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楔子 冬天的小镇经常下雪,雪簌簌而落,把世界装点成了纯白。年少的冯吉在雪地里跑着,心情也像白雪一样,颜色简单,无忧无虑。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直到停住。眼前的雪白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别样的色彩,在一群孩子之中,有个女孩正笑着。冯吉被这笑容惊呆了,出神地看着。想不到这抹鲜艳,狡黠的开口了。 “雪看起来很洁白,其实很脏!它很脏!” 冯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疑惑地看着女孩。冯吉很喜欢下雪天,喜欢雪地,喜欢堆雪人,喜欢纯粹的感情,喜欢清秀干净的女孩。可眼前的女孩让他不解,为什么清秀干净的脸说出了如此怪异的话。 雪静静地落了下来,冯吉被包裹在飘满梦幻的世界里。雪落在他的手心,融化掉的是他一直在做的美梦。眼前的女孩和小伙伴早已跑的无影无踪,雪地上只剩冯吉一个人。他愣愣的看着飘下的雪,怔了好久,终于抬起头。 他看着漫天的雪,突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突然觉得雪脏,白色可能真的不如其他颜色纯洁。冯吉叹了口气,匆匆地走向下个路口。 雪看起来很洁白! 其实很脏! 女孩的话不断地在冯吉耳边回响,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句看似无心的话,是一切梦魇的开始。 有些事看起来不经意间发生,其实它早已进入了你的潜意识、你的心里、你的梦境里。 ------------ 黑猫 冯吉把车开到了郊外,在一处野地停下了车。 看了看四下没人,冯吉打开了车的后备箱。一条旧毛巾包裹着一具猫的尸体。 他小心翼翼的把尸体拿出来,手与死猫相接触的地方都用旧毛巾垫着。他把这具猫尸放在了雪地上,正想着要不要挖一个坑把猫埋了。 正在这时,一团黑影闪过眼前,冯吉着实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一只黑猫。这只猫全身都是黑的,只有额头有一撮儿白毛。黑猫慢慢走到死猫跟前,嗅了嗅,然后就一动不动的坐直身子看着冯吉。 冯吉和黑猫对视了不到两秒,就觉得这猫的眼睛很可怕,深邃的眼睛好像刺探到了他的灵魂。他躲开了黑猫的眼神,看向了死猫。 黑猫突然尖厉的叫了一声,冯吉感觉有些天旋地转,顾不上掩埋死猫就跑上了车。 他发动车子,在后视镜看到黑猫定定的看着他,那眼神,看得让人有些发冷。 一路上,冯吉都在想着那只黑猫,他觉得那只猫有点儿邪,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快到市区时,突然下起了大雪,雪铺满整个街区,明显感觉到车胎有些打滑。冯吉减慢了车速,缓缓开向家的方向。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是女友曼婷打来的。冯吉接通了电话: “怎么样?把它扔了么?” “扔了!” 冯吉顿了顿,想再说些什么。 “快回来吧!饭做好了” 曼婷挂了电话。 突然一个急刹车,冯吉感觉好像轧到了什么东西。 他急忙下车查看,围着车转起圈来。 雪落到了他的头顶、肩膀。他急忙掸掉了落在身上的雪,钻进车里。 一番查看之后,没有发现异常。冯吉发动车子,渐渐提速,就在这时,它听到了及其细微的一声猫叫,在耳边炸响了。 又是一个急刹车,冯吉颤抖着看向车后排,东看西看也没找到声音的来源。冯吉故意不去想黑猫的事,他害怕自己疑神疑鬼的,再有了幻听,那样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回到家后,冯吉来到餐桌前,和曼婷两个人向对而坐。曼婷低头吃着,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久。冯吉先开口了: “明天我想去看看乐乐,可能会晚回来会儿。” “没事,多晚都行,明天我要和程倩逛街,会玩儿到很晚。” 曼婷没抬头,不温不火的说着。 乐乐是冯吉的孩子,男孩儿,冯吉和前妻离婚了,孩子判给了女方。但冯吉跟孩子关系不错,隔段时间就会去看看乐乐。 至于程倩,冯吉认识,她是曼婷的闺蜜。程倩性格好,长得又比曼婷漂亮,如果早遇到她的话,冯吉一定会选择程倩当女友。冯吉一直对程倩有非分之想,只不过隐藏的很好,曼婷没有任何察觉。 次日下午,冯吉开车来到乐乐的幼儿园。黄昏的夕阳略微有些刺眼,他看到乐乐从门口走出来。乐乐用双手搭起来遮住太阳,看了好半天才认出自己的爸爸。冯吉牵着乐乐的手,在夕阳里走着。他们停下,冯吉蹲下身,紧了紧乐乐的毛线围脖。 “爸爸!我要吃肯德基。” “好,我们去吃肯德基。” 车子驶向市区,后座上的乐乐在玩着冯吉的手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乐乐接起电话: “喂!妈妈,爸爸要带我去吃肯德基。” “乐乐,把手机给爸爸。” 冯吉从乐乐手上接过手机,听到里边传来责备: “你把乐乐接走了,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姥姥没接到孩子急坏了。” “我忘记说了,对不起啊!” “你说你这么多年一直这个样子,就没变过,你管过孩子多少......” 手机里不停的传出责备声,冯吉也不打断,沉默的听着。 他觉得他没有权利打断,他亏欠孩子很多,他有时甚至对自己很失望。 “前两天你是不是去过北郊?” 冯吉的思绪被这句话拉了回来。 “你说什么?你看到我了?” “那天看到你慌慌张张的钻进车里,喊你也没听到。” “哦!我那天有事处理,去北郊见个人。” “你养猫了?” “什么?你看到什么了?”冯吉的语气有点惊慌。 “一只黑猫钻进你车里了,不是你养的?” “没养啊!哪有什么黑猫?” “哎呀,你养就养吧,反正也跟我没关系。