这种情况,彷如一个马上就要尿裤子的人还在大量喝水,雪上加霜,苦不堪言。 此时那条吃鳞大鲤只剩下不到一半,但人的饭量是有限的,鱼肉转化灵气也是需要时间的,吃到这时他已经很是饱胀了,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吃。 片刻过后,姬仇来到了另外一处战团附近,与先前那处战团不同,这处战团己方只有一个人,是个女道人,姬仇认识此人,是幽云宗此行的领队赵云曦,此人虽然年纪不大,修为却很是精纯,奈何敌人太多,百余逆血卫士骑乘巨蝠如跗骨之蛆一般围绕在她的周围,赵云曦虽然攻防有度,不落下风,却也被缠的不得脱身。 眼见赵云曦自顾不暇,姬仇只得再往别处去,临行一瞥,发现其所用长剑只余半截儿,便将那鲤鱼咬在嘴里,腾出手来自背后拔出一柄长剑向其抛扔了过去,“赵真人,接剑。” 唯恐赵云曦自混战之中没发现自己扔过去的长剑,姬仇本能的高喊提醒,但是他却忘记了自己嘴里还咬着鱼,一张口,鱼掉了,所幸他察觉的早,扔出长剑之后急忙反手抓住了那半条鲤鱼。 眼见赵云曦接住了长剑,姬仇急催巨蝠,继续逃命。 也不知道是他背时倒霉,还是逆血卫士看他顺眼,原本跟在他后面的逆血卫士已有四五十之多,此番靠近赵云曦,又将围攻赵云曦的逆血卫士引走不少,急顾后望,叫苦不迭,要了命了,跟在屁股后面的逆血卫士已经有七八十了。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姬仇的运气也不是一直那么好的,此番没飞出多远就中了一箭,好在双方距离较远,这一箭威力不大,虽然射中了肩膀却只是破皮进肉,并未伤及筋骨。 姬仇此时也腾不出手来拔掉箭矢,无奈之下只得控驭巨蝠钻进了密林之中,林下多有障碍,巨蝠自林下飞翔很容易受阻撞树,好在他已经熟悉了控驭巨蝠的方法,遇到障碍多能堪堪躲过,反倒是那些逆血卫士虽然凶戾嗜血反应却并不敏捷,所驭巨蝠不时撞上树干轰然落地。 自林下飞过一阵儿,前方树林变的越发浓密,姬仇只得控驭巨蝠攀升冲出,急切四顾之后朝着西北方向疾飞而去。 此番周旋终于拉开了与追兵的距离,双方之间的距离超过了百丈,再不怕逆血卫士突放冷箭。 得以喘息之后,姬仇继续大口咬嚼,与此同时四顾观望,此番他终于看出了些许门道,这群逆血卫士貌似并不是随意选择攻击对象,而是有着明显的目的性,它们要么围攻各宗领队,要么围攻感应五行玄灵之人,战事也并不全部发生在空中,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在哪里,哪里的战事就很是惨烈。 不止他发现了这一点,各宗修士貌似也发现逆血卫士是冲着感应五行玄灵的这几个人来的,纷纷向他们靠拢,极力的想要保护他们周全。 由于感应五行玄灵之人此前曾经获赐灵寂灵丹,灵气修为已经远超同行修士,故此面对其他修士的保护他们多有不适,不但不予配合反倒冲锋在前,彰显勇敢,殊不知他们虽然灵气修为得以提升,武功技艺却尚未习练,一番胡冲乱打彻底打乱了众人的攻守节奏,不但将自己置于险境,还令得己方众人多有死伤。 就在姬仇左右张望之际,远处传来了纪灵儿的呼喊,“姬仇!” 听得纪灵儿的声音,姬仇急忙循声望去,只见纪灵儿正自东面疾掠而至,纪灵儿此行并没有驱乘坐骑,此番是使用身法向此处快速移动的。 姬仇屁股后面跟了大量逆血卫士,便是看到了纪灵儿也不敢前去与她会合,只得高声呼喊,“我没事儿。” 二人高声呼喊,被昔阳子等人听到,有人急忙高声提醒,“纪灵儿,不要靠近姬仇,他看似无恙,实则已经感染戾气,失了神智。” 听得那人呼喊,姬仇怒气上涌,想都没想就来了一句,“放你娘的屁,你才失了神智。” “若不曾感染戾气,如何能够控制血蝠?”远处有人高声喝问,“又如何能够统领逆血卫士?” 虽然知道自己此时大骂泄愤有失体统,姬仇仍然忍不住大骂反驳,“你眼瞎啊,没见它们一直拿箭射我呀。” “欲盖弥彰,掩人耳目罢了。”另外一人高声帮腔儿。 姬仇原本正控制巨蝠向北移动,听得众人言语,气怒之下右手急拉锁链强令巨蝠侧翼右转,引着那群逆血卫士向昔阳子等人冲了过去。 纪灵儿快速飞掠的同时急切问道,“姬仇,你吃的是什么?” 姬仇亦不答话,一边大口咬嚼,一边控驭巨蝠向昔阳子等人疾飞而去。 “不好,师叔,姬仇带着逆血卫士杀回来了。”有人急切示警。 “莫要胡说,姬仇神志清醒,那群逆血卫士只是追杀于他。”赵云曦提气发声。 人在受到众人的误解和委屈的时候是最容易走极端的,此时出来一个人说句公道话能直接扭转局势,姬仇的本意的确是将这群逆血卫士引过去围攻昔阳子等人,但听得赵云曦的话便冷静下来,不成,神道宗等人已经落于下风,再将这群巨蝠引过去,他们更加抵挡不住,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肆意妄为。 想到此处,急忙控驭巨蝠凌空转向,改为东飞。 “姬仇。”纪灵儿大声呼喊。 “我没事儿,你别过来。”姬仇高声呼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衣衫不整?”纪灵儿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切。 姬仇先前经历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正在思虑如何接话,却发现纪灵儿自树梢上踩踏借力,高高跃起,抓着巨蝠颈下的铁链翻身落到了巨蝠的背上。 “你怎么样?”纪灵儿紧张追问。 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巨蝠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姬仇有感,急忙说道,“你快下去,我继续带着这些逆血卫士兜圈子。”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你怎么吃这个?”纪灵儿抢过姬仇手里的鱼尾巴反手扔掉。 “哎哎哎,”姬仇有心阻止却慢了半分,纪灵儿已经将那鱼尾给扔了出去。 担心鱼尾落入林下不得寻获,姬仇也顾不得多做解释,松开锁链纵身跃出,凌空抓住了鱼尾。 由于体内的火气都卡在了魂门穴,便不得催动灵气调整身形,直挺挺的急坠下落…… ------------ 第一百零六章 神功初成 眼见姬仇掉了下去,纪灵儿急忙舍了巨蝠,凌空下落,伸手托接。 尾随在后的逆血卫士见状纷纷跃下坐骑,下落追赶。 纪灵儿自半空接住了姬仇,反手挥剑逼退了几个近身的逆血卫士,自树梢上踩踏缓冲,带着姬仇落入林下。 二人刚刚落地,周围便如同下饺子一般落下了大量逆血卫士,分处四面八方,将二人围在了中央。 姬仇原本控驭巨蝠自天上飞翔辗转,虽不占据上风,却也没有性命之忧,但落到地面之后失去了先前的优势,他行动不便,不得快速闪躲,眼见逆血卫士从天而降,四面合围,心急如焚,叫苦不迭。 此时纪灵儿已经挥舞长剑杀向敌群,姬仇也做不得别的,只能急切咬嚼剩下的鱼尾。 由于此前吃下了大量鱼肉,此时已经很是饱胀,实在是吃不下了,而且吞下的那些鱼肉已经开始起效,但他不确定扔掉鱼尾会有什么后果,为了确保物尽其用,只得大口咬嚼,艰难吞咽。 纪灵儿勉力敌住冲过来的逆血卫士,与此同时冲姬仇大声呼喊,让他尽快离开这里。 喊了几声,不见姬仇回应,百忙之中抽空回头,却发现姬仇正在吃那生鱼,满嘴满脸都是鱼血鱼鳞,甚是血腥,好生恐怖。 “姬仇,你为何吃那生鱼?”纪灵儿惊骇追问。 姬仇此时正在咀嚼最后的鱼尾,含混答道,“这不是普通的鱼。” 好不容易咽下了最后的鱼尾,姬仇急不可待的尝试练气引导,但练气最忌吵闹分神,此时纪灵儿在逆血卫士的围攻之下险象环生,担心纪灵儿的安全,越发不得心静,仓促之下强行提气想要冲开魂门穴,连番尝试,不但没有冲破穴道,反倒岔气的越发严重,若是再强行推进,怕是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常言道欲速则不达,此言不虚,姬仇此时就深受欲速之苦,他之前将毒瘴所化火气提到了魂门穴,试图借助外力加速练成三昧真火,而为了提升灵气修为,将火气冲破魂门穴,又一股脑儿的吃下了整条阴阳鱼,双管齐下,皆求快速,却又心境不平,焦躁不安,令得左右不得,进退不能,火气郁结导致了严重的岔气,而阴阳鱼快速释放的灵气又不得循环周天,还龙入海,全部聚集于上腹,整个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膨胀,片刻之后已如身怀六甲一般,硕大无比。 纪灵儿回头所见,惊恐莫名,一名逆血卫士趁虚而入,凌空起脚,纪灵儿躲闪不及,被其踢中下腹,身形不稳,踉跄后退。 眼见纪灵儿受伤,姬仇心急如焚,再见到周围的逆血卫士纷纷挥舞着利刃刀兵砍向纪灵儿,越发怒火攻心,气急之下失声怒吼。 在姬仇气急怒吼的同时,突然疾风骤起,飞沙走石,那群冲向纪灵儿的逆血卫士首当其冲,被凛冽的气浪冲飞数丈,重重落地,七窍流血,殒命当场。 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就在姬仇以为来了很厉害的救兵之时,却发现周围除了他和纪灵儿以及一群逆血卫士并无他人。 既然无有援兵,那些逆血卫士又是被何人震毙的? 就在姬仇茫然四顾之时,纪灵儿率先回过神来,疾冲而至,搀起姬仇往密林深处急退。 被震死的逆血卫士不过五六人,周围尚有大群逆血卫士,眼见二人要跑,急忙挥舞兵器,疾追而来。 纪灵儿的伤势甚是严重,嘴角已见血迹,但是相较于自己的伤势,纪灵儿更担心姬仇,“先前啸声是你所发?” 姬仇本想摇头,但是一瞥之下发现自己臌胀如鼓的肚子竟然瘪了下去,便不是那么肯定了,“是我所发么?” “你是如何做到的?”纪灵儿急切问道。 不等姬仇接话,已有逆血卫士追了上来,纪灵儿只能将姬仇倚着大树放下,转身拒敌。 这些逆血卫士也不是随意杀戮,它们的目标明显不是纪灵儿,姬仇虽然不得移动,却看的清楚,所有逆血卫士都是冲他来的,如果纪灵儿没有横加阻拦,这群逆血卫士可能根本就不会理会她。 也正因为这些逆血卫士一心想要杀他,纪灵儿才得以支撑到现在,但她有伤在身,身法大受影响,腾挪移动不得迅速,两个逆血卫士趁机甩开了她,挥舞长刀冲到了姬仇近前。 纪灵儿此时身陷重围,来不及回身援救,情急之下只得高声示警,“姬仇,小心。” 此时姬仇的腹部因为灵气暴涨而再度臌胀,眼见逆血卫士杀来,而自己又不得移动躲闪,情急之下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如法炮制,再度高喊咆哮。 只可惜此番高喊未曾催发凛冽气浪,只是因为叫的很是大声,吓得那两个逆血卫士打了个激灵,待得回过神来,长刀高举,当头就砍。 姬仇此前一直想要引气入海,强行冲关,却因为身处险境,难得静心,且从未曾经历过灵气暴涨郁结在胸这种罕见的情形,不得要领,故此屡屡尝试尽皆以失败告终,眼见逆血卫士长刀砍来,瞬时亡魂大冒,脑海里一片空白。 古人云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脑海里一片空白的同时,灵光突然乍现,郁结在胸的灵气上下双分,上行任脉,下行督脉,两者汇聚魂门,上引下推,瞬时将那郁滞魂门的火气汇入灵气,随龙入海,汇聚丹田。 不通则痛,痛则不通,只一瞬间,原本的岔气痉挛痛楚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经络通畅,浑身舒泰。 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姬仇很清楚,这是晋身灵寂并练成了三昧真火的征兆。 但是这一刻姬仇不但没有欢喜,反倒是满腔的惆怅,什么叫倒霉,这就叫倒霉,此时两把闪着寒光的长刀距自己的面门已不足寸许,前一秒刚刚得了天大的造化,后一秒就要被砍死了。 但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却发现敌人的动作好像变慢了,亦不知道是死前的错觉,还是有什么力量牵制了它们。 危急关头也顾不得多想,急忙歪头躲闪,竟然当真在电光火石之间躲开了两把迎面砍来的利刃。 死中得活,顾不得欢喜也顾不得后怕,急挥右拳,击向其中一名逆血卫士。 这一拳应该是打中了,但好像又没打中,因为在他击中逆血卫士的瞬间,逆血卫士突然化成了漫天飞舞的灰烬。 来不及多想,左拳再出,再次命中,又是一蓬灰烬。 类似的情况他曾经经历过,是在逆血卫士偷袭镇魂盟的当晚,他在危急关头无意之中施出了三昧真火,当日也是将那逆血卫士烧成了一蓬灰烬。 突然出现的诡异情形将纪灵儿和那些逆血卫士都惊呆了,短暂的失神之后,一个逆血卫士率先反应过来,冲同伴发出了连声怪叫。 怪叫发出,林下的逆血卫士纷纷舍了纪灵儿,或屈膝纵跃,或急爬上树,往高处与自己的巨蝠坐骑会合。 直到这时,姬仇方才回过神来,“娘的,还想跑……” ------------ 第一百零七章 初显威能 姬仇被这群逆血卫士追杀了良久,险些被它们伤了性命,本就怒火中烧,再见到它们打伤了纪灵儿,越发怒不可遏,哪会容这些逆血卫士从容逃脱,高声大骂的同时纵身跃起,三昧真火聚于双臂,只待追上敌人便与它们致命一击。 不过可惜的是他此番跃起却未能痛击对手,不是没追上,而是追过头了,全力一跃之下彷如破天利箭一般疾飞高空,将那些位于树林上空的巨蝠和逆血卫士远远的甩在了下面,最要命的是上升之势毫无消减,已经离地几十丈了,还在继续攀升。 灵气修为的越阶提升本是天大的幸事,但是正因为短时间内的快速提升,缺失了循序渐进的过程,其情形彷如骑驴之人突然驾辕驷驸龙驹,一时之间难得适应。 待得回过神来,急忙反运灵气削减冲势,由于太过生疏,用力过猛,直冲云霄瞬间变为急坠下落,姬仇何曾跳过这么高,何曾落过这么急,惊慌之下灵气再提,想要止住落势。 由于不得娴熟控驭体内暴涨的灵气,此番提气竟然未能减缓落势,眼见就要坠落地面,唯恐摔倒狼狈,只得兵行险着,凌空转身,改直坠为俯冲,与此同时凝聚在双臂的三昧真火狂泻而出。 由于不是直接接触目标,三昧真火离体之后化作两道赤红火焰直冲地面,伴随着木屑飞溅,飞沙走石,巨大的反作用力将姬仇再度送上半空。 恰好此时一只无主巨蝠自近处惊慌飞过,姬仇急忙探手抓住铁链,反身站到了巨蝠的背上。 “好!”下方传来了纪灵儿的欢喜呼喊。 听得纪灵儿呼喊,姬仇既得意又后怕,此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纯属侥幸,若是先前不曾以三昧真火反击地面,怕是要跌落林下,摔的灰头土脸。 姬仇本想追杀那群逆血卫士以消心头之恨,但纪灵儿还在林中,且有伤在身,担心她的安危便控驭巨蝠俯冲低空,不等他出言召唤,纪灵儿便提气拔高,来到半空,凌空探手,伸向姬仇。 姬仇侧身探手,与纪灵儿相握,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 “怎会如此?”纪灵儿满脸喜色。 “甚么?”姬仇随口反问。 “你气色青白,乃灵寂初阶之兆,”纪灵儿说道,“有此造化,可是得了之前所食怪鱼裨益?” “我与你说过了,那不是普通的鲤鱼。”姬仇四顾左右,拉动铁链,控驭巨蝠向最近的战团飞去。 “那是何物?”纪灵儿追问。 “太极鱼,”姬仇说道,“此物是由黑白两条鲤鱼所化,又名阴阳鱼,我是自远处的瀑布里的山洞寻得的。” 听得姬仇言语,纪灵儿面露疑惑,很显然她没听说过这种事物,“你如何知道此物可补益灵气?” “说来话长,稍后与你详说。”姬仇将别在后腰的几把刀剑拔了出来,递给纪灵儿,“帮我拿着。” 眼见这些刀剑不是凡品,纪灵儿越发疑惑,“这些刀剑又是自何处得来的?” “也是在那瀑布后面的山洞里。”姬仇说道。 “包袱里又是何物?”纪灵儿再问。 “一些金银细软。”姬仇说话之时发现脚下巨蝠甚是听话,便低头细看,待得看到巨蝠背上有两处深红足印方才知道这只巨蝠就是自己此前驱使过的那只,那两个足印是被下行的火气烫伤的。 “你已能随心所欲催发三昧真火?”纪灵儿又问。 姬仇说道,“经络已经连通,可以催发三昧真火,却不得熟练。” “你可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纪灵儿面有疑色。 姬仇不知道纪灵儿所指,愕然歪头,“你说什么?” “既得灵寂修为,又得三昧真火,如此机缘怕不是运气所致,可是有人在暗中帮你?”纪灵儿问道。 姬仇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稍后我带你去那山洞,与你详说缘故,你伤势如何?” 纪灵儿聪慧非常,察觉到姬仇想要岔开话题,便不予理会,“若是无人指点,你如何认得那太极鱼,又如何知道它可以补益灵气?” 就在姬仇急切思虑如何回答之时,纪灵儿再度追问,“还有,此番逆血卫士尾随偷袭,旨在刺杀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它们为何分出重兵追杀于你?” 姬仇不愿欺骗纪灵儿,却又不愿与她讲说实情,此时自己不但晋身灵寂,且三昧真火也已经练成,这时候如果与纪灵儿坦言此前曾经帮助姬浩然作弊,纪灵儿一定会气恼翻脸,姬浩然也一定会被撵出镇魂盟,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想看到的。 好在纪灵儿见他一脸的愁恼,误认为他也不明所以,便又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这座下血蝠又是怎么回事?它为何受你控驭?” 姬仇正在发愁不知如何岔开话题,听得纪灵儿发问,便指点她如何控制巨蝠,不多时,赶到近处战团,幽云宗领队赵云曦仍在与逆血卫士缠斗厮杀,她的兵器已经损毁,此时所用的是姬仇之前扔给她的长剑,也正是得了这般削铁如泥的长剑,赵云曦才能在身陷重围之下立于不败之地。 二人来到近前立刻出手援助,此时姬仇已经将如何控驭巨蝠的方法告知了纪灵儿,又将腰后的刀剑塞给了她,纪灵儿不得参战,只得控驭巨蝠协助姬仇,姬仇神功初成,有心检试,三昧真火全力施出,被击中的逆血卫士无不瞬间化为飞灰,连其座下巨蝠都惨遭殃及,随主人一起灰飞烟灭。 眼见姬仇所发三昧真火如此霸道,唯恐他误伤与敌缠斗的赵云曦,纪灵儿急忙高喊提醒,“无需全力施为,收敛三分。”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反应过来,出手之时略有保留,只以七成功力催发三昧真火。 但是与全力催发相比,七成功力更加残忍,被击中的逆血卫士瞬间化为焦尸,恶臭扑鼻,惨不忍睹。 随即再收两成,仍然不妥,被三昧真火击中的逆血卫士会浑身着火,垂死挣扎,惨叫哀嚎。 就在姬仇愕然皱眉,不知道要不要补上一掌给那个逆血卫士一个痛快之时,赵云曦急切说道,“灵儿,我自保有余,白妍等人被困西南山中,你们速去施以援手。” 听得赵云曦言语,姬仇急忙转头看向西南方向,白妍来自流光城,是感应金属玄灵之人,而今已经拜入幽云宗,赵云曦是此行的幽云宗领队,保护好本宗门人是她的责任,奈何她一直被逆血卫士拖在这里,便是心急如焚也不得前往救援。 眼下控驭巨蝠的是纪灵儿,赵云曦言罢,纪灵儿急切答应,控驭巨蝠载着姬仇往西南方向飞去。 “三昧真火威力太大,你尚不能做到收发由心,又得灵寂修为,越发难以拿捏,一定要谨慎使用。”纪灵儿善意提醒。 即便纪灵儿不提醒,姬仇也不想再用三昧真火,故此纪灵儿话音刚落,他就拔出了纪灵儿先前所赠的逐月长刀。 见姬仇对自己言听计从,纪灵儿冲其展颜一笑。 纪灵儿笑,姬仇也笑。 “衣衫不整,成何体统。”纪灵儿嗔怪。 “我此番大难不死,实属侥幸,你有所不知,那笑雷……” 不等姬仇说完,远处山谷就传来了笑雷子的呼喊,“小师弟,是你吗?” 听得笑雷子呼喊,姬仇气不打一处来,待笑雷子骑着三足金蟾自山谷中飞掠而出,气急埋怨,“你跑哪里去了?为何将我独自一人扔在那凶险的紫竹林。” “本宗弟子遇到意外,召我前去救助,”笑雷子上下打量姬仇,“你怎地这般模样?那筒竹雉呢?” “我险些丢了性命,你竟然还惦记那口吃食?”姬仇气恼埋怨,“你久去不归,那竹筒烧的久了,泄了气,结果召来了一群毒虫……” 见纪灵儿一脸疑惑,笑雷子不想她知晓内情,便打断了姬仇的话,“你吉人自有天相,这血蝠是你抓来的?” 姬仇焉能看不出笑雷子有心掩饰,但他心中多有怨气,不吐不快,“你这师兄当的,带我出来,险些害了我的性命……” 笑雷子自知理亏,再度打断了姬仇的话,“你让我寻那奇禽异兽,我已有了线索,稍后便带你去。” 听笑雷子这般说,又见他道袍上多有血迹,想必之前也是经历了惨烈厮杀,姬仇便不忍心再埋怨他,“我们要前去援助幽云宗众人,你可要一同前去?” “姜熙身中剧毒,我要前去为她寻找解毒之物,无暇抽身,”笑雷子摇头说道,言罢,皱眉侧目,“你眼神之中灵光暗藏,可是得了什么造化?” 姬仇余怒未消,不愿与他讲说,笑雷子有要事在身,也不得耽搁,驱乘金蟾匆匆去了…… ------------ 第一百零八章 身中奇毒 二人目送笑雷子离去,姬仇自纪灵儿手中接过控制巨蝠的铁链驱乘巨蝠往赵云曦所指的方向去,逆血卫士此番偷袭众人的目的已经非常清楚了,就是为了杀掉感应五行玄灵之人,而今赵云曦被敌人拖住不得脱身,二人必须前往增援被逆血卫士围困的白妍和幽云宗众人。 赵云曦只说白妍等人被困在西南山中,但二人一直寻出了两百里也不见幽云宗众人的踪影,就在姬仇怀疑二人是不是偏离了方位之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殴打声响。 见姬仇突然皱眉歪头,纪灵儿出言问道,“怎么了?” “你听到不曾?”姬仇反问。 “听到什么?”纪灵儿问道。 “有人在打架。”姬仇抬手西指。 纪灵儿歪头细听,“没有啊,只有风声鸟叫。” “有,其中有女子的声音,应该是幽云宗众人。”姬仇说话的同时向右拉动铁链,控驭巨蝠转向正西。 纪灵儿一直在侧耳细听,却始终没有听到姬仇所说的声响,“你会不会听错了。” “不会,”姬仇异常肯定,“就在西面那座山峰的阴面儿,幽云宗众人危在旦夕,咱们尽快赶过去。” 纪灵儿没有再提出质疑,因为姬仇此时已是灵寂修为,耳目清明,感官比镇魂盟的绝大多数修士要敏锐的多。 控驭巨蝠疾飞数十里,纪灵儿终于隐约听到了打斗声,正如姬仇所说,打斗声是自西面那座山峰的背阴面儿传来的,那里是大片密林,也亏得姬仇耳目清明,换做旁人定然寻不到那里,毕竟那片树林位于正西而不是赵云曦所说的西南,两者之间误差了近百里。 片刻过后,二人来到密林上空,自空中俯视,透过枝叶间隙可以看到大量逆血卫士正在围攻一群女子,由于敌人数量太多,幽云宗众人已经被逼到了山脚下的石壁附近,退无可退,情势万分危急。 危急关头,纪灵儿也顾不得多想,拔出长剑自蝠背上纵身跃下,率先加入了战团。 纪灵儿跳下去之后,姬仇也想紧随其后,但他却不愿舍弃脚下的这只巨蝠,这只巨蝠虽然是逆血卫士的坐骑,却很是好用,驾驭驱使也非常简单。 几番尝试,不得控驭巨蝠落地,再见林下的幽云宗众人情势危急,只能舍了巨蝠纵身跃下,落到了幽云宗众人身前。 此番北上聚窟州,幽云宗大约派出了将近两百人,但这些人并不全在此处,由于之前众人已经分散开来各自寻找坐骑,在变故发生之后便有很多人来不及聚合回归,被逆血卫士困在此处的幽云宗修士约有三十余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有伤在身,只有不到十人尚有拒敌之力,由于战事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幽云宗众人已是强弩之末,在逆血卫士的围攻之下左支右绌,艰难支撑。 姬仇认得白妍,白妍此时已经重伤倒地,被人抬到了峭壁之下,由数名受伤的幽云宗修士环绕保护,但白妍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幽云宗众人苦撑良久,终于等到了援军,喜不自胜,可是待得发现来的只有纪灵儿和姬仇之后,心中的喜悦瞬时消失无踪,纪灵儿的灵气修为只与她们相当,而姬仇原本只是个饲院的杂役,灵气修为低劣,虽然不久之前刚刚练成了三昧真火,却也是时灵时不灵。 不过很快她们就发现自己低估了姬仇,姬仇落地之后手持火焰长刀横挥竖斩,身法极快,逆血卫士根本来不及躲闪,纷纷中刀殒命,最令众人惊诧的是那些被火焰长刀砍中的逆血卫士瞬间就会化为一蓬灰烬。 逆血卫士的修为也有高低之分,眼见己方众人死伤惨重,为首的逆血卫士挥舞鬼头大刀疾冲上前,抖腕下劈,试图斩断姬仇手中火焰长刀。 姬仇此时正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他没想到三昧真火可以延伸至兵器,而且同样能将对手烧成灰烬,正自震惊,鬼头大刀已经急劈而下,危急时刻本能的抬刀格挡。 他所用的这把长刀乃是纪怜羽早年所用的兵器,锋利无比,但锋利的兵器往往发脆,在与逆血卫士所用鬼头大刀短兵相接的瞬间,那把鬼头大刀被径直斩断,但与此同时逐月长刀也被鬼头大刀就中斩断,用斩断来形容不很贴切,确切的说是震断,这个为首的逆血卫士不但身形异常高大,灵气修为也甚是精纯,全力一击,力道可想而知。 这把逐月长刀是纪灵儿所赠,眼见长刀断裂,姬仇率先想到的是如何向纪灵儿交代,本能的转头看向正在与敌厮杀的纪灵儿。 见他转头回顾,那为首的逆血卫士自认为有机可乘,扔掉断刀,气凝双臂,怒吼出掌,直取姬仇前胸。 一旁的幽云宗修士看的真切,急忙高喊提醒,“小心。” 听得己方修士提醒,姬仇急忙回头,眼见那逆血卫士冒着漆黑阴气的双掌已经到得胸前,急忙仓促出手,双掌齐出,正面直迎。 眨眼之间,二人双掌对接,那逆血卫士的双掌瞬间着火,火苗随之逆行燃烧,由双掌蔓延到手肘,再由手肘蔓延至双肩,不等逆血卫士反应过来,火苗已经蔓延全身。 已成火人的逆血卫士发出了痛苦嘶吼,自林下冲撞挣扎,其他逆血卫士见状纷纷放弃进攻,围上去试图扑打灭火,但那逆血卫士身上的火焰是由内而外发出的,它们如何扑灭的了。 逆血卫士的瘆人嘶吼令一干幽云宗修士惊惶莫名,虽然知道姬仇是友非敌,看他的眼神也多有惊诧和忌惮。 姬仇并没有因为己方众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而心生不满,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这些事情是自己所为。 很快那为首的逆血卫士就在烈火的燃烧之下扑倒在地,而幽云宗的一干修士也回过神来,趁机发起了反攻。 失去了头领,那群逆血卫士瞬间群龙无首,进退攻防皆无章法,加之恐惧之心已生,再无斗志,很快被幽云宗众人杀退,作鸟兽散,逃往密林深处。 镇魂盟修士此番北上聚窟州皆为两人一骑,有一半的修士是没有坐骑的,由于战事发生在林下,那些拥有坐骑的修士前来增援时便放飞坐骑自附近自由活动,待逆血卫士退走,有坐骑的幽云宗修士发出呼哨,召唤自己的坐骑。 冲纪灵儿和姬仇道谢过后,幽云宗众人纷纷围到了白妍附近,纪灵儿和姬仇也凑了上去,姬仇与白妍有数面之缘,知道白妍来自流光城,而流光城的女子有北狄族血统,多有异域风情,白妍自然也不例外,人如其名,肤白貌美,但此时的白妍已经变成了黑妍,面目乌黑,明显身中剧毒。 “可曾服下解毒丹丸?”纪灵儿关切问道。 “服了,却不见效。”幽云宗有人接话。 又有人说道,“逆血卫士有备而来,所用毒物必是罕见奇毒,我们不得消解,只能尽快将她送回镇魂盟,由宗主和盟主等人设法解毒。” 纪灵儿蹲身扒开了白妍的眼皮,“来不及了,剧毒已侵入经络肺腑,半个时辰之内若不解毒必无生理。” “这可如何是好?”幽云宗众人愁恼忧虑。 纪灵儿也无计可施,“云曦真人就在东北三百里外,且去寻她,看她有无办法。” 此时已经有几只飞禽飞到了密林上空,众人开始抬举搬移。 先前逃入林中的逆血卫士也都是驱乘坐骑而来的,被打散之后也纷纷发出怪叫召唤巨蝠,说来也巧,姬仇原本驱乘的那只巨蝠尚未来得及远去,听得逆血卫士召唤,又飞了回来。 姬仇瞅准机会,自林下疾冲而出,那只巨蝠貌似已经认得他了,竟不闪躲,任凭他落到自己背上并抓起了铁链。 姬仇控驭巨蝠转向,回去接上了纪灵儿,跟在了载着白妍的那只青鸾后面。 青鸾对这种龇牙咧嘴的巨蝠甚是忌惮,惊慌唳叫,见此情形,姬仇只能放慢速度,拉开了距离。 “怕是来不及了。”纪灵儿忧心焦虑。 姬仇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云曦真人肯定有办法解毒。” “难说,”纪灵儿摇头说道,“它们是有备而来,所用的必然是奇毒,不可能给我们解毒的机会。” “拜入截教的姜熙也中毒了,笑雷子已经帮她解毒去了,”姬仇说道,“也不知道她们中的是不是同一种毒,兴许笑雷子有办法解毒。” 纪灵儿摇头叹气,“唉,如果不往云阳城歇脚,便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它们即便知道我们要往聚窟州来,也来不及尾随而至。”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别太着急,”姬仇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我知道……” 见姬仇只说了一半便没有再说了,纪灵儿随口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得到阴阳鱼的那处水潭的潭水貌似可以解毒,”姬仇说道,“但我不知道对她们中的这种毒是不是有效,先去寻云曦真人吧,她如果没办法解毒,咱们再死马……咱们再去以那潭水一试……” ------------ 第一百零九章 解毒之法 纪灵儿原本忧虑非常,听得姬仇言语,顿生希望,“你所说的潭水当真可以解毒?” 姬仇唯恐纪灵儿抱了太大希望最后却失望,便不敢说的太过肯定,“我此前曾经中过毒瘴喝过那水潭里的潭水,潭水的确可以解那毒瘴,却不知能不能解她们所中之毒。” 纪灵儿叹气说道,“逆血卫士此番乃是有备而来,所用毒物必不是寻常之毒,怕是不易化解。”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姬仇安慰道,“他们此前曾经获赐灵寂灵丹,都有灵寂修为……” 不等姬仇说完,纪灵儿便摇头说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到得灵寂初阶寻常毒物已经伤他们不得了,此毒能够内侵入体,足见其毒性之剧烈,实则我最担心的是逆血卫士所用毒物不是害命之毒,而是迷乱心性之毒。” “你担心她们也会变成逆血卫士?”姬仇问道。 纪灵儿默然无语,缓缓点头。 众人行至半途,便见到了匆匆赶来的赵云曦,眼见中毒昏迷的白妍,赵云曦好生震惊,急试脉息,随后又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丸想要撬嘴喂服。 “师叔,没用的,我们之前已经为白妍师妹服下解毒丹了,毫无效果。”有幽云宗修士出言说道。 听得此人言语,赵云曦眉头大皱,“解毒丹可解百毒,怎地竟对此毒无效?” “玉冰丸或许有用。”有人提醒。 赵云曦摇头说道,“我们此番出来旨在降服坐骑,又不为冲锋陷阵,便不曾带那玉冰丸在身边。” “师叔,这可如何是好?”幽云宗修士问道。 赵云曦想了想,出言说道,“你们在此稍候,我去寻其他各宗领队,看他们可有计策。” 赵云曦说完便驱乘坐骑往北飞去。 姬仇冲纪灵儿说道,“你留在这里,我去打些潭水来。” “我与你同去。”纪灵儿说道。 “那处山洞瘴气未散,我怕你耐受不住那里的毒瘴,你还是留在这里吧。”姬仇说道。 听姬仇这般说,纪灵儿便没有坚持同去,摘下腰间水囊递给了他,“也罢,你快去快回。” 姬仇接过水囊,驱乘巨蝠往东去了。 不多时,回到瀑布所在区域,巨蝠冲破水幕进入山洞,姬仇自蝠背上跳了下来,拎着水囊往山洞里面去。 待得他将水囊灌满调头回来,却发现那只巨蝠已经跑掉了。 他此时已经晋身灵寂初期,便是没有巨蝠这处山洞也困他不住了,但失了巨蝠他还是有些不舍,毕竟此前危急时刻他曾与那只巨蝠共历艰险,也算是半个战友。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坦然了,那巨蝠纵然没有跑掉,他也不可能将巨蝠收为坐骑,因为镇魂盟不会允许他驯养这么一个狰狞丑陋的怪物。 灵寂修为已经可以御气凌空,只是并不熟练,起落不是很稳,空中转折也不是很流畅,半柱香之后方才急匆匆的赶回原处。 见他飞掠而回,纪灵儿随口问道,“血蝠呢?” “跑了。”姬仇随口说道,转而将灌满水的水囊递给了纪灵儿。 此时白妍已经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而幽云宗众人亦是束手无策,纪灵儿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在征得了幽云宗众人的同意之后死马当作活马医,扶起白妍,撬开牙关,缓慢喂水。 灌了少许泉水下去,白妍开始咳嗽,见此情形,纪灵儿急忙停止喂水,待白妍停止咳嗽,再见她呼吸趋于正常方才继续喂水。 事实证明泉水确有解毒效果,喂下之后白妍脸上的黑气略有消减,脉息也正常许多,但泉水明显不能彻底解毒,任凭幽云宗众人如何呼喊,白妍始终不见苏醒。 就在此时,赵云曦匆匆回返,满面愁容,不消说,其他领队也没有解毒之法。 待赵云曦飘身落地,纪灵儿急切问道,“云曦师叔,其他几位感应五行玄灵之人情况如何?” 赵云曦说道,“逆血卫士此番前来旨在下毒暗害,截教姜熙,神道宗姬辉,阐教青玄子尽皆中毒,毒性未知,难能解毒。” “姬浩然情况如何?”纪灵儿追问。 “他倒未曾中毒,只是力抗强敌,受了轻伤。”赵云曦说话的同时检视白妍的情况,待得发现白妍情况略有好转之后好生意外。 不等赵云曦发问,纪灵儿便将姬仇带回的水囊递给了她,并简略的说明了泉水的来历。 赵云曦疑惑的看了姬仇一眼,接过水囊抿了一口,闭目尝试,“这泉水兼容阴阳二气,有驱邪扶正之效,只是效力不很强劲,只能暂缓压制,不得治本解毒。” 赵云曦言罢,再度歪头看向姬仇,“这泉水自何处得来?可能再取一些?” “自那瀑布后面的山洞里,”姬仇手指东北,“有很大一潭,要多少都有。” 姬仇虽然年纪小,但辈分儿大,赵云曦便以师弟相称,“烦劳小师弟再取一些来。” “好。”姬仇点头答应。 赵云曦又冲幽云宗众人说道,“此时盟中修士已经赶往先前落脚的溪谷,咱们也往那里去。” 众人应是。 “小师弟,你取了潭水自去与我们会合,我们先行一步。”赵云曦说道。 姬仇点了点头,接过众人递过来的水囊,提气拔高,往东北方向掠去。 姬仇一用灵气,有气色显露,赵云曦见之好生惊诧,但此时白妍情况危急,也容不得她分神他想,再度与白妍灌下了少许潭水,然后与幽云宗众人和纪灵儿一道赶往先前落脚的溪谷。 姬仇往复奔波,取了潭水,方才想起自己不记得回返溪谷的路径,好在此时战事已经结束,分散各处的修士都在赶回溪谷,他便跟在众人后面赶了回去。 姬仇回到溪谷之时,己方众人大部分已经回来了,纪灵儿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更换的衣物,待他回来便迎上来为他披上了衣服。 由于感应五行玄灵的五人之中有四人身中剧毒,修士们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他们几个人的身上,各宗领队分别自姬仇手中拿走水囊,为本宗感应五行玄灵之人灌水解毒。 由于白妍等人身边都围了不少人,姬仇也不得上前,穿好衣服之后便往溪边掬水洗脸。 此前笑雷子和纪灵儿曾在众人落脚云阳城时给了姬浩然难堪,姬浩然便将此事算在了姬仇的头上,对他心生怨恨,见他看向自己,便横眉冷对,歪头不理。 姬仇无奈叹气,沮丧怏怏,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跟姬浩然的关系会搞成这样,搞不好以后还会更加恶化,逆血卫士此番偷袭众人,明显是想给感应五行玄灵之人下毒,姬浩然之所以幸免并不是因为他运气好,而是姬浩然本来就不是感应五行玄灵之人,镇魂盟的修士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逆血卫士却知道。 姬仇洗过脸,便自溪边的青石上坐了下来。 纪灵儿毫不避讳的来到他的身边,知道他随身携带的粮袋已经丢失,便拿出干粮递给了他。 姬仇此前虽然吞服了阴阳鱼,但那阴阳鱼早已化成了灵气,此时也有些饿了,便接过干粮缓慢咬嚼。 “他们几个的情况怎么样?”姬仇问道。 “不好,”纪灵儿摇头说道,“你第二次带回的潭水比第一次带回的潭水效力又弱了几分,只能略为缓解,无法彻底解毒。” “支撑着赶回镇魂盟也不能么?”姬仇追问。 “不能,”纪灵儿再度摇头,“便是赶回镇魂盟也没用的,他们所中之毒我们前所未见,便是父亲等人怕是不得消解。” 姬仇没有接话。 纪灵儿低声问答,“你先前所吃的阴阳鱼可有剩余?” 姬仇不明所以,歪头看她。 纪灵儿说道,“那潭水的解毒功效想必是得自阴阳鱼,阴阳鱼才是解毒的关键。” “没有了,”姬仇摇头说道,“你也看见了,我全吃了。” “眼下可能只有你能救他们。”纪灵儿低声说道。 “三昧真火可以解毒?”姬仇随口问道。 “不是三昧真火,”纪灵儿摆手说道,“你吃下了阴阳鱼,血液之中会有残留药性。” “我的血能救他们?”姬仇问道。 “或许可以,只是不知你……” 见纪灵儿有为难神色,姬仇急忙说道,“你不用为难,我愿意放血救人……” ------------ 第一百一十章 滴血 姬仇说完,纪灵儿摆手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推辞,我担心的是不知道为他们解毒需要用去你多少鲜血。” “用多少就放多少。”姬仇倒是干脆。 “失血过多你会没命的。”纪灵儿说道。 “我倒不担心这个,”姬仇摇头说道,“我只担心每个人的五行所属不同,他们服下了我的血会不会有什么不适。” “那倒不会,”纪灵儿说道,“人的五行所属由生辰八字决定,与血气无关。” 听纪灵儿这般说,姬仇放下心来,“那你去与他们说吧,我愿意救人。” “一起去。”纪灵儿将姬仇拉了起来。 此时五位领队正凑在一处愁眉不展,见纪灵儿带了姬仇过来,众人脸上多有尴尬亏欠神情,笑雷子笑的很是勉强,“小师弟,你先前所吞服的当真是传说中的阴阳鱼?” 不等姬仇接话,幽云宗领队赵云曦自一旁说道,“突晋灵寂,定是阴阳鱼无疑。” 神道宗领队昔阳子说道,“你将之前遭遇详细说与我们知道,事无巨细,不要遗漏。” 姬仇此前曾经向神道宗众人求援,结果被昔阳子当成感染戾气失了心性而拒之门外,再见他语气之中多有质疑,心中难免有气,但情况紧急,耽搁不得,于是便将如何被巨蛇追赶,如何失足坠入悬崖,如何被那四足石龙卷入山洞,种种种种,详细说出。 笑雷子唯恐姬仇自竹雉一节说起,见他省略了这一环节,便冲其会意一笑,以示感谢。 听完姬仇的讲述,众人尽皆点头,唯有神道宗的昔阳子面有疑色,出言追问,“你是如何知道那四足怪蛇乃是传说中的石龙?你又如何知道那水潭里的黑白双鱼乃是阴阳鱼?” 姬仇不愿暴露那个暗中指点和帮助他的神秘巫族人,只得随口说道,“早些年曾经听人说起过,当时也没有当真,未曾想世间真有此物。” 对于姬仇的回答,昔阳子并不满意,“听谁说起过?你如何知道阴阳双鱼需要合并服之?控驭巨蝠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昔阳子的质疑和追问,笑雷子率先表现出了厌烦,但同为镇魂盟的修士,又都是各宗长辈,他也不便让昔阳子过分难堪,于是便冲姬仇说道,“小师弟,你且带我们去那山洞走上一遭,看过那里的情形,见过那石龙的尸身再做计较。” 姬仇点头答应,但赵云曦自一旁严词反对,“不成,他们危在旦夕,岂能耽搁蹉跎?” 笑雷子等的就是这句话,但是见炎箭宗领队和阐教领队不与声援,便再度以退为进,“我们早去早回,查明真相,一个时辰足以回返。” “一个时辰?”赵云曦挑眉瞪眼,手指躺倒在地的白妍等人,“你看她们等得了一个时辰吗?” 此事关系重大,万一服下姬仇血液几人毒发殒命,作出决定之人难辞其咎,由于炎箭宗的姬浩然未曾中毒,领队李林羽便未曾表态,但青玄子还躺在地上,阐教领队朱云子忧心着急,“是啊,是啊,救人要紧,耽搁不得。” 笑雷子随手抓过一块鹅卵石,催动灵气,徒手将那鹅卵石剜成石碗一只,递给姬仇,“委屈你了,受些苦楚吧。” 姬仇伸手接过石碗,自腰间拔出之前自山洞捡到的那把短刀,划开左手手腕,握拳滴血。 笑雷子蘸了少许,闭目尝试,“阴阳鱼可解百毒,血中有药性余留,确是阴阳鱼无疑,只是为何火气如此浓烈?” 姬仇闻言心中一凛,糟糕,怕是要露馅了。 但他只是“做贼心虚”,己方众人却并未多想,赵云曦出言说道,“火雷师弟已然练成了三昧真火,血气之中火气盈盛亦在情理之中。” 听得赵云曦言语,笑雷子缓缓点头。 但姬仇仍然心虚,小心问道,“他们皆为感应五行玄灵之人,我鲜血之中火气过旺,会不会乱了他们的玄灵气血?” “应该不会,”赵云曦说道,“救人要紧,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不等那石碗滴满,笑雷子便将其端走,截教众人见状急忙将姜熙扶起,协助喂药。 对于各宗领队来说,揉捏石碗易如反掌,赵云曦第二个前来承接。 事实证明此法的确可行,在赵云曦承接之时,服下鲜血的姜熙脸上的黑气正在快速消退,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虽然石碗比寻常饭碗要小上不少,但滴到最后一碗时姬仇还是感觉有些晕眩,而鲜血滴沥的速度也明显变慢。 “小师弟,你还撑得住不?”笑雷子紧张问道。 “没事。”姬仇摇头说道,见笑雷子手中仍然端着石碗,又见姜熙脸上的黑气尚未完全褪去,便知道滴血不够,药效不足,待得为神道宗滴满一碗,又将手臂移向笑雷子所持石碗。 姬仇倒是坦然,但一旁的纪灵儿心疼不已,但事关众人的生死,她也不便出面阻止,关切之下也顾不得避嫌,伸手握住了姬仇的右手。 亦不知道是纪灵儿过于紧张,还是姬仇失血虚弱,二手相握的右手全是汗水。 见姬仇面色惨白,笑雷子担心失血过多殃及他的性命,便紧张的说道,“血气发于骨髓,生于肝脾,不管是受伤失血还是献血救人都会损髓伤脾,大伤元气,支撑不住你就说话,莫要死撑。” “嗯。”姬仇缓缓点头,与此同时催动灵气,加速体内血气运行,令得滴血的速度可以稍快一些。 待得石碗接满,笑雷子急忙捧了石碗前去为姜熙解毒。 其他各宗领队虽然心疼姬仇,但本宗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危在旦夕,除了接血解毒别无他法,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再度伸碗承接。 姬仇强自支撑,为幽云宗,神道宗,阐教再度滴血一碗,至此已近承受极限,面如白纸,满头大汗,若不是有灵气支撑,怕是早已瘫软晕厥。 就在纪灵儿撕下布条准备为姬仇包扎伤口之时,姬浩然突然打了个踉跄,炎箭宗众人见状急忙出手搀扶。 “浩然,你怎么了?”李林羽关切询问。 “师叔,我没事,只是有些疲惫。”姬浩然说话之时身形摇摆。 “定是中毒了,”有炎箭宗修士出言说道,“逆血卫士此番前来偷袭我们,旨在下毒谋害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其他四人尽皆中毒,浩然师弟如何能够幸免?” 姬仇原本也以为姬浩然是中毒了,听得此人言语突然恍然大悟,姬浩然并没有中毒,之所以佯装中毒是为了掩饰自己并非感应五行玄灵一事,正如那炎箭宗的修士所说,其他四人尽皆中毒,如果姬浩然真是感应五行玄灵之人,不应该幸免。 李林羽关心则乱,也不辨真假,紧张的看向姬仇, 见李林羽神情,纪灵儿好生气恼,“他流了这么多血,如果继续滴血救人,怕是会性命不保。” “这……”李林羽尴尬踌躇。 姬仇苦笑摇头,再伸左臂,“没事的,我撑得住……”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舍己为人 见姬仇主动伸出手臂,李林羽急忙捏了石碗前来承接,纪灵儿本欲出面制止,但是犹豫过后还是强行忍住了,此事关系到姬浩然的安危,而姬浩然是感应五行玄灵之人,是他日重新封印天诛的关键。 姬仇歪头看了姬浩然一眼,姬浩然正在炎箭宗众人的搀扶之下倚着一块青石坐了,不知是心虚还是怎地,坐下之后垂眉低头,并不往他所在的方向看。 由于之前滴血太多,此时姬仇已经到了耐受的极限,晋身灵寂修为之后不止耳目清明,对外界事物明察秋毫,对内亦是如此,对包括肺腑血气等自身的情况了如指掌,似他这般大量失血,换做其他人早就气绝身亡了,便是他身拥灵寂修为也耐受不住,倘若继续滴血,当真会有丧命之虞。 纪灵儿一直在紧张的盯着姬仇,见他面色越来越苍白,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阻止,“师叔,姬浩然中毒不深,接了这些应该够了。” “嗯嗯嗯。”李林羽将石碗递给炎箭宗弟子,自己则自怀中摸出一枚丹药递给了纪灵儿,“这是本宗三阳丹,有回气安神之效。” 纪灵儿随手接过,闻嗅过后塞到了姬仇嘴里,然后继续帮他包扎伤口。 此时其他各宗也回过神来,各宗领队纷纷拿出各种丹丸前来递送,纪灵儿逐一检视,全部喂给了姬仇。 失血过多,姬仇口干舌燥,也咽不下这些丹丸,见他吞咽困难,便有同门修士递来清水。 按理说大量失血之后是不可以大量饮水的,姬仇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实在渴的厉害,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单手接过水囊,鲸吞牛饮。 由于灵气修为精纯,虽然大量失血却不曾晕厥,见他没有生命危险,众修士便围聚到了感应五行玄灵的五个人周围,但纪灵儿没有离开姬仇,一直陪护在他的身旁。 失血过多会导致人的意识混沌,姬仇强自支撑,急促呼吸,努力保持头脑清醒。 见纪灵儿不时回头看向姬浩然所在方向,姬仇低声说道,“没事的,我小叔儿死不了。” 听得姬仇言语,纪灵儿回过头来,贴耳低语,“我并非关心他的生死,我只是看他无有中毒征兆。” 姬仇没有接话。 纪灵儿又道,“他可能并未中毒,只是佯装中毒试图放你鲜血,害你性命。” “不会的,你误会他了。”姬仇摇头说道,姬浩然的确是佯装中毒,但目的并不是在他极度虚弱之时雪上加霜,害他送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让众人怀疑他的身份,毕竟其他四位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尽数中毒,唯独他幸免于难,换成任何人都会起疑。 “你且坐着,我前去试他一试。”纪灵儿站起身来。 姬仇本想出言阻止,却又担心纪灵儿心思聪慧,更加起疑,为了阻止纪灵儿前去探查,只得松懈心神,歪身躺倒。 纪灵儿此时已经走出了几步,见姬仇萎靡倒地,急忙回身搀扶,关切询问,“你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要睡着。” 姬仇默然点头,伸手握住了纪灵儿的手。 姬仇比纪灵儿小几岁,面皮薄,此前很少主动去牵纪灵儿的手,见他虚弱之际主动握着自己的手,纪灵儿多有伤怀,姬仇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在云阳城本就不受待见,福伯死后他更是成了孤家寡人,自己若是再待他不好,姬仇就更加可怜了。 姬仇并不知道纪灵儿在想什么,他此时想的是要不要继续帮助姬浩然隐瞒此事,俗话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雪地里埋尸迟早是要露馅的,无非是早一天迟一天的区别,但此前在云阳城纪灵儿和笑雷子已经让姬浩然很没面子了,此时若是再拆穿姬浩然,姬浩然定然颜面扫地,不止自己会遭受世人耻笑,便是云阳城怕是都要受到世人的非议和指点。 纠结良久,还是决定暂且不说,留待合适的时候再婉转的提醒姬浩然,如果姬浩然知道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在封印天诛时都会丧命,或许会主动打退堂鼓,届时再设法周旋,尽量保全他的颜面。 饮下了他的鲜血没多久,白妍等人开始呕吐,吐出来的是漆黑如墨的黑血,有精通歧黄之术的修士检试过他们吐出的黑血之后得出了一个令众人后怕不已的结果,白妍等人所中之毒与逆血卫士所受的天诛阴毒戾气极为相似,若是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白妍等人便会失去神志,变成如逆血卫士一般的天诛傀儡。 好在吐出黑血之后,白妍等人很快恢复清醒,而当她们得知是姬仇救了她们之后,纷纷过来冲姬仇郑重道谢,最先过来的是幽云宗的白妍,白妍来自流光城,有北狄族血统,性格开朗,热情奔放,心中感激,便大胆的给了姬仇一个大大的拥抱,此举令得众修士多有惊愕,纪灵儿倒是并不在意,而姬仇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就浮现了红晕,紧张的看向纪灵儿,见纪灵儿并不介意,这才放下心来。 白妍之后是拜入神道宗的姬辉,姬辉来自落寒城,由于同为姬姓,便为本家,姬辉不苟言笑,不善言辞,只是冲姬仇郑重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明珠城的姜熙与姬仇同为截教门人,较为熟稔,三言两语,表达谢意。 三人之后是阐教的青玄子,阐教是镇魂盟五大宗派里最为中正守礼的,道谢言辞也最为郑重恳切,搞的姬仇好生别扭。 姬仇别扭,随后上前的姬浩然更别扭,“咱们本是同宗血亲,俗家我高你一辈儿,宗门你又高我一辈儿,这辈分以后怎么……” 不等姬浩然说完,姬仇就打断了他的话,“叔儿,咱就别计较这些了,之前怎样,以后还怎样。” “好好好,如你所言,”姬浩然尴尬点头,转身想走,想到还没有冲姬仇道谢,急忙回身干笑,“此番真是多谢你了。” 姬仇闻言连连摆手,“叔儿,说这些就生分了。” “是啊,是啊。”姬浩然别扭应着,退往别处。 尘埃落定,几位领队凑在一起急切商议,众人此番出来是为了降服坐骑,结果遭到了逆血卫士的偷袭,出了这样的事情,接下来是撤回镇魂盟还是继续自聚窟州寻找并降服坐骑,需要谨慎推议。 众议过后,领队们拿定了主意,就此退走有怯战之嫌,但留在聚窟州也可能再度遭到逆血卫士的偷袭,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五位感应五行玄灵之人由各宗领队贴身保护,其他众人不是逆血卫士攻击的目标,仍然留在聚窟州自行寻找坐骑。 担心发生意外,便由两人一组改为五人一队,纪灵儿虽然是炎箭宗的修士,却没有与本宗修士同行,而是留在了姬仇身边,她是盟主千金,众人也知道她和姬仇的关系,谁也不会提出非议。 姜熙和另外两位来自明珠城的修士也留了下来,与姬仇组成了一队。 待得组队完成,众人先后离开,分赴各处。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由于姬仇有伤在身,五人便没有急于动身,而是暂留河谷,生火露宿……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寻找坐骑 姬仇此前在控驭巨蝠躲避逆血卫士追杀时肩膀上曾经中过一箭,大量滴血又导致体虚萎靡,即便事后服下了各种补益丹药,一时之间也不得恢复精神,坐在火堆旁无精打采,浑浑噩噩。 人都有好奇之心,姜熙等人也不例外,姬仇在机缘巧合之下练成了三昧真火,又跃升灵寂,他们很是好奇,便询问详细经过,姬仇强打精神,简略的说了,在听得那石龙的尸体还在瀑布下面之后,姜伯和姜仲兄弟二人便有心前往挖取石龙内丹,按照常理来说拥有道行的异类都有内丹,内丹不但可以用来淬炼丹药,毒物的内丹还往往具有辟毒效力。 姜熙也与他们一同去了,不过很快空手而回,他们去晚了,那石龙内丹已经被他人取走了。 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取走石龙内丹的应该是自己人,姜熙乃感应水属玄灵之人,此前曾经服用过灵寂灵丹,已得灵寂修为,可以进出瀑布水幕,据她所说水幕后的山洞也有多人进出的痕迹,根据洞口潮湿区域留下的脚印来看,进入山洞的应该也是自己人。 对此姬仇并不感觉意外,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而且他的际遇也过于离奇,众人不可能听他一面之词,必然去前往山洞探查究竟,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巴不得其他修士前往山洞探查,以此证明他说的都是真话。 到得下半夜,姬仇有了尿意,起身想往隐蔽处解手,纪灵儿犹豫过后随行搀扶,没想到的是姜熙竟然也跟了上来。 扶着姬仇走出十几丈后,纪灵儿停了下来,姬仇自往林中解手。 姜熙没有跟着姬仇进入树林,而是走到了纪灵儿身边与她低声交谈。 待姬仇解手出来,发现纪灵儿和姜熙正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姬仇不明所以,疑惑走近。 “姬仇,你见没见过这东西?”纪灵儿伸出手来,掌心里托着一只甲虫。 姬仇认得那只甲虫,正是不久之前死去的传音虫。 见到传音虫,姬仇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传音虫死后他将传音虫塞进了山洞的石缝里,姜熙前往山洞发现了传音虫的尸体并将它带了回来。 短暂的沉吟之后,姬仇点了点头,“认得,这是巫族的传音虫。” 姬仇说完,二人没有接话。 姬仇知道二人在等他继续讲说,亦不隐瞒,冲纪灵儿说道,“我一直随身带着一个铜盘,你有没有印象?” “你放在床头,掌心大小的那个?”纪灵儿反问。 姬仇点了点头,“对,那铜盘是我在赶往镇魂盟的途中自一具棺木里发现的,之后一直带在身边,当时我并不知道它是什么,后来才知道是巫族的五行盘,里面就是这只传音虫。” 姬仇说到此处略作停顿,转而继续说道,“我并不认得这只传音虫的主人,但是这个神秘的巫族人貌似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在你被冯天伦带走之后,我流落南灵荒,期间多次遭遇山贼,危急关头出现了几具亡灵人傀,逐走了山贼,这些人傀一直跟着我,却并不攻击我,当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后来才知道是那个巫族人所为。” “他为什么要保护你?”纪灵儿问道。 姬仇摇头说道,“不清楚,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保护我,他虽然留了传音虫在我身边,却很少与我交谈。” “你寻得阴阳鱼,可是在他的指点之下?”纪灵儿又问。 姬仇再度摇头,“不是,是我偶然遇到的,但阴阳鱼的用处却是他告诉我的。” 见纪灵儿不再发问,一旁的姜熙趁机问道,“小师叔,我有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 “什么?”姬仇随口问道。 “是你偶然得到的那个五行盘,还是他将五行盘放在那里故意让你得到的?”姜熙问道。 “应该是后者,”姬仇说道,“当日我和姬浩然回返云阳的途中遇到了两个年轻女子,现在想来那两个年轻女子可能是奸人易扮,为的是对我和姬浩然不利,但后来她们的尸体出现在了那处义庄的棺材里。” “如此看来,此人在你们动身前往南灵荒之前就已经在暗中关注你了。”姜熙说道。 姬仇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纪灵儿说道,“巫族与人族交好,不管此人是谁,对你都是善意的,只是不知他为何暗中观察你。” “可惜传音虫被毒死了,与他的联系断了。”姬仇说道。 “此事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纪灵儿又问。 “我跟王老七说起过。”姬仇没有隐瞒。 “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跟他说,他是个破落户,赖皮人。”纪灵儿面露嫌弃。 “其实他并不坏,而且还多有见识。”姬仇为王老七辩解。 纪灵儿摇头叹气,没有再说什么,搀扶着姬仇回到宿营地。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姬仇恢复了些许精神,担心拖累众人,便硬撑着催促众人动身上路。 五人是有目的地的,北面五百里处的罗浮山,那罗浮山中有雕群生息,昨日笑雷子已经率先赶过去了。 由于没有坐骑,五人只能使用身法,虽然姬仇体虚乏力,却拥有灵寂修为,与众人同行也并不吃力。 聚窟州虽然都有珍禽异兽,奈何镇魂盟众人都是自同一处地点四散动身的,五人所到之处都是同行修士之前走过的,也不曾遇到什么像样的飞禽。 不过众人并不着急,因为笑雷子已经先行赶赴罗浮山,肯定会抢先占得几只,留待众人前去俘获。 上午辰时,众人遇到了大批骑乘大雕回返的神道宗修士,纪灵儿高喊发问,却被告知他们所骑乘的大雕正是在罗浮山俘获的,而笑雷子并不在罗浮山。 听得神道宗修士的言语,五人面面相觑,姜熙不无紧张的说道,“笑雷真人为何失约,可是遭遇了变故?” 纪灵儿等人不明所以,但姬仇心里有数,这家伙肯定又跑到紫竹林抓竹雉去了。 “现在怎么办?”姜伯看向纪灵儿,“罗浮山的大雕都被神道宗给降服了,咱们还要往那里去吗?” “去,”纪灵儿说道,“昨日约定的是未时之前咱们赶到那里,不管笑雷真人去了何处,未时应该都会赶到罗浮山。” 纪灵儿言罢,四人都没有提出异议,继续催动身法,疾掠向北。 午时三刻,五人赶到了罗浮山,不出所料,大雕都被神道宗给带走了,只剩下一地雕毛。 笑雷子也不在此处,由于未时不到,五人便自高处歇息等候。 笑雷子倒也守时,临近未时,急匆匆的骑着金蟾自西面飞了过来,拎着个布袋,扛着根竹子。 “你们早到了啊?”笑雷子问道。 笑雷子是长辈,便是心中不满,纪灵儿等人也不便说他什么,但姬仇与他同辈,便不管那么些,“六师兄,你干嘛去了,大雕都被神道宗的修士带走了。” “哦,他们竟然寻到这里来了。”笑雷子尴尬笑道。 “现在怎么办?再往哪里寻找飞禽?”姬仇埋怨。 “这个,这个……”笑雷子踌躇思虑,突然之间变换了腔调,“你们有所不知,这些大雕并不是什么稀奇之物,配你们不上,我原本也没想让你们降服大雕,只是约定自这里碰头。” “不对呀六师叔,你昨天说的是你先来此处,与我们占上几只大雕。”姜伯拆穿了笑雷子的谎言。 “你懂甚么,我一夜奔波辛劳,为的就是设法帮你们招引奇异坐骑,”笑雷子摇晃着手里的布袋,“招引坐骑的药物就在此处。” 听笑雷子这般说,姜熙等人只当错怪了他,纷纷道歉致谢。 只有姬仇心里有数,暗暗叫苦,竹雉的确能够招引飞禽猛兽,但召来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幼小狗崽 姜伯姜仲好奇袋子里的东西,好奇的凑到笑雷子身边想要一探究竟,笑雷子卖关子,故意不与他们二人看。 见姬仇一脸的愁恼,姜熙低声问道,“小师叔,六师叔在骗我们?” “那倒不曾,”姬仇摇头说道,“他袋子里装的是一种名为竹雉的小鸟儿,蒸烤之后异香扑鼻,能将方圆数百里的食肉禽兽尽数招来。” “尽数招来?”姜熙眼睛本来就大,好奇之下双目圆睁,越发显大。 姬仇摇头说道,“也不是尽数,普通禽兽也不会寻来,循着气味寻来的都是些怪异凶戾的禽兽。” 听姬仇这般说,姜熙也大生好奇之心,与姜伯姜仲兄弟一起缠着笑雷子,要看他那袋子里的竹雉。 纪灵儿心细如发,见姬仇表情有异,便猜到其中另有内情,“怎么回事?” 此时笑雷子正在与姜熙等人嬉闹,姬仇便简略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与纪灵儿说了。 听罢姬仇讲说,纪灵儿竟然也生出了好奇之心,“什么样的鸟儿,如此神异?” “神异什么呀,”姬仇无奈摇头,“循着气味跑来的多是些毒虫和凶禽,不但长相怪异,还多为毒物,我们不一定降服的住。” 纪灵儿说道,“不碍事,有笑雷真人在,你和姜熙又都是灵寂修为,什么样的毒虫猛兽我们降服不住。” “什么不碍事?若是再有人中毒,我可没血可放了。”姬仇撇嘴说道。 纪灵儿知道姬仇在说笑,微笑说道,“放心好了,我们此行带有解毒丹药,只是不能解那逆血卫士所用的戾气阴毒。” 姬仇尚未接话,不远处的笑雷子便招呼众人动身,“走了,走了。” “六师兄,去哪儿啊?”姬仇问道。 “往北面去吧,”笑雷子说道,“这近处都被其他宗派的修士寻过了,咱们往北去,走远些。” 笑雷子的建议无人反对,众人便随他往北去,知道姬仇失血过多,笑雷子便招呼他同乘三足金蟾。 姬仇谢绝了笑雷子的邀请,坚持与纪灵儿等人同施身法向北移动,笑雷子也没有坚持,想必是昨夜捉鸟儿太过疲惫,侧卧在金蟾的背上很快悠悠睡去。 北行了两个时辰之后,沿途能够看到一些大型的飞禽了,姬仇叫醒了笑雷子,但笑雷子不以为然,只道这些飞禽算不得上等,坚持要继续向北,深入聚窟州腹地。 到得日落时分,笑雷子终于停了下来,带领众人来到一处山峰高处,命众人分头拾柴堆薪,准备炙烤竹雉。 “六师兄,咱还是换个地方吧。”姬仇提出异议。 “为何?居高临下,甚是安全。”笑雷子说道。 “万一被包围了,咱们如何脱身?”姬仇摇头说道,“咱们还是寻一处平坦区域,若是引来了什么厉害的禽兽,也能从容躲闪。” “有我在,你怕什么,就在这儿了。”笑雷子落槌定音。 姬仇拗不过笑雷子,只能由得他。 笑雷子昨夜抓到的竹雉足有数十只,笑雷子也不曾全部塞进竹筒,而是留下了一半,留待下次使用。 夜幕降临,众人围着篝火坐了,姜伯姜仲兄弟知道笑雷子是异类化人,便趁机向他请教异族种种,笑雷子也不藏掖,从容讲说异族由来。 说到异族,便要说到伏羲,相传盘古开天辟地之后,齐备万物,伏羲于三十三重云顶世界呼出混沌灵气,点化生灵无数,但凡被混沌灵气点化过的神灵,无论鸟兽鱼虫还是草木顽石都会开启灵识,自悟上古修炼功法,自人间地界繁衍生息,这些生灵便为异族前身。 后来伏羲将三百万资质卓越的异族带回了云顶世界,建立了上古天界,这三百万资质卓越的异族耻于与地界的异族为伍,便自称天龙人,这亦是天龙人的由来。 异族是所有种族中最为驳杂的一个种族,除了人鬼之外,所有于机缘巧合之下开启灵智,自发修道的鸟兽鱼虫草木山石皆可归为异族,修道百年即为怪,三百年不死则成精,五百年不死则成异类,成异之后便可幻化人形,但也只是可以幻化人形,并不一定都会幻化人形,因为在异族眼中人族并不高于异族,更多的时候它们还是喜欢保持自己的本体形态。 笑雷子说的头头是道,众人听得云里雾里,有些传说连笑雷子都不辨真假,他们自然更是无从考证。 姜熙等人饶有兴致的看着笑雷子,而姬仇的注意力却在火上的那段竹筒上,他此前曾经吃过亏,知道竹筒有被烧爆的风险,一旦沾上了竹雉的气味,就会成为闻讯赶来的飞禽猛兽的攻击目标。 赶了一天的路,众人也有些饿了,那竹筒里的竹雉虽然数量不少,但个头很小,众人也无心染指,纷纷拿出干粮缓慢进食。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草丛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姬仇的神经一直紧绷着,闻声急忙站了起来,歪头打量。 姬仇原本已经做好了草丛里钻出一条毒蛇的心理准备,未曾想自草丛里钻出来的却是一条半尺来长的小狗,这小狗长的与常见的小狗不太一样,应该不是一条狗,胎毛未褪,呈花斑纹理,有些像豹子的幼崽,但是跟豹子也不太一样。 “六师兄,这是个什么东西?”姬仇看向笑雷子。 笑雷子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火上的竹筒,听得姬仇言语,抬头看了一眼,“不认得,应该是只串了秧子的狗崽子。” 那小狗骨瘦嶙峋,皮毛杂乱,眼角还带着眼屎,蹲坐在草丛边盯着众人,既想上前讨吃的,又对众人有些忌惮,踌躇着不敢上前。 姬仇掰下一块饼子扔了过去,那小狗闻嗅过后,张嘴吃了,由于牙齿不曾长全,咀嚼的很是困难。 待其吃完,纪灵儿又掰了一块儿扔了过去,她有心将那狗崽往近处引,便没有将饼子扔到它身边,而是扔到了它三尺之外。 “它好像还没断奶。”姬仇说道。 纪灵儿点了点头,“对,这么小肯定不到离巢的时候,母兽可能发生了意外,不然不会不管它。” 二人说话之际,笑雷子将装有竹雉的竹筒自火堆中拨了出来,“我这就打开竹筒,招引飞禽猛兽,你们打起精神,准备物色寻觅……”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异兽本能 听得笑雷子言语,姜熙三人连连点头,兴奋搓手,面露期待,纪灵儿则面带疑惑的看着笑雷子和他手中的竹筒,看笑雷子的神情,彷如手中拿的不是吃食而是什么厉害的暗器。 姬仇是见识过竹雉厉害的,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急忙将手中剩下的饼子扔给那只小狗,转而站立起身,拔刀出鞘,警惕四顾。 “又不是临阵对敌,你拔刀作甚?”笑雷子一脸嫌弃的看着姬仇。 姬仇不理他,而是急切的冲众人说道,“千万小心,气味一旦飘散出去,周围的凶禽猛兽会铺天盖地的冲来。” 笑雷子的举重若轻和姬仇的如临大敌反差甚大,姜熙等人不明所以,不知该信谁才好。 笑雷子鄙视的瞅了姬仇一眼,盘膝而坐,笑眯眯的掀开了竹筒。 竹筒一开,刹那间奇香扑鼻,香气四溢,姜熙等人好奇的凑了过去,看那竹筒里的事物,竹雉是不需要褪毛的,羽毛会在蒸烤的过程中自行褪去,烤熟之后竹雉的皮肉也不是红褐色,而是奇异的青白色,彷如冰雕玉琢一般。 笑雷子趁热捏起一只,张嘴吃了,闭目细品,表情舒爽惬意,多有满足。 见众人围着他看,笑雷子也不吝啬,将竹筒递到姜熙等人近前,让他们自行捏拿品尝。 见此情形,姬仇急忙出言阻止,“哎,千万不要沾那汁水,它们会循着气味对你们穷追不舍。” 相较于年轻的姬仇,姜熙等人还是愿意相信年老的笑雷子,嘴里说着吃一只不妨事,纷纷伸手去捏那竹筒里的竹雉。 姜熙姜伯姜仲三人不信姬仇,但纪灵儿信他,纪灵儿知道他不是大惊小怪之人,如此紧张必有缘故。 笑雷子带着姜熙等人大快朵颐,姬仇和纪灵儿全神戒备,如临大敌。 “今日刮的是东风,稍后西面的禽兽会率先冲过来。”姬仇冲纪灵儿说道。 听他这般说,纪灵儿微微侧身,着重警惕西方。 二人紧张的等了片刻,却始终不见异状,而此时笑雷子手中竹筒里的竹雉已经所剩无几。 再等片刻,仍不见凶禽猛兽到来,姬仇越发疑惑,他曾经经历过一次,上一次竹筒爆裂之后没过多久就有巨蛇怪蟒追来,此番为何过了这么久还不见禽兽循着气味寻来。 直至笑雷子等人将竹筒里的竹雉全部吃完,仍不见凶禽猛兽出现,别说凶禽猛兽了,便是麻雀都不曾飞来一只。 笑雷子放下竹筒,直身四顾,“怎么回事,为何不见珍禽异兽到来?” 笑雷子问出了众人想问他的问题,自然无人回答。 “六师叔,是不是气味太淡,距离又远,它们不曾闻到?”姜仲问道。 笑雷子疑惑摇头,“不应该呀,这东西我吃过好多次了,每一次都会引来一群。” “可能这附近原本就没有珍禽异兽。”姜伯猜测。 “也不会,”笑雷子摆手说道,“这竹雉的气味能传到数百里外,聚窟州多有禽兽,不可能数百里内见不到一只。” 笑雷子等人说话之时,姬仇见那狗崽趴在草丛边啃食饼子多有艰难,便将竹筒连同里面剩下的汁水放到了它的面前,又捡起饼子掰碎浸泡。 笑雷子百思不得其解,歪头看见姬仇正在喂狗,便将视线投向那花斑狗崽的身上,走过来拎着狗崽的后颈仔细打量。 那狗崽疏于防备,被笑雷子拿住,龇牙咧嘴的冲笑雷子示威。 见狗崽剧烈挣扎,姬仇于心不忍,急忙上前阻止,“哎,六师兄,你抓它干嘛?” “我看是不是它搞的鬼,”笑雷子说道,“有些凶兽猛禽天赋异禀,自生霸气,若是周围有这样一只,那些寻常禽兽便不敢近身。” 笑雷子言罢,见众人一脸怀疑神情,便补充道,“你们莫要不信,真有那种天生霸气的上古凶兽。” “六师兄,亏你想得出来,你家的上古凶兽长这样儿啊?”姬仇哭笑不得。 “是极,是极,小师叔言之有理,”姜熙笑道,“这上古凶兽落得这般境地,是不是惨了些?” 笑雷子性情随和,没什么架子,纪灵儿也不拘礼数,笑道,“真人,你乃异类化人,这狗崽若是上古凶兽,你能无有感知么?况且你那三足金蟾就在近处,貌似也不怕它。” “这便是你不懂了,”笑雷子摇头说道,“我已齐全七窍,弱了异类本能,而三足金蟾与我心灵相通……” 不等笑雷子说完,姬仇打断了他的话,“六师兄,你看它颇为难受,快把它放下吧。” “就是,”纪灵儿附和,“只是前来寻口吃食,便被你百般怀疑。” “你们有所不知,寻常野兽的幼崽若是被抓住后颈便会老实蜷缩,”笑雷子拎着狗崽的后颈上下晃动,“你们看它被拿住了后颈却是极力挣扎,不合情理。” 笑雷子言罢,姜伯出言问道,“六师叔,为何野兽的幼崽被拿住后颈之后都会老实蜷缩?” 笑雷子答道,“只因野兽生于荒野林间,多有天敌,母兽若是感知到潜在的危险便会带着幼崽迁移躲避,而它们的爪子又不能似你们人类那般可以自如拎拿,故此只能用嘴去叼,而它们叼的位置就是幼崽的后颈,长期以往便形成了本能,幼崽只要被拿住后颈就会四肢蜷缩。” “那它为何这般不老实?”姜伯指着那狗崽追问道,那狗崽被笑雷子拿住之后一直在挣扎,始终不得脱困越发焦急,呜嗷厉叫。 姜伯和姜仲是兄弟,姜伯言罢,姜仲便随口接过了话茬,“那还用问,自然是打小儿没了娘亲,未被叼过。” “不然,”笑雷子摇头说道,“被拿住后颈自行蜷缩乃是兽类本能,发乎先天,并非后天养成。” “六师兄,你快放了它吧,别折腾它了。”姬仇无奈叹气。 笑雷子没有理会姬仇,而是将那狗崽拿在手里,上下打量,左右细看。 姜伯又问道,“六师叔,你还没说它被拿了后颈之后为何还如此桀骜不驯?” 姜伯也不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笑雷子若是知道所以然,早就说了,哪里还用他追问,被姜伯将了一军之后,笑雷子急切思虑,边想边说,“这个……这个的确不合常理,它为何会失去野兽本能?除非它天生就没有这种本能,对,应该是这样,这类野兽没有天敌,故此没有避险蜷缩的本能。” 笑雷子也知道这番推论不得服众,言罢便岔开了话题,“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狗么?”姜伯也凑了上去。 “不像,狗爪子不是这样的。”姜仲也走过去看,“看它花纹,怕是虎豹之类的动物。” “眼睛不像,”姜熙摇头说道,“耳朵也不像啊。” “不管它是什么,有一点是能够确定的。”笑雷子说道。 听得笑雷子言语,众人纷纷扭头看他。 “这是个混血的兽类,亦或是突变返祖。”笑雷子说着伸手去拽狗崽的舌头,“若是狼犬一类,舌头是滑的,若是虎豹血亲,舌头上会有倒钩肉刺……哎哟……” 狗崽本就在焦躁挣扎,又见笑雷子伸手要拽自己的舌头,越发愤怒,龇牙张嘴,冲着笑雷子的手腕就是一口,笑雷子吃痛松手,狗崽落地,蹿进了草丛。 这一口直接破皮见血了,笑雷子吃痛叫骂,“好个狠毒的畜生,竟敢咬我,岂能轻饶了你。” 见笑雷子想要去追那狗崽,姬仇急忙伸手制止,“好了,师兄,跑了就跑了吧,咱们赶紧收拾一下往别处去吧。” 听得姬仇劝阻,笑雷子便就坡下驴,“也罢,时辰不早了,收拾一下,换个地方再试上一试……”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身陷重围 众人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灭了火堆,随笑雷子继续北上。 由于众人此时所在位置已经远离了同行的其他修士,沿途便不时能够遇到一些体形巨大的飞禽和野兽,二更时分,笑雷子停了下来,冲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见此情形,众人急忙落于一座山峰的阳麓,等待笑雷子进一步的指示。 笑雷子想必是在阴麓有所发现,转身回来与众人会合一处,低声问道,“你们谁喜欢猛兽坐骑?” “什么东西?”姬仇大感好奇。 好奇的不止姬仇自己,姜熙也很是好奇,“何物?” “有几只?”姜伯姜仲兄弟追问。 “两只。”笑雷子笑道。 见笑雷子是坏笑,姬仇便怀疑他在开玩笑,瞬时意兴阑珊。 姜熙转头看向姜伯姜仲兄弟,“只有两只,你们一人一只。” 笑着对姜熙的谦让表达谢意之后,姜伯好奇的冲笑雷子问道,“六师叔,是何猛兽?” “体长两丈,獠牙三尺,驱虎逐熊,威武非常。”笑雷子卖关子。 “如此巨大?!”姜伯越发好奇。 “獠牙三尺?那是何物?”姜仲疑惑挠头。 “这等猛兽很是少有,便是聚窟州也不多见,你们究竟要是不要?”笑雷子追问。 在笑雷子与姜伯姜仲兄弟说话之时,姬仇屏气凝神,侧耳细听后山动静,他此时已经身拥灵寂修为,耳清目明,隐约听到有兽类在低声呜叫,中气十足,不问可知个头儿不小。 “要。”兄弟二人异口同声。 笑雷子冲二人摆了摆手,“去吧,就在后山那片榆树林中,打起精神,莫要被它们伤到。” 兄弟二人拿出驾驭套索,摩拳擦掌,千恩万谢的去了。 “六师兄,你不去帮忙掠阵么?”姬仇担心二人的安全。 “降服坐骑旁人不得插手,不然日后难得忠诚。”笑雷子笑道。 姬仇还是不放心,与纪灵儿和姜熙爬到山顶,自高处向下俯望。 此时姜伯姜仲正在缓慢的往后山那片榆树林走去,蹑手蹑脚,小心翼翼。 三人是躲在青石后面的,笑雷子也跟了过来,坐在青石上,自袖管里掏出一个偌大的松果,剥了松子分赠三人,“来来来,都尝尝,这可是千年红松的籽实。” 三人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松子,便伸手接了。 笑雷子剥光一个,又自另外一侧袖管拿出一个,这个松果比上一个更大,但他此番不再分给众人,只是自剥自食,脸上始终带着坏坏的笑容。 姜熙亦是细心之人,发现笑雷子脸上笑容不对劲儿,便忐忑问道,“六师叔,那榆树林中的两只异兽究竟是何物?” “嘿嘿,很快你就知道了。”笑雷子坏笑。 与姬仇一样,姜熙也是灵寂修为,“为何听那叫声,竟然有些耳熟?” 听姜熙这般说,姬仇也深有同感,那榆树林中的猛兽叫声他的确感觉耳熟,之前肯定听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是什么。 片刻过后,姜伯姜仲兄弟终于走进了榆树林,不过很快二人就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两只厉叫不止的庞然大物。 待得两只猛兽追着兄弟二人跑出树林,姬仇终于看清了它们的体态和样貌,瞬时哭笑不得,什么猛兽,分明是两只体形巨大的野猪。 不止姬仇发现那是两头野猪,纪灵儿和姜熙也看了个真切,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笑雷子,脸上带着相同的表情。 笑雷子貌似一直在等待二人被野猪撵出来,终于得偿所愿,笑的前俯后仰,“跑什么,异兽难得,快些作法降服。” “六师叔,这是野猪啊。”姜伯高声叫嚷。 “哈哈哈,我知道啊,”笑雷子开怀大笑,“我又不曾骗你们,俗话说一猪二熊三老虎,山中猛兽属野猪最为威猛,快作法降服,不要逃跑,你们跑不过它们的。” 笑雷子倒也没有说错,姜伯姜仲当真跑不过那两头长嘴獠牙的野猪,眼见野猪一跃数丈,越追越近,二人慌不择路,纵身跃起,爬上了一棵大树。 野猪受惊发怒,不得上树亦不离去,自树下疯狂顶撞,想要将二人撞下来。 姬仇虽然对笑雷子为老不尊,作弄二人心存不满,却也不能说他撒谎,因为这两头野猪的确大异同类,不但体形大了数倍,样貌也与寻常野猪不太一样,眼睛赤红,獠牙森长,身上长着厚厚的长毛。 笑雷子不但置兄弟二人的高声呼救于不顾,还连声撺掇,让二人降服了野猪,收为坐骑。 姜伯姜仲兄弟自然不会听他的,且不管这两头野猪如何威猛,也终究是野猪,其他修士都乘鹤骑虎功成回返,二人却骑了两头野猪回去,还不被其他修士笑死。 截教道人毁誉参半不是没有原因的,任凭兄弟二人如何呼救,姬仇三人如何劝说,笑雷子只是不管,到最后姬仇有些急了,与姜熙二人下山引走了那两头野猪,这才为兄弟二人解了围。 待二人甩掉野猪回返原处,笑雷子已经骑乘三足金蟾先行上路了,留下兄弟二人冲纪灵儿抱怨诉苦。 姬仇虽然比他们还要小上几岁,却是长辈,待他和姜熙回来,姜伯姜仲兄弟又冲他诉苦,只道笑雷子存心作弄,故意看他们出丑。 姬仇知道二人担心此事传扬出去会被众人当做笑柄,便向二人保证此事绝不会对外人说,听他这般说,兄弟二人方才略微消气,嘟囔着与他们一同动身,追赶先行的笑雷子。 动身之后,姜熙低声说道,“小师叔,我看六师叔不很着调,要不然咱们不随他去了,自行寻找,也不见得会空手。” “还是跟他去吧,”姬仇说道,“他本是异类,寻找飞禽异兽还是很有一套的,况且他还带了竹雉,可以招引禽兽,我们守株待兔,也能省去不少工夫。” “那竹雉貌似没什么用处。”姜熙说道。 “可能那片区域本就没有凶禽猛兽,”姬仇说道,“此前我曾经炙烤过竹雉,当真引来了不少凶禽恶兽。” 听姬仇这般说,姜熙便没有再说什么。 三更时分,笑雷子再次选定了一处山峰,又命众人拾柴生火,这种活儿都是姜伯和姜仲兄弟做的,二人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得推脱,就近寻找柴草准备生火。 “六师兄,你怎么选了这么一处地方?”姬仇观察周围的地形地势。 “怎么了,这地方有什么不好么?”笑雷子随口问道。 姬仇抬手环指,“你看,此处北面有条大河,东西两面也多有湖泊水潭,这种地方最容易有蛇。” “你说的没错,”笑雷子抓了布袋里的竹雉往竹筒里填塞,“但飞禽最喜欢栖息的地方也是近水区域,这周围又多有茂密丛林和高大树木,正合它们栖息。” 篝火生起之后,笑雷子亲自炙烤。 奔波了一天,众人都累了,姬仇此前失血过多,此时也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笑雷子大声说道,“准备好,我要打开竹筒了。” 众人都听到了他说的话,有了前车之鉴,此番亦不紧张,亦不起身,只是敷衍应着。 只有姬仇撑臂起身,强打精神,警惕四顾。 笑雷子打开竹筒,香气再度弥漫开来。 一阵山风吹过,西北密林之中随之传来了一声野兽咆哮,随即便是飞禽的高声厉叫,眨眼之间大量体形巨大的飞禽自林中振翅升空,而各种野兽的叫声亦自四面八方传来。 “怎么这么多?”姬仇惊愕的看着各处飞起的飞禽,大多是一些他不认得的种属,无一例外的都是大家伙,黑压压的一片,遮天蔽日。 “是啊,怎么这么多。”笑雷子也是一脸错愕。 “真人,如何是好?”纪灵儿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笑雷子紧张四顾,没有接话。 “六师兄,这都是些什么飞禽,快给我们指点一二。”姬仇催促。 “指点个屁呀,太多了,赶快躲躲吧。”笑雷子说道。 “躲个屁呀,”姬仇指着自四处向众人所在山峰疾冲而至的诸多巨兽怪虫,“你自己看,往哪儿躲?” “小师叔,你快看,那个黑乎乎的是个什么东西?”姜伯伸手东指。 不等姬仇转过头去,姜熙伸手东指,面露惊恐,“六师叔,不好了,水中泛起巨浪,有怪物即将出水……”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功而返 不止姜熙等人紧张,姬仇也很是紧张,转头看向笑雷子,只见笑雷子脸上的表情也是震惊和凝重,这说明笑雷子没有说笑,他也没想到此番会引出这么多飞禽野兽,如果只是飞禽野兽还好说,关键是还有很多不知名的蛇虫和毒物。 见姬仇不接话,姜伯再度追问,“小师叔,那个黑东西是什么,为何形态如此怪异?” 姬仇循着姜伯所指转头东望,只见东侧林中正有一个奇怪的东西贴着树梢向众人所在山峰快速移动,之所以称之为东西乃是因为此物的形态很是怪异,而且移动的姿势也很是怪异,时而蹦跳纵跃,时而振翅低飞。 姬仇的修为比姜伯要高,看的比姜伯要真切,“好像是个大螳螂。” “怎会有如此巨大的螳螂?”姜伯半信半疑。 不等姬仇接话,姜熙便指着东侧的湖泊大声说道,“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着姜熙所指看向那处湖泊,只见伴随着水浪的翻滚,湖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脑袋,那脑袋形同牛头,却又有三分像蛇,头顶正中生有一根独角,怪头出水之后快速向上探伸,颈部以下又似蛇身,有黑鳞覆盖,待其出水丈许,却又见到腹部有两只利爪。 “是龙!”姜熙惊呼出声。 “不是龙,是化蛇。”笑雷子急切纠正。 “赶紧想办法,”姬仇焦急催促,“这四面八方疾飞而来的飞禽如何处置?那铺天盖地的野兽又如何应对?” “它们是循着竹雉的气味来的,”笑雷子拿着竹筒将里面的竹雉狼吞虎咽,“将竹雉吃了,能散去一些。” “六师叔,来不及了,”姜伯紧张四顾,“它们已经冲过来了。” “六师叔,你快走吧,”姜仲出主意,“你将竹雉带走,它们便会跟着你去。” 听得姜仲言语,笑雷子连连点头,喊了三足金蟾过来,准备引走这些飞禽猛兽。 “等等,”纪灵儿急忙喊住了笑雷子,“真人,这些禽兽我们多不认识,你且指点一二,我们也能有所参考。” “这个要看眼缘的,喜欢哪个就抓哪个,”笑雷子说道,“我会引着它们自这附近兜圈子,你们趁机看个仔细。” “好,真人多加小心。”纪灵儿说道。 笑雷子也不答话,控驭三足金蟾离地升空,向北飞去。 事实证明此法可行,这些禽兽毒虫都是被竹雉的气味引来的,笑雷子带走竹筒之后,禽兽毒虫纷纷中途转向,追着他去了。 众人原本疲惫非常,昏昏欲睡,受惊之后哪里还有半点儿睡意,全神贯注,辨察寻找。 跟在三足金蟾后面的飞禽至少也有五六十只,种类很是繁杂,其中以水鸟居多,鹤,鹬,鹭,鹳无一不有,鹰隼也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会飞的昆虫,五花八门,形态各异。 除了天上飞的,还有地上跑的,豺狼虎豹什么都有,都是大家伙,其中还有大量的蛇虫,由于有树木遮挡,一时之间也看不清都有什么。 姬仇此前曾经得到过指点,此番便转为指点他人,“坐骑和扈从不得兼顾,想要坐骑就寻那些飞的快的,想要扈从就找那些威猛勇武的。” 姜伯一直对那湖中的化蛇很感兴趣,一直盯着它看,众人谁也没有见过化蛇,待化蛇振翅出水方才看清它的全貌,这家伙背后生有双翅,腹下长有两只利爪,身形异常巨大,体长足有五丈。 见姜伯一直盯着那条化蛇,姬仇急忙泼了一盆凉水,“你别看那化蛇,即便抓了回去,也不得喂养。” 听姬仇这般说,姜伯只能打消念头,另行寻找。 “小师叔,我想要那只白鹭。”姜熙第一个选定了目标。 不等姬仇接话,姜伯便抢先说道,“白鹭前面还有一只鹈鹕,选那个。” 姜熙面露嫌弃,“我不要,那鹈鹕虽然飞的快,却长了一只大嘴,着实难看。” “选定了就去吧,”姬仇说道,“你先藏到下方林中,待六师兄引着它们旋飞而过,你再凌空飞起,抓捕降服。” 姜熙答应一声,选定位置前往潜伏,姬仇则大声呼喊,告知笑雷子姜熙选定的目标,让他设法配合。 “出现的禽兽太多,六师兄难得从容腾挪,你们抓紧时间,尽快选定。”姬仇冲姜伯姜仲兄弟说道。 “那螳螂着实威猛。”姜仲指着那只巨大的螳螂,螳螂能飞却飞不快,一直在低空飞行,有巨蟒蹿到树梢挡了它的去路,螳螂前肢探出,直接将那粗如水桶的巨蟒一刀两断。 “喜欢就去降了。”姬仇随口说道。 “能喂养吗?”姜仲问道。 “你知道不能你还问,”姬仇也没好气儿,“你们先前遇到的那两只野猪貌似也在此间,你们干脆降了它们吧。” 兄弟二人连连摇头,左顾右盼,焦急寻找,痛苦选择。 见二人迟迟拿不定主意,纪灵儿出言催促,“快些选定,早点下手。” 姜伯面露愁容,“虽然数量不少,却以毒虫居多,能选的也只有那么几个。” 姜仲出言说道,“大哥,镇魂盟众修士的坐骑也就那么几种,想要寻个奇异种类谈何容易,不如咱们就降那两只鹰隼吧。” “那鹰隼飞的倒快,但形体不大,怕是只能负载一人。”姜伯摇头说道。 姜仲撇嘴说道,“大哥,咱们抓捕坐骑是为了迎战逆血卫士,不是为了携香带玉,花前月下。” 可能是被姜仲说破了心中所想,姜伯面露尴尬,歪头看了姬仇一眼,见姬仇正在皱眉看他,越发尴尬,急忙说道,“好,咱们就去降服那对鹰隼。” “多加小心,鹰隼爪利喙长,小心被其啄伤。”姬仇出言叮嘱。 目送兄弟二人离去,姬仇再度发声,冲笑雷子高声呼喊,告知他姜伯姜仲兄弟选定的目标。 由于禽兽蛇虫的数量太多,笑雷子想要配合众人也并不容易,为了将吊在后面的禽兽毒虫拉开距离,他只能驱乘金蟾绕飞大圈儿,但这些禽兽毒虫并不守规矩,有很多会尝试抄近路进行拦截,兜了好几圈儿,姜熙终于找到机会,纵身跃起,跳到那只白鹭的背上,以捆绳绕过它的脖颈,以御兽之术尝试降服。 降服禽兽是有难度的,并非一蹴而就,眼见白鹭唳叫惊飞带着姜熙飞往别处,姜伯姜仲兄弟也瞅准机会跃起拦截,姜伯倒是顺利的跳到鹰隼的背上并用捆绳勒住了它,但姜仲却只抓住了另外一只鹰隼的脚踝,两只鹰隼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为了甩掉二人,纷纷引颈振翅,疾速攀升。 眼见两只鹰隼将兄弟二人带往高空,姬仇好生担心,但他此时也做不得别的,降服坐骑是有难度的,也有着很大的危险性,并不是手到擒来。 “有中意的没有?”姬仇冲纪灵儿问道。 “我已经习惯了驱乘白鹤,随意挑选一只就好,你呢,可有目标?”纪灵儿问道。 姬仇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和没看好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概念,没想好说明姬仇还没有确定究竟是选坐骑还是选扈从,纪灵儿说道,“还是飞禽较为便利。” 姬仇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你慢慢想,笑雷真人又兜回来了,我先下去。”纪灵儿说道。 “好。”姬仇点了点头。 不多时,纪灵儿顺利攀上了一只白鹤并将其带往别处。 四人都有了目标,只有姬仇迟迟未定,笑雷子拖家带口的多有压力,急切催促,“你倒是选上一只啊。” “没有中意的。”姬仇高声回应。 “你到底想要什么?”笑雷子问道。 姬仇没有回答,其实对他而言任何一只能够载人的飞禽都可以,但是他曾经见过那些修士的坐骑战死之后,修士们的心痛和悲伤,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坐骑对于修士而言并不只是坐骑那么简单,更是朝夕相伴,并肩作战的战友,一旦战死,必然伤心。 将天上飞的逐一看过,姬仇又将视线投向地上跑的,受客观条件所限,他也不能看中什么就要什么,还得考虑回去之后能否喂养,他理想的目标是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很强大的,下面倒是有一只巨大的刺猬,但这东西带回去有点儿太哗众取宠了,最主要的是这玩意儿也没法儿骑。 笑雷子是真的累了,对姬仇提出了最后的通牒,再转一圈儿,姬仇必须选定一只。 就在姬仇摇摆不定之际,一瞥之下突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飞禽也不是走兽,而是一只身上带着锁链的巨蝠,此前逆血卫士曾经偷袭过镇魂盟众人,逆血卫士战死之后,有一些巨蝠便散落在了聚窟州。 似这种巨蝠,根本就不用降服,只需要掌握了驾驭的要领就能控制,姬仇之所以选它主要原因是巨蝠是没有感情的,它就是一个单纯的坐骑,即便他日战死,他也不会太难过。 笑雷子自然不同意姬仇捡这么个破玩意儿,但耐不住姬仇心意已决,劝说无果,只能控驭金蟾往北去了,他得设法甩掉这群尾巴才行。 最先回返的是纪灵儿,之后是姜熙,黎明时分姜伯姜仲兄弟也回来了,鹰隼是猛禽,降服这类飞禽危险性也更大,二人身上都有伤。 见姬仇搞了只巨蝠,四人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没选到中意的,临时抓了个巨蝠充当脚力。 日出时分,笑雷子终于回来了,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快走,快走,还有一些在后面吊着。”笑雷子急切催促。 听得笑雷子言语,众人纷纷驱乘坐骑升空南下。 “你也别着急,”笑雷子冲姬仇说道,“还有时间,待得甩掉尾巴,再往别处与你物色寻觅。” “不用了,我就骑这个。”姬仇随口说道。 见姬仇表情不似说笑,笑雷子眉头大皱,“这血蝠可是逆血卫士的坐骑,你如何能够驱乘驾驭?” “我为何不能驾驭?”姬仇反问。 “它们受戾气熏染,丧失自我,已无神志。”笑雷子说道。 “我又不跟它做朋友,能飞就成了。”姬仇说道。 “不成,不成,带回去成何体统。”笑雷子连连摇头。 “就它了,不换了。”姬仇说道。 见姬仇心意已决,笑雷子也只能无奈叹气,“咱可说好,此事是你的主意,可不是我懈怠敷衍,不与你寻找。” “嗯,是我自己的主意。”姬仇点头。 忙碌一夜,众人都有所获,南下之时便多有轻松,晨风拂面,谈笑风生。 见姬仇少有言语,纪灵儿便控驭白鹤飞到近处,“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带回巨蝠,他们会不会说我。”姬仇随口说道,他没跟纪灵儿说实话,他的确在想事情,但不是带回巨蝠会招致众人议论,而是在想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不降服坐骑的真正原因,他不愿降服坐骑固然担心坐骑战死自己会伤心,更担心自己战死坐骑会伤心,因为他是感应火气玄灵的人,封印天诛时极有丧命可能,他不想牵挂,也不想被牵挂。 “管他们作甚,你喜欢就好,”纪灵儿说道,“不过这血蝠是受天诛戾气熏染而变异的,无有神志,你养不熟的。” 姬仇点了点头,没有再接话。 有了坐骑,南下的速度便快了许多,没过多久众人便来到第一次蒸烤竹雉的山峰,姬仇自高处俯望,发现昨夜被笑雷子吓走的那条狗崽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正在附近寻找众人昨晚留下的食物残渣。 由于坐骑飞行的速度很快,在姬仇低头下望之时众人已经飞过了那座山峰,姬仇有些担心那条狗崽,它实在是太小了,连牙齿都没长全,无法觅食,留在山中只有死路一条。 但此时众人已经飞过了那座山峰,况且世上可怜的人和动物数不胜数,他不是悲天悯人的神仙,也救不了那么多。 眨眼之间一行人已经到得五十里外,姬仇心里越发纠结,袖手旁观的本质是冷血无情,明知道留它在山里它会饿死,还不予收留,这是不对的,哪怕能力有限救不了太多,能救一个也是好的。 想到此处,猛拉铁链,右转调头。 见姬仇突然调头,笑雷子大为不解,“师弟,你干嘛去?” “我去把那狗崽带上……”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上古异种 姬仇说话之时已经控驭巨蝠向北飞去,笑雷子犹豫过后并未阻止,只得带领纪灵儿等人驱乘飞禽慢飞等待。 姬仇控驭巨蝠飞回狗崽所在的山峰,担心狗崽见到巨蝠会受惊逃走,便将巨蝠留在空中,自己飘身落地。 那只花斑狗崽正在舔舐众人先前留下的竹筒,竹筒里原本残余着竹雉的汤汁,姬仇此前曾用它来浸泡面饼喂那狗崽,此时竹筒已经空空如也,汁水不存。 见到姬仇从天而降,狗崽本能的躲进了一旁的草丛,但它貌似认得姬仇,见来者是他,便小心翼翼的走出了草丛。 姬仇取出面饼掰了一块儿扔到了它的面前,狗崽急忙跑了过来歪头啃咬。 姬仇伸手尝试抚摸,狗崽有些惊怯却并未躲闪。 就在此时,纪灵儿从高处飘身落地,站到了姬仇身边。 “你怎么回来了?”姬仇随口问道。 “我回来接你,”纪灵儿笑道,“你的坐骑已经跑掉了。”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急忙抬头上望,却发现那只巨蝠早已不见了踪影,这只巨幅与他是没有感情的,没有感情的后果是他没有拖累和牵挂,但相应的,人家也不听他的话。 见姬仇抚摸那只狗崽,纪灵儿也想伸手抚摸,但狗崽对她貌似多有警惕,呜呜护食,龇牙示威。 “牙都没长全,还龇个甚么。”纪灵儿笑骂。 姬仇笑了笑,伸手将那狗崽抱在怀中,用手捂住了它的眼睛,提气拔高,与纪灵儿同乘南下。 “时间还来得及,沿途留心,有中意的坐骑再俘上一只。”纪灵儿说道。 姬仇摇头说道,“还是不要了。” “别人都带了坐骑回去,只有你空手而回,不太好吧。”纪灵儿说道。 “我也不算空手而回,我这不捡了条狗吗。”姬仇笑道。 纪灵儿莞尔。 姬仇笑道,“你可别小看它,连六师兄都不晓得它的来历,定然大有来头,说不定是只厉害的上古异兽。” 纪灵儿亦笑,“且不管我信不信,你只说你自己信不信?” 姬仇哈哈一笑,没有再说话。 纪灵儿随后又劝他再设法俘获一只坐骑,姬仇只是不同意,只道自己已经晋身灵寂,使用身法亦不慢于飞禽,坐骑与他也无甚用处了。 说话间,二人赶上了笑雷子等人,姜伯率先揶揄,“怪不得小师叔执意不要坐骑,原来是想与纪师姐双栖双飞呀。” 姜仲出言附和,“大哥,莫要总说实话,会招人嫌的。” “是谁被野猪追到树上,又是谁帮你们解了围?”姬仇揭短。 三人说笑间,笑雷子冲姬仇招手说道,“你将那狗崽拿过来,我再好生端详一番。” “还是别了,”姬仇摇头说道,“我怕它再咬你。” 笑雷子说道,“禽兽之属我大多认得,却从未见过此物,不是串秧杂种,就是罕见异种,你带它回去一定要留心注意,详加观察,千万不要闯出祸来。” 笑雷子言罢,姜伯笑着接话,“六师叔所言极是,想我们第一次炙烤竹雉却不见异兽猛禽,定是因为它在近处,那些异兽猛禽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姬仇知道姜伯说的是反话,也不介意,此番北上聚窟州,他不但练成了三昧真火,还晋身灵寂,已是天大的造化了,他捡了这只狗崽回去只是出于同情,并不是认为它奇货可居。 由于众人北上千里,中途又耽搁了不少时间,回到河谷时大部分修士都已经回来了,绝大多数修士都选择了飞禽,只有为数不多的修士选择了猛兽,其中就包括落寒城的姬辉等人,他们俘获的是几头罕见的巨型白虎。 姬仇此前曾经滴血为感应五行玄灵的众人解毒,落了个好人缘儿,谁见到他都是笑脸相迎,连各宗领队都热情的与他打招呼。 都是年轻人,凑在一起免不得有攀比之心,此番众人出来是为了降服坐骑,便比较坐骑的种属和身形,姬仇也凑过去观察打量,众人只当他好奇,殊不知他是想试探这些飞禽和猛兽是否惧怕自己怀中的狗崽,而事实证明人家并不怕它。 等到日落时分,分散各处的众人尽数到齐,众人启程回返。 姬仇没有坐骑,唯恐受人非议,便想与笑雷子同乘,但笑雷子故意发坏,不载他,姜伯等人也跟着起哄,只道此前都是纪灵儿与之同乘,此番回返镇魂盟还由纪灵儿载他。 姬仇倒是不好意思,但纪灵儿很是大方,听得姜伯等人起哄,便离开炎箭宗队列,驱乘白鹤前来接迎姬仇。 二人的关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与之前的自惭形秽相比,姬仇心中多了坦荡,他的坦荡有很大一部分是纪灵儿给他的,也有一部分是自己争取的,实力是男人的底气,每个人都要有存在的价值,为他人做出的贡献越大,自身的价值也就越高。 南下是顺风,纪灵儿的白鹤负载两人并不吃力。 纪灵儿很是细心,哪怕姬仇再怎么掩饰,她也敏锐的发现姬仇有心事,但是几番追问,都被姬仇轻描淡写的敷衍了过去。 姬仇的确有心事,此前他只是怀疑自己是感应火气玄灵之人,但通过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完全确认自己就是感应火气玄灵之人,之前他担心的是自己灵气修为低劣,到了关键时刻无法与其他四人联手封印天诛,而今他已经与其他四人一样拥有了灵寂修为,关键时刻可以随时补上。 此时他所担心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封印天诛时自己会不会死,平心而论,没有人是不怕死的,为了天下苍生舍生取义他也不怕,但是他已经有了牵挂,纪灵儿对他一往情深,且对外毫不掩饰,纪灵儿越是如此,他越放不下纪灵儿。 得了顺风的便利,次日清晨众人便赶回了镇魂盟,众修士各自驱乘飞禽落于四面山峰,纪灵儿并不知道他已经搬家了,将他自饲院附近放了下来。 姬仇抱着狗崽往东山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往饲院走去,饲院里是有猪狗鸡鸭的,他想看看这些家畜怕不怕这狗崽,笑雷子曾经说过坐骑与主人心灵相通,弱了禽兽天性,这些猪狗鸡鸭可没有主人,看它们是何反应。 到得猪圈外,里面的几头猪全畏缩到了角落里,战战兢兢,浑身发抖。 见此情形,姬仇心中一凛,急忙抱着狗崽去了鸡舍,鸡鸭的反应与猪一样,惊惧退缩,趴伏不动。 想到饲院里还栓了一条狗,姬仇又抱着狗崽去了狗窝,原本见人就咬的黑狗竟然夹起尾巴颤栗退缩,再抱着狗崽往前靠,黑狗竟然吓尿了。 至此,姬仇心中有数了,自己带回来的还真不是一只狗崽,这是一个连笑雷子都不认识的罕见异种……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神秘组织 谁都希望能够拥有一个战斗力超强的坐骑或是扈从,姬仇也不例外,事实已经证明这只狗崽不是寻常禽兽,除了欣慰和欢喜,姬仇也更多了几分好奇,牲畜家禽对这狗崽如此畏惧,说明这只狗崽的气息极为特殊,先前笑雷子带领众人自聚窟州第一次蒸烤竹雉却没有引来飞禽猛兽正是因为这只狗崽在场,方圆数百里的飞禽猛兽感知到了它的存在,故此才会远远的避开。 他曾经先后两次见过竹雉招引凶禽猛兽,每次招引的凶禽猛兽不但数量众多,品种也很是驳杂,其中不乏毒虫怪物,但笑雷子第一次炙烤竹雉却一只都没有引来,这说明什么?说明方圆数百里内的所有凶禽猛兽,包括蛇蚁毒虫都对这只狗崽心存忌惮, 换言之这只狗崽在方圆数百里内是无敌的存在。 就在姬仇抱着狗崽出神发愣之际,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哎呀,火雷真人,恭喜恭喜呀。” 姬仇闻声转头,只见王老七一脸欢喜的自庖院走了过来,“我刚刚听说你因祸得福,不但晋身灵寂还练成了三昧真火,本想去寻你道贺,没想到却在这里碰到你。” “你刚才喊我什么?”姬仇皱眉看他。 “火雷真人哪,”王老七腆着脸凑了上来,“你已经晋身灵寂,超凡脱俗,于情于理都应该以真人称之。” “行了,别来这套了,”姬仇转身往无人处走去,“来,你过来。” 王老七不明所以,疑惑的跟了上去。 到得无人处,姬仇这才将抱在怀里的狗崽显露出来,“你认不认识这是什么?” 王老七知道姬仇不喜欢故弄玄虚,见他如此郑重,便收起笑容,上下端详,仔细打量。 “是什么?”姬仇追问。 “不是狗。”王老七说道。 “我知道不是狗。”姬仇随口说道。 王老七伸手抬起狗崽的一只爪子,看过之后又看另外一只。 狗崽有些紧张,龇牙抗拒,姬仇捂住了它的眼睛,这才令它安静了下来。 待得看过四只爪子,王老七面露疑惑,“咦,怎么会这样?” “什么意思?”姬仇追问。 王老七说道,“犬类的爪子是不得伸缩弯曲的,虎豹的爪子都可以伸缩弯曲,你看它的爪子,两只前爪和两只后爪全然不同,前爪是虎爪,后爪却更像犬属。” 王老七说完摆手示意姬仇将手拿开,转而指着狗崽的面孔说道,“犬类的鼻骨都很长,虎豹的鼻骨较短,它的鼻骨既不长也不短,很难分辨它是什么,来,你将它的嘴撬开,我要看它舌头。” “不用看了,是生有倒钩肉刺的。”姬仇说道,在回程的途中狗崽曾经舔过他的手,他趁机观察过。 “那便是吃肉的,”王老七说道,“你别将它抱在怀里,你把它提起来,我仔细看过。” “行了,行了,别看了,我只问你知不知道它是什么?”姬仇有些不耐烦。 “不知道,”王老七摇头说道,“它太小太瘦,分辨观察少有依据,待得胎毛褪去,便能显露峥嵘。”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略感失望,“我先回住处,稍后你给我送些肉食过去。” 王老七连声答应,目送姬仇离去。 姬仇虽然年纪小,入门晚,辈分却大,有自己单独的住处,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木楼,在动身去往聚窟州之前截教的道童已经帮他把东西搬过来了,实则他也没什么东西,之前他只是饲院杂役,而今却是截教真人,之前用的生活器皿此时都已经不合时宜了。 回到住处,姬仇开始打水洗脸,实则雷字辈都是可以指使道童的,但他不习惯,便没要。 姬仇洗脸之时,那狗崽趴到木桶便喝水,喝过水之后开始自院子里闻嗅转悠。 动物都有撒尿圈地盘儿的习惯,狗崽虽小,却也有这习惯,先前他一直没有留心这小家伙的性别,此时通过它撒尿时的姿势判断出了它的性别,雄兽撒尿都是翘腿,雌兽撒尿则是下蹲,这小家伙撒尿时翘腿,说明它是个公的。 刚刚洗完脸,送饭的小道童就到了,两个小道童比他小不了几岁,却喊他太师叔,除了早饭,还搬来了一摞截教经文,长辈也不是白当的,道家需要早晚做两次功课,也就是打坐念经,身为雷字辈分,是需要领课的,所谓领课就是敲打铜磬,带领众人诵读经文。 这几日一直吃的是干粮,见到热饭热炒,姬仇便趁热进食,狗崽也凑了过来。 其中一个小道童见到它,便伸手去摸,不等姬仇出言阻止,狗崽突然转头下口把他给咬了。 狗崽不是头一次下口咬人了,之前还曾经咬过笑雷子,虽然咬人不是个好习惯,姬仇却暗自欣慰,友善的确是个好品德,但是如果对每个人都非常友善,那也就分不出亲近远疏了,牲畜是这样,人也是如此。 狗崽尚幼,牙齿也没长全,小道童受伤不重,见它这般厉害,便不再招惹它,跑到外面清扫院落,待姬仇吃完饭,两个小道童拎着食盒回返宫观。 小道童刚走,王老七就带着两个杂役来了,两个杂役分别拎着一个小木桶,将东西送来之后与姬仇殷勤的打招呼,套近乎,姬仇此前是饲院辅事,与他们也算是故人,此时极重尊卑,而今他不但入了截教,又练成了三昧真火且晋身灵寂修为,又与纪灵儿交好,前途不可限量,能与他攀上关系,日后总能得些照顾。 此时所有的坐骑都由饲院统一照料,那两个杂役便提出帮忙喂养狗崽,听得二人言语,不等姬仇说话,王老七便抢先开口,只道姬仇此前已经委托他照顾狗崽,之后便将二人撵了回去。 “这条大腿可是我先抱上的,他们竟然也想趋炎附势,攀附高枝儿。”王老七嬉皮笑脸。 姬仇已经习惯了王老七说话的方式和语气,也不计较,“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镇魂盟可曾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只是个兽医,紧要的事情他们也不会与我说。”王老七将两个小木桶打开,里面分别放着生熟两种肉骨头,王老七各取一块儿置于狗崽面前,狗崽闻嗅过后,叼着那块生骨头跑开了。 王老七将那桶煮熟的骨头拎到姬仇近前,自其中选出一块较好的递给姬仇。 姬仇刚刚吃过饭,本不饿,但闻到肉香还是伸手接了过去,饲院的肉食都是新鲜的,任何食物新鲜都是第一位的,哪怕除了盐巴什么都不放,煮熟之后也很好吃。 王老七自己也拿了一块儿,自墙角拿了个草团,坐到了姬仇一丈之外。 “你这是干嘛?”姬仇随口问道。 “你现在是道门真人,我与你对坐逾越礼数,若是别人看见……” “你管别人做什么,”姬仇指了指自己对方的座位,“老实坐了,别搞的跟个下人似的,不管我得了什么造化,我还是我,你也还是你。” 听得姬仇言语,王老七好生感动,走过来坐到了姬仇对面,指着自一旁啃咬骨头的狗崽说道,“你与它起名字了没有?” “我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起名字。”姬仇随口说道。 “笑雷子也不认得么?”王老七问道。 姬仇摇了摇头,“他也不认得,咱得吃快点儿,我估计他们会寻我过去说话。” “出了何事?”王老七追问。 姬仇意简言赅,将聚窟州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说与王老七知道,包括他滴血救下了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待得说完,又补充道,“此事关系重大,他们肯定会喊我过去追问细节。” 王老七闻言连连点头,转而说道,“前天我往夜墟去,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姬仇问道。 “伪圣天诛现世之后,洪荒各处出现了一批神秘人物,”王老七说道,“这些人身拥异能,专门猎杀练气之人。” “这些人跟天诛有什么关系?”姬仇问道。 王老七摇头说道,“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刺客死士都不是良善之辈,悍不畏死,动辄散功自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来历,只是自他们散功自爆残留的尸骸遗物之中发现他们都来自一个名叫天杀阁的神秘组织……”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遗留之物 “天杀阁?”姬仇疑惑的看向王老七,“这是个什么组织?” “不晓得,”王老七摇头说道,“之前从未听说过。” “眼下天诛脱困,逆血卫士肆虐蛮荒,他们在这个时候出现,怕是与天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姬仇说道。 王老七正在啃骨头,没接姬仇的话。 待得啃完一块儿肉骨头,王老七擦了擦嘴,转而又拿起一块儿,继续啃咬。 “你如何看待我此番北上聚窟州的遭遇?”姬仇问道。 “还能如何看待,你运气好,造化高呗。”王老七随口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姬仇摇头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肯定会召我过去问话,如果你是他们,你会如何看待此事?” 王老七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他们可能会怀疑你。” 王老七的说法与姬仇的想法是一致的,“我也怕他们怀疑我,毕竟这件事情太过巧合,他们几个都中了毒,而我恰好在那时候得了阴阳鱼,正好能解他们所中阴毒。” “你还漏了几个重要的细节,”王老七没剩下几颗牙了,啃骨头塞牙,便抬手抠牙,一边抠,一边含混的说道,“你能娴熟控驭血蝠,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晋身灵寂,之前咱们还闯了祸,险些害死盟中修士坐骑飞禽,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他们怀疑你也在情理之中。” “飞禽中毒是你闯的祸,与我何干?”姬仇皱眉说道。 王老七并不接姬仇话茬,只是摇头说道,“总之他们会怀疑你。” “他们会怀疑我什么?”姬仇问道,“先前若不是我滴血救人,他们早就死了,我如果是坏人,怎么会救他们。” “怀疑你也不一定就是把你当成坏人,”王老七说道,“他们一定会怀疑你的来历,还有你的真实身份,你不感觉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么?你才来几天哪,三昧真火让你得了,灵寂你也晋升了,还有盟主的千金也让你搞上了,你这样的人若是出了问题,可是要闯出大祸的。” “你乱说什么,什么叫搞上了。”姬仇不满皱眉。 “好上了,好上了,”王老七急忙改口,转而继续说道,“你最好想想怎么跟他们解释那个五行盘,还有那个没有露面的巫族人,虽然人族与巫族交好,但平日里少有交集,那个巫族人为什么要帮你。” “你说为什么?”姬仇随口反问。 “我哪知道。”王老七连连摇头。 姬仇又道,“当日你往夜墟买酒,回返途中经过橡树林,曾经与逆血卫士遭遇,当日曾有一个身穿黑袍的巫族人救了你,救下你的这个巫族人会不会就是暗中帮助我的那一个?” “这都过去多少日子了,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儿。”王老七答非所问。 “那个巫族人为什么要救你?”姬仇直视王老七的眼睛。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不稀奇。”王老七继续啃骨头,不与姬仇对视。 “他救下你之后没跟你说话?”姬仇追问。 “没有啊。”王老七摇头。 “当真没有?”姬仇抬高了声调。 王老七说道,“哦,说了一句,我之前也与你说了,他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王老七始终不与姬仇对视,令姬仇大起疑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啊,我能瞒你什么,”王老七无奈摇头,“你快想想怎么跟人家解释吧,你总是盯着我作甚么?” “我也没干什么亏心事,他们若是问我,我便实话实说。”姬仇说道。 “也成。”王老七随口说道。 “对了,我在聚窟州那处瀑布后面的山洞里还捡了一些东西,”姬仇站立起身,将那几把刀剑和之前捡到的银钱玉器以及随身饰品拿了过来,“你见多识广,帮我看看,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人的?” 姬仇自山洞里捡到的东西着实不少,打开之后铺满了半个桌子,王老七先拿了个小金锭在手,“哇,还有金子!” “送你了。”姬仇随口说道。 “不不不,我不能要,”王老七放下小金锭,自衣服上擦去手上油渍,转而拿起一把长剑端详打量,“这长剑色呈青白,剑身有寒气萦绕,如果我不曾看错的话应该出自寒岩族。” “寒岩族?”姬仇疑惑侧目。 王老七解释道,“落寒城你应该知道吧,落寒城就是寒岩族修建的,他们是沅州雪域最神秘的存在,又被称为强项族。” 王老七说完,姬仇追问道,“他们是正派人士?” “那是当然。”王老七放下长剑,又拿起一把短刀,端详良久,方才说道,“此物好像出自天心御法阁,不过上面没有名号,不知道主人是谁。” “天心御法阁?”姬仇喃喃自语。 听姬仇语气,王老七便知道他对天心御法阁一无所知,主动解释道,“天心御法阁乃是著名的女军师文魅初入中州之时受轩辕黄帝之命组建的黄帝御用的修士联盟,黄帝一统洪荒天心御法阁居功甚伟,后来文魅离奇死亡,天心御法阁逐渐成为国师白夜藏污纳垢之所,后来白夜伏诛,新任黄帝姬越对天心御法阁进行了大清洗……” “等等,”姬仇打断了王老七的话,“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王老七随口说道,“我还没说完呢……” “等以后有空你再详细跟我说,你只说天心御法阁是善是恶就成。”姬仇催促。 “当然是正义的。”王老七说道。 “好好好,你再看看这些饰品。”姬仇催促。 王老七自诸多杂物之中拿起一件饰品,“这种鹿角头饰多为异族佩戴,应该是来自异族。” 姬仇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在那处山洞里捡来的,我让你鉴别,只是想知道都有什么人进过那处山洞。” “什么人都有,”王老七说道,“他们应该是根据特殊的地势或是某种线索猜测那处瀑布后面可能有阴阳鱼的存在,进去探查究竟,结果遭到了石龙毒瘴的毒害。” 姬仇耳目清明,听到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好像有人来了。” “快把东西收起来。”王老七一副做贼心虚的神态。 “这些东西是我捡来的,又不是偷来的,怕什么,”姬仇不无嫌弃的瞅了王老七一眼,“之前与你的银钱,你都花销了不曾?” “嘿嘿。”王老七讪笑挠头。 姬仇抓了一把银子塞给了他,转而将东西重新包好放回角落。 此时脚步声已经走到了院门之外,王老七匆忙的将骨头收了起来,“我先走了,晚些时候再来寻你。” 姬仇点了点头,他耳目清明,已经根据脚步声猜到来人是姬浩然。 由于笑雷子和纪灵儿自云阳城外的一些言行,二人此时的关系已经很别扭了,姬浩然来做什么…… ------------ 第一百二十章 不欢而散 第一百二十章 不欢而散 王老七拎着木桶走到门口时,姬浩然恰好进门。 见到姬浩然,王老七急忙低头止步,侧身让路。 姬浩然迈步进门,不很自然的冲王老七笑了笑,然后冲正屋走来。 姬仇迎出门外,“叔儿,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姬浩然笑道。 见姬浩然这般神态,姬仇心中暗生疑惑,姬浩然之前是看不起王老七的,此番竟然会笑着冲王老七点头,再者,姬浩然与他说话时的神态语气之中貌似多有愧疚,此为何故? 尽管心中疑惑,姬仇却不曾表现出来,侧身抬手,将姬浩然请进正屋。 姬浩然迈步进门,走到桌旁坐下,自袖管中拿出一方木盒放在桌上,转而四顾打量房间的布置,“这屋子着实不错,清雅宽大。” 姬仇执壶帮姬浩然倒茶,“还好,还好,我原本也没想拜入截教,故此以辈分为借口试图推脱,谁曾想他们竟然应许了,得了大辈分儿,顺带着得了这大屋子。” “也是你品性仁厚,该得此造化。”姬浩然说道。 “叔儿,刚回来你怎么也不歇会儿?”姬仇问道。 “你之前失血太多,我一直放心不下,此前出门带了块陈年驴胶,功在补血,特地与你送来。”姬浩然说着将那方木盒往姬仇面前推了推。 听得姬浩然言语,姬仇心头大暖,“叔儿,我没事儿,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姬浩然叹了口气,垂眉低头,神情怏怏。 “叔儿,有什么事你就说。”姬仇说道。 姬浩然再度叹气,却不说话。 姬仇疑惑歪头,“叔儿,你怎么了?” “姬仇,有些事情我好像做错了。”姬浩然说道。 姬仇不明所以,愕然看他。 姬浩然说道,“此前回返云阳,我让你留在城外并不是存心轻视于你,只是之前指使你惯了,加上没拿你当外人,故此才会命你留在城外指引照应,毕竟食水送出之后,咱们需要派个自己人协调分配。” 姬仇对于此事的确心存芥蒂,但是听姬浩然这般说,反倒不好意思了,“叔儿,这都是小事儿,我没往心里去,你不用挂在心上。” 姬浩然摆手说道,“不然,而今你已是截教雷字辈真人,不再是我的伴读侍从,之前的确是我虑事不周。” “叔儿,你到底怎么了?”姬仇问道。 姬浩然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只是于心不安,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与你说,不管你是否因此记恨于我,我都不能瞒你,不然我心中难安。” 姬仇隐约猜到姬浩然想跟他说什么,便出言说道,“叔儿,有什么你就说,我从来没感觉与你生分。” 姬浩然缓缓点头,却并不说话,而是再度低头,陷入沉默。 姬浩然不说,姬仇也不催促,不是存心观察,而是他知道姬浩然要承认自己不是感应五行玄灵之人的确难以启齿。 沉默良久,姬浩然终于开口,“之前在聚窟州,我的头晕目眩可能并非中毒所致,那时你已经大量失血,我不该听从领队之言,置你危险于不顾,雪上加霜。” 听得姬浩然言语,姬仇好生意外,他没想到姬浩然说的与他想象的并不一样,实则早在滴血之时他就已经怀疑姬浩然没有中毒,之所以要佯装中毒只是因为其他四个感应玄灵之人都中了毒,若是他没有中毒,就可能暴露他不是感应玄灵之人的真相。 人还是不能撒谎的,一旦撒谎,接下来就可能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饰谎言。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都小事情,”姬仇笑道,“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这驴胶我收下了,留着送人,嘿嘿。” 见姬仇肯收下自己的礼物,姬浩然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姬仇,你可曾想过为何姬辉等人尽皆中毒,而我却不曾中毒?” 听得姬浩然言语,姬仇也松了口气,难能可贵,姬浩然终于要说实话了,但实话只能由姬浩然自己说出来,他就算已经看破却不便说破。 姬仇不接话,姬浩然也不继续往下说,只是盯着姬仇,等他说话。 姬仇感觉不该装傻,但也实在不想点破,迟疑良久终于明白姬浩然为什么不主动往下讲说,姬浩然是不确定他知道真相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故此不敢往下说。 想到此处,便开口说道,“叔儿,我还是我,我没变过,你对我怎么样我心里很清楚,如果出门之时不是你执意要带上我,我也不可能有今日的际遇,你也知道我,我散漫惯了,也没什么大志向,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不会乱说。” 听姬仇这般说,姬浩然安心不少,但他仍有顾虑,踌躇犹豫,欲言又止。 姬仇见状,再度笑道,“叔儿,这些年我给你背的黑锅还少么,哪一次我推脱过?” “唉,我对你不住啊,”姬浩然长长叹气,“父王对我寄予厚望,我压力甚大,虚荣自尊,不想让他失望,一念之差便做了错事。” “什么错事?”姬仇明知故问。 姬浩然再度长长叹气,鼓起勇气低声说道,“当日灵骨检试,感应火属玄灵之人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姬仇笑问。 见姬仇在笑,姬浩然隐约猜到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呀?”姬仇还在笑。 笑容也分好多种,是敌意还是善意姬浩然分得清,见姬仇笑容之中多有笑噱友善,姬浩然如释重负,“唉,我好大喜功,沽名钓誉,实则感应火属玄灵之人是你而不是我。” “我已经和你们一样晋身灵寂,是不是感应火属玄灵也无所谓啊,是你是我有什么区别?”姬仇轻描淡写。 “我心里一直忐忑难安,愧疚非常,但我是父王独子,若是向盟主道明实情,不止自己身败名裂,还会累及云阳城,你说我应该如何自处?”姬浩然说道。 姬仇不是第一天认识姬浩然了,知道他有好大喜功的毛病,对于姬浩然来说能说出实话并不容易,他本来也没怨恨姬浩然,姬浩然既然肯说实话,也就没必要纠结数落,“叔儿,这真的是小事儿,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 姬浩然摇头长叹,“真是委屈你了,本来是你的东西,却被我占了来。” “哈哈,叔儿,你说什么呢,咱们不分你我,除了女人,什么东西我都能让给你。”姬仇既是提醒亦是警告。 “是是是,言之有理,”姬浩然连连点头,转而说道,“姬仇,接下来我们五人要闭关研习本门绝学,那三昧真火我怕是练不成了,若有困惑,还望你指点一二。” “你都没练过,怎么知道自己练不成?”姬仇明知故问,实则他早就知道姬浩然偷着抄走了三昧真火的秘笈。 此番姬浩然没有说实话,“三昧真火何其玄妙,千百年来无人练成,只有你得了造化,我怕是没有你这般运气。” 姬仇想了想,出言说道,“不碍事,有什么困惑你尽管问我。” “好好好,”姬浩然面露欣喜,“还好有你在。” 姬仇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得眉头紧锁。 见姬仇神情有异,姬浩然忐忑探问,“怎么了?” “叔儿,感应五行玄灵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姬仇沉声说道。 姬浩然不明其意,疑惑问道,“何出此言?” 姬仇不知道从何说起,便没有接话。 姬浩然催促道,“你为何有此一说。” 眼见瞒不住,姬仇只得旁敲侧击,“你可记得检试当日,阐教的白云真人曾经问过你们,在危急关头可有不畏艰险,舍生取义的勇气?” “他的确有此一说。”姬浩然说道。 姬仇说道,“万一封印天诛需要以身相殉那可如何是好,你是云阳城少城主,你不能死。” 姬浩然眉头大皱,侧目歪头,“你什么意思?” 听姬浩然语气转冷,姬仇知道他误会了,急忙解释道,“叔儿,我愿意替你守住这个秘密,若是需要我协助配合,我也愿意,但是我很担心这件事情瞒不住,早晚会有露馅儿的一天。” “依你之见,应该如何是好?”姬浩然笑的很勉强了。 “咱们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设法将你开脱出来,既能保全你的声誉,又能保全你的性命。”姬仇低声说道。 姬浩然表情僵硬,笑容转冷,“呵呵。” “叔儿,你别误会,我没有危言耸听。”姬仇急忙解释。 “别说了,”姬浩然离座站起,“我已经与你说了实话,道了真相,想做什么随便你。” “叔儿,你听我说,”姬仇急切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所说的以身封印绝非空穴来风,封印天诛真的会死。” 姬浩然不以为然,拂袖离去,“看来我真是高估了你,你可以去与盟主说,大不了废去我的修为,毁尽云阳城的清誉……”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同处一室 见此情形,姬仇急忙站了起来,“叔儿,我当真不曾骗你。” 姬浩然亦不接话,只是气呼呼的往门口去,姬仇起身追了出去,但是待他追到门口,姬浩然已经走上了下山的岔路。 姬仇无奈叹气,自门口站立良久,怏怏回返。 回到屋里,独坐怅然,其实他很清楚姬浩然这次过来的动机,先前众人自聚窟州遇袭,姬辉等感应玄灵之人尽数中毒,唯有姬浩然没有中毒,这便说明姬浩然并不是感应五行玄灵之人。 姬浩然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亦知道他可能已经起疑了,故此才会过来与他道出实情,以求他能够继续帮助遮掩作假。 如果没有最后善意的提醒,姬浩然也不会如此生气,姬浩然并不认为他说的是实话,只当他垂涎感应玄灵之人所享有的特殊待遇,想要变相撵人。 实则姬浩然是真的误会他了,他是完全出于善意,而且是极度的善意,因为此事性命攸关,如果替下了姬浩然,死的很可能就是他。 正在怅然愁恼,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姬仇根据脚步声确定来人是纪灵儿,但他正在郁闷愁恼,便没有出门接迎。 不多时,纪灵儿来到,见姬浩然留在桌上的木盒,便随口问道,“此前谁来过?” “王老七来过。”姬仇避重就轻,纪灵儿心细如发,如果让她知道姬浩然来过,怕是会起疑多想。 纪灵儿随身还带着一床被子,“天气转凉,与你添床被褥。” 姬仇感激的看了纪灵儿一眼,并未推辞。 纪灵儿坐到了姬仇对面,“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姬仇不知道纪灵儿为何有此一问,随口反问,“你指什么?” “我听父亲说,接下来五位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就要闭关练功了,”纪灵儿说道,“你已经练成了三昧真火,可否与他们一同闭关,同时也能指点姬浩然一二?”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问道,“这是盟主的意思吧?” 纪灵儿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我始终看那姬浩然不上,此人华而不实,道貌岸然。” 姬仇没接纪灵儿的话头,而是随口说道,“闭关就不必了,不过我可以将三昧真火的要诀写下来交给他。” “还是言传身教较为妥当。”纪灵儿说道。 姬仇缓缓摇头,姬浩然此时对他误解已深,他如果随之一同闭关,怕是会受到姬浩然更大的猜忌,此外,这件事情也很容易出力不讨好,因为他练成三昧真火极为偶然,旁人能不能练成尚在两可之间,姬浩然练成了还好,如果久练不成,怕是会怀疑他藏私误导。 见姬仇态度坚决,纪灵儿也没有继续坚持,“眼下逆血卫士越发猖狂肆虐,我们准备兵分两路,一路加紧准备封印所需,一路外出阻截逆血卫士。” “哦。”姬仇随口应着。 纪灵儿是何许人也,焉能看不出姬仇满怀心事,“你没事儿吧?” 姬仇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失血过多,无甚精神。” “我搬来此处,照顾你,可好?”纪灵儿微笑发问。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歪头看她,见她表情不似说笑,刚想摇头拒绝,突然想起一事,“是你自己要来,还是盟主让你来的?” 纪灵儿说道,“此番你救了感应五行玄灵之人,不但是他们的恩人,更是镇魂盟的功臣,我前来照顾你有何不可?” 见纪灵儿并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姬仇知道此事很可能是纪怜羽授意,他初入镇魂盟却得了这么多的造化,正如王老七所说,众人起疑倒不至于,但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他的身上,镇魂盟对其加倍关注也有情可原。 “这里的确清幽,房间也多,你若想来,便住那二楼。”姬仇说道,当别人想要关注自己的时候,自己不让人家关注,便说明自己心虚。 纪灵儿点头说道,“那晚些时候我便搬来。” “好。”姬仇说道。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头瞌睡多,姬仇心情不好,便起身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长途跋涉免不得劳累,你先休息,我也回去收拾一下。”纪灵儿说道。 “好。”姬仇应声。 待纪灵儿起身离开,姬仇随手拿过床头的书籍,这是截教的经文,所有截教门人都要娴熟背诵。 但是只翻了几页,眼皮便开始打架,于是便将经书放回床头,闭眼休息。 即将睡着之时突然想起那狗崽还在院子里,担心会跑丢,便起身下地出去察看,只见那狗崽正在屋后无人处咬嚼骨头,并没有跑远,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床上躺卧歇息。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未时,他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狗崽稚嫩的示威声吵醒的,狗崽仍在屋后,去往屋后之后发现狗崽正在屋后靠墙的地方仰头上望,他所居住的木楼后面有一片黄叶罗汉竹,此时其中一根罗汉竹仍在缓慢摇摆。 由于竹林并不浓密,也藏不得人,故此姬仇也不曾多想,只当有飞鸟曾自竹梢停留过,而今已经飞走了。 申时,姬仇正拿着一卷经书在看,纪灵儿来了,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在几个炎箭宗的女弟子的陪同下,除了铺盖被褥,还有一些脸盆等生活器皿。 几个女弟子叽叽喳喳,与纪灵儿说笑,姬仇面皮薄,眼见众人拿他打趣,亦不接话,红着脸远远躲开。 实则也不怪女弟子拿他们打趣,要知道纪灵儿尚且待字闺中,与姬仇同处一室很容易招人非议,不过由此也能看出纪怜羽对二人的态度,实则已经是默许和认可了的。 不过纪怜羽让纪灵儿过来照顾他自然还有别的用意,那就是关注他,可能也不是纪怜羽不放心他,而是其他的宗主感觉事情蹊跷,纪怜羽这么做也是为了打消众人的顾虑和猜疑。 帮纪灵儿整理了床铺,炎箭宗的女弟子说笑着离开了院落,纪灵儿来到姬仇身边,“今日你去过西山不曾?” “没有啊,我一直在屋里,怎么了?”姬仇随口反问。 “没什么,”纪灵儿摇头说道,“你饿不饿?” 姬仇尚未答话,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呀?”姬仇随口问道。 “小师叔,是我,”是姜伯的声音,“师伯让我前来喊你往大殿去。” 此时还不到晚课的时间,姬仇便有些疑惑,“所为何事?” “我们要选修本门武艺,师伯请你前去一同挑选……”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截教秘法 听得姜伯言语,姬仇瞬时来了精神,三昧真火只是内功心法,对于武功绝学他尚无涉猎。 “稍等片刻,我净手更衣。”姬仇高声说道。 姜伯自大门外应了一声。 此时纪灵儿尚在屋里,见姜伯不进门,姬仇为避嫌疑,急忙说道,“进来吧,门没插。” 姜伯性情开朗,得了姬仇许可,便推门而入,见纪灵儿也在,便与她打招呼。 此时那狗崽正在院中四处闻嗅,姜伯便没有进屋,跟着狗崽观察打量。 纪灵儿帮姬仇倒了清水,姬仇掬水洗脸,与此同时低声问道,“我不太了解情况,你可知道截教有什么厉害功夫?” 纪灵儿说道,“截教有教无类,广纳博容,其武功绝学亦是如此,剑走偏锋,很是驳杂,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你此番前去定要打起精神,好生挑选。” 见纪灵儿没有提出具体建议,姬仇又追问道,“你可知道三昧真火适合催动哪些武功绝学?” 纪灵儿再度摇头,“那三昧真火已经千百年无人练成了,况且三昧真火乃炎箭宗绝学,习得三昧真火却不曾拜入炎箭宗的你是头一个。” 姬仇听出了纪灵儿言语之中的埋怨,便出言笑道,“我虽然不曾拜入炎箭宗,却赘入炎箭宗,可不是外人。” 听得姬仇言语,纪灵儿嗔怪瞅他,“哪个让你赘入?” “我现在已经成了孤家寡人,除了镇魂盟也无处可去了。”姬仇接过纪灵儿递来的毛巾擦了手脸,又往内室换上了干净的道袍,然后与姜伯一同出门,去往高处道观。 “哎,小师叔,”姜伯低声说道,“早些时候幽云宗的司马真人去找过惊雷真人,二人自偏厅待了半柱香,言语之中好像提及了你。” “说我什么了?”姬仇随口问道。 “声音不大,我没听清。”姜伯摇头。 “我在聚窟州救了白妍,司马真人可能是去冲我们道谢的。”姬仇说道。 “不太像,”姜伯再度摇头,“我看司马真人脸色好像不太好。” “不管她,不管她,”姬仇摆了摆手,转而问道,“此番前去挑选绝学武艺的共有几人?” “就咱们四个。”姜伯说道。 姬仇所住的别院离截教的道观并不远,不多时二人便来到道观,此时临近晚课时间,截教众道人正自住处赶往大殿准备操行晚课,姬仇虽然年纪小,却是长辈,穿的是真人高功道袍,众人见之,纷纷冲其稽首见礼,姬仇红着脸一一回礼。 “哎,小师叔,刚才过去那几个小师妹一直在偷偷看你,怕是垂青于你。”姜伯低声说道。 姬仇早就知道姜伯姜仲兄弟二人性情开朗,也不理他,快步疾行,去往大殿。 到得大殿之前发现几位雷字辈师兄都站在大殿外面,有主事的惊雷真人,还有风雷真人和笑雷真人。 姜熙和姜仲也在殿外,不过他们二人站在台下。 由于此时截教众人正在进殿准备操行晚课,惊雷真人便没有与四人多说什么,简单说了几句就委派笑雷子带领四人往后山藏经洞自选武功绝学。 有姜伯和姜仲兄弟在,轮不到姬仇开口,他们二人就急不可耐的缠着笑雷子询问本宗都有什么厉害武学,笑雷子只道藏经洞内包罗万象,掌法,拳法,剑法,刀法,暗器等等无一不有,每一种练到极致都很厉害,只有火候的差别,没有高下之分。 “六师叔,本宗怎么会使用暗器?”姜熙出言问道。 “暗器与剑法一样,都只是一种技艺,为何本宗不能使用?”笑雷子随口反问。 “使用暗器貌似有失光明。”姜熙说道。 “着相了,”笑雷子说道,“兵器技法并无阴暗光明之说,为恶便为凶器,为善便为兵器。” 四人此前都没有去过藏经洞,对里面的情况很是好奇,姜伯姜仲便七嘴八舌的向笑雷子询问,吊胃口卖关子是笑雷子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二人越是好奇,他越是不说。 入更之前,一行人到得后山藏经洞,藏经洞顾名思义,是自山壁上挖出的山洞,洞外有看守,却不是人,而是一群红屁股猴子,有十几只,藏经洞隔壁还有个小山洞,这个小山洞就是这群猴子的栖身之处。 “六师叔,藏经洞乃本宗重地,为何只派了一群猴子看守?”姜伯问道。 “猴子机敏警觉,若有外人闯入,便会前往道观报信示警。”笑雷子说话的同时走上前去,在石门右侧的石壁上有一处凸出墙体的八卦石盘,这个石盘是可以转动的,往返转动数次,机关开启,石门缓缓右移。 石门打开之后,露出了一条宽敞的前行通道,通道很是幽深,至少也有十几丈,通道两侧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处火盆,火盆里应该是白磷油脂,见风自燃,火光黄白,照的通道里亮如白昼。 石门打开之后笑雷子并没有立刻进入通道,直待里面的火盆尽数燃起方才带领四人走进了通道,通道内亦有开启石门的机关,待四人尽数进入,笑雷子转身关闭了石门。 笑雷子迈步先行,“抓紧时间,半炷香之内洞内的空气就会耗尽。” 姜熙不无惊愕,“六师叔,时间如此短暂,我们如何能够从容选择?” “足够了,选择武功绝学亦讲缘法,”笑雷子笑道,“就如同那婚姻嫁娶,挑来选去,到最后便会挑花了眼,反倒寻不到中意之人。” “半柱香的时间也太短了,怕是连一本秘籍都看不完。”姜伯哭丧着脸。 “六师兄,你去将石门打开,容我们仔细挑选。”姬仇出言商议。 “不成的,这洞内不能放入太多空气,不然潮气侵入,会坏了那些古籍。”笑雷子摇头。 见四人神情怏怏,笑雷子又道,“不是所有截教门人都有机会亲自挑选的,多为师长因材传授,所得也皆是拓本,你们造化高,能得原本,休要得寸进尺。” 此时众人尚在通道之中,知道时间紧迫,众人便加快了速度,不多时,走到通道尽头,前方出现了一处偌大的空间,空间约有十亩地大小,呈圆形,四面石壁上都有大小不一的石龛,山洞正中有一处硕大的石柱,约有三丈粗细,石柱上也凿有石龛,所有的石龛里都放着东西,有纸张,有竹简,有铭文金器,甚至还有木板和竹筒。 洞内的情况令四人目瞪口呆,笑雷子用包罗万象来形容此处藏书并不夸张,这偌大的山洞里各种材质的藏品怕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最要命的是石龛上并没有标注所存放的是什么功法。 “六师叔,指点一二。”姜伯讪笑求助。 笑雷子坏笑摇头,“那可不成,抓紧时间,选到什么,全看你们的造化。” 眼见笑雷子指望不上,姜熙等人立刻冲向山洞正中的石柱,围着石柱快速看阅,急切寻找。 见姬仇站立未动,笑雷子歪头看他,“你还在等什么?” 姬仇笑而不语。 见他这般表情,笑雷子压低声音出言说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也不晓得何种功法置于何处。” “当真?”姬仇半信半疑。 “当真,”笑雷子点了点头,“不过中间的那些,还有位于高处的那些,之前应该被人借阅过。” 二人说话之际,姜熙和姜伯姜仲兄弟也在高声交谈,不过他们三人说的不是闲话,而是各种武功秘籍的名字,互通有无,彼此通气。 姬仇也没有急于动手,此处所藏秘笈成百上千,半柱香之内也看不了多少,还不如听姜熙等人高声呼喊来的快速。 “你快找啊,莫要指望我,我当真指点不了你。”笑雷子催促。 姬仇歪头看了笑雷子一眼,随手自山洞入口右侧的石龛里拿出了两个竹筒。 “你怎么拿这个?”笑雷子皱眉。 “你知道这是什么?”姬仇反问。 笑雷子摇头,“唾手可得之处,怕是不会放置什么好东西。” 姬仇没有接笑雷子的话,定睛细看那两个竹筒,这两个竹筒不是常见的青竹,而是罗汉竹,竹筒外面并无文字。 竹筒的一侧有木塞,姬仇伸手拉拽,由于年代久远,木塞已经腐朽,没拔出来,拔断了。 再拔另外一个,也拔断了。 姬仇随身带有匕首,便取了匕首出来尝试挖抠。 “时间到了,走了,走了。”笑雷子急切催促。 听得笑雷子言语,姜熙等人急忙随他往山洞外面去,姬仇也随后跟出。 出得山洞,众人长出了一口粗气,互相询问,彼此察看。 “你得了什么?”姜伯看向姜仲。 “九宫剑法,你呢?”姜仲反问。 “六合掌。”姜伯说道。 “我取了寒冰掌。”姜熙说道。 三人互通消息之后将视线集中到了姬仇的身上,“小师叔,你拿了什么?” 姬仇此时仍在抠那木塞,见此情形,姜伯和姜仲二人急忙伸手代劳,很快抠掉木塞,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两卷动物皮子,兄弟二人铺展看阅,“大哥,这卷是观气术,你那卷是什么?” “御气诀……”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观气法术 不等兄弟二人细看那皮子上的文字,笑雷子便一把夺过,塞给了姬仇,不无埋怨的冲姜伯和姜仲说道,“各自所取秘笈只能自己看阅参习,不得互通有无,妄传他人。” 听得笑雷子言语,二人讪笑点头,将竹筒递给了姬仇。 姬仇接过夹在腋下,转而细看那两张动物皮子,这两张皮子应该属于同一种动物,具体取自什么动物不得而知,由于年代异常久远,皮子已经泛黄发灰,姜伯和姜仲都未曾将这两张皮子尽数展开,各自只展开了上半部分,可以看到上面各以古篆写有标头,一曰观气术,一曰御气诀。 因为是塞在竹筒里的,故此皮子被紧实拧卷,多年下来已经彻底打卷儿,铺展多有不便,姬仇便没有急于往下看,而是将秘籍塞回竹筒,放进了腰囊。 此时姜熙等人正在缠着笑雷子询问各自拿取的功法出自截教哪个门派,威力如何,而笑雷子多有见识,对答如流,如数家珍,只道姜熙所得寒冰掌乃是九耀之一的水德星君所创,共分九重,练到炉火纯青时可以寒冰真气伤敌,练到登峰造极可在瞬间冰封对手。 而姜伯所得六合掌乃二十八星宿之一的鬼金羊成名绝技,六合者,上天下地,南北四方,应三阴三阳六爻,分内外三合,内三合者,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外三合者,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为罕见的攻防兼备的上乘掌法。 至于姜仲所得九宫剑法乃是截教上清观镇派绝学,九宫者,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进退攻防遵循九宫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的易数,有千般变化,万种招数,参悟剑招与参悟九宫阴阳同时进行,剑法大成之日亦是窥悟大道之时。 一直到三人问完,姬仇方才得以插嘴,“六师兄,我拿的是什么武功?” “你拿的不是武功,而是法术,”笑雷子说道,“出自紫阳一门,为紫薇真人所创,世间万物皆为气息化生,观气术旨在通过辨察气息窥其本真,而御气诀则是控驭灵气施于外物,观气术共有五种,御气诀有十三种,故此又名观气五术,御气十三诀。” “威力如何?”姬仇似懂非懂。 “也就那么回事儿吧,”笑雷子随口说道,“早些年我曾与紫阳观的一个道人切磋,他苦战一昼夜也不曾占到我的便宜。” 听笑雷子这般说,姜熙等人便凑过来对姬仇表达同情,“你已经练成了三昧真火,便是不曾挑到厉害武学也不必沮丧,有三昧真火催动,便是寻常武学也能发挥巨大威力。” 对于众人的安慰,姬仇一笑置之,他的运气已经够好的了,不但练成了三昧真火,还晋身灵寂,倘若再挑得威力巨大的法术,定会有人因妒生恨。 不多时,一行人回到宫观,此时截教众道人正在大殿操行晚课,笑雷子生性慵懒,不愿诵经,将四人送到门口就往别处去了。 姜熙等人要进大殿诵经,姬仇也只能跟了进去,操行晚课时道人坐的都是草团,他的草团也准备好了,由于他的辈分高,草团便被安放在前面靠近铜磬和木鱼的位置,与惊雷真人同在前排。 由于入门时间尚短,他还不曾背下经文,只得滥竽充数,垂眉低头,跟声附和。 道士的早课和晚课都是半个时辰,不多时,晚课结束,众道人先后退场,惊雷真人留下四人,待众道人尽数离开之后询问四人都挑了什么武学。 听得姜熙等人讲说,惊雷真人只是点头,但是听得姬仇选了观气术和御气诀,惊雷真人和一旁的风雷真人同时露出了惊愕神情。 见二人表情有异,姬仇疑惑问道,“两位师兄,有何不妥?” “是六师弟帮你找到的?”惊雷真人问道。 “不是啊,我随手拿的,这法术有什么不妥么?”姬仇问道。 “没什么不妥,只是紫阳一门的观气术从未被人选中过。”惊雷真人随口说道。 姬仇隐约感觉惊雷真人没说实话,但他也不方便追问,便与姜熙等人一同离开大殿,姜熙等人住在宫观里,他便独自一人回了独居的别院。 回到住处,掌上灯烛,又来到院中为狗崽自内檐下搭了个窝,然后回到房中洗脸净手,自桌旁坐了,重新拿出那两张写有古篆小字的皮子小心铺展,仔细看阅。 他已经知道观气术和御气诀属于法术,本以为定然晦涩难懂,未曾想这种法术很是简单,在拥有了相应的灵气修为之后,只需要掐捏指诀,念诵真言就可以作法。 观气术顾名思义,就是观察气息的法术,不但可以观察活物和阴物以及异类的气息,还可以通过观察练气之人的灵气颜色来判断对方的修为。 观气术共有五种法术,分别为可以集中精神的凝神诀,可以消除阴魂戾气的清魂诀,可以搜寻和逼迫阴魂现形的搜魂诀,可以拘拿魂魄的拘魂诀,以及隐藏自身气息的隐气诀。 而御气诀共有十三种,分别为御气凌空的身法风行诀,聚敛灵气的借气诀,攻击敌人的除魔诀,稳定自身灵气的固气诀,类似于分身的幻形诀,稳定禁锢魂魄的封魂诀,转移元神和魂魄的移魂诀,控驭阴魂的遣魂诀,以自身灵气隔空移物的移山诀,强行续命的延灵诀,招引和控驭天雷的驭雷诀,以及威力巨大的逆天诀和忤地诀。 每一种指诀都伴随着相应的真言,指诀的掐捏有些难度,而真言他一时之间也难得尽数背诵,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能够确定,那就是观气术和御气诀并不似笑雷子所说的那般平淡无奇,根据秘笈上的描述来看,观气术和御气诀应该是一种威力巨大的法术。 仔细看过数遍,姬仇站立起身,此时已经是二更时分,但纪灵儿并没有前来休息。 年轻人好奇心重,姬仇急于确认真言和指诀是否有效,便离开别院,准备往无人处进行尝试演练。 出得大门,又临时改变了主意,王老七见多识广,不妨先去问问他,看王老七是否知道这种法术。 王老七有自己的住处,由于时辰不是很晚,王老七还没睡,正在屋里吃肉喝酒。 见姬仇突然来到,王老七有些意外,又见他皱眉盯着桌上的酒肉,急忙讪笑解释,“骨头是白日里剩下的,可不是我私取占用。” “问你件事情。”姬仇随口说道。 “甚么?”王老七疑惑瞪眼。 “你可曾听说过观气术和御气诀?”姬仇问道。 “这不是紫阳一门的法术么?”王老七以问代答。 “对,这种法术威力大不大?”姬仇追问。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笑雷子,他最有切身体会。”王老七笑道。 “什么意思?”姬仇不解。 王老七笑道,“笑雷子早年曾经与紫阳观的狂雷子斗法,对方用的就是观气术和御气诀。” “同为截教门人,他们为何斗法?”姬仇问道。 “笑雷子好像烹了狂雷子驯养的一只巧舌八哥。”王老七说道。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哭笑不得,“他吃什么不好,非要吃人家的鸟儿,你可知道斗法结果如何?” “笑雷子被人家追着揍了一天一夜……”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御气风行 王老七平日里说话虽然有些言过其实,却也未曾出现无中生有的情况,况且笑雷子先前说过曾与紫阳观的道人切磋过,对方与之苦战了一夜也不曾占到便宜,互相佐证,便知道王老七说的应该是实情。 “你为何突然问起紫阳观的法术?”王老七随口问道。 王老七既然问起,姬仇便不瞒他,将自己得了观气术与御气诀一事简略的说与他知道。 听得姬仇言语,王老七甚是惊讶,“紫阳观的法术一直密不外传,没想到此处竟然藏有拓本。” “驻守镇魂盟的截教道人,此前没人研习过这种法术么?”姬仇问道。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王老七自桌上拿了一块破旧的毛巾擦手,“与截教其他门派的武功绝学相比,紫阳观的观气术和御气诀不但威力更大,研习也较为容易,只需熟记指诀和真言就可作法,你可真是承天眷顾,连得造化。” “那两个竹筒放置的并不隐秘,就在山洞入口处。”姬仇说道。 “可能正是因为摆放的位置很是显眼,这些年才没人拿取看阅,”王老七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人哪,都是这样,触手可及的东西往往小看忽视,唾手可得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 姬仇急于寻找隐蔽处演练法术,便无心多待,离座站起,“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我出去走走。” “先等等,”王老七伸手拉住了姬仇的衣袖。 王老七先前擦手所用的毛巾并不干净,手上仍然沾有油污,见弄脏了姬仇的衣袖,王老七急忙讪笑缩手,转而压低声音小声儿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暗中查找,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你查找什么呀?”姬仇不知道王老七指什么。 “查找当日毒害坐骑的凶手,我不能一直背着这个黑锅啊,”王老七说道,“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来看,咱们镇魂盟里有敌人的奸细,好像还不止一个,因为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急忙低声提醒,“此事盟主等人已有计较,他们会暗中调查,你不要无事生非,横生枝节。” 姬仇言罢,王老七面露沮丧。 见他这般,姬仇放缓语气和声安慰,“盟主等人已经知道那件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要越俎代庖,暗中追查,你一个杂役,窥察修士属于以下犯上,可不要被别人抓到把柄,你留在镇魂盟,我有什么疑惑还可以寻你解惑,若是你再闯出祸来,被人撵了出去,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好吧,随他去吧。”王老七无奈点头。 姬仇拍了拍王老七的肩膀,转身离开了他的住处。 此时已经二更过半,担心惊扰到镇魂盟众人,姬仇便没有自镇魂盟附近演练法术,而是施出身法往东去了。 由于此前逆血卫士曾经偷袭过镇魂盟,此时镇魂盟晚上的戒备异常森严,除了山顶各处的明哨,山中各处还有许多暗哨,到得东山林中,便有人发现了姬仇,高声喝问,“什么人?” 听得喝问,姬仇敛气落地,转身回头,只见林下走出了两个镇魂盟的修士,定睛细看,发现二人穿的是截教道袍。 姬仇打量二人的同时,二人也在打量他,待得看清他的样貌,二人急忙稽首行礼,“无量天尊,见过师叔。” 这是两个三十多岁的道人,姬仇不认得他们,见二人冲他见礼,急忙稽首回礼,“福生无量天尊,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个子稍高的道人出言回答,“回师叔问,今晚我们二人当值。” “哦,辛苦你们了。”姬仇随口说道。 “这么晚了,师叔要往哪里去?”矮道人问道。 见姬仇眉头微皱,矮道人急忙解释道,“师叔莫要误会,我们绝无盘查之意,只是随口一问,师叔请便。” 姬仇原本的确有些不悦,但是听得矮道人解释,也就释然了,本想实话实说,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如果说出实情定会被二人小瞧,毕竟身为雷字辈的长辈,刚刚开始学习法术有些说不过去。 “我刚搬到别院,想去夜墟买些日用之物,”姬仇冲二人摆了摆手,“你们继续值夜,我先走了。” 辞别二人,姬仇继续往东飞掠,他现在所用的其实根本算不上身法,只是催动灵气,飞掠跳跃。 荒野山林,暗夜无光,若是换做三月之前,他定然不敢自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密林之中肆意穿行,但此番他已经晋身灵寂,不但可以凌空飞掠,还可以暗夜视物,耳目清明,感官敏锐,休说躲在林下的山兔狗獾,便是栖在树梢的鸟雀也躲不过他的感知窥察。 御气十三诀中有一种法诀属于身法,名为风行诀,此法只需要掐捏指诀就可施展,世人对指诀多不了解,实则指诀的本质就是“掌握乾坤”,所谓掌握乾坤,指的是将五行,八卦,九宫,十二时辰,南北双斗,二十八宿等尽数汇聚一掌,故通过掐诀结印来与天地阴阳产生感应,以此借用天地灵气。 说来简单,具体操作却异常复杂,以十二时辰为例,子时位于无名指与手掌衔接处,丑时位于中指与手掌衔接处,寅时位于食指与手掌衔接处,卯时则位于食指第二节,辰时则位于食指第一节,而巳时则位于食指指尖。 以辰时和巳时为例,一掐食指第一节,一掐食指指尖,如果不是行家,根本看不出两者之间有何区别,而且指诀的掐捏并不只有一个动作,而是一连串的动作,到最后才会固定为具体的一个手势,如果之前的几个步骤掐捏的不到位,即便最后的指诀是正确的,法术也不会起效。 并不是穿上道袍就是道士的,姬仇此前从未接触过指诀和法术,动作异常生疏,接连尝试了十几次方才成功的催动了风行诀,不过待得法术起效方才发现风行诀并不能加速凌空飞渡,它更适合于自地面上快速移动。 所谓凌空飞渡就是提气拔高之后催动体内灵气向前滑翔,虽然飘逸省力,速度却并不是非常快,风行诀虽然只适用于自地面上移动,但速度异常迅捷,至于具体能快到什么程度,目前还无法确定,因为风行诀是与自身灵气修为共同起效的,说白了就是灵气修为越高,风行诀的速度就越快。 对于不确定的事情就得设法进行确定,待得记熟了风行诀的指诀要领,姬仇开始付诸实践,但灵气只催动了三成就不敢继续催动了,原因也很简单,速度太快了,而林中多有树木山石,速度过快,自身的反应速度跟不上,很容易撞上障碍物。 自林下不得尽施全力,姬仇纵身跃上了树梢,踩踏树梢向前加速飞奔,此番没有了顾忌,灵气越催越猛,速度越提越快,到得后来速度之快已经无法精确估算,只能用风驰电掣来形容,由于速度太快,便带起了凛冽气流,所到之处野兽低吼奔逃,鸟雀四散惊飞。 俗话说熟能生巧,到得后来姬仇逐渐发现即便脚下没有可供借力之物,踩踏悬空也可以疾速奔跑,于是便再度拔高,自离地数丈的低空加速狂奔,由于不虞撞上障碍物,便以十成灵气催动风行诀,如此一来直接连人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一道虚影自夜空之中一闪而过。 就在姬仇豪气干云,壮志暗生之际,前冲之势突然受阻,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撞上了他的面门,瞬间打的他鼻血横流,眼冒金星。 跌撞落地,稳住身形,急顾左右,却并不见敌人出现,抬手摸脸,摸了一手血污,血污之中还有细碎的鸟毛。 见此情形,姬仇恍然大悟,原来先前并不是敌人偷袭,而是跑的太快,撞上了一只飞鸟。 由于近处就有一条溪流,姬仇便过去掬水清洗,待得洗去血污,小心抚摸,却发现左脸被飞鸟的翎羽给划出了数道血痕。 这一发现令他多有气恼,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却伤在了脸上,明日如何见人……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栽赃嫁祸 姬仇虽然心中气恼,却也无可奈何,洗脸过后继续往东飞掠,有了前车之鉴,此番便不敢全速飞掠,只以五成灵气催动。 由于要演练驭雷诀,姬仇便不敢离镇魂盟太近,若是法术起效,必有雷声轰鸣,电光闪动,若是离的太近,怕是会惊扰到盟中修士。 一口气掠出三四百里,举目远眺,早已见不到镇魂盟所在的山峰,这才拿出皮纸,温习真言,细看指诀。 确定熟记无误,姬仇开始尝试作法,他本以为此番作法也要经过多次尝试方能起效,未曾想掐捏指诀之后只念诵了一遍真言,便有雷云自上空凝聚。 强行按捺激动心情,再念真言,‘告知凌霄,妖孽祟世,事清原明,雷公诛邪,陈文玉速速领命,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雷云越发浓厚,且自空中向下飘移,待得念罢第三遍驭雷真言,已是雷云罩顶,霹雳闪动。 由于初次施展驭雷诀,不很娴熟,且心中惊讶,竟然忘了如何控驭,待得回过神来方才想起以意御气,目视所及之处便是雷光落下之处。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雷光落到了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之上,他低估了驭雷诀的威力,也低估了自己此时的灵气修为,在灵寂修为的催动之下,落下的粗大雷光瞬间将那青石轰的粉碎,而他离的太近,首当其冲受到殃及,诸多大小不一的碎石冲其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见势不好,姬仇急忙抬手遮挡,但也只是护住了头脸,周身各处多受创伤,待得烟尘散去,灰头土脸不说,一件崭新的道袍亦是千疮百孔。 姬仇没想到驭雷诀会有如此恐怖的威力,担心镇魂盟众人会听到雷声,看到闪电,亦不敢自近处滞留,急忙施出身法往南移动,远远的离开了此处。 虽然多有狼狈,姬仇心中却是异常兴奋,驭雷诀如此刚猛,他日临阵对敌定然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远避数十里,姬仇停了下来,开始尝试演练其他法术,其中有一种法术名为搜魂诀,乃是搜寻藏身暗处的阴魂鬼魅,真言为“杳杳冥冥,阴阳同生,生者为形,亡者为气,九幽诸魂现真形,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身为荒山野岭,孤魂野鬼应该是有的,但有了前车之鉴,担心搜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亦或是什么千年老妖,踌躇良久最终还是作罢了,演练法术这种事情最好不要自己一个人独自施为,还是拉上个掠阵护法的比较安全,但凡危险的法术今晚还是不要演练了,等待他日喊上笑雷子再行演练。 御气诀中还有一种法术名为御气除魔诀,所谓御气除魔诀与横练功夫有些相似,也有些像请神上身,但是与这两者都不完全一样,乃是以指诀和真言相配合,感应并借用星宿金身,以此在一定时间内达到金刚不坏之身的效果。 这个可以试,照例还是左手捏诀,再念真言,“上教门人,紫气通天,诛邪伏魔,暂借金身,奎木狼速速归真,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诵一遍便能起效,但想要达到最佳效果往往需要多次念诵,念诵一遍之时姬仇便感觉自身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种感觉很难用言语形容,周身百骸灵气鼓荡,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而与此同时体外也生出了一层淡黄色的气息。 真言咒语连诵三遍,仿如得了护体神功和无尽气力,只一拳便将一棵一抱粗细的榕树拦腰砸断,再度出拳,又断一棵,兴奋之下便冲到不远处的石壁前,冲着石壁挥出一拳,一拳之下石屑纷飞,坚硬的石壁直接被砸出一个深达数尺的巨大坑洞。 惊骇之余,姬仇也忘记了左手还在掐捏指诀,双拳齐出,冲着石壁左右开弓,一通猛砸, 砸过一阵,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左手已经不再捏诀,于是便倚着石壁凝神感知,以此确定在松开指诀之后除魔诀的护身和助力效果还能持续多久。 半柱香之后,体外的金光彻底隐去,充斥在四肢百骸的力气也逐渐散去,至此,姬仇心中有了计较,御气除魔诀虽然威猛,持续时间却并不长,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不过即便如此,除魔诀的威力也足以令他兴奋莫名,在这半柱香之内,他几乎是无敌的存在,不管多厉害的对手,他都敢与之正面抗衡。 深深呼吸,稳住激动的心情之后,姬仇再次拿出那张皮纸,又自其中挑出一种法术,这种法术名为御气移山诀,这种法术指诀非常繁琐,但真言相对简单,是一种类似于隔空移物的法术。 眼见先前被砸断的大树就在近处,姬仇便尝试以移山诀隔空移动,侧身站立,指诀掐捏,右手外探,“五行归一,御气移山。” 灵气延出,令其惊诧的情况再度出现,十余丈外的粗大树木竟然被其隔空抓起,这颗粗大的树木怕是不下上千斤,隔空抓起毫不费力。 心念闪动,尝试挪移,一挥之下,大树疾飞而出,落进密林之中,起落之处相隔不下三十丈。 “哇。”姬仇兴奋呼喊,摩拳擦掌之后如法炮制,又将另外一棵倒伏的树木抓扔了出去。 心中激动,想到此法名为移山诀,便动了心思,转身看向身后的高大山峰,深深呼吸,侧身探手,灵气催动,助力作法。 身后的这座山峰何止千万斤,便是用尽全力也不曾将其抓起,不过在灵寂修为与移山诀双重作用之下,山峰竟然出现了剧烈的晃动,大量山石自高处滚落。 由于初练生疏,不得要领,体内灵气便不得物尽其用,片刻过后灵气耗尽,力竭萎靡。 姬仇席地而坐,大口喘气,虽是初次演练,法术的威力却是远超他的预期,这还是在极度生疏的情况下,若是演练娴熟,威力定然更加惊人。 坐了片刻,姬仇站立起身,他体内灵气已经耗尽,虽然法术的施展并不完全依赖于自身灵气,但灵气耗尽之后施展法术便有了难度,今天就到这儿吧,改日再说。 观气术和御气诀中还有一门借气诀,这是一种可以快速聚敛灵气的法术,姬仇掐捏指诀,借此吸纳天地灵气,与此同时往西飞掠移动。 由于灵气不续,回程的速度便较为缓慢,到得四更过半,离镇魂盟还有将近两百里。 此时东方已经隐约放亮,前方出现了一片坟茔。 见到坟茔,姬仇再度想起了搜魂诀,此时天已经快亮了,即便施展搜出什么妖魔鬼怪也不难应对。 想到此处,四顾左右无人,又见坟茔之中有座新坟,便来到近处,掐捏指诀,念诵真言,“杳杳冥冥,阴阳同生,生者为形,亡者为气,九幽诸魂现真形,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周围突然出现黑气一片,眨眼之间黑气凝聚合拢,化作数十个黑气阴魂。 姬仇原本只想召出一个,哪里想到竟然召出了一群,心中恐慌,急忙纵身拔高,来到高处。 坟茔里的那群阴魂茫然呆立,起初还没有动静,后来仿佛逐渐苏醒了一般,纷纷离开坟茔,向西南方向飘去。 见此情形,姬仇吓坏了,西南方向不远处有灯火光亮,看情形应该是一处小镇,应该就是王老七所说的夜墟,这群阴魂生前很可能就生活在那里,此番是在本能的驱使之下想要回家去。 姬仇情急之下高声呼喊,“哎哎,你们已经死了,别乱跑。” 可想而知,那群阴魂自然不会听他的,浑浑噩噩的往夜墟方向飘去。 姬仇慌了,急忙拿出那两张皮纸快速看阅,想要找出制止之法,但一时之间又如何找得到。 眼见这群阴魂离夜墟越来越近,姬仇只能跟了过去,秘笈上倒是有一种封印阴魂的法术,名为封魂诀,但封魂诀的施展需要肉身,眼下这群阴魂已经远离了自己的尸身,法术已经不得起效了。 正在愁恼焦急,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惨叫声,心中凛然,侧耳细听,却发现惨叫声不止一道,举目远眺,又发现街道之中有人影奔走晃动。 这群阴魂此时距夜墟还有很远,夜墟的变故与它们无关,难道夜墟遭了山贼。 正自疑惑,突然发现一只巨蝠自夜墟之中振翅飞起,背上还站着一个人。 见此情形,姬仇顾不得多想,急忙施出风行决疾冲上前,与此同时大声呼喊,“哪里走?!” 听得姬仇呼喊,那巨蝠背上的人转身回望。 待得看清此人的长相,姬仇瞬间呆住了,巨蝠背上的那个人竟然跟他一般模样,不止样貌如出一辙,连衣着都别无二致。 在姬仇愕然发愣之际,那人冲其撇嘴冷笑,转而控驭巨蝠往西疾飞而去。 姬仇此时体内灵气并不充盈,就在他评估体内灵气足不足以支撑他追上巨蝠之际,下方传来了哭喊叫骂之声,“天杀的道人,我们跟你拼了。” 与叫骂声一同出现的还有两把斧头,姬仇仓促避开斧头,急切辩解,“你们认错人了,那个人已经跑了。” “亏你还是个道人,竟然行那人神共愤的禽兽之举,我们与你拼了……” ------------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百口莫辩 姬仇本就愕然疑惑,再听得下方众人的气怒叫骂越发震惊,急忙高声解释,“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也是刚来此处,你们追的那个人已经跑掉了。” 就在他急切辩解的同时,自街道拐角冲出一群人,其中有持拿兵器的武人,但大部分还是抓着农具菜刀的俗人,足有三四十人,脸上无一例外的带着急切和愤怒。 “好个可恶的道人,快滚下来。”有人高声呼喊。 不等姬仇接话解释,一柄粪叉和几把菜刀已经向他掷了过来,姬仇急忙凌空横移,仓促避开,此时他已经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先前逃走的那人长的跟他一模一样,这说明是有人故意假扮他,做了坏事栽赃陷害,奈何空口无凭,再怎么解释夜墟众人也不会相信,眼下唯一能够洗清嫌疑的办法就是追上并拿住先前逃走的那个人。 想到此处,刚准备催气加速,但转头西望,却发现那巨蝠已经飞到了高处,他虽然可以御气凌空,却到不了巨蝠所在的高度,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疾冲而下,拿住一个正在高声叫骂的武人,带着此人自屋檐上踩踏借力,灵气急催,向西追去。 “你给我看清楚,那个人才是你们要找的。”姬仇冲那正在剧烈挣扎的武人说道。 那武人被姬仇拎在手里,隐约能够看到前方有只巨大的蝙蝠,也能看到上面站着一个人,但是由于距离较远,且天色未明,看不清那人面孔。 姬仇也担心此人看不到那人的五官,情急之下全力加速,将双方之间的距离拉到二十丈,与此同时高声呼喊,“哪里来的恶贼,竟敢冒充于我。” 姬仇原本还担心对方对他的叫骂不予理睬,未曾想对方竟然闻声回头,一回头,他看清了对方的样貌,竟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 不只他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他拎在手中的武人也看到了,“那分明是个女子。” “它是个妖物,可以变化样貌。”姬仇急切解释。 他倒是知道自己说的是真话,但那武人不信,只是高声叫骂,剧烈挣扎。 姬仇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人的眼神,有狡黠神色一闪而逝,转而回过身去,控驭巨蝠疾飞远去。 先前演练法术浪费了大量灵气,此时姬仇灵气不续,已然不得继续追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消失在晨曦之中。 这一刻姬仇心里除了懊恼还是懊恼,完了,敌人嫁祸成功,他百口莫辩了。 “你刚才看到不曾,那妖人虽是女子样貌,却是男子身形。”姬仇冲那武人说道。 那武人无甚修为,哪有他观察的那么细致,哪里会信,只是骂,骂他是杀生害命的霪贼,骂他是丧尽天良的畜生。 到得此时姬仇方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对方不但杀了人,还坏了某个姑娘的名节。 姬仇本就气恼,再听那武人骂的难听,按捺不住高声呵斥,“好了,别骂了,我不会逃走,我与你一同回去,将事情弄清楚。” 听姬仇语气严厉,又见他可以腾云驾雾,那武人担心他会气怒杀人,便不敢继续叫骂,闭嘴噤声,任由他拎着。 叹气过后,姬仇凌空转身,想要回返夜墟,但是一转身,瞬时傻眼了,此时夜墟已经乱成了一片,他之前自坟茔招引而出的大量阴魂正在城中四处游荡,这些阴魂原本是无有形态的,是他使用搜魂诀将它们给搜出来的,整个夜墟阴风阵阵,戚戚鬼哭,而城中众人则惊叫奔逃,乱成一团。 那武人亦是大惊失色,“好个妖道,作奸犯科也就罢了,竟然招了鬼魂出来,想杀人灭口?” 听得武人言语,姬仇本能的想要出言辩解,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这群阴魂真的是他召出来的,夜墟此时的混乱他脱不得干系。 短暂的愕然之后,姬仇回过神来,急忙带着那武人回到夜墟,此时夜墟已经乱成一团,先前追赶他的众人也已经四处跑散,姬仇将那武人扔下,转而急切的冲向近处一只阴魂。 他隐约记得法术之中有一种可以控制阴魂的法术,但事发仓促,一时之间也想不起真言咒语,无奈之下只得拿出秘笈快速看阅。 就在此时又有一支利箭自下方急飞而来,姬仇仓促躲过,继续看阅,此番终于找到了拘魂诀的指诀捏法和咒语真言,“大道通天,气御阴链,拘魂锁魄,封其三关,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法术立刻起效,那阴魂僵立不动,不再四处飘动。 姬仇手指坟茔所在方向,高喊发声,“走!” 喊声过后,那阴魂立刻遵行,冲着东北方向急闪消失。 送走一只,姬仇顾不得喘息,急忙移向别处,此时那群阴魂已经分散在夜墟各处,他需要逐一靠近,作法拘传。 先前逃走的恶人已经令夜墟很是混乱,而阴魂的出现彻底令夜墟乱成一片,人人自危,哭喊奔逃。 有些阴魂此时已经回到了生前所在的家中,姬仇无奈,只能追进房中,也不知道是受到了阴魂的惊吓还是受到了他的惊吓,屋内众人惊怯颤栗,多有火烛油灯倾覆掉落,而此处的房舍又以木屋居多,没过多久夜墟之中已然多处失火。 由于此时已近五更,天色即将大亮,阴魂怕光,不得随意飘散,大多躲进了房中暗处,姬仇此时已经学会了观气术,可以清楚看到躲藏在各处的阴魂,急切前往,仓促作法,将它们逐一拘传送走。 好不容易送走了阴魂,又开始设法救火,夜墟众人都被吓跑了,失火的房屋无人救火,只能由他亲自动手,由于着火的房舍不止一处,他分身乏术,且初来乍到也寻不到水源,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眼见火势不得控制,姬仇心急如焚,情急之下猛然想起三昧真火有反运之法,也顾不得权衡斟酌,立刻延出灵气,反吸囊括。 事实证明此法确有效果,熊熊烈火在三昧真火的感应吸纳之下自四面八方归附其身,周围的火势瞬间熄灭。 眼见此法可行,姬仇急忙如法炮制,将其他各处的火势也控制住,而此时已经天色大亮,先前救火之时疏于防范,眉发皆被燎烧,衣物也多有破损,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好生狼狈。 夜墟是一处镇子,至少也有上千民众,众人虽然惊慌四散却都没有跑远,眼见天亮了,火灭了,便壮着胆子自四处又回到了街道上。 姬仇自知已经成了嫌犯,也不敢就此离去,只得留在城中,暗暗叫苦,不知应该如何冲众人解释。 正所谓人多胆气壮,众人发现姬仇未曾离去,便结伴向他围了过来,片刻过后周围已经站满了人,起初还没人开口,但有人壮着胆子骂了姬仇一声,不见他出手伤人,众人便开始七嘴八舌的呵斥他,咒骂他,还有人拿着兵器农具想要上前攻击他。 虽然知道解释亦是徒劳,姬仇仍然尝试解释,“我说过了,你们认错人了,作奸犯科的那个人已经逃走了。” “无耻霪贼,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有人高喊。 “梅儿已经救下了,把梅儿带来,让她指认。”有人说道。 姬仇并不认识梅儿,但是听那人语气,那个名叫梅儿的姑娘应该就是受害者。 不多时,一个豆蔻少女在几个妇人的簇拥搀扶之下来到街头,那少女原本一直在哭,在看到姬仇之后立刻疯了一般的想要冲过来与他拼命。 见此情形,众人的情绪越发激动,义愤填膺,跃跃欲试。 唯恐局面失控,姬仇急忙提气发声,“够了,我如果真想走,你们根本拦不住我,我之所以留下,为的就是查明真相,还我清白。” 众人知道他可以御气凌空,再听他提气发声撼人心神,便不敢轻举妄动,姬仇站在十字街头,众人堵在四面路口,双方就此僵持了下来。 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片刻过后姬仇说道,“昨晚的事情当真不是我干的,你们将事发经过告诉我,我也好设法查明真相。”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自作聪明之人,听得他的言语,立刻有人说道,“不能说,他是想确认我们都知道什么内情,以便于他狡辩脱罪。”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姬仇哭笑不得。 “别跟他废话了,梅儿已经认出了他,杀了他,为老顾一家人报仇。”有人起哄。 “等等,”有个年老之人抬手阻止众人聒噪,转而冲姬仇问道,“你这道人,你若问心无愧,便说出自己的师承来历。” “我是镇魂盟的修士,就在此处西北八十里外。”姬仇说道,虽然镇魂盟行事隐秘,奈何有王老七那种不守规矩的杂役,成天往夜墟跑,夜墟众人肯定知道镇魂盟的存在。 “那便好说了,请了你的师长过来,三方同面,了结此事。”老者说道。 姬仇无奈,只得点头同意,“好吧,我回去通知他们。” “你不能走,”老者说道,“我们派人前去知会。” “行啊,随便吧。”姬仇叹气。 “你叫什么名字?”老者问道。 虽然明知道说了名字会遭人唾骂,姬仇也只能说了,“我叫姬仇,是截教道人……”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衣无缝 老者与众人商议过后,派出几人骑上马匹前往镇魂盟报信,姬仇留在原地,沮丧郁闷。 此事明显是有人在陷害他,无端的遭了无妄之灾,换成谁也不会心情好,不过姬仇也只是沮丧郁闷却并不心虚,因为坏事不是他干的,只要镇魂盟派人过来,他就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夜墟众人都将他视为杀人凶手,那个受害的姑娘也在一群大婶大娘的簇拥和追问之下讲述他作恶的经过,声泪俱下,悲痛欲绝。 夜墟众人闻听之后越发确定他就是凶手,因为这个姑娘昨晚曾经抓破了歹人的脸庞,而姬仇的脸上竟然也有血痕,在众人看来此乃铁证如山,虽然不敢上前动手,却也是百般辱骂,唾弃鄙夷。 姬仇起初还会高声辩解几声,但到得后来他也懒得辩解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他昨晚曾经自山中演练法术,毁掉了几株大树,还曾经试图撼动一座山峰,这些都可以作为他不在场的证据。 一想到夜墟派去镇魂盟的人肯定会胡说八道,姬仇就忧心上火,用不了多久镇魂盟的所有修士都会知道他因为作奸犯科被人扣下了,即便日后澄清事实,声誉也会严重受损。 事情是黎明时分发生的,直到中午时分笑雷子等人方才赶了过来,同行的四人都是截教道人,除了笑雷子,惊雷真人竟然也亲自过来了,与他们二人同行的还有一高一矮两个截教道人。 不止姬仇等的心焦,夜墟众人也在焦急等待,见来了几个道人,为首的老者急忙带着一群人向他们迎了过去。 惊雷真人出面与夜墟众人说话,而笑雷子则径直走向姬仇,皱眉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姬仇摇头说道,“昨晚我出去演练法术,黎明时分路过这里,恰好看到一个贼人易容成我的模样,骑乘巨蝠向西逃逸,那贼人刚走我就到了,他们就错把我当成了那个贼人。” “但是你昨晚曾经跟他们二人说过你要来夜墟买些日用之物。”笑雷子指着同行的两个道人。 姬仇循着笑雷子所指看清了那两个道人的模样,二人正是昨晚自东山值夜的两个道人,他曾经遇到过二人,二人询问他出去做什么,他随口说了句要来夜墟买东西。 “我先出去转了一圈儿,演练了早先得到的法术,然后才往这里来的。”姬仇说道。 “你脸上的血痕是怎么回事?”笑雷子表情凝重。 “我要说演练风行决时撞上了飞鸟,你信吗?”姬仇反问。 笑雷子定睛细看姬仇脸上伤痕,“这也太巧了吧,不多不少,恰好四道,酷似指甲抓挠所致。” “六师兄,连你也不相信我?”姬仇眉头大皱。 “我的小师弟呀,我信你没用啊,得苦主信你才行啊,”笑雷子愁恼摇头,“而今真凶已经逃逸,这黑锅你如何甩得掉。” “我昨晚离开镇魂盟之后的大致移动路线我还记得,”姬仇说道,“我可以带你们重走一遍,我还演练过驭雷诀,移山诀和除魔诀,被我打倒的大树也能寻到。” “没用的,”笑雷子摆手说道,“昨晚你是三更时分离开的,事发之时已是五更,这两个更次除非你一直在快速移动,否则谁能证明你没有时间作案?” 笑雷子言罢,见姬仇面露怒容,急忙出言说道,“我没有说我不相信你,当务之急是让这些愤怒的民众相信你不是凶手。” 姬仇急了,“昨晚那贼人不但杀了人,还坏了那姑娘清白,我未经人事,尚是童子之身,你们可以验察。” 姬仇说话的声音很大,众人听他这么说,开始有人动摇,怀疑此事可能另有隐情,但也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是笑雷子在教他撒谎脱罪的办法。 “小点儿声儿,这个无法验察。”笑雷子低声说道。 “啊?”姬仇不解,“没有验察童子之身的办法?” 笑雷子摇头说道,“要辨察女子是否是完璧之身很容易,但要辨察男子是否是童子之身却极为困难。” “什么意思?”姬仇追问。 “我且问你,你梦遗过不曾?”笑雷子低声问道。 姬仇皱眉不语。 笑雷子自顾说道,“那便是了,有过梦遗便不再是童子之身,如何能够辨察区分。” “那女子姿色平平,我又不是没有意中人,若有非分之心,怎会舍近求远,舍好求次,更何况还要杀人强迫?”姬仇气急发问。 “你别着急,总有办法弄清真相。”笑雷子说道。 笑雷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与惊雷真人会合一处,与夜墟为首的几人交谈商议,片刻过后,二人提出要去案发之处看一看,那座房子并没有着火,贼人有可能留下蛛丝马迹。 夜墟众人没有拒绝他们的提议,随他们一同去了,姬仇也想去,但他现在是众人怀疑的对象,不便前往。 目送众人离开,姬仇心中浮现出了强烈的不祥,毫无疑问此事是有人在暗中陷害他,而陷害他的人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自他离开镇魂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计划实施,连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夜墟都一清二楚,计划的如此缜密,极有可能会故意在案发之处留下与他有关的事物,以此将他彻底抹黑。 一炷香之后,笑雷子与几个夜墟的人一起回来了,笑雷子本想走到近处与姬仇说道,被同行的几个人阻止了,笑雷子无奈,只得自远处冲他摆手,“走,随我们去看尸身。” 姬仇闻言急忙迈步向众人走去,有夜墟的人同行,笑雷子也不便与他说什么,众人穿过街道,来到一处房屋门前,这是一栋二层木楼,看里面的陈设应该是家米粮店,除了幸存的这个名叫梅儿的女子,被贼人杀死的三人分别是她的父母和弟弟。 此时三人的尸体已经摆放在了一楼正中,除了那个妇人的尸体衣裳未动,父子二人的尸体前襟都被解开了,当是验尸所为。 “火雷子,你进来。”惊雷真人自屋内冲姬仇说道,表情甚是严肃。 姬仇闻言迈步进屋,到得近处低头下望,只见父子二人的尸体前胸都有一个焦黑的掌印,明显是高温灼伤所致。 “伸出右掌,比对掌印。”惊雷子冷声说道。 虽然猜到一旦比对很可能吻合,姬仇也只能蹲身探手,对应比较,正如他所担心的,他的手掌果然与尸体上的掌印完全吻合……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师兄庇护 见姬仇手掌与尸体上的掌印完全吻合,惊雷真人等人眉头大皱,而站在屋外的夜墟众人亦是一阵騒动。 姬仇虽然心惊却并未多做解释,他很清楚此时不管说什么众人都不会相信。 惊雷真人终究是见过世面的,虽然皱眉却并未武断的认定姬仇就是杀人凶手,而是指了指另外一具尸体,示意他再做比对。 姬仇会意,伸手比对,结果仍然完全吻合。 “这里还留有一个带血的脚印。”为首的老者指着柜台前一个不很完整的脚印。 听得此人言语,惊雷真人随手自柜台上的布袋里抓过一把白色的米粉扬洒其上,令脚印更加清晰,转而冲姬仇说道,“起右脚,自一旁踩踏,留下脚印。” 姬仇闻言迈步上前,自带血脚印旁边的米粉上踩踏留印,两相比对,大小吻合,连鞋底缝线都如出一辙。 至此,铁证如山,屋外众人开始大声鼓噪,只道真相大白,杀人偿命。 惊雷真人转头看向姬仇,眼神之中有询问之意。 姬仇正色摇头,“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杀人。” 不等惊雷真人开口,夜墟众人便开始反驳呵斥,“证据确凿,你竟然还想狡辩。”“好个恶道,不但行凶杀人,还四处纵火,试图将我们尽数烧死不成?” 眼见众人群情激奋,唯恐局面失控,惊雷真人正色说道,“福生无量天尊,诸位善人稍安勿躁,待得事情查明,倘若行凶之人真是贫道师弟,贫道必不包庇维护。” “事情还不够清楚吗?脚印和手印都对的上,”有人高喊说道,“我看你们分明是想包庇他。” “你们乃修道之人,可不能恃强凌弱,欺辱我等。”有人附和。 惊雷真人冲众人正色抬手,转而冲姬仇说道,“小师弟,你将昨夜行踪详述一遍,不得隐瞒。” 姬仇尚未接话,众人再度开始聒噪,“好一群无良道人,手印和脚印都对的上,还详述什么,分明是拖延时间。” 一旁的笑雷子闻言勃然大怒,“放肆,此事非同小可,理当确切查实,来呀,取笔墨纸张来。” 听得笑雷子言语,一旁的矮道人急忙自柜上寻到了用以记账的笔墨用物,笑雷子蹲在尸体旁边,开始研磨墨汁。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疑惑观望。 笑雷子研浓墨汁,将两具尸体背部的衣服扯去,以毛笔蘸了墨汁自掌印上仔细涂抹。 众人见状高喊制止,“那道人,你要做什么?”“人都死了,为何辱坏尸身?” 听得众人呼喊,笑雷子高声说道,“手掌大小相仿者比比皆是,足印相似者也不少见,但每个人的掌纹皆不相同,拓下掌纹,仔细比对,倘若亦能对上,我们便认定是小师弟所为。” 笑雷子言罢,众人暂停聒噪,改为窃窃私语。 笑雷子以笔墨纸张将两具尸体背后的掌印都拓印了出来,由高矮两名道人拿到屋外,示于众人,转而冲姬仇说道,“小师弟,你且拓下掌纹,再行比对。” 虽然笑雷子说话之时面无表情,姬仇却知道他在作假了,因为他先前看的很清楚,死者背后的掌印并没有掌纹留下,对于笑雷子这样的高手来说,以灵气凝出虚假掌纹并非难事。 姬仇并不知道笑雷子是相信他才帮他作假,还是虽然怀疑他却仍然帮忙作假,而众目睽睽之下也容不得二人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只得硬着头皮以墨汁涂黑左右手掌,自纸上留下了两个掌印。 笑雷子拿了纸张出去,当众比对展示,结果可想而知,与之前拓印的掌印并不相同。 “看到不曾?”笑雷子高声说道,“此事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贫道师弟,且事前多做准备,只可惜此人百密一疏,忽略了掌纹。” 笑雷子说话之时惊雷真人脸色铁青,而高矮两名道人的表情亦不自然,很显然他们都发现此举乃笑雷子存心作假,旨在回环救护姬仇。 听得笑雷子言语,夜墟众人并不完全信服,议论纷纷,多有质疑。 见此情形,笑雷子再度高声说道,“实话也不瞒你们,贫道的这个师弟乃是天纵奇才,不但修为高绝,还深得镇魂盟主千金青睐,他有何动机杀人作奸?” “你们道人不是会法术么?”有人接口说道,“作法招了亡人的魂魄出来,一问便知。” 笑雷子说道,“那奸人行凶手段甚是卑劣,不但害了他们三人的性命,还毁了他们的魂魄,便是我们可以作法,也不得召回询问了。” 笑雷子的回答招致了夜墟众人的骂声一片,只道他存心包庇,罔顾事实。 惊雷真人和同行的两名道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原因也很简单,能够伤及魂魄的法术并不多,恰恰三昧真火就能达到这一效果。 笑雷子手指拓印下的掌印提气发声,“有此为证还不够么?况且贫道的小师弟昨夜曾在山中演练法术,并无行凶时间,你们若是不信,我们带你们前往山中看他演练法术的所在,那里有倾倒大树可为辅证。” “我们亲眼所见,不会有错,你们分明是恃强凌弱,颠倒黑白。”为首的老者一脸气愤。 “对,若他不是凶手,为何要四处纵火?”有人附和。 “我没有纵火,我那是在救火。”姬仇急切解释。 “那鬼魂又是怎么回事?”有人高声问道,“你遣了鬼魂前来,四处为害,此事你如何解释?” 听得此人言语,姬仇为之语塞,先前那群阴魂的确是他作法召唤出来的,此事如何说得清。 笑雷子是铁了心想要保护姬仇,立刻接口说道,“你们如何能够证明先前的鬼魂是他所召?便不能是那易容成他模样的凶手所为?” “你这老道还讲不讲道理?”有人高声问道,“即便杀人害命不是他所为,那贼人终究是化作了他的模样,此事他脱不得干系,你们必须与我们一个交代。” 对方说的合情合理,笑雷子也不得反驳,正如对方所说,凶手是变成姬仇模样的,此事肯定与姬仇有关。 “你想要什么交代?”笑雷子问道。 为首的老者出言说道,“你们前去寻找凶手,若是找到真凶也就罢了,若是找不到真凶,他就是真凶。” “凶手已经远去,我们如何寻得?”笑雷子说道。 “这我们不管,你们只去寻找,我们也不限定你们时日,”老者出言说道,“我们知道你们道观所在,自往那里等待,你们何时交出凶手,我们何时回来……” ------------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何以如此 老者言罢,夜墟众人纷纷出言附和,只道凶手幻化成姬仇的样子行凶,此事自然与姬仇有关,理应由姬仇及截教众人负责查找凶手。 平心而论夜墟众人的要求也并不过分,若是连这样的要求也拒绝,无疑就是在推卸责任,短暂而急切的沉吟之后,笑雷子冲那老者说道,“也罢,凶手由我们来查找,但你们只需安静等候便好,不要往我们的道观去了,徒增纷扰,败坏名声。” 笑雷子言罢,老者连连摇头,“那可不成,我们若不登门等候,你们便不会尽心,你们放心好了,我们也不多派人手,只差三两人,也不进你们的道观,只在外面候着,干粮我们自己带着,也不吃你们的米粮。” 笑雷子还想说话,老者抢先说道,“你们若是同意也就罢了,若是不允,就继续耗在这里。” 笑雷子无奈,只能看向一旁的惊雷真人,后者无奈,叹气点头,转而提气拔高,先行回返。 姬仇在一旁看的真切,惊雷真人明显生气了,不然不会先行离开,不过此事也不怪惊雷真人生气,惊雷真人是何许人也,焉能看不出笑雷真人在检视死者身上的掌纹时做了假,目前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他,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 眼见不得回环,笑雷子只能带了姬仇离开了夜墟,离开镇子所在地界笑雷子召了金蟾出来,负载二人先行,那两个同行的截教道人远远的跟在后面。 见笑雷子面色阴沉,姬仇正色说道,“六师兄,此事当真不是我做的。” “多此一举,我若不相信你,岂能与你作假脱身,”笑雷子说道,“此事无疑是有人想要栽赃嫁祸于你,而且此人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无疑是藏身于镇魂盟的细作所为,与之前以乌头毒害坐骑的很可能是同一人。” “他们为何要陷害我?”姬仇问道。 “他们为何陷害你,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笑雷子说道。 “我不知道。”姬仇摇头。 “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笑雷子少有的严肃。 姬仇不明白笑雷子为何有此一问,也不知道笑雷子指的具体是什么事情,便踌躇犹豫,没有回答。 “它们陷害你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让你离开镇魂盟,”笑雷子说道,“至于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目前还不得而知,你与盟中修士不同的是你练成了失传已久的三昧真火,但逆血卫士乃是阴邪之属,三昧真火与它们并无用处,它们也没有必要费事费力的陷害于你。” 听得笑雷子言语,姬仇恍然大悟,虽然己方众人并不知道他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但逆血卫士是知道的,如果他离开了镇魂盟,对他自己和对镇魂盟都是极大的损失,对他而言他失去了镇魂盟的庇护,孤身在外很容易遭受围攻。而对镇魂盟来说,少了感应火属玄灵之人,镇魂盟将永远无法重新封印天诛。 “你肯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笑雷子正色说道,“你最好不要隐瞒,不然我们也帮不了你。” 见笑雷子如此严肃,姬仇心情越发沉重,由于姬浩然此前曾经找过他,并坦言冒用了他感应火属玄灵的身份,此时若是与笑雷子说了实话,便等同出卖了姬浩然,如果姬浩然此前没有向他坦白,他此时很可能会与笑雷子说实话,但姬浩然之前曾经向他坦白并取得了他的原谅,出于道义,他便不能出卖姬浩然了。 笑雷子是何许人也,察言观色便确定姬仇隐瞒了什么,笑雷子虽然是豁达之人,却也不是毫无底限,沉声说道,“镇魂盟是何等存在,此事不但坏你名声,还会殃及镇魂盟清誉,一日找不到凶手,那夜墟派去的人就会滞留不去,此事怕是很难善了了。” 姬仇没有接话,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虽然是冤枉的,但敌人冒充的是他,他理应为此事承担后果。 见姬仇闷声不语,笑雷子再度问道,“你早些时候可曾去过西山?” 姬仇闻言眉头大皱,类似的问题笑雷子不是第一个问的,在此之前纪灵儿和惊雷真人都曾经问过,当时他还没往别处想,而今笑雷子也这么问,无疑是西山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有嫌疑,而西山是幽云宗的所在,西山发生的事情很可能与女人有关。 “去过就是去过,没去就是没去。”笑雷子说道。 “我没去过。”姬仇正色说道。 发现姬仇心中不悦,笑雷子也没有继续确认,“看来潜伏在镇魂盟的细作还不止一人。” “西山发生了什么事情?”姬仇问道。 “一些鸡鸣狗盗之事,想必是有人恶意陷害于你,”笑雷子垂眉思虑,“常言道三人成虎,不管是谁在陷害你,都计划的极为缜密,先以细微小事引得众人起疑,再以行凶作奸一事前后呼应,如此一来便会加重你的嫌疑。” 姬仇眉头紧锁,没有接话。 没有任何人会对一个对自己有所隐瞒的人没有成见,笑雷子亦是如此,很明显姬仇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但姬仇却始终不与他说实话,这令他对姬仇很有成见,“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 姬仇没接笑雷子的话,而是出言说道,“事情因我而起,回去之后我便收拾东西离开镇魂盟,何时找到真凶,何时再回来。” “此非上策,”笑雷子说道,“你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我们与你同舟共济,一同面对。”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姬仇说道,“有些话我的确不能说,但我从未做过伤及镇魂盟和截教的事情。” 听姬仇这般说,笑雷子知道他是打死都不会说了,如果姬仇不承认有事情瞒着他,在威逼和晓之以情之后还可能吐露实情,但姬仇明着承认有事情隐瞒却不得吐露,这就说明他是铁了心的不会说了。 八十里并不远,没过多久二人便回返镇魂盟,笑雷子前往大殿去见惊雷真人,姬仇自行回返住处。 回到住处发现纪灵儿正在房中等着他,此前夜墟派人过来请惊雷真人前往夜墟,已经有人知道夜墟发生的变故,此时纪灵儿也已经知道此事,见他回返,急忙上前询问详情。 姬仇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详加叙述。 听罢姬仇的讲说,纪灵儿出言说道,“你莫要忧心着急,你还能否寻到昨夜演练法术的地方?” “能。”姬仇点头。 “走,咱们前去探察一番。”纪灵儿说道。 姬仇心情烦躁,多有敏感,“你不相信我?” “当日我伤重晕厥,承你照顾,独处多日,你何曾有过轻薄之举,”纪灵儿说道,“我们去寻到你演练法术所留痕迹,日后若是有人非议怀疑,我们也有话说。” 听纪灵儿这般说,姬仇心头略轻,与纪灵儿离开住处,施展身法向东掠去。 由于他之前从未向东远行,对附近的环境不是非常熟悉,只能大概知道自己昨天的行进路线,直到下午申时方才找到了昨晚演练法术的那处山林。 由于昨晚在附近滞留的时间比较长,他便对这里的地形记忆犹新,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先行倒伏的大树竟然还归原状,先行滚落的山石也都不见了踪影,仿佛昨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见姬仇面色大变,惊诧四顾,纪灵儿猜到二人目前所在的位置就是姬仇昨晚演练法术的地方,但周围却并无倒伏的大树,甚至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你会不会记错?”纪灵儿问道。 姬仇缓缓摇头,“昨晚就是这里,我不会记错,我毁掉的就是那几棵树。” 姬仇言罢,纪灵儿飘身上前,详加检视,但检视的结果是那几棵树生长的好好的,并无任何续接迹象…… ------------ 第一百三十章 同心同德 分明已经倒伏的大树竟然重续再生,这一诡异的景象令姬仇骇然震惊,瞠目结舌。 检视过后,纪灵儿飘身而回,“会不会不是这里?” “不会有错,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里。”姬仇摇头说道。 “我刚才详细检查过了,那些树木并无折断的痕迹。”纪灵儿皱眉说道,她相信姬仇不会撒谎,更不会做出作奸犯科之事,但她也很清楚问题的严重性,这些大树没有倒伏,在外人看来姬仇就有说谎的嫌疑。 “你曾在此处演练法术一事,可曾与别人说过?”纪灵儿低声问道。 “我和惊雷真人他们说过,也和夜墟众人说过。”姬仇说道。 听得姬仇言语,纪灵儿越发忧虑,“你之前不曾与他人提起还好,既然提起过,他们就可能会寻来验证,眼见树木未曾倒伏,你更加百口莫辩。” 姬仇没有接话,他此时仍然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想不明白为何分明已经倒伏的树木竟会重续再生。 眼见纪灵儿皱眉四顾,姬仇猜到她想做什么,急忙出言阻止,“别那么做,之前笑雷子已经帮我作假了,你若是再帮我作假,我的嫌疑会更大。” “此事明显有人栽赃嫁祸于你,”纪灵儿说道,“以我们的修为自然无法令枯木重生,但伪圣天诛应该有这样的法力。” 不等姬仇接话,纪灵儿再度说道,“不过此事也不太符合常理,你虽然练成了三昧真火,又得晋身灵寂,却不足以对天诛构成威胁,它为何要亲自出马嫁祸于你?” 姬仇眉头紧锁,没有接话,纪灵儿并不知道他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也并不知道他是重新封印天诛的关键,如果纪灵儿知道这一点,就不会有这样的疑惑,但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会不会是你之前控驭巨蝠,又失血过多,导致戾气内侵,失了神智?”纪灵儿再度猜测。 “不会的,我昨晚非常清醒,夜墟的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姬仇摇头说道。 “可是你之前带回的那只狗崽乃阴邪之物,无形之中影响了你的心神。”纪灵儿又猜。 见纪灵儿越猜越离谱,姬仇越发心中不忍,纪灵儿对他一片真心,他不该对其有所隐瞒,几番动摇,想要与之说出实情,奈何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如果说出实话,的确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却会将姬浩然推进火坑,检试作假,姬浩然一定会被撵走,而且日后也将永远背负弄虚作假的恶名。 退一步说,即便不为姬浩然着想,他说出实情也难逃世人的诋毁和非议,因为是他出卖了姬浩然。 事已至此,万难回头,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不够坚定,不应该将自己的血液交给姬浩然。 姬仇心中苦恼,表情上难免有所显露,但纪灵儿只当他在愁恼眼前之事,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柔声宽慰,“就算所有人都怀疑你,我也不会怀疑你。”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好生感动,“这件事情当真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我信你,”纪灵儿正色点头,“走吧,回去,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设法查证,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姬仇点了点头,与纪灵儿怏怏回返。 回到镇魂盟,纪灵儿没有急于离去,而是留在别院陪着姬仇,与他一同回忆昨晚的细节,推敲真相。 姬仇脸上有伤,是被飞鸟翅膀划伤的,酷似抓痕,但纪灵儿比对之后发现姬仇脸上的伤痕并不是抓痕,因为几道血痕之间的距离太小,成年女子的手远不止这么大。 推敲过后,纪灵儿越发确信姬仇是被人陷害,只是始终想不明白敌人陷害他的动机,要知道昨晚姬仇外出演练法术纯属临时起意,而敌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挖好了陷井,不但计划的滴水不漏,各种旁枝末节也都考虑到了,甚至连姬仇撞上飞鸟,脸上有了血痕都了如指掌,包括事后将倒伏的大树修复如初,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所有的线索都说明布置陷井的很可能是天诛本人,而姬仇的分量貌似不足以让天诛亲自出手。 纪灵儿问话,姬仇也会回答,但更多的时候是一言不发,他心里很清楚敌人为什么要陷害自己,也知道敌人想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之前自聚窟州逆血卫士曾经尝试偷袭感应五行玄灵之人,结果功亏一篑,经过了聚窟州的变故,镇魂盟的真人一定会加强对这五人的保护,逆血卫士没有了再刺杀他们的机会。 镇魂盟不知道他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但逆血卫士却是知道的,它们是想逼他离开镇魂盟,失去了镇魂盟的保护,他的处境将会万分危险,因为敌人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来刺杀他。 傍晚时分,有小道童来喊他,惊雷真人要寻他问话。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时镇魂盟的修士已经知道夜墟之事,所到之处皆是异样眼神,这令姬仇如芒在背,难受非常。 截教的几位长辈都在,喊了姬仇过去乃是为了询问昨晚的细节,夜墟众人看不出笑雷子作假,但惊雷真人却看的一清二楚,询问之时免不得多有质疑,姬仇如实相告,连午后与纪灵儿外出一事也不曾隐瞒。 