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品正文卷 ------------ 第一章宋家有女 院里争吵声断断续续的,耳边时不时传来小孩来回跑动的声音,炕上的宋舒云被吵得头疼,无奈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姐,你醒了,奶奶和大伯姑姑来了。”炕边站着一个小男孩,是宋舒云的幺弟小楼今年才五岁,不过这孩子长得壮实,看着倒像有六七岁。 宋舒云微微点头,听着外面为着她的事争吵不断,她无奈又气愤的叹了口气。 她来到这个家这么多年,虽说家里贫苦了一些,可总归是幸福快乐的。唯独一点是她始终担心的,便是奶奶不喜欢她,总是想方设法的把她送走或者丢掉。 其实宋舒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前世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不过人生过得一塌糊涂,或者说她的人生从没有开始。她生下来就被抛弃在孤儿院,在孤儿院长大好不容易成年考上了画院,却因为天灾而死。 原身四岁的时候被奶奶在冬天丢到野外,受了寒气没能熬住因此丢掉性命,而她阴差阳错的穿越成宋舒云,仔细算下来已经整整七年,这七年里尽管她再小心,也还是被奶奶骗出去过。 就在昨天,奶奶居然带着大伯趁着她娘张氏不注意直接敲晕她,将她丢在村子里野兽最多的西山。也好在老天垂怜,她竟是跑了下来。 “奶奶来说什么了?”宋舒云摸了摸弟弟圆滚滚的脑袋,笑着问一句。宋小四跟着傻笑一声,把娘和奶奶的对话全都告诉了她。 无非是奶奶还想把她带出去丢掉,被娘和二哥给拦在了外面。 宋舒云起身穿好外衣,刚下炕就见门口站着一位和她差不多的男孩儿,她这才想起来这男孩是她昨天从山上捡来的。 当时她刚醒就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山里扔了个什么东西,听到他们的对话才知道是个人。她把男孩喊醒准备下山的时候他们遇到了狼群,二人是跌跌撞撞从山上骨碌下来的,之后她就晕过去睡一夜后来的事什么都不知道,现下想来应该就是这个男孩找到村民求救了吧。 男孩叫楚天珏,也打量宋舒云两眼,但是并没有说什么,转头就又出去了。 宋小四献宝似的拉着宋舒云去厨房,从锅里摸出一张热乎乎的粳米饽饽递给她:“姐,吃饽饽。” “爹和大哥还没回来吗?”宋舒云接过饽饽咬一口,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根本吃不惯这些,虽说一直住在孤儿院里,可孤儿院里的吃食也没这么差过啊,娇着性子闹了几日。爹娘心疼她出生时胎里不足后来又受了寒气落病,硬是一家人咬牙省吃俭用给她买白米吃。 往常过年才舍得吃一顿的白米,足足给宋舒云吃了小半个月,后来她发现家里真的困难,便不再闹了。如今吃这粳米饽饽,并不会觉得难吃,已经吃惯了 宋小四看一眼门外的方向,不大高兴的闷应一声:“嗯。” 宋舒云叹了口气,外面说是在吵架,实际上只是奶奶和大伯还有姑姑合起伙来欺负娘亲,她刚想到这就听见门外啪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她二哥宋致远的喊声,看样子是她娘挨了打。 宋舒云来不及多想叼着饼就跑出去,宋小四一下没拦住,也跟着跑出去。张氏果然挨了打,脸上还有红红的五个指头印,宋姑姑就站在张氏的对面。 宋小四见娘挨欺负小牛犊似的冲了过去,宋姑姑措手不及的被顶了个跟头狼狈的倒在地上,沾了满裤子的灰。 “好你个臭小子,你……娘,那死丫头出来了,大哥快过去绑了她!”宋姑姑反应极快,没着急跟宋小四算账。 宋大伯见此脚步匆匆的走过去,手里还拿着一根粗麻绳,宋舒云往后面躲了躲,她这副身子骨弱的很,跟常年做农活的大伯来比,硬碰硬就是鸡蛋碰石头。 “别动我的女儿!”张氏见此连忙跑过去要阻拦,宋姑姑眼疾手快的一把扯住她,一旁的大伯媳妇也上去帮忙。宋致远赶紧挡在大伯的面前,被大伯一扯给推到旁边,差点摔在地上。 宋舒云转身要跑,宋大伯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抬手就要打人。宋舒云下意识的要躲开,还没等反应过来身子就被人拽到一旁,然后看到她从山上带回来的那个男孩,在厨房捡了根柴火棒子直接敲在大伯的胳膊上,宋大伯这会儿捂着胳膊疼的脸都扭曲了。 “当家的,你没事吧?!”大伯媳妇见此连忙关心的喊一声,宋奶奶见此心疼的不行,冲着楚天珏就喊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打人?快给我打死他!” 张氏眼皮子一跳,这孩子跟着村民回来的时候,一身穿着都是极考究的,不用看都知道非富即贵,若是他被伤……家里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当即推开宋姑姑就要护着他。 可楚天珏却不慌不忙,把宋舒云挡在身后,手中还拎着折半截的柴火棍子,开口的语气都是不符合他的年龄:“夏国律法,拐杀稚子可是要下大狱的。” 宋奶奶被他唬的一愣,她一辈子都在平阳村里最远也只是去过几次县城,哪里知道什么律法不律法的,开口便反驳道:“你一个孩子又懂得什么,我可是她奶奶,我怎么处置她都是名正言顺!” “无知。”楚天珏淡淡的嘲讽一句,微微转头看向张氏:“婶子,若是这帮人哪天真要拐走你的女儿,直接去衙门,不用跟他们客气。” 宋舒云这会儿安心了不少,从楚天珏身后支出个脑袋,看着宋奶奶说道:“对,报官!你们昨天把我打晕扔在山上,就是要杀我。” “老子是被吓大的不成?你个不知死活的野孩子,敢打爷爷我?看老子不打死你!”宋大伯这会儿胳膊已经缓过来了,阴沉着一张脸满是怒意。 宋舒云抿着唇悄悄的从柴火堆里挑了根结实的,直接塞到楚天珏的手里,还冲着他使眼色。楚天珏拎着柴火棍子觉得有些好笑,这丫头胆子跟个兔子似的,没想到蔫坏。 不过张氏没遂他们的愿,冲过来直接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看着宋奶奶说道:“七七是我的女儿,她身子再不好也是我的女儿,我不准你们任何人伤害她!” 张氏心里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致远和她是龙凤胎,可不知为何致远那孩子身子骨一直不错,可偏她是胎里不足,加上她没有照看好让婆婆把她带到了外面,那冰天雪地的寒天待上半宿,找回来的时候气息弱的仿佛没有一般,郎中都说不中用了。 但好似老天垂怜一般,第二天这孩子竟是醒了,从那时起张氏就发誓豁出命也要保护住女儿,宋舒云看着平日胆怯的母亲此刻死死的护在她面前,她心里满是感动。 “呸,什么女儿,不过是个赔钱货!我儿子多有出息的一个人,偏生遇到你们倒霉的娘俩,硬是拖累他,今天必须把宋舒云给我送走,谁拦着也不行!” 张氏的父亲是举人,夫妻俩名声又好,宋奶奶原本对张氏蛮不错的,只是在张氏生了个女儿之后,又得知这丫头身子弱难养活就起了弃养孙女的心思。尤其是四岁之后这死丫头的身子更是不好,那时不时喝的药竟是要好几两银子。 宋舒云的爹宋大成自己是很能挣钱的,就是因为女儿的身子不好才一直捉襟见肘,连带着都不能帮衬家里,宋奶奶自是不乐意小儿子把钱都花在日后迟早要嫁到别人家去的外人身上,故而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送走宋舒云,甚至不惜让她死在外面。 张氏心里委屈的不行,她十六岁跟着宋大成这么多年什么苦都吃过,委屈也受过,她从来没有抱怨一句,可这会儿却是有些崩不住情绪了,声音哽咽的问道:“娘,我生的儿子是宋家的,难道女儿就不是了?七七打小就特别懂事,那么豆丁点的孩子便知道帮家里做活,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孩,就可以理直气壮的不认她吗?” “少跟我说这些,她那身子又能活多久,长这么大已经是老天垂怜了,她就是个无底洞,你非要把整个宋家都拖垮不成吗?”宋奶奶是个很固执的人,认准的理就听不进去别人说教。 宋舒云因为娘的保护感动的红了眼眶,听到奶奶这番话她也是忍不了了,从楚天珏的身后出去,直勾勾的盯着奶奶,一字一句的问道:“奶奶,难道你忘了我为什么身子这么差了吗?” “村子里胎里不足的孩子不止我一个,都被养的很好。唯独我变个天都要病上几日,我的病根从哪儿来您都不记得了?” 宋奶奶被问的有些底气不足,更甚至恼羞成怒,喊着让大儿子把她捆起来。宋大伯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了宋舒云,使劲把她往外扯,几个人都没拦住。 宋舒云嘴里还在高声喊着:“您忘了没关系,我来提醒你,我四岁的时候你把我偷偷骗出去,说要陪我玩。结果把我自己丢在野地里,足足冻了一晚上。” 这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只是具体的事情不太清楚,他们只知道宋家三丫头幼年贪玩跑出去差点冻死,却没想到竟是被亲奶奶骗出去的,顿时对宋家老婆子的人品起了质疑。 “捂了她的嘴!”宋奶奶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句,宋大伯赶紧捂住宋舒云的嘴巴,还没等把人拽出门口,就听见一阵叮当咣啷的声音,院子里的人瞬间都安静了。 ------------ 第二章初有想法 院门口站着的是刚从县城里回来的宋大成和宋家大儿子宋启,父子俩昨儿去封县取货,没成想刚到家门口就听到自家院里吵闹的声音,还有宋舒云的那些话。 “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宋大成黑着一张脸,愣是吓得宋大伯松了手,尴尬笑着说没什么。 宋舒云眼圈一红跑到爹爹的跟前,将情绪酝酿足而后委屈的流了一行清泪,可怜兮兮的小声说道:“爹爹,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女儿又要被大伯丢进西山里了。” 宋舒云故意哭得凄惨无助,故意将‘又’字的发音咬的重些,让宋大成这位平日里就很心疼闺女的人更加的心疼,同时也引起他的疑惑,“七七,什么叫又啊?” 宋舒云抹了抹眼泪,顺势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宋大成脸色愈发的阴沉,吓得宋大伯立刻躲到了宋奶奶的身后。 “你那什么眼神?这事是我让大军办的,要怪就怪我,少吓唬你大哥!”宋奶奶挺直了腰板护住大儿子,宋大成眼底有些怒意,却也不敢真的说他娘什么。 宋奶奶见此底气更足,掐着腰就数落了起来:“你个没出息的,这么大的人不知道孝敬老子娘,偏要耗死在短命鬼身上,我告诉你今儿必须把她送走,我看你们谁敢拦着我!” 宋舒云闻言往后躲了躲,宋启往前走一步将她挡在身后,有大哥在前面,宋舒云安心不少。大哥和父亲力气都大得很,尤其是大哥好似天生神力一般。 “娘,七七已经安然无恙的长这么大了,她不会再有事的。”宋大成无奈的劝说道,可宋奶奶完全置之不理,摆手道:“别跟我说什么没事,就她这身子农活做不了,家里活也不会只会花银子,我看她就是灾星转世,专门来克我们宋家的!” 宋舒云闻言咬了咬嘴唇,当初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为家里挣钱,可一来这身子是真的不行,近两年才将将养好些,二来她小胳膊细腿的要做些什么,出个主意爹娘都不能信,她也是空有抱负。 “娘,您怎么越说越远了,七七身子不好还不是因为您……” 啪! 宋奶奶上去就是一个巴掌直接打断宋大成的话,高声骂道:“什么因为我?她自己底子弱怪得了谁?你大哥小时候冬天还去冰上凿洞捞鱼都没事,偏她那般矫情?” 宋大成捂脸听娘说的话心里直烦闷,当初哪里是大哥捞鱼,明明都是他去的,大哥只管在旁边胡闹。 “奶奶,我知道您因为我是个丫头一直不喜欢我,几次三番的想把我赶出家,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想爹和奶奶闹得不愉快,既然宋家容不下我,那我便走吧。” 宋舒云心疼爹爹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这事若不赶紧做个决断,怕是没完没了的吵上一天。 “七七,你说什么呢!你能走去哪儿?别胡闹了。”张氏只当她是意气用事,过去伸手想拦她。 宋舒云抽泣了一下,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故意提高嗓门对着宋奶奶说道:“奶奶,我四岁时你把我骗到了田里活活冻上半宿,五岁那年让堂哥把我推下河里,六岁时喂我有毒的蘑菇,七岁在我午睡的时候往我屋子里扔毒蛇。” “你胡说八道什么!”宋奶奶高声反驳,宋姑姑见此上去要去打断宋舒云的话,被宋大成给挡住了。 “每一年隔三差五做些小事害我,每一次都差点让我丢了性命,所以封县的郎中们几乎都是我们家的常客了。我与其在这防着恶人似的防着亲奶奶,不如一走了之。去那县城里,找到那县老爷好好哭诉哭诉,亲生父母蓄意杀子尚且要被定罪呢。” 宋舒云一番话彻底唬住了宋奶奶,但她压根不给宋奶奶接话的机会,转头看着各处看热闹的邻居,哭道:“各位叔婶是瞧见了的,并非是我冷血无情,实在是奶奶一家逼得人活不下去,还望到时候请来青天大老爷,叔婶们能帮七七做个见证。” 旁边邻居们开始搭话,不少人开始劝说宋奶奶。 “宋婆子你也别闹了,云丫头都长这么大了,你再给扔出去家里岂不是损失更多?” “就是就是,你看云丫头模样生的这般好,比起县城里的小姐都不差,等日后寻个好婆家,你们家里不也跟着享福?” “儿女自有儿女福,到底是大成的女儿,怎么处置也该他拿主意啊。” 这些人算是给宋奶奶一个台阶下,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个时候再闹下去,若是那个死丫头真去衙门,没理的也是她们家,于是撒气似的又骂几句便离开了。 宋舒云看着宋奶奶一家走了心里微微松口气,而后上前看着爹爹轻声问道:“爹,疼吗?” “不疼,倒是七七受委屈了。是爹没用,护不住你。”宋大成满是自责,就是因为他对娘的愚孝,才让七七一次又一次受到伤害。原来那么多事这丫头都记得,只是从来都不说,今天是逼急了才吐出来。 宋舒云甜甜的笑了一声,揉着肚子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娘,我肚子饿了。” “诶,娘给你热菜。”张氏转身默默的抹了一把脸,女儿刚刚那番话简直就是戳到她心口上了,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从出生起就没有顺心过。 一家人气氛格外的沉重,张氏把饭菜热好,又把家里剩下最后的鸡蛋炒了,既是为安抚宋舒云,也是为感谢楚天珏帮忙,等摆好饭菜张氏招呼大家吃饭。 宋舒云坐在椅子里安安静静的吃着,爹娘都满是担忧和内疚的看着她,宋舒云思量片刻,放下筷子脸上带几分认真。 “爹娘,女儿已经十一岁了。” 张氏忙跟着点头,眼里有几分高兴:“是啊,转眼七七都成大孩子了。” “娘都说我是大孩子了,那女儿若是想做什么爹娘也会支持的吧?”宋舒云心里很清楚,若是想要挣钱首先就要得到家里人的支持。 否则仅凭她自己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宋奶奶今日的那番话给了她一些冲击,想安安稳稳的待在这个家,让奶奶不再来招惹她,唯一的就是她有价值。 若是她为家里挣了钱,宋奶奶还有理由对她做什么吗?没准到时候还会偏帮着他们家,更何况爹爹要养家,尤其是宋奶奶那边还要每个月给钱。 只有钱挣得多,她和爹娘在家里才有说话的权利。 而张氏显然是想歪了,端碗的手一抖,抿着唇小心翼翼的问道:“七七是不是想去衙门告奶奶?这次的事是你受委屈了,可若是真闹上衙门,娘更担心你的名声。乖,我们再忍忍,等以后七七嫁出去离奶奶远远的就好了。” 宋舒云轻笑了一声,她知道娘是为她好,并没有多想什么,耐心的说道:“娘,您误会了,我是想做些生意,不过我想做的事有些繁琐很费精力。” 宋舒云已经想好要做什么,费钱都是小事,主要的是有些危险。她之前就了解过,夏国很看重书画,不少文人追求书画已经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 但夏国没有彩墨,她刚好会制作彩墨。前世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位画师爷爷曾跟她说过,画者最好的颜料便是大自然所赋予的。 那位爷爷经常上山独自去采矿,她也有幸陪同过几次,不仅亲自采过矿,还在爷爷那里见过一本非常珍贵的手稿,上面全是记载古时候的文人作画用的颜料来源。 她亲手做出来过彩墨,做彩墨这点对她来说不难。但是原材料可遇不可求,当年那个时代山林都被开采,绝大部分可以做成彩墨的植物早已消失,只能用岩石。 但在这个时候,尤其是还是群山遍布的平阳村,想要找些原材料应该不会十分艰难。只是加工的彩墨的工具是需要亲手制作的,这点她也不是特别担心。 她爹是个铁匠,二哥又对木匠活极有天赋,最难的还是如何说服爹娘同意她进山,以及销路。 “七七?七七?”张氏疑惑的喊了两声,把宋舒云的思绪拉回来,“你想做什么啊?” 宋舒云抿着唇思量片刻,摇摇头轻笑道:“没什么,眼下还没想好。娘,过几日我想跟着大哥一起去集市上,好不好?” “七七想买什么吗?” 宋舒云犹豫的轻轻点头,来到这个世界七年没有拿过笔,她有些手痒了。她前世最喜欢的就是各种画笔,连书法写的都很好,这些都是那位爷爷教的。 “我想买纸笔墨。” 张氏有些为难,张口刚要说什么,宋大成便在桌下轻轻碰了她一下,开口道:“好,等你去的时候爹给你拿银子,想买什么就买。” 宋大成对女儿有愧疚,所以十分疼爱她,对于宋舒云的要求他是无不答应的。宋舒云闻言开心的笑起来,张氏原本还有犹豫,看见女儿这么高兴,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宋舒云高兴的同时目光又瞥到楚天珏身上,对于这个人她心中十分纠结。当初她可是亲眼看见两个人把他丢到荒山上,也是亲耳听见那两个人想杀他。 楚天珏会不会给家里带来麻烦?宋舒云不知道,可把他撵走楚天珏应该无处可去保不准还会有危险,不安和担忧涌上心头,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一直在盯着楚天珏看。 楚天珏看她的神情又转眸看看自己夹得一筷子鸡蛋,无奈的把鸡蛋放到她的碗里——这丫头太没出息了,就这一块鸡蛋也值得她盯这么半天。 ------------ 第三章集市遭堵 宋舒云想在家里养些鸡,张氏想想觉得不错,十五赶集那天让宋舒云带两只老母鸡和两只公鸡回来,再买一些可以孵化的蛋。 宋大成爽快的掏出二两银子,宋舒云没全拿着只拿走一两,毕竟二两银子是全家几个月的花销,她都花光了家里就没得用了。 不过她虽没要,宋大成还是把剩下的一两给了同去采买的大儿子,生怕女儿看到什么喜欢的买不起。 楚天珏打算跟着去看看,万一在集市上碰到找他的人,也是有可能的。就在宋舒云等人准备走的时候,宋小四跑出来害羞的拉着姐姐的衣袖,小声的说想要只大鹅。 每个月的第十五日附近几个村子包括封县内的摊贩都会来到柳杨村外的宽路上摆摊,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东西让宋舒云看花了眼。 有女孩子喜爱的头绳荷包和璎珞,还有家里种地用得上的工具,以及各式各样的小吃,柴米油盐应有尽有。 “可累死我了。”宋舒云呼了一口气,从宋启的背上跳下来,楚天珏听闻她的感叹忍不住撇嘴——这丫头让宋启背了一路,还喊着累。 宋舒云到了集市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卖家禽的摊子,柳杨村里有位养殖大户,专门养殖各种家禽。她没找到那个摊子,却是看到一个卖笔墨纸砚以及书籍的摊子。 “老板,这些都怎么卖啊?”宋舒云指了指摊子上的纸笔墨,老板见她是个姑娘,有些敷衍:“要贵的还是便宜的?” 宋舒云摸了摸钱袋子,不在乎那摊贩的眼光,坦然道:“要便宜的,越便宜越好。” “喏,这种宣纸三文一张,兼毫笔三钱银子,这墨块一钱。”摊贩眼里有些鄙夷,宋舒云浑然不在意,买了三十张宣纸一根笔和一块墨。 虽然觉得肉疼,但宋舒云还是挺高兴的,好不容易又有机会拿笔,别提激动了。 “你会写字?”楚天珏斜眼看她,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会认字写字的人,似乎宋家没几个人会认字吧。 宋舒云听到他的质疑撇撇嘴,小心翼翼的把纸笔墨放进竹筐,说道:“我外祖父是举人,我小时候去他家里的时候学过一些。”她总不能说买这些回去是为了画画吧,更不能说她不仅会写字,还写的极为漂亮吧。 楚天珏了然点头,没再说什么。难怪宋家有那样赖皮泼妇的亲戚,还能教出四个孝顺懂事的孩子,看来全都是宋舒云她娘的功劳了。 宋启去采买家里要用的油盐酱醋米便先去了旁边摊子,他们俩则是负责买鸡和蛋。可怜的楚大少无奈的当着苦力,背着他从来没有背过的竹筐,默默的跟在宋舒云的身后。 二人走了好一会才走到卖家禽的摊子面前,老板娘李婶就是那位柳杨村的养殖大户,她家里代代养殖家禽,不仅给村子里提供,更是长期给镇子上的酒楼供货。 “这几日柳杨村可不安生,那官兵挨家挨户的敲门手里还拿着画像,也不知是找什么人,别是有逃犯跑出来了吧。李家妹妹,你是进过城的,可听说了什么没有?” 李婶挥挥手刚要说什么,便看见有客人不再跟旁人闲扯,宋舒云挑了两只比较健康的母鸡,两只看起来雄赳赳的公鸡,又买了十来个能孵化的鸡蛋,还不忘给宋小四买两个鹅蛋。 李婶人相当厚道,尤其是对附近的村民,见宋舒云是个小姑娘,挑选母鸡和鸡蛋的时候她都帮忙挑好的拿。还给她拿不少稻草,怕她路上把鸡蛋打碎了。 宋舒云笑着道谢,给完钱准备走的时候,楚天珏没动,而是开口和李婶聊了起来:“婶子,你刚刚说的官兵是怎么回事?” “哟,你这孩子还挺好事。前几日封县的官兵在城里搜查,连城门都禁严了,听说不止住户,连商户都挨家查了,那家伙搜的是一丝不漏。这几日官兵又搜查到村子里,谁知道发生什么事呢,保不准就是有逃犯或者其他穷凶极恶的人跑出来了吧” 李婶知道的也不多,关于封县内的事也是她去镇子上送货的时候听说的,楚天珏闻言眸子微动,对着李婶道声谢就走了。 楚天珏一路上沉默起来,宋舒云有些疑惑,但似乎又想起些什么,小声说道:”很可能那些人就是找你的,或者是找害你的人。那你去见那些官兵,能回家吗? “害我的人?