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魅夜潜伏 A国富尔镇。 一个属热带沙漠气候的小镇边缘。 也许白日太阳强辐射透支过度的缘由,一度可达60∽80℃的地表温度,入夜后便因‘气血’不足以维持余温而迅速冷却,气温骤然降至0℃以下,冷寒刺骨的大地也少了处处生机的景象。 狂风卷积着暗沙,很不讲究地将其连根拔起,高高拽入半空后,仿佛很讨嫌似的再恶狠狠地甩下来,砸到地面、房屋上发出阵阵‘砰砰....’的撞击声。 这是一个冰火两重天的地方,任何生物想在此生活,都要遵从它的生存法则。 张明远、裴如悔小心翼翼地匍匐在为数不多且早已无人居住的破旧房屋群中,一动不动....... 这是他们潜伏的第二日。 “还是祖国好啊!” “我有一种强烈般的想立即亲吻祖国大地的冲动。” “当然,出国参战荣誉很高哦!这可是将来在烧烤摊上能吹嘘一辈子的光荣事迹哈!” 裴如悔裹了裹衣服,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 张明远忍受着他喋喋不休的话语,思绪不由飞往了一周前........ 一周前,华夏翠城火车站发生了震惊世界的爆炸袭击事件,案发后,看着血腥满地的恐怖袭击现场,感受着普通民众曾遭受过的巨大伤痛,华夏高层雷霆震怒,一日之内连下三道严令,责令安全局立即启动侦缉预案全力侦缉,不惜一切代价将所有涉案歹徒缉拿归案。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敢犯我人民,虽远必诛! 接到命令后,华夏安全局高度重视,不敢稍有懈怠,启动了尘封多年的高技术侦查手段,派出精兵强将全力侦缉,经过数小时追踪定位,终于确定这伙歹徒是隐藏在A国富尔镇的‘独狼’集团。 ‘独狼’集团,是近些年活跃在华夏大地上的一颗毒瘤,以反社徽、反国家,对人民、政府,实施惨绝人寰的恐怖袭击为目的。成员大多是一些心理极其变态,有凡人类思维的边缘人组成。其中不乏自幼被诱骗进组织内部,接受残酷训练,为恐怖组织‘冲锋陷阵’。 为能组织有效的恐怖袭击,‘独狼’更是与怀有颠覆、分裂华夏政权险恶用心的西方主子频频接触,祈求长期战略合作。西方主子为达到险恶目的,不惜代价向其提供政治经费,协助建立恐怖组织训练基地,甚至派出有战争经验的退役特种部队人员潜入基地充当教官,培训恐怖分子,传授恐怖袭击战术,A国富尔镇就是近年来新成立的新型恐怖组织。 华夏安全局深谙其活动规律,确定好目标后,立即派出‘孤鹰’特战旅新成立的‘鸾鸟’特别行动小组,深入境外缉拿凶手。而身为特战队员的张明远、裴如悔正是行动小组的成员。 得知即将奔赴境外参加清剿战役,每名特战队员都很兴奋。 围剿恐怖分子,华夏大国对外发声的时刻终于到了。 参与行动的每名特战队员皆是国之重器,国之利器,但凡国家召唤,将一往无前,战无不胜,紧紧守护这个国家、民族的崛起希望。 ........... “哎!”张明远轻轻叹了口气,思绪又飞了出去,脑海中尽是刚到此地时的印象........ 民居破败,一片萧条,街道上虽然也摆摊设点叫卖货物,但所售商品均是不知从何处淘来的放在华夏根本就无人光顾的破烂玩意;过往百姓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有气无力地穿梭在小商贩中间,无可奈何地讨价还价,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不知包裹了多少层烂布的可怜兮兮的几张纸币,飞快递给对方,做贼似的捧回商品迅速逃亡........ 期间也有一些贼眉鼠眼的帮派成员,夹杂在来往行人中,一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如过街偷食的老鼠,时时避让可能会出现的独狼成员,待确定安全后,随手揪住一名惊惧不已的路人,小声地威胁需不需要毒品........ 也难怪会出现这样的惨状,富尔镇自独狼集团入驻后,本就贫困异常无缘繁华的所在更显得破败不堪....... 独狼集团打通各种关节入驻富尔小镇后,为能抢夺仅有的经济资源--毒品生意,建立独霸一方的割据势力,彻底掌控当地局势,实现恐怖主义事业大发展,独狼集团便不厌其烦地以欺压打击当地黑帮团伙为目的,尽力削弱大小帮派实力,达到‘做大做强,共创辉煌’的终极目标。 因此,确定好终极奋斗纲领后,独狼与当地大小帮派三日一小战、五日一大战,早就结下了无数怨仇。当然,这些怨仇不是三言两语饮酒把欢就能解决的,因为里面掺杂了太多的利益,同时也大大阻碍了小镇的经济发展。 城建破败、环境恶化满目皆是; 流离失所到处可见,饿殍遍野满目疮痍。 自己地盘自己不能做主,这就是当地帮派为何小心翼翼的推销生意了,简直就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 而土生土长心存良善的原著居民,在见惯了家乡的种种悲惨后,心中心中是多么的无奈。对独狼集团的憎恨也可以用‘仇恨’来形容。 可想而知,无数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无数个居民只能通过问候独狼成员祖宗十八代并与其过去、现在和将来可能存在的一切女性祖先发生不道德的事情来慰藉自己的心灵。 ............. 张明远很早就分析了富尔镇的局势,定下了魅夜潜伏计划。 要完全清缴独狼集团,仅依靠自身力量还远远不够,寻求原生帮派力量支援是张明远围剿计划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因此,结合小镇原生帮派与独狼集团相互仇视的现状,张明远决定联合本地帮派共同对抗恐怖分子----达成‘以毒制恐’。 “罕皮,你们本地帮派靠谱不?”张明远不无担心。 ........ 裴如悔朝身旁推了推,叹气道:“我去,睡着了,这哥们心够大的。” “哎!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老大,这话包含的对象没有扩大范围吧?”裴如悔有点沮丧。 “能配上风流倜傥的你,也只有我这只猪了。”张明远有点心不在焉。 “嗯..嗯..嗯...”裴如悔连连点头:“老大果然是仁义之人。” “我说什么了?” “老大,前方好像有人。” “哦!” ......... 张明远确实有些心不在焉......... 为联合本地帮派力量,他断然收买了一名帮派成员,也就是此时潜伏在身旁的罕皮----一个逗比萌宠时刻把无辜表情挂在脸上的皴黑且高大的自称精通华夏文化的非洲大汉。虽然不怎么靠谱,但总算还是有些办事水平。 这些日子,在罕皮的带领下,张明远逐个考察了富尔镇的黑帮运动形势,一路走来,一路心凉。 各大小帮派:驻地基建设施破旧,营房规划残缺不堪;武器装备残缺不齐,战术性能低劣不堪;生活水平极度低下,自上而下人人菜色。以如此之低劣队伍,谈何一统富尔镇毒品大业? 况且各帮派:施政纲领良莠不齐、政治思想混乱不一、奋斗目标千差万别、相互之间攻伐不断........想登高一呼,群雄云集,简直比登天还难-----除非他们所说的真主降临,才能结束这混乱的局面。 针对此种情况,张明远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暂时放下身份,充当一根‘搅屎棍’。 经过无数次眼花缭乱的‘搅屎’操作,终于将本地帮派与独狼集团之间的仇恨成功升级为‘弥天大仇’,同时也深深折服了有着异国风情的皴黑男子----罕皮。 对此,张明远深表欣喜的同时也为单纯的双方表示同情,毕竟,与拥有几千年文化历史,创造出《三十六计》、《孙子兵法》的华夏人比,他们简直不够被坑。 ............. “我也很怀念祖国凌晨2、3点钟还能在幽暗的街头喝着啤酒胪着烤串的美好日子。”张明远长长出了一口气。 ............... 张明远有时真的不能理解这些整天喊着造福人类口号,以救赎世界上绝大多数‘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劳苦大众’为目的,赢取无上荣光道貌岸然的恐怖分子的脑子是怎么生长发育的?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在上一辈人孕育前奏过程中,爱情动作过于放荡,不小心磕碰到了那颗尚处于分子甚至原子状态下的蝌蚪的幼小头颅,导致脑部三叉神经回路受阻,从此形成脑梗塞,一遇到稍微有些牛角尖的问题都会如牲口般不假思索,不服就干。 这是很危险的信号,分不清事实真相。对以传销手法忽悠众生的西方主子百般跪舔,仿佛没有半两贱骨头的奴才;而对自认为应该解救于‘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劳苦大众’却又变了另外一幅嘴脸,凶狠手辣,惨绝人寰,必置之死地而后生。 真的很费解,他们身上那种无知无畏的牲口性情从何而来?难道真是因为上面所讲? ----------广大愿意‘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劳苦大众’的幸福安康管你鸟事? ............ 狂风很紧,暗沙砸到破旧不堪的房屋上,不时发出巨大的‘砰砰......’响动,巨大的冲击使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屋更是雪上加霜,发出‘吱呀吱呀.....’的不甘倒下的呻吟声,令人万分焦急。 .......... 突然,狂风黑夜中响起阵阵稀疏的脚步声,接着上百条身影出现在朦胧的夜色中........... 忍受着咄咄逼人的压抑感,张明远心中越来越兴奋,因为连日的潜伏终于要开花结果了,伏击战即将打响.......... ..................... ------------ 第二章:装逼海扁 “我去,就这么光明正大,摇摇晃晃的进入包围圈了哈?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裴如悔深感无语:“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潜伏事业?” 这简直可以荣膺本年度最佳‘不要脸’奖项,但往往这种不要脸的行为令你无懈可击,有点‘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张明远对他的骚贱很是无奈,但更对独狼集团缺根弦式的英勇行为表示敬佩。 一行浩浩荡荡上百人的独狼队伍宛如拖家带口外出踏青似的,扛着枪支正耀武扬威地走在街道上,人群中不时因为极度兴奋而发出阵阵喧闹声.......... 这是一支盲目崇信自身实力、敢于慷慨赴死并无知无畏的队伍。 ........ “九尾狐呼叫朱厌,前方发现敌人百余人小分队,经分析,未发现独狼头号头目扎伊,判断应藏身基地。”张明远有些些许丧气。 “朱厌收到,独狼基地已出动大半兵力,防守空虚,我带领其他队员偷袭基地,你们负责清剿这个分队。” 张明远万般无奈......... 这几日,他就如何在‘分化打击、借刀杀人、调虎离山’上下足了功夫,为的就是引扎伊出洞,好一举歼灭。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扎伊对‘劳苦大众’凶残无畏,但对自身安全又惜命如金的双重性格,心中对他充满鄙夷之情又增了几分,一股子怨气无处释放。 “这生擒扎伊的光荣让给牛队吧!”张明远无奈。 “进攻。” 一声大喝,街道两旁顿时响起了无数枪声,兀自还带着火光的子弹自四面八方而来,狠狠地击打在毫无防备的恐怖分子身上,发出‘噗噗....’的声音,同时也伴随着阵阵惊呼......... 恐怖分子们被突发而至的袭击搞得晕头转向,稍稍慌乱后,纷纷寻找掩体,希冀以最完美的姿态躲避四面而来的火舌......... “罕皮,对他们说,缴枪不杀。”张明远大声喊。 深深为张明远接二连三的神骚操作弄得眼花缭乱,并大为折服惊为天人的屌丝青年罕皮,飞快拿起喊话器,不折不扣地传达着张明远的指示: “@#%&*&%¥#¥%()*&……%¥%%…………@#¥%¥%……&” ‘砰砰.........’懵逼过后的恐怖分子开始还击。 “尼玛,还敢反抗?” .......... “冲过去,包围,缴械。” 张明远、裴如悔突然发力,飞身窜起...... 勾拳、直拳、弹腿、正蹬......频频施出,疯狂地朝离身边最近且毫无防备的歹徒身上招呼...... 连日来的满腔潜伏委屈,加之不能生擒扎伊的怒火此时终于得到彻底爆发,无数只拳脚噼里啪啦地不断招呼到对方身上,转瞬间,地上躺倒一片。 二人过足了瘾后,便向前方露出的空隙猛蹿,刹那间便攻到了队伍前面,精准找到了隐藏在队伍后方的二号、三号头目。稍施猿臂,轻轻松松将其两个头目制住,狠狠扼着两人的脖颈........ “罕皮,给这些狗杂种说,缴枪不杀。”张明远怒吼。 “*(&……¥#@¥……())(&¥¥RR” 两名头目大概也没料到对方极其不讲究的打法如此迅猛,原本还有一拼的有利场景瞬间被逆转,就连自己的小命顷刻间也被人拿捏在手,求生欲望急剧上升,顿时忘记了向毕生崇信的真主安拉发出求救信号。不管不顾下,双手连连飞快挥动,焦急地向队伍发出“老子要生存,你们别挡道”微弱而含糊不清的暗示。 众喽啰见状,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 罕皮大喜,提着AK,趾高气扬地走过来,边走边神气地喊话,还不忘抽空踹到几名碍事挡路的歹徒。 置身于两难间的恐怖分子们,面如死灰,也许是被对方强大的武力值所震慑,也许是不想被受制的二位凶残首领秋后算账,在快速比较了被打成筛子和‘崇高’乱贼事业间孰轻孰重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因为他们顿然发现如梦幻般的乱贼事业简直就是个屁笑话。 于是,‘当啷.......哐当....’,不断咂击地面的声音过后,地上堆满了各种类型的枪支和抱头而蹲的歹徒们。 张明远见罕皮的喊话很凑效,咬牙切齿大喊:“罕皮,收了他们的通信设备;如悔,你带几个人专攻这些小喽啰的下盘小腿,把这些杂碎全部打残。” 裴如悔一脸懵逼:“........” “袁宏 《三国名臣序赞》曰:‘思树芳兰,剪除荆棘。’;今日除害必先剪其党羽、以削其众,是不可再为祸人间,此大事可成也。”张明远云淡风轻,颇有登坛拜将气势。 裴如悔有些哭丧:“老大,说人话。” “干残他们,别尼玛再害人了。” 张明远甚为不学无术的裴如悔悲哀。 “哦!” 他终于明白那一副酷酷而好厉害的面孔背后的涵义。 ........... 于是,不明所以也许从事这个‘伟大’行业的初衷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且胸无大志还没反应过来的刽子手、帮凶们悲剧了......... 如狼似虎,极不讲究的‘凶神’的拳脚便蜂拥而至,最靠近‘凶神’的几人最先倒下,顿时‘呜呜....’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受过‘领导’谆谆叮嘱,遵规守纪、忠诚老实的模范小喽啰们哪敢还手?更不敢私自逃跑,生怕一个不留神惹恼‘凶神’,给‘领导’们来个五马分尸,倒时候百口难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时间,拳光脚影,堪堪朝他们下盘招呼,不多时,近百余名小喽啰如割韭菜般一批又一批倒在战场上,遍地皆是哀鸿遍野。 这边,张明远、罕皮也没闲着,举起拳头狠狠朝两名首领胸前、双臂、腹部、大腿、脚面......一切极厉害又不伤及要害的穴位猛攻。或许就数他俩下手最狠,揍人更欢。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有因必有果,所有事情全是由这两个王八蛋惹出的,焉能不狠? 噼里啪啦的脆响声接连而起,两个欲为乱贼事业奋斗终身且斗志昂扬、意志坚定的‘领导’受到了世上最原始、最凶狠的惩罚,或许此时他们应该能明白被人狂虐的滋味了。因果报应,若不是前半生干过恶事,哪能轮到今日之悲剧? 几声怪异的惨叫后,二位‘领导’拼着仅存的丝丝气力挣扎着直起身来,厉声大喝:“@¥%……&*(()((**%¥#@¥¥%%” 张明远舒爽的动作顿时一滞。 昏暗灯光下,鼻青脸肿,不成人样的二位‘领导’显得神色可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张明远,饱含无限默默无语的深情,鼻尖稍稍抽动,瞬间便流下了哀怨的眼泪。 “罕皮,这杂种说什么?” 罕皮无限悲悯地望着二位‘领导’,心中不忍道:“他说:揍别人都是一下,凭什么打我们这么狠?” “你奶奶的,我还以为要跟老子喊投降呢。”张明远稍一呆滞,随即举起老拳又迎头而上:“奶奶个腿,敢跟老子谈条件?揍不出个人样,老子不停手。” 罕皮也看着自己的猎物,幽幽道:“你以为是跟你俩闹着玩的?” 碰见这么不近人情的凶神恶煞还是头一次,难道自己不懂得幽默吗?二位‘领导’嘶声大吼,根本来不及将稍微舒适的抗揍模式调整好,劈头盖脸如狂风骤雨般的老拳脚便分至杳来,年近四十余岁的两条沙漠大汉生生摆出了萌萌哒且小清新的模样,丑萌而轻佻地留下了悔恨的眼泪:“@#¥&……%¥#()%¥@#%…………&&&” “罕皮,这杂种又说什么?” 罕皮无语地看着二位‘领导’,眼神中不忍之色更甚,更掺杂了少许的‘没有眼力见’的鄙夷之色,幽幽道:“你们不讲究,这不公平。” “他奶奶的,给你来个都是眩晕的公平。” 张明远一拳击在其太阳穴,晕倒了他,兀自还不解恨,又狠狠踹了他的几脚,根本没有考虑小镇上是否有售卖‘黑玉断续膏’。 “吃里扒外,草菅人命的垃圾,也给你个眩晕的公平。” ‘砰砰’清脆声不断响起,罕皮也如张明远一般忘性大:这位‘领导’也许更需要‘黑玉断续膏’。 .......... 突然,一道利电闪过天际,紧接着‘咔嚓.......’几声迅雷炸起,一团亮如白昼的火球自炸雷处孕育而生,迅疾无比地朝正狠狠虐着恐怖分子的张明远、罕皮二人袭来........ 热浪划破长空,还未及地面,便感到阵阵灼热感,宛如惊弓之鸟的恐怖分子们见状四散而逃,哪还管得了二位‘领导’的命运......... “老大,这就是传说中的‘装逼遭雷劈’吗?”罕皮欲哭无泪,呆呆望着愈来愈近的火球。 “这遭雷劈的概率.........” ............. ------------ 第三章:初入慈溪 张明远‘被’弄醒来时,突然有一种欲哭无泪、英雄无用武之地般的绝望。 准确地说是被树枝上觅食玩耍的小鸟刚排出体外尚带有热气的便便砸醒的,当然也夹杂着稍许经过稀释的便便,淡淡的腥咸味道萦绕在身体周围。 一颗不大不小的歪脖神树恰到好处地托住了他的身体,而免于掉落悬崖,犹如一位疲惫的世外高人懒洋洋地倒挂在树上,享受着午后小憩,‘飘飘乎若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我去,好险。幸亏老子睡觉不爱闹腾,要不.........” 张明远望着眼前摇摇欲坠、根骨不佳,随时都会因为轻微的晃动而‘五马分尸’的小树干,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哪怕轻微晃动一下了。 根本来不及思考自己从何而来、又如何落入此地的玄妙问题,现在唯一要解决的就是如何脱离这颗随时都会断裂的小树干而免于跌落旁边不远处的悬崖问题。 在大脑快速计算出小树干距地面直线距离后,张明远心中不由抽了一口冷气。 这尼玛太高了,摔下去就算无生命之忧,也要摔个七荤八素,五脏移位。 张明远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前一刻还在威风凛凛狂揍歹徒们享受胜利的果实,下一秒便遭遇了这千载难逢的奇葩事。 难道果真应验了那句‘莫装逼,装逼遭雷劈’的创世名言。 张明远心有余悸想到。 略微且十分小心翼翼地转动了一下脑袋,想观察一下可有什么能帮助脱离险境的物品,不想映入眼帘的尽是保持着各种姿势,或躺或卧于树上、地上的十几个人类,一动不动,兀自还未从那惊悚恐怖中醒转过来。 几棵已被烧尽枝叶,光秃秃的小树正冒着青烟,仿佛在讲述着刚才的惨状。更有几个早已被灼烧得不成人样,面目全非的人类软瘫瘫地倒在地上,身上兀自还青烟袅袅,四周到处充满了呛人的烈火与肉体发生不充分反应的刺鼻味道。 稍一打量这惨烈的一幕,脑海中顿时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且强烈地指示着自己----这就是终身奉献于不道德事业欲解救全世界‘劳苦大众’脱离水深火热中的歹徒们。 幸好这些混蛋都还没醒,要不逃离了现场可就麻烦了。 “阿门,可爱的真主安拉,请召唤您这些忠实的门徒吧,赐予他们下下......辈子重生,但尼玛别再让他们做人了,猪牛羊都行,当然最好做只鸡罢!除了名声不好听外,肉还很好吃哦!” “我装逼被雷劈这一惨剧的发生也算能慰藉你们的以身试火吧!” 絮絮叨叨、喃喃不休地超度完亡魂后,张明远给这些邪恶的亡灵送上最后一句安慰的话。 可是要脱离目前这尴尬境况,确实有一点行为举至上的难度。 深山密林、杳无人烟,呼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暂且不提,就这根骨不佳,稍一用力哪怕轻轻说话,都会断裂的雏枝就让人头疼。难道要在这吊几天,等饿瘦了,体重减轻到不至于损折树干,然后轻轻一跃,轻巧巧如林中飞鸟般腾往别处,渡过难关? 很快,张明远便放弃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因为他欣赏美食,崇尚口腹之欲,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就在张明远胡思乱想、苦思脱身之计,完全无视周遭情况时,一条迅捷的身影窜到树下,随之一道洪亮的大喊声在身后响起:“不要动。”声音震飞几只窝巢休憩的鸟儿,噗呲呲地煽动翅膀在枝叶中翻腾。 正聚精会神的张明远冷不丁被这一声大吼惊得浑身一颤,身体不由抖动了一下,接着‘咔嚓’一阵悲催的清脆声响起,根骨不佳的小树干终于不堪其重轻轻地向下倾斜了半分。 这一声在张明远听来绝不啻于一声炸雷,脑袋瞬间空白苍茫,细密的冷汗不由渗了出来,双手紧紧抓住枝干再也不敢稍动一下。 他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这人好不通事理,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尼玛难道就能依据老子话不敢讲,动不敢动,渊渟岳峙的事实背后推断出树干不结实的真相吗? 为什么救人前必须要大呼一声呢?你如天边的一块云彩轻轻走来,悦耳动听慢条斯理地讲话不好吗?........... 如何救人,能不能像传奇武侠那样飞身一跃,然后轻轻施出‘公主抱’接住,张明远管不着,但至少不会引起被救之人的反感。 都说做好事不留名,你这一声大吼简直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今天救人的善举,这是要留名千古的姿态啊!事实上,此人已被张明远列入二货、不靠谱的行列中了。 真是一个夺世奇葩。 悲剧并没有因为张明远的可怜楚楚而罢手,一只不谙世事受到大吼声惊吓过度而在枝丫间来回闹腾的鸟儿终于很不识趣地落在他头上........ 张明远终于验证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句寓言的真实性。 ‘咔嚓......’,根骨不佳的小树干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下,张明远只觉周身一松,身体急速下坠,如一股大力狠狠将自己甩下........... ‘砰’的一声,一条身影重重而华丽丽地砸在地上,顷刻间,周围尘土飞扬,弥漫在整个密林。 压倒骆驼的是最后一根稻草,更何况相对于稻草而言重欲千钧的鸟儿呢? “公子,你没事吧?”来人深深地埋怨:“我说你别动,你......哎!” 成脸朝下坠落姿势的张明远只觉脑袋异常沉重且嗡嗡作响,眼前金星飞舞,周身如散了架似的疼痛难忍,五脏也仿佛挪移了位置。待疼痛感稍减后,强撑着周身的不适,缓缓向来人伸出右手中指...... “老夫就说嘛!年轻人体格健壮,摔一下都没事。”来人爽朗一笑:“咦!你的中指怎么了?没事吧?” 这绝对是个奇葩,连这个在国际上大为盛行,包含无数鄙视感的手势都不知道,呵呵呵......一会要好好给他竖几次........ 张明远强撑着坐直身体,待视线逐步恢复后,才正式打量起来眼前这个奇葩男-----皴黑布满了褶皱的脸庞,头顶着一个松垮的发髻,穿着一件土灰色的短衫,腰间更是用一条黝黑的烂布随意扎缚着,居然赤着脚....... 难道我泱泱大国还有这样未开化的山野之人,国家不是早就建好新住宅,把穷山沟里的人移出去了吗? ‘公子’.....印象中《倚天屠龙记》中别人称呼张无忌为公子,怎么喊到我身上了? 张明远很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奇葩男,突然有种怜悯世人的感觉,对他的怨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怜的山沟人啊!他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啊?封建余孽简直害死人啊!好好的人被搞成这样,可政府就不制止?” “回去后要好好向当地政府反应反应,争取尽快移民。” “军民鱼水一家亲不是盖的。” .............. ------------ 第四章:‘穿’不逢时 “你好,大叔,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张明远忍住胸口传来的阵阵余痛,说出了来到这个地域后的第一句话,尽管声音如破了声带般充满了撕裂沙哑。 大叔一愣,明显有些不适应‘您好’这两个字,但至少确定了他还没完全被摔傻,咧嘴一笑:“白沙镇。” “白沙---镇?”张明远惊得目瞪口呆,只觉大脑容量不足,努力搜索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半晌后,突然发现对此一无所知。 “不是富尔镇吗?” 这次轮到大叔目瞪口呆了...... “富尔镇?”顿了顿,拂须正色:“莫说老汉孤陋寡闻,老汉年轻时也曾天南海北地闯荡过,整个宁波府的辖区没有老汉我不清楚的,可你所说的富尔镇,老汉却从未听说过。想当年,老汉我.........” “大叔,扶我一把。” “哦!” .............. 张明远忍住疼痛,略带沮丧道:“宁波府?大叔,不是宁波市吗?求您老人家别再折磨我了。” “老汉何时折磨你了?你这小子好不识好歹,宁波府就是宁波府。大叔拂须,若有所思:“宁波市?好像很大气,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朝廷何时改了名称?也不知会一下。” “朝廷?宁波府?”张明远抑制住突如其来的震惊,语无伦次道:“大...叔,今年是哪一年?” 大叔明显跟不上他跳跃性极大的思维,陷入沉思,好奇地盯着他,随即,双手抱拳朝北一拱,无比正色:“大明嘉靖三十四年。” 张明远无比怜惜地望着他,不得不劝道:“大叔,人生际遇如此,咱可不能愤世嫉俗啊!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此生运际路线,总会有些坎坷路途,不管是遭遇怎样的人生,总要顺流而下,看开些命数。大叔您年岁较长,这一生浑浑噩噩也不是个办法,这样怎么能对得起你的人生呢?” 大叔神色震惊,怪物似的看着他,突然有些结舌:“.....老汉活了七十余年....” “大叔,七十余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要我们能认清现状,不沉溺于缥缈的往事中,没有什么坎坷是过不去的。虚度人生才是最大的罪过,您说是不是啊........” 大叔呆愣半晌,站起身来,遥望天际,仰天长叹......... “小伙子,老汉没有虚度此生。” 张明远语重心长:“大叔,要面对现状,从头再来。” “公子今日这一番教诲老汉实在听不明白,不知.......” “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天嘛!” 沉默................ 尽管刚才的话有些敷衍,但看着大叔一脸惊讶的模样,张明远实在有些不忍,但他觉定有必要再次开导开导大叔。 “大叔,比如说,您认为现在是明朝嘉靖年间,当今应..........” 大叔一脸鄙夷:“小伙子,人贵有自知之明,看看你的穿着打扮吧!” 张明远一脸怜悯,为狠狠打击大叔的挑衅........ 细细打量起自己的穿着打扮,只看了一眼,便心中狂跳不已....... 这尼玛完全和老汉打扮得一模一样,只是脚上多了双草鞋而已,胡乱摸了一下发型....... “我去,怎么回事?” “大-明-嘉-靖-三-十-四-年。”老汉气呼呼盯着他,丝丝攥紧了拳头,一字一顿道,语气很阴森。 “啊!” 又不啻于一声炸雷,这是今天第二声了。 大明?嘉靖?炼丹?内阁?倭寇?..........无数只能在小说或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名词如蜂拥而至的蚊子围绕着大脑,嗡嗡声叫个不停。 只一瞬间,张明远只觉心头一紧:“尼玛,完了。”倒头便晕了过去。 幸好身为特种兵的张明远意志异常坚定,不多时便悠悠醒来。 大叔叹气道:“小伙子,人生际遇如此,咱可不能愤世嫉俗啊!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此生运际路线,总会有些坎坷路途,不管是遭遇怎样的人生,总要顺流而下,看开些命数........” ‘腾’的一声坐直身体,抓住兀自惊异看着自己的大叔,哭丧并满怀期望地问道:“大叔,内阁首辅是谁?” “严嵩那混蛋。”咬牙切齿的声音。 “内阁次辅是谁?” “徐阁老。” “徐阶?” “嗯!” “戚继光呢?” “现任浙江都司参将。”自豪之色充盈于面。 ............ 长时间的一问一答,张明远终于确信眼前这个貌不惊人,不假思索、侃侃而谈的大叔绝不是前世穷山沟的大叔所能对比的,因为前世穷乡僻壤的人们绝对不可能如此清楚地掌握一个朝代的政局,况且这位山沟大叔说话还那么‘文绉绉’,就是前世国学大家也不过如此。 稍加思索,张明远终于无比绝望地认识到,自己‘被’穿越了,并且还无比悲催地带着一堆人穿越了。 通晓了穿越的事实后,张明远反而镇定了下来,兼之他生性乐观,不多时便摆正了穿越态度,抛开一切,决定先暂时融入这个时代,以后再想办法回去就是了。 心中一动,跳起身来,冲到身旁不远出的小溪旁,以水为镜,比对自己的容貌是否发生了变化,细细查究半晌,终于确信水中那副刚毅坚挺、尚算英俊的身躯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才长出了一口。 不过还好,没有夺舍别人或被人夺舍,自己还是自己。 不过让他十分郁闷的是,自己前世的穿着以及带来的武器装备均不见了踪影。 “莫非是被时空穿越法则限制了?” 张明远胡思乱想半晌,终于还是没搞明白这个前世无数科学家费尽终生心血也未研究透的学术问题。 张明远突然又有种想哭的感觉,什么东西都不让带过来,来到这还有什么意思? 生逢蒸蒸日上的华夏盛世,本想过一辈子太平,享受歌舞升平、安居乐业,谁想到了这乱世?我尼玛惹谁了? 我的智能手机、珍馐美味、和平精英、武器装备、飞机火车......... ................ ------------ 第五章:穿越之因 胡思乱想好一阵,想想自己今后真的可能就要在此生活一辈了,张明远内心委实有些不甘,绞尽脑汁寻找造成这一切悲催结局的根源,突然发现,恐怖分子才是罪魁祸首。 恐怖分子惨绝人寰,所行之事皆是人神共愤,是该遭天谴,但老天爷啊!您也不能因此用穿越这极不靠谱的惩罚吧?把他们直接枪毙了不就行了? 难道是应验了‘装逼遭雷劈’? 为了华夏盛世,为了人民安居,我是恨恐怖分子,但老天爷啊!您也不能仅因为我盛怒之下海扁了这些畜生而连带惩罚吧? ........... 内心纠结了好久,既然悲催已经发生,那就得好好发泄一下,才能舒缓仇恨......... 打定主意,张明远飞身跳了起来,快步奔向或卧或躺在地上、树上的恐怖分子们.......... ..........狠狠地摇晃着根骨不佳的树干.......... ‘啪啪......’....... 于是,树上的恐怖分子们悲催了,肉体与地面不断撞击的声音接连响起,伴随着悲惨的惊叫声,弥漫在整个树林中........... 大叔目瞪口呆地看着张明远疯狂的举动,震惊之色在脸上来回变幻,很是不明白这个年轻人的过往到底发生了什么?善良的内心驱使着他应该做点什么,但在看到他那张阴晴不定的面孔后,终于还是放弃了劝阻..........毕竟七十余岁的高龄经不起折腾...... ......仰天一叹,默默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 不过好在张明远下手极有分寸,因为他冥冥之中,感觉这些歹徒们好像还有极大的用处。因此,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下手时,专往下肢非要害处招呼,以此断绝了他们的逃跑欲望。 ‘噼里啪啦..........’ 一个个暂无手无缚鸡之力的歹徒们被张明远扇着耳光、踹着躯体......不多时便鼻青脸肿、奄奄一息了。 ........... 张明远这才心满意足收了手,将盛怒之下未及判断而不小心摇下树来再次坠地晕倒的罕皮拍醒:“罕皮,醒醒。” 缓过神来的罕皮,刚抽动一下四肢,便觉得钻心疼痛感袭来,睁眼一瞧,见自己腿部还燃着熊熊火苗,不禁惨叫一声:“老大,火....”。 ‘噗通’一声,再次晕倒........ .......... 半晌,罕皮再次醒来,待确认老大将自己身上的火苗扑灭后,动弹了一下四肢,确信身体无恙后,艰难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无比欣喜:“老大,我们这是在哪里?景色好美哦!” “很美吧?” “嗯嗯。”罕皮很萌萌哒。 “罕皮,你不觉得黄沙漫天的富尔有能力孕育出如此优美的景色吗?” “不对,老.....大,我们好像..........”罕皮坐直身体,狠狠打量了一下四周,无比震惊道。 “还不傻,能治。” “可是,老大,我们这是在哪里呢?”哭丧..... 张明远看着一身明朝服装打扮的罕皮,配着他那皴黑的脸庞,竟显得不伦不类,十分搞笑。看来,外国人真不适合华夏的服装啊!不由‘噗呲一笑’,随即正色道:“大明一五五五年。” “啊!大明?是什么东西?” “它不是一个东西,它是华夏一个神奇的国家。” 罕皮瞪大牛眼,用只能适应十以内加减法且不太灵光的大脑飞快计算了二零一九与一五五五的差距,好半晌才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们回到了过去?” “嗯。” “那声响雷把我们炸的?” “必须的。” “老大,我就说装逼遭雷劈。”罕皮再也忍不住,呜呜....... 张明远:“...........” “大明有什么特色?” “乱!”叹气声。 “比A国还乱吗?” “嗯。” “啊!”,接着‘噗通’一声,地上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也须饱经战乱的罕皮还不适应又来到了另一个乱世吧! 张明远暗暗想到。 .............. ------------ 第六章:倭寇之患 ................................. 忍受着明朝大叔喋喋不休打破砂锅问到底式的连续发问,张明远真的很无奈,根本就无法给他解释这一超自然现象,以及自己这些人到底如何而来?从何而来? 难道要告诉他自己是从几百年后的二零一九年来的,而且还是刚到?对一个七十余岁的老人来说,这只会加重他的眩晕感。 ----------再说,他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健康问题,‘奉养终身’这四个字,张明远可不愿背负。 作为华夏最精锐特战部队‘孤鹰’的一份子,此时,他应该在战场上清剿着对国家、人民存在巨大危害的恐怖分子,功成之后还应该享受夺嫣的鲜花和崇高的荣誉,而不是站在这个没有任何诱惑力的时代,‘独沧人而涕下’............ 但它却是事实,是令人发狂且无可奈何的事实----被穿越了,而且带领一票人穿越了,更可气的是还回到了奇葩的大明。 他扪心自问,自己绝对称得上好人,国之重器,前世任何一个和他有过交集的人都会这么说,包括引他以为荣的亲朋好友们。 谁能想到老天爷如此不公平,哪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恶棍混蛋歹徒们没有被穿越;而他,一个有着无上荣光,兢兢业业的好人,仅可能因为区区的小小装逼行为就被穿越了。 穿越也行,能不能来到盛世?哪怕是大明最辉煌的永乐年间也行啊? ............ 张明远无法给明朝大叔解释,只能谎称是他和西域商人罕皮被这十几个倭寇绑架到此,不想遭受了雷击,困于此地。 “只是这些倭寇的相貌好像有些不对劲。”大叔很迟疑。 确实,矮小惨白的东瀛人确实不是高达皴黑的非洲所能比的,张明远见明察秋毫的大叔指出了他话中的漏洞,不由脸色一红。 “.......咳咳,这个嘛!猫还分黑猫白猫呢!何况是倭寇?”张明远尽力自圆,出口悠悠:“倭寇当然也有黑倭、白倭之分喽!” “当人,这些都是畜生倭寇的祖宗,与倭国当地妇女交呸后,只因血缘不通的缘故,才生出这些畜生。可能和您印象中的东瀛倭寇模样确实有些不同。” 大叔:“.........” 自圆其说,冷汗淋漓之下,张明远深深感受到说谎话的背后也需要深厚的科学功底的...........幸好,杂交知识还是了解一些...... 沉默...... 一番胡诌终于赢得了大叔的长时间沉默,毕竟他也没见过倭寇的祖宗。 眯眼拂须大赞:“不愧我大明好男儿,居然能把倭寇的祖宗擒到?”顿了顿,又有些迟疑:“何不杀之?留这些畜生何用?” “我想很认真地研究一下这些畜生的交呸和繁殖功能,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断子绝孙的办法。”张明远无比淡定。 大叔:“...........” “大叔,我已暗中受戚将军所托,要研究这些人,请您无论如何要保守这些秘密。” 大叔:“...........” 张明远不能不忽悠这位明朝大叔,尽力打消他‘好奇害死猫’的动机也罢,最重要的是........... 张明远其实是有私心的-------也可以称作难言之隐。 忽忽悠悠、毫不知情之下就被穿越到了这个奇葩的时代,初来匝道之间处处透着诡异,强烈的不适应感充斥在整个脑海,张明远不得不考虑重新穿越回去。 因为他无法忍受穿越,他要找机会回去,他想要回到盛世的华夏生活。 因此,没有任何良策的他,只能寄希望于罕皮所认定的‘装逼遭雷劈’言论。 他想找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再无比装逼地海扁这些歹徒们,期盼能以此感动老天爷大发雷威,降下穿越神雷,哪怕用烈雷劈他,搞得体无全肤,只要能回到二零一九,他全都认了。 但是,这些恐怖分子被他无奈地圆成是倭寇祖宗这件事,肯定在大叔的心中生了根发了芽,饱受倭寇之患的善良大叔,指不定哪天没能守口如瓶,说出这一惊世骇俗的大奇观,到时候说不定有多大麻烦呢? 当然,张明远也不是没考虑过干掉大叔,但这一念头仅一闪而过,自诩好人的他怎能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呢?恐怖分子的勾当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因此,当大叔的沉默爆发时,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忽悠完大叔,好整以暇、悠悠哉哉指挥罕皮剥下众歹徒们的上衣,撕成布条充当绳子,将他们一一绑缚起来,串成一串,细细一数,竟有十五人之多。 看来,对维护社会安定的大业又立了新功。 .............. 解决完穿越问题,张明远不得不考虑几十号人的生存问题,毕竟雷电交加的日子不常有。 好在大叔自告奋勇推荐自己在半山腰搭建的茅屋,可以接纳众人,但需要他们自建房屋。 心存疑虑的张明远默默无语望着大叔........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大叔终于澄清了他的疑惑:为躲避倭寇,一年前,他就搬了过来,此山除他和九十余岁的老母独处外,再无他人居住。 张明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督促罕皮催赶着歹徒们,众人一路朝大叔的所在走去。 ................ 愈靠近半山腰,风景愈是优美。 正值五六月间,山上处处是鸟语花香,道旁布满了前世也能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不知名的野果子缀满了林间,果香四溢,使人产生一种先吃为快的欲望。 罕皮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得到张明远的首肯后,罕皮一声惊呼,冲入林间采摘了一兜子野果,二人大快朵颐起来。 众歹徒们也面露垂涎之色盯着他们,希望能分一杯羹。 考虑到歹徒们对他的回归大业或许有帮助的事实,张明远还是忍着心中不快让罕皮分了一些给他们。 ............. 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半山腰。 两座堪称前世牛棚般的茅草屋赫然映入眼帘,孤零零地坐落在半山腰一座山洞前,草屋周围被简易栅栏围了起来充当院墙,院内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瓜果梨桃,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一位面色红润、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坐在院中藤椅上,眯闭着双眼享受午时小憩。破烂不堪但又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罩在消瘦的身躯上,显得那么不合身,昭示着这户人家仍然生活在极度贫困线以下----当然,这都是拜倭寇所‘赐’。 张明远看着破旧不堪的茅屋、面色慈祥的老妇人,鼻头没来由一阵发酸,眼角也湿润起来。低头轻轻擦拭了一下眼泪,很怜悯地望着她老人家----一个可以称作奶奶的慈祥妇人。 ............. 先来说说倭寇这种东西吧! 元朝末年,东瀛倭国陷入了封建领主相互征战的混乱时代,爱往脸上贴金的倭人称为‘战国时代’。 其实,那就是个笑话,但我绝对没有恶语伤人的企图。 打个比方,华夏‘春秋战国争霸’,放在大明‘两京十三省’的建制中,那是实实在在的诸如:河南单挑山东、河北;或是山西怼内蒙;又或是黑龙江揍吉林、辽宁等等;又或是广东撂云南........... 这都是实实在在的‘省部级’单位之间动辄几十万人争斗当老大的争霸故事;就算是欧洲几个国家的百年战争,相较于大明而言,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厅局级’单位争霸的故事。 而爱往脸上贴金的倭人所谓的‘战国时代’,充其量就是浙江省宁波府慈溪县下辖的十几个乡镇争恼当扛把子的故事,连县处级的规模都算不上-----顶多算是《古惑仔》中的铜锣湾扛把子与麻油地扛把子之间的互掐疯咬。 可想而知,当拥有几百个扛着锄头、拿着叉子的农夫兵的‘镇科级’诸侯在争扛把子的过程中陷入困境后,在小农思想意识的作祟下,便打起了侵略华夏,劫掠财富的歪主意。 为进一步扩大战果,便动员一些社会底层的破产商人和浪人到华夏海岸城市及乡村抢劫,这便是最初倭寇之患的原因。 ........... ------------ 第七章:倭患之因 这个时期的倭寇到底还是一群乌合之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庞大的大明王朝造成影响。 明初时,霸道的太祖朱元璋实在忍受不了这些野东西在自家门口撒野,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兄弟众多,遂派使者找上门去,类似于前世小孩打架‘找家长’的行为。严肃地与其狗主子交涉,这才迫使这些瘪犊子玩意的放肆行为有所收敛。 到了明成祖朱棣大帝时,就更了不得了。在他老人家的英明运作之下,这时期的大明早建立起了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部队,到处游弋拜访周边国家,四海之内莫不臣服于华夏盛世,煌煌乾坤,华夏独尊。 这时,擅长‘跪舔强者’的倭贼犊子害怕被爆了鞠,便使出了浑身解数将大明君臣伺候的舒舒服服心满意足,并严格勒令任何敢犯华夏的行为,尤其是尽力控制流民浪人到大明家门口去。因此,倭寇之患在这一时期连肘腋之患都算不上。 但到了明英宗后期,明王朝国力衰退,倭寇之患又起,而且更家严重起来,已渐渐成了明朝的严重隐患。 但是仅仅依靠有限的倭国海盗还不至于出现如此严重的后果,其实当时的倭寇绝大部分都是明朝的沿海居民与来往于明、倭之间的非法商人。《明史》中记述说真正的倭寇大约只有百分之二十至三十,而且都是与明朝人勾结在一起的。 造成这一奇怪现象的真正原因就是明朝自洪武年间实行的海禁政策。 无论怎么说----倭寇,是贯穿整个大明一朝的心腹大患,比之前世的恐怖分子的凶残成性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了达到劫掠财富的目的,这些倭贼乘着船只,手持倭刀,大肆入侵华夏东南沿海,杀我百姓、夺我钱财、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所过之处,赤野千里,饿殍遍野,简直就是前世侵略东亚的翻版。 无数家庭被毁,无数儿女被杀,仅仅源于贪慕华夏的繁盛,这个由四个小岛组成的东瀛国度就是一切罪恶的罪魁祸首。 如果秦始皇大帝在天有灵泉下有知,看着自己万世后,亿兆子孙的生存惨状,定会为自己当年追寻长生不老之执念而向全世界派出寻找长生药材队伍的决定而懊悔,尤其是重用了徐福这个野心家,向东瀛派出了几百善男信女。 也不知道徐福与秦大帝相处时,受到了多大的心灵创伤,反正外出东瀛时心性绝对极其不正常,尤其是在人格分裂情形下还要强行交呸繁殖后代,结果产下了个个具备‘享受强者凌辱,而又异常仇视东亚’心理变态综合症的杂种。 也须,当年徐福被秦大帝凌辱过吧?抱着这个执念郁郁而终,留下了仇视东亚的千年祖训。 一个把狗皮膏药或者‘大郎’牌炊饼当做国旗的国度,以不健康的爱情动作片征服了世界,掏空了精力,虚垮了身体的民族,居然还有气力喊打喊杀,真不知它的信心从何而来? 当然这个民族也不是一无是处,岛国战略纵深狭小的现状点燃了代代统治者的忧患意识,‘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超前思维是历代华夏封建王朝君臣所不能比拟的。甭管说他们是人也罢,是畜生不如的东西也罢,人家至少拥有世界格局思想,也看到了为后世赢取超规格生存空间的潜在问题,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占据一席之地,而不至于亡国亡种。 反观明清时期,两个夜郎自大的庞然大物,‘禁海’、‘闭关锁国’,只知道闭上眼睛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毫无开拓眼界,毫无对外交流的意识,更不要提争霸世界的思想了。 几百年后,当国外有识之士完成了殖民全世界的壮举,拥有了强大的武力后,突然发现古老的东方还是一片落后落寞。惊喜之下,倾全国之力,不远万里派出几条仅载着几千兵丁的坚船利炮来尝试着敲打一下,同时也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 可没想到,只这么轻轻一击,这个庞然大物便如腐朽的大厦轰然倒塌。 于是,古老的东方便成了一个笑话的存在。 康乾盛世也成了一个笑话。 真应该请明成祖朱棣大帝或成吉思汗大帝给这些眼界狭隘,不成器的君臣们好好上一课,畅谈一下:外面的世界很大,我们要出去走走。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明朝兵部尚书刘大夏他‘老人家’,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儒家为君子。 想当年,永乐大帝享国后,认识到一味闭关锁国太小家子气了,产生了‘世界那么大,我要出去走走’的想法,于是就有了郑和七下西洋的惊世之举。 基建狂魔般的永乐年间,上万料宝船如下饺子般蜂拥而出;超前的航海科技应运而生,这一时期,大航海思想远超世界诸国。 就以大明航海而论,在当时,这是华夏乃至世界上航海规模最大、船只规模最大(240艘)、海员最多、航行时间最久的海上探险之旅,比欧洲国家所谓的‘大航海’时代早出半个多世纪,也是大明最强盛的直接体现,同时也代表了华夏乃至世界航海技术的顶峰。 ‘宝船高大如楼,底尖上阔,可容千人’----多么流弊的一个时代。 然而,永乐大帝仙游之后,英宗即位,伪君子刘大夏偷取并销毁了郑和老人家用十几年心血绘制而成的航海技术资料,还美其名曰‘耗损国库,航海实无益处’。 因此才有了现代历史学家黄仁宇的悲鸣:‘郑和之后再未有派遣舰队之事,船员被遣散,船只任之搁置废烂,航海图被兵部尚书刘大夏焚毁。’。 到了后来,再开海禁时,竟然还要从头再来,但此时,已经被国外撵上了。 哎!刘大喜之流,终明一朝,举目皆是。 就这眼界,就这思维,如何能使大明屹立于世界之林? 国库亏空、技术落后,难道不是海禁所带来的? 反过来说,若能放眼观世界,国力强盛了,何愁倭患之灾? 实在忍不了这些‘矮钟马’的胡作非为,朝廷只需下道旨意: 任一员上将,提一旅之兵,进可覆灭东瀛,退可封锁沿海,小小倭人,安能几成灭顶之灾? ............. “张公子,这是家母。”大叔微微笑道。 张明远一愣,急忙从深沉的思维中脱离出来,效仿影视作品里晚辈参拜长辈的姿势,向老妇人一抱拳,随即又觉得不太适应,摆出个弯腰鞠躬的姿态,虔诚道:“老奶奶,您好。” 正襟危坐,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一惊,显然不太适应这个年轻人的‘您好’和鞠躬,忙颤巍巍坐直身体,紧紧抓住大叔的衣袖,神情颇为惶恐,说不出一句话。 张明远不由鼻头又一酸,双眼模糊,眼泪差点掉下.......... 是啊!生活在乱世,处于与世隔绝的山林中,正遭受倭寇之灾的老妇人,哪见过太大的场面? 张明远不由想起了自己那可爱的老妈。 老妈年纪不大,还不到五十岁就申请退了休,提前过起了晚年生活,享受起清闲的无业状态。当然,最大的愿望莫过于儿子能早日成婚,抱得孙子。闲暇无事之间,怡弄孙子,尽享天伦之乐。 早上出门打打太极,上午、下午邀几个好闺蜜摆摆长城,晚上回家看看电视,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倭寇,哪怕是前世公认为最可恶的城管在大妈面前也得老老实实的,不敢有半分僭越。 可眼前这位老妇人,空活了九十余岁的高龄,她享受了什么?好不容易把儿子抚养成人,到了该享享清福的年纪,却又碰上了倭寇,对她老人家来说,天伦之乐就是奢侈的存在。 “我想我妈!” 张明远扬天长叹............ “不知令尊何在?可否接过来一同居住?” “她在一个很遥远且拥有很多快乐的地方。” 张明远无比叹息自己的遭遇。 .................... ------------ 第八章:生计问题 秉承着禁锢歹徒们自由,防止逃跑的理念,关押战俘之所必须密封有效,最好是四面皆无出路。 张明远在认真打量半山腰地势、地形后,失望地发现没有一处所在符合自己心目中四面密封之愿,稍稍思索片刻,终于退而求次,选定了茅屋旁边三面密封的山洞作为关押战俘的暂时场地。 吩咐罕皮押解众歹徒们进山洞后,又与大叔砍伐了一些树木制成栅栏,堵住了唯一缺口,算是有了天罗地网,再也不怕这些畜生逃跑。 又严令罕皮作为首任监狱长,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并不怕这十几个歹徒们会反抗逃跑,因为他早就狠狠地接触了这些畜生下肢的肌肉及骨骼处,月余时间,根本无法形成战斗力。 接下来,就要考虑十几号人的生计问题。 接受了老妇人的爱心邀请,张明远住进了茅屋,与大叔同处一室。 夜晚,瑟缩在尚算温暖的茅屋中,他彻夜无眠。 穿越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个奇葩的存在,其实,他很反感这件事。他根本就没想过如前世穿越小说中所描写的那样,凭着卓越见识,超强战力,在古时代当个王爷,当个皇帝,最后搏个封妻荫子,衣锦还乡。这些老掉牙的,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只是个神话传说而已。比如现在,一个寄贫下中农篱下,连温饱问题都还没着落的自己,目前最靠谱的想法是:如何养活这十几人?如何防止他们逃跑?...........以及如何装逼海扁恐怖分子,符合老天爷惩罚装逼行为最高忍耐度后,一声炸雷,再次回到盛世? 相比在这遥不可及的当王爷的梦想,老妈,才是最靠谱的抉择。 痛苦,焦虑充斥着大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大明的夜晚太黑暗了,根本不是前世的灯红酒绿所能比拟的,没有了光污染的世界,这绝对是一个令人煎熬的夜晚, 满天星星倒是比前世更加夺目璀璨,这也是一个无污染的时代。 仰望着星空,张明远苦笑连连,他做噩梦都想不到,曾经光彩荣耀的特战精英居然沦落成了一个寄人篱下的乞丐。 难以入睡,索性坐起身了,摇醒大叔,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 “大叔,......咳咳咳,我们这十几号人可能要在您这住一段时间,.....咳咳,这个吃饭问题........”生性正义,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伸手,不曾考虑过生计问题的张明远吞吞吐吐道。 大叔翻了个身子,叹了一口气:“作为朴实的老汉,我也发愁啊!但总不能赶你们走吧?” 顿了顿,又说道:“贫困人家没余粮啊!你们十几个人一顿饭就能吃掉我们半月粮食......哎!” 张明远自从住进他家,就对他家的生活水平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这是一个连前世贫困山村生活水平都达不到的家庭,指望他根本就不可能,再说张明远原本就没打算指望他。 听了他的叹气话,张明远不由脸上发烫,幽幽道:“大叔,这里有没有土豪、劣绅、恶霸之类的地主人家?” 大叔坐直身体,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他:“你想干啥?” “打土豪,抢粮食。” “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张明远彻底无语了,没想到几千年来作威作福的地主劣绅也有悲催的时刻,生活在这个时代,有钱有地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虽然,比大明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但要说挣钱养家,能打能杀的张明远自问也没这个能力。 .......... 沉默,无声的沉默.......... “有了。”半晌,大叔像想起了什么,猛地拍了一下床铺,大声笑道:“咱们这座山上啊,有一样宝贝,只是特喜欢长在悬崖幽谷中,采摘太危险了,寻常人根本无法采摘到,...........” 张明远眼前一亮,急忙道:“什么东西?怎么换钱?” “杨梅。”大叔轻轻抚了抚胡须,又若有所思道:“这杨梅有止渴、生津、助消化之功能,在宁波府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很受欢迎,在本县也设有收购处。只是采摘之路太过于凶险,若不是走投无路,根本无人愿意去做。”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杨梅来。’张明远突然想到了这句千古绝句。 还想到一句:‘朱门杨梅臭,路有冻死骨。’ 沉默.......... 大叔见他久久无语,以为他产生畏难心理,不由轻轻一叹:“哎!年轻人,知难而退............” “大叔我只是在想,他们需不需要招一个会采摘杨梅上门女婿?比如说我。” 大叔:“............” ............... 天还未亮,大叔就早早起床了,他要养家糊口。 张明远随他进了山,去寻找那传说中只在悬崖峭壁中生长的杨梅果子。 其实,昨晚大叔也提出了请他帮忙料理庄稼,自给自足的构想,但拿惯了武器的特战精英怎能屈身于田野庄稼地中,这多有损自己光辉的形象,再说农时历法又不了解,与其整日耕田种菜,还不如狠下心来去悬崖峭壁间搏一搏出路,毕竟,这个来钱快,又不用流汗,顶对可能出点血。 大叔却不以为然,作为自由生活在大山深处的农家人,对山中的险恶早已了熟于心,当然也对张明远的沸腾热血泼了不少冷水,但仍旧无法打动他,只好无奈带着他进山,希望待他见到了悬崖能勒住蠢蠢欲动的马蹄。 崎岖不堪、荆棘满布的小道,伴着大叔的碎碎叨叨、婆婆妈妈,张明远忍了一路。 这位大叔道德底线着实高,但就是有点碎碎叨叨。 说实话,真不愿意和他相处。 ................ 豪言壮志归豪言壮志,但万事小心还是必须的。 张明远不是没考虑过徐徐渐进较为稳妥的办法,只是回归问题太过于迫在眉睫,充分对比目前自己所处的尴尬境况,张明远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信心满满地说出要到悬崖峭壁上采摘杨梅果的豪言后,大叔的兴趣被彻底勾了出来,像一只闻到香味的苍蝇,死死粘着他,甩都甩不掉。 看笑话的人一定要跟在背后,张明远当然无法拒绝,只是心中加紧盘算如何能最大限度保持自己光辉形象的情况下,安然无恙地摘下更多的果子。 “嘿嘿.......” 今日,一定要让这位说自己不行的大叔见识一下什么是前世特种兵。 .............. ------------ 第九章:再论生计 到达据说长着杨梅果子的悬崖边时已近午时,张明远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地形,沉吟片刻......... “....额咳咳,大叔,从此地到县城还有多远?”张明远叹了一口气。 “不远,不远。一柱香的时间就能到。”大叔一愣,随即又说道:“你慢慢采摘,不会耽误我们交易果子的。” “哦!”张明远脸色稍微一红,顿了顿,正色道:“大叔,其实我一直觉得您说的很对,也对您的远见卓识很是佩服,用一句古话说:姜还是老的辣,您吃的盐确实比我们这些年轻人吃的米饭还多。” 大叔脸色一黯,抬头望向远方:“说实话,自从倭寇治乱开始,我已好久没吃过米饭了。”突然,好像想到什么,又叹了一口气:“哎!老了,哪像你们年轻人,精力无比充沛,就拿你现在敢于勇攀峭壁采摘果子来说,我可想都不敢想哦!”呆呆地望向远方,似乎回到了那个激情四射的年代。 张明远一呆,哭丧着脸道:“大叔,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认为您刚才泼我的冷水很有用,我那激情四射的热火已被您彻底浇灭了,我决定悬崖勒马。” 正遥想当年之勇,沉浸在往事中的大叔,冷不丁听见他这一番丧气话,顿时一愣,接着紫红慢慢胀满脸庞,双眼瞳孔越放越大,一张大口由轻抿到半张,再到圆张,最后突然噗呲一笑,继而转换成了.......... “.....咳咳咳....哈哈哈。” 张明远忍住被强烈鄙视加蔑视再加嘲笑的无力痛楚,脸色涨的通红,瞬间转为黝黑,突然,心中一狠,正色道:“大叔,您等着!” “.....咳咳咳....哈哈哈。” 说罢,朝悬崖边靠近了几分......... “.....咳咳咳....哈哈哈。”大叔强撑着直起笑得前仰后倒的老腰,快步走上,轻扯了一下张明远的衣袖,拱手抱拳,正色道:“.....咳咳咳,张公子,给老汉个面子,放过悬崖上尚未熟透的果子吧!” 张明远迅速止住脚步,回头、抱拳、躬身一气呵成,淡淡道:“难得大叔一片怜悯之心。” “.....咳咳咳....哈哈哈。” 脸色紫红......黑红...... 稍倾,强忍住笑意的大叔,笑眯眯道:“张公子,这个台阶还行?” 张明远:“............” ............... 难不成丢了杀猪刀,还吃不上猪肉了? 悬崖峭壁上采摘杨梅果确实是一个来钱快的生意,但跟小命相比,张明远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毕竟,对于心怀回归计的他来说,前者代价实在太高了。 没想到,明朝的悬崖太尼玛高了。 因此,张明远决定采取比较文雅的方式解决生计问题,他可犯不着为了歹徒们的吃饭问题去犯险。 在问过大叔县城位置后,决定去县城走走,试试能不能凭着自己多于明朝人几百年的眼见见识混口饭吃。 尤其是刚被大叔一顿讽刺嘲笑,心中打定主意要捞回面子,让鼠目寸光的大叔见识见识优雅的挣钱可比铤而走险高端大气上档次。 大树也被他的优雅挣钱方式打动了,好奇心瞬间被激起,硬要跟随他进城走一趟。 其实,张明远也无优雅挣钱的良策,只是要去碰碰运气,对于他的坚持,也只能无奈地表示同意。 ............... 由于没在悬崖边耽搁多少时间,赶到县城时,仅仅午时三刻,还有时间考察市场,罗列赚钱项目。 县城不大,可能倭寇常年来袭的原因吧,显得有些破旧不堪,但总体上不影响络绎不绝来回走动的百姓。 穿过县城,就来到了位于县中心的集市上,总算见到了更加热闹的地方。商人、百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各色商品花花绿绿,琳琅满目,使人应接不暇。 也有一些从海外走私过来的小商品更受人欢迎,这些严格贴近当地生活实际的小商品,一经投放市场,便立即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围观,对这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鲜小玩意充满了惊奇。经过内心深处短短思索而做出的无数次与本地毫无特色货物的数据对比后,立即对这些神秘的玩意充满了好奇,更对这些新奇的商品产生了浓浓的购买欲望。没多久,便被物美价廉、货真价实所折服,一时间,呼朋唤友、邀亲携子从四面八方赶来,将这些新奇的摊位围个里三层、外三层,完全水泄不通,不多时,便肖售一空。 场面之热闹,百姓之疯狂,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张明远也震惊不已。 怪不得倭寇年年来袭,我大明沿海城市还是很富庶的。 无货无物,怎么交易?难不成又要被大叔嘲笑一番,然后无功而返? 待听到街角传来阵阵喧闹声后,张明远心中一动,沉吟片刻,然后走向一处售卖家用厨具的小摊旁,与摊主交谈一番后,面色慈祥的摊主大爷毫不犹豫地借给了他一根铁勺、一个铜盆,当然还有不少的借用费用----半两银子。 而后,来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捡了几块石头,在地上画上分割线,圈了一处不大不小的空地。 大叔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兴致勃勃忙碌,好奇心骤然迸发............ 张明远深吸一口冷气,问了问有些慌乱的心神,走上场地中央站定,嘴巴刚张了一下,随即又闭上了.......... 说实话,这门千年的国粹还真没玩过。 不禁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抬头看了一眼大叔,见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一副十分欠揍且老屌丝的表情,心中一横.......... 锵,锵,锵............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看一看,瞧一瞧,您的时间误不了;听一听,站一站,包您还想看一看..........” .......咳咳咳...呵呵呵,倒霉模样的大叔先是淡定地震惊了一下,终于还是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不过还好,来往的行人算是被吸引了几个。 锵,锵,锵............ ------------ 第十章:小赚一笔 “正宗少林功夫大奉送喽!五文钱一看哦!五文钱不算多,买不了房子,买不了车,旅游到不了莫斯科。” 调皮诙谐的语句加上铿锵有力的敲盆声终于吸引了大批行人,里三层,外三层将个小小的场地围了水泄不通。 百姓踮脚张望,议论纷纷。 “什么是莫斯科?” “好像是一个地方。” “估计又是严嵩那混蛋搞得名堂。” ......... 议论声越来越多,给张明远增强了极大信心。旁边大叔却懵了,愈发惊奇地望着张明远,嘴巴张得如铜盆,铜铃般的大眼直勾勾盯着他,仿佛他是个怪物似的。 锵,锵,锵............ “武术套路多,子龙敢战长坂坡; 功夫就是真,灭倭还需戚将军; 武功就是强,打得倭寇要喊娘; 情深深,雨蒙蒙,学好武功好威风; 打倭寇、杀倭贼,咱们还要让他没。 看一看,瞧一瞧喽!” “好,说得好。”参差不齐的叫好声不时传来,接着爆发出热烈的鼓掌声,不少百姓兴奋得双掌都拍红了。 锵,锵,锵............ ‘啪啪......’铜钱砸地声不断响起,不一会,地上堆了浅浅一层的嘉靖通宝。 大叔彻底震惊了,他是清楚张明远底细的,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有出口成章的能力,更恐怖的是还能从拔一毛就敢跟你喝血的老百姓身上拔下不少汗毛。 张明远狠狠瞪了他一下,心有灵犀的大叔赶忙擦了擦手,喜滋滋地走上前捡拾起地上的铜钱,说实话,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绝对是一笔巨款。 当然,张明远也没想到会有这样轻松的结果,不由信心大增....... 锵,锵,锵............ “少林功夫好,打得倭寇赶紧跑; 少林功夫妙,打得倭寇呱呱叫。 少林功夫怎么样,我来给您打个样。 少林功夫就是强,吓得倭寇喊爹娘。” ‘啪啪......’地上的铜钱更多了....... 碎碎叨叨半天,也没见真功夫演示,终于有人安耐不住,大喊道:“敲锣的小子,别光说不练啊?” “是啊?说得挺好。” ........ 刚捡拾完铜钱的大叔不怀好意地望着他,满脸都是幸灾乐祸,似乎要看他出丑........ 张明远最看不惯这老屌丝嘲笑的模样,遂走到场中站定,抱拳道:“今日就给大伙演一出少林绝学,‘醉凤拳’。”他哪会什么少林拳术,只不过是将在特种部队学到的拳术冠以少林拳名现学现卖罢了。 但见场中: 拳影盘旋飞舞,拳风招招进逼,宛如下山猛虎,又似深海蛟龙;长袖飘飘,冷若御风;招式老道,一沾即走;当真似一凤鸟翩翩起舞,蹁跹不定。真是应了:如下山之猛虎,腾挪翻越尽显王者风采;离海之蛟龙,翻江倒海演绎霸王风流。 完全是实战化拳术,招招致人死地的拳术。 演毕收拳,再抱拳相谢.............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热烈非凡的掌声和喝彩声,同时也伴着‘砰砰....’的铜钱砸地声............. 明朝百姓哪见过这些招招能致人死地的拳术,对比大明卫所军队那华而不实的技击之术,这才是可真正上阵杀倭寇的招数,所以,掌声、喝彩声不断传来。 ........... 接过大叔递来的铜钱,初步估略大约有十几贯铜钱后,张明远笑得很开森,仿佛严寒的冬日,盛开在郊外寒风中的一朵梅花,娇艳可爱。 大叔却不淡定了,满布皱纹的老脸充斥着不可思议,铜盆大得嘴巴一开一合,半天合不拢。 张明远终于倒出了心中被他鄙夷多时的闷气,朝他嘻嘻一笑,随即面含严肃之情,凝眉正色道:“大叔,您有没有对自己上午不怀好意的笑声充满愧疚感?更有没有在内心深处生长出丝丝的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感觉?有没有?有没有?”连续装逼地发问。 故意顿了顿,双手大幅度并夸张地朝后背负起来,猛地挺了挺胸膛,脑袋倾斜45度角,给双眼一个睥睨天下的姿势,装逼地摇摇头,缓缓道:“哎!人生得意须尽欢,一日看尽长安花。为什么我这么有才呢?” 突然,挺直身躯,右脚使劲往下一砸,随即头部缓缓左摆,同时双臂自身躯两侧向外缓缓伸出.......伴着话语:“匡..扶....”,双手在空中挽个花.....“正...义.....”,随即右手上,左手下,稳住脑袋,摆出勇往直前的姿势定住....“....是使命...”;而后,双手下垂,在胸前稍稍交叉......“赚..个....”,再后,左手继续向上,右手继续向下........“..........小..钱....”,最后,左手上,右手下,摆正脑袋,目视前方,定住....,“我...最...拿...手”。 大叔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手法,嘴巴更加合不上了,一条清澈的流水自嘴角缓缓流下,待他摆好姿势后,猛地惊醒,擦试了下嘴角,终于合上了嘴巴。 看着他小人得志的模样,忽然觉得脚很痒,内心深处突然产生一种想踹他几脚的冲动,但终于看在嘉靖通宝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次。气顿时消了一大半,神情有些落寞,轻轻叹了一口,悠悠道:“是人生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摆了良久睥睨天下的嘚瑟姿势,只换来了大叔对装逼诗句的正确纠正,张明远只觉全身一松,顿时松懈了下来,对大叔的不解风情哭笑不得,犹不死心道:“大叔,我这么努力的赚钱,难道您老人家就不能稍稍夸赞我一下?哪怕您老不在言语上赞美,至少也应该在面部表情上摆出丝丝的崇拜之意吧?” 大叔轻抚胡须,淡淡一笑,摇头晃脑道:“满招损,谦得益。作为老人家,我有提点后辈不可得意忘形之责任。” 张明远:“............” 张明远不由想起一条千古不变的名言:你大叔果然是你大叔。 不动声色间,已完成了无形且完美无瑕的嘲讽,令人防不胜防,还找不出一丝丝破绽。 张明远打定主意,今后要离他远远的,最好近在咫尺而不相见,因为在他面前,根本找不到存在感。 不过还好,抛去借贷费用,还有不少铜钱,足够十几个人支出一阵子了。 抱着辛苦钱着实乐了好一阵,突然又被打断..... “给我工钱。” “为什么?”紧紧捂住钱袋。 “我要给老母卖肉,哎!他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了。” ‘啪’的一声,将钱袋拍在大叔手上,正色道:“多买点。” 一滴清澈的泪水无声地钻进土地上。 张明远哭了。 ........ ------------ 第十一章:回归问题 久违的炊烟又在半山腰上袅袅升起,向上飘散着斜斜地插入云霄,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着地围绕着它盘旋,翅膀‘扑棱扑棱.....’时扇起的劲风又将它打散,幻化出数道烟雾.......... 地上简易灶台上的地锅里炖着几只肥鸡,散发着阵阵的氤瀂香气,飘洒在草屋四周,引得豢养的老狗不时发出兴奋而又悲催的吠叫声,无奈地围着定身桩来回焦急地转动着。 宛如过年的气息,大叔和老妇人来回奔走忙碌着,脸上均挂着欢天喜地的笑容,不时相互调侃几句。 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张明远觉得今日所有所作所为均是值得的,对大叔一整天的无情嘲讽,也如烟云飘散殆尽。 和罕皮围坐在破旧的桌旁,静静等待二位老人家的酒肉伺候。 “罕皮,作为一个华夏通,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去吗?”张明远遥望着山洞淡淡道。 罕皮使劲抽动一下鼻子,让肥鸡的香气灌满鼻孔,咧嘴一笑:“怎么说呢?我倒觉得这里挺好的。” 张明远顿时无语:“你不是因为听说这里很乱,还晕倒过吗?” 罕皮明亮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一下,叹气道:“难道还比富尔乱吗?”顿了顿,继续道:“我本来就是个孤儿,我宁愿死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也不愿死在狂沙漫天,内乱不止的地方。” 张明远一愣,没想到他的思维转变得如此之快,随即又想到,这是一个对自己国家彻底失望的苦命人,难怪他有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淡淡道:“如果我们回去了,我可以帮忙让你加入华夏国籍,让你过一辈子和平的生活。” 罕皮本无光的双眼瞬间明亮起来,随即又暗淡下来,幽幽道:“好是好,可是我们怎么回去呢?” 张明远见寥寥数语已勾起他无尽的希望,忙趁热打铁:“我们是被雷劈来的,可以再试一次啊!” 罕皮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他,眼中来回幻化着各种略带嘲讽且同情的神色,悠悠道:“老大,你知道人的一生中被闪电击中的概率是多少吗?” 张明远:“.........” 突然有些抓狂,没错,这正是被明朝大叔施展了一整天的鄙夷眼神,绝对确认过。 见他木然无反应,罕皮遥望蓝天,酷酷道:“是六千万分之一的概率耶。” 张明远见不得他酷酷般嘚瑟,觉得他侵犯了自己的专利,狠狠道:“你不是说过‘装逼遭雷劈’吗?” 罕皮不为所动,眼中同情、小觑、蔑视、鄙夷......之色愈来愈盛,缓缓道:“老大,那只是一个传说。” 张明远:“.........” 张明远有些恼怒,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到的回归策略就这样被罕皮无情地否定,重新穿越之梦想也被击的粉碎。 其实,张明远何尝不知道‘装逼遭雷劈’然后重新穿越的想法极其不靠谱,冥冥之中也觉得有点饮鸩止渴的荒唐,但这是唯一的穿越稻草,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之一的概率他也要尝试,因为,比起这里的乱世,他更想他妈。 亲情这个东西,就是跨越时空也隔断不了。 一个外国的傻缺孤儿,他懂个屁。 张明远再次觉得被无情嘲讽,而且是被一个没有任何素质、文化的傻缺二货,就像一整天不怎么言语但时刻将这种不友善的嘲讽挂在脸上的明朝大叔,不由紧握双拳,脸色阴晴不定,且逐渐涌上羞云,漫漫地转为红色..暗红..紫色..紫红...最后终于转为黑紫...... “那你为什么说‘装逼遭雷劈’?”大声且无力的咆哮..... 罕皮被吓了一跳,抽搐着身躯,皴黑、邋遢秒变成清新、萌萌哒,无辜、委屈瞬间涌上脸庞,若不是顾及‘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威力,估计两行热泪能被挤出来....... “老大,那不是六千万分之一概率下突遭雷劈时,极度惊恐之下的一种自我安慰式的调侃吗?”罕皮哭丧了一下,又悠悠道:“装纯还遭人轮呢,我怎么没感觉?” ‘噼里啪啦...........’ 无影手,无影脚纷至杳来....... “被人‘抡’应验了吧?”张明远怒不可竭:“滚,做饭去。” 鼻青脸肿的罕皮手脚并用爬了出去........ “难道真的‘装纯遭人轮’?” .............. 晚饭吃得极其香甜,吃惯了速成鸡肉的前世人,对着天然无公害的鸡肉赞不绝口。 罕皮早就忘记了张明远的粗鲁,比起鼻青脸肿,美味更让他忘记一切。 大快朵颐后,心满意足的罕皮拿起小凳往张明远身边凑了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小声道:“老大,我听说只有恶贯满盈的罪人才会被雷劈死。” 张明远冷冷地看着他,没想到刚挨了一顿拳脚,一转眼功夫就忘了干干净净,还要重新接上‘装逼遭雷劈’这个悲催的话题,难道他就不怕再装纯再遭人‘抡’吗? 无比皮实且忘性大的家伙。 张明远想不通,外国怎么尽出如此奇葩男?尤其是热带沙漠气候地区。 “说重点。”张明远很无语。 “老大,你看哦!被劈了二十二人,只有我们十七人活着。”罕皮咧嘴一笑,一脸谄媚道:“这不能说明一个无比清晰的事实吗?”他指望老大能悟出点什么来。 张明远头有些大,实在搞不懂这个奇葩货到底要干嘛? 大叔终于忍不住,稍微露出鄙夷的眼神,刚要张口....... 张明远无奈地狠狠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就你懂。 大叔不说话了,但眼中鄙夷神色更胜........ 张明远很无奈,为什么我不能猜透这个二货的意思,难道我真的很笨? 装作镇定,深吸一口气,这个场子必须在二货罕皮身上找回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张明远悠闲地捋起袖子,露出沙包大的拳头,对着它吹了口气,淡淡道:“中心思想?” 早就品尝过这个东西威力的罕皮,再也不敢托大,‘腾’的一声坐直身体,不假思索,如竹筒倒豆子般,稀里哗啦倒了出来:“老大,这十五个歹徒都是我的邻居,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顶多算是行为不端。况且雷只劈死五个人,说明我们都算是好人,至少不是恶贯满盈的人......” “哼!”张明远重重哼了一声,回应了一个疑问。 “当然您绝对是个大好人。”罕皮很无辜,终于硬着头皮说出最后一句话。 “老大,还有十五个人没吃饭呢?”罕皮不假思索。 “我去,光顾着吃饭了,没想到还有十五张嗷嗷待哺的生命呢!”张明远很无语,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老大,鸡肉太好吃了。” 张明远:“...........” “罚你进山采果子。” ................. ------------ 第十二章:再论回归 .............................. 沿海地带雨水繁多,正是多雨的季节。 也许进入了‘梅雨’季节了吧? 柔柔如丝的雨水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在万物身上,又浅浅地亲吻着被润泽的生灵,显得那么甜蜜,正如情人之间的缠绵无间,悱恻连连。 不知从哪里飘来阵阵的青烟,毫无顾忌地笼罩在山林中,灰蒙蒙如一股雾霾,显得阴沉沉的,仿佛到了世界末日似的,令人心中不由自主产生一种异常彷徨般的压抑感。 张明远无所事事...... 连日来的街头卖艺行为令他索然无味,这绝不是他的人生理想,他应该手持利器辗转在不同的凶恶战场上,实现为人服务的伟大宗旨,他怀念这种热血沸腾、铁血勇往的生活,而不是日复一日地清汤寡水。 负手站在林间小道上,忧思而惆怅,萧瑟而乏味,有一种恍然无助的感觉。 他不得不加紧思考着人生中较为压抑的话题: 到底需不需要再被雷劈一下? 成功率有多大? 会不会被劈死? 能不能劈回去? 劈回去还能不能回到特定时刻? 如果劈错时间了,岂不是又是另外一中穿越? 岂不是还要重新来过? 万一被劈回原始社会怎么办? 当个类人猿王? ................. 疯狂而细腻的想法不断涌现在脑海中,仿佛蚊蝇般嗡嗡乱鸣,挥之不去,欲停止这不切合实际的念头,却又止不住。 “真是烦人啊!” 颇为烦恼地提了一下脚下的小石头,抬头看着身旁翠绿的树叶,信手摘下一支来,突然心中一动:“‘蝴蝶效应’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听说穿越回古代后,哪怕一个细微的举动也会改变历史,我这些天早已经做过无数的动作了,大大小小的都有,也不知真的会不会改变历史?” 如果真的因为这些细微动作改变了历史,比如,刚才攀下了一支树枝,肯定会影响到某个动物的食物,而这个动物又会因为这个食物而产生了不同的历史轨迹,进而影响某个人类的举动,进而影响.......... 我去,太可怕了。 就算回归了,还是我原来的社会吗? 儿子穿越回去,杀死自己的父亲,会不会还有这个儿子? 不敢想了,这绝对是个无解的伪命题。 愁绪越积越多,令人挥之不尽........... ............ ‘咔嚓.......’几声炸雷.......... 把正愁思万分的张明远惊得打了一个哆嗦,激动、犹豫、彷徨....随之而来。 ................. 此时,身后却响起了不合时宜的细碎的脚步声,罕皮无声无息地站在了身后,默默注视着他,大概不敢打断他的愁思,一声不吭。 .......... “罕皮,你看这景色多么美好啊!清脆碧绿、鸟语虫鸣,简直就是一处构勒欲出的水墨山水画,你看.............” 罕皮有些无语,他有些不明白,这个老大的耳朵聋了吗?还是脑子坏了。终于很不厚道地开了口:“老大,打雷了,好像很大的样子哦!” 不知何时开始,融入江南水乡温柔帐中不多时的生活在沙漠气候地带早已具备一身黄土地风格的皴黑大汉养成了一种黏黏叽叽的清新性格,言谈举止中经常会出现一种令人十分抓狂且惊悚的感觉。 张明远十分讨厌他这种做派,当然,此时更讨厌他的不解风情。 “春雨贵于油,润泽天下物。青青河边草,淡淡池塘柳。”张明远遥看烟柳,诗兴大发。 “好诗。”罕皮冷不丁拍手相贺。 张明远顿时松了一口,这二货终于开窍了,看来今后要善待于他......... 罕皮放下双手,又一脸懵逼地望着他,嘴角在无声地蠕动...... “坏了。”张明远心中‘咯噔’了一下,果然....... “老大,打雷了哦!很大的样子,赶紧装逼哦!遭雷劈的几率很大哦!”,一连好几个‘哦’,果然...还是不够解风情。 张明远很烦躁,牙根突然很痒,双手、双脚更痒,心中刚升起的丝丝要善待他的念头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奈而沮丧:“罕皮,你说,在你身上装逼会有一样的效果吗?” 罕皮猛地后退半步,萌萌哒的惊恐涌上脸庞,很无语地哭丧:“老大,我是好人哦!雷劈的是坏人,山洞里有。” “你不是说过说他们也是好人吗?”张明远近前一步,面目狰狞。 罕皮欲哭但无泪,显然对自己曾经的嘴欠而后悔,默然片刻,丧气道:“他们只能算是不好不坏的人。” 张明远止住脚步,若有所思道:“罕皮,既然他们也不算恶人,为什么还要在他们身上装逼呢?我觉得应该交给法律制裁。你说是不是呀?” 张明远觉得与他相处心很累,不得不耐心开导,希望他的榆木脑袋能哪怕有有点点开窍。 “可是..........” ‘咔嚓.....’又是几声炸雷。 “够了。”张明远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与庶民同罪。” 说罢,异常淡定地负手朝不远处的草屋方向走去,打算睡个午觉,清醒一下,毕竟与不开窍的人相处很累。 罕皮有种想哭的感觉,自己好心好意提醒老大,却换来无尽的厉声喝骂,自己到底哪错了?当然,更对张明远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资与庶民同罪。’无语,粗通汉文化的他表示不够理解,只是隐隐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见张明远越走越远,罕皮不由大急,自己的使命还未完成,若事后老大怪罪下来,自己可吃罪不起,想起老大沙包.......浑身禁不住打了一下冷颤,平定了一下心情,鼓足勇气,终于还是带着无尽的哭丧声音喊了出来:“老大,今天又雷,还是很大的雷。”这次没带‘哦’。 ‘咔嚓.......’接连不断,连绵不绝。 不知是轰鸣的雷声太响,还是罕皮不合时宜的大喊,反正张明远被震惊得吓了一跳,脚下一滑,躺在地上,仰天长叹,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瞬间挂满了脸庞。 “罕皮,你给我滚。” 罕皮大惊,赶紧跑过来扶起老大,不住地道歉......... “罕皮,其实人与人之间是要相互给面子的。”张明远幽幽着,又缓缓站起身,急不可耐地往前一溜小跑。 震惊加懵逼的罕皮目瞪口呆,牛眼睁得如铜铃,半晌回不味来。震惊的是老大居然没海扁他,懵逼的是‘什么是面子?’ “尼玛,汉语太难懂了,为什么?为什么?” 呆呆望着远处的山林。 ..................... ------------ 第十二章:倭歹分别 对于罕皮给这十五个人的身份定性为不好不坏的人这件事,张明远还不能深信之,考虑良久,决定亲自审问一番,以了却心中隐藏多日的疑问。 张明远深恨歹徒,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但多年来所受到的教育又使他心存悲悯之心,对于作恶多端、惨绝人寰的歹徒当然要人人得而诛之。但若只是行为不端,没有为非作歹,作奸犯科行为的当然要另作别论,总不能一概诛之吧? 因此,他选了个好日子,对这些人逐个进行审讯,直到此时,他才认真打量了这些人。 没有其他人种,全是如罕皮一样的A国种族成员,无一例外都是富尔小镇的百姓。 年龄最大的也就三十岁,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五岁,一双双浑浊、饱含无限凄苦无奈的模样,令人心中不忍。 凭借自己多年查案积累下来的经验对这些人逐一进行了甄别,结果发现,罕皮的说法没有错,这些人都是他的街坊邻居,诸如大伯、二叔、三弟、小舅子......一般的乱七八糟非血缘关系,反正没有做过什么为非作歹、惨绝人寰的事来。 也可以想象到,就凭富尔小镇那逐年下滑的经济水平,食不果腹的生活惨状,毫无工作机会、又无文化阅历的年轻人唯一的出路自然是加入帮派。当然,生活水平还算好一点的独狼自然成了首选职业。加之,独狼欲做大做强事业,二者一拍即合,相互勾结了在一起,不过对这些只会虚张声势、摇旗呐喊的无任何能力的家伙,独狼才不愿意分派什么任务,只是将他们作为壮大声势的工具而已。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些人还算有些清白,没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恶事来。 对于在穿越时刻,被雷劈死的几个人,张明远也重点查了查,发现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异族人,真正的歹徒恶人,不过还好,均被雷劈死了。 看来,老天爷也是有选择的劈人啊!还没被蒙蔽了双眼,乱劈一阵。 例如,张明远是绝对的好人,身上没有任何被雷劈的痕迹,哪怕一个小小的伤口,顶多就是被坑人的明朝大叔一声大吼震下树来摔了一下下,算不得惩罚。 但其余众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包括罕皮在内,都不同程度地被雷劈过,最严重者也只是被烧灼面积达到了百分之十。 张明远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给他们松了绑,但还是严令罕皮加以看管,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做出什么坏事来。 另外,为了扼杀他们那尚未泯灭的逃亡之心,坚定他们的忠诚意识,张明远与罕皮定下计策,故意让其中的几个人逃跑。结果,当他们不小心流窜到明朝人居的地方后,手无寸铁的他们立即被惨受倭寇之乱的当地民间抗倭组织误认为倭贼,蜂拥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暴揍。待张明远和大叔问讯赶到时,奄奄一息的几个人流下了激动不已而悔恨的泪水,对真主安拉发誓,再也不逃跑了。 因为,他们尝试到了华夏得另一种可怕的东西---武功。 也难怪,根本没什么历史的国度,怎能与泱泱华夏几千年历史相比较,武功这东西不是谁都能会的,更不要提他们那早已饱受沧桑打击的身躯----虽然他们生的较为高大。 从此以后,在这几个有着切肤体会的逃窜人员的谆谆叮嘱下,其余人逐渐打消了逃跑的念头,毕竟在这个神秘的国度里,你拥有的这一副异族脸庞,打死谁都不会相信你不是---倭寇。 再说,他们也没有武功和懒以生存的能力。 罕皮倒也具备很强的责任心,自封为富尔分队小队长,专门看管感化这些歹徒。 在罕皮的调教下,加之多日的生活磨合,使这些人重新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轨迹,渐渐熟悉了汉人的礼仪、文字。 明朝大叔也清闲了许多,自己为了生计而开荒种下的薄田几亩,有了人的帮衬耕作,乐得整日喜滋滋的,就是那不见开颜的额头皱纹也少了许多。 但善良的大叔十分怀疑张明远对这些人的身份定性,总觉得这些人不是什么倭寇的祖宗,而张明远解开了回归心结后,也大方承认他们都是西域商人,机缘巧合碰在一起,又很不幸地遇到了倭寇云云.....当然,这也不算承认事实。 反正曾经嘲笑过他的大叔却不甚相信---他总觉得张明远不像个好人。 ......... 做完这一切,张明远又陷入了沉思: 今后该怎么办? 难不成要在这蜗居一辈子? 总要找些事来做吧? ............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美好的生活的平静总会被噩耗打破。 大明嘉靖三十四年乙卯(1555年)四月间,浙江宁波府再次遭到倭寇入侵,慈溪县属于宁波府,也正岌岌可危。 ............ 多日无所事事的张明远,突发奇想要随罕皮众人下田干活,体验一下劳动人民的生活,同时也舒展舒展筋骨。 ..... 干不多时,留守家中的十五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为了方便记忆,张明远特意依据这些人的年龄大小依次以初一、初二、初三.......十四、十五命名。 初一就是年纪最大的那个。 “老大,不好了,倭寇杀进了来,大叔背着奶奶跑了。” 张明远一惊,差点坐倒在地,腾地站起身,杀气腾腾道:“罕皮,召集人马,救人去。”当先冲了出去。 罕皮忙集合众人尾随张明远奔过去。 张明远不能不大惊,多日来的亲密无间相处,他已与这两位老人家产生了浓厚的情谊,冥冥之中好像还能感觉到那非血缘关系般的亲情。 倭寇,你不惹我你就罢了,你若敢欺负我、家人头上,那就休怪我辣手无情了,管你是什么面目狰狞,只要你没枪----一律去你大爷的。 风风火火往前赶,终于在山后鸣鹤镇附近山谷中找到了负母而逃的大叔母子.......... “老大,倭寇。”罕皮战战兢兢道。 张明远神情一阵,机警地向前方看去,果然,山谷空地上围了一群人........... 这是一群真正的倭寇,张明远绝对肯定。 打扮怪异,服装杂乱,长衫长袖者有之、短衣短衫者有之、和服作身者有之、身着盔甲者有之、T字裤叉打扮者有之、赤身打扮仅在腰胯间围一条肚兜者有之、者有之;或赤脚、或穿鞋,打扮怪异无一而论。 但使用的武器绝对是制式的长、短倭刀,锋利、亮可照人的刀面在阳光下闪耀着凛冽的光芒,令人心生寒意。 为首的几个人梳着髡头,头皮上抹着黑色的油漆,说不出的怪异难看加恶心,宛如地痞流氓似的彪形汉子,或坐或卧或站,时不时爆发出叽哩哇啦的怪声。 当看到手无寸铁还胆敢追来的送死的十几个人,倭群中爆发出狰狞的贱笑,仿佛那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几个愣头青唰的一声抽出倭刀,满目狰狞,哇哇乱叫地冲向张明远等人............... ........................ ------------ 第十四章:初显身手 张明远早看到了跪在圈中心,似乎在磕头求饶的大叔。 “罕皮,柴刀。”张明远怒不可竭大喊。 罕皮抽出背负的柴刀扔给他........ 几个冲过来的倭人仍旧笑嘻嘻,在他们眼中,这只不过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张明远站定身体,慢条斯理的回过身,对罕皮等人微微笑道:“你们看好了,让你们见识一下特种兵身手,特种作战具有哪些重大意义?特种作战在当前国际冲突中发挥哪些重要作用?特种作战......”他觉得这是难得的具有震慑教育意义的一次活动。 手中握定柴刀,长身而立,口中兀自喃喃自语个不停。 这个举动立即惹起了跑近前的几名倭人的无情嘲笑,叽哩哇啦对他指指点点,笑个不停,竟然用柴刀。 罕皮看着老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分明在表示着:老大,大敌当前,咱不装逼行不? 突然,两名倭人从左右向他冲来........... “老大,倭寇冲过来了。” 罕皮等自己人,纷纷捂着脸,面露担忧之色,不敢直视。 正沉浸在讲解特种作战理论中不能自拔的张明远,顿感非常气恼,这些畜生也和罕皮一样没眼力见....... 张明远一声大喝,柴刀闪电挥出,‘噗呲,噗呲’两声响过,两名倭人捂着脖子,面露惊异之色,不甘心地倒下。 在他近十年的特战作战生涯中,早已练成了大智若愚般的技击技巧---化繁为简,一招致命。另外,无论什么样的物件在他手中皆可称作武器,皆可发挥出它的最大效力。 眼前这两倭人虽是好勇斗狠之徒,但落在曾经受过魔鬼式、地狱式训练的特战队员,简直就是如切菜砍瓜般,就地放倒---何况还有把不怎么锋利的柴刀。 ‘当当’几声响起,荡开又攻过来的长刀,张明远一马当先,冲抢在前,左拳重重击在一名倭人的脖颈处,另一脚狠狠踢在另一倭人的下档处。 两人应声倒地,长刀脱手掉下。 “罕皮,捡刀。” 目瞪口呆的罕皮众人,直到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了张明远恐怖强悍的武力了,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对张明远的喊话根本没听见。 他们在‘吾日三省吾身’,在深刻反思与张明远接触这些日子有没有僭越不轨之事,如果有,此事一了,马上、立刻向他道歉,请求他的包容和谅解---就像得到真主的救赎。 张明远抽空看了看他的反应,见他没动静,只好无奈地摇摇头,飞身又冲了上去....... 瞬间,接连损失了四人的倭贼首领气得哇哇乱叫,挥舞着倭刀,如驱赶牲口似的焦急催促余下众倭向张明远发起新一轮进攻,声嘶竭力,焦急异常。 众倭人冲到张明远身前不远处,随即站定,手持倭刀来回围着他转动,跃跃欲试,但始终没有人敢带头扑出....... 这般诡异所思、一沾即走,找到漏洞狠命一击的敏捷狠辣打法,他们连想都没有想过,做梦都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般打法。 也不是倭人们头发长见识短,生活在他们这个时代,以往流传下来的各种技击之法虽然也被精粹提炼过,保留了精华所在,但与几百年后更加注重一招制命的特战技击术相比,还真不够张明远看的。 张明远见倭人只是围着他不断游走,虚张声势并不进攻,不由一声长笑,如离山之猛虎猛虎,卷起血雨腥风向他们扑了出去,柴刀连连劈下,与那十几个人战作一团。 张明远深知‘合而围之’的厉害,打定主意不让他们聚在一起。因此,急速转动身体,来回跳蹿,专往他们防守疏漏的空隙中钻,教敌人不能形成合围之势。抽空还不忘把握时机劈出一刀、打出一拳、踹出一脚,‘噗呲’、‘咔嚓’、‘啊’各种声音惨杂在一起.......... 只片刻时间,倭贼便躺满了一地,鲜血满流者有之、断手断脚者有之、悲惨绝望者更有之........... 只有一个留着三滤发咎的首领兀自还在哇哇乱叫....... ‘噗通、噗通...........’饱受折磨的倭贼纷纷跪下,希冀用这种恬不知耻的跪舔方式来赢取强者的宽恕,甚至还有几人脱掉上衣,请求强者予以惩罚。 ‘哼’,张明远冷冷一笑。 果然是‘跪舔强者、欺凌弱者’的畜生。 倭人们悲惨绝望的叫喊声惊醒了罕皮众人,看着满地打滚叫唤的倭人,他们彻底震惊了,不相信地看着正摆出一副睥睨天下、玉树临风POSE的张明远....... 也是直到此时,对这个先前还存有丝丝轻视感的年轻人无比信服地折服了,心中悠然升起了一种负罪感-----当然还夹杂着自豪感。 “这尼玛老大,流弊。以后跟着他,还愁不能做个铜锣湾扛把子?”罕皮等人的小心思开始活泛起来,打定主意要巴结好张明远。 同时,抱有这种心态的还有明朝大叔,也是一脸震惊地望着他,完全忽视了正悬在头顶上的倭刀。 “罕皮,带人捡起武器,然后给我狠狠地揍这些畜生生养的畜生。”张明远怒吼道:“再分出几个人围住那个头目,不揍成个猪头,没有面目全非,就别回来见我。” 曾饱受过张明远凌厉拳脚欺负,享受过非人待遇的众人,也许也受够了这些畜生的流氓气息,此刻纷纷以各种大吼来舒放着胸中积压已久的戾气,然后捡起地上的长短倭刀,分两队去完成海扁倭贼的任务。 前世的歹徒,此刻的倭贼,同为歹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两队人马的相遇,定能碰撞出非友谊的火花。 于是,苍茫的大地上,一群肤色黝黑、身材高大的黑人大汉,疯狂地扇动着自己那蒲扇大小的巴掌,一记又一记地扇在身材矮小、肤色惨白的倭人脸上,淡红、紫红、殷红、渗血........... “非洲大汉狂虐小倭人”张明远突然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熟悉的一幕....... “啊”一声惨叫,不远处的明朝大叔倒在了地上。 发完海扁倭贼号令的张明远正要冲上前解救大叔,突然看到了大叔倒在地上的身影,不由一股冷汗渗了出来,发狂地奔向大叔,边跑边喊:“罕皮,那个畜生活活弄死,什么手段你自己决定。” 尚离大叔还有一段距离的罕皮,突然见到那倭贼凶性大发砍到了大叔,早就吓得一身冷汗,生怕张明远怪罪,正惶惶不安时,又听见张明远的号令。不由心中大怒,召唤几个随同的手下,狠狠地冲向倭贼首领,仅一个冲锋,倭贼便被缴了械,哀哀怨怨地哇哇大叫:“&……#@()*!@#*&*()()&……&……” “罕皮,这畜生说什么?” 罕皮面露惭色:“老大,我也不是万能哦!” “那还等什么?揍死他娘的。” 非洲大汉那惧怕什么身高还低他们两头的倭贼,于是,蒲扇大小的巴掌、沙包大的拳头,纷纷招呼在他身上,惨叫声不断响起、变弱、再响起、再弱............ 看来,公愤之下,绝对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看着嘴角殷红、奄奄一息的大叔,张明远突然有一种很无助的感觉,命运仿佛是一根无形的稻草,令人抓不住,又令人抓狂。 “哇”的一声痛苦,藏身在树木后的老妇人颤巍巍走了过来,刚才这一幕,她老人家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 张明远扶着老妇人走近大叔,轻轻抱着大叔,痛不欲生,眼泪如泵出的泉水涌流不止.......... ------------ 第十五章:忠魂不远 “张.....公子,嘉靖乙卯(1555年)四月间,倭贼至鸣鹤镇。老汉沈良十,年已愈七十余,尚有九十余母,负之而逃。至五里外,力竭不能行,息山谷中。贼追至,乃跪拜请死,愿贷其母。贼见母子俱皤发颓老,舍之而去。继至,又舍之。良十怜母饥渴,方图饮食。贼又至,举刀欲杀其母。良十以身蔽之,遂被杀,而母得全。” 张明远默默点点头,轻轻叹息。 “张公子,咳咳.....老汉与你一见如故,这些日子的不到之处请你多多包涵,老汉这里赔不是了......咳咳咳。”大叔咳嗽声愈来愈重,气息渐渐微弱。 张明远浸着泪花,默默点头,生怕惊到了大叔。 “老汉枉享七十余年,家中只有九十余岁的老母,请张公子善待之..........” 大叔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话,睁大了双眼,就再也没了气息........ 他至死未能瞑目,眼睛紧紧盯着碧蓝的天空,充满了悲怆苍凉,一直到死,他都想不明白,这个乱世到底怎么了? 几十名倭寇竟然长驱千里直入大明腹地,上万官兵竟然不能阻挡,还会被吓得落荒而逃。到底是为什么? 他始终没有解开心中的疑惑。 “沈大叔,您放心,我会像奶奶一样侍候到老的。”张明远大声发誓道。 老妇人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罕皮,你们都过来。”张明远嘶声大吼:“从今以后,这位老妇人就是我们的奶奶,我们要侍奉他老人家终身,至死不渝。有谁敢不敬奶奶,别怪我辣手无情。跪。” ‘噗通.......’几声沉重的跪地声响起,老妇人面前齐刷刷跪倒了一片汉人、黑人。 “奶奶好。”洪亮而整齐的声音响起,众人朝老妇人又重重磕了一个头。 老妇人悲惨地痛苦着,颤巍巍站直身体,扶起众人,泣声道:“老身在此谢谢孩子们了。” 张明远忍住痛苦,强忍泪水,微微一笑:“奶奶,您也节哀,您失去了一个儿子,却得到了十七个孙子,这也是一件好事啊!”泪水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罕皮恰到好处地奉上倭贼首领的首级,摆在身死的大叔面前。 血染战袍、威风临凌的张明远,推山倒海般再次重重跪了下来,身后众人众人也随着跪倒、磕头。 “沈大叔,您亡魂不远,应该能看到晚辈们给您报仇雪恨了。这颗倭贼的头颅祭奠给您,望您在天之灵,稍减您心中的痛苦。我知道您心中定有很多疑惑和悲凉无奈,但请您相信,今后我们的大明定会杀尽倭贼,重焕大明荣光,强悍地屹立在世界之林,守护着我们万代子孙。 ……因为我,张明远,一个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要改变这一且,给您一个不一样的强盛大明..........” 张明远也觉得很奇怪,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绞尽脑汁地想离开此地,回归前世盛世时代的他,面对着沈大叔,突然说出了心里话,在这个比较陌生的时代,第一次有了人生目标。 沈大叔那不甘合闭的双眼,包含着无数悲凉落寞的神情,深深刺激了张明远,如生了根似的,时刻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这是激励的目光,也是催人前进的动力,哪怕今后遇见任何困难,也会因为这一刻的目光而勇往直前。 大叔英灵不远,相信此刻正站在云端默默注视着张明远,并且从今往后都会这么注视着他,看他如何实现诺言?看他如何找他心中对这时代所有疑惑的答案? 轻轻地合上了大叔那不瞑目的双眼,安排众人选取了一块向阳的地方,隆重地将他安葬。 张明远还是面无表情。 虽然,获得了胜利,斩杀了倭贼首领,生擒十四名倭贼,但心中那却毫无胜利的喜悦,尽是悲痛无奈。 也许是为了沈大叔的悲惨,也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张明远默默看着蓝天,突然有种想仰天长啸的感觉。 ‘敢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这句代表着堂堂华夏七尺男儿血性的千古名句,引无数大汉男儿敢于‘封狼居胥’,敢于‘弯弓射大雕’,可在大明就失去了效用了吗? 号称盛世的大明,在这号称‘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歌舞升平中,隐藏着多少苦难? 永乐大帝一手打造的万国来朝的盛世局面,难道就此一去不复返了? ............ 吩咐完罕皮众人捡拾了倭刀,打扫了战场,张明远又吩咐众人制作了一个简易藤条躺椅,好方便将老妇人抬下山去。 老妇人初遭丧子之痛,心情自然是异常难受,但在新收下的黑人孙子们真心实意的那前世非洲大陆那原生态式的搞怪逗乐中,逐渐恢复了笑容,毕竟九十余岁的老人家经历过太多的伤痛,生老病死在她眼中如过眼云烟般。 ‘逝者如斯夫’,放下暂时的伤痛,迎接新的未来。 虽然因为年老体衰,不能上阵杀敌,但也要比倭贼们多活几年,若在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如畜生般的倭贼被赶出大明,那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足可告慰逝去的儿子。 因此,老太太擦干眼泪,刚毅之色渐渐涌上脸庞----她需要亲眼见到倭贼的悲催下场。 这是一个有血性的时代。 ‘不求和、不和亲、不纳贡’是朝堂君臣秉承几百年的宗旨; ‘淳朴、善良、不服输、无畏惧’是天下苍生一贯坚持的理念。 .......... ‘哒哒.....’几声清脆的马蹄声响起。 “大人,那边有人。”一名小兵颇为兴奋过后,又睁大了双眼,惊讶道:“还有十几个又黑又大的人。” “我们还是来玩了。”花白胡子老者仰天长叹。 随即,数十名身着各色农家服装,手持大明官军制式兵器的兵不像兵、农不像农的人簇拥着皆是身材魁梧的一老一少,径直向这边走来。 简单向老妇人了解了一下情况,便走到沈大叔坟前,深深鞠了一躬。 而后,领头的一老一少抬起头来,满目惊异地打量着张明远众人,终于需要彻底正视一下眼前这群人,尤其是稍显稚嫩之气,但年纪绝对不超过三十岁的-----张明远。 刚才老妇的讲述,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人生观。 尤其是再看到地上不停翻滚,哀痛不堪的倭贼。 几乎以一人之力对战十五名倭贼,除被围攻而身亡的头领外,独自毫无悬念地生擒了余下十四名倭贼。 绝对的大获全胜、绝对的全歼倭贼,绝对的天大奇迹。 这代表了什么? 此子身具异常强悍的战斗力,绝对是战斗王,如能为抗倭大业所有,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压低身价,肃穆抱拳,往前躬身......... 老者强力抑制住内心愈来愈强烈的激动感,抱拳躬身:“敢为阁下高姓大名。” 张明远忙抱拳回礼:“张明远。” “张公子以一己之力而全歼众匪徒,立下如此旷世大功,实在是可喜可贺。” “不敢当,不敢当。”张明远淡淡谦虚,又悠悠说道:“若有一把AK47,那就更大获全胜了。” 老者一愣:“何为..咳咳,那个AK...7?” 张明远:“....咳咳咳。” 再也不敢显摆了.......... .............. ------------ 第十六章:杜氏父子 一问一答间,双方很快跨越了陌生这个级别,转而向着友好、合作、亲密、无间方向发展。 张明远也搞清了对方的来历。 这是一支由当地穷苦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民间抗倭组织,隶属于浙江备倭都司观海卫所属。 若说所属也谈不上,这只是一只不吃军饷的民间游击队,专门打击流窜到乡野的零散倭寇,进行一些正规卫所军所力不能及的战斗。 嘉靖初年,突如其来的几乎成为无妄之灾的倭寇几乎挑动了整个东南沿海地区的神经,彻底搅动了大明朝廷。 至嘉靖二十五年(1601年),倭寇再犯宁波、台州等地时,朝廷不得不重新调整划分沿海布防,将浙江沿海地区所有卫所合而再编,分设六个备倭把总,分领各卫所军事并巡防汛地。 把总的上级是参将,统领于总兵官。 这种把数个卫所设为一个防区,打破了以前以省指挥使统领卫所的格局,并设置总督居中调度海防兵力。在下面设水寨、游兵、巡哨为第一道防线;以卫所为中心,包括巡检司、烽堠、墩台、营垒为陆上第二道防线。把总、参将可以调动本防区内的兵力,总督可以协调沿海各防区的兵力,从而形成了从海上到陆地,从一点到一片,从一片到全局的立体防御体系。 嘉靖三十二年(1608年)四月,倭寇400余人进犯上海的南汇、川沙、松江等地,被参将卢镗击败后,小股流寇竟分击各地,连破临山、郭巨、乍浦、青村、柘林、松江等卫所,并直接威胁观海卫。观海卫指挥佥事张四维率兵迎战。 当时在杜家桥有杜闻铭、杜淮父子,自散家财招募了一批年轻力壮的勇士,组织了一支民间抗倭队伍。听到倭寇进攻观海卫的消息后,率领所部火速赶去增援,与卫内官兵里应外合终将倭寇击退。由于作战出色又勇猛异常,被海道副使刘起安委以重任,令父子俩守护慈溪、余姚、定海等地。 此时,与张明远相见的二位民间组织首领正是杜闻铭、杜淮父子。 此次,倭寇再次进犯观海卫时,被卫所正规军成功围剿,但还是走了一些漏网之鱼。这十几名倭贼流入慈溪县后,专在山野树林中流窜,不时袭击分布于山林中的村庄。 杜闻铭、杜淮父子闻讯后,尽起队伍进行追剿,但还是被倭贼逃跑了。二人不甘心失败,率领义军到处追剿,终于在得到乡民报信后,才追击到此地,没想到已被张明远等人给清缴完毕。 二人常年清剿倭寇,与倭贼作战无数,深知倭贼战力惊人,凶残成性,加之大明军队卫所制腐朽没落,清剿战事往往胜少败多。因此,在明军队及广大沿海百姓中早已流传出‘倭贼是杀人不眨眼魔鬼’,这间接造成了倭贼愈来愈猖狂,大明军队愈来愈孱弱的无奈事实,无数次的十倍、百倍力量清剿也仅仅是将倭贼赶走,从未出现过大获全胜的场景。 而今日,张明远以一己之力就完成了对十数倍倭贼的清剿,而且还是大获全胜,怎能不让杜氏父子高兴,心中早就打起了招募张明远等人的主意,这绝对有助于抗倭大业的顺利进行。 “不知张公子仙乡何处?”杜闻铭抱拳道。 张明远拱拱手,笑道:“在下自西面而来,闲来无事,呼朋唤友做些小本买卖。”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从何处而来,干脆撒了谎,省的以后又是麻烦事。 杜闻铭指了指身旁的罕皮等人,惊异道:“不知贵友从何而来?为何这般模样打扮?” 张明远无语了,毕竟自己是华夏人种,怎么撒谎都行,可这些非洲大汉就不好圆谎了。说他们是华夏人,除非对方脑袋被驴踢了或被门挤了,才会相信。 其实,他也很头疼,很恨老天爷的大方。 别人穿越都是独来独往,夺舍也罢,穿越也罢,都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自己可倒好,老天爷有点十分垂青自己,生怕自己受了委屈,准许自己穿越时,还不忘奉送几个手下。可话又说回来了,哪怕是奉送几个华夏人也行啊,省的让自己见一次陌生人就得费尽口舌解释。 可居然送了几个非洲大汉,真的很烦。 明朝也是讲究相貌堂堂的,富贵人家外出,周围随从哪个不是模样周正的形象,前呼后拥间,气派隐隐而现。而自己呢,外出时,身后十几个身着明朝服饰的皴黑的非洲大汉,那感觉,简直就是大煞风景。 华夏古装可不是皴黑的非洲大汉能驾驭了的。 还有一个难言之隐,十几个非洲大汉跟在身边,也很容易让人有那方面误解的。 哎!尽力圆谎吧!谁让罕皮他们几个又露出了萌萌哒的表情,张明远最受不了这个。 “这个嘛!”使劲挠了挠头,张明远再次揉了嘴角,长吸一口气,龇牙咧嘴道:“他们都是仰慕我大明,深为锦绣大明所折服的西域商人,加之对小弟我的人品那也是万分敬佩,这才抛家舍业,要死要活的跟随在左右,希望有生之年能做大明人,死后也能为大明鬼。” 杜闻铭:“...........” 杜氏父子面面相觑,不羞不臊的几句话竟惹得父子二人无言以对。 他虽没到过西域边陲,但活了大把年纪,对来往大明做生意的西域商人也是有所耳闻的,对他们的相貌也略知一二。同样是异族人长相,虽然也是高鼻梁、蓝眼睛,但这肤色、嘴唇、长相好像没有眼前这几位那么更加突出吧?但也不能不相信,这应该就是当事人最正式的官方解答,谁让人家有最终解释权呢? 张明远从没想过自己一番漏洞百出的谎言能完全赢得对方的信任,只期盼能稍稍减轻对方的疑虑,然后处事圆滑地面露敬佩之色并拱手对自己打个哈哈,说声‘久仰、久仰,如雷贯耳....’之类的下台阶言语,不着痕迹地给他留下面子,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 ................. ------------ 第十七章:前世今生 可看着杜氏父子默默相觑的模样,脸上不由一热,心中也颇为尴尬,难道明朝大叔级别的人都不看《菜根谭》吗?这为人处世的本领实在不敢恭维。 不得不再次拱手,哈哈道:“......咳咳咳,这个嘛!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的。”顿了顿,突然又摆出遥望旷野的神情,无比正色道:“这些都是不远万里而来,有着远大抱负的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志气的‘四有’且纯粹而脱离低级趣味的国际友人,泱泱华夏、煌煌大明,难道竟因为肤色不同而对他们心生歧视吗?我们是一个包容的民族,只要他们向往大明,仰慕大明,我们应该敞开心扉去接纳,而不应该对外排斥,我说的对吗?二位。” 终究还是没说到根子上,但最后那一句‘泱泱华夏、煌煌大明.....’等大义凛然之语却终于使同样尴尬的杜氏父子面露缓和,有了台阶,终于抱拳说出了张明远久已期待的‘久仰、久仰,如雷贯耳....’。 虽然不是很懂‘四有’之类的言语............ 张明远终于笑了,看来还是大义凛然的话好使,今后要多多说起,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装逼会再次遭雷劈’? ............... “张公子,不知地上这些倭贼怎生处理?”杜闻铭再次抱拳。 “这些倭寇本来死不足惜.......”张明远呵呵一笑:“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有更大的用处。” 杜闻铭神情一震:“还请指教。” 张明远正色道:“我常听人说起‘倭人天生异象’,‘三头六臂’,‘魔鬼长相’,这些怪异而不切合实际的言论,着实对我大明军队、百姓产生极大的心理压力,这也是多年来我军战不敢战、屡战屡败的原因。因此,我觉得应该生擒活捉,最好在大明各城镇游行示威,让咱们都见识见识这些畜生,对抗倭大业也是有帮助的。” 杜闻铭大喜,眼角不禁泛起了泪花,这正是他期盼已久的夙愿。作为身经百战的农民剿倭组织首领,他当然清楚多年来沿海各地倭贼屡剿不灭的原因,大明军队久疏战阵、战力羸弱是一个方面,但最重要的一个诱因还是这些民间怪异的传言,说什么‘倭贼是魔鬼转世,身具异相,能生吃人肉喝人血’,如破坏力极强的瘟疫,早已在沿海地带四处弥漫,所过之处皆是人心惶惶,恐惧情绪人人有之,避之而无不及,哪还有心情与之交战,就算一照面也会被吓的半死。 虽然历次交战中,也有一些倭贼被生擒,但绝大部分是明朝海盗,鲜有真正的倭贼,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而就地正法,很少能拿来游街示威,展示给百姓观看的。 这也许是华夏子民与生具有的与世无争所衍生而来的淳朴善良的‘变性’----懦弱。 杜闻铭长身一躬,激动道:“张公子所以既是,我等定当遵意而为。” 张明远忙再次躬身,谦虚道:“老爷子,您可折煞小子了,我只不过就事论事啦!” 顿了顿,有说道:“老爷子,小子有个不情之请。” 杜闻铭一愣,忙道:“但说无妨,但有所请,定当全........” 张明远急忙摆手打断,悠悠道:“老爷子,作为亲密的战友,今后我们之间的对话能不能不要那么文绉绉的?” 杜闻铭:“............”表示对‘文绉绉’很不解。 “文绉绉真的很烦的,毕竟我的文言文词汇量很少,不足以应付您的长篇大论。”张明远追加解释。 杜闻铭:“.........文言文?” 张明远叹口气:“就是说我们应该多说一些白话文。” 杜闻铭一脸惊愕:“何为白话文?” 这次轮到张明远懵逼了,又叹气道:“就是说的话要‘口语化’。” 杜闻铭再次无语:“那何为‘口语化’?” 张明远急忙长身一躬:“老爷子,我突然觉得文言文也挺好的。”他不敢在说了,言多必有失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张公子但有所请,我等必定全力以赴,只是还请你解释一下何为‘口语化’?我等努力改正。” “老爷子,我等何时出发回营?晾在此地不觉已过大半日,我之肚皮有些咕咕叫也。” 杜文明:“...............” 张明远突然想哭............. 还是大哭。 同样是华夏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怎么那么难沟通呢? 差距怎么那么大腻? ................... 应杜闻铭、杜淮父子的盛情邀请,已无家可归的张明远等人暂时入住了慈溪县城,算是加入了慈溪民间抗倭组织。 之所以称为民间抗倭组织,自然是由乡民百姓自发组织成立的,更没有像正规卫所军那样拥有独立、制式的营房设施,只是在县衙附近一排无人居住的空房里,设置了临时指挥机构。平时无战事时,仅留少许几个人值守,以方便随时接收各地传来的军情急报。 好在空房子众多,张明远等人算是有了一个像模像样的非茅草住房了,对于经常食不果腹的众人来说,还是很满意的。 关于十几名倭贼的关押处也选择在此地,鉴于抗倭组织人少的现实境况,暂由张明远带来的非洲大汉看管,这样,牢头的责任又责无旁贷地落在了还兼任富尔分队长罕皮的身上。 对于新认的奶奶,张明远可没忘记,挑选了其中最大、最干净的住房让给她老人家,并请了两个无家可归的小丫头专门服侍。对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老人家而言,这日子过得极是舒适了,沧桑的老脸上笑容也一日多于一日。 当然,也有一些不好的现象,比如罕皮这些非洲大汉的身份问题。 初来乍到,罕皮等一十六名皴黑的非洲大汉自然引起了慈溪百姓的热情关注,他们秉承着华夏百姓‘爱从众又好奇’的心理,一波又一波,呼朋唤友、携亲带故前来临时指挥部参观见学,把个好好的办公场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人声鼎沸、叽叽喳喳,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好不热闹。好在罕皮等人前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在M帝主义大炮坦克下都不曾皱一下眉头的黑人兄弟们,脸皮也是极厚的,根本就不明白被人犹如动物园的珍惜动物般围观在华夏文化中被认为应该具有的羞愧心怎么写,以为是当地百姓发至肺腑的善意,还摆出各种前世具有沙漠特色的舞蹈迎合民众的猎奇思想,一时间,引得当地百姓轩然大笑,竟还有人扔些铜钱来犒赏,把这当做了江湖卖艺行为。 针对当地人‘热情好客’特色,罕皮更是突发奇想地推出了新节目,组织黑人兄弟们排练了一套具有非洲原著特色的前世健美舞蹈,穿着不知从何处搞到的各类型明朝服饰,走起了T台。 从未见过如此怪异活动的百姓,为之疯狂了,多年来饱受倭寇之患而悲催稀碎的心灵也随着欢乐疯狂而渐渐平复下来,县城里也渐渐多了笑语。 歪打正着,罕皮众人的举动给了百姓生活的信心。 ............... ------------ 第十八章:游倭之争 怎么说呢,反正二十来岁,正处于豆蔻年华的罕皮正捧着赚来的铜钱哭得泪水涟涟,楚楚动人,前世饱经战乱的他一旦有了平静的生活,焉能不喜极而泣? “罕皮,我觉得应该给你们建一间大房子..........”张明远不知从何处蹿出。 罕皮更加激动了,泪水如泉涌:“老大,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给怎么报答你。” “......而且是那种四处透亮........” “啊!”罕皮睁大眼睛。 “.......并在四周装上铁栅栏的房子........” 罕皮:“..........” “......然后,你们在房间里摆出各种萌宠的动作..........” 罕皮铜铃一般的大眼睛一动不动:“...........” “然后,我在门口设一收费台,门票暂定二十文一张。” 罕皮恍然大悟出了老大的含义,涨红了脸庞,哭丧道:“打死我们也不当动物。” 张明远语重心长道:“罕皮,你要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自食其力有什么不好?又不会掉块肉。” “老大,你怎么不当动物?” “我进化的比较彻底喽,不太像。”张明远耸耸肩:“再说,我在里面当动物,你们十六个人收费,怎么说也有点官僚主义吧?” “老大,你就是个骗子。” 地上尘土飞扬........ 原地还留有罕皮跑远后,鞋底与地面摩擦而出的滑翔印迹....... ............... 当然,张明远要建动物园供人参观的想法只是一闪过的念头罢了,他可没打算拿憨憨厚厚的国际友人的脸面开玩笑,这是极不道德,弄不好还会引起国际纠纷,同时也违背人类基本常识,混淆人类与动物特征的范畴。 张明远对罕皮的一时兴起也是极为赞同的,毕竟可以为县城带来欢歌笑语,脸上笑容多了,心情自然放松了,对重拾百姓的信心也是大有帮助的。 ............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便早早闩门落锁了,县城逐渐恢复了平静。若不是街上不时传来几声打着灯笼走家串户、游街巡查的抗倭队伍的吆喝提醒声,有谁能相信这是一个白日还算繁华的县城? 宵禁政策古来皆有之,不过是在特殊时期施行的无奈之举。试问,和平安宁时,有谁不想通过夜间的游玩喧闹来洗尽白日劳作而留下的铅华?娱乐活动多样化的前世人们还免不了彻夜的夜生活,何况是乐趣不多,寂寞无比的古代? 自从产生倭寇这个名词后,慈溪百姓不知经过了多少这种难捱的长夜了,心中定是十分的凄苦。 张明远深深表示身同感受,虽然前世也是在军中服役,但无战斗任务时,晚上还是可以通过喝喝小酒、看看电影、打打牌、健健身来消磨一下时光的。可在这,漆黑一片的地方,能干什么?就算你能找到乐子,有谁能理解你超越时代几百年的思维? 因此,他感到很痛苦。 吃过晚饭,吩咐罕皮到离住处不远的小酒馆打了一坛子花雕,又弄了几样小菜,准备作为自己应付漫漫长夜的精神食粮,当然,也要叫上罕皮小酌一下,作为曾经无数次做出对他口头或者肢体上不友好问候的歉意,小小弥补一下可能疏远的国际友谊,增强战友情节。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像《战狼2》中与吴京PK酒量的非洲小伙喝不惯华夏烈酒?一口就晕倒,那就没意思了。 正自言自语间,杜文明遣人想请,到县衙议事。 ............ 张明远赶到时,明显察觉到县衙内阴云密布,令人压抑不堪。 前堂威武大气,隐隐生威,令人不寒而栗。 但依‘官不修衙’的历代执政理念,慈溪县衙前堂显得破破烂烂。 但这种背后那种体恤民财、民力,以及将教育预算排在修衙项目之前的传统执政理念,毫无疑问属于永不过时的价值。 无论慈溪知县官声如何、能力如何,但就这一往无前的能忍‘四旧’的理念就着实让人钦佩。 前堂早已坐了五个人,分别是知县柳东伯、县丞伍操行、主簿王多仁,以及杜闻铭、杜淮父子。 几人正默默无语,县丞伍操行与杜氏父子脸色均显得阴沉异常。 见张明远进来,堂内众人纷纷抬起头注视。 与张明远有过接触的柳东伯拂须一笑,指着他对身旁的县丞、主簿介绍起来:“二位,这位便是老夫常提起的年轻有为后生张明远,几日前,曾独力清剿十余名倭贼,如今暂住本县。” 二人在张明远进来时,就隐隐判断他就是县城盛传的剿倭英雄,但心中还是有些不相信。待知县介绍过后,二人这才惊愕起来,他们完全没有料到独自剿灭十余名倭贼的英雄竟是如此年轻。大明军队年年剿倭,往往都是十倍、百倍对阵对方,尚还不能大获全胜,可眼前此子竟凭个人之力就完成对战十余倍的倭贼,战力之强悍,实属罕见,这让大明军队情何以堪?况且,他还如此年轻........好像也就二十来岁吧。 二人急忙起身,拱手抱拳施了一礼,齐声道:“早就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实乃我县百姓之福气。” 张明远也紧随着长施一礼,算是见过了照面。 知县让了座后,县丞伍操行仿佛对张明远异常好奇似的,拉着他东问西问,言语间颇见亲密,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杜闻铭则重重‘哼’一声,冷冷地瞪了伍操行一眼,默默无语。 张明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隐隐感觉今日之议事不同寻常,有股浓浓的火药味。 初来乍到,不甚熟悉明朝官场的张明远,在应付了伍操行几句后,便默不作声。 趁着又是沉默的时间,张明远偷偷打量了一下几人。 知县自是见过的,白白胖胖,撑得官服臃肿的像个球,一双注重保养而雪白葱绿的手上戴着玉扳指,真不知道这家伙在这倭贼横行的年代是如何保养自己的。此刻,默默无语坐于主位,白胖的脸庞上下蠕动着,双眼含着犹豫不决似有什么难言之隐,遥望着堂外夜色,又刻意地保持着端庄自威的身姿。 县丞伍操行就淡定多了,微颌着双眼,气定神闲地抚着胡须,一双眯着的小眼睛时不时透出晶亮的光芒,大绿的官服恰到好处地贴在身上,显得干净朴素。 主簿王玄则清闲得多,作为主管文书的官吏,只需负责好自己那一摊就行了,县中商议大事一般不怎么参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杜闻铭父子心中好像存了天大的怨气,脸庞露出清光,双眼清冽冷厉,胸膛鼓鼓得一上一下,明显是被什么人气得。 ------------ 第十九章:县衙乱仗 说实话,吴操之作为文官,率真脾性、固执气节是有的,但他找错了斗殴对象-----一位常年混迹行伍且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老英雄。焉能不吃亏? 吴操之此刻连死的心都有了,一双红肿得老高的眼睛一边与杜闻铭互相狠狠瞪视,一边又不忘朝知县柳东伯投去哀怜的眼神,他在等知县说句公道话,自己好有个台阶下......... 柳东伯是个聪明人,平时左右逢源惯了,油滑得像一条泥鳅。对于发生在眼前的一切,他只是装作没看见,微颌着双目,不住地抚着胡须,既不劝架,也不拉架。毕竟,这种场面他见多了,也作为当事人亲身参与过几次,深知劝架不易,弄不好还会引火上身,况且他还是一个尊奉---老好人思想。 对于知县柳东伯此时的举动,除张明远初来乍到不甚了解外,其余人皆是熟悉他脾性的,因此,也颇能够理解,毕竟大家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锱铢必较的。 战局到了一方毫无还手之力,完全处于挨打被扁的局面,柳东伯也不能不站出来说句话了。 毕竟作为领导,各打五十大板的世面也是见过的。 装出一副刚了解实情的样子,颇为惊讶道:“哎呀!我说二位大人,年纪都一把了,消消气,消消气,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嘛?何必大打出手呢?” 听见知县发话了,杜闻铭也不好再揪着吴操之不放了,猛地一摔,将他扔了出去,恰到好处给扔到了座位上,也算是盛怒之下没有将他扔到地上而保全了他一点脸面。 吴操之龇牙咧嘴地倒在了椅子上,边揉着青紫肿胀的脸颊,边含糊不清大骂道:“杜闻铭,你个老匹夫,老夫和你没完。” 他最惨,打又打不过,只能从言语上找回点场子。 杜闻铭冷哼一声,狠狠道:“好,反正梁子早就纠结下了,哪天你有空闲了,划下个道,随你拉多少人过来,老夫等着就是了。”又是哼的一声,坐了下来。 张明远更加无语了,这不是前世两个黑道帮派约架的行话吗?颇有点前世约架风格:孙子,你有种,随便摇人,老子等着;但绝对胜过前世的粗鄙不堪且毫无修养。 他突然很佩服起古人的文化修养,哪像前世?比如,形容‘啪啪’只用两个字,而后世却用‘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孰雅孰糙,一目了然。 吴操之气呼呼地摆摆手,大声咒骂:“老夫岂能怕你这生儿子没皮炎的老东西。” 真不知道吴操之的脑子怎么长的?居然诅咒起已健康成长了三十几年尚无病无灾的杜淮,这句话终于点燃了他的怒火。 杜淮狠狠地拍了一下座椅扶手,长身而起:“吴老匹夫,其他的话休要再提,这游倭示威是个好计策,必须要推行。当前形势,你也不是不知,近到县乡百姓,远至卫所军队,哪个不惊惧倭寇?哪个不望风而靡?若游倭示威,使我大明军民能亲眼目睹倭贼相貌,再枭首示众,可大大减轻我军民之恐惧心理,对抗倭大业有功而无半分过错。” 吴操之冷笑道:“杜淮,你好大的口气。你如何确定游倭示威就一定能安抚我大明军民的恐倭心理?这些年抗倭战役胜少败多,军民早就对倭贼惊惧不已,若再游倭示威,万一刺激了军民,扰乱军心、民心,到那时,心思乱了,还如何完成抗倭大业?这等丑事若再传扬出去,岂不是我等的过错?有亏于天下?慈溪脸面何存?朝廷脸面何存?” 杜淮也冷笑不已:“老匹夫,你也莫总拿游倭示威会扰乱军心、民心说事,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恐怕只有你心知肚明。据说吴大人家居排场,生活奢靡,每年都有不少人到大人府上孝敬,可以说是络绎不绝,所孝敬的银两没有数万也有几千吧?难道是吴大人与倭贼有勾连,做了倭贼的眼线,帮衬着倭贼,游倭示威恐有损吴大人在倭贼心中的良好形象,从此不再受到重用,断了财路?若真照吴大人所言,这游倭示威确实行不得........” 砰! 吴操之狠狠一拍桌子,恼怒成羞:“姓杜的,你别欺人太甚。”说罢,抓起手边的茶盏托盘砸了过去.......这次,他不再挺身而上了,连七十岁的杜闻铭都扁不过,自信在身强力壮的杜淮手下,肯定过不了一招。 于是,第二轮战斗开始了。 砰、砰........堂内顿时大乱,各种物件漫天飞舞。 不过双方还是尽量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只扔东西,不再进行肉搏战。 杜闻铭则牢牢遵守两不相帮的做人理念(毕竟他对儿子的战力还是很看好的。),与张明远、柳东伯、王玄三人来回变动着座位,在堂内穿梭着,躲避随时可能砸过来的茶盏、托盘等物件。 “别打....哎呦!....了”知县略带哭腔的嗓音伴随着漫天飞舞的物件在堂内弥漫,手下们的战斗精神确实令人敬佩,但再打下去,恐怕这前堂迟早会变成一座空室了。 不多时,堂内可以顺手拿起的物件被抓取一空,再也找不到可用之物,堂内一片混乱,狼藉不堪。 二人没了武器弹药,也不方便扔诸如椅子等大件物品,遂气呼呼地坐了下来,怒气冲冲地互相瞪着对方,随时应付着可能出现的新战斗模式。 杜淮毫发无损,身为抗倭组织二号首领,身手自然是矫健异常,将对方扔来的物件一一躲避,气定也颇为神闲;吴操之则不同了,先是与杜闻铭肉搏一场,挨了不少拳脚,耗尽了气力,兼职年纪偏大,扔向杜淮的物件失了准头,同时也接受到了对方各种物件的精确打击,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大绿的官袍上也是茶渍斑斑,显得狼狈不堪。 以一敌二确实难为他了,张明远暗暗摇头。 柳东伯战战兢兢从袖筒里掏出洁白的手帕,颤巍巍地擦了擦满额的老汗,哭丧道:“二位,咱们有话好商量嘛!何必又动武呢?再说,倭寇是张公子生擒的,咱们怎么也得问问张公子的意见不是?”刚才漫天战斗物品乱飞的景象着实将他吓得不够淡定,此时再也不敢托大,将皮球推给了张明远。 正惊世骇俗的张明远冷不丁被知县点了名,顿觉头大异常,此情此景怎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学员所能搞定的? “......咳咳咳,这个嘛?........”一向果敢的张明远也有些脆弱,半句话也说不出。 毕竟,他实在不想让吴操之再进行第三轮战斗了,毕竟他老了,也累了。 柳东伯见状,深深叹了口气:“即可修书一封,将游倭示威一事秉知浙直总督府,小小慈溪县做不了主啊!” 张明远顿觉心中一松,瘫坐在椅子上。 ................... ------------ 第二十章:祸乱根源 县衙议事就这么以上报浙直总督府而无疾而终,各人均是心怀鬼胎,但笼罩在各人头顶上的阴云却如生了根似的久久不能散去,非要等到浙直总督府的批复后才能消弭于无形。 张明远很是想不通作为一县之主的柳东伯居然不能自主决断县中大事,非要在众下属之间寻求平衡,两不得罪最好。这种左右逢源,又极力照顾双方情面的处事方法很让他小觑。 哪像前世,在官场中,一把手就是一把手,拥有绝对的权威,任何人都无法挑战。当下属为某件事争议不断且力量相当时,一把手拥有绝对的‘一票否决权’,从而左右大局的走向。哪能像慈溪县衙,吵吵嚷嚷半天,动手动脚几个回合还不能最终形成决议。 当然也和主官的性格有关联,一味地在下属之间找平衡,想两不得罪,那主官的威信迟早要丧失殆尽,无人肯服了。 这样官员的处事方法,张明远绝对不会效仿。 日后若能开府建牙,当个一把手,必须要树立自己的威信,尤其是在权力过于集中的古代,‘一言堂’未尝就是一件坏事。 按照张明远的想法,游倭示威绝对是一件利军利民的好事,能消弭将士、百姓惧寇心理的好处暂不说,仅是游倭之后将众倭贼斩首示众,定能大大增强军民抗倭信心,巩固并夯实抗倭大业基础。 对吴操之的怪异思维,张明远也表示不能理解,真不知道这哥们的大脑回路是不是被堵塞了,或者被门挤了,或者被驴踢了。 当然,这些都是身外之事,目前还不是尚为平头百姓的张明远所能思虑的,他现在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抓紧时间赶回去,与罕皮小酌一番。 来到大明也月余了,还没尝过古代那纯天然、无公害的酒呢!不知道会不会像前世科学家所分析的一样,白酒如啤酒---没劲,千杯不倒。 .............. 罕皮今晚很兴奋,他从不敢想象无故爱施拳脚的张明远怎会单请他一人聚餐,对他的怪异举动虽然抱有深深的怀疑,但也很幸福的。这不,趁着他到县衙议事之际,早早就遵从吩咐摆好杯盘碗盏,专等他的到来。 张明远心事重重赶到时,罕皮已独坐良久,如伊人托腮独守空房,心头不由一阵发憷,这家伙不知从哪学到了一副多愁善感的表情,总是让人有种想狠狠抽他的感觉。 见张明远进来,罕皮张开双臂,如一只轻快的小鸟分开了翅膀迎了上去,微撅着皴黑的嘴唇,似乎要送上最真挚的欢迎礼---拥抱加亲吻,至少他觉得这是讨好老大的最直接的方法。 张明远立刻察觉到罕皮那饱含四射激情的目光中透露出异样的风采,他能推断出这是非洲人民最隆重的欢迎式,并且可以确定在拥抱过后还会送上碰鼻或吻颊之类的见面礼,一想到罕皮那皴黑且硕大的嘴唇,张明远浑身就是一阵冷战。 忙施展身手,轻快地避过罕皮,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罕皮,华夏人是很含蓄的,就像纯洁的初吻一定要留给自己的爱人一样。”张明远望着有些失望的罕皮,略微抱歉了一下。 “初吻?我都不知道给谁了。”罕皮略微一愣,又幽幽道:“老大,初吻,一定要献给自己的爱人吗?” 张明远很是无语,对于一个有着随意奉送‘初吻’优良习俗的民族,他这一生不知奉送了多少亲吻,谁知道他的初吻献给了谁?也许是一个同样皴黑且拥有硕大嘴唇的糟老头子。 “.....咳咳咳,这个嘛!对于我们华夏人来说,当然是这样的。”张明远正色道:“当然,对于母性泛滥的民族,可以不遵守,真主安拉应该不会怪罪的。” “真的?”罕皮展开硕大的身躯,一蹦三跳,然后又扑通一声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双目含情眨个不停,厚且硬的睫毛上下不停摆动,萌萌哒又无比小清新道:“老大,也须我这一辈都要生活在这里了,也许会娶一个华夏的姑娘,请您一定替我保守初吻的故事,要不然,她会不赞同的。” 张明远再次无语:“..............”只得强忍胃部极度的不舒适感怔怔地点了点头。 罕皮顿时发出开森的笑容,对老大的仗义表示非常满意:“老大,您是个大好人,我代表真主感谢您的十八辈祖宗。” ‘噗呲’一声,刚端起酒杯,送到口中的第一口酒就这样被张明远喷了出来,悠悠道:“......咳咳咳,罕皮,这不是一句好话。” 罕皮再一次睁大牛眼,无比凄惨地望着他,绷紧全身,幻想着可能到来的拳脚之祸........... 张明远重重叹了一口,就那非洲榆木似的脑袋哪怕敲碎了,换上华夏的榆木,也难保因水土不服而再次产生疙瘩。 想想在罕皮身上施的拳脚够多了,自己吃点亏就吃点亏吧,当做是利益交换了,毕竟与自称华夏通但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老外之间的言语沟通太难了 幸好罕皮及时察觉了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杀机,见老大难得心平气和般的怔怔出神,而没有雷雨交加般的恼羞成怒,罕皮放心了,及时转换了思路,恢复了理智,见风使满了舵,转移了话题。 “老大,今天县衙议事怎么样?”罕皮颤巍巍地给张明远斟了一杯酒,弱弱道。 张明远叹了一口长气:“罕皮,你们国会开会时会吵架吗?” 罕皮呵呵一笑:“吵架?还动手打人呢!有一次,因为决议是否增加工业税收时,我们总统联合好几个副总统狠狠海扁了几个不听话的议员,哈哈,您别说,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官了,打起架来那简直不弱于年轻人,几个议员被揍得鼻青脸肿,躺在医院里休息了好长时间才恢复。呵呵呵。” 张明远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你们的那项决议,应该就是‘去工业化’吧?” “对,本来我们国家很富有的,至少当时比你们华夏富有,比如,世界上第一例心脏手术就是在我们国家进行的。”随即,罕皮眼神一黯,叹了口气:“后来,来了几个所谓的西方环保主义者,拿着一摞西方山清水秀的照片找到政府,说什么工业化污染环境,要求我们限期整改,为世界良好的环境做贡献,因此,国会通过了决议...........” 张明远颇为同情地望着他,痛惜道:“后来,你们政府就大力提高工业税收,导致本土工业无处生存,纷纷倒闭关门,西方资本趁机流入,大肆收购本土工业,哄抬物价,肆无忌惮污染环境。再后来,缺少工业支撑的你们,国力日渐衰弱,人民日益贫困,内乱由此而生......” ************************** ------------ 第二十一章:圣母婊子 罕皮无力地点点头,两行晶莹的泪水顺颊而下,打湿了手中的酒杯......... 对于罕皮的无声泪下,张明远不再惊讶,也不会嘲笑他‘男儿有泪不轻弹’,还会很欣赏他的‘只因到了伤心处’。 不可否认,他的祖国曾遭受的奇葩且痛彻心扉的往事。 那年,仅凭一些西方所谓的环保主义者出示的也不只是什么时候拍摄的青山绿水照片就敢举国放弃工业化道路,从此,在没有实业兴国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本已进入了准发达国家的行列,却因无知的懵懂而丧失了前进的动力。 当然,那人的惊世之举,却赢得了西方的称赞,获誉无数,被西方称为圣人,但间接出卖了国家,出卖了人民,这样的领导人也是朵万世仅有的奇葩。 还有,那人的无偿去核武举动........ 还有,无偿接受最烂的国家里的最烂的人的非法移民,只因为他的一句‘人生而追求自由,自由的国家不会不欢迎追求自由的人民。’ 国家愈来愈积弱,人民愈来愈贫困,这一切就因为有一个敢于出卖国家利益的人。 .................. 张明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罕皮。这不是你的责任。再说,我们来到了华夏古代的明朝,前世的国家再怎么样,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顿了顿,心中一动,喜道:“罕皮,我们穿越到了过去,如果我们能改变历史...........” 罕皮猛地抬起头,随意抹了一下泪水,兴奋道:“对呀!我要成长,我要强大,我要改变前世国家的历史。” 张明远猛地一砸桌子,长身而起,正色道:“还你一个国富民强的国家。” “谢谢老大..........” 擦干泪水,罕皮深深朝张明远鞠了一躬。 “来,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休管他人瓦上霜。”张明远举杯大感畅怀。 平行世界,也是有极大好处的,可以改变历史,而不破坏前世世界的发展格局。 确定完人生目标的罕皮显得非常开心,举起杯子与张明远连浮几大白后,双眼略显萎靡,舌头也大了许多,含糊不清道:“老大,听您的口气,今天晚上,县衙议事恐怕也是吵吵闹闹的哦!” 本来担心罕皮会不会像《战狼2》中与吴京PK酒量的非洲小伙喝不惯华夏烈酒而一口就倒的张明远,此时也是醉眼惺忪,一拍桌子,骂道:“奶奶的,吵闹也就行了,还尼玛动手,让老子真是大开眼界。” 罕皮咧嘴一笑:“意见不统一嘛!可以理解。” 张明远恨道:“尼玛,你不提这个还行,一提就他娘的来气。吴操之这王八蛋脑子是不是缺了根弦,非要制止游倭示威,一看这家伙就不是个好东西,和你们前世的总统一样,都是尼玛圣母婊。还有那个知县.........” “不知,张公子刚才所说‘圣母婊’是为何物?”一道细若游丝,充满温文尔雅的声音自黑暗处传来。 接着,一条欣长的身影出现在饭桌前。 正沉浸在无比敞怀、酣畅淋漓的痛骂中的张明远,突然眼皮一跳,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回头观看,不想人醉腿麻,刚回了半个头,便见到一张胡须满面的脸庞,脚底一软,‘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鬼呀!”已然酒醉的罕皮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来人赶紧扶起张明远,连声道歉。 张明远这才看清是杜淮,揉着兀自扑通扑通发跳的小心脏,幽幽地埋怨道:“杜哥,你是鬼魂吗?你是飘进来的吗?”脸上略有怒意。 但来者是熟人,也不好发作。 杜淮挠挠头,满腹诧异:“我不是飘进来的啊!我有脚,当然是走进来的。” 绝对的罕皮的同类,好赖话都听不明白,老实本分的人脑子都不开窍吗? 张明远很是无语,心有不岔道:“走路没有一点声音,不是飘进来的,还能使走进来的?” 杜淮也有些崩溃:“走路没有声音,就是飘进来的?” 张明远彻底无语,但还是强作镇定,向他脚下看了看,半晌道:“嗯,有影子,应该不是鬼。” 杜淮:“.............” 确定了杜淮的人类身份后,张明远这才放心地摆好座位,让他坐下,接着笑嘻嘻道:“不知杜哥夤夜来访,所为何事?” 杜淮长叹一声道:“我只是想找张公子聊聊天。” 今晚的杜淮好像没了往日的镇定自若,就连走路的气势都较往日弱了一节,这让张明远有些不适应。 顿了顿,淡淡道:“杜哥,但有所请,小弟万死不辞。”说罢,心中隐隐有些后悔,看他的表情,事情应该很难办的样子。 杜淮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轻皱额头,默不作声。 张明远很奇怪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往日他可不是这个样,今日怎么眉宇间多了些许愁云。 难道他也像罕皮一样被人夺取了初吻?张明远无法遏制自己的肺腑非分之想。 杜淮抿着嘴,轻轻叹道:“也须你应该有办法的.........” 张明远头都大了,心中隐约猜到应该是与今晚县衙那无疾而终的议事有关。 不是他不愿意帮腔,作为官场乱斗的麻烦,一介草民的他怎敢卷入其中,弄不好把自己都撩进去了。 因此,他才秉承大家还不算熟,相互之间应该保持些距离的理念。 明哲保身的先进思维还是有的,尤其是在这个乱世,谁知道对头都是些什么人? 没有绝对的把握,他宁愿韬光养晦,隐忍不发,但若时机成熟,必要雷霆一击,致之对方于死地,让其万劫不复,对自己也无后顾之忧。 沉默.......... “张公子,文武双全,仅凭一己之力就生擒十余名倭贼,勇力之威猛,当世所罕见.......”杜淮终于打破沉默,语气平静道。 张明远:“..........咳咳,这个嘛.........” 张明远老脸有些红热,勇力他承认,放眼大明还真找不出能与他相当的人来,但若说这才学嘛.......仅凭那点才学放在前世,高考连重本线都未过,要不怎会选择加入特种部队?更不要说放在以文定乾坤的大明了,何况自己讲古话都还不利索呢。 杜淮未察觉他话中的犹豫,继续说道:“张公子身为大明子民,为国排解忧难,忠义可嘉.........”顿了顿,眼望烛火,又叹了口气:“算了,打扰张公子了,在下这就告辞。” 说罢,起身拱手而出。 正尽力维持酒意下摇摇欲坠身躯,逐渐摆正姿态,准备接受杜淮赞美之词的张明远,突然听见‘算了......’,心气一泄,伏在桌子上,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根本来不及打个招呼。 ------------ 第二十二章:杜氏危难 ................. 其实,他何尝不知深夜来访的意图? 作为时常经历残酷战斗的特种兵,十分清楚尽力掌握第一手的情报信息对掌握战场主动权的至关重要性,因此他自来到县城后便处处留心,步步留意,早就打听到了许多内幕........... 县丞吴操之与杜氏父子的恩怨由来已久,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因为杜氏父子浑身正气大义凛然,兼之行事粗狂毫无顾忌,丝毫不把情感细腻、顾忌脸面且行为多有不端的吴操之放在眼里,以至于造成了今日之患。 因此,在知县柳东伯处事圆滑的大环境中,只要商议县中大事,凡是杜氏父子提出的决议(益县益民的好决议),吴操之都会与之作对,从中作梗,弄得双方很是不融洽,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大明官场议事吵吵嚷嚷本是好事,能充分发挥民主集中制,决议出最佳的行事方案,但像吴操之这种因为私人恩怨而为吵架而吵架,为作对而作对就是病态的人性。 尤其本次县衙议事后,恐怕双方之间嫌隙更大,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加之知县懦弱,身为武夫的杜氏父子早已被吴操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在古代,武将被文官玩死的案例多不胜举,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具备和文官对抗的脑子。 张明远早就知晓这些事情,行事谨慎的他不愿在事态发展不明朗的情况下断然出手相助,他需要证据,更需要雷霆一击的时机。 其实,就算杜淮就算今晚不来找他,他也会出手相助的,只是需要点时间。 ................... 叫醒罕皮已是深夜时分,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向他解释半天,又对天发誓,向灯求证才算是安抚好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 在确定是人类无声无息地闯进来的事实后,罕皮终于定下心来,相信了这一切,但兀自还哆哆嗦嗦震颤个不停,良久,心有余悸道:“老大,您说,人在紧张情况下会怎么样?”声音略带羞涩,喃喃如蚊蝇。 今日这货怎么了?脸皮巨厚的他居然还会羞涩,这不像是他的风格.......... 一般而言,罕皮出现这样的举动,绝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说...... 张明远怔怔望着她........... “当然是大小便失禁了。”张明远突然若有所思:“卧槽,你........” 罕皮低头看了看下半身,又伸手摸了一下,挠挠头,咧嘴一笑:“老大,您说对了。” “滚出去。”张明远双手乱摆,大肆扇着可能已被吸入肺部且沾染污秽的空气,怒声大吼。 “可是,我不敢出去。”罕皮哭丧着,满脸委屈朝外面一指:“外面.....黑。” “随我来。” 说罢,张明远当先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大口呼吸着室外大自然的恩赐。 .............. ‘嘘嘘.........’声不断传来。 二人站在草丛中尽情释放着下体的坠胀........ “罕皮,今晚的夜色好美啊!看,明月当空挂,繁星点点缀,漫天的星辰钩织出多么璀璨的夜空;看,那颗流星划过天际,留下了多么靓丽的身姿...........” “啊!是啊,隔壁厢房的萤烛之光怎能与璀璨的明月相比?明月能照亮星空,它又能怎么样呢?当然还有一个人影匆匆穿梭在萤烛之光与璀璨明月之间,显得那么焦急、踉跄.........” 这讨厌的家伙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打断张明远那优雅的思路,令他心中很是不爽,难道老外们都不知道什么叫‘没眼力见’吗?看来今后还要好好教导一下罕皮。 在泱泱华夏,不懂得人情世故,是很吃亏的........... “厢房?人影?匆匆?” 张明远一个激灵,紧急刹住往下不良的思路,抬头观看....... “我去........”张明远定了定神,若无其事道:“罕皮,叫醒你的兄弟,然后将所有倭寇转移到别处,最好是不为人知的地方。”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这些畜生多做做夜间运动,有问题吗?” “好像没问题哦!” “还不快去?” “哦!” 罕皮实在搞不懂这位老大的跳跃性思维是如何长成的?反正他要无条件遵从,若不然........ ............. 张明远施展轻身功夫,朝着那刚从厢房出来,急匆匆且踉跄跄奔走的身影追了过去........... 黑影也算是反侦察高手,一路走走停停,频频回头查视,确信无人后,再急匆匆往前赶去。 反侦查能力再强,能强得过受过特种训练的侦缉高手张明远?不一会,便被他尾随着来到一处豪门大院。 黑影站定,匍匐在大门前一棵树下,一动不动......... 良久,才起身蹑手蹑脚敲开大门,闪了进去。 尼玛! 张明远很是无语,这些号称反侦查高手的人有没有脑子?早已被人跟踪到了目的地,还煞有介事地隐藏半天观察情况,简直就是脱裤放屁----多此一举。 再说,就算你办完坏事了,何必逞一时之快立即回到老巢?安稳回去睡觉,消除一切痕迹,第二日,再神不知鬼不晓地告诉老大不就行了?简直就是百密一疏。 若是聪明人,还会若无其事地从牢房出来,然后提着一坛酒,来到看管倭贼的牢头处,畅汗淋漓地畅饮一番,你说,还会有谁会怀疑你的丑事? 无知无畏,自作聪明的悲催人啊! ......... 张明远放下心思,细细打量着这所豪门大院。 没错,就是县丞吴操之的家,门口两头雄狮威风凛凛,光洁靓丽的琉璃瓦在月光下灼灼生辉,显得异常耀眼。 深夜时分,一个刚从倭贼处出来的人,为何悄悄来到他家? 难道?.......... 张明远不敢往下想,只是静静地躲在阴暗处,观察着大门方向,静等那人出来。 ............ 没多久,先前那人再次蹑手蹑脚从大门走出来,又急匆匆向着县衙方向走去....... 前世作为特种兵,张明远的问候方式很不友好,也不值得提倡。 在那人优哉游哉返回的路上,张明远暗暗在他必经之处的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晦暗角落所在蹲了下来,准备如守株待兔方式迎接这个倒霉蛋的到来,虽然有些不友好。 猛地起身、扫堂腿出、飞扑上前、紧紧摁住、拖往角落.........逮人姿势优美,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受惊于如此非人折磨,断然没想到会被打黑枪,揉着肿胀的小腿肚,包含屈辱惊恐的泪水,那人抽噎着发炎冒火的嗓音一五一十将张明远所想知道的一切全部如实招待。 断断续续、惊恐交加、抽抽噎噎、唏嘘不已说了半天,中心思想就是:吴操之叛国通倭,派人给倭贼通风报信,约定明日晚间营救被擒倭贼。 张明远不由深吸一口冷气,头顿时大了一圈,这个麻烦委实不小。 按照他的思想,大明的官员都是铁骨铮铮之辈,鲜有做出违背良心、国家的事来,尤其是在倭寇入侵年代,每名大明子民都饱受其害,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哪还能去和倭寇勾连?可偏偏就发生了,而且发生在嫉恶如仇的张明远眼皮子底下,这让他情何以堪? 作为官员,就算不能为国出力,也不能做出叛国之事啊?真不知道这个吴操之怎么想的? “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尼玛,还真是个王八蛋。” 这事不能不管,张明远更不能坐视不理。 ............... ------------ 第二十三章:撞破奸情 那名通倭小贼是被张明远一路拖拽而走的,包含拳脚之下,当然也夹杂着如唐僧般的碎碎叨叨式的惴惴教导,令其不堪忍受,好几次都想就此了却一生,生无可恋,我愿前往。 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张明远谆谆教导有方,小贼终于认识到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的真理,就算要死也要多活几日,世界那么美好,没必要早些生无可恋。 .......... 毫无悬念,杜氏父子对张明远送上的大礼异常兴奋,多年来的愁云在这一刹那化为乌有,代之的是肉麻般的赞美之眼,言谈之中对生活也产生了无限希望。 看着杜氏父子欣喜若狂的神情,张明远表示很理解。作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人生中最怕与拥有超常智力的文官打交道,甚至是产生恩怨,那样的话,自己被卖了还美滋滋帮人数钱呢。 二对一的优势,斗了几年,尚且还处于下风,可想而知,这对父子内心是多么绝望。 有时候,若没有些比恶人更奸猾的手段,在这个拼智力、拼心眼的时代,就算是正义凛然、正气爆棚,也无法阻挡你被大浪淘沙般清理干净,以至于没落。 暂时隐忍的韬光养晦,亦正亦邪的处事手段,若有若无的攀附手法,是你生存并最终取得胜利的关键。 如今,喜从天降,意外落下个大馅饼,还是能扳倒对头的大馅饼,焉能不使二位兴奋? 张明远倒愿意做这个人情,不为别的,就因为杜氏父子是抗倭英雄,这点他很钦佩。 抗倭英雄其实与前世打击恐怖分子的特种战士很相似,都是为国为民尽忠的国之重器。 ............... “不知张公子有何打算?”深感脑力不够的杜闻铭决定放弃矜持的打算,拜服于‘冲动是魔鬼’的人生格言。 张明远微微一笑,其实他在来的路上已做好了决断,之所以迟迟不提及处理方法,主要还是看看杜氏父子的态度。 “将计就计。” “啊!.........”无数疑虑的表情涌上了杜氏父子的脸庞,他们表示很不能理解,对他们而言,这毕竟不是一个稍加点拨就能理解的话题。 张明远顿觉无语,身为一名头领不仅要有过人勇力,还要有超群的冷静和谋略,就是常说的智勇双全。可眼前这两位,勇力是有,可这谋略好像不沾边............ “........咳咳,这个嘛....带我细细给二位讲来..........” 父子二人听完后,均是一脸惊异,双眼精光四射,透出阵阵兴奋。那神色,是对计谋高超的向往和敬佩。 学习兵法并提高谋虑知识是为将之道,看来今后自己要开班授课喽。 《孙子兵法》,他们都不学吗? *****************************************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张明远不由暗暗佩服吴操之的先见之明,这样的天气绝对适合劫牢狱。 吴操之若能将脑子用到正道上,弄不好前途无量啊! 可偏偏是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家伙,希望他下辈子做鸡罢,不但能供给人类,或许还能............ 算了,那是他的事。 ................ 子时,数十条身影裹着夜色,刺破暗夜,向抗倭组织那几间牢房而来...... 张明远与杜氏父子潜伏于房顶上,注视着前方若有若有淡淡的身影。 “操,这群不怕死的畜生,果然敢来。”张明远狠狠道。 “草?张公子何意?” “....这个,绝不能让他们逃出草棚。”若不是黑夜掩护,杜氏父子绝对能看清刚毅果断的张明远也会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 ........... 倭贼越积越多,厢房前的小院已挤得满满的,伴随着轻轻的倭语。 几名类似头目的倭贼头子在院中央指指点点,分配着营救任务,不时有小喽啰来回走动,布置着什么机关。 暗淡的灯光下,只见人影憧憧,但看不清他们的举动。 “……%()*@##¥%……%……&*”一声二球的倭语响起,突然院中亮起了数十支火把,火光中,一队人喊叫着不知什么玩意的鸟语向着关押倭贼的牢房冲去,叽叽喳喳异常让人心烦意乱。 剩下的倭贼分成两队,一对冲到大门口守卫,一队在院中接应,大约有二三十人左右。 ‘砰’的一声,牢房内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哇呀呀的鸟语,显然营救任务不利。 院中人大惊,欲冲进去支援.......... 此时,突然房子周围亮起了无数只火把,地在院周围各处点亮,聚合并汇集着,房顶、树上、墙上均占满了人,一支支利箭如长舌蜿蜒,对准了院中站立的倭贼........ “草泥马,下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是你们唯一的出路,若干抵抗,瞬间你们就会变成刺猬。”张明远大喊道,突然发觉这些倭寇不懂汉语,急忙吼道:“放箭,一个不留。” 顿时,万箭齐发......... 箭雨过后,兀自还有几个不肯倒下的倭贼在苦苦支撑。 杜闻铭唰的一声抽出腰刀,持刀在手,朝院中仅余的几个倭贼一指,大喊道:“兄弟们,杀倭贼。”一声令下,一排抗倭将士挺着长枪冲了上去。 哗啦啦。 一排长枪放平,以密集的平排方阵向前挤压过去,宛如是一堵运动中的墙壁,缓缓地压向众倭贼。 这是大明的长城。 倭贼挺身而立,好不畏惧,虽然那沉重浓郁的煞气令人喘不过来气。身为倭贼,他们早就做好了作为浪人身死他乡的那一刻。 唰。 几名倭贼举起长刀指向抗倭将士。 虽然是单面屠杀,但也要拼搏一下。 这就是惨绝人寰、畜生不如的武士道,相比大明将士,这些倭贼更多了一份‘气’。 刷! 抗倭将士一排长枪刺出。 仅余的几个倭贼惨叫着倒地,身上多了几个不大不小的窟窿,是对他们这些畜生这些年来无恶不作的惩罚。 ......... 牢房内战斗更有意思,营救被擒倭贼的倭贼进入后,突然身后落下了一道沉重的铁闸,完全封死了倭贼退路。 接着,一阵箭雨射入,倭贼大多非死即伤。 算是小胜一把。 ............. “报,一伙倭贼逃出县城,正往西边白沙镇窜去。” “将士们,随我来。” 杜闻铭大喊一声,当先冲了出去。 “杜老爷子,万万..........不可。” 张明远焦急地在背后喊道。 “罕皮,带上非洲组随我来。杜哥你带人打扫战场,我保护老爷子周全。” ...................... ------------ 第二十四章:将计就计 对杜闻铭老爷子的意气用事,张明远表示能够理解。 一拨数量稀少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倭贼竟敢擅闯民间抗倭组织大本营劫牢,这让组织首领杜老爷子情何以堪?盛怒之下,纵马直追,非要全歼这伙畜生,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张明远对此次追击倭寇之战,冥冥之中有些不祥预感。 前世,张明远虽然上学期间学过历史,但生性顽劣的他对一些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尚算了解,其余更深入的历史发展进程早就还给了老师。在进入特战部队后,也只是在闲暇时间翻阅了一些诸如《明朝那些事》类的非正式历史书籍,仅仅加强了历史名人、名事件的记忆罢了。而对于史书上正式记载之外的历史却不甚了解,诸如,各地区抗倭名人、大事等等,又比如,目前慈溪民间抗倭组织。 ‘穷寇莫追’,作为特战队员的他再熟悉不过,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雄好汉丧身于这句成语。 春秋时,燕将乐毅出兵攻打齐国,几乎全下其城,仅余即墨一城。齐国大将田单振臂一呼“国将亡,何以有家?”,群情激奋,视死如归,结果一战而尽驱燕军,收复失地。若当时,燕军稍留余地,围即墨而不攻,或主动后撤示弱,齐军怎会有视死如归的信念呢? 可见历史还是要深入学习的。 假若是明朝能上网,有一部智能手机在手,随便度娘一下,杜氏父子的命运结局一目了然,那该多好? 穿越至今,拥有领先于这个时代几百年的见识,张明远自然是沾沾自喜的,而与生具有的强烈道德感和良善心促使他必须要帮助杜老爷子。 毕竟他不知道杜老爷子的追击结果,更不敢拿杜老爷子的命运做赌注。 张明远一番思想后,不禁为自己的善良之心而感动,更为杜老爷子而喜,恭贺他能有自己这么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且有着善良道德标准的贵人,绝对的三生有幸...... “罕皮,你说我怎么这么善良且又有先见之明呢?” “老大,您找我?”罕皮总会在张明远需要他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出现,他觉得这是作为心腹的荣幸,还有深深吸引着他的‘弄个扛把子当当’的诱惑。 张明远:“.........”话不重复说是他最近养成的风格,尤其是在罕皮面前。 “老大,什么事?”罕皮不依不饶。 借助昏暗的火把,张明远似乎又看到了那张憨憨厚厚的面皮之下隐藏着的无尽嘲讽和戏谑........ “滚。” 罕皮明显被老大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楞了一下,顿时萌萌哒且又小清新的表情涌了上来.......... “难道我又误会罕皮了,最近怎么这么疑神疑鬼呢?”张明远喃喃自语。 ............... 天色逐渐大亮,前方就是白沙岭了,一路追击,令年近七旬的杜老爷子有些吃不消,但强烈的求战意志又促使着他不停向前追击,根本来不及思考可能会出现的突发情况。 倭寇入侵,百姓受灾,流离千里,饿殍遍野,这一切都是倭贼所赐,身为大明的忠肝义胆,杜老爷子死何足惜? 强烈的求战意志弥漫在整个追击队伍中,杜老爷子是个好官,至少在整个观海卫、慈溪县百姓心中。当年被海道副使任命为民间抗倭组织部长后,这些年带领乡民东征西讨,四处清剿倭寇,着实立下了不少功劳,也击杀了不少倭寇,大大树立了在百姓心中的威信。 众位忠诚血性的属下也对这位年近七旬的老爷子由衷钦佩,他那平易近人的品行,嫉恶如仇的性格,坚定抗倭的信念都在激励着每名属下。 大明的百姓都是一群淳朴善良的人,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谁能让他们过上平淡安宁的生活,他们就服谁,并且死心塌地地跟谁在左右,至死不渝。 慈溪县城安宁的现状,就是这位老爷子奋不顾身,视死如归的信念维护的,跟着这位老爷子干仗,死也是值了。 因此,当得知部分倭贼逃跑,老爷子一声令下,群雄毕至,毫无怨言。 白沙岭愈来愈近了........ 想到倭寇全歼的场面,众位英雄都是群情激奋,松懈麻痹的思想不由蔓延在整个队伍中。 杜老爷子也没发现即将出现的危险........ 前方岭头、树林间,若隐若现似乎滚动着不少黑点,不多时,黑点不断向周围扩散,如星火燃烧之势,渐渐把即将进入白沙岭的杜老爷子所带的队伍包围起来,形成了一片黝黑的巨浪。 一阵熟悉且恬燥的怪叫声响起,四面八方突然站立起数十名留着怪异发型、身着恶心服饰、手持明晃晃倭刀的倭贼....... 杜老爷子匝闻突变,顿时脸色苍白起来,浑身震颤不已,他明白了已身陷倭贼包围中。 “列阵,缩小队形,长枪朝外,准备攻击。”杜老爷子眼球充血发红,嘶声厉吼,显得异常恐怖。 不多时,已成包围之势的倭贼哇哇叫喊着,如巨浪般带着无尽的煞气,风驰电掣拍向杜老爷子。 身经百战的英雄们挺好长枪,怒目圆睁,朝向愈来愈近的倭贼。 前后道路皆被封死,只有背水一战。 狭路相逢勇者胜,背水一战,孰胜孰败还未可知。 英雄们虽然身处险境之中,但没有一个人动摇,哪怕流露出丝丝的不安感,个个豪气勃发,正面临敌。 倭贼愈来愈近,大战一触即发。 ‘锵锵........’兵器撞击的声音不断响起,数十名倭贼与抗倭将士战在了一起。 刺耳的兵刃碰撞声和恬燥的倭贼怪叫声混合在一起,在密林中回荡,瞬间便传向远方。 瞬间,鲜血迸流,惨叫四起。 抗倭将士们的视死如归,构勒出一副壮烈的‘白沙铁血杀倭图’,紧紧护卫者大明的山河社稷。 也应该叫做‘护佑山河社稷图’。 几百年后,这幅壮烈的画面将呈现在世人的面前,应该得到后人的膜拜。 ....................... ------------ 第二十五章:身陷重围 这是抗倭将士们少见的陷入倭贼包围中的战役。 不得不说,倭贼的战斗力是惊人的。 数十年来大明王朝剿除倭寇战役不断,但始终未能清剿干净,这与倭贼强悍的战斗力、嗜血的武士道有很大关系。杜老爷子的队伍虽然与倭贼数量旗鼓相当,但在这些嗜血成性的畜生面前,却显得那么脆弱,稍一接战,便有数个兄弟倒下了。 当然,倭刀的优良质量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相当一部分抗倭勇士手中使用的依然是品质低劣的大刀长矛,与倭刀一碰撞,立即就被削为两截,只能徒劳地扔掉断裂的武器,然后与倭贼抱在一起,近身肉搏。 勇士们的鲜血流了一地,杜老爷子眼睁睁看着与自己朝夕相伴,亲如骨肉的兄弟成为了倭贼刀下的冤魂,他人产生了深深的愧疚感,他深深觉得自己亏待了众位勇士。 倭贼猛烈地冲击着勇士们的队伍,在无情的杀戮中缓缓推进,他们的目标是杜老爷子。 前排的勇士倒下,后面的勇士们前赴后继立即补上,誓死保卫杜老爷子。 触目所见,皆是一片血红,还有那一双双倒下的死不瞑目的眼神。 勇士们倒下时爆发出的参加仿佛一阵阵利箭刺痛着老爷子的心灵,无论身处怎样的绝境从未有过悲痛的他,此刻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迸溅而出,胸口感受到了一阵痛过一阵的伤感。 倭贼的数次冲锋终于要撕开了当在杜老爷子面前的缺口......... “杜叔,我们快顶不住了,让二牛、大壮护卫着您冲出去吧!我们哥几个为您断后。”一名壮汉大声喊着。 杜老爷子挥了挥兀自正在留着鲜血的长刀,惨然一笑:“冲出去?笑话,我杜文明自从组建这支队伍以来,就没打算活着,今日纵然逃得出去,老夫焉有何面目见慈溪百姓?” “杜叔,只要您还活着,还愁不能东山再起?您要以大局为重啊?” 杜老爷子神色一变,厉声呼喝:“霍举,你他娘的说什么呢?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我何时扔下过兄弟们不管了?征战这么多年,绞杀倭贼无数,老夫这把骨头早就该上天了。” 霍举眼圈微红,大叫一声,又冲了上去,挥刀砍翻一名倭贼...... “众位勇士们,今日死战报国。”杜老爷子厉声大喊,挺刀冲向前。 血雾弥漫中,杜老爷子长身而立,山风吹过,拂动他老人家早已凌乱且沾染了不少鲜血的胡须,犹如一面屹立不倒的大旗,这是华夏铁骨铮铮的象征,也是这个多灾多难民族不屈服的铁血意志。 勇士们被激励了,所剩无几的勇士瞬间充满了力量,苦苦厮杀的勇士们突然爆发出震天响的杀声。 ‘杀.....’ 响彻云霄的喊声冲天而起....... 这是杜老爷子此生经历的最为凶险的剿倭战役,他能明显感受到勇士们杀敌的惨烈和无奈。 重重的阵型早已被完全突破,仅余七人的勇士队伍列成一排,紧握手中那千疮百孔的武器,静静看着还有十几名的倭贼........... 几声呜哇呜哇之后,倭贼终于发动了最后的进攻........ 没有人后退,更没有人胆怯,背水一战,生死之灾一瞬间。 杜老爷子挺身而立,仰天长啸.......... 远方天际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让这些畜生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抗倭勇士。” 杜文明爆发出最后一句厉喝。 响彻云霄的喊声令倭贼稍稍楞了一下,面面相觑后,不能理解已经深陷绝境的残缺不堪的队伍为何还能拥有如此高昂的斗志,印象中,大明军队都是不堪一击的。 畜生,作为畜生生养的猪狗不如的东西,哪能理解这代表着华夏铁血的意志。 “杀啊!” 杜文明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大明军队鲜有的、明显弱于倭贼实力情况下的主动进攻的悲惨的一幕爆发了........ ................ 突然,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倭贼如笨重的狗熊,闷哼一声沉沉扑倒在地,漆黑的箭头直没身体,乳白色的翎羽兀自在不住地震颤着。倭贼悲痛如猪嘶的喊声响彻在密林中,身躯不住地颤抖着,渐渐不再动弹,显然生机已远离而去。 不过还有一支箭直直插入杜老爷子面前的土地,兀自震颤不已。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在场的倭贼、抗倭将士们。 剩余的倭贼惶恐之间止住冲锋的脚步,四处打量着四周,顿时陷入了无尽的悲哀中:百步之外,十几名身材高大,面容皴黑,不知是什么人种的大汉正高喊着听不懂的口号向他们冲来,不知何时又身陷这些人的包围中了? 领头的当然是一个黄种人,面色凄厉,冷若冰霜,不过嘴角却带着戏虐,如一只威风凛凛的猛虎瞪着倭贼。 倭贼大惊失色,完全搞不懂这些人从哪儿而来?更搞不懂华夏怎么会有又高又大,又黑又壮的人种?印象中好像从未碰见过,难道是黑煞神下凡? 一直紧绷着脸庞的张明远扔掉手中的硬弓,捡起一把倭刀,手指轻弹,铮铮作响,这才轻舒了一口气,露出灿亮的笑容。 刚才差点把他吓坏,穿越至今,从未使用过弓箭的他们,见情况较为危机,便与罕皮各自朝倭贼放了一箭。谁想,用惯了AK的罕皮射出的那支箭偏了,歪歪斜斜地射到了杜老爷子面前,差点造成了乌龙。 狠狠踹了罕皮一脚后,心中尚后怕不已,这要射中老爷子,今后可就别混了。 罕皮也是一脸惆怅地望着他,萌萌哒且小清新的表情再次涌上脸庞......... 好在有惊无险,不过又找到了力压罕皮的缺点,今后可以作为虐待他的资本了。 “冲,干死这些畜生。” 略带羞愧感且满怀怒火的罕皮疯狂喊叫着带着非洲大汉如如一股狂风似的向倭贼压了过去......... 说实话,他恨这些畜生,让第一次上战场的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丑。 这些畜生,为什么就不能配合一下?迎着射出去的箭扑过去,这样至少还能射中。 ............... ------------ 第二十六章:壮怀激烈 “哈哈哈......杜叔,咱们命不该绝,张公子来救我们了。”霍举呆了片刻后,喜极而狂。 勇士们欢呼了,本就充满了力量的他们此刻更加激情四射,杜老爷子手抚长须,大笑一声,带着勇士们冲了过去,他们压抑太久了,要得到狠狠的释放。 加入了生力军,战场局势瞬间逆转。 原本攻势猛烈的倭贼此刻吃不消了,在非洲大汉与抗倭勇士夹攻下,不多时便陷入了困境。 张明远并未冲锋,只是小心护佑在杜老爷子周围,护卫他的安全。交战之余偷闲观看战况。 不得不说,这些拿惯了AK的非洲大汉们举起大刀长矛也是所向无敌的勇士....... 高大的身躯本就比倭贼高出两头,身高占尽了优势,简直就是居高临下砍菜切瓜;强壮的腱子肌肉又比形销骨立的倭贼多了几分孔武蛮力,往往拽过一个倭贼,随手往地上一扔,就能震晕一个,简直就是古代版的非洲大汉狂虐小倭贼。 若能给他们一把AK,也须可以统一世界。 毫无悬念,倭贼完败,歼敌四十二,生擒八个。 ........... “多谢张公子搭救,今日.........”摇摇欲坠的杜老爷子走上前朝张明远重重一拱手。 张明远赶忙扶住老爷子,插口道:“老爷子英雄无敌,实是我等小辈钦慕的对象。” 顿了顿,幽幽道:“只是有些惭愧。” 杜老爷子一愣:“何来惭愧?” “.....咳咳咳,就是那一箭。” 杜老爷子面色微红,随即丝丝黑线涌上:“张公子,箭术不精可以习之,何来惭愧之说?想我大明弓马立国,马上取天下,上自将帅,下到小卒,哪个不是弓马娴熟,只要..........” 张明远连连摆摆手,果断打断老爷子欲长篇大论的政治教育,哭丧道:“老爷子,射您的那一箭不是我。”手指了指罕皮:“是他。” 罕皮如一只小兔,轻灵乖巧地窜入了密林中。 毕竟,非洲大汉也爱面子地。 .......... “哼,我要是有一把AK,百米之内,指哪打哪,哪还有如此丢人的事。” “不过这弓箭确实该好好练练了,阵前乌龙确实不好玩。” 躲在密林深处的罕皮在‘吾日三省吾身’ ******************************* 此战不仅破坏了倭贼欲劫牢狱营救同伙且筹划多日的自认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极大鼓舞了整个观海卫防区抗倭将士的信心,当然还顺带揪出了隐藏慈溪县衙多年的通倭叛徒-----吴操之。 此战伊始,饱受倭贼摧残的知县柳东伯生怕敌方势力强大,抵挡不住,立即向观海卫示警,请求卫所军队支援。参将卢镗接到示警后,来不及请示上级,立即率领卫所军队向慈溪进发,谁想尚未赶到,连倭贼的影子还没看到呢,就收到了慈溪剿倭大捷的战报,着实让他诧异不已,只好率领将士再次回到卫所。 不过,他倒记住了一个名字----张明远。 ................ 张明远当然不知道自己已被一代名将卢镗惦记上了,不过他没工夫去想这些东西可能带来的后果,但返回县城的路上着实打了好几个响喷嚏确是实实在在的。 此举,立刻被自诩精通汉文化又极力要消除‘一箭之偏’可能带来巨大危害的罕皮立即奉承为‘桃花之喜’,还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掐指一算,而后直指县城,大喜曰:命中红颜知己当在数日后现身。 对罕皮那点小心思,张明远再清楚不过,在轻轻踹了他几脚后,命令他做好审讯吴操之的工作。 罕皮只能面露萌萌哒且小清新的无辜模样,并对此深表怀疑:为什么一个不远万里而来的外国友人,总是要承担一些不符合自身文化素质的工作?大明文官智力超群,能思善变,岂是他这个略通文采的非洲大汉所能征服的?不过处于老大淫威之下,思量日后可能会出现的种种不择手段的被虐手法,罕皮决定暂时屈服于他的淫威。 张明远深知罕皮只要露出这种令人胃部产生强烈不适感的表情举动时,就代表着他又出现了懵懂纯情且毫无眼力见的牛角尖念头,可能会一不留神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赶紧又踹了他一脚,故作神秘又正色地指出了罕皮不着自身修养可能会带来的巨大危害。 