得知姬仇没有找到倒伏的大树,惊雷真人等人便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感染戾气,失了神志,他们也不是蠢人,并不认为姬仇有作案的动机,却怀疑他是在失神无知之下酿成了大错。 对于这一怀疑,姬仇也给予直接否认,他是当事之人,对自己的情况最为了解。 之后一旁的风雷真人又怀疑姬仇昨晚演练法术是不是走火入魔,但是不等他说完自己的疑虑,惊雷真人和笑雷子就否定了他的怀疑,因为观气术和御气诀虽然威力惊人,却非常容易研习掌握,即便研习有误大不了不得起效,不会出现走火入魔的情况。 询问良久,最终还是陷入僵局,关键的关键就是陷害的动机,姬仇虽然练成了三昧真火,却不足以惊动天诛本人亲自动手,而除非天诛出手,否则没有人拥有枯木重生的法力。 二更时分,姬仇带着沉重的心情沮丧的回到了住处,纪灵儿还在,门口放着木桶,里面有几块肉骨头,不消说是王老七来过,见纪灵儿在屋里,就没有进去。 将木桶拎进院子,喂了狗崽,姬仇回到了屋里。 桌上是纪灵儿为他准备的晚饭,如果没有之前的变故,此时应该是他最舒心最惬意的时光,但此时他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不但吃饭没有胃口,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纪灵儿猜到惊雷真人等人寻姬仇过去所为何事,见他忧心愁恼,便没有询问添堵,只是陪坐一旁,轻声宽慰。 “盟主他们应该已经知晓此事了,他们准备如何处置我?”姬仇问道。 “此事关系重大,父亲正在加紧寻查,你不要担心,他不会怀疑你。”纪灵儿说道。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大感欣慰,但与此同时他也多有顾虑,“你倾心于我,人尽皆知,盟主若是对我包庇回护,怕是会遭人非议。” “你管别人作什么?”纪灵儿很是坦荡,“况且你不久之前刚自聚窟州救了各宗感应玄灵之人,他们不会忘恩负义,妄自揣测。” 姬仇叹了口气,“我刚才自道观出来,看到南门外的林中有火光,想必是夜墟派来的人在那儿露营。” “来就来呗,由得他们。”纪灵儿说道。 “他们滞留在山门之外,胡言乱语,会殃及镇魂盟清誉。”姬仇说道。 纪灵儿将筷子塞到了姬仇手里,“别想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先吃饭……” ------------ 第一百三十一章 阳证阴证 姬仇郁闷沮丧,哪里会有胃口,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纪灵儿知道他无心吃饭,也不逼他,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继续和声宽慰。 “你晚上不要住在这里,以免遭人非议。”姬仇说道。 纪灵儿瞅了姬仇一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咱们无有婚约,不正名分,人言可畏,你还是回去住吧,”姬仇说道。 纪灵儿不接话,自顾忙碌。 “你若不走,我便搬回饲院居住。”姬仇又道。 见他心意已决,纪灵儿勉强同意,“也罢,你身上有伤,我有心搬来与你同住只是为了照顾你,而今你已无大碍,我便不做那授人以柄之事。” “嗯。”姬仇点了点头。 收拾好碗筷,纪灵儿有心再度与姬仇推敲此事,但姬仇意兴阑珊,因为只要他不说出自己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对方陷害他的动机就不充分,少了这个前提,任何的推敲都只能误入歧途。 纪灵儿发现姬仇情绪低落,却并未就此停止推敲,起初姬仇还以为纪灵儿推敲此事乃是为了找出真凶,后来才发现纪灵儿的推敲更多的是在教给他日后受到众人盘问时应该如何回答,在纪灵儿看来此事有三大疑点,一是他没有作案的动机,即便一时热血上涌,想要染指的也应该是纪灵儿而不是别的女人。二是夜墟离此并不远,正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即便有心做坏事,也不应该选择自夜墟作案。最后就是作奸犯科之人都会隐藏身形,不会以真面目示人,更不会以独门功夫伤人,以上三点足以说明是有人在恶意陷害他。 人在受到他人误解的时候最需要的是亲人的理解和支持,纪灵儿的殷切关怀大大冲淡了姬仇心中的沮丧和苦闷,平心而论上天对他不薄,不但让他练成了三昧真火,得了灵寂修为,还得到了一个情真意切的意中人。 三更之前,纪灵儿离开了别院,姬仇出门相送。 送走纪灵儿之后,姬仇没有急于关门,他此时耳聪目明,能够听到不远处的树林中有人藏匿,根据呼吸声来看,很可能是王老七。 待纪灵儿走远,王老七自林中走了出来,一脸紧张的凑了过来,“夜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姬仇昨晚就没有睡好,又忙碌了一天,加上心情郁闷,便不愿多说,但王老七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也不能太过冷淡,于是便将其让进屋里,将前因后果简略的说与他知道。 听完姬仇的讲说,王老七也认定此事是有人在陷害他,但陷害他人总要有一个足够的动机,敌人如此大费周章的陷害他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说到这个问题,推敲立刻就会进入死胡同。 姬仇摆手打断了王老七的猜测,“昨晚你有没有听到雷声,亦或是看到闪电?” “没有,怎么了?”王老七摇头。 “没什么。”姬仇摇了摇头,昨夜他曾自山中演练过驭雷诀,如果有人看到闪电亦或是听到雷声,也能间接证明他没有撒谎。 “对了,我刚才看到截教的几个老道士往东去了,”王老七低声说道,“他们没有驱乘坐骑,搞的神神秘秘。” “他们想必是前去验证我之前有没有撒谎。”姬仇说道。 “好像不是,”王老七说道,“我看他们拿着几包东西,其中好像还有幡旗,应该是作法的法器。” 姬仇想了想,出言说道,“镇魂盟乃光明所在,方圆数百里内不应该有妖物蛰伏,但亡魂总是有的,他们可能是想作法感召阴魂鬼魅,问询验证。” “有道理,”王老七点头,“活人会撒谎,死人总不会,依我看此事对你有利。” 姬仇苦笑摇头,没有接话,敌人连倒伏的大树和被驭雷诀崩碎的山石都能复原如初,左右阴魂鬼魅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天诛本就是戾气阴物,惊雷真人等人此去很可能会再受误导,加重他的嫌疑。 “好了,我困了,你先回去吧。”姬仇下了逐客令。 “好,你安心歇着,我帮你打探消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立刻过来告诉你。”王老七说道。 姬仇点头,起身送王老七出门。 回到屋里,躺卧在床,姬仇长出了一口粗气,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人言可畏,三人成虎,真凶已经不得追寻,他这个替死鬼想要洗清嫌疑难比登天,敌人既然有心陷害,就一定会做到滴水不漏。 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头瞌睡多,没过多久姬仇就在郁闷和沮丧中怅然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狗崽的叫声惊醒了他,他带回来的那幼兽并不是狗崽,警觉吠叫也并不是汪汪,而是呜呜,酷似虎狼示威之声。 姬仇没插门,待他坐起之时,一道黑影已经推门而入,姬仇可以夜间视物,看的真切,来人乃是笑雷子。 “六师兄。”姬仇睡前不曾脱鞋,此番便离床起身。 “有个坏消息。”笑雷子神情凝重。 由于王老七事先通风报信,姬仇便猜到笑雷子等人昨晚做什么去了,虽然事先已有心理准备,但听笑雷子这般说,还是免不得心悸紧张。 “什么?”姬仇问道。 “我们几个昨晚前往山中作法,召引阴魂问话,据其中一个阴魂所说昨晚见到你自山中举止疯癫,喃喃自语,且身边有一只血蝠陪伴。”笑雷子说道。 姬仇闻言眉头大皱,“你们问话的那个阴魂可能与我当面对质?” “你还信我不过么?”笑雷子低声说道,“我严刑逼供,细心观察,可以断定那阴魂未曾撒谎。” “那它看到的那个就不是我。”姬仇说道。 “小师弟,此事对你极为不利。”笑雷子甚是忧心。 “六师兄,你也不相信我吗?”姬仇有些麻木了。 “我自然相信你,不过事情已经出了,总要设法善后才是,拖延的越久,对本宗声誉影响越大。”笑雷子说道。 “你是相信这件事情是别人陷害我,还是相信这件事情不是我有意为之?”姬仇追问。 笑雷子没有正面回答姬仇的问题,而是出言说道,“你之前自聚窟州控驭血蝠众人有目共睹,血蝠乃阴邪之物,常人根本难以驾驭。” “控驭巨蝠很简单,只需双脚踩踏,不需神识相连。”姬仇说道。 “你莫要着急,此事交给我来处理,这几日你最好不要出门。”笑雷子说道。 “多谢六师兄。”姬仇茫然道谢。 笑雷子点头过后,匆匆离去。 送走笑雷子,姬仇再无睡意,躺卧在床,长吁短叹。 次日,天气很好,万里无云,但天气好与不好,很大程度取决于心情,姬仇心中苦闷,便是外面明日高照,眼前也仿佛弥漫着迷蒙雾气。 小道童照例还来给他送饭,态度语气依旧十分恭敬,但也不知道是姬仇多心还是怎地,始终感觉小道童看他的眼神之中透着异样。 中午时分,王老七来了,满头大汗,只看他的表情,姬仇就知道他带来的又是坏消息。 “怎么了?”姬仇紧张反问。 “事情闹大了。”王老七大口喘气。 姬仇强打精神,强自镇定,“不要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今日早些时候笑雷子往夜墟寻那主事之人和当事苦主,有心以黄金千两重恤补偿,试图了结此事,奈何夜墟众人一心只想追查凶手,并未采纳笑雷子的建议,”王老七说到此处摇头长叹,“如此一来他们越发确信此事是你所为,重金抚恤只是因为做贼心虚,而今聚众数百,正在山门外谩骂鼓噪……”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聚众要挟 听得王老七言语,姬仇眉头大皱,不能否认笑雷子的一片好心,但笑雷子却是好心办了坏事,主动提出重恤补偿的确有心虚之嫌。 “你也不要着急,惊雷子他们已经去山下处理此事了,这事儿好像不是笑雷子一个人的主意,你的那几位老师兄貌似都知道内情。”王老七说道, 姬仇抬手抚额,无奈叹气,黄金比白银贵重的多,黄金千两是个很恐怖的数字,笑雷子自己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无疑是众人想尽办法凑出来的。 “这群刁民真是蹬鼻子上脸,也不想想镇魂盟是何种存在,敢来此处撒泼耍赖。”王老七多有不忿。 姬仇没有接话,而是站立起身,走到床边拿起了自己的道袍。 “你要干什么去?”王老七问道。 姬仇说道,“事情因我而起,而今人家找上门来,我总不能龟缩着不敢露面,我下山看看去。” “你还是别下去了,你下去能干什么呀?”王老七劝阻。 “干不了什么我也得下去,至少表明我不心虚。”姬仇正色说道。 王老七连番劝阻,终究没能劝住他,最终只能跟着他往山下去。 “你回去吧,此事与你无关。”姬仇说道。 “我还是跟你一起去看看吧,我经常往夜墟去,认得他们。”王老七说道。 姬仇没有再说什么,强打精神,快步疾行。 不是每个人都有分辨真假的能力,沿途遇到一些修士和杂役,免不得向他投来异样眼神,姬仇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却是如芒在背,难受非常。 不多时,二人来到山下,此时山门外聚集了不下数百人,大部分是自夜墟赶来的,老弱妇孺占了多数,哭喊声,叫骂声,嘈杂一片。 己方出现的只是截教众人,其他宗派并未参与,其他宗派不参与此事并不是置身事外,而是相信截教能够处理好此事。 夜墟众人认识姬仇,见他来到,情绪越发激动,哭喊上前,连吐带骂,恨不得将其撕碎才好。 姬仇心中不虚,也不闪躲,而是急切解释,但夜墟众人哪里肯听,群情激奋,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在姬仇来到之前截教众人已经与这群人纠缠了不短的时间,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夜墟众人根本就不听解释,他们相信眼见为实,在他们看来姬仇被抓了现行,任何的解释都是遮掩。 笑雷子的道袍上有明显的抓扯痕迹,左袖几乎被扯掉,眼见众人试图动手,笑雷子按捺不住提气吼道,“够了,我们处处礼让,尔等不知进退,反倒得寸进尺,咄咄逼人,当真以为我们截教无人乎?” 笑雷子修为精深,提气发声,声传四野,夜墟众人立刻被镇住了,但很快他们就回过神来,一群妇人和老人哭喊上前,只道截教仗势欺人,包庇凶手,今天便是死在这里也要为亡人讨回公道。 惊雷真人虽然老成持重,却也被众人的无理取闹磨光了耐性,“福生无量天尊,诸位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事情尚未查明,诸位就强求我们惩治门人,这等无理要求贫道万难应允,万一事后查明凶手另有其人,岂不冤枉了好人。” 夜墟有人喊道,“有目共睹,这个姓姬的就是凶手,他脸上的抓痕尚在,岂能冤枉了他。” 有人高声附和,“对,你们分明知道他是凶手却存心包庇,还试图以金钱了结此事,如果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为何要与我们金钱?” “我们可怜苦主,好心抚恤,你们竟然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笑雷子气恼说道。 “死胖子,最坏的就是你,”有人叫骂,“你分明与那凶手沆瀣一气,处处回环包庇,定是同谋无疑。” 笑雷子平日里非常随和,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但脾气再好也受不得这等诋毁污蔑,他乃异类成人,狂怒之下终于失去了理智,怒发冲冠,爆粗上前,“日你先人,好一群刁民泼妇,道爷今日先收了你们,再往天尊处领罪。” 这世上哪有不怕死之人,见笑雷子面露杀机,夜墟众人怕了,惊怯后退。 而笑雷子也是真想动手的,一干截教道人根本就拦他不住,最终还是惊雷真人亲自出手方才拉住了他。 “师兄,你让开,我要弄死他们。”笑雷子双目圆睁。 “你疯了不成,”惊雷真人大力推搡,“你参天悟道,勤勉修行,习得武艺法术,只为屠杀平民?” 听得惊雷真人言语,笑雷子终于冷静了下来,但他余怒未消,虽然暂时忍住,却是处于爆发的边缘。 一旁的王老七直到此时方才得到说话的机会,陪着笑脸拱手上前,“我王老七是个杂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但诸位应该认得我,火雷真人进山之后我便有幸跟随左右,他是个良善之人,断然不会做出那种丧心病狂之事,而今天诛乱世,民不聊生,镇魂盟乃中流砥柱,系万民苍生安危于一身,诸位不要强逼要挟,还请宽限我们一段时日,也容各位真人尊长追寻真凶。” “王老七,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还欠我二钱银子的酒钱呢。”有人骂道。 “对,你个破落户,定是受了姓姬的好处,你的话哪个会信?”有人附和。 王老七挨了呛,尴尬红脸,叹气退下。 就在此时,纪灵儿自远处赶来,挤出己方人群,来到姬仇面前。 见纪灵儿来到,姬仇无奈叹气,“你快回去,此事你不要参与。”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为何不能参与?”纪灵儿冷声说道。 “那女子,你是何人?”夜墟有人发问。 “我是他的女人。”纪灵儿正色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惊诧的不止是夜墟众人,截教的一干道人也是多有惊愕,二人彼此心仪一事他们都是知道的,但二人并无名分,纪灵儿此言既出,等同断了自己的退路,非姬仇不做他人之想。 眼见纪灵儿当众表态,姬仇感动非常,眼下他正背负着杀人作奸的罪名,在这等关头纪灵儿不但没有怀疑他,还与他坚定的站在一起,这绝非寻常女人能够做到的。 “你来了正好,你男人人品下贱,作奸犯科……” 不等对方说完,纪灵儿就怒了,拔剑在手,“你说什么?” 见她拔剑,夜墟众人心中惊惧,再度后退,刚才说话之人硬着头皮接话,“你要做什么,杀人灭口不成?”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纪灵儿挑眉侧目。 夜墟众人虽是山野民夫,却也分得清虚张声势和色厉内荏,见纪灵儿这般神态,知道她真会动手,便没人敢接话。 惊雷真人是此间主事之人,眼见场面再度陷入僵持,只得再度出面,“福生无量天尊,诸位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我这小师弟当真不是凶手,诸位请宽限我们一些时日,也容我们查找真凶。” “我们早就派人在此,你们闭门不出,压根儿就没有查找真凶之心。”夜墟的主事老者出言说道。 “事发至今不过两日,我们一直在查找,未曾懈怠。”惊雷真人说道。 “你们应该多派人手。”老者说道。 姬仇不确定夜墟众人有没有敌人奸细,但他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做对方才会撤走,不等惊雷真人开口,他便出言说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即刻收拾行装,外出查找凶手。” 人群之中有个中年男子立刻接话,“如此说话还有些诚意,闭门不出,分明是心中有鬼。” 此言一出,马上有多人附和,“你嫌疑最大,你不查找凶手还能依仗谁?”“找不到凶手,你有脸回来?”“你何时外出查找凶手,我们何时离开,不然我们就渴死饿死在这里。” “不要再说了,我马上走……”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孤身远行 姬仇说完转身迈步,不再理会聒噪的夜墟众人。 王老七本想跟姬仇一起回去,但是见纪灵儿跟了上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远远的跟在二人后面。 “无有线索,就这般出去寻找,不啻于大海捞针。”纪灵儿说道。 姬仇无奈叹气,“那我也得出去,此事因我而起,我总得做点儿什么。” “此事父亲尚未表态,你不要急着出去,等他与几位宗主商议过后再做计较。”纪灵儿劝阻。 姬仇摇头说道,“此事的关键不在于镇魂盟,而在于夜墟众人,他们不讲道理,强人所难,总是这般自山门外聒噪,对镇魂盟声誉多有损伤,我回去收拾一下就走,还镇魂盟一个清净。” “便是要走也不急于一时,”纪灵儿说道,“总得见过父亲,讲明事情原委才好,就这般走了,免不得有人诟病猜忌。” “别人要猜忌我有什么办法,”姬仇强颜欢笑,“只要你不怀疑我,他人的猜忌和怀疑我都不在乎。” 听姬仇这般说,纪灵儿心中大慰,“我总感觉这件事情透着蹊跷,能够做到枯木再生的怕是只有伪圣天诛自己,天诛亲自出手陷害于你,此事绝不简单,定有隐情。” 姬仇心中倒是明镜一般,但他无法向纪灵儿诉说缘由,而今姜熙等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已经开始闭关,姬浩然也一同闭关去了,在这时候说出实情,将姬浩然揪出来,他做不到,即便明知道自己此举是在饮鸩止渴,他也只能瞒一天是一天。 二人说话之时,笑雷子自后面赶了上来,“好一群刁民,可恨的紧,恨不得一个个全给他们打杀了才好。” 此前笑雷子对他百般维护,甚至不惜弄虚作假帮他脱罪,姬仇感激在心,听他这般说,急忙出言宽慰,“六师兄你也不要生气动怒,我们乃修行中人,冲他们动武有恃强凌弱之嫌。” 笑雷子大口喘气,平息心中怒气,“真是不知好歹,我们本是一片好意,想要筹措金银接济苦主过活,却被他们反咬一口,你看他们那般嘴脸,青壮之人躲在后面,却推了老弱妇孺在前,可恶,当真可恶。” 姬仇无言以对,只得无奈摇头。 “依我看你出去躲上几天也未尝不可,”笑雷子说道,“我回去收拾行囊,与你一同出去耍上几日。” “不成,眼下截教的姜熙正在闭关,不能无人护法。”姬仇立刻反对。 “我随你出去,还有惊雷和风雷两位师兄坐镇,不虞有失。”笑雷子随口说道。 姬仇再度摇头,“那也不成,此前逆血卫士自聚窟州偷袭不成,定会再度设法谋害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咱们镇魂盟中很可能有它们的眼线和内应,他们的安全不可大意。” 见姬仇态度坚决,笑雷子多有疑惑,转念一想,哈哈大笑,“哦,我懂了,你是想携了纪大千金同行吧,那好,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姬仇没有当着笑雷子的面否认,待笑雷子笑着走远方才冲纪灵儿说道,“我自己一个人出去,你不要跟着我。” “为何?”纪灵儿问道。 姬仇想了想,出言说道,“眼下逆血卫士正在四处作乱,听说近期又出来了个天杀阁,也在四处屠杀练气之人,外面很不安全。” 说到此处,不等纪灵儿接话,再度说道,“眼下我已经晋身灵寂,还练成了三昧真火和御气之术,自保有余,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纪灵儿原本是打算与姬仇同行的,听姬仇这般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的灵气修为比姬仇要低上许多,与姬仇同行很可能会拖累他。 走到岔路口,纪灵儿自往北去,她要去向纪怜羽说明此事,看纪怜羽有何打算。 王老七一直在后面跟着,待纪灵儿走远方才跟了上来,“姬仇,事情不对头。” “嗯?”姬仇歪头看他。 “刚才我一直在旁听观察,夜墟众人貌似有意逼你离开镇魂盟,此事很可能有人在暗中指使。”王老七说道。 姬仇笑了笑,没接话。 王老七又道,“刚才起哄的那几个人我都记下了,寻得合适机会,咱们易容一番,绑了他们出来,严加审问,看看能否逼问出幕后之人。” “算了吧,”姬仇连连摇头,“我是无辜的他们都能抹黑我,若是再过去绑人逼供,岂不是授人以柄,自讨嫌疑。” “我粗通易容之术,他们认我们不出的。”王老七说道。 “万一露出马脚怎么办?”姬仇反问,“咱们能杀人灭口吗?” “自是不能。”王老七抬手挠头。 姬仇不再说话,拾阶而上,向自己所居住的别院走去。 “你真要走啊?”王老七问道。 姬仇点了点头。 “不行,你不能走,”王老七摇头说道,“我虽然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动机,但他们明显想逼你离开镇魂盟,你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愿。” “我也不想走啊,”姬仇无奈摇头,“但是刚才那架势你也都看见了,我不走行吗?他们会天天跑到山门外哄闹。再说此事因我而起,我也总得有个态度,我也理应出去查找凶手。” “有线索吗?”王老七追问。 “现在还没有,出去慢慢找吧。”姬仇随口说道。 二人说话的工夫回到了姬仇居住的别院,姬仇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几件衣服和一些细软,再有就是随身兵器。 姬仇此前自聚窟州得了不少金银,给王老七留下了一些,王老七惭愧的收了,主动提出帮姬仇抚养狗崽。 “不用了,此番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它我也带走。”姬仇说道。 “怎么你还要离开南灵荒么?”王老七问道。 姬仇没有回答,敌人将他逼走是为了暗杀他,这也是他不让笑雷子和纪灵儿随行的主要原因,他不想连累二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一旦离开了镇魂盟就只能远走高飞,走的越远越好,走的越远,被逆血卫士找到的可能性就越小。 收拾好东西,已是午后申时,姬仇先往道观向惊雷真人辞行,惊雷真人对他这个小师弟也多有关爱,百般叮咛,万般嘱咐,担心他在外面遇到意外,又送了半根小指粗细的香烛,只道万一遭遇危险,便点燃香烛,几位师兄会立刻前往驰援。 刚刚拜入截教,就给截教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姬仇也多有惭愧,收了香烛,告辞退下。 由于要等纪灵儿,姬仇并没有急于离去,一直等到傍晚时分,纪灵儿方才来到,皱着眉,板着脸,很明显心情不好。 “盟主怎么说?”姬仇问道。 “他说这是截教之事,理当由截教自行处理。”纪灵儿说道。 “盟主说的也没错。”姬仇说道。 “我生气的不是这个。”纪灵儿说道。 姬仇疑惑歪头,“那是什么?” 纪灵儿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我听我爹的言外之意好像有些怀疑你,不过他没怀疑你的人品,却怀疑你是不是在含混失神的状态下做了出格的事情。” 纪灵儿言罢,姬仇出言说道,“你也没必要生气,有这种想法的不止盟主自己,截教的几位师兄其实也有此怀疑。” 纪灵儿叹气摇头,“外面兵荒马乱,你孤身在外,我放心不下。” “而今我是截教灵寂高手,习得三昧真火和御气之术,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况且惊雷真人还给了我半截香烛,遇到危难,他们也会前去救我。”姬仇说道。 “你要往何处去?”纪灵儿万般忧心。 姬仇没有回答纪灵儿的问题,而是随口说道,“好了,趁天还没黑,我得早些上路了。” 纪灵儿知道他必须走,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看着他背上包袱,抱起狗崽往东山掠去。 “多加小心啊。”纪灵儿忍不住发声叮嘱。 姬仇闻声回头,冲纪灵儿点了点头,转而提气拔高,向东消失在了一望无际的群山之中……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异兽老三 姬仇之所以急着离去是担心纪灵儿会再度追问他要去哪里,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敌人既然有意陷害,自然不会让他找到真凶,退一步说即便有可能找到真凶,他也不敢自附近逗留,敌人陷害他的目的就是逼迫他离开镇魂盟,而今他已经离开了镇魂盟,随时可能遭到敌人的暗杀。 东掠的同时,姬仇开始斟酌去处,想来想去当真是没什么地方可去,他在云阳城长大,首先想到的是云阳城,但是想到福伯已经不在了,免不得心头一暗,再想到自己此时正在被逆血卫士追杀,回到云阳城很有可能殃及云阳众人,便彻底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在来到镇魂盟之前他一直在云阳城生活,除了这两个地方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不过这样也好,现在的他就像个扫把星,不管去哪儿都会连累别人,四海漂泊,走哪儿算哪儿吧。 夜幕降临,姬仇远离了镇魂盟地界,他很清楚自己随时可能遭到偷袭和暗杀,也不敢懈怠停留,灵气急催,全速飞掠,他不知道敌人在哪儿,却知道敌人就在附近。 镇魂盟往东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茂密深林,其中多有沟壑天堑,大河湖泊,地形很是复杂,好在他此时已经可以御气凌空,复杂的地形对其构不成阻碍。 他一直是往东直线移动的,离开镇魂盟地界之后禽兽虫蛇明显增多,起初姬仇还不曾多想,到得后来发现所到之处禽兽蛇虫纷纷躁动飞起,惊怯远避方才反应过来,这些隐藏在树下林中的动物是感受到了狗崽的气息方才四散惊飞的。 确定了这一情况,姬仇喜忧参半,喜的是狗崽在无形之中充当了他的护身符,抱了狗崽在怀里,所到之处蛇虫鼠蚁和凶禽猛兽都会避让闪躲,减少了他被偷袭和蜇咬的可能。忧的是所到之处鸟兽躁动,会间接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追兵更容易找到他。 半夜时分,姬仇自一处山顶停了下来,他要解手,狗崽也要解手。 他此番出来是带了干粮的,纪灵儿给他准备了一份,截教众人给他准备了一份,王老七也给他包了些肉骨头,奔波半宿,姬仇也饿了,便自一块青石上坐下,拿了骨头出来啃。 狗崽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他。 王老七准备的骨头都是熟的,姬仇给了狗崽一根,狗崽更喜欢吃血食,但是没有生的,熟的它也吃。 截教众人并不知道他是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只当他此番出来是为了躲清静,虽然外面并不太平,但是以他目前的修为应对寻常的对手已经绰绰有余了。 如果截教众人知道他会遭到追杀,说什么也不会放他出来,故此不能因为截教众人放他出来就片面的认为截教众人对他不好,事实上截教众人,包括惊雷真人本人,都对他这个初入山门的小师弟非常关照。 临行之前笑雷子还给了他一幅地图,笑雷子喜欢东奔西跑,到处游玩,担心他此番出去会误入雷池,便凭借记忆画了一幅地图,上面标注了一些地名和简略备注,由于画写的非常仓促,地图就比较简陋粗糙,不是非常详实。 姬仇取了地图在手,快速看阅,他目前应该位于镇魂盟正东数百里外,往南一千多里就是明珠城,姜熙等人就是自那里来的。 明珠城不在南灵荒地界,而是在南海之滨,在明珠城的东南海中有一处岛屿,名为金鳌岛,那里便是截教祖庭。 目前所在区域属于无人区,往东可能有一些土著部落,却没有很大的城池。 简单看罢地图,姬仇开始斟酌路线,如果继续往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很可能遇不到人,如果改道向北,貌似太早,他不确定奔出这几百里能否甩掉追兵,最安全的作法是继续往东,尽可能的与敌人拉开差距之后再改道向北。 想到此处,姬仇打定了主意,收起地图,重新抱起狗崽继续上路。 南灵荒的灵气是最为稀薄的,离开南灵荒之后天地灵气充盈许多,如果换成其他人,定然无法长时间的奔袭,因为灵气会耗尽,但御气之术中有一式指诀,名为借气诀,只需掐捏指诀便可快速聚敛灵气,这令他可以在快速移动的同时及时补充耗损的灵气,能够长时间的快速移动。 起初姬仇一直采用凌空飞渡自空中移动,后来为了追求快速,遇到平坦区域便敛气落地,自林下以风行诀快速奔跑,他的观气五术和御气十三诀还没有演练娴熟,必须抓紧时间加以演练。 快速移动免不得风吹颠簸,那狗崽一直很老实的待在他的怀里,既不乱叫亦不挣扎,见它这般通人性,姬仇便有心给它起个名字,但他连这小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无法有的放矢,只能随意给它起了个名字,老三,其实他是想喊它老二的,他是老大,老二就是他的跟班儿,但老二着实不雅,只能改成老三。 眼前这片区域对于姬仇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他此前从未来过这里,但此时他却没有了初入南灵荒的紧张和忐忑,一来他已经练成绝技,且修为大涨,二来他怀里还抱着老三,其实老三现在还小,真的遇到危险它也做不了什么,但它至少是个伴儿,有老三在,他就不会感觉自己是孤身一人。 无惊无险,一夜平安,姬仇此时已经完全深入东南无人区域的腹地了,天亮之后,他暗暗松了口气,他离开镇魂盟的初期是最危险的,也是最有可能遭到截杀的,昨天晚上敌人没有出现,说明他已经将敌人给甩掉了,至少是暂时甩掉了。 当然也有另外两种可能,那就是敌人并不知道他离开了镇魂盟,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可以省略。还有一种可能是敌人一直跟随在后,只是为了等他远离了镇魂盟之后再动手,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因为他此时离镇魂盟至少也有一千多里了。 敌人没有跟上来,姬仇也不敢放松,此番出来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他一直跑,敌人一直追,始终追不上。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被敌人追上并发生激战,敌人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必不无备而来,一旦与敌人相遇,势必凶多吉少。 自一处小河边进行了短暂的休整之后,姬仇准备再度上路,他此前失血过多,即便有灵气支撑此时也是困乏交加,但他不敢休息,必须尽可能的拉大与追兵的距离。 待老三喝完水,姬仇便弯腰将其抱了起来,刚准备踏地升空,突然听到河流下游传来了呼喊之声。 心中一凛,急忙侧耳细听,却发现下游传来的喊声发自女子之口,声音急切焦虑,貌似正在高喊求救……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荒野女子 听到女子呼救,姬仇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是敌人设下的陷井,此时他正处于密林深处,人迹罕至,不应该有女子出现在这里。 心中存疑便没有急于前去援救,而是屏气凝神,细听辨察。 细听之下发现女子的确是在呼救,其中还掺杂着男子得意霪邪的笑声,貌似只有这男女二人。 可能是发现呼救无用,女子开始哀声求饶,但那男子不为所动,反倒笑的越发放肆。 就在姬仇犹豫不决之际,远处传来了衣服撕裂的声音,听到此处,姬仇按捺不住了,若是再不出手,怕是那霪贼便要毁了那女子的名节。 心中急切,便开始向下游快速移动,与此同时继续细听声响,明珠城的姜熙和姜伯姜仲兄弟拜入的就是截教,他与三人多有接触,熟悉三人口音,那女子说话与三人口音很是相似,而那男子的腔调则明显带有北方特点,如果真是敌人设下的陷井,应该想不到这样的细节。 想到此处,再无顾虑,全力加速,朝着下游疾冲而去。 到得近处,发现在岸边一处草地上一男一女正在纠缠,那霪贼已经脱褪去了衣裳,女的也只剩下亵裤肚.兜,女子一边求饶一边推搡抗拒,霪贼一边放肆坏笑,一边上下其手。 眼见还不到最后关头,姬仇便没有急于出手,而那霪贼哪里会想到荒野之中会有人来,加上气血上涌,心猿意马,也全然没发现姬仇已经来到近处。 那霪贼四十岁上下,马脸,小胡子,身形高瘦,而且是很高很瘦的那种,几乎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但这并不影响他发坏作恶,污言秽语,上下其手,极尽霪邪猥琐之能事。 被其压在身下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娇小羸弱,肤白貌美,根据其头上精美的发簪和被扯碎的绸缎衣物来看,此人应该不是贫苦人家的女子。 确定不是陷井,姬仇再不犹豫,深深吸气,疾冲而出,也不警告阻止,直接飞起一脚,将那霪贼一脚踹飞。 他不知道对方底细,也不敢给对方回神反应的机会,将霪贼踹飞之后疾冲而上,想要再补一刀,取那霪贼性命。 事发突然,霪贼免不得多有慌乱,加上姬仇先前那一脚也是灌注了灵气,直接踹的他五内震荡,嘴角见血。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长刀近身之前急闪避开,与此同时高喊叫骂,“哪里来的小杂毛,竟然偷袭爷爷。” 此人在翻滚躲闪之时用上了灵气,灵气一动,姬仇看到了此人身上有紫气萦绕,这一发现令他多有错愕,愣神儿过后方才反应过来,他之所以能够看到对方的气息乃是因为习练了观气术的缘故,不同修为的练气之人所发出的气色也不相同,此人气呈深紫,说明此人是灵虚高阶修为。 趁姬仇愕然发愣,霪贼稳住阵脚,翻身跃起,但他并没有去攻击姬仇,而是朝着被遗弃在不远处的衣物和兵器冲了过去。 见此情形,姬仇本能的想要前冲阻止,但霪贼已经抢得先机,他不可能快过对方,情急之下急切探手,施出了初习掌握的移山诀,离体而出的灵气彷如延长的手臂,抢在霪贼冲到之前将地上的衣物和兵器抓到了自己手里。 这霪贼的衣物是一套黑衫,用的兵器是两把漆黑如墨的短刀,除此之外还有一大一小两个腰囊,这些事物都被姬仇抓在了手里。 霪贼慢了半分,失了衣物和短刀,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气恼,歪头旁顾,见那女子畏缩在旁,便疾闪而至,屈指成爪,扼住她的咽喉,“别动,再动我就掐死她。” 眼见霪贼挟持了那年轻女子,姬仇便没敢轻举妄动,他虽然拥有灵寂修为,又得了三昧真火和御气之术,却少有实战经验,突然遇到这种情况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你是何人,竟敢坏爷爷好事?”霪贼挑眉喝问。 姬仇此时正在脑海里急切思虑怎么做才能救下那年轻女子,听得霪贼喝问方才回过神来,皱眉歪头,冷然斜视。 实则他是想说点儿什么的,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应该说什么才好,让霪贼放了那女子对方肯定不会听他的,说其他的貌似也都是废话。 “把爷爷的东西扔过来。”霪贼大声说道。 姬仇没动,他虽然没什么江湖经验,却知道忍一时换不来风平浪静,只能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 “莫要耽搁,快将爷爷的东西扔过来,你若不从,我便掐死她。”霪贼再度恐吓。 短暂而急切的思虑之后,姬仇左手探出,但他并没有将抓在手里的东西扔给霪贼,而是暗运三昧真火将其引燃。 眼见姬仇竟然烧掉了自己的衣服,霪贼好生气恼,但更多的还是震撼,“这是什么功夫?” 姬仇并不答话,继续催动三昧真火焚灼抓在手里的衣服等物。 三昧真火何其霸道,那团衣服眨眼之间便化为灰烬,不止衣服,甚至腰囊里的金银都被熔为金水银汁,自姬仇的指尖缓慢滴沥。 就在霪贼愕然瞠目之际,火焰之中突然传来了两声闷响,随之便有一蓬白雾散出。 姬仇有感,微微转头,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只见先前的两声闷响是腰囊里的两个瓷瓶被三昧真火给烧爆了。 在看清缘由的同时,也闻到了白雾发出的怪异香气。 只一瞬间姬仇就知道大事不好,霪邪随身携带的东西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极有可能是助兴害人之物,想到此处急忙将左手残余之物扔了出去,与此同时向相反的方向横移闪避。 在姬仇扔出残余之物的同时,霪贼也有了动作,将那女子奋力推向姬仇,与此同时急闪右移,凌空接住了那两把黑色短刀。 由于燃烧时间尚短,那两把短刀尚未被熔化,但烫手是必然的,霪贼抓住短刀的同时负痛大叫,反手又将短刀扔了出去。 姬仇本已经右移闪避,眼见女子被霪贼推向尚未散去的白雾,唯恐其误吸中毒,急忙屏住呼吸回身援救。 也是他少有经验,遇到变故总是下意识的遵循本能,若是此番能够施展移山诀,定然能够及时将那女子拉出来,但他横移救援,如此一来便晚了半分,直待那女子扑进白雾,方才揽住了她并将她拖了出来。 女子受惊不小,挣扎叫嚷。 见此情形,姬仇暗暗叫苦,霪贼通常会随身携带两种东西,一个乱心助兴之物,还有一种就是令人丧失知觉的蒾药,这女子误吸药粉却并非晕厥,大事不妙……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烫手山芋 女子越挣扎,姬仇越担心,与此同时急切宽慰,“别怕,我来救你。” 听得姬仇言语,女子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衣不蔽体,急忙向自己被扯坏的衣物跑去。 此时那霪贼又在尝试抓拿短刀,但那短刀炙热烫手,他一时之间也无法持握。 见此情形,姬仇急忙持刀冲了上去,他对刀法和剑法不甚精通,但他灵气修为精深,出招速度很快,一番抢攻将那霪贼杀的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眼见不得与姬仇正面抗衡,那霪贼只得暂避锋芒,闪身冲进了密林之中。 近水区域的树林里多有杂草,姬仇无心追赶,便舍了霪贼,向那女子走了过去,此时那女子正在手忙脚乱的穿戴遮羞,但她的衣裳已经被霪贼扯坏,不堪穿戴了。 见她狼狈窘迫,姬仇便打开包袱自其中拿出了自己换洗的衣服,“你且穿上这个。” 那女子闻言忐忑抬头,犹豫过后接过了衣服,但她明显不愿在姬仇面前换衣服,欲言又止,四顾张望。 见她这般,姬仇无奈说道,“事急从权,那霪贼还在近处,你可不要往林中去。” 姬仇言罢,走到她的后面,背对树林,“尽快换上衣服,我带你离开这里。” 女子惊怯点头,开始更换衣服。 就在此时,那霪贼自林中一跃而出,不过他此番并不是偷袭姬仇与那女子,而是落地翻滚,捡回了自己失落的两把短刀,不等姬仇冲过去,他已然重新窜回林中。 女子在姬仇的催促之下换好了衣服,姬仇也顾不得避嫌,扛起女子就往河流上游冲去。 发现姬仇方向错了,女子急忙提醒,“道长,我家在南面。” “我知道,我回去拿点儿东西。”姬仇急切说道,他先前为了过来救人,将老三留在了上游。 还好,老三并未乱跑,一直在原地等候,姬仇疾冲而回,长刀归鞘,腾出手来抱起了老三。 “你家在什么地方?”姬仇纵身拔高,向南飞掠。 “回道长问,我乃明珠城人氏。”年轻女子答道。 “啊?”姬仇眉头大皱,他此时正在被逆血卫士追杀,如果前往明珠城很可能会为那里带去灾祸。 年轻女子察觉到姬仇很是为难,只当他犯愁路途太远,急忙说道,“小女子姜箐,家父姜钊乃明珠城主,道长若能送我归家,家父定有重谢。” “你是姜钊的女儿?”姬仇问道。 “是的。”姜箐点头。 “姜熙是你姐姐?”姬仇追问。 “道长认得我二姐?”姜箐欢喜反问。 “我和她都是截教道人。”姬仇无奈叹气,“好吧,我送你回去。” 姜箐不过十五六岁,并不沉重,姬仇扛着她也不吃力,全速飞掠的同时暗自思虑,他此时位于明珠城的东北方向,往南去往明珠城等同走了回头路,会缩小与追兵之间的距离,但姜箐没什么灵气修为,无法自行回返,没办法,只能好事做到底,冒险将她送回去。 担心霪贼跟随在后,姬仇便在高空之中回头观望,回头之后再度皱眉,他虽然没看到霪贼的踪影,却看到了霪贼的气息,他虽然得到了观气术的秘笈,却没来得及演练娴熟,还是先前在无意之间发现观气术可以观察他人气息,根据气息来看,那霪贼一直自林下潜行尾随,此人虽然灵气修为不是很高,但身法却异常玄妙,迅捷非常,始终与他保持着百丈距离。 想到观气术可以观察他人气息,姬仇便举目远眺,想要察看远处有无逆血卫士的气息,但距离稍远便看不真切,正在疑惑,突然想到观气术之中有一种名为凝神诀的法术可以提升自身感官,便回忆口诀,低声念诵,“命魂清明,英魄凝精,吾启法眼,以观本形,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眼前陡然一亮,三百里内的各种气息尽收眼底,但凡有些许道行的异类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四顾观察,并不见逆血卫士的气息。 姬仇从未去过明珠城,只知道其大概位置,并不知道距此有多远,便出言问道,“去往明珠城需要多长时间?” 姜箐说道,“那恶人二更时分掳了我出来,为了躲避父兄追赶,期间多有圈绕。” 姬仇原本还在疑惑明珠城离此甚远,霪贼掳走姜箐之后为何要等到现在才意图不轨,听得姜箐言语,他心中有数了,霪贼掳走姜箐之后姜钊等人有所察觉,一直在追赶援救,霪贼没有作案的机会。 “我们途中会不会遇到他们?”姬仇问道。 “亦有可能。”姜箐说道。 姬仇没有再问,灵气急催,全速南下。 片刻过后,姬仇发现姜箐的呼吸越发粗重,起初他还以为是因为扛着她凌空飞掠令其呼吸不畅,便换了个姿势,改扛为背,但姜箐的呼吸仍然很是粗重,且面色赤红,额头见汗。 姬仇刚想出言询问,突然想到姜箐此前曾经误吸了霪贼随身携带的药粉,那药粉很可能是乱心之物,此时已经开始起效了。 没过多久,姬仇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姜箐身上越来越烫,汗如雨下,呼吸短促。 “你没事吧?”姬仇暗暗叫苦,他不懂歧黄之术,也不知道如何给姜箐解毒。 姜箐没有接话。 姬仇又问了一遍,仍不见姜箐接话,便转头回望,只见姜箐鬓发散乱,眼神迷离。 见此情形,姬仇叫苦不迭,那霪贼虽然跟随在后,却是身无寸缕,身上不可能带有解药,而此去明珠城至少也得两三个时辰,姜箐怕是撑不了这么久。 那霪贼所用的药粉药效很是霸道,又过了片刻,姜箐开始神识迷乱,此前她一直竭力避免与姬仇过多接触,而此时竟然紧紧的抱住了他。 万般无奈之下,姬仇突然想到自己在聚窟州曾经以鲜血为姜熙等人解毒,事急从权,死马只当活马医,眉一皱,心一横,自一处山顶落下,划破手腕,将鲜血递进了姜箐嘴里。 姜箐此时还是睁着眼的,但她貌似已经看不清东西了,霸道的药力令其口渴非常,察觉到有液体入口便随即咽了下去。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霪贼得意叫喊,“小杂毛儿,三枝九叶草是无药可解的,只有敦伦一途,不然必死无疑,你是修道之人,做不得这种事情,坏人还是由我来当吧。” 姬仇本就焦头烂额,听得霪贼叫喊,大怒高喊,“你且过来,看我不将你三刀六洞。” 霪贼不接话,只是得意坏笑。 由于不确定自己的鲜血能否起效,姬仇便没有多滴浪费,他之前失血过多尚未彻底恢复,此番不敢大量放血。 简单包扎了手腕,姬仇再度背起了姜箐,对姜箐而言背着的确比扛着舒服,只是苦了老三,被用布带捆了,吊在姬仇的脖子上。 事实证明那霪贼并没有危言耸听,他的鲜血解不了那霪邪之毒,没过多久姜箐便彻底乱了神智,起初还只是紧紧的抱着他,到得后来甚至开始胡乱抓咬……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君子小人 姬仇随身带了不少干粮,胸前还吊着老三,再背着姜箐本就很是勉强,姜箐剧烈挣扎令他越发手忙脚乱。 那尾随在后的霪贼见姬仇多有狼狈,幸灾乐祸的自后面高声呼喊,只道那奇毒无药可解,只有敦伦一途,若是姬仇不要,不妨便宜了他,救人一命,也算行善积德。 姬仇何曾遇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怒之下提气骂道,“你休要得意,待道爷腾出手来,给你个三刀六洞。” 那霪贼自林中寻了些芭蕉树叶围在腰间遮羞,踩踏树梢尾随在后,每每出言讥讽揶揄,惹的姬仇暴跳如雷。 在姬仇的想象当中中了乱心之毒的人会做出诸多霪邪举动,但事实并非如此,至少姜箐不是这般,也可能是她未经人事,不曾食髓知味,气血翻涌之下燥热难受,抓其后背,扯他头发,起初姬仇还能喊住她,到得后来任凭他如何大声制止,姜箐依旧胡乱抓咬。 姬仇能够察觉到姜箐高热发烧,汗如雨下,由于一直没有得到救治,甚至开始出现轻微的痉挛抽搐。 就在姬仇束手无策之时,前方出现了一条河流,姬仇落于沙滩,将姜箐放下之后以水囊盛了河水,姜箐此时已经彻底乱了心神,将水囊递给她她也不知道自行饮用,姬仇无奈,只得捏着她的鼻子硬灌。 河水清凉,喝下之后貌似有些效果,但姜箐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呼吸很是粗重,脸色红的吓人。 那霪贼彷如跗骨之蛆,好生讨厌,此人虽然灵气修为不高,身法却很是精妙,一路疾行也不曾将其甩掉,在姬仇为姜箐喂水之时霪贼再度跟了上来,他对姬仇很是忌惮,也不敢上前,自远处大声聒噪,只道此举治标不治本,用不了半个时辰姜箐就会血脉臌胀,逆血而亡。 姬仇无心与他对骂争吵,为姜箐灌下凉水之后跑到水边抓起正在饮水的老三挂在胸前,继续背着姜箐向南飞掠。 按理说不管什么毒药都有解毒的办法,乱心之毒也不例外,但他对歧黄之术不甚精通,也不知道该寻找什么样的药草,不过乱心之毒无疑属于燥热阳性,阴凉之物对其应该有克制作用。 飞掠的同时,姬仇开始急切回忆哪些草药是寒凉属性,他能回忆起的只有大黄和巴豆等为数不多的几种,但这几种药物在林下不易寻获,退一步说即便找得到,他也不敢给姜箐服用,因为大黄和巴豆都会让人拉肚子。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加速飞掠,姜箐在神志清醒的时候曾经说过霪贼将其掳走之后她的家人曾经追赶营救,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明珠城众人仍在南方林中,南下之时能自中途遇到他们,如若不然,姜箐定然支撑不到赶回明珠城。 动身没多久,姜箐又开始乱抓乱扯,她也是难受非常不可自制,嘴里发出的并不是旖旎艳语,而是负痛的呻.吟之声。 姬仇尝试与姜箐说话,姜箐又哪里能够应答。 “哎,小杂毛,我可不曾危言耸听,你再不救她,她当真会死。”霪贼自后面高声呼喊。 姬仇并不理会,全力加速,他现在本就背负着作奸犯科的嫌疑,若是再有逾礼之举,便坐实了好色恶人的罪名,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快将姜箐送回去,哪怕姜箐真的丢了性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霪贼继续喊道,“看你年纪不大,穿的却是高功道袍,身为高功法师,你竟然见死不救,只为保全自己声誉,好生虚伪。” 姜箐此时正大力的揪扯着姬仇的道髻,姬仇本就吃痛,听得霪贼诋毁攻击,气怒非常,高声骂道,“身为罪魁祸首你竟然还倒打一耙,你给我等着,她若当真丢了性命,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你这个帽子扣的可有些大了,”霪贼巧舌狡辩,“那药粉是你焚燃散布,与我何干。” “是你将她推进毒雾的。”姬仇反驳。 “药是你烧的。”霪贼狡辩。 “人是你推的,”姬仇喊道“你给我等着,待我腾出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你纵然会些妖法,奈何追我不上。”霪贼不无得意。 二人正在争辩,姬仇突然发现背后的姜箐没了动静,紧张回头,却发现姜箐已经晕了过去。 “完了,完了,她要死了。”霪贼急切呼喊。 “你且告诉我如何施救?”姬仇焦急非常,“她若死了,明珠城的人绝不会放过你。” “此物本就无有解药,除了敦伦,别无他法。”霪贼喊道。 姬仇没有再问,听霪贼语气,貌似不是撒谎,但是他绝不会坏这女子名节,也绝不会将她交给后面的霪贼。 危急关头,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姜箐所中之毒作用于气血,属于火属毒药,可以设法以三昧真火倒吸姜箐体内的火属气息。 此法应该可行,只是不知会不会引火烧身。 再度回头,见姜箐额头上血管凸显,又想到另外一个可行的办法,放血,姜箐体内血气臌胀,放掉一些血液可以减压排毒。 此时姜箐已经晕死过去,危险非常,必须立刻救治,刻不容缓。 想到此处,便自一处山顶落下,放下姜箐,取出短刀割破了她的双耳耳垂,放血减压这种方法之前有人用过,割破其他部位是没用的,割破耳垂才能起到减压效果。 耳垂一破,姜箐双耳开始快速滴血。 “哎哟,看不出你还懂些医术。”霪贼自远处眺望。 姬仇也不理他,重新背上姜箐,继续向南飞掠。 事实证明此法有效,没过多久背后便传来了姜箐的呻.吟之声。 见她苏醒,姬仇如释重负,长喘了一口粗气。 “没用的,此法亦是治标不治本,”霪贼又在后面叫嚷,“若不敦伦好合,她体内血气便不得平息收敛,伤口会流血不止,到最后难免血尽人亡。” “亡你老娘,滚一边去,日你祖宗。”姬仇气急破口。 霪贼挨了骂,立刻回骂,他骂的可比姬仇花哨太多,全家老少,男男女女都被他问候了个遍,到最后又开始诋毁姬仇是假正经,质疑他救人是别有用心,又诟病他趁姜箐神识不全,上下其手。 姬仇急于将姜箐送回去,亦不能回头去追那霪贼,那霪贼变本加厉,满嘴喷粪,“好个霪道杂毛儿,你那双手往哪里放?趁机摸人臀腿,心思何其肮脏,大爷虽是小人,却是光明坦荡,你貌似君子,却是道貌岸然。” 姬仇要背着姜箐,总不能不揽她双腿,霪贼恼他坏了自己好事,极尽诋毁污蔑之能事,跟在后面骂个不停,姬仇虽然甩不掉他,他也追姬仇不上,屡次捡了石头扔砸,都差了几丈不曾扔到。 事实证明霪贼并没有危言耸听,姜箐双耳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若不设法救治,确有性命之忧。 翻过一座山头,姬仇大喜过望,他隐约发现两道紫气自南面林中迎了过来,由于二人是自林下移动,他便看不到二人的身影,但他能看到二人的气息。 远处的二人无疑是被霪贼的叫骂之声吸引过来的,此处人迹罕至,寻常人等不会往这里来,那二人很可能是明珠城派出来搜救姜箐的。 发现二人来到,姬仇寻了处空旷区域停了下来,那霪贼也来到山顶高处,捡了石头向下扔砸。 不多时,一男一女两个执剑的年轻人自林下冲了出来,眼见姬仇背了姜箐,急忙向他掠了过来,“你是何人?” “我是截教道人,你们是什么人?”姬仇反问。 “在下姜林,这位是贱内,道长背负的乃是舍妹。”年轻人说道。 见二人神色焦急,且气色无异,姬仇便将姜箐放了下来,“她中了那霪贼的乱心之毒,我为了保全其名节,只得为她放血缓解,你们快设法救她吧。” “请问道长道号上下,也容我等感恩酬谢。”姜林说道。 “我叫姬仇,道号……”姬仇话没说完便发现站在高处的霪贼向北逃去,气急转身,纵身追赶,“日你先人,往哪儿跑……”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玉面青狐 这一路上那霪贼对姬仇百般辱骂,姬仇憋了一肚子火,哪肯放他从容逃走,大骂发力,穷追不舍。 那霪贼先前之所以一路尾随也并不是霪心不死,而是被姬仇搅了好事,丢人狼狈,想要寻机发难,未曾想尚未去到明珠城姬仇便遇到了姜箐的家人,姬仇卸下了包袱,他便不敢与之再做纠缠,施出身法全力奔逃。 霪贼的灵气修为较姬仇低上不少,片刻过后双方之间的距离已不足百丈,眼见凌空飞掠不占优势,霪贼一头钻进树林,借着树木的遮掩疾行向前。 南方温暖湿润,树木常青,换做他人定然寻不到那霪贼踪迹,但姬仇不久之前刚刚得了观气五术和御气十三诀,可以观气定位,不管霪贼跑到哪里,他自高空都能一目了然。 心中愤怒,哪里还会手下留情,掐捏指诀,念诵咒语,飞掠的同时施出驭雷诀,引得滚滚天雷,轰隆劈击。 一道天雷降下,林中尘土飞扬,木屑四溅,那霪贼疏于防范,被天雷炸飞了出来,围在腰间的草裙也被炸碎,哎哟惨叫,四仰八叉。 眼见天雷只是殃及霪贼却未当头劈中,姬仇暗暗惋惜,与此同时提气加速,想要上前补刀。 未曾想那霪贼虽被炸飞了出来却并未伤及根本,凌空稳住身形,运转灵气又蹿进了树林。 有观气定位之能,姬仇亦不往林下追赶,再度定睛观察,确定霪贼位置,右手隔空指位,又是一记天雷。 有了前车之鉴,霪贼有了防范,在天雷降下之前移形换位,堪堪躲过。 由于躲闪的极为勉强,虽然没被炸飞,却免不得再受殃及,也不知是被飞沙走石崩到还是被乱飞的木刺扎到,下方林中又传来了负痛惨叫。 眼见霪贼的气息仍在林中快速移动,姬仇再度凝神聚气,急速飞掠的同时寻找最佳的动手时机。 也不知道是霪贼有心闪躲还是所用身法本就缥缈诡异,姬仇聚势良久却始终无法精准锁定,这霪贼的移动轨迹并不是一条直线,也不是之字蛇行,而是杂乱无章左右飘忽,召御天雷需要一定的时间,想要精准的击中那霪贼就得留下余量,由于不确定霪贼接下来会往哪里移动,便无法前瞻作法。 仔细观察之下越发感觉这霪贼的身法玄妙非常,虽然移动轨迹很是飘忽,选的也不是直线,移动速度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身法有两大作用,一是远距离的快速移动,二是近距离的腾挪闪躲,两者各执一端,很难兼融,而这霪贼所用的身法在快速移动的同时还兼顾了腾挪躲闪,最主要的是这种身法将两者都催动到了极致,似霪贼这种移动速度,寻常飞禽根本就追他不上,而躲闪亦是玄妙非常,没人能预知其移动轨迹。 观察的时间越长,姬仇心中越是疑惑,一个作恶的霪贼怎么会有如此玄妙的身法?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此人的灵气修为并不高,干的又是作奸犯科之事,若是没有玄妙身法,怕是早就被人给抓住打死了。 尾随姬仇南下之时霪贼一直在叫骂讥讽,此人也是个识时务的,眼见局势逆转,便不敢再骂了,一声不吭,闷头狂奔。 他不骂,姬仇开始骂了,若是在人多的地方他还会有所顾忌,深山密林之中只有他和那霪贼,顾虑尽去,只管骂,宣泄心中怒气的同时也想要将那霪贼逼出来。 但霪贼并不露头,只是自林下向北移动。 姬仇最怕的是霪贼会往西跑,如果霪贼往西去,就可能会遇到逆血卫士,敌人在夜墟的所作所为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栽赃陷害,将他自镇魂盟逼走,而他一旦离开镇魂盟,敌人就会立刻动手,之所以自昨晚到现在敌人没有露面是因为他离开镇魂盟之后就全速飞掠,将敌人甩在了后面,如果往西去,很可能会遇到逆血卫士。 考虑到昨晚南下耽搁了时间,径直向北也有可能遇到逆血卫士,姬仇便有意无意的逼着霪贼往东北方向去。 起初姬仇还会降下天雷尝试劈击,但降下了五六道天雷皆未命中也只能作罢,快速飞掠需要耗费灵气,而召御天雷也需要耗费灵气,持续施展驭雷诀会导致灵气入不敷出,只能全力追赶,与对方比拼耐力。 前些天姬仇曾经演练过风行诀,虽然是在地面上移动,风行诀的速度却要快于凌空飞渡,可以与霪贼所用身法一争高下,不过这个念头刚刚生出就被他打消了,因为林下多有荆棘藤蔓,霪贼自其中穿行被划的遍体鳞伤,他可不愿步其后尘,即便要比也得找个空旷处,至少不能荆棘密布。 你跑我追,半个时辰不到二人便到得两百里外,霪贼也发现自己甩不掉姬仇,突然停了下来,高声呼喊。 由于山中风大,姬仇便没听清对方在喊什么,直待对方再次叫喊方才听清对方喊的是“暂停休战。” “休你祖宗。”姬仇高声骂道。 “大爷要撒尿屙屎,你不能不讲规矩。”霪贼高喊。 听霪贼这么说,姬仇犹豫了,他犹豫有两个原因,一是江湖上的确有这种规矩,不能趁敌人方便时攻击他们,二是胸前的老三一直在哼唧挣扎,很明显它也想解手。 见姬仇停了下来,霪贼急忙用话别他,“你这小杂毛也还讲究,不要靠近,各自解手。” “方便过后喊我一声。”姬仇飘身落地,将老三放了下来。 他猜的没错,老三的确要解手,而他自己也趁机方便了一下。 他可以脱裤子就尿,老三却不,而是到处闻嗅,寻找中意的地点。 姬仇捆好腰绳,定睛观望,发现霪贼的气息仍在原处,并未趁机逃走。 “小杂毛儿,你叫甚么名字?”霪贼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见霪贼言语之中带着屙屎时的憋气发力,姬仇好生厌恶,“滚一边去,少跟老子套近乎,你死定了。” “你是怕杀我不死,日后我会去寻仇么?”霪贼激将。 “竖起耳朵听仔细了,我俗家姓姬,道号火雷子,你这不知羞耻的东西又叫什么?”姬仇喝问。 “真名不说也罢,我自己都快忘了,”霪贼说道,“只因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送外号玉面青狐。” “玉面青狐?”姬仇鄙夷嫌弃,“你那驴脸怕是足有一尺长短,何来玉面一说,身形佝偻猥琐,谈何玉树临风,况且你怕是有五十岁了吧,哪里来的风流倜傥,你快别恶心我了,我给你起个外号吧,驴脸黑狗,如何?” “小杂毛长了一双狗眼,实话与你说,老子今年不过三十有二。”玉面青狐高声说道。 “八十老太穿红衣,装嫩吧你。”姬仇出言讥讽。 “骗你小王八。”玉面青狐喊道。 “你还敢骂我,我砍死你个老王八。”姬仇拔刀出鞘。 玉面青狐急忙发声制止,“哎哎哎,慢动手,我还没屙完呢。” 姬仇深深呼吸,压制怒气。 “哎,小杂毛,你如此年少,却已晋身截教高功,定然有人提携帮衬,你是哪位仙长的关门弟子啊?”玉面青狐探姬仇底细。 姬仇冷哼说道,“你骂了我一夜,现在套近乎晚了点儿。” “你当真以为我怕你呀,”玉面青狐回以冷哼,“你虽然修为精深,又会法术,却是个没出过门的雏児,比不得我见识广博,你若一直追我,迟早会把自己搭进去。” 姬仇回以冷哼,自包袱里拿了个面饼想要啃吃。 “糟糕。” “怎么了?” “叶子当不得草纸,透了。” 听得玉面青狐言语,姬仇顿时胃口全无,又把饼子塞回去了,“快点儿,好了不曾。” “好了,开始吧。”玉面青狐再度动身。 见玉面青狐重新移动,姬仇急忙提气拔高,到得高处方才想起把老三忘了,又落下来将其吊在胸前,转而凌空飞渡,奋起直追……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八卦锁龙 玉面青狐之所以吆喝着解手有两个原因,一是真的要解手,二是他的衣服已经被姬仇烧掉了,身无寸缕,林下多有荆棘藤蔓,他自其中穿梭奔跑,遍体鳞伤,苦不堪言,趁机寻些树叶将自己裹一裹,包一包,浑身上下一片绿,彷如粽子一般。 由于包裹的太过严实,奔跑之际就免不得施展不开,姬仇瞅准机会,再度施展驭雷诀催发闪电,伴随着轰隆巨响,天雷降下,落于玉面青狐身侧,虽然未能取其性命,却将其炸的灰头土脸,狼狈非常,裹在身上的树叶也被尽数震碎,再度原形毕露。 玉面青狐恼羞成怒,牙一咬,心一横,不再一味逃命,手持两把黑色短刀冲姬仇反冲而来。 姬仇虽然习得诸多绝技,却少有施展经验,见玉面青狐竟然狗急跳墙,先是一愣,转而急忙自脑海里将自己所学的技艺和法术逐一想过,近身相搏并不是他的强项,临阵对敌只能依仗三昧真火。 想到此处,便催动灵气疾速俯冲,与此同时暗运三昧真火,聚势双臂,在距地面还有三丈之时灵气催吐,两个偌大的赤红火球破体而出,朝着下方满脸狰狞的玉面青狐疾冲而去。 玉面青狐狗急跳墙,原本是想拼命的,但是见姬仇发出的三昧真火声势骇人,自忖不敌,忙不迭的纵身闪躲。 便是他身法玄妙,又躲的及时,仍然未能全身而退,被其中一只火球殃及,炙热高温瞬时将其烧的浑身通红,毛发尽燃,先前已是身无寸缕,此番更惨,一毛不剩。 玉面青狐痛苦非常,扔了短刀拨头捂裆,蹦跳嚎叫。 眼见玉面青狐受伤,姬仇心中大喜,本想立刻落地补刀,却被自己所发三昧真火的反冲力道弹向高处,待其反运灵气稳住身形,那玉面青狐已经回过神来,慌乱的捡回一把黑刀,向北狼狈奔逃。 经过了此番尝试,玉面青狐知道自己不是姬仇对手,便彻底死心,不敢再度反扑,既然打不过,那就只能骂了,恼羞成怒之下骂的极其下作,不堪入耳。 姬仇原本见他狼狈丢丑,已经不想取其性命了,原打算抓到之后教训一番便放了他,而今见他故态复萌,,大放厥词,再度生出怒气,铁了心要拿住他,便是不杀,也要敲掉他一口黄牙。 玉面青狐边骂边跑,姬仇边骂边追,由于胸前挂了老三,山中的各种蛇虫禽兽都惊惧远避,所到之处虎啸狼嚎,鸡飞狗跳,彷如官兵过境,山贼进村。 担心被姬仇追上,玉面青狐只得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撑硬抗,而姬仇追他倒在其次,担心被逆血卫士寻到踪迹,亦是使出全力,加速飞掠。 为了尽可能的远离逆血卫士,起初姬仇还有意无意的逼迫玉面青狐往东北方向移动,追过几百里后发现玉面青狐貌似在刻意的向东北方向移动。 再追百十里,姬仇心中泛起了疑云,有点儿不对劲儿了,玉面青狐明显是主动往东北方向移动的,而且不是为了躲避他,如果单纯的逃跑,玉面青狐会选择阻碍较少的路径,不会翻山越岭,披荆斩棘的往东北方向去。 到得午后未时,二人都饿了,姬仇自包袱里取出面饼边追边吃,而玉面青狐则抓着几枚途中所摘的野果边逃边啃。 到得此时姬仇已经能够确定玉面青狐是故意往东北方向移动的,玉面青狐这么做肯定有原因,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只有玉面青狐自己知道。 吃过几口面饼,突然想起临行之时笑雷子所赠地图,便取了地图出来快速看阅,南灵荒的东南方向是姜熙等人生活的明珠城,在明珠城的东北方向有一处锁龙井,由于地图是笑雷子仓促画就,便没有标注两地之间的距离,锁龙井是怎样一处所在也没有详细说明,只是潦草的写了句‘八卦阵法,困禁魔龙。’ 骂人也会累,到得酉时,二人已经没力气对骂了,只是卯着劲儿比拼脚力,两个人分出强弱高低并不罕见,罕见的是棋逢对手,半斤八两,二人各尽全力也只是势均力敌,跑的跑不掉,追的追不上。 到得傍晚时分,玉面青狐再度呼喊休战,二人相距百丈,各自解手。 担心玉面青狐会跑掉,姬仇在解手时便一直翘首观望,看其气息,解手过后又取了水囊喝水,转而抱起了老三想要重新吊在胸前。 一抱之下发现老三浑身湿漉漉的,这周围并无水潭,傍晚时分也无霜无露,老三身上哪儿来的水? 心存疑惑,便抹了一把凑鼻闻嗅,他未经人事,尿液并不腥臊,但尿终究是尿,还是有味儿的,一闻之后皱眉撇嘴,先前解手之时一直在翘首远眺,没发现老三就在自己附近转悠。 四顾左右,自附近抓了干草擦手,又将老三擦了擦,这才将其吊在了胸前。 刚刚吊好老三,却发现玉面青狐已经先跑了,眼见玉面青狐不守规矩,姬仇对其越发鄙夷,这玉面青狐并不是个光明的对手,卑鄙阴险,霪邪诡诈。 他有观气之能,自然不会跟丢,但玉面青狐之前毕竟先跑了片刻,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大,虽能看到玉面青狐的气息,却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夜幕逐渐降临,再追几百里姬仇又发现了异常,先前一路上搞的鸡飞狗跳,此番动身竟然不见禽兽惊惧躲闪,这又是何缘故? 此前北上聚窟州的途中笑雷子曾经说过,异类与人一样,都是有固定地盘儿的,道行越深的异类活动的范围越大,一些穷凶极恶的上古异兽甚至能够震慑数百里,难不成这周围有上古异兽蛰伏,玉面青狐正在将他引向虎穴龙潭?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他已经学会了观气术,掐捏了凝神诀之后可以清楚的看到方圆数百里内的异类气息,这片区域还是有禽兽的,也没有道行太过高深的。 疑惑良久,恍然大悟,老三沾到了自己的尿液,掩盖了自身的气味儿,周围的禽兽毒虫闻嗅不到老三的气味,便不再惊慌闪躲。 想到此处,姬仇不忧反喜,所到之处异类躁动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很容易暴露他的行踪,还是这样好,除非逆血卫士来到近处,否则无法发现他的踪迹,而他有观气术傍身,可以在敌人靠近之前发现敌人的气息。 到得二更时分,玉面青狐提气高喊,“休战,睡过再跑。” “与你一刀,让你睡个爽利。”姬仇高声骂道,不在敌人解手时动手是江湖规矩,但是还没听说有敌人困了累了便要休战的规矩。 玉面青狐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会被答应,再度开始讥讽,“若有能耐便追上来与我一刀,奈何你空有精纯灵气却只能在后面追风吃屁。” “你若有能耐便将我甩脱,枉你活了那么大年纪,蹉跎岁月,霪邪苟且。”姬仇回骂。 一骂一回,二人也就闭嘴了,再行片刻,姬仇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了一片诡异的红色树林…… ------------ 第一百四十章 八色树林 不远处出现的那片红色树林令姬仇暗暗打起了精神,霜打红叶并不罕见,但是连树干树枝都是红色就不对劲儿了,血红一片,鲜艳欲滴,刺眼之中带着诡异。 心中存疑,便提气拔高,自高处俯望,离地十丈,可见红色树林绵延十几里,其左右的树林分别为黄色和花色。 离地五十丈,可见紧挨着黄色和花色树林的分别是一片绿色和白色的树林,与寻常的草木绿色不同,那片绿色树林并不是生机盎然的绿油油,而是惊心瘆人的绿幽幽。那片白色树林亦是如此,不是如雪洁白,而是如那孝棒纸幡一般的惨白。 将御气凌空催到极致,拔高百丈,此番彻底看清了前方那片树林的全貌,八种不同颜色的树林呈圆形分布合聚,除了之前见到的五种颜色,正北和西北东北还有黑色蓝色和浅黄三色。 颜色如此分明,分布如此有序,稍微懂得阴阳五行的人也知道这片树林是按照八卦布局,联合笑雷子所赠地图上的八卦锁龙一语,姬仇瞬间明白了此处就是传说中的锁龙井。 玉面青狐并未减速,径直朝着前方那片血红树林冲了过去,与此同时再度高声叫骂。 即便玉面青狐没有高声叫骂,姬仇也知道玉面青狐是故意将他引到这里来的,在北上途中他就发现玉面青狐故意偏向东北,之前他还不明所以,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玉面青狐之所以故意偏向东北为的就是将他引到这里来。 不过他的明白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对锁龙井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其中暗藏着何等玄机,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地方必然有古怪,而玉面青狐对这里是有所了解的,将他引过来无疑是想利用此处进行反击或是趁机将其甩掉。 心中犯疑,速度却不曾减缓,片刻过后玉面青狐便冲到了红色树林的边缘,不过玉面青狐并没有径直冲进树林,而是贴着红色树林的边缘向东跑去。 由于不摸底细,姬仇便不敢莽撞,亦不往林中去,而是追着玉面青狐掠向整个八卦树林的东南方向。 不多时,玉面青狐到得红色和花色树林的交界处,所谓花色就是指两种以上颜色混杂而成的颜色,亦称之为杂色,玉面青狐就自红色和花色的交界处冲进了树林。 在玉面青狐进入树林的那一瞬间,气息陡然消失。 见此情形,姬仇急忙捏起凝神诀,但凝神诀捏起,亦不见玉面青狐气息,不过倒是另有发现,在这八色树林的中央皆有淡淡黑气,异类的气息都会呈现不同程度的黑色,有黑气说明八卦树林之中各有一只活物,是不是龙蛇之属目前还不得确定,因为这八道黑气都很淡薄,明显是受到了封印和压制。 迟疑过后,姬仇没有跟随玉面青狐冲进树林,他对这里一无所知,贸然进入很容易遭到玉面青狐的暗算,这片区域约有百里方圆,玉面青狐身在其中可以隐藏自身气息,但是只要玉面青狐离开这片区域,还是会有气息显露,与其以身犯险,倒不如守株待兔。 先前一路狂奔,姬仇也多有劳累,此番终于得到喘息之机,便四顾观望,见西北方向有处高山可俯览八面,便飞掠而至,自高处寻了一处隐蔽所在,放下老三,喘息回神。 老三饿了,蹲坐在姬仇旁边抬头看他,老三毕竟不是狗,不会摇尾讨食,看着姬仇的眼神之中虽有善意却无谄媚。 姬仇取了食物喂它,转而拔掉水囊的木塞喝水解渴,与此同时四顾观察,他目前所在的这座山峰是周围最高的一座山峰,却也无法将八卦阵法的全貌尽收眼底,究其根源还是山不够高,先前凌空观察,十丈,五十丈,百丈,看到的景象各不相同,人生亦是如此,随着阅历的增多和心智的提升,同样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段对同一件事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而身处不同高度的人对于同一件事情也会有不同的理解,想明白了这一点,以后就不太容易与他人发生争执了,倒也不是有意的去追求中庸,而是明理豁达,不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人,对于玉面青狐这种败类,还是要打的,不对,这狗东西先前骂的那般难听,便是砍杀了也不过分。 八卦阵法的范围方圆不过百里,这样的距离便是不捏凝神诀也能看到玉面青狐的气息,当然前提是玉面青狐跑出来。 他对于阴阳五行是有所了解的,当年镇魂盟的三位修士前往云阳城挑人时他回答的就是这类问题,不过他对阵法并不熟悉,恰好随身携带了一些道家书籍,便取出一本与八卦有关的随手看阅,希望能够触类旁通。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老三进食过后自他身边不远处趴伏了下来,见它趴伏之处多有硬物,姬仇便自附近寻了些干草为其铺垫,人与人也好,人与异类也罢,情义都是点滴积累的,谁也不傻,是不是真心对别人好,人家都能感觉出来。 一直到三更时分,玉面青狐的气息都没有再出现,这家伙灵气修为不高,之前的长途奔袭必然令其疲惫非常,终于得到喘息之机,必会趁机休息,恢复体力和灵气。 虽然可以夜间视物,独处深山还是令姬仇有些发毛,除了八卦阵法里困禁的那些异类,周围竟然一只活物都没有,别说飞禽走兽了,便是夜虫蚊子都见不到一个,周围一片死寂,静的怕人。 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姬仇也有些困了,但他不敢睡的太死,因为他知道逆血卫士随时可能追上来,而天诛遣派过来追杀他的逆血卫士一定不同于普通的逆血卫士,只要短兵相接,必定凶多吉少。 揣着不安打了个盹儿,姬仇再也睡不着了,担心逆血卫士追上来是其一,担心玉面青狐在其睡着的时候跑掉是其二,此时是五更时分,天色尚未大亮,姬仇起身之后想要前往八卦树林边缘探查一番,起初他是想将老三留在这里的,因为巡视过后他还会回来,但是转念一想,不成,万一逆血卫士追来或是玉面青狐逃走,他必须立刻动身,将老三留在这里还要折回来接它。 但是将老三挂在胸前之后他又改变了主意,那锁龙井里封印的很可能是妖龙,万一感受到老三的气息或是闻嗅到它的气味,发起飙来,徒增变数,还是将老三留在这里比较妥当。 想到此处,又将老三放了下来,担心它会惊慌乱跑,便将包袱也留下一个,他随身携带了好几个包袱,多为干粮,留个包袱在此,老三便知道他还会回来。 他是自西侧靠近阵法的,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分别对应不同的颜色,此处为先天八卦,乾为蓝,坎黑色,艮黑黄,震为绿,巽为花,离为红,坤为黄,兑为白,在乾卦所在的蓝色树林外围,姬仇发现了一块位于杂草藤蔓掩盖下的石碑,石碑高丈许,宽五尺,扯掉其上攀附的藤蔓,石碑上的文字显现了出来。 由于年代异常久远,石碑上的文字已经很是斑驳,但大致还能看清石碑上的内容,仔细看阅之后,姬仇恍然大悟,他先前猜测无误,此处就是传说中的锁龙井,里面封印的也的确是龙,不过不是妖龙而是魔龙,当年有八条魔龙为害九州四方,成绪子,乙真子等七位金仙以玄铁之精铸造千丈铁索,取葵阴之水和石中云母建造了八座巨大的锁龙井,锁龙井一成,天降阵法,自成八卦,互生互克,将八条魔龙永远囚禁于井下。 女子月事名为天葵,初事称初葵,葵阴者,极阴也,故此葵阴之水泛指极阴之水,而云母乃至阳辟邪之物,道人画符所用朱砂之中就有云母添加。一阴一阳,自成平衡,只有平衡,才得长久。 虽然知道了锁龙井的来历,姬仇仍然不敢擅自闯入,因为石碑上并没有提及阵法如何出入,也没有提到进入阵法会有什么后果,只说此处危险至极,闲人勿入,远避为安。 他倒是不想进去,但是现在的问题是玉面青狐进去了,最要命的是他不知道玉面青狐对锁龙井周围的八卦阵法了解多少,也不知道玉面青狐是想进去暂时躲避,还是想释放魔龙趁乱反击。 沉吟过后,感觉玉面青狐释放魔龙的可能性不大,根据石壁上的文字来看,锁龙井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出现了,若是轻易就能释放魔龙,锁龙井早就不复存在了,再者,玉面青狐没什么灵气修为,倘若魔龙脱困,最先倒霉的就是他本人,综合权衡,还是前者的可能性大,玉面青狐就是想进去躲一躲,如果他跟了进去,也有被困住的可能。 想到此处,便打定了主意,不进去,就在外面等,这附近没什么可吃的东西,玉面青狐在里面也没东西可吃,而且自外面远眺观察,阵法内部也没有河流水源,玉面青狐在里面也没水解渴,待不了多久就得跑出来。 回到远处,吃了些干粮,然后继续翻看经书,念诵经文是道士的必修课,他已经晋身灵寂,辈分又高,乃截教高功法师,身为高功法师如果连经都不会念,岂不是贻笑大方。 等到中午时分,姬仇有些急了,不是他年少浮躁没有耐性,而是自己耽搁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再等下去追兵很可能会追来。 若是出于自保考虑,舍了玉面青狐远行躲避无疑是上策,但是就此放过玉面青狐他又心有不甘,这玉面青狐当真可恶的紧,先前一路恶毒谩骂,不严加惩戒,难消他心头之恨。 俗话说箭射出头鸟,刀砍地头蛇,平心而论玉面青狐之所以如此惹他愤怒倒也不是因为其作奸犯科,而是玉面青狐骂了他一路,除了出头的鸟儿和趴在地头儿的蛇,嘴不老实也很容易招灾挨打,一想到玉面青狐先前骂他的那些言语,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行,不能放过这狗东西,继续等。 耐着性子等到下午申时,姬仇又坐不住了,开始思虑对策,他自外面可以看到阵法内部的那片区域,地势比较平坦宽阔,中心区域是藏不住人的,玉面青狐一直没有出现,很可能是躲在了内侧边缘,今日刮的是西风,此时太阳在西面,玉面青狐很可能躲在西侧树林,他身上带有火捻子,可否放上一把火?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他自己给打消了,锁龙井存在好多年了,若是因为自己放火导致了魔龙脱困,那他就成千古罪人了。 就在踌躇犹豫之际,一瞥之下发现西侧天际出现了一些细小黑点,起初他还以为是被阳光照花了眼,待得捏起凝神诀定睛细看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看花眼,西侧天际的确有一片黑点儿,距此约有四百到五百里。 见到黑点儿,姬仇心中一凛,糟糕,敌人很可能追上来了。 由于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他便看不清那片黑点儿都是什么,不过随着距离的缩短,他隐约看到了飞禽扇动翅膀的动作,不是鹮鹤之属,是逆血卫士骑乘的血蝠。 大事不好,赶紧跑。 想到此处,急忙背上包袱,挂好老三,刚准备动身,一瞥之下发现玉面青狐的气息出现在了阵法北侧,正在快速向北移动。 见此情形,姬仇大喜过望,急忙圈绕跟上,自后面尾随追赶,逼着玉面青狐往北窜逃……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追兵在后 担心被自西面赶来的逆血卫士发现踪迹,再度凌空飞渡姬仇便紧贴树梢,观气术不是每个人都会的,只要逆血卫士看不到他的身影,便无法对其进行追踪。 玉面青狐原本还心存幻想,寄希望于姬仇知难而退,抽身离去,未曾想他竟然自锁龙阵法外面等了一天一夜,此举说明姬仇是铁了心的要与他死扛到底,不拿住他是绝不会罢休的。 想到这些,哪里还敢懈怠放松,强打精神,全力奔逃,先前自阵法内躲了一天一夜,姬仇倒是有吃有喝,而他却是粒米未见,滴水未进,口干舌燥,连骂人的精力都没有了。 他不骂,姬仇也不开口,虽然此时与逆血卫士相距甚远,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不要出声的好,尽快拉开距离,甩掉逆血卫士。 仔细想来用甩掉来形容实则也不太贴切,因为那群逆血卫士是自西面赶来的,而他先前是追着玉面青狐自西南方向赶来此处的,如果逆血卫士一直跟在他的后面,便会自西南方向赶来,而不会自正西出现,逆血卫士自正西出现说明它们没有咬住他,是根据他离开镇魂盟之后的移动方向进行追踪的。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逆血卫士知道他所在方位,是抄近路赶过来的,但是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他是孤身一人,没有同行之人与它们通风报信,而玉面青狐的出现属于突发情况,不太可能是敌人有意安排,最主要的是如果玉面青狐与逆血卫士是一伙儿的,他就不会在逆血卫士赶来之前离开阵法。 此时是日落时分,二人径直向北,很快赶出了二三百里,在追赶玉面青狐的同时姬仇不时转头回望,根据气息来判断逆血卫士所在位置,由于双方的距离一直很远,便无法通过它们的气息确定它们的灵气修为,因为逆血卫士的气息与异类一样,都是黑色,其真实的灵气修为混杂在黑色之中,离的太远很难分辨确认。 不过通过对它们气息的观察可以确定它们的移动轨迹,逆血卫士一直是往东移动的,这说明逆血卫士并没有发现他,赶到锁龙井之后,逆血卫士的气息停留在了那里,没有再移动。 发现追兵停留在了锁龙井,姬仇暗道糟糕,他此前自锁龙井附近停留过,追兵或许找不到他歇脚之处,却很可能寻到那处石碑,而石碑上的缠绕的藤蔓被他扯掉了,那群逆血卫士会通过这一点发现他曾经去过那里。 随着双方距离越拉越远,逆血卫士的气息也越来越模糊,如果没有追赶玉面青狐,姬仇一定会停下来进行观察,确定逆血卫士接下来的移动轨迹,但是此时他正在追赶玉面青狐,若是停下来,玉面青狐就会趁机跑掉。 就在彻底看不到逆血卫士气息之际,逆血卫士的气息开始移动,是向北移动的。 见此情形,姬仇眉头大皱,他采用的是凌空飞渡,不会留下痕迹,但是玉面青狐是自地面移动的,逆血卫士追踪的很可能是玉面青狐自地面上留下的痕迹。 虽然逆血卫士追错了人,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也在追玉面青狐,逆血卫士追踪玉面青狐,等同误打误撞的在追他,除非他放弃对玉面青狐的追赶,否则无法甩掉逆血卫士。 夜幕降临之前,逆血卫士的气息彻底看不到了,权衡过后,姬仇决定继续追赶玉面青狐,这家伙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单凭几口野果撑不了多久,待其体力耗尽,只能束手就擒,届时是打是杀就全在他一念之间了。 此外,玉面青狐是自地面移动,线索都留在地面上,追兵自地面上寻找线索来判断移动轨迹是需要时间的,只要他一直追着玉面青狐跑,逆血卫士就永远追不上他。 二更时分,阴天了,随之起风,三更下雨,不管是逃命的一方还是追赶的一方,下雨都不是好事,出行时他带了一块油布,但油布不大,罩不住全身,无奈之下只得将包袱转到胸前,以油布将包袱和老三裹了,包袱里都是干粮,打湿了很容易腐坏。 下雨之后地面湿滑,玉面青狐的移动速度大受影响,但下雨也会影响气息的观察,好几次姬仇都险些跟丢。 四更时分,玉面青狐的移动路线发生了偏移,略微偏向西北,追了这么久姬仇已经对玉面青狐有所了解,玉面青狐路线的改变说明他再次有了既定的去处。 由于正在下雨,便不敢拿出笑雷子所赠的地图进行查看,不知道玉面青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便打起精神,全神戒备。 四更过半,雨中出现了一处村寨,这是一处土人居住的村寨,位于两座山峰之间的空旷区域,村落不大,但也不是很小,土木草屋加在一起过百间。 由于先前自锁龙井玉面青狐先行了一步,此时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到了八里左右,当姬仇看清远处有一座村寨时玉面青狐已经闯进了村子,惊得鸡鸣狗叫。 姬仇知道玉面青狐进村是为了寻找衣物和食物,便加速前往试图阻止,只可惜由于下雨的缘故,观气术不甚灵光,待其寻到玉面青狐闯入的屋子,玉面青狐已经破窗逃走,灶下的锅盖已被掀开,储存食物的柜橱也被打开,床上一个妇人正抱着一个吐血的男子惊慌呼喊,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自一旁嚎啕大哭。 练气习武之人首重德操,最忌恃强凌弱,眼见玉面青狐对寻常土人亦痛下杀手,姬仇杀机大起,纵身跃出,凝神观气,加速急追。 想到随后逆血卫士可能会追到这里,在追赶玉面青狐的时候姬仇便大声呼喊,只道妖魔很快便至,众人当及早离开,远避躲祸。 为了寻找食物和衣物,玉面青狐先后闯入了三户人家,但凡有人阻止,便痛下杀手,连拴在屋前的狗都不放过,此人作奸犯科多年,狡猾诡诈,姬仇每每迟慢一步,玉面青狐总能在他赶到之前脱身逃走。 由于姬仇一直穷追不舍,玉面青狐也不敢耽搁,得了食水衣物之后立刻仓促逃离,先后不过百滴水的工夫。 村寨有几条通往山中的道路,玉面青狐便沿着山路向北逃窜,此时双方之间的距离已不过百丈,姬仇心中气怒,便不再凌空追赶,而是掐捏风行诀,自地面上奋起直追。 玉面青狐所用的身法堪称绝技,此人作奸犯科多年却没有被人抓住,依仗的就是这套身法,事实证明风行诀的确有与这种身法比肩争雄之力,但也只在伯仲之间,优势并不明显,加上这条路玉面青狐曾经走过,较为熟悉,知道何时拐折,姬仇用尽全力,也只是将双方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五十丈。 眼见霪贼就在眼前,姬仇情急之下兵行险着,改捏驭雷诀,于狂奔之际冲着玉面青狐降下了轰隆天雷。 由于玉面青狐身法诡异,这记天雷仍然未能直接命中,而姬仇也没奢望直接命中,只求自其身旁炸响,令其移动速度略有减缓。 天雷降下,土石飞溅,由于近在咫尺,玉面青狐便被天雷震的歪斜跌撞,姬仇趁机加速,施出御气移山诀凌空抓拿。 外延的灵气彷如延长的手臂,亦有知觉反馈,察觉到抓住了玉面青狐,姬仇心中狂喜,但是不等心中的喜悦蔓延扩散,玉面青狐突然发力旋身,用了金蝉脱壳之法舍了刚刚套在身上的外衣,光身挣脱。 失之交臂,姬仇好生懊恼,但他招式已经用老,想要再度补招已经来不及了,而玉面青狐也发现自山路上自己不占优势,顺势冲进了路旁树林。 林中黑暗泥泞,多有蛇虫,姬仇不愿涉足,只得提气拔高,重回空中,自空中继续尾随追赶。 此时东方已经放亮,雨势也已经减小,先前他之所以敢施展驭雷诀是因为下雨天打雷比较常见,即便逆血卫士自远处听到也不会多想,但有其一不能有其二,频繁作法很容易将逆血卫士引来。 南方多雨,且下雨之后会很快出太阳,身上的衣服来不及晾晒,穿在身上黏糊糊的,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无奈之下只得以三昧真火发热烘烤,浑身上下雾气腾腾。 不过与自前面亡命奔逃的玉面青狐相比,姬仇的情况还算好的,玉面青狐此时浑身上下全是泥巴,先前抢到的衣服也被姬仇扯了去,而今只剩下一条牛鼻短裤,手里还抓着个布包,看那布包样式应该是个褂子,不过里面装着抢来的食物,若是穿上褂子,食物便无法携带。 上午巳时,玉面青狐再度高喊解手,想到其昨晚伤及无辜,姬仇本不想答应,但是他可以憋着,老三憋不住,小东西尿脬小,憋不住尿。 在玉面青狐解手之时,姬仇屡次生出趁机靠近的念头,这家伙当真不是好人,没必要对其讲道理讲规矩。 但最终他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哪怕敌人卑劣,也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人就是好人,不能为了对付坏人而将自己变成坏人,不然就是本末倒置,自毁德操。 再次动身,玉面青狐已经穿上了褂子,手里拿了个草包,里面包的应该是食物。 该说的之前都说过了,能骂的也不知道骂过多少回了,动身之后二人只是闷头疾行。 姬仇的心情很不好,他原本是想耗死玉面青狐的,但此时玉面青狐得了衣服,自林下奔跑不再似之前那么难受了,他还得了食物,吃过东西之后力气也随之恢复,看来短时间内是耗不死这狗东西了,二人之间的追逐势必旷日持久……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张冠李戴 不止姬仇心情沮丧,跑在前面的玉面青狐也是郁闷怏怏,眼瞅着姬仇是铁了心的跟他耗上了,被一个灵寂期的高手咬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哪怕这个灵寂期的高手是个毛头小子。 狂奔飞掠的同时二人各自思量,姬仇想的是怎么追上玉面青狐,而后者想的则是如何甩掉姬仇,不过看姬仇这架势是不会中途放弃的,打又打不过,想要摆脱姬仇,只能设计谋害。 除了犯愁如何拿住玉面青狐,姬仇在飞掠之时还在为先前经过的那处土人村寨担忧,用不了多久逆血卫士就会寻到那里,也不知道土人会不会听他的话尽早避开。 临近中午,玉面青狐再次改道西北,姬仇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却知道此处应该是长州西北,若是再往西去就会进入中州地界,而云阳城就在中州的中心区域。 玉面青狐自然不会往云阳城去,进入中州之后立刻笔直向北,这里是中州的边缘地带,没有很大的城池,只有一些小镇和村落,既方便玉面青狐获取食物,又不会过分暴露自己的行踪。 进入中州之后地势变的较为平坦,高山大川少了许多,路上也会不时遇到行人。 对于中州的情况姬仇就相对了解了,看玉面青狐的移动方向,很明显是想渡江往北方去,如果中途不休息,二人半夜时分就能渡江过河。 下午未时,玉面青狐冲着不远处的一处镇子去了,姬仇知道他要前去抢夺衣服和食物,便不敢跟的太紧,若是玉面青狐不能从容抢夺,很可能会再度伤人。 玉面青狐自前面跑,姬仇自后面追,进入镇子之后玉面青狐果然开始沿街抢夺,由于事发突然,沿街摊主也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反应便来不及阻止,来不及阻止玉面青狐便没有伤人的必要。 眼见镇子上有不少人,姬仇突然想起一事,反正自己是铁了心要抓住玉面青狐,而他只要跟玉面青狐在一起,逆血卫士就能找到他,行踪已经没有秘密可言,既然如此,不妨趁机洗清敌人先前栽赃的霪贼恶名。 想到此处,在追赶的同时便高声喊道,“玉面青狐,我劝你莫做困兽之斗,束手就擒,也省得道爷奔波劳累。” 玉面青狐此时正在前面抢东西,听到了姬仇的呼喊亦无暇回话。 姬仇再喊,“你霪人.妻女,杀生害命,道爷自南灵荒追你至此,岂能容你逃脱。” 玉面青狐哪知道姬仇在张冠李戴,只当他说的是掳走姜箐一事,此事的确是他干的,而且他也的确杀了村寨的土人,姬仇这般喊也没有冤枉他,不疑有他,便不予理会。 沿街的商家店主听得姬仇呼喊,这才知道玉面青狐是个穷凶极恶之人,纷纷离开摊位惊慌躲闪,如此一来反倒便宜了玉面青狐,拎着抢来的口袋将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往袋子里装。 姬仇又道,“我已习得截教观气术,你便是剃发易容东躲西藏也逃不过道爷法眼,霪贼真凶,休走。” 姬仇在呼喊之时刻意加重了截教观气术,剃发易容,霪贼真凶这几个字眼,因为当日自夜墟嫁祸给他的那个人就是易容成了他的模样,提到易容和霪贼真凶的字眼儿,在外人看来他就是找到了当日栽赃给他的真凶,之所以要加上剃发二字是为了避免玉面青狐起疑,让他闭嘴背锅,至于提到截教观气术乃是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如此一来,他日传扬出去,世人就会认为他已经找到了栽赃嫁祸的凶手并一直在全力追捕,加上玉面青狐本来就是个霪贼,之前又自明珠城掳走过姜箐,而明珠城离夜墟也不是很远,嫁祸此人最为合适。 玉面青狐哪知道姬仇打的什么算盘,但他可不是主动剃发的,他的头发眉毛是被姬仇的三昧真火烧没的,听姬仇提及此事,免不得恼羞成怒,大声回骂,“你莫要大呼小叫,这山野小镇,你喊不来帮手,你若有真本领早就拿住我了,又怎会在后面跟风吃屁。” 听得玉面青狐回应,姬仇不怒反喜,单是他自己呼喊可信度不高,而今玉面青狐回骂讥讽,等同间接承认了他先前喊的都是事实。 不多时,玉面青狐背着口袋跑出了镇子,姬仇随之离开,此时他心情大好,要知道夜墟一事乃是逆血卫士恶意栽赃,他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寻不到真凶,这下好了,玉面青狐跑来背锅,正愁抓不到青蛙呢,跑来个蛤蟆。 不止姬仇心情大好,玉面青狐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终于搞到一双合脚的鞋子了,还搞了不少衣服和半包干粮,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为衣食犯愁了。 自午后至入夜,每逢遇到村庄小镇,姬仇都会高声呼喊,但他却不再喊的那般详细了,只喊霪贼休走,搞的所到之处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小道人在追霪贼。 玉面青狐哪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当他追自己不上,想要呼喊求助,每每讥讽嘲笑,一副得意嘴脸。 半夜时分,前方出现了宽大的江河,见到江河,玉面青狐并不减速,加速前往,催动身法,踩波踏浪向对岸冲去。 难得遇到如此空旷的区域,姬仇急忙掐捏指诀,念诵真言,施出驭雷诀降下了天雷。 姬仇作法之初就知道自己劈不中玉面青狐,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劈中,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天雷劈中水面之后玉面青狐突然发出了凄厉惨叫,与此同时高高弹起,自半空一阵痉挛之后,浑身僵直的跌落入水。 突如其来的变故很是出乎姬仇意料,迟疑片刻飞掠上前,只见那玉面青狐正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滔滔东去的江水向下游漂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先前的天雷明明没有击中他,为何玉面青狐会突然僵直落水,难不成是诱敌之计,想要引他上前? 但转念一想,也不对,玉面青狐先前好不容易抢了些干粮衣物,落水之后装衣物干粮的口袋随之脱手,他如何舍得? 心中存疑,便不敢贸然上前,但是见玉面青狐随着江水漂向下游且时沉时浮,又感觉他不似耍诈,而且玉面青狐此时肢体僵直,活脱一个被摔死的大蛤蟆,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下游不远处就是激流漩涡,若是再不出手,怕是玉面青狐会葬身江底。 情急之下顾不得多想,俯冲近水,探手将玉面青狐自水中抓了起来,玉面青狐并未暴起突袭,这家伙是真的晕死过去了。 虽然想不通所以然,姬仇仍然将玉面青狐带到了江河北岸,寻了处平坦区域将其放下。 放下玉面青狐之后姬仇就开始后悔了,他原本就打算取玉面青狐性命,好像没有救他的必要,救了再杀岂不是多此一举。 但不管怎样,已经救了,但救了之后再怎么做?这家伙已经晕死过去了,趁机再给他一刀? 不成,太不光明了,踌躇过后还是决定先不杀,封点穴道他不是很擅长,担心点错把玉面青狐给点死了,便不敢乱点,只是封了玉面青狐的丹田重穴,这个穴道死不了人,却可以让玉面青狐无法催动灵气。 点过之后还不放心,又割了布条反捆了玉面青狐的双手,然后拎着他往北面林中去……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古庙白骨 玉面青狐是个采花大盗,平日里放荡形骸,肆意纵欲,免不得元气耗损,骨瘦如柴,姬仇拎着他并不吃力。 进入树林之后姬仇并没有急于凌空飞掠,而是自林中向西奔跑了一阵,直待遇到了一条斜流东南的河流方才提气拔高,拎着玉面青狐改道东北。 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误导不知何时会追来的逆血卫士,让逆血卫士误以为他们二人是往西去了,他缺少的只是阅历和经验,聪明智慧还是有的,不然姬浩然也不会选他做扈从。 姬仇原本是想寻一处隐蔽的所在审问玉面青狐的,未曾想却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座破旧的庙宇,这是一座很小的庙宇,虽然荒废多年,但门楣上的字还隐约可以辨认,这是一座祭祀河神的河神庙。 这座小庙位于树林深处,距江河足有两百多里,按照常理来说祭祀河神的庙宇应该建造在河岸两侧才对,不应该建造在密林山中。 不过观察过周围的地势之后姬仇便了然了,他目前所在的区域应该是一条废弃的河道,多年之前江河原本应该就是流经这里的,后来因故改道流往别处,而这也是这座河神庙遭到废弃的原因。 此时是四更时分,山中鸦雀无声,周围死寂一片,荒废多年的庙宇在夜色之中透着莫名的恐怖和阴森。 古人云,宁肯夜宿荒坟也不借宿破庙,之所以会有这种说法是因为在世人看来废弃的庙宇都是被神灵遗弃的地方,也是各种妖魔鬼怪最喜欢聚集的地方,相较于荒坟,破庙更可怕。 在小庙外滞留良久,姬仇一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实则他此时已经身拥灵寂修为,又习了观气术,便是没有进庙也能感觉到破庙里没什么古怪,但他还是发自内心的打怵,究其缘由可能是当日与姬浩然等人前往南灵荒时自途中义庄受到了惊吓,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愿进去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最终姬仇还是鼓起勇气带着玉面青狐迈上了进庙的石阶,人的胆量都是练出来的,越是害怕的东西越要迎难而上。 