你知道什么?”楚天珏的反应太过冷硬直接,吓得宋舒云往后退好几步,他这才意识到这丫头胆子小,跟兔子似的,缓和几分表情又问一遍。 宋舒云咽了咽口水,见周围还有人便把他拉到旁边,小声说道:“那天我也没看见什么,只是听见有两个人把你丢进山里,还说要不要杀了你。” “长相你看清了吗?”楚天珏眯了眼睛,他可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破地方了。他原本在外面吃饭,吃着吃着就没了意识,而后就出现在山里。这几天他一直思考其中缘由,到底是谁要害他,没想到这丫头都知道。 宋舒云摇摇头,那日的天太黑,还是在遮月蔽日的林子里,加之她有个毛病,一到夜间就看不清东西,更加瞅不清那二人长相了。其实就算能看清,宋舒云也是不敢去看的,她当时怕的要死,生怕那两个人发现她把她灭口,愣是没敢出半点声音或者露个头。 对此楚天珏也没有说什么,只要仔细的查终究会找出蛛丝马迹的,他不急。 宋启很快就买好东西准备回去,宋舒云把抱着的笔墨纸放进她的竹筐里,宋启顺手将楚天珏拎着的竹筐拿到手里:“麻烦你了。” 三人回去的路上没怎么说话,楚天珏和宋启都是话少的人,加之楚天珏心里还有事,便更加的沉默。宋舒云扁着嘴觉得有些无趣,只是看到竹筐里露出来的宣纸,脸上又忍不住笑起来。 “几位请留步。”身后传出来一道声音,宋启回过头望去,背后是好几个家丁护着一来看起来有身份的孩子,那孩子看着也就和他差不多大,或许还能比他大点。 “有事吗?”宋启开口问道,家丁瞥了眼宋舒云,说道:“我们家少爷对那位小姑娘一见钟情,故而追过来想询问姑娘姓名,家住何地,改日好登门提亲。” 宋舒云有些害怕的往宋启后面躲了躲,那少爷一看就不是好人,看着她的眼神色眯眯的,满是不怀好意。更何况她才十一岁诶,离成亲的岁数还早着呢。 “多谢抬爱,只是家妹年纪尚小,暂时不打算定亲事。”宋启护着妹妹转身要走,陈少爷拍了拍扇子笑道:“年纪小无妨,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本少爷等她几年又何妨?” 陈少爷是附近有名地主家的儿子,平时就为非作歹贪图美色,村里好看的姑娘被他祸祸好几个了,刚刚在集市上闲逛的时候一眼就瞥到了宋舒云,顿时对她来了浓厚的兴趣。 宋舒云长得好看,虽说才十一岁便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身段纤弱一颦一笑之中满是灵气。陈少爷哪里见过这样的村丫头,当即顾不得其他脚步匆匆的追上来。 “实在不必,家妹只是山野村姑,高攀不起。”宋启握紧了妹妹的手,宋舒云觉得安心不少。 陈少爷眼里有几分恼怒,跛着脚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扇子一指盛气凌人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这附近十里八村谁家敢不听我陈家的话?看上你妹妹那是你们家的福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启放下竹筐,把妹妹护在身后,握握拳头半步也不退让:“这福气我们家不要,若是想打架,随时陪你。” 宋启的力气不亚于大人,本就是天生神力又经常上山砍柴做粗活,那胳膊粗的树他拿着跟玩具似的,打架他还真没输过。 陈少爷眼珠一转见宋舒云眼里有担忧,顿时笑了:“罢了,日后迟早要做亲家的,今日本少爷不想闹得那么不愉快,小美人儿,在家等着我上门提亲哦。”后半句他是盯着宋舒云说的,说完就带着家丁走了。 楚天珏双手环胸看着热闹,他觉得以那位陈少爷的样子若是把宋舒云配给他,有些可惜了。宋舒云长得的确好看,比他见过的好些姑娘都精致。 他近几日对宋家也有了解,宋家的日子本不应该这么艰难,全都是因为宋舒云的身子弱隔三差五要喝药,若是宋家有了家底,再以宋舒云的容貌来说,她想嫁进城里实在太容易。 “哥,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宋舒云拍着胸脯,没想到她才十一岁就被人逼婚了吗? 宋启背起竹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满是爱怜的安抚道:“没事,有哥哥在。” 宋舒云甜甜的笑着,大哥的确能给她安全感,家里的每一个人就连宋小四都会保护她,她原本什么都怕的性子,也有了不小的改变。 ------------ 第四章挨打、离开 张氏在娘家是养过鸡的,院子里围上栅栏,地里有开春种的白菜,正好拿来喂鸡。宋舒云抱着笔墨爱不释手,宋小四每天眼巴巴的蹲在鸡圈前,看看老母鸡有没有把他的小鹅孵出来。 宋舒云偶有闲情逸致会坐在村口的桥边画着眼前的风景,她这会儿正专心致志的画画,迎面就有几个孩子走过来。 其中都是年纪稍大的孩子,宋舒云认得里面有宋大伯家的一个儿子。每次见到他们都没好事,于是宋舒云抱着二哥特意给她做的画板起身要走。 “堂妹,别走啊。你手里拿的什么好东西,藏那么严实做什么?拿过来给我看看。”大堂哥宋博眯笑着喊住宋舒云,她之所以不跑是因为每次都会被堵住,索性就不跑了,还能省些体力。 宋博走至跟前从她怀里要抢走画板,宋舒云死死的拽着不松手:“别碰我的东西。” “你的?我看见了的东西就是我的,再不松手别怪我打你。”宋博恶狠狠的威胁她,宋舒云只好无奈的松手,她还真被他打过。 宋博拿着画板看了一会儿,随即将那副画丢在地上哈哈大笑:“看不出来啊堂妹,还会画画了。这纸墨得不少钱吧,小叔还真是疼你。”宋舒云低头要去捡画,被旁边的孩子拦住,宋博瞥了一眼她急匆匆塞进布兜里的笔墨,起了些心思。 他喜欢隔壁村的村花,不过那村花对他有些爱答不理,若是能拿着这些东西去讨好她,说不准能和她关系近些,再不济留着日后当聘礼也是可以的。 “拿来。”宋博上手去抢布兜,这下宋舒云是不干了,画板和画没了就没了,这些都可以再画再做,可笔墨贵的很,是断不可以给他的,于是宋舒云死拽着不撒手,壮着胆子威胁道:“你再欺负我,我就告诉我哥哥们去。” “嗤,少拿他们来吓唬我。上回你带来的那个野小子给我爹打了,这些就算是你的赔礼。我没多要就不错了,别给我蹬鼻子上脸。”宋博到底是从小种地的人,力气比宋舒云大多了,狠劲的一扯就把布兜撕坏抢到手里,宋舒云也因为这股劲没站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你看她这个样子,多可笑。”旁边的小孩纷纷指着宋舒云笑话起来,宋舒云不怕笑,她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你还给我!”宋舒云爬起来想把东西抢回来,宋博往后闪躲反手使劲的推了她一下:“滚开,这些现在是我的东西了。” 宋博欺负她欺负习惯了,后果无非是被宋家两个堂弟打一顿,今儿他带的人多可不怕他们,是以更加的肆无忌惮。 宋舒云红着眼圈闷头找着东西,宋博懒得理她,拿着布兜就翻找起来。就这么会愣神的功夫,宋舒云眼疾手快的从地上捡起块大石头,对着宋博就砸了过去。 不过宋博旁边有人,伸手推他一把,那石块压根没碰到他,但这举动激怒了宋博,他把布兜往地上一扔撸着袖子上去就按住宋舒云,挥手毫不留情的打下去。 旁边有人怕事情闹大,赶紧去宋家报信。宋家只有宋小四和楚天珏在家,小胖子听说姐姐挨打,撒腿就往地里跑去找大人,楚天珏从厨房拿了根烧火棍跑去村口找宋舒云。 楚天珏赶到上去二话没说照着宋博脑袋来了一闷棍,宋博当即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便起不来,疼的嗷嗷叫。 “没事吧?”楚天珏将趴在地上的宋舒云拉起来,小丫头浑身是土还有脚印脏兮兮的,狼狈到不成样子,就这样还忍着没哭,晕乎乎的站起来看清楚来人,心里安心不少的摇摇头。 宋小四带着宋家的人赶过来,张氏一看见女儿被打的这么惨当即哭了起来,抱着宋舒云问她哪里受伤了。 大伯媳妇看见自家儿子蹲在地上捂着头,旁边小孩告状说这是楚天珏打的,当场翻脸破口大骂。 “敢打我儿子,看我怎么修理你。”宋大伯抬手就要打,楚天珏甩了甩棍子,那意思似乎在提醒宋大伯他的胳膊是怎么伤的。 “大成,你女儿都敢带着外人来欺负自家堂兄弟了,真是翻了天。”宋大伯到底没敢对楚天珏下手,转头骂起自己兄弟。 宋大成黑着脸道:“你看七七被打成什么样子?她还是个女孩儿,宋博也下得去手?”张氏也难得生了气,带着哭腔说道:“还说什么堂兄弟,下手这么狠是压根没把七七当妹妹,是当仇人来打的啊。” “爹,打死这个死丫头,打死她!”宋博捂着脑袋还叫嚣着,楚天珏抬手举着棍子吓得他不敢说话。 双方在这僵持着,张氏起身要带宋舒云回去看伤,被大伯媳妇给拦住:“还想走?打了我儿子还想走?今天必须让娘来做主,这丫头居然敢让人打她的宝贝孙子。” 张氏刚想反驳,村口就走来几个官兵,见这边聚众,便径直走过来。楚天珏勾唇笑了笑:“不用找谁做主了,这不做主的过来了。” 宋大伯转头看向那群官兵,眼珠子一转怂恿着媳妇去报官,让官兵把宋舒云抓起来。大伯媳妇拉着宋博跑去找官兵,楚天珏眼底笑意不浅,转眸看到宋舒云的时候,笑意忽然散了下去。 “官老爷啊,你可得为我做主。有人差点打死我儿子,这是聚众闹事!”大伯媳妇恶人先告状,张氏心里有气,上去要理论,官兵开口没给机会开口道:“哪个闹事?” “就那个丫头还有她旁边那个小子,就是他打的人,你看看给我儿子打的,下手这么重肯定是想杀人!” 官兵本来是找人的,但有人找他们解决麻烦,他们也得管。官兵头子走到那群人面前,刚想开口审问,旁边的另一个官兵捅了捅他的胳膊,伸手指向楚天珏。 “你是……”官兵头子惊觉不对劲,从怀里掏出画像一比对,当即乐开了花:“你姓楚?” “楚天珏。” 楚天珏自报姓名之后,那群官兵各个脸上都笑开了花,为首的更是压不住半点笑意:“楚小公子,你家里找你都找疯了,快跟我们回去吧。” 楚天珏点头淡淡的应着,转眸看向宋舒云眼里还有些担忧。这会儿宋舒云已经缓过来,正在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楚天珏这么快就要走?那她岂不是又没有玩伴了。而且这群官兵为什么对他那么客气,态度也奇怪,看到他就像她看到银子一样高兴。 “叔婶,这几日多谢你们的照顾。”楚天珏认真的跟宋大成和张氏道谢,这俩人愣在原地,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这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连官兵对他都这么客气。 楚天珏眸子扫向宋大伯和大伯媳妇,半眯着眼睛说道:“他儿子先欺负人,你们看着解决吧。” 宋舒云一见楚天珏这么厉害,当即就来了劲,挨半天打都没哭的她,眼下红着眼眶扁着嘴可怜兮兮的说道:“官兵大人,是他先过来抢我东西的,我不给他就打我。你看把我打的,要是楚天珏晚来一步,我就被打死了。” 官兵听见这小姑娘直呼楚天珏姓名嘴角忍不住抽搐,他们也品出来了,这家人似乎是收留楚小公子的,小公子又偏帮着他们家,心里自然有了决断。 “按照律法,抢劫是可以打板子下大狱的,看在你家孩子尚小的份上,不如给人家姑娘赔些银子,这事就算过去了。” 宋大伯自然不同意,他们家的银子都是宋大成给的,上个月因为闹得不愉快大成没给他银子,这会儿更拿不出来什么,况且凭什么给那个死丫头赔钱? “我家儿子也挨了打,难道这打就白挨了?”大伯媳妇也是不同意,当即高声反驳道。 官兵黑着脸看她,这妇人是疯了不成?难道还要他们去处置楚小公子?脸上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宋大伯一家:“是你们家先闹事,自是你们的错,若是觉得不公平,不如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官兵着急带人回去,便开始恐吓宋大伯家,大伯媳妇闻言果然不敢说话了,官兵勒令他们赔钱之后,就要带着楚天珏走。 “那个,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宋舒云有些不舍得他走了,好不容易有个玩伴,没待几天又离开,她心里有些难过。 楚天珏抿着唇不忍心告诉她实话,只是含糊的说道:“或许吧,你……以后没有我帮你了,自己小心点。”这丫头长得好看在村子里未必是件好事,还有她奶奶家那群不讲理的亲戚,他有些担忧宋舒云日后的生活。 宋舒云笑着点头,把刚刚画好的画从地上捡起来,递到了楚天珏的手里:“送你的,虽然有些脏了。” 楚天珏意外的挑眉,合着这几日她一直坐在这里画画,就是为了送给他礼物?他垂眸看着那脏了的画纸,上面用粗制的墨画出平阳村的山清水秀和袅袅炊烟,楚天珏的眼里有了笑意。 “我会好好收着的。” 楚天珏走了,宋舒云目送他离开,伤感之余终于想起来身上的伤,她不愿跟大伯一家再扯皮下去,喊着身上疼让宋大成给背回家了。 宋大伯老老实实的没敢再说什么,生怕弟弟一家让他们家里赔钱,他们家里可没有钱了,不过这不代表这件事他们就咽下了这口气,看着儿子头顶受的伤,宋大伯决定回家让娘来主持公道。 那个会打人的小子走了,他到要看看弟弟家里还有没有人能护住那个死丫头! ------------ 第五章亲戚变说客 宋舒云身上被打的青紫,张氏翻出之前用剩下的药膏给她抹上,一边抹药一边掉眼泪。 “那孩子下手怎么狠?亏你还喊他一声堂哥,哪里有打自家人下手这么狠的。” 宋舒云穿好衣裳转身安慰娘,这么多年她早就看清楚那一大家子的为人。宋大伯好吃懒做仗着奶奶得势每个月搜刮他们家的钱,宋二姑好占便宜,索性是嫁出去了,闹得也没以前凶。 “娘,奶奶恨不得杀死我,她带出来的孩子对我能有多好?”宋舒云看的通透,下次她不单独出去就是了。 张氏闻言又忍不住落泪,宋大成和三个儿子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外,张氏一哭倒是把他们三个哭得心疼了。 “七七上好药了吗?”宋大成试探的开口问了一句,宋舒云忙出声应道:“爹,涂好了,您进来吧。” 宋大成这才带着三个儿子进去,宋舒云是有话要跟他们说,经过这次挨打她是更下定决心加快赚钱的速度。 宋舒云把要上山的事跟爹商量,宋大成不太赞同她上山,山上危险路难走不说还有毒虫毒蛇,他怕女儿受到伤害。 “爹,你让我去吧。我在家待了七年,就连村子里都没走过几回。如今我怕出去再遇到宋博他们,可也不能整日还像小时候一样闷在家里,不如去山里玩,我能开心自在点。” 宋舒云没办法跟爹娘说制作彩墨的事,她若是先说了,爹娘肯定会质疑,她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接触过这些,突然做出彩墨,不管是谁都会怀疑的。 宋大成听着女儿的话觉得心酸,只好同意她的要求,不过也定下规矩,必须有宋启和宋致远其中一人跟着,她才能上山。而且不能独自把哥哥甩开跑远,一定要注意安全。 宋舒云高兴的应下,见到女儿笑,宋大成和张氏也觉得这个决定没有做错。只要女儿喜欢,便由着她去玩吧。 地里的活还没有干完,他们还要下地,不放心宋舒云自己在家,就把宋致远留了下来。正好宋舒云有话要跟二哥商量,兄妹俩便坐在院子里说话。 “二哥,你给我做的画板挺好的,这个能不能多做几个?”宋舒云实在没想到二哥的手艺那么好,她当初只是提一嘴画画不方便有画板就好了,二哥仅凭两个字便自己研究做出这个画板,着实令她意外。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在彩墨做成功之前,家里还有别的活计可能挣钱。 宋致远腼腆的笑着,他觉得画板应该就是画画用的板子,这才胡乱试了试。没想到妹妹喜欢,他心里十分高兴也很自豪,他喜欢做木匠活,更喜欢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能有用处。听到妹妹问他话,思量片刻应道:“可以,不过做这个很费劲。” 宋舒云回想着之前二哥给她做这块画板的时候,是打磨好几块短木板用榫卯拼接起来的。榫卯要做的正正好好才会卡死几块木板不让他们松动,还要把板子上的木刺打磨好,对十一岁的孩子来说是个很不容易的事。 “不过妹妹想要的话我可以多做几个。”宋致远不愿意妹妹伤心,虽说复杂些但只是费些力气功夫的事。 宋舒云咬着唇在想要不要做,如果要做的话就要做前世那种带架子的。毕竟平常人家画画都是在案桌上,她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允许加之前世习惯才会想要画板。 如果有架子的话,还是能组装的,相信应该会有不少人买。 “二哥我想要个带架子的,你等我,我画给你看。”宋舒云蹬蹬蹬跑进去拿出画画的那套东西,干净利落的将架子画好,一步步给宋致远讲解。 “架子最好是能拆卸的,方便随时带出去。” 宋致远拿着画图研究,这种架子看似简单但其中需要用到多出榫卯,可拆卸的话…… “七七,这图先给我吧,我得仔细想想怎么做。”宋致远到底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但他对木匠活无师自通,又胜在肯动脑动手,宋舒云放心的把画图给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二哥一定会做出来的。 兄妹二人正讨论着,门外传来宋二姑的声音。 “哎哟,这可是件大喜事,大成能有什么不同意的?难道那丫头还能找到比陈家更好的夫家了?如今陈少爷愿意下聘定亲,这在村里其他姑娘身上,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宋舒云耳尖微动,陈少爷,亲事,难不成二姑是来帮那个陈少爷当说客的? 宋舒云猜的的确不错,他们赶集回来被陈少爷堵住的时候,宋二姑正准备去柳杨村,就恰巧碰上了。当时她就在暗处偷听,后来也是她主动去找的陈少爷。 “就是啊娘,而且那丫头刚刚还把您孙子给打伤了,再不送走岂不翻天。这次打了宋博,下次指不定就敢去打宋宏呢。” 说话的是宋大伯,宋宏是他的小儿子,最受宋奶奶得宠爱。 “她敢?”宋奶奶拔着尖音的声音十分刻薄,宋舒云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以宋奶奶得性格,肯定是要强行把她送走。于是拉着二哥和幺弟就躲进屋,将木门从里面反插上。 宋舒云刚将门锁好,宋奶奶他们就进了院子,宋二姑先走几步推门却是没推开。 “宋舒云,你肯定在家,快点出来!长辈来了,你就是这么迎接的?一点规矩家教都没有。”宋二姑使劲砸了几下门,宋舒云抵着门喊道:“我才不出去,你们定是又来欺负我的。” 宋大伯脾气上来要踹门,被宋二姑拦住,她眼眸一转笑呵呵的说道:“云丫头你误会了,这次我们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不听不听,你们之前都是这么骗我出去的。”宋舒云默默的冲着外面呸了一口,她再上当就是傻瓜。 宋大伯没有多少耐心,本就因为儿子被打心里憋着一口气,这会儿又被拒之门外,当即扒拉开宋二姑,抬脚就踹上了木门。 宋舒云隔着门还是受到了力,往前跌了两步,宋致远赶紧上去扶她:“没事吧?” “没事,大伯迟早会把木门踹坏的。二哥,这样一会儿你护着我……”宋舒云趴在二哥耳边嘀咕了几句,又在宋小四耳边说了几句,随即就高声装作害怕的声音,喊道:“别踹了别踹了,我开门还不行么。” 宋大伯冷啐一口,还不忘过过嘴瘾:“呸,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玩意儿。” 宋舒云撅着嘴翻个白眼,随即把门打开,躲在宋致远的身后对宋奶奶说道:“先说好,你们不能打人。” “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大伯不会打你的。”宋奶奶端着架子说话,宋致远护着妹妹出屋,宋奶奶继续说道:“你二姑为你谈了桩好亲事,地主陈家的少爷要娶你当小妾,虽说只是个小妾,但陈家家底丰厚日子过得富饶,你过去不会吃苦。收拾收拾让你二姑送你去陈家。” 宋舒云整个人都缩在二哥的背后,只露个小脑袋反驳道:“我不去。” “不去?这可由不得你!”宋奶奶冷哼一声,宋大伯抬手就要去抓宋舒云。 宋舒云一溜烟就跑了,宋致远还在拦着宋大伯,一院子的人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来回追赶,而在混乱之中他们没有发现宋小四悄悄的溜了出去。 宋舒云身子底子太差,跑没多久就跑不动了。累的站在原地直喘气,不过她算着爹娘应该快被宋小四带回来了,便没再跑。 宋二姑见此机会赶紧拽住她,另一手掐着她的胳膊:“还挺能跑啊,到了陈家你就是陈家的人,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无法无天!到那可就没人给你撑腰了。”宋舒云的性格老宋家的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平时胆子小有人撑腰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宋舒云使劲挣扎,拉扯的被带出院子,宋二姑没走多远,迎面就撞到匆匆赶回来的宋大成和张氏。 “大,大成。”宋二姑狠狠的瞪一眼他们脚边的宋小四,又是这个臭小子坏事。宋大成伸手推开她,将宋舒云拉到身后。 “爹,二姑说要把我送人当小妾。”宋舒云躲在爹爹的身后十分有安全感,冲着宋二姑他们吐舌头做鬼脸,把他们气的够呛。 张氏把她拉到身边,宋大成看都没看宋二姑,对着宋奶奶说道:“七七的亲事我和巧枝自会安排,就不麻烦娘出面了。” “胡闹,那陈家是多么好的亲家,家中财大势大,有什么配不上那丫头的?难道还想高攀天潢贵胄不成?”宋奶奶怒声呵斥,宋舒云又伸个脑袋出来,反驳道:“奶奶,您真觉得陈家这么好,就让大伯家的堂姐或者二姑家的两个堂姐去呗。我眼下年纪尚小还未到议亲年纪,但她们三人岁数可都不小了。” 这件事可是宋大伯和宋二姑心头上的刺,听到宋舒云伤口撒盐立马翻脸,宋大成挡在他们面前,替女儿撑腰:“七七说得对,那么好的亲家自然不能我们家贪了。” “我是你娘,我说什么是什么,哪容你反驳?”宋奶奶上前还想推开宋大成,不料平时最为老实听话的儿子开,此刻纹丝不动。 “怎么?你要忤逆我?信不信我,我去衙门告你忤逆不孝?”不孝在夏国可是大罪,轻则挨板子重则关大牢,之后还要被人不停的戳脊梁骨。 宋舒云哼了一声,站在爹爹的身边,扬声说道:“好啊,你去啊。最好把罪名说的越重越好,要么让衙役把爹爹打一顿,要么关上个十天半个月,否则您怎么能出气呢?” 张氏捂着嘴震惊的看着女儿,上前就要拦着她不想让她再说了,但宋舒云在她动手之前又说道:“不过奶奶,到时候您就只能指着您的大儿子和二女儿养你了。” 