这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以罕皮庞大威武的身躯绝对能够胜任。 当然罕皮随口而出的‘桃花之喜’就是个念想,他可不能考虑这个,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处置此次大捷,以及通过审讯吴操之后可能会揪出的更大通倭问题,因为前世在网络上也曾搜出过关于大明的通倭事实。 对于这个问题,他不得不考虑。 早在与罕皮无意间撞破小喽啰夤夜探望倭寇、扑倒小喽啰、海扁小喽啰、审讯小喽啰时,张明远就已得知了吴操之参与通倭的重大事实,后来与杜文明父子商议后,决定韬光隐晦,暂不揭发吴操之,待全歼倭寇后,再处置这件事。 尤其不能告诉知县柳东伯,他会被完全吓尿的。 张明远也不是没和杜氏父子商议过关于如何处置通倭的吴操之这件事,杜老爷子的建议是战后立即上报总督府,由总督府裁决。 张明远却不以为然,‘饱读诗书’且领先大明几百年见识的他认为不能过早上交总督府,应细细审讯后,依据事情的轻重缓急再做定论。杜氏父子对此表示深切不解,在请他给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时,他又摆出一副高深莫测兼有难言之隐的模样,杜氏父子只好作罢,谁让人家总能在智力发展方面胜一筹呢? 不是他不愿意讲,而是通倭之事牵扯太大,万一深挖出什么大人物,以大明那炒不熟、砸不坏的监察御史们的三寸不烂之舌,肯定要上达天听,到时候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于抗倭大业毫无益处。 大明嘉靖皇帝一生虽爱好炼丹打坐,寻求长生不老之术,但作为史上最聪明的帝王,却对‘欺君僭越’和‘通倭大罪’嫉恶如仇。若让监察御史们就此奏上一本,以嘉靖的性格,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才怪,到时候,东南沿海地带的抗倭大业可能就陷于万劫不复状态。 那样的话,他张明远就是一个历史罪人。 其中缘由,张明远决定烂在肚子了,待以后时机成熟时在做决断。 ............. “罕皮,你应该做好轮人的准备。”张明远凝视前方,淡淡道。 “老大,是装纯遭人轮吗?如何轮人?” 杜老爷子不解道:“张公子,何为轮人?” “.....咳咳咳,老爷子,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那何为少儿不宜?”杜老爷子彻底懵了,他有些好奇张明远口中随时蹦出来的新词语到底何意?怎么自己都听不懂?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已年老跟不上形势发展了。 “......咳咳咳,这个,应该是老儿不宜。” 杜文明:“...........” ................. ------------ 第二十七章:大破倭贼 不得不说此战成绩喜人,战果丰厚之极。 算上张明远独自歼敌那次,合计剿灭倭寇五十六人(纯种倭),生擒二十人,顺带揪出县丞一名、小喽啰衙役一名。 事已至此,关于吴操之通倭之事就不能不和知县柳东伯沟通了。 县衙前堂,知县柳东伯、杜闻铭父子、张明远围坐一团,不过没有往日议事争吵热闹的场面,此刻一片静默。 今日议事,知县鲜有地自作主张没有通报吴操之、王玄。 议事刚开始,杜老爷子简单向柳东伯通报了此次通倭事件,而后,张明远便全力施展那尚算三寸不烂之舌头直陈利弊,娓娓道来通倭事件的严重性,思路之清晰,分析之透彻,语气之真挚,态度之端正,令在场所有人为之动容,细思极恐。 张明远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可能会涉及到抗倭大业,他不得不小心处理,因此开口陈述时,便极力诠释通倭事件的重大严肃性,以及可能带给知县大人的严重后果。 铺垫了一大堆,只为后续即将开展的审讯工作打下坚实的心理威慑基础,同时也希望能看到知县的不良反应,再为心中早已谋划好的计策做铺垫。 果然,张明远的陈述尚未完结,知县就显得不够淡定了......... 身着大绿官袍的知县柳东伯面色苍白,仿佛植物人似的一寸、一寸,又一寸向下瘫.....最后软瘫瘫地倒在座位上,写成了一个胖胖的‘北京躺’,浑身兀自颤抖个不停;由于过度紧张,一层接一层的密汗不断从表皮下渗出来,不多时便满头大汗,氤瀂之气自头顶结的发髻上冉冉升起,配合着他那白胖浑圆的脸庞,竟如刚出锅冒着热气的大馒头。 也难怪知县细思恐极,身为一县之长,下属竟然犯下通倭之大罪,若被监察御史们知晓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能口吐莲花的功力,绝对能把你置之死地而来年生;就算事后调查能证明你没有通倭之情,但疏于监督管教之责也是跑不了的,不死也得扒层皮下来,最起码丢官罢职是一定的。也可能全家上十八代祖宗到下十八代子孙都要受到无情的诅咒,尤其女性祖宗肯定会受到惨绝人寰的言语关照,若上辈先祖泉下有知,会不会扒棺挺尸也说不准。 此时,知县大人出现这幅模样也是可想而知的。 讲真的,张明远是有些鄙夷知县大人的为官、为人之道,为官不能秉公处事,为人只好推诿圆滑,没有一点自作主张,于国于民于朋友毫无益处。 张明远突然也觉得有些无语,想不明白老天为什么非要选派他到大明王朝来公干?他抱怨过,最后‘既来之则安之’了。谁想刚来就碰到了这么一件能捅破天的大事,生性不喜事务繁杂的他,就不得不考虑历史进程了,难道这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磨其心性.........’吗? 脑子很乱,学识也有限,不知道这句诗能不能对上号。 记得前世阅读《明朝那些事》时,也没看到有关通倭事件的记载啊?胡宗宪好像........ 肯定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了,要不怎么会冒出这么个奇葩事来。 脑子真的很乱。 ............... “不知.....诸位有何良策?需要......”知县柳东伯终于战战兢兢说出了第一句话。 威慑效果很明显,未等柳东伯将话说完,张明远起身、转向、拱手一气呵成,淡淡道:“提审吴操之,详查通倭事件。” 柳东伯仿佛片刻间苍老了许多,一生的精力被榨得一干二净,面容憔悴不堪,苍白如金纸,无力摆摆手,嘶哑着叹道:“有劳三位了,一切事物但凭三位处置,本官全无知晓。”顿了顿,又叹道:“老夫年事已高,该告老还乡了。”说罢,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踉跄着走向内室,自去上奏告老文书了。 这几句话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令其看起来更加苍老。 ‘全无知晓’颇像前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对前世、今世最惯用、最通用的推诿责任的方式,张明远表示更加无语。 不过事情得到了解决,下一步就是走好审讯关了。 ..................... 为加大保密力度,控制知情人范围,审讯吴操之的工作就落在了张明远、杜氏父子和罕皮四人身上。 但审讯进行得不是很顺畅........... 一间坐落偏远,四壁密封的地下室就构成了审讯现场。 “杜老匹夫,你太过分了,老夫我犯了何罪?堂堂朝廷命官岂能容你非法拘禁,大明朝廷还有没有王法了?”被罕皮毫不客气扒掉官服的吴操之,兀自带着冲天怒火,嚣张地反抗着即将开始的被审讯。 杜老爷子狠狠将惊堂木往桌子上一拍,大声喝道:“吴操之,你犯了何罪,难道你不知?还不从实招来?”掌握有确凿证据的杜老爷子自是信心满满,憋了几年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自信今日一定要将吴操之拉下马来。 张明远有些无奈,为什么古代审案都喜欢用惊堂木砸一下桌子,难道是为了显示审案者的存在感吗?费什么话啊?直接海扁一顿,什么案情都明了了,反正确凿证据。 还是特种兵审讯好啊!各种堪称划时代的审讯器材应有尽有,保证被审讯者挨不过一分钟。 还有就是,作为刚硬的,以挨打为殊荣的大明官员,天不怕地不怕,岂是京堂一拍外加几句狠话就能撂倒的?何况这还属于私行。非得将就点策略,打打心理战才行。 他对一板一眼的审讯表示蔑视。 “笑话,老夫行事光明磊落,一生堂堂正正,岂是你这老匹夫所能污蔑的?”吴操之嘿嘿冷笑。 虽然说的大言不惭,其实吴操之内心是崩溃的。自入侵抗倭组织基地的倭寇再被一网打尽,他就有点惴惴不安,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两天后,他发现并没有人找上门来,心中的大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半。欲再找人打听打听,却突发现心腹刘四不见了,顿时,强烈的负罪感涌上心头,打算装点细软,携老带幼挂印而逃。正忐忑不安在家收拾东西时,突然接到知县想招,要他到县衙商议处置倭寇事,不祥预感就此而生,考虑到家中细软较多,一时半会收拾不完,又为表明自己清白身世,只能硬着头皮向县衙走去。 很明显,今日不是他的黄道吉日。 走入县衙地下室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往日四处可见的衙役府丁不见了踪影,代之的却是又黑又壮的非洲黑人,知县柳东伯更是不见踪影,这才着了慌,赶忙要回走时,却又被粗暴不讲情面的罕皮给拽了回去,强行扒了官服,就此摁坐在这里,成了一名私行犯,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迎着几双不怎么友好的眼睛,强自镇定坐了下来。 ..................... ------------ 第二十八章:审讯问题 杜老爷子冷哼一声:“吴操之,你自以为协助倭寇劫牢做得天衣无缝,可没料到会漏掉一处关节吧?就是你的心腹衙役刘四。他那晚从关押倭贼的牢房中出来,就被深明大义的张公子撞了个正着,一路追击到了你的住宅,而后又设计生擒住,稍加审讯后,他可是什么都招了。你可敢与他对质?” 言毕,起身朝张明远拱拱手:“若非张公子机智过人,策划周祥,恐怕慈溪百姓又要身陷水深火热之中了。老夫在此代全县百姓谢过张公子了,张公子人中龙凤,实为我百姓之福,大明之幸也。” 果然是这人面兽心的竖子所为,吴操之恨恨地瞪了张明远一眼,稍加沉默,冷笑道:“对质就对质,老夫还怕了你们不成?” 张明远尴尬地揉揉鼻子,对杜老爷子的夸赞明显有些不适应,没想到他兴之所至,竟在审讯档口夸起人来,英雄就是英雄,行事不羁,不拘泥于形式,只是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将人质押过来。” 不多时,暂时充当衙役的非洲大汉高举着一个瘦小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年轻人穿着破旧的衙役装,相貌普通,神色紧张,缩头缩头又怯又惧地东张西望。 ‘噗呲’........ 几声轻笑,很明显非洲大汉押解犯人上堂的方式有些搞笑。 ‘..咳咳’......张明远俊脸微红,对自己所负责的提审犯人上堂环节有些尴尬,又对罕皮不能深入掌握华夏文化而有些气恼。高大威武也就罢了,可也不能为了在瘦小群体中狂刷存在感而以这种方式出场啊?这让人如何坐得住? 杜老爷子瞧瞧刘四,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这家伙土里土气、老实巴交,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稍加审讯肯定能得出辉煌的战果。正了正身子,再一次拍向惊堂木,厉声道:“刘四,今日当着众人之面,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若有半句虚言,绝不宽恕。” 刘四唯唯诺诺点点头:“小人定当实话实说,不敢有半句虚言。” “我且问你,前夜子时,你独自一人赶往关押倭寇的大牢所为何事?” “秉老爷,小人是按照县丞大人的吩咐向倭寇通风报信,约定第二日营救事宜。” “你所说的县丞大人可是吴操之?” 刘四向吴操之看了一眼,浑身颤抖了一下,脸上青红不定,半晌才唯唯诺诺道:“正是吴操之大人。” 吴操之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 杜老爷子满意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吴操之,沉声道:“传递了什么信息?可有文书凭证?事后如何?从实招来。” “并无文书证据,是吴大人口头相授的。他让小人告诉关押的倭寇:已与潜伏在白沙镇的倭寇联络好了,约好第二日晚间子时攻取大牢,让里面的倭寇做好准备,到时好一起行动。通报过信息后,我就返回吴大人府上复命,然后又返回县衙,半路上被张公子抓了正着。” 刘四眼神闪烁不定,说到最后,竟不时拿眼偷瞄张明远,右手抖抖索索抚摸着下体某个部位,突然,身体没来由巨颤了几下,脸色瞬间由白变红,还透着羞愧模样,似是曾经历过什么难言之隐。 虽然场中几人都知道吴操之通倭已属实,但从其心腹刘四口中说出来,还是犹如一枚重磅炸弹在密闭的地下室炸响,惊得众人不能自已,纷纷恼怒地注视着吴操之。 杜氏父子两眼放光,身为嫉恶如仇的抗倭英雄,再清楚不过这些话的威力了,如今证据确凿,还愁他不认罪? 一时,众人沉默无语,无比震惊地看向吴操之。 目光无一例外充满了鄙夷,也包含罕皮,虽不懂什么民族大义的,但也对这个软骨头产生深深的鄙视。真不知道老大施展了什么魔法,竟让他如实招供了?看他的样子,为什么不住抚摸下体? 虽说证人一面之词不足以让吴操之认罪,但这刘四说得栩栩如生,纵然是污蔑于他,他又如何翻盘辩解?有了人证,再去他家里搜查一番,以他多年与倭寇的相互来往,还愁搜不出来物证吗? 恐怕吴操之今日要栽在这个地下室了............. 可是,刘四一番栩栩如生、如假包换的话语竟没能引起吴操之哪怕半分惊惧,兀自还镇定自若,无论是真淡定还是假淡定,反正他面露冷笑,轻蔑无比。 ‘啪’的一声,惊堂木再次响起。 “吴操之,如今人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要讲?早些认罪,尚能省下皮肉之苦。”杜老爷子冷笑道。 吴操之一拍桌子,‘嚯’的一声站起来,指着杜老爷子大骂:“老匹夫,你还敢对我动私行不成?堂堂大明还有王法吗?”抓住漏洞立即反扑了上去。 “....这”杜文明顿时软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说实话,他还真不敢动用私行,这句话只是唬人之言罢了。 张明远心中咯噔一声....... 吴操之得意地冷笑一声:“老匹夫,你好大的手笔啊!为了污蔑本官,竟不惜收买衙役,屈打成招,欲至本官于死地。出手果然是干净利索,不留一丝痕迹,不愧是心狠手辣之辈。你我确实有些恩怨,但你买通衙役诬陷于我,难道就不怕煌煌大明王法吗?” “你.......”杜老爷子冷不丁被他反咬一口,气得胡子直翘得老高,平生行事光明磊落的他,怎会做出如此下贱之事?手指着吴操之,破口大骂:“吴操之,休要张狂?老夫不信治不了你?如今人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张明远心中又咯噔一声....... 吴操之淡定一笑:“本官确实有话要说,可否让我与刘四对质一番?” “好。”杜老爷子厌恶地看看他,说实话,今日的英明确实有损,狠狠道:“老夫倒要看看你还能翻供不成,老夫今日要为慈溪百姓除暴安良,还天地一个公义.........” 吴操之没听他把话说完,径直走向刘四面前站定.......... 杜老爷子很不甘心地将剩余的话咽到了肚子........ 张明远心中又又咯噔一声....... .............. ------------ 第二十九章:再治装纯 吴操之盯着战战兢兢的刘四,冷笑道:“刘四,我是谁?” “吴大人。”刘四略略呆了一下,露出不解的表情,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全名。” “吴....操之”刘四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可看清楚我的模样了?” “嗯,看清楚了。” “你说那夜子时曾到我府上,谁给你开的门?” “门房老刘头。” “可看清楚是他?” “是他。” “当时可有灯光?” “没有。” “那你如何认得是老刘头?黑灯瞎火之中,人的面孔很模糊,你如何就确定一定是老刘头。” “...这个,我跟他很熟,听声音断定是他。” “废话,你难道不知有人能模仿口技?假冒老刘头。” “...........”刘四汗流浃背,他想哭,且突然认识到了没文凭的巨大危害,深深怨恨自己当年不能忍受苦读诗书的清贫。 “下面我问的话很快,你要快速,如实回答,若稍有停顿,就证明你心中有鬼。” “......” “你很熟悉老刘头?” “很熟悉。” “老刘头夫人大腿上长了快胎记,在前还是在后?” “前面....咳咳,......这个我是听人说起的。”刘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忙又追加了一句,似乎在掩藏什么,额头没来由的冒出一层汗水。 杜氏父子脸色瞬间涌上丝丝黑气,有些发黑紫。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吴操之当县丞前曾做过几年状师,以‘诡辩’著称,最善辩才,常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当年替富人打官司时,不知坑了多少良善之人,就连知县都要让他三分,何况这个胸无点墨的刘四,看来要栽在他手上了。 张明远心中又又又咯噔一声,不祥预感瞬间袭来....... “大胆,放肆,身为朝廷公职人员,竟然对百姓家属了如指掌,不是做出了伤风败俗之事还能是什么?通奸良家妇女,你可知罪?” “.......我”刘四双眼圆睁,脸色惨白得如将死之人一般。 ................ 吴操之怒气冲冲回转,正义的脸庞上红光满面,恨恨道:“老匹夫,你串通收买的衙役连老刘头都不能断定,你就敢当做证人?可见你利欲熏心至于何斯?更何况刘四其人奸邪无赖,通奸良家妇女,如此邪恶不良之人,你居然用作证人,还妄称正义凛然为民做主,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老匹夫,你可知罪?” 地下室一片寂静,先喜后惊的杜氏父子屏住呼吸,张大嘴巴,瞠目结舌。 这不是一个智力发展不过关的武夫所能回答的话题。 吴操之:“……&%¥#*&……!@#¥%¥&&**” 满怀正义之色的吴操之还在挑衅着杜老爷子的智力。 ............... ‘噗通’一声,刘四无力地瘫倒在地上,面如土色,大汗淋漓,浑身止不住地大摆筛子。 他对审案时‘人证’存在的必要性产生了深深怀疑,谁尼玛说人证物证俱在就能定罪?又对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取向表示怀疑,更认清了不学无术的泥腿子对抗饱读诗书的文人所产生的巨大危害性,他突然有种想死的感觉,这世道怎么了?人证物证俱在能定罪的时代一去不返了? “.........你。”沉寂多时的杜老爷子终于无力地发出了一声不甘,讲究朴实诚信的他无法反驳。 瞬间惊天逆转,这是他老人家绝对不能接受的事实。 一个可以被确定为奸邪佞臣的坏蛋,一个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倭寇勾连的宵小,多年来都能平安无事安然无恙,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迎着杜氏父子惊诧的目光,吴操之得意了,一股读书人蔑视泥腿子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才学傲气凸显在脸上,宠辱而不惊,大义而不骄,一副公道自在人心的正义模样。 张明远突然对万恶的封建社会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更对常年生活在其中的劳苦大众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也表示很能理解他们的绝望和遭受的凌辱。这是个拼智力的时代,谁能指鹿为马,谁就是成功者。 记忆中,前世打官司也没这么颠倒黑白吧? “....咳咳咳,吴大人,冒昧地问一句,老刘头夫人大腿上长了一块胎记,你是怎么知道的?”张明远坏坏一笑。 杜氏父子顿时一喜,为己方扳回一分而兴奋。想了想后,又突然对自己的智商产生怀疑,这么浅显的漏洞都没发现,今后看来要好好读书啊! “........咳咳咳,这个......” 一直陷入能逆转形势且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吴操之,顿时哑了,说实话,他根本就看不起这些泥腿子,也断定他们找不出他话中的漏洞,因此,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自己帷帐中的轶闻密事。 他完全疏忽了,拥有两世记忆并且文理不偏科的张明远。 在张明远看来,他虽然善辨,但顶多是选修文言文课程成绩较好罢了,哪像自己,虽然成绩不咋地,但绝对文理不偏科,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文言文好算个屁,你懂化学知识吗?懂高数吗? 万恶的封建社会八股文制度,造就了多少脑子迂腐又不会拐弯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觉得吴操之更应该对自己的不要脸行为感到羞愧,打官司就打官司吧,还恬不知耻地自报帷帐密事,明摆着就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其实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漏洞,只是某些人智力不过关罢了。 杜文明大喜:“吴操之,通奸良家妇女,真真的恬不知耻,啧啧.....”他终于开窍了。 “老匹夫,休得侮辱斯文?本官何时做过这伤风败俗之事?” “吴操之,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不怕老夫冒天下之大不韪动用大刑吗?” “哼,士可杀不可辱。” 吴操之酷酷地甩出了一句名言。 “你........”杜老爷子又被噎住了,让他杀倭动武可以,咬文嚼字对抗文言文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 “呵呵,我们当然不能打你杀你。嘿嘿......” 张明远脸上一变,本正义凛然的脸庞上倏忽间涌上一丝不易察觉到的贱笑:“羞辱总可以吧?罕皮,羞辱他。” “老大,怎么羞辱?” “他不是总装纯吗?” 罕皮:“...........” “装纯遭人抡,没听说过?”张明远无语。“给他来一出狂被十几条皴黑大汉乱抡的非洲原生态动作片。” “可是,老大,怎么轮?他是男的哦!”熟悉的萌萌哒且小清新,罕皮无力抗争着。 “就因为他是男的更要抡。”张明远微微诧异。 “好吧!老大,只能后面了。” “嗯。” 张明远对微微开窍的罕皮表示满意,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尽是激励加油的目光。 罕皮一招手,过来几个大汉,揪着吴操之走向隔壁房间。 “老匹夫,安敢动用私行?我要上奏朝廷....哎呦!” “你们干什么?为何扯老夫衣服?” ................ “罕皮的脑袋怎么总是不开窍?哎!”张明远喃喃自语。 ................ 杜氏父子简直懵逼了,明明说的是汉语,为何一句都听不懂?难道大明子民与西域人说话要采取这样隐晦难懂的词汇吗?以后少不得要与西域人打交道,看来要多请教一下。 “张公子,不知‘装纯遭人抡’是何意?” 杜老爷子有些发狂,他有些嫉恨仓颉他老人家传授文字总是带着偏心,搞得人一知半解,让自己怎么活? “所谓‘装纯’就是时刻采用高深莫测语言和夸张华丽的行为对自己进行包装以达到鹤立鸡群从而引人注意的坏蛋模样,很让人烦的;‘遭人抡’嘛.........” 突然,一个激灵,‘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无比懊丧:“我去,这个脑子不开窍的........” 正在此时,隔壁房间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啊......’声,伴随着桌子前后移动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 张明远飞身而起,窜向隔壁....... 杜氏父子紧随其后.......... ------------ 第三十章:杂乱关系 房间很乱,两张桌子拼凑在一起,吴操之趴在上面...... 前世电影上悲惨而眼熟的一幕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 衣衫不整的吴操之如丧考妣般大哭不止,脸上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兀自在几名非洲人民的努力操纵下进行着无畏的抗争,幸运之神的光环总不会盘旋在一个人头顶,此时他就是这种心情。 钻心的疼痛自外而内阵阵传入,杀猪般的嘶嚎回荡在室内.......... 杜氏父子彻底石化了,脸黑的像锅底,轻轻一刮或许能刮下来厚厚的一层黑灰......... 绝对的惨绝人寰。 张明远有种想钻入地缝的感觉----若地上有缝隙。 这一幕打死他也不会想到,时常萌萌哒且小清新的罕皮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罕皮太冲动了,也太粗暴了吧! 印象中的罕皮总是一个善良纯情的大男孩,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难道盗版光碟看多了?印象中非洲人民很穷困的啊? 张明远无法抑制住自己疯狂生长的绯腹之念。 “住.....那个......”张明远突然忘词了。 杜氏父子赶忙上前将衣服递给吴操之,满面羞愧地不住向他道歉。 吴操之哆哆嗦嗦穿好衣服,一骨碌跳下桌子,蹲在墙角处,双手互拢,紧紧护住身体,绝望嘶声哭泣着,不时腾出双手抚摸自己那受伤严重的身体某部位,如遭受暴风雨无情摧残打击的温室小花朵。 “混蛋,你们都是畜生,你们败坏斯文,我要......”吴操之厉声喝骂,屈辱的泪水如迸发的泉水奔涌而出,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了,这难为情的一幕终将成为他下半辈子刻骨铭心的记忆,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因为说多了都是泪水,还不如尽情让泪水流出,或许能稍稍洗清一下这屈辱的痕迹。 “杜闻铭,没想到你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我.........” “我都招,我说,我说,我全都说,你们若再侮辱于我,我一头撞死在这。” ............... “.....咳咳...这个,罕皮,装纯遭人‘抡’的‘抡’字不是那个轮。”张明远有些难为情,语重心长之意展现脸庞:“罕皮啊!你真的想多了。” “老大,是你说的。”萌萌哒且小清新的模样涌上罕皮的脸庞。 “....咳咳咳,华夏的汉字里,这里应该作为提手的‘抡’。” 罕皮忍不住了,他感到了老大的羞辱,同时自己也受到了羞辱,哭丧无语:“..........” “作为一个奉行儒学仁义观念好人观的我,不得不对你禽肉般的冲动表示谴责。” 罕皮:“.............” 铜铃的眼睛一脸无辜。 汉字太尼玛难学了。 ............. 吴操之受不了屈辱全招了,但招供的内容还是让张明远吓了一跳,幸亏没有意气用事上报到总督府。 尤其是可能牵涉到了大明剿倭的顶梁柱-----胡宗宪。 明朝的倭寇为什么难以消灭?原来竟有高官相互勾结掺杂其中。 明朝的走私基地-----福建。 福建多山,可耕之地有限,步入明朝中期后,现存的土地不足以养活日益庞大的人口。于是,头脑灵活的沿海百姓便将目光投向了海洋,发展对外贸易,向海讨生活。 这种不为政府添负担,自发地解决就业问题的行为,不但没有被朝廷鼓励,反而因为违反大明祖训“片甲不得入海”而被勒令禁止。浑不怕的人们只得将贸易转到地下,与日本、葡萄牙等商人勾结,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走私网络。 而走私利润相当惊人,一年所得远超耕地,又吸引了更多人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来。 尤其是当地的土豪,他们手中握有大量田产,靠着耕读传家的传统,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并逐渐在朝堂中形成了一个以福建人氏为主的小帮派。在朝,他们官官相护、党同伐异;在家,他们相互勾结,形成地方势力。 眼看着搞走私的乡里乡亲都发财了,土豪们也坐不住了,决定“下海”一起干。通过土豪们的牵线,走私集团打通了官场,通过行贿、入股等方式将走私行为半公开化,势力蔓延到浙江地区。 嘉靖初期,走私集团在浙江舟山的双屿岛上公开建立起了一个走私基地。双屿岛东西两面各有一座海拔超过250米的高山,两山中间有一块宽度超过20公里的空地,用于货物集散,一道南北走向的河流穿岛而过,船舶入港非常便捷,大量搞走私贸易的小商小贩集聚于此,逐渐形成了规模经济。 1545年,一个名叫汪直的中年人乘坐葡萄牙人的商船来到日本。汪直原是安徽人,年轻时做盐商亏了本,无奈之下来到双屿岛讨生活,很快与当地海盗打成一片。汪直此次乘船来到日本,是受到当地藩主松浦隆信的邀请,前来商讨贸易问题。 松浦隆信一直希望能与大明通商,无奈因为“宁波争贡”事件,大明对日本展开贸易制裁禁止日本商船来华。双屿岛走私贸易繁荣的景象让松浦隆信看到了希望,大明的商品在日本可是奢侈品,利润惊人。双方谈得非常投机,松浦隆信决定派三名日本武士协助汪直。 就这样,汪直亲手将日本倭寇带进了国门。 .............. 于是,东南沿海地带形成了巨大利益网络,无数官员、地主牵涉其中,吴操之就是其中一个。 严世蕃和罗龙文(严党之一,确系倭寇)是哥们,而罗龙文勾结倭寇,严世蕃也就与倭寇挂上了钩,他们聚集海匪,并企图里通外国,逃往日本。 胡宗宪刻意交好赵文华,以完成剿倭大业,而赵文华为严嵩干儿子,系严党之人。 更令人恐怖的是,胡宗宪大人是严嵩的学生。 东南抗倭大业岂能少了胡宗宪大人? 不管历史如何评价胡宗宪大人,但他老人家为华夏民族做出的巨大贡献不可抹杀,这是对历史名人的尊重。 这就是作为通晓后世历史的张明远为何小心翼翼,他不敢乱了历史大事件,若不然,他就是历史的罪人。 哪怕是在平行世界中,也不能任性为之,稍有不慎,将堕入万劫不复中。 ............. 一连串,杂乱不清的社会关系,理不清乱如麻。 若被监察御史们知晓了此事,被误认严党的一代剿倭英雄----胡宗宪怎么办? ............ ------------ 第三十一章:大人之志 浙江备倭都司,后堂。 工部侍郎赵文华懒洋洋地靠在宽大的太师摇椅上,微颌着双目,白净的面皮上露出醉美的神情。右手也没闲,正把玩着一对暗红色的五菱核桃,伴随着‘嚓嚓...’不断响起的核桃摩擦声音,略微发福的身躯也上下不停地摇动着,神色颇为自得,举止间傲若无人,一副‘春风得意右手疾,一日盘尽五菱桃。’的小人模样。 赵文华总是这么‘春风得意马蹄急’。 嘉靖八年进士,初在国子监时,严嵩为祭酒(校长),凭着狡黠圆滑的性格,一路巴结认识了严嵩,最后竟认其为义父。后来严嵩圣眷日隆,开始在朝为官,先是被授刑部主事。而后,严嵩认为自己平日作恶多端,恐被人上疏弹劾,要找人到通政司作为内应,以方便截取奏疏,于是委派赵文华为通政使。‘奏疏经其手,皆先送严嵩,然后呈递世宗。’ 嘉靖三十四年,倭寇大举进犯东南沿海地带,已升任工部侍郎的赵文华,向嘉靖皇帝上奏抵御倭寇七件要事,其中一条就是要请朝廷委派得力官员到东南沿海地带祭拜海神。嘉靖看过后,问计于严嵩,身为赵文华义父的他,怎会不给义子谋取福利呢?于是,一番撺掇后,严嵩竟向嘉靖皇帝奏对曰:文华娴熟兵事,可委派他前去祭拜海神,顺便督查沿海军情。爱好炼丹的嘉靖皇帝哪能禁得住严嵩的花言巧语,遂下旨准奏。 托义父之福,谋得一个好差事的赵文华,自到江南地界后,便持宠横行霸道,一路走来,一路索贿,凡敢与之对抗着,不是罢官丢职,便是身陷牢狱。 完成嘉靖皇帝赋予的任务后,正值倭寇大举进犯浙江,遂不知廉耻巧使手段,贪冒总督、尚书张经剿倭所得的‘王江泾大捷’,占为己功,又诬告张经“养寇失机”,致张经枉死。后来又弹劾浙江巡抚李天宠,致使李天宠被枉杀,同时推荐胡宗宪任之。不久,又弹劾罢免了总督周珫、杨宣等。 不可否认的是,其颠倒黑白、擅诬成性的手法,竟屡屡得到了嘉靖皇帝的赞赏,更何况朝中还有内阁首辅的严嵩义父坐镇京城,赵文华的气焰日益见长,焉能不志满得意? ............. 良久,赵文华才慢吞吞睁开了微颌着的双目,心满意足地望着已侍立身旁多时,兀自还保持着毕恭毕敬姿态的浙江巡抚胡宗宪。 胡宗宪,嘉靖三十三年,被嘉靖钦点出任浙江巡按监察御史。 上任以来,胡宗宪深感责任重大,曾立下誓言:“我这次任职,不擒获汪直、徐海,安定东南,誓不回京。”上任伊始,胡宗宪针对辖区内明朝官兵纪律松弛、软弱涣散的积弊,以严明赏罚为手段,大力进行整顿。通过他的努力,明朝官兵的军容、军纪有了改观,士气也逐渐有所恢复。 不久,工部右侍郎赵文华受内阁首辅严嵩的推荐,以祭海神的名义,被派往江南督察沿海军务。赵文华是严嵩的义子,为人奸诈骄横。他排挤、陷害忠良,浙江总督张经、浙江巡抚李天宠都先后因其陷害而被杀。 面对赵文华的飞扬跋扈,胡宗宪就不得不考虑如何在不受掣肘的情况下完成抗倭大业,因为赵文华根本就是一个油盐不进,有理说不通的伪君子。 初见赵文华,胡宗宪还认为他只是个昏蛋;没过多久,便把他归类在小人行列;后来,随着他不良行为的层出不穷,最终很无奈将他诠释为伪君子。 若只是昏蛋、小人,胡宗宪自信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完全能把控的了他,可随着他的不断升级,胡宗宪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小人与伪君子不可一概而论。 心口皆是是君子,心口皆非即小人,言称尧舜,心同桀纣,最是难以测度的则是伪君子。小人,大家还晓得要防他,只有这种口是心非的伪君子如官场中的一些官员或士人中的败类最难防范。 不过还好,伪君子在阴间的果报就比阳间罪恶还要大好几倍,算是个令人欣慰的事。 虽然是胡宗宪与内阁首辅严嵩也是师生关系,但深明大义,一切以大局为重的他,还是要考虑如何和赵文华这种人搞好关系而不致于误了正事。 因此,在与赵文华共事的过程中,胡宗宪显得异常谨慎小心,有时甚至行事圆滑,不惜委曲求全,也助纣为虐干了一些违心事。于是,赵文华满意了,在一些大事的决断上也逐渐撤去了掣肘,还对胡宗宪的能力素质大大赞赏。在巡抚李天宠被害后,赵文华便大力推荐胡宗宪,因此,胡宗宪很快被擢升为浙江巡抚。 当然,这都是在刻意逢迎、委曲求全中所得的。 胡宗宪之苦,能有几人知晓? 立有‘剿平倭寇’大志的胡宗宪,十分清楚大明朝堂党同伐异、颠倒黑白的祸乱对抗倭大业的巨大危害。更深知剿倭之艰难,稍有差池必将限于万劫不复当中,尤其在亲眼目睹了朱纨、张经、李天宠三位忠臣的悲剧后,更是看透了‘朝中无人’的无可奈何,更为不能放开手脚干一番事业而痛苦。因此,若想彻底剿平倭寇,非需要一个清静无掣肘的环境不可,这样,后院清净了,才能了无牵挂去干出一番事业。 试想,你在前线打仗,朝堂中有人正秘密要弹劾于你,以皇帝那昏庸不堪的性格,肯定会毫不犹豫下旨干掉你,你说你憋屈不憋屈?这时,若能有一个强有力的朝中大佬为你出头,忽悠住皇帝老大,为你排除万难,心无旁骛之下心气顺了,自然就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事后呢,顶多找大佬唠唠天,行行贿,表表忠心,自己在朝中的地位稳固了,毕生想干的大事业也有了,何乐而不为?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看透这一点呢?总是自以为两袖清风,忠骨铮铮,说什么‘己在做,天在看,上不负皇恩,下不负黎民。’,仅凭一腔热血在干工作,到头来万事皆空,一事无成,尤其还会因为自己的矜持蛮干而耽误大事。 数千年的‘窝里斗’风格,早就形成了华夏古时朝堂的党争结果,为了政治理念,或者是为了利益,总要有人做出牺牲,而无地位无大佬罩着的人肯定是第一个出局的人。 事先声明一下,何为‘窝里斗’? 俗话说:地域决定斗争的范围。古代交通的不发达,决定了人的活动范围十分有限,不可有更广阔的活动范围。例如,进行某项战争活动,当然,成吉思汗他老人家是个个例。华夏古代的统一战争,相较于总是在吹嘘对外战争的欧洲,像什么某国与某国之间百年战争,其实相对于华夏古代来说就是十几个省在打仗,兵力机动过了头,就会像在欧洲一样跑到了所谓的‘外国’。因此,说是‘窝里斗’一点都不夸张。 灵台空明的胡宗宪可不是迂腐之人,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大人物,他不会像那些总是标榜清流、忠诚的书生文官那样,不屑于结交权贵,而是深刻认识到结交权贵对自己抱负的巨大机遇。 因此,为了抗倭大业,不得不选择委曲求全,委屈于被世人奉为宵小的赵文华。 虽然朝中有老大严嵩罩着,但谁又能料得到奸诈无比的赵文华背后会使什么绊子呢? 他也看不起赵文华这样的伪君子,但他十分清楚赵文华颠倒黑白、假公济私的威力,他需要耳根清净的朝堂,更需要这个大佬的鼎力相助。 委曲求全算什么?刻意逢迎又算什么? 在抗倭大业面前,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 他需要一个平台,一个可以完成毕生志向的大舞台。 只要让我完成抗倭大业,让我失去生命都可以,更何况是稍稍丧失一些人格尊严。 来日完成大业后,哪怕是被人误认为权奸,也是心甘情愿。 宝剑埋冤狱,忠魂绕白云。 只求心安得,哪管身后事? .................. ------------ 第三十二章:曲意逢迎 胡宗宪此时已被擢升为浙江巡抚,在赵文华的鼎力相助下,已能全掌浙江抗倭军机要事。 一般来说,身系要务,是不必总是陪伴在钦差大臣赵文华身侧的。 可胡宗宪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也有难言之隐。 身在官场,胡大人自然深谙‘陪官之道’的重要性。 陪官,陪的是能决定你仕途命运的领导,又陪的是能掌生杀大权的上司,陪好了名利双收,从此飞黄腾达;陪不好事业暗淡。从此万劫不复。 胡宗宪不在乎名利,他在乎的是事业,在乎的是抗倭大业的前途。王江泾大捷,总督张经之难,他都看在眼里,这都是拜这位上司所赐,正是这些,使他清楚认识到上司话语的威力。往往上司的一句话,或者某个不经意的小事而能决定一项重大的历史进程。因此,胡宗宪极具洞察力,只要有机会,他绝不不会轻易离开赵文华的。 再说了,他也实在不信任赵文华那阴晴不定的擅变性格,他必须要时时守护在赵文华身边,为那些正在前线奋勇杀倭的将士们当好主心骨,消除将士们可能遇到的任何掣肘。 胡宗宪可以说是浙江抗倭前线总指挥,他要为浙江抗倭大业坐镇。 他要时刻盯着赵文华的一举一动,掌握他的一言一行。 这便是胡宗宪经常有事没事要来陪伴在赵文华身侧的重要原因,说白了,就是想让赵文华‘低头不见抬头见’,时时刻刻能见到这么个人,时时刻刻能意识到他的存在,让赵文华心理上对他有种‘身边人、自己人’的吝啬定位,如此一来,抗倭大业可得以顺利进行,而不被人随意掣肘。 这实在是一个无奈消极的消极办法,但胡宗宪不得不为之。 .............. 后堂很安静,只有五菱核桃相互摩擦时才传出来‘嚓嚓.....’的声音。 盛夏的七月,天气带着火辣辣的热情涌进室内,令人不堪其扰。 稍稍坐直了身体的赵文华,捡起身旁桌子上的三道文书,面露安详,遂又懒洋洋道:“汝贞啊!不是老夫说你,身为一省巡抚,该决断时还要决断,总不能事事都要让老夫来替你拿主意吧?”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着实对胡宗宪的‘拿捏不定’存有好感,被人高看奉承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秉大人,非是卑职不敢决断,而是因为此事关联重大,卑职见识短浅,恐不能妥善处置,还请大人孤意计较。”胡宗宪低眉顺耳,尽量摆低姿态。 赵文华这才好奇地挺直身体,打开手中的文书,细细查看起来。 “呵呵,慈溪县抗倭大捷,合计剿灭倭寇五十六人,生擒二十人,实在是可喜可贺啊!汝贞啊!实不相瞒,老夫本是慈溪县城骢马桥南人氏,家乡出了这等喜事,老夫脸上也有光彩啊!呵呵呵....” 赵文华轻轻拂了拂胡须,贼眉鼠眼的脸上难得出现久违的争议笑容,旋即,笑容渐失,脸上阴晴不定起来,略带酸意道:“好啊!好,好一个年轻有为的少年张明远,几乎全凭一人之力就清剿了几十名倭贼.......咳咳,想当初,咱们合数千官兵之力尚不能有此胜绩,呵呵.....”突然想到了‘王江泾大捷’,为无缘亲自指挥而懊悔。 胡宗宪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这个为老不尊的‘大人’嫉妒心肠又盛起了,再让他这么说下去,指不定又要说出什么神羞鬼羞的屁话来,到那时就不好圆场了。 赶紧笑脸相迎,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语,拱手道:“这还不是大人您统筹有方,前方将士奋勇效力的结果?大人您指挥若定再创佳绩,实为我浙江之福、大明之福,卑职为大人贺。” 顿了顿,又赞道:“其实这个少年---张明远正是大人您亲自招纳的豪杰啊!说实话,卑职实在对大人您的先见之明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大人巡按东南以来,对内广施恩泽,对外痛展雷霆,浙直百姓感念大人恩德,无不拼死效命。因此,大人您广纳四海豪杰,登高一呼,群雄毕至,抗倭大业能取得如此战绩,也是在正常不过了。” 胡宗宪必须第一时间止住赵文华的嫉妒心,慌不择口时将张明远纳入抗倭将士行列。 为了抗倭大业,胡宗宪忍了;为了护佑将士,胡宗宪更要忍。 “呵呵呵,汝贞谬赞了,老夫哪有你说的如此神武?老夫只不过做了些该做的事情罢了。” 赵文华终于不再提似被侮辱的事了,也不管穿越而来的张明远到底是不是深感他的恩德而加入抗倭大业的,反正能往脸上贴金就行。 于是,白净的面皮上难得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不只是羞愧之色还是自豪之色。虽然挖空心思后也没考量出自己到底做过哪些值得称道的善事,但生性喜好被人谄媚的他,在明知下属一番赞美之言属于没羞没躁的范畴,还是欣然表示接受,只是略有些更加装逼罢了。 胡宗宪看他面色转晴,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与伪君子打交道实在是太难了........其实他早就知道赵文华的个人不良癖好,因此与之打交道时,就是一个字-----捧。戴高帽谁不会?戴高乐嘛!把这讨厌的家伙捧舒服了,掣肘之患除了,做起事来自然就顺畅多了。 虽然不会掉一两肉,但吹捧别人惯了,自己也难免面红耳热,真不知百年后会不会堕入拔舌地狱,受那无尽拔舌之苦。 “这又怎么回事?为何知县、县丞都要请辞?”赵文华那本就善变的脸皮刚有些洋洋得意的春色,此刻又浮上铁青,岔道:“难道是下属功劳太大,自己无面目见人了?” 对于别人是否该怀有羞耻之心他还是有自知自明的。 真是一朵奇葩,无敌的先见之明奇葩。 胡宗宪调整一下呼吸,稍稍适应了这朵奇葩的跳跃性思维后,不慌不忙道:“大人,请接着看第三本文书。” 赵文华这才打开第三本文书,仔细阅读起来,异常专注的神情似乎要从中找到别人应该怀有羞耻之心的证据,半晌,放下文书,再次微颌双目,长叹道:“汝贞,对于慈溪县议而不断的游倭之争你怎么看?” 胡宗宪小心地查看了他的脸色,恭敬道:“按理说,这游倭示威是个好计策,这些年抗倭之战之所以艰辛交加,全是因为市井流言过甚。若游倭示威,使我大明军民能亲眼目睹倭贼相貌,再枭首示众,可大大减轻我军民之恐惧心理,对抗倭大业有功而无半分过错。但卑职才疏学浅,也不能决断,还请大人您示下。” 半晌,赵文华睁开双目,淡淡道:“县丞吴操之的辩解也不是没有道理,正是这些市井无稽之谈,彻底扰乱了我大明的君心民心,才至于抗倭之战不力。若真个游倭示威,再加重刺激军民,到底对抗倭大业是好是坏也不可知啊!” ..........沉默。 ------------ 第三十三章:名臣衷肠 “大人,您不是奉旨祭祀海神吗?不如我们就此询问天意,让上天做决断,如何?”胡宗宪小心翼翼提议。 赵文华大喜,自己向嘉靖皇帝提出的《抗倭七要事》其中第一条就是要请官员到东南沿海祭拜海神,既然海神都拜访过了,礼物也都收了,相信海神他老家不会‘收钱不办事’吧?大喜道:“此法可用,只是不知该如何请示海神?” 胡宗宪见赵文华同意自己的决议,忙微笑接口道:“大人,咱们道君皇帝也曾有过‘抓阄取相’雅举,我们何不效仿他老人家来个‘抓阄定事’,更何况文人墨客尚有‘掣签赋诗’。咱们听天由命,写两张阄条,由大人您‘抓阄定事’,是否好坏全凭天意。您看呢?” 一听自己谄媚有加的对象嘉靖帝也有此雅举,赵文华顿时不淡定了,忙表示赞同,遂吩咐胡宗宪赶紧订制阄儿。 ......... 不多时,胡宗宪托着两个外观一模一样的阄儿放在正堂前八仙桌上........ 赵文华沐浴洗手后,正正衣冠,度着方步走向前,再煞有介事地对天祷告,而后从两个阄儿中抽了一个,展开一看,顿时大喜:“汝贞,上天意游倭。” 胡宗宪亦大喜,赶忙走上前,以身遮挡住托盘,趁他不注意间,悄悄从袖袍中另取一张阄儿放在托盘中,又将托盘中的阄儿暗暗收了起来。这才接过赵文华手中阄儿,定睛看了半天,不觉老泪潸潸而下,笑道:“有天有此意,我当遵从之。” 是啊!大明官场中的掣肘太多了,固步自封的迂腐随处可见,本来好好的一项决议非要弄得左右为难,若不是有‘上天’的旨意,恐怕‘游倭示威’又要泡汤。 抓阄定事本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人。 既然生逢其时就应学会变通,在掣肘之间圆滑处事。 除了他胡宗宪,整个大明还有几个人能做到如此? ........ 胡宗宪老感畅怀,欣慰地望向文书上的一个陌生名字,内心激动不已,没想到上天能赐下如此奇怪少年,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招入麾下,为抗倭大业做出贡献。同时又有些后怕,若不是紧要关头及时制止住了赵文华醋意大发的火头,恐怕这个年轻人今后要陷于重重磨难了。 胡宗宪痛苦的不是张明远的际遇,他痛苦的是大明官场的任性,处处都透着整人和被人整的危机。 “汝贞啊!既然上天有游倭示威之意,我辈自当遵从之,着令慈溪县安排游倭事宜。”赵文华抚着胡须笑眯眯的,着实为自己的通灵之举而自豪:“既然慈溪县抗倭大捷皆是因此人而为,那就由这个奇怪少年张明远尽力安排游倭之事吧!咱们也不能埋没人才是不是啊!” 听着赵文华的不吝赞美之词,胡宗宪眼前一亮,难得赵文华会有如此大度之举,这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当即快步向前,朝赵文华躬身:“禀大人,请赎卑职擅专之罪。” “何事?” “大人刚才所言的张明远,正是不久前被任命为观海卫的百户,倭寇入侵慈溪时,奉命前往联络剿倭。” “哦?原来竟是我大明卫所官兵,好,好,胡大人为慧眼识珠,为国选材,着实可钦可佩啊。呵呵。”赵文华颇为欣慰。 “大人谬赞了,这都是大人您的恩泽所致,广大将士感念颇深,无不奋勇杀敌。”胡宗宪恭敬谦虚。 ......... 出了都司大堂,胡宗宪匆匆忙忙往回赶,脚步显得有些急促。 作为文官的他,此时骑着一匹快马,飞快赶往巡抚衙门,他要做一件事,可能会对抗倭大业甚至自己前途有莫大关联的事。 胡宗宪不仅是一个处事老道的人,还是一个识人用人的长者,冥冥之中他总觉得张明远这个奇怪少年会在今后大放异彩。 赶到巡抚衙门后,胡宗宪迅速吩咐秘书员:“马上派人到慈溪县,晋升抗倭英雄张明远为百户,令其尽快安排游倭示威大计,而后押解倭寇至观海卫,着参将戚继光调遣,备倭总督府登记造册,快。” 秘书员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外跑去.......... “告诫慈溪县大小官员,抗倭英雄张明远自始至终都是观海卫百户,不可有失。” 秘书员稍稍停顿回头,听完吩咐后,不及行礼,又向外冲去..... 巡抚大人化繁为简的风格他是知道的,越是事态紧急,就越不用顾及诸多礼仪.......... 安排完这一切后,胡宗宪无力地瘫软在藤椅中........ 他知道今天所作的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他可能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混肴上司视听、触碰官场大忌、越级下达命令.....每一件事情的败露,都可能会使他引火烧身,略显疯狂的举动更会使他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然,这对于心系天下安宁、百姓疾苦的胡宗宪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家国天下安康,百姓安居乐业,虽身死万千次,也是值得的。 古往今来多少事,留待后人评说去吧。 哪怕将来史书肆意抹黑,恶名远扬,吾也无怨无悔。 慢慢将手中的小纸团展开,浓墨重彩的‘游倭示威’大字登时映入眼帘中,在光灿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夺目的亮彩........ 端详良久后,移到火烛旁........瞬间化为灰烬。 “老夫当尽力而为,只愿前线将士奋勇杀敌,还这个乱世于太平,老夫心愿足矣。” 胡宗宪一动一动,仿佛一尊高大泥塑,明亮的阳光下灼灼生辉........ .............. ------------ 第三十四章:游倭之喜 ............ 备倭总督府的文书下达县城后,张明远长长松了一口气,连日来的胆战心惊终于得到了上级的肯定,也不枉费了自己多日的筹划运作。 但对于一同下达的‘晋升张明远为观海卫百户’的文书,他就有点意外。 大明军队实行卫所制,军户世代传袭,属爷传父,父传子继任制度,非卫所编制绝没有可能突然加入军队,更不要说直接晋升百户了。像张明远,一无亲属在卫所编制内,二无尺寸军功,却突然晋升为百户,在旁人看来要不是上级眼睛瞎了,就是下错文书了,反正属于不正常现象。 与下达文书的小吏刻意畅聊后,张明远才知道自己这个百户身份是由胡宗宪大人亲自任命,并且级别暂定六品。 虽然只是个基层小军官,但好歹百户相对于前世军队来说,也算是个连职主官,再说手底下还掌控着百十号人,过把官瘾也是可以有的。 至于胡大人为何会看上他这个无名小辈,张明远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能在抗倭名将戚继光手下任职,也算是三生有幸。 更重要的是,戚大人的升级速度确实太慢,有点赶不上当前抗倭大业的严峻形势,自己必须‘点拨’一下他,促成他老人家早日‘位列仙班’功成名就。 ............. 对老大的突然升级,罕皮很是‘羡慕嫉妒恨’,他觉得自己也干了不少大事,也应该得到领导的赏识。对此,张明远除了深表同情外,更是严肃指出了他‘能力素质与期望值不相匹配’的缺憾,希望他能再接再厉建功立业,早日调职。 罕皮在老大的谆谆教导下,‘吾日三省吾身’了好久,扎实开展了‘五查五看’活动:一查思想,看政治信念;二查作风,看遵章守纪;三查工作,看履职尽责;四查服务,看服务理念;五查素质,看创新发展。通过批评与自我批评,罕皮深刻查找了自身不足,深刻认清了自身存在的缺点,并制定了强有力的整改措施,确实堵塞了安全隐患漏洞,自身素质得到了极大提升,工作作风有了质的提高。 更扎实的投入了游倭示威的宣传工作中去......... 每天组织黑人组,携盆带锣,走家串户........... 不得不说罕皮在‘五查五看’之后产生的巨大主动性所带来的连锁效应,在他得宣传策划下,‘游倭示威’四个字如长了翅膀似的在县城四处飘散,没两天功夫,就传遍了整座县城。广大原住居民每天充耳皆闻的是‘游倭示威’,每日茶后饭余时讨论最多的也是‘游倭示威’,广告效应极其明显,犹如前世‘双十一’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可谓人人皆知,个个期盼。 若明朝也有‘双十一’的话,张明远敢肯定,以罕皮的宣传推动效应,应该能挣不少钱。 张明远、杜老爷子却无心于罕皮的‘疯狂举动’,他们要考虑到是另一件大事,就是如何做好‘游倭示威’这项基本准备工作,诸如:时间问题、路线问题、安保措施。 自知县、县丞双双请辞以来,备倭总督府还未下派接任官员,也未做出任何有关细节性的指示,只是要求全力做好‘游倭示威’工作。这可给杜老爷子带来了不少麻烦:堂堂慈溪大县没了主心骨,这副担子,他必须挑起来,-----尤其是在主簿王玄羽化为闲云野鹤之际。 当然,他老人家也是兴奋加幸福的存在,多年来的愿望终于要在自己手中实现,何况还搬倒了一个不怎么对付的多年宿敌---通倭之贼吴操之。 因此,自接到备倭都司的命令后,他老人家便放弃一切应酬工作,全身心投入到了‘游倭示威’之中,每日走街串巷,查勘路线,寻找游倭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一切问题,制定对策,努力整改,确保这项工作能顺利完成。 当然,闲暇之余,派出抗倭组织成员,分散在通往县城的各处要道,打探消息,防止贼心不改的倭寇再次发动劫狱事件。 张明远深为杜老爷子的鞠躬尽瘁所叹,这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把民族、国家利益摆在至高无上低位的人。 花甲之年本应享受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可是使命所驱,又不得不投身到前途渺茫的抗倭大业中。 张明远不由替杜老爷子羡慕起前世那刚过半百就享受起余生之乐‘夕阳红’的老头老太太们。 生逢盛世等于天伦之乐,而生逢乱世只能颠沛流离。 ............... 辛苦多日的准备工作已接近尾声,游倭示威如期进行。 一大早,在重重抗倭勇士护卫下,十几辆做工精良、坚固结实的囚车自抗倭组织牢狱鱼贯而出.......... 不知是事先得到了号令,还是民众自发行为,县城各处大道上顿时响起了无尽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火药未充分反应而产生的浓黑且带着呛鼻气味的硝烟充斥在整座县城,在轻柔尚不能拂动弱柳的微风鼓动下,四散开来,弥漫在无数的房屋、人群中间。 县城家家户户焚香祭天,感谢老天开眼,也感谢道君皇帝的英明果断。 生性淳朴的百姓,哪能勘破这项工程背后的艰辛?世世代代的‘深沐皇恩’让他们在内心深处认定这一定和道君皇帝有关联,是他老人家的英明睿智,才促成了这一天大的盛举。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和道君皇帝有些关联,若不是胡宗宪的‘曲意逢迎’加上‘灵机一动’,以赵文华赵大人的优柔寡断的性格,不知何时才能领会到‘媚上’的真谛? 不过还好,在胡宗宪的谆谆诱导下,赵文华赵大人终于幡然醒悟上了道。 民众最应该感谢的是---民族英雄胡宗宪老大人。 一路游倭,一路疯狂。 民众似被点燃了压抑胸口多年的愁闷之火,在这一刻得到了爆发,咒骂声、宣泄声、兴奋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砸死这些畜生不如的狗杂种。” “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苍天在上,老天终于开眼了。” “爹娘啊!您在天之灵,睁开眼睛开开,这些畜生终于得到了惩罚了。” ............ 百年来,倭寇带给黎民百姓的种种苦难,直到今日才被完全释放。 疯狂的民众不管不顾,抄起随身携带的烂黄瓜、烂西红柿、烂菜叶等大杂烩,朝囚车中兀自带着惊恐之色的倭寇狠狠砸去,根本不管这些畜生是否是‘素食主义者’。毫无防备的倭寇们霎时便被砸得满脸脏污,狼狈不堪,苦于四肢不得自由,只能任由这些污物汁液顺颊而下,承受着早该到来的惩罚。 也有一些倭寇受不了这种‘被当做畜生般的侮辱’,发出诸如:“%()&#@!&()……¥@##%&*()().........”的也许是抗议违背‘虐待俘虏’国际条例,又或是祈求讨饶的呜哇鸟语。还未全数说完,就立刻淹没在愤怒的瓜果梨桃中,顿时引发众多百姓的哈哈哈嘲笑........ ‘砸而不死但可侮辱发泄’,这是张明远与杜老爷子的定下的游倭大计,毕竟这些倭贼还要押解到别处游行,使它们保持住良好的信念体力,才能有益于到处展示它们的丑恶嘴脸。 因此,张明远限定砸人物品必须是瓜果梨桃,不能为泄私愤,而使用诸如转头、铁块等坚固物体。若非如此,个个被砸成猪头,或一命呜呼,游倭示威大事算是走到了尽头。 .............. ------------ 第三十五章:罕皮挨砸 老怀甚慰的杜老爷子、踌躇满志的张明远、得意洋洋的罕皮,置身于喧嚣热闹的县城中心大道,看着他们一手策划的游倭示威大计,脸庞上都露出了淡淡的自我陶醉式的微笑。 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何况是一个老英雄、两个身负两世见识的天外之人。 三人中尤以罕皮的笑容最灿烂,这件大事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虽然张明远总是调笑他的大肆宣传举动总有点‘脱裤子放屁’的嫌疑,但罕皮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没有自己的奇思妙想,怎么会引来如此多的百姓欢腾喜悦。 这是到了这个世界后所作出的最出彩、最能引人注目的大事了。 陶醉在自我羡慕嫉妒中的罕皮,给自己鼓完劲后,狠狠挺了挺胸膛,让自己俊黑的身躯又拔高了一些,本来就‘鹤立鸡群’的他显得更伟岸了,斜睨着铜铃般大的牛眼,仰视着芸芸众生,享受着因人群拥挤而不得不回头的百姓那无意间一扫就过可能带着少许赞许之色的目光,皴黑的脸上甚至浮现出骄傲的神情。 当然,也有自叹相貌不如倭寇,但倭寇又被狠狠凌辱之后的快感。 那是对生活充满期待的骄傲神色,也是身价倍增凌驾于倭寇之上的自尊心体现。 人才就是人才,尤其是21世纪的人才,来到了这个时代,更应该被人称之为经天纬地的人才,到哪里都会像金子发光发亮引人注目。 .............. 喧闹总会发生意外,何况是人声鼎沸、毫无章法可言的愤怒人群? 大庭广众之下,也有不识趣或未遵守砸人告示或敢挑衅抗倭英雄张明远所制定的规则的人。 人山人海中,张明远与杜老爷子正窃窃私语时........ 突然,人群骚动了一下,接着一股大力狠狠地撞到了古稀之年而毫无防备的杜老爷子;张明远急忙伸手搀扶住,在人群空隙中,将老爷子扶好;还未站定,来不及感叹人生艰难或回头维持秩序的张明远,便被一声清脆而刻意粗狂的声音所吸引......... “砸死这些畜生。” 张明远一愣,只见一个短衣短衫打扮的年轻人,手持一块硕大的砖头,朝身边囚车中锁押的一名相貌猥琐的倭寇狠狠地砸了过去,‘砰’的一声,如裹挟风雷般的大力,在自以为只会享受瓜果梨桃招呼的大脑袋上开了花,腥臭的殷红顿时四处飞溅,旁边的百姓纷纷避让,尽量不让污秽沾到身上。 喧闹的人群瞬间石化了,寂静一片,就连游行的囚车也停了下来,几名军士赶紧上前查看受伤的倭寇是否还有救....... 更多的百姓则因面含羞愧而低下了头,望着手中的瓜果梨桃,似乎在感叹自己的仁义,也或许是为那名家仆的生猛赞叹。 张明远、杜老爷子震惊了,呆呆地望着那名不知天高地厚且不知从何而来的年轻人出神,竟忘记了叱咤几句......... 几百双眼睛紧紧盯着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似乎也被寂静的场景瞬间石化,紧紧抓着另一块砖头欲再次做出抛物线运动的右手也停在了半空,宛如一尊泥塑的《投掷砖头者》雕像.......... “哈哈......” 一条皴黑的大汉捂住肚子笑弯了腰,如一条大大的龙虾,罕皮的正常反应属于可以理解的范畴。 罕皮却笑了,对他而言,砸人本就是一种不仁义的表现,使用诸如砖头一样的坚固物品,更能体现出对被砸之人可恨之处的尊重。 前世扔惯了砖头的他,当然有一番独特的见解。 情商经常不在线的他,此时施以善意的大笑只是想让这石化的场景多一些和谐,且给兀自呆立不动的年轻人舒缓一下尴尬的心情,使他再次的抛物线运动能更加完美,更加尽兴。 谁让罕皮也恨上了具有苍白肤色的倭寇? “啊!什么鬼?还有大倭寇,妈呀........” ‘砰’ 砖起砸落的巨响中.......... 一条捂着肚子狂笑不已的皴黑大汉霎时转换了捂姿......... 殷红的鲜血不断从指缝中蹿出,舒爽的狂笑也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这次被砸的是罕皮.......... 罕皮很是无语,作为一个肯为你圆场,舒缓尴尬场景的国际友人,竟然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砸了一下。他很想不通,虽然情商经常不在线,但作为同样仇视倭寇的同道中人,总不能‘相煎何太急’吧? 他不愿惹麻烦,但麻烦总是不请自来。 罕皮抬起兀自还流着殷红的大脑袋,幽怨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那个年轻人,眼神中隐隐渗出斑斑清冽的光芒,脸盘也似乎比往日大了许多。 他不想发怒,讲究文明的他只是想让对方给出个合理的解释,然后款款走上前,替他擦试一下鲜血,最后看在真主的面子上说声‘对不起’。 砸与被砸,反正都过去了,罕皮不想计较太多,只想有一个交代,安抚一下脆弱的心灵。 不过很可惜,罕皮寻求合理解释的举动有瑕疵,他忘记了自身的缺陷----皴黑、高达、健壮。 等他抬起头来时,正好殷红的鲜血顺颊而下,盖住了自己的半边脸,配合着皴黑、高达,显得极其恐怖狰狞............ 哀怨的眼神被狰狞可怖的脸庞遮住了,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于是,悲剧再一次发生........ 本来显得很有阳刚之气的年轻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极其恐怖的怪兽似乎要扑面而来........ 脚下一软,身体便不由自主往后瘫了下来,接着只听‘砰’的一声,重重躺倒在地......当然,后脑壳与大地狠狠的进行了亲密接触。 ----晕了过去。 姿势绝对不好看,反正让人心中有一种很生疼的感觉。 周围人群顿时爆发出自寂静以来的第一声惊呼,年轻人躺倒在地一动不动,而罕皮却瞪着铜铃的大眼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本来十分气恼这名不懂事的年轻人的荒唐举动,在看到他竟然自己晕倒,张明远、杜老爷子也不禁心头一惊,愧疚之感顿时涌了上来。 “老大,你们都看到了,这不管我的事啊!”欲哭无泪的罕皮狂吼,接着涌上了萌萌哒且小清新的面孔,又不甘心地转换为喃喃声,扭捏着胖大的身躯:“是他自己先晕倒的。” 他有些沮丧,半天的游倭示威及凌辱倭寇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皴黑肤色高贵于苍白肤色的信心荡然无存,赞美真主不吝赐福的想法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个刚才还被全县百姓尊奉为抗倭典范的国际友人,转瞬间便被一个陌生人认定为大倭寇且还被吓晕过去,罕皮很无语也正处于消化适应阶段,前后做人的定义反差太大,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为什么?” “他只是无法对你皴黑的相貌产生赏心悦目罢了。”张明远幽幽道。 两行或因羞愧或因命运不公的屈辱泪水顺颊而下............. .............. ------------ 第三十六章:人工呼吸 “同志,你没事吧?”张明远快步走上前,脚下显得忐忑惊慌,仿佛怕惊扰到他‘夜游之症’似的,轻轻拽了几下,才弱弱问道。 “同志?”杜老爷子又有点不淡定了,他对张明远不时冒出的新词感到无语的同时也为他的淡定而表示抓狂。 张明远无心顾及杜老爷子的惊诧,他只想尽快知道那名年轻人的状态。 那人很矜持地保持着比较舒适的平躺姿势,仿佛全身虚脱了一样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得吓人,细密的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一双不怎么大的拳头紧紧攥着,还轻轻颤抖着............. 张明远局促不安地望着他,内心在滴血......... 说实话,张明远对罕皮的冒失很气恼,他是很无辜地经受了莫名板砖砸头的痛苦,难道他就对自己那细思极恐的肤色没有任何自知之明吗?没文化不可怕,没有眼力见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没有自知之明? 真怕被罕皮吓出什么毛病,从此精神失常,还要担上‘奉养终身’的重担。 就在张明远犹豫是否进行掐人中或人工呼吸环节时,躺在地上的年轻人幽幽吸了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又悠悠呼了一口气,一双妙目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张明远..........这还算是一张赏心悦目的脸。 正在二人怔怔相对时,一直焦急万分生怕背上‘奉养终身’重担的罕皮,神情缥缈得如一条鬼魅的幽灵飘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人的身旁,他或许只是想表达一下愧疚的心情......... “你醒了,太好........” 陡然的一句话如同阴曹地府吹过来的一股阴风,猝不及防的年轻人刚缓过神,便看到一张鲜血狰狞可怖的脸庞突然映入眼帘‘闷哼’一声......... “鬼啊!” 又晕了过去。 “罕皮,人应该有自知之明的,不能因为自己拥有一副惊世骇俗的容颜而到处置人于死地。”张明远幽幽道。 “真应该把你招入抗倭大军,对着倭寇狂展容颜,恶心死他们。” “不,老大,我恨你。” 罕皮捂住脸躲到了人群中,他不愿跑远,只因为他还有一颗愿放弃被砸的芥蒂且更愿意向人表达歉意的心。 这一次,他更伤心,不是屈辱所能解释清楚的。 ............ 年轻人的再一次受惊晕倒,让张明远更加无语,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被一个有着善良之心的人类吓倒?虽然罕皮只是有点黑。 年轻人所表现出的内心之脆弱,举动之不堪简直世所罕见,与他那堂堂七尺....当然,也应该被称为四尺、五尺的男儿身躯竟显得格格不入。 抗摔打,抗摧残能力严重不足,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信心,敢用板砖打砸真正的倭寇。 趁着这名年轻人晕倒之际,张明远这才好整以暇地看清他的真面目........ 不得不感叹女娲娘娘造人时的偏心眼,她老人家总是会偏向于极少数的人类,赐予他们优质的容貌和令人赏心悦目的五官。 正如眼前这名短衣打扮的年轻人,也就十几岁模样,委实可列为‘美男’行列,淡眉如画一字垂,唇红颈白两相映;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目含清波,妥妥的美男坯子。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此人的身高,还不到一米七,若按照前世的衡量方法,典型的‘二级残废’。 这又要感叹女娲娘娘的公平公正了,赐予你绝世容貌的同时,总要留下点美中不足,不能十全十美了,若不然,让那些歪瓜裂枣如何产生活下去的信念?-----比如罕皮这些国际友人。 不过好在,身材虽小,却很健壮,尤其是胸肌较大粗大,纵然是曾经受过特种训练拥有一身腱子肉的张明远也暗暗自叹不如。 只可惜,年轻人有些胆小懦弱,模样有些悲催狼狈,杏眼紧闭,清泪痕痕,白皙的俊脸上污渍斑斑,甚至因为惊吓过度,鼻孔中竟缓缓渗出丝丝鲜血.........与他赏心悦目的绝世容颜毫无半点关系。 刚才遭受罕皮的惊吓确实重了些.......... ................ 看着年轻人似乎奄奄一息的状况,杜老爷子有些抓狂,好好的游倭示威若闹出人命,他老人家可没法向总督府交代,更何况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磨刀霍霍,巴不得游倭示威出点问题呢! 心急如焚的老爷子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年轻人的手腕,稍通医理的他想把脉问诊....... “她........”杜老爷子猛地甩开年轻人的手臂。 老爷子的狂躁举动深深刺激了张明远那颗略显脆弱的心灵......他以为年轻人没了气息。 ‘噗通’ 张明远跪在了年轻人身前,急速附下身子,张开大嘴贴向他的嘴唇,曾学过的急救常识---人工呼吸,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你.........” 老爷子大惊,‘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他似乎接受不了这种羞臊的举动。 人命关天之际,张明远哪能顾及到老爷子的心态,大不了事后,向他好好普及一下何为前世高明的急救之法----‘人工呼吸’。另外,抗倭大业中,也难免有所伤亡,人工呼吸完全可以作为一项急救措施普及大众。 憋足了气息,连连向年轻人吹了几口气后,还不见他醒转过来,张明远急不可耐,迅速改为‘按压胸膛’以缓解他的呼吸....... “啊!她...........” 刚按压了一下年轻人胸膛的一双大手,瞬间石化了,如雕刻的石像渊渟岳峙,一动不动,粗壮的胸膛在有力大手的按压下瘪了半分..........还有些软绵绵。 “..........是个女子。” 杜老爷子处于极度震惊之下,终于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可是,已经晚了。 ‘啪’ 处于震惊状态下的张明远狠狠地挨了一巴掌,接着‘哇’的一声,悲惨的哭泣响彻云霄,然后又是“噗通”一声,张明远狠狠地坐倒在地,捂着不知是疼痛还是因为羞愧而火辣的脸庞,呆呆不语.......... 无影手、无影脚,连绵不绝,扑面而来........ 哭泣声、咒骂声、噼啪声不绝于耳........ 张明远垂着脑袋,一动不敢动,任由身体遭受着无情的摧残......... “老爷子,你怎么不早说?”在拳脚下震颤的张明远显得很催得无语,哭丧道:“我和您老人家有仇吗?” 不忍直视现场惨状的杜老爷子,轻轻舒了口气,异常正色:“老夫早有暗示。” “我怎么没听见你的暗示?”张明远急的快哭了,他需要老爷子的苍白解释,最好能让这个年轻人意识到这是个误会。 “老....老夫早就说过她......”杜老爷子万般无奈:“我还没说完,你的大嘴就扑上了.......” “老爷子,您总不能把只有写在纸面上才能理解的透的‘她’字靠说就能表达清楚吧!”两行清泪顺颊而下,张明远真的难以理解老爷子的苍白解释能起到什么作用。 “作为一个同音字,它可以有‘单人’旁,也可以有‘女字’旁,更有‘宝盖头’啊!” 杜老爷子:“.........” 噼里啪啦还在进行....... 张明远不敢有丝毫动作。 杜老爷子却缩着身体,低着头,深刻反思自己错误的原因所在。 ............. ------------ 第三十七章:敢揍国公 作为拥有领先别这个时代几百年阅历的张明远,自然十分清楚一名古代女子在被人夺取了初吻后那份几欲抓狂的疯癫表现,更何况是二吻、三吻,甚至是四吻,更可耻的是竟然还按压了....... 当然,这若是放在有着良好‘吻来吻往’文化传统的罕皮身上,这也许不叫个事,弄不好,罕皮还很享受这一时刻的美妙。 但是,放在以贞洁和传统并存的古代,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在前世,若有一名年轻的女子被一名陌生的男子施展了‘魔抓’,虽然不至于痛不欲生,但也会郁郁不得志的,更何况是处于封建社会,受‘三从四德’流毒颇深,思想还处于极度封闭状态的古代女子?张明远对这名女子的疯癫举动表示理解。 听说大明女子个个生性贞烈,若不让她施展拳脚尽情发泄,弄不好会出现什么‘头悬梁’的惨绝人寰举动,张明远自认担不起这个杀人罪名。 因此,时刻秉承‘一人做事一人当’信念的他,在面对狂风暴雨般的‘噼里啪啦’中所表现出的一动不动,就是对这名女子释放出歇斯底里怨气的最大歉意。 人发完脾气后,应该会有一段冷静的时间,张明远决定利用这最后的机会向她做出深刻的诠释,不管效果还是没有效果,他都要去努力尝试。 ............ 狂风暴雨终于骤停,哭泣声兀自还未停歇....... 这一顿粉拳连连的挨揍对皮糙肉厚张明远来说不算什么,只是置身于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遭受着无情的摧残,脸上有些挂不住。 当然,该忍还要忍,封建礼法面前,年轻女性那貌似的弱势群体也有不可触碰的时候。 “你还好吧!”张明远抬起略显红肿的脸庞,很是小心翼翼。 女子默默抱腿坐在地上,呆呆不语......... 四周窃窃私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众多百姓开始笑闹起来...... 感受着四周人群略带嬉笑嘲讽的言论和眼神,女子狠狠咬了咬嘴唇,神情变得极度羞愤,忽然揪着张明远的衣服,使劲推了他一把。 半晌,女子愤怒的声音终于响彻了天际。 “无耻,色狼,畜生。” 说完,清冽的泪水在眼眶中蠕动着,散发出晶莹的光芒,眼角稍稍抽动,泪水如断了线似的,滴滴坠落。 对于莫名其妙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无耻,色狼,畜生。’六个字,张明远表示很无语,但也无奈,谁让人家是弱势群体呢? “请你原谅,我真不是故意的,请你相信我。” 张明远揉揉因坐地良久而发酸的小腿,再次弱弱道:“这里很多百姓都能作证,还有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他也可以为我作证。” 少女抬头狠狠瞪了杜老爷子一眼,不假思索骂道:“老不正经,为老不尊。” ‘噗呲’ 张明远不算善意的笑了笑,让杜老爷子躺着都能中枪,是对胸中怨气释放的最佳方式。 杜老爷子:“...........”很无奈地摇摇头。 原本指望能依靠杜老爷子古稀之年的年龄优势,加上他老人家信誓旦旦的解释,或许能稍稍减轻女子的疑惑,谁知竟被女子非常简短粗暴的一句话打断了。 张明远彻底打消了寻求外援的计划,同时也对因‘年长’而被世人尊奉为‘德高望重’一说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何况一身正气、德高望重了一辈子的杜老爷子,在这名女子口中竟然成了‘老不正经,为老不尊’的代名词。 张明远咳咳几声,苦笑不已:“.....咳咳咳,这个.....姑娘,请恕在下多言,我真不是故意的,当然....也与这位老爷子没半点关系,也请您多多包涵。咳咳....” 清了清嗓子,正欲尽快将事情原委解释清楚....... 哪想女子抽泣了几下,又想起刚才羞人的情景,越想越羞恼,恼怒地反抗:“你这个大色狼竟敢光天化日之下羞辱于我,我要告诉爷爷,让他治你的罪。” 呜呜.....又抽泣个不停。 张明远、杜老爷子一愣,听这名女子的口气,好像很有来头的样子,看她一身短衣家仆打扮,也不像是什么有权势的人家儿女,莫非是惊怒之下做出的无力反抗.......当然,放在前世,也有人称之为---找回场子。 “姑娘,这个..........”张明远下定决心要进一步解释。 “婉儿,谁欺负你了?”正在此时,突然一声大喝自远处传来,接着一群家丁打扮的人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者走了过来,穿戴很讲究,青灰色丝绸长衫,腰间系着玉带,还挂着一个和田玉佩。 ‘哇’的一声,哭声更大了。 张明远很熟悉这个场景----前世见过无数次受些委屈的小孩见到父母后那蹩脚的小把戏。 “爷爷,就是他........他欺负我。”女子梨花带雨,盛怒之下,乱点乱指竟然指向了杜老爷子。 “兀那老贼,安敢欺辱我孙儿?”老者很怒,也很古风。 杜老爷子连连摆手:“你弄错了,不是老夫。”对于无故第二次躺枪很是无语。 张明远见此情景,长身挺起,拱手道:“这位老爷子,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安敢废话?给我打。” ‘唰唰’ 四周响起了刀剑出鞘的声音。 “干什么?”老者眯着的眼睛豁然睁开,猛踹了身旁一名跟随一脚,扯着尖利的嗓音:“想什么呢?王八蛋,老夫说的是打人,不是砍人。”说完立即游走在众随行中,东一脚,西一脚不亦乐乎。 几名随行面面相觑,在确定了老者的意图后,大吼一声,向杜老爷子围了过来......... “错了,错了,笨蛋爷爷......” 女子急的连连跺脚:“是他......” 可为时已晚,毫无防备的杜老爷子瞬间便挨了几下拳脚,疼得直叹气。 “尼玛,不想活了。” 张明远大怒,冲入人群,毫无顾忌拳打脚踢,片刻间,放倒了一地人,兀自怒息未消,冲到老者身旁,猿臂轻舒,早将他拽了过来,举起拳头既要打下去........ 老者怒目横对....... “小子,你好大胆子,还敢要打老夫?难道就不怕老夫活剐了你?” 张明远蔑视地看了他一眼,色厉内荏的家伙见多了,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深深叹了叹气:“不问青红皂白就敢无故打人,你以为你是谁啊!” 老者挺直身体,大怒:“吾乃徐鹏举。” ‘唰唰’,张明远周围,铁器碰撞声不断响起,一排排散发着阴森光芒的刀剑指向他,周围百姓一片惊呼,不大的场地瞬间杀气腾腾。 有点‘我爸是李刚’的味道,作为特战精英的张明远深恨这种为虎作伥狐假虎威的架势,怒火不由窜了出来....... 鹏举,有点耳熟,不过张明远一时想不来。咋不叫岳鹏举呢?敢拿岳武穆他老人家的字做名字的行为好像有点恬不知耻........... “不认识!” ‘砰’的一声,使劲踹了老者屁股一下....... 皮糙肉厚的地方是张明远最佳的选择,尤其是老者,毕竟岁数大了,不敢乱揍其他地方。 ‘噗通......’ 杜老爷子跪倒在地,以极其眩晕的方式跪下。 “小民,拜...拜见公爷。” 周围百姓跪了一地..... 张明远愕然睁大眼睛,苦涩道:“什么.....公爷。” “南京守备魏国公老公爷。” ................ ------------ 第三十八章:生死一线 张明远额头冷汗不断渗出,浑身如触了电,一动不动。 今日算是闯了大祸了,一不小心竟然惹到了真正的权贵,‘南京守备魏国公’这个巨大的钻石招牌把他砸得头晕目眩。穿越至今,刚碰上一位大领导,还没来得及亲近寒暄,就把他给揍了,这在还通人情的前世,顶多就是刑拘罚款,可放在万恶的封建社会,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更悲哀的是,还把他孙女不小心轻薄了.........自己闲得没事干替什么杜老爷子出风头啊?还有罕皮....... 除了‘贱’,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贴近实际的形容词了。 徐鹏举很愤怒,活了一大把年纪,从来都是自己揍别人,大概还从没想过被人揍得滋味呢!而今日,若不是较为机智地亮出来身份,说不定此刻早已变成猪头了。不过,他恨自己还不够机智,以为自己大名鼎鼎的‘南京守备国公’名号早已名扬天下,才没有第一时间亮出官职身份,于是白白挨了见识短浅的张明远一脚,难道是自己还不够出名?当然,他更恨这些白痴手下,平时总是吹嘘自己武功多高强,关键时刻,竟然抵挡不了对方一拳一脚,害得自己平白受屈。 怨恨归怨恨,当然要撒气,但不能总从自身找原因,那显得很没面子。 “来人,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绑了,不揍成个.......” “慢着”,紧要关头,张明远果断打出‘暂停’的手法,额头上青筋暴露,他不得不做最后挣扎。 “怎么?害怕了?”徐鹏举阴森一笑,露出轻蔑的眼神:“有没有一种很吓人的感觉?” 堂堂国公爷,一旦占据身份优势,说话竟如此轻佻,也算是朵奇葩。 突然,张明远脑袋灵光一闪,仿佛前世在网上见过‘魏国公徐鹏举’的简介...........好像除了说他处事逗比,不着调外,还有个‘草包公爷’的外号,相互印证之下,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对于老公爷挑衅般的嘲讽,轻佻的目光,张明远有些气愤。前世无论遇到如何险恶的处境,从来都是不曾皱一下眉头的他,今日竟被一个封建社会的公爷无情地蔑视了,而且还是不怎么着调的公爷。看他那嚣张跋扈的神气模样,如果真的服软求饶,更会被他看不起,说不定,一时兴起还真挨一顿海扁呢!再说了,以张明远的武力值,区区几个小喽啰他还看不在眼里,大不了一走了之,换个地方生存,以封建王朝极度落后的通信能力,想抓捕他,门都没有。 “好像....确实吓到我了。” 徐鹏举突然有种被蔑视的感觉,因为他根本就没看到所期望的瑟瑟发抖的结果,顿时升级为狂飙:“你是不打算求饶了?来人.......” “哼!我张明远顶天立地一条好汉,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屈从于你的淫威之下,想当初........” “慢着,你就是抗倭英雄张明远?”徐鹏举果断暂停了他的慷慨陈词,声音显得那么急切。 所有人都愣了,现场一片寂静........ 张明远深恨对方的不矜持,自己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大义凛然之词就这样被无情打断,在双方撕破脸皮之前,难道连一番正常的慷慨激昂都不能表达吗? 就在张明远暗暗积蓄力量准备一搏时.......... 他分明看见了徐鹏举那透着震惊的眼神闪过一丝茫然,虽然很轻微,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这是极度惊异的目光。 深通心理战学问的他意识到了生机的一线之存。 不得不说,不着调的公爷有时也很着调,比如说现在,他遇到了一个武力值强悍的抗倭英雄。 不着调的思维不意味他就与常人完全不同,虽然他的处世方法在旁人看来有些违背常理,透着不羁的味道。但从本质上来说,他还是‘通情达理’的,能够认清理想与现状之间的巨大差距,尤其是在对待‘武力英雄’这四个字的共同认知上。前世网上对这位公爷的评价不够友好,但就目前情况来看,他似乎放弃了杀机。 “公爷,您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张明远淡淡拱了拱手。 “只不过是独自生擒了十几名倭寇罢了。” 掷地有声的话语透着丝丝的威胁,他必须这么流弊地自夸,好让老公爷掂量一下收拾他的后果。 徐鹏举的气势明显下降了不少,作为公爷,必须要保持一定的矜持:“果然是少年出英雄,久仰久仰,佩服佩服。” 大义和民愤他必须要考虑到。 说罢,兀自很不甘心地凑上一步,咬紧牙关压低嗓音:“小王八蛋.....你还踹我一脚.....”接着又面含悲戚,眉目含怨:“给个面子喽!” 张明远笑了,那是‘把柄在手天下横走’的微笑:“我若不呢?” 徐鹏举楞得说不出话来......... 张明远决定见杆就爬:“承蒙公爷夸奖,小子愧不敢当。” ........躬身、下跪、拱手:“小子....不知公...爷驾到,多有得罪,还请公爷小子不敬之罪。”语音悲戚,令人潸然泪下。 表情很到位,公爷很满意。 “哈哈....好说好说.....张公子不必多礼,天下谁人不知我徐鹏举爱那个....才如命,今日有幸结识抗倭英雄,实乃我之幸事哈!今后我们要多多亲近亲近哦!”他的语气很复杂,也包含些淡淡的不甘..... 张明远表示理解,他在痛恨自己的‘行不逢时’。 “谢公爷不罪之恩。” 事情有了转机,杜闻铭一跃而起,快速召集手下驱散围观的百姓,他实在无法预料不着调的公爷和不怎么着调的张明远接下来又会产生什么不愉快的交集? 毕竟,公爷的丑出的太多了。 ............. 一名女子蹦了出来....... “爷爷,他.....他.....呜呜。” 不合时宜并透着楚楚可怜的娇吒还是唤醒了公爷不着调性格下隐藏着的对威严的矜持...... 于是,徐鹏举再次露出白森森牙齿:“现在这没人了,你别忘了还有一个麻烦没处理呢........” 张明远一愣:“什么麻烦?” 徐鹏举指指身旁女子,冷笑:“对这个可怜的女子,你难道没有想说的?” “贵千金聪明伶俐,仪态庄重,实在是大家闺秀。” “还有?” “好像受了些伤......” 徐鹏举极力压制怒火:“为什么受伤了?” “......在下。” 张明远一愣,暗叫不好,尽想着和公爷斗智斗勇了,竟把无意轻薄.....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个麻烦可不是三言两语外加威胁就可以处理完美的。 .............. ------------ 第三十九章:移祸罕皮 “.......咳咳,这个,公爷,其实您应该有明察秋毫的良好品质。” “无耻之徒,色狼、畜生,你对我就明察秋毫了?” 女子从徐鹏举背后俏生生露出半个头,梨花带雨狠狠交代了一声,又迅速缩回去。张明远在她身上施的‘人工呼吸’令她十分难堪,她实在羞于与他再见面,再说了,‘色狼’加‘畜生’,多么强大恐怖的存在啊! 杜老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弱弱地闪身出列,躬身小心翼翼:“公爷,此事也不能全怪张明远,事情的经..........” “下去。” “哦!咳咳。” 看着白发苍苍的杜老爷子失败的进言经过,张明远更加痛不欲生,这事确实闹大了,更有些说不清楚。 与徐公爷斗智斗勇也罢,言辞威胁也罢,关键是占据了一个理字,以他老人家几十年的生存阅历,可能不太会计较什么。但对于一个青春懵懂的少女就不同了,不能打骂,无法讲理,简直就是一道无解的难题,也有点‘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深深无奈感。 但这个问题不能再拖了,事实上,女子不讲理,美女更不讲理,古往今来皆如此。 更何况这还是个女子羞于启齿的事件,要想给出一个完美的诠释着实不易。 对女子的无情控诉,张明远深表理解,爱面子人皆有之,他不会蠢到去和一名女子再争论是非对错。但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能会出卖兄弟的理由........ 拂了拂衣衫,整了整仪容,张明远很淡定地拱了拱手,淡淡开了口:“二位,非是小民之过,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然要从几天前的抗倭大事说起...........” 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如大浪冲击平原,一泻千里,毫无阻塞,通畅无比。语气之平和,用词之恰当,情感之真挚无不令人为之动容,就连二位当事人都深深陶醉在他对往事那精准、细腻的回顾中....... 杜闻铭笑了,暗暗朝张明远点了点头.... “确实很精彩。”徐鹏举忍不住插口:“你多次提到‘罕皮’二字,这是一个人名?” “对,有因必有果,我也是不得不为之。” 终于成功转移了祸端,张明远暗暗舒了一口气,不过有些不地道,看来以后更要好好善待罕皮了..........罕皮你要理解老大的苦楚,老大也有意志不坚定的时候啊! 女子显然也被张明远的精彩言论打动,扒开徐鹏举的肩膀跳了出来,往前又凑了一步,强摁住内心的狂跳,脸上寒光闪烁,细牙咬得咯咯作响:“你确定‘罕皮’是个人?” “如假包换。”张明远仰望晴空,微微叹气:“一个在我们看来或许有些进化得不够彻底的充满异族骚年风情的国际友人。” “他在哪?”尖叫的怒声。 “我在这。”乖巧且毫不知情的罕皮拨开人群,探头探脑窜出来,喜滋滋地向这边溜过来。 张明远痛苦地闭上双眼,显得有些不忍。 女子直觉得眼前一黑,光天化日之下,她猛然看见了高达威猛、粗糙皴黑貌似人类的生物走到面前,身躯不由又摇晃了几下,作势就要倒下。虽然很害怕,但还是在包裹着冲天怒火的好奇心作祟下硬生生稳住身形,淡定地站着,一副想接近又不敢接近的样子。 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语,默默寂静了好一会......... 突然,女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长长舒了一口气,而后挺起胸脯,勇敢地、亦步亦趋地走到罕皮身前......... 罕皮乐了,被人不再认为是魔鬼简直就是一件人生幸事,被人接受更是很美好的,女子的宽容勇敢在他看来很是欣慰。 “你好,认识你很高兴。”罕皮面带外交礼仪般的微笑,注视着女子,伸出了一双皴黑的大手,眼底闪现着激动不已的神情。 女子飞快地摇头惊叫:“不,不........” 罕皮挠挠头,在反思自己可能存在的失误..... “.........” 女子明显被他的挠头举动吓了一跳,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又勇敢地抬起头,有些发颤道:“刚才我不小心砸了你一下,实在对不起,请你原谅。” 罕皮更开心了,这是穿越至今,终于有人正式向自己道歉,认可了自己的存在,咧嘴一笑:“没什么!不知者不为过吗?” 女子显得更谨慎了,沉吟半晌,又像是很好奇的样子,踮起脚尖,打开右手向上抬了抬,貌似比划了一下二者之间的身高差距。 她突然有些失望,颇有些难堪似的,咬了咬嘴唇,嗫喻道:“你长得实在太高了,能稍稍蹲下来吗?我有话要对你说。” 声音的传播难道还会依据人类身高的反差而产生偏差吗?罕皮很无语。 但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罕皮还是依言下蹲了半个身子,使自己的面孔处于和她头部相同的高度,静静等待那一声天籁之音。 “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可以说了。”长这么大从来都是面对同样皴黑粗糙没什么吸引力的同族女孩的罕皮,这还是第一次与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孩近距离接触,罕皮真的很幸福。 女子笑了,笑得很开森,她觉得自己的奸计正在朝着预定路线无比精准的运行着。 然后,女子动作了,而且是幅度很大的动作....... 只见她突然张开右手,抡圆了右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狠狠地扇在罕皮黝黑且粗糙的脸上........ ‘啪’只是声音显得很沉闷,不够清脆。 寂静.......沉默........... “啊.......”罕皮忍不住一声闷哼,捂着有些生疼的脸,呆呆望着女子,他不明白好好的和谈为什么会出现状况? ‘噗通’ 坠地声响起,受到罕皮皴黑厚脸作用力反噬的女子,重重摔倒在地....... 而后飞快弹起身来,头也不回朝前冲了出去,如一只射出膛的炮弹,眨眼间就飘移了丈余........... “坏蛋,我不会原谅你的.....” ‘噗通’ 又是一声坠地声.......... 万物静籁的大道上,传来阵阵娇吒声。 “哎呦!疼死我了。” ............ 沉重的坠地声砸在每个局内人的心头上,都不禁使人心头发紧,浑身哆嗦....... 除了徐鹏举一干人外,其余人都是面面相觑一脸迷茫,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奇葩的结果。 貌似姑娘又摔倒了两次..... 徐鹏举微颌着双目,聆听着接来传来的追地上,脸上使劲抽抽了几下,老脸有些发红,显然对孙女的‘武艺不精’有些难堪....... 不过还是抚着胡须笑呵呵地,完全置身事外的超然状态。‘知孙莫如爷’,对于孙女今日的表现,徐鹏举深表欣赏,颇有自己年轻时的风格。 张明远看着女子越跑越远的轻灵的身影,心中哭笑不得。这女子确实遭受了天大的委屈,先是被罕皮无意惊吓,接着又被他无意的轻薄,心中早就怨恨难受的要命,此时鼓足勇气,连一个从未见过的奇怪生物都敢打,可见她曾承受了多大的怨气啊! 对女子的怪异举动,张明远很能理解。一场苦大仇深的怨恨得以报复,算是功德圆满了,虽然报复的过程显得苍白无力,或者还被反噬了一下。 不过.....她砸人、打人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张明远有些意动----桃花之运,难道罕皮会掐指一算? “老公爷,您看?”张明远毕恭毕敬。 “哼........” 接着一群家丁打扮的人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者走了出去,穿戴很讲究,青灰色丝绸长衫,腰间系着玉带,还挂着一个和田玉佩.......... 我去......完了....... 还了一巴掌是不假。 但还有一脚呢! 张明远欲哭无泪,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 第四十章:无尽灾祸 ................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生生不息,永无止境。 经过一番荒谬的周折,张明远很憔悴,感到头很痛,是那种脑仁生疼的痛感........... 他不能不头疼,因为奇葩的游倭示威,遇见一名奇葩的女子,然后被奇葩的罕皮吓到,又奇葩地夺了女子的初吻,更奇葩的是竟踹了一名公爷,最后还发展成一件奇葩的际遇....... 一连串的奇葩际遇在他身上接连发生,仿佛老天刻意安排似的,周密细致天衣无缝,根本就无从化解。 张明远此时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尤其是将那些敢尼玛断言穿越者回到过去后就一定能与权贵产生美丽邂逅的小说家统统拉出去枪毙一百遍,再救活,再枪毙......如此反复一百遍。 他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想想自己曾懵懂无知地在魏国公身上狠狠接触了一下,张明远便忍不住冷汗淋漓。 摸老虎屁股的严重性想必人人皆知,而敢踹一个比老虎还凶猛百倍的公爷屁股的性质就更可想而知了,何况还是在‘我的地盘我做主’封建思想更严重的旧社会..........打个不恰当的比喻,用前世的名词描述就是犯了严重的‘刑事犯罪’。 但让张明远更奇怪的是,老公爷在遭受如此奇耻大辱的情况下,竟没有当场发飙?刚没有以权势压人,或是让连绵不绝的手下把自己绑了,或者随便捏个罪名投入大牢慢慢整治。 难道就因为自己‘抗倭英雄’的金字招牌?使不着调的老公爷产生了‘心存大义’的性格,又让老公爷产生了‘英雄惜英雄’的怜悯之心?又或是投鼠忌器让老公爷不敢轻易犯险? 只一瞬间,张明远便放弃了‘英雄惜英雄’这个不靠谱的念头。 ‘英雄’二字,张明远自然当仁不让;可印象中的徐鹏举好像离这两个有一定的差距。 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张明远依稀记得些前世网络上关于徐鹏举的奇闻异事.......... 徐鹏举继承魏国公,执掌南京守备后,留下不少奇闻轶事,最著名的莫过于‘戮尸秦桧’和‘草包公爷’两件事。 传言,徐鹏举休整府中菜园时,无意中挖到南宋宰相秦桧之墓,遂大怒开棺戮尸,对外扬言已为岳武穆报了大仇;嘉靖三十九年,南京振武营兵变,身为主将的徐鹏举不敢前去处置暴乱,而被士兵称作‘草包公爷’.......... 稍加分析,可得出徐鹏举似乎有着不着调的性格,同时也游离于刚硬坚毅之外,也或许正是他那单纯懦弱的性格,才救了张明远一条命吧!若是他能稍稍刚硬些,无法忍受被‘踹屁股’的奇耻大辱,恐怕张明远血溅当场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 这么联系起来,徐鹏举没有当场发飙也实属正常了,当然与‘英雄惜英雄’的神话没有半毛钱关系。 张明远也很庆幸自己没有遇上诸如脾气暴躁的魏国公徐达之流,否则就以自己大逆不道的僭越行为,照他老人家的暴虐的脾性......也须明年今日,就是自己的忌日。 尽管分析得条理分明有始有终,但张明远还是忐忑了好几天。 不着调不等同于单纯,有时也意味着做事变幻莫测不着边际,谁也无法预料老公爷会将不着调的性格发散到何种程度?是一根筋似的牛角尖还是大大咧咧的无所谓?张明远不敢想象。 历史就是历史,历史上的是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谁知道真实的徐鹏举是个什么样的人? .............. 不可否认,老公爷又多了一项奇耻大辱般的奇闻轶事-----被人‘踹了屁股’........ 自‘踹屁股’事件发生后,不到半日时间,整个县城都知道了,百姓对此乐此不疲,议论之声甚嚣尘上,已毫无悬念地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反复论证的八卦新闻,名列慈溪县城谈资之首,上至大小官员,下到雏龄儿童,无不津津乐道。 也难怪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对于坊间百姓而言这是敢于挑战权贵威信的伟大壮举-----慈溪无畏、慈溪壮哉。 而充耳的赞誉之词对张明远来说,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只是不知道徐老公爷对此持如何看法? 结识徐老公爷本就与美丽邂逅毫无关联,当然,结局肯定是荒谬难堪的。 于是,张明远的悲催来临了......... 忐忑不安的几天也是忙忙碌碌的几天,毕竟上级赋予的任务还未最终完成,游倭大计必须要坚定不移地推进下去,这是憎倭执念很深的张明远必须要完成的一件大事。 每日奔走在游倭示威大道上的张明远都很难堪,不光要敷衍周围百姓那发至肺腑的赞美言论,还要时刻提防紧紧随行在身旁的公爷护卫们,生怕一不小心着了道,从此万劫不复。 当然,这不能怪人家。 害得老公爷的屁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白白踹了一脚,出了如此大的奇丑,这如何能让忠心耿耿的贴身护卫们心安理得?更何况,他们也是张明远拳脚下的受害者。想想也能理解,几十个自诩为武林高手的护卫围攻张明远一个人,居然连人家一根毫毛都没拔掉,还被人家痛揍一顿-----他们也是很没面子的。 尤其是公爷不知扭到了哪根筋,竟然下达了‘不得为难张公子’的严令,使得一帮护卫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因此,只能采用这种最原始最极端的‘随行震慑法’来慰藉自己脆弱的心灵,希冀能吓倒张明远,找回点面子。 于是,每当见到停下脚步展开工作时侃侃而谈的张明远那睥睨万物洋洋得志的小人姿态,众护卫都不自觉地按紧腰侧悬挂的佩刀,再恶狠狠地向他投去凌厉的目光,试图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对于护卫们的表现,张明远很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这位老公爷何时离开慈溪?奔向光明的前程,而不是耗在小小的慈溪县城虚度年华,这才是最令他如芒刺背的........ 更意外的是,这位南京来的老大爷不知发了什么神经,不但不走,还包下了慈溪所有的客栈,还以一种极不友好的手段赶走了所有住客,从此鸠占鹊巢,安心在客栈住了下来。 不过最要命的是,还大举对外派出信使,奔波与南京与慈溪之间,真不知道这位不着调的公爷到底安了什么良心? 在慈溪小县城住下来,张明远表示欢迎,毕竟老公爷一干多达上百人随性的日常开销能起到拉动当地经济水平的良好作用......... 但对于县城客栈络绎不绝的人来人往、箱出柜进的反常现象,张明远表示异常揪心。 他实在搞不懂老公爷那不着调的心思,神神秘秘的举动总透着异常诡异的感觉。 难道老公爷事后转念多日终于发现被踹一脚的巨大侮辱性,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在招兵买马一锅端了慈溪县城?张明远无法抑制自己日渐疯涨的邪恶念头。 大明规矩,藩王不得私自离开驻地,更不得私自招兵买马,这个道理难道老公爷不懂?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张明远很恨老公爷的不着调,因为他无法猜透这其中的玄机。说实话,不服就干,真刀真枪来怼也比故弄玄虚要强。 张明远快被折腾疯了,此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不着调的可怕之处了。 ................... ------------ 第四十一章:浮生无闲 午后的阳光还是很刺眼的,带着少许的热浪扑面而来,令人暖洋洋的同时也带来了丝丝舒适惬意。 街上很静,没有了往日的喧闹,也显得很安分。 在这难得安宁得时刻,张明远决定暂时小憩一番。 拖过一张老旧的太师椅,放在醉人的阳光下,然后躺身于其上,微颌着双目,开始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连日来的游倭示威活动确实透支了张明远的大部分精力,希冀于眼神杀人的公爷护卫们又磨掉了他仅存的意志。 他太累了----‘偷得浮生半日闲’是此刻最大的梦想。 说实话,他不愿意用‘偷’字,才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搞得他很穷似的,好像已经时日无多的样子。他更愿意用‘享’字,‘享得浮生半日闲’多么美好的诗句啊,这才是对美好穿越生活的最高憧憬。 一字之差,反映的是截然不同的心情境界。 ‘偷’,即是‘窃’,需要在重重包围中施展伶俐手段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带着屈辱的感觉,但能偷到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前的境况又使他不得不用‘偷’字,这根本就是无奈之举。 试想,在老公爷神神秘秘处处透着诡异的举动中,他能信手拈来早就期盼着的‘浮生半日闲’吗?又在公爷护卫们带着杀人眼神的如影随形中,他又如何能躲避不道德的思想对‘浮生半日闲’的无情扼杀?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就比如说,他现在的处境,才真正是在夹缝中求生存,有点被逼入墙角的味道,在这个连翻身都困难的缝隙中,想获取任何东西,只能靠‘偷’,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张明远是个爱好享受的人,从他动不动就狂揍罕皮获取快感这件事来看,他骨子里除了刚毅和冒险外,还有着‘醉卧疆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不羁飒爽风格----空林抚琴长啸、月下对酒当歌、相逢一泯恩仇、快意练达人生。 因此,他憎恨这个‘偷’,他希望‘享’字能快些回归,这样,什么时候想‘浮生半日闲’了,就‘浮生半日闲’,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 惬意舒适之感刚冉冉升起,一条欣长的身影便肆无忌惮地遮住了这一切,暖洋洋的阳光微微一暗,张明远很不满....... “喂,大色狼,挺悠闲的啊!” 雌性十足的娇吒声随之充耳而来,动听是动听,却有些恬燥。 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无敌厚脸皮小魔女,张明远懒得理她,懒洋洋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她。 说实话,真不爱搭理这个官三代....应该是官N代祸害精,仗着家里有个顺继爵位的爷爷,干什么都是无法无天,尤其是造成目前这一切恶劣后果的缘由全是因为这个女子的出现,简直就是个扫把星。 张明远很不明白,为什么极个别的官N代做人水准怎么这么低下?又那么的不通事理?先辈们提着脑袋闹革命打下的‘江山’不是你们肆意妄为的资本,学学人家永乐大帝吧,作为大明的超级官二代,可人家从来没有妄自菲薄过,兢兢业业老老实实,还把江山扩大了好多,人家是怎么想的?这才是榜样的力量。 若不是考虑到自己崇高的道德风尚,嘿嘿,真应该先...后....那个啥? 哎!最近道德水准有些下降,今后要多多‘吾日三省吾身’啊! 女子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屈尊到来竟然没能引起对方哪怕丝毫的重视,脑海中所幻想的热恋欢迎或满怀愧疚的场景更是荡然无存,感受着对方的漠视所带来的屈辱感,使劲咬了咬嘴唇,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忽然伸出右手狠狠地揪住张明远的衣襟,粗鲁地将他薅起来,左手化拳为掌,疾若迅雷追电,重重地击在张明远的大脑门上。 ‘啪’........ 张明远被吓了一跳,只好睁开双眼,他可不愿意再因为自己的矜持多挨几下。当然也没预料到她会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这完全不符合一个女孩子应有的柔柔弱弱小鸟依人。他很无语,这个女子是不是得了精神病?不就是被无意间夺去了初吻吗?当然还有不小心触碰了.........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你所标榜的‘贞洁’理念不知害死了多少年轻女子,当然也包括正在遭受压迫迫害的他。 张明远很清楚这一切全是被他逼得,但若说这暴脾气也是因他而起,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承认的,他可担不起这个‘教孙无方’的罪名。苦大仇深怎么了?但也不能没完没了啊?天天被人揍的感觉想想都不舒服,还想什么‘享的半日浮生闲’? 算上公爷的神秘诡异、护卫的邪魅杀机,再加上这个女子的暴虐脾气,三重压力之下,自己生存的夹缝可能又要缩小一些。 女子见张明远睁开眼,凌厉的煞气算是削弱了一点,但腮帮子还是鼓鼓的,浑身上下依然保持着随时扁人的姿态,看向他的眼神也如看到一个变态杀人狂似的。 张明远很无奈,他不想被人以这种眼光看着,至少这眼光中所蕴含的味道令人极度不舒服。 不可否认,张明远确实在她抽罕皮时就对她产生了丝丝的意动,但还不能归列为喜欢的行列,他只是觉得这名女子比前世的女孩子多了几分朴质可爱,也正是这个才多多少少吸引了他,但并不是就一定说喜欢上她了。 再说了,就算真的喜欢上她了,就以目前和老公爷之间那不可调和的仇怨,你就是送老公爷一座金山,他也不一定会答应,迟早也会棒打鸳鸯散的。 张明远一动不动望着女子,脑子中思绪万千,根本无法抑制住自己那疯狂生长的绯腹。 女子也被他盯得心中发毛,生怕他再来一出‘人工呼吸’什么的。不过她不怕,有德高望重的爷爷坐镇,谅他也不敢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二人就这么瞪视着,一动不动且默默无语........... “哎!美女,请问你来这里所为何事?”张明远尽量使自己的语音和蔼一些,至少不能再引起对方的反感了。 果然,这句善意的话语起了点作用,女子不再冷冰冰了,毕竟‘美女’二字放在哪个时代都有它不可抗拒的魅力。 “大...大色狼,我爷爷让我转告你,最好老实待在这,哪都不准去,今日我也不走了。”女子语气虽然还有些生冷,但较以往,好了很多。 “今日........不合适吧?”张明远觉得自己的道德水准急速下滑,马上就要超过罕皮了。 女子的表情有些冷漠,不住的朝他冷笑,笑容里尽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小姐,此话何意?”张明远愕然,也有些气愤,官大N级压死人的惨状毫无悬念地出现了。 “哼,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张明远很无奈:“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我严重抗议你们私设公堂的行为。” “呵,看看我的脸,你有什么想说的?”蔑视的眼神。 “白里透红,红中泛青,绝对的盛世容颜。” 女子脸色一红,被人奉承为盛世容颜,确实有些含羞,不过转瞬间便转为了冷漠。 “青从何来?” “青代表.......咳咳.....”张明远突然想起女子抽完罕皮后逃跑的过程中好像脸朝下摔了一跤。 “然后呢?” 张明远挺直胸膛:“受伤了。” “因何受伤?” “好像是脸朝下摔伤的。” “没问你这个。”女子怒气冲天。 ‘啪’........... 难道说实话也不行吗? 张明远有些感叹。 .................. ------------ 第四十二章:公爷驾到 平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不过不是他二人。 ...........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自远而近,不多时,声音便到了院子内....... 张明远突然很蛋疼自己的悔粗枝大叶,在做出‘享的半日浮生闲’的决定时太过于匆忙,没有去翻翻黄历,推算一下今日的吉凶祸福。‘黄道吉日’这个东西很神奇,也很实用,它是趋吉避凶、祈福禳祸的重要手段,必须要提高它应有的社会地位,当然这也不是粗陋无知的现代人所能理解的。 看来今后的日常生活中要多增加一项封建迷信活动了。 “我必须要引领这个潮流。”张明远喃喃自语。 .............. 来者是身着官服的新任知县霍与瑕、主簿王玄,以及戎装着身的杜闻铭、杜淮父子,当然心忧如焚的罕皮也赫然在列。 张明远‘腾’的一声坐直身体...... “霍大人,您们这是?难道倭寇又入侵了?” “罕皮,取我战刀,待我横刀立马,将这些杂种斩于马下。” 语气刚毅果断,令人为之动容,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情,与女子无聊对峙中而产生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 众人面含黑线,瞬间石化............. 霍与瑕郑重而严肃看着他,沉声道:“公爷你也敢斩下马?” 张明远:“...............” “刚接南京守备国公府飞马送递文书,魏国公徐鹏举全副仪仗出行,正往县衙方向走来,并且公爷锦衣亲军亲自来报,要你在此地准备迎接......” “只准你一人接驾,难不成是冲你而来?” 犹如一声晴天霹雳,张明远以极标准的‘北京躺’姿势软软地瘫在了太师椅上...... 好像有点不合理,徐公爷还在县城客栈....迎驾文书却从南京发出....县衙到客栈几百米....还摆全副仪仗? 思路好乱,最近好烦恼! “哼!”冷冷的娇吒声在身边响起....... 欲哭无泪的心情因为这个‘哼’字变得更加绝望...........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人在江湖飘岂能不挨刀? 该来的总是要来,可他从没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到来?他能深深体会到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屁股上白挨一脚的羞辱心情,何况被挨之人还是一位年过半百雍容华贵的老国公,这是蔑视权贵的疯狂举动,更是挑衅皇权的无良行为。揍了国公岂能没事?你让执掌十数万战争机器的老权贵的脸面何存? 张明远不是没想过逃之夭夭,可对形势的善良估计又让他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从而造成了今日之危局。作为一名有理想、有本事、有担当且更有血性的新时期四有特战军人,他可不愿就此被困在危局之中。胆小懦弱不是他的风格,引颈就戮更不是他的风采。虽不能睥睨天下,也不能任人宰割,穿越的目的岂是挨千刀的? 真尼玛被穿越小说误导了,金手指在哪里?美丽的邂逅又在哪里?统统都尼玛是谎言,简直误人子弟啊! ‘腾’的一声站直身体......... “罕皮,招呼兄弟们,抄家伙.....” “你敢?”娇吒声..... “张公子,不可.........”苍老声..... “三思啊!张公子......”刚壮声......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 张明远脸都绿了:“想什么呢?各位.......” 一片松气声接连不断响起........ 临阵起义可不是闹着玩的,谁敢担这个罪名? “张公子,太晚了。我们进来之前,公爷的亲军护卫早已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且南京中军都督府大派卫所军队把守四方,就是此刻出逃也是插翅难飞啊!” 霍与瑕面含忧郁语气颇为沉重:“更何况,你能往哪里逃?更能藏身何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 “......大人,略去过程说重点。”张明远对知县大人关键时刻拽洋词的行为搞得哭笑不得。 “......哦!” “搞得满城风雨,还以为我干了什么欺辱良家妇女人神共愤的恶事呢?我还要脸不?”张明远有些沮丧。 霍与瑕一愣,有些狐疑:“张公子,你想的是这个啊?” 张明远:“...........” 扭过头继续哭诉:“我......不就是轻轻踹了公爷一下吗?派几个杀手不就得了?至于搞这么大的排场吗?吓人不?做人就不能低调点?” “张公子,也须我们多虑了,事情还未走到那一步。老公爷大驾光临,断然不会众目睽睽之下将你怎么样的,也须是暂押大牢出出恶气罢了。等公爷怒气消了,我等必定登门拜访公爷,求他老人家大发慈悲,饶过你这一回。” 霍与瑕,一代贤吏,与海瑞齐名。刚正廉洁,爱民如子的为官宗旨,自然不愿让抗倭英雄张明远身陷囹圄,因此,他暗下决定要死谏公爷,保全张明远的姓名。 张明远稍感欣慰,抱拳躬身:“多谢大人周全。” 虽是如此,但内心着实惶恐不已,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神...... ‘噗呲’...... 一直静静的女子终于很不厚道的笑了。 “喂,大色狼,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哼!” 对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子,张明远只能报以冷漠。 不过张明远很奇怪,大兵压境之时,面对仇敌,她竟然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更无逃跑的念想,只是一味在这说着风凉话。说实话,也就是怀有仁义之心的张明远不愿意将她绑架拿做要挟的筹码,换做别人,对于‘仇人’之女,嘿嘿..... 她居然还有心情在这调笑? 对于她的懵懂,张明远报以蔑视,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如此不着调的公爷,也就有如此缺根弦的孙女。 知县大人的安慰之语或许能多多少少打消一些张明远的忧虑,但他还不能深信之,毕竟一个七品知县的威力能有多大?若老公爷是个深明大义纳谏如流的清官,也许还有些用,也须会放弃冲动的魔鬼思想。可老公爷是那样的人吗?已给老公爷定性为‘不着调’行列的张明远,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知县大人哪怕苦苦死谏下能取得什么良好效果。 危险、危难、危局就在眼前;大牢、砍头、凌迟近在咫尺。 张明远虽然是现代特战精英,但也是一名普通人,在危难来临时也会不寒而栗。当危难无解时,面对死亡他也会失去活着的信心,这一点与普通人毫无差别。 权利、权贵,这是只有在万恶的封建社会条件下才能产生的东西,它强大无比,正如高压电线,对于毫无社会关系的百姓来说,绝对不能去轻易触碰,如果不小心触碰了,那等待你的就是死路一条。 顺权者昌,逆权者亡。 虽然张明远血液中流淌着不羁的血性,但他不是懦弱,他只是不愿意就此撕破脸皮,他希望有一线生机............. 此时,张明远心中突然对权势充满了滔天的狂想。 ................. ------------ 第四十三章:公爷装逼 ............. 远处再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名衙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大人,徐公爷的依仗就要到了,锦衣护卫请张公子前去迎接。” 霍与瑕神情一凛:“张公子,我等前去迎公爷吧!” 虽然公爷严令只准张明远一人接驾,但作为慈溪县主官,他可不敢托大。 引着众人疾步向大门口走去........... 大门外,南京守备亲军铠甲鲜明,手按佩刀,成扇形队列,早已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中间仅留一条狭小的通道,供人出入........ 果然先声夺人,气势不凡。 仪仗大队还未到来,就在大门口事先摆下了威武阵势,看样子是要将势头做足了,形成强大的咄咄逼人的震慑力,给人一种眩晕的感觉,然后再一鼓作气缉拿罪人。 气势很逼人,效果很管用。 张明远与众人走出大门后,便按迎候规制依次跪在大门两侧,俯首地面,静静等待徐老公爷的到来......... .......... 过不多时,前方大街上远远传来阵阵鸣锣开道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显得异常压抑....... 打头令旗一对,上面锈着‘奉旨巡按’,左右各设有一对清道牌匾,后面分别是白泽旗一对,金鼓旗一对,又有九窍绛引幡、传教幡、告止幡、仪鍠氅等,每幡每旗分别由一名锦衣军士执掌,紧紧围绕在行走中间的车辇。车辇后数百人或捧或举刀盾、弓箭、吾杖、仪刀、班剑、金瓜、镫杖等一应物件........ 国公兼钦差仪仗礼仪一应俱全,真的是锣鼓喧天,旌旗蔽日,浩浩荡荡朝着大门口行来。 未至面前,庄重宝象之势便随之而来,沉重压抑的气势弥漫在周围,众人皆被这滔天威势所震撼,心头狂跳之时,呼吸也变得异常艰难........... 霍与瑕上前一步,一撩下摆,大声道:“慈溪知县霍与瑕率本县同僚恭迎钦差大人徐公爷。” “霍知县请移步,着张明远上前。”车辇前,一名近侍大声道。 听见喊自己,张明远哪敢托大,忙走出迎驾队列,低头下拜。 “观海卫百户张明远参见公爷。” 前世只在电视上见过的浩荡威严此时正儿八经实实在在的呈现在面前,自称天不怕地不怕,豪放不羁的张明远也有点发憷。先不管老公爷如何发飙,先把礼数摆周全了总没有错。 车辇微斜,暗绿色的轿帘早被一旁的近侍打开,一名身着蟒服的老者走了出来......... “下跪何人?为何拦住本公去路?”威严之声骤起。 “....这个.....”张明远狠狠抽了一下鼻子,都快哭出来了:“末....将张明远参见公爷。” “哦!你就是张明远啊?”公爷斜眼一睨,声音透着威严:“抬起头来看着本公。” 张明远诚惶诚恐:“末将....不敢。” “连国公都敢打,还有你不敢的事?”老者威严中略带戏虐。 非常熟悉的话语,女子说完这话后,便会娇吒怒骂、粉拳连连;不过这话从上位的老公爷口中说出,就显得有点瘆人了,不知这位老公爷会不会采取这两样不疼不痒的举措。 张明远浑身打了个寒蝉,一副惶恐哭丧的模样,抖抖嗖嗖慢慢抬起头..........只见身着蟒袍老公爷,正一脸冷笑地看着自己。 “哼!下跪之人听着,本公正是大明天子钦赐南京守备兼中军都督府统领魏国公是也,哼!你竟敢不认得本公?” 张明远只觉浑身一冷,伏地颤声道:“公爷虎豹之躯,英名天下流传,末将有眼无珠,罪.....那个....该万死。” “哼!还虎豹之躯,不是照样被你小子踹了一脚?”老公爷不听则罢,听了后更加来气:“哼!为加深你对本公印象,看图回话。” 看图回话?好像很耳熟。不过看哪呢?图又在哪里?张明远很迷茫,看向老公爷的眼神透着深深的不解,无语凝噎道:“末...将,这个........” 老公爷气得胡子翘得老高:“看准本公官服,仔细描述,不可有半点遗漏。” 很奇怪的样子哦!蟒袍上确实有图纹,‘看图说话’是哪一出?不着调就是不着调,还透着深深的装逼感觉,千里迢迢带着全副仪仗过来,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华丽服装吗?张明远实在无法猜透老公爷透着诡异的心思,为了让他老人家能高兴点,这点屈辱必须得忍,谁让人家大咱无数级呢?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还是懂得。 “暗黑乌纱,象龙蟒袍,玉革缠身,皁皮吉靴。”打定主意后,张明远口若悬河。 “嗯!”老公爷抚须点头,笑颜逐开:“再描述一下本公,主要是气质。” 张明远大大一愣,气质是内在的,仅凭一面之缘岂能描述?可又不敢再摆出诧异表情。 “雍容华贵,宝相庄严,气度非凡,当朝贤公。” 公爷再次拂须,笑得更欢:“有没有一种很害怕的感觉?” “末将怕之要死,七窍已出六窍。”张明远哭笑不得。 公爷一甩官服,狠狠道:“大胆小子,侮辱本公,你可知罪?” 张明远身躯一震,匍匐在地,哭丧道:“末将知罪。” 公爷气得面色苍白,怒火冲天:“你知道有罪就好,本公问你,你踹了我一脚,这笔账该如何算是好?” 终于到重点了,张明远决定再放低姿态。 “末将.....死罪。”张明远擦汗。 “调戏小女怎么算?” “末将....更死罪。”张明远脸色惨白。 “又害得小女摔了一跤怎么算?” “末将....死..死罪。”张明远擦不完的汗。 “对了,还有你蔑视本公怎么算........” “末将...........”张明远实在是不知道这条罪行从何何来? 老公爷奇怪地拧了拧眉头:“这次你怎么不死罪了?” 张明远连死的心都有了,无奈道:“公爷,末将罪行实在是太多,正所谓破罐子破摔........。” “哈哈!这个词用得很贴切。”老公爷突然乐得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一脸很懵逼地望着他,觉得有点不够严肃,忙义正言辞道:“你知道自己死罪难逃就好,不过看在你杀倭有功的份上,本公可以既往不咎,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正诅咒万恶的封建社会,感叹命运不公且苦思脱身之计的张明远,听见这句话,繁杂的思想为之一顿,抬起头很诧异地望着老公爷....... 老公爷的眼神很柔善,如寒冬一缕温暖的阳光普照在张明远脸上,令他感到无尽的温馨。 不过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戏虐又令他无所适从,真不知道‘活罪难逃’是个啥?‘活罪’多了,打数百军棍叫活罪,发配边疆也叫活罪,砍手断足更叫活罪。若真是这样,那还不如杀了他呢? 战战兢兢中,张明远又俯身在地:“不知老公爷要惩以何种活罪?”既然猜不透,不如直截了当点好。 公爷突然大吼:“站起来,背对着我,慢慢走过来。” 背后捅刀子?张明远终于跟上了公爷新奇玩法的思路。 张明远:“............” 唰..... 刀剑出鞘声。 事已至此,张明远只能站起身来,背对着公爷慢慢走了过去,只是心中默默祷告千万别是‘背后捅刀子’.......... ................... ------------ 第四十四章:召唤之苦 ............... “小子,你当时是用哪只脚踢我来着?” “公爷,左脚。” “不对,从你日常生活习惯来看,你应该不是左撇子,肯定是右脚。” 张明远干咳两声,一本正经道:“公爷,虽然我不是左撇子,但挟持您时,考虑到护卫的强大压力,结合当时实际的情况,我还是习惯用左脚。” “哦!” 啪! 张明远飞身而出.......... 公爷阴沉着脸,丝丝黑线涌上:“我没用力。” 张明远伏地长叹:“公爷虎脚威猛,末将身不由己。” 公爷怔怔看着他,半晌叹气:“想不到你也是个无赖之人。” 然后,公爷又板着脸:“罢了,张百户,看你还算老实忠厚,本公就饶了你,现在对我怕了吧?” “公爷威猛,末将终生怕之........” 公爷得意一笑,大声道:“哼!怕了就好,本公今日费了那么大工夫.......咳咳......来人,回去.......” 一撩下摆,登上车辇,头也不回,数百人的仪仗眨眼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 张明远愕然抬头,与霍与瑕面面相觑,脸上均是差异之色。 “这.......就完了?也没干啥啊?”张明远有些吃惊。 霍与瑕长跪在地上,脸色渐黑:“你还想干嘛?” 张明远面色一赧:“....咳咳,公爷虎威难测,真大丈夫也。” ............. 罕皮不知何处凑上来,神秘道:“老大,我想起来了,你那天踹公爷是右脚,不是左脚。” 张明远:“............” 噼里啪啦......... “噢!大胆张明远,你敢欺骗公爷?” 张明远哭笑不得:“姑娘倾国倾城,人中凤凰,真巾帼英雄也。” 女子一喜:“真的?” 张明远长长揖:“今后姑娘若有危难之事,明远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这还差不多。” ................. 此时,张明远算是弄懂了,这不着调的公爷就是来找场子的,不过找场子的方式确实与众不同,完全符合南京守备徐老公爷的身份,整人的思维也与普通人不同。 危言耸听,打拉结合。 不过确实挺吓人的。 ................... 结识徐公爷的过程就是这么玄妙,透着荒谬的味道,但总体上来说算是有惊无险。 当然,结果更是荒谬的。 随着全副仪仗暂告一段落,慈溪县城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不过老公爷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还没日带着诸多的锦衣校尉在县城四处游荡,美其名曰为奉旨巡按,考察民间疾苦。 对于老公爷的怪异举动,张明远不能理解,也无法猜透,但从诸位县衙同僚及罕皮对视自己的眼神中,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也须老公爷还没解开心结,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对此,张明远只能表示无奈,只能听之任之,也须哪天老公爷尽兴了,会主动离开吧? 于是,张明远的苦日子再次来临.......... 每天张明远除了到县衙上上班外,还要尽量活动在老公爷的视线范围之内,随时听从他老人家的传唤-----因为老公爷似乎对召唤他很感兴趣。就好像是《热血传奇》中,不怎么强大的道士角色,对阵魔兽时总喜欢召唤神兽帮忙似的。 这已经成为每天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部分,甭管张明远身处何方,在干何事?一声令下,必须马上赶到,若不然,前来传令的军士就会自动手按佩刀,冷眼威胁。对此,张明远并不害怕,他总觉得这些狗腿子有点狐假虎威的味道。 直到有一次,锦衣校尉再次传令召唤时,张明远因为要参与本县一项重大决定而无法立即抽身前往,盛怒之下,狠狠挑衅了传令人,令他们气愤而回......... 谁想,过不多时,客栈突然传来重大决定----公爷要再次全副仪仗视察慈溪县衙。 张明远这才意识到老公爷的不着调是多么可怕,于是,在知县大人焦急忙乱的催促下,立即暂停手中任何工作,赶到客栈,在经过无数次的对天发誓,以灯为证后,老公爷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弃了在客栈到县衙仅数百步的距离上再次摆开仪仗视察县衙的念头。 老公爷是放弃了这个伟大的念头,但也对灯发誓,如果张明远再出现不遵从召唤这个念头,他将毫无悬念且不吝花费巨大再次考虑在县城大道上摆开仪仗.......... 如果不是考虑到整个东南沿海都是他的地盘,毫无逃生的话,张明远也须会毫不犹豫地干掉他,尽快结束这很折磨人的生活.... 夜深人静的时候,张明远总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错在哪里?为什么要经受这非人的日子?可是老天爷好像很忙,对于他的一切控诉一律采取无情的漠视,毫不犹豫地报以不着调的处理方式。 自穿越至今,张明远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要在这干一番事业,最起码不能虚度穿越人生-----虽然这或许是个平行世界。随着老公爷无理要求的逐渐频繁,他逐渐感觉自己的理想信念、人生价值观发生了巨大变化,距离崇高的人生目标也远了很多,前途异常渺茫,还多了一个不着调的人生伴侣。 按说,一天几次的召唤,老公爷总该有些要事相商吧?或者是畅谈一下人生理想也罢。可是,每次张明远接受召唤,来到客栈后,都要无一例外地面对着身着蟒袍正襟危坐还微颌着双目养神的老公爷,那神情简直就是张明远倒欠公爷几百块钱似的,而且一言不发,就这么相视无语含情脉脉坐上大半天,而后在公爷无数次的举杯端茶暗示中送客。 而对于张明远一天几次频频出入大明魏国公下榻的客栈且毫发无损地又走出来的消息,也如流言蜚语般疯狂地在慈溪县城传播,继‘张明远怒踹国公’之后,成为了慈溪百姓茶余饭后又一奇妙谈资。人人谈起无不惊诧万分,无不感慨良多,无不分析辩论得头头是道:有说国公之怒气还未完全消除,每日要将张明远召唤到客栈狂揍几顿;也有说国公慧眼识珠不耻下问,遇有难决的国家大事,便会召唤张明远到客栈商议,已将他视为肱骨心腹;也有说国公欲招揽他,但张明远不齿于结交权贵而屡屡拒绝,国公爱才心切,于是三顾...四顾...多次顾茅庐......众说纷纭,不一而论。但总的来说,持中、后观点的占了大部分,毕竟对于百姓而言,一日几顾客栈面见国公,总是一件极大荣耀的事........ 于是,张明远成了名人,每日与他巧遇搭讪的人也越来越多,关怀之意无一例外都指向他与公爷会晤的内容。张明远讪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频频光顾公爷下榻客栈这件事确实不假,但内中情由真的不好说。心中有苦说不出的张明远只能报以憨憨的微笑,以沉默应对。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仅仅回答‘一句话也没说过。’,就算以抗倭英雄的名义对天起誓,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的----还会被人骂为无良的装逼行为。 也正是他这种无意的装逼行为更为‘客栈会晤’这件事蒙上了一层神秘,张明远也成功晋级为-----一个发红发紫的名人。 当然,张明远更知道,‘客栈会晤’这件事的传播范围绝不仅限于慈溪。 ........... ------------ 第四十五章:时运不济 张明远觉得自己很贱,面对老公爷时总有种身处十八层地狱而迟迟得不到刑罚的不良感觉。很煎熬又很水深火热,好几次会晤都忍不住要问个究竟,可是在看到公爷那双目微颌透出的威严后,立马意识到‘好奇害死猫’的严重后果,遂赶紧放弃。 权贵的心思还是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着调,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沉默着....... 何况还是一位吃盐比张明远吃的米还多的老权贵,想明白他的心思,比登天还难。 ............... 虽然,‘客栈会晤’这事比较磨人,但张明远还是能保持住对大局的清醒认识,尤其是眼前他不得不考虑另一件大事-----对通倭要犯吴操之的处理。说实话,这事还真不容易处理,而且必须要在上任观海卫百户前完美的处理掉。 张明远不是没考虑过干掉吴操之,但深思熟虑后,总觉得这不是一个稳妥的办法,因为冥冥之中他总觉得上天不吝赏赐的‘大礼包’在某个时刻会展现它的用途,不是现在而是将来。 而倭寇敢劫牢狱这件事又提醒他,吴操之决不能留在慈溪县城,必须立马转移。不是信不过县衙众位革命战友的忠诚博识,而是实在经受不了杜老爷子‘卓越’的敢作敢为性格。 杜老爷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能文言文又能武的好人,但又是一个谋略智商不怎么在线的武夫,让他看管通倭大贼,就以他老人家嫉恶如仇的性格,指不定哪天酒酣耳热之时,手起刀落砍了吴操之的狗头,或是被倭寇同伙再劫了牢狱,又或是口无遮拦捅出此事,那才叫影响抗倭大局呢。 张明远不敢将身家性命全压在此地,他总觉得要将吴操之脱离慈溪县城才能安心。作为穿越人士,要谋定而动,尽可能消除一切安全隐患,要不可就真对不起这身领先后世几百年见识的本领了,根本就配穿越。 生活很残酷,总惹麻烦的穿越人士的生活更残酷,像张明远这样的倒霉蛋毫不客气的独占两样,在偏离王图霸业的穿越道路上渐行渐远,老实说,张明远此刻有一种想亲自劫狱并狠狠海扁麻烦之源吴操之的冲动............ ............. 想不通,理还乱,张明远决定干脆放下。 这就是他很随性的表现,既然麻烦已经找上门来了,暂时还没有好的办法,那就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畏气概去面对,事情不成大不了一走了之,天广地阔,人海茫茫,何愁没有藏身之处?何况还有更容易建功立业的国外呢-------比如说还处于原始社会的非洲国度,当个酋长也是不错的,虽然人生地不熟的。 烦恼无处不在的时候,身体更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垮了,张明远也须更悲催。 于是,体能训练就成了他每日排解忧愁舒缓心情的最佳方式。 自作裁缝,短衣短衫,穿着停当,缓缓踱步到县城大街,迎着早起百姓惊诧震惊的眼神,在被视为流浪疯子的众目睽睽中,拉开架势,慢慢抬腿,如夸父逐日,奔向遥不可及的光明所在....... 一直跑到既定地点,大汗淋漓之下,舒舒筋骨做做体操,再打上几路军体拳,然后带着畅汗淋漓回到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做做俯卧撑、仰卧起坐,练练百米..... 穿越回古代的感觉也不错,每一次的独立特行,最起码在头发长见识短的古代人眼中是那么标新立异,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 “大色狼,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背后小山坡上传来悦耳的嘲讽声。 不用回头,张明远就知道是谁。 一个女子,另一个万恶麻烦的肇事者。 正做仰卧起坐的张明远头都都懒得抬一下,语气淡淡且带些幽怨:“姑娘,一个总被称为大色狼的有为青年,怎会不引起别人的奇怪呢?如果尊爷爷不再治我亵渎之罪的话,我倒不介意再让阁下奇怪一次。” 女子面色微红,有些惊慌:“你敢?......哼!没想到斯斯文文的一个人也是败类混蛋一枚。” 张明远眼都不带瞟一下,声音中略微有些不善:“不知姑娘是路过还是专为在下而来?” 女子呵呵一笑:“我只是听人说,县城每天早晨都会有一个疯子围着山跑来跑去,我当然感到好奇了,就跟过来了。” “姑娘啊!荒山野岭,孤男寡女,你可要自重啊!”张明远昨晚仰卧起坐,翻了个身,开始做俯卧撑......... 女子怒意更盛:“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张明远懒得理她.......... “喂,问你个事,你在干嘛?怎么这么奇怪?”女子好奇道。 没听见大色狼三个字,张明远老怀甚慰,心情也好了很多,乐呵呵道:“这个嘛!叫俯卧撑,专门用来锻炼上肢力量的,听说过麒麟臂吗?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女子一愣,不明其理........ “就是练成大粗胳膊。” 女子突然失笑:“练成大粗胳膊多不好看,像两根木头似的,丑死了。” 张明远一乐,呼哧着嗓音道:“当然,还能锻炼胸肌喽!” “胸肌?胸肌是个什么东西?”女子很好奇。 张明远不假思索:“就是壮大胸脯,使胸脯肌肉增多,比如你要是......” 砰.... 张明远头上挨了一脚......... 突如其来的挨揍立即使他察觉到言又有失,暗叫一声不好,赶忙站起身..... “姑娘,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他觉得很无奈,有些苍白无力。 女子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怒狠狠道:“大色狼,你混蛋.....呜呜。” 张明远此时连轻生的念头都有,好好的一场美丽邂逅被自己搞得一团乱遭,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消除这又一次的‘口误’........ ‘口误’皆麻烦,张明远的领悟又深了一层。 ..........沉默。 呜呜不止........... 良久,张明远叹气:“姑娘,如果你不哭的话,我倒有两种解决方案让你满意...........” 女子止住哭声,眼睛眨眨了眨:“哼!什么办法?” “第一种,你把我干掉........” “嗯嗯!”女子小鸡啄米地连连点头,明显对杀戮性趣十足。 张明远叹气:“第二种呢........” 说到这,低头酷酷地捡起地上手臂粗的木棍,然后右手变掌狠狠斩下,木棍应声折断,也不扔掉木棍,只是紧紧盯着女子不住地笑吟吟............... 女子惊得倒退了一步:“你.........” 顾不得交代后半句,突然原地起跳,如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在半空中猛地转身,还未完全落地,一个箭步向前窜了出去...... “妈呀!杀人了.........” 张明远一愣,显然对女子的举动表示不可理喻,随即明白过来,哭丧大喊:“姑娘,我说的第二种方案是:我自己把自己干掉。” 女子身影远去,地上犹留着遁走的痕迹.......... 张明远无力地瘫软在大石背后,看着女子不断远去的背影,痛不欲生的无奈挫败感阵阵袭来,良久,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伴随着无尽的喃喃懊悔久久流传在大石四周.......... “苍天啊!我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为什么要装逼?装逼真的好累。” ................. 张明远对装逼的领悟又深了一层。 .................. ------------ 第四十六章:女子心事 ............... 张明远数了数,自己的麻烦好像很多......... 吴操之通倭、‘人工呼吸’、‘怒踹公爷’、‘公爷召唤’....如今好像又多了一个‘杀人灭口’的麻烦........ 难道穿越者就是为麻烦而生的吗? ‘可怜之人’,这是张明远对自己的重新定位。 张明远自嘲式的个人定位是痛苦郁闷过后的一种无语表现,一个不远亿万光年成功穿越到这个时代的有为青年,自到达之日起,就莫名其妙地到处‘被’惹麻烦,这是他所不能理解的诡异现象。虽然他很想把这种现象归类为‘装逼遭雷劈’的范畴,但强烈的自尊心又使他放弃了这个可能有损名誉的行为,不是他看不清现实,而是现实这个东西早已把他带偏了,越是能清醒地意识到‘装逼’行为的巨大危害性,就越是无法接受自己的懵懂无知........ 当然,也可以不良地形容为‘大着脸充胖子’---尤其是在罕皮这种不学无术的家伙面前,更要保持一种矜持。 既然不承认‘装逼’行为,那就做一个乐观主义精神保持者。 老天在关上一扇门时,肯定还会给你留着一扇窗户。因此,他自信天无绝人之路,前世无数次的身陷囹圄遭逢大难,都因为老天有意无意的‘留情’而活了下来,一个对命运低头认输或者不主动寻找那扇‘窗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乐观也罢,忧郁也罢,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那扇还没完全关闭的‘窗户’,可是它在哪?这又是张明远此时苦苦思索的终极问题。 .................. 县城东升客栈。 老公爷懒洋洋地躺在院子的藤椅上,眯缝着双眼,正无比惬意地享受着丫鬟们挖耳所带来的的舒适感........... 女子轻提着有些拖地的裙摆,呲着尖牙咧着嘴,蹑手蹑脚地在老公爷面前一寸一寸地挪动着.... “鬼丫头!”一声威严沉闷的轻呼声响起。 女子不得不停下已挪到危险距离外正摆开撒丫开溜姿势的脚步,扮了个鬼脸,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回过头时,已变成了一副无辜撒娇的模样。 老公爷透过眯缝的双眼,正面含慈祥地看着她。 “臭丫头,大清早就到处乱窜,说吧!这次又惹什么麻烦了?” “爷爷,孙儿哪敢惹什么麻烦,就是出去溜达了一会嘛!”女子蹲在老公爷的腿前,轻轻摇着他的胳膊笑道。 老公爷一乐,睁开双眼,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怜惜道:“溜达了一会,我看没那么简单吧?说实话,是不是又去逗弄张明远那小子了?” 女子吐吐舌头,脸色一红:“爷爷真坏,又派人跟踪孙儿。” 老公爷呵呵一笑,握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爱恋道:“世道这么乱,爷爷怎么能放心宝贝孙女的安全呢,再说了,张明远那臭小子.........” 女子急忙摇了摇老公爷的胳膊,打断他的话,撒娇道:“好了,爷爷,他没欺负我,是孙儿总找他的麻烦。” 老公爷顿时哈哈大笑,指着她羞道:“都会替别人说好话了,这可不像我那刁蛮任性的孙女,印象中,这好像是头一回哦!” 女子大囧,摇晃老公爷胳膊的力道也大了许多,低头唧唧扭扭:“爷爷,您也调笑孙儿,孙儿也会长大的嘛......” 公爷大笑:“哈哈,爷爷忘记了,我的宝贝孙女长大了,知道体贴人了,张明远那小子有福喽!呵呵!” 女子更囧了,甩开老公爷的胳膊,气哼哼道:“哼!不和爷爷玩了,爷爷真坏。” 老公爷笑眯眯望着她,不再言语......... 女子撒完娇,面色突然羞赧起来,一张俏脸也变得神采奕奕,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兴奋剂,整个人都焕发着夺目的光芒......... 老公爷仿佛很清楚她的心事,重重叹了口气:“婉儿啊!有些事情你可以肆意为之,爷爷能给你担着,但有些事情.........哎!” 女子神情略一呆滞,头脑嗡了一声,散发光芒的双眼也黯淡了许多,周身仿佛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呆呆而立,动也不动。 她知道爷爷所说的‘有些事情’指的是什么? 女子今年已满十八岁,按照封建礼仪,老公爷早早就为其安排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南京某权贵的孙子。 女子更知道自从这门亲事的尘埃落定,自己那无拘无束刁蛮任性的生活便会越来越少,随之化为乌有,最后被深深圈锁在高墙大院中,从此过起相夫教子的无奈生活。 每每想到将来,她都不自禁的全身发抖,因为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自小在爷爷百般宠溺中成长起来的她,早就养成了一身的古灵精怪、刁蛮任性,随着年岁的不断增长,头脑中渴求无拘无束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如疯草般摘拔不净,并有愈演愈烈之势。 比起终其一生被困顿在荣华富贵制成的鸟笼中,充当一只乖乖巧巧的金丝雀,她更渴求成为一只不受羁绊并时刻怀有遨游蓝天梦想的大鹏鸟,哪怕将来遭受风吹雨打,时刻生活在无尽的颠沛流离中。 这就是她的梦想,一个不在乎平稳安逸生活的梦想。 更何况她实在接受不了未来夫婿那处处多情的风格。 爷爷定下的未来夫婿也不可谓不优秀,那是一名风度翩翩才学过人的士林才子,但在她眼中,这很虚幻。 豪放不羁的她对这名未来夫婿也不是没有调查过,这是一个有着大明士林多情、浪漫通病的才子书生,就如很向往虚幻生活似的,他总像一片云,一会投影在这处波心,一会又会义无反顾地投影在另一处,生性浪漫还很多情。 女子很不屑于这种行为,虽然她豪放不羁,但不代表她就能接受,作为一名在封建传统文化熏陶下成长起来的新女性,她没有‘罗曼蒂克’式的性格,她需要优雅娴静的度过岁月,她知道生活远比爱情更宽广。 这也是个能在罗曼蒂克式爱情观下超脱出来飘逸优雅的女子。 也须她最终抗拒不了世俗的安排而不得不屈服于命运,但她还想用所剩不多的疯疯癫癫拼命为自己的将来留下一些难得的回忆。在自己已为人妇时,百般聊赖之际,偷偷将自己珍藏在脑海深处的美好回忆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品尝一下,而后心满意足地陶醉在年少的轻狂中........也须余生中,只有这份真挚的情感才完全属于自己了。 “我不要梦幻破灭后,只剩下四野旷凉无寂的悲苦。” 女子凝视蓝天,淡淡苦笑。 脑海中不自觉地闪现出一个熟悉又令自己奇怪的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有种甜蜜蜜的感觉.......... 如果............... 老公爷见孙女呆呆不动凄苦无比的神情,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但张了张口,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 良久........... “来人,去县衙把张明远那臭小子给我找来。”老公爷忍不住一声大吼。 “奶奶的,这小子怎么越来越不让人省心?” 一路骂骂咧咧走向内室.......... 女子一愣,随即笑容涌上脸庞,还透着丝丝红晕....... “爷爷,我去。” 一溜烟,蹿出门外....... 老公爷一呆............ .............. ------------ 第四十七章:公爷再召 ............... 女子再次站到面前时,张明远一早晨的战战兢兢并惴惴不安的心理终于得到了证实......... 虽然对老公爷派孙女前来传达召唤之意的行为不甚理解,但张明远可以肯定,自己这次惹的祸事好像更大一点。 以往前来召唤的都是公爷的护卫亲军,哪怕是霍知县亲自前来,张明远都是以一种很淡定的姿态来应对,因为他能猜到被召唤的结果无非就是‘默默无语两眼泪’式的客栈会晤。 不过这次,在面对脸颊绯红的女子时,张明远有点头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这只神兽成功升级,而提高了被召唤的档次。 ----以后出门,必须把选择黄道吉日作为一项必修科目。 我必须引领出门必看黄历的时代潮流。 张明远仰天长叹。 ........... 看着张明远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女子笑了,是那种很幸灾乐祸的笑容.......... “我说那个....孙女,你知不知道我这一早上有多心惊胆战?都快被吓死了,你居然还拿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日理万机的老公爷,你还有同情心吗?你还将国家大事凡在眼里吗?” 张明远句句诛心,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女子冷笑,双眸中不时掠过丝丝的狡黠:“你明知道本姑娘胆子小,大清早就吓唬人,你还是人吗?” 顿了顿,突然一丝红晕涌上脸庞:“当然了,我爷爷虽然很忙,但只要是涉及到他孙女的幸福美满问题,还是能抽出一定时间的。” 张明远一愣,大清早确实吓唬到她了,但也仅仅是涉及到了人身安全,好像与幸福美满扯不上任何关系吧?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张明远不由想起了这至理句警示名言。 惹了这个虎狼之女不要紧,但要命的是还要与女子辩解吵架,张明远自认不够擅长,决定示弱。 “好,好,我错了,我诚挚向你道歉,请那个....孙女高抬贵手,放过小人一马吧!” 女子俏脸一绷,举起小拳头,示威道:“不准再叫我那个....孙女,你记住了,我叫徐婉,再对我无礼,小心你的狗头。” 说完,不由分说拽起张明远就往外走.......... “扬绰约之丽姿,怀婉娩之柔情。果然是好名字,在下佩服之至.........” “名字好不好听,不是你说了算........” “公爷能起出如此好听的名字,也是天纵之才,在下为老公爷..” “废话少说,我爸起的名字。” “哦!” .................. 张明远突然发现,生活在封建王朝也是有好处的,在这里,你可以凭借绝对的权势来弥补你实力的缺陷,再懦弱的人一经权势包装,也能成为一个无比强大的存在。 就比如说现在,别看女子柔柔弱弱,比张明远还低一头,但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拽得张明远踉踉跄跄,毫无还手之力。而自己的悲催莫过于明明比对方有很强的实力,却不敢轻易与之对抗, 张明远很痛苦,不是正处于封建权势压迫下的痛苦,而是无法忍受路人那惊诧的目光中掺杂的意味深长,更可气是还有懵懂无知的路人意味深长地朝他暗暗竖起以资鼓励的大拇指,他理解这别有的一番韵味,这是对具有欺凌良家妇女勇气的最高‘赞赏’。 也难怪,被一个柔弱一女子拖拖拽拽着而不敢有丝毫的反抗意图,放在哪个明眼人的眼中都会遐想连篇,更何况当事人也不能对此表示任何的异议。 大清早不小心吓唬了人一下,放在哪个朝代都属于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偏偏这位自称婉儿的女子得理不饶人,大有将事情闹大的架势......... 张明远细细琢磨,事情可能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难道老公爷已失去耐心,要以这种人尽皆知的方式向天下人昭告----打倒张明远,还我太平日。 此去凶多吉少............ 张明远不敢再想了............. ................. 客栈前的阵势果然如张明远所设想的那样,刀剑出鞘,长枪林立,数百名锦衣军士将四周团团围住,瞪视着双眼,来回搜查着可能出现的异常举动,沉闷且鸦雀无声的场景令张明远感到头皮阵阵发麻,腿肚子不由哆嗦起来........... ‘杀个人也不过是头点地’,但总是摆出这么吓人的场景来配合就让张明远无所适应了。 见小姐拉扯着张明远走过来,门口侍立的军士赶忙向前几步,走动之际,铠叶带风飒飒作响,拱手抱拳又庄严肃穆:“小姐,公爷已等候多时,万事也已齐备,只等您的到来。” 徐婉淡淡地点点头,她现在的气场很强大,神情也变得异常肃穆,周身也似乎散发出嗜血千军的气势。军士很明显被小姐这种气势所震慑,低头躬身后,又表情阴森地看了张明远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向客栈内走去,铠叶带风飒飒作响.......... 非常熟悉的一幕,前世电视上要干大事前,双方总要搞出这么一副宝相庄严的对话。 听着飒飒作响的铠叶声,张明远顿觉浑身一颤,冷汗不由刷刷地往下掉落,脸色惨白地像刚下过的雪。 .......... 不多时,门内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张明远细细听了下,起码也有几十人........ 来人走到门口,从徐婉手中接过兀自还紧紧攥着不放的张明远,一左一右架着他就往门内走去。 客栈,张明远来过很多次了,但像本次高规格的礼遇还是首次遇到,心中更加惴惴不安,冥冥之中有种与世诀别的感觉。 国公就是国公,上位者的气息无需包装,就能把凌人的权威做到如此的威严肃穆,令人不寒而栗。 沉重、压抑一直伴随着张明远来到内厅。 为迎合公爷的爱好,客栈老板在短短几日就完成了对狭小房间的修整,此时,公爷住得内堂异常宽大,尽显奢华。 “爷爷” 突如其来的欢愉声吓了张明远一跳....... 娇吒声中,一直配合着庄严肃穆环境而紧绷着的俏脸此刻裂开了花,飞快奔向厅前坐着的老公爷,小鸟依人般扑在公爷身上,不住撒娇着。 庄严肃穆,煞气弥漫的场景随着这一声娇吒荡然无存。 这是? 张明远浑身一泄,瘫软在地。 他又明白了,这又是老公爷‘吓死人不偿命’的杰作,专治各种心理素质不过关者。 抬头弱弱地看了公爷一眼,大脑极速分析了一下本次‘客栈会晤’相对无语的概率后,突然发现,公爷似乎有话要说。 “张明远,是不是又感到很害怕?” 张明远脸色一皱,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嗯嗯,公爷天威难测,末将佩服至极。” 公爷冷笑一声:“诛心之言,恐怕你心中早有欲杀掉本公而后快的念头吧?” “公爷,末将不敢。”张明远脸都绿了,对公爷的话不择口很是无语。 公爷俏皮一笑,灵感涌上心头:“来人,全副仪仗再临县衙视察。” 噗通! 张明远很结实地摔倒在地......... “公爷,您杀了末将吧!” ................ ------------ 第四十八章:通倭问题 可以肯定,徐鹏举算不上是个坏人,只是不着调的次数及不着调的方式有些不同罢了。 张明远又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不着调的人有很多种,但千万不能触碰不着调且又有权势的人,因为他们那不着调的性格可以随时将权势的功能无限放大,令你防不胜防,还无法再防。 当然,就算不着调的好人也有露出青面獠牙的时刻,比如说对那种欲害他掌上明珠的受伤的人................. .............. 老公爷重重哼了一声,拿眼斜斜瞟了张明远一眼,也不叫他起身,又端起身旁的茶盏,很惬意舒适地品了一口,才意味深长道:“啧啧,好小子,你很威风啊!” 张明远一愣,他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一句好话。 ‘威’从何来?‘风’又是谁漏出去的?他朝站在公爷背后举着小拳头、呲着牙示威的徐婉看了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末....末将知罪,今日特来向公爷赔罪,万望公爷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子这一回。” 公爷冷笑:“赔罪?难得你还算有些良心,说吧!罪从何来?” 张明远很想大声质问,至于为一件无心之举而大动干戈吗?自己不但很认真地面对您孙女的百般挑衅,还从未有过发挥恐怖武力值的非分念想,公爷您若是个君子的话,实在应该很认真地夸奖我两句,然后痛快地将强加在我身上的各种折磨手段撤去,最后恢复我高大英武的名誉............ 当然,这话张明远说不出口,关键他还怕公爷的‘全副仪仗’啊! 张明远只好苦笑道:“公爷明鉴,末......末将只是今天早上对小姐摆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举动..........” “举动?什么举动?”公爷诧异。 噗通........ 门口传来几声跪地的响动。 “属下失职,属下万死。” ................ “这个........”这次轮到张明远诧异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也好像正面临着人生中的一次重大抉择, 公爷背后,徐婉俏生生地露出半边脸,弱弱地探着头,见张明远一副蠢萌的模样,徐婉偷偷抿嘴,朝他扮了个鬼脸。一根不知从何处寻摸过来的小木棍,当着张明远的面,右手朝木棍上轻轻斩了一下,又一下.........最后狠狠一掰,一根好好的木棍被她掰成了好几个长短不一的小短棍。 徐婉朝他调皮一笑,得意洋洋地向他晃了晃。 张明远使劲抽了抽鼻子,脸上冷汗更多了:“公爷,这个....其实您应该能明察得到...........” 说完,张明远很痛苦地闭上双眼,心力憔悴之下,脑海里毫不犹豫地将‘二货’凌驾于‘装逼’之上,作为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标签。 公爷很明显对张明远的敷衍不满,继续追问:“明查什么?到底什么举动?” “末......末将只是.....捡了根木棍.....咳咳,然后当着小姐的面斩了一下......再...然后木棍断了...........” “没了?” 张明远坚信不疑:“嗯!” “木棍多粗?” “手臂粗....吧!”张明远擦汗。 公爷抚着黑须,淡淡道:“为什么这么做?” “末将只是想测试一下手掌与木棍碰撞后产生的动能有多大。” 公爷冷笑,若有所思............ ...............沉默 噗呲! 躲在公爷背后的徐婉终于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对她来说,能看到大色狼张明远的窘态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当然这一声嬉笑,也无情地击碎了张明远努力构建多年的‘威武不能屈’的良好形象,彻底将他归列为‘二货’范畴。不出意料的话,凭着小魔女徐婉与自己结下的‘深仇大恨’,可以断定,在不久的将来,他张明远的‘二货’名号将响彻五湖四海,受尽每个相熟之人的嘲讽。堂堂七尺之躯,竟在淫威之下露出了原形,张明远对自己将来的清白身世产生深深忧虑。 ........ 沉默也没继续多久,随着重重的咳嗽声,公爷又开了口,不过这次语气好像没那么严肃。 “婉儿,你先下去,我有话要对张公子说。” 徐婉应声退出去,还不忘呲着细牙对张明远狠狠举了举小拳头......... ‘公子’,很美妙的声音,能被不着调的公爷暖意称呼,张明远感觉自己幸福得一塌糊涂。 正了正身子,张明远气定神闲地看向公爷............ 公爷皱了皱眉,淡淡道:“张公子,老夫今日找你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为了一件大事。” “请公爷明示,末将知无不言。” 公爷叹了口气道:“你可知老夫为何而来?巡按浙江又为何事?” 张明远恭敬道:“公爷肩负大任,自然是为了抗倭大业。” 公爷突然神情一凛,肃然道:“张明远,你即知老夫职责,为何还敢擅自隐瞒吴操之通倭之事,你可知罪?” 张明远只觉周身一震,忙低头下摆:“公......公爷,不是末将刻意隐瞒,而是此事关系重大,末将不得已而为之。” 公爷气得胡子翘得老高:“你即知此事重大,为何不早日秉知本公?难道你也不相信本公。” 张明远:“末将.........” 不是张明远哑口无言,而是根本就无法为自己的擅专做出合理的解释,总不能在公爷面前大言不惭信誓旦旦告诉他:我已勘破红尘,早就位列仙班,上知五千年,后知五千年,有未仆先知的能力吧?那样只会加重老公爷的眩晕感。 拥有历史先知的能力是很幸福,在面对重大历史事件时,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也能避免很多的历史弯路,使其沿着最良性的道路发展。可它也是痛苦的,与当时社会环境的严重脱钩又让芸芸众口对其超前的思维产生深深的恐惧感。这当然不能责怪后世人的固执迂腐,一件新生事物的产生,不管它多极具价值,成长的路上总会伴随着无尽的嘲讽否定。 就像吴操之通倭事件,张明远完全可以不管不顾将此事捅出来,但重担压肩的历史责任又使他不得不顾忌良多,谁知道捅出来后,会不会影响这个平行世界的抗倭大业?胡宗宪之后,会不会有张宗宪?王宗宪?也须必胜的抗倭大业就此终止了,民族的苦难还要继续延伸。 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狠狠地折磨了一下亿万脑细胞后,张明远决定还是采取老办法----忽悠。尽管无法判断老公爷在不着调的性格影响下是否能识破他的胡话,但张明远必须一试,否则全副仪仗的惩罚可能就算是最轻的了。 冷汗淋漓,周身抖擞,发动脑筋绞尽脑汁,快速将大脑运行速度提高百倍、千倍........... 滴答....... 汗水已打湿了地面。 ................ ------------ 第四十九章:了却心事 .............. 深深一揖,正义凛然的神情瞬间涌上脸,张明远痛彻心扉道:“公爷,您觉得浙江巡抚胡宗宪为人如何?” 公爷一愣,显然有些诧异,不过面色缓和了许多,手抚长须郑重道:“胡汝贞才望颇隆,气节小贬,总之本公对其的评价只有四个字:能识大体。” 张明远大喜,内心小小颠覆了一下对老公爷的认识,虽然史书上对徐鹏举的评价为‘草包公爷’,但从目前况来看,还不至于特别‘草包’。作为一名上位者,封公列候数十年,沉浸官场半辈子,就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大局理念稍有缺失,耳濡目染之下,识人用人的眼力还是很厉害的。 “公爷慧眼识珠,天下无能出您右者。”张明远这次很真诚:“能入公爷法眼,末将为胡大人贺。” 公爷呵呵一乐,眯缝着小眼睛,深深陶醉在自我的赏识中....... 给个阳光就灿烂,给个颜色开染坊,张明远有些无语,继续引诱:“公爷可觉得东南抗倭少了胡宗宪大人可行...........” 公爷一下睁开双眼,射出夺目的精光,面露庄重道:“东南沿海富庶之乡,杂务颇多,非识大体者不可为啊?” 张明远大喜,不过还是很小心地试探道:“公爷,当今圣上最忌恨何事?” 公爷神情一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张明远....... 事已至此,张明远不得不继续忽悠,硬着头皮小心道:“公爷还记得王江泾大捷吗?” 公爷:“..........” “浙直总督张经到任后,调集广西狼兵取得了对倭作战的王江泾大捷,但却被人以‘念及倭寇同乡之谊,殉情不发,错失良机。’上达天听,张经大人.........” 公爷终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过神情够缥缈....... 对公爷似有恍然大悟却又谨言慎行的行为,张明远深感无奈,说实话,今天说出的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着实与他的身份不相符,但事已至此,他不得硬起心肠继续义无反顾。 “公爷,张大人忠肝义胆忠心耿耿,还取得自对倭作战后的首次大捷,可还是架不住小人诬陷,以至于身陷囹圄,这难道不能说明一个很深刻的道理吗?” 公爷缥缈的眼神硬是没掀起任何浪花............. 到底是公爷不着调的性格压制了恍然大悟的神经元?还是压根装傻充愣?反正张明远急的快哭了,不得不再次循循善诱。 “由此可得知,当今圣上最记恨的莫过于‘通倭’二字。照此推论,若吴操之通倭之事被抖搂出来,那些凭风闻言事混口饭吃的御史回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到时恐怕整个东南沿海又要陷入无尽的血雨腥风中,那时会不会将胡宗宪大人牵涉其中?会不会影响整个抗倭大业也不得而知啊!” 说完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后,张明远感觉全身像虚脱了似的,软软地瘫在椅子上........... “大胆,你怀疑胡宗宪?”公爷怒气有点大。 张明远靠在椅子上,都懒得起来........... “我只是怀疑监察御史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哦!” .............沉默。 良久,公爷浑身一震,仿佛被注入一剂兴奋剂,猛地坐直身体,双眼再次精光四射,赞许地看向张明远,良久才淡淡道:“没想到你小子也是个颇识大体的人啊!” 没有预料中的被视为大逆不道言论的狂风暴雨式的批判,张明远很爽快的意识到自己一番不怎么着调的胡诌似乎成功打动了公爷,还得到了他一个小小的赞许,这可是张明远从不敢期望的。终于放下最后的担心,近乎虚脱的身体也慢慢恢复着......... 受尽折磨竟能得到与历史名人同样的评语,张明远觉得值了,他认为应该有所表示,也不枉了公爷的一番称赞........ 撑着身体,慢慢坐起,张明远喜滋滋道:“公爷慧眼识珠.......” 公爷没好气打断他,冷哼一声:“你是不是珠,我说了不算,且待天下人论之。” 张明远:“.........”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很别扭的样子,尤其从公爷口中说出,貌似带着很深的贬义行为,真的很困难纠正其中的漏洞。 “吴操之现在何处?你准备如何处置?”公爷好像想起了什么。 张明远心中一动,正色道:“吴操之现已被押在一处秘密所在,末将不敢擅专,还请公爷明示?” 公爷甩了甩袖子,冷笑一声:“还有你小子不敢擅专的事?捅了天大的窟窿让本公给你擦屁股,你眼里还有老夫吗?” 张明远嘻嘻一笑:“公爷您天纵之才,忧国忧民之心天下皆知,末将小小虾米,怎敢无视您的存在呢?” 公爷脸色稍稍缓和,又陷入无尽缥缈............... 张明远可以理解公爷此时的心情,这确实是个棘手问题,处理不好,或许将来会影响公爷的勋贵道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国公爵位传到今天,也很不容易,万一有失,老公爷将来如何面对徐家列祖列宗。 稍稍整理一下思路,张明远再次硬起头皮:“公爷,末将认为这个吴操之将来或许能排上大用场,不如暂由公爷押解南京,秘密关押,等时机成熟时............” 公爷浑身一哆嗦,指着他骂道:“你小子,当本公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吗?让本公担着,出了篓子谁又能就得了本公?” 张明远急道:“公爷尽可放心,此事只有我、杜氏父子、知县柳东伯四人知晓,其余人一概不知,只要我们寻个合适的理由,秘密押走,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何况,此事将来排上用场时,也是公爷您的大功一件。”张明远再追加一句。 张明远在赌博,内心也在滴血,对肩负巡按职责的公爷来说,这是一件不得不为的事,不着调也罢了,还不担责。如此看来,大明勋贵队伍的素质教育成效确实不咋地,忠诚担当哪去了?恪尽职守又哪去了? 沉默.............. 良久,公爷仰天长叹,望着窗外景色怔怔出神,淡淡道:“也罢!谁让本公肩负大任呢?” 张明远大喜,低头下拜:“公爷威武。” 公爷淡淡点点头:“威不威武不是你说了算,本公也算是为皇上、为朝廷分忧吧!”接着又伸出拳头狠狠示威:“切记,此事一定保密,不足为外人道也。” 张明远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 “你觉得婉儿如何?”公爷冷不丁冒出一句。 张明远一呆,额头冒汗:“徐姑娘绝世美颜,贤良淑德.........” 公爷老脸一红,他很清楚孙女的脾性,绝世美颜还算说得过去,他完全可以以孙女为荣,但若说这个‘贤良淑德’好像有点脱离现实,让他无地自容。 “....咳咳,好了,那你告诉老夫,你和婉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不比搜肠刮肚出几句赞美的词语,随口敷衍一下就行,这是真的不好回答。若说是被虐者与虐者之间的关系?相信公爷绝对会不顾形象大打出手。一个深受封建‘五从四德’教育的大家闺秀,被解释成‘虐者’,放在哪个大户人家都会毫不犹豫地用鞋底狠狠抽你,何况这是南京守备国公家的宝贝孙女。 张明远把脸抽抽得直至变形,幽幽道:“纯洁的战友情谊。” “嗯?”公爷怒视他一眼,淡淡的官威在空气中慢慢郁结:“纯洁?” “......这个......”张明远一滞,好像被自己的‘无心之举’弄得不够纯洁了,此时就像身陷囹圄,进退都不得。 公爷继续谆谆善诱:“想娶婉儿吗?” 张明远头皮发紧,浑身一哆嗦:“公爷,小的........” “难道我的婉儿还辱没了你不成?”公爷威胁。 “不,不,小姐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大家闺秀、宜室宜家.....” “好了,老夫的孙儿老夫知道,用不着你在这胡诌。”公爷慌不择口。 “我就问你,想还是不想?” 张明远:“........这个......” “来人,全.........” 噗通! 张明远重重跪在公爷面前,想也不想....... “愿意。” “这还差不多,今后要对婉儿好点,若不然小心你的狗头。”公爷威胁。 ........... 良久,兀自惊魂未定的张明远决定消除心中疑虑........ “不知公爷为何如此抬爱小子?” 公爷望着窗外的风景,脸上露出刻骨铭心的神情,也有少许的痛不欲生,无力摆摆手.......... “嫁是嫁不出去了,不选你选谁?” 公爷独仓然而涕下....... 张明远:“...........” “但切记,此事不可告诉婉儿,待时机成熟时再说。” 这该无情诅咒的万恶封建社会,在前世一个小小的‘人工呼吸’顶多被人视为‘揩油’,而在后世却莫名其妙地促成了一件婚姻大事,是喜是忧? .............. ------------ 第五十章:惜别依依 张明远能体会到公爷不让告诉徐婉与自己定下婚姻大事的心情,国公府闺秀被仓促定亲,以后徐婉如何面对自己?是以‘虐者’身份,还是以‘未来媳妇’身份?很不好定义。再说了,徐婉就算此时对自己有情,难免今后接触多了,会对自己厌烦了,到那时,你让徐婉如何是好?骑虎难下的滋味也不好受啊!如果,徐婉受封建‘三从四德’毒害很深,在将来对自己失去了兴趣,观念能不能转变过来?若转变不过来,有个三长两短,找谁说理去?因此,此事不宜声张,要看二人的感情发展状况,成就成,不成拉到。 再说了,徐婉什么心思,有些懵懂的张明远搞不明白,上辈子连脑部神经结构简单的现代女孩的心事都搞不懂,何况这辈子面对的还是受封建余毒浸染很深的古董女孩呢?活了两辈子都搞不懂女孩的心事,他不知道是喜是忧?当然,也不知道公爷的决定是不是会伤了她的心。 公爷大人大量,好事也坐到了底,客栈会晤,解决了吴操之问题,顺带娶了个媳妇,这是让张明远哭笑不得,又对老公爷的不着调加深了印象。 不管怎么说,吴操之的问题解决了,自己也可以安心上任了,大明倭寇,老子来了,你们这些畜生痛不欲生的时刻到了。 ............... 不管怎样说,上任观海卫百户的时刻终于到了......... 一大早,在知县霍与瑕、杜闻铭、杜淮以及阖县百姓款款相惜的欢送中,张明远率领非洲组押解着二十名倭寇上路了.......... 依依惜别的人群中,不时传出抽抽噎噎的哭泣声,张明远知道,那是情深义重的百姓们发出的,月余的相处时间或许不太长,但双方就此形成的真情切意确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鸣鹤镇擒倭’、‘妙计识通倭’、‘白沙镇破倭’‘慈溪县游倭’这四件大事百姓无一不看在眼里,无一不深深敬佩。百姓的眼睛又是雪亮的,自张明远到来后,极大守卫了一方安宁,阖县的安定繁荣得到了进一步加强,人民的幸福安康又得到了极大保障,这无疑又是百姓内心深处最美好的奢望,百姓感激张明远,更感激上天赐予的安宁;而‘罕皮逗比事’‘无意踹公爷’、‘仪仗巡县衙’、‘客栈会公爷’等奇闻轶事又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生活增添了不少奇妙谈资,笑谈之时,八卦之刻,欢乐祥和的气氛洒满整个县城,又大大提升了长年生活在封闭环境中的百姓的幸福指数。 百姓不舍,那是真挚感情的所在; 百姓抽泣,更是依依不舍的表现。 感受着阖县百姓真情的流露,张明远心头是甜蜜的,因为这是对他所作所为的最高评价;张明远的心头又是痛苦的,月余的相处,使他与百姓们之间早就形成了感情,一旦离别,内心竟然如此不舍。 箪食壶浆,跪送一片; 壶浆塞道,百姓依依。 张明远流泪了............ “我张明远在此立誓,用尽生平所学剿尽倭寇,还大明百姓一个明亮的蓝天。” 人群中偷眼观望,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张明远有些失落,冥冥之中......... 来接张明远赴任的是观海卫指挥佥事孙博文,在验明正身,授予官服、牙牌后,便催促尽快上路.......... ......................... 哒哒哒哒......... 阵阵马蹄声打破宁静传了过来,轻轻地敲击在张明远的心坎上,不知是甜蜜还是痛苦? 