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心灵感应了解一下 ------------ 第一章 任性气球 时间：9：00am 地点：SOHO大厦附近——长椅 人物：汪萌萌 正值上班最多，走过的人们行色匆匆，他们给那个坐在长椅上酣睡的年轻女孩的关注，并不比手起的手机抑或是早餐更多。 那个年轻的女孩，正是汪萌萌。 与其他的创业者相比，穿着牛仔裤和格子衫的汪萌萌更像是一个正在进行社会实践的大学生。 她怀抱着一摞传单，倚在椅背上睡得正香，棒球帽遮住了她一半的脸庞，只露出尖巧的下巴，和一张仿佛品尝着美梦的樱唇。 “嗡……” 口袋里的手机用它坚持不懈的震动，终于唤醒了汪萌萌。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喂”了一声，才意识到那不是电话，而是死党“二哈”发来的语音信息。 整整二十三条！ “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哦，小萌萌。” “我已经在各大网站发了公司的宣传贴，还给我的爱豆米可发了私信求做广告，只等她的回复了。你那边怎么样，传单发完了吗？” “……” “你这么久不给我回话，不是又睡着了吧？” “小萌萌？” “萌萌？” “汪萌萌！！！！” 汪萌萌迅速让自己的耳朵远离手机里传来的暴吼，然后对准话筒，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然后点击头像，设置请勿打扰，将手机揣回口袋，三个步骤完毕，汪萌萌站起身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仰头望着林立在湛蓝天空下，反射着耀眼阳光的摩天大楼，她的一双笑眼微微地眯了起来。 大学毕业以后，汪萌萌和死党二哈创立了这家以“只有您想不到，没有小旺做不到”为服务宗旨的跑腿公司。今天，是小旺跑腿公司正式成立的第一百零三天。也是从成立后就创造了“零业绩”神话的第一百零三天。 为了打破这个“零业绩”的魔咒，汪萌萌和二哈也是想尽了各种方法。但在这个人人习惯于使用外卖APP的今天，想要异军突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汪萌萌始终相信事在人为，只要用心做事，小旺跑腿公司一定可以突破难关。 先从打破“零业绩”开始。 汪萌萌打起精神，捧着宣传单正欲前行，面前，忽然飘过了一只粉色的气球。紧接着，身旁响起了“哇”的一声大哭。 “气球，我的气球！”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长得有如布娃娃的小女孩指着飘过去的气球大哭。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个气球嘛，妈妈再给你买一个。”小女孩的妈妈摸着她的脑袋安慰。 “不行，不行！我就要那一个！”小女孩甩开妈妈的手，拔腿就要追，她跑得着急，险些扑倒在地上，幸亏汪萌萌及时扶住了她。 “别急，姐姐帮你追回来。”汪萌萌说着，把怀里的宣传往长椅上一摞，举步便朝着粉气球追了过去。 一辆摩托车，突然从后方疾驰而来，眼看就要撞到急于追气球的汪萌萌，小女孩吓得尖叫了起来，而女孩妈妈也大喊地叫着：“小心！” 在小女孩和女孩妈妈惊叫之前，汪萌萌早就感觉到了身后有疾风，她脚尖踮地，一个得利落的后空翻，稳稳地站在了一米开外的地方。而那辆摩托车的骑手则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就这样呼啸着驶走了。 摩托车疾驰而过的风像是助力一般，就这样把粉气球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汪萌萌来不及停留，快步追了过去。 而这个气球却任性至极，无论汪萌萌如何追赶，它却兀自淡定，飘飘忽忽，轻轻悠悠，不急不火地飘过了绿花带，飘过了马路，飘到了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 然后，它轻飘飘地飘过一个年轻男人的面前，轻轻地挂在了他身旁的树枝上。 “先生！先生，麻烦你，那个气球！”汪萌萌一路追赶下来，已经是气喘吁吁，她指着那个气球，对站在气球旁边的年轻男人说道，“麻烦你抓住它！” 那是一个穿着白衬衫外罩黑色西服的男人，他的脸庞轮廓分明，五官立体英俊，眉眼却极为冷淡。他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冷冷地看着汪萌萌，又瞄了一眼距离自己只有30厘米的粉色气球，然后举步——从汪萌萌的面前走了过去。 “哈？” 汪萌萌诧异地看着这男人，这简直是他见过的最冷漠的男人没有之一。 好在，气球终于停止了它的冒险之旅，汪萌萌走过去，把它抓在了手里。 时间：9：00am 地点：SOHO大厦附近——车内 人物：陆丹 陆丹把车子停在距离公司500米之外的停车场，然后走下了车子。 他并不习惯把车子停在酒店，尽管酒店为高级管理层的员工们准备了停车位。但，如果那样做的话，他就避免不了要面对许多人的招呼和寒暄，这让他疲惫，更让他不适。 “嗨！” 身边响起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友好的示意与天真，陆丹低下头，看到了一个被妈妈牵在手里的、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正在朝自己招手。 她的手里，拿着一只粉色气球。 “气球！”她高举起手来，向他展示这只气球，笑容灿烂得像夏日的阳光。 陆丹看着她，面无表情地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手机响了起来，秘书提示他今天的会议时间和安排都已经发至了他的邮箱 陆丹接到星悦酒店管理集团调他来华风国际大酒店就任高级客户服务总监的通知时，几乎来不及与前酒店有任何交接。作为一家新开业的五星级酒店，华风国际大酒店一度问题不断，客户投诉率连创星悦酒店管理集团新高。因而他刚刚来到酒店，便马不停蹄地处理各种问题，有些甚至相当棘手。 陆丹回复了一个“好”字，便随着人群一同举步走过了马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粉色的气球从他的面前轻轻地飘过去，挂在了他身边的树枝上。 “先、先生，麻烦你，那个气球！麻烦你抓住它！”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年轻女孩匆匆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指着那个气球对自己说。 陆丹的眉，皱了起来。 露在帽子之外的脸庞因为疾跑而泛着红晕，格子衫和牛仔裤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轻更小。她一路奔跑，难道就只是为了区区一个气球？ 陆丹扫了一眼气球，然后面无表情地举步走了过去。 他没有助人为乐的习惯，从来没有。 “陆总！” 陆丹一进办公室，秘书朱迪便拿来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到了办公桌上：“陆总，这是今天需要您签字的文件。” 陆丹点了点头。 “另外，”朱迪顿了顿，又道，“昨天两起投诉，2608房间的客人投诉洗衣部，服务不到位，衬衫有褶皱没有烫平。1306房间的客人投诉客房临街吵得她睡不好，但您知道，昨天是满房，所以……” “对客服务没有‘因为’和‘所以’，”陆丹语气冷淡地打断了朱迪，“立刻给1306房间客人调到安静的房间。” “可是，现在所有的商务大床房都还满着……” “那就升级到商务套房，另外让前台把客人的信息进行备注，以后只要接到客人的预订，就直接安排到安静区域，如果没有，一定要向客人说明，然后赠送果盘致歉。” 眼前的男人眉目清冷，语气犀利，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若冰山，令人只敢远观，却不敢走近。 可饶是这样，依旧无损他的俊朗，怪不得这位空降的陆总被酒店上下的员工们一致称赞其为“制服荷尔蒙本蒙”。 “至于2608房间的客人，现在订一束黄玫瑰，我和洗衣部经理亲自上门致歉。” “是。”朱迪点头，旋即又迟疑片刻，道，“陆总，还有吴先生的投诉，您看……” 吴先生是酒店重点级别的客户，也是最难搞定的一位。他所在的跨国公司，不仅是华风国际大酒店的大客户，同时也是整个星悦酒店管理集团的战略伙伴，全年为星悦带来至少40%的稳定收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怠慢的角色。 偏偏这位吴先生倚仗这一点，对这家新开业的华风国际大酒店多有刁难，想要搞定他，并非易事。 但，陆丹正是为解释这些“不易之事”而来的。 “约吴先生下午三点在大堂吧见。”陆丹沉思片刻，说道。 ------------ 第二章被遗忘的记忆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白露把奶茶放在汪萌萌的面前，关切地问：“又没睡好？” 汪萌萌点了点头，拿过奶茶，喝了一大口。热气腾腾的奶茶，驱散了缠着她一下午的瞌睡虫。 白露伸手，摘下了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的黑框眼镜，露出一双妩媚的眸子。 与汪萌萌灵秀阳光的外表不同，白露的长相带着几分天生的妩媚，她有着许多女生都羡慕的长腿和细腰，一头自来卷海藻一样飞扬在脑后。可惜，她总是用一根皮筋把海藻系成丸子，用一副夸张的黑框眼镜把脸挡得只剩下三分，再套上白大褂，书呆子形象百分之百。 白露是汪萌萌除了二哈之外最铁的老铁，最死的死党，也是汪萌萌见过的、嘴巴最毒的女人没有之一。 “因为公司业绩？还是因为那个梦？”白露问。 “都有。”汪萌萌叹了口气。 “神经，”白露在床子底下踢了汪萌萌一脚，“要是为业绩，你纯粹多余。你有二哈这个‘迁二代’金主做后盾，有什么值得担心？至于那个梦……” 说到这里，白露揉了揉眉心：“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看，如果一直重复着不断出现的梦境，极有可能跟童年的经历有关。如果你想彻底摆脱它，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唤醒你童年的记忆。” “重新……唤醒？”汪萌萌迷惑地看向了白露。 白露所说的“那个梦”，是从童年时代就开始纠缠在汪萌萌的梦。 她常常梦到年幼的自己在河水里挣扎、呼救，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的感觉和无人营救的绝望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到几乎让她相信那不是梦，而是自己的真实经历。而每一次，当她绝望的时候，都可以听到一个声音在向自己喊——“别怕！我们来了！” 紧接着，便有两个模糊的身影游向自己。汪萌萌尝试过很多次想要看清他们的脸，但每一次都失败了。她只知道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像救星一般游向自己，向自己伸出了手。汪萌萌也努力地把手伸向他们，她那么焦急，那么恐惧，生怕抓不住他们的手，自己就会被河水带走。泪水与汗水混合在一起，滴落在河里，汪萌萌根本分辨不清，她能够记住的只有那双手，那双向自己伸过来的手。 那双手的主人，到底是谁？ 那两个闯入自己梦境的一男一女，又到底是什么人呢…… 汪萌萌不知道。 “真的能重新唤醒记忆吗？”汪萌萌认真地望着白露，问。 “当然，看这个。”白露说着，从包包里拿出一张宣传单。宣传单上用醒目的大字写着“招募心理治疗仪志愿者”几个字，薄款的单位，是“治愈心理咨询室”。 “你们心理咨询室的招募贴？！”汪萌萌惊讶。 “治愈心理咨询室”是享誉治愈国际心理学研究中心旗下的心理咨询室之一，也是白露目前所工作的地方。作为S大这所国内知名大学心理学系高材生，白露刚一毕业就收到了这家公司的OFFER。作为死党，汪萌萌正儿八经地替白露骄傲了好一阵子。 不过，这个心理治疗仪又是什么鬼？ 大概是看出了汪萌萌的疑惑，白露重新戴上眼镜，郑重解释：“这是我们研究中心核心团队用了整整十二年的研究成果。你知道，人类经由感官所接收到的讯息经由神经传递至人脑，然而当讯息到达大脑前，大部分的讯息已经被过滤了。” “被过滤？” “对。有些记忆，在海马体中暂时储存，而感官数据中被认为极重要的一部份，可再经由海马体传递至长期记忆区。所以……” “所以，你这台机器，就是用于激活大脑的长期记忆区？让我想起已经被我忘了的‘短期记忆’？” “孺子可教！”白露高兴地捏了捏汪萌萌白皙可爱的脸蛋。 “可是……你这机器安全吗？”汪萌萌颇不放心地道。 “喂！”白露不满地叫了起来，“你在置疑的可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心理研究中心好吗！而且这台机器可是我们研究中心的王牌，前来预约的人排都排不过来！不过，我可以保你走个后门，谁让你是我的宝宝呢。” 说着，白露拿出信息表递给了汪萌萌：“来，宝宝，把这个表填了，我来帮你预约时间。” “真的靠谱吗？”白露这么积极主张的表现，让汪萌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喂！0元心理治疗的机会好吗，0元！你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权当免费做心理咨询也很划算好吗！”白露气得瞪起了眼睛。 听上去，似乎有点划算的样子…… 况且那个梦……她确实想要找到它出现的原因，而梦境里的两个人的身份，她也好想知道。 好想好想。 汪萌萌拿起笔，在报名表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 “爸爸！” “妈妈！” “不！” 那似乎……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河，就在他的面前。 不，就在……童年的他的面前。 他的父母，正拼命地朝着一个方向游走，无论他多么用力地呼唤和挥手，他们都听不见。 他们看不见他，听不见他，只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 陆丹猛地睁开眼睛，身后的鸣笛声响成了一片，他这才发现自己坐在车上睡着了。前方的交通灯早就变成了绿色，而身后的车子则纷纷不满地鸣笛催促。 陆丹急忙发动车子，驶向前方。 又做了那个梦，从小一直萦绕在他睡眠之中的梦境。 关于父母的死，据说，是为了去救一个溺水的小女孩，——一个完全陌生的、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也从来没有与父母有过任何交集的小女孩。为了她，让他们唯一的儿子成为了孤儿。 据说，当时父母救那女孩的时候，陆丹也在场，但关于那段记忆，陆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完全被遗忘了，明明那么珍贵的记忆。 可遗忘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手机响起了视频请求的提示音，陆丹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的，是秘书朱迪的微信名字。他把车子停在路边，然后点开了视频通话。 “怎么？”陆丹问。 “陆总，快递公司送来了一束花，说是米可小姐送来的，您看……”朱迪说着，把调转摄像头对准了桌上的一束……不，一堆鲜花。 说是“堆”，一点都不夸张，因为那束花多得已经几乎把整个桌面都要占满了，目测应该有三百多朵。 陆丹的眉，皱了起来。 “让他们拿走。”陆凡冷冷地道。 “可是……”朱迪刚刚张口，陆丹就打断了她。 “做我秘书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别说‘可是’。” 说罢，他直挂断了视频，全然不顾高举手机怔在那里的朱迪是何等尴尬。 在这位冷若冰山的高级客户总监空降之前，朱迪就已经在总部的工作群里接到了无数的安慰与祝福，那份叮嘱与惋惜仿佛“临终关怀”般让人不适。起初，在第一眼见到这位俊美总监的时候，朱迪还心里酥酥地说着这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怕，明明是个“欧巴”嘛！然而从正式工作交接的第一秒开始，朱迪就越来越体会到为什么那些人会给自己这么传递的“临终关怀”。 她迟早有一天……会被这座冰山给活活冻死吧？ 陆丹刚挂断视频，人力资源总监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本月28日是你生日，公司各部门高层决定按惯例举办生日派对，就定在烟雨江南会馆，OK？” 在回复栏里，陆丹已经打出了一个“不”字，却迟迟没有发送出去。 他知道职场的人情规则就是打成一片，但……他真的不适应。 非常不适应。 不，应该用讨厌来形容吧，这种明明抗拒还要笑脸相迎的人际关系…… 陆丹把手机扔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不愿与任何人亲近，不愿与任何人产生交集，除了工作必要的交流，他连多一句的问候都嫌厌烦。 这种情绪叫什么来着？ ——情绪表达障碍？ 记得当时有位心理医生是这样说的，自从父母去世后，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如果想要从这种状态里脱离，就必须进行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吗…… 陆丹的眉，皱得更深了。 车窗，忽然被人敲响，陆丹睁开眼睛，见车外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梳着丸子头，戴着一副黑框大眼镜的医生样年轻女人。陆丹摇下车窗，不悦地看着她，而那女人则递给了他一张宣传单。 “治愈心理咨询室招募心理治疗仪志愿者——治愈国际心理研究中心十二年研究成果，激活旧时记忆，治愈心灵创伤”一行字映入了陆丹的眼帘。 “先生要做志愿者吗，我现在就可以帮您填表。“女人说着，拿出报名表，向陆丹露出了推销者特有的笑容。 ------------ 第三章 记忆激活 “这东西，真的能行？” 坐在沙发上的汪萌萌，指桌上放着的一个类似摩托车头盔一样的东西，不放心地问。 “摩托车头盔”上的连接线，连在一台浅灰色的仪器上，怎么看，都有一股山寨的意味。 “当然，这可是我们研究中心核心人员用了整整十二年研究成功的科学成果！”这句台词几乎成了白露用来对应一切疑问的黄金答案。 “你确定？” “一百二十个确定。”白露说着，替汪萌萌戴上了“摩托车头盔”。 “我不会一秒变白痴吧？”看着头盔里不断闪耀着的、如闪电般的细小蓝光，汪萌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放心，真的变白痴我养你。”说罢，白露把汪萌萌按在沙发上，然后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一位长相有几分像肖欧巴的咨询师， “如果你感觉到准备好了，就告诉程林，我现在要去隔壁咨询室为另一位志愿者服务，OK？” 汪萌萌点了点头。 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啊…… 她松了一口气。 且不论这种心理是不是上战场也有垫背的阴暗，总之，汪萌萌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心安。 “可以了吗？”程林问。 “可以。”汪萌萌点头，程林伸手，将仪器上的按钮逐一按了下去。 机器，就这样启动了。 耳畔，响起了一阵舒缓的音乐声，眼前细小的蓝色微光，慢慢地开始改变了颜色，从浅蓝，到深蓝，再到炫紫，最后慢慢地变成了粉。 汪萌萌感觉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去，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之中，而她自己，则随着波涛轻轻起伏…… *** “陆先生，您准备好了吗？” 耳畔，响起了心理咨询师的问候声。 陆丹终于不再打量面前的这台有如“摩托车头盔”一样的东西，他皱眉，看着站在面前的咨询师。 白露，这是她的名字。早在自己接下心理治疗仪志愿者的宣传单之后，白露就为陆丹填写了表格。陆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地认为这台所谓“凝聚了研究中心核心人员整整十二年心血”的研究成果能够帮助自己解决问题，也许是因为对享誉国际的“治愈国际心理学研究中心”的信任？或是对于人际关系的彻头彻尾的厌烦吗？还是……自己想要重拾童年的那段记忆？ “陆先生？” 见陆丹不语，白露不禁扬声提醒。 陆丹从鼻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指向“摩托车头盔”：“我需要戴上它？” “没错。”白露点头，如此主动的客户，真的比汪萌萌那种“十万个为什么”的问题宝宝好服务多了。 “我现在要进到去到总机那里，艾青会帮助您完成最后的步骤。”白露指了指一个年轻的女咨询师，道，“您准备好了就告诉她好吗？” 陆丹点头，将“摩托车头盔”戴到了头上。 尽管外部是简约的金属质地，但内部，却可以看到细细密密的电子管线，正闪动游走着蓝、紫变幻的微光。陆丹在咨询师的指导下放松开来，然后举手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在此之后，他先是听到了一阵轻微的颤动，像是机器启动时电流涌动的声响，紧接着，耳畔便响起了一阵舒缓的音乐声。 眼前，似乎有粼粼的波光在涌动，这波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耳畔的音乐声也如水声般，越来越响。 陆丹的眉，皱了起来。 似乎有些不对劲，这流水声响不该如此响亮，频率亦不应如此快速，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加速，在剧烈地运动着，以至于眼前的所有微光都在疯狂地闪动。 “嗞！” 机器发出了蜂鸣。 “怎么回事？！”白露惊叫着，紧张地看向工作台。液晶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快速地向上移动，紧接着出现了一片疯狂乱舞的线条，所有的指示灯全都亮了起来，警示灯不断地闪耀，蜂鸣声惊心动魄。 这台仪器在此之前的至少一百项试验中，都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状况？ “停止！”白露焦急地喊了起来，“快关闭仪器！” 她在员工对讲机里大声地喊着，立刻关掉了总开关，奔出主机室。 刚刚行至走廊，便看到面色清冷的陆丹站在房间门口，眉头微皱地看着白露。 “您……还好吗？”白露小心翼翼地问。 “不好。‘陆丹深邃的黑眸里写满了不悦，“你们所谓的记忆激活，没有半点作用，我甚至开始怀疑你们的科学依据到底是什么。” “对……对不起，非常抱歉。”白露由衷地道歉，却也因为对方没有任何问题而松了一口气。 “关于这项试验的说明，我已经提前发给您了，如果您有任何不适，都可以跟我沟通。如果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的话……” “不必。” 陆丹用两个字便打断了白露，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白露一眼，举步便走向了门口。 然而，他才走出几步，便整个人向墙边倒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整个动作，仿佛先是撞到什么硬物上，再反弹到墙上一般。 “陆先生！”白露担心地跑过去，正要去扶陆丹，对方却伸出手示意她不要碰他。 “我没事。”陆丹站起了身来。 “陆先生，这是我的名片，我们工作室会对您的这次试验全权负责，有任何问题请跟我联络。”在此之前的沟通过程中，白露已经了解到对方不喜欢他人的亲近，更反感任何的肢体接触，于是她便拿出名片，递了过去。 陆丹接过名片，却并没有去看，他面色淡然地，举步走出了门去。 “糟了，萌萌！”白露蓦然回神，举步奔向汪萌萌所在的房间。 房间里的汪萌萌已经在程林的帮助下取下了头盔，她站在桌边，揉着手臂，一脸狐疑。 刚才，她明明是在起身的时候撞到了桌子，可为什么自己右侧的手臂、连同肩膀都似撞到什么一般的疼？ 难道……痛转移了？ “没事吧萌萌？”白露关切而又焦急地问汪萌萌，“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话……” “白露，”汪萌萌忽然抓住了白露的手，目光烁烁地望着白露 “我想起来了。” “想、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汪萌萌重重点头。她上前，给了白露一个大大的拥抱，紧接着便松开她，向门口跑去。 “哎，萌萌，你去哪儿啊啊？”白露看着汪萌萌的背影，喊，“快回来，你还没告诉我你都想起了什么，怎么想起来的？” “回头告诉你！” 说话间，汪萌萌已经跑出了门去。 回头到底是什么概念，恐怕这是一个世界级的不解之谜。 但目前，对于汪萌萌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父母，问清当年的事情。 当她戴上记忆激活仪器的几分钟之后，眼前忽然有数道金色光芒涌动，好像有电流从头盔里倾注到她的身上。汪萌萌吓了我一跳，正想把仪器拿下来，头突然开始了疼痛，耳畔，也响起了各种纷繁声响。 就像是……有人按了电视的播放键，许多画面一起涌现在眼前，汪萌萌的眼前，再次出现了那条河，那条险些吞噬了她生命的河流。 是的，她全都想起来了。 六岁那年，她和小伙伴们在外婆家的小河边玩耍，忽然一阵风吹来，将她头上戴着的太阳花吹落在河水之中，年幼的她只想着捡回那朵花，却全然忽略了湍急河水所蕴含的危险，一步步淌着河水走向了太阳花…… ------------ 第四章 你痛即我痛 “别怕！孩子，别怕！” “握住我的手，我拉你上去！” “在这儿！安阳，往这儿来！” “楚云，抓住我，抓住我！” “不行，河水太急了！” “儿子，抓住她，别松手，把她拉上去！” 骑着摩托车奔向家门的汪萌萌，眼泪，越流越多。 回忆对于她来说，是愧疚，是亏欠，也是痛苦。 她记起了在河水里挣扎绝望的自己，已经越来越无力，眼看就要被湍急的河水带走的时候，一对年轻的夫妇向她游了过来。 他们抓住了她的手，奋力地游向岸边。 然而河水太急了，这原本便是被老人们禁止戏水的河流，可调皮的孩子们却无视立在河边的警示牌，下水嬉戏。 熊孩子们看着这一幕，全都吓得傻掉了，只有那对年轻的夫妻，用他们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汪萌萌。 河水太急，他们只来得及把汪萌萌托付给向他们奔过来的男孩，便被河水永远地带走了。 原来，梦境里那双把自己拉上岸的、温暖的手，是属于那个男孩的。而他，则是那对为了挽救自己生命的、年轻夫妻的儿子。 他拉起了她，却永远地失去了他的父母。 汪萌萌活了下来，却因为所受刺激太大，而忘记了那段惊险万分的经历…… 多么不公！ 行至家门前，汪萌萌跳下摩托车便奔上了楼去。 “咦，萌萌？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汪萌萌的母亲方华看到女儿回来，不禁意外。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汪萌萌便将头盔扔在桌上，愤然看着母亲，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啊？”文华怔住了。 “什么事啊，风风火火的，女孩儿家不能稳重点吗？”正在看书的汪文山不悦摘下花镜，数落。他的女儿，相貌、学识、品行样样不差，唯一让他操心的地方，就是武力值太高了些。 这也许是他和妻子在女儿经历了童年的一场劫难之后，着重培养她的体能和武力的结果。当看着同龄人的孩子们纷纷恋爱结婚，女儿却因为武力值爆棚而吓退了诸男相亲男孩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们夫妻二人，也许矫枉过正了。 但现在想要再让女儿变得斯文淑女，已经变成了天方夜谭。 话虽说得严厉，但看到汪萌萌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汪文山的态度，便转为了诧异与关切：“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你们。” 汪萌萌看着父母，倔强却委屈：“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小时候我溺水的事情？！” 汪文山和方华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显露出了惊讶之色。 “你……都想起来了？”方文山问。 *** 眼泪…… 怎么会流下来？ 陆丹怔怔地看着手上的泪，震惊得无以复加。 就在刚刚，正在与总经理肖严彬就解决吴先生投诉一事展开讨论的时候，陆丹忽然感觉到内心涌上一股异样的情愫。那是一种极为陌生的情愫，在此之前的十六个年头里，陆丹从未有过。像是混合着痛苦、内疚与愤慨的情愫，带着如洪水般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从内心深入呼啸而来，冲击着他所有的感官。 大脑发出了警示信息，陆丹迅速中断谈话，迅速转身走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泪水，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夺眶而出，在肖总疑惑的呼唤声中，陆丹加快步伐走进了洗手间。 “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这个陆丹还真是……”总经理助理乔森颇为不满地道，“全酒店最傲慢的人就是他了，听说他从来不跟别人说话，就连员工们向他打招呼，他也不理。不就是总部派来的吗，有必要这么牛气哄哄？” 肖总笑看了乔森一眼：“陆丹就是这个脾气，不管在哪个酒店，他都是这个样子，你们不用跟他计较。” “可是，一个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又傲慢到了极点，怎么能做好客户总监呢？他甚至连人情世故都不懂吧？”乔森奇怪地问。 “你没听说过‘知世故而不世故’这句话吗？”肖总说着，望向了陆丹离开的方向，“没有感情，反而能更加理智地面对问题，抓住问题的核心，这个，也许就是他一直是星悦酒店管理集团的王牌客户总监的秘诀吧……” “王牌客户总监？！”乔森的脸上满是惊疑。 眼下，“王牌客户总监”正站在洗手间里，怔怔地看着镜子的自己，震惊不己。 镜子里的他，满面泪水，神情忧伤，这种神情，这些眼泪，出现在一个有情绪障碍的人脸上，合理吗？ 陆丹扑向镜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然后——把脸转向左边，又转向右边。 镜子里的自己做了同样的动作，确认是本人没错。可这眼泪，为何还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难道我……出了什么问题？！ 门外，传来了一阵说话声音，好像有人来了。陆丹的心猛地跌落谷底，他迅速地推开洗手间的门，闪入其中，却因为动作太急而撞到了手臂。 痛！ 汪萌萌捂住手臂，叫出了声。 “怎么了，萌萌？”方华吓了一跳，忙问。 汪萌萌摇了摇头，正在与父母说话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手臂突然疼了起来。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似的，真是奇怪，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问清楚关于那对夫妻的事情！ 于是汪萌萌举目，望向了自己的父母。 “既然你已经想起来，我们也不想瞒你，明天，一起去吧。”汪文山叹了口气，道。 “去吧，”方华点了点头，温宛的面容被悲伤笼罩，“早该去了……” 汪萌萌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一脸疑惑：“去哪儿？” 汪文山要带汪萌萌去的地方，就是救了汪萌萌那对年轻夫妻的墓地。 坐落在H市城郊的安憇墓园，四周都被绿树围绕，不远处的青山绵延，将葱茏的绿晕染至天际，与蔚蓝的天融合为一，并向更远处伸延。 阳光将绿草上的水珠照得晶莹，汪萌萌将一束太阳花放到了这对年轻夫妻的墓碑前。 青灰色的墓碑上，雕刻着这对夫妻的名字：钟楚云，卫安阳。 而他们去世的那一天，正是被汪萌萌遗忘的、她被救的那一天。 “其实，我们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向你隐瞒，但你那时候太小，受到的刺激太大，医生说，正是由于这种强烈的刺激，而导致了你的失忆。为了不再让你受到更大的刺激，所以我们就没有再向你提起过。”汪文山对汪萌萌说。 “萌萌，你也许会觉得爸爸妈妈自私，但换成任何一个父母，看到你当时的样子，都不忍心再去提那件事呀！”回忆起当时年幼汪萌萌经历这一切时，恐惧而害怕的样子，方华的心里，还是会涌上难言的痛楚。 汪萌萌静静地注视着墓碑上这对夫妻的照片，他们年轻的脸上，带着充满了善意的笑容，那么温暖。汪萌萌的双拳，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对不起……”她喃喃地说道，“都是我，都是因为我，你们才……” 她说不下去了，愧疚与痛楚让她深深地低下了头去。这以性命相护的恩情，即使她有千般想要回馈的心意，却又无从去做。这种无处安放的内疚，要如何是好？ 不……并不是无处安放吧？ 汪萌萌猛地抬起头来，望向了父母：“爸，妈，钟阿姨和卫叔叔的儿子现在在哪里？” 提起那个少年，汪文山的神色便黯淡了下去。 “你恢复了健康之后，我们去找过那个孩子。这对夫妻没有其他的亲人，所以在去世之后，他们的儿子就成了孤儿。”汪文山说，“幸运的是，我们通过福利院联系到了他的养父母，所以……也见到了他。” “那他现在在哪里？”汪萌萌急切地望着父亲，问。 汪文山摇了摇头，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深深低下了头。 “妈？”见父亲不说话，汪萌萌便将目光落在了母亲的身上。 方华叹了口气：“我们去见了那孩子，向他表达我们的歉意和敬意，可是他……从头到尾，也没有说一句话。” “不说……话？”汪萌萌怔住了。 “是的，”方华点了点头，“他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安静和冷漠，他看着我们的眼神就好像……就好像冰一样，没有半点感情。” 说到这儿，方华的声音，也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不管是生气也好，是憎恨也好，哪怕他大哭或者大骂这样的情绪，我们都会承受——开始的时候，我和你爸爸就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才去见那孩子的。谁知道，他既不哭，也不闹，只是淡淡地看着我们，然后让我们离开……” ------------ 第五章 第一份委托 既不哭……也不闹吗…… 在失去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之后，竟然……变得这样安静吗？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情绪，是对的吗？ 汪萌萌觉得自己的心，正剧烈地颤抖，内疚与痛苦混合在一起，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见见他。”汪萌萌目光烁烁地看着父亲，说。 她想那些在心里积压着的歉意，统统告诉对方，就算不原谅，至少，她可以为他做点什么，哪怕一点点也好。 “恐怕见不到了，”汪文山说，“那孩子后来和养父母出了国，他们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也许是有意不想我们找到他们吧。” 不想见到我们吗？ 汪萌萌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去。 那双把自己从冰冷河水里拉出的、温暖的手，就这样把自己拒之千里之外吗…… *** 五个表情。 陆丹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望着笔记本电脑里的视频录像，黑眸似深海掀起巨浪。 从那天忽然流泪开始，为了弄懂在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陆丹打开了笔记本上的摄像头，用以记录他的情绪和表情变化，却没想到会有如此惊人的发现。 他看了一眼手表，从内心翻涌而上的第一股陌生情愫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他的心里经历了气愤、痛苦、悲伤、内疚、希望、失望整整五种情绪，因而做出了多达五个表情。这对于只有面无表情和皱眉这两种表情的他而言，完全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他情绪的紊乱？ 陆丹伸出手，揉着眉心，细细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似乎，从“治愈心理咨询室”的“记忆激活”之后，就开始了吧？这些莫名出现的奇怪情愫？ 是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陆丹霍然起身，拉开抽屉，拿出了在离开“治愈心理咨询室”时，白露递给他的名片。按照上面的电话打过去，接起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听到陆丹所讲述的事情经过后，对方先是向他致歉，并称这有可能是“记忆激活”的一种先期表现。 “毕竟，您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过情感宣泄和情绪变化了不是吗？”对方竟然这样说。 “就好像一直堵塞的水龙头忽然间被打开，压抑多年的情绪如洪水般宣泄出来，这是相同的道理。”对方又说，“不过，鉴于您的情况，我们还是建议你方便的时候来咨询室做一次心理测试，确认现在到底处于何种情况之下。您看可以吗？” 最后一句，才是解决问题的重点。陆丹从不喜欢在无谓的争执上浪费时间，只与对方约定了时间，便挂断了电话。 “毕竟，您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过情感宣泄和情绪变化了不是吗？” 对方的话，再次响在耳畔，陆丹轻轻地从鼻子里呈出一口气，然后慢慢将身体陷进了老板椅之中。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情绪表达上的障碍？ 不论多么生气，多么愤怒，多么喜悦，也从来不会表达出来。至于微笑与流泪……对于陆丹来说，已经堪称隔绝之物了吧。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秘书朱迪在陆丹的“请进”声中走了进来。 “已经帮您约到吴先生了，” 朱迪如释重负般地说道，“吴先生说他今天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有时间。” 这位吴先生的难约程度，几乎不亚于一位联合国大使。早在陆丹刚刚来到华风国际大酒店任职时，便以“酒店对其造成不愉快的体验”的诚意向其发出了几次邀请，但吴先生的回应却是“不回复、不理会、不应答”。酒店放至其房间的道歉信，他原封不动地扔在垃圾桶，但放在他桌上的免费餐券却全都被他享用了。饶是如此，吴先生递交到管理集团总部的投诉信却一直不予撤回，令酒店上上下下全都伤透了脑筋。 酒店的管理层已经坐不住了，如果超过三个月V贵宾级的客人还不撤销投诉的话，管理集团将会对华风国际大酒店进行罚款。那是一笔不容小觑的金额，对于一个刚刚成立的酒店来说，它几乎相当于酒店半年的利润。况且，它更会让总经理无颜出现在亚太区的总经理大会上。 综上所述，肖总半请求半命令地要求陆丹必须想出办法来。 陆丹使出了“杀手锏”——华风国际大酒店的黑金卡。 使用黑金卡的客人，可以在华风国际大酒店任意时间段免费用餐，只要用餐人数不超过两个人。这对于吴先生来说，无疑是一个足以让他心动的条件，于是他第一次给予了回应。 尽管只是答应面谈而已，却也足以令朱迪松了一口气。 陆丹并不意外吴先生的回应，他点点头，让朱迪约吴先生两点半在大堂吧见面。 只要对方把投诉撤销，他的任务便基本完成，可以申请调离H市了。 离开……这所城市…… 陆丹的目光变得深远。 在当初接到调H市任命函的时候，他就充满了抵触。 明明是家乡，却那样令他厌恶，还真是讽刺呢。 陆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卧槽，你还知道回来？！” 汪萌萌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见汪萌萌走进来，正在电脑前勤奋工作的“二哈”顿时跳起来，向她表达十二分的不满。 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那么两三个好友，汪萌萌也不例外。 哈哈是除了白露那个毒舌女之外，汪萌萌的又一个死党。 哈哈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拆迁，因而他便成了坐拥十二套房产的男人。在H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十二套房产意味着身价过亿，父母一高兴，便给他取名为“哈哈”。汪萌萌为了简化，直接称他为“二哈”。 但此“二哈”非彼“二哈”，哈哈长着一张完全可以在这个“颜值即正义”的江湖横着走的绝世美颜。他小时候就经常被人误会是女生，长大了更是“倾国倾城”。在汪萌萌的印象里，从小到大，他替二哈转达的表白信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他却偏偏选择成为一个——宅男。 有钱人大都任性，作为一个身价过亿的宅男，二哈在汪萌萌打算创业时，义无反顾地成为了“小旺跑腿公司”的投资人兼合伙人兼……某宝客服。 此时此刻，投资人的怒火烧得正盛。 “我今天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你，微信也发了几百条，你电话不接，至少回条微信吧？” 汪萌萌把摩托车头盔扔在沙发上，然后拧开矿泉水，仰头喝了下去。别看汪萌萌长得又软又萌，但她的本性就是传说中徒手拆快递，单手拧瓶盖的女汉子本汉。像二哈这种唧唧歪歪没完没了的说教方式，从汪萌萌的左耳朵钻进去，不用转弯，直接就从右耳朵飞出去了。 “你你你！你什么态度？”二哈被汪萌萌的嚣张气得心塞，他伸手指着电脑，痛斥，“我辛辛苦苦地又做客服又做营销，你连句话都不跟我说？！” 汪萌萌顺着二哈的手指瞧过去，显示器上，一个长相甜美的网红小姐姐正举着一款某大牌新上市的口红做着介绍。 “哟嗬，又看米可直播呢？你这客服和营销做得还真称职。”汪萌萌灿然一笑，二哈的手指抖了抖，立刻偏离显示器两公分，指向了旁边的一摞宣传单。 “看看，这是我今天加印的宣传单。告诉你，汪萌萌，咱们的公司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进项，再这样下去，连吃喝都成问题了！”二哈痛心疾首。 汪萌萌慢条斯里地站起身来，抬起脚尖，踢了踢摞在地上几乎直抵天花板的快递盒：“吃喝都成问题你还买买买？别人推荐什么买什么，一个大男人口红买了不下一百只，好意思？” “我……我支持我喜欢的女神怎么了？而且，恕我提醒，这不是直播，是给我家女神做的视频剪辑，谢谢。” 说起视频里这位素有“带货女王”之称的网红米可，也算得上是诸多以努力问明天的网红大队中的一朵奇葩。别人为了直播一天只休息几个小时，生怕掉粉掉流量，可这位小姐姐几乎有二十个小时都是不在线的状态，每天直播一个小时，还经常心不在焉。饶是这样，迷她的宅男们也不在少数，二哈也是诸多宅男迷弟之一。不管网红小姐姐推荐什么他都买，还美其名曰统统都是送给汪萌萌的。像汪萌萌这种女汉子，别说涂口红，涂个防晒霜都是破天荒。因而这些口红的最终宿命，就是原封不动地待在盒子里，被摞至与天花板等高。 见二哈已经铁了心将“有钱任性”的人设贯彻到底，汪萌萌也只能报以一声“呵呵”。就在这个时候，电脑响起了一阵提示音。 二哈怔住了，汪萌萌也怔住了。 这声音…… 这一直期待却从未响过的、久违的提示音，不正是某宝的客服咨询提示音吗？！ ------------ 第六章 24K纯金服务 一秒钟之后，汪萌萌和二哈同时飞奔至电脑前，关掉视频，调出了客服咨询对话框。 一个ID是“桔子酱”的客人，发来了几个字：“你好，在？” 终于有客户登门了！ “让开，让本金牌客服来！”二哈一边说着，一边在椅子上坐下来。 他十指如飞，在键盘上敲下一串问候语。 于是有着卡通哈士奇头像的客服二号发出了一条消息：“您好，亲，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小旺跑腿公司愿意为您服务。” 桔子酱：“今天下午两点半，帮我送365朵红玫瑰到华风国际大酒店的大堂吧，交给一个穿白衬衫黑色西裤的男人，这个，能做到？” “居……居然真的是客户！我终于见到了活着的客户了！”二哈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淡定！”汪萌萌说着，夺过键盘，敲下一行字：“没问题，小公司保证完成任务，并且将由本司总经理亲自上阵，为您奉上24K纯金服务。” 对方只发了一个“OK”，便直接付了款，随后发来了花店地址和电话。 桔子酱：“要求只有一个，把对方收到花时候的视频录下来发给我。” 客服二号：“没问题！” 对方不再说话了，汪萌萌和二哈盯着屏幕半晌，直到对方的头像黑了下去，方缓缓转头对望。 “成了！” 汪萌萌和二哈兴奋击掌欢呼。 终于迎来了一个开门红，两个人都振奋不己。 “萌萌，咱们公司的未来全在你的身上，一定要胜利完成任务啊！”二哈重重地拍了拍汪萌萌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样子有如叮嘱上战场的士兵。 “有我汪萌萌女侠出马，还有什么是搞不定的？”汪萌萌拿起摩托车头盔，向上一抛，又稳稳地接住了。 “走了！”说着，她在二哈混合着激动与兴奋的目光里走出门去。 “啊，终于有业绩了！”二哈摩拳擦掌，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 他跟汪萌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因为长相秀气的原故，二哈小时候经常受人欺负，每一次都是汪萌萌出手相助。久而久之，两个人便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死党。跟行为派汪萌萌不同，二哈最喜欢做的事情就在沙发上追剧明星瘫。他什么都不缺，人生对于他来说，今天和明天一样，都是用来享受的。但汪萌萌却总是在追逐，追逐一些二哈不太能参透的东西。严格说起来，大抵是跟帮助别人或是散播温暖之类的暖心事业吧。二哈不大懂，但是，只要汪萌萌觉得对的事情，他就觉得自己应该支持。 于是当汪萌萌提出想要成立跑腿公司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成为了投资人。人也许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本来是一条咸鱼的他，在“小旺跑腿公司”成立之后，也很快进入角色，每天都在为成为一名合格的跑腿和客服而努力。 “努力的感觉，也不坏嘛！” 二哈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袋薯片，然后坐在电脑前，点进了直播间。女神米可的直播还没开始，两集美剧走起先。 伴着史诗剧充满震撼的前奏音乐声，二哈舒服地靠进了电脑椅里。 跟二哈相比，汪萌萌可就没有那么悠哉了。 距离客户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十二分钟，她从花店取了花，在花店小哥的帮助下把这束无比庞大的花束固定在摩托车后座，然后迅速地跨上去，风驰电掣般地赶往华风国际大酒店。 到达华风国际大酒店的时候，与约定时间还差十五分钟。 五分钟并不是一个很宽绰的时间，汪萌萌跳下摩托车，摘下头灰便奔进了大门。 *** 酒店高级客户经理的工作职责，不仅需要协助总经理接待重要贵宾，处理并解决贵宾的投诉，建立良好的公共关系，树立和提高酒店形象。更要检查和督导各级管理人员的工作，对各部门主要管理人员进行考核、评估。 因此，陆丹这位冷若冰霜的高级客户总监，也几乎成为了整个酒店员工的噩梦。他对于服务的要求，可以量化到每一套餐具的摆放尺寸，因而每每他走到哪里，哪里的员工都呈战战兢兢状地等在旁边，生恐这位陆总一张口，就是一张过失单，这个月可观的奖金就全泡汤了。 眼下，他就在大堂入口处，检查迎宾花束。 为了迎合即将到来的夏季，华风国际大酒店特别定制了以“绚丽之夏”为主题的布置风格，连同大堂入口处摆放的花束，也换成了放置在水晶花瓶里的太阳花。一朵朵灿烂的太阳花，未经过任何修剪，在水晶花瓶里恣意绽放，像凝聚成形的多彩的太阳，一派昂然生机。 陆丹冰冷的眸，掠过这些绚烂的花朵，落在了水晶花瓶的底座上。 他戴上手套，擦拭了一下桌面。站在旁边的大堂副理和清洁部主管面面相觑，两个人的额上都渗出了紧张的汗珠。 “桌面不净，”陆丹说着，拿起了水晶花瓶后退了几步，正欲命令清洁部主管擦拭桌面，一个人突然急匆匆地冲进来，一头撞上了陆丹。 水晶花瓶里的水，就这么洒了两人满身，陆丹手里的花瓶亦脱手而出，眼看便要掉落在地。 大堂副理和清洁部经理全都被这一幕惊得傻在了那里，旁边甚至有人惊叫出声，而就在这火光电石之间，撞到陆丹的人忽然伸出手，迅疾而又沉稳地接住了那个花瓶。 这个人，正是汪萌萌。 她刚才走得太急，看到手持花瓶的陆丹时，便已经开始后退。然而她没有想到陆丹也会随之后退，她有心想要闪身，怎奈手中的玫瑰花束实在太大，完全拖慢了她的速度，就这样，她与陆丹撞到了一起。 花瓶里的水洒了满身，汪萌萌下意识地惊叫出声，而对方手里的花瓶也眼看就要落在地上。汪萌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手抱住花束，另一只手探出，稳稳地接住了花瓶。 “给。”她手臂一伸，将花瓶递到了陆丹的面前。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胸前的名牌写着烫金的“陆丹”两个字，想来，那是他的名字。论长相，他可以称得上英俊，但神色却冷漠极致，看着汪萌萌的眼神几乎可以用“寒冷如冰”形容。 怎么看，也不像是对撞到别人有歉意的样子，就更别提对汪萌萌替他使花瓶免于破碎之举的感谢了。 不过……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吧……汪萌萌总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点眼熟。 汪萌萌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自己帮一个小女孩追逐粉气球时，遇到冷漠路人甲的画面。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冰块脸”正是路人甲。 “我说呢，”汪萌萌心里暗想，“我的朋友圈里，可没有这种人。” 她的世界里热情洋溢，可容不下这么冷的冰。 “花瓶？”汪萌萌举了举花瓶，问。 陆丹挑了挑眉，却并没有接花瓶的意思。反而是站在旁边的大堂副理急忙上前，捧住了花瓶。 95%以上的水晶成分让花瓶本身就极具重量，更何况里面还装满了太阳花和并未完全洒出去的水，如此重量就算是他一个大男人在接过来的时候都颇为吃力，这个小姑娘居然单手就能举得起来？！ “谢……谢谢。”大堂副理艰难地捧着花瓶，勉强笑出来，向汪萌萌道谢。 “不谢。” 汪萌萌微微一点头，掸了掸衣服上的水，抱着花束转身直奔大堂吧。 “等等。”刚才那个一直冷着脸的男人终于说话了，他举步走到汪萌萌面前，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制服上，眉头皱了起来。 “快递？”他问。 “跑腿公司。”汪萌萌把怀里的花束举了举，“替客人送花。” 陆丹点了点头，挥手叫来了一名礼宾员。 “你替这位女士把花送到客人手里，”陆丹说着，又转向了汪萌萌，“至于您，请吧。” 说着，他伸出手指了指大门。 ------------ 第七章 爱情，您的先生请签收 “What？！”汪萌萌怔住了，直到礼宾员伸出双手上前欲接过花束时，她才反应过来。 “不行，我必须亲自交到客人手里！”汪萌萌抱紧花束，后退数步。 “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由我们礼宾员代劳，第二，离开。”陆丹居高临下地看着汪萌萌，他的身上散发出强大的、不容置疑的气场，目光亦如雪似冰，令人生寒。 “One，orTwo？”陆丹挑眉问。 “NoneofThem.”汪萌萌说着，转身欲绕过陆丹前行，哪知陆丹却伸出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喂，这位先生，你不要太过分。你们酒店的服务宗旨不是号称迎接世界宾客吗？你凭什么不让我进？难道就因为我是跑腿公司的？” 汪萌萌生气地指着前台后方墙上一串烫金的文字，质问陆丹。这男人真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竟然这么势利眼？ “我们的服务宗旨，还包括为客人提供优质的服务。”陆丹面无表情地道，“建议您联络客人，由酒店服务人员代劳。” “联络客人？那怎么可能，你懂什么是惊喜吗？”汪萌萌觉得自己简直无法与眼前这个“冰块脸”沟通，他脑子瓦特了吗？怎么连话都听不懂。 “那么说您选择了第二，”陆丹点头，转头对礼宾员说道，“送这位客人出去。” “What？”汪萌萌顿时怔住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礼宾员便上前一步，扶住汪萌萌就往外走。 什么鬼，太过分了！ 被轰出大门的汪萌萌怒气冲冲。 跑腿公司的人就不是人了吗？凭什么这么不允许他们进去？她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资格拦她！这样想着，她举步便要往大堂里闯。 不，等等。 就在即将踏上台阶的刹那，汪萌萌忽然冷静了下来。是了，她身负重任，可没有这个时间跟这个“冰块脸”蘑菇。她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她必须尽快见到客户指定的那位先生。 “如果不亲自送到客户手里，我就没有业绩了。”汪萌萌焦急地说着，她四处张望一番，然后冲到摩托车边，三下五除二地脱掉制服。幸好她制服里面还穿着T恤，这样子进去也不至失礼。汪萌萌把制服搭在摩托车上，快步走进了大堂。 这次，她没有看到刚才那个讨厌的“冰块脸”，便得以顺利地走向了大堂。 Lucky！ 汪萌萌露出了笑容。 *** 与吴先生约定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可自己却被突然闯进来的跑腿公司职员撞得遍身是水。 陆丹的眉头紧锁，以最快的速度脱掉西装，然后对着穿衣镜整理着自己的形容。 眼前，不知为何，出现了那个跑腿公司职员的脸。 白皙的脸上，一双笑眼像盛满了阳光，说话的时候，腮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增加了几分率真。总之，是张颇有几分甜美的脸吧……可不知为何，这张脸却只令陆丹感觉到厌恶。 为什么会厌恶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吧？ 可与其说是第一次见，陆丹却又觉得这张脸有几分眼熟，曾……在哪见过吗？ 陆丹想了几秒，随即放弃了思考。他原本便是那种，从不对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精力的人。整理好衣领，陆丹转身便走出了办公室。 还有两分钟，他应该可以准时。 这时候的汪萌萌，已经来到了大堂吧。她环顾四周，寻找着与“桔子酱”的描述相符的人。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二哈又开始了微信轰炸。 “正在找，”汪萌萌说，“但是大堂吧这会的人太多了，我还没有找到。” 这个时间正值下午，在大堂马会客人的不少，肉眼可见的单身男人一共有五名，其中穿白衬衫的就有三个。 原来白衬衫是商务人士的标配啊…… 汪萌萌深深吸了口气，给二哈发消息，“你向客人要一下照片吧。” “好。” 片刻后，二哈发来了消息：“客户说她没有照片，然后又跟描述了一下特征：白衬衫，黑西裤，个子很高，人也挺帅。对方说，只要找到最帅的那个就行了！” 这叫什么描述？汪萌萌无力地扶额，她细细地甄别了三个穿白衬衫的男人，一个微秃，另一个太胖，只有一个还算能看，但年纪却也至少在四十多岁了，而且一脸精明算计相，怎么也看不出个“帅”字来。 鉴于“爱人眼里出西施”的定律，汪萌萌思考片刻，终于把目标锁定了“精明男”。她打开手机视频，然后举步走了过去。 为了营造浪漫的感觉，汪萌萌先让这束365朵玫瑰花入镜，紧接着，她将这束花送到了“精明男”面前，镜头也对准了他。 “您好，先生，这是您的爱情，请签收。”汪萌萌望着“精明男”，努力把话说得深情款款，又饱含情谊。 “精明男”显然对此相当意外，他看着汪萌萌，红着脸缓缓地张了口。 啊，要说话了！这就是客户要求的反馈啊！录好了这个，就可以向客户求好评，点击收货并且收钱钱了！ 汪萌萌的眼睛晶晶亮，手机更是贴近男人几分。但见男人的嘴巴越张越大，然后他狠狠地、用力地，打了个个响亮的喷嚏。 汪萌萌条件反射般地高举起玫瑰花，躲过了一场“口水劫”。 “有病吧你！”“精明男”怒吼着，起身，一把拂开了花束。 “我没病，先生，这是一位女士为您订的花，请您对着镜头说句话吧。”汪萌萌急切地说着，锲而不舍地重新把花举到“精明男”面前，手机亦牢牢地锁定对方的脸。 “赶紧给我滚开！”“精明男” 粗鲁地推开了汪萌萌。 毫无防备的汪萌萌被推得连连后退，猛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又是你？”身后传来的声音冷冰无绪，汪萌萌心下一惊，转头，果然看到了陆丹那张足以冻死人的“冰块脸”。 汪萌萌在心里叫了声“冤家路窄”，她正要火速撤离，却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等等，这个“冰块脸”穿的是…… 汪萌萌缓缓回身看过去，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这个“冰块脸”穿着一件白衬衫和黑色的西裤，又长了一张足以称得上全酒店最帅的脸。 那么说，客户点名要自己送花的人是这个“冰块脸”？ 汪萌萌先是怔了怔，紧接着，便立刻把花束举到了陆丹面前。 “爱、爱情，您的先生，请签收！”汪萌萌一着急，明明顺溜溜的语言也全然乱了套。而说完这句，汪萌萌才意识到什么似的，慌乱地举起手机，重新打开手机视频，对准了陆丹。 陆丹挑眉看着汪萌萌，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寒风自汪萌萌脚底升起，令她的头皮都在发麻。 手机画面里的那个男人，只说了两个字：“出去。” *** 这还是汪萌萌第一次尝到被赶出大门的滋味，她手捧玫瑰花站在华风大酒店的玻璃旋转门外，要不是被理智压住了怒火，她几乎有可能把花束砸到“冰块脸”的脑袋上。 或者，再来个过肩摔也不错。 不过——她的任务完成了。 汪萌萌的唇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她拿起手机，把电话给二哈打了过去：“怎么样？视频给客户发过去了吗？” “发了发了！”二哈的语气，是如释重负的兴奋，“客户表示满意，我借机说服她说咱们会帮她制定计划，进行进一步的追求和表白行动，她！答！应！了！” “这意味着我们后面还有更大一笔订单是不是？”汪萌萌的眼睛晶晶亮，“你太棒了，二哈同学！” “那是！”二哈得意洋洋，“你快点回来，我点了豪华披萨套餐，我们庆祝一下！” “OK，十五分钟。” 汪萌萌高兴地放下手机，正欲跨上摩托车，才发现玫瑰花还被自己捧在手里。她左右看了看，见一位清洁阿姨正认真地清扫着路面，便灿然一笑，将手里的花送给了她。 清洁阿姨错愕地看着汪萌萌，在汪萌萌骑上摩托车，又向她帅气地举手致意后，脸上露出了欣喜却羞涩的笑意。 *** “你是在……笑？” 吴先生错愕地看着陆丹，此刻的吴先生双手攥着纸巾，捂在鼻子上，以遮挡刚才在说话时意外流淌下来的鼻涕。 他原本便已经做好准备来向华风大酒店索取那张，号称可以在华风国际大酒店任意时间段免费用餐的黑金卡，还特意摆足了架势，想好了说词，以便让对方认为他是在一种极度宽宏与博大的心态之下，才原谅他们之前工作的鲁莽，顺便接受他们的“小小心意”。谁想到剧本完全没有按照他的计划开演，他才刚刚在大堂吧坐定，一个女神经病便闯进来，举着束花非要他接受什么所谓的“爱情”。 他不知道什么“爱情”，只知道那些该死的花害他过了敏，要是不他及时把那束花拍开，恐怕他的哮喘就要发作了。 而就在他声讨华风大酒店“什么疯子都往酒店里放”的时候，一缕鼻涕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鼻孔里钻了出来。 ------------ 第八章 举报与交易 真是倒霉至极，尴尬透顶！ 吴先生急忙抓起桌上的餐巾纸去攥鼻涕，而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要解除之前误会的客户总监，居然还一脸嬉笑地盯着自己瞧。 大概是察觉到了不应该在这时候露出笑容，那个客户总监皱眉揉了揉脸，可那笑容，根本就收不回去，以至于他皱着眉头，扬着唇角，形成一副极为诡奇的表情。 吴先生的肺都要气炸了。 “你！” 吴先生愤怒地指着陆丹大声咆哮：“你们一定是故意的！我告诉你们，永远别想从我这里撤销投诉！我要在投诉里再加上一条——蓄意报复，危害客人健康！” 说罢，他跳起来，紧紧地捂着鼻子，气冲冲地走了。 陆丹站在那里，几秒钟之后，他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 看来，有必要把去心理咨询室的计划提前了。 *** 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因为小旺跑腿公司不仅迎来了历史上的第一笔订单，但同时也迎来了历史上的第一起举报。 这无疑是坐过山车般的体验，汪萌萌看着网站发来的通知，气得七窍生烟。 举报她的，正是华风大酒店的那个“冰块脸”，理由是他“强行闯入服务区域，打扰贵宾级客人，并对其健康造成威胁，严重影响酒店形象。” 对于这起举报，网站给出的处理意见是先与对方和解，请求撤销举报。如果一个月之内不能达成和解，那么网站给予小旺跑腿公司封店处罚。 “有没有搞错，这么严重？！”二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好的喜剧，活脱脱演成了悲剧？天理何在啊！” 说着，他高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悲壮问苍天的模样。 汪萌萌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仔细地、认真地将电脑上显示的处理意见看了又看。 “喂，你怎么回事？”二哈瞪向了汪萌萌。 “什么怎么回事？”汪萌萌不解。 “这里，”二哈用拇指和食指挤了挤他的眉心，“都快皱成一团毛线团儿了。你什么时候开始皱起眉头了，我记得你从前也不这样啊。” 换作从前，汪萌萌一定是第一个跳起来痛斥处理意见不公的。但是现在的她竟然对着电脑迟迟不做声，还摆出一副像是在研究什么的学究表情。 这副样子简直太奇怪了有没有？ “你才是毛线团，你未来十年都是毛线团！”汪萌萌说着站起身来，顺手拿起了摩托车头盔。 “喂，你这是要干什么去？”二哈被汪萌萌的行动力吓了一跳。 “找那个罪魁祸首。”汪萌萌扔下这一句就往外走。 “No！” 鉴定完毕，此人系汪萌萌没错。不过，二哈还是飞身而起，一把抱住了汪萌萌，“凡事都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被举报是小，出人命是大。汪萌萌可是跆拳道黑带四段，一掌劈下去，就算是板砖也会被劈成两截，更别提是血肉之躯了。 往事历历在目，全都是必须被铭记的惨痛教训。 上初中的时候，长相甜美的汪萌萌一度是班级男生们公认的萌萌萝莉小公主。然而，没过多久，小公主的光环就破灭了。 破灭的原因，是某次打闹的时候，一时兴起的汪萌萌给二哈来了个过肩摔，导致二哈手臂骨折，挂了整整三个月的石膏。汪萌萌因此被打上了“萝莉凶猛，生人勿近”的标签，令全班男生看到她都绕着走。 上高中的时候，一个“社会小青年”怀疑二哈“勾引”自己喜欢的女生，因而纠集了大批的问题少年在学校门口围堵二哈。二哈躲在教室里不敢出去，汪萌萌二话不说，提着拖把走出学校，以一当十，把前来围堵的问题少年们全都打得满地找牙。那个“社会小青年”亦被汪萌萌两下打成了熊猫眼，几番发誓以后再不敢找二哈麻烦，才被汪萌萌放过。 大学的时候，就更不用提了。小到见义勇为经常赔偿医药费，大到在实习时候，一个“手刀”将一个对女生极不“检点”的业务经理劈成肩胛骨碎裂，而失去了推荐工作的机会……诸如此类举不胜举。 综上所述，现在二哈最担心的就是汪萌萌万一火气上来，随随便便的来上那么一下，就把对方打成不能生活自理，那结局就不是悲剧那么简单了。 “千万不能去，我们一定有办法的！” 二哈紧紧地抱着汪萌萌，不敢松手。 “放心，我绝对不出手。”汪萌萌做保证状，“我只是想问问他，可不可以撤销咱们的举报。这是个误会，不是吗？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认错人，况且客户又没有提供照片。” 态度这么真诚，说得这么简单？ 二哈眨了眨眼睛：“不出手，也不能出脚。” 他知道，汪萌萌的旋风腿踢得也挺厉害的。 “绝对不出。” “那也……不能出头。” 要是汪萌萌来个路飞式的“头锤”，估计对方伤得也不会轻到哪儿。 “绝不。” “行吧。” 二哈总算相信，松开了汪萌萌。 现在，只能祈祷汪萌萌能够对举报人“怜香惜玉”了。 *** “撤销举报？为什么？” 眼前的男人，已经不仅仅是“冰块脸”那么简单，他的样子，简直与用“傲慢无礼”来形容都不为过。 汪萌萌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因为您一开始，就已经做了撤销投诉的打算了，不是吗？” “哦？我是这么打算的？” 如果说对方真的心存疑虑，那么他表现出来的神态也太过淡定了些。面对陆丹的面无表情，汪萌萌依旧笑容不变。 “没错，如果您铁了心地举报我的话，完全可以不必见我，而不是把我请到会客室，还贴心地让秘书给我端来一杯咖啡。”汪萌萌举起咖啡示意，她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只眯起眼睛嗅咖啡的小狗，而且还是白色脸庞，米黄色耳朵的那一种…… 等等，自己的脑子里怎么冒出这些奇怪的东西？！ 陆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已经被驱逐了个干净。 “汪小姐，我想你误会了。” 陆丹是从刚才汪萌萌放在他面前的那张名片上知晓她名字的，这名字和她的人一样，看上去虽萌，但总是不自觉地引起陆丹的不适。以至于他对她说的话里，总是更多了几分冷意。 “第一，”陆丹说，“华风国际大酒店为每一个人提供宾至如归的服务，这杯咖啡，只是待客之道，而没有其他含义。” 汪萌萌唇角微微地抽了一抽。 “第二，我见你，也不过是想当面让你明白，你给酒店，给我们的客人造成了多大的困扰。你本可以让礼宾员代劳，但你却一意孤行，让那位V贵宾级的客户对我们产生误会，投诉到了总部。” 汪萌萌的双拳紧紧地攥了又攥，方才轻轻地松开了。 “好，就算我一意孤行对贵酒店和贵酒店的客人造成了困扰，那么，我总可以有弥补的机会吧？”汪萌萌说，“请问陆先生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澄清误会，让您撤销投诉呢？” 刚才明明是干桔子一样皱在一起的脸，这会儿居然还能舒展成一只萌犬，这女孩确实具备创业者的勇气与耐力。 陆丹薄唇轻启，说出了四个字：“解开铃铛。” 解开铃铛？ 汪萌萌怔了怔，继而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解铃还城系铃人’，让我去找那天被我送错了花的先生，向他道歉？” “不止道歉，你要让客人撤销投诉。”陆丹的回答直截了当，“那位先生姓吴，每天下午三点习惯在大堂吧喝咖啡，每周日到高尔夫俱乐部打球。顺便说一下，华风大酒店的高尔夫俱乐部会免费对酒店贵宾级客人开放。” 说完这些，他并没有理会汪萌萌有没有听得明白，便直接站起身来，说了句“不送”。 What？ 汪萌萌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来，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了。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伸手挥了一挥。 “稍等，让我想想，”汪萌萌说，“每天下午三点在大堂吧，每周日到高尔夫俱乐部……” 不错，全部GET到了重点。 陆丹的眉，不易察觉地扬了扬。 “咳，”汪萌萌清了清嗓子，俏皮地将双手背到了身后，“陆先生，您这是把您的工作转嫁到我的身上了吧？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酒店员工好像禁止把客人的信息外泄？尤其还是贵宾级客户？” 陆丹看着汪萌萌，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成年人的规则是：谁造成的麻烦谁解决。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贵公司撤销举报的时间只有一个月？” 汪萌萌脸上的笑容沉淀了下去。 她以为自己遇到的最多是个黄金，却没想到对方是个王者。 不仅难缠，还跟我玩阴的？ 汪萌萌的双手紧攥成拳。 行，算你狠。看在我的公司我的店的份上，我——忍！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呼出去，继而眯起一双笑眼，向陆丹挥了挥手：“吴先生，每周天下午三点大堂吧，每周日高尔夫俱乐部，Get！那再会啦，陆先生。” 陆丹冷冷地看着这张脸，这笑容，那么甜，那么暖，但他还是……对它有说不出的厌恶与抵触。 这种情绪，与那天面对吴先生时候，突然出现在自己脸上的诡异笑容一样莫名。 ------------ 第九章 萌犬和鹿 走出陆丹办公室的汪萌萌，笑容一扫而光，她愤愤地拂了拂自己的胸腔，以安抚快要被气炸的肺。 这家伙长得倒是挺俊，身姿挺拔，像一匹优雅的鹿，却怎耐本性傲慢又狡猾，实在让人难生好感。 怪不得连帮忙拿气球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都不去做！ 想起第一次请求陆丹帮助拿粉气球而被拒的事情，汪萌萌愈发生气。 陆丹的秘书朱迪充满了同情地看着汪萌萌，向她点头致意。 时至今日，朱迪已经知道了她的老板并非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冷漠的背后是杀人不见血的凌厉和腹黑。现在，她算是明白为什么陆丹会是酒店管理集团传说中的“王牌客户总监”了。为了解决客人投诉，他可以运用所有资源和手段。 或许……这就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原因？因为冷漠，所以不管利用谁也不会有愧疚。 这个跑腿公司的小姑娘，真可怜。 这是朱迪的想法。 这个做“冰块脸”秘书的小姐姐，真可怜。 这是汪萌萌的想法。 *** “啥？向他客户道歉还不行，还得让人家撤销投诉？OMG，他咋不上天？”在听到汪萌萌的转述之后，二哈的脸都气得变了形，“你答应了？” “不然呢？”汪萌萌拿起可乐喝了一大口，顺便长腿一抬，支在了桌子上。 “给我淑女点儿！”白露拍开汪萌萌的腿，拿起一块炸鸡。鉴于二哈这种宅男的存在，三个好友的会餐，基本全靠外卖。 “不过，”白露咬了一口炸鸡，表扬道，“萌萌这次表现得很淡定，忍耐力一百分。” “对啊！”经白露提醒，二哈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你这次居然没出手伤人！你这个跆拳道黑带是怎么做到如此理智的？” “拜托，我是跆拳道黑带，不是黑社会，况且这涉及到小旺跑腿公司的声誉，作为公司老板，我就得更加理智。”汪萌萌放下可乐，认真地说，“更何况，这次人家客人投诉华风国际大酒店，真的是因为我而造成的。” 二哈眨了眨眼睛。 白露叼着鸡腿，也眨了眨眼睛。 然后两个人相互看向了对方。 “她真是我认识的汪萌萌？”二哈问。 “不晓得，外星人整容了也说不定。”白露摇了摇头，道。 “喂，你们两个！”汪萌萌拍案而起，桌子上的杯杯碟碟盒盒罐罐全都在她的铁砂掌的重击下震了一震。 确认过眼神，是汪萌萌本人没错。 看着这两个损友，汪萌萌叹了口气，她重新坐下来，郑重其事地说：“我希望小旺跑腿公司是一家有社会责任的公司，而不是普通的、为了盈利而存在的公司。” “别告诉我，你这么做也因是那个两个人。”白露看着汪萌萌，道。 汪萌萌点了点头：“是，对于那两个人而言，我只是一个陌生人，可是他们宁愿为了救我而失去生命。我知道现在说‘舍己救人的精神’这种话既老土又可笑，但是，我就是被有这种精神的人救下的。我想把这种精神传承下去，希望小旺跑腿公司能帮助更多的人，所以不会让它因我的鲁莽受累。” 想起那对夫妻，汪萌萌的眼圈红了。 在得知他们的儿子和他的收养家庭无法再联络之后，汪萌萌曾找过曾收容那孩子的孤儿院。但遗憾的是，孤儿院已经拆迁，这就使得那孩子的去向愈发成谜。 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呢？ 汪萌萌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自己不会停止寻找。 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不仅如此，还要帮助更多的人，因为她想把那对夫妻所给予她的温暖也给予其他的人。 白露轻轻地拍了拍汪萌萌的背，作为朋友，她能够体会汪萌萌的心情。 二哈默默地举起了一个鸡腿，递给了汪萌萌：“喏，最后一个。” “谢了。”汪萌萌灿然一笑，接了过来。 “对了，你有没有在那次记忆激活之后，有什么特别的感受？”白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 “特别的感受？”汪萌萌怔了怔，然后摇头，“没有。” 没有……吗…… 白露疑惑地沉默了下去。 分别在不同房间进行记忆激活的两个人，竟然有如此不同的激活效果吗？一个想起从前，且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而另一个不仅完全想不起任何事情，而且问题不断？ 到底，是对方的心思太过复杂，还是汪萌萌太过迟钝？ 这样想着，白露看向了汪萌萌。 当她看到叼着鸡腿且毫无风度地与二哈抢着可乐的汪萌萌，顿时为自己的多虑而汗颜。 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一直性能稳定而颇具效果的记忆激活仪，却忽然在那天突然出现故障，本就是件很令人意外的事情。而更令人意外的是，在此之后的故障排查中，更是发现记忆激活仪是被突然变强的电流而引发的线路短路。 一台精密而昂贵的仪器，出厂前经过严密的检验，怎么会突然出现足以令以短路的强电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星期三一样会来。 汪萌萌已经如约出现在华风大酒店的大堂吧内，这次她没有穿小旺跑腿公司的制服，而是一如既往地穿着她的格子衫和牛仔裤。 她站在大堂吧门口，翘首以盼，寻找着吴先生的身影。 吴先生终于来了，此时此刻，他就是汪萌萌眼里最靓的仔没有之一。 “吴先生！”汪萌萌快步迎了上去，。 “你？”见到汪萌萌，吴先生先是一怔，紧接着，便迅速地后退数步，做防御状警惕地盯着她，“你又想干什么？” “只是想向您道歉。”汪萌萌急忙高举起了双手，她的手里没有花，只有满满的诚意，——道歉的诚意。 “道歉？”吴先生嗤笑，“你差点把我害得哮喘发作，道个歉就完了？” “对、对不起，”汪萌萌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当时真的是认错人了。我是小旺跑腿公司的，这是我的名片。” 说着，汪萌萌双手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吴先生只扫了一眼，便轻蔑地扭过头，举步走向了一处座位。 汪萌萌只好攥着名片，举步跟上去，继续解释：“我有一位客户点名要我送花给她的心上人，她说他喜欢的人是华风大酒店里最帅的男人，我环视了一圈，只有您最帅了，所以才……” “最帅的男人”这几个字，显然十分入耳，吴先生不悦的脸色这才略略地会展了些。 “行了，你走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没工夫跟你多话。”吴先生挥了挥手，表情像是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面对吴先生这副高高在上的神态，汪萌萌依旧微笑着，礼貌地道：“吴先生，既然您接受了我的道歉，那能不能请您帮忙，撤销对华风大酒店的投诉？” “你说什么？！” 吴先生顿时炸了。 “弄了半天，你是陆丹那个混账派来套路我的？我告诉你，想让我撤销投诉，绝不可能！亏华风还是五星级的宾馆，要服务没服务，要硬件没硬件，什么精神病脑残都往这里放，已经在威胁我人身安全了好吧？自己服务做不到位，还派你这种跑腿公司的来找我撤销投诉，脑子瓦特了吧？” “吴先生，我既不是精神病人，也不是脑残，我说了，我只是认错了，才导致……” 汪萌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先生粗鲁地打断了。 “行行行，你不是精神病，我是，行了吧？你赶紧走，走走走！”吴先生越说越嫌烦，直接推了汪萌萌一把。 汪萌萌毫无防备，手里的名片就这样飘落在地。 怒火攸地升腾而起，汪萌萌条件反射般地扭住了吴先生手腕。 “你干什么？！”吴先生惊叫了起来。 汪萌萌如梦方醒，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微笑着替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继而笑道：“您衣服脏了，替您清理一下。” 吴先生厌恶至极地甩开汪萌萌，扔下一句：“有毛病。” 便转身走了。 汪萌萌的拳头攥了又攥。如果换作是平时，她也许一记“手刀”就劈下去了。可现在，她不能。 她惹下的麻烦，必须亲力亲为地解决它。她的公司，她必须亲自守护。 于是汪萌萌再次举步跟上，竭力用谦逊的态度，说道：“吴先生……” “滚！” 吴先生尖着嗓子咆哮，他左右张望着，大声地喝斥：“保安！保安！你们华风大酒店的保安都上哪去了？” 在吴先生惊恐的呼唤下，两名保安迅速地跑了过来，吴先生指着汪萌萌，怒气冲冲地嚷：“这个人已经骚扰我快半个小时了，你们要是连保护顾客这种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到，就干脆别开这个酒店！” 两名保安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吴先生身前，看敌人般地看着汪萌萌，道：“这位小姐，请你离开。” “你们误会了，我根本就不想伤害吴先生，我只是……” 汪萌萌的话还没说完，吴先生就跳着脚吼：“把她轰出去！我要你们酒店把这个跑腿公司的设成黑名单，永远不许她来骚扰我！” 说罢，他也不去大堂吧了，直接急匆匆地奔向了电梯。 ------------ 第十章 判若两人 汪萌萌闭上眼睛，努力克制着喷薄而出的怒火，在保安的催促下，转身走出了华风酒店。 来到大门外，已然按捺了许久的怒火轰然直冲而上，她快步走到摩托车前，从座位后方的后备箱埋在拿出了一截短木棍。 这短木棍，是临出发前，二哈特意装进摩托车的后备箱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汪萌萌在怒不可遏的时候有得发泄，可谓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汪萌萌愤然看着这截短木棍，然后双手用力，但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木棍直接断成了两半。 *** “咔嚓”一声脆响，陆丹手中的圆珠笔直接断成了两截。 坐在陆丹对面的总经理肖总怔住了，助理乔森怔住了，就连陆丹自己也怔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陆丹自己的，全都集中在了这只已经断了的圆珠笔上。 “陆丹，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肖总的脸色，冷了下去。 陆丹的眉，沉了一沉：“并不。” 肖总拿出手机，照向了陆丹：“看看你的脸。” 黑色的屏幕映着陆丹此时的表情，皱在一起的眉，紧绷着的脸，直竖起的眼和紧抿在一处的唇，除了“怒气冲冲”，再找不到更贴切的词来形容。 这真的是……自己的脸吗？ 陆丹错愕。 “为了什么？”肖总不悦地道，“吴先生说你蓄意威胁他的安全？还是因为我给你施加的压力？陆丹，你应该明白，正因为你是整个酒店管理集团的金牌客户总监，所以我才不惜以高一倍的薪水向总部申请把你调来。你理应对得起我的信任、对得起业主付出的钱！” 肖总越说越生气，扬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肖总的怒气足以冲天，然而陆丹却是一副沉思状，没有半点回应。 “陆总？陆总！”乔森委实看不过去，提高音量呼唤起来。陆丹这才如梦方醒，说了声“抱歉”。 “我要的不是抱歉，是保证！保证！” “我现在恐怕不能立刻给您保证，”陆丹到底是陆丹，他脸上的诡异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淡漠，“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就算是再次把黑金卡奉上，也未见得能让吴先生动容。不仅如此，他恐怕还会再次以跑腿公司认错人的误会为要挟，要酒店做出更大的让步，给他提供更多的回馈。如果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恐怕整个酒店的GOP都要受到影响。如果只为了解决眼前的问题，而让酒店陷入更大的问题之中，并不明智。” “够了！”肖总暴怒起身，下了最后通牒，“我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如果还不能让吴先生把投诉撤销，你就趁早为你的年度工作报告哀悼吧！” 半个月。 回到办公室的陆丹伸手抚了抚眉心，不知道那个跑腿公司的女孩跟吴先生谈得怎么样。不过，依照吴先生的性格，恐怕不会有那么容易在没有物质赔偿的情况下达成和解。那个人，根本就是个物质黑洞吧……借由公司之名，无限度无底线地满足个人的私欲，就像宇宙黑洞一样，深不见底。 不过，这一场与吴先生的“消耗战”，陆丹还是有至少八成的胜算的。因为那个女孩，她的眼里有光。 那种绝不认输，绝不妥协，一定要达成心愿，一定要……守护某种东西的光。 守护？ 陆丹怔了怔。 他居然能想到这个词。 按说，他应该早在很多年前把这个词忘记了才是吧…… 从那两个本应守护自己，却率先放弃的两人开始。 陆丹望向窗外，他的表情，再一次变得冰冷而无绪。 *** “你……哭了？” 二哈震惊地看着汪萌萌：“我可没欺负你，汪萌萌，碰瓷可不是这么碰的！” “鬼才碰你的瓷，我只是……” 汪萌萌指着心口，边哭边说：“我只是这里痛，好痛。” 她本是在跟二哈商量华风大酒店的举报事宜，没想到却突然被一股汹涌而来的情绪席卷吞没，流下了泪来。 “痛？”二哈警惕地看着汪萌萌，“你变态了？” “滚！”汪萌萌扬手便要劈下一记“手刀”，早已经吃过太多次“闷亏”的二哈迅速地退至安全区域。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感觉汪萌萌越来越不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呢？ 就在他百般疑惑之际，汪萌萌忽然捂住脸庞，轻叫了一声。 “又怎么了？”二哈快要被汪萌萌这一惊一乍的行为弄崩溃了，而汪萌萌则低下头，把碰到脸庞的手缓缓举到眼前。 她的手上，是一抹血痕。而在汪萌萌白皙的脸庞上，亦有一道鲜血痕迹，触目惊心。 二哈吓坏了，他忙奔过来扳起汪萌萌的脸仔细查看，那是一道细细浅浅的伤痕，好像被某种锋利之物划伤似的。可是汪萌萌一直在跟自己说话，没有任何碰触脸庞的动作。这伤口，怎么会凭空而来？ 想到近日以来汪萌萌突变的性格，二哈不禁毛骨悚然。 “汪、汪萌萌，”二哈吞了吞口水，“你不是鬼上身了吧？” “滚！”汪萌萌猛地拍开二哈的手，怒道，“美剧看多了吧你！” “不然你怎么解释你最近几天的变化？”二哈摊手，“好，就算你能够忍住怒火，不出手。那你刚才的眼泪怎么解释？别忘了，咱们俩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从幼儿园到大学一直都是同学，除了睡觉不在一块儿，你一天上几趟厕所我都了如指掌。你自己说说，从小到大，你流过几次眼泪？像今天这样凭白无故就流眼泪的情况，有过？” 不可否认，二哈说得是有道理的。自从汪萌萌在父母的刻意培养之下，走上了武学道路之后，眼泪，基本都被汗水所替代。