宋奶奶哑口无言还带着震怒看着宋舒云,满是尖酸刻薄的嘴脸,旁边的宋大伯还不服气,撸着袖子说道:“你个死丫头,你威胁谁呢?” “你说呢?欺负我们这么多年,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奶奶大伯和二姑如此咄咄逼人,那就别怪我们家不顾念血脉情分。大不了我们一家都挨顿打搬离平阳村就是,还怕你们不成?” 宋舒云这次是真的被逼急了,她必须要让爹爹知道,奶奶一家仰靠着他们家,那就不能如此欺负他们。这次强行逼亲,那下次呢?是不是就能把她绑了随便送给谁家当小妾丫鬟都行? “娘,您听到了?是去衙门还是回家,我和巧枝都不送您了。”宋大成紧紧拉着女儿的手回院,宋奶奶到底不敢真把小儿子一家逼走,毕竟老大好吃懒做,老二嫁出去从夫家拿不出钱,整个家里都靠着小儿子维持,若是他走全家岂不是要饿死? 宋小四躲在围墙边悄悄看了一会儿,随即高兴的说道:“奶奶回家啦,她没去衙门。” “奶奶肯定不敢,欺软怕硬,我们越软弱反而让他们得寸进尺。”宋舒云坐在椅子里还鼓着脸生闷气,宋大成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爹明白,以后爹一定强硬起来,好好保护我的乖女儿。” 宋舒云听闻这话才甜甜的笑起来,她从来没有怪爹爹不够强势,毕竟那是把他拉扯大的亲娘,但今天一事让她更有挣钱的决心,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挣钱。哪怕现在就制作彩墨会让人怀疑,她也要做。 ------------ 第六章 初制彩颜料 宋舒云想要做彩墨,前期虽投入的多,可正因为这是夏国从没有的东西,后期才会带给她暴利。于是她求着爹爹给她打了几样趁手的工具。 “大哥,我们上山吧。”宋舒云拿出了爹亲手做的工具,放进大哥背着的竹筐里,兴高采烈的上了山。 张氏从得知女儿要进山时这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但女儿坚持她也不好阻拦,好在这丫头听话肯带着经常上山的宋启,她能稍稍安心,只是在他们出发的时候仍旧忍不住多叮嘱几句小心。 宋舒云对于母亲的关心是高兴的,只是没过多久就从高兴变成了兴奋。她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刚到大哥所说的岩体附近,就找到了颜料石。宋启看着妹妹不亦乐乎的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凿一块石头,有些搞不懂:“七七,你喜欢石头啊?” “大哥,这石头可不一样,这是雌黄。”宋舒云正往下凿的就是用来做黄色颜料的雌黄,它是颜料石之中最容易找的,就是前世那些被开采过的山,这种雌黄石都能找到很多。 宋启见妹妹凿的专心,没再继续追问雌黄是什么,只是站在一旁守着,怕有毒蛇过来攻击人。 约莫一刻钟左右,宋舒云才把一块完整的雌黄凿下来。她拿着石头起身抻了抻身子,浑身都酸疼的厉害。 “大哥,这山上有没有松树?”宋舒云把雌黄放进竹篓里,不打算再凿下去了。这一块足够她用了,眼下她不确定以这个时代的工具能不能做出一块完整的彩墨出来,所以先拿一块试试再说,若是成功了再来找别的颜料石。 “有啊,这山上就有。”宋启最是认得树木,他负责为家里砍柴,时间久了树木认得也全,更能分得清这块木头好坏。 “那我们去砍根松树回去吧。”做墨块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不打算先做彩墨块,而是想试试黑墨。若是家里自制的工具可以做成黑墨块,那做彩墨自然不在话下。 宋启跟着她下山,拿着砍树的斧子再度进山不多时就扛下来一根粗木。宋舒云瞧见这么大一颗松树躺在院子里的时候,不由得再次感叹大哥的神力。 宋舒云一边让大哥把松树砍成块,架在临时搭的石头堆上,一边拿着带下来的雌黄坐在杵臼前一点一点往下敲碎渣,大概敲了三分一杵臼,便开始用力的捣起来。宋启看她捣的都出汗了,坐到她的位置上帮她捣。 宋舒云便去石头堆下生火,开始炼烟。 “哟,你们一家子这是做什么呢?”门口进来一位穿着不甚考究但料子不俗的男人,宋大成见他来了立刻出门迎接:“柳兄,你怎么来了?” “又有一批兵器着急修补,过几日要走镖,便自己来寻你了。”这位柳兄是京城有名的御风镖局总镖头,和宋大成相识许久,往日宋大成的货都是他提供的。 镖局里总有一些不着急用的货,他都会拿来让宋大成带回家慢慢做,总镖头知道这位好友的难处,时不时的会帮上一把。 这次货有些着急,京城里的铁匠抽不开手,柳镖头便想到了宋大成,正好也来看看他。 “拿来我看看。” 这次带来都被兵器不少,足有一板车。宋大成接过货开始修补,宋舒云还在一旁蹲着烧烟,看见总镖头来的时候问了声好,而后又目不转睛的盯着火看。生怕出一丝差错,会导致烧出来的烟成色不好。 “小七七这是玩什么呢?”柳总镖头是认识宋舒云的,他的儿子和宋舒云是玩伴,看见小丫头严肃的盯着眼前被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奇的问了一句。 宋舒云轻笑着解释道:“这是炼烟,从松树中提取做墨块用的烟炱。” 柳总镖头是个武痴,不懂这些文人墨客的东西,只当是小孩子过家家,鼓励似的夸奖一句,而后将衣袖里的钱袋给了宋大成。 “这,怎么这么多?这些货有三两银子便够了。”这次的货数量虽大,但是极为容易修补,根本不需要给这么多银子。 “行了,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我算着日子七七那丫头又该请郎中问诊了,手里没银子傍身怎么行?你就拿着吧,总要为孩子考虑。”柳镖头还年轻的时候,误闯了野兽成群的西山找不到下山的路,是宋大成把他带下来的,二人也因此结识。 宋大成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收下钱袋对他道谢。柳镖头摆摆手,转身带着人离开,三天后会派人来取货。 宋舒云的目光一直盯着钱袋,制作墨块当中有几样材料若是能换成好点的,那做出来的墨块保存时间可以增加,成色也会更好。 “二哥,你帮我扇会,轻点扇控制好火候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好。”宋舒云忙喊过宋致远帮她干活,自己则是小跑到铁炉旁边。 宋大成怕火星子伤到她,赶紧放下手中的铁锤把她拉到一旁,将手里这块修补好,带她离火炉远点的地方:“七七有事找爹?” “嗯,我想知道刚刚柳叔叔给了爹爹多少银子,我能不能借用一点?”宋舒云水润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宋大成这个壮汉可挡不住女儿这么撒娇,把钱袋子打开把碎银子一数,足有近十两之多。 宋舒云知道柳镖头是故意将银锭换成碎银子,一来用着方便,二来爹爹收到钱袋子的时候察觉不出来。宋大成盯着这些银子沉默了起来,宋舒云赶紧开口道:“爹,眼下女儿正好需要这笔银子。我们留一部分问诊,剩下的能不能先借女儿?等女儿挣了钱,一定还给柳叔叔。” 宋大成见宋舒云眼中的认真与坚定,没犹豫的就同意了。大不了以后他免费帮柳兄修补工具就是了,银子总会还上的。女儿高兴比什么好。 “谢谢爹,您真是太好了,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宋舒云扑上去给宋大成一个大大的怀抱,她就知道爹宠她,一定会答应的。宋大成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心里也暖洋洋的。 宋舒云打算等到过些日子该问诊的时候,就不请郎中来家里了,她跟着去一趟封县。买些能用得上的材料,这样一来她就有更大的把握做好彩墨块。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看看能不能制作出墨块,宋舒云商讨完银子的时候,就见大哥已经将雌黄碎渣彻底捣成碎末,接下来就是要兑水开始磨这些碎末。 这制作彩色颜料有两种办法,其一就是她现在的兑水磨墨,粉末经过漫长的研磨之后呈稠黏状,用的时候稍微挖一些出来兑水便可使用。剩下的会因为时间而有些发硬,下次再用时再兑少许水等它软化即刻。只是这种水磨墨弊端非常大,保存时间不长久,而且不能受潮否则会影响作画色泽。画出来的画更是要细心保存,只适合于拿来练手。 若想将画保存的好,就得用另一种方法,以制作墨块的方式制作彩墨。 彩墨不同于黑墨,它省了一步炼烟的程序,直接将捣好的颜料粉末或者汁水放入熬好的牛皮胶或者鸡蛋清里,若是只单独用鸡蛋清还得主意火候不能将蛋清煮熟了。将和在一起的料搅拌均匀捶打多次,而后会形成墨坯将其放入模具中压型。 模具用木质和铁制的都可,这个交给爹爹或者二哥来做并不难,捶打只能辛苦爹或者大哥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力道够,且耐力足。 兑料宋舒云亲自兑,她需要先买大量的猪牛皮熬煮成有黏性的胶,若是家里条件允许她还想加些蛋清进去。这样一来再加入彩石末,会让最后成型的彩墨块颜色更好,质感更细腻。 眼下宋舒云打算用第一种方法先做出些彩色软墨,她拿着铁盘不停的研磨,十分专注。一天下来连口饭都没吃,直到晚上她才研磨成型,迫不及待的拿着一盘浓稠的黄色软墨,坐在画板前开始试色。 张氏怕她伤到眼睛,点着油灯站在她旁边,宋舒云拿着笔轻轻沾了一点墨,在泛黄的宣纸上画下了一笔。 “成了。”宋舒云勾唇看着宣纸上她勾勒的几笔画,那黄色鲜艳虽然纯度稍微差些,但是足够画画用了。 “这颜色真好看,七七,你这不像是……”张氏欲言又止,她有些好奇女儿怎么知道这些的,看她这样子不像是胡闹误打误撞出来的。 宋舒云心里一颤,面对张氏的质疑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随即小声用之前想好的措辞说道:“娘,我在外公家里看到过关于简易制作墨块的方法,我想着墨块是用黑色烟炱做出来的,那用别的颜色的东西也可以做出来彩墨。” “本来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真成功了。”宋舒云心里直突突,也不知道这番说辞能不能让娘相信。 张氏看着女儿低垂的头,以为她是害怕被责怪,连忙笑道:“我们家七七最是聪明,这样好的点子都想的出来,真厉害。” 张氏心里不是没有疑惑,她娘家有什么书她能不知道?要是有制墨的书她爹早就自己动手做了,还有院子里的松树,女儿带回来的彩色石头,书里怎么可能记载这些? 但她不打算刨根问底,女儿知道这些又无坏处,况且看她纠结的样子也知这件事若是让她实情会很为难。那她还有什么理由去追问呢?说不准女儿在什么时候遇到过高人指点,又或许真的她天资聪颖,总之只要她的女儿不愿意说,她是不会去逼问的。 宋舒云心里松了口气,将铁盘放在一旁,轻柔着抱住张氏,带笑意的在她怀里撒娇。只要她制墨的本事在,一定会为家里挣钱的,到时候就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了。 ------------ 第七章 大成出事遇贵人 “七七,你快来看看。” 宋舒云迷迷糊糊从炕上爬起来,听着堂屋内娘急切的喊声,一骨碌的翻身穿好鞋子披上外衣便出了屋。 “这可怎么办是好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张氏看着昨夜宋舒云收进来的画纸,上面那几笔黄色颜料勾勒的几笔,已然干涸又变成碎末渣子了。 宋舒云用手指轻抹了稍许,看着手上雌黄石末低声道:“没事的娘,这是正常的。” 张氏不太懂,既然女儿说没事,她便放心了。只要女儿不为这事伤心就好,她则继续做饭菜去了,一会儿孩子他爹下地回来就要吃饭呢。 宋舒云盯着那几笔随意画出来的画微微愣神,她现在还需要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便是明矾胶水。若没有它,饶是她做出各式各样的彩墨,最终画出来的画都会如眼前的这一幅般,根本不能成型。 明矾胶水有很好的防止渲染和天然颜料干涸的作用,也是画工笔画必不可少的东西。制胶的材料很好弄到,即便牛皮不好买可还有猪皮,就算猪皮也不易得大不了去山上找树胶或者植物胶。 可这明矾……夏国称之为白矾,都是用来医药,难道还要上山去挖吗?可白矾不像是彩岩不为人知,恐怕山里有的早已被挖走了。 “七七,想什么呢?”宋致远从屋外回来,眼底还带着些许笑意,宋舒云摇摇头还未等说什么,就看见二哥身后的那架子。 “二哥,你真的做出来了?这才过了几天呀。”宋舒云无不惊喜的四下打量那比她低上一些的架子,她着实没想到二哥居然这么厉害,只这么两天就把他从没见过的东西给做出来了。 宋致远被夸的有些害羞,伸手挠了挠后脑,说道:“还是你画的清楚,不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他为了妹妹的这个画架可是没少费力气心思,光是锯木块打磨便是个耐心活。 宋舒云当然知道这些,笑嘻嘻的抱着画架咧嘴说道:“二哥真是厉害。” 就在兄妹俩高兴的时候,门口有村民急匆匆的跑来高喊道:“大成媳妇不好了,大成出事了!” 张氏正收拾饭菜呢,听到这差点摔了碗,慌慌张张跑出去问道:“大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大成还有他大哥妹夫因为你家几亩地的事吵起来,吵着吵着便动了手,混乱中挨了一锄头,你快去瞧瞧吧。” 张氏闻言顾不得别的直接跑了出去,宋致远也要跟着去被宋舒云给拉住了:“二哥,你去山上找大哥,我去王婶家借驴车,小四,你看好家,仔细灶里的火。” 宋致远点头往后山上跑,这几日宋启天天去后山砍树。这会儿是清晨,想来他应该快下山了。宋小四担心的红了眼眶,但还是听着姐姐的话,乖乖蹲在灶火前。 宋舒云从家里翻出几盒子药膏,也不知能不能用上一股脑全装进布袋里,还有爹的钱袋子,末了还把二哥刚做好的画架以及她的颜料铁盘都装进去,万一这些银钱不够,她还能想办法用这些东西换钱。而后跑去隔壁借驴车。好在王婶好说话,痛快的把车子借给她,等宋致远把大哥带来,让他看着驴车,她则是和大哥去地里接应娘。 张氏一个人根本扛不动宋大成,好在邻居搭把手,宋舒云和宋启过去的时候,人都已经出田了。 “娘,把爹交给哥吧。我已经拿了爹的钱袋子,我和哥哥们带爹进城找郎中。”宋舒云看着满脸是血的爹脑子里一片混乱,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张氏不太放心,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宋舒云不得不劝她:“娘,弟弟还在家里呢。况且还得防着那头再做什么事,家里总得有大人在。路上有我和哥哥们,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把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张氏抹着眼泪不得不同意,女儿说得对,如今老宋家为了几亩田就打伤大成,万一再去家里烧抢只留一个孩子在实是太危险了。 宋舒云来不及多说,让大哥扛着爹放到驴车上,而后他们三个孩子驾车离开了。 路过柳杨村的时候,宋舒云还是不放心娘和弟弟在家里,让二哥下去找外公,外公家有牛车,赶去平阳村用不上多久。 宋致远交代了一声,便去寻人,宋启稳稳的架着驴车直奔封县。 宋舒云看着爹爹昏迷的样子眼泪直在眼眶打转,等到了医馆门口,她抹了抹眼睛跳下驴车进去找郎中。 “郎中先生,我父亲脑袋受了伤,麻烦您给看看。”说话间宋启已经背着宋大成进来了,郎中先生已经有五十多岁,看见这情景忙说道:“哎哟,快把人放下。这脑袋受伤怎能随意乱动?” 宋启忙把爹放在医馆特有的床榻上,那郎中见宋大成额头已经止了血,便开始检查起来。宋舒云不安的在堂内来回走,没多久郎中开口道:“辛亏没伤在要穴上,若是再偏点砸到印堂或者太阳穴,怕是当即人就没了。眼下无多大碍,只是昏厥而已。” 郎中转身提笔,又说道:“给你们开一些外敷的药,在伤未痊愈之前,切忌劳累。需得小心仔细将养,这毕竟是伤了头,万一养不好还会留下病根的。” “若是这两天人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尽快找郎中看,记住了吗?”语毕,郎中将写好的药方递给药童,宋舒云听到这番话总算是松了口气。 一边用布袋里翻钱袋子,一边跟郎中道谢,还细细追问用药和将养以及注意事项。 “丫头,你那铁盘子里装的是什么?”郎中无意之中瞥见布袋子里装的颜料盘,那是昨夜宋舒云制好的水磨彩墨。 宋舒云对郎中颇有好感,掂量了片刻将铁盘拿出来,轻声道:“这是我自己做的雌黄墨。” “雌黄墨?”郎中似乎不太理解其中意思,宋舒云微微点头,说道:“作画用的,您要试试吗?” 宋舒云看出他眼里的兴趣,便随口问了一句。老郎中微微挑眉笑道:“丫头,这怎么用?” “能否赠我一杯清水?” 老郎中转身从桶里舀了杯清水,宋舒云没舍得全化开,只是挖了些许在铁盘一角兑少许水而后用铁块慢慢的研磨开,不多时原本凝固的颜料便成软而不稠的水墨。 “郎中先生,您拿笔试试吧,和普通黑墨的用法无二致。”宋舒云把铁盘递过去,老郎中颇有兴致的用干净的笔沾了些许,而后在纸上落字。 “咦?”老郎中眼中满是惊喜,像是瞧见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般举着纸细细端详,良久才微有颤抖的说道:“丫头,这真是你自己做的?” 宋舒云轻轻点头,带着几分怯意开口道:“实际上是曾经有人指点过我,我才会制作这种彩墨。” “你,你这盘……能不能送我?便抵了这问诊和药的费用。”老郎中看她穿着便知不是富裕人家,是以才如此开口。 原本就打算那它换钱的宋舒云倒为难起来,纠结片刻说道:“不是我不愿,只是眼下此墨还缺东西。” “还缺什么?” 老郎中似乎十分喜爱这水磨墨,眼里还有着淡淡的狂热,对于宋舒云的担忧更是盘根问底。 “用此墨作完画必须涂几层明矾胶水,否则水磨墨经过风干,还会变成石末的。水磨墨只适合练手用,不宜作好画的。” 这是水磨墨的缺点,若非如此她根本不用费劲的去研究彩墨块。 老郎中眼里有失望之色,宋舒云见过这种颜色,这是对心爱之物求而不得的眼神,她咬咬唇低声道:“若您真的喜爱彩墨,过些日子等我研制出彩墨块,送您一块便是。” “彩墨块?就像正常那种的墨锭?”老郎中再度眼睛一亮,宋舒云轻点头道:“是,彩墨块就如同黑墨一样,不会出现风干成末的情况。” 老郎中哈哈笑了起来,完全不会怀疑眼前这个小丫头是不是信口开河,毕竟这水磨墨已是闻所未闻,只是他有些好奇:“丫头,这般东西如此珍贵,你舍得送我?” 宋舒云看着躺在一旁的爹爹笑道:“世上没有什么比家人的命更珍贵的。” “你爹可不是我救的,他额头上的止血膏才是关键。” 那止血膏是宋舒云涂得,她就怕路上颠簸爹爹失血过多,听闻老郎中的话,她心里不由得感慨,好在她幼时没少受伤,家里伤药齐全,否则爹爹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可您的确诊让我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我还是得谢谢您。”一块彩墨若能结识一位郎中,那便不是亏得。 老郎中捋了捋胡须眼里满是笑意,望着铁盘说道:“丫头,彩墨的事先放下不提,这块铁盘可否赠我?当然,也可以卖给我。” 宋舒云鼓着嘴犹豫之间瞥到不远处药柜上,笑着伸手指着一处道:“郎中先生,那我能否用铁盘换些白矾?” “哦?难道你要用它做那个什么水?”老郎中不知明矾是何物,和听着似乎和白矾差不多。宋舒云欢喜的点头,那老郎中也是爽快人,当即让人包了不少白矾赠与她。 宋舒云应允等制出明矾胶水会送给老郎中几块,对此老郎中笑的合不拢嘴。宋启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心里暗叹还是妹妹有本事。 ------------ 第八章 强势的宋舒云 宋大成在半路上便醒了,得知是女儿主持大局,他心里五味陈杂,不只是欣慰与感动,更多的是自责内疚,因为他的无能,他的孩子们都不得不早早的当家。 “爹,大伯要地做什么?”宋舒云还打算回去算账呢,这些事必须问明白,否则吵起来不好掰扯。 宋大成眉头紧皱,想着自家大哥的嘴脸,有些厌恶,“还不是为着宋博娶亲的事,那孩子看上隔壁村的一个丫头,那户人家嫌你大伯家什么都没有。” 宋舒云冷笑一声,所以就来抢他们家的东西么?宋大成摸着额上的伤,又看着女儿的表情,问道:“这次看病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父亲不必担忧。”宋舒云握着手里包好的明矾有些出神,有了这些明矾就可以制作胶块,可以和彩墨块一同售卖。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能制胶的东西,难道真要去山上找树胶吗?树胶的效果比不得动物皮好,可却比动物皮易得好收拾。 宋舒云纠结一路,直到驴车停下,她才回神。宋启要去还马车,宋舒云从钱袋子里拿十个铜板递给他,算是借用驴车的费用。 宋大成带着女儿往回走,家里现下正闹得不可开交。 宋大伯怕大成出事他摊上人命,故而跑到宋家准备威胁张氏不准将此事闹大,正威胁着张氏的爹便带着隔壁村几个壮汉赶到,将宋大伯堵在院里。 宋奶奶听闻此事又带着女婿和几个亲戚过来,小院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两家人争执不休各不退让,甚至差点动手。 “娘,外公,我和爹爹回来了。”宋舒云脆生生的喊一句,让院内人的目光都移了过来。宋大成走至岳父的跟前行礼,宋舒云看着大伯说道:“大伯,我爹看病买药花了一钱银子,您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宋大伯一听要钱脖子都梗梗起来,宋奶奶更是将儿子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宋舒云:“你个死丫头就知道钱,兄弟打仗有些伤不是很正常?况且大成又没事,还要什么钱。” “奶奶这话说得,是不是我爹没死就算没事?”宋舒云不悦,眼底有着淡淡的嘲讽。宋奶奶张口就要反驳,宋舒云没给她机会。 “我一直搞不懂,大伯是您的儿子,我爹也是。难道就因为我爹娘生了我,您就偏心至此,连亲儿子的死活都不管,如此冷漠究竟为何啊?” 