众人勒住马头,回头观看,只见一名身着红妆的女子策马奔来,大红的外套随着颠簸的道路一上一下跳跃着,仿佛一团烈火惹人醒目,娇小的身躯又显得那么楚楚动人。 人未近前,嚣张的娇吒便随之而来...... “喂,前面的人给我停下,我有话要说。” 孙博文根本没意识到即将来临的危险,随即大怒,还从未有过被不明身份的人直呼叫嚣的经历呢,浓重的官威不由爆发出来:“来者何人?是不是不想活了......” “陈大哥,别......” “怕啥?无知女子.........” 一旁的张明远抽抽了一下脸,暗暗向孙博文竖起了大拇指,对他的无知无畏很表示钦佩的同时,又暗暗叹息即将到来的厄运........ 孙博文还没骂完,马上的女子已奔到了面前,此时女子忽然娇吒一声,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黝黑的木棒,朝着还要继续发威的孙博文当头就是一棒.......... 孙博文一愣,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头上便狠狠地挨了一下,下面的话语自然也咽进了肚子........... 哎呦! 众随从眼睁睁看着孙博文头一歪,像一具没有了生命似的尸体软塌塌地倒在马下......... 陈佥事的两名手下一呆,随即怒火冲天,拔出刀来,恶狠狠道:“小妮子,不想活了,竟敢太岁头上动土,知道我们是谁吗?” 女子一声不吭,姣好的容颜凝着一层寒纱,冲向两名随从...... 幸好陈佥事艺高人胆大,外出办事不喜欢多带随从。 这两名随从悲哀了........ 几声沉闷的‘砰砰’声过后,地上多了两节断折的木棍,也有两具哀嚎不止来回打滚的躯体,和陈佥事一样,都保持着以手抱头的姿势。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你们骂人?这是本姑娘给你们的一点教训。”女子气得杏眼圆睁。 这名女子就是南京守备国公徐鹏举的孙女徐婉,本来也是要给张明远送行的,不过碍于少女脸面,羞于在众人前送行,在看到张明远一行出城后,才夺了一匹快马赶过来。 被砸得七荤八素的孙博文躺在地上,慢慢消化着疼痛感,昏昏朦胧之间又听到女子蛮不讲理的言论,不由又是大怒。 “你这个女子毫不讲理,你以为你是谁?竟敢殴打本官,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明远痛苦地闭上双眼.......... 徐婉双眼冒火,变魔法似的又祭出一根木棍,摆出一副睥睨天下的架势,冷笑道:“我乃南京守备徐国公的孙女,听说你要收拾我?哼哼!” “什么....孙女?”孙博文诧异。 张明远悄悄附身扶起他,无奈叹气道:“徐老公爷.......” 孙博文浑身一抖,如触电似的,猛地推开张明远,蠕动着嘴唇,低头就拜:“小....小的死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说到最后,竟无语哽咽,说不下去了。 徐婉很满意,摇了摇手中的棍棒,笑嘻嘻道:“滚一边去。” 孙博文闻言大喜,不及细想,猛地蹿起身来,连拉带拽几个随从,连滚带爬溜到到一边....... 徐婉还不放心,指着孙博文众人大声威胁:“给本姑娘滚得远远的,不许偷听,我要和张公子说会话。” 张公子?张明远明显对小魔女千变万化的称谓有些不适应,更对她的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感到担忧,不知道她又要给自己出什么难题? 轻轻挠了挠头,张明远有些惴惴不安:“不知婉姑娘有什么话对在下说?”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也传到了远在百米外的孙博文耳中。 “............” 张明远抽抽着火辣辣的老脸,老老实实地保持着一动不动,希冀能凭借岿然不动的身姿向孙博文等人传递出与大魔女‘正常交流’的假象。 瞬间,徐婉一改盛气凌人的模样,转瞬间变为小鸟依人模样,白净的脸上闪现出丝丝红晕,紧扣着的葱绿十指也轻轻颤抖着,突然抬起头,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无比娇羞道:“张公子,一路走好。” 说完,一扭身,快速跳上马,头也不回,飞奔而去........ “张明远,你给我记住,我还会去找你的。” 悠长而娇羞的声音随风飘来,飘散在空荡荡中...... 张明远呆呆望着那团渐行渐远的烈火,内心百感交集,突然心中一动,莫非.............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和公爷早有约定,二人定亲之事必须烂在肚子里,还要以徐婉为主,她若有意才算成功。 ........... 马队再次启行,一行人默默无语.......... 揉着肿了个大包的脑袋,孙博文很委屈,无比幽怨道:“张老弟啊!你明知道她的身份,为何不及时通知哥哥啊?” 张明远挠挠头,有些嗫喻:“我早就提示过大哥您了啊,你不听啊!” “兄...兄弟,得罪她会有什么后果吗?” “一般情况下是引狼入室。” 孙博文无语:“何谓引狼入室?” “徐国公听说过吗?” 孙博文索然长叹............. “你和她很熟吗?” “‘吻’颈之交吧!”张明远幽幽道。 “啊!那老哥今后要多多仰仗老弟了。”孙博文深为自己能结识一个权贵相熟而开心。 孙博文问题很多:“可为什么她又打你?” 张明远“..........咳咳,这个嘛......自当另作别论。” .................. ------------ 第五十一章:初任百户 张明远上任的观海卫在慈溪县城西北,道路不远,约莫用了不到一天时间,便到了观海卫城。 观海卫城始建于洪武二十年,是大明信国公汤和所筑。 洪武十八年,汤和在平定思州土司之乱后回到京城,曾上疏请求致仕。洪武大帝此时正为东南沿海流倭所扰,便拒绝了汤和的所请,并任命其为防倭抗倭总兵官,统领东南沿海地带军政大事,因此,年近六旬的汤和再次担负起巩固海防的重担。 自受命海防大事后,汤和曾多次与部下方鸣谦商议,最后定下了:御倭之策,上奏朱元璋。‘倭海上来,则海上御之。请量地远近置卫所,陆聚步兵,水具战舰,则倭不得入,入亦不得传岸。近海民四丁籍一,为军戍守之,可无患客兵也。’朱元璋看过后,深为赞同,立即批准此方案施行。于是,汤和马不停蹄奔赴沿海地带,开始了他一生中最辉煌的卫所筹建工程。 观海卫便是此时筹建起来的:“卫地坐慈溪之西北。夏少康后属越,汉唐间改会稽郡,是越与会稽之分野,即卫之星土也。” 观海卫城址的设计筹划,完全依照天上二十八宿形象决定。观海卫城址位于慈溪县城之北,其建造的方位刚好在天上的牵牛星与婺女星之间,而这一地点又恰恰是会稽郡与越的分野之处,这就是当年汤和选址的一个重要依据,也是观海卫属于“星土”之城的别称。 观海卫城东接北仑港,北倚杭州湾,城墙大气磅礴,城内军事设施齐全;又有五个千户所成掎角之势,相互照应,进可成攻势,退又可成守势,固若金汤可见一斑,足可见汤和他老人家当年建筑观海卫的苦心孤诣。 站在古朴斑驳的城墙边,张明远思绪万千,身临卫所,宛如前世军营,仰望着高大的城墙,注视着‘观海卫城’四个硕大的金字,他缓缓出了一口气,沸腾的热血涌上,头脑一片空明,浑身不由自主产生了浓浓的战意。 这将是人生中第一次以武将身份站在大明政治舞台上,从此就要与波诡云谲勾心斗角挂上勾连,才华展示,翻手云雾,大明的官场上也会因为一个穿越人士的出现而地覆天翻,将彻底改变这个平行世界中大明朝的国运。 观海卫城,守护家乡所在,抗倭前线,一展抱负之地。 嘉靖三十四年七月,张明远走进了观海卫城........ ............... 武将也有官场。 初次上任,对官场不怎熟悉的张明远,自然要去拜访一下顶头上司,听听工作安排指示,顺便表示一下自己的衷心拥戴之情,这是必不可少的礼尚往来,活了两世的张明远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指挥佥事孙博文显得很热心,不是那种虚情假意的热心,自从无意中得知张明远和徐公爷的孙女有‘吻’颈之交后,一天来对他殷勤照顾百般礼遇,甚至还恨不得立刻能与他有义结金兰的八拜之交。 张明远当然知道陈佥事的心思,每每看到他一脸踌躇满志地与卫内同僚打招呼时,张明远都有忍不住要告诉他实情的冲动,但苦于自己的难言之隐,这才极力压制,关键是他不知道陈佥事能不能经受得住? ................ 随着陈佥事不断深入内城,观海卫城的内部结构越来越明显的展示在眼前,张明远对汤和老爷子的敬佩之情也越来越浓厚.......... 按照汤老爷子的‘御敌之策’,观海卫的主要功能是攻防兼备之下防御倭寇,因此,城内民居较少,大部分建筑都是按照临敌状态所设计的,抛去城墙、城壕、月城、城门、城楼等常备部分不说,城中到处分布着箭楼、瓮城、哨所、炮楼、城栅、鹿角等御敌建筑。 令据陈佥事介绍,按照最初设计,城中诸多必经之道还铺设了大量的炸炮----地雷。万一倭寇攻入城池发生巷战时,可以将倭寇引入炸炮处,而后引发机关,消灭敌军有生力量。 当然,城中还大量布设地道,作为撤军之用,可谓能攻能守,万无一失。多年来,在观海卫城的庇护下,不知道有多少倭寇命丧于此,见证着这座城池的辉煌历史。 了解完观海卫城的大概布防后,孙博文很谦虚地告诉张明远,备倭都司参将戚继光恰好坐镇此地。戚参将还特别吩咐,如果张明远到任,一定要带去照面........ 张明远心头狂喜,对这位被前世奉为抗倭英雄的戚将军,自己早就神往已久,只是限于职责所在,一直未能见面。今日难得有机会,自己可要好好向他讨教一番,聆听聆听指示,听闻戚将军文武双全,胆色过人,实是军中不可多得的一员悍将......... “不知他老人家升级成功了吗?” 孙博文愣住了,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求知的光芒:“升级?何为升级?” 张明远不好意思摸了摸下巴,尬笑两声,表明自己言多有失的尴尬处境....... 孙博文自然看出张明远的尴尬,拍着他的肩膀,爽朗一笑:“升级自然是升级了,都司参将嘛!” 张明远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 卫指挥使司置于城中心,占据一个小小院落,属于四合院范畴,除去周围房屋,院落面积不大,充其量有一个篮球场大小。大门斑驳无光,早年涂刷的黑漆早掉得一干二净,一对破烂的门神歪歪斜斜地贴在大门上,更显得凄惨无比;大门砖墙破败坑坑洼洼,不少地方都露出了内在的浆泥,惨绿的青苔毫无顾忌地长在上面,阳光照射下,发出盎然生机,才算昭示着这是个有生命的地方。 谁能想到如此不显山,不露水的破败所在就是观海卫指挥使司。 洪武大帝留下的‘为官不修衙’祖训确实很有震慑力,硬生生把一个军事指挥机关逼成了五保户。 门前站着两名佩刀军士,孙博文递上牙牌后,军士拱手行礼让了进去.......... 随着陈佥事越往里走,张明远越心惊,大门破败就算了,没想到内院房屋、陈设更破败。置身其中,张明远仿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夜之间生活水平下滑到了贫困线更以下........抬望眼,满目疮痍,残壁断垣,毫无生活气息,就好像一片废墟之上,遗留着几个残垣断壁的房屋似的,那么荒凉无比。 虽不至于到“残垣断壁”的地步,却也足可称得上“满目萧然”了。 张明远微微皱起眉头,不可思议道:“陈大哥,咱们这被土匪打劫过?” “土匪?”孙博文狗脸看星星般懵懂。 “就是那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打劫。” 孙博文长叹一声:“哎!别提了,前些日子戚夫人来了........” ....................... ------------ 第五十二章:名将轶事 .................. “戚夫人?” 孙博文警惕地抬眼扫视了一下四周,缩头心虚道:“前几日,戚夫人不是来了吗?不知为啥,反正脾气很大........和戚将军斗了一会嘴后,无处撒气,就召集起女将们,抄家伙把这好好的院落砸了个稀巴烂,还不准让人收拾,走时又放狠话,谁要是敢收拾,她就敢再砸一次。” “很彪悍的那种?” “还行吧!比起徐国公的孙女.......”孙博文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中又透出了无尽的幽怨:“最起码不打人,哎!” 张明远倒吸一口冷气,突然对自己的将来产生了深深地忧虑。戚夫人与老公吵架,顶多砸砸东西,还不怎么打人,这要是放在小魔女身上............ “哎...........天不可怜。” 有老公爷在,打也打不的,骂也骂不得........还是戚将军幸福啊! 孙博文听张明远的叹气,还以为是为戚将军痛惜,也叹了口气:“戚将军习惯了,我们也早就习惯了。” 张明远:“...........” ..........沉默。 “对了老弟,别怪老哥多嘴,你是不是得罪她了?”孙博文很八卦,貌似同情的眼神透着些许的幸灾乐祸:“要不她说还回来找你?” 说完,孙博文一脸复杂地望着张明远,显然他对张明远的‘吻’颈之交表示深深的怀疑.......... 或者对他主动‘引狼入观海卫’的举动很心悸....... 张明远:“..........” 这个还真不好回答,说轻薄人家了?很明显不符合自己伟岸的身份,况且初来匝道就赢得‘大色狼’的称谓着实不好听,同僚们怎么看你?不过实在不忍心再看到陈佥事的担忧之情了,索性全说了,也让他心里有个底。 毕竟孙博文也得罪过徐公爷的孙女,对他来说,戚夫人的打砸房屋真算得上是和风细雨弱柳扶风,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并且领教过小魔女辣手无情的手段.......... “..........她嘛?也不算得罪。”张明远嗫喻。 孙博文不依不饶:“那她为什么打你?” 张明远摸摸下巴,很认真道:“其实吧!可能是为她爷爷报仇吧?” 孙博文狠狠压住狂跳的心脏,不安道:“老公爷?你把老公爷怎么了?” “小弟太年幼无知了,不小心踹了公爷一脚。” 孙博文一脸惊恐,嘴巴慢慢裂开、变大、再变大......脸色慢慢变黑、再变黑.......... ................沉默。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一动不动,孙博文也忘记了带他去见戚将军了........ 张明远一叹,深为自己的诚实自责,诚实有时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比如说现在,孙佥事一脸惊恐地望向自己,浑身止不住地筛糠乱抖,分明就是一副被引火烧身的无奈惊惧感。 “你真的不小心踹过公爷?”孙佥事还心悸未定。 “想什么呢?孙大哥,我哪敢啊?玩笑玩笑.........”张明远连忙调转口风,说实话,他可不敢再吓唬这些常年在基层工作没见过世面的小官了。 说完,为印证自己所说的真实性,他还很认真地哈哈干笑几下。 孙博文这才放下心,红润的血色也慢慢取代黑线占据整个脸庞,拍了下张明远肩膀后,哈哈大笑道:“兄弟,你有种,这种玩笑都敢开,老哥服你。” 张明远淡淡一笑,暗暗舒了一口气,我若给他说还轻薄过小魔女的话,他会不会当场暴毙身亡呢? ................. 卫指挥使司议事大厅很大,孙博文带着张明远走进去时,室内坐满了身着戎装的各级军官,个个义愤填膺大义凛然,请缨杀敌的气势很浓厚;又仿佛在讨论什么大事,吵吵嚷嚷争执不休,运筹帷幄的架势很充足。 只是主位上的武官有些不自然,白净的脸色好像很红,像只熟透的红柿子。 很诡异的场景,张明远的第一感觉 孙博文赶紧给张明远暗示:主位上的那个武将就是戚继光将军。 张明远低头下拜,行了一个很标准的军礼,而后在戚将军虎虎生威的‘请起’声中,站直了身体,完成了第一次觐见。 戚继光,字元敬,号南塘,晚号孟诸,卒谥武毅,山东蓬莱人(一说祖籍安徽定远,生于山东济宁微山县鲁桥镇),抗倭名将,杰出的军事家、书法家、诗人、民族英雄。 嘉靖二十三年,戚继光继承祖上的职位,任登州卫指挥佥事。 嘉靖三十四年,戚继光被调浙江都司佥事,并担任参将一职,防守宁波、绍兴、台州三郡。 张明远耐着心中的狂喜,暗暗打量了一下戚继光: 年约二十七八岁,身材高大魁梧,宛如铁塔擎天;面白无茎无须,堪比风流倜傥;言谈话语尽显儒雅,举手投足虎虎生威,好一员绝代名将。 心中对戚将军的敬佩之情又突增了不少。 参加完戚将军,孙博文又逐一介绍在座的武将,张明远依次行礼拜见,众位武将一一还礼。 孙博文、雷文林、王文远、陈文汇........个个带着‘文’字,还都是很好听的文雅名字。张明远心头一乐,不似巧合,胜似巧合,看来这些五大三粗的武将有向文明人发展的趋势,附庸风雅也显得不显山不露水。 戚继光笑眯眯望着张明远,声若洪钟:“早就听闻慈溪县出了一名抗倭英雄张明远,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久仰久仰。” 张明远尴尬一笑,被一代名将夸赞有点不好意思,自己那点功绩放在即将要升级为名将的戚继光那里,连零头都比不上。 众位武将闻言,纷纷报以诧异的目光盯着张明远,他们虽然早就听说过慈溪出了个少年英雄,今日一见,均没想到还是一个年不足二十的青少年,啧啧赞叹声不绝于耳。 张明远赶紧再次抱拳,谦虚道:“小子初来匝到,诸多事务不熟悉,还请诸位将军多多提携,小子再次谢了。” 众人纷纷点头,对他谦虚有礼的表现非常满意。 ............. 见面会没持续多久,一个名叫雷文林的黑脸大汉霍的一声站了起来,连带着椅子也侧翻了。 “戚参将,兄弟们在这讨论半天了,您倒是拿个章程啊!您这样畏手畏脚,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雷文林还没坐下,指挥佥事陈文汇又站了起来,呼啦啦的很威风。 “大人,士可杀不可辱,兄弟们都憋着一口气呢?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指挥同知王文远又站了起来,气急败坏道:“就是,大人,被人欺负成这个样,这可不是您勇猛刚毅的性格啊?” ................... ------------ 第五十三章:各有难处 张明远有些茫然,对众位武将你一言我一语挤兑名将的做法表示深切的无语,好像是在前世印象中的戚名将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啊?男子汉大丈夫,面对大事就应该当断则断,及早作出判断,而不是这么犹豫不决。众人的义愤填膺大义凛然居然还让戚名将面有难色,难道又是倭寇入侵?上级下达了不战的指令?又或者是备倭都司赵文华那奸臣惹了众怒........... 难道这个平行世界中,戚继光没有那么威猛?只是个少不经事的普通将军?又或是戚名将不懂不会的问题很严重........ 张明远无法抑制住对戚名将的猜测。 砰! 戚名将重重拍了下桌子,剑眉狠狠挑了挑,声音中竟有些颤抖的味道.......... “来....来人,传令刀斧手帐两侧伺候,再传令王....那个怀山。” 张明远惊住了,再次对戚名将的做派表示怀疑,念个名字都能战战兢兢,难道他是个老虎,或者是个猛兽?看他心存疑虑的模样,配着狐假虎威的架势,绝对有亏他的名将头衔。‘王那个怀山’?也须是个人名,又或许是个顶头上司吧?赵文华那个奸贼真是害人不浅啊! 不一会,刀斧手准备完毕,真是个: 刀剑出鞘,寒光闪闪;飒爽军士,威风凛凛,令人有种闻风丧胆的感觉。 任何敌人都难逃它的震慑力。 一切宵小在它面前都将打回原形,呲着毕露的牙齿慢慢退回黑暗的巢穴.......... 张明远很想看看令戚名将闻风丧胆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 哒哒哒哒! 过不多时,门外忽然传来阵阵急速的马蹄声........ 张明远扫视大厅,分明看见戚名将脸色更白了,还很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众位武将还算镇定,放弃激烈言论的同时,都重重哼了一声,然后立马挂上一副极其蔑视的神态.........只是好像座椅不够结实,发出吱呀吱呀的颤抖声.......... 张明远不明白,堂堂议事大厅,商议军机大事之处,随随便便就被人策马奔腾,太不把指挥使司放在眼里了吧?大明的官场难道真的很黑暗?奸臣宵小也太猖狂了吧? 张明远很义愤填膺,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要不是孙博文死死拽住他,张明远或许已经冲上去了-----太气人了,士可杀绝对不可辱.......... 杀........ 阵阵喊杀声传进来......... 刹那间充斥整个议事大厅,震天响动撞击着房梁,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张明远大惊,霍的一声站起来,抽出佩刀....... “有倭......” 旁边孙博文死死摁住他,哭丧着脸道:“老弟,想啥呢?听音辩人.......” 张明远一怔,随着阵阵杀声传入,他终于明白了这是女高音,印象中好像没有女倭寇吧?气一泄,无力坐了下来........坐下时,他分明从诸位将军看向自己那极度震惊且复杂的眼神中领略出了丝丝钦佩的韵味,这是对勇敢无畏的最高奖赏,也是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完美诠释.... 当然也很恰到好处地想起了小魔女。 ................ 不多时,冲杀队伍自大门涌到了厅前......... 来人竟然是十几个身着火红戎装骑着高头大马的女将,为首一员女将仗剑而行,杏眼圆睁....... 张明远彻底懵了,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一切........残壁断垣,杀气腾腾........好像有些相识........ 张明远正懵比状态时,为首女将的马已离厅前不到半个篮球场,这时女将突然娇吒一声,身子霍的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半空中身形一转,像一只轻灵的燕子,又稳稳落在地上......... 绝对的身形矫健,飒爽英姿,当巾帼不让须眉。 接着一声娇吒自远而近传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那种.... “戚远敬,你想死吗?” 人随音至........ 呼啦! 同时厅内涌入十几个同样身着大红戎装的女女将,刀剑出鞘,飒爽英姿,英气逼人...... 众位武将脸色大变,刚才还义愤填膺大义凛然的势头为之一泄,纷纷坐直了身体,端起茶水慢条斯理地饮起来,仿佛刚才的场景与自己无关一样,大厅内一片寂静,无数个下垂的脑袋在娇吒声中瑟瑟发抖............ 一个白面将军触电般站直了身体,魁梧高大的身材也变得拘挛了....... 微微整了整戎装,戚继光走上前,抱拳而立,无比淡定道:“夫人稍安勿躁。” 又回过神来,面对厅外,大声下达命令,威严的声音随之传来。 “众将听令,请夫人阅兵。” 唰! 很齐很威武的一阵整理戎装声音,清脆且沉稳,而后爆发出震天响动。 “夫人阅兵,末将听令。” 戚夫人淡淡道:“这还差不多。” 转过头,朝着陈文汇,杏眼杀气十足:“陈将军,你刚才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 陈文汇惊得脸都变形了,方脸一抽一抽的,显得痛不欲生,哭丧着脸道:“末将说的是夫人飒爽英姿,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与戚将军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贤伉俪情深似海,委实羡煞旁人,我等.....那个士可杀也可辱......”绞尽脑汁终于圆上了谎话。 戚夫人很满意,点头称赞........... “嗯!孺子可教也。” 交代完,转身甩裙,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噗通! 戚名将瘫软在座椅中......... “我说什么来着,不能惹她,你们偏要惹,惹祸了吧?” “戚夫人真乃天人..........” “没想到夫人飒爽英姿......” “戚夫人真乃人中豪杰.........” ............ 溜须拍马之言不绝于耳......... 张明远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向孙佥事.......... 孙佥事苦笑,环顾四周确认无敌情后,才抖抖索索说了出来: 原来,戚将军很怕老婆,碰巧这两日戚夫人脾气大发,带人把卫指挥使司砸了一遍,还扬言要修理人..........众位武将们不服气,撺掇着戚将军立立家法,摆个阅兵式吓吓老婆.......谁想......哎! 听完孙佥事断断续续抖抖索索的叙述,张明远终于听懂了大概,中心思想就是:戚名将怕老婆,被下属怂恿想立家法,反被家法。 再联想到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张明远更加印证了前世网络上流传的关于戚名将‘怕老婆’奇闻轶事的真实性了,这绝对是个劲爆的八卦新闻,也幸亏戚名将生活在没有网络的古代,要是放在前世,以他的身份,恐怕早就被有着化白为黑翻云覆雨能力的狗仔队传遍天下了。 俗话说:三人成虎,五人成章; 又有俗话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感受着众位将军或真切或虚假的对戚夫人的赞美之言,张明远很同情戚名将。 在这个夫权至上、夫为妇纲的封建年代,老公就是天,媳妇就是地,老公对家中的一切事物有绝对的话语权,这样才能符合封建儒家思想,才不被外人看扁。可到了戚名将家里,一个手掌生杀大权的军中大汉,却被貌似弱小的媳妇欺负得抱头鼠窜,着实不是个奇葩的所在。难道戚名将是上门女婿,没钱没房子?又或是戚名将沾花惹草,没脸没底气?张明远不敢再想了.........再想又该绯腹了。 ................ 厅内又恢复了平静,不过是比较尴尬的诡异平静。 戚名将若无其事地翻阅着兵书,不时微微皱起眉头盯视半晌,抬笔写下几行字,仿佛又碰到了疑难问题,白净的脸庞上透出刚毅,魁梧的身躯也散发出阵阵威武的气势........不过,好像兵书拿反了..... 众位将军更是正襟危坐,慢条斯理地饮着茶水,不时有几人交谈着军中大事,眉头皱的很深,像是碰到了不好抉择的大事........ 噗呲! 张明远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啪! 戚将军重重地将兵书拍在桌子上,很有力地挥舞着大手,茨呲牙裂目....... 这才是一代名将,静若赤兔,动则雷霆,吃了亏大不了下次找回来......... “怕老婆咋了?说明我爱她,难道还能打她吗?” 一条悠长的还带着幽怨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大人,别吵吵了,您能打得过夫人吗?” “.......这个。” 戚名将软软地瘫在了椅子上,再也起不来了........ 张明远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 ------------ 第五十四章:百户上任 与偶像戚继光名将的结识就是这么奇葩,还带着丝丝诡异的味道。 说实话,张明远很同情戚大将军,作为一个名将在军中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都能被夫人随意凌辱,可想而知回到家中又会是一个什么模样。以戚夫人不弱于小魔女的凶神恶煞,在结合古灵精怪的性格,肯定能策划出花样繁多的惩治方法,像跪搓衣板了,洗衣做饭了,估计肯定不在话下。 不过戚将军说的最后一句话,又让张明远陷入沉思........ ‘怕老怕怎么了?怕就是爱,爱就要怕。 如何能体现出爱老婆呢?毫无疑问‘怕’就是最佳选项。不管是真怕?还是假怕?哪怕装装样子也行,这样至少能赢得老婆的欢心,从而全身心投入到家庭内务中,为你生儿育女颐养父母,操持家务打理琐事,尽最大努力做好你背后的顶梁柱,支持你事业的成功。虽然戚将军也有架不住下属挑唆的时候,但自嘲式的做法总体来说没有毛病,思维观念完全符合,因此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坦诚接受诸位大闲人的调侃嘲笑。 从这里,张明远也不禁想到了与自己有婚约的小魔女,更想到了自己将来的婚姻生活,会不会也像戚将军这样‘怕老婆’?不过有一点可以承认,张明远要是‘怕老婆’可以怕的有理有据,为什么呢?.......咳咳,因为老婆大人背后还有个老国公呢!谁想嘲笑?谁敢嘲笑?要想死的话,去找国公理论去。 想通此节,张明远心情大好,完全放下这些琐事,接下来就是要上任了。 交接完二十名倭寇,张明远带着非洲组奔向了龙山百户所。 .............. 龙山千户所隶属于观海卫,设正千户一名,正五品,副千户二名,从五品,配兵员1200人----‘千一百二十人为千户所’ 初到龙山千户所,自然要拜见千户大人。 千户大人叫陈浩天-----一个很霸气的名字,五十余岁,也许是快到了退休的年龄,想弥补一下多年来对下属冷眼批评而形成的友情裂痕,对谁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尤其是对张明远的拜见更是很热心,笑眯眯夸赞几句,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官话,便让一名叫梁必英的副千户带着他赶紧上任,催促之意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辞别千户大人,张明远便上任了......... 龙山百户所设百户一名,辖总旗二名,小旗10名,总共120名军士-----‘百十有二人为百户所,所设总旗二,小旗十。’ 初来匝到,探查完地形后,张明远的心沉了一大截。 龙山千户所共有5个百户所,分布在整个龙山所有要道处关口,其余4单位还好说,或是居高临下,或是隔河相邻,又或是山石所挡,最起码周围都有一定的屏障可以阻挡倭寇的入侵,暂时减缓冲击压力。而张明远所在龙山百户所的地理位置可不是一般的悲催,它位于龙山西北角一处小山坡上,对面百十米开外紧邻一大片平原,没有一丝阻挡,平坦的地形周围一望无际无遮无拦。 不用再看地图,他也知道,龙山百户所绝对的抗倭第一前线阵地----没有之一。 在这里当百户,必定是稻草绳子做裤腰带——尴尬。无论倭寇脑子多么不灵光还是战术眼光低,只要不是个瞎子,哪怕是一头畜生,也会选择在此地登陆作战----何况小山坡下还真有一群头都不抬的牛羊在吃草呢! 悠哉悠哉的牛羊都不拿正眼瞧你,你还让凶残成性的倭寇温柔绵绵?简直是笑话。 ............. 纠结着第一道难题,张明远带着非洲组赶到了百户所营地。 营地很大很安静,十几间房屋孤零零地矗立在小山坡上,更显得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几只麻雀懒洋洋地匍匐在地上扒着食,对十几名不速之客连瞧都不带瞧一眼。 张明远使劲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走错地方,来到了一处贫困百姓家呢............ 护送上任的梁必英干咳了几声,揉着发红发烫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嘶嚎着嗓门冲营区大喊了几声后,见无人回应,不得不气急败坏窜进去找人。费尽心机寻找多时,终于在茅房找到一名年约六旬的老吏,连拉带拽将他拖了过来后,耐着性子解释半天,才让老吏认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新任百户大人。 梁必英很急躁,恶狠狠问老吏军士都哪去了。 老吏揉着浑浊的眼睛,打量副千户大人半天,半晌悠悠道:“大人啊!哎!最近总有附近乡民来偷吃食,兄弟们无奈之下,只能四处守着。” “那平时不操练吗?”张明远惴惴不安。 老吏叹了口气:“操练?地里种的东西都快没了,谁还有心情操练?” 张明远顿时无语了,看来大明卫所军队自给自足的政策真不是盖的。 大明建国后,军队效仿唐代‘府兵制’施行卫所制度,为减轻国库经济压力,朱元璋大帝下令各地拨付土地给卫所自主耕种,平时无战事时,大部分布防军士,小部分军士耕种,逐渐形成了自给自足的养兵政策。本来这种养兵方式也无可厚非,但随着时间推移,卫所官兵追求美好生活水平的思想越来越急切,打仗操练的懒惰心理也越来越严重,于是到了最后,官兵们一合计干脆放下操练,专门经营土地了。 突然,老吏睁开浑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前方平原,使劲躲着脚,怒不可竭道:“这帮流民,又来偷吃食了。” 张明远一愣,顺着他手指方向,果然看到一群大约四五十人的队伍,正抱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向平原地带跑去........ 心中一动,怒气勃发,大生命令罕皮做好战斗准备。副千户梁必英大惊,使劲拽着张明远,想向他解释什么....... 张明远根本不听,带非洲组如猛虎下山向前冲了过去......... 急得梁必英毫无办法,只能随着一帮人向下冲过去,谁想有些发福的身躯刚走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跑一会歇一会...... ............ ------------ 第五十五章:打架立威 这果然是一群潦倒的‘难民’,个个灰头土脸,衣衫不整,或手提或怀抱着各式各样的农副产品,抖抖索索战战兢兢,正满头雾水且神色黯然地看着前面越冲越近的铁塔黑汉,不少人已放下手中物品,摆出溜之大吉的姿势......... 倭寇变种了?印象中没这么壮观的身材啊?倭刀哪去了?赤手空拳?卫所也没通知啊?.......瞧那皴黑褶皱的脸,比自己的鞋底还皱巴,这帮杀才的爹娘忒不讲究自己孩儿的容颜,就这形象还敢放出来?......... 貌似头目的两个人显然被唬住了,脑海中瞬间滋生了好多匪夷所思的念头,神色怔怔,脸上掺杂着几分苦涩,嘴角也十分配合地耷拉下几条晶莹而细长的口水.......此情此景,他们竟忘记了说些什么,或干点什么? “他奶奶的,竟敢还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不想活了,众位兄弟,给我狠狠地教训这些王八羔子。”趁对方生无可恋之际,张明远毫不犹豫下达了进攻命令:“罕皮,摆阵。” 摩拳擦掌的罕皮等的就是这句话,打架他最喜欢,虐人感觉更爽,尤其更喜欢狂虐比他瘦小干巴的人,大吼一声,乐呵呵地招呼着兄弟们冲了过去........ 两名头目的眼神一直很迷离,沉醉在绝不是赏心悦目的状态中始终无法自拔,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神游天外之时,突然听到对方喊打喊杀,这才回过味来,心中也不禁大怒,自己的底盘岂是被人想踩就踩得?仗着比黑大汉多出三四倍以上的兵力,狠狠下令反击。 “哪来的鬼杀才,揍他们。” 于是,一场混战在平坦的草原拉开帷幕........ 空旷平原上,一百多号人扭打在一起,一时间人仰马翻,痛嚎不绝,无数流弹口水掠过,激起的烟尘里杀气盈天,场面乱得一塌糊涂.......... ‘难民’们绝望了,打了半天才发现,这群黑大汉仿佛很懂群殴套路似的,每几个人结成一个怪异的小阵,冲突打斗进退有方,滑溜得像泥鳅难以下手;拳脚发力死硬死硬,壮实的身躯挨几下跟没事似的,打了半天竟没一个人倒下。反观己方,队不成队,列不成列,胡乱冲击,没几下就被对方撂倒一地。 两名头目欣赏着自己手下痛苦哀嚎着接二连三地倒地,心早就凉了半截,更悲催的是,愣神之时张明远窜到了身后,身上一紧早被踹到在地,张明远逮住机会,二话不说举起拳头就打。 一双沙包大的拳头被他抡得老圆,又挥得虎虎生威,裹挟迅雷不及掩耳气度,颇有恶浪拍崖雷霆万钧气势,每一记老拳,都能发出沉闷的声响。被揍之人很悲催,皴黑褶皱的脸庞像一颗刚出炉的猪头,肿胀得通红透亮,满面愁容中硬生生挤出几分略含萌哒哒的求饶表情,还夹带着“()%@*&……!#%……&*(()*&……”叽里咕噜含糊不清的话语....... 两名头目顶多就是练过几天功夫,辛勤耕耘土地一心改善物质生活条件的念头使他们过早地适应了养尊处优,拳脚自然生疏了许多,更何况哪见过这种场面?刚要还手,对方雨点般的拳脚就扑面而来,不一会,鼻青得堪比青苹果,脸肿得能比胖猪头,情急之下连喊饶命的功夫都忘记了,嗫喻这嘴唇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今日出门咋没翻翻黄历看看宜不宜出行?反正回去后,必须托人买一本..... 混乱中,身上也挨了不少拳脚的副千户梁必英历经千辛万苦,一路艰辛终于奋力挤到了正舒爽着拳脚的张明远身边,委屈着脸,一副欲哭而不敢哭的模样。 “张百户,错了,大错特错,这些都是自家兄弟.......哎呦,尼玛,谁打我.......请张百户下令停止打斗.....哎呦,谁尼玛又打我?” “啊!”张明远舒爽的拳脚一滞,而后很惊讶地一愣,脸上表情很精彩也很无辜:“哎呀!梁大人,您怎么不早说啊?这可如何是好,伤了自家兄弟,多不好意思呀!” 说完,眼中却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 “你...你,哎!”梁必英捂着脑袋惊怒交加,看向张明远的眼神很是复杂,脸颊急速抽抽着:“白白害得我也挨了一顿打。” 很熟悉的持有强烈怀疑色彩的眼神,张明远很清楚这个眼神的涵义,耸了耸‘不知者不为过’的肩,脸上露出很痛惜的表情,眨眨眼连连表示歉意。 “梁大人,实在对不起,都是卑职唐突了,卑职这就下令停止打斗。” 说完,非常潇洒地冲罕皮挥挥手,示意停止打斗。 罕皮得令,快速召集非洲组,十几个大汉挺着标准的军姿,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退入张明远身后,成扇形防御模式,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眼神很轻佻,像是在看一群绵羊。 鄙夷的眼神很热烈,梁副千户很无奈,怔怔望着七倒八歪的官军,老脸上神情更复杂了,幽怨的眼神定定看着张明远半晌,接着长长一叹:“张百户,我怎么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呢?” 张明远不好意思地摸着下巴干咳了几声,确实有些尴尬--但绝不能承认。 梁副千户突然扭过脸,脸上的表情已变得狰狞可怖,指着场中站得歪歪斜斜,毫无生气的两个头目,声嘶竭力:“来人,给本官将这两个畜生再揍一顿。” “是” 卫所官兵自然是认得副千户大人的,轰然答应一声,朝两名头目冲了过去,对其展开了惨无人性的群殴........ 混乱中,呜呼哀鸣的两名头目又急又气,瑟瑟发抖:“凭什么只打我们.......” 微弱的抗议声由大变小,接着越来越小,再接着痛苦呻吟,最后慢慢消失...... 发泄完胸中的幽怨,梁副千户狠狠地瞪了一眼张明远...... 带人上任,莫名挨揍,心中气愤,无限哀怨。 这就是梁副千户此时的心情,活了这么大,经历过无数风雨的他竟然在阴沟里翻船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百户推翻的,心中气愤幽怨之情可想而知。说实话,身为武将的他讨厌文官的那些算计,更讨厌被人算计,尤其是还被小很多级的下属算计。 扭过头后,脸上闪现着恨铁不成刚的气愤神情,眼神中略过阵阵煞气,冲还惊魂未定的官兵大喊:“一群不成器的东西,都滚过来参见龙山百户所新任百户,张明远......大人。” 抖抖嗖嗖,呼呼啦啦,一群人涌了过来,纳头便拜。 “参见百户大人。” 张明远不好意思揉揉下巴,有些不好意思,讲真的,这还是第一次被人下跪参见,被人敬仰崇敬的自豪感悠然而生,淡淡的官威也若有若现散发出来。 “众位兄弟,请起,本...咳咳....那个官自今日接手龙山百户所,万望诸位兄弟多多指教啊!” 自称本官还真有点不适应,看来今后要好好研究一下为官之道啊!做人难,做官更难,做一名合格的主官更更难。 “谨遵大人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 硝烟散尽,一场或许的误会完全消除,皆大欢喜。 望着地上被群虐致于凌乱思维状态的两位头目,张明远痛彻心扉,关爱疼惜之情油然而生。 “哎!都怪本官一时糊涂,是本官的错啊!两位总旗勇猛果敢,真壮士也。如今受难身残,应当回家好好休养,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百户所里一切事务就不要挂念了,众位兄弟会替你们帮衬的..” ............ 抒发完关怀之情后,张明远朝梁必英附身作揖,正色道:“大人,两位总旗身受重伤,但百户所不能一日无编,请大人明示。” 梁必英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半晌,重重叹了口气:“张百户啊!你不是很有主意吗?还用的本官明示?” 张明远诚惶诚恐:“大人在此,卑职不敢。” 梁必英很气恼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罕皮,刚才大人那一声是何意啊?” 罕皮舔着脸凑过来,嘻嘻道:“让你拿主意呗!” “哦!是本官多想了。”张明远肃着脸淡淡道。 ............. 内部事务处理完毕,生杀大权尽掌手中。 异常淡定地站在人群中黄金分割线位置,张明远一身戎装打扮,迎着平原上的微风静静负手而立,眼角斜上睥睨天下,清风拂过,吹动下摆轻轻飘动,构勒出一副绝美的‘玉树临风笑意图’,形象非常的鹤立鸡群。 打扫战场的官兵们望着这一副如诗且装逼的‘玉树临风笑意图’,第一次在心中产生了深深的如高山仰止般的崇敬感,当然也夹杂着毫无理由的畏惧。 此战,非洲组对战对方三四倍有余的兵力,大获全胜,无一损伤,深深刺痛了大明卫所官兵。 观海卫自成立以来,还没听说过有哪个人能凭借少量兵力对抗数倍兵力,而且是大获全胜,无一损伤。出了眼前这位大人之外,应该绝无仅有了,今后跟着勇猛无敌的他,应该不会有错,肯定也很爽。 感受着官兵们崇敬的目光,张明远突然觉得自己的思想有些不健康,他发现自己已经与绝对的善良好像有点渐行渐远,这样很不好,自己必须要‘吾日三省吾身’,最好拉上罕皮一起。 忽忽悠悠间,张明远已坐稳了龙山百户所主官的位置,建立了属于他的威信。 当然,过程是不厚道的。 ------------ 第五十六章:筹划建设 没过几天,龙山百户所百余人群殴事件,便传遍了整个观海卫防区,黑人组以一敌三四的强悍武力,成为每个人津津乐道的茶饭谈资,也为龙山百户所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好事者有之,例如,在走村串户的‘抗倭事迹宣讲团’添油加醋的大言不惭描述中,龙山百户所黑人组简直就是黑天神下凡,他们的领导人百户张明远更是被称之为天神恶煞;怀疑者有之,这是满足于故步自封心理并抱有怀疑一切真理范畴的表现;污蔑者更有之,主要以被胖揍成猪头的两位总旗为代表,具体表现为不甘屈辱挠墙哭诉画符诅咒钉小人的行为。 当然,愕然者居多...... 持愕然者理念最深入的当属备倭都司参将戚继光,作为一名不世出的名将,他本身就是一个十分敏感的将军,熟读兵书并时刻保持能打仗打胜仗理念的他从下属的首次汇报中,就敏锐发现了其中的内在关节-----阵法作战,虽然他也不清楚这与黑人的战斗力有何关联? 一个新鲜事物的产生必然有着它存世的道理,秉承着‘一切事物皆可怀疑’的态度............ 于是观海卫指挥使司被震动了,每天议事大厅内人头攒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每个人都在畅谈龙山群殴事件,与普通军士关注点不同的是,指挥机关更倾向于‘黑人组何以一敌三,且毫无损伤的强悍战力’,想从中寻找出别样的东西。 宣传效果很动人,寻求真理愈急切。 大明卫所军制自太祖朱元璋创立以来,在初期实战运用中,确实发挥了巨大的效用,也验证了卫所军制的强大实用功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百余年后,到了嘉靖年间,卫所军制早已破败不堪,军队的作战能力成抛物线数值急剧下降,面对数量稀少的倭寇入侵,往往败多胜少,或者干脆闻风而逃,早已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 大明军队战斗力的腐败已成为了不争的事实,是根治它?还是苟延残喘?如一道天大的难题早就摆在了无数有识之士的面前,因此,当一个新鲜事物诞生后,它那隐藏在假象后散发着的微弱光芒必然会被一批狠人敏锐地铺捉到,进而经过千锤百炼形成真理。 ............. 对于观海卫指挥使司的疯狂怪异,张明远当然一无所知,他现在要考虑的问题很多,比如说加强政治教育、规范条令条例、夯实作风养成、务实工作态度以及尽快形成战力等等------也有在军士难得形成的崇敬目光中尽快组建自己的班底。 第一步,当然是建立自己班底----关于两个总旗的任命。 原两名总旗被新任百户的‘无意痛揍’搞得病退离休后,所里众多军士的管理教育就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一个好的领头人是团体战无不胜的关键所在,拥有丰富的前世军队管理经验的张百户,自然能认识到其中的关节。因此,对于总旗的挑选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总旗很重要,是一所主官----百户的左膀右臂,肱骨大将。总旗素质的高低,关系着百户所的全面建设,若想‘基础扎实、全面过硬’就必须选好用好总旗----当然最好是自己人。 用人理念要务实,罕皮就是这样毫无争议地走进了张百户的视野。 张明远深刻回顾了穿越至今后的种种发展历程,通过无数次的评价衡量,一致认为拥有异国风情特色的罕皮经受住了‘血与火’的考验,不仅有力地促进了穿越者与当地人的和谐关系,还对大明抗倭事业的繁荣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尤其在即将‘全球化’和国际格局快速变化的大背景下,‘老大’与‘小弟’的关系已超越双边范畴,且有向着战略伙伴关系发展的趋势。张明远认为进一步加强与罕皮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尤为重要,也是双方共同愿望和根本利益所在。 罕皮,当仁不让被任命为了----总旗。 关于另一名总旗的任命就没那么复杂了,为致力于消除百户所原有军士的怀疑态度,加强对话以增强相互理解,妥善处理分歧,在平等、互信和互相尊重的基础上,张明远经过多日的思考,十分认真地采取了谈心了解、实地查看、问卷调查以及校场比武等多种评选方式相结合的办法,最终选定了一名浓眉大眼、孔武有力、老实巴交的慈溪大汉----沙霍充当总旗。 百户所的建制悄无声息地建立起来了。 百户:张明远 总旗:罕皮、沙霍。 ........... 完成了百户所编制问题,下一步就要考虑部队的作风养成及政治教育问题。 按照太祖朱元璋的理论设想,大明军队实行卫所制,其精髓就是无论军官还是军士都是军户世袭,虽然稳定了兵员来源渠道,可百余年来逐渐形成的沉疴,使暮气沉沉之势过早的凸显了出来。 军制糜烂到一定程度,对军士的思想肯定造成了难以消除的影响,比如说,不知为何而当兵?又为谁而打仗?思想理念不统一,信仰宗旨未建立,这将是个很糟糕的现象,也大大影响了军队强悍战斗力的形成。一支只知道丰富物质文明建设而忽略精神文明建设的军队,很完美地避开了‘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根本,是多么的无知愚昧。 因此,张明远决定将思想政治教育再提升一个档次,作为练兵备战前的重要准备工作。 搞搞教育工作,张明远自认还有这个资格,前世也曾接受过军队的各种政治教育,若将这许多新奇的关于加强理想信念教育的内容用在这些井底之蛙身上,势必会取得丰硕的成果。这些卫所官兵的思想干净如一张白纸,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图去尽情挥毫拨墨,把他们书画成一张张完美的‘江河社稷图’,争当‘政治思想强,军事技术精,作风纪律严,完成任务好’优秀士兵,争创‘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障有力’先进百户所。 ............... “罕皮、沙霍,你们来一下。” 罕皮总是以最快速度跑到来,尤其刚升职为大明军队的总旗,心劲更足了,淡定的虎虎生气在奔跑中中多多少少带有些浓烈的官威。 七月盛夏,讨厌的金蝉‘知了知了’的大叫个不停,给这个闷热的盛夏又增添了不少烦躁,更烦人的是跑过来的罕皮不说一句话,总是在张明远身边来回晃荡,本来就很萌逼屌丝的家伙,就像一只苍蝇似的时不时游荡在身前,张明远正考虑着军士的思想教育问题,无端端还被他挡了好几次路。 张明远心很乱,不得不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罕皮,你就不能向沙霍学习学习,在我身边晃来晃去,是要刷你的存在感吗?” 罕皮立刻露出萌萌哒且小清闲的委屈面孔,夹杂着稍许的害羞味道,皴黑魁梧丑萌丑萌的,强忍着激荡而出的鸡皮疙瘩带来的阵阵冷意,张明狠狠踹了他一脚。 “说,什么事?”张明远官威很浓。 罕皮终于站定脚步,面含期待弱弱道:“老大,咱以后能不能不同时喊我俩的名字?” “你疯了?”张明远很不爽,轻咳两声,挺挺官身,虎目含威,语气很沉重:“本官还不能召唤你了?” 罕皮干眼里饱含委屈的光芒,声若蚊蝇:“老大,我脑子笨,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 “男子汉大丈夫,敢说敢做。”张明远一头雾水。 “我俩的名字连起来貌似不好听。”罕皮眼睛眨啊眨。 “所以?” “有点侮辱人的感觉。” 张明远还在思考问题,语气很敷衍。 “那以后先叫沙霍,再叫你。” “不要,更不好听,更侮辱人。”罕皮失声抗议。 张明远很不耐烦:“罕皮沙霍,沙霍罕皮。” 罕皮神情复杂,嘴里喃喃不知道诉说着什么:“............” 张明远愣了,这家伙今怎么了?不像他的作风啊?....... 噗呲! 旁边的沙霍也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罕皮的脸色如同被开水烫过似的,黑红黑红的。 张明远一脸懵懂,嘴唇喃喃自语...... “罕皮傻货,傻货罕皮,有点意思,嘿嘿......” 罕皮:“..........” “呵,集合队伍,上课。”张明远笑得很荡漾。 “是!” 情商真是个好东西啊!稍不注意就能伤了一个人脆弱的玻璃心。 真不知道沙霍的父母怎么给他起的名字,呵呵呵。 二位老人家怎么那么懂本官的心思腻? ................ ------------ 第五十七章:练兵备战 谆谆教导、苦口婆心、费尽口舌,连续多日的思想政治教育,起码使军士们筑牢了良好的备战思想,夯实了打仗意识基础,是个好的开端。看着日复一日的教育取得了很好的成效,尤其是官军一扫萎靡不堪的面貌,走向欣欣向荣的康庄大道,张明远很满意,决心今后一定要赋予政治教育工作重要的地位,把他当做一把直指倭寇心脏的‘思想利器’。 不过以罕皮为代表的黑人组却很鄙夷,不认同短期时间内思想政治教育所取得的巨大成效,他们一致认为这是非洲组单挑整个百户所带来的巨大恐怖武力震慑结果。 张明远很鄙夷他们井底之蛙的看法,一个前世连军队组织都没完全建成的非洲小国,有什么理由去否定思想建军的巨大重要性。脑袋没有拐角回路太可怕了,小民思想意识太严重了,必须找时间给他们上上教育课,让他们知道蔑视的思想在与刚硬的拳头碰撞后,也会发生思想急剧拐弯的现象。 于是,几日后的张百户单挑整个非洲组的活动发生了,看着满地哀嚎不已的黑大汉,罕皮连夜对非洲组成员进行了紧急教育,统一了思想,表示一致认同掌百户政治教育观点的正确性、严谨性。 这是新旧思想巨大碰撞的时刻,以张百户凌厉手段完胜。 接下来,就要考虑这些大爷兵的战力问题了。 思想教育、作风养成这两大块还好纠正,大不了可以辅助打骂体罚,但战斗力这个问题就不好解决了,因为它还关系到身体素质、懒惰心理以及怕苦怕累问题。 武器装备好解决,张明远依据前世在网络上无意浏览过的戚将军抗倭阵法‘鸳鸯阵’,比葫芦画瓢制作了很多狼筅,又对百户所内的装备进行整理改造,忙忙碌碌几天,总算是备齐了十几套阵法所需要的武器装备,下一步就是练兵备战了。 一整套的效仿前世特种训练的方案新鲜出炉,包括军人姿态、集合站队、武装奔袭、擒拿格斗、体能训练、战术训练以及战备拉动等等,以其傲娇的身躯呈现在大明卫所官兵面前,在他们懵懵懂懂且还带着惊奇万分的神情中,缓缓拉开了训练大幕.............. 有丰富作战理论经验的张明远,自认在练兵这一块毫无压力,他关心的是如何利用好现有场地、现有装备将这支半吊子军队训练成威武之师? 练兵需练狠,练狠须虐待。 俗话说,慈不掌兵。练兵不打骂体罚如何能行?放在前世可能讲求文明带兵,但在这鸟不拉屎无人问津的地方,可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该骂骂,该打打,实在不行还能军法伺候砍几个,对提高练兵进度,提升练兵水平绝对有大帮助。 穿越至今,一朝形成的远大志向,终于要在龙山开始生根发芽,这百余名军士,将是他实现抱负的出发点。 ............. 于是,惨无人道的特种训练开始了.......... 每天,天不亮,担负轮流值班的两名总旗便会准时敲响营地内悬挂的铁钟,而后持着胳膊粗的木棍挨个敲打着睡眼惺忪的懒惰者,再狠狠拽下床,大声督促整理着装......... 身着戎装的张明远总会颇有大将风范的站在队伍最前面,然后开始一天的训话,接着挥舞鞭子,像驱赶羊群似的赶着军士开始十公里越野训练... 整个白天,都会在张明远的不厌其烦的指导下,先展开格斗训练,而后开始抄袭自戚继光两年后才发明完成的‘鸳鸯阵’训练....... 再进行体能训练.......... 还时不时进行战备拉动.......... 当然,更多的军士对营区训练场中出现的一些奇怪训练工具表示不解,单杠、双杠、圆木、平衡墙、障碍墙...........这些完全来自现代的东西彻底颠覆了大明官兵的认知理念,其被震惊状态不亚于遇到了外星人。 对于官兵们充满疑惑的眼神,张明远只是施以高深莫测的漠视,这不是他能解释得清楚的,只有官兵们亲自去实践,才能认识到其中的巨大威力。官兵们虽然疑惑,但在多次训练后,终于恍然大悟起来,接连对张百户的奇思妙想感到由衷的佩服,都称之为一代练兵奇才,对其的崇敬敬仰也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张明远为了能更加提高官兵的技战术水准,还在军中普遍实行红蓝对抗演习制度,每三日就要对各个作战小组进行一次实兵对抗,规定凡是在实抗中全军覆没的小组进行饿饭惩罚,具体惩罚措施是:让输阵的小组眼睁睁看着获胜的小组大快朵颐,而不能进食任何东西,白白饿上一天。如此一来,每名军士的训练热情被大大激励起来,训练起来个个不要命,毕竟走上军户生涯为的只是能吃上饭而已,谁也不会拿自己的肚皮开玩笑。 经过一段时间的填鸭式训练也好,逼迫式训练也罢,反正官兵们的意志、体能以及战术格斗水平都有了一个质的提高,整个百户所的面貌也焕然一新,官兵们首次认识到了练兵打仗的重要性,主动求战的意识也日益强烈起来。 .............. 晴空万里,万里无云,无云的烈阳下,百余名军士面露坚毅的目光,整整齐齐站地站在校场周围,纹丝不动,鸦雀无声。 今日照旧是实兵对抗训练............ 张明远刚吃过早饭,有些懒洋洋的,正准备喝壶茶水消消食,顺便翻阅一下兵书,恶补一下古代战争知识,古代打仗也需要理论的,也必须从实际出发不是,总是照抄照搬前世的作战理论,有点不可行,毕竟古代缺少与前世先进理论相匹配的武器装备不是........ 所里本没有兵书的,这本《孙子兵法》还是前几日从千户大人淘来的,说是淘可能有点不符合实际。陈千户有点抠,向他讨要几次都不肯给,没办法,张明远只能选择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施展特种作战手段撬过来的。这也能说明一个问题,官越大,脸皮越厚,张明远现在就有点厚脸皮,凡是被他惦记上的东西,一般都会放下脸面,不择手段手到拿来,比如说罕皮沙霍的身体........不高兴就拿来练练拳脚,毕竟功夫也不能丢啊! 正在张明远很舒爽地喝着茶水时,罕皮很不合时宜地进来了,盔叶带风,很是威风凛凛,摧枯拉朽之势好像能把整个破败不堪的房子拆掉似的........ 张明远很讨厌才做了个小官就咋咋呼呼的罕皮,对上司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尊重的意思,要是让他做大了,岂不是能把总督府拆了? 有些小官总是属黄瓜的,不定期拍拍肯定成不了一盘菜,拍黄瓜,张明远还是很有心得的-------看来还是要多对罕皮提携提携了。 不过对罕皮近期的表现,张明远还是很满意的,有了总旗这个精神奖励的罕皮,练兵劲头无与伦比,值日督查尽职尽责,大有向一代名将发展的趋势。 罕皮庄重肃穆地往屋中一站,又无比严肃地拱手:“启禀百户大人,实兵对抗演练已完备,请大人指示。” 很别扭,张明远很讨厌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外国人说这些文绉绉的话,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当然更讨厌罕皮的做作。 懒洋洋地睁开双眼,官派十足道:“本官今日有些乏累,尔等可自主操作,不必再来烦扰本官。” “可是,戚将军........” ------------ 第五十八章:名将访兵 又是戚将军?张明远无语得无地自容,不知道这家伙最近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整日戚将军长、戚将军短的挂在嘴边,还时不时很拉风很酷酷地在队伍前摆出一副居高临下高深莫测的姿态,效仿戚名将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常常引得众军士狗脸看星星,眼睛亮晶晶,梨花带雨般惊声尖叫,崇拜敬仰之情溢余脸上。 此情此景很让身为老大的张明远不舒服,身为一所主官尚不能引得军士梨花带雨,一个小小的总旗总是出尽风头,这让上官情何以堪?高大威猛怎么了?皴黑褶皱就玉树临风了?就有名将风范了?历史上还没听说过黑人名将呢?----看来今后要定期在指点江山时的罕皮背后砸砸板砖了。 百户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啊! “戚将军怎么了?”张明远使劲挥挥手,很不耐烦地打断他:“身为不出世的绝代名将,不也是一个怕老婆的主?” 罕皮惊得铜铃大的眼睛都能蹿出眼珠子了,痴痴地看向张明远,复杂的神情很凌乱,好像包含着深深的‘你流弊’的韵味,那欠抽模样,就差点竖起大拇指了。 张明远对自己能深刻地把握住一代名将的弱点沾沾自喜,又对能打击罕皮效仿名将的自信心感到开怀,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罕皮,回到现实来吧.....” 就在张明远要对罕皮进行一场循循善诱苦口婆心恨铁不成钢的教育时,戚继光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伴随着的还有一干随从,如一条幽灵出现在张明远身后,接着一丝幽怨的声音传来....... “怕老婆有错吗?” 张明远一激灵,似乎撞邪了般狠狠抽了抽脸,强按着内心欲狂揍罕皮的举动,缓缓坐直身体,轻轻抚着罕皮的肩膀,无比淡定又语重心长道:“..........咳咳,罕皮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可以调戏上官呢?戚将军是真正怕老婆吗?” 有些战兢兢直起身体,摆出一个不屑与罪魁祸首罕皮近距离接触的嫌弃造型,左手叉腰,使劲挥动右手,如挥斥方遒般用力,脸色包含高山仰止的崇敬之情:“那是一种爱,一种怜惜众生的爱,你懂什么?我们作为后人,要好好向他老人家学习,是不是?还不能光学表面,还要学精髓,那样我们才能真正成为一代名将........” 老大毫无章法的见风使舵,令罕皮很震惊,没有多少回路的榆木脑袋彻底走进了死胡同,绝望地抽动着脸颊,呆呆望着喋喋不休的张明远........... “说完了吗?张百户。” 起身、拱手、敬礼........宛如初次见面,张明远立马摆出一副刚见到贵人的样子,惊诧着脸庞,喜闻乐见道:“原来是戚将军驾到,卑职有失远迎,还望戚将军见谅。” 戚继光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透着各种复杂神情的眼神中尽是哀怨之色,神情缥缈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韵味。 “张百户,在人背后说坏话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 张明远老脸微微一红,一缕不经意的羞愧略过眼神,终于还是......若无其事道:“....咳咳,末将不知戚将军所指何事?” 戚继光并不答话,俯身从桌上拿起一个瓷碗放在手心,稍一用力,啪的一声脆响,瓷碗化为无数碎片,叮叮咚咚掉在地上....... “罕皮,你说瓷碗硬呢?还是那个地方硬呢?” 那个地方?罕皮浑浊的目光精光一闪,若有所思,毫不犹豫道:“卑职觉得还是瓷碗硬一些。” “嗯!”戚继光满意地点点头,面露微笑望着张明远。 张明远肃然一惊,不自觉地双腿一夹。 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不着痕迹间就能完成对一个人‘淡淡’忧伤的威胁。 张明远觉得自己嘴很贱........ 更对自己每次都栽在罕皮这同一个人手里很是无奈........... 张明远、罕皮相生相克? ................ 烈日炎炎,挥汗如雨......... 校场周围,军士满布,目含坚毅,正襟危立,虽是酷暑难当汗流浃背,但无一人敢稍稍动弹一下........ 身着戎装的张明远,凝视着面前整齐划一的卫所官兵那坚毅有神的目光,心中很欣慰地笑了。 这百余名将士将是他灿烂人生的起点,也是打击倭寇的强大战力。 练兵时间不长,才区区个把月的时间,现代化的军事训练方法就凸显出了它的绝对威力,这也昭示着现代军事理论在指导古代军事作战方面的科学性、可行性,彼此之间的相互融合竟显得如此天衣无缝。 当然,仓促之下,张明远传授的军事知识仅仅只是一些皮毛而已,前后几百年的巨大差异,这些质朴的将士们还很难接受更多的军事训练方法,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适应,去实践。 对张明远来说,这些还远远不够,他们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不光是冷兵器,还要学会更先进的惹兵器,将来有机会或许更要接触更先进的现代化军事理念。 这些人,才能稍稍称得上是精兵,绝非日渐腐败的卫所军队所能比的。 烈阳当空,酷暑难耐,置身其中,浑身仿佛被大功率的桑拿闷蒸着,不一会功夫,大汗便淋淋而下。张明远轻轻擦拭了一下因激动而再次渗出的汗水,默默地望着校场中正在厮杀的两队将士....... 沙霍面色庄重地将一把令旗递给张明远:“请百户大人发令。” 扭过头,又恶狠狠地盯着场中正在对峙的两队人马,大声嘶吼:“他母亲的给我听清楚了,今日观海卫参将戚将军莅临点阅,都给我精神点,把自己的吃奶劲都拿出来,好好展示出来,谁你娘的不用劲,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是!” 百余名将士齐声大吼:“请戚将军点阅。” ‘他母亲的’?戚继光回过头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张百户。 地域文化不同也会高出笑话的,罕皮的创新式骂人话让人不敢苟同。 张明远苦笑一下,揉揉下巴,很讪讪:“将军,不要在意细节。” 戚继光一脸黑.......... 张明远淡淡一笑,使劲挥舞了一下令旗......... 刹那间,场中雷霆震动,喊杀声震耳欲聋,只有二三十人的对抗队伍硬是被生生选人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咦!”一侧的戚继光罕见地露出了惊异之色。 这些年的东征西讨,他见惯了大明军队的萎靡不振,像今天这种冲天的气势,说实话还真没见过,简直是闻所未闻。 张明远心中一动,暗暗向罕皮、沙霍招了招手,又耳语一番.... 二人领命走向场中........... 场中杀声震天,两队人马对峙而立,突然,一队人马的小队长挥了挥手中令旗,己方十二名军士迅速变换队形,形成一个范围不大的阵型。 最前方为手持长枪的队长;次二人一人执长牌、一人执藤牌(并携有标枪和腰刀);再二人均手执狼筅;接着是四名手执长枪的军士,左右各二人;再跟进的是两个手持“镗钯”的士兵;最后一名为手持单刀和盾牌的士兵。 阵型缓缓,徐徐推进,像一堵高墙压向二队手持弓箭、长刀、长矛、盾牌等各种武器的游兵散勇......... 轰! 两队人马短兵相接,爆发出震耳的撞击声........ 二队人马先是放了一阵箭雨;一队立即收缩队形,躲藏在长牌与藤牌背后;接着二队数名队员冲上,用刀砍劈一队人员,但被一队的长牌手及藤牌手一一挡住;趁此机会,一队长枪手向前平刺,击到了几名敌人,狼筅手则顺利勾住了两名敌人,被手持腰刀的藤牌手砍死;二队人马见势不利,改变攻击方向,向着一队侧翼进攻;一队两侧长枪手,镗钯随即占据有效距离,向前平刺,又击到了几名敌人;最后一名短刀手则负责清剿战场,碰见刺而不亡者,跟进一步就是一刀,直至对方断气为止............ 杀声震天,两队人马来回变换队形,寻找对方的弱点给予凌厉一击,斗得难舍难分............ 不多时,扮演敌人的二队人马非死即伤,接连退出战斗...... “咦!” 戚继光两眼放光,兴奋地连连搓着双手,跃跃欲试的表情浮于脸上,不住向张明远投去包涵惊异、震惊、佩服的复杂神情........ 名将就是名将,有着过人的敏锐眼光,只稍稍一端详,就从两队人马的对峙中看出了端倪,找到了制胜之法。 ..................... ------------ 第五十九章:将军试阵 戚继光的惊鸿连瞥让张明远很受用,能得到几年以后才出世的当世名将的暖心小敬仰,肯定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何况不是一瞥,是连连瞥。张明远那颗有向着屌丝方向发展的小心脏扑通通跳个不停,感受着历史名人那或许包涵着的幽怨神情..........讲真的,张明远自认还没有罕皮的脸皮厚,还是很薄的存在。 多出这个时代几百年的见识,让他有了能随意抄袭别人作品的能力。对于能不能抄袭?能抄袭到什么程度?可以抄袭哪些人的作品?他还是有过思考的,毕竟《穿越人士的自我修养》还没学精,厚脸皮还没养成,会羞会燥的的心理素质也还不够坚强。人贵在知足,总是不要脸地抄袭别人,不符合自诩为正人君子的他的发展方向---尤其在鲁迅先生曾鄙夷过‘拿来主义’的无耻情况下。 抄袭也是必须的,老天好不容易赋予自己这项能力,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关键是怎么抄袭?比如说眼前这位----抗倭名将民族英雄,著名历史人物,张明远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抄太多,有点不厚道,何况,让人家情何以堪? 人家戚名将也不容易?本来人家还在成长升级阶段,脑袋隐隐约约刚冒出的新奇念头还在茁壮成长中,就给人家啪叽一下掐断了,只留给人家一个似曾相识,感叹命运多舛的悲惨,这不符合历史发展进程,更不符合穿越人的基本素质修养。 如果戚名将哪一天开了天眼,能上知五百年,下晓五百年,自己这点雕虫小技迟早会被人家识破的,再说了,人家没收滥用知识产权保护费就很不错了------幸亏明朝人都是好同志,还没有建立专利局..........要不,自己可就惨了,以戚夫人那大马金刀还敢痛揍老公的举动........... 穿越人第一法则,不能破坏历史进程原生态发展趋势,张明远自认还不敢肆意妄为,他没那个胆子,关键还怕再被雷劈,尤其是在穿越都是被雷劈来的情况下。 当然,张明远也有说服自己不知廉耻剽窃知识产权的理由,身为前世军人,保家卫国安民立业的为人民服务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何况还对东瀛人是那么的仇恨?穿越后,在见到了大明华夏子民生存的惨状,流离千里的景象,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被深深刺激,不得不做出提前历史前程的决定,反正这是平行世界,反正历史的发展轨迹没错,提前一下下应该不会遭到雷劈的。 因此,他才决定有原则地良心抄袭,制定了‘小抄暗示助升级,大抄恶人止征伐’的规矩,严格限定行为准则,使自己向一个善良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纯洁的人、一个有情趣的人发展。 小抄戚名将的‘鸳鸯阵’就是这个可爱的意图,目的是助其早日升级,位列仙班,缩短向一代名将转变的进程。 适当的勾引能激发人的潜能嘛! ................ 张明远决定无视戚名将那渴求的目光,稍稍勾引一下他,最好是能让他心痒难耐。 抱拳、拱手,坏坏一笑:“戚将军,末将这自.....咳咳..创的阵法还行撒?” 老脸真烫,要是没有这烈阳当空照作掩护,遮住了正冉冉发红的害羞脸蛋,张明远真像找个地缝钻进去。 戚继光双眼迷离,白净的脸庞上浮着一层神情缥缈的韵味,淡淡道:“阵法虽好,可我总觉得冥冥之中好像在哪里见过,哎.......也许是我多想了。” 绝对的要开天眼的节奏,看来随意抄袭真不是一件好事,今后必将吾日三省吾身,尽力消除自己不厚道的思想。 张明远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干咳两声,尽力掩饰自己的尴尬,悠悠道:“戚将军人中龙凤,自然能识破其中的玄机,小子失礼了。” 甭管人家名将开不开天眼,先主动献上殷勤总是没错。 张明远正惴惴不安时,戚继光下面的话更让他有种寒冬被冻成冰块,且还被人切割分开,分别送给流浪狗大快朵颐的感觉----尤其是心脏部分送给了野狗。 “此阵以12人为一队,最前为队长,次二人一执长牌、一执藤牌;长牌手执长盾牌遮挡敌人的箭矢、长枪,藤牌手执轻便的藤盾并带有标枪、腰刀。长牌手和藤牌手主要掩护后队前进,藤牌手除了掩护还可与敌近战;再二人为狼筅手,执狼筅,狼筅是利用南方生长的毛竹,选其老而坚实者,将竹端斜削成尖状,又留四周尖锐的枝枝丫,每支狼筅长3米左右,狼筅手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杀敌人以掩护盾牌手的推进和后面长枪手的进击;接着是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左右各二人,分别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盾牌手和狼筅手;再跟进的是两个手持“镗钯”的士兵担任警戒、支援等工作;最后一名是短刀手,如敌人迂回攻击,短兵手即持短刀冲上前去劈杀敌人。各种兵器分工明确,每人只要精熟自己那一种的操作,有效杀敌关键在于整体配合,令行禁止。” “一字不差,一字不差,绝对要逆天。”-----网上就是这么写得。 张明远喃喃自语,越听越心惊,虽然置身烈阳之下,但尤感觉冷汗不住地渗出来,那是极度震惊的感觉,也是对不厚道的人的无声控诉,听到最后,张明远已成了呆呆木鸡,一动也不动。 汗太多了,怎么擦也擦不完.........不愧是名将,只看一眼就能有了很深的领悟。 不过也好,是他的就赶紧还给他。 正要扭头交代几句场面话,戚继光已带着数十人走下场,奔向了领队的罕皮的黑人组........... 轰! 没有任何开场白,毫无悬念,两队发生了严重的冲突,营地中央仿佛震动一下,全体官兵为之色变......... 只一柱香功夫,戚继光带的数十人,无一幸免,全部战死.....他本人还在苦苦支撑,不多时..........地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营地中央某处传来一声包涵震惊且喜悦的痛苦声。 “好!好阵法。” “哎呦.........刚才谁踹我了?” 张明远、罕皮同时脸色大变,那是戚名将夹杂着幽怨的喜悦声。 “你不知道手下留情?”张明远瞪着罕皮恶狠狠道。 罕皮早就懵了,镇定了一下,终于哭丧出来:“老大,我早就容情了,谁想到他们这么不经打?” 张明远冷冷道:“作为一个还未出世的名将,你想弄死他?” “名将也不过.........” 张明远恨铁不成钢,气得指着他骂道:“你完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俩都得被雷再劈一次,等着吧你。” “肯定........”罕皮还无声地嘴硬。 张明远这时连把罕皮弄死的心都有了。 戚继光带来的随从发出的震天响的呼救声更是无情地击碎了他还抱有的侥幸心理.......... ‘咔嚓’ 晴空惊雷..... 越来越大....... 张明远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尼玛蛋混蛋罕皮,老子倒了八辈的血霉,怎么认识了你这么个傻玩意?” 罕皮凝望惊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老大,不是十八辈祖宗吗?” “尼玛,你想的是这个?”张明远气得脸都绿了。 站起身,狠狠踹了他一脚,怒不可竭........ “尼玛现在还有心情纠结咬文嚼字?” 罕皮不理不睬,酷酷地斜视骄阳,摆出一副睥睨......龙山百户所的气势。 张明远使劲揉了揉眼睛,呆了........... 尼玛,老子发誓,罕皮要是成为名将,老子第一个弄死他。 ................. ------------ 第六十章:名将开悟 被罕皮无情摧残过的戚名将被手下七手八脚抬到了阴凉处,张明远很惴惴不安地看向他:额头发青还渗着血丝,鼻青脸肿肿得老高,大红的戎装被挑的丝丝缕缕,浑身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曾经面目俊秀的模样,整个人就好像是刚从泥地里打完滚窜出来的野孩子似的。 张明远拧着眉头,决定暂时放弃正人君子形象,思考如何将责任推到罕皮身上,最好是让他痛不欲生。 前世网络上说戚名将打不过老婆的八卦看来是真的,可是身为名将不应该只有这两下啊?虎虎生威哪去了?强悍流弊又哪去了? 看来必须要把忽悠戚名将与夫人比试武艺这件事提上日程了,当着面和戚名将比划比划,看看到底谁厉害? 我这些日子怎么老有这些非分只想呢?难道是脑袋被雷劈了后,脑电波与这个时代的磁场不相容?也没道理啊!罕皮那傻蛋杂没事?该尼玛屁傻还是傻。 很不友好且带着深深的幸灾乐祸眼神瞥了罕皮一眼,张明远嘿嘿暗笑:“你完了,傻货,你摊上大事了。” 沙霍猛地感到有人在诅咒他,回过头惴惴不安看着张明远:“百户,不是我........” 张明远很无语,怎么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大明军队招的都是啥兵?好赖话都听不懂,哎! “他是在说我。”罕皮幽幽叹了口气。 接着又无比痛心酷酷道:“老大,应该是你完了,你下的令.....” 张明远:“.......” 二人很没羞羞地互相推卸责任,争了半天结果不欢而散。 幸好戚名将还活着,不但活着,而且活得很不错,大嘴一张,呼出一口浓烈的土烟,很剧烈呛咳了一阵,喘息着咧开了嘴。 “好阵法,不愧是好阵法,哈哈。” 趁罕皮还没开窍,张明远上前一步,冲他抱拳拱手:“恭喜罕总旗阵法领悟又深了一层,本官佩服佩服。” 罕皮咧着大嘴目瞪口呆:“..........” 张明远嘿嘿坏笑,文化沉淀这个玩意就是好,罕皮那浆糊脑袋蕴藏的斗争经验还不足啊!真不够被坑的。 伤痕累累的戚将军果然被张明远眼花缭乱的坑人之势转移了视线,注视着罕皮,抱拳道:“罕总旗阵法操练巧妙,本官认输。” 罕皮很酷酷。 “瞎猫碰了个死耗子呗。” 戚继光:“咳咳,这个........” ................... 汉语这个东西,不是没有任何文化沉淀的人能随随便便领悟精髓的,‘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许是罕皮绞尽脑汁所能想到的最为谦虚的至理名言,不过其中的贬义却被他大言不惭地忽略了,真不知道罕皮是怎么用满脑袋的浆糊捏出来的? 张明远急忙转移话题,避免彻底唤醒戚名将的秋后算账思想。 抱拳拱手,很客气:“大人,此阵法还没有名称,请大人赐名。” 是人家的,终究是要还给人家,正在此时,更待何时。 戚名将站起身来,梳理了一下身上零碎的布条,完全无视张明远的殷勤肯肯,甚至连瞟都没瞟一眼,反而再次走向校场,他很对这个阵法感兴趣。 张明远见他能走能跑,能喜悦能哀痛,终于确定了他还算没事,刚才与罕皮的较量顶多是被刺激了脆弱的大脑。若不然,张明远惹祸的名单中又要多出一项了----戚夫人,郡主、国公、戚夫人哪个都够他喝一壶了,更何况,王大魔女和徐小魔女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张明远想想都头疼。 “张百户果然是天纵之才,此配合严密,协调一致,简直是天衣无缝,兼之威力巨大,若我观海卫将士都能人人习练,还愁倭寇吗?呵呵。” 果然是不世出的名将,能从旁人无法理解的思维死角找出与众不同的端倪,实非属常人也。大明将军千千万,而能有戚名将这种明察秋毫锱铢必较的人确实是凤毛麟角,怪不得人家能成为名将呢? 张明远不敢再托大了,决定改变战略思维,原物奉上。 不过见他一字一顿慢条斯理的说着话,心中早就急的不耐烦了,生怕这位名将的思维一不留神走入岔道,冠上别的名字,那样自己的罪过就太大了...........老天不发威还好,一发威就是雷劈,张明远可受不了了。 拱手,抱拳,再次提醒:“大人,此阵法还没有名称,请大人赐名。” 直到熟悉的第二遍话传来,戚名将终于意识到了对方的拳拳深情,这是一个善良大度的提议,身为名将当然不能容忍一个有着巨大威力的阵法还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名字。 频皱眉头,来回踱步,就在零碎的布条微风荡漾下凌乱飘飘洒洒时......... 戚名将突然止住脚步,猛地回头,喜悦的脸庞散发出灿烂的光芒,轻轻拍着大手,一蹦老高。 “我观此阵长短兼具,攻守兼备,而且阵形变化灵活,正像那鸳鸯戏水翩翩起舞,身姿曼妙变化多端,我看称之为‘鸳鸯阵’吧!” “好耶!” 张明远一蹦老高,抒发着心中的激动----终于心安理得了。 一蹦老高的疯狂举动下了众人一跳,仿佛着了魔似的看着张明远,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抑制住心中激动,张明远决定再循循善诱,最好能将戚名将心中的困惑尽数勾引出来。 “大人,这个阵法还能变吗?”张明远有点忐忑。 此时的戚名将虽然豪情万丈,胸中才学韬略不凡,但终究在抗倭大业上还没有太大成就,还处于对大明卫所军制的迷茫阶段,心中那团越纠越乱的思维烟云也正向着飘散清晰发展,或许马上就能冲出迷雾悟到理想的光明。一句话说,就是还处于升级的关键阶段,毕竟退化成蝶也需要过程。 见张明远再次庄重提问,戚名将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迷茫,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领悟中,神神秘秘飘飘渺渺,喃喃自语不住唠叨,就像是一个正在迷途归返的睿智者...... 张明远笑了,这正是自己所需要的效果,善诱不成就勾引。 淡淡向众人挥了挥手,让众人退出一丈开外,留足空间给冥思中的戚名将........ 一位几年后或许才成名的名将在烈日炎炎下仿徨在真理与困惑的交锋中,挣扎在迷雾与清澈的边缘,不余遗力地追逐那隐藏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真理光芒。 张明远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提前历史进程或许会泄露天机,也或许会引起老天的不满,但他别无选择了。更何况成名后的戚名将创造的阵法太厉害了,他都忍不住要占为己有了,这次误打误撞整出‘鸳鸯阵’就是心痒难搔之下的杰作,整出一次还行,整多了就有点不道德了,还算厚道的他,脸皮还是很薄的。但张明远发誓,若是戚名将还不能开窍,自己就只能毫不客气地鸠占鹊巢了, 张明远不愿也不敢凭借未仆先知能力抢了民族英雄的饭碗,他要让戚继光悟出来,让他成为一代名将。 张名将,貌似不好听。 当然,张明远也只敢轻轻暗示一下,还不敢全盘托出,毕竟自己悟出来的东西才香甜,别人家的东西都不好。 他更愿意让一代名将在困惑迷茫中发光发彩。 ................ 良久......... 戚继光突然睁大双眼,清澈的眼神中流露中夺目的光芒....... 张明远知道,这一刻,名将诞生了。 .............. “大人,........咳咳咳,有个事需要澄清一下。” 戚继光喜色满面,大度摆摆手:“张百户何必多礼,有什么不防说出来。” “大人可知此阵由何而来?” 戚名将有些迷茫:“..........” “那日,夫人橫闯议事厅,大人摆下刀斧阵势迎接,末将观察大人阅兵之势,才悟出这个阵法,说实在,这阵法是大人所创,只是大人当局者迷啊!” “啊?” “大人可仔细端详那日情景........” 戚名将又陷入了迷茫.......... 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嘿嘿。 迷茫吧!戚名将............ 张明远眯缝着眼,露出天然无公害的正义脸庞。 “你越迷茫,本官越安全。” ................ ------------ 第六十一章:暗示精兵 戚名将陷入迷茫时的状态很可爱,英俊的剑眉微微上挑,洁白无瑕的玉面两颊不停抽抽着,一双包涵无限忧思并透着各种复杂神情的虎目凝视着窗外的演兵场,正襟危坐一动不动,那因迷茫而凝结起来的心情,仿佛一首低宛的曲子,不停吟唱着落寂的忧伤.......... 张明远仰天感叹,不愧是一代名将,人家都是沉思中的男人最迷人,没想到迷茫彷徨中的戚名将更迷人,自己要是个妙龄姑娘,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爱上他。 如此优雅迷人的帅名将,戚夫人还三番五次地摧残折磨于他,要说理由,嗯嗯,肯定是戚名将从未在夫人面前摆出这一副‘柔弱不胜凉风’的迷人的姿态,要不,戚夫人早就被迷倒了,哪还有功夫摧残老公?或许戚名将总爱在别的女孩面前摆这个姿态?..........哎呀!怎么又想多了?最近总是浮想联翩,大有向一代腹黑屌丝发展的趋势,看来,吾日三省吾身的决绝之心必须提上议程........不知道罕皮会怎么想?.......... 戚名将的迷茫没持续多久,便醒悟了过来,从还带着少许迷茫神色的眼中可以看出,他绝不认为自己搞的那个吓唬老婆的阅兵式有什么稀奇之处,若说真有用处的话,也就是让老婆白白检阅了一下队伍,风光了一把。 醒悟过来后的戚名将容光焕发,双目炯炯有神,言谈措辞慷慨激昂,大喜之下,非要留下与张百户痛饮一场不可。张百户哪敢违拗了他老人家的兴致,忙吩咐手下安排酒席,与戚名将入席。 戚名将未开悟之前,张明远还能在他面前放得开,可此时面对顿悟后金光闪闪的他,张明远就有点拘谨了,若论前世所学的高数、物理、化学等知识,他自信能胜过戚名将一筹,但要轮古代作战指挥经验,他可不敢当众献丑,否则就是自取其辱,关公面前耍大刀。 幸好戚名将也是个豁达之人,在经历最初的困惑,通透了真理后,生性豪爽的他表现得格外豪迈,全身上下有种令人被深深折服的感觉,谈论的话题也渐渐增多,天文地理、医卜星象无所不包;张明远的思路也被逐渐勾引起来,前世所学的理论终于派上了用场,每每开口畅聊的一个话题,都能引起戚名将的极大兴趣,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心驰神摇........... 话题进行了许久,戚继光的眼神中的光亮越来越炙热,仿佛发现了一个巨大宝藏似的,盯着张明远的脑袋半晌不语,大有要效仿华佗开颅取物的深意.......... 张明远浑身一紧,不由打了一个冷战,被人盯着眼睛还好说,那是崇拜的眼神,但若被人盯着脑袋,就有点要取项上人头的意思了。 低过头,端起酒杯,暂时打乱了戚继光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又饮了一杯........... 暂时充当斟酒女郎的罕皮款款走上前,为二人倒满酒,又款款而下........ 戚继光瞅着罕皮扭扭捏捏的模样,突然哈哈大笑:“啧啧,张贤弟,我发现你真是个妙人,连同一干手下也都是妙人,我若是能有你这般福气,寻些这样铁塔般的黑大汉,何愁不能剿灭倭寇。” 说完,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而后双眼直勾勾盯着罕皮,嘴巴啧啧赞叹,仿佛在品味美酒的味道,又仿佛是在领略皴黑魁梧的韵味,良久终于发出意犹未尽的叹气........... “不知张百户从何处得到了这些铁塔大汉,能否再多多招募,助我剿除倭寇。” 噗! 张明远刚喝到嘴里的酒被喷了出来......... 算算时间,历史上的今年,戚继光应该在为寻找遵纪守法、无所畏惧的士兵而发愁,从最初的迷茫到豁然的开悟,心中那寻找已久的答案正在慢慢浮现,今日,面对这群黑大汉,心中瘙痒难耐也是可以理解的。可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很难堪,罕皮等黑大汉的肤色、籍贯问题一直是个令人无解的难题,从来都无法给予最完美的诠释,自穿越之后不知遭到了多少白眼,若真要糊弄过去还真不容易啊! 张明远理了理思路,大着舌头无比诚恳道:“大人,俗话说:可遇而不可求。这些黑大汉都是小弟在无意之中得到的,哪能说话间就能招募成百上千呢?” 说完,又深情满满看向罕皮,重重叹了口气:“想当初,小弟也曾走南闯北四处游荡,那一年,我无意中路过一个神奇的国度,碰巧天降蝗灾,整个国家都是赤野千里渺无人烟。哎....嗯嗯,正惶惶不安时,猛地听见山坳中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孩子啼哭声,小弟我恻隐之心顿起,父爱之情泛滥,于是上前查看,才发现,原来是十六个被爹娘抛弃的半大孩子,我不忍这些小生命活活葬身于蝗灾之中,遂收留了他们......咳咳,其实大人,你莫看他们生的人高马大,其实他们还是孩子啊.........” 喝着淳淳浓厚的好酒,张明远唉声叹气天马行空娓娓道来胡诌的言论,戚继光不胜唏嘘,本来散发着光亮的眼神也渐渐黯淡下去,虎目中竟泛起了晶莹了泪花........ “果然是一群可怜的孩子,张百户善心之举可敬可佩,来,大哥我再敬你一杯。” 张明远脸含悲苦,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接着豪气勃发,抓过杯子一饮而尽...........暗地里,还不忘给罕皮送上荡漾的笑容。 张明远眼尖,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罕皮露出绝望的眼神,嗫喻着黑嘴唇脸颊直抽抽,跃跃欲试,似乎要挺身而出严重抗议张明远的说法.......... 于是,张明远乐呵呵地向他暗暗扬了扬沙包大的拳头......... 罕皮轻哼了一声,决定不与小人一般见识,扭过头不再看他......张明远又眼尖,分明看见罕皮微微耸动着肩膀,上下起伏不定...... 故事很精彩,内容很凄苦,正义的戚名将被深深打动了,皱着眉头,声音透着凄惨道:“哎!确实不能强求啊!天下之大,却又能向哪招募如此精锐之士兵呢?” 张明远喝的有点多了,睁着醉眼惺忪的朦胧眼,笑道:“俗话说:可遇而不可求。听其言,洋洋满耳,若将可遇;求之,荡荡如系风捕景,终不可得。” 自顾自斟了一杯酒,长身而起,语气很真诚:“佛说,生命中许多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刻意强求的得不到,而不曾被期待的往往会不期而至。因此,要拥有一颗安闲自在的心,一切随缘,顺其自然,不怨怒,不躁进,不过度,不强求,不悲观,不刻板,不慌乱,不忘形,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正如缘分,缘如风,风不定。云聚是缘,云散也是缘。生命如云,生活也如云:感情如云,名利也如云。万千变化,云起时汹涌澎湃,云落时落寞舒缓。” 戚继光听得如痴如醉,呆呆望着他默默无语,半晌幽幽道:“贤弟,你真是大妙人,这一番言论从你口中说出来,简直就是趣味无穷。认识你真是太晚了,老哥我都觉得人生好像少了很多的乐趣。想当初,我满怀一腔报国之志,写下洋洋洒洒数千言的《备安答策》,呈递上去后,却无人问津,害得老哥我寝食不安茶饭不思,现在我才知道有些事真是可遇不可求啊!缘分一到自然水到渠成。与你相比,老哥就是一个尚未开化的蛮人。” 张明远微微一笑很倾城:“人生谁还没有过抱负?未发迹之时,谁不心痒难耐?就算是诸葛武侯年轻时也不见得能耐得住寂寞,谁知道他私下里写过多少份个人简历,遍投各方诸侯,希冀得到重用?若不是草履大耳刘备慧眼识珠,或许孔明大叔也要以售卖大郎牌炊饼潦倒度日呢!” 戚继光又两眼发痴,笑得花枝乱颤,而后大声干咳着指着他笑道:“诽谤诸葛武侯,你可知罪......呵呵。” 张明远端起酒杯,笑吟吟不再作答.......... 一代名将的人生观价值观或许就这么被一个穿越者给彻底颠覆了,但开悟之时还是没有忘记给自己的心事一个了解。 戚继光正正神色,庄重道:“不知贤弟对招募兵士有何看法?” 果然不出所料,戚名将的人生旅途已走到了升级的关键时刻,是否暗示他呢?还是就此罢休?张明远心中犹豫不决,提前历史进程或许是个错误,但自己已经给他做过关于阵法的暗示了,哎!真头疼啊!‘淡淡’的忧伤又随之而来。 心中一动,貌似前世看过胡宗宪的幕僚徐渭曾做过的一首诗,可以稍加改动,以此稍作暗示,能不能悟出来就是他的事了。 “堂堂全浙无精兵?精兵只在义乌中。帐下共推擒虎将,沧海无波岭瘴清。” 戚继光一愣.......... 虎目含威,灼灼生光。 ............... ------------ 第六十二章:军旅无情 戚名将走了,走得很不甘心。 从他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难尽割舍中,可以看出他有一种强烈鄙夷机关工作而更愿意扎根基层的冲动,或许是受够了‘一张报纸、一杯茶、一日蹉跎误年华’的慵懒生活,广袤无垠的基层单位才是建功立业的根本,只是职责所系,他又不得不返回抗倭指挥部,去统筹全局规划工作。 不可否认,已成功升级的戚名将带走了很多东西,当然不是类似于前世上级下基层吃拿卡要勒索的烟酒土特产,而是主观思想上的觉醒意识-----同时也包括对龙山百户所张百户重新定义之后的疑惑。 他发现这个名不见传的小小百户身上藏着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那看似文弱却拥有超强悍武力值的身躯、那超前这个时代很多的军事训练方法、那本应处于写写情诗逗逗暗恋女孩年少不更事阶段却突然能勘破红尘洞察人生哲理的奇思妙想、那随遇而安却又坚韧不拔的意志性格...........等等,当然,把这些都抛除的话,还有好像不怎么厚道的为人处世。 与张明远相比,戚名将突然发现自己老了,年仅二十七岁却突然有了暮气昭昭的迹象,他不明白到底是自己与社会脱节了,还是张明远超越这个社会太多。 他发现张明远就像是一个未被开发的宝藏,里面隐藏着很多的怪异和惊喜,如果哪一天被开发出来后,定会以其散发着的无数闪闪金光而醒耀世人。 他很盼望着再一次与张明远相见,希冀能从他身上发现更多的东西。 这就是一代名将,绝不会因为自己位高权重而不愿舍下身子不耻下问。 ................. 张明远很能理解此时戚名将的现实思想状况,他敢肯定戚名将早已把他归列为异类的范畴,只要戚名将是个坏人,假以时日定会亲率五百刀手,手持丈八寒铁沥泉枪来取自己的项上人头,然后开颅验脑,看看这家伙的脑袋究竟与别人到底不同在哪里?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最后仰天长叹:此子绝非异类,是我错了.......当然,这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臆想,张明远自认除了偶尔的不厚道之外,应该与戚名将很谈得来,上知五百年,下晓五百年的能力绝不是吹的,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被自己的睿智大度所打动。 与当世名将结识还能谈得来,这是一件幸事。虽说自己暗暗提示了他一下升级道路上的疑难点问题,或许会遭到天打五雷轰,只要能为百姓尽快消除倭寇之灾也是好的,完全符合自己高大光辉的个人英雄主义。 ............. 日子过得好快呦!一晃,半个月的时间又过去了。 虽说作为龙山百户所最高首长,军政后装工作一起抓,但总的来说工作量其实不大。隔几天到千户所开开交班会,汇报汇报百户所日常工作,顺便给千户大人请请安、拉拉家常增进一下感情。再就是每天督促指导军士们的军事训练,闲暇时刻组织军士到郊外踏踏青、干干农活活动活动筋骨;晚上则是搞搞文化娱乐活动,舒缓一下将士们的紧张心理。 再然后就是时不时搞个现实思想分析,在百户所开展一下大谈心活动,深入掌握百户所内的人员现实思想。例如,会与每名军士拉拉家常,问问父母健康状况?有几个子女?家里有几块地?当兵苦不苦?........等等之类的话。只要军士们没有表现出悲观厌世情绪,类似于对大明官员的女性亲属表现出浓厚的语言兴趣,或者是发生肢体之外的冥想式接触等等这些事,他都懒得去理。 日子虽然过得潇洒不羁,但思想上总还是有些忧虑的----毕竟要时时关注历史进程。 根据前世网络上的提示,今年龙山地区好像要发生一场较大规模的对倭作战,以此类推,龙山百户所首当其冲,为做好充分战斗准备,张明远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关注军士们的现实思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做法,毕竟建立一支听皇家指挥,能打仗大胜仗的威武军队实属不易。 当兵为打仗,用在前世没有问题,但用在大明朝这些卫所军队身上就显得有点搞笑了。卫所军制,军士世代承袭,换句话说就是被逼当兵的,当兵就是谋生存,就是吃口饭,让他们心存报效国家大义,畅谈忠君报国理念,就好像是赶鸭子上架,有点守着云雾不见开的韵味。 不过,渐渐地相处久了,张明远发现卫所军队的军士们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固执迂腐,甚至还透着些小可爱,憨憨厚厚,纯纯扑扑,让干啥干啥,绝不找任何理由推搪责任。张明远知道,这是同吃、同住、同娱乐、同训练‘四同’所带来的魅力,只要军官体恤下属,哪个大头兵都会被征服的。其实前世今世的士兵没什么区别,要说有的话也就是前世的士兵个个都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有些文化能识文断义罢了。 后世的士兵最大的特点就是他们没那多心眼,善良质朴得像一张白纸,你只要用对方法,采取科学的、人性化的管理教育模式,保证这些人认你服你,危难当头敢为你卖命送命。 动物还有尊严呢,何况是人类?万恶的封建社会从不把底层的人当人看的这一做法,就已经让绝大多数官员失去了民心民意。 ............... 梁副千户来了。 带着怒气冲冲的模样,紧皱还带着哭丧的脸庞好像别人欠了他二百块钱似的。 张明远心中很咯噔,与梁副千户曾有过不愉快交集的他,不得不在迎来送往上加倍努力,争取消除他老人家心中的不愉快----毕竟这是一个无意被坑的倒霉家伙。 “大人,一路辛苦,吃个西瓜先。”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张明远还是懂的。 扭头冲罕皮喊了一句,让他又装了百十斤西瓜给副千户备上。 果然,‘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千古俗语发挥了巨大作用。 使劲擦着汗水的副千户,怒容满面的嘴角塞满了津津有味的香甜西瓜,一句话也说不出。 吃完西瓜后,副千户的神情还是不见好转。 “张百户,我发现你就是个坑。”梁副千户显然精神不大好,一副好像又被坑过的模样:“.....咳咳,那个,你发明的战术训练好像....嗯嗯,有些不好用。” 张明远恍然大悟。 戚名将自从与张明远煮酒论英雄后,对其发明的体能训练方法很感兴趣,回到指挥部后,立即画出了详细的体能训练所需要的工具图,严令各个卫所照此比猫画虎,加紧安排训练,争取尽快提升军士身体素质。谁知好好的训练方法,竟被胡千户指成是个坑,张明远恍然之时又有些不解。 张明远眨眨眼睛,一副很无辜的模样,与大明土包子式的将军交流显然成了一道语言障碍......... 梁副千户对张明远的目瞪口呆直接表示无视,还有些气急:“你的那个战术训练有瑕疵。” “不知大人所说的是哪个环节有瑕疵。”张明远神不守舍。 “就说....咳咳,那个低...嗯...低姿匍匐,有很大问题。”梁副千户神情似哭似笑,还有些腼腆。 张明远:“..............” 梁副千户面色一狠,下了很大决心,幽幽道:“低姿匍匐本身没问题,可你让将士们面朝下全身贴近地面向前爬,就好像...咳咳有点问题了吧!” 张明远恍然,意识到了问题症结所在。 “大人,......咳咳,全身贴紧地面向前匍匐时屁股还是要稍稍抬高一点的......”摸了下下巴,悻悻问道:“不知将士们训练的场所?” 梁副千户脸色慢慢黑线,咳嗽声持续加大:“.....咳咳,这还用说,戚将军严令从严从难训练,当然是在山石较多的地方训练了。” 张明远很愤慨:“哪个杀千刀的也不知道变通一下?沙土地上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越说越激动:“亏他能想得出来这断子绝孙的训练场所。” 梁副千户:“........” 张明远好像想起什么,忽然一乐:“就应该让这个杀千刀的在石头上爬,我敢保证他绝对断子绝孙。嘿嘿。” 梁副千户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无限悲哀道:“....咳,我有....” 张明远接着大气凛然地站直身体,使劲挥动双手,正色道:“卑职这就上书指挥所.............” 梁副千户脸都绿了。 ..................... ------------ 第六十三章:龙山战役(上) 梁副千户很幽怨地随同百十余斤大西瓜走了........走得很不甘心。 聊天进入死胡同后,张明远隐约猜到了他可能与‘断子绝孙的训练’有莫大的关系,可碍于情面不好点透,只能哼哼哈哈感情友好地说着云里雾里的话,愉快地揭过了这一页。 同一个人被另同一个人接连尴尬了两次,这只能说明同一个人的脑袋有瑕疵。按照另同一个人给出的定义,就是:脑神经回路严重受阻的情况下,神经元一往无前冲撞脑壁所形成的刻舟求剑式的懵懵懂懂。说白了就是不知道‘变通’,凡事爱钻牛角尖,脑袋始终处于一半面粉一半水的状态-----晃荡一下就是浆糊。 很多人赞颂“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变通,博大精深,无往不利。 作为华夏古老文明最优秀的传统文化,它有着改天彻底敢换日月的功能,有道是: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那什么是变通呢?以官场为例,它可以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它可以是公款旅游式的在外培训,可以是公款吃喝式的对上往来,更可以是挥霍公款式的福利发放......... 同样是大明官员,文官在变通上搞得有声有色,武将则是一根筋,做官的差距这么大,难怪武将都不过文官。 梁副千户的尴尬大概就属于不知变通的范畴。 心怀愤慨的他暗暗发誓今后再也不来龙山百户所了,除非换个光明正大的百户。同时决定要找个道士给自己的脑袋的开个光,确实有些生锈了,要不为什么每次遇到张明远都要不大不小的尴尬一次呢? 西瓜很甜,但也难消心中尴尬。 看着梁副千户略显踉跄的身影,张明远长长叹了口气。 “一条路走不通,一件事不顺心,那么,不妨拐个弯。” .............. ‘明远’式军事训练方法的发明创造,极大叫响了龙山百户所的名头,张百户的威名也日渐声隆。 在戚名将的关怀爱护下,龙山百户所成了一个军事训练观摩基地,每天来这里参观见学的将领络绎不绝,极大振奋了广大将士的训练热情。 尤其是戚名将亲自下到基层参观见学还被暴打一顿这件事更是在观海卫乃至备倭都司的大佬们的眼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个小小百户的名头越来越大,大有一鸣惊人之势。 张明远当然知道这一切的由来完全是因为自己无意泄露天机所致,当然也与戚名将不打不相识有着直接的关系。 在好多人眼中,这是机遇,更是改变命运的远大前途。 张明远干脆上书,建议将龙山百户所改为训练基地,由各个百户所派人前来学习训练,传授最现代化的训练方法。通过多日的观摩学习,整个观海卫的训练水平为之大变,将士们的体能水准有了质的提高,大大改善了观海卫防区的精神面貌。 将士们看向张明远的眼光也变了,原先的敬仰之情或许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而现在可能就如大海之水浪浪不断,‘敬仰’终于迈向了‘崇敬’。 ................ 风平浪静的日子不常有,波诡云集的时刻随时都会发生。 大明嘉靖三十四年七月,数千余倭寇自浙江登陆,浩浩荡荡向宁波府慈溪东南龙山所方向进犯。 据情报显示,此次进犯龙山地区的倭寇共约三千余人,且兵分两路沿海滩登陆,而后,北路倭寇沿伏龙山进军至龙山所,南路倭寇沿邱王玲攻击向前。倭寇试采用两面夹击的态势,妄图一举歼灭龙山所的明军,从而占领龙山所城,建立后勤补给基地,为后续大部队的进犯奠定基础,从而减少其登陆倭寇的伤亡。 浙江备倭都司立即向观海卫示警,巡抚胡宗宪再与巡查东南的工部侍郎赵文华商量后,抽调万余兵力星夜赶往龙山地区参与围歼,另抽调四个卫所军队赶往邱王玲支援。 观海卫收到示警后,参将戚继光立即征调五个卫所军队紧急开赴龙山地区准备接战,而张明远所在的龙山百户所则就地构筑工事,静等后援部队到来。 这是一场真正的战役,它的狙击对象只有一个----倭寇。 张明远知道这将是一场真正的大兵团作战战役,从来只是单打独斗的他第一次面对大型战役,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生活在安宁平和的前世,享受着国家繁荣昌盛所带来的的安全感,有谁能想到将会经历战争? 战争是残酷的,没有哪个人专为战争的到来而沾沾自喜;被战争是屈辱的,国家不昌盛的现状屡屡引来狼子野心的觊觎,是对大国形象的无声挑战;战争也是无情的,一战之后,千里赤野,饿殍遍野,难民流离失所,国将不国,家将不家,谁能体会到生存在这方土地的百姓心中的苦;战争更是难以磨灭的伤痛,战争之后,百业调弊,千疮百孔,非几十年甚至数代人的努力不能平复这个伤口。 这就是大明子民即将面对的现状,也是穿越人张明远更要面对的现实。 张明远无暇顾及其他问题,他现在要做的是进行战前动员,并做好临时防御工作,毕竟龙山百户所是首当其冲的所在。 感受着普通军士战战兢兢的神态,张明远心中在滴血,他无法预料传说中的不堪一击的大明卫所军队能否会在现代化的军事管理下有一个崭新的面貌?能否打出一场决胜千里的战役? 说实话,他不愿意打仗,谁尼玛愿意有事没事来个流血千里,杀人为乐?估计除了这帮畜生生养的畜生---倭寇,没有谁会有这样的畜生的念头。 心中将倭寇所有的祖宗十八代女性先人以及现在、将来所有可能会出现的女性畜生狠狠地在言语上诅咒了一番后,张明远才算有了小小的慰藉。 苦口婆心,惴惴教导众军士;一番辛苦,齐心协力修工事。 忙了一整夜,万事俱备,只等杀倭。 天亮时分,惨烈的阳光附照在将士们的脸上,像是蒙上了圣洁的光芒,显得坚毅刚强,一双双无畏的眼神紧紧盯着眼前平坦的旷野,是那么无惧。 张明远笑了,这才是铁血的军士,这才是现代化军事教育下敢于抗争的军队。 倭寇,来吧!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抗倭将士?让你们知道什么是铁血意志? .............. 怀有同样心情的当然也有类似于戚继光之流的大明将军。 当然戚继光也是激动的,自接到倭寇入侵的消息后,他兴奋得一整夜都未合眼,不是他喜欢战争,而是他想证明自己,希冀通过此战能狠狠痛揍倭寇,用胜利庆祝开门大吉,实现心中的抱负。 自嘉靖二十三年承袭父职,任登州卫指挥佥事,至今已十一年了,毫无建树,功业未成的他渴望光明。 还记得爹爹戚景通的谆谆教导,立誓要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为国分忧,精忠报国。 还记得嘉靖二十五年,在登州卫任上,亲眼目睹了倭寇的凶残成性,写下了‘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立下志向,此生灭倭足矣。 还记得嘉靖二十九年,北方游牧民族俺答进犯,临战之时写下了洋洋数千言的《备俺答策》,虽然无人赏识,但那时多么的意气风发,多么的壮志未酬。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转眼间,十一年过去了,功业呢?志向呢? 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 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 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 ------------ 第六十四章:龙山战役(中)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海水腥味,仿佛是大战前的血腥气息。 龙山位于慈溪之东南,地势平坦,易攻难守,为整个观海卫防区的第一要塞,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龙山所城则是大明朝东南沿海的海防军事重镇,由于四面皆天险拱卫,使其成为倭寇进犯浙江的桥头堡。 慈溪当地的百姓早就被疏散了,陆续安置到周围各县乡生活。 龙山各处要道早早就驻满了了军队,营寨四接,营盘交织,相互成掎角之势,牢牢固守着这个进入浙江腹地的要塞。载着斥候的数十条蒙帆小船派放出海,负责搜集敌情;而卫所官兵们则紧张地忙碌着,做大战前的最后准备。气氛很压抑,带着咸味的空气更沉闷,仿佛一块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作为此地地主,张明远的百户所当仁不让地成了巡查各处的卫队,吩咐罕皮、沙霍带领各自队伍展开巡逻后,张明远便一人来到指挥帐篷。 说是指挥部,其实就是在半山腰临时搭建的一座羊毛毡帐篷,比起一般宿营帐篷稍大了些而已。 递上百户牙牌,张明远闪了进去----戚名将军令,张明远可自由出入指挥部参谋军情。 这场即将开始的大战让张明远很兴奋,是那种激动人心跃跃欲试的兴奋。前世特种作战,主要依靠小股尖兵秘密渗透、突然袭击,以‘斩首’敌人的重要目标为目的,讲究的是单打独斗,鲜有碰上大兵团作战模式。哪像此次作战,数万人大兵团作战的规模着实让他兴奋不已,更何况还是冷兵器时代的作战方式。自诩武力值强悍的他,绝对有信心能打胜仗,再说了,就算打不赢,自保也是没问题的。 帐篷内人头攒动,各级参谋、斥候进进出出,来回传递着军情命令。一张摆着临时制作的龙山地区沙盘的硕大桌子面前,几名高级将领肃然而立,在分析什么。都司参将戚继光居中,观海卫指挥使王扶林在左侧,指挥佥事孙博文、雷文林在右侧,慈溪知县霍与瑕,民间抗倭首领杜闻铭父子在左侧,以及还有锦衣卫驻观海卫百户武大勇。 离指挥席不远地方,站着几名神情肃穆的千户长,随时准备受领几位上司的指示,龙山千户陈浩天,副千户梁必英亦在其中。 见张明远进来,众人都笑呵呵与之打招呼,言谈之间都很亲密。张明远的大名,如今在整个观海卫可谓是家喻户晓,尤其创立的‘明远式体能训练方法’更是打出了名声,响彻了观海卫。 戚继光正兴致勃勃地与众位将领商议着围歼倭寇计划,满脸都是踌躇满志,双眼透着兴奋的光芒。也难怪他有此兴奋之色,以往倭寇入侵,往往都是化整为零,以小规模队伍来回流窜,行踪飘忽不定,给大部队围歼造成很大麻烦。而此次的局面却大不一样,根据情报显示,此次倭寇脑袋仿佛被驴踢了,动了真格,不仅入侵的数量巨大,而且进攻方向明确,大有要将观海卫一鼓作气拿下的趋势,这就给急于寻求倭寇主力决战且立功心切的戚继光打了一剂兴奋剂。 自得知倭寇的战略意图后,戚继光三日三夜不合眼,一直守在地图前苦苦思索战法打法,心中所制定的完美围剿方案也新鲜出炉,一一给众位将领分配好作战任务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戚继光是兴奋的,更是壮志即将筹筹的兴奋; 倭寇才三两千人,可征调到此的大明卫所军队已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万余名,况且是平原作战无遮无挡,以三敌一又或以五敌一,怎么看都是一场倭寇任人宰割的战役,‘我为刀俎,倭为鱼肉’,哪有不胜的道理? 见惯了倭寇化整为零的小规模入侵,又吃够了倭寇来去如风难以追剿的苦头,戚继光是郁闷的,也是痛苦的;如今,倭寇不知廉耻主动送上门来,竟然还抱着严重小觑大明军队的思想,如何不让戚名将气愤? 天时地利人和均在我方,小倭人来吧! 龙山将是你这种王八蛋的葬身之处。 血洗龙山,埋葬倭人,将是我戚继光保国安民,名垂青史的光荣时刻。 ............. 张明远站在旁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盯着诸位将领们的脸色...... 戚继光是踌躇满志的,可诸位将领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忧郁,张明远知道,那是对自身实力严重不信任的神情。 张明远对此表示同情般的理解,根据史书记载,结合前世网络上描述可知,此次龙山围剿倭寇虽然最终取得了胜利,但并未按照戚继光的设想那样全歼倭寇,将是一场奇葩的战役。 “嘉靖三十四年七月,军事理论家戚继光调任浙江备倭都司。恰巧,倭寇来了,此次倭寇劫掠的目标放在了浙江慈溪,登录地点就是龙山观海卫。 接到备倭都司的示警后,戚继光十分兴奋,多年的苦修终于要开花结果,壮志酬筹的他决定借此机会与倭寇大战一场,以报血海深仇。而根据情报显示,此次倭寇兵分两路,进攻龙山地区的倭寇仅有千余人,为确保全歼倭寇主力,他当机立断征召万余名士兵,准备以多胜少,用强大的武力打击倭寇,实现上任以来首次开门大吉。 万余名大明卫所官兵浩浩荡荡当开进到了慈溪东南的龙山地区,在这里,他们即将首次迎战大规模入侵的倭寇,著名的龙山战役由此拉开帷幕.............. 这场战役之所以著名,并非有着什么可歌可泣的悲壮故事,只是因为它实在过于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开始,又莫名其妙地结束。” 张明远当然知道此战的后果,也知道此战后戚继光开始反思大明卫所制度的弊端,更知道此战之后戚继光终于走上了‘募兵制’的强军道路。 从此,戚继光开始了痛苦而辉煌的升级过程。 从一名普通的将领逐渐升级为真正的一代名将。 ........... 当然,尽管明明知道将来龙山战役的战况不佳,但张明远还是决定不能告诉戚继光结果,毕竟升级的过程需要痛苦的经历,只有痛彻心扉的经历才能直达人的心灵深处,唤醒那潜睡已久的逐梦意识,从而铭刻在心,一辈子都忘不掉。 人要有梦想,但梦想不是随便就能来的,需要涅槃重生的经历。 .................. ------------ 第六十五章:龙山战役(下) ................... 受领完作战任务,一众将领走出帐外,拱手与戚继光作别,而后急匆匆奔赴各自战位,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戚继光负手而立远眺重洋,面色安详庄重,凌厉的眼神透着丝丝杀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全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战意。 张明远立身侧后,尽量保持与戚继光的距离,以免打扰他的沉思。 看着戚继光踌躇满志的神情,张明远心中充满了淡淡的忧伤。 指着军旗猎猎的营帐,戚继光神情自豪道:“明远,看我大明军队威武之姿,此战定能让倭贼有去无返,哈哈!” 张明远苦涩一笑,突然对这位一代名将产生了深深的同情,还带有少许的悲痛之情。 大名卫所制初行之时,确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卫所军队逐渐演变为平时拿锄头干农活,战时拿刀枪上战场的农夫兵,战法好坏暂且不说,就这孱弱的身体素质实在令人担忧啊。何况训练不正规,思想不统一,以这样的队伍对阵身经百战的倭寇焉能获胜?还未最终成功升级的戚名将还是得意得过早啊! 心中虽然这样想,张明远却不愿打击他的自信心,拱了拱手,苦涩一笑道:“将军说得对,我大明卫所军队战必胜..........” 刚说到这,戚继光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大刺一笑道:“也不能全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时候还是承受了些许的失败经历嘛?比如说,这些倭贼化整为零的打法就着实让人难以围剿,哈哈哈!” 名将很淡定,明远很无语,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稍稍打击他一下,免得被胜利冲昏头脑,淡淡一笑:“将军分析的确实有理,小规模作战的倭贼确实不易围剿,可是如今大兵团作战,我们取胜的把握能有多大呢?” 戚继光突然一愣,这是一道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以往倭寇小规模的侵袭都能让卫所军队的围剿头疼不已,可如今大规模战役,面对数千倭寇,以数倍于倭寇的兵力对之,会有怎样的结果呢?取胜的把握能有多大呢? 戚继光沉默了,硬碰硬的打法他还真没经历过,心中对大明军队高高的期盼之情也如泼了一盆冷水,全身上下冷战不已,冥冥之中突然对此次战役第一次产生了淡淡的恐惧感。 良久....... 戚继光猛地抬起头,高傲的如一只雄狮,面含悲壮之情,呲牙裂目道:“大丈夫身许国门,当以保家安民为己任,剿灭倭寇也罢,马革裹尸也罢,都是军人职责所在,没什么好怕的。戚某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说完,长身挺立,远眺海面,悲壮的神情一扫而过,凌厉的眼神再次挥洒而出.......... 张明远突然被感动了,这才是一代名将,这才是真正的保国将军,或许明知前途渺茫,但也要以死谢忠魂。 醉卧疆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或许就是对真正的军人最真实的写照吧? 此时张明远不由想起了戚继光的壮志: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 远方,夕阳西下,枯藤老树昏鸦......... 一抹残阳似血,斜斜挂在半空,殷红的色彩铺洒大地,为这片即将展开大战的平原铺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 远处涛声阵阵,一浪接一浪拍着沙滩峭壁,发出‘箜箜’的声响,带着大海腥味的海风飘散过来,弥漫在整个营区,更增添了无数的悲壮气息。 二人久立,默默无语,各自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张明远突然浑身一颤,说话的语气竟也哆嗦起来........ 平原尽头的海面上闪现着影影绰绰,似乎是翻腾着无数个的飞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平原方向移动........... “将....将军,你看前方。” 戚继光凝眉探视半晌,忽然虎目圆睁,兴奋之情显于脸上,大声哈哈笑道:“果实是倭贼到了,哼!” “击鼓传令,所有人排列沙滩,准备迎敌。” 接令之人迅速四散开来,奔赴各自的传令方向....... 刹那间.......... 营中号角连连,喧闹万分,无数的官兵在百户长、千户长的怒骂声中慌乱取拿兵器,而后跌跌撞撞跑出营帐,又如无头苍蝇般在平原上寻找各自的队伍,最后在各自长官的紧张督促下,仓促完成了应敌准备............ ................. 该遭天谴的倭寇终于到了....... 张明远心中一惊,瞬间,昂扬的铁血斗志涌上,浑身上下仿佛吹鼓的气球元气满满,勃姿英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张明远怒目而视,握着身侧佩刀柄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狠狠一跺脚,厉声大吼:“罕皮、沙霍,平原正前方结阵,准备迎敌。” 二人领命,迅速收拢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赶到平原正前方,稍稍调整,数十个阵型巍然而立,如一道沉重的城墙牢牢挺拔在迎战队伍的最后放,铮铮发亮的刀枪剑戟指向正前方无数个小黑点....... “咦!” 感受着卫所军队仓促混乱的场面,正将心中的担忧毫不客气的转变为事实的戚继光,看到龙山百户所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阵势后,不由惊叹了一声。此时,他终于明白了张明远说的‘我们取胜的把握能有多大呢?’这句话所包涵的沉重了。 “难道是我错了?” 戚继光在反思.......... 海面上无数的飞鱼终于停止了移动靠在了一起,接着无数的小黑点如落汤的饺子扑通扑通跳下海,很快又汇集成一团,密密麻麻的,像无数只蚂蚁向前涌动着........再靠近些,小黑点越来越大..... 营中鼓声雷雷,旌旗猎猎,但准备迎战的大明军队还在混乱中。夹杂着千户怒骂百户、百户怒斥军士、兵器相互碰撞、哭爹喊娘惊惧等等的声音......在整个仓促间摆好的阵型里弥漫,随着倭寇越来越近,这种杂乱无章还在发酵,逐渐煮成了一锅粥......... 戚继光全身披挂,甲胄满身,手持一杆寒铁沥泉枪,神情冷漠地扫视着身边的混乱不堪,一股淡淡的忧愁充斥在心头.......... ............... ------------ 第六十六章:龙山战役(下上) 身后不远处,百户潘大勇正率领锦衣卫的兄弟们死死钉在队伍的后方,人人手持利刃虎视眈眈地盯着大明官兵的一举一动,稍有畏战后退者,他们将毫不客气地就地正法。大明立国以来,锦衣卫督战的风气便逐渐形成,阵前督战、阵后正法是他们的传统,这是他们的无奈,尽管忍受着无数人的白眼相待,也或许战役的胜利于他们无丝毫功劳,但他们还是一无既往尽力维持着战役的胜利。 类似于前世的军事法庭,不同的是前世只在战役之后做出处理,推根溯源,或许还带有容情的味道,而万恶的封建社会却是在战役中做出处理,甭管冤屈多大,只要后退,绝对的法不容情就地正法。 锦衣卫督战的重大意义,无须别人解释,张明远也能猜到,作为一支著名的腐朽队伍,临战之时必须要有执法队的强力督促,在稳住阵脚的同时,还能给作战的官兵产生深深的心理震撼,使他们不敢轻易逃命。 队伍还在混乱,戚继光的神情越来越悲戚........... 感受着发呆中戚继光那绝望的神情,张明远痛彻心扉,但也无能为力,他现在能做到的仅是尽力维持本部兵力的阵型,为此战尽一份责任罢了。 .............. 越来越多的黑点逐渐变大,直至能看清前排疯狂向前冲锋的倭寇那丑陋的容貌............. 这是一群真正疯狂的亡命之徒,赤裸上身着有之、麻衣着身者有之、丝绸加身者有之、光脚前行者更有之...........所持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寒光锃亮的倭刀有之、铁锈斑斑的尖叉有之、粗陋不堪的长枪有之、浑圆斑驳的木棍更有之.............一个个面容狰狞,仿佛是地狱里涌出来的凶神恶煞般的魔鬼,龇牙咧嘴呜呜哇哇;一个个嗜血兴奋状若癫狂,甚至有的倭寇嘴角还残留着淡淡的殷红,令人不寒而栗......... 在众位百户、千户尽力维持下稍显整齐的队伍终于出现了散乱,混乱嘈杂之中,一种无形的恐惧气息瞬间充斥在整支队伍中,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无形的即将要被人虐杀的感觉也环绕在无边的平原,咸涩的空气仿佛飘散着几丝腐烂的血腥气息,令人无端地有种呕吐的冲动。 战争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哪怕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纤纤妇人,哪怕你是正牙牙学语的懵懂孩童,更哪怕你是老而腐朽的嬷嬷老人,在战争面前,没人会同情你,没人会怜惜你,战争就像是一台机器,会毫不客气的碾碎在它面前生存的任何生灵,任何人在它面前都将绝望无助颤栗发抖。 仓促万分,难免彷徨;彷徨之下,难免迷茫。 当近千余头狂暴的恶兽堪堪冲到距大明官兵阵型不足白余米的地方时,早已被压抑沉痛的恐惧气息袭扰多时的卫所官兵中突然爆发出阵阵的惊呼声,几名军士终于无法忍受了,忽然扔下了手中的兵器,发疯似的跑出了队伍,一边回跑一边大哭,原本勉强还成阵势的队伍顿时撕开了一道口子,队伍更混乱了。 “给老子砍了。” 正紧密压阵的潘大勇大吼一声。 几名锦衣卫官兵上前追赶,手起刀落,逃阵的军士早已身首异处,还未完全断气的躯体兀自还在颤颤发抖,不甘心的双目凝视着蓝天,仿佛抒发心中的幽怨。 这就是战争,临阵脱逃,扰乱军心,就地正法。 正忧心忡忡的戚继光向潘大勇投去一抹赞赏的眼神,他太熟悉全军溃败的下场了。 潘大勇面无表情,冷冷看着众多回头观看且带着怨恨的眼神,心中一横,嘶声大吼:“临阵脱逃者,斩。” 锦衣卫众兄弟得令,齐声大吼,震天响的吼声震慑着每名官兵。 “临阵脱逃者,斩。” .............. 像是个阵前小插曲,骚乱不堪的队伍终于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戚继光见状,连声大吼:“众将听令,火铳在前,弓箭在后,长枪盾牌次之,准备迎战。” 千余名士兵立即摆开携带的火铳,点燃手中火折,准备迎头痛击;千余名弓箭手也捏好了手中弓箭,准备听令射击;身后的长枪盾牌也摆开阵势,准备短兵相接。 戚继光心中明白,大明军队的长处在于远距离攻击,火铳、弓箭是对阵倭寇的最有效武器,可一旦倭寇进入近距离,展开短兵相接,以大明军队目前恐惧的现状看,或许根本不是敌手。因此,下令先准备几次远距离射击,有效杀伤前排倭寇,再震慑倭寇心理,或许还有取胜的把握。 万余人的大明官军就这么默默迎对着越来越近的数千倭寇,大战一触即发............ 此刻,戚继光的脸一直紧绷着,面无表情凌厉扫视着越来越近的倭寇以及大明军队的所有动态,他知道,胜败在此一役,前进则胜,后退则功亏一篑。 此刻,一直站在队伍中的指挥佥事孙博文默默拍了拍张明远的肩膀,充满鼓励的眼神凝视着他,就像兄长关爱之情。 张明远心头一热,默默对他点了点头........... ............. 此时,倭寇终于冲到了火器施展威力的范围,哇哇怪叫着挥动手中参差不齐的兵器........... 戚继光竖起大拇指针对前方,眯眼测量了一下距离,果断一挥令旗,恶狠狠道:“火铳、弓箭射击。” 轰、轰........ 嗖嗖嗖........ 无数的弹丸、箭雨向着倭寇激射而出,刚冲进射击范围的数百名倭寇瞬间被击倒,躺在地上哇哇疼痛乱叫着,受伤较轻者却如着魔一般又站起身来,不管不顾向前乱冲,眼神中的凶残之光更盛了。 “装药再放。”戚继光再次下令。 轰、轰........ 嗖嗖嗖........ 终于,在如雨的远程射击中,数百名倭寇抱着不甘倒下了,可后面又有无数的倭寇踏着他们倒下的尸体毫无顾忌地冲过来........ “扔掉火铳、弓箭,长枪迎击。” 戚继光见倭寇已冲到眼前,遂改变打法,命令长枪兵上前,准备短兵相接。 满天的箭雨、弹丸没了,倭寇的冲锋更疯狂了,在双方仅仅相距数米时,大明军队完成了战术转换,一排排长枪兵向前平推长枪,散发着幽幽的寒光长枪直指越来越近的倭寇.......... “刺!” 轰! 没有多余的阵前自报家门,震彻云汉的声响过后,双方短兵相接,长枪、倭刀、叉子、木棍........狠狠地碰撞在一起,相互无情地收割者对方的生命。 刀光剑影中,嘶声的厉吼和临死前绝望的惨叫,交织构勒出一副山河社稷壮哉曲。 瞬间,草木铺成的地面一片殷红,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很快充斥着空气,森森的白骨,残缺满地的肢体,以及身受重伤倒地痛苦不已的军士们,一幕幕残酷得让人发疯的景象,狠狠撞击着张明远的心灵。 这就是战争,屠戮生灵的活动,残酷得令人发指,又无奈得使人麻木,若想活命,只能一刀刀、一枪枪向前刺去,向前砍去,只有这样才能暂时换来心中暂时的畏惧。 ............... 张明远的队伍还在后面,感受着前方的惨烈以及后方的惊恐,他很无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为自己的兄弟们打着气,希冀能提高士气,视死如归。 ................. ------------ 第六十七章:龙山战役(下中) 交战刚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前方又有几名军士忍受不了这无情的折磨的了,惨痛地大吼一声,扔掉手中兵器,抱头就往身后跑去。瞬间,悲壮的气息如瘟疫般在整个队伍中蔓延,正交战着的军士们握着兵器的手指不自觉间发抖起来,面面相觑看向前方还在厮杀的人群,冷漠麻木没有了生气........... 军心终于还是止不住地出现了动荡.......... 此时,一名倭寇头目见状,仿佛激起了浑身的兽性,忽然发出凄厉的哇哇怪叫后,发疯似的扔下手中倭刀,一把拽掉身上残缺不堪的布片,挥手抓过一名正发呆的军士,狠狠地拉到面前,双手抱住军士的脑袋,一张大嘴露出发黄的门牙,朝军士的脖子狠狠咬下去;军士大惊失色,惊慌之下竟忘记了反抗,麻木的双眼直勾勾望着这名倭寇连皮带肉在自己脖颈中咬了一口......... 疼痛感传来,恐惧情更甚。 “啊!” 军士的惨叫声中,那名倭寇快速咀嚼着嘴中的血肉,而后生生吞了下去,又裂开鲜血淋漓的大嘴,朝所有注视着这一幕的大明官兵嘶声厉叫。 这一凶残怪异的举动彻底震惊了周围的官军,一种莫名般的恐惧深深袭向众人心头,眼前这个状若食人禽肉的倭寇瞬间使他们失去了斗志,心中暂存的热情降至了冰点。 一直密切关注战况的戚继光也惊呆了,正要下令投入预备队的他还没说话,便听到人群中阵阵带着惊惧万分的声音:“这不是人,是鬼,我们............” 啪........... 掉落地上的兵器越来越多........... 三五个.....几十个.....一群人........... 越来越多的官军惊惧地怪叫着跑出人群........... 兵败如山倒,哪怕是当场正法也不顾了。 气急败坏的指挥佥事孙博文也连连大吼“就地正法”,可逃散的官军越来越多,喊到最后,他都无力了,声音如蚊蝇般毫无威严。 “兄弟们,你们都是大明的勇士,决不能逃跑。”戚继光看着溃散的队伍,无力地呼喊着。 这一刻,他很心痛,有点壮志即筹却无力回天的感觉,明明胜券在握的以多打少,为何会出现如山倒的溃败?这一刻,他也想不明白,同样是一个脑袋双手双脚的倭寇怎么会这么让大明官军害怕? ............. 乱军中,倭寇见吓退了数千的官军,不由嘶声得意地狂笑着,嘲笑着..... 于是,一场令无数大明百姓眼见后都会心生悲凉的景象发生了,空旷无际的平原上,千余名倭寇挥舞着各种兵器毫无顾忌地追赶着毫无斗志惊惧过度的大明官军,如一群豺狼进入了绵阳群中,是那么壮观--------你见过非洲的斑马群奔跑吗?但是他不如卫所军队溃逃得更加壮观。 混乱中,被逃跑的官军挟涌着冲击到了在后方压阵的龙山百户所队伍面前的孙博文也绝望了,震惊得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嗫喻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可挖空心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提着的战刀的手也不由自主晃动起来............ 他不能后退,他需要再战,哪怕是战死沙场,他也要一往无前。 文官气节而死,武将战死沙场,这是为人臣的本分,也是舍生取义的忠烈。 孙博文神色很苍凉,抑制不住地透着无尽的悲哀,他不明白这一仗到底输在什么地方?大明卫所军队何以不堪一击? 迷迷茫茫,彷徨无措,一头雾水.......... 迷茫之时,突然觉得有人拍自己的肩膀,呆呆回过头,恰好迎上眼神中透着坚毅目光的张明远,失神的目光早没了光彩,苦笑道:“张兄弟,你看.....哎!” 张明远淡淡一笑:“孙哥,就算他们都跑了,还有我们龙山百户所的百余名官兵呢。” 扭头冲罕皮、沙霍一摆手,霍地抽出长刀,大吼道:“变阵,鸳鸯阵伺候。” “杀,杀,杀!” 三声整齐的大吼震彻云霄,更惊动了远处正在肆意追杀官军的倭寇的目光。 孙博文心头一凛,很快就看到了身后整齐划一威武雄壮的百余名龙山百户所官军迅速挪动脚步,来回游走.........瞬间,已变成十数个小阵,刀枪剑戟寒光闪闪,火铳弓箭已在弦上,遥遥指向正迅速接近的倭寇.......... 孙博文仰天长啸,原来我大明军队也不是人人怕死,至少还有壮怀激烈的勇猛壮士。这一刻,他释然了,虽然明知败局已定,但还有悍然不畏死的勇士,他要拼搏,他要与倭寇斗争到底。 张明远却笑了,穿越至今,充耳皆闻大明卫所军队的懦弱,但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所包含的重大意义。 此时,数百名倭寇已迈着悠闲的步伐狞笑着走到了这些他们自认为是一群待宰的羔羊面前,耀武扬威地挥舞着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在十数个小阵前疯狂地叫嚣着,仿佛他们手起刀落时就能完成一项绝世的壮举。 倭寇疯狂地挪动脚步,散落在这一群不畏死的官军周围,不多时已完成了合围之势。 场中算上张明远、孙博文在内,只有百余人。 百余人对阵数百人,以一敌三甚至敌四,大明军队在尝试着创造一项纪录,或许也是一项悲凉的壮举。 “老大,干不干?这些小崽子太尼玛可恨了。” 看着狞笑丑陋的倭寇,罕皮血液中流淌着的非洲原始野性终于爆发了,酷酷地冲张明远肆意笑道。 张明远轻轻爱抚着手中的倭刀,笑得很开心,就喜欢罕皮的粗暴野蛮,不服就干,怕他干哈? 回头环视了一下浪荡的倭寇,张明远也很放肆:“干他娘的,一个不留。” 回身持刀半空一劈,第一个冲向了倭寇......... 噗呲! 几声怪叫,一丝丝殷红的血迹冲向半空。 还在狂笑的倭寇震惊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看清对方是怎么运动的,己方就轰然倒下了几个,还算整齐的队伍出现了稍稍的散乱,每个人心头都是震颤不已。 做完这一切,张明远持刀斜下,淡淡微笑,目光睥睨,微风轻撩下摆,宛如一尊天神。 孙博文惊愕了,他没想到张明远还有如此强悍的魔鬼武力。 本来还有些畏惧心理的官军也惊愕了,老大就是老大,心狠手辣不在话下,刹那间仿佛满血复活,握着兵器的双手更有力了,一双双涣散的眼神充满了坚毅。 倭寇他娘的也会死啊!老子怕啥? 沙霍突然一咬牙,钢牙咯吱咯吱作响,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狂笑道:“尼玛的,不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肩膀吗?草泥马,干死一个老子有垫背的,干死两个老子赚了。” “对呀!怕啥?老子和他们拼了。” “我家人就是被这帮畜生弄死的,老子今天要报仇。” ..............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再懦弱的人也有血性,何况还是大明正规官军。 张明远无须战前鼓动,说不如做,做不如心狠手辣,一番操作彻底激怒了官军,狂怒的士气被狠狠激发了........... .................. ------------ 第六十八章:龙山战役(真下) 张明远、孙博文一马当先站在队伍最前面,身先士卒的领导风范尽显无遗,手持长刀恶狠狠地盯着还在向前颤巍巍走动的倭寇。 士气这个东西就是玄妙,就像前世打群架,一出手先撂倒对方一个人,对方绝对能被震撼住,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正如此时的倭寇,虽然他们够凶残,可是对方阵营里出现了一个比他们更凶残更心狠手辣的,他们也怕啊!就算他们是勾娘养的也不行,毕竟,畜生也会怕比自己块头大的。 倭寇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他们突然意识到这群大明官军的与众不同,具体不同在哪里,他们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遇到了棘手的劲敌,仿佛面前无端多出一座无法攀越无法征服的山。 倭寇久经战阵,自然不敢大意,双手握紧锋利的刀剑,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切,小心地挪动着脚步。 长枪林立,剑指倭寇,十数个小阵早已磨刀霍霍向猪羊,只待百户长的一声令下。 大明观海卫龙山百户所百余名官军以少打多的场面形成了..... 相距只有数米时,张明远长气缓出,尽吐胸中恶气,大喊:“杀!” “杀杀杀!” 明军与倭寇的第一次主动交战........... 轰! 两军缠在了一起......... 唰!唰!唰!唰!........ 数十杆长枪不停的刺出........ 噗呲!.......... 十几名最靠前的倭寇不甘心地倒下,惨叫着满地打滚...... 躲过了长枪的其余倭寇见状不妙,赶紧往后一闪,还没闪过多远.......... 数十支长长的狼筅、耥耙向前一伸,不偏不倚勾住了倭寇的衣服,往下狠狠一用劲,锋利的勾刺深深勾进了皮肉,往后一拽,数十名倭寇被拖进了阵内,来不及翻身,连滚带爬,哇呜拐角满地打滚着,数十名短刀兵恰到好处地瞄准倭寇的心脏狠狠一扎.......... 噗呲!噗呲!噗呲!.......... 几十声凄厉震彻人心的惨叫过后,地上多了几十具尸体........ 刚手刃了几名倭寇的张明远笑得更开心了,月余的现代化训练成果终于爆发出了它的强大威力,照此下去动作,用不了多久,或许地上应该躺满了数百具尸体.......... 失去数十名生力军的倭寇震惊了,也胆颤了,看着眼前整齐划一配合默契的大明官军的收割动作,他们很怀疑自己看到的这一切,印象中的大明军队不是这个样子的,难道他们统统是天神下凡? 更恐惧的还在于一群黑大汉组成的收割团体,身高马大,魁梧有力,甚至还有几个人干脆脱掉上衣,露出黝黑发亮的犍子肌,毒辣的阳光下灼灼生辉,差点亮瞎周围倭寇的眼睛,身材侏儒的倭寇第一次在可怖的身高萌差下露出了自卑而绝望的神情,只稍稍愣神下,就被十几名黑大汉风轻云淡地收割了一大片。到了后来,黑大汉觉得结阵杀敌太繁琐不能尽兴,更何况侏儒的倭贼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个呆傻的猎物,叽里咕噜几句商量后,一个强有力的阵型霎时分散开来,化作十几条黑影,肆无忌惮地冲向还在懵逼中的倭寇........... 无组织无纪律的蛮横也不完全是坏事,当敌我双方实力严重失衡时,它恰巧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于是,奇妙的一刻发生了,十几条黑影在数百名倭贼中横冲直撞,如饿虎扑食之势,来回游走,高高举起的战刀不停上下起落,每一次的起落都能收割一名到几名倭寇,地上的尸首越来越多,胆战心惊的倭寇不停后退........ 于是乎,黑人组率先冲破倭寇的包围圈,倭寇军心动摇,四散开来,不停朝大后方奔逃,黑人组追逐得更卖力了,狼入羊群般追得倭寇四处逃窜,场景煞是好看.......... 倭寇的困惑不是他们免于被收割的权利,军心在动摇,倭寇在后退..........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黑人组的蛮横无理彻底激发了大明官军的血性,杀倭也能这么轻松?身处屠杀游戏中的官军们,突然发现这些倭寇好像也怕死,自信心顿时增长了不少.............去他娘的,老子岂能放过这一绝好的杀敌机会,多年的窝囊气一朝抒发,手中的兵器运用得更娴熟了,他们发现这简直就是一场屠杀的游戏。 倭寇被打蒙了,开始有秩序地后退.......... 于是,大明官军兴致勃发了,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满场追逐着倭寇,到了后来,突然意识到‘鸳鸯阵’太过于繁琐,干脆脱离阵势向前追赶........... 唰!唰!唰!唰!........ 噗呲!噗呲!噗呲!.......... 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在溃逃的大明官军的队伍中,疯狂地在平原上上演........... 但局部的胜利还不足以影响大局,力挽狂澜还需要火候。 .................. 战场一侧,戚继光是悲哀的,虎目含泪紧紧凝视着战场动态,他需要找到一个力挽狂澜的机会............ 当然,戚继光的处境也有些不妙,前锋一触即溃流泻千里,中军数千官军个个面含怯意,似乎也动摇了。戚继光很是惊愕,看来败局已定,手下副将死死拽住他的衣服,要把他拉走逃命,戚继光十分愤怒,挣脱副将的拉扯,狠狠踹了他一脚。 突然,数百名倭寇向平原左侧百余名纹丝不动的大明队伍慢慢围拢过去,接着声声震天的杀声传出后,倭寇的队形出现了散乱,然后十几条黑大的身影脱颖而出疯狂地追杀着倭寇,再然后百余名官军疯狂地叫嚣着冲向了倭寇,一时间哇哇怪叫的惨烈声不断传出,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到下侏儒的尸体.......... 戚继光错愕了,张大嘴巴好半天合不拢,他根本就想不到在大明军队全员溃败的同时,竟然还有一支英勇的队伍异军突起,似乎有力挽狂澜之势.......... 审视着眼前宛如万马奔腾的滑稽场面,戚继光信心大增,若要扭转败局,必须要有力挽狂澜之势。 稍加思索,计谋涌上心头,狠狠一跺脚,取出背负的强弓,从容命令副将迅速寻找一处制高点,他决定要挽救危局-----仅凭他一人的力量。 迅速赶到一处制高点,查探了几名倭寇头目所在后,戚继光拈弓搭箭,拉满弓弦,瞄准带头冲锋的倭寇头领,射出了致命的一箭,那名倭寇头目应声而倒。 十年前的苦练终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戚继光的箭法实在不是吹的,射倒一人,这并不是结束,他把手伸进了箭筒里,抽出了第二支箭。随着一道凌厉的风声,第二个头目倒地而亡,就在倭寇们被这位狙击手搞得人心惶惶之时,又一道风声伴随着惨叫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第三个人被射死了。 这种狙击战法彻底打垮了倭寇的心理防线,他们放弃了进攻,停下了追赶的脚步,面面相觑,相对无语,实在无法搞懂这种震撼人心的动作-------最关键是没了头领指挥。 此时,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前面溃败的官军也确实耳聪目明,看见倭寇懵逼不追了,顿时鼓起勇气振作精神,在奔跑之中,完成了难度很大的一百八十度大回转动作,开始追击倭寇。 戚继光这才松了口气,他马上找来部下,命令他们全力追击。 可是让他更加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官军们追出一段之后,却开始陆续自动返回,戚继光纳闷到了极点,便顺手拦住一个士兵,问他为什么不追了。这位军爷毫不见外,落落大方地告诉他:这都是老传统,把他们赶远一点就行了,反正他们还要来的,犯不着去拼命。 戚继光呆住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原来如此.............. 龙山之战就这么毫无悬念地结束了,虽说很不体面,很丢脸,但 戚继光并非毫无收获,此战中,他认识到了重要的一点:所谓兵熊熊一窝,单靠手下这帮兵油子打胜仗,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戚继光终于遇见了传说中的“熊”兵集团,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而是一个“光荣”的集体。 ................. 不过,此战龙山百户所官兵无一损伤,百余名官军斩获倭寇数百名,也算是稍稍赢回了些面子。 ------------ 第六十九章:名将论兵 龙山战役就这样以一种极其不光彩的‘胜利’方式结束了----过程不重要,结局最关键。放眼观海卫乃至东南备倭都司,上至巡抚总督,下到寻常军士,无不沉浸在巨大的‘胜利’喜悦当中,用各种自己所能想到的近乎疯狂的方式发泄着内心的愤懑,好大喜功的赵文华大人更是连夜上表‘龙山大捷’奏章,毫不羞耻地将本次战役归列为‘大胜’、‘完胜’。 当然也有始终保持着清醒状态的有识之士,冷静严肃地看待这场本该大获全胜的战役,戚名将便是这样的‘放眼看世界第一人’,他不赞同给朝廷上捷报,他认为这完全是一场耻辱。数万明军对阵千余倭寇,兵器精良、以逸待劳、以众击寡,只要官军同心协力一往无前,抱定奋勇杀敌视死如归的执念,完全清剿这些猪狗不如的倭寇肯定不在话下,可是最后却莫名其妙地失败了,而失败的原因竟是因为官军的胆小懦弱,若不是龙山百户所的绝地反击兼之一代名将‘三箭定江山’式的力挽狂澜,或许数万明军反要被千余倭寇合围歼灭,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这必将会成为大明抗倭事业上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或者称之为一朵震铄古今的奇葩。 官军腐败,罪在何处?罪在朝堂,还是罪在官军? 罪在朝堂,戚名将或许无能为力;但若真是罪在大明官军的胆小懦弱,戚名将凭着一腔报国安民的忠心,自认可以扭转乾坤,拨重重迷雾以还乾坤朗朗,授煌煌大明以为灿烂日月。 ................. 戚名将再次走进龙山百户所时,是在一个落晖点点的黄昏。 老树影影绰绰,昏鸦倦倦归巢。 渐行渐远的太阳在完成了当天的送温暖工作后,终于蜕变为夕阳,夕阳渐下,落日前的余辉也不再热烈,慵懒而随意地播撒在这方刚经历过大战的土地上,显得那么精疲力尽,毫无生气。 夕阳下,一条魁梧伟岸的身影被余辉拖拽得细细长长,在稍显稀疏的林间小道上迤逦而行,影子的主人走走停停,时而遥望远处,时而蹙眉沉思,步履略显散乱,身影犹带疲倦,踉踉跄跄,毫无生气。 不用细看,龙山百户所的主官张明远就知道一定是戚名将来了,看着眼神迷离成疲惫状的老大哥,仿佛心有灵犀般,张明远默默无语,轻轻挥挥手,让罕皮尽快准备一桌上好的菜肴,酒要多备,今夜一醉方休,喝他个昏天暗地,喝他个尽谴愁闷。 .............. 面对满桌菜肴,戚名将毫无食欲,只是一杯接一杯不停地自斟自饮。 张明远也不言语,一副小媳妇初见公婆般的文静,乖巧地端坐一旁,默默注视着老大哥....... 龙山战役后,短短几日时间,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往魁梧英岸的身躯消瘦了许多,一双本该时刻散发英雄豪情光芒的虎目也浑浊了不少,自斟自饮间双手颤抖不停,即将入口的酒液点点洒洒,掉落在桌面上溅起丝丝雾花,好像不甘心被废弃似的,又落入他的衣襟,倏忽间不见踪影。 张明远知道老大哥的心事,看着疲惫憔悴的一代名将,有心想规劝一二,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心如刀割毫无办法,举目彷徨无计可施........ 借酒消愁愁更愁,何况还有天大的心事憋在心里,这样下去迟早会消磨一个人的心性,不能再让老大哥这样下去了,必须让他一吐为快。 “戚大哥,有什么烦愁就说出来吧!总憋在心里也不是个办法,小弟不才,也愿意为大哥分担一二。”张明远长气悠悠,情真意切。 戚名将停住酒杯,抬头望了他一眼,迷离的眼神中尽是疑问,忽然悲从中来,戚然道:“贤弟啊!你说老哥我是不是很无能?踌躇满志好多年,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梦,说什么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可笑可笑.........” 再举杯痛饮,语调越来越自责,心情止不住地激愤万分。 “想当初,老哥我初任登州指挥佥事,自以为熟读兵书,谋虑周全,心中所愿只想着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上报皇恩浩荡,下抚黎民百姓,仿效汉初名将霍去病征战沙漠,封狼居胥........可统军多年成就一般,反复思量后才发现,老哥我本就是志大才疏,无德无能,万千精兵在我手中如明珠蒙尘,毫无光彩可言,真真是上愧朝廷,有负皇恩啊............” 醉酒自然愁,酒后吐责言,戚名将一杯接一杯毫无节制,话中的自责态势愈来愈严重了。 愁苦醉酒中的戚名将还是可爱的哦.......... 言多必有失,张明远也不愿看到他消沉下去,急忙接上话语:“戚大哥,此战也非全是你的责任,何必都揽在自己身上?再说人生不得意之事十之八九,烟消云散之后,何愁东山再起重整辉煌?........” 戚名将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褶皱的眉头拧成一个大大的问号,嘴角一撇,露出不屑的笑容:“重整辉煌?就靠那些滑溜的大爷兵?” 张明远心中一动,都说不吐不快,心事憋在心里不说出来永远不会快乐,酝酿一下情绪,摆出一副不胜凉风的娇柔,托着下巴,眼睛眨啊眨,眼泪都挤出了几滴,言辞上多了几分弱弱的嗲声嗲气质疑:“大爷兵也是兵啦,好不好啦..........” 噗........ 戚名将随即觉得失态,使劲忍住‘呲’的发音,终于没完整地笑出来,不过一张俊脸由白变红,由红变黑,再接着铁青的色彩涌上...........慢慢地,红黑青绿变幻莫测,煞是好看。 正了正神色,正襟危坐,狠狠瞪了张明远一眼。 好可惜,没成功逗乐一代名将,张明远心中小小遗憾了一把,摆这个POSS很辛苦的,简直就是自毁形象的杰作,都没有人赏识,我容易吗我? 强忍着冲天的笑意,戚名将憋得很辛苦,大声干咳几声,大义凛然且带着悲戚的神色再次涌上俊脸。 “哼!靠这帮大爷兵,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顿了顿,悲从心来,说话声明显带着强烈的无奈。 “其实大明卫所军制,初期还是很精干的,分派土地,实行军屯,自给自足,解决了不少粮饷问题,可时间一久,就不是那回事了。凡军户世代世袭军人,兵农合一,本来是件好事,时过境迁后,军队渐渐脱离中央统一训练编制,各自训练,战斗力也变得参差不齐,以至于军队里常常出现“将不识兵,兵不知将”的局面,这一点和宋朝军队很类似!” 举杯饮酒,声音更加豪迈,踌躇壮志心理更甚。 “军队若想具有强悍的战斗力,必须大胆脱离卫所军制,建立属于朝廷的独立化军队,士兵直接受命于主将,才能兵将一心,若再用上贤弟你独创的军事训练方法,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例如,广西狼兵,为何能战无不胜,还不是极大适应了外部局势变化?不能积极进取,适应局势的军队迟早要被淘汰。” 张明远越听越舒畅,心中激动万分,一代名将终于确立了‘编练新军’的念头,可喜可贺,大明抗倭事业终将迎来崭新的开端,从此以后,‘戚家军’转战东南,百战百胜,无敌于天下,史册中将永远铭记这一彪炳千秋的历史功绩。 不胜凉风之姿还未放下,挑挑眉,眼冒小星星,火辣而热烈:“哇塞!戚大哥好威风哦!” 正正神色,又肃然道:“指望大爷兵打胜仗,除非母猪会上树。” 噗呲! 一直紧绷俊脸正义满满的戚名将终于禁不住喷出一口酒,毫无顾忌地笑出声来,指着他哈哈大笑,笑声中明显呛了口酒,边笑边重重咳嗽,俊俏的脸庞也因咳嗽而极度扭曲,显得可爱极了。 指了指张明远,戚名将笑道:“母猪会上树,亏你小子能想得出来?” 好耶!成功逗乐,满分。不过这个POSS装得太久了,胳膊有点酸,下巴也有点痛,眼睛更酸,嗯嗯,看来小星星也释放出不少。 砸吧砸吧嘴,戚名将意味声长,又说道:“不过这个比喻很恰当,很贴近这帮大爷兵。” 一句话就把一代名将逗乐了,这放在前世只是一个常用的词语好不好,古代人笑点真低,要是能开一个专卖笑话的店铺,会不会赚大发了? 张明远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尖:“戚大哥见笑了,小弟口无遮拦,这张嘴太贫了。” “嗯!不能这么说。”戚名将非常豪爽地挥挥大手,乐呵呵道:“大哥我苦闷好几天,被你寥寥数语逗得愁消烦去,这张嘴功劳不小哈!” 老大哥舍去烦恼,张明远自然也乐呵,殷勤为他斟上一杯酒,情真意切道:“不知大哥今后有何打算?” 戚名将遥望东南,眼含坚毅神色,睥睨天下的虎威气势浓浓地向外散发,大手一挥,狠狠砸在桌上,决然而然。 “义乌招兵,编练新军。” 张明远笑了,追随偶像,从来都是他的梦想,心中的偶像将要独霸天下,可喜可贺,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以表心中激昂。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哈哈........... 激荡人心的大笑声飞入山谷,惊飞一群窝巢而憩的鸟儿。 .................. ------------ 第七十章:志向迷茫 戚名将笑了,张明远自豪;戚名将越成功,张明远越自足。 好了,通过月余的努力,终于成功暗示并解决了戚名将成长升级过程中的种种疑难杂症问题,可能稍稍影响了历史发展进程,提前了抗倭大业中著名历史事件的发生,但总得来说还是符合整个历史发展脉络的,没有歪曲事实,没有胡编乱造,更没有把历史弄得一塌糊涂。龙山战役惨胜、戚继光发明抗倭阵法、义乌编练新军........等等无一不是顺理成章,衔接的那么天衣无缝,张明远都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说实话,张明远胆小,没有狰狞獠牙,也没有野心勃勃,穿越小说中那种肆意改变历史发展,强取豪夺别人成果的现象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他觉得那是对历史发展的不负责任,更有违穿越人士的生存法则,该受到强烈的谴责。 强烈的责任心促使他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一定要做一个遵章守纪的乖宝宝,静静地探视这个世界,不敢有任何不良的举动,只有在发生彻底违背自己善良的初心后才会从密闭的套子中稍稍探出触角,小心翼翼打量事态的轻重缓急后,然后才会秉承初心权衡良久做出改变历史的决定,但那也是轻轻的修改,不敢有丝毫的哪怕纤微的违背事实的举动,这也可以归类为‘小富即安’的思想意识,小心翼翼做人,踏踏实实生活。 来到这个世界久了,经历的历史事件多了,身上的棱角也渐渐磨圆了,没有王图霸业梦想,更没有改朝换代的野心,只想平平稳稳安享余年,将来在军队里混不下去了,就退休回家,挣点小钱,盖个房子,娶个媳妇,过好下半生。 正如华夏古典神话传说中那样,老天遵循天命,不停地给各朝各代下凡各类神仙,或帮助治理万民辅机国运,或祸乱家国天下败坏朝政,这类神仙也可以称之为穿越人士,只不过都是一些被抹除了记忆的凡夫俗子,通过后期的不懈努力再茁壮成长。哪像自己穿越后就带着未仆先知且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的知识,相互对比之下,穿越人士确实比投胎转世的神仙更具有强大的破坏力,更具有改变历史的能力。 那个深居简出宫宇,青灯道尊相伴的道君皇帝,身怀家国天下道貌岸然的朝廷官员们,着实可以为老天赐给的这名穿越人士的无欲无求而拍手相贺,感谢他老人家的大公无私,还有通情达理。 百年后,当这名穿越人士身入黄土后,就凭着他这份不给道君皇帝修仙添堵的初心,大明王朝如果还有良心的话,着实应迅速将张明远的骸骨找出来,然后三叩九拜态度虔诚地将其配享太庙,终生享受冷猪肉的供奉。 戚继光也升级了,一代名将就此光灿灿闪耀于世,抗倭大业也有了主心骨,张明远能想象得到,此后将是他老人家攻城略地一往无前,打得小鬼子们屁滚尿流的波澜壮阔的画面徐徐展开,平平淡淡毫无新奇,没有花样百出,只是遵循实际的时间线路。 感受着戚名将的意气风发,张明远猛地觉得生活变得毫无意义,充满了悲鸣的感觉,毫无悬念地陷入了沉思,今后自己要何去何从呢?是继续留在军队完成设定好的游戏程序?然后建功立业做个将军,运气好的话还能觅个王侯,最后病榻床前享受天伦之乐;还是就此归隐山林,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突然很心烦,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出现了烦恼,张明远很无奈,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嫉妒戚名将的意气风发?还是........... 穿越的事实已成定局,那穿越的意义又是什么呢?难道就按照既定的游戏程序无惊无险地走下去?嗯嗯,不,好像缺点什么?穿越的人生不该这样,那样只会碌碌无为,庸庸淡淡,好像应该更丰富多彩些吧? 可是怎样才能丰富多彩呢?哎呀!脑仁疼,想多了也费脑子啊!管他呢,先把眼前做好,以后找到什么出路再说。 尤其是戚名将神神秘秘告诉自己可能要再升职,哎!事已至此,不管怎么说,也不能驳了道君皇帝的面子不是,惹了他老人家不高兴,哪天羽化飞升后,给自己施个天劫咒,哭都来不及,还是先把这个官做好再说吧! “恭喜贤弟即将升职,说实话,老哥我真的很羡慕你啊!小小年纪,奇思妙想百出,杀敌报国毫不含糊,月余之间就要完成一次升职。对了,军报送达备倭都司后,胡宗宪胡大人还狠狠地称赞了你,说你是一个千古奇才,要上报朝廷,给你奖赏呢!哈哈。”戚名将端坐严肃,笑眯眯的眼神中透出深深的喜悦,他真得太喜欢这个小老弟了。 戚名将的一番称颂,使张明远又重新燃起了对心中迷茫彷徨的思索,垂着脑袋,眼神迷离,厌食表情一览无遗:“戚大哥,你说男子汉大丈夫就一定要建功立业吗?谁规定的必须要建功立业?” 说完,右手托腮,有气无力,耷拉着脑袋摆出一副‘我思想,故我是蝴蝶’的现代象征派流氓诗人范。 “啊..........”戚名将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眉毛拧成了朵花,烦恼才下心头又上眉头:“大丈夫建功立业自古有之,没......”说不下去了,头大如斗好痛。 “你看啊!戚大哥,作为穿......那个人士,明知道从今天起,抗倭大业在您手中必将大发异彩,剿除倭寇指日可待,您说,我还掺和个啥?”张明远是个讲道理的人,也知道自己云里雾里的一番话肯定会加重戚名将的迷茫感。 戚名将越听越懵,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铺捉到哪怕一丝道理,半天毫无所获,无可奈何道:“掺和?啥意思?” 张明远淡定地摇摇头,手托下巴又摆出一副沉思者姿势,看向戚名将的眼睛更加迷茫了:“戚大哥,若是你有未仆先知的能力,你会怎么样?” 戚名将明显脑子有点晕:“...........” “非是小弟无礼,人若有了未仆先知能力,事事能看在前,能想在前,也能规避很多的人生的坎坷,可是,如果少了很多征服坎坷的乐趣,人生还精彩吗?”张明远侃侃而谈,厌世情绪浓浓哒。 戚名将脸上很精彩,眼睛眨不带眨地紧紧盯着他,嘴唇蠕动得很快,恨铁不成钢的火苗跃跃欲试:“..........” 张明远无视戚名将蹿出来的火苗,一吐为快:“当今天下,有了戚将军,抗倭大业必将如火如荼风生水起,吾皇.........” 说到这,觉得还不够表达自己激情似火的初衷,站直身体看顾四周,胡乱找了个方向,就当是嘉靖皇帝居所,一揖到底,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拳拳忠心.......... 戚名将脸都黑了,脸色很难看,嗫喻道:“贤弟......别闹,京城在哪里.......” “抱歉抱歉,丢人了哈!小弟一向方向感不太强……”张明远急忙转了个方向,一揖到底。 戚名将终于忍不住,脸色透着不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重--点。” 张明远目光很暗淡,语气透着失落:“戚大哥,我只是觉得人生毫无生气,庸庸淡淡的没有人色彩。” 戚名将脸颊狠狠抽了抽,仿佛很疼的样子震颤不已......... “这间屋子没人吧?” “就你我二人啊!怎么....了,戚大哥?”张明远有不祥预感。 “给你一个有面子的被抽。” 啪! 很解气的巴掌与后脑勺狠狠接触碰撞后发出的过瘾声音....... 早就预料到了会被抽,只是没想到对方抽得如此舒爽。 “戚大哥,你.........” 戚名将很过瘾,夫人魔掌下苟延残喘所积压的屈辱仿佛要在此刻爆发。 “我什么我?抽得就是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张明远不置可否老大哥的话,哀嚎痛呼来回游走,蹦蹦跳跳躲避着随时会落下的无影掌,在巴掌大的小亭内与戚名将周旋,透着绝望的不甘心响彻四周。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啪啪............ 不绝于耳。 .............. ------------ 第七十一章:罕皮跑官 尽管这个不成器的家伙露出了不要脸的举动且被抽得很厉害,但作为观海卫最英明无私的头号首长----戚名将,还是决定抱着公正无私一视同仁的态度,以及宰相肚子能撑船的超然大度,在深刻回顾了这个家伙任龙山百户时的点点滴滴后,高度肯定了其月余来的工作成绩的同时,义无反顾地.......恨恨离开了。 抽得够过瘾,手也很痒痒,但戚名将更希望这个不成器的家伙能尽快消除思想波动。 戚名将走后,关于张明远即将再升职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百户所,每天百户所办公室都是人满为患,寒暄客套有之、庆贺道喜有之、表示忠心者更有之。所有人都很兴奋,军士们兴奋是因为难得一见地遇到了好领导,龙山战役诛杀数倍倭寇兵力,自身无一伤亡,放眼整个大明朝抗倭运动,都没有过如此的辉煌的战绩,军士们自然高兴能跟着这样一位猛人从此生命无虞。 罕皮更兴奋,因为他看到了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百户升职,龙山百户位置就要空缺,自己这个总旗也干了一个多月.........平心而论,罕皮自认政治觉悟较高,抗倭思想坚定,平时工作积极,战时奋勇杀敌,尊敬领导,关心下属,忠诚老实,无怨无悔.......若大明王朝有评选新一代杰出‘四有新人’的组织机构,罕皮绝对毛遂自荐.........抱着这样一个谁与争锋的念头,况且还有龙山战役这样的工作成绩,罕皮觉得也该挪挪位置了,走上更高一级的领导岗位,继续为大明抗倭事业抛头颅洒热血创造新的辉煌。 ‘纵观龙山风云,还是罕皮最好。’ 对这位非洲人民上蹿下跳自信心爆棚的举动,张明远看在眼里,反胃在心里,虽然心中早就有定论,只是没有料到浑浑噩噩脑子经常短路的他也精于官场之道,竟跑来走后门跑官了。 想想也能理解,罕皮因为肤色籍贯问题,一直很自卑,再加上拯非洲万民于水火之中的雄心壮志,他想做官,而且是要做很大官,按照他的说法,只有自己成功上位,才能学到更多的东西,尤其能培养出更大的官场气场,弥补现在气质上诸多的不足,展望未来,一旦踏足非洲,领导万民闹革命时,若没有强有力的领导气质,谁会服你?所以说呢,气质这个东西很重要。 “老大,渴了吧?卑职给您泡茶。” 罕皮面带迷人的微笑,殷勤而略显笨拙地沏了一盏茶,小心翼翼端到老大面前,氤瀂袅袅之后,一张面容皴黑的脸庞透着淡定的谄媚韵味。 小伙心性转换很快嘛!变化也不小,够上道,就喜欢罕皮这个恬静的姿态,不过适当的敲打也是必须的,毕竟气质这个东西不好培养啊! 张明远‘黛玉娇乏不胜慵懒’般地轻咳一下,正了正身姿正襟危坐,俊眉微扬,露出制式的官笑,浓浓的官威顷刻激情四射,威严道:“罕总旗不忙乎?前来所为何事啊?本官今日偶染小恙,甚是乏累,罕总旗若无甚要事,且可先行退下,待本官身体好些,再另行召见也不迟..........” 罕皮脸上表情莫测,嗫喻着嘴唇蠢蠢欲动:“...........” 老大装逼,无人能敌,罕皮心中暗暗无语。 这番话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罕皮的文言文水平有限,这一番话听得云里雾里,根本搞不明白啥意思,不过看老大云淡风轻一脸轻松,应该不是发火前兆。 气质,官气,罕皮越听越佩服,懵懂茫然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老大,心中暗自揣摩老大的语言魅力,一脸憧憬........... 目的没达到,罕皮不甘心,很威猛地抱了抱拳,声音却和风细雨:“老大,卑职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让老大品品茶。” 张明远笑容可掬,握云拿雾般取过茶盏,右手轻轻捏着杯盖,‘呱唧呱唧’撇了撇茶叶,又风轻云净地吹了吹,而后淡淡品咋一口,放下茶盏,轻轻舒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双目透着岁月无限静好的神情。 “本官饮得此茶,茶香包罗万象,既有黄山毛峰之绵软,又有西湖龙井之醇香,更不乏红茶之浓厚,不愧为世外好茶,荒郊茗香哈!好茶,好茶,罕总旗烹茶技艺愈发精进了不少,一个小小的总旗确实无法凸显你高雅无敌的气质啊!” 最后一句话听明白了,尤其是‘气质’两字,罕皮心头早乐开了花,魁梧的身躯随着张明远的文绉绉渐渐卑躬屈膝,差点弯成个大虾米,嘴唇不断蠕动,决定一字不落记下来.......... 良久,罕皮恢复常态,一脸的憧憬敬仰,直勾勾盯着张明远,火辣基情四射.......... 张明远被盯得心中发毛,干咳两下扭过脸,发誓不再看他。 罕皮愈发的激动不已,向前踏上一步,目光灼灼地望着张明远,大有荆轲刺秦王的豪迈。 “老.....大,继续往下说........” 张明远肃然:“总旗确实委屈你了,我打算..........” “所以........”罕皮心跳加速。 张明远挑挑眉,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惆怅道:“我是这么想的,军队要改革,人才第一位,把你送到县城私塾学堂先学习一阵子,读读经史子集,掌握掌握科学文化知识,人才也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嘛.........” 说到这,仿佛很嫌弃自己的决定似的,痛心疾首般轻轻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无比悲戚道:“......哎!学习时间或许一年....不对,两年吧,人才嘛!学习时间越长约好..........” 碎碎叨叨.......... 罕皮惊得眼珠掉一地:“...........” 张明远无顾左右,继续侃侃而谈,忽然眼含热烈地望着罕皮,目光中充满希冀:“罕皮,点评一下本官的决定。” 罕皮毫无征兆重启了短路状态,刚才的激奋之情一扫而光,盯着房梁喃喃自语,履职尽责意识很强:“哎呀!打了胜仗,这几日兄弟们有点飘了,训练也不刻苦了,这帮混蛋,不给点颜色看看就不行,看我不收拾他们..........” 张明远眨眨眼:“去吧!等会再商量你的上学大计。” “啊!”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逃也似的刚奔到门口的罕皮,毫无征兆地摔了一跤......... 哼!懂什么是华夏传统吗?还学会走后门跑官要官了,老子的调令都还没下来呢,你倒着急了,还拿百户当领导吗? 对张明远来说,荒郊无趣,总要找点乐子,练兵备战之外‘逗罕皮’成了他枯燥生活中一项不可或缺的乐趣,逗乐也罢,吓唬也罢,海扁也罢,总之有着异国风情的罕皮渐渐走进了他的内心,认同为至交好友,成为穿越人生的第一个朋友。 不能亏待朋友,是张明远的信条,早在升职消息传出后,他就一直努力向上推荐罕皮接替自己,朋友嘛!有官同当,有福同享。 .................... 戚名将的为人很让人称道,果然没让张明远失望。 在龙山百户所众兄弟尤其是罕皮的满怀期待中,备倭都司上达朝廷的关于嘉奖‘龙山大捷’的奏折很快批准下来,终于不负众望下到了观海卫。 据说嘉靖帝看了‘龙山大捷’的奏折后龙颜大悦,非常痛快地同意了备倭都司的嘉奖建议,并亲自下令,升张明远为观海卫龙山千户所副千户,并老怀甚安地感叹了异国人民的无私抗倭精神后,任命罕皮担任龙山百户一职,这也是大明王朝首次任命异国人士为官职。 兄弟双双骤然升官,张明远与罕皮都是一愣,接着罕皮毫无征兆地面南深深叩头,欣喜若狂的脸上荡漾着无尽的春色.......... 于是,负责传递圣旨的梁副千户脸黑了,疾风暴雨后,罕皮恬着脸带着抱歉的神色虔诚地改变了叩头方向,叨叨不停地说着‘真主万岁’............. 梁副千户铁青着脸再次头晕目眩............... ------------ 第七十二章:升官之庆 来宣布任职命令的是老熟人---梁副千户,随同他一起来的还有观海卫指挥使司犒赏的猪羊、美酒,以及------百十斤大西瓜。 百户所沸腾了,哄哄闹闹,宣泄漫天,好长时间静不下来。对军士来说,他们没有太高的目标,甘愿或被迫世袭军户身份追求的就是有饭吃有衣穿,升不升职那是天家的事,吃进嘴里的犒赏才是正理,百十余人新高彩烈地围着犒赏物质,品头论足,盘算着将自己的那份带回家中,毕竟家中年迈的双亲及嗷嗷待哺的幼儿已经有几个月都不知肉味了。 罕皮很兴奋,再升百户的喜讯仿佛一块巨大的馅饼从天而降,也忘记了请示领导,大笔一挥,所有犒赏物质全部分发军士,众位军士呆住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极度兴奋之下,感恩戴德吹捧百户仁义的真心话由衷而出,誓死忠诚的言语络绎不绝,稀里糊涂间坐稳了龙山百户的位置,乐得罕皮轻飘飘如白日飞升位列十二金仙,从此自己的人生即将揭开灿烂的一幕,皴黑的脸庞从始至终都挂着醉美的笑容,浓浓的官气由内而发,走路气势也派头十足起来,举手投足间尽显睥睨天下的气度,气质这种东西第一次在罕百户的身上得到了完美诠释。 罕百户也很忙,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要彻底领导起这个大名鼎鼎的百户所,安排好各项未尽事宜,官腔十足地安排上一刻还是平级关系的沙霍做好犒赏物质分配问题后,罕百户屁颠屁颠地跑向厨房,没错,二话不说,升官庆贺是必须的。 罕百户的庆贺方式很直接,在几个殷勤手下的簇拥下,闯进厨房后,腆着肚子官声官语地下达安排酒席准备的命令,‘最好有鱼有肉,美酒少不得........’,吩咐完之后,张口结舌半天,使劲敲打脑袋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没准备,一怒之下转手交给了下属,由他们去安排好了,此等微末小事,岂能劳烦罕百户大驾? 最高首长的命令很是很管用的,不一时酒席备好,张明远与罕皮热情满满地邀请梁副千户入座。 酒席未开,朝着梁副千户,已深谙官场之道的罕百户领着几个所里的骨干的马屁声便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乐得梁副千户呵呵直笑,不停抚着稀疏的青须,也不谦虚,甭管别人的马屁有多不靠谱他都照单全收,浓黑的眉毛也拧成了一对快乐的小花,笑眯眯的小眼睛越过奉承的话语不停地扫视着张副千户。 张明远眼尖,立马猜透了梁副千户笑眯眯的眼神中暗含的幽怨之情,张明远心中有愧,决定补偿一下他,抬手吩咐一名手下,耳语一番,让他去把自己珍藏数月的几坛婺州金华东阳酒抱过来。 酒来的很快,手下的办事能力很值得赞赏。 听说是东阳酒,梁副千户不淡定了,一直憋屈在荒郊野外,哪有机会喝到如此名酒呢?酒来之后,抓过一坛,不由分说拍开了封泥,一股浓烈的清香顷刻间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只是闻着就知道一定是好酒。 一众大小食客顿时不淡定了,纷纷站直身体观看,迫不及待的眼神仿佛要撕碎整个酒坛,清冽的口涎飘忽忽挂在每个人嘴角,煞是好看。 好酒自然要分享,好领导自然要体恤下属,梁副千户难得豪气丛生,站起身来逐一给下属们斟酒,每斟一位都要热情地拍着对方的肩膀寒暄半天,说些忠心朝廷忠心陛下好好干的勉励话,一众下属被煽情的气氛搞得英姿勃发慷概激昂,端着酒碗的手也因激动而不断颤抖........ 煽情很成功,将士很激动,梁副千户很满意,微微翘起的嘴角透着邪魅的味道,动情地端起酒碗,很豪爽地大吼一声:“来,诸位兄弟,我们共饮此杯,以谢吾皇关爱。”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身后一道靓丽的酒线激射而出,打湿了背后的空地。 张明远冷眼看着眼前一幕,终于感悟到梁副千户这激情豪迈的壮举背后所包含的邪恶深意了,原来是想单挑龙山百户所,放到一片啊! 想想也能理解,梁副千户多正直无私的一个官啊!从不吃拿卡要,克扣官军军饷,而今天为何会心安理得地欣赏马屁,甘愿自甘堕落呢?从他怡然自得的老脸上可以看出些端倪来,他这是在找场子------毕竟在龙山百户所吃的尴尬闷头亏最多,估计今晚他要连本带利统统收回去。 “喝!” 异口同声的豪爽中,深沐皇恩多时的众人豪气干云英姿勃发一饮而尽........ 于是众人很精彩............ “辣,好辣!很霸道,肚里着了火似的!哈哈,舒坦!”一众人哈哈大笑,脸色迅速泛红。 不一会,懵懂无知的粗鄙大汉们无一不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眼球极速充血通红,那表情如火烧屁股似的一副坐立不安又欲罢不能的神情,突然‘噗通噗通......’声四起,椅子上、桌子上、地上....倒了一片,久久没有动弹一下。 位列大明七大名酒之首的东阳酒果然霸道,据明史记载,明朝中后期已经掌握了蒸馏制酒法,酿出的白酒度数甚至超过了现代的白酒,像东阳酒若是算度数的话,估计已有五十多度靠上了,这么一大口灌下去,跟吞下一块烧红的铁块没啥区别,何况还是标准的半斤装酒碗啊! 良久,梁副千户缓缓长出了一口气。 “奶奶的,果然是好酒,没白活,哈哈哈......” 张明远嗫喻着嘴唇,不敢也不好意思点破................ 对,张明远信中有愧,连续尴尬了梁副千户两次,他发现与梁副千户相处时最好不要有任何举动,哪怕说句话也不行,谁知道又会置他于何种尴尬境地,张明远只想通过默默无语两行泪来换取今晚酒宴的和平顺利。 于是,众人也很精彩........ 一屋子的人都疯了,上蹿下跳,勾肩搭背,诉说着心中的不平,尤其罕皮越来越活蹦乱跳,呵呵傻笑着摇摇欲坠,大声呼喊着‘取我丈八长矛’,还叫骂着老大----张明远,说这几个月来随着老大东奔西天天挨揍,今日要与老大大战三百回合,誓必要揍得老大满地找牙云云............ 光叫骂还不解心头之恨,大吼一声冲向沙霍,高山流水遇知音般与沙霍互相搂抱在一起抱头痛哭,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数落老大的种种不是,一个比一个不服气,说到动情处,脱衣解裤显摆伤口的大小多少,争辩不过对方就拳脚相向.......... 张明远如坐烤炉,尴尬得坐立不安,俊脸上红白黑青颜色反复出现,精彩万分。 终于体会到了梁副千户的不容易了,这些日子确实难为他了,嗯嗯,今后要好好补偿一下。 .................. ------------ 第七十三章:怂恿比刀 此情此景,梁副千户很淡定,觉得有必要再火上浇一把油。看向张明远的笑眯眯的小眼睛也露出了戏虐的味道,毕竟云淡风轻的日子不常有,但表情一定要拿捏到分毫不差,沧海横流方显整蛊本色。 “啧啧,都说‘酒后吐真言,能识众人心’。看来所言不虚哦!哎!老哥我很为张副千户的官声担忧哦!”梁副千户语气戏虐,不过又包涵了诸多的真挚情感:“当然啦!也能理解是不是?哪个将领能做到完人?为将者赏罚分明本没有错的,张副千户治军严格,驭下有方,老哥我是实在佩服。哎!老了,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哥也为张副千户贺哦!” 