今天你必须在九点钟以前把乐乐送回来啊!别忘了。” “好,我记住了!” 挂断电话后,冯吉下意识看了看脚底下,副驾驶脚下也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晚上九点四十分左右,冯吉用钥匙捅开了家门。想着乐乐开心的表情,冯吉惭愧的心才些许平复。进了客厅,发现整个屋子没有一盏灯亮着,曼婷还没回来。他直接进到书房,打开台灯,在日历上画下圆圈,记录下陪乐乐玩了一天的这份救赎。他突然想到前妻说的有黑猫钻进他车里,他透过窗口,看向了自己的车。它在那一动不动,像一只蹲在那儿的猫,看着他,定定的看着他。 这时,门外有响声,他走向大门,曼婷拿着一个宠物笼进了屋。冯吉迎上去,说道: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玩得好么?” 说着他接过宠物笼,向里边窥探着。 曼婷边把外衣脱掉边说: “哎!别提了,程倩非要一起去宠物店里买只猫,替补死掉的那只。” “啊?你怎么什么都告诉她啊!” 说着他打开宠物笼的门,可是并没有东西从里面跑出来。 他疑惑地看向笼子里面,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了一只黑猫,全身都是黑的,只有额头有一撮儿白毛。 冯吉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吓得“啊!”的叫了一声,往后挪着屁股。 “你干嘛?没见过猫啊?” 曼婷差点没笑出来。 冯吉瞪着眼睛,他明明看到了在北郊遇到的那只黑猫,这几天一直在身边阴魂不散的噩梦,他不敢相信是同一只猫。 黑猫慢慢爬出笼子,冯吉看的越来越清楚,它就是那个阻止他埋掉死猫尸体,并且定定看了他半天的诡异的猫。那种眼神,他不可能忘记。 ------------ 坐垫上的印子 冯吉把他在北郊遇到的那只黑猫的事,跟曼婷完整的讲了一遍,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曼婷听他唠叨完,轻蔑的一笑,转身去给那只黑猫喂食了。 冯吉见曼婷没有一丝相信的意思,提高了声音: “不能养!它邪得很!” 曼婷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黑猫: “叫它什么好呢?” 冯吉都快炸了: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这猫不能养!” 曼婷完全没理冯吉: “就叫它啸天!” “跟之前的八戒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句话,曼婷的脸色阴沉下来。 “别提八戒!” 一声怒吼过后,冯吉安静下来。 “我不是故意要弄死它的。” 曼婷说着就哭了起来,眼泪滴在猫舍边的一个坐垫上。 坐垫上明显看得到,有一块印子。脏兮兮的垫子上还有点干了的血迹,那是八戒被打死在上面时留下的,它当时嚎叫着,曼婷手里的棒球棍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八戒无助的咽下最后一口气,曼婷终于清醒了过来,眼泪落在了坐垫的印子上。 啸天嗅着垫子上的的味道,然后看向冯吉。一动不动的坐直身子看着他,就像那天在北郊的雪地上。 冯吉见没法打破曼婷养猫的想法,走上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行了,我知道你当时也是没控制住情绪,咱们以后对啸天好点,就算是为死去的八戒做补偿了,好了,别哭了。” 到了晚上,冯吉在床上翻来覆去,完全睡不着。 他看了看身边已经熟睡的曼婷,悄悄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走向书房。经过客厅猫舍时,他不自觉的看向黑猫。因为屋子里没点灯,黑暗中也看不出黑猫在干什么,只觉得那团黑影似乎没动静。 冯吉觉得有必要再次仔细观察一下这黑猫,看看是不是自己真的搞错了。或许是自己有些神经质,把问题都联系到一起,搞出了个乌龙。 于是冯吉走到墙边,点亮了客厅的灯。首先冯吉看到了黑猫的眼睛,心里一紧,然后就看到猫坐的直直的身子边上是那个坐垫。冯吉有些惊讶,难道它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都没动过? 黑猫盯着冯吉看了一会儿,慢慢动了起来。先是在坐垫上嗅着上边的印子,它不停地嗅,闻了好久。他觉得这猫仿佛探查到了一切,探查到了八戒死的有多惨,棒球棍打断了它的脊柱,敲碎了它的头骨。黑猫的耳朵在不停的动,好像听到了八戒的哀嚎...... 冯吉觉得时间都静止了,他看着眼前这只黑猫诡异的举动,不知要做些什么。他不敢制止黑猫,甚至不敢打扰它。 黑猫嗅了半天坐垫上的印子,突然闭起眼睛倒在坐垫上。它趴在那儿,好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冯吉甚至觉得它真的死了,凑近去观瞧。他仗起胆子,小声的叫着黑猫的名字: “啸天!” 黑猫没有动静。 冯吉试探着,用大一点的声音喊了声: “啸天!你怎么了?” 黑猫还是没有动静。 他一咬牙,用手去推啸天,手的颤抖传达到了黑猫身上,猫也跟着抖。 “它死了?” 冯吉小声嘀咕着,紧接着退了两步,内心有些窃喜。 这猫要是死了,就拿掉了自己心头压着的石头。他掩饰好自己的窃喜,假装惊慌的向卧室走,边走边喊: “曼婷!曼婷!你看啸天是怎么了?” 曼婷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冯吉的喊声,眯着眼睛问: “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客厅传来一声猫叫,黑猫窜进了卧室,直接跳到床上。 冯吉被吓了一跳,他看着床上的黑猫,黑猫看着冯吉的眼睛。冯吉诧异起来,这猫的眼神明明尖厉的很,此时啸天的眼神怎么变了? 