正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由于这座庙宇荒废许久,外面的大门已经腐朽,进门之时不小心刮碰到了,门扇缓慢倾斜,最终轰然倒地,吓的已经走进院子的姬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深深呼吸,稳住心神,拨草前行,推开了庙宇的木门,这次木门没有倾倒,却发出了刺耳的吱吱声,这种声音也是很瘆人的,尤其是在身处荒野破庙的时候。 破庙很小,只有一个正屋和一个东屋,由于窗纸早已破碎,大风刮了不少落叶进来,正北放置神像的地方空空如也,不消说,江河改道之后,乡人重修水神庙,将这里的神像给抬走了。 正屋的门口放着一口水缸,在神像一侧还有一堆木头,看情形应该是一张腐朽解体的桌子。 将玉面青狐放下之后,姬仇迈步去了东屋,但凡庙宇都会有庙祝,东屋通常是庙祝休息的地方。 去到东屋之后,姬仇倒吸了一口凉气,土石垒砌的土炕上有一具白骨,此人无疑已经死了许多年了,不但皮肉腐烂殆尽,连身上的衣物也都腐朽掉了,甚至连腐臭味都彻底消散。 白骨虽然令姬仇惊诧,却不足以令他害怕,实则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未知,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真的见到了,知道了,心里也就踏实了。 待得回过神来,姬仇迈步走向土炕,按理说这座庙宇里的神像都被抬走了,庙祝不可能留在这里,况且看那白骨的形态,也不太像男子的骨骼。 但他并不是仵作,也分不太清男女骨骼的区别,不过最终他还是确定这是一具女子的遗骸,因为在土炕一角他发现了一堆腐朽严重的衣服,仔细观察之后发现是女子穿戴。 此人的衣物被堆放在一旁,无疑是光身死去的,不消说,多年之前这座破庙里曾经发生过恃强凌弱的罪恶。 叹气过后,姬仇回到了正屋,放下老三将玉面青狐拖到了庙宇正中,那里有根粗大的顶梁柱,再割布条儿将玉面青狐反绑在了顶梁柱上,捆绑之时发现其腰间还别着一把黑色短刀,担心其割断布条,便取了下来,扔到一旁。 北方的气温比南方要低很多,尤其是到了下半夜,寒气更甚,姬仇出去抓了些干草回来,拿出火折子想要点燃那堆木头,但火折子先前被雨水浇灭了,用不得了。 随身携带火折子只是他的习惯,实则他现在根本就不需要这东西了,催发三昧真火,篝火瞬间燃起。 待得篝火燃起,姬仇走出破庙,提气拔高,捏诀观气,确定逆血卫士尚未追至方圆数百里内方才回到破庙,打开包袱,取了经书出来。 不管是哪一宗的道士,都是要作醮的,念经做法也是必修课,遇到冤死亡魂出于善意总要超度一番,但他入门时日尚短,经文也背不下来,只能照本宣科。 他此番拿出的是一部《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妙经》,上清灵宝天尊是截教祖师通天教主的神位尊号,但凡截教门人,念诵的都是上清经文。 在念经之前还得先念一遍往生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 念到此处,突然听到外屋传来了异响,不消说,是玉面青狐醒了。 担心玉面青狐跑掉,姬仇便退出了东屋,站在正屋继续念咒诵经,实则他并不知道自己念诵的经文咒语能不能超度亡灵,只是略尽人事罢了。 玉面青狐苏醒之后四顾左右,见自己被绑在了顶梁柱上,又见到姬仇正在念经,气不打一处来,“小杂毛儿,你待怎地?” “你给我老实点儿,再破口骂人一刀砍死你。”姬仇瞪眼恐吓。 姬仇说完方才想起自己正在念咒,按照规矩念诵真言咒语时是不能中途打断的,但想要从头念起,又嫌繁琐,于是便接着往下念,事急从权,不能遵循繁文缛节,如果按照正规的规矩,念经之前还得焚香沐浴,洗手更衣呢。 玉面青狐自忖必死,也不受恐吓,再度破口叫骂,只道姬仇暗箭伤人,用妖法拿他。 姬仇并不理他,继续诵经,实则他也不知道先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控驭的天雷根本就没有击中玉面青狐,而是劈到了距其不远的水面上,哪个知道他是怎么抽筋儿躺尸的。 玉面青狐自顾骂,姬仇自顾念,半柱香之后,仓促念完,收了经书,转身回来,冲着玉面青狐就是一巴掌,“狗东西,死到临头还不老实。” 玉面青狐挨了打,多有不忿,“小杂毛儿,你用妖法拿我,胜之不武,老子不服。” “你不用服,等死吧你。”姬仇又给了他一脚。 “你恃强凌弱,草菅人命,到了阴间老子也不服。”玉面青狐高声呼喊。 “哎呀,”姬仇挑眉上前,“说我草菅人命?草菅人命的分明是你,早了不说,单是昨日自山中村寨你就杀伤数人,颠倒黑白你还真有一套。” “我只是打伤了他们,并未伤及他们性命。”玉面青狐辩解。 姬仇鄙夷冷哼,“怕死狡辩是吧?你所伤之人无不重伤吐血,你甚至连看家护院的老狗都不放过,当真是丧尽天良,灭绝人性。” “他们虽然受伤却不会丧命,那明珠城的雏児我也不曾染指,”玉面青狐狡辩,“我罪不至死,你杀我没有来由。” “你他娘的骂我了一路,这个理由够不?”姬仇怒目相向。 “我那是被你追的狠了,情急失言,我这里与你陪个不是。”玉面青狐死皮赖脸。 “你要不要脸?”姬仇好生不屑,“为求活命,你服软倒快。” “你是道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不能妄杀乱杀,你杀了我是要折损福禄的。”玉面青狐惜命求饶。 姬仇余怒未消,“少来这套,道人替天巡狩,你这霪贼作奸犯科,死有余辜,说吧,你想怎么死。” “我想老死,可否?”玉面青狐一副无耻嘴脸。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骂我何其狂妄,怎地这么快便没了气势?”姬仇不愿放过他。 “总之我罪不至死,”玉面青狐歪头一旁,“你若是滥用私刑,草菅人命,必遭天谴。” “哎呀,”姬仇被玉面青狐气笑了,“你他娘的跟我说天谴?你四处害人,坏人清白名节,便不怕遭受天谴?” “总之我罪不至死。”玉面青狐不忿冷哼。 见他害怕,姬仇心中的杀机便弱了几分,想到不久之前还将夜墟的黑锅扣到了他的头上,怒气再消几分,可以不杀这个被他追了数日的倒霉蛋儿,但就此放过他那是绝对不能的,必须给予惩戒。 见姬仇歪头思虑,玉面青狐再度说道,“我已经改过自新,洗心革面,你就放过我罢。” “哼,鬼才信你。”姬仇撇嘴冷笑。 惩戒是肯定要惩戒的,但姬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惩罚才好,惩罚太重怕是会伤了此人性命,若是惩罚太轻,不甚解气,玉面青狐害得他奔波数日,最解气的法子就是打断他一条腿,但是想到逆血卫士还在后面尾随追踪,它们所追寻的是玉面青狐留下的脚印和痕迹,如果打断了玉面青狐的腿,玉面青狐很快就会被逆血卫士追上,只要逆血卫士追上了玉面青狐,就会发现他已经没跟玉面青狐在一起了,很可能会另寻其他法子追踪寻找。 不行,不能打断玉面青狐的腿,得让这家伙引着逆血卫士到处跑。 既然不能打腿,那就敲断胳膊。 就在姬仇思虑是敲左臂还是敲右臂的时候,玉面青狐突然呼吸急促,面露痛苦,“我喘不上气,我喘不上气了。” 事发突然,姬仇也顾不得多想,急忙附身上前,“怎么回事儿?” 就在此时,玉面青狐一跃而起,右手急挥,冲着姬仇扔出了一蓬灰土。 由于没想到对方会脱困,姬仇便没有防备,情急之下抽身急退,与此同时抬起衣袖遮住了口鼻。 眼见姬仇闪躲,玉面青狐也没有追赶突袭,而是就地一滚,捡了黑刀在手,旋身发力将房中的顶梁柱豁断,转而凌空起脚,大力猛踹,踢断木柱的同时借着反弹之力破门而出。 这处破庙本就荒废腐朽,摇摇欲坠,顶梁柱一断,立刻开始倾斜倒塌,姬仇反应迅速,急闪而出,本想发力追赶,却发现老三还在里面,只得冒险返回,将趴在墙角的老三拎了出来。 刚刚冲出破庙,破庙便轰然倒塌,只差分毫没将姬仇压在下面。 姬仇阴沟翻船,怒火冲冠,将老三挂在胸前,观气辨位,提气追赶,“好个卑鄙小人,不要让我捉到,不然将你手脚全打折……”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狐朋狗友 眼见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姬仇好生气恼,他还是低估了玉面青狐,似这等贼人宵小又岂是几根布条所能捆住的,若是早些下手,不与其婆妈啰嗦,此时已经敲断了玉面青狐的胳膊远走高飞了,只要不跟玉面青狐在一起,后面的追兵就找他不到,此番倒好,不但跑了这霪贼,被逆血卫士找到的可能也大大增加了。 心中窝火,便边追边骂,只道不该将这卑鄙小人自水中捞出来,让他淹死才好。 玉面青狐学聪明了,自忖不是姬仇对手,也担心会再次被姬仇抓住,唯恐增加仇恨,便不再与姬仇对骂,任凭姬仇如何讥讽谩骂,只是一声不吭,闷头窜逃。 再次动身不久,东方便放亮了,跑出百十里后再次遇到了镇子,玉面青狐之前抢来的东西都在过河时遗失了,便再次冲进镇子,沿街抢夺了一番。 补充了给养,玉面青狐直接改道正东,眼见玉面青狐变道突然,姬仇急忙取出笑雷子所赠地图快速看阅,二人目前应该位于中州北端,往西就是万里驰道,万里驰道是北方交通枢纽,多有车马行人,往北就是沅州所在,往东是较为偏远的青州地界,那里地势险恶,多有高山大川,看来玉面青狐不想往人多的地方去,还想往山里跑。 上午辰时,玉面青狐自中州东北边缘的一处村寨进行了最后一次抢掠,抓了几只鸡拎在手里,一头钻进了青州密林。 姬仇从未来过青州,不过在云阳城的时候也曾经听人说起过青州的一些情况,青州多为茫茫林海,地广人稀,青州有两样东西比较出名,实则也不能称之为东西,因为他们都是活物,最出名的是青州修士,青州之主镇元子深谙天道,秉承大道自然,清静无为,而青州的修士也多受其影响,不问世事,勤于修行,由于心性笃定且常年避世,青州修士的灵气修为普遍较高,在轩辕黄帝一统天下的战争中青州修士是黄帝修士团的攻坚先锋,足见其修为之精深,法术之高玄。 除了青州修士,青州还有一种神秘的生物,那便是青丘狐族,相传青州狐族为异类灵长,雌为白,雄为黑,精擅变化,雄者化男英俊威武,雌者化女美丽娇媚,随着道行的提升,青丘狐族的尾巴数量也会随之增多,最多可得九尾。 担心逆血卫士会追来,每隔一段时间姬仇就会掐捏凝神诀回顾观望,逆血卫士未曾发现,却发现了不少隐居山中的练气修士,这些修士居住的很是分散,彼此的清修之处大多相距百里以上,没有毗邻为伍者。 发现山中有修士存在,姬仇便有意无意的将玉面青狐往修士隐居之处追逼,玉面青狐是不会观气术的,哪里知道姬仇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山中修士都在何处,直待自修士们清修的洞口跑过,听到姬仇高喊‘霪贼休走’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姬仇是希望这些修士能够闻声而动,出手拿他。 姬仇的确是希望隐居山中的修士能够出手帮忙,只可惜白日里接连自几个修士隐居的洞府前跑过,里面的修士却并未出手,有些甚至不会出洞察看。 几番尝试,玉面青狐已经摸清了他的路数,不再被动改变移动方位,若是换做之前,他定会出言嘲笑和讥讽姬仇,但有了前车之鉴,他便有所收敛,姬仇既然能够抓他一次就可能抓他两次,一味的乱骂讥讽,万一再落到姬仇手里,定然会吃不了兜着走,既然打不过,那就老实点儿吧。 日夜不休的长途奔袭,换成谁也受不了,玉面青狐最终改变了策略,一边奔逃,一边冲姬仇赔不是,起誓赌咒会改过自新,他已经发现了姬仇的弱点,那就是心软,对于这样的对手,态度越强硬自己越倒霉。 姬仇虽然少有阅历,却并不愚钝,知道玉面青狐用的是缓兵之计,哪肯信他,亦不理会,只是强打精神继续追赶。 即便姬仇并不理会玉面青狐,玉面青狐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继续服软说好话,之所以这般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知道恼羞成怒自己没有好果子吃,二是在他认错之后姬仇追他不再似之前那么急了,此前他需要全力加速才能保持二人之间的距离,而今降速三成,姬仇也没有趁机拉近,他不用似之前那般玩命加速了。 实则姬仇也发现了玉面青狐的移动速度有所减缓,但他也懒得加速了,因为他一加速,玉面青狐肯定也会加速,既然追不上,那就这么耗着吧,他也能趁机喘口气,回回神。 虽然有所放松,姬仇也没有轻敌大意,玉面青狐是一直往东跑的,这说明他是有着明确去处的,根据玉面青狐的移动方向来看,这家伙很可能想去青丘,也就是狐族所在地界。 想到玉面青狐的外号里有青狐二字,姬仇便怀疑此人与青丘狐族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不过有一点他能确定,那就是玉面青狐是人而不是狐狸,因为他的气息是人类气息。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姬仇捏诀观气,发现前方数百里内不再有隐居修士的气息,异类的气息开始增多,不过没有道行很深的,观气术是可以根据对方气息确定对方本体的,那些异类之中有狐狸,却不多,也不是什么奇异品种,只是灰黄草狐。 有了前车之鉴,玉面青狐会尽量避开有水的区域,他不知道姬仇用了什么样的法术,却知道与水有关。 二更时分,玉面青狐突然发声,“哎,小道长,你当真非要置我于死地?” 玉面青狐很识时务,自破庙侥幸逃走之后姬仇在其口中便由小杂毛变成了小道长,俗话说恶拳不打笑脸人,虽然知道玉面青狐不是真心悔改,但是在其哀求请罪之下,姬仇还是心软了,“你此时站住,我便留你性命,只打断你双臂,如何?” “那可不成,断了双臂,我如何谋生糊口?”玉面青狐连连摇头。 “那就打断一只,小惩大诫。”姬仇也着实跟累了。 “那也不成,”玉面青狐说道,“既然你执意伤我,我只能力求自保,若是与你设置阻碍,你可莫要怨我。” 对于玉面青狐丑话说在前头这种行为姬仇还是颇为赞赏的,当然他也知道玉面青狐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心胸坦荡,而是担心再次被俘之后会遭到他的报复。 “你想如何与我设置阻碍?”姬仇高声说道,“可是前往青丘向狐族求助?” “你怎么知道?”玉面青狐很是意外。 姬仇说道,“你抓了两只鸡随身带着,我这般追你,你哪有时间拔毛烧烤,定是要送给狐族寻求帮助。” “我只为自保,你可莫要怪我。”玉面青狐间接承认。 “有本事尽管使出来,”姬仇说道,“实话与你说,你既然不再大放厥词,我便懒得杀你,但打断你的手臂势在必行,你若束手就擒,就打断一只,你若被我拿住了,就打断两只。” 听得姬仇言语,玉面青狐安心不少,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打断双臂,性命肯定是保住了,担心姬仇会反悔,他便高声说道,“我若设法拦你,也会事先告知,让你有所准备,这是咱们的君子协定。” “你一个无恶不作的霪贼,也敢自称君子,当真不知羞耻。”姬仇出言讥讽。 玉面青狐不再接话,突然加速,往东北方向疾冲而去。 观气术的施展是不需要掐捏指诀的,但想要看的更清楚则需要掐捏凝神诀,掐捏了凝神诀之后可以看得更远,甚至连隐藏在山洞里的活物气息都能看到,不过受到山体阻隔,看的肯定没有那么清楚,水下的目标也是如此,水也会在一定程度上阻隔观气效果。 随着距离的临近,姬仇发现远处的山上出现了一群异类气息,足有几十道,大部分道行粗浅,只有两道异类气息鹤立鸡群,黑色是异类气息的主色,灵气修为的颜色是副色,那两道异类气息黑中带玄,由此可见那两只异类乃为空冥高阶,比他的灵寂初期只低了一阶。 通过气色也可以分辨出异类的种属,远处山中的那些异类种属驳杂,厉害的两个异类都是犬属,一只是狐狸,另外一只应该是狼,也可能是狗。 到得十里之外,姬仇看清了山中的情况,那是一座高耸的石山,山上怪石嶙峋,草木并不多,山腰处有一棵参天大树,宽大的树冠覆盖了方圆数十丈,在树下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大宅子,里面有光亮传出,很明显玉面青狐就是冲着那里去的。 到得近处,姬仇听到宅子里传来了曲乐之声和男女嬉笑之声,院子外面有几个化身人形的喽啰往复巡逻,那巡逻的异类认得玉面青狐,见他来到,主动与他打招呼。 玉面青狐冲进宅院高声呼喊,“黑兄,黄兄,兄弟落了难,快救我一救……”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黑毛狐狸 由于宅子里的曲乐之声太过喧闹,里面的人便没有听到玉面青狐的呼喊,玉面青狐冲上台阶,拉开房门跑了进去,与此同时屋外的一群喽啰持拿刀枪棍棒叫嚷着冲了出来,由于姬仇身在高处并未落地,一群喽啰便奈何他不得,只能自下面高声斥责,叫嚣聒噪。 房门一直没关,不过由于角度问题,姬仇不知道屋里是怎样一种情形,只看到玉面青狐冲进去之后有人将他带来的那两只半死不活的母鸡扔了出来。 这时候玉面青狐肯定在里面与他的狐朋狗友说明情况,用不了多久屋里的人就会出来,在此之前要尽快想好对策。 讲道理肯定是行不通的,就算玉面青狐是坏人,他的朋友也会偏袒他,动手是肯定的,当务之急是想好动手时该用什么武功法术。 如果换做经常下山行走的道人,绝不会出现这种临阵磨枪的情况,人家都有实战经验,动手之后该用什么武功法术可以信手拈来,但是他不成,他属于短时间内的快速跃升,不但没有实战经验,连自己会什么都记不住,动手之前得先回忆一下。 三昧真火属于内功心法,需要依托于武功招式,不过有三昧真火催动,哪怕是最普通的武功招式也能发挥出巨大威力。 除了三昧真火就是刚刚得到尚未完全掌握的观气术和御气诀,其中驭雷诀和移山诀是最常用的攻击性法术,此外除魔诀也不是单纯的横练功夫,还可以在动手之后提升武功招式的威力,除了以上几种,搜魂诀也可以用以对敌,不过搜魂诀就比较霸道了,是将敌人的元神魂魄自本体强行抓出。 刚刚将自己所学所会自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宅子里便走出了两个幻化人形的异类,走在前面的是个黑衣秀士,乃狐狸所化,年纪当在三十上下,身形瘦长,面目俊朗,左手抓着一柄长剑。跟在后面的那人一袭黄衣,为狼犬化人,中等身形,圆脸大眼,略显肥胖,手里抓的是把开山大刀。 黑衣秀士缓慢走下台阶,行走之时抬头上望,眼神阴鸷,表情凝重。 与黑衣秀士相比,那黄衣男子显得鲁莽许多,出门之后便用刀指着姬仇,大声喝骂,“哪来的杂毛儿鳖孙,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往黑云山作恶逞凶?” 黄衣男子此言一出,黑衣秀士和随之而出的玉面青狐无不尴尬皱眉,但众目睽睽之下二人也不能提醒它用词不当。 “妖道,你的气数尽了,”玉面青狐又改了称呼,“这两位乃是我的患难挚友,皆有通天的能耐,你若识时务便早些走了,若要动手你必死无疑。” “与他啰嗦什么,一刀砍杀了,继续吃酒。”黄衣男子言罢就想提气拔高。 不等它纵身跃起,黑衣秀士就拉住了它,“稍安勿躁。” 黄衣男子被黑衣秀士拉住,略显焦躁,但它明显要听命于那黑衣秀士,便是心中不甘,也只能强行忍住。 黑衣秀士望天拱手,“在下黑云飞,乃此间主人,不知小真人如何称呼,师出截教何门,师从哪位仙长?” 听得黑云飞言语,姬仇恍然大悟,黑云飞之所以不敢贸然动手是因为他穿的是截教的高功道袍,加上他年纪不大,黑云飞担心打了小的惹出了老的。 姬仇正色说道,“贫道乃截教镇魂盟分宗火雷子,玉面青狐作奸犯科,强掳明珠城主之女姜箐,被我撞见,我已经追了他数日,他穷途末路方才跑到这里寻求庇护,我劝你们不要插手此事,免伤和气,免树仇敌。” 姬仇言罢,黑云飞眉头大皱,歪头看向一旁的玉面青狐,“镇魂盟,截教,明珠城,你尽数招惹,你嫌自己命长还是怎地?” “黑兄,我可没惹镇魂盟,是他咄咄逼人,穷追不舍,”玉面青狐急忙解释,“明珠城的那个女子我也不曾染指,他追我数日,我苦苦哀求,他皆不理会,我只道要往黑云山求助,他却目中无人,嗤之以鼻。” “狗东西,不知天高地厚,”黄衣男子被玉面青狐挑拨的怒火中烧,“大哥,让我上去把他砍杀了,挖坑深埋,一了百了。” 黑云飞比黄衣男子要聪明的多,不愿招惹强敌,便再次拦住了黄衣男子,转而冲姬仇说道,“火雷真人,修行之人悲天悯人,还望高抬贵手,饶他这回吧。” 见黑云飞说的客气,姬仇的语气也随之缓和,“我压根儿也没想杀他,但他作奸犯科,总要受到惩戒。” 世上总有一些蠢人喜欢将别人的善意当成软弱,听得姬仇言语,黄衣男子误以为他缺乏底气,再度叫骂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杂毛,与你好好说话,你却不识时务,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惩戒?你想如何惩戒?” “黄兄,他要断去我的双手双脚。”玉面青狐自一旁断章取义,实则姬仇只是想打断他的手臂,而断去的意思则是永远的砍掉。 明知玉面青狐在妄言夸大,姬仇也没有解释,不是他不想解释,而是他没法儿解释,怎么说?若是说‘我没想砍掉他的腿脚,只想打断他的胳膊’,岂不是更有示弱之嫌。 黄衣男子是个暴脾气,听得玉面青狐言语,再度暴跳如雷,“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也不看看他与我们是什么关系。” 黑云飞终于忍不住了,转头呵斥,“住口,喝多了不成?” 黄衣男子挨了训斥,也不以为意“大哥,你说怎么办吧?这小杂毛儿跑上门来欺负人,真是欺人太甚。” 黑云飞冲黄衣男子摆了摆手,转而再度望天拱手,“小真人,依你之见,今日之事应该如何处置才能了结?” “你认为如何处理才算妥当?”姬仇随口反问。 黑云飞想了想,出言说道,“我们无意与小真人结仇,但朋友前来投靠求助,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不如这样,我们切磋一下,只分胜负,不决生死,我们若是输了,只能置身事外,我们若是侥幸占了先机,还请小真人慈悲大度,放我这兄弟一马。” “你想如何切磋?”姬仇问道。 “各施己能,点到为止。”黑云飞说道。 姬仇没有急于接话,黑云飞没有约定比斗规则,说明此人可能使用任何招式,此外,也不能因为黑云飞说话客气就认定此人是个好人,正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与采花大盗结为朋友的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黑云飞之所以说话客气是因为不摸他的底细,不知道能不能胜过他,一旦自己技不如人,失手落败,黑云飞很可能会立刻翻脸,痛下杀手,不要以为自己乃截教道人黑云飞便不敢行凶,这群贼人完全可以像那黄衣男子所说的那样来个毁尸灭迹,死无对证。 沉吟过后,姬仇正色说道,“那就依你所说,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贫道所习练的法术威力太大,怕是拿捏不住力道尺度,万一收手不住,伤了你们,可不要怨我。” 黑云飞干笑了两声,缓缓点头。 “大哥,我来。”黄衣男子主动请缨。 黑云飞没有表态。 “让我先来,”黄衣男子抖擞钢刀,“我若不敌,你再出手。” “比武斗法岂能用那车轮战,”黑云飞连连摆手,“还是我来吧,你掠阵。” 黄衣男子还想说什么,但黑云飞已经迈步走了出来,“还请小真人落于地面,卸了包袱拖累,也得从容。” 事已至此,不打是不行了,姬仇敛气落地,走到十丈外卸下了随身携带的包袱,最后又将吊在胸前的老三放了下来。 老三原本是睡着了的,几天下来它已经习惯了在颠簸之中入睡,忽得落地平稳反倒有些不适应,打着哈欠睁开眼来。 一个哈欠未曾打完,便发现附近有不少化人异类,异类化人气息是藏不住的,看见黑云飞等一干异类,老三陡然警觉,弓背炸毛儿,低声咆哮。 不同血脉之间的确存在强弱高下之分,虽然老三尚处于幼年期,包括黑云飞在内的那群异类仍然感受到了危险的存在,一群喽啰本能后退,黑云飞则歪头侧目,面露疑惑。 “痨病鬼,他带了个什么鬼东西?”黄衣男子歪头看向一旁的玉面青狐。 “我也不认得。”玉面青狐摇头。 担心老三会乱跑,姬仇便用之前承托它的吊带将其拴在了一棵小树上,作罢这些,方才转身向北,在宅子前面有片空地,此时黑云飞已经走出院子,站在了那里。 姬仇缓步向前,自黑云飞对面三丈外站定,比武斗法通常会选择三丈远近。 虽然自己的灵气修为比黑云飞高一阶,姬仇却是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他严重缺乏实战经验,在此之前从未与空冥期的高手比武过招。 “小真人,咱们只是斗法较术,不是以命相搏,刀剑无眼,不用也罢。”黑云飞言罢,反手将长剑反掷而回,后面有喽啰及时出手,接住了长剑。 见此情形,姬仇又多了一份小心,黑云飞在扔回长剑之前并没有回头看,而扔出长剑之后立刻有喽啰伸手接住,这说明类似的事情黑云飞之前曾经做过很多次,由此可见黑云飞这种举动并不是针对他自己,对其他对手也是这样,此举并不表示黑云飞是正人君子,反倒说明此人狡猾诡诈,故意扔回长剑让对手放松警惕,实则此人可能并不擅长使用长剑,而是另有杀招儿。 虽然想到了此节,姬仇仍然放下了自己的薄刃长刀,不是转身送回去的,而是使用移山诀将长刀平移十丈,轻轻的放在了包袱上。 此举的确有暴露实力之嫌,但姬仇本来也无心示弱取巧。 眼见姬仇显露实力,黑云飞眉头微皱,鼻翼轻微抽动,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后退半步,侧身伸手,“请。” 姬仇深深呼吸,起势回礼,“请……”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威力如斯 姬仇虽然经历过几场战事,却都是混战,对手也都是乌合之众,似眼下这种与空冥期的高手正面决斗还是头一次,虽然说是点到为止,但他很清楚自己落败会有什么后果。 他不知道黑云飞会使用武功还是法术,似这种成精的异类,通常都会使用妖法,由于不摸对手底细便不敢被动应对,后发制人,最稳妥的作法就是先下手为强,抢占主动,不给对手出招作法的机会。 有了这样的想法,哪里还会迟疑,右腿后撤站位,双臂回环聚势,将灵寂修为提到极致,将三昧真火汇聚双臂,施出风行诀踏地疾冲,疾速向前的同时三昧真火破体而出,两只巨大的赤红火球冲着黑云飞呼啸撞去。 虽然三昧真火催生出的火球炙热刺眼,但身为催发之人却并不会受到影响,故此姬仇能够清楚的看到三昧真火撞向黑云飞之后的情形,看得出来黑云飞是想躲的,但它却没能及时躲开,三昧真火瞬间近身,伴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凄厉惨叫,黑云飞皮骨消灼,灰飞烟灭。 斗法刚刚开始便宣告结束。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姬仇本人,谁也想不到黑云飞竟然一招都接不住,而且不是被打伤打死,而是直接挫骨扬灰,尸骨无存。 这样的结果也大大出乎姬仇所料,此前他曾经使用三昧真火将逆血卫士打的灰飞烟灭,但他没想到的是拥有空冥高阶修为的黑云飞竟然也敌不住他的全力一击。 足足冷场了五滴水的工夫敌方方才反应过来,那黄衣男子挥舞长刀冲姬仇冲了过来,与此同时高声呼喊,“一起上,杀了这妖道,给大哥报仇。” 那群喽啰已经被吓破了胆,黄衣男子不喊还好,高喊过后那群喽啰一哄而散,往各处逃命,无一人随它前冲。 黄衣男子亦是空冥高阶,姬仇不知道此人有什么能耐,便不敢容它近身,右手急探,施出了御气十三诀中的移山诀,破体而出的灵气彷如伸长的手臂,将黄衣男子拦腰抓住,急抬高举,狠掼猛摔。 一摔之下发现外延的灵气并未消散,于是便再度将黄衣男子抓起,继续猛摔。 那黄衣男子被姬仇外延的灵气抓住了腰腹,无处发力,而此时距姬仇还有两丈多远,也不得挥刀反击,只能呼嚎挣扎。 经验是需要一点一点积累的,在此之前姬仇并不知道移山诀是怎样一种法术,亲临实战方才对其有所了解,原来外延的灵气并没有与本体脱离,而是一直由体内的灵气供给和维系着,除非他主动收回灵气或是体内灵气彻底耗尽,否则外延的灵气会一直存在。 发现了这一点,便继续加力,紧握猛摔,接连三番,黄衣男子耐受不住现出了原形,是一条体大如猪的黄毛老狗。 担心老狗还有反击之力,姬仇便不敢轻易放手,一直高抬上举,左右猛摔,也不知道究竟摔了多少下,一直摔到老狗不再狂吠挣扎方才撤回灵气收了法术。 定睛细看,那黄毛老狗已经七孔流血,瘫软断气。 再看周围,一群喽啰已经跑的一个不剩。 胜利来的太过突然,姬仇有些不敢相信,呆立片刻方才回过神来,眼见人都跑光了,急忙跑过去背负包袱,又将老三重新吊在了自己胸前,转而踏地凌空,寻到了远在十里之外的玉面青狐,这家伙见势不好已经先行跑掉了。 刚准备加速追赶,一瞥之下发现黑云飞所在的宅子里有女人的身影,之前他就听到宅子里有女人的声音,这些女人不是异类幻化,想必是被黑云飞等人抓来此处的可怜女子。 想到此处,急忙敛气落地,冲进了宅子,宅子是两层的,几个年轻女子见他突然闯了进来,惊声尖叫着往二楼跑。 “妖怪已经死了,都走吧,快些回家去。”姬仇冲她们高声喊道。 那些女子并不答话,也不与他道谢,而是继续惊慌的往楼上跑。 姬仇也无暇顾及她们,言罢便疾冲而出,重新升空,往北急追。 玉面青狐被吓坏了,亡命奔逃,他虽然知道姬仇厉害,却没想到他竟然厉害到这般地步,本以为自己的狐朋狗友能拦住他,却没想到半柱香不过便被姬仇尽数打杀了,经过了这件事情,姬仇定会更加愤怒,若是被其追上,定然凶多吉少。 先前那宅子周围聚集了不少化人异类,正所谓树倒猢狲散,此时那些异类已经作鸟兽散,姬仇也懒得追杀它们,便由得它们去。 虽然大获全胜,姬仇心中却多有忐忑,他与那黑狐狸和老黄狗并没有血海深仇,动手之初也没想取它们性命,之所以尽出全力是因为担心会受到它们的伤害,故此不敢给它们出招的机会,不过在外人看来他无疑是在痛下杀手,那名为黑云飞的狐狸可是青丘狐族,杀了它等同与青丘狐族结仇,得赶紧离开这片区域,以免那些喽啰前去报信儿,引了狐族的高手过来。 玉面青狐原本是往北跑的,双方之间的距离目前在十五里左右,但没过多久玉面青狐就改变了移动方向,往东去了。 见玉面青狐突然改变了方向,姬仇急忙拿出了地图,目前二人位于青丘西北,往东一段距离就是海边,至于此处离海边儿究竟有多远目前还不得而知,因为地图上没有标注距离。 姬仇是追人的一方,目标往哪儿跑他就往哪儿追,不过玉面青狐先前突然转向失了不少先机,他趁机将双方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十里。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明月当空,月下疾行颇有洒脱飘逸,但姬仇却是忧心忡忡,他先前与黑云飞争斗时是报上名号的,他有些担心此举会为截教招惹麻烦,不过他也并不是非常担心,黑云飞和那老黄狗与玉面青狐是一丘之貉,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除了担心,更多的还是震惊,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厉害,那二人可都是空冥高阶的修为,只比他低了一阶,对战交手竟然不是他一合之将,究其缘由对方轻敌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自己所学法术技艺异常玄妙,不管是三昧真火还是御气之术,都是一等一的绝学。 三更过半,前方隐约出现了浩瀚水面,云阳城位于中土腹地,远离大海,故此他从未见过大海,初见大海,免不得惊叹大海的无垠和浩瀚,海之大远非江河可比,碧海青天,一望无际。 片刻过后,二人冲到了海边,姬仇本以为玉面青狐会改道向北,未曾想这家伙竟然径直往南去了。 见此情形,姬仇恍然大悟,玉面青狐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引他自青丘地界逗留,待得那些喽啰们往狐族报了信儿,狐族就可能派出追兵与他为难。 发现了玉面青狐的险恶用心,姬仇怎会如他所愿,斜行东南,抄近路前往阻截。 玉面青狐眼见诡计被姬仇识破,只得中途掉头,继续往北奔逃。 姬仇全力加速,逼着他一直往北跑,四更时分,终于离开了青丘地界……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穷追不舍 离开了青丘地界,姬仇终于松了口气,打死了人可不是小事儿,那群喽啰肯定会去狐族报信儿,狐族也一定会派人追赶,若是被狐族追上,定然少不得纠缠麻烦。 不过虽然离开了青丘地界,姬仇心头还是非常沉重,在与黑云飞过招之前他曾经报上了自己的来历,万一狐族去镇魂盟兴师问罪怎么办?岂不会连累了镇魂盟和师门? 不过转念再想,镇魂盟是何等所在,黑云飞又是何许人也,为了这么一个下作的族人,狐族不一定会去镇魂盟兴师问罪,退一步说即便狐族当真前往镇魂盟,镇魂盟也不会对它们有什么好态度。 终于理清了头绪,心里轻松了许多,不过对玉面青狐却更加痛恨,都是这狗东西惹的祸,节外生枝,平白无故的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心中气怒,追的便急,玉面青狐也知道姬仇心里窝火憋气,哪敢有丝毫懈怠,施出了吃奶的力气亡命狂奔。 二人是沿着海岸线往北去的,由于跑的仓促,玉面青狐便没来得及准备干粮,而这片区域也没有村落人家,腹中饥饿,玉面青狐只能自沙滩上捡拾被海水冲上岸的死鱼充饥。 姬仇身上带有干粮,短时间内不至于为吃食发愁,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所携带的干粮撑不了多久了,不是干粮快没了,而是温度较高,携带的干粮快发霉了。 玉面青狐知道姬仇不会放过他,也不再出言求饶,而他也知道自己随时可能被姬仇逮住,担心激怒他加深仇怨,也不敢再度谩骂,只能闷头跑。 一个闷头跑,一个闷头追,到得次日傍晚,玉面青狐终于遇到了入海的河流,高声呼喊请求解手。 姬仇知道他要借机喝水,而他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囊也快空了,便答应了玉面青狐暂停的请求,由于河流是由西向东入海,他便往西略微偏移,去到河流的上游,与玉面青狐保持了八里左右的距离。 喝过水,又将水囊装满,姬仇将最后一块肉脯给了老三,转而探手入怀,拿出了地图看阅。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上游隐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姬仇心中存疑,急忙凝神眺望,观察气息,是人类的气息,一共有七道,都没有灵气修为。 沉吟过后,姬仇施出身法往上游去了,经过一道拐折之后发现了自水边休息的那群人,眼下虽然已经离开了青丘地界,却仍在青州之内,这些人的穿戴都有明显的青州特点,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个很大的箩筐,箩筐里都装着什么东西,由于箩筐覆盖的很严实,便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 “福生无量天尊。”姬仇主动现身,冲众人稽首见礼。 那群人正坐在水边吃着干粮,听到姬仇的声音,纷纷转头向他所在的区域看了过来。 “小道长,有什么事吗?”说话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也是这群人中年纪最大的。 眼见众人都紧张的背起了箩筐,姬仇便没有继续靠近,“大爷,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要回家去,此处甚是偏远,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老者和善慈祥。 “我追了坏人到此,随身携带的干粮都快发霉了,”姬仇说道,“我身上带了银钱,若是你们有多余的干粮,我想买些。” 这群人原本对他是怀着戒心的,听他这么说,暗暗放下心来,老者出言说道,“我们只有一些面饼和咸鱼,若是小道长不嫌弃,我们就送你一些,不要你的银钱。” “那我过去了。”姬仇迈步向众人走了过去,行走的同时自包袱里找出了银钱。 众人给了他一些面饼和咸鱼,本不想要他的银钱,但姬仇非要给钱,他们也就收了。 确定他不是坏人,众人便与他坐下闲聊,原来这些人都是自海边晒盐的青州民众,箩筐里背的都是晒好的盐巴。 想到玉面青狐一直沿着海岸线往北移动,姬仇担心他又打什么鬼主意,便冲众人请教,往北可有险恶所在。 据众人讲说,往北并不是什么穷山恶水,而是平原地带,水草丰沛,多产米粮。 众人问他为何出现在此,姬仇便趁机又给玉面青狐扣了黑锅,只道玉面青狐自南灵荒作奸犯科,还试图嫁祸于他,他一路狂追到此。 想到地图上还标注了一处名为蓬莱的岛屿,便冲众人请教蓬莱详情,众人以晒盐为生,常年自海边活动,对蓬莱也多有了解,据他们讲说,那蓬莱乃海中仙屿,岛上住的都是巫族人,当年巫族受女娲遣派守护人族,其中守护青州人族的巫族就住在蓬莱岛上,不过近些年巫族与人族的交往比以前少了,岛上的巫族人也很少出来,自青州地界也很少遇到身形高大的巫族人。 玉面青狐知道不辞而别的后果,也不敢再偷着跑,动身之前还不忘吆喝一嗓子,听得玉面青狐的呼喊,姬仇急忙冲众人告辞,提气拔高,凌空追赶。 又得了些干粮,姬仇心中大定,接下来就是长达数日的追赶,跑在前面的饥肠辘辘,筋疲力尽。追在后面的身心俱疲,苦不堪言。 起初玉面青狐是愤怒,中期是气恼,到得后期只剩下了无奈和佩服,他很佩服姬仇的毅力,自南灵荒一直追到北灵荒,万里迢迢,姬仇竟然坚持了下来,他是采花大盗,经常被人追,但是像姬仇这种死咬着不放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他甚至怀疑姬仇上辈子是个咬人不松口的王八。 但他也只敢自心里想想,不敢说更不敢骂,不能逞口舌之快,不然被抓到之后肯定会多受折磨。 自温暖潮湿的南灵荒一直追到寒冷干燥的北境,二人无不灰头土脸,狼狈非常,姬仇还好一点,玉面青狐已经是衣不蔽体,胡子拉碴,形同野人了。 实在过于辛苦,玉面青狐想要投降了,尝试与姬仇商议,现在投降,之前所说的只打断一条手臂还是否算数? 姬仇追的一肚子火气,由于来不及给老三寻找食物,喂了它咸鱼,老三吃坏了肚子,又不得及时解手,往他身上屙了好几泡稀屎,搞的他一身秽物,臭气熏天,哪有什么好心情,听得玉面青狐呼喊,气愤的回了句“算你大爷。” 眼见姬仇并不受降,玉面青狐只能继续跑,他已经发现自己之所以一直甩不掉姬仇是因为姬仇能够发现他的气息,为了扰乱姬仇,进入北灵荒之后他便往人多的地方跑,而北灵荒人最多的地方就是落寒城。 落寒城是人族四大城池之一,拜入神道宗的姬辉等人就来自落寒城,此前笑雷子曾经说过落寒城是一座异族与人族混居的城池,他一直对落寒城心存好奇,故此虽然发现玉面青狐要往落寒城去,他也并未驱赶阻拦。 到得这时二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速度也大有减缓,由于地势较为平坦,姬仇也不再凌空飞渡,而是使用风行诀追在玉面青狐后面。 又跑了一昼夜,日落时分,姬仇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落寒城……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落寒城 姬仇只知道落寒城是北境东部最大的一座城池,是整个沅州的易换商贸之地,而且落寒城还是洪荒大陆上唯一一座人族和异族混居的城池,故此在他的想像当中落寒城应该很大很乱,很脏很杂才对,但是亲眼见到落寒城方才发现事实与自己想像的存在不小的差距,落寒城的确很大,也很杂,但落寒城并不脏,也不乱。 这是一座建立在冰天雪地之中的山城,整个城池围绕着一座冰山建造,呈不规则的圆形,单就城池占地面积来看,甚至比云阳城还要大,整个落寒城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不是南北分割也不是东西分割,而是分为了内环和外环,内环以冰山为中心,不管是土石建筑还是凿冰为砖的冰雪建筑,坐落的都比较有序,房舍楼阁的体积也相对较大,相传落寒城为北境宝城,此言不虚,中心区域的山体和楼阁上多有珠光宝气,貌似镶嵌了不少水晶宝玉,在夕阳的斜照之下发出了五彩光芒。 内环的那些房院楼阁应该是城主以及有钱有势的人居住的地方,而外环则是普通民众以及贩夫走卒居住之处,与内环的整洁宏伟相比,外围的房舍显得杂乱的多,东西不成行,南北也不成列,给人的感觉杂乱无章。 此外,内环居民较少,显得比较安静,而外环则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在这里人族和异族是和平共处的,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都是如此,内城有异族居住,外城也有人族居住,在城池的外围有一座两丈多高的城墙,此处获取砖石不易,城墙全部由冰.砖垒砌,城墙上有东西南北四座城楼,说明此处有四个入口。 与中州以及南境的城池不同,这里的城门入口既高且宽,足有两丈高矮,宽窄亦有两丈,如果只是通行寻常的车马,根本用不着开这么大的门洞,城门之所以开的这么大,无疑是要通行大型的异族兽类,而城中不时传来的低沉吼叫也说明城中有不少大型兽类,不过这些兽类不是异族的民众,应该是负重驮物的牲畜。 在姬仇远眺观察的同时,玉面青狐直接冲着南门跑了过去,此时是日落时分,守门的卫兵正在关闭城门,玉面青狐疾冲而至,到得城门外,守门的卫兵拦住了他,冲他高声说话,而玉面青狐也指着姬仇急切回答。 姬仇耳清目明,能够清楚的听到双方的谈话,守门的卫兵冲玉面青狐说的是落寒城的规矩,意简言赅阐明了两点,一是落寒城内严禁殴斗,违者拒捕投监,二是外来客商最多只能滞留三天。 玉面青狐貌似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知道这里的规矩,他此时正在请求卫兵路略加通融,慢些关门,放姬仇进来。 见玉面青狐竟然如此作为,姬仇心中多有别扭,玉面青狐这么做无疑是为了缓和与他的关系,实则即便玉面青狐不出言求情,他也来得及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去。 不多时,姬仇来到城门处,城门处的士兵不满的瞅了他一眼,一人催促他赶快进城,而另外一人则照例向他说明落寒城的规矩,也是那两条,城内不许打架,最多停留三天。 玉面青狐没有再跑,一直站在旁边,等守卫冲姬仇说明了落寒城的规矩,这才腆着脸抄着手冲他凑了过来,“小真人,这些天你我都好生疲惫,暂停休战,自这里略加喘息,可好?” 姬仇没有答话,他此时正在回头看那守城的卫兵,这些人与中土众人长的不太一样,不但身形高大,鼻子高挺,肤色也比中土民众要白,有两个还是黄头发。 见姬仇不答话,玉面青狐再度小心翼翼的商议,“小真人?咱们自此处歇息几日,可好?” 姬仇此番听到了玉面青狐的话,侧目歪头,冷视打量。 玉面青狐讪笑说道,“这落寒城乃人族与异族混居之地,为免人族与异族发生口角和争斗,故此城中才会有不许殴斗的规矩,我也不是耍赖求和,而是落寒城规矩使然,咱们的仇怨暂且搁置,三日之后我定会离开落寒城,届时你再继续追我,这几日先落脚喘息,休整一番,你乃修行中人,即便不同情我这狼狈模样,也总要顾及体面,洗澡沐浴,换身衣裳,也保你道人威严。” 姬仇仍然没有说话,他其实还撑得住,但老三先前屙了几泡稀屎在他身上,现在身上的气味很是难闻,迫切的想要洗澡换衣服,但他很担心玉面青狐会趁机溜掉,人海茫茫,这家伙一旦跑掉了,便无处寻他了。 玉面青狐当是猜到了姬仇心中所想,再度说道,“你若担心我会跑掉,咱们便一起投店,形影不离,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姬仇有些松动了,但他仍有顾虑,玉面青狐可是采花贼,与这家伙为伍怕是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就在姬仇犹豫不决之际,城门被守卫关闭,几个守卫当是听到了玉面青狐先前所说的话,知道二人乃是仇敌,便高声训诫,“落寒城有落寒城的规矩,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任何人都不准在城中动手。” 听得守卫言语,玉面青狐连连点头,赔笑应是,转而冲姬仇说道,“就这么定了,咱们一起投店去,你修为精深,耳目清明,可以住在我隔壁,我若轻举妄动,你自会有所察觉。” 玉面青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姬仇也无法拒绝了,实则他并不相信玉面青狐,但他身上的异味实在是太重了,迫切的想要洗澡换衣服。 “你最好不要耍花招,不然我轻饶不了你。”姬仇正色说道。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趁机逃走,更不会妄图加害,”玉面青狐侧身抬手,“小真人,请先行。” 姬仇摇头说道,“我不与你同行,你我各自投店,三日之后的午时三刻自城外碰面。” 玉面青狐连声答应,转身欲行,想了想又止步回头,“小真人,你是头一次出远门吧,不如这样,我与你做向导,这落寒城规矩颇多,有我引路,投店吃喝也方便些。” 姬仇知道玉面青狐说的确是实情,他不知道落寒城都有什么规矩和禁忌,玉面青狐貌似对这里很熟悉,有玉面青狐做向导,的确能多些方便。 沉吟过后,姬仇勉强点头,“好吧。” 见姬仇终于同意,玉面青狐面露喜色,见此情形姬仇急忙说道,“你不要妄想与我套近乎,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好好好,走走走,”玉面青狐先行引路,“我先带你吃饭去。” “先住店,我要洗澡。”姬仇说道。 “行,我带你去……”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北境古城 玉面青狐本想与姬仇并肩前行,但姬仇不齿他的人品,不屑与其为伍,便故意慢走落后,与玉面青狐保持着两丈以上的距离。 二人此时行走在通往外城的主道上,路面约有两丈宽窄,与城门等宽,可能是出于防滑目的,地面是以不同材质的岩石铺就的,这些石块以黑色的居多,大小不一,行走其上不甚平坦,由于落寒城建成已久,在车马行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踩踏之下,不管是较大的石块还是较小的石子儿,都被磨去了棱角。 玉面青狐已经发现姬仇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为了消减姬仇对他的仇怨,便努力扮好向导的角色,冲姬仇讲说落寒城的情况,包括城中规矩,包括异族的情况,也包括哪家客栈住着舒坦,哪家酒肆酒菜美味。 姬仇唯恐过往的路人将他与玉面青狐视为同伙儿,便自顾行走,并不接话,任凭玉面青狐自前面喋喋不休,自言自语。 前行不久,前方出现了一座很大的驿场,那里是贩夫走卒暂时储存货物,寄养牲畜的地方,外面围着篱笆,里面是包括骡马在内的各种牲畜。 尚未靠近驿场,驿场里寄养的牲畜便开始受惊躁动,吼叫嘶鸣。 旁人不知道缘由,姬仇却是知道的,不消说,这是牲畜闻嗅到了老三身上的气味才会如此惊慌。 唯恐引起恐慌,姬仇急忙拿出剩下的咸鱼往老三身上蹭,这些咸鱼是他自青州背过来的,时间一长,腥味更重,不过咸鱼的气味貌似掩盖不了老三身上的气味,不远处驿场里的牲畜嘶吼的越发大声,有几只不知名的负重巨兽也可以仰头吼叫,声音异常洪亮,彷如击鼓撞钟。 如果周围没人,姬仇也能解开腰绳给老三来上一泡,但周围到处都是人,哪能随便脱裤子,情急之下突然发现了救星,不久之前这里刚刚下过雪,路上有不少积雪,积雪之中有一片黄色便溺的雪块儿和骡马粪球儿,姬仇四顾无人,侧身抓起了那块带有骡马尿液的雪块儿,行走的同时悄悄的往老三身上涂抹。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是有效的,尿液气味很重,动物通常用撒尿来标识领地,往老三身上涂抹了骡马尿液之后,驿场里的牲畜逐渐安静了下来。 玉面青狐行走之时频频回头,见姬仇一直在往驿场方向眺望,误以为他在看那些北境雪域才有的牲畜,便指点着与他介绍,“那身披白毛的庞然大物名为雪牛,为北灵荒独有,捕获驯化之后可负重万斤,倘若行脚途中遭遇暴风雪,雪牛还可以为主人提供避风庇护,不过这东西南境养不得,它耐寒不耐热,只能生活于冰天雪地。那些长角的巨鹿名为驼鹿,为北境常见的脚力和坐骑,与骡马相比它们耐力更好,不过雪牛和驼鹿不易驯化,通常为异族所有,人族贩运谋利还是以骡马为主。” 姬仇一边听着玉面青狐的讲说,一边掐捏指诀观察城中气息,落寒城里有不少有道行的异类,拥有灵气修为的人族也很多,其中不乏高手,不过拥有灵寂修为的只有两个,灵寂高阶的是个人族,气息出现在内城高处,灵寂中阶的是个异族,根据气息来看应该是熊属,位于北面内城与外城交界处。 姬仇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有多难闻,唯恐遭到过往的路人嫌弃,每每遇到,都会尽量避开,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里的人身上气味都很重,可能是天寒地冻,洗澡不便的缘故。 异类化人混迹人群的现象在南境也并不罕见,在这里更是如此,有很多异族道行不够,化身为人之后带有明显的本体特征,有些异族甚至连幻化都省了,直接以本体示人,大摇大摆的自街道上招摇过市,而过往的路人也已经习以为常,并不会多看它们一眼。 北境天黑的早,二人入城时太阳刚刚落山,走到外城时已经户户掌灯了。 北境本来就是冰天雪地,天黑之后气温更低,玉面青狐衣不蔽体,灵气修为亦不精深,冻的口唇发青,瑟瑟发抖。 玉面青狐跺着脚等姬仇走近,“哎,小真人,与你商量个事儿。” “没得商量。”姬仇冷声回绝。 “你可是修行之人,与人为善,慈悲为怀,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冻饿而死吧。”玉面青狐哀声乞求。 “你想作甚?”姬仇歪头瞅他。 “你行行好,借我些银钱吃饭投店,到得外面,我定当加倍还你。”玉面青狐说道。 听得玉面青狐言语,姬仇哭笑不得,“你竟然找我借钱?” “我在这里也没有熟人亲友,只能与你借了。”玉面青狐说道。 “你是霪贼,我是道士,我是要抓你的,你竟然跟我借钱?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姬仇被玉面青狐气笑了,“我若是借给了你,三日之后将你抓住一刀杀了,岂不成了死账?” “你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冻死街头吧?”玉面青狐腆脸讪笑。 “你是个贼呀,做贼的还能少钱用么?”姬仇说道。 “你是让我出去偷抢?”玉面青狐继续赔笑。 姬仇闻言急忙摆手,“你莫要胡乱栽赃,我可没撺掇你行凶作恶。” “哎,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玉面青狐无奈叹气,“若是换做别处,我自不会为钱发愁,但落寒城内严禁偷盗,倘若被人抓住,收监挨打不说,日后再也不得踏足落寒城半步。” “你的轻功这么好,谁拿的住你。”姬仇懒得与他多费唇舌,言罢便迈步先行。 玉面青狐抄着手跟了上来,“在这里我不敢乱来的,小真人,你发发善心,少借点给我吧,三分银子就够,让我有碗热汤喝,有个柴房睡。” 姬仇烦了,“你知道落寒城有这样的规矩,你也知道自己身上没钱,那你还往这里跑?” “我不是被你追的没办法了吗?”玉面青狐哭丧着脸,“你就跟那吃了秤砣的王八一样,天下哪有你这样儿的啊,自南灵荒追我到北灵荒,饭吃不好,觉也睡不成,谁能受得了。” “你还敢骂我?”姬仇瞪眼。 “不敢,不敢,”玉面青狐连连摇头,“少借点儿给我吧,我一定加倍还你。” 姬仇好生别扭,实则他身上带了不少银钱,不止有银钱,还有金子,若是换成行乞的路人,他随手也就施舍了,但玉面青狐是个霪贼,借钱给他算怎么一回事。但是见他狼狈落魄的窘态,也狠不下心拒绝,这家伙也真是走投无路了,不然绝不会向他开口。 纠结良久,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自腰囊里拿出一块银子扔给了他。 玉面青狐抬手接住,喜笑颜开,“哇,足有五两,小真人好生阔绰。” “阔绰你大爷,”姬仇气恼谩骂,“别再说废话,赶紧带路,再敢啰嗦,一刀砍死你……” ------------ 第一百五十章 住店打尖 玉面青狐得了银钱,心情大好,对于姬仇的谩骂和恐吓也不以为意,赔笑说道,“哎,小真人,我算看出来了,你是个大好人哪,要不咱俩商量商量,这事儿能不能和解?” “和你大爷。”姬仇骂道,他本不愿意借钱给这霪贼,但是耐不住他死缠硬磨,但是借了之后心里越发别扭,玉面青狐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种人罪孽深重,已经不可救药了。 “你先别生气,咱们从头理一理,”玉面青狐说道,“你看哈,最初并不是我主动招惹你的,而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心中气恼,便骂了你几句,如此这般你就对我穷追不舍,仔细想来咱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哪,你也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是吗?”姬仇仍没好气儿,“在那水神庙里你破坏了梁柱,险些压死我,这茬儿你怎么不提?你忘了,便以为我也忘了么?” “我那不是为了自保吗?”玉面青狐一脸无奈,“况且我也知道以你的修为,那破屋纵是倾倒也压你不着,你看哈,你已经追了我这么多天,也不太容易拿住我,再追下去只能两败俱伤,身心劳累,不如这样,我与你些补偿,你放我一马,可好?” “不好。”姬仇抬高了声调儿,“你都穷的跟我借钱了,能拿出什么补偿?” “你的言下之意是只要我能够拿出补偿之物,此事就有通融余地?”玉面青狐腆脸追问。 姬仇懒得与他说话,便阴着脸,不再吭声。 玉面青狐也没有继续纠缠,快步行走,带着姬仇找到了一家客栈,到得门口还不忘邀功,“这家客栈不但可以打尖儿住店,还可以沐浴净身。” “我不用净身,把你净了吧。”姬仇冷声说道。 二人尚未进店,里面的伙计已经迎了出来,由于二人是一起来的,伙计便误以为他们是一伙儿的,热情招呼,将二人引进大堂。 这家客栈规模很大,大堂里足足摆了几十张桌子,由于正值饭点儿,大堂里的桌子有一半是有人的。 这些食客都是些什么人姬仇没仔细看,他身上臭烘烘的,担心别人会嫌弃他,连正眼儿都不敢看人家,硬着头皮来到柜台,向店主要了个可以沐浴的房间,然后在伙计的引带下往房间去。 “道长,真的对不住,咱这里不能带狗进房间。”伙计说道。 姬仇没说话,垂手自腰囊里摸了几个铜钱出来,递给了伙计。 有钱能使鬼推磨,伙计接过铜钱,千恩万谢,再也不提狗不能带进房间这茬儿。 落寒城的客栈与云阳城的客栈不太一样,房间很大,但布置较为粗陋,家具也比较老旧,勉强算得上干净,与雅致是不沾边儿的,不过大有大的好处,别处的客栈洗澡用木桶,这里的客栈洗澡用石槽,好大一个石槽,这石槽让姬仇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之后想起这里的石槽跟驿场饲喂牲畜的石槽竟然是一样的。 得了赏钱,伙计分外殷勤,帮姬仇给暖炕加了木柴,又帮他打满了洗澡水,作罢这些又关切的询问他想吃什么,店里可以将食物直接送到房间来。 伙计都是有眼力劲儿的,没眼力劲儿的也干不了这活儿,之所以如此殷勤,为的自然是多得赏钱,给过赏钱的客人是最有可能再给的,而一毛不拔的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打赏。 伙计的努力没有白费,姬仇果然又给了赏钱,不过姬仇的赏钱也没有白给,伙计给他推荐了几样物美价廉的特色菜品,送菜的时候还额外赠送了一块生的羊骨头和半截丝瓜秧,羊骨头是给他喂狗的,而丝瓜秧是给他搓澡用的,是没用过的,里面还有没磕干净的丝瓜种。 什么样的人能过得比较好,答案是大方的人,抠门的本质是吝啬给予,吝啬分享,别人也不是傻瓜,是不是跟人家抠门儿,人家察觉的到,大方的人人缘更好,朋友更多,反倒是总是自作聪明算小账的那些人,路越走越窄,朋友越来越少,日子也越过越穷。 姬仇身上的气味自己闻着都反胃,也没急着吃饭,直接脱了衣服躺进了石槽,还别说,这石槽比木桶要舒服,可以躺着,而用木桶洗澡只能坐着。 除了舒服,姬仇想不到更贴切的词汇来形容此时的感觉,这些天日夜不休,风餐露宿,早已身心俱疲,本想稍微泡一会儿再搓澡,没想到一放松下来直接犯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人敲门,是伙计的声音,得了他的赏钱,伙计对他额外关心,听房间里一直没动静知道他睡着了,这里可是落寒城,外面天寒地冻,石槽里的水凉的也快,担心他着凉就问他要不要添热水。 姬仇冲伙计道了谢,然后简单搓洗,又将脏衣服自石槽里洗了,他随身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先前给了姜箐一套遮羞,此时连身上的一共只有两套了,都脏了,都洗了,还多出一套干净的中衣,就穿着这个。 即便这里有很多客人,大方的也没有几个,伙计算是盯上他了,拎走洗澡水时见桌上的菜还没动,主动帮他拿走重新热过,,姬仇身上没有铜钱了,便没有再给赏钱,但他对伙计表示了感谢,只道临走时会另有谢礼。 伙计连道份内之事,不用破费,然后带着满心的欢喜和期待乐呵呵的忙去了。 姬仇吃饭之时老三又凑了过来,它的身上异味也很重,姬仇吃完饭,又冲前来收拾的伙计要了一桶水,给它也洗了个澡。 洗的时候就犯愁了,洗完之后老三自身的气味又会出现,总不能继续往它身上撒尿。 转念一想,喊来了伙计,询问这附近可有胭脂水粉售卖,确定有,便给了伙计些银两,让他帮忙出去买点香粉回来。 伙计还真没坑他,给他买回了麝香,沉檀龙麝乃四大名香,用寻常的香粉老三可能会厌恶,麝香本来就是动物香气,给老三涂抹之时老三并未挣扎。 问过伙计,得知玉面青狐也住下了,就在他的隔壁,伙计很疑惑的问他玉面青狐是不是遭遇了贼人,不但衣衫褴褛,还饥肠辘辘,先前彷如饿死鬼投胎一般的吃下了一整条羊腿。 “他遭了贼人?”姬仇撇嘴一笑,“他自己就是贼人,你可别把他当好人看。” 伙计只当他在说笑,也不当真,确定他没有其他需求,这才关门去了。 南境都是睡床的,这里睡的是火炕,睡火炕可比睡床舒服多了,由于老三近段时间吃坏了肚子,姬仇担心它会受凉,便将它也抱上了火炕,他睡炕头,老三睡炕尾。 由于先前睡了一会儿,此番躺倒之后便没有立刻睡着,盘膝吐纳片刻,刚有了睡意,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姬仇翻身坐起。 “公子,长夜漫漫,可要佳人相陪?”门外传来了女子嗲声嗲气的声音。 起初姬仇还没反应过来,愣神过后方才明白敲门的是暗娼伶人,厌烦拒绝,“不要,快走。” 姬仇话音刚落,隔壁房间就传来了玉面青狐的声音,“别走,别走,我要,我要……”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略作休整 听得玉面青狐呼喊,姬仇好生恼火,这家伙还真是恶习不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那龌龊心思。 正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家伙就住在自己隔壁,稍后肯定会有霪声浪语,可不能让他肆意妄为,得撵走了那娼人才好。 想到此处,刚准备出言撵人,转念一想又暂时忍住了,玉面青狐又不是他的朋友,他貌似没有权力约束和限制人家,不过他先前只给了玉面青狐五两银子,在他看来五两银子并不算多,玉面青狐可能付不起嫖资。 想到此处,便没有急于吭声儿,玉面青狐喊了那娼人过去,他深谙此道,知道行情,三言两语,定下价格,原来一两就够了。 眼见自己失算,姬仇只能硬着头皮发声警告,“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虽然姬仇的声音并不大,但玉面青狐却听到了,也知道姬仇说的是他,但他热血上脑,不得自制,借着与娼人说话一语双关,“缘分使然,佳人竟然自己寻来,也省得我外出寻觅了。” 姬仇焉能听不出玉面青狐的言外之意,这家伙想说的是如果不见这娼人,他晚上就要出去坏人名节,如此卑劣,无耻至极。 可想而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哪怕姬仇用被子盖住了头,隔壁夸张的叫喊也清晰可闻,若不是落寒城严禁殴斗,他都想冲过去给那霪贼一刀。 若是寻常人等,一炷香也就差不多了,但玉面青狐精通此道,一晚上姬仇就没得消停,类似的事情可能经常发生,店家也不出面阻止,到最后连老三都被吵醒了,双目圆睁的看着他,不明白这怪声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人在什么时候地位最高,答案是在被需要的时候,被需要的越迫切,地位就越高,玉面青狐既然是采花贼,自然有过人需求,先前被姬仇追了多日,一直没寻到宣泄机会,那娼人一晚上加了三次价,玉面青狐箭在弦上,有求必应,到得黎明时分,娼人拿着四两银子扶墙离去。 姬仇从没将玉面青狐视为可以救药之人,但让他杀了玉面青狐他也有些舍不得了,这个霪贼走南闯北,对洪荒各处很是熟悉,此时玉面青狐不但是他的追杀目标,还是他游览洪荒九州的向导。 由于晚上没睡好,次日一直睡到辰时姬仇方才起身,正在洗漱,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在敲门声出现之前,姬仇已经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已经熟悉了玉面青狐的脚步声,知道敲门的是他,便没好气儿,“滚一边去。” “小真人,大早上的,怎么这么大火气?”玉面青狐小心翼翼的问道。 换成谁听一晚上怪动静也不可能心情好,但这话姬仇没办法直说,只得换了个说法,“今晚你给我死远点儿,不要再住在我隔壁。” “小真人何出此言,我住你隔壁乃是为了让你安心,让你时刻知道我的行踪,以此证明我不会偷偷跑掉。”玉面青狐说道。 “我还得谢谢你?”姬仇冷哼。 “那倒不用。”玉面青狐说道。 “滚吧,我不会再给你钱,露宿街头是你咎由自取。”姬仇说道。 “我不是来借钱的,”玉面青狐说道,“我是来与你告个假,我要出门自城里转一转,若不事先与你知会一声,怕你见不到我会误会我不辞而别。” “就算你真的偷偷溜走,我也有办法找到你。”姬仇说道。 “那是,那是,那我出去了哈。”玉面青狐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调头折了回来,“小真人,这落寒城热闹非常,你可要一起出去转转?” “我要出去自会出去,不会与你同行,”姬仇说道,“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耍花招,亦不要惹是生非,偷鸡摸狗。” 玉面青狐含混的应着,转身走了。 姬仇虽然不知道这家伙要去哪儿,却猜到他出去搞钱去了,他昨天晚上给这家伙的银钱让这家伙挥霍掉了,若无银钱,便不得住店吃饭。 早饭是伙计送到屋里的,吃过早饭,姬仇收拾好包袱,穿上了干净衣服,此番他没有穿高功道袍,而是穿了一身常服,常服不同于便服,常服也是道人穿戴,只不过比较平常,不带等级标识。 穿戴整齐之后姬仇并没有急于出去领略异域风光,而是自桌旁坐了下来,他在计算时间,估算自落寒城停留三天逆血卫士会不会追过来。 落寒城的确有不准殴斗的规矩,但这条规矩不可能成为他的护身符,因为逆血卫士根本就不会理睬这条规矩,一旦发现他的行踪,会立刻动手发难。 首先身为截教道人,寄希望于他人庇护无疑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抛开自尊颜面不说,倘若逆血卫士追到这里来,很可能会殃及落寒城的民众,他虽然不知道敌人是什么修为,却不敢低估敌人的实力,敌人此前曾在聚窟州偷袭发难,类似的事情很有可能自落寒城重现。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初生牛犊之所以不怕虎不是因为它打得过老虎,而是它不知道老虎的厉害,不怕有时候并不一定是勇敢,也有可能是无知和鲁莽,他不确定敌人是什么实力,便不敢小瞧对手,因为敌人是知道他的情况的,包括他学会了三昧真火和御气之术,敌人不会打无把握之仗,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远避仍是上策。 权衡良久,最终决定明天一早便离开落寒城,尽量与追兵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果自这里滞留三天,敌人就可能追上来。 想到此处,便开门喊来了伙计,让伙计通知厨下,为他准备干粮,包括他自己食用的粟米饼和羊肉干,也包括老三要吃的肉骨头,北境气温很低,食物可以长时间储存而不变质。 随后姬仇又向伙计问明了木匠铺的所在,用包袱携带东西多有不便,他想去寻木匠赶制一个背箱,携带比较便利,可以分为三层,上层放食物,中层放衣物,下层给老三栖身,他虽然不知道老三是什么,却不排除别人知道它的来历,老三这么小就已经可以令百兽退避,足以证明它不是池中之物,倘若被人发现并起了贪念,怕是会徒生事端。 上午巳时,姬仇带着老三离开了客栈,来到了落寒城的大街上……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心存正义 落寒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姬仇目前所处的位置在外城正南,距内城不远,算是落寒城比较繁华的区域,多有客栈酒肆,也多有挑幡卖货的店铺商家,姬仇先前问过伙计,得知木匠铺多在城东,出门之后便往东去。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些事情道听途说总不能窥其全豹,只有亲眼所见才能尽知其详,在此之前他虽然知道落寒城是人族与异族混居的城池,却并不知道人与异族是如何和平相处的,也不知道与人族接触的异族是怎样一种情形,此番他终于知道了。 异族并不只有禽兽之属,还有草木成精或蛇虫化人,与见不得光的阴邪鬼魅不同,异族是可以自白天活动的,五成左右的异族可以彻底化身为人,余下的那些要么是保留有部分本体特征的不完全幻化,要么是直接以本体形态穿街过巷,他会观气术,可以清楚的分辨哪些是真正的人,哪些是异族幻化为人,也不知道城中其他民众是如何辨别区分的。 大部分异族都可以口吐人言,也有部分异族不会说话,只以肢体动作辅以手势比划,与人族进行交流,异族进城主要是为了售卖易换,以山货换取银钱,再以银钱换取自己所需,也有直接以他人所需换取自己所需的。 也有一些常住城中的异族,它们的谋生手段主要分为三种,一是开设店铺客栈,接待外来的异族。二是充当撮合买卖的掮客,赚取差价,有很多异族不会说话,对人族也有戒心,便会将带来的货物交给常住城中的异族,由它们转手倒卖。最后一种就是从事苦力,包括搬运行脚,刺绣打铁,木石垒砌等工作。 与人族相比,异族显得非常淳朴,它们在易换之时不太会讲价,有些经常跟人族打交道的异族还能坚持自己的易换标准,但那些不常进城的异族在与人族易换或是买卖时明显处于劣势,这是他亲眼所见,一个人身狼头的雌性异族带来了两根一寸多粗的野山参,原本是想易换一头牛的,结果在一群人的起哄撺掇之下,只得了一只瘦羊,那母狼心有不甘,牵了那只羊跟在那群人后面,呜嗷呜嗷的说着什么,由于是狼头,发音便不标准,仔细聆听方才发现它说的是‘孩子饿,羊不够。’ 落寒城里严禁殴斗,却不禁止易换,对于这桩明显不公平的交易,过往路人并不干预,姬仇犹豫再三,快走几步拦住了那几个牲口贩子打扮的人族,“那么大的人参,你们只给它一只,这不明摆着坑人吗?” 姬仇说话并不客气,也正因为他说话不客气,那几个牲口贩子便不敢小瞧他,如果他好言好语,可能众人就会不理睬他,其中一个牲口贩子说道,“小道士,听你口音是南境来的吧,你不懂行情,山参贵在完整,这两根山参的根须多有脱落,参体也在刨挖时被她给抓伤了,不值钱了。” 姬仇正色说道,“两根山参再不济也能换两只羊,你们再给它一只羊,你们要是不给,山参给我,我给它一头牛。” 落寒城不准殴斗的规矩立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来人都知道这一点,虽然在牲口贩子眼里姬仇此举是狗拿耗子,却并没有发火儿,“小道士,咱们得讲道理不是,凡事儿都得有个先来后到,那两根山参我们已经换走了,已经是我们的了,你要强买强卖不成。” “你情我愿才是买卖,”姬仇手指母狼正色说道,“它不同意,买卖就不成,你给不给?你不给我给,我给了,那山参就是我的。” 几个牲口贩子不同意,双方自大街上开始争吵,声音一大,围观的人就多,大部分人都是驻足围观,一声不吭,最终还是一旁杀猪的屠夫说了句公道话,“看它那干瘪的大奶.头子,明显是刚下了一窝崽子奶水不够,坑它那点儿东西,丧良心哪。” 这几个牲口贩子本就心虚,听得屠夫言语,脸上挂不住,为首的那人将山参掏出来扔在了地上,抢过母狼手里的绳子,牵走了那只羊。 母狼急忙上前捡起了那两根山参,眼巴巴的看着姬仇。 见它忐忑惊慌,姬仇冲其说道,“你不要害怕,我给你。” 姬仇言罢,迈步走向了一旁的肉铺,拿出一块银子放到了案板上,“老哥儿,能换多少肉?” 此时是十六两为一斤,银子很压秤,很小的一块就有十两,姬仇拿出的这块银子便是没有十两也有八两,屠夫拿在手里掂了掂,“买下两头肥牛也有剩余。” 姬仇转头冲那母狼说道,“你随便拿,能拿多少拿多少。” 母狼紧张愕然,驻足不前。 见它不动手,姬仇就伸手想帮它拿肉,屠夫伸手阻止了,“我后院儿还拴着一头牛,我去牵给它。” 道人是不吃牛肉的,但是却不能阻止别人杀牛,不多时,屠夫牵了一头牦牛出来,交给了姬仇。 姬仇将缰绳递给了母狼,屠夫又帮忙将先前宰杀好的羊肉和猪肉串绳儿捆扎了,搭在了牛背上。 姬仇从不知道狼也会哭,此番他知道了,母狼泪珠子啪啪的往下掉,用毛茸茸的双手将那两根山参递向姬仇。 姬仇摆手说道,“我不要,你留着吧,以后再换肉吃。” 母狼将山参塞给姬仇,在姬仇与它争执时又伸出长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对于异类来说,舔和轻咬都意味着亲近和感谢。 见母狼态度坚决,姬仇只得收下了那两根山参,母狼学着人类的样子冲姬仇作了揖,这才牵了牛,一步三回首的往城西去了。 “小道士,你还真是个好心人哪。”屠夫解下腰囊,用油乎乎的手自里面抓出一些碎银铜钱,“来,找你钱。” “不用,你留着,”姬仇将一根山参放到了案板上,“这个也给你。” “你这是作甚?”屠夫愕然。 此时围观众人尚未散去,姬仇故意高声说道,“你是个大傻子,讲什么良心?学人家明哲保身不好么,非要说公道话,也不怕人家以后找你麻烦,这根山参你留着吧,以后挨了打,也好煲汤补身。” 屠夫知道他在说反话,开怀大笑,“好,既然你要赏我,那我就留下了,多谢哈。” 屠夫很开心,围观众人很尴尬,姬仇这明显是在指桑骂槐,指责他们袖手旁观,只求自保。 姬仇此举算是露了富,人群之中有扒手,暗暗盯上了他。 姬仇起初并不知道自己被扒手盯上了,大步往城东去,他得尽快赶制出木箱,及早离开这里。 走出百十步,姬仇察觉到异样了,后面有个人在跟着他,不过艺高人胆大,他虽有察觉却并不惊慌,继续迈步向东。 走不多远,前方出现了一家肉铺,与之前卖生肉的肉铺不同,这里是专门烘烤肉脯的,门口有个大火坑,直接烤制,香气四溢。 姬仇之前让伙计通知客栈烤制面饼,单吃面饼也不行,便驻足询问,想要买些羊肉肉脯备着。 就在此时,突然察觉到腰间传来了轻微的异动,心中有感,右手探垂,直接握住了那只拽着他钱袋的手……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白衣女子 握住那只手的瞬间,姬仇就知道这是一个女人的手,倒不是女人的手更细更滑,而是女人的骨头比男人更软,关节更小。 歪头看去,扒手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个子乞丐,蓬头垢面,看不清五官。 此时这个乞丐的手里还抓着姬仇的钱袋,人赃俱获。 乞丐被捉,本能的想要逃走,但她连番抽拽,却始终无法将手自姬仇的抓握之下摆脱出来。 眼见此人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又是一个女子,姬仇便不想难为她,瞅了她一眼之后放开了她的手。 见姬仇松手,乞丐知道姬仇不想难为她,连连作揖拱手,转而快步离去。 “等等。”姬仇喊住了她。 听得姬仇言语,那乞丐心中陡然一凛,本想加速逃走,犹豫过后还是留在了原地。 姬仇随身带了不少金银,不缺用度,自腰囊里拿出一块儿碎银子扔了过去,“以后找些正经营生来做。” 乞丐愣住了,没有及时承接,银子落到了地上。 待得反应过来,乞丐蹲下身捡起了银子,不过她没有急于离去,而是站立街头,歪头打量着姬仇。 此处售卖的肉脯主要以牛猪居多,羊肉比较少,恰好今天有,但是还不太熟,还需再等片刻,道人不吃牛肉,猪肉姬仇也不是很喜欢,因为猪肉浊气重,难得这里有羊肉脯,担心回头卖没了,便付了钱,站在门口稍加等待。 姬仇不走,那乞丐也不走,起初乞丐还是站着的,后来想必是累了,挪到墙角蹲了下来。 姬仇此时正在思量如何打造木箱,便没有过多的关注那个乞丐,片刻过后羊肉脯出炉。 一只成年的羊一般在一百五到两百斤之间,出肉率在三成左右,烤制成肉脯之后减重一半,姬仇直接将整只羊的肉脯全买了,也不过二十多斤。 整块儿的用油纸包了塞进包袱,一些零碎的用油纸盛了,拿在手里,走到那个乞丐身边时将其递给了那个乞丐。 乞丐接了,惊怯的盯着姬仇,甚至忘了道谢。 姬仇也不理她,继续往东去。那乞丐将纸包揣进了怀里,裹着衣服跟在姬仇后面。 落寒城很是繁华,各种物品都有售卖,姬仇沿途又买了两个水囊,他先前所用的那个进入北境之后里面的水结冰膨胀已经漏了,新买的两个一个用来装水,一个用来装酒,这里真的是太冷了,哪怕有灵气护体,也不能完全无视严寒,需要酒水暖身。 途经一处药铺时,姬仇一瞥之下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细看,是玉面青狐,玉面青狐已经换上了一身新衣服,正在柜前等待店家配药。 他先前借给玉面青狐的钱让玉面青狐昨晚给挥霍了,这家伙已经没钱买衣服和鞋子了,此番从上到下一身新,无疑是因为重操旧业,干了老本行,霪贼也是贼,是贼就会偷东西。 见玉面青狐没有携带包袱,姬仇便没有惊动他,没有包袱就说明短时间内玉面青狐不会跑,如果真的想跑,一定得准备干粮给养,不然冰天雪地里寻不到食物。 东城有不止一家木匠铺,姬仇寻到一家,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俗话说术有专攻,姬仇此前只是想了个大概,但人家店主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根据他的需要设计出了背箱的样式,一分钱一分货,确定姬仇不差钱之后,直接用整根松木来制作,用整根木头的好处是气味不会乱串,而且松树本身带有油脂和清香,不易开裂,用来存放衣物和食物都是很好的选择。 物美价廉是不存在的,谁想少付出多得到就是大傻子,一分钱一分货,人家店主设计的极为巧妙,上下三层,三个独立的盖子,横向抽拉式的,确保三处空间完全独立,木箱上窄下宽,最下面那层有一定的弧度,为的是给老三更大的空间,里面可以储存食物,设计弧度是为了让老三可以直接自里面屙尿,往下漏的时候往后漏,不会滴落在姬仇身上。 正常制作需要三天,加两钱银子可以缩短到一天,加三两银子可以加速到半个时辰,直接立等可取。 姬仇不太明白为什么自一天缩短到半个时辰需要加价这么多,店主只道半个时辰制作不是他和工匠制作,而是鬼斧神工。 就冲这句鬼斧神工,姬仇就多花了五两银子,于是店主将他带进了内室,这次姬仇算是真的开了眼了,所谓鬼斧神工并不是神鬼来操刀制作,而是店主养了一群一寸来长的白色虫子,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驯化的,以一种特殊材料制成的红漆自木料上进行了一番涂抹之后,虫子就开始噬咬啃食,就在姬仇好奇的凑近打量之时,店主拉上了黑色的帘子,只道白天虫子容易受惊,在黑暗之中啃食的速度会更快。 拉上帘子之后,店主在木头和虫子下方放了一道筛子,起初姬仇还当店主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虫子掉到地上,后来才发现店主这么做是为了接虫粪,虫子啃食松木的同时会有木屑掉落,木屑是没用的,店主要的是不时落下的蚕沙一般的虫粪。 姬仇并不知道店主接虫粪做什么,他也没有追问,先前自街上遇到的那个乞丐一直蹲在对面街上,远远的看着他。 由于等待无聊,姬仇便离开木匠铺冲那乞丐走了过去,那乞丐见他过来,急忙撑膝起身,由于蹲的久了,加上气温很低,腿脚发麻,站立不稳。 姬仇伸手扶住了她,“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你需要仆人吗?”乞丐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小,是没有刻意掩饰的女声。 “我不需要,”姬仇摇了摇头,“你无处可去吗?” 乞丐摇了摇头。 “你的家人呢?”姬仇又问。 乞丐再度摇头。 姬仇皱眉打量着乞丐,是真乞丐还是假乞丐他分的清楚,乞丐很是瘦弱,不但身上衣衫褴褛,脚上的鞋子也是千疮百孔,几乎不堪穿戴, “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没办法带上你,”姬仇再次探手自钱袋里拿出了一块银子,四顾无人之后偷偷的塞给了乞丐,“拿着,别让人看见。” 乞丐很惊讶,急忙推拒“你已经给过我钱了。” 姬仇将银两塞给了乞丐,“拿着吧,你一个女孩子,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讨生活不容易,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轻信别人,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的。” “你是好人吗?”乞丐问道。 姬仇笑了笑,没有接话,眼见不远处有家鞋铺,便手指鞋铺冲乞丐说道,“走吧,我买双鞋子给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能为你做什么?”乞丐问道。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姬仇伸手拉着乞丐的手向鞋铺走去,“只可惜我能力不够,不然我不介意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 “你好像对异族并无成见,先前你帮助那只狼,我也看到了。”乞丐说道。 “冰天雪地觅食不易,还要养活孩子,”姬仇随口说道,“孩子的父亲可能发生了意外,不然它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但凡还有丝毫人性,也不会去盘剥孤儿寡母……” 姬仇说话的同时拖着乞丐走进了鞋铺,店主见到二人好生惊讶,骇然瞠目。 姬仇只当店主嫌弃乞丐邋遢,皱眉说道,“看什么看,没钱与你不成?上好的靴子拿出几双,让我们挑选。” 姬仇言罢,转头看向乞丐,准备安抚她几句,未曾想一转头,险些蹦起来,身后站的哪是什么乞丐,分明是一个一袭白衣的绝色女子。 姬仇的第一反应就是拉错了人,急忙跑出门去四顾张望,街上哪有乞丐身影。 愕然回头,却发现那白衣女子正在冲他嫣然微笑…… ------------ 第一百五十四章 狐族族长 姬仇愣住了,如果先前拉错了人,白衣女子不会冲他微笑,可是他先前拉的分明是个羸弱的乞丐,怎么会变成美艳绝伦的美人。 短暂的愕然之后,突然想到这白衣女子很可能不是人,而是可以幻化人形的异类,但是眯眼观气,确是人类无疑,既是人类,为何能够改变形体,要说是易容术也不对,即便模样可以变,身形和身上的衣着却无法随之改变。 就在姬仇疑惑的打量着白衣女子的时候,白衣女子探手入怀,取出了那包羊肉干,轻启樱唇,缓慢咬嚼。 “你,你这是,究竟怎么回事儿?”姬仇有些语无伦次。 “你想说什么?”白衣女子笑问。 “你刚才,刚才那个……”姬仇手指门外。 白衣女子没有说话,微笑过后身形再度发生了变化,重新变成了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你究竟是什么人?”姬仇疑惑追问。 白衣女子还归原貌,平静的说道,“青丘狐族白九卿。” 听得白衣女子言语,姬仇微微皱眉,他不认得这个白衣女子,但青丘狐族这几个字却让他猜到了白衣女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久之前他曾经将青丘狐族的黑云飞给杀掉了,有喽啰跑去向狐族报信儿,这个名为白九卿的白衣女子很可能是为黑云飞报仇的。 再次开口之前,姬仇转头看了一眼鞋店的店主,如果换成其他地方的店主,见到如此诡异的情形估计早就吓晕了,但这里是落寒城,原本就是人族与异族混居,店主见多识广,也就不会太过震惊。 见姬仇转头,店主急忙出言问道,“道长,您要什么靴子,是您自己穿戴,还是与这位姑娘穿戴?” “我自己穿。”姬仇说道。 店主踮脚看了看他的脚,然后借口去后面拿鞋,识趣的避开了。 “你是青丘狐族?”姬仇歪头看向白衣女子。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白衣女子咬嚼着羊肉干,此人长的当真漂亮,明眸皓齿,丝毫没有异族特征。 “你是为黑云飞报仇来的?”姬仇又问。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我原本的确是想为它报仇,它再不肖,也终究是我狐族族人,岂能任人屠戮。” 听得白衣女子言语,姬仇有些尴尬,犹豫过后方才出言说道,“我要说我没想杀它,你信吗?” “信,”白衣女子再度点头,“你不是坏人,不会滥开杀戒。” 虽然白衣女子通情达理,姬仇仍然意简言赅的向她解释了当日的具体情形,他说的全是实话,他的确是因为对三昧真火拿捏不准方才打杀了黑云飞。 除了如实讲述,姬仇也表达了自己愿意补偿苦主的想法,但白衣女子听完却轻描淡写的摆了摆手,“罢了,那黑云飞放荡形骸,落得尸骨无存亦是其咎由自取,不过我大老远的来了,总不能就这般走了,这样吧,你将怀中挂抱之物送给我吧。” 姬仇愣神过后方才反应过来,这白衣女子是想要老三。 “这可不能给你,这是我的心头之物。”姬仇急忙回绝。 “哈哈,不必紧张,我与你说笑呢,君子不夺人所爱,”白衣女子问道,“你可知道它是何物?” 姬仇摇头,“还请赐教。” “请我吃顿酒,我便告诉你。”白衣女子笑道。 “这个简单,稍后我们挑一处上好的酒肆,”姬仇点头答应,转而出言问道,“对了,你是什么时候跟上我的,为什么我毫无察觉?” “数日之前我便追上你了,只是一直不曾现身。”白衣女子说道。 “你是何修为,为何气息之中不得显露?”姬仇问道。 “你要一直站在这里与我说话吗?”白衣女子反问。 听得白衣女子言语,姬仇急忙催促店主拿了鞋子出来,之前万里奔袭,他脚上的鞋子也很是破旧了,也该换一双了,自己买了一双,转而歪头看向白衣女子,“你要不要?” 白衣女子微笑摇头,转身走出了鞋店。 姬仇掏出银两付了鞋钱,快步跟了出去。 等他跟出去的时候,白衣女子已经再度幻化成了乞丐模样,蹲坐在了原处,“你的东西还没有做好,先自这里等上片刻吧。” 姬仇点头答应,跑到木匠铺里借了两个板凳,自坐一个,与白衣女子,不对,人家是有名字的,白九卿,两个板凳,自己坐一个,与白九卿一个。 “你是狐族族长?”姬仇问道,先前白九卿自报家门时说的是狐族白九卿,只有一家之主或是一族之长才能这样自我介绍。 白九卿咬嚼着肉干,微笑点头。 “我为什么看不见你的气息?”姬仇追问,并不是所有狐族他都看不到气息的,黑云飞他就可以看到。 “我乃九尾灵狐,精擅变化隐藏。”白九卿随口说道。 姬仇闻言恍然大悟,相传青丘狐族随着修为的提升会逐渐生出多条尾巴,九尾乃是极限,齐全七窍,已与人类无异。 “冒昧问一句,你是何修为?”姬仇问道。 “你想作甚?”白九卿侧目笑问。 姬仇说道,“实不相瞒,我所习观气之术可以观本相,看修为,但观气之术却看不到你的修为本相。” 白九卿的真实年纪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她先前所化的白衣女子年纪应该在二十四五岁之间,此时所化的羸弱乞丐不过十三四岁,听得姬仇言语,白九卿随口说道,“我乃灵寂高阶。” “哦,”姬仇缓缓点头,他乃灵寂初阶,白九卿足足比他高了两阶。 一块肉干吃完,白九卿又取出一块儿继续咬嚼,“有件事情我不甚明白。” “什么?”姬仇问道。 “我跟了你们数日,一直在远处窥望,”白九卿说道,“你虽然一直在追那宵小,却貌似并不想取他性命,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追他。” “此事说来话长。”姬仇说道。 “你的木箱尚未做好,可以慢慢叙说。”白九卿说道。 此事当真说来话长,如果要说就得从他被陷害说起,可是一旦说到此事,白九卿一定会追问他为什么会被陷害,如此一来很容易泄露自己的身份。 沉吟过后,姬仇选择回避这个问题,“你化作这般模样,就是为了试探我?” 白九卿笑了笑,“黑云飞总是我狐族族人,死于非命,我不与它报仇,总要有个理由说服自己才行。” “我再次向你们陪个不是,我当真不是故意的。”姬仇说道。 “我知道,你也无需为此事耿耿于怀,我并无问罪之意。”白九卿说话的同时将手里的肉干递到老三嘴边,她虽是异类化人,却无异类气息,老三张嘴接住了那块肉干儿。 见她饲喂老三,姬仇再起好奇之心,“你当真知道它是什么?” “嗯,”白九卿缓缓点头,“此物名为狻猊,乃龙神之子,纯阳火兽……”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求于人 “狻猊?”姬仇眉头大皱,对于狻猊他并不陌生,倒不是他曾经见过,而是曾经无数次的听人说起过,传说龙生九子,其中就有狻猊。 “嗯,确是狻猊无疑。”白九卿点了点头。 “狻猊长这样儿吗?”姬仇皱眉打量着老三。 “不会有错,”白九卿抬手轻轻的勾起老三的下巴,“狻猊乃龙神与雌狮的混血后裔,你且看它腮颈之下的这圈皮毛,此乃鬃毛,只有狮兽才有,”言罢,又主动抓过姬仇的手抚摸老三头顶,“你摸这里,这微微凸起之处乃是它未显之峥嵘,非龙属不得生出龙角。” 姬仇没有仔细抚摸便缩回了手,虽然白九卿是无心之举,但指间传来的滑腻还是令他多有惶恐,不愿与之有肌肤接触。 见姬仇害羞缩手,白九卿也不以为意,随口问道,“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姬仇急忙接话化解尴尬,“传说狻猊长着一身红毛儿,它这毛色也对不上啊。” “幼兽皆是这种颜色,待得胎毛褪去,毛色自会发生变化。”白九卿说道。 听白九卿这般说,姬仇终于信了,难怪老三所到之处百兽惊避,原来人家乃是名门之后,龙神之子。 白九卿说道,“我解了你心中疑惑,你如何谢我?” “先前不是说过了吗,我请你吃酒。”姬仇说道 “那黑云飞终究是我狐族族人,你打杀了它,总要与我们一个说法。”白九卿说道。 白九卿这番话是笑着说的,而且此前也说过不再追究黑云飞一事,故此姬仇知道她只是在说笑,但他搞不明白白九卿究竟想做什么,只得说道,“事已至此,你说怎么办吧。” 白九卿面露坏笑,伸手指点老三。 “你之前说过君子不夺人所爱的,”姬仇连连摇头,“不成,绝对不成。” “你打得过我吗?”白九卿笑噱。 姬仇不确定白九卿是真想讨要老三还是只是戏弄他,疑惑歪头,皱眉看着白九卿。 白九卿哈哈一笑,又自纸包里拿了肉脯来吃,“你今年多大了?” 姬仇正想回答,突然想到道家禁忌,便摇头说道,“道不问寿,说不得。” “看你言行举止,貌似做道士没有多久。”白九卿说道。 “是没多久。”姬仇点头。 “截教为何对你如此青睐,初入山门便传你御气之术,还有你那三昧真火乃炎箭宗镇派绝学,为何也会传授于你?再者,你年纪轻轻便拥有灵寂修为,是谁在提携于你还是机缘造化?”白九卿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姬仇站立起身,“我去看看背箱做好没有。” “休要顾左右而言他,”白九卿拉住了他,“若是做好了,店主会出来喊你的。” 姬仇没办法,只得重新坐下,“你问的这些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稍后我请你吃饭,届时再说与你知道。” 白九卿点头同意,没有再催促。 姬仇趁机整理思绪,斟酌稍后怎么与白九卿讲说,他没必要撒谎骗白九卿,但也没办法完全说实话,因为白九卿不是凡夫俗子,此人聪慧的很,很可能会通过他的讲述猜到他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万一泄露,福祸难料。 白九卿说的没错,背箱做好之后,店主出来招呼他们,姬仇还回先前借来的板凳,尝试背带,确定合用之后付了工钱,将随身衣物和经书以及之前买来的肉脯分层装纳,最后将老三放进了最下面一层。 之前大包小包搞得跟逃荒一般,此番以背箱分门别类的收纳了,顿感轻松,背着背箱离开木匠铺,与现出本相的白九卿沿街寻找酒肆。 本相和原形不同,白九卿的本相就是身穿白衣的绝色女子,而她的原形无疑是只狐狸。 一想到走在自己身旁的绝色女子是个长着九条尾巴的狐狸精,姬仇心中便多有别扭,他与纪灵儿心心相印,无心再去招惹其他女子,奈何这白九卿似乎对他颇为好奇,不愿就此放过他。 由于白九卿长的太过美艳,所到之处便多有观望偷看者,白九卿不以为然,彷如未觉,自顾前行。 白九卿对落寒城很是熟悉,之前应该是来过这里,穿过几条街道之后,来到一处古色古香的酒楼,楼高四层,雕梁画栋,看那门楣上的烫金匾额,名为迎宾楼。 姬仇打量酒楼之时,白九卿已经迈步走上了台阶,见姬仇滞留在后,便回头催促,“走啊。” 姬仇本想问自这里吃顿饭要花费多少银两,想了想又忍住了,他随身带了不少金银,足以支付饭资酒钱。 二人走进厅堂,伙计立刻迎了上来,此时大部分的酒肆和饭馆儿食材都是置于后厨的,但这里是直接摆放在厅堂里的,伙计也不用浪费唇舌报菜名儿,想吃什么顾客可以直接点,伙计只需要告知不同食材的价格。 姬仇本以为白九卿要逐一打量挑选,未曾想白九卿直接走向上楼的木梯,与此同时随口说道,“拿手的菜蔬上几样儿,酒要葡萄酿,茶要碧螺春。” “好嘞,”伙计响亮应声,转而问道,“坐几层?” “高处。”白九卿回答。 姬仇再次忍住了询问价格的念头,跟着白九卿拾阶而上。 二层有东南西北四间房舍,彼此都是独立的,眼见偌大的地方只设了四个房间,每个房间门口都站立了一个年轻的婢女,见此情形,姬仇知道这里的东西一定不便宜,今天肯定要挨宰了。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到得二楼白九卿并未止步,而是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房间更少,只有两间,每个房间外面站着两个婢女,到得这里,白九卿继续往上走,直接来到了四层,也是最高处,门外竟然站了四个婢女。 姬仇暗暗摸了摸钱袋,鼓起勇气跟着白九卿进入了房间,令他没想到的是房间里还有一群乐师,分执各种乐器,足有十余人。 见此情形,姬仇暗暗叫苦,今天怕是要被吃大户了。 见姬仇愕然四顾,白九卿猜到他心中所想,出言笑道,“莫怕,不让你请,我来做东。” “不不不,我做东。”姬仇急忙摆手。 “莫要推辞,”白九卿说道,“实不相瞒,此番我是有求于你。” “有求于我?”姬仇愕然,“你想让我做什么?” “饭后再说。”白九卿说道。 “别别别,还是先说吧,不然我不敢吃……” ------------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请客做东 见姬仇多有忐忑,白九卿笑道,“放心好了,我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让你去为非作歹。” 听得白九卿言语,姬仇略微安心,但他很不喜欢目前所处的这种环境,房间的确很大,别说十几个乐师了,就是几十个也容得下,但自己吃饭别人在一旁看着,必然多有别扭。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吃吧。”姬仇说道。 白九卿摇头笑道,“为什么要换,这里不好吗?” 姬仇皱眉不语。 白九卿说道,“这里是落寒城最好的酒楼,自此处宴请你,可以彰显我的诚意。”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姬仇问道,言罢,不等白九卿接话,又压低声音说道,“我没心思听曲子,你能让他们出去吗?” 白九卿微笑点头,抬手向乐师扔出了一块儿银子,“你们先下去吧。” 为首的乐师捡起银两,率领众人谢赏退下。 待他们离开,姬仇方才略有放松,卸下木箱,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去,“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白九卿想了想,出言说道,“我不是想让你做什么,我是有事相求。” “你的灵气修为比我高,又是狐族族长,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估计也做不到。”姬仇说道。 “也不见得。”白九卿摇头。 “你直说吧,我不喜欢绕弯子。”姬仇说道。 白九卿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姬仇旁边,沉吟过后出言说道,“我先前如果出手伤你,你感觉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不能,”虽然不知道白九卿为何有此一问,姬仇仍然实话实说,“不过我临死之前应该也不会毫无反击之力。” “哈哈,看来我不应该试你心性,应该先将你拿住,然后再与你说这番话。”白九卿笑道。 姬仇知道白九卿为何有此一语,接口说道,“如果你趁我不备出手偷袭,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如果正面动手,你虽然灵气修为比我高,却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 “你的依仗是什么?”白九卿问道。 姬仇没有回答,但白九卿的话提醒了他,他隐约猜到白九卿想要什么了,当日纪怜羽曾经跟他说过三昧真火有脱胎换骨之能,对异类同样适用,白九卿很可能猜到他之前对付黑云飞时所用的是三昧真火。 “你想要我的练气心法?”姬仇问道。 白九卿连连摆手,“不不不,我知道各门各派的练气心法都是密不外传的,我无心染指你的练气心法,我只是有些练气方面的疑惑,想向你求教一二。” 如果白九卿直接说想要三昧真火,姬仇肯定会直接拒绝,但白九卿说的很婉转,既然是求教,他便不能一口回绝,不然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此外,黑云飞毕竟是他杀的,而且黑云飞罪不至死,如果白九卿真的计较起来,动手也是必不可免。 最主要的是白九卿的态度一直很和善,俗话说恶拳不打笑脸人,他也没理由恶语相向。 见姬仇犹豫,白九卿并没有逼他立刻答应,而是传话下去,开席上菜。 在这里吃饭原本是有人侍奉的,但姬仇不习惯被人伺候,而白九卿也不想有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便端茶倒水,夹菜斟酒,亲力亲为。 白九卿越是热情,姬仇越是别扭,白九卿是个美艳佳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他总是感觉不太妥当,他对包括狐族在内的异类倒是没什么成见,就是感觉这么做不太好。 席间白九卿只字不提求教练气心法一事,只是闲话家常,询问姬仇来历,姬仇不太想说,但也感觉不应该冷言冷语,便挑不重要的说了,包括他的出身来历以及如何拜入镇魂盟。 最令白九卿好奇的是姬仇为什么要追玉面青狐,她此前自暗中关注二人很久了,明显发现姬仇不是真心想要追杀玉面青狐,但既然不是真心要杀他,却又穷追不舍,这其中的缘由究竟是什么,这是她所好奇的。 耐不住白九卿的追问,姬仇只得说了,但他没说自夜墟被人嫁祸一事,只说出来游历遇到玉面青狐掳走了明珠城的姜箐以及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听完姬仇讲说,白九卿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你之前不曾出山游历,对九州四海多不熟悉,故此便以他为向导,跟着他到处去,我说的对吗?” “差不多吧。”