感情很真挚,但止不住脸上火辣辣的痛,宛如被涂抹了世界上最狠辣的‘卡罗莱纳死神’辣椒一般,张明远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英俊无暇的脸庞已红得像个猴屁股,假如大明朝有交通规则的话,以自己这张大红脸往高处一挂,绝对能瞬间叫停无数过往的马车.......朝梁副千户讪讪一笑,难看得哭笑不得。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刺?张明远动情地想起了这句千古名言,很无奈,也很难堪。被人刺激,不舒服,但作为领导竟然被下属无情地诅咒打击,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何况不是一个下属,是一桌的下属。感受着嘈杂不一且异口同声的幽怨,张明远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的人品了,自己就那么不受待见? 一桌人喝得畅汗淋漓时,梁副千户那张写满了无耻的嘴脸很及时地凑了过来。 “张副千户,你俊朗无邪的眼神中透出了丝丝怒意,啥意思?” 张明远回过神,恨铁不成钢道:“我在想,这帮杀才目无上级,按照大明律法是否可以给他们脸上劈一刀呢..........” 梁副千户很兴奋,未等他说完,硕大的头颅小鸡啄米般已来回点了千百遍:“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张明远环顾四周,叹气道:“可惜没有趁手的兵器啊!老哥您也知道,这帮杀才脸比城墙厚,寻常刀剑是砍不透地!” “早说嘛!我借你。”梁副千户乐呵呵,很愿意两肋插刀的样子:“不是老哥我吹,我这把宝刀乃是精钢打造,寒铁铸成,端的是锋利无比,劈人脸无声无息且还无痛苦,包老弟满意。” 说完,乐呵呵解下腰中佩刀,颠颠递给张明远。 张明远眼前一亮,果然是把好刀,通体碧绿古驳,刀体寒光闪闪,锋刃寒气逼人,一看就是饮血无数的宝刀......激动地爱抚着刀面欣喜若狂,哈哈大笑数声,声音很大,余音绕梁三日不休那种:“‘铠甲明珠袍,黄金镂宝刀’,宝刀配英雄,沙场断敌魂,呵呵呵!....看来罕百户缴获的倭刀也不能与之相比啊!” 摇头晃脑很是叹息,余光却瞄了瞄罕皮,神情很悲戚,意味很深长。 梁副千户:“..........” 酒桌气氛仍旧酣畅,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兴高采烈的梁副千户却沉寂下来,拧着眉头不知在思索什么,很肃穆的样子。 ................. 酒席上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张明远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回头。 罕皮不知何时从与老大大战三百回合的梦想中醒来,摇晃着醉醺醺的大脑门,撇着嘴角冷笑看着老大手中的钢刀,很不屑的样子,继而怒火中烧,刷地抽出了腰间的倭刀。 “呸!可敢跟我的刀大战三百回合吗?” 毕竟梦想的成真还需要现实结果的检验,罕皮醉酒后的大吹大擂更需要真理的检验,更何况酒精上头胆大包天。 张明远急忙收回钢刀,连连摆动双手,面带无辜,话语中的挑衅味道丝毫不减:“哎呀!罕百户多虑了,本官口出狂言了,望罕百户海涵一二。” 罕百户不容情,手中倭刀的晃动幅度更大了,大咧咧豪气勃发:“不行,敢侮辱我的兵器,今日不能善罢甘休。” 沙场老兵,征战四方,以能拥有一把称心如意的兵器为傲,奋勇杀敌之时才能百战百胜,多年铁血经历,谁还没有自己称心的兵器啊? 兵器是第二生命,打个比方就是持有者的老婆,平时相互吹嘘炫耀已成家常便饭,敢蔑视我的老婆,一言不合就拿出来比拼,非拼个刀死我活的下场不成。像今日,张副千户竟敢当着众人的面说罕皮的‘老婆’不好,这简直就是要杀掉罕皮的节奏,罕皮能服? 梁副千户脸都绿了,老脸抽抽个不停,这哪是教训下属的节奏啊?分明就是坑人的套路,他是个谨慎的人,这把刀跟随自己多年,早就视为宝贝了,大战三百回合,半回合都不行。 踉踉跄跄奔向张明远,手忙脚乱要收回钢刀,可还是晚了一步........... “我来。”罕皮飞快夺过钢刀,举起倭刀眼都不带眨的,那决绝的眼神和凌厉的刀法,似乎大有要将钢刀当成小三一刀剁了的气势,一旁的梁副千户神情惊愕且痛惜,嘴角抽得更厉害了,深为自己老不能当益壮没抢过罕皮而自责。 “住手,你想干嘛.........”张明远赶紧阻止了他,顺势踹了他一脚,踢得很舒爽,算是报了羞辱之恨。 梁副千户很感激地看了张明远一眼,一脸的赞许之情。 张明远目不斜视,非常刁钻地避过了梁副千户的赞美眼神。 “...........拼刀哪有拼刀背的,瞧你那损出。” 梁副千户一愣,哭了:“.............” 罕皮略一迟疑,似乎对自己的愚蠢很不满意,使劲敲了一下脑袋,碰刀背好像会降低成功率哦!于是,不再犹豫,很痛快地放过了刀背。 一刀下去,刺耳的金属碰撞后过后,梁副千户的钢刀很无辜地发出一声哀嚎,‘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再看罕皮的倭刀,完好无损,锋利的刀锋兀自在明亮的太阳光下散发着清幽的寒光,没有一丝丝豁口。 与此同时,心力憔悴担心半天的梁副千户终于抒发出了心中的怒火,悲催而无情:“杀才,赔我宝刀。” 罕皮呆住了,酒醒了一大半,没想到上级领导的钢刀如此不堪一击,呆呆凝视半晌,不对啊!毫无道理可言呐.......... 突然,罕皮使劲甩甩头,刚才的决然之色荡然无存,游离的眼神凝视着夺目的阳光,喃喃自语:“酒劲太冲了,头晕目眩,哎呦!不行了,不行了.........” 扑通一声。 地上多了条皴黑大汉。 众人目瞪口呆,刚才的激昂豪情化作一片沉默。 张明远很无语,罕皮的再一次落荒而逃,给他敲响了玻璃友谊的警钟,看着满地友谊的碎玻璃,张明远发誓再也不和罕皮称兄道弟了,说好的两肋插刀呢?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都是骗人的鬼话,更尴尬的讪笑又无可奈何地挂在脸上,其他的事以后再说,眼前先安抚好梁副千户是第一要务。 “梁大哥,真对不住了,没想到这帮杀才这么没出息,看我不狠狠收拾他们。”张明远讪讪而笑,笑得很努力,有种一笑泯恩仇的痛心。 梁副千户没心情接话茬,轻轻抚摸着两截断刀,关爱之情油然而生,撕心裂肺的痛感在全身不停游走,脸色黑得令人发指。 见梁副千户不为所动,张明远低头酝酿一会,抬起头时,一副媚上而不得好评般的痛心一露无遗,无比真诚道:“梁大哥,其实您应该有这个眼力。” 梁副千户哭笑不得,笑得很复杂:“眼力?” 张明远奇怪看了他一眼:“难道您没看出兄弟们的一番情谊吗?” 说着说着,张明远精神一振,面露痛惜之情道:“兄弟们感念梁大哥处处照顾,一直想给老哥您表示表示,但老哥您为人正义,为官清廉,从不收受财物的名声早已声动天下,兄弟们感叹良久,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情谊,于是我们几个商议良久,说您的佩刀年久了,但清廉简朴的您就是不愿更换,因此决定送给您一把倭刀.........” 梁副千户脸上黑线翻涌,表情很精彩,轻咳两声,情不自禁翘起了二郎腿...... 张明远越说越激动,到最后都有些愤慨的味道:“送,当然要送,可怎么送?如何能让清廉如您的正直官员心地坦荡地接受是个难题,又商议良久.......” 梁副千户幽幽叹息:“.......然后,你们几个就借比刀之法,准备悄无声息地送我?” 张明远眼前一亮:“嗯嗯,梁大哥果然聪慧之人,小弟佩服。” 梁副千户很正义地哼了一声。 “大明将军岂能佩戴倭刀?” 踉跄的身形晃出了门外......... 留下一桌人目瞪口呆,都在深切缅怀着梁副千户的千秋高义,称赞赞美之词充盈于耳,期间也夹杂着不少对大明腐败官场痛心疾首的诅咒............ 梁副千户走没多远,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反身折了回来。 梁副千户满脸通红,神情挂着扭捏,吭哧半天才呐呐道:“这刀真........送我了?” 一屋人惊得眼珠乱转........... “早说嘛!本官虽然两袖清风,但也不至于连一把破刀都不愿收吧?” “哎!送就送吧!弄那么道道干嘛?年轻人啊!” ..................... ------------ 第七十四章:改良军刀(上) 梁副千户再一次哀怨地远去了,上次随他远去的是百十斤西瓜,这次是一把倭刀。虽然信誓旦旦仰天发誓‘大明将军岂能用倭刀’,但还是义无反顾带走了战利品,显得那么从容不迫。对他来说,龙山百户所简直就是他的噩梦所在,每次到这里都能遇见被尴尬,无论面子还是实物,或多或少都能掉下些东西,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有所斩获,尽量赢回点面子---在下属面前。 张明远倒无所谓,那把倭刀本来就不是他的,送给谁都不会心疼,不过罕皮竟敢瞒着自己偷偷私藏倭刀却是个不大不小的不忠心表现,他必须要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倭刀被上级领导拿走这件事,相信目前稍稍开窍的罕皮也能理解,以他两次毫无征兆的‘鸡同鸭讲’式的开溜套路而言,他只会对此无动于衷,或报以漠然无视的坦荡,兴许还会自认因此‘巴结’上了上级领导而沾沾自喜呢! 面上虽然坦荡荡,内心却是凄苦苦。 穿越之人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区别还是很大的,比如,通过比刀这件事,别人看到是满满的尴尬笑话,而自诩多功能人才的张明远却看到的是大明制式军械的不足。 龙山战役后,每每思量战役之惨况,张明远都无一例外想到了明军制式军械不足这个问题,尤其是明军最常用钢刀,对阵倭刀时,二者一经碰撞,倭刀毫发无损,而明军战刀重者断裂两截,轻者刀锋豁口连连,很不利于作战杀敌,也造成了明军的非战斗减员。战役结束后,看着满地的断刀残片,张明远很痛心,明军战斗力不济是一个重要原因,但若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兵器,就算战斗力再强,或许也不能取胜。 华夏古代锻造刀剑技术博大精深,是世界上最早生产钢刀的国家之一,历史可以追溯到2500多年前,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劳动人民的发明的冶铁技术就很发达了,两汉百炼钢刀、三国炒钢刀、唐朝陌刀都是极其伟大的发明,深刻影响了华夏历史发展。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封建统治者矜持的集权思想越来越严重,为维护统治阶级稳定,严格圈定民间铁器制作使用,从而间接限制了冶炼技术发展,导致大量优秀的炼制工艺逐渐流失,直到如今,大明军刀已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 这能怪谁呢?要怪只能怪历代皇朝对民间铁器持有的态度。 对历史相对了解的书友们或许都知道‘菜刀公用’这个典故。 元朝统治者为防止民间武装反抗,对民间铁器管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变态地步,就连菜刀都被管制了。当时规定二十户为一甲,公用一把菜刀,那把菜刀被保存在甲长手中,想切菜找领导,后来甲长觉得麻烦,就把菜刀锁到了水井旁,要用就拿钥匙自己开箱子去取。 于是,每到黄昏时分,各个城市街头小巷的水井旁,就会出现十数个乃至数十个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扎堆在一起,一边洗菜一边排队切菜十分赏心悦目的场景........... 水井旁注定成为成功率极高的婚介场所的同时,也注定造就了华夏兵器史上的一大奇观。 当然,也须还是华夏饮食史上的一件大事。 ‘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典故想必大家都知道,出自宋元平话杂剧《水浒传》,那些梁山好汉们个个都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好汉,或许这等描写固然有小说家们想表达好汉们英雄豪气的成分在内,但不可否认,当时村野小店里的厨子根本来不及去水井旁取菜刀切肉的可能性。于是,只能直接把大块肉完整地端上来分给客人吃,间接促成了梁山好汉们豪气干云的英雄气概,更是其中的关键。 这么举一反三,水浒好汉们由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所表现出来的豪气,顿时失色不少,一念及此,心中一直以来因大块吃肉而来的英雄豪气形象,几乎烟消云散;接着再浮想联翩,温婉女子轻启樱桃小口,颦眉愁苦大块吃肉,窈窕淑女形象荡然无存........... ................. 再说说倭刀——低温冶炼、锻造和淬火技艺的颠峰之作,无论是从材料的获取还是其锻造及热处理技术上看,它都是一种非常独特且个性鲜明的兵器。 自汉代起,锻造刀剑技术便不断流入东瀛,随着越来越先进的钢铁冶炼技术及造刀术的传入,刀剑制造技术在东瀛经过一定时间的发展后,最终在这个岛国上稳定下来,并发展成独特的日本刀制造体系。即使到现在,其与五、六百年前的日本刀体系也没太大的变化。 武士道的文化延续发展了刀剑锻造术,也深刻影响了大明抗倭事业。 因此,重新改良军刀成了张明远的另一个设想。 戚名将也有改良喵刀举动,但那是很长时间以后的事了,时不待人,先不管了,改良军刀时邀请他一同参详,对其成长升级也是有极大好处的,当然,只改良军刀,其余兵器坚决不碰,要不又有抄袭之嫌了。 幸亏前世特种兵生涯中,习练制式军刀时产生了极大兴趣,没事时翻阅了一下古代锻造刀剑技术,记得里面好像介绍过古代的百炼花纹钢锻造技艺,可以拿过来尝试一下,再不济也是个方法,能不能成功过就看天意了,戚名将若有兴趣,也可以从中汲取经验教训,也须会对他将来改良兵器有帮助吧! 理想源于行动,张明远决定利用有限时间尽快完成这一壮举。 壮心很好确立,可锻造方法程序真记得不太清楚,好像是生铁、熟铁、刚有机锤炼在一起,放在炉中高温加热.......反复锻打......折叠锻打——每次折叠三下......最多可折叠10来次,能达到千余层.........这样锻造出来的钢刀表面纹路复杂清晰,锋刃尖利暗含锯齿............ 脑子很乱,具体到细节,脑子一团浆糊,不管了,反复验证总没问题吧! .............. 张明远要改良锻造刀剑技术的消息传了出去,飞遍整个观海卫,无一例外,还是充满流言蜚语,质疑者有之、嘲讽者有之......... 戚名将很兴奋,在流言传到观海卫指挥使司的当天便来到了龙山百户所,本来自己就有改良军刀的设想,加之实在太欣赏张明远的才华了,现在终于有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改良军刀,于是难得盲目崇信了一把。 “嗯嗯,小小年纪志向远大是一件好事,没有志向哪能行呢?缺什么尽管说,我已指示观海卫所有铁匠铺全力配合你,有哪个工匠不听话,尽管给我说,我就不信还反了他们不成?当然,老哥我是很佩服你的哦!可不要让我失望,否则连坐处置。”戚名将胸脯拍得咣咣响,说出一番或许针对张明远几日前悲观厌世情绪半鼓励半威胁的话来。 看着戚名将亢奋的俊脸,张明远思绪扩散的很快...... 戚名将改良军刀是不争的事实,我要是鸠占鹊巢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对打击他脆弱的玻璃心好像没有半点好处...........不过需要点啥呢?嗯嗯,就这么办! ------------ 第七十五章:改良军刀(下) “我需要强有力的监工,最好是德高望重........” 戚名将环顾四周,发现猎物似的,很随意指了指梁副千户,扭过头来,露出很得意的笑容........... 梁副千户脸颊狠狠抽了抽,不由自主往旁边躲了躲,尽量保持与戚名将手指方向不形成任何交集......... 张明远眼尖,分明看见梁副千户因委屈而扭曲到变形的黑脸,急忙更正道:“..........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志向的四有监工。” 梁副千户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四条好像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低眉顺眼的姿态渐渐高大起来,看向张明远的眼神也充满了柔情,张明远眼尖,分明看见他露出了英雄惜英雄般的韵味。 戚名将愣怔一会,觉得有种自己被无情戏弄的感觉,浑身微微颤抖不停,右手不由自主化拳为掌,并有微微上抬的迹象............ 一言不合就暴力,稍不顺心就巴掌,戚名将最近暴躁了许多,或许又挨老婆揍了,或许场子又被十几个老娘们砸了,有气是要出,可发泄的对象不对吧?难道只有在自己身上才能找回被老婆欺凌过后的面子吗? 张明远很郁闷,强忍着愈来愈盛的腹黑执念,讪笑两声,一开口就是让戚名将更愿意打出无影掌的欠揍话。 摆出一副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抬起头已是目光灼灼,大义凛然:“戚大哥,岂不闻《山海经·海内经》‘大禹治水’之说,上古时期,洪水滔天,尧帝在位,任鲧治水,鲧治九年,消极怠工,无功而返;尧帝又任命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腿不生毛,精疲力竭,遂卒布土以定九州..........” 说到这,张明远停顿一下,凝视着戚名将,眨眨眼,眼神中满是希冀被立刻明悟的基情。 戚名将俊脸渐渐发黑,浑身巨颤,蒲扇大巴掌越抬越高,大有秋风扫落叶风雷激荡之势............ 眼角快速抽了抽,晚一步就是狂风暴雨,张明远赶紧进入主题,语速不由加快了几分。 “.........因此,改良军刀须有德智体美健全之人一旁监工,随时建言献策,帮助对陈出新,进可锻造精品,退可保证质量,方可一战成功。” 好大的气场,吓死宝宝了,张明远抚抚胸口,表示刚才完全是屈服于戚名将淫威之下做出的最无私回话。 “没了?”戚名将巴掌又抬高了几分,语气更威严了。 “嗯嗯!”张明远矮了几分,尽量缩短与巴掌之间的距离,浑身颤抖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怀期待的神色:“戚大哥,您老人家难道就没悟出点什么?” 戚名将胳膊不酸,脸更黑了,虎目很快堆积两团煞气:“小子,说那么多到底胡咧咧个啥?皮痒了是不?嗯?” 果然,戚名将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粗暴模式毫无征兆地开启了,二人的第二次谈话陷入了僵局。 眼看蒲扇大巴掌即将不容情落下,张明远念不及想,努力坦然自若,嘴里如竹筒倒豆子稀里哗啦表达了中心思想。 “戚大哥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我想请戚大哥当监工。” 话音刚落,蒲扇般大巴掌堪堪已触及到头皮,劲风扑顶,脑袋生疼,巴掌带风骚乱层层乱发,乱发飘摇在风中凌乱,好看至极,曼妙至极。 好险,差点........... “哼!何不早说?可是,蓄势待发,已晚亦!”戚名将很不厚道。 ‘看脚。’ 砰! 毫无征兆,屁股上狠狠挨了一脚。 说也挨揍,不说也挨揍。奇怪,明明扇巴掌,怎么挨了一脚?嗯嗯,名将果然威武风采,兵不厌诈做得天衣无缝。 戚名将豪气丛生,开悟后的心情很好,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粗暴,大笑:“好,本官就做你的监工又何妨?” 捂着生疼的屁股,张明远欲哭无泪,心中暗暗发誓,今后与武将打交道决不能卖关子,哎呦!卖关子屁股疼。 很郁闷,为这数百年的代沟而郁闷。前世的人多聪明,稍稍暗示就能明白对方的中心思想,怎么到了古代想表达个主题咋那么难呢?直来直去真是你们武将的王者荣耀?再说了,这事能直来直去吗?总不能一开口就说改良倭刀是你戚名将的发明专利吧?那样的话,别说戚名将不信,就以他那对封建社会忠心不二的忠君思想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列为异端,然后上交朝廷献给某个神医做科学实验......嗯,这个时代也只有李时珍这名神医了......... 戚名将误人子弟啊!这不是想提前历史进程,争取早日让您老人位列仙班吗?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嗯嗯,听说戚夫人有把宝刀........... .................... 戚名将不光作战勇猛,还很有责任心,敲定改良军刀事宜后,当天便把铺盖搬到了龙山百户所,大有壮士断腕一去不复返且很勇敢让老婆独守空房的悲情架势。 锻造的材料很齐全,只是锻造技术的细节太零碎,需要时间整合,一点一点去梳理,不过好在戚名将对改良军刀产生了极大兴趣,张明远坐在一旁写写画画缝合记忆碎片时,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工了,脱掉上衣,露出精壮的犍子肌,凭着对锻造刀剑的天赋异禀,与几位工匠师傅聊得很开心,捶打通红的铁器也十分卖力。 浓烟滚滚,热浪滔天,烧得通红的高能炭将一堆堆的铁块烧成一锅锅铁水,再倒进模具成型....... 张明远在一旁碎碎叨叨,颐指气使地指导几个工匠师傅以及戚名将............. 首先是取材,将中碳钢和高碳钢有机地组合锻造在一起.......分别用几块?........不管了多试几次总没关系.......放在炉中高温加热,在烧制过程中注意炉火及钢材温度.........应该是要达到多少度高温呢?......不管了多试几次总没关系.......按比例分布不同钢材,并打造成长条.........下面就是锻打过程中,冷锻热锻交叉进行..........折叠锻打几次?.......不管了多试几次总没关系.........然后是热处理,依次经过淬火、退火、回火三个步骤。最后是打磨和安装装具............ 张明远很碎叨,毕竟他不是专业人士,好多冶炼、锻造的细节都不懂,因此,总是说‘不管了多试几次总没关系’;戚名将也很生气,他总是被张明远的念叨感到头疼,好几次眼看都要成功了,又被张明远义正言辞地否定了,若不是凭着自己扎实的锻造功底,可能就要功亏一篑.......... 锻造过程是苦差事,改良军刀又是唯美的。 经过十几天的反复磨合,终于,几把通过折叠花纹钢锻造方法改良过的军刀横空出世了......... 刀面流水纹肌理纹路清晰可见,锋刃极为坚韧犀利,锋口暗藏锯齿,寻常刀剑与之劈碰,鲜有不断损的,这是花纹刃优于一般刀剑的主要原因。 ............. 屁股好疼,十几日前被戚名将踹得那一脚还没下去.......... 好像还缺点什么?张明远遥望着路口暗暗摇头........ ------------ 第七十六章:夫人试刀 高头骏马、大红甲胄、十数个老娘们以及横眉冷对千夫指般的酷酷表情........ 就在张明远感叹理想多磨并与残酷现实之间的巨大差距时,戚夫人终于不负众望地带着她那岁数绝不算年轻又或许是贴身女将的随从们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龙山铁匠铺前,来者很不善,个个剑拔弩张,个个横眉冷对,大有‘清除四害、美好家园’的决然之心。 这场景,梦中无数次萦绕,又是那么的熟悉,宛如今日初见。 说实话,张明远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只是碍于心中的纯粹理想一直不说罢了。 一个大老爷们外面鬼混不说,还是与另几个大老爷们鬼混,有没有基情暂且不说,还十几日不着家门,丢下娇妻独守空房,清屋冷被断人肠时,任哪个媳妇会愿意?更何况这个媳妇还是有着‘龙山狮吼’之称的戚夫人,事业心责任感强如斯的戚名将竟然不能参透此中的关键所在,可悲可叹乎! 此情此景,张明远可以坚定认为此事决难罢休。 看着脑袋耷拉了一半,脸上的肌肉与胸前的腱子肉双双不停抽动的戚名将,迎着巾帼英雄戚夫人凌厉的目光,张明远淡淡一笑,实现理想的开场白应该是先礼后兵,再挑再拨,拱拱手,谦卑的姿态呈现出恰到好处的谄媚。 “嫂夫人大驾光临,小子张明远这厢有礼了。” 戚夫人横眉冷目,无暇左顾,只是冷冷盯着戚名将,娇目中的怒火愈来愈盛了。 “戚远敬,你是不是想死?多日不见,长本事了啊?” 戚名将唯唯诺诺,敬谨如命,不敢发一言,胸前的腱子肉抽动得愈发厉害了。 眉眼一笑,张明远很懂夫妻劝架,恬着脸悲痛万分道:“夫人有所不知,戚将军忠义之人,在此地不分昼夜改良军刀,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就是铁打的筋骨也熬不住啊!您也莫再责怪他了。”声音悲戚,不觉间掉下几滴清泪。 戚名将深有同感,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还不忘朝好老弟递去一撇赞赏的目光。 “军刀?他还改良军刀?他几斤几两我岂不知?”戚夫人很猖狂,质疑的声音中透出深深的不服,似乎对老公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轻蔑,又或是一嫁误终身般的哀怨。身为将门虎女,自嫁给戚名将后,仗着武艺高强,胆大妄为,一直就把他当做习练拳脚的对手,甭管生气也罢,高兴也罢,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戚名将武功不及老婆,往往被揍得皮开肉裂时还得眉开眼笑劝解半天。 戚名将腱子肉不抽了,嘴角却狠狠抽将起来,小心翼翼环顾四周,眼神中无限凄凉,见都是熟人,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张明远眼尖,分明看见戚名将尴尬的眼神中透着丝丝哀怨,嗫喻着嘴唇抖动半天,似乎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一副家有母老虎恰巧我不是武松般的无奈。张明远感同身受,想起了小魔女,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以后要是她也这样,该怎么办腻?思绪无限发散,对策一个接一个飘来.......... 现场很静,戚夫人很生气,她从来不是一个好静的巾帼英雄,戚名将如此沉默的软抵抗简直是对她飒爽英姿的挑衅,大马金刀一声怒吼:“怎么不说话了?” 戚名将浑身一震,还是默然软抵抗......... 张明远禁不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誓要拯大哥于水火之中........低眉顺眼一下,话锋一转,挑拨离间的技艺愈发纯熟了,:“嫂夫人还是有所不知,戚将军天纵之才,这几日苦苦思索,反复验证,终于悟出了花纹钢百炼钢刀技术,不负众望改良出了锋利绝佳的钢刀,堪称天下无敌绝世名刀,夫人您要理解戚将军。”说完,不住擦汗,哎!汗真多,怎么擦不完? 戚名将坦然了,投向好老弟的赞许目光更浓了,傲然的神色渐渐占据脸庞,佝偻的身躯有弹性地复原了几分,看向熟人的目光也淡定了许多。 “呵呵!还天下无敌?还敢自称绝世名刀?”戚夫人深深不服,轻蔑的态度完全压过质疑。将门虎女肯定不喜诗词书画、针线女红,自小便养成了只爱名刀名剑的高傲习性,多年来,常常为觅得一件绝世兵器而到处奔走,如今居然听见自己从来都不怎么待见的老公不动声色间改良了军刀,还敢号称天下无敌?还绝世名刀?心中岂能服气? ‘唰’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剑,长剑在手敢缚苍龙那种决然而然的神色,娇吒一声:“可敢与我手中宝剑比拼乎?” “老弟,取刀来,让这败家......啊,是不是,看看咱们改良的钢刀到底怎么样?” 戚名将再也忍不住了,血气上涌,脸憋得通红。太不给面子了,好老弟容易吗?好说歹说,好话说了一箩筐,见好就收得了,还敢藐视本名将辛苦练成的军刀?不给她点面子以后还不反了天了.......额嗯,貌似早就反天了......不管了,试试再说。 噗呲! 几声轻微的笑声,淡淡袭来......... 不啻于一声惊雷,张明远默默在心底为戚名将,也为这句‘败家...啊...’竖起了大拇指,太刺激了,名将不发威你当是病猫啊!----当然更多的是为戚名将默默祈福。 戚夫人红着眼,面目狰狞道:“戚元敬,你疯了,哼!回家再收拾你。” 张明远愣了一下,古代也有‘回家收拾’一说啊!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跪搓衣板、或是电脑键盘敲字......额嗯,貌似这个时代没有电脑哦! 戚名将不管不顾,猛地甩掉腰间的上衣,很霸气地接过张明远不适时宜地递过来的军刀,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愤慨的神情很决然,狠狠道:“来啊,今日..........” 跋扈的开场白未交代完,气急败坏的戚夫人早冲了过来,挺起长剑狠狠削向戚名将手中的钢刀.......... 当啷! 悲剧发生了,戚名将手中只剩下半截刀,戚夫人手中长剑完整无缺........... 戚名将整个人都呆住了,连呼吸都屏住了,俊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起潮红,嗫喻着嘴唇傻傻怔了良久,连呼出的气息都带有卑躬屈膝般的摇尾乞怜。 “好刀!果然是戚将军改良的好刀,本夫人佩服之至,哈哈!”戚夫人狂笑,唯我独尊之凌人气势一览无余。 理想又远了几分,张明远对戚名将的反应不太满意,就这反应,简直枉称一代名将,此时应该大义凛然,壮士断腕。 对了,貌似拿错刀了,刚才拿的那把是一件残次品....... 反应过来后,张明远屁颠颠跑回屋里,重新拿了一把刀,很抱歉地塞到正发怔的戚名将手中,话语的口气满满的挑拨离间味道:“戚大哥,刚才拿错了,这才是真正改良过的刀,再试试。” 绝路逢生,柳暗花明又一村,戚名将眼前一亮,放眼四周,觉得天很蓝,生活又充满了希望,美好又回来了。 戚夫人大怒,两人的窃窃私语是对妇女‘半边天’权威的极大蔑视,大吼一声,飞身扑上,宝剑无情,直削钢刀;戚名将再不犹豫,豪气勃发,举刀迎上............ 当啷! 这次,地上多了一截断剑,钢刀完好无缺.......... 戚名将愣了,呆呆看着手中的钢刀,嗫喻着嘴唇,看向夫人的眼光又充满了柔柔的卑微........... 戚夫人更呆了,眼神迷茫地盯着手中断剑,顿时满腔怒火化为漫天剑影,目标只有一个......... 于是,硕大的演武场黄沙弥漫,一个光背精壮的身影来回乱窜,身后一个大红甲胄在身的女英雄如影随形,手中剑势凌厉,大有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豪迈........... 百户所将士沸腾了,房顶、树上、草丛.......等等一切可以藏身匿形的地方都趴满了人,以一种顶礼膜拜的姿态尽情欣赏着现实版‘龙凤斗’,心忧偶像形象的罕皮在无数次声嘶竭力叱咤之后还无法断绝将士们的好奇心之后,也很失落地加入到了观影中,不过灼灼有神的目光渐渐迷离起来........... 噗通! 突然,大红甲胄饿虎扑食般摔倒,英姿飒爽的女英雄被铁丝网绊了一跤,脸朝下摔倒在地。 “呜呜.......戚元敬,我饶不了你。”撕心裂肺的痛感传来,戚夫人很踏实地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远处,一条光背精壮的身影来回乱窜........... 张明远知道,今晚,戚家定是一场狂风暴雨,不知道又要毁坏多少家具呢?要不要现在招呼几个兄弟去他家中淘点家具回来,百户所家具太破旧了,该换换了,啊! ................. ------------ 第七十七章:损友胁迫 戚名将在龙山百户所成功改良军刀的喜讯当天便传扬了出去,龙山兴奋了,观海卫兴奋了,备倭都司兴奋了......... 军刀一出天下无敌,抗倭大业所向披靡。 刀锋虽无敌,众说纷纭必有妖。 于是,广大将士们的兴趣发生了质的转变,逐渐在八卦的道路上欲走愈远了...........‘戚夫人大战赤膊戚名将’倒成了人人关注的重点所在,为更好且尽情展现出大明女权主义在妇女‘半边天’领域内所蕴含的重大意义,有好事不怕死者私下里编排了诸如‘戚家伉俪试刀剑,夫人大战戚名将。’、‘夫人飒爽英姿,名将赤膊上阵’等等作死的章回体评书,搜肠刮肚尽力还原当时盛况,其文辞之优美,细节之生动无不切中要害,一针见血表现出了戚夫人的飒爽英姿的同时,也无情批判了大明夫权主义在戚名将身上的没落,引得无数观海卫诸位将军们脸上无光无采,心情极度压抑,痛心疾首之下,无不声嘶竭力给予戚名将最无情的驳斥,民主生活会开了一场一场又一场,批评与自我批评搞了一次又一次,总而言之,戚名将上阵冲锋天下无敌,戚夫人海扁夫婿所向披靡。 有诗为证: 戚家元敬亦可怜,挥斥方遒夜不眠。 忽闻河东狮子吼,军刀落手心茫然。 .................. 张明远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厚道了,戚名将只不过是不轻不重教训了自己两次而已,结果自己略施小计假戚夫人之手小小惩处了他,心中着实愧疚不安,思来想去,吾日三省吾身好几天后,突然心情开朗,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让戚家贤伉俪刀光剑影交加,除了能最大限度增进二位贤伉俪的真挚感情外...........自己绝对的功不可没。 好事者有之,同情者有之,批判者有之,爱看笑话的更有之。 贤伉俪龙山大战三百回合不久,观海卫指挥佥事孙博文,龙山千户所副千户梁必英便联袂而来,二人年龄相仿,关系密切,从勾肩搭背的举动和眉开眼笑的表情中,张明远看到的更多是对‘无耻’这个名词的尽情演绎,隐隐约约还能体会到多多少少暗含着的基情韵味。 张明远暗暗摇头,同时也报以最真挚的理解,抗倭前线,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屁大的地方,每天见的都是同样的人,做的都是同样的事,偶尔有个外来的陌生人都能让他们兴奋半天,如此平静的生活就像一潭春水毫无生气,当春风袭来吹起丝丝涟漪,以他们沉寂多时的内心,怎能不掀起八卦的好奇心?更何况还是事关观海卫最高首长的爆炸性新闻,除了好奇和看笑话,他们还能干什么呢-----尤其是作为尚未婚配的二头屌丝。 思绪尽情发散........ 二人勾肩搭背眉开眼笑,双手环绕基情满满,难道这就是为何联袂不婚的原因?大明也有基情?应给没有合法的基情吧...........哎!又想多了,又想多了,最近大脑营养不良,该补补了。 大家都是熟人,又平级了,见面自然很亲热,少了作揖拱手道的客套,多了拳打脚踢的激情,你一拳,我一脚招呼很热烈,一个比一个不服气,相互调笑着吵吵闹闹,不分彼此,仿佛不把人打得半死就显示不出兄弟间感情多好似的。 笑闹够了,三人都累了,孙博文、梁必英相视一笑使个眼色,二人一左一右夹起张明远的胳膊,不由分说拽着就往外走。 “二位老哥,为何劫持小弟.......”张明远大惊失色,搞不懂这两位基情满满的好友要干什么?说到这,又觉得不足以表现出自己日理万机的责任感,怕被嫌弃游手好闲似的,委屈道:“.....小弟其实很忙的。” 二人停住脚步,果然露出很嫌弃的神色,眼神中满满的鄙夷,连连啧啧:“对对,张大人日理万机,夜不能寐,茶饭不思,不光要操心抗倭军机大事,就连人家贤伉俪的私事也一并管了,老哥们佩服佩服.........”说完,连连赞叹,眉眼眯缝的无处可循,嘴巴挤拧成一条小o,一副让张明远手痒脚痒的欠抽模样。 张明远忍住手脚痒麻的蠢蠢欲动,从二人的挤眉弄眼中看出了丝丝戏虐,成功领悟到了此话包涵的威胁韵味,稍倾,冷汗禁不住渗出来,声音中的委屈更盛了,露出比窦娥还冤的表情:“小弟实在不明白二位哥哥的意思,小弟没做什么啊?” 梁必英又啧啧两声,平时人畜无害的嘴脸关键时刻终于露出了狰狞獠牙,轻蔑的语气更甚了:“嘿嘿!老弟,别装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挑拨戚夫人施家法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哦,呵呵。” “对,老梁说得在理,我举双手赞同。”孙博文很跟风,不适时宜地补上一刀,坐实了张明远的罪证。 ............ 二人一唱一和,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一桶冷水从上到下浇了张明远个透心凉,呆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反正罪名洗不脱了。 心头一横,张明远大义凛然,很义正言辞:“二位老哥,小弟张明远此心日月可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二人面面相觑,十分鄙夷的眼神瞬间转化为幸灾乐祸......... 张明远眼尖,果断停止哀呼,讪讪而笑。 梁必英很随意地挥挥手,对孙博文挤弄眉眼,又语气郑重道:“老孙,戚夫人要是知道此事........不太好吧!” “额嗯,戚夫人武艺高强,大马金刀,弄不好会血流成河的。”孙博文随声附和的功底很深,挑拨离间的技艺很纯属,可以用轻车熟驾来形容。 挺身、拱手、作揖一气呵成,张明远姿态很端正:“二位大哥温柔敦厚博施济众,小弟结识二位简直三生有幸.......” 冷汗越来越多了,惴惴不安愈来愈来盛,擦了把冷汗,张明远语气更谦卑:“.........二位大哥但有吩咐,小弟万死不辞。” “这不就行了,磨磨唧唧。”梁必英高傲着姿态狠狠擂了张明远一拳。 “赶紧走吧!晚了就看不到了,嘿嘿!”孙博文笑得很荡漾,那张还算英俊的脸颊被笑容挤得愈发无耻难堪。 张明远很纠结地看着孙博文,不忍直视地扭过头,结果一转头,迎面又碰上梁必英那张更无耻的嘴脸.......... 张明远只好闭上眼,世界已经够无耻了,为什么还要碰上更无耻的两个人。 不过张明远还是对二人表现出的神神秘秘产生了极大兴趣,真想知道两个无耻之人口中所说的到底是个啥?于是故作娇弱半推半就暂时充当无辜的绑票,任由二人架走。 很熟悉的地方,不大不小的四合院,破败不堪的砖墙,青苔满布的狼藉,脱落黑漆的惨白,昭示着这就是........观海卫指挥使司。 不同以往的是,平时大门口威武挺拔的军士不见了,代之的是碎石满地一片狼藉,仿佛经历过惨烈的战争似的,院内隐隐约约传出英姿飒爽的娇吒........... 张明远突然有种‘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也同’的感悟,场面相同,景色相同..........只是三人进入四合院的方式不同。 蹑手蹑脚从大门溜进院内,躲身于一处假山后,张明远被二人拉扯着从假山的缝隙中向外瞄去,顿时都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此情此景,张明远有种满满的罪恶感。 不忍直视的辣眼睛又伴随着强烈的好奇快感。 .................. ------------ 第七十八章:夫人家法 议事厅内,烛火摇曳,人头攒动,影影绰绰。 数十名大红甲胄着装的女将气势汹汹地站立在议事厅两侧,厅内尽头主位上坐着一位同样大红甲胄的女将,英姿勃勃凤眼含怒,威风凛凛向下瞪视,嘴唇不停蠕动,正指着下跪的一名上身精赤的长大汉子滔滔不绝地娇吒着什么.........声音随风飘忽,不断向院外扩散,缥缈而朦胧。 这里当然是戚家行家法的必来之地,主角非戚夫人与戚名将莫属,配角自然是压场子用的一班贴身女将。 场面异常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舞美、灯光、场景、气氛...........无一不折射出后现代主义杂耍蒙太奇派的艺术表现形式,可惜的是戚名将渊渟岳峙稳如泰山的‘横眉冷对’并没有造成剧情的冲突矛盾效果,无法给出画面中每一个特别刺激人心的瞬间,更不足以影响观众视觉上和心理上的认同感。不过戚夫人那貌似通晓现代电影艺术表达形式的夸张演技,却表现的可圈可点,尤其是她很完美地将具有强烈感染力的手段(丹凤含威)加以适当的组合,深刻影响了假山背后观众们的热烈情绪,使他们恰到好处地接受了戚导演的思想结论...........画面一度精彩纷呈,剧情跌宕起伏,煞是好看。 张明远搓搓脸,觉得自己面红耳赤,很臊得慌,忽然发现自己很混蛋,心中早已抑制不住的罪恶感阵阵袭来。 “二位大哥,咳咳咳.....戚夫人正在处理家务,俗话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们在这偷看偷听有点不合适吧?”张明远惴惴不安,想逃离这个悲催的场景。 梁必英撇撇嘴,话里火上浇油的味道很浓:“啧啧,老弟也有心软的时候?说实话,如果没有你的一番骚操作,哎!我们哪能一饱眼福哈?” “对对,张老弟心思缜密,老哥我很佩服。”孙博文神助攻的能力更强:“这就叫:‘张明远巧施连环计,戚夫人夜审戚名将’,更有趣的章回体小说,哈哈!我太有才了。” 张明远瞪大双眼,如鲠在喉:“...........” 无耻,损友年年有,今年却更多。 张明远张口结舌,如坐针毡的感觉到今日才知道是多么难受,一种陷害别人和被人陷害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 改良军刀,多正常的一件事,却不光坑了戚名将,还被这两个无耻之人抓住了把柄,鬼知道被这两货缠住后,今后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堵住他们的长舌?既来之则安之吧!惹了他俩...........戚夫人会不会把我活剐了?太可怕了,今后定要谨言慎行.........还有吾日三省吾身.......... 二人不再理会张明远,眼睛里均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相视一笑颇有英雄所见略同的高尚见地,显然‘戚夫人夜审戚名将’这一幕很合他们这种未婚人士的胃口,啧啧不已的品头论足更是充满了对戚名将的痛惜之情,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始作俑者----张明远竟然无法保持与他们相同高尚的偷窥理念。 “戚将军果然是忍让之人,家中虎妻欺凌如此,竟不敢反抗一声,若是我.........呵呵!”梁必英哀叹过后,小人得志似的狂笑两声,深为还未婚配的先见之明而自豪。 孙博文连连点头:“就是,夫为妻纲,戚将军雄风不振,太有损我观海卫将士的颜面了,哎!” ................... 很无视两个卑鄙小人的冷言冷语,张明远默默蹲在一边,感受着戚名将的悲催,有种感同身受般的痛苦。 总兵家出身的戚夫人是大魔女,国公家出身的徐婉是小魔女,相对于戚前辈,小魔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大魔女手段凌厉花样百出,连一代名将都能收拾;小魔女花样百出手段凌厉,更何况小魔女迟早要长成大魔女的,并且国公家肯定比总兵家更厉害,貌似自己还比不上一代名将.......... 脑子太乱了,犹如千百只苍蝇在脑袋周围嗡嗡乱叫,只觉得自己好像无比清晰地看到了悲催的未来,悲情的浑身难受。 身旁喋喋不休的评头论足戛然而止,张明远回过神,见到梁必英、孙博文二人正满含同情的神情凝视着自己.......... 张明远一愣,孙博文稳健有力的大手已轻轻拍在他肩膀上,接着听到一声叹息:“老弟啊!此情此景,老哥忍不住想起你将来的处境也不妙啊!” 张明远悲剧一笑,随后寂然下来......... 梁必英好奇,拉走孙博文很八卦地探寻,不一会,在孙博文声情并茂的叙述中完成了从激情四射到更高一级的激情四射的转变,扭过头来,荡漾的笑容已挂满了嘴脸上,是那种让人忍不住想抽的表情嘴脸。 张明远弱弱一笑,尽力保持天真无邪表情,头还是很疼....... 现在有件事更严重,上任观海卫百户时,徐婉曾经说过要在恰当的时机来观海卫,掐指一算,如今时间不短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来了该怎么办?嗯嗯.....尤其是不能让她与这位大魔女---戚夫人接触,以戚夫人身体力行的教育灌输理念,估计过不了多久,正处于成长阶段中的小魔女肯定遏制不住地朝一代大魔女魔变,到那时,观海卫就不止戚家鸡飞狗跳了,龙山百户所也会步指挥使司的后尘陷入无尽的完好、重建、颓废、再重建........ 无耻如眼前这两人肯定也会不适时宜地让自己颜面荡然无存的,尤其是梁必英那尿货.......... 想了一会,觉得不够淡定,慢吞吞转过头来。 有件事更严重,必须马上弄清楚,如果整个观海卫将领家眷的暴力观与戚夫人保持高度一致的话,张明远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南京守备国公府发出‘抗倭,身死,勿念’的电报了......... “二位大哥,不知诸位将领的家眷是否也如戚夫人......”张明远语同步速,慢慢腾腾。 一言既出,二人本来兴高采烈且充满同情的眼神瞬间凝固了,呆滞良久,悲哀凄凉的气息迅速弥漫开来,空洞的目光中又多了浓浓的迷茫。 “哎!老弟啊!你以为指挥使司的破败只是戚夫人一人所为啊?大错特错,那是几十个老娘们共同奋斗的结果。”孙博文深深叹了口气,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悲悯交加。 梁必英更怒,仰天长叹:“‘一见夫人误终身’啊!” 孙博文明显苍老了许多,怕张明远不甚明白,又追加解释:“家眷凡加入观海卫者,都要去拜见戚夫人,去时小鸟依人,出来后则虎虎生威,那都是被戚夫人带歪喽!观海卫夫纲不振,全是拜这位戚夫人所赐。” 张明远目瞪口呆,观海卫夫纲不振,戚夫人功劳该多大啊? 心念及此,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太险了,幸亏及时想出了应对之策,‘抗倭,身死,勿念’的电报必须赶紧发出,晚一步,贻误终身啊! 情不自禁朝北方道君皇帝拱拱手,张明远充满诚意山呼万岁:“吾皇仁义,万岁万岁万万岁............” ................ 门口人影晃动,踌躇不前,显然在考量进与不进的后果,思量很久,人影狠狠一跺脚,接着长身一挺,迈着无比豪迈且凄惨的小碎步小心翼翼地窜了进去,为了显示自己的大义凛然,还不忘边走边凌乱自己的衣衫、发型.............. “报,倭寇侵犯浙江,一路杀至徽州,后流窜经芜湖、南京等地,官军四处围剿不灭,现已往观海卫方向杀来。” 来者目不斜视,尽显大义凛然,竹筒倒豆子般稀里哗啦倾泻而出,稍稍犹豫一下,又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机会难得,戚名将长身而起,目无愧色,扫视来者一眼,官威很浓:“还有何事?速速报来。” “.......南京徐.....国公府来报,徐国公孙女几日前独身赶往观海卫,自今日算起算起,应该今日上午到,可如今却迟迟不见郡主殿下..........” “什么?”戚名将吓了一跳,来者的意思很明确,郡主殿下独身前来观海卫,倭寇又至,恐有不善....... 此时,一条身影从假山后蹿出,二话不说,抢走戚名将身边刚炼制而成的钢刀,又奔向门外......... 戚名将目瞪口呆,呆呆望着张明远快速消失的背影,俊脸上黑一阵红一阵............ “何人藏身假山?”戚夫人怒声很大。 梁必英、孙博文战战兢兢探出头来。 ...................... ------------ 第七十九章:突生横祸 .................... 明月当空,夜色朦胧;马蹄骤急,行色匆匆。 一骑快马惊嘶而过,马背上的骑士似乎担系着天大急事,生嫌坐骑太慢,不断加鞭催马,显得焦躁万分....... 一边向前狂奔,一边不停地大声向周围的官军警戒哨位表明身份,月色下,一张俊脸因紧张过度而扭曲变形,狰狞恐怖的神色令两旁的军士大惊失色,待看清马背上骑士的面容后,再也不敢有哪怕半句质询的话语,任由这名粗鲁狂暴的骑士一路催马绝尘而去。 待这名骑士向前奔远后,一名年轻的军士才跨马快速奔向指挥使司汇报了......... 这名骑士正是刚从戚名将家中匆忙奔出的龙山千户所副千户张明远。 无心插柳,意外得‘荫’;有心护‘花’,‘花’迹难寻。 在戚名将家中刚一得知倭寇来犯,侵略数个地区而未被完全剿灭,且军民伤亡损失巨大的消息后,张明远就断然判定这是大明抗倭史上最著名的‘徽州事件’。据前世官网资料显示,大明嘉靖三十四年夏天,仅百余人的倭寇小分队在没有后勤补给、没有兵力补充的情况下,辗转东南沿海数千里而创造的军事史上的一个奇迹,也堪称大明建国以来对外战争的最大军事耻辱。 马背上,疾风扑面,清凉的夜风呼啸着环绕在张明远四周,热血不断上涌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下来,大脑极速转动,绞尽脑汁苦苦思索着前世网络上关于此次‘徽州事件’的记忆碎片,尽力梳理成完整的细节脉络.......... ‘大明嘉靖三十四年七月,一伙百余人的倭寇小分队自浙江上虞成功登岸后,经北新关向西掠夺了浙江淳安,接着连续洗劫了安徽徽州、芜湖、太平、江宁镇后,兵峰直逼大明留守国都南京,南京军民死守未克,然后绕过南京,侵犯了南京西南大安得门.......... 这一股倭寇以区区百余人的力量,先后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横行直撞数千里,杀死杀伤军民四五千人(包括一个御史、一个县城、两个把总。),攻城略地数个县城,历时八十余天才最终在浙江地区被围歼,这就是震惊大明朝堂的‘徽州事件’。 这股倭寇人数不多,就连局部战役水准规模都算不上,但流窜东南沿海数千里,杀伤规模危害极大,并对明朝统治上层产生了巨大震动,进而对明朝军事制度产生了极大影响,明朝由此确立的在内陆地区防御海上来犯之敌的思想与制度一直延续了几个世纪。’ ........... 如果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倭寇入侵,张明远或许还没那么匆忙,好整以暇,横刀立马,大率龙山精兵直捣黄龙,他自认能全歼这伙畜生,还天地之晴明。 但报信者关于‘南京守备徐国公孙女前来观海卫’的消息,让他彻底抓狂了,这才是火上浇油、迫在眉睫的大事,暂且不论权贵千金有所闪失而产生的巨大危害性,仅仅是心中对这位千金朦朦胧胧生出的情愫就已经让张明远难割难舍了,更何况还曾与老国公有过婚配之事的约定呢。 倭寇四处流窜,杀伤无算;官军作战不力,处处受挫。而徐婉恰在此时独却自前来观海卫,若徐婉失..........张明远真的不敢想象。 细思极恐,按照报信人所描述,以及倭寇流窜的时间节点来算,这几日应该流窜到了观海卫附近,那么徐婉与之相撞的概率将会大大提高......... 失去,才知道珍惜;即将失去,更知道珍惜。 这就是张明远此时的悲催心情。 来不及调兵遣将,来不及招呼人马,更来不及请求支援,张明远便匆匆踏上了寻找徐婉的征程,因为这已经不是一次应对倭寇入侵的简单行为了,而已经严重关系到了他的穿越人生。 穿越糊里糊涂,人生却不能马虎大意。 早在出发前就细细研究了观海卫地图,结合报信人的叙述,按照特种侦查思路,张明远快速对比筛选了侦缉方向,判定出徐婉一行所走的路线,张明远决定反道而行,一路追击下去,尽最大能力找出徐婉的下落,将她完整带回来----身怀特展绝技,张明远自认有这个能力。 ............ 夜风袭来,清凉无比,宛如一双温润的玉手轻抚,焦急上火的心头没来由一阵醉心的甜蜜。 不知从何时开始,徐婉那古灵精怪的姣好面容就时时萦绕在张明远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愈想愈深,有时尽力想忘掉她,却还是越忘越清晰,就连他都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思念’?‘情愫’?还是‘友情’?他真的不敢想象........... 前世身为特战军人,后世身为抗倭将士,同样的铁血甲士,张明远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的气短英雄,作为穿越者,他内心或许没有丝毫的王图霸业期盼,但一定有不甘平庸追求精彩人生的理想,因为过多的儿女情长会影响人生道路的规划。 ‘尤恨儿女情多,风云气少。’,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若因儿女情长情感成分过重,那对追求睿智精彩的人生来说,无疑形同精神伢片,百害而无一利。它一旦侵入体内,一定会丧失你的斗志,泯灭你的信仰,摧毁你的理想。遗憾的是这些浅显的道理不是每个男人都能理解的,往往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究其原因------大概是爱恋的过程太让人享受陶醉太让人欲罢不能的缘故吧? 解救徐婉对他来说,他更愿意认为是一次‘灵魂救赎’,而不愿承认是‘儿女情长’。 内心深处或许被徐婉占据了一些了空间,但他觉得其余的空间更应该被精彩而睿智的人生所填充。 张明远是个普通的穿越者,他不是西门庆。 ………… 京城,玉熙宫,谨身精舍丹房。 自从万寿宫大火后,不愿安身正殿的嘉靖帝,便把自己关在宫内那间自名为谨身精舍的丹房里。 “玉熙宫”三个挺拔刚劲的楷书大字挂在大门正中,左侧下放则是“臣严嵩敬书”五个恭楷小字。 宫内很大,正中摆着一尊偌大的三足加盖的铜香炉,炉盖上按八卦图像镂着空,镂空处不断向外氤氲出淡淡的香烟。铜香炉正上方的北墙中央挂着一幅装裱得十分素白的中堂,上面写着几行瘦金楷书大字:“吾有三德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落款的底下是一方大红朱印,上镌“忠孝帝君”四个篆字。 铜香炉的对面是两排锦缎椅子,正前方则是一把简简单单圈着扶手的紫檀木座椅,上面坐着一位手持拂尘的仙风道骨人物。 仙风道骨如羽化仙人,又食人间烟火却逃不了凡俗俗体,此人正是大明最高统治者----嘉靖皇帝。 嘉靖帝衣着朴素,此时也只是以一副道士的行装出现,仙气环绕的道袍和花叶编制而成的‘香叶冠’,给人一种置身道观的错觉:这是一个“玩物丧志”的帝王,放着威严显赫的龙袍不穿,却整天练气打坐,他到底是一个道士还是一位天子?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嘉靖中兴’的开创绝对与他有直接的关系。 嘉靖帝额头和眼角堆积着几条皱纹,厚积薄发的嘴唇紧紧抿着,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紫檀木长案上一对凌乱的折子;阴沉无表情的样子令侍立在一旁的内阁成员严嵩、徐阶,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以及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黄锦噤若寒蝉。 不同于以往躲在谨身精舍丹房靠击铜磬而决内阁会议的神秘景象,今日嘉靖帝在黄锦的连连催促下早早便坐在了紫檀木座椅上。 这次,他不能淡定了,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的他,充满了深深的焦虑,手中的拂尘也随着急促的呼吸震颤不已,这几日有关东南沿海倭寇入侵的噩耗频频传来,令他十分头疼。 ................. ------------ 第八十章:天威震怒 作为大明王朝的首席统治者,朱厚熜是悲催的。 大明立国一百五十余年,历经十位帝王,除洪武大帝、永乐大帝、仁宣之治和弘治中兴等五位元首能励精图治,大国天威不失外,其余长辈或多或少都存在这样那样的缺点,以致皇朝疲敝,天下不宁。尤其是传到上一辈那位挟‘豹房’而立的主,在他老人家的‘英明治理’下,整个皇朝几乎已成大厦疲软之势,强弩之末有望再现,‘豆腐渣’工程从此启动。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诸葛孔明他老人家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此时的景象。 作为守成之君,只要上一任‘领导’能稍稍‘欲海横流不失英雄本色’,‘励精跨马’之际还能励精图治,创下一番哪怕远逊于永乐大帝的基业,只要不是‘豆腐渣’工程,朱厚熜自信还是能尽享祖宗基业,安心修道修真的。 可是,自继皇帝位以来,北有蒙古俺答欲重振草原雄风,东有东瀛幕府倭寇之乱,南有缅甸阿瓦王朝兴起,“南倭北虏”就如同瘟疫一般成了严重危及大明江山社稷的两大问题,煌煌王朝也面临着空前的边疆危机。 就算是这样,这对于号称朱家智商第一的嘉靖帝来说,也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聪明绝顶的他坚信自己能毫无压力地处理好这些癣疥之患,再创大明兴旺昌盛。 但这几日事态的恶性发展已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着实令他寝食难安,也无心修真了。这不,今日朝会刚散,他便迫不及待让黄锦传两位内阁大佬过来议事,并破天荒地从那间谨身精舍丹房中走出来。 大明王朝倭患已久,以往的抗倭斗争或多或少也能取得一些胜利,可这次貌似普通的一次小小倭寇入侵,竟蔓延得如此之快,光流窜范围就达东南数个省份,烧杀抢掠更是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今日内阁与司礼监同时上奏,报称倭寇流窜之势愈演愈烈,官军苦剿不力,江苏、安徽、浙江等省已频遭祸患,更坏的消息是,这股倭寇小分队大有一举突破海防回归东瀛的态势。烧杀够了,劫掠够了,还能全身而退,蚍蜉撼树安敢小觑煌煌大明,这如何不让嘉靖帝恼火万丈? 这个消息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整个朝堂都在议论纷纷,六科十三道监察御史磨刀霍霍,弹药已充足,正在酝酿新一批次的弹劾工作,京城内人心惶惶,更有甚者乱传谣言,说什么此次倭寇大举入侵,数日之内将要重新上演‘庚戌之变’。 谣言不止,确实惑乱人心。但更让嘉靖帝火冒三丈的是,京城坊间竟有意无意传出一些天子迷信仙道不修德政而惹恼上天,引来惩罚而加罪于百姓。 嘉靖帝迷恋仙道,十数年不上朝的现状,可以说整个大明人人皆知,每当灾祸横生时,淳朴的百姓只能将上天降给自己的灾祸转移到皇帝身上,借此聊表惶惶彷徨。比如,这一次的倭寇入侵,延绵数个省份而不能围剿,惊惧之下,长舌之人难免又一次旧调重弹,说什么天子德行有亏,上天警示等等............ 紫檀木椅子上的嘉靖帝略显不安,心烦意乱地翻阅着奏折。 百十个倭寇竟能长驱数千里,烧杀劫掠无数,大明官军怎么了?海防备战怎么了?尤其是东南备倭都司更怎么了?.............一有灾祸,官员们不是立即着手处理,只是简单上报朝廷让朕处理,朕难道要横刀立马亲上战场大杀四方吗?朕若是有永乐先人那样的孔武,还用得着在这永无天日的精舍丹房内修仙修真吗? 严嵩最知嘉靖皇帝的心,轻咳一下,露出不满的神情,冲着陆炳时已是怒气冲天:“陆指挥使,坊间民心祸乱,你们锦衣卫也不管管?” 陆炳诚惶诚恐,虽然他近些年颇受恩宠,算是个红极一时的人物,但在嘉靖帝和严嵩面前,他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噗通一声重重跪倒,脑袋撞得地板咚咚作响,悲戚道:“微臣罪该万死,微臣这就严令锦衣卫追查谣言出处,一经查实,定不轻饶。” 一旁的黄锦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最终忍住了。 嘉靖帝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翻阅着奏折,冷不丁岔开话题:“百余名倭寇流窜千里,杀伤无数,大明的官军真是好出息啊!” 啪! 奏折被重重拍在条案上。 皇帝圣心难测,严嵩、徐阶也禁不住跪了下来, “赵文华就是这么代朕祭海的?严阁老你举荐的好啊!”嘉靖帝圣心不平,矛头指向了始作俑者严嵩。 严嵩大惊失色,跪着趋前一步,倒头就拜:“臣知罪,臣举荐有辱圣威,请皇上降罪。” 嘉靖又未接话,转向徐阶,淡淡道:“徐阶,你说说吧!这事该怎么办?” 徐阶一愣,这位主子真是天威难测,伴君多年从来就没猜透过他的心思,金口玉言一出,往往指东打西,让人防不胜防。此时,故伎又重演,矛头不指始作俑者,反而点自己的将,心中甚是岔岔,但也不敢妄言,只得老老实实道:“臣以为,倭寇擅长陆战,以鬼魅无形著称,兼之人数较少机动灵活,官军人数虽众,但毕竟目标过大,难以形成有效合围,倭寇流窜难剿也在情理之中,况且龙山战役我军大胜,赵文华还是有功的。” 严嵩心中一松,轻舒了一口气,投向徐阶的眼神包含了丝丝感激之情。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两抵,龙山战役是大胜,可也不能抵消赵文华的罪行。”嘉靖帝语气平和,或许顾及脸面,也或许被徐阶的一番话打动了,淡淡一笑道:“三位都起来吧!跪了半天也累了,黄锦........赐座。” 黄锦急忙让座。 几人刚坐定,嘉靖帝又开口了,不过这次语气冷淡,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仿佛是自言自语:“黄锦,司礼监传旨给赵文华,让他无论如何给朕把这伙倭寇剿了,不成功就不要回来了,哼!小事都办不好,还能当什么大用?这个赵文华真该向戚继光学习学习,还有那个龙山百户,叫什么来着?...........” “皇上,现在是龙山千户所副千户张明远。”黄锦急忙提醒。 “呵呵!对对。”嘉靖显得很开心。 ............. 严嵩、陆炳偷偷擦了把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兀自还惴惴不安,徐阶则眼神空洞,似乎所有所思。 嘉靖帝从来都是这样,亲自出席内阁会议时,总是爱把会场摆在精舍丹房,让几个内阁大佬尽情各抒己见,自己则指东打西,不置可否,待他们觉得精疲力竭时自然停下来静听圣裁,然后自己再出面调停,以快打斩乱麻之势迅速决断事宜,形成最终决议。 嘉靖帝很喜欢这样的圣心独裁,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当然,这也是他能主修仙道副业而大权从不旁落的聪明之举,甭管是权势熏天的内阁,还是嚣张凌人的宦官,在他面前无不谨小慎微,往往他的一道圣旨就能致其于死地,劫后而不生。 继位中后期,虽十数年不上朝,却能尽掌朝政方向,终其一朝,从未出现过权臣左右朝政,也没有武将割据一方的悲剧,也算是嘉靖帝御下有方,帝王之术精妙,更是大明王朝的一大幸事。 然而,嘉靖帝又是位不幸的帝王,倘若他有太祖成祖的雄才大略倒还可以显现英雄本色,可偏偏这又是一位酷爱道家艺术的“青词皇帝”,严嵩因擅长青词而得以重用,而正是严嵩自毁长城导致俺答长驱直入,酿成庚戌之变。一直到六品官员海瑞吼出了一声“嘉靖者,家家皆净也”,这才如梦初醒,临死前遗诏太子杀方士砸丹炉并释放海瑞,算是大彻大悟,真正的羽化升仙。 ................... ------------ 第八十一章:身陷囹圄(一) .................... 几匹快马在官道上飞驰而过,马蹄泛起的烟尘中不时传来几声娇吒,马儿受疼,奔跑的速度更快了。 “郡.....主,咱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坐骑也累了,不如在此休息一下吧!”一名魁梧的骑士喘着粗气大喊。 “好,就在此休息一下吧!”女子也喘息连连,费力地勒住马缰,止住了狂奔的马儿,马儿呼哧着气,不停地在原地打转,口吐白沫显得异常疲累。 女子下马,轻轻抚摸着马儿的鬃毛,疲惫的双眼中尽是爱恋的神色,或许为马,或许为人....... 这名女子正是南京守备徐国公的孙女徐婉。 月余前,徐国公结束巡按观海卫的差事后,徐婉便随爷爷回到了南京城。 谁想到了南京后,徐国公鉴于徐婉惹是生非的性格过于突出,秉承严格管理的教育理念,对徐婉实施了国公府‘史上最严厉的禁足令’,勒令国公府上下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为其求情,更不让她踏出国公府半步。 徐婉悲催了,‘多动症’已深入骨髓的她,哪受得了宛如笼中金丝雀般的圈禁,天天纠缠着爷爷要外出游玩,国公岂能答应?狠狠批评她了几次后,勒令上下看管的命令更紧了。 徐婉吸取经验,认为爷爷不放自己出去的原因无非是自己蛮不讲理的个性太突出。因此,在国公府禁足期间,她表现得很乖巧,一改刁蛮任性的面貌,变得谦逊有礼,仪态庄重,大有沿着‘知书达理,三从四德’方向无限向前发展的美好趋势。 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 短短几天,国公府上下就陷入了‘双兔伴低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般的态势,彻底沦陷在小魔女同志的假象之下,无数家仆、护院、军士大跌眼镜之际,无不老泪纵横仰天遥祝皇天仁慈,接着对小魔女更是上升到了真心拥戴的阶段,真是人人称赞,个个叫好。 于是,无数的‘枕边风’夜以继日地吹向徐国公的软耳根,他老人家由最初的怀疑,渐渐转变为竟真的认为这个刁钻古怪的孙女大变了模样,也就放松了警惕,彻底放弃了对她的禁足......奸计获得成功的徐婉..........于是在一个不再设防的白天,带着几名对其宣誓效忠过的心腹偷偷溜出了国公府,径直朝观海卫赶来。 为什么要去观海卫?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冥冥之中觉得那里有好玩的地方,又或许有好玩的人。 徐婉下了马,跑出侍卫们的视线,来到一个密闭的地方,背靠着一株大树,静静地想着心事.......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从国公府私溜,还是一次或许为某个男人的私溜。徐婉紧紧抿着嘴,心儿仍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树林里的阴影遮住了通红的脸颊,一双妙目却在幽暗中闪闪发亮,眸光里愠怒与羞意交织,令双眸浮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哼!大色狼,张明远,别以为躲到了观海卫我就找不到了,哼!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出我的魔爪。”徐婉粉拳握的紧紧的,暗暗发誓。 沉默片刻,醉美的笑容浮上脸庞,语气也松动了不少:“.......当然了,我也不是要折磨他的.............” 语气渐渐低沉,最后变成了喃喃蚊声。 自从与张明远在慈溪不打不相识后,徐婉的内心便被这个讨厌的家伙装满了,怎么挥都挥不去,她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冥冥之中总觉得思念这个东西很难受,每天想着的是他,每天念叨的也是他,总而言之,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徐婉年纪渐长,朦朦胧胧中意识到自己好像跌入了情网,但女孩爱羞的心理又促使她尽量不把这件难以启齿的事归类为情事,犹犹豫豫难决难分,最后终于痛下决心,要来观海卫会会他,以解心中的哀怨。 过了良久,她又低声吟道:“欢乐趣,离别苦,其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她俏眉微皱,脸上颇有风尘之色,显是奔波劳累;韶华如花,正当喜乐无忧之年,可是容色间却隐隐有懊闷意,似是愁思袭人,眉间心上,无计回避。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徐婉无动于衷,对她来说,这只是侍卫们催促上路的信号。 突然,脖子上一凉,一柄倭刀悄无声息地架在了徐婉的脖子上,白嫩的肌肤在钢刀镜面反射下几乎能看到细细的血脉,持刀人若稍一使劲,锋利的刀刃绝对能划开这吹弹可破的肌肤。 徐婉心头一惊,吓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敢动弹一下。 ...................... 大树背后,两声奸邪的淫笑传来,接着两条奇形怪状衣着,浑身散发着臭味的怪人如鬼魅般窜了出来,看着被吓到呆滞的猎物,二人笑得很开心,其中一个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嘿嘿笑着很放肆道:“呵呵,女子很漂亮,很对胃口。”说完,还不忘朝徐婉的脸上肆意摸了一把。 另一个大惊失色:“住手,这是少主的猎物,你不想活了?” “嘿嘿,怕什么?只摸一把,嘿嘿。” 另一个不再言语,只是狠命地连拉带拽将二人拖走,因为附近的侍卫随时都会发觉这边的异常。 ............... 身陷绝境,感受着二人的怪异,徐婉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倭寇劫持了,心知在畜生不如的倭寇魔爪下难逃清白,不觉万念俱灰,凄苦的脸上挂满了不争气的泪水,心中悔恨没有听从爷爷的话语........该死的张明远你又在哪里? 脖颈上的刀很稳,恰到好处地与脖颈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往前一丝便是血溅当场,两名倭寇也怕猎物想不开自寻短见,因此,保持钢刀与脖颈距离的同时,另一只手则死死撑住她的头部,使她不能有哪怕一丝丝的动作,徐婉甚至能感到脖颈上传来的金属寒芒。 徐婉很害怕,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当朝国公的心头肉,在国公府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还从来没有被人刀架脖子胁迫过。 情知今日难逃一劫,徐婉快速在心中盘算着,身为国公孙女,往大的说那是代表皇家威严;身为大明子民,往小的说也是代表了皇家骨气。堂堂郡主岂能受这些天杀的畜生欺凌?让他们放了自己绝对是不可能了,但血液中流淌的贵族气质岂是能被这些畜生随意侮辱的?大不了鱼死网破,舍生取义。 心志坚定后,徐婉反而镇定了下来,不过面临死亡时的恐惧感还是阵阵袭来,眼泪止不住再次流下,大好的青春年华说没就没了,还没有对爷爷有过半分孝心呢.........越想越杂乱,干脆不想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 一骑快马风驰电挚而来,马背上的骑士已不眠不休奔驰了一天一夜,兀自还精神抖擞,不见疲惫,马儿却有些吃不消了,口中渐渐吐着浓白的泡沫。 骑士正是张明远,此时的他很悲痛,奔波了一天一夜,别说找到徐婉,就连一个人烟都找不到,心中慌急之时,不知何时眼角竟挂满了点点泪花,模糊了视线。简单擦试一下,催马前行的力度越来越大了.........小魔女但凡有个闪失,他自认这辈子肯定难安,说不定会以死谢罪的。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马儿的嘶鸣声,张明远精神一振,终于遇到了人烟,一天一夜的苦苦追寻终于没有白费,不由使劲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吃痛,前进的速度更快了...........但愿老天不负有心人,遇见徐婉一行。 “前方是国公府随行吗?在下观海卫龙山副千户张明远,来接郡主一行。” 人未到,声音先至。 郡主随行自然认得张明远,也听说过他在龙山抗倭战役中的英雄事迹,心中都很是敬佩。当下,几名随行纷纷站起身来,乐呵呵地前来迎接,随意得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众位兄弟,郡主可在?”到了近前,认出是国公府随从,张明远大喜过望,但焦急之情还是表露无遗。 一名随从大笑道:“难得张副千户如此关爱我家郡主,呵呵,郡主在林间休息,我这就派人向郡主禀报。”声音透着亲切,也包含着调笑,看来张明远与徐婉的关系人尽皆知。 说完,对身旁郡主的服侍丫鬟示了下意,丫鬟明白,朝张明远眨眨眼,捂嘴笑着跑开了。 张明远笑而不语,羞赧的脸上却隐现出片片红晕,郡主找到了,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下了。 刚与几个侍卫笑闹几句,一声惊呼传了过来,又无情击碎了张明远那颗正趋于平静的心情。 “来人呐!郡主不见了..........郡主,郡主.......”一声声撕心裂肺的高喊不断传来。 不及细想,几人向着郡主休憩之地猛蹿过去.......... 细听着丫鬟悲痛欲绝的叙述,查看着地上的狼藉,张明远的心再次提上了,毫无疑问,郡主被挟持了,依情形推理,应该是被倭寇挟持了。 众侍卫也看出了郡主是被倭寇挟持的事实,均吓得瑟瑟发抖,郡主被丢事小,被倭寇挟持事大,若郡主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小命也没了,对这趟护送差事都后悔不已.......... 事态紧急,必须当机立断。 感受着侍卫们的瑟瑟发抖,张明远猛地抬起头,悲戚的眼神射出凌厉的光芒,满面寒光,冷冷道:“几位大哥,附近应该有围剿倭寇的官军,你们几个分头去报信,而后朝郡主被挟持的方向围剿。” 说完,头也不回沿着地上匆忙离去的凌乱脚印冲了过去,多年的特种侦查经验此时显示出巨大效用,张明远一路追踪,越追地形约荒凉,渐渐发觉这伙倭寇之所以难围剿,肯定是在密林深处某个地方建立了藏身窝点,徐婉说不定就藏身于此。 越往前追击,心中越乱,按照侍卫提供的徐婉被挟持的时间来看,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倭寇一伙人应该流窜多时了......... 心慌意乱,脚下追击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扑面而来的枝枝叶叶划伤了脸庞,无数羁绊的荆棘割扯坏了衣衫,刮到身上生疼生疼的,不一会浑身伤痕累累,张明远毫不在乎,尽力保持百米冲刺的姿态,奔跑中还不忘呼喊‘徐婉’的名字,希冀能得到她在危难中的回应,哪怕是最弱小的回答,只要她回应了,说明她还活着............ 奔跑良久,正要停下身查看一处疑点时,突然,脚下一绊,接着双腿一紧,一条细长结实的捕兽绳索冲天而起,然后头脑一阵眩晕,脚上头下被吊了起来,来回在林间晃悠........... 倒霉之事天天有,自穿越那天起就没断过,而像今天这样毫无防备地着了人家的道,自诩为最优秀特种战士的张明远心中也不禁暗暗悔恨自己的冒失。 哗啦! 几声清脆的草木晃动之后,树丛背后蹿出十数个衣着怪异,手持倭刀的侏儒畜生........... “啊!” 又一声女高音传来.......... 虽然脑子很乱,转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张明远听到那声熟悉的女高音后,整个心彻底放下了,追击的方向没错,终于毫无悬念地找到了小魔女。 ................. ------------ 第八十二章:身陷囹圄(二) 几名侏儒般的倭寇费尽心机地把吊在半空中的张明远捆绑个结实,然后又将其双手反绑,这才狠狠将他摔了下来,五脏六腑瞬间移位的痛感丝毫不亚于穿越那天从高树上掉下的那个时刻。 张明远龇牙咧嘴好半天,怪不得前世总说东瀛人心理阴暗,原来都是倭寇基因代代相传的结果,倭寇祸害力不小啊!心中批判诅咒这些侏儒般的畜生好半天后,也不禁暗暗佩服起他们的费尽心机,若是不搞打黑枪活动,以张明远的强悍武力,就是这些倭寇一拥而上,也奈何不了他半分。 林间有些阴暗,张明远看不清对方的眉眼,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四周站满了人,一旁的草丛中窸窸窣窣,很明显潜伏了不少人,远处一伙倭寇紧紧围成一个圆心,中间站着几名衣衫还算整洁的倭寇头领,被绑缚且堵口的徐婉赫然在列。 “各位.....好汉,小的在林中打猎,不小心碰到了你们的机关,多有得罪,不好意思哈!小的在这里赔不是了。”张明远无奈变换对敌策略,先行服软。 典型的现实版守株待兔案例,首先,自诩强悍的张明远一不留神着了道,多年来特种作战养成的敏感嗅觉竟然在愤怒之下失去了效用,令他十分羞恼;其次,自身被缚,对方数十倭寇实力不俗,更何况还有被当做人质的徐婉;最后,张明远一直坚信老天让他穿越而来肯定是有极大目的的,绝不会轻易死去,但义正言辞怒斥小鬼子的做法绝对不可取,那只会加快小鬼子手起刀落的快感---------毕竟大义凛然死得最快嘛! ‘阴沟里翻船’,此情此景,张明远必须得转换斗争策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张明远还是懂的,不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怎么有机会救出徐婉?前世也曾在电视上见过正义之士落入敌寇而大义凛然宁死不屈最后被残酷杀害的镜头,可为什么就不能暂时委曲求全一下,赢得敌寇的信任,再绝地反击呢? 张明远自诩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他的优点,哪怕再委屈,只要给他绝地反击的机会,委屈也会化作漫天怒火,向敌人刺出最狠厉的一刀,那时,满腔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嘿嘿谄笑几声,张明远冲着一个最像大明子民的‘倭寇’点头哈腰,隐忍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尴尬难堪:“这位老哥,我真是个猎户,拜托您老人家对众位兄弟美言几句,小弟感激不尽,呵呵呵。” “猎户?”不远处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倭寇脸色很阴沉。 “绝对的猎户,这不今天碰巧遇见几只畜生,设的捕兽夹没起作用,就一路追来,没想到冲撞了诸位,多多包涵哈!”张明远露出标准的汉奸模样,点头哈腰的姿势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原来只是个猎户,可惜.........”年轻倭寇露出狠厉的神色:“井边君,杀了他..........” 猎户在倭寇的眼中毫无价值,简直就是蝼蚁。 行刑的倭寇狞笑着,长长的倭刀高举到半空...........张明远快速思索着脱身之计......... 啊! 突然,不屈的挣扎声阵阵传来,徐婉狠命地挣脱周围倭寇的束缚,扭动着身躯想要大喊什么.......... 张明远分明看到徐婉脸上挂满了泪痕,正心疼地望着他...... 年轻倭寇一愣,示意井边住手,摘下塞在徐婉口中的麻布,狞笑道:“女子,你有话说?” “我乃南京守备徐国公的孙女,你们不就是想要钱财吗?只要你们不杀他,我可以让我爷爷给你们准备很多钱财,还派兵把你们护送出海。”徐婉目光悲戚,说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明远。 说完,生怕倭寇不相信似的,又加重语气狠狠道:“若你们杀了他,我也会咬舌自尽,让你们这帮畜生得不到任何好处,况且我爷爷也会为我报仇的,大明的徐国公手掌东南兵马无数,凭你们这些小喽啰还真不够我爷爷看的。” 每一个字都很清晰,瘦弱小巧的身躯里充溢着勇气。 年轻倭寇震惊了,显然他根本没想到无意中竟抓了个大人物,而且还是什么明朝国公的孙女,欣喜若狂之下,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猪脑子快速对比了眼前的利害关系后,一蹦三跳叽里咕噜地向周围的倭寇连说带比着什么?说到动情处,双目含情,竟流下了两行小清新般的泪水,张明远眼尖,那分明就是前世奶奶家猪圈里饥肠辘辘的猪崽子看到爷爷拿着施舍的食物走来时露出的最蠢萌的表情。 “&*@#%……¥#@*&……%¥%¥%%…………” 底下的倭寇小喽啰们震惊了,抱着手中款式不一的兵器,个个像患上了面瘫似的,强力支撑着因官军四处围剿而跋山涉水时伤痛难忍的大腰子,痴痴地望着密林上空若隐若现的一缕阳光,清风徐来,褴褛不堪已成条状的衣衫在风中凌乱,飘飘忽忽,就像农村送葬队伍用竹竿挑起来的送葬幡.........黑白无常他们老人家应该征收这群畜生的侵犯知识产权税。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 “%()*……&@#)()*!@#¥&())()——)*” 场景有毒,张明远觉得自己的眼睛快闪瞎了,多么不容易的一群小畜生啊!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忍受着无尽的寂寞来到一个大户人家,本来想抢点东西,可没想到东西没抢多少,就被大户人家放出狼狗来回撕咬,虽然狼狗战斗力不咋地,但也被搞得伤痕累累,满肚委屈............我去,嗯嗯,貌似本帅哥也是这条狼狗啊!不能再想了,把自己都拽进去了。 激情的欢呼声过后,年轻倭寇站在一处高地,一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小人得志模样,狞笑几声,缓缓道:“崽子们,从现在起,我们要发财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向南京进发,收取赎金。” “&*%@#)()!@¥&*()()))” 欢呼声过后,张明远、徐婉再次被倭寇押走。 二人被绑缚的很紧,连稍微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张明远分明看到徐婉看向他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片刻间心领神会,这争取活命的时间啊!小魔女也不笨哈!当然这也是激励信任的眼神,徐婉深信龙山战役中面临数倍倭寇包围而死战到底并杀伤无数的张明远有这个本事带她脱离囹圄。 信任的眼神给予了张明远更多的豪气,说实话,这点危难算什么?若让他脱离险情,再把徐婉安置好,张明远敢单枪匹马对阵这数十名倭寇,还有把握全歼这些畜生,特种作战的强悍是这些畜生闻所未闻过的。 ......... 此时,徐婉的侍卫已联系上了欲围剿这伙倭寇的官军,在密林四周撒下了天罗地网,并集重兵阻断了这伙倭寇的退路。 张明远放心了,就算最后逃脱失败,能与朝思暮想的徐婉死在一起,也值了。 张明远和徐婉被反绑着双手,在倭寇粗鲁的拉扯中踉跄前行,为防止二人逃走,年轻的倭寇还自作主张将二人绑在一起,一众人摸索着在密林中前行。 静谧的旅程走走停停,徐婉体弱乏力,张明远不动声色地照顾她,徐婉咬牙低声道:“明远哥,连累你了。” 张明远嘴角一扬,嘿嘿一笑:“和你有何关系?” 仰头望着树叶缝隙里洒下的点点阳光,张明远神情无限肃然:“人生漫漫,索然无味,这辈子若少了你的欺负,我怎能活下去........” 这一刻,徐婉懂了............ ------------ 第八十三章:身陷囹圄(三) ‘患难与共见真情’,对这句旷世名言的涵义,年纪尚轻的徐婉或许因为人生阅历不足,还无法真正体会到其中蕴藏的感情哲理,但如今‘大色狼’张明远主动找上门愿意相依慷慨赴死,这就令徐婉着实感动不已,心中隐隐约约产生了异样的情感。 月余以来无数次投影在脑海中的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此刻也变得伟岸起来,有种极度信任并迫不及待想终生依靠的冲动,无数次的思念缘由也最终得到了真实的答案,因害羞而不敢承认的朦胧情愫也得到了最终证实,这就是感情,这就是渴望已久的情愫。 脸很烫,有种激情火热的感觉,徐婉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早已通红一片,片片的绯红色占据了整张脸庞,额头、鼻子、脸蛋........或许眼神中也映射出了这种红晕,也或许看向他的眼神更充满了火热,只是不知道‘大色狼’对自己有意无意的一瞥有什么感觉?是蔑视?是嘲笑?又或是怜惜? 徐婉心中很乱,繁杂无序的念头此起彼落,但不管是什么念头,都无一例外包裹着甜蜜。古灵精怪的脑袋深深低垂着,浑身轻轻颤抖不停,脚下的步伐也凌乱了许多,不过身形踉跄间总是有意无意地向张明远投去一缕略带羞涩的炽热眼神。 徐婉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可眼前的形势只能让她深深压抑着,因为二人哪怕有丝丝的熟识举动都可能会引来倭寇的怀疑。 望着小魔女欲说还休的神情,张明远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小魔女动了真情,从此恐怕一颗芳心都要扑在自己身上了。 说实话,自从得知小魔女一行前来观海卫的那一刻,张明远心底深处那最柔软的部分便被触碰到了,他知道小魔女千里迢迢前来肯定是为了自己;而在发现小魔女可能倭寇劫持的那一刻,张明远心底最后的感情防线毫无悬念的被突破了,这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孩,更是一个敢于追求心中执念的女孩;尤其是在见到五花大绑的小魔女被倭寇团团包围的一瞬间,张明远终于做出了‘此生非她不娶’的感念。 感情这个东西,谁也说不清楚,是个很玄妙的过程,从陌生到熟悉,又从熟悉到熟识,最后从熟识到思念,这其中包涵了打打闹闹,哭哭笑笑,最后演变为相濡以沫,其中滋味,只有身为局中人的双方知道。 在前世,张明远也曾有过一段比较开放的感情经历,但那只是在平淡无奇中转化而成的,谈不上有多真挚,仅仅是男女双方相互认同并互有好感的情谊,哪像这次,在得知徐婉身陷囹圄的消息后,内心深处有种刻骨铭心的伤痛,或许只有患难与共后才能产生更为真挚的感情吧? .............. 感情是真挚的,但张明远看向徐婉的眼神却充满了幽怨,自诩超强特种战士,拥有这个时代最强悍的特种战术技能,谁想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忽忽悠悠间竟着了侏儒般的倭寇的道。 一直默默前行的徐婉分明感觉到了张明远投来的眼神中带有丝丝的不善,心中很气苦,杏眼一瞪,低声道:“大色狼,后悔了吧?” 张明远目视前方,用眼角的余光给她翻了个白眼,有点岔岔不平:“后悔?当然没有,只是觉得自己遇到大事还不够云淡风轻,一不小心着了道,我怎么感觉自己的幸运女神被猪亲了一口呢?” 噗呲! 轻轻的一声低笑,徐婉笑颜如花,偷空朝张明远的大臂内侧狠狠掐了一下。 张明远忍住疼痛,暗暗抓住她的葱白手指,摸挲一会,感受了会手指上传来的温度后,才恋恋不舍松开了,看向徐婉的眼神充满得意的神采。 徐婉不羞不急,冲他眨眨眼,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张明远也乐了,身陷囹圄,最好能保持良好的心态,要不怎么能有充足的精力斗天斗地斗倭寇? 毕竟,够娘养的倭寇也巴不得你意志涣散,毫无斗志,最后轻松获取赎金。 ...................... 数十人的队伍一路穿林越棘向着南京城走去,林间幽暗,张明远努力辨识方位无果,心中着实惴惴不安。 不愧是常年以打砸抢烧为营生的倭寇,流窜专业知识颇为深厚,掩迹遁形的功夫也异常了得,一路走来一路安排专人消除地上行迹,还时不时派人检查两名猎物被绑缚的绳索,丝毫没有被大明官军包围绞杀的惶然。冷静而专注的神情令张明远大为赞叹,怪不得大明军队多次围剿不力,只从这份认真对待倭寇专业的精细度来看,官军就落后了不少,若想迎头赶上,除非人人重入娘胎回炉翻新。 被称作少主的年轻倭寇神色有些紧张,畏惧与惶恐仿佛刻在了脸上,一路走一路小心往后观察,连林中不时飞过的一只小鸟都能让他敬畏半天。 相比之下,二位猎物反倒淡定了许多,刚解除恐惧心魔的徐婉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轻松快捷的小碎步常拌得被绑缚在一起的张明远高一脚底一脚,还不时冲他扮个可爱的鬼脸,那神情戏虐无比,简直把这当做一次夏日户外踏青,如果条件允许,徐婉或许会诗兴大发,赋诗一首,给这些无知无畏的侏儒们上一堂何为‘独坐幽篁里’的那份恬淡的大课。 天色渐黑,幽暗的密林更笼罩着一层黑幕,远处的草木已看不清本质了。 再往前行,一座若隐若现的寺庙呈现在眼前。 寺庙很破,或许因为当今天子主修道家玄学的缘故,寺庙早已断了香火空无一人,破败的门厅低垂着,青青的苔藓布满砖墙,四周皆是一片狼藉残垣断壁,不过还好,能暂时作为歇脚的场所。 倭寇很粗暴,一脚踹开庙门,接着数十人叽里咕噜叫嚣着涌了进去,而后爆发出野狗觅食的脾性到处翻箱倒柜,希冀能找出哪怕一点主人留下的狗粮。 几名倭寇押着张明远二人进入其中一间密封性还算完好的小隔间。 推开屋门,房内暗流汹涌,迎面而来一股破似妖风的灰尘,几人措手不及,脸上都沾满了尘土。 随便清理了一下屋内的蛛丝网,几名倭寇将张明远二人绑在了室内唯一一张香案的桌腿上,而后很嚣张地踹了张明远一脚,晃了晃手中的兵器,指着他叽里咕噜地大声宣泄威胁一番,出门而去,走时还不忘寻了一把锁把房门锁得死死的。 在倭寇看来,这两个人根本不具备任何威胁的韵味,一个猎户,一个千金小姐,能有什么威胁指数,况且己方还有数十名令官军闻风丧胆的浪人,就是让他们逃,能逃到哪里去? 倭寇走后,一直保持谄媚讨好神情的张明远顿时重焕活力,眼睛不住四处大量,寻找一切可以用得上的硬器.............. ............... ------------ 第八十四章:绝地反击(一) 鼻中清香袭来,接着肩上一沉,徐婉已将头轻轻靠了过来,黑暗中不见徐婉面容,却能听见流露出丝丝害羞韵味的急促焦喘声……张明远使劲在地上摸索拔拉硬器的双手为之一滞,挺直身体,回过头来笑道:“小魔女,害怕了?” 徐婉轻轻一笑,索性全身都靠在了张明远身上,小声道:“有你这个大色狼在,本郡主什么都不怕,我相信你一定能救我出去……” 话未说完,小魔手便狠狠掐了一下张明远的手腕,咯咯一笑,又挑衅似的撞了一下张明远的后脑壳。 张明远吃痛之余很无语:深陷恋爱中的女孩果然智商普遍都很低。 身陷囹圄,完全丧失战斗力,若说要救人,连张明远都不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她哪来这么大的自信心? 这种盲目信任对方,恨不得将所有都交给对方做法,貌似前世热恋中的独生女孩,完全无视父母攒了大半辈子钱为其购买房子那杞人忧天式的担心,一结完婚,就被‘爱情价更高’的宣言冲昏了头脑,非拉着老公到房产局,将代表自己是房子唯一拥有人的房产本更改为双方拥有,借此表达对老公的真情切意..........父母数十年心血,一朝嫁女赔得精光。 “若是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呢?……”张明远嘿嘿一下,很调皮的口气:“……不过能与小魔女死在一起也是不错的选择哦!死后还有一个玩伴,很不错的建议哦!” “你敢?你要是救不出我,我让我爷爷收拾你。”徐婉气急,狠狠咬了他一口,威胁道:“貌似你在我爷爷面前很怂哦!” 张明远吃痛,轻轻哀嚎一声,片刻后,又长长出了一口,悠悠道:“不可否认,我在他老人家面前确实很怂,不过你忽视了一个细节哦!...........” 徐婉一愣,没反应过来。 张明远继续调笑:“...........咱俩都死了,国公他老人家这口气往哪里撒哈!顶多就是气急败坏开棺戮尸,给我个一级残废,呵呵呵!” “啊!”徐婉酝酿多时的满满威慑被轻易破功:“何谓‘一级残废’?好像很贴近实际哦!” 说完陷入了沉思一动不动,静默中仿佛能听到徐婉抽泣鼻子的声音......... 张明远突然很悲戚,觉得自己不该吓唬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她本来很在意自己,自己却给他失望,轻轻抚摸了她的发丝一下,张明远认为自己应该说点啥............. “‘一级残废’,真的好有道理哦!很贴切当时的实际情况......”徐婉很兴奋,撞击张明远的力度更大了,咯咯直笑:“........你看啊!爷爷开棺戮尸,那时你肯定只剩白骨一堆了,这么随意鞭挞几下,岂不是真的要全身骨折了,呵呵!说是一级残废一点都不过分......嗯嗯,二级残废应该比这轻一些........对吗?大色狼。” 张明远:“…………”差点要吐血,对方好黄好暴力,真的不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 还以为她沉默半晌是为自己抽泣伤心呢?搞了半天,原来是在幻想老公爷开棺戮尸的场景似的,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让生性淳朴的郡主产生了邪恶的念头,看来老公爷的家教有问题啊!举一反三没有错,可以不能拿这种尸啊、棺啊......来当例子不是?看来,必须给她敲响警钟....... “小魔女郡主,请注意我说话的重点,我的意思是说我在地上摸索不到可以割断手上的利器,我们恐怕真要命丧于此,还是让公爷准备钱财吧!”张明远沮丧道。 徐婉笑容一滞,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她毫不犹豫地相信张明远会有脱身之法,可没想到.......... 信念一失,徐婉伪装了一路的刚强终于卸掉了,兴奋的心情也悲哀起来,靠在张明远肩膀上的头微微颤抖起来,嘤嘤的抽泣声不绝于耳。 张明远心头一软,有些不忍心,安慰道:“好了,别哭了,记住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差,现在稳定心思好好想想,身上有没有携带什么硬器?” 徐婉渐渐止住了哭泣,垂头有一声没一声的抽噎着。 张明远继续在地上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什么硬器,这帮天杀的倭寇太专业太奢侈了,帮个绳子都用牛皮绳,撑都撑不断。 徐婉仿佛认命了,虽然不再哭泣了,但身上的颤抖更剧烈了,如果有光线,张明远肯定能从她的眼眸里看到绝望的神色。 “明远哥,我现在很后悔,不该不听爷爷的话.....”语气停了一会,又抽噎道:“.......若我死了,爷爷肯定会很伤心的。” 张明远静静感受着徐婉伤心的同时,仍不死心地在地上摸索,摸完一边又往另一边摸索,想找到所有他能利用的上的东西,哪怕是碎砖头、碎瓦片........什么都行,只要能割断手上的牛皮绳,就能逃出生天,而且还能大杀四方,痛歼倭寇。 很失望,什么都没有,张明远不死心继续寻找,全力开动脑子搜索着任何特种逃生技能。 稍稍碰了碰还在抽噎的徐婉,张明远语重心长道:“美女同志,好死不如赖活着,与其让老人家年年清明缅怀爱孙,还不如竭尽全力活下去,将来面对老人家时,无论他是多么爱恋,多么痛惜,你都可以狠狠揪着他的胡子,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不当时阻止你私自外出,就算你把他的胡子都揪光了,嗯嗯,当然最好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那种......我想他也不会骂你的....嘿嘿。” 噗呲!呵呵! 徐婉笑得花枝乱颤,被逗得身体来回撞击着张明远,脑袋摇晃的幅度更大了....... 叮当! 一声脆响,一个什么物件掉在地上了。 “我的凤凰金簪..........”徐婉轻呼,扭摆着身体用反绑着的双手笨拙地在地上来回摸索。 张明远心中一喜,又有点恨铁不成钢:“猪脑子啊你!有金簪也不早说,害得我白白在地上摸了半天,现在我命令你立刻马上找到,然后交给我,我要借用。” 好险,幸亏贪财成性的倭寇也有一副猪脑子,没有充分认清‘细节决定成败’的重要性,粗心大意粗枝大叶,没有及时发现金簪,也幸亏被绑的是位郡主娘娘,戴得起高级货,不差钱,若是个家境贫寒的村妇..........张明远或许要尊称老天一声‘你大爷’了。 真不知道时蠢时笨的郡主娘娘是如何骗过目光如豆但看到金字就炯炯有神的这帮天杀的倭寇的?或许侏儒般的身材永远无法企及高屋建瓴的视野吧?所以说,‘眼高于顶’也不全是贬义词。 真应该给这些倭寇取名为‘斗鸡眼子’。 张明远欣喜若狂,心跳速度不断加快,生死一线全在这小不起眼的金簪上,拿到手里则生,拿不到则死,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况且被关押的时间已超过了两个时辰,庙里的倭寇还在花天酒地,真不敢想象醉酒后的‘斗鸡眼子’们会干出什么蠢事? 更可惜的是,郡主娘娘家中好像也不富裕,只戴了一只金簪。 不知道什么叫好事成双吗?------公爷真抠。 ................... ------------ 第八十五章:绝地反击(二) 室内很昏暗,宛如幽闭的金字塔,完全适合花前月下谈情说爱,但一定不适宜摸索找东西,况且还是两个被绑缚在一起限制了行动自由的俊男靓女,摸索金簪的旅程很甜蜜,可也很辛苦。 “用力移动,你往左移一点,再移一点........对,使劲.......你不移动我怎么动.......在往前移动一点......就是这里.....打住......我摸摸,你也四处摸摸啊!别光我一个人摸索.......桌子晃动的声音太大.....哎呀!服你了.......”张明远一边指挥,一边痛苦地挪动着身体;坑坑洼洼的地面把徐婉硌得生疼,忍了张明远的碎碎叨叨,可又咬牙切齿地对着他后背一顿乱掐,疼得张明远龇牙咧嘴,痛且甜蜜着...... 千百次的辛苦过后,还是一无所获,张明远都有些失望了,深恨着崎岖黑暗的地面,又深恨老妈没有赋予他一双雾里看花的慧眼。 累了半天,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张明远决定中场休息,总结摸索失败的经验教训,动作要领失误的整改措施,无比正色道:“郡主娘娘,刚才我们的移动方式不对,请允许我为你讲授正确的动作要领.........” 徐婉很累,懒懒地靠在张明远身上,无精打采道:“你说吧!你说什么都行。” 张明远轻咳一声,清晰低沉的声音在徐婉耳边回荡,标准化的仿军事动作要领脱口而出,一字一顿得很制式........ “下面,以‘向左移动’为例,由我为郡主娘娘演示一遍动作要领:当听到‘开始’的口令后,撑起双腿,左腿向后扒拉约20厘米,按照先脚掌后脚跟的顺序着地,同时身体重心后移,上体后仰,微向后倾,右脚照此法动作;而后屁股微向上抬,向左移动;移动的过程中,五指张开,微蜷成龙爪状,向下划拉,持续摸索,同时双腿向四周扫荡,探知金簪的所在...........向右、向前和向后的要领照此法动作。” 张明远发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语言,狠狠道:“郡主娘娘,成败在此一举,还望娘娘您舍弃大好媚臀,辅佐卑职完成摸索金簪的伟大壮举......” 噗呲..........哈哈哈! 张明远的话还没说完,徐婉就已经笑得花枝乱颤,此刻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 “没想到你还很风趣,不过你瞎编的动作要领倒是蛮新鲜的,本娘娘很喜欢。” 张明远正色道:“娘娘请自重,这不是卑职瞎编的,卑职只不过将‘齐步’的动作要领稍加改动了一下。” 说完,眼含肃穆的神情,遥望窗外星空,淡定而淡泊:“今后,这将用到大明军队的军事训练中去...........” 徐婉神情一动,甜蜜一笑,依靠在张明远后背上的力道更大了:“明远哥,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我在南京就听说了你的很多事,你的鸳鸯阵法,你的龙山战役,你的改良倭刀........好多好多..........” 未等徐婉说完,张明远急忙晃动肩膀示意她打住,语气中有些羞涩,焦急道:“咳咳,.......这个.......鸳鸯阵法和改良倭刀可都是戚将军的功劳,可不敢安在我身上啊!” 徐婉轻轻一笑,不再言语,靠在张明远身上一动不动,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张明远也一动不动,任由心爱的女子依靠,嗅着醉美的清香,脑袋不老实地来回摸挲着徐婉的发丝,徐婉心有灵犀,十分配合地传递着头上的温度,有几缕发丝不经意间飘到张明远的鼻孔中,引得他连连打着轻轻的喷嚏。 阿嚏...... 此刻,张明远突然想到了那首前世军队中很流行的军歌: 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 别怪我保持着冷峻的脸庞, 其实我有铁骨,也有柔肠, 只是那青春之火需要暂时冷藏。 当兵的日子短暂又漫长, 别说我不懂情只重阳刚, 这世界虽有战火也有花香, 我的明天也会浪漫地和你一样。 ............. 哐当! 房门被粗暴地撞开了,点点灯火顿时映进室内,昏暗的室内稍稍有点灯光,光线也清晰了很多,地上的物件看得比较清楚了,张明远分明看见静静躺在脚边的那只金簪........... 接着两名酒气冲天的倭寇冲了进来,相互之间勾肩搭背,踉踉跄跄向着二人走来,边走边叽里咕噜地交谈着什么,声音很放肆,脸上的笑容也充满不善。 张明远心中咯噔一声,担心良久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事态紧急,必须当机立断,决不能在再有丝毫差错。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徐婉急切地问道,显然也预料到了即将要发生什么,两行清泪不知何时涌出了眼眶,正无声无息往下流。 “徐婉,不要急,听我说,我已经看到了金簪了,现在我要想办法拿到手,当然,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混淆他们的视听,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尽力大声呼叫,动静越大越好,掩护我拿到金簪。” 果然,两名倭寇不怀好意,摇摇晃晃走到二人身边后,就开始对徐婉动手动脚,荡笑声不断配合着越来越快的动作,吓得徐婉连连后退,声嘶竭力地反抗着,背后的香案也因剧烈的动作而发出吱呀吱呀的晃动声............ 张明远借助丝丝光亮,将脚伸向金簪,开始艰难的扒拉动作,与死神赛跑的危机感促使他动作越来越快,仿佛配合着徐婉的,显得很恐惧.......... 两名倭寇明显头晕目眩,出手方向拿捏不住,一摇三晃地在二人面前站立不定,期间还被激烈反抗的徐婉使劲踢出双腿击中下腹摔倒在地,徐婉双脚踢出的力度越来越大了,很卖力地尽朝两名倭寇身上乱踢,恐惧的嘶叫声更大了,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回荡,引得室外的倭寇发出异常放肆的嬉笑............. 两名倭寇也精疲力竭,努力维持身形,连续先前出手...... 室内很乱,尘土飞扬,喧叫不绝........正好配合着张明远的动作。 张明远急的满头大汗,小心地将右脚伸出,再小心地将金簪慢慢移动到小腿、大腿、腰间......部位,运气不错,借助徐婉的大幅度动作猛地向前扑去,恰好落在了反绑的双手边上,张明远大喜,又艰难地挪动双手,一寸、一寸.......终于,金簪到手。 长吁一口气,张明远额头冷汗簌簌而下........ 旁边的徐婉还在拼死搏斗............ 事不宜迟,张明远无暇细想,右手抓住金簪,划割牛皮绳的动作越来越大............. 金簪很尖利,没割多久,手腕处便传来一声脆响,张明远神色一喜,轻轻挣脱牛皮绳,缓缓扭动了一下身体,向两名畜生慢慢摸过去,寻找到有利的攻击地形后.......... 张明远突然猛地窜起,手中金簪在光线下发出一道凌厉的寒光,稳稳地扎入一名倭寇的太阳穴,那名倭寇只觉脑中一疼,随即一股浓血喷射而出,来不及惊叫,圆睁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牛眼重重倒下。 另一名倭寇顿时酒醒了一大半,望着眼前凶神恶煞般的高大身影,竟忘记了呼救,震惊的神色显于脸上,还含有少许的求饶气息.......张明远不再犹豫,再一次举起金簪,恨恨地如法炮制插进了这名倭寇的脑中......... 一瞬间,危机态势得到了逆转,徐婉也呆滞了,倏忽间惊喜连连,重获生机的喜悦充满大脑,眼中的泪水更盛了。 张明远赶紧凑上前,摇着她的脑袋急促道:“现在继续大叫,越大声越好,什么委屈的话都可以说......” 徐婉轻车熟路地再次陷入癫狂.......... 惊乱中,张明远快速脱下两名倭寇的衣服,将尸体绑缚在一起,伪装成张明远二人模样,而后递给徐婉。 徐婉在声嘶竭力中淡定地完成了伪装,站起身来,口中的惊呼兀自还不停下。 张明远一挥手,示意徐婉停下,而后自己发出怪异的嚣张声,搂着徐婉迈着踉跄的脚步大摇大摆走出房门,边走边还叽里咕噜与徐婉嚣张地交谈着.............. 走到门口,重重碰上门,咔嚓一声锁上............ ............... 出了寺庙一路狂奔,在密林深处来回乱窜,张明远时不时停下脚步辨认方向,终于不负有心人,前方隐隐约约出现无数昏暗的灯火,大喜之下,拽着徐婉向前奔去.......... 张明远知道,前方肯定是围剿倭寇的大明军队,只要接上头,二人不但性命无虞,还能借助这支队伍痛歼倭寇,以报奇耻大辱。 徐婉脚踝受伤,不能行走,张明远背起她,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前行.............. ..................... ------------ 第八十六章:绝地反击(三) 远处密林中灯火辉煌,一支队伍正艰难地前行,也须是太疲惫的缘故,整支队伍中‘不闻人语声,惟闻马叹息’,沉寂静默的气氛给人浓重的压抑感,周围的草木仿佛了解这支队伍曾经的痛苦经历似的,也显得萧杀很多。 火把通红,蜿蜒曲折的光芒点点洒洒,照耀着队伍前行的道路,而行进的方向似乎漫无目,像只无头苍蝇在密林中来回乱窜。 队伍中间,几个甲胄在身的武将围着一个文官模样打扮的人,借助通红的火光,在一张摊开了的地图上指指点点。文官模样的人显得很凄凉,一双浑浊的老眼黯淡无光,漠然直视着眼前的地图,任凭武将们争辩讨论,对凑上前汇报争论而出的结果也视若无睹.......良久,文官抬望眼,怔怔遥看着远处的夜空,显得无可奈何。 这位文官正是应天巡抚曹邦辅,明嘉靖十一年进士,先后任元城、南和知县、云南道御史、陕西巡按、都察院左都御史、兵部恃郎、南京户部尚书等职。 任职以来,曹邦辅体恤民间疾苦,敢于抨击权贵,秉公执法,是大明王朝不可多得能员干吏。 数日前,曹邦辅闻报‘一伙倭寇作乱,进犯南京等地后,又长驱千里,转战多个地区杀到浙江’的消息,勃然大怒之际,遂率南京卫所官军围剿,在浙江地域与倭寇数次接阵,督率将士奋勇杀敌,连续大败倭寇。奈何倭寇战阵娴熟,力不能敌时,自密林深处远遁而去。曹邦辅杀贼心切,不得已情况下,率领将士深入山林全力围剿,此时正好行到该处,漫漫密林毫无踪迹,这才无头苍蝇般四处寻找倭寇踪迹。 曹邦辅很痛心,身为文官,整日案牍劳形,皓首白雪多年却还是躲不过官场勾心斗角;曹邦辅也很愤怒,如今领兵作战,原以为可以少了很多官场奸诈,可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抗倭大业同样掺杂着官场利益,令人防不胜防。 他愤怒的是奉旨祭海的工部侍郎赵文华,以赵文华为首的奸邪小人既不懂军事指挥,又不熟悉对倭战阵,还时时插手抗倭大业,处处诬陷忠臣贪功冒功。前浙直总督张经、浙江巡抚李天宠、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杨继盛、苏松副总兵汤克宽等一干忠臣名将就是被这无耻小人先后陷害,目前正身陷囹圄,生死未卜。 就拿此次倭寇入侵来说,赵文华更是大做文章,处处设置掣肘,希冀将功劳挪到自己头上,以成全抗倭名声。 曹邦辅很无奈,他很想将赵文华一刀砍了,自担任应天巡抚后就一直有这个念头,一年来脑海中更是无数次冒出这样的念头,可叹赵文华有个好干爹----严嵩,家中风水太盛,奸贼父子二人狼狈为奸,左右东南沿海抗倭大业,有心杀贼而无力回天。 如今,面对这伙横行无忌的倭寇,赵文华更是三令五申,勒令曹邦辅不可轻举妄动,甚至提出了要与曹邦辅联合绞杀的建议,眼看剿倭即将成功,可谁又能料到这个赵文华最后又会冒出什么幺蛾子。 难道发现倭寇的踪迹后,还要千里迢迢知会一下赵文华?然后在‘联合围剿’的空头支票下错失良机中,眼睁睁看着倭寇从容而退,重新遁入山林?不管了,人生在世,生死有命,敢作敢为方是大丈夫,赵文华什么德行,自有上天惩罚。 曹邦辅仰望星空,凄然无语,回过头时却眼含凌厉,朝身旁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瞪视一眼,恨恨道:“徐文长,此时倭寇踪迹难觅,到底怎么办?你可有良策?” 这个青年正是大明才子徐渭,字文长,号青藤老人、青藤道士等,自称“南腔北调人”,绍兴府山阴人,明代著名文学家、书画家、戏曲家、军事家。徐渭多才多艺,在诗文、戏剧、书画等各方面都独树一帜,与解缙、杨慎并称“明代三才子”。 徐渭很随意,也不拘礼,浪荡一笑道:“倭寇力竭,断不敢与我官军力抗,加之遁入山林不久,定是藏身附近左右,只是林深叶茂难寻踪迹罢了,我等只在此静候,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徐渭兵法谋虑虽强,面对穷寇,此时也颇显无奈。 “亏你想得出守株待兔之法?这要等到猴年马月?”曹邦辅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的样子在火把下显得很狰狞:“你不是号称谋虑无双吗?” 徐渭完全无视曹邦辅的语言攻击,继续放荡:“曹大人您且稍安勿躁,这伙倭寇被我官军四处追击,早就精疲力尽无处可逃,我观他们定是在此处有据点,不妨放出斥候侦缉一番,或可还有音信。” 曹邦辅冷哼一声:“文长,你也参加过柯亭、皋埠、龛山等地剿倭战役,往往奇计百出,为何此次就无计可施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放荡不羁的徐渭终于哑口无言,‘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愁苦无奈深深镌刻在白净的面皮上............ 远处脚步匆匆,透着急切又激动,曹邦辅心中一动,与徐渭同时回过头。 “报,前方有一男一女求见,说是刚从倭寇营地逃出,那....女的自称是南京徐国公的孙女,卑职不敢擅自决断,已将二人带至...........” “什么?婉儿?”未及属下说完,曹邦辅已呈现出摇摇欲坠的酒汉模样,郡主殿下被倭寇挟持,这可是天大的事,幸好郡主贵人福厚没出差错,要不..........不敢想了.......... “快请,快请.......” 说是‘快请’,曹邦辅不等请来,已急不可耐向前奔去,甭管是不是郡主殿下,先把礼节做到了。 徐婉很温和,对曹邦辅的一路颠跑很过意不去,未等他跑过来,忙迎了上去,笑颜如花的脸上闪现出几丝愁苦,嘴角一动,两行清泪落下。 “曹叔叔,侄女婉儿拜见。” 曹邦辅一愣,两行浊泪顺颊而下,轻轻扶起徐婉,早已泣不成声,连连急切哽咽发问:“婉儿,你怎么不在国公府?你怎么被倭寇劫持了?怎么从倭寇营地逃出来了?..........” 徐婉悲从中来,哽咽着断断续续将事情进过叙述一番......其中连连指向张明远,告知全是得他营救才逃出来。 曹邦辅越听越悲,一股凉气猛地窜上后背,心有余悸的后怕将他震惊的无地自容,这可是国公之女啊!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国公不会迁怒与他,就是自己的良心也过意不去啊!徐婉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岂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回过头,曹邦辅看见彬彬有礼的张明远向自己拘礼,很赞许地向他连连点头致谢。 定了定心神,曹邦辅轻轻抚着徐婉的头发,安慰道:“婉儿,莫哭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知倭寇现在何处?请郡主殿下明示。”徐渭很讨厌这种别后重逢式的哭泣,生性洒脱不羁的他讲究的是一笑泯悲愁。 曹邦辅停住抽噎,静静凝视着徐婉,很明显他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 徐婉停住哭泣,看向张明远,说实话,让她说事情经过可以,可是说到倭寇在哪里?这就不是她的专长了。 张明远拳也不抱,粗喘中透着豪放不羁,晒然一笑:“卑职乃观海卫龙山千户所副千户张明远,愿头前带路,剿灭倭寇。” “你就是张明远?”一旁惊呼声接二连三。 “呵呵.....” 看来,大名远扬天下皆知,张明远乐得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彻底构勒出一副‘小鸡笑意啄米图’。 徐渭更是惊诧,呼啦窜了过来,拉着张明远左看又看,锋利的眼神仿佛要把看穿似的,手也不闲着,一会捏一下脸,一会摸一下胸脯,一会又敲敲头.......还不忘评头论足一下。 “嗯,肌肉发达,符合孔武有力的传说。”徐渭赞叹。 “脸型俊俏,与我不相上下,貌似比我稍好。”徐渭有点失落。 “只是看不清脑袋里的东西............”徐渭很失望,不经意间瞄了瞄身旁军士腰中的钢刀,那神情像极了一言不合就要效仿华佗开颅取物之典故。 说完,还不忘给张明远送上一记热情的希冀能够鉴定的邀请眼神。 张明远快疯了........ 这人什么德行? “住手,打住。”张明远怒了,自己乃堂堂副千户,怎么着也是正处级干部一枚,就这么被人摸来摸去,官威何在? 尼玛......... 温文尔雅的张明远突然很想骂街。 徐渭愕然住手,抿着嘴唇直抽抽,显然为对方的不解风情而遗憾,有心想戏虐几句,可在对比双方的身高差距后,才恨恨住了口。 曹邦辅脸都绿了,这家伙的臭毛病又犯了........ 徐渭啥德行他能不知?看见稀奇的东西就往上凑,不管是人是物都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去年,南京城有户百姓家中饲养的母猪难产,徐渭得知消息后,便吹嘘自己的医学功底有多深厚,可以将其医治好,那户人家也深信之,放心交给徐渭医治。结果徐渭手重,硬是生生将那头母猪开肠破肚,最后腹腔大出血而死.......徐渭不以为然,竟恬不知耻认为那头母猪腹中猪食过多,影响了他医学水平的正常发挥.........于是曹大人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让那户百姓放弃了揍人的念头,如今........ 上前、拱手、施礼,曹邦辅抽搐着脸颊,无比尴尬:“.....咳咳,张大人莫怪,此乃徐渭徐文长,妥妥的才子一枚,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无一不精,尤其在母猪的产后护理方面上很有见地........”尴尬过后,语气平淡,还不忘调侃一下徐渭的医学水准。 徐渭习以为常,毫不介意,一只手捏着鼻子,脸上的表情好像被人喂了一口翔似的,就差当场吐出来了。 “卧槽........咳咳,你就是五百年后被世人称之为‘大明三才子’的徐渭徐文长?”这次轮到张明远尴尬了,拱拱手,无比虔诚加震惊:“刚才在下冒犯了,还请徐才子海涵。” 徐渭惊讶:“五百年后?你怎知我的名号?” 张明远瞪大双眼,完全无视对方的发问,失神喃喃自语:“没想到竟在此地撞上大明才子,能被他抚摸也是一种荣幸啊!....” 徐渭,虽是文人,可兵法、文学、诗歌样样精通,乃是一位不世出的奇才。几年后,即将成为胡宗宪的幕僚,屡献奇谋,几乎凭一己之力除倭寇头目徐海、汪直,后又教授辽东总督李成梁之子李如松兵法,成就了一代名将.......... 眼前这位竟是名震华夏的才子。 张明远注视良久,忽然神情肃然,毕恭毕敬朝徐渭长长施了一礼。 才子放荡不羁,虽然不明白张明远为何这般施重礼,但徐渭坦然受之,潇洒地摆摆手,露出迷人的才子风范,显然很满意对方奉送的大面子,哪想某个姓曹的家伙,视明珠如敝帚...... 片刻之后,徐渭撕掉才子标签,立马沉浸在对方堪称畸形的回应中无法自拔,颇为新鲜的‘卧槽’二字已勾引起了他浓浓的求知欲望。 “好说,好说......不知明远老弟刚才所说的‘卧槽’是何意?”徐渭眨眨标准的丹凤眼,眼冒闪亮亮的星星。 “.......咳咳,这个......是‘你好’的意思。”张明远面露羞涩,随口胡诌。 徐渭的求知欲明显与当时严肃的气氛相悖,且还与曹大人的剿贼欲冲突过大,于是曹大人忍不住了,铁青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朝张明远拱手,插口道:“张大人若能领队前往,实在是我浙江百姓之福,事不宜迟,请张大人带路。” 仿佛如临大赦,张明远点点头,决然而然扭头就走。 天杀的倭寇,你们颤抖吧! 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鸡犬不留。 身后传来曹邦辅激动喜悦的气急败坏召集人马声,以及队伍窸窸窣窣快速集合的声音.......还有饱含无限求知欲的呼声。 “卧槽,明远老弟.........” ................ ------------ 第八十七章:绝地反击(四) 抗倭队伍赶到倭寇聚集的寺庙附近后,张明远暗示曹邦辅停下行进,分散军士迅速隐蔽,而后召集几名将领围在曹邦辅面前商议围剿方案。 众人都是听说过张明远的抗倭威名的,龙山战役率领区区百余卫所军士硬是对抗数倍倭寇,最后还大杀四方,斩杀了数百名倭寇,此等战力非同小可,简直是恐怖强悍至极,带着无比敬仰之情,众人皆抬起头皆高山仰止般看向张明远,神情肃穆,那场景若不是战况紧急,大有当场歃血为盟磕头拜把子认大哥的架势。 徐渭很随意拱拱手,脸上难得挂上少许敬畏之情,淡淡一笑道:“明远兄,这仗怎么个打法,你说了算,你下令吧!” 对徐渭浪荡不羁而没有‘领导优先’的意识,曹邦辅早已习以为常。不过他还是很诧异徐渭执拗作风的转变,这家伙几时改性子了?刚才众将争论行军方向时,就属他最欢实,性子执拗至极,还差点因为意见向左而凭书生大无畏意气与孔武有力的武将拳脚相向,若不是自己极力调和,说不定早就倒下了,此时貌似有几分自知之明,看来一物降一物,明远降书生啊! “明远贤侄,徐文长说得对,此仗怎么打?由你定夺,老夫及属下全力配合,请勿推脱。”曹邦辅一生阅人无数,眼睛毒辣至极,再说与徐国公多年交好,早就听闻过他对张明远的极高评价,何况今晚更是亲眼见到郡主对张明远的一往情深,交好也罢、欣赏也罢,总之此时对张明远有种毫不保留的信任。 张明远眨眨眼,看看徐渭,见他放荡的神情中仿佛透出丝丝基情味道,头皮一麻,心中一紧赶紧回头,这家伙太嘚瑟了,看不出啥韵味..........又看看曹邦辅,再看看众位武将,这才从他们眼神中看出貌似不是虚情假意的热切,心中一定,挺直腰背,睥睨众倭的豪情一露无遗,挥舞右臂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力度大了几分......... 突然,一丝凌厉的气息飞射而至,张明远分明感应到其中包含的满满基情味道,心劲一泄,一双有力的大手停滞在半空动也不动了........为何才子们嘚瑟的性格中总是包涵着荡漾呢? 满怀高山仰止心情准备聆听并深深领悟领导高屋建瓴般的教诲的众人为之一愣,呆呆望着刚才还激情满满的张领导,为何又欲言而止了,难道是自己流露出的高山仰止不够纯真.......于是众人的神情更热烈了,大眼眨完,小眼眨,若是有一具红外线感应仪器,绝对能看到昏暗星空下漫天飞舞的小星星。 才子荡漾,众人热切,双反差太大,无法形成共识,张明远很无语,姿态也放低了很多,露出一张哭笑不得的笑容,弱弱指向寺庙周围。 “‘围三缺一’的战法众位都听说过吧?倭寇仅有百余人,况且寺庙四周围墙坍塌,易攻不易守,待会,王大哥攻西,刘大哥攻东,我攻南边,统一听我火枪为号,三面一起攻入,尽量杀伤倭寇主力;曹大人则与剩下的诸位大哥在北面密林埋伏。待倭寇逃窜后,三面兵力合围一处,将倭寇赶向北面曹大人处,务必全歼之........” 停顿一下,又若有所思道:“倭寇中间,好像有一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是个什么少主,务必生擒,我观此人大有身份,或许今后大有用处。” 分配完作战任务,众武将欣喜万分,领着本队人马前往寺庙周围埋伏,静等总攻号令去了。 见众人走后,一直站立旁边不言语的徐婉这才款款上前,拿着一副甲胄默默为张明远披上,整理着装时,纤纤玉手瑟瑟发颤,轻微的抖动传入张明远身上,让他心疼不已,捧起徐婉的脸庞,火光中满面泪痕,令人无限叹息......... 张明远也沉默了,摊开双臂将徐婉拥入胸膛,轻轻抚着她的满头青丝,无限爱恋......... 稍倾,松开臂膀,将她交给曹邦辅,心中一狠,扭头向外走去。 儿女情长甜蜜无限,令英雄愿柔情相待,但情不逢时,当快剑暂斩情丝,勇往后退。 倭寇近在咫尺之间,非痛下杀手歼灭之,待事成之时,再续儿女情长谊,义无反顾。 辱我爱恋之人当诛,辣手无情必须痛歼,沙场征战时,深恨贼子宵小心,勇往直前。 ................. 啪! 清脆的枪声响起,打破密林的幽静,窝巢而憩的鸟儿惊得纷纷窜起,扑棱着翅膀穿梭在密林上空,一时间,林中喧闹非常。 杀!杀呀!.............. 无数怒吼声震响黑暗。 接着,无数英勇将士从埋伏点蹿出,怀揣着满腔的怒火,义无反顾地冲向寺庙内那伙人皆可诛的畜生...... 还在蒙头大睡的倭寇突然听见了震天的响动,赶忙蹿起身来捡拾兵器,等揉着惺忪的双眼观察四周时,他们震惊了,东、西、南三个方向分别涌入了无数愤怒的黑影,就像三支黑暗的钢铁洪流从天而降,根本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望着这一群凶神恶煞,顿时陷入了无尽的惶恐.......他们根本就没想到如此隐秘的地方怎么会被官军找到? 但稍稍的惊慌过后,训练有素的倭寇便开始了反击........ 轰.......... 震天的响动中,两军毫无悬念地碰撞了在一起。 一方是罄竹难书的恶奴,一方是正义英勇的官军。 杀........ 顷刻间,寺庙内便传出了震天响的刀剑撞击声,还伴随着临死前发出的凄厉惨叫............ 这是一支不同于卫所官军的队伍,他们几乎都是曹邦辅招募的无家可归或者家破人亡的苦命人,个个都有被倭寇祸害得妻离子散的悲惨经历,滔天的仇恨促使他们义无反顾地冲向倭寇,希冀用倭寇的鲜血来慰藉心中那道长长而始终无法愈合的伤疤,无情而锋利的刀剑被疯狂地挥舞着,昏暗的光影下,化作无数道愤怒的线条,砍向、刺向这些畜生们,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劲力来完成这一场杀戮。 倭寇确实是身经百战的浪人,由最初的恐慌过后,瞬间便爆发出了强悍的战斗力,手中的倭刀疯狂飞舞,每劈下一次都能有效杀伤官军,不一会,便有不少的官军倒在了倭刀之下,遇有重伤未死的军士,还气定神闲地不忘补上一刀。 感受着身边战友临死之前发出凄厉惨叫声,这支民兵组成的队伍越来越顽强了,虽然作战技能逊于对方,手中的兵器威力严重不足,但官军的英勇无顾忌也令倭寇头疼不已,往往数名官军结成小组共同对抗倭寇,直杀得倭寇接连后退,只一会功夫,倭寇便露出了左支右绌的颓势。 倭寇失去信心了,尤其在看到东、西、南三个方向如潮水般不断涌入生力军,倭寇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泯灭了,恐惧的气氛在倭寇队伍中不断扩散,相互看着对方的眼睛也冲满了无尽的哀怨,这是一支有别于其他官军的队伍,他们的慷慨赴死令倭寇心惊胆战。 官军更兴奋了,因为他们看到了倭寇的恐惧,进攻的力度更大了,生力军源源不断的加入,更使他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手中的刀剑更无情了,进逼的气势压得倭寇喘不过气来,渐渐将倭寇逼到了寺庙北面。 ................ ------------ 第八十八章:全歼倭寇 “*()&……%¥¥……&*()())” 突然,一阵大声的叽里咕噜的鸟语响起,一群倭寇竭力冲出官军的包围圈,快速奔向一间小小的房门........ 不多时,几名倭寇闪出门外,冲着前方倭寇中心处大声叽里咕噜着,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 倭寇中心位置,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浑身颤抖个不停,瞬间丧失了喜悦的神情,木然而麻木的神情迅速涌上脸庞,呆若木鸡的眼光中透着深深的绝望,遥望天际时,两行或许是悔恨的泪水顺颊而下,打湿了手中的兵器,几名倭寇欲将他拉出包围圈,但都被他决然地推开了......... “倭贼,你要找的人是我吧?你祖宗在这里呢!” 又一声强有力的呼喊响彻人群。 接着,一条大汉从官军群中猛地窜出来....... 年轻倭寇神情一凛,抬眼看向声音发出方向,这一望更彻底击碎了他的玻璃心,这就是昨天被生擒的猎户,原打算危机关头再次挟持二人从容撤退,没想到被此人逃之夭夭了,还召唤了人马前来围剿.........骗子,都是骗子,说好的会给赎金的,大明的人都是骗子,仰天长叹也无法抒怀此时的悲哀的心灵。 这名大汉就是张明远,自冲入寺庙后,就一直在寻找这名年轻倭寇的下落,天不负有心人,居然自动现身了,大喜过望之下,冲向他的脚步更生猛了,张明远要生擒此贼,尽快结束此次战斗。 年轻倭寇彻底绝望了,呆呆望着这名大汉愈奔愈近的脚步,竟然忘记了逃跑......... 无尽的屈辱似乎要在这最后一刻得到抚慰,张明远觉得自己的小宇宙彻底爆发了,浑身充满了力量,本来就高于这个时代的人一头的高大,令他在人群中更显得鸡立鹤群,他甚至能感觉得到须发皆张,脚下的步伐更虎虎生威了,手中的钢刀如一条吞噬生灵的黑洞,鬼挡杀鬼,佛挡杀佛.........一条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冲击,其震撼力确实不亚于万军中勇取上将首级的气势。 于是场景陷入了静谧,仇恨的双方甚至忘记了厮杀,停下手中的刀剑呆呆望着这条大汉一骑绝尘而来,官军主动让开道路,纷纷退到一旁,已被胜利女神眷顾的他们更愿意看到战场上的小插曲,或许将来还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倭寇可没这份心思,不管这是不是一出战场小插曲,可大汉奔杀的对象是他们这一点总没有错,陷入战场悲剧的倭寇愤怒了了,这简直就是蔑视他们强悍武力的存在,对方数百人不群起而攻之先不说,居然还玩起了这一出自杀式的单挑冲锋,深仇大恨也罢,轻蔑无视也罢,但这将置好脸面的倭寇于何地? 剩余不多的倭寇疯狂了,几个急于维护浪人武士道精神的倭寇闪身而出,决然而然地拦在了大汉冲击的道路上,挺直了刀剑,齐刷刷指向大汉,希冀‘我以我血护脸面’的伟大厮杀.......... 大汉越来越近,倭寇却莫名产生了一种紧张心理,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上散发出强悍的铁血味道,面面相觑之间,相互均看到了各自脸上的惊惧。 双方终于纠缠到了一起。 啊..... 没有刀剑撞击声,只听到几声惨烈的惊叫,接着,地上躺倒了几名倭寇,浑身剧烈颤抖着,不甘心的眼神中还带有几分不可思议的光芒,瞬间,迷离的眼神中,生命的余温随风消散。 窸窸窣窣,夹带着兵器无意间的碰撞声。 静谧的场景第一次爆发出一阵唏嘘,官军们惊呆了,‘岂有此理’的神情挂满了每一个人的面孔,没有刀剑的无情碰撞,没有华丽的攻击招式,也没有繁杂的打斗动作,只有‘不可名状’的几下挥击,而且全是在对方意想不到的方位进行攻击,一招制敌的同时,全部一招毙命,根本没见过这种打法,这人太流弊了。 对身旁的唏嘘不已,张明远深有同感,前世特种训练摒弃华丽进攻招数,讲究一招制敌,凌厉攻势之下,对方若不是绝顶高手,鲜有能抵挡住的。 剩下的倭寇被彻底震撼了,因为他们也没见过这种打法,誓死护法浪人武士道精神的信念瞬间崩塌,个个瞠目结舌,强大的恐惧感涌来,手中的刀剑也瑟瑟发抖起来,再也无法发起有效的攻击了。 张明远那管这个,趁着不多的倭寇发呆之际,走上前,狠狠挥舞钢刀招招毙命倭寇,一个不留,对他来说,这些都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俘虏。 只一瞬间,倭寇被全歼,只剩下那名衣着华丽的年轻倭寇,张明远放下钢刀,冷笑几声,淡淡道:“把这畜生给我绑了,交给曹大人处置。” 说完,扭头朝北面走去,倭寇均已战死,貌似曹大人也不需要埋伏了,去通知一声,好让他心安理得。 最重要的是,徐婉还担惊受怕着呢! .......... 张明远、徐婉二人在一旁卿卿我我,诉说无限离愁,感叹情感道路坎坷的同时........曹邦辅疯了。 疯得有理由,疯得有资本。 此战,全赖张明远之功,剿倭大军才最终发现倭寇据点,一战之下,剿灭倭寇九十四人,生擒一名少主-----盘踞东瀛九州平户的松浦党长子松浦唯明。 曹邦辅很兴奋,他知道嘉靖年间倭寇的来源主要是盘踞东瀛九州的大名松浦党,松浦党为扩大势力,与流窜到东瀛的海上巨盗汪直合作,以平户松浦津为基地,大肆入侵明朝东南沿海,如今竟然无意间生擒松浦党长子,可谓是天意昭昭,相助于大明抗倭事业。 东瀛大名继承也是按照‘先长后幼’的规则,松浦唯明肯定是要继承松浦党大名位置的,如今生擒其将来的大名,或可以作为要挟松浦党的有力工具,使其不敢再和巨盗汪直联合,退一步讲,也能有力限制其为倭寇提供基地的做法。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意不可违啊! 曹邦辅打定主意,回去后立即上奏朝廷,将此次大捷的涵义尽力宣扬天下。 .............. ------------ 第八十九章:奸臣嫉火 夜幕缓缓收起,东方露出了稍许明白色的鱼肚皮,天地间也多了丝丝光亮,已能看清身边的事物了。 酣睡一夜的鸟儿在‘早起的小鸟有虫吃’的伟大感召下,秉承鸟族繁衍发展的光辉理念,纷纷离巢而去,开始一天的觅食工作。静谧的密林中,瞬间多了几分快乐的鸟语,叽叽喳喳盘旋在树梢上来回嬉闹。 树梢下,一支延绵数里的队伍正在休整,从横七竖八的睡觉姿势以及破旧褴褛的穿着扮相,可以推测出这支队伍曾经受过的痛苦悲惨,紧皱凝结的眉头显得那么疲惫。天色即将大亮,可没有一个人愿意脱离这安逸舒适,都想抓紧剩余的时间再补充一下体力,而后迎接可能到来的长途跋涉或是无情厮杀。 远处炊烟袅袅,十数个柴锅前人影绰绰,那是军中的炊事兵正在忙碌着早餐,大米、野菜、盐巴充分发酵后产生的香气四处飘散,仿佛激烈的军号声,无情摧残着战士们的美梦,酣睡的队伍中顿时响起了淅淅嗦嗦的声音,不多时,已有大半战士揉着惺忪的眼睛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向柴锅.......... 队伍中央,一处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空地上矗立着一顶暗绿色的帐篷,帐篷四周分别放置一盏烧炭的小铜盆,炭火即将熄灭,发出袅袅烟雾,似乎在使命终结前极力释放自己最后的余温。 放眼四周,除了这一顶帐篷外,再无其他帐篷矗立。 在野外行军能住得起帐篷的绝对是军中的将领,或者是随军的文官,目前,这顶帐篷的主人就是工部侍郎赵文华的专属禁脔。 帐篷内,赵文华正躺在柔软的行军床上,来回翻腾着略显发福的身体,床架似乎不甘忍受虐待,不屈不挠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委屈声。 没错,赵文华失眠了,紧皱的眉头显得精神极度焦虑。辗转反侧了一晚上,一直在想一个可能会影响到终身幸福的大事,稍微操作不好,官运生涯或许会因此而终止------哪怕他有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号称无所不能的干爹。 数日前,赵文华接到了嘉靖帝给他的八百里加急申饬旨意,那一刻,在东南沿海作威作福数月的他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忧虑,也尝到了被皇帝责骂的痛楚。 事情的原因很简单-----徽州事件的不可控发展,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大臣,竟敢上疏弹劾他,说他督战不力,致使百余名倭寇横行数省几千里而不能剿灭,言下之意就是赵文华畏战怯战,有损大明王朝声名,刻意在即将羽化升仙的道君皇帝脸上抹黑。 嘉靖帝雷霆震怒,决定不再护犊子,据说在谨身精舍丹房指着干爹严嵩的鼻子大骂,若不是干爹官场文化底蕴深厚,坑蒙拐骗手段精湛,临场发挥机变超常,以嘉靖帝那猜疑禁忌的心思,或许早把赵文华当做通倭主谋处理了。 自接到嘉靖帝的申饬旨意后,追求完美生活品质的赵文华茶不思饭不想,彻底放弃了横行霸道,每日生活在战战兢兢中无法自拔,也无心揣摩坑害忠臣良将的心思了,抗倭大业的局势把控完全赋予了胡宗宪,只把自己关在一个小黑屋中,从此多了一项封建迷信活动----日夜焚香祷告菩萨,祈求这伙倭寇烧光杀光抢光后赶紧离开,别尼玛给老子惹事了,可惜的是菩萨她老人家睡得比他还早,完全无视赵文华的衷心祷告。 于是这伙倭寇脸皮厚过城墙,劫掠差不多了硬是赖着不走,非要来个千里大迂回不可。这一迂回不要紧,赵文华便被彻底调动起来了,数月时间里,他率领官军尽跟着倭寇东奔西跑,倭寇到东,他跟到东,倭寇往西,他跟到西,就是死活找不到这帮畜生,还被拖累得满身伤痕。心疲力竭之下,难免杞人忧天,产生了对生活不易的种种诅咒,生无可恋的心思一日重于一日。 绝处逢生,柳暗花明,菩萨似乎还没有完全抛弃赵文华。 数日前,斥候终于联系上了同样心忧如焚的应天巡抚曹邦辅,在得知他剿倭战果累累后,赵文华心中一动,遂提出要联合行动,联合绞杀这伙畜生。 曹邦辅不敢忤逆,眼含欲砍死赵文华这畜生的蠢蠢欲动,老泪纵横答应了这一奇耻大辱。赵文华很兴奋,对天起誓大义凛然说了几句上报皇恩,下保黎民的官场话后,志得满意地奔赴剿倭战场。 赵文华要亲自剿灭倭寇,给自己的才华锦上添绣,然后派人将大红的报捷奏章送到谨身精舍丹房,让嘉靖帝心有愧疚,不该如此怀疑一位有着通天彻地本领的文官的忠心。 不过,忠心这个东西也得靠运气。 谁想倭寇流窜专业水平忒高,月余来,终于还是有劳无功,竟连这伙倭寇的影子都没看到,在哪里藏身更不知道,无奈之下,赵文华只能领着队伍在深山密林中四处乱串,徘徊着徘徊着就迷茫起来了。 软床不舒服,辗转反侧也没用,赵文华干脆坐起身,拽动身旁颇为精致的行军桌,抓起摆放在水果盘中的一枚红彤彤的杨梅,狠狠塞到嘴里,软糯的汁液顿时化作浓浓香甜,顺着喉管一流而下,心头一片大好,一晚上的忧心忡忡算是暂时得到了慰藉。 帐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影一晃,心腹王书办那胖大的身材顿时化作佝偻,恭谨而急切道:“大人,不好了。” “怎...怎么了?”赵文华紧张兮兮,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曹邦辅昨日已追寻到倭寇据点,全力剿灭,大获全胜。” “什么?”赵文华赫然抬头,异常震惊道:“全..都剿灭了?” “是,大人,全数剿灭,不过还生擒一人。”王书办战兢兢,一般赵大人有这种语气,将代表屌丝发散思维模式开启,后面的事情将完全不可预料。 “说好了要一起围剿的吗?为何不通知我?曹老匹夫,太不讲究了。”赵文华仰天长叹,深恨自己命运多舛的同时,也为对方的对方的无耻而不公。 王书办脸颊狠狠抽了抽:“.............” “详述细节,不可遗漏一处。”赵文华怒不可竭,以小人之人度曹邦辅之功。 “.......这个,下面人来报,说是一个叫张明远的龙山副千户探到了倭寇据点,然后领着曹邦辅的队伍前去围剿,然后...就一网打尽了.........”王书办较胖,虚汗较多,说实话,能打听到的细节就这么多,再往下说也说不出什么了。 赵文华咬牙切齿,殷红的杨梅汁从嘴角丝丝渗出,仿佛在意犹未尽地渴饮张明远大好血液。半晌,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又是这个张明远,他眼中还有老夫吗?如此重大军情不报于老夫,却报于..........”说不下去了,说多了都是泪水。 王书办嗫喻嘴唇,嚼舌半天愣是无法接话。没法接啊!倭寇距此十万八千里,张明远就算有心来报,黄花菜都凉了。赵大人没病吧?兵贵神速的道理都搞不懂?再说,当初曹邦辅与赵大人联合剿贼,人家曹邦辅建议两军合一处共同绞杀,您可倒好非说昨日夜观天象,倭贼应该是逃窜到这个地方,然后还大言不惭地肯定能首先剿贼,现在怪别人喽? 砰! 赵文华暴怒而起,眼中一片冰冷,士可杀不可辱。 老头老虽老矣,可脾气却不太好,还算是能‘日啖杨梅三百颗’的主,廉颇虽壮,焉能与比之? 这伙倭寇就是他的禁脔,浑身上下都长着‘赵文华’三个字呢。 赵文华爆裂长笑,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 “小小的曹邦辅凭什么能率先剿倭?竟也敢骑到我赵文华的头上,曹邦辅欺人太甚。” “来人,调集官军,给老夫把这个曹邦辅给绑了......额嗯,还有那个张明远,一并也给老夫绑了.........” 心腹很淡定,完全将此暴虐之言当做了儿戏,纹丝不动,如渊渟岳峙,没有丝毫立刻马上执行命令的举动,这场景见过太多了,主子糊涂蛋,下属得有自知之明,若不,主子不知被砍过多少回了? “不过,赵大人此番回去,上奏朝廷弹劾污蔑肯定少不了,哎!曹大人啊!您说您剿什么倭寇啊!就算心痒难耐,您把这帮畜生狂揍一顿,然后押到赵大人这,妄称剿倭不力,让赵大人重新剿一遍也行啊..........”心腹思绪无限发散,飘向那无尽的蓝天。 生平第一次,王书办那胖大的身躯产生了深深的疲倦感,跟着这位主子忒尼玛累啊! “去啊!还愣着干啥?让我砍你的狗头啊?”赵文华岔怒,气得胡子翘得老高。 王书办浑身一哆嗦,不再犹豫,转身跑开了。 违心事年年做,也不差这一件两件了。 .............. ------------ 第九十章:才子疯狂 剿倭是没戏了,辛苦数月,东奔西跑千里颠沛,最终做了别人的嫁衣,功劳半分没有,若说苦劳那是大大的,关键是嘉靖皇帝得认啊!能不能给他颁个‘大明优秀劳务工作者’还是两说呢!所以....... 赵文华憋了一肚子气,天上的馅饼怎么老砸偷奸耍滑的人?老老实实干活的却啥好处都没有,越想越心塞,越想越悲凉,这世道怎么了?干脆放下帐篷门帘,闷头坐在里面,给自己在艳阳高照的野外创造了一个幽暗的小黑屋。 而心腹离去时眼神中若有若无的丝丝嘲讽神情还是深深刺痛了赵文华的玻璃心。 决不能让‘老实人’吃亏,必须要与‘黑恶势力’斗争到底。 说干就干,小黑屋中灯火彻昼不灭,赵文华奋笔疾书,他要给嘉靖帝写一封自我批评式的请罪奏折。 深耘诽谤技巧,专注诬陷事业多年,自然是领悟到了‘官场争斗,适者生存’的优胜劣汰法则,赵文华当然不会傻到等曹邦辅将剿倭大捷上奏而让他白白得了便宜,索性先发制人,趁曹邦辅志得满意之时先将请罪奏折写好,拦住‘黑恶势力’罪恶行径,还我大明朝堂一片清净。 说是自我批评式的的请罪,不如说是满满的诬陷。赵文华在奏折中言辞隐晦地狠狠告了曹邦辅一状,说好的联合围剿,可他目无上级,擅自出战,且有意拖延时间,置剿倭大局于不顾。虽取得了一些局部战役的胜利,可属于贪功冒进举动,于抗倭大业实是毫无益处。备倭都司总揽抗倭大计,那是皇帝陛下高屋建瓴的举措,曹邦辅目无法纪,显然是游离于组织之外,凌驾于组织之上,可见其嚣张气焰极盛。长此以往,若各地剿倭衙门都群起效仿百无禁忌,一盘散沙之态势将颓然形成,谈何抗倭大业?谈何兴旺抗倭大业?...........等等云云。 名为请罪,实则句句诛心。论组织指挥,赵文华才能低下,若论诬陷冒功,他比曹邦辅不知要高明多少,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领导,领导就完全占了理,下属是好是错,全凭领导一句话,谁官大,谁占理。 伪君子行事不同于真小人的高明所在就是时刻‘占理讲理’,真小人容易识别,笑里藏刀的那种,伪君子则是抛砖引玉。简单说,就是给他一块砖,他还一块大砖;给他一块玉,他还还一块砖。 伪君子本质不符合投桃报李、礼尚往来的礼仪。 须知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意。小人恨你是因为没给他要的利益,所以出恶言语。 伪君子总是讨好你,是为了麻痹你,要你给利益,甚至得寸进尺,比小人还厉害,能说你好话也不说你好话。 奏折写好,立即派快马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敢惹我赵文华?战功被抢,这个场子无论如何要找回来-----不知道‘我爸是严嵩’? ........................ 密林深处,寺庙。 临时搭建的议事大厅虽然简陋,但不乏威严。 曹邦辅坐在大厅主位上,一脸的平和安静,笑眯眯地扫视着下面两排随他出生入死的武将们,壮志酬筹雄迈激昂。倭寇横行东南数省,流窜千里,杀伤军民数千,无数官军围剿都不能成功,想不到竟在此地被一网打尽,真是天意可怜,不负壮志有心人呐!虽不是什么大战役,但也算是做了件上报皇恩,下报黎民的大好事。‘剿倭大捷’的奏章也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了,想必日思夜虑的圣心可稍稍纾解.......... 志得满意,陷入无限醉美遐想的曹邦辅缓缓回过头,再一次扫视着诸位爱将,突然眼神一凝,盯住左手上座一个空空如也的空位,勃然大怒。 这个位置是徐渭的,此时却无影无踪。 曹邦辅脸色一变,说实话,他早就受够了这个狂荡不羁的大才子了,东南剿倭,徐渭主动找上门来要求参战。作为书生才子,曹邦辅其实很敬重他的,委任他为书办,全权负责一军之文书工作。 谁想这家伙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华,处处干预领导意图,完全无视民主集中,从作战行动到行军打仗,从饮食起居再到方案制定,无一处不出现他的影子,令下属这些武将怨声载道,无不想狠狠抽他。若不是曹邦辅拦着,苦苦规劝了一些诸如‘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空谈如黔驴’.....等等安慰之言,说不定,徐渭的大好头颅早就挂上了城墙。 如今,召开临时军事会议,居然无辜缺席,太不给巡抚面子了,蔑视厅局级领导的无耻嘴脸遗漏无疑。 “徐-文-长-呢?......”曹邦辅官威很浓,对徐渭德行了如指掌的他,只能在小吏身上找回些面子:“...刘书办,你可通知他参与会议否?” 噗通! 仿佛膝盖中箭似的,地上多了一名跪姿标准的会议筹备组小书办,瞪大无辜的双眼,看向曹邦辅的神色透着深深的无奈。 “大...人,冤枉啊!小的早就通知了徐书办,可是他......” “他怎么了?” 王书办惶然,痛不欲生的样子:“小的找到徐书办时,他....他早已酩酊大醉,说......什么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还说曹大人妇人之.......” “够了......”曹邦辅脸色由晴转阴,逐渐泛黑。 场面太坑人,领导很尴尬。 面子问题,从古至今都无解,贩夫走卒都要顾及,何况还是傲娇矜持的上级领导?-----我给你脸 你不要脸 你真丢脸 我会翻脸。 台下诸将表情很精彩,个个颦眉作沉思状,大有领导尴尬我难堪的忧心壮举,正义凛然的脸庞竟扭曲得很厉害.....张明远眼尖,分明看见扭曲的表皮下竟藏着浅浅的绯红,嗯嗯,想笑,确实憋得很难受...... 曹邦辅只觉眼前一黑,无名火苗呼呼乱窜,早气得浑身哆嗦。太不像话了,太不把自己这位领导放在眼里了-----必须要给予最惨烈的谴责。 自动净化空气中浓烈的压抑气氛,曹邦辅脸色一红,淡定轻咳一声,雷霆之势不能自制:“书生,空谈误国,还敢妄谈...........”说不下去了,说多了都是泪水,顿时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怨气涌上心头,差点晕过去。 正思索着如何唤醒徐才子心智,领他走上报效皇恩的正道时,厅前大门‘咣当’一声巨响,接着一条欣长的身影迈着正儿八经的醉醺醺步伐迤逦而入.......... ................. ------------ 第九十一章:才子不羁 嘘....... 静谧的会场首次发出阵阵嘘声,众人无不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这枚天外来客....... 毫无疑问,这条欣长的醉汉身影就是耽误曹大人会议的徐大才子。 醉汉即徐渭,徐渭很荡漾。 一身破烂,身上污泥点点。双颊通红,仿佛熟透的大红苹果;眼神迷离,更透射出醉美的惬意。脚下踉踉跄跄,群魔乱舞般尽力走出直线的豪气,可惜凌乱的舞姿不愿被条条框框所束缚,歪歪斜斜抗拒着强大的地心引力,所过之处凡遇物件阻挡,一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砰砰咚咚之举响彻大厅,残垣断壁之势渐成雏形,毫不犹豫走出了一条鸡飞狗跳般的傲娇大道。 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大摇大摆进入议事厅后,立马露出贼眉贼眼的鬼鬼祟祟,呆怔一下,仿佛这间临时搭建的破烂议事厅很符合自己口味似的,瞅瞅这,瞄瞄那,正宗偷鸡摸狗做派.....又低头瞧瞧自己身上同样破烂的衣衫,寻思一会,绯红的脸庞似乎露出无辜‘撞衫’般的幽怨,长吁一口气后,迷离的眼神更空洞了,又似乎沉浸在生无可恋的臆想中久久不能自拔......... 一缕阳光射入,旁边一尊铜锈斑斑的佛像不屈地反射出丁点光彩,立马引起了徐渭的注意.......小心挪动脚步,慢慢靠过去,徐渭对着佛像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突然,长身挺立,双手后背,摆出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书生意气挥斥方遒韵感十足.......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 道家真言《道德经》随口而出,朗朗上口,微言大义,道对佛讲,侃侃而谈,毫不考虑西天佛祖在接收到道德真经时的五味杂陈。 众人痴了,癫了,揉揉眼,场景还在.....再揉揉眼,场景还...还在.....数次揉眼后,彻底绝望了,这是一个真实画面,这也是一个佛道融会贯通的时刻......太辣眼了,场面令人发指得无法直视,只能用沉痛的哀思来寄托此时的心情, 两千年来,佛道首次正式对话,徐渭功不可没。 曹邦辅突然释然了,佛界最高领袖都被徐渭亵渎了,何况自己这个还没登入西方极乐的人? 这位官不大气场十足的书办疾行而入后,会场就一直处于无尽的哀鸣中,没人说话,没人表态,更没人对此发出强烈的抗议。 曹领导不发话,其余众人也不敢言语,于是会场一片静默,大家都瞪大双眼呆呆看着徐渭,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不能所以,脸颊一个比一个抽得厉害,嘴巴渐渐成O形状........... 这位才子果然非同凡响,在众人蔑视、鄙视、同情、嘲讽...等等复杂多变的目光注视下,貌似很成功辩赢了佛祖似的,又似乎很嫌弃这里似的,一声不响,轻松环绕会场一周,然后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噗呲!........ 憋了多时,果然很难受,诸将再也忍不住了。 曹邦辅脸都绿了,又无可奈何地望着这个神人,发出诅咒般的喃喃自语........... 张明远也呆住了,他没想到这位大才子如此豪放不羁,自己有幸看到了史书上精彩绝伦的一幕。他能理解,这就是日后几乎一己之力剿灭汪直、徐海等巨倭的徐渭的作风,不过现在徐渭是条潜龙,还不被认可,非要等到那位真正欣赏他的人出现才行,只有这样,徐渭才能一飞冲天,展翅翱翔.............. .................. 哐当! 又是一声巨响,门外涌来一群手持刀剑的恶汉。 “奉都司赵大人令,查应天巡抚曹邦辅、龙山副千户张明远目无纲法,擅自决断,致使剿倭不力,现缉拿归案,凡强加拦阻者,一并缉拿。” 曹邦辅大惊,顾不得仪态,指着来人大怒道:“凭什么说我等目无纲法,你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胖子冷冷道:“曹大人,你有何罪?你岂会不知,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其余一概不知。” 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胖子的话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了曹邦辅脸上。曹邦辅勃然变色,辛苦围剿倭寇不说,竟还引来了囹圄之灾,天理何在?还来不及发火,门外又传来了喧嚣声。 气急败坏的徐大才子捂着青肿一片的脸,身上的衣衫已成条状,踉踉跄跄向议事厅奔来,身后跟着怒气冲冲的徐婉,一路追赶一路叫骂。 “徐渭,你枉成一代才子,竟然是非不分,我说赵文华是个王八蛋怎么了?他就是个畜生用得着你处处维护吗?你是他门下的走狗吗?我看也只有赵文华这个畜生才能养出你这个畜生。” 疯疯癫癫,貌似前世结了深仇大恨,徐婉身轻体健,不一会就赶上了徐渭,抓住他又是一顿胖揍。 徐渭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焉是徐婉的对手,三拳两脚之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徐婉不依不饶兀自揍得十分舒爽,下手砰砰作响,令人不寒而栗。 徐渭忍不住痛呼:“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曹大人救命啊!” 徐婉怒不可竭,突然拉着都司来的胖子,眨眨眼,露出一副求知欲极强的面容,非要让他评理不可:“你说,胖子,我说赵文华是畜生对不对?他目无圣上,通倭罪大.........” 胖子:“..........” 胖子脸都黑了,呆怔着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位作萌萌哒状的少女,听着他大逆不道的言论,突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让我评理?你知道我是谁不?拜托,我是赵大人的心腹好不啦!你居然当着我的面骂主子,让在下情何以堪?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没眼力见? 室内一圈人更懵了,惊奇状况一起接一起,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个个张大嘴巴,将O形嘴巴所代表的惊诧诠释得完美无缺。曹邦辅更呆了,不知道他俩唱的哪一出戏,这样肆无忌惮羞辱赵文华岂不是罪上加罪? 果然胖子怒了,他做梦都没想到呼风唤雨的主子不良道德水准天下皆知.....竟然还被一个黄毛丫头辱骂,而且是当着走狗....心腹的面开涮,成何体统?天理何在?心中惊怒交加,不等徐婉将后面的大逆不道言论说完,一使眼色,又过来几个人,快速将徐婉的嘴巴堵上,接着五花大绑伺候。 徐婉顿时尖叫不停,脸上惊骇万分,不过一双娇目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丝狡黠........... 都司的人很不讲理,但办事效率极快,宣布完缉拿真凶后,押着三人出了大厅,快马返回备倭都司........... 留下一屋子的大眼瞪小眼。 醉酒的徐渭等都司人走后,立马从地上爬起,醉醺醺的状态一扫而尽,快速跑出大厅,飞身上马,向着远处奔去。 议事大厅,寂静得可怕,每个当事人都静静地变成了一尊雕塑。 ............. ------------ 第九十二章:才子心事 官道上,一骑快马朝南绝尘而去....... 马背上的骑士正是徐渭,此时,他要尽快赶往南京守备徐国公府上,完成一件天大干系的事----秉知徐国公,营救忠义人。 马儿的速度堪称迅雷不及掩耳,但徐渭仍不停快马加鞭,高高扬起的鞭儿似乎要狠狠甩下,可落下时却只是轻轻在马屁股上一扫,如弱柳扶风般不痛不痒,马儿惬意舒爽,仿佛知道主人脾性似的,奔跑的速度更快了,四蹄腾空轻快得貌似马踏飞燕。 马儿的预感没错,徐渭正是‘人生得意马蹄急’。 火烧屁股的大事,徐渭为何会人生得意呢? 徐渭得意的有道理,更有成就感。 赵文华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明知‘侵犯东南沿海,流窜数月的倭寇被全歼’的情况下,仍要贪冒曹邦辅功劳,诬陷忠义之士,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举彻底激怒了同样忠义的大才子-----徐渭,奈何人微言轻不足以对抗流氓奸臣,无计可施之下,徐渭便与徐婉谋划了一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好戏:先由徐婉当着奸臣心腹之面肆意凌辱其主子;而后毫无悬念地被极力维护主子脸面尊严的狗腿子锁拿;再然后,由徐渭出面火速报于老公爷;最后,借助当朝国公威势顺带营救曹邦辅、张明远。 计划之详密,运作之周全,被徐渭奉之为第一得意事。 作为士林学子,秉承忠君报国理念的徐渭,自然希冀于跻身官场,实现人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宏大理想。可是身负绝世才学,十岁名扬绍兴,二十岁名满江南,却自十九岁那年起,历经十余年,参加科考四次,均不能金榜题名高中举人,其中心酸历程唯有徐渭自知。 论智商,名列大明三大神通;论才学,天下士子无人能敌。 可就是无人赏识,无缘金榜之上,痛心疾首之下,只能寄希望于权贵提携,而当朝国公----徐老公爷,自然就成了他的敲门砖,他希望通过这次报信,能赢得国公爷的赏识,进而成就一番功名。 身为典型的文人墨客,年轻的徐渭虽然也愿意依附权贵,可他既不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利益去阿谀,也不是为了祸害天下苍生去阿谀,而完全是为了个人“白马银鞍”的价值,不管这个权贵是清官还是贪官,有益于我个人价值的实现则阿谀之,妨害我个人价值的实现则蔑视之。 一石之双鸟,一举之两得,被徐渭奉之为第二得意事。 ........... 这也是才学过人的无奈之举,好不容易得到了应天巡抚曹邦辅的赏识,可却无法得到曹大人推心置腹,尤其不能适应徐渭的放荡不羁,这着实让才子心中愤懑不平。 权贵家怎么样?门槛高不高?徐渭不得而知,不过必须要试一试,心思单纯的徐渭更愿意相信世代镇守大明留都南京的徐国公是个知人善任的忠良爷.......当听说烈阳高照的家门口矗立着一位纤纤文弱而名誉江南的大才子时,徐国公应该脚跨千里名驹,全身甲胄在身,手持丈八蛇矛,统领重兵,大开门厅,叽哩哇啦冲到徐渭面前,二话不说先周身护卫住,而后礼宾迎到府上..........给他一个光辉顺畅的人生旅程-----当然顺便救出徐婉三人。 这才是大明忠良爷为国荐才的优良素质,前奏复杂有效、过程豪气干云、结果唯美高清,痛痛快快摆明忠君报国思想,以为天下人仿效。 怀才不遇的徐大才子,此后脚踏七彩祥云,一路平步飞升,直达官场之巅峰,安民谋福祉,一往无前;治国平天下,无往不利............ ......... 国公府位于南京应天府学旁边,大明洪武年间,太祖朱元璋感念开国功臣徐达‘未有宁居’,遂赐建魏国公府邸,此后一直作为历代世袭国公的府址。 国公府很大,占地数十亩的样子,王者霸气侧露,上位者威势显露无遗,就连大门都比别的权贵大了许多,完全碾压四周房舍,甚至国家教育机关----应天府学,都好像在它面前瑟瑟发抖,小心翼翼地陪护在一旁,‘不敢高声语,恐惊府里人’。门首挂着一块洪武大帝御赐的‘敕造魏国公府’金字招牌,硕大的牌匾灼灼生辉,檀木黑底显得庄严威武。门口矗立着两排锦衣带刀军士,威风凛凛不怒自威,将整座府邸衬托得愈发壮观了。 徐渭遥看国公府,心中无限感慨,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权贵,相比之下,‘大才子’的招牌显得那么渺小。不过若能借助‘敕造魏国公府’的金字招牌,再加上自己这个‘大才子’的金字招牌,强强联手,相信不远的将来,徐文长三个大字或许能彻底疯遍大江南北.............. 小心翼翼走到门前,微笑招呼门口军士,示意自己天然无公害后,点头哈腰递上名帖........而后便不再多言,默默走到一旁,静静等候门房的通报........ ............. 咚咚........ 过不多时,大门内传出整齐沉重的砸地声,像是粗壮威武的军队排着队列在跑步,声音由远及近,片刻间便到了大门口,侧门‘吱呀’一声大开,接着两排甲胄在身的军士一涌而出,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徐渭冲来,盔叶带风飒飒作响,兵器相撞叮叮铛铛。每名军士的脸上都冷若寒霜,看向门前静静矗立的徐渭时,均露出饿虎扑羊般貌似饥饿难耐的模样。 没有臆想中的忠良爷礼贤下士的温馨,更没有公国爷大开门厅倒履相迎的柔情,有的只是刀剑相交战阵硝烟般的惊悚。 徐渭大惊失色,低头看看着装,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刺客形象存在;又抬头看看门首的‘敕造魏国公府’招牌,没错!是国公府呀!.........绞尽脑汁飞速反省自己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除了去年治死南京一户百姓家的待产母猪外,再没有其他不良行为啊!这帮凶神恶煞的军士摆出这副模样是几个意思? 倏忽间,两排军士已对徐渭完成了合围包抄,一声沉重的口令后,军士抬高右脚狠狠下地上砸去......... 咚! 震慑人心的巨响过后,两排军士终于停止动作,面无表情地盯着位于中心的徐渭,个个左手叉腰,右手按刀,一片静寂,再无一丝声音发出。 徐渭腿脚酸麻,瑟瑟发抖,这种场面还真没见过,印象中拜见大户人家,哪怕是权贵人家,也没这种大场面啊!难道是自己的‘大才子’金字招牌太过于响亮,国公爷怕被同僚抢去,这才摆出大阵仗来护卫?那自己刚才的邪念太对不起他老人家。 “奉公爷帅令,着拿徐文长进府。”一名将军模样的中年人面色不善大声喝令。 话不多说,指挥几名身大力壮的军士夹起徐渭就往大门走去,徐渭被军士拖拽得步形踉跄,脸红脖子粗急声大吼道:“诸位且慢,我找公爷是为一件大事,郡主........” 突然,口中一紧,一条碎布被狠狠塞到嘴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呜呜呜呜....’的伴随军士一直往前行;痛苦还未因为徐渭的扎挣辩护而结束,刚进入大门,徐渭只觉得天旋地转,眼皮还没眨一下,就被军士很野蛮地抬起来,宛如《西游记》中小妖抬猪八戒似的欢天喜地抢进了门。 徐渭被颠得七荤八素,头昏脑涨,刚进入大门,便听见背后传来沉重的大门关闭声,紧接着,耳边传来那名将军嚣张的命令语:“没有公爷帅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 第九十三章:国公捞人 徐渭很无助,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还被无数彪形大汉随意凌辱的悲催感,痛不欲生的感觉阵阵袭来,仿佛中了‘生死符’生不得死不得。他不明白老公爷到底演的哪一出?国公府家的迎客之道就是这般粗俗无礼吗?还是因为老公爷今天心气不爽,想拿个文化人出气? 客厅里,徐渭被很粗暴地摁在了座椅上,也不解下他口中的布条,两名军士死死压着他的肩膀,任凭他‘呜呜呜呜’地挣扎, 那名将军似乎很满意现状,冷哼一声头也不回走了。 徐渭脸色苍白,突然对自己此行的目的产生了深深怀疑,本该是一件严肃无比的报信,却被蹉跎成了一场闹剧。剧中正义担当的英雄,冒着重重炮火,穿越无数火线,来到了最终求援地,居然被当做叛党叛国的卑鄙小人,没有任何辩护理论,就要遭受最无情的摧残,正义何在?公道何在?让英雄如何能瞑目? 厅内只剩下压制自己的两名军士,徐渭环顾左右,忽然暴起身形,手无缚鸡之力的躯体只微微向上蹿出半分,便被早有准备的两名彪形大汉打回原形,迅速恢复弱柳扶风的姿态。徐渭无奈,只能老老实实正襟危坐,保持文化人应有的矜持,希冀以此对抗粗俗,占据阳春白雪理念的高峰,赢得雅俗抗争的最终胜利。 摆出一副娇柔不胜凉风的姿态,含情脉脉凝视着两位俗人,想触动他们内心深处尚未泯灭的雅念,然后在他们怜悯众生的叹息中恢复良知,和声细语地放了自己。哪想两名军士根本就俗不可耐,甚至还使劲抖了一下身体,貌似抖落突发而至的鸡皮疙瘩,眼角轻轻抽了抽,眉毛无意挑动几下......手中摁压的力道更大了。 徐渭死心了,在一群根本就不知道雅是何物的市井小人面前,哪怕你身具名动天下的俊雅潘安之貌,也无法打动他们那颗日渐粗鄙的心灵,雅趣对他们来说就是拿鞋底抽人,只会令他们浑身发冷,鸡皮四起。 徐渭只能老实矜持,权贵提携的黄粱梦也醒了,脸色愈发惨白了,万念俱灰。 ........... 未多时,后堂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徐鹏举踉跄着脚步,喷着熏人的酒气如一道歪歪斜斜的老旋风窜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姿势的中年人,一样的身材,一样的相貌,三人并排站在徐渭面前很很具观赏性,若不是年纪有别,他都忍不住绯腹为老少三胞胎了。 徐鹏举很欢乐,宛如早就熟识的老友,打着哈哈走上前,很随意拱拱手,满口的酒气喷在四周,令人无限作呕。 “哎呀!才子莫怪,才子莫怪。哈哈!刚听闻江南才子来访,心中着实惴惴不安,老夫生平浪荡惯了,起居生活都是俗不可耐,与雅字无缘,也不削与雅人相交,这才担心你是个阳春白雪的人,怕招待不周,与你交谈无趣,因此才出此下策,激怒于你,将你打回放荡不羁的原形,这样老夫才能与你相谈甚欢不是?” 徐渭蠕动着塞了碎布的嘴巴,‘呜呜’地哼了一声,表示对老公爷恶趣的不满。 徐鹏举不为所动,只当是他赞同自己的妙论,喜形于色之下,一双老目也笑开了花,大声咧咧着军士去掉徐渭口中的碎布。 碎布离口,徐渭瞬间恢复了语言功能。此时,他也不管不顾了,既然放荡已被对方彻底激发,那就休管什么国公权贵,他要用骨子里的不羁来向粗俗的老公爷证明什么才是真正的浪荡。 通红的脸庞面含怒意,喘着沉重的粗气,指着徐鹏举不依不饶,破口大骂。 “俗不可耐、俗窝一个........竖子不足与谋!........国公国公,俗不可通........国公之恙,病在酒色财气,夫纵酒则溃胃,好色则耗精,贪财则乱神,尚气则损肝。满公府内,皆妇人也............” 声声叫骂声传入耳中,徐鹏举不为之迁怒,轻抚着胡须,眯缝着小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在他听来,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简直可列为‘此曲只应天上有’。 良久,徐渭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渐渐停止了无情的讨骂。 徐鹏举小眼一睁,精光四射,露出满意的神色:“久闻徐大才子放荡不羁,是个雅俗相兼的妙人,今日老夫一见,果然如世人所言,真乃奇人也,哈哈!” 徐渭呆住了,自己一番责骂完全是盛怒之下的口无遮拦,言辞之激烈,用于之放荡,放到哪个权贵身上都不可饶恕,同时也做好了被当朝国公治罪的准备。没想到徐鹏举居然轻轻略过,毫无责怪之意,这就让他很是无语,世道怎么了?不是都喜欢赞美之言吗?当朝国公反其道而行之,可见他是一个多么放荡的人,严重脱离文雅趣味的恶趣之人。 发泄完浪荡,徐渭冷静了下来,刚才的盛怒让他有点放浪形骸,完全不能自制,脑袋有点疼,自己来国公府干什么来着?使劲拍拍脑袋,猛地想起了还有一件大事,顿时惊得满头大汗.....来不及拱手随礼,霍的一声站起来,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悲戚无限,恭谨而急切。 “公爷,不好了。” 徐鹏举脑袋一懵,这家伙又演的那一出?刚才不是很浪荡吗?怎么突然间就变性了?怕我治罪,但听其语气又不像.....坦然一笑道:“何事?说吧!” 徐渭抓紧难得的正常交流机会,激昂愤慨道:“公爷,郡主被工部侍郎赵文华抓走了。” “啊!.......” 徐鹏举只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欲坠好几下,终于稳定身形,虎目含威震惊道:“细细说来。” 徐渭不敢隐瞒,将当日的情形一五一十向徐鹏举细细秉来......... “赵文华,反了他了,老夫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果然是个狗杂种,竟敢动老夫的孙女?”徐鹏举怒不可竭,上位者的气势暴露四射。 砰! 一声巨响,徐鹏举长身而起,暴怒的眼神中冰冷一片。 敢欺负到当朝国公头上,老公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暴烈的脾气还容不得奸邪小辈冒犯,更要命的是,徐婉可是他的心头肉。从拉下脸向南京某权贵退亲就可以看出来,老公爷对这个孙女是多么的溺爱。 徐鹏举爆裂长笑,眼中却见不到丝毫笑意。 “邦宁,拿我帅令,调南京卫所官军,星夜赶往浙江备倭都司,把赵文华给我废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徐鹏举嘴角嗫喻几下,又狠狠道:“.....不,把赵文华的住处给我砸了即可,锁拿婉儿的几个恶徒统统给我废了,老夫这就上奏天子,请天子独断。” “另外,告诉胡宗宪,此事与他无关,望他不要插手。” 徐鹏举终究还是不敢将赵文华废了,毕竟他是代天子祭海的,把他废了,嘉靖脸面何存?不过几个锁拿徐婉的恶徒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该废就废;胡宗宪嘛!提醒一下就行,老公爷还是很欣赏他的。 魏国公,洪武大帝亲封的世袭罔替爵位,永乐大帝徐皇后的娘家,大明历代皇帝的肱股之臣,受隆恩世代镇守留都南京,并且还准许......世代掌兵权。 小小的赵文华居然敢顶风作案,锁了魏国公的孙女,看来他嫌命长了,掌兵权的人,你动他干嘛? 国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赵文华想作死,徐国公愿买单。 徐渭呆呆望着老公爷发号施令,心中茫然无措,不知是为权贵而贺,还是为赵文华而悲?反正这一刻,他很向往权利,因为权力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公爷果然是个俗人............ ................ ------------ 第九十四章:仗义执言 国公府书房。 置身于书房,徐渭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心中对权贵二字高山仰止般的崇敬瞬间倒塌,他无论如何想不到,堂堂大明国公也会有如此洒脱不羁的一面。 书房面积不小,堪比前世某著名贪官动辄数百平米的办公室,只是少了对方爱好奢华场面的布置。整个书房设置简陋,除了一张书案和一条书柜,再没有与文化相关的物品存在,就连代表知识储备的书柜,也只放了寥寥几本书籍,彻底游离于文雅之外,野蛮粗俗风格霸气侧漏。 闲散的空间皆被各种玩物所填充,像什么鸟笼、箭壶、箭囊、蛐蛐笼子、弓箭、鞠(时名:健色,足球)等等应有尽有,绝对的五毒俱全,‘伤天害理’。这么说吧,只要大明朝目前流行的娱乐项目,都可以在国公府书房找到,保证囊括整个大明娱乐产业。 没有书香翰墨,也没有文雅别致,本是文房四宝栖息所在,却被粗俗玩物环绕,优雅的外包装下,藏着深刻的俗不可耐。 徐渭的神情,徐鹏举不知确认过多少次了,属于暗含蔑视加震惊的那种,徐鹏举视若无睹,抚须笑眯眯一副爱咋咋地无所谓的反映。在他看来,这是每一个文化人走进这间书房后所必经的心理旅程,他早就习惯了这些自称文雅之人的道貌岸然,谁知道他们光环笼罩的背后又是怎样的俗不可耐?大明士子浪荡不羁的行为谁人不知?比起他们来,徐鹏举敢直面俗气的勇气着实可嘉,还透着个性耿直的小可爱。 徐鹏举容易吗?作为徐家第七代世袭国公,自藩王出身的嘉靖登基称帝以来,就时时处于被猜忌中,为配合好徐家更好的发展需求,减轻老大的心理阴影面积,徐鹏举不知做了多少声色犬马的违心事,还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胸无大志的酒囊饭袋,只为了祖宗提着脑袋闹革命打下的大好产业能繁荣延续,在自己夕阳红之后,顺利交接给下一代,也算是九泉之下对历代先人的交代吧! 经过数十年的表忠心也罢,自污形象也罢,反正徐鹏举渐获龙心,受宠日隆,嘉靖帝终于对其放下心来,信任有加。 徐渭不理解,那是他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身份,更没有置身权力漩涡时那份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毫不客气地说,若徐渭也是权贵之后,通晓厉害之后,以他那放荡不羁的性格,或许比徐鹏举更过之而无不及。 徐渭还在懵懂中不可自拔........... 徐鹏举则伏案奋笔疾书,爱孙被赵文华无故锁拿这件事已牵连到了嘉靖帝的脸面,他不得不慎重处理,与其监察御史们颠倒黑白,不如自己先行请罪,第一时间向嘉靖帝表露忠心,这样无论进退都有余地.......... 刚写了两行字,徐鹏举便不写了,哈哈大笑两声,把狼毫小笔一扔,抚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徐渭,小眼睛中透着戏虐的神色;徐渭没来由地浑身发颤,老公爷性情难测,貌似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徐大才子在场,老夫何愁奏本?望才子代老夫奏上一本。”徐鹏举嘻嘻一笑,激情的眼神很期待。 徐渭神色一凛,公爷想法果然出其不意,令人防不胜防。不过正合他的心思,就好比瞌睡迷离时,对方毫不吝啬送上枕头,徐渭焉能不接受? 收起不羁诧异的神色,徐渭拱拱手,恭敬道:“愿为公爷代劳。” 徐鹏举一笑,把他让在书案旁。 徐渭接笔蘸墨,一蹴而就,大才子文笔果然不凡。 ‘窃闻徽州事件,倭寇千里犯境,流窜应天烧杀劫掠,军民损伤苦不堪言。陛下感念黎民苦难,下旨追剿,以解万民之苦。应天巡抚曹邦辅深沐皇恩,率官军千里追缉,斩获无数,只余百余名流倭踪迹难寻。臣侦得倭贼藏处,遂派爱孙徐婉前去通报,不想误入歧途,身陷囹圄。今有观海卫龙山副千户张明远前去搭救,怎奈倭贼狡猾,张明远重蹈覆辙,亦身陷囹圄。幸赖吾皇天威,二人命不该绝,施展巧计终逃苦难。二人逃出生天,巧遇曹邦辅,一番筹划,遂施展雷霆之术全歼倭寇,共剿灭九十又四,生擒东瀛大名少主一名,系九州平户松浦党长子松浦唯明也。 大战已毕,工部侍郎赵文华横加阻挡,言称曹邦辅等人目无纲法,擅自决断,致使剿倭不力,而无故锁拿曹邦辅、张明远、徐婉三人,现关于备倭都司。老臣无能,不明赵文华所为何故?弃吾皇剿倭大业于不顾,置抗倭忠臣于牢狱。 老臣无知,或冲撞于备倭都司,致使赵文华怒岔,一切罪责由老臣承担,望陛下责罚。 ......................’ 奏本虚虚实实,虚无的部分无非就是把徐婉前往观海卫一事颠倒成了向曹邦辅报信,但实处占了绝大部分,完全实事求是,将整个事件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可以说奏本绝对货真价实,没有欺君罔上。 说是请罪,却在奏本里揭露事实,陈述事件经过同时,痛陈赵文华未经嘉靖帝允许,擅自锁拿抗倭忠臣,显然诬陷忠臣,欺君罔上,置抗倭大业于不顾,徐鹏举身为国公也不敢与之对抗。备倭都司乃朝廷建立的,如今竟成了赵文华的一手遮天的所在,可以说百无禁忌,完全把皇权放在眼里............. 看着徐渭写好的奏本,徐鹏举连连赞叹,大才子不出手则已,出手果然不凡,赵文华就算有天大胆子,也得考虑考虑其中的要害所在。 再说,就算赵文华朝中有干爹罩着,可嘉靖帝也得讲理吧!徽州事件,徐鹏举等人完全占据了道理的高峰,占了理,皇帝就不能偏袒对方。勋贵本就属于不讲理也要胡搅蛮缠的一类特殊人群,更何况这件事十足十的占了理呢? 不再犹豫,徐鹏举派快马千里加急送往京师,赵文华天怒人怨,留在此地终究是个大祸害,这个奸贼无论如何要尽快赶走。 至于嘉靖帝会作何考虑,那就不是徐鹏举所能考虑的了。 ............... ------------ 第九十五章:被雁啄眼 ‘徽州事件’了结后,赵文华比较完美地敷衍了嘉靖老大赋予的剿倭任务,还顺手夺了应天巡抚曹邦辅的功劳,一举两得,互不干扰,可谓‘春风得意马蹄骤疾,踌躇满志心胸开朗’。 可时过境迁后,难免原形毕露。 于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正确打开方式在赵大人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千古绝唱式的唯物主义辩证法则再一次以它遗世独立的傲人形象展现在光大将领面前。 说白了,就是‘一人得道鸡犬不宁’。 处于亢奋状态的赵大人,犹如嗑了春药般上蹿下跳,饥渴难耐的举动之下,古老而原始的兽欲喷薄而发,指手画脚都司的举动愈来愈大,乌烟瘴气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忠臣良将无不愿为赵大人制造一次‘马革裹尸’的报国义举,然后……食其肉寝其皮,就连时常环伺且最擅‘长袖奉承’的胡宗宪也不介意从中分一杯肉羹,最好是‘脑浆神经羹’,去火泄愤的同时,或许能体验到伪君子的气息,一窥厚黑绝学,探究人性善恶之奥妙。 