宋舒云是真的不清楚奶奶都在想些什么,即便她身子不好,不得奶奶喜爱,可到底宋大成也没了女儿的身子就不顾娘的死活,依旧给月供从来不少半个铜板,也没有迟过一分。 老宋家有活,宋大成更是义不容辞,每次都尽心尽力。反观宋大伯和宋二姑,一个还住在老宅吃喝都要娘来管,一个时不时回娘家搜过些柴米油盐。可就是这样宋奶奶还是护着他们,对此宋舒云是真的看不懂。 “你懂什么?他孝顺老子娘不是应该的?他大哥他二姐都不如他有本事,他帮衬一把又怎么了?我费心费力把他拉扯大,没想到竟是养个白眼狼出来!” 宋奶奶说的理直气壮,旁边的张外公听不下去了:“你这话是如何说出口的?你们不能因为大成有本事还老实就可劲欺负他。大军和宋菊没本事是大成造成的吗?他们不思进取自甘堕落,难不成就是他们吊在爹娘身上喝血的理由?” 张外公义愤填膺,继续说道:“你愿意被儿女扒皮喝血我管不着,可就是不能委屈我女儿和女婿。这次打破头,那下次呢?万一丢掉性命你们赔得起?这事你们家必须给一个说法,否则我就去报官!” 宋大成见岳父这么护着他,他心里很是感激,同时也更难受。没有血缘尚且如此维护,而他的亲娘,却要处处为难他。 “少用报官来吓唬我,若真有官老爷来,我也要告宋大成忤逆不孝之罪!”宋奶奶又开始耍泼犯浑,宋大成紧握拳头,内心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张外公从没见过如此无赖之人,宋舒云上前拍拍外公的后背,让他不要动气,而后缓缓开口:“既如此那就去报官吧,不过奶奶,您是否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 宋奶奶愣住片刻,随即回想起来上次帮陈家说亲时宋舒云的话,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看来奶奶没忘记,那正好,今天我就再跟你说几句,以后家里的钱我管着,您若管着大伯让他安分守己,我家里太平无忧,您的月供我照旧给您。可若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别说我会把大伯告上衙门,便是您的月供我也会扣住。” 宋舒云这次是发了狠,不给老宋家一个教训决计是不行的,这帮人只会变本加厉。 “放屁,那些钱都是我儿子挣得,轮得到你个死丫头管钱?儿子给娘花钱那是天经地义,你敢扣我钱,我……打死你!”宋奶奶上手就要打,宋致远眼疾手快把妹妹拉倒一旁,张外公带来的人瞬间把人保护起来。 宋舒云这会儿底气更足,高声喊道:“总之钱就是在我手里,我不想给您一个铜板都拿不到。有本事您就去衙门告我,我正好将前几天受过的伤,被人谋害的事全都告诉县老爷,还有宋博打人,大伯殴打我爹,所有的事都抖落出来,你们不让我家好活,那大家就一起死。” 宋奶奶被这话吓到了,站在原地蠕动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宋舒云捂着胸口压着嗓子继续说道:“我爹看病的钱就从下个月的月供里扣,您要吃要喝便都去找大伯吧,他才是孝顺的孩子,我爹不是。” 说罢宋舒云让外公帮忙赶人,她咳嗽不止。宋家的人都被张外公带来的壮汉拿大棒子赶出去,张氏忙进屋去倒水。 “好点没有?”张氏心疼的看着咳嗽不止的女儿,她这身子是又不好了。今日宋舒云实在是被折腾的够呛,又急火攻心难免病情复发。 宋舒云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喝口水压压:“娘,我没事,别担心。” “我的宝贝女儿,让你受苦了。”张氏把女儿抱进怀里,她知道宋舒云喜欢粘着她。宋舒云的确喜欢娘的怀抱,让她觉得温暖和真实。 “爹娘把我养这么大才是辛苦,刚刚我说的管钱并非是真要管钱,不过是想让奶奶以后看着点大伯。”宋舒云怕爹娘误会便赶紧解释,张氏抬头瞅一眼宋大成,见他轻颔首笑道:“不,以后家里的钱就让你来管。” 宋舒云疑惑的抬头,张氏解释道:“你爹又要打铁又要种地,家里的鸡要孵出来了,娘更要时不时的盯着,后山还要重些小菜,我们都无暇顾及别的,家里的钱交给你我和你爹才放心呢。” 张氏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让女儿放宽心,而且她也觉得女儿适合管账,只是她有些怕宋家那几个孩子来抢。 “日后你不能单独出门,一定要喊上哥哥们知道吗?”张氏在旁边小声叮嘱,宋小四蹦高喊道:“还有我,我也可以保护姐姐。” 张外公摸了摸大外孙的脑袋,笑道:“小四又长高了。” “是,这孩子嘴不挑长得快。”说起来宋家除了宋舒云,剩下三个小子长得都结实并且比同龄人都高。 宋舒云听闻这话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怎么偏她不长个?站在自家人面前还好,已经习惯了,站在外人面前感觉好别扭。 她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楚天珏,明明只比她大一岁,个子却高出好多,也不知道此刻他有没有到家,正在做什么。 而此时远在京城的楚天珏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他对面的男孩抬头看过去,问道:“受风寒了?” “没有。”楚天珏淡淡的应着,他对面的男孩继续说道:“前几天你拜托我查的事,我已经查到了。绑你的那两个人在你失踪的那天并没有进京,也就是说你是被人送出京城的。” 楚天珏眯着眼睛,抿口茶问道:“少白,关于那个酒楼可有什么消息?” “说来奇怪,那个酒楼在你失踪第二天就关门了。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似乎是连夜跑的。我有些好奇,京城里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能够只手遮天?” 秦少白是楚天珏的发小,俩人都不会走路的时候就混在一起玩了,楚天珏从小就遇到各种各样的刺杀,毒害。好几次都是秦家出面才救活楚天珏,他们俩是京城里铁打不散的兄弟。 “不管是谁,迟早都会查出来的。既然做了,必会留下痕迹。”楚天珏眼里有着几分超出年龄的算计,多年的遭遇让他比其他孩子更加的早熟。 秦少白抿着茶没有说话,有些话彼此心照不宣实在不用一直宣之于口。 “对了,再帮我一件事。”楚天珏从怀里拿出一张廉价的宣纸递过去,秦少白接过手有些惊讶,只听他又说:“帮我做成画轴,方便卷起来的那种。动作仔细点,别弄坏了。” 秦少白微微咂嘴,看着起身要走的好友,喃喃自语:“就这么一幅破画,至于做成画轴?”秦少白低头看画,却有些失神。 这画纸和用墨很差,可画却很有灵气。只简单几笔便将云山勾勒的仿佛仙境一般,又有几笔袅袅炊烟和山云缠绕在一起,画风浑然天成别具一格,既空灵又十分有烟火气,这画当真是副好画。 秦少白忍不住好奇,这幅画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 第九章 进城送货再看病 宋大成养伤期间什么重活都做不了,好在之前柳镖头给的那批货已经做完,改日让宋启送到封县的镖局分局就可以了。 宋舒云再度上山,收集不少树胶,又去岩体附近搜寻一天,这次不仅是雌黄,更是找到两块青金石和一块孔雀石。 青金石磨出来的是蓝色,孔雀石则是石绿色,宋舒云小心翼翼的将几块石头收好,回家开始制作墨块。上次炼出来的松烟都被仔细保存着,正好这次用得上。 晚饭的时候宋大成得知女儿需要用锅来煮胶,当天晚上他自己偷偷摸摸起来给宋舒云特制一口小锅,还给打了木把手,方便她端拿。 翌日起来准备煮胶的宋舒云看见那口小锅无不惊讶,和前世的平底锅有些相像,只是她更惊讶父亲竟然半夜起来打铁。 “爹,大夫说您不能干重活,您怎么都不听呢?”宋舒云喜欢这口锅,可更担心爹的身子,万一他出什么事,宋舒云怕是要自责一辈子。 宋大成摆摆手,笑道:“打这个不费力气,七七可喜欢?” “嗯,我很喜欢,不过爹爹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宋舒云无不担忧,好在宋大成再三保证伤没好之前不会再干活,她这才放心下来。 有了这口锅的确方便她煮胶和料,宋舒云没浪费时间,她得赶在哥哥去送货之前做好明矾胶块给医馆里的那位老大夫送去。 宋舒云将树胶化开后加入刚好分量的明矾,等到二者融合到一起,再倒入二哥提前备好的木头模具中,等到凝固成型即可。 将明矾胶块放到一旁等待,宋舒云又拿起小块树胶放入锅中化开,而后将炼好的松烟倒进去,等煮的均匀之后倒出来捶打,而后放入模具中即可。 宋舒云为了这块墨和明矾胶花费了两天的功夫,好在都做成功了。 “爹娘,我和二哥去镇子上送货啦。”原本要去送货的应该是宋启,他也认识路。但是因为宋大成受伤,家中地里的活张氏一个人做不来,宋启只能留在家里帮忙。 好在二哥宋致远也沉稳的可以独当一面,张氏看着儿子女儿坐着租用来的马车出门时,心里有些感慨。她和大成很幸福更幸运,孩子们能当家又孝顺。 路上的时候宋舒云一直把玩着手里的墨块,想着以后宋小四去学堂可以省下不少钱来,忍不住笑出声。 宋致远回头瞥了眼笑盈盈的妹妹,又看看她手里的墨块,若有所思。 二人顺利的进城,宋致远一路打听没费劲便找到了镖局,将货送进去。宋舒云便一直在外等他,坐在门口还想着自己的墨块呢。 “这哪里来的穷丫头,坐我们镖局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赶走?”镖局内出来好几个人,说话的是一位看起来十五六的少年,满是趾高气扬。 宋舒云闻声抬头看他,那少年眼前一亮笑道:“长得不错,你在镖局前做什么?可是迷路了?” “等我哥哥,我们是来给镖局送货的。”宋舒云垂眸低声应道,少年微微挑眉转头问道:“什么货?” 门口的侍卫并不知道,于是摇摇头。正巧这个时候宋致远出来,还不知门口发生什么,笑着要带妹妹离开,被那位少年给拦住。 “你们二人来路不明,本公子需好好查查,万一你们是仇家的人,岂不是要我镖局损失?”少年盯着宋舒云咽咽口水,宋舒云忍不住皱眉——镖局里怎么还有这种人? 宋致远上前微微行礼,不卑不亢的说道:“这批货是柳总镖头亲自送到我家中,让家父修补的。并非是什么仇家,这位公子不必担忧。” “哦?柳总镖头?看你们穿着打扮不像是有钱人家,本公子更在城内没有见过你们,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们认识柳总镖头,还让他亲自送货,你们好大的面子啊。”少年挑眉意味不明的看着宋家兄妹。 宋舒云撇撇嘴,嘀咕道:“狗眼看人低。” “你说什么?”少年身边的人立刻拔剑相向,宋致远伸手将妹妹拉到自己的身后,“小妹年纪尚小不懂事,还请见谅。” “见谅?”少年勾唇淡笑,仔细打量着宋舒云,意味不明道:“本公子会见谅的。” 宋舒云总觉得他有些不正常,伸手一把拉住二哥,抬脚就跑。宋致远反应也快,见妹妹已经蹿到驴车上,他也快速坐上去架着驴车跑了。 “去追。”少年眼底有些阴沉,同时又觉得有趣,他一声令下身边的人都纷纷追了出去。 宋舒云没打算跑远,她还要去医馆给老大夫明矾胶块呢,做人不可以言而无信的。是以她指着路让宋致远把驴车驾到医馆前,而后她跑进去找老大夫。 “老先生,这是上次答应给你的明矾胶块,用时兑水搅拌。”宋舒云着急跑出去,匆匆交代一句就往外跑,老郎中见此忙让药童喊住她。 “你还没交代清楚呢,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医馆这阵没有病人,老郎中还想多问问关于彩墨的事呢。上次宋舒云给他的颜料盘,都被小孙女给玩没了,他寻思着再要点或者买点。 宋舒云眼底着急,担忧的说道:“我和哥哥正躲人呢,等下次我来再跟您细说吧。”语闭宋舒云还想走,老先生冲着药童使个眼神,转而一笑道:“惹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我也不清楚……”宋舒云还没说完,少年的人便已经追到,她十分担心二哥的安慰,刚想出去找人就被老郎中给拉住了,少年的人此刻刚好进了医馆。 少年眯着眼睛对面前的老郎中说道:“老头,你一边待着去,否则你这老胳膊老腿碰坏哪儿,本公子概不负责。” 老郎中呵呵轻笑,宋舒云不明所以,此刻她就想知道二哥去哪儿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就在宋舒云目光寻找二哥的时候,宋致远被药童带了进来,而那个药童又在那位少年面前举个牌子,后者眼神瞬间恭敬起来,连连道歉。 “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见谅。”少年一改嚣张跋扈之气,毕恭毕敬的行礼,老郎中本也没想跟个孩子过不去,挥挥手让他走了。 宋舒云颇为惊讶的看着老郎中,她很清楚这位老先生并非普通郎中,但她没打算刨根问底,这些事都不是她能接触的。 “多谢老先生出手相助。”宋舒云屈身行礼,老郎中把她扶起来,呵呵笑道:“丫头,现下你可以跟我说说那什么胶水的事了吧。” 宋舒云点点头,将明矾胶水的使用方法细细告知。无非就是将明矾胶水刷在作画的宣纸上,当作完画之后再涂刷一遍。第一遍是为了防止纸张被墨渲染,第二遍是为了保存颜色不变。 “用时切下些许,再用冷水浸泡温水化开,不要兑太多水了。”宋舒云抿着唇思量片刻,又说道:“水磨墨的话可以不用涂刷第一层胶矾水,有些浪费了。” 老郎中眼底有些为难,打量着宋舒云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可就是这一打量,他发现不对劲了:“闺女,你身有暗疾?” 宋舒云闻言一愣,但也点点头。那老郎中把她带到诊桌前开始把脉,“先天胎里不足,后又寒气侵体,这病若不早早医治,再过几年身子会越来越差的。” 宋舒云抿唇不语,她也没想到这个病会这么严重。宋致远有些着急的上前,问道:“郎中先生,我妹妹她情况如何?” “脉象虚浮,这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这样吧,我给你开个方子。”说罢,老郎中在纸上列出几种药材交给书童,他继续跟宋家兄妹说道:“这是滋养身体的药,眼下你身子太虚,祛除寒性的药你用不了,那药的药性太过霸道。” 宋舒云微微点头从布袋里翻出钱袋子递给二哥,老郎中忙伸手拦住:“丫头,今天的病我不白给你看,只是我不要钱,就想要一块上次你说的彩墨。实不相瞒,上次你给我的水磨墨,都被我孙女拿去玩了。” “可我手里没有彩墨,不若先给您银子?彩墨我会给您送来的。”宋舒云轻笑一声,说道:“您也说了,我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怕是要时常过来麻烦您,您还怕我赖账不成?” 老郎中摸着胡子沉思许久,最终点头收了宋舒云的银子。他给宋舒云开的都是极好的药,几副药便要好几钱银子。 宋舒云看着二哥手里拎着的药包,默默的叹口气——要抓紧时间挣钱了,否则都供不起自己喝药。宋致远倒是十分高兴的扶着妹妹坐上驴车,至少妹妹的病有得治。 至于花多少钱,他和大哥都有本事,努努力还怕不能给妹妹挣药钱吗?不过当务之急是回去给妹妹做个砚台,刚刚他在医馆看见老郎中用的那个砚台,他记住是什么样子了,等到回去就亲自雕刻一个,说不准妹妹瞧见会十分高兴呢。 宋舒云坐在后面想赚钱的事,宋致远在前面架着驴车想砚台的事,兄妹俩出门一趟各带着心事踏上回家的路了。 ------------ 第十章 两拨客人 自从宋致远拿着药回来说妹妹要好生调理之后,张氏便每日都从地里回来的早些,先给宋舒云熬药,然后再去做饭。 “七七,你看看这个架子是不是你所说的那个?”宋致远将几根木头拿出来,在宋舒云面前利落的组装好,看的宋舒云眼前一亮。 “就是这个,二哥你好厉害啊。”宋舒云将画板放在上面,她发现二哥还特意在放画板的地方削出两块凸起,这样就能卡主画板,不会乱动。 宋舒云摸着画架爱不释手,宋致远转身出去不多时又拿回来一样东西:“七七看看这个可还喜欢?” “这是……砚台?”宋舒云惊喜的摸着纯木头雕刻的砚台,样式虽简单,但每一处打磨的都很细致。宋致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低声道:“上次在医馆看到的,便学着做了一个。” 宋舒云冲过去给二哥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两样东西对她来说都十分实用,也正是她眼下所需要的。宋致远见妹妹喜欢,嘴角也跟着洋溢笑容。 门外宋小四激动的喊着,兄妹俩出去一看,原来是母鸡把之前宋舒云买的蛋孵化了。 “姐,为什么我的小鹅还不出来?”宋小四眼巴巴的看着满地乱叫的小鸡崽,不明白为什么小鹅还不出来。 宋舒云也不清楚,不过怕弟弟伤心,她还是找了个靠谱的理由:“因为小鹅比小鸡大呀,它的身子成型也慢,或许过几天小鹅就出来了。” 宋舒云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反正是唬住了宋小四,让宋小四不再纠结小鹅为什么不出来的事了。 宋舒云将杵臼找出来,里面大哥捣好的雌黄末。今日无事,她想着做块彩墨出来,如今手里的材料齐全,先做一块试试呗。 先是煮胶,煮的差不多了便将雌黄粉末倒进去,待到融合的差不多了,拿出来捶打。只不过宋舒云的力气到底小了点,最后还是宋致远接过手捶打成坯的。 刚把雌黄坯压入模具里,外面就传来几人说话的声音,宋舒云站在院子里往外看,是宋二姑带着一行人过来,虽不知其目的,但准没好事就是了。 宋二姑身边的妇人穿着不凡,更是戴着不少金银珠宝,看着就珠光宝气。 “就是她?”那妇人挑眉上下打量着宋舒云,宋二姑有些谄媚的点头:“是,瞧这模样十里八村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不是我夸嘴,咱家七七的相貌放到城里都数一数二的。” 宋舒云往二哥身后躲了躲,那妇人看她这般胆子小倒是笑了:“性格看起来也可以,又得我儿喜欢,既如此我便回去准备下聘的事。” 宋二姑笑着点头,宋致远眉头一皱,道:“这位夫人,这种事情家中爹娘尚未知晓,直接下聘怕是不妥吧。” “哦?你可知道我是谁?”妇人转身眼底有些不善,宋致远仍旧不卑不亢:“不知,可不管是谁,要娶旁人家的女儿,总该和她家大人商量,找个外人算是怎么回事?” 宋二姑眼睛一瞪,压着声音数落道:“你说谁是外人?我是你亲姑姑!” “二姑,你也说了,只是个姑姑。我爹娘尚在,何时轮到一个姑姑做我的主了?”宋舒云趁机伸个脑袋出来反驳着,因为她看到爹爹回来了。 宋二姑还想说什么,宋大成便已经进了院子,绷着脸对她说道:“你又来做什么?” “我,你怎么跟我说话的?”宋二姑底气不足的回了一句,宋大成没有理她,看都没看那位妇人一眼,便进了院子。 那妇人眼底带着藐视,趾高气昂的说道:“你就是那丫头的父亲吧,我是陈家大夫人,今日特来与你家商量亲事的。我儿这些日子一直跟我说看上个姑娘,我也派人打听了,你家女儿倒是不错,这聘礼我也会多给些的,那日子……” “我家女儿早已许配人家,陈夫人就别说什么聘礼不聘礼的了。”宋大成当即开口打断陈夫人的话,此话一出让院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宋二姑更为不信,直言道:“她一年到头门都不出几次,许人家,许给谁家能要她?” “那就与你们无关了,好女不许二家,陈夫人请回吧。”宋大成赶完人转身就进屋了,陈夫人觉得失了脸面,狠狠的瞪一眼宋二姑,转身出院子上马车走了。 宋舒云和宋致远对视一眼,而后便各忙各的去了。宋大成那番话就是个托词,外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是以谁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宋大成眼底像有心事似的站在窗前一直看着在院中忙活的女儿。 今日宋家也不知刮了什么风,送走一个陈夫人,没多久门口又停了几辆马车。宋舒云默默叹口气,这回来的又是谁啊? 这次来的人仍旧是贵夫人,不过这位夫人举手投足之间皆是端庄还带着几分英气,宋舒云让幺弟进屋去喊爹爹出来,她则是上前招呼。 “不知您是来找谁的?”宋舒云怯生生的问着,夫人背后走出来一个孩子,让宋舒云颇有些意外:“楚天珏?你怎么来了?” 楚天珏抿着唇低声道:“这是我娘,来道谢的,顺便有些话想问你。” 宋舒云哦了一声,屋里实在坐不下这么多人,宋致远去隔壁邻居家借了些椅子,只能让人坐在大院子里。 “实在抱歉,家里简陋招待不周了。”宋舒云有些不好意思,楚夫人看起来就尊贵,和她家这个小破院子格格不入。 楚夫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轻声道:“不碍事,倒是我们贸然前来打扰,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大成是个男子,不好单独在家里招待,加之楚夫人又是来找宋舒云的,他便寻个借口出去了。宋致远和宋小四一直在远处看着他们说话,楚天珏这次来还带了不少礼物,其中就有给宋小四的吃食。 宋小四抱着罐蜜饯吃了两颗就不再吃了,小心翼翼的把罐子盖好放到一旁,楚夫人余光瞥见有些意外——这家孩子的家教出奇的好。 “你就是舒云吧,听珏儿经常提起你,听说还是你救了他呢,不知你当日都看到些什么?”楚夫人的声音十分柔和,宋舒云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应道:“我并没有看见什么,我患有眼疾,入夜便什么都瞧不见了。听到几句话,也都尽数告诉楚天珏了,并无隐瞒。” 楚天珏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宋舒云有眼疾的事情他并不知道,楚夫人原是也不大信,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又让宋舒云复述一遍,而后笑着说几句感谢的话。 “实在抱歉,家妹到了喝药的时辰,有什么话能否等她喝了药再说?”宋致远上前带着歉意的说道,楚夫人笑着让宋舒云快去喝药,宋致远则是留在外面撑场面。 楚天珏抿着唇似乎犹豫好久,才开口问道:“她怎么了?” “不过是旧疾,前几日去镇上郎中说小妹要仔细调养。”宋致远对楚天珏还是很有好感的,比较他好几次保护了自己妹妹。 楚天珏垂眸没再说话,楚夫人打量一眼自己的儿子,等到宋舒云出来的时候,她忽然问道:“听说你身子不好,刚好我家老爷认识些许名医,你可要跟我一同去看看病?” 宋舒云眼底有些惊慌,连忙摆手道:“不用了夫人,多谢您的好意,我这都是小病,哪里需要麻烦名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宋舒云虽胆小,却不是傻瓜。