姬仇含混的应着。 白九卿再度为姬仇夹菜,她给姬仇夹的菜姬仇一口都没吃,但这并不影响她一直夹菜,为姬仇夹菜过后,白九卿突然想起一事,“也不对呀,如果只是以他为向导,你没必要追他如此急切,废寝忘食一路疾行可是在躲避什么人?” 姬仇没有接话。 白九卿是何许人也,单看姬仇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疑惑问道,“你已经猜到我会前来为黑云飞报仇?” 这是姬仇撒谎的最后机会,只要他点头,白九卿就不会继续追问,但他没有点头,倒不是他不会撒谎,而是他不太愿意骗白九卿。 但他也不是不善应对之人,短暂而急切的思虑之后出言说道,“我乃镇魂盟的修士,你想必也知道眼下天诛已经脱困,逆血卫士正在四处肆虐,我练成了三昧真火,它们自然想置我于死地。” 姬仇的回答合情合理,白九卿便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姬仇很担心白九卿再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便不再与她说话,亦不饮酒,只是闷头吃饭。 此处的饭食的确很精细,不过量不多,前后上了十八道菜,每上一道菜姬仇都会暗暗估算这道菜值多少钱。 随着上的菜原来越多,姬仇越发后悔不应该接受白九卿的邀请,如果早些拒绝,就不会有接下来这么多麻烦,白九卿是东道主,好酒好菜的上,自己总不能闷头大吃,不理会白九卿的问题,而白九卿的问题虽然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如果如实回答,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底细。 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三昧真火是炎箭宗的不传之秘,而他拜入的是截教,截教道人为什么会修炼炎箭宗的练气心法,这是白九卿所好奇的。 好奇就免不得问起,姬仇不太愿意回答,但转念一想,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他救下纪灵儿一事镇魂盟的上万修士都知道,说了也无所谓,于是便简略说了。 得知事情发生的时间,白九卿越发好奇了,为何短短数月,他的灵气修为能突飞猛进到这般地步,想要回答这个问题,自然就要说起众人前往聚窟州而他偶然遇到并误食了太极鱼一事。 姬仇感觉说的有点多了,便不再回答这个问题,而他越是不说,白九卿越是好奇,由于白九卿一直是笑脸相迎,姬仇也不能回以冷言冷语,免不得暗暗生气,怪自己过于心软,没有与白九卿保持必要的距离。 硬着头皮吃过饭,姬仇背起木箱抢先下楼,赶在白九卿付账之前付了饭钱,的确不便宜,但也没有贵到恐怖的地步,二十两银子。 姬仇此前光想着抢先结账了,出了酒楼之后才开始后悔,接下来他要回住处了,而白九卿还没有向他请教练气心法,接下来白九卿肯定要跟他回客栈的。 一路上他都在想用什么理由来阻止白九卿跟他回客栈,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而白九卿长的又过于美貌,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驻足窥望,白九卿倒是泰然自若,但他却是如芒在背,很是别扭。 回到客栈,伙计主动迎了上来,告知他定制的干粮已经赶制出来了。 姬仇不想带白九卿上楼,但大堂里多有闲杂人等,谈话内容可能会被别人偷听,两相权衡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上楼,而白九卿也并不避讳,从容的跟在他的身后。 去到二楼,恰好看到玉面青狐正在敲自己房间的门,见姬仇自楼下上来,玉面青狐腆脸笑道,“小真人,我回来了,来知会你一声。” “嗯。”姬仇随口应了一声。 玉面青狐转身摇头,突然看到跟在姬仇身后的白九卿,他貌似并不认识白九卿,却被她的绝色美貌惊到了,双目圆睁,瞠目结舌。 “你就住在这里?”白九卿微笑发问。 姬仇点了点头,打开了房门。 白九卿迈步进入。 玉面青狐这才知道白九卿是姬仇带回来的,唯恐失态惹他反感,急忙收回垂涎眼神,不无阿谀的冲姬仇竖起了大拇指。 姬仇知道玉面青狐误会了,厌烦的瞅了他一眼,迈步走进了房间…… ------------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乱心之毒 虽然知道白九卿一定会进屋,但是白九卿真的进屋之后姬仇还是多有紧张,也不曾关门,只是虚掩了房门,请白九卿自桌旁坐下,然后走到墙角卸下木箱,将老三放了出来。 由于他此前出门时随身的东西都带走了,客栈伙计便进屋打扫了房间,桌上还放着一壶热茶。 姬仇为白九卿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坐到了白九卿对面,“白族长,请问你在练气方面都有哪些疑问,对于练气之法我也只是粗通,如果不能解你疑惑,你也莫要失望。” 白九卿此时正在歪头看向姬仇虚掩着的房门,听得姬仇言语,收回视线出言说道,“我也知道三昧真火乃炎箭宗不传之秘,冒昧求教多有唐突,不过我也无心窥觑这三昧真火,也不求知晓三昧真火全文,只是有些疑问想向你求教。” 见白九卿如此通情达理,姬仇暗暗松了口气,“多谢白族长体谅,当初我救下了镇魂盟盟主之女却无有所求,盟主无奈之下才会传授三昧真火于我,而我练成了三昧真火之后却不曾拜入炎箭宗,而是入了截教,本就感觉对不住炎箭宗,若是再将三昧真火外传,岂不是越发辜负他人。” 白九卿点了点头,但她并没有直涉正题,而是询问姬仇接下来有何打算。 姬仇此番是被迫离开镇魂盟的,也没什么既定的去处,白九卿问起,他只得实话实说,走到哪里算哪里,没什么具体的打算。 先前吃饭吃的太急,吃完饭姬仇便急着结账离开,也不曾饮茶漱口,此番在说话的同时便接连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漱口,一杯解渴。 见姬仇饮茶,白九卿也端起了茶杯,凑到唇边突然眉头微皱,端着茶杯凑鼻闻嗅。 见白九卿微微皱眉,姬仇随口说道,“客栈里的茶水粗陋了些,比不得……” 不等姬仇说完,白九卿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茶水是谁泡制的?” “茶里有毒?”姬仇心中猛然一凛。 “那倒没有,”白九卿摇头说道,“若是有毒,我自能闻嗅的出来,但这茶叶的味道似乎不是很纯正。” 安全起见,姬仇离座起身,走到门口喊来了伙计。 伙计端着他先前定制的面饼跑了过来,邀功一般的询问姬仇对干粮是否满意。 姬仇给了伙计点碎银子,然后询问这壶茶是谁泡的,伙计只道热水是他送来的,但茶水不是他泡的。 听得伙计言语,再想到先前回返之时玉面青狐正在敲门,猛然醒悟,这壶茶很可能是玉面青狐泡的,他先前回返时玉面青狐应该是刚刚自他房里出来,被他撞见便佯装敲门,装作初来乍到的样子。 玉面青狐是采花霪贼,先前他去定做木箱时还看到玉面青狐在药铺里买东西,这壶茶很可能被这家伙动了手脚。 询问过伙计,方才得知玉面青狐并没有更换房间,一直住在自己隔壁,而此前不久玉面青狐已经匆匆离开了。 伙计说完,姬仇急忙走到隔壁,推开了房间的房门,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确定是玉面青狐在发坏,姬仇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追,但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他自己给打消了,快步回到自己屋里,冲坐在桌旁的白九卿问道,“白族长,你没喝这茶水吧?” “没有。”白九卿摇头,“我刚才仔细分辨过了,茶水无毒。” 听得白九卿言语,姬仇皱眉摇头,“这壶茶肯定被那霪贼动过手脚,即便不是害人性命的毒药,也会是乱人心性的春毒,后者你能闻出来吗?” 白九卿摇了摇头,“后者也算不得毒药,纵然是这种药物也必然会有药气,但这壶茶水并无异味。” “他是个采花霪贼,精擅此道,”姬仇说道,“而且他知道我修为不低,嗅觉灵敏,纵是下毒也不会选那些药气刺鼻之物。” “他如何知道我会跟你回来?”白九卿笑问。 “他应该不知道。”姬仇说话的同时凝神感知体内气血,由于刚刚饮下茶水,药力尚未释放,气血尚不见异常。 “那他为何要在茶中下毒?”白九卿又问。 姬仇皱眉沉吟,片刻过后恍然大悟,“他有心逃脱,担心我会穷追不舍,便暗中下毒,旨在让我心神不宁,无暇追赶。” 姬仇说完便推开窗户,翻身上房,掐捏凝神诀四顾观察,很快发现玉面青狐的气息出现在了西南百里之外,而且仍在快速移动。 眼见自己猜测无误,姬仇急忙回到房中,急切的收拾东西,与此同时与白九卿说道,“我先去追他,你自回青丘,待得此事毕了,我再往青丘寻你。” “他既然逃走,便说明你刚才推测无误,这茶里的确有催血乱性的药物,”白九卿说道,“一旦使用灵气,必会加速起效,届时你不但追他不到,还失去了救治解毒的机会。” 姬仇此时已经抓起了老三正准备往木箱里塞,听白九卿这般说,便愣在了原地,白九卿说的确有道理,他虽然灵气修为比玉面青狐要高,但是玉面青狐身法诡异,而今已经先行百里,他虽然不会跟丢,短时间内却追不上了。 “当务之急是设法解毒。”白九卿说道。 得白九卿提醒,姬仇急忙装好干粮,又将老三塞进木箱,然后背起木箱快步而出,“先前我曾经见到他自药铺逗留,我往那药铺去,药铺的店主想必还记得他买了些什么药物。” 姬仇说话的同时已经走出了房间,白九卿也跟了出来,与他一同往药铺去。 除了愤怒和焦急,姬仇心中更多的还是气恼,倒不是气恼玉面青狐下毒,因为玉面青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下毒很符合这家伙的脾性和身份,他气恼的是自己缺乏经验,害人之心没有,防人之心也无,竟然没有怀疑那壶茶有问题,傻乎乎的喝了两杯。 生别人的气其实并不气人,最气人的是生自己的气,但很快姬仇就不怎么生自己的气了,因为冷静下来之后他发现并不是自己缺乏警惕性,而是受到了误导,昨天那伙计殷勤备至的讨好他,此番他便想当然的认为茶是客栈伙计给泡好的,如果昨天那伙计没有接二连三的伺候讨好,对于突然出现在桌上的热茶,他也不会不起疑心。 “你感觉如何?”白九卿快步跟在姬仇左右。 “的确是中毒了,”姬仇说道,“我现在开始感觉面皮发热,心情烦躁。” “不必担心,”白九卿宽慰道,“对于岐黄之术我也多有涉猎,只要知道他用了何种药物,便有破解之法。” 姬仇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不多时,姬仇来到了玉面青狐先前滞留的那家药铺,由于先前快速走动,药力起效,此时已是面红耳赤。 白九卿知道玉面青狐的样貌穿戴,便询问店主他先前都买了什么药物,但店主的回答却令二人面面相觑,据店主所说,玉面青狐的确来过,但只买了一味药,酸枣仁。 酸枣仁多被用作药引,此物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药物所特有的气味。 此外,据店主回忆,玉面青狐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个药包,这一细节表明玉面青狐所用的毒药是自别处配制的,而且很可能是自多家药铺分别采购的。 不知道玉面青狐所用毒药由什么药物制成,解药便无从配制,二人只得离开了药铺。 “对于练气心法,你有什么疑惑尽快问。”姬仇冲白九卿说道。 “当务之急是设法解毒。”白九卿说道。 “你也知道,这种药物并非毒药,很难化解。”姬仇说道,乱性之毒与害命之毒不同,前者是无法用灵气进行化解的。 白九卿想了想,出言说道,“你回客栈等我,我去想办法。” “别麻烦了,”姬仇摆手说道,“我不能自这里停留太久,我得尽快离开这里,趁我现在还算清醒,你有什么想问的赶快问。” “你不要乱跑,回客栈等我,我尽快回来。”白九卿说道。 “实话告诉你吧,后面有人在追我,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姬仇只得说了实话。 “那你随我去吧,咱们离开这里。”白九卿说道。 姬仇不知道玉面青狐下的毒有多霸道,担心自己会在白九卿面前失态,便多有犹豫。 白九卿见状出言说道,“这北境之中生活着一种白熊,其熊胆可解百毒,便是乱心之毒也能消解,但白熊不易寻得,你与我同去寻找。” “我现在已经开始烦躁了,我怕我撑不了多久。”姬仇说道。 “你自忖还能撑多久?”白九卿问道。 “两个时辰之内应该还不会乱了心智。”姬仇回答。 “时间勉强够用,走,马上动身……”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北境白熊 情况危急,姬仇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勉强同意,但他仍不放心,出言问道,“你所说的白熊乃是活物,咱们便是去了,也不见得能够寻到。” “白熊在北境并不是非常罕见,应该可以寻到。”白九卿说话的同时快步向南。 姬仇跟随在后,“咱们不是要去北境吗?为何往南去?” “先去南面驿场买两匹坐骑。”白九卿说道。 姬仇多有不解,“咱们都可以凌空飞渡,要坐骑何用?” 白九卿回答道,“北境多有狂风暴雪,看天上乌云密布,想必很快就会出现暴风雪,在风雪之中施展凌空飞渡难能视物,很容易迷路,还是买两头巨鹿万全妥当。” “时间来得及吗?”姬仇甚是忧虑。 “那巨鹿奔跑迅速,日行千里,并不比你我的凌空飞渡慢多少,况且你所中之毒越是催动灵气,气血运转的越快,也不宜施展凌空飞渡。”白九卿说道。 听白九卿这般说,姬仇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她去了南城驿场,白九卿所说的巨鹿他之前见过,在北境并不罕见,是常用的脚力,其价格是马匹的两倍,二人赶时间,也来不及与货主讲价,配好鞍踏便骑乘动身。 二人是自南门出来的,向西奔跑了十几里,然后改道向北,白九卿推测的很准,二人动身之后没多久便开始刮风下雪,中原区域到了冬天也会降雪,但降雪和刮风往往不会同时出现,通常是风停了才开始下雪,但北境的风雪却是同时出现的,风很大,雪也很大,气温也随之骤降。 姬仇此时的心情很矛盾,他既希望刮风下雪,又不希望刮风下雪,希望的原因是刮风下雪可以掩盖巨鹿的足印和他的气味,令逆血卫士无从追寻。而不希望的原因则是他现在已经很难受了,刮风下雪势必延长二人赶往北境所需要的时间。 二人骑乘的巨鹿都是他人驯养的,野性不重,与骡马无异,但奔跑的速度却比寻常马匹要快很多,二人骑乘巨鹿,披风冒雪,全速向北。 姬仇虽然气血鼓荡,暂时还没到不可自制的地步,但他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因为他此前曾经见识过这种毒药的厉害,当日明珠城的姜箐中毒之后的种种表现他记忆犹新,此时回忆起来还免不得后怕。 二人要赶时间,一路上并未交谈,退一步说即便想要交谈,呼啸的寒风和扑面的雪花也足以令二人张不开嘴,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一个时辰之后,二人离开了冻土实地,进入了冰天雪地。 此时姬仇已是面红耳赤,汗流浃背,虽然北境的低温对这种毒药有一定的压制作用,但他所中之毒乃是吞服,比姜箐的误闻要严重许多,虽然并未失去方寸,却也压制的好生辛苦。 日落时分,风停雪止,白九卿开始有针对性的寻找白熊的踪迹,但不久之前刚刚下过雪,动物们留在冰原上的气息都被掩盖掉了,任凭她拥有远超常人的嗅觉,一时之间也寻不到白熊的踪迹。 担心动物们闻嗅到老三的气息并远避跑掉,姬仇便将之前买到的香料塞进了老三所在的木箱,实则他的这个举动纯属多余,因为有木箱阻隔,老三的气味几乎弱不可闻。 此时姬仇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快的吓人,而且血液流动的速度也堪称恐怖,由于这种毒药是作用于气血的,浑身上下便异常胀痛,仿佛吹大的猪尿脬,已经膨胀到了极限,再不释放减压便有暴裂的风险。 万般无奈之下,姬仇只能再行下策,以短刀划开了自己左手五指的指尖儿,任凭鲜血滴沥,以此缓解气血鼓荡所导致的胀痛。 此时药力已经上头了,开始出现剧烈的头疼,察觉到视物开始模糊,姬仇只得再度拔刀,割破了自己的双耳耳垂,自耳垂上滴血是缓解头颅压力最有效的方法,关键的时候可以救命。 眼见白九卿一直寻无所获,姬仇只得努力稳住心神,掐捏凝神指诀,默念咒语真言,以观气术自茫茫雪原之中寻找可能存在的白熊的气息。 观气术虽然可以观察气息,但对于那些没有灵气修为的目标效果并不是非常显著,成功率也不高,加上白九卿所说的那种白熊大多藏在雪地下面,四顾良久方才隐约发现远处貌似有一只体型较大的动物,是什么不知道,那东西没有灵气修为,无法通过气息判断种属。 观察过后,姬仇向白九卿指明了方向,二人驱乘巨鹿快速前往。 待得赶到目标附近,白九卿欢喜的说道,“是白熊的气味,你再坚持片刻,待得服下熊胆,便能解除痛苦。” 这头白熊的藏身之处是一处位于避风之处的雪坡,白九卿快速赶到,翻身下鹿,纵身上到雪坡,延出灵气移走了大片冰雪。 覆盖之物一去,露出了一处雪洞,里面的白熊受惊,咆哮着自雪洞里冲了出来,见白九卿就在一旁,便冲她扑了过去。 白九卿急忙横移躲闪,与此同时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就在她要宰杀白熊之时,姬仇突然高声喊道,“慢动手!” 白九卿不明所以,只得提气拔高,暂行躲避,与此同时俯视发问,“怎么了?” “这是一只母熊,它有幼崽要喂养。”姬仇伸手指了指白熊冲出的洞口,此时两个白熊幼崽正趴在洞口紧张张望。 白九卿知道姬仇撑不了多久,遭他制止,多有无奈,“生死关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白九卿说话的工夫,白熊冲着二人的坐骑冲了过来。 姬仇自骑巨鹿,牵着白九卿的巨鹿向西奔跑躲避,与此同时出言喊道,“不要杀它,我还撑得住,再往别处寻找。” 见姬仇心意已决,白九卿只能无奈叹气,敛气飘落,骑乘巨鹿与姬仇向西疾行。 那白熊追了片刻,眼见追不上,便调头回去了。 姬仇此时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有平时好几个大,当然这只是他的错觉,是因为气血运行太快所导致的,而大量失血在缓解压力的同时也带来了很大的弊端,那就是神识越发混沌,头痛也严重加剧。 白熊都有自己的地盘儿,在很大一片范围内只有一头白熊,向西跑出近百里,姬仇再度施展观气术,观察良久,终于又发现了一头白熊。 急切前往,惊出白熊,却发现白熊异常肥胖,定睛细看,竟然身怀六甲。 姬仇再度制止白九卿杀那白熊,但白九卿并没有听他的,因为她发现姬仇的眼耳口鼻之中已经有鲜血溢出,再不解毒会有性命之忧。 就在白九卿试图杀那白熊之时,姬仇纵身跃起,施出御气移山诀将那白熊移出了数丈,转而冲白九卿吼道,“它有孕在身,不准杀它。” “再不解毒,你会死的。”白九卿急切呼喊。 姬仇正准备接话,换气不畅,径直喷出一口鲜血,精神随之萎靡,神识也开始混沌,唯恐自己晕死之后白九卿杀那怀孕的母熊救治自己,姬仇硬撑着高声吼道,“一尸两命,丧尽天良,你若敢杀它救我,我……” 姬仇失血过多,虽然气血鼓胀却虚弱萎靡,一句话不曾喊完便晕死过去,自巨鹿背上摔了下来……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怅然若失 再次醒来时姬仇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不大的木屋里,木屋是以松树的树干搭建而成的,建造的很是粗陋,房间也很小,房间正中的火坑里正燃烧着木柴,而一袭白衣的白九卿正在用苔藓塞堵木屋四处的缝隙,阻止寒风的侵入。 此时血脉喷张的感觉已经消失,但浑身上下酸痛无比,彷如遭到了万马践踏,千人鞭打。 察觉到姬仇呼吸出现了变化,白九卿回头看他,见他已经苏醒,便回过头去继续以苔藓塞堵漏风的缝隙,“你醒啦。” “这是什么地方?”姬仇出言问道。 “回返的途中,”白九卿说道,“这是猎人歇脚的一处屋子,外面风疾雪大,咱们自这里休息一晚。” 姬仇撑臂坐起,只见自己的木箱就在放在一旁,便探手打开木箱,将里面的老三放了出来,又自上层取出了水袋。 姬仇喝了口水,转而出言问道,“是你帮我解毒的?” “除了我还能是谁,也是你命不该绝,”白九卿自顾忙碌,“在那母熊不远处蛰伏有一只公熊。” 不等姬仇接话,白九卿继续说道,“你放心好了,我没有伤害那只身怀六甲的母熊,也没有回头去杀那只带着熊崽的母熊。” 姬仇闻言如释重负,随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四更天了。”白九卿说道。 “咱们自这里停留多久了?”姬仇又问。 “当有半个时辰了。”白九卿回答。 姬仇点了点头,再度拿起水囊喝了口水,但是就在其喝水之时,突然想起一事,用力捏了捏水囊,发现水囊里面还残留有些许坚硬的冰块儿,冰块并不大,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先前二人自雪原滞留了许久,外面滴水成冰,水囊里的水应该全部结冰了,如果真的如白九卿所说二人自木屋里只停留了半个时辰,水囊里的冰块不可能融化的这么快。 心中起疑,便看向火坑,根据火坑里的积炭来看,篝火应该已经燃烧了很长时间,远不止白九卿所说的半个时辰。 白九卿为什么撒谎? 姬仇心中本就起疑,再见白九卿一直在忙着塞堵漏风的缝隙,他苏醒之后白九卿也没有回头,这不符合常理,正常情况下在他苏醒之后,白九卿应该过来关切询问才对。 “你当真没有杀那怀孕的母熊?”姬仇沉声问道。 “没有,”白九卿摇头,“你也说过,若是杀了它就是一尸两命,丧尽天良,我不可能倒行逆施,让你背负罪名。” 听得白九卿言语,姬仇更加疑惑,除了杀掉那只白熊并获取熊胆,白九卿不可能这么快回返,至于她所说的在母熊附近恰好藏有一只公熊,他也不相信,一来熊类并不群居,二来此前他曾经以观气术观察过那片区域,除了那只母熊,并未发现有其他熊类。 “你感觉怎么样?”白九卿走到火坑旁往火坑里添加木柴。 “还好,只是浑身酸痛。”姬仇想看白九卿的表情,但白九卿一直低着头,他看不到白九卿脸上的表情。 白九卿说道,“那熊胆乃极阴大寒之物,入口见效,喷张的血脉猛然收敛,必然会导致周身酸痛,你多喝些水,以此冲淡口中的熊胆苦味。” 姬仇原本就感觉嘴里有些发苦,听白九卿这么说,越发感觉口苦,便张嘴喝了几口水,转而又将水囊递给白九卿。 在递出水囊的瞬间,姬仇就发现自己此举不妥,他虽然有两个水囊,但其中一个里面装的是酒,与他人共享一个水囊之前应该象征性的擦一下水囊的出水口。 就当他想收回水囊补上这个动作时,白九卿将水囊接了过去,启唇喝了几口,转而将水囊还给了姬仇。 “我还有点要紧的事情要处理,不能自这里久留,这里有足够的木柴,你自这里休息几日再动身南下。”白九卿说道。 姬仇有些意外,愕然点头,“哦。” 白九卿又说道,“西面墙壁的缝隙我没有封堵,自屋里生火需要留下透气之处,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见白九卿站了起来,姬仇急忙说道,“等等,你在练气心法上有何疑惑,且说与我知道,我们一起推敲。” 白九卿摆了摆手,但摆手之后又迟疑了片刻,转而出言说道,“青丘狐族不比寻常异族,本族心法修炼到极致可以齐全七窍,化身为人,只是体内俗气不得尽去,难能超凡入圣。” 姬仇想了想,出言说道,“单靠呼吸吐纳永远无法排除体内秽浊之气,需以心火燃烧灼焚,初阶淬炼气火,发于丹田气海,此为民火,中阶淬炼精火,发于肾,此为臣火,上阶淬炼神火,发于心,此为君火。” 姬仇说到此处,又将三昧真火的口诀简略告知,但他没有告诉白九卿所说的是三昧真火的口诀,为了不令炎箭宗的镇派绝学外泄,他也没有详述原文,只是挑紧要的一些说了。 听完姬仇所说,白九卿面露思索,片刻过后回过神来,冲姬仇点头道谢,转而走到门口,推开了房门,“巨鹿我骑走一头,另外一头留与你。” 眼见外面还在下雪,姬仇出言说道,“等雪停了再走吧。” 白九卿闻声回头,冲姬仇嫣然一笑,“姬仇,火雷子。” 姬仇不明白白九卿为什么喊他的名字和道号,疑惑歪头。 白九卿再度冲其笑了笑,转而迈步而出,掩上了房门。 姬仇撑臂起身,走到门口想要送白九卿,但等他开门而出,白九卿已经骑乘巨鹿,消失在了苍茫的白雪之中。 姬仇隐约感觉白九卿走的有些仓促,却不明白她为什么急着走,但有一点是他所怀疑的,那就是白九卿不太可能在他晕死过去之后再寻到另外一只白熊,可是他此时嘴里很是苦涩,如果不是吞服了熊胆,应该不会如此。 由于此前失血过多,姬仇的神识便有些混沌,自门口站立片刻,便回到屋里,守着火坑坐了下来,没过多久便昏昏睡去。 再次醒来雪已经停了,姬仇虽然很是虚弱,却硬撑着离开了木屋,他要重回冰原,看看那只怀孕的母熊还在不在。 出门之后,有些尿急,便解开腰绳想要解手,但探解腰绳的时候突然发现腰绳好像有些松动,心中凛然,急忙低头细看,每个人捆扎腰绳都有自己特有的方式,细看之下发现腰绳虽然有些松动,却仍然是他本人捆扎打结的方式。 观察过后,姬仇暗暗松了口气,但是等他解手之时心再度揪了起来,不对劲儿,为何解手时隐约有些刺痛? 察觉到异常,姬仇再度回忆起白九卿昨夜的种种表现,白九卿昨晚说的是只在木屋停留了半个时辰,但如果真的只停留了半个时辰,水囊里的冰块不可能融化的那么快。 紧张忐忑,急忙凝神感知体内气息,但感知过后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但没有异常不表示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笑雷真人早就说过,男子与女子不同,男子成年便会有梦遗出现,所谓童子之身只是无稽之谈。 惊慌之下哪里还坐得住,急切回屋带上老三,背上木箱,骑上巨鹿往北奔去。 他目前位于冻土区域,不在冰原之上,也找不到先前所在的位置,直到中午时分方才找到初入冰原时的一处参照物,循之前往,率先找到那只带着熊崽的母熊,它们还在原处。 找到了这里,再找怀孕的母熊就容易了,由于这片区域昨夜没有下雪 ,很快他便找到了那只母熊,白九卿没有撒谎,她当真没有杀掉这只母熊。 接下来姬仇开始自附近搜寻,但寻找的时间越长,他心中越是慌张,因为他始终寻不到白九卿所说的那只公熊,接连寻找了两日,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姬仇只得南下,他此时的心情只能用复杂来形容,他不愿自欺欺人,但也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因为他对当晚发生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在姬仇苦恼郁闷,万分纠结之际,突然发现东南方向出现了几个快速移动的身影,定睛细看,竟然是几个灵寂修为的高手,银白气色之中带有些许黑色戾气,不消问,正是一直尾随追赶他的逆血卫士。 此时双方相距至少也有五十多里,对方明显没有发现他,正在快速向北移动,此时他若是有心躲闪,必然可以顺利逃脱,但是姬仇并未躲闪,而是将巨鹿栓在了一块岩石上,卸下木箱,一跃而起,冲着那群逆血卫士疾冲而去…… ------------ 第一百六十章 正面迎敌 在此之前姬仇只想躲开逆血卫士,但此时他却突然改变了想法,决意正面迎战,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令自己改变了想法,他只感觉自己的心态变了,由于敌人就在眼前,他也没有时间来细想思量自己的心态究竟产生了哪些变化。 敌人派出的对手共有五人,灵气修为都在灵寂初阶以上,最高的一人乃灵寂高阶修为,两人为灵寂中阶,余下二人是灵寂初阶。 逆血卫士也分为很多种,最常见的逆血卫士在天诛戾气的熏染之下身体已经产生了严重的变异,而其中为首的那些形体变异的更加严重,身形变的异常高大,但还有一些虽然感染了戾气,身体却并未发生严重的变异,前方这五个人就属此类,为首的一人是个佩戴长剑的中年秀士,两个灵寂中阶的是一个白发老妪和一个年轻女子,前者手持鸠杖,后者腰佩短刀,灵寂初阶的二人是两个身形魁梧的壮汉,一个持枪,一个执矛。 这些人的形体都没有产生异变,如果没有研习观气术,很难发现他们是感染了天诛戾气的逆血卫士。 这五人驱乘的都是巨鹿,并没有控驭巨蝠,这里太冷了,巨蝠不比飞禽,它们身上没有羽毛覆盖,耐受不了这极北寒冰之地的严寒。 在距敌方三十里时,逆血卫士发现了姬仇,为首的一人勒缰减速,与此同时扭头西望。 余下几人循着他的视线向西望去,也随之发现了疾掠而至的姬仇。 他们此行的任务就是杀掉姬仇,自然对姬仇的身形样貌了如指掌,确认了姬仇的身份之后,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各自亮出兵器,蓄势以待。 姬仇疾掠而至,自敌方十丈外敛气落地,抽出薄刃长刀,冷视众人。 对于姬仇的突然出现,敌方众人既有欢喜,又是疑惑,欢喜的是苦寻良久的目标竟然自投罗网,疑惑的是姬仇此前一直在逃避,为何此时竟然敢主动找上门来,他的依仗是什么? 镇魂盟里是有内奸的,对于姬仇的情况他们非常清楚,他们知道姬仇练成了三昧真火,也知道他研习了观气五术和御气十三诀,甚至连他所用长刀是什么来历都一清二楚,姬仇先前所用逐月长刀已经损毁,目前所用的是他自瀑布山洞里捡到的。 在姬仇打量对方的同时,敌方众人纷纷转头四顾,不消问,这是在确认他有无帮手,雪域空旷,一眼可以看出很远,周围并无他人潜伏。 敌人很了解姬仇的情况,而姬仇也知道敌人很了解他的情况,不然也不会派出五个灵寂期的高手来对付他,他不久之前刚刚晋身灵寂,尚处于灵寂初期,如果没有练成三昧真火,一个灵寂初期的对手他可能都打不过,但即便是练成了三昧真火,也不可能是五个灵寂高手的对手。 不管如何权衡,与对手硬抗都不是明智的作法,而这也正是敌人疑惑的原因,在确定他没有帮手之后,为首的中年秀士冲己方众人使了个眼色,四人会意,驱乘巨鹿分散开来,将姬仇围在当中,阻断了他的去路。 姬仇压根儿也没想逃走,便任凭对方将他围住。 敌方四人各占东南西北,下得坐骑,持拿兵刃缓慢合围。 为首的中年秀士没有出手,驱乘巨鹿自一旁观察策应。 敌人的目的就是取他性命,姬仇很清楚这一点,也没有说话的必要,故此双方都没有说话,随着四人的缓慢移动,包围圈越来越小,姬仇感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此时此刻,换成任何人想的都会是如何应对敌人,但姬仇却走神了,因为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再逃跑而选择与追兵正面相搏,之前他是惜命的,但现在他不惜了,经历了中毒解毒一事,他心里充满了自责和纠结,他感动于白九卿的舍身相救,白九卿是个好人,施恩却不图报,事后悄然退走,没有向他提出任何的要求,也没有让他背负任何的责任。 但与此同时,他又无比内疚,不知日后如何面对纪灵儿,纪灵儿对他情深义重,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向纪灵儿交代,他日见面了,说是不说?如果说,应该怎么说? 正是这种纠结和惆怅的心情促使他选择了与敌人正面抗衡,此事已经成了一个死结,如果隐瞒不说,就是对纪灵儿的欺瞒,即便说了并取得了纪灵儿的谅解,难道白九卿就应该被平白无故的辜负? 与其陷入无休止的纠结和痛苦,倒不如玉石俱焚,与敌人同归于尽。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同时,敌人也出手了,这不是比武斗法,自然没人会遵守江湖规矩,四人各执兵器暴起突袭,一拥而上。 所有退路都被敌人封住了,姬仇退无可退,千钧一发之际拔出了腰间长刀,灌注三昧真火,挥刀旋舞。 受到三昧真火的催动,长刀瞬时化作赤炎火刀,旋舞之下直接断掉了两个彪形大汉的枪矛,而那使用鸠杖的老妪和使用短刀的红衣女子反应迅速,及时变招规避,方才勉强保住了各自的兵刃。 姬仇虽然不怕死,但也不会主动找死,这一刻他异常清醒,并没有胡乱攻击,而是选择了一个目标穷追猛打,这是他儿时打架时积累的经验,面对一群人的围攻,要逮住最棘手的那个打,先打倒那个,再攻击对自己威胁较小的。 他选择的攻击目标是那个红衣女子,此人用的是两把短刀,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使用短兵刃的对手出手速度一定很快,招式也一定很是诡异,而近身相搏正是他的短板,必须先除掉此人。 红衣女子见识过姬仇三昧真火的厉害,在摸清他招式之前不敢缨其锋芒,只得凭借敏捷身法腾挪躲闪。 在姬仇攻击红衣女子的同时,场中的三人也并没有袖手旁观,那两个彪形大汉紧随其后,寻找战机,攻击阻拦。 那持拿鸠杖的老妪并没有急于动手,右手紧握鸠杖,口中念念有词,伴随着咒语的念诵,鸠杖迅速被雾气萦绕并随即结冰,待得整根鸠杖都被寒冰包裹,老妪厉叫出手,挥舞鸠杖迎向了姬仇手中的赤炎火刀。 伴随着一声脆响,姬仇所用火刀和老妪所用鸠杖同时断裂。 老妪貌似早就猜到会初选这样的结果,既不吃惊亦不迟疑,将半根鸠杖扔向姬仇的同时回撤聚势,提气出掌,“寒冰真气!” 在老妪厉叫的同时,姬仇歪身避过迎面而来的那半根鸠杖,转而扔掉断刀,提气双掌,“三昧真火!” 伴随着一声闷响,二人身边瞬时弥漫出了一团炙热雾气,红衣女子等三人看不到雾气里的情景,不敢冒进,只得后撤闪躲。 待得雾气稍散,老妪浑身着火,跌撞后退,而姬仇则眉发挂霜,步履踉跄。 对于这样的结果,姬仇也不感觉意外,因为敌人知道他练成了三昧真火,既然派人追杀他,就一定有克制他三昧真火的办法,这个老妪所用的寒冰真气无疑就是用来克制他三昧真火的。 虽然老妪乃灵寂中阶修为,正面硬拼却仍然落于下风,且不管寒冰真气如何霸道,都不可能与三昧真火比肩抗衡。 但敌人也很清楚这一点,也并不希望老妪能胜他,在老妪受伤后退之后,他们并没有前去帮助灭火,而是任凭那老妪倒地翻滚,自行灭火,三人则趁虚而入,全力抢攻。 老妪所用的寒冰真气的确不如三昧真火神异,但老妪灵气修为精深,强力催动之下将大量寒气逼进了他的体内,令其反应变慢,行动迟缓,来不及出招便被其中一个彪形大汉踢中了后背,而那红衣女子则挥刀反削,将其前胸豁开了偌大一道血口。 接连受创,姬仇心神不稳,气息不畅,知道敌人接下来还会趁机抢攻,情急之下三昧真火游走四肢百骸,全力释放,周身瞬间被赤红火焰笼罩。 敌方众人躲闪不及,皆受殃及,衣裳着火,须眉尽燃,只得抽身后退,暂避锋芒。 姬仇逼退了对手却并未趁势反击,他虽然体外被火焰笼罩,先前侵入体内的寒气却并未彻底驱除,将敌人逼退之后急忙收敛三昧真火回援驱寒…… ------------ 第一百六十一章 血战雪原 刚刚将体内寒气驱散,敌方众人已经扑灭了身上的火焰反冲而回。 先前释放三昧真火自体外催生炙热火焰耗费了姬仇大量灵气,唯恐后期灵气不续,姬仇便不敢继续催动三昧真火,三昧真火虽然威力惊人,对于自身灵气的消耗也是同样惊人。 眼见敌方众人已经冲到近前,姬仇急忙捏诀念咒,“上教门人,紫气通天,诛邪伏魔,暂借金身,奎木狼速速归真,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他此番所使用的乃是不久之前刚刚学会的御气除魔诀,御气除魔诀乃是一种类似于请神上身的法术,可以在短时间内拥有护体金身和数倍于平时的攻击力,只不过这种法术有时间限制,先前他曾经自南灵荒的树林里试练过,最多只能维持半柱香。 除魔诀是他仅次于三昧真火的第二大依仗,真言念罢,瞬时感觉周身百骸充满了鼓荡的灵气。 想要将除魔诀释放出最大的威力需要将真言咒语连诵三遍,但对手并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除魔诀刚刚起效,那红衣女子和两个彪形大汉已经冲上前来,而那个老妪也在接连翻滚之下扑灭了身上的火焰,翻身跃起,紧随而至。 姬仇并没有急于与对手近身相搏,而是自三人的围攻之下辗转腾挪,与此同时继续念诵除魔真言,待得真言连诵三遍,体外瞬时出现了金黄色的护体罡气。 护体罡气生出的瞬间,两个彪形大汉已自左右袭来,姬仇并未躲闪,拼着硬挨两记重拳,将三昧真火聚于右拳,冲着刚刚冲到近前的老妪急挥而出。 敌方四人都没想到姬仇会使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他的这种作法在对方看来非常愚蠢,因为那两个彪形大汉出招较早,一定可以赶在姬仇击中老妪之前重创于他,而他一旦受到重创,出拳的威力势必大减,甚至可能直接殒命当场。 战团中的众人当局者迷,但那中年秀士一直在旁边掠阵观战,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急忙高喊告警,“独孤婆婆,速退。” 中年秀士高喊的同时,两个彪形大汉已经击中了姬仇,但他们裹带灵气的重拳却被姬仇的护体罡气给挡了下来,中年秀士话音刚落,老妪已经飞出了战团,但她不是自己躲出去的,而是被姬仇给砸飞出去的,这一拳姬仇乃是全力催发,在三昧真火的催动下威力煞是惊人,直接将那老妪的头颅一举震爆,老妪的尸身笔直落地,四肢痉挛抽搐,脖颈鲜血狂喷。 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令敌方众人错愕震惊,姬仇早有心理准备,一击过后立刻冲向了那个红衣女子,此人所持双刀尖锐非常,出招凌厉狠辣,实乃劲敌,必须尽快将其击杀,不然必遭其害。 眼见姬仇向自己冲了过来,红衣女子眉头大皱,短刀反握,旋身挥割,取的是姬仇的脖颈要害。 姬仇对御气之术少有了解,并不知道除魔诀催生的护体罡气能不能挡住红衣女子的短刀,但红衣女子旋身反挥之时是背对着他的,这是难得的进攻机会,他不愿放弃,危急时刻热血上涌,冒险发狠,置红衣女子斩向脖颈的短刀于不顾,再度提气出拳,猛攻对方后脑。 即便是同时出招,也有快慢之分,在感受到短刀带来的瘆人寒意的同时,姬仇猛挥而出的右拳击中了红衣女子的后脑,此番出手多有仓促,聚势略有不足,并没有毁去对方的三阳魁首,但也足以致红衣女子于死地,红衣女子哀嚎一声歪身扑倒,七窍流血,伤重殒命。 眨眼之间姬仇已然击杀两人,余下的两个彪形大汉多有错愕,纷纷扭头看向自一旁观战的中年秀士,但那中年秀士面色阴沉,默然不语,看其神情应该仍然不准备出手。 得不到领队的回应,两个彪形大汉只得硬着头皮围攻姬仇。 姬仇虽然连杀二人,自己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即便他抢先一步将那红衣女子打倒,那红衣女子的短刀也穿过护体罡气自他的左颈留下了偌大一道伤口,貌似已经伤到了动脉,鲜血正在向外快速喷涌。 先前为了缓解乱心之毒,姬仇已经采用了放血的下策,本就气血两亏,先前前胸还被豁开了一道血口,此番脖颈再度受创,越发雪上加霜,好在目前还有除魔诀在强行支撑,待得除魔诀失效,失血过多的弊端将会立刻显现。 但凡身形高大之人,通常在横练功夫上都会有所造诣,这两个彪形大汉身法并不占优势,自恃蛮力过人,只攻不守,与姬仇互殴对攻。 由于除魔诀只能支撑半柱香的时间,姬仇也不敢耽搁拖延,凭借除魔诀所催生的护体罡气和强大力道与二人正面相搏,以硬碰硬。 此时那领头的中年秀士完全有机会出手偷袭,但此人并没有那么做,仍然面无表情的自远处观战,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姬仇自然不会傻到认为此人遵守江湖规矩,此人一直不出手乃是为了观察他,摸清他的底细,找出他的缺点,此人一旦出手,必然是致命一击。 姬仇与二人的对攻只能用血战来形容,三人皆是只攻不守,几个回合下来无不是血流满面,敌方二人被姬仇打的口眼歪斜,口鼻喷血,而姬仇身上的血污都是脖颈处的伤口喷涌出来的,护体罡气虽然无法阻隔二人的重拳力道,却也可以抵消七成以上。 由于一直在快速对攻,姬仇便没有机会缠绕包裹脖颈处的伤口,几番对攻之后,先前用枪的那个壮汉体力不支,踉跄摔倒,姬仇疾冲而上,三昧真火再度提气右掌,冲着那人头顶急拍而下。 眼见姬仇冲自己的同伙痛下杀手,先前执矛的大汉怒吼起脚,冲着姬仇的左肋大力猛踹,试图将姬仇踹飞,以此救下自己的同伙。 姬仇深谙除恶务尽的道理,亦不舍得就此放过震毙对手的机会,对踹向自己腰间的一脚置之不顾,继续加力,右掌猛拍而下。 随着而来的是刺耳的骨裂之声,骨裂之声发自两处,一处是那用枪大汉的头顶,还有一处是姬仇的左肋。 在拍死一人的同时,姬仇也被踢飞了出去,不需反窥内察,单听骨裂之声他就知道自己的肋骨被踹断了,而且不止一根。 由于受创之处是躯体而非头颅,姬仇便不曾浑噩茫然,倒飞之时左手急探,凌空施出了御气移山诀,抓拿的目标正是踹断自己肋骨的壮汉。 此时那壮汉正在检视同伙的伤势,未曾想姬仇竟然会隔空抓住了他,担心被姬仇拖过去,此人便紧紧的抱住了被姬仇拍死的那个壮汉,二人加在一起当在五百斤以上,姬仇此时身在半空,且身形不稳,想要拖拽五百斤难比登天。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姬仇施展移山诀并不是为了将他拽过去,而是以他为根,将自己拉回去,不等此人反应过来,姬仇已经反冲而回。 见此情形,那彪形大汉亡魂大冒,急忙松开同伙的尸体想要出招自保,奈何他先机已失,不等他腾出手来,姬仇的重拳已经到了眼前。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姬仇此番出拳的力道较之前又有减弱,只是将对手击倒,未能取其性命,唯恐对手回神反击,姬仇急抬右脚,灵气下行助力,猛踏对方头颅。 在踹死对手的同时,姬仇知道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他用力过猛,动作太大,先前断裂的肋骨很可能插进了肺脏,一阵憋闷急咳之后,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气息的波动加速了除魔诀的失效,在吐出鲜血的同时护体罡气消失,神力也被抽离,身形不稳,踉跄倒地。 姬仇此时已是油尽灯枯,但他不敢松懈,也不愿放弃,勉力支撑,艰难站起,歪头看向一直没有出手的中年秀士。 中年秀士并未轻敌,缓慢抬手,抚向剑柄。 但此人刚刚握住剑柄便缓缓松开了,转而抖动缰绳,驱乘巨鹿向东走去。 见此情形,姬仇好生疑惑,但很快他就明白对方并不想放过他,之所以避开他乃是因为此人老成持重,不愿以身涉险,他此时伤势严重,对手根本无需冒险,只需袖手旁观就可稳操胜券……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油尽灯枯 永远不能奢望对手会对自己手下留情,姬仇很清楚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对手的目的是杀他,不会因为他现在失去了反抗能力而放过他,这个中年秀士乃灵寂高阶修为,休说自己此时已近油尽灯枯,便是没有受伤也不见得是此人的对手。 放弃很容易,但他不愿放弃,倒不是求生的欲望在支撑着他,而是他想要更完美的结局,以一己之力杀掉了四个灵寂高手,这是极大的荣耀,他想在临死之前将这个荣耀提升为无上荣耀,与这个中年秀士同归于尽,以一敌五,他日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传扬出去,不管是镇魂盟还是截教,都会以他为荣。 他此时身上有两处外伤和一处严重的内伤,前胸和脖颈的伤口还在流血,必须尽快止血,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设法将插入肺脏的肋骨归位,不然他连呼吸都困难,腰也直不起来。 姬仇并不懂歧黄之术,好在灵气是具有穿透性的,可以通过外延的灵气来感知肋骨错位的情况,凝神感知之下发现肋骨断了三根,其中一根错位刺入了肺脏。 感知过后,姬仇以灵气托住肋骨外拉反拽,将三根肋骨逐一归位,剧烈的疼痛令他浑身颤栗,随即呕出了数口淤血。 见姬仇再度吐血,那中年秀士勒缰回头,此时他距姬仇约有二十几丈,回望之后没有继续往远处走,但也没有急于靠近。 此时如果晕过去,一定会很舒服,至少不用似现在这样承受巨大的痛苦,但姬仇却并未选择轻松的逃避和放弃,而是强打精神挪到红衣女子的尸体旁边,捡起她的短刀划开了她的衣服,他需要大量布条来包扎前胸和脖颈的伤口。 由于异常虚弱,动作艰难而缓慢,包扎伤口足足用去了半柱香的时间,在此期间姬仇屡次吐血,但那中年秀士一直在不远处观望,并未靠近。 包扎好伤口姬仇已是大汗淋漓,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身上还有一枚黄芷回生丹,是他初入镇魂盟时纪灵儿送给他的,这枚丹药他一直没有服用,此时亦拿了出来,张嘴吞服。 其中一个壮汉的腰间挂着水囊,大量失血导致他口渴非常,便挪过去自其腰间解下了水囊,待得拔掉木塞方才发现里面装的是酒,他不需要酒水御寒,却需要酒水提神,便仰头喝了几口,酒很烈,由于肺脏有伤,酒气内冲,险些再度吐血,屏住呼吸强自克制方才压制了下来。 姬仇此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过去或是晕过去,但他不能,因为那个中年秀士随时可能暴起突袭。 由于中年秀士并未带走另外几人的坐骑,几只巨鹿便自不远处啃食雪地下的枯草,姬仇走过去骑上了一头,向西缓慢移动。 他来时用的是凌空飞渡,但此时他的灵气几近枯竭,加之重伤萎靡,便无力继续施展凌空飞渡,只能骑乘巨鹿向西缓慢移动。 他翻上鹿背之时异常艰难,种种迹象表明他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但那个中年秀士担心他故意示弱,亦不敢贸然上前,见他骑乘巨鹿向西移动,便抖缰驱鹿自后面远远的跟着。 向西移动的同时,姬仇暗中掐捏聚气诀快速恢复灵气,灵气的逐渐恢复并不能完全弥补失血过多所造成的萎靡,坐在鹿背上摇摇欲坠。 总有一些人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换得最大的回报,这个中年秀士无疑就是此类,可能是四个同伙惨死眼前令其心生忌惮,不愿以身涉险与姬仇正面相搏,但有得必有失,此人的瞻前顾后给了他一个死里逃生的机会,但这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是建立在他能不能撑下去的基础上的。 能不能撑住,姬仇自己心里也没底,他流了太多的血,失血过多导致他异常虚弱,精神萎靡,随时都有晕过去的可能。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雪原上刮起了大风,姬仇的衣服原本就单薄,失血过多也令他对低温的耐受程度大大降低,牙齿打颤,瑟瑟发抖。 那中年秀士很有耐性,一直跟在姬仇后面,始终没有动手,他不确定姬仇此时表现出的虚弱是真的虚弱还是故意引诱他上前,俗话说烂船还有三斤钉,一个人临死前的亡命反击是很可怕的。 在距姬仇栓鹿之处不足十里之处,中年秀士突然出手,但他并没有攻击姬仇,而是掷出了一个雪球,打断了姬仇骑乘巨鹿的后腿。 巨鹿悲鸣倒地,姬仇也随之摔了下来。 由于事发突然,加上姬仇失血导致了反应变慢,便未能及时脱身,被巨鹿压住了一条腿。 打断鹿腿不过是投石问路,见姬仇被巨鹿压住了腿,中年秀士知道他的虚弱萎靡并不是假装的,眼下他被巨鹿压住,正是杀他的最佳时机。 中年秀士动手了,此人深谙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动静之道,之前一直在耐心等待,寻找机会,此番出手动作快逾闪电,长剑出鞘的同时,人已经冲到了姬仇三丈之外。 姬仇此前萎靡是真,但危急关头,瞬间恢复了清醒,移山诀随手施出,径直将数百斤的巨鹿抓起,本想将巨鹿掷向中年秀士,但中年秀士的移动速度太快,当他将巨鹿抓起的瞬间,长剑已经迎面刺来。 在中年秀士出剑之时,姬仇尚未抓起巨鹿,待巨鹿挡在二人中间之时中年秀士的招式已经用老,不得强行变招,只得将灵气灌注剑身,试图将巨鹿和姬仇一并刺死。 当对手长剑刺入鹿身,姬仇的移山诀已经无法继续施展了,而巨鹿挡在了二人中间,他也无法出手攻击对方,情急之下将体内残存的灵气尽数提起,催动三昧真火,猛攻巨鹿。 这一刻他没想什么隔山打牛,只想将对手推开,但三昧真火霸道非常,全力催动之下竟然瞬间将那巨鹿化为了灰烬,而那中年秀士也惨遭殃及,持剑的右手被灼烧的只剩白骨,浑身着火,厉叫哀嚎…… ------------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举步维艰 此番催动三昧真火直接将姬仇体内残存的灵气彻底掏空,他没想到三昧真火竟然给他带来了一线生机,眼见中年秀士被烧掉了右手并浑身着火,自知不能给那中年秀士回神的机会,急忙拔出先前捡到的短刀向中年秀士扑了过去,趁其惊魂未定,用尽全力,疯狂戳刺。 中年秀士身上有火焰燃烧,火焰虽然是三昧真火引起的,却仍然会对姬仇产生伤害,生死关头姬仇也顾不得许多,紧紧的抱着剧烈挣扎的中年秀士,一刀,一刀,再一刀。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秀士终于不动了,姬仇如释重负,松开中年秀士,仰身躺倒,大口喘气。 由于先前紧紧的抱着中年秀士,此时的他蓬头垢面,满身血污,而身上的衣物也被火焰烧的千疮百孔。 大敌尽去,姬仇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五个敌人全杀掉了,没有遗憾了。 姬仇长喘了一口粗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在寒冷的夜晚昏睡过去会有什么后果他很清楚,但他实在无力自救了,就好像吐尽了最后一根丝的蚕,空了,彻底空了。 起初姬仇还能感觉到冷,到得后来竟然感觉到了热,这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连身上的外伤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是被人所救,而是濒死的一种错觉,他曾经听人说过,冻死的人在临死之前都会感觉热,此时的他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 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他并未选择抗拒,他已经没什么亲人了,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之所以不抗拒,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纪灵儿了,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那个萍水相逢却舍身相救的狐族族长,死了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不用再去面对了。 如果当初他杀掉那两只白熊,白九卿就不至于舍身相救,也就不会出现这种无颜自处的尴尬局面,但是他并不后悔放过了那两只白熊,如果再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还会放过那两只白熊,因为它们一个身怀六甲,一个哺乳幼崽,杀它们属于丧尽天良,只有卑劣到骨子里的人才会那么做,但凡有一丝一毫的人性,都下不了那个手。 道家固然有人分贵贱之说,但贵贱并不是以实力的强弱和财富的多少来决定,而是由道德品格的高尚和卑劣来衡量,异族也并不是下贱的代名词,人族没有权力对它们杀伐掠夺。 确定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姬仇倍感欣慰,天作孽,尤可为,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天意。 脑海里闪现过那两只白熊的身影,姬仇突然想到自己还不能死,这个念头的出现不是因为他想到了自己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肩负着封印天诛的重任,他的格局没有那么高,既然一切都是天意使然,那自己的死也是天意使然,封印不了天诛亦是天意使然,与他无关。 他提醒自己还不能死的原因很简单,简单的有些可笑,因为他想到老三还被他关在木箱里,如果他不回去,老三就会被困在木箱里饿死,老三是他捡到的,也是他抚养的,他对老三负有责任。 想到此处,便鼓起勇气想要站起来,但是他已是强弩之末,别说站起来了,就是坐起来也做不到,甚至连勇气都鼓不起来,虽然意识一直在命令自己站起来,但身体却异常僵硬,手脚根本就不听使唤。 为了站起来,姬仇只能设法刺激自己,但他现在浑身麻木,连痛觉都感觉不到了,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咬自己的舌头。 生出这个念头之后,姬仇方才发现自己嘴里全是粘稠的血液,他不知道血液是哪儿来的,由于气温太低,而他一直张着嘴喘气,血液已经变成了血块儿,连伸吐舌头都大受影响。 好不容易将血块自嘴里吐出来,姬仇开始用牙齿咬自己的舌头,起初他连疼痛都感觉不出来,随着牙关不断的加力,终于感觉到了些许疼痛,但疼痛的感觉很是微弱,根本刺激不到他。 艰难换气之后,姬仇牙一咬,心一横,狠狠的咬向自己的舌尖儿,伴随着锥心的剧痛,所有的感官都回来了,他重新开始感觉到了冷,感觉到了痛。 他能感觉到痛,却不知道具体哪里痛,浑身上下都在痛,好在手足的感觉与剧烈的疼痛一起回来了,缓慢撑臂,艰难的坐了起来。 由于先前躺卧之时身上被寒风刮来的雪花给覆盖了,坐起之后姬仇便抬手抹了把脸,由于手早就冻麻了,感觉不是很敏锐,但摸脸之后隐约感觉左脸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 艰难搓手之后感觉略有恢复,再度去摸,此番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左脸上多了一道森长的伤口,伤势非常严重,足有两寸多长,左脸已经被刺穿,先前嘴里血块就是因此而来的。 他不记得这处伤口是怎么来的,回忆过后方才想起很可能是那中年秀士先前戳刺巨鹿时留下的,由于那时正处于生死关头,在怒火的支撑之下,他忽视了自己的伤口,也淡忘了疼痛。 能坐起来就能站起来,不过单是站起来就已经很是艰难了,想要走回去无异于难上加难。 中年秀士先前骑乘的巨鹿已经不知去向,想要将老三放出来就只能走回去,他现在连抬腿都难,要自雪地里走出十里不啻于痴人说梦。 发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再大的困难都只能勇敢面对,走吧,走一步少一步,走一步近一步。 用走来形容其实是不精准的,确切的说他现在并不是在走,而是在挪,之前一步三尺,而今一步连两尺都迈不出去。 冰原雪夜,踽踽而行,因为失血太多的缘故,姬仇的意识已经含混了,此时脑海里只剩下了两个念头,两个念头就是两种声音,一个声音在安慰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太累了,回不去的,放弃吧。” 另外一个声音在批评他,“男人不能轻言放弃,必须走回去,不然老三就会饿死。” 两个声音一直在打架争吵,“太远了,你撑不住的。” “只要不松劲儿,不泄气,就一定能走回去。” 缓慢挪动的同时,姬仇屡次尝试掐捏指诀聚敛灵气,但是他的手已经冻的麻木了,根本无法掐捏指诀,抄手抱臂也暖不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姬仇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半袋酒。 这是自敌人身上得到的,之前喝过一口之后随手挂在了腰间。 颤手取下,仰头喝了一口,瞬时疼出了一身冷汗,他脸上的伤是贯穿的,喝进嘴里的酒有一半自伤口处流了出来,伤口遇到酒水,带来了锥心剧痛。 虽然剧痛锥心,姬仇仍然强忍着将和着鲜血的酒水咽了下去,喝酒没有给他带来任何舒服的感觉,带来的只有剧痛,而他此时并不需要舒服的感觉,因为那会令他松气泄劲儿,他需要保持清醒,眼下只有疼痛才能令他保持清醒……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死里逃生 咽下的酒水带来痛苦的同时也令姬仇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这半袋酒能不能支撑他走到目的地不得而知,但是却可以支撑他走的更远。 此时此刻他开始怀念南灵荒的温热,北灵荒太冷了,冰天雪地,滴水成冰,如果在南灵荒,他此时已经不需要再走了,但是在这里不行,没有了灵气支撑,撑不到天亮他就会被冻死。 硬撑着往前挪移了一阵儿,姬仇停了下来,他现在的灵气和体力都已经完全枯竭,单靠体力很难坚持到目的地,还是得设法聚敛灵气,有了灵气,就可以催生力气。 但是此时正在刮风,气温低的吓人,周围一片空旷,连避风的地方都没有,坐下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冻僵,盘膝吐纳是行不通了,只能依靠掐捏指诀。 为了能够准确的掐捏指诀,姬仇将左手揣进了怀里,但他现在体温很低,根本就捂不热冻僵的手指。 此时的他彷如虎落平阳,龙游浅滩,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寒冷也能对自己构成威胁,也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失去了灵气自己是多么的脆弱,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每当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姬仇就要面临一次重大的选择,躺下,或是鼓起勇气继续走,在筋疲力尽的时候想要鼓起勇气都需要莫大的勇气,一次次的自重伤的身体里压榨残存的体力,他感觉自己被掏空了,彻彻底底的掏空了,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身上还带有截教师兄给他的信物,危急关头可以召唤他们,他没忘记这件灵气信物,但他没准备使用,一来他不想使用,他现在不愿见镇魂盟的任何人,二来就算使用也来不及,镇魂盟远在南灵荒,而他在最北面的北灵荒,万里之遥,等众人赶来,他已经冻死在雪地里了。 如果坚持真的很容易,这个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半途而废的人,每当感觉自己已经撑到极限的时候,姬仇就会喝口酒,这半袋酒不是什么好酒,但酒的确可以御寒,也可以振奋精神,只不过维持不了多久,走不出多远刺骨的寒冷就会再度袭来,精神也会随之萎靡。 尽管他很节省的饮用,最终酒水还是喝完了,此时他已经能够隐约看到老三的气息了,也能看到那头卧在雪地里的巨鹿。 最难的时刻是完全看不到希望的那段时间,看到了希望,也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最终姬仇挪到巨鹿旁边,老三听到了声响,开始抓挠木板。 “我在。”姬仇大口喘息。 听到姬仇的声音,老三安静了下来。 为了不触动断裂的肋骨,姬仇挺直腰杆,歪身探手,艰难的拎起了木箱,他现在已经无力背负木箱了,只能用被冻的麻木的双手努力的将其捆在鹿背上。 这只巨鹿是被驯化过的,一直等姬仇解开绳索爬到了它的背上方才站了起来。 不等姬仇呼喝驾驭,巨鹿便自行向南跑去,风很大,但姬仇不敢弯腰,一弯腰就会触及腰间伤口。 虽然骑上了巨鹿,姬仇却知道自己并没有脱离危险,他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身受重伤,而是灵气耗尽之后遭遇了刺骨的寒冷,他必须尽快找到避寒的地方,但他眼下所处的位置树木很少,放眼望去,全是一望无际的冰原。 与之前的缓慢挪移相比,巨鹿的奔跑可谓是异常迅捷,半个时辰之后前方出现了树林,再过半个时辰,林中出现了一座木屋,不需姬仇驾驭,巨鹿便自行跑到了木屋旁,自木屋西侧趴卧了下来。 俗话说老马识途,老鹿也识途,到得近处姬仇方才发现这座木屋正是之前自己住过的那座。 木屋里也很冷,但与外面的寒风刺骨相比,木屋里显得很是温暖,撑到此时,姬仇知道自己已经死里逃生,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一直支撑着点起了篝火方才晕死过去。 说晕就晕,躺下就晕,他的体力严重透支,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他是被冻醒的,醒来之后率先感觉到了冷,随后便是痛,不止伤口痛,浑身所有关节都在痛,手脚头脸也痛。 老三就趴伏在不远处,见姬仇睁眼,便向他跑了过来,自他身旁歪头看着他。 姬仇伸手想要摸它,待得伸出手去方才发现自己的五指竟然全是黑色,而且肿胀的非常严重。 木屋里有不少之前剩下的木柴,姬仇勉力起身,再度点燃了篝火,很快火势变旺,木屋里的温度也随之升高。 温度升高之后姬仇开始浑身发痒,尤其是手脚,努力脱下鞋袜,发现脚上的冻伤比手上的还要严重,双脚全呈骇人的黑紫色。 虽然虚弱非常,姬仇仍然拿出匕首将自己的手指和脚趾逐一划破,流出的血液都是黑色的,到得此时他终于明白昨晚为什么一直无法掐捏指诀,实则在那时手指已经被严重冻伤了。 放血的同时姬仇开始重新检查身上的伤势,由于昨夜吞服过一枚黄芷回生丹,前胸和左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六七分,断裂的肋骨也在原位,并未出现移位迹象。 指尖和趾尖的黑血流了少许便止住了,姬仇只能逐一推挤,淤血流出之后,手指和脚趾的颜色方才逐渐恢复正常。 老三饿了,姬仇站立起身,自木箱里取出肉脯扔给它一块儿,木箱里还有酒,也拿了出来,烤火饮酒,与此同时左手掐捏指诀,聚敛恢复灵气。 大难不死,姬仇显得分外平静,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欢喜,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尤其是在这个屋子里,尽管他完全不记得在这个木屋里都发生过什么,但是他能猜到。 脸上的剑伤在饮酒时仍然会剧烈疼痛,如此严重的伤势,即便痊愈了也势必会留下很大的疤痕,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他最在意的东西已经无法继续在意了,对白九卿他并无怨恨,只有感激,白九卿舍身相救,且事后极力掩饰,不想让他知道实情,这是个很好的女人。 如果没有纪灵儿,他一定会对白九卿负责,但他与纪灵儿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而且纪灵儿重情重义,无可挑剔,事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不知道日后如何面对纪灵儿。 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是自欺欺人,他不愿意自己骗自己,但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随着灵气的积累和恢复,姬仇终于得以练气吐纳,体内有了灵气,精力很快恢复,虽然仍然虚弱,却也不再是有气无力,萎靡不振。 姬仇自木屋里待了三天,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三天里都想了什么,貌似什么都想了,好像什么都没想,总有一些事情会突然改变一个人的心境,很突然,但也很自然。 三日之后,姬仇离开了木屋,原本俊朗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疤,原本光明的心境多了一丝晦暗…… ------------ 第一百六十五章 休养生息 骑上巨鹿,姬仇茫然四顾,开始斟酌去处,此前他一直是追着玉面青狐的,玉面青狐去哪里他就会跟到哪里,而今玉面青狐已经跟丢了,他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姬仇茫然,其骑乘的巨鹿却不茫然,它此前一直被圈养在落寒城的驿场里,被驯服的巨鹿和马一样,都有识途之能,姬仇不加控驭,它便往落寒城去。 姬仇身上带有笑雷子给他画写的地图,取出看阅,在落寒城的西南千里之外也有一座大城,那里是人族四大主城之一的流光城,又名高阳城,当日玉面青狐就是往西南方向去的,即便他的目的地不是流光城,也很可能会路过流光城,想要追寻玉面青狐,势必要去流光城。 对于玉面青狐,他先前只是将其当成了一个向导,并不是非要置对方于死地,但是现在他的想法变了,玉面青狐闯了大祸,毁了他和白九卿的清白,此人非杀不可。 打定主意,便想改道西南,但转念一想,不成,还是得先回落寒城看看,玉面青狐狡诈非常,应该明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万一兜个圈子又跑回到了落寒城,他一路追出去,只能离玉面青狐越来越远。 由于身上有伤,姬仇便没有策鹿狂奔,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了先前的血战,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将灵气全部耗尽,失去了灵气,他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此外,敌人费尽心机将他自镇魂盟逼出来,为的就是取他性命,而今追兵全军覆没,接下来一定会有更厉害的对手出现。 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躲,但现在他不想再躲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杀的了第一拨,就能杀掉第二拨,杀不死对方就被对方杀死。 当日傍晚时分,姬仇回到了落寒城,住进了先前落脚的那家客栈,伙计之前得过他的好处,便将他安排进了先前所住的房间。 人都是会变的,改变的过程有时候很漫长,有时候则很突然,数日不见,姬仇的变化很大,伙计原本是有些轻视他的,常年迎来送往,见多识广,谁是老江湖谁是初出茅庐他一眼就能分出来,但此番伙计却开始怕他,并不是因为他脸上多了道伤疤,而是他身上出现了杀气,强烈的杀气。 投店之后,姬仇又出去了一趟,木箱随身背着,他不放心将老三独自留在客栈。 他此番上街有三件事情要做,一是寻找玉面青狐,二是配制一些伤药,出门在外没有应急药物可不成,先前若不是有一枚之前存下的黄芷回生丹自己定然凶多吉少,最后一件事情就是买些御寒的衣物,他出门带了两套备用衣物,给了姜箐一套,前几天夜里毁了一套,就剩下身上的这套道袍了。 衣服没有现成的,需要量身定做,得等,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以后的雪也会越来越多,赶路需要御寒避风的衣物和帽子,这类东西大致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穷人用的蓑衣和斗笠,御寒效果不是很好,只能遮挡风雪。还有一种是有钱人穿的狐裘皮帽,御寒效果最好,但带有血腥之气。最后一种是武人穿戴的大氅披风,由厚布剪裁,中间填充棉苇,帽子也是这般。 姬仇选了第三种,他虽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脸上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却令路人频繁驻足侧目,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选了一顶与披风颜色相同的蓝布斗笠。 配药的时候他刻意去了多家药铺,一来是为了配制应急伤药,二来是趁机打听当日玉面青狐都买了什么药物,因为据当日那家药铺的店主所说,玉面青狐去他那里只是为了购买药引,而药物则是自其它药铺配制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姬仇终于找到了玉面青狐配制乱心之药的那家药铺,店主之所以还能记得玉面青狐有三个原因,一是时间隔的并不长,二是玉面青狐长的尖嘴猴腮,獐头鼠目。最后一个原因就是玉面青狐配制的药物很特殊,全是活血扶阳之物。 店主能够清楚的记得当日玉面青狐的配方,给以重酬之后,店主绞尽脑汁的配制出了解药。 有了前车之鉴,他对这种乱心之毒异常忌惮,他现在已经练成了三昧真火,寻常毒药可以催动三昧真火焚灼解毒,唯独这种乱心之毒不成,这东西确切的说并不归属毒药,而是一种催火助阳的火属补药,以三昧真火来焚灼,不啻于火上浇油。 北灵荒的气温本就很低,到了晚上气温更低,由于城门晚上关闭,很多进城进行易换的人和异类就只能自城里过夜,有些银两的就会投店打尖儿,而囊中羞涩的那些只能露宿街头,昏暗的火光下,街道两侧不时可以看到守着各种土产苦等买主的穷人和异类。 在街道两侧的酒肆客栈里是推杯换盏,而道路两旁则是饥寒交迫,世间有成千上万种活法儿,但不管是哪种活法儿,其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活下去。 姬仇身上不但有银两还有金子,沿街遇到的,能买的便都买了,他帮不了所有人,能帮一个是一个,他也没有能力彻底改变这些艰难求生的人和异类的境遇,只能量力而行,尽力而为。 回到住处,他开始整理先前买来的东西,以药材居多,但他对药理不是很精通,对这些药材的功效也仅仅局限于卖主的描述。 简单整理之后,姬仇将这些杂物收了起来,有机会得寻本医书来看,出门在外不懂药理很容易吃亏。 他木箱里本就有一颗人参,但他没有服用它,先前自街上他还买了些品相差个头儿小的,洗净之后直接咬嚼吞服,人参的作用是大补气血,而他现在气血两亏,吃多少都不会流鼻血。 真正的人参并不好吃,是很苦的,吃过两根姬仇洗漱休息,他体内灵气已经处于盈满状态了,眼下需要做的就是卧床休息,尽快恢复元气。 隔壁房间里有人在小声说话,说的什么他能隐约听到,说话的是两个师兄弟,二人是自沅州过来的练气之人,好像要来寻找什么东西拿到流光城去易换丹药。 根据二人零碎的交谈,姬仇得知了一件即将发生的大事,不久之后巫族将会出现在流光城,他们带来了一批上乘的丹药,要与人族进行易换,眼下消息已经传开,各地的练气之人都带着各种珍稀之物赶往流光城。 虽然二人在交谈过程中并未提到具体的时间,但是根据二人所说的要赶往北邙山一节来推断,巫族的易换应该还得一段时间,如果时间很急,二人赶往北邙山根本就来不及回返。 姬仇身上有伤,且气血两虚,听了片刻便昏昏睡去,老三踩踏着木箱跳上了火炕,自他脚边趴伏了下来。 随后几日姬仇很少出门,一直在房间里养伤,由于外来进行易换的人最多只能自这里停留三天,到了第三天午后,姬仇取了定制的衣物,收拾东西离开了客栈。 那头巨鹿一直被寄养在驿场,姬仇骑着巨鹿自南门离开,取道西南,赶往流光城……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再遇母狼 由于不赶时间,姬仇便没有驱乘巨鹿疾行奔跑,由于这里是落寒城通往流光城的主路,路上便多有行人车马,一路上他不去留心别人,也没人注意他。 姬仇此时的心情只能用黯然来形容,不管做什么事情,奋斗也好,拼搏也罢,都需要一个原因,甚至积极的活着都需要原因和动力,但是他现在找不到任何的动力了,福伯在的时候福伯就是他努力上进的动力,他希望能够让福伯引以为傲,而今福伯已经不在了,福伯在,他还有家,福伯不在了,家就没了。 此前他和姬浩然的关系也很好,一直将姬浩然视为亲人,但进入镇魂盟之后,姬浩然与他离心离德了,甚至开始算计他,坑害他,抢夺他感应五行玄灵的待遇不说,自聚窟州时姬浩然分明没有中毒,却假装中毒,逼着已经失血过多的他继续滴血,害得他险些丢了性命。 平心而论,他对姬浩然是非常不满的,但他却并不怨恨姬浩然,因为在他一无是处的时候姬浩然对他真的不错,总有这么一类人,在对方弱小时会保护帮助对方,而当对方强大了,甚至是超过了自己的时候,就开始排挤和打压对方,姬浩然无疑就是这种人,但不能因为姬浩然现在对他不好,就将姬浩然之前对他的好全部抹杀,将其视为仇人,这有失公允,属于背信忘本。 福伯既死,姬浩然与他反目成仇,纪灵儿就成了他唯一的牵挂和寄托,为了纪灵儿,他也要积极生活,努力提升自己的灵气修为,不能让纪灵儿失望,也不能让那些原本就不看好二人关系的修士嘲笑纪灵儿看走了眼,跟错了人,但是现在他却不知道如何面对纪灵儿了。 越是认真,越是在乎,越容不得有瑕疵,纪灵儿乃盟主之女,金枝玉叶,他本来就感觉配不上人家,而今自己又有了瑕疵,以后见到纪灵儿当真是无颜相对。 郁闷怅然,情绪低落,便感觉万念俱灰,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毫无意义,姬仇也发现自己现在这种心态不太对,也发现自己心理不够强大,心性不够成熟,也想努力调整,但是多次努力,却始终解不开这个死结,走不出这片阴霾,他只有十七岁,不可能拥有很强大的心理素质,情窦初开时的感情是最真挚最纯粹的,可能在成年人看来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影响本质,但是在他看来这段感情却是有了瑕疵了。 一次次的尝试调整,最终姬仇终于释然了,之所以释然不是因为打开了心结,而是他想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现实,那就是封印天诛时感应五行玄灵之人都会死,而他是感应火属玄灵的人,自然无法幸免,即便没有横生枝节,也无法与纪灵儿长相厮守。 待得时候到了,舍生取义是必然,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允许自己拿走纪灵儿的清白,仔细想来白九卿的舍身相救并没有对结果造成任何的改动,就算没有发生之前的事情,他和纪灵儿也不会有结果。 这种释然是饮鸩止渴的释然,并没有改变他黯然的心情,反倒令他心中的愁云更加浓重,死并不可怕,怕的是等死,有时候提前知道结果并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感应五行玄灵的姜熙和姬辉等人,他们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所以他们在最终结果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是很轻松的。 由于姬仇并没有驾驭巨鹿疾行奔跑,便不时有骑马骑鹿的武人和修士超过他,这些人姬仇并不认识,而他斗笠压的很低,众人自他身边经过,也看不到他的面孔。 北灵荒的冬天白天很短暂,申时太阳便下山了,在夜幕降临之前,姬仇赶到了一处建在路边的客栈,这家客栈很大,是专门供过往路人打尖儿落脚的,此处不比南境,夜晚非常寒冷,不能露宿野外。 客栈虽然很大,但过往的路人和贩夫走卒也多,等他下鹿询问,却被告知已经没有客房了,只有几十个人混居的通铺。 姬仇不愿与他人同住,这么多人中免不得有打呼噜的,会影响休息。 在问明下一处客栈距此处五十里时,姬仇骑上巨鹿重新上路,此番便抖缰催促,终于赶在二更之前赶到了下一处客栈。 单看栅栏里的车马数量,姬仇就知道这里肯定有客房,但尚未去到门口,便发现客栈门口围聚了不少人,人群之中传来了打砸叫骂的声音,听那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打架。 姬仇翻身下鹿,牵着巨鹿上前观察,由于有人群遮挡,便看不清那人群中的情况,好像不是两方人在群殴,而是一群人在殴打一个人。 挨打之人发出了负痛的叫声,声音有些怪异,三分像野兽,七分像女人。 “昨晚丢的那头角鹿肯定也是它偷的,可不能轻饶了它。”围观人群中有人呼喊。 此时的他她它发音是不同的,听得此人呼喊,姬仇便凝神眯眼看那挨打之人的气息,不是人,是个异类,确切的说是头狼。 那负痛的呼喊他隐约有些耳熟,回忆细想很快想起此人他曾经见过,当日他第一次去落寒城,曾帮助过一头母狼,木箱里的那棵人参就是母狼带去的。 当日母狼曾经说过自己的孩子在挨饿,此番众人殴打它,它却没有反驳,说明众人没有冤枉它,它的确偷东西了。 想到此处,姬仇急忙将巨鹿拴好,拨开人群走了进去,果不其然,挨打的正是当日那头母狼,它被人用铁链捆在了拴马石上,身上的衣物本就破旧,此番挨了打,衣服也被撕烂了,鼻子也被打破了,血流满面,悲戚可怜。 “住手。”姬仇推开了一个正在踢踹母狼的壮汉。 殴打母狼的有七八个人,看穿戴打扮应该是走镖押货的镖师,眼见同伴被人推搡,众人纷纷将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脸上,高声呵斥,意欲动手。 “它偷了什么,我赔。”姬仇说道。 总有一些人将他人的善意当软弱,见姬仇主动提出赔偿,众人只当他怕了,其中一人上前推了他一把,“你赔?你赔的起么?” 另外一人迈步上前挥手打掉了他的斗笠,“装好人是吧?” 斗笠被打掉之后,众人看清了他的面孔,与此同时也看到他脸上的伤疤和眼神之中的戾气。 这群人常年走镖押货,不可能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哪些人是色厉内荏,哪些人是狠角色他们大致也能分清,在姬仇皱眉歪头之后,近身的两个镖师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姬仇又转头看向另外几个镖师,他没想杀人,只是对众人围殴一头抚养幼崽的母狼很是不满,但即便是不满,在情绪和眼神上也会有所显露,足以令众人心生忌惮。 看罢众人,姬仇弯腰捡起了斗笠,“它偷了什么?” “它咬死了我们两头角鹿。”有人回答。 此人所说的角鹿就是他骑乘的巨鹿,他知道价格,便解开钱袋,掏拿银两。 见他真的掏钱,再看他钱袋里还有不少银两,便有人趁机勒索,“不是两头,是三头,那头也被它咬伤了,不得活了。” 姬仇没有说话,自钱袋里取出十五两银子递给了距其较近的一个镖师。 镖师接了银子,掂量份量。 姬仇走过去想要解开铁链,就在此时,又有镖师得寸进尺,“被咬死的都是带崽儿的母鹿,一尸两命,一头就得十两银子。” 姬仇正在拧解铁链,听得此人言语,心中气怒,直接催发三昧真火熔断了铁链,转而缓缓回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以恩报恩 眼见姬仇竟然徒手熔断了那条锁链,众人无不目瞪口呆,这根铁链足有拇指粗细,能够徒手拽断已属不易,而姬仇竟然直接将其熔断了,断口此时仍有铁水滴沥,这等情形是他们先前所未见的,只能用恐怖诡异形容。 那有心勒索的镖师见状亦是骇然震惊,再见姬仇语气不善,眼露杀机,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与硬着头皮充好汉相比,还是性命更重要,也顾不得周围多有围观之人,急忙尴尬赔笑,连连摆手,“我说笑呢,说笑呢,呵呵,呵呵。” 那接了姬仇银两的镖师唯恐姬仇秋后算账,急忙颤抖着双手将银两递了过来,“道长,我们与你说笑呢,我们哪能要你的银两。” 姬仇没有理睬这些人,而是帮母狼解开了锁链,母狼修为不够,不得完全化身为人,脑袋还是个狼头,只能勉强口吐人言,它认得姬仇,再次得他相救,母狼感激涕零,跪倒在地,冲他磕头作揖。 姬仇将其扶了起来,拉着它走出人群,自客栈的屋檐下上下打量,检查它有无受伤,与此同时和声问道,“你可有受伤,你的孩子现在何处?” “我不痛,孩子不够吃。”母狼回答,由于周围还有不少围观之人,它多有忌惮,便左顾右盼,没有说出自己的幼崽在哪儿。 姬仇知道它在担心什么,便没有继续追问,转头冲那几个忐忑的站在一旁的镖师出言说道,“被它咬死的角鹿现在何处?” “在后面,一头咬死了,一头没什么大碍,这钱……”镖师知道这些银两烫手,有心退还却又不敢贸然上前。 “把那头死鹿抬过来。”姬仇冲一干镖师说道。 众人闻言急忙跑向马厩。眼见客栈的店主和伙计也站在门口张望,姬仇便冲那店主模样的人问道,“请问店家,你们这里都有什么牲畜对外售卖。” “三牲六畜都有。”店主急忙回答。 姬仇自钱袋里拿出一块金子扔向店主,这时候的金子通常被熔为金块儿或金豆子,姬仇拿出的这块金子是长方形的金块儿,由于体积不是很大,便不能称之为金条。 店主愣了一愣,没接住,金块儿落地,一旁的伙计急忙捡了起来,递给店主。 “这东西能换多少牲畜?”姬仇问道。 店主见多识广,根据姬仇的言语神情猜到他想做什么,掂量过后出言说道,“十两金,百两银,易换肥牛二十头尚有剩余,若是易换山羊,百只尚有剩余。” 姬仇随口说道,“烦劳店家采买山羊,此后每日与它一只,给够百只。” 店主精于算计,立刻算出大有赚头,急忙连声答应,接下了差事。 “以后我还会回来,”姬仇说道,“若是贪没侵占,无良坑人,别怪我焚店杀人。” 店主连连摆手,“客官放心,每只山羊必不会低于百斤。” 店主言罢,不等姬仇接话,便走过来冲那母狼说道,“你遇到贵人了,这位少侠送了一百只山羊给你,明日起你每天午后过来拿取。” 母狼虽然人话说的不好,心智却是齐全的,听懂了店主的话,感动之下又冲着姬仇跪了下去,豆粒大的泪珠啪啪滴落。 就在此时,两个镖师将之前被母狼咬死的角鹿抬了出来,这是一只尚未成年的角鹿,也就一百多斤,成年角鹿至少也有七八百斤,母狼之所以选择攻击这只小的乃是因为成年角鹿它也拖不动。 姬仇指着地上的死鹿冲那母狼说道,“这只死鹿你先带走吧,自明天开始每日午后过来牵羊,一百只吃完,你的孩子应该也长大了。” 母狼心中感动,嚎啕大哭,它终究不是真正的女人,哭声近乎狼嚎。 姬仇又安慰了它几句,待其情绪趋于平稳,帮它将死鹿抬到了肩上,目送它往北离开。 送走母狼,姬仇方才落脚住店,将巨鹿交由伙计喂食饮水,自己则住进了客栈的上房。 自古便有财不露白之说,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露富极易招致他人的算计,但凡事无绝对,姬仇就是例外,他有能力保护自己的金银,没有谁敢打他的主意,但凡被贼人算计惦记的,都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财富的弱者。 这里没有将饭食送进房间的服务,姬仇只能自大堂吃饭,由于他先前显露了实力,众人便对他多有忌惮,吃饭之时都远远的避开了他,担心惹他不快,也没人聒噪喧哗,客栈里的气氛显得压抑而沉闷。 饭吃到一半儿,外面进来了几个道士打扮的年轻人,他们发现了姬仇披风里面穿的是道士的衣服,便以道门礼仪与他打招呼,姬仇起身回礼,然后继续低头吃饭。 这几个道士自大堂东北角落坐了下来,等待饭菜上桌的间隙低声交谈,所说之事也与流光城有关,确切的说是与即将在流光城举行的巫族丹药对外易换有关,这些道士也是截教穿戴,言谈之中对于丹药本身少有提及,对自己带了什么东西过去进行易换也没有提到,只是说到了易换的具体时间,半个月后巫族就会来到,易换持续三天时间。 这些道人并不知道姬仇此前显露过本领和手段,也没有过分在意他,而姬仇也没有主动与这些同道中人攀交,吃过饭便回到房间打坐练气。 三更时分,姬仇收功敛气,又自木箱里拿出了之前带出来的经文典籍随手翻看,他不知道镇魂盟会于何时封印天诛,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身为道人,背诵本教经文是最基本的,连经文都背不下来,只能算是野道。 四更时分,姬仇收起经文准备卧床休息,但老三想要出恭,急切抓门,姬仇便打开门带它出去出恭。 客栈有后院儿,后院无墙,只以栅栏围绕,到得后院儿,姬仇突然发现栅栏外有个人影儿,定睛细看,竟然是那只母狼。 姬仇发现母狼的同时,母狼也看到了他,母狼貌似已经在外面等了他许久,见他出来急忙冲他招手。 姬仇不明所以,疑惑的走了过去,不等他说话,母狼便自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塞了过来……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玄铁之心 当一个人向另外一个人递送什么东西的时候,后者通常会下意识的接着,姬仇疑惑的接过了母狼递过来的布包儿,本想问里面是什么,但入手之后他已经大致猜到是什么了,布包里的东西形状并不规则,入手很是沉重,应该是块儿石头。 “这是什么?”姬仇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是好人,这个给你。”母狼发音并不是非常精准。 姬仇没有再问,而是尝试打开布包,但母狼急忙伸手拦住了他,与此同时紧张四顾。 姬仇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母狼。 母狼说道,“很好很好的,最好的,别人看到会杀你。” 听得母狼言语,姬仇越发疑惑,本想出言追问,母狼再度抢先说道,“不要被人看到,会杀你。” 母狼说完,裹着破旧的衣服急匆匆的转身走了,此时天上正在下雪,姬仇目送母狼消失在雪夜之中,良久之后方才回过神来,带着老三回到了房间。 他有夜视能力,晚上不需要燃点灯烛也能夜间视物,回屋之后本想打开布包,但只解开了两层他就停了下来,他虽然不知道布包里是什么,却发现里面的东西能发光,发的是淡淡的红光。 此时石头外面还裹着好几层破布,已经隐约可以看到红光了,若是继续拆解,红光一定会更加明亮,短暂的沉吟之后,姬仇点上了桌上的油灯,然后回到床上,钻进被窝,自被子里面打开了那个布包。 打开布包之后,他差点吓的叫出了声,因为布包里裹的竟然是一颗鲜红的心,泛着刺眼的红光,最为诡异的是这颗心貌似还在跳动,所发红光忽强忽弱。 待得稳住心神,姬仇开始仔细打量此物,这东西比成年男子的拳头要大一些,很像一颗心脏,但它并不是真正的心脏,因为份量不对,此物虽然体积不大,却异常沉重,大致估算应该有六七斤重。 此外,此物的质地非常坚硬,入手的感觉不太像石头,更像某种坚硬的金属。 姬仇虽然不知道此物究竟是什么,却知道绝非寻常事物,母狼将这件东西送给他的时候所表现出的紧张和警惕也绝非小题大做,正如母狼所说,此物是最好的东西,如果被别人知道,很可能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知道是好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由于客栈里多有闲杂人等,他也不敢以灵气来感应此物,只得用破布将其重新包好,塞进了床头的木箱里。 他本来是想带老三出去解完手就卧床休息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哪里还睡得着,一直在想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期间屡次生出将其拿出来重新检视一番的念头,但最终都被他克制住了,不能一点定力都没有,明天母狼还会来,届时问问它就知道了。 耐着性子等到日出天亮,姬仇将那块心形的金属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延出灵气进行感应,这时候外面的光线已经很亮了,即便这块诡异的金属大放光芒,也不会引人注意了。 以灵气感应过后,姬仇确定此物就是一块金属,在没有灵气催动的情况下,金属所发出的光亮会忽明忽暗,当以外延的灵气探知感应时,金属所发出的红光会随之增强,红光最亮时能亮到什么程度目前还不得而知,因为他不敢以十成灵气去感应探查,目前所用的灵气连一成都不到。 除了确定此物是块金属,他还发现此物不但有金属的特性,还带有很浓重的火属气息,此物本身是温的,红光越亮,温度越高。 到得这时,姬仇终于知道此物是什么了,这东西是一块金属,但它不是一块普通的金属,而是一块儿来自九天之外的玄铁。 确定了此物是什么,姬仇心中的疑问终于消除,此时住店打尖儿的行人和客商已经开始动身上路了,到得辰时客栈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因为要等母狼,姬仇便没有离开,昨天店主说过了,每日午后母狼过来拿羊,在等待母狼到来的这两个时辰里他趁机睡了一会儿。 午后,母狼果然出现了,姬仇等候多时,见它来到,急忙出门与它说话,店主和伙计都看到姬仇将母狼拉到了一旁,但他们并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只当姬仇在冲母狼交代接下来过来拿羊的细节。 “你昨晚给我的是什么?”姬仇低声问道。 此时客栈的人基本上都走了,只有为数不多的中午前来打尖儿的食客还在大堂吃饭,母狼不再似昨晚那么紧张,压低声音回答道,“好铁,最好的铁。” “哪儿来的?”姬仇追问。 “天上掉下来的。”母狼回答。 “是你捡到的?”姬仇又问。 “是,”母狼点头,“很早了,那时候我很小,跟孩子一样小。” “你在哪里捡到的?”姬仇再问。 母狼虽然可以口吐人言,但终究不如人类说话流利,表述不很清楚,用词也不准确,问答良久姬仇方才弄清楚来龙去脉,这块玄铁是一百多年前自天上掉落的,那时候母狼还很小,懵懂记事儿,当年在玄铁坠落之后,它们族群生活的区域来了很多人,这些人都是前来寻找这块玄铁的,在寻找的过程中发生了惨烈的殴斗和厮杀,玄铁没找到却死了好多人。 打了很久也找了很久,但最终他们也没有找到这块玄铁,后来为了逼问玄铁的下落,有一伙人将狼群围了起来,逼迫可以幻化人形的头狼玄铁的下落,在那些人看来狼群一直在这片区域活动,很可能是狼群将玄铁藏了起来。 但头狼并不知道玄铁的下落,它交不出玄铁,那伙人就开始屠杀狼群,头狼愤怒之下率领狼群做困兽之斗,但它们的对手都是练气的武人,它们如何是那群人的对手,最后头狼战死,狼群也几乎惨遭灭族。 母狼是在事发两年之后才发现这块玄铁的,不是埋在土里,也不是沉在水下,而是在树上,一棵大树枯死倒伏,嵌在树里的玄铁掉落了出来,夜晚放光,被它发现了。 母狼知道这块玄铁当年给狼群带来了灾祸,也知道拥有玄铁的人会有怀璧之罪,在得到玄铁之后就将它给埋了起来,时隔多年,它几乎将此事给忘记了,昨夜遇到了他并再次得他解围救助,心中感动,无以为报,便想起了这块玄铁,于是就将其挖了出来,送给他作为酬谢。 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姬仇眉头微皱,他虽然不知道这块玄铁的来历,但是根据当年那么多人争抢这块玄铁来看,此物是很有名的,认识它的人也很多,至少当年认识它的人很多,现在有没有认识它不好说,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当年知晓此事的人大部分已经死去了。 “找铁匠打刀。”母狼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用刀?”姬仇随口问道。 “坏人有刀,你没有刀。”母狼答非所问。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姬仇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冲母狼微笑说道,“谢谢你,你的礼物我收下了。” “藏起来打刀。”母狼不放心的叮嘱。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姬仇说道。 听姬仇这般说,母狼放下心来,咧嘴发笑。 由于二人交谈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担心引起他人怀疑,姬仇便没有再与它多说什么,回到客栈门口,喊了店主出来,带它去后院抓羊。 客栈里有几个食客,见到这个人身狼头的母狼也并没有过分在意,在北灵荒有很多像母狼这样的异族,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奇了。 不多时,母狼牵着羊自后门离开了客栈,姬仇站在门外送它。 “孩子在山里,你去。”母狼冲姬仇发出了邀请。 “我去做什么?”姬仇问道。 “孩子记住你的气味,长大后报答你。”母狼说道。 姬仇摆了摆手,“不用了,不能暴露你们的住处,你送给我的礼物很贵重,我很感谢你。” 母狼再度邀请,姬仇再度婉言谢绝,母狼无奈,只能牵羊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他找铁匠打刀。 送走母狼,姬仇又冲店主交代了一番,叮咛他一定不要克扣侵占应许给母狼的那些羊,店主满口答应,只道自己已经在这里经营好多年了,绝不会自毁名声。 未时末刻,姬仇骑乘巨鹿再度上路,他此行的目的地是流光城,说来也巧,流光城是洪荒最出名冶炼金属,打造兵刃的城池,故此亦被世人称为兵城…… ------------ 第一百六十九章 设计伏击 去往流光城的途中,姬仇盘算着如何处理这块罕见的玄铁,母狼送他的这块玄铁与普通的玄铁不同,自身带有很强的火属属性,在灵气的催动之下不但可以发出炙热的高温,还会发出刺眼的红光,无疑属于玄铁中的极品,他五行属火,又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自然要为自己打造一把兵器。 修道之人大多用剑,因为剑为百兵之君,虽为兵器,却有君子仁德,但他已经习惯了用刀,而刀则为百兵之王,多有杀伐之气。 一把长剑的重量通常在两到三斤之间,薄刃长刀的重量比长剑要略重一点,而这块玄铁的重量大约在六斤左右,给自己打造一把薄刃长刀还有两斤左右的剩余,还可以用来打造一把长剑。 刀他留着自用,长剑他准备送人,但他不准备送给纪灵儿,他想送给白九卿,一旦着手封印天诛,他就要舍生取义,慷慨赴死,届时他自用的薄刃长刀可以留给纪灵儿。 当日纪灵儿送他的长刀被他损坏了,人走了,留下一把玄铁长刀,既有归还之意,亦可睹物思人,留作纪念。至于送给白九卿一把长剑,也是为了婉转的答谢她,他从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感激白九卿的,但也只有感激,因为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此前白九卿只字不提,此后他也只字不提,只要馈赠礼物,白九卿就知道他是感激她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由于动身时已近申时,姬仇便没有急于寻找落脚处,夜幕降临之后继续往西南方向移动。 二更时分,前方出现了一片密林,林中多为松树,虽是寒冬,却是仍然枝繁叶茂,姬仇虽然没有游方行脚的经验,却也知道这种地形和地势非常适合贼人隐藏。 心中警觉,便有心捏诀观气,但指诀刚刚捏起,便隐约听到了林中有打斗的呼喝之声,再看气息,发现林中至少有二十几个练气之人,其灵气修为多在灵虚和空冥之间,灵寂期的高手只有两个,一个灵寂初阶,一个灵寂中阶。 姬仇本不愿多生是非,但这条路是去往流光城的唯一去路,他无法绕行,也不愿远避等待,便驱乘巨鹿走进了松林。 他不知道前方殴斗的都是什么人,没准备出手也没准备袖手,眼下情况不明,说这些言之过早,如果是山贼打劫,那就仗义出手,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他知道自己的宿命是什么,但他并不希望有更多的人陪自己一起死,能救一个是一个,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举目无亲,大部分人都有亲人在家里等着他们。 随着距离的临近,打斗声越来越清晰,根据双方的呼喊声来看,确是几个练气之人遇到了山贼,这些山贼并不是寻常的山贼强盗,而是有备而来,专程自此处伏击那几个练气之人的。 到得近处,姬仇终于看清了场中的情况,山贼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无一例外的蒙着脸,人数约有二十人,而他们围攻的目标是几个身穿道袍的年轻道人,不同宗派的道士所穿的道袍样式也是略有差别的,根据道袍的样式来看,被围攻的那几个道人都是截教中人。 道人共有三人,其中一人已经重伤昏迷,还有一人也挂彩负伤,只剩下一个年轻的坤道仍在山贼的围攻之下强自支撑。 由于姬仇并未隐藏行踪,山贼便发现了他,一个明知道此处正在殴斗还敢靠近的人,绝不是寻常人等,众山贼貌似懂得这个道理,担心他会出手干预,便加紧围攻那几个道士。 几个回合之下,那个坤道躲闪不及,右臂中剑,长剑落地。 