当然,尽得其中滋味后,胡宗宪也会不吝词藻为其上表赞扬,朝廷彰显,百姓感恩,百年后又是一桩美事,何乐而不为? ……至此,赵大人‘为国尽忠,战死沙场’,恬躁俱消耳根清净,抗倭大业如火如荼,不偏不倚皆大欢喜。 天怒人怨固然存在,可又不得不小心伺候,谁知道一个不留神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 赵文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平生诬陷忠良无数,虽小人得志春风得意,也自然寝食难安。为防止旁人报复,他便早早在各地紧要位置都派有心腹密探,专门刺探同僚动向,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能做出反应,联合朝中干爹反咬一口。 徐鹏举调动南京卫所官军浩浩荡荡朝备倭都司杀来时,赵文华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起初还以为是官军正常调动。可没过多久,嗅觉灵敏的他就意识到了一个悲催的事实------这伙官军是针对他而来的。 绞尽脑汁三省吾身,深刻反思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后,无比欣慰地发现好像没惹到老公爷,只不过是心痒难耐之下抓了曹邦辅等人,犯不上是针对老公爷,大家都是大明同僚,井水不犯河水的,关我屁事?这才放下了心。 ……………… 备倭都司。 赵文华像往常那样躺在舒适的摇椅上,任凭几个美貌的丫鬟伺弄着头发,轻捶着奔波诬陷事业而劳累的双腿……饮一口绍兴女儿红,脸上顿时露处醉美的神情,不老实的双手悄悄伸向旁边丫鬟的前胸,惹得丫鬟惊叫连连,却又不敢躲避太狠,稍稍挣扎一下,便认命地停止动作,任由‘大人’........‘大人’放肆得厉害,表情浪荡的精彩....... 连续不断的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赵文华眉头微皱,不满地朝身旁的丫鬟摆摆手。 丫鬟如释重负踉跄退下,赵文华整整凌乱的衣襟,嘬一口茶水,端坐好身体,深沉地望向门口,静等军机大事的到来.........用赵大人的话说,他其实很忙的,有无数的军机大事要处理,也有无数的迎来送往要应酬,用日理万机来形容绝不为过。 忙并快乐着,赵文华的心思很简单,忙才能显示出你大权在握。假如有一天,你不忙了,不是没权力了,就是已经徘徊在黄泉路上了。因此,他喜欢忙碌,喜欢这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忙碌时刻。 就像现在,只要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甭管赵文华在干什么,他总会第一时间赶走丫鬟,瞬间断绝享乐主义,然后正襟危坐接受下属来报,而绝不会像某些官员当着丫鬟的面接受下级的‘公干’,那样只会影响正义凛然的形象,从而降低自己在下属心中的地位,何况有时还会凑巧碰见下属的小心孝敬-----自诩脸皮薄嫰的赵大人也会脸红的。 胖大的王书办一改往日冷静沉稳的性情,此刻显得彷徨无措,仿佛不能承受虚胖带来的重压感似的,脚步踉跄了许多,人未到前,痛不欲生的公鸭嗓便哀鸣起来。 “大....大人,不好了,徐国公二世子徐邦宁领着官军冲进城了,此刻正往都司衙门赶来。” 赵文华懒懒动弹一下身体,慢条斯理道:“怕甚?我又没招惹他,他还能把我吃了?” 王书办面含悲戚,一副无视主子渊渟岳峙,决心给主子添堵的大无畏精神,哭丧道:“大.....大人,刚探明消息,二世子说您..您绑....绑了徐国公的孙女徐婉,他们是来要人的.........” 触电般激灵一下,猛地想起锁拿曹邦辅二人时,貌似顺便绑了一个无情诅咒主子的女子......脸色瞬间煞白,哆嗦着嘴唇,话里已带着哭腔道:“......大....人,咱们好像真绑了一个女子,不...知是不是她......” 王书办撕心裂肺的一番回忆,彻底把赵文华打回了原形,结结实实变成了呆若木鸡....... 赵文华还在纳闷徐邦宁是不是故意来找茬时,猛地听见心腹说绑了个女子.....浑身没来由震颤了一下,本沉稳老辣的神情瞬间仿佛结了一层寒霜,大脑一片空白,双目无神,喃喃着嘴唇,巨大的惊悚随之而来。 胖书办也吓坏了,脸色比赵文华还白,身子抖摆得比筛子还快,如果此时能做心电图,其波形绝对爆表。 二人脸上表情五彩缤纷,倏忽间就转换了千百种颜色,煞是好看,大家都很清楚,这次算是糗大了。 赵文华突然生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式的悲鸣,自己招的都尼玛什么玩意心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事到临头还得给这些东西擦屁股。顾不得追究责任,大祸临头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你....你确定把国公的孙女绑来了?” 王书办讪讪泪下,哭得很绝情:“那...那女子不断咒骂大人,属下一时岔怒就给绑来了......谁知道她是国公的孙女.....”突然手很痒,很想咣咣扇自己的大脸盘,骂几句就骂几句吧!何苦为了维护主子的老脸,把自己也搭进来了?主子还有脸吗?还差这几句骂?做狗腿子不容易啊!好心办事还沾上主子的一身骚。 “混蛋,绑之前,你不知道问问?”赵文华破口大骂,气得直哆嗦。 王书办有苦难言,肥厚的脂肪剧烈颤抖,陷入了无情自责:“.......” 没听见回音,赵文华更加确定事态的严重性,狗腿子的愚蠢彻底把他卷入了权利旋涡。魏国公是谁?那是大明世代帝王最宠信的心腹,何况还是唯一在外掌管兵权的权贵,惹了他就等于在脖子上架了一把刀。严干爹虽然权势熏天,可以得让老国公三分,指望严干爹出面恐怕不行了。 自古掌兵权者都是任性的存在。 赵文华眼前一阵发黑,摇摇欲坠,似乎堕入了无尽深渊,他知道此事绝对善罢不了。让他欺负欺负无根基的人可以,国公这样高大的存在,给他个豹子胆也不敢。 “混蛋,畜生,你........”谨言慎行的赵文华此时忍不住破了妄语戒,哪管黄泉之下堕不堕入拔舌地狱,先舒爽再说。 就在二人惶恐不安,要死要活时........... 府外一声巨响,接着无数高举火把,守执长刀的官军涌了进来。 “奉南京守备魏国公帅令,国公爱孙无辜被人锁拿,特来缉拿凶徒,府内所有人等严禁擅自走动,违令者斩。” 赵文华大惊失色,该来的终于来了,顾不得失态,慌忙走上前,嗫嚅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什么?人赃俱获,人家有理,人家怕啥? 徐邦宁很满意,要得就是这种先声夺人的威势,你赵文华不就是当今圣上的一条狗,该反抗,连你也拿了。 “赵大人,吾乃魏国公二世子徐邦宁,国公爱孙被人无故锁拿进都司大牢,可否放人哈!” 徐邦宁高昂着傲娇的头颅,像只公天鹅般盛气凌人,颐指气使得祭出‘魏国公’三个金灿灿的巨大招牌,他相信,除了嘉老大,没人能在此接过这一招。 赵文华低垂着头,筛糠似的瑟瑟发抖,哪还敢说话,眼角努力摆向一旁的王书办,示意赶紧放人。 王书办如临大赦,连滚带爬窜出门口......... 徐邦宁吩咐几个心腹将领跟随提人,然后大刺刺在首座坐下,笑吟吟看着赵文华,冷言冷语道:“赵大人果然威武,连当朝国公爱孙都敢锁拿,不知婉儿身犯何罪?值得大人您拘押?” 这句诛心之话听在赵文华耳中,宛如狠狠扇了他几十个大嘴巴子,脑袋中嗡嗡作响,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很难为情。脸色红一阵、黑一阵,再青一阵......变幻莫测,哭丧着脸庞如丧考妣,终于发出比哭还难听的声音。 “请....请转告公爷,误会....完全是误会,卑职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这个胆量啊!都是手下有眼无珠........若知道是国公爱孙..........” …………………… ------------ 第九十六章:都司惊魂 赵文华急得快哭了,不住劲解释,可又解释得苍白无力,再加上断断续续的哭腔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情急之下,接收徐邦宁话茬的频道也出现了严重失误,还没来得急换频,门口又传来喧闹声。 一脸污浊,衣衫不整的徐婉被几个丫鬟搀扶着一瘸一拐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凶神恶煞模样的将领。 “爹,呜呜........” 徐婉还没走进室内,委屈的哭声先传过来,接着一头扎进徐邦宁的怀里,嚎啕大哭。 如此悲凉情景,严重折杀了一圈国公府将领的颜面,个个怒气冲天。小郡主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平日虽然顽皮些,但生性豪爽义薄云天,从不以自己身份尊贵而高高在上,更没有对下人恶语相待过,相互之间交往往往以兄妹称呼,逢年过节还爱发放些银钱,着实令他们喜爱。如今,好好一个貌美如花的郡主被这帮杀才折腾成什么样,如何不令他们这些老大哥发火? 徐邦宁更愤怒,徐婉自小都是作为掌上明珠培养的,可如今爱女这幅模样,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爱怜地拂了拂徐婉柔发,安慰了徐婉几句后,不觉间怒气冲了上来,一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冲着赵文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般的微笑。 “赵大人,是哪个杀才的杰作?请赵大人您明示吧!我国公府怎么着也得出口恶气吧!” 赵文华本来还抱有一丝误会的希望,此刻见他们父女恸哭相认,终于确定了自己毫无悬念地惹了当朝最大的权贵,一时间更加惶恐不安,命运多舛的悲戚念头瞬间涌上心头,也顾不得掩护手下了,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附和。末了,狠下心朝王书办一指,瑟瑟发抖道:“......世子明鉴,都是这个杀才....都是他......”再也说不下去,太扎心了,说多了都是泪水,简直不忍直视。 盯着战战兢兢的王书办,徐邦宁自信眼中能冒出火来。堂堂国公府隆恩颇深,权势滔天,府中上下个个都是横行江南的主,除了当今天子,哪个敢管?老公爷的爱孙没招谁没惹谁,先是身陷囹圄,接着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报信给剿倭大军,痛歼了倭寇这个大功劳暂且不说,竟然又被自己人绑了,还锁进大牢。这让一代国公的脸面往哪里搁?他徐家今后岂不成了别人的笑柄? 就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也没这个道理啊! 一向沉稳内敛的徐邦宁此刻也忍不住了,他有恃无恐,况且背后还有国公老爹,更况且,自己有理----怕啥? 赵文华虽也是仗着干爹威势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此时也老实了,哪怕有堪比窦娥的冤枉劲,也不敢再上前说一句话,手下是死是活,比起自己的官途,终究是小巫见大巫啊! “来人,给我把这里砸了,砸成粉碎.......还有,那个胖子......” 国公府的老杀才早就摁耐不住了,得到世子首肯后,终于彻底爆发了...... 通红的眼神中冒出被极度侮辱的神色,一言不发,如狼似虎地冲向室内各个角落......前院后院,室内室外,只要是有东西的地方,都是他们发泄的所在。顿时,丈余范围内,响起了无数噼里啪啦的打砸声,还很悲催地包含着物体与大地狠狠接触的清脆声.......每一声脆响过后,赵文华的心狠狠揪一下,无数次的脆响过后,赵文华居然淡定了,是的,他的心碎了,彻底纠结不起来了。 赵文华的奢靡住处,赵文华辛苦数月的受贿所得,全部化为灰烬........刚才还大好的场景,只一瞬间,便仿佛被蝗虫肆虐过似的,狼藉不堪。 赵文华的心化为灰烬,房间这些不动产的损毁也还罢了,可是那些辛苦数月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奇珍异宝......这可都是还京后孝敬干爹、干娘以及干兄弟严世蕃的谄媚物品啊!它们接连化为渣滓的那一刻,彻底击垮了赵文华的玻璃心,怎么办?空手还京?不行,还得重新开始,嗯!从明天起,在都司大门外张贴受贿告示,警告那些行过贿的、没行过贿的必须在两日之内重新完成行贿工作,要不然........ 内心如此纠结,可赵文华始终一言不发,比起奇珍异宝,老公爷才是恶魔的存在。 “你是姓王的王八蛋?滚过来。”一名嚣张的将领很嚣张地指着曾经嚣张过的王书办,勾着食指,大刺刺发出严正言辞的命令,毋庸置疑的口气令王书办胖大的身躯禁不住再次快速筛糠,豆大的汗水完全打湿了衣衫,嗫喻着嘴唇,脸色苍白无限。 赵文华紧闭双眼,他能猜到这帮狼贼子接下来的动作...... 果然,王书办战战兢兢地还没走到那名将领面前,早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小军士一把拽过来,狠狠地摔到地上,或许还不够解气,小军士们呸声四起,吐了王书办一身,对他们来说,这个胖大的身躯可以承受更多的侮辱。 王书办闭眼受死,知道今日肯定难干休了。 “就你很嚣张是吧?”那名将领森然一笑,接着很嫌弃似的往后退了退,显然,这帮小军士从不注重空腔卫生的味道令他胃部极度不舒适。 王书办默默点点头,瑟瑟发抖的更厉害了。 那名将领一使眼色,一帮小军士齐涌而上,展开了对王书办的无情摧残,噗噗噗....的军棍与肉体完全接触的沉重声音过后.......小军士们四散退开。 正幻想着地狱式折磨的王书办只觉得身上一空,撕心裂肺的疼痛感瞬间消失,不敢置信地睁开双眼,眼前呈现出一张沾着污泥的貌美脸庞,心中一惊,差点晕过去。 “喂,胖子,醒醒,今天就到这了,哼!”徐婉眨眨眼,知冷知热的话语中透着戏虐。 这句话犹如天籁之音,王书办不可思议地睁开眼,呆住了,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战友情谊瞬间占据了那颗日渐寒冷的心灵。完了?就这么完了?幻想中的狂风暴雨呢?印象中雷霆震怒般的整人方式呢?没有道理啊!身上除了部分肥肉稍微疼痛外,四肢健全还孔武有力.....完全不符合权贵人家残暴凶残的身份,简直是对被虐之人的一种侮辱......... 震惊过后,王书办明白了,狂怒的杀才们在眼前这位貌美如花郡主娘娘的矜持下,放弃了对他的任性摧残,剥夺了他过早前往阎罗殿报道的权利,使他死里逃生......... 不再犹豫,王书办欣喜若狂之下,毫不犹豫地玩起了惊喜连连看,看看郡主,看看徐邦宁,看看那名将领,看看可爱的小军士们.......再看看脸色阴沉得能挤出水的赵文华.......... 噗通! 王书办重重跪在徐婉面前,如捣蒜臼般磕起头,抬起头时,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完全将自己置入如临大赦的角色中。 “谢....谢,呜呜,郡主娘娘不杀之恩,老公爷福寿康安,万年青松..........” 王书办死里逃生,那是郡主娘娘仁义。 徐邦宁阴沉着脸,似乎还不准备罢休的模样,指着赵文华冷冷一笑:“赵大人,既然完全是个误会,还望大人您海涵哈.....另外,再告诉你一下,老公爷已经上书陛下,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一禀明,望赵大人自知。” 说完,招呼一声,引领众人呼啦一声散去........ 剩下惊魂未定且死里逃生的王书办,兀自萌萌哒看着脸色铁青且无可奈何的赵文华。 .............. ------------ 第九十七章:是非分明 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徐婉在都司工作人员刻意的恭谨下,不情不情愿随着徐邦宁走出来,双眼通红悲戚,稍一用力,两行清澈的泪水顺颊而下,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大牢方向,良久长长叹了一口,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工作人员大吃一惊,堆着笑意的脸庞狠狠抽搐几下,擅长察言观色的他们发誓绝没看错,这位郡主娘娘居然露出了依依不舍的目光........那是大牢耶!还能怀念? 徐婉的举动,旁人看不明白,作为老爹的徐邦宁却清楚的很,因为大牢里面还关着一位爱女牵肠挂肚的人---张明远。 徐婉的心事,徐邦宁早就从老爹徐鹏举那里打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徐婉担心什么?更知道徐婉想迫不及待救出张明远。 可是事有轻重缓急,不能操之过度。 能救出徐婉还是占据了严格意义上的‘理’字高峰,就算皇帝再昏庸,监察御史再混蛋,也不可能相信一个无职无务的妙龄女孩牵涉到抗旨不遵的权力旋涡。因此,国公府抢人也好,打砸抢烧赵文华府邸也罢,都是人之常情,涉及到老公爷的脸面问题,发发火气再寻常不过。 但若要救曹邦辅、张明远二人就难了。 毕竟此事赵文华已上达天听,涉及到了权力斗争,徐家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到肆意妄为的地步,威逼利诱放出曹邦辅、张明远,然后各自相安无事,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按这样的作死模式肆意操作的话,那魏国公的话就是圣旨,魏国公就是老大,将置爱要脸面的嘉靖帝于何处?到那时,徐老国公,甭管你多么位高权重,多么光彩照人,动了嘉靖的江山蛋糕,照样被拿下,然后在作死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嘉靖帝号称大明第一智力君王,岂能容忍如此鬼畜行为。 既然此事不能善了,那只能上达天听,由嘉靖帝孤意决之,二人有没有罪,全看老大脸色行事,老大说好,那就好;老大不喜,来年今日就是你二人的祭日。 事情就这么简单,是去是留,是死是活,嘉靖老大说了算。 虽然还没结果,但徐邦宁显得很淡定,他深信老爹的隆恩浩荡,只是需要时间去检验罢了。因此,临走前,他才对赵文华一番旁敲侧击的暗示,相信只要赵文华的脑袋没被驴踢了,他肯定会畏手畏脚,对自己的作茧自缚冲动后悔不已。 徐邦宁婉劝的很辛苦,徐婉伤感得一塌糊涂。 一步三回头的流连凝视,再次令都司的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 国公府的人轻轻地走了,正如他们粗暴地来;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而留下的却是一片狼藉,杂乱败坏。 望着满地的颓败,赵文华心碎了一地,貌似从此跌落红尘,头顶上光彩不再,傲人跋扈的身姿也随着冷汗讪讪逐渐佝偻。 都司灯火明明灭灭,文华心思起起伏伏。 徐邦宁临走时的敲打还在赵文华的脑海中不断流窜,就像寻觅了无数日夜的倭寇那样不可捉摸,思维越来越发散,情绪越来越稳定....... 良久,赵文华长长吁了一口气,或许徐邦宁说得对,老国公让自己自知的话很有道理。 徐邦宁说的很清楚,老国公已经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详细秉知了嘉靖皇帝,也就是说,此次徽州事件的始末将无比清晰地呈现在老大面前,任谁看了都会毫无理由地去相信,哪怕是作为老大的嘉靖皇帝也不会熟视无睹,毕竟人家是当朝一等国公,世代深受隆恩,从另一个方面讲,国公的话也是金玉良言。 国公不会骗人,他赵文华骗人了。 赵文华羡慕嫉妒恨的思维,促使其盛怒之下做出了颠倒黑白的壮举,还写成了白纸黑字呈报给嘉靖帝,相比国公大义凛然的奏折,孰优孰劣?孰黑孰白?一目了然。这也将无情地摧毁赵文华那颗心存侥幸的玻璃心,从此终身阴影环绕,刻骨铭心。 颠倒黑白,往大了说,就是欺君罔上,就是欺君大罪;往小了说也是人品不佳,也是人性卑劣。试想,当两份迥然各异的奏章放在嘉靖帝面前时,以大明老大的工作作风,岂能无视?猜忌心极的老大肯定会当场爆棚,然后做出......削职罢官事小,砍头事大。 大明的官场还没玩够,平生所学的坑人阴人招数还没使全,就这么驾鹤西去,跻身阴曹,九泉之下也难瞑目啊!况且此生罪恶罄竹难书,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狂受无尽苦难,此时还不如奋起自救,赢得一丝生存契机,将来就算是要忍受地狱之苦,现在也要把这番该受的苦难以荣华富贵来顶替,死后也没有太多遗憾了。 不行,得自救,不能就这么身陷囹圄。 身心没来由一阵冷战,赵文华倏忽间茅塞顿开,顾不得惩戒眼前这个使自己陷入无尽悲凉的大胖子,毫不犹豫窜进书房,从凌乱破碎的书桌上捡起同样凌乱破碎的狼毫大笔,铺开一张逃过劫难的奏本,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助,挥挥洒洒,一挥而就。 ‘臣谨记圣恩,自代天子祭海以来,无不夙夜忧叹,辗转反侧,以报皇恩。入浙数月,时刻秉承圣意,监督剿倭大业,虽无尺寸之功,但尽心尽力完成天子所托。今有徽州事件,倭寇流窜犯案,致使我沿海百姓流离失所,损失巨大。臣不才,与应天巡抚曹邦辅合兵一处,共赴国难,历经奸险,终于剿灭。大捷之后,臣为属下蒙蔽,以为曹邦辅贪功冒进,剿倭不力。岔怒之下,臣失察之,上书弹劾曹邦辅等人,致使忠臣良将身陷牢狱,臣自责,臣愚昧。事后念之,以为不妥,遂亲身细细访查,终于得知事情始末,曹邦辅等人无罪有功。臣诚惶诚恐,现上书细陈真伪,还曹邦辅等人清白。罪臣双眼蒙蔽,失察体大,请圣上治罪,虽千刀万剐,臣亦无怨...........’ 罪己奏折写完,立即千里加急送往京师,事后结果如何,都不是赵文华所能考虑的了。 赵文华仿佛用尽了全身精力,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软软瘫在座椅上,洁白的便衣上下尽是汗水,不少地方已凝结了一层淡淡的盐渍,散发着腥臭的味道。双目无神,紧紧盯着房梁,嗫喻着嘴唇,不知在喃喃什么........... 良久,招来王书办,看向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王书办岂能不知他的心思,早在主子写奏折时,王书办就已知道奏折的内容,尤其提到了‘臣为属下蒙蔽.....’ 主子的心思很明了,赵文华希望他能充当那个蒙蔽上司的属下,然后咬紧牙关承接所有的罪行,最后在主子无比痛惜中身首异处,赶往西方极乐世界。 绑了郡主,国公大怒,都没有丢掉小命,可却栽在了这个小人手中,王书办深深痛惜自己的命运。 王书办也如主子那样双目无神,心中突然很后悔跟了这个奸臣主子,好处虽然捞了不少,可无命消受,身家性命从此报销。 他又突然羡慕起国公府中那些小军士了。 ............... ------------ 第九十八章:牢狱之灾 都司大牢。 置身于一堆污秽碎草中的曹邦辅有种悲天悯人式的崩溃感觉,往日的场景历历在目,如电影回放般逐一在脑海中展现,凄苦的神情在一个又一个的叹息声中迅速转化为……绝望。 自踏入这个大牢开始,曹邦辅的老脸就没有停止抽搐过,皴裂褶皱的脸庞有规律地上下颤动,仿佛患上了面部神经失调综合征似的,有序而规律地震颤着。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迫一张老脸向面瘫方向发展,若不是曹邦辅能有效调控抽搐的频率,酸麻、抽筋、僵硬....等一列副作用或许能瞬间爆发出巨大威力,面目神经瘫痪症从此一蹴而就。 幸好他宏观调控住了。 曹邦辅的崩溃观,不是因为对大明官场腐败的失望,也不是因为对美好生活的绝望,更不是因为牢狱酷刑的悲望,而是因为一个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一个不能与战友打成一片的人,一个不能深入基层的人,一个不能融入现实的人...或许更应该称作是一个不愿意放低傲娇姿态的人。 嗯嗯,舍张明远其谁? 一条欣长的身姿傲娇地矗立在牢房正中央,摆出一个生无可恋且不胜凉风的姿势,背负着双手,抬头仰望通红的灯火,冷峻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忧伤,时不时发出的唉声叹气,使他的多愁善感更显得清丽脱俗.......周身上下没有半点污渍,仿佛这个肮脏的世界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曹邦辅的脸颊再次狠狠抽搐了几下,很纠结地转过头,场面实在太辣眼,简直不忍直视......... 曹邦辅的抽搐是有道理的。 张明远已经不吃不喝站了两天两夜了,兀自还保持着岿然不动的英姿,仿佛要与这个悲惨世界抗拒到底似的。 为什么会这样?用曹邦辅的话来讲,张明远很嫌弃这里,他不愿意洁白无瑕的任何身体部位接触这个肮脏的地面……除了鞋底摩擦之外。 刚入狱时,张明远就露出了这份洁癖,当时曹邦辅不以为意,时间长了,才发现张明远的狠劲。苦口婆心劝了好长时间,让他认清现实状况,接受命运安排.....还说什么,大好男儿能屈能伸,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尽情享受生活的磨难,而后灾尽圆满,迎接美好的新生活,重新焕发璀璨的生机.....云云。 但张明远脾气倔强,丝毫不向命运低头,就这么一直以欣长傲娇的姿态彻底对抗命运的肮脏安排。 抽搐无形中转移到了嘴角,曹邦辅狠狠地努努嘴,制止了嘴角的哆嗦,他实在看不惯这个洁癖的竖子,戏虐的韵味随之而来。 “张大人,来,老夫已为你清理出一方大好天地.....来嘛!……绝对干净整洁,绝对对得起你细皮嫩肉的屁股......来嘛!”说完,淡淡地挪动身体,希冀他能跨过来,然后自己面部神经也可以协调了。 这次轮到张明远抽搐了,这狗屁话怎么透着龌龊的味道,仿佛一个老色狼欲无情摧残祖国大好花朵似的,娓娓善诱的前奏很明显,令人防不胜防。 啰啰嗦嗦的此类诱惑听多了,张明远的耳朵早就产生了免疫力,对曹邦辅的戏虐报以龇牙咧嘴的冷笑,讲真的,若不是看在老头年纪大了,张明远真想在他身上施完一整套的降龙十八掌........ 张明远不以谆谆诱惑而动,稍稍晃动一下身子,形象愈发傲娇俊美了。 “老大人好意,小子心领了,哎!小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惯了,望老大人见谅则个......”张明远深深叹口气,孺子不可的神情无法自制:“........难道老大人鼻子被毛塞了?难道不闻恶臭久经不散?难道看不出肮脏狼藉不堪?难道就不觉得浑身瘙痒?哎!恕小子直言,小子拨迷雾见真知,已清晰地看到老大人草席上有几只不知名的昆虫在欢快地蹦迪,若是将他们拟人化的话,或许它们正哼着愉悦的曲子,感念老大人以肉饲虫,繁衍了整个种群的和谐发展......” 好心当成驴肝肺,竖子实在太可恶。 曹邦辅脸更黑了,嘴角抽搐的幅度更大了,脑中风症状剧烈加重。此子尖口利牙,刻薄成性,真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更可恶是张明远竟然把他与佛祖割肉饲鹰相比,佛祖高洁,那也是喂养生灵,自己却只喂了‘四害’,哪里慈悲了? 不由大怒,貌似中风的嘴唇早已不成形状了:“可.....可恶,竖子,老夫好心好意,竟被你吃进肚子了?不知好歹......” 顿了顿,曹邦辅极力平复揪心的举动,语气淡定了很多:“........你到底要怎么样?你总是站着,老夫心理很别扭,好像老夫是狱霸似的。” 张明远小心翼翼转过身,又重新站在原来的鞋印上,尽量不触碰其他地方,淡淡一笑:“其实也好说,找人换间牢房喽!宁为干净死,不为脏脏生。” 曹邦辅脸部、嘴角剧烈抽搐的同时,突然手很痒,十分想抽他,没有任何原因,咬牙切齿道:“竖子,你想要个什么环境,老夫给你整理。” 张明远不再嬉皮笑脸,春风和煦般凝视着曹邦辅,深沉的语音令人发指,一开口便令曹邦辅要死要活的。 “有山有水有阳光,鸟语花香无处藏;夏有蝉鸣,冬有皑雪,食则两荤两素,饮有翡翠玉汤;卧则洁净床榻,玩则娱乐至死.......” 伴随着张明远深沉的臆想,曹邦辅脸颊抽搐的速度持续加快,最后竟一发不可收拾,瞬间转为决然的阴冷神情,大有横刀立马誓将此货痛斩马下的举动,两行浊泪不知何时顺颊而下,浑浊的老泪无光无采,似乎沉浸在挥泪斩马谡的感慨中。 “......停,竖子拿命来.......” 老头忍无可忍,暴起身形,向张明远冲过来,一边冲一边毫不犹豫褪下丈八鞋底,拿在手中,向张明远砸去....... 张明远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黑不溜秋似乎还沾染着某个不知名昆虫尸体的大鞋帮子迎面而来..........在做出被污物扇脸与挪到其他更肮脏地方的利害比较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快速晃动身形,来回蹦跳,在这方寸之间与老头周旋着...... 突然,脚下一绊,接着‘噗通’一声,一条欣长傲娇的身躯脸朝下摔倒在地....... 老头很欣慰,终于让他破了洁癖处,略显褶皱的老脸顿时笑开了花,笑眯眯盯着着张明远,那意思好像是一个老禽兽正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刚被摧残不久的含苞欲放的大明花朵....... 张明远愤愤不平,自己多日努力保持的矜持形象竟一去不返,太悲催了,老禽兽猪狗不如,天理何在? 一朝破出,终身破出。张明远决定破罐子破摔,重重躺在碎草上,觉得还不足以发泄绝望的心情,又狠狠打了几个滚,使自己破鞋的形象更加逼真了。抬起头,凌厉的双眼紧紧盯着曹邦辅,那神情好像是要老头终身负责的韵味。 老头无所谓,被凌辱的羔羊没有发言权……于是,鼻孔朝天,一副高高在上的醉美模样,若鼻孔再高点,恐怕要患上颈椎病了。 噗呲! 张明远首先笑出来,乐呵呵看着老头表演,完全没有刚被戏弄过的愤怒......... 曹邦辅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好奇道:“张老弟,咱们身陷囹圄,怎么从不见你悲伤呢?难道你自认无生还希望,堕落至斯?” 张明远撇撇嘴,露出极度蔑视的笑容,嘲讽道:“老大人,您很蠢吗?难道你看不出徐渭与徐婉两人演的一出好戏吗?......” 曹邦辅愣住了,呆怔半天无语……是啊!我怎么没看出来?难道我真的变蠢了?没道理啊!老夫年富力强,老当壮矣...... 曹邦辅眼神呆滞,手中动作却不停,慢慢褪下另一只大鞋,双手各一只,张明远毫无察觉仍笑嘻嘻看着他…… 曹邦辅突然暴起身形,哇呀呀又朝张明远冲来…… “竖子,拿命来。” 这次他不再犹豫,必须狠狠教训这个竖子......太丢人了,竟然输给这个黄口孺子。 “老大人……您?” 张明远......在做出被这污物扇脸与挪到其他肮脏地方的利害比较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快速晃动着身形,来回蹦跳,在这方寸之间与老头周旋着...... “老大人......老人家........曹老头,你想不明白我可以给你讲啊!.....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哎呀!老头....” 曹邦辅不为温言所惑,挺起丈八鞋底,来回蹦跳,努力追赶着张明远....... 今天,必须狠狠抽他。 不抽,难消老夫心头之恨。 .................. ------------ 第九十九章:西苑论争 京师皇宫西苑。 嘉靖再一次暂时放弃羽化升仙的大好机会,从谨慎精舍中走出来,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两份奏章。 没人能参透嘉靖的心思,他的脸色始终徘徊在欢喜与忧虑之间。欢喜时,脸庞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晕,那是内心得到极大满足的神情;随即,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倏忽间转变为忧虑,淡淡的红晕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的是一层冷寒之霜,细密而冷峻。 下首臣子大气不敢喘一下,低眉顺眼的表情很无辜似的,个个垂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或许在为待会嘉靖的问话搜集措辞,也或许准备迎接嘉靖的雷霆暴怒。 作为道君皇帝,数十年不上朝,却能让臣子随时噤若寒蝉,一副老鼠见了猫似的乖巧模样,可见嘉靖个人魅力非比寻常。 殿内气氛不算凝重,只是有些压抑罢了。 造成目前这个现状的无非是摆在嘉靖面前的两份奏章。 一份是曹邦辅的报捷奏章,一份是赵文华的弹劾奏章,,亦喜亦忧,亦正亦邪,孰真孰伪不好判断,才使嘉靖陷入忧喜反复。 事情很简单,几天前,通政使司先后收到了这两份迥然各异的奏章,司礼监黄锦立即呈报谨慎精舍,嘉靖高兴之余,对赵文华的奏章产生怀疑,于是让司礼监提交内阁,由内阁‘票拟’,草拟处理意见。 内阁几位大佬不敢怠慢,商议良久也没拿出章程,主要是事态过于蹊跷,不好擅下结论。首辅严嵩自然是相信赵文华的,提出要革拿曹邦辅,以抚军心民心;徐阶则保留意见,不置可否。无奈之下,只能呈报给嘉靖皇帝,由其孤意决断。 嘉靖也很为难,‘徽州事件’圆满解决,全歼倭寇,大获全胜,自然是件好事,谁知又冒出个赵文华弹劾奏章来,这让还未功德圆满的他着实生气,真恨不得立即生出天眼,窥视真理,还此事真相大白。可惜事态转机太快,千变万化,无法从中决断。 嘉靖帝喜忧参半,看了一眼左手旁低眉顺眼的严嵩,长叹一声道:“严阁老,内阁什么意见?说出来听听。” 严嵩侧过身,也不站起来,向嘉靖帝垂首,轻咳一声,恭敬道:“陛下,赵文华代天子祭海以来,一向公允有加,抗倭业绩有目共睹,想必他的秉奏应该没问题。” “哦!……”嘉靖不置可否,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这么说,内阁的意见是曹邦辅欺君罔上了?” 听出嘉靖话里有话,严嵩一惊,一股苦涩涌上心头……在别的朝代,二把手级别的大臣,都是敢虐皇帝的大BOSS级别存在,可为什么自己这个二把手这么无用?嘉靖的一句话都能轻轻松松让他下马。 不再犹豫,严嵩咬牙道:“……这是老臣个人之见,与内阁无关。老臣觉得曹邦辅或许无欺君罔上之罪,可赵文华既然禀奏,自然有他的道理。老臣以为,此事尚有疑点……” “……哈哈,严阁老体恤国事,老成持重,朕是知道的……”嘉靖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转过头,冲着徐阶,戏谑笑道:“徐阁老,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徐阶皱皱眉,无可奈何道:“陛下,恕老臣眼拙,臣苦思良久,始终无法参透其中关键所在,还请陛下恕罪。” 嘉靖冷哼一声,不在追问,就知道这货会有此一说,徐阶和稀泥的本事愈发见长了,推卸责任比谁跑得都快,想让老狐狸有个坚决的态度太不容易了。 内阁的谨小慎微惹恼了一旁的给事中孙浚,这是个正直无私的老头,自任给事中后,‘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事业干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无数贪官恶吏死于其铁齿铜牙下,死无葬身之地。嘉靖帝也很给他面子,常常能听取一些合理的意见建议,使他更有恃无恐。 呼啦一声,走出行列,孙浚往地上一跪,抬起头时已是泪眼婆娑,声音悲戚不能自制:“陛下,所谓文臣仗节死,曹邦辅赤胆忠心,为人脚踏实地,身为一介书生,而敢横刀立马围剿倭寇,实乃我大明文臣楷模。况且此前杨家桥一战,剿倭无数,功绩显著。微臣以为,此次赵文华所说他‘擅自离守,不顾大局’之词,确实绯腹,或许曹邦辅有另外的原因,但他绝不可能欺君罔上,请陛下明察。” 孙浚痛心稍定,站起身来,不忘朝严嵩投去一撇怒意,咬牙切齿得很感人。严嵩微阖双目,早已进入老僧入定,不用睁眼他都能猜到此时的孙浚应该开启哪种表情模式?懒得搭理他,倔老头脾气上来,连皇帝都敢怼,何况自己只是个内阁首辅?招惹他等于给自己下套,平白无故惹一身骚不说,名声还能臭大街……貌似已经臭了,哎!不说了,留给老大处理吧!老大的表情很重要,见机行事吧! “孙爱卿请起,朕也没说要治他的罪,何必激动?呵呵!” 果然,嘉靖欣慰笑笑,对孙浚的无私变态很满意,这是个是个宁折不弯的主,只认公允,只要他认准了死理,哪怕十头牛也别想把他拽回来,义无反顾往南墙撞,非撞个头破血流不可。当然,只要他欲与南墙亲密接触,说明这个死理很大程度上是正确的。这次,他又发起倔劲,看来这件事确实透着蹊跷。 严嵩心中一苦,老大的表情很到位,此事估计有了决断,幸亏自己揣摩及时,才有效避免了尴尬。虽这么想,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赵文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做事拖泥带水,实在可恨。 严嵩猜得没错,嘉靖心中自有分寸,知道曹邦辅或许被冤枉了,但赵文华毕竟是代天子祭海的,若赵文华真是行为不检滥用职权,诬告忠臣,那事态就严重了。天子失了面子,情何以堪? 扭头再看向陆炳,嘉靖气不打一处来,这么重要的情报锦衣卫都不掌握,真是一群吃干饭的,陆炳年纪果真大了? 陆炳大惊,急忙跪下请罪,冷汗讪讪而下,身躯抖个不停,手下无用连累锦衣卫老大受苦,浙江的锦衣卫干什么吃的?回去必须拿他们开刀……看今天这个情形,曹邦辅二人应该无罪开释……听说龙山副千户张明远不错,是个可塑之才,是不是招入麾下? …………………… ------------ 第一百章:真相大白 正在犹豫不决时,宫外又传来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司礼监掌印黄锦满头大汗神情焦灼,毕恭毕敬的身躯微微下弯,捧着一份奏折,迈着喜人的小碎步,一路小跑向这边过来,边跑边大叫。 “禀陛下,南京千里加急奏折,魏国公徐鹏举有要事上奏......” 来不及擦汗,气喘吁吁的黄锦双手托着奏章恭谨地送到嘉靖帝面前,而后退到一旁,才腾出空擦擦汗......... 嘉靖一愣,苦涩笑笑,一个整日沉溺于声色犬马的老头能有多大屁事?兴师动众不说,还好意思千里加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干了件好事似的? 嘉靖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奏折,奏折不长,一目十行,越看越脸色越悲戚,到最后竟不能自持,啪的一声,将奏折摔在条案上,不由龙颜大怒,本就寒霜满布的脸面此时更加冷酷了。 “大胆赵文华,竟敢欺……欺……诬陷忠臣良将.......”嘉靖沉痛不已,积怒一下,声音透着被深深愚弄的韵味:“....严阁老,你推荐的好啊!” 说完,把奏折狠狠甩给严嵩。 严嵩错愕不已,黑锅年年有,今年何其多?怎么什么事都能找上自己?看老大一副被猥亵过的伤心欲绝模样,严嵩惴惴不安欲哭无泪,这又是哪个不省心的货惹出了麻烦?自己识人用人的水平有那么差劲?除了一个胡宗宪,其余都是一群蠢货…… 也不敢再绯腹,赶紧起身离座,抖抖嗖嗖捧起那份奏章,呆愣半晌,终于看明白了----老大的怒火很有道理,再老实的人也忍不住啊! 此时他终于明白嘉靖怒火的由来了。 一向不怎么参与朝政的魏国公徐鹏举,竟然亲自上奏‘徽州事件’始末,将整个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尤其此事还涉及到了徐婉--魏国公的孙女。 嘉靖是越看越怒,严嵩却越看越震惊,到最后竟有些哭笑不得,无形中生出了些许凄凉的感觉,这都什么尼玛水平?诬陷曹邦辅也就够了,还顺带免费赠送一个魏国公孙女,自己几斤几两都搞不清楚,还自诩专注诬陷事业多少多少年?有这么办事的吗?简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擦屁股不成沾了一手屎…… 魏国公世代守备南京,其忠心毋庸置疑,历代帝王信任有加。尤其到了徐鹏举这代,隆恩浩荡无以复加,说句僭越的话,他的话相当于金玉良言,不容人不相信。 优秀的心腹是怎么炼成的呢? 严嵩冷汗讪讪,刚才自己的一只脚已踏入了鬼门关口,还好自己灵机一动察觉了嘉靖意图,及时悬崖勒马才没有酿成大祸。赵文华这个干儿子……蠢货闯下滔天大祸,差点把自己也撩进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哎!事已至此,说再多的也没用了。 严嵩不再言语,也不自辩,战战兢兢,一揖到底,突然全身叩拜在地,呜呜大哭起来,陷入无尽的悲痛中,年迈的身躯随着震颤不断上下浮动,令人不胜唏嘘........ 看着严嵩老迈体衰的凄惨样,嘉靖犹豫片刻,心中终是不忍,长叹一口气,冰冷之色消减了不少,惨白的面容也慢慢恢复血色,微微笑道:“严阁老为国操劳,日理万机,每日经手之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偶有疏漏也在所难免,可以理解的。严阁老不必自责,起来吧!朕说的都是气话,呵呵!” 猛地闻听此言,严嵩身躯微微一震,一股暖流霎时涌上心头,再次叩首后,站起身来已是老泪纵横。 “老臣谢陛下不罪之恩,肝脑涂地……” 嘉靖面带笑容,轻轻摆摆手,和颜悦色道:“严阁老,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不说那些无用的话了……” 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嘉靖语气一顿,随即补充道:“……传旨:赵文华代朕祭海,行事圆满深得朕意,虽有过错,但念在尚未酿成大祸……哎!让他回来吧!” “老臣代赵文华谢过不罪之恩,今后定当严加管教,不使其再犯错误。”严嵩再次离座叩首。 嘉靖含笑不语,目视厅外,陷入沉思中。 徐阶面如止水,看不出一丝表情,心中却翻起了滔天醋意,严嵩深得圣心,根基牢不可破,与他的争斗恐怕难上加难了。 作为大明王朝最绝顶聪明的帝王,虽然专注羽化飞升事业数十年,深居内宫别院不行朝事,但嘉靖对朝政大局的把控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自始至终,还从没有人敢于忤逆他的决断,往往嘉靖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一件事的好与坏,就连权势滔天的大红人-首辅严嵩也不例外。因此,当嘉靖金口一开,赦免曹邦辅、赵文华、张明远的旨意便成了最终定局。 西苑君臣议事结束了,赵文华之所以能在当朝圣眷颇隆的魏国公参劾之下安然无恙,不是因为赵文华代天子祭海有功,也不是因为赵文华多么受宠,而是因为内阁首辅严嵩多年逢迎圣心的关系。 大明王朝到了嘉靖这一代,前期还能励精图治,创下了‘大明中兴’煌煌盛世。而到了后期,随着嘉靖帝私欲爆棚,开始逐渐疏于朝政,虽然也能控制朝局发展,但王朝灾祸横生、外敌入侵愈烈、百业调弊难为……桩桩件件都需要钱粮支撑,加之嘉靖炼丹修道耗费巨大,此时非需要一个‘治世能臣’收拾残局不可。 俗话说:乱世须用猛药。 当然,这个能臣也必须是个猛人,否则不可能完成任务。徐阶、高拱等之流是忠臣,但自诩清流的他们肯定不会施重典治世,更不能为嘉靖带来额外的效益收支,算不上能臣。而严嵩不一样,同为读书人,在朝为官多年,他早就看穿了朝局,揣摩透了嘉靖的脾性,若想赢得老大的欢心,就必须满足他的私欲。 因此,二十余年首辅生涯,严嵩施重典治乱世,任用无数循吏,不计后果拆东墙补西墙,补了一个又一个窟窿,虽不乏多行奸佞恶事,但总得来说,大明王朝在他的治理下也算能勉强支撑。尤其是满足了嘉靖帝对钱财的渴望,算是两者兼顾,此举也更加赢得嘉靖的信任。 说严嵩是奸臣,没错,残害忠良大逆不道的事他做的多了;说他是忠臣,也没错,东南抗倭果断启用胡宗宪扭转大局,也是他能识人用人。 可以说,只要嘉靖在,严嵩就倒不了;嘉靖离不开严嵩,严嵩更离不开嘉靖。 像赵文华诬陷忠臣这件事,在私欲得到极大满足情况下的嘉靖看来,根本不值得一提,轻轻责骂一句严嵩,点拨一下也就行了,没必要深入追究,若不然,南倭北靼的钱粮何以支撑?尤其是,羽化升仙的后勤保障工作谁来做?靠徐阶之流,想都别想。 或许饮鸩止渴式的重典治乱世做法被世人诟病,或许严嵩内心也常常自责,但谁让他碰上这么一位控制欲极强的奇葩帝王呢?千秋百年后,是功是过,已无暇考虑了,任由后人评论吧! 所以,赵文华的小命其实是严嵩拿沾满了血腥的面子换来的。 .............. ------------ 第一百零一章:终脱囹圄(上) …………………… 严嵩的面子,嘉靖给了。 可嘉靖那句:“赵文华代朕祭海,行事圆满深得朕意,虽有过错,但念在尚未酿成大祸……”,还需要有个台阶下。 毕竟,嘉靖的面子也需要补偿。 于是,两天后,当赵文的另一道请罪奏折送进来后,嘉靖心中最后一丝不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此事过后,赵文华归京,仍任工部侍郎,罚奉一年,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曹邦辅仍留任应天巡抚,加拜南京左副都御史。 张明远功不可没,晋升千户,鉴于南京应天城防守卫职责重大,应魏国公徐鹏举保举,调张明远及黑人组入驻南京中军都督府,袭听徐鹏举安排任用。 徐鹏举私自调兵大闹浙江都司,因事出有因不予追究,罚俸一年,下不为例。 徽州事件到此终于完结,功过奖惩皆大欢喜,算是有了圆满结局。 …………………… 浙江备倭都司内堂。 沉重而略显沧桑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不时还伴着一阵阵短吁长叹,给这平静的室内平添了一股萧瑟气息,终日环伺四周的莺歌燕舞也不见了踪影,待之的只有无限落寞。 叹气的是赵文华,或许在为‘早知今日’而发愁,又或许在为‘何必当初’而懊悔。 私自下令抓捕曹邦辅、张明远二人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了,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徐邦宁带人来都司大闹了一场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风吹草动,就连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干爹也仿佛人间蒸发,杳无音信,更别提嘉靖老大的态度了,赵文华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赵文华产生这种念头已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在徐邦宁大闹浙江都司时就有了。当徐邦宁临走时硬邦邦甩下了几句国公的狠话时,他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待徐邦宁走后,他甚至生出了带人冲入大牢,当场释放曹邦辅和张明远的念头…… 后来,在去往大牢的路上,赵文华突然悟了,紧急刹住了脚步,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不妥。刚抓了人现在又无故释放,貌似是自己主动承认诬陷忠良;死命撑着不放人,可魏国公的狠话又放在哪。搞得赵文华左右为难,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两头都没理,两头都遭罪。此情此景,事态如此紧急,居然没人能给自己提提建议,哪怕是一个鸡肋般的建议也行,至少能稍减心头惶恐。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心头,又上眉头。 赵文华深刻意识到自己在识人用人方面存在的严重不足。 作为领导,要主抓全面,搞好统筹协调,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好多涉及到具体某个方面的工作时,就需要众多的下属去独当一面了。一个优秀的下属,尤其是负责领导私生活的心腹就更要有良好的判断力和决断力,可自己信任有加的心腹-王书办,仿佛都完美地避开了这些标准,以其大无畏的挖坑作死精神,较好地诠释了‘论愚蠢的自我修养’,更是圆满地取得了坑死领导不偿命的工作业绩,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 赵文华早就把王书办埋了,可识人不淑的悲天悯人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了,被自己信任的心腹捅了一刀,孰罪孰过倒真说不清了。 ……………………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赵文华动作一滞,随即心头一松,仿佛知道结局似得,慢慢回到座位上,整整衣冠,正襟危坐,他敢肯定,这一刻终于来了。 来人正是干爹严嵩派来传达赦免消息的严府心腹,至于圣旨随后就到。 猛地听到嘉靖的处理结果后,几日几夜茶饭不思的赵文华,顿时生出了如释重负的感觉,若不是有信使在场,他真恨不得倒地痛哭,而后弄一场‘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式的说走就走的旅行,太尼玛悲催了,猪狗不如的生活简直受够了,终于可以咸鱼翻身,龟壳朝上了。 如今,终于可以送走瘟神,岂能不落下心来,仰天长笑出门去? 赵文华泪流满面,面北重重叩首,发自心底地为嘉老大祈福纳寿,并一种极其虔诚的姿态遥祝老大早日位列仙班,配享人间冷猪肉祭祀。 心态大起大落,顾不得失态失仪,赵文华一跃而起,跌跌撞撞朝门外跑去,夹杂着苦涩的喜悦呐喊响彻整个都司衙门。 “来人,快……快,都司大牢,当场释放曹邦辅人等……” 这一次,脚步轻快了许多,老子终于可以理直气壮放手这俩烫手山药了。 愿瘟神远去,从此不再复返。 …………………… 都司大牢。 用暗无天日来形容都司大牢一点都不过,关押犯人的场所被切割成数十个小方块,密密麻麻排列在走廊两侧,一根根手臂粗的木棍就组成了坚不可破的牢门,好比前世野生动物交易市场限制动物自由的铁牢笼,狰狞可怖中透着冷血无情。 越过木棍缝隙,借助昏暗的火光,可以模糊地看到牢房内或匍匐或端坐的犯人,像一具具行尸走肉,没有喊冤叫屈声,也没有窃窃私语声,只能通过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才能判断出这是一个生灵,静寂无声的沉默中是对生命日益消亡的绝望。 走廊尽头,是一间更狭小的独立牢房,四周挂满了火把,将这一方天地照耀的亮如白昼,牢房内的情形一览无余。除此之外,细心的狱头还别出心裁地在牢房周围布下几名狱卒,专门监视犯人的一举一动,确保发现情况能第一时间处理。 之所以这间牢房能被特殊照顾,不能全怪狱头自作主张,只因为赵文华赵大人慎重交代,里面的犯人是重刑犯,绝不能出现任何闪失。狱头心领神会,顷刻间,便将此次关押等级提高了数倍,完全按照造反谋逆级别对待。 能被赵大人如此看重的犯人,自然除曹邦辅、张明远莫属。 牢房内纤毫毕现,肮脏的地面上仅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曹邦辅、张明远二人和衣卧在稻草上,兀自睡得正香。 …………………… ------------ 第一百零二章:终脱囹圄(下) …………………… 张明远自被曹邦辅破了洁癖功后,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索性放飞了自我任心飞翔,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激起了大无畏的破罐子破摔精神,入乡随了俗,成功地融入了现场生活。 此刻二人睡意盎然。 对比其它犯人的绝望,熟睡中得二人很安详,睡姿很豪放,八条肢体相互纠缠,胡乱搭在对方身上,慵懒无章之势辣人双眼,显得突兀怪诞,完全一副爱咋咋地的无所谓模样。 自提高看守级别后,看守的狱卒还时不时过来斜瞅几眼,监督一下二人的生活习性,提醒牢房日常制度什么的,可次数多了后,狱卒突然发现这根本就是个无用功。这俩哥们除了吃喝拉撒就是蒙头大睡,平时不吵不闹不急不躁,大有向争取‘遵纪守法先进牢模’荣誉方面发展的趋势,指望他们出点幺蛾子,堪比鸡撒尿猪上树,太阳从西边出。不仅这些,这俩哥们的睡觉姿态更让人受不了,瞧那堪称玉体横陈相互纠缠的销魂场景,饶是铁石心肠的狱卒也不忍直视,简直要亮瞎狗眼。在这个男风沉寂保守的年代,面对如此下作情形,狱卒自问无法承受这一咄咄逼人,多看一眼,就可能是对自己圣洁双目的极大侮辱,因此……他们决定不再接近。 光亮下,熟睡中的张明远不知梦到了什么,脏兮兮的脸庞竟露出醉美的笑容,右脸蛋上一大块黑漆漆的油污也随着舒展开来的皮肤上下跳动着,刚毅而稳重的表情顿时变得滑稽可笑…… 一只不知名的小昆虫似乎被油污吸引,轻巧巧落了上去,梦值佳境的张明远不堪骚扰,抬手打过去,脆响过后,小昆虫毫无防备,瞬间悲催被捉。张明远毫不介意,随手往身侧一扔,继续酣睡。小昆虫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落入……睡觉从不闭口的曹邦辅那圆睁的大嘴中,小昆虫神志清醒,倏忽间惊觉陷入一张无底洞中,求生本能顿发,扇忽着翅膀遥遥之上,奈何曹邦辅喉头粘液颇多,用尽全力也只是为他瘙痒…… 咳咳…… 曹邦辅掐着喉咙如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老脸憋得通红,不住用力使劲咳嗽,欲把无名之物喷薄而出,怎奈一人一畜相差悬殊,一个往外使劲喷,一个被往内使劲吸,相持良久不得其果,拉锯大战百十回合。 张明远早被声嘶竭力的呛咳声惊醒,揉着睡眼惺忪的大眼懵懵看着曹邦辅,实在搞不懂这老头所欲为何?抱着同病相怜的心态,张明远害怕他咳出事了,赶紧上前扶住曹邦辅,轻轻为他捶背。 “老大人,咋了你这是?” 曹邦辅又重重咳了几声,沮丧道:“刚才睡觉,或许有个虫子飞进嘴里了……咳咳……” 张明远停下动作,恨铁不成钢地哀叹一声,悠悠道:“老大人啊!不是小子说您,睡觉就睡觉吧!还总爱张个口,这黑漆马虎的,四害同志们迎来送往,就冲您那无底洞似的大嘴一张一合,不知多少无家可归的弱势群体想来此一游呢?兴之所至,说不定还会落叶归根。再说您震天响呼噜声也是指引四害同志们勇往直前的动力哈……” 曹邦辅满面通红,重重哼了一声,愤愤不平道:“庶子,你在责怪老夫打呼噜吵你睡觉了?……咳咳,你扪心自问,咱俩谁的呼噜声大?咳咳……。” “咳……老大人息怒哈!半斤八两嘛……”张明远威武不能屈,继续发扬作死不偿命的风格,以非要拗正曹老头不良嗜好为己任的无畏风格话锋突变道:“……您看哈!张嘴睡觉确实要改,今天只是个小昆虫,若明天来个老鼠什么的……呵呵,画面太美不敢想象。再说您也没有段誉那吞莽牯朱蛤而百毒不侵的能力,您图个啥呀……” 张明远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意识到了什么,揉了揉鼻子,模样突然变得忍俊不已。 曹邦辅不咳了,经过无数次抗争,他悲剧地发现……虫没了,于是果断放弃了与它的僵持,成全它‘献肉饲人’的义举。只是耳边恬躁声越来越小,曹邦辅惊愕睁大双眼,呆呆望着张明远,瞬间,目光里充满了悟透了的不敢置信……气急败坏的语气更加重了。 “竖子,老夫从来只信飞蛾扑火,你……这虫子是被你扔进我嘴里的吧?老夫也觉得虫入口中有种被砸落感……” 张明远果断否认:“老大人息怒,小子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那你刚才为何说话声越来越低,不是心虚是什么?”曹邦辅不依不饶,猛怼罪魁祸首。 张明远噗呲一笑,不好意意思揉揉鼻子:“小子刚才做了个梦,也是梦见一只虫子趴在我脸上,被小子一把抓住扔了出去,哈哈……小子觉得……” 笑声戛然而止,张明远忽然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可太晚了,曹邦辅已经举着丈八鞋底充了过来,呜呜哇哇挥舞过来。 “竖子,受死吧!” 张明远抱头鼠窜,不得不再次与曹老头周旋与这方寸之间。 …………………… 门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显然有人急不可耐闯入,曹邦辅动作一滞,放下丈八鞋底,冲着门口重重哼了一声,满腔怒火霎时转移了方向。 人未至,焦急而悔恨的声音便飘了过来。 “哎呀呀!二位大人何必大动干戈,赵某人特来赔罪则个,万望二位大人赎罪哈!” 不用见面,曹邦辅二人就知道是赵文华那个奸臣来了。 曹邦辅冷冷道:“怎敢有劳赵大人大驾,赵大人日理万机,整日忙着诬陷栽赃,哪有空顾及我们这些罪臣贼子啊!” 赵文华老脸一红,陷入尴尬之色,被人一语道破专业技能所在,着实是个难堪局面。抱拳嘿嘿一笑,随即正色道:“曹大人多虑了,下官也是职责所在,都怪手下狗眼不识泰山,让曹大人二位受苦了……” 顿了顿,不能自制悲戚的表情,恸声道:“下官业已查清,都是手下王书办擅自行动,以致酿成大错,不瞒大人您,我听闻此事后,狠狠处置了他,然后马不停蹄赶了过来,还望大人看在同朝为官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下官在此赔不是了。” 曹邦辅目无表情:“恐怕王书办已不在人世了吧?哼!满口雌黄,姓赵的,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打压同僚,媚上邀功,这种事你做的还少吗?若说是一个小小的书办能为此事,打死老夫也不相信。” 指了指张明远,继续道:“若不是张副千户指明其中玄机,老夫恐怕要以死抗争了。” 张明远大惊,对于无辜中枪深感无奈,更对曹邦辅幼稚的为人处世风格无奈,看来今后难逃赵文华这奸臣的骚扰了,长叹口气,迎着赵文华凌厉的目光看去,心中百感交集。说实话,张明远不惧怕任何人,他奉行的是不主动得罪人的处世风格,不能让人嫉恨,更不能暴露目标,然后寻找机会一击得手,使其永不超生,像今日这种大明大亮被人指为目标的现象,张明远宁愿不存在。 赵文华看向张明远,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消失殆尽,继续抱拳赔罪:“曹大人暂且息怒,本官这不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求二位大人原谅吗?请二位大人不计前嫌,离开此地。” 说完,朝身后狱卒使个眼色,狱卒领悟,手忙脚乱打开了牢门…… “慢着,赵大人说抓就抓,说放就放,大明的律法难道是你定的?今日你不给老夫个满意的答复,老夫还不走了。” 赵文华面露凄苦,来时心中酝酿了无数个悲催的结果,唯独这个结局是他没想到的,不由心中大惊,急躁难耐,圣旨说到就到,若让传旨宦官看到这个场景,回去再给嘉老大这么一说,自己真是百口难辩了。 当下,也顾不得官场礼仪,站在牢门口苦苦哀求,只希望曹邦辅二人能走出牢房。 劝解半天,曹邦辅毫不动心,强撑着就是不愿离开。 赵文华无计可施,只能曲线救国,扭过头朝张明远投去哀痛的萌萌哒祈求目光:“张大人,您看……” 张明远皱眉,刚才还眼含怒意,一眨眼便萌萌的不要不要的,演技水平之高,简直可以荣获金鸡奖。 大家第一次见面,就搞得像百年修得共枕眠似的,大家根本不熟好不好? 张明远对奸臣没什么耐心,更何况大家已成了仇人,现场求助也这么没耐心,张明远懒得回答,除非磕几个响头说话。 于是,张明远对赵文华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诚恳笑容:“……呵呵”。 赵文华呆住了,这竖子‘呵呵’啥意思?不由轻咳了两声,算是掩饰尴尬的神情,又道:“张大人,还请您规劝……” “……呵呵!”这次张明远很痛快地往前插了插。 赵文华哭笑不得,脸颊直抽抽,太没面子了,居然让这竖子……真的很想一巴掌朝那张脏兮兮的俊脸上糊过去…… 不欢而散,真正的不欢而散…… 曹邦辅直视张明远,忍不住拂须微笑:“这竖子……呵呵。” 赵文华脸憋的通红,又绿的黑紫色。 现场一片静寂,无人再言语,顿时陷入尴尬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公鸭嗓子打破宁静,期盼已久的圣旨终于到了。 传旨宦官仰着高傲的脖颈,好像一只得了颈椎病的傲娇公天鹅,打开嗓门:“应天巡抚曹邦辅,观海卫龙山副千户张明远,工部侍郎赵文华接旨……” …………………… ------------ 第一百零三章:团圆之喜 徐渭用计得出生天,有缘人相聚幸福美满。 嘉靖帝赦免的圣旨下达后,曹邦辅、张明远无罪释放,虽然也经历了一番磨难,总的来说两人还算是有了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加官进爵且不说,把赵文华那个祸害赶回京师才是一场巨大的胜利,从此东南抗倭再无掣肘,各位好友可以大显身手投入到剿倭的大业中,可喜可贺,值得铭记。 走出大牢时已是中午时分,火辣辣的太阳挂在正空,不遗余力地挥洒着过剩的激情,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多日不见天日的二人忍不住用手挡住了双眼,定定站在院子中,任凭烈阳肆意投射,半晌过后,二人才发出舒爽的痛快感,相视一笑,携手向大门走去。 门口,百余人的马队静静矗立着,不闻人语声,惟闻马叹息。 一名身着华妆的女子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一双妙目紧盯着门内的一举一动,娇好的面容上满是悲戚,羸弱单薄的肩头在烈阳下微微颤抖着,令人忍不住生出丝丝怜惜。 来人正是国公府随从,毫无疑问是由魏国公孙女徐婉领队。 国公府早就得到了消息,两日前便派出府中家将前来迎接,徐婉主动请缨领队,徐鹏举担心再出差错死活不同意,徐婉苦苦恳求,使尽了平生所学,撒娇打滚、上梁揭瓦……无一不用,最后放出绝食大招,终于攻陷了徐鹏举的心理防线,思前想后决定派出百余人的队伍,护送徐婉前来。 走出大门,张明远第一眼便看到了门口静静矗立的徐婉,心头不禁一热,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还未走到徐婉面前,已是泪流满面。 不到月余时间,徐婉整整瘦了一圈,往日丰腴的脸庞清减了不少,古灵精怪的性情一扫而尽,代之的只有满面愁容,只有在看到张明远迈出大门的刹那间才流露出些许神采。 “明远哥,你受苦了……呜呜……”徐婉飞奔而上,像一只归巢的倦鸟猛地扑进张明远怀里,嚎啕大哭,多日的离别情愁在这一瞬间得到了爆发。 张明远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抚着徐婉略显干枯的秀发,任由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肩膀,静静享受这个温馨的时刻。 良久,张明远突然抱起徐婉,在她额头狠狠亲了一口,而后抱起她,原地转了几个圈,一旁家将目瞪口呆,虽然很早就听说过郡主与张明远的关系,但画面实在太唯美,令他们不敢直视,惊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直到一名中年人模样的将领呛咳一声,众人才从尴尬中解脱出来,嘿嘿轻笑几声,纷纷转过头去,仰起头突然对明媚的阳光产生了好奇,眨巴着环睛大眼好奇地欣赏着这个司空见惯的神秘物种。 曹邦辅老脸一红,拂须重重一哼,习惯性弯腰把手伸向丈八鞋子,忽然一呆,轻咳一声开始假装整理那双污浊的鞋子,张明远眼尖,分明看到他老人家嘴角肌肉抽搐得动作愈发明显了。 徐婉大羞,偷眼看看四周,映入眼帘的却是齐刷刷的背影以及……该死的咳嗽声,不由脸色大红,一双粉拳没好气地捶打着始作俑者,美眸中却充满了惊喜的神色,愁容顿时消散,变得更加神采奕奕,增添了不少光彩。 张明远看着重新焕发的徐婉,心神不由一动,调笑道:“怎么?小魔女要谋杀亲夫不成?呵呵!” 徐婉也无所谓了,抬起头不忘又擂了他一下,狠狠道:“呸!不正经的坏蛋,蹲了几天大牢从哪学的油腔滑调?早知道就不来接你了,让你把牢底坐穿才好呢!” 张明远眨眨眼,嘴角朝曹邦辅一撇,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说来话长啊!自从与曹老……老大人相濡以沫后,小子性情大变,老大人功不可没啊!” “竖子,岂有此理……”曹邦辅再也忍耐不住,月余的牢房生涯,实在受够了这货,居然还有脸栽赃嫁祸,转过头已是怒容满面:“……老夫何曾令你性情大变?你在牢房干的丑事还少吗?” 说着,眼珠一转,拂须朝徐婉呵呵一笑:“婉儿,想不想听老夫讲个故事,是关于某位竖子的?老夫自认博闻强记,在描画细节详情方面可是一绝哦!” 张明远大囧,嘴角抽了抽,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徐婉抢先一步朝曹邦辅盈盈下拜:“侄女拜见曹叔叔。” 直起身来,蹦跳着走向曹邦辅,一脸好奇道:“曹叔叔快说说,这个坏蛋是怎样炼成的?” 张明远一愣,好耳熟的台词,貌似前世听说过,还以为是哪个标题党所创,原来出自明朝,大明物产丰富真不是吹的。 曹邦辅戏虐一笑,深为自己找到这个竖子弱点为傲,很满足地点点头:“说来话长啊!还要从刚入牢房说起……” 张明远脸色如火烧云般通红,仰头看看天,突然伸手懊恼似的拍拍头:“啊呀,光顾着说话了,来时龙山千户所灶上还炖了一锅鸡汤呢!看我这记性……告辞告辞。” 说完自顾自转身就走,衣领一紧,张明远早被曹邦辅大手抓住,身后传来很解气的嘲讽声:“婉儿,看到了吧!能说出这烂理由,脸皮得多厚啊!想老夫为官一生,识人无数,还从未遇见过这等竖子……” 曹邦辅念念叨叨,徐婉很配合地眨着美眸,眼神中尽是对张明远臭不要脸的不可置信…… …………………… 闹够了,玩笑够了,百余人才踏上回程。 因为张明远要去南京就任,离任观海卫时要做一些交接,因此,众人便朝观海卫方向进发,曹邦辅没什么急事,反正也要回南京,就随波逐流了。 路程漫漫,枯燥乏味,唯一的乐趣无外乎是某个被称竖子的家伙的奇闻异事。 一个是年过半百的封疆大吏,一个是涉世未深的黄毛丫头,一群是无聊闲散的吃瓜大汉,在这漫漫长路上只因张明远的囧事而紧紧连接在一起,欢声笑语伴随了一路,张明远置身其中,仿佛是被绑进匪窝的肉票,无助而孤单着。 曹邦辅语言功底确实不是吹的,人群里喧闹鼎沸,一群吃瓜大汉大呼小叫着涌过来,华丽丽围在曹邦辅身旁,静静倾听他声情并茂的描述,讲到精彩处,片刻间就能爆发出阵阵喝彩,看向张明远的神情都带着不可思议的戏谑,太激动了人心了,枯燥的生活因此而改变,乐趣从此多多。 张明远哭丧着脸走在队伍后面,一脸的生无可恋,好好的为什么要招惹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当初大家好好相处多好,世界那么美好,何必自相污蔑?打定主意今后离这老头远远的,最好老死不相见。 一世英名啊!即将毁于一旦。 抗倭英雄的金字招牌在这不管用,至少在曹邦辅面前不管用,受够了竖子恶趣的曹老头声音很大,讲到动情处,还不忘回头冲张明远贱笑几下,然后继续投身开扒竖子囧事的事业中…… 良久,曹邦辅心满意足完美收工,长呼一口浊气,淡淡望向一群肆意畅笑的吃瓜大汉,心中的窝囊气终于吐纳干净。 “张千户,老夫可有一言一语诳语?” 张明远看看曹邦辅得意忘形的猥琐嘴脸,不忍直视,转过头又看到了吃瓜大汉的荡漾丑脸,再转头又看到徐婉奸险且邪恶的笑眯眯……不由仰天长叹。 活不成了咧! 辛苦大半年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完美形象从此崩塌不复返。 …………………… ------------ 第一百零四章:戚府夜宴(一) 观海卫戚名将府上。 今夜戚府张灯结彩,大宴宾客。 宴会的目的自然是为曹邦辅、张明远接风洗尘,顺便恭贺他荣调南京中军都督府,当然更重要的是迎接魏国公孙女一行前来观海卫参观考察。 夜幕刚刚降临,观海卫与张明远交情深厚的武将们不约而至,一时间戚府院内人声鼎沸喧闹非常,来者皆是过命的袍泽兄弟,没有多余的虚情客套,见到张明远后不是相互擂几下,就是抱头一叙离别衷肠,然后你来我往放几个仙人摘葡萄、猴子偷桃等大招,闹够了再勾肩搭背摆几个龌龊的POSS……张明远深信,如果这个时代有照相机之类的摄影器材,仅将这些难为情的姿势一一记录下来,配上诸如‘观海卫高官私密聚会,场面一度火爆露骨’之类的标题,绝对能上热搜头条,玩过火后弄不好还会引起都司纪检部门的深入调查。 幸亏,大明王朝的科学家懒惰成性,不愿搞这些奇阴巧技。 诚实来讲,张明远很愿意与这些武将们交往,虽然他们个个都有粗俗不堪的一面,而且八卦心理极强,动不动就对戚名将的家务事感兴趣,轻则评头论足,重则扒墙头偷窥,完全一副唯恐天下不乱且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龌龊嘴脸,有时也会弄得张明远灰头土脸,不过张明远还是爱往他们中间凑,与他们结成莫逆之交。 因为他们粗俗得很直爽,龌龊中还带有前世人民所不具有率真性格,说一就是一,从不和你耍心眼,也从不对你施展阴谋诡计,他们没有城府,却有一颗天真无邪的心。相反,张明远自从在龙山任职以来,都受过这些武将们的关怀照顾,明里暗里都有这些兄弟的帮衬,哪怕是总想抽张明远的曹邦辅、戚名将、梁必英,还是爱整蛊张明远的雷文林、孙博文,在情势危急的抗倭战场上也对他不离不弃,慷慨赴死也要并肩作战。当然更有经常受到虐待的国际友人……罕皮。 如此交情,如此情分,张明远自认一辈子也忘不了,哪怕自己将来功成名就,也会与他们保持深厚的友谊,不相忘于江湖庙堂。 相互之间擂爽了,笑骂够了,自然是落座酒席,开始比拼酒量,潇洒醉一回。 戚名将见时候差不多了,向后一招手,一排排丫鬟杂役迈着轻快的步伐,托盘端盏,自戚府厨房鱼贯而出,如穿花凤蝶游走在各个席位,片刻间,便在桌子上摆满了美酒佳肴,而后微笑着退出院子。 一众武将簇拥着宴会的主角曹邦辅和张明远走进席位,接着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狂轰滥炸。曹邦辅占了文官的便宜,武将们灌了几杯后便摇摇欲坠不胜酒力,弄得大伙好不尽兴,于是画面突转,锋头直指自诩二斤不倒的张明远。 华夏酒场,自古以来以宾客尽兴为殊荣,陪酒员出于美好祝福也罢,出于暴露宾客酒后龌龊醉态也罢,反正不会让宾客清醒着离开酒桌,宾客丑态越多,陪酒员荣誉越高,这是个千古不变的道理。 前世今世酒文化本质相同,矛头所向,张明远躲也躲不过去,心里不由微微发苦,暗暗诅咒起酒仙杜康,诅咒他老人家把自己酿爽了,而完全不考虑千百年后却坑苦了一名文武兼备的大明英才。若这名英才因为饮酒有个三长两短,杜酒仙泉下有知,应该为自己的冲动而自扇嘴巴子。 前世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有次参加同学聚会,恰好有对同学夫妻在场,这个男同学属于严重‘妻管严’级别,同学们有意灌他,想让他出丑。于是慢慢把话题引向找小姐这个深奥的理论范畴。或许这个男同学真被灌得太厉害了,又或许平日被老婆管的死死的,别说外出找小姐了,就连洗浴中心这种轻度不健康场所都没去过,在受尽了同学们龌龊般的大吹大擂后顿时英姿勃发,要一展雄风溢彩,当着老婆的面,拉着旁边同学的手,开始吹嘘自己欲海横流的英雄壮举,磕磕绊绊说了好长时间。然后,也没闹清场合,叫来服务员,非要给每个同学发一个小姐不可,还说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之类的话题……同学们啥表情张明远早就忘了,反正当时他媳妇的脸黑的能刮下一层灰,小粉拳一张一合…… 这个同学的后来情形张明远没好意思打听,不过听说他好几天没出门,据说是因为没有衣服穿…… 往事历历在目,张明远头皮发麻的程度堪比严重脑中风。 可悲的是,在座武将哪个不是豪气冲天,哪个不是酒量如牛,张明远再厉害也架不住他们的车轮战术,就连平时不怎么喝酒的戚名将也和他连干几大碗。庆幸的是,戚名将的暂露头角彻底打破了张明远的尴尬,一众武将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逐渐把矛头倒向戚名将…… 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张明远毫不犹豫加入了猛灌戚名将的行列,戚名将连连推却,可架不住众兄弟的热情豪爽,各种赞美、各种高帽轮番上阵,狠狠灌进戚名将的耳朵。不多时,戚名将便熏熏然了,摆出一个睥睨天下的豪放雄姿,然后……一只脚跨在桌上,开始英雄无敌的擂台赛。 …………………… 不知喝了多长时间,反正没一个人是清醒的,个个东倒西歪歪三倒四,还不忘相互之间勾肩搭背,场面一度失控。 此时此刻,按照张明远的前世记忆,如果酒文化精髓大差不差的情况下,往往会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龌龊话题,比如寻花问柳,又比如房闱秘事,总之粗俗的吃瓜大汉们绝不会白白浪费这个大好时机,秘事越惊悚、情节越曲折,越能反映出八卦小能手的能力水平。 张明远默默在心中数着倒计时,刚开了个‘十’头,‘九’还没点到,雷文林那张毛茸茸的大脸便凑了上来,龌龊加荡漾的笑容令张明远不忍直视,很纠结地挪开双眼,转过头去,不想又撞见孙博文那张荡漾加龌龊的嘴脸…… 张明远只好闭眼,对这俩龌龊货彻底绝望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张明远相信二人荡漾的贱笑中肯定藏着龌龊的爆炸性新闻,也许能解开华夏酒文化延续千年不变的精髓奥妙所在。 露出求知欲极强的惊愕神情,结合对消息灵通人士八卦能力高水平虔诚的崇拜,张明远急不可耐开启了曲径探幽旅程。 “二位……兄……兄长莫非有重大新闻?小……弟洗耳恭听。” 表情很到位,二人很满意,都露出了舒爽的惬意神态,撇撇嘴,荡漾的嘴角齐刷刷孥向戚名将方向。 张明远大喜,不愧是手足兄弟,真乃英雄所见略同,与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咦!这俩货也不丑嘛!仔细观察,还能发现眉宇间隐藏着的俊秀模样哈! 于是,张明远洗耳恭听…… ………… ------------ 第一百零五章:戚府夜宴(二) …………………… 对自己为何如此喜欢开黑一代名将,张明远也说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人无完人,英雄没点尴尬历史,那怎么能行?怎能对得起千百年后民众的八卦小心理?受敬仰的英雄有点尴尬历史才符合最可爱的形象。 眯缝着双眼静待下文的张明远,良久也没听到下文,不由大奇,睁开惺忪的醉眼后,眼前的一幕又让他大感无语。 雷文林、孙博文像两只高傲的斗鸡,圆睁环睛大眼,努力向前挺着脖子,正相互瞪视,两双大手握得紧紧的,依稀能听到受压迫的指关节不堪重负而发出的噼啪声。 张明远大急,画风转变的太快,二人的跳跃性思维竟一时适应不了。 “二……二位兄长这是所为何事?难道小弟口无遮拦……” 还没说完,裹挟着风雷的大吼直灌入耳朵。 “我先说……”孙博文大怒。 “凭什么你先说,是我先挑起话头的……”雷文林不甘示弱。 “笑话,你有我知道的内情多?”孙博文冷笑。 …………………… 张明远惊愕万分,对这俩货刚燃起的好感瞬间消失,使劲挠挠头皮也猜不透他俩到底在争执什么?不光张明远懵逼,一旁的戚名将等人也错愕万分,好端端的酒席快成了战场了,说好的和谐融洽呢?说好的宾至如归呢?不过错愕归错愕,众人还是饶有兴致地盯着二人,个个眼中精光四射,一般而言,酒桌上的小插曲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前奏。 张明远默默叹息一声,对一旁手舞足蹈最欢实的戚名将报以最真诚的祝福。 “放你娘的狗屁,你顶多清楚戚将军右脸上的疤是夫人所为,可你知道戚将军左脸上的疤吗?你还知道夫人施完家法后第二日发生了什么吗……”雷文林沾沾自喜,甚至端起酒碗猛灌一口,擦擦嘴,很嚣张地朝众人频频点头,消息灵通人士风范十足。 “你……你……你扒戚将军家墙头有什么了不起?”孙博文气得满脸通红,指向雷文林的手直打哆嗦,或许为没扒墙头而懊丧,稍加措辞后,恨恨道:“没文化的老匹夫,就会扒墙头,你也不看看如今外面颇为流行的‘军刀试锋绝世剑,夫人大战戚将军’之类的章回体小说是谁编纂的?都是老子、都是老子、都是老子……”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活了两辈子,张明远终于知道此话的出处了……同时也很轻松地猜出了这俩货明天会有怎样的悲惨结局。 在二人你来我往相互攻坚时,随着重大爆炸性新闻逐一露出水面时,吃瓜大汉们的表情很精彩,由最初的饶有兴致,渐渐转为目瞪口呆,接着转为啧啧称奇,然后……看向戚名将的眼神终于柳暗花明了,故事很精彩,情节很感人,最后……小院突然失去了生机,静谧得令人发狂。 沉寂中……张明远眼尖,分明看到戚名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然后晃悠悠站起身来,负手遥望璀璨的星空,似乎沉寂在探索宇宙深邃的奥秘。 看着吃瓜大汉们目瞪口呆的模样,孙博文很得意,摇摇晃晃抖着腿很嘚瑟地扫过全场,然后缺根弦似的又撂下一句:“……跟我……斗,你……你还嫩这点,戚……家的事……” 啪! 一声巨响,酒桌不堪重负,轰然倒下,盘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杯盘狼藉中,一条欣长的身影……踉踉跄跄站立不稳,戚名将呼哧着粗气,紧握的拳头高高扬起,在空中刷来刷去,貌似扒拉了几个凌乱的道家降魔符…… 张明远啧啧点头,故事的趣味性的力度在逐渐加大哈! “谁……谁说我戚……元敬怕……怕老婆?那都是谣……传,都是卑鄙小人闲散话……”戚名将来了精神,脸上难得露出绚丽多姿的神采,使劲一咬牙关,恨恨道:“……想我堂……堂七尺……大……大好男儿征伐沙场,杀敌无数威……威风凛凛,自……自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岂能落小人之口?夫……夫人,就是借她个胆子,她……她敢吗……” 戚名将越说越来劲,身体摇摇欲坠不说,还越来越活泼,到最后大声叫骂着让人取来丈八长枪,说夫人给她脸了,抢了他的风头,害得他整天被人误解,今日要当着众人的面与夫人算算总账,誓必取她项上人头云云…… 戚名将疯了,疯得很彻底,前世那名没衣服穿的同学与他相比,简直是萤虫敢争日月之光? 张明远默默闭上眼,您这是何必呢?不出三秒钟,绝对有……惊喜。 “一、二……” 场内更静了,就在吃瓜大汉们惊得眼珠子碎了一地时,身后一声暴喝传来。 接着两排飒爽英姿的女将们自室内鱼贯而出,个个披坚执锐煞气冲冲,挺着标准的军姿向小院跑来,一名大红盔甲女将殿后,手执长剑杏眼含怒,旁边是同样大红盔甲装扮的一名小将……徐婉。 张明远大跌眼镜,不觉嘴里一阵苦涩,戚夫人真女中豪杰也,调教男人婆果然有一套,这才来戚府多长时间,徐婉已不可避免地落入俗套,瞧着模样,怕是已有戚夫人七八分真传了,温柔岁月不再,苦海无边即将到来……活不成咧! 宾客们愕然的注视目光里,笑吟吟的戚夫人脸上再也挂不住了,无限温柔含情脉脉地扭头看了戚名将一眼,眼中却是一片锋利如刀般的寒芒,兀自疯癫的戚名将顿时一滞,悻悻住嘴,呆呆望着面前一切。 半晌,戚名将露出懊丧之色,重重一拍大腿:“哎呀!瞧我这记性,今日应该是我值班来着,哎呀……老了,忘性真大。” 说完,在众人惊诧万分的目视下,自顾自地转过身,匆匆往外走,临走还不忘淡定拉着张明远,没想到刚走两步,身后又传来大喝……张明远发誓听得清清楚楚……是两声大喝。 “戚元敬,与我留下,哪里走?” “张……明远,哪里走?” 二人额头冷汗直冒,充耳不闻加快脚步。 嗖、嗖。 二人停住脚步,一脸惨白,双腿直打哆嗦。 离二人眼前一米……和不足半米处,戚府酒桌上,颤巍巍插着俩柄飞剑,一个入木三分……一个歪歪斜斜,剑身兀自震颤不已,很明显是两个人扔的,其中一个人手法有待加强。 满园唏嘘声四起,啧啧不断,张明远敢断定,那是对飞剑之术死皮赖脸的昧良心称赞,二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生无可恋的韵味。 戚夫人遗憾的声音悠悠传来,夹杂着孺子不可教也的惋惜声。 “婉妹子,刚才那声大喊还显得气力不足……” “哦,知道了姐姐。” “还有刚才你的手劲还是太小,劲头有失偏颇,发力时应该气沉丹田,手臂不可用力,全靠手腕灵活……” “姐姐,是这样吗?我总觉得手臂应该用力……” “还有放剑时不可犹豫,哪怕有失偏颇也无所谓……” “姐姐,我记住了。” …… 多么大难不死的现场教学,前面是人……是人、是人。 张明远欲哭无泪,真后悔把她带来戚府,可为时已晚,徐婉已落入了戚夫人魔爪,飞剑、虐夫之术怕是要深得戚夫人真传了。 戚名将、张明远相互对视一眼,此地不宜久留,快逃。 于是,二人当机立断,向前猛冲…… 身后断断续续传来雷文林、孙博文哭天喊地的声音,痛不欲生的悲戚声音让每个身临其境的人都忍不住背后冷风嗖嗖。 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夫人饶命…… …………………… ------------ 第一百零六章:鸿鹄远志 逃出夫人魔爪后,二位风一般的男子勾肩搭背,踉踉跄跄走在大街上,虚浮晃荡的脚步一路走来,走出了坚韧不拔的掘犟。 观海卫城比较颓败,还不到戌时(晚上20点),家家户户便早早熄了灯,街上万籁俱寂,漆黑一片,仅有几家大户的宅门前亮着几个灯笼,在夜风中左右摇曳不定,点点昏暗的灯光洒落在尺余范围,给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凄凉。 时值秋季,夜风很凉,吹拂在身上,阵阵寒意袭来,酒意也醒了一大半,二人搂搂怀,继续漫无目的向前走去,具体路在何方,不是他们操心的事,只需要一直走下去,永无止境就行了,管他……崎岖坎坷怎么它就这么多? 一路上,张明远都在观察戚名将的表情,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丝丝的羞愧神情,然后理所当然地批判戚夫人的蛮横霸道,接着不着痕迹地抹除自己的尴尬。可惜,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理想的结果……主要是戚名将太淡定了,一张俊脸上,剑眉星目舒展得恰到好处,妥妥的云淡风轻,完全没有遭受奇耻大辱后的狂怒表情。 张明远默默叹了一口气,戚名将怕老婆的传闻绝非民间野史,真正的名副其实,千百年后,谁敢给他洗白,张明远保证决不抽死他。 思绪很发散,结果很悲催,很不幸,张明远堕入了迷茫中。今日的宴会可谓惊喜连连,见识了萌蠢如孙博文、雷文林俩货开启的升级版作死模式,也见识了蛮横如戚夫人升级的河东狮吼加强版虐夫技能,更见识了英雄如戚名将落地成盒般的严重气管炎小白形象……可为什么还要出现刁蛮如徐婉的打怪升级场景? 想多了都是泪水,越探索,奥妙越无穷,一股凉气不由从内心深处冉冉升起,止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张明远深深叹了口气,声音很大,也很沧桑。 被张明远盯到发毛的戚名将脸颊直抽抽,忍不住扭过头,面无表情道:“明远老弟,别看了,再看我也是这么淡定。” 张明远:“……” “哎……”戚名将长叹一声,自顾自接着道:“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老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说句实话,老哥确实惧内,那有什么办法呢?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你让老哥怎么办?休了她?笑话,堂堂大明将军岂能因为惧内而写休书……” 眼波流转,一丝苦涩溢了出来,戚名将接着道:“……夫人刚嫁入戚家时,还是很温柔的,是个不可多得贤内助,对我也是千依百顺,百般照顾。可我那时初立志向,自认文武双全英雄无敌,不免有些意气奋发,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老子天下第一,骄满情绪日益严重,甚至有点不思进取。后来,夫人看不惯我,突然有一天要和我比武,我哪能服气?堂堂大明将军岂能让女流之辈侮辱?于是我愤愤不平……哎!三招两式后我居然败得一塌糊涂……” 戚名将完全沉浸在往事回忆中,一桩桩旧情喷薄而出:“……那次比武后,我认为自己大意了,又和夫人比试了几次,结果还是一败涂地,我彻底心冷了,原来真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想我志向远大,却连一个妇孺也比不过……老弟你能体会老哥当时的心情吗?毫无疑问,我又沉沦了,这时是夫人拯救了我,她刻意开导了我很长时间,使我逐渐走出迷茫……而后又不吝珠玉传授我武艺,使我真正的成长起来了……” “……所以,我不恨夫人,她的每一次蛮横霸道都是对我的鞭策,我只有拼命追赶,才能对得起她的再造之恩……” 戚名将很动情,碎碎叨叨说了很长时间,不管说到丑事还是喜事,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这不是自我揭短,而是在与旁人分享自己的喜悦心情。 张明远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次戚夫人大闹,甭管什么场合,戚名将都能保持最优美的矜持,原来这其中还有如此天大的隐情。戚名将虽然在自我揭短,但张明远突然觉得他很可爱,是那种很率真的可爱,就像一个阳光的大男孩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纯净内心。 张明远细细品味戚名将的内心,眼中若有所思,盯着他小声道:“所以说戚大哥惧内并不是真的惧内,而是因爱而惧内?柔情无限,惧内无边?” 戚名将哈哈大笑:“贤弟这话用的妙,正是如此,大丈夫岂能因小失大?整日纠缠于情长得失,何以一展胸中抱负?” 顿了顿,扭过头盯着张明远,微笑道:“……对了,我与贤弟相识良久,还从未问贤弟志向如何?不知贤弟的抱负是什么?” 张明远一愣,接着双眸流光四溢,英俊的脸庞上灿灿生辉,一字一顿道:“若有机遇,我想改变这段历史,尽我所能还百姓锦绣天下,让大明盛世代代相传,不要让百年后的悲惨重演……” 戚名将呆呆望着张明远,见他眼中光芒愈来愈盛,不由大声喝彩:“贤弟志向高远,老哥佩服,只愿我们携手并进共创一番事业,还大明锦绣江山,哈哈……” 两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而出王霸之气。 戚名将无法了解张明远的内心,也不知道数百年后华夏生灵涂炭的悲惨,那简直是一个人间地狱,无数华夏儿女为之身首异处,无数华夏珍奇为之流落他乡,民族之痛,国家之伤,久久难以愈合。 作为穿越者,张明远知道百年以后清狗入关,烧杀掳掠汉人如屠狗宰羊,推行愚民政策,大兴文字狱,实行闭关锁国,禁锢华夏思想,华夏数千年来文化精髓毁于一旦,民族文明倒退百年……又过数十年,西方列强凭借坚船利炮撬开了古老华夏的大门,从此……丧权辱国任人欺凌。 正如一个愚蠢的清狗太后所说的那样----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张明远仰望星空,深邃的环宇漆黑一片,若要拨云雾见真章,必须醒掌天下权,以一个穿越者身份来改变大明王朝,让大明更强盛,然后把所有强加给华夏民族的苦难一一奉还----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 ------------ 第一百零七章:伉俪嘱咐 深沉的抒怀总会被无情打断,远处罕皮那粗狂恬躁的大嗓门哇哇大叫,打破静谧的夜空,漆黑的夜幕中,仅见两排白牙飘然而来。 “戚将军,老大不好了,大夫人和二夫人到处找不到你们,在府里点起家将,提剑联袂杀来,距离此处不远了。” 戚名将、张明远同时一愣,二夫人? 张明远不怀好意地朝戚名将一笑,意思很明显,一个大夫人都够受了,又多了个二夫人,哎!一代名将,为何下场如此悲惨? “恭喜兄长悲惨生活开启2.0加强版……呵呵!” 戚名将懒得搭理他,转向罕皮,好奇道:“什么二夫人?” 见张明远笑嘻嘻看着自己,罕皮神情一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嗫嚅几下厚嘴唇,猛地抬头看看天空:“咦!今晚的月色好圆啊!啊呀!百户所今天我值班,怎么又忘了?哎!老了……” 华丽丽扭头转身,嘟囔嘟囔走了…… 戚名将、张明远面面相觑,惊得目瞪口呆,好熟悉的台词,貌似在哪里听过……看着罕皮越来越远的身影,丝丝黑气渐渐占满了二人脸庞。 容不得二人多想,远处再次传来整齐的踏步声,昏暗的灯火下,两名穿着大红铠甲的女将杀气腾腾向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两排威风凛凛的女将,以及……几个面色通红挤眉弄眼的武将,罕皮没说假话,二人都提着剑,但是……身后还有更多的剑。 “戚元敬,哪里走?”戚夫人声若奔雷。 “张明远,哪里走?”徐婉不甘示弱。 “婉妹子,说了你多少次,说这句话一定要气沉丹田,多拿出点气势……” “哦!” “张明远,你给我滚出来……姐姐,这样行吗?” “有点意思,照此发展,当尽得姐姐真传,也不枉我教授你一场。” …………………… 噗呲! 戚名将很不厚道地笑了。 “恭喜贤弟从此开启悲惨生活1.0版。” 张明远脸色如墨,手很痒,降龙十八掌怎么练来着?罕皮呢? “罕皮,你大爷……” “贤弟,咱们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明日再见。” 张明远:“……” 黑暗中,一股人流紧紧把张明远围住。 “哎呦!你们听我说……哎呦……” …………………… 戚名将很不厚道独自跑路的那一刻,张明远的下场便注定了。 张明远深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如果非要将此划到作死的范畴,那他一定是蠢死的。 于是,张明远默默承受了他这个年龄段不该出现的生活磨难,提前跨进了气管炎行列。回戚府的路上,张明远敢肯定自己是被当了一路的小白鼠,在徐婉殷切肯肯的目光中,戚夫人那教科书般的虐夫手法在他身上得到了一一验证,包括张明远在内的所有同行武将算是过足了眼瘾,对戚夫人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从此彻底拜服在她的淫威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回到府中,徐婉干脆拉着张明远在小院子里做起了实验,美其名曰温故而知新,遇到疑难点问题时,戚夫人不惜放弃休息时间亲自莅临指导,直到徐婉彻底掌握为止。有时,徐婉还能一举反三,使戚夫人多年来始终无法突破的瓶颈问题得到了完美解决,虐夫手段成功升级,功力已臻上乘。 戚夫人的谆谆善诱,加上徐婉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仅仅半个晚上时间,徐婉便能融会贯通,最后完美收功时,徐婉已成功总结出了虐夫‘七十二大点,一百零八小点’的心得体会,林林总总,不一而论。 二人聚精会神讨论武学秘籍时,张明远终于深刻体会到了戚名将的不易,同时也有一点小小的愧疚……因为徐婉的出现,戚夫人已成功升级为超级无敌大BOSS。 …………………… 做了一晚上噩梦,天明醒来时,张明远头晕脑胀。 徐鹏举派人送信来了,催促他们急早上路,不要耽误了行程,算算日子,也到了赴任南京的时候了。 一大早,张明远和徐婉便来到戚府,向二位道别。 戚名将鼻青脸肿,显然经受了暴风雨的摧残,不过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戚夫人很热情,拉着徐婉的手嘘寒问暖,当着两个大老爷们的面,大声叮嘱说着什么……要好好练功,不可有一日懈怠,争取早臻上乘,若不然功力消退会吃一辈子亏的云云…… 戚名将、张明远脸色羞赧不已,只好若无其事揉揉鼻子,越揉越红。 戚夫人过足嘴瘾,笑嘻嘻拉着徐婉去隔壁内室说着体己话,堂内只剩下面面相觑的戚名将二人。 戚夫人二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戚名将重重哼了一声,最后一叹,脸面反正丢尽了,再难堪,也成既定事实了。 “贤弟,不知不觉与你相处半年多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啊!你我兄弟性情相投,真不舍得你走啊!”戚名将真情流露,语气恋恋不舍。 “兄长过虑了,莫愁前路无知己,天涯何处不识君,今日虽然别离,来日方长,你我兄弟二人相见的机会多了。” “罢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戚名将沉思一下,觉得有必要提醒几句:“……南京乃我大明两京之一,作为副都,可以说是我朝基业所在,正因国之重器,四周防卫森严,不容有失。你此去不知会赴任何处,若是在外围,当尽心竭力保一方平安。若在内城,切记城内权贵鱼龙混杂,你虽说是国公府乘龙快婿,却也要谨慎行事,不可横行霸道,惹来无尽横祸。说句犯上的话,徐国公为人尚算正直,却也难免落入俗套,做出昏聩之事。不过你大可放心,老国公世代权贵,到了她这一代,最受恩宠,想必也能对你好生照拂的。” “是,小弟谨记。”张明远恭敬答应,其实徐鹏举什么样的人,他知道的比戚名将清楚。 戚名将点点头,继续道:“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的性格,虽然你做事稳重,但毕竟年轻,难免会出现轻浮急躁,南京城每权贵混杂,哪个都得罪不起,就是老国公也不能肆意妄为。尤其是诚意伯刘世延,你要小心对待,徐刘两家百年恩怨,切不可卷入漩涡,承受不白之冤,否则,以你的身份,一旦被他抓住把柄,就是老国公也不便出手相救。” 张明远咋舌,这个还真不知道,都怪自己不用心学习历史,这么重要的情况都没掌握,看来穿越者也不是万能的啊! “此次徽州事件后,你彻底得罪了赵文华,此人心术不正,已认严嵩为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切记严党人员众多,以赵文华、鄢懋卿、严世藩等为首,你一定要小心应对。” 张明远急忙躬身谢过:“多谢大哥提醒,小弟谨记在心,再说您也是知道我脾气的,从不会招惹是非,就是看到他们几个,我也会落荒而逃,犯不上与他们一争高下的……” 戚名将眼角直抽抽,张了张嘴,却不知是该夸他为识时务俊杰,还是该鄙夷他傻缺行为 ----这货当真是声名远扬的抗倭英雄? “看你这出息……哎!罢了,年轻人小心点为好。” 张明远一愣,难道说错了,又让他不要招惹狠角色,又不准他落荒而逃,其中尺度委实太难把握了。 张明远还在沉思,戚名将使劲咬咬嘴唇,像是很难决断似的,半晌一咬牙关:“还有就是太子之位的争夺,当今陛下留有二子,裕王、景王,裕王性格懦弱,还没什么。只是陛下素来喜欢景王,又素闻景王有谋嫡之心,你若遇到他切不可与之结交,犯了陛下的大忌。” 张明远偷偷笑了,景王还想夺嫡?就算夺嫡成功又怎么样?还不是在嘉靖去世前一年嗝屁了……不过裕王同志,哎!今年还不到14岁吧?风评不咋地哈!也够悲催的。 该提点也差不多了,戚名将把满肚子的话都给张明远交代清楚了,以后有什么问题,只能看他的悟性了。 离别在即,戚名将看着内室戚夫人和徐婉说着体己话,眼中多了几许柔情。 “你与徐婉的结合也是天意,老国公阅人无数,从不会看走眼,看来你也是人中龙凤。徐婉出自国公府,从没有受过磨难,难得的端正大方,聪明伶俐,温柔贤惠……” 说着说着,戚名将俊脸一红,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声若蚊蝇。 张明远大舒一口气,到底是知识分子,有涵养,昧良心的话已激起了他的羞耻心。 “……好吧!我承认刚才跑偏了,不过目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自从与我夫人见面后,二人十分投缘……哎!小半个月时间,已尽得夫人真传,你……保重吧……” 张明远深有体会,二人相视一笑,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丝丝苦意。 张明远无意扭头,内室里,戚夫人似乎在传授徐婉秘笈,徐婉……很应景地单手捏碎了一个茶杯…… 戚夫人的喝彩声顿时传来。 于是张明远不由自主翘起了二郎腿。 “戚大哥啊!你别说了……”张明远面孔抽搐不停,面露苦涩:“……果然是:一见夫人误终身啊!” …………………… ------------ 第一百零八章:依依惜别 观海卫城外,秋风萧瑟,落叶缤纷。 积累了一个夏季的盎然生机,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谢着……落叶无怨归根,枯草何妨入泥? 正所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草木生两季尚知反舐之恩,知己情谊深岂能不别而散? 城外小河边人头攒动,来来往往摩肩接踵,不远处,还有迟到的人匆匆忙忙往这赶。道路崎岖,马背上,本就焦急的神色,随着上下起伏的颠簸变得更凸出了,到了跟前,翻身下马,一扔缰绳便一溜小跑,生怕错过或许是最后的别离。 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带着忧伤的愁容,不是因为抗倭战争的失利,也不是因为人生坎坷的痛惜,只是为了送别一位朝夕相处的袍泽兄弟。 人群中心,戚名将神情落寞,有力的大手重重拍着张明远的肩膀,眼神中透着惋惜之情,却不说一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的煽情话,兄弟情义真挚,不需要再用言语来表达,或许无声的交流更能突出此刻离别的真情。 一旁的徐婉则紧紧拉着戚夫人的手,师徒二人哭得肝肠寸断,令人不忍直视,戚夫人梨花带雨,不住安慰徐婉。半个多月的相处,徐婉被戚夫人的巾帼气概深深折服,内心深处早已把她当作异父异母的亲姐妹,此时咋一离别,心中感慨万千,着实不愿与她分开。 戚名将、张明远看着感人的场面,眼眶通红,几次都忍不住流下泪,却又生生憋了回去。黯然伤魂的离别情,使二人不住叹息,默默站在一旁,任由她们话别依依。 不知过了多久,戚夫人忽然转过头,抹了一把眼泪,狠狠瞪着张明远,张明远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即将躺枪,忙谄笑道:“夫……夫人,有话您交代,小子无所不从。”说完擦了把汗,躬身聆听教诲。 戚夫人见他态度端正,颇为识趣,暗暗点点头,把徐婉的手交给他后,接着声色俱厉道:“张明远,今日我把婉妹子交你手上,望你好生相待,我若听到你日后行为不轨,或者虐待于她,休怪命妇无情,天涯海角也要找你算算总账,你可听清楚了?” 张明远冷汗讪讪,唯唯诺诺:“……谨记夫人教诲,日后……定……当小心伺候,不敢稍有差池。” 张明远再擦汗,还好是……日后,咦!我怎么这么龌龊,想哪去了?一定是接触雷文林、孙博文俩货时间久了,待会誓必狠狠擂这俩货几拳,不擂,难消心头之恨。 戚夫人很满意,赞许般又点点头,笑得眉眼裂开了花:“呵呵,竖子可教也,实不相瞒,我已与婉妹子结为异性姐妹,平生也就这么一个性情相投的妹子,早被我视为掌中珠玉,想我婉妹子心地善良、乖巧可人、温柔贤惠……” 张明远边听边看戚夫人,只见她目不斜视,面不红心不跳,说得理直气壮,不像戚名将说到这段时还能及时悬崖勒马,报以赧然之色。心中不由感叹连连,夫人脸皮厚度塞似城墙,厚黑之术已臻上乘哈!啧啧!只是可惜了一代名将,从此又要领教夫人的另一门绝学了…… 禁不住扭头看向戚名将,很可惜,一代名将面无表情,不过张明远敢肯定,他心中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一定很纠结……到底要不要修炼面目全非脚呢? 戚夫人目光如炬,怎会看不出张明远的小动作,大喝一声道:“……看他作甚?我与婉妹子结拜金兰,还须征得他的同意?笑话,他若敢有半个不字,我王怀山手里的剑也不是吃素的……” 张明远:“……” 多霸道的言论,啧啧,戚名将当有所表示。 于是戚名将很无辜地躺枪后……负手仰头看起了星星,不对,应该是太阳。 “……哼。”戚夫人高傲地仰起头,用很重的鼻音目空一切后,又淡淡道:“……不管怎么说,你要善待我妹子,不然我就是杀到南京也饶不了你。” 张明远急了:“夫人,拜托您对比一下我和她的实力,她有您这位巾帼英雄罩着,我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 戚夫人想想也是,半个月来,徐婉已尽得她的真传,小到拌嘴吵架,中到耍心眼子,大到动手打架,虐夫谋略、驭夫秘招一一融会贯通,以徐婉如今的智谋心机,再加上先天的刁蛮任性,想必十个张明远也不是他的对手,作为虐夫开山祖师,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也不看看师承何门?只是…… 戚夫人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拉过来徐婉,不无担心道:“妹子,昨晚教你的那招学会了吗?” 徐婉收起愁容,也不搭话,从怀里摸出一个茶碗捏在手心,微一用力,啪的一声脆响,茶碗裂成无数碎片,随手一扔……张明远眼尖,分明能看到随风扬起的瓷片岁末…… 张明远脸颊哆嗦一下,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戚夫人点点头,露出满意的微笑,抚着徐婉的秀发,道:“以柔克刚,蓄势而发;劲力所至,无坚不摧。妹子你学得很快,不枉我传授之苦。切记,此招阴损歹毒,非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在人身上使用,除非某人滥情不专,做那些寻花问柳,眠花宿柳之事……哎!此招是姐姐的压箱底绝学,一直没机会用,今日传授与你,望妹子好自为之。” 张明远悚然一惊,不由夹了夹腿,多厚颜无耻的话啊!还一直没机会用,戚名将……… 痛惜地瞄了戚名将一眼,张明远眼尖,分明又看到戚名将嘴角抽抽得更厉害了,似乎……双腿夹得更紧。 周围一片唏嘘,吃瓜大汉们那饱含深意的目光华丽丽射向戚名将和张明远,惋惜、同情、愤怒,但更多的是戏谑,严重刺痛了二位深沉淡定的男子。 话是好话,为何却要加一句‘不到万不得已’?张明远发觉自己的人身安全突然没了保障,而且有一种‘蛋蛋’的忧伤…… …………………… 真情实意且杀机四伏的告别会终于落下帷幕,张明远如释重负,抬头在人群里四处扫视,希望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戚名将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长长叹了一口,苦涩道:“别找了,他俩来不了了……” 说完淡淡看着一片飘然而下的黄叶,面色更加悲伤了。 张明远愕然:“不知他俩有何公干?或者令有重任?” 戚名将虎目使劲瞪了张明远一眼,脸上泛起忧愁之色,叹道:“……他俩卧床不起,恐怕月余之内下不了地喽……” 秒懂,张明远吐吐舌,随即恢复平静,装作若无其事模样走到戚名将身旁。 “替我向他俩问好。” “嗯!”戚名将心不在焉。 “兄弟情深,自有再见之日。” “嗯!”戚名将心还不在焉。 “老娘们果真歹毒!” “嗯……啊!” 戚名将吓了一跳,迅速恢复,很警惕扫视四周,确认无敌情后,又长长出了一口气。 张明远暗暗摇摇头,一代名将何时雄风再起,威震妇孺? 马队起行,张明远看着路旁哭得梨花带雨的戚夫人,心中突然不忍,觉得应该有所表示,不由回过头大声喊道:“夫人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今生今世她都是我的第一夫人。” 戚夫人小猫哭鼻子似的依偎在戚名将怀里,连连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哭声一顿,戚夫人仿佛回过味了,凄厉的眼神中充满了四射的杀机。 “张明远,你给我说清楚,何为‘第一夫人’?你还想娶几个?不给我说清楚,老娘和你拼命。” “张明远,拿命来。”徐婉紧随戚夫人步伐。 张明远擦汗,擦不完的汗,急得又满头大汗,很正常的场面话啊!前世国家元首的夫人不都是‘第一夫人’吗?没文化太可怕了。 此地不宜久留,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没文化。 “曹老大人,别挡道啊!……您倒是让让啊!哎呦!” “曹老头,你成心的吧?” “嘴贱了吧?” “额!……哎呦! 二位大侠何必…… 哎呦…… …………………… ------------ 第一百零九章:赴任南京 人人都说,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可到了张明远这,意思就变了。 正所谓:城外临别忧愁盛,不及夫人更生猛。 观海卫临别依依,张明远嘴贱被欺,先是被戚夫人痛斩于马下,接着又受到了惨绝人寰的痛虐,最后在一众吃瓜大汉或鄙夷、或怜悯、或错愕的唏嘘中,张明远镇定自若,抱拳相谢,若无其事跨上战马,然后忍住周身传来的剧烈疼痛,甩给同行们一个傲娇不屈的淡定身影,其决然而潇洒的身姿,简直秒杀一切世间宵小鼠辈,如飘飘欲仙,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绝世神人,飘然而去…… 城外小桥流水,大汉呆若木鸡。 潇洒过后,环视左右,张明远又悲剧发现,身负绝世武学的徐婉,胸有万丈奇怨的曹邦辅,正以一种饿狼瞪小羊的狰狞面目窥测着自己。 于是……张明远只能望南京而兴叹,不知这一路又要遭受多少磨难?唐僧西天取经,观世音大士鉴于西天路途遥远,在猴子不通人性、老沙木讷寡言、龙马一声不吭的寂寞情况下,为丰富取经路上文化娱乐氛围,好歹允许携带一只憨厚可爱的猪科宠物,自己却要带着两个凶蛮成性的人类动物,如此惨景,情何以堪,若上天有好生之德,盼望降下九天神雷,不劈别处……劈嘴总可以吧? 虽不能独善其身,便以缄默不言来赢取丝丝生机吧! 可张明远一路的沉默是金,在二位大侠眼里只是软弱可欺的具体表现,二位大侠相视一笑,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饥渴难耐的狡黠,于是……不再犹豫,火力全开,疯狂如暴雨倾盆的或挑逗、或寻衅、又或戏弄脱口而出,不管不顾地倾洒在张明远稚嫩的脸皮上…… 于是,没过几天,张明远发现自己……瘦了。 一路吵吵闹闹,一路莺歌燕舞,从不缺少因张明远的存在而带来的欢声笑语,寂寞的旅途也因张明远的存在而不再枯燥。 马队一路西行,途径绍兴府、杭州府,再折向北,又经过宁国府、太平府,堪堪半个月的马上生活,最后终于到达了南京城下。 ……………… 耳边恬躁声一滞,张明远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清静无为地打量一下这座号称当时世界最大的城市了,灵台空明一片,慷慨激昂之情油然而来。 这就是大明王朝鼎鼎有名的副都--南京。 大明建国前,在洪武大帝朱元璋采取军师朱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建议,下令兴建皇城及扩建应天府城。刘伯温等当世奇才堪定风水,在此地确定了宫城位置,迎合了钟山‘龙头’迷信之说,可由于燕雀湖湖身所在,地势十分低洼。为此,洪武大帝特意征调数十万民工来填平此湖,又由于填湖所需大量土石,故而,南京周围附近三座大山全部遭了殃,南京民间也有“迁三山填燕雀”的传说。还盛传填湖过程中,朱元璋曾把住在湖畔的一个名叫田德满的老汉,活生生投入湖中垫底,作为“填得满”的“吉兆”,后来又封他为“神”。 崎岖坎坷,历经磨难,自前元至洪武末年,历时三十年始修成,这里自古就有“龙蟠虎踞”的美誉,钟山龙蟠于东,石城虎踞于西,北有玄武湖一片大水面,城墙高七十余丈,全部以巨型条石堆砌而成,城郭周长九十余公里,由外到内分别是外郭、京城、皇城、宫城。再往里面走,就是传说中的大明第二套领导班子聚集地了,六部九卿、各类衙门各司其职,协助北方的顺天京师管理着大明王朝最富庶的江南地区。 南京素有‘六朝古都’之说,金陵王气可见一斑,大凡称帝在此的无一不是王气聚盛,雄才伟略,洪武大帝眼光独到,选择在此定都,也体现了南京的重要战略位置。 站在城门口,望着高耸入云的城墙,张明远思绪万千。 历经百余年沧桑变化,城墙外表愈发古朴威严了,时间的打磨下,褪下的只有青涩稚嫩,留下的却是斑驳陆离,实而不华的外表下,是巍巍南京最忠实的守护神,也是大明王朝最忠实的守护神,得南京者,天下太平;失南京者,祸国殃民。 六朝古都,家国立命所在;江南首府,天下安居源缘。 再抬头注视城门上方两个巨大的‘应天’纂体文字,张明远不觉雄姿勃发,胸中藏匿多时的万丈豪情喷薄而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误入空明深处,顿悟,顿悟,岂能没有诗赋? “南倭北鞑意如何?贼子敢图我山河。 吾辈有志发奋苦,岂让魑魅觑大国。” 张明远脱口,激情四射,完美收功,好耶! 摆出一个豪迈而万人不可敌的绝美姿态,明媚秋阳下,一道道洁白神圣的光辉铺洒而来,马背上的张明远仿佛身披万丈光辉,昂首挺胸潇洒得一塌糊涂,清风徐来……褴褛碎条般的衣衫随风飘扬,宛如从不修边幅的绝世高人,寂寞而更寂寞。 场面一度很寂静,似乎都沉浸在无限的沉思中。 张明远很满意,也很享受这似乎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励志意境,潇潇洒洒深入冥景…… 噗呲! 一直关注张明远一举一动的曹邦辅、徐婉再也忍不住了,荡漾一笑,接着放声高歌,连带周围的一众家将也笑开了,场面很喜人,动作很放荡。 不用回头,张明远就知道肇事者是谁?肆意笑声中,张明远脸红得像猴屁股,挺了挺身体,再欲重振雄风绝世而独立,以出淤泥而不染的姿态打脸嘲笑者,努力半晌,终于……全面泄气,哭丧着脸回过头,狠狠瞪着曹邦辅----徐婉尚有师尊在上,曹老头可没后台。 曹邦辅凛然不惧,擦了擦笑出泪花的眼角,笑道:“哈哈……千户大人诗才过人……哈哈,形象绝佳,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哈哈,逗死老夫了,哈哈。” “嘻嘻……就是,就是……张千户气质不凡,碎布条迎风飘扬,堪称绝世之高人……呵呵”徐婉补刀功力深厚,笑得前仰后合,泪花鼻涕四溅,满脸都是。 张明远:“……” 张明远嗫嚅半天,终究还是不敢出言顶撞,曹老头还罢了,这小魔女,啧啧,虽是猖狂小丫头,可貌似也得罪不起啊! 世态炎凉,人心惶惶啊! 好不容易激起的雄心壮志就这么没了,自己到底怎么惹他俩了?没来由嘲笑了一路还不够,连励志这么重大的活动都不放过,非要在关键时刻捣乱。诗又怎么了?肚子里好诗多了,随便拿一首都是千古绝句,本人就是不爱张扬,要不非亮瞎你的狗眼。明朝人都这么缺德?嗯,决定了,今后再不相见,最好相忘于江湖。徐婉那丫头,哼,让她守活寡算了…… …………………… ------------ 第一百一十章:初来乍到 张明远懒得理他们,加大耳朵过滤噪声功率,催马就要进城去。 还没跨出一步,前方城门口,远远传来阵阵马蹄声,还伴随着开怀大笑,片刻间,已到了身旁。 看清来人,张明远鼻子一酸,像个孩子遇见父母那样,多日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虎目含泪神情恍惚,终于来了个可托付后背的袍泽兄弟,待会好好倾诉一下,流尽屈辱的眼泪,还我一片清明。 来人翻身下马,大刺刺走过来,不羁的声音透着巨大喜悦。 “奉公爷帅令,张明远入调牧马千户所,任正五品千户,即刻上任,不得有误………” 接着又转向徐婉,恭恭敬敬道:“……公爷还有吩咐,郡主到了后,还请立刻回府,不可耽误,公爷人等均在府中等候,要为郡主接风洗尘。” 说完,也不等徐婉答应,那人一把将张明远拽下马,先擂了几拳,喜不自禁道:“好兄弟,又见面了,上次一别,已过数月,可想煞老兄我了,哈哈。” 张明远亦大喜:“文长兄,别来无恙哈!这些日子,也想煞小弟了……” 说到这,使劲撇了撇徐婉、曹邦辅二人,得意道:“……走,文长兄,今日小弟做东,喝他个天昏地暗,一叙离别之意,哈哈!” 来人正是江南才子徐渭,徐文长,自向国公府报信后,徐鹏举怜其才名,留在国公府暂为幕僚,平时主要协助徐鹏举处理来往公文,因文采飞扬,擅能切中时政要害,深受国公府上下赞誉,日子混的愈发滋润了。 徐渭摆摆手哈哈拒绝,很大气道:“贤弟初来乍到,为兄是地主,怎能让兄弟破费?……” 说完,也不避讳,灿烂的笑脸上多了几许神秘色彩,拉着张明远使劲晃了晃,语气顿时猥琐起来:“……嘿嘿,为兄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哈!光是帮贤弟打听眠花宿柳的好去处,兄长我都快累断了双腿,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怡红院……” 张明远郑重咳嗽两下,急忙摆手打住,脸上正义感爆棚,嫌弃的一塌糊涂:“……哎!兄长何出此言?小弟当以国事民生为重,怎可做那些眠花宿柳之事,想当初……” 又轻咳两声,偷眼瞄瞄徐婉,见她神色如常,笑意歆歆,满脸赞许之情,不由心中大定,朝徐渭快速挤眉弄眼后,挺直腰板,欲重新接上话茬…… 徐渭错愕,挠挠头,气急得很可爱:“……咦,兄弟这是作甚?不是说好的要一起眠花宿柳,不醉不归吗?兄长我可是找了个好去处啊!想当初……” 张明远越听越惊悚,后背一冷,明显感到两道寒光射来,扭头再看徐婉,只见她杏眼含煞,樱桃小口左右激烈地蠕动着,瘆人的磨牙声不断传来,心头一阵绞痛,赶忙道:“……兄长那个好意,兄弟心领了……改日再聚,我上任先。” 张明远三步并作两步,飞身上马,一溜烟跑了,身后十几个黑人组紧紧跟随。 绝尘烟雾中,一道清脆的娇吒声传来。 “张明远,兀那恶贼,哪里走?拿命来。” 张明远心头一寒,不由打了个哆嗦,头也不回,快马加鞭。 身后却又传来苍老的挑拨声。 “郡主,气沉丹田……对,就这样……再试一次,保证将此竖子震下马来。” 张明远气得不行,忍不住了,再回头,横眉怒目。 “曹老头,日你先人……” …………………… 进入城池,张明远一行便下了马,南京城的森严规矩可不是观海卫城所能比的。 作为大明留守副都,南京城自然有它的一套规矩法门,初来乍到的张明远若想在这座城池幸福美满生活,无病无灾寿终正寝的话,就必须认清严峻形势下隐藏的各种安全隐患,时刻绷紧一根弦,保持高度警惕性,这样才能在有效避免人身危机的情况下,牢记职能使命,献身安保事业,为这座城池的全面发展添砖加瓦,贡献一分力量。 所以,城内骑马……是绝对不对的,是危险的,是一切不利于和谐团结的罪恶源头。 …………………… 信马由缰,招摇过市,浓浓的繁华气息扑鼻而来。 南京城不愧是世界第一大都市,由于建城之初,考虑到南京城池建设,洪武大帝从全国各地征调了大批手工业者,随着时间推移,他们逐渐在南京城里生根发芽,依靠自己的一技之长为这座城池的繁荣注入新鲜活力,到了嘉靖年间,南京手工业极其发达,已经形成了门类齐全的制造行业,基本涵盖了全国所有行业的种类,华丽昌盛可见一斑。 走在内城大街上,百姓穿行不息,摩肩擦踵,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各类商品琳琅满目,简直让人流连忘返。 看着这繁荣的气息,感受着百姓的富足,张明远心中又感慨万千。 这里,或许是他穿越人生的一个新起点,在这里,他将茁壮成长,恶补更多的明朝历史,接受更多的明朝规则,在这辉煌的南京城成就一番新的事业,然后由此走向更辉煌,最后实现自己的凌云壮志。 一切都很陌生,一切又很无助,除了忠心耿耿的非洲黑人组,张明远实在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大山,那么从此开始,自己做自己的大山吧! 或许,此刻开始,嘉靖三十四年九月,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将要融入这个煌煌王朝,彻底走向大明舞台。 …………………… 来接张明远上任的是中军都督府经历司经历王天乐,一个三十多岁的从五品文职干部,也许是多年从事文案工作的原因,一张白净的脸上从来都是挂着笑容,对谁都是乐呵呵的,是那种能融化一切阴暗、冷峻的热情,心肠再硬的人见了都会忍不住想亲近一番,属于绝对的自来熟类别,张明远甚至怀疑他是否还兼职中军都督府的文化娱乐工作。 不用刻意套近乎,王经历便在超级无敌的震惊中完成了对张明远的崇拜,用他的话说,能以不满二十岁的年纪出任一军首长,这在大明历史上已属罕见,况且军功不凡,着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然后又无比虔诚地面北遥祝,说什么天降奇才,护佑大明,实在是祖宗基业之福,大明百姓之福……云云,最后在热泪盈眶中完美收功,其心系社稷之忠心,关爱黎民之真情遗漏得一塌糊涂,令张明远等人目瞪口呆,诧异得不行不行的。 好不容易等王经历感慨完毕,时间已过去了多半个时辰,这还不算完,马上又摆出个优思黎民社稷的仰望苍天造型,陷入了无尽冥思…… 张明远嘴脸狠狠抽搐了几下,这货是不是有病,大明官员都是这样的套路? 不及细想,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善心,耐着性子好生劝慰,说了好多诸如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你个文官咸吃萝卜淡操心、做好本职别闲的蛋疼……之类的内涵话,才使他渐渐走出忧伤的阴影,悲伤逆流成河戛然而止。张明远赶紧见缝插针,好不容易从他口中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 ------------ 第一百一十一章:任内职守 徐公爷‘大气体贴,任人唯亲’的徇私舞弊做派一览无余,张明远‘虚怀若谷、虚心笑纳’的坦然处之作风紧随其后,二者颇有相得益彰之妙趣,简直配合的完美无缺。 初到南京,刚踏上人生之大舞台,就出任一军之首长,上天掉馅饼之契机把握得如此之精准,怎能不让张明远美得不要不要的?用眉飞色舞,眉开眼笑形容一点都不过。 可介绍完工作环境的王经历,仿佛见不得张明远没事偷着乐的臭不要脸行为,接着下来的一番话,犹如寒冬浇下的一盆冰水,把张明远淋了个透心凉。 王经历眼神中蔑视的光芒愈来愈盛,遥望太平门方向,冷笑数声,恨恨道:“张千户,此次上任牧马千户所,也不是一帆风顺啊!你可知道太平门附近住的都是些什么人?那里居住了几乎南京城全部的皇亲国戚,随便挑出一个跺跺脚,都能震得南京地面晃三晃那种,你初来乍到,不谙世情,还无法体会,等日子久点,与之打交道多了,你自然就心领神会了,还望你小心为之……” 文人相轻权贵,张明远了然,但心中却渐渐纠结起来,摇摇头苦笑一下,终于还是免不了置身是非之中,今后何去何从,走一步算一步吧! “多谢王大哥提醒,小弟谨记了……”张明远犹豫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忧虑:“……王大哥,难道这些权贵都是杀人放火之徒?” 王经历犹豫一下,不甘心道:“那……倒没有。” 张明远还不死心:“……逼良为娼?” 王经历嘴脸直抽抽:“这个嘛……呵呵!” 张明远急了:“欺男霸女,鱼肉百姓?” 王经历有些羞赧:“这个嘛……咳咳。” 张明远呆住了,画风不对呀!这都是万恶封建社会地主阶级应有的具体表现啊!你明明一副苦大仇深嫉恶如仇的模样,还对其进行过无情的批判,转眼功夫……咋掉链子了呢? “咳,王大哥,那……” 王经历脸颊抽搐得更厉害了,猛地一拍大腿:“……反正都是一些专做眠花宿柳,留恋风月的登徒子小人……哎!世风日下,人心惶惶啊!” 话音刚落,宽阔的主干道上,多了一条眼角成45°睥睨天下之势的傲娇身姿,微微发福的形象在密集的人流中显得格外醒目,阖目拂须又陷入了无尽的惆怅中。 傲娇得一塌糊涂,张明远若有所思,第一次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了更深的感悟,这货……呵呵! 不管太平门附近的权贵是个什么鬼,张明远都觉得不能掉以轻心,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之类暂且不说,光是无事生非的本事,就足以横行整个南京城。 对此,张明远报以理解,不过,去上任如此重要部位,今后肯定免不了要与这些权贵打交道,如何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与这些权贵们保持好关系,就成了张明远面临的一个棘手问题。 自古权贵不好打交道,何况还是一个小小的千户? …………………… 在张明远的谆谆诱导下,王经历暂时抛却了满腹忧思,收起了傲娇姿态,重新回到正常思维轨道,言谈举止虽然斯斯文文,可忧国忧民之贱模样,还是令张明远……呵呵! 二货从不缺,身边咋这么多腻? …………………… 拖拖沓沓的交流后,大队人马向着千户所走去。 牧马千户所位于太平门大街附近,左邻皇城,正对小校场及演武大厅,府军右卫、府军左卫、刑部等衙门都在附近,周围也不乏怡红院、红袖招、春宵阁之类的风月场所。 进千户所之前,必须经过这些风月场所,胭脂水粉气味熏了一路,张明远突然发现王经历满血复活了,挑着眉笑眯眯四处环顾后,脚下仿佛生了根似的,挪动得很困难。若不是张明远不断催促,张明远敢发誓,王经历这货绝对有杀入此地,英雄欲海横流的壮举,无奈任务紧急,王经历只能暂时放弃欲海征伐的心思,惋惜的神情又浓厚了。 叹息过后,王经历笑得很荡漾地告诉张明远,这里哪是轻度不健康场所?哪是重度不健康场所?沿着太平门大街向南,皇城附近有多少这样的场所,里面皆是沦为官妓的犯官女眷,里面有几位长得国色天香,昔为官家闺秀,如今色艺侍人的小姐,很是绰约云云…… 张明远对银人妻女毫无兴趣,身边有了一枚戚夫人复制粘贴版---徐小魔女,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撇撇嘴,都有点不爱搭理他了,这货思维转变之快真乃匪夷所思,就这风月学识,没有十数年功力绝对达不到,忧国忧民的前提也必须是先天下之忧风月而忧哈! ……………… 千户所很颓败,小门小户那种,很不起眼地坐落在权贵门阀之间,被挤在一个小角落里,仿佛受气的小媳妇,被夹得楚楚可怜,不显山不露水的,谁又能想到这个小媳妇似的衙门,竟然是中军都督府直属重点建设单位。 门口值守的军士见一群掺杂着黄、白、黑五花八门肤色的人走进,顿时紧张起来,如临大敌似的看着众人,瞧那神态,只要有一丝不对劲,就……敢放弃敢抛弃,一鼓作气拔腿就跑。 张明远皱皱眉,还没说话,王经历便递上调任文书,几名军士看了一眼,长长松了口气,瞬间严肃起来起来,然后很矜持地迎进去。张明远不解,心中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越往里走,张明远越觉得仿佛置身于前世所说的一级战备状态中,迎面而来阵阵压抑的气息,到处鸦雀无声,好不容易碰见几个官员,也如老鼠见了猫似的掉头就跑,虽不至于到了噤若寒蝉地步,也足可以称为死寂沉沉。 张明远眉头拧成一团:“王大哥,我怎么有种进入阎罗殿的感觉?莫非黑白无常兄弟来咱们这出差了?” 王经历苦笑道:“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怕你承受不住,你既然问了,我索性告知你吧……” “什么事?”张明远倒吸一口冷气。 王经历左右环顾一圈,确认无敌情后,才趴在张明远耳朵边,神秘兮兮道:“据说锦衣卫陆指挥使这些日子很上火……” …………………… ------------ 第一百一十二章:无妄之灾 张明远无语,瞬间石化,毫无逻辑关系啊!陆指挥使上火牙疼就行了,这跟黑白无常千户所一日游有什么关系? 王经历根本无视张明远的石化形象,继续神秘道:“……还据说牧马千户所上任千户没眼力见,在风月场所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张明远恍然:“……哦!敢情那人是陆指挥使,这么说来就……” 王经历脸色骤变,急得直跺脚:“……不是,不是陆指挥使。” “难道是南京锦衣卫官员?”张明远小心翼翼。 王经历长长叹一口气,看向张明远的眼神怪怪的,半晌才悠悠道:“……非也!” 张明远欲发狂,这小眼神太熟悉了,简直和曹老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心想抽他,不太熟,忍了。 王经历连连叹气,一副高山流水无知音的欠揍模样,继续道:“与那个千户发生争执的另有其人啊!” 说完深沉望着张明远,眼中满含期待的神色,殷切而谆谆善诱。 张明远突然牙根很痒,俊脸涌上丝丝黑气,太尼玛气人了,这货缺根弦吧!凭俩关键词,就想让观众猜到结尾,尼玛以为老子位列仙班了? 王经历非礼勿视,话锋一转:“不过,锦衣卫把这个千户抓了。” 张明远:“……” 锦衣卫啥时候扩展业务了,管天管地还不够,竟堕落至此?监视朝臣还不够,竟管起了争风吃醋。 张明远决定缄默,谁知道自己开口后会不会又引起这货的嫌弃?当下只冷冷瞪着王经历,看他究竟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空气很凝重,王经历很尴尬,轻咳两声又开了口:“又据说,与这个千户争执的是南京某个大人物的孙子,那孙子……咳咳,告诉他爷爷,他爷爷恰好与南京锦衣卫关系甚好,一怒之下,诬告了这个上任千户,锦衣卫头头正好憋着一肚子火,当即展开调查,谁想竟挖出了这个千户贪污百十两银子的罪名。有了把柄,锦衣卫头头大喜,认为挖出萝卜带出泥,千户有罪,千户所也有罪,于是放出话来,要严查牧马千户所,所以千户所人人自危,然后……就有了后来。” 说完,王经历一脸复杂地看向张明远,那神情痛惜得不要不要的,貌似在为即将陨落的明日将星而惆怅,又貌似看到了一只肥肥的羔羊,忧国忧民之色又重现脸上。 张明远忍了,接着瞠目结舌:“……” 没想到锦衣卫在南京跋扈到这种地步,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不应该呀!牧马千户所直属中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府直属堂堂魏国公,锦衣卫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魏国公的兵? “区区百十两银子,他锦衣卫疯了吗?难道他锦衣卫不知道咱们的底细?明明就是为虎作伥,没事找茬,咱们怎么不敢还手?牧马千户所直属魏国公,整个南京啊咱怕谁?被人欺负至此,难道不怕丢了国公府的脸面?”张明远气急败坏。 王经历悠悠道:“可不是嘛!又又据说这个锦衣卫头目是个新上任的主,愣头青的厉害,也飚的很,被人一鼓动,直接就干上了,要我说啊!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咱们的底细,傻乎乎的着了人家的道。” 张明远恼怒得不行,听王经历的话,那个锦衣卫头头根本就是头脑一发热不服就干的二货类型,若放到前世电视剧情里,基本属于前两集就挂的悲催龙套。 “这事惹到国公府头上了,不知徐国公什么态度?”张明远冷静下来。 王经历突然来劲了:“哼!公爷说了,自己没本事,打又打不赢,活该挨揍,简直丢他老人家的脸。这等小事他老人家根本就看不在眼里,要死要活自己拿主意,若有本事打回来,老公爷有赏。” 张明远呵呵一笑,心里有底了,堂堂魏国公直属单位,岂能惯着他? “对了,王大哥,那个牧马千户现在怎么样了?” 王经历摇头苦笑:“说来这家伙也挺悲催,刚上任不久,心高气傲得目中无人,据说某次逛怡红院,与某个大人物孙子同时看上了一个艺伎,二人各不相让,争吵了几句,相互都不服气,恼羞成怒下,当场在怡红院斗了起来。这个千户仗着有功夫底子,下手挺黑,把那个孙子……咳咳,一顿胖揍,打成了猪头,对方当然不肯干休,回去后纠结了大批人把那个千户又一顿胖揍,再以后就是锦衣卫插手……”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加重了语气:“……他也是个新来的啊!上任没几天,就被人整了,现在还被格了职,关在大牢里受苦。你……恰好接他的班。” 张明远:“……” 这二货几个意思?瞧他那无耻的眼神,真想给他几嘴巴子。不过张明远也明白了,徐鹏举把他调任牧马千户所,或许有意让自己给他出口气,杀杀那帮锦衣卫以及背后势力的威风,徐鹏举绝对相信张明远的实力。 “只是王大哥,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挑弄是非?”张明远谨慎问道。 王经历摇头:“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对方守口如瓶,也从不露面,公爷也没交代,不过听说也是南京城里的一大户,具体是不是权贵,我也不知道。” 张明远一愣,接着苦笑几声,本想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可老天不允许,非要给自己找个麻烦。本不愿惹是生非,可偏偏麻烦事不请自来。事已至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方来一个灭一个,来一双灭一双,谁让国公他老人家那么看得起自己呢! 作为千户所最高首长,一定要拿出些气势,要不怎么能震慑手下。再说了,公爷的意图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要自己不输了他老人的面子,想必老公爷还是会给自己撑腰的。 见张明远沉思,王经历又笑嘻嘻凑上来,谄媚的令人窒息:“据说对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张千户大可放心,你能被公爷看重,想必也是公爷心头红人,天塌下来,还有公爷呢不是,呵呵……对了,聊了这么长时间,老哥还没恭贺兄弟升官之喜呢,有时间老哥做东,咱们出去耍一耍,以后还要仰仗兄弟关照一二哈!” 张明远瞟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悠悠道:“其实我也不是公爷的什么红人,说实话我与公爷不算太熟,不瞒你说,我在慈溪还踹过公爷一脚呢!除此之外……哎!” 王经历眼眶慢慢变大,两只眼珠子突兀不定,一条清澈的哈喇子飞流直下二三尺,微风袭来,摇摇曳曳:“……” …………………… ------------ 第一百一十三章:千户临任 做人太装逼不好,害人不说……还可能会害己。 比如现在,王经历抛弃忧国忧民之深沉,切换成如此惊世骇俗的模式,让张明远唏嘘不已的同时,分明还能观察到他瞳孔含怨,双拳紧握,身躯微微震颤,大有一言不合立马将罪魁祸首--张明远痛斩于马下的蠢蠢欲动,然后五花大绑了,雄赳赳,气昂昂送到老公爷处,聊表屈服权贵之心。 “你……你果真踹过老公爷?”王经历含怨怒视。 “玩笑,玩笑,王兄岂能当真?……”张明远呵呵笑了两声,深沉地撇撇嘴:“……这不是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增进你我之间的感情沟通吗?” 说完,为了表示这个玩笑十分搞笑,还很大度地干笑几声,然后扔给他几记‘说啥你都信,你是不是白痴?’之类的内涵白眼。 王经历抚抚胸脯,长长出了一口,哀怨道:“老弟,以后莫再开这种玩笑了,让老公爷知道,可不是闹着玩的,哎!” 张明远很诚恳地点点头,表示一定谨记金玉良言,在今后的工作中一定要三省吾身,三缄其口,三思而后说……云云。 王经历露出满意的眼神,然后指了指前方几排房子,笑道:“说话间就到了,前方就是千户所公务区域,我们进去吧!” 千户所早就得知今日有新任千户调入,在二人走到后,小小的院落里已稀稀拉拉站了几个人,貌似是欢迎千户大人到任的核心班子成员。 张明远眉头微皱,看来自己很不受欢迎啊!不省油的属下大有人在,软抵抗趋势愈发明显哈。 大明卫所制规定,千户所分为备御千户所和守御千户所,备御千户所隶属各卫,而守御千户所属于独立单位,不隶属任何卫,仅直属都司或都督府。牧马千户所就属于守御千户所,直属中军都督府,下辖两个副千户(从五品),两个镇抚(从六品),十个百户,算上千户,核心领导班子一般在15人左右。 从现场情况来看,仅来了不足10人,依据各人穿着,张明远可以断定,两个副千户及几个百户没有到场。剩下的人虽也做到了毕恭毕敬,但从各人眉色来看,还掺杂着几分对张明远这个千户大人不信服的态度模样。 张明远气归气,心中却一片了然。 前世这种场景见多了,尤其是在军队中,大凡刚上任的连队主官都会面临这种状况,不是下面的战士不认同你,而是你有没有本事赢得他们的尊重,能不能拿出过硬的素质震慑住他们。 张明远不才,也曾干过这种折辱主官的事,总以为上级空降的连长或指导员都是一群吃干饭的家伙,手底下没真本事,靠吃喝谄媚讨好上级,谋得这个职位。于是在个人私利作祟下,血气方刚头脑发热,抱着作死作大死的无畏勇气要与主官们较量一番,结果在训练场上被彻底征服,从此再也不敢挑战权威,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做个主官们的小跟班,心悦诚服地接受领导的颐指气使。 说白了,就是实力决定一切,前世如此,这一世也如此。 张明远环顾属下,多么熟悉的卑劣小眼神啊!前世戏弄主官的报应很快在自己身上得到了验证。虽悲哀,也快乐,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没当过主官,不知道当主官的苦,如今走马上任,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若想大权独握,只能恩威兼备,震慑属下、拉拢属下的同时,也得杀鸡儆猴,杀杀这帮猴孙子的锐气,方法虽老套,但千余年的文化精髓不变,简单还有效,张明远可没工夫与这帮家伙瞎掰活,甄嬛步步惊心的宫廷斗心眼那套东西,在他这着实没用。 嘿嘿!两位可爱的副千户,肯定是始作俑者,长短大小正合适,完全可以做那两只鸡。 张明远心里磨刀霍霍向老鸡,思量着该如何下手,才不杀鸡不成反蚀把米……… 也许这类场景见多了,王经历尬中作乐,干咳几声,让一名老史点了个卯,顺便交代了几句诸如千户大人英才耀世、隆恩深厚、大家要配合好工作之类场面话,便匆匆结束了就职感言,拉着张明远一头扎进室内。 …………………… 张明远不解,但很快就对王经历产生了高山仰止般的敬佩之情,情真意动时,恨不得立马拉着他斩鸡头喝鸡血焚香祷告,效仿刘关张三兄弟来个现场二结义。 王经历不愧是笔杆子出身,文采飞扬不说,嚼舌根打小报告很有一套,消息灵通人士所具备的条件他都有,说出的话很官方。 张明远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不复杂,问题出在其中一位副千户身上。 这位副千户叫常二兵,土生土长的南京人,世袭军职以来一直在牧马千户所工作,熬资历多年好不容易才升了副千户,可是年纪却越来越大,胸中有没有壮志凌云暂且不说,光是想进步的念头一天也没落下,天天净琢磨这事了,还放出豪言,此生要以晋级千户为己任,光宗耀祖传后代。 谁想这货存在感特低,巴结谄媚、逢迎拍马的活没少做,可上级领导就是记不住他,提职晋级一次也轮不到他。这次,好不容易盼死了上任千户,空出缺来,想着按资排辈也该轮到他了,谁想张明远空降而至,常副千户还是常副千户,念及升迁无忘,自然对张千户羡慕嫉妒恨了。 而另一个副千户及几名百户都是常副千户的死党,对他言听计从,不来迎接张大人再正常不过。 王经历说得口干舌燥,张明远听得精精有味。 说实话,张明远理解常副千户,前世这种例子也多了,辛苦多年苦熬特熬,谁不想晋升提拔?结果到了眼前,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有希望都变渺茫了。 张明远也记得,自己所在单位,正连提副营的情况,一些人功劳苦劳都有,就是提不上去,最后只能落个转业回家的份。 张明远有良心,也能善解人意,若这个常副千户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全力配合自己,张明远不介意在离开这个岗位时大力推荐他,送他一场富贵,可现在…… 张明远苦笑摇摇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这位副千户就要联合他的死党对千户大人展开疯狂的阳奉阴违,以软抵抗方式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最好是能‘扰其心智、磨其锐气、坏其筋骨、劳其体肤,然后嘲其所为,怼其所不能。’,最后一鼓作气拿下这位乳臭未干的千户大人,顶替了之。 套路很熟悉,结果很完美。 可张明远不怕,这才哪到哪?挑战权威也得分人,像张明远这样风一般的男子,不是哪个人随便糊弄俩下,就能成功的。 不善良的说,前世张明远也不是啥好鸟! …………………… ------------ 第一百一十四章:领导也愁 从穿越后的抗倭战争来看,张明远不好惹,或许他缺少政制斗争经验,但绝不代表他懦弱无能。凡是与他接触过的人都清楚,这是一个骨子里充满桀骜不驯的人,他可以尊重别人或给予袍泽兄弟春天般的温暖,也可以韬光养晦或给魑魅宵小以寒冬般的致命雷霆。 张明远尊重他人,前提是互相尊重。 很明显,常副千户就是那个不遵守张明远规则的人,对这样的人,张明远不介意雷霆打压。 以目前情况来看,张明远面临的危机还不仅仅是遭遇常副千户排挤,还有诸多袍泽兄弟的不信任……或许还不是一点半点。 从三天后的早上议事状况就可看出来。 早上议事,相对于前世部队的‘早交班’,这是张明远到任后宣布的第一项政令,目的是解决千户所日益严重的不按时打卡上班的歪风陋习。 规定每天早上在千户所议事大厅召开会议,讲评前几日百户所工作、总结经验教训以及部署下一步工作。 会议的现场被刻意布置过,一张特制的长条桌摆在议事厅正中央,桌子北边单独设一把太师椅,两边则摆满了制式靠椅,十数名领导班子核心成员怀着无比新奇的心情落座后,仿佛置身刀光剑影的鸿门宴似的,久久不能适应新的议事环境所带来的震撼。说实话,还从没见过这种议事模式,这位年轻的千户大人创新思维简直奇葩得不要不要的。 思维很奇葩,不知能力如何…… 到会的还是那些人,两名副千户及几名百户依然缺席,张明远一笑了之,不作过多评论,然后在下属惟妙惟肖的复杂表情中侃侃而谈。 张明远首先深情回顾了班子成员‘以所为家’的勤劳过往,接着高度肯定了班子成员近些年来所取得工作成绩,并对千户所的战略地位进行了重新定义,不仅强调了当前面临的重大挑战是历史机遇的选择,还客观评价了各百户所自抓自建方面存在的问题,又比较细致地提出了有针对性的整改措施,最后在班子成员精彩纷呈的目瞪口呆中,对下一步要开展的工作进行动员部署。 可以说,这是一次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更是一次统一思想的大会,它以解放思想为前提,以实事求是为基础,以求真务实为根本,以与时俱进为特色,真正实现了现代政治思想与封建官场文化的融合,具有超现实的历史意义。 会议渐渐接近尾声,千户大人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地扫视着核心班子成员们,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怪不得人人都想当一把手,一场复杂冗长的讲话后,领导高屋建瓴的指示精神便能深入贯彻到基层,多美妙的体验哈! ----当一把手的感觉真好。 此处应有掌声…… 张明远微阖双目,期待熟悉的高分贝鼓励,很可惜,良久也没听到,不由大奇,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幕瞬间让他跌入了人生低谷…… 十数个班子成员魔怔似的盯着他,均呈现出极度懵逼的痴呆状态,圆睁的眼眶中,黑葡萄般的大粒眼球朝外使劲突兀着,能毫不费力装下一整个红富士苹果的大嘴一张一合……十几条清澈的口水线飞流直下二三尺。 咦!好恶心,一条口水线都够受了,还十多条?张明远厌恶地闭上眼,对这个世界的人性罪恶产生了绝望。 难道爱开会爱逼逼的领导都这么让人讨厌吗? ……………… 半晌,张明远猛地睁开眼,砸砸桌子,怒不可遏道:“都给我闭嘴,还……还有擦擦你们的哈喇子。” 众人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抬起袖子在嘴边擦擦……再使劲擦擦,放下袖子时,袖口已是湿漉一片。 咦!张明远又厌恶地闭上眼,古代人都不讲卫生吗?这个世界怎么了?到处充满了肮脏。 张明远没洁癖,但不代表就能忍受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恶心龌龊,没来由突然想到嘉靖帝还在食用女童经血炼制而成的丹药,啧啧,说不定丹药中还带着妇科炎症以及各种白带异常大姨妈不调什么…… 心头一阵烦恶,喉头蠕动一下,差点吐出来。 皇帝老大如此,下面喽啰也跟着学? 众人还在认真地擦拭着口水,似乎很享受的样子,张明远终于回过神,触电似的浑身一冷,又拍了下桌子:“够了,别擦了,都给我住……嘴。” 众人一愣,千户大人朝令夕改,政令不一,到底是擦呢?还是不擦呢?于是十几个湿漉漉的手臂齐刷刷停在空中,凝固住了。 此情此景,更扎心了,张明远软摊摊靠在椅背上,无力挥挥手,憔悴道:“诸位,本官刚才所讲有那么讨厌吗?” 众人短暂一惊,立马回过神,纷纷坐着抱拳,各种谄媚马屁汹涌澎湃而至。 “千户大人语出惊人,见解独到,属下敬佩不已。” “千户大人才思泉涌,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儒将,佩服佩服。” “大人才思敏捷,我等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高山仰止。” …………………… 张明远无语,摆摆手打断众人的谄媚,弱弱道:“各位的好意,本官心领了,罢了,罢了,还是说说各自单位的情况吧!各抒己见,群策群力,提一些有用的建议嘛!” 说完,充满鼓励的小眼神来回扫视着众人,满怀期待得诚意满满。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千户大人的思维好特别哦!以前议事都是主官决断,哪轮得到他们发言?一时陷入魔怔,呈蠢萌状。 张明远更加无语,本着承前启后的理念,指了指旁边,笑道:“既然无人开头,就从罕百户开始吧!沙霍次之,孔镇抚,马镇抚再接上。” 张明远赴任南京时把沙霍调了过来,孔镇抚名孔颜,马镇抚名马猛。 话音刚落,罕皮霍的一声站起来,大嗓门道:“这几日我看了操练情况,不尽人意,作为守卫要塞的千户所,必须加强训练,提高战力……” 张明远笑眯眯点头赞许,大声叫好。 沙霍也很生猛,咧开大嘴道:“千户所战法陈旧,装备低劣,必须予以加强……” 张明远也不加反驳,更大声叫了好。 台下众人看得眼都花了,也回过味了,这哪是议事?分明是演戏,提前串通好,然后发言,批斗会似的,把众人多年辛苦建设成果批驳的一无是处,千户大人心机城府也不弱啊! 众人抬头相互交换一下眼神,均苦笑不已,眼神中却多了些蠢蠢欲动。 轮到孔颜,只见他稍微犹豫一下,才慢慢开口道:“我所官军来自南京周边十区八县,家小均未随军,确实影响了军士的心思,还望大人予以解决。” “就是,还望大人解决。” “军士已有好长时间未与家人团聚了,可不影响军心?” …………………… 孔颜的话犹如石破天惊,瞬间激起了众人的怨气。 马猛也忍不住站起来,苦笑道:“还有粮饷总是发不齐,只顾着别的卫所,就是不给我们补齐,上面不知扣了我们多少?再这么下去恐要生变,还望大人周全。” 马猛不愧生猛,一开口就是大事件,彻底激起了众怒,班子成员叽叽喳喳不停,全在声讨上面的不公平,不用再提问了,众人发疯似的意见建议,已令张明远冷汗讪讪,头大如斗。 什么家属随军就业问题,住房津贴问题,子女入学问题,老人赡养问题…… 一个个如无头苍蝇似的不屈不挠飞入耳朵,赶都赶不走,此时,张明远终于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同时也为自己的愚蠢而无语。 总觉得前世那些领导很威风,开开会逼逼两句什么事都办了,现在才意识到领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就这些破事简直要了他的命。 看着众袍泽那期盼的小眼神,张明远明白,如果他不帮兄弟们出头,这场煞费苦心的会议算是失败了,那时他在千户所里的威望更是扔地上了。 张明远微微舒了口气,眼前虽然知道了众人的诉求,也理清了千户所的弊端,可那个踌躇满志的脑袋也完全空白了,脑汁以可以感知的速度极速减少,不知怎的,张明远眼眶忽然泛红,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一遍擦眼泪,张明远一遍哽咽着说着场面话:“兄弟们的苦楚本官知道了,本官……本官一定会……” 该死的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说多了也是眼泪啊! 挥了挥手,示意散会,张明远转身一言不发回了内室。 马猛看了孔颜一眼,一头雾水:“千户大人,怎么……哭了? 孔颜注视着张明远的背影,充满了唏嘘和感慨:“男儿有泪不轻弹,千户大人这是为兄弟们的窘迫坎坷而垂泪啊!” 马猛及其他人愣了片刻,七尺高的汉子眼眶也泛了红,扑通扑通都跪在了地上,朝张明远离开的方向跪拜,齐刷刷大声道:“大人仁义之人,我等今生难忘,若能为我等解决问题,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众人离开后,内室才传来张明远痛不欲生的撞墙声。 “嘴太贱了……” “去尼玛……尼玛的一把手。” …………………… ------------ 第一百一十五章:锦衣找茬 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得水,打死也要承认,大话脏话往肚里咽就是了,别逼逼。 这就是目前张明远的心态,虽痛苦,也得……装着快乐。 若得袍泽拥护,不能只停留在嘴上,还要落实到行动中。 于是张明远更忙了,顾不得开展其他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出入国公府,找老大要钱要粮要指标。遇到国公不给面子,立马祭出徐婉这张王牌,凭着他宝贝孙女已臻上乘的撒泼打滚技术,配合绝食大招,大多数情况下,老国公还是有顾忌的,割肉似的一咬牙,一跺脚,难事变好事。然后就是与王经历拉拉家常,顺便解决一下兄弟们的吃喝拉撒睡问题…… 为了兄弟们,张明远心都操碎了。 原来一把手真不好干啊! 前世作为战士,无忧无虑生活着,根本不知愁滋味,只看到了一把手光鲜亮丽的一面,羡慕于他们翻手云雨的本事,也羡慕于他们逼逼叨叨的能力,更羡慕于他们耀武扬威的做派,殊不知他们背后为了手下吃喝拉撒睡而逐渐增大的阴影面积,阴暗小心理日渐成型。 这还只是大明官军最基层的小武官,就要考虑方方面面,司政后装一起抓,殚精竭虑抓生活。想想那些大官其实也挺可怜的,那些铆足劲削减脑袋硬往里挤的副手们实在应该清醒一下了,好好想想当一把手这种行为是不是很划算,原本可以甩锅给旁人的责任,一股脑扯过来安在自己头上,是不是有病? 好想甩锅给常副千户,让他去玩吧! 整整三天,张明远都在奔波中度过,手里攥着各种文件资料,双目呆滞无神,脚下虚浮缥缈,仿佛在哀悼流逝的青春年华,以及……愚蠢?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徐郡主、王经历的鼎力相助下,老公爷的‘慷慨’终于浇开了绚烂的花朵,多日的辛苦没白费,兄弟们的生活问题得到了有效解决。 兄弟们脸上笑容多了,曾经的承诺换来了属下的忠诚,但张明远很清楚,吃喝拉撒睡的忠诚只是暂时的,它的保质期在承诺兑现之前。 若想改变千户所目前现状,按照自己的思路发展运营,还必须收心,更何况还有一个常副千户在旁边虎视眈眈,张明远若有一丝丝的差池漏洞,这个工于心计的二货连一秒钟都不会耽搁,立即扇风打脸,彻底把他架空,哪怕此时张明远反打脸,也不足以服众了。 看着镜中日益憔悴的脸庞,张明远下定决心,是时候给常副千户割一个终生难忘的伤疤了,否则天天给他冒尖上眼药,他这个千户大人会很郁闷的。 雇几个地痞流氓,半夜卸他几条胳膊腿? 可是……不过,千户大人很穷地。 是不是考虑该赚点钱了…… 还有,写写画画杂七杂八的事太多了,也该找几个帮手了,尤其是文职干部这一块…… 哎!好多事啊! 换了别人落到这般境地,张明远会很好心的劝他一头撞死算了。 …………………… 张明远期待已久的矛盾冲突终于姗姗而来。 不过却是侧面迂回,让张明远有点始料不及。 早交班时,偌大的会议室满满当当,受过张明远恩惠的核心班子成员差不多都到齐了,只是依然缺席两个副千户和五个百户,张明远冷冷一笑,在众人或悲或喜的眼神中,开始了交班议事。 会议很顺利,就在张明远大谈特谈加强千户所精神文明建设,牢记使命不忘初心继续在扭转风气转变方面砥砺前行时,腐朽不堪的千户所大门被人狠狠撞开,接着一道惊慌失措的身影快速闪进议事厅。 张明远使劲挥舞在空中的有力大手,瞬间凝固了,不满地皱皱眉,看向冒冒失失的手下。 “大……大人,常副千户及几位大人被人当街厮打,副千……千户等人抵挡不住,向咱们这里奔来,对方不依不饶,也跟来了,现在已经快到了大门口……” 话音未落,几条衣衫褴褛的身影便冲进大门,兀自不忘关闭大门,还在门口抵抗一会,嚣张跋扈的咒骂声及气急败坏的悲恸声远远传来…… 议事厅内众人大惊,幽怨的眼神齐刷刷射向主位。 仅扫了一眼,透过幽怨看本质,张明远就看懂了其中的韵味,小部分是同情悲愤,大半是幸灾乐祸,都想借此机会看自己出丑。 懒得发火,张明远眼珠一转,示意罕皮、沙霍近前听话,附耳交代一番,二人领令转身出门,张明远干脆靠在太师椅上,摆出个大大的北京躺,然后……闭目养神。 众人错愕,别人都打上门了,竟然没事人似的,还睡上了,靠给这两货附耳几句就行了?千户大人真淡定?还是发誓做个安静的……美乌龟子? 张明远感受着二人远去的脚步,眼中寒光一闪即逝,回过头,大手一挥,笑容灿烂道:“不管他们,小插曲撒!我们继续议事……关于百户所坚持战斗力唯一标准这个课题……” 霍的一声,孔颜站了起来,很憋屈道:“大人,我们就这么整日被人欺负,也不是个事呀,以后他们还不骑到我们头上拉屎?” 张明远笑眯眯摆摆手,官腔依旧十足:“孔镇抚言重啦!这样不是挺好嘛?谁惹的祸谁担着,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为他强出头?是不是……” “可是……” 张明远拉下脸:“可是啥?哼!你想出头,自己去好了,别拉垫背的,大伙还想多吃几天饭呢!” 孔颜脸色铁青,嗫嚅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心气一泄,垂头丧气坐了下来。 孔颜这个出头鸟被打,剩下个别有心出头的人也不说话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都窝着一肚子火闷头不语;但更多的人还是抱着看戏的念头,装作与千户所同生共死的悲痛眼神里,不时射出几道因兴奋过度而溢出的喜悦神采。 张明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不说话,冷哼几声,扭头看向窗外…… 差不多了吧! …………………… ------------ 第一百一十六章:借刀杀人 判断手下是不是忠诚,有没有和领导同穿一条裤子,不是以酒桌上吃吃喝喝指天指地拍胸脯发誓言表忠心为界定的,往往有福同享式的忠诚度都不高,含金量也比较低,这样的忠诚大部分都不可信,相反患难时刻见真情,共过患难的哥们友谊才值得信服。 就拿对待千户所早交班出现小插曲的态度来说,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孔颜等人不惧后果敢作敢当就是愿与张明远共患难的友谊表现,其他人的临阵脱逃甚至喜闻乐见则是对‘有福能同享’的完美诠释。孔颜等人忠不忠诚,暂且不好说,但抱着喜闻乐见心理的那些人肯定不忠诚。 张明远也绝对相信这些人迟早会给领导甩黑锅使绊子,属于大逆不道的那种,绝不可留用,于是张明远毫不犹豫把他们从脑海里抹除了。 非我同类,其心必异。 …………………… 沙霍气喘吁吁的喘息声再次从远处传来,众人呆怔一下,突然手心很痒,他们发誓绝对没听错,从这货沉重的粗喘声中竟然还能听到很明显的……惊喜,这货是不是傻? “大……大人,进去了,进去了……” 张明远眼中寒光一闪,霍的一声站起来,怒道:“大胆狂徒,敢犯我重地,欺我所内无人,走,随我看看去。” 当先冲了出去。 千户大人火急火燎,众人急得抓耳挠腮,蠢萌蠢萌的很无奈,沙霍话里的中心思想很明显吗?‘进去了’几个意思?为什么我们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明白?……千户大人料敌于先果真好生厉害? 面面相觑后,众人紧随其后,议论个不停。 孔颜若有所思,眼中精光一闪,扯扯好基友马猛,紧赶几步追上张明远,随行左右。 张明远暗暗点点头,为这俩货智商而贺。 还没走到事故现场,便能看清眼前的一举一动了。 张明远定睛一看,不由勃然大怒,自己实在低估了锦衣卫的骄横跋扈,十几个身穿飞鱼服的大汉在一旁掠阵,很嘚瑟地叫骂着,场面一度很火爆。 一帮凶神恶煞的奴仆团团簇拥着一位贵公子哥模样的年轻人,手握折扇,满脸煞气,正气急败坏地向家奴发出揍人的指令,时不时还夹几句诸如‘哥几个辛苦了,回头府里有赏’之类的提气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诸人揍得更欢了。 很明显,地上十分配合地躺了几个人,以常副千户为首的不按时打卡上班的员工无一不在,正以龟缩之势抵挡四面八方而来的拳脚,身上衣衫褴褛成布条状,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鼻青脸肿,嘴角渗血,痛苦的呻吟声不时传来。 “大胆狂徒,安敢擅闯武库重地?都你娘的不想活了。” 孔颜率先越众而出,大吼一声后,抱拳转向张明远,沉声道:“……千户大人,武库乃我千户所机要之地,非有特令不得擅自出入,违令者杀无赦,请大人示下。” 大明千户所设置武库,专司武器装备,历代严令闲杂人等,非奉令严禁入内,违者立斩不赦。 孔颜心思灵敏,早在议事厅就隐约猜到了什么,等到了武库前更加恍然,愈加断定千户大人的意图,不等张明远开口,便冲了出来。 其他人悠悠恍然,千户大人好心机,看向张明远的眼神复杂精彩。 一言既出,公子哥模样的年轻人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常态,示意暂停揍人模式,傲娇得像只颈椎病发作的黑天鹅,鼻孔朝天走过来,蛮横道:“喂……” 根本无视来人的傲娇,张明远大怒,板着脸:“牧马千户所担系要塞职责,武库事关重大,岂容宵小擅自闯入,兄弟们,给我狠狠打,一个也别放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声大喊再次传来。 “谨遵千户大人将令。” 孔颜回过头朝几个伙伴使使眼色,便冲了上去。 此时,一队高大威猛的黑壮汉也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各个披坚执锐,紧随其后,向对方冲过去。孔颜等大喜,劲头更足了。 其余千户所班子成员犹豫地看了看张明远的脸色,见千户大人脚下生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脚下吊儿郎当,却也如渊渟岳峙岿然不动,不再犹疑,挥着刀鞘冲了过去,只有几个百户犹豫难决,仍留在原地,张明远冷笑一下没吱声。 公子哥显然没料到张明远突然下达进攻命令,顿时惊惧交加,大急道:“喂,你他娘的何意?你敢打……” 生猛的罕皮早就看公子哥不顺眼了,白白净净的完全把他比下去了,还那么英俊,让国际友人情何以堪?必须抽他,不抽不足以慰藉。趁公子哥失神,瞅准机会一刀鞘将他拍倒在地。 “……你娘的,谁打我。” 权贵的N代脾气本来也不好,终于暴怒。 “郑千户,给小爷打,狠狠打,出了问题算我的。” 郑千户,系郑彪,锦衣卫驻南京千户所首领,今日随公子哥来找茬,出力最多。 轰! 一场混战打响。 武库前,弹丸之地,几十号人扭打在一起,拳脚相向,刀鞘乱拍,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嚎遍野,无数阴招损招频出,无数口水流弹掠过,绝尘的烟雾里煞气凌人,场面乱得一塌糊涂…… 非洲组不枉在战场上舔过血,打起架来凶猛的一塌糊涂,还把战场上对敌的阵法也搬了过来,动作干脆利落,攻击进退有序,充分发挥了敢打必胜的揍人风格,仅仅一瞬间乱战便结束了。 毫无疑问,牧马千户所完胜,锦衣卫及恶奴断臂折腿狼狈不堪,数十个哀嚎呻吟的大汉在地上翻来覆去,一片狼藉。 完美收功,罕皮冷笑一声,大喊收队,非洲黑人组迅速集合、整队、报数……然后迈着铿锵整齐的步伐消失在远处。 硝烟已远去,可满地的哀嚎,远去的铿锵以及果断的杀伐,仿佛一枚重磅炮弹,重重击打在每个人的心灵,深深震撼了现场所有人,那一致的步伐,巨大的爆发力、强大的攻击性、周密的技战法…… 现场陷入死寂,每个人都在反思着什么。 沉寂中,一身狼狈的公子哥艰难站起身,拖着痛彻心扉的身躯奋力挪到气定神闲的张明远身边,怒气冲天龇牙咧嘴。 “喂,姓张的,你疯了?连我也敢打?你难道不认识我?” 张明远奇道:“笑话,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再说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你……你卑鄙,我要上奏陛下……” 张明远轻蔑看他一眼,善意提醒道:“……别忘了,你擅闯武库重地,你说陛下会……嘿嘿!” “你……”公子哥气得满面通红,气势也弱了许多:“你想怎样?” “嘿嘿,我不想怎样,公子擅闯武库重地本是杀头的大罪,可是……是不是需要脱罪的理由哈!”张明远凑上前,趴在公子哥耳边,小声而满怀期待地建议。 公子哥一愣,瞬间明白,咬牙大声道:“不错,本公子被人蒙骗,还请张大人明鉴。” 张明远哼哼哈哈:“好说好说。” 公子哥疑惑一下:“可是,我若……你能心甘?” 张明远微笑道:“哪里哪里,公子自有公子的行事方法,本官怎敢阻挠?” 公子哥定定看着他,踌躇半晌,终于悠悠叹道:“那多谢张大人海涵了。” 扭过脸,公子哥的表情已变得格外狰狞,指着地上躺着的常副千户等人,咬牙切齿道:“本公子做下错事,都是这恶徒引诱所致,来人,给我废了他,然后扔进大牢,我要告他不敬大罪。” “是。”几个伤的不厉害的恶奴轰然答应。 紧接着,一群人锁定目标,团团围了上去,对常副千户等人展开了惨无人道的痛殴…… 混战中,常副千户惊怒交加:“你们干什么……” 转过头,哀求的目光射向张明远。 “千户大人,救我……” 悲哀的求助声音越变越小,最后终于消失……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场血肉模糊,泣血呻吟;张明远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千户所班子成员莫名感到后背阴风阵阵。 懒得看这凄凉的一幕,张明远傲娇地撇撇嘴,霸气侧漏的扭过头,瞅瞅绚丽的骄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千户也很忙啊! 身后却不合时宜地传来冷冷的话语。 “张大人,今日之事多有叨扰,在下诚意伯之孙……” 伟岸的身躯踉跄一下,张明远紧紧拽住孔颜,惊道:“什么……孙子?” 孔颜苦笑:“诚意伯刘世延的……孙子。” 张明远嘴里发苦,还是无可避免地得罪了权贵,不由仰天长叹。 “哎,还是个权贵……孙子” …………………… ------------ 第一百一十七章:招惹权贵 叹息过后,张明远想哭。 人家都是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到了自己这里却很悲催地变成了……霉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自上任南京后,张明远始终谨记戚名将叮嘱,坚决不去招惹权贵,你过你的大户生活,我过我的小家日子,大家老死不相往来,最好相忘于江湖,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还是不免落入俗套。 张明远悟了,一本好书的完整性和趣味性,是以情节的冲突和曲折为铺垫的,若穿越生活如此悲催,张明远坚信自己这个主人公一定能引领大明官场斗争潮流,不断迈向新的矛盾高潮。 慈溪,不可捉摸地踹完国公后,接着莫名其妙得罪了赵文华,蹲了没头没脑的大牢,这才几个月?千户所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又岂有此理地冲撞了一个……孙子,惹了一身骚不说,膻味还挺重,估计短时间内无法洗清白了。 徐国公好说,虽不怎么靠谱,好歹原谅了张明远,还主动奉上‘压惊夫人’--徐小魔女,坏事变好事,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你好我好大家好,普天同庆,皆大欢喜。 诚意伯怎么样?张明远没底,第一次间接接触就以暴打……孙子收场,估计他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屎盆子扣在头上的屈辱。何况他与徐国公之间有膈应事,没那么亲密无间,此事就更难善喽! 如此腻歪,令张明远情何以堪? …………………… 硝烟散尽,张明远使劲朝刘彦召挤出几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刘彦召龇牙咧嘴哼了哼,通红的眼眶满是泪水,每一次哼哼,都带动清泪飘飘而下。 “青山不改,哎呦……绿水长流,张大人,咱们后会有期,哎呦!” 磕磕绊绊的场面话交代完,刘彦召使劲瞪瞪张明远,朝后一挥手,一帮恶奴拖家带口似的,扶老携幼悻悻撤退,临走也没忘记抬走常副千户,估计这辈子他以牢为家了。 张明远苦笑,此情此景,他想作诗,借景抒情咏物怀志那种,于是……有感而发,朗朗动人。 “权贵人家不敢处, 众里避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孙子却在, 灯火阑珊处。 呜呼哀哉狭窄路, 岂有此理副千户。 千户千户,把……孙子揍得, 鼻青脸肿吐。” 诗是好诗,被篡改的一塌糊涂,却如实反映出千户大人内心的真实写照,可谓成功抒情,打动一片。 “好诗,大人文采了得,卑职佩服。”孔颜热泪盈眶,率先奉上一记马屁,情真意切得令人不禁动容。 接着话茬,现场已是啧啧一片,斗大字不识几个的属下都面色凝重深沉皱眉,卧蚕般的粗糙眉毛拧成了一个个大大的麻花,仿佛在思考人生重大哲理,气氛沉重得使人发狂。只一瞬间,每个人的大脸都经历了七彩颜色,精彩纷呈煞是好看,在熬干了根本就没多少的脑汁后,数十个大脑袋齐刷刷左右摇摆起来,接着参差不齐的惊喜点评接踵而来。 “嗯!当可千古流传,尤其那……孙子,用的好,” “不错,三国时,曹操手下有一员大将,姓孙名武,字孙子,用在此处一语双关,大人胸襟宽广有狂揍孙子之志向,可喜可贺。” “孙子那小贼连关老爷都打不过,简直有辱千户大人慧眼。此处,孙子改为云长较好。” …………………… 张明远脸都绿了,哆嗦着嘴唇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偶尔仰头望天,直翻白眼,一帮子二百五面不红心不跳瞎掰活、津津有味搞恶评的火爆场景,简直亮瞎狗……人眼。 不由仰天一叹,这帮二货是猴子派过来侮辱他的先锋吗?这文凭?啧啧,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高兴就好。 转身拂袖,清清嗓子,张明远不怒自威:“常副千户及几位百户急众人之所急,甘愿以身挑战黑恶势力,为我等赢得生存尊严,还千户所之清白,其义举可鉴日月,可敬可佩,真勇士也!……” 顿了顿,又沉痛道:“无奈事与愿违,常副千户等人将身陷囹圄,恐一年半载也无法归来,但千户所万斤重担不可出缺,因此本官要上奏都督府,补齐编制重新运作,还望诸位牢记职责,尽心履行本职,不可耽搁一时……” 话没说完,底下议论声便喧嚣起来,个个手舞足蹈,面露喜色,纷纷抱拳大声遵命。 张明远笑了,谁不想进步?自己放出调整干部的大话,以自己与老国公的关系,肯定会大力支持。这些人只要跟升官没仇,挖空心思投怀送抱的本事还是有的,到时各种表决心表忠心下来,千户所还不是尽握手中? 再说,今日无意中打压了锦衣卫不说,还消除了千户所班子成员的后顾之忧,更展示了强大的武力,他们只要脑子没被驴踢过,还有点觉悟,眼前的形势还是能认得清的,收获一堆忠诚粉丝指日可待。 还有,就算常副千户等人能完好无损出来,估计他们也有办法让其原路返回…… 很完美,内部整顿完毕。 张明远忽然觉得有点牙疼,不好意思揉揉鼻子,他发现自己好久没有吾日三省吾身了,厚黑得不够善良了,这样不好,应该拉上这帮家伙一起厚黑,近墨者黑嘛! 感受着属下高山仰止般的崇敬之情,张明远第一次有了大权在握的感觉。 深沉而淡定地站在众人中间,张明远长身挺立负手望天,清风徐来,吹动发丝轻轻摇曳,官服下摆也很配合地撩动,形象非常的卓尔不群,玉树临风,简直看呆了一帮吃瓜大汉,圆睁的大嘴半天合不拢。 大明至今,敢在副都南京向锦衣卫发起自杀式的作死冲锋,凛然不惧怒怼权贵狂揍……孙子,最后还安然无恙,除了眼前这位千户大人,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了,跟着这样运气爆棚的上司,绝对祖上坟头青烟滚滚冒火光,还有啥不情愿的? 不知不觉,众人看向张明远的眼神又多了浓浓的惧意。 当然,这都是踩着陆指挥使和诚意伯府的面子。 突然很舒爽是肿么回事? 张明远忽然嘚瑟笑笑,瞬间明悟,命数所定,天命使然,管他权贵不权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若犯我,必不可饶;东风快递,使命必达。 …………………… 诚意伯府。 书房内,诚意伯刘世延接连打了好几个大喷嚏,惹得他心烦意乱,扔下华贵的狼毫大笔,心浮气躁地在室内来回踱步,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正要吩咐下人端一碗冰镇莲子汤去去火,门外却传来了急促且痛苦的喘息声。 刘世延微皱眉头,还没发火,宝贝孙子刘彦召狼狈不堪闯了进来,顾不得呵护一下青鼻肿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张牙舞爪好一阵发泄。 刘世延眉头皱的更深了:“彦召,谁把你打了?” 刘彦召鼻子一酸,热泪珊珊而下,露出比窦娥还冤的表情,痛声道:“爷爷,你要为我做主啊……” 当下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添油加醋叙述一遍。 刘世延狂怒:“歹毒小人,胆敢犯我伯……” 眼珠一转,沉声道:“……你冲闯牧马千户所倒没什么,可你到底闯了哪几个地方?如实说来。” 刘彦召脸色苍白,战战兢兢道:“也……也没去什么地方,就是在大门口打了几个无赖,然后……” “然后去哪了?”刘世延顿感不妙,兢惧道。 “……然后,闯……闯了千户所……武库。”刘彦召醒悟,急忙甩锅:“都是常二兵那杀千刀的把我引到哪,孙儿一时不查,着了他们的道……不过张明远答应不追究此事。” 刘世延惊怒交加,一个小小的千户不追究就算了?他背后的靠山才是正主。 精瘦的身躯忍不住晃了几下,指着刘彦召暴跳如雷:“竖子,不着调的蠢货,平时不学无术也罢了,难道不知道擅闯武库是杀头的大罪?你……你。” 刘世延舒了口气,庆幸多了个心眼,问清事实,要不祸事大发了,怎么生了个这么不成器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脑海里却闪出与徐鹏举不和睦的点点滴滴,尤其有一次在议事厅,与他为争座次而大打出手的事,心中更加惶惶不安。孙子闯武库的事肯定包不住,徐鹏举迟早会知道,以他二人之间的恩怨,徐鹏举巴不得找个由头把他拉下马呢。 事不宜迟,趁此事还没传进徐鹏举耳中,要早做安排才是。 恨恨瞪了孙子一眼,刘世延转身拂袖,大声吩咐下人准备礼品,急步出屋,他要拉下脸面到国公府求情。 不过他脑海里却深深刻下了----张明远三个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且看鹿死谁手? …………………… ------------ 第一百一十八章:浪静稳心 没过几天,牧马千户所千户大人狂怼诚意伯孙子,狂殴锦衣卫的事迹便传遍了南京城,毫无争议地霸占了热搜头条新闻,成了市井闲汉津津乐道的趣闻,一时间南京疯亦,权贵疯亦。 每个听到消息的人都在第一时间表达了对张明远的敬佩之情,蔑视权贵,打压黑恶势力,这得需要多大勇气,如此敢作敢为的年轻人实在太少了,老天不薄,降下如此奇怪少年,南京幸甚,百姓幸甚! 敬佩者有之,蔑视者更有之。 持蔑视态度者,不外乎对其挑战权威的作秀形式表达了强烈谴责,认为这不过是霸占头条热搜的惯用伎俩,社会浮躁,人心惶惶,出名要趁早,出名靠绯闻。张明远以其大无畏的作死精神较好诠释了‘绯闻有多大,名头有多响’的真香定律,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缺根弦,对抗权贵,打压黑恶势力就那么简单?等他们反应过来,联手报复,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肆无忌惮的议论当然也传到了千户所,每日迎着属下怪异复杂的眼神,张明远心态再好,抗压能力再强,也架不住他们不胜唏嘘的小眼神,时间一长,张明远终于崩溃了。 如今张明远每晚睡觉前重新拾起了在慈溪进行过的封建迷信活动----拜菩萨,无数个夜晚,张明远虔诚地跪在菩萨面前痛哭流涕,口中念念有词……请求菩萨大发慈悲,远离权贵远离孙子,南无阿弥陀佛云云。 很可惜菩萨不熬夜,睡得比他早,没听见张明远的祷告。 于是第二天又听到了该死的叽叽歪歪声…… 大凡否极泰来,就在吃瓜群众摆好果盘,准备好凳子,静等最新内幕时,三方势力突然石沉大海,没冒出一丝浪花,沉寂的很诡异,接着勾肩搭背重新玩耍,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吃瓜群众们大失所望,期待中的狗血剧情没有如期上映,于是画风突变,传成了……诚意伯府千金‘四八芳龄’正青春,只因‘刻画无盐,唐突西施’,伯爷忧焚焦虑,有意招张明远上门,名为招赘,实为恶心……徐国公则怜惜张明远才华,恰好府中也有‘五八芳龄’千金一枚,更有意招赘…… 于是二人谁也不服谁,暗中较着劲呢…… 变相的风闻不可避免地再次传到千户所,张明远听到后,先是目怔口呆半晌,继而转为痴呆懵懂,接着眼神迷离生无可恋,最后仰天长叹……吐血、吐血,再吐血。 人民群众果然是历史发展创造的力量源泉,有力推动封建文化进步的同时,更成了野史秘闻肆意滋生的温床。短短几天时间,故事情节变幻莫测,由最初跌宕起伏的惊悚恐怖,彻底转变为戳心灌髓式的怵目惊心。 画风虽然贞子,今人不堪入耳,好歹剧情不再惊悚,就当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不过张明远却知道,这肯定是徐鹏举与刘世延交易的结果,双方不知达成了什么共识,在此事上都选择了暂时罢休。 对张明远当然是好事,战战兢兢过后,重新恢复了阳光灿烂。 不过事后,徐鹏举找了他一次,也没提这事,只是要求他牢记初心、不忘使命,继续为封建主义军队建设事业添砖加瓦,彻底投入到维护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利益的大潮中,如扑棱蛾飞向蜡烛,疯狂燃烧自己火热青春的同时,蜡炬成灰躯体干。 张明远彻底放心了。 …………………… 中军都督府的公文很快下达了,王经历屁颠颠拿着一堆文书,告诉张明远,他的一应所请,徐国公一一批复照办,这是都督府从来没有过的先例,老国公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胸怀宽阔古今罕有……等等。 跪舔完权贵,面北长长一揖,又轻车熟路摆出了心忧社稷庇护万民的傲娇姿态,在即将陷入忧心如捣状时…… 张明远果断打住,好生劝慰一番,才慢慢打消他忧国忧民的情怀,在悲观厌世的边缘拯救了他。 突然心好累是肿么回事?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张明远信心满满,千户所作风整顿该提上议程了。 风和日丽,秋阳高爽,万里无云万里天,千户所内换新篇。 一个秋光明媚的下午,张明远下令除担负战备值班的人员,所有人到千户所校场集中,进行一项重大活动动员。 校场早被罕皮、孔颜等人布置过,一切龙旗、旌旗,凡能凸显牧马千户所威严的物品应有尽有,真个是旌旗招展,威势炎炎。 午时刚过,各百户所官军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络绎进入场地,只一会功夫,千户所校场便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人声鼎沸中,各级武官开始骂骂咧咧怼人,而后拳打脚踢军士,按照建制序列整队,组成一个个齐整的小方阵。 队列调整完毕,早有传令兵飞身而出,前去邀请千户大人参会。 等不多时,最高指挥官--张明远踱着正儿八经的官步,面露凝重之色,在一众六品以上文武官员的簇拥下,缓缓向会场走来,官员惧其威严,不敢与他走得太近,纷纷落后一步,较好地凸显出了千户大人尊贵的形象,也亮瞎了千余军士崇敬的目光。 一直把千户大人护送到点将台上,文武官员们才依次退下归入各自行伍最前列,所有人屏气凝神,高仰着脖颈,千百道发自内心的崇敬目光齐刷刷射向千户大人,静静等待最高指挥官的训话。 一时间,校场内人头攒动,鸦雀无声。 只闻旌旗猎猎,不闻人语马嘶;真是人人庄重,个个肃穆。 点讲台上,张明远面色沉稳,眼中精光四射,缓缓扫过台下袍泽兄弟后,朝身旁文吏挥挥手,而后负手挺立不发一言。 台下罕皮、孔颜等班子成员个个面含喜色,似乎提前得知了什么,激动得浑身颤抖不停,若不是有碍场合庄重,或许早就抓耳挠腮,一蹦三跳了。 文吏轻咳一声,展开手中文书,声情并茂大声念起来。 “奉中军都督府帅令……着罕皮晋牧马千户所副千户……着孔颜晋牧马千户所副千户……着沙霍晋牧马千户所镇抚……” 随着文吏抑扬顿挫的诵读,一个又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脱口而出,伴着微凉的秋风飘散到校场每一个角落,重重地撞击着每一名官军的耳膜,又沉沉砸在心田上。 