曼婷抚摸着啸天,可冯吉却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眼前的啸天,分明就是与曼婷朝夕相处的八戒! 冯吉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看了看曼婷,惊恐的脸上写满了话。他没有说一个字,也无话可说,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啸天。看着啸天的一举一动,跟八戒活着时如此相像。他的双手颤抖着,心上压着的石头越来越大了。 曼婷见冯吉什么都没说,躺下又接着睡了,怀里还抱着啸天。 冯吉走进书房,坐了下来,发着呆。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他瞎猜的结果,事实完全不是这样。他透过窗子看向自己的车,趴在那儿像个黑猫,他看了看别的车,也是这样的姿势,坐的直直的,看着他。他害怕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精神上的怪病,他害怕那只黑猫,他害怕再开车时又听到猫叫,他甚至害怕外边的雪地,他似乎更害怕下雪天。 冯吉躺下来,想起了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女孩,女孩说: “别看雪那么洁白!” “它很脏!” 冯吉心里一紧,他坐起来点亮电脑,打开浏览器,输入了两个关键词: 黑猫 借尸还魂 他翻看着搜索结果,看到了这样一个传说。 人变成猫 人变猫,是女巫电影中经常出现的。女巫通常会把一个她所讨厌又不想杀死的人,变成一种动物,这种动物多半是只猫。而且还能留在身边作伴,何乐而不为?在美国电影《女巫也疯狂》中,女巫就将一个17世纪的小男孩变成了一只不死黑猫。 难道啸天是人变的,一直被养在女巫身边,日子久了,身上也有了鬼魅之气,甚至还有了某种异能,可以获取死猫或死人生前的记忆? 就这样,冯吉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天已经快亮了。 冯吉起身走向卧室,啸天挡在门口,看着他,眼神变得尖利。他已经分不清此时的黑猫到底是八戒还是啸天。 黑猫看着他,居然说话了。 ------------ 第二道血印 黑猫挡在门前,看着冯吉,居然开口说话了: “你知道死亡是什么颜色吗?” 冯吉看着黑猫,脑海里空白一片。 “你知道,死亡的颜色吗?” 黑猫再次发出声音,一字一句传入冯吉的耳朵,冯吉这才意识到,黑猫在说话。 “是......黑的?” “不对!”黑猫冷冷地说。 “死亡有颜色么?”冯吉战战兢兢的反问。 “有!它是白色的!像雪一样白。” 冯吉被这句话冰冷地冻在原地,丝毫不能动。 黑猫扬起脑袋,长长地叫了一声,叫声凄厉,摄人魂魄。 冯吉脑袋嗡的一下,被扯出了梦境,原来他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他关掉正响着的手机闹铃,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 经过客厅的时候,冯吉看了看猫舍,发现黑猫背对着他,在睡觉。冯吉蹑手蹑脚的进了卧室,曼婷已经去上班了。桌子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别忘了给啸天喂食,猫粮在厨房储物柜里。 冯吉愣了一下,这就意味着他要与这只猫共处整整一天。 冯吉有些不能接受,拿了外套,出了门。 天空又下起了细细的雪,冯吉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不知道去哪打发时间。他每走一段路,就会不经意的弹掉身上的雪,尽量做到雪不融化在身上。在转角的十字路口,他看到了一群野猫,野猫的眼神中带着敌意,被径直走来的冯吉冲散。 他看着这些猫,心里想着猫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呢?命好一点的,被娇惯的像个孩子。命不好的,被抛弃到街上,成了流浪猫。在一个个漆黑的夜里,与野狗和同类争食物,它们三三两两的跑过无人的街道。可是有那么一种特别不合群的猫,总是独自跑到野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独自进食。没有人知道它在干什么,正在吃着的是什么。那只猫全身都是黑的,像夜色一样,只有一撮儿白毛,长在额头...... 雪下大了,冯吉拍打掉身上的雪,快步朝家走去。 打开门的前一刻,冯吉还想着,啸天会不会把家里弄得一团糟,然后借机鼓动曼婷把它赶出家门。开门的一刹那,冯吉惊呆了,黑猫不见了。他四处找着黑猫,整个屋子都没有。 空空的猫舍,屋子里很整洁,没有被弄得一团糟,安静的空气中还带着一丝诡异。最终他来到了猫舍前,蹲下身仔细观察,突然发现坐垫上有一块暗红色的东西。他拿起来看了半天,发现这居然是一块肉。 冯吉拿着这块肉,直觉得后背直发凉,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仔细辨认着这是块什么肉,拿到鼻子边嗅了嗅,腥臭无比,好像已经开始腐烂了。 冯吉无法辨别这是什么动物的肉,只觉得这块肉不对劲,最近家里只买了一块牛肉,在昨天已经吃完了。如果要是牛肉的话,不可能变质到这种程度。 冯吉只觉得一阵恶心,手一松,那块肉掉到了地上。一个黑影快速凑近了地上的肉,那是啸天。它趴在地上一口就吞掉了肉,在嘴里咀嚼起来。冯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怪异的气息弥漫整个房间,他差一点就吐了出来。 冯吉缓了缓神,瞪着猫,大喝一声: “你吃的是什么?” 不知这句吼喝是真的教训啸天,还是给自己壮胆。 黑猫听到了喊声,慢慢抬起头,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冯吉的眼睛。此时的冯吉后悔了,他不应该跟黑猫对峙,更不该跟这只鬼祟有眼神交流。 