楚天珏的身份即便她猜不出来,也知道他非富即贵,这样的人家岂是她能高攀的? “别见外,你救了珏儿,你们家又收留他那么多日,你去我们府上做客也是应该的。若你……” “不勉强你,叔婶近来可好?宋叔的脑袋似乎受伤了,可是他们又欺负你们了?”楚天珏忽然上前一步打断了他母亲的话,将话题转移开。 楚夫人眼底并未有什么不高兴,只是更加意味不明的打量自己的儿子了。 宋舒云心里缓缓吐了口气,轻声道:“无事,爹娘都很好。” 楚天珏垂眸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扔给宋舒云:“谢礼,这不是新的,收着吧。” 宋舒云抿着唇将盒子收下了,脑中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进屋将自己做好的那块黑墨拿出来,用宣纸包好递给了楚天珏。 “也是我的谢礼,我自己做的,别嫌弃。”宋舒云摸不准楚天珏会不会收下,毕竟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缺钱的主儿。 宋舒云内心忐忑,楚天珏似乎有些高兴的眉头一挑,将墨块装进怀里了。一旁的宋小四疑惑的看着,又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模具,赶忙将它捂严实了。 “珏儿,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楚夫人适当的开口,他们路途遥远,若不即可赶路,怕是赶不及城门下钥前回去了。 楚天珏微微点头,宋舒云握着盒子送他们出院,直到马车离开他们二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待到人走远之后,宋舒云这才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根做工精细,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狼毫笔。 ------------ 第十一章 五十两和灵芝 宋舒云的彩墨做成功了,虽然因为二哥力道不足有些瑕疵,但瑕不掩瑜这仍旧是块不错的彩墨。宋舒云没急着去封县,而是一早去了柳杨村的外公家。 她一共做了三块彩墨,黄色石绿还有蓝色各一块。她偏爱石绿色,于是把黄色和蓝色的带了出来,准备一块给外祖父,一块给老郎中。 这次去柳杨村是宋启送她去的,主要是路途远拿的东西又多,隔壁王婶家里的驴车又租用出去了,所以他们只能步行。 等到宋舒云到外公家后,宋启把妹妹要喝的药留给外婆,而后又急着赶回家了。 “丫头运气好哦,刚好外公今天钓了鱼。”张外公笑眯眯的看着外孙女,是怎么看怎么欢喜。张外婆去厨房做饭,宋舒云翻着布袋子将彩墨拿了出来。 “那我可不能白喝外公的鱼汤,这是我前些日子做出来的彩墨,外公平日里最好书画,这彩墨用来作画是极好的,还有这胶块用来涂刷宣纸,那宣纸上的画长久不掉色还不渲染呢。” 宋舒云拿出这些东西的时候是忐忑的,她不知道外公会不会追问这些东西具体的来处。 张外公拿着墨块和胶块端详,随即瞥眼又看到宋舒云布袋子里的画,拿出一看微微皱眉:“七七,这彩墨和胶块是谁教你做的?” 宋舒云咽咽口水,眼珠子一转信口胡诌道:“倒无人教我,上次病发时我恍然间似乎做了个梦,梦中有人告诉我的。我只是按着记忆一步步做下来,没想到真成功了。” 张外公原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可墨块就在手里拿着,外孙女作的画也在眼前,加之她又不经常出门不会遇到外人,那她说的话想来不会有假。 想到此处,张外公略显郑重,将宋舒云的画收起来,低声道:“七七会这门手艺外公实是很高兴,可眼下你年纪尚小,这又是足以轰动天下的本事,我怕为你招来祸端。” 宋舒云有些不大懂,歪头看着外公问道:“为什么会招来祸端?有人问我要,我便卖给他就是了。” 张外公伸手摸了摸外孙女的头,笑道:“傻姑娘啊,世间事哪就这般简单了?外公问你,倘若有人问你要制作方法呢?你该如何?” “孙女未想过独自掌握这门技艺,若有人花钱买,自是可以合作的。”宋舒云自然知道若只有她会制作彩墨,那么肯定麻烦不断。不若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方法卖出去。 张外公又笑着问道:“倘若他人想要独自掌握这门技艺呢?天下文人墨客数不胜数,这彩墨一出必然引起哄抢,谁若独占技艺便能富可敌国。到那时,七七又该如何?” 宋舒云皱着眉头沉默下来,若旁人争抢……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宋舒云前世只活了十八年,还是在孤儿院里,没有接触社会更没有什么见识。 “那外公以为应该如何?”宋舒云摸着彩墨块,没想到它会自己带来麻烦。有些事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张外公略微思量片刻,说道:“如今你奶奶家事多,若是旁人知道彩墨的存在,再被有心人惦记,家里什么也护不住。不若等到七七能护住自己护住这门技艺的时候,再拿出来不迟。” 宋舒云明白了外公的意思,眼下并不是将彩墨推广的好时机,她细想之下也是这个道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门技艺足以震撼文人墨客,少不得会有人抢去留为己用。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这样明眼看就知道能够几世蒙福的财路,外公也是为你好。”张外公苦口婆心,他当然不是为了彩墨能给家里带来多少利益,而是实打实的担心外孙女,担心女儿一家。 古有多少为些有数的金银便屠人满门的事?他实在是怕女儿一家为这事丢了性命。 “七七明白,还多亏外公想的周全,否则怎么引来的杀身之祸都不知道。”宋舒云虽不清楚社会黑暗,但是人聪明一点即通。而且她更坚信一点,就是长者的智慧。 她从不否认,有些年长的人说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 也是因为如此,张外公及其喜欢这个懂事的外孙女,在他眼里宋舒云可要比一些大人都看的通透,也懂得取舍。 “不过外公,我之前答应为我诊脉的郎中先生送他一块彩墨了。若不是这位郎中先生医术好,我的病怕是要拖到不治之时了。”宋舒云心里还是很感激那位老先生的,全家人包括她都以为只要一直喝药这个病便会好的。 然而那天老郎中细细跟她说了,这个病若是一直拖着,怕是活不过三十岁。 张外公一听瞬间表情变了,说道:“那是应该给他送去,不过也只能给他,还要再三拜托他不要宣扬此事。” “嗯,我知道啦。”宋舒云轻笑着应声,此时厨房内飘出浓香醇郁的香味,外婆的厨艺极佳,便是只闻着味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口鱼汤的鲜美了。 宋舒云将东西收好,让外公自己选块彩墨,她则是下炕去帮外婆干活。 张外公伸手摸着那块黄色彩墨,动作轻柔,眼中既有欢喜之色,也有担忧之情。不知道外孙女会制作彩墨的本事,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柳杨村离封县还是很近的,加之外公家还有牛车,赶着饭后喝了药,张外公便亲自架着牛车陪外孙女进城了。 宋舒云揣着彩墨去了医馆,这会医馆里还有三三两两的病人,张外公拦了一把,没急着让宋舒云把彩墨拿出来。 待到老郎中看完病,宋舒云才把彩墨拿出来,递给他道:“老先生,这是上次答应你的彩墨。” 老郎中接过蓝色的墨,眼中满是惊喜之色,迫不及待的就要试试。张外公思量片刻开口阻止,宋舒云将自己的画拿出来,说道:“老先生,我会制作彩墨的事还请您能够保密,这是我自己画的,您可以看看颜色如何。” 老郎中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墨块收好,拿起宋舒云的画端详片刻,点头道:“不错,此画很有灵气,这是什么颜色?” “这是石绿色,那块我自己留着了。”宋舒云画的仍旧是山水图,以石绿和蓝勾勒山水,整幅画色彩鲜艳,即为夺目。 老郎中将画交还,想着自己只有一块彩墨,终究画不出什么,眼珠微转,笑道:“丫头,你会制作彩墨的事我不旁人说,那你能否再给我制作几块彩墨?我也不占你便宜,每一块彩墨你要价多少,我绝不还口。” 宋舒云原没打算收老郎中银子,毕竟日后看病还要仰仗他。张外公细想之下,开口要价五十两。这还是看在老郎中要为外孙女看病,并且保守秘密的份上,低要了许多。 否则一块彩墨放到市面上,便是卖上万两黄金也是可能的。 老郎中显然很高兴,五十两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当即让药童拿五十两银子递给张外公,张外公分文没留尽数给了宋舒云,让她揣在自己的布袋里了。 “你这次来的也巧,前些天有人给我送来了一株灵芝,这便赠与你。”老郎中此话一出,宋舒云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我不能收下,这太贵重了。” 老郎中也摆手说道:“和彩墨比起来,灵芝不值一提。你且安心的收下,莫要心有不安。更何况这药对你的身子有好处,拿着吧。”说罢,药童就把灵芝包好递到宋舒云的面前。 宋舒云十分感激的握在手里,向老郎中福身行礼,老郎中笑呵呵的说道:“丫头,我也有私心,只希望你能把现有的彩墨都卖与我一块。” “这是自然的。”宋舒云柔柔一笑,和老郎中告辞跟着外公外回走。 老郎中拿着彩墨笑的合不拢嘴,药童咧咧嘴,对于自家师父如此喜爱彩墨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他仍有些不解:“师父,您说那姑娘有如此绝技,为何不肯公之于众还让您保守秘密,您也未免太大方了,上好的灵芝就这么送人了。” “你懂什么?区区灵芝岂有此物值钱?要知道这彩墨可是有市无价,别说一块灵芝,在没有普众之前,它可不只值一块灵芝。” 老郎中更是明白宋舒云为何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把灵芝赠予她也是希望她能尽快养好身子,今日他看的那副画,十分有灵气意境,若再长几年,便是画界奇才,他也存了一分惜才之心。 宋舒云回去的时候还摸着五十两惊讶呢,这就挣了五十两?她预测到彩墨挣钱,可没想到这么挣钱啊! 一块就五十两,她若是做个十块八块的,岂不是发大财了? 宋舒云握着银子忍不住的笑,张外公回头看一眼,宠溺的摇头——这丫头打小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财了,好在没到失了分寸的地步,否则他还真担心外孙女走上什么歪路。 ------------ 第十二章 抢人、宋舒云的计划 宋舒云没急着动那五十两,回家之后她便经常上山寻找彩石,彩石并非是想找就能找的,自是要费一些功夫。宋家安稳月余,这期间宋舒云顺利找到多块彩石。 宋大成头上的伤好的很快,早就可以继续下地干活和打铁了。宋家两位哥哥为此轻松不少,宋致远便趁空雕刻出一块砚台和许多物件来,全都是送给宋舒云的。 眼下宋舒云坐在院子里制彩墨。昨夜是个雨夜,这会儿山路泥泞不好走,加之她因变天身子又差了起来,只能老实的待在家。她手里拿的是朱砂石的粉末,仍旧是宋启帮她捣碎的,她只需要熬煮和料便好。 她刚和好料等着大哥回来帮忙捶打时,门外忽然来了一群人。 “就是她,绑走!” 宋舒云看着眼前忽然闯进院子的家丁,转身就要往屋里跑,却是没跑过被人拽着胳膊往外拉。 “你们是谁啊,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就让人报官了,你们这是强抢民女。”宋舒云使劲挣扎,宋小四早就见机不对从侧墙爬出去找爹娘和大哥了。 宋致远闻声从侧屋赶来,和家丁周旋拖延时间。 “报官?难道我们陈家还怕了不成?”家丁们纷纷笑了起来,宋舒云了然的挑眉——原来是陈家的人。 宋舒云被拖着拽出了院子,院外还有一辆马车,马车里下来一位跛脚少年,正是陈盛陈少爷。 “美人,今日就与我回去成亲吧。”陈盛走至宋舒云前捏着她的下巴,眼里都是贪婪。宋舒云侧过头垂眸道:“上次我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有婚约在身,不能另嫁。” 陈盛满是不屑,嘲讽的笑道:“那你说说,你许给村里的谁家了?本少爷亲自派人去说。” 宋舒云微微皱眉,眼珠微转正在想办法时,猛地使劲咳了起来,看的宋致远直着急:“早时的药还未喝,不管你们想做什么,能否让妹妹喝了药再说?” 陈盛居高临下的看着宋舒云,问道:“你身子不好?” 宋舒云忽然灵光一闪,又装模作样使劲咳嗽,而后虚弱的说道:“郎中说只是肺痨而已。” 陈盛眼中有些不可思议,旁边家丁脸上有些慌张,低声道:“少爷,这肺痨可是会传染的。” “你不会是在诓本少爷吧?”陈盛到底还是把手移走了,只是用眼神看着宋舒云。 宋舒云仍旧是虚弱的声音,瞥了一眼屋内说道:“家中尚且还有剩下的药,你若不信大可以拿着药去问问,可那药我长期接触,若是有旁人染上了,可怪不得我。” 其实此时陈盛已经信了,毕竟宋舒云看起来就是久病之人,脸色苍白身子纤弱,说话都没有力气。而宋舒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昨天夜里下了场急雨,若非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用药,怕是又要病倒了。 “可别听她胡说,她就是自幼胎里不足而已,哪里有什么肺痨,若是有早就该死了,家里人也该被传染了才是。”宋二姑忽然从暗处跑出来,一脸拆穿你的得意面容。 宋舒云眼睛微暗,看着宋二姑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心中忽有一计涌上心头,虽不道义,可事出有因也不能怪她了。 “二姑,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攀上好亲家,我自然也是想的。”宋舒云此话一出,陈盛眼里便多了几分鄙夷,宋舒云无视他继续说道:“但这可是陈家,我若真把病传了过去,陈家岂会放过我们宋家?” “要我说陈少爷也并非是不讲理的人,保不齐只是觉得我们宋家姑娘好,既然我没这个福分,为何不让陈少爷见见两个堂姐?没准就相中了。这样二姑既圆了和陈家结亲的梦,又不用担心堂姐日子过得艰难,这不是一举两得?” 宋二姑摇头满是抗拒,宋舒云垂着脸咳嗽的补道:“二姑,你该不会是嫌弃陈少爷吧?” 陈盛立马斜眼瞪过去,宋二姑连连摆手,解释道:“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也就是说,二姑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咯?”宋舒云慢悠悠的飘出来一句话,让宋二姑想解释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宋舒云转头又看向陈盛,见他已经开始动摇,便低声劝道:“陈少爷犯不着贪图美色把命都搭进去不是?况且我今年不过十一岁,万一以后长丑了,陈少爷岂不后悔?我那两个堂姐均已十五六岁,身量相貌已经长成,绝对错不了。” 陈盛想想也是,这丫头年纪尚小,便是没病带回家去也要等上几年,万一变丑了,岂不是白折腾?倒不如纳个年纪适宜的,还不用等了。最重要的是——这丫头身子骨的确太差,他可不想娶个麻烦精回去。 于是陈盛目光看向宋二姑,让人松了宋舒云,一群人直接去了宋二姑的家里。 宋致远扶着小妹回屋,正巧这个时候宋大成和张氏以及宋启都回来了,宋舒云捧着药,听二哥把刚刚的事告诉爹娘。 “这……那两个丫头可是你二姑的眼珠子,如此一来你二姑非得记恨死你不可,这要如何是好?”张氏满是担忧的看着女儿,宋舒云不慌不忙,放下空药碗说道:“娘,我不曾害二姑,她尚且对我不留一丝活路,既如此有什么好担心的。” 宋大成一拍桌子,眼中带着几分怒意:“七七说得对,她若不出来拆台,今儿这事便过去了,是她先害人的,怪不得七七。” “是,这些我都知道,我就是担心七七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张氏叹了口气,可怜自家闺女是最懂事的一个,都被逼得如此了。 宋舒云毫不担忧的说道;“爹娘,我本就打算搬离平阳村,不在乎得罪不得罪的。” “搬离?”张氏惊讶的合不上嘴,宋舒云点点头,把前两天抽空做好的彩墨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彩墨,上次卖给郎中先生卖了五十两。” “我打算再卖给他几块,而后就在柳杨村建房,我已经让外公找好地方了,连地皮带几亩地共是三十两。外公说那地方他去看过了,地方不小,到时候我找人把原先的房子推了,重新盖个大院,以后我们就住在那边。” 宋舒云早就想好搬家了,张氏听闻这次不吃惊是假的,她着实没想到女儿做的那个彩墨一块就五十两。她转头看向相公,女儿说的这件事还得看他的意思。 “爹,小四已经五岁了,大哥二哥年纪也不小,都是要读书的。只有读书才有出路,才不会被人看不起。在柳杨村可以让他们跟着外公读书,还可以去学堂,您离着封县也近,还可以进城找个铁匠活,我们不能再待在这山沟里了,一辈子都没有出路。” 宋舒云苦口婆心的劝着,然而宋大成却是没想这么多,他是同意搬走的,可是让女儿养家他觉得有些没脸。 只一眼宋舒云就看出她爹心里想什么,笑道:“爹,女儿只不过是提前孝敬您和娘,况且女儿日后有许多事还要让爹娘来做呢,一家人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你想做什么?”张氏开口问了一句,宋舒云毫不隐瞒,直说道:“外公说直接大批售卖彩墨太危险了,所以我只会卖给老郎中,等到了柳杨村我打算养些家禽圈个鱼塘,靠这些维持家用。” 还有一部分宋舒云没说,就是也可以靠二哥的手艺挣钱,不过这事暂时还没准,所以她也就不说了。 “女儿长大了,想的也长远了。”张氏十分有感触,并且觉得让女儿管家没错,她的确有这个天赋和本事。 宋大成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爹支持你。” “娘也支持你。”张氏握着宋舒云的手满是笑意和欣慰,宋家的小子们齐声道;“我们也支持你。” 宋舒云心里满是感动,想着明天就去县里给老郎中送彩墨,拿到银子后直接去柳杨村,看看地皮顺便给外公留些钱找匠人。 想好这一切宋舒云便高兴的出去作画了,让大哥帮忙捶打墨坯,她专心的拿着让二哥帮忙做出来的木质分格颜料盘,坐在画板前画画。 这木质分格颜料盘是个不小但矮矮的木块,里面掏出几个格子细心打磨至光润,每一格都够宋舒云研磨一块彩墨。 当初宋舒云画画不方便,于是便想到前世的颜料盘,没想到二哥心灵手巧,很快就给她做出来不说,还雕刻了一些图案,看着很是别致。 只是唯一的缺点便是不易清洗,用久了势必要换新的,为此宋致远直接多做了许多个,大小不一图案不同格子数量不等,让宋舒云想什么时候换什么样的都可以。 宋舒云沉浸在画的世界里,等到天色暗下来,墨块也研制出来了,这次她一次做了个大的,亏得宋启力气大,颜色依旧砸的均匀。 她拿刀分割两半,自己留一块,另一个块装进二哥雕刻的放盒里,准备明天给老郎中送过去。 如今宋舒云手边不少东西都是宋致远做的,她真觉得可以先靠二哥的本事让家里维持好一点的生活,等到她能光明正大的卖墨块时,再来将生意做大。 ------------ 第十三章 游肆遇故人 宋舒云隔天就带着四块彩墨去了医馆,不巧的是老郎中今日没来坐诊,门口的药童也是宋舒云不认识的。 “姑娘明日再来吧,今日汪先生是不会来了。”柜台的药童头也未抬,始终在给别的病人抓药登记。 宋舒云没想到这么不凑巧,只好扁着嘴转身往外走,背后忽然有人喊住了她。 “宋姑娘请留步。” 宋舒云回头看去,原是她常见的那个药童:“可是老先生来了?” “没有,不过我想师父他老人家定是盼着你,故而想请你跟我走一趟。”药童挠了挠脑袋,宋舒云和大哥对视一眼,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药童名曰当午,是汪郎中的徒弟,路上的时候和宋舒云说了好些子的话。 “这是家师的宅院,姑娘当心脚下。” 宋舒云从马车上跳下来,转头看着大哥跟住了,心里松了口气。打量四周的时候,她有些好奇的看向旁边一辆十分气派的马车:“府上是有客人吗?” “我也不清楚,先进去看看吧。”当午领着他们从后门进去,这院子不大修葺的却十分精致典雅。 汪郎中的确在招待客人,那位客人年岁和他差不多,二老正对坐着下棋。 “师父,我把宋姑娘领来了。”当午低声说了一句,汪郎中眼睛一亮把棋子顺手扔棋盘上,起身看着宋舒云笑道:“快坐快坐,可是带东西来了?” 汪郎中对面的老头眉毛一横,喊道:“老汪,玩不起是不?眼看着我就要赢了,快把钱给我。” “不玩了,不玩了,我还有旁的事,你稍等我片刻。”汪郎中转头笑呵呵的看着宋舒云,把她拉到了书房里,搓手笑道:“丫头,这次给我带了几块?” “这次是四块,您看看?”宋舒云把现有能做出来的一样做了一块,石绿朱砂雌黄还有青金,“您手里有一块青金石的蓝墨,这块您不要也行。” 汪郎中把彩墨石拿在手里乐得合不拢嘴:“那哪成啊,老朽可不嫌墨多,都给我吧。” “成,这次来我还有些东西要给您看,您看看这些东西我好不好卖?”宋舒云这次来就是为了找赚钱的法子的,汪郎中一听点头道:“行,我帮你看看。” 宋启转身出去将驴车上的各种木制品拿过来,有画架画板还有彩墨盘。宋舒云一一给汪郎中介绍如何使用,看的汪郎中是啧啧称奇。 “这几样东西还真是心思奇绝,眼下你手里的彩墨盘卖我吧,我正好作画用。”汪郎中眯着眼睛满是笑意,宋舒云自是不推脱,“这倒无妨,送您即可。” “那不行,你该收钱千万别客气,这些东西若是有个好店铺自然会卖的好,不若这几日我派人去问问城里的各大画房?”汪郎中眉宇之间满是认真,宋舒云点头表示可以。 “这些倒不急,眼下我们家里要搬家,最近一段时间二哥怕是没时间做这些东西。” 两人商议半天,最终定下等宋舒云安家之后再联系这事。这四块彩墨汪郎中给了一千两,仍旧给宋舒云包了不少药和不少补品。 汪郎中又给宋舒云把了脉,让她继续喝药好生将养着:“闲来无事多走动走动,你身子骨好了,我才能给你开下一幅药。” “是,我记下了。”宋舒云微笑着和大哥离开,汪郎中爱不释手的将彩墨收好,这才又出去和老朋友下棋。 “什么人啊,去那么久?