姬仇观战的同时缓缓卸下木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那个负伤的中年道人疾冲上前,旋舞长剑逼退了对手,与此同时转头冲那负伤的坤道说道,“师妹,我们去不到流光城了,快将那灵物毁去,绝不能让这些强人抢走。” 中年道人话音刚落,敌方众人已经反冲而回,他左支右绌,强自支撑,险象环生。 眼见那几个道人情势危急,姬仇便不曾彷徨犹豫,提气发声,高喊住手。 但众人并没有因此暂缓攻势,对他的喝止置若罔闻,一哄而上,全力抢攻。 姬仇见状掐捏指诀,施出了御雷诀,引得天雷一道,一声霹雳雷霆降下,一个山贼被当头击中,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震为一蓬血雾。 换成寻常山贼,同伙惨死眼前,纵然不会四散逃走,也必然震惊错愕,但这些山贼貌似全是亡命之徒,竟然毫无畏惧之意,刀剑齐出,继续围攻那三个道人。 此时那三个道人有一人重伤昏迷,另外两人也无有还手之力,频频挂彩,眼见三人有性命之忧,姬仇顾不得多想,自鹿背上提气拔高,疾冲入场,施出移山诀,隔空遥攻,一通抓拿扔撇,终于赶在山贼杀掉道人之前救下了他们。 眼见来了帮手,中年道人和年轻道姑大喜过望,二人都有伤在身,见姬仇靠近,中年道人随即萎靡倒地,那年轻的道姑也是步履踉跄,摇摇欲坠。 见此情形,姬仇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福生无量天尊,多谢道友仗义援手。”年轻道姑急忙出言道谢。 “举手之劳。”姬仇松开了道姑,虽然同为截教道人,却也是男女有别。 松开道姑之后,姬仇转身面对重新围上来的山贼,与此同时灵气催动,开始提聚三昧真火。 就在此时,他突然想起一事,他此时穿着大氅,带着斗笠,而且里面穿的也不是道袍,这年轻道姑是如何知道他也是道门中人的? 再者,这道姑乃灵虚高阶修为,而只有空冥以上修为的道人才有资格宣唱福生无量天尊,寻常道人只能宣唱无量天尊。 不等他沉吟细想,山贼们已经各执刀兵冲了上来,就在他拉开架势准备应敌之时,突然心中一凛,心头浮现出了浓重的不详。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来自人类趋吉避凶的本能,眼前的这些山贼并不足以令他产生这样的感觉。 电光火石之间,姬仇猛然想到危险可能并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于自己救下的这几个道人。 想到此处,急忙转身回望。 就在其转身的瞬间,一柄长剑刺入了他右肋,出剑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先前救下的年轻道姑,而此时年轻道姑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获救的欣喜,而是面露凶光,五官狰狞。 在道姑出手的同时,先前萎靡倒地的中年道人和那个重伤昏迷的道人也一跃而起,同挥长剑,冲他脖颈急斩而至。 只一瞬间,姬仇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里根本就没有山贼,也没有道人,这些人都是一伙儿的,先前是故意施展苦肉计,引他出手相救,然后伺机偷袭。 一片好心却被人利用,姬仇怒不可遏,而眼下自己又处于生死关头,气急之下也顾不得多想,三昧真火急发全身,瞬间变成赤焰火人。 突然出现的极限高温瞬间毁去了对方的兵刃,而近在迟尺的三人也未能全身而退,那假装萎靡的道人和年轻道姑修为较低,瞬间被烧成了焦炭,而那先前假装晕厥的道人则如冰原遭遇的中年秀士一般被焚去了双臂。 与中年秀士不同,这道人虽然失去了双臂,却并未发出凄厉惨叫,而是双目圆睁,牙关紧咬,急运灵气,反冲丹田。 不等姬仇反应过来,那道人已经狰狞怒吼,散功自爆。 姬仇与那道人近在咫尺,避无可避,瞬间被凛冽的气浪撞飞了出去。 在被气浪撞飞的瞬间,姬仇终于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应该出自天杀阁,传说天杀阁的杀手视死如归,任务失败之后就会散功自爆…… ------------ 第一百七十章 尸横遍野 对于天杀阁姬仇所知甚少,只是之前听过王老七提起过这个神秘的组织,而王老七对天杀阁也并不十分了解,只是自夜墟偶然听人提起过。 据王老七所说,天杀阁是天诛逃脱之后才出现的一个神秘组织,专门猎杀各地的练气修士,根据天杀阁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个组织很可能与天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至于天杀阁究竟与天诛有什么关系目前还不得而知,而眼下这种情况也容不得他静心推敲,此时只有距其较近的三个杀手殒命,尚有二十多个杀手正自外围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虽然那假扮道人的杀手灵气修为并不高深,但其散功自爆的威力却不容小觑,凛冽的气浪不但将姬仇体外的三昧真火瞬间冲散,还将他撞的身形不稳,疾飞倒退,根本无法凭借自身灵气止住倒飞之势。 由于背对敌人,亦不知道剩下的敌人此时正在做什么,情急之下只得掐捏指诀,急念真言,施出了御气除魔诀。 御气除魔诀只需掐捏指诀,念罢咒语法术便可起效,但想要将法术的威力提升到极致,需要连续念诵三遍真言咒语,第一遍咒语刚刚念完,法术刚刚起效,便察觉到有暗器自身后破空飞来。 听那破风之声,暗器的个头并不大,通常情况下小型暗器都会淬毒,担心仓促催生出的护体罡气挡不住敌人发出的暗器,姬仇情急之下只得转身侧翻,勉强躲闪。 刚刚挪移换位,几枚菱形暗器便贴着他的后背疾飞而过,这几枚暗器呈现诡异的深蓝色,这也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暗器上的确有毒。 在躲闪暗器的同时,姬仇急促的念完了第二遍除魔真言,而敌人眼见他躲过了暗器,再度出手,自各处同时冲其抛掷暗器,除了先前那种蓝色菱形暗器,还有毒针和淬毒的飞刀和箭弩。 由于暗器分别自不同的方位袭来,姬仇避无可避,危急关头也顾不了许多,只得再度催动三昧真火,自体外生出炙热火焰,消熔铺天盖地袭来的诸多暗器。 任何的决定都有利弊两面,姬仇并不知道自己如此应对是否正确,因为自体外催生高温火焰会严重耗损体内灵气,之前已经施展过一次了,接连两次施展,会直接将体内灵气抽走五成以上。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就可能被暗器射到,要知道除魔真言只有念诵三遍才能自体外催生护体罡气,念诵两遍,除魔诀的护体效果达不到巅峰极限,万一中毒,后果不堪设想。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之前有过中毒的经历,对毒药多有忌惮,虽然说自身对毒药并不是毫无抵御能力,但天知道这些丧心病狂的杀手用的都是什么阴狠毒辣的毒药。 三昧火焰刚刚生出,敌方的暗器已经近身,在触及到炙热的三昧真火之后,所有暗器瞬间化为铁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毒药气息。 姬仇趁机再念除魔真言,三次念诵,淡黄色的护体罡气随之生出,与此同时气息鼓荡,神力陡生。 姬仇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除魔诀起效之后并无丝毫迟疑,敛气落地之后双拳齐出,将近处的两个杀手同时震飞。 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厮杀,任何的言语都是多余的,敌方的杀手并没有一哄而上,而是始终与姬仇.和自己的同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姬仇很清楚敌人这么做的原因,那就是在敌方杀手落败时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散功自爆,若是一哄而上,混在一起,就难免受到同伙散功自爆的殃及,保持一定的距离,在同伙散功自爆之后,他们还可以趁机寻找机会,自一旁进行偷袭。 除魔诀起效之后能够持续半柱香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姬仇不但力大无穷,还几乎是金刚不坏之身,他并不担心敌人在落败之后会散功自爆,故此只攻不守,肆意冲杀。 敌方的散功自爆只能将其冲飞,而不能对其产生实质性的伤害,有了前车之鉴,在察觉对方即将散功自爆之时便会借力打力,借着对方散功自爆所产生的气浪,快速冲向其他位置的敌人,凌空调整身形,靠近之后立刻痛下杀手。 除魔诀虽然威力惊人,但姬仇却吃亏在了没有趁手的兵刃,单靠灵气攻敌,很多时候做不到一击必杀,敌人仍有余力进行临死反扑。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惨烈的厮杀之时姬仇暗暗打定了主意,去到流光城之后一定要尽快寻人打造兵器,当然前提是能够活着离开这里。 不过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杀到最后,站着的应该不会是天杀阁的杀手,当然,这也有个前提,那就是敌人没有必杀技和杀手锏,亦或者有杀手锏和必杀技却来不及施展。 由于除魔诀只能持续半柱香的时间,姬仇便不敢有任何的迟疑和懈怠,只攻不守,极力求快,起初他击杀敌人的速度极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杀伤敌人的速度越来越慢,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是法术失效,也不是灵气不续,而是活着的敌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个对手倒地身亡,姬仇方才回过神来,急顾四周,却发现尸横遍地,一片狼藉,一个活着的敌人也没有了。 此时除魔诀仍然处于起效状态,姬仇并没有急于收功散法,而是对周围的情况进行了细致的观察,确定没有敌人诈死,这才敛气入海,收了法术。 此前他腰部中了一剑,有法术撑着尚不觉疼痛,收回法术之后方才感觉疼痛难忍,急忙解开衣裳,上药包扎。 血战过后,姬仇并没有胜利者的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后怕,他猜到敌人不会放过他,却没想到敌人会用这种方法来暗算他,敌人知道他有观气之能,也知道无法藏身暗处暴起突袭,便假装拦路打劫,让他虽然发现周围有大量练气之人,却以路见不平的帮手身份自投罗网,虽然敌人最终没能杀掉他,却不得不说敌人的这条计策着实诡诈,剑走偏锋,出其不意。 简单的包扎过伤口之后,姬仇开始检查尸体,场中还有十几具尸体,他想通过尸体上的遗物来确定天杀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不过很可惜,这些尸体上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仔细翻找之后他只找到了一些银两和一些丹药。 银两他需要,这些丹药根据颜色和大小来看应该是快速补充灵气的,也尽数收了,但他却不敢轻易服用,因为他不知道敌人会不会在这些丹药上做手脚,他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再也不敢有任何的放松和懈怠。 收起银两和丹药,姬仇捂着伤口回到了巨鹿旁边,打开木箱看了看老三,然后翻身上鹿,继续前行…… ------------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与人为善 姬仇本就有伤在身,此番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大量失血无异于雪上加霜,即便有灵气支撑,也感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 此前他自落寒城采买了一些药物,其中有几根人参,想到人参大补气血便自木箱里取出一根,简单擦拭之后塞进嘴里缓慢咬嚼。 除了苦还是苦,嚼到最后满嘴苦水,强行咽下,又取了装酒的水囊喝了口酒,人参是苦的,酒是辣的,感觉并不好,但是苦辣能让他快速恢复元气并保持清醒。 姬仇以左手掐捏着聚气指诀,右手拎着装酒的水囊,确切的说应该称之为酒囊,夜晚寒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仰头喝一口,就如先前自冰原上重伤挪行时那般。 前行途中姬仇想了许多,但具体想的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似什么都没想,心情自然不会轻松愉悦,心头始终是灰暗的,就如北灵荒阴郁的夜空。 途中老三抓挠木板,姬仇知道它想要解手,便将它放了出来,看着老三自雪地里寻找解手的地方,他很喜欢老三,但是他注定不能将老三抚养长大,而且此后他还会时刻面临着敌人的偷袭和暗算,老三跟着他并不安全。 这一刻他动了将老三送走的念头,有些临死托孤的意味,他最先想到的是那头母狼,但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决了,老三尚且处于幼年期,想要长大至少还得两三年,母狼没有将它养大的能力。 想到白九卿看老三时喜爱的眼神,便动了将老三送给白九卿的念头,反正他随后需要去青丘狐族送剑,届时可以将老三留在青丘。 姬仇努力的想要调整自己悲观的心情,但事实证明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后还能欢天喜地,怨天尤人倒也不至于,但心情始终是灰暗的。 北灵荒的夜晚是很冷的,几乎没有客商和行人会连夜赶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姬仇都没有遇到其他人,五更时分,前方再度出现了一处客栈,沿途所见到的这些客栈样式都差不多,都是木楼,客栈旁边都有很大的栅栏货场。 此时天还没亮,客栈也没有开门儿,在客栈的屋檐下蜷缩着一个人,听到声响之后抬起了头,姬仇得以看清此人的样貌,是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古稀上下,双眼泛白,应该是个瞎子。 仔细再看,发现还有一个人,是个小孩子,被老瞎子搂在怀里,看身形不过五六岁的光景,由于只有一条破毯子御寒,老瞎子和那小孩子都在瑟瑟发抖。 这时候客栈的店主和伙计尚未起床,姬仇本不想敲门,但看到这一老一小被冻的瑟瑟发抖,便走到客栈门口拍门。 能在这种地方开客栈的人都是有靠山的,拍了许久,伙计骂骂咧咧的出来了,用骂骂咧咧形容不对,他们也不傻,知道随时可能出现得罪不起的人,也只是嘟嘟囔囔的抱怨,并没有骂人。 不多时,屋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随即就是拆门板的声音,这时候的房子除了房门,还有门板,都打开人才能进去。 伙计出来,最先看到的就是姬仇捏在手里的银子,在其打量那块银子的时候,姬仇已经将银子塞到了他的手里,“将屋外的一老一少请进来,给他们安排一间屋子,再与他们一点饭食,剩下的赏你。” 被人吵醒是很令人气恼的一件事情,但是如果被人吵醒是给自己好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眼见姬仇出手如此阔绰,伙计瞬间转怒为喜,热情的将他请了进来,“谢客官赏,房间都住满了,先委屈您自大堂歇脚,我去与您泡茶。” “先把他们叫进来。”姬仇手指门外。 伙计点头应是,出门将一老一少扶了进来,那老瞎子被冻的久了,腿脚已经麻木了,几乎不得迈步行走。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许多,老瞎子已经听伙计说了是姬仇请他们进来的,进门之后便哆嗦着冲姬仇作揖道谢。 姬仇又取出一块银子扔给伙计,“把厨子叫起来,做些饭食。” 伙计接住银子,欢天喜地的去了。 姬仇身上有伤,不能弯腰,只能直挺挺的坐着,他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便施展观气术察看那一老一少的气息,确定不是练气之人这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厨子起身生火,伙计将门口的巨鹿牵到后院饲喂,然后殷勤的回来端茶倒水。 姬仇趁机将玉面青狐的样貌说与伙计知道,询问他前几日有没有见到这样一个人,玉面青狐尖嘴猴腮,骨瘦如柴,辨识度很高,伙计竟然记得他,只道此人前几日曾在这里吃过一顿饭,饭后急匆匆的走了,并未住宿。 姬仇身上穿的是蓝布大氅,血迹侵染其上并不显眼,伙计也不知道姬仇有伤在身,回答了姬仇的问题之后便跑到厨下帮忙,与厨子一道儿整治出了几样儿菜蔬,也给那一老一少煮了两碗面。 姬仇不是很饿,便示意伙计将桌上的两道荤菜端给了那一老一少,老瞎子惶恐非常,离座站起,牵着那孩子冲着姬仇所在方向连连鞠躬。 钱可通神,伙计眼见姬仇出手阔绰,便主动跑到楼上,敲门叫醒,有几个需要早起上路的客商担心耽误了行程,昨夜曾经让伙计早起叫醒,伙计此番叫醒比既定的要早了一刻钟。 一番忙碌,打发客商上路,伙计跑过来邀功,但他只是邀功,并没有请赏,因为姬仇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得了人家的好处,总要为人家做些什么。 姬仇随伙计进了房间,解下大氅,摘了斗笠,将老三放出来之后躺卧在床,老三喜欢跟他在一起,由于之前他休息时允许老三睡在脚边,此番它又跳了上来,趴伏在姬仇脚边。 姬仇没有睡着,躺了片刻又坐了起来,拿出伤药为伤口换药,他此时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疤,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便是身经百战的将校,身上也不见得有这么多伤疤。 换过伤药,姬仇方才闭目睡去,老三虽然年幼,却很是警觉,有老三在旁边,他可以睡的安心些。 一觉醒来是下午申时,这时候落脚打尖儿的人已经动身上路了,投宿还不到时候,客栈里很是安静。 姬仇虽然醒了却没有急于起身,练气之人也并不是金刚不坏之身,有灵气修为也不能无视外伤,最主要的是近段时间他多次大量失血,气血两亏,体虚无力,脸色白的吓人。 他之前配制的伤药比不得黄芷回生丹,睡过一觉伤口并无愈合迹象,检视过伤口之后姬仇长出了一口粗气,重新躺倒。 夕阳西下,随着投店路人的增多,客栈里逐渐喧闹了起来,入更时分,大堂里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就在姬仇被聒噪声吵的不胜其烦之际,楼下突然传来了嘈杂惊呼,“失火啦,失火啦。” 听到呼喊,姬仇陡然警觉,急忙翻身坐起,将老三塞进木箱,抓起大氅和斗笠推开了窗户,担心敌人会自暗处偷袭,推开窗户之后他并未急于跃出,确定窗外没有埋伏方才跳了出去。 大火是自厨下烧起来的,此时客栈内外已经乱成了一团,你推我挤的夺门而出,由于火势甚疾,担心殃及货场里的牲畜和货物,客商们便冲进货场,拯救牲畜和货物。 姬仇掐捏指诀,皱眉观察众人的气息,却发现客栈周围并无练气之人,这一发现令他对自己先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难道失火实属偶然,并不是敌人有意为之? 此时火势已经不可控制,店主和伙计虽然急的跺脚却无计可施,只能气急败坏的埋怨厨子。 厨子连声辩解,只道不知怎地,炒菜的油脂突然爆燃,引燃了顶棚。 就在姬仇想要去货场寻找自己坐骑之时,突然听到大火之中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哭声很微弱,在嘈杂喧闹之中几不可闻。 听到哭声,姬仇猛然想起一事,急忙闪身上前,拉过了伙计,“白日里你可有为瞎子二人安排住处?” “客官吩咐过,小的焉敢懈怠,已经安排他们住下了。”伙计回答。 “他们还在客栈里?”姬仇急切追问。 “未见他们离开。”伙计摇头。 由于众人的大呼小叫,他便无法寻声辨位,急切追问,“他们住在哪里?” “在后面柴房。”伙计说道。 听得伙计言语,姬仇顾不得多想,急忙绕行后院,此时柴房也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孩子的哭声也停止了。 姬仇所学三昧真火是可以控制火焰的,情急之下侧身抬手,反施三昧真火将柴房的火焰尽数吸纳,转而冲进柴房,寻找二人。 火虽然灭了,却有烟,浓烟之中姬仇隐约看到墙角蜷缩的二人,疾冲上前左拥右抱,带着二人冲出了柴房。 就在冲出柴房的瞬间,怀中的二人陡然出手,两把淬毒匕首一左一右,同时扎进了姬仇的前胸…… ------------ 第一百七十二章 防不胜防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姬仇全然没有防备,待得对方偷袭得手他方才反应过来,危急关头他来不及细想这一老一少原本就是刺客,还是有人假扮了他们,也来不及思考二人原本就没有灵气修为还是使用了什么方法隐去了气色,在愤怒的驱使之下不但没有推开二人,反而紧紧的抱住了他们,与此同时急施三昧真火,自体外催生出了高温火焰。 二人被姬仇夹住,难能脱身,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三昧真火已经爆燃出现,瞬间被焚皮烬骨,化为飞灰,甚至连临死前的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在烧死二人的同时,由内而外发出的三昧真火也将两把匕首同时震飞,震飞匕首的瞬间姬仇知道自己并未被伤及心脉,倘若心脉受损,立刻就会萎靡脱力,这两把匕首刺伤了他的左右双肺,令他呼吸不畅,憋气咳血。 将两名刺客烧死之后,姬仇并未立刻收回三昧真火,而是以意引导,继续催发释放,刺客所用的两把匕首都是淬毒的,三昧真火是由内而外发出的,或许可以利用高温来化解剧毒。 事实证明他的这种作法是正确的,匕首上的剧毒的确耐受不住三昧真火的焚灼,炙热的高温不但化解了剧毒,还在瞬间烫合了胸前的伤口。 经验是需要慢慢积累的,在此之前姬仇并不知道还可以利用三昧真火来解毒,也不知道三昧真火可以烫合伤口,不过三昧真火也只能用来烫合外伤,对内伤是无效的,肺脏受损,呼吸艰难,急咳吐血。 确定焚烬了体内剧毒,姬仇散去三昧真火,屏住呼吸来到了上风口,他现在呼吸非常困难,但他也很清楚剧烈咳嗽会加重肺脏的伤势,无奈之下只能强行忍耐,小心翼翼的缓慢呼吸。 任凭他再怎么小心翼翼,终究还是克制不住,片刻过后一口鲜血再度夺口而出,而吐血之后本能的吸气也将大量寒冷空气吸进了肺脏,肺脏受到刺激,再度大口咳血。 姬仇知道一直剧烈咳嗽会令自己进入恶性循环,待得吐出肺里的积血,姬仇用衣袖掩住了口鼻,不再用嘴呼吸,改为用鼻子缓慢换气。 内伤出血不会很快停止,姬仇以灵气感知内察,发现自己左右肺脏一直在缓慢流血,而流出的鲜血会影响肺脏呼吸换气,当积血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本能的咳嗽,吐出积血,以此保证正常呼吸。 确定了这一点,姬仇便不再被动等待,而是控驭灵气将肺脏内的积血缓慢的反送上来,然后再轻轻吐掉。 此时客栈周围一片慌乱,没有人注意到他,随后半柱香时间是姬仇最难受的一段时间,他连正常呼吸都不能,肺脏传来的剧痛只能用锥心来形容,汗如雨下,面白如纸。 担心除了这两个杀手,周围还有敌人隐藏,姬仇便不敢放松大意,强忍难受警惕四顾。 除了内伤疼痛,不能正常呼吸还带来了另外一个巨大的弊端,那就是头痛欲裂,神识混沌,肺脏受损导致头部没有足够的血气供应,头疼也就必不可免。 就在此时,伙计自不远处走了过来,灰头土脸,蓬头垢面,手里握着缰绳,后面是姬仇的那只巨鹿。 伙计是来邀功请赏的,在众人都忙着逃命时伙计冲进了货场,将他的坐骑牵了出来。 非亲非故,他人对自己任何的善意都理应给予奖赏,姬仇随手取出一块银子递给了伙计,然后强打精神翻身上鹿,驱乘巨鹿离开了这里,这里烟气太重,不但寒冷的空气会令肺脏疼痛,吸入烟气也会令肺脏疼痛难忍。 此时途中有不少匆匆离开的行人和客商,有了前车之鉴,姬仇担心再有刺客暴起偷袭,便没有再走大路,而是驱乘巨鹿离开大路,走上了小道儿。 这是一条樵夫和猎人行走的小路,很是狭窄,虽然也是通往西南方向,却是往密林深处去的,姬仇用衣袖遮挡口鼻,令吸入的空气不至于那么寒冷。 随着时间的推移,吐血的次数逐渐减少,间隔的时间也随之延长,到得半个时辰之后内伤流血终于止住了,但他仍然不敢大口呼吸,缓缓吸气,慢慢吐出。 他身上还有酒水,但他不敢喝了,因为辛辣的酒气一定会再度刺激到受伤的肺脏,并再度引发急咳和吐血。 很多道理世人虽然听说过却并不是真正懂得,只有亲身经历过方才会有切身体会,就像世人都听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句话一样,听说过的人很多,但真正能理解的却很少,姬仇此番是深刻的理解到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敌人的偷袭出其不意,剑走偏锋,便是他时刻打起精神,紧绷神经,却仍然遭到了敌人的暗算,当真是防不胜防。 夜幕降临之时,姬仇发现远处有处山洞,看到山洞,姬仇第一反应并不是自己运气好,遇到了一处可以避风过夜的地方,而是警觉的生出了疑心,担心那处山洞里会有埋伏。 不久之前此处曾经下过雪,通往山洞的路上并没有足印,但没有足印不代表那里面没有埋伏。 经过了仔细的观察之后,姬仇最终还是走进了山洞,这处山洞是一处猎人和樵夫临时休息的地方,洞里还有先前剩下的木柴。 姬仇点燃木柴,开始自火堆旁躺卧休息,与此同时开始反省自己先前的策略是不是错误的,敌暗我明乃是大忌,敌人知道他所在的位置和会经过的路线,可以从容设伏拦截,敌人以有心算无心,吃亏的只能是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哪怕不怕死也不能找死,哪怕明知道会死,在活着的时候也得好好活着。 躺了片刻,姬仇起身为火堆添柴,顺便吞服了一些疗伤的药物,此时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下雪对他来说应该算是好事,可以将巨鹿之前留下的蹄印掩盖掉,也可以遮住山洞里的火光,但凡事都有利弊两面,下雪也会令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况,除非敌人出现在洞口,否则他无法提前发现敌人的到来。 次日清晨,雪还在下,姬仇起身走出洞口解手,顺便儿将巨鹿的鞍子和缰绳卸了,放巨鹿自由,鹿和马一样,都需要饲喂,接下来几天他准备留在这处山洞养伤,无法喂养巨鹿,只能放它离开,自行觅食。 放走巨鹿,姬仇回到山洞,扯下布片捂住了口鼻,天气太冷了,这么做可以避免直接吸入寒冷的空气。 他随身带有不少干粮,足够他和老三消耗半个月,此番他不准备过早的离开这里了,彻底把伤养好再说。 在此之前他打定主意不再隐藏行踪,正面迎战逆血卫士和天杀阁的杀手,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敌人并不与他正面争斗,而是使用阴谋诡计设伏偷袭,敌人这么做,他也只能改变策略,以后还是应该尽可能的隐藏行踪,不给敌人从容设伏的机会。 随后几日姬仇一直待在山洞里,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练气,练气是有疗伤作用的,只不过效果没有世人谣传的那么神异。 也不知道是他已经将敌人甩掉了,还是敌人正在准备下一轮儿的暗算和偷袭,这几日敌人并未出现,因为大雪封山,也没有人出现在山洞附近。 第五日的清晨,姬仇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灵气也早已聚敛盈满,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离开山洞之际,突然听到洞外传来了脚步声…… ------------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与人为善 听到脚步声,姬仇陡然警觉,急忙探手将一旁的老三抓起来塞进了木箱,与此同时取出匕首藏于袖管,这把匕首是当日自一个逆血卫士的尸体上找到的,由于没有趁手的兵器,他便一直将这把匕首带在身边。 不多时,门口出现了一道黑影,定睛细看,不是人,是条狗。 狗自洞外冲着山洞里的姬仇吠叫,很快一个猎户打扮的人出现在了洞口,见洞里有人,便喊住了自己的猎犬,转而迈步走进山洞。 姬仇原本是坐着的,见猎人进来,便撑臂起身,由于猎人穿着厚厚的皮袄,头上戴着帽子,他便看不清猎人的样貌,但他能确定的是这个猎人是个女人,不是通过观察气息,而是猎人先前呵斥猎犬时发出的是女声。 进入山洞之后女猎人随手摘下了帽子,转而上下打量着姬仇,“你受伤了?” 姬仇点了点头,这个女猎人应该有四十来岁,中等身形,脸上多有皱纹,头发也已经花白了。 “我经常自这里歇脚,你不用紧张,我暖和一会儿就走,”女猎人拍打着皮袄上的积雪。 女猎人招呼猎犬进来,猎犬貌似经常跟随主人自这里歇脚,跑进山洞之后自洞口处趴卧了下来,当是闻嗅到了木箱里老三的气息,猎犬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人可以假扮,狗不会,见猎犬对此处很是熟悉,姬仇便放下心来,冲那女猎人说道,“大姐,洞里的木柴是你留下来的?” “嗯。”女猎人点了点头。 “我有伤在身,移动不便,洞里的木柴都被我……” 不等姬仇说道,女猎人就摆手打断了他,“不碍事,后坡还有几棵死树,稍后我去拖一棵回来。” “你这是刚出来还是昨晚一直没回去?”姬仇问道。 “昨晚就出来了。”女猎人说道。 “你就住在这附近?”姬仇又问。 “嗯,离此不远,”女猎人点了点头,转而出言问道,“小伙子,你是怎么受的伤?” “一言难尽。”姬仇摇头说道。 女猎人知道姬仇不愿多说,也没有多嘴追问,自篝火旁边烤了会儿火便起身离开了山洞。 姬仇知道女猎人要出去砍柴,想要帮忙却有心无力,只能目送女猎人带着猎犬去了后山。 他猜的没错,没过多久女猎人便吃力的拖回了一棵枯死的松树,自洞外一通忙碌,将死树砍割分解,搬到洞里垒砌储存。 处理完一棵死树,女猎人又去了后山,再度拖回一棵死树,如法炮制,将松树砍割分解之后搬进了山洞。 作罢这些,女猎人方才回到山洞,坐在火堆旁拿出了干粮,她的干粮是粟米团子,已经冻硬了。 女猎人将饭团放到了篝火旁边烘烤,想了想,又拿出一个放到了篝火旁边。 姬仇见状知道女猎人是想送他一个,便打开木箱拿出了面饼递给女猎人,女猎人有些意外,“你带了干粮啊?” 姬仇点了点头,转而又拿出几块羊肉脯递了过去。 女猎人也不客气,接过了面饼和肉脯,面饼她掰开了,留下一半,余下一半和那些肉脯则塞进了随身携带的布袋。 女猎人啃吃着面饼,一瞥之下发现山洞角落里的马鞍和缰绳,“林中游荡的那只角鹿是你放走的?” “哦。”姬仇应了一声。 “你不要了?”女猎人问道。 “嗯。”姬仇点头。 “你能把它唤回来吗?”女猎人说道,“昨夜我和大黄追了它一夜,好几次差点儿就抓到了。” “它跟我也没多久,我不知道它听不听我的。”姬仇实话实说。 女猎人说道,“你放心好了,寻了回来,我也不会杀它,那角鹿不但可以充当脚力还能够负重驮物,我宝贝它还来不及呢。” 姬仇想了想,出言说道,“大姐,实话也不瞒你,我是有仇家的,仇家或许认得那只角鹿,你若得了它,怕是会给你带来灾祸。” 女猎人没有再说什么,但神情之中却多有不舍。 姬仇见状,打开腰囊,自其中取出了一些银两,“大姐,这些银钱你收着,补贴家用。” “使不得,使不得,这怎么能行。”女猎人连连摆手。 姬仇再送,女猎人态度坚决,执意不收,只道没有平白无故拿人银两的理由。 姬仇反手指着堆在山洞角落的木柴,“你知道我行动不便,便特意留下这些木柴与我生火取暖,此等仁心善举,理应酬谢。” 女猎人只道举手之劳,担不得如此重谢,姬仇伤势未愈,说话一多免不得牵动伤势,最后也不与女猎人推让,女猎人不接,他便一直伸着手。 见他心意坚决,女猎人只得忐忑的收了,姬仇赠与她的银两至少也在十两以上,寻常农家辛苦半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钱,这些钱足以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 女猎人收下了银钱,姬仇便催促她离开,他现在是危险人物,任何与他走的太近的人都可能受其连累。 女猎人很是淳朴,得了银钱便想为姬仇做些什么,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为姬仇做什么,便询问姬仇有什么需要。 姬仇并不需要这个朴实的中年妇人为自己做什么,只是询问了去流光城的路径,得知姬仇要往流光城去,女猎人便为他指了一条捷径,这是一条水路,此处往西翻过两座山头儿便可看到一条自西向东流淌的河流,那条河流往东十几里后便会改道西南,在近水处的树林里有个木筏,是女猎人和同族族人之前捆扎制作的,搭乘木筏,顺流而下,几个时辰就能去到流光城附近,比走旱路要节约大量时间。 说明路径之后,女猎人又担心姬仇不会操纵木筏,便提出要将他送到流光城,姬仇担心连累她,本来是想拒绝的,但女猎人只道途中有几道激流险滩,生手操控木筏恐怕会倾覆翻船。 最终姬仇勉强同意,二人收拾妥当,立刻动身。 姬仇走不快,女猎人便扶着他走,到得中午时分终于来到河边找到了木筏。 见到木筏,姬仇起了疑心,因为这个木筏明显没有下过水,但这个妇人不应该是坏人,心中存疑,便出言询问,妇人的解释也合乎情理,由于这条水路是顺流而下,木筏只能顺流而下而不能逆流而上,所以每个木筏只能使用一次。 木筏不大,却足以负载两个人,妇人持拿船篙控制木筏,二人顺流而下。 北灵荒很是寒冷,到了冬天大部分河流都会结冰,但这条不会,之所以不结冰也是因为这条河流水势非常湍急,也亏得有妇人撑篙,不然途中几处险峻之处若是由他来撑船,还真有倾覆的可能。 一路有惊无险,日落时分,远远的看到了传说中的流光城。 自水流平缓之处靠岸,姬仇再度拿出银两酬谢那女猎人,后者坚决不要,带着猎犬步行回返,来时只需要几个时辰,但回去却需要好几天。 姬仇自腰囊里拿出一块金子,又抓了一把肉脯,然后喊住了那女猎人,追上去将肉脯连同金子塞进了她的布袋,这才目送女猎人逐渐远去。 世人总是斤斤计较,吝啬付出,殊不知没有任何人会白得他人的好处,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善待他人亦是善待自己。 流光城与落寒城一样,到了晚上都是要关闭城门的,担心被挡在城外,姬仇便背着木箱快步向远处的城池走去……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初至流光 如果说落寒城是一座冰雪之城,那流光城就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此处气温比落寒城要高很多,城池周围有很多参天大树,其中以枫树和白杨居多,由于生长多年,有很多大树甚至需要多人合抱才能围过来。 流光城是一座山城,面积没有落寒城那么大,应该是人族四大主城之中面积最小的一座城池,说它小也只是相对而言,与各州常见的人族城池相比,流光城还是非常庞大的,至少有四五个常见城池的大小。 在观察流光城内外景物的同时,姬仇掐捏指诀暗中观察城内气息,观气术的起效分为三步,最简单的就是凝神眯眼,之后是掐捏指诀,而观气效果最好的则是掐诀念咒加凝神眯眼,之所以这般是因为观气术若是一直处于起效状态,视物时看到的会是各种各样的气息,会对正常视物产生干扰和影响。 流光城和落寒城差别很大,流光城完全是人族的城池,而落寒城则是人族与异族混居的城池,流光城里几乎全是人族,化身为人混迹人群的异族也有,但数量很少。 观察过流光城的气息之后,姬仇暗暗打起了精神,流光城里高手如云,单是灵寂以上修为的就不下数十人,而在落寒城时他观察到的灵寂以上修为的高手不过三两人。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无疑是因为巫族人的出现,巫族人此番出现携带了大量的丹药,而丹药可以快速提升练气之人的灵气修为,练气的修士和习武之人无不对其趋之若鹜,这也是流光城里聚集了这么多高手的主要原因,换做平时这座位于北灵荒边缘的城池不可能同时存在这么多灵寂以上的高手。 姬仇一路疾行,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自东门进入了流光城。 此时天色已晚,进城之后姬仇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住处,城中有不少客栈,但无一例外的都住满了人,近段时间有大量修士自大荒各处赶来,客栈里别说上房了,就是柴房都没剩下。 此时正值饭点儿,各家酒肆都有不少食客,其中不乏修士打扮的客人,这种地方是获取消息的最佳场所,但相较于探听消息,姬仇更担心露宿街头,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住的地方。 接连寻过多家客栈都没有客房,姬仇只能往外城去,那里偏远一些,兴许还会有客房。 不过很可惜,外城的客栈也住满了人,万般无奈之下姬仇生出了借宿的想法,他身上有不少金银,可以答谢留宿的农家。 但寻常人家孩子很多,自己住的已经很是拥挤,而富贵人家也不在乎那点儿答谢银钱,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面对吃闭门羹的尴尬。 无奈之下姬仇只能回到内城,前段时间总是吃干粮令他多有不适,难得进城,趁机吃些瓜果菜蔬,至于晚上的住所,实在不成只能翻墙出城,自城外寻个山洞破屋栖身。 大街上有卖果子的,姬仇买了些带在了身边,此时已近二更,各家酒肆里仍是座无虚席,就在姬仇沿街寻找酒肆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嗲声嗲气的呼喊,“大爷,进来玩儿啊。” 听得呼喊,姬仇本能的转头看望,只见一群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正站在一栋花楼外招揽客人,虽然天气很冷,但这些女子无一不是袒胸露背,做什么的不问可知。 眼见姬仇转头,其中一个年轻女子急忙冲他走了过来,到得近前,故意甩摆手绢,弄些脂粉香气,与此同时冲姬仇挤眉弄眼,“大爷,独自一人么?” 姬仇厌恶的瞅了她一眼,转而迈步前行。 要脸是当不了伶人的,那伶人挨了瞅,亦不在意,急忙伸手拉住了姬仇,“大爷,您要寻酒肆吃饭么,我们这里也有酒食,环境也比外面清雅安静,不似那些酒肆喧闹嘈杂,扰人心烦。” 姬仇不接话,继续往前走,那伶人亦不松手,急切说道,“大爷,大爷,看您带了行囊在身上,是没有寻到宿头么?我们烟花楼有上好的房间,可以落脚歇息。” 听得伶人言语,姬仇心动了,他有伤在身,在荒郊野外肯定休息不好,但这烟花楼乃是娼馆,藏污纳垢,着实不是什么好去处。 见姬仇止步,伶人知道上一句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便再度说道,“大爷,一看您就是正直侠士,咱这烟花楼虽是寻花问柳之地,却也不会强人所难,您若无心旖旎,我们也不扰你,进去吃些酒食,早早睡下,也好过沿街苦寻,难得宿头。” 姬仇伤势未愈,听得伶人言语,越发心动。 伶人见状,急忙趁热打铁,“大爷,奴家虽是风尘女子,却也不会贪婪勒索,您只需与我二两银钱,便可自我房中睡下,我自打地铺,若您嫌弃,我往姐妹处挤一宿也无妨。” 听她这般说,姬仇终于同意了,在女子的引带之下走进了烟花楼,烟花楼很大,但大堂并不大,毕竟前来寻花问柳之人没有谁喜欢暴露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烟花楼共有三层,这女子住在一层西北角落的房间,便是伶人也分三六九等,这个伶人应该有二十五六岁了,这样的年纪在伶人之中已经不算小了,平日里可能客人并不多,这也是她住在一层的原因,等级越高的伶人住的越高,而那些花魁自然也不会似她们这般外出揽客。 房间里是洞房的布置,铺红挂绿,桌子上还摆着一对大红烛,不过这对红烛不是新的,已经燃烧过很多次了,眼下只剩下一寸长短。 女人的住所免不得有脂粉香气,对于姬仇而言这种气味并不好闻,但也不至于刺鼻,环顾室内景物,发现角柜上还有一套换洗的被褥,方才走到角落里放下了木箱。 不等伶人说话,姬仇便主动自腰囊里取出一块银子,银子约有七两左右,看到银两,那伶人两眼放光,面露期待。 姬仇走到伶人面前,当着她的面儿将银两掰断,将较大的那块儿递给了她,“你自留二两,余下的与我弄些酒食。” 伶人无情无义,只求财,见姬仇出手阔绰,又见他可以徒手掰断银两,伶人知道他不好惹,赔笑接过银两,欢喜的下去准备酒食。 在伶人出门之前,姬仇沉声说道,“不要多嘴。” 伶人只道放心,关门去了。 姬仇将老三放了出来,虽然在木箱里也可以直接便溺,但老三还是习惯出来解手,被放出来之后直接跑到床下撒了泡尿,然后走到木箱旁边趴伏了下来,在它的印象中木箱就是它的家,它不会远离木箱……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冤家路窄 不多时,伶人端来了酒食,由于伶人贪财,克扣了银两,菜肴多为素菜,姬仇原本也想吃些菜蔬,便没有多说什么,坐在桌旁闷声吃喝。 对于姬仇随身带了一条“狗”,伶人是比较反感的,但姬仇大方,又是练气之人,她也不敢露出嫌弃神情,只能权当无视。 伶人最擅长的就是献媚讨好,姬仇坐着她站着,端茶倒水的伺候着。 姬仇吃了些东西,那壶酒他没怎么动,吃过饭之后将剩下的酒水灌进了已经快空了的酒囊里。 姬仇没有睡那张床,而是自角柜上拿过被褥自角落里打了个地铺,在他打地铺的时候伶人也尝试阻止,有意将床铺让给他,但姬仇并未接受,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嫌弃,主要是在他的印象当中应该把较好的待遇让给弱者。 伶人拗不过,只能帮姬仇铺床,被褥铺开之后,姬仇便和衣躺倒,不再言语。 伶人给他沏了壶茶,姬仇并没有起来喝,伶人又给他打来了洗脚水,姬仇也没有洗脚,他不愿与这个伶人有过多交集。 他不愿与伶人有交集,伶人却希望跟他有交集,因为只有熟稔,才有可能获得更多的银钱,于是便关切的询问姬仇的来意,以及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伶人只管说,姬仇只是不答,但伶人见多识广,猜到他可能是冲着巫族人的丹药来的,便主动告知巫族人会于何时来到,以及会自何处进行易换,还有另外一些细节,竟然如数家珍。 姬仇对这些很感兴趣,便随口接了几句,伶人的消息自然是听客人说的,但凡是寻找娼人的男人,大部分都是肤浅的莽夫,喜欢吹嘘倾诉,而伶人投其所好,充当听众,回以虚假崇拜,以此多索银钱。 据伶人所说,巫族人会于三日之后来到,易换的地点是白帝王府,流光城原本是北狄族建立的,后来黄帝亲征北境,事后敕封少昊为白帝,流光城的王族也是世袭罔替的,历代王爷都姓白,而被镇魂盟选中并确定为感应金气玄灵的白妍也同样出自流光王族。 相较于巫族人和巫族丹药,姬仇更关心城里哪家铁匠铺最出名,他身上带了一块罕见的玄铁之心,急需将其打造成兵刃。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向伶人询问,而是绕了个大圈子,先追问了一些关于易换丹药的细节,又询问城里哪里有药铺,哪里有银铺,以及城中修士都是自何处赶来的,最后才说到兵器,但他并没有直接询问,而是自流光城的典故问起,问流光城为什么被称之为兵城,说到此处,伶人便自行说起流光城被称为兵城的原因,在城外的浮空处有一处玄铁池,盛产玄铁奇矿,用其冶炼的兵刃冠绝天下,故此流光城才会被世人称为兵城,想要购买一把玄铁打造的兵器需要黄金百两,着实昂贵。 城中有很多铁匠铺,最出名的有三家,一名神兵号,擅长打造长剑。二名玄兵号,擅长打刀。三名灵兵号,擅长打造奇门兵器,这三处炼兵世家都在东城,同在一条街上。 伶人说,姬仇便听着,也不询问细节,他不确定敌人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很难说这个伶人会不会遭到敌人的刑讯逼供,他不希望敌人自伶人口中得到太多关于他的消息。 随着交谈的增多,伶人慢慢尝试靠近姬仇,她是伶人,很是了解男人,知道不跟男人有肌肤之亲,很难自男人身上得到更多好处。 但姬仇对她很排斥,很严厉的让她离自己远点儿,伶人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见姬仇的披风大氅多有破损,便取出针线为其缝补。 见她这般,姬仇对她印象稍好,便自木箱里取出之前换下来的衣物交给了她,请她缝补浆洗。 伶人见多识广,心理素质比寻常女人要好得多,见到衣服上的血迹亦没有大惊小怪,先缝,缝好之后再洗,忙碌了大半个时辰,直到临近三更方才忙完晾好。 就在伶人准备吹灯登榻之际,姬仇猛然睁眼,与此同时翻身坐起。 伶人本以为姬仇已经睡着了,没想到他还醒着,见他突然坐了起来,误以为他改变了主意,免不得心中窃喜。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姬仇坐起之后皱眉侧耳,很明显在聆听外面的声响。 担心坏了姬仇正事儿,伶人便闭嘴噤声,大气都不敢喘。 等了良久,见姬仇神色略缓,伶人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爷,是您的仇家寻来了吗?” “这狗东西还不配做我的仇家。”姬仇咬牙切齿,刚才外面有人说话,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跑掉的玉面青狐,此时这家伙已经上了三楼。 “大爷,莫要动怒,便是有前仇旧怨,也不要自烟花楼动手,不然奴家担待不起。”伶人多有忐忑。 姬仇闻言歪头看了伶人一眼,沉吟过后出言说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连累你的。” 听姬仇这般说,伶人放下心来,低声问道,“先前说话的那人就是你的仇人?” 姬仇点了点头,他追了玉面青狐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其声音很是熟悉,绝不会听错。 “我出去看看他去了谁的房中?”伶人问道。 姬仇摆了摆手,“不必,我知道他在哪里。” “大爷,待他离开烟花楼,您再寻他报仇,可好?”伶人商议。 姬仇点头同意。 “您安心睡,我出去守着,他若是离开,我会来告诉您。”伶人又道。 “不用,你睡吧。”姬仇摇头说道,他原本对这个伶人很是鄙夷,但此时这种想法却有所改变,他开始同情这个伶人,献媚讨好,阿谀逢迎,无非是为了求财,世人为了求财糊口,谁敢说自己从未做过没有气节的事情?与这个伶人相比,无非是一百步与五十步的差别。 伶人点头应声,吹灭了蜡烛。 但她并没有登床,而是摸黑坐在桌旁,她没有灵气修为,看不到姬仇,但姬仇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表情,看得出来伶人是想做最后的努力与尝试的,但犹豫良久最终还是走向了床边而没有走向他所在的角落。 姬仇耳目清明,能够清楚的听到玉面青狐的声音,玉面青狐现在在三楼的一处房间,正在与伶人调笑戏耍。 姬仇原本是有些疲惫的,但此时却睡意全无,他和白九卿的清白是毁在玉面青狐手里的,尽管自己命不久矣,即便没有发生这件事情也无法与纪灵儿长相厮守,但是此事还是令他万分纠结,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惩治玉面青狐。 直接杀了?于情,不杀此人难消他心头之恨。但是于理,杀掉此人貌似有些过了,毕竟玉面青狐投毒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取他性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为自己的逃走争取时间。 思虑良久,最终决定打断此人双臂,之所以不打断双腿是因为玉面青狐仇家众多,打断其双腿无异于取了他的性命。 接下来斟酌的就是何时何地下手,断其大臂还是小臂。 四更时分,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由于有伤在身,便睡的很沉,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 想到玉面青狐可能已经跑掉了,姬仇急切站起,侧耳细听。 伶人起的比他早,此时已经不在房中了,就在姬仇起身之后,伶人拎着烫斗走了进来,见他紧张神情,急忙走过来小声说道,“大爷放心,那人还在阿娇房中。” 姬仇昨夜已经确定了玉面青狐所在的位置,此番侧耳细听,能够隐约听到玉面青狐的呼吸声,这也证实了伶人的话,玉面青狐还在。 昨夜洗的衣服还没干,伶人将半干的衣服铺好,用烫斗熨烫,她知道姬仇不愿说话,也不多嘴烦他。 姬仇起身喝了点水,转而闭着眼睛前瞻计划接下来如何动手,玉面青狐认得他的木箱,想要出其不意,动手时便不能携带木箱,但木箱里有很重要的东西,他也不允许木箱离开自己的视线。 思虑良久,终于定下了计策,玉面青狐没什么灵气修为,伏击相对容易,但这家伙跑得快,伏击此人必须出其不意。 辰时,姬仇听到了玉面青狐起床的声音,此时伶人已经将他的衣服烘干烫好,姬仇收好衣服,将昨夜掰下的另外一半银两放到了桌上,伶人殷勤伺候,为的就是这点儿东西。 伶人迎来送往,没什么真感情了,但同为迎来送往,也得分人,对于大方的客人,她们总是回以更好的态度,毕竟谁也不是傻子,都知道钱好用。 眼见姬仇要走,伶人多有不舍,道谢过后出言问道,“大爷,今晚您还回来吗?” 姬仇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意外,便没有立刻回答。 “您若是回来,我便与您留门。”伶人又道。 平心而论姬仇对这个伶人的印象还可以,而且他也无处可去,昨天找不到客栈,今天很可能还找不到,但沉吟过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仇家太多,常住这里怕是会害了你。” 言罢,不等伶人说话便推门而出。 伶人想出来送他,被他摇头制止了。 姬仇快步来到大街上,他此时没有背负木箱,而是将木箱挂在了自己的胸前,背对烟花楼。 不多时,玉面青狐吹着口哨走了出来。 以有心算无心,吃亏的永远是后者,不等玉面青狐反应过来,姬仇已经探手抓住了他的左腕。 待得看清抓住自己的是姬仇,玉面青狐好生惊诧,“你的脸......” 不等玉面青狐说完,姬仇运转灵气,急送猛灌。 玉面青狐灵气修为低劣,经络狭窄,大量灵气涌入,直接令其抽搐瘫软。 托卸下巴,折断双臂,行云流水,眨眼之间姬仇已经转身离开,玉面青狐被卸掉了下巴,不得清楚发声,只能倒地翻滚,呜呜乱嚎。 姬仇没有再回头,他与玉面青狐的恩怨已经两清了…… ------------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金字招牌 按理说报了仇应该心情畅快才是,但姬仇并未感觉轻松,因为就算他把玉面青狐碎尸万段,已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报仇只能泄愤,而无法补救。 离开烟花楼,姬仇直接往东城去,他昨夜寻找客栈时曾经去过东城,知道那片区域有条街上有不少铁匠铺,根据伶人所说的位置,擅长铸剑的神兵号和擅长铸刀的玄兵号应该就在那条街上。 辰时三刻,姬仇找到了传说中的神兵号,能被称之为号的铺子,基本上都是世袭的老店,几代人都从事这个职业,浸霪多年,精益求精,说白了就是金字招牌,工匠都非常敬业,有着很高的职业操守。 与周围当街打铁的铁匠铺不同,神兵号是一处很大的宅子,铸剑是自内宅进行的,顾客上门,会有专门的人负责接迎,由于神兵号非常出名,故此前来铸剑的人也很多,负责接迎的人会将顾客引进外宅,奉上茶水之后向顾客介绍神兵号的一些情况。 神兵号有三个铸剑炉,分别为天炉,地炉,人炉,人炉最便宜,工费需要白银百两,由普通的外姓铸剑师负责打造。 地炉由神兵号本家子弟使用,打造一把长剑的价格是白银千两。 最昂贵的是天炉,由神兵号现任当家人铸剑大师周敬之亲自打造,酬银白银万两,此时金银兑换约为一比十,万两白银也就是黄金千两。 由于神兵号非常出名,便是普通的铸剑师打造的兵器也非常优良,故此前来打造兵器的人大多会选择人炉,之所以选择人炉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人炉的铸剑师数量比较多,前来铸剑等待的时间也比较短,而地炉铸剑的期限是一个月,天炉等待的时间更长,限期一年。 姬仇身上有不少金子,金银全部算在一起应该超过一千两白银,这让他有些犹豫,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人炉,银钱倒在其次,主要是地炉等待的时间太长。 决定了打造兵器的价位,负责接迎的人就往后院去请铸剑师前来,顾客需要与铸剑师直接见面,顾客可以当面向铸剑师提出自己的要求,而铸剑师也需要检视顾客带来的材料。 不多时,铸剑师来到,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师傅,姓陈。 姬仇要铸的剑并不是自己使用,是准备送给白九卿的,便告知陈师傅自己需要打造一把女人用的长剑,女人用的长剑与男人用的长剑是有一定区别的,重量更轻,剑身更窄。 陈师傅随身带来了一本图谱,上面画的是各种不同样式的长剑,顾客可以根据个人的喜好进行选择。 翻看过图谱之后,姬仇选定了其中一款。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环节,由铸剑师检视顾客带来的材料。 姬仇有顾虑,迟迟拿不定主意,他木箱里的那块玄铁之心当年曾经令蛮荒众人趋之若鹜,不择手段,不惜代价的进行搜寻和抢夺,由此可见此物极为神异,此番重见天日,怕是会再度引起腥风血雨。 见姬仇踌躇不决,陈师傅猜到他心中所想,微笑说道,“少侠大可安心,老朽铸剑多年,上好的材料也见过不少,不管您带来的铜铁如何神异,我们都不会对外宣扬,更不会染指扣留。” 陈师傅说这番话的时候负责接迎招待的伙计识趣的退出了房间,姬仇虽然有顾虑,却也不能继续藏掖,既然要请人家帮忙铸剑,迟早要让人家知道自己带来的是何种材料。 踌躇过后,姬仇打开木箱,自其中拿出了那块用布包裹着的心形玄铁。 桌上有个木盘,是用来展示铸剑材料的,姬仇将玄铁放到了木盘上。 陈师傅并没有打开布包,而是抬了抬手,示意姬仇自己打开。 姬仇伸手逐层打开包裹玄铁的布片,起初陈师傅脸上一直带着礼貌的微笑,待得只剩下两三层的时候,陈师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震惊,虽然还没有完全揭开,但是他已经发现姬仇带来的铸剑材料在发光。 片刻过后,姬仇彻底打开了布包,发着淡淡红光的心形玄铁显露了出来。 眼前奇异的景象令陈师傅双目圆睁,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待得回过神来,陈师傅抬头看向姬仇,“少侠,我可否上手端详?” 姬仇点了点头。 获得了姬仇的同意,陈师傅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木盘里的心形玄铁,他是铸剑师,见多识广,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神异的玄铁,所发出的红色光亮时明时暗,彷如活物一般。 慎重而紧张的端详过后,陈师傅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再度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他如此神情,姬仇猜到陈师傅很可能已经想到了这块心形玄铁的来历,本想出言询问,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能让对方感觉自己对这块心形玄铁一无所知。 再度端详过玄铁之后,陈师傅将其放回了木盘,并用布片重新将其包裹了起来,转而冲姬仇说道,“少侠,请问此物您自何处得来?” “朋友送的。”姬仇随口说道。 “少侠,您可知道此物的来历?”陈师傅又问。 “如果我说不知道,你准备做什么?”姬仇笑问。 “您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陈师傅连连摆手,转而出言问道,“少侠,此物不比寻常铜铁,若您同意,我想请家主前来仔细看过。” “可以。”姬仇点头同意。 陈师傅抬手冲姬仇作了个揖,转身开门,快步去了。 陈师傅离开时随手关上了房门,陈师傅离开之后姬仇一直坐着没动,根据陈师傅的反应来看,陈师傅应该已经认出了这件东西,此番前去请神兵号的当家人,无疑是为了进一步的进行确认。 神兵号乃金字招牌,应该不会见利忘义,退一步说,即便神兵号垂涎此物,他们也不敢据为己有,因为他乃灵寂修为,又习得三昧真火和御气之术,倘若神兵号胆敢侵占,他有能力让神兵号就此自大荒除名。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根据脚步声判断,来人不多,只有两个,而且走的很是急切。 很快,房门被人推开了,先进来的是陈师傅,后面跟着一个身穿青衫的古稀老者,此人左手捏着一把小茶壶,右手握着一件白玉雕琢的小葫芦。 二人进门,姬仇起身,陈师傅冲姬仇介绍来人,正是神兵号的现任家主周敬之。 彼此见礼过后,周敬之放下手里的茶壶和葫芦,小心的拿起了那块心形玄铁端详打量。 周敬之打量玄铁,姬仇便打量他,此人七十来岁,身形瘦长,须发皆白,神情冷峻,不怒自威。 与陈师傅不同,周敬之很快就放下了玄铁,与此同时冲陈师傅点了点头,无言之意是陈师傅没有看错,此物正是陈师傅认为的东西。 “少侠,您要铸剑?”周敬之看向姬仇。 姬仇点了点头。 “老朽亲自为您打造,可好?”周敬之直涉正题。 姬仇没想到周敬之会有此一说,闪念过后方才明白周敬之是担心由其他铸剑师动手会暴殄天物。 “大师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等不了一年,况且我也没有那么多酬金。”姬仇摇头说道。 “不用一年,一个对时取剑,酬金分文不取。”周敬之正色说道。 姬仇心中惊讶,愕然失语。 周敬之说道,“不过我有个要求,这把剑的名字要冠以神字,以明出处。” 听得周敬之言语,姬仇恍然大悟,对方是想趁机为神兵号扬名,日后神剑出世,世人都会知道出自神兵号之手。 沉吟过后,姬仇点头同意,“就如大师所说,不过我这块玄铁还要再打造一把长刀。” “可以,”周敬之转头看向一旁的陈师傅,“你马上去一趟玄兵号,将高天翔请过来……” ------------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玄铁灵魄 陈师傅拱手应是,转身离开。 陈师傅离开之后,周敬之自桌上拿起自己那块葫芦形状的玉石,自手中随意揉捻,看的出来他很是紧张,确切的说是很是兴奋,虽然没有具体的表现,却明显有些魂不守舍,坐立不安。 周敬之几番欲言又止,不过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 姬仇并不知道周敬之想说什么,亦或是想问什么,不过周敬之既然不主动开口,他也不主动询问。 但沉默冷场总是不好,最终还是周敬之先开了口,“敢问少侠宝乡何处?” “我是镇魂盟的修士,亦是截教的道士。”姬仇并未隐瞒。 听到镇魂盟三个字,周敬之脸上立刻出现了崇敬神情,“原来道长来自镇魂盟,老朽早年曾有幸曾为幽云宗的司马宗主打造过一把随身佩剑。” 姬仇点了点头,“那把长剑我曾经见过。” 桌上放着茶盏,周敬之提壶倒茶,转而将茶杯挪到了姬仇近前,自己也捏起了随身携带的那把小茶壶,“请恕老朽冒昧,道长此番前来是受师门指派,还是个人所为?” “打造兵器是我个人的私事。”姬仇随口说道。 “哦,哦。”周敬之连连点头。 见周敬之总是欲言又止,姬仇猜到他想问这块玄铁的来历,但又碍于规矩不便发问,于是便主动说道,“这块玄铁是朋友送我的,我只知道它不是俗物,却不知道它的确切来处,大师见多识广,不妨指点一二,为贫道释疑解惑。” 周敬之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转而低声问道,“道长当真不知道此物是什么?” 姬仇摇了摇头。 周敬之抬手西指,“道长可知道这长留山外的浮空处有座玄铁矿?” “听说过,没见过。”姬仇实话实说。 周敬之说道,“众所周知玄铁皆为天外之物,极为罕见,且个体大多较小,但长留山的那座玄铁矿是个例外,那座玄铁矿形成于千万年前,乃天外巨石坠落所致,足有五里方圆,开凿之初世人只知道那里出产玄铁,却并不知道那玄铁矿是何形态,随着长时间的挖掘,有人偶然发现那座玄铁矿的分布竟然酷似人形。” 周敬之说到此处略作停顿,姬仇趁机问道,“大师的意思是这块玄铁也出自长留山?” “正是,”周敬之点头,“长留山的玄铁矿乃大荒玄铁之最,质地最硬,纯度最高,而此物又是长留山玄铁的灵魂精魄,为金属神物,无上至宝。” 周敬之言罢,姬仇没有立刻接话。 见姬仇面有疑色,周敬之出言问道,“道长,有何疑问。” 姬仇出言说道,“据我朋友所说,此物乃一百多年前从天而降,并不是开凿于长留山。” 周敬之摆手说道,“道长大可放心,那玄铁矿乃无主之物,谁能挖到玄铁全靠机缘,不会有人以主人自居,强取豪夺。” 听周敬之这般说,姬仇知道他误会了,但母狼当日的确说过此物是从天而降,如果母狼说的是实情,不但时间对不上,地点也对不上。 不过有个细节说明母狼很可能不了解内情,那就是这块玄铁出现之后曾经有很多人过去寻找,但无一例外的寻无所获,之所以没找到是因为玄铁不是在地面也不是在水里,而是卡在了树上,如果是自苍穹之外陨落下坠,击穿大树轻而易举,就是地面都会被砸出个大洞,由此可见这块玄铁很可能是被人藏在树上的,而藏它的人应该被人杀掉了,因为当日那片区域曾经因为争抢这块玄铁而发生过大规模的杀戮。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说话声,“你家老爷也在?” “回高老爷,我家老爷也在。”是陈师傅的声音。 听到说话声,姬仇.和周敬之离座站起,房门随即被人推开,陈师傅引着一个一袭黑衫的矮胖子走了进来。 这个矮胖子花甲年纪,秃顶,矮的离谱,再矮几寸就是侏儒了,而他又很胖,肥头大耳,几乎看不到脖子,像极了冬日里孩童们堆垒的雪人儿。 此人无疑就是玄兵号的当家人高天翔,进门之后先是不无尴尬的冲周敬之点了点头,转而又冲姬仇抬了抬手,“有礼了,在下高天翔。” “高大师吉祥。”姬仇稽首回礼。 姬仇穿的是便衣,但行的却是稽首礼,高天翔便有些意外,“你是道门中人?” 姬仇点了点头。 高天翔没有再说话,径直走向桌子,伸手之前转头看向姬仇,待姬仇点头许可方才伸手掀开了布片。 掀开布片的瞬间,高天翔便瞪大了眼睛。 周敬之走过来低声问道,“高老弟,是不是它?” 高天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右手食指碰触那块玄铁,姬仇会观气术,看的真切,高天翔伸出的手指是带有自身灵气的。 在手指触碰到玄铁的瞬间,原本放着淡淡红光的玄铁陡然变色,由红变白,表面纹理也发生了变化,呈金属纹理,温暖的气息也突然变成了杀气。 由于变化太过突然,姬仇立刻提气戒备。 当是察觉到姬仇催动了灵气,高天翔急忙摆手说道,“道长无需紧张,在下只是检视验证。” 高天翔说话的同时收回了灵气,玄铁的白色逐渐褪去,再度发出淡红光芒。 高天翔转头看向周敬之,周敬之先前的问题他不用回答了,因为他已经用检视代替了回答。 见高天翔转头,周敬之出言说道,“这位小道长要用此物打造一双刀剑,神兵号只擅长打造长剑,不善制刀,故此老朽便向道长推荐了贤弟。” 高天翔自然知道这是一个增光添彩,扬名天下的机会,感激且惭愧的说道,“唉,周大哥,你不计前嫌,以德报怨,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呀。” “不说这些,快请坐,咱们与道长仔细议过。”周敬之抬手请坐。 高天翔落座,陈师傅取来茶杯,为三人斟茶过后识趣退下。 眼见陈师傅要走,周敬之欲言又止,但最终并没有叫住陈师傅。 姬仇本以为周敬之是想留下陈师傅一同商议,最终感觉留下陈师傅没什么必要便让他走了,但转念一想,不对,周敬之并不想留下陈师傅,先前的欲言又止很可能是为了告诫陈师傅不要声张,此事关系重大,保密是最基本的,叮嘱下属不要乱说也很符合情理。 而最终周敬之并没有命令陈师傅严守秘密,陈师傅出去之后很可能会和好友说起此事,消息很快就会走漏。 姬仇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大,不管是神兵号还是玄兵号,免费帮他打造两把神器都是为了提升自家的影响力,竖立金字招牌,如果没人知道此事,他们如何扬名天下。 “道长知道此物的来历?”高天翔问的是周敬之。 周敬之点了点头,“我先前与道长简略说过,只是不很详细。” 听周敬之这般说,高天翔转头看向姬仇,“道长,感谢您对我们的器重和信任,将这万世罕见的异宝交由我们来打造塑形,首先您要知道此物是什么,此物乃玄铁精魄,坚硬无比,无坚不摧,虽为金属却齐全五行,不管操使者五行属什么,都可以持拿使用。” 听得高天翔解释,姬仇恍然大悟,他先前曾经以灵气试过这块玄铁,那时玄铁发出的是高温和红光,而高天翔五行属金,以自身的金属灵气催动,玄铁发出的就是白光和杀气。 姬仇尚未接话,周敬之出言说道,“高老弟,这位小道长已经答应冠名刀剑时加上你我的玄神名号。” 高天翔闻言喜不自胜,急忙起身冲姬仇作揖道谢,“多谢,多谢。” 姬仇离座回礼,只道客气。 高天翔重新落座,转而冲姬仇正色说道,“有句话在下要提醒道长,您势必做好心理准备,神兵出世一定会有异像出现,而今流光城里聚集了大量练气修士,龙蛇混杂,发现神兵出世,很可能会有宵小恶人明抢暗夺。” “多谢高大师提醒,不过虱子多了不咬人,随他们去吧。”姬仇苦笑摇头,他本来就在被逆血卫士追杀,也不在乎再多些对手了。 姬仇言罢,周敬之接口说道,“高老弟多虑了,小道长乃镇魂盟的修士,师出截教,即便有人垂涎,亦不敢与镇魂盟为敌。” 周敬之言罢,高天翔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再怎么有城府的人,只要话说多了,迟早会显露内心真实想法,周敬之的这番话也证实了姬仇先前的猜测,周敬之还是想为神兵号扬名的,知道此事的人越多越好,也不能因此就说周敬之是个坏人,毕竟没谁喜欢做无名英雄。 简单交流了几句之后,周敬之和高天翔便直涉正题,询问姬仇想打造什么样式的刀剑。 在这方面姬仇属于外行,便大胆放权给二人,二人才是铸剑大师,即便着手打造的两把兵器将会是传世神兵,他即便什么要求都不提,二人也会拿出看家本领。 姬仇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刀是男子使用,剑是女人使用。 俗话说术有专攻,周敬之和高天翔是当今大荒技艺最高的两位铸造大师,合理的尺寸,重量,样式早已烂熟于心,什么样的刀剑最好用他们一清二楚,一炷香不过便画出了刀剑的样式,请姬仇过目。 姬仇仔细看过,非常合乎心意,别看二人年纪都很大了,设计的样式却极为亮眼,长剑采用的样式是返璞归真的古拙内敛,大巧若拙,大道至简,虽然只是一件兵器,却有着九天仙子的飘逸和灵动。 而高天翔设计的长刀则反其道而行之,锋芒毕露,棱角分明,刀柄呈饕餮形状,刀身正日反月,寓意饕餮吞天,俯览九州,气吞山河。 得到姬仇同意,二人决定立刻动手。 由于玄铁只有一块,且无法分割,二人只能同时开工,好在两家是紧挨着,二人商议过后决定推倒院墙,自院墙处起炉,如此一来两家都不吃亏,日后传扬出去也没人会说两把神兵是在某一家打造出来的。 这一建议也得到了姬仇的同意,他只有一个人,若是自两处打造,他便分身乏术,不得同时监工,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同时观看二人打造刀剑。 眼见姬仇同意,二人立刻分头准备,神兵号和玄兵号同时关门谢客,召集工匠,推倒院墙,垒砌熔炉。 此番赶来流光城的修士和练气之人有很多都是抱着两个目的,好不容易来一趟,易换丹药的同时再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器,神兵号和玄兵号关门谢客直接撵走了数十人,众人心生不满,驻足街头,多有抱怨。 由于姬仇此前登门的是神兵号,此番为了确保公平,高天翔回去召集了家人和工匠,郑重其事的将姬仇又迎进了玄兵号的大门,此举搞的姬仇极为别扭,大街上众目睽睽,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与他有关了。 将姬仇迎进玄兵号之后,高天翔还故意不关门,姬仇虽然别扭,却也没办法,两家都不收钱,若是再不让人家趁机扬名,就是自己不近人情了。 神兵号和玄兵号并不掩饰自己的急切,很像两个饿鬼抓到了一只鸭子,恨不得立刻咬上一口才好,又像两个色鬼,突然遇到了一个送上门的绝色女子,迫切的想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唯恐被他人抢走。 撵人已经引起轰动了,再推墙,动静闹的更大了,世上传播最快的就是消息,没过多久就有人找上门来了,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美貌妇人,身后带着一群赤膊工匠。 玄兵号并不欢迎他们,但也不便阻止,很快美貌妇人便站到了姬仇面前,“见过少侠,容妾身自我介绍,妾身贱字黄灵,乃黄家长女,现执掌祖业灵兵号……” ------------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险象环生 单是看这群人的穿戴,姬仇就已经猜到他们也是铸造兵器的师傅,故此听得黄灵自报家门,他也并不是很意外,稽首回礼,“福生无量天尊,请问黄先生有何赐教?” 听得姬仇言语,黄灵立刻对他刮目相看,原因有二,一是福生无量天尊并不是普通道士可以唱诵的,必须是各宗空冥修为以上的高功法师才可唱诵,二是姬仇以先生称呼她,先生并不是男子专用,在某些方面拥有过人造诣的女子也可以被尊称为先生。 黄灵出言说道,“回真人问,妾身听闻真人得了玄铁精魄,有意打造兵器,故此不辞冒昧前来毛遂自荐。” 不等姬仇接话,一旁的高家众人便纷纷发声,“不请自来,哪有这般道理?”“你来晚了,这活计我们玄兵号已经接下了。”“占便宜占到我们玄兵号来了,还要不要脸?” 高家人出言讥讽,黄家工匠便反驳回击,正在后院指挥垒砌炉鼎的高天翔闻声而出,他是玄兵号主事,自然不能像下面的人那样恶语相向,毫无风度,在呵斥了己方工匠之后,冲黄灵抬了抬手,“黄姑娘,灵兵号的技艺天下闻名,世人皆知,但这位道长定制的是刀剑而非奇门兵器。” “唐突登门,着实冒昧,还望高师傅大度宽容,”黄灵说到此处,转头看向姬仇,“请问真人,那玄铁精魄几斤几两?打造过刀剑之后可有剩余?” 姬仇不知如何回答,便看向一旁的高天翔。 高天翔眉头微皱,沉吟过后出言说道,“那玄铁精魄我先前入过手,重量当在七斤上下。” 高天翔言罢,不等黄灵接话,便冲姬仇说道,“道长,按照我们之前的估算,薄刃长刀重三斤六两,长剑重二斤四两,尚余一斤六两,灵兵号打造奇门兵器的技艺颇为精湛,不妨物尽其用,请黄姑娘出手,再为您打造一把奇门兵器。” 眼见高天翔竟然主动向姬仇推荐自己,黄灵好生感激,双手抱拳,冲高天翔连声道谢。 “我好像不需要什么奇门兵器。”姬仇摇头说道。 “实则灵兵号最拿手的并不是奇门兵器,而是打造暗器,”黄灵急切说道,“一斤六两玄铁精魄,可以打造玄铁飞刀十二把。”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姬仇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黄灵见状趁热打铁,“真人乃道门中人,相见便是缘分,敝号愿赠送真人黄金千两,购置香油,常亮三清明灯。” 见黄灵这般说,姬仇也不忍拒绝,摇头说道,“那就有劳先生了,不过施舍馈赠就不必了。” 听得姬仇言语,黄灵大喜过望,道谢过后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拿出看家本领,打造出绝世飞刀。 在高天翔的提醒之下,黄灵又去了一趟神兵号,毕竟姬仇最先进的是神兵号,玄兵号和灵兵号都是沾了人家的光,黄灵作为后来者,理应去向周敬之道谢。 看得出来这三家打造兵器的老字号在此之前关系并不是很好,通过此事,三家尽释前嫌,接下来就是三家的工匠一同动手,垒砌熔炉。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诸多工匠齐心合力,中午之前熔炉便垒砌完成,寻常熔炉只有一层,而赶工垒砌的熔炉却是内外三层,姬仇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垒成这样,后来听工匠所说方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保温并提升熔炉的温度,似玄铁精魄这种材质,非炙热高温不得熔化。 在熔炉周围还安放了三件巨大的鼓风风箱,每只足有一人多高,需要数人合力才能拉动,接下来就是点火,热炉,准备辅料,玄铁不同于寻常铜铁,熔炼的时候必须添加辅料才能熔化。 辅料通常为动物油脂,早年间经常有炼剑不成,铸剑师自投熔炉,祭炉化铁之事发生,后来随着冶金技术的提升,铸剑师们发现不止以人祭炉可以熔化玄铁,以三牲六畜祭炉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再经过多年的总结,终于发现起作用的是动物油脂,至此,祭炉恶习得以废除。 熔炼寻常玄铁添加羊脂便可,但此番三家合力打造传世神兵乃罕见盛举,便纷纷拿出珍藏的脂膏,神兵号端来的是虎膏,玄兵号拿出的是龙脂,而灵兵号带来的石坛里装的竟然是凤油。 在热炉的同时,工匠们也没有闲着,快速为后院封顶,打造兵器有个规矩,那就是不能暴露在天地之间,说白了就是必须室内操作,一来可以防风保温,二来可以保证铸造技艺不被偷学,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提高成功率,令被打造的兵器不至于受到外界因素的干扰。 消息已经传扬出去了,谁还没有几个朋友,得知此事,与三家老字号有交情的人纷纷前来拜会,但访客大多被挡在了外面,实在不好意思挡在门外的也只能止步于前院,后院一个闲杂人等也不允许进入。 下午未时,万事俱备。 不过也只是姬仇感觉万事俱备,接下来还要对熔炉周围进行彻底的清扫,严苛程度令姬仇瞠目咂舌,砖石上连一丝浮土都不能有,先冲后刷再吹,接连数遍。 申时,开始搬移打造所需的案板锤斧等工具,由于打造的兵器不同,三人所用的工具也略有不同。 在工匠们搬移工具的时候,周敬之三人暂时离开了,按照这一行的规矩,在动手之前都是要焚香祭拜沐浴更衣的。 日落时分,万事俱备,三人也已经准备妥当,脱了披风大氅,穿着无袖短褂动手开工。 三人每人携带了两名助手,每家各派三人拉动风箱,余下的众人则负责警戒,将整个后院给围了起来。 按照规矩,姬仇虽然是货主,却也无权旁观,但此事非同小可,姬仇得以留在了后院儿。 由于后院温度很高,姬仇便将老三放了出来,老三也不乱跑,就蹲在木箱旁边,热的直吐舌头。 打造兵器的第一步就是熔化材料,即便添加了最好的辅料,熔化的时间也远比三人预计的要长,熔化普通铜铁只需一刻钟,熔化玄铁也不过半个时辰,而这块玄铁精魄硬度极高,足足两个时辰也只是出现了熔化的征兆,而此时之前准备的辅料几乎消耗殆尽。 见此情形,周敬之三人面如死灰,如丧考妣,三人都是高手,知道打造兵器的禁忌,最怕的就是材料不得彻底熔化,这就跟蒸饭一个道理,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哪怕后期温度再跟上来,做出来的也会是夹生饭。 三人本想趁机扬名天下,打造金字招牌,未曾想还是低估了玄铁精魄,扬名变成了丢人,祖上积攒的名声此番全毁在自己的手里了。 姬仇一直在安静旁观,并未出声,直到发现三人神情有异,几近崩溃,方才出言问道,“三位大师,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炉温不够,材料不得熔化。”周敬之语带颤音。 听得周敬之言语,姬仇心中一凛,待得回过神来,出言问道,“不管用什么方法,只需将其熔化就可?” 三人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便没有回答。 姬仇又问了一遍,黄灵方才点了点头。 姬仇站立起身,走到熔炉近前,左手外探,冲着熔炉里的玄铁精魄催发出了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乃炎箭宗的镇派绝学,为世间火属功法之首,三昧真火施出,玄铁精魄缓缓化为铁水。 周敬之见多识广,惊呼出声,“三昧真火?” 姬仇点了点头,继续催发三昧真火,融化玄铁精魄,直至其完全化为铁水方才敛气入海,收功后退。 玄铁熔化之后,周敬之第一个动手,以特制的大勺舀了一勺铁水,两个助手早已等待多时,见状急忙上秤,其中一人高喊了一声,“二斤四两。” 第二个动手的是打造长刀的高天翔,不服不行,此人所取铁水不多不少,正是三斤六两。 最后取走剩余铁水的是灵兵号的黄灵,过称之后助手喊出了重量,一斤六两。 这一刻姬仇对高天翔佩服的五体投地,此人先前只是用手掂量了一番便准确的估算出了斤两,实在是太厉害了。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姬仇惊讶的是三人重量拿捏之精准,而周敬之三人震惊的则是玄铁精魄化为铁水之后重量竟然没有丝毫的减少,这说明玄铁精魄纯度极高,一丝一毫的杂质都没有。 接下来就是捶打成形,姬仇早年曾经见过打铁的,火花四溅,但此番他却一点火星都看不到. 叮当,叮当,叮叮当当…… ------------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绝世神兵 姬仇本以为接下来自己只需要旁观坐等,未曾想很快就出现了问题,玄铁精魄太过坚硬,不等铁水敲打定型便降温冷却,而铁水只要稍一冷却,周敬之等人便捶打不动。 先前无法熔化玄铁精魄已经令三人很是尴尬了,此番竟然无法顺利打造兵器,这更让三人无地自容了,虽然姬仇就坐在不远处,但三人却谁也不愿先向他求助。 最终还是姬仇发现三人神色有异,主动出手救急,周敬之等人全都小看这传说中的玄铁精魄了,寻常的炉火根本就无法将其熔化,只有姬仇的三昧真火才能见效。 与先前的彻底熔化不同,此番姬仇只需要催发三昧真火将毛坯软化即可,耗费的灵气较少,但三人都需要他出手相助,如此一来姬仇几乎一刻也不得闲,这边忙完便去往那边帮忙,原本应该是最闲的人,此番却变成了最忙的。 周敬之等人全神贯注的捶打塑形,汗如雨下,按理说打造飞刀的黄灵应该相对轻松一些,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黄灵并不是将飞刀逐一打造成型,而是先用重锤敲出十二把毛坯,再改为轻锤加以整形。 周敬之打造的长剑和高天翔打造的长刀在此之前姬仇都看过图纸,知道成品会是什么样子,只有黄灵的飞刀事先没有画图与他看,此时黄灵所打造的飞刀大致的雏形也已经出来了,与他想像的差别很大,在他的印象当中飞刀就是缩小了的长刀,形状也应该是长刀形状,实则不然,黄灵打造的飞刀样式非常奇怪,有三分像矛尖,三分像枪头,还有三分像锐刺,长约三寸,薄如蝉翼,虽然尚未开刃,却已显露锋芒。 叮当声响一直在持续,铸造兵器是个苦差事,必须一蹴而就,只在姬仇催发三昧真火软化玄铁时三人才能得到短暂的喘息。 在短暂的喘息之际,三人做的都是同样的两件事情,一是喝水,二是恭维,恭维的言语也大同小异,只道玄铁精魄得见天日之后之所以又沉寂了百年,为的就是等待真正的主人,只有姬仇的三昧真火才能熔化玄铁精魄,故此他得到这三件绝世神兵乃是天意使然,天命所归。 姬仇此时正忙的焦头烂额,对于三人的恭维也只是礼貌性的回以一笑,三人之所以这么说固然有一半是出自真心,毕竟只有他的三昧真火才能熔化玄铁,但三人这么说的主要目的还是为自己寻找理由和借口,身为铸造兵器的大师,竟然连原料都无法熔化,传扬出去可是非常丢人的事情,用天命所归来解释,三人就有台阶可下了。 在为玄铁精魄升温的同时,姬仇一直在掐捏指诀聚敛灵气,实则他体内的灵气足以支撑到这三件神兵打造完成,不过神兵尚未出世,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下数百人,神兵出世之后很可能有人心生贪念,铤而走险,他不敢将自己体内的灵气全部耗空,必须留下足够的灵气应对突发情况。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铜质的砧板上,确切的说是集中在砧板上的兵器上,在全神贯注的情况下时间会过的飞快,由于后院的上方被临时封顶,众人便看不到晨曦和太阳,不过大致推算,此时已经是白天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中午时分,周敬之突然出言问道,“敢问道长道号?” 姬仇不明所以,歪头看他。 周敬之说道,“打造上好的兵器都需要工匠喊唱认主。” 姬仇还是不太明白周敬之的意思,但他并不喜欢藏头露尾,对方问,他便说了。 周敬之点头过后提气高喊,“神兵号不负所托,由玄铁精魄所铸长剑即将完工,现请主人截教火雷真人为长剑赐名。” 听得周敬之高喊,姬仇终于知道这道程序的意义所在,那就是让所有人知道他才是几件神兵最初的主人。 短暂的沉吟之后,姬仇出言说道,“此剑出自神兵号,便称其为神天吧。” 由于姬仇的声音并不大,周敬之便高喊重复,“火雷真人有语,此剑出自神兵号,便以神天称之。” 但凡上等兵器,通常都会在手柄上刻上兵器的名字,接下来周敬之做的就是此事。 很快高天翔也如法炮制的询问长刀的名字,由于之前答应过他们,姬仇亦没有反悔,高天翔是玄兵号的家主,长刀便以玄天命名。 高天翔的灵气修为比周敬之高不少,提气发声,着实响亮,“火雷真人有语,此刀出自玄兵号,便以玄天命名。” 见高天翔扯着嗓子高喊,姬仇好生无奈,高天翔和周敬之之所以非要加上一句‘火雷真人有语’,为的是告诉聚集在附近的众人绝世神兵的命名并不是他们主动索要的,而是他主动给的。 黄灵是最后一个询问的,有神天,玄天在前,由黄灵打造的十二把飞刀自然而然的命名为灵天,从某种角度上说黄灵是最占便宜的一个,她既是灵兵号的家主,本身又叫黄灵,十二把飞刀命名为灵天,世人都会因此记住它们出自一个叫黄灵的女人之手。 黄灵虽是女子,呼喊声却很是洪亮,也是那一套,可能给其他人铸造兵器也是这么喊的。 黄灵虽然是最后一个询问的,却是第一个完工的,因为飞刀不需要铸字,只需要打上灵兵号的印记即刻。 说完工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还剩下最后一步,充分加温之后进行淬火,只有经过淬火,兵器才算真正成型。 担心影响到周敬之和高天翔,黄灵便没有急于进行淬火,而是吩咐等候在外面的灵兵号众人回去取那副最好的飞刀束腰,所谓束腰就是腰带,兼顾插别飞刀的作用。 高天翔和周敬之闻声,亦让外面的人为即将出世的神兵准备剑鞘和刀鞘,不管是长刀还是长剑,尺寸大小以及形状都有黄金比例,并不是越稀奇古怪的形状越好,稀奇古怪的形状唯一的作用就是哗众取宠,并不好用,也正因为刀剑的重量尺寸大同小异,故此铸造的地方都会备下剑鞘和刀鞘,质地不同,价格也不同,并不是白给的,都得收钱,不过此番二人自然不会向姬仇索要钱财。 再过片刻,三人尽数完工,接下来又轮到姬仇出手,为兵器升温,这个过程需要他和几位铸造大师一起完成,而后者的作用就是观察颜色,掌握火候,在合适的时候提醒姬仇收回三昧真火,若是火候拿捏的不准,他的三昧真火是可以将兵器熔化掉的。 淬火的作用是提升硬度,三人用的都是无根之水,也就是雨水。 按照姬仇的要求,最先淬火的是高天翔打造的玄天刀,高天翔持拿夹具,准备妥当,冲姬仇说道,“真人,绝世神兵出世,定有异像出现,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 第一百八十章 暴富露财 听得高天翔言语,姬仇略有紧张,“会有何种异像出现?” “不晓得,”高天翔摇了摇头,“绝世神兵可遇不可求,我也只有耳闻,却从未亲眼见证。” 高天翔言罢,深深呼吸,转而将玄天刀直接沉浸入水,淬火分为很多种,似这种直接将兵器完全浸入冷水属于极为罕见的作法,淬火淬的越快越急,兵器越锋利,相应的,也越脆,非极度坚硬的材质不得采用这种淬火方式。 高天翔刚刚将玄天沉浸入水,周敬之亦持拿夹具对神天进行淬火,黄灵为灵天淬火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由于飞刀共有十二把,只有在同一温度进行淬火,十二把飞刀的特性才能完全一致,故此黄灵采用的夹具是套环夹具,十二把飞刀并排连接,一次性淬火。 由于事先得到过高天翔的提醒,姬仇便凝神屏气,等待即将出现的异像,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想象中的异像并未出现,三个装有无根之水的水缸只是生出了大量气泡,雾气弥漫,很快整个后院便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姬仇暗自忐忑,怀疑自己的这三把兵器并不像周敬之等人预想的那么神异之时,异像突然出现了。 与异像一同出现的是一声震天巨响,猛一听是一声,实则却是三声,由于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的,故此酷似一声,发出巨响的是三个淬火的水缸,伴随着沉闷的巨响,三口水缸全部炸裂,覆盖在后院的保温木顶也被凛冽的气浪尽数冲飞。 在高温气浪撞飞木顶的同时,三件神兵冲天而起,直冲天际。 不早不晚,此时正是午时三刻,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三件神兵拖着长长的彗尾很快消失在了万丈高空。 见此情形,姬仇亡魂大冒,此时周围聚集了大量围观之人,神兵出世之后直接飞向天空,且不说它们会不会自行飞走,即便不飞走而是径直下落,也定然会遭到无数人的拦截和哄抢。 短暂的惊愕之后,姬仇回过神来,快速提气,催动三昧真火,只待三件神兵回落现身便凌空跃起,参与抢夺。 后院原本是弥漫着浓重雾气的,木顶被气浪撞飞之后,寒气吹来,很快将雾气吹散,随着雾气的快速消散,姬仇惊讶的发现三件神兵竟然仍在周敬之等人手里。 见此情形,姬仇疑惑万分,他先前分明看到三件神兵飞走了,怎地三人的手中竟然还有一件。 周敬之等人也是首次遇到这种情况,同样疑惑震惊,愕然过后,周敬之貌似想到了什么,冲姬仇高声说道,“真人无需担心,先前飞走的当是神兵灵魄。” 姬仇尚未答话,空中传来了刺耳的破风之声,众人抬头上望,只见空中重新出现了几件兵器的身影,确切的说是虚影,玄天飞在最前方,神天紧随其后,最后那片细小的红光无疑是灵天飞刀,由于刚刚出炉,尚余火性,诸多虚影都是红色的。 眼见神兵灵魄疾速下落,姬仇暗暗松了口气,根据它们下落的方向来看,应该是想附回兵器本身的。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再度发生,在距后院七丈高处,三件神兵突然转向,向东疾飞而去。 好东西谁都想要,城中多有练气之人,其中怀有觊觎之心的不在少数,神兵灵魄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飞掠拔高,想要凌空抓取,但大部分人都慢了片刻,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高手瞅准了角度,把握好了时机,近距离的碰触到了神兵灵魄,但直到抓拿无果,他们才发现飞出来的并不是神兵本身,而是酷似神兵的虚影。 周敬之等人虽然猜到飞出去的是神兵灵魄,却不敢确定它们会不会自行归位,眼见它们竟然往东去了,三人暗暗叫苦。 再见到周围聚集的大量围观之人,他们越发忧心,此时已经有人发现神兵仍然在他们手里,一个个双目充血,随时可能亡命抢夺。 见势不妙,周敬之舍了夹具,双手持拿神天,快步来到姬仇近前,“真人,请接剑。” 姬仇此时正在抬头上望,听得周敬之言语,便将视线转移到了周敬之手中的长剑上,长剑与之前草图所画的一模一样,返璞归真,大巧若拙,只是没有了灵魄,剑身呈银灰色。 不止周敬之担心兵器在自己手里被抢走,高天翔和黄灵也同样担心,若是神兵在他们手中被抢走,他们就要承担后果,于是双双靠近,将兵器呈给姬仇。 三人呈送,姬仇只能接拿,此时刀鞘剑鞘已经取来,飞刀的束带也准备妥当,周敬之率先将剑鞘奉上,姬仇接过剑鞘,担心神兵灵魄不得循回归附,便不敢将长剑插进剑鞘,只得拿在手中。 高天翔随后送上了刀鞘,不管是剑鞘还是刀鞘,都是极佳的材质,但姬仇现在哪有心思端详打量,只得接了刀鞘,与长刀同握右手。 飞刀是有束带的,此时姬仇双手各握刀剑,已经无法接纳,黄灵倒也干脆,亲自动手将束带围在了姬仇的腰间,转而自夹具上取下飞刀,逐一卡进了束带里的卡环。 作罢这些,三人急忙退后,作为铸造兵器的师傅,他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并不关心,实则也不是不关心,而是他们不是江湖中人,即便有心保护姬仇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姬仇此时的注意力不在这里,那神兵灵魄并没有向东飞走,而是围着流光城呼啸绕飞,引出试图染指之人无数。 眼瞅着神兵灵魄如此“招摇过市”,姬仇叫苦不迭,由于不日携带丹药的巫族人将会来到流光城与人族进行易换,此时的流光城里聚集了大量来自洪荒各处的修士和练气之人,神兵灵魄自城池上空呼啸旋飞,无异于告知众人神兵已经出世,想抢的可以下手了。 很快,神兵灵魄绕北往西,由西向南,最后返回原处,担心神兵灵魄不能准确附回,周敬之等人便催促姬仇凌空接迎。 姬仇也并不知道站在地面上神兵灵魄能不能自动寻回,听得周敬之言语,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提气拔高,凌空接迎。 还好,三件神兵灵魄并没有再度飞走,而是疾速飞回,附着本身。 最先附回的是右手的玄天刀,随后是拿在左手的神天剑,最后是灵天飞刀,十二个红色光点围腰一圈儿,先后归附。 虽然接回了神兵灵魄,姬仇却并不感觉欢喜,他不明白神兵出世之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异像,但这种异像对神兵的主人来说一点儿好处也没有,除了引祸就是招灾,眼下所有人都知道三件神兵在他手里,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如假包换的暴富露财。 他先前只是被逆血卫士追杀,而今搞了这么一出儿,想杀他的恐怕不止是逆血卫士了……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显露峥嵘 姬仇此时身在半空,可以想像此时下面有很多人正在仰头上望,一想到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姬仇就有些心慌忐忑,而低头下望之后心中越发忐忑,因为事实正如他所想,几乎整个流光城的人都在看他,他并不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反倒令他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本想立刻敛气下落,躲避众人仰望,但转念一想却又感觉不妥,狼狈仓促的回到地面只能暴露自己心性不够沉稳,会给人以有机可乘的错觉。 急切闪念之后,姬仇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右手持刀外探,与此同时催发三昧真火,将三昧真火灌注刀身,火属灵气所至,玄天瞬间化为火焰长刀。 此举无疑会暴露玄天的神异之处,为他招致更多潜在的对手,但此举也有正面作用,那就是当众显露自己已经练成了三昧真火,令怀有觊觎染指之心的人知难而退。 玄天化作火刀,下方瞬时传来了齐声惊呼,见此情形,姬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三昧真火自周身百骸催发释放,整个人立刻被火焰包围。 明眼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大部分人还是不明所以,只当他遭到了玄天的反噬,引火烧身,故此多有惊呼质疑。 姬仇本想敛气下落,听得不明真相之人的呼喊,便没有急于下落,此时若是敛气下落,众人定会小瞧他,起不到震慑的效果。 但也不能一直凌空不动,于是便催动灵气往高处移动。 这是他头一次在体外有火焰萦绕的情况下施展身法,令他没想到的是在释放三昧真火的情况下,移动的速度竟然陡增数倍,其速度已经不能用迅捷快速来形容了,只能称之为恐怖,太快了,快的吓人,快的令他自己都感觉害怕。 诡异的景象引得满城众人惊呼一片,但姬仇听不到,因为他此时飞的太高了,已经冲破了云层。 姬仇心中紧张,慌乱的止住了攀升势头,转而凌空转向,敛气下落。 类似的事情他是第一次做,对速度的掌控也做不到收放自如,最稳妥的作法就是收回三昧真火,以正常的凌空飞渡落地,但他并没有那么做,因为他担心众人会因为他身边没有了火焰的萦绕而误认为他驾驭不了三昧真火。 两百丈,一百丈,五十丈,二十丈,到得二十丈时姬仇收回了三昧真火,反运灵气骤停减速,即便如此,巨大的惯性还是瞬间将其送回了地面儿,由于速度太快,落地之后爆发出了剧烈的声响,催生出了凛冽的气浪。 姬仇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摔下来,亦或是降落的太过狼狈,还好,落地的姿势并不是很难看,心中后怕,免不得心跳加速,悸动紧张。 虽然手边没有铜镜,但姬仇能够猜到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红的吓人,用害羞来形容貌似有些矫情,但他是真的不太好意思,先前的所作所为太过招摇,有虚张声势,虚荣浮夸之嫌。 周敬之等人也发现姬仇满脸通红,但他们却没想到姬仇是因为紧张和害羞而脸红,只当是三昧真火炙烤所致,待得回过神来,纷纷走上前来,冲姬仇恭贺道喜。 姬仇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紧张,冲众人微笑稽首,他现在不太敢说话,担心一开口会发出紧张的颤音。 片刻过后,紧张逐渐消退,姬仇开口冲周敬之等人道谢,与此同时自内心深处反省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仔细想来他先前的所作所为是极为明智的,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是有利的,显露实力可以令很多有心染指神兵的人知难而退,不至于因为贪婪而丢了性命。对他本人来说,也可以少了很多麻烦,不然会有不计其数的人尝试明抢暗夺。 唯一的不足就是与当下世人倡导的低调内敛相背,可能会给别人留下有意炫耀的印象,他的心理还是不够强大,目前还做不到完全无视世人的看法。 与周敬之等人互相道贺道谢之后,姬仇转头看向自己先前所在的角落,这一看不要紧,瞬时双目圆睁,倒吸了一口凉气。 之所以如此错愕不是因为木箱丢了,木箱还在,也不是因为老三不见了,老三也在,他之所以震惊是因为老三大了,原本不过尺许长短,这片刻的工夫竟然足足变大了一倍有余。 众人发现姬仇神色有异,便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角落,与他一样,周敬之等人亦是愕然瞠目,昨夜他们已经发现姬仇随身带了一只怪模怪样的狗崽,铸造忙碌的时候便没有过多的关注它,这怎么眨眼的工夫就长大了这么多。