她越来越发现，女生们之所以哭，是因为有太多她们承受不住解决不了的问题，但汪萌萌不一样，她的心胸因随着跆拳道带颜色越变越深而愈见博大，不能解决的问题也随着武力值的提升而越来越少，眼泪，真的算得上快与自己绝缘了。 除了想起那对为救自己而失去生命的年轻夫妻时。 难道自己的情绪从恢复记忆的时候，就开始变得混乱了？但……刚才脸上突然出现的刺痛，和流出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好像被锋利刀片割伤似的那种迅速又短暂的疼痛，始料不及，却又疼痛至极。 这般突然出现，也难怪二哈会说自己是“鬼上身”。 “对了！” 就在汪萌萌兀自狐疑之际，二哈想起什么似的，叫道：“上次白露来，不是问你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吗？你是不是在她那做了什么激活才变成这样的？” “记忆激活？” “没错，就是它！”二哈简直要为自己能够找到原因而喝彩，“你整个人的状态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发 生变化的。汪萌萌，不管你认或不认，问题就摆在那里。白露那家伙，应该负全责！” “你在卖交强险吗？”汪萌萌无语地扫了二哈一眼，她从抽屉里翻出手机，望了望脸侧突然出现的伤口。伤口渗出的鲜血在白皙的脸上格外醒目。 “我来给白露打电话！”二哈说着，拿起手机，却被汪萌萌拦住了。 “看看时间，”汪萌萌举起手机，滑亮屏幕向二哈示意，“这会儿是白露的HapPyHour，打多少遍电话她都不会接的。” 二哈骂了句“Shit”，扔掉了手机。 白露的HappyHour，是她的夜店时刻。也只有在这时，她才会摘掉遮了半张脸的大眼镜，身着亮晶晶的紧身小裙装，散着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在舞池尽情舞动Happy。 “白天是禁欲老修女，晚上就是夜店小野猫，我看她这个心理医生才应该给她自己诊断一下，是不是有人格分裂。”二哈冷哼。 “你不也是行走在宅男江湖里的美少年嘛，”汪萌萌笑道，“从上小学的时候就有星探找你出道，可是你宁愿当一个宅在家里的隐性富豪。” 每个人都有白天和黑夜两张脸孔，每个人都有不愿为他人知晓的另一个自己。汪萌萌抬眼看了看墙角那摞得高高的快递盒子，托着腮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胃，就在这个时候疼了起来，汪萌萌的眉皱了一皱，不自觉地伸出手，捂住了腹部。 *** 疼…… 怎么会这么疼？ 浴室里，只披着一件浴袍的陆丹放下手里的剃须刀，伸手捂住了腹部。 尽管现在越来越多号称“智能”剃须的电动剃须刀充斥市场，但陆丹还是习惯用老式的刀片式剃须刀来剃须。 他喜欢一切复古的物件，正如他手腕上的表，也是被许多人称之为“古董”的机械表。复古的物件虽然有陆丹欣赏的古朴，但也确实因为它的不先进而有所不便。正如刀片式的剃须刀会在稍不留神时划伤面部，像刚才那般。 陆丹抽出一张纸巾，拭去脸侧混合着血迹的白色泡沫，正欲清理，胃部便感觉到了一阵绞痛。 这疼痛来得如此突然，完全令他措手不及。 陆丹的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频频后退，继而坐在了浴缸边缘。 ------------ 第十一章 冤家路窄 自律的作息和规律的运动让陆丹的身体一向健康，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胃疼的毛病。因而这种疼痛在他的身上，便愈发的诡奇，疼痛效果亦加了不止十倍。 他艰难地站起来，踉跄着走到房间里，拉开抽屉寻找药片。 他没有胃药，只能靠止疼片来缓解疼痛。 看起来，明天要去医院看看才行了。 陆丹拧开矿泉水，吞下药片，这样想。 *** 明明计划去心理咨询室，结果却进了医院。 汪萌萌叹息。 生活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给你安排一些“小确丧”和“小意外”，例如出现在眼前的“冰块脸”。 能够在医院相逢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而更加诡异的是，他们竟然会在消化内科的诊室门口相遇，这实在是造化弄人，冤家路窄。 但……就算是冤家，毕竟不是陌生人，打个招呼，或许是应该的？ 这样想着，汪萌萌便朝着陆丹点了点头，说了一声“你好”。 哪知对方却视若无睹，直接将目光从汪萌萌的脸上掠了过去。 呵，还真是……有够无礼。 汪萌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决意不再理他。就在她扭过脸看向别处时，陆丹却走了过来。 “后天。”陆丹说。 “哈？”汪萌萌不明所以，看向了那张冷漠至极的脸。 “后天就是周日，吴先生会全天都在高尔夫球场。”陆丹说，“错过这个机会，你公司的店铺距离关闭就只有三个星期。” What？ 汪萌萌的火气瞬间升腾而起。 “陆先生，您把本应属于自己的责任强加在别人身上真的合适吗？我在跟吴先生的交谈中得知，贵酒店好像之前就被吴先生投诉了，是吧？” 因为甲欠乙的钱，乙欠丙的钱，所以要丙去找甲要钱。陆丹的做法，其实与“三角债”这种流氓作法无异。 汪萌萌先前只当是自己的错误而引起吴先生投诉，但却没想到自己其实是被陆丹利用了。她从华风大酒店回来，原本想要前往华风大酒店找陆丹谈判，却不想被混乱的情绪和胃疼折腾得忘了正事。 眼下，陆丹正好近在眼前，她要好好把这件事情掰扯明白。 柿子都挑软的捏，可惜，她汪萌萌不是柿子。 一步，两步，三步。 那个女孩，就这样走到了自己的近前。 她的个子，在女性之中应该算得上是高的，却还是比陆丹矮了十公分，因而需得抬起头来，才能将双眸对上陆丹的眼睛。 于是她就这样抬着头，看着她。 阳光从医院的窗子里照进来，洒在她的身上，仿佛在她的鼻尖上跳舞。而她的眼睛，也像汲取了阳光一样，那么明亮。 那双眼睛里有怒气，——原来萌犬也是会生气的。 陆丹垂下黑眸，从他冰冷的眼睛里，断然看不到这令他自己也生奇的想法。 “我看不到。”陆丹说。 “什么？”汪萌萌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我看不到你身上的压力，”陆丹漠然道，“如果有，你绝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追究‘谁之过’上。”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恕我直言，今天是周日。” “周日？” “周日，”陆丹重复，“错过今天，你将等到下一个周三，而那时候，距离撤销举报的期限，就只有半个月。” 汪萌萌怔住了。 这个家伙，没有说主语。 可他厉害，就是厉害在这一点上。 就像恐怖片里最可怕的不是鬼怪出来的刹那，而是在即将面临恐怖事物之前那段未知的等待和探索上。而更为可怕的是，汪萌萌的思路，会跟着他一起走。 想到那越变越少的时间，汪萌萌顿时焦急起来。 “汪萌萌！” 扩音器里传来护士小姐姐的呼唤声，汪萌萌顾不上搭理这只狡猾的鹿，转身奔向检查室去取检查报告。 陆丹毫无情绪的黑眸，在汪萌萌转身离开的刹那，闪过了一抹光，相信若不是扩音器忽然响起的呼唤声，他抹光，也不会消失得如此迅速。 他举步，也走向了检查室。 刚刚走到门口，就被疾步走出的汪萌萌撞到了肩膀。 对方没有道歉，也没有回头，就这么快步如飞地奔向了电梯。 雷厉风行。 陆丹的脑子里闪过了这四个莫名其妙的字，又迅速地被他抛出了脑海。 他现在要做的，是拿到检查报告，然后参加半个小时之后召开的经理大会。 这样想着，他举步走进了检查室。 检查室的桌子上，只剩下一份报告。说来有趣，医院明明是世上最为人满为患的地方，但这个时间里，却只有陆丹和汪萌萌两个人做了检查，连出检查报告也是相同的时间。 可惜，陆丹从来不在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因而也没有汪萌萌那种“冤家路窄”的感悟。 他拿起检查报告看了过去，在看到“慢性浅表性胃炎”几个字之后，不禁怔住了。 陆丹一向严守作息时间，饮食也从无不规律之处，胃部更是在此之前没有过任何不适，如何而来“慢性浅表性胃炎”之说？ 再仔细看去，却赫然见姓名栏里，写着“汪萌萌”三个字。 陆丹的目光，瞬间冰冷了下去。 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魂阴不散”。 *** 到底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啊？ 站在高尔夫球场，望着满目绿油油的草坪，汪萌萌不禁这样问自己。 此时的她，已经换好了运动服，头上还戴着高尔夫球杆球帽。不仅如此，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小哥哥。 “汪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吗？”感觉到汪萌萌那带着怒火的眼神，小哥哥英俊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微笑，彬彬有礼地问她。 标准的笑容，几乎可以精准到“十点十分”的角度，这么完美，是陆丹那家伙事先用刻度尺量好的吧？ 就像汪萌萌刚踏进高乐夫球场，就迎面走来一位迎宾小姐姐，直接把她“请”到更衣室换运动服，并且连教练都安排好的贴心服务一样。 完美到无可挑剔。 “我的球杆呢？”汪萌萌挑眉问，“不是什么都安排好了吗，怎么没有球杆？” “‘据我所知，汪小姐是跆拳道黑带四段，给这样的人球杆，无异于给猛犬松绑。’——陆总说，如果汪萌小姐问到高尔夫球杆的话，就这样回答。”小哥哥真不愧是五星级酒店的服务生，转述起话来的表情也是神还原。 好，很好，这很酷，很“陆丹”。 早就挖好了坑，等着自己跳的陆某人，阴险到令汪萌萌无话可说。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凌空踢出了一脚。 小哥哥被吓得浑身一抖，汪萌萌却向右一闪，来了一记漂亮的旋风腿。 如果踢人能解决问题，那么叫做陆丹的那个大“冰块”，恐怕早就被汪萌萌当成沙袋，不知道踢飞多少回了。 *** “啊！” “啊！啊！” 小旺跑腿公司里，惨叫声不绝于耳，露得窗户都发出阵阵嗡嗡声。 “行了，你有完没完！”正在帮汪萌萌捏腿的二哈直站起身子，伸手捂了捂被震疼的耳朵，“我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我也疼好吗！我腿都快被你捏了。”汪萌萌哀号着，伸手捶着自己的双腿，久违的肌肉酸痛感让她的额头都渗出了汗珠。 “呵呵，”二哈冷笑，“你的腿是被我捏废的吗？是你自己踢一晚上旋风腿踢废的！” 他越说越生气，一张盛世美颜都扭曲成了麻花。 “人不在，你走就完了，居然傻子似的在高尔夫球场等了差不多一晚上，你脑子里养鲨鱼了吧，汪萌萌？！” ------------ 第十二章 快递？快递？ 按照“冰块脸”所说，吴先生应该在每个周日都去高尔夫球场打高尔夫。虽然汪萌萌从医院赶到高尔夫球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但据工作人员说，他们当天还没有看到吴先生。 没有看到的话，意味着他还没有来，因而汪萌萌能够做到的，便只有等。 “于是你就踢了一晚上的旋风腿？”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绝望至极的汪萌萌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她才应该是最生气的那个人好吗？ 等了整整一晚上的人，又憋着一肚子的火不能发，只能借活动筋骨来平复波涛汹涌的内心，她容易吗？ 最要命的是，第二天一早，肌肉就因为过度拉伸而开始酸疼，以至于汪萌萌一步三挪地走出家门，乘出租车来到公司上班。 “依我看，这店铺，咱们不要也罢！”二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怒气冲冲地道，“关了这个店铺，另起炉灶，再开一家就是，何必受这丫鸟气？” “快得了吧，我的大少爷，”汪萌萌一边揉着腿，一边道，“您老人家是富二代，一家公司倒闭再开一家不在乎，但是对我来说……” “小旺公司是不一样的存在。” 二哈几乎是同时与汪萌萌说出了后面的话，而且半个字都不差。 “汪萌萌，别人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你是撞了南墙也不死心。”二哈无奈地抚额。 “叮咚。”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快递来了！”二哈一跃而起，直奔大门。 开门，伸手，微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熟稔至极，而站在门口的人，却并没有如期把东西递到二哈手里，相反，还冰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二哈。 哟嗬，挺酷啊。 二哈禁不住打量了一下对方。 西装革履，相貌英俊，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快递员。 不过，这世上本就无奇不有，既然有像二哈这样艳绝人寰的客服小哥，就能有对面这位冷面俊美的快递大神。 于是二哈直接把目光落在了对方的手上，没有快递盒，只有一个文件袋。 “快递？”二哈问了一句。 “……快递？”对方回了一句。 每天盼望快递的心情啊，是如此迫切，以至于二哈直接忽略了对方语气里的疑问，直接拿过文件袋，说了声“多谢”，便转身进门。 打开文件袋，里面的，居然是一份检查报告。二哈看了看名字，然后大步走到沙发前，直接把检查报告扔给了汪萌萌。 “你的。” “我的？”汪萌萌意外地接过检查报告，消化内科的检查报告，还真是她的。 可是，昨天她不是已经把检查报告取回来了吗？虽然还没来得及看。 “哪来的？”她问。 “快递送来的。”二哈说着，扬了扬文件袋，精致的文件袋上，印着烫金的“华风国际大酒店”几个字映入汪萌萌眼帘。 华风国际大酒店？ 检查报告？ 汪萌萌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两个关键词之间的联系，门铃便再次响了。 “这次一定是我的快递！” 二哈欢天喜地地冲出去，门外，还是站着那个又冷又酷的快递大神。 这次，他的手是空的。 空的？ “你……”后面的话还没问出口，快递大神便越过二哈，举步走进了门去。 “陆丹？” 坐在沙发上的汪萌萌看到陆丹，不禁意外：“你怎么来了？” 陆丹的脸，冷得足以驱散初夏的暖意，他伸出手，指向了汪萌萌手里的检查报告。 “把我的拿来。”他说。 你的？ 汪萌萌怔了怔，终于将“检查报告”、“华风国际大酒店”和“把我的拿来”这几个关键词连在了一起。 “你的意思是……昨天我拿错了检查报告？” “不然呢？”陆丹冰冷的眼神几乎能将汪萌萌冻僵。 “哎，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强行进门呢你？”终于反应过来的二哈匆匆地跑进来，本能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汪萌萌。 “想打家劫舍就劝你别想了，我们这有猛犬，到时候受伤得可是你。”二哈说着，伸手指向门外，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滚！” 这怕是二哈这辈子最威风凛凛的时刻，可惜，对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将双手背至身后，以领袖之姿，举步巡视起小旺公司来。 无视本少爷？ “干什么呢你？！”二哈怒斥，这年头非法入室的家伙也敢如此嚣张，简直世风日下。 “赶紧离开，不然我就报警了！”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小旺跑腿公司为您效劳……”陆丹念着墙上展示板上的深蓝色字，然后转向汪萌萌，“这就是你们小旺跑腿公司的服务宗旨？” “有何见教？” 汪萌萌本想搬出“关你屁事”这句道系女孩箴言，但想到对方手里还捏着自己某宝店铺的“生杀大权”，只好压着火气，以守为攻。 “不知所云。” 陆丹冷哼：“模糊不清的服务定位，模棱两可的服务态度，全无界限的是非观念，难怪开了一年，店铺的销售业绩还是为零。” “陆先生，我们小旺跑腿公司的业绩不是零。” “是一，”陆丹伸出一根手指，“唯一的一个业务，因为你们的毫无原则而导致了你们被举报，因而，它也许会成为你们最后一个业务。” “你说够了没有？！”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汪萌萌自沙发上一跃而起，可腿上传来的酸痛却让她险些重新跌倒在沙发。对面的“冰块脸”也身形微晃，似站不稳般后退半步，扶住了他身旁的桌子。 那是二哈用来渣剧和桌子，桌上还摞着刚刚印刷好的宣传单。 陆丹顺手拿起一张宣传单，冰冷的黑眸在上面转了一转，继而将它举了起来。 “一个企业的文化与定位，全在细节。你这种，连超市印刷品的十分之一都不如，如此山寨，如何令客户信任？” “不需要你操心，”汪萌萌忍住疼痛，上前一步夺回宣传单，“你不信任，不代表客户不信任我们。” “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客户，”陆丹直视着汪萌萌，道，“如果你没有这种觉悟，那么公司倒闭就是迟早的事，没有这次举报，也会有下次举报。” “你！”汪萌萌想要反驳，却发现无从反驳。 对方说得句句在理，她竟无话可说。 “等一下，等一下！”被忽略了足有半个世纪之久的二哈终于明白了什么，他走过来，左手指陆丹，右手指汪萌萌：“你们认识？” 汪萌萌点头。 “所以，”二哈看向陆丹，“你不是快递？” “我有说过我是快递吗？”陆丹冷冷扫了二哈一眼，又转向汪萌萌，“我的检查报告。” 汪萌萌伸手，指向了自己的办公桌。 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枝放在花瓶里的太阳花，还有一个双截棍，这些，构成了她的办公桌的全貌。 对了，还有一个被她昨天随手放在桌上的检查报告。 陆丹的目光落在太阳花上，红色的太阳花，怒放着，像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汪萌萌的脸。 然而不知为什么，这花如同汪萌萌一样，令他无端的厌恶。 陆丹伸手拿过检查报告，确认上面的名字确实是自己的，便目不斜视地举步走出了小旺公司。 “陆、陆总，您的腿怎么了？” 才刚刚走出门，秘书朱迪便迎了上来，见陆丹迈着的步伐有异，她不禁奇怪。 陆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她。 朱迪噤若寒蝉，立刻替陆丹拉开车门，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号称“王牌客户总监”迈着诡奇的步伐走近。如果她没有看错，表情从来没有超过“皱眉”和“冷漠”这两个，可刚才坐进车子里的刹那，好像是有点痛苦。 因为……腿吗？ 朱迪举目瞧向了挂着“小旺跑腿公司”牌匾的店门，一脸狐疑。 ------------ 第十三章 定位与请求 腿部的酸疼，直到现在还没有好转。 陆丹慢慢伸出手，试着按了一下腿，肌肉抽搐一般的疼痛让他的抖了一抖，额前都不由得渗出了冷汗。 从早上醒来开始到现在，腿便开始了这诡异的疼痛，好像跑了几千米一般。 先是胃痛，接着便是腿，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陆丹拿出检查报告，消化内科的检查结果是正常，那疼痛，又是哪来的？ 难道……他应该再检查一下神经科吗…… *** “这就是你新印的宣传单？”汪萌萌攥着宣传单，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二哈，“你敢再做得LOW一点吗？” 难怪“冰块脸”讽刺他们的宣传单连超市的印刷品都不如，看看这大红大绿的颜色，看看这黄到刺眼的醒目大字，恐怕拿在手里赶蚊子都嫌掉了身价，谁还敢把跑腿的业务委托给小旺跑腿公司？ “我……我这不是……为了节约开支嘛，”二哈心虚地拿过宣传单，又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拍了拍汪萌萌的肩膀，“要留点钱过日子啊……” 闹铃适时响起，二哈虎躯一震。 汪萌萌笑眯眯地打开门，接过了快递小哥手里一摞高高的快递盒，然后慢条斯礼地走了回来。 二哈缓缓地将手臂弯成了九十度直角，勇敢地接受这实力打脸的暴击。 “留点钱过日子，哦？”汪萌萌把这些盒子摞在了二哈的手臂上。 “把印刷品成本提高百分之三十。” 她说。 “汪萌萌！”二哈愤怒了，“我才是小旺公司的投资人！” 汪萌萌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拿起了一盒快递。 那是二哈从岛国定制来的限量手办，二哈吞了吞口水：“三十……就三十，我现在就去，OK？” “OK。”汪萌萌粲然一笑，将快递盒放回二哈怀里。 二哈终于松了一口气，为了避免自己的心爱之物再遭汪萌萌“毒爪”，他立刻抱着他的快递盒溜出了屋子。 在和汪萌萌的谈判上，二哈通常都是输的那一个。 不过，他不介意输。 *** “模糊不清的服务定位，模棱两可的服务态度，全无界限的是非观念，难怪开了一年，店铺的销售业绩还是为零。” “唯一的一个业务，因为你们的毫无原则而导致了你们被举报，因而，它也许会成为你们最后一个业务。” “一个企业的文化与定位，全在细节。你这种，连超市印刷品的十分之一都不如，如此山寨，如何令客户信任？” “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客户，”陆丹直视着汪萌萌，道，“如果你没有这种觉悟，那么公司倒闭就是迟早的事，没有这次举报，也会有下次举报。” 真是奇了，从刚才开始，耳畔就一遍遍回响着“冰块脸”的话，句句都像箭一样扎在汪萌萌的心上。 萌犬变成了刺猬，疼得却是刺猬自己。 汪萌萌伸手用力地挥了挥，想要赶走魔音一般响在耳畔的话，但却是徒劳。 她索性奔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点击进度娘的界面，输入“跑腿公司”几个字。按下回车，跳出来的，全都是国内各大知名跑腿公司的官网。汪萌萌一行行地看下去，越来越为自己汗颜。 她终于意识到，别人家的叫“企业定位”和“服务宗旨”，可小旺跑腿公司的……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汪萌萌绝望地扑倒在了桌上。 “叮咚。” 门铃响了。 二哈这家伙回来了？ 汪萌萌起身，恹恹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漂亮小姐姐。 小姐姐穿着一件红色的V字领连衣裙，腰身收得很紧，伞状的裙摆有如盛开的玫瑰，小姐姐栗色头发烫成柔顺的大卷，更衬出了她白皙的肤色。看上去很有明星范，至少，从她的派头上来看，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汪萌萌倒是很想看看她的样子，只可惜，她的脸被墨镜挡住了。 “您好，您是？”汪萌萌礼貌地问。 小姐姐不说话，举步走进了门。 她打量着小旺公司的办公室，然后身姿笔直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上次你们提出的建议，我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认为可行。”她说。 “建议？”汪萌萌不记得她给谁提出过建议，除了“冰块脸”和吴先生，可惜，这两位谁也没觉得她的建议可行。 “没错。”小姐姐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看到你们有实体公司，我也就放心了。这是我的定金，如果任务完成，我会再付同样的佣金作为尾款。” 汪萌萌的嘴巴微微地张了张，旋即惊叫出声：“您是‘桔子酱’？！” 小姐姐涂着朱红色唇膏的唇，妩媚地扬了扬：“看起来我们很心有灵犀哦。” 汪萌萌的嘴角微微地抽了抽，“没办法，谁让你是我们店里唯一的顾客呢”这样的话，恐怕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 不过，订单在前，当然要以大局为重。汪萌萌立刻拿出收据，要为对方开票。因为太过紧张，竟在拉开抽屉的时候，用力过大，致使整个抽屉都掉在了地上。 大概看出了汪萌萌的紧张，“桔子酱”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你们第一次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所以这一次，我也相信你们能完成的好。” “你们只要在下周二送一个宝贝到指定地点就可以，”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用两根涂了橘红色甲油的手指，将它轻轻地滑到了汪萌萌面前。 “这是地址。” 汪萌萌拿起名片，那是一张印刷精致的名片，上面用非常好看的字体印着“烟雨江南会馆”几个字，地点在H市最为繁华的地段，想来，消费水准不低。 不过，也难怪，这么漂亮的小姐姐，须得如此精致的地方才配得上。 汪萌萌欣然点头，将名片收了起来：“那请问要送什么过去呢？” 小姐姐扬了扬下巴：“我。” “What？！” 汪萌萌怔住了。 足足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汪萌萌才意识到“桔子酱”小姐姐想要委托给小旺跑腿公司的业务是什么。赶情她想要藏在快递盒里，由汪萌萌把她当成生日礼物，送给陆丹这个大“冰块”。 “不……不行吧，”汪萌萌斟酌着，小心翼翼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因为上次帮您完成心愿，导致陆先生对我们的公司进行了举报，现在，他不肯撤销举报，我们的店铺马上就要面临着关门……”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解释：“我说这些，可不是在埋怨您，只不过……我劝您，还是不要制造这种惊喜为好，这位陆先生，好像不是那种喜欢惊喜的人啊……” “他举报你们了？”“桔子酱”惊讶。 汪萌萌频频点头。 “桔子酱”的唇，再次扬了起来：“既然如此，你们就更帮我这个忙了。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的举报，自然就能撤销了，不是吗？”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而且听上来似乎也蛮有说服力的。不过…… 汪萌萌还是觉得，可能性不高。 把冰块捂热，可正经需要点非凡之力吧？ 见汪萌萌并没有同意的迹象，“桔子酱”深深地吸了口气，从包里又拿出了一个信封，放在了刚才那个信封之上。 “这样吧，我付你们双倍的价钱，”“桔子酱”直视着汪萌萌，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们帮我这一次，我不仅再付这些钱的一倍给你们，而且，还会写声明书给网店，帮助你们解决举报撤销，怎么样？” “真的？”汪萌萌的眼睛亮了。 “当然。”“桔子酱”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这是姐姐我的私事，本来也不关你们的事。澄清误会这种事情交给我，沟通解决举报这种小事情，分分钟就能搞定。怎么，你不信我？” “我信！” 汪萌萌一边点着头，一边手脚麻利地拿过信封，数了数。 第一个信封里装着5K软妹币，两个信封1W，完成任务再1W，这个月小旺公司的业绩可就火了！而且这个小姐姐还答应帮她说服陆丹解除举报，简直是天降财神福神幸运神啊！ “那就这么定了，时间地点别忘了，我会提前把自己包装好，告诉你们去接的。”“桔子酱”说着，站起身来，婷婷袅袅地走了。 天哪，要是全天下的顾客都像“桔子酱”小姐姐这么有钱有颜又好说话，那该有多好。 望着“桔子酱”的背影，汪萌萌由衷地感慨。 不过…… 想到陆丹那张“冰块”脸，汪萌萌脸上的笑容便攸地僵了一僵，寒气，从脚底一直向上，连头发丝都仿佛被冻上了。这位“桔子酱”小姐姐是有多耐寒，铁了心地要走近那个大“冰块”，实在是不可思议。 嗯……说不定，这才是真爱的节奏？ 真爱。 想到这儿，汪萌萌不禁摇头。世上不可思议之事太多，爱情也是其中之一。反正，她这辈子是从来没有奢望过爱情，它的本质如何，她也从无辨别。 ------------ 第二卷 你痛即我痛 ------------ 第一章 惊喜OR惊吓？ 清晨，阳光明亮地照射进整洁的办公室，陆丹已经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 他习惯在大家还没有上班之前先行抵达酒店，这样，既可以避免繁琐的寒暄与招呼，又可以提前将一天的行程和工作做好规划。 虽然眼下他正在做的事情，并不与工作相关。 ——他正在上网搜索与神经神经功能出现问题的相关症状。 搜索的相关内容涉及到很多专业性的医学术语，弄懂它们，让陆丹花了比想象中更我一些的时间。他一边看，还一边捏着长杆金属笔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腿做试验。 腿部的酸疼感已经在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减弱，因而感觉到的只有淡淡的疼痛。 怎么会消失得如此迅速？ 陆丹不解。 正在他探究之时，门外忽然起了一阵敲门声。 陆丹迅速地关闭了页面，喊了声“请进”。 秘书朱迪推门而进，将待签字的文件放在了陆丹的桌子上。 “陆总，今晚的生日派对定在晚上六点，地点是烟雨江南会馆。” 陆丹微怔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朱迪知道自己这位冷若冰霜的老板性格冷漠，便也不再多言，眼睛在办公室转了一圈，低低地说了一声什么。 “什么？”陆丹问。 “啊，”朱迪如梦方醒，急忙摇头道，“没……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今天是陆总的生日，米可小姐怎么没有送花来呢？这段时间，米可小姐的花总是送得挺勤的……” 陆丹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用手中的金属笔指了指桌上已经签过的文件，示意朱迪拿走：“你可以出去了。” 朱迪又碰了一鼻子灰，她悻悻地捧着文件，转身离开了陆丹的办公室。 这八成是朱迪遇到的最冷老板，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多一句都不会说，共事这么久，她甚至没从他脸上看过一丝笑。不过是一个生日派对而已，怎么搞得像是去刑场一样，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明明是他自己的生日派对吧？ 眼见朱迪离开，陆丹疲惫地陷进老板椅中。 想到晚上的生日派对，焦虑与压力便排山倒海而来。 派对、团建、联谊，诸如此类的活动对于陆丹来说，是一种天大的负累，无论这场生日派对主角是谁，他都无心参与，但又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硬着头皮去应付。 这叫什么？“中国式人际交往”？ 陆丹深深地吁了口气。 *** 时间：17：00PM。 地点：烟雨江南会馆。 汪萌萌和二哈两人合力将装有“桔子酱”的大礼盒，从小货车上小心翼翼地推下来，放入一个推车里。 看上去明明那么瘦弱的小姐姐，躺在箱子里的重量竟如此之重，就算是汪萌萌也颇为费力，更何况二哈这种文弱宅男？刚刚抬起，便见二哈的身子一晃，险些把箱子掉落到地上，幸好汪萌萌身手敏捷，及时用身体抵住了箱子，不然“桔子酱”不撞个轻微脑震荡才怪。 “‘桔子酱’小姐，”汪萌萌贴近箱子，担心地问“桔子酱”，“您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大礼盒里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击声音，那是“桔子酱”先前与汪萌萌约定的信号，表示自己没问题。 “小心点！”汪萌萌抬脚，踢了二哈一记。 “我、我已经尽力了好吗！”二哈说着，又凑近了汪萌萌，轻声问，“这位小姐姐是有多胖，箱子这么沉？” 由于“桔子酱”对于自己面容曝光这件事情极为看重，因而汪萌萌便按照她的要求，协助“桔子酱”进入礼物盒之后，才放二哈进入房间。因而从头到尾，二哈都没有见过这位神秘的小姐姐，也就格外好奇。哪料“隔箱有耳”，礼盒里的“桔子酱”气愤地连连敲击， 二哈立刻满面笑容地对着箱子中的“橘子酱”说：“小姐姐为了爱情这么拼，我保证，你一定会得到真爱！”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桔子酱”对二哈的话似乎很是满意，敲礼盒的声音舒缓了很多。 “好了，你就这儿等我吧。”汪萌萌说着，扶住了推车。 “啊？”二哈很是诧异，“不用我跟你一起上去吗？你自己，能行？” “呵呵，”汪萌萌给了二哈一个充满嘲讽的眼神，“你？你都不够给我帮倒忙的。行了，你就安安心心在车上等我吧。” 二哈摸摸鼻子，行吧，反正他这种辅助英雄，就在后方等待支援就好了。 于是他朝着汪萌萌挥挥手，转身回到车上，耐心等待去了。 摆脱了二哈这个猪队友，汪萌萌一个人推着装有“桔子酱”的大礼盒来到了烟雨江南会所的门口。 “您好，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服务生迎了上来。 “哦，”汪萌萌忙指了指推车上的大礼盒，说道，“这是给603包房陆先生的生日礼物，一个惊喜，你懂的。” 到底是高档服务场所的服务生，见惯了大场面，闻听汪萌萌这样说，当即便点了点头，不仅没有阻拦，反而帮助汪萌萌把车推入了电梯。 汪萌萌松了口气。 想起自己在华风国际大酒店，被陆丹赶出来的境遇心里便不由得一阵腹诽。 那个“冰块脸”还好意思指责自己公司的企业定位和服务宗旨，他们自己酒店的服务都有待提高才是。 *** 603包房里，酒店的高层们正准备就绪，只等陆丹进门的那一刻的到来。 而此时陆丹就站在包房的门口，手正搭在门把上，却迟迟不愿进入。 不用花费多少脑细胞，他也猜得出来，走进包房之后的一系列步骤：黑漆漆的屋子，突然跳出来向自己喷出的彩带，点亮灯光后异口同声的“生日快乐”……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门打开。 果然，包房内一片漆黑，陆丹环视四周，缓慢地走进了房间。 突然“啪”地一声响，房间内的灯亮了，水晶灯折射出的绚丽灯光刺眼，陆丹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无数的彩条和亮片从天而降，酒店的高层们兴高采烈地按着彩条喷雾，向陆丹齐齐“发射”，“生日快乐”的祝福此起彼伏。 陆丹的头上、肩上，尽是这片，身上，甚至是脸上挂着一条条颜色各异的彩条，他的目光，掠过在场的高层们，面色冰冷。 原本热闹的气氛，很快就冷了下来，众人看着一脸冷漠的陆丹，面面相觑，尴尬至极，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有肖总打破僵局，送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来来来，陆总，这是咱们酒店西餐厅特别为你制作的生日蛋糕，咱们来吹蜡烛！” 肖总说着，向朱迪挥了挥手。 朱迪急忙奔到桌边，依次点燃生日蜡烛。 肖总的助理乔森，悄悄地伏在肖总耳畔，不悦地道：“陆总今晚的表现怎么好像是我们给他添了天大的麻烦似的？” 肖总只是呵呵地笑着，并未作答，而旁边客弊端部经理刘安则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有史以来我参加过的最冷生日派对，这个陆总，了不起。” “可不是，我们的一番好意，最后都被扔进冰箱，冻上了。”前厅部经理金辰埋怨。 客房部作为被陆丹这位高级客户总监检查得最多的地方，可谓吃尽了苦头，前厅部经理金辰更是如此。他本来就不愿参加陆丹的生日派对，若不是看在这是酒店的惯例，根本就不会出席。可瞧瞧这位高高在上的陆总，哪里把大家的好意当回事了？ 正在大家众说纷坛之际，一阵敲门声响起，汪萌萌推着大礼盒走了进来。 ------------ 第二章 没有温暖的心房 陆丹见来人竟是汪萌萌，不禁怔住了。 是他的眼睛也出了问题吗？怎么会在自己的生日派对上又一次碰到这个令他生厌的汪萌萌？ “你来做什么？”陆丹冷冷地问。 王萌萌眯起一双笑眼，道：“当然是来为陆先生送惊喜。” 陆丹的眼，微微地眯了起来，目光里，尽是警惕。 自从他认识汪萌萌以来，这只萌犬就从来都没有给他送过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在场的酒店管理高层们，则全都好奇地瞧向礼物盒。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像陆丹这样冷的人，会有人送礼物给他，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一个盒子。 里面，会是什么呢？ 汪萌萌就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将偌大的礼盒推到了陆丹的面前。 “惊喜会自己跳出来的哦，” 汪萌萌说着，双臂一振，用力掀开了礼盒盖子。 “惊喜来喽！”汪萌萌用激动人心的声音高声宣布，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礼盒上，惊奇而期待地等着瞧这巨大的礼盒中究竟藏着怎样的一份惊喜。 然而，等了半天，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哎？ 汪萌萌怔住了，陆丹的脸，愈发的冰冷下去。 “‘桔子酱’小姐？” 汪萌萌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用脚尖悄悄地踢了踢礼盒，以提醒“桔子酱”可以出来了。然而“桔子酱”却并没有按照预期那般，跳出来给陆丹惊喜。 朱迪好奇地朝着礼盒里瞧了过去，紧接着，便“呀”地尖叫出声。 众人纷纷上前探头去看，均被盒子里所“装”之物吓得叫了起来。 汪萌萌心下一沉，急忙奔过去查看，整个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桔子酱”小姐姐在礼盒中待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已经……晕了过去…… “‘桔子酱’小姐！”片刻后，回过神来的汪萌萌立刻扑过去，扶起了“桔子酱”。 好冷…… 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冷…… 汪萌萌缓缓转过头去，但见陆丹正用他一双寒潭一的眼睛，冷冷地望着自己。 “打电话，通知120。”陆丹一语惊醒梦中人，朱迪立刻拿了手机，刚刚拔了一个“1”，礼盒里的“桔子酱”突然间醒了过来，眼见周围人都在瞧自己，“桔子酱”立刻进入状态，翻身跃起来，满面笑容地振臂高呼：“欧巴，生日快乐！” 刚才还乱成一团的人们，全都震惊地看向了“桔子酱”，朱迪的手机吓得直接掉在了地上。 “米、米小姐？”朱迪怔怔地看着穿着水色小礼服，脖颈上系着蝴蝶结的米可，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先前就觉得不对劲，对陆总一见倾心且穷追不舍的米可小姐，哪里有可能在陆丹生日当天不见人影？ 弄了半天，她是在酝酿，酝酿这么大的一份——惊吓。 朱迪忽然觉得心好累，她举目，小心翼翼地朝着自己的老板看去。果然，陆丹的表情已经冷得几乎快要结霜，他缓缓举起手，指向门口，说出了一句：“请你离开。” “哎？” “桔子酱”怔怔地看着陆丹，完全没有搞清楚目前是个什么状况，直到两名被陆丹召唤来的保安上前架起她往外走，才如梦方醒。她用力挣开保安，上前拉住陆丹的手臂，委屈巴巴地道：“欧巴，我是来送生日礼物的啊，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说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把我自己当成礼物送你，你难道不高兴吗？” 说实话，早在帮助“桔子酱”进入礼盒，并第一次看到她摘去眼镜的真容时，汪萌萌就惊艳地发现，这位“桔子酱”小姐姐，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锥子脸，高鼻梁，大眼睛，白皮肤，身材又好，又会打扮，跟二哈喜欢的那种女网红如出一辙。被这么一个如精灵般可爱的女生表白，恐怕是所有直男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吧？ 不过显然，陆丹不这么想。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后退了数步，只说了一个字：“不。” “不？不高兴？”“桔子酱”似乎完全懵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不高兴？你知道为了给你的生日派对，我精心准备了多久吗？在这个盒子里，我憋得透不过气来，因为想着你，想着能给你一个惊喜，才一直苦苦地坚持着……” “桔子酱”越说，越委屈，眼泪都在眼眶里打着转，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她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可陆丹，却不为所动。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沉睡中的人，于是“桔子酱”选择跟他一起睡。 “好，就算你不喜欢我，那我跟大家一起为你庆祝生日总可以吧？”她的脸上浮现出的，是那中对心爱之人无限妥协的讨好笑容，看得令人心疼。 “不请自来，本身就是一种打扰。生日派对已经结束，请离开。”陆丹的冷漠，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诧万分，保安见状，便再次上前，架住米可往外走。 朱迪看到这一幕，着实有些不忍。 米可小姐是在华风大酒店做宣传活动时，作为宣传嘉宾来到酒店的，在做活动的期间，对冰山系的陆丹一见钟情，继而展开不懈追求。她对于自己老板的用心，身为秘书的朱迪全都看在眼里。朱迪有心想要替米可说句话，怎奈被陆丹这座冰山浑身散发出来的逼人气场震慑，几番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其他人更是尴尬万分，完全不知该劝，还是不该劝，只将充满同情的目光投在这个漂亮女孩的身上。 喜欢陆丹，勇气可嘉，只可惜，结局一定会相当惨烈。 “桔子酱”悲伤而又绝望地看着陆丹，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委屈地流了下来。 汪萌萌也被两名保安拦在身前，“请”出了门去。 她只是由客户找来完成惊喜的辅助方，对于她而言，已经完成了应该完成的任务，现在要做的，就是拿钱走人。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可是汪萌萌没有走，非但没有走，而且挣脱两名保安，一把拉过“桔子酱”，大步来到了陆丹的面前。 “陆先生，您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很过分吗？”汪萌萌仰起头来，直视着陆丹，质问。 又是那样的一双眼睛，燃着火焰的明亮眼睛。 不会认输，不肯放弃，不愿退却的眼睛。 像阳光，似火焰，耀眼，却……令人生厌。 “过分的，是一直不断干扰别人生活，用自以为动人的方式将自私合理化的人，不是吗？”陆丹眸光深沉，声音平静，他的不以为然，是比指责更伤人的利器，“桔子酱”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不是，”汪萌萌的回答，斩钉截铁，“陆先生，喜欢一个人，会有什么错呢？为何你要用如此冷漠的方式对待？” “用自己标准要求他人，就是错。请你……”陆丹的态度依旧冰冷，他的话音未落，一根白皙的手指，却抵在了他心房之处。 “这里，没有半点温暖，是吗？”汪萌萌直视着陆丹的眼睛，问。 后面的话，就这样不知被卡在了哪里，陆丹望着汪萌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慢慢地深成浓重的夜色。 他的唇角，微微地动了一动，吐出了两个字：“出去。” What？ 这八成是汪萌萌二十几年来遇到的第一个听不懂地球语言的人类，她与他，不仅无法在语言上沟通，就连眼神、情感和思想意识上都无法相通。 “冰块脸”，兴许是外星来的吧？ 被保安们“请”出烟雨江南会馆的汪萌萌和“桔子酱”狼狈地站在会馆门口，一个气得七窍生烟，而另一个，则哭得梨花带雨。 “今天，谢谢你。”“桔子酱”说着，轻轻地拉住了汪萌萌的手。 ------------ 第三章 感同身受 “谢谢你替我说出了我想说的话，也谢谢你能够对我的难过感同身受。” “桔子酱”说着，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汪萌萌，旁若无人地哭了起来。 “感同身受”这四个字，不知道为何，让汪萌萌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人的悲观并不相通，她其实并不能够完全理解“桔子酱”内心所承受的委屈与悲伤。 她能给她的，只是安慰。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能够“感同身受”这种技能在就好了，汪萌萌轻轻地叹息，伸出手，安慰地拍了拍“桔子酱”的肩膀。 *** “陆、陆总，生日快乐。” 人力资源部的经理助理陈生小心翼翼地把递给了陆丹。 那是一个牛皮本子，做工古朴，很有质感，也颇为文艺，只是价值不高。 386软妹币的价格，跟其他经理们所送的礼物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但却是陈生余下生活费里的四分之三。 他家境并不富裕，老父又患了病，研究生毕业的他放弃了继续攻读学业，投入到了就业大军之中。因为学的是商务英语，又有人力资源管理的学士学位，他在众多面试人群中脱颖而出，成为人力资源部的经理助理。刚刚上班还不满一个月的陈生本就囊中羞涩，偏赶上了整个酒店最难缠的“冰山”陆总生日派对。 客户总监生日，礼物总不能送得太差。犹豫再三的陈生，最终咬着牙买了一本足够文艺清新的记事本送给了陆丹。他以为自己的礼物已经很贵，却不想在诸多大牌林立的礼物之中，是最寒酸的一个。 职场法则足以压垮任何一个菜鸟新手，陈生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华风国际大酒店还有当面拆礼物这一法则。 陈生不敢去看陆丹，刚才陆总是怎么对待那个表白的漂亮小姐姐的，陈生全看在眼里，他几乎可以预感接下来自己会面对什么。可即便低着头，也仍可见周围大佬们流露出的鄙夷之色，他额上的冷汗，流了下来。 陆丹，垂下眼帘，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本子上。 “谢谢。” 这是他对于所有礼物的统一回复，却不知为何，在陈生这里加了一句：“我很喜欢。” 哎？ 陈生惊骇地抬起头，是他出现幻听了吗？“冰山”陆总居然说他……很喜欢？！ 所有的人，包括肖总都颇为惊讶地看着陆丹，而陆丹则拿着本子，淡定地走到桌前，拿起了餐刀。 “蛋糕？”他问。 “蛋……蛋糕，对对，咱们切蛋糕！”不愧是见惯了大世面的肖总，第一个打破僵局，笑着挥了挥手，“来来来，吃蛋糕！” “吃蛋糕，吃蛋糕。”朱迪急忙奔过去，拿起餐碟帮忙。 刚才还冻结着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保持着淡定表情的陆丹，内心却并不淡定。 就在刚才，从内心深处涌动而出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混合着感动、怜惜、无奈与温情的感觉，那么陌生，但……却有着莫名的舒适，竟使他产生向周围人表达善意的冲动。 情况已经不仅仅是不受控制那么简单了…… 陆丹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 他当然没有看到陈生正捧着一块蛋糕，泫然欲泣。 *** “胃疼、腿痛，还有其他的疼痛吗？” “没有。” “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是？” “一切正常。” “情绪上的波动还大吗？” “非常。” “非常？” 白露推了推眼镜，看向陆丹。尽管“人不可貌相”这种话，对于心理工作者来说并不可靠，但凭心而论，她并不能想象得到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会有多么大的情绪波动。 或者，因为太久没有过情绪起伏，所以连一点点的感觉都惊天动地？ “能具体形容一下吗？”白露问。 “悲伤，愤怒，感动，同情，”陆丹用他简明扼要地总结，“诸如此类。” 诸如此类，才应该是人类正常的情绪反应吧？ 白露当然不能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她点了点头，把一个表格递给了陆丹。 “陆先生，针对您的情况，我想请您做一个问答试卷，用于测试您现在的情绪状况。” 陆丹接过问答试卷，拿出笔，低头快速地答完了它。 黑色的金属笔，简约低调，内敛深沉，恰如主人的性格及品味。答题的速度和认真的态度说明这个人是个对工作和生活都有着严苛标准的人，对自己的要求也会很高，高到若不能达到这种标准，便会极度焦虑。 或许，在普通人看来，这位陆先生已经到了近乎强迫症的地步。 而实际情况，或许比看起来的更加严重。 “给。”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陆丹已经把表格填好了。 白露看向表格，整洁高效，逻辑严谨，思维缜密。 这个人的理智已经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确实不是那种容易受情绪左右的人。 白露点了点头：“陆先生，从您的检查报告，和问答试卷上来看，情况确定。” “从身体，到心理？”陆丹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身体上没有，但心理，”白露顿了顿，道，“人的心是一个很奇妙的容器，它可以跟任何人或事物发生微妙的化学反应。但是，如果你把它封存起来，长期处于真空的话，心会感觉到疲惫。所以，它会偶尔溜出来透透气。” “那么，我的胃和腿，也跟它缺氧有关？” “决定着身体感知的，不正是我们的大脑和情绪吗？”白露微笑，将一张卡片放在了陆丹面前的桌子上，“送给您的。” 黑色的卡片，磨砂质地，手感一流，上面用火焰般的字体印着“释放”两个大字，和一串银色小字。 “这是……”陆丹拿起卡片看了一看，“夜店？” “没错。”白露点头，“这是我一个朋友开的店，陆先生偶尔也去放松一下吧，开业一星期之内，凭这张卡可以免费消费的哦。” “记忆激活时仪器出现故障，咨询时却送上夜店名片。”陆丹将卡片放回到桌上，黑眸有如深潭，“我对你们的专业程度存疑。” “悲伤，愤怒，感动，同情……”白露直视着陆丹，不急不缓地说道，“您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情绪了呢？当它们发生的时候，您是厌恶，还是恐惧？抑或是……怀念吗？” 陆丹的唇，微微地抿在了一起。 “不妨去感受一下普通人的快乐，” 白露微笑着，指了指心的位置，“试试看，让它透口气。” “透口气”这种话，其实是白露的口头禅，专门为了自己的“欢乐时间”寻找的借口。 起码在汪萌萌看起来，这是白露可以肆意放纵，疯狂哈皮的借口。 “NONONO，”白露伸出她修长的食指，摇了又摇，“这是我卸下‘白医生’这张面具，做真正自己的美好时刻。” “喂，白露，”汪萌萌好奇地问，“心理咨询师的话，是不是都会咨询者的痛苦和悲欢‘感同身受’呢？” “会，也不会。”白露说，“我们这个职业，听上去很感性，但其实很需要理性。因为你需要帮助咨询者冷静下来，理智地寻找问题的发源地，控制住情绪，是最重要的。” 汪萌萌的问题，让白露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刚刚来咨询自己的陆先生，不禁由衷地感慨：“所以有很多时候，我们都希望自己能够完全杜绝情绪上的波动。” 白露的感慨，倒也不难理解。 心理咨询师扮演的，是倾听和开导的角色。每天面对那么多身陷痛苦和迷茫的人，如果不能及时理智地调节自己，那必然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可是，”汪萌萌歪着头，认真地说道，“如果作为心理医生都不能够对咨询者的痛苦感同身受的话，那又如何能够帮助他们走出困境呢？” ------------ 第三章 我会守护他 白露睁圆了一双猫一样妩媚的眼睛，将汪萌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然后眯起了眼睛。 “遇到什么问题了，嗯？”她问。 白露总是这样，很多时候，汪萌萌都还没有说，她就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情，真不知道是她的职业使然，还是基友之间的心有灵犀。 “你相信鬼上身吗？”汪萌萌看着白露，一字一句地问。 一秒，两秒，三秒，接下来的果然是白露的捧腹大笑，她伸出手捏住了汪萌萌的脸，哈哈大笑道：“什么鬼？什么鬼有这个胆子敢上你的身？这上辈子得吃了多少胆，哈？” “不要开玩笑，严肃点！”汪萌萌拍开白露的手，急切而又认真地说，“我认真的！这几天，我越来越觉得不像自己了。不仅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而且还经常会出现莫名其妙的疼痛。对了，我的脸。” 汪萌萌指着自己的脸，刚才被白露捏到的地方，已经呈现出浅浅的红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可爱。而在这红晕之中，有一道细细的疤痕，几乎细不可见。 “这里，你看到了吗，有一道疤，它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就在我和二哈说话的时候，还流了血！” “流血？！” 如果仅仅是疼痛的话，或许有可能与神经功能有关，但莫名其妙渗出血丝的话…… “我知道了，”白露点头，“你需要放松。” 说着，她起身脱下制服，一把拉起了汪萌萌。 “走，姐姐带你嗨！” “嗨？去哪？你的欢乐时光？” “YES，我哥们的夜店今天开业，我们可以好好放松一下，明天，不管是鬼上身还是神上身，统统都不见了。”白露的一双眼睛烁烁生辉，恐怕，也只有在“欢迎时光”的时候，她才不是那个阴郁冰冷、戴着大眼镜儿的白医生，而是周身都散发着热情与魅力的白女王。 汪萌萌无奈地抚额。 “不行，我今天没有心情去夜店嗨。”她推开白露的手臂， “我就是来向你咨询一下我的症状，你要是觉得我没事儿，那我就回去了，明天还有正事要办。” “正事？”白露双手环抱在胸前，穿着便服的她，显露出了与穿制服时截然不同的身姿，“出去嗨才是正事好吗，你那些症状，只要开心起来，就全都不是事儿了。” “见到你我就开心了，”汪萌萌拿起桌上的摩托车头盔向上一扔，又稳稳地接住，“明天的事很重要，我要早起，所以今天绝对不能晚睡。” “早起？你……明天该不会又要去见那两个人吧？” 汪萌萌点了点头。 是的，明天，是那两个人的忌日呢。 为了救自己这个陌生人而失去性命的那对年轻的夫妻，两个那么温暖的人。 一束系着浅蓝色蝴蝶结的太阳花，被轻轻地放在了墓碑之上，汪萌萌凝望着墓碑上两张年轻脸庞的照片，轻轻地说道：“钟阿姨，卫叔叔，你们好。你们还记得我吗？十几年前，被你们用生命救下的女孩，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声音，微微地哽咽，汪萌萌低下头，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直到平静下去，才重新抬起头微笑：“我成立了一家跑腿公司，虽然开始是因为心血来潮，但自从唤醒记忆之后，我忽然发现，这是我能做到的，最有意义的事。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把你们所给予我的温暖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感受到这种温暖……” 因为这份责任，所以她会比从前更加珍惜，珍惜身边一切的善意，同时传播更多的善意。也因为如此，她才会为了保住小旺跑腿公司而努力。不管那位吴先生有多么难缠，也不管那个叫做陆丹的“冰块脸”如何置疑自己，她都一定会与他们达成谅解。 “办法总比问题多，是不是？”像阳光透过云层照向大地，汪萌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还有，你们的孩子，我也一定会找到他，我会好好地向他道歉，请求他的原谅，替你们去守护他。”汪萌萌望着这对年轻夫妻的照片，郑重其事地说。 *** 明明已经到了墓园，可陆丹却依旧坐在车子里，没有下车。 自从回到H市以后，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父母的墓地扫墓。 对于父母去世的一切，他都是听孤独院的老师，和养父母提及的。 似乎是为了给年幼的陆丹庆祝生日，所以选择去郊游，但回程的时候，却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而双双溺水而亡。 死亡证明上记载着他们去世的日期，恰恰就是今天。 今天一早，养父母就在家庭群里发来消息，让他别忘记给亲生父母扫墓。 可他却并不想来。 “已经十八年了，”耳畔，响起了养父的声音，“无论如何，你也得让他们看看长大以后的你。” “孩子，”养母也发来语音，说，“别在想要回忆的时候忘了他们的样子。” 好像……有点疼…… 陆丹缓缓地举起手，拂向了左边的胸口。 这个位置，不，身体深处的某一点，为何会感觉到痛？ 陆丹缓缓地靠在座椅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十八年以来，他明明已经全无记忆，全无感觉了，不是吗？ 陆丹这样问自己。 可惜，这问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嗡……”手机传来一阵震动声响，陆丹看过去，屏幕上是朱迪发来的文件，命名为“陆总生日派对”的图片压缩包。 那么坚定地说着爱自己的两个人，率先离开了他。而根本毫无关系的人们，却莫名其妙地聚在一起为他的生日庆祝。他们祝他生日快乐的时候，却不知道早在十八年前，他就已经与快乐绝缘。 陆丹长按照片压缩包，然后在跳出来的提示框里选择了删除。 然后，他发动车子，将车子开出了墓园。 “爸，妈，我长大了。我现在已经在美国修完管理学，拿到了博士学位。我现在很好，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们放心。” ——这样的话，如果是他们想要听到的，那么很抱歉，他说不出口。 从墓园到陆丹所住的四季星辰公寓近两个小时的路程，陆丹从早上五点被养父母叫醒之后，便驱车赶往墓园，再返回来，已经是中午时间。 原本便已经决定休息一天的他，处理了一些私事，在接到肖总关于吴先生投诉的催促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酒店。 因为吴先生的事情焦头烂额的肖总，早已经不再是那个生日派对上笑得有如老父亲的人，焦虑挂在他的脸上，一天天临近的投诉撤销期限亦令他坐立难安。 “你不是已经有所安排了吗？结果呢？结果在哪儿？！”陆丹一进门，肖总便拍着桌子质问。 “我会今天再跟进。” “然后呢？这就完了？”肖总几乎快要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你工作什么时候这么没有效率了？之前说的半个月吧？现在离半个月还有几天？！” “三天。”陆丹说，“三天之内，一定会解决问题。” 说罢，他转过身去，走出了肖总的办公室。 陆丹就是这个样子，任凭你头顶冒烟火上房，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上那么一句。 一剑封喉，然后再不言语。 肖总颓然跌坐在椅子上，跟陆丹的PK，他总是被KO的那一个。 不过，如果连陆丹都不能解决这次的投诉事件的话，那也许整个星悦酒店管理集团的客户总监也都没有办法解决吧。 这个吴先生一定是上天派来折磨自己的。 肖总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开始绞痛了。 ------------ 第四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真是奇了怪了，陆总今天没来？” 陆丹刚刚走到大堂吧门口，便听到大堂吧里传出了这样的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销售部主管赵睿。 “平时他不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一个？”另一个声音说，“明明是高层，却不在酒店住，浪费这样的大好资源，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这声音是餐饮部秘书卫航。 “人家是有钱又有颜，关你屁事。”第三个声音说，“你们谁敢像他一样？走路不看人，连肖总都不敢惹他？” 这是客房部主管孙畅。 三个人，就站在大堂吧的过道处。看样子，今天因为有客户在一楼的会议室开会，所以三个被派来驻守的人，才会如此清闲，聚在这里八卦。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被八卦的正主就站在他们的身后，只是被入口的玻璃屏风挡着。 “有后台呗？拼爹，或者拼妈？” “拼命吧，”卫航撇了撇嘴，“拼命装13。”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喂，你们，够了！” 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紧接着，有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陆丹的眼帘。 扎了一半的丸子头显得俏皮可爱，黄袖白身的T恤给她增加了一丝活力，一双时常含着笑的眼睛，此时却满是不爽地瞪着眼前的三个人。 是那只萌犬——汪萌萌。 “我已经在这听了半天了！”汪萌萌冷哼。。 “你们在这里絮絮叨叨，不是唠叨酒店的待遇，就是说上司的坏话。我就纳了闷了，你们华风国际大酒店好歹也是五星级的大酒店，是人力资源部招人的时候眼睛被牛屎迷了，还是给你们的培训做得不到位？嘴巴怎么这么臭？” 汪萌萌真不愧是汪萌萌，，三个人被她这么一训，登时怔在那里，结结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们不知道，汪萌萌到底是客人，还是有别的什么来头。 八卦是八卦，但客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惹的，否则一个投诉下来，他们吃不了，全都得兜着走。 我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原来是三个怂包。 汪萌萌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不经意，瞧见了站在屏风后的陆丹，她不禁发出了“咦”的一声。 赵睿三个人条件反射般地顺着汪萌萌所瞧的方向看过去，顿时被冻在了当地。 他们看到了，屏风后面的陆丹。 “陆总？！”三个人异口同声地惊叫。 见三个人向自己打招呼，陆丹微微地点了下头，算做是回应。 赵睿的灵魂仿佛已经被掏空。 “陆总，我、我们……”卫航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怎奈脑子已经短路，就连语言能力也在短期间内丧失。 谁都知道陆丹不好惹，况且客户总监的权限几乎相当于一家酒店的“督察”如果在年末工作表现评估中，客户总监给了你最低的一分，那年终奖可就全泡汤了！ 三个人里，唯一一个聪明人孙畅，打了声招呼便已经脚底抹油跑路了。其他的两个见面面相觑，全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惊慌与害怕，大概过了一两秒，回过神来的两个，也纷纷借口看看会议情况溜走了。 “哟嗒，跑得可真够快的。”汪萌萌瞧着两个人的背影，嗤笑。 陆丹也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表情淡漠。 “你不生气？”汪萌萌实在是搞不懂这个男人，那三个人，明明是在背后说他坏话吧？而他，已经听到了不是吗？ 居然还会是这种不急不愠不紧不慢无欲无求的表情，真是不可思议。 “你又为什么生气？”陆丹面无表情地看着汪萌萌，问，“明明跟你没有关系，不是吗？” 汪萌萌顿时语塞。 陆丹说得不无道理，明明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而且，那三个家伙吐槽得还是自己讨厌的人不是吗？为什么还要替他说话，去教训那三个人？ “那……那个嘛，”汪萌萌拢了拢耳畔的碎发，又清了清嗓子，道，“所谓‘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口时就出口’，要是谁看到不平事都默不作声的话，世界怎么能变得美好呢，是吧？” 如此“五讲四美三热爱”，多么得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思想觉悟一百分有没有？ 然而这句话对于陆丹来说，似乎超纲了。 他微侧着头看着汪萌萌，似乎在揣摩她话里的含义，许久，方问出一句：“《好汉歌》？” 汪萌萌充满自豪感的表情僵了一僵。 “我只是看不惯他们唧唧歪歪的样子，你这个人虽然冷漠到奇怪，但我能感觉到，你对待工作认真、严苛。要是因为这个就背后说人坏话，只能证明他们无能，这个，能理解？” 陆丹依旧面无表情。 算了，对牛弹琴要不得，对“冰块”谈温暖更是天方夜谭。毕竟，对连捡气球也不帮忙，而且“桔子酱”那么可爱的小姐姐做出如此冷漠事情来的人，你也不能指望他去理解“助人为乐”这种事。 汪萌萌放弃了跟陆丹的相互折磨，用下巴指了指大堂吧：“我下午两点半就等在这里了，吴先生一直没来。” 说到这儿，她又补充了一句：“上周日在高尔夫球场也没见他。” 陆丹微微点了下头。 汪萌萌上周日在高尔夫球场踢了一晚上旋风腿的事，已经被一名员工录成小视频发在朋友圈，风靡了整个华风大酒店，以至于现在酒店的基层服务生们全都认识了她。这也难怪，像她这样素面朝天，动不动就用旋风腿打发时间的女孩，恐怕全H市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会不会是吴先生故意躲着我？”汪萌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陆丹，问。 陆丹想了想，然后摇头。 “这么肯定？为什么？”汪萌萌好奇。 “所求，”陆丹简明扼要地回答，“每个人都把所求写在脸上，在意的事情，想要的东西，诸如此类。” “所以，你觉得吴先生并不是不想撤销投诉，只是我们给出的价码不够？”汪萌萌说着，更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之前你已经给他出过‘价’了？” 很聪明。 陆丹心想。 这个女孩，如果把多管闲事的精力放在专注创业上，一定会更出色。 “如果不是你的突然出现，吴先生的投诉早就撤销了。”陆丹冷哼，“现在，一切归零，他的价码，想必又提高了。” 汪萌萌扶额。 吴先生脸上的精明确切地诠释了什么是“相由心生”，可是…… “我一个跑腿公司，我们能给他什么？！” 这根本是个无法完成的课题啊！ 陆丹的手机，发出震动声响，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道：“吴先生昨天出差，要一星期后回来。” “啥？！”汪萌萌怔住了。 一个星期！在这之后，她的店铺离关闭就只有十几天的时间了！ “陆、陆先生！”汪萌萌一把捉住陆丹的手臂，用充满了请求的目光看着他，问，“能不能请你帮我把举报先撤销？我发誓，吴先生那边，我一定会说服他撤销投诉的！” “NO，”陆丹的回答斩钉截铁，“一个星期，在此期间，你刚好想想你们能给他什么。” 说罢，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 气…… 好气！ 气成河豚！ 气成河豚的二哈正开着他的法拉利-812Superfast，一路向新月湾小区。 新月湾小区，是他们上次接客户“桔子酱”小姐姐的地方，那天为了帮助“桔子酱”追求心上人，二哈和汪萌萌可是正经费了一番工夫，才将装着“桔子酱”的大礼盒抬上了车子。 ------------ 第五章 我的女神？！ 小旺跑腿公司的存在，是为了满足客户需要而提供服务，他们用心做事，问心无愧，但因此而产生的后果要小旺公司承担，这无异于流氓行径！二哈眼看着汪萌萌为了解决举报的事情而不断地受挫，自然不可能再袖手旁观。 洒脱乐观，雷厉风行的汪萌萌，何曾像现在这样忍气吞声？！ 是可忍孰不可忍，二哈决定出手，替汪萌萌讨回公道。 不过，二哈毕竟是个讲求策略的人，既然汪萌萌三番五次地去找华风大酒店的那个“冰块脸”解决问题无果，便证明此路不通。他需要迂回一下才能达成目的，而这个“迂回”的目标，便是“桔子酱”。 他在此之前，已经给“桔子酱”打过了电话，特别礼貌而客气地请她帮忙说服陆丹撤销举报。无论如何，那个人总归跟她是相熟的，不是吗？ 但让二哈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只说了一句“我帮不上忙”就挂断了电话。 二哈见过无情的，但却没见过这么无情的。 怒气冲冲的二哈挂断电话便开着车子赶往了新月湾小区，盛怒之下竟然连错过女神米可的直播都不自知。 上次他因为“桔子酱”“不能被别人看到脸”的要求，等在门外而没有看到她的尊容，这次，二哈可要好好会会这位“桔子酱”小姐姐。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有如此硬的心肠，见死不救！ 当二哈的法拉利-812 SuperTasF如一尾红鲤使如新月湾这个略显破旧的老式小区时，它矫健轻盈的身影立刻引起了极大的震撼。尤其是从车子里走下来的这个小哥哥，又有着足以与流量小生媲美的一张盛世美颜，引得周围数只手机举起，拍下了他从下车，到走入某单元门的全过程。 作为每天在家渣剧的宅男，对外界的敏锐度早已经降到了最低。他三步跨作两步地来到三楼一室的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二哈侧耳倾听，从屋子里传来的，是嘈杂的人声。 有聚会？ 二哈双臂抱在身前，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继续敲门。 十秒钟。 三十秒。 一分钟。 力道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急的敲门声，终于让门里有了动静。好像是有人匆匆跑过来，打开了门，又匆匆跑开了。 二哈看着开了一道缝隙的门，想也不想，推开便走了进去。 极为简陋的走廊与客厅，地板都已经残缺不合，一踩，便发出咯吱的声响，灯光明亮，举目可见敞开式的厨房一片狼藉，好像几天的碗筷都无人收拾。客厅的桌子上也摆满了零食的袋子，沙发上更堆了成山的衣服。 二哈简直不敢相信，这跟自己一次来到的，是同一个地方。不过现在想起来，第一次他来的时候，只顾着抬那个巨大的礼盒，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到其他吧？ “小哥哥，把快递放在外面桌子上就好了哈。” 旁边的一个房间里传来了一个略带着闽南腔的女孩声音，那么说，这就是“鱼子酱”？ 二哈朝着房间走了过去。 “‘桔子酱’小姐，抱歉，我不是快递，我是……” 房间门推开的刹那，二哈整个人都怔在了当场。 一个身材俏丽的小姐姐背对着自己，坐在电脑显示器前，栗色头发她烫成柔顺的大卷垂在身后。水粉色的连衣裙，仙气十足的拢纱袖，衬得她身材极佳。刚才那鼎沸的人声，就是从电脑里传出来的，原来这个“桔子酱”小姐姐是个女主播？ 呵，这么冷漠自私的一个人，竟也是主播？恐怕连他的女神米可一根发丝都不如。 二哈举目，打量了一下房间。 浅粉色的墙壁上，挂着各色的小星星灯和棉花云朵，戴着王冠的红色火烈鸟在墙上展翅欲飞……而在火烈鸟旁边，用永生花拼成“米可”两个字的挂件浪漫而又奢华。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二哈带着满心的疑惑，举步走进了房间。 “桔子酱”背对着自己，面前的显示上播放着的，是二哈的女神——米可的直播画面。 “桔子酱”也是米可的粉丝？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女神的直播画面里，会有自己的身影？ 二哈疑惑地伸出手，晃了晃，画面里的他，也伸手晃了晃。 他转头，画面里的那个人也转头…… 为了看清楚屏幕，二哈越走越近，屏幕上的字也惊悉闯入了他的眼帘。 “啊啊啊，这个妖颜惑众的小哥哥是谁？” “这是快递小哥？” “这样的小哥请给我来一打！” “给快递小哥颜值点赞！” “给快递小哥点赞+1！” “给快递点赞+10086！” “快递小哥哥可以直接出道了！”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无数的弹幕飞上去，几乎快要把女神的脸挡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桔子酱”小姐姐缓缓地转过了头来，两个人的视线相对，都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 “这是……二哈？” 白露忽然指着显示器里显示出的画面，问。 “嗯？” 正在举着一枚麻辣小龙虾吃的汪萌萌举目，瞧向了显示器。 作为一名美剧&游戏迷的深度爱好者，二哈一般都是三台显示器呈现折角状摆在面前，三台显示器既可以合成一台，也可以分别三台。在二哈出发之前，他已经把最中间的那一个调到了他的女神米可直播的频道里。 除了一起渣剧，汪萌萌其他时候都拒绝去看二哈的电脑，眼下也是如此，，她习惯性地将电脑直接调成了静音，然后跟白露一起边吃麻辣小龙虾边等二哈。麻辣小龙虾是二哈订的，他说要去办一件大事，等他回来，麻辣小龙虾也一定到了，到时三个人一起吃麻小庆祝，还美其名曰三国关羽“温酒斩华雄”，现在有二哈热麻小办大事。 二哈的计划定得圆满，可惜，现实通常都有超出计划的惊喜。今天的外卖送得特别快，在等待基友和享用麻小之间，汪萌萌和白露果然选择了后者。 两个人才开吃没几分钟，白露就从显示器上看到了二哈。 “不会吧？” 汪萌萌叼着还没有丢掉的虾凑近了显示器，显示器那个粉色浪漫的房间里，果然出现了二哈的身影。 “哎，等等，这个好像是……我们的客户！”汪萌萌认出了站在二哈旁边的“桔子酱”，不禁惊讶，“他们两个一起合作直播了？” “你的客户，是米可？”白露指着直播画面，问。 “米可？”汪萌萌眨了眨眼睛，尽管米可是二哈经常挂在嘴边的直播女神，汪萌萌却没有正儿八经地留意过。可眼下这直播界面的ID，确确实实是米可没错。 那么说，米可就是“桔子酱”，“桔子酱”就是米可？！ “我说二哈这个宅男，今天怎么会突然走出家门，还说什么半件大事。弄了半天，这‘大事’就是佳人有约……” 汪萌萌眯起笑眼，露出了老母亲一般的笑容。 二哈这只万年单身汪，终于也老树怀春，准备开花了啊。 不错，很不错。 “你说……今天二哈还回来吗？”白露缓缓转头看向汪萌萌，闺蜜两个相视而笑，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来来来，把二哈的这份也吃掉，不用留了，今天哈皮到天亮！”汪萌萌兴冲冲地奔到桌边，把第三份麻辣小龙虾也打开了。 两个人刚刚兴高采烈地瓜分了胜利果实，便听得门响了一声，二哈面色苍白地走了进来。 ------------ 第六章 只有勇往直前 “小哥哥，小哥哥。” 身后有人不断地呼唤着自己，二哈回过神来，转头向身后看过去。 三个化着闪亮亮夜店妆容的年轻女孩站在自己的身后，见二哈转身，她们竟发出了一阵尖叫。 “真的是他！” “是他是他！” “天哪，我真的见到本人了！” 二哈莫名其妙地看着三个女孩，直到从一个女孩递过来的手机里看到自己与米可一同做的直播视频的时候，顿时一脸黑线。 “小哥哥，跟我们合个影吧！” 一个女孩凑过去挽住了二哈，其他两个也急忙上前，摆好姿势拍起照来 。 女孩拍照，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没有之一。二哈有心想逃，却怎奈被三个女孩轮番拖住，360度无死角拍了个遍，才终于放过他。 “这儿不能待了，萌萌，咱们快撤！”二哈转身欲拉汪萌萌跑路，而汪萌萌的座位上除了那杯叫做“爱情的序曲”的浅蓝色鸡尾酒，哪里有半个人影？ 汪萌萌这个家伙，到底去哪儿了？！ 在舞池的另一端，站着茫然不知所措的陆丹。 这是他第一次来夜店这种地方，别人看到的是变幻好看而又炫酷多彩的灯光，和打扮养眼的热舞人群；听到的是劲暴而又动感十足的音乐，和DJ充满激情的喊麦；闻到的是混合着香水、酒精和荷尔蒙的美妙气息……然而在陆丹的眼中，他看到的是一群濒临崩溃的痒痒症症候群体在集体宣泄着痛苦，如果不立刻拨打120，后果不堪设想；听到的是完全可以称之为“污染”的60分贝以上噪音，恐怕，再多半个音量，就足以损伤听力；闻到的是密封环境下挥散不出去的二手烟、汗味和酒精蒸发的刺鼻味道，急需马上开窗通风，并且严格检查有无消防安全隐患。 陆丹环顾四周，顿感压力以千倍、万倍的比例暴增。 是谁告诉他到这种地方来可以让他放松，让心灵透气？他不仅没有放松，而且全身的弦更加紧绷，不但是心灵，就连肺也透不过气来了。 陆丹正欲转身准备离开，一双手臂，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紧接着，一个穿着吊带银色短裙，梳着短款POP头发的年轻女人便绕到他的面前，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这女孩身上闪闪亮亮，不知道喷的是什么东西，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更蛮横地钻进他的鼻孔，陆丹的眉，皱了起来。 “大叔，到这种地方来还穿成这样，不会是背着老婆说开会，跑来的吧？”女孩笑着，长腿勾住了陆丹的腿，“陪我跳舞好不好？” 陆丹皱眉，架开女孩的手臂，继而地她推离自己三十厘米之外，掸掉了她沾在他西装上的闪粉。 满面的厌恶之意，女孩的表情立刻变得恼火起来：“喂 ，你什么意思？我找你跳舞是看得起你，你给我甩脸色？！” 陆丹看也没看她一眼，举步就走，却没想到被几个纹着花臂的社会小青年拦住了去路。 “你们想干什么？”陆丹冷冷看着这几个小青年，问。 “我们家莎莎小姐想跟你跳舞，听见了吗？”为首的一个“锡纸烫”小子指了指陆丹身后的女孩，道。 女孩走到陆丹身前，抱着双臂仰头看他：“大叔，出来玩就别假惺惺，放不开，就别出来玩。” “我不玩。”陆丹说着，也不看女孩，举步就走，女孩恼羞成怒，嘴巴一张，哭了起来。紧接着，伸手指向陆丹，用她已然达到了90分贝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哭叫：“他！欺！负！我！” 那些社会小青年顿时如按下开关般，一个个冲向陆丹。 陆丹的心更累了，在星悦酒店管理集团受训时，管理集团给每一位高级客户总监都做了防身术的培训，以便在客户总监们能够在极为棘手的情况下可以采取紧急应对措施。 当为首的那个“锡纸烫”小青年一拳击过来的刹那，陆丹一个优雅旋身，躲过了对方的攻击。然而，他还来不及站稳，另一个小青年的拳头己至，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 陆丹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后退了数步。 显然，面对群殴这种情况，防身术根本派不上用场。 “锡纸烫”小青年再次扑上来，扬起拳头便再次朝陆丹打去。 陆丹黑眸微眯，他知道，今天这种局面，想脱身，绝不可能。但认怂也绝不是他的风格，就在陆丹攥紧双拳，准备起身迎上的刹那，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挡住了“锡纸烫”小青年的手。紧接着，向后用力一扭，只听得“咯吱”一声，小青年“哎呦”惨叫出声，整个人都疼得跪在了地上。 那个握住“锡纸烫”小青年拳头的人，是一个穿着橙色无袖连衣裙，有着欣长身姿的女孩。这个女孩虽然手臂和腿部都修长好看，但却不似其他女孩那样柔弱，她洁白的肌肤紧致无比，灯光下显出结实的线条，很有力量。而她的眼睛，也似火焰一般燃烧着，那是一种燃烧的斗志，不退让，不害怕，耀眼胜过这灯光的璀璨。 那些社会小青年们，全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元气女孩所震慑，怔在了那里。 陆丹的眉，皱得更紧了。尽管这女孩背对着自己，但他仍然从她微卷的丸子头认出了她。 没错，她就是汪萌萌。 “以多欺少，要不要脸？”汪萌萌厉喝。 “你助纣为虐，也不要脸！”POP头女孩双手紧握，向下用力一甩，“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 高分贝的喊声让刚才怔住的社会小青年们瞬间回过神来，全部扑向了汪萌萌。 汪萌萌冷哼一声，甩开“锡纸烫”小青年，举步便迎了上去。她长腿一抬，直接踢飞了一人，紧接着再勾回，又摞倒一个。接下来她并手为刀，劈中一人。如此嚣张的打法让小青年们恨之入骨，一个身材最为魁梧的小青年想从背后突袭汪萌萌，没想却被突然冲过来的陆丹捉住手臂，扫倒在地上。 汪萌萌抬眼，向陆丹灿然一笑：“谢了。” 既然是如此令人眼花缭乱的环境里，这笑容也似阳光般点亮世界。陆丹不禁怔了一怔，而就在他怔神的刹那，刚才被汪萌萌扭伤手臂的“锡纸烫”小青年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棒球棍，大叫着打向了陆丹。 “小心！” 汪萌萌想要扑过去却己来不及，陆丹的肩膀重重地挨了一击，整个人踉跄着，几乎倒地。 疼！ 好疼！ 汪萌萌的肩膀处感觉到一阵剧痛，险些跌倒。她下意识地捂住受伤手臂，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身后只有一个满面惊恐的POP头女孩，她的手里没有武器，可自己肩膀上的剧痛是从哪里来的。 她迅速转头看向陆丹，但见陆丹手扶着受伤的肩膀，却与汪萌萌受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汪萌萌怔住了。 “去死！” “锡纸烫”小青年再次举起棒球棍砸向陆丹，汪萌萌瞬间回过神来，她顾不上迟疑，上前飞起一脚便踢飞了“锡纸烫”小青年。 这一脚的暴发力令“锡纸烫”小青年直接跌出十几米之远，倒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POP头女孩见状，一边叫着“救命啊”，一边跑出了门去。 汪萌萌看着陆丹疼痛难忍地扶着肩膀的样子，满面，都是难以置信，甚至连陆丹向她道了声“谢”，都充耳不闻。 这只萌犬，是傻了吗？ 陆丹眉头微皱地看着汪萌萌，见她只是睁圆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不知道内心又转着什么念头，便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 第七章 为什么我痛？ “小哥哥，小哥哥。” 身后有人不断地呼唤着自己，二哈回过神来，转头向身后看过去。 三个化着闪亮亮夜店妆容的年轻女孩站在自己的身后，见二哈转身，她们竟发出了一阵尖叫。 “真的是他！” “是他是他！” “天哪，我真的见到本人了！” 二哈莫名其妙地看着三个女孩，直到从一个女孩递过来的手机里看到自己与米可一同做的直播视频的时候，顿时一脸黑线。 “小哥哥，跟我们合个影吧！” 一个女孩凑过去挽住了二哈，其他两个也急忙上前，摆好姿势拍起照来 。 女孩拍照，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没有之一。二哈有心想逃，却怎奈被三个女孩轮番拖住，360度无死角拍了个遍，才终于放过他。 “这儿不能待了，萌萌，咱们快撤！”二哈转身欲拉汪萌萌跑路，而汪萌萌的座位上除了那杯叫做“爱情的序曲”的浅蓝色鸡尾酒，哪里有半个人影？ 汪萌萌这个家伙，到底去哪儿了？！ 在舞池的另一端，站着茫然不知所措的陆丹。 这是他第一次来夜店这种地方，别人看到的是变幻好看而又炫酷多彩的灯光，和打扮养眼的热舞人群；听到的是劲暴而又动感十足的音乐，和DJ充满激情的喊麦；闻到的是混合着香水、酒精和荷尔蒙的美妙气息……然而在陆丹的眼中，他看到的是一群濒临崩溃的痒痒症症候群体在集体宣泄着痛苦，如果不立刻拨打120，后果不堪设想；听到的是完全可以称之为“污染”的60分贝以上噪音，恐怕，再多半个音量，就足以损伤听力；闻到的是密封环境下挥散不出去的二手烟、汗味和酒精蒸发的刺鼻味道，急需马上开窗通风，并且严格检查有无消防安全隐患。 陆丹环顾四周，顿感压力以千倍、万倍的比例暴增。 是谁告诉他到这种地方来可以让他放松，让心灵透气？他不仅没有放松，而且全身的弦更加紧绷，不但是心灵，就连肺也透不过气来了。 陆丹正欲转身准备离开，一双手臂，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紧接着，一个穿着吊带银色短裙，梳着短款POP头发的年轻女人便绕到他的面前，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这女孩身上闪闪亮亮，不知道喷的是什么东西，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更蛮横地钻进他的鼻孔，陆丹的眉，皱了起来。 “大叔，到这种地方来还穿成这样，不会是背着老婆说开会，跑来的吧？”