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之多,黑猫闪着诡异的光的眼睛,没动一下,直逼冯吉内心深处,像一只手在他心上攥了一把。冯吉开始发抖,本想逃开黑猫的目光,但似乎这猫的眼神有某种魔力一般,吸光了冯吉所有的斗志。 冯吉险些叫出声,他压抑住自己急促的呼吸,仗着胆子,拿起桌边的扫把。黑猫不为所动,还是仰着头,看着他。 冯吉高高举起扫把,可是抖个不停的手就停在半空中,他没有勇气用力打下去,他害怕这只猫,他从心底里恐惧这只鬼祟。此时,猫还是一动不动,仰着头像一尊雕塑,冯吉快窒息了。 黑猫尖利的叫声划破静止的空气,冯吉咬着牙将扫把砸向黑猫。不料黑猫一个侧闪躲过攻击,直接蹿向冯吉,他想用手挡住黑猫的眼睛。黑猫一转头,咬住了冯吉的手,冯吉惨叫了一声,把黑猫甩到墙角。 冯吉实在忍不住了,愤怒的咆哮起来,扑向了墙角的黑猫。黑猫不甘示弱,还想咬冯吉第二口,冯吉直接掐住了黑猫的脖子。 黑猫抬起爪子,在冯吉手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冯吉疼痛难忍,把黑猫摔向了桌角,黑猫惨叫一声,逃向客厅。 冯吉的愤怒达到了定点,他拿起放在柜子边的棒球棍,向客厅外冲过去。 冯吉在屋子里不停地追打着啸天,房间里弄得一团糟。黑猫一个没留神,被盛怒之下的冯吉一脚踢的飞出好远,重重摔在墙上,掉在了那个坐垫边。 此时的冯吉,想起了女友曼婷打死八戒的那天,他总算知道曼婷为什么停不下手里的棒球棍,那是内心愤怒的恶魔对自己的操控,他压抑的恐惧终于得到了释放。 漫天的雪飘飘落下,此时的北郊没有一个人,除了冯吉。他从后备箱拿出毛巾包裹的一个东西,那是啸天的尸体。 城市的街区里,三三两两的流浪猫徘徊在垃圾桶左右,互相争抢着食物。可是有那么一种不合群的猫,穿越过街区,独自钻进郊区的树林里。没有人知道它吃的是什么,只有偶尔经过的人,看到它嚼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这种不合群的猫,在阴暗的树林里活着,在死亡里活着。它真正死了之后,你会有种错觉,它真的死了吗? 曼婷打开门,屋子里乱作一团。她来到猫舍前,看到那个垫子上,多出了,第二道血印。 ------------ 擦不净洗不掉 窗外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充满整个屋子,好像把一夜的噩梦,全都蒸发掉了。 冯吉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庆幸能看到今早的太阳,庆幸自己还能躺在充满阳光的房间里,可光明似乎照不到一个地方,那是他心里一间阴暗的屋子,里边藏着一双阴冷的眼睛。 冯吉打断自己的思绪,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他没吃早饭就出了门,驱车驶向公司。在公司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后,冯吉下意识看向车尾,然后拿出擦车的抹布,走向后备箱。 同事经过冯吉的车时,正看到他奋力的擦着车尾。 “冯吉!干嘛呢?” 同事打断了冯吉的动作,冯吉抬起头,苦笑了一下。 “车尾有点脏,我擦一下。” 同事看着冯吉的眼睛,点头回应,然后转过身,走向电梯。边走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似乎冯吉的眼神中,丧失了平时的活力。他回过头看向冯吉,看到冯吉正蹲在地上,不停地擦着车尾的一角。 曼婷推开了美容院的门,程倩已经在里面等了好一会儿了,两个人一见面就计划起她们今天的购物行程。 一个多小时后,两个人走出美容院,她们向着购物行程的第一站走去。 曼婷走在后边。 “啸天好像......丢了。” 曼婷的声音很小,程倩停住脚步,沉吟了一下。 程倩回过头,笑着问: “丢哪了?” 曼婷不知怎的,语气里带着抱歉。 “我也不知道啊,昨晚回家时就没看到它,不知道跑哪去了。” 程倩抖动着下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爬上了面颊,然后她瞬间就把脸上所有的异样都藏了起来,笑着对曼婷说: “或许跑到什么地方玩儿去了,说不定过两天自己就跑回家了。” 程倩的嘴角向上扬着,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在阳光下没有一丝邪气。 水龙头被用力拧开,水哗哗地流着。 冯吉夸张的搓着两只手,一边洗着手,一边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他在这个上午,已经跑进厕所十余次了,每一次都要洗上好几分钟。 冯吉走出厕所,靠着墙壁不断喘着粗气。路过的清洁工似乎看出了冯吉的异样,问了句:“你还好吗?”,冯吉冲她摆了摆手。 然后他就像喝醉一般,摇摇晃晃往楼上走。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时,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同事们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吃着饭,有三五人聚到一起,一边吃一边聊天。 “你们知道么?人事部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了?” “人事部副总......” 这时,一阵沙沙声打断他们的八卦,声音一直持续着,忽大忽小。 沙沙、沙沙。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停下说话,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大家都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角落里是冯吉的办公桌,大家都听到声音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 沙沙,沙沙沙! 