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看向姬仇,眼见姬仇也是一脸茫然,知道他也不明缘由,一时之间整个后院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无不震惊疑惑。 姬仇努力的令自己不表现出震惊,但他的努力也只是徒劳,因为他的震惊就在脸上挂着,老三不但长大了不少,模样也产生了一些变化,稚气褪去了不少,五官少了憨态可爱,多了几分凶戾和狰狞,最明显的变化还是皮色,原本的杂毛之下已经长出了红毛儿。 老三原本正在弓背抖毛儿,眼见众人全都在看它,便停了下来,弓背歪头,带着寻求庇护的眼神看向姬仇。 确认过眼神,姬仇确信这只动物就是老三,至于它为何会突然长大他不知道,但眼神还是那个眼神。 “它是何时变大的?”姬仇看向周敬之等人,他从下半夜开始就没离开过熔炉,因为他需要连轴转的为三人打造的毛坯加温。 姬仇看向谁,谁就摇头,在后院的人并不多,每个人都在全神贯注的工作,谁会去留意角落里的一条狗。 “真人,您的这只扈从是何来历?”黄灵好奇的问道。 姬仇没有回答,他不回答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不想说,不过黄灵的话倒是提醒了他,白九卿曾经说过,老三乃是龙子狻猊,乃纯阳火兽,老三突然长大很可能与所处的高温环境有关。 “师父,它头上好像有角。”高天翔的一位助手看的仔细,发现了端倪。 听得此人言语,姬仇方才发现老三的头上出现了两个小角,不是成形的分叉龙角,而是初显峥嵘的角包,仔细看能看到,却不是非常明显。 这么多人盯着它看,老三有些疑惑,本想走到姬仇身边寻求庇护,但他身边站着很多人,它便犹豫踌躇,不敢上前。 姬仇见状迈步走了过去,见他回来,老三安心许多,由于皮下长出了红毛,褪毛引起的不适令它不停的抖毛,偶尔还会坐下以后腿来蹬挠。 见它难受,姬仇便伸手帮它抓扯褪下的胎毛,一薅一把,数量颇多。 见此情形,黄灵急忙自腰囊里拿出一把银梳子走过来递向姬仇,姬仇感觉不妥,便婉言谢绝。 黄灵执意要送,姬仇便道谢接过,以银梳帮老三梳理毛发。 用梳子梳毛效率颇高,片刻过后老三褪下的胎毛被尽数刮走,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由此可见肤色的重要性,对于异类来说亦是如此,毛色至关重要,未曾褪去胎毛的老三显得灰头土脸,而今旧貌换新颜,一身火红色的皮毛陡增威猛,五官的变化以眼睛最为明显,原本是大圆眼,此时变成了狭长的凤眼,多了几分凶戾和阴冷,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平和的食草动物多为圆眼,而凶戾的食肉动物往往是狭长的眼睛,人亦是如此,圆眼往往人畜无害,而狭长眼睛的人通常带有攻击性。 为老三梳理过毛发,姬仇再度冲黄灵道谢,这梳子给老三梳过毛儿,自然是不能还给人家了。 黄灵自然不会吝啬一把梳子,趁机冲姬仇发出了邀请,而今大功告成,三家准备在宴宾楼设下晚宴,恭贺姬仇喜得三件神兵。 姬仇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急切的自脑海里思虑去留,而今整个流光城的人都知道他得了三件宝贝,留在流光城只能突增变数,但是急匆匆的走了也不好,搞的自己很心虚似的,反倒容易给自己招灾。 正在举棋不定之际,前院门外传来了响亮的通报之声,“在下乃勇武校尉赵立,奉城主之命,恭请火雷真人往王府一聚……”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流光城主 对于对方知道自己的道号姬仇并不感觉意外,因为先前周敬之等人扯着嗓子高声喊过,令他感觉意外的是流光城的城主竟然要见他。 城主出于什么目的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城主邀请他很可能与刚刚出世的三件绝世神兵有关。 既然是城主相邀,周敬之自然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只能示意手下的工匠去前院打开大门放他们进来。 大门打开之后,进来了三个人,一个挎刀的年轻军官和两个执戈的年轻军士,年轻的军官无疑就是先前自报姓名的勇武校尉赵立。 两个士兵在前院等候,赵立独自一人来到后院,四顾之后冲姬仇抬手问道,“您便是火雷真人?” 姬仇冲那校尉稽首说道,“福生无量天尊,正是贫道。” 赵立郑重施礼,“参见真人,恭喜真人喜得神兵。” “多谢,”姬仇随口问道,“请问校尉大人,王爷召见贫道所为何事?” 赵立答道,“回真人问,城主早些时候曾经收到过小姐的家书,小姐在信中曾经提到过您,知道您是小姐的救命恩人,您此番来到流光城,我们理应接迎款待,以尽地主之谊,城主眼下正有要客造访,不得抽身,故此遣派末将前来恭请真人往王府一聚。” 听得赵立言语,姬仇放下心来,赵立所说的小姐无疑是指感应金气玄灵的白妍,当日白妍等人往聚窟州抓捕坐骑,曾经中毒濒危,关键时刻是他割腕滴血,救下了白妍和另外几人。 姬仇本不是施恩图报之人,不太愿意前去叨扰,奈何赵立言辞恳切,令他无法推辞,最终勉强同意过去与城主见上一面。 得到姬仇的同意,赵立先回了前院,自前院等候。姬仇再次冲周敬之等人逐一道谢,周敬之等人连道惭愧,其实他们都很清楚,如果没有姬仇的三昧真火,他们根本就打造不出这三件绝世神兵。 三人恳请姬仇去过王府之后再回来,但姬仇没有正面应允,他不知道自己要在王府待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不想给自己留下太多枷锁。 老三一夜之间体形暴涨一倍有余,木箱已经装不下了,只能由它跟随在旁。 姬仇与老三走在前面,周敬之等人率领一干工匠后随送行。 到得前院,赵立三人引着姬仇离开了神兵号,来到大街上姬仇方才发现此番来到的王府士兵远不止赵立三人,在外面还有一队骑兵,人数当在百人以上。 赵立指着一匹黑毛白蹄的骏马冲姬仇说道,“这匹战马乃是城主的坐骑,城主不得亲自前来,感觉怠慢了真人,故此命末将带来了他的坐骑,载您去往流光王宫。” 听得赵立言语,姬仇对这个尚未谋面的流光城主多了几分好感,由于流光城与云阳城同为人族四大主城,他便知道流光城主的姓名,此人姓白名朔,年纪并不大,当在不惑之年。 几番推辞,姬仇最终还是骑上了那匹黑马,俗话说却之不恭,一味的推辞反倒有些不识抬举了。 担心老三会走失,姬仇便将它抱了起来,以宽大的披风裹了。 由于老三褪去了胎毛,身上的气味令得一干战马多有惊慌,这匹黑马不愧是白朔的坐骑,并没有似其他战马那般表现出惊慌和躁动。 待姬仇上马,赵立一声令下,百名骑兵分列前后,护卫着姬仇向王宫进发。 流光城此时有大量外来之人,对刚刚出世的绝世神兵怀有觊觎染指之心的也不在少数,但是看到姬仇被王府派人接走,且骑乘的是白朔的坐骑之后,原本蠢蠢欲动之人便不敢轻举妄动了,倒也不是对于这些披挂盔甲的士兵心存忌惮,而是此时若是冲姬仇下手,就等同与白朔为敌。 沿街民众的注视令姬仇感觉有些别扭,如果不是骑乘的白朔的战马,他会感觉自己在游街示众,不过白朔此举很可能是故意让他暴露在世人的视线当中,白朔有意让世人知道他是流光城的贵客,让那些觊觎神兵之人有所顾忌,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保护他。 此时已近申时,来到王府时是申时三刻,与云阳王府相比,流光王府要略小一些,但王府终究是王府,古拙宽广,气势非凡,四大主城的王族都是世袭的,历代王爷都住在同一座王府里。 由于白朔仍在见客,赵立便将姬仇请进了偏厅,奉上了茶点果品,陪他一同等待。 这个赵立应该属于白朔的贴身近卫,并不是寻常的校尉,说话非常得体,对于他之前自聚窟州滴血救下白妍一事赵立也是知道的,据赵立所说白朔得知此事之后曾经想要亲自去镇魂盟向他道谢,但是考虑到自己身份特殊,加上天诛脱困,镇魂盟眼下正在全力设法封印天诛,便没有亲自前往,而是派了使节携带礼物前往拜会。 白朔派遣的使节所携带的礼物是六把玄铁宝剑,这六把宝剑有五把是送给镇魂盟五大宗派的,炎箭宗,幽云宗,神道宗,截教,阐教各一把,另有一把是专门送给他的,但是使节去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镇魂盟,使节便没能见到他。 对于他的遭遇,使节也回来向白朔进行了汇报,包括白朔在内的流光城众人都认为他是被陷害的,再加上前段时间他一直在追赶玉面青狐,消息传开之后世人都认为夜墟一事乃玉面青狐所为。 听得赵立言语,姬仇对白朔的好感又加重了几分,虽然他施恩于人,并不求有所回报,但是白朔如此作为,当真有长者胸襟,城主气度。 此外,赵立之所以提起他被陷害一事,也是间接告诉他流光城众人并没有将他视为杀人害命的坏人,以此为稍后白朔与他的见面进行铺垫。 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身居高位之人的心腹?想主上之所想的人。 一直等了半个时辰,白朔始终没有露面,姬仇虽然不着急,却多有疑惑,什么样的客人,白朔如此重视。 一直等到日落时分,白朔仍然没有露面,等了这么久,姬仇心中略有不满,便起身向赵立告辞。 赵立自然不会放他离去,极力挽留。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个身穿白衣的高瘦老者推门而入,赵立急忙冲来人行礼,口称‘参见城主。’ “辛苦了,你先下去吧。”白朔冲赵立摆了摆手。 后者低头应是,转身退出,随手带上了房门。 “小真人,你就是姬仇么?”白朔冲姬仇微笑发问。 “是我,城主吉祥。”姬仇冲白朔稽首见礼。 “哈哈,吉祥,吉祥,”白朔将姬仇拉回座位,“来来来,快坐,快坐,你是小女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全家的恩人,让你等了这么久,着实失礼呀。” 见白朔如此随和,姬仇便笑着摆手,“城主言重了。” 白朔进门时手里就拿着一个黄布包裹,落座之后将手里的黄布包裹放到了桌上,“实不相瞒,我之所以耽搁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点东西。” 姬仇并不知道黄布包裹的是什么东西,看轮廓应该是方形的盒子。 由于不知道白朔为什么有此一说,他便无法接话。 白朔微笑问道,“我是个爽直的人,客套话亦不与你多说,你救了小女,本王要重重的答谢你。此外,那玄铁灵魄打造的三件兵器我想留下一件,流光城号称兵城,若无神兵镇城,便名不副实,遭人耻笑了。” 白朔言罢,姬仇礼貌性的笑了笑。 白朔手指黄布包裹,笑道,“小真人,你若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何等奇异的丹药,便不会怪本王冒昧唐突了……”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补气灵丹 听得白朔言语,姬仇摇头说道,“不瞒城主,贫道此时的修为已是灵寂初期,虽然不高,却也勉强可以自保。” 白朔摆手说道,“小真人过谦了,你如此年少,却已是灵寂修为,足以横行四海,云游九州,不过你有所不知,这盒子里装的可不是提升灵气修为的丹药。” 姬仇闻言越发疑惑,听白朔的话外之音,盒子里装的丹药异常珍贵,盒子里的丹药不但足以换他一件绝世神兵,还可以顺便答谢他先前滴血救下了白妍,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丹药能够有此等价值,而且白朔也说了,盒子里装的并不是提升灵气修为的丹药,要知道丹药之中就以提升灵气修为的丹药最为珍贵,寻常的补气丹药价值并不高。 见他疑惑皱眉,白朔也没有故意卖关子,抬手开始拧解包裹盒子的黄布,与此同时出言说道,“小真人想必听说过巫族人要来流光城与人族进行易换,实则他们已经到了,我先前就是与他们在进行商议,他们此行携带了大量的丹药,其中最为珍贵的就是这枚补气丹药。” 姬仇本就疑惑,听得白朔言语越发一头雾水,补气丹药是很常见的一种丹药,服用之后可以快速补充灵气,但这种丹药只能在短时间内补充灵气,并不能永久提升一个人的灵气修为。 白朔解开黄布,里面是一方木盒,木盒呈方形,上面有星宿图案,这方木盒一看就有年头了,上面的朱漆已经斑驳了,木盒本身也有轻微开裂。 木盒是扣盖结构,白朔取下了木盒的上盖,自其中拿出了一个略小一号的铜盒,铜盒也是年代久远之物,八卦雕纹已经泛出了铜绿。 铜盒是掀盖结构,掀开铜盒,里面是个更小一号的银盒,银盒上有五行图形,银只有在刚刚熔炼出来时才是银白色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发灰,这方银盒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已经开始发黑了。 银盒里面竟然还有金盒,金子不过一寸见方,亦是方形,上面有太极图案。 白朔打开金盒,露出了其中的丹丸,这枚丹药呈白色,有鸡卵大小。 巫族人的身形比人族要高大许多,但即便是他们也无法直接咽下这么大的丹丸,而姬仇亦知道这枚丹丸其实并没有这么大,只不过在丹丸的外面包裹了厚厚的一层白蜡。 白蜡是可以阻隔湿气的,可以长时间的保持药效,而白蜡本身也并不是永久不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白蜡也会逐渐开裂并最终酥脆破裂,而眼前这枚丹药外面所包裹的白蜡已经出现了很明显的龟裂纹,由此可见这枚丹药已经存放了很长时间。 白朔打开金盒之后并没有去拿捏那枚丹药,而是将金盒推到了姬仇面前,“小真人,这批丹药炼制于多年之前,原本共有十三枚,而今只剩下了这最后一枚,另外十二枚当年被分赠给了十二祖巫。” 听得白朔言语,姬仇心中猛然一凛,他虽然从未与巫族直接接触过,却知道十二祖巫,那都是巫族的前辈高人,随便一个都是金仙以上修为。 “这枚丹药有何用处?”姬仇冲白朔问道。 白朔直视姬仇眼睛,一字一句,“当年巫族举全族之力炼制这批丹药,旨在为本族勇士补充灵气,以御强敌,所用的材料皆为天地至宝,兼顾阴阳五行,由这种补气灵丹释放出的灵气可以循环回收,重归本体。” 见姬仇一时之间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白朔便直白解释,“换言之,只要服下了这枚丹药,就拥有了源源不断的灵气,不管如何消耗使用,体内的灵气都不会枯竭。” 姬仇不愿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是他还是显露了出来,因为他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身为练气之人,他很清楚拥有了源源不断的灵气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他可以持续不断的作法,可以毫无顾忌的施展三昧真火,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冰原上灵气耗尽的窘境。 他的三昧真火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唯一掣肘的就是灵气储量有限,再高的灵气修为也不可能天下无敌,但拥有了源源不断的灵气,再辅以三昧真火,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了。 如此神异的丹药,姬仇不可能不想要,但他却有诸多疑惑,倒不是怀疑这枚丹药的作用,而是不明白如此神异的丹药,白朔为什么自己不用? 心中存疑,便出言询问,“敢问城主,这枚丹药如此神异,你为何不留着自用?” “问的好,”白朔面露微笑,“实不相瞒,原因有三,一者,小真人对小女有救命之恩,本王有意予以厚赐重酬。二者,流光城号称兵城,由玄铁灵魄打造的绝世神兵本王想留下一件,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巫族人有言在先,这枚丹药只能给你。” “巫族人指名给我?”姬仇好生惊讶。 “对,”白朔正色点头,“先前我本想向他们换取一枚灵寂高阶丹药答谢于你,当他们得知我所易换的丹药是要送给你时,他们方才拿出了这枚补气丹药,实则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枚补气丹药的存在。” “他们认识我?”姬仇疑惑追问。 白朔点了点头,“想必是认识的,而且小真人与他们颇有渊源,不然他们不会拿出这枚丹药,不过他们也并非平白赠与,本王也是付出了好大代价的。” “让城主破费了,”姬仇冲白朔稽首施礼,转而出言问道,“请问城主,他们现在何处,我可以见见他们吗?” “他们貌似不愿与你见面,”白朔摇头说道,“他们甚至不让我告知你这枚丹药是他们指名给你服用的,这是为何?” 姬仇很想回答白朔的问题,但他回答不了,他与巫族的交集并不多,不过他倒是知道巫族一直在暗中帮助他,包括赶往镇魂盟途中那两个尸傀的随行保护,也包括利用传音虫暗中指点趋吉避凶,但是他想不明白巫族人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小真人,你与巫族之前可有交集?”白朔问道。 姬仇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巫族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白朔出言说道,“这枚丹药甚是宝贵,请小真人早些服下,以免夜长梦多。” 姬仇并没有动那丹药,而是转头看向白朔,“城主,贫道此番共得神兵三件,但刀剑皆有用处,只有十二把灵天飞刀尚无主人。” “厚颜求赐。”白朔拱手。 姬仇看了看白朔,又看了看桌上金盒里的那枚丹药,沉吟过后自腰间解下了飞刀束带,双手递给了白朔。 白朔欢喜接过,郑重道谢。 正事办完,白朔热情的邀请姬仇自府中盘桓几日,但姬仇婉言谢绝了,道谢之后将装有丹药的金盒扣好,连同丹药一同纳进了怀里。 “小真人,这灵丹最好及早服用,以免遗失。”白朔善意提醒。 姬仇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白朔再度挽留,奈何姬仇去意已决,只能亲送出门。 离开流光王府,姬仇立刻抱起老三,提气拔高,飞掠出城,而今消息已经传开了,继续留在这里只能徒增变故……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取之不尽 姬仇之所以急于离开流光城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一是他身上有伤,元气未复,他不想留在王府寻求白朔的庇护,只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二是他得到了这枚神异的补气灵丹,急于服用催化,检试真假。 离开流光城之后,姬仇径直向南移动,流光城的南面就是沅州,不过他的目的地并不是南面的沅州,而是西南的长留山亦或是东面的青丘,之所以出城之后往南移动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去处。 离开流光城之后,姬仇掐捏指诀转头回望,此时已是初更时分,天色渐暗,通过观察气息可以发现大量练气之人离开了城池,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快速移动,这些人的灵气修为多在灵寂以下,但也不乏灵寂高手。 姬仇本打算离开城池之后找个隐蔽之处吞服丹药,尽快检试真假,他并不担心白朔会骗他,但他担心这枚丹药并没有巫族人所说的那么神异,亦担心年代过于久远,丹药已经失效,自近处检试,倘若发现问题还可以调头回去问个清楚。 但这么多练气之人尾随在后,姬仇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凌空飞渡的同时自怀中拿出了那个小巧的金盒,打开之后取出了那枚以白蜡密封的补气灵丹。 在捏碎蜡封之前,姬仇犹豫了,他在想自己已是将死之人,服下这枚丹药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是否应该将其留给纪灵儿。 但转念一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又是千年以来唯一一个练成了三昧真火之人,这枚补气灵丹所蕴含的源源不断的灵气用来催动三昧真火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再者,他并不知道封印天诛的具体步骤,倘若可以随心所欲的催动三昧真火,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位感应五行玄灵之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便不再犹豫,食指和拇指用力,捏碎了补气灵丹外面的蜡封。 蜡封的老化程度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虽然表皮有细微的龟裂纹路,但内部却是完好无损的。 捏碎蜡封之后,姬仇看到了那枚补气灵丹,与此同时也闻到了它的气味。 寻常的补气丹药都是黄色的,但这枚补气灵丹却是五色的,白青黑红黄五色,竖向分布,均等分割,很像一个超小号的小西瓜,此前白朔曾经说过这枚补气灵丹汇聚了五行所属的各种灵物,现在看来巫族人没有欺骗白朔,白朔也没有欺骗他,因为白青黑红黄五色应对的正是五行的金木水火土。 与常见补气丹药的清香不同,这枚补气灵丹的气味有些驳杂,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无疑也是因为这枚补气灵丹汇聚了五行灵物的缘故。 短暂的迟疑之后,姬仇将补气灵丹放进嘴里咽了下去,为了尽快催化药力,吞下之后摘下腰间酒囊喝了口酒,酒是最常见的药引,可以加快药力的释放。 这是他第一次吞服补气丹药,之前连最普通的补气丹药都没有吞服过,故此他并不知道吞服了补气丹药之后会有何反应,也不知道需要等待多久补气丹药才能开始起效。 不过很快他心中的疑惑就有了答案,这枚补气灵丹几乎是瞬时起效,令其感到意外的是这枚补气灵丹并不是自胃脏分解并释放灵气的,而是急速下坠,径直沉入了丹田气海。 由于情况太过诡异,姬仇便有些紧张,急忙凝神内窥,却发现自己的肠胃并无任何破损,亦不知道这枚补气灵丹是如何穿过肠肚进入丹田气海的。 补气灵丹进入丹田气海之后立刻开始缓慢旋转,与此同时开始缓慢释放灵气。 这是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怪就怪在补气灵丹在旋转的同时外界的五行灵气通过四肢百骸快速进入体内经络并最终汇聚于丹田气海。 此时身在半空,姬仇不得专心感知,低头俯视,发现前方五里之外有一座山峰,山顶很是平坦,于是便运转灵气飞掠而至,到得近处收敛灵气,落于山顶。 将老三放下之后,姬仇卸下木箱垂眉闭目,凝神感知,此时体内的补气灵丹转动的速度明显比先前慢了不少,但仍在缓慢旋转,并在旋转的同时释放灵气。 有个成语叫感同身受,其实这个成语是错误的,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完全理解他人的心情和感受,正所谓有苦自知,有些感觉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有切身体会。 凝神感知之下,姬仇很快发现了这枚补气丹药的起效原理,这枚补气丹药之所以能够源源不断的补充灵气并不是因为其中蕴含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气,而是这枚丹药在旋转释放灵气的同时可以将外部的灵气吸进体内,释放多少就吸纳多少,由此令得吞服者拥有了源源不断的灵气补充。 此外,补气灵丹的旋转速度之所以比之前慢了不少,乃是因为他落回了地面,不再催动灵气施展凌空飞渡,没有了灵气的耗损,补气灵丹释放灵气的速度就随之减缓,之所以是减缓而不是完全停止,乃是因为昨夜他一直在催发三昧真火软化玄铁灵魄,造成了体内灵气的耗损,补气灵丹缓慢旋转是为了将之前耗损的灵气补满。 大致确定了补气灵丹的起效原理,姬仇右手外探,催发出了三昧真火。 随着炙热火焰的出现,丹田气海里的补气灵丹开始快速旋转,他一直没有收回右手的三昧真火,丹田气海里的补气灵丹就一直在飞速旋转。 三昧真火威力巨大,相应的施展三昧真火所耗费的灵气也多,持续催发三昧真火是检试这枚补气灵丹是否可以为吞服者源源不断补充灵气最直接的方法。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气温随之降低,姬仇将三昧真火对准了近处的一棵大树,不消片刻大树便被拦腰烧断,轰然倾倒,剧烈燃烧。 他知道有不少人跟随他离开了流光城,也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到来,他选择自山顶燃起大火并不只是为了取暖,同时也是为了告知那些觊觎神兵之人他就在此处,有胆的就过来抢。 大树剧烈燃烧,姬仇并没有收回三昧真火,自一开始到现在,他的三昧真火已经持续催发了半柱香的时间,换做平时体内的灵气早就耗尽了,但此时他体内的灵气仍然维持在催发三昧真火之前的状态,甚至隐约还有些许回升。 至此,他彻底相信这枚补气灵丹当真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灵气,此物就像一架水车,在水流的冲刷之下可以持续不断的旋转取水,而冲刷补气灵丹的水流就是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 确定补气灵丹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灵气,姬仇并未就此停止对它的检试,而是对其进行了更加严苛的极限测试,三昧真火散于周身百骸,自体外燃起了熊熊烈火。 此举对灵气的耗损堪称恐怖,如果补气灵丹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可以迅速补充灵气,那就是经受住了极限的测试,日后不管施展什么法术,补气灵丹都能支撑的住。 自体外燃起三昧真火之后,丹田气海里的补气灵丹随即开始飞速旋转,而随着补气灵丹的飞速旋转,外界的灵气也源源不断的涌进了自己的经络,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形容,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挥金如土的同时日进斗金…… ------------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步登天 自体外燃起三昧真火是对补气灵丹的极限检试,这种极限检试姬仇一直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之所以持续这么长时间为的是做到心中有数,他要确保补气灵丹可以长时间的快速补充灵气。 待得散去体外燃烧的三昧真火,姬仇开始凝神内窥,感知体内灵气的储量以及补气灵丹自身的情况,如此剧烈的释放灵气并未对补气灵丹造成任何的消耗和破坏,还是原来的样子。而体内灵气的储量不但没有减少,还略有增多,这说明即便是自体外催发三昧真火这种极度耗费灵气的行为,补气灵丹为其补充灵气也是游刃有余。 内窥检视过后,姬仇歪头看向不远处的老三,老三此时距他约有三丈远近,这样的距离在他先前自体外催生火焰时是会受到高温波及的,木箱在高温的烘烤之下已经发出了浓烈的松香味,而趴卧在木箱旁边的老三却仿佛很享受这种炙热高温,眯着眼,正在昏昏欲睡。 姬仇走过来探手抚摸老三的皮毛,发现它的皮毛竟然并不烫手,再摸近在咫尺的木箱,却炙热非常。 此前他得到了白九卿的指点,知道老三乃龙子狻猊,纯阳火兽,但也仅限于此,他并不知道老三这个纯阳火兽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况。 一摸之下发现老三又在掉毛,便拿出黄灵先前赠与的银梳与它梳理毛发,所有动物都喜欢被梳理毛发,老三亦不例外,眯眼张嘴打了个哈欠,转而继续趴伏在地,由得姬仇与它梳毛。 为老三梳毛的同时姬仇转头四顾,此时他所在山峰的周围至少聚集了三十多人,分别位于丛林各处,这些人自以为隐藏的很隐秘,殊不知他的观气术可以清楚的确定这些人所藏匿的具体位置。 行走江湖,对局势有着正确判断非常重要,不然很容易碰到硬茬栽跟头,不自量力的人也很少,众人都清楚的看到他自体外催生出了三昧真火并持续了很长时间,三昧真火已经是传说一般的绝技,再加上他随身还携带了玄天和神天两把绝世刀剑,众人再怎么垂涎贪婪,也不敢上前抢夺。 姬仇并不确定隐藏在周围的这些人中有没有天杀阁的杀手,故此他也并不急于离去,谁想尝试那就动手好了,他不介意杀一儆百,有些事情迟早会发生,对于不知死活试图抢夺绝世神兵的人,他早晚也得杀上几个,不然总会有人蠢蠢欲动。 由于不急于离去,姬仇就趁着梳毛的时候检试老三对三昧真火的耐受程度,他自然不会全力催发炙热的火焰,只是自右手的梳子上灌注了少许三昧真火。 老三察觉到了梳子变热,但它并没有表现出难受,见此情形,姬仇心里有数了,老三对三昧真火的确有很强的耐受能力。 确定了这一点,便再度加注了些许火气,老三仍然可以耐受,安静的趴着,眼睛都不睁。 姬仇不敢再继续自银梳上加注三昧真火了,老三倒是耐受的住,但银梳耐受不住,倘若继续加注三昧真火,银梳很快就要熔化了。 姬仇本想维持现状,以银梳帮老三梳去褪下的毛发,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老三好像一直在掉毛,一次梳完,再梳还会有毛发脱落。 发现了这一情况,姬仇瞬时明白老三可以吸收自己的三昧真火并快速长大,这想必也是纯阳火兽的神异之处。 撤去银梳上的三昧真火,再梳,老三果然不再掉毛。 姬仇虽然感觉神奇,却并没有一蹴而就,原因有二,一是他不确定老三在快速变大的同时心智会不会随之提升,二来老三如果继续长大就会更加认主,他先前原本是打算将老三托付给白九卿的,倘若老三心智成熟,那就永远不会再认其他人做主人了。 姬仇打开木箱,将银梳放了进去,那个金盒也一并放入,金盒上只有阴阳图案,并没有其他文字和图形,由此可见它只是存放补气灵丹的器皿,并无其他用处,但它是纯金的,必要的时候可以熔化花销。 放好银梳和金盒,姬仇顺手取了些肉脯出来,由于先前木箱曾经受热,肉脯变的较为松软并发出了香气,老三睁眼闻嗅,咬嚼啃吃。 木箱最下面那层原来是给老三准备的,但眼下老三已经长的很大了,木箱已经装不下了,短暂的沉吟之后姬仇拔出了玄天长刀,木箱三层彼此都是独立的,他准备将最下面这层砍掉,三层的木箱本来就有点大,砍掉一层,背负着会更加轻松便利。 一把刀是否锋利,不是看它能不能削铁如泥,而是看它能否吹毛断发,大力砍削时刀锋会加上使用者施加的力道,此时砍削检试是不准的,轻轻用力方能检试一把刀剑是否锋利。 姬仇用的就是这种方法,看准角度,轻轻摁压,玄天刀轻松的将木箱削去了一层,仿佛割的不是坚硬的松木而是松软的面团儿。 由于老三先前曾经在木箱里便溺过,切下来的部分免不得会有异味,此时那棵大树仍在燃烧,姬仇便随手将切下来的木箱扔进了火里。 正在进食的老三见状抬头看向姬仇,转而又看了看木箱,眼神之中多有疑惑,仿佛在问“你怎么把我的窝扔了。” 这种疑惑的神采是老三此前从未表现过的,见此情形,姬仇几乎可以断定老三身形变大的同时心智也会随之成长。 “太小了,你已经住不下了。”姬仇笑道。 老三应该是听不懂姬仇这番话的,但它却能看到姬仇脸上的笑容,主人的微笑让它感觉心安,便继续低头咬嚼肉脯。 姬仇持拿玄天将木箱断茬进行了修整,随后站起身走向附近的一块青石,挥刀砍向青石,毫无悬念,直接一刀两断。 世人普遍存在一个误解,认为铁比石头硬,实则大部分的岩石都比铁的硬度高,玄天能够轻松砍削青石,削铁如泥自然不在话下。 锋利无比并不是这两把兵器最大的特点,它们最大的特点是适用于任何人,不同的五行所属,可以催生出不同的刀芒剑气。 三昧真火灌注其中,玄天瞬时化作火焰长刀,灵气催动,刀芒暴涨,足有一丈多长,随意挥舞,刀芒所及,摧枯拉朽,挡者披靡。 眼见玄天如此神异,藏身附近的人无不垂涎三尺,但此时他们已经无心染指了,不是不想要了,而是知道自己抢不到了,再好的兵器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没有任何人不希望自己变的强大,实力的提升令姬仇灰暗压抑的心境明朗了许多,先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封印天诛时必死无疑,现在有了补气灵丹和神兵玄天,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等了良久不见周围众人动手,姬仇知道他们不会动手了,此时天色已晚,得尽快离开这里,寻找落脚之处。 接下来他需要决定的是往西走还是往东走,往西走是长留山,往东去就是赶赴青丘。 犹豫良久,姬仇最终决定先去一趟青丘,将神天剑送给白九卿,这东西太过珍贵,早送早安心,以免夜长梦多…… ------------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赶赴青丘 打定主意,姬仇重新背起了木箱,老三此时已经如家犬大小,抱着有些费事了,但也不是很重。 临走之前歪头一瞥,发现那棵倒伏的大树还在燃烧,担心任其燃烧会引发山火,便反运灵气,倒吸灭火。 三昧真火不但可以催生火焰,还可以吸纳外部的火气,不过他练成三昧真火的时日尚短,还没来得及仔细全面的演练推敲。 灭了篝火,姬仇抱着老三提气拔高,施展凌空飞渡往东移动。 令他没想到的是原本自山中各处窥觑的那些人竟然施展身法跟了上来,见此情形,姬仇好生反感,不过对方并没有出手.抢夺,他也不便痛下杀手,短暂的沉吟之后催动三昧真火,自体外催生出了炙热火焰,火焰既现,陡然加速,在众人惊讶错愕的注视之中彷如流星一般消失在了东方天际。 这是姬仇第二次自体外催生火焰并以此加速,上一次是在流光城里,不过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没来得及进行细致的探究,此番算是第一次正式利用三昧真火进行凌空飞渡,移动速度只能用风驰电掣来形容,远非寻常凌空飞渡可比。 前所未有的疾速移动令姬仇好生兴奋,有补气灵丹源源不断的提供灵气补充,他可以一直以这种恐怖的速度移动。 他并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移动速度有多快,因为没有比较和参照,不过根据自己的感觉来判断,目前的移动速度至少也是之前的两到三倍。 往东数百里后,姬仇开始重新规划路线,他想要设法确定自己目前的移动速度究竟有多快,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走之前走过的老路,比方说之前某一段路用了一个时辰,而此时只用了半个时辰,那就能计算出现在的速度是之前的两倍。 目前他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往东,径直去往青州北部,先前他曾经追着玉面青狐路过那里,找到那条老路,他就能进行计算比对。第二个选择是改道向南,去往万里驰道,先前玉面青狐也路过了那里,也是自那里改道向东的,走那条路也能计算出自己目前的速度。 短暂的沉吟之后,姬仇选了后者,原因也很简单,万里驰道比较好找,而青州北部是一片广袤的森林,不一定能够找到玉面青狐当日走过的老路。 南下的同时,姬仇一直在感知尝试,同样是将三昧真火逼出体外用以凌空飞渡,速度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释放的火气越多,燃烧在体外的火焰就越明亮,温度也就越高,同样的,移动速度就越快。 此外,他还发现了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利用三昧真火自体外催发出的火焰颜色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从容催发三昧真火时体外的火焰是红色的,催动到五成灵气时体外的火焰就变成了蓝色,全力催发时体外燃烧的火焰就会变成紫色。 除了紧张和兴奋,姬仇心中还有些许忐忑,俗话说吃到哪儿馋到哪儿,穿到哪儿寒到哪儿,大致意思就是人一旦习惯了更好的东西,对于不好的东西就无法忍受了,既见大海,不恋小溪也是这个道理,对于三昧真火所催生的骇人速度他很是喜欢,但他也很清楚之所以能够利用三昧真火进行加速,依仗的就是体内的那枚补气灵丹,万一补气灵丹出了问题,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瞬间消失。 随着时间的推移,姬仇心中的忐忑也在逐渐减少,因为他发现在海量耗用灵气的同时,补气灵丹能够一直源源不断的为自己补充灵气。 三更时分,姬仇来到了沅州的万里驰道,这里是贯通东南西北的交通枢纽,当日玉面青狐就是自这里改道向东的。 来到此处,姬仇开始静心回忆,自脑海里截取了一段儿曾经走过的路程,这段路程他和玉面青狐先前大致用去了两个时辰,以三昧真火催生火焰来重走老路,就可以判断出自己目前的移动速度是之前的几倍。 练气之人估算时间是比较准确的,抬头仰望星辰,确定了时辰,姬仇开始出发,动身之初就施出了全力,紫色火焰包裹全身,自低空疾速飞过,由于速度太快,后面甚至拖出了长长的彗尾。 也正因为速度太快,他根本就来不及细看下方的景物,只能看到一座座山峰自下方疾速闪过。 没过多久,姬仇便停了下来,不是因为补气灵丹出了问题,也不是三昧真火出现了意外,而是因为速度太快,温度太高,在飞越一座较高山峰的时候径直将山顶的树木给引燃了,他需要停下来灭火。 被引燃的树木全是活着的大树,能够瞬间将它们烤干并引燃,足见移动时产生的高温何其恐怖。 目前所在的这座山头他也有点儿印象,差不多就是他先前选定那段路的中间点,灭掉山火之后重新上路,此时他只施出了五成灵气,萦绕在体外的火焰变成了蓝色。 赶到选定的目的地时是子时三刻,一个更次就是一个时辰,三更就是子时,三更时动身,子时三刻赶到,耗时三刻钟。 一个时辰是八刻钟,两个时辰就是十六刻钟,这段路程先前用去了十六刻钟,此时用了三刻钟,这就很好计算了,前半部分他是全力加速的,后半部分只用了五成灵气,由此可以算出在全力加速的情况下移动速度足足是先前移动速度的八倍,即便是使用五成灵气,移动速度也是之前的四倍。 这是个什么概念?答案虽然令他难以置信却也显而易见,这样的速度几乎是无敌的,没有任何人或异类可以达到这样的速度,除了超越金仙的准圣或圣人修为,他们是可以瞬移的,能够此发彼至。 一个人在突然拥有了自己从未想过的巨大能力时会在一段时间陷入错愕和茫然,姬仇此时就是这般,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达到这样的高度,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忐忑不安。 之所以心乱如麻可不是因为矫情,而是幸运来的太多太突然,机缘巧合之下练成了三昧真火,意外得到太极鱼并晋身灵寂,一时心生恻隐竟然意外得到了龙子狻猊,随后又习得极为玄奇的御气之术,而今又得了玄铁灵魄熔铸的绝世神兵和可以源源不断补充灵气的补气灵丹,这一连串的奇遇令他在短时间内修为大涨,实力暴增。 这么多奇遇造化,寻常人能得一件就已是天大的幸运了,而他竟然全得了,正所谓有得必有失,他的幸运绝不是没有原因的,要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得天眷顾之人也必定是被天意委以重任之人。 天诛,此事肯定与封印天诛有关,搞不好自己真的会死,在任何人看来走了这么一连串狗屎运的人都该死,不死简直是违逆天道,颠覆阴阳。 姬仇深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事已至此,担心也没什么用处,得都得了,总不能再退回去吧。 叹气过后,姬仇重新上路,他虽然没有去过青丘,却知道青丘的大致位置,青丘位于青州的最南端,大致估算此处离青丘已经不远了。 他此番是来送剑报恩的,不是来显摆炫耀的,故此便没有继续御火凌空,而是催动灵气,以寻常身法向东南方向移动。 习得观气术,他可以通过观察气息来寻找青丘狐族,四更时分他隐约发现了东南方向数百里外有大量狐狸气息,并不是所有狐族都如白九卿那样没有异类气息的,寻常狐族发出的还是异类气息。 担心老三的气息会造成狐族的紧张慌乱,姬仇便自木箱里拿出了之前自落寒城得到的麝香准备帮老三涂抹,就在此时却突然发现那群狐狸气息之中好像有人类的气息。 发现端倪,便掐捏指诀,辅以凝神真言仔细观望,一看之下瞬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狐族所在区域竟然有大量人类气息,其中不乏灵寂高手,最令他感到震惊的是有几个灵寂高手的气息之中带有些许黑气,只有感染天诛戾气的人才会如此……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断其退路 发现狐族所在区域气息有异,姬仇心中陡生疑惑,青丘狐族不同于落寒城,并不是人族与异族混居,青丘狐族全是狐狸,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多的练气之人出现在那里,而那些感染天诛戾气的灵寂高手又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是白天,或许还有其他可能,但现在是四更时分,毫无疑问,狐族肯定出事了,难道是逆血卫士知道了当日白九卿舍身相救之事,故此跑到狐族与白九卿为难? 仔细想来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即便逆血卫士知道了此事,貌似也没有必要去为难白九卿,要知道白九卿乃灵寂高阶修为,只是因为她救了自己逆血卫士就去屠杀青丘狐族,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都有点儿小题大做。 难道此事与自己无关?逆血卫士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来到了青丘狐族? 一时之间想不出所以然,姬仇便卸下木箱,将老三留了下来,老三有守着木箱的习惯,只要木箱在,它就不会乱跑。 卸下负累,姬仇冲着狐族所在位置悄然移动,眼下情况不明,悄悄摸过去查看究竟是最明智的作法。 通过观察气息不难看出出现在狐族的那些逆血卫士和练气之人并没有与狐族进行殴斗厮杀,气息都是相对静止的,这一发现令姬仇起了疑心,难道青丘狐族原本就与逆血卫士有着某种联系,逆血卫士是以狐族作为落脚点,眼下正在休息? 随着距离的缩短,又有新的发现,狐族所在区域燃点着很多篝火,灯火通明,很明显,狐族和那些练气之人都没有休息。 青丘狐族所居住的地方就是青丘,青丘是个地名儿,此处之所以被称之为青丘是因为那片区域有个很大的土丘,土丘上长满了高大的树木,青绿一片,故名青丘。 似这种高大的土丘,极有可能是远古时期的大坟巨冢,狐狸是最喜欢自坟墓打洞栖身的,不过事实是不是这样不得而知。 狐族的山寨是围绕着那座高大的土丘建造的,分为村落和洞窟两部分,村落分布在土丘周围,呈圆形围绕着土丘,而洞窟则主要集中在土丘各处,有大有小,密密麻麻。 在土丘阳坡山脚下有处类似于祭坛的建筑,依山而建,有一半在山丘内部,露在外面的那部分有些像祭坛或宫殿的入口,有七根高大的石柱撑顶承重。 在祭坛外面是个偌大的广场,此时广场上燃点了大量篝火和火盆,将整个广场照的亮如白昼。 眼下偌大的广场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大部分是可以幻化人形的狐狸,大致估算人数当在两千以上,青丘狐族有个特点,公狐都是黑毛儿,母狐都是白毛儿,化身为人之后男人通常穿着黑衣,而女子则多穿白衣。 眼下这群化身为人的狐狸分为了东西两群,两边的人数大致相等。 被戾气感染了的逆血卫士人数并不多,不过十余人,这些人与另外数十人站在广场的中间区域,神态都比较从容,并没有剑拔弩张。 反倒是两边的狐狸正在内讧,彼此之间敌意很重,由于离的太远,听不清它们为何争吵。 在大殿前有九张石头雕凿的靠背座椅,东西各四,共有八张,祭坛正中的那张石椅最大,靠背雕刻成了九条竖立的尾巴形状,白九卿端坐其上,神情冷峻。 左右八张座椅上分别坐着八个化身为人的狐狸,有男有女,虽然都很年轻,但灵气修为都在灵寂初阶以上,无疑是青丘狐族的长老。 眼下这八名长老的表情也很严肃,其中二人正在激烈争吵。 自远处观望了片刻,无法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姬仇便进入了村寨,他有观气术,可以确定哪栋房子里有人,能够有针对性的选择路径。 片刻的圈绕过后,姬仇来到了距祭坛较近的地方,这里有一栋两层的木屋,屋里的主人应该正在广场上参加集合,屋里没人,他便提气跃上了屋顶,近距离的进行观察。 自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广场上的情况,也能清楚的听到众人交谈争吵的内容,由于来的较晚,一时之间亦不知道众人的争论具体针对什么,好像其中一方在质疑什么,而另外一方则在反驳对方。 再听片刻,隐约听出了个大概,好像包括那些逆血卫士在内的练气之人都是青州的修士,是其中一方请来的帮手。 凝神静气继续听下去,姬仇终于弄清楚了青丘狐族眼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部分狐族对现任族长白九卿提出了质疑,认为她假公济私,恩怨不分,没有尽到保护自己族人的责任和义务。 而对方之所以对白九卿提出了这样的质疑和指责,跟他有直接关系,当日黑云飞被杀,白九卿亲自前去追凶问责,结果白九卿不但没有为黑云飞报仇,反倒被人看到与他同行同往,双宿双栖。 虽然广场上的左右两群狐族人数不相上下,但八位长老却有六位反对白九卿,认为她因私废公,与他有染,而另外两位则力挺白九卿,认为白九卿与他之间是清白的,双方唇枪舌战,激烈争辩。 表面上看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就是白九卿遭到了本族族人的弹劾,但姬仇却感觉此事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此事背后很可能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场中的青州修士大约有一百人左右,这些人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安静聆听,并没有过多的参与,偶尔有人说话,也是比较公允,希望双方不要激动,尽快把事情弄清楚。 很快姬仇就发现了问题,说话的那几个青州修士几乎全都受到了天诛戾气的感染,他们所说的看似公允的话,定然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狐族双方激烈争吵的同时,白九卿一直没有开腔儿,双方都希望她能表态,但她一直没有表态。 终于,反对白九卿的一名长老亮出了杀手锏,“雌狐化人,自生守宫砂,族长若是问心无愧,还请伸出手臂,自证清白。” 白九卿闻言歪头看了那说话的长老一眼,鼻翼微抖,没有接话。 “敢请族长自证清白。”另外一名长老出言附和。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白九卿冷笑发问,“你们若是认为我德不配位,我让位就是了。” “我们没有逼宫的意思,只是希望族长能把话说清楚,族人被杀,你为何放过凶手?”一名女性长老挑眉说道,由于狐族精擅变化,故此所有长老都是美貌的女子或英俊的男子。 “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吗?”白九卿冷声反问。 那女长老挨了噎,气急败坏,“亮出守宫砂,没有守宫砂,你就是与那杀害族人的凶手狼狈为奸,㛚奸苟且。” 听得此人言语,白九卿眉宇之间浮现出了杀机。 就在此时,一个老年修士出言说道,“八云长老此言差矣,据老朽所知那恶贼与采花霪贼玉面青狐多有交集,那玉面青狐所用乱心之毒极为霸道,白族长千里追凶,奔波辛苦,即便一时失手,也不应该怀疑她与恶贼私通。” 此人言罢,立刻有人接话,“马真人所言甚是,在下先前曾经亲眼见过火雷子与玉面青狐同行。” “是极,是极,”一个中年秀士出言说道,“据在下所知那火雷子是被镇魂盟驱逐出来的,起因是他自夜墟作奸犯科,杀人奸霪。” 众人说话之时姬仇一直在远处冷眼旁观,说话的这三个人都是被天诛戾气感染的逆血卫士。 正所谓三人成虎,三人言罢,场中哗然一片。 那名为白八云的女长老随即看向白九卿,“既然如此,族长便不必展示守宫砂,只需告诉我们与那火雷子可有私情?” “你们想做什么?”白九卿不答反问,“我终于明白了,你们兴师动众,圈绕拐折,旨在栽赃陷害,陷那少年于万劫不复!” “族长只需给我们一句话,你与那恶贼可有私情?”白八云挑眉逼问。 “你在跟谁说话?!”白九卿怒目挑眉。 “莫要气怒,莫要气怒,”姓马的老道急忙出面做和事佬,“白族长,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您的品行我们都知道,您有说不得的苦衷我们也能够体谅,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也心知肚明,我们这就走了,您切莫气坏了身子。” 老道说到此处又转头看向白八云,“八云长老,您误会白族长了,白族长绝不会因私废公,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老道言罢,转身冲众人说道,“时辰已经不早了,诸位都各自回去吧。” 听得老道言语,众修士或惋惜叹气,或无奈摇头,各自转身,准备离去。 到得这时,姬仇算是彻底明白对方此举的险恶用心了,其目的是以讹传讹,以讹证讹,刺杀他不成便设法彻底断去他回返镇魂盟的退路,而白九卿不管怎么说都不对,白九卿如果说自己是自愿的,他就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日后就无颜面对纪灵儿,而白九卿也无法说自己是清白的,因为她的守宫砂没有了。 就在姬仇心灰意冷之际,白九卿突然提气发声,“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陷害他,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此人乃真正的正人君子,绝非无耻之徒……”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敢作敢当 在场的众人谁也没想到白九卿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原本准备离开的众人纷纷停下了脚步。 姓马的老道眉宇之间闪过一丝阴冷,但脸上随即浮现出略显尴尬的笑意,转身冲白九卿抬手说道,“白族长,您的意思是您与那恶贼毫无瓜葛?” 听得老道言语,姬仇心中的杀机再度浓重了几分,老道看似只是随口一问,却颇为狠毒刁钻,他这么问,白九卿根本无法否认。 老道言罢,那频繁发难的女长老白八云亦随之逼问,“族长,听你的言外之意,你失贞受辱并不是在为族人报仇的途中遭到了那恶贼的卑劣暗算,而是你荡漾春心,心甘情愿委身于他,自绝于青丘狐族?” 白八云此言一出,狐族立刻有不少人附和起哄,故意发出惊呼之声。 “白八云,你联合外人,发难逼宫,无非是觊觎族长之位,”白九卿冷笑说道,“这族长之位并不是我抢来的,而是造化神授,你若能齐全九尾,这族长之位让与你又何妨?” 白八云挨了噎,气恼反驳,“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只说你是中毒受辱,还是心甘情愿?” 白九卿无言以对,到得这时她也已经猜到了众人的目的,白八云和这群青州修士是沆瀣一气的,各有所图,白八云为的是谋权篡位,而这群青州修士为的是抹黑姬仇,在这种情况下她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承认自己是被姬仇逼迫失身的,这么说可以保住族长之位,二是承认自己是心甘情愿的,一旦承认自己自愿,族长之位就保不住了。 这两条路她都不想走,不是因为不舍得族长之位,而是她很清楚即便自己承认是自愿,对姬仇的名誉也会造成极大的损伤,因为姬仇是有意中人的,这么说会给他扣上喜新厌旧,薄情寡义的帽子。 眼见白九卿无言以对,一个男性长老出言说道,“我说句公道话吧。”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那男长老干咳两声开口说道,“族长只需当众展示守宫砂便可自证清白,若是族长碍于颜面不便展示,那我们也不要强逼,我相信族长的为人,她绝不会与那恶贼有染,这么年族长为狐族呕心沥血,费心操劳,蒙难受辱我们岂能再伤口上撒盐?” 俗话说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但凡说话之前以‘我说句公道话’为前提的,基本上说的都不会是公道话,这个男长老就是如此,看似公正宽和,实则狠毒诛心。 不等白九卿接话,另外一个对方的长老亦开口说话,“云山长老的话我不赞同,族长乃灵寂高阶修为,而那恶贼不过灵寂初阶,族长若不是自愿委身于他,那恶贼又岂能用强霸占?” 正所谓人要脸,树要皮,当着数千族人的面被谈论贞洁清白,白九卿死的心都有了,屡次想要说出实情,又担心会伤及姬仇清誉,舍身相救她的确做了,可那是在姬仇不知情的情况下,但她一旦说出了实情,众人一定会大做文章,污蔑诋毁。 姓马的老道再度火上浇油,“此事乃是狐族的家务事,按理说青州修士本不该参与,但那恶贼先前曾经与玉面青狐残害了清云道姑,清云道姑为人谦和,与世无争,且年近五十,那两个霪贼不但毁了她的清白,还伤了她的性命,我们一干同仁岂能坐视不理,我们只要白族长一句话,那霪贼是否用卑劣手段暗算了你?如果白族长矢口否认,执意维护,那便休怪我们青州修士不顾念近邻之谊。” 姬仇并不认识什么清云道姑,自然更不会与玉面青狐去残害她,姓马的老道自然也不会无事生非,清云道姑肯定是遇害了,但凶手无疑是受到天诛戾气感染的青州修士,其目的自然是栽赃陷害,就如夜墟发生的事情一样。 白九卿此时已经被逼到了悬崖绝境,环顾众人,原本支持她的族人尽数低头,原本站在她这边的两位长老亦无奈叹气。 见此情形,白九卿无奈苦笑,苦笑过后昂起头,高声说道,“我再说一遍,火雷子从未逼迫过我,我与他也并无私情,此人心地善良,人品贵重,你们休想逼我诋毁于他!” 听得白九卿言语,马老道陡然皱眉,转而面露狰狞,“白九卿,你既然与那恶贼沆瀣一气,那我们与你寻仇也不算冤枉了你,”说到此处,转头看向白八云,“诸位狐族长老,你们自行约束本族族人,但凡执迷不悟,妄图维护白九卿者,我们概不留情。” 在此之前白八云等人已经与马老道等人私下议过,听马老道这般说,白八云等人知道即将开战,立刻出言赞同,“白九卿与那恶贼狼狈为奸,私通霪乱,自绝于狐族,任何人不得阻止青州修士为清云道姑报仇,违令者,同罪诛之。” “放肆!”白九卿怒目瞪眼,右手外探,气凝长剑。 “放肆的是你!”一干狐族长老亦亮出了兵刃。 紧要关头,原本支持白九卿的两位族长再度做出了选择,双双亮出兵刃,“此事大有蹊跷,必有隐情,我等众人誓死效忠族长。” 双方首领亮出了各自的立场,下面的狐族众人亦随之站队,原本支持双方的人数大致相等,此番留在白九卿这一方的不过百余人,大部分狐族都站到了敌对阵营。 见此情形,姬仇知道不能再等了,白九卿是无辜的,她落得这般下场都是因为心生恻隐救下了他,而今白九卿已经名声扫地,身为受益者,若是坐视不理,任凭白九卿被众人围攻,当真连畜生都不如了。 想到此处,便想离开藏身之处,就在此时,耳畔传来了男子的声音,“你可曾想过现身的后果?” 姬仇闻声转头四顾,却并没有发现人影,先前说话的声音他隐约感觉耳熟,略一回忆便想起这个声音先前曾经出现过,在危难关头曾经指点过他,当时他便怀疑此人是巫族的某位前辈高人。 由于对方用的是千里传音,姬仇便无法与对方交谈,声音随即再度传来,“你即便现身又能说什么?你若承认与她与过肌肤之亲,便会遭到世人的口诛笔伐,永陷万劫不复。” 听得对方言语,姬仇沉吟了片刻,但最终他还是决定现身,他宁肯背负骂名,受人唾弃,也不愿看到帮助过自己的人因为自己而落难蒙羞。 想到此处,便自藏身之处一跃而起,飞跃广场,于万众瞩目之下落到了祭坛入口。 由于他戴着斗笠,疑惑愕然的众人便看不到他的样貌,就在其摘下斗笠的同时,耳畔再度传来了千里传音,满是欣慰,“甚善,大善……”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坦荡光明 姬仇并不知道自己在这时候现身是否正确,他只知道自己想这么做,而耳畔传来的千里传音令他纠结的心情略有好转,至少还有人赞同自己的作法。 当姬仇摘下斗笠,众人看清了他的样子,白九卿离他最近,看的最为真切,当日她离开的时候姬仇尚未遇到追兵,脸上尚无刀疤,不过姬仇最大的变化并不是脸上多了一道伤疤,而是少了先前的开朗阳光,多了阴郁阴冷。 “你怎么来了?”白九卿强自克制,令自己的说话声不至于带有颤音。 “你说的那片区域我去过了,没有找到白熊的尸体。”姬仇沉声说道。 其他人自然不明白姬仇为何有此一说,但白九卿是知道的,因为当日她曾经欺骗姬仇在他晕死过去之后,她找到了另外一头白熊并取熊胆替他解了毒。 姬仇这么说,说明他已经猜到在自己晕死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令白九卿心情很是忐忑,虽然她是一片好心,但与此同时也为姬仇增添了莫大的困扰,而且还坏了他的名声,她不确定姬仇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姬仇自腰间解下了那把神天长剑,双手递向白九卿,“当日我遭到了玉面青狐的暗算,性命垂危,蒙你仗义援手,舍身相救,我也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这把长剑名为神天,乃是由玄铁灵魄打造而成,可感应五行灵气,堪称神兵,现在我将它送给你,聊表寸心。” 姬仇的声音并不大,但他修为精深,中气十足,不管是狐族众人还是青州修士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这番话令众人既意外又不意外,不意外是因为众人已经猜到他与白九卿有过肌肤之亲,而之所以感觉意外是没想到他会坦荡承认。 白九卿乃青丘狐族的族长,心神意志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可比,先前遭受众人的诟病和指责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软弱和委屈,但姬仇的一番话却瞬间令她眼圈泛红,姬仇之所以简略的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其目的就是为她正名,而馈赠宝剑亦说明姬仇对她先前擅作主张舍身相救是心存感激而不是心存怨恨,她先前的决定是正确的,她没有救错人。 见白九卿一直没有接拿神天长剑,姬仇右手前探,直接将长剑塞进了她的手里。 待白九卿拿住长剑,姬仇转身面对狐族众人和一干青州修士,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打量着众人,眼神之中的杀机也丝毫没有隐藏。 环视过众人之后,姬仇沉声说道,“南灵荒夜墟的事情不是我做的,幕后真凶是天诛和逆血卫士,他们之所以嫁祸于我,为的就是逼我离开镇魂盟,以便于他们刺杀于我,而他们之所以执意置我于死地,乃是因为他们怀疑我才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只要杀掉我,镇魂盟就永远无法封印天诛。” 姬仇说话之时无人插嘴,而他停顿之时亦无人接话,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继续为姬浩然隐瞒了,因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该露馅的迟早会露馅儿,而他之所以说出实情,实则也是为了给姬浩然留下退路,因为他没说自己就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只说天诛和逆血卫士怀疑他是。 短暂的停顿之后,姬仇再度说道,“你们之中有谁是逆血卫士我一清二楚,你们屡次设伏偷袭,试图刺杀于我,尽皆无功而返,眼见这条路走不通,你们便再度栽赃陷害,企图以讹证讹,毁我名誉,令我为世人所不齿,以此断我回返镇魂盟的退路,用心何其险恶,而今我就站在这里,你们想做什么尽管冲我来。” “好个巧舌如簧的恶贼,休要诡辩,诸位一起动手,杀了他为清云道姑报仇。”有青州修士高声呼喊。 青州修士本来就擅长练气,在场的修士亦不乏高手,此人振臂一呼,众人立刻高喊回应,各出兵刃,跃跃欲试。 姬仇歪头斜视众人,以他目前的修为,想要大开杀戒易如反掌,即便所有人一哄而上,其结果也不过是飞蛾扑火,但他突然想到大开杀戒很可能正是天诛希望他做的事情,因为被天诛戾气感染的逆血卫士不过十余人,场中的修士大部分都是正常的,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尽数杀掉,倒是能得一时爽利,却会留下无穷后患,日后镇魂盟怕是容不下他了。 想到此处,便没有急于动手,左手掐捏凝神指诀,右手凭空指点,逐一计数,“一,二,三,四……十三人,此番来到的青州修士里有十三人已经被天诛戾气感染并控制,我数三声,随后便会动手。” 姬仇言罢,抬起右手,“一。” “好个无耻霪贼,如此大胆,竟敢恐吓……” 不等白八云说完,姬仇突然横移六尺,扼住了她的脖颈。 事发突然,狐族众人多有惊呼,而另外几名狐族长老亦是高声呼喊,试图威胁制止。 姬仇无视众人,歪头看向白九卿。 见姬仇眼神之中带有询问之意,白九卿知道姬仇在询问她如何处置白八云,白八云先前曾经恶毒的诋毁过她,不臣之心显露无疑,故此白九卿并未说话,只是鼻翼微抖,无形之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知道了白九卿的态度,姬仇便不再犹豫,直接催动三昧真火,瞬间将白八云挫骨扬灰。 白八云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足见事情发生的何其突然,周围众人自然来不及营救,眼见白八云瞬间化成一蓬飞灰,众长老心中惊惧,便迟疑后退,不敢贸然动手。 姬仇再度将视线移向场中的青州修士,“二。” 一干青州修士面面相觑,无人敢贸然上前。 “还不跑?”姬仇说话的同时催发三昧真火,将自己化为烈焰火人。 眼见他浑身浴火,众人知道他即将痛下杀手,那姓马的老道率先发声,“这恶贼懂得妖术,诸位及早退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马老道言罢,率先提气拔高,向南掠去。 此人一动,立刻有不少人跟随,余下的青州修士没想到他们竟然说走就走,心中存疑,便没有跟随离去。 “三。”姬仇数完立刻动手,观气术可以清楚的辨察气息,御火凌空速度惊人,哪怕逆血卫士分散逃走,也无一人漏网,不过此番他没有直接将对方焚烧成灰,而是以玄天斩下了他们的头颅。 片刻不过,姬仇拎着一串带血的头颅回到了祭坛前。 “恶贼依仗妖术,滥杀无辜,欺我青州无人乎?”有修士怒目相向。 “我杀的都是逆血卫士,”姬仇说道。 “何以证明?”修士喝问。 “夏虫不可语冰,我无法向你们证明。”姬仇随口说道。 “杀了他,为马道长等人报仇。”有修士仗剑上前。 姬仇森然转头,挑眉冷视,“再敢上前一步,我让你们全部死在这里……” ------------ 第一百九十章 再无归途 姬仇自认为可以让一干青州修士知难而退,但是他还是太年轻,对人性缺乏足够的了解,他忽视了两个问题,一是人最怕成群结队,俗话说人多胆气壮,一个人只要加入了某个群体,就会失去冷静和客观,胆子就会变大,做事就会不顾后果。二是人都是要面子的,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众人知难而退,日后传扬出去,他们就会遭到他人的嘲笑。 恐吓和警告有时候并无明确的界限,一干青州修士并没有正确理解他的警告,只当他是在狂言恐吓,如此一来群情激奋,不退反进,手持各种兵刃一哄而上。 这些青州修士之所以罔顾警告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知道姬仇是截教的道人,是镇魂盟的修士,并不认为他真敢大开杀戒。 但是他们错了,他们犯了三个错误,一是姬仇此前已经杀掉了十几个逆血卫士,已经杀红了眼。第二个错误就是他们此前曾经对白九卿步步紧逼,他出于无奈只能当众承认他与白九卿有过肌肤之亲,此举等同断去了自己的退路,虽然他并不后悔这么做,却也免不得懊恼愤恨。他们所犯下的最致命的一个错误就是他们忘记了姬仇是个年轻人,老气横秋,瞻前顾后可不是年轻人的特点。 眼见一干青州修士一哄而上,姬仇只能被动应战,他先前狠话已经说出去了,自然不能后退闪躲。 最先打杀的两人他用的是三昧真火,事已至此,再无退路,玄天随即出鞘,灌注三昧真火,催生丈许火焰刀芒,辗转腾挪之际横扫竖劈,刀刀致命,摧枯拉朽。 包括白九卿在内的众人都没有想到他当真会大开杀戒,见势不好,白九卿急忙呼喊制止,但姬仇置若罔闻,玄天挥舞,大肆杀戮,彷如虎入羊群。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为何会有祸不单行一说,只因人在遇到变故的时候心情会出现剧烈起伏,以这种不稳定的心情去处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容易出错,姬仇就是如此,他此时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回不去了,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和纪灵儿回不到从前了,镇魂盟他也回不去了, 事情的发展超乎了他的想像,他没想到事情会突然恶化到这种地步,究其根源还是因为自己与白九卿有了肌肤之亲,他感觉无法面对纪灵儿了,他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这群蠢货竟然还不知死活的挑衅冒犯,搭上了性命的同时也将他推上了不归路。 每斩杀一人,姬仇心中的愤恨就加重一分,他很清楚自己杀的人越多,就越难以回头,他并不是嗜血好杀之人,大开杀戒的同时心中并不感觉兴奋,有的只是无尽的愤怒,总有一些人拿着愚蠢当勇敢,害人害己,该死,该死,该死。 起初姬仇还会注意出招的时候不殃及狐族众人,后来杀红了眼,刀芒暴涨,狐族众人见势不好,纷纷退居左右,任由姬仇自广场正中与一干青州修士混战厮杀。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个对手化为飞灰,周围陷入了极度的安静,狐族众人都被吓傻了,半柱香不过,近百名修士尽数毙命,这可是百名练气高手,纵然百名囚犯,刽子手砍头行刑也没这么快。 姬仇单手持刀,望天长叹,此时已是黎明时分,但他看到的却并不是光明降临的曙光,而是光明远去的夕阳。 就在此时,白九卿高声说道,“万谢火雷真人,若不是真人及时赶到,狐族今日定会被这些感染了天诛戾气的修士围攻血洗。” 此时白九卿已经重新控制了局面,听她这般说,狐族众人立刻齐声道谢,“万谢火雷真人。” 姬仇听到了众人的道谢之声,却并没有给予回应,他知道白九卿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杀掉的这些人并没有被天诛戾气感染,他们只是被逆血卫士蛊惑了,被自以为是蒙蔽了双眼。 片刻的沉默过后,姬仇还刀归鞘,转身看向白九卿,他是想挤出一丝笑意的,但是他实在笑不出来,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白九卿直视着姬仇,她看姬仇的眼神异常复杂,就彷如她复杂的心情,当日她舍身相救之时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佩服姬仇的品行为人,也没想到此事会闹的人尽皆知,不过她很清楚此事对姬仇的影响是巨大的,包括先前的大开杀戒,都与此事有直接关系,不是万念俱灰之人,不可能做出不顾后果的事情。 她心中满是歉意,除了歉意还有钦佩,其中还有些许痛惜,她救了这个男人,但也害了这个男人。 白九卿的年纪比姬仇大的多,很快调整了情绪,冲姬仇正色说道,“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受到了天诛戾气的感染,你不杀它们,它们就要杀我们。” 姬仇笑了笑,笑的比哭还难看,白九卿这么说实则是在与他串供,统一口径,其最终目的是给他争取一条退路,要知道青州修士是洪荒九州里最精擅练气的,被杀的这些人背后都有师门,如果不这样说,姬仇随后将会受到青州甚至是所有正派修士的追杀。 姬仇想跟白九卿说点什么,却迟迟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貌似说什么都没必要。 “我走了。”姬仇用尽全力挤出了些许笑意。 “喝杯茶水再走吧。”白九卿挽留。 姬仇摇了摇头,“事情是我干的,人是我杀的,谁想寻仇,让他们找我好了。” 姬仇言罢,便催动灵气想要离开此处,他现在心里很乱,迫切的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梳理头绪。 见他要走,白九卿急忙出言挽留,“不忙走,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姬仇并不知道白九卿要问什么,担心她的问题涉及到男女私情,便有些紧张,不过转念一想,狐族众人都在旁边,众目睽睽之下白九卿应该不会问出令他尴尬的问题。 “什么?”姬仇随口问道。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杀不杀那只有孕在身的白熊?”白九卿问道。 白九卿的问题有些出乎姬仇意料,他没想到白九卿会问这个,短暂的沉吟之后摇了摇头。 得到了姬仇的答复,白九卿微笑点头,这个问题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最能反映姬仇的内心,姬仇并不后悔当日没杀那只怀孕的白熊,说明他对于没杀那只白熊所导致的一连串的恶果是坦然接受的。 姬仇没有过多滞留,冲白九卿稽首道别,转而提气拔高。 太阳自东方升起,姬仇孑然西去…… ------------ 告知 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年底琐事也多,接下来的七天不定时更新,万望海涵,多谢理解。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真实心境 离开了狐族所在的青丘,姬仇回到先前放置木箱的树林,老三就趴伏在木箱旁边,见他回返,站立起身,弓背张嘴伸着懒腰。 姬仇原本打算将老三交由白九卿抚养,但目前来看这个决定并不明智,很快他和白九卿的事情就会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他将神天长剑送给白九卿等同坐实了这件事情,不过他先前也曾经当众坦言,赠送神天长剑是为了报答白九卿的救命之恩,不过若是此番再将老三托付给她,则无异于告诉世人他与白九卿之间是有感情的。 实则事已至此,二人之间有没有感情存在都无法阻止二人名誉扫地,不过二人之间有没有感情存在对纪灵儿是有意义的,他与白九卿之间没有感情存在,纪灵儿心里还能好过一点,只能怪造化弄人。若是他与白九卿之间生出了感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如假包换的见异思迁,喜新厌旧。 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却不能不在乎纪灵儿对他的看法,他与白九卿有了肌肤之亲是事实,他不会否认,但二人之间没有私情,这也是事实,他不希望纪灵儿误会他。 姬仇现在心里很乱,本想坐下来梳理一下头绪,但是想到此处离青丘很近,不宜久留,便强打精神,背起木箱,抱了老三凌空向西。 他此番使用的是御火凌空,瞬息千里,之所以如此急切,并不是担心青州修士会前来阻拦寻仇,而是他不愿待在这里,对于白九卿他没有丝毫的怨恨,有的只是感激,但是他不愿再见到她。 御火飞掠的同时,姬仇自心中斟酌去处,之前他一直在追赶玉面青狐,包括去流光城实则都是为了搜寻玉面青狐,而今他已经惩治了玉面青狐,再也没有既定的去处了。 无处可去固然令人沮丧,而无处可去也意味着哪里都可以去,姬仇拿出了笑雷子之前送他的地图,看阅过后决定赶往长留山。 长留山位于流光城的西南方向,他之所以赶去长留山并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笑雷子在地图上标注了那里,且留下了简单的描述,据笑雷子所说长留山在九千多年前曾经建立了一处黑水帝国,而黑水帝国是围绕着一处神秘的地下迷宫建造的,传说在那地下迷宫里隐藏着可以召唤亡灵的秘法。 地下迷宫是否真实存在不得而知,黑水帝国已早以消亡多年,他去往长留山并不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可以召唤和控驭亡灵的秘法,只是单纯的想要走一趟,看一看,笑雷子的地图上标注的地方他都想过去转转,亦不是抱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增长见识的念头,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好好看看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 御火凌空速度极快,尤其是将三昧真火催发到极致,体外会有紫色火焰生出,此时移动的速度几乎是正常凌空飞渡的八倍,由于速度太快,姬仇担心自低空快速移动遇到障碍时无法及时躲闪,便选择自高空移动。 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御火凌空能够攀升多高,此番正好趁机检试一番,不过检试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因为御火凌空貌似可以一直往高处攀升,直至冲破云层。 太阳升起之后光线逐渐变的明亮,自高空御火凌空也并不非常显眼,没过多久姬仇便离开了青州,进入沅州地界。 御火凌空的速度极为恐怖,但凡事皆有利弊,快有快的好处,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往目的地,但快也有快的弊端,那就是根本看不清沿途的景色和风土人情,这也像极了人生,节奏太快,势必仓促急躁,而节奏太慢,又免不了懈怠蹉跎。 进入沅州地界之后,姬仇便慢了下来,他的目的地虽然是长留山,但沿途经过的这些地方他也想好好看一看,接下来他还有很多地方要去,不出意外的话,之前走过的那些路和现在正在走的这些路以后都不会再走了。 卯时,前方出现了一处很大的镇子,此处位于万里驰道北上北疆的必经之处,多有往来的客商自这里打尖儿落脚。 镇子与城池的最大区别就是镇子周围没有围墙,赶到此处姬仇停了下来,自镇外的树林里卸下了木箱,留下老三看守,自己步行进入了镇子,他木箱里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也不怕被贼人惦记。 他之所以要进入镇子乃是为了给老三买吃的,老三的体形越来越大,随身携带的那点肉脯根本不够它吃。 进了镇子,姬仇率先打听哪里有杀猪宰羊的屠户,随后根据路人的指点找到了一家屠户,屠夫早上宰杀了一头猪,此时已经分解完毕正在门口售卖,肉摊周围围了几个妇人,姬仇便没有急于上前。 这几个妇人正在与屠夫争吵,怪他切下来的肉全是红肉,没有白肉,这时候白肉比红肉受欢迎,因为白肉可以炼油,无角动物的油被称之为脂,有角动物炼出来的油称之为膏。 市井小民的生活日常就是斤斤计较,也正因为斤斤计较,所以他们也只能是市井小民,判断一个人是不是有出息,就看他的时间是不是宝贵,这些妇人一直在与屠夫争吵,喋喋不休,眼见斤斤计较短时间内不会结束,姬仇便走上前去,买下了那些红肉,将白肉让与那些妇人。 姬仇本以为屠夫也是斤斤计较之人,没想到对方并不吝啬,见他买的全是红肉,感觉亏待了他,主动去后院儿拎出一挂肝脏送他,姬仇道谢过后问他为什么与那些妇人斤斤计较,屠夫回答那些妇人总是自作聪明的来占便宜,对这种人绝不能姑息纵容。 姬仇笑了笑,付了银钱,拎着荷包转身离去,这时候购买肉类都是用芋叶或荷叶包着,故名荷包。 此时吃早饭有两个去处,投宿的客人自客栈里吃早饭,本地人或是走脚路过的自沿街的铺子里,这些铺子都是临时搭建的,收摊之后就会拆掉。 沅州不比中州,镇子也不比城池,早饭也没那么讲究,几乎清一色的烤饼和稀粥,咸菜也有,但不便宜,因为沅州属于内陆,不比沿海的青州等地可以晾晒海盐。 姬仇自沿街的一处临时搭建的食铺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要了烤饼和稀粥,咸菜只有两样,他全要了,一样腌豆子,一样腌葵菜。 这处食铺共有八张小木桌,几乎全坐满了,除了他大部分都是贩夫走卒,在距其不远的木桌旁坐着一老一小两个道人,老道年逾花甲,穿的是阐教的道袍,小道士只有十四五岁,应该还没有授箓,穿的是没有本宗标识的蓝布道袍。 随着年纪的增长,沉稳是必然趋势,中老年人的稳重和年轻人的热血一样,都属于顺势而为,比比皆是,并不稀奇,值得高看一眼的是中老年人的热血和年轻人的稳重,都属于逆势而为,能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这个老道年纪很大了,话不多,很稳重,那小道士可能头一次出远门,吃饭之时一直缠着老道问这儿问那儿,看得出来老道士对自己这个小徒弟非常宠爱,有问必答,只是声音压的很低。 小道士好奇的询问二人携带的东西能换来什么样的丹药,由此可以判断出师徒二人此番北上也是为了去流光城与巫族人易换丹药。 老道士估算二人带去的东西能换得空冥初阶的丹药,可以帮助小道士尽快晋升空冥,而小道士则颇有孝心,只道自己不要补气灵丹,老道士年纪大了,应该与巫族人易换延年益寿的丹药。 老道士欣慰之余否定了小道士的想法,只道阐教召集门下空冥以上修为的道人下月初八赶赴南灵荒,协助镇魂盟与天诛及逆血卫士展开最后的决战,小道士若能晋身空冥,师徒二人就可以一同前去,为拯救天下苍生略尽绵薄之力。 老道士说了个地名儿,姬仇曾经听王老七说过那地方,位于南灵荒西南区域,但他之前没去过。 对于天诛和逆血卫士,小道士不很了解,在其追问之下,老道士向其讲述了天诛的来历,在天地初开之时,盘古化生万物,盘古之胆化生了幽冥血海,幽冥血海乃先天戾气之源,后天产生的戾气纷纷汇聚于此,后来伏羲以阴山阵法封印幽冥血海之后,天下戾气无处归附,多年累积,终于在灵气最为稀薄的南灵荒凝聚成了一个强大且邪恶的生灵,这个强大的生灵就是天诛。 由于天诛拥有准圣期的实力却无准圣期的境界,故此被练气之人称之为伪圣。 伪圣天诛每次脱困都会大肆宣泄戾气,破坏天地平衡,对于这种戾气化生的神灵,洪荒修士拼尽全力都无法将其彻底消灭,经过几次大的围剿,也只能将天诛封印起来,但处在封印之中的天诛会缓慢吸收洪荒各处的怨气和戾气,最终破除封印,重现人间。 为了克制天诛及其戾气感染的逆血卫士,上古时期的洪荒修士便成立了镇魂盟,由阐教,截教,炎箭宗,幽云宗,神道宗等宗派共同组建,封印天诛的关键是五位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只有五人合力,才能封印天诛。 小道士好奇的追问那五位感应五行玄灵之人是否已经找到,老道回答已经找到了,眼下正在镇魂盟的严密保护之下修炼各宗绝学。 得知五位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已经找到,小道士有些失落,每个人都希望自己与众不同,但是大部分与其他人都没什么不同,真正与众不同的人很少。 见小道士神情怏怏,老道士猜到他心中所想,便低声说道,“也亏得你不是感应五行玄灵之人,不然你就要舍生取义了。” 小道士惊问其故,老道士低声解释。 不止小道士吃惊,姬仇也很吃惊,他吃惊的不是封印天诛需要舍生取义,而是此事何时已经宣扬开来。 听罢老道士的解释,小道士脸上浮现出了崇敬神情,“他们知道自己下月初八就会死么?” “想必是知道的。”老道士说道。 “师父,你说他们现在是何心情?”小道士叹了口气。 “能够舍生取义,名留青史,此乃无上荣耀,他们应该满心欢喜,无所畏惧。”老道士说道。 “哈哈哈哈。”姬仇忍不住发笑。 听得他的笑声,邻桌食客纷纷转头侧目,那一老一少亦是如此。 姬仇放下吃了一半的烤饼,拎着荷包站立起身,途经二人所在的木桌时歪头看向小道士,“你师父说的不对,他们现在心乱如麻,怕的要死……”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次月初八 小道士并不知道姬仇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番话,震惊错愕,呆呆的看着他,没有接话。 姬仇虽然外面穿的是披风,但里面的中衣却是道人专用,老道士眼尖,看出他亦是道门中人,便出言说道,“福生无量天尊,感应五行玄灵之人舍生取义,高风亮节,道友何故肆意猜测,妄言诋毁?” 姬仇随口说道,“他们是什么心境,我比你更清楚。” 姬仇的脸上有道森长的刀疤,有些吓人,老道士略有忌惮,便没有与他争辩,但眼神和表情却明显透着不屑和不满。 见师父挨了呛,小道士鼓起勇气接过了话头,“你又不是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何心境。” “下月初八,希望能在南灵荒见到你。”姬仇笑了笑,拎着荷包缓步离开。 姬仇虽然面带微笑,却是满心苦涩,俗话说冷暖自知,不管什么事情都只有当事人才能有切身体会,外人只能凭借想像,在世人看来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应该如圣人一般无所畏惧,殊不知他们也是人,而且都是年轻人,对人生有着太多美好的憧憬,能活着,谁愿意去死,说不害怕纯属自欺欺人。 不过害怕归害怕,他却并不打算知难而退,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当某件事情只有某个人有能力去处理时,这个人就义不容辞的肩负起了处理这件事情的责任,哪怕表面上看这件事情与他没有丝毫的关联。 姬仇此时的心情只能用纠结来形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镇子的。 回到树林找到老三,放下了肉和猪肝,姬仇便坐在木箱上开始发愣,确切的说是继续发愣,因为回程的途中他就一直在发愣。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自己会死,而最可怕的是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间死,此前他只知道自己会死,却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而今他终于知道了,下月初八。 即便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知道自己只能活一个月,也必然心惊肉跳,寝食难安,更何况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心一直是揪着的,心慌气短,心神不宁。 呆坐良久,姬仇又回到了镇子,买了偌大一坛烈酒,他没想借酒浇愁,只想改变自己目前忐忑纠结的心情,他知道喝酒一定能改变自己的心情,至于具体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他也没有前瞻深究,因为任何的心情都比现在的这种心情要好。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大量饮酒之后他的心情的确好了不少,都说酒壮怂人胆,实则狠人喝酒也能壮胆,他之前虽然也喝酒,却从未醉过,此时有些醉了,没有之前清醒了,却也比之前兴奋了,挺好,至少不那么难受了。 就在姬仇闭着眼睛感受微醺所带来的久违的轻松时,突然感觉到老三在碰他手上的酒坛子,睁眼一看,老三正凑在坛口闻嗅酒气。 一时兴起,便将酒坛微微倾斜,让老三可以碰到坛子里的酒水,令他没想到的是老三在闻嗅过后竟然开始舔食酒水。 他本以为老三舔过一口之后就会摇头晃脑的跑开,没想到老三竟然一直在喝,貌似喝的不是酒水而是清水。 起初他还不明所以,不过转念一想很快明白了其中缘由,老三乃是龙子狻猊,而狻猊乃纯阳火兽,酒水在五行之中属于水中火,与老三五行相合,老三喜欢喝酒也在情理之中。 一坛酒是十斤重,他先前喝掉了两斤,待得老三喝够走开,重新掂量坛子,发现里面的酒水只剩下三斤不到,这令姬仇心中生出了些许期待,喝这么多,不醉才怪,他很好奇老三喝醉酒之后会做什么。 但是结果令他大失所望,老三喝完酒并无任何醉态,只是呼吸较平时粗重了些。 姬仇将剩下的酒水灌进了酒囊,转而背起木箱,抱起老三重新上路。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长留山,升空之后便径直向西北方向移动,由于不赶时间,便不曾御火凌空,只是采用了寻常的凌空飞渡,一边赶路,一边观赏沿途的风景。 都说哪里风景宜人,景色秀美,其实真实的景物都是次要的,风景是否宜人,景色是否秀美,关键取决于观赏者的心境和心情,心情好,顽石都能看出厚重来,心情不好,明亮的太阳看起来也是雾蒙蒙的。 大部分时间姬仇都在密林山谷之中移动,偶尔也会看到一些宽窄不一的道路,路上不时可以看到往北移动的修士或道门中人,这些人很可能是赶往流光城易换丹药的,根据先前遇到的老道士所说不难发现,事态的恶化比他想像的要快,局势也比他想象中的更恶劣,看来不止是阐教和截教冲分散在各处的门人弟子发下了敕令,洪荒各处的修士也都收到了类似的号令,都在为下月初八赶赴南灵荒而紧锣密鼓的进行准备。 日落时分,姬仇离开沅州,进入了长留山地界,长留山也有人族分布,只是这里很是偏远,多有戈壁荒漠,不管是农耕还是狩猎都不如长州和中州等地,村落房舍更加简陋,生活也更加贫苦。 由于黑水帝国早在数千年前已经消亡了,多年的岁月消磨,而今的长留山已经找不到黑水帝国的影子了,长留山并不是一座独立的山峰,而是一片高大的山峰,山上的植被并不多,这里的民众居住的较为分散,人数最多的部落住在长留山的主峰上,他们是北狄族人,以半畜牧半农耕糊口谋生。 姬仇自相邻的山峰远远的打量着长留山的主峰,传说中的地下迷宫很可能就在长留山的主峰之下,不过他没打算进去一探究竟,原因有三,一是入口不易寻找,二是他感觉探寻地下迷宫没什么意义,最后一个原因就是那里有北狄族人居住,他们之所以住在那里,很可能是为了守护地下迷宫,都是些可怜的穷苦人,敝帚自珍,眼下自己什么都有了,没必要再去抢人家的那点儿东西。 姬仇所在的山峰有好几处山洞,是不是人为挖掘的不得而知,不过都有人类生活过的痕迹,姬仇找了处避风的山洞作为落脚之处,躺在山洞里,远远的看着对面山峰北狄族人夜里燃点的篝火。 二更时分,对面的篝火熄灭了,北狄族人进入了梦乡,姬仇没什么睡意,便自木箱里取出了经文随手翻看。 老三就趴卧在他旁边,他在看阅经文的时候会随手抚摸老三,他已经知道老三可以吸收自己的三昧真火并加速成长,抚摸之时手上是灌注了些许火属灵气的。 看阅经文可以令人更加专注,暂时忘却烦恼,四更时分,姬仇将一本经文看完,他没有将看完的经文放回木箱,而是随手将其焚化了,大限一到,他带不走任何东西,该处理的现在就应该着手处理了……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嗜血好杀 待经文燃烧之后的灰烬随风飘散,姬仇收回思绪,拿出银梳帮老三梳理毛发,他知道老三可以吸收三昧真火并加速成长,故此对于老三形体再度变大也不感觉意外,此时的老三已经有四尺多长,两尺多高,比成年的野狼还要大上几分。 形体的变化也带来了样貌的变化,老三此时已经一点像狗的地方也没有了,也不太像虎豹,据白九卿所说老三的母亲乃是狮兽,但他此前从未见过狮兽,也不知道狮兽长什么样子,早年倒是见过蛟龙,仔细打量老三的五官,的确有龙属的影子,尤其是颧骨和眼睛,而最能证明其拥有龙血血脉的是头上的龙角,已经有三寸长短了。 很难形容老三现在是什么样子,总之一看就不是善茬儿,皱着鼻翼,斜眼看人,一身火红皮毛,霸气外露,凶戾张扬。 老三貌似有些饿了,在姬仇为其梳毛的时候不时用嘴去拱木箱,姬仇将木箱里剩下的肉脯全都拿了出来,老三开始狼吞虎咽。 一瞥之下发现老三的犬齿好像变长了,姬仇就捏着它的嘴想要定睛细看,但刚一捏它的嘴,老三就本能的龇牙示威。 “哎呀我操,你冲谁龇牙呢。”姬仇冲着老三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老三挨了打,急忙闭嘴歪头,看向一旁,不敢与姬仇对视。 姬仇手上用力,将老三的脑袋扳了过来,掰开它的嘴打量它的牙齿,此番看的真切,老三的犬齿的确变长了,足有一寸多长,嘴唇已经包不住了,而且寻常动物都是两颗犬齿,它有四颗,上下各二。 在检视老三犬齿的同时姬仇发现老三呼吸很是粗重,而且吐出的气息很是炙热,几乎到了烫手的程度。 检查过后,姬仇放开了老三,取下腰间酒囊仰头喝酒。 喝过几口,发现老三并没有吃那地上的肉脯,而是一直斜眼看着他。 见此情形,姬仇将那些肉脯往它面前拨了拨,“打你是因为你冲我龇牙,又不是不让你吃。” 这么复杂的话老三自然听不懂,但姬仇将肉脯推到它面前这个举动它看得懂,得到许可,一阵狼吞虎咽,嚼都不嚼,几乎都是整块儿吞进去的。 姬仇喝过几口酒,转而继续拿起银梳帮老三梳理毛发,老三明显没吃饱,眼巴巴的看着木箱,不时还用头去碰,用爪子去挠。 见此情形,姬仇便收起梳子,背起木箱,带着老三走出了山洞。 照例还是抱起了老三,昨天他刚抱过老三,那时候老三也就四十来斤,现在估计得有六七十了,抱着都有些费劲了。 姬仇并没有惊动对面山中的北狄族人,抱着老三悄然离开,他来这里纯属闲逛,他的时间不多了,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寻幽探奇了,一个月很短的,只够他四处走一走,看一看。 离开长留山,姬仇往南去了诸沃之野,那里少有树木,地形以戈壁,沙漠和少量草原为主,他本想寻找城池镇子为老三购买食物,沉吟过后又改变了主意,他无法一直照顾老三,老三现在长这么大了,也不能将它托付给别人了,得设法教会老三自行觅食才行。 想到此处,便刻意留心,寻找合适的目标,由于附近没有茂密的树林,也见不到大型的猎物。 辰时,前方出现了一片不算广袤的草原,草地上有很多野兔,野兔都是成群的,远远望去一大群,但到得近处却一只也见不到了,野兔警觉,都钻到洞里去了。 狩猎觅食是动物的本能,姬仇将老三放下之后,老三便跑出去闻嗅寻找,但野兔挖出的洞口都很小,它钻不进去,能够闻到兔子在洞里却无计可施,一通乱刨之后只能无奈放弃,回头看向姬仇,向他求助。 姬仇会观气术,能够清楚的知道哪个洞里有兔子,于是便走到洞口催发三昧真火将野兔自洞里逼出来。 草原上到处都是地洞,野兔自这个洞里蹿出来,很快就蹿到另一个洞里去了,姬仇逼出了一群野兔,但不等老三反应过来,已经跑的一只不剩了。 眼见老三一脸愕然的看向自己,姬仇不禁莞尔,于是又带它找到另外一个洞口,如法炮制的逼出一群野兔。 此番老三倒是有了准备,但它的准确明显不充分,兔子蹿出来之后到处乱跑,数量太多,它不知道该扑哪个,一通摇头晃脑,转了个圈子,兔子又跑光了。 接连试过五六次,老三就像个傻子一般,一只都没逮到。 姬仇也不着急,虽然老三的心智随着形体的增长也得到了快速的提升,但学习.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于是便耐着性子继续教导。 他还没老婆,自然也没养过孩子,教导老三狩猎让他有了做父亲的感觉,他有义务教会老三如何狩猎,确保自己死后老三能够活下去。 一想到自己快死了,那种悲凉沮丧的心情再度浮上了心头,他努力调整心态,不希望自己陷入自怜自叹之中,但心情却始终异常低落,福伯死了,姬浩然跟他反目成仇了,纪灵儿原本是自己最大的牵挂,因为中了玉面青狐的暗算,现在也没法儿面对人家了,没了,什么都没了,就剩下老三了,教会老三如何狩猎,自己也就没什么没尽的义务和未了的心愿了。 草原上的兔子很多,尝试的次数多了,老三终于瞎猫碰上死耗子逮到了一只,一通摇头猛甩之后兔子断气了,但它并没有吃那兔子,而是将兔子叼到了姬仇面前。 “你看我干嘛,还想让我给你剥皮呀?”姬仇笑问。 老三自然不会说话,而是用鼻子将那兔子往姬仇面前推了推。 姬仇无奈,拔出长刀随手将那兔子一分为二。 老三闻嗅到血腥气,趴卧下来开始咬嚼,姬仇不愿看到血腥场面,便转身背对着它,坐在木箱上望着南方出神发愣。 老三现在个头儿已经很大了,一只兔子自然吃不饱,不多时,走到姬仇旁边用头蹭他。 姬仇转身回头,见老三已经将兔子给吃掉了,连毛都没剩,不过老三只吃了一半,另外一半还在原地。 姬仇不明所以,指了指那半只兔子。 老三看了看兔子,又看了看他,始终没动那半只兔子。 姬仇随手将那半只兔子隔空抓了过来,扔到了老三面前,但老三仍然没吃,反倒再度将那兔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姬仇突然懂了,原来这半只兔子是老三给他留下的,他不知道在老三的心目中是把他当成父亲还是朋友,不过老三却愿意与他分享捕获的食物。 姬仇的心情本就低落,突然被关心令他甚感欣慰,但同时也令他更加伤感,如果能活下去该多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老三之间一定会越来越有默契,情义也一定会越发深厚。 木箱里还剩下几个饼子,姬仇拿出一个张嘴咬嚼,与此同时将兔子扔回给老三,老三这才明白他不吃这个,于是又是一通狼吞虎咽,如假包换的茹毛饮血。 老三饥肠辘辘,姬仇只能继续帮它狩猎,由于老三并未掌握捕猎技巧,午后便一直没有再捉到兔子。 姬仇有些累了,便延出灵气自地下抓出一只兔子扔给了他,转而走到草原边缘,那里有些树木,马上天就要黑了,他要搭建个过夜的窝棚。 搭建窝棚很简单,只需用较大的木头搭建个支架,然后往上覆盖树枝树叶就可以,一层透风就覆盖两层,两层还透风就覆盖三层,无非是多覆盖几层,没什么技巧可言。 搭建好窝棚,收集了足够的过夜生火的干柴,姬仇回头看向老三,老三此时仍在草地上抓兔子,所在区域的地洞里竟然有黑烟冒出。 见此情形,姬仇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来了,但四顾之后发现周围没人。 正自疑惑,却发现老三正趴在洞口往地洞里喷吐烟雾,看的出来它是想喷火的,但道行不够,只能喷出带火星的黑烟。 感觉惊奇必不可免,但也没有太过吃惊,因为老三乃纯阳火兽,能喷吐火焰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 单就抓兔子而言,用烟熏远比用火烧效果要好,掌握了要领,老三终于再次捉到了兔子,它知道姬仇不吃这东西,抓到就吃。 起初是连皮毛一起吃,吃过几只之后就不吃毛了,只吃肉。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姬仇便自窝棚外生起篝火,拿出木箱里的经书随手翻看,而老三则一直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抓兔子。 过目不忘的本事姬仇是没有的,但三遍不忘他能做到,待得背下了度人经的全文已是三更时分了。 姬仇将经书扔进篝火,站起身准备伸个懒腰,但起身之后看到的景象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草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野兔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老三已经杀红了眼,仍在肆意驱赶,疯狂杀戮…… ------------ 第一百九十四章 除名驱逐 短暂的震惊和错愕之后,姬仇回过神来,走出窝棚喝止了老三。 