是啊!千户大人果然厉害,国公恩宠一点不假,常副千户等人被免职才几天,新的任命便下达了。从晋职人员来看,哪个不是坚决拥护千户大人的?千户大人动动嘴皮,笔头划两下,报上都督府,哪个不是立马晋职?尤其此次空出两个副千户职位,五个百户职位,多好的一次晋升机会,竟然没有把握住,让别人捡了个便宜,自己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扭头看向新晋人员的目光也充满了幽怨和不服。 …………………… ------------ 第一百一十九章:强军思想(一) 台下情景,张明远一目了然,微微一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前世身为特战军人,自然知道军队是个争强好胜的单位,没有眼红哪来竞争?只有把一切潜在对手当做敌人看待,铆足了劲奋勇争先,提高个人实力,将对方比下去,才能最终赢得胜利,获得相应的报酬。 以此推之,竞赛竞争氛围浓厚了,官军们比学赶帮超意识形成了,连带着个人素质也提高了,最终会提高整体战斗力,赢得一切战争的胜利。 思想上的重视会转化为行动上实践,而实践则是检验战斗力标准的唯一途径,战斗力标准又是军队能打仗打胜仗的前提条件。 因此,张明远强军之路迈出的第一步就是统一思想,树立比学赶帮超的浓厚氛围,提高个体军事素质,再逐步加强团体协作意识,最终形成整体强悍的战斗力。 这就是张明远的梦想,他想要打造一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横扫一切敢犯之敌,还这方热土以安定,还朴实百姓以安宁。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紧贴特战专业,毕竟这个课题才是张明远最熟悉最拿手的。 嗯嗯,先组建一支特战部队,名字想好了,就叫‘鸾鸟特攻队’,专门执行侦查、袭扰、斩首等特战任务。 不过理论、技能可以教授,特战器材却是个大问题,没有专用的特战武器,将会严重影响到特战队员强悍的战斗力,因此改良或创造一批特战武器就摆在了张明远面前。 特战器材,相信凭着自己对武器的精通,以及大明朝发达的手工业,相信不久的将来,肯定能研制出来。 …………………… 念及此处,张明远豁然开朗,挺了挺英俊的身姿,使自己更加玉树临风,强壮的手臂使劲在空中挥舞几下,开始了自己今天的演讲动员。 “将士们,袍泽们,知道今日我们为何要摆下这个阵势么?或许有人不理解,这大冷天的,像个傻子杵在这,喂西北风呢?有病吧?或许也有人说,是为了撑门面,千户大人要脸,搞搞面子工程,弄弄形式主义,找个笔杆子刻意描画一下,往都督府一报,公爷高兴,你好我好大家好……” 台下轰然大笑,第一次觉得千户嘴挺……欠。 “可事实是什么呢?是为了提气,为咱们每个人提气,为牧马千户所提气,更为担负的职责提气。秋风瑟瑟,浸骨透凉,千员虎贲,巍巍挺立,孤傲如青松,猛重似泰山。有如此大好男儿,堂堂七尺汉子,扼守要塞,护佑黎民,天下谁不敬仰?……” 哄笑渐渐止住,每个人的身躯都在不知不觉间挺高了许多,个个面露凝重,呼吸也粗重了做多。 张明远笑笑,继续道“很好,气势很威猛,像一帮上过战阵的老杀才……” 哈哈……台下哄笑。 脸色一变,张明远话里明显多了几分戏谑怒意:“你练成了麒麟臂,他熬出了腱子肌,我也磨出了大胸脯,个个四肢发达,孔武有力,往那一站,霍啊!果然气势不凡……气势虽好,可有什么用?徽州事件,区区几十倭寇流窜江南,万余官军围追堵截数月,竟没能挡住,致使倭寇犯我南京,在我太平门防区耀武扬威,肆无忌惮,而后从容撤退,当时我们的气势呢?啊?喂到狗肚子里了?还是被那一帮畜生吓破了?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惧怕三尺侏儒,丢人不?羞耻不?” 张明远越说越激动,红着眼圈,声音有些哽咽:“一棒子侏儒畜生,在我大明境内烧杀劫掠,无数百姓身陷囹圄,无数华夏儿女家破人亡,放眼望去,大好河山焦土一片,浮尸遍野,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畜生犯我华夏,我们在作甚呢?吃喝玩乐?不思进取?留恋风月?还是懦弱怯战?……” “或许我们庆幸倭寇侵犯的是别人,和我们没关系,但身为大明军队,你不抗倭,我不抗倭,这帮畜生的屠刀迟早会架在我们至亲的头上,到时怎么办?我们跪下磕头有用吗?都是一个肩膀顶一个脑袋,我们到底在怕啥?……” 指了指身旁的黑人组,张明远豪情万丈:“看到我身边的黑人兄弟了吧?龙山战役,他们与百户所官军精诚合作,对阵数千倭寇,他们就怕了?没有,反而是毫无畏惧,一往无前,杀得贼子望风而逃,赶畜生似的嚣张跋扈的很……倭寇人多怎么了?还不是丢下了数百具尸体?” “记住,倭寇也是人,他横由他横,我自比他横,他狠由他狠,我自比他狠……” 声如泣血,悲恸难当,犹如一记记大锤重重击在每个人的心头,震撼着每个铁血男儿的灵魂。所有人都面含赧色,额头青筋暴起,身躯微微颤抖,不过人群里却发出爆豆似的噼啪声,那是色厉内荏被刺破的羞愧难当,也是豪情壮志被激发的同仇敌忾。 是啊!倭寇也是人,一个肩膀顶一个脑袋,不比我们高贵到哪里,为什么我们宁愿做缩头乌龟,也不愿拼死一战?真打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龙山战役,自然听过,这是一次奇葩的大战,唯一的亮点就是戚名将三箭定乾坤和龙山百户所勇歼数倍之敌,没想到这帮黑人兄弟也有参与,果然人不可貌相。 心念及此,看向黑人组的目光多了几分敬重,对他们霸占了几个百户岗位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密集的人群里首次出现交头接耳,蠢蠢欲动。 “千户大人,我等也愿抗倭杀贼,怎奈将领无能,纵使有杀贼之心也无力回天啊……”一名粗壮的军士呼哧着粗气大喊道。 张明远一乐:“这位兄弟说得好,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军士再努力,碰上无能的将领也白搭。兄弟们可知今日为何当众任免官员?” “还请大人示下。” …………………… ------------ 第一百二十章:强军思想(二) “为的是让他们当众露个脸,让你们好记住是谁做了这个位置……”张明远扬扬拳头,厉色道:“……本官今日把话撂这,自此刻起,所有武官接受你们的挑战,凡能在军事技能、个体战术、兵法谋略上胜过我们一筹的,包括本官在内,自动离位让贤,决不食言,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诸位勇士们,可敢一试?” 此言一出,不啻于晴天霹雳,所有人都震惊了,瞪着偌大的牛眼,射向张明远的眼神里充满了诡异的不可思议……接着场面骚乱起来,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开玩笑,大头兵挑战当官的,自古也没听说过。 见无人搭话,张明远冷笑几声,挤挤眉,满满的鄙视之情,大声挑衅道:“无人搭话,怕是诸位没什么本事,担心受辱吧?哈哈!还他娘的军人,一群怂包……” 场面骚动更大了,骂娘声四起,张明远能感觉到军士身上散发出的冲天煞气,瞬间,粗鲁的大声挑衅声四处弥漫。 “大人说话可算说?若我等赢了,真的能兑现承诺?” “大人不是说着玩吧?拿下他们小意思。” “我们赢了,不兑现承诺又如何?” …………………… 张明远冷哼一声:“本事可不是吹出来的,有本事,咱们校场上见……” 说完扭身夺过一旁军士腰中的长刀,双手各执一端,环睛圆睁,气沉丹田。 “今日之誓,断刀为证,如违誓言,下场同此。” 双手微一用力,大喝一声,一柄好好的腰刀瞬间被折成两截…… 这一招更狠,引得台下唏嘘四起,所有人再次震惊,官军用刀皆是精钢打造,硬度极高,非有数百斤力气不能折断。千户大人面不改色轻巧巧就将其折断,这份手劲可真不是吹的,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大人也是深藏不露啊!再看向张明远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畏。 短暂愣神后,台下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军士们眼中激动之色更盛了……世代为军户,没机缘干到老也不过是个百户,如今天降馅饼,升官有望喽! “谨遵千户大人帅令,我等誓死效忠,我等誓死效忠,我等誓死效忠……” 震天呼声响彻云霄,惊得归巢鸟儿扇忽着翅膀惊慌逃窜。 呼声过后,军士回过神,想赢千户大人,估计不可能了,不过……于是凌厉而鄙视的目光一一扫过自己的上司,惊得一帮武官肝颤不已,皱眉苦笑从此再无宁日,不奋起拼抢,恐怕屁股下的位置要易主喽!千户大人一石二鸟,这心机,啧啧! 玩的就是心跳,有本事上,没本事自动下台,藏着掖着才有病。 张明远相信,比学赶帮超氛围已经形成,在争位大战激励下,用不了多久,千户所面貌将焕然一新,在强军路上大步走,迈向新的巅峰。 群情激奋中,张明远往后一招手,一名文吏越众而出,缓缓展开手中文书,扫视台下一眼,朗声道:“奉千户将令,众军听令……” 千余军士凛然,抱拳肃穆。 “……太平门乃副都守卫要塞,来犯之敌必经之路,职守重大……来犯必固守,固守必击之,击之当用强,用强必练兵,练兵须砥砺,砥砺方强军……” “强军首操练,着副千户罕皮统领练兵要务,全权负责体能、战术、阵法等……” “强军须务实,着镇抚马猛统掌军纪执法,全权负责军容、军法、军纪等……” “强军练精兵,特战为先锋。着副千户孔颜、镇抚沙霍鉴选勇士自成一军,为‘鸾鸟特战营’,执行先锋、侦查、袭扰、斩首等非常规作战……” “强军以来,各百户所须十日一小比、一月一大比,以武力定输赢,以团战定先后,胜者为尊,赏先罚后……” …………………… 一条条强军要则、军规严令,自文吏口出飘然而出,砸向千余军士耳膜,震得他们嗡嗡作响,脸上骤然变色,身躯也震颤不已,内心早掀起了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复。 刚开始,他们以为还像往常一样走走过场,宣布几条不痛不痒的条例,给上面装装样子,补个门面就行了,谁能想到,越往后听,越震惊,这是千户所脱胎换骨,涅槃重生的节奏啊!千户大人魄力之大,古今罕有。 前面操练、军法、比武等,一般属于治军必备法门,古往今来,凡投身行伍的人都要与之休戚相关,再愚蠢的军士也能理解,无关乎智力文凭问题。 可千户大人宣布的编练‘鸾鸟特战营’事宜,就让人茫然了。 咋一听,新鲜感十足,时代感很强,细细一品后,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再思索片刻,脑汁开始沸腾,灼热的气浪连带烘烤着大黑脸,不一会,懵逼神态凸显,黝黑褶皱色彩连成一片,完美勾勒出一幅《校场秋风囧意图》,蠢萌得不要不要的,煞是可爱。 不能怪军士窘迫,这本就是个新生事物,在张明远来之前,没人触碰过,现在也没人研究过,更不要提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粗鲁汉子了,千余人摆出这个窘息冲天直上云霄的可爱场面,着实可以理解。 将士们囧迫的内心世界,张明远或许能猜出一二,但他无法给大家更多解释,不是不愿点化这帮蠢货,只是其中涉及到的前世特种作战理论不是他们这些没文凭的家伙所能理解的,若强行灌注,张明远只怕要在特战袭扰、特战打击、特战用兵等课目上下一番苦功夫了,这对一个学渣来说,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简单的凌乱过后,罕皮、孔颜、马猛、沙霍四人越众而出,躬身行礼。 “谨遵千户大人将令,卑职誓死效忠。” 身后,千余盔叶带风,轰的一声响过。 “谨遵千户大人将令,我等誓死效忠。” 声震云汉气势猛,向天求证觅清歌。 张明远仰天长啸,强军之路自此开始。 …………………… 强军动员大会很成功,统一了思想,实现了抱团,还定下了预期目标,完全达到了张明远的标准,具有深刻的战略意义,对今后卫所军制的变革开好了头,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 强军措施越妥当,罕皮四人越迷茫,因为这已经不是他们这些不学无术的粗鄙汉子所能理解的范畴了。 散会后,四人便迫不及待凑在一起,深入讨论学习了千户大人的建军思想,准备在理论武装头脑上更进一步…… 没多久,他们就绝望了,由于脑浆浓度太稠,在左右半脑循环时无法形成通畅的回路,导致三叉神经信号衰减,指令从大脑到舌尖的时间过长,于是不算热烈的讨论终于演变成……哑口无声。 理解领导意图能力太弱,加上罕皮又实时且无比惆怅地回忆起了那个拳脚无情的暗淡岁月…… 于是众人忽然浑身一紧,瞬间恢复毕恭毕敬之态,相互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满的高山仰止神色。 “千户大人,高瞻远瞩,非我等能比啊!我等能在大人手下办差,实是三生有幸。”孔颜长长一叹,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大人才高八斗,思想深邃,果然是百年难遇的国之栋梁啊!孔大哥所言不虚,一语见真知,我等为大人贺。”马猛神情激荡,抱拳在空中胡乱比划几下,放下时,眼中已是通红一片,敬仰之情竟不输于孔颜。 “哎!马兄弟,你只看到了我的表象,你还无法真正体会老哥的心情啊!千户大人,日月之光……” 马猛:“……” …………………… 二人你来我往,在饭店吃饭争着结账似的互不相让,搜肠刮肚也要把对方的高山仰止之情压低一点不可。 罕皮脸色很复杂,目光不停地在孔颜和马猛二人身上游移,偶尔仰头望天,翻着白眼。 这边早看傻了沙霍,挠挠头,不解道:“罕皮,这俩傻货干嘛呢?” 罕皮悠悠道:“或许这俩货,只是想把对老大高山仰止之情的高度再抬高一点吧!” 沙霍秒懂,仿佛忽然间患上了颜面神经失调综合症,脸颊不停的抽抽…… 看了罕皮一眼,沙霍低声道:“此刻,附近应该没人。” “老弟的意思是?” “抽不抽?” “有理,早看这俩货不顺眼了。” 四只蒲扇般的大巴掌高高扬起,孔颜,马猛只好落荒而逃。 明知会挨揍,可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高山仰止的臭嘴是肿么回事? ………… ------------ 第一百二十一章:领导也累 半个时辰后,罕皮四人站到了张明远的书桌前。 正埋头案牍之劳行的张明远,听见门口窸窸窣窣响动一阵,接着光线一暗,四条高矮不一的巨大身影小媳妇受委屈似的在桌前排成一排,大气不敢喘一下,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张明远微皱眉头,揉了揉发酸的眉心,说实话,劳心费神的文案工作已把他搞得头昏脑涨,现在眼前仅有的能舒缓心灵的阳光也被这帮二货挡住了,他们的吝啬终于激起了千户大人的愤慨,开什么玩笑?老大的办公室岂是公交车,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抬起头,浓浓的官威已浮现在脸上,俊秀的外表下仿佛凝结了一层圣洁光芒,重重咳嗽一声,张明远就要大发雷霆,即将脱口而出时……突然悬崖勒马,改怒为狂笑,哮喘病发作似的一下又一下重重捶着胸脯,咳得好辛苦也很……痛快。 眼前四人的形象简直不要太讨喜了,一副副刚刚惨遭过饥渴寡妇无情蹂躏的凄凉模样,透过呆滞无神的目光,仿佛能看到丝丝生无可恋的绝情韵味。每个人都是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身上官服碎如条状,脚下皂靴破能穿指;浑身上下没一处完好,七尺汉子总体无完肤。灰头土脸的污秽里,竟还夹杂着斑斑点点的乳白晶体,明亮阳光下,淡淡生辉…… 张明远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没猜错的话,那肯定是口水流弹发射成功后在对方身上留下的生化痕迹…… 很嫌弃地扇扇风,张明远捂住鼻子,皱着眉头道:“我说四位大侠,何故弄得如此狼狈?难道我牧马千户所才遭……孙子袭击,又被寡妇劫掠?嗯嗯,是了,一个寡妇肯定不够,以你们的体格,至少十个以上……” 罕皮四人嘴角同时狠狠抽了抽:“……” 忽然明悟到了什么,张明远露出恍然之色,激动道:“……嗯嗯,谁说我千户所无人?呵呵,原来都是藏龙卧虎之辈,想本官刚下达以武竞岗之令,这还没多长时间哈,就有人挑战诸位大侠了,快告诉本官,都是哪些勇猛之士,本官要好好犒赏,不可使明珠蒙尘啊……” 期待的小眼神很专注,渴求英才的情感也很焦急。 千户大人露出疯疯癫癫的不着调,罕皮浑身直发毛,轻轻咳嗽一下,深沉望向窗外,幽怨的气息里泛着浓浓的文艺浪花:“老大,其实我们没有你想的那样龌龊,哎!欲说还休,欲说还羞,却道天凉好个秋……” 张明远忽然凝固,‘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矣’念想就此作废…… 愣神看着文艺病泛滥的罕皮,张明远忽然很牙疼,牙神经外露见不得上火那种,一上火,绝对口舌生疮……孔颜三人倒很淡定,张明远发誓绝没看错,这仨货居然露出了……崇拜的神情,不过只对罕皮,不关旁人。 “说-重-点。”张明远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得阴森吓人。 罕皮撇了张明远一眼,自动过滤满满的威胁,瞬间进去角色,死猪不怕开水烫得很彻底,一开口就令张明远抓狂。 “其实也没什么啦!事情的经过还要从动员大会说起……在老大正确引领下,强军动员大会取得了圆满成功,团结奋进而朝气蓬勃的精神理念时刻激励着我们,于是我们四人决定加班加点,深入贯彻学习老大强军之路新思想、新理念,领会老大重要讲话精神,坚决向陈规陋习宣战、向多年积累的‘怕打仗、仗难打’的难题发起新一轮冲锋……” 罕皮叹口气,似乎陷入深深的自责中:“……由于我们四人平时不重视理论学习,理论武装头脑意识不强,在领会老大指示精神时出现了偏差,导致了思想上的激烈碰撞……” 张明远再也忍不住,这货嘚吧嘚嘚吧嘚说个没完,没一句是重点,还尽往脸上贴金,士可杀不可辱。 嘭! 凄苦惆怅的罕皮屁股上重重挨了一脚,踉跄一歪,委屈着脸,好愁得慌……不是说领导都爱听好话,拍马屁咋不管用? “所以……”张明远在空中大幅度晃晃拳头。 罕皮一凛,不再犹豫:“……所以我们四个都没搞懂老大到底讲个啥?我们要干啥?争争吵吵,谁也不服谁,直接干起来了……” 张明远脸都绿了,对领导讲话精神的领悟有那么难么?前世,领导往往刚说一句,下面的人立马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接着把领导这句金玉良言话掰开了揉碎了细细揣摩,举一反三甚至举一反十的发现亮点,然后全功率开动大脑,发挥咬文嚼字功能至极致,形成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书面报告,在单位掀起一场深入学习领导讲话精神的高潮。 这是对领导人格魅力的尊敬,也是对领导高瞻远瞩指示的肯定,有这样的属下在,领导一切决策意图都能完完本本心领神会,并深入传达贯彻下去,单位建设上去了,领导威望树立了,一举两得,一石好几鸟,多融洽和谐氛围。 现在倒好,自己这帮手下没文凭不说,更没脑子,不要说让他们深入贯彻领导决心意图了,能搞明白领导到底讲了几条?每一条都是啥?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指望他们深入贯彻领导决策指示?杀了他们算了,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他们的脑子,哎! ----可见脑子是个好东西。 领导陷入沉思,罕皮四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耷拉着脑袋,渐渐陷入背离‘理论武装头脑’道路上不堪回首的点点滴滴中,惴惴不安的神色里蠢萌蠢萌得不要不要的。 一扫而过四人的蠢态,张明远翻翻白眼,强忍住胃部的翻江倒海,长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摇摇头,上辈子捅破天了还是咋滴?为什么如此惩罚与我?遇见这几个货,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愁归愁,领导该有的大度还是要拿出来的。 “罕皮,你的任务是仿照龙山百户所训练模式,尽快打造牧马千户所的训练基地,记住,一应训练模式一样都不能少,而后对加大新战法,新技能的训练研究……”张明远说到这又觉得不妥,补充道:“先回去用你的大脑袋好好想想,明天务必给我拿出切实有效的训练方案。” 罕皮战兢兢点点头,心头的石块扑通一声落下,整个人瞬间轻松了许多,佝偻的身躯慢慢高大起来。 张明远心头恶心一下,赶紧转过头,冲着马猛,似笑非笑道:“马镇抚你是不是傻?回头找一下王书办,从他哪要一份我订的法规,然后好好研究一下,明天给我呈上来一份完整的法规方案。” 马猛喜形于色,千户大人真仁义之人也,抢着给下属挑担子,让我情何以堪?朝罕皮三人飞个嘚瑟眼神,受领导重用信心瞬间爆棚,身体挺得比罕皮还直。 张明远嫌弃地闭上眼,幸好这个世界还很光明,二货就这么几个。 终于步入正题,张明远正正坐姿,使自己变得更高大些,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端庄严肃,深沉道:“孔副千户,沙镇抚……” 孔颜,沙霍肃然,郑重抱拳:“末将在。” 张明远点点头,继续道:“……尔等有大将之材,本官委以重任,望你二人好生尽责。本官先讲解何为特种作战,特种作战是个新事物,领导指挥由特殊编组、特殊训练及特殊装备组成的特战精锐分队,以特殊的方式手段实施的非常规作战行动,以打击敌关键环节为主要目的,可实现常规部队很难或不可能达成的战略战役目标,解决常规作战面临的尾大不调窘迫。其行动具有目的特殊、计划周密、方式独特、手段多样、隐蔽突然、速战速决等特点……” 张明远吐沫横飞,孔颜、沙霍渐渐痴呆,两张大嘴半天合不拢,领导就是领导,看问题角度都不一样,特种作战从领导口中说出来,高大上的一塌糊涂,只是……领导到底讲个啥呢? 感受着二人射过来蠢萌气息,张明远渐渐放慢语速,没多久,终于无可奈何地放弃了理论引导,高山流水无知音,对牛弹琴又太累,或许这俩货更适合当苦力! 理理思路,张明远有些心酸,有气无力道:“……二位大侠思维奇葩,本官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罢了。不过,自明日起,你二人要鉴选头脑机灵,孔武有力,为人本分的军士,先组建鸾鸟特战营,本官自有安排。” 孔颜,沙霍神情一松,这句话终于听明白了,早这么说不就行了,费那大事干嘛?领导啊…… …………………… 领会领导意图的难题算是暂时解决了,过程虽不是那么美好,终究还是完美收功。 身为领导,压力是有的,痛并快乐着吧! “或许,改良火器,制造特战器材该提上议程了。” 张明远望着四个二百五兴冲冲离开的背影,默默在脑海里勾画出一副《强军纲要图》。 …………………… ------------ 第一百二十二章:理论研发 前世作为特战精英,张明远深知特种作战在常规战斗中的巨大优越性,一支精干高效装备精良的特战分队往往是决定战争走向的关键所在,其出其不意的鬼魅袭扰、机敏灵动的战术手法、震慑人心的灵魂打击都是令敌人哀痛欲绝的当头棒喝,身陷战争泥潭而自顾不暇,骑虎难下还欲走还留。 运气好点,若有幸端掉对手指挥部,那简直是令其在通往奈何桥的大路上‘走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不但可以狠狠羞辱对方,还能彻底凌暴对方脑残的智商,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所以张明远对特种作战情有独钟。 那么问题又来了。 特战理论、特种战术、猎杀技能、器材使用、野外生存、野外侦查等这些科目还好说,对自诩特战精英的张明远根本不在话下,大不了亲自示范教学,分分钟搞定,还能名师出高徒,带出一批特战种子。 不过让张明远头疼的是,自己空有一身研制理论,却不愿亲自动手,毕竟领导也忙,要把控大局,更要高瞻远瞩,不能被细枝末节所羁绊……嗯嗯,决定了,自己只管提供研制器材的原理理论,实践操作什么的一概不碰,些等小事自然要由下属代劳啦! 不要在意细节嘛! 领导嘛!不看过程,只重结果。 下属嘛!要重过程,更重结果。 幸好大明不缺技术娴熟的火器专业工匠。 按《明会典》记载“军器造于工部而散则兵部掌行,禁卫营操、内外官军,莫不有定数”。也就是说,大明军器制造衙门是中央的工部。 随着时间推移,大明历代工部懒惰成性,加之帝王们默许,于是中央军器制造业规模越趋越小,反之地方火器制造业有了长足发展。 大明火器种类繁多,威力巨大,能取得如此长足发展,并在世界火器业上占据重要地位,与放手地方火器制造有莫大关系。可以说,大明火器的高度繁荣,中央火器制造或许有些功劳,但绝对离不开地方火器发明创造的支持。 幸好大明规定,地方可以研制火器的最低机构是--卫所,当然还要处于锦衣卫的监督监视中,虽不能完全大展手脚,但也总算不用畏手畏脚。 牧马千户所不才,愿为大明火器繁荣昌盛发光发热,虽不能春蚕到死丝方尽,也要稀里糊涂搞发明。 遥远的玉虚宫内,若嘉靖帝还能致良知的话,实在应该在羽化飞升前拿出点时间,高山仰止一下伟大无私的千户大人-张明远,感谢他八辈祖宗。 有了中央政策支持,下面的事就好办了。 于是张明远更忙了。 每天游走在中军都督府和南京工部之间,殚精竭虑拿审批,死皮赖脸要经费,各种损招阴招层出不穷……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纪检监察部门---锦衣卫南京办事处,为稳定后方,心无旁骛搞发明,张明远决定厚颜无耻一回…… 于是时不时羞答答出入锦衣卫南京驻地,扭捏捏与郑千户大人嘻嘻哈哈几句,尽可能寻找双方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求同存异共勉共进,然后不露痕迹消弭双方之间的误会,接着在郑大人无比怨尤的眼神中,完成极其手足无措的忸怩不安,纯真无邪的小女儿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惹人怜惜不已…… 最后郑大人惊得目瞪舌挢,呆呆望着张明远,目光里充满了对这位厚脸皮千户大人的不敢置信…… 幸好冥冥之中,郑千户也是个直肠子人,打过骂过,没干过对方他也服气,加之总部来电,张明远入了陆指挥使法眼,作为锦衣卫后备干部梯队,已列入高层次人才吸引计划----锦衣英才计划…… 对此,郑千户虽彪,也能认清其中的利害,于是在感叹于张明远厚颜的同时,很愉快地与他达成了和解,接着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着实流下了几行‘天涯何处不识君’的惺惺相惜泪水,又在‘人生何处不相逢’上相见恨晚得不可思议…… 总得来说,这是一次成功的会晤,团结的会晤,奋进的会晤,双方暂时放下成见,本着和谐发展、共同发展以及互惠互赢的理念,在互相帮扶互助进步上达成了深层次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两大千户所终成南京共建文明先进单位。 …………………… 此行成果不虚,拿到了审批手续,要来了研发经费,还顺便搞定了地头蛇---锦衣卫,总体来说……张明远很满意。 接下来就是招募专业人才进行研发了。 孔颜不愧是地头蛇,办事效率极高,张明远刚吩咐完招工的事,孔颜就带着几个杀才火急火燎冲进了西市手工业聚集区,整整用了一天时间,才招了几个工匠,带到了张明远面前。 当几个工匠战战兢兢站在张明远面前时,孔颜还不忘吹嘘一番自己是多么仁慈友爱、多么求爷告奶,夸张的手舞足蹈,恶霸似的凶神恶煞,配合着工匠们惊悚的表情…… 张明远算是看明白了,这几个朴实的个体户肯定没受到春天般的和煦关怀,被威逼恐嗬还差不多。 张明远无奈暗叹,千户所精神文明建设必须提上日程了…… 怼了孔颜一眼,嘴唇动了动……算了,这货有功,还是忍忍吧! 扫了几个工匠一眼,张明远笑容可掬:“诸位不要拘谨嘛!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好了,在家什么样,在这就什么样,本官……咦!孔副千户,还愣着干嘛?赶紧让座啊!” 孔颜鼻子哼了一声,转身出去,再回来时,双手各提了五个大铁墩子,整整十个,哐当一声,墩子落下,地上砖石碎裂,多了几个大坑…… 几个工匠浑身一颤,脸颊使劲抽了抽。 “禀大人,所内没凳子,拿几个五百余斤的铁墩子对付一下先……咦!怎么还有两个小石球?” 孔颜如获至宝,惊奇得连连赞叹……劲力所至,嘭的两声,石块应声而碎化为万千齑粉,拍拍手,石粉飘然洒落,仰头望天,惆怅得一塌糊涂。 “哎!现在这石头质量……真可惜了我千钧握力,哎!” 说完,若有深意望望工匠,连连摇头,自顾自走了出去,张明远眼角,分明看到他夹着两条腿走得很辛苦…… 再看几个工匠,浑身筛糠的同时,嘴角抽得更厉害了,张明远眼又尖,似乎……他们的腿夹得更紧。 不由仰天一叹,张明远感同身受,这是不可多得的……蛋蛋忧伤啊!嗯嗯,孔颜与工匠推推搡搡,鬼子进村似的威逼利诱,相互间身体难免有所碰撞……啧啧!孔副千户大义凛然,如此扯蛋之事,竟轻描淡写至斯,真仁义也…… …………………… ------------ 第一百二十三章:研发火器 扑通……扑通 几个工匠齐刷刷跪在地上。 张明远哀叹一声扶起他们,唏嘘道:“本官或许已猜出一二,孔副千户命跟所在……咳咳,确实难为你们了。不过你们放心,传宗接代乃是大事,本官绝不允许此断子绝孙的阴损事发生……” 几个工匠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天,错愕的表情在脸上变幻莫测,一张张褶皱的老脸都快挤成麻花了……接着几声发自灵魂深处的叹息过后,众人深深拜服在地。 “多谢大人成全,刘寡妇虽无倾城之貌,也算得上清新靓丽,与孔大人天造地设……” “本官为你们做主就是……”张明远大度摆摆手,忽然一滞,似乎恍然:“……刘寡妇?她是何人?” “咳咳……咳咳。”工匠们瞬间患上急性支气管炎并发症。 “大人,咳咳,不要在意细节,我们来谈谈火器研发的相关事宜吧!” “咳咳……” 这次轮到张明远咳嗽了。 …………………… 领导以理论统全局,以理论抓贯彻,以理论御部属……理论有如此多好处,张明远当然深以为然,当领导后,日常行为准则都以此为规范,发誓要在理论治军道路上越走越远。 谁想面试会上居然会出现如此违背常规理论的囧泼小插曲,那简直是对自诩理论天才的千户大人的切腹侮辱。理论上来讲,张明远的思路没错,按图索骥以及常规分析都没错,错的是孔颜的不着调,还有几个蠢萌工匠的二百五思维。 张明远忍不了了,于是在罕皮等人的参观见学下,孔颜承受了一次史上最无情的拳脚运动…… 接着在罕皮等人半同情半怜悯的幸灾乐祸中,孔颜虚心接受善言,娓娓道出了事情原委。 原来,孔颜在西市有个寡妇相好,这次去西市招工,忍不住与相好耳鬓厮磨一番;几个工匠与寡妇为邻,自然清楚他的风流韵事;孔颜脸皮薄,恐怕正直无私的千户大人知道后会说他不务正业,要惩罚他,于是威胁几个工匠不可说出来。 所以孔颜握碎石球……孔颜走路夹腿……工匠愁苦……工匠夹腿……这一切一切都让张明远认为双方之间发生过肢体冲突,工匠无意触碰了孔颜命跟子,孔颜大怒,于是双方有不可调和矛盾…… 理论天才张明远是这么认为的,安慰工匠也是这么安慰的…… 于是‘不爱理论武装头脑’的工匠们放心了,误以为千户大人要成全孔颜和刘寡妇,由此感动流涕为刘寡妇贺,愿她幸福美满,子孙万代。 悲剧就这么来的,无声无息,无征无兆,更令张明远无所适从,理论上的失误,导致了行动上的偏差。 张明远彻悟,脸上火辣辣的痛,果然实践是检验理论的唯一标准,看来今后要在实践上多下功夫才是。 …………………… 抛却愁绪,重新开始。 张明远摸摸发烫的老脸,揉揉鼻子,轻咳一声,尽量摆出一副偶遇风浪闲庭信步的波心无澜,理理思路,正正衣冠,浓浓的官威弥散开来。 “咳,既然如此,倒是本官唐突了,本官愿成人之美,促成这一段人间佳话,孔副千户,你可愿意?” 孔颜大喜,费尽周折没想到能促成好事,虽然身体上刚饱受摧残,相比将来心灵上春宵一刻的慰藉,也算是赚了,当下重重跪下,狠狠磕了几个响头,抬起头,尽忠报效千户大人的话说了一箩筐,哽咽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还时不时夹杂几个代表高山仰止之情的……鼻涕泡。 张明远再次厌恶地闭上双眼,这个世界太脏了,心中却为刘寡妇舍得一身膘的大无畏精神贺,哎!寡妇门前是非多,寡妇挑人尽二货。 朝孔颜很嫌弃摆摆手,示意他赶紧消失。 转过头,从怀中掏出几张刚画好的图纸,摆在几个工匠面前,每张纸上都画了一个图形,全部毛笔挥毫而成,空白处扭扭曲曲写满了字,用以标明构造用途,神鬼莫测的画风不但使孔武无脑的罕皮等人怵目惊心,更令工匠们瞪着眼睛,半天没明白过来,射向张明远的眼神……鄙视意满满。 张明远抽抽脸,仰头望天,咦!今年的黄叶好像很多耶! 趁张明远神游天外,工匠们抓紧时间参详起来,不多时,艰难地抬起头,却是一脸茫然加彷徨,犹豫片刻,一名老工匠终于忍不住了。 “千户大人,恕老朽眼拙,这些东西,除了手持弩外,其余老朽实在猜不出……作何用途?” “呵呵……”张明远扳回一局,心情大好。 接着脸色一变,正色道:“……告诉你也可以,但首先须立下保密协议,发誓不得外传,否则生死无常,各安天命。” 老工匠愤怒了,脸红脖子粗的,似乎感受到了赤裸裸的侮辱,而且是一个连毛笔字都写不好的毛都没长齐的半大竖子侮辱。 “大人何故侮辱?我等皆是西市声名俱佳的本分生意人,手工制造了大半辈子,客户之私密何曾泄露出去半句?” 老工匠如丧考妣,吹胡子瞪眼的愤愤不平,质疑他的劳模称号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说着说着便泛起了泪花,一边抹泪一边气得直跺脚。 张明远被感动了,使劲抽抽发酸的鼻子,这老头太可爱了,前世的人都像他这样,何愁不社会和谐?怎奈…… “老人家心情可以理解,可是……说完了吗?说完赶紧签了协议先,本官很忙的。” 嚯哦……唰…… 旁边罕皮等人揣摩良久,终于成功悟到领导意图,不再犹豫,很实时地……刀剑齐齐出鞘。 于是老工匠等人还是……签了协议,一脸屈辱得如同签下了丧权辱国条约。 面对如此厚德老者,张明远是有些不忍心,可不得不这么做,或许他们以诚信为本,人与人之间契约精神很强,天大的事口头表达一下,就可当作生死状,可张明远不敢相信,毕竟这些器材领先这个年代太多,万一泄露出去,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嘉靖砍的。 或许,给他们办理一下随军落户手续还是很有必要的,嗯嗯,把家属也接来,就安排在千户所住,住房多的是…… 其实就是软禁。 张明远突然发现,在这个时代待久了,心肠也硬了。 …………………… ------------ 第一百二十四章:意气奋发 协议签完,张明远才将图纸上的物件一一讲明。 “这是手雷,内置火药、钢珠、铁蒺藜等,尾部装火石、油绳,使用燧发击火,引燃火绳……” “这是钢轮发火压发地雷,敌人踏动机索时,钢轮转动与火石急剧摩擦发火,引燃火药……引爆地雷。” “这是望远镜,把两块玻璃磨成一凸以凹,装在桶装物,调整好距离,可实现远距离观察……” “这是手持机弩,装有筋木角,双弯反曲复合弓,且配有带刻度望山,带机郭,汉式铜弩机的手持强弩……” “这是护膝护肘……野战干粮……指南针……” 张明远唾沫横飞,越说越带劲,一张俊脸因兴奋而慢慢扭曲,再逐渐变形……完全沉浸在狂热的理论阐述中,领导讲话颐指气使的优越感凸显得灵活灵现……工匠们由最初的茫然,到渐渐变得吃惊,最后脸色迅速泛起潮红,激动得连胡子都抖了起来。 “大……大人真乃奇才也,这些物件若用到我大明军队,何愁无敌于天下……大人将来出将入相指日可待……” 说完老工匠撒腿就往外冲。 张明远急得一把拽住他,惊道:“老人家意欲何为?” “老朽要为大人宣扬,声名于天下,该受天下人膜拜……”老工匠激动得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为大人傲,也为自己傲。 张明远:“……” 立下保密协议多重要啊!张明远细思极恐,惊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幸亏今天自己在这,要不这老头得闯多大祸。 掏出刚立下的保密协议在老工匠面前晃了晃,张明远气不打一出来:“老人家你疯了?你可知这些东西对我大明有多重要?被有心人探知了,我们罪过大发了。你记住,若外面有一丝风吹草动,你们几个脑袋都得搬家。” 说完还不足以平愤,扭过头,咬牙切齿道:“孔颜去,去把他们家人都带来,马猛安排住处,今后他们全家都要在此生根发芽……” 孔颜欣然领命,脑子里一条结束异地恋的完美计划呼之而出,嗯嗯,刘寡妇在这生根发芽也不错。 老工匠这才从激动的自豪中醒来,吓了一身冷汗,砍头事小,泄密事大,老工匠不才,可也不愿做那背负千古骂名的汉奸。回过味后,老脸上闪过一丝羞赧,急忙附身道歉。 “是老汉唐突了,大人莫怪……”老工匠抱歉嘿嘿一笑,为消除尴尬气氛,指了指最后一个图纸,诚恳道:“……咳咳,不知这个球作何用?” 张明远得意一笑,很帅气一仰脖子,淡淡道:“此乃热气球,可载人升空,专做那偷窥隐私,窃视机密之用,一旦升空,配合望远镜,方圆百里一目了然,无论行军作战,传递消息都可瞬间感知,呵呵!” “还能上天?”老工匠很茫然,吐沫星子很激动。 张明远恶心得闭上眼,边躲边气道:“看把你能的,你咋不上天?谁说它不能上天?敢小看本官,只要你们对照原理,潜心研究,终有一日可以实现的……” 老工匠张大嘴,千户大人到底让谁上天?自己这把老骨头貌似经不起折腾啊! “……当然,这些都是本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得,虽是理论,若按照原理制作还是可以成功哒!还望几位师傅不吝赐教,苦下心志,为我大明繁荣添砖加瓦,奉献一把余热……” 老工匠不说话了,只呆呆望着他尽情发挥,目光像看疯子似的,敢情这位千户大人点子多思路新颖,只是眼高于顶,动手能力差,想借助他们之手验证实验,也就是说……你空口白牙提提理论,我就得累死累活忙前忙后。 几位工匠的脸色更差了,显然这位千户大人脸皮之厚世所罕见,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值。 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此情此景,不谋也得谋了。 张明远无所谓,报以春风般的暖笑,萌萌哒的很可爱。 世上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张明远不才,就勉为其难做那个动嘴的就行,至于掀蟹壳、去蟹脐、斩蟹爪……大度点扔给他们吧! ……………………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十天半月飞逝而过。 渐渐掌控大局、融入工作状态后,张明远领导角色扮演越来越纯熟了…… 这段时间,牧马千户所在经历几次大的整顿后,以‘强军备战’为中心的各项工作逐步走向正规,所内持续开展的相关配合活动也如火如荼进行着,单位建设成绩喜人,官军面貌焕然一新,‘为谁打、怎么打’氛围营造浓厚热烈,‘为打仗、打大仗’精神理念深入人心,千户所上下意气奋发,军事事业蒸蒸日上。 为深化巩固此次教育整顿活动成果,切实树立官军‘要打仗打大仗’的理念意识,张明远指出:军事操练是备战状态下最经常、最常态的一项准备工作,也是最基本的实践活动,是治军之基,是治军之本,全所上下要始终如一坚持抗倭历史使命,不断提升官军威慑力和实战能力,就必须确保军事操练为中心不动摇。 首先,确保军事操练为中心不动摇,就要彻底发挥各级将领的龙头作用,张明远指出,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各级将领能力素质是关键,要加强领头人的技能提高,以武竞岗决心不能弱化。 其次,确保军事操练为中心不动摇,就要强化百户所职责,百户所是基础,百户要加强操练督导,做到执行到位、监督到位、指导单位。 最后,确保军事操练为中心不动摇,就要克服畏战惧战意识,把解决好为谁打仗问题作为各级将领头等大事,坚决摒除官军惰性思想。 …………………… 强军打仗是基础,理论运用是关键。 解决好千户所思想理论问题,剩下的就要看抓落实了,那是各级下属的事,作为领导,张明远当然不用参与,定期检查指导就行。 所以现在的张明远很悠闲,隔三差五去国公府给老国公请请安,汇报一下工作,说到动情处,不免要面北抱拳大义凛然说几句皇恩浩荡、吾皇万岁万岁之类的套话……然后与被软禁的小魔女打情骂俏一会,接着在她很应景地捏碎一副茶具后幽怨离开……最后还不忘误闯都督府和工部机关,仿佛人生若只如初见似的与诸位大佬拉拉家常增进一下感情,顺便贱兮兮跑跑项目……反正每次公府之行绝不空手而归。 再就是到锦衣卫南京办事处,与郑大人谈谈人生谈谈理想,战友情谊地久天长什么的…… 千户所的工作更简单,每天交代马猛在各处训练场巡巡逻,搜集各处的操练信息,晚上汇总过来,做好第二天的操练讲评工作。 再就是转转训练场,针对军士对前世训练模式的最初震惊后所带来的习以为常特点,揪几个偷懒典型,现场开启殴人教学模式……还时不时组织大比武,以武竞岗,在张明远坚持下,已有四个军士挑战成功,坐上了百户位置,官军训练热情更大了。 鸾鸟特战营和火器局是张明远重点建设单位,关注的也较多,但凡有时间,张明远都要莅临现场指导,考察建设情况,指出工作不足,然后不免上阵亲自师范。 不得不说,张明远是个治军奇才,所实行的操练条例无一不有效解决了千户所面临的种种弊端,整个单位呈现出积极上进的良好发展趋势,单位建设一天一个样。 不过张明远也深知封建军队固有的陋习,操练苦,发发牢骚可以,只要不在千户所破口大骂皇帝陛下,或者表达出想与南京各级权贵所有女性亲人发生超友谊关系的大逆不道言论,不管他们如何发泄只当没听见。 日子逍遥而快活,张明远渐渐发现被前世标题党大肆污蔑的明朝军队也不是那么丑恶,反而有些可爱,其实封建军队也是好的,绝大多数日子里与前世军队没什么两样,白天训练,晚上下班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张明远渐渐熟悉后,也逐渐爱上了这个时代。 …………………… ------------ 第一百二十五章:装逼之灾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因此,大凡否极泰来鸿运当头时,都不免洋洋得意,为卸掉霉运喜,为渐入佳境贺,接着恶补风月,捞回因苦心上进而蹉跎的青春岁月,稍稍慰藉疲惫的脆弱心灵。 张明远此时的心情,正合以上,不过若再加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恐怕会更妙些。 官军战力日益强大,作风面貌焕然一新,尤其‘鸾鸟特战营’和火器局发展趋势良好,不出意外的话,月余时间就能形成战斗力,真可谓是:所里事业蒸蒸日上,单位建设成绩喜人。 作为引路人的张明远,当然功不可没。如此良好势头,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 …………………… 无所事事的大才子-徐渭看着张明远深沉批阅公文的贱模样便恨得手脚痒痒,若不是一旁还站着个对张明远一直保持谄媚微笑的马镇抚,要给张明远留点面子,说不定早就挥着粉拳冲上去了,三十六路落叶缤纷掌使出,誓必揍烂他的装逼嘴脸。 签完最后一个字,张明远慢条斯理合上文书,轻咳一声,官威如虹,威严道:“马镇抚,火器研发事宜你要多上点心,争取尽快出成果,但切不可操之过急,也不可掉以轻心,欲速则不达,揠苗而不长,要遵循事物发展规律,尊重量变到质变的全过程……还要有所作为,看准时机,有所为有所不为,积极主动配合好工作,为今后……” 马猛唯唯诺诺,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时而静思冥想,时而恍然大悟,遇见比较重要的领导指示,赶紧在小本上记下来,而后再一脸崇敬地看向张明远,如果有宇宙射线探测仪,徐渭敢肯定,那痴迷的小眼神放出的伽马射线绝对爆棚。 徐渭脸色很不好看,好好的一张脸由红转白、再转青、再转黑……小粉拳一张一合,脚下蠢蠢欲动得很辛苦。 拖拖沓沓的领导指示整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张明远终于尽兴,露出醉美的微笑,大手一挥,气势磅礴如潮。 “去吧!好生工作,本官很看好你的哦!” 马猛长舒一口气,抚抚胸口,揉揉发酸的老腰,眼中却是流光四溢,重重抱拳,哽咽答应,回过头……徐渭瞪大了双眼,他很惊异地看到两滴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撒着欢跳进地板上,又溅起轻松可爱的泪花。 脸颊狠狠抽了抽,转向张明远,徐渭撅噘嘴,很鄙夷道:“啧啧,张千户好大的官威啊!” 仿佛初次见面,张明远一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的诧异表情,笑得满面春风,拱手连连赔罪。 “哎呀呀!徐大才子登门造访,顿令我处蓬荜生辉,来则来亦,何不事先通报一声?好让本官有所准备不是,本官也好倒履相迎,一为求贤若渴之表率,二可沾沾才子风范。呵呵!坐,请坐,请上座……来人,茶,上茶,上好茶!” 徐渭浑身一冷,没来由打个颤,脸上的鄙夷之色更重了,张明远明显感应到对方鄙视磁场在加强,满面春风顿时凝固,心头阵阵发毛。 徐渭直勾勾盯着他,半晌,索然长叹:“贤弟,我发现你不怎么善良了……从前的温文纯真,如今被官场酸腐得不轻啊……” 直到今天才窥得张明远管中一斑,大明才子洞察世情之能力唯实不咋地。 张明远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干笑两声:“徐大哥谬赞亦,人生在世孰能无过?本官……咳咳,那个小弟也是有苦衷的,终日混迹官场,不摆出些官威,属下能服?同僚岂不笑掉大牙?身在官场,不能不随波逐流啊!不过小弟保证,小弟的心还是很纯洁的哈!” 徐渭若有所思:“贤弟所言,也不无道理,官场陋习成行,若只做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一朵,势必不被同僚所容,又岂能独善其身?贤弟身随波而心不逐流,也是有大智慧的人,哈哈!” 张明远眨眨眼,话锋一转:“人性总有卑劣一面,徐大哥每次看到那些才不及你的官员如今耀武扬威装腔作势,是不是有种想拿鞋底狠狠抽他们脸的冲动哈?” “哈哈!话虽如此,不过我更愿意让他们排成一排,然后挨个掐死他们……”说着,徐渭仿佛意识到什么,忽然寒光一闪,哎呀咧嘴道:“……最好把你放在排头,扭成麻花状那种,方解我心头之恨。” 张明远挠挠头,嘻嘻一笑很萌哒:“无心之举,无心之举,大哥莫怒,呵呵!” “不过我也会吾日三省吾身的,呵呵,立刻马上……”张明远悠悠然,敷衍得没多少诚意。 徐渭咬牙切齿,一双大巴掌一张一合,想抽他,太熟,没好意思。 …………………… 房门砰的一声被粗鲁踹开。 接着一条火红身影如鬼魅般窜了进来,动若赤兔,势如流星,风一般的速度又卷起风一般的狂风,凌乱了室内陈设,更骚乱了二位大老爷们脆弱的心灵。 来人正是小魔女-徐婉,被老国公封印多时,一朝解脱,满血复活,如孙猴子打破了五指山,无边法力源源不断,气息悠长,无穷无尽。 “徐大哥,你能忍?”玉齿猛嗑咕咕作响。 徐渭秒懂:“是可忍孰不可忍……” “郡主的意思是……” “忍不了,抽他。” “郡主雷厉风行,果巾帼不让须眉。” “费什么话……一起上。” 张明远魔怔似的看着二人对暗号似的很嚣张的一问一答,倒吸一口冷气,正要哈哈撑个场面……二人挺着丈八拳矛飞身而上。 倏忽间,室内刀光剑影,砰砰乱响,揪头发、拽衣服、卡脖子,呸呸呸……招数无所用不及,暗潮汹涌中,一条英挺的大汉慢慢佝偻,再佝偻,最后缩成一条大号得皮皮虾,凄惨的求饶声不绝于耳。 “二位怎可……哎呦,谁打我脸?” “本官发飙了……咳咳,谁卡我脖子?” …………………… 室内战况激烈,可把门口矗立的护卫急坏了,笑话,敢在千户所行凶,也不打听打听诚意伯府和锦衣卫载过的大跟头,如此大胆,岂能轻饶? 于是小护卫果断……撒腿就跑,搬救兵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罕皮等班子成员,小护卫三言两语挑唆一番,这边早惹毛了一帮爱心人士,千户大人何等人也,撒野也不看看场合? 众人化悲愤为动力,心急火燎向办公区冲来,一路上叽叽喳喳誓必斩贼子于马下的叫嚣嘚瑟的不行。 砰的一声,房门再次被粗暴踹开。 罕皮等人威风凛凛如铁塔天神出现在门口。 室内激荡风云一滞,徐婉,徐渭很不爽看向作死者,怒目而视寒光如电。 张明远痛苦捂住老脸,疯狂向来人施展巴啦啦小魔仙变身术……看不见,看不见,同时又感受到罕皮等人的奇异目光,老脸通红得能凝出血……活不成咧!活不成咧!如此奇耻大辱,一生也洗不干净了。 “大胆贼子,安敢……” 罕皮正义感爆棚,大喝一声,忽然一顿,嘴角快速抽动几下,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天,使劲一拍脑袋。 “……刚想去火器局来着,怎么闯进了大人办公室,哎呀老了,脑袋一团浆糊。” 扭头就跑,为突出自己履职尽责意识很强,还不忘狠狠踹小护卫一脚:“他娘的,老子记性不好,你也不提醒提醒,耽误了强军大事,你吃罪的起吗……” 一路骂骂咧咧,一路飞奔远去。 开什么玩笑?超级无敌小魔女在此,谁敢放肆?在慈溪都敢扇我耳光,何况南京还是她家开的。 看着罕皮飞奔,爱心人士都呆愣了,只一瞬间,所有人仿佛集体患上失忆症,无数双眼睛望天,又无数只大手狂揍自己的大脑袋,接着各种强军烂借口脱口而出…… 人退的很快,倏忽间,室内沉寂下来。 徐婉凤眼含怒,冲着众人远去方向,冷哼一声。 “徐大哥,过瘾不?” “意犹未尽,尚未入佳境。” “别废话,还有力气不?” 徐渭贱贱一笑:“尚可一战。” “抽。” 室内再次波诡云谲,狼奔豕突中,一丝无力的喘息声缥缥缈缈。 “二位,本官……啊!哎呦!” …………………… ------------ 第一百二十六章:欲踏青兮 好一会,风云过后,风平浪静,室内重新恢复风光旖旎。 徐婉、徐渭斜靠椅子,喘着粗气,阴森森盯着张明远,时不时冷笑两声----嗯嗯,尝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这感觉很酸爽,杠杠的。 张明远浑身战栗不止,哀伤闭眼,有首诗怎么说来着,芍药有情含泪垂,蔷薇无力卧晓枝,嗯嗯,形容我最合适不过……明远悲痛含泪垂,英才心疲卧竹椅,篡改的面目全非,可尼玛正符合老子心情啊! “本官……咳咳,那个小子怎么惹了二位大侠,劳烦二位大动肝火,想当初……” 徐婉哼了一声,冷笑插嘴:“张大人,不装了行不?我爷爷只不过给了你个小小的千户,看把你能的,啧啧,好大的官威哦!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 “对,郡主说的对,刚当个小官,这才几天?一开口就是本官本官,一说话就指示指示的,装腔拿捏得意忘形,酸不酸你?”徐渭深刻领会到郡主指示精神,实时助攻很及时。 “我师父说了,男人一当官就堕落,让我好好盯着你,没想到真被她老人家说中,你说是不是该抽你?” “嗯嗯,应该的应该的,该抽。”徐渭二次助攻严丝合缝,没任何违和感。 “我师父还说了,男人的狐朋狗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被他老家知道,定当星夜驰援,于这锦绣繁华之地,大开杀戒,为你们寻一处风水大葬宝地……” 徐渭茫然:“……”这话不好接,狐朋狗友定义千差万别,戚夫人如此霸道,定义权还不在她手上?可对自己如何定义呢…… 没得到及时的神助攻,徐婉一愣,神情复杂地撇了徐渭一眼,顿时明悟,若有深意道:“哼,尤其是那些怂恿招蜂引蝶眠花宿柳的狐朋狗友,我师父定要挥泪斩马谡,誓取他项上狗头。” 徐渭神色自若,矜持地咳嗽一声,不由自主翘起了二郎腿,张明远眼尖,分明看到他精致的发鬓下,微微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阳光照耀下灼灼生辉,煞是好看。 妥了,本来二位大侠一唱一和,配合得十分默契,可小魔女霸道总裁式的威胁,终于使徐大才子助纣为虐的坚定信念出现了动摇。 张明远笑了,这是同盟关系出现裂痕的先兆,同时他也深信,用不了多时,徐大才子定能认清形势,识破好歹,然后以一种幡然醒悟的墙头草风格,临阵倒戈,转投正义行列,复仇者联盟1.0版即将出世。 室内再次陷入诡异,三人均低头不语,各想各的心事。 良久,徐渭忽然一拍大腿,兴冲冲道:“哎呀!差点忘了,贤弟,春日风光无限,据说钟山风雨起苍黄,我等何不游山玩水,青春作伴好放歌呢?” 徐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张明远恍然大悟,似乎正合其意,连忙刻意逢迎,配合的也是天衣无缝。 “对呀!兄长所言甚是,正所谓: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哼哼哈哈哼哈哼,哈哈哼哼哈哼哈!呵呵……抱歉,一时激动,后两句给老师还利息了。” 徐渭拂须赞叹:“贤弟身为武将,还不忘苦读诗书,就有瑕疵,也无关大碍,呵呵。” 张明远连连谦虚:“兄长谬赞也,天下谁人不知江南才子徐文长诗书画文武五绝,在兄长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羞煞我也。” 徐渭也谦虚:“贤弟更谬赞,愚兄忝为才子之名,实是朋友们奉承,不敢大话啊!到时贤弟……” 张明远连连摆手:“……兄长可不能这么说……” 二人一唱一和,打破阶级壁垒似的惺惺相惜,当空气似的视小魔女若无物,很成功地引起了她的不满,俏脸上寒光一闪,再也忍不住,出口直击要害,功力悠长且深厚。 “滚……” 陷入英雄所见略同泥潭不可拔的二人,闻声戛然而止,华丽丽闭上嘴,看向徐婉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兢惧。 “说--人--话。”徐婉玉牙嚼得咕咕作响,阴森森一字一顿说道。 说完很配合地小粉拳一张一合,大有以一敌二大老爷们之壮举。 张明远,徐渭相视苦笑,不约而同点点头,齐声说道。 “钟山风景不错,踏青先?” 徐婉示威似的晃晃拳头。 “酸溜溜穷酸书生,早说不就完了?” …………………… 踏青是文人的雅事,游山玩水正青春,赏花赏景赏风月,当然还要诗文相伴,抒发胸中豪气干云,雅致得一塌糊涂,风雅得不可思议。 雅人有,雅事也不缺,可环顾左右,突然发现,还有一位不学无术的小魔女相伴,二人吟诗作赋骚雅氛围不免大打折扣,本着蔑视庸俗,消灭一切俗不可耐的目的…… 于是牧马千户所疯了。 奉千户大人将令,立即派出快马分赴南京各集市,购置各类美酒佳肴、下酒菜子、甜品花糕、花样主食等等…… 一时间千户所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人声鼎沸中,一条条沉稳有力的将令横空出世,一个个魁梧大汗凛然抱拳领令,而后迈着决然而然慷锵有力的步伐扭头就跑,不一会疾驰的骏马卷起的烟尘在不大的小院四处弥漫,滚滚烟尘如同鏖战的硝烟模糊着众人的双眼。 沙场征战不过如此,金戈铁马也有妙用。 没有人挥打眼前的烟雾,也没有人厌恶眼前的污浊,更没有人嫌弃小院的狼藉,他们觉得这是可敬的,这是可叹的,更是神圣的。 一直沉稳老练的徐婉、徐渭震惊了,忘记避开烟尘飞舞的呛咳,更忘记了拂去周身上下沾满的泥污。 太厉害了,军中将令一出,将士闻风而动,稳如泰山,渊渟岳峙,从没经历过军中生活的二人算是彻底服了……虽然不过是为了给魏国公孙女采办酒菜。 张明远神情得意,很神气地撇撇徐婉二人,露出嘚瑟的笑容,这俩土包子,懂个毛线,本官略施小计就让他们目瞪口呆,哼,还看不看起本官了? “二位大侠,本官问一句,眼前情景,可还入二位法眼否?” 徐婉,徐渭癔症似的点点头,第一次表现出张明远装逼行为的认同感。 …………………… ------------ 第一百二十七章:春日游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钟山风雨起苍黄。 郊外踏青也简单,有粗俗版和雅致版。 粗俗版无非是走走串串,晃晃荡荡,使自己沉浸在祖国大好河山雄伟中不可自拔,真情流露出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深情膜拜,最好佩服得五体投地,心神俱往。心神疲惫后,随便于旷野中,以地为桌,摊开食盒席地而坐,呼朋唤友大快朵颐,吃饱喝足擦擦嘴,拍拍屁股骂咧咧,情到深处吼两嗓子,技痒难耐跳个桑巴。真个是:置优胜之地为刍狗,视天地绝美作敝帚。 -------美其名曰--篝火晚会。 雅致版则斯文些,一众饱学之士相携相约,轻摇羽扇缚纶巾,笼身明纱罩洁服,浩然乘兴,姗姗而来,一路之乎者也,潇洒洒若遗世高人。每遇景致优美处,常停步驻足,点评一二,兴致来了,不免吟诗作赋,咏物抒怀,翩翩起舞,至情至性。过往游客无不侧目而视,引得二八怀春少女大呼小叫,眼睛直冒小星星,欧巴欧巴嗲声嗲气。食盒当然要带,再备几个精致小菜,打一壶醇香老酒,吟诗耗费脑细胞多了,觉得累了,寻一处花好幽静,引三两老友席地而坐,谈文论武把酒言欢,真个是:娇美自有怜惜人,名胜总有识趣者。 -------其名曰--秀色可餐。 张明远如今大小也是个官,饱学不饱学无所谓,积极向附庸风雅靠拢倒是真的,因此他决定采用……折中版,既要雅致,又要粗俗;雅致是二人世界,粗俗扔给徐婉。 ………………………… 春日钟山绿意盎然,草长莺飞,天气不冷不暖,阳光也较以往多了几分明媚,如此盛景,正是外出踏青,青春放歌的好时候。 燕雀湖外到处都是盛装出行的游客,文人墨客,青春少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应有尽有,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醉美的笑容,踏着柔软细密的嫩草,迈着轻快的步伐迤逦而行,欢声笑语不断;远处几只纸鸢在蓝天上遨游,地上几个淘气顽童也笑闹着在城外的青草地里打滚撒欢…… 钟山脚下到处喜气洋洋。 张明远提着两小坛女儿红,徐渭抱着两个装满时令下酒菜的食盒,一路晃晃悠悠,左顾右看,寻找饮酒与作乐的最佳契合点。 徐婉一改跋扈野蛮,难得恢复青春靓丽形象,在二人身后蹦蹦跳跳,不时攀枝折花,追戏蝴蝶,玩的不亦乐乎。 二人回头相视一笑,对小魔女难得的矜持报以欣慰……还好,魔性大减,有皈依我佛迹象,今日游山,倒少了很多恬躁。 张明远落后一些,与徐渭齐头并进,低声神秘道:“徐兄为小弟解围,小弟感激不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徐渭瞥了一眼远处兴致勃勃的徐婉,叹息道:“贤弟此话差矣,贤弟不罪愚兄嘲讽已是愚兄福气了,还敢谬称大恩?” 顿了一下,仿佛难言之隐似的,犹豫片刻,一跺脚,决然而然……弱弱道:“郡主总说什么师父师父的,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真有她说的那样有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能耐?” 张明远唏嘘,抬头望天,顷刻间眼眶通红,悠悠道:“怎么没有?那是一个比小郡主还跋扈万倍的大魔女存在,自从嫁与戚大哥后,纠集一帮武将家眷,号称维护女权主义,日夜操练学习谋略,打砸卫所衙门,恫吓各级武官,把观海卫夫纲建设成就搞得一塌糊涂,简直是人人自危,敢怒不敢言……” 两滴清澈泪水夺眶而出,张明远凄凉补充:“……老娘们克夫虐夫之势日渐成型,观海卫夫纲不振可见一斑。” 徐渭摇头叹息:“没想到纵横天下无敌英勇的戚继光也有如此下场。” “可不咋地,戚大哥杀敌英勇,可也架不住一帮老娘们挑衅啊!” 徐渭悟了,若有所思道:“郡主师从戚夫人,想必克夫虐夫手段也不简单,你与郡主之事人人皆知,牧马千户所恐怕也要步观海卫后尘啊!况且老国公爱孙如命,夫纲振不振不说,性命要紧啊!” 说完一脸复杂地看着张明远,那神情好像在看着一朵即将被摧残的祖国大好花朵,唏嘘得不要不要的。 张明远痛惜,萧瑟之情更甚,清泪更多了。 “怪不得郡主如此推崇戚夫人,原来如此。”徐渭叹息不已,猛地醒悟:“那天我在城门口迎接你时,说了一番眠花宿柳的话,郡……郡主也听到了?” “徐兄,你终于悟了……”张明远一改愁苦,嘻嘻笑道:“……恐怕今后你也列入了郡主的打击范围,呵呵!” 徐渭索然长叹:“罢了,罢了……”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徐婉姗姗而来。 张明远极速朝徐渭眨眼,徐渭秒懂,二人快速切换频道,瞬间进入冥思状,托腮挠头得很辛苦。 “哎呀呀!刚才贤弟诗文绝佳,不知可否吟咏此树。”摆出个吟诵风月姿态,指着一株杨柳,徐渭切酸腐模式大功率输出。 张明远会意笑笑:“徐兄过誉了,此树枝繁叶茂,当可用:二月春风似剪刀,万条垂下绿丝绦,来形容最为贴切……” 为表现出诗人绝佳的生活意境,还特意干笑两声,背着手的身姿更挺拔了。 徐渭愣了一下,刚走到近前的徐婉也是一滞,一双妙目眨啊眨,看看徐渭,再看看张明远,很鄙视的表情。 身后没动静,张明远不解,揉着鼻子转过身,一脸茫然地看着似乎又有结盟迹象的二位大侠。 良久,徐婉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接着疯狂大笑,捂着肚子喘得直不起腰,指着张明远的手也哆嗦不停;徐渭一脸怪异地看着张明远,那眼神简直能喷出火,很谴责。 “贤弟的圣贤书是怎么读的?唐代贺知章的《咏柳》中,二月春风似剪刀是第四句,万条垂下绿丝绦是第二句,贤弟这般胡拼乱凑,岂不是有辱先人?” “张明远你个大笨蛋,贺大诗人若知道你瞎改他老人家的诗,非得从地下蹦出来不可,最好把你带走,做他的关门弟子……”徐婉嘲笑的很彻底,根本不给张明远面子。 张明远:“……” 现代语文教育怎么催生出自己这号残次品,没道理啊!这句诗背了几十年,从没人反驳,嗯,对喽!一帮可爱的战友们……残次品也不少啊! “咳咳,二位,本官……咳,在下公务繁忙难免诗文生疏,万望二位海涵,呵呵……”张明远打个哈哈,羞赧之色更盛了。 丢人丢在大才子手下还能说得过去,毕竟自己不干这一行,有理由掐灭他嘲笑的火苗;丢在不学无术的小魔女手下,估计……又要被她鄙夷很长时间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徐婉笑过也就算了,她认为这只是打击张明远不学无术的有力武器就够了。 谁想徐渭上头了,在及时堵塞住张明远浅薄的文化漏洞后,本着对学术交流严谨负责的态度,还非常执拗地摇摇头:“贤弟,学贵在精不贵多,贪多了嚼不烂,若只是陶冶情操,闲暇之余莫如只精研《唐诗》,愚兄不才,在诗词方面也有些心得,我们可以相互交流,所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经年累月,终可堆土成山……” “徐兄,下酒菜拿来。” “哦……” 徐婉忽然捧腹大笑,猛地踹了张明远一脚。 “给大才子个面子行不?羞耻心哪去了?” 张明远不好意思摸摸屁股,四周张望一下,确定无人偷窥才放心……忽然对眼前一株绽放的桃树产生了浓厚兴趣,面对点点鲜艳夺目的桃花,摆出个一枝梨花压海棠的玉树临风做派,一出口就是惊煞二人。 ………………………… ------------ 第一百二十八章:诗可为财 “浩荡离愁白日斜, 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吟诵完,张明远负手而立,遥望钟山风景,心头豁然开朗,胸中戾气尽出,眼中柔情似火,连带着英挺的身躯轻轻颤抖几下,清风徐来,撩动他衣襟下摆,摇曳多姿中,更为他平添了无尽的黯然迷情----念天地之悠悠,舍我还有谁? 龚老爷子,对不住您了,借您的好诗用用,愿您在天……嗯嗯,老人家貌似还没出生呢!要到几百年后……算了,这辈子没法报答了,来世再成功被雷劈,穿越到您那个世代,再说报答的事吧! 诗当然是剽窃的,可自我很感动是肿么回事? -----此处应有掌声。 摆出个镁光灯下好形象,张明远苦等N久,身后杳无动静,俊脸不由暗暗发烫,轻咳一声,重重叹息起来,难道我发挥错了,驴唇对不上马嘴,画风意境差评?又或者老爷子诗风不对明朝人胃口?可前世网络明明把它评为千古绝句呢!如此优美诗篇竟不能打动他们,榆木直极,榆木之极。 ……完了,又要挨刺了。 慢慢回头,脸上已挂满了谄笑,弯腰塌背,正要编个烂理由证明这只是自己的胡编乱造,有辱二位大侠听力,罪过罪过什么的…… 背后传来悠长的吐气声,徐渭首先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称赞,看向张明远的目光充满了惊讶之色,激动得胡子翘得老高。 “哎呀呀!好诗,好诗……贤弟不愧大才,此诗当流传千古,被后人传颂……” 徐渭没惊讶完,身后又传来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花开半夏,赢得风光无限,殊不知背后老根、绿叶帮扶,花落归尘,反哺归根,花岂无情?花哼有情……”徐婉眼神迷离,喃喃自语,俏脸上泪痕斑斑。 张明远无语,二位大侠短路得太厉害,白白浪费自己一脸谄笑,谄笑很值钱的,正直无私的人一般谄笑存货都不多,而自己恰好也没剩多少,想到这,心头不由冒出丝丝怒气,脑门上开锅似的烟雾缭绕。可敢怒不敢言呀…… 于是场面一度陷入死寂。 看着二位大侠一眨不眨的水灵灵大眼睛,再感受着他们被多彩小星星包围的眩晕感,张明远决定接受这种无声的崇敬。转怒为喜后,张明远乐开了花,一首,就一首啊……二位大侠竟懵懂至斯,要是再多吟几首,他们还不疯了?呵呵!本官今天必须飙一个给你们看看…… 完全不顾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张明远清清嗓子,扔给他俩一记显摆的眼神。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还陷在第一首诗眩晕感中无法自拔的二人,耳边再次传来张明远的新作,稍加品味,不约而同吸了一口冷气,眼珠子瞪得更大了,讶异得更加痴迷了,恍惚之中竟带有几分傻笑。 张明远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这哪能算完?大招一般殿后,不把你们轰的体无完肤,本官跟你们姓。 理理思路,张明远摇指钟山青松,第三首诗脱口而出。 “吾观青松坚挺,不畏风雨,小子以此为题。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 吟罢回头,张明远傻眼了,只见二人由痴迷状成功进化为痴呆,脸颊不停抽抽,脸色也因激动而布满潮红,大有向老年痴呆症发展趋势。 管不了那多了,文思泉涌的太厉害,不吐不行,张明远呵呵一笑,柔情道:“你我三人相识相知无远近,小子以情为题,再作一首……”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心人易变。” 吟罢,张明远回头再看,眼前一幕却令他毛骨悚然,二位大侠痴呆状上又添了几分癫狂,面色潮红的厉害,几可凝出血色,得了羊羔疯似的不停抖动,颤巍巍的有倒下与世长眠架势,两条晶莹剔透的哈喇子悬挂在半空,丝丝缕缕欲断还连……照此下去,张明远敢断定二人一定会精神崩溃,从此南京医学界恐怕要在抑郁症学术上走在世界前列了。 “咳咳,二位大侠这是怎么了?小子可没得罪你们哈!”张明远贱兮兮的打个没多少诚意的提醒。 “人生若只如初见……”徐渭癫狂发抖。 “何事秋风悲画扇……”徐婉泪眼朦胧。 “等闲变却故人心……”徐渭口吐白沫。 “却道故心人易变,好美的诗,道尽了人生味道。”徐婉痴痴自语。 俩人诗词大会赛诗式的你一言我一语,无论是表情拿捏,还是专业水准,简直秒杀前世任何各种明目出炉的国学家,尤其情感流露这一块,就能把他们假惺惺挤出几滴眼泪就敢号称深得国学精髓的无耻做作行为秒成各种形状的渣。 感受着二人的情感变化,张明远暗暗叹息,这得多沧桑的生活经历才有的感悟啊?徐渭好说,大龄屌丝一枚,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要没这感悟还真说不过去。徐婉跟着瞎掺和,黄毛丫头懂什么感悟? “或许这些诗真有那么大魔力……”张明远一拍大腿,顿悟:“文人书生喜欢啊!吟咏风月多愁善感不是他们的特长吗?我若是能出个诗集……呵呵!” 张明远回过神,前世也有出诗集的,后世为什么不能?可自己没有名头,估计没几个人买账,徐渭徐大才子,有了…… 突然灵光一闪,张明远看向徐大才子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若有深意的味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咦!这怎么有一尊流着金口水的人形元宝,貌似顺眼多了哈! 忍不住拍手叫好,手舞足蹈单魔乱舞,不小心惊醒了徐渭,徐婉二人。 徐渭、徐婉抽风似的一激灵,元神归位,恍然间若有所感……哈喇子?失态事小,矜持事大,胡乱擦擦嘴,看向张明远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慌乱,各种情感纠缠在一起给张明远一种赏心悦目的快感, 张明远喜形于色,他知道那是对才高八斗的最高膜拜,又是对土鸡变凤凰逆袭之路的极度震惊。 不着急,让二位大侠的感情经历再丰富些,脆弱的心灵总要在阴暗的角落静静待一会才能打上深深的烙印,由此走上千户大人贴身膜拜的小跟班之路。 曲径通幽处,找了个空旷无人的所在,一株清香四溢的野桃树下,张明远将携带的油毡布铺在嫩绿的青草上,逐一取出食盒里的时令下酒菜,按照五行八卦相生相克原理,摆成五角星形状,再掏出酒杯、筷子等餐具,最后拍开酒坛封口,一股浓烈醇香的酒气扑鼻而来,张明远抽抽鼻子使劲深吸一口,忍不住发出一声惬意的呻吟。 将女儿红倒入酒壶,又用酒壶依次斟满三个酒杯,张明远快意而作,静静凝视着眼前半傻不傻的二位大侠,惆怅得一塌糊涂。 “酒菜已备好,不知二位大侠何时能醒来呢?” …………………… ------------ 第一百二十九章:拉拢生意 二位大侠云游天际,赴会周公家宴的时间未免太长了,看他俩那魔怔的迷瞪神色,张明远估计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不由有些百般聊赖。 把肚子里可怜巴巴的历史知识从肠子到腰子刮油脂般狠狠搜罗了一遍,直到刮得痛入骨髓后,张明远才满头大汗很悲催地发现,没找到多少关于徐大才子的绯闻八卦,脸憋的通红,不住敲打着脑袋,仰天叹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或许野史工作者偷懒了吧?”张明远很不甘心地自己打气。 历史上真实的徐渭,‘诗书画文武’样样精通,是个不可多得全才,这么说吧!本以为金庸老爷子《倚天屠龙记》里的昆仑三圣是个王者,可在‘大明五圣’徐渭面前,秒变青铜,五圣对三圣,还有一加一剩呢! 这时张明远才开始正式打量这个江南才子。 说实话,眼前这位大才子委实没有一丁点超级偶像派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酸辣吧唧的迂腐,不说能展现出尖叫万千怀春少女的欧巴形象吧!至少也应该有端庄优雅的人模人样,可他却是一脸胡子拉碴,皮肤黝黑比罕皮,头发凌乱赛枯草,一副插上稻草绝对有人来谈贩卖黑奴生意的邋遢模样,眼眶严重下陷,眼袋如若卧蚕,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就连眼神都是空洞无光,再配合眼前的痴呆症,十足一个逛窑子如同吸白芬上瘾的老嫖客。 这才不到三十岁啊!本该风光无限享受痴男怨女的膜拜,却早早堕入浮华风尘,岁月无情,泯灭了他的良知。一代心学大师王阳明老先生泉下有知的话,绝对会跳出三界,提前投胎,然后当着芸芸众妓的面,非狠狠抽这个不争气的关门弟子不可。 张明远内心禁不住一片失望,大明三大才子之一的徐渭不该这幅模样的。 前世网络铺天盖地,对这位才子早有定论,张明远多少知道一点徐渭的故事。 少年得志,文采飞扬,早早被世人赋予才子称号,加之胸有大志,立誓拯万民于水火,才有了跻身官场的念头。因此四处参加科举,热衷官场学说。很可惜,有了才子名头后,浪荡不羁的性情由此而生,热衷于迂腐的官场,却又不愿放下高傲的头颅。科举考试本是正儿八经的八股文模板,以徐渭的才学,只要稍稍放下身段,三笔两笔挥毫泼墨,拿下功名绝不在话下,可他非得针砭时弊,答非所问,非以大无畏的作死精神向官场黑恶势力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参加科举考试四次,无一不名落孙山,年近而立还一事无成。不得已之下,虽蔑视权贵,却又依附权贵,做做文案工作,廖慰平生,希冀能得国公赏识,有朝一日一飞冲天。 身在公府,大材小用,难免心生惫懒,只能醉吟风月,穷困潦倒,闲暇之余卖卖文笔,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不过他的才情,他的诗画,仍旧是碾压江南文人骚客一切痴心妄想的巨型压路机,更是他们眼前无法逾越的珠穆朗玛峰,无数士林学子为之疯狂,无数青楼狎妓为之痴迷,虽然……他其貌不扬,邋里邋遢。 数百年后,当那个名冠天下的‘难得糊涂’之人,发出的那一句‘愿做青藤一条狗’的誓言,彻底将世人对徐渭的膜拜提升到了巅峰,‘徐文长’这三个字散发出的夺目光辉,亮瞎世人的眼睛。 张明远敬佩徐渭,之所以直到今日才如此正视他,不关才学,也不关情义,只因为对华夏传统国学的敬仰,数百年的经历代沟,让张明远有了更深层次的文化阅历。 徐渭有大才,或许此时对生活失去希望,但有朝一日,投身明主,定可大展身手,挽大厦于将倾。 张明远希望这个平行世界中的徐渭能大放异彩,也不介意用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的未卜先知能力帮助他,胡宗宪+徐渭,超强无敌幸运组合必须早日形成,而自己必须当这个搭线人。 因此对待偶像必须客气一些,热情一点,最好是能让他锦衣玉食,养得白白胖胖的,供应好维持超级大脑的营养元素,身强体壮,无病无灾,再为大明奉献五十年。 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获得优越物质的前提是银子,而获得银子的先天条件是辛劳的付出。 张明远敬仰徐渭,当然不能损耗他的脑细胞,于是只好……代劳喽! 自己写写画画,合伙人啥也不用投资,最后还能坐享其成,这就是王者和青铜的最大区别吧!又或者是屌丝和才子的不公平待遇吧! 张明远仰天再叹,名声果然是个好东西。 只是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说服他? 徐渭有骨气,张明远决定剑走偏锋。 …………………… 良久,二位大侠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迷茫的眼神顿时焕发出精彩夺目的光芒,张明远眼尖,分明感受到了异样的神情,徐婉或可称为膜拜,徐渭……咳咳,基情? 不管对方什么表情,就是冲着银子面子,张明远也要表现出极大热情。 忍住心里膈应,夸张拱拱手,迎着徐渭基情满满的憧憬,张明远一脸崇敬,激动道:“文长兄,别来无恙哈!小弟这厢有礼了,刚才有些做作,着实丢人现眼,恐辱了兄长法眼,小弟在此赔礼了,万望兄长……” 徐渭忙站起身来,拱手连道不敢,脸上却露出恍然隔世的异样错觉:“哎呀呀!贤弟折杀愚兄也,愚兄岂敢……岂敢受此大礼?” 若说徐渭在此之前还有些轻视这个不学无术的半大竖子的话,那么此刻,经过这半天的接触,心中对张明远最后一丝轻视之心算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更对他虚怀若谷、虚心谦逊的姿态表示好感。 以前,徐渭可能在张明远面前有一种祖宗牌位式的优越感和满足感,可现在,张明远的惊艳表现,让他宁肯把这个祖宗牌位砸了。 “文长兄何必过谦,小弟关公面前耍大刀啦……” “贤弟不可么说,愚兄才是……” 二人你来我往,腻腻歪歪了很久,一旁缓过神的徐婉已经不耐烦地揪着刚冒头的小草了。 也许徐婉噌噌冒出的小火苗太渗人,二人啰里啰嗦的恭维便实时转移了方向。 “徐兄打算在国公府长住吗?” 徐渭慨然长叹,表情有些落寞:“长住如何?不长住又如何?贤弟,你或许也知道愚兄的脾性,高不成低不就,又不愿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吧!” 张明远无语,自己暗示的很直白了呀!翻译成白话就是:整天住人家的房子,你好意思?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没房本,丢不丢人?这么含蓄的鄙视都听不出来,耳朵果然有毛。 再看向徐渭时,眼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了。 “徐兄,你可能理解错了,小弟的意思是,总是客居他人家中也不是个办法,应该早做打算。” 徐渭痴痴点头:“贤弟所言有理……” “对对对,继续说下去。”张明远小鸡啄米连连点头。 ………………………… ------------ 第一百三十章:忽悠风波 徐渭白了他一眼::“……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愚兄这就向老国公辞行,云游天下追寻……” “打住。”张明远脸都黑了,照这样下去,徐鹏举非治自己怂恿他人跳槽之罪不可,平复一下心情,尽可能试着调到和徐渭同一个频道上:“徐兄,说白了,你打算在南京买房吗?” “啊!”徐渭目瞪口呆,使劲挠挠头,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追上张明远巨大的跳跃性思维,差得不是一点半点,难道……我老了? 不管他懵不懵逼,张明远兴致勃勃送上建议:“你看啊!大丈夫胸怀四方,无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还是身处庙堂拯万民于水火,又或是寄情山水青楼狎……那个,咳咳,哪一处不需要钱?虽说银钱乃身外之物,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徐兄难道不缺钱?” 徐渭愣了半晌,木木点点头:“缺是缺……可公爷每月发的俸禄够用了啊,要……” 说到这急忙打住,因为他貌似看到张明远眼中已喷出了愤怒且羞愧的火花,吓得浑身一掬灵…… “……缺。” 说罢,摇头苦笑,很无奈地地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悄悄删除了文人傲骨之一--威武不能屈。 张明远大喜,使劲拍拍徐渭,笑容可掬得很阳光;徐渭没来由一阵恶寒,有种上了贼船的无奈感。 张明远可不在乎他的心情,只要你缺钱就行,就怕你不差钱。 第一步完美成功,接下来就容易了。 张明远嘴角的笑容愈发荡漾了。 一旁的徐婉被他的诡异笑容恶心透了,这家伙一定在打徐渭什么坏主意……太坏了,要不要抽他? 扭头再看看失魂落魄的徐渭,不由轻轻一叹,大才子落入魔爪,恐怕……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 先看看再说。 ………………………… 为彻底坚定徐渭缺钱的心,打牢徐渭‘一切向钱看’的思想基础,张明远又大讲特讲幸福与金钱的辩证唯物法关系,着重指出: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人活着钱没了。 徐渭表示不赞同,刚弱弱表达了:人死了,钱没花完,岂不悲惨的反方辩论,张明远一记无情的眼神甩过来,徐渭紧急刹车,立马露出恍然之色,张明远才满意点点头,表达了正方对此一贯而终的赞同。 最后张明远着重强调了‘金钱是一切远大抱负的物质基础,我们一切行动都要以此为原则’,徐渭瞪着一双牛眼,意味深长地在尽力修补了双方之间的巨大文化差异,并表示深切赞同后,本次谈心活动终于画上了圆满句号。 本次会谈,双方本着求同存异的人性哲学探讨理念,取得了空前团结,友情基础也得到了极大加固,具有重要的……合伙赚钱意义。 日头渐渐西下,张明远不得不尽快指出本次谈话的关键所在。 “徐兄,小弟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徐渭擦汗:“你问。” 张明远忽然唤醒陷入癫狂模式的徐渭,并在他一脸愕然中发出了最后的灵魂一击。 “君子爱财,不知徐兄如何取之?” “啊!”徐渭痛呼,说实话今天被张明远打击得够多了,现在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哪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再说他根本也没想过,只是迫于他的淫威才假意敷衍,此时张明远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把他的灵魂拷打得体无完肤,脑袋里的浆糊更稠了。 盯着徐渭落寞的样子,张明远嘴角咧得更大了,眼中的善意也更浓了,多可爱的生意合作伙伴啊!瞧他老实敦厚的模样,公司的财政大权应该能把控在自己手里,估计他也不外乎,嗯,就这么办。 突然脸很烫,这样不好,低俗了,更狭隘。 “把你恶心的嘴脸收起来。”徐婉终于忍不住,俏脸上恶意满满。 徐婉听了半天,从张明远半真半假的忽悠中,她悲惨地认识到,这个徐渭已经心甘情愿地做好了跳火坑准备,只差张明远背后一推了。 不过徐婉也看出来了,张明远忽悠才子无非是想借助他的名头,出诗集挣钱。 徐婉很庆幸有个好师父,专治各种不听使唤疑难杂症,尤其针对张明远这种人。现在张明远在她眼中已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哪怕他再风度翩翩,能力再强,也不过是个能力突出的俊俏坏蛋。坏蛋不可怕,俊俏不可怕,能力突出了就可怕了,徐婉必须要刹住这股子歪风邪气,戚夫人绝学不能在她这一代没落,更不能沦为克夫界笑柄。 张明远浑然不觉这位小姐的想法,好不容易铺垫了一大堆,马上就要开花结果了,怎么能被三两句威胁打住?头发长见识短,女流之辈怎知挣钱乐趣?再说大不了事后用银子砸晕她? 长长叹口气,张明远无奈道:“郡主殿下,本人虽不那么玉树临风,好歹也是帅哥一枚,你不赞美我就算了,还处处打击我,我死了算了。” 徐婉冷笑:“用不着贫嘴,本郡主听不见。我只想告诉你,徐渭虽仕途无望,可他好歹也是江南才子,在士林中地位很高。如今江南士子受朝廷大员复古诗运动颇深,你此时忽悠他出诗集,你可知道他反对复古诗,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到时候,整个江南士林群起而攻之,你让他怎么办?更何况你刚才作的诗哪个不是反复古的?” 张明远看看徐渭,见他还痴痴呆呆,不由面红耳赤加难堪,急忙辩解:“我和徐大哥好歹也是意气相投的知己,怎么会忽悠他,再……再说我……我哪知道这其中有如此凶险,罢了罢了,就当我没提过此事。” 张明远傻了,费尽心机忽悠半天,居然搞出事情了,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不由暗暗悔恨,要不是小魔女及时提醒,恐怕要出大事了。 于是本着不为朋友添堵的善心,张明远含泪在脑海里删掉了这个伟大的赚钱计划,我的大房子、大元宝……拜拜了。 装出一脸无辜的可怜样看看徐婉,徐婉则狠狠剜了他一眼,气得俏脸通红:“还狡辩?你不打算坑他为什么会露出如此恶心的笑容?” 徐婉对他笑容的负面定义,彻底激起了张明远的羞耻心,嗫嚅着嘴,脸颊极速抽抽,急得暴跳如雷:“我再重复一次,我没有坑徐大哥,是,是……” 算了,说多了都是泪,徐婉的偏激不是人力能扭转的,随她去吧!爱咋咋地。 “咋不说了?说呀!”徐婉幸灾乐祸的样子很嘚瑟。 张明远叹道:“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哼!无耻之徒,你以为你可怜巴巴的样子能消除我对你的怀疑?哼……你看,你看,你又面露凶光了!”徐婉明察秋毫的本事与日俱增。 张明远只好将目光投向更远处。 从徐婉身上,他又证明了一件事。 这个小魔女除了胡搅蛮缠、不讲理外,还有脸皮厚特厚,徐国公真应反思检讨一下自己失败的教育方法…… 张明远甚至怀疑,徐国公把徐婉许配给自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他至今还没忘记被踹一脚的屈辱,要通过徐婉来完成虐杀张明远的目的,甩锅甩的很明显。 为了尽快摆脱这个女人的纠缠,同时也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绿色环保无公害的良善,张明远只好耐住性子解释。 “你看徐大哥都无动于衷,说明兄弟之间情比金坚……” 张明远越说越慢,脸颊再次抽抽,因为他看到徐渭动了,先是轻微颤抖,接着剧烈震颤,最后旱地拔葱似的一跃而起,狂暴巨兽般一把抓住张明远…… 张明远惊得浑身战栗不止,筛糠似的刚要发出求饶…… 徐渭一拍他的肩膀,大笑不止:“我想通了,贤弟的话没错,大丈夫欲成就事业,何患小节?身为读书人就要敢于向学术权威挑战,徐渭不才,愿做这个吃螃蟹的人,贤弟,你大可放心编纂诗集,回头我也送上弊作,你我二人共同署名,还诗文以清扬,哈哈……” 说完,大笑不止,扬头而去。 张明远,徐婉呆呆望着他,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这货莫非疯了? 半晌张明远苦笑一下:“完了,这次不是我的错啊!我怎么有种被拉上贼船的感觉?” “后悔了吧?活该……”徐婉眼中充满戏谑:“快看你的人形银锭,走得多潇洒,多鲜明……啊,快看,就连这锭银子摔跤都摔得那么闪亮,奔放……” 张明远望天,彻底疯了。 …………………… ------------ 第一百三十一章:踌躇买卖 徐婉彻头彻尾的戏谑,使张明远有种被拉上贼船的无奈感觉。 从一开始精心建筑一张硕大的贼船引诱徐渭的沾沾自喜,到徐婉讲清利害关系后的心生怯意,再到徐渭夺过贼船控制权反将一军的悲催凄凉,这其中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张明远此后几天都惴惴不安,不知道今后会有怎样的结局。 不是张明远胆小怕事,而是奉行‘穿越者不是万能’的信条时刻限制着他的行事规则。穿越至今,在经历过几次刻骨铭心的挫折后,张明远愈发相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重要性,想明哲保身就得少惹麻烦,尤其在没有对等实力支撑时,肆意妄为就是一切灾祸的罪恶源泉。 因此,不主动招惹、刻意避免、不强出头……这些名词便成了张明远人生大词典中最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所以,张明远不得不小心翼翼,尽量不露出峥嵘触角,做那个出头鸟儿,以免遭到无情的‘棒打出头鸟’暴风雨摧残。 当然,如果张明远已经做到了这些,可还有人试图挑战他的耐性,破坏他的人生规则,那么对不起,獠牙必露,睚眦必报。 你不犯我,我乖乖巧巧,你若犯我,我雷霆必击。 有时刻意的忍让,只会给敌人造成软弱可欺的错觉,一味的忍让,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被打击。 比如现在,费尽心机想出来的挣钱门路,却被贴上了‘强出头’标签,如何不让张明远心急如焚。 …………………… 随后几天,小魔女来千户所找过张明远几次,每次都是气冲冲而来,再……气冲冲而去。 徐婉的心思很简单,她不想让心上人卷入争权夺利的漩涡,虽然张明远一再对天发誓自己已成功放下心魔,立志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可徐婉并不相信,潜意识里总有些忐忑不安,就这样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始终放不下对这个狠心人的牵肠挂肚。 张明远很感动,但又觉得她小题大做,有时甚至绯腹徐婉的举动是在为大明官场清理门户…… 徐婉伤心,可又无可奈何,在事情没有妥善解决之前,张明远的每个举动在她看来都是朝着作死方向义无反顾前行的傻缺行为。 幸亏大明属于低端的法治社会,若不然,凭着徐婉的刁蛮,张明远敢肯定,她早就存了杀之而后快的念头,然后抱着小巧肃穆的骨灰盒安安心心做她的郡主娘娘,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于是每次的谈话,都以张明远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发誓开始,然后再以徐婉的悻悻而归结束,临走时还免费送几个没有多少威胁的威胁眼神。 女儿家爱护心上人的心事大抵如此。 终于有一天,徐婉信誓旦旦告诉张明远,她已将张明远二人单挑复古诗运动的作死法告诉了老国公,并请老国公斡旋此事,张明远才害怕了,就在二人化尽隔阂抱头痛哭时……老国公信使不期而至,抑扬顿挫的公文只有一行字: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岂能迫于威压无所作为? 二人傻眼……徐婉气跑了…… 张明远敢肯定,今夜国公府上,街头霸王放大招式的刀光剑影必会重现,或许徐婉的绝食大招会达到保质期。 …………………… 老国公烂计扰天下,惊了孙女又惊婿。 于是牧马千户所的某位千户大人无心办公了,清净下来的张明远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那样激情四射了,而是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长吁短叹,更奇怪的是,他居然表现出了对诗词歌赋的极大兴致,往往是一边吟诵,一边痛哭流涕,时不时还夹杂几声声嘶竭力的痛呼,熊孩子做作业式的绝望画风表现的淋漓尽致。 张明远的表现吓坏了罕皮,这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张明远,这是被鬼上身的张明远,印象中的张明远可能没这么二。 吓坏了的罕皮急忙找来孔颜等人,指着办公室里疯疯癫癫的张明远,然后告诉他们,千户大人已经不眠不休三天没挪窝了,孔颜等人也吓坏了,这根本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意气奋发的千户大人,这明明是个二到家的傻货…… 创作诗词歌赋,多么诡异的事啊!千户大人确实有才,从‘鸾鸟特战营’筹建,再到特战火器发明,桩桩件件都昭示着千户大人是个不可多得沙场奇才,如今千户大人居然有向文学修养方面抽风的表现,打死他们也不信。更何况罕皮还实时指出了千户大人因装逼作诗被曹邦辅无情嘲笑的过往,孔颜等人愈发相信了千户大人没有文学细胞的客观事实。 让千户大人做做指示、逼逼两句行,让他追逐文学梦……除太阳打西边出来。 赫然的诡异现象,而且是三天三夜的诡异现象,让罕皮等人吓坏了,这绝对是被鬼上身了,还是个立志追逐文学梦想的厉鬼。 此情此景,罕皮望天,巍然一叹,两行热泪顺颊而下,决然而然做出了一个决定……聘请驱鬼师。 于是千户所更热闹了,一拨又一拨的道家高人携带着重重法器联袂而来,在千户大人办公室前着实做足了三日三夜的法事……罕皮仍觉得不够排场,为最大化营造妖挡杀妖鬼挡杀鬼的萧杀氛围,体现法事的仪式感,罕皮下令,所有班子成员全部参与驱鬼行动,誓与千户大人共存亡。 就在驱鬼仪式进行得如火如荼,按照罕皮的设想厉鬼此时应该原形毕露时,张明远终于结束了引吭高歌,打着慵懒的哈欠,满脸愁容走出屋子。 门口所有人,包括驱鬼团队都一脸呆滞地看着他,罕皮嘴唇蠕动几下,刚要说几句喜庆话,被张明远不耐烦打住。 “别问,别说,累死我了,快请徐渭,徐大才子,我……”两行清泪流下,真说不下去了。 说完没理会众人的担忧,张明远扭头回屋就睡,这一觉睡得真舒服,期间罕皮端了饭菜过来,见张明远睡得香没好意思打扰,饭菜热了第四遍的时候,徐渭一脸惆怅的过来了,就在双方为是否打搅张明远春梦时,张明远这才伸着懒腰,一脸神清气爽再次走出房门。 印象中高大威猛无所不能的千户大人终于脱离鬼怪缠身,门外的罕皮等人高兴坏了,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几个大老爷们扭着大屁股,撅着厚嘴唇,就要冲过去给张明远一个深深爱爱…… ------------ 第一百三十二章:醉酒还诗 张明远快速眨眼,一脸嫌弃兼纠结,抬头望天。 “咦!天怎么黑了?醒的不是时候啊!生物钟都乱了,很容易滋生螨虫,影响新陈代谢的。”张明远感叹,喃喃自语:“要不,再回去睡会?” 罕皮等人紧急刹车,癔症似的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即将转身的张明远。 说睡就睡,扔下门口几位正酝酿情绪准备煽情的家伙,张明远转身又往屋子走去,显然一言不合继续大睡。 “慢着,贤弟啊!再睡就死了,你一刀剁了我先。”徐渭反应过来,一把拽住张明远,再也不愿放手。 仿佛‘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惊喜,张明远悲从中来,看向徐渭时,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徐兄,别来无恙啊!想煞小弟也。”张明远忽然回过神:“谁死了?” 徐渭同样泪流不止,拽着张明远的衣袖更用劲了。 “我死了,你再睡我真就急死了,真的……贤弟,愚兄现在真的生不如死,那日发誓要还大明诗赋以清白后,愚兄整日殚精竭虑构思诗篇,可你知道,愚兄的脑袋实在太笨了,苦思冥想多日,诗倒是没少作,可无一精品……愚兄,愚兄……”说不下去了,说多了都是眼泪。 可怜巴巴的老眼神,一脸蠢萌的惆怅样,眉眼之间依稀有被掐得青紫的痕迹,凄苦得不要不要的。 张明远叹口气,确实难为他了,大凡诗赋精品之作,无一不是日积月累,福灵心至,又或是作者遭遇重大坎坷,心力憔悴忽然看破红尘。徐渭人生际遇不多,顶多科场失意,妓院留情,都属于拿不上台面的东西,指望短短几天作出反映家国天下人生重大哲理的精品诗赋,除非像张明远这样,穿越试试。 “徐兄,所谓欲速则不达,兄长执念太深,不怪你……” “哎!愚兄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徐渭痛呼。 张明远不忍看他沉沦,眼珠一转,笑着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俗话说,美酒千杯解愁绪,或者我们大醉一场后有灵感呢?” “啊!”徐渭愕然,随即摇头:“没用的,这几日为了激发灵感,愚兄不知大醉几场了,没有一点用啊!” 张明远迅速眨眼,笑嘻嘻道:“徐兄过虑了,或许兄长大醉的不是时候,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正确呢?” 徐渭恍然:“贤弟真乃神人也,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大醉可解愁绪,也要讲究意境,五花马千金裘有知己解烦愁,这不就是意境?哈哈哈哈!贤弟一语点醒梦中人哈!” “兄长悟了……”张明远深沉注视着他,忽然眼角斜上45°,摆出个看破红尘历经沧桑的萧瑟模样,叹息道:“正所谓:过三巡酒气开月华,浓醉到五更不还家,漫说道无瑕少年事,敢夸玉带宝剑青骢马,再砥砺剑锋出京华。问来人胸襟谁似我,将日月山海一并笑纳……” 徐渭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磕了药似的春潮满满,拍手连连叫好。 张明远:“……” 胡诌几句‘不谓侠’的歌词撑撑场面,愿望虽好,三观也正的不能再正,但毕竟时代感不强,典型的脱裤子放屁,张明远也做好了装逼被雷劈的准备,没想到竟引起大明才子共鸣,让张明远大跌眼镜,同时又深为萧大侠贺,萧大侠文采飞扬,妥妥性情中人。 徐渭还沉浸在对歌词惆怅中,张明远沉吟片刻,朝罕皮挥挥手,吩咐备酒。 该和大才子一醉方休了。 “徐兄,好诗当有灵性,说不定一醉诗百篇,我们何不进屋一叙,切磋一下诗文,小弟愿为大哥执壶斟酒,递笔研墨。” 徐渭病恹恹神情为之一振,看来张明远的挑逗已成功瘙到他的痒处。 “就这么办?走,我们也学古人斗酒诗百篇的壮举。” 说罢,扭头朝屋子走去,张明远眼尖,分明看到看似豪情万丈的徐渭居然有些蹒跚,悲壮的如同赴刑场似的。 张明远叹息,一会的对酒当歌免不了又要浪费N多脑细胞了。 …………………… 罕皮很有心,特意把千户大人的办公室布置成了前世最流行的酒吧K歌模式场景,暂时充作对酒当歌主会场。 徐渭走进房里时,突然站住不动了,一张憔悴的老脸顿时抽抽不停,只见宽阔的办公室中间……围着几个描着春宫及时行乐图的彩秀屏风,屏风内香烟缭绕,烛火辉煌,内外映照之下,真似烟花色海,好不热闹,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春宵极乐感觉。 幸好屏风内摆了桌椅,酒菜齐备,要不然,徐渭非给张明远打上寻花问柳夜夜笙歌的好色狂徒标签不可。 张明远脸都黑了,罕皮领悟领导意图实在太奇葩了,以为去过几次风月场所,就不知廉耻地强行代入,简直是对文化人切磋文学艺术的侮辱,如此场景只能勾引起文化人的生理反应,哪能有助于文学细胞分裂结合瞬间释放出的巨大文艺能量。 张明远苦笑,与徐渭对视,见他也是一脸懵逼,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张明远心里发毛,完全一副欲无情摧残祖国大好花朵的老禽兽模样。 “咳咳……”张明远率先走出阴影,心虚拱拱手:“呵呵,徐兄不要在意细节嘛!都是手下不懂事,怪我咯。” 说完,为显示这个冷笑话很搞笑,还特意干笑两声。 徐渭不搭话,若有深意看了他一眼后,慢慢踱进屏风,张明远紧随其后,不过心突突跳个不停是肿么回事? 屏风内坐定,接下来便是酝酿情感迸发灵感了。 “徐兄,作诗岂能无醉?来来,你我兄弟先痛饮一番。” “好,贤弟果然敞亮人,愚兄舍命陪君子。” …………………… “兄长,刚才贤弟没听明白,你只作两句怎么不作了?” “我……我刚才作诗了吗?” “兄长喝多了,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不是你作的还能是我?” “哦!待我想想……有了,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贤弟如何?” “哎呀呀!完全对上号了,兄长果然才思敏捷,堪称千古佳句,来,来继续饮酒。” …………………… “哎呀!兄长,你太糊涂了,怎么作诗老是一半一半的?如何让小弟尽兴?” “我……我刚才又作诗了?” “哎!兄长莫非喝大了,从来不见梅花谱,信手拈来自有神……不是你作的?” “哦!待愚兄再想想,呵呵呵呵,有了……不信试看千万树,东风吹着便成春。” “兄长真乃才子,小弟想哭,这首更佳,小弟,小弟……” 徐渭挠挠头,由最初得意冷静下来,愕然道:“愚兄……愚兄真的作诗了?” “当然是你作的……”张明远气急败坏盯着他,一脸智商被凌辱的愤怒:“这屋子除了你我还有谁?难道有鬼……” “兄长,醒来……为何又流泪?” 徐渭眼角45°直勾勾瞅着屏风上的‘老树盘根’,一行浊泪悄无声息划过脸颊:“风月魅力果然奇特,愚兄今日算是豁然开朗……” 张明远脸颊抽抽,多么不要脸的总结啊! “兄长莫惆怅,趁此良机再多做几首……” ……………………… ------------ 第一百三十三章:徐婉抢诗 徐渭醉了,醉的一塌糊涂。 张明远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良久,看着满桌的诗词,张明远开心地笑了。 江南才子果然不凡,自己只是把徐渭流传千古的诗词拿来,借助醉酒开个头,徐渭便不假思索补足下半句,他能光耀后世,绝非浪得虚名。 张明远再次感悟,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东西,老天很公正,冥冥之中早就在别人的潜意识里打上了专利权标签,别管此时问世与否,自己只需稍稍暗示,别人便能瞬间明悟,哪怕在前世的人看来,问世的时间节点完全不对,那也是别人永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任谁都拿不走。 张明远不以未卜先知沾沾自喜,不强占、不剽窃对方科研成果,足可见他是个纯粹的好人。 当然好人也不能暴殄上天赐予的超能力,上天把他扔到这个时代,自然是让他折腾的,而折腾的前提条件就是善用超能力,超能力可以脱离民族英雄和值得尊敬的人这个范畴,那对于坏人或者鄙夷的朝代就不不必那么仁慈了。 这就是张明远的想法,一个有自知之明的穿越人。 …………………… 书桌前,张明远满头大汗整理着诗词。 这笔买卖着实可做,不过要出诗集,貌似数量还不够,自己搜肠刮肚把流传前世的徐渭大作一一拿来,也才五十余首,加上搜刮其他人的,也不过六十余首,不够,不够…… 使劲挠挠头,还有哪些佳句可以拿过来用用?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虽不是诗,拿来用用也好,毕竟肚子里没多少存货了,算了凑个数吧……哎呀呀!徐兄果然大才,这么剔透的男女情都能堪破,佩服佩服。 “人生何处不相逢,君老江南我燕北。 何如相逢不相合,更无别恨横胸臆。 留君不住我心苦,横门骊歌泪如雨……” 又是好诗,纳兰大爷罪过,回头给您烧纸钱……算了,他还没出生呢,再说大辫子们有这水平?笑话……哎呀呀!徐兄写词功力渐长,男欢女爱竟描述的如此生动,小弟佩服佩服!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 嗯!此乃绝世伟人所做,亿万民所敬仰,徐渭这个小才子哪有这等震铄古今之魄力?不行不行,此诗罢了…… 纳兰大爷的词可以多编点,嗯嗯,就这么办。 望着酣睡如雷的徐渭,张明远露出怜惜爱才之色。 “过几日,徐兄大名当可震烁大明了,呵呵。” …………………… 出诗集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一队杀气腾腾的女将赶到了千户所大门口。 值守军士还没反应过来,几柄寒光闪闪的钢刀便架在了脖子上,从没见过如此阵仗的军士们吓呆了,再也不敢动弹一下,然后一脸懵逼地看着一名俏脸含煞的女将快步跑到骑着高头大马的另一名女将身旁,凛然抱拳,大声禀告:匪徒已全部控制,请女帅示下。女帅凤眼寒光一闪,一挥手,一排排大红甲胄在身的女将鱼贯而入…… 军士傻眼了,大明官军何时成匪徒了?这分明是女鬼子进村节奏,搞清楚概念好不好?愣了小半柱香时间后,一名小头目恍然惊醒,连滚带爬扑进门内,示警去了。 不一会,千户所警报长鸣,罕皮等将领大惊,不假思索,紧急集合号令接连而出,传令兵疯了似的奔走在各个营区,接着一队队军士在各自长官带领下,风一般朝办公区支援。 简直天大笑话,堂堂千户所岂容匪类撒野,还想不想活了? 张明远接到被袭警报后,也傻眼了,牧马千户所到底咋了?被匪徒盯上大户似的三天两头来打劫,像今日这般兴师动众走街过市,把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自己没那么差劲吧?嗯嗯,肯定是风水问题,改日必须请个道士看看。 反应过来后,不由勃然大怒,披挂一番后,勃然大怒冲出了办公室,今日必须让这群宵小之辈见识见识什么是…… 英姿勃发的念头还没发挥完,张明远忽然停住脚步,一脸迷茫兼痴呆地地盯着眼前悲剧的一幕。 英姿个鸟,勃发个毛线,废话,这不是小魔女?堂堂南京都是她家开的,谁敢在他面前英姿勃发? 可气的是……罕皮这傻货居然还搬出了队伍? 笑话,你动一个试试? 还没来得及朝罕皮使眼色撤走队伍,接下来的一幕又让张明远心碎不已…… 不用张明远提醒,远处罕皮的大嗓门已在叽里呱啦的恬躁了。 “同志们,按照千户大人指示,今天我们进行了突发事件应急演练,可以说今天的应急演练很圆满,从这次演练效果来看,我们充分发了敢打必胜的作风,想打仗、敢打仗的意识树立得很牢,为打仗、打大仗的态度也很端正,很好地体现了守御千户所首战用我、用我必胜的顽强战斗精神,让我们紧密团结在以千户大人位核心的班子成员周围,为牧马千户所重现辉煌再立新功……” 罕皮嗑药上瘾似的逼逼没完,包括众女将在内,每个人都惊奇地看着处于亢奋状且临场超常发挥的罕皮,场面一时很寂静,只有粗狂的大嗓门在秋风中凌乱。 “……我还要在说一点,这次演练也不是没有问题,我讲三个方面的问题,第一,集合速度还有待于加强。尤其你鸾鸟特战营,反应太慢,住得远不是你们慢吞吞的理由,沙霍回去后要好好讲评一下,是不是思想上出问题了?要深挖根源……第二点……” “……第三点……” 半个时辰后,罕皮尽兴,一挥手,数百人队伍呼啦一声消失得一干二净,然后迈着正儿八经的官步悠悠而去……加速,再加速……终于飞奔起来。 奔跑的大黑身体忽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跑。 噗呲~噗呲 众女将终于不厚道地笑出来,徐婉威严地咳了一下,队伍重新肃穆萧杀。 于是,形势突变,画面变成张明远……一挑五十。 看着罕皮越来越快的身影,张明远要疯了,哆嗦几下嘴,还是没敢喊出来,这尼玛什么情况?欲哭无泪的感觉好悲惨。 看看脸憋得通红庄严得很辛苦的徐婉,张明远暗暗一叹,她还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戚夫人大法精髓诱惑力之强世所罕见,牧马千户所终于无可厚非步入被虐时代,小魔女兴致盎然,大闹天宫之势呼之欲出。 观海卫第二舍我其谁? 张明远思绪无尽发散之时,一名女将越众而出,走到他面前,飒爽抱拳。 “牧马千户所千户张明远听令,奉郡主帅令,前几日钟山上所作的几首破诗悉数上交,并严禁使用,不得有误,你可明白?” 不明白是啥?是作死,于是张明远唯唯诺诺,小鸡啄米似的点个不停。 女将满意一笑,回去复命。 不多时,徐婉那装得很辛苦的冷峻声响起。 “张明远听着,本郡主今日大驾光临,不只是为了那几首破诗,还要告诉你,自今日起,本郡主‘女将护卫队’成型,你要好自为之。” 徐婉交代完,一挥手,队伍散得一干二净。 队伍走远,可小院的肃杀之气还没完全散尽,张明远呆呆半晌,任由细如发丝的江南春雨打湿自己的脸庞,空洞无神的目光四处搜索着什么,终于在小院角落发现一尊大石头,然后挪动麻木的双腿蹒跚走过去…… 张明远无力靠在大石背后,尽力隐藏自己的行迹,痛不欲生的挫败感阵阵传来……良久,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伴随着无尽的痛呼响彻小院……以及指甲挠墙声。 “作孽啊!又少了四首诗,凑不成二百五十首了,苍天啊!大地啊!让我二百五有那么难吗?” …………………… ------------ 请假条 今天有其他事情耽误码字,请假一天。感谢支持谅解,感谢支持! ------------ 第一百三十四章:权贵恩怨 徐婉走后,张明远才打听清楚事情原委。 ........徐婉抢诗是有苦衷的。 自大明王朝建都南京后,为巩固老朱家的社会地位,子孙万代龙子龙女,洪武大帝可为孩子操碎了心,惯用的‘莫须有’式的诛杀功臣计划便成了他的最爱,可功臣毕竟太多,割韭菜似的杀了一批,还会有另一批涌上来,再说都杀了谁来维护地方社会治安?谁来替老朱家站岗放哨?谁又来执行最高领袖的精神指示? 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那么‘不让权贵抱团’可以有。 这是洪武大帝深思熟虑后的又一大杰作,在以后的日子里,风平浪静的时刻,《挑唆激化权贵矛盾与皇权文化繁衍发展之间的关系》就成了摆在洪武大帝面前的重大理论研究课题。 朱老大‘为伊消得人憔悴’,宛如多情少妇独守空房般的寂寞难耐劲,权贵们自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更心领神会朱老大的心病所在。想让朱老大‘衣带渐宽终不悔’,并为不遭猜忌多活几年,且减少老朱家的心理阴影面积,于是..........权贵们十分配和地在南京城上演了一幕幕感情真挚的悲欢离合。 奥斯卡影帝级的高超演技仿佛一剂绝世良药,瞬间治愈了朱老大的奇症,其治愈速度之快,对症下药之精准,堪称人类医学史上的奇迹。 朱老大恢复神采奕奕后,每天都要面临很多件诸如公爷占了侯爷二亩地、伯爷不小心搞大了侯爷红颜知己的肚子、侯爷与公爷为争座位大打出手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手下们的‘不争气’,朱老大自然恨铁不成钢,在忘情回忆了共同战斗过的友情岁月后,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痛定思痛原则,也为了拉兄弟们一把,立刻忘我地投入到和稀泥工作中,挥泪斩马谡般派出宦官义正言辞申饬一番,权贵们唯唯诺诺低头认错,接着……一回头,几个权贵又大马金刀地战成一团。 如此戏码天天在南京城上演,吃瓜群众早就看腻了,而剧中扮演者们却乐此不疲,大有将演艺事业进行到底的趋势。 于是朱老大高兴了,可权贵们悲催了,这是为啥腻? 因为成年累月的半真半假演艺生涯后,权贵们忽然悲催地发现……双方真的有仇了。 二亩地变成了二千亩地、红颜知己怀孕了可孩子不是我的、不争座位只能做冷板凳了…… 不用朱老大再导演,一帮子权贵真急眼了,恩恩怨怨世代累积,不可避免的作为祖宗家训代代相传,都希望有朝一日后代子孙能干掉对方后代子孙,为逝去多年的祖宗十八代露一个大脸。 往往事与愿违,在大家都争当‘大明乖宝宝’的大趋势大潮流下,每名权贵都从加强自身精神文明建设做起,严格遵守大明法律规章制度,多年努力下来,南京权贵圈风气焕然一新,人人都是精神文明建设拥护者,干掉对方子孙后代这种生孩子没皮眼的龌龊事很少有人做了,因此精神胜利法便成了打击对方的专属武器,利用一次次的软实力攻击,把对方弄得灰头土脸,声名狼藉,才是上上策。 徐婉抢诗正是这个背景下催生的历史遗留问题。 ----提高软实力攻击值。 每年春季清明时节,魏国公徐鹏举便要牵头组织南京城大大小小的权贵聚在一起春游踏青,开展一些声色犬马活动,既能抚慰嘉靖老大的脆弱心灵,又可以借此放松心情娱乐一把,届时还要邀请文艺界大佬参观见学,最后评出个一二三名,美其名曰:延续非物质文化遗产一脉相承,做大做强权贵圈文化底蕴。 踏青游玩被说得越高大上,越能体现出权贵之间的明争暗斗,每明权贵都想在春游踏青上,凭借精湛的娱乐技术拔得头筹,利用软实力攻击狠狠打压对手,同时又为祖宗十八代脸上贴金。 徐鹏举虽然秉承娱乐至上原则,国公府上下无一不是精通奇技巧技达人,可历年来的春游踏青,国公府从未拔得头筹,枉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娱乐精神,却总被一帮权贵嘲笑,文人雅士们也对国公府附庸风雅之举嗤之以鼻。 徐鹏举还好,历次的兵败垓下,他从来没放在心上,可两个儿子却不这么想,他们认为这是严重挑衅国公府娱乐精神的表现,也是践踏国公府娱乐至上的可耻行为,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二人铆足劲要在今年春游踏青上一雪前耻,为国公府赢得尊严,老爹赢得尊严。 当然这又牵扯出国公府夺嫡风波,徐鹏举原配张夫人早逝,没有子嗣,老国公百年以后,承继国公爵位的人选只能从庶出的徐邦宁、徐邦瑞中挑选,徐邦瑞为庶长子,自然有得天独厚的顺继条件。 同样是庶出,徐邦宁自然不服,但也只能干瞪眼着急........谁让人家在蝌蚪赛跑时跑赢自己呢?不过恰好徐鹏举比较喜欢徐邦宁,这就给了他一线夺嫡的机会。因此为赢得老爹欢心,他只能通过明争暗斗来加重戏码,最终赢得爵位继承。 于是徐邦宁便把今年春游踏青作为脱颖而出的契机,为能拔得头筹,他遍访名师,一头扎进声色犬马训练场,叫嚣着要浸透风月,练就绝世技艺,经过身体与灵魂双重打击后……徐邦宁病倒了。 知父莫若女,徐邦宁的励志,徐婉自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本着‘从身体是革命本钱、为大明再奉献五十年’等大义出发,着实劝了老爹几次,可徐邦宁根本听不进去,坚持要在娱乐至死精神上窥探大道,为国公府争脸。 徐婉无奈,只好饱含热泪,眼睁睁看着老爹在形销骨立的康庄大道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呜呼痛哉,父爱如山,儿女岂能无情,任是无情也动人。 痛定思痛后,徐婉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 ----春游踏青,高雅艺术,岂能声色犬马,娱乐至死?要剑走偏锋,别出心裁。 于是徐婉实时拿出了张明远所作的四首诗,并声情并茂做了点评,对这几首诗的意境大嘉赞赏。 徐邦宁不懂诗,但相信女儿,接过几首诗后,忽然豪迈长笑:“大丈夫在世,岂能专做声色犬马之辈?别人都说我国公府附庸风雅,满门白丁,简直放他娘的屁!老子今天就作四首绝世好诗给他们长长眼!” 仰头望天,徐邦宁眼眶渐渐湿润:“家门有幸,家门有幸,国公府从此脱离风月红尘,要出诗人了……” 说完拿起鸟笼、箭壶等物,跌跌撞撞走开,声泪俱下中透着铿锵倔强。 “待为父养好精神,来日大杀四方,哈哈……” 徐婉脸色渐渐发青,这爹爹脸皮之厚…… 又想起张明远,凤眼寒光一闪,小粉拳攥的紧紧的……这几首诗的知识产权必须拿回来。 于是张明远不能凑成二百五的那四首诗就被徐婉强行拿走了,或许要作为赛诗会上重头戏吧! 张明远莫名其妙地成了魏国公府新晋外援。 …………………… ------------ 第一百三十五章:权贵踏青(上) 钟山风景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清明节。 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权贵集体娱乐活动----春游踏青。 明朝关于春游踏青的记载,一说是上巳节,一说是清明节,这里采用清明节,缘由如下。 据史书记载,上巳节起源与北方,俗称三月三,是华夏古代民间的传统节日,是古代举行“祓除畔浴”活动中最重要的节日,人们结伴去水边沐浴,称为“祓禊”,此后又增加了祭祀宴饮、曲水流觞、郊外游春等内容。 上巳节盛行于春秋,流传至三国,到了魏晋时,由于当时社会中崇尚自然、纵情山水的风尚,对人们而言,上巳节祓除的意义大大减弱,而迎春赏游之意越发浓郁。 到了宋代以后,三月三上巳节在北方突然销声匿迹,不见于文献记载。虽然宋代以后,“三月三”上巳节不见于文献记载,但仅在西南部分地区流传,南京是否包含其中,不可查。 因此,本着客观公正态度,醉卧江上擅作主张,将其定为清明节,如有谬误之处,请各位书友海涵则个。 但甭管哪个时间节点,总归是权贵借机游山玩水,体验基层生活的最佳时间节点,与民同乐普天同庆嘛! 大明刚建国时,洪武大帝为示太平盛世,彰显与民同乐大度气质,于清明时分携大臣们一道春游,史书上还留下一副对联:“金陵城扶老携幼,全家出动;牛首山彩幄翠帐,人流如潮”。 另外,据明《江宁县志》载:“携酒游山,城南雨花台最盛,谓之踏青,每日游人晚归如蚁”。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以权贵们这种平时撒鹰逮个兔子都要前拥后呼的搔首弄姿性格,如此重大的节日怎可不好好热闹一番? 踏青队伍浩浩荡荡,前呼后拥,以徐鹏举为首的一众武将迈着沉稳的官步缓缓走在前列,个个颦眉拂须,一张张老脸上写满了矜持,赛文学修养似的,谈天论地得不亦乐乎,含蓄稳重之态令一帮文人不时点头称赞,相视一笑后,心中不约而同给权贵们优良的精神文明素质点了无数个大大的赞。 可矜持貌似有保质期似的,接下来的一幕就令文人们目瞪口呆了......... 遇见曼妙绰约的黄花大闺女,权贵们装得很辛苦的矜持形象,便立马原形毕露,腆着一张张老脸冲人肆意大笑,惹得人家青春少女掩面大羞,场面一度露骨火爆;以国子监祭酒沈坤为首的文人掩面叹息,然后看着一群鬼子进村似的武将,忽然又生出了识人不淑的悲哀,春游踏青本是高雅文化,却被这帮夯货硬生生搞成了土匪下山打家劫舍的绿林活动?大家都是文明人,怎么受得了这等恬躁喧闹的活动。 沈坤等文人是有苦衷的,每年徐鹏举派人来请,他们都借故推脱,反正就是不愿附和这些声色犬马之徒。奈何公府下人请不动,某徐姓不着调国公便会摆出全副仪仗排场打上门来,众目睽睽之下索性把他们扛起来塞进轿子就跑,任他们叱咤喝骂,理都不带理的,一路招摇过市,跟抢压寨夫人似的得胜还府。 一帮子老货吆五喝六,大摇大摆在前面调戏芸芸众女时,沈坤等人却垂头丧气,如同被绑票的人质,只等老货们心情不好,咔嚓一声被撕票。 哎!一年一次……一年一次,今日又被绑过来,为了这个娱乐至死的节目,‘威武不能屈’的生命值算是耗尽了,今后被江南士林学子们背后戳戳点点,老脸更是丢尽了。 …………………… 春游踏青照旧充满了浓浓的靡靡之色。 玩物器具还是那几类,没什么出彩之处,不过细心的沈坤还是发现多了一样取乐用具---射柳,于是瞠目咂舌,颤巍巍指着徐鹏举,就要破口大骂,徐鹏举也不甘示弱,瞪着大眼重重一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夫新发明的怎么着?有问题?” 接着得意洋洋讲起这个新玩法,再把沈坤气得牙根痒痒。 射柳,又称“扎柳”,即用弓箭射柳枝,是华夏古代的一种射箭活动,本是文人休闲娱乐的高雅神器,经过徐鹏举改革,射柳样式更加丰富的同时又平添了不少血腥味道:把鸽子藏在葫芦里,悬挂在柳枝上,葫芦被射中就自动打开,然后鸽子从里面飞出,以鸽子飞的高低来判断胜。 想法是好的,可箭术只要稍微有所偏差,鸽子性命便休亦,这也是不喜杀生的沈坤等文人必须谴责的所在。 射柳游戏自古有之,但能被徐鹏举改革创新至斯,使其更具有娱乐前瞻性,不得不说这些权贵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之后,发明创造能力有多么强大。 权贵娱乐和文人娱乐风格不同,文人们娱乐起来温文尔雅,那叫‘陶冶情操’,权贵们娱乐起来放荡不羁,只能叫‘群魔乱舞’了。 沈坤等人手忙脚乱地履行着监督裁判使命,遇到不遵守竞赛规则的,上前就是一顿之乎者也式的批判点评,搞得权贵们云里雾里半天也不明白啥意思…… 随着竞赛成绩追一出炉,春游踏青气氛也达到了高潮,不出意料,徐家成绩一塌糊涂,暂时垫底,急得徐邦宁、徐邦瑞两兄弟连连跺脚。 徐鹏举大喝一声,叫嚣着让下人摆好射柳用具,打算在这个压轴项目上技压群雄。 射柳游戏不是一般人能玩得开的,它是射箭技能与技巧的完美结合,力度大了,葫芦中的鸽子难免玉石俱焚;力度小了,葫芦射不开,鸽子无处逃逸。因此,它已经涉及到了工程力学和万有引力科学理论范畴,怪不得徐鹏举沾沾自喜。 徐鹏举力道和准头运用的很完美,接连几个葫芦都被轻飘飘射开,鸽子懵懂一阵,展翅飞翔,引得周围权贵连连喝彩。 “好箭法。”旁边徐家几个子女大声拍手叫好,叫的最欢实的当属二世子徐邦宁。 徐鹏举也属于人来疯的性格,见有人喝彩,射箭的劲头更大了,而且一箭比一箭准,鸽子活蹦乱跳得也更有劲了。 当然也有不服者,以诚意伯刘世延为首的几个权贵哼唧几声,大马金刀夺过来弓箭,几枚箭矢出去,鸽子展翅高翔,比徐鹏举射得鸽子飞得还高,徐鹏举明显输了。 徐鹏举心中岔岔不平,回头怒视徐邦瑞,将手中弓箭一抛,大喊一声:“邦瑞,你来,给这个老匹夫点颜色。” 弓箭去势力道极大,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朝徐邦瑞飞去,不愧是将门虎子,徐邦瑞面不改色,劈手夺了过来,稳稳抓在手上,放肆一笑:“爹爹放心,孩儿弓箭之术可还了得,待孩儿扳回一局,为爹爹长长脸面。” 说罢,引弓搭箭,瞄前方五十米开外的葫芦,嗖的一声,箭支脱离而去…… 权贵们屏气凝神,啧啧,这气度,这气势,果然将门虎子,看来…… 于是前方葫芦动都没动一下。 显然……射偏了。 噗呲~噗呲,周围响起阵阵憋得很难受的笑声,气势很高,可这水平.......啧啧。 徐鹏举脸都黑了,呆呆望着跑偏的大世子,宽大的袍袖微微发抖,不出意外的话,那双沙钵大的拳头已经握得紧紧的了,大义灭亲的火苗一点就着。 ………………………… ------------ 第一百三十六章:权贵踏青(下) 徐邦瑞一脸冷静,很嘚瑟地晃着右腿,满不在乎的公子哥模样很欠抽,淡淡一笑:“常言道,人有失蹄……咳咳,失手,马有漏蹄……” 噗呲........... 沈坤等文人也加入到讥笑行列,捶胸顿足大声咳嗽着,一张张老脸憋得通红,哮喘病发作似的上气不接下气,指向徐鹏举的手也颤巍巍哆嗦个不停。 徐鹏举脸更黑了,指着徐邦瑞气不打一出来:“滚,丢人现眼。” 徐邦宁不屑一顾,高昂着傲娇的头颅步入队列中,混蛋模样终于令徐鹏举无法忍了。 回过头,指着徐邦宁,咆哮道:“邦宁,你来,给老子长长脸。” 果然又是将门虎子,徐邦宁长啸一声,纵身一跳,稳稳跳进圈子空地上,挺胸抬头,大声道:“爹爹,声色犬马算不得什么,今日孩儿不娱乐……” 说到这,很神气地扫了扫四周,掠过每一张惊诧莫名的面孔。 “..........今日孩儿要作诗。” 噗呲~ 在场的所有人又不约而同喷了口水,喷得身边人衣袖全湿,包括文人在内,所有人又禁不住大声咳嗽起来,这家人太讨喜,是八戒派过来专门搞笑的吗? 一时唾沫星子漫天飞舞,飞沫内分泌物的笼罩中,每个人都彻底沦陷在了对方那腔饱含大蒜、口臭等雄性狂野的怪味里,亏得新型冠状病毒还未觉醒,要不这些人非中招不可。 徐鹏举再次痴呆,怔怔望着眼前似乎更丢人现眼的二世子,感受着同僚们不太捧场的咳嗽声,徐鹏举为难了,他也不知道此时应该先冲上前挨个扇同僚的大嘴巴子,还是狠狠扇儿子的大嘴巴子?以此来教训他的不务正业。 沉默良久,在看够了儿子衣袖飘飘的嘚瑟模样,徐鹏举终于下定决心.........先抽儿子打个样。 再怎么说,徐鹏举也是今日踏青活动的发起者,领队的扇队员大嘴巴子委实有点过分,抽儿子比较能说得过去,至于其他人看情况先。 今日俩儿子吃错药了还是咋滴了,都这么无情混蛋,让自己的老脸往哪里搁,不再犹豫,涨得通红的大巴掌狠狠扇向徐邦宁的脑门,一边抽一边骂骂咧咧:“混蛋,叫你射个箭,你小子非要作诗,你会作诗吗?作诗有什么好?那都是穷酸秀才干的蠢事,废物干的事你也稀罕?你要把徐家的脸都丢光吗? 徐鹏举盛怒之下的话给成片的咳嗽声叫了中场休息,却又引起了一帮文人的众怒。 “住口,老匹夫。” “口下留情,安敢辱我学问!” 以沈坤为头的文人气得跳脚大骂,汹涌的反击接踵而至,徐鹏举的口无遮拦太气人,尤其当着文化人的面骂人,简直世间少有的奇葩。 徐鹏举哪能服气,刚才的咳嗽数这帮老家伙声音最大,跺脚的力度最露骨,现在还找上茬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着调性子一上来,也不分内外有别了,双手叉腰与文人们对骂起来,好好的踏青游玩眼看要变成一锅粥,更有向群殴模式发展趋势。 “哎呀呀!诸位这是干嘛?全南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这,你们吵成一锅粥算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刘世延怪模怪样打个哈哈,假惺惺劝解几句,光劝不拉架恨不得双方打个头破血流那种。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有人劝架,总要给些面子的,双方悻悻怒哼一声,暂时休战。 刘世延眼珠一转,他能不知道徐邦宁什么货色,声色犬马可以,作诗,啧啧.........若有深意看了他一眼,和颜悦色道:“邦宁啊!作诗可不是闹着玩地,你要想好了啊!俗话说,买定……咳,作定离手,也让这些饱学之士看看,我们权贵人家也有吟风弄月的才子,呵呵呵!” 有人替自己说话,徐邦宁心中大定,收拾一下忐忑心情,清清嗓子:“诸位叔叔伯伯,老大人们,小子不才,虽是将门之后,读书……那个吗,也算凑合,这几日冥思苦想,终于让小子悟出些灵感,这就作一首咏物怀志的诗,让诸位品尝……品味,咳,品鉴一下哈!想当初……” 此子太啰嗦,眼看着文人们憋得通红的嘴脸又要露出无耻混蛋的模样,徐鹏举再也忍不住,城墙厚的老脸也红了,沙包大的巴掌再次抽了过来,恶狠狠道:“作诗就作诗,啰嗦什么,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徐邦宁哑然而止,摸摸有些发烫的脸,挺直腰杆,指着身旁一株繁花点点的桃树,摇头晃脑,大声吟道:“ 浩荡离愁白日斜, 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全场死寂,鸦雀无声。 权贵们还好,没什么反应,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首打油诗罢了。以沈坤为首的文人却呆住了,细细品味后,原先轻佻的面容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再吟诵几遍后,神情越来越呆滞,眼中均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震惊。 徐鹏举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诗他不懂,但他懂看脸色,见一帮文人癔症痴呆的模样,徐鹏举也摸不准这首诗到底是是好是坏,此时应该大笑两声说些‘孺子可教’的场面话,还是给儿子一记脑瓜崩以示丢人现眼之惩戒。 良久,沈坤带头叫好,一帮子文人也齐声喝起彩来:“好诗,好诗,该当流芳百世,受万民景仰,老公爷家教得体,不声不响培养出了大才,可喜可贺。” 权贵们愣住了,看着一帮文人不要脸的大献谄媚之词,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话被生生压下去。刘世延更惊讶,没道理啊!这货啥节奏,他岂能不知?不声不响就步入大明才子行列,娱乐至死的国公府风水有这么邪门? 众人的脸色徐邦宁一一看在眼里,他知道升级已成功,不免有些得意,张明远这小子有两把刷子,下次见面必须狠狠给他五星好评,不点赞不足以平复此时激动心情。 于是踏青活动达到了更高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只一瞬间,所有权贵仿佛孔圣人附体,一个个变得知书达理起来,举手投足也儒雅随和了许多,看向徐鹏举的表情更充满了啧啧称奇的震惊。 显然今日的竞赛国公府挤压一筹。 一枝梨花压海棠,这首诗的出现也狠狠打击了文人脆弱的心理,笑话,文人饱学之士,岂能被碾压?于是一道煞风景的喝声:“且慢,老夫有话要说。” 沈坤轻捋胡须,面露狐疑,缓缓道:“邦宁,非是老夫不相信你,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老夫不得不慎重,老夫且问你,这首诗当真是你作的?” …………………… ------------ 第一百三十七章:落红无情 不得不说沈坤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徐邦宁从一个声色犬马之徒陡然转变成大明士林才子,画面太辣眼,过程太惊艳,想让人信服实在比登天还难。 作为大明朝的状元郎,还从来没听说过学问这种东西,能一蹴而就的,尤其是‘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十毒俱全的纨绔子弟,更何况还是南京城最有名的狗马声色样样精通的百年老家族---徐家,将这些巧妙联系起来,完全可以将徐邦宁一巴掌拍死。如果没有至圣先师那样的天纵奇才,徐邦宁顶多就是个酒囊饭袋之徒,指望他作诗,一出口还是名动天下的绝世好诗,沈坤宁愿相信至圣先师今日闲得没事干,附体在徐邦宁身上,和大家开个玩笑。 沈坤的怀疑很有代表性,文人们砸吧砸吧嘴后很快也反应过来,射向徐邦宁的目光很谴责,有种赤裸裸挑衅他们高雅智商的无耻侮辱感。 更有人将目光扩大了谴责的范围,在场的所有权贵都笼罩在他们鄙夷的眼神中,权贵也不服,很快回应过去,百十道凌厉的眼神在空中交织纠葛,隐约可见因摩擦过度而产生的丝丝火花。 文人相轻权贵,自古以来没有变过,他们觉得这是权贵串通好了,要借春游踏青侮辱他们的学识。 龙生龙,凤生凤,权贵们的儿子纨绔控,话糙理不糙,从谚语上看,富不过三代,智商也不过三代。随着老一辈优良遗传基因的不断衰变,痴傻后代越来越多才对,老纨绔生小纨绔才符合遗传学发展理念,本来天经地义的事,到了徐邦宁这一代,居然大有遗传基因转优的趋势,简直太诡异了-----就是被雷劈了脑袋开了天窍也不行。 徐邦宁啥德行,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鱼肉乡里欺男霸女倒不至于,却也是南京城纨绔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别的本事没有,若说扑腾红尘卖弄风骚绝对是首屈一指。自从生下女儿---徐婉后,也不见收敛多少,整日领着一群权贵子弟走街串户吆五喝六的,至于文学修养,连附庸风雅都算不上,更别提吟风弄月了,他的混蛋事迹比他老爹徐鹏举还出众,俨然有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架势,作为老爹,徐鹏举实在应该反思自己在教育下一代方面出现的问题。 如今这个从不被看好的纨绔N代摇身一变,从小混蛋模样华丽丽变身,还作出了一首堪称千古绝唱的好诗,在场的都是与徐鹏举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狐狸,谁会相信他的遗传基因有如此强大? 状元郎发话,徐邦宁还是发怵的,不敢不作答,闻言胸脯一挺,理直气壮得让人牙根痒痒:“状元公明鉴,当真是小子所作。” 理直气壮没问题,自己未来女婿的赞助,当然是自家的东西,徐邦宁不心虚。 沈坤咬牙切齿,虽然认定徐邦宁有问题,可他就像个没封的臭鸡蛋,自己死活也叮不进去。 稍加思索后,文人强大逻辑思维超常发挥,沈坤微微一笑,慢条斯理捋着黑须,与其余文人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此诗文采飞扬,寓意深远,老夫非常喜欢,只是老夫对此诗还有一处不明,还望邦宁解惑也……” 阴森森的话语终于令徐邦宁心虚了,额头开始冒汗,诗就是诗嘛,读读顺口就行,还需要解惑?这老头心术不正,怕是来者不善。 抬头望天,正沉浸在家门有幸的巨大狂喜中的徐鹏举,没听见沈坤的前半场挑衅,却看见了儿子的踌躇不决,也没琢磨,兴冲冲大笑道:“邦宁,怕着老东……老前辈作甚?给他解释解释,让他开开眼界,哈哈!” 沈坤懒得搭理徐鹏举,目不斜视盯着徐邦宁,嘿嘿笑道:“好,老夫请世子指点,‘落红不是无情物’中,‘落红’作何解释?可有什么寓意?” “啊……” 徐邦宁张大嘴巴,突然想哭…… 他发觉自己失误了,大错特错,早知如此,就应该让女儿逐字逐句解释一遍才是,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落红,落红嘛……” 徐邦宁看着老爹殷切期望的眼神,又感受着沈坤似笑非笑的戏谑,一张白脸被逼的通红,搜肠刮肚良久,抬起头已露出决然而然之色。 “……当然是风月之事,老大人您不懂。” 沈坤微微一笑:“哦?老夫不懂,别忘了,吟风弄月可是我的专长,邦宁不必忌讳,有什么就说什么,老夫自认还有些判断力的。” 被沈坤这老夫子逼到这份上,徐邦宁只能心一横,索性放开了不再犹豫:“……有次我和几个好友去红袖招,遇到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啊!一个女子?”沈坤发现自己严重跟不上徐邦宁的思路了,不由大急。 徐邦宁很鄙夷地撇了他一眼,继续道:“……谁想那个女子是个雏……” “你,你,这又……” 徐邦宁更嘚瑟了,显得很兴奋:“……可想而知,春宵一刻后,她落红了……” “噗——”现场所有人全部喷了。 “竖子,简直一派胡言。”沈坤颤巍巍指着他,气得胡子翘得老高。 能把这个老学究气成这样,徐邦宁心中恶气尽消,抬头望天,深深沉浸在那日的欲海横流中不可自拔。 “浩荡离愁白日斜,指的是难分难离,整个白天都在依依不舍;吟鞭东指即天涯,依依不舍当然要引鞭……咳咳,引那个不是嘛,鞭风所向一往无前,欲海征伐既天涯……” 沈坤目瞪口呆,其余人更痴了。 说到这,徐邦宁眼眶竟湿润了,抽噎几下,眼里柔情更盛了,嘴角上一抹淡淡微笑在阳光下很迷人。 “……落红不是无情物,哎!也怪我不懂怜香惜玉,竟不知她是处子之身,征伐得太狠,她为了我竟一声不吭,落红之后,香体无力,还能含情脉脉看着我,这难道不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吗?” 沈坤痴痴不语,要发疯,其余人嘴巴张的一个比一个大,不能自制。 徐邦宁面露愧疚之色,抽噎声不能自制,哭声越来越大。 “……化作春泥更护花,我......我徐邦宁难道是无情无义之人?我愿化作春泥,做那个惜花怜花使者,终身保护她。” 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徐鹏举身前,面容凄苦,悲痛道:“爹爹,孩儿愿纳银红姑娘为妾,求您老人家答应,呜呜……” 徐鹏举感动得老泪纵横,双手颤巍巍扶起儿子,哽咽道:“都是爹爹不好,做下棒打鸳鸯的蠢事,你若有意,娶了她吧,为父相信她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姑娘。” 徐邦宁哭天抢地,连连捶胸顿足,匍匐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 周围一片唏嘘,除沈坤之外,所有人都暗暗点头,为敢作敢为的徐邦宁赞叹,又为有情有义的银红姑娘赞叹,更为这对终成眷属的男女而赞叹。 -------谁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权贵也有好人好不好? 众人在啧啧称奇,沈坤却仰天长叹,两行浊泪顺颊而下,一股凉意袭来,周身止不住打个哆嗦,悲哀沉痛得不要不要的。 明明是吟诵风景之诗,赏诗的人都明白,偏偏作诗的人不明白,还被这竖子曲解至斯,天理何在? 苍天啊! 大地啊! 我大明的诗赋竟不堪如斯至此? …………………… ------------ 第一百三十八章:古井泛波 权贵们春游踏青为了张明远的一首‘情’诗闹得不可开交时,张明远浑然不知情,只是悠哉悠哉过自己的小日子-----顺便摆摆官威,为下属们做做指示。 自对千户所大刀阔斧改造后,单位工作日渐走上正轨,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发展趋势,但张明远还不满足,觉得应该更上一层楼........ 于是在一次全体官员大会上着重指出,希望千户所深入学习落实中军都督府对南京城守御工作的重要指示要求精神,以敢为人先的闯劲、勇于攻坚的拼劲、只争朝夕的干劲,稳步占领新时期强军改革高地,在加快推进各项工作建设上跻身全军前列。 千户大人的重要指示精神下达到基层后,引起了广大官军的极大反响,作为一个工作阶段内强军建设的重要理论基础,各级武官在深入学习领会了千户大人指示精神的内涵后,一致表示这是强军要义,更是理论精髓,它深刻阐述了开展军事操练的重要意义,又指出了敢于攻坚对强军改革的巨大促进作用,为东南沿海开展抗倭运动,去极端化恐怖势力积累了宝贵经验,具有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伟大现实主义。 各级武官表示了衷心支持和拥护后,立即在千户所掀起了‘学习理论基础,强军敢于争先’的主题教育活动,在浓厚的氛围熏陶下,官军们也表现出了极大热情,纷纷以百分之一百二的精力投入到学习实践中去,一时间,‘人人学理论,个个讲争先’,把理论学习彻底推向了更高的高潮。 在此期间,张明远在千户所的威望也达到了顶峰,以罕皮为首的班子成员觉得还不足以突出千户大人的威望,于是又适时开展了‘像千户大人学理论’的配合活动,对张明远的个人崇拜彻底达到了巅峰。 千户也是人,理论上来讲,人要脸树要皮,笤帚疙瘩要毛仪,张明远不才,愿意接受这个疯狂的……个人崇拜。 ………………………… 张明远仍每天坚持巡视队伍,责任心太强也不好,两条腿控制不住,不由自主就往人多的地方去,官军看见千户大人到来,不敢怠慢,赶忙行个标准的按刀礼,然后千户大人义正言辞指出操练中存在的问题,并亲自进行课目教学法示范,接着在官军眼睛直冒小星星中,大义凛然声情并茂讲几句报效皇恩的场面话,最后在官军一脸崇拜的目送下,张明远轻咳两声,迈着威严的官步离开.........每次都这样,从不例外,次数多了,连张明远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要干嘛? “或许是二货心理作祟吧!” 张明远狠狠谴责自己的无耻行为后,决定今后……还要多多巡视。 这个秘密自然不能乱讲,要不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装逼加二的次数多了,张明远惊喜地发现千户所的工作明显更上一层楼了。 ‘鸾鸟特战营’已形成战斗规模,作战能力大幅度提升,实战水平有了质的提高,张明远认为,就算现在拉出去与倭寇死磕,也敢打包票倭寇绝对哭爹加喊娘。 火器研发工作顺风顺水,几名老工匠领悟千户大人指示精神的水平明显比罕皮等人高明的多,张明远指定的各类特战装备早已进入了量产阶段。在老工匠的要求下,火器局又扩大了建设规模,招了更多的工匠,一批批装备陆续出厂分发,各作战单位也完成了调试试用工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半个月,这支军队就能在抗倭大业中大放异彩。 徐渭还是经常来千户所走动,不过他再也不敢小觑张明远了,现在张明远在他面前的任何装逼加二行为,在他看来,都是那么的新颖别致,极具创新色彩,用鸡立鹤群形容都不为过。 不过张明远的短处还是被徐渭拿捏住了,张明远的字写得太臭了,徐渭实在忍不了,于是每天在千户所里,恭恭敬敬等千户大人处理完公务后,张明远总有特别的优待,徐渭为他搜集了不少字帖,又很慷慨地亲自教授张明远,让张明远苦心练字。 张明远不反对练字,事实上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自己那手烂字他比徐渭更忍不了,练字早已被他提上日程。 贪多嚼不烂,想跑先学会走,于是徐渭很嫌弃地叫停了张明远想一步到位修炼草书的痴心妄想,并痛心疾首地为他定制了楷书修炼大法,张明远不服,在与徐渭冷战多日后,终于被他成功召唤出来的神兽--徐婉彻底制服。 坦白地讲,张明远并不喜欢堂堂正正的楷书,其势一笔一划,下笔太过工整,完全不符合自己桀骜不驯又二的性格。 所以张明远左思右想,三思而后想之后,终于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努力练好楷书。 关键是,对于一个有着‘戚夫人’心理阴影的人来说,有资格挑战她的关门弟子吗? …………………… 悠闲的日子过多了,文武双全的羽翼也在丰满,成功人士的派头基本具备,张明远甚至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能把穿越人生过得如此惬意,张明远谁都不服,就服自己。 当然悠闲日子的前提是别添麻烦,别人不添,张明远或许会添。 刚练完字,揉揉酸痛的肩膀,张明远打着哈欠慢悠悠踱出办公室,在门口被人堵上了。 来人是熟人,不仅是熟人,更是未来的亲人--岳父大人。 徐邦宁喜滋滋扶着一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大肚子女子,看向张明远的眼神很亲切,更充满了慈祥关爱的审视目光。 张明远脸红,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前世所说的岳父相女婿的感觉。 “不知徐叔叔前来?”张明远恭恭敬敬问候。 徐邦宁大度摆摆手,戏谑道:“怎么,我这个未来岳父就不能来串串门?呵呵!” 张明远急忙道:“是,是,倒是小侄唐突了,千户所公务繁忙,总是抽不出身前去拜访叔叔,还望叔叔见谅。” “好说,好说,明远不必如此,今日我等不请自来,是专程来感谢你的,呵呵。”徐邦宁乐的合不拢嘴。 张明远一愣,他能猜出徐邦宁的来意,春游踏青徐邦宁凭着张明远的一首诗大出风头,如今整个南京都在盛传徐大才子,张明远功不可没,按说前来道谢也没错,可拉来一个娇滴滴的大肚子女子又算哪出? 徐邦宁自动过滤张明远的愕然,笑着解释道:“贤侄有所不知,因为你的那首诗,我和银红姑娘才喜结良缘,贤侄有大功劳啊!” “啊!”张明远目瞪口呆,一首山水诗引来一段结缘佳话可以理解,毕竟没有哪个男子不喜欢倾国倾城?可连带着结缘肚子里的小生命,未来岳父大人这也能忍?再说小魔女抢诗只有短短几天时间,就算他俩因诗结缘,貌似这个大肚子也不是这几天的产品啊! 徐邦宁仿佛看穿了张明远的龌龊心理,脸上迅速泛起红潮,咳嗽一声,抬头望着女子,眼中柔情无限:“那是去年一个万里无云的白天,我走在东市大街上,忽然被一个棒槌砸了脑袋,正岔岔不平,头顶忽然传来天籁般的歉意声,忍不住抬头望去,发现窗边的银红正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眼巴巴看着我,那委屈的小模样至今我都忘不了……咳咳,于是我呆住了,这不正是我苦苦寻找的红颜知己吗?后来我俩相知相爱了,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 ……………… ------------ 第一百三十九章:一日两劫 “棒槌?西门大官人?” 没办法,实在是这个剧情太经典,邂逅的背景场景、人物关系、故事桥段.......无一不符合原著,再加上未来岳父大人的深情描述,张明远都忍不住怀疑徐邦宁的身份,嗯嗯,前世某个文学作品中看到过,貌似三角恋的狗血剧情,后来她把他弄死了,他又把他弄死了,最后他更把她弄死了..........太乱了,脑仁疼。 “对啊!棒槌。”徐邦宁愣了一下,不解道:“西门大官人?” 扭过头,对着银红,牙冠咬得咯咯作响,沉声道:“西门大官人是谁?” 银红也一脸茫然:“西门大官人?奴家也不知道啊,老爷何故有此一问?”说到最后,俩眼球赫然充血,琼鼻一抽,两行珠泪潸潸而下。 徐邦宁不忍,把她拥到怀里.......... 于是二人阴森着脸,直勾勾盯着张明远,眼中能喷火那种。 张明远俊脸通红,揉揉鼻子,尴尬咳嗽一声:“抱歉抱歉,是小侄多嘴了,还请二位见谅则个……” 抬头望天,忽然一拍大腿,懊丧得很悲痛:“哎呀!火器局貌似失火了,小侄还有事,告退告退。” 说罢转身就溜,徐邦宁一把拽住他,恶狠狠盯着他:“想溜,把话说明白先,到底西门大官人是谁?” “这……这个,徐叔叔,不要在意细节,哎,小侄,小侄……”张明远急得快哭了,嘴贱惹祸的毛病必须改改了。 问题没结果,徐邦宁焉能罢休?盯着张明远的眼睛火势愈来愈大,双拳握得紧紧的,有点决斗的架势。 良久,张明远终于发怵,浑身哆嗦个不停,太尼玛瘆人了。 突然,张明远眼睛一闭,软的像一坨面条似的,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不一会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凄惨的令人发指。 徐邦宁明显被张明远的做作震惊了,发了一会呆后,冷冷道:“哼,算你识相,想糊弄我,你还嫩点,嘿嘿,小竖子,抽吧!好好抽一会,抽完了,罪过或许会轻点。” 张明远仿佛很痛苦,抽搐的更厉害了,嘴里的白沫也更多了。 徐邦宁懒得理他,拉着银红的手扭头就走。 执子之手的浪漫里,银红小心翼翼瞅瞅徐邦宁,弱弱的语气惹人怜惜。 “老……老爷,西门大官人到底是谁啊?” 徐邦宁脸色铁青,哼了一声。 “你若是知道他是谁,我发誓你敢弄死那个竖子。” 丝丝声音随风飘来,空旷的地上,一条英俊的大汉摸爬滚打并抽搐得更厉害了…… …………………… 看着办公桌上摆着的一摞摞宣纸,张明远露出了醉美无邪的笑容,这哪是宣纸啊?分明是可爱的书山造型,就好像一座座登天的梯子,透着它掘犟不屈的野蛮性格;又仿佛是一条条通往光明的大道,散发着它璀璨靓丽的光芒。 嗯嗯,好有一比:书山有路钱打头阵,学海无涯银子开路。 “呵呵!” 乐过之后,张明远忽然又懊丧拍拍脑门,痛惜的神情迅速浮在脸上。 “哎,还差四首诗呢!肚子里早掏空了,说好的二百五,可去哪找啊?” 这对于追求完美的张明远来说,杀头不过脑袋点地,成不了二百五他宁肯不活。 仰天长叹,惆怅得一塌糊涂后,忽然灵光一闪,索性编几首吧!反正徐大才子冠名,英名、蠢名一起拿了也无所谓。 说干就干,张明远喜滋滋铺开宣纸,蘸满浓墨,就要开整。 窗外鸟语花香,莺莺燕燕,阵阵暖风送来,使人惬意无比,更令兴致勃发的千户大人……昏昏欲睡。 “你在干什么?” 身后叱咤之声打断了张明远的周公之会,受惊吓的脑门一点……扑通一声载到桌子上,一团浓墨将他的脸渲染得很彻底。 噗呲~娇笑传来。 张明远愠怒,正要摆出官威,徐婉那欣长美妙的身姿立马呈现在眼前。 看清来人,张明远心劲一泄,瘫软在椅子上,弱弱的语气透着无尽的苍凉。 “本官……咳咳,那……那个正在码字,这不诗集编出来了嘛!本……我正打算筹划此事,先请老公爷做个序,然后申请个商标,标注版权啥的,最后指定一家书店独家代理,哎!世风日下,不良商家太多,要是他们争相盗版,我哭都没地方去。” 徐邦宁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时刻秉承父债女还理念的张明远有意在徐婉身上找回面子,因此言辞之间故意隐晦难懂,杀杀她的锐气。 好多新词汇,果然徐婉听得一头雾水:“说了半天,你到底要做啥?” “刊……”张明远说了四分之一果断闭嘴。 好险,买卖诗文,差点说露嘴,徐婉一直反对买卖诗文,若被她知道自己背地里干的龌龊事,不知道她会不会当场喊来护卫队拆了千户所,虽然她不怎么温柔,可……银子该挣也得挣啊! 赶紧转移注意力:“咦!郡主娘娘今日好漂亮啊!多日不见,果然又平添了不少姿色,当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小子……” 噗呲~ 虽然很蹩脚的转移话题技巧不怎么高明,但还是逗笑了小魔女,不过张明远眼尖,分明又看到了她袖底握得紧紧的小粉拳。 想揍人,又想笑,徐婉此时纠结的要死,不知道该采用哪种表情才好,一张俏脸扭曲得几乎变形。 张明远无所谓了,反正今日抱定了‘父债女还’的理想信念,死猪还不怕开水烫,何况还是一个活生生的极具光明前途的千户大人,有本事拆了千户所,还你一片初心。 再说张明远也长大了,心思再不会像前世那些情窦初开的小男孩那样,面对女神矫情,恨不得以自己十八辈祖宗名义起誓,心甘情愿做牛做马。展望未来,买卖诗文可是穿越人生的第一桶金,房产、锦衣、美食都要在此处着落,如此机密的大事怎能随意让她知道。 笑过之后,徐婉难得不计前嫌张明远的做作,狠狠飞了他一个白眼,脸上露出嗔怪的表情,可惜很生涩,显然霸道惯了,淑女范一时半会找不回来。 “呦!说来也是个大才子,没想到也这么矫情……” 说到这,或许忍不了端庄优雅的嗲声嗲气,徐婉脸色一变,恶狠狠道:“张明远,想死是不?说,到底在干什么?” 真是个善变的男人婆,淑女都装不了多长时间。 恶语在耳边回荡,张明远头都不抬,发誓抗争到底,看她到底能咋滴。 “也没什么啦!就是写写诗,陶冶陶冶情操,为今后迈向附庸风雅之路做准备哈!当然……” 说着,为更加凸显自己的励志决心,张明远使劲举举拳头,腮帮子鼓鼓的,决然而然道:“还要做一名文武双全的儒将,效仿戚将军,为大明江山社稷贡献自己火热的青春,更为天下黎民百姓……” 啪! 正激情四射的张明远脑门上狠狠挨了一巴掌,徐婉晃晃小粉拳,恨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得很沉重。 “说-人-话。” “我想刊印诗集卖钱。”张明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说完呆呆望着徐婉,一脸惊恐,不出意料的话,此时应该有电闪雷鸣。 噗呲。 徐婉又不厚道地笑了:“看把你急的,我早就知道了,爷爷说了,只要你们禀心向善,他都支持。” “啊!” “啊什么啊!我也支持你。”徐婉娇滴滴点了他脑门一下。 “哦!” “哦什么哦!还不谢谢本郡主!”徐婉来气。 “呵呵!”张明远面露呆滞。 “你……”徐婉要疯。 “哈哈!”张明远痴呆若狂。 “张明远拿命来!” 徐婉施展七十二路锁夫擒拿手,招招致命,向张明远无情攻来,不一会室内杀生震天,狼烟滚滚。 室内一角,一条欣长的英俊大汉,身姿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至变形成一条大龙虾。 …………………… ------------ 第一百四十章:买卖风波 要发财了。 这是张明远恢复神智后的第一反应,也是支撑他在徐家父女‘强暴凌辱’下岿然不倒的必胜信念。 若说以前张明远还对买卖诗词这种‘有辱斯文’的铜臭行为感到担忧的话,那么‘一日两劫’后,经过身体与灵魂涅槃重生般的精神洗礼,这个发财的信念才算是彻底坚定了。 用他的话来说,怎么着也得用靓灿灿的银子亮瞎自己的一双慧眼,弥补一下饱受摧残的身心吧!要不堂堂千户大人颜面何存? ----虽然他很隐晦地避开了小魔女首肯的关键因素所在。 甭管怎么说,‘刊印诗集,买卖诗文’合理合法了。 接下来就要考虑诸如版权商标、买卖分成、商家代理以及..........寻找黑恶势力保护散等诸多因素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作为南京城最大黑恶势力之一的魏国公徐鹏举,似乎忘记了曾经把张明远拉上贼船的谆谆教导,仿佛掐算好了日子似的,在张明远登门拜访请老国公为诗集作序时,很不凑巧他病了,而且是疑似帕金森综合征提前爆发,老年痴呆症愈发强烈了。 得知张明远来意后,老国公激动得胡子翘的老高,病榻上就开始大呼‘文房四宝’伺候,接着颤巍巍下床,然后在张明远呆若木鸡的注视下......... 老国公气势雄伟,如临大敌,于这香烟缭绕,红袖添香的绝佳意境之中,沉吟半晌,犹如祝枝山在华府挥毫泼墨《春树秋香图》似的面露凝重,忽然大喝一声,蘸墨提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其运笔之雄奇堪称、笔势之威猛简直世间少有,于是张明远疯了...........这分明是一张张代表魔幻主义色彩的后现代派----《小鸡啄米图》? 其画风之凌乱,内容之空洞,简直令人不忍直视,最后在老国公略显抱歉的眼神里,张明远决定……另寻地头蛇。 不过奇怪的是,包括徐邦宁在内的能代表国公府地头蛇形象的家属,都不约而同患上了各种手部神经无节律生理或病理性震颤麻痹打滑疾病,涌现出了更多的《小鸡啄米图》。 张明远无奈,此事就此作罢,心思单纯的他也没多想,只把它归类为‘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的天意难违范畴,悻悻而归。 …………………… 少了张屠夫还吃不起猪肉了? 笑话,堂堂正团级牧马千户所千户,在南京城大小也算是个小恶霸之类的黑恶势力,谁敢惹?还有谁? 于是为了可爱的银子,张明远决定略去寻找黑恶势力保护散保驾护航这个环节.........单干。 正如深受前世专利权思想影响的张明远所说,涉及到‘版权唯一,代理唯一’方面自己必须严格审查,尤其一级代理商必须严格把关。 叫上罕皮,二人好一会捯饬后,抱着一箱子宣纸往西市走去。 ‘只听不说,只看不讲’这是临行前张明远给罕皮定下的规矩,不是张明远不信任罕皮,而是他那皴黑褶皱的大脸着实不像一个文化人应该具备的翩翩形象,根本就是一个愚笨可欺的粗俗过客,张明远怕没任何文化素质的罕皮一开口就多了很多麻烦……不对,千户大人多了很多麻烦。 张明远心思很简单,就是闷声发大财,不牵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良好形象。 西市照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各类手工匠铺应有尽有,随便拿出一家都能代表大明手工行业巅峰水平那种。 二人在街上转悠半天,从西市东头转到西头,审犯人似的挨个打量刊印文书的店铺,专找那些铺面大,生意红火的铺子,为挑选优秀且良心的第一代理商打下目测基础。 终于看上一家门面宏伟,人流如织的《善书斋》,张明远点点头,善能良心,刊书必成,此乃良心商家,就他了。 不再犹豫,二人一头就要扎进去,本想直接找老板商讨刊印诗集,门口迎客的小伙计仿佛感受到了罕皮浓密的汗腺味似的,捂着鼻子,皱着‘狗仗人势’的眉头,挥手驱赶,把张明远二人拒在门外,语气傲娇的令人发指。 “去去,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张明远冷哼一声,盯着罕皮,意思是你惹得祸你解决。 罕皮紧绷着脸,抬头望天,自动过滤了老大的指示,充耳不闻的冷漠形象让张明远恨得牙根痒痒。 张明远火气上涌,一般情况下,主子办事,都是手下先搭腔结缘,然后主子哼哼哈哈做最后讲评,天大的事都能完美解决,可这个罕皮好不通情理,不知道主子心痒难耐吗?奈何碍于身份不便应和,只是冷冷看着罕皮,希冀他能从自己阴冷的目光中悟出点什么。 可惜罕皮无动于衷,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德行。 张明远无奈,却又........更无奈。 于是一白一黑两大人在书店前斗鸡似的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就这么干耗着…… 小伙计也呆住了,怔怔看着面前的奇葩人。 良久,小伙计终于忍不了,冷冰冰道:“哪来的野货?跑到这撒野来了,也不打听打听善书斋是什么地方?赶紧滚一边去,别挡我们做生意。” 此话一出,张明远更忍不了,和罕皮对峙那是要脸面,小小伙计竟敢口出恶言,仅存的一点脸面更没了,不由大怒:“小畜生,你说谁呢?信不信老子抽你?” 小伙计本就对年轻的张明远心存轻视,见他骂娘,也怒了,跳脚大骂:“就骂你了,咋滴?你以为带个黑猴子老子就怕你了?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抽你?”拂袖亮拳就要开打。 随着小伙计的狐假虎威,店门口聚集的客人越来越多了,个个嬉皮笑脸看耍猴似的盯着张明远二人。 罕皮无所谓,一副云淡风轻,张明远脸红,气得不行,还从没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呢?但还是秉承不惹事理念,冷哼一声:“不跟你见识,去,把你们掌柜的喊来。” 小伙计噗呲一笑:“你以为你是谁啊?有什么资格见我们掌柜?笑话。” 张明远懒得跟这种小喽啰废话,抬腿就要闯过去。 见张明远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小伙计胸脯一挺,挡在路中央,龇牙咧嘴道:“站住,堂堂文化重地岂容你乱闯,想造反吗?” 张明远本就窝了一肚子火,见这家伙毫不识趣,不由邪火上升,牙根咬的紧紧的,直勾勾盯着小伙计,眼中能喷火。 “哼,打我呀!打我呀!看把你能的,原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趁早滚回去,别惹得大爷我……” 啪! 龙不吟虎不啸 小小书童可笑可笑........张明远早就有抽他而后快的决然之心,不由分说,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一记耳光扇过,周围人群发出一片唏嘘声,还夹杂着嬉笑声,一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盛况。 “啧啧,小家伙身体太单薄,不抗揍。” “大嘴巴子都能扇三圈,嗯嗯,吃屎长大的吧?” “所以说,吃屎长大不结实,哈哈!” .............. 小伙计原地惯性自转了三圈,兀自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好不容易稳住身影,又感受到周围人的嗤笑,捂着肿了半边的脸,惊恐地看着如天神下凡的张明远,心中早已泛起了滔天怒火,指着张明远脑门的手哆嗦个不停。 “你,你敢打我……” 小魔女指可以,老国公指可以,其他任何值得尊敬的人指都可以,唯独宵小不行,张明远怒火中烧,沙包大的巴掌再次扬起,这次他不再犹豫,必须往死里抽…… 周围再次响起一片惊呼。 …………………… ------------ 第一百四十一章:借力打力 “住,嗯………” 伴随着无限拉长的‘嗯’字音暴喝声,一条孔武有力的大汉疾驰而来,相声里岳云鹏学结巴似的现实版口吃表演横空出世,张明远一愣,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那大汉已经站在了身旁,挤眼、歪嘴、跺脚三管齐下,气喘吁吁中终于完成了最后的语言表达。 “……那个手。” 大汉气喘稍停,立马换上意味深长的复杂眼神:“原……原来……嗯……是,是,是张,张……大,大,嗯..........人啊!” 张明远叹息,多日不见,郑彪的言语节律障碍愈发明显了。 -----俗称结巴。 正瞌睡呢枕头来了,躬身、弯腰、行礼一气呵成,宛如隔世之感,张明远惊喜:“原来是郑大人,小弟张明远有礼了。” 来人是郑彪,身为锦衣卫驻南京办事处总负责人,平时主要负责针刺各类大逆不道言论,维护皇族龙脉严肃性,按说当街打架的小事他根本不用管,可生性戆直的他眼里揉不进沙子,总以皇恩难报为由,不自觉扩大业务范围,像今天这种鸡毛蒜皮小事,他不知处置过多少次了,从来不觉得厌烦,大有以民生事业为己任,将人民调解员工作做大做强的趋势,可以说是阴暗凶残的锦衣卫队伍里一本光明的反面教材----南京城有了他,市民幸福指数有了质的提高。 虽然天生结巴,每次调解工作都是在市民们憋得很辛苦又淡定矜持的假大空环境里进行,然后又在市民们一脸惊愕的表情下离去,可这并不影响他火热的工作劲头,他觉得这是对他调解工作最高的无声敬仰礼仪。 郑彪有个梦想 ----做一名扎根基层的锦衣调解员,为大明锦衣卫赢得无上荣光。 于是他今天误打误撞遇到了尴尬。 “好,好……好说,不,不,不……”郑彪快速眨眼,眼泪都挤出来了。 “不知贤弟有何贵干?”张明远热切地献上自己的分析结果。 郑彪如释重负,一脸赞许看着他。 张明远舒口气,换上委屈表情,拧着两条剑眉,窦娥诉说冤情似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声嘶竭力地对小伙计进行无情的言语批判。 话刚说完,郑彪脚下的青石板便被跺出了一条裂缝:“大,大,大,嗯..........” 不再犹豫,张明远迅速回头朝着小伙计,义正言辞:“大胆,可知我锦衣卫郑彪的名号?” 小伙计早就认出了锦衣卫郑千户,此时吓得瑟瑟发抖,锦衣卫啊!多么悲催的存在,何况千户大人更喜欢跨界办案。 吼完迅速回头,张明远热切望着郑彪。 郑彪满意点点头,斜眼歪嘴貌似中风,火气很大:“岂,岂,岂..........嗯.........”为了表示此话更重要,特意加入了‘嗯’长音。 张明远秒懂,再回头,怒不可遏:“岂有此理?买卖公平,为何不让张大人入内?你可知眼前这位是谁?” 小伙计要疯了,怎么又冒出一个张大人? 张明远再迅速回头,认真观察郑彪嘴型。 郑彪嘴唇颤抖的很厉害,第三句话更火:“你,你,你嗯......他.......” 张明远脖子扭得很辛苦,却豪气满满:“你个狗眼奴才,他是牧马千户所千户,瞎了你的狗眼,敢对中军都督府不敬......” 说到这,张明远似乎明悟,一脸幽怨望着郑彪,苦涩道:“郑大人,小子虽不才,可以不愿以权势压人,您这不是坏了中军都督府名声吗?哎!” 为了表达自己的确很无辜,还很惆怅地望望天,为自己辱没了中军都督府名声自责得一塌糊涂。 小伙计彻底疯了,啥?牧马千户所千户,这更是个悲催的存在,传说他连郑千户都揍过,整个南京城都传遍了……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这个,又瞅瞅那个,连下跪求饶的本能都忘了。 郑彪也傻眼了,貌似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吧?呆怔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指着张明远跺脚大吼:“你,你,你……嗯……” 郑千户很给面子,张明远哪能驳面子,一脸无奈指着小伙计:“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备好酒菜,让你掌柜出来接客......迎客,一会我们谈生意。” 小伙计一掬灵,回过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捣蒜臼似的咚咚磕起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凄惨的使人不忍侧目。 张明远心软,这次替郑彪做主了,默默小伙计脑袋:“去吧!孩子。” 小伙计如获大赦,连滚带爬窜进店铺。 看着小伙计逃窜,郑彪摇头,不再说话,回过头盯向张明远的眼睛却能喷火,心理很憋屈是肿么回事? 张明远第六感很强,不好意思揉揉鼻子,只好把目光投向更远方。 二人默默无语。 不一会,掌柜慌慌张张从店铺奔出,边走便哭丧着脸大声叫骂伙计混蛋,不远的距离跌跌撞撞了好几个跟头,跑到跟前连连赔罪,然后殷勤伺候着迎进店里。 到了室内,张明远也不废话,直接让罕皮把箱子递给掌柜。 掌柜排雷似的战战兢兢打开,取出一张宣纸,刚念了两句,忽然仰天长叹起来,接着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和徐大才子一样,直翻白眼,抽搐的迹象很明显。 “人生何如不相逢,君老江南我雁北。 何如相逢不相识,更无别恨横胸臆……好美的词,徐渭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子。”果然是傲骨的文人,虽置身虎狼环伺犹不改吟诵风月。 纳兰大爷的词果然有毒…… “美吗?” “美,美,太美了!徐大才子……”掌柜双手颤抖,试图找个更高级的词汇来形容此刻高山仰止的心情,奈何算盘打久了,文艺细胞裂变速度变慢,悠悠了半天也没下文,脸憋的通红,终于慨然一叹,就好像刚吃了‘伟兄’,支着帐篷拔剑四顾心茫然,很憋屈。 张明远皱眉,果断移开目光,他实在不愿看到老流氓扭曲坑洼的龌龊嘴脸。 “徐大才子这些诗可以刊印成诗集吗?” “当然能,此等绝美诗词若不能刊印,试问世间还有……人生何如不相逢,君老江南我雁北……太美了。”掌柜又流泪了,或许他是个感情细腻的老衰男,有过一段坎坷旖旎的故事。 “好,本官便全权委托你代理这些货……诗,我们谈谈分成可好?” “啊?”沉浸在伤感中的掌柜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明远只好耐心解释:“版权给你,代理给你,卖出去的诗集当然要分成了,难道你想吃白食?” 掌柜眨眨泛着泪水的鱼泡眼,气愤得不能自制,半晌没回过神,很明显他对眼前这个暴殄圣贤诗书的竖子充满了谴责。 “你,你,品尝,品味……品鉴如此佳作,你……你居然跟我谈钱,你,你简直……”掌柜一副女儿被强暴了的表情,气得说不出话来。 如此清雅脱俗的诗突然跟阿堵黄白之物沾上关系,掌柜感情上一时无法接受。 眼看银子已褪去华丽外装,正摆出个慵懒的风姿只等张明远走马挺枪,掌柜的却像个老鸨子死死护着银子的清白之身不愿让张明远亲近,这如何不令他生气,气血上头之时,张明远的理解力出现了偏差。 “郑大哥,堂堂大明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小小的掌柜就敢做黑吃黑的生意,您能忍?王法能忍?” 郑彪岂能看不出掌柜的心思?但张明远这个竖子着实可恶,三番两次借他的话头,这次不能忍,不好好谴责这个竖子难消心头之恨。 “臭,臭,臭……嗯……” 张明远听力没毛病,极速转头,冲着掌柜大吼。 “丑陋无耻的资本家,锦衣卫专治各种不服,你想好了再说话。” 掌柜是个聪明人,他及时察觉到空气里的杀机,很快走出孔圣人谆谆教导的阴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的愿意为大人效劳。” “买卖诗集分成,我九你一?” “嗯嗯。”掌柜捣蒜米。 “立据,画押,摁手印?” “嗯嗯。”掌柜小鸡啄米。 合同签完,张明远长舒一口气,发财了。 良久,一声愤怒的大吼传来,吓得张明远一个激灵。 “嗯……臭不要脸的。” 郑彪终于完成了人生中最流畅的一次发音。 “郑大哥,我觉得有必要给您分一成。” “嗯……孺子可教也。” 郑彪说话更流利多了。 ………………………… ------------ 第一百四十二章:风靡江南 有了锦衣卫和牧马千户所的强强联手,威压之势终于使善书斋掌柜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于是掌柜的秒变市侩,在痛心疾首回顾了‘仁义礼智信’的种种弊端,并大声谴责孔老夫子为老不尊的道貌岸然后,彻底攻下了心灵深处坚守的最后一块传统文化高地,心甘情愿地接受阿堵之物的沦陷....... 以后几天,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校正、刊印、印刷、宣传.......一整套流程下来,善书斋投向市场的第一批诗集新鲜出炉。 仿佛是个唯美的神话故事,时刻萦绕在士林学子和深帷闺秀的头顶,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南京城某家书店承接了江南第一才子---徐渭的诗文刊印生意,还取得了徐渭首肯,可以深入面向市场推广,为大明诗词事业的繁荣发展贡献一份火热力量。 无论你是谁?你在哪里?你是做什么的?只要你胸怀真挚的文学梦想,有一颗愿为大明诗词繁荣奋斗终身的蠢蠢欲动心灵,那就来吧! “世界那么大,我想买本诗集; 诗词,徐渭造,他好我也好; 好诗文就要与朋友分享,滴滴香浓尽享丝滑,情意切切丝般感受; 好文看得见,诗词歌赋有点甜,诗文虽好可不要贪杯哦。 做大明人真好。” 在书店前这一排排广告语的刺激下…… 于是南京疯了,江浙疯了,整个江南也疯了。 诗集里每首诗都可称得上传诵千古的绝句,尤其那些唯美的‘纳兰词’,更令购者痴癫若狂,无论士林学子还是大家闺秀无不沉浸在失声的感动中,如痴如醉,珠泪涟涟。 徐渭,江南第一才子,名副其实。 如此风光旖旎风情,自是有缘由的。 大明建国后,洪武大帝为千秋万代龙子龙女计,在加强传统文化舆论引导的基础上,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通过不懈努力,终于被他老人家找到了一条了康庄大道-----创立八股文。 八股文,顾名思义必须用孔夫子、孟夫子等老前辈的口气说话,绝对不允许自由发挥,而句子的长短、字的繁简、声调高低等也都要相对成文,字数也有限制,尤其更不能用风花雪月的典故亵渎圣人。 自八股文施行以来,大明的文人儒士为了八股可谓绞尽脑汁,这种文体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制约了文人的思想,让人跳不出八股的怪圈,它只是皇帝加强统治的一种工具,更导致了民间仕林文风不自由,思想不自由,所以自大明立国以来,罕有传之千古的诗词佳句问世,不能不说,这是一种文明倒退。 更悲剧的是,此时‘诗词复古’运动也达到了巅峰。 明初制定并推行的八股文考试制度和“台阁体”文风牢固地束缚着文士们的思想,严重地阻碍着社会文化的发展。这种情况下,正德、成化年间,以李梦阳、何景阳、徐祯卿、边贡、康海、王九思和王廷相为代表的‘前七子’发起了“倡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诗词复古’运动,使文学更有效地为统治阶级服务。 他们反对诗词‘台阁体’,推崇先秦两汉的散文、汉魏古诗和盛唐的近体诗,一时起了很大的影响。确实对提倡读古书,增长知识与学问,开扩心胸眼界,对打击“台阁体”的单缓冗沓、千篇一律、华靡浮泛的文风,扫除八股文的恶劣影响,起了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由于他们抛弃了唐宋以来文学发展的既成传统,盲目复古,对后世产生了不好的文学影响。 他们的创作一味以模拟剽窃为能,成为毫无灵魂的假古董。后来何景明也批评李梦阳,认为模拟古人‘法同则语不必同’,并说“公为诗不推类极变,开其未发,泯其拟议之迹,以成神圣之功,徒叙其已陈,修饰成文,稍离旧本,便自杌臼,如小儿倚物能行,独所谓文人学子韵言耳,出之情寡而工之词多者也。”,可见他们自己也承认,这是一条错误的道路。 嘉靖、万历年间,在文坛上又出现了以李攀龙、王世贞为代表的“后七子”,再一次发起复古运动,重复着“前七子”的错误道路。 此情此景,竟然有这么一本诗集,一反复古诗的单缓冗沓,给诗词赋予绝妙的灵魂,且里面的每一首诗词皆可称之为千古佳句,皆可永垂不朽,怎能不让士林学子们癫疯追捧,以人手一本为傲? 徐渭的大名再一次飞遍江南各个角落,在士林学子们之间疯传,更深入到了烟花色海之地,隐约有向大江南北快速传播趋势,一夜之间徐渭成了----大神。 于是连带着第二署名人----张明远,也成了士林烟花们心中的偶像。 ................... 世人皆醉我独醒,这是张明远的现在的状态。 南京城一时洛阳纸贵,就在世人喧嚣之时,张明远却躲在牧马千户所办公室,微颦着眉头,身体坐得无比端庄,严肃而认真地聆听着善书斋掌柜抑扬顿挫的财务收支汇报,不时威严地点点头打断汇报进程,然后询问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最后在掌柜汇报完毕时,还郑重指出要在坚持‘丰富人民群众文化生活’和‘提高风月场所意境内涵’的共同大局上,牧马千户所愿意协助善书斋搞好文化营造,就南京军民热切关注的文化底蕴和民族未来问题开展更深层次的战略合作关系,以创新推动发展、以革新成就立异,以双赢取代合作,双边关系稳定前行的基础上,彻底开拓并做大做强江南诗词文化市场,为今后面向全国全世界做好准备。 掌柜很谦虚,对千户大人的一系列指示精神表示深切认同,遇到重要指示时,还不忘掏出小本一一记下,其端正认真的工作态度,如遇知己般的惺惺相惜着实令张明远满意,于是双方很快就下一步刊印小说事宜达成了一致。 掌柜走远后,看着办公桌上小山似的光灿灿银子,张明远一张绷得很辛苦的俊脸上瞬间堆满了志得满意的笑容,而后急不可耐地.........开始数银子。 好多银子,这是要发财的节奏哈! 诗集供不应求,完全大火的趋势,南京城周边地区的书店纷纷向张明远提出二级、三级甚至是四级代理商的请求,这无疑给扩大诗词文化市场份额注入了一剂强心剂,张明远舒畅得要死,激动之余大笔一挥,一一照准,还专门与徐渭出席了个别实力书店的剪彩仪式,《诗词二百五》声势更如日中天了。 诗集大卖,各地书店一次次加印,买卖所得的银子也送了一次又一次,抛去书店的分成,给足徐渭、郑彪的分成,张明远独得五成,全部银子加起来已有上万两之巨。 前世没挣到的钱,在这一世得以弥补,人生第一桶金的概念终于被张明远深深感悟,耀眼的白色光芒晃得他眼花,就好像是春季云端的太阳慵懒地洒在身上,是那么的柔和、舒适和.......惬意。 ............... ------------ 第一百四十三章:私房秘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室内的平静。 张明远皱皱眉头,在堆满银子的桌子后面,整理一下因喜悦发狂而有些散乱的发型,然后坐直身体,威严地咳嗽一声,淡淡的官威弥漫在办公室四周。 “进来。” 砰! 房门被人一头撞开。 一条魁梧且黑硕的大汉出现在眼前,脸上赫然写着两个字----罕皮。 张明远眼皮一跳,一般这个二货出现,都会伴随不祥的预兆,比如说........小魔女。 罕皮、小魔女相恨相杀,有着一辈子不可调和的矛盾,属于水火不容的两个对立面。 果然,罕皮进屋后,一脸痛不欲生的焦急神色,根本就没往张明远脸上瞟一下,用眼神狠狠表达了对办公桌上银子的垂涎兼崇拜后,火急火燎地吼开了。 “老.......老大,小魔..........郡主娘娘杀来了........”盯着银子的眼角使劲抽了抽,狠狠咽了口唾沫后,罕皮接着幽幽道:“.........好像面色不善的样子哦!” 张明远眼角也抽抽:“来....来了多少人?到哪了?” “护卫队全部出动,已闯进大门了。” “啊!”张明远惊得目瞪口呆,仿佛明悟了什么:“她们带了什么东西没?” 罕皮叹息一声,终于移开投向银子的直勾勾目光,转投到张明远脸上时,已是满满的讶然:“老大果然未卜先知,这帮老娘们抬了好几个箱子,估计是冲着这些银子...........” 张明远嘴角、眼角同时抽抽,下意识搂住满桌的银子,急得满头大汗:“快,快,来人,搬........” 可为时已晚............. “不用搬了,本郡主自有主张。”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身着大红甲胄的靓丽倩影出现在门口,接着两排同样大红甲胄在身的女将鱼贯而入,今日不同往日的是,她们没有带任何刀枪剑戟,而是带了十几个.........小箱子。 来者是熟人-----小魔女徐婉。 张明远绝望闭上双眼,自己猜的没错,对方果然有备而来,看这架势,是要把办公室搬空的节奏啊!苍天无眼,何以如此待我? 忍着割肉般的痛感,张明远可怜兮兮站起来,弱弱道:“不知郡主娘娘有何驾到?小人.......小人有失远迎......” 真说不下去了,还‘有失远迎’呢?瞧她气定神闲的模样,分明是突击检查........哎!该死的眼泪咋还流出来了? 徐婉冷哼一声,大马金刀往主座上一躺,威严道:“罢了,罢了,张千户无须多礼,本郡主今日无事,来千户所串串门,走动走动,免得大家都生分了嘛!” “嗯嗯,郡主日理万机,下基层调研调研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郡主为何携带.........”张明远犹不死心指了指箱子,直奔万恶之源同时,盼望着郡主娘娘能发个善心啥的! “哈哈!本郡主今日雅兴,特意到西市打了几口箱子,正发愁该装些什么东西........”徐婉摆摆手,皮笑肉不笑,眉眼一扫,如同发现新大陆似的:“咦!桌上是何物?........哦!没想到张千户这么识大体,早就为本郡主备下如此大礼,千户大人果然好意,本郡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呵呵!” 张明远冷汗潸潸:“..........” 多么不要脸的开口索贿行径啊!无职无权的权贵家眷都敢公然索贿,可见大明官场腐败绝不是一点半点的。孙不教长辈过,尤其对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大明官员公然索贿,徐老公爷着实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在管教亲属子女不受贿不纳贿方面的过错。 