我好不容易从京城来一次,你就让我在这喝冷茶?”老头故作不满的问着,汪郎中嘿嘿笑道:“那丫头可了不得,眼下我也不好说什么,你且看着吧。话说少白那孩子突然来这小地方做什么?” 那来头将棋盘摆好,随口说道:“还不是跟楚家那小子来的,说是见一个人,我也没多问,我正好跟着空出来看看你,京城里的老家伙们,下棋都不行。” 汪郎中哈哈笑了起来,继续和老头下棋来。 宋舒云和宋启从汪府出来,和当午告别后,宋启还有些呆愣:“这就挣了一千两?” “是,大哥,我们买些肉回去吧?”宋舒云握着一千两银票有些激动,宋启自然同意。 宋舒云手里还有上回五十两剩下的好几个银锭,二人先去买不少新鲜的菜和水果,又去肉摊买了半扇猪肉,最后去了一家布店。 “老板娘,这匹布多少钱?”宋舒云脆生的问了一嘴,柜台里的妇人抬抬眼皮随即又低下头,摆弄着手指漫不经心的说道:“七两。” 宋舒云有些咂舌,问道:“这匹布摸起来料子一般,真的是七两?没记错?” “什么料子一般?你买不起就说买不起,跟我家料子有什么关系?出去出去。”妇人起身赶人,宋舒云看她那泼妇的架势,咧咧嘴转身要走。 “楚少,七两银子在京城里能买些上号的料子吧?没想到小县城里的布反而更贵。”迎门进来两位翩翩少年,宋舒云看见那抹玄衣眼前一亮:“楚天珏?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楚天珏淡淡的说了一声,看着身边的少年介绍道:“秦少白,宋舒云,宋启。” 宋舒云点头致意,秦少白笑道:“这附近有家铺子里的料不错,价格也实惠,去那吧。” “多谢了。” 宋启赶着驴车走在最后,秦少白和楚天珏一左一右将宋舒云夹在中间。 “那么多药,又病了?”楚天珏像是随口一问般,让人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倒是秦少白意外的挑眉,摇着扇子默默的没有说话。 “不是,这些都是补药。正好今日家里准备做顿好的,去吃顿饭?之前你在我家都没吃到什么好饭菜。”宋舒云弯着眉眼,楚天珏淡淡点头,他这次出来家里知道,不急着回去。 秦少白无奈地开口,道:“还有我呢。” “你不跟着你爷爷?”楚天珏斜眼看过去,宋舒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家里条件不好,怕你住不惯。” 秦少白毫不在意的摆手,指着楚天珏道:“他都住得惯,我自然没问题。” 宋舒云不明所以的看过去,楚天珏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几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秦少白说的店铺。宋舒云挑了几匹颜色不错的好布,以及适合干活穿的,而后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去。 回去的路上宋舒云又买了两条鱼和几条腊肉,封县里的腊肉极贵,可她想着家里人都没吃过,就咬咬牙买下来了。 “诶?我去那个摊子看看,大哥等我会儿。”宋舒云又看到路边的油灯摊子,脚步轻快的跑过去,宋启一皱眉赶紧跟过去:“轻点跑。” 宋舒云买了几盏亮亮的油灯,这样一来娘就不用点着不亮的灯和蜡烛做活了。 再回去的时候,楚天珏没让她坐驴车,而是把她拉到马车上,和宋启说了一声:“驴车上东西太多。” 宋启自然不反对,能让妹妹坐的舒服点也好。 在马车上的时候宋舒云还有些激动,楚天珏给她倒杯茶,问道:“挣到钱了?” “嗯,算是吧。”一想到挣钱,宋舒云便又高兴的合不拢嘴,一千两银子,盖完新房余下的还够家用好久呢。 楚天珏看她笑的开心,也不自觉的端着茶抿着嘴角,秦少白眯了眯眼睛,开口道:“宋小姐,听闻你会画画?” “叫我宋舒云就好,我也就是随手涂鸦而已,谈不上会。”宋舒云可没忘记她眼下这幅身子就十一岁,若说会画画实在太夸张了。 秦少白心里暗叹——画的那般有灵气,又岂能是信手涂鸦?这姑娘看着年虽不大,可这心性未免太稳了。 楚天珏微微皱眉,抿了口茶淡淡的开口道:“给你带了些礼物,些许蜜饯糖球,还有绢纸想来你会喜欢。” 果不其然,宋舒云听到绢纸的时候眼前一亮,“真的?送我的?” “嗯。” 宋舒云开始傻笑起来,绢纸啊,省了她很多麻烦,可以直接裱画的。到时候让二哥做两个木轴,以后画完画都可以制成画轴卷起来收藏。 秦少白嘴角忍不住撇撇——这丫头的性格,怕是他看错了。 楚天珏将二人表情收入眼底,悄然的勾唇一笑,宋舒云正捧着茶喝呢,马车忽然急切的停下,茶水洒了宋舒云一身。 “公子,前面的驴车被围了。” 宋舒云闻言放下茶杯就跑了出去,秦少白刚要起身就被楚天珏用脚拦住了:“男女设防,不便露面。” “楚少很细心啊。”秦少白似有所指的说了一句,楚天珏慢悠悠的喝着茶,完全不搭话。 宋舒云下马车没多久就回来了,拦路的是宋博带着几个孩子,宋博远远看见驴车上的许多吃食,起了贼心。 宋启不怕他们仍人多,加上宋舒云的三寸不烂之舌,愣是唬的宋博没敢有动作,带着那群朋友走了。 到家的时候宋舒云还有些心不在焉,她怎么就忘记挡着点驴车上的东西了?这么一来怕是大伯家又要来闹了,这可如何是好…… ------------ 第十四章 打发亲戚、再不见面 宋舒云买了很多东西回来的事在村子里很快就传开了,张氏早早的就开始准备饭菜,宋致远和宋小四去打下手,宋大成和宋启帮忙做些力气活。 最应该帮忙的宋舒云却被赶出厨房,在院门口无所事事的坐着。张氏心疼女儿,从不让她做这些粗活。 秦少白看着院中的画架和彩墨盘十分惊讶,楚天珏也跟着扫了一眼,他知道画板是宋致远做的,可这彩色的墨…… 还没等二人去问,宋舒云急急忙忙跑过来,拉着楚天珏让他把画板等都藏起来,秦少白不明所以,等到楚天珏藏好东西的时候,门口正好走进来几大家子人。 “听说云丫头买了好些肉回来,想来是为了请亲戚们吃饭,是以我们便过来了。”宋大伯娘闻着屋内的肉香眼睛都忍不住冒精光了。 宋舒云静静的看着他们,并未说话。 “妹妹不是还买了好些布匹?带姐姐们去看看吧。”宋二姑家的两个丫头开口,一旁的大伯娘赶紧跟着附和道:“是,让娇儿跟你们一起去看看,遇上喜欢的就跟云丫头开口,她是个大方的,定不会拒绝的。” 刘家两个姑娘刘美娥和刘美蝶欢喜的拉着手要进屋,宋舒云侧身一挡轻声道:“亲戚们空手来吃个饭倒也罢了,可不问自取,是为何?” “这哪有你说话的地方?快让开。”宋奶奶冷眼一瞪,宋舒云微微仰头:“如今宋家我当家,自然有我说话的地方。” 秦少白和楚天珏在后头看着,尤其是秦少白摸着下巴,有些玩味的说道:“这些亲戚够可以的。” “刚刚看到的,暂时别说出去。”楚天珏接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秦少白无奈地抽抽嘴角,心知肚明他在说什么,颔首应承下来。 宋奶奶许是顾及每个月的银钱,这次没有再继续争执下去,宋舒云见此也不想被人诟病,转头喊宋小四把奶奶扶进屋去。 大伯娘撸着袖子不甘心的一屁股坐在院里,大有吃不上饭就不走了的架势。宋舒云没理会她,只是看着大伯二姑轻声道:“今日原是该上门去请,奈何是有客人,实在不便。既大伯和二姑主动赴宴,我们家也不好往外挡,但家中拮据桌椅尚且不得数,不如等饭菜做好,大伯二姑端回家去?” 宋二姑有些不大同意,瞪眼道:“端回去算怎么回事?没得让人以为我们是来打秋风的。” 宋舒云勾唇轻笑道:“自是不会,如今村子里谁人不知,地主陈家定了美娥堂姐做媳妇,虽说是小的,可那聘礼仍旧是个可观的,二姑又怎么会来我家里打秋风呢?” “至于大伯,大伯家里还欠我家里些银钱,上次宋博打伤我官兵老爷是给做主的,正好这次楚天珏也在,大伯大伯娘可是赖不得,还有大伯打伤我爹,医药费也是没给的。想来大伯这次前来不仅是为了吃饭,主要目的是还钱吧。” 宋舒云不卑不亢的说完一席话,大伯娘连忙否认道:“什么欠钱?我们家可没有欠你们家银钱,你别信口胡说啊!”大伯娘想要进屋喊宋老太太主持公道,宋舒云抬脚一拦,慢悠悠的说道:“不如大伯娘与我对峙公堂?省得叫外人以为我们家欺负你们家呢。” “你这死丫头片子,怎么跟我娘说话呢?”宋博挥拳头就要砸向宋舒云,宋舒云来不及闪躲,就在挨打之际身后一股力道将他扯开,眨眼间宋博就被砸到在地。 楚天珏眉头轻挑,看着宋大伯冷言道:“我的身份你不知其详,也该知道你惹不起。” 宋大伯和宋大娘皆知眼前的少爷连衙役官兵都要对他恭敬三分,见他插手一下没了气焰,带着儿女灰溜溜的走了。 宋博自觉脸上没光,走的时候狠狠的瞪了一眼宋舒云,宋舒云仗着有楚天珏在,不怕他动手打人,伸手扯了个鬼脸,气的宋博牙根痒痒。 宋二姑脸上还带着讪笑,宋舒云进屋让张氏割了块猪肉下来,绑上麻绳给宋二姑拿着了。 “二姑,家里实在坐不下那么多人,您也不可能让二姑夫独自在家吃饭,今日就不留你们了,这些肉拿回去慢慢吃。”宋二姑拎着肉显然不满意,她可是听宋博那孩子说了,宋舒云足买了大半扇猪肉呢,如今就给她这些,岂不是打发叫花子? 宋舒云轻笑道:“等爹回来,二姑怕是连这些肉都没有了。” 宋二姑果然是怕弟弟宋大成的,听宋舒云这么说也不多贪心了,拎着肉带着两个女儿走了。倒是刘美娥走的时候多看了一眼宋舒云,眼底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送走了这两拨人,宋舒云长叹一口气:“果然财不外露是对的,好生麻烦啊。” 楚天珏双手环胸走至她身前,低声道:“处理的不错,月余不见成长不少。” 宋舒云咧了咧嘴,算起来她心里年龄要比楚天珏大上不少,可偏她总觉得楚天珏比她还要成熟几分。 “别说旁的了,宋妹妹,刚刚你让天珏收的东西是什么?”秦少白有些迫不及待,他可不关心宋舒云如何解决亲戚,他只好奇那堆五颜六色的墨。 宋舒云思量片刻,让楚天珏把画架拿出来,说道:“这是我画画用的架子,这是我自己研制的彩墨和彩墨盘。” “彩墨?能否借我看看?”秦少白满眼都是兴趣盎然,宋舒云见他是楚天珏好友,并无推脱将自己手里的彩墨块拿出来,递到秦少白的手里。 楚天珏看着被用过次数最多的石绿墨,伸手摸了摸不知为何,竟起了独占的心思。一旁的秦少白直言道:“宋妹妹,这彩墨可否卖与我一二?” 宋舒云纠结再三最终摇头道:“彩墨一事本不能与人提起,实看在楚天珏的面子上才告知,这是断断不能卖的。” 楚天珏知道她心中所想,将彩墨放回,伸手搭在秦少白的肩上,淡淡的说道:“不急。” “是,是我鲁莽了。”秦少白将彩墨交还,而后被楚天珏打发到屋内帮忙去了。 楚天珏再度拿起那块石绿墨,轻轻擦拭:“这幅画送我吧。” 宋舒云的目光落在画板之上,有些纠结的说道:“可是这画我还没画完,不如改日画完送到你府上?如今我经常去封县里,送幅画应是不难。” 楚天珏摆摆手,抿唇犹豫道:“我,我家不住在封县。你且送我吧,日后不知何时再见。” “既然你喜欢,那便送你。之前这番话你便说过,不过却并未少见。”宋舒云勾唇浅笑,坐在院子里托着脸慢悠悠的说道:“我曾有位好友,一别数年再未相见。” 楚天珏侧眸看着她,在他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几经思量他淡淡开口:“若我们也无机会再见呢?” “本就殊途,亦是正常。” 二人皆沉默下来,楚天珏的目光失踪落在宋舒云的身上,他再三思量还是开口询问:“关于我被丢进西山,你真的没看见那两个人的长相?” “是,我夜里本就看不清东西,如盲人无异。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事吧?”宋舒云咬着唇轻轻问道,楚天珏垂手没有回答。 她索性起身往屋内走,便听身后说道:“若你在封县再遇那二人,请……” “看样子饭菜做好了,进屋吃饭吧。”宋舒云深吸一口气打断了楚天珏的话,后者只能起身进屋。 这顿饭做的很是丰富,鱼肉满桌看得人直流口水。宋奶奶没吃多少便嚷嚷着回去,还要端着整锅肉,看的宋小四直舍不得。 宋舒云知道奶奶是要给大伯一家带回去,没同意。让大哥强势的扶着奶奶回家,宋奶奶嘴里又说道几句,也没人往心里去。 这顿饭吃的众人都很开心,除了宋舒云心里有事之外。 “外面天已经黑了,你们两个孩子切莫上路了。家里环境不好,对付一晚如何?”张氏担忧两个孩子走夜路危险,宋舒云抬头瞥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起身收拾碗筷去了。 是夜,楚天珏和秦少白住了下来,和宋家小子住在一屋。宋舒云独自坐在炕上数着一千两银票,这笔钱她还没来得及和爹娘说,她想等明天楚天珏他们都走了再说。 “我此次来并非只为了那二人。”楚天珏在外面打开窗子,宋舒云微微皱眉,低声道:“你怎的如此轻挑?之前那件事,你娘亲自来谢过,你我之间互不相欠什么,楚公子日后还是别来了。” 宋舒云起身去关上窗户,还在里面落了锁。幸而她刚刚未换衣服,否则名声都毁了。楚天珏在窗外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转身有些狼狈的回去睡觉了。 次日一早,宋舒云发现她屋内的墨少了一块,少的正是她最钟爱的石绿。画板上的画被取走她毫不意外,只是这墨她不知道到底是秦少白拿的还是楚天珏拿的。 思量想去,若是楚天珏想要,他昨日要画之时会开口的,于是宋舒云心里暗骂,秦少白看着仪表不凡,却是个小偷。 “这是那丫头给你的?怎么我问她买她都不卖的,这也太偏心了。” 在归途上的马车里,秦少白愤愤不平的看着楚天珏把玩的那半截石绿墨,而楚天珏沉默中有些意味不明。 ------------ 第十五章 签契约、新生活 宋舒云手里有了银钱,当即就去了柳杨村,把外公看好的那户地皮和田买了下来,说来也赶巧,那家隔壁院的女儿嫁进城,日子过得不错,女婿在县城里又给老两口买个院子,是以他家也要搬走。 想着宋家要买房,便去找张外公碰碰运气,正在和张外公交接的宋舒云听见了,一问价钱他家卖的不算贵,六十十两有地不说,还带着院前的池塘,池塘里的鱼他们家还不带走。 当即宋舒云就让外公签了契约,那户人家更爽快,地契田契连带着池契一并都给了张外公。 而后张外公找批匠人将原有的房屋全都推了,一应盖新的瓦房。因为地方大,宋舒云要的房屋又多还得精致,一直干到快进年关这才完全的盖好。 这几个月来,宋舒云没有再做彩墨,而是经常上山去挖采矿。她收集到的采矿已经有不少了,甚至还让她找到不少能做颜料的植物和花。 宋舒云出钱买房的事外人是不知晓的,附近邻里只知道是张外公买了两户院子修葺。对此老宋家一直耿耿于怀,铆足了劲想要算计。 宋奶奶几次到宋大成面前哭穷,宋大成也不是没多给银子,可宋奶奶还是不知足的。 “哎,年后宋博那孩子就要娶亲了,也不能还跟我这个老太太住一起不是?”宋奶奶坐在炕上直叹气,宋舒云坐在窗边剪窗花,接了一句:“盖个新房就是了。” “你这孩子,盖房子不要钱的啊?我们可不像你外公,是举人有的是银钱。说起来你外公盖得新房赶集的时候我去瞧过了,真是不错。外墙砌的高,隐约瞧着里面好多间大瓦房,怕是要花不少银子。” 宋奶奶眼里满是羡慕和算计,转头看向张氏问道:“你爹怎么突然想起来盖房子了?那房子花了多少钱啊?都是他学生给的?” 张外公早些年在还在镇子里当先生,教出不少有本事的,宋奶奶只以为是他学生给的银钱。。 张氏早就跟女儿通好气,旁人来问关于房子的事,她只管一问三不知就是了,听见婆婆问她也是愧疚的笑道:“爹没跟我说过,我还真不知道。” 宋奶奶心里早就骂出去不少话,面上却是分毫没表现出来:“我是真羡慕亲家公啊,三个女儿都嫁出去了,什么事都不要操心。” 张氏只在旁边附和的笑,宋奶奶说的口干舌燥也没问出什么。就在这时宋大伯娘过来了,进屋坐在宋奶奶面前就开始哭嚎起来:“博儿丈人家又来了,他家突然悔婚,说什么也不同意这亲门事。” 大伯娘哭嚎不止,这过程中算是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宋博看上那姑娘是隔壁村的,周氏女。原本亲事都谈好了,只在年后就成亲。 可前段时间又有别家去求周氏女,聘礼比宋博家给的好,条件也比他家好,是以周家就起了悔婚的心思。 “博儿正寻死觅活的,娘啊,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宋大伯娘哭的宋奶奶直头疼,可一听到宝贝孙子寻死,顾不得别的当即忧心起来:“哟,你快回去劝着,老周家人走没?没走快给带过来谈。” 张氏起身要说什么,大伯娘和宋奶奶不管她,着急忙慌的出了屋。 “在我们家谈算怎么回事?”张氏皱着眉有些不高兴,宋舒云放下剪纸,莞尔道:“娘,哪里是要来咱家谈婚事,分明是图别的。” “图别的?我们家能有什么好图的?”张氏有些不大明白,宋舒云笑而不语,只让张氏好好看着就行了。 没一会儿宋大伯一家人带着周家两口过来了,大伯娘使唤着宋舒云去搬桌椅,张氏忍不住说道:“七七身子不好,使唤她做什么?” 大伯娘眉毛一横,回话也毫不客气:“真当千金小姐养着了,也不掂量掂量……” 宋舒云始终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大伯娘顾忌着什么没把话继续说下去,宋奶奶咳嗽几声,对着周家夫妇说道:“之前谈好的亲事,怎么能说改就改呢?这传出去周丫头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少跟我说这个,你家求娶聘礼少不说,连个新房都没有,这不是让我女儿嫁过来吃苦吗?”周父强势的摆手,宋大伯娘赶忙道:“这新房会有的啊,我们也不会让孩子们跟我们一直住在一起的。” “说得好听,你说有就有?我不听这个,我只看你们家有什么。” 宋奶奶急的不行,转头去喊宋大成,宋舒云见此上前说道:“奶奶,您也别喊我爹了,有什么事跟我说,家里我做主。” “黄毛丫头,你能做什么主?还不让你家大人出来?”周父不屑的笑话一声,宋舒云淡笑着看他:“叔,您这么着急做什么?莫非您知道奶奶找我爹是为了什么事?” 周父被问得一愣,宋舒云懒得理会他,喊过来大哥给自己镇场子,而后开口道:“奶奶,有事说吧。” 宋奶奶纠结片刻,还是要见宋大成,宋舒云见此微微挑眉,让宋小四喊爹回来。 宋大成很快就回来了,宋奶奶赶忙上前堵住他,说道:“家里从小对你就比对你大哥二姐好,如今你大哥家有难处,你说什么也得帮。” “怎么帮?”宋大成问了一句,宋奶奶心有底气的说道:“你侄子成亲缺个新房,我想着把你这地方收拾收拾先借给他用。” 宋大成想都没想便拒绝道:“不行,住不下。何况家里还有女孩,宋博住进来,不方便。” “我知道住不下,我的意思是你们一家先去你丈人家里住一段时间。等日后再回来便是,你丈人家盖了新房,定是住的开的。”宋奶奶难得好声说话,宋大成和张氏脸色却是难看,尤其是张氏,总算知道了老宋家图谋什么了。 “租借也不是不行。”宋舒云一开口,便把所有目光都吸引过去。宋奶奶当即笑呵呵的说道:“还是云丫头懂事。” 宋舒云心里暗暗冷笑,这还是老太太第一次夸她呢。 “可亲兄弟明算账,宋博要借用多久,这租金怎么算,白纸黑字都得写下来,画押签字才作数。” 宋奶奶闻言脸色大变,宋博撸着袖子就要动手,宋舒云一闪身躲大哥身后了,露个脑袋继续说道:“还有田中损失也得补偿,仔仔细细算下来,念在你们是亲戚,我便每个月只收一钱如何?” “好你个死丫头,算计到我们头上来了,你看我不打死你!”宋大伯一听要银子哪里会干,不过宋大成和宋启都在,宋舒云完全没再怕的。 “你是,你是存心要气死我这个老太婆。”宋奶奶气的直跺脚,宋舒云忙说道:“哪儿敢啊,不想给钱也行,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你什么意思?” 宋舒云勾唇笑道:“这房子和地可以都给你们。”此话一出老宋家的人都懵了,宋舒云这又是闹哪一出?心中疑问刚起,便听她继续说道:“不过日后宋奶奶的赡养就靠大伯和二姑了,与我家没有关系。” “这怎么行?同样都是娘的儿子,大成他凭什么不管?”大伯娘开口反对,宋舒云轻声说道:“两种选择,你们自己考虑。” 看似是两种选择,其实只有一个,大伯家租用的钱就是给宋老太太的月银。大伯家拖欠,那他家就拖欠老太太的钱,都是一样的。 最终宋奶奶和宋大伯家商议,决定签字画押,不再用宋大成赡养。宋舒云让二哥去找村里正,这事还得有个公证人,免得日后说不清楚。 签完字画完押,宋大伯让他们今天就得搬出去。而宋家这几日早就收拾好行李细软,让宋启和宋致远先租用驴车,又去外公赶牛车,当天搬了几趟东西便全都搬走了。 这个石头房里空空如也,连半样东西都没留下。老宋家像占了便宜似的,各个喜颜笑开。 去柳杨村的路上,宋舒云忍不住笑道:“娘,那些碗筷被褥实在是没必要拿,新家里都有新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留下。”张氏太了解那帮亲戚了,若是留下他们肯定会占为己用,她才不想他们的东西被那些人用着,想想都恶心,就是扔了都不给他们。 宋舒云笑着看了一眼宋大成,忽而抿起嘴角,凑过去坐下:“爹,你别怪我狠心,我也是没办法,奶奶实在太偏心了。” 宋大成伸手摸摸女儿的脑袋,眼中满是孺慕之情:“爹知道,七七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宋大成自己都很费解,为什么他娘这么偏心,从小就很偏心,似乎从来都不喜欢他。 宋舒云松口气,看着身后的余晖,心中十分感慨——属于她们家真正的幸福生活就要来临了,从今以后不用再看人眼色,也不用拮据着过日子了。 老天垂帘,这一世她一定要把握住机会,不留遗憾的活一回。 ------------ 第十六章 年里琐碎事、宋舒云大病 宋家搬到柳杨村后并没有办乔迁宴,直接低调的住进柳杨村。因为是年前天气寒冷,池塘暂时扔着没管,之前那户人家留下的鱼都捞出来卖掉了。 宋舒云家里的鸡崽子已经长成大鸡,没事就放养在侧园子里。家中的大鹅有专门的地方,那是它自己霸占的鸡窝一处。 自从搬到柳杨村,宋家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平日里没人打搅,下了秋之后不用再去地里干活,宋大成有单独的铁匠房,宋致远也有专门的木匠房。 宋舒云制墨作画的地方也是单独的,幽静不说还格外的干净,张氏每日都去给细心的打扫。宋舒云最喜欢独自待在画房,她画好一幅画需费些时日呢。 宋启和宋致远每日要去学堂,这是宋舒云提的,不为考取功名只让两个哥哥们都能识文断字。宋小四年纪尚小,由张外公带着读书,每日也能背上一篇文章。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过到年里,这个年宋家过得喜庆,大鱼大肉的没少买,对联福字是张外公亲笔写的,窗花剪纸是宋舒云负责的,张氏还给家里每个人做了两身新衣裳。 年初二的时候张外公的另外两个女儿回来了,老大张美枝和她相公给张外公老两口带了不少鱼肉,还有给宋家孩子们的礼物,也是精心挑选过的。 倒是老二张秀枝两手空空的回来,看得出来她十分内疚和不好意思,倒是她的相公贼眉鼠眼左右打量,看着不是什么老实的。 