女孩笑着，长腿勾住了陆丹的腿，“陪我跳舞好不好？” 陆丹皱眉，架开女孩的手臂，继而地她推离自己三十厘米之外，掸掉了她沾在他西装上的闪粉。 满面的厌恶之意，女孩的表情立刻变得恼火起来：“喂 ，你什么意思？我找你跳舞是看得起你，你给我甩脸色？！” 陆丹看也没看她一眼，举步就走，却没想到被几个纹着花臂的社会小青年拦住了去路。 “你们想干什么？”陆丹冷冷看着这几个小青年，问。 “我们家莎莎小姐想跟你跳舞，听见了吗？”为首的一个“锡纸烫”小子指了指陆丹身后的女孩，道。 女孩走到陆丹身前，抱着双臂仰头看他：“大叔，出来玩就别假惺惺，放不开，就别出来玩。” “我不玩。”陆丹说着，也不看女孩，举步就走，女孩恼羞成怒，嘴巴一张，哭了起来。紧接着，伸手指向陆丹，用她已然达到了90分贝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哭叫：“他！欺！负！我！” 那些社会小青年顿时如按下开关般，一个个冲向陆丹。 陆丹的心更累了，在星悦酒店管理集团受训时，管理集团给每一位高级客户总监都做了防身术的培训，以便在客户总监们能够在极为棘手的情况下可以采取紧急应对措施。 当为首的那个“锡纸烫”小青年一拳击过来的刹那，陆丹一个优雅旋身，躲过了对方的攻击。然而，他还来不及站稳，另一个小青年的拳头己至，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 陆丹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后退了数步。 显然，面对群殴这种情况，防身术根本派不上用场。 “锡纸烫”小青年再次扑上来，扬起拳头便再次朝陆丹打去。 陆丹黑眸微眯，他知道，今天这种局面，想脱身，绝不可能。但认怂也绝不是他的风格，就在陆丹攥紧双拳，准备起身迎上的刹那，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挡住了“锡纸烫”小青年的手。紧接着，向后用力一扭，只听得“咯吱”一声，小青年“哎呦”惨叫出声，整个人都疼得跪在了地上。 那个握住“锡纸烫”小青年拳头的人，是一个穿着橙色无袖连衣裙，有着欣长身姿的女孩。这个女孩虽然手臂和腿部都修长好看，但却不似其他女孩那样柔弱，她洁白的肌肤紧致无比，灯光下显出结实的线条，很有力量。而她的眼睛，也似火焰一般燃烧着，那是一种燃烧的斗志，不退让，不害怕，耀眼胜过这灯光的璀璨。 那些社会小青年们，全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元气女孩所震慑，怔在了那里。 陆丹的眉，皱得更紧了。尽管这女孩背对着自己，但他仍然从她微卷的丸子头认出了她。 没错，她就是汪萌萌。 “以多欺少，要不要脸？”汪萌萌厉喝。 “你助纣为虐，也不要脸！”POP头女孩双手紧握，向下用力一甩，“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 高分贝的喊声让刚才怔住的社会小青年们瞬间回过神来，全部扑向了汪萌萌。 汪萌萌冷哼一声，甩开“锡纸烫”小青年，举步便迎了上去。她长腿一抬，直接踢飞了一人，紧接着再勾回，又摞倒一个。接下来她并手为刀，劈中一人。如此嚣张的打法让小青年们恨之入骨，一个身材最为魁梧的小青年想从背后突袭汪萌萌，没想却被突然冲过来的陆丹捉住手臂，扫倒在地上。 汪萌萌抬眼，向陆丹灿然一笑：“谢了。” 既然是如此令人眼花缭乱的环境里，这笑容也似阳光般点亮世界。陆丹不禁怔了一怔，而就在他怔神的刹那，刚才被汪萌萌扭伤手臂的“锡纸烫”小青年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棒球棍，大叫着打向了陆丹。 “小心！” 汪萌萌想要扑过去却己来不及，陆丹的肩膀重重地挨了一击，整个人踉跄着，几乎倒地。 疼！ 好疼！ 汪萌萌的肩膀处感觉到一阵剧痛，险些跌倒。她下意识地捂住受伤手臂，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身后只有一个满面惊恐的POP头女孩，她的手里没有武器，可自己肩膀上的剧痛是从哪里来的。 她迅速转头看向陆丹，但见陆丹手扶着受伤的肩膀，却与汪萌萌受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汪萌萌怔住了。 “去死！” “锡纸烫”小青年再次举起棒球棍砸向陆丹，汪萌萌瞬间回过神来，她顾不上迟疑，上前飞起一脚便踢飞了“锡纸烫”小青年。 这一脚的暴发力令“锡纸烫”小青年直接跌出十几米之远，倒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POP头女孩见状，一边叫着“救命啊”，一边跑出了门去。 汪萌萌看着陆丹疼痛难忍地扶着肩膀的样子，满面，都是难以置信，甚至连陆丹向她道了声“谢”，都充耳不闻。 这只萌犬，是傻了吗？ 陆丹眉头微皱地看着汪萌萌，见她只是睁圆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不知道内心又转着什么念头，便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 第八章 心灵感应？ “你肩膀……很痛吗？”汪萌萌直视着陆丹，问。 陆丹下意识地扶住了自己的肩膀，被人用棒球棍用力击打，凭谁都会疼吧？ 不过……这似乎是第一次，有不相关的人向自己伸出援手，关心自己的疼痛。还真是……让他不适应。 “今天，多谢。” 他说了这一句，便转身走向大门。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他的手，却一直放在肩膀受伤的地方，和汪萌萌一样…… “萌萌，萌萌！” 白露先前在舞池中央热舞，见这边人头攒动，好像发生了什么骚乱，但因为今天没戴眼镜，看也看不清楚。 虽然如此，内心升腾而起的一股不祥预感让她不禁跳下舞池，快步走向起了骚乱的地方。等到拔开人群跑到这边来的时候，却看到了汪萌萌和倒了一地的社会小青年。她担心地直奔到汪萌萌身边，关切地问她。 “汪萌萌！”二哈也跑了过来，“我说怎么找不见你，这是怎么了？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白露和二哈，一左一右，都紧张地看着汪萌萌，而汪萌萌却只是怔怔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失神般久久不语。 “萌萌？”白露伸手，在汪萌萌的眼前晃了晃，却被汪萌萌一把抓住了。 “白露，”汪萌萌缓缓地将目光落在白露的脸上，问她，“你相信心灵感应吗？” “啊？”白露怔住了。 心灵感应，指的是两个人之间不用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这五种传统感觉，而用“第六感”来传递思维和感觉的信息，多见于同卵双生的双胞胎之间。但可惜的是，目前，“心灵感应”被认为与玄学领域，不属于科学范畴，因而并不被科学所承认。 在回去的路上，白露这样向汪萌萌解释。 “所以说，心灵感应这种事情，完全不存在？”汪萌萌错愕地看着白露，问。 “科学上不存在，在心理学领域，它也是比较微妙的存在，”白露耸了耸肩膀，说，“至少，对于我而言，对于一切未知的事物都是抱着开放式的心态的，只不过它目前还没有被科学证实而已。” “原来是这样……”汪萌萌点了点头，继而陷入了深思。 “怎么，你是和谁有心灵感应了吗？”二哈透过车子里的窒内镜看着汪萌萌，笑问，“不会是和那些被你痛殴的社会小青年吧？” 那些社会小青年被汪萌萌教训了一通，却丝毫没有要与汪萌萌一争高下的意思，他们像弄丢了什么似的，慌里慌张地跑出了门去。因为“释放”夜店的老板是白露的朋友，汪萌萌也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损失，因而三个人便直接离开了夜店。 这是汪萌萌用武力值解决问题，难得顺利收场的一次，二哈不禁觉得神奇，因而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然而汪萌萌却没有回应，只是靠在汽车座椅上，不再说话了。 这么沉默？ 二哈和白露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眼神中看到了诧异。 如果换作是从前，汪萌萌一定会跟二哈嘻嘻哈哈一番，或是抱怨一下那些社会小青年太怂，哪里会像今天这样沉默寡言？ 汪萌萌，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像汪萌萌了。 是的，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以汪萌萌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 她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浴室，然后褪下T恤，查看肩膀。 果然，在肩膀处有一片淤青，很明显是被重击后留下的。 脑海一遍遍地重复着在夜店里，陆丹被“锡纸烫”小子用棒球棍击中肩膀的一幕，汪萌萌的心情不知为何，感觉到一阵忐忑。 在当时，她与二哈坐在吧台时，不知为何，她感觉到一阵心烦意乱。 仿佛透不过气般的窒息，坐立难安的焦虑，让她必须在那一刻起身走出门外。 于是，她便这样做了。然而还没等走到门口，脸颊之处突然感觉到一陈剧痛，好像被谁打了一拳似的。 内心的焦虑加上脸颊的疼痛，让汪萌萌瞬间切换到暴走状态， 偏巧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被一群社会小青年围住的陆丹。眼见其中一人挥拳打向陆丹，汪萌萌几乎条件反射一般冲过去，握住了那家伙的拳头。 见义勇为，几乎成了汪萌萌的标签，但在汪萌萌从小到大这么多次的见义勇为中，这次是最为奇怪的。 她竟然会因为陆丹的痛而痛？ 难道真的是心灵感应？ 与那个“冰块脸”有心灵感应，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事没有之一。 不过，如果如白露说，所谓的心灵感应，是没有科学依据的话……那么这种痛自己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呢？可她根本就没有被人伤到不是吗？而且这淤青，又是怎么来的？ 汪萌萌想着，伸出手试探性地按压了一下肩膀处的淤青。 好疼！ 镜子里的她，疼得咧嘴。 *** 疼！ 刚刚走进浴室的陆丹，便感觉到肩膀一阵剧痛，禁不住闷哼出声。 “你肩膀……很痛吗？” 耳畔，忽然莫名其妙地响起了汪萌萌的声音。 陆丹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可以驱散那魔音般回响在耳畔的声音。然而声音虽然不见，内心却突然涌上一股的强烈忐忑感觉。 忐忑？ 这种感觉，恐怕早在上个世纪就已经被他遗忘了才对。 陆丹在镜子前站定，褪下衬衫，露出了结实而匀称的上身，在他的肩膀上，被“锡纸烫”小青年打伤的地方，留下了一片淤青。 真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不仅仅是那些社会小青年，还有陆丹自己。 他到底是怎么突发奇想，去到夜店那种地方的？而那只萌犬……那个叫汪萌萌的女孩，又怎么会在那里？ 陆丹拿起喷雾剂，在淤青的地方喷了几下。丝丝清凉之感，驱散先前的火辣，连疼痛也随之慢慢减轻。他分开双臂，支撑在洗手台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可眼前，却不知为何，浮现出了在“释放”夜店的一幕。 被社会小青年们团团围住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硬抗的准备。尽管对付七八个人并不会让他全身而退，但损己八百，至少也会杀敌一千。只是没有想到，汪萌萌会突然出现。 她就那样站在自己的面前，炫彩灯光照洒在她的身上，闪粉反射着灯光像星辰的碎屑，让她烁烁生辉。 虽然平时总是萌萌地笑着，但却在那一刻，彰显出可以击退一切的力量与自信，那么耀眼。 陆丹慢慢地后退，坐在了浴缸的边缘。 他出了问题，而且这问题一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会经常性地想起一个人。 而且，还是让他每每想起就升起厌恶之感的人。 这也是他的心灵长期处于真空之下导致的？看起来，心，才是人类最大的麻烦。 陆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那是秘书朱迪发来的，关于明天召开业主季度报告会的通知。华风大酒店，已经运行超过四个月了，营业额与投诉几乎按照千分之一的比率而存在。这种情况，在陆丹的到来之后才有所改善和转变，因而投资方特别要求陆丹参加，以便给各个高层做一个关于服务的深度培训。 可以说，明天，是陆丹的主场。 面对工作，陆丹从来都是冷静而理智的，他回复了一个“好”，正要放下手机，房地产代理公司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直到这时，陆丹才想起，他忘记了一件事。 ------------ 第九章 想不到的委托 陆丹的养父母在美国居住了十几年，却一直为乡愁所困扰，他们不断地提起想要回国的想法，在陆丹接到调到H市工作的任职函之后，这想法终于被确定实施。他们让陆丹在H市新开发的楼盘帮他们留意适宜养老的房子，陆丹大概了解了各地规划之后，选中了一处绿化较好、周边设置完善的楼盘，然后找到一家房地产代理公司，付了预付定金，让他们帮忙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半个月前，对方就已经给他发来消息，让他前去签订合同，然而那时工作繁乱，他也很快便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今天接到电话才意识到，截止到明天12点之前，如果不再签订合同就会被视作放弃购买，先前交付的三十万定金也将付之东流。 “如果您方便，可以先把合同打印好签上字，连同您的证件原件送到我们这边即可，如果您不方便，请别人转交也可以。”对方这样说。 陆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 明早他九点的会议，若是千里迢迢赶至那个开发区再回来，恐怕不是现实之举。 人没有分身术，这个时间叫快递也不太可能。 等等，快递？ 陆丹的心念微微一动。 “我会让人帮我把合同和证件送到。”陆丹说。 开设在某APP上的店铺，专门负责代人跑腿的那一家，名字叫做……“小旺跑腿公司”。 陆丹打开手机，在APP上搜索着，最终找到了被自己举报的那家跑腿公司。 通过店铺信息，他添加了店主的微信。 *** “哎？” 倒在床上，准备刷一剧游戏就睡觉的汪萌萌，手机屏幕上方忽然跳出了一条微信提示，全拜这个提示信息所赐，汪萌萌用的“程咬金”被对面的“百里守约”一击毙命。 汪萌萌怒了。 她的微信上除了老爸老妈，就只有白露和二哈，其他不相关的人，清一色被她设置成“消息免打扰”。 老爸老妈睡得早，这个时间能打扰自己的，不是二哈就是白露。 点进信息，汪萌萌正欲来个“狮子吼”，却发现不过是一条验证消息。 一条来自不可思议之人的验证消息。 发来验证的人，是陆丹。 这个家伙？ 汪萌萌只怔了一秒，便通过验证，切换到游戏界面，继续打她的游戏。 时间掌握得刚刚好，“程咬金”已经复活。汪萌萌赶紧滑动手指，指挥“程咬金”一路向上，解救被小兵围攻的防御塔。 “下单：明早八点到华风国际大酒店取一份合同，送到天云路134号金诚房地产代理公司。” 哎？ 正在与草丛里窜出来的“王昭君”对砍的汪萌萌怔了怔，打出一个“代理人是？” “我。” “你？” “对。” 汪萌萌的嘴巴张了张，“王昭君”一记二技能，冻住了“程咬金”。紧接着，上路蹦出了个小“鲁班”，开始对“程咬金”疯狂扫射。 一个举报了自己店铺的人，竟然在自己的公司下单？ “费用？”对方问。 “免费。”汪萌萌飞快地打上一句，“前提是撤销举报。” 发送完这条，继续切回游戏，砸晕“王昭君”，冲向小“鲁班”，紧接着，挥舞板斧偷袭过来的兰陵王。 “不。” “那免谈。” 一番板斧下去，轻松拿下三杀。 “我可以帮你制定公司定位和服务宗旨。”对方说，“这样你就可以获得更多的客户，至少提升80%的收入。” 汪萌萌再次怔住，“王昭君”飞了个大招，毫无躲闪的“程咬金”被KO。 汪萌萌猛的坐起身来，我想退了，切回到微信，把刚才的聊天记录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然后陷入了沉思。 她确实需要客户和收入，但她目前更需要的是撤销举报。如果店铺不能经营，那即便是有再多的客户也没有用，不是吗？ 像是猜到了汪萌萌的内心，对方又发来了一句：“至于撤销举报这件事情，那就要靠你自己来争取了。” “我怎么能确定你给我的服务定位有那么神奇的效果，可以增加收入80%？” “你在质疑的是一个国际酒店管理集团公司金牌客户总监的专业度。总之，你有1分钟的时间考虑。”对方说完这一句就陷入了沉默。 汪萌萌只用了3秒钟的时间就给对方发过去两个字：“成交。” “明天早上8点，华丰国际大酒店。” “我的公司定位和服务宗旨呢？” “面谈。” 行吧，汪萌萌继续回到游戏，由于对抗挂机，队友们纷纷被对方如砍瓜切菜一般秒杀，几方的水晶直接被对方攻破，汪萌萌也因为挂机时间过长而被扣掉了信誉值。 她恼火的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然后躺了下来。 游戏的输赢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竟然接了那个“冰块脸”的委托，用他提供的“公司定位与服务宗旨”，作为本次服务的代价与费用。 她希望这次的服务可以物有所值，当然最好是物超所值。 这样想着，汪萌萌便拿过手机，设定好了闹钟。 早上七点半，汪萌萌便被设定好的闹钟叫醒，起床洗漱吃早餐，换好衣服出发，一连串的活动下来只用了十五分钟。跟别的女孩相比，她动作的迅速程度堪比直男，然而令别人觉得诧异的是，汪萌萌的皮肤却好得令人嫉妒，因此在白露常常吐槽汪萌萌不涂防晒也不会黑的时候，她可以用“元气是最好的化妆品”来抵御一切吐槽。 带上摩托车头盔，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华风国际大酒店门口，只用了十三分钟的时间。还有两分钟的时间，足够她从容走进大堂了。 汪萌萌一脸笑容的走进旋转门，门童小哥看到她立刻招呼道：“哟，旋风小姐姐来了？” “旋风小姐姐是什么梗？” 汪萌萌莫名其妙。 对方拿出手机，发出朋友圈给汪萌萌看了一眼，那是一则视频，视频里的汪萌萌穿着运动服在高尔夫球场虎虎生风的踢着旋风腿…… 汪萌萌一脸黑线：“这是谁发的？赶紧删掉，不然我告你们侵权啊？” “我们只是出于欣赏，又没有外传，” 门童小哥笑嘻嘻地说，“况且你不是还要吴先生的行踪？” 行吧，这年头，开店创业太不容易了，不仅卖人情还要卖肖像权。汪萌萌无奈地叹息，人员颇好的她，现在已经跟华风国际大酒店上上下下的员工们都成为了朋友，而且也拜托了他们，一旦有吴先生的消息，立刻告诉她。生性大咧咧的汪萌萌，也就没有这个心情去与这些家伙计较。 正与自己说着话的门童小哥，忽然间变了脸色，他立正站好，朝着汪萌萌身后叫了一声“陆总”。 不用说，她也猜到，是“冰块脸”来了。 汪萌萌转过身去，果然看到自己的身后站着面色冰冷的陆丹。 他把手里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交给了汪萌萌，说：“都在这里了。” “我要的东西呢？” 汪萌萌问。 “我说的话不会再重复第二遍。”陆丹冷冷地看了汪萌萌一眼，转身走了。 要不要这么牛皮哄哄啊？ 汪萌萌抿了抿嘴巴，打开牛皮纸信封，看到里面是三份合同和一些证件，还有一个是单独夹了塑料文件袋的A4纸。A4纸上用黑色的字体写着标题：“小旺跑腿公司定位与服务宗旨” 。 这个家伙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特别讨人厌，但是还真的是说到做到啊！ 汪萌萌露出了笑容。 ------------ 第十章 专业人士 “公司定位：发专业、速度、贴心的服务，为提供进行跑腿服务。” “服务策略第1条：向专项人群制定专项服务策略。” “服务策略第2条：不同人群，不同收费标准，按照难度以5%的收费标准递增。” “服务策略第3条：签署免责协议，充分预判服务所能造成的后果，并避免事后追责的可能。” “服务宗旨：做顾客的分身，让顾客可以做更重要的事……” 汪萌萌一条一条地念下来，不由的感慨专业与非专业的区别。让自己陷入这种难堪境地的，不正是因为服务策略的第3条，没有充分预判到服务所带来的责任吗？ 况且她也从来没有，为不同的人群制定专业服务策略这种意识。现在看起来，客人提出什么要求就满足这种服务定位，也太小打小闹了，有没有？真的可以做到按照5%的收费标准递增，那么确实有将营业额提高80%的可能。 看起来公司的印刷品需要重新印制，在此之前，她需要跟合作伙伴二哈好好的谈一谈，给公司重新做一个定位，并确定未来的发展方向。当然，这一切的实施要在吴先生撤销他的投诉之后，任重而道远啊！ 她把文件袋装到背包里，然后跨上了摩托车。 “所有的文件与合同必须在12点之前送到，否则你会给我造成30万的现金损失。” “冰块脸”的微信实时发了过来。 后果还真的是很严重啊，不过可惜，小旺跑腿公司一向最擅长与时间赛跑，损失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 汪萌萌信心满满的发动了摩托车，一路向指定地点飞驰而去。 ***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它存在的必然性，尤其是服务行业。 现在的人大多都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因而分配给周遭事物的注意力越来越少，越来越低。有的人不能够好好照顾父母，有的人甚至不能够好好照顾自己，于是就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专项服务企业，华风国际大酒店如此，小旺跑腿公司也是如此。 对于陆丹来说，作为客户的感觉确实不错。起码让他能够在工作的同时，可以分身去做另外一件事情，而最关键的是，他觉得汪萌萌这个人，是可以信赖的。——是那种即便把证件原件交给她也可以放心的类型。 说来好笑，他为什么会对一个自己如此厌恶的人，产生这种信任感觉？ 是因为她一次又一次无法袖手旁观的行为，还是因为这只萌犬有着自己视作麻烦的那种素质？——那种叫做“自我牺牲”的愚蠢的素质。 “陆总，到您了。” 朱迪轻声的提醒陆丹，他这才意识到到了自己上台讲话的时间。 幻灯片已经开始在大屏幕上播放，陆丹站起身来，举步走上台去。 他的脚步忽然间疼了下来，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而且甚至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的胃又开始疼了。 不是那种普通的抽搐的疼痛，而是那种格外让人无法忍受的绞痛。陆丹下意识地伸出手，抚在了胃部。 “陆总？”朱迪被陆丹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走上前来扶住了他，“您没事吧？” 陆丹摇了摇头，正欲举步向前走，忽然觉得一阵晕眩，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陆总！” “陆丹！” “陆总！” 会议室立刻乱成了一团，而陆丹却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知。 “小丹，你过生日，我们去郊游好不好？怡园水库离我们不远，而且风景很好。” “我们可以在那里烧烤，还可以钓鱼哦。” “你高兴吗？” “我们以后可以常常去哦，每年过生日都去。” 是谁的话在耳畔一遍遍的响起？ 明明是说好了每年都陪我过生日的，不是吗？ 可是现在你们在哪里？ 陆丹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光，他微微地眯起眼睛，才发现自己所处的是一间病房。 我怎么会在这儿？ 他猛地坐起身，这才想起之前在会议室所发生的一幕，自己竟然因为胃痛而入院了吗？ 这是一个双人间病房，路丹所躺的病床和旁边的病床之间只有一道浅粉色的帘子，而他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是谁把自己送来的呢？陆丹想不起来，起身下床，不经意间碰到粉色的帘子，看到了，躺在自己旁边的人竟然是汪萌萌。 萌犬怎么会在这里？ 汪萌萌同样错愕地看着陆丹。 “你？”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 “你为什么会住院？”汪萌萌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陆丹的震惊只有一秒，接下来他便眉头微皱，问道，“合同已经递交了吗？” 汪萌萌的嘴巴张了一张，进而一跃而起，趿上鞋子便跑出了病房。 “哎？这位患者你要去哪里？” 刚刚走到门口的小护士，见汪萌萌这样急匆匆地跑出去，有心想要阻止，却己来不及。 只能徒劳的朝着他地背影喊：“你的检查报告和药还没有拿！” 患者已经跑的没影了，小护士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陆丹，错愕地道，：“你已经醒了？” 陆丹微微地点了一下头，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原来是秘书朱迪。见陆你好丹已经醒过来，朱迪不禁松了一口气：“陆总，您醒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不必，”陆丹说着拿起了挂在病床边的外套，“我们继续开会去吧。” 哈？ 朱迪怔住了，晕倒过后，醒来的第一句话，不应该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拿起衣服就要去工作是什么节奏？ 这位是她见过的第一位工作狂到连健康都不顾的人，没有之一。 就在朱迪错愕之际，陆丹已经走出了病房，她也跟上了老板的脚步。他们一同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关闭的刹那，陆丹突然伸出手按下了开门键，紧接着他说了一声“等下”，便走出了电梯。 哎？ 朱迪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他走到小护士的面前，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拿起了对方手里的一份检查报告和药瓶走了回来。 “陆总，您的检查报告在我手里。” 朱迪说着把手里的检查报告递给了陆丹。 陆丹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接过检查报告，连同手上的那份一起拿在了手里。 “陆总，您手里的那一份……” 朱迪有心想要提醒老板是否拿错了其他人的报告，单看着陆丹那冰冷的脸色，完全是一副巨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生生地想要说出的话冻在了嘴边。 “会议室那边是什么情况？”他问。 朱迪如梦方醒，急忙拿起手机拨打了电话，从电话内得知业主报告大会已经开完。人力资源部经理还开玩笑地说，董事长看到陆丹晕倒，特地叮嘱人力资源部批准陆丹多几天的休假。毕竟这位金牌客户总监一上任投诉率就降低了70%，这样的业绩，说不定是陆总不眠不休地工作所至。于董事长不无感慨，勒令所有员工都应该向陆总学习，鞠躬尽瘁，累到晕倒……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原原本本的告诉自己的老板，毕竟陆总并不是一个看上去可以理解玩笑的人。然而陆丹似乎已经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了结果，只说了一声“你回酒店，我还有事要办”，便兀自走出了医院。 哎？ 朱迪怔了怔，随即忍不住吐槽：“连句谢谢都不说吗？还真是冷到骨子里的人啊……” 不过，老板手里的那个检查报告到底是谁的呢？ 朱迪一脸疑惑。 ------------ 第十一章 时效己过 糟糕，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汪萌萌的摩托车，就停在天云路134号的门口，她也是在金诚房地产代理公司的前台突发胃痛，晕厥过去的。 从华风国际大酒店出来，再到达天云路134号，以汪萌萌的速度，仅仅用了四十五分钟而已。 她来的时候，金诚房地产代理公司还没有上班，汪萌萌等待了一会儿，见有人陆陆续续地走进公司，方才起身走到前台，询问一位叫做周丰的经理。 那名经理就是陆丹让她递交材料的人，也是帮助他办理购房事宜的代理经理。 穿着紫、色相间制服的前台小姐姐告诉汪萌萌，周经理大概有业务在办，还没有来，让她稍等等，周经理一般不会超过十点就会到。汪萌萌看了看时间，谢过了前台小姐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没有等来周经理，却率先等来了胃疼。 汪萌萌的慢性浅表性胃炎是从大学时代就一直折磨着她的病痛，药虽然吃了不少，但却根本无法完全治愈，每每犯病，都疼痛难忍。 这一次，也不例外。 偏偏她的胃药吃完，还没有时间再去找医生开药。额前已经渗出汗珠的她不免起身，走到前台，再次向前台询问周丰经理的情况。 前台小姐姐打了个电话，告诉汪萌萌周经理大概十一点半能到，如果有需要转交的材料，可以由她帮忙。 汪萌萌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 虽然小旺跑腿公司并没有陆丹这位高级客户总监所定位的那般专业，但亲手将客户委托的材料转交给当事人，却是汪萌萌认为应有的职业操守。 只不过，她的胃已经越来越痛，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那位周经理到。汪萌萌想了想，决定让陆丹与周经理通话后，再把文件夹交给前台是目前为止比较妥帖的处理方法。于是她拿出手机，正欲给陆丹发微信，胃部的绞痛便突然间开始剧烈起来。 她紧紧地攥着衣襟，用最后一点力气，拨打了120，然后两眼一黑，晕倒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 而唤醒她的人则是——陆丹。 拉开隔帘的声音，让汪萌萌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而看到站在那道隔帘后面的陆丹，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而对方一句“合同已经递交了吗？”，则分分钟让汪萌萌从混沌中惊醒，继而一跃而起，冲出了医院。 合同的事情，在她晕倒之后就断篇儿了，她甚至不那个文件夹最后的去处。那里面，可是有着陆丹的身份证明和许多证件的原件，如果弄丢，那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怎么会在那个时候晕倒？！ 汪萌萌的心里，满是焦急。 不过……陆丹？他怎么会在医院？ 直到乘上出租车，向诚房地产代理公司出发的时候，汪萌萌才想起这个问题。 难道他是故意来提醒我的吗？ 不，不应该，他的表情看上去也很意外，那难道是…… 就在汪萌萌苦苦思索之即，司机师傅提醒她，金诚房地产代理公司到了。 汪萌萌急忙付了车费，跳下出租车奔进大门。 她直奔前台，在看到自己之后，前台小姐姐笑了：“是你呀，你好点儿了吗？” “哎？”汪萌萌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前台晕倒。恐怕让这位小姐姐也吓了一跳，便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我刚刚胃痛……” “知道，”小姐姐点了点头，笑道，“你呀，还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自己打电话叫救护车的人，今天还真是有惊无险，但是下次可一定要记得带药，做好紧急措施的准备。” 汪萌萌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请问我刚才晕倒的时候，您有没有看到一个文件袋？” “你说的是这个吧？”小姐姐说着，从桌子上拿出一个文件袋，交给了汪萌萌，“刚才你晕倒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个，我猜你是来这里办事的，怕你上救护车，把东西弄丢了，所以就帮你收起来了。你快看看，少什么东西没有？” “真是太感谢了！”汪萌萌高兴地接过来，看了一眼里面的证件，一个都没有少，她松了口气，又问，“请问周经理来了吗？” “他刚到公司，我帮你打电话给他。”小姐姐说着，拿起前台座机打了个电话。很快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便走了出来，看到汪萌萌他一脸笑容地打招呼：“您好，小姐。我是周丰，您是来办业务的吗？” “对，”汪萌萌点头，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了周丰，“这是我客户委托我交给您的。” 周丰接过文件袋，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非常抱歉，这位小姐，陆先生的合同时效已经过了。” “过了？”汪萌萌先是一怔，紧接着，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现在的时间，是十二点零五分。 耳畔，响起了早上八点在风华国际大酒店时，陆丹临行前的提醒：“所有的文件与合同必须在12点之前送到，否则你会给我造成30万的现金损失。” 她如此努力地赶来，最后还是迟了吗？ 胃，再一次疼了起来。 汪萌萌刚才从医院走得太急，来不及拿药，好不容易有所平复的疼痛再一次汹涌而来。 “周……周经理，事情是这样的，我早上在你们上班之前，就已经到达了这里，但是那个时候，您还没有来……” “我们经常会带客人外出看房，您大可以把文件放在前台，”周丰耸了耸肩膀，“很抱歉我们金诚房地产代理公司向来都是严格按照合同来做事，期待下次合作。” 说罢，他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了汪萌萌。 汪萌萌下意识地接过来，见周丰转身欲走，她忍住疼痛，上前几步拦在了他的面前：“周经理，也许你们安全按照合同的规定来执行，可是，我相信任何事情都需要当时的情况来判定，不能一味墨守成规，你说对吗？” 疼痛，让汪萌萌的额头渗出冷汗，嘴唇也微微地发抖。而周丰却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这位小姐，我已经说过了，公司规定是硬性的，我们无权违背。” 说着，他从汪萌萌的身边走了过去。 “等等！”汪萌萌正欲伸手一把抓住了周丰，“周先生，你们公司的规定如果完全都是按照时间来判定的话，我在前台已经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为何我等你的时间，不在参考的范围内？ 周丰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耐烦，他上下打量了汪萌萌一下，问道：“你是陆先生的什么人？” “我是小旺跑腿公司的，受陆先生的委托，送合同。”汪萌萌据实相告。 “跑腿公司？”周丰脸上的表情，已经从不耐烦变成了不屑，“跑腿公司还这么多事？赶紧走，我这还有事忙呢！” 说罢，他甩开汪萌萌，便向办公室走去。 这并非是汪萌萌第一次受委屈，只不过，从前她都是直接运用武力摆平。但眼下，她不能。 成年人的世界里，武力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但轻易放弃也不是所有问题的解决方法。 汪萌萌忍住疼痛，举步便要上前。 一只手臂，却拦住了她。 那是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手臂，挺括的面料和裁剪使得手臂显得修长好看，而手臂的主人，更是大大出乎汪萌萌的意料。 “陆先生？”汪萌萌错愕。 ------------ 第十二章 是真的吗？ 陆丹背对着汪萌萌，使得汪萌萌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宽阔的肩膀和衣领之上被修剪得整齐的短发，每一个轮廓，都像是用完美的线条精心描绘而成。 陆丹微侧过头来，淡淡地看了汪萌萌一眼，继而转过头去，看向周丰。 “周经理。”他用特有的、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情感的声音呼说道。 周丰的身形微微一顿，继而转过了头来。 “陆先生。”他一反刚才轻蔑不屑的神态，笑容满面地打着招呼。 “我刚才听到，周先生说我违约了？”陆丹直视着周丰，问。 “我非常遗憾，这位小姐送报告，送来得太迟了。”周丰指了指腕上的手表，遗憾之情溢于言表，“关于合同的期效，我们也早就提醒过您很多次了，陆先生。您还记得吧？” “可是……”汪萌萌早就听出了这家伙的避重就轻，她愤然想要上前戳破对方的虚伪面具，陆丹却拦住了她。 “记得，”陆丹点头，“不过，我也记得，汪小姐刚才说过，她等了你半个多小时，而你不在公司？” 周丰的眉毛呈拱形向上扬了扬，然后清了清嗓子，郑重道：“汪小姐完全可以把合同放在前台，那样的话，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陆先生，我真的感到抱歉。但……” “但，周经理你会把关于身份和信用、房产证明的证件那样随便地放在其他地方的前台？如果是这样，我恐怕会置疑你的专业程度。” “陆先生……” “这是其一，”高级客户总监说话，何以轮到他人插嘴？陆丹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其二，作为职业代理人，你昨天己与我约好今天由我委托他人送文件到这里，为何你没有先与前台沟通好，安排人员接待？” 周丰哑然，他的眼珠转了转，看向了前台的那位小姐姐。 陆丹不动声色地向右迈出了半步，挡住了周丰的视线。 “综上所述，周经理，我置疑你的专业程度，怀疑你蓄意违约。”说着，他抬起头，看向了摄像头所处的位置，“我想，贵公司应该会有打卡记录和监控记录，还有周经理上午去处理更重要事情的工作记录，这些，只要投诉到高层，都不难查出。” 周丰的脸色，变了。 “被称为‘世界上最伟大销售员’的乔·吉拉德曾经说过，‘每一个客户都能给你带来250个潜在的客户’，周经理如果你的解约率高过了你的业务达成率，你未来的职场之路，要怎么走？”陆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深潭一般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愠意，也没有一丝恼火。他就像一位理智、客观的职业经理人，替周丰分析着利害。 周丰的脸，由白转红，继而哈哈大笑地上前，从汪萌萌手里拿过了那个文件袋。 “陆先生真是太爱开玩笑，”周丰说道，“我刚才是不认识这位小姐，不知道她是受你委托，误会，误会。” 哟嗬，变脸变得还真够快的。 汪萌萌在心里鄙夷，若不是胃部的绞痛让她感到无力，一定给他一记“嘲讽”。 “既然澄清了误会。”陆丹淡淡地说道，“那后面的事情，就辛苦你了，周经理。如你所说，贵公司会严格按照合同规定执行，三天后，请把所有手续办好，否则，我也会就违约事宜请律师发函到贵公司。” 周丰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他频频点头，而陆丹，则转身走向了门口。 这家伙，还真是厉害啊。 汪萌萌看着陆丹的背影，不无感慨。 “你不走？”陆丹再次侧过头来看她。 “走！”汪萌萌说着，举步正要走，前台小姐姐忽然叫住了她。 “跑腿公司的？”前台小姐姐问。 汪萌萌点了点头。 “名片求一个。”前台小姐姐笑眯眯地伸出了手来。 咦？ 汪萌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微微地怔了一两秒，紧接着便意识过来，忙不迭递上了“小旺跑腿公司”的名片。 跑出金诚房地产公司的时候，陆丹竟然还站在门口没有走。汪萌萌走过去，充满歉意地对陆丹道：“抱歉，陆先生，我没有想到对方……”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陆丹扬起手，丢了一样东西给她。 汪萌萌接住，发现那是一瓶胃药。 她一直在吃的胃药。 “您帮我取的？”汪萌萌问。 “顺手。” “太谢谢了。”汪萌萌拧开瓶盖，倒出两粒，直接扔进了嘴里。 陆丹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不用水的吗？” “这儿没水啊，将就一下，下不为例。”汪萌萌笑得灿烂。 陆丹轻轻地哼了一声，举步便要走。 “陆先生！”汪萌萌想起什么似的追了几步，陆丹顿住了脚步。 “您去医院，是因为胃痛吗？” 陆丹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胃痛？！ 汪萌萌心头一震，她略一犹豫，然后悄悄地把手放进裤带，捏了自己的腿一下。 陆丹的眉头，陡然一紧，下意识地伸手轻抚了一下腿部。 那正是汪萌萌刚才挣自己的部位。 竟然……是真的…… 不仅仅是自己能够对陆丹的痛楚感同身受，陆丹竟然也会对自己…… 不，一定是巧合。 汪萌萌用力摇了摇头，又问：“陆先生有胃病史吗？” “没有，不过……”陆丹刚张口，想要说出医生给出的检查报告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怀疑是因为劳累过度所引起的心理不适，但又陡然间意识到这一切都似乎跟前的人没有什么关系，当下便把后面的话统统Delete掉，举步走向车子。 他的胃疼这会似乎好了一些，也许，这也是心理作用吧。 他边走边想。 “等一下！” 汪萌萌匆匆地奔了过来，她抓起陆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药瓶塞到了他的手里。 陆丹看了一眼药瓶，然后不解地看着汪萌萌。 “这个药，你带着，我再去医院拿好了。那个……如果胃疼起来，就立刻吃两粒，很快疼痛就可以缓解。”汪萌萌极为认真地道，“平时要三餐正常，多喝水，多吃蔬菜，千万不要吃辣！” 她顿了顿，然后像下定决心一样地用力点头：“我也会注意这一点。还有……嗯，常联系。” 想要问的问题，想要说出的话，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汪萌萌一路飞奔地走掉了。 陆丹一脸迷惑地看了看手里的药，又看向了汪萌萌的背影。 来自不相关的人的关心，实在是……莫名其妙，连同这心中的暖意，也很莫名。 汪萌萌一路奔回到家中，一进门，便冲进房间，倒在了床上。 母亲文化莫名其妙地看着旋风般冲进房间的女儿，满心不解。 “这是怎么了？跟谁生气了？”母亲文华问汪文山。 “你问我，我问谁？”正在刷微信新闻的汪文山头也不抬地道，“不过，女儿心海底针，由她去吧。” “你倒是心大，我就是担心她还是因为那件事情难过。”文华不无担心地道。 汪文山摘下老花镜，叹了口气：“就算是难过，也由她去吧。难过和痛苦这种情绪其实是她早在十几年前就该经历的，现在，只是延期体会到从前应该经历的一切而已。” 文华闻言，也只是轻轻地叹息，再不说其他。 到底是不是真的呢，目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汪萌萌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攥着她心爱的双截棍，先是合拢，接着打开，然后再合拢，再打开。 就在这个时候，汪萌萌的手机响了。 ------------ 第十三章 未卜先知 汪萌萌抓过被自己扔在一边的手机，看到那是一条发送过来的微信验证消息，对方验证的说明是：“金诚房地产代理前台”。 哎？是前台那个小姐姐吗？ 汪萌萌点击通过验证，那位小姐姐立刻发来了消息：“是汪萌萌小姐吗？” “您好，我是汪萌萌。”她把双截棍用胳膊夹住，回复。 “今天你们对周丰的教训真是大快人心！” “怎么说？” “你还不知道吧，在房地产代理这一行，会直接默认一些工作很忙，没时间过问购房事宜的人为‘老K’。‘老K’一般都是高管以上的阶层，有钱，且超级忙碌，常常会因为超过规定的合同时间而被视为逾期。” “何苦呢，这些人，购房款也落不到他们手里，远不如促成一项合作拿到的佣金多吧？”汪萌萌不解。 “你这个小妹妹还真单纯，”前台小姐姐笑，“你怎么知道这笔购房款就一定会打到公司账户里呢？如果在购房合同极限时间的三天前，业主不想购买，钱是可以全额退出来的。而且有时候，并不一定会是以转款形式，而是现金哦！” “啊，你的意思是？！”汪萌萌手里的双截棍直接掉了下来，砸到了她的脚。 好痛！ 汪萌萌疼得抱住脚丫倒在了床头。 咦，等等！ 她急忙切换聊天窗口，给陆丹打过去一条：“陆先生，你刚才脚疼了一下没有？” 半晌，消息也没有回复过来。 汪萌萌眨了眨眼睛，重新坐起来。 他没回话，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并没有感觉到疼？ 他没疼？这证明所谓的“心灵感应”其实是自己的错觉，对吧，是这样吧？ 汪萌萌由衷地感觉到欣慰。 “总之，你们今天算是好好教训了这种无良人代理。”前台小姐姐说着，又急忙补充，“不是我变节啊，是我实在看不惯。” “话又说回来，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职业道德的跑腿了，我有一个项目不知道你接不接？” 哎？ 有业务？！ 汪萌萌顿时来了精神：“当然。” “我按照你名片上的店铺名搜了一下，发现你们的店铺我刚才看了，不能下单？” 呃…… “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如果信得过，我可以直接微信下单。” “那你们干嘛不申请一个微信小程序？在小程序上做一些私人定制业务会更方便哦。” 汪萌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小姐姐说的有道理！会尽快筹划！” 小姐姐发过来了一个“2ingo”的表情，然后告诉汪萌萌：“我想向你们委托的业务，是帮我表妹的猫咪送去打针。这个可以办到吧？” 只是送去打针而已，当然可以办到，汪萌萌欣然应允。 “好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我稍后联络你，好好努力哦！” 这是汪萌萌第一次听到客户为自己喊努力，禁不住有些感动。对于创业初期的创业者来说，建议与鼓励真的太重要了。 她舒展手臂，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微信再一次响了起来。 “你的胃痛是怎么回事？” “啊，说来话长，”汪萌萌说，“我大学时候，假期去乡村支教，看到好多孩子因为缺少书本而满怀渴望，心里特别难过。我想要赚钱给孩子们买书，所以回到学校以后，就利用闲暇时间打工，可能是因为饮食没有规律吧，就落下了这个毛病。” “就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吗？” “这怎么能是不相干的人呢？我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呀！书本可以让那些不能走出山村的孩子们见识世界的宽广，说不定可以改变他们的人生，如果他们能把这种善意传播下去，就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受益，小姐姐别忘了，地球是一个圈。” 这条消息发过去，对方久久没有回复。 就在汪萌萌想着自己是不是有点蠢，给自己的客户说教之际，对方回复了过来。 “小姐姐？” 哎？ 汪萌萌一怔，这才注意到眼下与她对话的，并不是刚才那个有猫咪头像的小姐姐，而是—— “陆丹？！” 汪萌萌彻底石化了。 她刚才，居然把陆丹当成了“金诚房地产代理公司”的前台小姐姐！ OMG，剧本不应该这么进行好吗！她根本没有想到陆丹会给自己回复，而且，还会关心自己胃痛的形式！ “对不起，我弄错人了！” 这条消息还没有发出去，便有电话打了进来。 是二哈的电话。 “二哈！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咱们公司的服务定位和……”汪萌萌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里便传出了二哈的惨叫。 “汪萌萌，快来救我！” 汪萌萌浑身一震：“你在哪？” “公司，公司，快！” 说着，二哈那边便挂断了电话。 糟糕了，二哈遇到危险了！ 汪萌萌二话不说，拎起双截棍便跑出了房间。 “哎？这又是去哪儿啊？”文华端着刚刚烧好的菜从厨房走了出来，“不吃饭了？” “马上回来！”汪萌萌的声音，是从楼道里飘进来的，文华无奈地摇头，“什么时候能有个小女孩的样子！” “这辈子，难喽。”正在“斗地主”的汪文山感慨。 *** 我长得……很像小姐姐？ 陆丹看向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虽然冷漠，但却棱角分明的五官，挺阔的肩膀，修长的身姿，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个女人吧？ 可是那只萌犬竟然叫自己“小姐姐”，这是什么梗？莫非，有什么其他的寓意，比如网络用语之类。 陆丹略加思索后，便放弃了思考。 不擅长的领域，他向来不会浪费时间在其中。 但事实上，让疼痛得如此难忍的胃痛，竟然来自于她为了给那些乡村孩子们赚钱买书的拉倒打工，倒有些出乎陆丹的意料。 这个汪萌萌竟然会是那种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的人吗？像……那两个人一样…… 陆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呼出去。他不愿再去回忆却关于那两个人的一切，正如他每每想起汪萌萌，便有说不出的厌恶感一样。 不过，让他感觉最为奇怪的一点是，汪萌萌怎么会在自己脚部突然疼痛的时候，给自己发来问候？ 她是怎么做到的？ 话又说回来，脚部突然间像被重物砸到一般的疼痛，又是因为什么？ 神经功能失调？ 可他已经进行了林林总总各种类型的检查，没有任何一项检查报告显示他出了问题。 陆丹无法参透人体这种精密而又古怪仪器的奥秘，便只能放弃。 他洗了手，向办公室。 大多数酒店的对客区域装潢都是考究且奢华的，但内部员工工作的区域则不然。像陆丹高级客户总监的办公室，也是极为朴素的设置在大办公区域的深处，也就是说想要到达办公室，必须穿过各种部门文员会籍的大办公区域才能到达。这对于陆丹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值得欣喜的经历，不过好在现在大多数的人都了解了他冰冷的性格，因而也并没有多少人会主动跟他打招呼或者攀谈。换而言之，陆丹现在是整个华风国际大酒店最不受欢迎的人没有之一，人人避之而不及。 没有办法，极度的冰冷和极度的帅相比，保暖还是更重要些。更何况，他还掌握着可以开除或是给员工签过失单的生杀大权。 这种人人敬而远之的感觉，倒让陆丹获得了相对而言的舒适感觉。 就在他穿过公共区域，走向自己办公室的时候，陆丹忽然听到了一阵交谈声音。 他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 ------------ 第十四章 不再像自己 “哎呀，你就帮帮我嘛。” “对不起，我今天真的有会议报告要打……” “只是一份总结报表而已，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啦！” “可是……” “别可是了，我回来给你买咖啡，就这么说定了哈。给……陆、陆总？” 正要把一份文件交给陈生的人力资源经理秘书卢笑看到陆丹，顿时如被冻僵怔住在了那里。 “陆总。”陈生也看到了陆丹，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的新人，因而座位就在临近走廊的位置，每每陆丹要前往办公室的时候，都会经过。 陆丹微微点了下头。 卢笑抱着文件夹，像是在等陆丹过去，这是陆丹的一贯做法，走路带风，极少停留，除非，他接下来准备拿人开刀。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卢笑的背，便僵了一僵。 陆丹果然在看她，不，确切地说，他看的是她手里的文件夹。 “啊，我还有事，先走了，陆总再见。”卢笑说着，把文件夹放到了陈生的办公桌上，溜之大吉。 在陈生的办公桌上，已经堆了一大摞的文件。 陈生的头，快要低到了胸前。 陆丹举步，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对不起。”陈生在陆丹的背后低声说了一句。 如果是平时，陆丹一定会一走了之，但这一次，他竟顿住了脚步。 “为什么道歉？” “因、因为……”陈生的脸涨得通红，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可是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像明知道不该做还要做的事情，被老师看到了一般。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而是你自己。”陆丹说，“成年人的舒适感，来由自于说‘不’的勇气。” 陈生浑身一震，他抬起头来，望着陆丹离开的背影，眼眶，渐渐地湿润了。 初入职场的人，每一个感动都来得莫名，却又惊天动地。 对不相干的人说不相干的话，这样的行事风格，已经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陆丹走进办公室，伸出手，扶住了额头。 “这怎么能是不相干的人呢？我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呀！书本可以让那些不能走出山村的孩子们见识世界的宽广，说不定可以改变他们的人生，如果他们能把这种善意传播下去，就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受益，小姐姐别忘了，地球是一个圈。” 那只萌犬的话，不知怎么就这样响在了耳边，陆丹不耐烦地挥挥手，似乎这样可以将这声音驱逐。 首先，他不是“小姐姐”，其次，地球是一个圈，还是一条平行线，他都不在乎。 可这世界上……他在乎的是什么呢？ 抬眼，陆丹看到了堆积在桌上如山的文件，和贴在墙边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备忘便签。 难道……是这些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吗，还是那些他一直墨守着的规则，和那些不容半点差错的微小细节？ 疲惫的感觉，就这样涌了上来，陆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汪萌萌本以为二哈出了什么大事，一路飞驰赶回到了小旺跑腿公司，连摩托车都来不及锁，跳下车子便奔向大门，谁知，在门口看到了提着外卖披萨盒的米可。 “哎？”汪萌萌怔了怔，“‘桔子酱’……不，米可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米可举了举外卖盒，化着精致妆容的眼睛微微弯了弯：“我来帮你们送外卖。” “别听她的！”二哈在门里悲怆地大呼，“她已经围追堵截我一天了，我今天整整一天都没吃东西，快饿死了！” 对于宅男来说，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断了他的外卖补给，米可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 不过，汪萌萌难以理解的是，米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汪萌萌的到达，对于二哈来说，就像是一道救命符，让他终于有了食物，也有了得以续命的可乐。 小旺跑腿公司的办公室里，二哈左右开弓，拿着披萨就往嘴巴里面送。然后大口地喝着可乐，那副表情，满足中透着欢喜，加上本来就足够能打的颜值，随便录上一段，就可以拿去做广告。 而眼下，真的有人这么做了。 米可举着手机，对准二哈开始录了起来。 一只手，却挡在了她的镜头前。 “米可小姐，你在我们公司门口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拍二哈吗？”汪萌萌问。 “他叫二哈？”米可听到二哈的名字，不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名字，好好笑。” “笑点在哪里？”二哈一脸黑线，他的保护神汪萌萌这会就在自己身边，因而他的底气也足了起来，“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对你的提议不感兴趣，请不要再来打扰我，谢谢。” 说着，他把咬得只剩下半块的披萨塞进了嘴里。 “什么提议？”汪萌萌好奇。 “当主播，”米可兴致勃勃地说道，“上次二哈去到我直播间，引起了大轰动，直接把我的排名送进了前三位！我的热度已经好久没那么高了，那一天收到了打赏是这一个月以来的最高点！” “所以，你今天来，是为了说服他跟你一直播？”汪萌萌问。 米可重重点头。 汪萌萌看了看二哈，这货已经直接拿出手机，一边刷剧，一边吃披萨了。 “我看，你得失望了，米可小姐。”汪萌萌无奈，“二哈是宅男中的战斗机，他不可能做直播的。哦，充其量，只能做游戏解说，然而他游戏玩得也很菜。” “是你太强了好吗？”二哈奋起反驳，又看向米可，郑重其事地道，“不过，萌萌说得没错，我，是绝不可能跟你一起直播的。” “万事皆有可能嘛，”米可说着，做出一副委屈状，“我不是你的爱豆爱着？” “不好意思，取关了。”二哈的拒绝，来得直截了当，“自从看到您老人家那乱糟糟的屋子，我就决定，从今天开始，再也不粉任何主播了。” 米可没说话，但是眼泪，却已经慢慢地溢满了眼眶。 “米……米可小姐，你可别哭呀！”汪萌萌见状，踢了二哈一脚。 二哈只好无奈地收起手机，拿起纸巾递给米可。 “我就知道，你们对主播都有误解，”米可用一张纸巾捂住鼻子，哽咽着说道，“可是主播也是人，每天好几个小时的工作量，哪有时间打理生活？为了保证在线时间，我都不敢多喝一口水，带着妆从早上到晚上十几个小时，皮肤都越来越差，睡眠时间都那么少，就担心粉丝量下降。还要挖空心思想内容，生怕没有新鲜的东西会影响点击……我的压力也很大啊，可是所有人关心的都是我们飞得高不高，谁在乎我们飞得累不累呢……” 米可一边说，一边哭，梨花带雨的，让汪萌萌都替二哈过意不去了。 “要不然……” “打住！”二哈伸手做停止状，“你每周只有三天直播，每次直播只有两个小时好吗？你说的这种辛苦，是‘别人家的主播’，不是你。” 米可的脸色僵了一僵，在自己粉丝面前走“勤奋”的人设，似乎行不通。 “所以，”二哈一剑封喉，“造成你现在粉丝和点击下降的是你的懒惰，明白？” 看着米可已然颓然下去的脸色，二哈的话题一转：“不过，要我答应你的条件也并非不可能。” 米可的眼睛一亮：“真的？” “只要你让陆丹撤销对我们的举报。” “我还是自生自灭吧 。”米可一脸绝望地站起身来。 “就这么难吗？”二哈完全不理解，“他是你喜欢的人吧？你难道不能说服他？” ------------ 第十五章 喜欢的原因 “可是他不喜欢我，”米可说着，眼睛忽然一亮，她想起什么似的坐下来，看了看二哈，又双眼晶亮地望住了汪萌萌，“不如，你们帮我追他吧，我们成为情侣，我一定让他撤销举报，怎么样？” “米可小姐，我们距离店铺被关闭，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你觉得，让陆先生在一个星期内爱上你的机率会有多大？”汪萌萌无奈地问道。 米可的脸色变了变，继而泄气地坐了下来。 “其实我一直都很纳闷，你怎么会喜欢上那个‘冰块脸’？陆先生也不像是那种讨喜的人啊。”二哈叼着披萨问，“因为长得帅？” 二哈所说的正是汪萌萌一直好奇的，如果说陆丹帅，倒也有几分帅，不过好像也没有帅过二哈这种艳绝人寰的妖孽吧？ 所以，以汪萌萌在爱情方面比较晚熟的情商去猜测，大概原因也就是因为米可比较耐寒吧…… “我才没有那么肤浅，我喜欢陆先生，当然因为他人好！”米可红着脸反驳。 米可与陆丹的相逢，是在华风国际大酒店做宣传活动的时候。受媒体流量的影响，华风国际大酒店这次的宣传，请了十二位直播平台最受欢迎的主播，米可作为广受好评美妆博主也是被平台推荐过去的十二位主播之列。 对于主播来说，广告可谓一笔不小的收入，又可以增加曝光率，提高关注度，米可自然欣然应允。华风国际大酒店的环境与酬金都好得超过米可的意料，让她欣喜这次遇到了好的合作机会，但却没想到偏偏在服装环节出了问题。 导演不满意米可所穿的礼服，让助理给米可重新拿了一件礼服，勒令米可换上。礼服的颜色和设计，确实都比米可所穿的花哨夺目，而最夺目的是低到不能再低的胸口设计。米可当即拒绝，没想到导演却坚持让她换上，语言间充满了对主播的轻慢。 “你们主播不就是为了博人眼球而刷存在感的吗？说什么不能穿，只有穿了才能让你在这些人里出挑懂吗？不然，凭你，身材相貌，都不算出众，拿什么入镜？”想起那个导演说出的话，米可的眼泪便再一次溢子出来，“那个导演就是这么说的，可是我就算是样样平庸，也不能靠露自己的身体增加关注！” “那后来呢？”汪萌萌问。 “后来，我遇到了陆丹，”米可拭了拭眼泪，道，“他是高级客户经理，也是这次宣传活动的主要负责人，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身穿藏蓝色西装，走过来的样子。他对导演说‘一个国际管理集团下的品牌酒店不应以轻视和物化女性为基调’，我当时真的……好感动，从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了他。” “我知道了，”二哈点头，“还是因为他长得帅。” “喂！”米可气得脸都红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知道我的直播时间为什么这么少吗？不是因为我懒，而是因为我根本无法做到每天面对那些奇葩的家伙！那些看直播的人，真心粉爱豆的人有，但也有一部分人根本就是在物化女性，用钱来衡量女性。给我打赏中的很多人，尤其是男粉丝，都以为打了赏就可以约自己出去，还发不良信息骚扰，一旦拒绝，就会骂你不识好歹。就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我才减少直播时间的，你知道吗？！” “你不要阴谋论好不好，哪有那么多坏人，起码我粉你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想过用打赏来要挟你。”二哈不免觉得米可有些大惊小怪。 “可是，会有几个人像你这样呢？”米可直视着二哈问，她的眼圈红红的，声音也透着苦涩。 二哈这回不说话了。 “够了你，二哈。”汪萌萌踢了二哈一记。 不过，她确实没有想到，陆丹还有这般有正义感的一面。从第一次见到那家伙，无视了汪萌萌帮忙拿粉色气球的请求；再到第二次因为吴先生而举报小旺跑腿公司，利用自己去请求吴先生撤销投诉；第三次冷漠地将向他表白的米可赶出生日派对……这一切的一切，都使然与米可所形容的判若两人。 不过……那个帮自己从医院拿药，又出面教训了“金诚房地产代理公司”那个无良经理的人，也都是他吧？ 一个人，到底会有多少面呢？ “汪小姐，汪小姐？”米可的声音响了起来，汪萌萌一怔，这才如梦方醒，对上了米可关心的目光。 “你在想什么呢？”米可含笑问，“我叫了你好几声。” “没，没想什么，”汪萌萌揉了揉鼻子，“只是感慨一下，人不能只看表面。我刚才想了一下，让二哈跟你一起做直播，也并非不可行。” “真的？”米可眼睛一亮。 “What？！”二哈的眼睛瞪了起来。 “每星期一次，不过地点要在小旺跑腿公司，”汪萌萌抱着肩膀，流露出了公司老板独有的、拍板定案时的神态，“专门为我们做宣传。” “成交！”米可当即欣喜地站起了身来。 而二哈，则叼着一块披萨，看着汪萌萌，满面震惊。 他之前一直觉得汪萌萌的性格突变是“鬼上身”，可现在看起来，她根本就是脱胎换骨了吧？！ 眼前的这个汪萌萌，她是不是和另一个灵魂共用身体了？ 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帅？！ “怎么样，二哈同学，你是同意，还是同意啊？”汪萌萌转头看向二哈。 “听你的。”二哈从来不跟汪萌萌争辩，反正他也争不赢。 汪萌萌笑了：“你这个投资人，一百分。” “嗡……” 手机忽然响起了提示音，汪萌萌拿起来，看到发来消息的，是金诚房地产代理公司的那位前台小姐姐。 “这里是地址，如方便，请明天早上八点到达，佣金我转给你。” 这条消息之后，小姐姐直接把钱转了过来。 一千块！ 汪萌萌眨了眨眼睛。 “疫苗的钱包括在内吗？”她问。 “当然不，疫苗款我表妹付，工作完成之后还有红包哦。” 天哪，还有红包！汪萌萌顿时开心了起来，二哈的脑袋凑过来，看到小旺跑腿公司有了进项，一张脸顿时笑开了花。 “如果还有这样的客户，请给我来一打！”二哈振臂高呼。 这两个人笑起来，还真是很灿烂。 米可看着汪萌萌和二哈，不觉露出了笑容。她做主播的时间不算久，但见过好看的人也已经不少，眼前这两个，论颜值，都很能打。可是他们却偏偏选择了跑腿这么辛苦的行业，还真是人各有志，三百六十行，每个行业都有热衷其中的人呢…… 前台小姐姐给的地址，是位于H市新城区的景丽华城。 汪萌萌的摩托车，在进入小区大门的时候就被拦住了，直到与客户通了电话，保安才允许汪萌萌骑车进入。还没有驶进小区，汪萌萌就被这大片的绿化和极具设计感的建筑风格所震惊，怪不得保安会把自己拦住，这小区的整体刚体都有种巴洛克时期的瑰丽风格，每一幢都是独门独院的二层小别墅。别墅的铁门是统一的繁花铁艺门，院中的绿化各具风格，显然有专门的园丁料理。 原来前台小姐姐的表妹这么有钱啊…… 汪萌萌感慨万分。 新城区的景丽华城6-06幢，就是前台小姐姐的指定地点，汪萌萌把摩托车停在门口，然后按响了门铃。 门直接开了，汪萌萌走了进去。 ------------ 第十六章 你有新的订单 从院子走到门口到大约花了两分钟时间，刚到门口，便有一个面容和蔼的阿姨给汪萌萌开了门。 “是跑腿公司的吗？”阿姨问。 “您好阿姨，我是。”汪萌萌礼貌地打着招呼，对方点头，她把引进了客厅。 当脚步踏进客厅的刹那，汪萌萌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只见足有近百平米的客厅里，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POP头女孩正端坐在具有欧式设计风格的真皮沙发上，她的身边，站着七、八个社会小青年打扮的年轻人。 “是你们？！”汪萌萌惊讶。 “是你？！”POP头女孩和社会小青年们也惊叫出声，为汪萌萌开门的那位阿姨则是一脸莫名。 “你……”汪萌萌看着POP女孩，这女孩看上去好像很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那天在“释放”夜店，好像就是这个女孩和这一票社会小青年围攻陆丹的。她刚想张口询问，一个胳膊上打着石膏的“锡纸烫”小青年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了汪萌萌面前。 他手臂上的石膏，难道是自己的“杰作”？汪萌萌暗想。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莎莎小姐的？”“锡纸烫”小青年厉声问，其他的社会小青年也都纷纷围了上来。POP头女孩紧紧试地抱住了沙发上的一个印着魔卡小樱图案的抱枕，忐忑不安地看着汪萌萌。 “莎莎，你就是莎莎？”汪萌萌看着POP女孩，问。 “你怎么连我家小姐的名字都知道了？！”“锡纸烫”小青年惊叫，“你是干什么的，对我们做了多少调查？想干什么？！” “力、力哥，莎莎小姐的名字，好像是你告诉他的。”旁边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小青年说。 “我说了？”“锡纸烫”震惊。 汪萌萌一脸黑线。 “Hey，Easy。”汪萌萌举起双手，以示自己绝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小旺跑腿公司的，你是小芸的表妹，田莎莎对吧？我是接受你委托，带你的小猫去打针的。” “你就是汪萌萌？”田莎莎这才松开了手里的抱枕。 “对。”汪萌萌点头。 社会小青年们也都纷纷放松了下来。 “原来是跑腿公司的，工夫这么好，我还以为你是专业保镖，来寻仇的呢。”田莎莎笑了，她顿了顿，又问，“对了，你是那个大叔的女朋友？” 大叔？ 汪萌萌微怔之后，方意识到，田莎莎指的“大叔”应该就是陆丹。她露出了笑容：“我可没那么耐寒，只是凑巧认识他而已。” “我说呢，那么装模作样的男人，有女朋友就怪了。”田莎莎撇了撇嘴巴，“不过，鉴于你和他认识，那天你伤了我们的事就算误会，我既往不咎了。” “锡纸烫”小青年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鸣不平，但最终还是没敢开口，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 “猫在这儿，”田莎莎指了指沙发旁边的一个铁笼，“它叫八喜，是个太监。” 汪萌萌田莎莎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足有三层高的豪华铁笼里，一只活泼可爱的暹罗猫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汪萌萌。 “你把暹罗放在笼子里养？”汪萌萌不解地看向田莎莎，“暹罗的性格活泼，不适合放在笼子里，它会感觉失去自由而不开心的。” 田莎莎的脸微微红了一红，她挺直腰背，不悦道：“你不是跑腿吗？怎么这么多话。” 说着，又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宠物背包和一个疫苗本：“这是八喜的背包和疫苗本，按照上面的地址，直接送过去就好，疫苗钱已经付完了。红包回来的时候我会给你。” 好吧，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汪萌萌不再多言，打开铁笼，把小暹罗抱了出来。 “走啦，八喜，我们去打针喽。”她一边说，一边揉了揉八喜的脑袋。八喜很开心地在汪萌萌的手上蹭了又蹭，喵呜喵呜地叫着，又软又萌。 田莎莎坐在沙发上好奇地看着，然后慢慢地凑到了近前。 八喜察觉到田莎莎的走近，抬起一双大眼睛望住了她，轻轻地喵了一声。田莎莎的身体僵了一僵，没有再靠近。 汪萌萌轻轻地将八喜放到了宠物背包，然后背好，走出了门去。 圣安宠物医院是H市唯一一所国际化的宠物医院，以其专业与权威闻名于整个H市。前来打针的猫猫狗狗也多以名贵品种为主，而且，人还很多。 汪萌萌去的时间已经算是早的，还排到了十几号。打针前，医生看了看小暹罗，告诉汪萌萌，小暹罗的精神状态好像并不太好，问她是不是工作太忙，不常陪伴它？ “我不是它的主人，我只是帮它的主人跑腿，带它来打针的。”汪萌萌想到小暹罗被关在笼子里的境遇，不免有些无奈。医生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呀，见到猫咪可爱就养，养了又没有时间陪伴。其实宠物就像我们的家人，他们也需要陪伴和爱呀……” 看着小暹罗在医生的怀里不高兴地挣扎，却终究还是挨了一针，汪萌萌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过。 如果是主人带它来的话，至少，会给它一点安慰吧…… 汪萌萌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把打完针的小暹罗抱回来，轻轻地摸了摸它可爱的脑袋。 *** “所以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孩子被汤烫伤了，你们酒店不赔偿，还推卸责任？！” 戴着眼镜的年轻妈妈，拉着一个哭个不住的小男孩，站在华风大酒店的西餐厅，大声地嚷着。 小男孩的眼睛都哭红了，他的一只手被妈妈拉着，另一只手则举在胸前，手上有一大片被烫伤的红。 他是被服务生端着的汤烫伤的，年轻的妈妈不依不饶，任凭餐厅主管和餐厅经理如何解释和道歉，她全都不予接受。最终，餐厅经理找来了高级客户总监陆丹。 陆丹是和朱迪一起来的，乘电梯从十楼到达三楼西餐厅的时候，他已经大概调查清楚，这位年轻妈妈是带着孩子前来和闺蜜们聚餐的，孩子只有五岁，参与不进去大人们的谈话，又坐不住，因而便在餐厅里自己玩耍溜达，没想到一头撞到了端着汤的服务生，被烫到了手。 “我们这边已经道歉了，也提出了全单八折的建议，但对方不依不饶，非要一个说法。”朱迪有些头大，“谁也不知道她要的到底是什么说法。” 陆丹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来到那位年轻妈妈的面前，然后低下头，看向了孩子。 小男孩仰着头看着正激动地与酒店工作人员交涉的妈妈，满脸都是恐惧与害怕。 “孩子的伤，先处理一下吧。”陆丹说。 朱迪会意，立刻弯下腰对小男孩道：“小朋友，阿姨先带你上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 小男孩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朱迪刚刚想要牵小男孩的手，那位年轻的妈妈便一把扯过孩子，竖起眉毛喝道：“你们想干什么？！事情解决之前别碰我儿子！” “您认为的解决，是一种什么解决？”陆丹直视着这位年轻的妈妈，问，“孩子伤口的及时处理都比不上您想要解决问题的方式吗？” 年轻妈妈的脸色先是一僵，紧接着便怒气冲冲道：“你什么意思？烫伤孩子还有理了？告诉你，你们不想负责任——不！可！能！” “说起责任，作为监护人，看护好孩子不要乱跑乱跳，是最起码的责任。况且，我们的餐厅人员早在第一时间就致歉，并提出了解决提议。如果您不满意，我们可以走其他途径解决。” ------------ 第十七章 不像冰块的陆先生 陆丹说着，抬起头看向了餐厅一堣的摄像头。 “安经理，报警，让法律来界定一下孩子在奔跑过程中撞到人而烫伤自己的责任占百分之几。” 餐饮部经理安加心头一动，继而，举起了手机。 “你们……”年轻妈妈慌了神，她迟疑片刻，然后慌乱地捉住了安经理的手臂，“你们干什么？” “我们是想告诉您，监控会如实记录下一切。”陆丹面无表情地说着，转身离开。 “等、等等！”年轻妈妈急切地说着，夺下了安经理手里的电话。 陆丹已经走向了电梯。 还真是……冷酷无情啊……朱迪望着陆丹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她正要跟上自己老板的步伐，手机却响了起来，朱迪忙不迭拿出了手机。 即将走到电梯口的时候，陆丹的手，被一只温暖而柔糯的小手拉住了。 陆丹的脚步顿住，缓缓低下头，望住了那个拉住了自己的小男孩。 小男孩抬起头来，用带着乞求的目光，望住了陆丹。似乎是因为妈妈那慌乱而紧张的状况，想要请求陆丹的帮忙。 陆丹侧过头，看了一眼小男孩的妈妈。 此时小男孩的妈妈，正一脸崩溃地痛哭。 她的慌乱、焦急，说明了她早就知道小男孩的乱跑，是因为自己没有起到监护作用而导致的。说不定，她也早就知道这一幕有可能会被监控录下来，只是因为五星级酒店把服务看得太重要，因而可以由此为要挟，来得到想要的而已。 “陆总，刚才接到电话，跟这位女士同来的其他几个人全都走了，”朱迪走过来，对陆丹说，“她们的消费不低，而且，谁也没有结账……” 后面的话，朱迪没有往下说。她的目光在小男孩的身上，从孩子挂满泪水的脸上，朱迪猜想，他也许早就意识到了妈妈的处境。 说好的闺蜜聚会，但最后却把结账的任务扔给带着小孩前来的妈妈身上。所以才会以小孩做要挟，不顾孩子的伤痛，做这样的事吗？ 陆丹淡漠地看着小男孩，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抽出，举步前行。 离电梯只有一步之遥。 心里，不知道为何，忽然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温暖感觉。 很沉重，很难过，很……心疼。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却是那样强大，强大到可以支配他的腿完全不受控制地后退，再后退，退到小男孩的身边，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朱迪浑身一震，惊骇地看着自己的老板，这温暖的表情和眼神……真是号称“冰块”的陆总吗？ 她怎么觉得好像换了个人？ *** “要多留意观察猫咪的状态，以免出现过敏反应。还有，接种疫苗之后的十天内不要给猫咪洗澡，如果出现发烧、呕吐、腹泻、食欲减退、呼吸困难等异常状况，切勿自行喂药，应及时带猫咪过来就医。” 打完疫苗，又在宠物医院观察了半个小时之后，医生把小暹罗交给汪萌萌，又对她叮嘱。 “好，谢谢您。”汪萌萌说着，把八喜放进了宠物背包里。 “还有，让它的主人好好陪伴它，”医生望着已经走到门口的汪萌萌，忽然说道，“毕竟，猫咪的寿命只有那么几年，而主人也许是它的全世界。” 汪萌萌的脚步顿了顿，她转过头看向宠物医生，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 不仅谢谢他的专业，也谢谢他是真正用一颗爱心来对待工作，爱着那些可爱的猫猫和狗狗们。 如果每一个铲粪官都能懂就好了。 走出宠物医院，汪萌萌望着湛蓝的天空，由衷叹息。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一条微信消息让汪萌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旋风小姐姐，快，吴先生回来了！” 吴先生回来了？！ 发来信息的是在大堂门前迎宾的门童小哥，汪萌萌发了一条“确定？”，对方立刻录了一段吴先生正站在华风国际大酒店门前打电话的视频给汪萌萌。 “最新情报，吴先生要去取文件，十分钟之后回来。” “哦了，多谢！马上到！” 汪萌萌把手机放回口袋，跨上了摩托车。 圣安宠物医院距离华风国际大酒店不过只有五分钟的路程，这对于汪萌萌来说，无异于天赐良机。 如果有这么好的运气的话，说不定自己这次可以打动那位吴先生，让他撤销对华风国际大酒店的投诉吧？ 作为一个跑腿公司的老板，汪萌萌确实没有什么能够让吴先生动容的筹码，只有锲而不舍的精神，和希望打动他的诚意。 运气加诚意，管用吗？ “来了吗，来了吗？”汪萌萌停下摩托车，摘下头盔往摩托车上一挂，便冲了过去。 门童小哥的名字，叫李昂，他十指并拢放在腿侧，站得笔直，只用眼睛示意汪萌萌向右看。 他的右边，汪萌萌的左边，站着一脸冰冷的陆丹。 “陆总，您也在。”汪萌萌笑了，“那么说，我们今天可以共同合作，说服吴先生了？” 有金牌客户总监坐镇，应该可以拿下的吧？ 陆丹淡淡地看了一眼汪萌萌，见她的肩上还背着一个宠物背包，不禁皱了皱眉头。 “喵呜……” 背包里的小暹罗八喜发出了一阵喵呜叫声，汪萌萌想起宠物医生的嘱托，担心它有不良反应，急忙把背包拿下来，从圆圆的通风罩里观察八喜的情况。八喜显然有些不安，拼命地用它的小爪子去挠拉锁部位。看样子，它知道那是这个“笼子”的开关。 “八喜乖，我们这就走，最多五分钟。”汪萌萌轻声对它说。 “咳！”李昂咳嗽了一声，汪萌萌浑身一震，转头，果然看到吴先生从一辆出租车里走出来，举步迈上了台阶。 来了！ 她抬头迅速地看了陆丹一眼，然后举步迎上了去。 “吴先生！”汪萌萌用她生平最愉快友好的语气说着，在吴先生的面前站定了。 吴先生一怔，他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汪萌萌，继而看到了汪萌萌抱在胸前的、装着八喜的宠物背包。他的脸色变了。 “吴先生，对于上次的误会，我正式向您道歉，希望您大人大量，接受我的道歉。”汪萌萌说着，向吴先生郑重地鞠躬。 “走开！”吴先生厌烦地说着，举步便绕过汪萌萌，走向大门。 “吴先生，您听我解释！”汪萌萌跟了上去。 “我不需要听你解释！”吴先生在大门前停下来，厉声喝斥，“我说过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吴先生，”陆丹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举步走向吴先生，说道，“如果是我们的服务让您觉得不满，我仅代表整个华风国际大酒店的同仁向您表达我们的歉意。上次提出的建议依然有效，我们在奉上黑金卡的同时……” “行了！”吴先生极度厌恶地掩住鼻子，打断陆丹，“我说过多少次，别跟我提撤销投诉的事。怎么着，你们现在这是要对我围追堵截呀？你们这是黑社会还是怎么？” 说罢，他举步就要走进大门。 “吴先生！”陆丹上前一步，想要挽留住吴先生的脚步，没想到吴先生突然伸手一推，陆丹脚下一滑，竟整个人向台阶下跌去。 “陆先生！” 幸而汪萌萌身手敏捷，一把拉住了陆丹。然而，以陆丹这种成年男人的身体重量，饶是汪萌萌的力道再大，也仍免不了被他带着踉跄了几步，手里的宠物背包，就这样掉落在地。 那拉锁，不知道是否因八喜坚持不懈的抓挠而松动，竟然开了。八喜，就这样从宠物背包里窜出来，跳上了吴先生的肩膀。 ------------ 第十八章 前路的光 “猫……” “猫啊！” 吴先生踏脚尖叫着，用力一甩，竟直接将八喜拂落在地。 八喜倚仗天性稳稳落地，吴先生却抬脚，狠狠地踢在了八喜的身上。八喜发出一声“喵呜”惨叫，夹着尾巴，顺着玻璃门的缝隙窜进了华风国际大酒店的大堂。 “八喜！”汪萌萌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松开陆丹，便要去追八喜。 “站住！”刚才巴不得跟汪萌萌保持三米以上距离的吴先生，突然抓住了汪萌萌的手臂，“纵猫行凶，还想跑？！” 汪萌萌的眼睛里像是燃着一团火，烧灼着吴先生那张被暴怒扭曲了的、精明的脸。 她用力地甩开吴先生，奔进了大堂。 自从把华风大酒店投诉到星悦酒店管理集团总部之后，吴先生几乎是整个华风国际大酒店上帝般的存在，眼前这个跑腿公司的女员工更是轻辄道歉，重辄鞠躬，哪里想到她会突然变脸？ 吴先生踉跄着，差点儿从台阶上跌下去。 “混……混蛋，我要报警！”吴先生气急败坏，拿出了手机，“我要报警！” “吴先生，”一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就这么着将吴先生的怒火冻住了，“虽然贵公司与星悦酒店管理集团有合作协议，但，将个别客户拉进黑名单，在星悦管理集团也并不是没有先例。” “你说什么？”吴先生怔住了。 “我在说，‘顾客就是上帝’是华风国际大酒店的服务宗旨没有错，但，对于那些恶意将我们的诚意踩在脚下的，我们也会保留上诉的权力。”陆丹直视着吴先生，冷冷说道。 是自己出现幻听了，还是从刚才到现在，都是自己在作梦？吴先生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低声下气的人，全都翻身农奴把歌唱，分不清大小王了？！ “八喜！八喜！” 汪萌萌在华风国际大酒店的大堂呼唤着、寻找着，她在每一个沙发和茶几下面都弯身查看，甚至趴下来去窥视前台的理石台面与地面之间的缝隙，但是，都没有八喜的影子。 这是汪萌萌第一次感觉到焦急，前所未有的焦急。 但显然焦急的不仅仅只有她一个，就在汪萌萌拔开等待电梯的客人，冲进电梯查看八喜影踪之际，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臂。 是陆丹。 “出来。” 陆丹皱眉说着，将心急如焚的汪萌萌拉了出来。周遭的客人们莫名其妙地看着刚才横冲直撞的汪萌萌，然后逐一走进了电梯。 “你打算把整个华风国际大酒店都搜个地朝天吗？”陆丹冷冷地问。 “不然呢”汪萌萌又气又急，也没有了先前的理智客气，“那是我客户的猫，本来我应该打完疫苗就把它送回去的！” 但路途，却因为接到吴先生回来的通知，跑来了这里。 早知道会让八喜承受这一切，她就不该带它来！ “毕竟，这是我的失误，不能让一只无辜的小猫来承担不是吗？”明明是女汉子的人设不是吗？可汪萌萌的眼睛为什么有点湿？ 陆丹转过身，没有让眨眼的动作被汪萌萌看见。 这种混合着内疚的焦急，以及想要流泪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难道……情绪也会传染？ 还不待陆丹理清自己的思绪，面前的这只萌犬却转身，又奔着门童推着的行李车去了。 “回来！” 陆丹再次拉住“萌犬”：“你打算这样找多久？” “当然直到找到为止。”汪萌萌回答得理所当然，“那是我客户的猫！” 陆丹深深地吸了口气。 “跟我来。”说着，他转身走向了员工电梯。 汪萌萌先是不舍地看了一眼行李车，继而跟随陆丹走进了员工电梯。 陆丹按下了按键“10”，电梯开始上行，陆丹侧过头，看了一眼汪萌萌。 自上而下洒下的灯光，一般情况下会让女孩的轮廓显得无比鲜明，也因此而得名“死亡视角”。但眼前的女孩，却似沐浴着阳光而生的太阳花，只要有光的地方，就能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太阳花？ 这是陆丹最厌恶的花，没有之一。 厌恶它的原因，却一直连陆丹也不知道的谜。 陆丹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为什么要创办这样的公司？”陆丹忽然问，“跑腿，似乎男性从业者更多。” “任何行业的划分，都不是按照性别来的。”汪萌萌扫了陆丹一眼，继而直视着不断跳跃着的红色楼层数字。 “我和朋友一起成立小旺跑腿公司的时候，最开始只是为了好玩儿。”汪萌萌说，“不过，当后来我回忆起童年的时候，曾经得到过一对年轻夫妇的慷慨帮助之后，就忽然觉得，当初能够成立这个公司，真是我人生中最明智的决定，没有之一。” 汪萌萌凝视着那些数字，就像是透过它们，凝视着救命恩人带着微笑的年轻脸庞。他们，为了救她，年龄永远定格在了离开人世的那年，从此铭刻在汪萌萌的心头。 “我觉得，我有责任把这种温暖传承下去，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感受到这种温暖，这就是小旺跑腿公司存在的意义。”说着，她看向了陆丹，“找到努力意义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光，让我明白每一个坚持都不再平凡。” 