张明远大汗淋漓的娇弱,仿佛坚定了徐婉的索贿心,嫣然一笑:“张千户的孝心本郡主十分欢喜,本郡主决定成人之美,来人......” 张明远陡然惊醒,说话的语气明显带着颤抖:“郡......郡主娘娘,我,我.......” 徐婉大度挥挥手:“哈!不用再讲了,张千户美意本郡主岂能不知?来人,收了.......咦!罕副千户愣着干嘛?替本郡主装装银子不该吗?” 罕皮浑身一颤,打个冷战,委屈屈朝张明远瞥了一眼,一副被强人所逼的无奈沉痛,张明远感同身受,向他投去一抹重重的感激之色。 谁想罕皮一转身....... 脸上却挂满了谄笑:“能为郡主娘娘效力,是小的荣幸,小的哪有不从之理,您瞧好了,小的这就表现......” 罕皮感动得涕泪横流,怼天怼地发誓一定要将装银子的差事办得妥妥帖帖,谁敢调皮捣蛋找刺,必取他项上人头云云,考虑到郡主娘娘清白女儿家形象,银子乃是阿堵之物,不知被多少人摸过,沾上了很多细菌,银子上面必须格外地擦拭干净......... 于是罕皮在办公室当着目瞪口呆的张明远的面,翻箱倒柜特意找了块洁白的绸缎,然后又当着彻底无语的张明远的面,将银子一锭锭擦拭干净,然后整齐码在箱子,恭恭敬敬贴上封条,最后一脸谄媚地看着徐婉,那谦卑的眼神简直把徐婉当做了祖宗牌位一样倾心膜拜。 徐婉也无语,张明远或许猜不到她的心情,但可以肯定,就凭她一脸纠结的难受劲,心中空旷的草原上绝对有一万头泥马在奔跑。 属下忠心,作为上司怎么着也得有所表示,徐婉哭笑不得道:“罕.....罕副千户心灵手巧,本郡主甚慰,今后但有难事,大可找本郡主,本郡主绝不推脱。” 扭过头,冲着张明远时,展颜一笑:“当然,张千户大仁大义,本郡主也有些过意不去,这些阿堵之物且存我府上,待你需要时大可以找我要嘛,呵呵.........” 停了一下,小嘴一撇,语重心长道:“张千户,多跟人家罕副千户学学,你要是有他一半忠心,本郡主也不会这么费心思了,哎!孺子不可教也..........” 又顿了一下,一把抓住张明远衣领,咬牙切齿低语道:“哼,想藏私房钱?没门。” 说完,一挥手,几十人的护卫队呼啦一声散去了,连带着几个箱子也散去了。 郡主大队人马已走远,张明远还痴痴呆呆一动不动,眼睛里绝望的神色愈来愈重了。 私房钱,仿佛有着巨大魔力似的,可以轻而易举改变一个女人,哪怕她富可敌国,哪怕她温柔野蛮,都无法拒绝对它狂热的追求,尤其在双方实力严重失衡的状态下,任何男人都无法撼动另一半对它的信仰,包括小魔女徐婉。 如今,私房钱----这个男人世界里最无解的理论研究课题,终于不偏不倚落在了张明远的头上。 良久,张明远神情一动,刚才小魔女说什么‘私房钱’?又联想到罕皮的谄媚举动............ “罕皮,哪里逃?给本官回来,本官今日不废了你,本官就不姓张。” 正往门口小心翼翼挪动脚步的罕皮猛地听到背后的愤怒,更加焦躁了,心神一乱,扑通一声栽倒地上,被赶过来的张明远一把揪住,顿时室内响起夹杂着鬼嚎狼哭的拳拳到肉的凄惨声音............ 终于弄明白了,是罕皮告向小魔女告的密。 至于为什么,鼻青脸肿的罕皮打死也不说,不过很娇羞的样子令张明远很反胃。 娘的,春天果然是个蠢蠢欲动的季节。 ................. ------------ 第一百四十四章:风波前夜 砰! 房门又被人很粗鲁地踹开。 接着一道修长高挑的倩影出现在眼中。 经过好几天运气调息,上万两银子被抢的割肉感内伤已逐渐痊愈,此时神态安详的张明远眼皮再次一跳,下意识把办公桌的抽屉不着痕迹地轻轻关上.......抽屉里煮熟的银子可不能再飞了。 来者是熟人,不敢发火,但摆摆脸色可以有。 “郡主娘娘又来抢钱?”张明远瓮声瓮气。 “废话,不抢钱就不能来了?”徐婉杀气腾腾。 张明远朝她身上看看,嗯,没有熟悉的大红甲胄,身后也没有土匪似的护卫队,不由松了口气:“还请郡主娘娘指教,小子无所不从。” “登门造访。” 张明远铁了心抗争到底,指着被徐婉踹得奄奄一息的房门,揶揄道:“郡主娘娘管这种敲门方式叫‘造访’?” 徐婉扬扬小粉拳:“不服咋滴?” 张明远秒怂:“服,服,郡主娘娘功力大涨,小小门房当然挡不住您前进的步伐,小子服气得五体投地。” 懒得和这竖子计较,徐婉也不答话,沉着脸,走到主位,霍的一声,整个身体软进椅子里,又大马金刀地右腿压着左腿搭在办公桌上,晃啊晃啊。 张明远脸颊直抽抽,女儿家家,这气派,这气度.......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张明远无力叹息:“还请郡主娘娘示下,小子好遵照吩咐办差。” “我只是来看看你还活着吗?”徐婉悠然长叹。 张明远心中一动,今日的徐婉好像并不开心的样子,虽然自进屋至今,她一直努力保持着强大的气场,可隐约能感到她的气势较以往弱了一截,这不像她的作风,张明远很不适应,她应该再霸气一点才对。 再说徐婉没了刁蛮霸道,张明远心虚的节奏的明显加快,谁知道一会又有什么幺蛾子出现。 镇定一笑,张明远愈发恭敬了:“托郡主娘娘洪福,小子目前身体康健,吃嘛嘛香,没有病入膏肓的迹象。” 以往只要张明远贫嘴,徐婉绝对抬巴掌暴打脑门,可现在她好像没了往常的火爆脾气,反而怅然若失叹息一声,两眼珠子轻飘飘瞥向张明远,直盯得他心里发毛。 张明远无语,杀头不过头点地,用眼神杀人还是第一回见,不过这凌厉的眼神着实令他如履薄冰,真搞不懂她要哪样? 漫无目的拉开办公桌抽屉,一双俏目仅淡淡扫了一眼,徐婉没追问银子的来历,叹气道:“张千户挣钱的本事很大啊!才几天时间又有一批货款进账。”说完,轻轻合上了抽屉,托腮低头不语。 张明远瞪大眼睛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现成的私房钱都不抢,简直是对私房界的无情践踏,嗯嗯,这菇凉今日太不正常,眉宇间难掩浓浓的愁意。 -----难道抢别人钱时挨揍了。 张明远无法遏制自己心头上涌不止的恶趣味。 徐婉不说话,张明远也陪着小心不敢搭腔,就这样两人相对而坐,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良久,徐婉抬起头,再叹息,自言自语道:“也须爷爷应该有办法的,对,找爷爷去,绝不能让这帮小人得逞。” 说完脸上露出坚毅之色,狠狠扬扬小粉拳,呼的一声跳起身,旁若无人地朝门口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又转过身,盯着张明远,关切道:“明远哥,这几天你就待在千户所吧!哪也不要去,印书的事也放放吧,不好。” 张明远满头雾水,心里纠结的要发狂,徐婉一系列的神经质搞得他快疯了,可又不敢问,正犹豫着,徐婉已风一般冲出了门口。 这个女人本身就是戚夫人倾心打造的‘麻烦’结合体,若自作多情惹了她,恐怕后面的麻烦会更多,把自己撂进去也不可知。 哎!大家就是因为太熟,才闹到这种田地。 抬头望天,喟然长叹,咦!貌似刚才小魔女走时,喊了一声‘明远哥’,嗯,嗯,几个月都没如此感情真挚了,小魔女良心未泯,苍天有眼啊! 念及此处,张明远又开心起来,虽然不知道徐婉到底怎么了,但张明远相信,老国公一出马,什么难办的事都能手到擒来,自己没必要瞎掺和,惹了一身骚,到时可就欲哭无泪了。 正陶醉在多愁善感里不可自拔时......... 砰!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狠狠踹开。 张明远一激灵,垂头丧气:“黄历上明明写着适宜家居的,为什么大家登门造访的方式如此别致?一个比一个粗鲁,点太背啦吧?” 来者更是熟人,尤其......黄历上说今日不易发火。 于是张明远笑吟吟打量着徐渭,刚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 徐渭衣衫破烂,鼻青脸肿,颤巍巍站在张明远面前,可怜兮兮的老屌丝模样令张明远心头止不住发苦,用脚指头想想也能想明白,堂堂大明才子,肯定被人..........套麻袋,敲闷棍了。 “徐兄,谁把你打成这样?小弟这就给你出气。” 张明远火冒三丈,生意伙伴被揍,简直就是打他的脸。 徐渭脸上戾气很重,看向张明远的眼神能冒火星,一张嘴便牵动脸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不过谴责的口气很浓,指着门口方向,跳脚大骂:“卑鄙,下流,都是一群无耻小人,说什么我践踏了复古诗词,侮辱了大明士林的智商,简直放他娘的屁,老子爱怎么作诗就怎么作诗,管他娘的他们什么事.........” 停了一下,摸摸受伤的脸蛋,徐渭面孔快挤成一团乱麻了,咆哮得更像只疯狂的野兽:“彼你娘之,彼你娘之,老子早晚和你们拼了。” 张明远无语,大才子发火还是头一回见,尤其骂人的口气很讨喜,气急败坏的样子更可爱,不愧是鼎鼎有名的江南第一才子。 瞬间张明远便回过味,忧心忡忡道:“徐兄,如此说来,我们刊印的诗集终于还是触碰了某些人的痛楚,不如.......我们就此罢手吧?免得惹上大麻烦。” 徐渭一脸复杂地盯着张明远,酸楚的眼神透着浓浓的失望色彩,半晌,阴阳怪气道:“张千户难道怕了?这可不像是杀倭英雄的作风啊!倒有点怂包的意思,罢了,既然张千户不愿惹麻烦,我徐文长就不强人所难了,咱们就此别过,高山流水无再相见。”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去。 被徐渭这么一挤兑,张明远脸红得像猴屁股,见他要往外走,更是大急,冲上前死死拽住徐渭的衣袖,连声道歉,幡然醒悟的样子很真挚:“徐兄莫急,莫急,小子说的都是气话,您大人有大量,就莫和小子一般见识了...........” 转身回头,留给徐渭一副睥睨天下的傲然背影,身上王霸之气四溢飘散,抬望眼,怒发冲冠:“我张明远岂是胆小怕事之徒,让他们尽管来,来一个灭一个,来一双灭一双,我就不信灭不完这群无耻祸害?” 豪言壮语很激烈,王霸POSS更要持久配合,方能一显立誓之人决绝之心,于是张明远跟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 徐渭怔怔看着这一切,一张老脸抽抽个不停,大手有力地一张一合,想揍人的举动憋得很难受。 良久,似乎终于忍不了腹中阵阵呕吐感,徐渭揶揄道:“啧啧,诶,诶,诶,张千户,姿势摆久了很累的,歇歇吧!” 张明远心劲一泄,软塌塌倒进椅子里,幽怨地看着徐渭。 “不知徐兄可想出了什么应对之策?小子愿洗耳恭听。” 徐渭恨恨瞪了他一眼:“应对之策暂时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张明远喜滋滋插嘴。 “........总会有办法的。” 张明远:“..........” 徐渭懒得理他,忽然背起双手,淡淡望天,文人傲骨不可欺的姿态傲娇得一塌糊涂,晃得张明远睁不开眼睛。 “我决定先住在这。” “然后?” “没有然后了。”徐渭诧异。 张明远恍然:“我明白了,你怕出去了挨揍。” “滚........” “哦。” 与徐渭的交谈不顺心,张明远决定三缄其口,陷入无尽的愁思。 自己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嗯嗯,小魔女原来是为这事担心啊!看来她心里还有我。 得妻如此,夫复何憾? ...................................... ------------ 第一百四十五章:复古无情 徐婉的担忧没错,《诗词二百五》大火后,宛如前世微商全力打造的爆款商品,以它咄咄逼人的魅力征服了无数宅男、腐女,在江南地区疯狂流传。 一时间,男默女泪。 压抑许久的士林学子、红尘狼女无不癫狂追逐,诗集中那些朗朗上口,韵味十足的诗词就像一颗颗霸道的‘伟兄’,滋润了他们干涸心田的同时,也火热了他们的激情,无论士林圣地,还是风月红尘,都以拥有它为荣,为它而傲。 物极必反,事出反常必妖之。 就在江南学子将它奉为士林至宝之时,终于还是惹怒了一帮文坛大佬,彻底击碎了他们脆弱的玻璃心,笑话,堂堂大明诗词学术界文风岂能被如此侮辱戏弄? 说好的‘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呢?说好的‘诗词复古’运动呢? 你想流弊你想飞我管不着,你想狂拽酷炫吊炸天我也不管,可你不模拟剽窃先人诗词格律,还赋予诗词灵魂我就得说道说道了,这是几个意思? 俗话说:人艰不拆,你的行为简直让我‘艰拆装死’。 于是遮在江南文坛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无情地揭开了。 当然,绝不可小觑这些常年霸占大明诗词文艺界头几把交椅的大佬们,他们有着逆天的能量,是文艺老流氓级别所在,有着极强的战斗力。经过长年累月的苦心经营,已成功笼络了一大批官场政客和山野词客,浸润复古文风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大有给整个江南士林学子洗脑的趋势,俨然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孤傲形象,排挤且反对其他一切诗词文风的灭霸行为可见一斑。 独领风骚,风光无限好之时,居然有人敢跳出来狠狠扇他们的大嘴巴子,虽说高处不胜寒,人怕出名猪怕壮,可此事透着太多的诡异奇葩,尤其还是被两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后辈竖子绝情打脸,使他们有种强烈的‘语死早’难堪劲。 若是被名宿耆老打脸还好说,大不了登高一呼发动手下虾兵蟹将,进行文化软实力攻击,不但可美其名曰‘诗词歌赋如切如磋’,还能为后世留下学术交流的千古美谈,就算最后不能力敌,败下阵来,那也是文化理念冲突,自己尽力而为即可。 可如今,突然冒出两个黄毛小子,团体影响力分量不足不说,还那么目中无人,无耻兼傲娇的推出整整二百五十首诗词,其高产量、高质量绝不是‘两句三年得,一语泪双流’的大佬们所能比的。 更何况双边对话的严重不对称性,使他们根本不敢借助官场力量发动肆无忌惮的攻击,这只会给世人落下以大欺小的口实,同时也会让士林学子们在背后戳脊梁骨,再说风月场所的繁荣发展也和这本诗集有着莫大关联,窈窕知己们每日被它感动得珠泪涟涟,以势压人只会增加她们的鄙夷感,从此窈窕知己闺心不属,大佬们还如何红袖添香,吟风弄月? 以上种种,如何不令他们这些诗坛大佬们恼羞成怒。 -------虽然对方只有‘战五渣’的战斗力。 诗集的内容大佬们不是没看过,自打这本诗集横空出世后,本着吹毛求疵的批判主义精神,大佬们几乎人手一本,迫不及待想从诗词中找出致命漏洞,然后反戈一击,结果努力明察秋毫了很长时间,大佬们悲催地发现,自己也无法抑制住对其中诗词的高山仰止之情。 ‘两句三年得,一语泪双流。’式的作诗风格在它面前简直弱爆了。 被奉为智尊的大佬们自然不服。 于是门下喽啰们实时地感悟到了大佬们的绝望心理。 决定为大佬们........挽尊。 ....................... 诚意伯刘世延最近心气很不顺,春游踏青上被徐鹏举摆了一刀不说,还无端端被几个交好的权贵冷嘲热讽了好几天,这还不算完,自己与徐邦瑞谈个事的功夫,眼前这两个逼逼叨叨直冒酸水的穷酸秀才令他焦躁上火的节奏更快了。 这几日不知咋了,以往不屑于权贵的文人们,脑子不知抽了什么风,接二连三地前来伯府拜访,言谈举止间透着浓厚的大义凛然劲,酸溜溜的‘之乎者也’搞得刘世延晕头转向,茶碗端了又放七八次,这帮文人就是看不见,‘端茶送客’礼仪严重缺失似的稳如泰山,丝毫不把伯爷放在眼里,刘世延心烦意乱,恨不得将他们乱棍打出,可又不敢陷入轻视文人的罪恶中,只得面含春风和煦般的笑容,端坐静听.........虽然他们的话刘世延听得云里雾里的。 或许刘世延的老僧入定引起了文人的注意,一个叫徐鸿华的四十余岁文人皱皱眉头,因为他发现伯爷头顶雾气昭昭,显然在消化理解文言文方面不给力,存在诸多的疑难杂症问题。 于是抱着不给伯爷添堵的大爱无疆,决定放弃文绉绉的之乎者也,改用大白话叙述。 拱拱手,徐鸿华眼中掠过一丝抱歉之色,笑道:“伯爷,小可刚才说得太过着急,伯爷或许没听清楚,那小可再为伯爷叙述一遍。” “伯爷可知近来南京城广为流传的《诗集二百五》?” “啊!”刘世延大老粗一枚,诗不诗的他根本没兴趣,也从来不去打听更不会看,徐鸿华没头没脑的发问,让刘世延惊大了嘴巴,也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徐鸿华情商不高,自然没意识到无意中伤了伯爷脆弱的玻璃心,感受着伯爷的吃惊,也没在意,继续道:“不知伯爷对诗集中的诗词作何感想?” 刘世延被侮辱的感觉更加强烈了,生硬地扭过头,干脆冷漠对抗。 徐鸿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伯爷,我在这,转头,小可还有话要说。” 刘世延不理他,对面坐着的一个叫秦佳文的三十多岁书生还以为伯爷给他面子,让他说话,忙拱拱手,笑道:“伯爷难道不觉得那本诗集中的诗词似曾相识吗?” 刘世延无奈转头,没想到又撞上徐鸿华那张探究真理更辛苦的嘴脸,不由长叹一声,对为何会有文人这个无耻的序列而愤愤不平,半晌,恨恨道:“二位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用绕那么大弯子,本官最烦冗杂。” 伯爷果然爽快之人,徐鸿华、秦佳文相视一笑,为刘世延的大度而赞。 稍稍理理思路,徐鸿华气呼呼道:“小可听说伯爷在春游踏青上被徐邦宁那厮闹得灰头土脸,伯爷也常被他人嘲笑,究其缘由还是出在那本诗集的作者身上,小可为伯爷不平。” ......................... ------------ 第一百四十六章:暗流汹涌 “哦!” 有一种悲伤,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而对刘世延来讲,它却停在了心上,姑且可称作‘高雅的悲伤’。 此刻刘世延的心情大抵如此,深沉发出一个单音字后,立马故作思考状,心头其实一片茫然........还是听不懂,伯府在春游踏青上失利,与诗集又有什么关系?这俩货一句又一句的之乎者也,着实让他有种欲哭无泪的心塞感。但话多必失,他决定不暴露自己文学修养方面的缺陷,只好抚须沉思,使自己更加符合陷入侦探推理的玄妙形象。 见刘世延沉思,徐鸿华还以为他心不在焉,终于耐不住性子,沉痛分析:“伯爷,恕小可愚见,我等看过那本诗集,和徐邦宁那厮那首诗也比对过,我们发现二者诗风完全一致,也就是说那首诗根本不是徐邦宁作的,而是徐渭或张明远所作,目的就是要在春游踏青上压伯府一头,也可以说,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引伯爷您乖乖进入而不可察,其用心之良苦,其用心之卑鄙........” “啊!” “啊!” 这次不光刘世延惊呼,连徐邦瑞也惊呼起来,内幕太劲爆,二人都有点把持不住了,脑洞大开的分析使二人都产生了‘喜当爹’的悲催感。 才艺展示无端被打扰,徐鸿华面有愠色,不过看在二人很给面子的感悟份上,他决定原谅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略一思付,神秘兮兮道:“..........也就是说,徐渭、张明远和徐邦宁三人串通一气,要狠狠打压伯府气势,借此以报刘彦召打砸千户所之仇。” 砰! 刘世延一拳砸在桌子上,面露狠厉之色,切齿道:“怪不得徐邦宁那竖子能吟出如此佳句,原来是有人背后捣鬼,士可杀不可辱,我堂堂大明伯爷焉能受此奇耻大辱?” 徐邦瑞也火冒三丈,无辜躺枪的羞耻感让他很没面子,为争夺国公爵位继承权,春游踏青他本来憋了一肚子劲要拔头筹,谁想还是被徐邦宁搞得灰头土脸,计划好的讨好老爹大计就这么悄悄溜走了,白白让徐邦宁捡了便宜,老爹对他的恩宠比以往更甚了,自己这个顺位庶出怕是岌岌可危了。 今日来伯府拜访刘世延,一为消除前嫌,二是与之结盟寻求他的帮助,本来相谈甚欢,双边关系愈发坚固,战友情谊愈发浓烈时,突然听到如此劲爆的新闻,怎能不令他愤慨-----原来我的失误不是因为不学无术,而是对方的可耻所致。 见二人怒火中烧,徐鸿华心头暗喜,继续笑眯眯引诱:“二位莫生气,徐渭、张明远这两个竖子固然可恶,若想一雪前耻也不是不可以的。” 刘世延、徐邦瑞同时发愣,回过味后,异口同声发问:“如何一雪前耻?” 徐鸿华眯着小眼睛,洋洋得意道:“恩师已将《诗词二百五》火速送往京师,相信过不了几天,朝堂大佬必定雷霆震怒,对挑衅复古运动的行为绝不会置之不理,到那时,整个江南志同道合的士林学子群起而攻之,有这两个竖子受的,哈哈。” “最好把那个张明远赶出南京城,我看到他就心烦。”徐邦瑞热切献上自己的建议。 徐鸿华鄙夷看了他一眼,将来若是张明远倒霉了,岂会是赶出南京这么简单,说不定还会有牢狱之灾呢!徐邦瑞这小竖子简直草包一枚,就这水平还想继承国公爵位呢?啊,呸。 “不知需要我们做什么?” 刘世延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对方情真意切献上报仇策略的同时,伯府已无可置疑地被他们拉上了贼船,不出点血肯定不能善罢甘休,因此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徐鸿华阴沉一笑,将自己心中的报仇计谋一一道出,听得二人喜不自胜,看向徐鸿华的目光也柔和许多,这个穷酸秀才貌似也有点可爱哈! ............................. 京城,皇宫西苑。 或许因为修真法门得体,羽化飞升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了,今日嘉靖帝难得露出舒爽的笑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喜气,这让时刻侍立左右严格监督修炼进程的方术大师陶仲文也松了口气,跟着眉开眼笑起来,与嘉靖帝交谈甚欢,谨身精舍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连日来的压抑感消散得一干二净。 老大心塞,手下自然要心塞;老大高兴,手下必须比老大更高兴。 作为跻身朝堂序列,兼职长年引领皇家仙术文化潮流的官民结合体人士,陶仲文对此体会深刻。 加授礼部尚书、兼领少师少傅少保、赐伯爵位,那是嘉靖老大信任有加,官场上可以不作为,但修真事业不能不要,这才是永葆金饭碗永不过期的最佳保鲜模式。 因此,陶仲文把‘修真事业大步走,哄好老大是关键。’当成了应对嘉靖帝的唯一人生宗旨。 出了谨身精舍,嘉靖帝兀自保持着迷人的微笑,一路仙步渺渺,径直走向宽大的紫檀木椅子,一屁股坐下,闭上仙目养神。 良久,嘉靖帝忽然睁开眼睛,一抹愁绪从脸上划过,神情凝重地远眺东南方向,痴痴不语,仿佛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冥想中。 擅长观色的陶仲文立马铺捉到嘉靖帝脸上的灵异画面,掐指一算,小心翼翼道:“陛下是否为东南抗倭大事焦虑?” 嘉靖帝目不斜视,微微点点头,面无表情道:“朕自继位以来,外患从未断过,如今东南沿海倭灾日重,真不知道胡宗宪能不能撑得过去?” 陶仲文稍稍措辞,笑道:“陛下,臣没记错的话,陛下曾在嘉靖十八年为毛伯温出师安南作过一首壮行诗,其诗风之豪壮,铿锵之有力,可撼动山河日月,毛伯温感念陛下拳拳真情,从此宛如神灵附体,征战一年,不发一矢,兵不血刃而平定安南,为大明立下旷世奇功,可见陛下有通神之举,护佑将士戎马安全..........” 这话共鸣度极大,嘉靖帝瞬间收回愁思,面露喜色,乐呵呵道:“对呀!不知爱卿是否记得内容?说来朕听听,呵呵。” 陶仲文不假思索,挺直身体,应声吟诵:“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 ------------ 第一百四十七章:皇家秘闻 “好,好,爱卿记忆力超凡,朕甚慰.....” 有人大肆奉承,还是仙界驻人间办事处首脑人物,嘉靖帝自然大喜,笑嘻嘻的容颜更加奔放了,不免激情畅谈一番:“......是啊!此诗首联写出我大明主将之气概;颌联鼓鸣旗展,以衬大明军威;颈联言之麒麟有种,蝼蚁难逃,昭示大明军队攻必胜战必克;尾联更表达出对将士出征必胜之信心,乃朕生平得意之作,爱卿能熟知,忠心可嘉啊!” “全诗明白晓畅,铿锵有力,气势非凡,着实反映出陛下指点江山之气魄,励精图治之激昂,岂不是陛下通神之举.......”陶仲文情绪亢奋,忽然撩下摆而重重跪下,沉稳道:“..........臣请陛下再赋诗一首,为胡宗宪壮行。” 嘉靖帝眉飞色舞,本就是自己成名之作,经旁人再加赞美,全诗非凡意境貌似无形中更博大了,心中激动得不能自持,霍的一声站起身来,赤脚在光亮剔透的地板上急切走动,有心再赋诗一首,超越狂暴,放飞自我,赋予自己一个全新的形象。 谁说仙家无才,哥这就带你装逼带你飞。 俗话说:人无十全,事有瑕疵,激昂滂湃的完美总要插入不和谐因素,方能印证上天定下的命数,比如此刻....... 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似乎有事,捧着一叠文书,铁拐李乱投胎似的,低着脑袋轻飘飘如鬼魅般窜出来,不小心挡在陷入忘我状态疾步暴走的嘉靖帝面前,黄锦心惊,手忙脚乱赶紧让道,谁料嘉靖帝心烦意乱剑走偏锋,无端又挡了他好几次,黄锦左避右避,终究还是没能逃出嘉靖帝画鬼符似的位移路线,左冲右突再次挡在嘉靖帝面前,赶紧再避让,终于与嘉靖帝撞了个满怀........... 黄锦仰天痛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也不肯起来.......或许打破交集的唯一办法是停止位移。 于是嘉靖帝暴走折返,神情恍惚时,眼前一花,一大坨物体又挡在前进路线,不假思索便要横穿过去.......... 黄锦瞠目结舌,痴痴望着愈来愈近的老大,竟忘记了避让........ 噗通! 一条仙风道骨的身影倒在了光亮剔透的地板上。 嘉靖帝痛呼,立马恢复神智,待看清了挡路的物体,不由大怒,起身狠狠踹了黄锦一脚,雷霆震怒:“你这老货,干嘛总挡朕的路?” 黄锦欲哭无泪至绝望:“陛下,老奴,老奴.......”说不下去了,苦涩的眼泪完全遮住了嘴巴。 赋诗也讲意境,如今被黄锦生生打断,今日算是没机缘了。 嘉靖帝抬头望天,痛苦得不要不要的,掩面而泣好半天,怒视黄锦,恶狠狠道:“朕赋诗的雅兴全被你这老货搅了,真恨不得活剐了你,说,到底什么事?” “陛.....陛下,裕王、景王的学业送来了,您.........” 黄锦出门不看黄历似的痛不欲生,磕磕巴巴为自己的出头鸟行为辩护,说完后,连他自己都觉得理由不够充分,然后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眼睛呲呲冒火苗的嘉靖帝。 “下面呢?没了?” “嗯,嗯,老奴......老奴.......下面没了。” 噗呲! 嘉靖帝率先笑出,意味深长看了黄锦一眼:“难为你了,为了朕,下面......没了。” 黄锦仿佛意识到什么:“...........” “呵呵,传内阁,让他们给朕把关吧!对了,再传李攀龙、王世贞和陆炳,让他们也过来陪朕乐呵乐呵。” 黄锦答应一声,手忙脚乱从地上一跃而起,飞快窜出去,疾驰的脚步里,忽然踉跄一下.........然后继续向前冲去。 ....................... 黄锦死里逃生,自然很卖力,极力消除罪恶业障似的,风风火火游走在大内,恬着一张苦瓜脸挨个传达道君皇帝的旨意。 感受着黄锦的焦躁心理,众人皆是大惊,连声询问发生了什么大事?黄锦有苦难言,对众人均报以凄惨苦笑,众人哪敢等闲待之,立即停下手头一切工作,心急火燎赶到时,嘉靖帝正恬然坐在紫檀木椅子上闭目养神,面容上还挂着没散尽的喜滋滋色彩。 貌似不是险难急重大事。 擅长察言观色的严嵩等人均暗暗擦了把汗,长出一口气后,躬身行礼跪拜。 “免了,免了,黄锦赐座,朕..........”嘉靖帝第六感特强,不用抬头都能感到众人的异样,抬起头时,面露惊讶:“......众卿何故气喘至斯?难道有何大事发生?” 严嵩等人面面相觑,心中却哭笑不得,您老人家官大任性,火急火燎把我们召唤,反倒问我们有什么大事?心中所想当然不能表露。 于是一条条凌厉的目光急速射向罪魁祸首----黄锦,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无奈黄锦面如止水,古井无波,根本看不出任何羞惭模样,众人叹息,但........目光依然如炬。 或许凌厉的光线太刺眼,嘉靖帝瞬间明悟,狠狠剜了黄锦一眼,黄锦眼皮一跳,面容愈发深沉了。 嘉靖帝烦恶,懒得理他,扭过头,又换上一副慈祥面容,笑道:“众卿辛苦了,把你们招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让你们都来参详参详两位皇子的学业,给他们提提意见。” 嘉靖帝和颜悦色,黄锦终于心安,心领神会间,早捧着两份文稿走到严嵩、徐阶面前。 严嵩年老但手快,一把抢过景王的学业文稿,凝着老花眼仔细端详起来,徐阶没得选,只能接过裕王的学业文稿。 从严嵩急不可耐抢过景王学业文稿的态度可以看出,景王在严嵩心中地位多么重要,这又牵扯出了严嵩、徐阶的拥立的态度。 嘉靖皇帝一共生育了八个皇子,由于他一心修仙向道,吃了不少‘灵丹妙药’,无奈这些‘灵丹妙药’的成分大多由汞、铅和铜等有害物质组成,加上饮食不规律,膳食营养搭配不均衡,长年累月下来,身体含铅量严重超标,达到了哪怕是仙人体质也无法承受的地步,更何况又远远超出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范围,于是体质日益下降,生下的皇子个个身体孱弱,弱不禁风,不长的时间里,先后去世了六位皇子,仅剩下三皇子裕王和四皇子景王。 物以稀为贵,人以少而尊。 此情此景,少了那么多的竞争皇位对手,再加上顺位继承人三皇子裕王性格懦弱,不受老爹待见,而四皇子景王因长相性格与老爹类似,深受帝王宠爱,于是四皇子便蠢蠢欲动起来,拉拢了内阁首辅严嵩发起了夺嫡之争,严嵩为身后事,也元气满满投入到拥立景王的序列。 内阁次辅徐阶不才,也没得选,只能拥立懦弱的三皇子---裕王。 -------若是皇子再多些,哪怕出现某个朝代‘九子夺嫡’的现象,徐阶的选择填空题还能更丰富些,如今,哎!一言难尽。 所以才出现眼前严嵩抢景王文稿的举动。 眼前一幕,嘉靖帝当然尽收眼底,但只报以微微一笑,继续堕入老僧入定状态。 ...................... ------------ 第一百四十八章:皇子献诗 半晌,二人都逐字逐句完成了对皇子学业的考察工作。 徐阶抬头望天,很隐秘地直翻白眼,毫无疑问----裕王弱爆了,文章狗屁不通,简直不好意思给他点评。 与此同时,严嵩喜的眉开眼笑,旋即面露凝重之色,拂须沉吟片刻,稍加措辞,开始很老练地对景王学业进行了不吝词藻的褒奖,言辞之华丽堪比奉天承运的《青词》,很明显-----景王属于大BOSS级别的存在。 嘉靖帝笑眯眯听完愣住了。 “献诗?”嘉靖帝一脸古怪。 “是,老臣通读殿下学业文章后,发现文章之后附有一首诗,殿下素来孝顺,想必是殿下借此献给吾皇,祝愿我朝人才辈出,永葆大明江山万世基业,国运不断之意,请陛下鉴赏。” “载圳倒有心了。”嘉靖帝漠然一笑,淡淡赞许。 “是,景王殿下所献之诗,寓意深刻,别具一格,渴求天降英才之心切切,也为我朝重振太祖、始祖雄风而关怀备至,其感念天下黎民百姓疾苦之善心可见一斑,着实是不可多得的一首好诗诗,想当初.......” 嘉靖帝抬头望着殿顶,也很隐秘地翻了个白眼,废话真多,还没见到诗呢,就被你吹的天花乱坠,老糊涂蛋,摆摆手打断他。 “载圳到底献了什么诗?你一字一句吟来给朕听听,从未听说过载圳喜欢诗,想来他煞费苦心了。” 严嵩忙俯首道:“确属佳句,不知道是什么名字,只冠名杂诗,其诗曰: 九州风气恃风雷, 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 不拘一格降人才。” 严嵩年近七旬,老眼昏花,吟诵起诗来却不含糊,把一首诗愣是吟出了为国为民为社稷的博大情怀,只这个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语气就令在场的众人频频颌首,赞叹不已。 诗刚吟完,徐阶、李攀龙等人便面露呆滞,怔怔出神,再细细琢磨,顿时大惊,诗是好诗,可其中韵味貌似犯了忌讳。 嘉靖帝也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点头称赞:“果然是佳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吾儿心忧社稷江山之念果然豪迈,当真是意气风发,拳拳深情,妙极,妙极,此诗好气魄,只是......” 严嵩略一迟疑:“诗是好诗,然而,有暮气消沉之嫌,立意未免......” 此诗虽好,但终究有些消沉,针砭朝局时弊也很明显,身为大才子,严嵩岂能看不出?因此当嘉靖帝刚露出忧虑之色,严嵩便果断祭出迟疑之色,表现出细思极恐,抢在嘉靖帝前面表达自己的隐忧,同时又洗清自己的嫌疑,可谓一举两得,‘不玩火,不烧身’技术精纯无比。 严嵩心思缜密,年年打雁,岂能今日被雁啄眼? 嘉靖帝摆摆手,摇头笑道:“严阁老迂腐了,朕乃圣君,臣乃忠臣,当前朝局之势你我都心知肚明,南倭北鞑,百姓苦难,都是当今难题,何必藏着掖着?此诗确有针砭时弊之意,但作者用心良苦,为朕祈求上天‘不拘一格降人才’忠心着实可嘉,我大明有此等忠心耿耿之士,岂不是大明幸甚?朕的大明若吏治清明,民风纯朴,朝野欣荣,天下已无不平事,这等诗作自会销声匿迹,泯于世间。说到底,根子终在外部匪患上,朕相信大明长此以往,所谓苦难终究会慢慢消失。呵呵!此作者豪迈,有气魄,朕为作者贺。” 嘉靖帝虽猜忌心极强,但这一席话,中兴之主的博大胸怀一览无遗,严嵩擦汗,急忙称是。 回过头,盯着徐阶,淡淡一笑:“徐阁老,载坖的学业如何?你也点评一下吧!” 徐阶急忙垂首,不着痕迹苦笑一下,景王的学业被严嵩点评得天花乱坠,那是景王真有大才,可裕王这水平,啧啧........但又不能昧良心,做那欺君罔上之举,怎么办? 抬起头时,徐阶已是踌躇满满,笑道:“陛下,巧了,裕王殿下也有诗献上,此诗贴近春日风情,刻意描画出我大明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之盛况,立意之深远,韵味之悠长,恰合裕王单纯心思,有祝愿吾皇青春永在,永葆健康之孝心,更有祝愿我大明繁荣昌盛,国祚延绵之忠心,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想裕王..........” 嘉靖帝嘴角抽抽几下,忍不了,真不爱和这两老家伙玩耍,两老家伙一个比一个能吹,废话太多,急忙摆手打住,撇嘴揶揄:“徐阁老,有好诗不妨吟来,不用在此恭维夸赞了。” 徐阶心中苦笑,不过成功转移裕王学业问题,还是惊喜连连,赶忙吟诵:“此诗名为《村居》,其诗曰: 草长莺飞二月天, 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放学归来早, 忙趁东风放纸鸢。” 包括严嵩在内,所有人都不淡定了,若说刚才那首杂诗属于霸气侧露的生硬,那么这首诗就是小家碧玉的温柔,简直是两种极端,又能反映出景王、裕王的本性。 ------景王霸道跋扈,裕王懦弱老实。 众人细细品味,笑容渐渐收敛,不一会都露出了凝重神色,陷入沉思。 “‘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嘉靖帝喃喃自语,扭头看向徐阶,笑道:“.......徐阁老如何看这首诗?” 徐阶想了想,沉声道:“确实是字字珠玑的佳句,咳咳......可未免有些小家子气。” 徐阶也是人精,笑话,中间夹着裕王,也不敢过多评价,太过赞美的话,裕王的心胸格局未免太小气了;严厉批评的话,裕王是自己的无奈选择,难免又有些落井下石之嫌。上司的心思不好猜,不如不痛不痒批判先,于是中庸之道就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因此,也学着严嵩,来个一举两得,洗清嫌疑。 嘉靖帝点点头,意味深长唏嘘道:“徐阁老也迂腐,它虽有些小家子气,却写尽了青春活泼,有景有人有事,充满了生活情趣,勾画出一幅生机勃勃的“乐春图”,落笔明朗,用词洗练,洋溢着欢快的情绪,给听者以美好的情绪感染,字里行间也透出作者对春天来临的喜悦和赞美,若举一反三,其意境简直可以秒杀一切。作者是借景抒怀,感念天下百姓之苦难,希冀通过这一美好的景象来表达对太平盛世的渴求,也包含了拳拳的爱民之心,又是为大明祈福,朕同样为作者贺,呵呵......” 忽然停住,对着宫门外,思潮澎湃:“..........作者大才啊!他又是何人呢?” ................. ------------ 第一百四十九章:嘉靖打脸 噗通!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重重跪下,大声说道:“秉陛下,锦衣卫已查清,此诗出自一本诗集,叫做《诗词二百五》,署名为徐渭、张明远,目前二人均在应天南京。” 嘉靖帝愣神:“张明远?这个名字朕好像听说过。” “陛下,他就是‘徽州事件’中大破倭寇的抗倭英雄,两个月前,魏国公请调,陛下准予调入南京效力,现任牧马千户所千户。” 嘉靖帝恍然,顷刻间,脸上堆满笑容:“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能文又能武,委实不可多得,嗯,这不就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嘛...........” 念及此处,忽然朝李攀龙、王世贞笑道:“朕观此诗生鲜活泼,世俗气息浓厚,又将尚俗、尚情、肯定感官欲念,饮食声色的时代气息带入雄浑宽大诗境中,透着极具个性的倔强不可磨灭之气,最大限度展现出传统诗词之美感,更难得诗风清新自由,比起你们推崇标榜的‘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可强多了,你们一味剽窃先人诗词格律,诗风拖沓,单缓冗沓.......啧啧,呵呵。” 这还不算完,嘉靖帝仿佛磕了药似的,兴奋得忘乎所以,又戏谑道:“二位爱卿以诗文复古运动为己任,如今有如此佳句,不知二位爱卿又作何感想呢?” 李攀龙、王世贞脸都绿了,《诗词二百五》他们当然知道,早在数日前,这本诗集风靡江南时,遍布南京城的文化小流氓们就快马加鞭送来几本,一同送来的还有一篇冗长的《江南文化复古运动工作报告》,声泪俱下指出此乃千古未有之巨变,稍有不慎将陷入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另泣血指出徐渭、张明远妖言惑众,野心勃勃,独领文坛风骚之心昭然若揭,大有单挑江南文坛之作死情节,士可杀决不可辱?人人以‘打倒徐文长、踩死张明远’为己任,等云云..........反正就是江南文艺界老脸都丢尽了,你俩要不管,接下来就轮到你们丢脸了。 再加上京师反复古势力趁机崛起,文化矛头直指李攀龙、王世贞,一时间,大街小巷关于《李、王复古卑鄙无耻,看到诗词二百五这么流氓,我就放心了。》的批判评论甚嚣尘上,群情激奋中,更有猛士当众围攻复古派,超常发挥诸如九阴挠人爪、降脸大巴掌、绝户踢桃脚........等等书生战斗功,我以我血荐轩辕,大有将复古派断子绝孙之气势。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磅礴如虹的文争武斗中,李攀龙、王世贞终于不淡定了,累觉不爱的愁苦渐渐涌上心头。 作为大明嘉靖年间最有名望的二位文艺界大佬,当大哥已好多年,独领风骚更很多年,引无数士林学子竞折腰,膜拜跪舔者更不计其数,如今先被俩小弟打脸,接着又被嘉靖老大狠狠打脸,被嘉靖老大打脸还好说,被俩小弟打脸,简直躺着也能中枪。 “吾皇教训的是,老臣惭愧..........”若是政见不合,二人凭着一股子文人傲气敢当场撞柱子,头破血流不在话下,但此情此景......太扎心了。 嘉靖帝哈哈大笑,李攀龙、王世贞羞得老脸通红,一抹嫉恨之色从脸上转瞬即逝,嘉靖老大打脸,二人不敢说什么,俩小弟,弄不死你? 就算不当大哥好多年,也不能遭此奇耻大辱啊! 蚍蜉撼树谈何容易? 嘉靖帝笑吟吟欣赏着二人的窘态,能在文化上虐文化人,比嗑药还爽。 忽然心中一动,扭头对陶仲文笑道:“陶爱卿,诗,朕就不做了,以那首杂诗为胡宗宪壮行可好?” 陶仲文闻言大喜:“陛下英明,此诗忠心可嘉,赐予胡宗宪再合适不过,只是......” 顿了顿,陶仲文闭目半晌,忽然睁开眼睛,喜悦道:“陛下,臣刚窥得天意,黄锦挡道乃是上天示警,不允吾皇作诗,此诗乃上天所赐,与真龙天子有莫大机缘,太上道君指示,降下残诗是为了让吾皇补全,以合十全十美之兆,请吾皇赐名。” 说完,陶仲文郑重拜伏在地,双手掌心朝上,祈福纳灵之态宝象而庄严,身躯也因过分激动而震颤不停。 嘉靖帝大喜,霍的一声站起身,温柔无限地看了黄锦一眼,接着又开始了.......急速画符运动。 一时室内狼烟四起,嘉靖帝陷入癫狂。 黄锦一呆,随即鼻子抽了抽,不自觉挺直了胸脯,傲娇地扫视着众人,自我感动得一塌糊涂,能被太上道君附体,机缘莫大得不要不要的,看向陶仲文的眼神也充满了脉脉基情。 陶仲文第六感很强,冲黄锦一笑,基情满满的样子。 良久,嘉靖帝突然停住脚步,冗长画符运动算是画上圆满句号,因疯狂位移脚下出汗而在地板上留下的湿漉漉印迹,仿佛一张巨大的‘九天玄门驱鬼咒’散发着灼灼光辉,简直亮瞎周围众人狗眼。 这还没完,止住脚步的嘉靖帝面朝北方,神色安详,口中喃喃自语:“天苍苍,野茫茫,弟子愿化百千万亿香云,生朵朵五彩祥云,叩请太上道君、北斗星君、太上仙师及.......等诸天神圣,脚踏祥云降临坐镇............” 祷告念完,嘉靖帝长出一口气,完美收功。 “陶爱卿,朕刚才受诸天仙道启发,此诗就命为:《道君圣德颂》吧!” “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万万岁.......”众臣齐呼万岁。 嘉靖帝大喜,得意扫过众臣,又对黄锦笑道:“黄锦,传旨,此诗赐予胡宗宪,令其坚守海防,早日剿灭倭寇,还我大明四海清正,百姓安居乐业。” “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 若这个时代有摄像机的话,以嘉靖帝臭美爱显摆的风格,肯定会安排专人摄影留念,然后快马飞传至各地,使天下臣工一睹帝王之论诗风雅,接着恰好被张明远有幸浏览,最后在张明远瑟瑟发抖,浑身冒冷汗中,痛哭流涕地完成对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式的感恩戴德,从此夹起尾巴做人,再也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这就是张明远,一个对世事无常领悟很深的悲催穿越者。 幸亏遥远京师西苑中君臣论诗的凶险一幕他没看到。 于是张明远现在过得很清闲。 守御千户所保卫南京城职责所在,自然无仗可打;众官军辛苦操练,战力与日俱增;火器研发生产顺利,陆续装备部队;千户所大权在握,官军无不感恩戴德....... 环顾四周,张明远忽然发现,这日子过得忒无聊了,必须找点乐子才行,再这么闲下去,只怕语言功能都要丧失了。 挣钱挣大发了,有钱就是任性,请客吃饭装土豪可以有。 小魔女管的严,红袖招、怡红院、听月坊.......之类的不健康场所肯定不能踏入半步,那千户所这个正规场合就成了张明远唯一选项。 .................. ------------ 第一百五十章:风月无边 如同前世军人,闲暇时刻不能外出游玩,只能偷摸在军营某处小角落喝喝小酒,侃侃大山,打发无聊,顺便增进战友之间感情。 这一世,万恶的封建社会,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作为千户大人,自然要带你装逼带你飞了。 仍旧是千户办公室,张明远大摆宴席,罕皮照旧表现出风月老手的浪子风格,一副欲海征伐超级无敌大拿嘴脸,颠颠带着几个得力手下把个办公室布置得活色生香,宛如置身花海色海一般,还美其名曰‘红花配绿叶,欲海意境高’。 不过后面的事更把张明远吓了一跳。 若不是张明远深知罕皮脑子缺根弦,及时发现他欲聘请‘红袖招’礼仪小姐过来陪酒的念头,说不定千户办公室早成了‘蜘蛛精调戏唐三藏’式的欲男欲女征战场面,风光更要旖旎些。罕皮自然不服,大声叫嚣着什么‘大口喝酒当有红袖添香,大口吃肉更要酥体横陈。’云云,最后张明远亮出沙包大拳头,要在他身上施完一整套降龙十八掌后,罕皮终于露出........毁三观的自我嫌弃嘴脸,陷入逗比批判中。 此举,让张明远和徐渭恶心的要死,虽然成功阻止了礼仪小姐姐,但以目前办公室之春色盛状,还是显得惴惴不安,尤其惧怕小魔女风一般的突击捉奸,更怕她亲率护卫队效仿戚夫人拆了千户所。 谁想喝多了的众武将在罕皮怂恿下,喘着满嘴酒气,使劲拍着胸脯,大声叫嚣着什么‘千户有难兄弟万死不辞’,‘甘为千户赴汤蹈火一往直前’.......云云,战友甘愿挡枪子挨千刀,使同样喝大发的张明远也不管不顾了,早把戚夫人嫡传关门弟子的凶神恶煞劲甩到脑海,豪气勃发,与兄弟们干个不停。 不过众武将醉酒后的恭敬方式很令张明远不爽,他或许能猜出来这些恭敬里还掺着一丝不服,毕竟他根基太浅,短短几个月时间由一介平民升为五品千户,放眼大明,这样的升官速度实在坐火箭也赶不上,肯定会遭人嫉妒。想服文人,要有才学,想镇服武将,自然要靠武力。到目前为止,他只在拳脚上展示过威力,虽说能拿出手的英雄事迹有‘龙山战役’和‘徽州抗倭’等等,罕皮也曾四处吹嘘过,然而众武将并没有亲眼见过,心下多半认为言过其实不可信服。 作为有着远高于这个时代丰富见识的穿越人,张明远早就懂得恩威并施道理,这种驭人手段,老套是老套点,但其能流传千年而经久不衰,必然有其精髓之处。 席间众武将阿谀奉承不断,竖着粗细不一、颜色不同的大拇指没口子夸赞张明远少年英雄,天降奇才,国之栋梁,欲海.........云云,张明远始终笑吟吟,既不害臊也不阻拦,千户大人年轻有为着实该夸,不论真假,至少是一种赏心悦目享受。 怪不得人人都爱听马屁,不仅是对自己崇高形象的肯定,也能检验出一个人脸皮厚度-----比如某张姓千户脸皮塞似城墙都不在话下。 于是张明远开始三省吾身........... 加深感情第一式----有钱能使鬼推磨。 借着浓厚酒劲,张明远晃晃悠悠走向办公桌,拉开有暗格抽屉,然后在众武将狗眼看星星般的痴呆状里,捯饬三千两银子分给他们,当是战友情谊再一次升华,这一份礼物也彻底将聚餐气氛推向更高的高潮,人人捶胸顿足表决心,个个痛哭流涕表忠心,张明远一一笑纳,他相信有了这个封口费,众武将的忠心度至少能提纯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差那么一点,只要领着他们打一仗足以获取。 徐渭摇头不语,而对张明远来说,这帮子兄弟还是值得信任的,不敢保证他们愿意慷慨赴死,至少在背后给你使绊子他们暂时干不出来。 加深感情第二式-----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闲着也是闲着,敞开心扉放飞自我,讲讲心里话,增进一下感情,既能温暖他人心灵,也能收获意想不到效果--------打打感情牌,有时比利益互换更可靠。 “..........贾母言道:‘宝玉,平日里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今日里,为甚要摔你的......命根字?’宝玉言道:‘园子里姐姐妹妹们都没有,单我有。如今,来了一个天仙似的妹妹也没有。我还要这劳什子作甚?’” 徐渭一脸学术探讨模样,急不可耐:“然后呢?” 孔颜、罕皮等人一脸惊讶:“他们不都是女的吗?怎么会有?” “别打岔,林妹妹有没有你们懂个屁?”张明远俊脸一寒,随即舒开眉荡漾笑道:“......贾母又言道:‘林妹妹.......原是有的。’” 包括徐渭在内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大嘴张得能装下一个西瓜。 罕皮一拍脑门,大笑:“我知道了,林妹妹肯定切了,才变成女的。” “切了?”孔颜等人倒吸一口冷气:“为了一个贾宝玉,值当吗?” 张明远不满皱眉:“前面我铺垫了那么多,你们没听出来?林妹妹是为报恩而来,意志肯定坚定啊!” 孔颜等人一脸羞愧:“千户大人果然思维缜密,卑职一时忘记了还有伏笔。” 徐渭冷笑:“张千户故事好精彩啊!” 张明远干笑,前世只略读过《红楼梦》,大概能记住每章节的内容,精彩部分自然记忆犹新,至于一些小细节他也不懂,林妹妹是男是女他更不知道,大体是这么回事吧,磕磕绊绊说书,反正糊弄几个没啥文化的明朝大粗人没问题,虽然这个大才子不好糊弄。 感受着众人的崇敬,自动过滤徐渭嗤笑,张明远笑吟吟道:“几位可从这个故事中悟出点什么?” 罕皮众武将瞠目结舌:“..............” 他们实在搞不明白两老爷们风月故事还有亮点。 徐渭拂须冷笑不语,这个故事糊弄大老粗可以,对他免疫。 半晌........... “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略通文化皮毛的罕皮结结巴巴道。 孔颜窜着粗气,立马否认:“不对,想变成女人是需要勇气的。” 马猛也不服气:“那帮太监对自己够狠,也没见他们变为女人啊?” 沙霍:“.................” ................ “打住.......”弱弱看了徐渭一眼,张明远脸都黑了,好好的故事被他们曲解成什么样了,可见脑子是个好东西,表情严肃道:“从这个故事中,我们能看到真情真意,那就是............身残志坚,爱情价更高,只要是有情人,俩男的也可以成双成对,同样映射到我们身上,男人之间要肝胆相照,做刎颈之交真友谊........” 众人一脸恍然,看向张明远的眼神更高山仰止了,大人借这个故事教育袍泽间要患难与共,生死之交,简直一语点醒梦中人。 “我等愿为大人鞍前马后,做一帮生死不离的好兄弟。” 众人轰然抱拳发誓。 徐渭眼睛发亮,貌似有些感悟。 冲徐渭眨眨眼,张明远笑了,这帮手下品行不错,可惜悟性差了点,费了半天口水,又是绕弯子,又是卖关子的,终于点醒他们,看了今后思想教育问题必须尽快提上日程啊! ................ ------------ 第一百五十一章:上访事件 振聋发聩之妙语真言,蕴含无限多愁善感。 于是皆大欢喜,场面更沸腾了,兄弟们又推杯换盏,由一个高潮向另一个更高的高潮推进,顷刻间陷入火热战友情谊凝结稳固中不可自拔。 此时,一道略带犹豫且包含不肯定因素的很煞风景话飘飘而来,仿佛要挑战众人智商似的,让张明远郁闷的要死。 “千.......千户大人,贾宝玉、林黛玉终成眷属后,林妹妹终究是切了,他.....他们两大老爷们如何行房中之事?呵呵.......”沙霍红着脸,抱歉似的干笑两声,以掩饰自己还没悟透的窘迫。 张明远忽然大声咳嗽起来,这话不好接,很黄很暴力,弄不好就暴露出人性阴暗的一面,为英明计,更为老脸计,因此,他决定.......咳出血。 其余屌丝却不管不顾,争先恐后在恶趣味道路上暴露‘活撸辈’人设。 “这有何难?咱男人从来都是无孔不入,只要给他个洞,保证他能见缝插针,还不耽误功夫,你没听说过死太监还有对食一说吗?”孔颜很鄙夷。 马猛继续嘲讽:“啧啧,沙兄真会开玩笑,《白蛇传》听过没,许仙连母蛇都捅过,何况还有个人洞..........” “就是,老沙说你是傻货还不信,你落伍了,改日老哥带你见识见识太监的人洞.......”罕皮不甘落后,更无耻。 徐渭脸都黑了:“.............” 忽然也大声咳嗽起来,大有铆足了劲要把肺刻出来的架势。 .................. 张明远脸更黑,抬头看天,直翻白眼。 发誓今后要离他们远点,也别太远,不给他们说话机会就行,幸亏小魔女没在,要不就这高分贝,隔墙不用有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还有戚夫人,嗯嗯,明年今日,估计这帮家伙坟头能长草了。 正准备叫停‘人洞辩论赛’,门口传来急促脚步声,接着一名军士闪进门内,急切秉道:“千户大人,不好了,中军都督府有急令。” 众武将停止喧嚣,急忙站起身,恭谨聆听帅令。 张明远一凛:“说。” “千户所大门外有百十余书生闹事,声称大人您和徐先生有辱斯文,要讨个说法,中军都督府严令,妥善处置,勿使事态扩大......另外,守备太监陈宏、徐公爷、应天巡抚曹大人、国子监祭酒沈大人、锦衣卫郑大人等人正朝千户所赶来...........” 说完小军士一脸复杂望向张明远和徐渭,谴责祸害良家妇女登徒子似的眼神正义感满满。 张明远脸红,徐渭却霍的一声站起身,大怒:“彼你娘之,老子没找他们,他们倒找上门了,看老子不废了他。” 说罢,甩开大袖,义无反顾往门口走去。 张明远亦大怒,命人死死拽住徐渭,摆摆手,又对孔颜、马猛二人耳语一番。 二人大喜,抱拳领命而去。 徐渭心急火燎,无奈被几条大汉包围,直气得跳脚大骂,却毫无办法。 .................... 这是张明远来到这个时代后碰上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群体性突发事件。 说是‘群体性突发事件’,还不够严谨,准确来讲,应该是‘群体性上访事件’。 前世身为特战军人,这种上访事件见多了,不外乎是怨念深重越过底层国家机关到上级需求问题解决的一种途径,根据事件起因可区分为有理上访和无理上访,总的来说多是民众不信任底层机关或底层机关不作为的无奈结果。 张明远不介意民众上访,只要力所能及,一定敢伸张正义,但此次上访事件,就有点意思了,毫不客气地说,有丝丝阴谋论在里面,轰杀自己味道很强。 因此,张明远将此次上访事件定义为:无理上访。 志得意满的张明远没等来在剿倭战场上一显身手,却遇上了‘刀口向内’。 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弄死你。’理念,张明远首次勃然大怒,若实现穿越人生价值,就必须-----攘外必先安内。 勃然大怒也罢,义愤填膺也罢,总之不能硬来,需要智取。 事情经过也简单,包括几个脑袋不太灵光的武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诗词二百五》诗作惹怒了江南士林。 反过来讲,就是张明远、徐渭摊上事了。 自京师刑部侍郎李攀龙,大理寺丞王世贞被嘉靖帝打脸后,忍不了这口气,甭管《诗集二百五》如何才华横溢,也甭管嘉靖老大如何欣赏张明远、徐渭,这口恶气必须得出,不出不足以维护王道.......还有老脸。 于是二人联名给江南文艺界大佬写了封信,泣血痛声表达了对张明远、徐渭两竖子的批判声讨,要求他们联合士林学子进行攻击,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本事,一经煽动,百十余不明真相的穷酸书生便齐聚千户所大门,要为正义讨要公道。 按说士林学子冲闯大明官军衙门是大逆不道行为,可放在嘉靖年间这只不过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 享受过‘大礼议’之争胜利果实的嘉靖帝包容文化理念冲突,再加上内阁严嵩隆恩深重权倾天下,书生们感叹文明春天已经到来,渐渐被惯出脾气,行事只要不涉及党争,不在口头上表示想与当今皇族权贵过去、现在和将来所有女性家眷发生超友谊关系,以往畏之如虎的东厂、西厂也不怎么害怕了,虽不敢直接打砸抢烧,但在官军衙门面前游游行,示示威,书生们表示毫无压力。 事情过程不重要,现在要命的是,若这帮书生真把事情闹大了,直属上级老国公面子肯定过不去,还能给老国公政敌提供免费的攻讦理由,权贵之争,张明远了解,争得不是黑白过错,而是生死脸面。 接到命令后,张明远不敢丝毫怠慢,老国公说了妥善处置,就表示他不便过多插手,顶多过来站站位吆喝两嗓子,该怎么办,那是始作俑者的事。 守备太监衙门、锦衣卫驻南京办事处和应天巡抚衙门也不敢大张旗鼓弹压,接到示警后,只是立马召集手下,东西城所有吃皇粮的工作人员全部出动,分散在南京城各处重要衙门,严密监视书生动向而已,然后几位大佬火急火燎赶往牧马千户所。 有几位大佬的软抵抗铺垫,张明远更不敢杀伐果断,只是要求罕皮赶往大门口增派人手,防止书生们冲闯,就连一应佩刀等武器都省了,就这么赤手空拳矗立在大门口,任由双耳灌满‘之乎者也’式的文明骂娘恬燥声。 ................. 做完这一切,张明远猛地想起貌似老国公等几位大佬正往千户所赶,而门口书生激愤...........忽然打了一个冷战,赶紧带着沙霍匆匆忙忙走向大门。 千户办公室距大门口不远,二三百米距离,张明远一路飞奔,不知是酒意正浓还是气愤难平,一张俊脸上满满红潮,酡红得吓人。 沙霍喘着粗气,气呼呼道:“大人,您也莫太着急了,有兄弟们在,这帮穷酸秀才成不了气候,真打起来,别看卑职喝多了,一个抽他们十个还不成问题,大不了,兄弟们这条命不要了,也要护您周全。” 张明远叹息:“哎!虽然这帮彼你娘之的东西着实可恶,但咱们也不能为所欲为啊!你没看出来操控这帮东西的背后之人巴不得咱们动手吗?打压读书人,笑话,几个大衙门都不敢背的黑锅,咱们岂能背的起?” 沙霍:“.................” .................. ------------ 第一百五十二章:态势严重 沙霍脑袋有瑕疵,智力发展不过关,看不明白,张明远难道看不明白? 读书人是什么?‘胡搅蛮缠’的形象代言人,‘废柴瓷男’的潮流引领者,以为民请命‘正义者’化身,行迂腐任性之事,美其名曰:热血文化流氓。 于是在大明朝堂文官一统风气庇佑下,有一类明明可以靠实力生存,却深陷‘脑残控’不可自拔的国宝级珍奇稀有物种,以其大无畏作死精神活跃在政治舞台边缘,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像今日,这些‘脑残控’组织成员,再一次被人当枪使,背后控枪者自然巴不得张明远头脑发热,做出虐待读书人的事来,到时候张明远就是千夫所指的罪人。 说白了,文坛大佬看不起武将智商,早就算好了‘武夫不服就干’的冲动性格,狂躁的魔鬼一经释放,替罪羊就浮出水面,张明远不才,只能接受命运安排,默默充任这个悲催冤大头,接受全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就算他再有才,嘉靖帝再想护佑,也难逃身败名裂。 到时,文坛大佬光辉依旧,螳臂当车一去不返,今日如昨日,气势仍熏天。 至于为什么不选徐渭这只替罪羊,原因没那么复杂,张明远是老国公心腹,遭人恨。 于是‘瘸子里挑将军,张明远个最高’。 本不想多事,还是惹事了,官场、权贵之争就这么扯淡,无后台无根基,干啥啥不行。 穿越人生命运多舛,一想到这些,张明远就无奈,铁青着脸,对这些吃饱了撑得慌的读书人灰常反胃。 “彼你娘之,老子真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坑死。”张明远恨得咬牙切齿。 沙霍兴奋,热烈献上自以为完美的建议:“卑职愿挖坑,最好是连书一起埋了,绝了他们的念想。” “焚书坑儒?”张明远停下脚步,噗呲一笑:“.......是不是还要把当初焚书坑儒时挖坑的家伙找出来.........” “对对,卑职愿向他请教挖坑秘诀,为大人办好这趟差事。” “真是个傻货........”张明远笑抚沙霍狗头:“历代帝王都不敢的事,亏你想得出来,你知道埋了他们要惹多大麻烦?” 沙霍狗脸看星星:“大.........大人您刚才说坑死他们的好不好?” “非也,非也,此坑非彼坑,前坑非后坑,坑坑有别,坑坑不同........”张明远再痛惜拍着他的大脑门,意味深长道:“沙霍,有时脑子是个好东西,多补补吧!” 沙霍:“...............” 千户大人果然文采出众,逼逼这么多一句没听懂,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嗯嗯,听说猪脑子补。 ...................... 门口早乱成一团糟,百余名儒雅装扮的读书人把大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个个像被强暴了亲生闺女似的恼羞成怒,也不要斯文了,指着守门军士跳脚大骂,张牙舞爪的疯癫劲令一旁百姓连连点头称赞,甚至有几个宝相庄严的老市民拂须长叹,以貌似读过几天书的矜持气派留下几行浑浊老泪,对身边一众懵逼的吃瓜群众,说些什么文人蔑视权贵、敢为民做主、南京幸甚、大明幸甚.......云云,着实让一帮吃瓜群众陷入无限晕呆不可自拔。 罕皮领悟千户大人指示精神能力有所增长,小小大门口硬是塞了数百名官军,完全按照前世处置上访事件‘三对一’的比例布置,但这些官军仅仅做到了骂不还口的最高文明境界,瞪着一双双懵逼得不能再懵逼的大眼,迷茫地看着N多‘之乎者也’迎面砸来,动也不敢动,生怕姿势不帅引起公愤,陷入万劫不复口水中。 锦衣卫倒是来了不少,却离得远远的,热爱公益调解事业的郑彪虽彪,也知道凶名在外的他们此时不宜抛头露面,读书人不比市井泼皮,脾气上来,弄不好挠他们。 老国公等人早被书生围住,进退不得,正接受惨无人道的口诛笔伐,不时还有狂怒书生隔着衣服挠他们几下;老国公等人哭笑不得,手忙脚乱地擦着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汗水,左支右绌得狼狈不堪。 无奈事态很快有加重迹象,守备太监陈宏为大家增添几分火力打击力度........ 或许他模样最白净,动作最阴柔,一副好欺负的老实人模样,一上来最先遭到书生们围攻。没多久,陈宏阴柔的一面,便被锱铢必较的书生发现端倪,几名胆大书生忍不住使出‘猴子偷桃’,几抓之下大惊失色,忍不住惊呼‘东厂阉狗在此’。东厂凶名仅次锦衣卫,这还了得?顷刻间,书生们便瞪大审视的眼睛在老国公等人脸上百转千回扫荡,一时间斯文扫地,龌龊横行,也不管是否面白无须,来几个‘猴子偷桃’先,老国公等人冷汗讪讪,被结结实实抓了几把,试探之下,再无阉狗,书生们放心了。 于是书生们便调转枪口,将酷炫火力完全发泄在陈宏身上,陈宏痛呼,更加狼狈了。 张明远在罕皮、沙霍奋力开道下挤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老国公等人,不由大急,正要下令抢人,却又立刻引起书生注意,炸了锅似的朝张明远涌来,如同疯牛看见红布不管不顾,扬着无缚鸡之力的小粉拳向张明远连连示威。 “无耻武夫安敢辱我士林才华?”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官军相迫,欺压士林,国之大奸也。” “几首迂腐诗词妄想称霸文坛,其心险恶,可谓诛心之举。” ...................... 混乱场景令张明远皱起了眉头。 此刻张明远对这些无知无畏读书人反感到了极点,推开罕皮、沙霍走出来,俊脸含霜森森冷笑:“《诗词二百五》就是本官所作,你们能怎么着?有能耐自己也作出风靡江南的诗词来,只怕你们志大才疏,没什么本事,到这来瞎逼逼刷存在感呢吧?无耻之徒,本官岂能怕你们?” 张明远爽了,书生们却一滞,瞬间回过味,接着如同点爆了火药桶似的,一齐炸开了。 “狂妄之徒,辱我士林,居心何在?和他拼了。” “只知温柔乡里寻快活的一介武夫,不知从哪剽窃诗文......” “我看你早和阉狗沆瀣一气,咒你肯定不得好死。” ........................... 太监代表还在呢,书生就敢如此放肆,如何不令陈宏难堪?气得满脸通红,瞪着一双充血眼睛,陈宏颤巍巍指着书生,尖细着嗓音大喝:“你们......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狗才,难道不怕王法吗?还不快速速离去,以免遭逢囹圄之灾,今日之事就算作罢........” 颐指气使惯了,书生哪听他这一套。 “阉狗果然和无耻武夫一丘之貉,同窗们,他们侮辱斯文,我们砸了他的千户所。” “好。” 轰的一声,场面失控,书生如潮水般向大门涌来。 .................... ------------ 第一百五十三章:仓促应对 场面一度火爆,书生们呼朋唤友,手挽手组成一字长蛇阵,迈着铿锵昂扬步伐,奔赴刑场似的,个个面色沉重,慷慨悲歌,大无畏之蔑视权贵精神可歌可泣,逆天轰杀态势决然而生。 此情此景,吃瓜群众们震撼了,几名博学之士眼角渐渐湿润,扬天长叹,为书生贺。 “好样的!” “文人气节高傲,顶你们。” “吾辈之楷模,百姓幸甚,大明幸甚。” 有了精神导师指引,吃瓜群众不再单打独斗,拧成一股绳似的,个个激愤,人人愤慨,极力声讨权贵所作所为,竭力谴责人间一切不平事,打倒权贵帮、外争人权内除国贼、拒绝和谈签字.......云云,到最后,拨云雾而现清平世界似的,竟有不少吃瓜群众激动得仰天恸哭,彻底陷入盲目崇拜不可自拔.........估计连他们都不知道在崇拜什么。 .................. 吃瓜群众的精神指引,给了书生极大鼓励,冲击力度也增大了。 如此混乱之局面,由不得张明远多想,连连大声下达拦截命令,数百名军士接令而动,立马摆开阵型,死死坚守在抗争第一线。 轰! 两军毫无悬念相撞。 于是书生们........绝望了。 ------他们的轮番冲击在魁梧高大军士面前,根本翻不起一丝浪花。 然后转头开始围攻张明远和陈宏。 幸好事态还没失控前,张明远便以自己和陈宏为暴风眼吸引火力,让罕皮、沙霍二人把老国公等人捞出来,安全护送到千户所。 张明远还好,有一帮忠心下属死死护住,倒没受什么挫折;陈宏就倒血霉了,书生们发狂地朝他身上招呼,不一会他身上衣服便丝丝缕缕,脸上鼻青脸肿,无故躺枪之悲痛很绝望,倒霉蛋模样更讨喜。 张明远怒了,这帮圣贤书读进狗肚子里的书生着实可恶,并成功引起了他的憎恨。 反正场面混乱,虽说严令属下不得动手,但不代表他不能发泄心中怒火,暗中踹几脚抽几下还是可以有的。 于是张明远闭着眼横下心朝右边空挡狠狠踹了过去.......... “哎呦!谁踹我?” 一旁陈宏吃痛,立马捂住屁股,哀鸣回过头,正好迎上咬牙切齿欲大耳刮子糊过去的张明远的一双大手,惊得心肝发颤;张明远敌我不分,忽然一张白净大脸呈现,不由分说便抽了过去........ 啪! 陈宏再次捂住脸蛋,双眼噙着泪花,幽怨地盯着张明远:“你....你,安敢敌我不分?打奴家作甚?” 张明远大惊,明明是抽书生,怎会抽到太监? 心中虽惊,脸上却古井无波:“公公您看错了,不是卑职........是他,待卑职为公公讨回公道。” 说完,欲再抽人的意图已暴露,也不敢用大耳刮子了,挺起无影脚朝一个最暴躁的书生踹了过去,陈宏也来了脾气,一巴掌呼过去,啪的一声脆响,也不知道打到谁,反正很爽。 声音很脆,也很响,人群顿时一静,一个高大的青衫书生,一只手捂住屁股,另一只手捂着红巴掌印的脸,踉踉跄跄还不敢置信站出来,抖抖索索指着陈宏,悲愤道:“你........你,好个阉狗,侮辱斯文,不但踹我,还扇我脸?你蔑视读书人,我和你拼了。” 陈宏涨红了脸,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大怒:“睁大你的狗眼瞧仔细了,你脸上巴掌印是我扇的,那一脚是这个狗官踹的,凭什么冤枉我?” 张明远无语,替战友出气反被卖了,死太监脑子都缺根弦吗?死太监果然是死太监,今后必须与他保持距离,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陈宏直冲张明远干笑,出卖自己人很爽的狗汉奸嘴脸一览无遗......... 得意笑容刚展开一半,陈宏只觉得肋下一紧,接着身体腾空而起,一只粗壮的胳膊夹着他就往外冲去.......而陈宏,像一只被狗熊掰下的硕大玉米棒子,夹在张明远腋下摇啊晃啊得很壮观......... 陈宏捂住老脸,忽然好像回家,好想妈妈。 “罕皮,沙霍开路........”张明远瞪着通红大眼睛大声发号施令。 陈宏被夹在张明远腋下一路向前猛蹿,所过之处军士纷纷侧目,人人脸上堆满了既恭维又想笑的复杂表情,很纠结。 陈宏大小也是副都守备太监,属于‘三千里天家近亲’,在南京城地位最尊,有着无与伦比声望,受尽官场中人尊敬,平时威严跋扈得不行,任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而今天的情形却是很没面子,陈宏被张明远夹着一路飞奔进大门,大门内准备接应的徐鹏举等人,看到他俩奔来,原本打算上前问候几句,结果看到了南京城最有权势的守备太监被张明远夹得面红耳赤,于是愣住了,犹豫着是问候还是假装没看见时,张明远火急火燎已绝尘而去。 “咦!奴家怎会轻飘飘的?宛如在云端,呵呵!” 绝尘中,陈宏面不改色,捋捋因颠簸而摇曳的胡须,犹不忘对徐鹏举等人狂施巴拉拉幻觉小魔法。 声已远去,徐鹏举等人仍抬头望天,拂须点评天上一轮骄阳。 ............................. 千户办公室。 所有人都是一脸愤怒兼悲悯地瞪着张明远,那眼神蹭蹭往外冒火星,仿佛在合力炙烤着一根硕大的羊肉串,自认细皮嫩肉的张明远敢发誓,再撒点孜然面,不出一刻钟,自己绝对能被烤得滋滋冒油,而且撸串部位也他们分好了,徐鹏举要脸、曹邦辅要脸、沈坤要脸、陈宏更要脸.........反正所有人都想要脸,不是脸上肉多,而是吃啥补啥。 ------因为他们脸都丢尽了。 张明远眼尖,分明看到众人都仰头看天,然后不着痕迹地抚抚下体.......某个部位,脸上均透着倔犟的刚毅。 陈宏尖着嗓子怒哼一声,看向张明远的脸色很不善,显然刚才‘踹屁股、扇脸、夹人’三连击很让他没面子。 有些无奈,更有些凄凉,陈宏钝刀子割肉般使劲剜了张明远一眼,公鸭嗓子模式幽幽开启:“张千户,如今门外乱成一团糟,虽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做主,你倒是拿个章程啊..........” “呵呵!” 陈宏说得口干舌燥,谁知张明远仿佛聋哑人似的,目光涣散几成呆滞状态,只报以嘿嘿傻笑,那表情甩锅迹象很明显,他其实只是个打酱油的一般.......... 陈宏戛然住口,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白皙无须的脸庞快拧成一朵麻花了,终于硬生生忍住没狂暴,脸色却渐渐阴冷下去,干脆直接点名。 “张千户,张大人,哎!醒醒........” “呵呵!”张明远傻得够深,阿尔茨海默兼中风迹象更浓。 陈宏脸色更难看了,阴冷目光来回扫视张明远,从这一刻开始,他彻底记住这个无耻竖子,发誓要想尽一切办法置之于死地而不生。 没好气重重一哼,陈宏也沉默了。 陈宏确实够冤,也最有资格生气,数来数去,在坐的属他最无辜了。 读书人闹事,身为‘三千里天家亲臣’,又作为南京城最高长官,自然要维护一方平安,为天子守备副都的强烈责任心更促使他甘愿屈尊到一个小小千户所坐镇指挥,谁料茶没喝一口,恭维话没听到,就接二连三遭到无情羞辱。更何况文化理念冲突这件事,说起来与中军都督府有关,与应天巡抚衙门有关,甚至国子监、应天学府、锦衣卫........非要说关联,这些部门哪个都跑不了,唯独与太监没半毛钱关系,特别是与早已远离风花雪月的守备太监。 下面都没了,管我鸟事。 .......................... ------------ 第一百五十四章:无耻根源 根源在此,他陈宏岂能不怒?招谁惹谁了,不过是在不恰当的时机履职尽责精神突然爆棚而已。 太监也有热血时候好不啦? 无故躺枪的怨念一经雄起,陈宏‘简单却不失高贵’的小心思便充分活泛起来。 如果不是被一刀切了,丧失了某项生理功能的话,陈宏敢发誓一定要蹦跶出来指着这些道貌岸然的无耻之辈,强烈表达出要与诸位十八辈女性祖宗发生口头上超友谊关系的愿望,狠狠且爽歪歪宠幸一遍,然后完美收功,接着心满意足地欣赏诸位欲维护祖宗牌位而又不敢维护的纠结表情。 无奈幻想很美好,现实却骨感,陈宏不才,也只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其实完全可以忽略某项残缺功能因素的影响,霸王硬上弓,但陈宏要脸,于是只能生气。 尤其眼前这个竖子实在太可恨,所有冤屈根源都在他身上,却没事人似的,不吭不响,难道他不要脸至斯?又或被吓傻了? 沉默............ 罪魁祸首装傻充愣,所有人都很识趣,也不说话,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空气中也带着凝固气息,冷森森,很诡异。 陈宏强压手持四十米大砍刀剁死张明远的念头,安心削起铅笔;徐鹏举抚着长须,微颌双目,一脸的神鬼莫测;曹邦辅有心要出头,可看看老国公矜持的恬然姿态,又看看张明远流着哈喇子的痴傻样,隐秘朝天花板翻个白眼,然后.........闭目养神。 沈坤最逗,身为国子监祭酒,本就有训导读书人一心向善职责,如今外面局势混乱,这几个人却不管不问,大有天塌下来与我有毛关系的豪放派行径,怎能不让他着急?一会是孙猴子眼馋蟠桃似的抓耳挠腮,一会是猪八戒偷看蜘蛛精洗澡似的心痒难耐,一会又是沙和尚找不到师父似的心急火燎,忧虑久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华丽丽变身成玉兔精百般挑逗而岿然不动的唐三藏,完美收功------老僧入定。 此情此景,群魔无语,张明远却意识清醒,他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扛定了,锅也甩不出去了,不过现在情况不明,不能贸然处置。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急,不是漠不关心,而是在等,等扭转危局逆袭时刻。 说实话,那两脑子不太灵光的不靠谱货能不能带来好消息,张明远心里也没底,真让这帮迂腐兼无知无畏的书生把千户所砸了,他张明远今后就别在军界混了,从哪来回哪去好了? ......................... 半个时辰后,门口终于传来急切敲门声,接着洪亮的‘报告’音响起。 张明远创新意识强,牧马千户所风格清新,完全照搬前世军队管理模式,连‘求见’上司的方式都显得别具一格,颇得前世下属进领导办公室前的温婉精髓。 所有人一愣,表示对此很有鸭梨。 张明远神情一震,脸上痴呆萎靡一扫而光,双目炯炯有神,即刻射出凌人厉色,腰杆随之一挺,英武之气灌满全身,那个自信满满的千户大人重新雄起,浓浓官威在房梁萦绕,三日而不绝那种。 “进来,本官在此。” 所有人又猛地睁开眼睛,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似乎回光返照的张明远。 孔颜、马猛联袂而入,在张明远耳边低语一番。 张明远淡淡点点头,眼中狠厉之色更盛了。 果不其然,根源是《诗词二百五》,因果是打脸文坛大佬,过程是挑唆读书人闹事,结局居然是..........诚意伯刘世延、国公府大世子徐邦瑞牵涉其中。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弄死你,弄不死也得扒你层皮。 门外挑头人是徐鸿华、秦佳文,南京城最有名的迂腐穷酸秀才,以智商不高,情商更低著称,受人蛊惑立马变成‘傻、白、甜’式的落魄书生。 此次二人组织百余名书生群聚,号称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居然没听到任何风声,自然是得到了刘世延、徐邦瑞暗中支持,在俩权贵声东击西掩护下,闹事书生才能波澜不惊地汇集在千户所大门口,而锦衣卫根本就没任何反应,要不就凭这俩二货智力水平,根本翻不起浪花。 目标已确定,下面就好办了,这个黑锅迟早要有人背,但绝对不是我张明远。 给孔颜、马猛再低语几句,摆摆手让他俩离开,张明远眉头舒开,脸上笑容灿烂了许多。 ‘削铅笔’不够认真的陈宏,见张明远又是低语,又是发笑,心中再次凝结一团恶气,冷笑道:“杂家看来,张千户如此悠闲,肯定是想出了良策,说出来大家伙听听?” 废话,此事牵涉权贵之争,哪能随随便便透露?若不是看在刚抽过你的份上,老子还懒得理你呢-----死太监,生儿子没皮眼........嗯嗯,他没这项功能,这句骂人话不算数,咦!有了,让他‘对食’也不爽,呵呵。 心中虽这么龌龊,但最高长官召唤,张明远还是有礼貌的,躬身行礼,恭谨道:“卑职想和他们谈判.........” 陈宏:“................” 话音刚落,张明远又露出苦大仇深模样,挽救迷途羔羊似的,沉痛道:“卑职的意思是,找两个书生代表,就在此地,语重心长、情真意切地引导他们用耗散结构思维去看待此次群体性上访现象,往往能给人很多本质性的洞见,当一个系统开放、远离平衡态、非线性时,就有可能催生出新的分叉点,发展成更复杂、更紊乱的结构..........然后指引他们认清群体性上访事件与抗倭战争之间必然联系,战争能导致人格分裂,上访更能形成人性自闭..........接着讲清群体性上访事件利害关系,指出此事对干扰百姓正常生产生活的恶劣影响,同时反映出广大百姓渴望增进彼此间相互理解的心声,化干戈为玉帛..........最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威,授之以渔...........” 张明远充分发挥‘领导不逼逼,逼逼就没完’的优良传统作风,厅内众人目光渐渐涣散,瞳孔渐渐放大,接着一抹抹潮红渐渐堆满老脸,嘴巴张的一个比一个大,完全沉浸在信仰即将丧失的迷茫彷徨中不可自拔。 噗呲........ 深谙张明远性格的曹邦辅终于不厚道地笑出声来,沈坤瞪着大眼瞥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老国公倒没笑,不过通红的脸蛋下,早就镌刻成浓浓笑意.......憋得很难受。 “够了.............”陈宏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狂躁,价值观被强暴似的,大吼着让张明远尽快结束瞎逼逼式的无耻。 领导讲话刚起头,哪能随随便便结束?张明远兴奋得手舞足蹈,根本刹不住车,良久..........终于微微叹口气,脸色酡红得令人发指,纵情尽兴的一塌糊涂,摆出一副睥睨天下的王霸上位者POSS,放声长叹:“李杜诗篇万口传, 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 各领风骚数百年。” 接着还觉得不足以表达自己此时激愤慷慨的心情,张明远又面北拱手,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次方向感良好,没弄错膜拜方位。 于是徐鹏举痴呆,沈坤痴迷,曹邦辅痴傻..........细细品味后,酡红脸色渐渐凝固,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琢磨不透的竖子。 好诗,又是一首可流传千古的佳作。 陈宏大老粗夯货一枚,哪懂诗,对他来说,只是加重了价值观被强暴后的撕心裂肺痛感。 于是彻底狂暴,一把揪住张明远衣领,通红面孔犹似喷火,扬着棒槌般的小粉拳极度狰狞道:“竖子,又作诗,你疯了?你还嫌乱子不够大?杂家代天下读书人灭了你先。” ‘砰砰’抽人声不绝于耳,一条英武之姿左突右窜,来回奔波避让的很辛苦。 ...................... ------------ 第一百五十五章:惑媚有理 张明远敢肯定,陈宏不懂诗,但察言观色本事流弊,或许徐鹏举等人如临大敌似的肃穆状加重了他的眩晕感,误以为此诗离经叛道,有辱斯文,因此代天下读书人灭之而后快。 可没想到陈宏攘外不行,窝里横倒是一把好手,别看他细皮嫩肉,羸羸弱弱,一脸人畜无害模样,扁文弱书生不行,拿张明远开刀可不含糊,一路凌波微步,巧施天山折梅手,破天之气势竟让孔武霸气的千户大人无计可施。 在领导面前,敢在言语上作死,但绝不敢在行动上作死,这就是张明远目前的为人处世宗旨,在身份地位不足以自保情况下,哪怕对领导再厌恶,面子上也得过得去。 陈宏-----对历史知识持‘次奥’态度的张明远,也搞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大明王朝1566》中的死太监、大奸臣----陈洪,这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将来要顶替黄锦,入主司礼监,虽然最后被冯保干掉了,下场极其惨烈,但就目前情况来看,张明远觉得没必要树敌,能缓和关系最好,不能缓和,就让他开心,让他爽,尽量击中他的爽点,减缓其‘癌细胞’增长速度。 因此,本着领导开心我开心的快感理念,张明远被狼撵肥猪似的,拖着笨拙而废柴流的躯体,左避又让,还尽力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楚楚可怜,最好是能引起死太监的同情,然后..........死太监陈宏抽人的力道更大了。 良久,陈宏过足瘾,气喘吁吁倒在椅子上;张明远也吁吁气喘倒在地上。 “好,张千户,就依你所言,若事情办砸了,杂家唯你是问。” 张明远苦笑,他觉得陈宏对自己有偏见,就像自己对所有太监有偏见一样,大家都属于不被理解的一类人。 “是是是,谨遵公公指令,卑职绝不负众望。” 徐鹏举等人冷着脸不说话,神情不置可否,在他们看来,眼前的一切仿佛与自己无关,貌似群体性上访事件的解决之道在于二人嬉笑打闹后的共识,抓人也行,拆房子也罢,只要不涉及自己的脸皮,怎么都好说。 对于其余人的反应,张明远不失望,徐鹏举在考验自己;曹邦辅有心要为自己出头;沈坤没怎么接触过,但看他的神情也有几分怜惜之色,不管怎么说,除了死太监陈宏,大家的节操还没到碎一地的地步。 陈宏做主,张明远当然得提要求,那就是:请诸位移至内堂屏风观战。 陈宏冷哼一声,率先拂袖而去,徐鹏举、曹邦辅紧随其后。 张明远识人的本事还行,刚提出要求,沈坤就皱着眉头,担心道:“张千户,事态紧急,你可要稳重啊!” 张明远笑道:“沈老大人放心,此事源于我,牧马千户所当然职责所在,还请老大人安坐。” 沈坤还不放心,再次提醒:“张千户,士子不可杀不可辱,你可要善待于他们,若有死伤,老夫也...........哎!” 张明远感动,一个素味平生之人能如此善意提点,也算是一个好人,可自己又如何能保证善后的结果?身处一个狡诈凶恶环境,张明远怎能独善其身?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老大人过虑了,小子再无知,也不敢肆意而为。” 沈坤叹息一声,跟着曹邦辅走进屏风后。 最关键的环节搞定了,张明远决定走一步险棋。 ......................... 徐鸿华、秦佳文羊癫疯发作似的,迈着嘚瑟的步伐一步三晃,更挺着傲娇的头颅,宛如两只颈椎病发作的黑天鹅走进千户办公室时,二人瞬间低下脑袋,一脸诧异地望着前面,四只大眼球在眼眶里骨碌碌打转到暴凸,稍有不慎就能窜出来的那种..........从此球、眶分离,空洞一生。 让二人迷茫到怀疑人生的景象,不是五百刀斧手的厉兵秣马,也不是诡辩耆老的严阵以待,更不是色海花香的温柔缠绵。 办公室大厅尽头,中堂左侧悬挂着一幅字: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张明远和徐渭站在中堂前桌子两边,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对峙,宛如两只凶性大发的人形斗鸡,各用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尽量下俯,两个大脑门用力前伸几成贴面状,怒目呲牙,轰杀互怼之势很霸道,通红而充血的两双大眼珠子相互瞪视着对方,凌厉且逼人的杀人目光足以秒杀一切来犯之敌,室内沉寂,杀机重重。 徐鸿华、秦佳文面面相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此情此景哪是谈判说理场所,分明是一决生死的角斗士场。 害怕归害怕,再诡异场景也阻挡不了文化人对卓越才情的狂傲释放。 于是......... 徐鸿华、秦佳文忍不住抬头向中堂左侧看去,‘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细细琢磨后,瞳孔逐渐放大,赫然发现这是一幅才情上乘的绝佳上联,心痒难耐,忍不住再往中堂右侧看去,居然空空如也? 二人相视苦笑,心底却愤愤不平,笑话,蔑视读书人吗?挂个上联不给下联,是考验读书人智商?啪啪打脸之势?士可杀绝不可辱,堂堂大明士林学子岂能被你这一副来路不明的上联吓到? 于是读书人不服输的倔犟油然而生.......... 二人陷入了无尽的.......吾将上下而求索。 眼光渐渐痴迷涣散,抓耳挠腮,满面通红,大眼珠子凸起效果愈发明显了。 想出无数条下联,又被追求完美的书生意气一一否定,良久,二人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看向那条上联的目光更绝望了。 或许是二人叹息声音过大,已陷入生死之战边缘的张明远、徐渭二人忽然察觉到空气有微弱凌乱迹象,决定暂停决斗,中场休息,瞪着通红大眼珠子纷纷回头,怒视着鬼祟之人。 被压迫农奴看到救星似的,张明远、徐渭瞬间化愤怒为悲痛,仿佛受了极大委屈似的,鼻子一抽,两行清澈泪珠顺颊而下,哽咽得比窦娥还冤的表情令人不忍直视,只要善心未泯之人都会在第一时刻表达出护犊子的急切心情那种。 张明远、徐渭彻底释放了心灵,转而抱头痛哭,一边哭一边指着对联,跳脚大骂。 “苍天啊!哪个杀才出的上联啊!简直一派胡言,为何要折磨我?杀了我吧!”张明远扬天痛呼。 “大地啊!此作者文理不通,其心可诛,我,我.......我实在是太难了。”徐渭不甘示弱亦痛呼。 话音一顿,二人忽然醒悟了什么,猛地推开对方温暖怀抱,怒气冲冲叉起腰泼妇骂街似再次相互猛怼,不死不休的架势很火爆,抬手指着对方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张明远,敢不敢与我决一死战?”说完,徐渭猛地冲上前,揪着张明远的衣领,晃啊晃啊........... 张明远仿佛一枚巨大的不倒翁,被摇得颠三倒四,却又无动于衷,兀自还保持着谜一样的彷徨茫然。 瞬间,张明远醒悟过来,指着徐渭开始反击:“徐文长,你就是个废物,作的下联简直狗屁不通,还敢妄称才子........”指指身旁的徐鸿华、秦佳文,张明远牙咬切齿道:“我看你还没眼前这二位眉清目秀的文人有才华呢!” .......................... ------------ 第一百五十六章:诚信切磋 一般情况下,被人当面夸奖,不外乎熟人、陌生人之分,熟人还会针对你的身份对语言进行糖衣炮弹式的包装,进行诸如拍马屁、明夸暗讽、背后捅刀等阴暗小心理活动,何况陌生人夸奖?更要及时体察对方善恶居心,从甜言蜜语中寻找蛛丝马迹,千万莫热脸贴上冷屁股,遭人贻笑大方。 张明远,这三个字,对于徐鸿华、秦佳文而言,只是一个代号,今日以前从未谋过面,更不提熟不熟人了,属于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一类人,应该赋予高警惕级别,时刻紧绷一根弦,防止糖衣炮弹轰杀。 无奈4B青年四种风采迥异性格,完美融合后所爆发的强大逗比威力,促使俩货脑洞大开,一致认为这是对方最无私的赞美,应该予以接受......... 于是二人比较完美地避开了圣人教导的‘大智若愚’,在‘大愚若智’道路上砥砺前行,永无止境。 果然,徐鸿华、秦佳文二人‘以拯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内心最柔软部分被触动,彻底忘记了使命所在,在张明远、徐渭刻意渲染的氛围里,秋后蚂蚱似的蹦跶个不停。 二人面色羞赧,不过傲娇的头颅却无形中拔高了几分,感激地瞅瞅张明远,报以‘英雄所见略同’;再得意地撇撇徐渭,眼神里却是‘智者针锋相对’,讥讽味道很浓,从来都难望其项背,今日居然将其踩在脚下,啪啪打脸,感觉好爽。 感受着二人火辣辣的讥讽,徐渭羞得满面通红,不甘示弱回敬张明远:“竖子,你也好不到哪去,别以为会做几首破诗就得意忘形,我看鸿华兄的《飞雪》就比你强多了,堪称传世佳文.........” 徐鸿华楞出神,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确实作过几首咏雪诗,时间太久远早忘了,没想到居然流传出去,还被江南才子所惦记,也算是一段佳话哈!想到这,不免洋洋得意起来;秦佳文忽然很心塞,大才子打脸风格果然不同凡响,不着痕迹间就让一个苦命人无故躺枪,然后.......狗脸看星星似的盯着徐鸿华,委屈的小表情很迷茫,大才子咏诗就行了,为何还要加一句‘传世佳文’?难道我的名字只配成为一组成语吗? 徐鸿华更自得了,老腰挺得板直板直,一脸凝重兼期待地看着徐渭。 文人以才学自傲,以被人奉承自得,自古以来大抵如此。 装腔拿捏够了,等二人表情基本到位,徐渭才矜持地咳嗽一声,郑重整整凌乱的衣衫,眼神中散发出崇拜光芒,深情且摇头晃脑吟道:“一片一片又一片, 二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八九片, 飞入芦花都不见。” 吟诵完毕,徐渭连声喝彩,忽然神情一滞,似绝望负手看天,眼眶里骤然泛出只有文艺青年才懂的小清新泪花,晶莹而剔透,惆怅懊丧的一塌糊涂。 张明远也痴了,睁着空洞无神的大眼睛,扬天长叹,既生瑜何生亮式的后悔劲更哀鸣。 徐渭刚一吟诗,徐鸿华就已经断定此诗不是自己所作,但细细品味后,瞳孔逐渐放大,眼睛也渐渐亮起来,确实传世好诗,文人鸠占鹊巢的小心思一动,反正无主之物........... 谦和一笑,又矜持咳嗽一声,徐鸿华淡淡道:“徐兄过誉了,区区小才,何足挂齿,小生也是无意偶得,想当初.........” 徐渭、张明远相视很隐秘地鄙夷一笑,徐渭鄙夷是因为徐鸿华的恬不知耻,张明远却暗暗感叹,能把三百年后乾隆那厮作的诗据为己有,这货脸皮之厚堪比星宿老怪丁春秋,古今罕见,做成城墙绝对能抵挡倭寇三日三夜炮火攻击而不破,大明迂腐书生个个都是夺世奇葩哈! 心中虽鄙夷的要死,徐渭、张明远还得强忍欲抽人之暴脾气大发,眼冒小星星一脸崇拜地看着徐鸿华瞎逼逼,还不时插话咨询此诗疑难杂症之处,惹得徐鸿华更心痒难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庄重嘴脸一一答疑解惑,二人相视恍然一笑,然后.........发问疑难点的次数明显增多了,徐鸿华来者不拒,到最后,或许深感大明诗词文化堕落太快,自己有必要挽大厦于将倾,做一个心忧社稷胸怀江山的吹哨人,露出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导师风范,沉痛苦笑,正襟危坐而面含悲戚,接着.......干脆解释起此诗情感出处、立意环境、平仄韵脚、虚实变化、中心思想,最后...........不多时便饱含热泪,完全沉浸在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壮怀激昂中,自我感动的一塌糊涂。 徐渭、张明远也眼含热泪,被徐鸿华引导得不亦乐乎,双方因文化理念而产生的争执仇怨也烟消云散,两双有力的大手不自觉握在一起,再深沉点头,互道珍重,被良师引上正道从此迈上振兴大明诗词文化的感激之情表露无遗。 沉浸在慷慨激昂中的徐鸿华看见这温馨一幕,也禁不住点头赞许,两行老泪夺眶而出,深为‘传道授惑解业’贺,更为‘一笑泯恩仇’而大贺。 三位多愁善感的老愤青形象,终于成功激起秦佳文不忿,朝天很隐秘地翻翻白眼,大家都是文化人好不好?还能要点脸不?我也做了好多好多好诗好不好?凭什么只对他推崇备至,当我秦佳文不存在? 抱着刷存在感念头,秦佳文也咳嗽一声,示意自己要放大招,抬头望向中堂上挂着的对联,惊讶道:“咦!此间为何还挂有一条上联,风声雨声声声入耳........” 声音很突兀更恬燥,摇头晃脑的形象更气人,于是徐鸿华壮怀激烈为之一滞,幽怨的小眼神恨恨剜了秦佳文一眼,笑话,刷存在感也不看时机场合,扰了流传绝学之大计,大明文艺界繁荣发展不知要走多少弯路,奈何他是自己一伙的,也不好过分斥责,只是心中怒火丛生,连带着脸色铁青一片。 徐渭眼尖,不适时宜补刀,诧异道:“哎呀呀!鸿华兄,这位是?怎不见您引见一二?” 徐鸿华哼了一声,扭过头,说实话,懒得理秦佳文这枚竖子。 张明远及时助攻:“哎呀呀!这位仁兄,请莫怪鸿华兄,只因鸿华兄才学过人,沉浸诗词解惑而不可自拔,一时未能引见,还望海涵,不知这位仁兄怎生称呼?好让我等得闻大名呼!” 书生脸皮再厚,也架不住三人冷嘲热讽,秦佳文自负才学不凡,声名远扬,自认不输徐鸿华,如今天下人只知徐鸿华,而不知秦佳文,不禁羞的满脸通红,重重一哼道:“后学秦佳文。” 仿佛‘人生若只如初见’,徐渭、张明远惊得如见仙人降世,两张大嘴张的浑圆赛锅盖,配合着猩红的一伸一出大舌头,下巴颏再勒条绳子,妥妥而活生生吊死鬼模样。 表情很到位,努力没白做,秦佳文脸色缓和了许多,看向徐渭、张明远的目光也不那么狠厉了。 “佳文兄,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文长这里有礼了。”徐渭高声赞扬,虚情那个假意。 “是啊!早闻佳文兄大才,那也是只闻其名不见真人,今日一见果然丰神俊朗,一表人才,着实是位风流倜傥俊雅文人,‘俊面郎君’的雅号真不是吹的,啧啧。” 张明远胡邹邹功力更是与日俱增。 ................... ------------ 第一百五十七章:翻手为云 被两人一番糖衣炮弹狂轰,读书人不要脸气节立马碎一地,秦佳文矜持咳嗽一下,淡淡道:“后学不才,二位千万莫再折煞小生了,‘俊面郎君’什么的,不过是文坛好友们抬爱,小生实在担当不起,让二位见笑了。” 确实贱笑了?呵呵,徐渭、张明远再次相视隐秘一笑,长城建设总设计师在此,徐鸿华小贼哪里逃?看我施展厚脸皮绝学杀你个人仰马翻。 胡邹邹几句也能当真,今日总算大开眼界。 脑子啊!真是个好东西。 “哼!” 一声不合时宜的嘲讽传来,场面突然有点冷。 徐鸿华无意冷哼,让张明远忽然莫名心塞,俩货一个比一个能装,空气里火药味浓度已超过正常值,一个火星都能爆燃,再不打圆场,打起来是小事,伤一个可赔不起医药费,辛苦赚来的银子岂能浪费在二货身上? 机灵小不懂似的在脑门上画个圈圈,张明远拱拱手,露出高山仰止之惊讶:“刚才小子听佳文兄对此上联很感兴趣,不知佳文兄可否解惑?” 被人敬仰,秦佳文很惬意地哼唧一声,正准备搭话,忽然话锋一转,反问道:“明远兄,佳文有一问,还望不吝赐教。” “佳文兄哪里话?赐教可不敢当,佳文兄但又所问,小子尽无不言。” “此联出自何处?为何悬挂于此?” 张明远抬头望天,眼神缥缈,幽幽叹气道:“是一位白胡子仙人所送,那日小子无意中做了个梦,梦中一个白胡子仙长翩翩降世........不由分说塞给我一个上联,他说,此联机奥,若有人能对得出,当是仙家有缘人,百年后可位列仙班,永受人间供奉...........” 徐鸿华、秦佳文不淡定了,作为读书人,他俩自然不相信鬼神怪力之说,但此联太过奥妙,貌似真不是人力所为............ 于是二人眼冒金星,哗啦啦流着口水,垂涎之色愈发浓厚了。 噗呲! 徐渭忍不了,贱笑一声。 张明远心中大急,来不及使眼色,徐鸿华、秦佳文比他还着急,狠狠剜了徐渭一眼,徐渭猛地惊醒,立马露出亵渎神灵会遭天谴兼撞墙身死以谢天下的痛心疾首,二人才长吁一口气。 徐渭不敬仙灵一幕被揭过,张明远秒入戏,沉痛道:“鸿华兄、佳文兄,此联乃是天赐,解之恐不详,小子劝二位不要误入歧途,不解也罢。” 徐鸿华、秦佳文却又陷入癫狂,两幅被强暴凌辱过的厌憎模样,跳脚就要骂人。 徐鸿华咬着嘴唇恨恨道:“身为读书人,当有求知若渴之念,似二位这般如何能对得起至圣先师?” “嗯嗯,稍遇困难而轻言放弃,不是我们读书人的作为。”秦佳文习惯性符合。 张明远苦笑:“二位好意心领了,咳咳........”慌忙从怀中掏出手帕捂在嘴上,又重重咳嗽几下,摊开手帕,一团殷红赫然可见。 “血?”徐鸿华,秦佳文大吃一惊。 “不瞒二位,小子为对出这个下联,洗清冤屈,已经七日七夜不眠不休,咳咳..........我劝二位不要以身相试。” 不绝于耳的沉痛咳嗽中,徐鸿华二人都露出了决然而然之色。 二人相视一笑,却有一股子拗劲儿,摇摇头,坚决道:“不行,读书人的事怎可弃之不顾?传出去,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张明远无奈摇头,眼中一丝轻蔑之色一闪而过。 还以为是鄙视他们的才学,这可气坏了徐鸿华二人,腮帮鼓得高高的,忿忿盯着张明远,显然他俩把张明远当作了阻拦他们实现‘书生气节’远大志向的罪魁祸首。 张明远哭笑不得:“............” 没人能阻挡了读书人的气节,张明远也不例外。 张明远愈发悲苦了,为壮志未酬计,又为呕心吐血计,更为二人慷慨赴死计,作为对出下联实现自己毕生梦想的奖励报酬,张明远沉痛表示,愿出纹银百两廖为束脩之资。 干活给钱,天经地义,读书人的事也不例外。 一时间,大厅里哽咽四起,四双有力的大手重重拍在一起,相视苦笑,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义无反顾一往无前之悲壮神色,英雄所见略同的一塌糊涂。 噗呲........ 隔壁厢房突然轻微的笑声,顷刻间便被现场的悲怆壮烈湮没。 .......................... 千户所大门口。 少了徐鸿华、秦佳文两只领头羊,百余名书生的气势明显弱了许多,没人再大吵大闹,场面也冷静了不少。 刚才声势浩大的冲闯大门行动,被数百名身强力壮军士轻轻化解后,不少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站在原地抚胸揉腿,被扎心的无助感阵阵涌来,哪还有力气再逆天轰杀? 此时距徐鸿华、秦佳文进去谈判已过去一个时辰,幻想中二人气定神闲走出大门的傲娇一幕还是没有出现,大门照旧紧锁,数百名军士依然虎视眈眈,凶神恶煞模样令每个书生都男默女泪,心中不免嘀咕起来,各种最坏的念头都冒出脑门。 再想一会,不少士子有些慌张了,毕竟冲击官府这事委实有点过分了,没经历过大场面的士子们自然感到害怕,虽说自己代表着正义,可锦衣卫、东厂和中军都督府岂是好惹的,尤其锦衣卫还环伺左右,其臭名昭著形象已达百余年而不衰,他们哪管你正义不正义,一刀劈了拉倒,跟他们讲道理有用吗? 此情此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越想越害怕,不少士子此刻才感到有些后悔,本来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为何听信蛊惑,非要趟这浑水?真当赫赫有名的锦衣卫是木雕泥捏的不成? 不明觉厉中,不少人都存了‘打起退堂鼓’念头。 .................. 大门外一株粗大的梧桐树下,徐婉一身朴素打扮正冷眼看着一帮不知所谓的书生,俏脸含煞,不时朝他们轻蔑地撇撇嘴。 不远处站着数十名精心打扮过的护卫队员们,个个都穿着亮丽的艳装,脸上画鬼符似的青一道红一道,一名队长模样的女队员背着双手,扬着脑袋鼻孔冲天,高傲地穿梭在人群,不时停下脚步,颐指气使地小声吩咐着什么,然后队员们开始摆出各种摄人魂魄的搔首弄姿,或许长年舞刀弄剑,女儿家的温柔矜持丢得一干二净缘故,摆出的艳姿均不能入队长法眼,不是威风凛凛过了头,就是娇柔做作瘆人心,反正没有一个能达到风月场所工作人员应具备的良好接客素质,毕竟不是科班出身,队长也只能仰天长叹,叹息过后,还得重新打起精神,以自己不怎么熟练的搔首姿态为蓝本尽力纠正队员们更不专业的搔首姿态。 ..................... ------------ 第一百五十八章:覆手为雨(一) 徐婉很无语地瞥了几眼,皱眉苦涩一笑,为方针大计,只能辛苦众姐妹了。 “为救张郎离家园,谁料姐妹须美颜,须美颜着红妆,搔首弄姿好哇,好新鲜!我救张郎不为把名显,我救张郎不为做高官,为了多情的张公子,夫妻恩爱花儿好月儿圆呐!这是一段奇葩的旋律,让我无语怎么能忘记,待到一帆风顺要成功时,本帅为你设宴庆功。” 此情此景,居然惦记上了《新女驸马》? 徐婉无奈笑笑,边哼哼戏文,边查看对面书生情况,看看火候已到,轻轻摆摆手,队长会意,带着风月场所业余小姐姐们朝书生队伍大踏步走了过去。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徐婉再次皱眉,抬头望天,姣好的明眸直翻白眼。 前方风尘滚滚,狼烟四起,站在很远的地方,徐婉都能感到阵阵杀气传来。 --------数十个艳装浓抹兼娇滴滴的貌似温婉小姐姐,竟按照战阵杀敌法门,成雁翎围敌队形,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场面太辣眼........... 徐婉痛呼,更痛苦闭上娇目。 真不忍心看到风月场所小姐姐们上阵杀敌的景象。 大明好男儿都死光了吗? ............... 人有第六感,这是不争的事实,也须你在菜市场买菜、也须你在人行道上溜达、也须你在搭乘公交车........你总能感到后背火辣辣的紧绷感,背后没长眼不假,但似乎总能体会到一双或几双眼睛或含情脉脉或色色迷迷又或煞气重重凝视着你。 尤其大难来临或身陷绝境时,这种感觉比平时更加强烈些。 此时,聚集在千户所大门口的读书人大抵就是这种感觉。 冲闯官军衙门,本来就后怕的要死,突然后背如芒刺身,仿佛千百道无形箭矢射来,心中一紧,不约而同回头,这一回头不要紧,除了更加印证心中所想,可蠢蠢欲动的灵魂又是肿么回事? 目力所至,数十条艳装浓抹的身影貌似婀娜,又貌似款款而来,她们走得很快,仿佛放弃了矜持,又好像被前方什么魅力所在吸引。 于是书生们不淡定了,青涩大男孩面对女神恨不得出卖自己八辈祖宗似的,不少人都收起了龇牙裂目或惴惴不安,倏忽间充盈温文尔雅气质,使自己表现的更加完美,个个风流倜傥,儒雅多情,醉美迷人的微笑也堆满了嘴角......... 妖娆风情女人面前,没有哪个男人不专注矜持,孔雀开屏只为雌性释放,何况是多愁善感的雄性书生? 待她们再走近些,能看清脸上容颜时,书生们差点喷了,长吸一口冷气后,眼睛瞪得像铜铃,都射出不可置信的神采,一眨不眨地看着亮瞎狗眼的一幕。 ‘体态婀娜’,那是袍袖罩着,身材不至于臃肿不堪;‘款款而行’,那是裙摆太窄,走路不至于踉踉跄跄;‘风情万种’,那是.......大脚丫老踩裙子,不得不撩起下摆。 ------瞧那画鬼符似的浓墨重彩,再瞧那一往无前的战阵杀敌野蛮劲,配合那一副饥渴难耐的强抢民女架势,分明是具有现实意义的女版土匪,好不好? 书生傲气,个个眼高于顶,雄性荷尔蒙的矜持只为风情展示,风流倜傥的儒雅只为红颜释放,这些东施效颦行为只是阅女无数经验里最著名的一坨,开屏久了自然有些心累,不少书生恨恨嗤鼻一笑,表示对‘美男与野兽’媾和不感兴趣,转过头,激愤澎湃又浮现在正义凛然脸上。 女土匪根本无视周围的讥讽目光,很执拗,对眼前狂傲书生视而不见,坚定不移地打算从闹事区横行而过。 书生们洁身自好也分场合,若在风月场所,面对风情万种倾国倾城,他们甘愿放弃傲娇,投身温柔帐,若放在充满女版野兽气息场合,比如现在,读书人洁身自好天赋油然而生,‘仁义礼智信’理念驱使下,书生们很嫌弃地保持了一动不动的傲娇姿态,笑话,‘条条大道通咸阳’,旁边大道多宽敞,为何偏要横穿正义群体?这一次,绝大多数人多选择了对抗邪恶。 于是悲剧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发生了............ “刘子安,老娘的过夜费怎么算?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呦,王欣童,白玩姐妹们了?好几个雏都是你破的,你想赖账?” “祁萧雨,老娘供你吃供你穿,你个天杀的居然敢抛弃老娘,老娘和你拼了。” .................. 不一会,五十余名书生的大名被一一点出来,呼天抢地喧嚣中,还有更多名字被当场点出来。 剧情瞬息万变,精彩纷呈。 把门军士愣了,书生们也更愣了,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百姓们傻眼了,一片寂静过后.......... 几个宝相庄严的老市民拂须长叹,以痛不欲生的矜持气派再次留下几行浑浊老泪,对着身边一众迷茫至懵逼状态的吃瓜群众,呜呼痛呼什么:世风日下,读书人作践毫不廉耻.......礼乐崩塌之势昭然若揭.......大明危亦,社稷危亦......云云。 于是吃瓜群众更不淡定了。 “满口仁义道德,自己臭不要脸,还围攻人家衙门。” “这年头读书人胆子真大,这种货色都...........啧啧。” “也不能怪人家读书人,人有七情六欲,也要发泄发泄不是?只是这口味未免..........啧啧。” ................. 铺天盖地的糟践言论扑面而来,书生勃然大怒,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不看看你们什么货色,瞎了狗眼也不会看上,何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被不明真相吃瓜群众大肆侮辱,一世清白玷污,如何能忍? 女土匪们哪管这个,颐指气使指着书生毫不留情大骂,骂到动情处,为表示自己清白之身被畜生玷污后的悲怆感,忽然抓狂,张牙舞爪冲上前,就要挠这些衣冠禽兽之辈。 书生们情绪也被带动了,高声谴责的双臂刚一落下,手肘便无意中碰到某个女土匪肩膀,壮硕身躯貌似摸了电门似的,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更有甚者,仿佛被书生强大真气击中,五脏六腑瞬间移位,也噗通一声头朝下栽倒,浑身抽抽不停。 只一瞬间,彪悍女土匪躺了一地,撒泼打滚、哀嚎痛苦狼藉不堪。 书生们傻眼了,他们亲眼看到女土匪过来,也确实碰到了她们,手无缚鸡之力不至于产生那么大能量吧?拜托对比一下双方实力好不好?你们个个膀大腰圆,岂能一碰就倒? 书生们面面相觑,呆呆看着自己双手,很难想象自己何时成了武林高手,瞬间爆发出如此强悍之力? 容不得他们傻眼多久,吃瓜人群忽然爆发出海一样的高亢愤怒。 “书生打女人了,天理难容.........” 轰! 吃瓜群众宛如烧开的热水,瞬间炸锅。 书生们激昂气势顿时一滞,人人面色惶恐左顾右盼,绝望气息弥漫在整个群体中,他们直到此时才发现,貌似堕入了一个大阴谋,千夫所指的对象正是他们这些文弱书生。 如同约定好了,很快吃瓜人群中冲杀出一群同样膀大腰圆,只是多了一脸横肉,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的市井壮妇,为首一名壮妇凄厉痛呼:“姐妹们,你们怎么了?” 回过头,又冲着吃瓜群众悲鸣:“老少爷门们,我那命苦的姐妹们啊!为了养家糊口,堕入风尘,却又被这些天杀的读书人糟蹋祸害,下了毒手.........” 声音凄惨,到最后哭孝似的大声唱起来,红白喜事领域专业跑龙套大拿形象惟妙惟肖。 ........... ------------ 第一百五十九章:覆手为雨(二)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毒.......毒手........” 椎心泣血嚎啕中,这个纠葛着震惊、压抑、次奥等多种心情的字眼,共工怒触不周山似的,狠狠撩在书生们脆弱的玻璃心上,所有人脑袋都‘嗡’了一下,荒唐到喷饭的理由居然无法反驳?躺着都能挨枪,简直‘世态炎凉,人心惶惶’,个别人因承受不了如此恶趣味打击,火苗刚一窜出脑门,鼻子一酸,喉头一股甜意涌上,又白眼一翻,噗通一声晕倒在地。 生无可恋不可怕,接盘侠却不好当。 书生们脸色愈来愈难看了,这个野蛮字眼太可怕了,它给此次事态的严重性彻底定了性,任由他们身上长满逆天大嘴也百口难辩,更有不少书生吓得脸色发白,两腿发软。 十几个壮妇更绝,灭绝师太似的冲到前面,也不看看好‘姐妹’伤势如何,二话不说很娴熟地脱下大脚丫上的破鞋,往屁股下一垫,噗通一声坐下,十几双鱼泡眼相互隐秘对视一下,然后.......脸朝上四十五度角,十几双粗糙大手几乎同时拍打地面,仿佛敲锣打鼓,节奏统一音律齐整,接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杀猪般哭嚎撒泼,其泼妇似的真情流露着实感染了周围吃瓜群众们。 “我那苦命的........嗯嗯.........被这群读书人打死了呀!” 书生们饱读诗书,从来都是眼高手低的主,柴米油盐酱醋茶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更何况还是冒着如此浓郁气息的市井特色?顿时,一个个六神无主,不少人已由脸色发白成功转化为.........大小便失禁,不大场地上顷刻臊气弥漫。 吃瓜群众不认识女土匪可以,但这些壮妇们他们岂能不认识?略一打量,立刻认出这是孩他大娘,那个是孩他舅姥姨,更有孩他大姨妈......... 十指连心,亲情总是隔不断。 亲人悲壮,吃瓜群众看不下去了,于是从一个个拎小板凳看戏的旁观者成功升级为参与者,‘知行合一’大爱无疆的人性彻底升华。 所以,一只只正义手指疯狂点向书生,一时,谩骂指责不绝于耳,书生们被吓得节节败退,最后人群被百姓完全切割包抄成好几段,‘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之战术原则发挥得淋漓尽致,惶恐不安的书生没一个漏网之鱼,全部被包围。 读书人惯用的伎俩是‘以黎民幸福为己任’,平素口口声声将百姓二字挂在嘴边,关键时刻便是能自保的正义盾牌----为民请命,如今百姓不需要他们请命,自然也不能砸了自己招牌。 解释就是掩饰,一切言语解释在百姓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百姓是爹娘,书生敢反抗,信不信抽你?于是书生们终于体会到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无奈感,面对群情激奋,愈发心虚了。 百姓看热闹,从来都是看笑话不嫌事大,随着书生们的哑口无言,百姓参与精神得到了极大鼓励,渐渐不满足于口头上的指责参与,毕竟文言文词汇量太少,再谩骂也骂不出个花,难消心头之大恨,要参与就彻底点。 十几名壮妇对暗号似的眼珠子咕噜一转,浓眉一挑,同时飞身而起,顾不得穿鞋,同时化拳为九阴白骨爪,朝离自己最近书生脸上狠狠挠去,被挠的书生吓坏了,下意识抬胳膊抵挡,护住俊俏脸庞....... 于是场面更悲哀了,膀大腰圆的壮妇瞬间变成林妹妹,二者刚一触碰,仿佛书生发出了惊涛骇浪内力,长江三叠浪似的巨大力量,使壮妇们蹬蹬蹬连退三步,仰面摔倒在地,然后.......杀猪般的哭丧声再次响起。 不过这次哭嚎仿佛改成了大明版《回娘家》歌曲,悠扬而押韵的旋律令人心旷神怡。 “书生...打...老娘.....嘛.....唰啦啦啦啦啦啦......我....左脸一道疤,右脸一道疤,身上还印着一个大伤疤呀!咿呀咦得儿喂。” “大姨妈,你那算个啥?听我唱来........” “书生...里....流氓.....呀....哗啦啦啦啦啦啦.......他....一会摸我脸,一会摸我胸,裤裆里还有一个小毛虫呀!咿呀咦得儿喂。” ................ 噗呲......... 军士们忍不了,捶胸顿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百姓们能忍?自己老娘们清白身子岂能被玷污?这是礼乐崩塌的兆头,必须严惩不贷,今天誓代你爹娘抽你们,不抽死,还怎混? 于是,一片哭嚎混乱和悲愤的解释声中,百姓们发狂地冲向书生,大耳刮子抽人的‘啪啪’打脸声不绝于耳............ .................... 良久。 闹够了的壮妇们会心一笑,忽然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拍拍屁股就朝着前面胡同心急火燎跑去,地上女土匪也不甘示弱,鲤鱼打挺一跃而起,跟在壮妇后面就跑。 饱受凌辱的书生愈发懵逼了,打完骂完就跑,还有这种操作? 感受着她们慌张的气息......... 不多时,个别脑子还算机灵的书生率先反应过来,敢情这是理亏前奏啊!急速运转大脑,凭着对人情世故强有力的判断,书生们愈加坚定了这是心虚表现,是邪恶不压正义的负罪感,更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潜逃行径。 于是书生们更愤慨了,呼啦一声,百十名书生组成一个煞气腾腾群体,雄赳赳气昂昂追了过去,他们誓要讨回公道,最好让她们痛哭流涕,当面道歉,然后看在‘侠之大者’薄面上饶过她们。 军士们呆了,百姓们也呆了,百十人队伍转瞬间走得一干二净。军士们职责所在当然还要坚守大门,以防书生再次袭击,百姓们则表示无所谓,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理念作祟下,也跟着书生向前跑去。 人流过后,空旷场地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 诚意伯府刘管家今日表现得很兴奋。 一大早就有人拐弯抹角来通知他,要带他去拿利润分红。 刘管家看着来人,迷糊半天,终于拍着脑门想起一件事。 或许是与儿子合伙开的丝绸铺子终于.......见利润了,刻意与来人沟通半天后,刘管家粗略一算,能得千余两分红,如何不兴奋? 说实话,刚开始做生意时,刘管家根本就没想过能赚钱,南京城丝绸铺子多如牛毛,想赚钱太不容易了,尤其自己儿子什么货色他还不知道?‘成事不足’还无所谓,‘败事有余’简直天赋异禀。 自己仗着伯府管家名头,给他谋了个差事,‘吃拿卡要’干的风生水起还不够,非要拉着他做生意,若不是媳妇以死相逼,刘管家真不想趟这浑水。 因此,丝绸铺子自开张以来,刘管家从没过问过,任由儿子折腾,时间一久早不记得此事了,若不是儿子派人来通知他,他或许都忘却了。 .................. ------------ 第一百六十章:移祸伯府 智商余额严重不足,‘坑爹货’、‘废柴流’标签喜闻乐见,‘喜当爹’、‘接盘侠’事迹层出不穷,4B青年完美结合体.......... 就这么一个逗比没商量、癌细胞丛生的败家玩意,突然有一天魔改了,转型路线很高端,转场大气上档次,拥有强者风范,给人不明觉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正所谓:闷来愁肠瞌睡多,人逢喜事精神爽。 于是刘管家咧开爽朗的大嘴,很感激地拍着来人肩膀,感动得一塌糊涂:“别人说我刘家上下皆是酒囊饭袋之徒,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放他娘的屁,老子今日可以挺起腰杆做人了。” 仰天长叹,刘管家眼眶渐渐湿润:“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我刘家终于要走上正道,出正儿八经生意人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慈子孝羡煞人。 来人也被感动了,揉着通红斗鸡眼,跳脚捶胸,代刘管家哭得稀里哗啦,边哭边说着什么........苍天有眼,大地载物,人间自有真情在,八辈祖宗发功,遗传基因变色,父辈神灵附体,子孙勇武逆天..........云云。 -----然后不忘嘴角抽抽,朝更远方直翻白眼。 刘管家幸福的一塌糊涂,自然主动过滤周围异常气流变化,对于儿子脑袋是否被道士开光了,还是被驴踢后变聪明了,反正他没有深究,乐呵呵跟着来人出了伯府。 沉浸在巨大幸福感中的刘管家着实感叹人生际遇无常,神情恍惚中也不看道,只是随着来人不停往前赶。 ............................ “刘管家来发钱啦!姐妹们速去。” 一声大喝,彻底震醒了‘幸福丛中笑’的刘管家,冷不丁回过神,立马被眼前花花绿绿景象惊愕了,张大嘴巴,飞流直下三千尺。 数百名身着或艳丽、或朴素、或市侩打扮的饮食男女..........书生、壮妇、土匪应有尽有,书生激昂愤慨,壮妇骂骂咧咧,土匪凶神恶煞....... 刘管家傻了,使劲揉揉眼.......此情此景还在,貌似与领分红没有半毛钱关系,仿佛自己是被讨工钱的包工头,冤屈、恼怒、羞愤.........各种复杂心情接踵而来,无尽而缥缈。 气急里,扭头想与引路人交涉一二,顺便表示一下自己很有鸭梨兼愤怒,忽然又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刚才殷勤好说话的引路人早就不见踪影,不由大吃一惊,貌似自己被骗了?又貌似陷入一个巨大阴谋。 眼前太诡异,走为上策,刘管家灵光一闪,猛地一拍大腿,抬头望天,立马找到一个与天气有关系的理由。 “哎呀呀!天气如此晴朗,家中灶上貌似还炖着鸡汤..........” 撩起下摆,瞅准人群空隙就要开溜,无奈年老体衰,刚跑出一步..........忽觉胸前一紧,身体一轻,双脚莫名离地,接着腾空而起,仿佛坠入了云端,浑身的劲使不出半分。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整个人被一名壮妇单手拎了起来,再一看,壮妇大脸盘离自己只有半寸,正恶狠狠盯着他,盯得不爽,脸盘又向前凑了凑........于是貌似一大块滋滋冒油的红烧肉朝刘管家砸来,很惊悚,更悲剧的是,对方一开口说话,阵阵口臭袭来,刘管家被熏得眼睛直流泪。 “刘管家,想跑咋滴?说好的每人一两银子,不认账咋地?” 蒸桑拿满头雾水似的,刘管家怔怔看着眼前壮妇,想说又不敢说。 感受着刘管家貌似不认账的赖皮态势,女土匪们不乐意了,叽叽喳喳很痛快地补上扎心刀。 “覃姐说得对,不给银子,今天和你没完。” “姐妹们,刘管家不认账,怎么办?” “抽他,嗯,抽不死他。” ................ 刻意压低粗犷的娇吒声阵阵传来,刘管家更懵逼了,痴痴看着群情激奋人群.........欠债?还钱?啥情况?霎时,包工头拖欠民工血汗钱的躺枪悲催感袭来........抽人?还抽不死?这俩字更击碎了他活下去的欲望,刘管家老泪纵横,嗫喻嘴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周围读书人大惊失色,看着刘管家做贼心虚模样,不由得他们不疑惑,神情顿时变得不大对劲了,仔细一回味,瞬间明白过来,感情一切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老头,再往深里想,老头背后是诚意伯府,诚意伯挑衅读书人对抗中军都督府.........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不敢想了,越想事越大。 这时,一名年轻人面露不忍之色,跃跃欲试好多次后,才状着胆色,做贼似的小心扒开人群,鬼鬼祟祟走上前,弱弱扫视一下四周,接着将一包东西递给壮妇,壮妇没理会,不小心掉在地上,砰的一声脆响,众读书人低头一看,不是一包银子还咋地? 读书人顿时哗然,看向刘管家目光愈发悲愤谴责。 年轻人扬天长叹,凄然道:“各位大妈、大姐,伯爷奉上纹银二百两,还请各位放了刘管家,他........太难了。” 说完,仿佛意识到什么,很自责地敲敲脑门,露出一副大脑短路兼不小心出卖上司后痛不欲生的愧疚感,仰天哀鸣,沉浸在比猪还蠢的自责中,连连捶胸顿足,懊丧的不要不要的,几欲杀身成仁以全伯爷英明神武。 壮妇哼了一声,将刘管家狠狠摔在一边,抓起银子,向众姐妹招招手,呼啦一声全散了。 不再犹豫,证据确凿,真相大白,这回没人不相信了。 众读书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目光都死死盯着状若痴呆的刘管家,粗重呼吸此起彼伏。 刘管家感受着众人的怨毒目光,顿觉遍体生寒,如坠冰窖。 “走,同窗们,我们去诚意伯府讨个说法。”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顿时群情更激愤了,一个个高扬着拳头,眼睛里喷出冲天怒火,后队变前队,浩浩荡荡朝外走去。 更有几个孔武有力书生走过来,架起兀自还在发呆的刘管家,一声不吭跟上队伍。 刘管家忽然恍然,自己真的真的堕入了一个巨大阴谋。 苍天啊! 刘管家痛呼,出门不看黄历的愚蠢行为再一次发生了。 ........................ 千户所大厅,文学交流探讨会已接近尾声。 张明远谆谆善诱得很辛苦,徐鸿华、秦佳文脸憋得更通红了,在无数次被痛心否定的吟对中,知识储备已达到了顶峰,宛如修真大师即将突破丹壁达到筑基层似的,双拳攥得紧紧的,已完成了向文学高地发起最后冲锋的决绝之心,冲刺迹象很明显。 很可惜,二人决绝之心与最终突破关卡没半毛钱关系,憋了半天,硬是没憋出一个字,感受着二人几欲挠墙的凄惨,张明远终于忍不了,悠悠吐出几个字,聊做善意提醒。 “家事国事...........” 仿佛回光返照,又如醍醐灌顶之神雷,咔嚓一声,徐鸿华、秦佳文悟了,不假思索,几乎异口同声。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中了五百万似的,难耐心中激动,张明远、徐渭原地跳脚蹦起,人在半空,爽朗的赞誉声阵阵传来,不吝词藻奉承起来。 “绝世之对,绝世之对..........”张明远痛呼。 “二位天赋异禀,可喜可贺。”徐渭亦痛呼。 说完,二人抬头望天,两行清泪顺颊而下,意兴萧索得一塌糊涂,再给他俩半个馒头,绝对能给你唱出一曲《莲花落》那种。 徐鸿华、秦佳文傻了,痴痴看着二人癫狂举动,细细品味之下,不觉老泪纵横,抬头望天,一股莫名悲壮涌上心头,从倭寇铁蹄下拯救出万千难民似的幸福得‘图样图森破’,为自己而流弊,更为自己挽回读书人尊严而贺。 于是宽阔大厅里,四条身影齐刷刷望天,沉浸在无边无尽自我欣赏中不可自拔。 噗通!噗通! 然后隔壁厢房接连响起倒地声,刻意压制的哀痛音此起彼伏。 张明远耳尖,场面有毒,几位大佬可能已被亮瞎双眼,不忍看到这倔犟的一幕。 ................... 下联对出来了,张明远也没耐心了,好言相劝且大肆赞美后,与徐渭一致认为应该遵守诺言奉上束脩.........每人纹银一百两。 然后,在张明远、徐渭人畜无害的笑眯眯中,徐鸿华、秦佳文睁着迷茫的大眼睛,一脸游离于梦与现实之间的恍惚,毫无意识地听任着赞美之词,迈着懵懂脚步,一步三回头,踉跄而去。 走到大门口,二人终于恢复了一半清醒,站在门口开始发呆,揉着自己额头喃喃自语:“我怎么总觉得今日有件很重要的事没办.......到底什么事呢?” 再往前走,二人相视苦笑,然后又一脸苦恼,失神般喃喃道:“还是觉得有件重要的事没办,到底是什么事?谁能给我一个提示........” 于是,两大学子成功且完美地绕过了大事件,也绕过了自己被赋予的重要任务,一路意气风发地........回家了。 ................. ------------ 第一百六十一章:锦衣有意 相比九五之尊的皇位,修仙练道毕竟只是一项副业,好比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挤上独木桥,步入大学这座象牙宝塔,却对选修科目表示极高兴趣,一头扎入废寝忘食,理论成果再好再流弊,任你吹成天花乱坠,仙女散花态势极强,也是4B青年、活撸辈行为,主科成绩上不去,学业最终无法完成,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雾里看花镜中望月何弃疗? 嘉靖帝不才,主副科目也能分得清,羽化飞升前,主科得不了高分,雄才伟略之洪武、永乐大帝非活剥了他不可。 幸好任尚缺,不够格,没到荒唐令人喷饭地步,然后........京师皇宫西苑灯火辉煌,嘉靖帝正面无表地翻阅着南京送来的奏折,很烦很心塞,果然主科成绩提高必须以牺牲选修科目为代价。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垂手侍立一旁。 一张薄薄的奏折,被嘉靖帝来回翻阅,飒飒作响。 响动不大,却直击心灵。 伴随着它,陆炳心中早泛起了滔天巨浪,魁梧躯微微发颤,显得惴惴不安,为给自己吃个定心丸,不时偷眼瞄瞄老大,想从老大表里看出些神马韵味;黄锦心思活泛,心理明镜似的,知道陆炳想什么,趁他再次偷窥时,悄悄向他递出关切的眸光,感受着战友暖心鼓励,陆炳心中才稍稍安定。 陆炳心中焦急是有原因的。 南京城读书人冲击牧马千户所搞得人尽皆知,闹得皇威受损,作为专职刺探天下事,为皇家排忧解难的最高军统特务机关,事先竟没打探到半点消息,直至酿成群体上访事件才猛然发觉。此举不但暴露了锦衣卫专业素质下滑的短板所在,还使侦探业务领域理论研究严重受挫,更令锦衣卫恶名受损,严重影响了作为特务机关在天下人心中的分量,此风若不及时刹住,每逢大事爆发前都懵懂无知,长此以往,天下人都蠢蠢动,恐怕金饭碗难保,轻则恩宠不再,重则命堪忧。 若真到了非要闹事人提前通知锦衣卫一声的地步,陆炳觉得自己可以一头撞死在西苑大台阶下了,上报嘉靖老大隆恩无限,下谢天下苍生提携之。 因此,作为终明一朝,唯一荣膺‘三公兼三孤’衔的大臣,陆炳心思更是缜密,事件处置刚一有结果,便火急火燎向嘉靖帝汇报,不管事态结果如何,先表明忠心总是没错的。 汇不汇报,陆炳都是悲催的,反观大明两京十三省各锦衣卫办事处,其余地方皆是勤勤恳恳古井无波,唯有南京城风起云涌,仿佛不搞出点事来,就对不起副都锦衣卫伟大形象似的,识人用人不淑,郑彪包藏祸害,简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郑彪误人子弟可见一斑。 幸好牧马千户所抗拒住了此次群体上访事件,张明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松化解,才避免了锦衣卫一场滔天麻烦,若不然,陆炳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是好。 不过陆炳也大吃一惊,本该属于锦衣卫业务范畴,张明远居然能干得如此漂亮,而且没给对手留下任何把柄,虽然处置的方法有失厚道,总的来说还是可圈可点的。陆炳不才,事后也曾做过沙盘推演,结果很悲催,除了武力弹压以报皇恩外,他真想不到还有哪些好的办法。 陆炳忽然觉得自己老了,正如张明远所作的那首诗一样,‘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数百年。’,他甚至生出了告老还乡,退居二线的念头。 当初嘉靖帝对张明远的赞誉还是很有预见,此人果然是不出世英才,联想到他这几个月以来的所作所为,胆小中透着倔犟,粗鲁中有着缜密,诚意伯孙子这样的权贵揍了,拍拍股走人毛事没有,云淡风轻得好像老子抽儿子天经地义。弄出个《诗词二百五》连带惹了江南读书人,当时觉得好诧异,也不看好他,现在想想,这家伙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上得了战场,干得了倭狼。避得开祸事,玩得起忧伤。才华横溢,胆大包天,心思缜密,正直可靠,关键处置突发事件能力超强,嗯嗯,符合自己脾,这样的人才,简直.......高端大气上档次。 作为大明朝唯一‘三公三孤’纪录保持者,虽然也依附严嵩,害死过夏言,做过丧尽天良的亏心事,终其一生,陆炳“多所保全,折节士大夫,未尝构陷一人”“周旋善类,亦无所吝”,他平反过冤狱,掩护过沈炼,保护过裕王,帮助过俞大猷,还算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总的来说,他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一个聪明绝顶、精于权谋的特务,更是一个渴求人才的好领导。 从大明王朝锦衣卫、东厂争权夺利来看,除了洪武一朝,其余时候均是太监权势压过锦衣卫,唯独陆炳统领锦衣卫时不是,这与他识人用人也有莫大关系。 于是陆炳眼中笑意愈发浓厚了。 ................ 此时,嘉靖帝终于看完奏章,连来忧心忡忡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浅浅笑意。 “呵呵!南京书生冲闯千户所事件处置圆满,实在可喜可贺哈!” 陆炳心中大定,噗通一声拜倒在地,诚惶诚恐道:“臣办差不利,没能及时察觉此事,让陛下担忧,还请陛下责罚。” 嘉靖摆摆手,大度笑笑:“卿言重了,不关你的事,若卿有先见之明,嘉靖十八年,朕巡视卫辉时,行宫那场大火就可以完全避免了,你我君臣二人自然也不会遭受大火之灾不是?凡事有因有果,缘数天定,事件圆满处置,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卿不必自责。” 感受着嘉靖帝拳拳慈,陆炳忽然悲从中来,倒头恸哭,凝噎得一塌糊涂,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嘉靖帝善意笑笑,朝黄锦使使眼色,黄锦示意,上前将陆炳搀起,让到座位上,陆炳兀自恸哭不已。 嘉靖帝无奈,只得好言劝慰:“卿,朕不是说了吗?不管卿的事,不要哭了,以后好好办差就是了。” 陆炳再次离座,垂首恭谨道:“臣谢陛下不罪之恩,臣定当肝脑涂地,谨躬行,以报绵绵皇恩..........” 说到这顿了顿,嘴角抽抽,言又止的很辛苦,嘉靖帝似乎知道他的心事,笑盈盈道:“卿可是为了张明远?” 陆炳大惊,噗通一声再次跪下,慌忙道:“陛下学究天人,未仆先知,臣的小心思被陛下点明,臣惶恐。” 嘉靖帝得意笑笑:“卿恐怕有意将张明远收入彀中吧?” “臣,臣.......”陆炳大惊,稍稍筹措用词,干脆老实道:“臣确实有意将张明远招入锦衣卫,不过是为陛下收入彀中,为大明效力。” 嘉靖帝一脸赞许,陆炳的忠心不可否认,可有些事不是他能想明白的,暗叹一下,眼波一转,笑道:“卿忠心可嘉,恐怕此事很难成行哦!” “啊!”陆炳露出不解之色,眉头皱成大大问号。 嘉靖帝神秘一笑:“朕可以和你打个赌,你若能将张明远招入锦衣卫,朕赐你‘香冠’,但不可以权压人,来与不来全凭张明远心思,可好?” 陆炳大喜,忙附和:“臣谨遵陛下旨意,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抬起头,又一脸迷茫:“可徐国公........” 嘉靖帝善解笑道:“只要卿能成功,其他一切有朕。” 陆炳心花怒放,忙又叩头。 嘉靖帝乐融融看着陆炳,拂须摇头不语。 ------------ 第一百六十二章:细思极恐 读书人冲天怨念背后,张明远至少有三点感触。 一是自己具备了网红特质; 二是在通往大明网红之巅道路上一去不返; 三是被坑的一言难尽。 一个性别普通、脸型普通,浑身上下都透着普通的大明武将,因为一本诗集,莫名其妙激怒了一大批围观群众,在毫无征兆情况下踏入了粪坑,给溅了一身。 非要强行给张明远按上责任的话,张明远一定认为和诗集名称有很大关系,诗词都二百五了,作者不是二百五还咋地? 然后掉坑,还掉得出人意料-----你能想象出书热有风险吗? 如果按照前世理论思路搞一个风险评估,预测一下招喷率,张明远会凭直觉认为没啥风险,既没挑衅传统文化,又提升了百姓幸福指数,更活跃了文化市场氛围,妥妥的安全,只会收获幸福。 事实上是张明远幼稚了,库叉一声闪电般掉进了粪坑。 这说明什么?粪坑变多了,而且长精神了。 现在的粪坑和以往不同了,它正在进击。以前,只有你往粪坑里扔石头,才会溅你一身,现在却是你随便走到一个地方,哪怕看起来很安全,地面也有可能会随时塌陷,变成粪坑,把你吸进去,在里面喷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比如前世说话、办事,早些年只要小心提防,少走夜路,绕开那些明显的喷子聚集区,诸如中医、转基因、M国之类的话题,一般都比较安全,可现在,哪怕你晒个娃,地面也可能忽然塌陷,你噗地掉了下去,大便转眼没顶。 张明远觉得自己和papi酱同病相怜。 .................. 甭管怎么说,群体性上访事件算是比较妥善地解决了,虽称不上完美,也可圈可点。 文艺界大佬想让张明远背锅,张明远顺手一甩,完美把黑锅转嫁给读书人和刘世延头上,有惊无险,坦坦荡荡,阴谋论玩得神乎其神。 大门口空荡荡的,各路兵丁均散去了,牧马千户所重新开张,来往办公人员络绎不绝,一切恢复如常,读书人闹事如同大海里泛起的一朵小浪花,没多久就花散凋零,风平浪静。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张明远心塞,懒得去搭理,不过据一直密切关注此事动向的罕皮透露,对方善后工作做得差强人意,差点升级成江南文艺界与诚意伯之间流血冲突事件。 罕皮咧着大嘴,矜持而做作地捏着嗓子,一副消息灵通人士的萌贱嘴脸,神秘兮兮朝张明远附嘴过来,张明远忍不了,更恶心于他浓臭的汗腺味,慌忙摆摆手,让那张大嘴距自己还有两三米远的地方彻底打住。 罕皮撇撇嘴,表示了对老大假正经的无声抗议后,叭叭开讲。 读书人雄赳赳气昂昂转向刘世延讨说法,把个诚意伯府围得水泄不通,泣血哀嚎了一天一夜,刘世延也不敢大肆弹压,只能任由他们逼逼叨叨。吵闹久了,刘世延也忍不了 ,堂堂大明诚意伯岂能容忍宵小围攻,仗着‘没做亏心事’清白干净理念,到大门口与读书人理论,读书人哪听?当街暴打刘管家后,冲着刘世延狂翻白眼,鄙视蔑视以及轻视的一塌糊涂。刘世延老羞成怒,向锦衣卫求助,锦衣卫隐秘地翻完白眼后,表示‘国之重器,岂能悍然下手?’,而后飘然远去。此举竟赢得读书人好感,大肆赞美锦衣卫深明大义同时,对刘世延的痛斥更疯狂了,气得他胡子翘得老高,也毫无办法,就这么静静对峙,直到读书人闹够了,才一哄而散..........估计从此以后,刘世延在江南文艺界名声更臭了。 徐鸿华、秦佳文二人回家后,立即被江南文艺界大肆谴责,不少读书人对他们嗤之以鼻,还把他们家给砸了,二人也双双被扁,心灰意冷下,携家带口逃出南京城,从此云游四方,精研诗赋文化。 《最初进化》 而读书人,经过此次事件后,悲剧发现被人当枪使了,领头闹事的竟是个斯文败类,眨眼便将众人卖了。从伯府散去时脸上都带着几分羞愧表情,可以肯定,他们开始怀疑人生,如果心理承受能力稍差点,或许回到家,房梁上扯根绳子上吊,不过好在读书人爱要面子,也对世间有很深的留恋情节,一致认为没羞没躁赖活着比什么都强。于是痛心检讨所作所为后,查缺思想漏洞,制定整改措施,然后........对《诗词二百五》产生浓厚兴趣,对比当今复古诗词弊端,忽然意识到文化春天已经到来,发誓要永攀诗词高峰,为大明文艺复兴运动贡献自己火热青春。 ............. 罕皮说的磕磕绊绊,张明远听得意兴萧索。 此次事件缘由,不外乎张明远、徐渭动了人家的奶酪,触碰到人家的癌细胞,人家不愿被阉割,然后就进击你。 这也不能怪复古界大佬小肚鸡肠,他们以复古文化为己任,换做张明远也会不惜一切进行打击,但他们脑袋有瑕疵,观点有偏差,狭隘了。 文艺界观点争论,从来都是口诛笔伐,鲜有人身攻击的,他们煽动脑残人士发功,不单单陷害忠良,也挑起官场争斗,本身就违背了‘君子动口不动手’理念,孔老夫子教授的‘仁义礼智信’都被学到狗肚子里了。 因此,张明远鄙视他们。 若真刀真枪来一出文化辩论赛,张明远自认传统文化理论匪浅,可以服输,但你们不遵守游戏规则,那就莫怪我卑鄙无耻。 所以说,脑子是个好东西。 读书人文言文理论功底扎实,但其迂腐废柴表现,终究要败在实践精神强大,动手能力超强的文理不偏科现代人士面前。 不过想想这两日的冲突,张明远也细思极恐,这本是一场文化理念之争,却被对方生生演化成一场官场争斗,张明远若输了,等待他的将是文官集团不择手段的灵与肉打击,幸运的是,他赢了。 冲突过后,对敌人或许可以生出一些诸如同情之类的情绪,但博弈时该怎样还得怎样,能 有如此皆大欢喜局面,已是张明远够容忍,也是最大限度手下留情了。 无所谓正义与邪恶,都在为各自利益而博弈,输赢各凭本事,各安天命。 从这里,张明远悟出了更深道理----麻烦总是不请自来,不是‘麻烦’总喜欢你这张烙着‘麻烦’的大脸,而是没有驱赶‘麻烦’的决然之心。确切地说,老实人当久了,任谁都想踩一脚,明明有獠牙,却瞻前顾后该出头时不出头,被人当软柿子捏来捏去,‘浸小强’似的不受人待见。 虽权不高望不重,适当亮亮獠牙也是必须的。 当别人再次冒出‘废柴控’念头时,他也得掂量掂量。 ................. 一切如常,不一样的是,守备太监陈宏、徐老国公、应天巡抚曹邦辅、国子监祭酒沈坤、锦衣卫千户郑彪等人看向张明远的眼神充满震惊诧异,从此刻起,‘张明远’这个名字,将被他们牢牢印在心底,再也不敢小觑了。 一个被代代相传几千年的武将专用名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在张明远身上彻底颠覆,一个武将,不知不觉在南京城,或许大明王朝这个绚丽多姿的舞台上暂露峥嵘头角,亮出稚嫩獠牙。 不过张明远也深知,徐鹏举、曹邦辅二人自然欣慰看到这一点,但守备太监陈宏就不同了,与他无意结怨,或许今后要缠斗一生,不斗个你死我活势不能罢休。 千户所众武将也彻底服了,心中或许残存的一丝轻视感也烟消云散了。读书人,多么强大的存在,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但这时代,读书人就是‘理由’化身,任你多混账,读书人都能把你玩死,尤其连死太监和锦衣卫都甘拜下风。没想到,千户大人巧使计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间,读书人灰飞烟灭’,更是一个恐怖存在,绝对狠角色......不但有武力,还有脑子。 论腹黑,千户大人绝对大拿。 千户大人威武,千户大人雄起。 ............. 坐在办公室,忽然没来由一阵疲惫感,今日只是对手牛刀小试,明日呢?将来呢?要想在这个时代混,要想实现心中抱负,通往权力巅峰上,自己要遇到多少强大敌人?文官、太监、武将,甚至皇帝,这些人谁会是他的盟友靠山,谁会与他成为死敌?一次次与敌博弈,能保证最后赢的都是自己吗?一旦落败,自己将是怎样的下场?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穿越至今,虽说也认识了不少意气相投的哥们,但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张明远望着房梁呆呆出神,良久眼睛精光一闪,喃喃有声。 “该学会布局了。” .......................... ------------ 第一百六十三章:千户著书 布:陈设、设置,讲究星罗棋布、错落有致;局:局势、局定,又作‘涂路虽局,官守有限。’ 布局就是对不可控局势发展的全面规划和部署,未雨绸缪,有备无患,防患于未然。 好比下围棋,‘宫棊布局不依经,黑白相和子数停。’棋局一开始,局势不甚明朗,想拨云雾见晴天,双方必须抢夺要点,走一步而控十步,闲落棋子,大有深意,处处留玄机,步步有伏兵,布置阵势,统揽大局,准备进入中盘战斗,棋盘布局已成,敌人只能被牵着鼻子乱走,时机成熟,一击而中,敌人必将陷入万劫不复,推枰认输。 用到官场争斗,就目前来看,布局,通俗来讲,就是积累人脉。 涓涓细流汇入海,处处留友谊在。 张明远‘蓦然回首’,霍啊!简直天了噜,大半年时间,凭着自己勤劳朴实的中二格,居然也积攒了不少人脉,眯眼琢磨,‘人脉只在灯火阑珊处’。 张明远忽然发现自己的人脉也不算少,慈溪的霍与瑕,杜闻铭、杜淮父子等;观海卫的戚名将、雷文林、孙博文等;南京城的徐鹏举、徐邦宁、曹邦辅、徐渭、郑彪等,千户所的几个**丝下属.........林林总总,贵人也好,上司也好,朋友也罢,这些人可以称之为真正的朋友,后自己危难时,他们绝对不会置之不理,还会斜刺里伸出来扶他一把,对他们的为人,张明远表示信任。 人脉这东西,其实像银行存款,平里一分一毫,一点一滴存起来,别嫌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积少成多,等到有一天,人脉积累到可以抵消自己人生里一次要命危难时,就能证明自己做人很成功了。 因此,人脉也可以称之为救命稻草,当每遇到一棵救命稻草就死死抱住,有一天,我们低头一看,嚯!抱着的,已经是一棵让世人仰望的参天大树了。 ................. 唯一遗憾的是.......朝中无人,‘居庙堂而无胜算’,朝堂里没有过硬人脉,就像丁秋不会北冥神功,中了生死符,再格的行为也没用,因此,必须尽快把笼络朝中大佬提上程。 当然,布局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人脉不会自动找来,如此空挡时期,唯有放松心灵才是王道。 何以解忧?唯有........赚钱。 没错,在这个意盎然,光乍泄,还被赋予清漾韵味的季节,仿佛耳边回着《动物世界》里赵忠祥老师那句经典的开场白:‘天来了,动物们又到了交呸的季节’。 于是张千户那颗逗比的赚钱心思又蠢蠢动了。 “叫猫儿猫叫,听它越叫越精神。老僧亦有猫儿意,不敢人前叫一声。” ------张千户想写本书。 不同于‘前怕狼后怕虎’式的诗文买卖,心思通透后,张千户不再犹豫,合作对象依旧是大明才子----徐文长。 不过徐大才子要脸程度明显比张明远高出N个百分点,想像上次那样把他忽悠上贼船着实不容易。 人生难得一知己,徐渭太有道德水准了,张明远总觉得是陋习,很影响双边间的战略合作,有心想请他把道德底线稍微拉低一点,使大家同处于一个水平,相互捧捧场,赚赚钱,可.......又怕被抽。 此此景,令张明远始终无法对徐渭产生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般的好感,好比同去一个大户偷东西,张明远在前门撬锁,撬开后发现徐渭在后门护公共财产似的不忍破坏锁芯,除了对他拱手鄙视,剩下的就是嫌弃加嫌弃了。 《诗词二百五》,大家要脸水准差不多好不好? 话虽这么说,但张明远还是决定剑走偏锋,另辟蹊跷拉他上贼船。 ............... 今千户办公室香气扑鼻,花枝招展,叽叽喳喳,余音绕梁。 不知哪个杀才传的,说千户大人编的一手好故事,徐婉不信,带着一帮子护卫队浩浩杀过来,威利要让张明远讲故事,不讲就........强拆。 张明远能理解这句话的涵义,所谓强拆,从小魔女杀机四眼神中可以看出.......千户所是她家开的。 感受着诸位义愤填膺的霸气,再着诸位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女汉子劲头,张明远苦笑,肯定不是故事的趣味吸引了她们,一定是哪个杀才透露了什么少儿不宜内容,众人不忿,为‘精神文明建设’计,更为打倒一切‘绿茶婊’计........... “听说张千户不光诗作的好,还编的一手好故事,本郡主今无事,特地率众姐妹来听故事,你不忙的话,这就开讲吧!”徐婉傲气十足地叉着腰,努力维持高冷形象,问话时仰头望天,像一只得了颈椎病的天鹅。 说完,怕被别人嫌弃游手好闲似的,又追加一句:“........其实我也很忙的,为了赏你面子,推掉了很多大事哦!” 张明远抬眼看着她,发现她一脸高傲地脸朝天,顿时有一种被两只鼻孔瞪着的惊悚感。 小魔女越来越跋扈了,嗯,老国公教育真有问题,若不是看在她前两天帮忙对付读书人面子上,哼!真想替老公爷教育教育。 可目前势来看,真叫人...........抽而不能抽啊! “是是是,老国公守备南京,责任重大,郡主娘娘理万机,小子极是钦佩的.......”赞美完后,张明远轻咳一声,官威浓浓,决定公事公办:“回郡主,都是些有伤大雅的胡言,请郡主莫当真。” 徐婉眨眼,眉开眼笑,一副国家栋梁样子,又伸了个懒腰,再一脸嫌弃:“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的。” 说完,示威似的晃晃小粉拳,森森笑两声。 张明远吸口冷气,浑一麻,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黛玉望着宝玉远去,不觉心酸起来,滴下了几滴眼泪.........于是对宝玉产生了怨恨,无精打彩地回到潇湘馆。第二天带着着满腔悲愁,一个人跑到小山坡上去葬花..........” 若不是看在小魔女人多势众份上,张明远早撂挑子了。 徐婉期期抬头:“好美的意境,这个回目有名字吗?” 张明远刚入戏就被打断,一肚子诗画意散了不少,有些不忿:“郡主娘娘,不要在意细节,叫‘黛玉葬花’好了,切记不要再插话。” “哦!” “.........第二天宝玉就去找黛玉..........直奔黛玉那天和他一同葬花的地方去........隐隐听到山坡那边传来一阵呜咽的哭声,一声声数落着,哭的好不伤感...........听到一段凄楚的《葬花吟》: 花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耳边响起阵阵低迷的抽噎声,张明远纳闷,抬起头呆住了,包括徐婉在内,每名女汉子都秒进角色,正哭得珠泪涟涟,心中一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绝妙意境顿时烟消云散,这些魔头自比巾帼,从不流泪,被这么一煽,女汉子秒变林妹妹,后果不敢想象........张明远止不住打个冷战。 稍加思索,张明远接着讲道。 “正是:花谢花飞花满天。 黛玉太疲倦了,因为手中只要有锄,她就永远不能停歇; 你来了? 嗯!宝玉酷酷回应。 原以为你不会来。 那不代表我不会来。 你不应该来。 可我来了。 我要收工。 我已经来了。 来干什么? 看你瞎掰扯啥! .....................” 徐婉呆了良久,接着脸红脖子粗起来,皓齿咬得紧紧的,明显浪漫意境有所出入,张明远不顾左右,继续期期艾艾。 “这么说,你一定要阻止葬花? 是。 没有商量余地? 是。 从来没有人敢阻止我。 因为那不是我。 .....................” ‘淅淅索索’声音里,徐婉哆嗦指着张明远,气得脸色铁青。 “张明远,你,你...........” 张明远作死精神又精深一层,只略微一顿,咬牙迎头继续上。 “花开花落,都是定数,何必葬花? 花自尘,而归尘,你就是太随意。 你的兵器呢? 有花即有锄。 出手吧! 你不后悔? ..................” “张明远拿命来。”徐婉忍不了,朝张明远饿虎扑食。 张明远快速游走,兀自喋喋不休,给故事结尾。 “只一瞬间,黛玉已出手.......... 宝玉缓缓倒下,那片落花静静飘落在他脸上。 黛玉将他抱在怀里,面无表地看向远方。 花落,人亡,两不知。” 徐婉傻眼:“黛玉把宝玉杀了?” 张明远正色:“宝玉看不惯黛玉葬花,黛玉当然大义灭亲,除之而后快喽!” 徐婉:“............” 很明显,徐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角色代入感被击得粉碎,黛玉的铁血无彻底打败了她的天真。 一番胡说八道,再加上胡邹一些干货,明朝古龙版《黛玉葬花》新鲜出炉,张明远一拍大腿:“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啊!”徐婉彻底懵了。 张明远回过神,懊丧道:“郡主娘娘,您应该有这个眼力,小子才疏学浅,很多绝妙意境都不能融会贯通.........” “怎样才能融会贯通?”徐婉恶狠狠威胁。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小子需要帮手。” “徐渭?” “郡主娘娘英明。” “限你们尽快成书。” ..................... ------------ 第一百六十四章:魔性激将 徐姓小魔女原则强,做人‘睚眦必报’,做事‘雷厉风行’,莫管前方厚重南墙,亦或滔滔黄河水,认准的事九头牛也甭想拉回来,头破血流不常在,不到黄河心不死,在哪里跌倒,不但要在哪里爬起来,还要在别处找回来,考虑到被某张姓千户狠狠侮辱智商的严重后果,她决定.........从徐大才子上找回来,明远之过,文长受之,合理合法,天经地义。 然后携胜利之威,卷土而重来。 俗话说:水无常势,兵无常形,因地制宜,因势利导。 张姓某千户粗俗且中二,吃软不吃硬,早已拿捏掌中,可威而不可利;徐大才子不同,文人自傲,洁自好,非找其弱点方能一击必中,然后才能为我所用。 利而不胁迫,最好体和心灵都被狠狠摧残那种,徐姓小魔女深思熟虑后,决定..........光荣计划须有女汉子所为。 被利之目的,自然是让徐渭出书,而且是和张明远共同冠名。 于是徐渭悲催了........ 某天清晨,刚处理完都督府文电,徐渭长长伸了个懒腰,打算吃个早点,顺便逛逛街,领略一下市井文化,陶冶陶冶,舒缓舒缓心灵。可没想到,还未踏出房门,就被隶属郡主娘娘护卫队编制的两名高大威猛女汉子拦住了。 女汉子声若洪钟,简明扼要讲清来意,然后不动了,只是一脸怪异看着徐渭。 得知来意,看着两位霹雳娃,迎着她们灭绝师太般的杀人眼神,徐渭郁结了,好不容易从《诗词二百五》影中走出来,稀碎心灵还没黏在一起,毁三观的蹂躏也没来得及舐,某徐姓小魔女便立即下达创收任务,变脸之快,冲动之魔,让徐渭何以堪? 徐渭不敢高声语,心中却狠狠暗叹,文学创作哪那么容易,没有经年累月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经验辅助,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很奇怪这些女汉子们竟不识得其中之诀窍所在,她们的大脑结构委实在太简单了些。 也难怪她们如此信心十足,徐渭六岁读书,九岁作文,这么多年,辗转流离于风花雪月场所,眠花宿柳之事多得不能再多了,堪称一代风流奇才,如今立于风巅峰对月长叹,高手寂寥,只求一败........... 恰好此书专讲风流,女汉子不才,却也听说过‘徐文长’大名,这三字之威力响彻大江南北,更听说过其风花雪月处处留的奇闻轶事,若以她们大脑空白程度作为单纯评判标准,就以徐渭时刻污染妇女界的大无畏作死劲头而言,此此景徐渭便该被大耳刮子抽抽,然后抬着满城游街示众,如过街老鼠痛打。 女汉子泼妇们只用眼神杀人,而没有付诸行动,足可见她们在修养方面取得了长足进步,是菩萨心肠存在。 谈判出现岔劈后,徐渭渐渐亮出獠牙,霹雳娃也是女人,也有柔弱一面,尤其在徐渭呲牙裂目的雄激素爆棚关头,她们似乎感受到丝丝威胁,隐隐约约对这个风成的魔头产生畏惧感,上一紧,打个冷战,相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顾不上泼妇应有的大无畏豪,二人扔下徐渭,拉着手飞奔出去。 而房间外,两女汉子毫不修饰的话让徐渭差点拿刀抹脖子。 “知道吗?听说徐大才子专喜欢寡妇。”泼妇甲故作神秘而丝毫不想压低声音。 徐渭眼皮狠狠抽搐一下。 “啊!”泼妇乙惊呼,比泼妇甲更不注意压低声音:“寡妇有什么好?难道徐大才子有破鞋癖好,啧啧。” 徐渭这次嘴角狠狠抽抽。 “这你就不懂了吧?萝卜白菜各有所,寡妇多风,多有味。”泼妇甲带着几分见过大风大浪的傲气和夸张,炫富似的侃侃而谈。 “哎!这个我还真不懂。”泼妇乙无限惆怅。 “你想啊!纯女孩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干那事手忙脚乱的.........”泼妇甲神秘一笑,意味深长道:“徐大才子其实......很忙的。” “我明白了,哎......纯少女没味道,帮不上他的忙,有句话怎么说的.........哎呀!反正就是没用。”泼妇乙恍然大悟,无奈词汇量有限,急的直跳脚,对不能深刻描述徐大才子不良嗜好而痛惜。 泼妇甲看她一脸抓耳挠腮模样,哈哈一笑,瓮声瓮气道:“宋江的军师----无用,呵呵!所以说,怪不得他对写书有犹豫,嗯嗯,原来没有纯真的风华雪月经历啊!” 徐渭浑都抽抽。 泼妇乙一脸崇拜地盯着见过大世面的泼妇甲,虽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听起来好像很犀利的样子。 “我还知道徐大才子最新喜欢的寡妇住在哪哦!”泼妇甲得意洋洋为自己的秘境探幽增加炫耀资本。 徐渭不抽抽了,捶顿足仰天长叹。 完了!江南才子一世英名丧尽,哪怕现在提着丈八长矛冲出去也无济于事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碾压一切阻挡之势,从不以个人主观意志为转移............ “姐姐好厉害,改带我见见,看看大才子品味如何?” 泼妇甲的实在很过分:“这两天,我正打算禀告郡主呢,到时咱们抓个反面典型,让张明远也看看,哼!男人每一个好东西。” 徐渭忍不了,可..........也得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二位,我还在呢?给个面子喽!” 两泼妇相视咧嘴一笑,转找徐婉汇报工作去了。 徐婉自然对二人激将之法很满意,着实夸赞了几句,二泼妇大受鼓舞,然后........完全无视郡主娘娘那还未完全泯灭的女儿家矜持,大肆猖狂地添油加醋,说到动处,口无遮拦,炫富似的讲解了很多风月秘史,其阐述之精细,节之生动........反正,听着听着,也不知道徐婉当时什么心,据说当时她的脸蛋通红通红的,脸上笑容跟哭似的,到最后,一人踹了一脚,二位女汉子嬉皮笑脸,转而逃。 通过此事,二位女汉子相信,郡主娘娘已被带入风月关口,估计上道了。 污蔑江南大才子,徐婉自认没那个胆量,但踹这帮女汉子,她表示毫无压力。 ..................... 没过几天,关于徐大才子的流言,像瘟疫似的,悄无声息传开了。 ----徐大才子想写书,无奈被寡妇耽误了,没灵感。 徐渭不管走到哪,每名吃瓜群众看向他的目光都多了几分耐人寻味,嘴唇也十分配合地言又止,然后一脸古怪地与另一名吃瓜群众肆意讨论,完全不压制音量,更无视徐渭杀人目光。 徐渭能猜到他们议论的主题----寡妇在哪里? 不过也有好事,不知哪个嘴欠货居然把这事捅到了红袖招等风月场所,众礼仪小姐心中不忿,轮番上阵伺候徐大才子,刻意制造浪漫环境,烘托写作意境,搞得徐渭心疲惫同时,突然.......有了斗志。 激将法也罢,威利也罢,堂堂大明才子,岂能丢了英雄豪气? 《诗词二百五》确实把他搞得焦头烂额,终究邪不压正,有惊无险,从事后再次风靡江南的清新派诗词可见一斑,徐大才子名头愈发响亮了,徐渭不才,也愿为大明文艺界繁荣昌盛贡献火青。 当初豪气哪去了?徐渭现在愈发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仿佛这就是他的命数,前半生磕磕绊绊不过黄粱一梦,重现传统文化魅力才会焕发他的青活力。 当然这并不是徐渭的真正归宿,只有等到那一天,他才能一发冲天一鸣惊人,拯万千黎民于水火,拯大明王朝于将倾。 为了大明文化繁荣,为了这个时代与他产生交集的人,他徐文长便不该疲惫,更不该退缩。 郁结渐消,豪气顿生,江南才子徐文长此刻有一种拿起长矛大枪横扫千军的冲动。 “江南才子徐文长要写书了,嗯嗯,听说是风花雪月事。” 徐渭要写书的传言在整个南京城传开了,没几就传遍了整个江南,每个人都拭目以待。 ................... ------------ 第一百六十五章:愿奉大纲 有才就是任,经小魔女挑拨,有了《诗词二百五》前车铺垫,‘徐文长要著书立说’的消息瞬间火遍大江南北,受尽世人追捧,无论士林学子、风月场所,还是市井之徒、贩夫走卒,自是人人翘首以盼,个个望穿秋水,那心里的滋味更不必提了,里面好似生了二十五个小老鼠——百爪挠心。 于是世人不够淡定了,这则新闻长了翅膀似的,飞遍大江南北后,又毫不客气地霸占了江南娱乐新闻头条位置,议论纷纷者有之,文学探究者有之,反正已成了广大黎民群众茶余饭后的重要谈资----没有之一。 普通百姓、学子还好,他们所关注的无非是成书后内容如何?有没有观赏?能不能博得大家眼球?或者够不够引起多愁善感的共鸣?而风花雪月场所礼仪小姐们就不那么想了,她们关起门来深入探究了诸如《红楼梦》思想起源、创作意图、理论学术.......等文学范畴成果后,一致认为........‘红即是柳绿桃红,楼即是楚馆青楼,梦即是醉眠帐梦’,立意多么风雅多趣,思路更是标新立异。 如此给面子行为,风月场所岂能无?然后她们认为已经无可避免地牵涉其中,不再是徐大才子一个人的问题了,需要风月场所尽全力支持,为尽早成书赢得宝贵时间...... 于是风月场所集体动起来,扎扎实实开展了‘风月无边文化之旅活动’,对内大力培养礼仪小姐言谈妆容,对外加强塑造红尘文化形象,更对徐大才子施行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红袖招不才,愿为此项活动发起人、承办人,引领风月文化潮流,承担历史重担。 徐渭火了,网红似的在南京城横行无忌,人人高山仰止。 他火是他火,清风拂山岗;他乐由他乐,明月照大江。 徐渭火了,却苦了某张姓千户大人。 然后置于书山文牍中,张明远也愁,提笔发怔良久,笔尖的墨水都凝固了,张明远还是无从下手如何构思更详细的节,就这么得了失忆症似的,两眼空洞无神,期期艾艾愁不堪言。 一声叹息,张明远回过神,放下手中毛笔,重重砸进太师椅里,痴痴望着天花板,也云游仙界了。 徐姓小魔女赋予的----著书任务实在太磨人,亿万脑细胞迸发而出,本想换点干货,没想到两天憋出三字----《红楼梦》。 说实话,作为穿越人,张明远还没有达到开挂程度,金手指威力惊人,却仅限于对历史大事件、著名科研成果宏观上的调控把握,细节疑难点问题通透不足,加上古白话功力有限,‘作家自我修养’素质不咋地,张明远有种作茧自缚般的躺枪感觉。 写什么书啊! 本脑子就有**丝病,为何放弃治疗? 本想着凭自己粗通《红楼梦》大节,配合徐大才子超高文学素养和强大逻辑思维功能,强强联手,共同开发,促成一段传世佳作,留下千古美名。 谁想‘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命’。 徐渭道德水准高是不争事实,肯定不屑于此道,所以才费尽心机把徐婉拉下水,借小魔女响亮名头,威也罢,利也好,徐渭能上道就行。 不可否认徐渭是文艺青年,他沉浸在自己一手打造的如诗如画文艺意境中,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田园气息,有‘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的愤世嫉俗,也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风流,更不乏‘醉卧疆场君莫笑’的名利追求。 恬淡、愤世、风月、功名,四毒俱全,他是个‘完人’,按理应该跃跃试才对。 如今徐婉出手了,造势也差不多了,市场‘饥饿营销法’更吊足了世人的胃口,徐渭也该醒悟了,为何迟迟不来? “该来了吧?” 张明远大眼睛忽闪忽闪,抽抽着大方脸,一脸焦急地望着门口方向,盼望着盼望着.........徐渭来了,赚钱的脚步近了。 ................ “贤弟救我.........” 一声大吼。 徐渭终于姗姗而来,是那种晕乎乎的来,踉跄跄地挪,衣衫不整,发型散乱,脸上、额上、脖颈里到处是红口印,很明显,他又在重度不健康场所厮混至今。 没有客寒暄,像多年老友见面,张明远忍住徐渭浓厚酒气,笑眯眯迎上,一把扶住他,让到座位上,又倒了盏茶。 “贤弟,愚兄......愚兄头好痛,没有思路,没有思路。”徐渭咆哮至脸变形扭曲。 张明远秒入角色,眼角一抽,生生挤出几滴泪花:“徐兄莫非也受了小魔.......郡主恐吓,写那劳什子书否?” 徐渭秒收痛苦,横了他一眼:“读书人的事,岂能受恐吓?小郡主念我才学过人,有意规劝,愚兄不才,也愿再创新高,想当年........” 张明远笑了,小魔女手段惊人,强行拉低大才子道德水准,只是大才子违心,貌似还要更低一些哈。 “不知徐兄有何想法吗?” 徐渭一愣,好好的感抒发顿时烟消云散,颦眉皱脸,面容再次扭曲:“.........头好痛!还是没有思路。” 不需要忽悠,徐渭自动上道,再说张明远也不大习惯循循善,于是毫不犹豫提供了一个最快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一摞书稿摆上桌子。 徐渭茫然若失:“贤弟这是?” “徐兄岂不闻‘两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 “啊!当然。”徐渭眼神凄迷。 “徐兄劳过甚,脑子一时无法转弯,此谓没有‘灵感’也,小弟不才,愿奉上思路大纲若干,请兄张笑纳。” 张明远表太权威,由不得徐渭不信。 “灵感?大纲?”徐渭细细品味,猛地眼中精光四:“嗯!贤弟用词太妙,点醒梦中人啊!呵呵。” 说完,抄起文稿,一目十行贪婪地看起来,越看眼睛越亮,越看嘴巴越大,到最后竟不能自制,捧着文稿手舞足蹈............ 张明远乐淘淘看着徐渭,眼中充满慈........多么耀眼的徐大银子啊!瞧,闪闪发光的元宝头,从不露财的招财手.......到处都透着可。 山重水复疑无路,徐渭悟了好赚钱....... 融入这个时代久了,张明远的金钱观也无可避免发生了变化,前世赚不到钱,好多醉生梦死的生活都无法享受,老天看不下去,许这一世大把大把赚银子,弥补前世心缺憾,何乐而不为呢?钱自然越多越好,脑子烧坏了才不喜欢,何况大明工资水平较低,贪污军饷又不靠谱,搞得生活很没安全感,未来解甲归田,缺啥都行,就是不能缺钱。 因此,他要见缝插针,利用一切合法或许不道德手段赚钱,赚钱的手段当然要着落在眼前这位大才子上了。 良久,徐渭抬头望天,眼角渐渐湿润:“天见可怜,我徐文长有灵感了。” 张明远无语,刚提供给他灵感,立马就转移知识产权,多不要脸,这人道德水准急速下滑程度远超大明GDP。 ........... 到底是多的文人墨客,沉浸在文稿节中不可自拔,一旦对了脾,有绝好的文艺意境作伴,多大屈辱仇恨都忘怀了。 目前徐渭就是这种心,看啥啥顺眼,对张明远的态度莫名其妙起来。 “贤弟,全书开头用‘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悲喜千般同幻泡,古今一梦尽荒唐。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痴抱恨长。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可好?” “妙,妙,徐兄大才。” “贤弟,林黛玉本是女子,你为何将她胡诌成男人?” “呵呵!” “贤弟,《黛玉葬花》一节,你为何要让林黛玉杀了贾宝玉?” “哈欠,呵呵!” 张明远及时奉上两个大大鼻涕泡,徐渭很嫌弃地闭上眼。 “贤弟,........薛宝钗缓动缠足,来到大观园以里,见刘姥姥坐在门槛之上,忙轻施一礼,见堂内人声鼎沸.........,这一段愚兄不知该如何续写,薛宝钗该讲些什么呢?请贤弟指点一二。” “哈欠,呵呵!” “贤弟,你不说话的样子像鬼一样,你弄点声响出来可好……” 张明远一激灵,猛地醒来,流着哈喇子傻笑:“皇叔,洒家在怡红院等您..........” 好吧!《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三合一。 徐渭脸更黑了。 ................... ------------ 第一百六十六章:郡主理文 小魔女妙计定乾坤,老爷们安心搞创作。 小魔女的一番折腾,使徐渭认识到问题严重性所在,畏惧也罢,羞愧也好,问计屌丝好友----张明远后,情感天平终于出现偏差,慢慢往理智方向倾斜,库叉一声变成了真心情愿,然后二人精诚合作,抱作一团,完全放低身段,扑下身子扎扎实实搞创作,一个负责编纂大纲、勾勒各回目情节,一个负责文笔润色、衔接各章节剧情,怎么说呢?反正《天仙配》男耕女织似的,‘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搞得不亦乐乎,创作激情高涨,意境运用娴熟,各种精彩有趣的故事接踵而来,在文学创作道路上渐行渐远。 总的来说,小魔女没有白费心血。 退一步讲,郡主娘娘愈发惊喜了。 《诗词二百五》大火后,抛去有惊无险的一番磨难不说,徐婉愈发觉得张明远、徐渭像两个挖不尽的宝藏,总藏着令人眼前一亮的惊喜,各种莫名其妙想法一经冒出,立即就能引起世人的高度关注,那逆天而眼花缭乱的手法让人艳羡不已,那高超又绝非寻常的手段让人震惊嫉妒,尤其令徐婉更惊世骇俗......... 为大明文艺复兴计,为黎民精神食粮计,更为........亮瞎狗眼银子计。 徐婉决定融入娱乐圈,着意在文艺创作道路上发光发热,为大明文艺复兴运动贡献热血青春。 于是.......徐婉动起来了。 戚夫人‘荣誉关门弟子’名头也不要了,自封文学‘金牌制作人’,以非比寻常的决心干劲,以非比寻常的刚性措施,以非比寻常的工作成效,切实履行好了江南文化潮流引领者、捍卫者的职能使命,做到了努力顺应封建主义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新形势、新要求和士林学子、风月场所新需求,悄默默且较好地完成了对江南文化市场的前期调研工作,大有战略垄断合围之势,具有划时代创新意识的重大意义。 自成功升级为‘金牌制作人’后,徐婉便完全摒弃了恐吓、威胁本职工作,一心扑在文学创作上,专心致志搞指导,全心全意谋创收,带出了一支工作严谨、作风扎实、文明有礼的编剧队伍,深刻影响了周边环境,形成了人人好学、人人爱学、人人必须学的浓厚氛围。 为不影响张明远、徐渭两个‘金牌编剧’的创作思路,徐婉暂将牧马千户所千户办公室列为高压禁区,严禁任何人随意 出入,为加强安保工作,还要求罕皮派出军士全天候守护。 每天徐婉率领护卫队前去督导写作进程时,必须在离千户办公室至少一箭之地处停下,然后由一名长相还算温婉的队员战战兢兢挪过去查看,顺便回收写好的稿子。然后一群人小心翼翼将这名队员护卫在核心,如临大敌似的招摇过市,逢人便高喊“《红楼梦》第N回目新鲜出炉,士林幸甚,江南幸甚........云云”,惹得南京城无数才子佳人、市井闲汉争相观望,继而举头膜拜,遐想连篇,以不能先睹为快而懊丧,更以作品迟迟难产而愤慨。 拿到稿子后,徐婉当然要以‘金牌制作人’的毒辣眼光进行审视,查究不良情节,纠正瑕疵语病,后来觉得‘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严肃性,干脆聘请文化顾问共同审阅,当然必须是妇女界人士,于是.......护卫队成员便成了第一批顾问,队员们倒很认真,拿着稿子细细端详良久,待徐婉要收集研究成果时,却发现她们早已云游天外,与周公周婆相会良久,嘴角抽抽良久,在队员们身上施完一整套‘落叶缤纷腿’后,终于无奈意识到........让她们舞枪弄棒可以,搞搞理论研究比杀了她们还难受。 徐婉一气之下,返聘了老爹小妾----银红小妈,这个有着丰富红尘经验的姑娘倒是才华横溢,在她独特的文艺视角下,徐婉和她商议良久,达成了很多有用共识,最终形成了稿子的修订工作。 谁料银红姑娘先睹《红楼梦》后,被其绝世意境吸引,更被其精妙情节打动,常常搞得珠泪涟涟,效仿林妹妹多愁而善感,时间久了,难免到处宣扬,最后国公后院众妻妾人人皆知,一读之下个个身陷其中不可自拔,奈何此书属章回体,在二位‘金牌编剧’难产似的创作中,每天进展只能以蜗牛前进计,心里堵着一口气顺不过来,几个本来不算和睦的妻妾难得和气了一把,非常痛快地‘绝地求生’组队似的,联袂向老国公发难,集体刷徐鹏举。 于是国公府书房里,正沉浸在逗鸟事业中的徐鹏举不淡定了....... .................. 国公府徐婉闺房。 徐鹏举长身而起,面露怪异之色,不知是喜是怒。 “婉儿,你的意思是,这本《红楼梦》是你牵头创作的?” 徐鹏举面露差异之色,晃晃手中文稿,不可置信地看着爱孙。 徐婉嘴 角轻抿,得意一笑:“当然是孙儿牵头了,爷爷你不知道这本书如今有多火,原本孙儿只想在风月场所宣传,后来实在看不惯那帮读书人的嘴脸,故意嘲笑了他们一下,然后......整个南京城都知道了,还热切期盼早日成书呢.......” 徐鹏举忽然牙根发痒:“...............” 老国公有种想撞墙的深深冲动。 真不知是该好好夸奖孙女,还是狠狠抽孙女,思量一下,决定还是用言语抽人比较合适。 “胡闹,你.........太胡闹了,《诗词二百五》为何起风波,你难道忘了?”徐鹏举气得胡子翘老高,脸上显出难以掩饰的震惊。 徐婉莞尔一笑,撒娇道:“爷爷,孙儿知道,孙儿只是觉得经过上次风波后,江南读书人应该有自知之明的,爷爷不生气,爷爷不生气。” 说这话,徐婉抽空薅了几下徐鹏举胡子,逗得徐鹏举哭笑不得。 “婉儿,非是爷爷胆小怕事,只是官场处处险恶,稍有不慎便会有万劫不复局面,上次风波悬是悬了点,不过也要引以为戒啊!” “爷爷,孙儿岂能不知上次风波凶险,实在是这本书太玄妙了,孙儿一时忍不住,就拿下了........”徐婉眨眨眼,继续道:“爷爷,再说张明远那个家伙也化解危机了不是?” “哼!这个惹祸精,看我不收拾他.......”徐鹏举眯起小眼,陷入沉思。 上次诗集风波凶险想想都后怕,还差点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事后,刻意打听了内幕,对张明远化解危机的能力着实赞赏,若不是一连串眼花缭乱把捏到分毫不差的应对措施,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张明远这小子不简单,自己这双招子识人用人还是很独特......... 想到这,徐鹏举不由抚抚胡须,露出醉美惬意神情。 徐婉心中大定,有意掐断徐鹏举自我陶醉神情似的,神秘一笑:“爷爷,您可知道《红楼梦》是谁所作?” “呵呵,婉儿心思缜密,当然是我的乖孙儿所作喽!”徐鹏举一脸慈爱,不疑有他。 徐婉嘿嘿娇笑,阴险的小表情令徐鹏举心中直嘀咕。 细细思付,讶然道:“难道又是张明远、徐渭两个竖子?” ....................... ------------ 第一百六十七章:郡主再争 徐婉嫣然一笑,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明眸的大眼睛里散发着奇异光芒,希冀爷爷认同之色一览无遗,谁料.......... “俩竖子是不是疯了,前车之鉴还不够?又出幺蛾子,看我不收拾他俩。” 徐鹏举完全无视孙切目光,显得极不淡定,啪的一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牙齿咬得呱呱作响,一双大手有力开合,恨不得抽死俩竖子**急不可耐。 徐婉一愣,赶紧扑进徐鹏举怀里,揪着他的胡子瞬间开启撒模式,咯咯笑道:“爷爷,您也不要怪他们啦!是孙儿让他们这么做的,爷爷要惩罚他们,就先惩罚孙儿吧!孙儿愿意代他俩接受爷爷惩罚。” 一双妙目紧紧盯着徐鹏举,萌萌的大眼睛眨啊眨,然后隐隐可见丝丝泪珠跃跃试。 徐鹏举最受不了这个,宝贝孙儿楚楚可怜........心中不忍,无奈一叹:“哎!这两个竖子啊,明明一本事,却不好好利用,专做风花雪月之事,那些千古传唱的诗词在他们眼里,只不过以以货易货的阿堵之物罢了,年轻人的心思真猜不透啊!” 见爷爷没有发怒症状,徐婉噗呲一笑,嗲声嗲气道:“爷爷,也不是啦!明远哥他们有才华,能作出好诗句,好文章,恰好文人们也有需求,双方你我愿,一拍即合,也不算强买强卖不是?将来流传后世,也是一段千古佳话,爷爷您说呢?嘻嘻.........” 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徐婉兴冲冲走到一个放物柜子面前,哗啦一下打开,神秘兮兮道:“爷爷,您看这是什么?” 徐鹏举刚扫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呲牙咧嘴半天,又是拍脑门,又是掐大腿,好半天才缓过神,嘴角直哆嗦:“婉儿,这是.....” 徐婉却愁眉一叹道:“哎!明远哥也没什么做生意天赋,才区区四五万两银子啦!” “嘶..........”徐鹏举没来由一阵牙疼。 才四五万两?知道堂堂国公府一年收入几何吗?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种想大耳刮子抽孙女兼孙女婿的冲动是肿么回事? 恨恨地捋了把胡须,徐鹏举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不过徐婉下面的话更让他脸色挂不住。 “哎!爷爷,您都不知道,孙儿抢这些银子费了多大劲?你还没见明远哥一脸疼的可恶嘴脸呢?” “他敢?他想要回去,要他直接找我就行,还反了他了?” 顿了顿,徐鹏举像意识到了什么,怒火冲天道:“哼!这些就当娶我孙儿的彩礼钱了,想要回去,不抽死他。” 徐婉一愣,脸上瞬间泛起潮红,微晕红潮连成一线,急的直跺脚:“爷爷.......爷爷,你,你......” 徐鹏举扬天长笑,恋地看着徐婉:“婉儿,难道你就没考虑过此事?” 徐婉低头搓着衣角,往骄横跋扈气息完全不见,小女儿姿态扭扭捏捏,楚楚动人。 徐鹏举笑吟吟看着徐婉,也不说话,耐心等着孙适应。 内堂里,爷孙二人沉默下来,各怀心事。 良久,徐鹏举回过神,见孙儿还是垂着头,一副痴痴呆呆模样,不由心中一动。 “婉儿,你和张明远的事不能再拖了,要找个机会.........” “林黛玉与贾宝玉能有人终成眷属吗?” 迎着徐婉痴迷的眼神,徐鹏举心中发慌,啥况,怎么还陷入癔症了?林黛玉、贾宝玉?自己都管不好,还管什么他们?这孩子越来越善良了。 “婉儿,你是不是担心张明远那臭小子没这个心思?不怕,有爷爷在,不行的话,爷爷亲自去找张明远那小子.........” 徐婉继续迷茫:“你说,贾宝玉和林黛玉中间还夹着一个薛宝钗,若是贾宝玉和薛宝钗成眷属了,以林黛玉多愁善感格,林妹妹岂不是要香消云散..........不行,找他们去,不能让黛玉妹妹.......也不对,薛宝钗是大家闺秀,林黛玉无名无分.......哎!好烦啊!我得想个办法,不能.........嗯嗯,就这么定了。” 迷迷糊糊到这,徐婉猛地惊醒,也不看左右,扭头就往外走,留下一脸目瞪口呆的徐鹏举。 徐鹏举快疯了,他知道肯定是这本什么梦害的,此书有毒,必须给他们警告,想到这,连声大吼来人。 “走,全副仪仗,视察牧马千户所,哼!这两个竖子,今不好好收拾他们,老夫跟别人的姓,嗯嗯,非给他们找点正事干不行,老骥伏枥志在千秋,小小竖子安敢蹦跶?” ..................... 徐婉再次站在千户办公室时,张明远、徐渭心塞的要死,被小魔女视为废柴似的怨念骤然迸发,有种头可破血可流式的撞墙感,兼深深的十指挠墙悲催。 太气人了,有权就是任,你我之间什么仇什么怨? 您老人家至于三番五次仅凭个人喜好就大肆篡改故事节吗?《红楼梦》之所以伟大,虚浮骄奢中对悲的体现是本书最大看点,揭露人善恶,还原社会美丑更是对封建社会的无批判,您老人可好,偏偏反其道而行,还喜欢多管闲事,美的贴上丑标签,丑的又强行挂上美标签,好好一本书被篡改得体无完肤。 知道您老人家不喜欢袭人,想让您宝玉哥哥保留处子之,开场都没敢让他初试**。这还不够,丝毫不觉得自己很八婆,硬生生只让袭人大镁铝出场两个章节,走了个过场,便早早领了盒饭,美感呢?意境呢?知道你老人家恨贾琏,觉得对不住冰清玉洁的凤姐,要把他某项生理功能一刀切了,最后郁郁而终,可你老人家考虑过整个贾府,谁能担此重任?风月无边美好景致,硬是插入个死太监,想想都冷风嗖嗖........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就不一一痛诉了,如今,竟还想让您宝玉哥哥效仿韦小宝,同时娶了薛宝钗和林黛玉,考虑到薛宝钗大家闺秀份,不介意林黛玉做个妾,安个偏房......... 眼泪兼冷汗太多,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这个小魔女总能干出想让人废她武功的绝望。 若不是她背后站着一位‘跺一脚’观海卫夫权圈‘晃三晃’的戚大魔女,嘿嘿..........她的脸绝对比现在大三圈不止。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毋抵抗,毋和平。 于是迎着徐婉多愁善感的凄迷目光,张明远、徐渭心一横,她只不过是制作人,编剧是我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为何要迁就她?必须驳回她的无理取闹。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们是helloktv? 徐渭、张明远决定奋起反抗。 考虑到事态严重,他们决定将此次反抗定义为----起义。 