声音好像越来越大。 冯吉低着头,不知在干些什么。有几个同事围过来,就看到冯吉拿着一个抹布,不停擦着桌子,桌面上的本子和纸掉了一地。 冯吉越擦越起劲儿,疯狂的反复擦拭桌面,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正擦着的一角。 同事被他夸张的举动惊呆了,但又不敢上前制止。有一个跟冯吉关系比较要好的同事,走过去怯怯的说了句: “冯......冯吉,你干嘛呢?” 冯吉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夸张的举动吓坏了同事。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起身子,布满血丝的眼睛眨了几下: “我就是......看到桌面有点脏!” 说完干笑了两声,然后就向楼下走去。 办公室的同事尴尬的看着冯吉的背影,都觉得莫名其妙。 程倩笑着,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 “什么时候用你操心了?” “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不操心谁操心,你都多大了?大小姐!” 曼婷坐在程倩的对面,两个人在一家咖啡店里。 “我多大了你不知道?也就两百来岁!” “两百多岁的美女!抢手货啊!” 说到这,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你和那个冯吉,怎么样了?” 程倩话锋一转,笑眯眯的看向曼婷。 “能怎么样?还那样呗!也别指望他娶我,我也不想嫁!” “那你想怎样啊?跟我一样,二百年也不嫁人啊?” 曼婷听完,笑着说: “那咱俩就在一起,遗臭万年!” 程倩也笑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不许反悔!” 冯吉的办公室在五层,同事们却在四楼的厕所里找到昏迷不醒的冯吉。 他躺在地上,旁边水龙头没有关,水哗哗的流着。 十分钟前,冯吉从五楼走下来时候,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步步走下来,动作僵硬的没有一丝活力。 他总是看自己的手,手背虎口位置,有两个黑点。那是黑猫留下的咬痕,他仔细的看着咬痕,眼睛越贴越近,似乎要从两个黑点钻进身体里。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颤抖个不停。 冯吉来到四楼厕所门前,一把推开厕所门,冲到水龙头前,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疯狂的洗着手的冯吉,完全停不下来了,他奋力的搓着两只手,大口呼吸着。他的眼睛睁的大的吓人,死死地盯着两只手,不断地自言自语着: “好脏!洗不掉!” 冯吉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声的吼了起来。 “擦不净! 洗不掉!” 冯吉看了看手上的咬痕,喉咙里发出呜呜声音,却流不出眼泪。 “擦不净! 洗不掉啊!” 同事听到了它的叫声,急忙跑下楼,在厕所发现了昏迷的冯吉。 曼婷在咖啡馆里正在和程倩谈天说地。 “要不要再买一只猫?” “还是不要了。” 曼婷被电话铃声打断。 她接起电话,是冯吉同事打来的。 “嫂子!冯吉在公司晕倒了,现在在中心医院抢救!” 程倩见曼婷脸色变了,忙问: “怎么了?” “我现在要去医院!改天再聚!” 程倩脸上的阴霾没有显露出来,嘴角有一丝没有人察觉的诡异微笑。 “我陪你一起去!” ------------ 黑项链 冯吉只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了雪地上,漫天飘着鹅毛般的雪花,雪花落到面颊,伴着丝丝凉意融化掉。他慢慢抬起头,看到了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女孩,女孩也看到了他,露出了笑容。 冯吉欣赏着这迷人的笑容,但只是片刻后,女孩的表情就变了,变得十分诡异。她的嘴唇慢慢动起来,却没发出声音,可冯吉还是看出了她的嘴型。 雪看起来很洁白! 其实很脏! 冯吉的眼睛惊恐的瞪起来,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女孩开始出声了,先是轻声低语着。 ...... 冯吉万分惊恐,想转身跑掉,可他完全不能动。 只能看着女孩一步步靠近,直到停在跟前。 这时女孩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雪看起来很洁白!” 然后,女孩夸张的张开嘴,咆哮着。 “其实它很脏!” 天色突然骤变,天空逐渐变成深红,漫天的雪颜色由白变深,最后变成了黑色。 女孩大声地咆哮着。 “它很脏!” 女孩站在深红色的天空下,黑色的雪像乌鸦的羽毛,随风飞舞。 她狂笑着,声音令人颤栗。 然后,她停下了狂笑,注视着冯吉。 冯吉与女孩四目相对,他看着女孩的眼睛说不出话,全身也无法动弹。冯吉只觉得女孩的眼神看起来好熟悉,他突然想到,是黑猫! 正在冯吉惊诧之际,女孩突然又开口了。 “冯吉......” 女孩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 “冯吉......” 女孩眼神空洞,傀儡般重复着他的名字。 “冯吉!冯吉!” 冯吉从床上“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因恐惧而大声叫喊。 眼前的女孩不见了,站在那里的是曼婷。 曼婷在床前关切的问: “怎么了冯吉?做噩梦了?” 冯吉看了看自己竖在床上的双腿,慢慢回过神来,然后用双手反复擦拭着面颊。