陆丹垂下眼帘，望着汪萌萌。像宁静深邃的夜，注视着灿烂绚丽的光。 “陆、陆总？”忽然响起的、结结巴巴的问候，让陆丹意识到，他已经和汪萌萌在电梯里站得太久，以至于电梯早就到了十楼，而他们则浑然不知。 而之所以电梯门没有重新关闭的原因是……门口站着包括陈生在内的好几名员工。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陆总和一个异性在电梯里相互凝视，而且一凝视就超过了半分钟。 有句俗话怎么说的来着？ 超过十秒钟的凝视，意味着面前的人与众不同，而超过二十秒的凝视，则意味着心动。那么，超过三十秒的呢？ 站在电梯外面的人面面相觑，满脸都是惊悚。 通常情况下，遇到这种情形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给当事人留有足够爱情发酵的时间。然而，办公室区在十楼，酒店又规定内部员工只能乘坐员工电梯上下楼。众人委实没有办法，只能……出声提醒。 于是这个工作责无旁贷地落在了职场菜鸟陈生的身上，他清了清嗓子，说了声“陆总”。陆丹这才回过神来，他环顾从人一圈，然后冷着一张脸，走出了电梯。 汪萌萌也走了出来，陈生惊讶地认出了这个女孩，正是在陆总生日派对上，带着一个漂亮小姐姐送“生日惊喜”的那位。 难道……这位才是陆总的正牌女友？ 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走进了电梯，八卦之声相继响起，大多都在猜测“冰山陆总”身边的女孩是什么来头，也有一些担心刚才陆总走出电梯的眼神似乎过于冰冷，会不会挨个给众人穿小鞋之类。 只有陈生很快将这些杂念抛到了脑后，他还有一摞厚厚的会议资料要打印。 “话说……”汪萌萌跟在陆丹的身后，穿过被无数隔断隔开的员工办公室，走过一条列着长长文件柜的走廊，终于沉不住气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找猫。”陆丹说着，推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看完了外面拥挤且略显单一的办公区域，眼前的这一间无疑如同一个新世界。这是一间既宽敞又明亮的办公室，其整洁程度已经完全越出了汪萌萌对于“整洁”程度的认知。 ------------ 第十九章 不止一个人的力量 那雪白的墙上，并排挂着四个镶嵌在相框里的酒店员工守则，每一个间隙都似乎被量化到微米。而那原木色的文件柜，和文件柜上排列整齐到分毫不差的文件，和颜色统一的文件夹，恐怕就算是强迫症都会在这里感觉到舒适。 “这是……你的办公室？”汪萌萌惊讶地问。 陆丹微微点了下头，便来到办公桌前，唤醒沉睡状态的电脑，然后按下了分机免提。 “通知所有的客房部员工、前台和餐饮部门，如果看到一只猫，尽快与我获得联系。”陆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那是客人的猫。” 朱迪的办公桌就在陆丹办公室门口，刚才她亲眼瞧着跑腿公司的那个小职员跟陆丹一同走进办公室，猜测着这个可怜的小跑腿是不是又被陆总叫来“胁迫”，还暗暗地给予了同情。没想到接到的通知，却是为了 寻找一只猫。 找猫？ 朱迪微微怔了怔，然而，鉴于她的这位老板曾说过作为他秘书的第一信条就是“执行”，她便也没有将心中疑问说出口，而是拿起电话，分别拨打了几个部门办公室的座机，开始部署。 下达工作指令之后，陆丹面前的电脑，也显示出了画面。 “这是……监控？！”汪萌萌终于明白陆丹为什么说带自己来找猫了，有了监控的帮助，和整个华风国际大酒店各大部门员工的协助，找到八喜的机率显然比自己单枪匹马更大。 她看着正在对每个监控画面放大的陆丹，汪萌萌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 陆丹抓着鼠标的手顿了一顿，浓重的眉亦微微地抖了抖。一双黑眸，明明已经向汪萌萌这边转移了半分，但最终却还是“锁”在了显示器上。 “我不是帮你，而是华风国际大酒店不允许宠物进入。”陆丹冷冷地甩出了这一句。 啊…… 好吧。 原本还在为自己曾经对他的误解而生出一点点愧疚的汪萌萌，心安理得地恢复了先前毫不CARE的心态。 “陆总，茶饮吧的服务生在空中花园的树上发现了一只猫咪。”大约五分钟之后，陆丹接到了朱迪的反馈。 “OK，告诉清洁员不要惊扰到猫，我们很快过去。”陆丹说着，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太好了，找到八喜了！ 汪萌萌急忙跟随陆丹走了出去。 “空中花园”是被整个华风国际大酒店的客房围绕起来的一处绿化区域。华风国际大酒店从外部看，是一座T字型建筑，但内部的客房，却是呈“回”字型地围绕着中间绿化区所建。 绿化区被建造成了一个花园，花园里有假山、湖水、凉亭和茶饮吧，还有一株高达四米的玉兰树。玉兰树取花开富贵，富贵如兰之意，开花的时候，婷婷玉立，确实为整个“空中花园”增加了许多韵味与风雅。当然，这会也成了小暹罗八喜的避难所。 陆丹和汪萌萌前后来到玉兰树下的时候，茶饮吧的服务生和几名工作人员正站在树下，抬头仰望树上的小暹罗。小暹罗似乎很害怕，它蜷缩在树干上，喵喵直叫。 “我是在布置菜单的时候听到猫叫声的，”茶饮吧的服务生说，他胸前的名牌上写着“唐瑞”两个字，看样子，这是他的名字。 唐瑞抬头看了看小暹罗，“我还奇怪哪儿来的猫叫声，抬头就看到了它。它应该是下不来了，所以在那里害怕地喵喵叫。” “我上去。”汪萌萌斩钉截铁地说，“你们有样子吗？” “我们工程部有。”一个穿着工装的大叔说，“我去取。” “谢谢。”汪萌萌由衷地点头。 “您是小猫的主人吗？”唐瑞问。 汪萌萌摇了摇头：“我受它主人的委托，带它打针来着。不过，它在门口受到惊吓，被坏人踢了，才跑到这儿来的。” “这样啊，”唐瑞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了然，但随即便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也是一个铲屎官，养猫八年了。刚刚打完疫苗的情况下，方了的身体应该是很不舒服的，被人欺负之后，很有可能会出现过激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更不会跟陌生人走。尤其……对它来说，您也是害它去挨针的‘坏人’。” 汪萌萌的唇角抽了 一抽。 “那怎么办呢？”她有些焦急了。 “联系它的铲屎官吧。”唐瑞说，“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 联系……田莎莎吗…… 汪萌萌迟疑着，又扫了一眼陆丹。 陆丹直觉汪萌萌的眼神里别有一番深意，但却猜不出个所以然。然而，等这位“真·铲屎官·田”到达自己面前的时候，陆丹才方意识到汪萌萌先前的眼神到底是个什么含义。 冤家路窄，不外如是。 田莎莎带着她的一众社会小青年站在玉兰花树下，双手环在胸前，看了看汪萌萌，又看了看陆丹，然后停下咀嚼口香糖的嘴巴，吐出来了一句：“还说你们俩不是男女朋友，骗鬼呢？” 此言一出，站在旁边的朱迪和其他工作人员都一怔，继而将震惊的目光落在了陆丹的身上。 陆丹的眉毛微颦，冰冷的眼神让这些熊熊燃烧的八卦目光迅速转移到了汪萌萌的身上。 汪萌萌心里一阵无奈，有心想要解释，但却又觉得，八喜的事情比自己的这点小绯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非常抱歉，田小姐。是我的失误，导致八喜爬到了树上……” “既然知道是你的失误，为什么不把八喜抱下来？”田莎莎打断了汪萌萌，“你不是跑腿公司吗？没做好业务，你不是有责任改正？” 说到这儿，她又撇了撇嘴巴：“不会是想加钱吧？” 田莎莎脸上的轻蔑和语言里的不尊重让在场的其他工作人员都流露出了不满之意，朱迪更是义愤填膺。 只有陆丹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汪萌萌的脸色微微地白了一下，继而恢复常态， 礼貌地道：“田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刚才说了，这确实是我的失误，也愿意退还全部的委托费用。但是八喜今天刚刚打了针，又被受到了惊吓，现在如果陌生人上去，担心会引起它的过激反应。这种可能性，我也已经咨询过了宠物医生，他也有同样的担忧。” 说着，她抬起头看着这株玉兰花树，不无担忧地说：“如果从这么高的树上摔下来，八喜一定会受伤的。” “可是……”田莎莎刚刚张口，就听到八喜在树上弱弱地“喵”了一声。 田莎莎抬起头，看到了八喜探出来的小小的脑袋。 她脸上的戾气与不满都微微地滞了一滞。 “田小姐，您是它的铲屎官不是吗？猫猫与铲屎官的心意，是相通的。”汪萌萌说。 “可是……”田莎莎的脸微微地红了一红，继而无奈地摊牌，“可是八喜自从被买回来以后，一直在笼子里。它不见得认识我啊！” “把暹罗关在笼子里？！”作为一名资深猫奴，唐瑞坚决不能忍，“暹罗是喜爱自由的精灵，它怎么能被关在笼子里？！” “我们莎莎小姐乐意，你管得着吗？！”说话的，又是那个“锡纸烫”小青年。 “无论如何，”陆丹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些社会小青年，又把目光落在了田莎莎的身上，“如果田小姐确定不去把猫抱下来，我们华风国际酒店的服务人员愿意代劳。不过，我们不负责承担后果。” 汪萌萌怔住了，田莎莎的脸色更是白了下去。 她看了看八喜，犹豫不决地低下了头。 ------------ 第二十章 理智与无情 陆丹见状，便将目光落顾汪萌萌的身上：“是汪小姐去，还是华风国际大酒店的服务人员代劳？” 汪萌萌张了张嘴巴。 人理智到这种程度，也可以堪称无情了吧？ 可是，跟八喜这个只会把它关在笼子里的铲屎官相比，又是谁更无情呢？ 她喜欢八喜，却只是停留在隔着笼子欣赏它的阶段，既不愿伸出手拥抱它，也不肯给它多一点的责任和爱。 唐瑞看着田莎莎，努力以一个服务人员的标准来克制着自己，别表现出他的愤愤不平。 汪萌萌看了看唐瑞，又看了看满脸畏惧之色的田莎莎，叹了口气：“我来吧。” 说着，她举步爬上了早已经架在玉兰花树下的梯子。 “等等！” 一步，两步，汪萌萌一阶一阶的台阶踩上去，在踩到第五个台阶的时候，田莎莎叫出了声。 终于鼓起勇气的田莎莎喊：“我来！” 汪萌萌的唇角，扬了起来。唐瑞紧绷的身形，也微微地放松了下来。 汪萌萌真正从台阶上跃了下来，目光烁烁地看田莎莎。 田莎莎深深地吸了口气，伸手扶住了梯子。 “不行！”“锡纸烫”小青年却第一时间跳了出来：“莎莎小姐，你不能去！董事长说过，不能直接接触猫，万一被划伤，得个狂犬病什么的……” “闭上你的乌鸦嘴！”田莎莎瞪了“锡纸烫”小青年一眼，然后一步一步地攀上了梯子。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而田莎莎亦在众人关注的目光里，一边呼唤着八喜的名字，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它伸出了手。 八喜先是后退了两步，然后放低了身子，乖顺地被田莎莎抱在了怀里。 田莎莎又惊又喜，怀里小猫的软萌温暖让她觉得又痒又Q，而那种和八喜相依相偎的感觉，竟然有一种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满足与踏实。 就好像……她抱住了八喜，就等于抱住了全世界。 汪萌萌微笑地看着田莎莎，眼睛里泛起了点点的光芒，好像在阳光照射下粼粼的湖光。 又开始了。 那种感觉。 陆丹慢慢地伸出手，抚住了那个地方。 左胸口的某处。 那个地方好像在被慢慢地填满，用一些类似于温暖而又饱满的情绪。 “填满”？ 为什么自己会用这个词？ 陆丹不解。 也许是因为……空得太久了吗，那个叫做“心”的地方…… *** “黑名单？！”肖总拿着一封投诉信，举到陆丹面前，难以置信地看着被他用重金从总部申请调来的“金牌”高级客户总监，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封投诉信是怎么回事？威胁客户把他拉到黑名单？谁给你的权利，啊？”肖总越说越气，直接把投诉信拍在陆丹的面前，“陆丹，我请你来，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让你给我制造问题！” 陆丹垂下眼帘，淡淡地看着这封来自吴先生的投诉信，面无表情。 在开业主报告会上，陆丹的晕厥让董事长“狠狠”地表扬了肖总一把，管理集团总部也因为投诉率下降而对肖总提出了表彰，肖总信心满满，只要与吴先生达成和解，撤销投诉，再把业绩提升上去，今年年底的GOP将会是相当漂亮的！可还没等肖总的得意劲消下去，就被现实结结实实地打了脸、 吴先生把一封投诉信发到了肖总的电子邮箱，痛斥“贵酒店的客户经理陆丹”用划入“黑名单”来要挟自己撤销曾发往总部的投诉。 “在酒店门口，因为一只猫而得罪吴先生，又兴师动众，搬出整个酒店的力量来帮跑腿公司找猫。陆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让陆丹说实话，他也想不透，自己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想要去找那只猫。 可当时涌上心头的焦急、不安和担忧的感觉，却如洪水般汹涌，完全由不得他的大脑去思考。 他的情绪……好像完全不由自己去掌控。真的是很奇怪…… “陆丹？！”肖总的呼唤，让失神的陆丹回过了神来。 “我们应该庆幸。” 被肖总用怒火一般的目光注视的陆丹，沉默半晌之后，竟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肖总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他现在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挖”来了一个专门给自己制造过山车般惊喜感的客户经理了。 “这次，他的投诉信是发给您，而并不是管理集团总部。”陆丹抬起头来，深潭一般的黑眸，注视着肖总。 肖总张了张嘴巴，又眨了眨眼睛，很快坐直了身子，在椅子上陷入了深思。 陆丹说得似乎有道理，如果一切真如吴先生所说的，那样令他“愤怒和惋惜”的话，为什么他这次不把投诉信发给总部了？ 这么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跟吴先生沟通？”肖总沉声问。 “不沟通。”陆丹想也不想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不沟通？！”肖总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了。 “对，”陆丹点头，“达成和解的条件，只能止步于目前，再多，就会在一个人的身上投入了太多的物质赔偿，不仅会影响酒店的GOP，更会开启一个不成功的先例。诚意我们已经付出了99%，最后的一步，要看吴先生自己。”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他不走呢？我们的GOP虽然保住了，但他的投诉信却把整个华风国际大酒店钉在了亚太区管理集团的耻辱柱上！”肖总想到年度大会，简直如坐针毡。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两全其美，只有竭尽所能。”面对眉毛都如着了火一般的肖总，陆丹的声音，依旧云淡风轻，“吴先生这场战役，是场消耗战，我相信我们会是最后的赢家。” 肖总有点想问问陆丹，他的自信从哪里来的。不过，就目前的情形来看，除了相信这位“金牌”，他没有别的选择。 “尽快吧。” 也许陆丹说得没错，吴先生的这场战役，注定是一场消耗战。现在，肖总已经被消耗得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丹从肖总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目不斜视地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而汪萌萌的信息，就在这个时候发了过来。 “陆先生，今天谢谢你。那个……吴先生那边……有没有做为难陆总的事？” 现在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吗？ 陆丹的眉毛微微扬了扬，回复了两个字：“投诉。” “投诉？投诉陆先生了吗？”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到汪萌萌的焦急。 明知故问的话，陆丹一般都会选择不回复，但很快，对方就又发来了一条：“全都是我的责任，陆先生放心，吴先生的事情，我一定会负责到底！他的投诉，我也一定会说服他撤销！” “喜欢承担责任是你的一贯做法？” 刚刚打上去的一条信息，还没有发出，就被陆丹删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猫那边的结果是什么？” 然而这一条，也被删掉了。 陆丹最终什么也没有发地，关闭了手机屏幕。 看着“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最终变成了对方的ID名字，汪萌萌一头雾水，最后得出了自己的这一举动果真让陆丹陷入了麻烦境地的结论。 汪萌萌很自责，但自责的同时，也有些感激。 感激的是，陆丹帮助自己找到了八喜。 如果不是他发动整个华风国际大酒店的员工们帮助自己找到八喜，那么等到自己找八喜真的不知何年何月。 而更让汪萌萌感到欣慰的是，田莎莎终于伸出手，拥抱了她的猫。 ------------ 第三卷 慢慢走近你的心 ------------ 第一章 转机？转机！ 田莎莎告诉汪萌萌，她的父母都是从做街头小生意发家的生意人，因为白手起家不容易，所以格外精心地打理生日，并没有多少陪伴她的时间。 田莎莎是在保姆们的严密保护之下成长起来的，为了营造即便不在她身边也仍然能够感受到加倍关爱的氛围，她的身边总是被保镖和保姆。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去尽属于她的责任。 拥抱八喜，是她走出保护罩的第一步，而且看起来，并不难。 作为感谢，田莎莎给汪萌萌包了一个大红包，且，不容她拒绝。而包括唐瑞在内的很多服务人员，也都要了汪萌萌的联系方式，准备随时向她下单。 这意味着，汪萌萌无形之中为自己做了次颇有效果的广告，从而为小旺跑腿公司赢得了许多潜在客户。 汪萌萌借这个机会，与二哈好好讨论了一下开发小程序的事情，并且与米可达成合作，请她来做小旺跑腿公司的代言人。代言费并不高，但有二哈每周一次协同做直播，米可还是欣然答应了，还暗戳戳示意汪萌萌，想她帮助自己去追求陆丹。 当然，米可的这个请求被二哈强势阻止了。 “被举报的账还没算完呢，别再添乱了！要追自己去追，但凡跟那个‘冰块脸’有关的所有事情，全都放在撤销举报之后！” 米可很委屈，不过想到导致小旺跑腿公司到了这般境地的原因，跟自己多少有些关系，而且现在小旺公司又一跃从跑腿公司成为了自己的金主，也只能走怀柔路线，向汪萌萌请缨，如果跟华风国际大酒店有关的事情需要自己帮忙，她一定上阵。 摆明的意思，就是只要有见到陆丹的机会，就要她去。汪萌萌又好气又好笑之余，却也满口答应了。 汪萌萌没有想到，米可所说的机会，很快便来了。 这天晚上，二哈正与米可做直播，而汪萌萌充当背景墙玩着游戏之际，汪萌萌的微信响起了提示音。 那是门童小哥发来的语音消息，汪萌萌随说点开，便听到小哥的大嗓门喊：“旋风小姐姐，快，吴先生现在在蓝月吧喝酒！” 什么？！ 汪萌萌一跃而起，想也不想地抓起摩托车头盔，奔出了门。 才刚刚跨上摩托车，便见米可推开门匆匆地跑出来，二话不说便跨上了摩托车后座。 “我和你一起去！”米可眼睛晶晶亮，汪萌萌料想赶她下去也不可能，又恐耽误时间，错过了再次见到吴先生的机会，发动摩托车便驰向华风国际大酒店。 正在做着直播却见自己的搭档跟在汪萌萌后面跑出了门的二哈，怔了半分钟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抛下正在观看视频的粉丝们，追出了门去。 “你们是要扔下我自己跑了吗？”二哈站在门口，向汪萌萌和米可喊。 “战场交给你了，千万别让我掉粉啊！”米可的声音，被疾驰的摩托车拉得迅速变小。 二哈有心想要追出去，想了想，最终还是返回公司，看着显示器上层层叠叠冒出来的粉丝评论，完全傻了眼。 “米可女神去哪了？” “被拐跑了吗？！” “哈哈小哥哥，你跳舞给我们看吧。” “来一段，来一段！” “唱歌也行啊。” “唱歌！唱歌！” “‘喜欢小哥哥的星星’送上666朵玫瑰。” “‘烟花&心’送上游艇X5。” 跳舞，唱歌？ 二哈伸出手，遮住了那张“媚惑众生”的脸。 片刻之后，他重新抬起头，灿然一笑：“你们想看我打游戏吗？” *** 吴先生这会确实在“蓝月酒吧”喝酒。 自从陆丹说了一句“虽然贵公司与星悦酒店管理集团有合作协议，但，将个别客户拉进黑名单，在星悦管理集团也并不是没有先例”之后，他似乎就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像个流量明星般东躲西躲，而是唯恐别人看不到他一般，四处乱晃刷存在感。 吴先生所在的跨国公司GRO商贸，与星悦酒店管理集团是多年的战略性合作伙伴。作为一名在GRO工作了多年的中层管理人员，吴先生很清楚陆丹所谓的“黑名单”和“上诉”是什么意思。星悦酒店管理集团，不仅依靠GRO商贸公司在国内各大城市的会议与住宿提高GOP，还从GRO商贸公司进口酒店用品。也就是说，两者，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如果被星悦酒店管理集团上报GRO商贸公司，将吴先生划到不予接待的“黑名单”里，那么，将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 麻烦之处在于，临近半年度的工作评估已经展开，上面空降了一名年轻 的“检查官”下来，为这些长期驻外的中层评估，以定去留。这项决定下来之后，已经有近40%的员工被降职或是开除，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更可怕的地方在于这40%的员工里，大多都是年近四十的中层员工。 吴先生感觉到头冷。 年轻人的性价比更高，工作的积极性也更高，原本就经历着中年危机的吴先生意识到有可能要面对的失职危险，更加如坐针毡。而今天，负责评估自己的那位“检查官”来了。不出吴先生所料，是个年轻的后生小辈，——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后生小辈。心中虽然有诸多腹诽，但吴先生却不敢怠慢，这不，立马邀请这位“钦差大臣”到酒吧坐坐。 一切，都本着让“钦差大人”高兴的宗旨，只希望自己能平安度过这次职业危机。 没想到，“钦差大人”刚刚离开一会儿，去洗手间的工夫，那个阴魂不散的跑腿公司女员工又来了。 这次，她还带了一个“帮手”——长相很网红的年轻女孩。 “吴先生，又见面了。”汪萌萌捧着摩托车头盔，笑意盈盈地朝着吴先生挥了挥。 吴先生不仅头冷，他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看到这位就是被汪萌萌误会成是自己男神陆丹的家伙，米可不禁怀疑汪萌萌的脑回路，她明明说了是“全酒店最帅的男人”好吗？ 汪萌萌无视米可眼里的责备，向她使了个眼色。 在华风国际大酒店门口，汪萌萌当着米可的面儿，给陆丹发了消息。米可在看到汪萌萌有陆丹微信的时候，表示出十二分的妒忌，并且当场让汪萌萌把陆丹的名片推荐给自己。可惜，她发过去的验证消息一条都没有通过，汪萌萌只好用“一会就能见到本人”的话来安慰她。 想到一会儿自己的男神就会登场，米可决意要给陆丹一个足以打动他的出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拢了拢长发，向吴先生伸出手，并露出了一个迷人甜美的微笑：“您好，吴先生，我是米可。” 吴先生扫了一眼米可，脸上露出了轻蔑目光：“怎么，美人计呀？” 说着，他看了看面前摆着的一排啤酒，精明的脸上露出了油腻的笑容：“行，来吧，你们要是能把这些酒全喝了，我就答应你们，撤销举报，达成和解。” “真的？”汪萌萌的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吴先生说着，伸手示意汪萌萌和米可可以开动了。 米可慢慢地，后退了一步。 那桌上有八杯洋酒，六瓶啤酒，还有一瓶伏特加。 “我酒精过敏。”米可委屈巴巴地垂下了眼帘。 “你呢，汪小姐，别告诉我你也酒精过敏。”吴先生笑着，双臂伸开，搭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一副悠然自得的姿势。 ------------ 第二章 恰如初见 汪萌萌狠了狠心，举步上前。 “别去。”米可一把拉住了汪萌萌，然而，后者却挣开了她的手。 “吴先生要说话算话。”汪萌萌端起了一杯洋酒，看向吴先生。 吴先生做个“请吧”的手势。 汪萌萌仰头，一饮而尽。 米可的眼睛，攸地睁得圆了。 不仅是米可，就连站在不远处的陆丹，也怔在了那里。 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陆丹便看到了汪萌萌。他想到汪萌萌会来，但却没有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尤其是，米可也会跟她一起来。 这只萌犬，就是有可以跟谁都成为朋友的能力，也是一种神奇的存在。 原本想要看一看汪萌萌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说服吴先生撤销投诉，但陆丹却没有想到，汪萌萌会拿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 他的眉，皱了起来。很显然，对方向汪萌萌提出的要求是让她喝酒。 这种事情也要做吗？作为一个女孩子，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安全负责？ 向来不会干涉与自己无关之事的陆丹，以一种完全不被自己理解的心态，举步走向了汪萌萌。 他走的速度很快，像是身体想要赶在大脑下达停止的命令之前赶到汪萌萌身边。 要快。 大脑还没有被酒精侵蚀之前，把这些酒，全部喝掉。 几乎只有一眨眼的工夫，桌子上的洋酒已经全部被汪萌萌喝掉了，此时的她，拿起距离她最近的那瓶伏特加，仰头喝了下去。 70度的烈性酒，满口的烧灼感，从口齿之间到喉咙，有如一道火线，一路燃烧，直冲汪萌萌的大脑。 “汪……汪萌萌……”米可震惊地看着汪萌萌，整个人都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吴先生脸上的表情，从促狭到震惊，似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一动也不动。 “够了！”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夺走了汪萌萌手里的酒瓶。 洒出来的烈酒溅湿了汪萌萌的T恤衫，她举目看过去，已经模糊了的视线里，一个熟悉的面容映入了她的眼帘。 “学……学长……”汪萌萌怔住了，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眼前站着的这个人，真的是那个人吗？ 那个……她暗恋了整整七年的人，她的学长——欧阳铎。 “你在干什么，汪萌萌？” 直到始终存在于梦回间的声音响起，汪萌萌才真的相信，她不是在做梦，她面前的那个人，真是欧阳铎。 他穿着浅蓝色的休闲西装，看上去既职业又稳重，但在汪萌萌的眼里，他还是当年那个穿着洁白T恤和蓝色牛仔裤，浅笑着站在她面前，问她是不是迷了路，要不要带她去到招生办的那个学长；那个，在篮球场上飞驰，肆意奔跑，挥洒汗水的学长…… *** “陆总，你怎么哭了？” 直到耳畔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陆丹才意识到，自己的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刚才，就在他距离汪萌萌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一个人抢先出现在了汪萌萌的身边，做了他想要去做的事。 避免了自己出现而解决问题，明明是一件令他松了口气的事情吧？为什么却让陆丹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悲伤？ 像是蓄积了许久的思念、牵挂、不舍与依恋的感觉，疼痛的感觉，那样难以控制地喷涌而出，将陆丹瞬间淹没。 这是一种陆丹完全陌生的感觉，大脑的警铃声大作，让他快步走向了偏僻之处的走廊。 眼泪，就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而最让他感觉到麻烦的是，发现这件事情的人，是米可。 米可早在陆丹向这边走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了。她本以为他是向自己而来，想欣喜地奔过去，却意外注意到陆丹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看着的人，是汪萌萌。 汪萌萌？ 米可再转头去看汪萌萌时，被她举起伏特加的一幕惊得怔住了。 她知道汪萌萌是一个为了工作很拼的老板，但却不知道她这么拼，竟然为了让吴先生撤销投诉喝伏特加这种烈酒。米可想阻止汪萌萌，可身体，就是动不了。 幸好，突然出现的一个帅气小哥哥夺过了她的酒瓶，而且他们两个……似乎还认识？ 迷惑了片刻的米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男神还在身后，忙不迭转身瞧过去，却见陆丹脚步匆匆地走开了。 好不容易见到男神，米可哪能就这样错过？她举步跟上去，却万万没有想到，男神哭了。 哭了？ 米可怔怔地看着陆丹，即便是如此冰冷的五官，挂着泪水，也依旧很帅呢…… 她从包包里拿出纸巾，慢慢地递了过去。 陆丹也慢慢地，后退了一步。 他注视着米可的目光，冰冷疏离，一如从前。 米可慢慢地垂下了手，看着陆丹的目光也有些哀伤。她那么喜欢他，可是他对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以至于，让她连想要安慰他的资格都没有。 “对不起，陆总，眸慢慢的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只是觉得见你一面实在不容易……”米可慢慢地低下头去，喃喃地说，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不。” 哎？ 低着头的米可，怀疑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没有错，”她的耳朵应该没有问题，因为她再次听到了陆丹的声音，“只是我自己不想被看见。” 米可怦然心动，猛地抬起头来，陆丹却已经走远了。 他并不……讨厌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打扰他，这么说……自己是有希望的？！ 米可的眼睛，亮了起来，一颗心，更如小鹿乱撞，脸庞都染上了红晕。 “嗡……” 直到手机响起，米可才从欣喜的失神中回过神来，刚刚接起电话，便险些被话筒里响起的声音震得耳朵聋掉了。 “你们两个居然把我抛下，自己走了？！”二哈的愤怒令他的咆哮声直线飙升，“你们在哪儿？汪萌萌呢？刚才居然不接我电话，你们……喂，喂？！” 二哈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米可挂断了。是的，她这才想起自己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个人被她忘在了脑后，而那个人，刚刚喝了好多酒！ “汪萌萌，汪萌萌！” 米可赶到汪萌萌身边的时候，已经晕倒的汪萌萌正被欧阳铎抱在怀里，闻听米可呼唤汪萌萌的名字，焦急的他终于松了口气：“你是汪萌萌的朋友？” “对。”来不及犹豫，米可直接点头称是。 “萌萌酒精过敏，快，叫救护车！”欧阳铎焦急地喊道。 米可看着脸上已经生出了红色小疹子的汪萌萌，吓得魂儿都飞了出去，忙不迭拿出手机，拨打了120。 石化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幕的吴先生，终于在这一刻恢复了意识，并且，认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也是对他来说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掌管着他失业与否的“钦差大臣”欧阳铎，和这个一直苦苦请求自己撤销投诉的跑腿公司女员工，是认识的。 而且，看他如此紧张的样子，似乎…… 他们还很熟？ 吴先生的头更冷了。 *** “这位同学，你是找不到招生办了吗？” 站在自己面前的学长，笑着看着自己，他站在那儿，穿着洁白的衬衫，每一缕发丝都像是汲取阳光般，熠熠生辉。 汪萌萌欣喜地点头，学长便向他伸出了手。 “走吧，我带你去。” 学长…… 汪萌萌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这是她朝思暮想梦了多少回的一幕，终于在这一天，得以实现了！ ------------ 第三章 我的痒就是你的痒 汪萌萌慢慢地伸出手，想要握住那修长而又充满了力道的手…… “萌萌，汪萌萌？” “汪萌萌！” “汪萌萌！” 一声声的呼唤吵得想要继续跟梦里学长约会的汪萌萌不得不放弃美梦，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汪萌萌眼前的，是三双瞪得圆圆的眼睛，眼睛里充满关切与焦急。 汪萌萌拂了拂眼睛，看清了三双眼睛的主人：白露、二哈，米可。 而自己所在的竟然是…… “我怎么进医院了？”汪萌萌猛地坐病床坐起来，却被白露按住了。 “你自己酒精 实力低微的数十人，有的没逃掉的，挨着火鞭，便是化作黑色粉末。 “真漂亮！以前也来过好几次，怎么就没发现呢？”国勇超楠楠的说道。 林觉当人无奈，只得在城下等候。太阳一点点的往西边坠落，寒鸦在清冷的天空中嘶哑的鸹噪着飞过，暮色四合，鸟儿归巢。肃穆的天空中星光已然慢慢的出现，四周一片萧索寂寥。 于是外人用法力感知石子越来越向个凡人，一丝丝灵气都不会外泄包括打斗的时候。 如果有办法把那些水蒸发到上空变成一朵又一朵的云，或者是一片又一片的厚雾，等到那些云和雾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的时候，就化作雨，落到那一大片的原野上。 银想起老人曾经对自己说过一句话：“说破太多总是不好。”于是他把这句话转告给了棠儿。 萧邕踏着之字往上行，距离岩顶越来越近。岩顶的人看到现有人员阻挡不了萧邕的上升趋势，又过来四人，使得拦截萧邕的人数达到十三人。 若鸿：是要注意身体，安全也要牢记。以后早出早回，免得大家担心。 萧涵笑眯眯地看了萧邕一眼，萧邕哼了一声，夹起菜就塞进嘴里。自己明明只杀十三只凶兽，传到这里变成了三十几只，这传闻也太失真了些。不过心里想，还是得马上制一把弓出来，横穿云霞山脉，弓箭可是很有用的兵器。 就在他再一次朝水面踏去的时候，前面五十里出现了一个大家伙，正朝他急速冲来，水面被它分开，掀起两堵外翻的水墙。 即使声音细如蚊虫，依旧能听到她低声呼唤，从刚才到现在她口中一直在唤的都是萧顾城，萧顾城到底给了她什么好处，值得她这般念念不忘。 “闪闪，你将就吃一点，不然附近你想吃什么，别折腾。”付鑫睿沉声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有点看不惯妹妹了。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阿九没好气地甩开宁非的手，感激归感激，咋还动上手？真当他是知心哥哥了？ “啥？你说啥，转业？谁欺负她了，她比我还厉害，我能欺负她，再说了谁这么最贱，这是人家家里的事情，还往部队告，你告诉我是谁？”林淼妈一听儿子可能转业急了，儿子要是专业了，老林家可就成了村里的笑话了。 和谐美好的时刻，房中却是另一番天地，所有人的头皮窜起一层冷风，脊背瑟瑟发抖，男子阴黑幽深的眸光凝着她，注视着她，仿若要看出些什么不可。 如果是两素一荤，那么那道荤菜也是全荤，比如红烧鸡块、红烧肉、红烧带鱼这样的菜，可183师的饭菜，看起来也太清淡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也巴不得太子死在外头，那样他们就少了一个最强有力的对手。 “这还没追呢，就处处替人家着想了，贺队，我看你是沦陷了。”马浩渺喝了几杯酒，脸上挂红，话也多了，人也活泼了不少，开始调侃贺明了。 ------------ 第四章 唯一的朋友 欧阳铎是陆丹在美读博时唯一的朋友，能够有朋友，这恐怕是连陆丹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如果严格追溯其原因的话，他们能够成为朋友的主要原因，一是两个人除了同学之外，又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莫名其妙地就保持着联络，继而走得近了些。二是欧阳铎足够风流，因而并不在乎朋友的回应和反馈；三是陆丹足够沉闷，也不在乎朋友动不动就抛下自己跟女生约会。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欧阳铎恰恰能够帮助陆丹驱走那些追逐他的女生，这就使得陆丹少了很多的麻烦，两个人用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维系着友情，慢慢地就延续至今。 “我不觉得你帮我向下属施压，是最好的解决问题方式。”陆丹说着，举起柠檬水说了一句，“万事都有解决的方法，且，方法一定会比问题更多。” “你还是惯用你‘不动用人脉解决问题’这个原则啊？”欧阳铎看着这么多年也一直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陆丹，笑了。 “不过，‘方法一定会比问题多’这句话，听上去有点耳熟。”欧阳铎搓了搓自己的耳垂，他似乎……真的在什么人的朋友圈里看到过这句话，好像是……汪萌萌？ 像是读懂了欧阳铎的心声，陆丹忽然问：“那个跑腿公司的女孩，你认识？” “你说汪萌萌？”欧阳铎点头，“她是我学妹，很有意思的小姑娘。她好像是学武术的还是怎么样，反正上大学的时候，很多男生都怕她怕得要命。” 回想起大学时光，欧阳铎的眉眼间，便漾开了笑意。 “我记得她作为大一新生刚到学校报道的时候，就引起了挺大的轰动。汪萌萌虽然算不上是特别惊艳的美女，但是看起来特别阳光，属于元气少女型的，所以很多男生都抢着跟她搭讪。后来……” “后来？” “后来发现这个女孩子不仅颜值能打，事实上也特别能打，才开学没几天，就因为把潜入女生寝室意图不轨的小偷打断了腿而一举成名。然后又因为见义勇为，把聚集在大学门口围追堵截艺术系女生的小混混打得落花流水而人气飙升。当然，是女生的人缘，男生们就开始对她敬而远之了。直到我毕业为止，我们H大的校园治安是本市所有大学里最好的，谁也不敢去H大闹事。” 陆丹的黑眸之中，闪过了一抹光，似笑而非笑。 “你不会是笑了吧？”欧阳铎惊骇地问，这还是他认识陆丹以来，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 “当然不，”陆丹说着，站起身来，“你慢慢玩，我先走一步。” 说罢，他不再理会欧阳铎，举步走向大门。 “哎，我才刚刚回H市，你都不跟我喝一杯？喂！”欧阳铎起身想要拉住陆丹这个无情无义的朋友，目光，却攸地被一个在舞池中劲舞的女孩吸引了视线。 海藻一般的卷发，随着她的舞动而飞扬着，浓而密的眼妆让她的眼睛像猫一样妩媚。她穿着金色的吊袋长裙，露出光洁而修长的手臂，一串金、银相间的手镯随着她的舞动而熠熠生辉。这个看上去最多不过23岁的女孩，像一尾滑入暗夜舞场的光之女妖，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欧阳铎的脸上露出了他特有的、玩世不恭的笑意，他放弃了捉回损友，转而走向舞池，走到了那个“光之女妖”的身边。 “嗨。”欧阳铎站在她的身边，垂下眼帘看她。 “女妖”妩媚一笑，向他伸出了手：“Dance？” 欧阳铎托起她的手，做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音乐慢慢燃起了激情。 *** 到底……要不要告诉白露呢？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心灵感应这回事的。 汪萌萌左思右想，辗转反侧。 不过，白露会相信自己吗？连科学都无法证实的事情…… 真的好烦！ 汪萌萌拉过被子，结结实实地蒙住了脸。 但很快，她便猛地坐起身，拿起手机，给白露打了个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很显然，白露今天的“欢乐时光”比平时更长。汪萌萌悻悻地放下手机，又满心欢喜地打开微信，点开了学长欧阳铎的朋友圈。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存在于她的心上，也一直被她好好地珍惜着，却从来不敢前行一步打扰他。只要这样远远地看着，就心满意足了。 学长的朋友圈发布了一张咖啡的图片，构图严谨，色彩浓郁，很有品味，图片附加的文字是：回来了，一切都没变。 这是欧阳铎发朋友圈一惯的方式，简单、直接，品味高雅，却足以让汪萌萌甜蜜。 学长回来了，真好。一切都没变，我也没有变呢！ 汪萌萌刚刚想点赞，便赫然看到，在欧阳铎这条朋友圈下方的、陆丹发布的“华风国际大酒店获星悦管理集团管理之星”的转发贴下，竟然有欧阳铎的点赞。 不……不是吧？学长，竟然认识“冰块脸”？！ 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小？ “萌萌，萌萌！我找到了！” 二哈的电话，就这样跳了出来，打断了汪萌萌的所有思路。 “找到了！我找到你让我找的那个人了！”二哈用他这辈子所能达到的最快的语速说道，“那位院长，原‘希望之家’孤儿院的院长，她现在是城东一家儿童福利院的院长！我跟她通了电话，她答应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拜访！” 明天……就可以去？ 汪萌萌先是一怔，紧接着便抓紧手机，问：“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明天就可以见到林院长了？” “真，比真金还真！”二哈频频点头。 电话那端的汪萌萌，却忽然陷入了沉默。 “汪萌萌？” “嗯。” “一定能找到的，那个人，”二哈在电话里说，“人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这么努力做的事，一定能做到。” 不愧是多年的基友，汪萌萌的心情，二哈是完全理解的。 “嗯。”汪萌萌笑着点头。 城东的“绿芽”儿童福利院，于十年前成立，它的前身，就是“希望之家”孤儿院。已然年近六十的林院长，是退休后返聘回来的儿童福利院院长。当然，她也是前“希望之家”孤儿院院长，曾替钟楚云、卫安阳这对夫妻照顾他们留在世间的独生子卫风的那位可敬院长。 “那么说，你就是卫风父母救下的那个女孩？”林院长惊讶地看着汪萌萌，问，“你叫汪萌萌？” 他的名字，原来叫做卫风。 卫风，真的很好听。 “是的。”汪萌萌点头，她的十指紧紧地交错着，以克制自己因为激动而发抖的双手。 林院长看着汪萌萌，目光中涌动着感慨与感动。 “这么多年过去，你已经长大了。”她说，“如果卫风知道他父母当年救下的女孩这么优秀，还为了传承父母的意志而创办了跑腿公司，他一定会觉得很欣慰的。” 听到林院长提起那个孩子，汪萌萌的眼睛，便禁不住湿润了。 “我……我想请问。” 汪萌萌的声音在发紧，发颤，她那样努力地寻找着他的下落，终于在这一刻可以如愿找到了！ “我想请问卫风现在在哪里，我能不能……见他一面？”汪萌萌紧张地看着林院长，问。 她有太多的话想要说给他听—— 这么多年，你在哪里？过得好吗？还恨我吗？承蒙钟阿姨和卫叔叔的救命之恩，我活了下来。而且我现在创立了一家跑腿公司，只为将钟阿姨和卫叔叔的温暖散播给更多的人。 还有……对不起…… ------------ 第五章 他的曾经 所有的话都在汪萌萌心里翻腾着，她紧紧地攥着双手，用极大的努力克制着心中汹涌的情愫。 林院长看着汪萌萌，眼中的欣慰，慢慢地变成了感伤。 “我能够体谅你的心情，不过，”林院长叹了口气，“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自从他去了美国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 没有……联系吗？ 汪萌萌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失望。 “卫风每年，都会从美国往儿童福利院的账户上打过来一笔捐助款，我知道，在那孩子的心里，还牵挂着儿童福利院，但却从来没有给我们留下过联系方式。”林院长说，“我想，他也许还是因为童年那段伤心的记忆而感觉到痛苦，不愿意回忆从前吧……” “您说，他每年都会往账户上打钱吗？”汪萌萌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那么，我们有没有可能，通过打款记录，联络到对方呢？” 林院长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道：“或许有这种可能，但……如果卫风并不希望有人打扰他的生活，那这么做就无疑是给他增加了烦恼。你或许不了解，这么多年以来，卫风因为父母双亡的事情，经过了什么……” 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在自己的眼前被河水淹没，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失去了生命，这样的打击，绝不是嘴上轻飘飘说着那样简单。毕竟，感同身受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卫风刚刚来到‘希望之家’孤儿院的时候，非常沉默寡言。而且，他似乎对父母溺水去世的事情，完全失去了记忆。我们偶尔无意间提及，他的反应也是淡淡的，好像局外人一样。我申请过心理援助，有福利机构的心理学专家替他做过检查，但最终的结论是，卫风这个孩子……在无法面对的事情上，选择了自我封闭和遗忘。”提起当年发生的事情，林院长依旧难免露出哀伤表情，“这对于那个年纪的他来说，是难以承受的。因而，我们在经过讨论之后，决定尊重他的意愿，不再去提当年的事情。我们希望他可以慢慢地将过去淡忘，然后开始生活，但事实上……” “事实怎么样？”汪萌萌的心，攸地提了起来。她感觉到了一股恐惧，望着林院长的目光，也紧张了起来。 “事实上没那么容易，”林院长轻轻地叹息，“卫风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他很懂事，从来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经常安静的坐在角落。可就是因为他太过安静，很难与新的家庭融合。他前后被四个家庭领养，但却……都因为无法与对方进行感情上的连接而被送了回来……” 被四个家庭放弃了领养吗…… 心里，好像被什么重重地击了一下，汪萌萌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憋闷，甚至难以呼吸。 每一次面对新的家庭时，他……那个本应在父母的宠爱下幸福成长的男孩，他的心里，可曾有期待吗？ 那期待，会不会还没有开始开花结果，就被强行摘下，辗压成泥？ 四次开始，四次戛然而止，他的内心，一定充满了痛苦。 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汪萌萌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流下泪来，林院长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汪萌萌的手，温和地说道：“不过，好在，在他没有被第五个家庭的父母放弃。那对父母，都是很温柔的人，父亲是一位医生，母亲是教师。他们的儿子在一次事故里身亡，年纪跟卫风一样大，都是同样优秀的男孩子。他们看到卫风的时候，便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并没有因为他不擅长表达情感而远离他。他们去美国之前，曾带卫风来探望过我。时隔三年，卫风的状态，已经与初来儿童福利院的时候判若两人。汪小姐，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卫风的养父母很爱他，他也生活得很好。” 汪萌萌点头，又点头，她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让眼泪没有落下来。 “谢谢林院长，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并不想打扰他的生活，只是想要告诉他我对他父母的感激和歉意……不过，您说得对，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而让他重新回忆起从前的痛苦。我……我告辞了。” 她站起身来，向林院长深深地鞠了一躬。 看着汪萌萌那带着痛苦与悲伤的脸庞，林院长欲言又止。却最终在汪萌萌想要转身离去之时叫住了她：“我可以帮你查到他的联系方式，不过，我会提前征询他的意见，卫风不想见你，那么，我是绝不会把他的信息透露给你的。” 汪萌萌猛地转过身来，由衷地向林院长说了声“谢谢”。 这个世界上，到底能有多少感激，是能用“谢谢”两个字来概括的呢？ 应该……很多吧…… 挥别林院长，汪萌萌在儿童福利院门口跨上了摩托车，离开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被绿色树木环绕的、洋溢着欢乐笑声的地方。 在操场上欢乐嬉戏的孩子们，排着队打滑梯的孩子们，沐浴着阳光的孩子们，她真的希望，也真诚地祈祷，他们都能被充满爱意的家庭收养，都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汪萌萌戴上头盔，发动了摩托车。 她走过第一个路口，走过第二个路口，在第三个路口的转角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先生？” 汪萌萌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陆丹，在吴先生撤销投诉之后，陆丹也兑现了他的诺言，撤回了对小旺跑腿公司店铺的举报。完全的公事公办，他们之间，甚至连彼此说声“再见”都没有。 除了汪萌萌起疹子那天，出于验证“心灵感应”这回事而给陆丹发过去的“关心”微信。 陆丹背对着汪萌萌，因而并没有看到她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此刻的他，正远远地望着在绿树掩映之中安静矗立的“绿芽”儿童福利院。 那不是从前他所在“希望之家”孤儿院，据林院长所说，“孤儿院”搬迁之后，为了为更多无人照料的孩子们提供避风港湾，“希望之家”孤儿院正式更名为“绿芽”儿童福利院。 在那里，有许多跟他情况一样的孩子们，带着内心的创伤的对于家庭与爱的渴望，守望着名为爱的期待。 他也曾期待过吗？ 在童年的那个时候？ 那是陆丹不愿正视，却无法摆脱的过去。他遗忘了曾经给予自己爱却冷漠将它收回的父母，来到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家庭。他面对过一张又一张友善的脸，却不知应该如何对他们的友善进行反馈。 是的，他不会。 自从遗忘了过去之后，他连同情感的表达方式也忘记了。 面对他们的笑容，关心，问候，他能够给予的只是冷冰冰的凝视，和有一说一的冷静。不会，也没有办法对对方的好意报以感激的微笑，也不懂得如何把热情洋溢的话说出口。 就是这样，他被一次又一次地送了回来，甚至有人评价他为“怪物”。 不会表达情感的怪物。 陆丹静静地看着那幢白色的建筑，就在刚才，他的内心涌动着他根本无法理解的痛苦、悲伤与内疚。多年前他曾因无法给予那些给了自己温暖与好意的人们以回应，所产生的情感此时此刻竟一股脑地涌上心头，让他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要流泪。 延迟了这么久的情绪，似瞬间恢复了生机的树木，突然间开始了野蛮生长。到底……是谁把它们唤醒的？ ------------ 第六章 所谓改变 陆丹举目，深深地看了一眼在风雨洗刷下有了斑驳色彩的建筑，慢慢地伸出手，打开了车门。 “你很想哭吧？此刻？”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陆丹转身，当他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时，不禁怔在了那里。 汪……萌萌？ 这只萌犬，仰起头来看着自己，她的脸上满是泪痕，而这泪，亦在不断簇簇地下落。而她的表情却又是那样哀伤，恰如他心头渐渐泛起的痛楚。 “给。” 她举起手，递给了陆丹一枚纸巾。 应该擦眼泪的人，是她才对吧？ 陆丹冷漠而疏离地看着她，继而转身，拉开了车门。 “想哭的时候一定要哭出来，不然悲伤会把心都填满，阳光就再也照射不进去了……” 身后那个带着哽咽的声音这样说。 陆丹从车窗里，看到了她倒映着的悲伤脸庞，那双汲着泪水的双眸，充满关切。 他最为惧怕的关切，最想要逃离的情感，没有之一。 陆丹的眉，皱在了一起：“请不要说奇怪的话。” 他的声音冰冷，背景决然，他连看都没有看汪萌萌一眼，直接坐进了车子里。 陆丹没有去看汪萌萌，他直接发动了车子。 后视镜里的汪萌萌一直站在那里，她还保持着举起纸巾的姿势，那张带着泪的脸庞，不知为何，让陆丹那从未感受过疼痛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是不是…… 真的出了问题，——自己的状态？ 陆丹将车子停在几个路口之外，然后闭上眼睛，靠在了座椅上。 “想哭的时候一定要哭出来，不然悲伤会把心都填满，阳光就再也照射不进去了……” 汪萌萌的话像有魔力一般，不断地在他的耳畔响起，一遍又一遍。 ***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又哭了？” 正在打游戏的二哈看到红肿着眼睛走进公司的汪萌萌，不禁关切地问。 汪萌萌没有回应他，而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觉得我很差劲。”她说。 “啊？” 眼前的汪萌萌与阳光灿烂的她判若两人，二哈迟疑片刻，毅然扔掉手机，走了过来。 “不是去见林院长了吧？结果不顺利？”二哈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椅背上看汪萌萌。 早知道汪萌萌会变成这样，他应该坚持陪着她去的。可是汪萌萌却坚定地宣称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去面对。了解汪萌萌性格的二哈见状，便没有再坚持。 可现在看看她，简直像是一株蔫掉的太阳花，全然没有了从前的生机与活力。 汪萌萌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至少有机会可以联络到对方，但是，”汪萌萌顿了顿，忽然感觉到一阵沮丧，“总之，我觉得自己很差劲，总是把无辜的人拖入麻烦。” 为了救自己，卫安阳夫妇失去了生命，他们的儿子卫风也因此而失去了父母。想到卫风四次被领养家庭放弃，汪萌萌的内心便充满了内疚，她想要弥补，可失去至亲的痛苦，又如何是她能够弥补得回来？ 还有陆丹，汪萌萌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与陆丹产生心灵感应。而自己刚才那种源源不断输出的痛苦，一定全部被陆丹所吸收，那样的话，他要如何才能够化解呢？ “可是你也同样为无数人解决了麻烦不是吗？”二哈说着，伸出手，搭在汪萌萌的肩膀上，“我们现在做的，不就是这样的事情？你不说过吗，用温暖传播温暖？” 汪萌萌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理她都懂，可就是没有办法一下子提起精神来。 “你不是总说‘把所有能做到的做好，这是远比低头埋在沮丧的情绪中要好得多’，怎么今天自己就丧成这样了？”二哈推了推汪萌萌，而汪萌萌也随着二哈的动作而摇了一摇。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忧伤地望住了二哈。 这双眼睛…… 明明是自己看了十几年的眼睛不是吗？ 可是今天，为什么二哈会觉得它比从前更亮，更好看，更戳心？ 二哈的心却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跳动，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二哈？” 二哈的样子，吓了汪萌萌一跳。她反手抓住了二哈，急切地问：“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汪萌萌总是这样，别人的问题永远都比她自己的更重要。可她永远不知道，自己对别人来说有多重要。 尤其在这个时候，她握着二哈手的时候，二哈内心猛烈的心跳都快要了他的命。 “没事，我没事，”二哈迅速后退，哪知被椅子绊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汪萌萌伸手将二哈拉了起来。 “没事，我真没事，”“真·没事·二哈”为了显示自己没事，郑重其事地给汪萌萌讲起了道理，“我给你说，汪萌萌，有很多事情我们都是无法修正的，但至少能修正那些能修正的……” 这句话，说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二哈一脸尴尬，但汪萌萌却怔在了那里。 有些事情无法修正，但至少有一些……是可以修正的…… 没错，她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她已经无法修正过去，但至少可以阻断她与陆丹之间的心灵感应。 这样起码所有的悲伤与痛苦，都是她一个人的，汪萌萌已经给太多的人制造了痛苦，绝不能再拖累任何人。 可是，这一切，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汪萌萌开始回忆起认识陆丹的时候，两个人如果产生交集的话，一定是在某一个特地的契机下。 第一次见陆丹……是她请陆丹帮自己拿住那个粉色气球的时候吧？ 可是那个时候，陆丹除了冷冷地看自己一眼，他们，并没有产生交集。 那么，是第二次？ 汪萌萌忽然想起了华风国际大酒店入口处的那个水晶花瓶，和洒出来的水，以及……那一束太阳花。 一定是了，花瓶、水和太阳花！ “太好了，谢谢啦，兄弟！”汪萌萌用力扳住二哈的肩膀，摇了一摇，继而举步走出了公司。 “哎？汪萌萌，你去干嘛去？”二哈在身后呼喊，而汪萌萌却早已经奔出了大门。 隔着一道玻璃门，二哈望着汪萌萌离去的背影，心悸的感觉依旧强烈。 到底是什么变了呢？他认识汪萌萌十几年，为什么……会在这一刻突然变了，他对她的感觉……全变了。 改变，绝不会是忽然开始的。它必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最开始的时候，从一秒开始，然后是两秒、三秒，慢慢地增加，就像是温水煮青蛙，等你发现的时候，你已经适应了这种改变。 然后你会发现，你再也回不去从前。 陆丹坐在办公椅上，望着面前的墙壁。明明是严格按照黄金比例挂在墙上的“华风国际大酒店”服务宗旨，不知为何竟越看越不顺眼。 而桌子上已经进入睡眠状态的显示器上所映射的、自己的脸庞，也不知为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女孩。 汪萌萌。 第一个对自己说“想哭的时候一定要哭出来，不然悲伤会把心都填满，阳光就再也照射不进去了”这样的话的人，第一个……就算不用他说话，不需要他表达，就可以对他内心的痛楚完全感同身受的人。 可自己为何会无端地想起这张脸？ 无端地如同他初见她时莫名其妙的厌恶。 “嗡……” 手机忽然响起了提示音，那是被他备注了：“萌犬”的汪萌萌。 ------------ 第七章 只是一个试验 “陆先生，您在酒店吧，现在？能不能麻烦您到大堂门口来一下？” 为什么会突然到这儿来？ 还有……他突然间产生的紧张、期待和莫名其妙加快的心跳，又是怎么回事？ 陆丹的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因为不相干之人的一条信息就走出办公室，这绝不是陆丹的风格。 前一秒这样想的陆丹，后一秒便出现在了华风国际大酒店的大堂门口。 “陆先生！”那只“萌犬”就站在大堂门口，手里抱着一个几乎有半人高的水晶花瓶，花瓶里满是开得绚烂的太阳花。 她等在那里，好像有几分忐忑与焦急，恰如陆丹的感受。 当看到陆丹向她走来，“萌犬”的脸上立刻绽出了灿烂的笑意。 如她手里捧着的太阳花。 诡奇的是，陆丹明明应该对她和那束花都所厌恶非常。可眼下，却并没有那种厌恶感觉。 “你这么晚……” 后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汪萌萌便不由分说地将怀里的水晶花瓶塞到了陆丹的手里。 陆丹的眉头一皱，幸而他常年健身，不至于被这沉重的水晶花瓶压垮，可饶是这样，也避免不了手臂向下沉了一沉。 “你做什……” 话没说完，汪萌萌便扳住他的肩膀，令他背对着自己。 对，就是这样，那天就是这样的情形。一点都没有错！ 汪萌萌满意地松开手，后退了几步。 陆丹转身，正欲问汪萌萌到底在做什么，不想这一回身便与她撞在一起，水晶花瓶险些掉薄在地。 幸亏被陆丹紧紧地抓住了。 “流程不对，再来！” 汪萌萌说着，又把陆丹扳得转过了身去。 陆丹的耐心，已然全部消失。他猛然转身，这下，又撞在汪萌萌的身上。 明显是这只萌犬故意为之，陆丹手里的水晶花瓶险些掉落在地，花瓶里的水，洒了他她和她一身，而她，则稳稳地接住了花瓶。 这一幕，似乎有点眼熟？ “完美！”汪萌萌单手托举着花瓶，兴奋地抬眼看向陆丹。而后者，也看着她，用冰冷无绪的目光。 “在演戏？”陆丹漠然问，“摄像机在哪？” 呃……如果说冰山也有幽默感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玩笑不外如是。 汪萌萌双手环抱着水晶花瓶，笑眯眯地道：“没有，没有，只是做个测验。” 说着，她后退一步 ，向陆丹鞠了一躬，说了声“打扰了”，便一溜烟地跑出了酒店的大堂。 陆丹深深地吸了口气。 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跑到大堂来，还用那种混合着忐忑与期待的心情？ 事到如今，他已经对“治愈”心理咨询工作室的心理帮助完全失去了信心，也并不想再因为自己频频出现的奇怪状况前去咨询。 至于自己被那只“萌犬”洒了满身水这件事…… 或许把它看成是汪萌萌对于自己利用小旺跑腿公司，说服吴先生撤销投诉的报复更为合适？ *** 这次一定行了！ 汪萌萌欢天喜地地走出华风国际大酒店，然后绕到后门的员工通道，把花瓶连同太阳花一起塞到了早已经等在那里的门童小哥李昂的手里。 “你绕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教训一下我们陆总？”李昂刚才早就从前厅部员工们在微信工作群的议论纷纷里得知了汪萌萌的所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要知道，这位陆总在华风国际大酒店可是连总经理肖总都拿他没有办法的角色，可汪萌萌竟然有这个胆子，挑战传说中不可战胜的男人…… “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呀，旋风小姐姐。”李昂看着汪萌萌的眼睛里满是崇拜。 “不是教训，只是做个试验而已。”汪萌萌说着，向他挥了挥手，“总之，谢谢啦，如果需要有帮忙的就告诉我哦。” 望着汪萌萌的背影，李昂满是疑惑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这个旋风小姐姐，怎么每天都那么高兴啊？”他喃喃自语。 我们的生活，有那么多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拥有一切的人，永远不知道，“拥有”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但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自己拥有的表示满意，辛原就是其中一个。 汪萌萌接到订单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尽管二哈一再提出要跟汪萌萌一起完成任务，但却还是被汪萌萌拒绝了。 二哈最近变得很奇怪，明明他才是那么柔弱需要保护的家伙好吗？像汪萌萌这种武力值爆棚的，就算是千里走单骑也没在怕的。更何况客户只是要她买奶茶而已，嗯……虽然奶茶的要求有一点点的独特。 “一杯焦糖奶茶三分糖少冰，奶盖。一杯四季奶青三分糖多冰，奶盖。一杯珍珠奶茶六分糖不加珍珠，多冰。一杯红豆麦片奶茶多加红豆不加糖，多冰。” 这个时间，开业的奶茶店已经不多，但是能够同时做得出这样齐全品种的，却并不多。 汪萌萌打开手机地图，搜寻着H城现在还开业的的奶茶店，打了至少十通电话，才确定距离自己十公里以外的城西天鹿商业街有一家奶茶店能够做得出这些奶茶。在与店员反复确认了订单之后，为了不吵醒睡熟中的父母，汪萌萌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家门。 她一路风驰电掣来到城西天鹿商业街，在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的奶茶店里取好了奶茶，继而向客户的所在地奔去。 抵达指定地点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指定的地点，是一家量贩式KTV，服务生小姐姐把汪萌萌引到了名为“心动”的包房门前。汪萌萌以为深夜在此哈皮的应该至少是四个容貌可爱的小姐姐，哪知推开门，却发现，坐在沙发上的，是一个满面颓废，一身酒气的中年大叔。 呃…… 出于职业道德，汪萌萌努力克制出惊讶的表情，将奶茶递给了大叔：“先生，您的奶茶，请签收。” 大叔抬起醉意惺忪的眼睛，接过了奶茶，然后张口，打了一个酒嗝。 浓重的酒气被大叔嘴巴里的热气蒸发，变化成一股难言的味道直扑而来，如果不是汪萌萌及时屏住呼吸，一定会被呛得咳嗽出来。 “谢谢啊。”大叔说。 “不客气，祝您愉快，再见。”汪萌萌说着，转身走向门口。 “愉快？我不愉快。”大叔摇了摇头，忽然喊住了汪萌萌，“等等，我再追加一个订单。” 哎？ 汪萌萌转过了头来。 大叔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下，陪我唱歌。” 汪萌萌的太阳穴跳了一跳。 “对不起先生，您的订单不在服务范围内。” “怎么不在，你们的店铺里不是有说明了吗，急客户之所急，我现在，就很急……”说着，大叔又打了个酒嗝。 汪萌萌无语，转过了身去。 “我就让你坐下陪我唱个歌而已，为什么不行？！”大叔霍然起身，“不服务，就举报你！” 又是举报？现在的客户，还真是爱拿举报说事啊。 汪萌萌推开了包房的门，哪知身后却传来了一阵乒乓声响。 原来是那位大叔起身太猛，直接撞在桌子上了。而他又醉得太厉害，一撞之下，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这一跌，又带倒了桌子上的酒瓶和酒杯，连同零食，洒了一身。 汪萌萌一脸黑线，最终还是走过去，扶起了这位大叔。 “大叔，你这是何苦呢？” 大叔抬起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颓废的笑。 “来，小姑娘，陪我唱歌。”他不顾身上狼狈不堪的样子，举起麦克风，递给了汪萌萌。 ------------ 第八章 汪萌萌的歌声 时间：凌晨5：00 地点：量贩式KTV包房 当米可和二哈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恐怕是她这辈子见到的最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片狼藉的桌子上，摆着四杯奶茶，汪萌萌和一位醉醺醺的大叔坐在沙发上，前者一脸无奈，后者举着麦克风唱得正欢。 “来了？”看到米可和二哈，大叔咧开嘴笑了，“你们跑腿公司的员工，颜值都挺高啊？” 二哈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上面是他最钟爱的《权游》中史塔克家庭的狼图腾和牛仔裤，因为还没睡醒，一张堪称妖孽的脸上别有慵懒的俊美。而这会的米可，是刚刚结束直播就赶了过来，还来不及卸妆。穿着的白色纱裙和戴着鲜花头冠的米可，就像是一个落入了凡间的精灵，与二哈站在一起，有种走错了片场的感觉。 二哈没搭理大叔，快步走到汪萌萌身边，低声问：“你怎么样？” 他的潜台词是“那个醉鬼大叔没欺负你吧？” 汪萌萌摇头。 二哈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想来以汪萌萌的武力值，如果这醉鬼大叔要是碰了她一指头，恐怕他和米可要去的地方就不是这里，而是医院了。 “大叔，你唱歌，还需要三个人陪？”米可抱着双臂，站在大叔的面前，皱眉问道。 “叫你们来，不是陪我们唱歌，唱歌她一个人就够了。”大叔指了指汪萌萌，“你，唱首甜蜜蜜。” 说着，继而又把面前的奶茶向前推了推，“你们，喝奶茶。” 奶茶里该不会是下了什么药吧？ 米可转头用征询的目光看向汪萌萌，汪萌萌则向米可摇了摇头，那奶茶她从送到这里，就没有人碰过它们，连大叔也没碰。 “来，这是焦糖奶茶三分糖少冰，有奶盖的；这是四季奶青三分糖多冰，有奶盖的；这是珍珠奶茶六分糖不加珍珠，多冰的；这是红豆麦片奶茶多加红豆不加糖，多冰的。咱们一人一个，谁的都不少。” 米可、汪萌萌和二哈三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这大叔到底要干什么。 “怎么，不喝？”大叔见三个人谁都没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了手机，“我忘下单了是吧？” 说着，他直接在999元的私人定制服务里，下了18张单。 “看，下完单了！”大叔说着，豪爽地一挥手，“喝！” 汪萌萌率先拿起了奶茶。 “汪萌萌，你的节操呢？”二哈一脸黑线，而在一旁的米可，也默默拿起了奶茶。 “我也是小旺跑腿公司的一员之一吧？这批订单，是不是也该有我的提成？”米可涂着桔色唇膏的唇向上扬了起来。 唯一有对金钱有抵抗力的，就是二哈了。从小就见惯了钱的二哈把他面前的奶茶推回给大叔，义愤填膺地问：“如果不告诉我们喝奶茶的原因，我们是不会喝的。” “你们不是跑腿公司吗？拿钱做事，怎么还这么多事？”大叔举起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继而粗鲁地一抹嘴，说了一句，“死了啊……” 死、死了？！ 汪萌萌、二哈连同米可三个人，背上都泛起了一阵汗意，二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心雅最爱喝的奶茶，全都给她点了，可是她再也喝不到了。”说着，大叔悲恸地环顾这个包房，道，“我们第一次认识就在这个包房，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原来……是为了纪念死去的妻子啊。 “你们，恋爱过吗？”大叔忽然问。 三个人都怔了一怔。 “你？”大叔问汪萌萌。 “暗恋过。”汪萌萌据实回答。 “你？”大叔问二哈。 二哈看着汪萌萌：“单恋。” 大叔醉醺醺的脸上，露出过来人的了然笑意。 “你？”他又问米可。 “也是单恋。”想起陆丹，米可叹了口气。 大叔连连摇头：“你们这把年纪了，还没谈过恋爱，羞耻啊！” 羞、羞耻吗？ 汪萌萌一脸黑线。 “啊，不说那那些丧的了，，”大叔说着，把每一个奶茶都打开了盖子，“焦糖奶茶三分糖少冰，有奶盖的；四季奶青三分糖多冰，有奶盖的；珍珠奶茶六分糖不加珍珠，多冰的；红豆麦片奶茶多加红豆不加糖，多冰的……刚认识她的时候，每天都买来送到她寝室楼下，现在，不管送到哪，她都喝不到了……” “那……那首《甜蜜蜜》？”汪萌萌问。 自从她扶起跌倒在地的醉酒大叔，他就一直央求汪萌萌唱那首《甜蜜蜜》，现在看起来，那首歌，也应该跟大叔的妻子有关。 “是我们见面的时候，她唱的那首歌啊……唱歌的时候，她就坐在这，穿着粉色的裙子，头发卷卷的，好看！”大叔说着，又灌下了一大口啤酒。 汪萌萌看着大叔，为刚才心底的抵触和无奈感觉到一阵内疚。她慢慢地举起了麦克风…… “不要！”二哈来不及阻止，汪萌萌已经唱了起来。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明明是那么甜美的歌，在汪萌萌那高低错落得极度无序的歌声里，有如魔音穿耳。二哈忙不迭捂上了耳朵，而米可则用带着震惊的表情看着汪萌萌，浑然间忘了该捂耳朵。 这怕是她听过的最可怕的歌声，没有之一。 汪萌萌所擅长的事情里，杀伤力最强的，是她的过肩摔；比过肩摔杀伤力更强的，是她的旋风腿；比旋风腿杀伤力还强的，是她的歌声。 整个KTV里昏昏欲睡的服务生们全都被这歌声刺激得精神无比，二哈更觉震耳欲聋，肝胆欲裂，米可拿着奶茶的手，也开始了瑟瑟发抖。只有那位醉酒的大叔一脸陶醉，在汪萌萌的歌声里，他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杯奶茶，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眼泪，就在他已然模糊了的视线里打转。 “恋爱吧，孩子们，最美好的年华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大叔说了这么一句，便一头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是多么奇妙的一天，足以在小旺跑腿公司的业绩单上记下奇特的一笔。 不过，大叔的话确实触动了每个人的心弦。在帮大叔在沙发上躺好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那是大叔的妹妹打过来的电话，汪萌萌把具体位置告诉给了对方，又在原地等待了二十分钟左右，才将大叔安全地交接给了对方，三个人才放心地离开。 汪萌萌吩咐二哈开车送米可回家，自己则先行骑摩托车直奔家门。 她已经困得不行，哪知一进门，就接到了来自父母关于彻夜不归的盘问。 “那个……”汪萌萌抹了抹鼻子，她可不想说自己一夜没回家的原因，是去KTV陪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大叔K歌，这样的话，恐怕晚上想再出门接单就不可能了。 于是她轻车熟路地说了一个谎：“我去白露家了。” “去白露家？”文华露出了一个“呵呵”的表情，“你去房间看看，谁在呢？” 房间？ 汪萌萌疑惑地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拉开门，却赫然看到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正是睡得正熟的白露。 这个家伙，昨天汪萌萌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汪萌萌还以为她在夜店玩得太疯，又对外界不管不顾了。哪知绕了一个圈，她竟然在自己家里睡大觉。 汪萌萌欲哭无泪。 “下次再找借口的话，把谎话编得圆一点。” ------------ 第九章 七年暗恋 文华安慰似的拍了拍汪萌萌的肩膀，转身去做早餐了。 夜不归宿的女儿，竟然被老妈教育如何圆谎，这波操作说出来恐怕连汪萌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汪萌萌无奈地走进房间，她本想把白露摇醒，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困倦阵阵袭来，汪萌萌还是一头倒在白露身边，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汪萌萌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忽然被眼前的一双眼睛吓得叫出了声来。 “嘘嘘嘘，别喊！”白露竖起手指，立在了汪萌萌唇边。 “白露，你想吓死我啊？！” 汪萌萌拂开白露的手，坐起身，瞪着自己的这个损友。 “你昨天晚上不接电话，不回微信，怎么莫名其妙跑到我家来了？” 还害得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谎言被戳穿，真是尴尬透顶。 而且，现在看起来，白露的脸色怎么怪怪的，这跟白天禁欲系的医生，和晚上狂野派的女王都不太一样。 难道她又发展出了一个新的嗜好吗？ 半夜四处睡的嗜好？！ “我自己也觉得很莫名。”白露坐起身，用一只手肘支撑膝盖上，崩溃地扶着额头，海藻一般的长发遮住了她略显得苍白的脸。直到这一刻，汪萌萌才真正意识到，白露遇上麻烦了。 “遇到麻烦的事了吗？”汪萌萌问。 白露惊恐地点了点头：“我居然……连续三天都跟同一个人约会了！” 汪萌萌一脸黑线。 就在昨天，不，确切地说，是今天凌晨，她和二哈还有米可三个人，都因为还没有恋爱而集体受到醉酒大叔的嘲讽。而白露这个白天看起来呆呆的家伙，其实收割的男友都可以像韭菜似的按筐计了。 “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吧，不喜欢的话，分手不就行了？”汪萌萌懒得起床，拉过一个抱枕，道。 “糟糕就糟糕在这里！”白露重重地倒下去，一副无力回天的表情，“我给他留了电话。我居然给他留了电话！这完全超出了我的游戏规则！” 白女王的游戏规则是，夜晚的朋友，从来不会在她白天的世界出现。所以她从来不会给任何人留下电话，而这个男人，显然已经打破了边界。 “就算这样，也没有关系吧，设成黑名单不就得了？” 汪萌萌的话，让白露的眼睛一亮，她翻身跃起，揽住汪萌萌：“行啊，小姑娘！你终于开窍了！我可以把他的电话设置成黑名单，然后换个夜店玩玩！” 刚才的沮丧完全不见，白露好心情地亲了汪萌萌一口。 “好了好了，走开吧，你这女人，别碰我。”汪萌萌推开白露，“我以为你怎么了，原来就为了这么点事。” “这对我来说，可是大事，”白露笑着侧躺在床，妩媚地用手支撑着头部，“我，白女王，从来不谈恋爱。” 汪萌萌露出了一个呵呵的表情，不知怎么，又想起了醉酒大叔的话：“可是如果能谈恋爱的话，也还是不要错过啊。错过了，这年华，就不再来了……” 白露像看陌生人似的盯着汪萌萌看了半晌，忽然大笑起来：“不是吧，我们的小萌犬，思C了？” 汪萌萌一脸无语表情。 “说到这儿，马上就是七夕爱人节，你难道不想向喜欢的学长表白吗？”白露眯起猫一样的眼睛，问汪萌萌，“你总不能，一直暗恋下去吧？直到对方有了女朋友？” 白露的话，让汪萌萌怔在了那里。 七夕节啊…… 牛先生与织女，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 其实想想看，牛先生与织女可比汪萌萌幸福多了，人家一年至少还能见一次，可是汪萌萌自从学长欧阳铎毕业以后到现在，也只见过他三次面。 第一次是在高中的毕业典礼时，欧阳铎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讲话，并且给在高考中成绩优异的学生颁发毕业证书和奖状，为了能够得到与学长面对面的机会，汪萌萌早在高考前夕就拼尽全力，并且以特长生的身份，考取了一表，如愿与学长面对面。但这次的接触，充其量也就是，学长把奖状和毕业证书交到了她的手里。因为还算是说过几句话，欧阳铎还特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是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汪萌萌也许高兴了好久。第二面是汪萌萌大学时代支教的时候，曾经与同样参加爱心活动的欧阳铎参加过一次活动，虽然只有小半天的时间，但两个人因为加上了微信，偶尔可以沟通互动，让汪萌萌兴奋的手舞足蹈。可是就在她被两个损友鼓励着约学长见面的时候，得到了学长出国留学的消息。 眼下就是第三次见面，可那也仅仅局限于学长把她送到了医院，而她，也只是在微信上向学长说了声“谢谢”，她也得以从几句问候里得到学长近几年的求学和工作经历。 “七年！人家牛先生织女也都生儿育女了，你还只是停留在乌托邦上！”白露最受不了汪萌萌的一点就是，她太纯情了，纯情到别人认为不疼不痒的几句话，她都拿来当宝贝似的供着，从加上微信之后，把与学长的聊天记录一直保存到现在就可以看得出来。 “那我应该怎么办嘛！”汪萌萌一副“我也很无奈啊”的表情。 “约他出来啊！” “然后呢？” “然后亲亲抱抱举高高啊！这还要我教？！” 汪萌萌当也很想约学长出来，早在四年前就曾经想过了。可是，突然约对方出来，岂不是很奇怪吗……学长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怪？ 针对汪萌萌瞻前顾后的顾忌，白露给出了一个非常有效的建议——多人约会。 这个建议，在汪萌萌与米可取得联络以后，被认为可行。 于是这个多人约会初步被设定为四人约会，也就是说，汪萌萌、米可、陆丹和欧阳铎四个人一同出游，然后，米可借机把陆丹“拐”跑，汪萌萌就有机会与学长进行单独的相处，并借机更进一步。 多么完美的计划！对于两个单恋的人来说，再美好不过了！汪萌萌和米可两个人都兴奋异常，而提出约会的任务，就交给了汪萌萌。 从多年以来蹲守学长朋友圈的经验来看，约学长最明智的方式，就是一起运动。汪萌萌和米可商量之后决定，运动项目就选米可相对擅（会）长（一点）的羽毛球，既有运动的效果，又可以四人对抗。羽毛球之后，是晚餐，然后就可以各自领取心上人离开了。 计划很完美，但现实会不会同样完美？汪萌萌带着忐忑不定的心情，给欧阳铎发去了一条消息：“学长，这周五有空吗，我们去打羽毛球呀？” 发完这条消息，汪萌萌便立刻开始嫌弃起自己的生涩来。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学长很快回复了。 “好，地点？” 汪萌萌怔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她立刻开心地把羽毛球场的位置发送了过去，紧接着，又问：“学长跟陆丹陆先生也很熟吗？我叫上一个朋友，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这一次，学长并没有马上回复。汪萌萌的心，沉了下去。 会不会自己这样说太唐突了？指名道姓地钦点陆丹前往，会不会有意气指使的意味？ 学长，会生气吗？ 就在汪萌萌胡思乱想之际，欧阳铎回复了消息：“没问题。” 成、成功了！ 汪萌萌一跃而起，振臂欢呼。 她真的约到了学长，从她暗恋 学长到现在，七年了，她终于如愿要与学长约会了！ 虽然，是四人约会。 ------------ 第十章 你的欢喜 汪萌萌越来越觉得，米可提出来的建议真的很棒。对于一个从来不穿裙子的人来说，穿着运动装赴约，是最幸福的事了。而且，由于运动会大量流汗的关系，也省去了化妆这个繁琐的步骤。 穿着运动装，拿着羽毛球拍来到球馆的汪萌萌在看到米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 即便是运动装，米可穿的，却是可爱的小裙子，露出修长的美腿，脸上也化着特别精致的淡妆，长长的头发精心地卷成卷再束起来，一看就是女神级的人物。 意识到汪萌萌错误的可不仅仅只有她自己，米可看着汪萌萌，叫了一声：“你是真的来打球的？！” “不、不然呢？”汪萌萌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是约会，约会啊！”米可痛心疾首，“打羽毛球只是一个借口，我们真正的目的是和男神约会！” 汪萌萌顿时为自己觉到羞愧。 跟米可女神范儿的风格不同，汪萌萌的头发全部都拢在耳后，梳成利落的马尾，虽然橙色和白色相间的运动服显得她热情洋溢，而又活力四射，但怎么看，也没有约会的感觉。 “你这么实成，得需要多久才能让你学长明白你的心意啊？”米可又气又急。 汪萌萌委屈巴巴。 “萌萌！” 在听到学长欧阳铎的呼唤声时，汪萌萌委屈的脸顿时秒变成灿烂。她高兴地转回身，向欧阳铎用力地挥舞起手臂来。 身着白色运动装的欧阳铎身材欣长，与一袭蓝色运动装、身材健美的陆丹走在一起，立刻吸引了整个球场的目光。看到汪萌萌，欧阳铎立刻笑着向她招手，而陆丹则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又是这只萌犬，真是阴魂不散。 起初刚认识她的时候，总是影子一样地出现在自己周围，而吴先生的投诉事件结束之后，明明应该重新回归的生活却因为她频频出现的影子而无法步入正轨。就在他刚刚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时，她又如此出其不意地出现了。 实在是……有够让人厌恶。 不过，她这橙、白相间的运动服，和眉开眼笑用力挥手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简直……像是一只兴高采烈的小狗。 有点可爱那种。 可爱？ 这个念头冒出来，连陆丹自己都吓了一跳。而让他更加觉得莫名其妙的是，一看到汪萌萌那满是笑容的脸庞，他的心情，也会很奇怪地变好。 好像……所有的烦恼和不快，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陆先生！”米可看到自己心仪的对象，立刻跳出来，向陆丹挥手。 是因为那只萌犬被挡住的原故吗？ 陆丹刚刚被感染到的雀跃心情，一下子冷了下去。他皱眉看向欧阳铎，冷声问：“所以，今天到这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打羽毛球，就这么简单。”欧阳铎耸了耸肩膀，“顺便，给你介绍一个朋友，过七夕爱人节。” “什么？”陆丹的眼中，已然透出了冷意。 “别那么紧张。”欧阳铎揽住了陆丹的肩膀，“我学妹可是点名要你来一起玩羽毛球的，今天，你们就好好在一起玩。” 