然后二人都从对方眼神中品味出丝丝的倔犟。 ................... ------------ 第一百六十八章:登堂辩论 《诗词二百五》事件后,大风大浪里走过,徐渭、张明远愈来愈交心了,二人‘臭味相投敢称知己,心有灵犀一点就通’,往往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对方立马就能从中嗅出丝丝谋味道,再会意笑笑,一个又一个‘呦西’便能脱口而出,到动人处,就差勾肩搭背‘呀嘛嘚’了,哥们义气可见一斑,真友谊率为之。 此时,二人眼神天真无邪,透出丝丝倔犟,那是无声交流后,对先后起义讨伐对手最贴心结盟的完美诠释,甭管对手强弱如何,文武军师联盟,一般况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于是张明远后,徐渭先发飙。 为文人,徐渭的策略,自然是讲道理摆事实,以双方都有台阶下为出发点,本着求同存异理念,发掘双边关系共同点,切实维护郡主娘娘高雅气质,顾全郡主娘娘菲薄脸面,不至于当场发飙。 徐渭轻咳一声,摆出一副正能量爆棚式的正气满满POSS,说教天下黎民归心韵味很浓,未语先笑,谄而媚道:“郡主娘娘,您有所不知,贾宝玉不是凡人,本是女娲娘娘补天时遗留下的一块七彩灵石,后为天宫‘神瑛侍者’,平无所事事,在天宫到处溜达,有一忽然对通幽之处一株‘绛珠草’怜惜,感叹它吃不饱穿不暖,于是便给它浇水施肥,时间久了,‘绛珠草’感念‘神瑛侍者’恩德,发誓幻化人形后,要把自己一生眼泪交给‘神瑛侍者’,作为浇水偿还。后面的事您老人家就知晓了,一个化作贾宝玉,一个化作林黛玉,于是二人下凡,以圆这段旷世宿缘,多么合合理,又那么唯美凄惨,呵呵。” 说到这,为表示自己能构思出如此唯美意境而自豪,更具有深刻的编剧天赋,还故意干笑几声。 徐婉蛾眉微皱:“薛宝钗是名门望族的小姐姐,她稳重平和,恭顺体谅,圆滑隐忍,应该深明大义,嗯嗯,她一定能体谅林妹妹的,宝玉黛玉几世修来的福分,嗯嗯,必须成全他们,宝玉一块娶了才符合意境........” “郡主,郡主,小的在这厢,在这厢.......不要转移话题哎!”徐渭标准尬聊心塞无奈。 “宝玉黛玉天生一对,不羡鸳鸯不羡仙,哎!”徐婉惆怅的一塌糊涂,不多时便陷入凄婉。 徐渭瞪着大眼珠子手足无措,明显败下阵来,无奈向张明远使个眼色。 张明远会意,立马二次发飙,他决定打蛇打七寸,小魔女一直浑浑噩噩,对谈判没半点好处,从小魔女短处着手,先把她打醒再说,。 张明远自信满满一脯:“小魔.....郡主,还钱,五万两银子。” 徐婉根本没有七寸,短处仿佛不疼似的,眸含水:“宝钗是个大度女子,不会斤斤计较的,我还盼着她长命百岁.......咦!实在不行,让宝钗患绝症不就行了,宝玉哭一回,为不能与她结良缘而懊悔,然后开开心心与黛玉成亲多好,嗯,这么办可好?貌似缺点什么........” “郡主,郡主,你抢了我的银子.........小的在这厢,在这厢.......不要转移话题哎!”始终唤不醒她,张明远一脸徐渭式的尬聊心塞。 “你才不要转移话题,说,你们男人都什么德行?为什么都喜欢宝钗?” 小魔女不按路出牌,张明远不由有些心慌,微微眯起眼睛,恍然:“........你想黑吃黑?” “黛玉多好一个温婉无暇,知书达理的天仙妹妹,你们非要将她写死,她招你们了惹你们了?狠心的臭男人。” “郡主娘娘,我也不全要,给小子一半也行,小子感恩不尽。”张明远想哭,看来小魔女打定主意要糊弄到底了。 “哎!其实我也喜欢徐宝钗的,把她写死了也不好,手心手背都是,该咋办?怎样才能皆大欢喜,脑袋好疼......” ................ 三人鸡同鸭讲,各说各话,场面很混乱。 张明远、徐渭脸色渐渐变黑,陷入深度绝望,多么心塞的尬聊旅程,咋就唤不醒她?仰天长叹眼角渐渐湿润。 “打住!”张明远连连摆手,绝望叹息:“.........跟你聊天好累。” 徐婉一脸疲倦,显然也不轻松:“我也这么觉得........” “咱们明明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必如此执着呢?” 徐婉彻底回神,淡定点头:“说得也是。” 趁此良机,张明远决定了却心中存在好久的疑问,大声且声嘶竭力道:“还钱,你爷爷就是国公也赖不掉欠债还钱的天理……” 说完抚抚口,心里很虚,不过很爽,终于说出了心中愿望。 张明远正殷切恳恳洗耳恭听,门口一声大吼彻底击碎了他的美梦理想........... “谁说的国公欠债不还钱了?” 接着门口光线一暗,呼啦涌入一群人,个个手按佩刀,怒目而视,凶神恶煞模样,让张明远、徐渭吓了一跳。 接着一位着‘暗黑乌纱,象龙蟒袍’的老者缓缓走来,宝相庄严之气瞬间充斥整个办公室,强大威压令张明远、徐渭低眉顺眼,再也直不起腰,然后.......噗通两声倒在地上 又来这出,没完了是吧? 心中这么狂妄,嘴上却不敢有一丝不敬,张明远嘿嘿一笑:“公爷驾到,小子未能远迎.......” 徐鹏举嫌弃地撇撇嘴,戏谑道:“你是债主,本公怎敢让你出迎?” “啊!”张明远流汗。 “啊什么?本公欠你多少?” “五万,这个........”张明远擦汗。 “多少?” “是卑....卑职欠公爷五万......”张明远汗怎么也擦不完。 “朽木可雕也。” 张明远:“............” 本就有饥荒,一下又多出五万外债,张明远擦着冷汗,陷入无尽自责,早点答应小魔女多好?非跟她文学辩论,这下大完特完喽! 徐鹏举懒得理他,扭头对徐婉恨恨道:“婉儿,这俩竖子欺负你了?” 徐婉跋扈是跋扈点,心中柔却无限,一旦被触动,多愁善感如滔滔江水涌动不止,一时半会根本收不住,爷爷的话语自然听不见,只是笑比褒姒,沉醉在自我世界里嘿嘿傻笑,明眸善睐中透着丝丝迷茫,楚楚动人的可怜兮兮。 徐鹏举叹息,什么梦害人不浅,可见一斑,好好一个刁蛮郡主硬是被成贤淑佳人,心中有气,转过头,一股子无明业火全洒在张明远上。 “竖子,你可知罪?” 张明远唯唯诺诺,苦笑道:“公爷,不是小子问题,小子.......”徐婉痴傻有一半功劳是他的,怎能辩解清楚? “哼!为牧马千户所千户,整不务正业,你可知罪?” “卑职知罪........”张明远再流汗。 “怎么改?” “这个,卑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张明远再擦汗。 “嗯!孺子可教也。” “谢........公爷夸赞。”张明远汗稍减。 “令你考取功名,若不然军法处置。” “卑职遵命.......”张明远习惯领命后,忽觉不对劲,哭无泪:“公爷,这个貌似.........”汗怎么又出来了? “你想抗命?” 张明远这次汗也懒得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公爷,您应该明察秋毫,卑职是一介武夫,想当初.........” “五万两银子,立刻马上.......” “卑职遵命.........”张明远一股做到在地。 ................. ------------ 第一百六十九章:要考功名 “啊!我想明白了,嗯嗯,让贾宝玉把林黛玉、薛宝钗都娶了,三人卿卿我我,不羡鸳鸯不羡仙,过着神仙一样的子多好,嘿嘿!” 突如其来一阵大笑,把现场吃瓜群众吓了一大跳,然后目瞪口呆望着徐婉兴奋的手舞足蹈,笑期期。 半晌回过神,徐婉眉微皱,明眸含霜,对着张明远、徐渭二人,冰冷的语气又让他俩上出了一冷汗。 “刚才,本郡主说得话,你俩可记清了?” 此此景,老国公坐镇,二人哪还敢违拗? 于是二人完全放弃了理论研讨式的决然倔犟,相视苦笑,重重低下屈辱的大脑门,表示胳膊拧不过大腿,郡主娘娘您咋滴就咋滴,您如何吩咐,小的照做就是。 徐婉心满意足,拍拍手,目不斜视,径直而去,前面公爷挡道,然后.......皱皱眉,很嫌弃地推开,傲然离去。 满屋子人眼珠子碎了一地,直到徐婉影完全消失,众人才忽然惊醒。 徐鹏举气得暴跳如雷,转匆匆离开,听说名医李时珍来了,嗯嗯,必须让他给婉儿把把脉,癔症这病不好治啊! 众人哗啦走了一干二净,张明远仿佛做了个梦,回过神来。 “多了债务,多了考功名,还被小魔女强改故事,这一家子节呢?碎了一地不打紧,关键稀碎啊!” 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张明远转坐下........继续编写《红楼梦》故事大纲,还银子要紧,五万两银子还不上别想活了。 一条魁梧大汉抽抽噎噎,声泪俱下,悲的一塌糊涂。 张明远正抽噎时,失魂落魄的徐渭看着空大厅,呆呆怔怔半晌。 “人呢?明明好多人在,为何空无一人?” 木桩子似的站立良久,徐渭眼睛猛地睁大,躯不可控制地剧烈颤抖。 “难道.........我疯了?” ......................... 人类天懒惰,不施以重压不成足以成才。 于是权势重压下,二人积极创造被彻底调动,全心又投入到《红楼梦》写作中,没没夜工作下,成果斐然,成绩突出。 徐渭很用心,自从参与《红楼梦》故事编纂后,文人强大的学术创作理念骤然爆棚,加上张明远编出的故事大纲太有趣味,立刻陶醉在唯美的风月意境中不可自拔,越写越顺手,到如今,工作也不要了,不分昼夜不停创作,大有向一代文豪全力发展趋势。 又是一个不眠不休的创作,徐渭录完一个章节后,终于抵抗不住睡意,沉沉倒下。 张明远恋地将他扶上,为他盖上被子,然后一脸关怀地退出房门。 扭头一看,徐婉不知何时站在办公室,正冷冰冰看着他。 张明远这次连惊惧兼尴尬都提不起兴致了,小魔女脸皮之厚,天下除戚夫人可与之比拟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张明远不才,更不愿与她一般见识。 “我交代的事完成了吗?”清醒后的徐婉不喜欢绕弯子,直奔主题。 张明远也懒得绕弯子,没好气道:“改了,改了,郡主娘娘您一天催八百遍,卑职们敢不遵从吗?” “哎!明远哥,你们心中有气我是知道的,可我也是为你们好,为照顾你们的绪,我也退了好多步好不好?你们怎么就不理解我呢?” 张明远难得敢摆脸色:“咦!郡主娘娘何时转子了?竟能为卑职们考虑,卑职们感激不尽哈!” 徐婉瞪了他一眼:“本郡主转子,还用通知你们,哼!” “郡主娘娘,姻缘自有天注定,您老人家这乱点鸳鸯谱行为,啧啧..........” “那又怎么?” “一般况下,月老他老老人家会很不高兴的,您把他的饭碗抢了,搞得人家没有业务往来,岂不郁闷至死?再说,哪天他老老人家心不爽,给您错点鸳鸯谱,找个满脸麻子的如意郎君嫁了,通常况下,您老人家也会郁闷........” 于是徐婉忍不了。 九白骨掐怎么练来着?不管了,掐也行。 .............. 张明远揉着青紫红肿的四肢,愁眉苦脸叹气,戚夫人关门弟子手段果然炉火纯青,果然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戚名将幸甚,观海卫幸甚......张明远悲甚,牧马千户所更悲甚。 徐婉习惯笑嘻嘻盯着张明远,一脸森兼神清气爽,看来她很享受这个惬意时刻,也有种重新来一遍的冲动。 “怎么样?张千户,你说得没错,一般况下,月老他老老人家会让乱嚼舌头的先郁闷,对不对?” 抱着蛋疼式的懊悔郁闷,张明远觉得自己很嘴,决定沉默,让他找不到第二次发功理由。 谁料徐婉叹息一声,走过来帮张明远揉伤疤,温柔贤淑的举动让张明远吓了一跳,不自觉向后挪到安全距离,一脸警惕看着她。 徐婉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甩开他胳膊,或许又觉得破坏了辛苦酝酿好久的温柔,俏脸一红,正色道:“明远哥,其实我一直觉得爷爷说的对,你是个有才华有本事有抱负的人,终非池中之物,一生应该功成名就,不能只满足做个武将,大明有制,武将不得参政,若想有更大进步,必须考取功名,以你才学将来未必不能登科进第。登坛拜将是小事,出将入相才是大计,我也知道你怀天下,志在四方,如今既有机缘,何不考个功名?不知明远哥意下如何?” 张明远眼皮一跳:“你不会当真了吧?真让我考功名?” “嗯!也为我们将来........”徐婉低头搓着衣角,羞的满脸通红。 “哈!开什么玩笑?我大老粗一枚.......” 徐婉忽然莞尔一笑,明眸渐渐眯成一条缝,一字一顿道:“你-不-愿-意?” “当然,武将多自由,杀杀敌,吃吃喝喝.......” 张明远多粗心大意,完全无视小魔女一善一恶两次提醒,笑话,文官勾心斗角,像自己这种**丝,一般况下,都是炮灰级别存在,百年后史书上或许只有两行字........生于嘉靖十五年,卒嘉靖三十六年,死因.......炮灰。 于是徐婉祭出通天法宝。 “这是魏国公亲口下令........” 然后张明远大大咧咧的令徐婉牙根痒痒。 “魏国公怎么了..........” 张明远忽然闭嘴,脸色变得难看了,貌似在当朝国公孙女面前诋毁国公,抛开万恶封建**制度不说,他张明远若想在大明朝有滋有味混下去,官场黑社会头子不能不忌惮,尤其还是面对一位比国公更逆天的存在.......小魔女。 徐婉及时捕捉到张明远眼神变化,继续沉痛一字一顿补刀:“你-想-死?” 张明远秒怂,大凡小魔女露出这种表,基本可以断定,那个强大的戚门神兽霸气回归,刚才只不过是潜水,如今才是浮起。 于是不再犹豫。 拱手、弯腰、行礼,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张明远一揖到底,沉痛抒发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兼有眼不识金镶玉的罪恶感:“小子......领命。” 徐婉会心乐了,脸上露出释然笑容,姣好面容不住呈现得意之色,一副拯救社会边缘人士后的自豪感,自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最后竟珠泪涟涟扶起张明远,婉言宽慰,极力赞叹他颇能是大局,大丈夫能屈能伸,陷囹圄而面不改色......云云。 ......................... ------------ 第一百七十章:红楼有道(上) 徐婉笑抚狗头,喋喋不休极力赞扬;张明远狗脸看星星,蠢萌蠢萌的一塌糊涂,不多时,便陷入了沉思。 小魔女跋扈是跋扈了点,但据与她有切身接触的张明远回忆,小魔女这种跋扈比较开明可爱,不是脑残进水行为,更不是胡搅蛮缠举动,智障而不懂装懂的‘小姐姐’形象目前并没有表露出来,属于大户人家刁蛮任性官二代脾性。 小书亭 综上所述,张明远知道小魔女没有任何恶意,何况二人有婚约在前,‘徽州事件’又共遭磨难,两颗心早贴在了一起,徐婉能有如此一番劝谏,想必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为他将来考虑,更为二人终成眷属考虑。 接触这个时代久了,张明远的感悟自然深厚了许多,一些刚穿越时前怕狼后怕虎的想法在悄悄改变。 人生在世岂可浑浑噩噩,碌碌而为,大丈夫当胸怀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不鸣则已,一鸣就要惊人。 作为大明朝唯一一个有着未仆先知能力的穿越者,老天将他送到这个时代,肯定是有所考虑的,想想数百年后华夏民族种种苦难,想必奉行华夏正统思想的老天爷也看不下去,沉痛哀悼后,思量着送个人才过去,改变这个世道,以弥补老天爷愧疚心理。而张明远,就是那个要完成老天爷心愿的人,若这个人只图享受安定,庸庸碌碌过完‘废柴’的一辈子,估计老天爷最后也忍不了,竖子无情误我大事,哪天真看不下去了,甭管张明远装不装逼,或二不二,再来个五雷轰顶先,誓必劈他个五马分尸,一生只能‘药电睡’。 4B青年绿茶婊......拿命来。 不想不觉醒,越想越细思极恐,张明远终于悟透了。 看向徐婉的眼神也温柔了许多,是啊!别看小魔女疯疯癫癫,一肚子刁蛮跋扈,总认为她只学到了戚夫人虐夫手法,徒有其型而无实质。现在看来,徐婉同志尽得戚夫人真传,关键时刻还是有大局观念的,嗯嗯,小魔女秉性大有向善之举,得妻如此,夫复何憾? 温言半晌,徐婉注视着张明远,忽然柔声道:“明远哥,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不知道背地里骂过 我多少次了.........” 这话说的越多越不好接,张明远趁关键内容还没露出头,急忙打住:“婉妹,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悟透后,对徐婉称谓也变了,一言一行皆是小情侣间的腻歪劲。 徐婉无动于衷,继续叹息:“就拿《红楼梦》来说,为什么我三番五次无理取闹,硬生生把一个唯美故事改得面目全非?是我看不懂吗?还是我不懂风情?都不是........” 张明远欲言又止,点点头,心中一动,此刻他才发现,徐婉今日过来绝不是无理取闹的,劝他上进考取功名外,她肯定还有别的心事。 “《红楼梦》原意以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兴衰为背景,以贾府生活琐事、闺阁闲情为脉络,以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爱情缘分为主线,着意刻画出以贾宝玉和金陵十二钗为中心的‘正邪两赋’人性美和悲剧美.......” 顿了顿,徐婉又动情道:“......将宝玉和一群身份、地位不尽相同的妙龄少女放在如诗如画又真实意境中,展示他们青春无常的悲剧,本身就是一出命运多舛戏文,可这个悲剧并不完全归于人性残暴,而是伦理关系中“通常之道德、通常之人情、通常之境遇”权利势力摧残所造成,如鸳鸯、晴雯命运,可以称之是千余年来正统文化束缚压迫下的牺牲品,更揭示出贵族本性和衰败历史使命..........” 张明远目瞪口呆,徐婉开始气愤,已发展到对张明远动手动脚地步,噼里啪啦一阵脆响过后,徐婉狠狠剜了他一眼,樱桃小口轻启,又淡淡开口。 “明远哥,例如贾府,你没发现这个贵族之家等级、名分、长幼、男女等关系礼法习俗之荒谬吗?正是‘温情脉脉面纱’里最激烈斗争之所在,更揭露了社会黑暗、罪恶以及不可调和的内在矛盾,天下人读过后,内心深处难免产生社会即将走向覆灭的哀痛感;而贾宝玉,作为贵族人家,却敢于充当贵族叛逆者,这是对权贵的无情批判,更是对我大明王朝最直接的讽刺...........” 张明远冷汗讪讪下流,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哪里 错了,徐婉目不斜视,继续敲打他的大脑门。 “儒家礼仪,男女有别。贾宝玉身为男子,却生性钟爱女子,常说什么‘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正邪两赋荒诞无比;本被阖府捧为掌上明珠,寄予厚望,他却走上叛逆之路,痛恨八股文,批判程朱理学,给那些读书做官人起名什么‘国贼禄蠹’;不喜经史子集,却偏爱《牡丹亭》《西厢记》之类的杂书;终日与家中女孩厮混,同吃同住同睡,美其名曰爱她们美丽纯洁......如此大逆不道,离经叛道之徒,岂能被我朝正统所容?此书一经刊发,天下读书人必将人人效仿,嗤笑正道,做那正邪不分之事,我朝国祚怎么延续?立正统于何地?明远哥,你想过吗?” 张明远要疯,自己真是掉进钱眼了,如此浅显道理居然不知?冷汗流的更多了。 “我确实喜欢黛玉,也想让她嫁给宝玉,事后想想,忽然明悟,黛玉本是落魄官宦人家,自幼父母双亡,无权无势,岂能容于正统?宝钗才是正统代表,若宝玉真娶了黛玉,名不正言不顺,岂不被正统所蔑视?天下岂不大乱?宝钗与宝玉结合才是权贵人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理念所在,宝钗嫁给宝玉才符合我朝礼仪,你难道没看明白吗?嗯嗯,你与徐渭都不是官宦人家,自然看不懂..........” 徐婉越说越气愤,敲打着张明远脑门力道愈来愈大。 “开篇不讲政治,可权贵兴衰哪能回避政治?很多“真事隐”“假语存”并不是真的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宁国府有贾敬,岂不是暗喻当今天子嘉靖?同时还暗喻我朝好几位帝王,贾敬和嘉靖一样不理正事专好修仙炼丹;贾敬明明有爵位,却不务正业考取乙卯科进士,岂不是讽刺正德天子不着调,非要做什么镇国公、大将军朱寿;贾敬只有一子,甚至从没有关于妻妾描写,岂不是暗喻我朝孝宗皇帝一生只有张皇后一人?而我朝正德皇帝龙御归天后竟后继无人,不得已才选了旁枝嘉靖皇帝........” .................. ------------ 第一百七十一章:红楼有道(下) 徐婉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张明远愈发头皮发麻。 弘治、正德、嘉靖........ 自以为一本‘青年男女吃饱了没事干,谈谈情说说爱,而无伤大雅的故事集,居然还藏着这么多道道?不琢磨不知道,一琢磨吓一跳,虽说有才就任性,现在想想真是任性过了头,已任性到要杀头的地步了。 小魔女不愧尽得戚夫人真传,一身强悍武力值足以震铄古今,谁想到说教能力竟如此不凡?其思维之严谨,逻辑之细密,细细品味后,令人不明觉厉。作为官N代之后少有的通晓事理之人,徐邦宁、徐邦瑞、刘彦召之徒着实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在精神文明建设方面存在的巨大差距了。 徐婉不才,若为男儿身,下一任魏国公,舍她其谁? 懵懵懂懂,陷入蠢萌蠢萌之中无法自拔的张明远,脑海里更是不时蹦出诸如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等名词,官宦人家儿女心智成熟较早不是没有道理的。 相比自小在村里长大,和村长多说一句话都要高兴半天,并坚定认为是王者荣耀的张明远,人家小魔女打小接触的都是市长以上级别人物,厅局级干部秒杀村级干部,耳濡目染之下,官气、气质以及大局思维能力都不是村里人的张明远所能比拟的,孰优孰劣?在反思《红楼梦》一书理论观点上可见一斑。 张明远眼拙,看到的是徐大银子,并坚定地在作死道路上渐行渐远;小魔女眼尖,看到的则是伦理纲常,且剖析分辨正统思维强大。 回过神来,徐婉仍旧碎碎叨叨说个不停,张明远却越听越心惊,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了。 真不是闹着玩的,《诗词二百五》好说,全是风花雪月、慷慨激昂诗句,大明朝没大辫子朝那么缺德,没有发明文字狱,自然就没什么离经叛道言论;《红楼梦》却不同,稍微抒发一下感情,不知不觉间,立马就能跳出正统思想圈子,更对其进行惨绝人寰批判,漏洞太多,任何一个明眼人略微琢磨,就能发现其中包藏祸心,没人找事还罢,若想进行人身攻击,随随便便就能找出千百个置人于死地的理由。 更让张明远细思极恐的是,自己居然无意之中讽刺了当今嘉靖老大,这是‘人干事,吗?这是节操‘碎一地,最逗比表现。刚取得大明体制部门颁发的荣誉入门证书,一转眼就敢啪啪打脸老大,置老大于无限‘恶趣味,之中,渴望败家身死的‘谜之声,不要不要的。嘉靖老大或许可以一笑了之,你当大明文官是傻瓜?自比‘管仲,治世之才,自居‘比干,忠君报国,他们哪个不是‘忠肝义胆,的主?这种严重侮辱毕生信奉‘大哥大,理念的蛋疼作死行为,不用等到他们怨念加深,一哄而上,张明远不死也得脱层皮,可那是脱层皮的事吗? 张明远不才,愿挫骨扬灰,为大明锦衣卫残暴,更为‘凌迟,事业花样百出再创新高,贡献火热青春。 想通此节,张明远彻底悟透了,原来自己已在‘活撸辈,道路上走了这么远,若不是徐婉战友善意提醒,张明远敢发誓,明年今日或许就是自己的祭日,时间或许再提前些,坟头茅草应该长老高了。 -----离离坟头草,一岁一枯荣。欲念薅不尽,作死不重生。 太可怕了,欲望魔鬼一经释放,刹都刹不住,非要撞到电线杆子上,享受高压电流刺激才能满足贱兮兮,做人怎能如此贱? 官场斗争水平不行,可以学;恬着脸无头苍蝇似的到处莽撞就是傻缺行为,一不留神荣膺‘大明最二4B青年,,张明远认为自己亮瞎狗眼行为很值得作为反面教材,供每一名官场小白深入学习借鉴,从中汲取营养成分,从此谨言慎行,做一个好人。 人生得意须尽欢,不作死就不会死。 ............... 身体没来由瑟瑟发抖,大脑门上冷汗密密麻麻,当着 徐婉的面却一下也不敢擦,任由它们无比惬意地趴伏着,张明远认为这是对无脑行为的最高惩罚,更是对大善人徐婉同志最崇敬的无声膜拜----汗死。 张明远悟透后,突破智障似的露出愧疚傻笑,冲着徐婉嘿嘿不停,搞得徐婉手痒脚痒心更痒,恨不得立马提起四十米大砍刀,剁了这个不省心家伙的狗头,做成有机物品回馈社会,考虑到脑门较大较圆,可以完成三次电焊切割,制成雕刻有锦葵花(讽刺无脑文人)的小型酒樽,一个送嘉靖皇帝,一个送爷爷,一个自己留着用....... 感受着小魔女欲吃人的节奏,张明远决定再放低姿态,拜服在她大愚若智之下,从此完全臣服,不觉痛哭流涕。 “郡主娘娘一番话,小子....小子醍醐灌顶,感受良多,还望.....郡主娘娘今后不吝赐教,若小子再有无理取闹之处,是打是罚,悉听尊便,小子再无不敬之念,小子,小子.........” 说不下去了,小魔女比他还小两岁,心智成熟堪称浸Yin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反观自己,除了孔武加二,貌似一无是处......做人的差距咋那么大腻? 徐婉见他诚心改正,担心多时的焦急心理终于释然,娇目含霜,冷冷一笑:“知道厉害所在了吧?今后还敢不敢软抵抗了?还敢不敢口是心非,面服心不服了?” 张明远一揖到底,恩同再造似的高山仰止,泣不成声,哭得凄凄切切一塌糊涂。 徐婉心软,柔声道:“明远哥,你也不必自责了,你一直置身行伍,不像我出身国公府,受爷爷为官之道熏陶多年,耳濡目染下,难免有所感悟,你天资聪颖,只要善学善用常琢磨,悟透一切事理均不在话下,我相信只要你肯上进,将来成就不同凡响,我们.........” 说到这,顿了一下,刻意纠正错误,恭敬聆听天籁训诫的张明远也是一愣,抬头看向徐婉,见她低头轻轻搓着衣角,俏脸红润,娇艳欲滴,明眸中射出异样神采,整个人都显得光彩照人,愈发明媚动人了,心中一动,柔和情愫冉冉升起,禁不住产生了儿女情长之意。 “郡主........” 徐婉粉腮红润,嗔怪道:“明远哥,还叫我郡主?” 是啊!小魔女一片真情,几个月的接触,疯癫也罢,刁蛮也罢,偶尔柔情也罢,总的来说,她还是很在乎这段缘分的,尤其从今日透彻心扉的一番心里话可以看出,她不应该被称之小魔女,应该是温柔贤淑,宜家宜室的好妻子。‘徽州事件,时,薄薄的窗户纸早被捅破,如今更是成了一个大洞,徐婉的女儿心思也表露无遗,二人之间的感情经历也该画上一个圆满结局了,而不是这么朦朦胧胧,令人捉摸不透。 较弱女子愿意以身相许,堂堂大好男儿岂可负之? 张明远不由豪情勃发,心中一股淡淡感动如清泉般肆意流淌。 “婉妹,今后我就叫你婉妹,可好?” 徐婉俏生生抬起头,深情望着他,一颦一笑得很动人,但仍是默默无语,不过香肩微微颤抖早已出卖了她此时的真情流露。 张明远心中大动,纵然她还是默默无语,毫无恋爱经验的青涩举动足以证明一切,忘情朝她张开双臂,相拥相互间的温存来冲刷尴尬。 徐婉嫣然一笑,缓缓向张明远走来,说实话,她更激动,女儿家的矜持令她有些手足无措。 ................... ------------ 第一百七十二章:京营大比 哐当! 心驰神摇,意乱情迷中难免出现爱的瑕疵;眼睛太小,神魂颠倒里总会存在情谊污点。盈盈走动间,忘我投入得太厉害,终于被一只不长眼的矮脚圆凳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徐婉差点摔倒。 张明远差点笑喷,淡淡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舒开,却见徐婉俏脸含煞,凤目狂射出一道凌厉之色,稍一停步,右足尖早已将凳子挑起来,凳子微弱,还在半空时,接着一记秋风扫落叶式的下劈...... 咔嚓! 一声脆响,凳子五马分尸,下场极其惨烈。 发泄过后的徐婉似乎惊觉自己破坏了大好旖旎氛围,吐吐香舌,冲张明远扮个鬼脸,莞尔一笑,继续袅娜前行。 张明远傻愣片刻,忽然仰天长叹,小魔女手段惊人,以前见过的都是小打小闹,总不相信,如今一见,果然刚硬非常,杀伐果断不逊须眉,好好的旖旎温婉少女,硬生生成了基地组织核心成员,戚夫人有知,当以此为贺! 造孽啊! 好吧!风光旖旎不再,张明远可以无视,不过小魔女总算向温柔贤淑迈出了一步,步子虽小,‘这是个人的一小步,却是国公府历史上的一大步’,总的来说都是值得鼓励与奖励的。 《这个明星很想退休》 张明远记得前世M国傲霸马一句评语,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 “不可否认,随着时间推移,当徐婉第一次展露出温柔贤淑时,她实现的人类创举永远不会被忘记,她的勇往转变精神将一直活在那些致力于刁蛮任性世界不可自拔的女汉子心中。” 爱情瑕疵算个啥,对二位皮糙肉厚之人来说,连小插曲都算不上,出了意外,那是老天调皮,不足以破坏旖旎意境。 于是二人相依相偎,久久难以分开,享受这难得的温馨,天塌下来也无法阻挠二人情意绵绵。 .............. 然后,房门轻轻打开一角,踌躇满志的中军都督府王经历露出明亮的小眼神,鬼头鬼脑向里面看......... 刹那间,触摸高压线似的,被电的浑身抽抽,一双鱼泡眼止不住眨啊眨,呆若木鸡怔怔站立良久。 张明远、徐婉察觉有异,赶紧松开对方,咳嗽两声,面色通红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坐下来,威严而静静等着来人。 王经历忽然一拍脑门,抬头望天,瞬间陷入无尽的忧国忧民惆怅中。 “咦!明明听到屋里有人说话,为何空无一人?” “难道.......我真疯了?” “张千户哪去了?好奇怪哦!大白天也不关门,嗯嗯,张千户职业操守颇佳,想必下基层了视察了... .....” “哎!如今,像张千户这样的好官不多喽!” 然后果断回头,出门而去,痛惜的声音却随风不断飘来。 “哎!中军都督府过两日要京营大比,嗯嗯,张千户一定是知道了,想必此时正在校场操练呢!忠义英雄义薄云天啊!” 张明远、徐婉瞬间被石化似的,脸黑脖子粗,四拳紧握,嘎吱作响。 然后.......久久没有动弹。 ............... 虽说‘爱意绵绵无绝期’,可绵绵爱意,先被小魔女的‘凌空一脚’打断,接着又被‘冒失之人’打扰,爱情果真磨难重重? 张明远无语,小魔女更无语。 因此,王经历从一出场就奠定了他被小魔女赋予‘强拆姻缘’的理论范畴,大无畏作死形象良好,同时也为小魔女成功转性后首次施展狂暴找到了理由。 强拆会死,逗比不饶。 法海武功再高,也架不住菜刀,金山寺就是这么被白娘子狂虐的。 于是王经历欲盖弥彰式的作死行为,成功激怒了徐婉,小魔女凶性大发起来,连她自己都害怕,何况还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时刻把‘林妹妹多愁善感’奉行为人生第一行事准则的文官小吏。 王经历后面的经历,张明远没有刻意打听,不过后来听说,他花钱如流水,张明远不相信他还有心思吃喝玩乐,再后来听说,因为.........好几个月没下床。 两个小插曲无关大局,通过此次断桥相会,张明远、徐婉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心连心了,双边恋爱关系终于步入正规渠道,更增强了对封建恋爱关系的政治认同、理论认同、情感认同,真正把封建主义爱情观伟大旗帜来高举,作为正确恋爱道路来坚持,作为共同理想信念来坚守,作为谈婚论嫁来追求,从而为当好封建主义恋爱事业拥护者、捍卫者奠定坚实的思想基础。 综上所述,就是........他们恋爱了。 .................... 搞清楚了《红楼梦》存在的危机,从此放手给徐婉战友修改,钱该挣挣,书照写不误;确立了恋爱关系,从此二人终于光明正大男欢女爱,张明远觉得人生丰满了许多。 接下来要考虑的是,人生中另一件大事,可以说是官场大事........迎接上级领导莅临检查督导工作。 ------京营大比。 大明立国以后,忧患意识很强的洪武大帝,很早就认识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前瞻性重要性,为防止历代武将及后人不学无术,或专 司声色犬马之事,于开国后大肆建设军事教育训练机构,制定了很多军事上的举措,对约束武将行为,提高军事素质起到了良好作用,也收到一定效果。 例如,蜚声一代的抗倭名将戚继光,就生于勤奋好学的武将世家,武举出身,不但熟稔封建军事理论,精通各类技战术战法,他老人家所训练的军队,更具特色,被誉为“戚家军”,是明代军事建设举措一大丰硕成果。 设武学、开武科,大明办学之盛,为历代所不及。 除各府、州、县兴办武学外,各卫也办学。朝廷设国子监,办国学,称太学,培养文、武官吏,且只有经县、州、府学升入国学培育后,才能正式出任国家官职,文武官员之子,更要轮流入国学培训。 不仅如此,大明科举制度中也设有武举。 例如此次京营大比,其实就是在检阅、巡视、会操基础上,对所有拱卫南京城的卫所军队进行训练成果展示。 俗称----考试。 考试时,先试策略,次试弓马,前者不合格的,即予淘汰,一般实施三场考试制度:第一场试马、步、箭、枪、战及拳搏、击刺;第 二场试营阵、地雷、火器、战车;第三场试兵法、天文、地理等。其中还包括技战术理论及一定科学知识素养考核。 考试期间编为三大营逐一进行操练,所有卫所,按五分之一兵力比例,由各地千户官率领赴考。 考核要求“军士步骑皆善,将领各以其能受赏,否则罚”。 规定凡不及格的军士经再试仍不及格者,遣至云南充军,军官贬职从征,总小旗则降为军士。享受世袭的武臣子弟,第一年不及格者罚半俸,第二年复试仍不及格的取消世袭资格,降为军士。各卫所将领按所属官兵不及格比例,依次给予减俸、夺俸、降级处分,甚至降为军士。 可以说,这是极具大明特色的武举制度,颇有前世整军备战味道,军事训练指导针对性强,方阵政策一以贯之,教导后人延续照搬不允许出现偏差,更是古代华夏军事训练举措的巅峰之作。 虽说考试制度完美无瑕,对成绩优劣,有奖有罚,规定很严,但明代中后期因形势恶化,逐渐废弛,京操虽一直未废,但也是徒有虚名罢了。 今日,张明远所面临的京营大比,正是在此基础上的一种延续,徒有虚名也罢,稀里糊涂也罢,总的来说,对一个刻意追求形式主义完美,有着丰富迎检经验的前世穿越者来说,仿佛天上飘过五个字。 -----那都不是事儿。 于是张千户行动了。 ..................... ------------ 第一百七十三章:承办风波(上) 京营大比即考试。 时刻将‘考试’奉为天外神灵之物,其神圣性、严肃性早已牢牢镌刻在脑海中的某张姓千户,自接到‘京营大比’消息后,立马在一个阴暗角落里悄摸摸开展了一项封建迷信活动-----拜考神‘文昌帝君’,心底着实对其完成了深深膜拜,呼唤他老人家保佑报考无忧、考试顺利、超常发挥、考场不出小插曲......云云。 然后.........为刻意表明虔诚心迹,张千户还对‘考试’二字进行了深情回顾,已达到完整的...... “今天是第几头了?”几个负责驱赶牲口的牧民走了过来,为首一个胡子拉渣的家伙抽出了一把短柄匕首,他的目光很是冷漠,没有一丝的怜悯。 “你爸爸让我送你,如果不把你送到家,我不会放心的走。”王湘生盯着莫浅夏的侧脸温和的说。 长空那有些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目视着面前的张凡,看张凡没动以为是怕了自己的齑火符。正当心中暗喜时却发现面前的人突然从眼前消失了。 想到这里,众人蓦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就算他们能够算计到古羽,却根本杀伤不了他……这实在是叫这几人感到有些失望甚至沮丧的事情。 “毛阿托!”再下去是不是自己会成为南毛北马的亲传弟子?来个道士大战僵尸真人版? “有什么事或是什么需求可向我提出,我尽力帮助就是,这里,可就交给你了。”送至门外,启康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杜越松闻言点了点头,予以回应。 梵姬和灵尊到了凌天界之后就直奔月城,因为在这里驻守的圣殿人员都会居住与月城之内。 “如何智取?”成彦心中也清楚自身与梵青云的差距,听到兰熙这么说,不由得迟疑,心中带了一丝希望。 从医馆走了出来,没走几步就来到了中央广场之上。这里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广场上那巨大的传送阵还在闪烁着光芒,在它的周围还有几人在此看守着。 一防阵地里的日军,本来就被炸药炸得死伤惨重,现在又被手榴弹接着一顿砸,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反抗力量了。 “嗖~叮!”弓箭险之又险的擦过李治的脸颊,带起一屡断发,带着尖啸越过他的头颅,狠狠的钉在了李治背后的柱子上。 那延奇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经过玉门关的失败之后,他对于吕布的消息进行了更加详细的探查,当然得到的消息很可能有不全面的地方,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一些大的事情却是查到不少。 总之,不管过程多么坎坷,临近下课前由比滨的饼干总算烤出来了,味道先不说,首先外形就比之前强了一万倍。 蒙自在眼见浙江局势越来越坏,而且听说鞑子要打过来了,哪里还敢在往前走,吓得他一路狂奔回了梧州。 看到那美轮美奂的银河九天,真的被呈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凌雪感到心中一阵迷醉,她低估了自己对它的喜爱。 他心里默默想着临行前师傅的吩咐,这天道,这末法世界,规矩在变了,宗门不求名声显达,但求不坠而已。 朱由楥现在不关心秘方究竟是如何泄露的,他要知道作坊如今的真实盈利情况,要知道作坊可是王府的钱袋子,不容有失。要不是他那多事的弟弟说服他父王放弃宗室禄米,王府何至于此。 他从普州暴起,抛弃父母,忘记燕燕与石兰,是怕自己被汉国所不容,怕黄琼迁怒于亲人,于是遁走世外,做那达摩克利斯之剑,以威慑换他们的平安。 ------------ 第一百七十四章:承办风波(中) 好心好意,抱定要为领导分忧解愁,或许夹杂一些欲出头的私心杂念,但一定没有拍马屁作弊嫌疑的张明远千户大人,首次被大明土包子似的武将那强大逻辑思维震撼了,短短几天,就对他们‘辣眼睛,毁三观’行为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全新认识,这是一群‘吃饱了撑得没事找抽型’武将,更是一群‘闲得蛋疼不干正事型’武将。 对于他们种种倒行逆施、上蹿下跳的逗比行为,张明远感觉心力憔悴,晚上除了大力开展‘画鬼符钉小人’封建迷信活动外,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二货猢狲似的招蜂引蝶。 “假日时日,本官出将入相,绝对设立‘明朝十大优秀4B青年荣誉称号’奖项,亲自挨个给他们颁奖,再狠狠恶心他们一下,让他们遭受灵魂打击,羞死他们,患上心灵创伤综合征,碗口大疤那种,终生不得痊愈。” 张明远抬头望天,恶狠狠撂下一句猛话。 ................ 人狠话不多,就在众武将悄摸摸搞事时,‘京营大比承办权’之争终于进入白热化阶段,事态愈发不可收拾,各官军衙门大佬们要疯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中军都督魏国公徐鹏举首先发飙,推掉万千工作于不顾,亲自到牧马千户所兴师问罪,怒气冲冲人狠话不多,见到张明远第一句话便是“竖子拿命来”,作势就要施展‘降龙十八抽’。大惊失色兼怀有少许愧疚心理的张明远在及时表达了‘吾皇万岁万万岁’后,忠心嘴脸或许不够真诚,徐鹏举似乎还不高兴,于是在牧马千户所等一干官吏目瞪口呆注视下,改抽为踹,巨星罗纳尔多踢足球似的朝张明远屁股上狠狠踹了几脚,动作非常的老练......... 千户所上下官员极其敬佩老当益壮的目送下,徐鹏举意犹未尽地离开了,临走时又不解气抽了张明远几下,强烈要求他放下任何私心杂念,全身心投入到练兵备战中,不要再搞花花肠子,考试成绩如何,不是他老人家一个人说了算,拼的是实力,拼的是作风,没有他这种拍马屁还打草稿的龌龊嘴脸行为..........云云。 张明远吾日三省吾身,嗯嗯,换了他是领导..........发飙程度估计比老国公更甚。 “以后干工作要注意方式方法,搞事情要讲究灵活,巧干胜于蛮干嘛!” 张明远抬头望天,随机教育似的及时给一帮大老粗手下灌输工作原则,然后帅帅兼酷酷地扭头走向办公室,大老粗们眼尖,分明看到千户大人步伐凌乱,健美的身姿似乎上下抽抽着,风一样走过后,地上似乎留下一条淡淡的水滴路线。 罕皮不才,愿附身拈指品尝,棒槌粗的手指轻轻粘了少许水痕,品尝臭狗屎似的舔了一下,然后双眼放光,扬天长叹......千户大人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不到伤心时。 从此,忠心事主的罕皮打定心思要维护千户大人兼老大的自尊。 ..................... 事已至此,各官军衙门大佬也坐不住了,在左军都督诚意伯刘世延的强烈要求下,中军都督府议事大厅破天荒 召开了一次与军事建设毫无关系的常委会,会议通过了《关于如何选定此次京营大比承办方实施意见办法》。 会上,各大佬充分肯定了牧马千户所‘急领导之所急’的工作态度,也一致谴责了这种颇有作弊嫌疑的无良行为,最后一致认为,为防止人为因素干扰,公平公正开展此次活动,此次‘京营大比’应该放在演武厅旁边小校场,由内守备陈宏具体负责实施。 让人意外的是,大佬们颁布的《关于如何选定此次京营大比承办方实施意见办法》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承办权’之争还存在安全隐患。 继张明远高调宣布牧马千户所放弃此次争办权后,其余各卫所主官打了鸡血似的蠢蠢欲动起来。‘京营大比’前几天某个晚上,一帮子斩鸡头喝过黄酒的主官聚在一起庆祝‘踩趴张明远’,隶属左军都督府的英武卫指挥使何宠发飙了,喝到七八分醉意时,吵吵着说诚意伯已经打点好了,英武卫要承办此次大比活动,还大言不惭指出英武卫绝对能拔得头筹,隶属右军都督府的建阳卫指挥使田邵骅岂能服气,竟与之厮打起来,二人打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双方兄弟部队也加入战团,最后两败俱伤终于罢手,友谊的小船还没驶出港湾说翻就翻了。 后来大家才知道,田邵骅打架是因为窝了一肚子邪火。 南京所属各卫作为拱卫京畿职责所在,抛去抗倭战争这种人人都不愿干的掉脑袋事,平时鲜有出头之日,渐渐年龄大了,往上走一走的心思也愈来愈重了,苦于没有本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让张明远想出个拍马屁媚上的活计,田邵骅上窜下跳憋足了劲,这几日光请客送礼恐怕都卖了几斤血,结果最后却貌似让何宠捡了个便宜,何冲如何不怒? 武将打架事件,第二天便传了出去,参与斗殴的将领都被各自所属上司叫了过去,具体骂了多少脏话,不得而知,各将领十八辈以内的女性祖宗怕是挨着个被上司们用嘴宠幸了一遍.......... 于是各卫所主官都老实了。 .................. 然后某罕姓副千户心思却活泛起来了。 身为牧马千户所副千户,罕皮原则性、责任心都很强,更有着‘嫉恶如仇心思缜密’美誉,千户大人呕心沥血抓训练,元气满满搞动员,又殚精竭虑争取活动承办权,为的啥?还不是让兄弟们出头?尤其让‘罕皮’这两个字走进更多人心中,最好进入某大佬心中,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可气的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切努力‘樯橹灰飞烟灭’,出不了头不说,连带着千户大人白白挨了几脚,声名受损是小事,兄弟们脸往哪搁?...........裤裆太小,放不下。 同样作为穿越者,前世华夏武侠电视剧看多了,罕皮就纳闷,剧情一到关键时刻,例如武林大会召开前夜,作为正义一方的男一号总是忽然脑残起来,不是头天晚上被坏人暗算,就是陷入是非,反正没一个好下场,第二天武林大会召开时,男一号先是被轻轻打脸,接着被狠狠打脸...........被打脸次数多了,终于雄起一把,反打脸对方,赢得最后胜利。男一号这种作贱行为,罕 皮很不忿,为何男一号不能始终带着脑子?关键时刻掉链子是肿么回事? 于是罕皮很蔑视《天龙八部》里乔帮主武林大会前夜被慕容复暗算的剧情。 罕皮脑子不会拐弯,理解不透没什么大惊小怪,若钻进牛角尖,一时半会出不来也无所谓,关键是他还要付诸行动,谴责这种行为就要人命了。 罕皮要改变这种变态行为,解决这个历史性遗留问题,引领‘好人一生平安’潮流。 然后罕皮连夜召集了几个千户所班子成员,大家坐下来探讨这个看似无解,解起来又很容易的话题。 罕皮瞪着一双大牛眼,扫视着一脸懵逼的众人,气呼呼打开话茬,灵魂拷问一连击立马开启。 “好人做好事为什么非要多磨?” 众人迷茫不知所措。 “坏人做坏事为什么一定得逞?”罕皮灵魂拷问二连击接上。 众人彷徨坠入云端。 “坏人为何不能让好人阴一次?”罕皮灵魂拷问三连击直指问题症结所在。 众人挠挠大脑门,对二号首长没头没脑行为表示鸭梨很大。 罕皮痛呼,为战友无脑叹息,更为战友脑残哀鸣。 “兄弟们,老大为了让咱们出头,遭受千载难逢的奇耻大辱,这是好人多磨;‘京营大比’承办权也被宵小歹徒破坏了,这是坏人得逞。如此咄咄逼人,我们能忍?” “老大视我等为兄弟,我们岂能视老大为无物?” 众人恍然,都是不服就干的主,罕皮一煽风点火,立马星火燎原,吵吵着要罕副千户拿个主意,最好一次性干死丫的。 正中下怀,罕皮笑了,幸运女神向他招手似的,露出标准的‘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嘴脸,大嘴一张一合间,说出全盘计划。 “抽他丫的,最好抽死。” 然后场面静谧了,众人张着大嘴巴子,不明觉厉得好半天回不过神.......九个字的全盘计划,好厉害的样子哦! 半晌,孔颜首先无语:“怎么抽?让人发现了怎么办?” “套麻袋,敲闷棍不会?” “抽成什么样?”马猛眼冒绿光,他最喜欢不服就干。 “不抽死就行。” “以什么理由?”沙霍问出关键节点。 罕皮抬头望天,露出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式的激昂豪迈,发指眦裂,揎拳捋袖。 “‘你愁啥?’‘瞅你咋地?’‘再瞅一个试试?’‘试试就试试。’‘找削是不?’.............这不就打起来了?” “切记,不要正面对抗,此法适合摸黑抽冷棍子。” “还要警告他们,别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咸吃萝卜淡操心。” 众兄弟抱拳领命,摩拳擦掌得一塌糊涂。 ............ 于是牧马千户所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抽冷棍子大练兵’活动,凡武力强悍,精灵精明的军士都被罕皮派出了。 一时间,南京城鸡飞狗跳,狼奔豕突。 ................... ------------ 第一百七十五章:承办风波(下) 南京城鸡飞狗跳,各官军衙门也乱了套,斥候递送情报进进出出,衙役提壶倒茶来来往往,大佬躲在一起研究半天,打破脑袋流出脑浆,也没有分析出任何有用线索。临近午时,内守备太监陈宏忽然一拍脑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后,信誓旦旦肯定,这件闹腾人的事舍牧马千户所还有其谁?各大佬恍然,忙召集斥候再打探,不大会功夫,斥候来报,说牧马千户所闭门休馆,面壁思过,已经好几日没开张了,千户所里死气沉沉,毫无生机,每名官军都是一脸生无可恋兼深深懊悔模样........云云。 大佬们半信半疑,兵部尚书韩士英拂须微笑后,说:“牧马千户张明远有改过自新之态,岂可一而再追究之。”,一锤定音,给这件事定下调调,各大佬才算闭上嘴巴,男默女泪了。 不过,南京城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 张明远懵懵懂懂,陷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无限循环的‘吾日三省吾身’,焦灼着无法自拔,根据时刻关注其日常动态的徐鹏举描述,‘此竖子这几日才算有个人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待字闺中小姐,贤淑良德,至真至纯,孺子可教也。’ 张明远面壁,牧马千户所副千户罕皮却‘春风得意马蹄急’,华丽丽躲在阴暗小角落排除千户大人召开常委扩大会议。会上,罕皮对此次‘抽冷棍子大练兵’活动予以高度评价,并充分肯定了‘套麻袋打闷棍’工作对千户所建设发展的巨大贡献,大谈且谈了诸如‘应给予崇高的历史地位’,‘好人就应该一生平安’,‘坏蛋就得玩死他不偿命’,‘要做忠臣就得比奸臣更’奸.........云云,将会议气氛推向更高的高潮,官军自信心得到了很大加强。 于是如火如荼的鼎沸喧嚣中,‘京营大比’如期拉开帷幕。 各类前戏均已完毕,两日后中军都督府演武厅小校场沙场点兵,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卫所官军迈着雄壮步伐完成检阅队形后...........各卫所主官成了焦点。 一个个顶着黑白相间的熊猫眼和一脸的淤青色彩,盔叶带风威风凛凛,龙行虎步跑到主席台,一副刚打了败仗的倒霉模样,当着目瞪口呆的将士们的面声若洪钟向内守备陈宏禀告,然后一脸铁青的陈宏抽抽着脸回应,接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主官威严抱拳,扬天大声曰末将领命,陈宏苦笑赞扬雄壮,还哇哈哈哈哈............ 场面一度感人发至肺腑,很有说服力的样子哈! 噗呲! 然后张明远很不厚道地笑了.......... 再然后陈宏很不凑巧地发现了正准备凝固笑容,销赃毁迹的无耻竖子,一肚子火没出 发很憋屈,然后陈宏狠狠瞪扫了张明远一眼,阴笑几声,示意该他过来禀告了。 张明远心里咯噔一下,笑容立马凝固,接着换上一副人畜无害模样,心中却怡然自得。各主官的倒霉故事,事后罕皮向他做了专题报告,他早就听说了,当时被上级污蔑火气正盛,考虑到几个核心班子成员一片孝心,也没多说什么,反正抽冷棍子被尬这事,对方只要脑子无明显智障行为,一般情况下,打掉牙往肚里咽,或者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 果然事后好几天,没有一个倒霉蛋流露出智障行为,张明远才更放心了。 话虽如此,毕竟作死在前,心中难免有些惴惴。 干了亏心事就是这样,总觉得背后一双慧眼时刻盯着自己,一不留神就增加了被拆穿概率.........最后被人拖到小胡同抽冷棍子或捅黑刀子。 所以说坏人也挺难的,若没有一颗无比强大的内心,平日做人做事还是善良本分一点较好,尽量限制在这句心灵毒鸡汤范畴,至于那些已经做过坏事的人,没关系,大可放心,据最新科学数据分析,被雷劈尚有万分之三的生还几率...........残废伤残或许没考虑在内。 比如罕皮,被一百七十五万分之一的概率劈中,又很幸运地荣列万分之三的生还几率,更逆天地完美躲过了伤残残废。 张明远或许没有罕皮的大概率作死念头,但绝对有关二爷单刀赴会的勇气。 所以感受到陈宏示意后,张明远小心翼翼迈着小碎步,大摇大摆来到主席台。 主席台上坐满了官军衙门大佬,刚才卫所主官讨喜别致的禀告方式,着实让他们涨了一肚子气,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那么憋屈了,大佬们官威气场却一点也没少。 见张明远晃晃悠悠走来,大佬们顿时露出极度愤慨之色,还夹着着几丝怒气,愤慨意思张明远懂,堂堂五军都督府,除了中军都督府所属卫所外,其余都督府所属卫所主官无一例外.....模样倒霉悲催。 意思不是很明显?不是你这竖子挑拨的打架斗殴,就是你这竖子亲自上阵打架斗殴。 怀着憋屈悲愤心思,大部分大佬们不由狠狠握紧双拳,射向张明远的眼神能冒出火。 张明远揉揉鼻子,忽然意识到还是大意了,来之前应该刻意打扮一下,红粉胭脂往脸上抹抹,面粉馒头也粘点,搞得‘鼻青脸肿’,至少能减轻诸位大佬同仇敌忾。 张明远威风凛凛抱拳拱手,谁料心中所想,嘴上却没把门似的脱口而出:“卑职见过诸位大佬.......” “啊!” 陈宏率先惊讶一声,其余大佬更是无语,看外星人似的盯着张明远,委屈的小眼神能把张明远冤死。 张明远一愣,马上意识到话中漏洞,正要收回,耳边却传来陈宏公鸭嗓子似的阴恻恻,禁不住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张千户不必多礼,杂家只问你一句,此情此景,对着下面千余将士,你可有什么可说的?” 感受着台下射来的一道道寒冽光芒,再回想刚才他们那倒霉模样,张明远嘴角一咧,差点乐出来,随即察觉场合不对,忙收紧脸皮,露出一副老实巴交人畜无害模样,委屈道:“公公明鉴,卑职很热爱和平的.........” 见张明远恬不知耻指桑骂槐,陈宏不由气急败坏,怒不可竭。 “好个不要脸皮的竖子,这些龌龊之事难道不都因你而起?”陈宏指着张明远大骂。 张明远一脸无辜,完全无视陈宏的愤怒,弱弱道:“公公错怪卑职了,此事卑职真的不知道。” 陈宏更怒:“张明远,杂家一向很看重你,觉得你深明大义,能顾全大局,你扪心自问,‘京营大比’前桩桩件件龌龊之事难道真和你没关系?如此重大场合,你为何屡次暗使奸计?非要搞得大比无疾而终才合你的心意?” 张明远更无辜,眨眨眼:“公公的话卑职一句都没听懂,公公真的错怪卑职了,真不是卑职所为,您不信,可以问问千户所的兄弟,但凡和卑职有关系,卑职愿领责罚。” 笑话,空口白牙就想让老子认罪,怒骂几句就像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 任你怒火冲天,你当老子吓大的?罪魁祸首是罕皮,老子顶多有包庇隐瞒加事后点赞嫌疑,哼!死太监,生儿子....算了,生不出来。 心中所念,脸上不能让这厮看出端倪,于是张明远睁着萌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陈宏,稍一蠕动,清澈泪珠就蠢蠢欲动起来。 陈宏更气了:“你还装,杂家岂能不知,杂家且问你,大比前,你为何要争办‘京营大比’活动?” 终于问到点子上,张明远不由苦笑:“公公还是明鉴,卑职确实有苦衷........” 《剑来》 摆出个抬头望月高处不胜寒的萧索模样,张明远不胜惆怅:“.......想当初,卑职刚一听闻‘京营大比’消息,心中极是欣慰,私心想着若是能承办下来,定可为诸位排烦解忧,也是极好的。大人们从来日理万机,国事繁忙,被诸事所烦扰。卑职私心想着,恐大人们因诸事繁杂,身子不适或略显容颜憔悴。卑职承蒙诸位多年雨露恩泽,每每思之倍感惆怅,故特别惆怅愿为诸位分忧,恰巧适逢大比.........” 逼逼叨叨的‘甄嬛体’画风一变,张明远秒入角色,陷入无限为国为民忧虑之状,孤寂落寞的一塌糊涂。 ............... ------------ 第一百七十六章:火器展示(上) 张明远抬头望天,神情孤寂且落寞,配合着挺拔而欣长的英武之躯,一条雄壮大汉生生被抒发成了多愁善感的林妹妹。灿烂阳光下,光芒斑斑点点挥洒下来,英俊脸庞上灼灼闪亮,降龙罗汉似的批了一层圣洁光辉,惆怅彷徨的一塌糊涂。 此竖子一派胡言乱语,荒谬至极,严重偏科文言文的陈宏忍不了,于是一张白净脸皮从上到下都急速抽抽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青一阵黑一阵,赤橙黄绿青蓝紫反复出现,真真的精彩纷呈。 其余大佬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个个涨红了脸,捏紧了拳,脚下蠢蠢欲动,大有一言不合,立马效仿文官开启朝堂斗殴运动模式,考虑到台下数千将士翘首以盼,场合、时机均不允许,才铩羽而止。不瞪张明远了,矛头却指向徐鹏举,纷纷怒目而视,搞得老国公面红耳赤,不堪其扰,干脆闭目养神,陷入老僧入定。 脸庞带动嘴角再抽抽几下,如此尬聊,陈宏果断摁下暂停键,指着张明远气得直哆嗦。 “竖子,你.....你今日来与杂家诉苦的?” 被人打断很不爽,但张明远还是挠挠头,讪笑:“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抒发心中所想,为了诸位大人身体康健着想,还请诸位大人海涵一二,嘿嘿!” 陈宏冷哼:“竖子牙尖嘴利,还用得着我等海涵?” 张明远再讪笑:“公公息怒,您老人家误会卑职了.......” 说完,犹不忘再萌萌哒送陈宏一记天真无邪的眼神,弄得陈宏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羊癫疯似的哆嗦几下,终于稳住心神。 “这么说,倒是张千户有心了,杂家错怪于你了?” “卑职不敢,谢公公明察.....”抱拳、躬身、作揖.....一气呵成,张明远笑容一敛,肃然道:“卑职事后常感念诸位大人为国为民之忠心所在,痛心疾首,吾日三省吾身多时,觉得若不苦练杀敌本领,提高军事素质,难以报答诸位大人提携之恩,更有负皇恩浩荡,卑职惭愧........“ 陈宏傻了,貌似这句话哪里不对,可半晌愣是没回过神。 抒发完个人情怀的张明远,见对方毫无反应,不由也傻了,这货什么情况? 好半天,陈宏才回过味,指着张明远气得更哆嗦了:“竖子,你........” 张明远也愣了,咋了嘛?老子哪里有问题? 感受着张明远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陈宏眼珠一转,阴阳怪气道:“这么说张千户杀敌本领很高强喽!可否给杂家展示展示?” 事已至此,张明远也不遑多让,眼珠一转:“恳请公公移步,指点一二,想当初,我牧马千户所紧密团结在以魏老国公为核心的中军都督府周围,遵从老国公指示要求,坚决贯彻都督府方针政策,坚持以老国公新时期思想理论武装头脑,以‘敢打仗、打大仗’为出发点,引领千户所砥砺前行,通过不懈努力,我们取得了..........” “滚!” “公公这边请。” ........... 京营大比一个重要环节就是:各卫所火器展示。 大明王朝准许研制火器的最低机构是---卫所,因此各个卫所都拿出了自鸣得意的火器研制项目,趁着‘京营大比’进行展示,一来突出恪尽职守之心,报效皇恩趁早不趁晚,不敢有一日懈怠,有粉饰太平举动;二来展示功业功绩,昭告天下‘本官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有邀宠媚上嫌疑。 大凡京营大比,其实也是各都督府实力比拼时刻,哪个都督府不尽力,被其他单位比下去,消息传出去,嘉靖老大会记你一辈子。 宽敞的武器展示区内,划分为几十个小区间,格挡处竖一面牌子,分别标明‘××卫’、‘××所’。 一排排长条桌子摆在里面,桌子上堆满了各式火器,三眼铳、四眼铳、连子铳、鸟铳、集束火箭、神火飞鸦、火龙出水、拐子铳、五雷神机、石头雷、陶瓷雷、生铁雷、水底雷、水底龙王炮、混江龙........各式火器应有尽有,种类繁多琳琅满目,不愧代表了古代华夏武器制造巅峰,更给人一种置身武器装备陈列馆感觉。 一帮官军衙门大佬们迈着沉稳脚步,龙行虎步缓缓而行,在陈宏小碎步带领下,率先来到牧马千户所火器展示区,只淡淡扫了一眼,众人就不淡定了,只见桌子上摆了好几个奇形怪状的物体,有晶亮剔透的玻璃镜片,有小巧如地瓜的拳头物体,有陶器状脸盆大小的物体,更有宽大帆布做成的布球....... “这是啥?”陈宏盯着眼前晶亮剔透的玻璃镜片,一脸迷茫问道,曲起兰花小指拿起来,作势就要对着太阳研究一番。 顶点 “很像玻璃酒杯.....”陈宏肯定地道,这大概是他唯一能筹措的语言知识评价了。 “对对,玻璃酒杯.....” 张明远赶紧将小玻璃抢过来,太阳这么大,凸透镜聚光效果这么强,万一陈公公活得不耐烦了,想追求世界黑暗,亮瞎他的狗眼怎么办? “这玩意到底几个意思?”陈宏很不满张明远的吝啬,不满道。 “公公您放远了看,可以看清几十里远的物体,但千万不要对准太阳,此物擅于凝聚阳光,提高温度,容易被太阳光灼烧眼睛。”张明远快速组装好一个长筒望远镜,递给陈宏。 “咦!这么神奇吗?” 陈宏接过望远镜,半信半疑对着远处钟山望去..... “哇!好清晰,远处的树木看得历历在目。”只一眺望,陈宏便震惊了,哆嗦着双手,不可思议地东张西望,完全置身于留恋红尘中不可自拔,仿佛要勘破花花世界似的,激动得手舞足蹈。 半晌,陈宏放下望远镜,早被徐鹏举一把抢过,急不可耐观望起来。 “果然是国之利器,我大明有此等犀利物件,何愁不能识破敌人行踪?刺破敌人之阴谋诡计....”摆出一个胸怀天下的壮怀激烈,陈宏激动的一塌糊涂。 抒怀够了,陈宏收回惆怅心思,瞪着一双迷茫眼睛看向张明远,满满的诧异神色。 张明远一笑:“公公此乃望远镜,眼前若无障碍物遮挡,可看清方圆数十里物件,两军厮杀时,可窥敌先机.....” 说到这,张明远眯起眼睛,此处应有掌声。 等了半晌,也没掌声四起,张明远无奈,睁开双眼,见众人个个痴呆癔症,双眼空洞无神,盯着望远镜陷入沉思。不由心劲一泄,又指着眼前帆布状的大球,笑道:“公公,诸位大人,此乃热气球,底部点火后,可升入空中数百米,配合此望远镜,完全能料敌先机,行军打仗几立于不败之地。” 包括陈宏在内,所有人又不淡定了,遨游深空,探索太空秘密,效仿嫦娥探月,历来是华夏古人梦想,千百年来无人实现,成化年间,富家子弟万户曾坐在一辆捆着四十七支火箭的蛇形飞车上,希冀遨游太空,然而...... 献身火箭事业,万户壮哉,身死泯灭,万户更壮哉。 如今居然能借助这个圆形物体升空,如何不令人热血沸腾? 一时间,众人都露出惊诧万分神色,激荡热烈目光齐刷刷射在张明远身上,令他都有点不好意了,揉揉鼻子,朝沙霍挥挥手。 ............. ------------ 第一百七十七章:火器展示(中) 为进一步加强军事演习的连贯性、协同性,增强官军令行禁止、步调一致的号令意识,张明远早在‘京营大比活动动员部署’大会上,就创新性且有针对性地提出了‘演习脚本’一说,拿出了切实可行的应对方案。为更加逼真有效,每一个步骤细节都考虑到了,洋洋洒洒数千文字条例,足以涵盖了所有演习范围。 张明远指出,‘演习脚本’是一个新式军事理论研究课题,其观点理念之超前性,方法手段之可操作性,所蕴含的理论威力、实践威力、新思想威力,无一不体现了变革、改革、革新理念,让新军事变革爆发出巨大力量,也代表了今后发展前进方向,具有划时代承前继后的重大意义。 ‘演习脚本’中,‘武器装备展示’环节很重要,占据了脚本很大篇幅,沙霍不才,甘愿具体负责实施,几天下来,所有活动细节都摸得一清二楚,还有针对性地进行了几场演练,查漏补缺,深挖安全隐患,可以说,这个环节已达到了万无一失地步。 感受到千户大人召唤,沙霍会意,立马抱拳转身,走到展示区,一声令下,几名军士快速将热气球架好;然后给底部挂着的铜盆装满柴草木炭,浇上高度酒;而后将一个点燃的火把扔进去,铜盆中柴草越烧越旺,渐渐地,腾起的热浪热气将密不透风的帆布制成的大球撑满撑圆;再然后,慢慢地,热气球开始缓缓上升,上升的方向出现偏斜时,几名手持绳索军士迅速调整气球上升角度,接着一名瘦弱矮小的军士跳上热气球.........气球缓缓升起,很快便突破十数米的高树,向着高空而去......底下,几名军士死死拉着热气球,防止气球随风飘走。 气球升起前,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当气球升起后,看着越飘越远的小黑点,众人才反应过来,所有人又惊慌失措了。有人以为神灵降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深深膜拜;更有人以为天神下凡,甚至跪在地上喃喃朝老天爷忏悔。一时间,整个小校场疯狂了,数千军士雷声欢呼,隐隐可听见四处人吼马嘶,诸检阅方阵皆有官兵骚动膜拜迹象,隐隐可闻阵阵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张明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人类在碰见无法用现有科学知识解释的超自然现象时,魔性最终战胜理性,封建迷信活动再次凸显巨大威力,表达出对未知领域的深深膜拜感。 不愧能做到南京城头把权力交椅,众人皆醉陈宏独醒。 反应过来后,陈宏一把抓住张明远胳膊,激动抽噎:“如此机妙之物,张千户能造出来,大明幸甚,百姓幸甚。” 听见陈宏激动人心的抽噎声,众人也都反应过来,老脸上都挂满泪珠,喜极而泣那种。 张明远笑了,大明 官员或许因政见不合而相互攻讦,但这份能为江山社稷着想的心思就不是后来那个大辫子朝所能比的,陈宏或许是奸臣,就冲着这份能开眼看世界的豁达和忠心,他是个人类,考虑到人物性别诧异,他算.....半个男人。 “公公过奖了,卑职职责所在,身系南京东城要塞安危,当为我大明贡献火热青春,才不负阖城百姓所望,更报吾皇恩德之万一,想当初.......” 摆出个感念天下苍生式的精忠报国绝佳形象,张明远决定再惆怅些,使自己更加贴近岳武穆气度,符合抗倭英雄正面气质,更突出‘东城不败’风度,最好亮瞎众人........ “咦!这玩意小甜瓜似的,怎么个章程........”陈宏脸颊抽抽着,忍不了终于转移话题。 为切实增强张明远中场休息决心,陈宏不轻不重弹了一下,小地瓜发出很清脆声响,声音袅袅,直撞心灵,撞得张明远肝颤。 “咦!下面还有个小尾巴,嗯,拽拽试试.......”陈宏肯定地点点头,期待更大惊喜到来。 “公公,下面那个巴不能拽,一拽就不完整了。”顾不得埋怨意气方遒被打扰,张明远一把夺过来,语无伦次打圆场。周围那么多人,死太监发起狠连自己都敢一刀切了,心理如此阴暗,想必同归于尽念头也很强烈....... 陈宏不悦,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白脸浮上丝丝黑线,阴暗小心理作势就要发作。 张明远大惊,在一级伤残者伤口撒盐,貌似是作死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忙慌不择口转移话题,尽量维护残障人士脆弱心灵:“公公息怒,卑职的意思,怎么个章程我也说不清楚,要不咱们试试?” “哼!张千户奇思妙想,杂家愿亲力亲为。”陈宏一副报仇雪恨的恨恨模样。 上司扎心,张明远当然要配合,一般情况下,‘穿小鞋’的概念就是这么无意形成的。 “请公公下令,找几个草人,按照倭寇冲锋队形摆好。” “哼!” 陈宏耐着一股无明业火,冲身旁军士摆摆手。 草人很快摆好,军士哪见过倭寇冲锋队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比葫芦画瓢将一堆草人凌乱地散落在小校场空地上,为了逼真,草人身上还全身披挂甲胄,于是一堆悍不畏死的大明官军模样倭寇横空出世。 番茄免费阅读 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军士,张明远醉了,能把倭寇想象成这般模样,也算是夺世奇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陈宏明显也对军士的异想天开小发明不忿,狠狠剜了他们一眼,指着草人没好气道:“接下来干什么?” 张明远看看手中小甜瓜,又眯眼瞅瞅四周看 稀罕不嫌事大的作死人群,为难道:“还请公公再下令,让兄弟们离远一点......” 陈宏无语,指着前面嗲声嗲气大怒:“都给杂家滚远点。” 人群迅速后退几步,张明远眼尖,前方吃瓜大汉们嬉皮笑脸,明显还处于作死范畴。 “再......再离远一点。”张明远很清楚自己造出来的逆天妖孽威力有多大,像眼前这种情况,全轰杀了都没问题。 陈宏皱眉:“有这个必要?” 张明远认真点头:“有必要。” 陈宏咬牙切齿:“都给杂家滚出百步以外。” 人群迅速后退,颠颠跑出百步以外。 张明远欣慰点点头,接下来该有所表示了。 上司不惜命,下属当然想尽一切办法延后他到阎罗殿报道时间。 看看四周,确定不再有安全隐患。 然后张明远才把小地瓜递给陈宏。 “公公,此乃‘手雷’,手抛式杀伤性火器,杀伤半径约为方圆三丈左右,外形用陶瓷铸成,内部装有钢珠、火药以及浸过麻油的火绳,底部置火石若干、钢片机括和牵引绳一根。对敌时,狠狠拽下牵引绳,钢片机括与火石快速摩擦,打出火花,点燃火绳,火绳燃烧到尽头,进而引爆‘手雷’。” “哦!设计竟如此玄妙.......”陈宏忍不住爱抚手雷。 “公公,卑职在这厢,在这厢,看我.....切记,对,这根是牵引绳,拽掉牵引绳后,即可扔出,然后赶紧蹲下......” 张明远逼逼叨叨里,陈宏早就不耐烦了,大大咧咧把玩着手雷,忽然一把拽掉牵引绳,手雷瞬间‘滋滋冒烟’,凑到眼前,还不太确定问道:“就这么拽?” 张明远长吸一口冷气,千叮咛万嘱咐,牵引绳.......终于被这死太监拽掉了。 周围一干大佬不嫌事大似的都还凑过来瞧,很明显都没当回事,于是张明远脸都绿了。 来不及提醒,也顾不得领导面子,张明远劈手夺过手雷,使劲朝草人中间一扔,大喊一声:“卧槽!卧倒!”然后一把掐着陈宏后脑勺,死死往下摁。 众人愕然,还没弄明白到底是卧槽还是卧倒时,忽然一声沉闷巨响,草人中间冒出冲天黑烟,更有无数弹片朝四周飞速扩散。 众人大惊,看着眼前蘑菇云似的黑烟四起,淡定拂须的手指止不住颤抖起来,从来没见过这种玩意,一拽一扔就能爆炸,多么逆天的大杀器。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出心有余悸式的后怕,而后异口同声道。 “还有这种操作?” ............... ------------ 第一百七十八章:火器展示(下) 危险来临,置身险境却浑然不觉;危险过后,一堆烂摊子面前窘迫不堪。 与出差路过此地的黑白无常二位大神擦肩而过,劫后余生,心有余悸而后怕时,然后众人微颌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小声嘀咕着什么:着实应该感谢二位老人家今日无勾人业务,公务缠身且无暇照面,大恩大德永生难报.......云云。 当然更应该感谢某张姓千户的机智,小脑袋瓜灵光一闪,及时截住了悲伤逆流成河。 道出心声后,众人才反应过来,接着又沉浸在震惊中不可自拔,刚才惊险一幕着实间不容发,若差池半步,众人向阎罗殿报道的时间绝对提前。 震惊过后又陷入更大震惊,众人都是家大业大的主,土财主似的腰缠万贯,自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大明火器千百种,什么样式没见过,早习以为常了。不过这种不用火把引燃的火器还是第一次见到,严重脱离了事物发展规律,妖孽存在似的不可思议。 不仅如此,这条信息还迅速传遍小校场,数千官军听说后,更露出诧异眼神,大明火器犀利霸道人人都晓得,堪称逆天级别存在。然世间无十全十美之物,火器威力惊人自不必说,可弊端也不少。比如,使用火把点火,遇到刮风下雨,火器完全就是摆设。若想发挥火器威力,必须时时请示老天,看老天旨意,或与倭寇约定好晴天对阵,可惜老天无常,倭寇没到脑残地步...... 如今,居然产生了无烟火操作火器,方便运输、储藏同时,使用起来更便利了,怎能不让众官军欣喜。诧异过后,所有人相视欣喜微笑,英雄所见略同的很喜人,然后看向牧马千户所方阵的目光更羡慕嫉妒恨了,接着...........各卫所主官不淡定了。 感受着黄金分割线位置镁光灯聚焦产生的火辣气息,张明远很享受,于是.......匍匐姿势更优美了。 “竖子,放开杂家。” 张明远一惊,貌似身下还压着个人,虽不是完人,却也是个死太监,还是顶头上司,如此难堪场面,情何以堪。 然后张明远讪笑,立马扶起陈宏,委屈的小眼神里充满了很抱歉的味道。 陈宏满脸铁青,几欲抓狂,可能也受到了不小惊吓,却强制稳住心神,不至于让自己太 难堪。 全场数千人,唯独两人趴下,一名竖子和最高领导,姑且不论匍匐姿势帅不帅,竖子蛮横无理的架势很令最高长官丢脸,狼狈中透着深深懦弱,今后如何服众,如何统领数十万军民? 陈宏无语,脸上顿时浮现种种生无可恋迹象,看向张明远的目光也幽怨了许多。此竖子有毒,每次和他相处都能被尬,妥妥相生相克那种,更找到任何存在感,仿佛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被虐似的,尤其被同一个人,苍天啊!大地啊!既生瑜何生亮?让他消失,消失,最好......渣都不剩。 领导被尬,当着众多大佬面以及数千官军,气度必须保持,尤其气质这一块必须拿捏到位。 然后陈宏惨白着脸,淡定朝众大佬凄惨尬笑,表示自己被拉下水的无奈感,又朝张明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笑意很谴责,目光更复杂。 “走,下去看看,如此玄妙物件,杂家还是第一次见到,哈哈!”陈宏硬生生挤出两声大笑,到底是怨念之笑,反正张明远眼尖地看见他眼神中‘博君一肖’的味道很浓,白脸上冷汗滴滴答答........ 草人的下场不那么凄凉,还有一多半兀自保持岿然不动,屹立的很决然,只有少数几个草人被炸得面目全非,只剩一根木棍插在地上,盔甲和草全被炸飞。 陈宏和众大佬震惊地看着战果,脸色都很难堪,一脸的后怕。 “大人,看这里........”几名军士眼尖,兴奋地薅起草人,颠颠跑向各大佬。 众人顺着军士手指方向看去,发现每个草人身上的盔甲都密密麻麻布满弹孔,防护力极强的盔甲竟挡不住小小钢珠撞击,颗颗都穿透铁质盔甲,又深深嵌入草里。再顺着军士手指方向,众人发现方圆三丈以内草人无一例外都是这种下场。 顶点 包括陈宏在内,所有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不愧是大杀器,盔甲在身,三丈以内无一幸免。 “我大明鸟铳、地雷等火器或许也能达到此效果,可若论操作尚不及此万分之一灵活,何况杀伤力惊人,若是不穿盔甲,三丈外岂不....彼你娘之,彼你娘之。”陈宏嘴角抽抽,语无伦次,想表达什么不可考。 张明远目不斜视,仔细观察后,脸上带着失望,摇头 道:“单兵近距离作战威力是够了,要想远距离作战大范围杀伤,非得扩大手雷体积,加入超量火药,用抛石车抛出去才行.........” “嗯,张千户所言极是,有了此种火器,何愁倭寇不灭?.......”陈宏心情豁然开朗,拍拍张明远,兴奋道:“杂家代东南百姓谢过张千户,张千户奇思妙想实是我大明之福,百姓之福,有了这几样大杀器........哈哈!” 笑声一滞,陈宏仿佛想起什么,扭头对徐鹏举道:“徐国公御下有方,手下有此等人才,实在可喜可贺,杂家代天子为老国公贺。” “公公谬赞了,都是手下功劳,老夫岂敢......”徐鹏举拂须笑眯眯,心中一动,正色道:“公公,你我二人何不联名上疏,秉知陛下,然后推广天下,作为御敌之良器。” “如此甚妙,杂家听老国公的.......” 陈宏又仿佛想起什么,环顾四周,忽然严肃道:“今个在场人员都见识了这些大杀器威力所在,莫怪杂家没提醒各位,此事万不可泄露出去,若被敌营知晓了,你我脑袋指不定要搬家了。” 众人连连答应,连称不敢。 张明远忽然发现陈宏也不是那么操蛋,至少在为国尽忠上还透着光明磊落。奸臣不才,平时狗咬狗斗斗可以,对政敌心狠手辣也可以,一刀切了对自己狠点也没关系,若说做那狗汉奸,估计陈宏也没那个胆量。 大明绝大多数官员还是好的,官场乱斗也罢,栽赃陷害也罢,打击仇杀也罢,但凡涉及到家国利益,无一不表现出感情专一,正义凛然的很可爱。 这也是一个铁血的朝代,‘不割地,不赔款,不称臣,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虽然大明历代君臣荒淫无道的较多,但总的来说,骨子里都流淌着洪武大帝和永乐大帝坚贞不屈的血脉。 我们也应该悲哀,大明若是不亡国,我们肯定被现在强大,野蛮如斯的鞑子简直是野蛮人,生生把我们拉回原始社会。百余年后,倾全国之力也只和劳师远征的某沙皇国打个平手,不但签订了割地协议,还将某康姓皇帝称为千古一帝,悲哀! 康乾盛世简直是个笑话,更是一句屁话。 ........... ------------ 第一百七十九章:团战挑衅(上) 死太监忠心耿耿起来,其强大的忠君爱君之心,绝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接下来,张明远就见识到了陈宏的惴惴善诱。 陈宏凝眉半晌,一张白脸抽抽不停,忽然又盯着张明远,更严肃了:“张千户,这些东西都是你造出来的,它的威力你是知道的,其中利害想必你更清楚,可杂家还要再提醒你一句,这些杀器制造秘方切不可泄露出去,凡参与的制造人员一律严格看押,这些秘密必须烂在肚子了,明白吗?” 张明远唯唯诺诺,陈宏的意思他当然明白,绝密武器泄露出去是要掉脑袋的,想通此节后,额头没来由冒出一层冷汗,政至斗争经验毕竟太薄弱了,直到今日才知道其中利害,脸上也带了几分余悸,心中更后怕的要死。 当初自己还是太大意,想出理论后,便草草赋予别人进行实践,连人员政治考核都省了,如此大杀器若被番邦异国或民间知道,他的下场不会太美妙。 早一点向上级交割多好,心中一动,抬起头时,脸色淡定了许多。 “公公抬爱,卑职感激不尽,卑职正有将此物交割火器局之念,请公公示下。” 陈宏点点头:“张千户深明大义,杂家知晓了,明日就让火器局监正过来与你交割.......” “卑职谢过公公,公公宽体下属,卑职感念不尽。” 陈宏注视着他,意味深长一笑:“张千户,只要你尽忠体国,飞黄腾达之日不远了。” 既然想通了此节,又狠狠分析了大明官员秉性,对比大辫子朝官员种种弊端后,张明远禁不住心中热乎起来,看向陈宏的眼神洋溢了很多,多么可爱的一位......死太监啊! 于是张明远很热情地和上司陈宏套起了近乎。 “卑职不敢,没有公公及诸位大人提携,卑职焉有今日?” 陈宏是地方大员,作为‘天家三千里近臣’,在南京城很吃得开的,平时别人对他再尊敬,面子上总要保持高傲的官威和气质,眼前这个家伙却是个例外,自己怎么死活硬不起来,他对自己追捧表现得很露骨,可自 己还很享受,在张明远面前,陈宏有种祖宗牌位似的优越感和满足感,因为张明远的态度差不多把他当做祖宗牌位供奉了。 于是陈宏也热情。 “张千户莫推辞,杂家很看好你的哦!” “公公谬赞了,卑职一介武夫,比不上公公皇恩浩荡......” “张千户谦虚了......” “公公过誉了........” ............. 二人你来我往瞎客套了很久,一旁的众位大佬们很隐秘地朝天直翻白眼,更有耐不住性子的大佬已经不耐烦地踢着路上小石子了。 陈宏忽然心好累,场外求助似的盯着诸位大佬,大佬们却抬头望天很悠闲,根本没有朝这看一眼的意思;张明远心也累,可上司根本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于是二人继续客套。 通常情况下,尬聊会无意扎心吃瓜群众,尤其领导与下属A之间相互吹捧式的尬聊模式,一定能引起围观者---下属B的不满,在强烈不受领导待见的自尊心驱使下,下属B将陷入无限扎心怨念,怨念爆棚时,血气上涌冲撞大脑门,势必要流弊雄起,打脸下属A,不踩死他不足以证明自己高大威猛,然后重新获取领导宠幸。 然后这厢可恼了隶属左军都督府英武卫指挥使何宠。 身形一动,一条壮硕到圆球状的大汉越众而出,一脸狠厉之色,怒气冲冲瞪着张明远,冷哼道:“传说张千户治军有方,龙山战役统领区区百十人大杀四方,斩获数倍倭寇,这份战力世所罕见。兄弟不才,手下正好也有一帮沙场饮血的雄壮之士,今日难得有此良机,你我两军团战真刀真枪干他一场,不知张千户可有兴趣?想当初....” 何宠嘴上这么说,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张明远‘龙山战役’威名东南沿海人人皆知,月余功夫就从名不见传的大头兵一跃而升至千户,升官速度之快堪称坐火箭,大明自立国起闻所未闻。自己偷着乐也罢,无奈名头太响,传播速度之快大有对大明王朝完成全覆盖趋势,武将羡慕嫉妒, 军士津津乐道,已有不少人将此当做经典战役,全身心膜拜起来,更引发了一场‘向抗倭英雄学习’的声势浩大舆论潮流,俨然可跻身‘大明十大杰出青年’行列.......此情此景,岂能不忿? 笑话,堂堂左军英武卫,号称南京城最精英部队,对阵倭寇,嗯嗯.....那是没机会,凭着娴熟技战术水准,哪天真上了战阵绝对是剿倭大拿。你英明也罢,雄武也罢,哪凉快哪待着去。再说龙山战役,我又没看见,凭你三言两语就想翻起大浪,岂不可笑?何某不才,也要称量一下竖子。 ‘谣传虽好,可不要全信哦!’ 如今就职南京城,老实呆着就行了,还那么逗比,东鼓捣一下,西鼓捣一下,一会研发火器了,一会写诗著书了,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才华横溢似的。巴结领导更有一套,大嘴叭叭一张一合,妲己诱惑纣王似的,把领导搞得晕头转向,‘眼里柔情都是你,爱里落花水飘零,梦里牵手还是你,命来里纠结无处醒。’,还有这种操作?我们这些吃兵粮拼老命的家伙岂不是都该一头撞死算了? 何况几天前争办‘京营大比’活动,何宠总觉得其中有猫腻,再想想‘跑马胡同’里被人敲闷棍,揉着脑门上鸡蛋大的肿块......对张明远的屌丝行为更不满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一句话,貌似很有哲理样子。 沙场将才,宝刀屠龙,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 有人插嘴搭讪,陈宏、张明远尬聊模式瞬间被打断,遇到救星似的,二人都长吁一口气,看向何宠的目光更是充满赞许。不过二人尬聊久了,满脑子都是如何应付对方肉麻言论的紧绷感,何宠逼逼叨叨说了半天,二人只觉得耳边苍蝇似的嗡嗡作响,竟没有听见一句,眼神很赞许,大脑却一片空白,满脸迷茫看着何宠,想说点什么,忽然发现理屈词穷。 一时间,三人你看我,我看我,三角虐恋似的又陷入尬聊,大眼瞪小眼半天,不知该怎么挑起话头。 ............... ------------ 第一百八十章:团战挑衅(中) 聊天,本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对很多人来说,它可以舒缓心灵,释放情愫,增强语言表达能力,保持大脑健康向上,是不可多得的避免语言障碍的一种方法手段。 两个人相见随便说点什么就可以聊一、两个小时,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好好聊天实在太难,碰到一个不会聊天的,分分钟能把天聊死,但情境所需又必须要聊天,这样尴尬的聊天就被称为‘尬聊’。 尬聊不常见,需要有眼力见,更需要了解对方意图,最好能顺着对方话题思路进行下去,这样聊天才能愉悦有效。而像张明远三人之间出现的尬聊场景,只能说其中有一个或几人大脑回路存在严重障碍,阻碍了人类语言正常沟通交流,属于没眼色范畴。 于是尬聊场景以一种很经典的模式延续着,在一众大佬包围中显得格外突兀,三人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下面应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如何打破死一样的寂静,就这么一直保持沉默。 良久....... 陈宏忍不了,作为最高长官,岂能刚脱离一个尬聊,又陷入另一个尬聊?这不符合高贵身份,更不符合优雅气质,重重咳嗽一声,决定率先打破尴尬,引领三人朝正常交谈模式前进。 “咦!这不是何指挥使?呵呵......” 陈宏一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蠢萌嘴脸,宛如初次相识似的,说完这句话后,下面的话就接不上了,主要是心好累,急速朝何宠眨眨眼,希冀能得到对方回应,然后双方哼哼哈哈,尽快结束目前尬聊的尴尬。 上司的不解风情令何宠很无奈,慷慨激昂好大一会,竟然只得到一句‘你好’式的引领语,很无奈。嘴角抽抽几下,朝陈宏直翻白眼,表示自己很有鸭梨,领导有才,应具有首先破解尴尬局面的能力,然后........何宠也不说话。 见何宠更不解风情,心忽然好痛是肿么回事?还有针扎感觉,不能犹豫,必须挑起他说话欲望,陈宏抚抚胸口,打个哈哈道:“何指挥使但有急事,不妨秉来,杂家为你做主便是。” 事已至此,心中虽不忿,再无语也得硬着头皮上,忍住被领导冷落的扎心感,何宠哭笑不得道:“秉公公,卑职想与张千户团战。” “啊!”张明远忽然很头疼,我擦兼很想怼人的感觉浓浓的。 “啊!”陈宏更头疼,很不甘心再次问道:“就一句?” “啊!”何宠感觉头要炸了,领导 思维很奇葩,脑筋急转弯能力更强,稍稍适应一下,声若游丝,弱弱道:“公公,不要在意细节,卑职中心思想就这一句。” 陈宏长吁一口气,看来终于走上正常沟通轨道,稳稳心神,笑道:“何指挥使何出此言?杂家怎么看不明白?听闻牧马千户所战力非凡,所中官军个个勇武非常,徐国公、刘伯爷大家都是好朋友,何指挥使.........” 妥妥的阴谋论,白脸曹操横空出世,嗯嗯,他俩都被尬过,这是要找场子的节奏。张明远心更塞了,这俩货脑子进水了咋地?搞出这个名堂,置中军、左军两位大佬于何地?尤其诚意伯刘世延......想到这,心肌骤停得更明显了,貌似与刘世延有仇,他不看笑话才怪呢! “这个,何指挥使,在下........”张明远欲哭无泪,大脑急速转动,秒想各种制止他作死行为的言辞,无奈大脑一片空白,张嘴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更合适的方法。 “啧啧......” 张明远的话很苍白无力,各大佬没人搭理张明远,只报以低沉的轻蔑音量,表现出优哉游哉的挑唆味道,在其他人看来,这是懦弱的具体表现。 因为,陈宏挑拨的很有效,这是个阳谋,让人抗拒不了,还要心甘情愿往里钻。 果然,刘世延不淡定了,明知前面有大坑,红色警报滴滴作响,事关仇恨脸面问题,不跳都不行了,霍的一声越众而出,拱手笑道:“公公此言差矣,京营大比本就有团战科目,检验团体作战实力,何指挥使切磋心切,点名对战牧马千户所,也算是一段佳话,公公岂可不允?再说中军、左军都是大明军队,袍泽一家亲,区区团战坏不了两家情谊的,徐国公,兄弟说的对吗?” “那是,刘伯爷说的对.......”徐鹏举眯缝着眼瞅瞅他,转过身,却点着张明远脑门,怒其不争:“听见没,佳话,一段佳话啊!大明朝还从没你这种没出息的家伙.......” 顿顿,徐鹏举再次眯起小眼睛,意味深长道:“小子,刘伯爷说的也对,袍泽一家亲,待会团战,适可而止就行,给人家留点面子哈。” 这话挑衅意味更浓,彻底激怒了二人,刘世延涵养还行,田指挥使却差多了,不敢对国公发火,还不敢对张明远发难?岔岔中满是威迫:“张千户,你也不用手下留情,英武卫也不是吃素的。” “好啊!有什么招数牧马千户所接着便是。”张明 远也豪气勃发,狠狠撂下一句,打嘴仗谁都会,真刀真枪干啊! 感受着双方剑拔弩张,陈宏赶紧出来圆场,沉声咳嗽一下,笑道:“既然两家都有此意,杂家当仁不让做个监正人,规则嘛!只有一条,为避免伤亡,严禁使用制式兵器,一律更换木质品,其余战法不限,被击中、刺中当立即退出演习,两家可有异议?” 想了想,考虑到两位权贵面子问题,又觉得公平竞争很重要,陈宏提议道:“为便于区分双方,方便对阵,牧马千户所着红装,英武卫着蓝装,红蓝对抗哈!另木制武器涂石灰粉,被击中沾染石灰者淘汰,裁判组入场监督,凡发现淘汰者,一律清理出场.......二位还有异议否?” “英武卫谨遵公公帅令!” “牧马千户所谨遵公公帅令!” 嘴仗过后,双方痞子打架似的怒目而视,随意拱拱手,迅速返回各自方阵,做最后准备;各大佬也笑呵呵与徐鹏举、刘世延热情打招呼,言谈举止中尽是看笑话不嫌事大韵味,笑闹一阵,返回主席台,拎起小板凳,安静做一枚岁月静好的吃瓜群众。 ....................... 梁子结多了,就得找回场子,要不很没面子。 在找场子这个环节中,既然弄不死对方,左军都督府立马转换思路,以‘把对方搞成废柴为指导思想,让对方彻底扑街为终极目标’,总的来说,就是‘运用逼格行为,活活搞臭他’,没有任何遮羞布遮掩,撕下所有道德外衣,指示属下不服就干。 刘世延的想法,就像古惑仔里,洪兴靓坤看不惯陈浩南,又没办法搞死他,指示几个马仔下药,污蔑陈浩南与山鸡女友通奸,啪啪打脸够了,名声也搞臭了,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何宠的行为,把张明远比作放学后被不良少年堵在死胡同里的小学生,掐着脖子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因为我拳头大,所以赶紧把零花钱全交出来。 这更是阳谋,张明远被恫吓,虽不惧,又不得不往里钻,不钻,就是掉面子。 今日两个单位团战差不多也是这么个意思,英武卫当着南京防区所有卫所将士面向张明远展示实力,不打你不骂你,只亮出砂钵大的拳头,就问你怕不怕?怕不怕? 不怕,揍你; 怕,好,呦呦,快看,那竖子,没面子喽! ................. ------------ 第一百八十一章:团战挑衅(下) 其实古人和现代人没什么区别,就拿‘京营大比’中的‘团战’科目来说,相比较前世军队,不外乎就是军事演习。和平时期军队无仗可打,歌舞升平久了,军人难免会出现思想麻痹、和平积习等痼习陋习,为保证军队号令一致性,保持军人旺盛战斗力,彻底锻炼武装集团处置突发情况的谋略性、果断性,国家机器必须时不时进行军事演习,练指挥统筹、练战斗协同、练武器操作。 针对此,就必须制定演习脚本、设定假想敌人、施行红蓝对抗,在两大或几大武装集团模拟战争冲突中,锻炼队伍,树立战斗力是检验部队的唯一标准。 此时,大明朝南京防区,中军都督府与左军都督府的团战对峙,用前世名词解释,就是古代版的军事演习,不同的是,它是一次冷兵器对抗,通俗来讲就是遭遇战、阵法战。 最高长官守备太监陈宏一声令下,英武卫与牧马千户所好一阵忙碌后,双方队伍逐渐平静下来,对峙在小校场的东西方向,团战一触即发。 ................. 清风徐来,旌旗猎猎,偌大的小校场早被清理一空,除了英武卫和牧马千户所数百名官军外,其余卫所官军全部退出,没有小马扎可拎的他们,只能站在外围安安静静地做起吃瓜群众。 牧马千户所人数较英武卫少点,但张明远有恃无恐,这次为锻炼队伍,特意带来了‘鸾鸟特战营’,再配合.......嘿嘿。 此时二百余将士个个杀机腾腾,似磐石稳固不可动摇,又似苍松挺立渊渟岳峙。除了滴溜溜的大眼睛偶尔、稍微动一下之外,没有人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矗立在原地,冷峻而萧杀的阵容更令人不寒而凛,场外吃瓜群众们看在眼里寒在心里,仿佛自己面前是一道厚重的城墙,不移动则罢,只要它缓缓催动,世上任何最凶残的敌对势力在它铁蹄下都能被轻松碾压成齑粉。 英武卫方阵,将士同样威武雄壮,阵型也庄严肃穆,貌似站立时间有点长,又或许张明远的‘龙山战役’名头太响,队列中稍稍出现了一些交头接耳迹象,在几名百户千户厉声呵斥下,很快恢复原状,不过威武气势明显弱了一点。 何宠苦涩一笑,心中岔岔不平起来,但很快又冷笑起来,别人惧张明远的名头,他可不怕,色厉内荏之辈安有可怕之处?不可否认张明远确实有战阵经历,但英武卫也 不弱,号称南京城精英部队,况且人数上也占了优势,总的来说,大家实力半斤对八两,不相上下。 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何宠其实心里也没底,毕竟没有上过战场,两军对阵不是单打独斗,更不是古惑仔砍人,大家一拥而上,拳打脚踢猛踹,棍棒板砖乱抡,凭人数取胜,打完各自回家各找各妈。它讲究的是团体作战,整体技战术的娴熟应用,谁能在最短时间约束好部下,令行一致,协调作战,谁就能把控大局,取得最后胜利。英武卫将士毕竟没上过战场,沙场杀敌阵法倒是操练过,效果如何不得而知。 “不管怎么说,只要将士们齐心协力,利用人多优势,猛冲猛打,总还是有些胜算的。” 想到这,何宠心中才算安定下来。 主席台上各大佬可没这些杂念,这次沙场演武不止是双方之间怨念积累,报仇也好,找场子也罢,主要还是检验部队作战实力,作为各官军衙门首领,眼界不是一般人所能看得到的。 看得久了,对双方的实力也有大致了解,大多数人还是比较看好人数较多的英武卫,但少数明眼人还是看到了诀窍所在,心中天平渐渐向牧马千户所倾斜了一些。 .............. 主持此次演武开幕式的还是陈宏,作为南京内守备,最高长官,他有个实力,也有这个资格,自然当仁不让指挥全局。 突然,主席台下人影晃动,一名校尉从裁判席中匆匆跑出,到陈宏面前站定,拱手躬身大声禀报。 “秉大帅,时辰已到,请大帅下令。” 陈宏脸色凝重,一言不发,只递给他一面令旗,校尉接过令旗行礼,转身跑到对阵双方前端,接着数十名打着‘裁判’字眼的军士陆续分散到两军周围,准备监督战况.......... 陈宏扭头面无表情看了看徐鹏举、刘世延,朝他俩点点头,算是示意团战开始,二人面色沉重点头回应。 不多时,校尉已跑到小校场中心位置,忽然高高举起手中令旗,小小旗帜迎风猎猎招展,而后重重落下。 “大帅有令,团战开始。”校尉力竭声嘶地大喝。 空旷寂静的校场上,校尉的命令仍在悠悠回荡时,轰的一声巨响,英武卫阵型发生巨大变化,数百名军士潮水般迅速分散开来,又迅速聚集成一块一块的方阵,阵型严密合缝,盾手列前,长 枪在后,方阵的左右侧翼,百余名弓箭手手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在侧翼迅速汇集成阵,蓄势待发。 轰! 杀! 英武卫阵型快速散开,发出震天杀声,如千百铁骑朝牧马千户所阵型疯狂冲来,何宠攻击策略很明显,兵力优势情况下出其不意,猛打猛冲,待双方纠缠在一起,不信对手不乱,切瓜砍菜一番乱斗,对手还没翻起浪花,胜券已在握了。 反观牧马千户所,阵型无丝毫变化,还是静静矗立,仿佛任人宰割的羔羊,面对虎狼之师丧失必胜信念,变得毫无斗志。 不过沉寂里,牧马千户所阵型左、中、右三个方向却突然........升起十几个热气球,飘升速度很快,片刻间便越至英武卫冲锋必经之路上,数十个军士一手牵着气球绳索,一手持盾牌防护,在小校场中心位置形成一条隔离带。 何宠一愣,冥冥中催生不祥预感.......大声催促将士快速冲锋的号令更激烈了。 主将心忧,英武卫军士更傻眼,从军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葩战术,心中惊骇,相视唏嘘不已,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丝丝迷茫彷徨,冲锋脚步不免放慢,阵型首次出现散乱。 何宠心中咯噔一下,热气球?高空作战?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哪里疏忽了,容不得他多想....... 与此,牧马千户所方阵终于出现变化。 “变阵!” 随着一声大喝,一名高大黑壮将领手中令旗重重挥下,开水炸了锅似的,方阵一下子散开,无数小黑点如奔腾的浪花,快速跳动着,又快速结合,几个呼吸间便被切割成几十个小战阵。 队伍最后,却涌上一队不知是何兵种的小方阵,约莫百十余人,用前世话来讲,这些人个个‘武装到了牙齿’,身着淡绿迷彩甲胄,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面罩、护肘、护膝、单兵携行具......应有尽有,身后统一背着制式箭壶及刀剑,身上携行具里也装满了各型近战武器,尤其肩上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布包,布包鼓鼓囊囊的,里面不知装着什么。人人手持一柄小巧汉弩,三五成群快速结合后,摆开标准特战瞄准攻击模式飞速向前推进。 这正是张明远借鉴前世特战经验而精心打造的----鸾鸟特战营。 .............. ------------ 第一百八十二章:团战挑衅(下下) 鸾鸟特战营----自成立以来,一直是张明远的心头宝贝,属于压箱底式的王牌绝技,从不轻易示人。因此,除了不敢对徐鹏举藏私外,其余各官军衙门大佬则是闻所未闻,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支奇装怪服打扮的队伍。 不是张明远不够大气,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小家子行为,扣扣索索有意想隐藏什么。身负血海国仇家恨的前世特战精英,‘政治思想强、军事技术精、作风纪律严.......’等各个方面,明显要比这个时代的人高出一大截,大局意识更是他们所不能比的,能有如此放眼看世界的胸怀,他会不愿意奉献最新理论研究成果? 笑话,张明远何尝不想与君共勉?他做梦都想立马付诸实践,最好一夜之间建成最新式的大明军队,从此征伐天下,万里边防海疆外,各种魑魅魍魉,各种宵小无赖,谁不服就揍谁,专职疑难杂症,宛如放学后专门围追堵截‘三好学生’的校园小霸王,亮出沙包似的大拳头,威逼没有利诱,在小胡同尽头威胁‘你的零花钱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套特战理论太过先进,当时社会环境与之脱节太厉害,早早提出来的话,有识之士还好说,就怕那些身居高位且迂腐至斯的高官,脑袋一发热,雄性荷尔蒙激素超量应用,猢狲似的傻白甜乱猜一通,坚持认为这是挑战皇权、蔑视皇家的卑鄙行为,一窝蜂向嘉靖死谏,还没成仙、灵台还不空明的嘉靖皇帝,毕竟也是凡人,烦恼不过了,大发雷霆,估计张明远也讨不到好。况且这套特战理论首次应用,在冷兵器时代,配合冷兵器,能不能发挥出其强大效用也不好说,因此,张明远觉得暂时藏私比较好,确实管用的话,到时再说。 .............. 特种战术诡异,特战器材玄妙.......这些都是‘鸾鸟特战营’官军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平时训练时就觉得霸气王道,辗转腾挪间威力极盛,恨不得立马使用,无奈一直没有上阵机会。 今日首次出战,早憋了一肚子气的特战营官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宛如打了鸡血似的向前猛冲,非要试验一下威力如何? 嗵!嗵!....... 鸾鸟特战营刚向前冲锋,忽然身后几十个方阵同时发动来,一字长蛇形跟在特战营身后往前步步推进,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震得大地不住颤抖,威势直压远方,吃瓜大兵们目驰神摇,看得一愣一愣的,不明觉厉。 既然是团战,自然要有假想敌,前方阵型稍显散乱的英武卫,不可避免地成了张明远牛刀小试的假想敌,很明显,今日是‘平原阵战’和‘特种作战’结合体。 周围数千吃瓜群众虽然觉得好厉害的样子,但并不代表他们能看出神马门道,真正懂门道的却是主席台上大佬们。 只细细品味一下,大佬们脸色便愈发 精彩纷呈了,徐鹏举早就见识过,见怪不怪,眯缝着小眼继续老僧入定,看不出喜忧;以兵部尚书韩邦奇为首的理论探讨公正派,却露出震惊诧异之色,这分明是‘空地联合、阵法围剿’的绝佳模式,只是那百余名浑身上下淡绿色甲胄的队伍就看不懂了.....不过还是频频颔首微笑,脸上均洋溢着狂喜;以陈宏、刘世延为首的私心派却不淡定了,大风大浪经历过不少,牧马千户所战术精髓岂能看不出?脸色都是突然一变,变得越来越难看了,照此套路下去,两军刚一接阵,恐怕.........不由想起了徐鹏举对张明远的厉声告诫,细细对比后,面面相觑,脸上绝望之色更盛了,片刻间便陷入万念俱灰中不可自拔。 本着打脸对方,出出心中恶气,没想到对方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反打脸之势昭然若揭。陈宏、刘世延与徐鹏举的关系本就貌合神离,表面和平友好,实际芥蒂很深,对这个事实双方心理都有数,今日小校场团战,无非撕掉了那层可笑的友善外衣而已。 ............. 诸位大佬相信,牧马千户所接下来将要发挥出的强大战力,肯定能让他们见识到什么是逆天行为,只是那支穿着淡绿迷彩甲胄的神秘队伍........ 不少人都摇头苦笑,对张明远的奇思妙想永远猜不透。 -----文学达人也就算了,摆兵布阵也很有一套,呵呵。 ............. 见队伍列阵完毕,万事具备,张明远嘴角淡淡一笑,朝罕皮点点头,罕皮换了一面红色小令旗,令旗高举,迎风猛地朝前一挥,厉声暴喝。 “空地攻击,放。” 此时英武卫前锋已冲到热气球攻击范围,数十米高空,寻常弓箭难以企及有效杀伤的位置,十几个热气球上,数十名军士忽然端起各型硬弓,搭上挂有石灰粉的弓箭,朝英武卫射去。 嗖嗖........ 英武卫前锋数十人瞬间被击中,胸前片片粉末,裁判组成员立即上前查验,而后督促中箭军士迅速离场。 何宠心都凉了,事已至此,只能拼命催动阵型向前猛攻,对他来说,时间就是生命,越快速接近,伤亡或许会小些。 于是.......英武卫将士冲锋的速度明显更快了。 说时迟那时快,热气球上军士突然放下弓箭,从肩膀上挎着的小包内掏出一枚枚地瓜形状物体,挥动手臂,猛地朝接近中的英武卫将士甩去。 然后,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冲锋中的军士忽然感觉头皮发麻,抬头一看,头顶上空忽然飘来密密麻麻的不明飞行物,不由心中大骇,牧马千户所是不是疯了?小地瓜的威力刚见识过,钢制盔甲都能被击穿,何况是半空爆炸?疯了,真尼玛疯了? 官军们心中 草地上奔腾过一万匹泥马后,突然又生无可恋起来,心头一紧,犹如万箭穿心似的,帅气的冲锋姿势也不要了,不管不顾,无数‘刷啦’声中,卧倒了一片,每个人都很怪异地抱着脑袋,静静听那震天动地的响声,或许还有残肢断臂、血流成河的惨状...... 更搞笑的是,英武卫后阵也有不少人被吓坏了,脚步一顿,不少人就地卧倒,更多人扭头就往后跑,更后面的军士瞬间陷入懵逼状,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后,然后.......决然而然掉头就跑,一时间,英武卫阵型溃乱,溃不成军,气得何宠差点吐血,挥舞着长枪急的暴跳如雷,赶牲口似的催着军士向前冲,谁料败兵如山倒,哪能拦得住,不多时,后军变千军,前军变后军,纷纷后撤。 何宠傻了,倏忽间大怒,指着张明远跳脚大骂,还不忘朝裁判组大声抗议。 “我抗议,他作弊,他作弊......” 裁判组鄙夷对他一笑:“何指挥使,假的,手雷都是假的,嘻嘻!” 裁判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何宠有种‘喜当爹’的悲剧感,生无可恋架势更明显了。 “英武卫,凡是卧倒在地的军士,一律视为战死,退出团战。” 何宠更傻了,貌似演习用的都是模拟器具哦!反应过来后,急忙向后撤的军士传递这一重要信息,军士不信,但后撤速度明显放慢。 良久。 早就落在地上的小地瓜形状物体没冒烟,也没爆炸,这才相信,被愚弄智商誓要报仇雪恨似的,阵型也不要了,冲锋姿势帅不帅更没关系了,个个呲牙裂目不要命地猛冲猛打。 可惜的是,经过这一次短暂接触,英武卫很大度地抛下百余名军士‘尸体’,又很爽快地割舍掉兵力优势,将双方之间差距拉平。 看着百余名军士黯然出局,何宠心疼的要死,一腔热血涌上心头,也不顾阵型战术了,没命似的催着军士再冲锋,誓必干掉对方,生擒张明远,薅掉他的狗头,最好当马桶用。 主席台上陈宏、刘世延比何宠更心疼,抽抽着嘴角偷偷瞅瞅其他大佬,然后很自觉地,捂住老脸,太丢人了........模拟器,模拟器,模拟器,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英武卫玩命冲锋,热气球上投掷小地瓜也失去效用了,军士纷纷弓箭还击;‘鸾鸟特战营’恰好赶到,也不答话,静等一会,待英武卫冲近了,忽然解开肩挎的小背包,又取出一枚枚小地瓜形状物体,猛地一拉牵引绳,呲呲冒气了黑烟,瞬间,铺天盖地小点点朝英武卫将士飞去。 瞬间,冲锋的英武卫将士彻底疯了,绝望的倾诉声响彻整个小校场。 “我去,冒烟了。” “牧马千户所他娘的疯了。” “不会玩真的吧?” ........... ------------ 第一百八十三章:团战挑衅(真下) 牧马千户所兵不厌诈,再次扔出小地瓜模样物体,不同于第一次,这次居然呲呲冒出了黑烟,此举让英武卫将士大惊失色。扔一次也就罢了,还扔第二次,有本事扔个不冒烟的,让我们大义凛然上刀山下火海,堂堂正正赴汤蹈火。可悲催的是,尼玛,这次竟然还来真的? 无数抱有这种想法的英武卫将士们不淡定了,开什么玩笑?当老子真傻了?此时不躲更待何时? 于是交头接耳的骚乱中,容不得多想,无数‘扑通通’声响过后,前排英武卫将士再次不管不顾就地卧倒,战术动作之优美,如行云流水般凌厉迅速,卧倒后也没闲着,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抱头,对眼前、身侧、身后.....无数冒烟的小地瓜看也不看,任凭它们爱咋咋地。后面军士更傻,还以为前方被炸倒一片,一时竟忘记卧倒,癔症似的一动不动,完全傻掉,接着队伍又出现了后撤骚动迹象。 此情此景,早把一旁监督作战的裁判看呆了,这是什么节奏?场面简直有毒更辣眼,然后.......脸憋得通红,不忍直视似的捂住双眼,陷入无尽的愁怨郁闷中。 嗖嗖......... 此时,箭簇破空之声实时响起,站立不动的军士成了活靶子,不大一会,百十余军士被击中‘阵亡’。 “假的,假的,将士们向前冲......啊!作弊,作弊,我抗议。” 何宠心如刀割,声嘶竭力的劝谏没起多大效用,将士们该咋地还是咋地,卧倒的卧倒,站立的站立,完全无视军令如山倒。 他忽然很心塞.......张明远竖子,老子必须和你玩命。 又是良久....... 小地瓜只冒烟,竟然没爆炸? 反应过来后,将士忽然感觉再一次被愚弄,气得跳脚直骂,‘呜哇哇哇哇’的大喊大叫声中站起身来,摆出个欲与万恶敌人同归于尽的大无畏牺牲奉献姿势,就要再次重逢,然后.......裁判组宝相庄严的声音瞬间将他们打回了原形。 “英武卫,凡卧倒及被弓箭击中者,一律出局。” 然后.........英武卫又有百余名将士黯然离场。 于是牧马千户所首次对英武卫呈现兵力优势。 趁此良机,不再犹豫,张明远狠狠一挥手,‘鸾鸟特战营’三五成群迅速散开,组成一个个精干小分队,时刻保持特战瞄准状,快速向英武卫突击。 嗖嗖...... 箭簇破空声不断传来,又有数十名英武卫将士‘中箭’。 英武卫将士终于反应过来了,两次智商被愚弄后的悲催感疯狂涌上心头,对 手太气人,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仅剩一丝的战友信任感也消失得一干二净,这次打死也不信‘狼来了’,个个怒目切齿,发指眦裂,玩命似的朝特战营冲来,弓箭手也完成作战准备,一支支利箭朝特战营疯狂射来。 特战营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似的,忽然停止射击动作,信手从背后取过一面面小型盾牌,然后好整以暇躲在后面。 砰砰...... 无数支利箭射来,全击在盾牌上,特战营无一中箭。 英武卫将士气得气血翻涌,太尼玛操蛋了,还有这种操作?做人不能太利益了吧?累觉不爱的伤感中,将士忽然心好烦,对方明显节操碎了一地,这仗真没法打........ 涨姿势念头刚一出现,英武卫将士们顿时陷入迷茫。 特战营哪管对方恍惚不恍惚,彷徨不彷徨,一手持盾牌,一手持汉弩,边后撤边朝对方疯狂射击,汉弩仿佛用不完似的,一支支利箭射过去,又有数十人淘汰出局。 何宠忽然要疯,不想活了,想当场撞死在这,还没和对方接阵,刚一照面,己方就损失大半人马,目前仅剩百十余将士了,照这种打法,估计还没冲过去,己方连渣都不剩了。 “我们真的是战五渣?真的是废柴?真的是小白?” 何宠忍不住对自己灵魂拷问三连击。 还没拷问完,对方阵营又出现了新变化。 咚咚....... 沉重砸地声中,牧马千户所几十个小阵迈着铿锵步伐悠然走来,特战营将士迅速散开,又合体,顷刻间,也结成十几个小阵;然后四散开来,向左右两个方向赶去;加上中间几十个小阵,四五十个小方阵已完成了对英武卫的最终合围,只给他们留了后路......要打就打,不想打,就后撤。 随即三个方面阵型缓缓发动,前方执盾,并排朝英武卫正面冲锋。 看着越来越近的小方阵,感受着对方的杀气腾腾气势,何宠胸中豪气丛生,兵力不占优势,却少了阴谋诡计味道,总算可以一拼,校场逐鹿,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待对手快走到前时,何宠忽然愣了,这是什么队伍?用的又是什么兵器?只看一眼,他就抽了一口冷气,凭着还有些战阵经验,他瞬间血泪盈襟。 雅文库 每个小阵不大,也就十二个人,最前方一人手持长枪;次二人一人执长牌、一人执藤牌(并携有标枪和腰刀);再二人均手执狼筅;接着是四名手执长枪的军士,左右各二人;再跟进的是两个手持“镗钯”的士兵;最后一名为手持单刀和盾牌的士兵。 阵型缓缓,徐徐推进,像一堵高墙压向英武卫这些手持 弓箭、长刀、长矛、盾牌等各种武器的游兵散勇。 绝望归绝望,胆色不能少,何宠猛地咬牙大喝。 “英武卫将士听令,攻击!” 轰! 两队人马短兵相接,爆发出震耳撞击声。 接下来的场景,又让何宠心中喋血了。 英武卫太憋屈了,不管不顾冲上前,但对方长牌手及藤牌手一一挡住;趁此机会,对方长枪手向前平刺,击到了几十名敌人,狼筅手则瞬时出击再勾住几十名英武卫将士,然后被手持腰刀的藤牌手砍死;英武卫将士见势不利,改变攻击方向,向对手侧翼进攻,无奈对方奸诈,两侧长枪手,镗钯随即占据有效距离,向前平刺,又击到了几十名将士;最后一名短刀手则负责清剿战场,碰见刺而不亡者,跟进一步就是一刀,直至对方出局为止。 杀声震天,两队人马来回变换队形,寻找对方的弱点给予凌厉一击,斗得难舍难分 毫无疑问,不多时,英武卫非死即伤,接连退出战斗。 看着将士接二连三出局,何宠仿佛被雷击中似的,目瞪口呆怔怔不动,他不明白,号称南京精英部队的英武卫怎么了?全军近五百余将士无一幸免。 -----而牧马千户所无一伤亡。 小校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呆呆望着校场中间的牧马千户所将士,一时间吃瓜人群中一片混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绝,惊呼声,赞叹声还有哽咽声此起彼伏。 主席台上陈宏、刘世延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年年打雁,今日被雁啄眼,老脸掉在地上,恐怕捡不起来了。 浑身惊得微微直颤,何宠扭过头,看向张明远的眼神中充满迷茫,不过又怒道:“张千户,你,你......英武卫誓不甘休。” 张明远眨眨眼:“何指挥使,大家都是自家人,何必气急?手下将士如狼似虎,本官也是无奈啊!要不,英武卫也来学学,将来上战场了也有好处哦!”他也豁出去了,三番五次挑衅,当我是泥塑的?惹了老子,干不死你。 何宠气结,指了指张明远:“好,好得很!今日领教牧马千户所风采,本官受教,来日方长,本官定要领教阁下高招。” 说完,扭头就走,怒气冲冲就要离开,丢人啊!老脸碎了一地。 张明远急忙追上道:“何指挥使,接下来还有重头戏呢!你不想看地雷爆炸吗?简直高潮迭起,回味悠长哦!免费的哦!” 何宠却头也不回,脚步愈发快了,踉踉跄跄身形中忽然一拌........然后又直起腰踉跄前行。 ............ ------------ 第一百八十四章:气火难消 两大卫所之间的团战结果很戏剧化,牧马千户所以碾压式的实力完胜英武卫,‘零伤亡’的完美结局彻底震惊了数千吃瓜群众,更开创了‘京营大比’团战巅峰模式,大明立国一百余年,还从未有如此佳绩,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具有承前继后继往开来的伟大历史意义。 然后团战进入打扫战场阶段,双方军士在各自将领带领下依次退场,不多时,偌大的小校场上变得空空荡荡,只丢下满地的石灰粉。骤风突至,粉末拔地而起,挥挥洒洒扬入半空,倏忽间又飘向远方,校场四周吃瓜大汉们遭殃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粉末还很不识相地‘乱花渐欲迷人眼’,不过没人抬手擦拭一下,因为空洞无神的眼睛里满是迷茫,连带着轻而易举的下意识动作都忘记了。 于是空旷而一览无余的小校场上,英武卫指挥使何宠踉踉跄跄又显孤寂落寞的身影,与之相映成趣,又映入无数吃瓜群众懵懵的大眼睛中,更深深镌刻在每个人的心灵深处.......太惊喜了!貌似更意外些! 如此团战,牧马千户所在兵力完全处于劣势状态下,模拟对战结果却是碾压式的胜利,好比狮入羊群,横冲直撞千百回,而无羊能敌?又好比一个壮汉,忽然面对百倍的幼儿园小朋友挑战,虽然对方人数上占了优势,可壮汉也不是吃素的,不用任何武器,只用一只手,轻轻松松摁倒一个,再轻松松松地摁倒另一个.......以此类推,很快摁倒一大片,然后很开心地......离开了。 目瞪口呆中,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个想法。 ----仗,原来可以这样打? 反应过来后,所有人心中又是另一个想法。 ----仗,原来真的可以这样打? .............. 好大一会,小校场上吃瓜群众们才清醒过来,无论官还是兵,看向张明远以及牧马千户所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可置信,此情此景,让人情何以堪? 陈宏、刘世延两位报仇派代表反应过来后,相视苦笑一下,仿佛丧失了全身精力,重重砸进座椅中,看向牧马千户所的眼神更迷离了,人人都爱脸面,何况还是两位权贵高官,张明远心中有些惴惴,反打脸之势太凶猛,自己第一次展示武力的过程会不会太过分了....... 略一思付,张明远忽然胸脯 一挺,眼中精光四射,没关系,意料中的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打我脸,凭什么不许我反打脸?搞得老子怒了,惹毛了老子,适当敲打一下罕皮,让这俩老货也尝尝小胡同‘套麻袋、敲闷棍’的滋味。 不得不说,这是张明远心理旅程里又一个伟大转折点,由一名懵懵懂懂不谙世事,干任何事情都要瞻前顾后一下下的毛头小伙子,彻底转变成心思狠辣,不畏强权的成熟男人,大明朝官场舞台上从此多了一名正义之士。 前怕狼后怕虎?你我再无缘,从哪来的滚回哪去。 “阵法果然是好阵法,果真变化多端,威力无穷。张千户,你很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着实让杂家开了眼界,不愧是我大明杰出人才........”反应过来后,陈宏夸奖的很卖力,用不遗余力来形容也不为过,不知道是不是震惊过后脑回路出现偏差,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曾被张明远数次尴尬的生无可恋之惨痛教训。 尽管曾经伤痛历历在目,但作为最高长官,心中再怎么怨念,面子上该过得去还要过得去,当场发怒或者冷眼嘲讽,只会让人鄙夷心胸狭窄,死太监或许不是完人,适当情况下,肚子里也要装模作样撑一下船才好。 领导有礼,张明远更不能失了礼数,抱拳、附身、作揖.....一气呵成。 “公公过誉了,卑职也是误打误撞,搞出这些东西,加之将士们用心操练,才能有所成就.........”说着说着,或许这几日受够了窝囊,胸中一股怨气无处释放,张明远声调越来越高,元气满满且正义凛然:“.......这些阵法还不成熟,威力不够巨大,需要多多演练,再试几次约莫就差不多了,卑职请公公下令,再调几个单位与牧马千户所对阵,鉴于刚才阵法各卫所都心中有数,有所防备,公公请放心,卑职保证阵法花样百出,无一重复,不杀他个天翻地覆,卑职.......” “公公,卑职在这厢,在这厢.......公公为何脸撇向一边,难道卑职哪里做错了?” 张明远肆无忌惮冷嘲热讽,陈宏、刘世延早就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屁股下坐了一盆炭火似的,正襟危坐的身体很不淡定,不住地左右摇动,狼狈不堪;台上大佬们睁大眼睛,更目瞪口呆,看怪物似的,一会看看陈宏等,一会看看张明远,而后朝天很 隐秘地直翻白眼,眼角抽抽不停.......这竖子莫非疯了? 众人表情陈宏一一看在眼里,脸色一变,急忙抬头望天:“咦!天怎么突然黑了,嗯嗯,时候应该不早了,杂家还要回家吃饭.......告辞告辞,留步留步,不送不送。” 好蹩脚的借口,一个横向南京城无人敢惹的死太监突然变成了乖宝宝,居然赶着回家吃饭........ 众人都无语,脸色逐渐变黑。 张明远早就豁出去了,急道:“公公,请您示下,由谁来和牧马千户所对阵?” 陈宏脚步不停,头也不回:“你们自己对自己。” “公公莫闹,谁都知道此阵法威力无穷,自己对自己,哪一方输了,都很丢脸的,掉了面子怎么办?” ................ 张明远或许嘴上五毛办事不牢,可作为未来老丈人的老爹----徐鹏举,就没那么心平气和了,黑着一张老脸,气得胡子翘得老高,右脚不断摩擦着地面,作势踹人的动作呼之欲出。小竖子果真胆大妄为,工作刚有点小成绩,就飘飘然了,有点小仇怨可以理解,但当着这么多大佬的面怼人家,你当对方是谁?那是‘天子三千里亲家’,南京城数他最大,堂堂大明国公都要让他三分,何况你一个毛头小伙子?惹恼了他,不给你穿小鞋才怪? 感受着众位大佬异样的眼神,徐鹏举脸黑得更吓人了,略微发福的身躯巨颤不已,恶狠狠看了张明远一眼,冷哼一声,扭头拂袖而去。 诸位大佬见二号首长也气呼呼走了,知道此地不便就留,若有深意看了看张明远,一脸复杂着跟着离去。 张明远心中咯噔一下,未老老丈人老爹兼国公大人发火,貌似不是个好兆头,心中不由一愣,啥情况?不就是开了句玩笑,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而已,至于这样拉着个大驴脸走吗? 嗯嗯,火气确实有点大,貌似怼的最高长官丢面子了,呵呵。 “还是前世好啊!大领导都很和气,和一名将军开玩笑都没事,一个死太监,装什么大尾巴狼?” 看着络绎离去的大佬们,张明远重重叹口气,好心好意不领情,忽然心里好烦是肿么回事?不出恶气难消心头只恨。 ................. ------------ 第一百八十五章:欲抽人之 人有七情六欲,高兴了就挤眉弄眼,或开怀大笑,或疯疯癫癫,非走出个六亲不认步伐不足以表达此时愉悦的心情,潇洒够了,精神食粮也吃饱了,方能尽情释放嘚瑟灵魂;若是心中愁闷,藏着苦不堪言的压抑,一直憋在心底得不到抒发,早晚会耗尽耐心,郁郁而终。愁闷好比遇到危险后,快速狂涨的河豚小气囊,总是这么胀着,肯定不是个事,非得刺破它,才能顺气,身心才能健康。 此情此景,张明远心中有个‘小气囊’,如何刺破它?必须要有理论依据,往大了讲,就是学术性放气研究。 刺破需要尖锐之物,环顾四周,一帮手下大小长短正合适。 扭过头,张明远冲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的罕皮等人招招手,罕皮等人立马收敛笑容,凝神屏气,使劲正正神色,使自己尽量保持威武严肃,然后......以标准的跑步军姿飞奔而至。 对他们而言,今日老大够威猛,够带劲,心中各种不服早就烟消云散了,此时有一种要将千户大人奉为图腾式的膜拜心理,八辈祖宗全部从棺材里爬出来,再以死相逼,也阻挠不了他们决然而然的‘认宗归祖’之心那种。 “碧血丹心赤诚相待,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老大,您何吩咐尽管言语,兄弟们尽在此处,您一声令下,兄弟们枪口掉转,指哪打哪......”罕皮多了数百年见识,华夏文化还有些沉淀,说出的话文明程度最高。 “老大,兄弟们刚才都商量了,以后为您马首是瞻,您动脑子,兄弟们跑腿出力,兄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一身蛮力气,谁敢不服,抽不死他...........”孔颜大大咧咧,话糙理不糙。 “老大,兄弟们算是服了,这一百来斤从今往后都交给您了,您说干啥就干啥,兄弟们没有二话,上刀山下火海,您随便招呼,兄弟们眉头皱一下,是死是活,您招呼........”沙霍话头一开,声泪俱下,死啊活啊的说了一堆,貌似不谈生死不足以表达忠心似的。 “老大,有事您说话,干不死他丫的。”马猛最粗鄙,学识最浅,精炼过后的三言两语最提神。 ............ 罕皮等人热血沸腾,七嘴八舌,呜呜哇哇开始表决心、表忠心,捶胸顿足的很露骨。一时间,团战时虎虎生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几个孔武大汉,瞬间失去了气势,个个弯着腰,大龙虾似的低着大脑门,在张明远眼前晃呀晃呀,晃得他心驰 神摇,脑子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前世某岛国光盘上的画面,忽然好辣眼。冷不丁清醒过来,看向众人的眼神更荡漾了,嗯嗯,在这个时代混,没有几个打手可不行,这几个人完全可以作为自己强有力的班底......只是忠心程度够不够呢? 迎着众人期盼的目光,感受着他们的激情,张明远开始思考...... 怎么办呢?如何才能试验他们的忠心呢?似乎缺点什么? “我想揍人,打闷棍那种。”为表示自己受了多大冤屈似的,张明远很实时地抬头望天,生生挤出几滴眼泪,配合眼前的凄惨景象。 浸淫此道多时的罕皮等人眼前一亮,貌似意识到什么,相视贱贱一笑,摩肩擦掌的好厉害。 “我需要一个麻袋,不,两个麻袋,考虑到对方体格可能较大,不妨都准备成超大号的........” 沙霍不才,还很有心,很痛快地掏出小本本记下来。 “老大,这事好办,还缺啥尽管说,兄弟们干这事在行。”罕皮瞪着通红的大眼珠子,毒瘾犯了似的迫不及待。 “再弄点石灰粉,越多越好,最好能迷倒几十个人的样子......” “啊!”几个人都傻眼了:“石灰粉和揍人有什么关系?” 像被侮辱了打闷棍专业水平似的,孔颜很不忿:“不就是打闷棍?咱兄弟几个的战斗力您又不是不知道,甭管他多强悍,往小胡同一塞,保证他喊不出声,事后无人能查出来,绝对的天衣无缝。” “你们懂个啥?当然有关系了,我问你,对方出行前呼后拥的,你咋下手?还没出手,就被人家摁住了,能行吗?” 众人唯唯诺诺,脸上都露出后怕之色,更为自己考虑不周全的智障行为而懊丧,看向张明远的眼神更神圣了。 张明远洋洋得意:“这次打闷棍,是两个大人物,平时不怎么出门,一出门就是几十个护卫跟着,不用点下三滥的手段,怎么能治得了那么多人?到时候,站在高处,石灰粉一洒,先迷眼睛,管他瞎不瞎,迷倒再说,对方啥也看不见,然后一拥而上,套麻袋的套麻袋,打闷棍的打闷棍,神不知鬼不觉,打完就跑,对方知道个啥?” 《诸界第一因》 “对,老大说得对,就站在热气球上洒。”马猛心急火燎插上一句,然后目光热切盯着张明远,希冀得到赞赏。 啪! “你懂个啥?热气球谁造的?用热气球不就暴露目标了?”孔颜反手将马 猛抽得一踉跄,又指着沙霍道:“记住,每个字都是学问,老大想法周全,必须遵从。” 马猛豁然惊醒,战战兢兢兼可怜巴巴看着张明远,为自己的无知而自责;孔颜一脸嘚瑟,为帮助老大查缺补漏而自豪。 而张明远很无语..........这帮人还有救吗? 大老粗们一旦对一个人服气起来,对方的一言一行都是神圣不可抗拒的,必须全身心膜拜才能表达心中的敬仰之情,孔颜就是个例子,打闷棍过程加入石灰粉这个环节,怎么看都觉得是高明之策,孔颜对打闷棍学问的感觉愈发高深莫测起来。 “老大,还需要啥?只管开口,没有兄弟们办不到的,兄弟们全包了。” 张明远想了想,还缺啥呢?打闷棍专业似乎很简单,棍子、麻袋、板砖.......三样就够了,不缺了吧? “还有板砖,越多越好,那玩意扔过去就是一大包,嗯嗯,威力不错哈!很厉害的打闷棍物品........” 几人脸上表情很精彩,有种磕了药似的心痒难耐感觉,相互看几眼,都很莫名兴奋......这种武器咋没想到呢?嗯嗯,还是老大流弊,大明的板砖厚重结实,砸下去不是大包,绝对的大坑哈! “沙霍,都记下,回头不行把千户所拆一部分,那板砖有年份,更有分量。” 张明远傻了,什么节奏?小魔女都没拆,你们倒一言不合就要拆房子?千户所都拆了,破破烂烂的怎么住人?正陷入癔症状态时,罕皮不淡定了,手痒痒的他早就安耐不住要揍人了,说实话,抽人的感觉很爽,不过机会不多,刚才团战那是模拟,抽得不爽......念及此处,罕皮大咧咧主动请缨。 “老大,抽谁?你说,不用你动手,兄弟们几个就办了,事后保证让人死无对证,哼!惹了老大,管他是谁,不抽出个人样,老子跟他姓。”气急中的罕皮决定暂时放下文化修养,用粗俗的语言释放心中怨恨之气。 张明远抬眼慢悠悠扫了他们几下,叹息一声,幽幽道:“就是那个死太监,还有那个阴阳人刘世延......” “啊!” 话一出口,除了几声分贝高低不同的单音节,现场没掀起什么大浪,只是场面顿时寂静了。几个人瞪着大牛眼,你看我,我看你,好半天没回过神,这条信息实在太劲爆,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人所能当场消化的。 .............. ------------ 第一百八十六章:流水无意 感受着众人单音节式的震惊绝望,张明远暗暗叹息一声,不能怪他们不能同生共死,此想法着实太疯狂,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心甘情愿当这个接盘侠的。他们只是陷入痴呆状罢了,没有当场正义感爆棚,把他这枚言语上大逆不道的罪魁祸首绑了,然后快递给死太监,此情此景已经很不错了。 张明远叹息,也不是真的叹息,还有一层要考验他们智商的心思。作为下属,除了死心塌地执行领导一切命令指示外,还要有是非大局观念,不能雄性荷尔蒙激素一上头,脑子一发热,不服就干。领导也不是完人,保不准哪天脑子犯抽,不够冷静,做出欲作死举动,生死存亡之际,还是需要几个智商过关的手下抚虎须而死谏,撞石柱头破血流也罢,持利刃以死相逼也罢,只要能让领导认识到关键所在,及时悬崖勒马,领导还是很有前途的。 历史上曾留下好多这样的例子,《如何与领导相处》已突破时空界限,深刻联系着过去、现在和将来,具有很强烈的现实教育意义。反面教材有之,比如纣王和比干,比干死谏,丢了七窍玲珑心也挽回不了纣王暴虐;正面美谈更有之,比如李世民和魏征,作为死谏界扛把子的魏老前辈,每每撞得头破血流,李世民有感而发,虚怀纳谷,君臣好友谊,流芳万古青。 张明远不才,不愿为纣王,最起码李世民的大度气质还可以有。 此情此景,就是这么个情况,张明远需要他们在‘仁义礼智信’上做强烈的思想斗争,辨明是非,大局为重。 然后...... 接下来的情况让张明远有种痛不欲生兼心头暗喜式的,双重分裂型人格感知。 沉默没多大会,罕皮率先冲动,握着一双沙包大的拳头,狠狠在空中比划几下,黑红黑红的大方脸上满是狰狞,离得近了,让人感觉貌似一块黑板砖迎头砸来,骇人的很。 “干他娘的,早看这个死太监不顺眼了,阴不阴阳不阳,看着就烦.....”为表示自己十分嫌弃阴阳人似的,罕皮更是一语成谶:“我诅咒这伙生孩子没皮眼.......” “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你们华夏阴阳人多了,都是这帮兔崽子带的。”罕皮又恶狠狠补充一句。 “对,必须干,都说好人不长命,今天咱们让坏人不长命。”孔颜文学素养高,能咬文嚼字,及时查漏补缺名言警句,为后人留下宝贵财富。 马猛跺跺脚,欲插话,终于被沙霍抢先了:“..........” “我说这几天咋这么邪性?原来又是这个刘世延,上次就该把他活剥了,彼你娘之。”沙霍更邪恶,挑战权贵的大无畏精神表露无遗,为大明子民树立了典范。 ........... 场面一度很热烈,感受着几个属下的忠心耿耿,张明远脸黑一阵、红一阵,又青一阵.......多么可爱的大无畏精神啊!虽然没有达到死谏领导 目的,就冲这份激情,还有一往无前的忠肝义胆,当浮一大白。 表达完对两个坏人的诅咒后,几个人开始谋划行动策略,这次打闷棍不同于以往,主要是级别太高,需要未雨绸缪,详细筹划,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呜呜哇哇的争论声中,马猛不淡定了,黑着一张大脸,嗫喻着嘴唇死活插不进话,急的直跺脚,忽然面色一狠,眼神中射出一道凌厉之色,扭头就往外跑。 张明远愣了,几个意思?跑啥?要告密? 不由大急,一把拽住他,阴阳怪气道:“马镇抚意欲何为?” 马猛头也不回:“费什么口舌?扔几个手雷不就得了?一了百了,还省事。” 张明远大惊,张大嘴巴来了一句前世著名感叹词:“我...去!” 马猛猛回头,狠道:“老大,您不用去,卑职去就行.......” 约束好手下多么重要啊!张明远惊出一身后怕的冷汗。 使劲把马猛拖过来,张明远咬着牙道:“你疯了,你这是刺杀朝廷命官,谋逆造反那种,不想活了?” 马猛这才从激愤中清醒过来,随即老脸闪过一丝愧疚之色,急忙大龙虾似的膜拜在地。 扔下几句场面话后,张明远忽然朝罕皮几人一使眼色,罕皮等心领神会,拎着沙包大的拳头,个个怒目而视,朝马猛冲来....... 砰砰作响的拳头与肉体狠狠接触声中,不时传来几个人怒其不争的谆谆教导。 “你个傻货,手雷是闹着玩的?万一炸不死怎么办?”罕皮口无遮拦,率先发难。 “罕皮,你说谁傻货呢?”沙霍抗议声中,拳头不停地砸在马猛身上。 “马猛,你个大傻蛋,这种事能当着老大说?老大仁义,不愿用这个损招,你给我们说啊!咱们偷偷炸死他不就行了?”孔颜更不忿马猛的无知,拳头砸的更卖力......不过碍于兄弟情谊,把‘傻货’改成了‘傻蛋’。 “就是,马猛,你一个人哪能炸死他俩?非得一起上才行。”沙霍恨铁不成钢,有事兄弟一起扛的思想很超前。 ........... 张明远抬头望天,泪流满面,嗯嗯,政治教育,今后必须把它提到一个更高的层次。 《极灵混沌决》 不过眼睛朦胧中,张明远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是啊!这帮货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最起码可以称作----兄弟。 ................... 张明远几人在兴致勃勃对‘套麻袋打闷棍’专业进行纯学术性研讨时,魏国公徐鹏举恶狠狠兼气冲冲地打道回府了,小竖子顽劣不堪,堂堂国公岂能道不同而与之为谋? 回府后,徐鹏举重重砸进宽大太师椅中,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心塞,熊孩子莫非真长大了,翅膀够硬,管不住喽? 正胡思乱 想间,宝贝孙女徐婉却无声无息溜了进来,她刚得到消息,说爷爷火气很大,貌似和一名张姓竖子有关,心中焦虑,遂赶来平息老人家怒火,顺便带来一个有惊无险想想后怕,在她看来属于好消息的消息。 站在门口,东瞅瞅西看看,确定了爷爷位置所在后,徐婉乖巧得如一只小兔子,慢悠悠走过来,待走到爷爷背后时,猛地跳起来,搂住爷爷脖子,咯咯直笑。 “爷爷,谁又惹您生这么大气?告诉孙女,让孙女带人把他废了。” 沉思中的徐鹏举吓了一跳,听清来人后,也不回头,狠狠道:“还有谁?除了那个竖子还能有谁?” 徐婉早知结果,也不着急,晃晃爷爷肩膀,撒娇道:“爷爷,事情不是没有发生吗?明远哥只是说说气话,他可没冲动,还极力阻止手下干蠢事呢?” 徐鹏举不疑有他,冷笑道:“还没有举动?你没见他那张可恶的竖子嘴脸,竟敢当着几十个官员的面大放厥词,还要不要命了?只图口舌之快,不顾事后之忧,他到底想干什么?” 徐婉愣了一下,明显爷爷话中的信息量较大,与自己所了解的事实真相有些出入,几十个官员在场是怎么回事?不就他们几个人吗?难道向自己‘投诚’的张明远心腹不靠谱?没有说实话? 徐婉犹豫一下,弱弱试探道:“明远哥的想法委实过分了点,那也是对方咄咄逼人造成的,事后逞逞口舌之快,也无可厚非啊!再说不是及时掐断了念头吗?顶多属于预谋未遂,没凭没据的事,谁还能抓住把柄?爷爷,您这是......” 孙女处处维护张明远,更令徐鹏举生气,负气道:“那种场合是逞口舌之快的地方吗?一帮子官员都在场,铁板钉钉的证据,谁不知道?就算预谋未遂,当场大放厥词就不行,让人家怎么下的来台?事后不给你穿小鞋才怪?官场上酒后算账的事还少吗?” 徐婉有些不淡定了,迟疑道:“爷爷,现场有那么多人吗?孙儿怎么听说只有明远哥他们几个......” 徐鹏举怔了怔,慢慢回过味了,疑惑道:“婉儿,咱爷俩说的一件事吗?爷爷生气的是,张明远那小子不敬上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怒怼内守备.......预谋未遂?什么预谋未遂?” 徐婉恍然大悟,说来说去,爷俩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啊!鸡同鸭讲说了半天,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没有一个人说到点上。此时,她终于确信那名‘投诚’过来的间谍似乎漏掉了很多实质性的信息,不由急切问道:“明远哥他真当着那么多人面,挑衅内守备.......” 徐鹏举挥手打断她,诧异道:“婉儿,先回答爷爷的话,预谋未遂是怎么回事?他张明远到底还想干什么?” 徐婉深知事态严重性,再也不敢隐瞒了,老老实实向爷爷禀报‘预谋未遂’结果。 ................ ------------ 第一百八十七章:落花有意 徐婉哭丧着脸,绯红色的脸庞上尽是紧张担忧之色,颤抖着声音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统统告诉了爷爷,还不时抬眼望望爷爷表情,以便随时能察觉到爷爷一举一动,在说实话与说谎话之间反复进行思想斗争。 “其实.......也没什么,‘京营大比’前明远哥受了委屈,大比又大获全胜,事后一时气愤不过,与千户所几个手下商议着要出口恶气,然后他们几个说要给陈宏、刘世延点颜色看看......” 徐婉说不下去了,编谎话又不在行,说实话又违了本心,她忽然发现事情其实没想象的那么简单,一张俏脸顷刻间布满愁云,眼睛里也盈满泪水,使劲抿着嘴唇说啥也说不下去了。 “还有什么?他们想怎么干?”徐鹏举急了,抓着徐婉的手急切问道。 徐婉擦擦泪水,终于决定有一说一,希望能有什么补救措施,于是神不守舍道:“他们说......他们说要寻个机会,趁他俩外出之际,把他俩装进麻袋,拖到小胡同殴打一番,出出恶气.....还说考虑到他俩出行一般有护卫跟随,不妨使用石灰粉迷倒护卫,这样成功几率或许大些.......更有一个手下建议,干脆朝他俩府上扔几颗手雷一了百了.....” 说到这,徐婉忽然浑身发颤,冷不丁打了几个寒战,弱弱看了爷爷一眼,尝试着进行最后掩饰似的,声若蚊蝇道:“不过明远哥及时制止了手下的大逆不道行为,痛心疾首对他们进行了痛斥,几名手下及时悬崖勒马,没有酿成大祸.......” 徐鹏举摸了电门似的,也浑身巨颤不已,不过他是着急上火,胡子翘得老高,又张着大嘴久久没有出声,眼睛里露出绝望神采,消息实在太劲爆,竖子作死精神实在太强。 “受了一丁点委屈就摁耐不住,如此说来,张明远这竖子有杀人灭口的念想啊!竖子胆大包天,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辱官杀官......”半晌,徐鹏举终于颤着声吐出一句话,表情几成呆若木鸡状。 “明远哥或许只是言语上想发泄一下,还没有.......” 徐婉眼巴巴看着爷爷,急的直跺脚。 啪! 徐鹏举重重砸了一下桌子,阴森森笑道:“婉儿,你也不用为他开脱了,没想到此竖子如此胆大包天,老夫今日算是领教了。他是没有付诸行动,但心中有这个念想绝 不行,受了委屈就想铤而走险,久而久之,怨念重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干出蠢事?哼!大明官场从不缺蠢材,像他这样的蠢材还真是少见,若他果真干出蠢事,我徐家估计也要受牵连。老夫真是看走眼了,当初第一眼看到他,觉得此子不简单,有意提携他,没想到竟给自己埋下天大的祸害。呵呵,好!” “老夫这就罢了他的官,不是想杀人放火吗?孑然一身想干啥就干啥,和老夫再没有任何关系......来人!” 徐鹏举起身就要召唤书办。 徐婉大惊:“爷爷,您,您真要放弃明远哥?他也是一时糊涂....” “哼!不懂为官之道,爱逞匹夫之勇,要这种蠢材有何用?老夫没有亲自活剐了他,已经很便宜他了,婉儿,不用再劝了....” “爷爷。”徐婉急切过后,慌忙辩解:“孙儿其实觉得明远哥不是那种人.......” 顿了顿,徐婉更急了:“爷爷,明远哥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心中想想而已,再说他也及时阻止了,不是还没有干出格的事?您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徐婉说完,仿佛刚进行了一次长途跋涉似的,摇摇晃晃几近虚脱,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不断渗出,早就浸透了衣衫。俏脸煞白,通红着双眼,希冀渴求的目光,一眨不眨看着爷爷,珠泪涟涟,又楚楚可怜。 徐鹏举目不斜视,但明显感觉到了爱孙的情感流露,心中一软,无奈叹息一下:“好了,婉儿,就当爷爷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也不要伤心了,此事爷爷自有定断。哼!老夫这几日亲自找他聊聊。” 徐婉大喜,猛地扑进爷爷怀里,埋头大哭;徐鹏举爱恋地抚着她的头发,叹息不已。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徐鹏举虽是玩世不恭的权贵,声色犬马娱乐至上,无所不能无所不为,但看人的眼光却很毒辣,当初奉旨巡按观海卫认识了张明远,就对其桀骜不驯的怪异有些欣赏,那时便留了心眼,遣人四处打听了张明远的底细,情报出来后,徐鹏举当时就有点吃惊,也可以说是心花怒放,从独立剿倭,再到计除倭患,无一不合老权贵的爱才心思。后来张明远又经历了龙山战役、徽州事件、买卖诗文、强军改革......直到近日‘京营大比’上惊艳表现,说实话,徐鹏举都有点欣喜若狂了,这绝对是个不出世的天 才,若能好好栽培,将来必定前程无量,到时有机缘进入朝堂,出将入相,与南京魏国公家族遥相呼应,得到的好处简直不可估量...... 其实徐鹏举看人的标准很朴素,也很实用,只拿别人与自己的当年相比,比当年的自己强,那便是他眼中的人才,张明远做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摆在他面前,徐鹏举不得不承认,这些事哪怕在他四十岁时也做不出来,就算做出来了,也一定没有张明远做得那么漂亮。 一个不知出身,或许出身贫寒又有通天本事的农家小娃子,正如一块沾满了污垢的金子,丑陋不堪需要刻意打磨才能焕发灿亮,如今这块蒙了尘的金子摆在徐鹏举面前,他会怎么做? 除了快到碗里来,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因此,徐鹏举刻意栽培他,处处维护他,甚至为了他不惜与刘世延交恶,明里暗里打了刘世延的脸,起因自然是刘世延利用‘诗文复古’想坑一把国公府,但里面也不乏为张明远出头,刻意拉拢之意。从前甘愿得罪赵文华,顺带结仇内阁首辅,徐鹏举的用意就更明显了,不管张明远将来怎么样?有没有发展前途?先把他拉上自家船再说,用一种比较粗鄙的说法,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不得不说,‘京营大比’这件事上,张明远或许受了很多委屈,处处受到陈宏、刘世延打压,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撒,团战碾压式的胜利后,想出出火气,可以理解,但当场怒怼最高长官就是作死行为了。陈宏是什么人?死太监连自己都能下狠手,何况对一个无甚瓜葛的外人?人家大度不愿与你结仇最好,一旦心中记住了你,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只要还在大明国土上,他就有一百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四处通缉也罢,穿穿小鞋也罢,反正没一日让你过的安宁就达到目的了。 更可恨的是,竟然还想着要‘套麻袋打闷棍’,如此大逆不道行为,这还是堂堂国公有意栽培的人才吗?简直蠢才。 若不是看在爱孙面子上,张明远还有一丝丝悬崖勒马之心,徐鹏举肯定会忍痛割发断义,从此两不相扰,相忘于江湖。 看看在怀中哭得痛不欲生的爱孙,感受着她肝肠寸断的情感,徐鹏举眼神一凝,射出一道道狠厉之色。 “哼!确实该给这竖子谈谈人生了,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为官之道?” ............... ------------ 第一百八十八章:大比总结 老国公与爱孙之间鸡同鸭讲式的答非所问,将张姓某千户‘大义之凛然’诠释的深入浅出,较好地揭示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涵义,也较深层次地阐明了‘不作不会死’的准确性,具有广泛的教育意义。虽然老国公最终屈服于爱孙撒娇打泼,但针对张姓某千户的后续动作将有序推进,绝不会就此罢休,只在某一日,一个恰当合适的机会,老国公必将施展铁血之道,置张姓某千户痛不欲生,后悔从事穿越工作。 综上所述,对魏国公徐鹏举‘大义灭亲’的决然.......张明远当然一无所知,他现在关心的是,如何做好战后总结工作,谆谆教导好手下‘戒骄戒躁再创辉煌’,永攀军事改革高峰,为大明军事运动贡献一份火热。 此刻牧马千户所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到处喜气洋洋,欢声笑语。‘恭喜恭喜,哪里哪里’的装腔拿捏之势随处可见,本就是文化缺失主义坚挺者的大老粗们,都尽量摆出一副亲近儒家文明的和善嘴脸,无心也罢,做作也罢,反正孔老夫子下凡上身现象很明显,客套时间长了,言谈举止也发生了巨大变化,无可置疑地向着‘者乎者也’等文明姿态前进,文绉绉得到大量应用,非文化摇篮----牧马千户所,首次呈现出浓厚的学术交流文化氛围。 也难怪,‘人靠衣服马靠鞍’,置身如此喜庆氛围,粗鄙大汉们不展示一些温文尔雅,非被同行们看扁了不成,于是.......狂飙之乎者也的呼声更响亮了。 没错,今日正是牧马千户所有史以来最隆重的一天----‘京营大比’工作总结暨战后表彰大会。 一大早,各下属单位主官及各层次官军齐聚一堂,在千户所大礼堂隆重聚会。 ‘京营大比’主题军事演习活动,在全体千户所指战员共同努力下,顺利完成了各阶段工作任务,张姓某千户觉得有必要进行工作回顾和总结,给活动划上一个圆满句号同时,也要归纳整理活动中一些经验教训和好的做法,以便在下一步工作中得以巩固和提高,使团队建设再上新台阶,更上一层楼,以大无畏工作劲头推动业务发展再创新局面。 会上,千户所核心班子成员一一发言,就各自负责的业务领域进行了比较完善的工作总结,深挖思想根源,查漏补缺工作中较为突出的问题,并制定了整改措施,为下一步改正方向打下了良好基础。其声泪俱下的批评与自我批评里,大马金刀再创佳绩干劲十足,诚心纠正错误思想情真意切,只争朝夕的勇往无前精神,着实将会场气氛推向了更高的高潮,毫无疑问深深感动了每一名与会人 员。在精神信仰动力鼓动下,各阶层代表热血沸腾了,纷纷要求做引领式发言,代表各自单位阐述此时此刻难以名状的心情....... 张千户笑眯眯看着每一名心潮澎湃的与会代表,点头赞赏,并对他们‘敢于否定自己,在否定中成长’的‘没脸皮’劲头予以充分肯定,然后示意发言。 接下来的发言更风趣,也很有代表性,或许代表们常年摸爬滚在基层泥土里,语言功能退化得太厉害,脸皮较薄的缘故,坐在台下还不觉得什么,一旦站在发言席上,面对千余名革命战友如炬似的殷切目光,他们......妙怂,立在原地怔怔半晌,嗫喻嘴唇面红耳赤,好半天不好意思发出一下声响,急的直跺脚,跺脚到一定程度,或许觉得演讲台木质地板不够结实,考虑到跺坏了怕赔不起吧!心中一横,也没有演讲稿......关键不认字,喘着不怎么平静的语气,呼哧着老牛般的粗气,开始了磕磕巴巴的讲演。又或许文化教育事业被经常忽视的原因,基层代表们大老粗式的讲演很鄙陋,每个人都不超过十句话,总结起来无非是,战法先进、武器先进......当然抛去这些,十句里有八句是称赞,什么千户大人天纵奇才、用兵诡异多端,令人防不胜防,千户大人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云云。 文才不高,马屁很响,基层代表们的确很实在,不像核心班子成员那样没眼力见,扎心的刀子指向自己,他们很识时务地将‘奉承的软刀子’温柔地割向千户大人,把千户大人的痒处轻轻拉开一道道口子,然后把各种肉麻话放作料似的撒进去,搞得千户大人心痒难耐,坐在头把交椅上笑得直乐呵,一张俊脸如盛开的菊花,娇艳夺目,说句不怎么好听的话就是........貌似被爆了菊。 会场气氛更高潮了,基层代表们受其感染,激情更亢奋了,恬着一张张皴皱的老脸,声泪俱下表达了对千户大人的热情爱戴,讲到动情处,不时朝千户大人瞟瞟,送上几个温柔满满的热切眼神,那是高山仰止的崇敬,貌似更是......基情满满的神色,搞得张明远很不自在,有些坐立不安,不好意思摸摸鼻子,俊脸上早已是通红一片,重重咳嗽一声,示意发言完毕,然后开始了最终总结报告。 调整好思绪澎湃心情,张千户秒入状态,端茶轻轻一品,清清嗓子后,正襟危坐,很有派头地扫视一下会场,官威浓烈散出,会场立马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眼冒小星星,无比崇敬地托着小下巴,做认真倾听状。 张千户主要讲了三个大方面的问题,总结起来,每个大方面分十个小 方面,每个小方面又包涵三个到五个小点,比较系统地归纳了牧马千户所目前军事操练存在的问题,阐明了军事操练在对倭战争中的巨大作用,为今后‘改革强军’发展趋势指明了方向,具有典型的思想政治和军事战略意义,在承上启下开创千户所光明未来方面更具强大指导意义。 最后,千户大人做了三点指示。 一是要强化政治战位,深化思想认识,认真总结此次活动优秀成果,进一步增强‘敢打仗打大仗’的毕生信念。要坚决贯彻中军都督府所下达的各项命令指示,以嘉靖老大重要讲话精神和各官军衙门决策部署,使理论武装头脑得到进一步锤炼,结合军事操练契机,勇往无前,谋划抗倭战争准备,还要戒骄戒躁,摒弃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干事业干工作动力活力进一步提升,保持千户所各项建设不懈发展。 二是要深刻领悟此次活动重要启示,把‘京营大比’作为今后抗倭战争的永恒课题、终身课题,确保扎实有效的军事操练研究成果,勇担历史重任。还有进一步增强使命责任感,核心班子成员要深入基层广泛开展调研工作,广泛听取基层军士意见建议,联系实际开展工作,认真检视问题导向,班子成员要发挥‘火车头’作用,带头操练、带头学习,定期将调研成果相互交流,形成有效的指导性意见,应用于工作中,弥补业务短板,解决各种操练问题。 三是要全面提高军事操练质量,尤其是全程高质量,进一步巩固深化理论研究成果,推动千户所改革发胀各项任务落到实处。善始善终抓好问题整改落实,不断深化整治成果,按照中军都督府工作部署,制定问题漏洞整改措施,列出问题和整治措施,明确责任分工和完成时限。还要建立健全工作责任制长效机制,不断增强后勤保障的科学性和实效性,要把不忘打仗、牢记抗倭的要求融入到军事操练中去,使千户所政治建设、思想建设、组织建设、作风建设和纪律建设的各个方面,从新焕发出活力,为未来战争做准备。 .............. 张明远具有强大教育指导意义的总结式发言后,会场沸腾了,千余名与会代表兴奋得巴掌都拍红了,通红着激动的大脸,对台上满脸笑呵呵的千户大人纷纷表示高山仰止的崇敬,人人都说从来没听见过如此带劲的指示精神,千户大人威武,千户大人人中龙凤,千户大人百年难遇奇才......... 《仙木奇缘》 然后,台上的某张姓千户大人笑了,官威很浓,不容侵犯,且还有上位者气质笑容那种。 .......... ------------ 第一百八十九章:火器交割 作为有着几千年‘开会作指示’文化传统的古老国度,领导会上讲讲话,做做指示,既有助于工作推进,又能统一思想,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还能在下属一脸狗眼看星星的盲目崇拜中获得近乎人生巅峰的最美满足感,何乐而不为? 如今,张明远愈发喜欢这种天马行空似的侃侃而谈了,下属捧场,领导享受,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种感觉简直了....... 同时,张明远还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个有模有样的官场老油条了,圆滑性、煽动性、振奋性.....各种激励属下的行为层出不穷,游刃有余,正不知不觉间毫不客气的引领了大明朝官场文化潮流,狠狠地为它的发展壮大注入一汪清澈新鲜的血液。 因此,张明远‘做指示’更有心得,讲了一堆很提气的指示精神后,忽然想起了还要到火器局进行业务交割,这件事情不敢怠慢,必须尽早完成,这枚烫手山芋扔出去越早越好,砸在手里指不定哪天就会爆炸,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理想信念,张明远觉得今日无论如何要完成这项任务。 趁着千户所人人热泪盈眶,激情亢奋时,张明远喊了罕皮、孔颜,托人寻了几辆马车,让他俩带了一队军士,护送着工匠、制造器具、秘方材料什么的,一起赶往火器局。 一路寻访找到了南京城官方火器局,与火器局李监正见面后,在李监正诧异震惊的眼神中,二人开始了‘小地瓜’等新式火器的业务交割。 掌管明朝军器制造业的具体机构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以及内府管辖的兵杖局。 南京城作为大明留都,当然火器局各项设置与京师一般无二,而且,军器制造的仓库(戊字库和广积库)也是工部管辖的。戊子库储藏的是弓箭盔甲等物品,广积库储藏的是硫磺、硝石等物品。军器局和兵杖局在洪武年间叫做军器和鞍辔二个局。 军器制造和军器相关资源的管理都是军器制造局的职责所在。 李监正早就听说了‘京营大比’结果,更对牧马千户所发明研制的新式火器报以由衷的感叹,正沉浸在震惊中不可自拔时,张明远带着一干人来到,于是......李监正不淡定了。 张着大嘴,忽闪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李监正对张明远表示了热切露骨的赞美,情真意切中或许掺杂了一些私人感情在内,说着什么.....张千户威武,张千户人才,能发明如此大威力火器着实绝顶聪明....等等肉麻之话。 说到动情处,撩起官服下摆盛意拳拳就要下拜,说是要代天子感谢张千户为国为民之无上忠心,下跪的尺度越来越大,一直快要跪倒在地时,张明远果断 叫停。 肉麻的赞美意思表达清楚了就行,没必要示得那么基情,同样是大明官员,张明远不才,脸皮还不够厚,没有让非直属同僚们恬着脸跪舔的习惯,同时也希望李监正洁身自好,别总当个跪舔一族。 被张明远果断叫停膜拜冲动,李监正忽然有些心灰意冷,生无可恋起来,读书人‘仁义礼智信’样样精通,遇到生平知己仰慕之人,当然要一倾心中感慨而后快。张明远不能明察秋毫,无理拒绝读书人爱才欲念,着实可恶,不免有气。不过转瞬间,又转怒为喜,抬起头时,脸上敬仰之色更真挚了,接下来的言语.......更露骨了。 大明火器事业发展不顺,上级不甚重视,导致如今火器发展存在瓶颈,多年来未曾推陈出新,李监正早就心灰意冷了。 人才不多,业务不熟练,没有强大的政策扶持,如今火器局着实不好混,若是长年没有较大成果,他这个监正职位恐怕保不住了。 李监正神情落寞兼神采飞扬地告诉张明远,因为火器事业发展不利,加上年纪大了,到了退休年龄,火气行业他不打算干了,打算从此隐退山林,做个潇洒老翁。 张明远大惊,赶紧掏出一摞摞图纸,又命罕皮带上工匠师傅,由师傅们当场指点新式火器,然后好整以暇看着李监正的表情,从落寞到震惊,最后变得欣喜若康,嗯,很精彩。 良久。 了解了如此多的新式火器后,李监正忽然抬头望天,眼眶渐渐湿润,说着什么大明幸甚、南京幸甚、百姓幸甚、抗倭大业幸甚......云云,潇洒而落寞的一塌糊涂。 张明远等人一脸复杂,呆呆看着李监正精彩表演........ 张明远也仰头长叹.....大明官场奇葩真多啊! 又是良久。 李监正彻底释放心灵后,看向张明远的眼睛忽然又老泪纵横。 心理落差如此之大,从大明火器事业发展滞后遭遇瓶颈,到如今从天而降新式火器发明,李监正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了普度众生的大恩的,双手哆哆嗦嗦捧着一摞图纸看了良久,老泪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稍微眨一下眼睛,一串串泪珠如线条唰唰飘下,重重砸在图纸上,打湿了图纸,也润泽了李监正那干涸多年的心灵沃土。 惆怅多时,怀抱定时炸弹似的,双手只敢哆嗦,不敢轻易放下,又沉默半晌,嘴角不停蠕动,似乎在筹措华丽辞藻,终于小心翼翼开了口:“张千户绝世之才,老夫代天下苍生谢谢您了。” 张明远都等的不耐烦了,这老头啰啰嗦嗦大半天,前戏做的很充分,就是不进入实质性环节,眼瞅着天色不早了,肚子 里咕咕作响,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耽误了逛街事小,到街头繁华地界任性消费一次的机会都快被他磨没了,无奈之下,只好央求这货快点。 “李大人,所有新式火器制造图纸、工匠、原材料都已齐备,您看我们是否快速交割一下,本官还有些要事要办。” 李监正终于反应过来,触电似的将图纸放在桌面上,用一层层红绸子包裹好,祭拜祖宗牌位似的小心翼翼放入保险箱,郑重其事上好锁,又怜而更怜地使劲剜了箱子几眼,眼神中尽是不舍,才慢慢回过头,嘴唇抽抽着道:“收好啊!必须收好!这可是永葆大明江山万年永固的东西啊!哎!张千户绝世才华,老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明远打着哈欠,擦擦快流出来的泪花,不好意思笑笑,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前世带来的东西太多了,脑子里现在还有很多呢!新式火器都能令他盲目崇拜至斯,若是说出其他东西,这老货估计会连夜打造张明远牌位,与祖宗们供奉在一起,从此享受冷猪肉配享。 幸亏,张明远是个低调的人,做过事没必要到处宣扬,说了得不到好处,也容易惹祸,比如碰见死太监陈宏,阴阳人刘世延。 理论研发的过程当然省去,尽量缩短此次交割时间,张明远主要拣干货说:“李大人您别管那么多了,这都是内守备陈公公交代的,他说了,交割给火器局后,令火器局好生看管,加紧研制生产,尽快批量装备各卫所。李大人抓紧推行即可,到时候您可有的忙了,指不定朝九晚五忙得不亦乐乎,没日没夜奋战在火器制造研发战线上,相信大明抗倭事业在李大人后勤保障坚守下,定会蒸蒸日上,杀尽倭贼,还我江山。” 不惆怅的李监正,听到这几句马屁,更兴奋了,双眼猛放精光,看向张明远的眼神更热切了,连连点头:“对,对,本官一定谨记,为不耽误抗倭大业,本官决定自今日起,立即投入研发制造,为大明抗倭事业尽职尽力,想当初.....” 摆出个忧国忧民萧索架势,李监正立马陷入忧思,毫不犹豫开启理想信念倾诉模式。 张明远大惊,赶紧止住他。 “嗯,李监正今后可以猛烈释放热火青春了,若李大人觉得不足以表达心中忠君爱国情怀,大可以把图纸顶在脑门上,趴在地上满南京城匍匐前进,各官军衙门长官自不会说什么,说不定还会赞扬李大人恪尽职守......” 《万古神帝》 李监正一愣,随即白了他一眼:“绝密文件,杀头的大罪,你以为我傻?” 张明远嘿嘿一笑,能把这货拉回现实真是一件天大恩德,绝对胜造七级浮屠。 ........... ------------ 第一百九十章:初入西市 办完正事出了火器局,张明远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之感重新归来,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大明官员忠君爱国思想着实可敬可佩,动不动就要在口头上有所表示,好似不惆怅、不流泪、不对天作揖,不足以表达内心之火热。当然,这些都可以理解,文人为官前学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做了官后,可偏偏‘手无缚鸡之力’,一志大才疏搞不了经济建设,二上不得战马驰骋疆场,于‘治国平天下’毫无半分益处,心中忿忿不平时,只能在‘修身齐家’上下下功夫,做做文章,充分发挥伶牙俐齿之特长,关键时刻吆喝两嗓子,摇摇旗助助威,刷刷存在感还是可以有的,又不用流血流汗,顶多流流泪水,何乐而不为? 这些总体是好的,虽然做作一些,但人家内心是干净的,赤诚、忠心、为国、为民、蔑视‘外国猢狲’毫不含糊。大明文官矜持是矜持,但一碰到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立马便能团结一致,‘作揖、流泪、惆怅’三法宝,永不衰败,引领一代又一代读书人前赴后继,继往开来,造就了铁血的钢筋铁骨。 哪像百年之后的大辫子朝,愚民政策搞得实在过分,培养出的文官集团,个个眼神呆滞、愚不可耐,一副坐井观天的井底蛙模样,没见过世面不说,对外来的、西方的一切都崇拜至极,大肆崇洋媚外,口中喊着义薄云天、忠君爱民,私下却干着丧权辱国的阴暗事,遇见西装革履,满口人权、普世的外国人,大辫子往后一甩,恨不得跪下猛磕大脑门摇尾乞怜,若人家稍稍流露出‘吆西吆西’的满意嘴脸,当场认祖归宗绝不在话下。官员已如此,百姓更不用提,明明是‘天朝上国’人家,面对外国人,却总要摆出一副死乞白赖谄媚嘴脸,愚民愚民已成病态也。 又是百年后,当年的祖宗们早已化为黄土,尸骨无存,可愚蠢、谄媚、媚外、跪舔.....等贱己基因却渗入后辈子孙血液,去之不尽,无数国人为之疯狂,又无数国人为之做贱自己。到了现代,君不见‘情人节’‘圣诞节’大行其肆?君不见去国外买马桶盖?君不见携妻带子背井离乡,只为谋得某国‘绿卡’?........太多的媚外,太多的跪舔,最后造就了无数国民畸形的价值观。 “哎!心真的好累。”张明远无奈叹了口气,挠挠头,拍拍脑门,恍然道:“想这些干嘛?又想多了。不过大辫子朝确实是个祸害啊!” ............ 想通此节,张明远顿时神清气爽起来,带领罕皮、孔颜,融入熙熙攘攘的南京城大街,以前忙于公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无暇抽出时间逛逛街市,今日左右无事,张明远反而对古代南京人民群众日常生活产生了极大兴趣,有心要体验一把。 差一刻就到正午,正 是城内最热闹时分,人群络绎不绝,市民来来往往,前呼后拥,川流不息,好不热闹。 不愧是秦淮河畔著名步行街,戏台搭在街道正中,观众站在街上看戏;街道的一边又用木条和木板搭了两座女台,上面遮有布幔,台上坐许多女眷;街道周围的店铺酒楼也挤满了看客,整个街道成了演出场所。从右至左,街市纵横,店铺林立,车马行人摩肩接踵,标牌广告林林总总。两岸建筑,佛寺、官衙、戏台、民居、牌坊、水榭、城门,层层叠叠。茶庄、金银店、药店、浴室,乃至鸡鸭行、猪行、羊行、粮油谷行,应有尽有。河中运粮船、龙舟、渔船往来穿梭..... 繁华鼎盛之下,怎少得了洪武大帝----朱元璋老祖宗的功劳,他虽生性节俭,却举全国之力修建国度。 元朝末年,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天下群雄揭竿而起,洪武大帝高举义旗,振臂一呼,群雄毕至,经过铁血拼杀,义军一路高歌猛进,以摧枯拉朽之势覆灭元朝,最终于公元1368年,建立大明王朝,定都应天府,也就是今南京。 那时候,明朝初年,全国各地的能工巧匠汇聚南京修城筑墙。为了烧制城砖,长江沿岸各州府共125个县,共同参与。他们按照统一的规格尺寸,烧制大型城砖,然后运抵南京。为了确保工程质量,每块城砖上都印有监制官员、窑匠、夫役的姓名和年月等,可以追查到责任人。如果质量达不到标准,必须退回重烧;再不合格,严惩不贷。这在迄今依然挺立的城墙上,随处可见。 那会儿,天下初定,洪武大帝治理国家之雄心壮志和无限豪情跃然纸上。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遗余力建造都城,要确保城池固若金汤。耗时二十多年建成的南京城,城楼高耸,气势雄伟,素有“高坚甲于海内”的美誉。 因此,南京城市发展史上,明初的发展是个重要篇章。洪武时期大规模的都城建设不仅确立了南京城的政治地位,也彻底改变了城市的空间范围与人口构成。就城市空间而言,原有的城池为南唐时所建,周长约28里。经过明初近30年的营建,不仅城墙扩展至60余里,且城市内部各功能区设施完备,“紫微临金阙煌煌,黄道分玉街坦坦,城郭延袤,市衢有条。.......非远代七朝偏据一方之可侔也。” 从城市人口构成看,明之前金陵土著多为东晋、南宋时期由中原南渡家族的后代。“高皇帝定鼎金陵,驱旧民置云南,乃于洪武十三等年,起取苏、浙等处上户四万五千余家,填实京师,壮丁发各监局充匠,余为编户,置都城之内外,名曰‘坊厢’。” 但正如徐泓考证,大规模人口入迁有两次,一是洪武二十四年(1391)徙五千三百户富民于京师,二为洪武二十八年(1395)移 直隶苏州等十七府州及浙江等六布政司小民赴京,充仓脚夫。而明初迁入人口的地缘构成也并不仅限于苏、浙一带,日本学者夫马进的研究指出,移民政策涉及到的地区包括江西、湖广、福建、山东等地。总之,从十四世纪末开始,南京城内居民多为新移民家庭。正如《正徳江宁县志》中所记,“县封在城中,如颜料、氊匠、三山等坊阛阓辐辏,余皆诸卫军营,……而城外则多金陵人也。” .......... 走在人潮如织的步行大街上,感受着南京城的繁花似锦,张明远也没闲着,脑海里细细思索着有关大明的历史,眼睛却四处打量着这座古老城池正成熟的一面。按照史书记载,嘉靖中后期,江南地区手工产业发达,资本主义萌芽正以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南京城作为最优秀最先进的代表者,焕发着它绚丽多姿的青春,假以时日,若大明王朝根基稳固,大厦永葆青春不倒,或许华夏这个古老国度也会步入资本主义国度,但种花家的社会真的适应资本主义吗?华夏古人能容忍私有制的产生? 张明远是过来人,见过后世种花家的繁荣昌盛,自然不会相信这个天大谎言,他或许能助大明朝稳固一些,但若说政治体制问题,那是后来的事了。 ........ 大明朝人民群众的生活更多姿多彩。 每个人都很忙碌,忙住做生意,忙着讨价还价,忙着用带着六朝烟水气的细腻嗓门招呼周围人。大明最繁华的城市里,哪怕是最平凡的百姓都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诗文气息,举手投足间更带着软糯的清新气质,令人耳目清新,心旷神怡。连出门买菜的大妈,遇见长相甜美的摊主,为买棵葱挠头蒜,眉开眼笑夸奖几句也不像前世那样,随口来一句‘呦!美女,买棵葱不给头蒜.....云云’。大妈只是很随和笑笑,张口就是标准的江南方言‘瞧,这姑娘真标致,拾掇的如此大方,爽利中透着机灵劲......姑娘挠头蒜啊!哪像旁边那家,惫懒又落魄。’。如同在烟雨之乡生活久了,举手投足间都带了浓浓的烟雨气息,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不知不觉走到步行街尽头,蓦然回首,繁华鼎盛犹在,心中更多了几分感悟。 欣赏着明朝人民群众日常生活,张明远忽然想起了,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描写的杜慎卿等人游雨花台时的情节: 坐了半日,日色已经西斜。只见两个挑粪桶的,挑了两担空桶,歇在山上。这一个拍那一个肩头道:“兄弟,今日的货已经卖完了!我和你到永宁泉吃一壶水,回来再到雨花台看看落照!”杜慎卿笑道:“真乃‘菜佣酒保,都有六朝烟水气。’一点也不差!” ................ ------------ 第一百九十一章:暖风熏人 江南人细腻柔和,不会因为倭乱四起而乱了分寸,那是一种浸到骨子里的印迹,任何外来野蛮物种都不能将其打乱;这也是一种文化自信,虽身陷囹圄也要保持高雅,不是那些猪狗不如的侏儒民族所能理解的,更不是那些血液中流淌着贪婪兽性的西方文化所能汲取认同的。 不过,繁花似锦只是表象,所谓‘鼎盛世道’犹如水中捞月,可触而不可得。 张明远几人在金碧辉煌酒楼中任性消费一次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了。 华夏古代‘一日两餐’制度一直保持到元朝,自洪武大帝建国才变成‘一日三餐’,由于明朝食物原材料越来越丰富,加上各种烹饪技术大幅度提高,菜系、食物的多样性空前绝后,丰富程度堪比前世大饭店,用料手法、制作讲究又不是前世所能比的。 就拿眼前这些‘金陵名菜’,松鼠鱼、凤尾虾来讲,注重鲜活制作,刀工精细,菜品细致精美,格调高雅,同时兼取四方特色,适应八方之味。其讲究七滋七味,‘鲜、烂、酥、嫩、脆、浓、肥,酸、甜、苦、辣、咸、香、臭。’以咸为主,咸甜适宜、酸而不涩、苦而清香、辣而不烈、脆而不生、浓而香醇、肥而不腻、淡而不薄,代表了名贵、典雅、华美、大气的古都风范,这些当然绝非前世那些徒有虚名的神马行政大厨所能比拟的。 张明远不由陷入沉思,刚穿越到慈溪时,沈大叔一家以及慈溪县城百姓的生活惨状历历在目,食不果腹,常为一日三餐能吃上米饭而幸福半天。如今,就在此倭贼乱世,天下尚不太平,尤其刚经历‘徽州事件’,几十名矮种倭寇横行南京城而大明军队束手无策之时,留都市民仿佛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有选择性地遗忘了过去,继续沉醉在纸醉金迷之中不可自拔,果然是: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 杭州作汴州。 .......... 沉思被一阵喧哗打断,张明远抬头望去....... 酒楼二层上来几个公子哥模样打扮的年轻人,个个油头粉面,装饰华丽,言谈举止中透着纨绔小混蛋式的嚣张,扬着头,高傲得如一只只颈椎病发作的芭蕾黑天鹅,鼻孔冲着天,浓且密的鼻毛向外使劲翻着,旁人看得久了,能生出作呕感那种。上楼梯时,完全不看道,若不是酒店小伙计一脸谄媚加无奈地在前面小心翼翼指引着,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帮小纨绔们便因‘盲行’非摔个四仰八叉,狗啃泥不可。 张明远眼尖,分明看见小伙计不时拿眼瞄瞄小纨绔的鼻毛,睫毛眨啊眨,一脸悲催无语,继而喉头快速蠕动.......嗯嗯,喷薄欲出之势愈加显眼。 小纨绔们明显不受待见,所过之处,食客们纷纷由愉悦惬意迅速换上嫌弃憎恶表情,然后齐刷刷背向对方,偌大酒楼二层,瞬间陷入无尽沉默,不时有食客抬头望天,脸上露出懊丧表情,忽然轻轻一拍脑门...... 张明远耳尖,分明听见他们拿天色和灶台说事,说着什么天色不早了、家中灶上还炖着鸡汤、回去晚了恐怕吃不上饭之类的蹩脚借口,然后特务接头说暗语似的站起身,又做贼似的左右小心瞅瞅,确定小纨绔纷纷坐下,这才眼神一狠.......蹑手蹑脚走下楼,脚步轻的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林妹妹转世,又或是武林轻功高手-----‘动若疾风,静若处子’。 小纨绔们神色坦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嚣张生猛与这个静谧时刻有什么不匹配之处,旁若无人地放肆吵闹着,要酒要肉。 “酒要绍兴女儿红,没有?快马买去;菜要名厨烧制,不对胃口,砸了你的店......” “几位公子,女儿红...” 小伙计诚惶诚恐,刚感叹一下‘女 儿红’需要到西市购买,小纨绔脸色一变,劈手就是一记耳光,甭看他酒色之徒,小身板羸弱不堪,发起疯来,照样扇的小伙计原地转了三圈,笑话,老子是权贵人家,来你这吃吃喝喝是看得起你,敢说NO,性质就变了,再有一个不字,信不信砸了你的店?考虑到砸店费时费力,需要耗费很多力气,不介意一把火烧了,经济又实惠。 《基因大时代》 人都有自尊心,小伙计虽是劳苦大众阶级,也有一颗倔强之心,这一记耳光打在脸上,却疼在心上,放飞心灵之际,脸上不能露出任何犹豫憎恨之意,依旧挂着嬉皮笑脸,唯唯诺诺连声应和后,小心翼翼倒退下楼。刚到安全区范围,小伙计就不淡定了,脸上狠厉之色一闪,揉着吃痛的脸,多囊着嘴喃喃自语...... 张明远耳又尖,分明听见了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 “儿子打老子,哎!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在这世道真变样了......哼!一会给你菜里加点鼻屎、口水、老鼠尿,嘿嘿,打老子需要付出点代价哈!” 张明远无语,叹息一声,朝小纨绔们隐秘地翻了几个白眼,呵呵!不长记性的东西,这就是得罪了服务员的下场啊!跟人家斗,你还嫩着点.....继而脸忽然黑了,盯着眼前的菜品死活吃不下去了,貌似刚才落座时,罕皮与这家伙发生过小小冲突,不知........ 张明远欲作呕,端起所有菜,狠狠朝罕皮面前一放,严令他必须吃完,罕皮大喜,干脆端起盘子往嘴里扒拉,一会功夫全进肚子了,还吧唧吧唧嘴表示意犹未尽的最美模样,张明远才松了一口气,看向罕皮的眼神更嫌弃了.......瞧这货那模样,把鼻屎当咸盐似乎很好吃哈! 喀.....哕...... ------喉头一股欲喷薄而出的干呕感觉是肿么回事? .............. ------------ 第一百九十二章:投胎问题 此情此景,张明远看懂了。 这些都是南京城无数权贵人家的N几代传人。 大明建国以后,洪武大帝大封功臣,严令定居南京城,时间久了,功臣优秀基因自然量变得过快,无可争议地发生了质量突变,从而造成了‘老纨绔生小纨绔,老浑蛋生小浑蛋’的悲惨局面,对大明王朝来说,他们是变相的寄生虫;对老百姓来说,他们是跗骨之蛆,权贵人家怎么了?小纨绔足够纨绔后,不可避免地向混蛋发展,混蛋不才,理应受到整个南京城人民群众的鄙夷加嫌...... 洛行知脸上的肌肉动了动,咬着后槽牙,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痛苦的事情。 老汉不识字,可是看着那张贴一张纸,居然要三个男子,两个扶着,一个糊黏胶,老汉老远的吐了口唾沫,没卵的男人,就是没用。 那惊天刀芒,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无数裂缝,轰然破碎,一同碎裂的,还有那结丹中期修士身前的黑刀。 胡冉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她只以为,自己的未婚夫,现在有个相好,因为迫于无奈,只能和她结婚。 沈墨尘和陆卿哲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桌子下面的战况,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继续聊着工程的事情。 她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作为这里的所有的鬼中的老大,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被这样挑衅过。 秦承心中再叹,果然,被关到这里的人一听到他的名字,第一反应就是冷笑,无一例外。 闻言,叶茴安好奇的四处望了望,有戏的人都到场了,就差这位饰演含烟贴身丫鬟的李芸芸不在。 随后,慕七七离开沈家,或许是因为老爷子的一通教训,所以,沈家人,再也没有刻意的为难她,虽然眼神里还是充满厌恶。 灵海的灵气在一点点失去,她感觉到自己的元婴出现一丝裂缝,不过是几息之间,她竟然掉到元婴初期,堪堪就要跌落筑基期了。 这种反应,和看见熟悉的人是妖怪时候的震惊,完全是不一样的。 安可可跑了出来,她听着那个呼喊着她名字的声音,她凭着感觉找到了那个声音的出处。 是连清平培养的,还是涅槃帮培养的,还是冯岩直接按照祖训培养的? 可同时,也让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又像是被排外的感觉,让她内心很是窝火。 一听说他通宵工作,顾青青第一感觉是——难道他是跟张蒙蒙一起工作的? 季清濛的眼神渐渐冷漠起来,看着浑身狼狈的第二梦,声音彻骨冰寒,轻轻开口说话却让第二梦遍体生寒,只觉得被惊雷劈下,隐隐约约,那个男人好似噩梦一样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了。 幻花原本宽容良善,不愿与人争,可如今,尖酸刻薄,心冷如铁。 那年夏天,流云遣倦,溪水潺潺,红墙花繁,阳光明媚的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整个月樱王宫,众人的心情,都极端地压抑沉重。 手臂轻轻扬了起来的同时,被她拎起来的那个高手也开始玩命的挣扎起来,但是却丝毫无法改变现如今的局势。 “你这个妖精,刚刚才喂饭你,现在又想要了。”幽冥邪戏谑的捏着那男人的下巴,推男人推倒在身上,覆上身子吻了下去,全然不在理会星子曜。 开始拨易可欣的电话,电话那头显示的声音告诉她说,手机已经关机。 “王燕哪,你家里哪两个傻逼在那里求雨吗?”有路过的一个男人尖叫着道,嗓子浑厚敦实,听得人心里发毛。 不过,她终究只是化身,且目前只有炼虚初期的修为,面对炼虚巅峰的邹虎,终究是还差了一些。 “是不是你和沈霁又把人给捉弄了,等着我去处理呢?”沈微凉显然是不相信沈遇殊所说的话的。 随着赤峰门弟子之争的结束,众多赤峰门弟子开始向着四周散去,就连赤峰门门主和那几名长老,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此地。 她知道,季鹤野在和陆云暖这段关系中付出了很多,但这个陆云暖就是不知道珍惜。 金色粉末落在噬魂兽的头顶上,冒出一阵黑气,噬魂兽痛的在地上滚了两滚。 看到慕安歌点头,孟诀松了一口气,当知道慕安歌住在京大附近的四合院的时候,孟诀就知道慕安歌家世肯定错不了。 在那个时候,失联就是真的失去一切的消息,你甚至不知道对方是死是活,究竟为什么没有履约。 这样真的好难办,如果从别的城市借人来,他们城市的负责人这个时候肯定已经是在去京都的路上,来的人又不太清楚这鬼物的恐怖,过分高估自己实力的话,一来二去的不光耽搁了时间不说,可能还要惹出祸端。 可惜,至宝尊的速度哪里跟得上紫霞仙子,走到天黑,至尊宝也没能够追上。 此人受方乾元钦点,前往南疆接收百足真君的产业,一下就兴旺发达,迎娶水家千金水灵月,走上人生巅峰。 两个问题,不仅让诺伊斯愣住了,其他人也都哑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那人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呢,这明显是在针对凛嘛,难不成是想投诉凛? 菩提老祖,二当家,瞎子还有一些帮众,果断向另外一个方向逃跑。因为牛魔王只追至尊宝,倒是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