当他注意到右手缠着的纱布时,他惊了一下,然后故作自然地放下双手。他看着面前的曼婷,思绪触碰到了一个不想踏足的角落,又被旁边的一个人打断了。 旁边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俏丽,眼角眉梢透露出一种知性与神秘。这个女人冯吉见过,她就是曼婷最要好的闺蜜,程倩。 程倩见冯吉醒了过来,凑过来关切的问: “你没事吧?瞧把曼婷都急坏了。” 程倩俯下身,一抹风景隐隐约约显露出来。冯吉盯着程倩的胸前发愣,程倩察觉到了,故意停留片刻。当曼婷注意到这细微变化时,程倩突然看向自己的胸前,然后大声说: “哦!这个黑色项链是我从泰国求来的,就给你吧!” 说完摘下项链,递给冯吉。 冯吉接过项链,盯着项链观察起来。 “这是我以前去泰国旅游时,向高僧求的,高僧加持过的呢!” 程倩有模有样的说着,曼婷认真的听着,连连称谢: “有你这样的闺蜜真幸运!” 程倩和曼婷说着这项链有多灵,床上的冯吉仔细地观察着这条项链,黑色的绳子编成了结,绑着一颗黑色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石头。 冯吉本来是不想佩戴什么高僧加持过的项链,可这项链是程倩随身携带的,看着这项链就能想到程倩漂亮的脸,曼妙的身材...... 冯吉下意识嗅了嗅上面的味道,本来想象的是程倩的体香,可是一股微弱的臭味冲进冯吉的鼻子。 咳咳! 冯吉咳嗽起来。 曼婷和程倩围过来关切的问他怎么样了,冯吉拿着项链笑了笑,声音略带沙哑: “谢谢你了!程倩!” “不客气啊!我和曼婷谁跟谁啊!” 程倩的眼睛笑成了两条缝,真诚的笑容似乎掩盖着什么,嘴角的弧度甜似蜜糖,却像极了一柄弯刀,温柔的谋杀掉情欲的傀儡。 冯吉一直在意着自己的右手,可却装作完全没意识到手上的纱布,他仔细地感觉着右手的知觉,却不敢看那只手一眼。他怕别人觉察到,他右手的咬痕。 最终他忍不住了,轻声跟曼婷说: “我想去趟卫生间。” “我陪你去吧!” “别了!我自己去,没事的!” 洗手间里,冯吉进到一个单间,关上门。 他深呼吸着,不知怎的,他有些紧张。 他慢慢地拆开手上的纱布,看向那个黑猫留下的咬痕。 纱布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被地上的水浸湿。 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冯吉瞪着大大的眼睛。 他反复的检查着自己的手。 冯吉的右手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个伤疤。 令他更加疑惑的是,胸前黑色的项链上的臭味仿佛越来越大,他把黑色石头凑近鼻子,一股恶臭冲击着冯吉的嗅觉,冯吉没忍住,吐了起来。 边吐边觉得门外有人,他停止呕吐,打开门,一个人也没有。 他走出单间,走向洗手池,俯下身。 洗手间的灯突然闪了几下,冯吉抬头查看,余光瞥到镜子里的自己。 他分明看到一具腐尸站在镜子里,满身蛆虫,眼睛是黑黑的洞。 灯光恢复后,他再次看向镜子里。 还是自己往常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冯吉看向自己的右手,光滑的皮肤上没有任何伤疤,又看了看胸前的项链,似乎还是有一股异味儿。他十分疑惑,但自己的手确实好了,冯吉此刻对泰国高僧深信不疑,嘴角露出久违的笑容。 冯吉突然觉得自己阳光了好多,果真霉运之后就是好运,暴风雨后就是彩虹啊。冯吉哼着歌,走向病房。 到了病房门前,隔着玻璃,冯吉看到程倩就坐在冲向门的位置,曼婷坐在对面。冯吉看着程倩,美丽动人的眼睛,惹火的红唇,别有风韵的曼妙身材...... 冯吉看的正出神,屋子里的曼婷突然去柜子里找东西。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程倩突然抬起头,看向冯吉,眯着眼睛,撅起嘴,做出亲吻的动作。 冯吉吓了一跳,以为被发现了,程倩要告诉曼婷。 结果程倩没做声,还冲冯吉眨眼一笑。 冯吉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再次奔向卫生间,他感谢高僧,自己真的要交好运了。 就在进到卫生间时,看到一个清洁工走出来,嘴里嘀咕着: “怎么有野猫跑进来?” 冯吉进到厕所的一瞬间,差点吓得晕倒。 厕所里满地猫的血脚印。 ------------ 依桃源小镇 温暖的阳光照进病房,冯吉缓缓睁开眼睛。 阳光洒向曼婷,映着她淡黄色的头发。冯吉看着曼婷在床头熟睡的样子,想起与曼婷的第一次相遇。 火车缓缓进站,深秋的天气有些凉。站台上,冯吉一只手提着箱子,另一只手拉了拉脖子下面的围巾,等着火车完全停下。 车门玻璃上映出了冯吉年轻的面庞,门开了,冯吉走进车厢。 这趟列车的乘客很少,冯吉找了个座位,把箱子放在了行李架上,他坐了下来,摘下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 冯吉看着窗外,心里想着进城以后的打算。 这时,一个女孩跑着掠过他眼前,冯吉有些晃神,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到小时候,想起了雪地里的女孩。 她真美! 冯吉不禁赞叹。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车下的姑娘,居然出现在了他眼前。 “可以坐你对面么?” 姑娘笑着说。 火车发动了,冯吉和对面的这个姑娘有说有笑起来。火车越过田野,穿过山洞,姑娘一直笑着,冯吉对这样的笑容完全没有抵抗力,他也笑了起来。 后来,冯吉在这座城市里打拼,买了房子,有了妻子,有了乐乐。 可他一直没有断绝跟女孩的联系。 冯吉成家之后,期间他们只见了两次面,一次是女孩跟前男友分手,冯吉安慰了好久,可妻子一通电话,冯吉就乖乖回家了。 第二次,是冯吉与妻子离婚的前一天。 冯吉去找到女孩,说: “曼婷!我想你了!我和我媳妇过不下去了......” 曼婷先是劝着,别想不开,日子还是要过。 冯吉不断地说出他这些年是多么迷茫、无助和委屈。