什么？ 陆丹怔住了。 “我学妹带过来的朋友，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欧阳铎拍了拍陆丹，“加油啊，小伙子。” 这种老父亲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陆丹伸手推开欧阳铎，与这只“泰迪”保持了一个“我不认识他”的安全距离。 “学长，陆先生。”汪萌萌也迎了上来，红着一张脸与陆丹和欧阳铎打着招呼。 而这个时候，匆匆跑过去的小朋友，一不小心撞到了陆丹。 小朋友跑得很急，又很有“肉”，这一下撞得力道可谓不小。 陆丹的身形微微一震。 汪萌萌的身体也微微地震了一震。 怎么回事？ 汪萌萌心中警铃声大作。 她明明已经按照与陆丹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情景再现”了，为什么她还会跟他一样感觉到痛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和他之间的“心灵感应”根本就没有解除？！ 汪萌萌瞠目结舌地看着陆丹，大脑一片空白。 “在看什么呢？”直到额头被轻轻地敲了一下，汪萌萌这才意识到欧阳铎已经站在自己身边，含笑望着她。而刚才那一下，正是学长用手指轻敲她额头所致。 汪萌萌的脸顿时红了。 米可已经站在陆丹的身边，开始关心他疼不疼，痛不痛了，汪萌萌意识到，不管自己跟陆丹有什么“ 心灵感应”，都不！重！要！她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把握跟学长在一起的时间，争取更进一步！ 这样想着，汪萌萌便眯起一双笑眼，挥舞着羽毛球拍，道：“那我们快进场吧，学长。” “好。”欧阳铎点头。 能跟学长一起玩羽毛球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汪萌萌的内心满满的，都是喜悦。 她高高兴兴地走在前面，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份喜悦心情，不会也传给了陆丹吧？ 这样想着，她便转头看向了陆丹。 走在汪萌萌斜后方的陆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把拼命想要跟上他脚步的米可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大概是感觉到米可的委屈和尴尬，欧阳铎主动走过去，与她聊起了天来。 汪萌萌放慢了脚步，然后凑近陆丹，道：“陆先生，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 “什么？”陆丹眸光清冷地看着她。 汪萌萌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目光里尽是对于他答案的期待：“就是那种，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的感觉。” 像是怕陆丹不理解，汪萌萌用手比划着，做了一个很满的手势。 陆丹将他的目光从汪萌萌身上移向了远处，直接忽略了她的问题。 “陆先生！”汪萌萌又追了上去。 如果是一般人，早就会被陆丹的冷漠冻得退避三舍了吧？但这只萌犬居然没有后退，还跟了上来？ 陆丹扫了一眼汪萌萌，加快了脚步。 “陆先生？”汪萌萌的行走速度可不是盖的，她快起来连自己都害怕。眼下，她便因为走得太疾，等到意识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陆丹早就站在原地许久了。 于是汪萌萌便折回来，站在了陆丹面前。 陆丹的脸色冷了下去：“汪小姐有必要那么关心我吗？” 汪萌萌眨了眨眼睛。 “所以，是，还是不是？” “无可奉告。” 陆丹扔下这一句，快步走向了前方。 “萌萌，”米可这个时候才走了过来，她拉住汪萌萌，问她，“你刚才和陆先生在说什么呢？” 话就在嘴边，汪萌萌却在说出口的刹那意识到了异样。 是的，这种话，是绝对说不得的！ 如果米可知道自己和她喜欢的人有心灵感应，她会怎么想？米可一定会很伤心的！ 这样想着，汪萌萌便清了清嗓子，道：“我问陆先生要不要开两个球场，和你陆先生一起打，我和学长一起……” “千万不要！”米可一把拉住了汪萌萌，紧张地道，“如果被他知道我玩得不好就惨了！那样的话，以后想要一起出来都不可能了！” 因为喜欢，才如此紧张和卑微，连小小的相遇机会，才不敢错过啊！ 汪萌萌怎么会不理解米可的心情呢？她点了点头，看向了缓步走近的欧阳铎。 满心，都是喜悦。 这种喜悦……连同刚才那满心的欢喜，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在最前面的陆丹，伸出手抚着胸口，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而最为古怪的是，那只萌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感受？ ------------ 第十一章 真正的样子 先用打羽毛球这件事情增进彼此的距离，然后在一片欢乐祥和欢乐的气氛里，提出晚餐的邀请，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然而，事情总是不能朝着自己最期待的方向走。米可已经卯足了劲地想要在陆丹面前完成热爱运动而又健康向上的人设，却怎奈刚刚打上一场，便累得气喘吁吁，只好告饶到旁边先休息一下。而欧阳铎自诩“驰骋球场的一代球王”，也在打了两局之后体力不支，倒在椅子上，说什么也不肯再起来了。 于是球场，就成了汪萌萌和陆丹的对决。 棋逢对手，巅峰之战说得也不外乎如是。 陆丹虽冷，但却是一个酷爱健身和运动的人，不过，因为不喜欢与人产生交集，像羽毛球这样互动的运动，除了酒店管理集团强制性的集体活动，他从不参加。但像今天这样，只认真地打球，而没有一句多余沟通的比赛，却让他以得认真投入其中，格外享受。 汪萌萌个性直率，擅长扣杀，陆丹却行动沉稳，能够将汪萌萌每一个刁钻的攻势挡得严实。两个人来来回回征战几十回合，竟然完全没有分出胜负。 米可星星眼地看着球场上的陆丹，运动起来的男神，果然比平时更帅。这证明了她看男人的眼光没有错！ 而与米可找了几个话题都被无视了的欧阳铎，百无聊赖之下翻起了手机。他打了几通电话，却都没有接通，因而更加的无聊起来。 “要不然，我们也加入？”欧阳铎起身，指了指球场的方向，问。 “好！”米可点头的动作，更像是前赴战场的勇士。 她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运动，刚才每次跑步，她都感觉自己的肺要炸掉。可是能够跟陆丹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机会实在难得，她不想就这样远远地坐在这里错过它。 “STOP！”欧阳铎挥舞球拍入场，“我们一起！” 正欲接住汪萌萌飞来一球的陆丹闻言，停住了脚步。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小腿传来了一阵阵痛。 是腿部痉挛！ 陆丹顿住身形，身体微弯，扶住了小腿。 “你怎么了？”欧阳铎发现了陆丹的异样，正欲上前扶住陆丹，一个人忽然冲过来，抢先一步弯身在陆丹面前，捏住了他正在痉挛的肌肉。 是汪萌萌。 “别紧张，放松！” 汪萌萌一边说，一边帮助陆丹伸直了膝关节，并用用手掌按住他鞋子的脚尖部位向上勾起，然后慢慢用力向上牵引。 陆丹当然汪萌萌在帮助自己采取紧急措施，虽然突如其来的帮助与亲近感觉让他相当不适应，但眼下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必能由汪萌萌帮助自己完成痉挛的平复。 “陆先生，你怎么了？”米可急急地跑过来，焦急而又关切地问。 陆丹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冰冷，但额前却已然渗出了冷汗。 “萌萌，陆先生他怎么了？”米可问汪萌萌。 汪萌萌白皙的脸泛着红晕，额头也是冷汗泠泠，她同样没有回答米可的问题，而是专注地替陆丹安复着痉挛的小腿。 没有被任何人理解的米可无助地站在那里，想帮忙，却又无从插手。 最终，委实看不过去的欧阳铎好心地发声：“是运动量过大导致的肌肉痉挛吧？” “痉挛？！”米可惊叫，“要不要叫医生？我打120吧？！” 说着，她拿出了手机。 “不用。”一直冷着一张脸沉默的陆丹，终于张了口，“已经好了。” 哎？好了？ 米可错愕，而汪萌萌亦松了一口气，她想要站起身来，却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萌萌！” “萌萌！” 欧阳铎与米可同时惊叫出声，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将汪萌萌扶了起来。 “我没事，可能是……蹲得太久了。” 汪萌萌没有把自己感应到陆丹肌肉痉挛的事情告诉他们，这种事情说出来也会被人当成神经病吧？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终于找到了自己莫名其妙疼痛的来源地，而并不是二哈所谓的“鬼上身”。 真是……太好了。 汪萌萌由衷地感慨，她的释然表情被陆丹看在眼里，心里，不知为何产生一股莫名的异样感觉。 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就习惯了自己处理一切，不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他有多自立，就有多厌恶被不相干的人关心和帮助。 偏偏这个汪萌萌还总是三番五次地挑战自己的底线，而他，却似乎已经越来越不以此为怪。 在这个时候，道谢，应该是最起码的礼貌吧…… 可是这个“谢”字，陆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们休息一会好了，我和米小姐先打，然后来个混合。”欧阳铎把手里的羽毛球拍耍了个花枪，道。 这是一个比较体贴的提议，但米可却表示，她只想坐一坐，看看陆先生的痉挛有无好转迹象。然而没有想到，欧阳铎却直接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了球场上。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揽住别个女生的肩膀，汪萌萌的心里有点酸，不过，想到学长也许是为了让自己休息一会，便也很快就振作起了精神来。忆 坐在自己旁边的这只萌犬，脸上的表情，还真丰富啊…… 一会难过，一会皱眉，一会失落，一会又突然开心起来。 人是可以有这么多表情的吗？ 这个问题从陆丹的心里冒出来，却让他直接想到了自己前几天突然出现在脸上的、不断变幻的表情。 好像……也有几分像汪萌萌这般吧…… 正在失神的陆丹，全然没有意识到汪萌萌已经转过了脸来。自然，她也发现了他在盯着她研究。 “陆先生？”汪萌萌疑惑地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刚才，谢谢。” 那句话，就这样从陆丹的嘴里说出来了，不止是汪萌萌，连陆丹自己也觉得震惊。 会……显得很奇怪吧，竟然说这样的话！ 为了掩饰尴尬，陆丹迅速地将视线从汪萌萌的脸上移开了。 “陆先生也很辛苦吧？”汪萌萌突然说。 “什么？”陆丹不解。 “那时候，在金诚房地产代理公司，陆先生替我出面教训那个叫做‘周经理’的人的时候，胃一直很痛吧？” 汪萌萌记得自己那个时候是因为胃痛晕倒，才被送进医院的。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在病房醒来的时候，看到了陆丹。 而当她匆匆赶回金诚房地产代理公司的时候，因为胃疼，也不能够好好地与那个无良的代理经理理论。可是陆丹，他却忍住胃疼，替她解释了问题。 那个时候，他也一定很痛。 “所以，如果要说谢的话，应该我对陆先生说呀。”汪萌萌说着，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像这样的时候，还会有很多吧？ 每一个自己伤心，或者难过的时候，这些情绪，一定全都传给了陆丹。可是来自陆丹的负面情绪却为零。 莫名其妙背负着自己情绪，已经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可这个表面看上去冰冷的男人，却一直在默默地忍受着，同时，还频频向她伸出援手。 如果没有这种感同身受，就没有办法体会了吧，你冰冷面容下的真正样子…… 不是坏人，是好人。 汪萌萌眯起的笑眼，好像弯弯的月牙儿。 可是那月牙儿，却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光。 陆丹觉得自己的脊背开始变得僵硬，脸上的表情，也像被冻结了一般。 他猛地站起身来，说了声“失陪”，便举步走了。 走、走了？ 汪萌萌怔住了。 米可也怔住了。 欧阳铎却站在那里，露出了笑容。 老父亲一般的笑容。 ------------ 第十二章 表白吗，不怕失败那种？ 明明是说好了过七夕爱人节的不是吗？ 预计的目标，是浪漫的西餐厅，然后花前月下，不可描述。 但是到最后，男神却走了。 走了，走了。 前来打羽毛球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大家全都去过爱人节了，只有米可和汪萌萌生无可恋地坐在长椅上。 “汪萌萌，你是史上最不靠谱的助攻，没有之一。”米可总结了许久，终于给汪萌萌下了定论。 汪萌萌有点沮丧。 她不仅连自己的表白都弄不明白，连米可追男神的机会也给浪费掉了。 “你们在干什么呢？快回来公司，有好吃的！” 所幸，二哈的一条消息拯救了尴尬至极的汪萌萌，她举起手机，小心翼翼地问：“去公司，吃好吃的？” 米可一脸黑线。 “这个时候还想着吃？”米可痛心疾首，地夺过汪萌萌的手机，飞快地输入了一行字，“吃什么？” “海鲜盛宴！顶级的那种！” 汪萌萌以为的“海鲜盛宴的顶级版”，等于无限量供应的小龙虾，和喝不完的可乐。米可认为的“海鲜盛宴的顶级版”是肉质鲜嫩的三文鱼和升着淼淼冷气的刺身拼盘，再配上带着青梅口味的果子酒。但是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二哈所谓的“海鲜盛宴”，是五星级宾馆大厨亲自上门烹制的澳洲龙虾，和样式精美的特色菜品，搭配的，竟然是法国霞多丽白葡萄酒！ 不仅如此，整张餐桌都被精心地布置过，浪漫的桌面、精致的烛台，精美的餐具，每一个桌子和窗台都被花束和花球装饰得如同表白现场。 米可看了看在粉色黛安娜玫瑰花束的包围下沦陷的小旺跑腿公司办公室，满脸震惊。 “二、二哈，你这是要准备向谁表白吗？” 二哈的脸，顿时红了。 米可会跟汪萌萌一起回来，是二哈没有想到的事情之一。 米可会直接看穿自己的用心，是二哈没有想到的事情之二。 而汪萌萌则站在二哈的身前，一脸感动地看着二哈。 “二哈，我就知道你知道。” 二哈的心里微微一动，顿时激动了起来：“难道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一样？” “一样！” 汪萌萌说着，一下子拥抱住了二哈。 二哈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我就知道你知道我今天表白失败了……”汪萌萌有点难过。 “你不是还没表白吗？”二哈的嘴巴咧开了，其实表白这种事情，他来也是可以的。 汪萌萌摇了摇头：“没有机会了，我觉得。学长说，他半个月以后就离开H市了。” 学、学长？ 二哈好受到一记暴击，整个人都怔住了。 “我知道你一定是猜出来我不是表白的那块料，对不对？所以才把办公室布置得这么漂亮，还请大厨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安慰我和米可。谢谢，二哈，你是我最铁的兄弟！” 二哈的心，再次受到爆击，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站在一旁吃瓜看戏的米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慢条斯礼地拿出手机，录了个美美的小视频，又自拍了几张，然后收起手机，坐在桌边，拿起了刀叉：“所以，我们可以开饭了吗？” “开吧……”二哈如同被斗败了的狗子。 米可乐不可支。 所以她就说嘛，脱粉的粉丝下场都不会太好。 爱者痛，仇者快，没心没肺者吃龙虾，——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七夕？！ 白露的这个七夕过得比往常更辛苦。 汪萌萌早就把电话打过来，喊她去小旺跑腿公司吃龙虾，但她今天真的没有时间。 不是忙着约会，而是忙着为一对夫妻做心理梳导。夫妻两个的问题，其实是许多再平常不过的夫妻都会面临的现状，无非是结婚以后，男方忽然间变得忙碌起来，尤其是在有了孩子之后，男方就更加忙碌了。妻子希望丈夫能多点时间在家里，替自己分担，但丈夫却认为随着孩子的到来，生活压力越来越大，他必须赚更多的钱。相互指责的两个人，使得原本一个小时的咨询时间被拖长了半个多小时，而且，白露早在两个小时之前就下班才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无视白露的劝解而将争吵连连升级的两个人，显然根本没有结束的意思。这使得白露的“白天”被无限地延长了，用眼角的余光望着渐渐变暗的天色，白露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升出了一抹焦虑。 她是心理医生，所以她很了解自己不能容忍“白天”与“黑夜”的界限被模糊，这种状况所带来的问题就是焦虑，越来越沉痛的焦虑。 但作为心理咨询师，她必须克制住想要看表的冲动，以免影响她的咨询者。但就在这个时候，白露的手机发出了震动声响。 是那个人的电话。 那个打破界限，连续跟自己约会了三天的人。 白露不动声色地按下了拒接，然后如同与汪萌萌所聊的那般，将这个号码“扔”进了黑名单，然后继续面容平和地面对她的两位咨询者。 电话没有再打过来，然后，拖那通电话的福，两位咨询者已经发现他们超出了咨询时间，忙充满歉意地起身告辞。 “白医生，我可以加您的微信吗？”女性的咨询者小心翼翼地问，这番举动，自然引起了男性咨询者的不耐烦，——他要赶着去开一个会。 “当然。”白露有自己专用的工作号，她很自然地用它加了对方的微信。 目送两个人离开，白露脸上心理咨询师特有的平和表情刹那荡然无存，她几乎是跳起来冲回办公室，换下了她的白色制服。 那个人在今天打来电话，证明他今天一定会去“释放”夜店，从来不会跟同一个人约会第二次，也从来不会给夜晚约会男人留下手机号码的白露，绝对不能再为这个人破第三次例！ 所以今天，白露要换个地方玩。 *** “你要一整晚都在工作中度过？”坐在大堂吧沙发上的欧阳铎看着西装加身，戴着白手套四处检查卫生的陆丹，不可思议地问。 “爱人节是投诉率最高的一天，”陆丹一边说，一边望了望酒店门口，“从来没有例外过。” “这就是你从羽毛球场逃走的原因？为了怕酒店飙升的投诉率？”欧阳铎完全不能理解陆丹的脑回路。为了工作把漂亮的妹子扔在一旁，这不是母胎单身的选择还能是什么？ 陆丹的身形顿了顿，却没有说话。 “怎么，那个妹子不合你心意？” “不要做无聊的事情。”陆丹冷冷地说道，“继续打你的电话。” “我有打电话吗？”欧阳铎错愕。 “一直。” 陆丹一边说，一边用将桌子上的欢迎卡摆正。 欧阳铎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打出了十几个电话。 十几个电话，都是打给同一个人的。 那个在夜店认识的女孩，她的年纪似乎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媚惑迷人。而最主要的是，她让他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从约会的流程来看，那女孩绝对是个中高手，且严格遵守着“天亮就分手的游戏规则”，没有一丝一亮的留恋与眷恋。 这跟欧阳铎之前每一次遇到的女孩都不一样，大多数女孩都会在约会一次之后，就留下联系方式，甚至有的还曾向他提出交往要求。这些，全都曾被欧阳铎认为不遵守游戏规则而拒之千里之外。 但这个女孩不一样，她像高傲而又狡猾的猫，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欧阳铎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 ------------ 第十三章 我们都是有“病”的人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欧阳铎倒在沙发上，仰面看着华风国际大酒店颇具特色的雕花天棚，满脸都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不仅是欧阳铎想要联系的那个女孩不理自己，就连今天一起打羽毛球的两个女孩，也都把目光锁定在了陆丹的身上。 当初，欧阳铎之所以选择与陆丹成为朋友，正是因为他的长相是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帅。而且，以陆丹的冷，足以冰封任何一个想要走近他的女生，使得陆丹成为了万年单身王。这从根本上解决了欧阳铎不会因为被朋友的女朋友喜欢上的、受诅咒般的命运。 ——欧阳铎是那种特别招蜂引蝶的性格，偏偏又他对追求自己的女生来者不拒，这让他既乐在其中，却又感觉到痛苦。 至于快乐和痛苦哪个更多，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行，我不能把大好时光浪费在跟你这种工作狂一起上班，我要出去嗨，现在就去！”欧阳铎一跃而起，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愿行动的话，他一定会焦虑至死！ “也许你需要的不是嗨，是心理医生。”陆丹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欧阳铎的身形震了一震，继而露出了笑意：“开什么玩笑，不喜欢稳定关系又不是病。反倒是你，如果不想成为母胎单身，就试着和别人交往一下。我学妹，就是最好的人选。”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看我学妹的眼神很不一样，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抗拒亲密关系，才是应该看心理医生的那种‘病’，OK？” 身后好像有两道足以冰冻自己的视线正在向自己投放寒意，欧阳铎脚底抹油，一溜烟地逃出了华风国际大酒店的大门。 不喜欢稳定关系和抗拒亲密关系，都是“病”？ 显然，欧阳铎和陆丹都不这样认为。 人对于“病”的定义，并非是按照世俗的规则，而是源于自己的痛苦。 能够正视自己的“与众不同”，那不是病，相反，将“正视自己”这件事情看作是痛苦的，才是“病”。 人类，穷其一生，寻找的，都是正视和原谅自己的方式，只有平息这痛苦，才能与其他人好好相处，不是吗？ 但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懂。 欧阳铎是从APP上搜索到这家H市比较有名的夜店——“Fresh”的，这店名，很是合他的心意。 反正新的新鲜感总会冲刷掉上一个，他也没有必要去为了追踪不到的猎物费神。 毕竟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满是被狩猎渴望的猎物。 欧阳铎知道自己的无药可救，但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任何救赎，就算是游戏一生又能怎样？只要没有稳定关系，他就不会伤害任何人。 “Fresh”夜店比一肌的夜店气氛更燃，不断变幻着明暗的灯光和强有力的金属音乐震着在场之人的耳膜。因为是爱人节，所以每个人都比平时更加狂放，释放着燃烧的荷尔蒙。 欧阳铎点了一杯龙舌兰，然后背对着吧台，舒展双臂，架在了吧台上。 这是一个迎接者和胜利者的姿势，他是一个懂得用行动释放暗号的真正狩猎者，他知道，猎物会自己到来。 果然，俊郎的外形和带着名品LOGO的衣饰，让一个打扮入时的小姐姐走向了他。对方的手里没有拿饮品，欧阳铎很体贴地为对方点了一杯鸡尾酒。 所有的开头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欧阳铎的唇角上扬，露出了一抹狩猎者特有的胜利者笑容。 *** 白露的手机，在她进入到夜店门口的时候响了起来。 是白天那位女性咨询者。 看来白天的世界正在对她苦苦挽留。 白露叹了口气，点进了对话框。 “白医生，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我老公又出去了，他说是华风国际大酒店开会，可是谁过七夕还开会呢？而且还是酒店！白医生，你说，他会不会是外面有人了？” 果然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白露心里这样感慨，但却还是秉承一位心理咨询师的专职素养，开解对方。 “也许你说得都是对的，可是，我就是想要知道他现在的状况。白医生，我想要知道他在外面到底有没有人，就算是放手，我也要死个明白！” 哎？ 白露吓了一跳，在做咨询的时候，这位女士就非常的激动，那是长期处于冷暴力和被忽视的抑郁之下爆发出的痛苦，也是非常可怕的负能量。 可是她现在说，要“死”吗？ 白露立刻给那位女咨询者发出了一系列的劝阻信息，又拨打对方的电话。 然而，对方却关机了。 白露忙不迭给汪萌萌打通了电话。 “萌萌！快，我有客户有麻烦了！”白露用自己的私人号码紧急联络了汪萌萌。 “什么？！”汪萌萌手里的叉子顿时掉落，继而拍案而起，“告诉我地点，我现在就过去！什、什么？华风国际大酒店？” 汪萌萌不解，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跟华风国际大酒店有关，这个疑问，当然也是二哈的。但对于米可来说，却是再高兴不过的事。 白天没有完成的约会，晚上开始，再适合不过。 于是她是第一个高举双手赞成的。 表白现场变成了聚餐现场，然后又变成了阻止家庭悲剧的集体行动。 二哈感觉到心累。 不过，这事关白露客户的安危，他们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于是三个人放下还没有享用完的海鲜盛宴，急匆匆地赶往华风国际大酒店。 人的麻烦，多数都是从不能袖手旁观而来。 原本想要将自己外套交给服务生的白露，在职业道德与瑰丽的夜生活之间，选择了前者。 她向服务生说了声“抱歉”，转身便要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拉住了她的手臂。 是那个男人。 和她约会过三次的男人，他竟然也会在这里？ 白露如临大敌，迅速地抽回手，充满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你，”欧阳铎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了好整以暇的笑容，“不过，也许这就是缘分？” 缘分？ 白露冷笑，这种老掉牙的套路，还是留给不喑世事的小孩吧。 她转身又要走，那个男人却上前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 “既然转个弯也会遇见，还要错过吗？”欧阳铎向白露伸出了手，“Dance？” 这正是他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她发出的邀请，虽然直到现在，他们彼此之间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 白露赶着去华风国际大酒店，可没有心情约会，她刚刚想要推开眼前这个男人，却突然有人疾步走过来，扬手，便将一杯酒泼向了男人。 那是一杯鸡尾酒，红色的“血腥玛丽”，现在，这男人红了。 因为周围已经有很多人用手机对准了他。 “你在干什么？”欧阳铎抹了一把脸，莫名其妙地看向那个泼自己鸡尾酒的小姐姐。 她正是刚才走到自己身边的那位。 “来这里玩，就放开点，OK？”又是一个纠缠不休的类型吗？欧阳铎为自己的魅力感觉到无奈，“没有规定请你喝一杯，就必须有下文吧？” “想多了，渣男！”小姐姐冷笑，“泼你这一杯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潇潇！” “潇潇？”欧阳铎怔住了，“哪个潇潇？” “真可笑，”小姐姐露出了凄楚却讽刺的笑意，“她那么爱你，你竟然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 “你到底在说什么？”欧阳铎完全莫名其妙，“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姐姐冷冷地看着欧阳铎，慢慢地举起了手机。 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个文静女孩子的照片。 ------------ 第十三章 狩猎者的孤独 “方潇……潇？” 如果不是看照片，欧阳铎恐怕根本不会想起这个女孩。 没错，对于他来说，方潇潇是他万花丛中过之时，所遇到“万朵红花”其中的一朵，而且是最朴素，最不起眼的一朵。 但似乎，这个女孩当时追他追得还是挺积极的。向来对追求者不拒绝的欧阳铎，很自然地选择了接受，也很快按照自己一向遵守的游戏规则，甩掉了她。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至于吧？”欧阳铎摊手，“况且，我和她分手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一桩陈年旧账，留到今天来算，怕是窦娥都没有这么冤。 “所以，你觉得，你和她的事，都过去了？”那个小姐姐问。 “不然呢？让我当王宝川，蹲寒窑里等上个十八年？”欧阳铎简直啼笑皆非，“电视剧看多了吧，小姐姐！” “你是过去了，可是要她怎么过去？如果你觉得性格不和，大可以把话说明白。可是无原无故就玩消失是什么鬼？你让她一直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直受着煎熬，最后导致她得了抑郁症！” “我没有……联系过她？” 这可不像是欧阳铎做的事情，他毕竟还是有责任心的，如果过了“游戏期限”，他一定会跟对方说明，然后和平分手。不过，不说分手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假如他沉迷在另一场恋爱游戏的话，搞不好真的会没有时间去顾及前任。 “好吧，可能，我向她道歉。”欧阳铎叹了口气，“要我加她的微信吗，还是给她打电话？或者你现在就发信息给她？” 就算是渣男，欧阳铎也是一个负责任的渣男。他的爱情都有始有终，虽然 期效很短。 “晚了。”小姐姐像是在笑，但那笑容里，却有眼泪的味道，“她死了，自杀。”， 自、自杀？ 欧阳铎怔住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听到自己这样问，声音却不像是他的。 “两年前，”小姐姐的眼中溢满了苦涩，“你是她的初恋，却没有跟她好好道别。她以为可以等到你，但没想到等来的是你的劈腿。走不出情感误区的她在得抑郁症的一年以后，选择了自杀。” 她看了看手里的鸡尾酒杯，摇了摇头：“你的道歉也好，忏悔也罢，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也许，只有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放不下，永远处在这种愤怒的痛苦里。” 这番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却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与愤怒。小姐姐转过身，慢慢地走开了。 “她的坟墓在哪里？”欧阳铎忽然喊住了那小姐姐，“我……可以去见见她吗？” “她在的时候，你不见她，如今已经走了，见又有什么用？”小姐姐虽然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如果你想对她的遗像道歉，以减轻你的愧疚感就免了。你的后半生，就活在这种愧疚里吧。" 欧阳铎的脸色，苍白了下去，他怔怔地望着小姐姐离开的背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原来是个骨灰级别的渣男。 白露暗暗摇头。 不过，假使是真的渣男，脸上会流露出这种愧疚吗？ 目光可及的人群，或舞动着身姿，或窃窃私语，或高谈阔论，动态的人群，只有欧阳铎是静止的，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一个人将这以恋爱为名的狩猎游戏，进行到底？ 一个人……吗？ 欧阳铎忽然伸出手，捉住了走过自己身边的、白露的手。 *** 白露的客户是一对夫妻，妻子的名字，叫林光美，丈夫的名字，叫刘成建。 汪萌萌在抵达华风国际大酒店之前，就已经与陆丹取得了联系，因而当他们来到华风国际大酒店时，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这对夫妻。 因为林光美女士正在一楼会议区与服务生大吵。 林光美的表情激动，身体亦因为气愤而微微地发着抖，愤怒地指责前台服务生为与情人约会的男人“打掩护”。 服务生虽然委屈，却还要保持镇定地向林光美解释，为客人的信息保密，是他们的工作职责。 “行，你们不告诉我他住哪个房间是吧？好，那你们就好好记住今天你们都做了什么！” 林光美说着，突然从包里翻出来了一把水果刀。 服务生吓了一跳，站在服务生身边的前台经理更是吓得脸色大变，反倒是陆丹，镇定地上前一步，站在了林光美的面前。 “请不要激动，您的心情我们能够理解，但这样伤害自己，您觉得值得吗？” 再也没有比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说“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更难以信服的了，林光美猛地一挥水果刀，大喊了一声“滚”！ 这是继某个往“冰山陆总”身上洒水之后，第二个对他不敬的女人，在场的人却一个都笑不出来。 “让刘成建来见我！”林光美用她最尖厉的声音吼，尽管这声音都已然变了调，“今天，他必须给我一个交待，要么离婚，要么我死在这！” 陆丹的眉，皱了一皱。 所以他一直说，人类百分之九十九的麻烦，都来自于感情。 把感悟与牵绊省略掉的话，麻烦与烦恼自然也不存在。 “林、林女士！”汪萌萌急匆匆地奔了过来，她来到林光美的面前，看了眼陆丹，后者则用寡淡的表情回望她。 汪萌萌猜到了，林光美的老公刘成建一定在华风国际大酒店。 爱情进行到这个份儿上，也真的让人叹息。 “您好，林女士，您千万要冷静，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汪萌萌说。 “我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他！”林光美激动地咆哮，她的样子，让酒店里其他的客人为之侧目，有的，甚至举起手机对准了她。 “拍，有什么好拍的！”众人围观的态度，让林光美更加歇斯底里。 “林女士，不如您联系一下刘先生？说不定，他真的是在开会。”汪萌萌不知道，她说了最不该说的话，林光美已然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他不是！”林光美用尖叫，“我刚才找了会议室，会议室全都是空的！谁会在爱人节开会？当我是傻子吗？你们……你们都跟刘成建联合起来骗我！” 长久的痛苦，和久等没有回应的感情让林光美几近疯狂，她扬起水果刀就割向了自己的手腕。 所有人都被林光美的疯狂吓了一跳，同时也被这意外弄得傻在了当场。 “住手！” 光火电石之时，陆丹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要去握林光美的手腕，哪知林光美用力一划，将陆丹逼得后退，却一头撞上一个凑过来用手机拍林光美的年轻男孩。 “滚开！滚！”林光美彻底被激怒了，她歇斯底里地喊着，不断挥舞着水果刀，扑了过去。男孩一惊，竟然下意识地把陆丹推向了林光美。 林光美手里的水果刀眼看便要刺中陆丹，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叫声，米可更是吓得脸都白了，她想冲上去救自己的男神，但身体就像是被冻住了似的，连动都动不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陆丹身前，用她的身体挡住了陆丹。 “汪萌萌？”陆丹一怔。 “萌萌！”二哈惊叫。 米可，也怔住了。 汪萌萌却半点都没有迟疑，伸手便攥住林光美的手腕，稍一用力，林光美便惨叫一声，手里的水果刀也“当”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你凭什么要求所有人都理解你的痛苦，凭什么因为你痛苦就可以伤害别人？” ------------ 第十四章 那么紧张为什么？ “林女士，您是成年人，是不是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点责任？”汪萌萌松开林光美，说，“因为自己的情绪伤害别人，这么做合适吗？” 汪萌萌义正严辞的样子，有点像拿着教鞭的教导主任，但林光美却跌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没想伤害任何人，我就是……想知道我们的爱情怎么了，我们的婚姻怎么了。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他为什么看不到，还要在外面找小三？！”她哭得痛苦至极，那份沉重的痛苦，让每一个人都透不过气。 “可是您为什么那么肯定他有小三？您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给别人判了死刑，有没有想过去听听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说的？！”汪萌萌低头看着林光美，语气里，是从来没有过的郑重与严肃。 陆丹的身体，微微地震了一震。 这句话所带给他的震动，与汪萌萌保护她的举动，都大大超乎了他的常规认定。 不，应该说，他为自己划定安全区域，和已经确立的世界观，都似乎为之而撼动。 被……这只萌犬吗？ “陆总，客房部刚才刚刚接到求助电话，1506房间的客人似乎身体出现了状况。”客房部主管王德拔开围观人群走过来，他先是看了一眼林光美，然后决定据实相告，“那位客人，好像就是这位女士找的刘成建先生。” 什么？！ 林光美怔住了，陆丹先是一怔，紧接着，便迅速转身，率先奔向电梯，受白露所托前来查看状况的汪萌萌也急忙跟在陆丹身后。跌坐在地上的林光美在怔了半晌之后，立刻起身奔了过来。 “萌萌，等等我！” “陆先生！” 反应过来的米可和二哈异口同声地叫着，相继奔了过来。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到达电梯门口的时候，电梯门关上了。 两个人，就这样被隔绝在外。 这是什么情况？ 米可和二哈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按下了旁边电梯的上行键。 所幸，另一部电梯很快就来了，两个人几乎是冲了进去。 “你看到了吗？”米可忽然问。 “啊？”二哈盯着不断跳动的红色楼层键，心不在焉地反问，“看见啥？” “汪萌萌，她好像很紧张陆先生。” 如果说在羽毛球馆里，替肌肉痉挛的陆丹进行紧急措施治疗的话，那么刚才呢？ 冒着被水果刀伤害的危险，也要不顾一切地去救对方，这样的行为，恐怕除了爱情，没有别的解释。 “嗐。”二哈先是一怔，紧接着不以为然地摇头，“你不了解萌萌，她从小就是那种古道热肠的性格，遇到不平的事情就要出手相助，经常都会把自己赔进去。相信我，萌萌对每一个人都很紧张，除了她自己。” “真的？”米可错愕，这样的人，她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 “她不是也替你鸣过不平吗，在那个‘冰块脸’的生日派对上。” 二哈这么一说，米可便想起了那天汪萌萌替自己出面教训陆丹的事情，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也对，我毕竟是你们的客户，客户的恋人不可欺，是吧？”米可问。 “是‘暗恋的人’。”二哈耿直地纠正。 如果不是看在这家伙是自己曾经的粉丝现在的合作伙伴，米可真的很想捏死他。 十五楼终于到了，两个人忙走出电梯，向1506房间走过去。 1506的房间门大开，汪萌萌和陆丹与林光美，连同客房部经理和服务生已经先行来到了这里。 刘成建确实开了房，但他也确实是在开会，——视频会议。 向华风国际大酒店求助的，正是与刘成建进行视频会议的员工，正在主持视频会议的主管领导中途忽然捂着心口倒地，显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因而前一秒因为爱人节还要加班开会而吐槽的员工们，这会全部都焦急起来。 “成建，你这是干什么，跑到外面来开会，还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你这是图什么呀你！”林光美气得直哭，想要去扶刘成建，却被陆丹拦住了。 “客人如果是心脏疾病，就不要碰触他。”陆丹说着，拿出手机拔通了120。 “我这里有速效心丸。”汪萌萌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陶瓷小药瓶，递给了林光美。 “随身携带？”陆丹的黑眸微转，看向了汪萌萌。 “之前曾经做过义工，所以……习惯了。”汪萌萌尴尬。 “就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吗？” “这怎么能是不相干的人呢？我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呀！……如果能把这种善意传播下去，就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受益，小姐姐别忘了，地球是一个圈。” 莫名其妙地叫自己“小姐姐”的那天，她似乎是这么说的。 为了传播温暖而不停地做义工、做支教，做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而且还如此干劲十足，好像……想要温暖所有人的太阳。 太阳？ 陆丹的身形微微一震，最近，他脑子里古怪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就在陆丹为自己奇怪的想法而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救护车到了。 由于救护车只允许两名亲属跟随，因而主动请缨，要与林光美一同护送刘成建前往医院。客房部经理以垂询的目光看向陆丹，而后者则表示默许。 于是二哈的任务，就变成了送米可回家。 如果说这就是七夕爱人节的最终幕曲，那么二哈表示不甘心。 米可更不甘心，她来到陆丹身边，想要提出约陆丹去酒吧喝一杯，但陆丹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不论我怎么争取都没有希望吗？ 米可难过地低下头，心情已经不仅仅是“沮丧”两个字可以形容。 “不如，我们去喝一杯吧。”二哈双手插在裤带里，看着米可，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把爱人节当光棍节过好了。” 爱人节当光棍节过？ “这也可以？”米可转头看向二哈，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有你的。” *** 白露是直接赶到医院去的，她在路上接到了汪萌萌的电话，便直接乘车来到了急诊室。 等在急诊室门外的林光美看到白露，不禁错愕，半晌，方才认出这个化着妩媚妆容而又魅力四射的女人，是她的心理咨询师。 “白医生！”她迎上来，感动地拉住了白露的手，“谢谢你，白医生，要不是你让你的朋友及时过来找我，也许就因为我的负面情绪，做出了难以挽回的事情。而且成建也……” 说到这里，她便开始泣不成声。 “没有关系，一切都来得及，就是最好的结果。”白露轻轻地拍着林光美的手，心里却暗暗叹息。 她白天的世界，已经越变越长，而重点是，白天与黑夜的交集线，也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所幸，汪萌萌帮她及时挽回了可怕的局面，虽然自己提供的只是咨询服务，但如果两位咨询者真的发生什么意外，那么她一定会感觉到愧疚。 人，总有一些事不可不为。 “哪位是刘成建患者的家属？”急诊室里，医生走了出来，林光美立刻迎了上去。 “医生，他怎么样？很严重吗？”林光美的声音，都在发着颤。 “严重，也不严重。”医生说，“患者过度疲劳而导致供血不足，心率失常，要是再这样不管不顾地消耗身体，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才不过四十岁的人，就有六十岁的心脏，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注意休息，避免劳累过度，否则严重到心梗的地步，悔之晚矣。” ------------ 第十五章 自我的救赎 疲劳过度……心梗…… 林光美怔在了那里。 医生继续说道：“先住院观察几天吧，你们哪位去一楼办手续？” “我，我去。”林光美说着，举步便走楼梯，哪知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我去吧。”汪萌萌说。 “谢谢，谢谢啊，汪小姐。”林光美说着，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办理手续对于汪萌萌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她健步如飞，在三楼与二楼之间来回穿梭，很快，就办好了手续。 当汪萌萌带着办理好的手续来到病房的时候，林光美正与刘成建抱头痛哭。 “我其实，并不是不想帮你分担，而是觉得，有了孩子之后，我要承担的责任，就变得更大了……”刘成建替林光美拭去泪水，叹息着说道，“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父亲去世得早，我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养大，吃了很多苦。但是她的能力毕竟有限，我经常会因为吃不饱而饿肚子，也经常因为穿着旧衣服而被同学嘲笑和欺负。所以我从小就发誓，将来有一天，当我成为父亲，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让我的妻子和孩子过上富足的生活……” “成建！”林光美从来没有想到丈夫的心里，竟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她的眼泪，流得更多了，“我们不需要富足的生活，我们要你在我们的生活里。你在，我们家就是富足的，你不在，我们家富不富足又有什么意义？” “是啊，刘先生，”白露望着刘成建，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拼命消耗自己的身体，一旦把自己累坏了，你要林女士和孩子怎么办？依旧像您母亲带着您那样生活吗？” 如果说，林光美的话让刘成建感觉到震动，那么白露的话则像是一道晴天霹雳，让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天，恐怕您后悔的事情不是给他们留下多少钱，而是没有在来得及的时候，与他们共同度过美好的时光。”白露说得由衷，刘成建的眼睛里，则慢慢地溢满了泪水。他望着自己的妻子，握住了她的手。 夫妻两个，就这样深深地凝视。 林光美，这个几个小时之前还处在歇斯底里的崩溃情绪里的女人，此时却是那样的温柔。 汪萌萌不禁叹息，果然爱情，能够毁灭一个人，也能够成就一个人。 白露拉了拉汪萌萌的衣角，两个人走出了病房。站在病房门口，汪萌萌她把这美好的一幕拍了下来。 “谢谢。”白露伸出手，搭在汪萌萌的肩膀上，由衷地道谢，“要是没有你，今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跟我还客气什么，”汪萌萌白了白露一眼，“请我吃大餐就行了。不过，这对夫妻啊，让我想起了美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欧亨利写的《麦琪的礼物》。妻子卖了自己的头发给丈夫换来了一个金表链，但丈夫却卖掉了怀表，给妻子买来了珍贵的发梳……” “可惜这样的爱情，已经越来越少了。”白露笑着摇头，“人们都不敢直面自己真正的内心需求。” 汪萌萌转过头看向了她的好友，在白露的脸上，漾着一抹悲伤。她走过去，揽住了她的肩膀：“还要去嗨吗？我陪你去？” “回‘小旺’吧，不是还有海鲜大餐？”白露笑着问。 “好！”汪萌萌欣然而笑。 离开前，白露又再次转过头去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对夫妻。 人啊，最终还要靠自己去救赎自己。 *** 万年宅男二哈，竟然不在公司。 二哈的宅，跟他的颜值一样能打，可谓打遍H市无敌手。 因为要在“小旺”跑腿公司做客服兼营销，恨不能用脸开门的二哈当即便做出决定——搬到公司去住。 于是他把自家的一处LOFT门市捐献出来做了公司的办公地点，当然，是楼下办公，楼上住人。所以，“小旺”跑腿公司的装潢，可谓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宅男的气息。 可今天，宅男中的“战斗机”居然不在公司，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尤其楼下的餐桌上，还摆着才动了几口的精致饭菜。 “七夕爱人节不在公司，难道……有情况？”白露的脸上露出了贼贼的笑意。 “也许吧，”汪萌萌耸了耸肩膀，她把冷切端过来，又拿来餐具分给了白露，“你的那位‘三次郎’怎么样了？” “‘三次郎’是什么鬼？”白露一脸黑线。 “就是那个跟你约会了三次的男人，他还有缠着你吗？”汪萌萌好奇地问。 白露脸上的表情滞了一滞。 “没有。”她说。 白露并不想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汪萌萌。 在夜店门口，在被人泼了一杯鸡尾酒之后，在得知当年甩掉的女孩已经自杀之后的那个男人，竟然流露出了像受伤小狗一样的表情。还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让她陪他十五分钟。这波操作真是有够愚蠢。 但更愚蠢的是她自己，白露，她竟然真的留下来，坐在那个男人身边静静地陪他坐了五分钟。 “五分钟”的要求，是一个陷阱，因为它短到并不会影响你的事情，只要它不是天塌下来那般紧急。但它，却是左右你的第一步。只要你停下来，依他所言地坐在他的身边，便证明你的潜意识里愿意为他去花时间。 属于你自己的时间。 直到现在，白露也不能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走。她陪他来到酒店外面，在台阶上坐下来，坐在那个人的身边。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默默地望着夜色。 夜店里的喧嚣就在他们身后，却又似乎离得那样远。 “五分钟到了。” 记得当时，白露是这么说的。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于是白露站起身来，走向车子。她通常都会把车子扔在这里，第二天再来取。但今天，她没喝酒。 “十恶不赦的人，会被救赎吗？”那个人忽然问。 已经走出十几米的白露，顿住了脚步。 “不会。”她说，“他会在地狱生根发芽，除非，他自己拔掉根芽，一点点爬出地狱。不过那过程，一定很苦。” 说完，她便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举步离开了这里。 车子行驶而过的时候，白露看到，那男人还坐在那里，望着夜色出神。 车灯晃过他的时候，可以看到他俊朗的面容，和欣长结实的身姿。这无疑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不，一个英俊的渣男。 记得他说，他会在H市半个月。白露觉得，这半个月里，她或许不该去任何一个夜店。这样遇到那个人的机率，就可以为“零”。 正如她所说，真正能够救赎的，是自己。 “你在做什么？” 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的白露，见汪萌萌正低头摆弄着手机，便好奇地问。 “嗯……回个信息，”汪萌萌一边运指如飞地忙活着，一边说，“林女士和刘先生今天在华风国际大酒店闹得不可开交，我总要给人家一个交待嘛。” “唔。” 白露挑了挑眉毛，把一片冷切肉放进了嘴巴里，一双描画着妩媚眼线的眸子，则锁在汪萌萌的脸上，细细地观察着她。 汪萌萌并没有抬头。 刚才，她收到了来自于陆丹的一则微信，微信的内容只有两个字：“然后？” 言简意赅，是陆丹发微信的一向风格。但也正是这句看似无头无尾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汪萌萌。 她这才想起，之前她自告奋勇地陪同林光美前往医院，本应该给陆丹一个回馈的，但直到这个时间，她还都没有联系对方，实在不应该。 ------------ 第十六章 本世纪最冷的安慰 本着善始善终的原则，汪萌萌便急忙给陆丹回复了一个“抱歉”，又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向陆丹叙述了一遍。 为了应景，汪萌萌把林光美与刘成建凝视的照片发了过去，告诉陆丹不要外传，顺便再次感慨了一下《麦琪的礼物》。 《麦琪的礼物》？ 手机那一端的陆丹冷哼，以自己的贵重之物去交换对方的奢望之物，最终得到的，除了失望，还有什么？ 陆丹放下了手机，而门铃亦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有胆量打扰自己的，只有一个人。 陆丹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打开门，果然看到了欧阳铎的脸。 “七夕爱人节跑到我家？”这可不像是“泰迪”欧阳铎的风格。 而且，这家伙满脸落寞样子是什么鬼？ “我明天一早还要上班。”陆丹站在门中央，并没有让欧阳铎进门的意思。而欧阳铎则无视陆丹的“逐客令”，直接侧身，从他的身边走进了房间。 没错，陆丹和欧阳铎这么多年保持友情的秘诀之一，就是欧阳铎的脸皮有够厚。 原本准备休息的陆丹，客厅只开了一盏光线暗淡的落地灯。欧阳铎就坐在被一抹弧形的浅光照着的客厅里，显得尤为孤独。 “发生什么事了？”陆丹感觉到了欧阳铎的异样。 “自杀了。”欧阳铎疲惫地吁出了一口气，“我之前交往过的一个女孩，讽刺的是，我既不记得她的名字，也不记得到底有没有跟她说过分手。” 说着，他伸出双手，慢慢地把头埋在双手之间。 “我之前以为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游戏，大家两相情愿各取所需，但是，我真没想到会有人到自杀的地步。” 陆丹淡淡地看着欧阳铎：“自杀率每一年都在提高。” “可她是因为我自杀的！”欧阳铎霍然起身，厉声打断了陆丹，“如果我是那种从一而终的人，她也许不会死……” “如果你是那种从一而终的人，她也许不会爱上你。” 陆丹的沉着冷静，和丝毫不带任何情感的话语，明明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但却比任何话语带来的安慰力量都更强大。 欧阳铎笑了：“这是本世纪最冷的安慰。” 他重新坐下来，把自己陷进了沙发里，就这样沉默了下去。 陆丹看了看欧阳铎，然后走进了厨房，片刻后，他拿来两瓶矿泉水，将其中一瓶放在了欧阳铎的面前。 欧阳铎没有道歉，直接拿起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 “是时候结束这种恶性循环了。”他说。 陆丹的眉，微微地挑了一挑。 这个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出欧阳铎的眼睛，他一把抓住陆丹的衣襟，紧紧地盯着他的脸观察了起来。 “放开。”陆丹拂开了欧阳铎的手。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欧阳铎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你那天不仅笑了，而且今天还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陆丹，你的情绪障碍是不是有所好转？” 陆丹想了想，然后据实相告：“是。” “原因？” “去了两次心理咨询室。”陆丹说，“如果真的可以称得上‘有效果’。” “拿来！”欧阳铎向陆丹伸出了手。 “什么？”陆丹的眉，索性高高地扬了起来。 “心理咨询室的地址。” *** “你那天不仅笑了，而且今天还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陆丹，你的情绪障碍是不是有所好转？” 陆丹对着手机，观察着自拍软件看着自己的脸，耳畔响起的，却是欧阳铎昨天晚上对他所说的话。 真的有所好转了吗？自己的情绪障碍？ 门忽然被敲响，陆丹放下手机，说了一声“请进”。 话音一落，朱迪便抱着一摞文件夹走了进来。 “陆总，这是各部门刚刚交上来的季度考核表。还有，总经办那边今天发来邮件，需要向您确认一下慰问敬老院活动的具体事宜……”朱迪的声音刚落，便听到外面的公共办公室区域响起了一阵乒乓巨响，紧接着，响起了一阵争吵之声。 陆丹皱了皱眉。 朱迪想要去看怎么回事，怎奈怀里的文件夹太厚太重，索性先将它们放在陆丹的桌上。 刚刚放下文件夹，朱迪便瞧见了陆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映出了自己的脸。 自拍软件？ 朱迪怔了怔。 还把美颜功能看到了最大？ 朱迪的嘴巴微微地张了张。 一只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关掉了手机屏幕。 “外面的争吵是怎么回事？干扰正常办公也会违反《员工手册》，直接影响季度评估。”陆丹冷着一张脸，道。 “好……好，我去看看是哪个部门。”办公室的气氛以秒计算地变得寒冷，朱迪转身逃也似的走出了办公室。 “门开着。”陆丹说。 朱迪想要关门的手，迅速地缩了回去。 争吵的发源地是，是人力资源部，具体位置在人力资源部的经理助理陈生的座位。 而刚才那一阵乒乓巨响，正是陈生桌子上放着的厚厚一摞文件夹。 人力资源经理秘书卢笑眼睛里含着泪，一脸愤然地瞪着陈生，骂：“行啊，刚上班就会玩手段了？在王经理那阴我，是不是？你以为你能把我挤走吗？告诉你，想多了！”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玩什么手段，也没有阴你。”陈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叹了口气，道，“我根本没有时间帮你做你那份工作。” “没时间？”卢笑嗤笑，“没时间你还出去打羽毛球？” 说着，她举起手机，摔在陈生面前：“这是你发的朋友圈吧？有工作不做，打羽毛球？！” “那是我的休息时间，我休息时间做什么事，难道也需要向你请示汇报吗？”陈生已经彻底感觉到疲惫，“我每天加班到晚上九点多，累了当然想要放松一下。” “放松？你工作做完了吗你就放松？我就求你帮我一点忙，你不帮就算了，直说啊。故意不帮我做，还到领导那告状，你是什么居心？害我被扣五百块钱薪水你就高兴了？！” “我两天前就已经跟你说了，我有近五十份的员工评估表要填写，根本没有时间帮你整理什么会议记录。” “少跟我来这一套，阳奉阴违，口蜜腹剑，小人！”卢笑的声音高亢，几乎整个办公室区域都能听得到她尖锐的声音。 “卢笑，你少说两句，不要打扰到别人办公。”朱迪走过来，对卢笑说。 “打扰别人的不是我，是他！”卢笑瞪着陈生，道，“因为他拖累了整个酒店，这么蠢，这么土，怎么进的酒店？爬老鼠洞进来的吧你！” 朱迪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想到卢笑是董事长安排进来的“皇亲国戚”，万万得罪不得，便闭上了嘴巴。而事实上，卢笑之所以这么理所当然地支使陈生的原因，也在于此。 所有人对卢笑，都是敢怒不敢言，只是可怜了这个初入职场的陈生。 “所有华风国际大酒店的员工入职，都需要经过本部门经理、人资源部、以及总经理面试三关。在你看来，哪一个部门是老鼠洞？” 冰冷冷的声音，就这样响了起来，像携着寒风，席地而起，吹得所有人都不禁心底生寒。 卢笑脸上的蛮横表情微微地滞了一滞，而陈生则露出了如获重释般的轻松。 没错，就在卢笑的身后，站着面无表情的陆丹。 他慢慢地走过来，扫了一眼满地的文件，又将目光转向了卢笑。 ------------ 第十七章 陆总正面刚 在隔断后面藏着的那些职员们，悄然探出头来。 显然，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被称之为“冰山总监”的男人，竟然会在这人人避之而不及的时候选择正面“刚”。 他们好奇，“冰山总监”对上“皇亲国戚”会有怎样壮观的一幕。 “人力资源部的秘书，是什么级别？”陆丹问。 “S级，S级主管，”朱迪何等精明？当下便明白了老板要说什么，“确切地说，是S1级。” “人力资源部经理助理呢？” “2经理级别。”朱迪据实回答。 经理级别，即便是最低的那一级，也远超S级最高级别，差了一个“经理”和“主管”的距离。 “S级的主管，有权限命令经理去做事吗，这个问题，你觉得应该由你们总监回答，还是董事长？”陆丹直视着卢笑问。 卢笑的脸白了一白。 而陆丹却没有这个时间去等她的回答，他举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扔下了一句：“我会在下周一的董事会提出这个问题，相信总有人会回答。” 陆丹的话轻描淡写，卢笑却怔在了当场，其他人面面相觑，继而纷纷缩回了头去。 大约过了三十秒之后，只听卢笑一声悲鸣，哭着跑出了办公室。 世界从此安静了，陈生杵在那里，望着办公桌前一片狼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朱迪快步跟在自己老板身后，走回了客户总监办公室。 “陆总，您真是太帅了！刚才那一句‘刚’得好！”朱迪关上办公室门，便挑起拇指给陆丹点赞。 卢笑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作威作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谁都不敢得罪她。朱迪早就看卢笑不顺眼，可惜，没有后台的她，也只能像大多数人那样选择沉默。只是她没有想到，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陆丹，竟然这么硬核。 “我请你来是做事的，不是讲八卦。”陆丹回到座位上，问，“关于慰问敬老院活动的具体事宜，是怎么安排的？” 朱迪的表情，可谓变化得相当丰富且迅速。前一秒，她还在为陆丹噎了自己一句而尴尬，后一秒，则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从文件夹的一摞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陆丹。 陆丹看了一眼。 这是华风国际大酒店自开业以来的第一次爱心活动，本着“服务社会”为己任的国际化五星级大酒店，每个季度都会举办这种活动。第一站，就选择了敬老院。 “日期的选择，是8月13号？”陆丹问。 “是。” “13号采购部的车要为14号大型会议采买会议物品，恐怕无法第一时间把礼品和鲜花送到敬老院。”陆丹的眉头皱了起来。 当然没可能让以对客服务为先的酒店给爱心活动让出时间，解决的问题只有一种，那就是另行安排车辆，不过，由于是暑假旅游旺季，酒店的车辆，除了事先安排好的商务车，其他全都被客人预订了。 在这种情况下，却没有递交提前采购的申请，这实在是活动策划人的失职。 “我跟卢笑联系一下，让他们提前租车？”朱迪说。 又是卢笑，这就难怪了。 陆丹皱了皱眉。 “不过，就算是租车，采购物品方面恐怕也来不及。”朱迪叹了口气，“除非采购部有分身术。” 分身术吗？ 陆丹紧皱的眉头微微地松了一松。 倒是有一个人，特别愿意做别人的分身。 “让前厅部备车，下午两点出去一下。”陆丹说着，又补充，“拟定合作协议，把需要采购的物品的清单和到达时间都写明在其中。乙方的全称是‘小旺跑腿公司’。” 跑、跑腿公司？！ 朱迪怔住了，她的耳朵没有出现幻听吧？ 她的老板，居然要跟小旺跑腿公司合作？！ 因合作而震惊的，不只是朱迪，还有汪萌萌，和二哈。 当陆丹来到小旺跑腿公司的时候，汪萌萌正与二哈在游戏里厮杀。汪萌萌所用的“铠”正手持利刃aARRY全场。 看到陆丹，抓着手机的汪萌萌不禁怔住了。 看到抓着汪萌萌的汪萌萌，陆丹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陆先生？”汪萌萌先是一怔，继而露出了灿烂笑意，“有事？” “不然呢？”陆丹反问，继而举步走进了公司。 “‘冰块脸？”话一出口， 二哈便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立刻收起手机，清了清嗓子，道：“陆先生，你怎么来了？” 陆丹扫了二哈一眼，没有说话，而在他身后的朱迪则拿出了一个合作协议递给了汪萌萌。 “合作？” 汪萌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华风国际大酒店要跟我们小旺跑腿公司合作？！” “哈？”二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有异议，我们可以联络其他公司。”陆丹说着，伸手便要去夺汪萌萌手里的文件。 汪萌萌立刻将文件藏在了身后。 “没有异议，当然没有异议！”汪萌萌眯着一双笑眼，笑得灿烂无比，“小旺跑腿公司竭诚为每一位客户服务，以达到客户的满意为绝对标准。” 一定是这笑意与欢喜太过强烈，才使得自己的内心也充满喜悦。 陆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 二哈怔住了，朱迪也怔住了。 他们的眼睛，八成都出了问题吧？ “冰块脸”刚才……是在笑吗？！ “时间是，明天早上八点？”汪萌萌一边看着合作协议，一边问。 “越早越好。” “那七点半？” “好。” “鲜花有要求吗？”汪萌萌调出手机，退出游戏界面，调出记事本，开始准备记录。 “送给老人的，寓意要吉利，颜色上宜红、粉，忌黄、白。” “礼物有要求吗？” “营养品为主，再加每人一份伴手礼最好，围巾或是其他。” “价格标准是？” “200/人，酒店还有捐款，预算不必过高。” “还有其他备注吗？” “明天9点之前报价，尽快采买，保质保量，不能出现任何哪怕是细微的纰漏。” “明白。”汪萌萌收起了手机，“今天晚上就给你报价，我们现在就开工！” 如果说，在刚刚接到陆丹通知，要与小旺跑腿公司合作的时候，还心存疑虑的朱迪，这会儿已经完全理解。 这个女孩，也太干脆了吧！ 仅仅听了一遍，就已经掌握了全部重点，而且一句废话都没有。这样的人，简直秒杀卢笑那种占着坑不那啥的“皇亲国戚”一百个来回。 “等你报价。”陆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合作协议，“签字吧。” “好！”汪萌萌大笔一挥，一个潇洒利落的签名便就此生成。她把协议留下一份，。一份递给了陆丹：“微信联系。” “OK。”陆丹拿了协议，瞄了一眼上面的字迹，洒脱飘逸的字体，没有女生特有的娟秀，倒有几分男性的坚毅。 他不动声色地把协议交给朱迪。 “合作款会在下午五点左右打百分之五十到你的账户，其他的，活动结束后结清。”陆丹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一会把账户提供给我。” “好，多谢。”汪萌萌欣然点头。 她的内心充满喜悦，这喜悦一半来源于对方付出的丰厚酬金，而另一方面，则来自于陆丹。 这个把自己举报得险些关店的男人，竟然成为了小旺跑腿公司最大的客户。这世界可多奇妙！ 咦，等等，自己内心的喜悦，也一定会传到对方的心里吧？ 这么一想，汪萌萌便举目瞧向了陆丹，恰巧捕捉到了他眼中不易察觉的暖意。 ------------ 第十八章 不明原因 汪萌萌的唇角扬了一扬，借看协议之机，悄然凑近陆丹。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陆丹的心头微震，而汪萌萌则用协议挡住嘴巴，用只有陆丹能听得见的声音问：“陆先生，你现在，也很开心吧？” 陆丹的面色陡然冰冷了下去，他扫了汪萌萌一眼，转身走向大门。 汪萌萌“啧”了一声，举手，悄悄地掐了自己的腿一下。 已经走到门口的陆丹身形一震。 一抹笑容，出现在了汪萌萌的脸上，随即又苦着脸，揉了揉自己的腿。 “那我们就先告辞，汪小姐，合作愉快。”朱迪向汪萌萌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汪萌萌急忙伸手与朱迪相握，想起她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两个人都不由得生出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与“冰块脸”共事/打交道，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才能够体会。 送走了合作伙伴，汪萌萌高兴地转身，把手里的协议在二哈眼前晃了一晃：“大单子！咱们年底分红有望！” 二哈没有回应汪萌萌，他圆睁着一双桃花眼，定定地看着汪萌萌，突然举步走出了大门。 “哎？二哈，你干嘛去？”汪萌萌莫名其妙。 这家伙看上去好像有点生气…… 生气？ 天天拍着桌子跟自己嚷，要是再没订单公司就揭不开锅的家伙……有了订单还生气？ 汪萌萌其实并没有猜错，二哈确实在生气。 他疾步走出公司，在陆丹刚刚坐进车子，想要关闭车门的时候，二哈一把扳住了车门。 “为什么？”他问。 “什么？”陆丹反问。 “为什么特意跑到公司来？” “我不是来下单？” “下单？”二哈冷笑，“你不是有萌萌的微信和电话？我们的店铺地址也有吧？下单的方式有千万种，可是你偏偏选择亲自登门。这难道不奇怪吗？” 能成为朋友的人，都有相同之处，或多或少。而二哈之所以能和汪萌萌成为朋友，大概是因为他们都属于……晚熟型的。没心没肺外加天真无邪的两个人，从来没有想过恋爱这个问题。 于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二哈追他的直播女神，汪萌萌追他的暗恋学长，两个人都沉浸在乌托邦式的恋情里，谁也没有生成真正的恋爱神经。 直到忽然有一天，二哈脱粉爱豆米可，才忽然发现，原来最值得自己关注的漂亮女孩就在自己的身边。可惜的是，发现这一点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这个“冰块脸”。 “你看到了吗？” “汪萌萌，她好像很紧张陆先生。” “也对，我毕竟是你们的客户，客户的恋人不可欺，是吧？” 起初，当米可跟自己提起，汪萌萌对陆丹不是一般的紧张时，二哈还完全不以为然。直到今天看到陆丹与汪萌萌近距离的互动，他才意识到，米可的危机感绝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之间的默契与眉眼之间的微妙神色，已经足以让二哈感受到危机。 而面对二哈咄咄逼人的逼问，陆丹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作为以解决客户投诉为主要责任的客户总监，抓住问题重点进行反驳，可谓是陆丹的强项。 然而二哈刚才的一番话，让陆丹有了片刻的失神。是的，他没有想到这一点，下单的方法有许多，而他却采取了最浪费时间的一个。 明明他不是一个很有时间的人才对。 “所以，”陆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二哈扳住自己车门的手，又将目光落在了二哈的脸上，“我应该解除合作？” 二哈迅速松开了手。 车门得以关闭，车子就这样了。 坐在车子里的朱迪回过头，看了一眼还气鼓鼓站在原地的二哈，对这个比女孩还要漂亮的小哥哥，她充满了同情。 凭朱迪的经验，跟陆总叫板的人，下场基本都很可怜。 但是……那个小姑娘，叫做汪萌萌的女孩，对于老板来说，似乎……真是不一样的存在呢。 这是朱迪第一次看到老板的眼里的暖意。不，等等，似乎也是从这个汪萌萌出现之后，老板才慢慢地变得有温度了吧？ 不论是那个在西餐厅投诉的、带着小孩的年轻妈妈，还是那只爬到楼上的小狗，抑或是陈生与卢笑之间的“战争”，她的老板，真的已经与从前不一样了。 对，还有那个美颜开到最大的自拍届面…… 难道，这是爱情的力量？ 爱情，这个词，从来没有在陆丹的字典里出现过。 他坐在车子里，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今天的工作计划。照今天的工作进度，他恐怕要加班才行了。不过，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焦虑。 明明一直都会被没有完成工作的焦虑心情支配的他，竟然第一次，只感觉到欣喜。 可他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而感觉到欣喜。 难道因为见了那个人吗？ 当有机会可以与她合作的时候，立刻马不停蹄地奔赴而来，甚至没有经过思考与大脑。仿佛是……身体自主下达的命令一般，而在被别人指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丹不解。 这会是心理医生能够知晓的范围吗？ *** “治愈”心理咨询室，就坐落在距离华风国际大酒店四千米的地方。 托导航的福，欧阳铎很容易便找到了这家心理咨询室，并且顺利地预约到了为陆丹进行心理指导的心理咨询师——白露。 这个名字，倒是很特别，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跟名字一样特别的女性。 这么一想，欧阳铎便立刻充满了期待。 他被工作人员引到了一间心理咨询室，这是一间蓝、白色调相间，颇有地中海风情的咨询室。扩音器里播放着轻柔的背景音乐，坐在这里，便可以感觉到身体的放松和心灵的宁静。 如果单纯从环境的角度出发，欧阳铎倒是很想给这个咨询室打个85分。 接下来的分数要不要追加，就要看他的心理咨询师了。 预约的时间刚刚一到，咨询室的门便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大褂、身材高挑的女咨询师走了进来。 这无疑是一个很年轻的女性，以欧阳铎“阅”人无数的精准视线来看，藏在白大褂之下的身材，也应该是窈窕而不失丰满的。只可惜，梳得光溜溜的发髻和占据了半张脸的黑框眼镜，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了许多。 单单是身材的话，分数可以打在90+，如果看脸的话……综合评分，65分。 这样的评分，完全破坏了欧阳铎先前对于“白露”这个名字的期待，而且也直接拉低了这家心理咨询室的总体分数。 名字叫做白露的女心理咨询师就在欧阳铎冷却了热情的目光里，怀抱着蓝色的文件夹，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然而，当她看到欧阳铎的时候，整个人却怔在了那里。 竟然……是这个家伙？！ 跟自己约会了三次的那个男人，因为多情而害无辜女孩自杀的骨灰级渣男，他怎么找到，这来了？ 不过，自己明明没有向他提过自己的职业吧？只是凭着一串电话，便找到这来了吗？ 难道他对自己进行了调查？ 心里，已经有一万头羊驼飞奔而过，白露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她早就知道一旦违反游戏规则，便会招致毁灭，但没有想到这毁灭来得这样快。 就在她产生想要夺路而逃的想法之际，对面的那人，竟是一脸疑惑地唤了一声：“白医生？”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 第十九章 内心的秘密 白露怔了一两秒，然后很快便从对方的微表情里察觉到，他根本没有认出自己。 白露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想想也是，她化妆和不化妆的时候，差别还是很大的，况且，她还有眼镜护体。 不过，这个男人来这里到底是…… 对了，白露忽然想起，他在网上预约的时候，曾说他是经朋友介绍而来。 那么……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您是……由哪位介绍‘治愈’心理咨询室来的呢？”白露的笑容，有几分牵强。 “陆丹。”欧阳铎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做了个板住脸的表情。 白露禁不住笑了。 就算是她再没有印象，看到欧阳铎做的这个表情，也一下子猜到了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毕竟面无表情的人，没几个。 只是白露没有想到，欧阳铎，竟然是陆丹的朋友。 这个世界可真不是一般的小啊…… 这位女咨询师，笑起来似乎还挺好看，嘴唇的话……还真是蛮让人来电的。 不过，她看上去好像总是有点眼熟。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欧阳铎问。 白露把眼镜向上推了推：“这是欧阳先生向女性特有的打招呼方式吗？” 欧阳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他有病，得治。 而白露这里有药。 “抱歉，”他有些疲惫地陷进了椅子，“我，大概有恋爱瘾。” “每个人都期待爱情，恋爱毕竟是很美好的事。”白露在距离欧阳铎最远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与她平时的习惯不同。按理来说，她应该坐的是欧阳铎的对面，不过那样实在太危险了。 “我从来没有期待过恋爱。”欧阳铎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与他气质不相符的冰冷。 “我憎恨恋爱，憎恨一切稳定的恋爱关系，我无法对任何人负责，甚至包括我自己。” 给自己的约会对象做心理梳导，显然，比想象中更加微妙。仿佛透过一个光鲜亮丽的外表，去窥探更为隐秘的内在。 老实说，虽然约会了三次，但白露对欧阳铎的印象和定义仅仅是纨绔子弟和花花公子。她从未想过，也从未有兴趣，去窥探他的世界，正如无意她与他产生瓜葛一样。 可命运，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 “鲜花的话，这个花束怎么样？”汪萌萌指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一束鲜花问二哈。这是与一家口碑颇高的花店店长沟通后，对方发来的花束照片。长寿花、百合、康乃馨，搭配满天星，很好寓意的花束，包装也温馨典雅。 “陆先生不是说，宜红、粉，忌黄、白吗？这束花的寓意和颜色都不错哎。”汪萌萌认真地看着花束，说，“你觉得哩？” “不好。”二哈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这束呢？”汪萌萌划动图片，又选上另外一束，“十三枝粉色康乃馨加九枝红玫瑰，牛皮纸与深咖啡条纹纸，搭配红色花结……这束花的名字很好听哎，叫‘你的笑靥’。陆先生不是说，要寓意好的吗，你觉得怎么样，二哈？” “不好。” “那这个？红玫瑰12枝，红色康乃馨12枝，填充红豆、绿叶，有柄花篮加墨绿色缎带花结……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叫‘甜美祝福’。这束花外形又漂亮价格也很优惠，陆先生应该会满意。你觉得呢，二哈？” “不！好！” 汪萌萌终于确定二哈并没没有以合作的态度来协助自己选择花束，她转眼看过去，看到的，是二哈摆明了是不爽的脸。 “罢工？还是造反？”汪萌萌放下鼠标，转过头来，手指关节捏得卡卡作响。 “是不平，是置疑，是不满，”二哈把心一横，豁出去了，“你口口声声把‘陆先生’挂在嘴边，我呢？你自己的判断力呢？汪萌萌，你还是从前的汪萌萌吗？” “搞……搞什么鬼？！”汪萌萌伸手，捏住了二哈的脸，“你是剧荒了，还是游戏打输了？这么神经，是不是想SHI……” “够了！”二哈突然抓住汪萌萌的手，霍然欺身至汪萌萌的身前。 二哈虽然长得着一张妖孽的娃娃脸，但到底是个子一米八二的汉子，他一只支撑在桌子上，将汪萌萌圈在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汪萌萌的身上，总是会有薄荷糖的香气，清新，而又令人心动。 二哈的心怦怦地跳着，他看着汪萌萌的眼睛里，有流光在闪耀。 “汪萌萌，我和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我是一个男人，男人！请你像对待成年男人那样对待我！” 成年男人和女人离这么近，就算不会亲亲抱抱举高高，也会怦然心动，面红耳赤，心如小鹿乱乱撞好吗！ 然而汪萌萌却“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五指张口，如“九阴白骨爪”一般捂在了二哈的脸上。 “小子，行啊，弄了半天是因为没有参与感生气呢？”她笑着伸直了手臂，二哈，就这样步步后退，最终站离了汪萌萌一米开外的地方。 “现在你说得算，鲜花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说着，她拿起了摩托车头盔。 “你……干嘛去？”二哈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一脸懵X地问。 “去看营养品礼盒，咱们两个兵分两路，今天晚上汇合给陆先生报价。”说着，她便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出去。 “等、等一下！”二哈回过神来，追出去的时候，汪萌萌已经骑着摩托走远了。 还有什么比被心上人无视更让人沮丧的？ 此时此刻，二哈只想大哭一场。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汪萌萌口中的“冰块脸”变成了“陆先生”？ 如果万物有变化，那为什么只有她对他的感觉没有变？ 二哈叹了口气。 作为男人，他实在是失败。 *** “现在闭上眼睛，放松。如果让你想象的话，哪个人是你第一次感受到稳定关系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关系呢？” 已经成功为欧阳铎进行了催眠之后，白露一边在咨询者档案里记录，一边用心理咨询师特有的温和声音问。 “大概是……”欧阳铎细细地回忆着，在的记忆深处，浮现出了一张带着邪恶笑容的脸。他的拳，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白露在静静地等待。 “我姐夫，”欧阳铎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大概是我十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发现他带一个陌生女人来我家，还住进了我姐的房间……他大概以为我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但其实我很清楚他在干什么……” 他顿了顿，像是在进行情绪的自我整理，白露并没有打扰他。 于是欧阳铎便得以继续说了下去。 “我父母都在国外，姐姐一直照顾着我。对于我来说，她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我性格孤僻，不爱社交，性格开朗外向的姐姐，是我唯一的朋友……但是，我姐姐她……”欧阳铎的声音，越来越急，胸膛也开始了剧烈的起伏，他的额前渗出了汗珠，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 这是一个临近危险的征兆，是心理咨询师最需要提高警觉的时刻。因为咨询者马上就要说出潜意识里一切痛苦的起因，心理咨询师必须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但却也要做好随时唤醒咨询者的准备。 否则，一旦情绪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白露握紧了手中的圆珠笔。 “我姐姐她……在知道了我姐夫出轨之后，就……自杀了……”眼泪，从欧阳铎的眼角流了下来。 ------------ 第二十章 我认出你了 “我最亲近的人……唯一的朋友……”的声音颤抖，嗓音有着痛苦的嘶哑，“姐姐走的时候，曾流着泪对我说，千万不要专注地去爱一个人……不然的话，会很累，也会很痛。” 因为最爱的那个人说过，爱是如此痛苦的事情，才终生沉浸在爱情的游戏里，无法喘息，直到被淹没啊…… 无法喘息。 欧阳铎几乎要窒息般，胸口剧烈地起伏，但他还是依旧透不过气来。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襟，试图让空气能够更大幅度地钻进他的肺里，但很显然，这样做是徒劳的。 “深呼吸，别紧张，”白露冲了过去，她伸出手，紧紧地攥住欧阳铎的手，用坚定的语气引导他说，“我数一二三，跟我一起深呼吸，然后慢慢睁开你的眼睛。来，一，二，三……” 欧阳铎的眼睛，慢慢地眼开了。 隔着泪水，眼前的女人慢慢地由模糊，变成真实。 再没有比从宛如噩梦般的过去醒来，有人陪伴在身边更让你心感踏实的了，欧阳铎望着眼前的年轻女人，透过她的黑框眼镜，可以看到一双写着关切的眼睛。 她的素颜，有未加修饰的妩媚。 “你还好吗？”白露一边问，一边递上了纸巾。 “抱歉，”欧阳铎坐起身来，接过纸巾拭去了脸上的眼泪，“那么久远的事了，我明明都已经忘了……” “有时候，并不是我们自己想要遗忘，而是一些记忆因为太痛苦，而被我们藏在了记忆最深处。但那些经历，却深深地影响着我们，有的，甚至影响了我们一生。”白露这一次，并没有逃离，而是坐在欧阳铎对面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说，“只有正视那段痛苦，解开心结，才能够真正放下，摆脱那种痛苦纠缠一生的阴影。” 欧阳铎没有说话。 “如果你姐姐当时能够有勇气斩断与你姐夫的连接，不要让这种痛苦延续下去，活出自己的精彩，也许，那是另外一番结局，是不是？”白露从欧阳铎的脸上，看到了动容，于是便继续说道，“我相信如果再给你姐姐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她也一定不会选择自杀这个方式。你也相信，像她那样好的人，一定会遇到珍爱她的人，对吗？况且……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也一定不希望你会陷入到这种痛苦里来吧？” 心里，有一个地方狠狠地疼了起来。 欧阳铎的唇，在微微地颤抖。 “可我……可我……不会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欧阳铎痛苦地将头埋于掌间，“我带给别人的也许全都是痛苦。”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试过，”白露微笑，“可以试试看，说不定你是这世上最好的恋人。” 欧阳铎抬起头来，再次望住了白露。 “谢谢你的信任，白小姐。”欧阳铎俊朗的脸上，绽出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白小姐？ 称谓的突然变化，让白露微怔。 欧阳铎则伸手，摘下了白露的眼镜：“我认出你了，女王。” 白露的脸色变了。 白天与黑夜的平衡，被打破了。 “你怎么会认出我来？” “白天的你夜晚的你确实有差别，不过，”欧阳铎握住了白露的手，“但皮肤的触感是不会骗人的，是你抓住我的，白小姐。” “那又如何？”白露挣开欧阳铎的手，重新戴上了眼镜，“没人规定心理咨询师不能去夜店。” “包括和不同的男人约会？”欧阳铎笑得可恶。 “你在威胁我？”白露的目光冷了下去。 “恰恰相反，”欧阳铎举起手做无辜状，“我只是想请你给我做个全方位的治疗。” “What？” “白小姐，我们恋爱吧，不分手那种，怎么样？” *** 合作的百分之五十预付款，已经在五点整通过微信转款的方式，给汪萌萌发了过来。 汪萌萌也及时把自己的工作进度拍成小视频，给陆丹发过去了。 此时的她，正在超市进行比价。 陆丹并没有回复，但凭着汪萌萌对陆丹小小的了解，他的沉默多半代表默许。因为，如若他有半点不快，必然会让他不快之人有一百二十分的不快。 接下来的时间里，汪萌萌走访了六家超市，把同类的价格做好对比，选了价格最为适合的一家，又罗列好表格，把她认为最为合适的几种营养品礼盒逐一列上，又拍了照，制成了表格。 在鲜花的选择上，二哈最终给出的建议是“你的笑靥”，三枝粉色康乃馨加九枝红玫瑰，很温馨的搭配。汪萌萌与花店老板协商后，对方同意，价格不变的情况下，在花束里增加了六枝长寿花。 汪萌萌在给陆丹发送报价的时候，附上了与花店老板的聊天记录截图。 将报价表和一系列资料发给陆丹之后，她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零三分。这比他要求她的时间，早十二个小时。 对方没有回应，于是汪萌萌便把手机扔在一旁，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喂，二哈，你在干嘛？” 二哈这家伙，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小情绪”里缓过来，给汪萌萌的，只是一个黑黑的后脑勺。 汪萌萌连续呼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索性也懒得理他，拿起手机玩起游戏来。 汪萌萌不知道，此时的二哈正在网上积极地查找着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如何将友情转变成爱情”，“怎样能让‘她’明白你喜欢她？”，诸如此类，看得他眼花缭乱，却依然没有答案。 二哈最终关掉浏览器，沮丧地趴在了电脑前。 为什么友情和爱情永远离得那么远？ “喂！” 椅子被人踢了踢，汪萌萌的声音响了起来。 “炸鸡来一块？” 炸鸡？ 二哈的心念动了动，但却依旧没有动。 一股迷人的香气钻进了鼻孔，二哈的肚子咕咕噜噜地叫了起来。他慢慢地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瞧向身后。 汪萌萌正举着打开了盖子的外卖盒，笑眯眯地看他。 “吃，还是不吃？” “吃。” 在汪萌萌的面前，二哈总是输。 就在汪萌萌和二哈倒好了可乐，准备好炸鸡狂欢之际，门被“砰”地一声推开，白露冲了进来。 “我天！”二哈看着掉在桌上的鸡腿，顿时气炸了肺，“我的鸡腿！白露，你是猴子派来给我添堵的吗？” “我是上天派来监督你减肥的！”白露说着，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直接坐在了两个人的对面。 “咦？”汪萌萌发现了白露的不同寻常之处，“你今天没有去享受你的‘欢乐时光’？” 晚上九点多的白露，竟然还是那副素面朝天的样子，实在让人惊讶。 “发生什么事了？”汪萌萌问。 “还是你了解我！”白露紧紧地抱住了汪萌萌。 “我的鸡腿！”汪萌萌急忙护住了手里险些因为白露熊抱而掉下去的炸鸡腿。 “你们两个！”白露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把你们的炸鸡全交出来！” 再也没有比三个人一起抢炸鸡更治（胡）愈（闹）的了，明明是双人份的炸鸡顿时被吃出了单人份的效果。 当三个人面对着满桌的鸡骨，和空掉的可乐杯子，瘫倒在沙发上的时候，白露，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与踏实。 “果然还是姬友好啊……”白露由衷地感慨，“从小到大，咱们的感情都没变过，真好。” 不，一点都不好。 二哈想。 “我想，我们会做一辈子的姬友的。”汪萌萌由衷地说。 不，你不想。 二哈“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 第二十一章 三人行or四人行？ 真·永远学不会表白·汪萌萌瘫倒在沙发上，望着满桌的鸡骨头和已经空了的可乐杯，由衷地感慨：“我已经认命了，从今天开始，我只想赚钱。” 真·不想谈恋爱却被缠上·白露靠在汪萌萌左边的肩头，摘下那个黑框大眼镜叹息：“相信我，太自信就会被打脸的。” 真·想表白却总被歪楼·二哈靠在汪萌萌右边的肩膀上，欲哭无泪地宣布：“我已经不再想恋爱这回事了，求现在就打我的脸！” “喂，你们三个，是把我排除在外了吗？”门被推开，真·就会破坏气氛·米可左手五份披萨右手一个纸袋，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她把披萨放在桌上，又把纸袋举到了二哈面前：“今天直播的主题是COS后羿和嫦娥狂吃披萨！我们开始吧，少年！” 二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陆丹的微信消息，是在十一点左右发过来的。 这个时间，汪萌萌刚好到家，正坐在电脑前，调整着某宝上的店铺信息。 对于汪萌萌所给出的购买清单，陆丹最后选定了一个最为实用的一个系列，鲜花就定了“你的笑靥”这一款。这与汪萌萌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从这个决定也可以看得出，陆丹是个实干型选手，而非华而不实或是只关注价格的形式主义者。 “采购款会在明天上午十点一次性打给你。”陆丹说，“活动当天，需要你提前到达现场。我们的人也会提早到达。” “没问题，”汪萌萌飞快地回复，“如我们约定的，七点半我们就会到。明天我会把所有的物品采购好装车，后天直接送达现场。” 按照陆丹的一贯风格，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 汪萌萌放下手机，脚轻轻一踮桌腿，带轮式的电脑椅便向后滑去。 她原是想要伸个懒腰，谁想轮子忽然卡了一下，汪萌萌虎躯一震，整个人跌倒在地。 “疼疼疼！”汪萌萌惨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在客厅看剧的文华忙不迭推开门，走了进来。 “没事，没事，我摔了一跤。”汪萌萌一边说着，一边努力爬起来。 “不是早就告诉过你，电脑椅不好用了不是吗？怎么总是没记性？”文华嘴上埋怨着，却心疼地把汪萌萌扶了起来。 经母亲这样一说，她才想起来，因为太喜欢在电脑椅上滑行，所以汪萌萌的这台电脑椅的轮子早在几天前就出了故障，但今天一时得意，把这件事情忘了。 “行了，今天就别坐了，明天让你爸给你修一修。你也早点睡觉，天天顶着一对黑眼圈，怪不得没有男朋友。”文华说着，把电脑椅推了出去。 啥？ 汪萌萌彻底石化。 这年头单身汪都这么难了吗？连亲妈都嫌弃自己了。 唉。 她忧伤地拂着自己被摔疼的屁股，叹了口气。 忽然，汪萌萌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忙举起手机，给陆丹发了一条：“陆先生，您没从椅子上摔下去吧？ 类似于这种关切的询问，陆丹少有回复。但这一次，他却在两分钟之后发来了一条消息：“你怎么知道？” 汪萌萌怔住了。 要说实话吗？ “因为我和您有心灵感应呀……” 这种话要是发出去，一定会被人看成是有毛病吧？ 正在犹豫中的汪萌萌，忽然发现自己把这句话发出去了。 no！no！no！no！ 正当汪萌萌手忙脚乱地想要撤回之际，陆丹已经回了过来：“我不觉得这样的玩笑好笑。” 啊…… 好吧。 “抱歉。”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汪萌萌满满的沮丧与尴尬，陆丹在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眸光，却是暖的。 我这是……被撩了吗？ 陆丹的眉挑了挑，动作轻微得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得到。 在此之前的二十多个年头里，撩他的女生和男生为数都不少。只不过，每一次都会激起他的反感与冷漠。 与任何亲密关系都会让他感到不适，任何宠物都不会让他心生喜悦，连养成类的游戏都让陆丹感觉到厌恶。——他甚至可以把母亲要他照顾的仙人掌养死。 综上所述，这么多年以来，陆丹也只有欧阳铎这个唯一的朋友。对他来说，欧阳铎比仙人掌生命力更强的原因，在于他不用他养，他们之间的友情也不用他去经营。反正欧阳铎可以自生自灭，陆丹只要不赶他走，他就可以这样一直存在着。 那么，汪萌萌呢？ 陆丹盯着手机看了片刻。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知道应该怎样去理解他对汪萌萌的这种感觉，真实，他连看她一眼就感觉到厌恶至极。可是现在……他对于她忽然间的走近，和事无巨细的关心竟丝毫不感觉到讨厌。 这……是正常的吗？ 陆丹放下手机，看向了汪萌萌制作的表格，详细而全面的比价表格，每一家超市的店名和分类都清清楚楚，用详尽来形容并不为过。最主要的是界面整洁清新，不同的分类用不同的颜色做了标注。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如此外向而武力值报表的女孩制作出来的。更何况工作的效率还如此之高！ 连他这个有几分强迫症倾向的人，都禁不住为之点头。 不过…… 刚才正准备从椅子上起身的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摔倒在地？ 陆丹伸手拂了拂被摔疼的地方，难以置信自己这个运动神经如此发达的健身达人，竟然会摔成这个样子。 但说起这个……自己每一次感觉到疼痛的时候，那只萌犬好像都会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像她所说的，自己和她……有心灵感应？ 我到底在想什么？！ 陆丹扶住额头，忽然对自己的想法感觉到无奈。 这只萌犬，她一定有毒。 *** 时间，总是在忙碌的时候过得最快。 汪萌萌已然预先将所有需要的东西都采购完毕，并且装在了印有小旺跑腿公司LOGO的箱式小货车上。由于鲜花不适合提前采购，汪萌萌已经事先与花店的老板沟通好，由花店在翌日清晨将鲜花直接送到敬老院。 安排好了一系列的事宜，就只剩下早睡早起，精神百倍地前往敬老院了。 在汪萌萌的预想里，第二天她自己开着货车直接前往敬老院就OK，没想到万年不出门不早起的二哈，竟然在第二天早早地坐在小货车的驾驶位上，等汪萌萌。 “嗨！”汪萌萌一打开车门，二哈便灿烂地笑着向她挥手。 “哎？二哈？！你为什么会起这么早？！”汪萌萌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二哈，没错，这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姬友。她又看了看表，没错，是早上六点半。 人没错，时间也没错，那么就是…… 汪萌萌又抬头瞧了瞧天上的太阳，确实也是从东方升起的没错哎…… “喂，汪萌萌，你敢不敢再破坏一点气氛？！”二哈一脸黑线。 “只是不敢相信你居然会早起，”汪萌萌笑哈哈地说着，绕到了另一侧，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你这么上进，我真差点儿不认识你了。” 话音刚落，后面座位上便“弹”出了一个人。 “嗨！”那人突如其来的一声招呼，吓得汪萌萌险些 一手刀劈过去。 “米可？！”幸好，她看清了来人，及时收回了手。 “我买了早餐！”米可高高兴兴地举起手里的早餐纸袋。 “哈？”汪萌萌怔住了，“你、你们……不会是想去敬老院做直播吧？” 二哈和米可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 第四卷 君心似我心 ------------ 第一章 永远都该有的第二方案 事实上，找米可来，是二哈擅做主张的事情。 在寻找“如何将朋友转化成恋人”答案未果之后，二哈便萌生了先把“爱情的萌芽扼杀在摇篮里”的想法。 现在看汪萌萌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她对陆丹已经心存好感这件事，所以，只要无声无息地掐灭这个小火花，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这是一个可行性非常高，而且能够立竿见影的办法，只不过他需要个可以把陆丹拖离汪萌萌视线的帮手——米可。 于是二哈第一时间给米可发了信息，问她明天要不要去华风国际大酒店在敬老院举行的爱心活动。米可在收到消息之后，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即便是在电话的这一端，都能感受到她的兴奋与激动。 “话先说在前头，你可别告诉汪萌萌是我叫你去见陆丹的，如果她问起来，你就说你去帮忙，OK？”二哈不放心地叮嘱，他可不想被汪萌萌误会自己是个心机男孩，虽然现在看起来他明明就是。 毫无疑问，米可的答案是YES，并且在翌日清晨便带着早点火速赶到了小旺跑腿公司。 俗话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热爱工作的人眼睛里总是看着工作。汪萌萌竟然以为米可和二哈是要去敬老院做直播，两个人自然从善如流，点头称是。 “不对呀，”汪萌萌疑惑地看了看米可，又看看二哈，“你们两个都是夜猫子，怎么能醒得这么早？” “这还不简单，”米可“嘁”了一声，“不睡就得了呗。” “What？”这下，连二哈也有点意外，“你不困吗？” “困。”米可笑眯眯的，“但是我可以忍。” “为了爱情？”汪萌萌笑着问，她当然看穿了米可的心思，不过，却并不认为她的到来对于今天的工作是种打扰。 能够追逐爱情的时候，就别选择逃避。否则当你年华老去之时，思及这难得的心动时刻，想起的就只有遗憾，不是吗？ 车子，就这样发动了，载着小货车上三个年轻人，奔向他们翘首以待的方向。 “静馨敬老院”坐落在距离市中心二十公里的城南一条安静的街道上，道路两边都种植着高大的梧桐树，风一吹来，树叶沙沙作响，恬静而怡然。 汪萌萌看了看时间，七点二十分，不禁满意地吹了声口哨。看起来这次的合作将以小旺跑腿公司完善的服务来结束了，汪萌萌的内心满是对自己公司效率的自豪。 然而，现实很快就让汪萌萌清醒了。她以为他们到达的时间足够早，却没想到陆丹和他的秘书朱迪，以及敬老院的几名工作人员早就等在了那里。 二哈把车子停在敬老院门前，朱迪和几名工作人员立刻上前，协助汪萌萌三个人把物品卸了下来。 “陆先生！”米可终于见到了心爱之人，立刻高兴地奔了过去。 此刻她多想伸出双臂拥抱住他，可惜，脚步，却在距离陆丹几步之遥的地方顿住了。 顿住的原因，是因为冷。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那双生人勿近的寒潭一般的眼睛，即便是米可有再多的热情，都被瞬间浇得熄灭了下去。 “陆……先生，你吃饭早饭了吗？”米可喃喃地说着，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早点，举了起来。 “谢谢，不必。”陆丹只是扫了她一眼，便举步，走向了汪萌萌。 “鲜花？”他问。 “啊！”汪萌萌张了张嘴巴，这才想起，自己早到了没有用，关键是采购物品也要到齐才行！ “放心，鲜花肯定马上就到了，我昨天已经跟花店确定好了时间，他们肯定在路上，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汪萌萌说着，拿起手机，把电话打给了花店老板。 让汪萌萌焦急的是，花店的车在距离“静馨敬老院”五公里的向阳街遇到了大塞车，过不来了。 汪萌萌看了眼时间，七点半。这个时间，不停不倚，正是早高峰的开始。而由于向阳街以东正在修建地铁，因而这个路段正是最拥堵的！ 真是智者千虑总有一失。汪萌萌觉得自己把所有的因素都考虑得周全，却唯独忘记了把时间再提前一点点。 “我们争取尽快，最晚不会超过八点。”电话那端的花店老板声音里也透着焦急，汪萌萌点了点头。她挂断电话，看向了陆丹。 “距离咱们这边五公里的向阳街塞车……”明明距离活动开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陆丹这双洞悉一切的冰冷双眸的时候，汪萌萌会感觉到底气不足。她清了清嗓子，道：“总之，他们八点之前一定会赶到的。” “你只有一个方案吗？”陆丹冷冷地道，“如果一个以服务为商品的公司，在对客服务上只有一个方案，那么这家公司可以不必存在了。” 这是什么话？！ 汪萌萌的脸红了一红，她鼓起腮，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不是还有半个小时吗，你怎么就能确定花店来不了？”二哈快步走到汪萌萌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汪萌萌，“没到最后一刻，就别随意去批判别人。” 陆丹面无表情地看着二哈：“如果到了最后一刻还是没有到，你们还来得及做什么？” “你！”二哈愤然，“大不了钱退给你，违约金赔给你，我们不干了！” “二哈，你在说什么？敬老院里的老人们都在等着呢，说不做就不做吗？”米可急急地跑过来，阻止二哈的“霸道总裁”行为。 “抱歉……”汪萌萌深深地吸了口气，由衷地道歉。 二哈的米可都怔住了，他们看向汪萌萌，这个平时总是一脸灿烂笑容的女孩，脸上的表情，是无比的郑重且认真。 汪萌萌的眼睛，在看着陆丹：“你说得对，没有把每一种情况都考虑在其中，是我的责任。” 汪萌萌眼里气氛的水汽，映在了陆丹的黑眸之中，不知为何，那幽深如潭的眼底，掀起了一层淡淡的波澜。 “所以，你的第二个方案是什么？” “是十五分钟以后就会被送到的鲜花。”汪萌萌说着，转身走向小旺跑腿公司的箱式小货车。 她打开后门，搬下了一个红色小型电动摩托车。这个小型电动摩托车，是她的第一台摩托车，上大学的时候买的，因为骑了很久，所以有了很深的感情，后来换了更酷一点的“小暴龙”，它也仍然没有被汪萌萌放弃掉，而是被安放在小货车的车厢里。尽管是“安放”，但却从未被遗忘，汪萌萌会经常给它充电和保养，与其说是以备不时之需，还不如说是被当成朋友一样好好照顾。 恰巧，在这个时候，它成了汪萌萌的“第二方案”。 汪萌萌从后备相拿也摩托车头盔戴好，然后发动车子，疾驰向向阳街的方向。 “萌……萌萌？”二哈怔怔地看着汪萌萌离去的方向，汪萌萌飒爽的身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迅疾地驰向车流之中。她明明那么优秀，比世上所有的女孩都值得人去爱和喜欢，可为什么自己现在才发现？ 而当他发现的时候，她却好像……如一道红色的闪电，如此快速地离开了属于他的世界。 对了，从刚才到现在，她都一直在看陆丹这个家伙，她和陆丹，好像处在同一个世界里，而其他人则全都是多余的装饰。 似乎，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二哈想要扼杀的萌芽，现在已经生了根，发了芽，正在以连当事人都想象不到的速度在生长。 ------------ 第二章 谁能温暖冰山？ 汪萌萌赶到向阳街的时候，汽车的鸣笛声已然响成了一片，花店的车被结结实实地堵在了中间路段，进，进不去，出，出不来。 花店的老板是一个年轻的小哥哥，他已经等待不及，从路边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正准备把打包好的花分两次运过去。 看到汪萌萌到来，花店小哥哥笑了起来：“看起来聪明人不止我一个，正好，我们一起把花送过去。” “好！”汪萌萌笑着点头，接过一部分被装在保温箱里的花束，系在电动摩托的后座上，继而跨上小摩托，有一尾锦鲤在拥堵的车流里自如穿梭，不到十分钟，便抵达了“静馨敬老院”的门口。 很快，花店小哥哥也骑着单车，把花送来了。 “多谢。”汪萌萌由衷地说。 “别客气，我应该谢你才是。以后，如果我们再送花，就找你们协助，正好我们现在是旺季，花完全送不过来。”花店小哥哥笑着说。 “那咱们干脆成立个战略合作联盟得了，回头我CALL你。” 如果跑腿公司和花店进行长期合作，小旺跑腿公司的业绩，就又多了一点保证，汪萌萌笑得灿烂无比。 “行啊，那我先走啦，你加油！”花店小哥哥挥手与汪萌萌告别。 果然聪明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汪萌萌笑着与花店小哥哥挥别。 站在“静馨敬老院”门口的陆丹，望着高兴挥手的汪萌萌背影，眉微微地挑了一挑。 她这个样子，还真像是兴高采烈的小狗，而刚才的不快，也很快就被她转化成了动力，抗压能力倒是很高。 “鲜花和礼物，都在这里了。” 就在陆丹恍然失神的片刻，汪萌萌把装着鲜花的保温箱从车子上卸下来，放在了陆丹的面前。 陆丹微微地点了下头，便算作是默许。 “我、我来！”一直在陆丹身边，不停寻找话题，想要引起他关注的米可，终于找到了可以帮忙的机会，急忙伸手想要去提保温箱，没想到不仅保温箱没提起来，整个人还险些扑倒在地，要不是朱迪及时扶住她，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不、不好意思。”米可的脸红了，刚刚她看汪萌萌提这个保温箱无比轻松，可到自己这儿，怎么连提都提不动？ 她悄然瞄了一眼陆丹，而后者却根本连看都没有看她。 米可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松气，还是应该泄气。 “我们来搬就好。”对于一直追求自己老板的米可，朱迪一直是充满同情的。这个世界上自虐型的人有很多，但像米可这样偏偏喜欢抱着冰山挨冻的，却只有她一个。 凭心而论，朱迪真心不觉得米可和自己的老板会有结果。陆总实在是太“冷”了，想要把冰山暖化，非得像太阳一般，能够源源不断产生热量的人才行。就像……这个汪小姐一样。 这个想法冒出来，朱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看向了面对面站在那里的汪萌萌和陆丹。 站在陆丹面前只有一步之遥的汪萌萌，和站在陆丹身后足有一米开外的米可，是多么明显的差距。而陆丹和汪萌萌这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好像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哎！ 是的，貌似汪小姐是唯一被老板默许走近方圆三米之内的。这根本就是个不可思议的现象！ 而且，距今为止，她也是除了自己这个自己秘书之外，自如出入陆总办公室次数最多的人了吧？不是还有关于她在酒店大堂，用花瓶泼了陆总一身水的传言？ 难道…… 朱迪眨了眨眼睛，终于明白了某种可能。 “还有四十分钟。”陆丹看了眼腕上的机械手表，再过一小会，华风国际大酒店的高管们都会登陆抵达，活动很快就可以开始了。 “四十分钟？”一直站在旁边不爽很久了的二哈闻听，顿时火了，“你刚刚不是说八点开始？” 害得他们起了个大早把东西送过来，急急忙忙奔去取鲜花，就怕时间来不及，结果，还有四十分钟才真正开始活动？！ 见过坑的，没见过这么坑的！ “不然呢？”陆丹淡淡地扫了二哈一眼，“难道真的要等堵车到最后一秒，才把采购品全都筹备好？” 二哈怒不可遏，却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朱迪充满同情地看了一眼这个帅到惨绝人寰的小哥哥，汪萌萌也轻轻地拍了拍二哈的肩膀。 “淡定，早结束，早解脱。”她悄声俯在二哈的耳边说道。 二哈想了想，也确实如此，便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这个“冰块脸”。 “还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吗？”汪萌萌问。 “我们什么都可以帮忙的，送花、搬东西，什么都可以！”米可急切地说，一双化着精致妆容的眼睛，烁烁生辉地看陆丹。 “没有，你们可以……” “走了”这两个字还没有从陆丹的口中说出，一位满头卷发，身材微胖的社工阿姨便奔了过来。 “你们是做爱心活动的工作人员吧？来来来，快请进来喝杯水。”她一边说，一边拉住了汪萌萌和二哈。 “不啦，阿姨，我们只是负责运送物品，等一会儿真正参加活动的人才会来呢。”汪萌萌笑着对社工阿姨说。 “那怎么行，你们辛辛苦苦忙活半天，我都看见了，快进来喝杯水，跟爷爷奶奶们聊聊天！她们呀，从一大早就开始等着了！”社工阿姨一边说着，一边手拉着汪萌萌，一手拉着二哈往大厅里走，“哎呀，我们这里的爷爷奶奶们啊，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几个年轻人，尤其是像你们这么好看的年轻人，哎呦哟，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哟！” 难道我不好看吗？米可的脸抽了一抽。 抬眼，却瞧见陆丹已经举步走向了敬老院的大门，而眼下门口则只剩下了她自己一个。 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米可立刻举步追了上去。 有人说，如果你感觉到焦虑和压力，就和上了年纪的人在一起，待上一会儿。从他们的身上，你能够感受到最纯粹的快乐，时间，在这里也会慢下来。 汪萌萌的性格，很容易与人打成一片，而她和陆丹、二哈以及米可四个人的颜值加在一起，瞬间照亮了整个敬老院。才喝了一杯水的工夫，敬老院的老人们全都走过来，将四个人团团围住了。 “你们是明星吧？”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看着四个人，眼睛烁烁生辉。 老人们看到年轻人来探望他们，都高兴得不行，尤其是一群这么好看的年轻人。 “你们会唱歌吗？我们一会有联谊会，你们也参加吧！”一位老爷爷笑呵呵地问。 “我们不参加了，我们一会就走……” 二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米可一把拉到了身后。 “好呀，好呀！”米可连连点头，笑着说道，“我和二哈都会唱歌，我还会跳舞，对了，萌萌会踢旋风腿！” 米可说着，拉过了汪萌萌：“她旋风腿踢得可好了！” 米可的想法，是先把汪萌萌拉到自己的阵营里。作为老板的汪萌萌如果提议要离开，她就没有了留下的理由和借口。而只要她留下来，就可以多一点点的时间和陆丹相处。 性格温柔，善解人意，孝顺老人，这样的“斩男”人设，一定能打动她的男神。 而闻听汪萌萌会踢旋风腿，刚才那位卷头发的社工阿姨，顿时笑开了：“真的呀？！那快给我们表演一个，我还从来没见过会武术的女孩呢。” ------------ 第三章 去民政局吧！ “对对，来一个，来一个！”爷爷奶奶们都拍起了手，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的，是孩子一般的纯真笑容。 汪萌萌笑着拍了拍手：“好嘞，那我就来一套旋风腿。不过，爷爷奶奶们可要后退几步哦。” “来来来，我们后退，后退。”社工阿姨急忙组织爷爷奶奶们后退，给汪萌萌让出了一个小空间。 每一张的笑脸上，都充满了期待的表情，像迎着阳光盛开的太阳花。 陆丹环顾这些满是笑容的脸庞，第一次感受到内心被一种温暖的感觉所充满。 为什么这次，与从前不同？ 陆丹问自己。 从前的每一次爱心活动，都会让陆丹感觉到心累。只想要公事公办，尽快结束，只要每一个环节没有出现纰漏，那就是成功。唯有这次，他觉得，看到这些老人的笑容，才是成功。 而这只萌犬，似乎……总有让人露出笑容的本领。 陆丹望向了汪萌萌，穿着红色运动服，满面笑容的汪萌萌，就像是一个散发着炽热光芒的小太阳，让每一个在她身边的人，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原来笑容，竟然是会传染的吗？ 陆丹想。 “我要开始啦！”汪萌萌摆好了架式，正准备开始表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了起来。 那是一种老式硬底拖鞋趿着地板的声音，夹着一阵阵不规律的敲击声响，很响，也很急，那种琐琐碎碎的急，好像是一个人迈着小碎步，急急赶来似的声音。 对声音颇为敏感的汪萌萌举目向那声音望过去，那声音，来自于一位穿着红色外套，白色连衣裙的老奶奶，她的头发已然全白了，梳成个利落的发髻，她涂着大红色的口红，戴着一对金耳环，眉目间写满了焦灼。 这位老奶奶腰已然弯了，因而显得又瘦又小，她的手里抓着一个拐杖，那不规律的撞地声音，大概就是这拐杖发出来的。 别看老奶奶瘦弱，她的力气倒是不小，这一路行过来，竟将挡在她前面的老人们尽悉推开，压路机一般轰隆隆地“开”到了汪萌萌的面前。 “你怎么才来？！”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用拐杖敲击着地面。 哎？ 汪萌萌怔住了。 “不是约好了九点去登记的吗？又迟到！”老奶奶说着，抓着拐杖用力地敲着地面，“快走，一会民政局的人就多起来了！” 哎？ 我吗？ 登记？ 汪萌萌一头雾水。 “快走！”老奶奶说着，猛地伸出了手去。 她的手超越过汪萌萌，直接抓住了她身边的陆丹。 什么？ 陆丹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就被老奶奶抱进了怀里。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在那里，汪萌萌还保持着刚才准备踢旋风的架式，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完全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而米可和二哈，更是被弄得懵住了。而朱迪和其他几个华风国际大酒店的工作人员，则被惊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而，在这混乱的时刻，当事人却是最淡定的一个。 陆丹缓缓地垂下眼帘，看向了老奶奶，他眼中的深潭，已然冻成了冰。 陆丹倒背双手，捉住老奶奶手腕，将她的手带离了自己的身体，然后轻轻一松。 “你认错人了。”陆丹冷冷地说道。 老奶奶抬起头看向陆丹，然后张开嘴巴，“扑哧”一声笑了。 “讨厌！”刚才还满面刻薄表情的老奶奶，忽然变得满面娇羞，轻轻扬起手来，捶了陆丹一下，“不许这样跟人家开玩笑！” 朱迪的心颤了一颤。 她担心的，不是自己的老板，而是这位老奶奶。 毕竟被冰山冻住，不是那么好受的事。 果然，陆丹的脸色冷了下去，他后退几步，继而转头看向了社工阿姨：“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社工阿姨用了足足有两秒的时间，才将自己从冰冻状态中解除，她急忙陪着笑脸迎上来，“这是林奶奶，人上了年纪容易糊涂，抱歉，抱歉哈。”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扶住了林奶奶，用哄小孩的声音哄道：“林奶奶，你认错人了，这是来探望我们，到我们敬老院来举办活动的负责人。走，我扶您去休息哈。” “走开！”林奶奶一把推开了社工阿姨，“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绝对不会让你们把我们分开！” 说着，她拉住了陆丹：“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登记！” 话音一落，林奶奶举步就走。 明明那么小的个子，竟有那么大的力气，陆丹挣扎了几下，竟发现就连自己这种健身达人都没有办法从林奶奶手里挣脱出来。 “林、林奶奶！” 终于回过神来的米可奔过来，拦在林奶奶身前，努力让自己笑得和蔼：“他不能跟您去民政局哈，他……他有女朋友……” “啪！” 米可的话还没说完，肩膀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拐杖。林奶奶扬起拐杖，怒气冲冲地嚷了起来：“哪儿来的狐狸精，滚开！” 说着，她挥拐杖打了过去，米可尖叫着逃到了二哈身后。 “老林，你糊涂了吧你，这不是你家老头子，这个年轻小伙子是来探望咱们的，哪能跟你去登记！” “是呀，老林，你糊涂也不是这么个糊涂法，拖着个年轻小伙子去登记？人家就是长得帅点，你也不能这么着……” 那些围上来的爷爷奶奶们，都在劝说着林奶奶。而面对这些好言相劝的“室友”，林奶奶回答的只有一个字——“滚”。 不仅如此，她还挥舞起她的拐杖，将那些企图走近她的人，全都乱棍打得纷纷后退。 “谁也别想把我们拆散！” 林奶奶说着，突然回身，踮起脚朝着陆丹亲了过去。 What？！ 陆丹身形一震，林奶奶那涂着大红口红的嘴唇已然近在眼前。他的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在这火光电石之间，能够做到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捉住了汪萌萌。 汪萌萌，就这样极为荣幸地替陆丹接受到了来自林奶奶的亲亲。 幸好，在最后一刻，汪萌萌极为迅速地侧了过脸。她白皙的脸庞上，便印下了一个红红的唇印。 嚯…… 这真是二哈见到的最火爆的一幕没有之一，他竟没有忍心住地、笑出了声来。 社工阿姨如梦方醒，立刻冲了上来。为了防止林奶奶厉害的拐杖再次打人，社工阿姨抱住了林奶奶，而及时赶到了其他工作人员，也把林奶奶手里的拐杖收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林奶奶用力地挣扎，口中不停地呼喊，“你们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我们绝！不！分！开！” “好了好了，林奶奶，也该到了喝早茶的时间了吗，你的玫瑰花茶今天泡了吗？”一个长相温和的大叔笑呵呵地走过来，问林奶奶。 刚刚还声色俱厉，叫嚣着挣扎的林奶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再挣扎了。 “昨天不是没有配玫瑰花茶的方糖了吗？我今天给你买来了，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这一种？”他说着，拿出了一盒方糖来。 林奶奶看到那盒方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就是它！它配我的法国玫瑰花茶正好，谢谢啦，小伙子。”她说着，拿过方糖，全然把刚才那个口口声声要劫持去民政局的男人忘在了脑后。 原来，一盒方糖就解决了问题吗？ 汪萌萌无奈，继而转头看向了陆丹。 “还好吗？”汪萌萌问。 陆丹，怔住了。 被拉去当挡箭牌的是她，被亲的也是她，可是她，却在问自己还好吗？ ------------ 第四章 不想面对失去的痛苦 这只萌犬，可真是有够笨。 陆丹垂眸望着汪萌萌，继而伸手，递给她一枚纸巾：“擦擦。” 哎？ 汪萌萌不解。 陆丹伸手在自己的脸侧迅速地指了一下，汪萌萌拿出手机照了照，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的红唇印，禁不住笑了起来。 这也笑得出来吗？ 如果是自己的话，说不定，会瞬间僵化吧…… 陆丹想起自己曾被领养的第一个家庭，那个家庭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好像才三岁，特别喜欢粘着陆丹。只要看见陆丹，就会咯咯地笑着奔过来要抱抱，要亲亲。 可是陆丹一次都没有抱过她，也从来没有亲过她。但那个小东西好像从来不会因为陆丹的冷漠而远离，为了加快培养感情，陆丹被养父母“要求”每天晚上的动画片时间，全家一起在客厅收看电视。 自从父母去世之后，陆丹便不再喜欢动画片，但如今的他，似乎并没有说“不”的权利。 当他在沙发上落座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女孩开心地扑过来，在陆丹的脸上亲了一下。 陆丹就这样僵化了。 他不会动，不会笑，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甚至不知道小女孩因为用力过猛而从他的身上跌落到了地上去，直到哇哇大哭的声音响起，陆丹才回过神来。 而小女孩却因为这一跤，牙齿咬在了嘴唇上，满嘴是血。 陆丹就这样被送回到了儿童福利院，那个领养他时对他笑得和蔼的女士，称呼他为“怪物”。 没有感情的怪物。 “这孩子并非是没有感情，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当有人与他产生亲密接触的时候，他的身体，会因为不知如何反应而自我封闭起来。” “萌芽”儿童福利院的林院长为陆丹请来的心理疏导专家是这样说的。 “所有的喜怒哀乐，对于他来说都是负担。这也许跟他的童年经历有关，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他时间，让他慢慢地化解心里的忧伤，慢慢地学会表达情感。” 也许是因为这个创伤的原故，让林院长给了陆丹更多的关注与温暖，而他本身的优秀，也让他比别的孩子有受领养家庭的关注。 有很多人，本着能够温暖他的心而来，却又都失望地离开…… 一只手，忽然捉住了陆丹的袖子，然后紧紧地拉了拉。 恍然回过神来的陆丹，看到的，是一张关切的脸。 是那只“萌犬”，她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充满了哀伤地看着自己，问：“还好吗？” 陆丹的眉，微微地颦了颦。 “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吗？”汪萌萌问。 原本轻松的内心，忽然间笼上了一层淡淡地哀伤，这种感觉，让她想哭。 经过了这段时间，汪萌萌已经能够分辨得出，哪种情感，是自己的，而哪种是陆丹的。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陆丹会突然变得如此哀伤。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吗？ 陆丹静静地看着汪萌萌，慢慢地，抽回了他的手臂。 “你们都还好吧？”刚才的那位大叔，笑眯眯地走了过来，问，“没有被吓着吧？” 陆丹向大叔微微点了下头，唤了一声“高院长”。 原来这个笑呵呵的大叔，就是敬老院的院长，怪不得他这么有办法！ 高院长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让社工阿姨组织老人们先回到娱乐室，等待一会活动的开始。 老人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而其中一戴着眼镜的老奶奶，还拉着汪萌萌的手，一个劲地说着“一会一定要给我们表演旋风腿呀！” 汪萌萌干脆地答应了，老奶奶才高兴地笑着离开了。 “辛苦你们这些年轻人了，”高院长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像明星”一样的年轻人，由衷地感慨，“现在愿望来探望老人的年轻人，已经不多喽。我每天看着这些老人们，心里想的都是他们太孤独了。” 说到这儿，高院长叹了口气：“你们大概不知道吧，人老了来敬老院，跟小孩子去幼儿园没有什么区别，每天都盼着儿女能来接他们回家。有一次啊，我们的李奶奶，追着他儿子的车，一边跑，一边问‘什么时候能来看我啊’，‘别忘了接我回去啊’……我们听着呀，心里特别的酸。” 汪萌萌听着高院长的话，又望着大厅娱乐室里，三三俩俩坐在一起说笑的老人们，心里格外难过。 都说人老了，到敬老院来，有许多老年人做伴，会比较开心，但其实，在他们的心里，最挂念的，还是他们的家和他们的家人吧…… “那……那个林奶奶，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尽抓着人去民政局啊？”米可说着，不悦地拂着自己被拐杖打疼的手臂，“还打人。” “对不起啦，小姑娘，你可千万别跟林奶奶一般见识。”高院长郑重地向米可道歉，然后引着众人，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说起来呀，这位林奶奶和她的爱人郑爷爷，还是一对传奇人物。当年他们两个恋爱的时候呀，郑爷爷被打成了右P。所有人，包括林奶奶的家人都逼她跟郑爷爷划清界限，但都被她拒绝了。听说，当年她是排除万难，冒着被关牛棚的危险，才和郑爷爷走到一起的，为这，她没少吃苦。那个年代，你们年轻人不懂，我那时候虽然也还小，不过倒是见识过一些人间疾苦。他们吃的苦，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所以，林奶奶刚才才把大家误认为是要拆散她和郑爷爷的坏人？”汪萌萌问。 真·郑爷爷·陆丹冷冷地扫了汪萌萌一眼。 高院长忍俊不禁：“不过，也正是这种苦，让他们的爱情格外坚固。苦尽甘来之后，郑爷爷平反，成为了一所大学的教授，两个人，也过得很幸福。” “这样的爱情，真美好。”米可由衷地感慨，她也忽然原谅了林奶奶刚才对她的举动。 “是呀。”高院长点头。 “那么，郑爷爷也在敬老院吗？还是……”二哈问。 “郑爷爷呀……”高院长沉吟，“他的身体不太好，一直在住院。林奶奶呢，患了阿尔茨海默病，有很多事情，都忘了。儿女们忙，她又经常会从家里跑出去，为了照顾她，儿女们请了保姆，但每个保姆都会被林奶奶赶走。后来，郑爷爷就和林奶奶就来到了我们静馨敬老院。所幸，她还算喜欢这里，在这里住也挺开心……但是后来，郑爷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前几天，进了重症监护室。他们的儿女们想要接林奶奶去看看郑爷爷，可林奶奶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敬老院……” “为什么明明是那么相爱的人，最后会把对方忘记呢？”米可不解。 “也许是因为害怕面对失去的痛苦吧……”汪萌萌轻轻地叹息。 陆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只萌犬，似乎总会对别人痛苦感同身受。 这是不是一种特异功能？ 类似蝙蝠侠的那一种……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丹不禁想要抚额。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的那种感觉，会对任何事情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遐想 难道，他不仅连这十几年未曾有过的喜怒哀乐都开始恶补性地体验，甚至连早就被他摒弃的幼稚幻想，都一服脑地翻涌而出了吗？ “潘多拉的魔盒”，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开的…… “高院长！” 忽然，社工阿姨急匆匆地奔了过来，一脸焦急地对高院长说：“不好了，林奶奶打伤了我们的一名社工，从敬老院跑出去了！” ------------ 第五章 特别行动组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帮忙找这位老奶奶？”车上，二哈摊开双手，问。 “不要这么冷血嘛，老奶奶多可怜的，我们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他们嘛。”米可说着，悄悄地瞄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陆丹。 这是多么难得，让她有机会与心上人多一点的时间在一起。米可真心觉得，如果有可能，她宁愿就这样一直绕着H市走下去。 如果开车是的她就更好了。 只可惜，米可不会开车。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他会在车上？”二哈用大拇指指了指陆丹，问。 “因为这是我的车。”陆丹冷冷地看了二哈一眼。 从刚才得知林奶奶从“静馨敬老院”跑出去之后，高院长就立刻与社工们追了出去。然而奇怪的是，敬老院周围的街道上，根本没有林奶奶她老人家的身影。 明明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吧？就算走得再快，也不可能在几分钟之内就走得没了人影。而且敬老院并非繁华地段，街道安静得几乎可以数得清走过的人。 而这些人里，没有林奶奶。 难道这林奶奶凭空消失了？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一辆从敬老院开出的车子，轰轰然从大家的面前开了过去。 而正在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奶奶。 那辆车，正是小旺跑腿公司的厢式小货车。 汪萌萌的眼睛瞬间瞪得圆了。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开着印着小旺跑腿公司LOGO的厢式小货车，就这么着从敬老院逃走了？ 米可到底是米可，在大家都怔神的工夫，已经拿出手机，录下了林奶奶开车的小视频。 “林、林奶奶还会开车？”社工阿姨瞠目结舌。 “林奶奶呀，是曾经咱们H市60年代少数几个女司机之一，还当过三八红旗手呢。”高院长倒背着双手，乐呵呵地看着轰然而去的车子，连声赞叹，“林奶奶风采不减当年呀。” “高院长！”社工阿姨痛心疾首地提醒，“林奶奶都七十多岁了还开车跑出去，是很危险的！而且您别忘了，她还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症！” “知道，知道。”高院长连连点头，“我现在就开车去追林奶奶，你跟交通部门联系，再给林奶奶儿女们打电话。林奶奶突然跑出去，一定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先问问清楚。咱们呀，分头去找林奶奶。” 麻烦了。 陆丹微微地皱起了眉头，眼下发生的事情，恐怕会让今天的活动变得并不圆满，说不定，还要暂停。如果是这样的话，无形之中就浪费了很多人力物力，另择时间更是天方夜谭。 “那个！我们也来帮忙，可以吗？”就在高院长和社工阿姨准备行动的时候，汪萌萌忽然这样说。 “你疯了吗，萌萌，我们的车子被开走了，怎么帮忙？！”看到汪萌萌的热心肠又发作，二哈立刻第一时间制止，“别说你要骑电动摩托，不到两个小时就会没电的东西，是不可能用来找人的！” 真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姬友，二哈早就已经把汪萌萌有可能说的话，想到的借口全都堵得死死的。 汪萌萌灿然一笑，指了指陆丹：“我们乘陆先生的车子。” 什么？ 陆丹寒冰一般的眼睛看向汪萌萌，他有说他们可以坐他的车吗？ “好呀，那我们出发吧！”米可闻言，立刻欣喜地奔向了陆丹的车子。 “我拒绝！”二哈抱住双臂，在语言和肢体上高度统一地说明了他的抗拒。 “喂，二哈，我们的货车总要找回来吧？而且，”汪萌萌指了指米可，道，“米可不是已经录了短视频了吗？我们做跟踪直播，对小旺跑腿公司绝对是一个非常轰动的宣传，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回答汪萌萌的是陆丹，“我并不觉得我的车子可以用来做追踪或是直播。” “我也不觉得我们需要借他的车来追回我们的车，”二哈冷哼，“我们叫辆车，车还不有得是？” “喂，你们到底走不走？”汪萌萌和米可从车子里探出头来，扬声问。 汪萌萌，她怎么在驾驶位上？ 陆丹的目光，看向了朱迪。 这逼人的寒光让朱迪不禁浑身一抖，继而迅速地躲了司机身后，司机无处可躲，只能露出尴尬笑容。 事实上，两个人心里都巴不得这座大冰山赶紧离开。 陆丹冷眼看向了二哈，而二哈则抱着肩膀，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你们能帮忙，真是太感谢了……”一直“观战”的高院长感动地看着握住了陆丹的手，用力地握了又握，“你们放心，活动我会安排敬老院干事如期进行，我还要做一面锦旗送到贵酒店去！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真是太少了！” 社工阿姨的嘴角抽了一抽，人家明明还没有达成统一意见好吧？这么急着说感谢不会太明显吗？ 活动如期进行，送锦旗。 这两个关键字直接钻入了陆丹的耳中，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必再绕弯子。能够把这次活动的收益最大化，就是陆丹的成功。他以最快的频率点了下头，继而转身走向车子。 “喂！” 说好对抗到底，为什么不杠了？二哈怔了一怔，继而如梦方醒，疾步跑向车子。 于是前一秒还冷眼相对的两个人，下一秒，便直接出现在了车门前。 二哈伸手便要去开副驾驶的门，然而他的手刚刚搭在车门上，便被一双冰冷的眼睛“冻”住了。 “冰山陆总”陆丹仅用眼神便赢得他的副驾驶车车位。 二哈很窝火，米可很失望。 “保持联络啊！”高院长左手举着手机示意，右手向这一行年轻人挥手。 “院、院长，这样真的好吗？”利用这几个年轻人，社工阿姨于心不忍。 “必须以用快的时间找到林阿姨，指望咱们几个老家伙开车追靠谱，还是这些年轻人靠谱？”它高院长收起了他老狐狸似的笑容，正色道，“快，我去联系交通局，你去给林奶奶家人打电话！” “好！”社工阿姨点头，继而快步奔进了敬老院大厅。 林奶奶真不愧是传奇人物，车子开得飞快，众人讨论也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就已经不见了她的人影。 据高院长反馈回来的消息说，他已经跟林奶奶的儿女取得了联络，他们全都没有接到林奶奶电话，尝试着拨打林奶奶手机，也没有打通。现在，他们的儿女们正分别往家里和医院赶，看有没有可能林奶奶会回家，或是去医院探望郑爷爷。 “不过，按照网友们的推断，林奶奶探望郑爷爷的可能性不大，”米可说，“因为林奶奶从来没有去探望过郑爷爷呀，她怎么知道郑爷爷住哪个医院呢？” “What？”二哈一脸莫名地转头瞧向米可，“网友们推断？” “是啊，我们不是在直播‘寻找林奶奶大行动’吗？”米可说，“来，向粉丝们说声‘嗨’。” “我们什么时候在直播‘寻找林奶奶大行动’了……嗨，大家好！”原本一脸黑线的二哈，在米可把手机摄像头转向自己的时候，立刻做了个极为帅气的POSS。 “这是汪萌萌，我们的大老板！”米可把镜头对准了汪萌萌，“大老板的旋风踢得可厉害了。啊，这位，是我们整个行动组最帅的陆先生。” 在说到陆丹的时候，米可的声音都化成了糖。 陆丹连头也没有回，只留了个冷冰冰的侧脸。 饶是这样，也足以帅倒一片粉丝。 于是，本该是“奶奶去哪儿”的讨论团，变成了到底是二哈小哥哥帅，还是冰山小哥哥帅的掐架组。 ------------ 第六章 也可以很浪漫 由于交通部门的帮忙，汪萌萌得知林奶奶所开的车子，刚刚驶过城南建新街十字路口。 汪萌萌把车子开得飞快，可赶到十字路口时，发现厢式小货车停在路边，可林奶奶已经不知去向了。 林奶奶粉为什么要把车子开到这里，她又去哪儿了呢？ 站在路口，汪萌萌四处张望，可周围人群流动，并没有看到林奶奶影子。 “对了，我们要一下林奶奶照片吧，让粉丝和网友们都帮忙找一下好不好？”米可问。 “好主意！”汪萌萌说着，看向了陆丹，“陆先生也把我们的位置发给高院长吧？” 有我说过我要帮忙吗？ 陆丹面色冰冷。 “或者你给我们高院长的联系方式，不过那样的话，锦旗就……”二哈终于找到了陆丹的“七寸”，这个居家宅男，也终于向着精明的成年人迈近了一步。 林奶奶照片很快就发了过来，高院长还特别附上了一张正在“静馨敬老院”举行活动的照片。 陆丹满意地关掉了。对话框。 “那我们加微信，你直接把林奶奶拍的照片发给我好不好，陆先生？”米可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然而陆丹却只是很自然地把照片转发给汪萌萌，便关掉了手机屏幕。 米可满脸都是失望。 汪萌萌把照片转给了米可，然后望向四周，喃喃自语。 “林奶奶应该不会无故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来，高院长不是说过吗，就算 她的儿女来接她，她也不肯走？可是她却一个人开车子跑出来了，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她说着，陷入了沉思，“到底是什么刺激了她呢？” 是什么……刺激了林奶奶吗…… 众人缓缓地，将目光落在了陆丹的身上。 What？ 陆丹面色冰冷了下去。 “难道这附近，有民政局？”米可小心翼翼地问。 “说不定！”二哈拿出手机，调出电子地图。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附近并没有民政局。 “只有一座商务大厦，一所小学，一个居民区和一个公园。”二哈沮丧。 公园？！ 汪萌萌眼睛一亮，立刻夺过二哈的手机，她看到，在距离这里一公里以外的地方，确实有一个公园。那是围绕着河畔而建的公园，叫做“连心公园”，据说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可以说是H市的地标。 “我们现在就去公园！”汪萌萌说着，率先奔上了车子。 余下的三个人相互对视一眼，继而全都坐回到车上。 “怎么，难道你觉得林奶奶会在公园？”米可好奇地问。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汪萌萌一边说，一边发动了车子。 “Why？”陆丹问。 汪萌萌微微地抿起嘴巴：“直觉。” 她的眼睛里，闪动着自信的光芒，恰如这初春的阳光，暖意融融。 这暖意，也落进了陆丹的眼底，让他薄唇冰冷的弧度，微微出现了一抹柔和。 “嗡……” 陆丹的手机响了起来，随之响起的，还有高院长满是兴奋的声音：“林奶奶大女儿说，这个公园，好像是林奶奶和郑爷爷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现在他们的儿女都在往那边赶，我也马上就到！” 原来是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啊…… 陆丹转头看向了汪萌萌，这只萌犬的第六感，好像真的很灵敏。她不会就是用她的这种第六感，感知到自己的情绪与痛楚的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陆丹还是会觉得奇怪，她为什么能够连接自己的情绪，好像杀毒软件一样，时时对自己的痛楚提出质疑？ 这恐怕，是陆丹二十几年来遇到的第一个未解之谜。 公园很快就到了，汪萌萌解开安全带，推开了车门，陆丹也走下了车来。 “喂，这家伙怎么办？”二哈的哀叫声引得汪萌萌和陆丹都向他看过去，而他本人则以一百二十度的委屈，看着两个人。 汪萌萌禁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为了见陆丹一夜没睡的米可，这会靠在二哈的肩头，已经睡着了。她的手里，还拿着正在直播的手机。 手机的弹幕上，全都是欣赏女神神仙睡姿的赞叹，二哈无奈到开始怀疑人生。 “让她在这儿睡吧，”汪萌萌说着，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米可的身上，“你带着手机，替米可完成直播。” “我拒绝！”二哈刚刚张口，便见汪萌萌笑眯眯地按了按手部的关节，在听到熟悉的“咯吱”声响后，他二话不说，拿起手机便跳下了车子。 “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小姐姐好A啊？！” “因为是大老板的原故吗？” “大老板威武！” “大老板威武+1！” “她还把外套给我们爱豆披上了哎，这样的老板请给我来一打！” “我可以的！” 瞟着这些不断刷上去的弹幕，二哈表示不服，但却又不敢不服。 谁让她是汪萌萌呢。 “连心公园”依河而建，既没有足以吸引游客的游乐设施，也没有别具匠心的知名建筑，它的存在，只是因为其悠久的历史——毕竟，它是这个城市最老的公园，从这个城市被命名的那一刻起就存在的、这个城市的记忆。 由于上班时间的原故，公园的人非常稀少。只有三三俩俩的老人们聚在一起或说或笑，或打打太极，很是逍遥自在。偶尔会有小孩子笑着跑过，留下一串令人心生欢喜的笑声。 初夏的风，轻轻柔柔，吹绿了河畔的杨柳，倒映在河面，伴着粼粼的波光，有一种远离了尘世喧嚣的宁静。 ——如果不是从身后传来的、二哈与众网友们叽叽喳喳的互动的话。 “真的是直觉吗？”走在河边的陆丹问。 汪萌萌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她眯起一双笑眼，道：“不全是。我只是觉得，林奶奶最重要的人是郑爷爷，所以她一定会到跟郑爷爷有关的地方来，对吧？一个人就算是再怎么样，也不会忘记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最珍贵的记忆，是不会被遗忘的，只是沉睡在某个地方，等着哪一天被唤醒而已。” 从身体深处，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那样轻，的那样细微，轻到几乎听它不到，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 可对于身心全无波澜的陆丹来说，却如此惊天动地。 “林奶奶！”忽然，汪萌萌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地惊叫出声，继而快步奔向了河边。 就在不远处河边的长椅上，坐着满面笑容的林奶奶。 本着半个网红的直播精神，二哈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林奶奶。 “林奶奶！” 汪萌萌满面笑容地走向了林奶奶：“您怎么在这儿呀？” “你谁呀？”林奶奶一脸不乐意，“管谁叫奶奶呢？” 汪萌萌张了张嘴巴，继而反应过来：“林……林姐姐，你在这做什么呀？” “谁是你姐姐呀，你看着明明比我大。”林奶奶瞪了汪萌萌一眼，往旁边挪了挪，显然不想再跟汪萌萌说话。 汪萌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样子，在林奶奶记忆里，恐怕已经回到了她的少女时代。被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嫌弃年纪大的感觉，还真是……很奇妙。 陆丹瞟了汪萌萌一眼，弯身看着林奶奶，问：“这位漂亮的姑娘，你是在等人吗？” 啊…… 啊？ 汪萌萌用惊悚的目光看向了陆丹，这么浪漫真的她认识的陆丹吗？ 二哈也差点惊掉了下巴，这座“冰山”，竟然也会用这样好听的嗓音说话，他别是出现幻听了吧？ ------------ 第三十一章 我们回家 王淑琴越说越气，一边走一边指着国化，骂道：“在你的眼里，血缘就真的比得上朝夕相处的亲情吗？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就算和你没有血缘，他就不是你的儿子了吗？难道你就不认孙鑫了吗？” 王淑琴越走越近，眼看着要走到国化近前，国化见状急忙阻止道：“妈，你别再过来了。” 王淑琴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道：“你跳吧！你前脚跳下去，我后脚就跟你跳下去，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便直接走到了天桥围栏边。 望着眼前的王淑琴，国化心中万分的愧疚。 就是眼前的这位老人，含辛茹苦地拉扯着他们兄妹四人长大，把自己这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孩子，当成亲生来看待，而自己非但不懂得感恩，反而作出了那么伤人心的事情。 国雨的心里翻涌着汹涌的愧疚与感激，终是从围栏上爬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万语千言汇成了一个字——“妈！” 他紧紧地抱住了王淑琴的腿，放声痛哭。 王淑琴眼中含泪，轻轻地摸了摸国化的头，轻声道：“走，儿子，跟妈回家……” *** 在经历了又一次的风波之后，孙家上下变得更加的和睦了。一家人更加亲近了彼此，再没有什么事，能将他们分开。 2001年的卡塔尔多哈，中国对外贸易经济合作部部长石广生在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签字仪式上签署文件。同年的12月11日，中国正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成为其第143个成员国，中国对外贸易也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随着中国在世界舞台上占有越来越大的比重，这也给了中国的企业家们，踏出国门，向世界展现中国企业家风采的更多舞台。而“天顺源”这个一直沐浴在祖国经济利民政策下的民营企业，也在摩拳擦掌，想要借着祖国的这场东风，一展拳脚…… 次年，震惊全国的“蓝极速事件”，令全国的网吧经营，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影响。国雨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关闭网吧，并将电脑一次性捐给了希望工程。 小宋和国雨站在网吧门口，国雨看着电脑一台台地被抬出去，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小宋看在眼里，开口说道：“其实你没必要关门，改变一下模式，一样可以照常经营的。” 国雨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道：“我早就料到这一天了，网吧能开到现在已经超出了我的意料。只是看着电脑被抬走，心里真有点儿失落。唉，关了也就关了。电脑迟早会普及到每一个家庭，网吧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沉寂，等到一定时期后，网吧会成为一种高档的休闲场所，但这肯定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啊，就不等喽。” “还是你有头脑，”小宋感慨道，“我呀就只会干销售。” 国雨笑着拍了拍小宋的肩膀：“你媳妇儿会创业就行了呗！” 想到莎莎，小宋绷不住笑了起来，他看着国雨感激道：“我得谢谢你和卡洛琳，把莎莎这么好的女人介绍给我。” 闻言，国雨笑着摇了摇头：“那也是你因为你人品也好，你俩好好的，可不许欺负莎莎，不然我饶不了你！” “放心吧，莎莎那么好，不好好珍惜可是罪过，”小宋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国雨，那个……” 说到这儿，他忽然犹豫了起来。 国雨看着小宋，道：“啥事就说，怎么吞吞吐吐的呢！” 小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口道：“也不是吞吞吐吐，就是……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说吧。”国雨还是头一回看到小宋这个样子，不免奇怪。 小宋叹了口气，说道：“我想让孙鑫跟我回家见见我父母，我哥去世了那么多年，家里面二老一直过得都很消沉……我想，要是他们老两口知道我哥在这世上还有个孩子，他们也会觉得生活更有奔头。国雨，你能不能回去帮我商量商量？” 看着小宋真诚的表情，和眼里转动的泪光，国雨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方开口道：“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会尽力试一试……” 小宋欣然点头。 *** 今天的小二楼里很热闹，从孙家传出了一阵阵的欢声笑语，好像过年一样。 除了孩子，孙家的全家人都围坐在桌边，而桌上，则摆满了丰富的菜肴。这些菜肴堪称中西合壁，既有卡洛琳的手艺，也有国雨的，正因如此，而更显得丰盛。 国风望国雨，笑着问道：“今天什么日子啊？把我们都叫过来，还不让带孩子？” “没什么，就好长时间没一起聚聚了，咱们大家伙正好都来看看妈，一起吃个饭。”国雨笑着举起了杯子，“来，干杯。” “算你有孝心。”王淑琴说着，举起了杯。 大家举杯相碰，脸上都挂着笑容。 “我尝尝咱们卡洛琳的手艺。”国化说着，夹了一块牛排送进嘴里，顿时为之喝彩，“好吃！” 国雨笑着拿起手中的酒杯，举向国化道：“来三哥，咱哥俩喝一口。” 国化放下筷子，与国雨碰了碰杯，说道：“你这啥意思啊？光跟我碰杯，大姐夫，二姐夫就不碰啦？” 国雨没说话，一口将杯中的白酒干了下去，然后看着国化郑重地说道：“三哥，这杯酒当是弟弟向你赔罪，可能接下来的话会让你不高兴。” “说的是啥呀？”国化笑着说道，“还赔罪，有啥好赔罪的啊，有啥话你就说呗。” 国雨犹豫了一下，便把前一天小宋拜托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闻言，国化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大怒道：“孙国雨，你是不是疯啦？我是你哥，你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呢？孙鑫是我儿子，他姓孙！我告诉你，这个事没商量，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一旁的马国军跟拦了下来。 林美娇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连一直偏向国雨的国风都有些看不下去，面露不悦道：“国雨，你觉得说这事儿合适吗？” 国雨事情已经料到了会是这种结果，但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小宋，总得把话说个清楚。他看着众人，解释道：“你们先别生气，坐下听我解释。我答应小宋不为别的，我只是觉得小宋的父母挺可怜，明明有个孙子却不能认，我觉得这对他们也挺不公平的。” 说着，他看向王淑琴道：“咱们也是有爹有妈的人，你们也是当爹妈的人，也该知道孩子对老人的重要性。” “行了！”国化怒道，“你别说了，这个事儿没商量！” 国风望向国雨，沉声道：“我理解你，也理解他们二老。但是国雨啊，平心而论你觉得这事对你三哥公平吗？” “是呀，”国春也担心地说道，“我也担心，要是把这件事说了，孙鑫那孩子会接受不啊！” 国雨叹了口气，说道：“宋家也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想看一眼孩子，到时孩子还是咱们老孙家的。孩子的亲生父亲已经走了，我觉得他们想看孩子这个要求不过分，而且，他们要提出的是什么无聊要求的话，我绝对不会答应的，所以我才回来跟你们商量一下。” 国风刚要开口说话，坐在主位上一直没有说话的王淑琴开了口：“你们都坐下。” 母亲发话，大家自然不再说什么，国雨和国风都坐了下来。 王淑琴望着国化道：“你也坐下。” 国化悻悻地坐下来，但脸上，却依旧写着不快。 王淑琴叹了口气，问国化：“国化，妈问你个问题。在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有没有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样？” 闻言，国化怔住了。 王淑琴便继续说道：“孙鑫这孩子虽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你们想要瞒他一辈子吗？妈觉得，孙鑫不小了，他有权力知道这件事。国化，从你这件事情上，我也明白了道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藏着掖着，不如直接告诉孩子。我相信，孙鑫这孩子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国化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但母亲的话，每一句都落进了他的心里。 大家都沉默了下去，就连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卡洛琳也没有张口。 刘治权见场面变得如此凝重，便向国风使了个眼色，岔开了话题：“好了，难得咱们今天聚得这么齐，咱们聊点别的。” 母亲的一席话，让国风的心绪攸然解开，自然也接住了刘治权的眼神，她点了点头，笑道：“行，咱们就聊点开心的。” 说着，她望向国雨和国化，开口道：“我打算借着中国进入世贸组织这场东风，以冰城为根据地，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成立双边进出口贸易公司。你们两个有没有兴趣？” 国化的情绪十分低落，根本没有心情去谈论工作上的事情，他看向国风，说道：“二姐，我啥也不懂，我就别跟着添乱了。” ------------ 第七章 所谓爱情 林奶奶抬起头来，看向了陆丹。 这一次，她倒并没有把陆丹看成郑爷爷，也没有拉着他去民政局。她向他露出了羞涩的笑容：“我在等我的笔友。” 笔友吗？ 原来林奶奶和郑爷爷是从笔友进化成夫妻的啊！ 汪萌萌恍然大悟，而这个时候，林奶奶女儿、儿子和高院长，全都赶到了。 “妈，您可吓死我了，怎么自己跑这儿来了？！”女儿郑书霞是一位身材说娇小的女士，她有着和林奶奶一样的、杏仁一般的眼睛，和疾速的语速。郑书霞风风火火地走过来，用夹杂着担忧和责备的语气说道：“您知道我们有多担心您嘛！” 林奶奶吓了一跳，瞪圆了与女儿同样的杏眼，道：“你是谁呀，叫谁妈呢？我这么年轻，可没你这么大的女儿！” “妈，您说什么呢！”儿子郑书文扶住了母亲的手臂，无奈地说道，“好了，这儿风大，咱不坐这儿了，回去吧，啊。” “走开！”林奶奶尖叫起来，她甩开儿子的手，手里的拐杖被她舞得虎虎生风，“耍流氓啦！来人哪，救命啊，耍流氓啦！” 郑书文被母亲一通好打，哀叫声连连。 二哈手机里的弹幕炸开了花。 “奶奶战斗力一级！” “拐杖一百分！” “你奶奶还是你奶奶！” “退下！奶奶来了!” 只有一条弹幕是清醒的：“大老板的旋风腿呢？” 二哈极度配合地把镜头给了汪萌萌。 汪萌萌，则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这时候，确定她能对林奶奶动用武力？ 恐怕不行。 于是汪萌萌把目光落在了陆丹的身上。 “要不，陆先生您再用浪漫体说说看？” 陆丹的眼眸如淬寒冰。 但，金牌客户总监到底是金牌客户总监，陆丹来到林奶奶身边，用一如刚才那般温和的声音说：“其实，我们是来告诉你，你的笔友，发生了一些意外，现在人在医院里。” “你说什么？！”林奶奶怔住了，但随即便警惕地看着陆丹，问，“你怎么知道？你肯定是在骗我！” “真的不是在骗你，”陆丹摇头，“你的笔友叫郑……” 说着，他转向郑书文。 郑书文先是怔了一秒，继而立刻回过神，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们真的不是在骗你。你的笔友叫郑月山，你叫林秀风，对不对？他经常说，你们是‘人间风月’，注定相守的缘分，对不对？” 林奶奶手里的拐杖掉在了地上。 “林秀风，你真的很想见郑月山吗？”陆丹直视着林奶奶，问。 “你们说他怎么了？！”林奶奶扑上前来，一把揪住了陆丹。 “我刚才就告诉你了，他现在在医院，我们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你们是医院的？”林奶奶打量陆丹一番，“哪家医院？你们怎么没穿白大褂？” “事出突然，”陆丹面不改色，“至于医院……” 他再次看向了郑书文。 “南、南山医院！”郑书文的反应比上次快了很多。 “南山医院，南山医院……”林奶奶松开陆丹，步步后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快，去南山医院！”她转身就走，却因为走得太快而眩晕。 郑书霞则急忙上前扶住了林奶奶：“妈，您慢点儿！” “都说了我不是你妈！”林奶奶用力推开了女儿。 “来来来，咱们这边走，乘这辆车！”高院长不失时机地走过来，指了指停在路边的车。 看着步伐完全不输给年轻人的林奶奶，汪萌萌忍俊不禁，更忍不住挑起拇指给陆丹点赞。 “陆先生很棒哦，随机应变一流！” 陆丹，则淡淡地扫了汪萌萌一眼，径直走向了车子。 “要回去了吗？”汪萌萌快步走了过去，“我们也去医院看看吧？” 陆丹没有说话，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这个动作，摆明了是对汪萌萌提议的默许。看起来这个陆先生，他真的不是“冰块脸”呢！ 汪萌萌的唇边绽出了笑意。 “呵呵了，”二哈一脸鄙夷，“把谎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的人，我也是第一回见。” 他说着，看向手机，对观看直播的粉丝们说：“遇到这种说谎都不会脸红的人，一定要远离！” “关键还是要看颜值吧？” “跪求那位冰山帅哥来向我说谎！” “我可以的！” “二哈小哥哥向我说谎也是可以的！” “二哈小哥哥和冰山帅哥一起向我说谎吧！” 一条条的弹幕，让二哈脸上布满了黑线。 “二哈，出发了！”汪萌萌按响了汽车喇叭。 南山医院，距离“连心公园”不到五公里车程，很快，林奶奶便与一对儿女，连同高院长下了车子。 汪萌萌、陆丹和二哈也下了车，他们跟在林奶奶的身后，来到了郑爷爷病房门口。 据医生说，从昨天开始，郑爷爷情况似乎好了一些，经过24小时的观察，郑爷爷离开了监护室，住进了普通病房。 见林奶奶来，郑爷爷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现在的郑爷爷，带着呼吸器，因而说不出话来。他抬了抬手，似乎是在招呼林奶奶。 “这个人，是谁呀？”林奶奶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郑爷爷，满脸迷惑，“怎么看上去还怪眼熟的……” “妈……”郑书霞的声音哽咽了，与父亲那样相爱的母亲，竟然连父亲都认不出来了。 郑书文也沉默着，低下了头去。 只有郑爷爷在笑，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相册，递给了林奶奶。 林奶奶并没有像排斥和警惕别人那样后退，而是接过相册，翻看了起来。 汪萌萌好奇地走过去，跟林奶奶一起瞧起相册来。 那是郑爷爷和林奶奶合影的相册，从两个人相恋时候，到结婚，到生了大女儿，再到生了小儿子，然后人到中年，再一点点变老…… 虽然从青丝到白发，但他们眼中的幸福，却一点，都不曾改变。 林奶奶，眼睛噙满了泪花。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了郑爷爷，嘴唇颤了又颤，终是唤出了郑爷爷的名字：“月山！” 郑爷爷笑着，微微地点头。 林奶奶坐在床边，握住了郑爷爷的手：“我来晚了，你等着急了没有？” 郑爷爷轻轻地摇头。 郑书霞和郑书文姐弟两个，都轻轻地抽泣了起来。 “好了，我们先出去吧。”高院长示意众人给两位老人留下一点单独的空间，大家纷纷点头，轻轻地走出了病房。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郑书霞姐弟看着汪萌萌和陆丹，由衷地表示感谢，“我母亲已经忘了很多事情，但是今天能想起来父亲，我们真的很高兴。多亏了你们！” 说着，她伸出手分别与汪萌萌和陆丹相握。 明明很抗拒才对吧？这种与陌生人的亲密接触……可是眼下，为何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厌恶？ 陆丹举目，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一脸笑容的汪萌萌，忽然觉得，与人亲近，并不是很坏…… 林奶奶还在与郑爷爷说着话，他们分别得太久，仿佛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 透过病房门的玻璃，汪萌萌注视着病房里的两位老人，由衷地绽出了温柔的笑容。 风月并没有让他们的爱情蒙尘，反而更加的璀璨与坚固。与现在快节奏的爱情相比，他们是那样的慢，慢到用一生的时间，酝酿出了爱情与婚姻的芬芳。 “这世上，如果有那样的一种花，一生只开一朵，一生只为那一个人，这样的话，一定就是爱情。”汪萌萌目光闪亮地说道。 ------------ 第八章 不会说谎的眼睛 陆丹静静地注视着汪萌萌，忽然伸出手，替汪萌萌将脸颊上曾被林奶奶烙下的唇印，擦了下去。 还在本着专业精神拍摄的二哈看到入镜的这一幕，不禁整个人都怔住了。 直到手机上不断跳跃着的弹幕闪花了眼睛，他才幡然醒悟，仔细看去，却是铺天盖地的“在一起”。 二哈手指微动，关闭了直播。 总的来说，这次的活动，结局圆满，皆大欢喜。 陆丹把汪萌萌、二哈和米可三个人送到了小旺跑腿公司厢式小货车所停靠的地点。米可，在即将分别的前一秒钟，被二哈唤醒。 “不……不会吧，我、我刚才睡着了？”米可错愕地环顾面前的小伙伴们，“所以说，一切都结束了？” “YES。”二哈点头，“恭喜你，成功地错过了一切。” “走啦，我们回去了。”汪萌萌说着，率先走下了车子。 “不要！”米可的双手紧紧攥住了陆丹的车门扶手，“我们去点东西吧，如何？我来请客，庆祝今天的活动圆满结束，OK？” “恐怕不太OK，有位‘冰山’要赶回活动现场。”二哈说着，下了车，然后替米可拉开车门。 “那我们也可以一起回去呀，对不对？我可以表演节目的，萌萌不是还没有踢旋风腿？我们……”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二哈拎下了车。 米可嘴上喊着“不要”，伸手拉住了陆丹：“陆先生，那边的活动不是还在继续嘛，对吧？” 她的眼睛里充满期待，可惜，陆丹回答她的，却只是一句“结束了”。 结束了吗……全都……结束了啊…… 米可慢慢地松开了捉住陆丹手臂的手。 陆丹微微颌首，走回到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米可，就这样看着陆丹的车子疾驰而去。 “唉，总是这样，”她说，“我根本追不上他的步伐，也许，我真的应该放弃了。” 米可沮丧地低下了头。 “也好，”二哈点头，“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 说罢，他打开车门，跃上了厢式小货车。 “说的是什么话啊，突然这么丧？”汪萌萌说着，走向了另一侧的车门，二哈没有回应汪萌萌，他坐在副驾驶位上，昏昏欲睡般闭上了眼睛。 “米可，出发啦！”汪萌萌的呼唤声让已经丧到了极点的米可回过神来，她哀伤地看了一眼陆丹离开的方向，最终上了车。 这条路线，离汪萌萌的家更近，于是在路口，汪萌萌便将护送米可回家的任务交给二哈，自己提前下了车。 “对了，今天直播还顺利吗，你有帮我继续直播吧？” 回家的路上，米可拿出手机，调出了今天的直播回放。 正在开车的二哈还沉浸在消沉的情绪里，当米可高八度的尖叫声响起来的时候，他才堪堪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Areyoucrazy？”二哈气愤地瞪向米可，“这是马路！” “这是什么？！”米可几乎把手机屏幕戳到二哈的脸上，“我让你们帮我去追男朋友，结果把我的男朋友抢跑了？！” 二哈瞧着屏幕上定格的、陆丹给汪萌萌拭去脸颊上唇印的画面， 他能说，他也很绝望吗？ “或许……”二哈扬起眉毛，轻轻地从鼻子里吁出了一口气，“你可以换个男朋友？” “What？！”米可的鼻子几乎要被二哈气歪，“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 “不然呢？”二哈问，“爱情，是可以追到的，还是可以阻止的？” 他指着画面上的陆丹，问：“看见他的眼睛了吗？他看萌萌的眼神，跟看你的眼神一样吗？你认识他比萌萌认识得更久，可是他跟你说的话，恐怕连跟萌萌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吧？你有他的微信吗？他会邀请你坐他的车吗？” 这一连串的灵魂拷问，让米可哑然。 是了，与陆丹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热热闹闹的独角戏，陆丹从来就没有过回应。 她早该放弃的，不是吗？ 可是她还是很生气，好像是被她自己把喜欢的人推到了别人的怀里。 “你也不用这么担心吧，起码我可以看得出来，萌萌还没有对那座‘冰山’动心。SO，你还是有机会的。”二哈劝解。 “这才是让我生气的！”米可愤怒地攥起了双手，“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他就不能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她知道汪萌萌有很多优点，可是论相貌，论才学，性格，她也并不比汪萌萌差好吗？不是都说先来后到吗？她和他的相识那么浪漫，汪萌萌却是又投诉又举报，明明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开始，自己却落后了那么远？！ 眼泪，开始在米可的眼中打起了转。 “要不，我请你吃饭？”二哈小心翼翼地问。 “你以为一顿饭能换来我的爱情？”米可生气地把手机摔在了车座上，“吃什么？” *** 关于“奶奶去哪儿”的直播视频，已经在网上获得了近百万个点击，这些点击，连同粉丝打赏，直接把米可和她的直播“小助理”二哈送到了排行榜的前三位。 托这次直播的福，汪萌萌在回到家之后，接到了大笔的订单，第一次尝到了“接单”接到手软的感觉。 她拨打二哈的手机，想就分配任务的事情跟他商量一番。 可是二哈的手机，却一直都没能接通。 “怎么搞的，这家伙，不会是中途开小差，跑出去玩了吧？” 一个宅男跑出去，能玩什么呢？ 汪萌萌想了想，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对着电脑，把接到订单的内容做成表格。 看起来，也要把招聘骑手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了呢…… 正在打着生意算盘的汪老板，忽然觉得手臂一痛，整个人都朝着右边倾斜了过去。 怎么回事？ 她怔了怔，随即意识到什么似的，重新拿起手机，给陆丹发了条微信：“被撞到了吗？” 大约过了十秒，她收到了陆丹的回复：“心灵感应？” 汪萌萌笑了。 “算是吧，”汪萌萌回复，“所以，不想经常被我微信问候的话，就还是注意安全吧。” 这条微信，并没有被回复。 汪萌萌早就习惯了陆丹不会有下文的聊天方式，放下手机，她再次开始了输入。 今天，一共接到了十八个单。 十八个！真的要开创历史先河了！ 汪萌萌细细地盘点着这些订单，有请帮忙去给餐厅等号排位的，有送花、送零食的，有送小朋友去参加活动的，还有……游戏代练？ 汪萌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方给的报酬可不低，远比正常的游戏代练报酬高出很多，而且，如果先于规定时间达到规定级别的话，还有红包。汪萌萌在表格上标注了一个星号，这个游戏刚好是她最擅长的，她准备把这个任务作为优先考虑的任务来完成，其他的，可以酌情交给二哈，或者如果米可愿意帮忙的话，可以在得到客人允许之后，用直播的方式来完成。估计也会是很有趣的体验…… 正在汪萌萌兴致勃勃地做着工作划分的时候，手指，又传来了一阵刺痛。 好像是被什么细小而锋利之物划到了一样，这种感觉，很熟悉…… 是纸！ “你在看什么？书，还是资料？”汪萌萌把手指含在嘴里以减轻灼热的刺痛，然后给陆丹发送了消息。 陆丹的回复，是一张照片。 很有质感的照片：灯光下，一只修长而颇有力量的手，正在翻阅资料的照片。 汪萌萌把照片放大，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森林公园的宣传册。 ------------ 第九章 不能让你受伤！ “要组织郊游吗？”汪萌萌问。 “嗯。” 汪萌萌张大了嘴巴。 “不会还有漂流吧？！” “有。” “还有野外烧烤？！” “有。” “CS体验？” “是。” “子弹打到身上会很痛的那种？” “啊。” “还有吗？” “骑马。” OMG！ 汪萌萌直接从椅子“弹”到了床铺。 她扳着手指，开始算起来。 截止到明天晚上，她将有可能遭受被水呛到，被火烫到，被“子弹”打到等等等等无法预料的疼痛，而最可怕的是，他们要骑马！ 汪萌萌难以想象陆丹如有万一，从马上摔下来的情形，他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自己的后半辈子也就跟着完了！ “你们，请外援吗？免费的那种。”汪萌萌发完这条消息，便跳起来冲到电脑桌边，拉开抽屉，把所有的证书都堆在桌子上，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陆丹。 《中国志愿服务联合会志愿者证》，《救生员证书》，《社会体育指导员证书》，《有跆拳道社会体育指导员国家职业资格证书》，《社会工作者职业水平证书》，《高等学校英语八级证书》…… 琳琅满目的证书，让拿着手机的陆丹不禁错愕。 一方面他惊讶于汪萌萌竟然同时拥有这么多的证书，而这，完全不像是看似没心没肺的她的风格，当然，这也足见她平时的努力。 而另一方面，他好奇于她拿这么多证书的目的。 “为了找工作？”他问。 “为了方便做义工和志愿者。”隔着手机，似乎可以看到汪萌萌的笑脸，“毕竟有了这些，可以让我为更多人提供专业帮助。” “帮助”，在这个现今有了比从前更多的定义，在服务体系中的“帮助”也早就被培训成用酬劳支付的行动。而在汪萌萌这里，“帮助”，也仅仅是定义于字面本身的意义，——真正的帮助，不需回报。 “这是为酒店长住客人的高级会员举办的郊游活动，”陆丹发了一条消息，“我们不需要志愿者。” “我不为你们服务，我只为你服务。” 这条消息发得太过急切，以至于等到汪萌萌回过神来，想要撤回，已经来不及。 “OMG！”汪萌萌把额头抵在桌上，扶住了她受伤的小心脏。是她太过慌张了吗？怎么这会儿的心跳，这么快？ 同样加快跳动的，还有陆丹的心。 他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直到手机屏幕暗淡了下去。 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吗？ 他慢慢地伸出手，扶住心的位置。 从来不曾因为任何事而有所动的、他的那颗已经冰冻的心，竟然感觉到了温暖与悸动。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陆丹最终没有发来消息，汪萌萌无奈地把手机放回到了桌上。看起来，白露说自己情商为零是对的，在表达自己的这方面，汪萌萌确实需要一点时间去进步。 无奈的汪萌萌，最终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 “所以，汪萌萌到底有什么样的优点，让你们都那么喜欢她，嗯？” 隔着啤酒杯，米可望着被扭曲到变形的二哈的身影，问。 酒精给她的脸庞染上了一抹绯红，也让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醉意。 “我，我什么时候喜欢她，你别胡说八道！”二哈的脸，瞬间红了。 “嗯？”米可从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她举起杯，眯起一只眼睛，假装那玻璃杯是一面放大镜，可以把二哈脸上的表情看个清楚。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些玫瑰花、米琪林厨师订制的大餐，还有你的眼神，都在说明了你的喜欢！”说到这儿，她忽然笑了起来，“这世上，恐怕只有汪萌萌这个傻子看不出来。” “喂！”二哈不悦地夺下了米可手里的酒杯。 “瞧，我才说了一句她不好，你就这么生气了。”米可摊手，“还说你不喜欢她？” 二哈的脸色暗淡了下去：“就算喜欢又能怎么样，她对我根本没感觉。” “不是没感觉，而是她习惯了把你当兄弟，”米可重新拿起了酒杯，“谁让你那么生涩，根本不懂得女生的心，找个擅长恋爱的人教教你。” 擅长恋爱的人？ 作为宅男，二哈唯一认识的恋爱达人就是白露。 可是想到自己的心意被白露知道的后果，二哈就禁不住打寒战。 “那我来教你。”米可说着，放下酒杯，走过来将双手搭在了二哈的肩膀上，“先从跳舞开始？” “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追不上。”二哈想要把米可的手拂下去，他已经清楚地看出来，米可醉了。 “但我可以帮你追啊，你追上了，我不就有机会了？”米可扳住二哈的肩膀，两个人一同走入了舞池。 清吧的音乐，是舒缓的。 二哈垂下眼眸，望着米可。 “我不会跳这种舞。”二哈说，“跳舞太难了。” 像二哈这种宅（懒）男（人）来说，舞蹈简直是违背自然的存在，更别提这种复古的交际舞了。 二哈从来没有尝试它的耐心。 “跳舞，比爱情简单。”米可闭上眼睛，笑着说。她身体向后退了半步，然后拉住二哈的手，做了一个漂亮的旋转。 一阵喝彩声响了起来，人们都朝着这对“网红”小伙伴看了过来。 米可女神般的精致，和二哈妖孽一般的帅气，让他们两个很快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虽然只是网红，米可在学习唱歌和跳舞方面，可谓下足了工夫，共舞之时，也能恰到好处地掩盖二哈的笨拙。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陆丹那个‘冰块脸’？”二哈问出了他心中的不解，“貌似他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到你吧？” 米可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失落：“我拼命地奔跑，他总有一天会看到我吧……反正，我的世界里唯一出色的存在，我啊，总不能跟粉丝谈恋爱吧？就算是你，在看到我的生活状态之后，也都脱粉了是不是？” 这倒是实情，想起第一次见米可的情形，二哈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寒。 “不过，我不觉得‘冰块脸’也能受得了你那乱七八糟的家。” 米可挑起了眉毛：“我可以改的好吗！明天开始，我就开始改造我的小屋！” 二哈伸出拇指点赞：“明智。” 米可禁不住笑了起来。 她举目，看着周围向自己与二哈投来仰慕目光的人们，轻轻地叹息。 “如果我和陆先生在一起，也能收获这么多注目礼该多好。” 二哈笑了：“他们是在看你，与别人无关。” 米可微微地怔了怔，看着二哈的目光里，有一抹感动。 某国设计大师山本耀司曾说：“自己”这个东西往往是看不见的，你要撞上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 每一个人都并不了解自己，我们，在跌跌撞撞中不断地否定着自己，直到肯定你的那个人出现。 如果说米可的肯定者是二哈，那么这世上肯定汪萌萌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不过，都说傻人有傻福，该为自己情商加持的汪萌萌，在第二天做业务的时候，接到了一枚彩蛋。 彩蛋来自于欧阳铎的微信：“这周五华风国际大酒店组织高级贵宾去马术俱乐部游玩，你要不要去一起玩？” 刚刚把一位客人要帮忙送的物品送到指定地点，坐在摩托车上休息一下的汪萌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要！” 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发过去了一个字。 “OK，那周五下午两点，春城白骑士马术俱乐部集合。” “OK！” 真是太好了！ 放下手机，汪萌萌满心的喜悦。 就在昨天，她还在为保护不了陆丹而心生沮丧，今天，就收到了如此让她惊喜的彩蛋，而且，还是双黄的。 如果她可以去参加郊游的话，一方面可以保护陆先生，另一方面还可以跟自己喜欢的学长在一起，度过难得的时光。这真是本世纪最幸福的事，没有之一！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汪萌萌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满心欢喜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欧阳铎。 “行了。”欧阳铎放下手机，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陆丹，“我早就告诉过你，她一定会答应的，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陆丹没有说话，默默地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矿泉水。 “这样说起来，你是真的对汪萌萌动心了，嗯？”欧阳铎的一双眼睛烁烁放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 “我只是说，你可以带认识的朋友来玩而已。”陆丹依旧面无表情。 “我在这个城市，没有朋友。”欧阳铎笑，他转过身来，伸展双臂支撑在吧台上，望着大堂吧三三两两坐在一处的人们。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似乎聊天的内容和对方的陪伴让他们觉得开心。 这也难怪，这个时间，正是午休的放松时刻，能够与相见欢乐的人一同用餐，是最舒适不过的事。 可惜，总有一些人是孤独的，因而，也就感受不到那种被陪伴的、由衷的快乐。 ------------ 第十章 孤独 “你不缺。”陆丹说。 “恰恰相反，”欧阳铎知道陆丹是在安慰自己，他伸手拍了拍陆丹的肩膀，“我最近，越来越感觉到孤独。” 欧阳铎的笑容里，第一次透出孤寂。他凝望着那些聚集在一起享受着恬静时光的人们，许久。 “你说，人为什么会忽然感觉到孤独？” 是回忆起了从前，还是回忆起了和什么人在一起的时光？ “这之所以会感觉到孤独，是因为想要摆脱孤独吧。” 陆丹的话，让欧阳铎怔在了那里。 是啊，享受其中的不是孤独，只有想要摆脱的时候才是。 “行吧，”欧阳铎举起了手里的杯子，“那就希望我们都能尽早摆脱孤独。” 陆丹举杯，与欧阳铎相撞。 时至今日，他再也说不出，他乐于享受孤独这样的话。 到底是什么发生了改变？是他，还是他的生活本身？ *** 头好痛。 阵阵头疼让二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粉红。 深粉色的窗帘，浅粉色的墙壁，各种深浅不一的粉色装饰物，以及……粉色的沙发。 这是哪儿？ 二哈努力回忆着昨天所发生的一切，忽然意识到不擅酒力的自己，好像跟米可豪饮到酒吧打烊。 O—M—G！ 二哈一跃而起，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自己的衣服。 还好，衣服还穿着，只是身上的酒气臭得令人窒息。 他松了口气，开始打量眼前的房间。 无疑，这是米可的直播间。 “你醒了？”戴着口罩、系着围裙，并套着防烫手套的米可推门走进来，没有被遮住的眉眼间尽是兴奋神采。 “你这酒量简直能跟汪萌萌有一拼，把你拖进来真是把我这辈子的劲儿都用尽了。”米可说着，摘下一侧的口罩，露出了促狭的笑容，“没办法，只把你搬到这儿来了。” “抱歉。”二哈有些不好意思，想到米可把自己这个183身高的男生搬回家所需要历经的辛苦，他颇觉尴尬。 一阵阵焦糊的气味钻进鼻孔，二哈吸了吸鼻子，奇怪道：“什么东西焦了吗？” 米可先是一怔，紧接着，叫了声“不好”，便奔了出去。 二哈莫名其妙地跟在米可身后，走进厨房。 厨房里浓郁呛人的气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而一片狼藉的灶台前，米可正对着一口已然被熏黑了的锅子哀号。 “生物炸弹吗？”二哈掩着鼻子走了过来。 “鸡翅，”米可眼中含泪，“本来想做个丰盛点儿的早餐的。” 二哈无语地瞧着锅里烧成一坨漆黑的不明物体，讲真，他完全看不出这些东西的原貌，也根本无法把它跟鸡翅联系到一起。 而看着乱得已经超乎人类想象力的厨房，二哈只想夺路而逃。 “温柔体贴的人设打动不了陆先生，贤惠的人设也行不通。”米可苦着脸，摘下了围裙和手套，“想追上陆先生，没可能了！” 占据了沙发的二哈呼呼大睡，躺在床的米可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细数了自己没有赢得陆丹关注的失败点，和汪萌萌赢得陆丹关注的成功点，觉得，自己送花、送惊喜的行为，远远比不上汪萌萌经常出现在陆丹眼前的频率多。综上所述，现在米可要做的，是到陆丹的身边去。 可她到底要怎么样去到陆丹身边的呢？ 到华风国际大酒店工作？ 这无疑是个好主意，米可想着，滑亮手机屏幕，试着搜索华风国际大酒店的招聘信息。信息确实有，但看着英语八级、研究生以上学历、有留学经历或酒店工作经验优先的要求，米可果然决定放弃。 办公室恋情见光死，要不，还是从同样的爱好下手比较好。 可陆丹除了工作，唯一的爱情就是运动和健身。 然而，想到自己在羽毛球馆差点儿被溜断了断，喘炸了肺的经历，米可最终把目标放在每天给陆丹送爱心便当上。 又暖又甜，还能一下子抓住陆先生的心，何乐不为？！ 可眼下看起来，以她这种暗黑料理般的手艺，爱心便当什么的，也没有可能了…… 米可颓然跌坐在了椅子上。 二哈打开了厨房的窗子，涌进屋子里的清新空气让他终于能酒店喘过气来了。 “你走什么人设，跟追不追得上‘冰块脸’没关系，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好了，根本没必要去强求自己，好吗？！”二哈无奈地看向米可。 “可我连顿早餐都做不好，”米可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完全就是个家务白痴，整理房间什么的，我都做不好！” “好像有一种东西叫做‘外卖’？”二哈说着，举起手机晃了晃，“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家政和保姆也分分钟就可以请到，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OK？” 米可抬起泪眼，望着二哈。 即便是满身酒气地在沙发上僵了一夜，眼前这个男生，也仍有着足以让女生们惊艳的面容。 而更重要的是，他不像别人那样，把“贤惠”和“温柔”这种定义强加到她的身上，而是包容地接纳她的狼狈。 “如果你是陆先生就好了。” 这是从昨天，就一直盘踞在米可心里的感慨。 二哈“呵呵”了一声：“哥哥我，可是独一无二。” 他打开了手机界面：“点外卖了，吃什么？” 米可想了想：“皮蛋瘦肉粥。” “OK，”二哈很快便点好了，“坐等就好了。” “那你稍坐，我找洗漱用品给你，上次逛街我有买新的。” 早餐解决了，米可的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焦糊鸡翅什么的，全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兴高采烈地奔进了房间。 门铃，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谁呀？” “外卖。” 刚刚点过外卖，就送到了吗？ 二哈打开门，一个纸袋便递了过来。 “谢了。”他随手接过，关上了门。 如果说这是两碗粥和两样糕点的包装，那也未免有点太大了。 二哈看着手里的纸袋，看起来，就算是放四个十二寸的披萨也不为过。 这是豪华装吗？ “外卖到了？”拿着洗漱用品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米可好心情地问，“这么快？” “是很快，而且很大。”二哈一边说，一边把餐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向里推了推，然后把外卖盒放在桌子上，打开。 “啊！” 当盒子开启的刹那，米可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 “太残忍了！” 当汪萌萌接到二哈的电话，赶到米可家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躺在外卖盒里的，是一只浑身是血的流浪狗，看得出，它死前曾被无情而残忍地对待过。 到底是什么人会做这样的事？！ “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是……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人出现过？”汪萌萌问米可。 米可脸色苍白地摇头，然后起身奔向了洗手间，很快，便传来了呕吐声。 这已经是米可第八次呕吐了，可饶是这样，也仍挥之不去充斥在她嗅觉里的血腥气味，和眼前晃动的可怕画面。 “你有没有看清送快递的人的脸？”汪萌萌见状，只好转头看向二哈，问。 “没有，我以为是外卖，接过来东西就关门了。”二哈的脸色也颇为不佳，他实在不知道，到底有谁会这么神经病，如此折磨一只狗，还把尸体送到这里来。 汪萌萌再次看向了那只可怜的狗狗，愤然骂了一句“丧心病狂”。 可是骂归骂，这背后的元凶到底是谁，还是个未解之谜。 ------------ 第十一章 心意不能说 随之赶到的民警叔叔做完笔录之后，带走了那个装着可怜狗狗的盒子，汪萌萌义愤填膺地跟在民警叔叔的身后，一边说着“必须把折磨狗狗的变态绳之以法”，一边将民警叔叔送出了门去。 “所以，我们就收拾一下走吧。”二哈说，“民警叔叔不是建议你，在找到那个变态之前，最好换个地方住一段时间，谨防对方变本加厉，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 “可是我能去哪儿啊。”用纸巾掩住口鼻的米可，一脸忧愁。 “要不，二哈回家住，你住到公司去好了。” “No！” 汪萌萌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二哈打断，他抬手指着客厅，道：“你想让公司也变成猪窝？” 环顾这乱七八糟的生活环境，汪萌萌不得不说，二哈的决定完全正确。 深知自己被嫌弃的米可扁了扁嘴巴，忽然灵光一现。 “对呀，我住到酒店去就好了嘛，”她双手一拍，欢快地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住到华风国际大酒店去！顺便找家政好好把屋子收拾干净，怎么样？”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工夫，不枉她彻夜难眠，冥思苦想去寻找跟陆丹朝夕相处的办法。现在，终于有了！ 这确实是一个一举三得的办法，不过…… 二哈与汪萌萌对视了一眼。 米可的兴高采烈是认真的吗？ 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心上人当前，所有的威胁都在其次。 米可欢天喜地地进到房间里收拾东西去了。 “所以，我来是帮助搬家的？”汪萌萌指着自己，问二哈。 “No。”二哈缓缓地抓住汪萌萌的手臂，“汪”地一声哭了出来，“你是来保护我的。” 二哈的怂，汪萌萌从小就知道了。因为长得太好看的原故，经常会被欺负，有时候是被男生，有时候是被女生，有时候连阿猫阿狗都跳出来欺负他。汪萌萌和二哈的友情，基本来自于一个战斗力暴表，而另一个“小鸟依人”。 “放心，那个混蛋一定会被绳之以法。” 汪萌萌老母亲一般拍了拍二哈。 二哈委屈巴巴地点头。 这一幕，恰巧被提着行李箱走出来的米可瞧见，她轻蔑地看着二哈，说了一声“呵”。 二哈默默地放下了拽住汪萌萌的手。 如果说，米可的无家可归是一桩幸事，那么白露的，就完全是场灾难。 “所以我说，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二哈一脸幸灾乐祸，“把你逼成这样的人终于出现了！” 刚刚帮助米可像搬家一样，把她的化妆品衣服毛绒公仔布娃娃全都搬到华风国际大酒店，回到公司，便看到了坐在行李箱上等着他们的白露。 看到汪萌萌和二哈回来，白露站起身来，向两个人宣布女王的旨意——从今天开始，她要搬到小旺跑腿公司暂住。 原因无他，她被一个人缠上了。那人凭着无以伦比的厚颜无耻和三寸不烂之舌，已经攻克了白露工作的心理咨询室，以及……父母。 连父母都沦陷在那个人的攻势之下，可谓遇到了强悍对手。 所以现在白露的想法是，惹不起，躲得起。 反正那人还有一周多就离开，到时候整个世界就清净了。 本着寻找战友支持的想法，白露来到了两个姬友的阵营，没想到彼时姬友，此时损友，白露遭到了二哈的的无情嘲讽。 “闭上你的嘴！”白露晃动着手里的鸡腿，借此威胁二哈。 “你可以去汪萌萌家，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不方便。”二哈再次落井下石。 “作为一个成年人，每天在父母的监视下讨生活，才叫不方便，谢谢。” “可是我觉得，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汪萌萌耸了耸肩，“如果你不喜欢，直说不就行了？” “直说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白露无奈。 汪萌萌张了张嘴巴，忽然意识到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你们说，给米可送可怕盒子的，有没有可能会是她的粉丝？” 二哈想了想，然后耸肩：“是什么都无所谓吧，反正跟咱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哎？”汪萌萌意外，“你们不是在交往？” 二哈手里的鸡腿掉在了桌子上。 “我什么时候和她交往了？”二哈一脸黑线。 “可是你不是在她家过夜……”这倒是汪萌萌第一次看到二哈杀人般的眼神，因而后面的话，都冻在唇边。 “过夜也不见得是交往好吗，你这么纯情的吗？”白露说，“我们二哈的心里，早有人了。” 二哈一惊，眼见白露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忽然意识到，在自己这个心理咨询师姬友面前假装，是绝不可能的。 既然连米可那种不相干的人都能看出来的心意，白露又岂会看不出来？ 二哈的脸红了。 “哟，谁呀，谁呀？”汪萌萌一副八卦燃烧的模样。 白雾才刚刚张嘴，一只鸡腿便塞进了她的嘴巴。 “谁也不是！”二哈面目狰狞，白露则笑眯眯地享用了最后一根鸡腿。 “我开玩笑。”白露耸肩，二哈这才松了口气。 汪萌萌表示很不满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新的订单产生了。 下单的人是陆丹。 如果说，陆丹主动来下订单是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事的话，那么，他的订单内容，则更让汪萌萌感觉到震惊。 他竟然，要求小旺跑腿公司对米可进行保护，最好是全方位24小时的近身保护。 单看内容，很像是霸道总裁保护小娇妻的甜宠套路，然而当汪萌萌和二哈赶到华风国际大酒店的时候，看到乱成一团的、米可的房间，和紧紧抓住陆丹手臂不肯枪手的米可，以及无论怎样尝试都无法挣脱的、脸色冷到极点的陆丹，汪萌萌和二哈终于理解了陆丹下单的原因。 看白露一样的选择——惹不起，躲得起。 “发生什么事了吗？”汪萌萌见米可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关切地问。 “这、这个。”米可伸手指向了门口放着的一个礼物盒。 礼物盒里装着的，是一只被拔了羽毛的死鸟。鸟的死状跟上一次寄给米可的那个装在盒子里的流浪狗一样，都很凄惨，鲜血淋淋的盒子，令人不忍再去看第二眼。 “又是那个变态！”汪萌萌顿时怒火中烧。 她一向最恨那些用虐伤动物来发泄自己龌龊心思的胆小鬼，那种家伙，因为动物弱小和无力反抗，才有胆去痛下杀手。而那种人，往往一见到强者，就会吓得屁滚尿流。 “如果给我逮到，一定好好让他尝尝我的厉害。”汪萌萌把手指的关节扳得咔咔作响。 “你会有这个机会的。”陆丹说着，用力地将自己的手臂从米可的钳制下抽了回来，“今天开始，我们将会把米可小姐的房间升级成套房，适合多人居住，小旺跑腿公司就在这里跟米可小姐一起，为她提供近身保护服务吧。” “我拒绝！”二哈在拒绝的时候，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 “你为什么拒绝？”虽然从一开始就希望陆丹成为那个保护自己的人，但在听到二哈这样说的时候，米可还是忍不住恼火地站到二哈面前，怒视他。 “我们是跑腿公司，不是保安公司，找保镖请联系保安公司，找不到我可以帮你问度娘。”二哈摊手。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米可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露出邪恶的笑意，“好，那我就把你的秘密全说出来。” 说着，她愤然转向汪萌萌：“萌萌，我告诉你一个……” ------------ 第十二章 关禁闭 “成交！” 二哈果然举白旗投降。 “OK，”陆丹点头，“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米可怔住了。 她是不是……自己跳进了什么坑？而且还跳得挺欢畅，甚至挥起铲子当起了助攻？ 而汪萌萌则无奈地扶额。 如果为米可提供贴身保护的话，其他业务要怎么办？看起来，她是真的要考虑增加人手了。 陆丹，看着汪萌萌流露出小狗一样无奈又无助的眼神，陆丹眼中，闪过了一抹星芒。 或者，那星芒，可以称之为笑意吗？ 陆丹向来是雷厉风行的人，很快，米可的房间就被换成了套房。在华风国际大酒店的几位工作人员，以及赶来为一行人做笔录的民警叔叔向米可了解出来这时的时候，汪萌萌向二哈表明，“保镖”的工作，归二哈。 “我拒绝！”二哈第一时间行使他的否定权。 “那你去跑腿好了。”汪萌萌把摩托车头盔扔给了二哈。 二哈看了看摩托车头盔，默默地将它还给了汪萌萌。 “可是，如果那个变态要是攻击进门来怎么办？”二哈苦着脸说，“我下单求保护，行不行？” 投资人在自己的跑腿公司下单求保护，这操作好像没几个人会做。 “你这是在华风国际大酒店，保安系统层层叠叠，根本用不着你担心。只要记住两件事：第一，别收快递。第二，别出门。” “赶情我被关禁闭了？”二哈“汪”地一声哭了出来，“那我要吃什么喝什么？” “拜托，五星级的大酒店还能没有你的食物？”汪萌萌又好气又好笑。 正在说话的工夫，从套房里间响起了米可的尖叫声。 汪萌萌和二哈同时冲了过去。 民警叔叔把一张卡片从盒子里翻了出来，卡片上用血红血红的颜色写着两个字：“骗子”。 骗子？ 无疑，这是在骂米可。 “你……”二哈看向米可，“整容了？” “What？！”米可顿时怒了，当着男神的面质疑自己的美貌，二哈果真是母胎单身，孤注老的典型。 “拜托你看好，我的鼻子、我的脸，我的眼睛，全部都是原装的好吗，如假包换！”米可一边说，一边捏着自己的鼻子和脸颊，力求展示最真实的自己。 “现在可以肯定，这个人肯定是米可的粉丝了。”汪萌萌说着，看向米可，“今天你有没有在酒店里直播？” 米可怔住了。 这个，确实有。 “你有没有对粉丝索取过财物？或是，对粉丝进行过什么误导消费？”警民叔叔问。 “从来没有！”米可坚定地宣布。 “我也是她……呃，曾经的粉丝，我可以做证，她确实没有。” 主播是靠粉丝打赏和产品广告过活的没错，不过，米可从来不会靠卖萌或者欺骗的方式来诱导粉丝花钱。这点，二哈倒确实可以担保。 米可感激地看了一眼二哈。 “那就请你回忆一下今天有没有粉丝对你进行的不良言论，或是有没有异常的粉丝留言。”民警叔叔大约三十多岁，一双眼睛犀利无比，“我现在去调查酒店监控，你们尽量不要让可疑人士进房间，想起什么尽快告诉我。” 米可频频点头，在保安部经理陪同民警叔叔离开后，汪萌萌说出了她的不解：“既然没有误导消费，为什么粉丝会说你是骗子？还做出这么过激的行为……这其中，要么是有误会？” 米可摇了摇头。 “现在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里也不安全了，我看你还是换地方住吧。”前一秒还大义凛然的二哈，下一秒就暴露了他卖队友的本质，“保镖什么订单也算了吧，陆先生还可以省一笔钱。” 言下之意是，既然人不在你这里住，你就不用花钱保护了，省事省钱省心，一举三得。 二哈笑得仿佛在等表扬的小学生。 “绝！不！”米可迅速地抓住了陆丹的手臂，“如果华风国际大酒店都不安全，这世上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二哈冷眼瞧着米可，发出了米可先前瞧着自己求汪萌萌保护时的声音——“呵”。 一直充当隐形人的陆丹再一次被推出来，表现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臂，看向了汪萌萌：“早餐时间从七点半到十点，午餐、晚餐有自助，时间分别为中午十一点半到下午两点和晚上五点半到十点。合作期间，享受免费用餐的待遇。” 米可的眼睛闪闪发光：“那我……” 陆丹连看都没有看米可一眼：“仅限合作对象，合作期满立即作废。” 说罢，他举步走向门外。 米可扁了扁嘴巴，委屈至极。 二哈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声“任重道远”。 忽然，汪萌萌的身子震了震，她想也不想地跑了出去。 被行李车撞了一下的陆丹，脸色冰冷地站在那里，门童小哥李昂面如死灰地站在那儿，手足无措，连道歉都忘了。 “没事吧？你还好吗？手臂受伤了吗？我看看！” 汪萌萌的三连问外加解扣子撸袖子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陆丹的眼神一冷，直接收回了手臂。 “没事。”他说。 “怎么能没事呢？手臂都撞得那么疼怎么会没事？要不要去医院？” 李昂震惊地看了看汪萌萌，然后把目光落在了陆丹的身上。 他貌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陆丹抬眼，看向了李昂。 幽深似海，寒冷如冰的眼神冻得李昂立刻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陆总，我没看到您……” 他说的是实话，今天有团队入住，李昂的行李车已经摞得一人高，躬着身推行李车，能看到陆丹才叫奇怪。 陆丹的薄唇抿了抿：“团队运送行李至少分成两车，安全隐患不能忽视。” 说完，他举步走向了电梯。 然后呢？ 完了？ 李昂表示十分震惊。 他猜到了开头，却万万没有想到结局竟然是安然无恙。 如果是平时，这句话的后面，一定会跟着过失单或是通报批评，可是今天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李昂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汪萌萌：“小姐姐，你站的方向是西边，没错吧？” “啊？” 汪萌萌先是一怔，继而板起脸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啊，推车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撞到人多疼啊！” 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 站在电梯口的陆丹，光亮的电梯门映着身后的汪萌萌和李昂，冷漠的薄唇，微微地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瞧见了吗？”站在门口围观的米可从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现在你还敢说萌萌还没有喜欢上陆丹？” 二哈的心里，泛上了层层酸涩。 就算他再不愿意面对，也必须承认，汪萌萌对于陆丹，是在意的。 异常在意。 *** 孤独。 好孤独啊…… 白露躺在小旺跑腿公司的沙发上，看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感觉自己也被无聊一点一滴地蚕食。 她本以为来到这儿，会有两个姬友做伴，但没想到，这两个人接到订单之后，就把自己扔在这儿，跑得没了人影。 白露拿起手机，给汪萌萌发去了一条消息，很快，汪萌萌便发来了语音视频请求。 “白露，我和二哈受命保护米可，你要不要也过来，我们一起开派对？”汪萌萌那边热闹非凡，二哈和米可都在向白露招手。 白露笑着挥了挥手。 这就是汪萌萌，这家伙从来不缺朋友，也好像从来感觉不到孤独。像太阳一样散发着夺目的光亮，吸引着周围的人全部围绕在她的周围，汲取着她的温暖和热度。 ------------ 第十三章 你如朝阳 白露与汪萌萌不一样，她是心理咨询师，但除了工作之外，她不愿与任何人产生交集，也不会花时间在不熟悉的人身上。 生命里能够记得起来的时光，除了努力学习，不停地学习，她想不起任何与快乐有关的记忆，直到在大学的时候遇到了汪萌萌。 与汪萌萌成为朋友仿佛一下子拥有了很多东西，时间也全都变得饱满和充实起来，何况，还被附加着赠送了一枚长相妖孽性格怂包的男闺蜜二哈。 白露觉得，自己也是在认识汪萌萌之后变得欢脱和快乐起来的。也许，她跟那些人一样吧……因为汪萌萌的温暖与快乐而待在她的身边。 归根究底，她也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 “白露，你过来我们这边一起吧，我们晚上可以五排开黑。”汪萌萌的鼻尖都快要触到屏幕了。 “NO。”白露伸手指摇了摇，“姐姐我可是很忙的。” 不是很忙，是没得忙。 不过，白露已经强大到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情绪隐藏。 “那你吃什么？”二哈这个宅男，三句话不离吃。 “这个。”白露抓起了桌子上的一包方便面，晃了晃。 “NO！”二哈尖叫了起来“那是我私藏的叻沙全麦拉面，世界上最好吃的方便面没有之一！” “怪不得你藏了一箱。”白露那边的镜头一晃，直接照到了桌边的一个小巧纸箱，纸箱里整整齐齐地摞着几列方便面，最右边的上角，有两个位置的缺口。 “你居然想把一箱都吃了，丧心病狂！”二哈悲恸欲绝，起身就要往外走，“别拦着我，我要跟她拼了！” “根本没人拦你好吗？”米可一脸黑线地看着二哈自编自演。 “你真的不要过来吗，白露？我恐怕要明天白天才能回得去，你上班的话，我们有可能会见不着。”汪萌萌显然很介意把白露自己扔在公司这件事。 “放心，我来是避难的，安静正适合我。”白露笑着比了个心，“你们忙你们的，我要去煮面吃了。” 汪萌萌点头，向白露挥了挥手。 于是，在二哈的连番抓狂惨叫里，白露关闭了视频对话框。 与此同时，她也扔掉了手里的泡面。 “不健康食物，谁会吃这东西。” 可是不吃这个，又要吃什么呢，外卖吗？ 白露连外卖也不爱吃，此时此刻，她开始有点怀念妈妈做的饭了。 明明一直想逃离的那个家，竟然让她生出了一点怀念。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白露的念头刚起，老妈的视频就弹过来了。 在咨询室她还可以借口说自己忙，但在下班时间，她又似乎没有了拒接的理由。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无聊。 白露按下了接听键。 “露露，妈妈要去逛街，你也来呀。”老妈的脸才刚刚显示在手机屏幕里，要求已经提出来了。 “啊，我好像约了一个咨询者，好像就是一个小时之后……” “你说什么？这信号卡，我听不清，行了，反正半个小时之后在银座大厦见。” 青出于蓝，却未必胜于蓝。早就熟识了白露套路的老妈说完这一句，便直接切断了视频，只留下白露举着手机坐在那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是不是应该给自己的老妈催个眠，好让她忘了自己这个女儿？ 可惜，这是有违心理咨询师职业道德的，更何况是给自己的亲妈。 白露叹了口气，幸好陪老妈不是去夜店，不需要她精心打扮，披上个外套就可以出门。 这样想着的白露，在到达银座大厦时，便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这场鸿门宴，她轻敌了。 跟老妈一起来的，还有老妈的闺蜜张姨，以及，“隔壁家的小明”，还有“小明”的未婚夫。 “小明”是张姨的女儿刘霜，加拿大留学归来的医院博士。刘霜完全是白露的童年噩梦，她大白露三岁，始终如阴云一般盘踞在白露的头顶。 “看看人家刘霜……”这句话，几乎快成了老妈的口头禅。 看着化着淡妆的刘霜一身合体的套装，再看看素面朝天戴着眼镜的白露和她身上又肥又大的白衬衫，张姨的脸上，露出了特有的痛心疾首的表情。 “哎呀呀，露露，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打扮得跟要考大学似的？我给你说呀，露露，现在研究生都不这么打扮了哎。你这样是找不到男朋友的哎。” 这是白露再熟悉不过的“小明他妈”式说话方式，比较级专用。 按照白露对张姨的了解，比较级每一句话的最后一句，通常都是为了下一句做铺垫。 果然，在这句话之后，刘霜的未婚夫准时上线，被张姨拉到了自己身边。 “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魏亚，刘霜的未婚夫。”说着，她假装不想让魏亚听见似的，向前探头，低压了声音说，“企业老板，生意做得大着呢，刘霜不让我说，说让低调。” 拜托，你哪里低调了？ 白露一脸黑线。 “妈，别这样，人家露露还单身呢。”“低调”的“小明”终于说话了，她像藏宝贝一样地把魏亚挽了过去。 我单不单身，关你什么事？ 白露很想一记白眼翻过去，然而，严苛的家教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白露的父母，都是医生，和出身医生世家的刘霜一样。 良好的出身和良好的家教，让白露从不做出格的事，起码，在父母的面前是这样。 她推了推眼镜，不发一言。 刘霜完美继承了张姨喜欢凡事压人一头的品性，处处以辗压白露为乐。这点，从初中时期把曾视她为朋友的白露悄然流露给她的、悄悄追星的事情公布给父母听就看得出来。也是从那时开始，白露的生活，开始被各种补习班所填满，爱豆的海报和声援品全部被父母撕成了碎片，用写不完的试卷与作业代替了。 从那时起，她再不与刘霜多话，也不再尝试着去交朋友。 当然，汪萌萌除外。 白露不说话，反倒是在一旁的老妈不紧不慢地张了口：“魏亚不是留学生吧？在国内发展？现在能有四十岁了吧？看着挺年轻啊！” 老妈的灵魂四连问直接让刘霜红了脸，魏亚脸色发白，张姨的脸色，却是绿的。不过，老妈的眼光确实独到，这个西装革履的魏亚先生，虽然是一副意气风发的精英打扮，长相也算中上，但怎么看，最比刘霜年长。 白露欣赏着眼前五彩斑斓一家人，感慨老妈的强悍。 时光就算再荏苒，你妈妈也还是你妈妈。 “我、我们魏亚是光顾着事业，耽误了找女朋友，不过，白露就连年长的男朋友都没得吧？”“小明他妈”经验老道，很快便改变了策略，再次用长辈式的关心向白露发起进攻，“再不抓紧，就成老姑娘喽。” “都什么年代了，还拿年龄说事儿呢？”老妈嗤笑，“再说，谁说我们家露露没有男朋友，人家早来了。” 说着，伸手指向了白露身后。 啊？ 白露一怔，转身，瞧见了一张阴魂不散的脸。 如果说刘霜是白露心理阴影的过去式，那么眼前这位，就是现在式。 欧阳铎一脸笑容地将手搭在了白露的腰上，眼神也是在千百次恋爱中淬练出来的款款深情。 “我们欧阳呀，又帅又优秀，美国名校毕业，博士学位，还是国际酒店管理集团的资质考核官，了不得的哩。”老妈已经胜利完成了向“小明他妈”这个角色转换，还不忘来了一个神补刀，“最主要是，年轻有为，才比露露大两岁。啧，这年头，年轻就是资本。” “阿姨太夸奖我了。”欧阳铎说着，抬起眼睛，笑着看向了魏亚。 “好不见，姐夫。” ------------ 第十四章 爱情的唯一性 魏亚的脸色，更白了。 当白露看向魏亚的时候，便意识到，原来刚才魏亚的脸色苍白，并不是因为老妈八了他年龄的事，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在自己身后的欧阳铎。 “姐夫？”刘霜怔了怔，“你怎么会是他姐夫？” “弄了半天，还是二婚头。”老妈的翻身仗打得可谓漂亮。 张姨的脸色由红转白，瞪向了刘霜，刘霜虽尴尬，却终究不想捅破自己的脸皮，挽住魏亚，道：“他姐是前任女朋友吧，对吧？这世界可真小，哈哈。” 魏亚说话，欧阳铎却露出了邪魅的笑：“这世界确实小，不过，纠正一下，我姐不是他前任女友，是前妻。” “前妻”这两个字，如一把利刃，直接破挑开了刘霜的欲盖弥彰。 白露看了看刘霜和魏亚，，又看了看张姨，拉起欧阳铎和老妈，说了声：“我们有事先走了。” “啊对对对，你们自己家里人的事，自己处理，我们就不参与了哈。”老妈说着，便要走，但举步，就又想起什么似的返回来，拉住张姨，叮嘱了一声：“不要吵哈，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哈。” 张姨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次可真解了气，你们是没看见，你张姨的脸色那叫一个……”老妈跟在白露和欧阳铎的身边，喋喋不休地炫耀着她的战绩，白露终于忍无可忍，站住了脚步。 “我，我就想知道，他怎么会在这？”白露指着欧阳铎问。 老妈的脸色才是一僵，紧接着笑了出来：“就算是闹了点别扭，也是男女朋友嘛。” 自从老妈在心理咨询室门口，遇见了缠着白露的欧阳铎之后，便对这个追求自己女儿的金龟婿赞不绝口，一门心思地认定这就是她的准女婿，而且，居然相信了欧阳铎“我们因为闹别扭她才不理我”这个鬼扯的谎话。 老妈瞄了一眼自己选定的女婿，拉过白露，低声道：“这个男生条件不错的，家世、学历、工作、收入比我周围那几个老同事的女婿都要好，你不要错过……” “够了！”白露终于忍无可忍地喊了出来，“我的人生是用来过的，不是用来比较的！” 说罢，她转身愤然离开。 “你这孩子！”老妈的脸上红白一阵，欧阳铎见状，忙解围道，“阿姨，我去看看，您先回去，别生气。” “好，辛苦你了啊，”老妈面色稍霁，又忍不住叮嘱道，“你们好好相处，有空来家里吃饭，啊。” 欧阳铎点头，举步追向白露。 他倒不像老妈那样，走劝说和游说的路线，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吊儿郎当，只是默默地走在白露的身边。 “走开！”在商场的某个转角处，白露终于忍不住吼出了声，“再缠着我，就告你骚扰！” “我以为，心理咨询师不会发脾气。”欧阳铎高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过，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在父母面前如此压抑自己？” “我不需要你理解，滚远点。”白露怒视欧阳铎，“如果你以为我和你约会了三次，就意味着你可以为所欲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只是想尝试着和你谈恋爱，讲真，因为你是洒脱的，所以我觉得我们谈一场无关结局的恋爱，说不定会很美好。起码，我和你约会了三次，也没有想要另觅新人的想法，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物降一物，” 欧阳铎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如果真的让你讨厌，那我道歉。我皮是皮了点儿，但我真心不是油腻男，也没那么重的爹味儿，你应该看得出来。” 白露盯着他的眼睛，观察了一会欧阳铎的微表情，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 “所以，为什么要压抑自己？”欧阳铎道，“我认识的白露，不管是夜店女王，还是白医生，都不该是这种忍气吞声的样子。” 白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必要。” 欧阳铎认真地看着白露，好一会儿，忽然笑了：“我的想法和你不一样。” 白露不解。 “淡泊与宽容什么的，在我这里不存在，”欧阳铎说，“经受过伤害的人，都没那么容易放下。我们，都有权力选择不容忍和不原谅。” 说着，他转回身，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魏亚：“你说是不是，姐夫？” “够了！”魏亚一声怒吼，挥拳，打向了欧阳铎，“我都已经痛苦了那么久，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这一拳来势汹汹，欧阳铎来不及躲闪，被打得步步后退。他的脸上，再一次绽出了那种邪魅狷狂的笑。 “想重新开始？”他说着，猛地上前，抓住魏亚的衣襟，挥出了拳头，“做梦！” 白露瞠目结舌地看着欧阳铎如一匹矫健的黑豹，扑上去与魏亚打在一起。 周围的人都纷纷驻足，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两名保安匆匆地奔过来，用力拉开了两个人。 “我就没有资格过新生活吗？！”魏亚被保安拉住，不得前进，一只眼圈青着，用崩溃的神情向欧阳铎怒吼。 “没有！”欧阳铎的脸颊也挂了彩，但愤怒，却让他的眼睛变得血红，“除非我姐活过来！” 魏亚浑身一震，脸上的愤怒，慢慢地化为了颓然。 见魏亚不再挣扎，欧阳铎也没有再往上扑的意思，保安放开了两个人。 白露拉住欧阳铎的手臂，用力拉着他走向大门。 人群来来往往，魏亚的身影，在欧阳铎的眼中变小。 *** 从民警叔叔那边反馈来的信息看，那个给米可寄恐怖盒子的变态，可谓异常狡猾。 盒子是通过快递寄出的，地点在H市，身份信息却是伪造的。这给查找变态的行踪带来了很大的不便，也让米可的安全有了更大的挑战。 鉴于此，陆丹让前台代为保管米可的一切快递。 其实不用陆丹说，米可也不会再买东西了。 米可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目光有点发懵。 “你再好好想想，就真的没有欺骗过粉丝什么吗？”二哈盯着米可问，“也没有任何粉丝对你表示过不满？” “除了你嫌弃我房间乱，根本没有任何人表示过不满！”米可都快哭出来了，“你说，我能不能申请让陆先生提供陪伴服务？” “24小时全程陪同？”二哈嗤笑，“恐怕你早就被‘冰块脸’冻死了。” “对了，汪萌萌呢？”米可环顾房间，却没有看到汪萌萌的影子，顿时紧张了起来，她这不会是引狼入室吧？明明自己想要接近陆丹，结果又拱手把汪萌萌请到陆丹身边了？！ “去做订单了。”二哈倒在沙发上，长腿悠闲地伸长，脚尖抵着地面，“谁像你一天天的，脑子里全是爱情。” “不然呢？女人就是为爱而生的好吗！”米可跳了起来，随即，又一脸狐疑地盯着二哈看，“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难道不在意汪萌萌被陆丹抢走了吗？” “爱情是用来抢的吗？”二哈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在最新的番剧里挑挑拣拣，“它是自然发生的好吗，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吸引，必定有不可为外界改变的唯一性。无论如何，她能幸福，我就放心了。” “你还真是……佛系追求者。”米可跌坐下来，俏丽的脸庞上，交织着钦佩与不甘。 不过，想想看，二哈的话，不无道理。 她卯足了劲儿地去追求陆丹，可对方还是不肯看自己一眼。如果陆丹最终 的选择是汪萌萌，那么，她能做些什么？ ------------ 第十五章 不能喜欢我吗？ 你没有办法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没有办法去让一个眼睛里根本没有你的人多看你一眼。 对于米可来说，她连妒忌的资格，都没有。 事实上，不论是单恋，还是恋爱，都并非全程都是乐事。但对于像汪萌萌这种心大无边的人来说，再痛楚的单恋都比不上一局游戏。 二哈说汪萌萌去做订单了，倒不假，但此订单非彼订单，能让她乐在其中以至于废寝忘食的订单，正是那个游戏代练。 此时此刻的汪萌萌，正坐在十九楼行政轩休闲区临窗的沙发上，捧着手机玩游戏。 跟米可和二哈所住的那个房间，虽然是套房，但二哈和米可太聒噪，从入住到现在，嘴巴都没停过。 汪萌萌虽然个性活泼，但玩游戏的时候，实在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叫呱呱。十九楼大多都是套房，套房自带落地式阳台，因而行政轩基本没有什么人，免费提供给贵宾的咖啡和饮料都有服务生殷勤端送到面前，还有十几种免费的蛋糕和点心可以自由取用，对于汪萌萌来说，可谓世外桃源。 她正在用“兰陵王”大杀四方之的时候，一个阴影笼罩在了她的上方。 汪萌萌迅速地抬眼，看了一眼那投下巨大影子的人。 陆丹。 这座“冰山”居高临下地看着汪萌萌，冷然道：“貌似我们的协议规定你需要为指定人选提供保护？” “二哈在驻守，两小时轮岗。”汪萌萌看了眼时间，“我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汪萌萌再次抬起头来，瞄向了陆丹冰冷冷的脸。 明明那么俊美的五官，却淬了冰，夹了雪，自带风暴效果的人实在让人没法在三米以内久留。 汪萌萌的手一抖，“兰陵王”被“程咬金”一顿斧子抡死了。 行吧，惹不起躲得起。 汪萌萌站起身，准备回房间。 “不亲力亲为，这不像你的风格。”陆丹忽然对着汪萌萌的背影说，“你不担心米可，为什么？” 按照陆丹对汪萌萌的了解，这个把公司业务和客户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小老板”可谓相当敬业，绝不会把客户的委托不当一回事。正因如此，陆丹才会委托他来保护米可。 米可已经预交了两个星期的房费，在入住的第二天收到了威胁。这对于旅游旺季的华风国际大酒店来说，无异于能引起轩然大波的巨石。即便是民警到场，也不能大张旗鼓，若是被媒体知晓，那又将是一声公关灾难。 可事情毕竟发生了，作为酒店，是不可能劝客人退房的。让保安部增加巡逻和探监力度自然不是难事，可是米可的安全一样得不到保证。雇佣保镖的费用何曾昂贵，以不影响酒店GDP为最终目标的选择极为有限，拥有以跆拳道教练证为代表的汪萌萌和她的小旺跑腿公司便成了上上之选。 况且，汪萌萌似乎与米可的关系极为相熟，这几乎就是最完美的解决问题方法。 进，可以与威胁者搏斗，退，可以住在米可房间不惹人注目。就连华风国际大酒店的总经理肖总，都不禁为陆丹的决定叫好。 只是，似乎眼前的汪萌萌并没有把米可的安危放在心上。 塑料友情？ 陆丹不免疑惑。 “兰陵王”复活还人29秒，汪萌萌站定了，侧着头看陆丹：“想知道？” 陆丹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汪萌萌灿然一笑，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所以？”陆丹沉声道，“你准备继续？” 复活还有1秒。 汪萌萌抬了抬下巴，指向对面的玻璃窗。 “自己看。”陆丹看向了窗户。 已经入了夜的H市，垂眸，可见俯瞰窗外绚丽的灯火，举目…… 由于行政轩的灯光明亮，可以将身后走廊的一切尽收眼底，而米可的房间，就在距离行政轩不远处的1906号房间。而且，沙发也恰到好处地给她提供了完美的屏障，如果不是陆丹刚才在巡楼检查的话，根本无从发现这只陷在沙发里打游戏的萌犬。 汪萌萌不是在躲清闲，开小差，她是在门外驻守和站岗。 顺便玩游戏做代练，可谓一举两得。 “如果不是要走的话，就坐？”汪萌萌忙活着手里的游戏，头不抬眼不睁地说道，“不然我这个黄金角度就会被发现。” 黄金角度？ 陆丹轻轻地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他扫了一下汪萌萌的手机界面，举步走了。 临行前，他扔下了一句话：“晚餐还有半小时结束。” 啊！ 汪萌萌一怔，紧接着飞快地在手机上滑动起来，“兰陵王”加快了速度，手机里响起一片被收割者的哀号，和激动人心的“五杀”画外音。 陆丹的唇角微微上扬。 十分钟解决战斗，汪萌萌放下手机，转身侦察了一下“知情”，走廊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门口也没有推放任何的可疑物品。她这才发微信告诉二哈自己去吃饭，让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护好米可，这才起身奔向餐厅。 汪萌萌完全低估了二哈的专业精神，这位“迁二代”没看到微信，而是躺在床上睡着了。 二哈的睡眠质量是全村最牛的，就算是雷打也不会醒，正因如此，他也就没有瞧见打扮得漂漂亮亮、从里间的房间悄悄溜出的米可。 米可今天的妆，化得相当清丽可人，她一改往日的女神形象，而是打扮得有如可爱的邻家女孩，就连唇膏也换成了浅浅的粉色唇釉，晶莹剔透的如同果冻，让想要咬上一口。 她裹着一件风衣，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然后轻轻地打开门，溜了出去。 门轻轻地关上，发出的声响，让二哈动了一动，然后他翻个身，继续睡着了。 米可就这样迅速地溜进电梯，一路向下，来到了陆丹的办公室。 陆丹是今天的值班经理。 作为令整个华风国际大酒店“闻风丧胆”的人物，陆丹的值班日，也是整个华风国际大酒店员工最战战兢兢的日子。他刚刚结束巡楼，回到办公室，门便被敲响了。 “请进。” 随着陆丹的声音推门走进来的，是裹着风衣的米可。看到米可，陆丹的眉，不禁微微地皱了一皱。 他举目，瞧向了门外，然而米可却很快把门关上了。 “非常时期，恐怕单独行动不妥，”陆丹说着，走向门口，“我叫保安送米小姐回房间。”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门把手，米可便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就不能喜欢我吗？”这是米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与陆丹接触，从陆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白松木气息，让米可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 陆丹没有喷香水的习惯，但这款尾调白松木香型的沐浴液，却是几年如一。 “如果没有女朋友，请跟我交往吧，哪怕只试一天！” 陆丹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 准备了千言万语的表白，却被陆丹的沉默打断。 米可忽然发现，她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可笑。她的卑微她的喜欢，她低到尘埃的姿态，全都无法让他多看他一眼，更不可能打动他。 “对的情感，应该给对的人。”陆丹的声音，也透着不为所动的淡然。 “所以汪萌萌就是你对的人吗？”米可说着，松开陆丹，幽怨地看着他。 陆丹的身形微微一顿，继而打开了门。 “我叫保安过来。”说着，他拿出了手机，准备拨打保安部的电话。 “陆丹！”米可悲愤地喊出了声，“你难道真的没有心吗？” 心……吗…… 陆丹缓缓抬起头，看向米可。 “这里，”他伸手拂向胸口，“是空的。” ------------ 第十六章 我不是骗子 他不是一个睡不醒的人，也不是一个不会爱上她的人，他只是，不会爱。 不论你如何跟在他的身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或是卑微地乞求他的爱情，他都没有办法给。 米可悲愤地奔出了陆丹的办公室。 多么可笑，她竟然在做这样可笑的事情！ 她冲进电梯，胡乱按下按钮，然后将自己蜷缩在角落，任由泪水肆虐。 手机，在这个时候嗡嗡地响了起来，她拿起了手机，却不是那个人打来的。 对，他连自己的手机号码都没有的。 “喂……”米可哽咽着，接起了电话。 “米可，你在哪？！”刚刚睡醒的二哈，被米可的忽然消失惊得声音都在发紧。 米可环顾周围，这才发现电梯正停在顶楼，于是，便按下了开门键。 “我在顶楼。”她擦了一把眼泪，说。 “这是什么时候？你还乱跑？”二哈火冒三丈，起身抓起了外套，“在电梯口等我，别乱跑！” 米可点了点头，放下手机，左右看了看。 隔着模糊的泪眼，她看到在自己的前方，有一个供客人休息的沙发，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鼻子好像是被塞住了，呼吸不畅。米可伸手摸了摸风衣口袋，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她想要的纸巾。 米可在里面的衣服里拂了拂，这才想起，她为了打动陆丹，里面穿着的，是一件吊袋短裙。 “我到底在……做什么。”米可崩溃地将头埋进了双手之间，眼泪簇簇下落，她的鼻子更堵了。 透过指缝，米可看到一张纸巾，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二哈！ 米可心头一松，伸手接住了纸巾，刚刚放在鼻子上，却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刚刚，她并没有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这里是顶层，二哈从十九层赶过来，不乘坐电梯是不可能的。可是自己就坐在电梯旁边，也没有可能会听不到电梯的响动。 这个递给自己纸巾的人……不是二哈？！ 米可的身形微微一震，猛地抬起头，瞧见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你……”她刚刚张口，纸巾上传来的一阵异香，却让她一阵恍惚，身形微晃，倒在了沙发上。 那人低下头看了米可几秒，然后伸手将她捞起，扶着她走向了防火通道。 二哈，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出电梯的。 看到米可被人扶着走向走廊尽头，二哈先是一怔，紧接着，唤了声“米可”。米可像是没有听到般全无反应，反而是扶着她的那个人身形一震，继而携住米可加快脚步向走廊尽头奔去。 二哈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他举步便追了过去。 “站住！”他大声叫着，那人却已然奔到防火通道门前，拉开门便闯了进去。 在门关闭的刹那，二哈用力扳住了门。 那人用力地想要将门关闭，二哈却死死扳住门，将手臂和半个身子挤了进去。 倚仗着比那人更高的身材和体重，二哈终于挤进门里，冲过去夺过了米可。 米可直接倒在了二哈的身上。 “米可，米可！”二哈急切地呼唤，米可却像睡着了，闭着双眸，呼吸匀称。 “咔嗒”。 一声轻响传来，像是门锁的声响。 二哈转头，惊骇地发现，那扇防火通道门，被锁上了。 “你想干什么？！”二哈想把米可护在身后，怎奈米可根本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站住，只能一只手将米可揽住，另一只手拿出了手机。 浮现在二哈脑海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汪萌萌打电话。这几乎成了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然而，那人见二哈拿出手机，飞起就是一脚，径自将二哈手里的手机踢飞。 手机掉落在地，那人紧接着又一脚踢向了二哈的胸口。 二哈就这样连同米可一起，撞在防火通道的墙上。 “米可！” 二哈虽然能够站稳身形，但米可却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二哈惊叫奔下楼，扶起米可。 “一对狗男人狗女人，”那人狠狠地啐了一声，“一对骗子！” “我们到底骗你什么了？！”二哈愤怒地看向那人，随即便意识到什么似的，问，“你说‘我们’？” “不然呢？”那人狞笑，“你们联合起来骗钱，不是骗人是什么？走清纯路线，说自己靠自己打拼，在大城市一步一个脚印……其实都是假的！” “放屁！”二哈从来没有在汪萌萌不在的情况下这么有胆，他愤怒地喊道，“她本来就是从三线城市来到H市，凭自己的能力在网上走红的。她骗谁了？造什么假了？” 二哈虽然因为米可猪窝一般的家而不愿再粉这个曾经的爱豆，但他确实是从米可初做直播的时候，就一直在看她直播的。米可是如何一步步成为网红，如何从十几个粉丝到十几万，他都清清楚楚。这也是他嘴上嫌弃米可，实际上一直在帮助她的原因。 努力的女孩，都是值得被善待的，说米可骗人，绝不可能。 “闭嘴！”那人突然冲来，扬一起拳便打在二哈的脸上。 二哈不会打架，对方似乎是练过的，这一拳打得又准又狠，二哈的脸，直接开了绽。 “这么帅的小白脸被破了相，还能当网红吗？”那人面目狰狞，扼住二哈的脖子，伸手，拿出了一把弹簧刀。 “你想干什么？！”二哈用力挣扎，然而，他虽然个子比对方高，力气却远不如对方。那人跨坐在二哈的身上，扬起刀便刺向二哈的脸。 “别碰他！”随着一声高喊，米可冲过来，猛地撞开了压在二哈身上的人。她刚才被药物所迷，这会儿脚步还不稳。然而，想要救二哈的强烈心愿却让她使出了比平时更大的力量，将毫无防备的人撞得跌倒在地。 米可一把扶起二哈就往楼下跑。 两个人跌跌撞撞，一路向楼下奔去。 那人怒不可遏，一边骂着“骗子”，一边向下追来。 米可和二哈来到二十三层的防火通道，二哈奔过去，用力地推门，然而可惜的是，门是锁着的。 那人已经奔了过来，他扬起手里的弹簧刀，刺向了米可。 “住手！”二哈推开米可，那把弹簧刀，刺进了二哈的肩膀，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米可惊叫起来，二哈咬牙忍住痛苦，用力一推。那人被二哈推得踉跄，猛地撞到了身后的楼梯扶手。 这一下撞得不轻，那人不由发出了一阵闷哼。 趁此时机，二哈与米可继续向下一层奔跑。 惊慌之间，米可瞧见一个工作间的门敞开着，忙抓住二哈藏了进去，紧接着，她迅速地将门关上，然后用力将门从内部锁上了。 外面响起了撞门声。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做！”米可又惊又恐，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那人不再撞门，而是站在门口，阴鸷地笑了，“直播的时候左一个‘亲’，又一个‘爱’地叫，每次打赏都收得那么干脆，但连我是谁都没记住。” “你真的我的粉丝？”米可愣住，颤声问，“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我没记起你来，你可以好好跟我说啊！” “说个屁！”外面的人，咆哮了起来，“你不是说你单身吗？不是说你在等待你喜欢的人吗，不是说会给我机会吗？结果你明里扮清纯，暗里去傍有钱人！” “我本来就单身好不好！再说，我傍什么有钱人了？”米可完全莫名其妙。 这个偏执的粉丝，他到底哪里误会她了？ ------------ 第十七章 幽闭恐惧症 “那个家伙，开着几百万的跑车去你家，还动不动就往你家跑，跟你在酒吧亲亲我我，在你家留宿，你敢说你不是他的地下情侣？”外面的声音，充满了怒火与妒忌，但米可，却听得莫名其妙。 几百万的跑车？ 这句话莫名其妙的话，却令米可意识到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他开着几百万的跑车去我家，跟我去酒吧，你又怎么知道他在我家留宿了？” “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门口那个声音，忽然间没有了怒意，虽然隔着门，却仍能感觉到那个人在笑。 “我每天都在看着你，你几点起床，几点直播，几点出门，几点点外卖……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看到你满嘴谎话，表面上骗我们说你单身，实际上却在给富二代做小三！”他的恶意，铺天盖地，米可听得浑身冰凉。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当然是轻信你的傻子。”门外的人，阴鸷地说，“我本来想再给你一次改正的机会，没想到你竟然和那个小白脸住进了酒店。既然你们想待在这，那就待吧。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那人仿佛扳动了一个什么按钮，发出“卡”的一声，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阵上楼的脚步声响。 很快，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米可旋开门锁，用力地拉了拉门，但却没有拉开。她意识到，对方把门锁上了。 “开门！开门！”米可一边拍打着工作间的门，一边大喊，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沉寂。 沉寂？ 米可的身形震，继而转过身看向二哈。 “二哈……二哈？！” 一直沉默着的二哈，跌坐在工作间的地上，他的衣服被流淌下来的鲜血浸透，冷汗直流，身体僵硬。 “你怎么了，二哈？”米可过去，在二哈的身边蹲下，检查着他的伤口。 弹簧刀刺的很深，深到米可不敢轻易去将它拔下，她惊惶失措地扶住二哈，呼唤着他的名字。 “没事，”二哈紧紧地闭上眼睛，尽他最大的努力保持镇定，“我有幽闭恐惧症，让我……缓解一下就好。” 这个工作间，是利用走廊的一处狭小空间所建，在空间里存放一些布草和清洁用品，以供客房部员工取用。由于没有没有窗户，关上门，便几乎可以称之为全封闭的空间。 米可对幽闭恐惧症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二哈化解，她慌忙中，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万能之物——手机。 忙不迭拿出手机，却沮丧地发现，手机没有信号。 “怎么办，手机没有信号，”米可的眼泪又下来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这样的！” “没事，”二哈安慰着米可，“萌萌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可是……门被锁上了，手机还没信号，她怎么能找得着？”米可的抓狂，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地步。 “她一定会，从前，她就是这样做的。”二哈说着，缓缓地向米可伸出了手，“握着我的手，冷静一点，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借着工作间微黄的灯光，米可看着二哈，他的脸庞因冷汗而在灯光下散发出浅浅的薄光，衣衫浸着鲜血与冷汗，紧紧地贴在身上。 他在与他的幽闭恐惧症做着对抗，却不忘给予她安慰与安全感，米可感动又自责。 “我们聊聊天吧，”二哈做了一个深呼吸，对米可说。 “好……”米可环视四周，狭小的空间同样令她害怕，她尝试着像二哈一样闭上眼睛，假装轻松地问，“聊什么？” “……” 话题有点尬，米可似乎也意识到了，像是因为总觉得是自己害二哈变成这样的，米可肩负起了寻找话题的任务。 “你刚才说，汪萌萌总能找到你？那么之前，她曾经找到你过吗？” 这并不是一个很愉快的话题，二哈沉默片刻，却还是配合地回答：“小时候，我和汪萌萌住在同一个大院。我的父母都在乡下，我一直跟外婆住在一起。因为长相的原故，院子里的小孩子都叫我‘娘娘腔’，他们不喜欢跟我一起玩，还总是欺负我。离我们的院子不远，有一个废弃的家具加工厂，那些坏孩子总把我诳到那里，然后把我关进柜子里……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患上幽闭恐惧症的。幸好萌萌总替我打报不平，把他们欺负我的，全部替我还回去。她也总是能从柜子里找到我，把吓得哭成狗的我带离那个黑暗幽闭的空间……”说到这里，二哈的唇角上扬，露出了笑容，“所以这一次，她也一定会找到我，找到我们。” “二哈……”米可泪眼婆娑地看着二哈，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二哈遇到危险，总是喜欢躲在汪萌萌身后。也理解了为什么二哈和汪萌萌的友情会那么坚固，他总是义无反顾地站在汪萌萌的身边，是因为在那样充满苦涩的童年里，汪萌萌也总是那样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 “不过，现在她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我似乎，也应该学着自己保护自己了。”二哈的笑容里，增加了一抹苦涩。 “你不仅能保护你自己，还能保护我呢。”米可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你看，刚才你不就保护我了？” “是吗？”二哈睁开了眼睛，看着米可的视线，却有些迷离。 “我有点累。”二哈说，“也有点困，我想我需要睡一会。” “不行，二哈，你不能睡！不能睡！”米可吓坏了，她想要用力地去摇二哈，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二哈像是没有听到米可的呼唤，慢慢地，靠在了米可的肩膀上。 “不要睡啊，二哈！你清醒点！”米可拍着二哈的脸，可二哈却像睡着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不要，不要啊！”米可惊惶失措地呼唤着二哈，继而扬起声音大声地喊了起来，“救命！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 *** “二哈？” “米可？” 回到房间的汪萌萌，发现房间里空空荡荡，既没有二哈的影子，也没有米可的。 这两个人，去哪儿了？ 她拿出手机，弹给二哈一个语音通话请求，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猜测也许是这家伙没看微信，汪萌萌又把电话打了过去，然而听到的是二哈手机关机的提示音。 汪萌萌转而给米可打电话，但米可的电话，却不在服务区。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了汪萌萌的心头。 她冲出房间，走廊空空荡荡，也没有二哈和米可的影子，汪萌萌想也不想地奔进电梯，来到了陆丹的办公室。 便看到站在门口正欲出门的陆丹。 看到汪萌萌，陆丹并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 从刚才，他便感觉到了内心汹涌而起的不安感觉。总有一种预感，是汪萌萌有可能会来找自己，这种预感来得如此急切，让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它的合理性。 以至于看到汪萌萌，陆丹也并不觉得意外。 “怎么？”陆丹问。 “是二哈和米可，”汪萌萌急切地语无伦次，“房间没有他们，电话全都联系不上。快点，监控！” 不完整的语句，陆丹却能够瞬间理解。 他疾步走到电脑前，调出了监控录像。 “我想，”陆丹说，“我们需要报警。” 华风国际大酒店的员工，有一部分是两个大班次轮流上。前厅部、礼宾部、客房部和保安部这四个部门，每到晚上九点便开始接班。 刚刚下班的门童小哥哥李昂换好了衣服，刚刚走出酒店，便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一个，穿着制服的民警，而另一个，则是华风国际大酒店人见人怕的“冰山总监”陆丹。。 “陆、陆总，晚上好。”李昂笑着向陆丹打招呼，在瞄到站在陆丹身边的民警叔叔后，他的嘴角，有一点僵硬。 “非法拘禁客人，是什么后果，你有没有想过？”陆丹开门见山，丝毫没有半点在迂回之中浪费时间的意思。 民警叔叔倒是对陆丹的直接感觉到惊讶，禁不住看了陆丹一眼。 “陆总开什么玩笑，拘禁客人什么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做这种事。”李昂的笑容里，已经有了些许的紧张，额头上的汗水，也瞬间渗了下来。 “李昂，S省M市人，今年28岁，曾居住H市绿林小区，后搬到香提雅郡，与被你威胁的米可女士住在同一小区。”民警叔叔冷静的声音，令李昂的肩膀，微微抖了一抖。 “你年少时曾学过武术，虽然不能以一当十，但具备攻击能力。经常替酒店客人发快递让你有了职务上的便利，因而可以给米可女士发带有被虐杀动物的快递。” “这……这都哪跟跟啊？”李昂看上去，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我们已经从提取的监控录像上看到你支持了那两位客人，他们现在在哪里？”民警直视着李昂的眼睛，问。 ------------ 第十八章 不失再失去 “您……您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面对民警的直视，李昂终于无法再伪装，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后退，继而转身就跑。 他曾经练过武术，动作很快，陆丹和民警叔叔却并没有去追。而没跑出几步的李昂，却突然被一个冲出来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是汪萌萌。 “李昂，亏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做这种事！”汪萌萌厉声说着，一双部叫是笑着的眼睛，此时却满是愤怒。 “朋友？”李昂嗤笑，“你和米可，一个傍富二代，一个傍酒店高管，我没你这么势利眼的朋友。” “你说什么？！”汪萌萌怒不可遏，“只有你这种龌龊的人，才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说，米可和二哈在哪？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李昂急于逃走，根本不愿与汪萌萌多话，他扬起手便向汪萌萌挥出了一拳。 面对冤枉的歼徒，民警叔叔哪里能让一个萌妹子冒险？他举步便要冲上来，却被陆丹拦住了。 面对警民的疑惑，陆丹的表情，倒是镇定从容的，不仅如此，他甚至瞧上去有些饶有兴趣的意味。 似乎，像是在看好戏的模样。 民警只好停止脚步，看向了汪萌萌。 汪萌萌已经躲过了李昂的攻击，动作迅速得令人为之惊讶。她在闪身的同时，飞起一脚。这一脚结结实实地扫在了李昂的身上，李昂身子一偏，差点扑倒在地。 李昂见识过汪萌萌的旋风腿，也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不想多耽搁的他借着这个机会飞速地向前跑去。汪萌萌冷眼看着他逃窜，继而疾冲向前，猛地一拉李昂的手臂，身子微侧，直接给将李昂来了个过肩摔。 李昂就这么仰面朝天地倒在那，眼前金星乱舞，腰也像被摔断似的，疼得他透不过气来。 “说，二哈和米可在哪？”汪萌萌走过来，伸手扣住李昂的肩膀，轻轻一用力，李昂便暴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民警叔叔忽然开始同情起李昂来了。 终于从李昂的嘴里撬出了米可和二哈的下落，汪萌萌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华风国际大酒店。 正如二哈所说，她一定会找到他，无论何时何地。 疾冲进电梯的汪萌萌，正欲按下关门键，一个人忽然走了进来。 竟然是陆丹。 汪萌萌顾不上说话，按下了关门键，电梯不断上行，汪萌萌的脸色，却焦急而凝重。 陆丹看着汪萌萌的侧脸，这张素来尽是笑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这种凝重而严肃的表情。 或许是电梯空间狭小的原因，陆丹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来自汪萌萌的焦急和担心。 “很重要吗，那个人？”他在问她话，目光却看着电梯上方不断跳动的红色液晶数字。 明明处于危险之中的，是两个人吧？ 可是他，明显意有所指。 指的，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即便是没有过多的解释，汪萌萌也懂了。 “二哈从小，就被妒忌他漂亮的男生欺负，他们经常把他关在废弃加工厂的柜子里。”回忆起从前，汪萌萌的眼角眉梢，还是写着恼火，“真是很过分，明明他没有惹到任何人，却还是要被欺负。把自己的乐趣建立在伤害别人之上，是最自私狭隘的表现！这样的人，除了好好教训之外，没有别的方式。” 说到这儿，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二哈也是在那个时候，患上了幽闭恐惧症。我和我的一个朋友，尝试了用很多方法帮他化解这种恐惧，但都没有成功。他对于童年的阴影，有着本能的抗拒，这种抗拒让他甚至不愿去尝试摆脱它的方法。因为每一次要治愈它的时候，都是对于痛苦过去的回忆和重拾，都会对他进行二次，甚至是多次伤害……”想到二哈有可能会面对的恐惧，汪萌萌便的心里，便愈发的焦急。更何况，这次还有米可。 “人总是会把情况想得最坏化。”陆丹看向了汪萌萌，“或许，他比你预想中的坚强。” 汪萌萌转动眼眸，望住了陆丹：“会吗？” 像迷路小狗一般的目光，足以软化任何人一颗强硬的内心。 陆丹不擅长安慰别人，也不喜欢打包票，做保证。 但这一次，他似乎不想像每次那样冷漠地置身事外。 于是他微微地，轻轻地，点了下头。 此时此刻，就在二十三楼防火走廊的狭小工作间，浑身鲜血的二哈，正倒在米可的肩头，在迷迷糊糊中，听着米可不停地在对自己说话。 为了不让二哈昏迷，米可把自己从幼儿园，一直到大学的事情，事无巨隙地讲给了二哈听。 她确实来自于三线城市，父亲去世得很早，母亲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要求得十分严格，进行的教育，也是打压式的。所以，虽然米可长相姣好，但一直对自己持着否定的态度。她不相信自己是漂亮的、引人注目的，始终认定自己是个丑小鸭，躲在暗不见人的角落。直到上了大学以后，她来到H市，终于见到了更广阔的天空，知道女孩子的漂亮，是被欣赏的。感觉到自由的快乐，也学会了打扮的米可，开始在网上直播做起了女主播。这一做，就是三年。 三年以来，她从一个懵懵懂懂的新人，到拥有了几万粉丝的人气主播，吃过的苦，流过的泪，比她从小到大加起来的都多。 “我记得，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一个人回到家乡，一个人处理她的葬礼，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问题，又一个人回到H市，孤独的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伙伴，现在，我连亲人都没有了……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的眼泪应该流尽了呢……”米可自嘲地说，“我也总是安慰自己说，今天哭就哭吧，明天一定会好起来。流量会上去的，粉丝会上去的，关注度也会上去的……但是到了第二天才知道，眼泪是流不尽的，明天的背后，永远是下一个明天……生活可能，就是无数个小确丧构成的。二哈，你有听我说吗？” 米可微侧过脸来，问二哈。 靠在米可肩膀上的二哈，没有回应，米可吓坏了，一边呼唤着二哈，一边不停地用手拍着他的脸。 “我知道……知道……”二哈的声音，像是梦呓，“我是你刚开始主播时候，第二个进你直播间的……你的屋子，是自己装饰的吧？你在商场直播买窗帘的时候，挑的是我建议的那一款……呢……” “真的吗？”米可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款是我最喜欢的，我一直用着。对了，你是不是改过ID啊？我说之前那个粉丝怎么找不到了，让我正经难过了一阵子！对了，对了，你还记得大宝吗？就是我之前养的那只猫……那只猫的名字，好像也是你取的，说什么‘大宝天天见’，哈……” 二哈没有回应米可的话，米可惊恐之下，再次对二哈发动了打脸呼唤术，然而这一次，二哈却没能睁开眼睛。 “二哈！二哈！！”米可惊吓过度，连声音都变了调，她紧紧地抱着二哈，眼看着他闭上眼睛，号啕大哭。 门，就在这个时候打开了，一道强光就这样刺进昏暗的工作间，汪萌萌冲了进来。 “米可！二哈！” 看到浑身是因的二哈和米可，汪萌萌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她奔过来，扶住二哈，却被米可紧紧地捉住了手。 “快救救二哈，救救他！他不能死，不能死啊！”米可的眼泪，汹涌地流了下来。 ------------ 第十九章 萌芽 从小到大，米可觉得自己一直在失去，也习惯了失去。 可是时至今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失去。 “不要死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啊！”米可紧紧地抱着二哈，痛苦地呐喊。 有悲伤，在心底漫延。 那痛苦与痛楚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扼住了心脏。 陆丹下意识地伸出手，抚向了心口。 汪萌萌眼中含着的泪，米可脸庞上簇簇落下的泪，巨大的悲伤，淹没了一向对情感敬而远之的陆丹。 感同身受的滋味，并不美好。 这是陆丹得出的结论，然而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旦你感受到他人的悲喜，就无法再做一个旁观者。 “你们……”陆丹缓缓张口，“要把他勒得透不过气了。” 经陆丹提醒，汪萌萌和米可才发现，二哈在两个人的熊抱下，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被抱得太紧，说不出话来。 “你没死！”米可破泣而笑，“都快吓死我了！” “你这家伙，”汪萌萌拭了拭眼泪，“我就说嘛，好人才不长命。” “你们真的是……不希望我死吗？”二哈一脸黑线。 从悲伤到欢喜，居然这么迅速。 陆丹斜倚在门边，看着汪萌萌瞬间从哭脸切换到笑脸的模样，唇角微动。 120急救车很快便到了，二哈被抬上了救护车，米可拒绝了汪萌萌要她回去休息的建议，执意乘坐救护车，陪同二哈一同赶往医院。 陆丹毫无争议地留下来处理善后事宜，汪萌萌随同二哈和米可来到医院后，得到消息的白露，也赶了回来。 “听说某人见义勇为了？”白露笑看着肩膀上缠了数圈纱布的二哈，打趣，“不赖呀，小伙子。” “本来也不赖。”二哈睨了白露一眼，完全是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意思。 二哈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的，李昂的那把弹簧刀刺在二哈的肩膀上，没中要害，实在是万幸。只不过，刺得比较深，所以需要入院观察几天。大家松了一口气，才有心情却调侃二哈。 “今天多亏二哈，要不然，我说不定会被那个变态绑架，后果不堪设想。二哈，谢谢你还救了我。”米可这一路，眼泪就没停过。 “这都是小意思，不足挂齿。”二哈愈发飘了。 “你确定是他，不是你的心上人？”白露坏心眼地问。 她的话，换来了二哈狠狠的一瞥，却也让米可微微一怔。 从开始到现在，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也没有注意陆丹的存在。 现在想想，也许是在最艰难，最痛苦，和无数个最需要陪伴的日子里，都是她一个人顶过来的吧。 因为独立得太久，因而也就从来没有在危难的时候，乞盼过王子的解救。 所以，她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也许就单单只有喜欢而已。 在孤独的世界里久了，遇到一个又帅，又优秀，还肯为自己出面加以保护的人，她很自然地选择喜欢。 可惜，对方并不喜欢她。 而她，除了无奈和放手，选择不了其他。 手，被一个人轻轻地牵了一下。 是二哈。 米可抬起头，看向了二哈。 苍白着一张脸的二哈，向米可露出了笑容：“说不粉你是假的，其实你很优秀的，比任何一个主播都优秀。” “二哈……”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米可泣不成声。 “你们两个还真是……”汪萌萌本想笑话一下这两个酸酸的家伙，谁想白露却一把揪住她，将她“拎”出了病房。 “你干嘛呀？”汪萌萌不明就里，白露却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一记。 “看不出来呀，人家两个人在甜甜蜜蜜，亲亲我我呢。”白露对自己这个发育晚熟的姬友，真是无奈至极。 汪萌萌一怔，这才意识到白露话里的含义。 二哈和米可握着的手，他们相互凝视的目光，还有几乎要从病房溢出来的糖，齁得汪萌萌一阵咳嗽。 “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汪萌萌错愕不己，貌似昨天米可还为陆丹不理她而郁闷吧？ “也许早就开始了，而有些人不知道。”白露望着病房里的两个人，有些失神。 “二哈这家伙，已经能保护他喜欢的人了啊……”这家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需要自己的呢？ “怎么样，很失落吗？”白露总是这么坏心眼。 “有一点，”汪萌萌的坦诚，让人实在幸灾乐祸不起来，她看着病房里鸽子一样轻声低语的两个人，用有点欣慰却由衷的语气说，“不过，想想看，我们一起从小长大，现在的他，早就不是需要我保护的那个懦弱小子了……” 不管曾经有多形影不离，但最后，每个人都会拥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珍爱的人。 作为朋友的我，只想为你祝福。 “你这颗老母亲的心呀……”白露揽住了汪萌萌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话又说回来，你这两天都在干什么？”汪萌萌歪着头打量白露，“身上的香水味是哪儿来的？” 白露从来不用香水。 但凡是会把黑夜延续到白天、混淆界限之物，是从来不会被白露使用的。 可是今天，她的身上，却有一种淡淡的香水味，闻起来，又有点熟悉，不免让汪萌萌起疑。 “你去约会了？”这猜测刚刚出口，就被汪萌萌否定了，“不对，如果约会，你不会是这种打扮。你到底干嘛去了？” “去去去，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刚刚还揽着汪萌萌的白露，把她推到了一边，“赶紧回家吧，太晚了，我也要回家了。” “哎？”汪萌萌怔了怔，“你今天不回小旺跑腿公司住吗？” “不，”白露拒绝得干脆，“我今天心情好，回家。” 说着，她妖娆地向汪萌萌挥了挥手。 就这么走了啊…… 汪萌萌有点失落。 她看着白露的背景，又看了看病房里的二哈和米可，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感觉只有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 汪萌萌叹了口气，她转身，沮丧地走出了医院。 这个时间，似乎应该回家。 