宋舒云带着几个表姐去院子里玩,画房里的东西她早就藏起来了,也不怕有外人进去闲逛。 “你家真大哦,比我家好多了。”二姨母家的表姐满眼都是羡慕,尤其是在听说宋舒云在家不用干粗活时,更是不可置信。 宋舒云始终莞尔笑着,表姐们说什么她就应承着,直到被人喊进屋吃饭,她一直都是笑盈盈的。 午饭是大人们一桌,孩子们一桌。宋家孩子们不爱说话,一个比一个寡言,于是孩子们的饭桌上格外的安静。倒是大人那边似乎在说些什么,宋舒云好奇的仔细听了几耳朵。 “如今家里日子过得艰难,离开春还有些日子,我和秀枝是想……让家里人帮衬帮衬。”二女婿搓着手讪笑的看着张外公,张外公则是看向自己的女儿。 张秀枝似乎有口难言,脸上还有些委屈,不知想到什么眼眶竟是红了,起身跑了出去。张氏跟出去看,张外公则是绷着脸看着二女婿:“秀枝莫不是在你们家受了委屈?” “怎么会呢?爹娘莫多想了。”二女婿什么也没说,宋舒云远远的看他神情,觉得不大对劲,便让宋小四出去看看二姨母如何。 张外公并没有说什么,没多久张秀枝也被劝了回来,这顿饭倒也继续吃下去了。在大人收拾碗筷的时候,宋舒云偷偷的拉着宋小四去了无人处。 “二姨母说什么打她啊,过不下去了。娘就生气,说什么要告诉外公,二姨母便说孩子之类的。”宋小四把记住的话学给宋舒云听,宋舒云抿着唇让幺弟出去玩了。 这别人的家事她是管不了的,更何况过了年她不过十二岁而已,她的话旁人也听不进去。她也庆幸自己家里和和睦睦,爹娘互敬互爱,此刻她倒有些同情表姐了。 “我看云丫头就挺好,年岁差不多,相貌也好,怎么就配不上我侄儿了?”宋舒云闲逛消食时听到茅房附近传来争吵声,隐约听见她的名字,便凑近偷听了片刻。 “三妹最是爱护云丫头,你休想打她的注意。你那个侄儿不思进取,文不成武不就,好吃懒做怎么就配得上云丫头了?这事别说三妹不能同意,便是我也不会同意的。”二姨母的声音格外强势,可紧接着宋舒云就听到啪的一声。 张秀枝捂着脸跌坐在地,她相公还要伸手打,宋舒云见此赶紧出去拦住了。 “二姨夫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张家。”宋舒云走上去扶起二姨母,扶着她就往外走。二姨夫见此惊觉不好,在张家打了他们家的女儿,这事怕是不好交代,思来想去媳妇孩子都不管了,自己先灰溜溜跑回家了。 张秀枝捂着脸好不委屈,那脸上的红指印清晰可见,宋舒云轻声说完来龙去脉,气的张外公摔了茶盏:“欺负我张家无人?在娘家就敢动手打人,回去之后还指不定要怎么打呢!” “外公消消气,刚刚小四说看见二姨夫走了,我想着不如让二姨母在家住几天,先看看那边的态度再做打算不吃,我正也舍不得静静表姐呢。”宋舒云柔声说着,张外公点点头还带着怒意说道:“他何家不来赔礼,我还就不让我闺女回去了!” 宋舒云见姨母和娘都在劝慰外公,她则自己出去从谷仓里拿了棒玉米,轻轻往盆里搓粒。 “太好了表妹,我可以住在你家了。”何静兴奋的跑到宋舒云身边,欢呼雀跃的样子让宋舒云费解:“表姐,你爹娘吵架了,你怎么还这么开心?” “也不是第一次吵了,娘总会消气的。”何静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句,宋舒云微微眯眼,低头继续搓玉米。她不能理解何静的想法,但也不想左右她。 “表妹,你的屋里最暖和也最漂亮,我们住一屋好不好?”何静还没觉得宋舒云有不高兴,仍旧兴奋的自说自话。宋舒云随意敷衍着,心思有些飘远了。 大姨母和大姨夫这次是专门回娘家串门,已经和婆家说好了,可以多住几日。他们一家子就住在张外公家里,张秀枝没去三妹家里住,也是住在了张外公家里。 倒是何静说什么也要去和宋舒云住,几个大人经不住她求,征得宋舒云的同意便让她去了。 偏当天晚上是个雪夜,还起了北风。宋舒云一直喝着药,虽身子强健了些,可仍旧不受寒,何静还不管不顾的屋里屋外的跑,从不关门。 导致宋舒云夜里便高热咳嗽不止,最终实在没办法了,一直拿冷巾布给她覆着,熬到城门快开时,给她裹了两层厚被褥,宋大成和宋启架着牛车直奔城里医馆。 医馆还没开门,好在宋启记得那老郎中家的位置,赶着牛车就过去了。宋启砰砰敲门求医,门口的家丁始终拦着不让进,还是当午出门时看见这才把人给带进去。 “哟,烧的这么严重?快去准备银针。”幸而老郎中觉少早早就起了,并非耽搁太长时间,加上当午动作利索,很快就医治上了。 宋大成和宋启急的不行,两个壮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尤其是宋启毕竟年纪小,满是焦急之色坐立不安。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宋舒云总算退热了,可人依旧未醒。 “丫头本就体寒,喝了许久补药才将将把身子养好些许,怎的就这么不注意让她受了凉?如此一来这半年多的心血皆白费了,身子又要重头再养。” 老郎中也是有些生气的,这丫头乃是奇才,他可不想看到她英年早逝。 “还能将养回来?”宋大成没在意老郎中的责怪,他更多的是担心女儿的身体。老郎中点点头,沉声说道:“费些劲罢了,我新开服药,近期先喝这服药。” 老郎中给每包药里都掰了些灵芝,算是感谢这丫头之前送来的几块彩墨。他没有声张是捏不准宋家这两个人的脾气,索性就什么也不说了。 宋大成和宋启拿着药结了药钱,等到宋舒云醒了,日头最热的时候才驾车回去,回到家的时候何静已经去了张外公家里住。 何静也没想到宋舒云身子骨那么弱,还以为她只是矫情呢。直到宋舒云高热昏迷她才怕了,没敢再宋家多待,招呼也没打就跑回张外公家了,这点倒是跟她爹性格很像。 张外公一早心里就挂念宋舒云,看到何静喜欢不起来,可也不能说什么,到底都是外孙女,也不好让人觉得是他偏心。 得知宋大成他们架着牛车回来,张外公急急忙忙的就往宋家赶,路上差点摔了跤,吓得张美枝夫妇愣是不敢松手,一路搀扶过去的。 宋舒云躺在炕上蔫蔫的,屋里的炕烧的直热,张氏把原先老房的厚被褥钉在门框上,来回开门进出屋还能挡点风。 宋大成一回来就去铁匠房打铁去了,回来的时候他看见有卖炭的,就买了一袋。想着回来做个炭盆,给女儿屋内烧个炭盆就不怕冷了。 宋舒云迷迷糊糊的睡不醒,张外公愣是在宋家守了好几天。宋舒云这场病病得不轻,出了年关还没见好,张氏和宋大成心里满是心疼,张秀枝觉得愧疚,也没等夫家认错来接,自己带着女儿告辞回去了。 可恨的是老宋家赶集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宋博是个狠毒的,不知从哪个坟头扯块丧条下来挂在了宋家门口,唬的旁人传了好几日宋舒云没熬过来,差点就去劝宋大成和张氏节哀了。 这事被宋启知道后,和宋致远两个人堵着宋博揍了好几次,最后愣是打的宋博不敢出门才算完事。宋舒云听说后咯咯的笑了好几天,精神头竟是好了不少。 ------------ 第十七章 郎中会牵线 春暖花开,将养一冬的宋舒云身子总算是好起来了。如今白日里能出门走走,不用整日闷在家了。养病的这段期间楚家来人看过,倒不是楚天珏,瞧着就是个家丁。 送了不少吃食布匹,额外还有一本强身健体的武书,指明是给宋舒云练的。宋舒云对这个可不感兴趣,扔给二哥和幺弟,她一眼都没看过。 比起打拳,她更喜欢在家园子里逛逛。春来池塘化开,里面养着好些鱼苗,等着把鱼养肥养大了,既可以卖钱又能自家吃肉。 家里原本有十多只鸡,如今鸡生蛋,蛋孵鸡,家里已经有将近二十多只鸡了,这还是年里卖掉一部分剩的。张氏为了给女儿养身体,杀鸡也杀得毫不心疼,隔三差五的煮鸡汤,连带着家里的三个小子都能经常吃肉。 养病的这段期间宋舒云又做了几块彩墨,其中还做出了两块紫色彩墨。紫色颜料极为难得,宋舒云也是运气好找到了两株紫藤,这才做得出来紫墨。 宋舒云打算去封县里给汪郎中送墨,顺便感谢年里他的出手相救。张外公听说后点头赞同,只是还叮嘱她置办个马车。 宋舒云的身子太弱,吹不得风。总不好日后她去城里一直坐牛车,张外公手里攒了些银钱,打算给外孙女拿着,宋舒云并没有收。 她手里银钱还有富余,如今家里收入可观,如今家里离封县近了,家里的地由大哥承包,宋大成则是每日进城去铁匠铺做活,每个月固定有三钱的收入。加上他时不时接点散活回家做,一个月多能挣到五六钱左右。 开春了,地里的活有宋启盯着,宋致远也会帮忙,还有大姨母家的表哥许兴凡因为到年岁想要上私塾,他们村里又没教书先生,只能送到张外公家,让他在柳杨村念书。 许兴凡和宋致远玩得好,没事经常去地里帮忙干活,旁人都说这三个小子做出来的农活,比一般成人做的都细致。 张氏也是个闲不住的,家侧院还有个菜园子,里面都被她撒上菜籽,种了不少样式的蔬菜,她每日都精心照顾着,不仅家里可以现吃现摘,便是有些不好的,虫子多的都可以拿去喂鸡鹅。 说到那只鹅,就不得不提宋小四。宋小四最是喜欢那只鹅,平日里他喂得勤,导致那只鹅还同他亲近起来,每日只陪着他出去,村里有顽皮的想要欺负宋小四,这只鹅第一个不同意,为此拧了好多人,甚至还和别家的狗打过架。 宋小四去私塾之后,那只鹅还是每天跟着,后来宋小四再去私塾,就从菜园里揪几片菜叶子,留着中午喂鹅。他还特意给大鹅起了个名字,叫大白。 宋家唯有宋舒云是不去私塾的,倒不是她不想去,也不是家里人不让她去,而是村子里的私塾不让女子去,这是之前村民们定下的规矩,教书先生不好破坏。 宋舒云对此没什么想法,比起私塾她更愿意抱着画架静静的画画。修养身子的这段时间,她画了一幅山水画。石绿和蓝色为底色,用赤色和黄色勾勒,用极为细致的工笔勾勒出一幅青山绿水。 宋舒云的画有独特之处,至少在这个世界是。夏国乃至前面几朝,画画的风格都是大气磅礴的泼墨式写意画,很少有这样细致的画法,主要还是因为纸墨的事。 而如今宋舒云在这两方面上并不差条件,所以她画的出细致的画,细致到每棵树的枝丫,每条河的波纹。宋舒云给汪郎中送墨的时候,把画也拿给他看了。 他们二人大有忘年交的架势,汪郎中酷爱字画,在这方面上也有心得,宋舒云是有意像他讨教的。 汪郎中接过画满是赞许,似乎是发现什么不足之处,思量片刻开口道:“丫头,你这画缺些东西,可我学术尚浅不能指导你什么,现在我家中有位客人是字画大家,一幅画放在市面上是千金难求,不如拿给他看看?请他指点一二,必有大获。” 宋舒云有自己的顾虑,若是把画给他看,岂不是又有旁人知道彩墨一事?汪郎中似是知道她心中顾虑,当即说道:“此人不凡,无需担忧那些事。” “我自是信得过您,如此烦请他一看了。”宋舒云喜爱作画,还是很希望能有人指点一二,汪郎中如此相信此人,她又信得过汪郎中,如此不妨一见。 汪郎中派人请来另一位老先生,宋舒云记得他是之前在这府上同汪郎中下棋的那位。老先生笑呵呵的和汪郎中打招呼,二人说了几句话,最后说到了画上。 “这是我的一位小朋友画的,你给指点指点?”汪郎中说话间把画一展,老先生原本带笑的脸瞬间呆滞了,他看着画纸上细腻的色彩满是吃惊:“这,这色彩怎的如此丰富?” “这些先不急着说,你且看看画。”汪郎中没直说彩墨的事,老先生虽心下着急,但仍旧先看了画。 片刻,老先生认真的说道:“此画颇有灵气,只是不够大气。透着股拘束和小气,这山水画不仅要画的山清水秀,更要有一股磅礴之气。” 汪郎中有些担忧的看着宋舒云,不知道这番直接的评价这丫头能不能承受住。可他一看宋舒云,却是颇感意外。 宋舒云像是十分认真的思考着什么,脸上不见一丝恼意和窘迫,反而是在反思。这等反应连阅人无数的老先生都颇为惊讶,这丫头看着年岁尚小,而且作画真的有灵气,瞧着应是被众星捧月长大的,如此还能这般沉稳,实属难得。 “烦请先生指点一二。”宋舒云福身行礼,真的想请老先生指点。那老先生也蛮欣赏她,便笑道:“谈不上指点,你年岁尚小阅历浅薄,拘束小气都是常理。等你见识宽广,心境再磨练磨练,多观察欣赏,自然有不一样的心得。” 宋舒云了然的点点头,两世为人她都没机会见识什么,说她阅历浅薄实不为过。反之她知道如何去进步,这倒让她十分开心,故而浅笑道:“多谢先生指点。” 老先生端详着画又看了几遍,虽有不足但灵气不减,只这一点便是不少作画人都没有的,是以老先生心中起了爱才之心。 “你可是真心喜爱作画?”老先生低头看画,话里却是问着宋舒云。 宋舒云眼中带着闪闪的笑意,这是她两世不曾改变的东西:“自是喜欢。” “那你可愿跟着我学画?你这天资不错,倒不用我教什么,但稍微提前一二还是可以的。”老先生心中着实起了爱才之心,想要收宋舒云为徒。 可宋舒云却犹豫起来,她对这位老先生一无所知,就这么拜师太过冲动。汪郎中在一旁使劲给她使眼色,最后拉着她去旁边小声嘀咕:“他可是当世有名的往文坛画坛的巨家,拜他为师肯定不亏。而且你不是想做彩墨生意么?有他在背后给你撑腰,保准你生意做得顺遂,不会出事。” “真的?”宋舒云有些怀疑,巨家不巨家的她不是特别在意,但能保她做生意顺遂,这点还是不错的。 汪郎中点头道:“真的,有他在便是王孙贵族都不敢闹事,相信我,错不了。” 宋舒云这么一想还是划算的,当即同意拜师,奉了茶之后把原本要给汪郎中的紫墨给了她师父。 “我家中还有一块,改日给你带过来,还得多谢你引荐呢。”宋舒云对汪郎中是从不藏掖的,巴不得把好墨都给他一份。 汪郎中闻言笑呵呵的点头,因着宋舒云还要去买马车和马,故而给老先生讲解彩墨和明矾胶的事,就落到了汪郎中的头上。 汪郎中乐在其中,原本他就遗憾此等惊闻不能同他人分享,如今可以和好友说道,他是求之不得。 当汪郎中说完彩墨和明矾胶,甚至把他手里有的彩墨和胶块拿出来显摆之后,老先生才惊觉收宋舒云为徒是他赚了。 “怎么样?我送你的这个徒弟不错吧?早就想把她引荐给你了,一直没有机会。幸亏这丫头有些爱财,否则真说不动她拜你为师,她可小心谨慎着呢。” 汪郎中和宋舒云认识许久,对她性格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老先生捋着胡子满是笑意,“不错不错,这徒弟实在前途无量。爱财?小事,小事。” 宋舒云可不知道两个老头背后说些什么,此刻她正买好马车和马匹,套好马车准备回家呢。 只是刚要上马车的时候,忽而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回头看过去,却是没想起来这声音再哪儿听过。 “怎么了?”宋启见妹妹分心,还以为她想起什么东西要买,便开口问了一句, 宋舒云回神摇摇头,对于那两道声音是什么也没想起来,“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宋启见妹妹进了马车,拉着缰绳在前面牵马,回去的时候宋舒云还在想那声音,总觉得那声音十分刻骨,却一点都想不起来在哪听到过。 ------------ 第十八章 出门被打、报复心起 宋舒云回去之后跟家里提了一嘴拜师的事,虽不知对方究竟是何人,但有汪郎中作保,张外公还是稍稍放心些的。 宋家安置了马车,还是专门给宋舒云安置的,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平阳村老宋家的耳朵里。老宋家对宋大成一家很是不满意,因着宋博成亲他们没派人去吃喜酒,礼钱都没给一份。 宋大伯家虽得了房子,可人心不足,宋博随他爹好吃懒做,一家子靠着礼钱坐吃山空,如今这是又没钱了,便再打起宋家的主意。 说来刚出年关的时候陈家便急匆匆的派轿子去刘家接亲,把宋二姑的女儿刘美娥接到陈家当小妾了。刘美娥长得也算不错,虽比不得宋舒云极有灵气,可在平阳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陈盛宠着刘美娥,陈家又有钱,刘美娥指缝里漏出来的钱都贴补给娘家,让宋二姑一家日子过得也好了起来,宋二姑在村里抬得起头,经常跟人炫耀这个女儿。 赶集的时候宋大伯娘因着刘家有骡子车,为了搭车不得不跟宋二姑一起走,自打宋二姑手里有钱之后,两家人便不太对付。多是因为宋大伯经常伸手向妹妹要钱花,可宋二姑也是个爱财如命的,每次都找借口搪塞,一来二去两家心里生了隔阂。 可宋二姑还想多炫耀,宋大伯娘想多占些便宜,于是心里再怎么有隔阂,两家面子上还过得去。 十五这天私塾里是不开的,宋小四惦记着集市上的芝麻糖,缠着宋舒云给他买一块。宋舒云也是自从拜师之后再没有出过屋,张氏也乐得让她多出去走走。 张氏从钱袋子拿了几钱碎银子给宋启,让家里的孩子们喊上许兴凡都去集市逛逛。如今张氏自己是能挣钱的,偶尔有来家里买鸡鱼的,这些钱宋舒云从来不过问。 自打宋舒云大病之后,她就不再管着家里的钱了,如今她自己手里也有钱,可都是办大件时才用,平日里的小花销,张氏和宋大成都不用她的银子。 宋启拿着几钱银子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集市上,先给宋小四买了一块芝麻糖让他拿在手里吃着,又照旧去买些油盐米之类的东西。 宋舒云现下身子还未好利索,走几步便走不动了,找了个树荫下乘凉歇息,有许兴凡跟着他。 “这不是堂妹么,听说你病了,如今可是好了?”迎面刘美娥带着奴仆家丁走了过来,宋舒云抬眼笑道:“已然好的差不多了,多谢堂姐关心。” 刘美娥手持精美的团扇,一手举着它遮太阳,眼里带着几分鄙夷的看向宋舒云,嘴里啧啧说道:“妹妹家也算是大户了,怎的穿着仍旧如此朴素?可是搬家之后日子过得拘谨?” “堂姐此话怎讲?大户实在谈不上,家里的日子如旧,穿着如此我很满意了。”宋舒云垂眸轻声说着,许兴凡站在一旁像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只是听到这话时,忍不住微微瞥了一眼表妹。 姨母家日子过得好他是清楚的,没想到表妹这么小就会扮猪吃老虎,他对表妹有些刮目相看了,难怪外公会如此喜爱表妹,性格着实沉稳。 刘美娥微微勾唇,上下打量着许兴凡,带着几分鄙夷和嘲弄开口道:“这位该不会是妹妹未来的夫婿吧……” “这是家中表哥。”宋舒云对她的嘲讽浑然不在意,只当是有只猴子在自己面前杂耍。刘美娥见她始终不恼怒,终觉得无趣,摇摇扇子准备离去。 偏这会儿宋二姑和宋大伯娘到了,刘美娥是专门来等娘的,见到人之后先是给了一荷包的银钱。宋二姑乐得合不拢嘴,宋大伯娘眼里满是嫉妒。 “哟,这不是云丫头么,许久未见了,还以为你没撑过年呢。”宋二姑笑呵呵的说着令人恶心的话,宋舒云对此仍旧报以淡笑:“让二姑失望了。” “谈不上失望不失望,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若没有你,我家也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宋二姑咯咯直笑,宋舒云没有接话,只是转头像表哥要了水。 这是宋舒云出门的时候张氏特意给带的,就怕她一路口渴无水喝。刘美娥见她这个态度,心里顿时不满,转头看着自己的丫鬟,给她们使了个眼神。 刘美娥身后的丫鬟带着家丁将宋舒云围住,刘美娥捂着嘴柔声说道:“妹妹,今时不同往日,你见到长辈毫无规矩,叔婶疏于管教,那我这个当堂姐的,就来管教管教你,给我打!” 许兴凡为护着宋舒云挨了不少拳脚,这边打起来之后,有认识宋家人的邻居赶紧去通知宋启他们了,宋舒云大病未好没有一丝还手之力,那些丫鬟还都是对着脸招呼的,宋舒云只觉得脑袋被打的发胀。 宋启赶过来的时候按着那群家丁一顿揍,就差对刘美娥和宋二姑动手了,宋致远护着宋舒云从地上起来,宋舒云缓了好半天,才缓过劲。 宋启那头还未停手,眼瞧着快要见血了,宋舒云咳嗽几声劝住了大哥。 刘美娥和宋二姑吓得够呛,尤其是刘美娥喊着要报官,陈家的家丁还真去报官了,衙役来的很快,旁人一概不管,只强行带走了宋启。 “若你跪下求我,我就让他们放了宋启。”刘美娥得意的看着宋舒云,宋致远死死的扶住妹妹,不让她有任何动作。 宋舒云站在原地盯着刘美娥,一直面无表情,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的开口道:“堂姐,今日之事我记下了,来日必当报还。还请堂姐谨记,靠山山倒,山体倾塌之时,千万别忘记今日你的得意。” 宋舒云撑着身子让宋致远回家去赶马车,先不说还得去救大哥,就是许兴凡的身子也是要看大夫的。大姨母把儿子留在他们这儿,若是出了事不好交代。 宋致远不大放心妹妹留在这,宋舒云则是微微摇头让他安心去,刘美娥不敢再有动作,若她真出事,陈家那头不会给她收拾烂摊子的。 宋致远拗不过她,只能喊着宋小四一起快跑回去套车驾马匆匆赶回,拉着宋舒云许兴凡去封县。 “二哥,先去医馆。”宋舒云捂着脸上的伤,这么多年她从不想害人,哪怕是亲戚们隔三差五害她,羞辱她,她仍旧以德报怨。 可今日,因她一己之身连累大哥下狱,连累表哥重伤,若还以德报怨,她宋舒云就是傻子。陈家,不就是有钱么,断了陈家财路,看刘美娥还能依靠谁! 到了医馆汪郎中亲自给许兴凡看伤,原本还想给宋舒云上药,可宋舒云急着去救大哥,转身就要走。汪郎中不大放心她,派当午与她同去。 宋舒云到衙门的时候,宋启已然挨了几板子,她冲进去想要阻拦,被衙役给拦住。 “大胆女子,竟敢擅闯府衙,可是活腻了?” 宋舒云看着对她吼叫的人,瞧着有些面熟,仔细回忆之后,才开口道:“我认得你,上次是你接走楚天珏的。” “放肆,楚小公子名讳岂是尔等贱民可以直呼的?”那衙役眉毛一横,宋舒云趁拦着她的衙役不注意,弯身进了府衙,走到那衙役面前,直言道:“看来你们很怕他,他还欠我人情,若我将此事告诉他,你们都该如何?” 宋舒云也摸不准这套说辞好不好用,只是见他们眼底心生慌乱,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我家兄并非故意伤人,几位大人打也打了,不知人能否放了?” 宋舒云从钱袋里拿出几十两银子悄悄的递到衙役手中,那衙役也是个见好就收的,掂了掂银子说道:“罢了,便给楚小公子个面子,你们走吧。” 宋启脸色泛白,宋舒云连忙喊着当午帮忙扶人,让当午把大哥带回医馆,她则是顶着一脸的伤,往医馆走。 “宋姑娘?”这声音有些熟悉,宋舒云回过头没想到会是秦少白,轻身福礼却没说什么话。 秦少白连忙追了过去,说道:“你之前拜了位师父,那是我祖父。” 宋舒云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他,秦少白继续说道:“上次祖父回家,说收了个关门弟子,还说那关门弟子送了份世间最为独特的礼物,我偷偷看过,是彩墨。” “原来如此。”宋舒云轻声应道,没想到他的师父会是秦少白的祖父。她虽不知秦少白的身份,可隐约知道他非富即贵。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有些不解:“若是你的祖父,不该从未见过彩墨,上次我那半块石绿墨,不是被你拿走了?你一直藏着?” 秦少白眼里有些委屈,举着三根手指头说道:“天地可鉴,楚天珏那小子干的事可不能赖在我身上,我是那般无赖的人?” 宋舒云看他表情真挚,不像是假的,心里忍不住合计楚天珏偷她墨意欲何为。 “先别说这些了,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可有人欺负你?”如今宋舒云被他祖父收为关门弟子,那她就是半个秦家人,欺负他家人那可还行? 宋舒云心里有些算计,看着秦少白,微微一笑。 ------------ 第十九章 合作、身份 许兴凡和宋启没什么大事,用些药便可。倒是宋舒云本就身子弱,这一伤又得将养许多天。而且汪郎中不建议宋舒云回家养伤,他打算亲自做伤药,刚做出来的药膏药效是最好的。 宋舒云同意了,留在汪府养伤。让秦少白替她走一趟,把宋启和许兴凡送回家,再让他从家中拿些东西过来。 秦少白当晚就回来了,拿的东西一应都是做彩墨的,她之前收集的彩石和植物不少,算下来能做出不少彩墨了。 宋舒云歇息了一日,次日便开始着手做彩墨,让秦少白帮忙找了几个靠谱的下人,帮她捶打墨坯。 “丫头,你不是不想做这笔生意么?”汪郎中没有去医馆坐诊,他想看看这彩墨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宋舒云静静的蹲在灶火前,看着锅里熬煮的料,轻声道:“是,但我缺钱。” “缺钱?”汪郎中坐在她身边看着,秦少白从外头进来,问道:“缺多少?” 宋舒云垂着研磨,把熬煮好的料倒入准备好的容器中,低声说道:“能把陈家搞垮的数目。” 陈家是种田的大户,在封县内有自己的店铺,专卖米疏瓜果。宋舒云想要整垮陈家,就必须先把店铺搞倒。不管现在做什么,她都十分缺钱。 “一个陈家,你若不想留,我帮你。”秦少白背后忽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宋舒云抬头看去,来的竟是楚天珏。 昨儿秦少白派人去送的信,楚天珏得知之后一早就赶来了。 “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宋舒云垂眸,她不太想和楚天珏有太多瓜葛。经过上次一事,她分不清楚天珏对她好,到底是因为友谊,还是利用。 利用她……宋舒云脸色一沉,她猛然想起之前在城里听到的那两个人对话,终于知道那两股声音为何十分熟悉了。 宋舒云看向楚天珏,皱眉说道:“我好像又遇到过当初把你丢进西山的人了。” “当真?”楚天珏眼睛微眯,他的线索已经断了许久,若是真能找到那两个人,没准这些年遇害的真相,都会大白。 宋舒云抿着唇将锅里的料都倒出来拿去给人捶打,她洗把手说道:“不确定,应该错不了。” “可记下他们的长相?”楚天珏有些急切,对此宋舒云轻轻摇头,道;“未曾记下模样,不过若再次听到声音,我肯定能记住。” 秦少白来回听了几耳朵,闻此轻笑了一声:“云妹妹,封县不算小了,一城有那么多人,想要再听到那两个人的声音,何其不易?” 楚天珏斜眼看向秦少白,眼底似乎别用深意,宋舒云抻了个懒腰往外走,道:“那就是他要考虑的事了。” 时辰临近午时,宋舒云喝了药之后是要午睡的,汪郎中下午去医馆,只留下楚天珏和秦少白在府中。 “你祖父收她为徒,你该叫她师姑。”楚天珏慢悠悠的抿茶,秦少白听此话嘴里的茶差点喷了出去:“我家不论这个,我还是祖父教出来的呢,各论各的,算平辈。” 楚天珏自然知道秦家的规矩,喝着茶不再说话。 “你是不是对云妹妹有意思啊?一听说她被欺负了,快马加鞭赶过来。”秦少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楚天珏神色淡淡,:“没有,自幼起我遇害这么多次,她是唯一一个证人,也是唯一能帮我找到真相的人。” “你大可以等下次机会,何必……”秦少白摇起扇子,楚天珏放下茶杯,看着睡醒从屋内出来的宋舒云,面上表情不便分毫:“若下次是死期呢?” 刚刚的话宋舒云全都听到了,她早就知道楚天珏是这么想的,这次倒没有难过的地方,她和楚天珏的身份相差太多,注定做不了朋友。 “你跟我来。”楚天珏淡淡的说了一句,宋舒云眉头微跳,站在原地并往未移动:“有话就在这说吧。” 楚天珏自然无所谓秦少白会不会听到,索性直接说道:“明日客栈摆宴,到时候你挨桌听听,可有他们二人。” 宋舒云哦了一声,心里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到时候她就配合找人就好了,找到人以后楚天珏跟她也没有关系了。 “对了,上回你是不是偷了我半截墨?”宋舒云忽然想起这件事,赶紧兴师问罪。楚天珏淡然坐回椅子里,道:“是我。” “你……”楚天珏承认的理直气壮,宋舒云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秦少白看他们之间气氛怪怪的,调笑着打个岔:“云妹妹,这些墨卖我几块。” 宋舒云自然同意,让秦少白随便挑就是了。秦少白乐呵的跑去挑墨,院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楚天珏淡淡的瞥了一眼,开口道:“这些墨你不要急着卖,过些日子会有人来买。这笔买卖会给你引来麻烦,秦家虽有声名,但权势不足,未必护得住你。” 宋舒云呆呆的看向他,不明白他话中所指,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笑道:“难不成你能护住?” “自然。”楚天珏放下茶杯,起身认真的说道:“你想报复陈家,我可以帮你。这算是我报答你帮我找到那二人的谢礼,有些事拖越久越容易生变化,难道你想让家人陷入危险?” 宋舒云被说的有些动摇,楚天珏所说的确有理,若是刘美娥不依不饶,在她筹备手段的期间里对家人再做什么,她该如何? “我需要一家店铺,和陈家店铺的货一模一样,价钱要比他们家低。所需之银我会还你,这些事你能否办到?”宋舒云的目光落在楚天珏的脸上,这件事可不容易做。 楚天珏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轻声应道:“可以,我一会派人去办。不出三天,店铺开业。” 宋舒云目光怀疑的看着他,三天?未免有些太夸张了。楚天珏再度坐回位子上,伸手举起茶杯,这条线索他势在必得。 “秦少白家里是做什么的?”宋舒云没忍住好奇,轻声问了一句。楚天珏斜眼看她,淡淡的说道:“你拜师之前没问清楚?” 宋舒云无辜的摇摇头,汪郎中说不会有问题,她就直接拜了,何况那天还有别的事,自然来不及细问。 楚天珏有些无语,指着自己又问道:“那你可问清楚我的底细了?” 宋舒云再次摇头,楚天珏彻底无话可说,不过转念却是笑了一声:“也是,今年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小孩子。” “你好像就比我大了一岁?”宋舒云心里默默腹诽,她可是活了两世的人,他才是小孩子呢。 楚天珏眉头一挑,不否认的说道:“是,可我知道不拜无名之师,不同无路之人合作。你既不清楚秦家,也不打听我的事宜,就这么拜师还同我合作,不怕我害你?” 宋舒云闻言已经愣了,她还真没想那么多,“我相信汪老先生,至于你,当初可是我带你下山的,何至害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我和汪老不会因为彩墨而害你呢?”楚天珏眼神如晦的盯着宋舒云,吓得宋舒云往后退了两步。她是最胆小,经不起这种吓唬的。 楚天珏觉得有趣,还以为许久未见这丫头胆子变大了,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难为她这几日装的什么都不怕了。 “逗你玩的,不过是想让你记住日后切莫如此轻信他人。”楚天珏给她倒了杯茶,示意她过来喝茶。 宋舒云坐到他对面,捧着茶杯小口的喝着:“那我师父他是坏人么?” “你怎不问我是不是?”楚天珏眼底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宋舒云垂眸小声道:“你肯定是了。” 楚天珏勾了勾唇角,淡淡的说道:“秦老先生是夏国有名的文人大家,颇受人尊敬。秦家世代都是书香世家,每任皇帝的太傅必定是秦家人选,深受皇恩。” 宋舒云往闻言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想过她师父是个厉害的人,可没想到是这么厉害的人,她怎么可能不吃惊。但同时也想到了,如果她师父是如此位高权重的人,那么和秦少白是好友的楚天珏,和她师父是至交的汪老先生,又该如何? “还行,不算傻。”楚天珏看她的神情便知她在想什么,宋舒云咽咽口水,小声问道:“那你的身份和汪老先生的身份又是什么?” 楚天珏慢条斯理的喝口茶水,云淡风轻的说道:“我的身份暂时不告诉你,至于汪老,他是前太医院院首,医术颇高,你也是运气好,能在这小地方认识他。” “太医院……院首,为什么会在封县的小医馆里当郎中?”宋舒云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比震惊还意外。 “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待久了,自然想离开。”楚天珏眼里有一抹不属于他少年人的成熟,宋舒云不解疑惑的看着他,楚天珏不过才十三岁,是实打实的十三岁,为什么却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性格,反而比她这个穿越而来的人更沉稳老成? 宋舒云忍不住好奇,年纪轻轻的楚天珏,到底经历过什么。 ------------ 第二十章 命悬一线 次日宋舒云特意去了一趟宋大成所在的铁匠铺,报平安后在街上闲逛起来。楚天珏并没有回京城,秦少白本就是为了帮楚天珏查线索才来的封县,此刻自然也不会离开。 “你若逛够了,我们便去办正事。”楚天珏淡淡的说了一句,宋舒云侧头有些惊讶:“你想到办法了?” 楚天珏不可否置的挑眉,并没有解释的打算。秦少白始终把玩着折扇,也是一言不发,宋舒云只能一头雾水,跟着楚天珏走。 楚天珏直奔县衙,各个衙役对他都十分尊敬,不多时县令便从后院赶过来,看着楚天珏的眼神十分不一样。 楚天珏仿佛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和县令单独说了一会儿话,片刻之后下令道:“来人,去贴告示。” 告示上的内容大致是让而三十岁的男人来县衙登记造册,用的理由则是有悍匪出逃。 宋舒云对楚天珏的身份十分好奇,她咱在一旁忍不住想——楚天珏到底是什么,能指挥一县之长。 楚天珏和县令说了些许话,说话期间听到信的百姓们已经纷纷赶至了,因为告示上还有一个内容,凡是配合衙门的人,统统赏银二两。 对于普通人来说,二两已经很多了,足以做许多事,于是百姓们纷纷争先恐后的往衙门赶,生怕来晚了,没有银钱可拿。 师爷说问得问题不过随便想起来的,不是问家里几口,就是闻是否娶妻。宋舒云就坐在案桌旁,听了百来人的问话,听得头都大了。 “你这是在找人?”县令好奇的过来问一嘴,目光瞥向直打瞌睡的宋舒云身上,轻声低问一句。 楚天珏淡淡点头,伸手在宋舒云脑袋上敲了敲,后者揉着脑袋扁着嘴看他。 县令笑着去一旁不打扰,那衙役十分为难的去跟他说什么,不多时便有个衙役悄悄离去。 宋舒云打着哈欠,已经听了百名多的为问话,十分困倦,就在疲乏不堪之时,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宋舒云眼睛一亮,转头看向正在登记的人。 楚天珏看她反应便知道这个人有问题,却没有急着出手,他需要知道第二个人的身份。而十分巧合的是,这二人是兄弟,一前一后的排队。 “人已经找到了,那没我的事了吧。”宋舒云困乏的厉害,打着哈欠问楚天珏。 楚天珏微微点头,让她先回医馆,等到他的事办完之后,再去找她商议店铺一事。 宋舒云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出了衙门,然而就在街转角的时候,被人用麻袋套头给绑走了。 楚天珏和秦少白准备拿着那二人登记的地址寻过去问话,不过他们找到那地方之后却发现,住的不是他们二人,而是另外一户人家。 秦少白再三询问,这户人家根本不认识什么兄弟二人,无奈只能和楚天珏往回走。 “早知道还不如刚刚直接跟出去把人抓了,顾及那么些事做什么。”秦少白觉得太可惜了,若刚刚直接抓人,哪会出现这种情况。 楚天珏沉着眉头,眼中带着几分算计:“不对劲,那二人为何说假话留假的住址?是知道了我们的目的,还是一直这么谨慎?难道他们就不怕衙门去查?” “你的意思是?”秦少白反应可不如楚天珏,有些不大懂他的意思。楚天珏眯着眼睛似乎在思考,过了片刻,沉声快步道:“去医馆。” 秦少白虽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去医馆做什么,但还是加快脚步的跟着去了。二人到医馆的时候,汪老正在坐诊,医馆内并无宋舒云的身影。 “云妹妹没来过?”秦少白意思到了问题所在,当午一直守在门口,应道:“宋姑娘一直没来过。” 楚天珏和秦少白对视一眼,心里齐声暗道——出事了。 这边二人开始调人去找,汪老也用自己的人脉去寻,城内一时间多了许多在路上打探宋舒云消息的人。 楚天珏和秦少白也在街上找着,找了一会楚天珏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找陪同的当午问话。 “封县城外可有湖泊池塘一类的地方?”楚天珏脸色十分沉重,当午细细回想之后,道:“我记得封县外只有平阳村附近的麦山上有池塘。” “深吗?” “深,那池塘是早些年附近的大户挖出来的,专做养鱼卖鱼的买卖,比一般自己家里挖的池塘要大上许多,现下已经无人照拂许久,便是如此里头还有不少鱼呢。” 楚天珏眉头一皱,让秦少白买了两匹马,二人骑马出城去了。 宋舒云迷迷糊糊的睁眼,嘴里被塞了厚布,她只知道自己身处一个菜筐里,还有些晃荡,应该是在路上。 她尝试挣扎了几下,头顶的菜叶子因此被拱出去些许,随后便感受到头顶拍下来一掌,还有个粗犷的声音:“老实点,别乱动。” 宋舒云不敢再动,可也不想坐以待毙,但手脚都被绑着,她实在想不出脱困的办法。 “哥,我觉得他说的办法不行,沉塘之后肯定会有人发现的。” “那又如何?谁会知道是我们做的?” “那地址不对,若楚家少爷真是来找我们的,在发现找不到我们这丫头又失踪后,肯定会想到我们身上。” 宋舒云听着这话背后直冒冷汗,这二人竟是要杀她。可是为什么?楚天珏和秦少白已经见过他们的长相,就算杀了她也于事无补啊。 想到此处宋舒云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外面的人呵斥几声,见她仍旧反应激烈,这才把她头顶的菜都扒拉开。 宋舒云看着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二人对视一眼,伸手把宋舒云嘴里的布取出来。 “你们杀不杀我都得死,那为什么不早些逃命去呢?”宋舒云哑着嗓子便咳嗽便说道,其中一个男子瞪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不管我死不死,楚天珏都知道你们二人的长相,他身边的那位少年,可是画画好手,你们的相貌他自然画得出来,所以迟早会找到你们的。” “你们当初做的事,楚天珏已经知道了,他可没想杀你们,只想找到真相。可你们背后的人会让他知道真相吗?” 宋舒云说完话又猛烈的咳嗽起来,她的嗓子实在是太干了。 “哥,这丫头说的不无道理。”赶板车的那位显然是被说服了,宋舒云趁机继续说道:“去找楚天珏,没准他还能保住你们,否则你们必死无疑。” 兄弟二人犹豫了片刻,便把板车停了下来。可就在停的时候,一支长箭划空,擦着一人的脸过去的。 宋舒云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却还是快速反应过来,道:“继续赶,不能停。” 赶车的弟弟只能咬牙继续赶下去,宋舒云压着心底的恐惧,道:“怕是你们难逃一死了。” “不,杀了你或许还有活路。”板车上的哥哥说了这么一句,宋舒云抬眸看他,他眼底的恐惧已经出卖了他。 板车并没有进入平阳村,而是在半路上就停了下来,是被人强势拦下来的,看他背后背的箭筒,宋舒云便知道这人就是刚刚射箭之人。 “计划有变,不去池塘,把人给我。”此人蒙着面,看不清面容,宋舒云被带下了板车,刚走到蒙面人的身旁,就听到背后有惨叫声。 宋舒云下意识的回头想要一看究竟,脸上就被溅了血。兄弟二人被抹了脖子,鲜血泊泊而出,宋舒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得胃里翻涌,转身便吐了出来。 蒙面人看她这样报以冷笑,待到她吐完之后,扯着她进了旁边的田中。 蒙面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若不是不能把她的尸体丢在马路上,他还真不想费这般力气,宋舒云吓得直往后躲。 “模样生的不错,可惜了。”蒙面人不得不感叹,这样年岁的孩子能生的如此精致着实少见,宋舒云咽了口口水,下意识的往后退,脚跟磕在坚硬的石壁上,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下去。 宋舒云身后正好是口水井,因为杂草丛生并不显然,蒙面人伏在井口看她在井里挣扎,又见此井周围石壁光滑,料定她肯定爬不上来,冷笑着转身走了。 宋舒云在水中挣扎了好一会儿,觉得周围没有动静之后这才停下来,捂着胸口使劲咳嗽几下,这才想接下来该如何。 她刚刚掉下来的时候憋了口气,是以并没有呛水,只是装模作样骗蒙面人离开,不过她腿是伤到了,这会儿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宋舒云泡在水里仰头看着井口,这附近是田,傍晚时分肯定有农人来翻土种田,到时候她再想办法求救。 只是她不能确定的是,这副弱身子能在水里坚持多久,尤其是她身上还有伤。宋舒云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对她自己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就在她恼火自己身子不好时,忽然听到了脚步声,她连忙扯着嗓子喊:“救命啊!” 连喊了几声,那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近,宋舒云笑着仰头看着井口,可当井口被人影覆盖之时,她却是笑不出来了。 ------------ 第二十一章 大难不死 宋舒云怎么也没想到蒙面人会去而复返,只见井口旁的蒙面人从箭筒里拿出一直箭,正对准她的脑袋。宋舒云觉得自己仿佛停止了呼吸,就在她闭眼等死的那一刻,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低呼声从头顶传来,宋舒云缓缓睁眼,发现蒙面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秦少白,秦少白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捆绳子,将一头扔进水里,让她绑在腰间。 宋舒云按照他说的一步步做,最后秦少白和楚天珏二人合力,把她从井里拉了出来。好在宋舒云身子轻,加上楚天珏自幼习武力气大,这才没费多少力气。 宋舒云坐在地上感受着劫后逢 ------------ 第二十二章 旧友重逢 宋舒云到家之后修养了近月余,这期间大姨母来看过她,还给她带了些自家种的菜,虽不贵重但是一番心意。老宋家无人关心,甚至暗里同旁人嚼舌根,觉得宋舒云是活该。 “听说最近陈家日子不太好过。”许兴凡每日下学堂都会先来宋家,他对木匠活也很有兴趣,会跟宋致远一起造些什么东西。 看见宋舒云在院子里,他便过去低声说了一句。宋舒云疑惑的看着他,他便继续说道:“一个月前陈家铺子对面开了一家新店,只做跟陈家一样的买卖,偏米疏新鲜干净,价钱又比他家低。渐渐地就不大有人去陈家铺子了,听说已经要卖地 ------------ 第二十三章 入局 柳亦铭一连在宋家住了好几天,最后京城来信他才启程回去的。宋舒云这几天玩的挺开心,只是柳亦铭临走的时候,把陈盛那个烂摊子留给了她。 天一赌坊扣了陈盛好几日,陈家报官无用,这天一赌坊有它自己的规矩,衙门不好插手,或者说不好为了一个区区陈盛而插手。 陈家连着好几天上门去求皆无功而返,赌坊既没动手杀人,也没有开口提条件,就这么吊着陈家。 “宋舒云你给我滚出来!” 门外的怒吼声传来,宋舒云放下手中画笔,起身出去一瞧,是堂姐刘美娥还有陈夫人,带着不少家丁奴婢站在院 ------------ 第二十四章 陈家灭门 距离陈盛被放走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如今已入七月,宋舒云至今都没弄明白那日为何是当午送她回家的。而这些时日里,发生了不少事。 陈家举家搬迁,陈家原先的宅子和田地,都被宋舒云买了下来。宅子给推了,宋舒云转而盖了几间长长的砖房,留着以后他用的。 因为地里早就被农人给种上了,宋舒云便没有动它,仍旧雇佣着那些农人,继续种地。 彩墨也在此期间光明正大的问世,引来不少文人墨客的疯抢,尤其是皇室的人,更是明里暗里的去抢,不过秦老将彩墨数量把控的很严,半个月卖一块,且价钱极高。< ------------ 第二十五章 陈家事乱 宋舒云不是贪得无厌的人,眼下她还没有把生意做大的打算。她年纪尚小,万一树大招风给家里惹来麻烦岂不是悔之晚矣? 是以楚天珏给他的建议,她只是记在心里,并没有任何要实施的打算。 她们家现在是真的不缺钱,在封县里都能算得上大户了。毕竟一个月两块的彩墨,足以为她赚的盆满钵丰。 “娘,出什么事了吗?”张氏一脸焦急和担忧的从张外公家的方向回来,家里只有宋舒云没有去私塾,见张氏这副神情,迎上去轻声问道。 “你大姨母家里出了些事,许兰表姐你还记得吗?你姨夫家里的亲戚要 ------------ 第二十六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宋家的院子屋子很多,安置好许家一家不成问题。宋舒云回家之后便什么事都不过问了,她的身子需要好好休养,吃过饭喝好药就直接去睡了。 张美枝和他相公二人因着宋舒云的那一番话思量了一宿,最终下定决心,要从现在的泥潭里挣扎爬出来。 次日早饭的时候,张美枝便跟张氏提了想要租用田地的事,不过这些事都是宋舒云在管的,宋舒云自然不反对,还把现在雇佣的那些农人契约一并给了姨母。 不仅如此,为了让他们顺利的起步,宋舒云还给了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可是足够好几家农户过一辈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