他崩溃了,他抱着曼婷哭了起来...... 床前的曼婷抬起头,睡眼惺忪的说: “冯吉,你哭了?” 冯吉擦了擦眼睛,笑了一下: “没什么,你醒了?” 曼婷收起眼中的疑惑,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哪吗?” 冯吉看着曼婷问道。 “火车上啊!” 曼婷笑着说。 冯吉也笑了: “你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依桃源小镇到市区的火车嘛,小时候经常坐的啊。” 曼婷眼睛里闪着光,陷入回忆。 冯吉点了点头,突然又抬起头问: “依桃源小镇?你为什么去那儿啊?” “我老家就是那儿的啊,小时候在小镇上生活,一直到大学才第一次出来......” 曼婷边说边回忆起小镇的生活。 “我老家也是依桃源小镇啊!” 冯吉惊讶的看着曼婷。 “哦!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火车上遇见你,我们是老乡啊!” “是啊!真是没想到!” 冯吉若有所思起来,接着说道: “改天咱俩回老家一趟吧!” 曼婷露出欣喜的神情: “行啊!早就想回去看看了......” 听着曼婷诉说着小时候老家的旧事,冯吉微笑着。 他看到曼婷好久都没这么高兴过了,也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眼皮渐渐阖上,沉沉睡去。 在梦里,冯吉好像又来到了那片雪地,又遇到了那个女孩,女孩背对着他。 他慢慢凑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女孩的肩膀,女孩缓缓转过身。 那张脸是曼婷的脸,正在冯吉疑惑之时,女孩开口了: “你是更怕下雪天,” 女孩凑得更近了,仰起头,直视冯吉的眼睛。 “还是,更怕我?” 说完女孩看着冯吉的双眼,有些诡异的变化。 女孩双眼瞳孔逐渐缩小,俨然一双猫的眼睛。 冯吉惊恐地喊出声音。 此时,天已经黑了,病房里只有惊醒的自己。 冯吉长舒一口气,从床上站起身来,向卫生间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就看到一排血脚印。他凑近些仔细观察,发现那是猫的脚印。 他跟着脚印找寻着制造它的东西,在走廊的尽头转向了更深处。 他寻着脚印一直跟到一间杂物间门前,脚印消失了。 冯吉拉开杂物间的门,黑暗中响起一声猫叫,冯吉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能看见两只闪着冷光的眼睛。 冯吉吓得向后退了两步,双手胡乱抓起了一条木棍。一不小心,碰掉了一个东西,漆黑的屋子突然亮了起来,那只猫“喵”的叫了一声,从前门窜了出去。 光线照在墙上,成像一点点清晰,另一个自己被投影在墙上。 冯吉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地上投影仪不断放映着一段视频,自己的身影在视频里闪烁着,变成了一具满是蛆虫的腐尸。 冯吉惊讶的张大了嘴,紧跟着一股怒火冲上脑袋,他捡起地上被摔亮的投影仪,快步向病房走去。 他回到病房,粗暴的拍亮了墙边灯的开关,把投影仪摔在床上,暴怒地谩骂起来: “一定是曼婷,一直以来都是她搞的鬼!亏我还想跟她好好过下去,她真是做梦......” 冯吉正在宣泄怒火之时,曼婷一步步走了上来。 一个其他病房的病人家属,正在因冯吉太吵而与他交涉。 “你们管好你们自己吧!我会安静的!” 冯吉的声音不像是会安静下来,随后家属被赶了出来。 门重重的被关上。 片刻后,有人推门进来。 冯吉转过头,他看到了程倩,程倩见冯吉面色极为难看,关切的问: “你没事吧?冯吉。” 冯吉缓和了一下情绪,大声问道: “曼婷呢?” 程倩向门口看去,一阵脚步声传来,明显感觉有人向病房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冯吉向门口大步走去。 冯吉明显感觉得到,从门口进来的并不是曼婷,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孩子。 “爸爸!你在干嘛呢?” 乐乐抬起头看着冯吉。 冯吉的暴怒突然戛然而止,慢慢蹲下身,抱起乐乐。 “这么多天,想没想爸爸?” 乐乐眨眨眼睛,望向窗外: “爸爸你看!下雪了!” 漫天的雪静静的下着,掩盖着大地上原有的颜色。 乐乐坐在冯吉臂弯上: “爸爸!” 冯吉从沉思里回过头: “嗯?怎么了?” 乐乐看着飘下的雪: “雪为什么是白色的?” ------------ 下落的黑石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打破医院里短暂的宁静。 冯吉紧紧抱住乐乐,泪水暴雨般的洒落,哀嚎了许久。 几个其他病房的病患和家属,向屋子里探头探脑地看着。突然有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病患和家属都退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冯吉紧抱住乐乐的手颤抖着,迟迟不肯松开。哭的歇斯底里的脸上,写满了无以名状的悲情。他突然仰天长啸: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然后无力的松开了紧抱住乐乐的手,充满悲悯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并放低了声音: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冯吉实在承受不住了,他突然起身,冲向窗户。 一只手死命的拽住了他胳膊。 冯吉一心想死,他向后瞪了一眼,看到了曼婷惊恐的抓着自己,惊慌的摇着头。 冯吉使出全力,曼婷被甩到一边。曼婷见事态不好,大声喊道: “你要是再也不想见我了,你就说句话!没必要寻死觅活!” 