老三并不知道自己在滥杀无辜,听到姬仇的呼喊,一脸兴奋的自远处跑了过来,跑到他身边之后还不时回头张望,貌似是在炫耀自己的功绩。 姬仇本想给老三一脚,但转念过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狩猎是野兽的本能,老三其实也没做错什么,它不懂得掌握和拿捏尺度,学会了杀戮便一直重复这个过程。 不过奖励肯定也是没有的,不管怎么说老三的这种作法都是不对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变的越来越强大,能够捕杀猎物的种类和数量也越来越多,如果不加约束,日后很可能会嗜血好杀,为害一方。 想个什么办法能让老三在最短的时间内养成正确的狩猎习惯?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前提是确定什么才是正确的狩猎习惯,首先人和牲畜得排除在它的食谱之外,其次是狩猎以吃饱为限,狩猎的目的是果腹糊口,而不是为了享受屠杀所带来的血腥刺激。 当务之急是先处理这一地的死兔子,最近的村落离此约有两百里,想要物尽其用最好是将死兔子送给他们,但如果这么做了,就无法让老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别说什么龙血后裔,什么纯阳火兽,老三现在的智商不会比三岁孩童更高,太过复杂的方式它理解不了,得用最简单的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它养成正确的狩猎习惯。 思虑良久,姬仇决定采用一个非常费时的方法,自此处滞留几日,一直让老三以死兔子为食。 第二天,老三过的很惬意,吃了几只死兔子,闲暇之余想要再度捕猎,被姬仇严厉制止了。 第三天,老三仍然以死兔子为食,兔子是吃草的,草在肠胃里发酵的速度比较慢,加上此处温度较低,兔子尚未腐坏。 第四天,兔子开始变味了,老三不愿吃了,又想去捕捉活兔子,仍然被姬仇严厉制止了。 第五天,兔子开始发臭了,老三一口都不吃了,饿了一天。 第六天老三仍然在挨饿,姬仇将发臭的死兔子扔到它面前,老三闻了闻,一脸嫌弃。 第七天,老三又饿了一天。 在此前的七天当中,姬仇每晚都会催动三昧真火抚摸老三,此时老三的身形已经有牛犊大小了,形体的增长令它迫切的想要进食,但它不是食腐动物,发臭的兔子它实在无法下咽。 第八天,姬仇带它离开了窝棚,仔细算来他自此处一共滞留了七天,对于只有一个月可活的人来说七天是非常宝贵的,但姬仇却并未感觉惋惜,他用了七天的时间让老三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杀掉的猎物必须吃掉,吃不了就不能滥杀,他已经自老三脑海里留下了这个印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得继续进行强化。 随身携带的木箱里还有麝香,但麝香已经掩盖不了老三自身的气味了,杀气外露,所到之处万兽奔逃,百鸟惊飞。 姬仇仅剩的干粮已经吃光了,为了补充干粮和酒水,南行之际便有意的寻找城池和镇子,日落时分前方出现了一处城池,这处名为狄城的城池是诸沃之野北部最大的城池。 诸沃之野是人族与异族世代争夺的区域,多年之前双方达成了默契,北半部分由人族所有,南半部分为异族栖息,诸沃之野的南面就是镇魂盟众人当日前去捕捉坐骑的聚窟州。 狄城的城墙是破旧低矮的土墙,由于所在区域很是偏远,城池不像其他城池那么繁华,但过往的路人和走脚的商贩也不少,城里有不少客栈,也有一些酒肆。 姬仇将老三留在城外隐蔽处,独自进城,其实他随身携带的木箱已经空了,但他一直带着那个木箱,老三认那个木箱,只要他留下木箱,老三就会一直守着木箱等他回来,到得最后关头,他会找一个适合老三生息的大山密林将木箱留在那里,有木箱在,老三就会自那里安心等他。 一想到老三苦等自己回归的情景,姬仇就心如刀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三永远也等不到他了。 姬仇的心情很差,自酒肆沽酒时听到的几个修士的交谈令他本就糟糕的心情直接降到了冰点,这几个修士是北灵荒的修士,此时是往中州与其他地方的修士会合并一同前往南灵荒助战的,几人所谈论的事情正是关于他的,说他凶残暴虐,屠杀青州修士,青州修士派人前往镇魂盟问责,镇魂盟已经将他除名驱逐,而截教亦剥夺了他的道籍。 这几个修士谈论时提到了青州修士前往镇魂盟问责的具体时间,与他自青丘大开杀戒是吻合的,这个消息应该不是谣传。 随后这几个修士又提到了他将绝世宝剑神天送给白九卿,对他和白九卿分别进行了诋毁,只说白九卿是为了得到神天而引诱了他,说他是垂涎白九卿的美色而始乱终弃,辜负了镇魂盟盟主的千金纪灵儿。 得知自己被镇魂盟驱逐之后,姬仇便陷入了茫然状态,众人随后谈论的什么他也只是木然的听着,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了,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认命,毕竟那些青州修士的确是命丧他手,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传扬开来,镇魂盟将自己驱逐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那几个修士谈论的是镇魂盟为什么会驱逐他,在他们看来镇魂盟和截教分宗之所以当机立断将他驱逐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大战在即,镇魂盟需要青州修士的鼎力相助,二是他与白九卿有染,纪怜羽不齿其为人。 装满酒囊,姬仇拎着两坛酒水和些许吃食离开了酒肆,他没有杀那几个修士,他现在万念俱灰,连发怒的心情都没有了。 回到城外时两坛酒已经剩下了一坛半,姬仇此时的心情差到了极点,镇魂盟再也回不去了,彻底变成孤家寡人了。 正所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姬仇并没有怨天尤人,因为那些青州修士的确是他杀的,他谁也不怨,要怨只能怨自己心理素质很差,在受到挫折和打击之后未能及时调整,导致祸不单行,走进了恶性循环的怪圈。 老三很喜欢喝酒,闻到酒气又凑过来闻嗅,姬仇抽出玄天将酒坛削掉一半,将那半坛白酒给了老三。 一阵夜风吹来,姬仇恢复了些许清醒,通过镇魂盟和截教将自己驱逐一事不难看出,姬浩然的虚假身份还没有暴露,在众人看来姬浩然才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如果镇魂盟和截教知道了真相,是绝不会在此等关头将他除名驱逐的,因为他是封印天诛的关键,将他除名会直接导致他心灰意冷,置身事外。 虽然镇魂盟和截教将其除名驱逐很可能是出于无奈,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个错误的决定将会直接导致天诛永久脱困,进而导致人族的灭亡。 被镇魂盟和截教除名驱逐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等同奇耻大辱,要说心中丝毫没有怨气那是自欺欺人,但即便心情差到了极点,姬仇也并不打算以自己已经被驱逐为借口来逃避自己的宿命,该做的事情还得做,宁教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 ------------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云游洪荒 姬仇并不准备自狄城外滞留太久,趁老三喝酒的工夫拿出了笑雷子当日馈赠的地图,他目前位于诸沃之野的中间区域,往南就是聚窟州,径直向西就是异州地界,异州顾名思义就是异族的聚居地,那里几乎没有人族的踪迹。 异州的正北是流徙沙漠,那里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多年之前修士和夜魔曾经自那里爆发过一场惨烈的战争。 流徙沙漠的正北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山,昆仑山乃万山之祖,龙脉起源。 在流徙沙漠的正西是幽州地界,那里也是异族繁衍生息的区域,不过那里有少量的人族修士,这些修士并不是闲散分布,而是聚集在阴山关隘。 阴山原本是异族妖属的圣地,以神木为信仰,自修罗族从幽州西侧的血海诞生之后,便霸占了阴山,异族妖属时代想要夺回阴山,却一直未果,后来因为修罗族日渐强大,为遏制修罗族向外扩张,人族便与异族结盟,各派修士和族人联手驻守阴山关隘。 姬仇看阅地图是为了确定接下来的去处,其实他现在万念俱灰,哪里都不想去,但是生而为人,总不能连自己所生活的洪荒世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收起地图,姬仇自脑海里定下了接下来的行进路线,先去异州,然后自异州北上前往流徙沙漠,之后继续北上,往昆仑山一行,随后调头南下,经幽州继续南下,游览瀛洲,之后由瀛洲向东去往聚窟州,老三是他自聚窟州捡到的,他准备将老三还送到聚窟州去,最后独自自聚窟州回返南灵荒。 之前追踪玉面青狐走的是东线,接下来走的是西线,一来一往,大致就能知道洪荒世界是怎样一种情形。 由于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再有人族城池,姬仇便重回狄城,补充了干粮和酒水。 老三现在个头儿已经很大了,他抱着有些吃力了,便施出风行诀陪着它自地面上快速移动,老三奔跑的速度异常快速,一次冲跃可达七丈,姬仇全力催发风行诀,老三也能跟得上。 当日晚间,姬仇来到了异州地界,由于异州是异族的聚居地,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便没有往异州腹地去,而是贴着异州的东侧谨慎的往北移动。 北上的途中姬仇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掩盖掉老三的气息,随着形体的增长,老三与生俱来的杀气也越来越浓重,所到之处鸡飞狗跳。 如果可以以某种方法隐藏掉它自身的气息,不但可以隐藏行踪,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和争斗,还可以让老三在以后的岁月中狩猎更加容易。 思虑良久,最终姬仇还是放弃了,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掩盖老三的气息,可能随着年头的增长,道行的提升,最终老三会返璞归真自行敛藏气息,但现阶段它还做不到这一点,实则动物都有领地意识,大部分的动物都会通过气味来标注领地,老三所发出的杀气只不过是其标注领地的一种方法,它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也没必要藏头露尾的装孙子。 老三此时已经可以自行狩猎了,由于嗅觉灵敏且移动的速度很快,捕猎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有了前车之鉴,它选择的猎物都是可以一顿吃完的。 姬仇本想设法教导老三狩猎之时避过那些处于哺乳期的母兽,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观察区分太过复杂,而他又没有足够的时间,最终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弱肉强食乃是天道,只要活着就免不得要进行杀戮,所有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杀戮都符合天道。 姬仇的本意是尽量低调的自异州边缘往北移动,奈何带了老三,纵然想要隐藏行踪也不能够,也不是所有动物都对老三退避三舍,进入异州的次日中午时分,老三终于遇到了硬茬。 对方是一条长着两条龙爪的蛟龙,在二人途经一处黑水湖泊时自水下疾冲而出,怒吼过后朝着姬仇老三冲了过来。 姬仇习得观气术,可以观察气息,但很深的湖水或太厚的土层会影响到观气术的施展,故此这条长达七丈的巨大蛟龙突然出现时姬仇毫无防备,急忙凝神戒备,与此同时拔出了腰间的玄天长剑。 判断一个人或是一个动物是真狠还是假狠,就看在遇到突发情况时他们的第一反应,虚张声势的遇到突发情况时第一反应是逃走闪躲或是屈服,而真正凶狠的第一反应就是迎头反击。 不等姬仇下令,老三已然咆哮着冲向了那条蛟龙,这条蛟龙是黑色的鳞片,头生双角,身形异常巨大,此时的老三已经有牛犊大小,但是与这条黑蛟相比,其身形还是小了很多,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姬仇拔刀在手,本想立刻出手斩杀那条黑蛟,但转念过后又改变了主意,这是老三第一次遇到厉害的对手,且看它如何应对,倘若老三不是它的对手,再出手也不迟。再者,他也想看看这条黑蛟为什么会主动出水攻击。 与人类争斗的进退攻防不同,异类之间的争斗更加惨烈,只攻不守,完全是以命相搏,双方的争斗都以撕咬为主,黑蛟虽然身形巨大却异常灵活,獠牙巨口大张,攻击的目标是老三的后脊,而老三的攻击目标则是它的七寸。 野兽的后背是它们的弱点,而作为蛇蟒来说,七寸则是它们的要害,老三虽是第一次遇到强劲的对手,却知道攻击对手的七寸,有些东西是不需要后天学习的,是与生俱来的,是骨子里带来的。 双方都没有闪躲,但双方短时间内都没能攻击到对方的软肋,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老三和黑蛟都急切的想要攻击敌人的软肋,由于动作太快,在进攻时身形的快速移动就起到了类似于躲闪的效果。 短暂的抢攻之后,老三率先吃了亏,它终究年幼,没有实战经验,凌空冲扑之时被黑蛟倒甩的蛟尾砸飞了出去。 湖边多有巨大的青石,眼见老三即将撞上巨石,姬仇急忙施出移山诀将其隔空抵住。 老三并不知道姬仇在后面帮忙,止住退势之后立刻猱身再上。 砸飞老三之后,黑蛟并没有趁机抢攻,而是蜿蜒蛟身,挺身后仰,与此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大口吸气。 见此情形,姬仇知道黑蛟很可能要喷吐毒液,因为黑蛟的这个动作他曾经在蛇类身上见到过,喷吐毒液之前都有挺身后仰这一动作。 担心老三吃亏,姬仇便准备出手,令他没想到的是老三竟然抢在对手之前喷出了一道炙热火焰,火焰呈赤红色,足有两丈长短。 对于老三能够喷火,姬仇并不感觉意外,因为作为纯阳火兽,能够喷吐火焰也在情理之中,令他没想到的是老三喷吐的火焰炙热非常,不似寻常火焰,反倒有些像三昧真火…... ------------ 第一百九十六章 狻猊真身 不等老三喷吐的火焰近身,那黑蛟亦吐出了一蓬急如骤雨般的黑色毒液。 赤红的火焰与黑色的毒液正面接触,大量毒液瞬间化为带有恶臭的毒雾,而老三所喷吐的赤红火焰亦被黑蛟喷吐的毒液浇灭。 黑蛟存活多年,临阵对敌多有技巧,借着毒雾的掩护疾冲而至,不等老三回过神来已然咬住了它的后脊。 见此情形,姬仇不敢有丝毫迟疑,急忙纵身跃出,抢在黑蛟咬合发力之前以玄天长刀斩下了它的头颅。 老三被黑蛟咬中了后脊,本能的想要转身攻击黑蛟的七寸,但转过身来却发现黑蛟已经没了头颅,震惊疑惑之时却发现那偌大的蛟头还吊在自己的后背上,急忙上蹿下跳,想要将那蛟头甩下来。 如果老三不乱动,姬仇可以从容的将蛟头自其背上取下来,但老三乱蹦乱跳,令其无从下手,而那身首异处的蛟头并未立刻死去,临死之前双颚发力,咬的老三越发疼痛。 姬仇连声呼喊,好不容易喊住了老三,定睛辨位,抬手挥刀,贴着老三的皮毛将那蛟头斩断,转而还刀归鞘,徒手将嵌在老三皮肉里的半截蛟头连同毒牙一并拔了出来。 可能是拔出毒牙时加剧了老三的疼痛,也可能是老三技不如人恼羞成怒,姬仇将其背上的蛟头取下之后,老三咆哮着冲着不远处仍在蜿蜒摇甩的蛟身冲了过去,疯狗一般一通乱咬。 毫无疑问,此次与黑蛟的争斗老三是失败的一方,不过在姬仇看来老三却是虽败犹荣,如果论存活的年头儿,这条黑蛟能当老三的祖宗,面对着如此强大的对手,老三能够无所畏惧的冲上去,这已经很难得了,输赢暂且放在一旁,至少它敢冲敢打。 这条黑蛟是有毒的,担心老三中毒,姬仇便喊回了老三,仔细观察它的伤势,老三背上虽然皮开肉绽,却并无中毒迹象,他身后的木箱里还有一些金疮药和解毒药,是在落寒城配制的,便取出来与老三敷药。 想到蛇胆可以解毒,又屏住呼吸前去行那剖腹取胆之事,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蛟龙,也不知道蛟龙的龙胆和蛇胆是不是在同一位置,剖开之后一通寻找,不但找到了龙胆,还找到了一枚鸽卵大小的黑色内丹。 姬仇喊来老三,掰开它的嘴将龙胆塞了进去,老三不知道姬仇喂给它的是什么,没有直接咽下,而是自嘴里嚼了,龙胆的味道估计不怎么样,老三一脸难受的表情,龇牙咧嘴,摇头晃脑。 动物的内丹乃是其多年积累的灵气所化,但姬仇并不确定这枚黑蛟内丹是否适合老三服用,思虑过后将内丹放在了老三面前,由其自行决定。 闻嗅过后,老三张嘴将那内丹衔进了嘴里,它的嘴巴很大而内丹很小,不用咀嚼,直接咽下。 确定老三并无大碍,姬仇便带着它快速离开,这里可是异州,天知道这条黑蛟有没有亲朋好友,赶紧走了,免生事端。 北上的途中姬仇一直回忆先前黑蛟攻击他和老三的细节,仔细想来当时黑蛟其实是冲着老三去的,这条黑蛟为什么要攻击老三? 思虑过后感觉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老三杀气太重,而这片区域是黑蛟的领地,黑蛟感受到了潜在的威胁,于是便先发制人,要知道黑蛟属于龙属,而老三亦是混血龙种,同为龙属,故此黑蛟敢于与老三一战。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五行相冲,那条蛟龙是黑色的,五行属水的异类往往是黑色的,而老三五行属火,正所谓水火不相容,故此黑蛟才会攻击老三。 事实究竟是怎样的不得而知,也没有深究的必要,遇到点儿磨难和挑战对老三来说也不是坏事儿。 北行三百里,姬仇停了下来,再度检视老三的伤势,确定伤势没有恶化,这才彻底放心。 想到老三先前竟然可以喷吐火焰,姬仇便尝试命其再度喷火,以检验其喷火的火焰是不是三昧真火,但老三此前从未受到过类似的训练,亦不知道姬仇指手画脚的到底想让它做什么,被姬仇逼的急了,误会了,张嘴反刍,将上午吃下的山羊肉吐了出来。 被消化过的山羊肉膻气很重,且带有刺鼻的酸气,熏人欲呕,姬仇无奈皱眉,但老三接下来的举动却令他险些将之前吃下的面饼吐了出来,那枚黑蛟内丹尚未被消耗,连同羊肉被它一同吐了出来,老三貌似知道此物对自己大有用处,竟然自呕吐物中寻到此物并重新吃了下去。 眼见老三领会不了自己的意图,姬仇便改换了另外一种方式,抬手抚摸老三,为其灌注三昧真火。 类似的事情他此前也经常做,却从未如此急切的灌注,好在三昧真火虽然刚猛霸道,老三却可以承载耐受,而且它貌似很享受姬仇带有三昧真火的抚摸,仰头眯眼,甚是舒泰。 姬仇并不知道老三能够承受多少三昧真火,但他旨在试探确认,便大胆催灌,与此同时密切的观察老三的表情,一旦发现老三感觉不适便立刻收回三昧真火。 姬仇服有巫族的补气灵丹,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老三要多少他就能给多少,老三一直要,他就一直给。 随着三昧真火的大量灌入,老三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变大,半柱香之后已然大如牯牛,而先前被黑蛟撕咬所致的伤口也尽数愈合。 姬仇并不知道三昧真火与纯阳火兽的关系,他有些担心自己此举是拔苗助长,会害了老三,不过看老三的神情,貌似并不难受。 不管什么动物都是小时候可爱,随着身形的增长,老三的样子也越来越难看,用难看来形容貌似不太精准,确切的说是越来越狰狞,正所谓相由心生,老三此时一脸的凶戾,一看就是嗜血好杀之徒。 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一直到日落时分老三的形体才停止了增长,此时的老三已经变成了庞然大物,体长接近两丈,四足踏地,有九尺多高。 继续催灌三昧真火,老三开始表现出不适了,皱鼻挑眉,多显急躁。 至此姬仇方才收回了三昧真火,后退几步,侧身抬手,冲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催发赤红火焰。 见他这般,老三亦如法炮制,冲着那棵大树喷出了赤红火焰。 眼见老三模仿自己,姬仇心中大喜,趁热打铁,再退几步,三昧真火自周身百骸急泄而出,自体外催生火焰。 老三貌似猜到了姬仇的意图,弓背踞足,暗暗发力,赤红火焰瞬时弥漫全身。 见老三也可以自体外催生火焰,姬仇大喜过望,欢呼一声,御火升空。 老三怒吼咆哮,一飞冲天……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御火而行 老三能够自体外催生火焰已经令姬仇惊喜非常了,而今见它竟然还能御火凌空,心中的喜悦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与御气凌空相比,御火凌空不但速度更快,气势也更加威猛,大有横行无忌,所向披靡的意味。 虽然是第一次御火凌空,老三却并未表现出惊慌,紧随姬仇,御火狂奔。 姬仇施展御火凌空时是不需要迈步的,但老三不行,体外熊熊燃烧的火焰只是令其离地升空,想要快速移动需要奋力奔跑。 对于老三初次御火凌空却没有惊慌失措,姬仇是有些疑惑的,仔细想来应该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此前他曾经多次带着老三离地升空,老三已经习惯了自高空快速移动,再者,可能连老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地升空的,它目前所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跟着他。 惊喜之余,姬仇开始对老三的御火凌空进行检试,最先检试的是速度,老三体外燃烧的火焰呈赤红色,果不其然,其御火凌空的速度只能达到修士凌空飞渡速度的三到四倍,是绝大多数飞禽的两到三倍。 这样的速度自然不能与他全力催动三昧真火时所能达到的速度相提并论,但是即便是这样的速度也已经非常恐怖了,因为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它飞的更快。 随后检试的是老三御火凌空靠的是自身天赋异禀,还是得益于他先前大量灌注三昧真火?想要确定这一点也很简单,只需带着老三长时间施展御火凌空,如果老三能够一直御火凌空,就说明它能够御火凌空是因为血脉缘故,天赋异禀。如果不能,则说明老三的御火凌空是他此前大量灌注三昧真火所促成的。 半柱香过后,老三体外的火焰开始减弱,速度也随之减缓。 姬仇自一旁看的真切,心里有数了,老三虽然是混血龙属,纯阳火兽,自身却并无御火凌空的能力,还是他此前灌注的三昧真火起了作用。 虽然有些美中不足,姬仇却并未太过失望,老三能够耐受并承载三昧真火已经很不容易了,换成其他禽兽,如此大量的三昧真火灌入,早就被焚皮烬肉,挫骨扬灰了。 随着体内积存的三昧真火的消耗减弱,老三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察觉到自己无法继续自空中快速移动,老三逐渐降低了高度,想要回到地面。 见此情形,姬仇急忙收回三昧真火,消去体外火焰,俯冲横移,自空中跨上了老三的后背。 待得骑稳坐牢,姬仇重新催发三昧真火,催生出了炙热火焰,将自己和老三包裹其中。 得到了外力相助,老三得以继续凌空,载着姬仇风驰电掣的向北飞奔。 三昧真火催生的火焰由低到高可以分为三种颜色,紫色火焰温度最高,移动的速度也最快,由于是姬仇催发的火焰,他便可以随心掌控火焰的温度,以赤红火焰帮助老三奔跑了片刻,确定老三可以耐受,他便加重了三昧真火的催动,随着火焰逐渐变成蓝色,老三的移动速度也变的越来越快。 仔细观察老三的表情,见它的神情只有激动和兴奋而并没有不适和难受,姬仇便大着胆子将三昧真火催动到了极致,体外的火焰随即变成了紫色。 体外的火焰变成紫色之后,老三移动的速度也随着数倍提升,白驹过隙和风驰电掣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时的速度,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由于速度太快,移动之时甚至出现了类似雷鸣的轰隆巨响。 速度的提升与体外的火焰颜色有直接关系,与老三奔跑迈步的频率没什么关联,老三的奔跑频率并没有因为速度的提升而变的更快。 由于是初次演练,姬仇便不舍得将老三逼到极限,确定可以骑乘老三以极限速度御火凌空,便减缓了三昧真火的催动,改为采用另外一种方式帮助老三御火凌空。 先前他是以自身的三昧真火包裹老三的,此番是在骑乘的同时将自身的灵气传给老三,他传度给老三的是普通灵气,他要确定老三可不可以独自自体外催生出火焰。 灵气传入,老三体外再度出现了赤红火焰,这便说明此时的老三已经可以独自催生火焰并利用火焰御火凌空,先前之所以速度慢了下来,并不是因为它体内的三昧真火耗尽了,而是其体内的灵气耗尽了。 在为老三传送灵气的同时,姬仇也自体外催生出了火焰,他自身并不能完全无视高温火焰,需要依靠三昧真火催生出的火焰来隔绝外界高温。 骑乘老三御火凌空令姬仇壮志陡生,自古至今能够以飞禽异兽为坐骑的大有人在,但是以浑身浴火的狻猊为坐骑的却只有他自己,火雷道号名副其实。 想到自己的道号,姬仇心中的热血和豪迈瞬间消失,他突然想到自己已经被截教除名了,他不再是截教的火雷真人了,镇魂盟他也回不去了。 想到此处,意兴阑珊,驱乘老三落回了地面。 待姬仇翻身而下,老三急匆匆的向东跑去,姬仇本以为它要跑到小溪边喝水,未曾想老三却跑到岸边的一棵大树旁边,翘起后腿朝着大树呲尿儿,龙血后裔也好,纯阳火兽也罢,终究还是一只野兽,野兽的本能老三也有。 见老三撒尿,姬仇也有了尿意,解开腰绳准备解手,他周围是平坦区域,见不远处有棵小树,便拎着裤子走到小树旁对着小树撒尿。 刚尿出来,突然想起一事,自己好像也没有摆脱动物的本能,分明可以就地解手,却走出十几步来到小树旁,貌似往树上撒尿更畅快一般。 这一奇怪的想法自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新的念头给取代了,他在想接下来如何与老三配合更能凸显御火凌空的嚣张和霸气,是骑跨之后老三再催生火焰更加威猛,还是骑跨之后与老三一同催生火焰更加炫酷。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老年女子的召唤之声,“少侠。” 姬仇哪里想到荒山野岭会有人,闻声多有惊讶,急忙提上裤子转身回顾,却发现一个手持鸠杖的白发老妪正自不远处的树林朝他走了过来…… ------------ 第一百九十八章 蛇精求救 此处乃是异州地界,又是荒山野岭,不太可能有人族居住,见到这个白发老妪,姬仇第一反应就是此人不是人,微眯双目,辨察气息,果不其然,此人乃异类化人,本体应该是某种剧毒蛇类。 在姬仇打量此人的同时,老三也自河边缓慢的走了过来,它想必也发现这老妪不是人类,皱着鼻翼,发出了低沉的警告之声。 那老妪本就一脸的惊怯,再见老三神色不善,心中越发惊恐,浑身颤栗,驻足不前。 “你是何人?意欲何为?”姬仇斜视老妪,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天诛却是知道的,此前他就曾经遭遇了多次偷袭,有了前车之鉴,他对突然出现的人便充满了戒心。 老妪惊恐的盯着老三,想必是太过恐惧,竟然忘了回答姬仇的问话,直待姬仇抬手拦住了老三,那老妪方才回过神来,弯腰作揖,“回少侠问,老身并非人族,而是这西山的银环蛇,冒昧现身实属唐突,还望少侠能够大发善心,仗义出手,救老身小女于水火之中。” 听得老妪言语,姬仇并未接话,他很怀疑这个老妪突然现身的真实用意,要知道并不是所有动手偷袭他的人都是感染了天诛戾气的逆血卫士,有些自气息上是看不出端倪的。 见姬仇没有立刻拒绝,那老妪仿佛看到了希望,急切说道,“老身也知道贸然求情过于唐突,但老身当真是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我那小女被高阳君掳了去,关押囚禁,肆意摧残,当真是生不如死,还望少侠仗义出手,救它一救,老身这些年一直暗中守护了一株长生草,愿将其赠与少侠,以为谢礼。” 对于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来说金银财物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姬仇不为所动,随口问道,“你为什么找上我?” 老妪答道,“回少侠问,老身亦是病急乱投医,自山中偶然见到您驱策坐骑御火疾行,知道您乃有道之士,绝世高手,正感叹若是能得您出手,我那苦命的孩儿定能脱离苦海,突然见您竟然自此处落地休憩,急忙疾行赶来,不辞冒昧厚颜求请。” 由于老妪言语还算得体,姬仇的语气便有所缓和,“你高估我了,我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况且我是人族,不宜干涉你们异族的事情。” 见姬仇拒绝推辞,老妪急忙说道,“少侠过谦了,若不是走投无路,老身亦不敢冒昧惊扰,还望少侠体念老身母女悲苦境遇,救我们一救。” 老妪言罢双膝跪倒,唏嘘抹泪,姬仇本不想节外生枝,但是见老妪不似假装,且甚是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他虽然不再是道人,却终究还是个练气之人,不能因为此前屡次遭到偷袭而因噎废食,独善其身。 “你说你先前是无意之间遇到我的,是否太过巧合?”姬仇沉声问道。 “确是如此,当是天意使然,来了救星。”老妪声泪俱下。 姬仇没有再说话,而是微微皱眉,思虑沉吟,此前他一直骑着老三御火凌空,移动速度极快,且移动的路线也是不固定的,即便有人想要设伏暗算也来不及进行准备,按理说此事是陷井的可能性不大,老妪说的应该是实话。 “你说的高阳君是什么异类,修为如何?”姬仇问道。 “高阳君乃是老虎成精,有千年道行,眼下乃是灵寂高阶修为。”老妪回答。 “你先起来。”姬仇说道。 老妪并不起身,继续哭求,悲戚可怜。 “此事可有隐情?”姬仇问道。 “老身所言句句是真,绝不敢欺瞒诓骗少侠,”老妪抬手西指,“那高阳君本不生活在这里,不久之前方才来到此处,打杀了老山主,对我等肆意驱使,百般欺压,属实可恶。” “我即便帮你救出了你的女儿,亦是治标不治本,除非你们离开此处,往别处谋生。”姬仇说道。 “少侠言之有理,若是您能救出小女,老身愿将长生草献出,之后携小女背井离乡,远走避祸。”老妪说道。 老妪屡次提到长生草,姬仇难免心生好奇,珍稀灵物附近通常会有凶禽猛兽看护,异类都有辨识灵物的本能,它们所守护的灵物往往不是凡品。 沉吟过后,姬仇出言问道,“你所说的长生草有何效用?” 老妪答道,“回少侠问,长生草兼顾阴阳,齐全五行,得日月之精华,夺天地之造化,万年方得成熟,服之可得长生,老身寻到的那株长生草已有八千年光阴,眼下服用虽然不得全功,却也可以延寿千年。” 姬仇歪头看向跪在不远处的白发老妪,“恕我直言,以你的道行,如何能够守得住这等珍稀奇物?” “那长生草生在地下深处,很是隐秘,且只有一道狭窄的石缝可以下到地下。”老妪回答。 长生草对于姬仇来说是没什么用处的,但是对于其他人却大有用处,姬仇有心拿到这株长生草,尽管他想不到可以送给谁。 “我可以帮你救出你的女儿,但我要先拿到你所说的长生草。”姬仇说道。 白发老妪没想到姬仇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为难踌躇,犹豫不决。 姬仇也没有出言催促,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等老妪做决定,他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为了确定这个白发老妪所说的是不是实情,如果它真能拿出长生草,就可以断定此人的出现不是逆血卫士暗算他的陷井。 犹豫良久,白发老妪小心翼翼的商议道,“并非老身信不过少侠,而是老身身无长物,只有那长生草可以答谢恩人,不如这样,少侠先往西山救出小女,然后守着小女,由老身下到地下取了那株长生草答谢少侠,您看这样可好?” “你既然信不过我,为什么还要向我求助?”姬仇随口问道,“你是担心我打不过那老虎精,还是担心我得了长生草会一走了之?” “老身绝无轻视少侠之意,少侠千万不要误会。”老妪连连摆手。 见老妪始终不愿先行拿出长生草,姬仇便转身走向河边,“实话也不瞒你,我乃将死之人,即便得了长生草亦是馈赠亲友,你既然信不过我,那就另请高明吧。” “少侠有所不知,那长生草不但可以延年益寿,还能脱胎换骨,医治百病,不管您是痼疾在身还是身受内伤,只要得了它……” “我没受伤,也没患病。”姬仇走到水边掬水洗脸。 见姬仇不再理会自己,老妪拄着鸠杖站了起来,它也不敢贸然靠近,只在不远处踌躇犹豫。 姬仇洗过脸,又将水囊灌满,准备动身上路。 眼见姬仇要走,老妪急了,最终下定决心出言挽留,“少侠稍候片刻,老身这就前去取来。” “我跟你一起去。”姬仇说道。 老妪没有拒绝,前方引路,姬仇自后面跟随,始终与它保持着两丈的距离。 老妪催动身法,贴着树梢疾行西南,姬仇跟随的同时掐捏凝神诀观察方圆数百里内的气息,老妪所说的那个老虎精就在此处西方两百里外,眼下想必正在山洞里休息,厚厚的山体遮挡了它的气息,不过还是能够看出这个老虎精是灵寂高阶修为,在其气息的周围还有一些其他异类的气息,修为都在灵寂以下,应该是它手下的喽啰。 一刻钟之后,老妪赶到了目的地,一处山峰的南麓,位于山腰处,有一道落叶覆盖的狭长石缝,长约七八丈,宽不过四指,来到这里,老妪冲姬仇说道,“少侠在此稍候,老身去去就来。” 老妪言罢,放下鸠杖想要现出原形,未曾想姬仇却摆手阻止了它,“算了,先把你女儿救出来再说吧。” 老妪愣住了,它不明白姬仇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姬仇也没有出言解释,其实他之所以要先见到长生草,主要是为了确定老妪是真的有求于他,还是另有所图,而今他已经确定了,这个老妪与天诛和逆血卫士没关系。 “走吧,去见那高阳君。”姬仇言罢,转身向北掠去,他先前曾经观察过周围的气息,知道那个老虎精在哪里,也不用老妪带路。 老妪回过神来,急忙跟了上去。 做一件事情分为两部分,一是权衡决定要不要做,二是怎么做,姬仇此前一直纠结的是前者,而今打定主意要出手相救,怎么做就很简单了,灵寂高阶修为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很可怕的存在,但对于他来说也就是催动一次三昧真火的事儿。 他没给老虎精开口的机会,正所谓事实胜于雄辩,他进入山洞时老虎精正在做的事情清楚的说明它死有余辜。 等到老妪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赶到老虎精所在山洞时,老三正在洞外噬咬追杀那群为虎作伥的喽啰,而姬仇则闲庭信步一般的自山洞里走了出来。 就在老妪紧张的想要出言询问之时,一个衣不蔽体的年轻女子裹着一张兽皮出现在了姬仇身后。 短暂的愕然之后,老妪回过神来,迎向快步跑向自己的年轻女子,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好人做到底,我将那老虎精给打杀了,以后没人欺负你们了。”姬仇说道。 听得姬仇言语,老妪强行忍住心中悲伤,拉着年轻女子跪倒,连连道谢。 老三此前曾经在草原上扑杀过成群的兔子,对它而言这些喽啰不比兔子狡猾多少,一阵冲扑死了大半,余下的抱头鼠窜,作鸟兽散。 姬仇喊回老三,冲二人说道,“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少侠莫走,且容老身将那长生草取来。”老妪急忙说道。 “我不要,你们留着吧。”姬仇翻身骑上了老三。 老妪闻言,震惊愕然,“少侠,您这是……” “呵呵,我要它没用,也想不出可以送给谁。”姬仇笑道,言罢,驱乘老三纵跃升空,凌空催生火焰,疾飞向北……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感应信物 姬仇在老妪和年轻女子的仰望注视之下疾飞向北,很快消失在了北方天际。 他之所以没要那株长生草并不是因为抹不开颜面,也不是此举有施恩图报之嫌,事实正如他自己所说,他要长生草毫无用处,他不是受伤亦不是患病,长生草救不了他的性命,而他又想不出可以将长生草送给谁。 好逸恶劳是人的天性,努力也好,奋斗也罢,都是反逆天性的,反逆天性的直接结果就是感觉辛苦和劳累,故此所有努力奋斗的人都有一个起因和动力,起因和动力因人而异,对他来说努力和奋斗无非是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能够以自己为傲,包括家人,亲人和朋友,但这些他现在全都没有了。 异州北面便是一望无际的流徙沙漠,日落时分姬仇赶到了异州的北侧边缘,但他没有急于进入流徙沙漠,他不知道流徙沙漠有多大,在进入之前得让老三狩猎进食。 姬仇点燃篝火,老三自行外出觅食,篝火燃起之后,姬仇打开木箱,自其中拿出了干粮缓慢咬嚼,在此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大量饮酒,很少吃饭。 看着眼前跳动的篝火,姬仇的思绪回到了镇魂盟,这时候也是镇魂盟的修士吃晚饭的时间,他不知道姬浩然等人在吃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吃的肯定比他要好,此时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宿命,镇魂盟乃至是全天下的人都会竭尽所能的给予他们最大的优待。 他并不是一个自怜自叹的人,但是心中还是免不得沮丧悲凉,人活于世,名分很重要,被镇魂盟和截教除名对他的打击很大,他也能理解镇魂盟和截教的作法,大战在即,镇魂盟需要青州修士的辅助,青州修士找上门去,镇魂盟和截教总要给人家一个说法。 但理解归理解,怨恨却仍然是有的,因为他没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当日那群青州修士在逆血卫士的蛊惑之下对白九卿百般刁难,咄咄逼人,事后又无视他的警告,依仗着人多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可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仔细想来,此事即便自己做的不对,过错也不是全在自己一身,镇魂盟竟然听从青州修士的一面之词,便将自己自镇魂盟除名驱逐,何其草率。 不对,不是草率,而是取舍,在镇魂盟看来青州修士的作用比他更大,大敌当前,他们做出了一个自认为顾全大局的决定。 姬仇的思绪一直飘忽不定,连老三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他一直在左右摇摆,时而反省自身,提醒自己事情之所以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与自己当日心软帮助姬浩然作弊有很大关系,如果当初没有帮助姬浩然作弊,众人便知道他才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天诛也就没有机会嫁祸栽赃,逼迫他离开镇魂盟。 但是当怨恨占据上风之后,他又是另外一种想法,如果当日纪怜羽和截教众人相信自己与夜墟一事无关,就会全力维护,绝不会默许他孤身一人离开镇魂盟,颠沛离散,屡屡遇险,不管是镇魂盟和截教都没有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力保他。 虽然心中矛盾纠结,他却从未想过逃避自己的宿命,时辰一到,他还会去做只有自己才能做的事情,人与人是不同的,有些人当真能够做到宁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而在狭隘自私的人看来,这种品性和格局就是不知所谓和端拿造作,会令他们感觉非常难受,就像苍蝇闻到花香难受的想要呕吐一般。 做肯定是要做的,但他却不准备那么痛快的去做了,他会在最后关头出手,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想要一个被抛弃的人为了抛弃他的人舍生取义,不付出点儿代价是不成的,不让他们死上一批,对不住他们的有眼无珠。 年轻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情绪不稳定,姬仇亦不能例外,他的心情异常复杂,情绪亦在波动变化,就在此时,一个念头突然自诸多杂念之中脱颖而出,他已经被截教剥夺道籍了,而木箱里还有一套道袍,他留着没用了,以后也不能亦不想再穿了,烧了得了,免得看见了揪心上火。 想到此处,便打开木箱将道袍拿了出来,就在将道袍投进篝火的一瞬间,他又犹豫了,这是一件截教高功法师的道袍,代表着他曾经高贵的身份。 纠结良久,突然想起木箱里还有一截儿香烛,这是他离开镇魂盟时截教的几位师兄送他的,言明倘若有朝一日他遇到了危难便点燃香烛,届时截教众人便能立刻有所感应并循之前来施以援手。 不久之前截教刚刚剥夺了他的道籍,这说明截教并不知道他才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亦说明姬浩然还在死撑,若是等到姬浩然撑不下去了,偷偷跑掉了或是迫于压力向镇魂盟和截教坦白了,镇魂盟和截教再怎么不好意思,也得硬着头皮寻找他,到得那时燃点香烛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现在镇魂盟和截教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此时进行试探是最佳时机,倘若镇魂盟和截教还顾念旧情,在感受到他燃点香烛求援之后,一定会派人前来施以援手。 想到此处,便凑近篝火点燃了香烛。 随后便是漫长且纠结的等待,这截儿香烛燃烧的很快,半柱香之后便熄灭了,但他所在的位置已经发送出去了,如果镇魂盟和截教有心前来援救,一定会驱乘飞禽尽快赶来,估测两地之间的距离,明日卯时之前就能赶到。 他不知道截教会不会派人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究竟是希望截教顾念旧情前来援救,还是不希望他们过来,下半夜,他终于理清了头绪,确定了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他潜意识还是希望有人能赶来的,他不喜欢被人抛弃的感觉,更怕自己的怨气越积越深,最终在关键时刻给予对方惩罚性的拖延。 这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到得卯时,心中越发紧张,他既希望有人来,又怕有人来。 时间缓慢流逝,姬仇心神不宁,如坐针毡。 临近辰时,趴伏在地的老三突然竖起了耳朵。 见此情形,姬仇心中猛然一悸,急忙起身,向南远眺。 当真有人来了,笑雷真人的三足金蟾最好辨认,纪灵儿貌似亦在其中。 眼见镇魂盟和截教并未抛弃自己,心中喜不自胜,但随着众人的临近,其心中的喜悦逐渐消失,来的人太多了,各种飞禽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三百亦有两百,而且其中大部分不是镇魂盟的修士,而是穿戴青州服饰的青州修士…… ------------ 第二百章 寒冬暖阳 姬仇很清楚大量青州修士与镇魂盟的修士同行意味着什么,但他没打算逃避,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不过对于青州修士与镇魂盟众人一起出现,他还是非常意外的,要知道那半截儿香烛是截教的几位师兄私下给予的,别人并不知情,他们如果不告诉青州修士此事,青州修士不可能知道。 在姬仇沉吟思虑的同时,远处的大量飞禽快速靠近,随着距离的缩短,他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最先看清的是一袭白衣的纪灵儿,截教的惊雷,风雷,笑雷三位师兄全来了,神道宗宗主朱云平,幽云宗宗主司马红袖,阐教的白云真人等人,除了镇魂盟主纪怜羽,其他几位宗主全来了。 镇魂盟众人只占来人总数的三成,余下七成全是青州修士,其中不乏灵寂高阶的高手,众人脸上多有急切愤慨,足见来者不善。 姬仇所在区域相对空旷,很快众人便看到了他,为首的几名青州修士挥手下令,一干青州修士各驱飞禽分散合围,自姬仇四面降落,将其团团围住,刀剑出鞘,警惕的打量着姬仇.和他身边的老三。 纪灵儿等人随后飘身落地,站到了姬仇对面。 姬仇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众人,他最先看的并不是纪灵儿,而是本宗的笑雷子等人,笑雷子等人脸上多有尴尬,不过与惊雷风雷两位师兄不同,笑雷子的尴尬之中还蕴含着焦急和无奈。 其他几位宗主的脸色亦不好看,而最后落下的几人当是青州修士的领军人物,横眉冷对,怒气冲冲。 姬仇最后看的是纪灵儿,纪灵儿的表情很是复杂,以关切居多,其中还掺杂着疑惑和焦急。 对于众人的到来姬仇很是惊讶,但是对方心中的惊讶远甚于他,因为他们发现姬仇并没有遭受攻击,燃点香烛也并不是为了向他们求援,他们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姬仇为什么要燃点香烛。 待姬仇看向自己,纪灵儿迈步向他走去,“姬仇,你脸上的伤疤是何时留下的?” 见纪灵儿言语之中满是关切,姬仇心中大暖,纪灵儿还是纪灵儿,还是关心他的。 不等纪灵儿走上前去,幽云宗主司马红袖便探手拉住了她。 纪灵儿皱眉回头,司马红袖面色凝重,冲其缓缓摇头。 就在司马红袖拉住纪灵儿的同时,惊雷真人沉声开口,“姬仇,我们有事向你求证,你要如实回答。” 惊雷真人言罢,姬仇转头看向了他,惊雷真人对他称呼的改变说明截教已经与他划清了界限,虽然早就知道此事,此番仍然免不得痛心难受。 “你们已经做出了决定,还有求证的必要吗?”姬仇面无表情。 惊雷真人没想到姬仇敢噎他,一时之间愣在了当场,不知如何接话,仔细想来此事也不怪姬仇,是自己先免除了姬仇的道籍,既然不再是同门,姬仇也没必要再遵从他的号令。 “罪证确凿,何须画蛇添足。”一名灵寂高阶的青州修士怒目相向。 笑雷真人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却并非粗心愚蠢之人,他看到了姬仇放在篝火旁边的本宗道袍,由此猜到他燃点香烛的原因,姬仇并不需要截教援助,他只是在确认当自己遇到为难的时候,截教还会不会帮他。 想到己方率众前来,姬仇定然失望透顶,笑雷真人急忙出言说道,“小师弟,你有所不知,封印天诛迫在眉睫,洪荒各处的同仁修士闻讯纷纷前往镇魂盟出力助拳,之前你与青州的诸位道友可能有些误会……” 不等笑雷真人说完,一名身穿青州修士服饰的黑衣妇人便挑眉打断了他的话,“误会?这恶贼杀人行凶,铁证如山,何来误会?” “刘真人莫要动怒,”笑雷真人尴尬赔笑,“咱们也曾同往青丘求证,白族长说的清楚,不幸遇难的那一干同仁早已被天诛戾气感染,失了神智……” “那浪蹄子与他有染,沆瀣一气,所说言语岂能采信?”黑衣妇人愤怒的看向笑雷真人,“事到如今,你仍然试图包庇这霪贼恶徒,究竟是何居心?” “哪有啊,贫道只想查明真相,毕竟受到天诛戾气感染之人表面上看与常人无异,很难辨察,你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除非他亲口承认,否则总是有冤枉好人的可能。”笑雷真人说道 笑雷真人此言一出,一众青州修士瞬时炸了锅,纷纷怒骂斥责,“好个可恶的肥鹅,你是故意教他如何抵赖狡辩么?”“说这番话,你是何居心?”“我就知道这胖子与那恶贼关系非比寻常,若不是昨夜咱们撞见他鬼鬼祟祟的前去寻找纪灵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定不会将此事告诉我等。” 青州修士一同发难,骂的笑雷真人尴尬窘迫,难能还口。 姬仇原本万念俱灰,但笑雷真人的这番话令其大感欣慰,笑雷真人并没有出卖他,昨夜感知到他燃点了香烛之后也没有告知惊雷和风雷真人,而是偷偷去找了纪灵儿,但此时的镇魂盟聚集了大量自洪荒各处赶去的修士道人,人多眼杂,导致消息泄露。 “六师弟,莫要多嘴。”惊雷真人冲笑雷真人沉声说道。 见惊雷真人发话,一干青州修士方才暂时放过了笑雷真人。 纪灵儿抬手掰开了司马红袖拉着她衣袖的手,迈步走到姬仇面前,“传言是否属实?” 虽然纪灵儿并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传言,但姬仇知道她指什么,对于女人来说,她们只关心一件事情,那就是男女问题,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在她们眼里都是次要的。 姬仇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件事情,最不想提及的也是这件事情,但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深深吸气之后长叹了一口气,转而缓缓说道,“我离开镇魂盟之后便遇到了玉面青狐,自其手下救下了明珠城的姜箐,之后一路追赶玉面青狐北上,青丘狐族有个族人名叫黑云飞,乃玉面青狐的旧识,玉面青狐走投无路前往求救,那时我的三昧真火尚且做不到收发由心,全力出手竟然将那黑云飞一招打杀,黑云飞乃青丘族人,白九卿闻讯之后便尾随观察,有心为黑云飞报仇,结果她发现我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便没有动手,那时我与玉面青狐都在落寒城,玉面青狐下毒害我,那毒药甚是恶毒,需冰川白熊的熊胆才能解毒,白九卿心生恻隐,便随我一同往寒冰之地寻找白熊,先后遇到了两只,一只带有幼崽,一只有孕在身,我狠不下心屠杀它们,乃至毒发晕死,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白九卿也没有提及,事后我猜到可能是白九卿舍身相救,恰好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玄铁灵魄,便打造了一把长剑前往青丘赠予答谢,自青丘遇到了一干青州修士伙同狐族几位长老谋反逼宫,事情的大致经过就是这样。” 姬仇说完纪灵儿没有接话,姬仇并不知道自己说出实情之后纪灵儿会有什么反应,甚至连抬头看她表情的勇气都没有。 短暂的沉默之后,纪灵儿出言问道,“你手里的长刀与那长剑是一双?” “不是,”姬仇摇头,“这两件分别出自流光城的神兵号和玄兵号,还有十二把飞刀,出自灵兵号,被我与流光城主换了一枚补气灵丹。” “我也用剑,你为什么不给我?”纪灵儿追问。 这个问题寻常女子是不会直接问的,通常会采用羞羞答答,别别扭扭,疙疙瘩瘩的方法表达自己的不满,但纪灵儿心胸坦荡,直接发问。 “她是个好人,好人理应得到奖励,”姬仇说道,“我此时所用的这把长刀我准备留给你。” 纪灵儿并没有听出姬仇用的是“留”而不是“送”,对于姬仇的回答并不满意,“你把刀给了我,你以后用什么?” “我很快就用不着了。”姬仇摇头说道。 “什么意思?”纪灵儿追问。 姬仇苦笑摇头,没有回答。 “灵儿,你先回来,同仁长辈在此,先弄清事情原委。”司马红袖出声召唤。 纪灵儿没有接话,压低声音悄然说道,“跑。” 纪灵儿言罢,转身而回。 姬仇心中百感交集,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看得出来纪灵儿是能够谅解他的,并没有怪罪他,若是自己不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二人还是可以白头到老的,但此时纪灵儿的宽容和大度只能令他对活着更加眷恋,对死亡更加惧怕。 “姬仇,杀人偿命,你还有何话说?”有青州修士高声喝问。 姬仇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冲纪灵儿问道,“姬浩然还在镇魂盟吗?” 纪灵儿闻声回头,“在,怎么了?” 姬仇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恶贼,休要拖延时间,还不束手就擒。”近处的青州修士纷纷亮出了兵刃。 姬仇没有理会他们,自木箱上拿起自己穿过的道袍走到笑雷真人面前双手交给了他,“六师兄,留作纪念。” 笑雷子并不知道姬仇此时的实力,见姬仇还称自己为六师兄,又留下了曾经穿过的道袍,只当他准备认罪赴死,好生伤怀,默默接过道袍,长长叹气。 其他众人亦认为姬仇是在交代后事,便没有继续催逼他。 眼见纪灵儿没有令自己失望,姬仇临时改变了主意,他本想为老三寻找一个安身之处,现在他准备将其留给纪灵儿, 打定主意,便冲纪灵儿招了招手,待纪灵儿走上前来,将自己一直背负的木箱交给了她,又冲老三暗授机宜,让它以后跟随并保护纪灵儿。 老三认得纪灵儿,对她并不感觉陌生,它大致能听懂姬仇的话,再见他将木箱给了纪灵儿,便知道姬仇以后让它跟着纪灵儿。 对于老三形体的变化纪灵儿好生惊讶,而更令她大惑不解的是姬仇此举的含义,“你想做什么?” 姬仇自腰间解下玄天放到了纪灵儿抱着的木箱上,转而微笑后退。 笑雷真人也急了,急切呼喊,“小师弟,不是自己做的事情不要违心承认,把话说清楚就好,你可千万不要往北跑,进入流徙沙漠百里之后便有水晶幻境,很容易迷路的。” 笑雷真人此言一出,青州修士顿时醒悟,气冲斗牛,高声谩骂的同时加强了对北方的防守。 将老三托付给了心上人,又得到了兄长不离不弃的关爱,姬仇再无遗憾,心情大好,催动三昧真火自体外生出火焰,“你们全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们应该感谢纪灵儿和我六师兄,不然你们今天全得死在这里。” 言罢,御火冲天,拖着长长的火尾疾飞向西,“下月初八,我会赶去南灵荒……” ------------ 第二百零一章 水落石出 虽然此前得到过姬仇的授意,眼见姬仇独自离去,老三仍然异常焦急,自体外催生出炙热火焰离地升空。 但升空之后又看到纪灵儿抱在怀里的木箱,踌躇良久最终又消去火焰回到了纪灵儿身边,此前姬仇也有过离它而去的先例,在它的印象当中只要守着木箱,姬仇迟早还会回来。 一干青州修士眼睁睁的看着姬仇御火西去,谁也没有前去追赶,不是他们不想追,而是他们不敢追,因为姬仇是自地面上催生三昧真火的,他们虽在数丈之外,炙热的高温已经令他们难以耐受。 退一步说,即便他们想追,也追不上,姬仇御火凌空的速度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他们连姬仇的背影都看不到,更谈不上追赶了。 眨眼之间姬仇便消失在了西方天际,众人收回视线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姬仇是被困在此,故此才会燃点香烛向曾经的同门求援,未曾想姬仇并没有遇险,之所以燃点香烛只是为了再见同门一面,姬仇先前所言并没有夸大其词,此番己方众人气冲冲的赶来兴师问罪,若不是笑雷子和纪灵儿的所作所为没有令姬仇寒心,姬仇很可能会在失望之下大开杀戒,别说姬仇本人了,就是他这个长着龙角的坐骑,他们都不一定打得过。 “他没去北面的流徙沙漠,而是往西去了,”笑雷真人心中不满,揶揄嘲讽,“你们不是要杀他吗,还愣着干嘛,赶紧追呀。”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铁青,郁闷气恼。 “六师弟,慎言。”惊雷真人沉声说道。 “师兄,事情不对头呀,”笑雷真人皱眉摇头,“小师弟为什么要将坐骑和宝刀留给纪大小姐?” 笑雷真人言罢,转头看向纪灵儿,“你有没有感觉他有点儿交代后事的意思?” 纪灵儿尚未接话,一名青州修士自一旁插嘴,“姬仇作恶多端,自忖时日无多……” “省省吧,还时日无多,你们打得过他吗?”笑雷真人不耐烦的打断了对方的话。 “真人言之有理,他的确像在交代后事,”纪灵儿忧心忡忡,“他先前曾经说过这把玄天宝刀他很快就用不着了。” “哎,”笑雷真人焦急叹气,“多大点事儿啊,他又不是故意的,有啥想不开的呀,少年心性,对你用情……” “不是的,”纪灵儿连连摇头,“他不是因为狐族族长舍身相救而厌世轻生,更何况我压根儿也没怪罪他,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笑雷真人疑惑挠头,“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将他逐出了镇魂盟,又剥夺了他的道籍,他生无可恋,万念俱灰?” “不会,”纪灵儿摇头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虽然看重身份和名分,却不会因为此事厌世轻生,更何况他已经知道在他遇到危难的时候,师门还会赶来救他。” “救他?这哪是来救他?这分明是来杀他。”笑雷真人不无厌恶的环顾众人。 “不不不,”纪灵儿再度摇头,“他已经知道率众前来不是你我的本意,” “那他有啥想不开的?”笑雷真人好生疑惑。 “恕我直言,只要我不与他离心离德,其他事情都不足以令他走极端,”纪灵儿皱眉思虑,“听他的言外之意,貌似并不想寻短见,而是被逼无奈,对了,我想起来了,他刚才问了一句姬浩然还在不在镇魂盟。” 笑雷真人还没反应过来,疑惑歪头,“是问了这么一句,但此事和姬浩然有什么关系?” “他临走的时候说过一句什么?”纪灵儿已经猜出了真相。 “他说下月初八会赶去南灵荒。”笑雷真人说道。 “你还不明白吗?”纪灵儿长出了一口粗气。 笑雷真人没有立刻接话,沉吟良久恍然大悟,“姬浩然在检试血脉时弄虚作假,小师弟才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 笑雷真人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呼哗然。 “只有这一种可能,”纪灵儿重重点头,“姬浩然直到现在仍未练成三昧真火,而姬仇此时的三昧真火已经登峰造极,这长着龙角的异兽能够御火升空,无疑是火属灵兽,为什么偏偏被他得了?诸多迹象都表明他才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他知道自己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也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宿命,所以才会将老三和宝刀留给我,也正因如此,临走时才会有下月初八赶去南灵荒一说。” “如果事实如你们所说,他为何一直冲我等隐瞒真相?”一旁的惊雷真人神情凝重。 “姬浩然是他本家叔叔,他顾全姬浩然的颜面,不愿揭穿他。”纪灵儿说道。 “照你这么说,小师弟很早就知道自己才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笑雷真人说道。 “对,他知道,”纪灵儿正色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姬浩然在检试血脉时很可能请他帮忙作弊了,也可能姬仇当时并不知情,事后才知道姬浩然作弊,但没有揭穿他。” “言之有理,”笑雷真人缓缓点头,“你如此一说,我想起一个细节,当日逆血卫士自聚窟州偷袭我等众人,它们的目标明显是感应五行玄灵之人,而小师弟亦是它们攻击的主要目标。” “也就是说在那时候逆血卫士就已经知道谁才是感应五行玄灵之人。”纪灵儿说道。 “应该是,”笑雷真人点头说道,“我们不知道小师弟的身份,但它们知道,现在想来,夜墟一事亦是逆血卫士所为,包括复原小师弟演练法术时震倒的树木,很可能是天诛亲自出手,旨在逼迫小师弟离开镇魂盟,失去我们的庇护,以便于它们追踪行刺。” 笑雷真人言罢,纪灵儿紧闭双眼,锥心刺痛,她想起当日姬仇离开镇魂盟的时候她曾经提出了同行,却被姬仇拒绝了,现在想来姬仇之所以不让她同行是因为姬仇知道自己离开镇魂盟之后会遭遇什么,姬仇不想连累她。 她虽然不知道姬仇离开镇魂盟之后都遭遇了什么,但是姬仇脸上森长的刀疤说明在其离开镇魂盟之后遭遇了极为凶险的追杀。 一想到姬仇漂泊在外,孑然一身,孤立无援,纪灵儿就心痛不已。 一旁的惊雷真人冲为首的几个青州修士稽首说道,“诸位道友,此事大有蹊跷,火雷师弟很可能是被陷害的。” 当知道姬仇很可能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青州修士对他敌意大减,因为感应五行玄灵之人肩负着舍生取义封印天诛的重任,惊雷真人言罢,刘真人出言问道,“是何人陷害于他?” 惊雷真人没有接话。 “天诛,”纪灵儿自一旁出言回答,“它们眼见姬仇三昧真火已得大成,刺杀无望,便煽动愚昧之人前往青丘刁难狐族族长,试图将其舍身相救一事搞的人尽皆知,以此败坏他的声誉,一计不成,再生奸计,蛊惑一群自以为是之人前往镇魂盟兴师问罪,逼迫镇魂盟和截教将姬仇驱逐,试图以此断去姬仇退路,最终令其心生怨恨,封印之时袖手旁观。” 听得纪灵儿言语,青州修士面色大变,暗自心惊,令他们心惊的不是纪灵儿的指桑骂槐,而是倘若此事真如纪灵儿所说,他们就成了天诛的帮凶。 “倘若纪大小姐猜测无误,姬仇当真是感应火属玄灵之人,我等众人愿意于天下修士面前与他赔罪。”刘真人说道。 纪灵儿对他们多有怨恨,便没有接话。 惊雷真人转头看向一旁的白云真人,“事关重大,还请真人祭天作法,再借灵骨,重新检试血脉。” “此事非朝夕可为。”白云真人缓缓摇头。 “不用,”笑雷真人抬手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回去诈他一诈,他若心中有鬼,定然原形毕露。” 众人纷纷点头,各驱坐骑,准备回返。 见纪灵儿没有动身的意思,司马红袖出言召唤。 纪灵儿此时正在检视木箱里的东西,闻声回头,“烦劳真人告知家父,我不回去了,我要寻姬仇去。” “天地广袤,人海茫茫,你往何处寻找?”司马红袖叹气。 纪灵儿没有接话,拿着半块姬仇吃剩下的面饼出神发愣。 “灵儿,走吧,十日之后他自会现身南灵荒。”司马红袖再度召唤。 “我不,”纪灵儿高声回应,“这些时日那几位感应五行玄灵之人承受荣耀,受尽优待,他却漂泊在外,饱受凶险,我要找到他,陪在他身边……” ------------ 第二百零二章 无心所得 听得纪灵儿言语,司马红袖暗生感慨,事实正如纪灵儿所说,这段时间几位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在镇魂盟受尽了优待,而姬仇则漂泊在外,朝不保夕,此前不知道姬仇的身份也就罢了,而今知道了他的身份,必须要为他做点儿什么。 沉吟过后,司马红袖没有再劝说纪灵儿,而是冲正准备动身的己方众人说道,“诸位先行回返,我陪灵儿寻找姬仇。” 神道宗主朱云平离她较近,便出言接话,“也好,途中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管是否寻到他,七日之后一定要回返镇魂盟,我们即刻赶回去审问姬浩然,查明真相,分辨真伪。” 司马红袖点头同意,与朱云平交换了带有各自灵气的信物,然后兵分两路,各行西南。 姬仇并不知道纪灵儿等人已经根据蛛丝马迹推断出了事情的真相,他此时心中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纪灵儿和笑雷真人的表现令其大感欣慰,为人在世,不求所有人都善待自己,只要有一个人待之以诚就足够了。 按照既定的计划,他原本是想往北走,去往流徙沙漠的,但先前笑雷真人故意指点他往北走可以躲避追赶,引发了众怒,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同时也为了不让笑雷真人受到青州修士的愤恨,他方才向西移动。 由于临时改变了计划,姬仇便随即调整了移动的路线,他准备沿着流徙沙漠和异州的交界处一路向西,前往阴山。 阴山有一处人族与异族联手把守的阴山关隘,抵御的是修罗族,他准备去那里看看,然后再沿着流徙沙漠西侧边缘北上昆仑。 打定主意,便全力催动三昧真火,御火凌空,风驰西去。 此番西行,很长时间没有遇到人族的村落,这片区域是异族繁衍生息的地方,人族极少踏足。 中午时分,姬仇凭借观气术找到了一只自湖边结庐而居的鼠类,他分不清水耗子和水獭的区别,由于存活的年头很长,这只异类已经拥有了空冥中阶修为,化身为一个灰衣老者,自水边垂钓。 姬仇敛气落地,本想冲那灰衣老者作揖见礼,然后询问阴山关隘的所在,未曾想那灰衣老者甚是机警,见他从天而降,警惕的现出原形,纵身钻进了湖中。 湖水虽然会对观察气息产生一定的阻碍,但姬仇还是能确定那水獭所在的位置,此时水獭已经浮出水面,躲在一片芦苇丛中探头张望。 姬仇冲那水獭所在的方向抬手说道,“前辈莫要误会,我乃练气的修士,想往阴山关隘一行却不知关隘所在,故此冒昧惊扰,请教路径。” 那水獭有些道行,已经可以口吐人言,“你是何人,打哪儿来?” 姬仇心怀坦荡,无心遮掩,便随口回答,“回前辈问,我叫姬仇,乃云阳人氏。” 听得姬仇报上姓名,那水獭离开了藏身的芦苇丛向岸边游来,与此同时出言说道,“看你连兵器都不曾携带,想必不是坏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往阴山去了,以免枉送了性命。” 姬仇不明所以,便出言追问,“还请前辈明示。” 不多时,水獭游到岸边,纵身上岸,其原形是一只灰毛儿水獭,不是水耗子,因为水耗子不可能长这么大,几乎有牛犊大小了。 水獭上岸之后化身为人,然后上下打量着姬仇,“你可知道阴山是什么地方?” “知道,”姬仇点头说道,“那里是人族和异族联手抵御修罗族的关隘所在。”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往那里去,”水獭抹了把脸,“近段时间那里一直在打仗,外人根本进不了城池。” 姬仇对阴山的情况并不了解,便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水獭,等它继续讲说。 水獭手指西北,“我听说不久之前中州等地来了一批修士,这些修士打着前来增援人族的幌子混入城池,暗中下毒,倒戈相向,关隘守将已经发下号令,严禁外来修士进城,你若去了,怕是要被他们当成贼人射成刺猬。” 听得水獭言语,姬仇立刻敏锐的猜到此事乃逆血卫士所为,目的无疑是为了破坏阴山关隘,放出修罗族东进,祸乱人族,分散人族的精力,令人族修士不得往南灵荒聚集。 见姬仇眉头紧锁,水獭又劝道,“人族有句话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看你年纪也不大,要爱惜性命,不要往危险的地方去了。” “多谢前辈善意忠告。”姬仇拱手道谢。 水獭点了点头,转而回到岸边收拾之前撇下的鱼竿。 姬仇屡次遭人陷害,已经有些杯弓蛇影了,他有心前往阴山一探究竟,必要的时候出手相助,却又担心阴山关隘发生变故,世人再度将黑锅扣到他的头上。 水獭收起了鱼竿,见姬仇迟疑不去,便出言说道,“你出门在外不带兵刃也就罢了,竟然连干粮都不准备,你可是腹中饥饿?我那草庐还有些吃食,可以烧些鱼干与你充饥。” 姬仇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要往哪里去,便冲水獭道了谢,跟它往不远处的草庐去。 水獭的住处很简陋,只有一间草庐,很是低矮,屋里铺着干草,屋外的竹排上晾晒着一些鱼干儿,在屋外空旷处有处火坑,火坑里有絮草拧结的火绳。 水獭燃起篝火,取了几片鱼干以竹签穿了,置于篝火旁边,一边看守篝火,一边与姬仇闲聊。 此处远离中州,水獭对人族的事情多有好奇,便询问人族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姬仇意简言赅的说了,当得知天诛再度脱困,水獭叹了口气,“这都多少次了,每次都要死上好多人,就不能想个法子一了百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姬仇根据它的话外之音判断出这只水獭曾经经历过数次天诛脱困,便出言问道,“敢问前辈高寿?” “我活了八百多年了。”水獭回答。 “在这八百年中天诛脱困了几次?”姬仇追问。 “怕是有四五次了,”水獭说道,“最近一次应该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上次封印的时候出了差池,人族曾经向异族求援,异族派了不少异类前往南灵荒助战。” “您目睹过封印天诛的过程?”姬仇又问。 “没有,”水獭摇了摇头,“我道行太浅,胆子又小,打架这种事情我做不来的,我也只是听它们说起过天诛。” “您认识当年参与过封印天诛的异族?”姬仇问道。 水獭点头说道,“我有个老友当年曾经南下助战,它亲眼见过镇魂盟封印天诛。” “您的这位老友现在何处?”姬仇急切追问,与异族相比,人类的寿命很是短暂,当年参与过封印天诛的修士怕是已经尽数逝去了,想要了解封印天诛的详细过程,只能自异族着手…… ------------ 第二百零三章 五行灵山 水獭并不知道姬仇为什么要询问此事,不解发问,“你想作甚?” 姬仇自然不能告诉水獭自己就是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只说眼下天诛脱逃,逆血卫士横行肆虐,又有天杀阁助纣为虐,为了重新封印天诛,洪荒各地的修士已经开始赶赴南灵荒相助镇魂盟封印天诛,自己也有心前去助拳出力,只是不知道封印天诛的具体过程,故此想要向水獭所说的那位老友请教。 眼见姬仇想要见到自己的那位朋友,水獭反倒生出了些许顾虑,毕竟它与姬仇萍水相逢,并不了解姬仇的底细,贸然带他前去见自己的那位朋友,很可能会为对方招来麻烦。 姬仇猜到水獭心中所想,亦没有央求或是逼迫,而是与水獭闲话家常,不再急于提起此事。 感情都是慢慢建立起来的,而建立感情最快的方法就是赠与,但姬仇现在身无长物,没什么可以送给水獭,但他知道有一样东西水獭肯定喜欢,那就是三昧真火的练气心法。 早在纪怜羽赠送他三昧真火秘笈时就曾提醒过他三昧真火可以焚灼体内浊气,对异类同样适用,让他提防异类窥觑三昧真火,事实也正如纪怜羽所说,三昧真火的确可以焚烧体内浊气,与七窍人类相比,异类体内的浊气更重,若是掌握了三昧真火的练气要诀,增进道行,提升修为便可事半功倍。 以有心算无心,有心者自然会占据主动,姬仇兜了几个圈子,先将话题引到异族的寿数上,然后再引到异族练气上,异族没有人族那么精妙的练气法门,它们的道行和修为大多来自于漫长的岁月积累。 水獭哪知道姬仇心中所想,当二人说到练气话题时突然想到可以向姬仇请教练气法门,这就是姬仇的高明之处,若是主动提出教授水獭练气法门,水獭一定会起疑心,而今水獭主动请教,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番开始轮到姬仇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了,水獭独居此处,很少能遇到练气的修士,焉肯放弃难得的机会,在其再三的央求之下,姬仇终于松口,一边吃着烤熟的鱼干,一边讲述三昧真火的练气要诀。 他自然不会将三昧真火的练气法门和盘托出,而是挑对水獭有用的部分进行了叙述和讲解,三昧真火太过玄妙,即便他倾囊相授,水獭也很难参悟领会,最主要的是他的目的只是帮助水獭提高道行和修为,而不是助它参悟大道,尽通玄妙。 姬仇在叙述讲解的时候遵循的原则是九分真,一分假,重要的法门全是正确的,而那些相对粗浅的地方反倒是假的,他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藏私,而是故意让水獭发现问题,然后与之争吵辩论。 一旦两个人出现分歧并僵持不下,最常见的作法就是找第三个人来评理,姬仇明明错了却偏偏自以为是,固执己见,令水獭好生憋闷,不等姬仇将两条鱼干吃完,水獭便催促他动身上路,前往此处西南三百里外的白云洞,它之前所说的那个经历过上一次封印天诛战事的老友就住在那里。 水獭的那个老友乃公猞猁成精,有着千年道行,猞猁又叫山猫,异族的名字不像人族那样有名有姓,这个公猞猁就以猫王为名。 水獭的身法稀松平常,二人下午申时方才赶到白云洞,猫王所在的这片山岭名为白云山,是一座很大的石山,山上也没有太多的草木,白云洞就在向阳的山腰处。 二人赶到的时候猫王正在山洞里酣睡,山洞并不大,也就七步见方,洞里也没什么家什器皿,只在角落里有层厚厚的干草。 二人落于洞口,洞里的猫王方才有所察觉,睁眼起身,化身为人。 不止人族知道走亲访友要带礼物,异族也懂人情世故,水獭此番前来带了几条鱼,此前姬仇并不知道水獭和猞猁为何会成为好友,此番终于知道了,它们都爱吃鱼。 看到水獭前来,猫王所化的中年男子急忙迎了出来,一通寒暄之后将鱼接了过去。 简单的互相介绍之后,水獭迫不及待的将二人先前争论的问题说了出来,让猫王评判,如此一来就免不得要说起三昧真火的练气要诀。 猫王也是知道三昧真火的,很清楚三昧真火对异族提升修为大有裨益,于是便参与讨论,一并学习受益。 探讨结束,水獭和猫王的心情都很好,因为它们确定姬仇讲说的练气心法对自己很有用处,在这种情况下姬仇询问其当年封印天诛的详细情形,猫王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姬仇问,猫王答,姬仇询问天诛是个什么样的人,猫王回答天诛不是人,也没人知道天诛是什么样子,因为它可以幻化成任何的形态,也可以附身于任何一个心术不正之人。 姬仇又问起上一次封印天诛的情形,猫王也回答的很是详细,天诛是被封印在镇魂盟地下的地宫中的,封印也是自镇魂盟开始的,镇魂盟所在山峰又名土灵山,在镇魂盟的四面还有金灵山,木灵山,水灵山,火灵山这四座山峰,距镇魂盟所在的土灵山都是六百里。 天诛虽然脱困,却不用四处追捕,想要封印它只需要启动五行阵法就可以,五行阵法可以将天地之间的戾气招引过来,天诛乃戾气化生,阵法启动之后天诛和所有的逆血卫士都会被聚拢在镇魂盟周围六百里内,当阵法布置完成,完成了五行生克,阵法内的所有戾气都会消弭于无形,天诛也会重新封印于位于阵法正中区域的镇魂盟地宫。 担心自己讲说的不够明白,猫王拿了树枝勾画解释,五行分为先天五行和后天五行,先天五行的顺序是金水木火土,后天五行的顺序是金木水火土,封印天诛所启用的五行阵法采用的是后天五行,但顺序却不是自金开始,而是自土开始。 土生万物,故此五行阵法的启动是自土灵山开始的,感应土属玄灵之人自镇魂盟山顶的五行祭坛释放自身的土属灵气就可以启动阵法,这五座灵山都有各自属性,可增强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气并蔓延扩散,当感应到土灵山发出的土属灵气之后,感应金属玄灵之人就必须在一炷香之内自金灵山就位并释放自身的金属灵气。 五行之中金生水,水灵山是第三步。 水生木,感应木属玄灵之人自木灵山就位是第四步。 木生火,感应火属玄灵之人自火灵山就位是最后一步,火属玄灵亦被称之为火气玄灵,之所以排在最后是因为火气可焚灼万物,乃五行循环的最后一步,故此感应火属玄灵之人乃五行阵法威力的赋予者,此人一旦就位并释放自身火属灵气,五行阵法就会瞬间起效,将方圆六百里内的逆血卫士尽数毁去,由于天诛拥有伪圣修为,已得永生不死,故此五行阵法只能暂时将其封印而无法将其彻底杀死。 猫王亲自参加过当年那场声势浩大的战役,对其细节便如数家珍,五行阵法启动之后,土灵山会最先出现直冲云霄的黄光,随后出现的便是西方六百里外的金气白光,之后是北方六百里外的水气黑光,再是东方六百里外的木气青光,最后才是南方六百里外的火气红光,当红光出现,阵法就会立刻起效,五彩霞光普照大地,而阵法起效的瞬间,战事也就结束了。 见姬仇面有疑惑,猫王便继续解释,五行阵法一旦启动,中途是不能有任何耽搁的,土属黄光出现之后的一炷香之内,金属白光必须出现,超过这个时间,阵法就会失效,当年这五座灵山除了镇魂盟所在的土灵山,其他四座都在逆血卫士的控制之下,人族的修士必须在既定的时间内夺回灵山并保护感应五行玄灵之人直至其他人全部就位。 听完猫王的讲述,姬仇心里大致有数了,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前奏的战事,开战即决战,双方投入的兵力将会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而且这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斗,受阵法接续时间所限,整个战事会在四炷香,也就是一个时辰之内见分晓。 此外此战还有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多线作战,彼此之间最近的距离也是六百里,各处的兵力一旦确定,便很难临时调动增援别处,五处战场,只要有一处失利,整个封印计划就会彻底落空,如假包换的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 第二百零四章 大战前夕 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猫王的言语之中却透着对能够参与当年那场声势浩大的战事为荣,当年的那场战事双方投入的兵力都超过了十万,以镇魂盟为中心,方圆六百里内全是铺天盖地的修士和逆血卫士,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敌我双方全都伤亡过半,足见当年那场战事何其惨烈。 姬仇不怕死,但是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待得猫王唾沫横飞告一段落,姬仇忐忑的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当年参与封印的五位感应五行玄灵的勇士最后怎么样了。 猫王的回答浇灭了姬仇最后的一丝希望,五位勇士全部舍生取义,没有一人幸存。 实则猫王的回答也在姬仇的意料之中,他虽然不知道五行阵法起效的原理,却知道天道承负,五行阵法的威力如此巨大,组成阵法的五位感应五行玄灵之人首当其冲,付出的代价也必然十分沉重。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亲身经历过当年战事的知情人,姬仇自然不会放过了解每一个细节的机会,包括敌人的具体实力以及战事打响之后敌人所采用的攻守方式。 作为敌方主帅的天诛是他最大的忌惮,因为天诛已经拥有了准圣的修为,几乎是无敌的存在,而猫王的一席话打消了他的顾虑,镇魂盟上次选择的封印时间是经过精密推算的,选择了一年之中阳气最重的那一天的午时,这是天诛戾气最弱的时刻。此外,在启动五行阵法之前,镇魂盟会召集道人举行罗天大醮,涤荡南灵荒的阴邪浊气,削弱天诛戾气。 由于战事发生在不同的五处区域,每处区域镇魂盟都会遣派重兵,五处灵山分别由炎箭宗,神道宗,幽云宗,阐教,截教五位宗主率领门人抢攻占领,由于天诛是由世间戾气汇聚而成,故此它可以随时移动方位,出现在五座灵山的任何一处,也可以附身于任何一个受到戾气感染的逆血卫士,说白了就是这五场战事都由它亲临统领,五处战场,己方修士所承受的压力都是一样的。 当年的情况与此番的情况差不多,五座灵山只有镇魂盟所在的土灵山在己方的掌控之中,其他四座灵山都在逆血卫士的控制之下,但有一点值得注意,位于山顶最高处的祭坛逆血卫士是无法进入的,因为祭坛有先天阵法保护,逆血卫士无法涉足,在祭坛周围竖立着大量的雕像,都是历代舍生取义,拯救苍生的玄灵勇士。 上次封印天诛出现了意外,在感应水属玄灵的勇士就位之后,潜伏在己方阵营多年的一名天杀阁杀手冲进祭坛,试图刺杀,由于此人并没有受到天诛戾气的感染,加上此人潜伏时间很长,故此很难分辨防范。 猫王的讲述提醒了姬仇,此时的镇魂盟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他能敏锐察觉到镇魂盟里有内奸,却不知道此人是谁。 姬仇领教过天诛的手段,越是到最后时刻,天诛越是疯狂,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对感应五行玄灵之人进行暗杀,担心牵连这两个异类,姬仇便不敢自此处进行太久的滞留,在确定猫王已经言无不尽之后便准备道别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是怎样一种表现。 猫王上次助战是在镇魂盟西侧的金灵山,当年感应金属玄灵的也是个年轻的男子,由于当时距离较远,它看不到勇士的表情,但勇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喊出的那句话它却听得很清楚,那个年轻人喊的是“阿紫,不要忘记我。” 猫王说的轻描淡写,但姬仇心里却是无比酸楚,不久之后他就要经历那个年轻人同样的命运,对方口中的阿紫无疑是个女人的名字,他能切身体会到那个年轻人心中的无奈和不舍,一个舍己为人的人,最希望自己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也希望自己的牺牲能被他人铭记。 冲二人道谢之后,姬仇动身离开,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他决定放弃北上阴山,而是御火南下,此时最稳妥的作法就是不停的移动,让敌人无法对自己进行暗算,他虽然此时近乎无敌,却终究不是不死之身,天知道天诛会施出怎样卑劣的手段,眼下其他四位感应玄灵之人都在镇魂盟的严密保护之下,只有他漂泊在外,他必须保证自身的安全。 将老三托付给纪灵儿固然了却了他的心愿,却也令他陷入了无尽的孤独,此前他一直不明白猫狗临死之前为什么会离家出走,此时他隐约有些明白了,当一个人的生命即将结束,是不想见任何人的,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这是勇者的一种做法,不希望将自己即将离开的负面情绪传染给其他人。 随后几日姬仇一直在茫无目的的游荡,他知道初八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但在此之前的这几天中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还能去哪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姬仇逐渐陷入了一种茫然的状态,他甚至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希望时间过的快一点还是慢一点,但不管他是希望还是不希望,时间都在缓慢流逝,有时候感觉困了想要眯上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着没有。 在脆弱的时候他也想过要回镇魂盟,至少可以见见故人,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回去,因为他并不知道姬浩然此时的情况,也并不知道己方众人已经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感应火属玄灵之人。 初七傍晚,在本能的驱使之下他回到了久违的云阳城,但他没有进城,而是来到了后山的姬氏陵园,他的父母就躺在这里,临行之前他要来向父母道别。 直到此时他才从之前数日的茫然之中回过神来,坐在父母坟前黯然泪下,他的本意是来与父母道别的,但是待得流下泪来方才明白自己潜意识里是希望得到父母庇护的,也是来向父母诉苦的,如果父母尚在,他就不会变成姬浩然的跟班,在姬浩然冲其提出无理要求时,他也不会将自己的血液交给姬浩然。 夜幕降临,离开陵园回到城里,城里的修士明显比平日里少了许多,而沿街的民众所谈论的也都是城主率领本城修士赶赴南灵荒助战一事,姬仇戴着斗笠走进一家酒肆,买了一坛酒,扔下钱袋茫然离开。 店主打开钱袋,眼见里面不但有上百两银钱还有不少金子,惊慌的追了出来,想要退还多余的金银,姬仇冲其摆了摆手,拎着酒坛木然离去,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金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进城并不为买酒,而是为了看看故居老宅,但是当其浑噩的走到老宅门前时却愣住了,老宅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在姬仇看到纪灵儿的同时,纪灵儿也看到了他,短暂的对视之后,纪灵儿撑臂站起,红着眼圈向他走了过来,“我找不到你,只能来这里等你,我知道你是个念旧的人,一定会回来再看一眼……” ------------ 第二百零五章 千里传音 姬仇没想到纪灵儿会出现在这里,愕然震惊,没有接话。 纪灵儿缓步走近,“姬浩然已经承认借用了你的鲜血,冒用了你的身份。” 姬仇没有开口,对于纪灵儿所说他并不感觉意外,因为纸终究包不住火,明天就是最后期限,哪怕镇魂盟没有发现真相,姬浩然也装不下去了。 “此事不能全怪他,你们怎么处置他了?”姬仇问道。 “他假装被天诛戾气感染,失了神智,我们也没有拆穿他,对外也就如他所说的那般,只说他是无辜受害。”纪灵儿说道。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心头略轻,姬浩然终究是他的本家叔叔,即便狭隘自私,他也不希望姬浩然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因为那不但会毁了他本人,还会辱没云阳姬家的清誉。 “姬浩然的所作所为死有余辜,窃据名誉也就罢了,在聚窟州为了掩饰伪装,不顾你已经失血过多,还假装中毒,逼你滴血救治,何其卑鄙,我们是顾及到你的感受才放他一马的,并不是因为他是云阳城的少城主。”纪灵儿恨的咬牙切齿。 姬仇叹气过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他,我也有责任,如果我早些向你们告知实情,便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和误会。” “以你的为人,怎么可能做出出卖朋友的事情,”纪灵儿正色说道,“此事只怪那道貌岸然的姬浩然,他是唯一的知情人,分明知道夜墟一事乃天诛操控陷害,旨在逼你离开镇魂盟,失去庇护,伺机加害,他却一声不吭,任由你身处险境。” “你以为我不恨他?我只是顾念他之前对我的那点情义。”姬仇拾阶而上,拧断锁头推开了房门。 “不说那个龌龊的人,无端的脏了唇舌,”纪灵儿跟了进来,转身关门并插上了门栓,“我猜到你可能会回来,但我很怕你不回来。” “我说过明天我会赶去南灵荒。”姬仇走向东厢,那是他原来的住处。 “明天就来不及了。”纪灵儿说道。 姬仇闻言心中一凛,“发生了什么变故?” “没有发生变故,镇魂盟正在排兵布阵,”纪灵儿说道,“我所说的来不及跟封印天诛无关,我要与你成亲圆房,做你的女人,与你留下后人。”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停下了脚步,默然片刻转身回头。 姬仇很少与纪灵儿对视,此番却是直视着纪灵儿的眼睛,他自然不会认为纪灵儿是在同情他,也不认为纪灵儿只是说说而已。 纪灵儿从不忌讳与姬仇对视,最终还是姬仇率先移开了视线,推开东厢房门迈步而入。 由于许久未曾住人,房间里有些许霉气,但纪灵儿并没有敞着房门,而是再度关门上栓。 姬仇走到桌子旁边放下酒坛,转而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很是昏暗,桌子上还有油灯,姬仇自指尖催生火苗点亮了油灯。 纪灵儿移步走近,抬手挥灭了油灯,转而走向内室,撩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 姬仇知道纪灵儿在看什么,便叹气说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纪灵儿走到姬仇旁边,自木椅后面伸手抱住了他,“我当然知道,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做,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你知道死人和活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姬仇拍开了酒坛的泥封,“死人是不能再做任何事情的,就算以后你想我想的发疯,我也不能给你任何回应,唯一能够慰藉你的只有我们曾经相处的那点回忆,我的态度很坚决,我不会害你。” “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纪灵儿平静的说道,“我认准的事情和认定的人是不会更改的,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想过了,我绝不会后悔,你秉性纯良,人品贵重,天赋高绝,重情重义,你这样的男子必须留下子嗣,能够做你的妻子是我的荣耀,等孩子长大了,我会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一定会以你为荣。” 姬仇知道纪灵儿敢作敢当,但类似的话纪灵儿还是头一次说,能够得到纪灵儿这么高的评价,他的心中万分欣慰。 不等姬仇接话,纪灵儿又道,“不要试图让我改变心意,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遂了我的心愿,要么我明日随你而去。” 听得纪灵儿言语,姬仇万分揪心,纪灵儿的语气异常决然,他了解纪灵儿,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感动之余,姬仇努力克制激动的心情,快速思虑如何才能让纪灵儿改变心意。 就在此时,纪灵儿松开了他,自房中环视寻找,“笔墨在哪儿?” 姬仇指了指墙角的书柜,“你想做什么?” 纪灵儿走到书柜旁边,自柜子里找出了笔墨纸砚,铺纸桌上,房中没有水,她便以酒研墨。 “我给你研墨,你写。”纪灵儿说道。 “写什么?”姬仇不明所以。 “婚书。”纪灵儿说道。 姬仇知道无法拒绝,也就没有尝试拒绝,提笔书写,此时成亲男子需要给女子写婚书,若是休妻则需要写休书。 姬仇写的很慢,他在故意拖延时间。 纪灵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不要婆婆妈妈,纠结拖延,我心意已决,快写。” 眼见不得拖延,姬仇只能写,婚书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名分,写下了婚书,纪灵儿就是他真正的妻子。 姬仇写好婚书,放下了毛笔,纪灵儿拿起婚书认真看阅,确认无误之后小心收起。 到得此时,姬仇已经不再尝试让纪灵儿改变心意了,因为写下了婚书,想要反悔也晚了。 “别傻坐着了,起来。”纪灵儿试图拉起姬仇。 “我死了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岂不是苦了你。”姬仇感慨唏嘘。 “孩子会陪着我。”纪灵儿再度拉扯。 “万一没有身孕,又待如何?”姬仇问道。 纪灵儿说道,“实话也不瞒你,我自司马红袖处讨了点奇异事物,只要圆房,定有子女。” “你这是蓄谋已久啊?”姬仇哭笑不得。 “我都想好了,如果白九卿也有了你的子嗣,我也会让我们的孩子认下这个兄弟姐妹。”纪灵儿正色说道。 “你都想了些什么呀?”姬仇发窘。 纪灵儿是纪怜羽的独女千金,不缺主见魄力,她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而她又比姬仇大几岁,连哄带骗,威逼利诱,最终还是得逞了。 到得这时,姬仇方才真正体会到生米做成熟饭的无奈,木已成舟,改不了了,就算他再怎么不想拖累纪灵儿也无济于事了。 姬仇感觉应该跟纪灵儿说点儿什么,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纪灵儿也并没有表现出悲伤,与姬仇相拥而卧,征求他的意见,孩子出生以后叫什么名字。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四更时分纪灵儿又来了次霸王硬上弓,待得云消雨停已临近五更,纪灵儿收拾起身,催促姬仇动身南下。 她此番北上没有带上老三,而是将老三留在了镇魂盟。 有姬仇托带,二人得以在卯时赶回了镇魂盟。 此时己方众人尚未动身赶赴各处灵山,所有修士都聚集在广场上,由于人数众多,广场上站立不下,周围的街道上也站满了人,而镇魂盟所在山峰更是人山人海,自洪荒各处赶来驰援的修士都聚集在镇魂盟附近,等候指派和调遣。 眼见姬仇与纪灵儿回返,镇魂盟内外爆发出了震天欢呼,此时他们已经知道姬仇的身份,他是封印天诛的关键,若是他因为之前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而置身事外,后果将不堪设想。 姬仇在纪灵儿的授意之下直接落于镇魂大殿前的广场上,此时姜熙四人已经整装待发,见他回返,纷纷冲他热情的打招呼。 由于时间紧迫,截教便直涉正题,由惊雷真人亲自为姬仇重新颁发箓碟,之后便是加授,加授之后又升授,一升再升,最终直接擢升为截教最高品阶上清神威箓。 根据《天坛玉格. 论兵度吉凶应课》的相关规定,不同属相的道人最多所能指挥的神兵鬼卒数量是不一样的,属羊的道人灵性最重,可指派十万兵度。其次是属牛的道人,可指派七万一千兵度。之后是属猴的道人,可调动三万兵度。属鼠的道人可调动一万三千兵度。属虎的可调动一万一千兵度。属鸡的道人可调动一万兵度。之后是属狗的七千,属龙的一千四百七十,属马的一千,属蛇的七百,属猪的五百,属兔的最可怜,只能统领三百八十。 姬仇属羊,故此可以授予上清神威箓,授予他调遣十万神兵的道职神权,不过这也只是个虚衔,因为他们此时还活着,而授箓授予的是神职。 之所以在此等关头授箓并不是为了提高他的战斗力,作用还是为了为他正名,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众人都知道他们即将舍生取义,而授箓是给予道人神界的职位,可以免去他们的后顾之忧。 时间紧迫,纪怜羽立刻开始调兵遣将,镇魂盟由五大宗派共同组成,而感应五行玄灵之人分别拜入了其中之一,姬浩然先前拜入的是炎箭宗,而今败露退出,姬仇正位。 此战的核心是五位感应玄灵之人,姬仇所在的位置在南方六百里外的火灵山,炎箭宗等人便随之前往火灵山,同行的还有大量自洪荒各处赶来的练气修士。 分派完毕,众人各赴四面,由于人数众多,移动的速度并不快,赶到目的地时已近午时,放眼望去,偌大的火灵山聚集了不计其数的血蝠和狰狞的逆血卫士。 就在姬仇皱眉打量远处情况之时,午时已到,一道黄光自镇魂盟所在的土灵山直冲云霄,五行阵法开始启动。 而此时己方众人也已经与火灵山的逆血卫士短兵相接,就在姬仇想要催发三昧真火参战之际,耳畔再度传来了那个神秘巫族人的千里传音。 见姬仇突然皱眉,纪灵儿不明所以,急切问道,“怎么了?” “有人与我千里传音。”姬仇说道。 “说了什么?”纪灵儿追问。 “他让我战事结束之后往巫咸岛见他……” ------------ 完本感言 大梦山海是部定制文,定制文的意思就是别人给出世界观和相关构架,由我添加血肉,故此很多读者会说跟之前几部作品不一样,感觉不一样就对了,其他作品都是我自己的随意发挥,但这部作品我需要参照定制方给我的参考资料,颇多掣肘。 很多读者会说怎么这部作品这么多奇遇,没办法,受篇幅所限,主角无法缓慢成长,而为了给定制方留下更多的开发空间,该书也只能开放性结尾,以便于定制方在日后随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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