冯吉吼道: “你个下贱的女人,一心想害我,老子算看清楚你是什么货色了!” “那你也不想再见到乐乐了?” 曼婷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打转。 冯吉沉吟片刻,旁边的程倩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呀冯吉,别想不开,不为曼婷想也得为我们大家想想啊!别做傻事,啊!” 冯吉总算冷静了下来,但他觉察到了一丝异样,一种无以名状的阴冷。 门外响起声音,冯吉的前妻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有些发愣: “怎么了?冯吉你没事吧?” 冯吉摆了摆手,看向自己的儿子乐乐,久久说不出话来。 冯吉蹲下身,紧了紧乐乐的毛线围脖。 乐乐突然抬起手,摸了摸冯吉的头: “爸爸,你好好养病,如果表现好的话,我请你吃肯德基。” 冯吉一怔,强忍住即将夺眶的眼泪,向乐乐露出了微笑。 乐乐也笑了。 他笑的那么天真,那么纯洁,就像漫天飘着的雪那么洁白。 所有人都走了以后,屋子里只剩下冯吉和曼婷两个人。 冯吉看着曼婷的双眼,冷峻的问: “我问你,你有没有去过走廊尽头的杂货间?” “什么杂货间?” 曼婷被问懵了。 冯吉的声音很低,但足以让曼婷感到震慑: “你没有看到过这个东西?” 说着从床边拿出投影仪,举在半空,像是在法庭出示证物。 曼婷仔细看了看,疑惑的问: “投影仪?什么意思?” 冯吉手里的投影仪就举在半空中,他定定的注视着曼婷的双眼,一语不发。 “你什么意思啊?这是哪来的?” 曼婷完全云里雾里,不知道冯吉为什么这么严肃。 曼婷刚想接过投影仪一看究竟,冯吉又把投影仪举得更高了: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冯吉眯起眼睛,他反复确认和思考着。 曼婷有些不知所措,刚想说些什么,被冯吉制止住了。 冯吉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了个禁声的手势。 他快步走出病房,曼婷紧跟出去。她想要问冯吉去哪,刚要开口,冯吉伸出右手示意别说话,曼婷默不作声,紧随其后。 来到楼梯间,冯吉听到了女人的脚步声。刚要追下去,突然一只满身污垢的猫,挡在前面,眼睛直直的看着冯吉。 冯吉小声喝了一下,猫乖乖的让开道路。 可是女人的脚步声远了,似乎已经到了一楼。 冯吉突然转身,返回病房。 他打开窗户,借微弱的路灯,冯吉看到一辆黑色本田,刚驶出停车场。 他看不清车牌号,只能辨认出,应该是个男司机,副驾驶坐了一个女人。 冯吉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向曼婷说道: “你打个电话给程倩,就说她东西落医院了!” 曼婷不知所云,迟疑的问: “啊?现在打么?” “对!快点打!” 曼婷给程倩拨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曼婷拿着电话,看向冯吉。 冯吉瞪着眼睛: “再打!直到打通为止!” 曼婷又拨打了程倩的电话。 冯吉在接通的瞬间按下按键,开放了扬声器。 “喂!曼婷你什么事?” 曼婷有些不知所措,冯吉五指向下压,示意稳住。 曼婷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缓缓说道: “那个,程倩啊,你有东西落在病房了?” 电话那边传来声音: “有忘记什么吗?我不记得了......” 冯吉看向窗外,那辆黑色本田早就驶出视野范围了。 冯吉仔细听着电话那头。 曼婷看向冯吉,用唇形说着——什么啊? 冯吉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脑子飞速地旋转着。他突然感觉到胸前的那块黑色石头,凉凉的触着肌肤。 他连忙扯出胸前的项链,给曼婷看。 曼婷马上会意,说道: “哦!项链!那条绑着黑石头的项链!” 曼婷声音有些颤抖,偷偷喘着气。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就像挂断了一样。 冯吉突然闻到一股恶臭,是项链上的黑石头散发出来的,冯吉有些忍不住,想要吐出来。 “那条项链,我不是给冯吉了吗?怎么?忘了?” 程倩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曼婷也动着脑筋,飞速想着如何应答: “我.......” “嗯?你怎么了?” 程倩一改往日的随和,语气变得尖厉无比。 “我.....我只是觉得这是高僧开过光的,你看冯吉也不信些啥,他不一定能戴的了啊!” 程倩不做声。 曼婷接着应对: “再说了,泰国高僧加持过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禁忌,这些我们没研究过,也不懂啊!” 程倩那边又没了动静。 冯吉看着曼婷的对策,惊呆了。 “要不然,还是让冯吉还给你吧!” 面对曼婷此举,程倩阴冷的声音又变回了以往的随和温柔: “那就让冯吉先把项链给你,明天你不是还要去做美容吗!到时再给我!”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挂了!” 曼婷按下了挂机键,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冯吉长舒一口气,对曼婷投来歉意的眼神: “之前是我错怪你了!真抱歉!” “你先不用和我说这些,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曼婷疑惑地问道。 正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满身污垢的猫不知什么时候进了病房,直接向冯吉窜了过来。 冯吉一闪身,躲过了攻击。却没料到,猫的利爪划断了项链的绳子。 那块黑色石头向地面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