但是她又不想回家。 那么，回公司？ 好像又不太想回公司。 站在医院门口犹豫不决的汪萌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啥地方可去。 她打开某宝店铺，搜寻了一下，失望地发现今天也没有订单。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天？！ 可能是刚刚结束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铲除坏人行动，眼下的安静，有浸入骨髓的孤独，像繁华落幕后的寂静。 汪萌萌悲催地发现，自己用来打发时间的，除了游戏，也没别的。 对，她还有一份游戏代练的订单没完成！ 终于找到了人生目标的汪萌萌，精神立刻为之一振。 手机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那是陆丹发来的微信。 “酒店已经将李昂做开除处理，并向米可小姐及受伤的哈先生致歉。酒店将做出退还米可小姐全部房费，奉上酒店终生高级贵宾卡，并延续套房三天供米可小姐休息。” 在这条留言之后的，是这次订单尾款的入账通知。 汪萌萌的脸上，绽出了笑意。 她晚上的落脚点，有着落了。 没错，晚上，汪萌萌就回华风国际大酒店，在豪华套房里度过她极度“悲惨”的游戏人生。 “Hello，我帮你们订了外卖，晚上我回酒店了。” 汪萌萌把米可拉到了从前只有她和二哈，还有白露的“姬友”群，又把刚才陆丹发的那条信息转发到群里，汪萌萌留了一条信息。 ------------ 第二十章 真香现场 最先回信息的是白露：“你终于开窍，要春宵一度了吗？恭喜！” 汪萌萌一脸黑线，发过去了一个鄙视表情。 “给我定炸鸡了没有？！”二哈一如既往地钟爱炸鸡，“还有匹萨和意面，我这可是工伤，必须一级护理标准！” “只有白粥。”汪萌萌的心眼也坏了起来。 “萌萌，白露，你们不一起吃吗？”米可问。 “我还有订单要做。”汪萌萌想了想，如是回复。 她虽然迟钝，但经白露这个经验丰富的恋爱专家点拨，已经感受到了弥漫在二哈和米可之间所存在的情愫，鉴于这个，她当然不可能再回去打扰二哈好不容易萌动的爱情小芽芽。 友情就是这样，既亲密，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如此才能历久弥新。 汪萌萌从前没学过这门课程，但她现在就得开始学。 幸好，还来得及。 回到酒店，她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然后打开游戏开黑。 然而夜刚刚过去不到一半，她就把这个游戏账号打到了订单上规定的级别可以交差了。 比她料想中的要快。 看着自己从十几级一直练到满级的游戏账号，汪萌萌再次萌发出恋恋不舍的老母亲感觉。可惜为客户服务终有一别，是时候把账号（“儿子”）交还到人家亲妈手里了。 汪萌萌登陆网上店铺，通过客服给客户留言，告诉对方已经练好了，可以随时登陆游戏体验满级的畅爽。又叮嘱对方，别忘记把密码重新修改一下。 发完所有的留言，汪萌萌又不忘打上一句：“如果掉级，可以随时免费帮忙升回去。” 这个，就当做免费赠送的售后服务吧，谁让自己对这账号有了感情呢。 汪萌萌想。 可是交了一个任务之后，夜还是那么长，不，似乎比从前更长了。 汪萌萌百无聊赖地看了会电视，最后还是决定启用自己的账号再战“江湖”。 虽然平时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开黑，但是在今天，她觉得还是有队友会比较香。于是汪萌萌点开了“附近”的那一栏，想要寻找离自己较近一些的人共同开黑。 远亲不如近邻，这个时间还在开黑的，必定都是同道中人。 在“附近”那一栏长长的名单里，汪萌萌忽然被一个ID和头像吸引了视线。 这不正是自己刚刚交付的给客户的“儿子”吗？ 原来那个人就在华风国际大酒店……工作？ 可是工作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在陆丹这座大冰山的手下工作还有胆开黑。 那么说，是住店客人？ 如果真是那样，那这个世界也太小了。 本着有缘人终成队友，老母亲怎能独自黑的精神，汪萌萌向对方提出了邀请。 很快，那个人就赴约了。 汪萌萌的头像，是。估计那个人是不认识的，对方只在某宝的店铺里跟自己沟通，想来，把汪萌萌当成是来求他带飞的小弟。 “开喽！”汪萌萌高兴地按下了开始键。 在选择角色上，对方倒是很沉稳地选择了“射手”。 不错不错，反正“老母亲”已经把那个ID的所有铭文都配到了顶级，汪萌萌再选个铺助，一路保着“儿子”过关斩匠，躺赢绝对不是问题。 可惜，汪萌萌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虽然铭文是顶级的，ID也是满级，但接手这个顶配ID的客户就像是被套成了大人西装的小孩，根本撑不起来。才刚刚开局，就挂了N回。 敌方大概是看这位“射手”好欺负，一股脑地全都拥上来“抢人头”，于是“射手”挂得更欢畅了。 汪萌萌忍无可忍，打开麦克风，一边用力地按着手机操控英雄，一边对着手机大喊。 “射手拿红！拿红！你怼着墙跑什么呀你！嗐？你咋让反野的给打挂了？！” “我给你扛着，快躲，躲呀！” “别上别上别上，快撤，快撤！你倒是撤呀！” 从最开始的循循善诱，到最后的歇斯底里，老母亲顿时化身为暴躁老母，正式上演“河东狮吼”。 “你怎么总挂？” “走位，走位！快冲！” “往后位移，不要往前！” 一连串的暴吼下来，队友们聋了，客户也不干了，直接打字来了一句：“汪萌萌，你有完没完？” 哎？ 汪萌萌？ 汪萌萌怔住了。 他知道我的名字？ 他有我的微信？ 那他…… 等等。 灵光乍现只是一瞬间，房间便响起了敲门声。 汪萌萌一跃而起，奔到门口，打开门，门外不出意料地站着面色冰冷的陆丹。 他的手里拿着手机，手机届面上正是跟自己玩的游戏，而且，距离下次复活还有11秒。 汪萌萌终于“噗嗤”一声乐开了。 好像每天面对老师的一张严肃的脸，战战兢兢上了一年学的学生，转头却发现老师也在和自己玩同款游戏，而且还是玩得特别渣的那一种。汪萌萌的心情真是好得不能再好，她侧过身子，邀请陆丹进来，接下来的一幕，便是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汪萌萌用陆丹的手机玩“射手”，陆丹用汪萌萌的手机玩“铺助”。 汪萌萌一边给陆丹演绎什么是骨灰级玩家的神走位，一边给他讲解怎么玩。 陆丹听没听不知道，但“铺助”照样玩得一塌糊涂。饶是如此，依靠着汪萌萌的力挽狂澜，这一局险胜。于是游戏里对“射手”的抱怨，一股脑地指向了“铺助”。 陆丹冷脸以对。 一局终了，门铃声也响了起来。 汪萌萌冲到门口打开门，接过了送上门的外卖。 “吃吗？”汪萌萌举了举手里的麻辣小龙虾，问陆丹。 “这个时间吃夜宵？”陆丹站起身，走向门口，“没这个习惯。” 健身达人怎么可能会在晚上吃夜宵？ 陆丹十年健身生涯，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夜宵”这两个字。 “我点的是四人份哦，”汪萌萌看着目不斜视走过去的陆丹，眯起一双笑眼，道，“张二狗的麻辣小龙虾堪称世界第一，就连国外朋友都会乘飞机来吃的那种。再说，你已经饿了吧？” 张二狗，那是什么名字？难登大雅之堂的名字还堪称世界第一？ 况且，我有说我饿了吗？ 陆丹睨向汪萌萌。 小龙虾这种东西之所以能够流行，完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既没有大厨帮忙剪开外壳，又没有很高的技术含量，吃起来全无风度，尝起来除了辣全无滋味，有什么好吃？ 一向如是想的陆丹，在下一秒钟已经坐在餐桌边，戴着一次性手套，吃小龙虾吃得欢畅。 汪萌萌抬起头，看着陆丹罩着透明手套的、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剥下小龙虾壳，优雅地送进了嘴巴里。 把麻辣小龙虾吃成澳洲龙虾的，陆丹还是第一个。 与陆丹相比，自己实在是太汉子了。 汪萌萌一阵惭愧，努力让自己坐得端庄，然后学着陆丹的样子，两根手指捏着小龙虾壳，一掰。 “噗”地一声，龙虾壳里的辣汁喷了汪萌萌一脸。 陆丹抬头，清冷的眼眸看着花猫似的汪萌萌，似是在看奇异的外星生物。 汪萌萌的脸红了。 那修长的手指脱下手套，递过来了一张干净的餐巾纸。 “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你的虾壳剥得怪好看，想要学一学。”汪萌萌一向不会伪装，实话实说更能减轻她的尴尬。 陆丹的唇角微微一抿，他不发一言，低下头，重新戴上手套，手指轻巧地一掰，手中的小龙虾便蜕壳而出，露出饱满完整的虾肉。 ------------ 第五卷 恋爱吧！ ------------ 第一章 完美小龙虾 看到自己的话直接被无视了，汪萌萌一阵无奈。 好吧，当我没说。 没有什么比对着“冰山”说话更冷的了，还是从麻辣小龙虾这里寻找一点热辣比较好。 不过，自己这个资深麻辣小龙虾爱好者，居然剥不出一个像人家那样完美的虾肉，实在是对她智商的置疑。 她就不相信，自己做剥不出个艺术品那样的完美小龙虾。 汪萌萌刚拿起一块小龙虾，就被一只好看的手夺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圆润丰盈的虾肉。 哎？ 汪萌萌怔了怔，旋即露出了灿然笑意。 “谢谢。”她说着，吃下了这颗龙虾肉。 陆丹的眼眸低垂，似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这声“谢谢”。 汪萌萌也不以为意，高高兴兴地又拿起了一块，而这一块，也被陆丹用虾肉换掉了。 “我也学学看。”汪萌萌说着，踢了踢椅子，离陆丹又近了几分。然后探过头去，瞧着他的样子，试着用同样的姿势学着剥虾壳。试了四五次，终于剥好了一只，汪萌萌兴奋地高举起虾肉展示。 可惜，她的兴奋只维持了一秒，手里的虾肉，就被换成了虾壳。 哎？ 被这逆转惊得怔在那里的汪萌萌，错愕地看着陆丹将那虾肉用审度挑剔的目光瞧了又瞧，终于放进嘴里的样子，忽然笑了出来。 怎么？ 陆丹的眼眸里寒冰骤起，汪萌萌却笑得难以自制。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冰山’陆总竟然也会有孩子气的一面。” 她笑得连手里的小龙虾都拿不住了。 霍然起身的陆丹，居高临下地看着汪萌萌，继而蜕下手套，举步走向门口。 “哎？不吃了吗？”汪萌萌微怔，陆丹却兀自推门走了出去，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说一句。 看起来冰山还是冰山啊，根本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汪萌萌耸了耸肩膀，继续坐下来研究她刚刚学成的完美剥虾壳大法。 她一共剥了十八颗圆润、Q弹、可爱，360度无死角漂亮的小龙虾肉，然后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摆成了一排，又难得好心情地排照，准备传到朋友圈。 正要点击发布的当儿，门铃声又响了。 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来？ 汪萌萌看了看时间，十一点。 或许，是白露？或者是米可？ 她猜测着走到门口，门外响起的，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客房服务。” 打开门，端着托盘的女服务生露出标准的职业笑容：“汪萌萌小姐吧？这是您的柠檬汁。” 汪萌萌一头雾水：“我没点柠檬汁呀。” “是陆总让我们送来的。”服务生说着，把柠檬汁放在桌上，又礼貌地走了。 汪萌萌看着有着微白透明的柠檬汁，不禁笑了。 刚才那张原本要发布的照片，被她删除，完美小龙虾的背景里，多了一杯柠檬汁。 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则在朋友圈底下发下了一大串莫名其妙的留言。 “你居然抛弃了可乐？！汪萌萌，你变了！”这是二哈的留言。 “四只手套！是我误会什么了吗？”白露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言难尽。 “小龙虾配柠檬，这才是真正的营养配比！”米可的美体人设也是一如既往。 其他的留言，一半以上是痛斥汪萌萌的深夜放毒行为，少数有吐槽汪萌萌的“直男”摄影技术。洋洋洒洒的留言里，只有一条最惹眼，因为那条留言只有一个表情——晚安。 回复留言回复得贼溜的汪萌萌，望着那个弯弯的、小小的月牙儿，露出了笑容。 晚安。 *** 这是第三个夜晚。 欧阳铎坐在酒吧里，静静地望着眼前舞动的男人女人，没有哪怕是一丁点儿的高兴表情。 如果换成是平时，他一定会进入舞池，一边肆意狂欢，一边寻找着感兴趣的猎物。 可是，从遇到深深伤害了自己姐姐的那个人之后，他竟对这狂欢的派对半点兴趣也没有了。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不像是自己了呢？ 或者，到底曾经的他是真正的他，还是现在的是？ 欧阳铎感觉到迷茫。 “所以，花花公子变成深思者了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用看，欧阳铎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满是落寞的脸上，漾出了笑容。 欧阳铎转头向那人瞧去，脸上的笑容，却滞了一滞。 坐在他旁边的女生，并不是那个涂着浓重眼影，化着妖冶妆容，猫一样的白露，也不是那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情呆板高冷的白医生。而是一个长发如瀑，面容清秀，妆容素净的女生。 女生穿着白色的长裙，笑靥如花，令欧阳铎觉得陌生。但这女生眼中闪耀着的狡黠与促狭，却格外眼熟。 “白露？” 不待白露回答，欧阳铎便笑了起来：“这是你用来过度黑夜与白昼的造型吗？” “你的笑话总是很尬。”白露扫了欧阳铎一眼，原本板着的脸，却禁不住露出了笑容。 “只是忽然间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白露淡淡地说。 都说每一个人的成长，都是从原谅父母开始。每个人，都用一生来不断去治愈旧日的疗伤。 白露是心理咨询师，因而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伤痛来自哪里。 从前，她一直生活在别人的阴影和母亲的攀比之下，一直都对自己感觉到深深的厌恶，对自己的不够优秀也充满了自责。她拼命地努力，努力学习，努力参加各种比赛，让自己变得优秀，让自己可以被母亲当成骄傲的资本，但每一次她都发现，任凭自己如何努力奔跑、追赶，都无法赶上“别人家孩子”的脚步。 面对母亲的苛责与诸如“还不都是你没用”这类的鞭策，白露无数次的心态，无数次的崩溃，无数次躲在没人角落里号啕大哭。但痛过了，哭过了，她还是一样回归从前的自己，埋藏内心真正的诉求与欢喜去迎合大人们的“优秀标准”。 直到她以优异的成绩留学归来，成为全球顶级心理咨询中心的一员，母亲终于满意了。但白露的所有气力，也都耗尽了。 她搬出了家，却没有获得自由。于是她分离出两个自己，一个在白天适应她的角色，另一个在黑夜主宰她的欢喜，只有界限分明，才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在犯错。 人总要寻找一种平衡，在生活中，在爱情里，在属于自我的意识里。 白天上班，晚上热舞，就是白露的平衡定律。 直到前几天遇到刘霜这个一直压在白露头顶的大山，白露才知道，原来别人看似鲜花着锦的生活里，竟也是一地鸡毛，狼狈不堪。 她又有什么必要去为难自己，苛求自己，委屈自己呢？ “余生那么短，用葬送自己快乐的方式去献祭他人的生活，不值得。”白露说。 “恭喜你。”欧阳铎笑得由衷，但这笑容，却也转瞬即逝，“可惜，我做不到。” 说着，他握拳，敲击了一下胸口。 “这里，满满的，全是怒火。”他说，“我以为我能忘记一切，用我姐姐希望的方式活下去，可我根本就不快乐。每一个爱情，给我的激请都是昙花一现。我不断追求新的爱情，其实是想要填补我内心的那个空洞，但是怎么填，都填不满……可那个家伙，伤害了我姐姐，毁了她一生的男人，竟然跟我说他要开始新的生活，还隐瞒了和我姐姐在一起的过去……我怎么能够甘心？！” 欧阳铎手的玻璃杯越握越紧，最后竟“砰”地一块，被他攥得碎成数片。 酒，洒满了桌面，他手上的鲜血，也随之流了下来。 ------------ 第二章 甜甜的 那些伤害我们的人，说走就走了，那我们的伤害怎么办？ 我们的愤怒，要如何化解？ 欧阳铎望着他的手，那殷红的，不是鲜血，是他心里的血泪。 白露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欧阳铎。 “抱歉，”欧阳铎揽住白露的手臂，深深地叹息，“我以为我的恋爱游戏不会给别人带来伤害，可事实恰恰相反；我以为的创伤可以治愈，但现实却总是打脸；我以为我不应该把你拖进这种痛苦里来，可是……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 “是啊，这个世界，就是不肯让我们如愿以偿。”白露自嘲地笑了。 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做的事情太多，可明明应该用理智说话的成年人，却总是突破那禁忌，向着错误的方向一去不回。 二哈在第三天出院，肩膀上的伤让他有了更多宅的理由。经过了李昂的事件，米可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职业，她暂时关闭了直播，决定好好思考她未来的职业生涯。 白露好像一下子忙了起来，除了偶尔在微信上和大家调侃，其他的时候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而华风国际大酒店的户外郊游，就这样到了 。 意气风发的汪萌萌早就收拾好了一切，早早地来到了指定的集合地点。 作为H市马术协会指定的马术培训基地，白骑士马术俱乐部坐落在H市城郊的白云山下。 这里依山傍水，不远处有白水河蜿蜒而过，树木葱茏，绿草如茵，鲜花似锦。天空蔚蓝，白云悠悠，阳光晒得正暖。木制的房屋透着古朴的气息，在这样的背景下，好似置身于油画之中。 微风把阵阵花香与青草香吹进鼻子里，汪萌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她今天的心情非常哈皮，还很勤快地涂了个唇彩。 浅浅的粉玫瑰，配着她那套红色的运动服，充满阳光活力。 远远地，已经看到了从停车场走过来的欧阳铎和陆丹。欧阳铎一贯的白色，在蓝天和绿草的映衬下，一如既往的高调。高海拔的身姿和灿烂的笑容更为夺目，汪萌萌的心，似乎装满了糖果，甜彻心扉。 而走在欧阳铎身后的陆丹，穿着深蓝色的V字领T恤，米白色运动长裤，面容沉静，神情淡漠，像是偶然路过般的漫不经心。帅则帅矣，还是令人难以亲近。 好像一个太阳和一轮月亮的组合，却相当的耀眼，引得待在马术俱乐部门口的人们，纷纷向两个人看去。 “学长！陆先生！”汪萌萌笑着向两个人挥手。 “不是吧，你就只带了这么点东西？”欧阳铎看着汪萌萌的背包，大为惊讶，“轻装上阵啊，汪萌萌！” 汪萌萌有点汗颜。 她是女汉子这种事，倒并不是什么秘密，但被二哈他们笑话是一回事，被自己暗恋的学长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汪萌萌的脸红了，她回手捏了捏自己只有一个充电器，一个简单洗漱包，和一套速干衣的包包，忽然开始为自己的不精致感觉到羞愧。 陆丹的带着凉意的目光掠过了汪萌萌泛着红晕的脸：“出发了。” 他说着，率先走向了俱乐部。 哟，还学会护短了啊？ 欧阳铎心中暗笑，伸手问汪萌萌：“要把背包给我吗？” “不不不，我自己可以的。”。 再来一百个包都可以的！ 欧阳铎正想说什么，他的手里就被塞了一个行李袋。 这是什么鬼？ 欧阳铎满脸问号。 “朱迪的。”陆丹扫了一眼欧阳铎，淡淡地说了一句。 “喂，不带不么坑贵宾的，我可是你们的白金级客户，你让我给你的员工拿行李？！”欧阳铎火冒三丈。 “你不是一直想跟她搭讪？”陆丹冷哼，声音却是只有他和欧阳铎两个人能够听得到。 还好，他还知道给欧阳铎留有余地。 “那是过去。”欧阳铎把行李袋塞回给陆丹，“爱情这种瘾，我戒了。” 这一回，倒是陆丹满脸问号。 “我来吧。”从后面走过来的汪萌萌，探手便抄起了那个行李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明明已经走到了前面的欧阳铎，又转了回来，把汪萌萌手里的行李袋接了过去。 “还是我来吧，没有让女孩子受累的道理。”说着，他递给了陆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学着点吧少年。 大抵，是这个意思。 陆丹的脸色冷了一冷。 气氛有点怪，汪萌萌却不明就里，只是眯起一双月牙般的笑眼，红着脸将欧阳铎看了又看。 她的甜，全在心里，却浑然忘记了这份甜，通过她的心，传递到了陆丹的心头。 这陌生的感觉，让陆丹有一点点的困惑，但这感觉，却并不让他讨厌，甚至，还有点让瘾。 此次的活动，从周五下午两点集合开始，到周日下午两点结束，为期三天，也就是说，汪萌萌可以跟暗恋的学长欧阳铎在白骑士马术俱乐部度过极为难得的两个晚上。 真是太幸福了有没有！ 汪萌萌翻出手机，查看活动日程表。 周五下午四点，是马术体验，有专职教练与马术师教授客人马术。马术体验之后，大家可以乘越野车游览俱乐部周边的风光，也可以到高尔夫球场和露天游池运动，露天温泉和SPA馆全天免费开放。傍晚六点。晚宴加水上烟火派对，很是热闹的样子啊…… “汪小姐，您的房间在608，这是您的房卡。”朱迪的呼唤让汪萌萌回过神来，忙笑着接过了她的房卡。 汪萌萌的率真，在于她一直认为“从之初，性本善”，从来不会从他人表情的微妙中发现异样。正因如此，她便也没有看出朱迪眼中的暧昧神色，径直走向电梯。 这女孩……跟那些见面就问自己房间的朝向和舒适度的人一点都不一样。看上去总是一副神采奕奕，相信世上真善美的样子……她到底是知世故而不世故，还是根本就不知人情世故呢？ 望着汪萌萌的背景，朱迪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拿着房卡，来到房间的汪萌萌，瞬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怔在了那里。 她的房间，正对着的是白云山，波光粼粼的白水河尽收眼底，远处延绵的山色伴着蓝天，美不胜收！ 而正对着这一切美好景致的，就是一个方形的浴缸！ 安置在阳台上的浴缸，打开水龙头，就有温泉水灌入其中，正对着的自然景观提供了安全系数，如果想要隐蔽，可以按下自动开关的纱质窗帘。 而这个房间，也远比汪萌萌想象中的更大，原木质地的地板和家具，洁白舒服的床品，简直有来到天堂做客的美妙感觉！ 在环顾了一切之后，汪萌萌兴奋地振臂欢呼，扔掉包包，便扑倒在床上。 她的欢呼声，不偏不倚，被隔壁的“邻居”听得清清楚楚。 那位“邻居”一双冷漠的眸子，染上了一抹暖意。 “这就是你的小心思，住成了邻居？”欧阳铎忍俊不禁，毫不客气地倒在床上，舒服地将双臂枕在脑后。 “出去。”陆丹毫不客气地下达逐客令。 “NO，”欧阳铎好不容易看到冰山开窍，哪里舍得就这么回到房间，他拿出手机，晃了晃，“怎么样，要不要尝尝被‘铠’支配的恐惧？” 陆丹从鼻子里轻轻地哼出了一声，他斜倚在床边，用长腿作为支撑，也拿出了手机。 两个人同时进入游戏，欧阳铎顿时震惊了。 “你竟然，满级了？！” 陆丹不发一语，但眼神，却是来自王者的睥睨。 ------------ 第三章 真香 “学长，你的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马术体验活动的时候，正在给自己戴帽子的汪萌萌看着欧阳铎，关切地问。 “不舒服。”欧阳铎恹恹的样子，确实像是在生病。 汪萌萌吓了一跳：“哪里不舒服？” 欧阳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儿，这儿，哪里都不舒服。” 刚才的那局游戏，欧阳铎被陆丹虐得那叫一个惨。 惨不睹目。 这对于欧阳铎来说，简直不可思议。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把游戏的级别练到满级的？想当初，他拉陆丹玩游戏的时候，虐他简直不能更爽。可现在？才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他就完胜自己，不仅拿下五杀，还创造了零死十一连胜的神话，压倒性地盖过了欧阳铎，成为CARRY全场最靓的仔。 到底是什么造就了他？！ “你别是被外星人改造了吧？”结束了“战争”之后的欧阳铎拿着手机，一脸震惊地问陆丹。而陆丹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评论了两个字——幼稚。 山上的风劲头十足，别是感冒了？ 汪萌萌下意识地伸要伸手去探欧阳铎的额头，忽然有人自后方疾步走过来，从两个人中间穿了过去。 汪萌萌的手，就这样打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抱歉。”汪萌萌急忙道歉，那人，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是陆丹。 作为高级客户总监，要从客人中间穿行吗？ 汪萌萌一脸莫名，欧阳铎的脸上，却漾出了一抹好整以暇的笑意。 他知道怎么一雪前仇了。 “欢迎大家体验马术课，”马术教练，是一个身高腿长，肌肉结实的小哥哥，笑容有运动男生特有的阳光感觉，引得前来体验的女性客人们眼睛里都闪耀着小星星。马术教练举了举手里的马术帽，示意大家把帽子戴好，“请大家戴好马术帽，我们的体验，马上开始。” 汪萌萌依教练所言，戴上了马术帽。 她比同行的女生们个子都更高一些，短夹克腿马术裤和牛皮马靴让原本就练跆拳道出身的她更显帅气出挑。陆丹和欧阳铎站在她的身边，三个外形吸睛颜值超高的人，几乎成了全场最受关注的对象。 然而，作为华风国际大酒店的高级客户总监，陆丹的冷，早就为客户们知晓，因而也没有人轻易走上前来搭讪。 毕竟陆总曾被一个网红疯狂追求，却最终以失败告终的事情，老客户们多有耳闻。因而欧阳铎这种开朗型的，便更受欢迎一些。眼下，就有几个漂亮的小姐姐向欧阳铎询问能否加微信，汪萌萌站在不远处看着被美女们围绕着的学长，心里泛上淡淡的沮丧感觉。 而就在她悄悄扭着马术帽准备黯然退场的时候，有人拍了一下的肩膀 。 “你的帽子是怎么扣的？”刚刚还被众美女围绕的欧阳铎，竟然有眨眼之间就来到了汪萌萌的面前，“我怎么扣不上？” “我帮你！”刚才还满是沮丧的脸上，顿时绽出了灿烂的笑意。 欧阳铎扬起下巴，一副享优待，一边挑衅似的地瞄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陆丹。 幼稚。 陆丹连看都懒得看欧阳铎。 乐于为人民服务的汪萌萌，丝毫没有察觉到横贯于欧阳铎和陆丹之间的异样。她伸手便要替欧阳铎去扣马术帽，然而，她的手指还没有碰触到帽子，便已然有一只修长而又充满力道的手搭在那马术帽上，只轻轻一扣，便将那帽子扣上了。 一秒解决问题的那人，又轻轻一个转身，不带一抹云彩地走了。 汪萌萌有点小失望，也有点小尴尬。相反，欧阳铎倒是乐不可支。 万年冰山，春天之心萌动啊。 真是典型的活久见。 “OK，学员们，请像我这样，扶住马鞍，在助理的帮助下骑上来。”马术教练扬声说着，扳住马鞍，轻轻一跃，便骑上了马去，动作帅气，英伦范儿十足。 汪萌萌也扳住马鞍，踩住马蹬，轻踮脚尖，直接跃到了马上。她动作潇洒自如，一气呵成，马术教练欣慰点头，大有孺子可教之感。 然而，待他放眼看向身后时其他学员时，脸上的笑容却滞住了。 很多事情，都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刚才还风度翩翩的客人们，这会儿已然风度全无。尽管有助理协助，但扳不住马鞍的，踩不上脚蹬的，还有扳住马鞍踩住脚蹬也翻不上马的，比比皆是。 狼狈不堪的人群里，只有一个人以优雅的姿势坐在马上，而那个人好巧不巧，正是陆丹。 大家用来骑的马，都是马术俱乐部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名种马。马身高大，俊美优雅。马儿悠闲地甩着长尾，马上的陆丹，身材笔直，西阳的余晖洒在陆丹肩头，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麦瑰色的金边，仿佛与这油画般的背景融为了一体。 不是一般的好看。 可是汪萌萌却在看着欧阳铎。 可怜的学长虽然有着傲人的身高，怎奈运动神经实在不发达，那个扳住马鞍踩住脚蹬也翻不上马的人，就是他。 看着曾经在篮球场上“艳压群芳”的学长此刻的狼狈样子，汪萌萌有点尴尬。 不仅是汪萌萌，努力想把欧阳铎扶上马的小助理也有点尴尬，更尴尬的是欧阳铎，前一秒还闪闪发光的帅气男神形象尽毁不说，他还扭伤了脚。 “你们继续，我回去休息。”尽管扭伤了脚，努力想要保持风度的欧阳铎，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露出痛苦表情。 “我们有保健医，我扶您去处理一下扭伤吧。”明明是一片好心的小助理，却遭到了欧阳铎狠狠的一记眼神杀。 “我陪你去！”汪萌萌二话不说就下了马，然后奔向了欧阳铎。 不对劲…… 明明满心关切，但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泛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汪萌萌疑惑。 “哎呦，忽然觉得脚疼。”眼见汪萌萌走向自己，欧阳铎脚下忽然一软，站不稳般向汪萌萌倒了过去。 汪萌萌哪儿还有时间疑惑，忙不迭扶住了欧阳铎。 端坐在马上“君子如画”的陆丹冷眼看着满面关切的汪萌萌，和假惺惺连声喊疼的欧阳铎，面无表情。 他这位大总监没急，不远处的朱迪，倒有点替她老板捏了一把汗。 早在汪萌萌刚到白骑士俱乐部门口等待集合的时候，朱迪就已经看出来老板的紧张了。不断横在汪小姐和欧阳先生中间，生恐这位见一个爱一个的欧阳先生又把汪小姐收入摩下。但欧阳先生到底是欧阳先生，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把女生的注意力吸引得牢牢的。汪小姐的目光，从到了这儿以后，就没离开过欧阳先生，照这种情形，恐怕郊游还没结束，冰山陆总好不容易心动的对象，就成了人家欧阳先生的“盘中餐”。 朱迪这把年纪的白骨精，可不像那些磕CP的小朋友，专门撮合中意情侣。但，自从跟汪萌萌小姐在一起之后，自家老板的变化，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从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到现在，竟然会对陈生那个“软柿子”出头、对员工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苛刻到了变态的地步，再到偶尔也会早早让自己下班……陆丹的改变不是一点点。 她，绝不会让汪小姐被欧阳先生抢走，让惨痛的加班生活再现！ 下定决心，好不容易翻上马的朱迪，便踩住脚跟，准备下去替汪萌萌扶欧阳铎去保健室。 然而，还不待她下来，早有人现身在欧阳铎身边，一把架过他的手臂，半扛抱半地，将他“扶”走。 陆、陆总？！ 朱迪怔住了。 ------------ 第四章 糟糕，是心跳！ 这是朱迪第一次看到老板的另一面，不是冷若冰霜，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活生生的。 好像一下子开启了可以窥见对方人生的门，朱迪忽然觉得，她的老板，也有了温度。 同样错愕的还有汪萌萌，她还保持着刚才扶着欧阳铎的姿势，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继续参加活动，还是跟上去。 “汪小姐，要不……我们继续？”朱迪好心地呼唤着汪萌萌。 汪萌萌回过神来，先是不放心地望了一眼陆丹和欧阳铎，然后才奔向了她的马。 看起来想要和学长一起共同制造点美好的回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欧阳铎的脚踝，倒是并没有大碍，但短期内，是不可能参加剧烈运动了。 饶是如此，受伤者本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倒在房间的床上，悠哉悠哉地拿着手机渣游戏。 玩得不亦乐乎之时，还不忘揶揄他的“陪护”。 “与其躲在这里偷看，不如直接去陪人家骑马。” 站在窗边的“陪护”冷冷地转回头来，用眼神杀问候这位“伤员”。 欧阳铎抬眼，幸灾乐祸地瞄了一眼陆丹，表情里是大写的“你也有今天”。 “也许你伤的不是脚，是眼睛。”陆丹冷哼。 “眼睛？”欧阳铎用两根手指同时指向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纵横情场的眼睛，什么时候出过错？你以为我真看不出来？从一开始，你的眼睛就紧盯着汪萌萌，生怕我把她吃了。” 陆丹的脸上，笼上了一层冰：“注意你的措词。” 欧阳铎伸手做抱歉状：“OK，我用词不当。不过，你只是远远看着，人是会跑的。该主动的时候要主动，这年头，元气少女可是稀有物种。” 陆丹完全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但再次看向窗外的时候，眸光却沉了一沉。 那个马术教练，此刻正骑马与汪萌萌并肩而行，两个人有说有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冷…… 好冷。 正在骑马的汪萌萌，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为什么会无故觉得这么冷？ 汪萌萌环顾四周，虽然已经是傍晚，但盛夏的轻风微熏，暖意融融，摆脱了刚才狼狈上马的阴影，这会儿的大家全都有说有笑，谁也没有觉得冷的迹象。而且，心里这股不爽的感觉，又是什么？ 话又说回来，好像今天这种感觉，已经不止一次有了呢……这种感觉……难道是…… 汪萌萌抬起头，看向了俱乐部房间的方向。 难道是陆丹跟欧阳学长闹不愉快了吗？ 由于这种担心的存在，汪萌萌的马术体验一直心不在焉，直到体验结束，她才向教练和助理道了声“辛苦”，便匆匆地赶回房间，拿出手机问候欧阳铎。 “看到没有？有人在关心我，比某些冷漠的人强多了。”欧阳铎举起手机晃了晃，颇有几分耀武扬威之意。 正在用笔记本电脑查阅邮件的陆丹没搭理欧阳铎，后者便“啧”了一声，低头回复这条饱含关心的信息去了。 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满面笑容回复消息的陆丹，敲击键盘的声音，似乎重了几分。 但很快，他的手机也响起了提示音。 “陆先生，心情不好吗？” 紧紧抿在一处的唇角，微微地放松了下来。陆丹正要回复，手机却忽然被人一把夺走了。 “哟，这是在关心你啊？”欧阳铎目光烁烁地看着手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这不是汪萌萌的头像嘛，备注是‘萌犬’？怎么回事？我说你怎么一身醋味，你们两个，不会是已经‘暗度陈仓’了吧？！” “别乱用成语。”陆丹伸手想要夺过手机，欧阳铎却向后跳了几步。亏他脚踝受伤，只能靠一只脚站立，为了八卦竟能跳得这样利落。 “那就是‘两情相悦’，如果不是，你怎么单独给汪萌萌备注啊，我怎么没见你给别人备……哎？等会儿，”欧阳铎一边说，一边切出对话框，待看到自己的微信名称时，整个人都炸了，“‘泰迪’？！你给我备注成是泰迪？！” 陆丹面不改色地夺过手机，将它放进了口袋。 “脚没事了就回你自己房间，我还有工作。”说着，他转身继续查阅起邮件来。 “我头一回见人恶意备注别人还这么心安理得的！” 人生最愤怒之事，就是你这边气炸了肺，而另一方却稳如泰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欧阳铎指着陆丹，吸气，呼气，最后点头，邪恶地笑了。 “行，陆丹，你等着。”说完，他竟施施然地走了。 好不容易清静下来的陆丹，终于可以全神贯注地工作了。陆丹点进邮件，开始逐一回复。 他当然不是看不惯欧阳铎纠缠汪萌萌才主动送他去看保健医，只不过为了落得清静，专注工作而已。 这样想着，陆丹工作起来的注意力便更集中了。 等等，不对劲。 狗皮膏药一样的家伙，这次竟然这么容易就走了？ 正在回复邮件的陆丹手指微微一顿，忽然间意识到了一种可能。 他霍然起身，想也不想地走出了房间。 糟糕，挤不出洗发水了！ 正在淋浴的汪萌萌按了几下洗发水按压器，但洗发水却怎么也按不出来。无奈，她只好披上浴袍，拨通了前台的电话。 前台表示，很快就派客房服务员送一瓶洗发水来。汪萌萌这边刚挂断电话，门铃声就响了。 这么快？ 一边惊叹俱乐部客房服务的快捷，汪萌萌一边疾步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陆、陆先生？！” 汪萌萌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外的陆丹，她可没有想到，陆丹竟然会出现在门口。 看到披着浴袍，头发微温的汪萌萌，陆丹也怔住了。 淡淡的花香淋浴液味道，氤氲着空气里的水气，汪萌萌白皙的皮肤上还挂着莹莹的水珠儿，那张软萌的脸庞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连同她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都……很可爱。 “陆先生？”汪萌萌歪着头，不明就里地看着已然化为石像的陆丹，呼唤。 陆丹仿佛恍然回神，他迅速地后退，张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偏巧客房服务生走过来，将洗发水递给了汪萌萌。 “看来你也没有洗发水了，”陆丹淡然说着，又转向服务生，“麻烦给 609房间也送一瓶。” “陆先生住我旁边的房间呀？”原来陆丹就在自己隔壁，看来晚上可以一起开黑了。 陆丹迅速地瞥了一眼汪萌萌，忽然欺身上前。汪萌萌被陆丹的脸色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陆丹则直接关上了汪萌萌的房门。 哎？ 汪萌萌莫名其妙，有心想要再开门，却听到房间外面的陆丹冰冷冷的声音：“为女士送浴品，你们应该派女服务生。这也是身为高端俱乐部对客服务应该注意的细节……” 汪萌萌怔了怔。 陆先生把自己推到门里，难道是…… 汪萌萌走进浴室，这才看清自己的浴衣，衣襟微敞，露出大片带着晶莹水珠的肌肤。 她的脸，顿时红了。 心，就在这个时候跳了起来，有点快。 不，不是一般的快，就连脸上都开始有发烫的感觉。 这感觉，是自己的吗？ 就算再汉子，害羞和尴尬才是现在应该有的感受吧？ 那这种心跳是…… 汪萌萌把洗发水放在洗手台上，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颊。 她的脸在发烫，心跳加速，还有点慌。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难道它是来自于……陆丹的？ ------------ 第五章 勿失良机 “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去勾搭你的‘萌犬’了吧？”欧阳铎那该死的声音响了起来，此刻，他正站在窗边，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陆丹，满眼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陆丹沉着脸，走向自己的房间。 “你的脸怎么突然红了。”欧阳铎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陆丹，本着“身残志坚”的精神，他快步走到陆丹身边，伸手捏住陆丹的脸，“果然红了，不仅红了，还挺烫呀。说，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东西？X心心动了？” 陆丹拂开欧阳铎的手，冷漠的眉眼之间，第一次有了怒意。 “滚。” 他说着，推门而入，将欧阳铎关在了外面。 “哟，这么冷漠？刚才不是还浑身发热，满脸通红的？”欧阳铎站在门外，依旧不死心地调侃着。 门里的人已经铁了心地不搭理他，欧阳铎也不生气，嘿嘿地笑着，转身，瞧见了一脸尴尬地杵在身后的服务生。 服务生的手里，拿着一瓶洗发水。 显然，他刚才已经听到了欧阳铎和陆丹的谈话，而且从中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以至于这会儿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走，还是应该留。 “成，给我吧。”欧阳铎伸手，拿过了服务生手里的洗发水，“反正他根本用不上。” 接过洗发水，欧阳铎还不忘对着门里的陆丹，笑着嘱咐：“今天晚上，趁我这个万人迷不在，你最好趁热打铁，别错失机会，哦？” 说完，他才小心翼翼，一瘸一拐地走回到了房间。 什么趁热打铁，错失机会，莫名其妙。 陆丹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不经意看到了玄关处镜子里的自己。 哪里有什么脸红，根本是无稽之谈。 陆丹冷哼，走到办公桌前，启动笔记本电脑，准备继续办公。手机却收到了朱迪的信息。 “陆总，晚宴及水上烟火将于傍晚六点开始，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我把具体环节的时间安排给您发过来，请查收附件。” 在这条信息后面的，是一个晚宴明细表格。陆丹点进去，逐个环节游览，当他看到八点钟的舞会环节时，目光竟出现了片刻的疏离。 “今天晚上，趁我这个万人迷不在，你最好趁热打铁，别错失机会，哦？” 欧阳铎的话，不知怎么就响在了耳畔，如魔音传耳，让陆丹忽然间变得在心浮气躁。 他扔掉手机，继续浏览邮件，可眼前的那些文字不知怎么，总是入不得他的眼睛。 陆丹伸手，将笔记本电脑扣上了。 有毒。 最开始的时候，陆丹觉得有毒的是那只萌犬汪萌萌，但现在，他觉得欧阳铎也有毒。 自己，就是中毒最深的那一个。 *** “怎么，你受伤了？”视频里的白露，错愕地看着欧阳铎，问。 “脚扭伤而已，死不了。”欧阳铎耸了耸肩膀，笑，“不过，我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分享给你。” “好消息？”已经走出心理咨询室的白露，好奇地看着欧阳铎。她现在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刻意地划分白天与黑夜，因而即便是白天，也不再会戴着她那个巨大的黑框眼镜，而是化着精致妆容，穿着合体小裙装的清新模样。 这样的打扮，给白露带来了更多的追求者，但依照白女王的性子，这些人多数下场堪忧。 “你的咨询者，恐怕要恋爱了。”欧阳铎煞有介事地宣布。 “咨询者？你吗？”白露笑出了声，“你无时无刻不在谈恋爱好吗？” “不是我，我已经不谈恋爱了，除非对象是你。”欧阳铎笑着说罢，脸色又微微滞了一滞。 “身后，”欧阳铎抬了抬下巴，示意白露转身，“有人在等你。” 原本以为欧阳铎是在开玩笑，但当白露转头看向身后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则凝固了。 是刘霜。 “我三十分钟以后就到。”欧阳铎对白露说，“你不要远走。” 白露默默地关掉了视频。 今天的刘霜，已经不是那天初见白露时的那个小鸟依人、满脸幸福的刘霜。她的面色憔悴，头发凌乱，宽大的T恤罩在她的身上，说不出的颓然。 “你满意了？”刘霜看着白露，露出了讥讽的笑，“故意打扮成那个样子见我，故意让我得意，然后看着我从高处跌下来，是不是？！” 白露安静地看着刘霜。 “都是你，是不是！都是你安排好的，你故意把那个人带到我面前，故意害我出糗，是不是？！”刘霜激动地捉住白露的手臂，用力地拉扯着她，“白露，这就是你的报复，是不是？！” “够了！”白露用力甩开刘霜，她冷冷地看着刘霜，语气疏离，“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重要，我根本没把你放在我的眼里。你的好与坏，也跟我没有关系。” “说谎！”刘霜再次冲上来，抓住了白露，“你说谎！我不相信你忘了十年前的事，我不相信你不恨我！” 刘霜的样子，引得从心理咨询室走出来的同事们围了过来。白露的助理程林疾步走来，挡在白露与刘霜的面前，不悦地道：“这位女士，你有什么事？” 刘霜看着程林，又看着周围聚集过来的人，忽然笑了。 “报应，”她哈哈大笑，“原来是报应。白露，这情形跟六年前的情形好像，是不是？那时候大家都站在我这边，可是现在，他们全站在你那边了。哈哈，哈哈哈！” 白露看着刘霜，目光涌动着苦苦压抑的痛楚，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拍了下程林，告诉他这只是一个误会，而这位女士是自己的朋友。 程林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刘霜，在白露的示意下，叮嘱她一定要小心，方才离开。周围的同事们，也在白露的感谢下，纷纷离开。 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只有她的刘霜静止地站立在原地。 “都过去了，”白露淡淡地说，“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更谈不上报复。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不管你信与不信。” 说罢，她举步，便要离开。 “凭什么 ？！”刘霜悲恸地大喊，“凭什么你说巧合我就要相信你？凭什么你说过去，一切就都过去？！白露，你凭什么做决定？你哪点比我强？你有什么资格？！” 白露停下脚步，微微地侧过头，看向脸色苍白，神情激动的刘霜。她的嘴角向下，神经质地抽出着，眼神里的恨意，像刀一样锋利。这个样子，跟十年前的她。判若两人。 “保重。”白露说着，举步离开了。 “白露！”刘霜那充满绝望的呐喊在身后响起，撕裂般的痛楚。 白露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所以，她之所以找麻烦，还是因为魏亚？”当欧阳铎一瘸一拐地来到酒吧，在吧台前寻找到白露的时候，她已经喝掉了两杯鸡尾酒。 “因为无法实现统一的情感因素。”白露淡淡地说。 “比如？” “比如愧疚和优越感。” 看着欧阳铎疑惑的表情，白露微微一笑：“十年前，我遭到了校园暴力，起因，就是因为我对一个学长特别有好感，偏巧，那个学长是一个学姐的意中人。而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的，就是刘霜。” 欧阳铎的眉，挑了一挑。他放下了手里的玻璃酒杯，静静地看着白露。 “她不仅透露给了那个喜欢学长的学姐，还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妈。学校和家里的双重施压，还有被学姐带头欺负，被同学嘲笑排挤的经历，让我一度抑郁得想要自杀……” ------------ 第六章 星光与烟火，还有你 “而那个原本应该站在我身边的朋友，却义无反顾地跟其他同学站在了一起……”白露淡淡地说着，唇角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竟然会笑？ 白露错愕。 再次回忆起从前，她的内心，竟然毫无波澜，这真让白露觉得不可思议。 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治愈了她心里的伤痕呢？ 那些悲伤的过往，那些每每一想起来就觉得疼痛的伤口，竟然……也会有感觉不到疼痛的一天吗？ 相信，不仅是白露，就连刘霜，也难以相信吧…… “大概，她觉得我应该恨她，应该处处卯着一口气报复她、辗压她，而无法接受我对过去的遗忘和对她的漠视吧……”白露笑着说。 一双臂膀，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来自欧阳铎身上的淡淡古龙香水味道，带着令白露心安的温度，将她环绕其间。 “我站在你身边。”欧阳铎的声音，似是在他的胸膛里发出的，那样低沉，却带着心跳的悸动。 白露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尴尬。 很尴尬。 汪萌萌抬眼，看着宴会上穿着精致礼服的女士和清一色正装的男士，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运动服，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对不起了，这位小姐，请您换上正装再来。”站在门口的服务生有些过意不去地对汪萌萌说。 汪萌萌点了点头，露出了灿然笑意：“好，谢谢你啦。” 她的礼貌与洒脱，让服务生颇有些意外。 一般而言，很多人都会把马术俱乐部的晚宴看成是一场郊游的聚餐，除非经常参加活动，或是事先对参与人员有所提醒，大多数人都会穿着便服前来。服务生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不短，因为着装被阻拦在外而向自己大发脾气，或是对自己进行指责的大有人在。像汪萌萌这样不仅不生气，反而还谢自己的，还是第一个。 “水上烟火的结束时间是晚上十点，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得及。”像是回应汪萌萌的善意，服务生对汪萌萌的背影喊道。 “好的。”汪萌萌转身，向服务生挥了挥手，“谢啦！” 她当然知道这是服务生的好意，可关键的问题是，她并没有带晚礼服来。 打开手机，重新浏览了一遍这次俱乐部的日程，在最下方，确实有一行备注，提醒大家不要忘记带晚宴的礼服，可一想到能够跟学长共同度过美妙时光就高兴得忘乎所以的汪萌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一栏。 可就算注意到了又能怎么样？她根本就没有礼服。 顺着河边慢慢散步的汪萌萌，望着铁艺雕花围栏那边璀璨的灯火，和衣香鬒影、谈笑风声的人们，欢快的音乐响了起来，已经开始有人相约起舞，整个夜晚，都弥漫着快乐的味道。 而汪萌萌却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孤独。 所以说……她到底为什么要来这儿呢？ 为了和学长一起？可从头到尾，学长也没有表现得有多高兴，或者多欢喜…… 汪萌萌在路灯边的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她交错双腿，低下头，望着她来回相撞的鞋尖，百无聊赖。 面前，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在眼前投了下来，汪萌萌抬起头，陆丹清冷的面容便映入了眼底。 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玫瑰灰的领结在路灯的光亮里有着极为微妙的色泽。衬着这张俊美却冷漠的脸庞，在响着舞曲与绚丽灯火的夏夜里，是极为美好的一种存在。 所有漂亮的事物都是美好的，比穿着运动服还妄想参加舞会的人美好得多。 汪萌萌看着陆丹，露出了笑容。 “嗨。”她说，“抱歉。” “抱歉？”陆丹微微地皱了皱眉。 “抱歉让我的心情影响到了你。”想到自己的失落心情是有会直接影响到陆丹，汪萌萌有些抱歉，“我其实也没有多难过，就是觉得……自己太汉子了，连礼服也没准备，哈哈……” 真的很尴尬，在一个可以直接能够对你的心情感同身受的人面前去强颜欢笑，实在是一种很傻的行为。汪萌萌想要努力调整心情，但这件事情的技术含金量有点高，她不太能做得来。 陆丹将目光从汪萌萌那想要隐藏，却无处隐藏的沮丧脸庞上移开，继而望向了天空。 “有时候太亮的霓虹，会让我们看不见星光。”他说。 哎？ 汪萌萌一怔，继而抬起头来，望向了天空。 “哇……”她禁不住惊叹出声。 这一片只有路灯浅浅照映着的小径，是不远处的那片绚丽灯火所触及不到的幽静。孔雀蓝一般沉静的天空，点缀着数以万计的繁星，层层叠叠，如散落的水晶碎片，散发着迷人的微光。 如果不是陆丹的提醒，也许汪萌萌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心情里，根本不会注意到漫天的繁星会有多美。 “我都忘了，郊外的天空是这么美的。”汪萌萌仰头凝望着天空，由衷地赞叹。 这是一片她忘却了许久的纯净天空，自从不再去山区支教以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 “要跳舞吗？”陆丹忽然问。 哎？ 汪萌萌怔住了，直到陆丹的手伸向她，才如梦方醒。 她笑着伸出手，搭在了陆丹的手上。 有一股暖流，从他的手上，传递到她的心里，再由她的心，流向他的心。 感觉是可以传递的，不论是从心上，从手上，还是从彼此的眼睛里。 “好神奇，”汪萌萌与陆丹，在不远处传来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她笑望着周围的一切，说，“原来灯火和星空，音乐和静谧是可以同时共存的。” 谁能想到呢，就是这样一个远离晚宴的僻静小径，竟然可以同时看到绚丽的灯火和璀璨的星空，听到欢快的音乐和幽静的一切。 “是很神奇，”陆丹望着汪萌萌，那双含着笑的眼睛，随着舞步的旋转，流转着星光与灯火，“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跳舞。” “怎么，学跆拳道的人不可以会跳舞吗？”汪萌萌笑着说，“别忘了我可是经常会去支教的超级志愿者，不管什么都得会一点儿，不然怎么教学生呢？” 当她望着他的时候，她眼里的一切，包括笑意，也就映在了他的眼睛里。 “咦？”汪萌萌怔住了，“陆先生你……在笑吗？” 在……笑？ 陆丹也怔住了。 时隔多年，他竟然……还会笑吗？ “砰！” 天空忽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炸裂声响，一束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洒下无数明亮耀眼的烟火。 “砰！” “砰！砰！” 无数烟火升腾上天空，就这样在天空里绽放，绚丽多姿。 这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夜晚。 穿着运动服的汪萌萌和身着正装的陆丹，同时仰望绽满烟火的夜空。 这烟火簇簇下落，在河水里投下璀璨的光。 如同她心头的震撼与感动，同时映在他的心中，都是那样奇妙的存在。 为什么会有这样奇妙的感觉呢？ 似乎，从出生的那一刻到现在都没有过的感觉，那么复杂，说不清是快乐还是哀伤，是痛苦还是幸福，是酸涩还是甜蜜，如此纷繁混乱，在心头涌动翻腾，仿佛随时都会从心中溢出。 那颗曾经被他识为缺口的心，变得如此饱满，饱满到他眉宇之间都有忍不住想要表达出来的冲动。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而且…… 陆丹将目光，落在汪萌萌的身上。 似乎，只有在这个人在身边，或是想起这个人的时候，才会激起这样的感觉。 那么这一切……都跟这只萌犬有关吗？ ------------ 第七章 我的客户我的学长 “你是说……你对某一个人，有情绪上的波动，而且，只对那个人有？”白露看着眼前的咨询者，眼中闪过了一抹错愕。 坐在对面的男人，陆丹，她的咨询者，匆匆地点了下头。 很匆忙的点头，带着几分坐立难安的无措，甚至，他第一次没有直视她的视线。 白露的唇，微微地向上勾了勾。 “如果只是单独的这个人，对你来说非常特别，那么……”白露斟酌着用词，试探性地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 “什么？”陆丹抬起深潭一般的黑眸，看向白露。 白露，则稳稳地接住了陆丹的视线：“爱情。” 爱情？！ 陆丹怔住了，片刻之后，他霍然起身。 “我以为我在这里得到的将会是科学和客观的意见。”陆丹冷冷地说道，“看起来，我错了。” 说着，他举步便向门外走去。 “爱情，为什么就不是科学和客观的呢？”白露不急不缓的声音，在陆丹的身后响起，“陆先生如果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的话，不妨做点什么去求证一下。” 陆丹的脚步微微地顿了顿，却终究没有回头地，走出了咨询室。 来到停车场，陆丹拿出了电子车钥匙，刚刚举起，耳畔，便响起了白露如魔咒般的话：“爱情，为什么就不是科学和客观的呢？” 开玩笑吗？ 爱情？ 这种东西，恐怕从自己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与他绝缘了。 不仅是爱情，所有的一切亲密关系，都与他绝缘才对。 陆丹按下了电子车钥匙的按钮，然后坐进了车里。 “陆先生如果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的话，不妨做点什么去求证一下。” 陆丹皱了皱眉，发动了车子。才开出几米，他便踩下刹车，拿出了手机。 “如果总是想起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他在搜索栏里，打下了这样一行字。 搜索栏下涌出了一串标题，看来，并不是他一个人在为这种事情困扰。 陆丹一条条地答案看下去，每看一条，脸色便冰冷几分。 “不知道你想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你经常会想到他.说明你的心里一定有这样的一个TA。” “最佳答案：喜欢一个人。” “根据吸引力法则反推，如果你总是不由自主的想着一个人，说明那个人也在想你，你们的思想在同频震动……” “这个……由可能是你跟那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忘不了，要不然就是她给你留下了什么深刻的印象，再或者就是你……喜欢她。” 喜欢？！ 陆丹的黑眸，似被撼动的群星，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喜欢她”三个字上。 这……怎么……可能。 他怔了片刻，又迅速地输入了一行字：“如何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 这一次的答案，又是清一色的统一。 “约她。” “约会一次试试看。” “约会，最能检测你的心意。” “约会吧！” 果然约会……才能近距离地感受自己的心意吗？ 陆丹陷入了沉默。 *** 汪萌萌的新订单，是在她刚刚结束马术俱乐部之旅的第二天接到的。 虽然能够跟学长一起参加马术俱乐部的活动，但学长却因为受伤而先行离开，以至于自己全程都是和陆丹在互动。 虽然，她原本的目标，就是保护陆（自）丹（己）不受伤，但还是勉强不了有些失落。 失落……吗…… 如果说是失落，似乎还有点牵强。因为从那天回来以后，经常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竟然是陆丹…… 难道是因为自己和那家伙有心灵感应的原因吗？ 不，也不对劲。如果是因为心灵感应，难道意味着，自己想起他的同时，他也在想着自己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汪萌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概因为马术俱乐部之行玩得太累的原故，她睡了差不多十三个小时，头发全都像小草一样蓬了起来。她一边伸手抓着这些不听话的小草芽，一边嘀咕道：“别胡思乱想了，你喜欢的是学长，学长！移情别恋是要遭雷劈的汪萌萌！” 坚定了信心，汪萌萌便开始了洗漱。 委托信息的链接，便是在这个时候发过来的。 “这工作你一定会感兴趣，”转发委托信息的二哈用语音说道，“可不要太惊讶哦。” “神秘兮兮。”汪萌萌说着，点开了委托链接。 客户委托的信息是：求原谅。 而求原谅的对象则是——欧阳铎。 “学长？！”汪萌萌怔住了。 “据说这位客户曾经‘狠狠’地伤害过你心爱的学长，所以……” “所以我可以用这个机会，和学长更加亲近了！”汪萌萌幸福地宣布。 “好吧，如果你确定你喜欢的人是学长的话。”二哈的话，好像透着一丝不信任。汪萌萌“嘁”了一声，回了一声“当然”。 二哈这家伙怎么回事，居然怀疑自己对学长的心意，亏他还是自己认识多年的姬友。 “我现在就把对方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先加他微信聊一下吧。”二哈说着，把一个叫做“忘记过去”的男人名片推荐给了汪萌萌。 汪萌萌加了那个人，发了个“你好”过去，对方很快便给汪萌萌回复，称自己希望取得一个人的谅解，否则会感觉余生都沉浸在痛苦里。汪萌萌关切地问曾经发生了什么，对方却并没有直言。 汪萌萌看着对方略显得有些闪烁的言辞，努力克制住了自己想要问得更加具体的欲望。 对方终究是客户，而把私事与公事混于一谈，是创业者最大的禁忌。不过，如果能够治愈学长内心的伤痛，她也觉得有一点小欢喜。 对方说自己有给欧阳铎的礼物，相信他看了一定会原谅自己。汪萌萌与对方约定了下午两点见面取礼物，便收拾好一切，骑着她心爱的摩托车准时出发了。 约见的地点，在某所公寓的门口。客户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虽然他衣着得体，长相也算得上俊朗，但却满面沧桑，满脸憔悴，隔着百米开外，都能感受到他的疲惫与痛苦。那是一种在岁月里苦苦挣扎，饱受煎熬的神情。汪萌萌不知道，这位大叔，他和自己的学长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而他们的过去，与大叔当下的痛苦神色，又有怎样的关联呢？ 他告诉汪萌萌，他的名字，叫魏亚。 “这是他的联系方式，我希望你可以当面交给他。”男人把一个纸盒递给汪萌萌，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汪萌萌接过纸盒，点了点头，随即，又试探地问道：“魏先生，您有没有想过……亲自把东西交给这位欧阳先生呢？” 魏亚的脸上掠过一抹错愕神色：“你这小姑娘，不是做跑腿生意的吗？怎么上门的生意是还不想做？” “没有没有，”汪萌萌笑着摇头，“我只是觉得，一般而言，当面道歉会让误会尽快解除。这不也是为了您好嘛。” 魏亚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如果他肯见我，我也不会找跑腿公司了。” 说着，他拍了拍那个纸盒。 “只有我不出现，他才能认真地去看这盒子里的东西。” 盒子，真的会比本人更能传递发自内心的歉意吗？ 汪萌萌深深地有看了眼魏亚，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事实上，汪萌萌有欧阳铎所有的联系方式，可是事关学长的陈年往事，又很有可能是学长不愿向外人提及的痛苦过往，到底要怎样将这个纸盒交给学长，汪萌萌感觉到了头疼。 ------------ 第八章 要确认的事情 自从白马骑士俱乐部回来以后，汪萌萌和欧阳铎只发了一次消息。对话内容大概是，欧阳铎对把汪萌萌叫去度假，自己却提前离开了之类。 汪萌萌当然知道欧阳铎受了伤，又怎么会跟学长计较？只是不知道，学长的伤，到底有没有好一点儿…… 恰好有魏亚的拜托，她可以借这个机会联络学长，看看有没有可以约到他的机会。 抱着这样想法的汪萌萌，给学长欧阳铎发送了一条问候消息，没想到欧阳铎很快就回复了，而且，还问汪萌萌要不要去看电影。 “公司发了券，”欧阳铎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学长与小学妹调侃的语气，“不看白不看。” 汪萌萌的眼睛亮了起来。 “好呀！”她开心地回复。 从来没有想过以公谋私，但这一次，似乎是因为认真工作而被老天赐给她的机会。 汪萌萌的心里，满是欢喜。 “那好，今天晚上七点，我们在银座八楼的影院门口集合。” “好！” 能被学长约，汪萌萌很开心，她捧着手机倒在床上，开心得翘起脚尖在半空绕来绕去。 “嗡……” 手机响起，白露发起的视频请求弹了出来。 这是白露在二哈、汪萌萌以及米可所在的群里弹出的视频请求，因而画面接通的时候，四个人全部入镜。 汪萌萌趴在床上，懒洋洋的样子。二哈则睡眼惺忪，看样子，昨天晚上他又渣剧渣到凌晨。米可的妆化了一半，手里的睫毛膏还没有放下。 “哟，这是谁家的大忙人这么漂亮。”视频那端的白露，长发披肩，脸上化着清新淡妆，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汪萌萌翻了个身，一手托腮，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好姬友。 “本女王什么时候不漂亮？”白露得意地挺起傲人的身姿。 “有事没事，没事挂了，我要睡觉。”二哈打了个呵欠，说。 “当然有事！”白露凑近镜头，煞有介事地对汪萌萌说，“给你们一个任务，帮我选身衣服。” 二哈绝望地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米可则兴奋不己：“快上衣服，本宫等不及了！” “OK！”白露举着手机来到衣柜前，伸手，拉开了衣柜。 满满一衣柜，都是漂亮的小裙子，米可发出了欢喜的惊叫声。 “这件怎么样？”白露拿起一件粉色的小礼服，举到身前，问。 “好看！”米可对粉粉的东西最没有免疫力了。 汪萌萌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白露，你不是说，你是女王，这辈子都不会穿粉色？哎，等等！”汪萌萌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惊讶，“突然喜欢粉色，你该不会是恋爱了？” 虽然是在手机里，但汪萌萌还是清楚地看到，白露的脸上飞过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所以，你今天是和恋爱对象约会？”米可一把扔了睫毛膏，二哈也猛地翻身坐起，瞪向了白露。 “行啊，白露。最不相信爱情的人，第一个恋爱了。哎，我问你，打脸疼不疼？”经常被白露虐得体无完肤的二哈，哪能错过这么好的还击机会？ “是不是那个跟你约会了三次的男人？”汪萌萌眼睛亮晶晶地问。 白露没有说话，但上扬的唇角，却似乎说明了一切。 “快帮我选衣服，”她说，“今天我会见他两个朋友。” “哟哟，怪得不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没智商，我还以为心理咨询师会是例外。”二哈咂着嘴巴，手攥成拳，抵在额头，研究似的地盯着手机地。 “多幸福啊！”米可一脸倾慕，“我觉得这套粉的就挺好的。” 既然是见男朋友的朋友，这应该也是一件大事，二哈和汪萌萌没有再调侃白露，而是非常认真地点头，又帮白露配好了外套鞋子和包。 “下次带出来也让我们过个目哦。”汪萌萌挑眉说道，“别以为追到你就可以了，要是我们觉得他不够好，照样打回原厂。” 白露笑着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视频挂断了，汪萌萌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忙着打扮的白露脸上会挂着怎样的笑容。 大抵，就像自己一样吧。 她用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上扬的唇角和闪亮的眼睛，却似乎……并不像白露那样欣喜和甜蜜。 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汪萌萌歪着头，研究自己和白露的不同，片刻之后，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的身上，是有任务的。 “魏先生，”汪萌萌翻出魏亚的手机，给他发过去了一条信息，“我今天约了欧阳先生晚上七点在银座电影院门口见面。如果可以，希望您也能到场。我觉得，没有任何一种歉意，是可以通过其他人传达的。” “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的歉意，才是最好的。” “当然，我尊重您的想法。” 对方一直没有发来消息，汪萌萌等了一会儿，便放下了手机。 当工作和私人情感混合在一起，她恐怕还做不到放下工作，只顾私人情感。 所以，今天也是工作日呀。 汪萌萌想着，望向了桌子上放着的礼物盒。那正是魏亚委托他送给欧阳铎的。 “如果能用这个机会，把学长内心曾经的心结解开，也是好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汪萌萌忽然觉得有点沮丧。 对于学长，和他的过去，她一无所知。虽然认识多年，可是他的人生，她一直不曾参与过。 暗恋，竟然是那么远的距离。 *** “你怎么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欧阳铎说着，解开了掉浴袍，“要约会，难道不应该开心点儿？” 陆丹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冷冷地看着欧阳铎。 “把你的衣服穿好。”他说。 从刚才开始，他的心情就有点沉，像是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坠着。 可是，那是什么呢？ 陆丹无法解释得清。但那种心情，却是挥之不去的。 到底因为什么呢…… 难道，他并不想见到那个人吗？ 汪萌萌。 当那萌犬一样带着笑容的脸庞，浮现在眼前，心中的沉重，又神奇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着一点释然的欣喜。 如此变化迅速的心情，又是怎么回事？ 陆丹被瞬息万变的心情弄得莫名其妙，脸色，亦因此而愈发冰冷。 “面对我这么美好的身体竟然无动于衷，真让我伤心啊。”欧阳铎甩掉浴袍，直接套上了一件米色的毛衣。牛仔裤是他早就穿好的，只是想要逗一逗陆丹，可惜，陆丹 一如既往的没有幽默细胞，压根过没有理会他。 “不过，你能这么主动地去约一个女生，倒让我好奇。”欧阳铎说着，坐在床边，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说说看，为什么对我学妹这么有感觉？这么多年，好像没有一个女人走近过你的心吧？” “我有说她走近了我的心吗？”陆丹冷哼，“只不过想要确定一些事情而已。” “确定事情？”欧阳铎不解，“确定什么事？” 陆丹紧紧地抿着嘴唇：“不关你的事。” “爱情，为什么就不是科学和客观的呢？陆先生如果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的话，不妨做点什么去求证一下。” 那个心理医生，白露的话，就像是魔咒一样，总是响在陆丹的耳畔，让他无处可逃。而每一次拿出手机，眼前的一行行字，就全都变成了那天搜索时，跳出来的答案。 “根据吸引力法则反推，如果你总是不由自主的想着一个人，说明那个人也在想你，你们的思想在同频震动……” “约会，最能检测你的心意。” 陆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恐怕，只有约到汪萌萌，才能够舒缓自己这紧绷的神经，让他不再被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困扰自己。 只有找到答案，他才能获得解脱。 “嗡……” 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那是秘书朱迪发来的消息。 “陆总，前台有贵宾级客人投诉，情况很棘手，恐怕得麻烦您出面解决。” 陆丹的眉，再次微微地皱了皱，他回了一个“OK”，便转头对欧阳铎说：“我去解决一个客户投诉，你们先去看电影，我随后到。” “What？”欧阳铎难以置信地看着陆丹，像在看外星生物，“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OK？谁会在约会的时候，还处理工作啊？陆丹，你的脑子是不是都塞了石头？” 他还以为这“冰山”已经开窍了，没想到还是一听到工作就立马化身工作狂的傻子。 “事关贵宾，必须第一时间处理。” 朱迪并非是那种遇事就慌乱的员工，若非异常棘手，她不会在下班时间给自己发消息打扰。 工作为先，这是身为酒店高级客户总监的工作职责。 陆丹举步走出了门。 “那你什么时候到了，几点到啊？万一电影开始了，我们看是不看啊？” 关门声，把欧阳铎的声音打断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欧阳铎恼火地做出总结。 不过，能有把女孩子约出来的觉悟，已经有了莫大的进步了。这样想着，欧阳铎拿出手机，给白露发了条消息：“还有半小时出发，我去接你。” ------------ 第九章 我能做到的事 汪萌萌没有裙子，她衣柜里清一色的衬衫、T恤和牛仔裤、运动服。想着今天还需要进行的工作，汪萌萌忽然开始有些纠结。 如果学长知道自己是带着目的跟他约会，会不会对自己有所误会。 而且……这样是不是不太公平？ 她看着桌子上的那个礼盒，迟疑了两秒，最终还是将它带上了。 好吧，就算是学长会因此而责怪自己的话，也要带着它。她的初心，不能变。 这样想着，汪萌萌便捧起它走出了家门。 她依然穿着她的T恤衫和牛仔裤，这就是真实的汪萌萌。至于那种穿上小裙裙就摇身变成灰姑娘的情节，从来不会在她的身上上演。 由于是周末的关系，银座的人很多。汪萌萌一手夹着礼物盒，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以防学长欧阳铎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听不到。 她站在电影院门口，被来往的人流挤得四处躲让，翘首望着学长来的方向。 忽然，她看到了欧阳铎的影子。 因为个子很高的原故，他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一眼就被汪萌萌认出来了。 汪萌萌一双弯弯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她高举起手，正要呼唤欧阳铎，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她看到了，在欧阳铎的身站着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孩子。她有着海藻一般的长发，和一张俏丽的脸庞。欧阳铎牵着她的手，凝望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温暖的笑容。他给她的关注，让她的笑容也那样的甜，粉红的脸庞，与身上那件粉色的小礼服相映成辉。 是白露。 汪萌萌的手，慢慢地放下了。 那双盛着笑意，弯成了月牙儿的眼睛，也慢慢地沉静了下去。 原来，跟白露约会的人，就是学长呀……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汪萌萌却没有回头。 “汪小姐！”魏亚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对汪萌萌道，“我刚才喊了你半天，你没听见。看见欧阳铎了吗？” “嗯，”汪萌萌默默地点了点头，“看见了。” 看见了，她……一直在看着，只可惜，他看不到自己而已。 “在哪儿？”魏亚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到。而身边的这个女孩，却不知道为什么，出奇的安静。 “汪小姐？”魏亚奇怪地看向汪萌萌，顺着汪萌萌的视线，他看到了欧阳铎。 欧阳铎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魏亚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变，他已经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适合把东西交给欧阳铎的时机，也不是个适合道歉的时候。 “不然，我们下次吧。”魏亚说着，伸手，要从汪萌萌的手里拿过盒子。 汪萌萌这才如梦方醒。 “魏先生？”汪萌萌错愕地看着魏亚，“您什么时候来的？” “……”魏亚张了张嘴，旋即一脸无奈，“我刚才一直在和你说话啊，汪小姐，难道你没听见？” “抱歉。”汪萌萌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难过和尴尬哪个更多。 她抬眼，看了一眼正在跟白露说着什么的欧阳铎，克制着心里翻涌而上的难过与痛楚。 “不然，我们下次吧。”魏亚说，“有得是机会。” 说着，他拿过礼物盒，转身就要走。 “不会有机会的。”汪萌萌的声音忽然响起来，魏亚的脚步，便顿住了。 “不是总有人肯给你机会的……”汪萌萌像是在对魏亚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没有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时间，也不见得会给你第二次机会……有时候，你明明觉得你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等一个机会，等一个人……可是……那个人，他真的不一定会在……” 声音，有克制不住的哽咽。 这哽咽，似乎不是出自汪萌萌的口中，而是出自魏亚的心里。 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了那个人的脸庞。 那个女人，温柔漂亮的女人，从大学时代就跟自己相爱的，他的前妻。他贪玩成性，从来就没有想过对一个人负责。一直以为，只要她不知情，自己就可以这样玩下去，反正只要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对她好就行了，反正她最后都会原谅他，反正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那些恩爱到老的夫妻，到最后不过就是白头老到的伙伴嘛…… 这样想着的他，最终面对的，是她终于离开了他的现实，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让他明白，有些伤害一旦铸成，是用一辈子的懊悔都挽回不来的。 失去了，就是永远的失去。 魏亚的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 汪萌萌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她是历经了无数次情绪与理智的交锋还能胜利完成工作的优秀志愿者，也是小旺跑腿公司的完美老板，她当然，可以把情绪安抚好，圆满地完成这项工作。 这样对自己说的汪萌萌，最终微笑着伸出手，对魏亚说：“魏先生，现在，把盒子给我，让我来替您完成您的心愿吧。” 魏亚慢慢地转身，把盒子递给了汪萌萌。 这女孩，好像对一切都可以感同身受，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仿佛知晓魏亚此时想要流泪的心情。 “我先去见欧阳铎先生，您一会再出现吧。”汪萌萌说。 魏亚点了点头，看着汪萌萌手捧礼物盒，一步步走向了欧阳铎。 汪萌萌的心跳，很快。 为了抑制住自己频率异常的心跳，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举步，走向欧阳铎。 “哎？汪萌萌！”欧阳铎终于看到了汪萌萌，不禁向她笑着挥手。 汪……萌萌？ 原本低头喝着奶茶的白露听到这个她熟悉的名字，不禁一怔。 天底下有这样的巧合吗？欧阳铎说要她陪他参加一个四人约会，这两个，都是他的朋友。她问他，是什么样的朋友，男的，还是女的，欧阳铎却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只说到时候她就知道了，说不定，还能帮他撮合一对情侣。 怎么这对情侣之中的一个，跟她的姬友同名？ 白露疑惑地向着欧阳铎的视线瞧了过去。 眼前的女生，不仅名字跟白露的姬友一样，长得，也一样。 汪萌萌笑着点头：“学长。” 学……长？ 白露手里的奶茶，直接掉到了地上。 “萌萌？！”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汪萌萌，“你……” “嗨。”汪萌萌笑眯眯地看着白露，“白露。” 白露整个人都怔住了，虽然是心理咨询师，但是她……真的对眼前的情况完全不知所措。 “怎么，你们认识？”欧阳铎意外地看了看两个女生。 “我们是姬友，”汪萌萌说，“大学时候就认识了。” “萌萌……我……”白露已经从汪萌萌微红的眼睛，和努力微笑的表情里读出了她的心情，白露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对不起，萌萌……”白露完全没有想到，欧阳铎竟然是汪萌萌一直喜欢着的那个学长。如果她早就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瓜葛。 “说什么呢。”汪萌萌板起了脸来，“你先找男朋友，就觉得对不起我，这是什么话呀！” 汪萌萌说着，戳了白露一下：“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 她说的，很由衷。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的，她离学长的世界，太远，太远。 她对他的喜欢，只是源于高中时期的倾慕，和多年以来的思念。而他的人生，他的故事，他的过往，她全都一无所知。 错过了与他走近的最好年华与时光，就再也不可能会重来。 现在能做的，就是为他们祝福，然后，希望他们能够抚平过去的创伤，一同迎接未来的幸福。 “你们认识，可就太好了，省得我给你们介绍了！”欧阳铎妄称恋爱达人，看不出眉眼高低，还揽着白露兴致勃勃地说个没完。白露委实受不了他的粗线条，推开了欧阳铎。 “白露，学长。”汪萌萌不介意地笑了，她看了看白露，又举目看向欧阳铎，迟疑了片刻，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是受了一位客户的委托，向学长表达歉意的。” “什么？表达歉意？向我？”欧阳铎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脸莫名。 汪萌萌点了点头，然后把手里的礼物盒递给了他。 “有位客户说，你看了这个盒子，就明白了。” 欧阳铎疑惑地看了看白露，白露则抬了抬下巴，示意欧阳铎打开看看。 欧阳铎接过礼物盒，在打开它的刹那，他的脸色变了。 那盒里放着的，是一个破旧的变形金刚，和一个相册。 变形金刚虽然已经旧了，但对于对游戏和电影都为之着迷的汪萌萌一眼就认出，它是某一年的限量版手办，非常昂贵且难得。如果不是真正的有心的人，怕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欧阳铎的眼中，盛满了震惊，那震惊，很快便化为流光，在眼中旋转闪耀。 他慢慢地，用他颤抖的手，拿起了那个变形金刚。 怎么能忘呢？ 这个童年时代最喜欢的玩具，以及……送自己这个玩具的人…… 他的姐夫。 他曾经的姐夫。 那个为了给他买姐姐不同意的变形金刚，攒了好几个月私房钱的姐夫，那个买下它，偷偷地把它藏在欧阳铎被窝里的姐夫。 他曾经视为父亲和兄长一样的男人。 ------------ 第十章 你不是过客 汪萌萌看着欧阳铎，他眼里震动的光芒里，混合着惊骇与痛苦，是汪萌萌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他拿着变形金刚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这变形金刚上的每一个痕迹，他都记得，那是因为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肯放下它的原故。 太喜欢了啊！ 这是他人生里第一件如此珍贵且喜爱的玩具，就算是上学，他也不愿放下，以至于跟想要抢自己变形金刚的坏学生们打在一起，弄伤了他心爱的变形金刚。 欧阳铎用他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变形金刚头顶那处碰伤。岁月用它的残酷令那处伤痕泛着破旧的色泽，这是他曾经珍爱过守护过的痕迹。 而那个相册，那个相册里，全都是他童年时代跟姐姐和魏亚一同游玩和生活中的合影。其中大多数，是他和魏亚的合影。 姐姐欧阳晴喜欢摄影，这些照片，点点滴滴记录的，全都是欧阳铎童年的回忆。 欧阳铎的手，愈发颤抖了。 “小铎。”魏亚慢慢地走了过来，他的声音沙哑，眼睛里布满血丝，看得出，他正在竭力克制着内心汹涌的情愫。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但我……对小晴的感情是真的，我也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家人……如果可以，能不能……” “能不能原谅你？”欧阳铎紧紧地攥着这两样东西，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魏亚。 “你还把我当成十三岁的孩子吗？从你把那个女人带到我姐姐的房间里，我就知道你在干什么！”欧阳铎激动地举起手里的相册，此时的他，再没有了平时的玩世不恭，看着魏亚的眼睛里，除了恨，就只剩下痛。 魏亚的脸色，白了。 “我一直瞒着姐姐，一直一直，即便我看到你和不同女人在车子里亲吻，我都没有告诉过姐姐。因为我把你当成我最亲的人，我宁愿闭上眼睛，相信你对姐姐的爱是真的……可你呢？！你把我们的信任全都当成是愚蠢，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姐姐。现在她走了，你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应该很满意才对，不是吗？”欧阳铎一边说，一边把相册举到了魏亚的面前，“你拿这些给我干什么？道歉，赎罪？这么多年你他在哪儿？！我姐姐举行葬礼的时候你在他M在哪儿？！” 话音落下，欧阳铎用力将相册和变形金刚摔到了魏亚的脚下。 “你只不过想要从我这里获得原谅，然后去走进你的新生活，魏亚，我告诉你，你做梦！”欧阳铎愤怒地咆哮，像一只无法将怒火平息的雄狮，“害死了我姐姐的你，只配在地狱里生蛆发霉！” 欧阳铎扔下这一句，转身就走，可脚步，却是那样踉跄。 白露看着脸色苍白的魏亚，又看向了汪萌萌。 汪萌萌向她点了点头。 白露的眼中，闪过只有汪萌萌才有读懂的暖意，她弯身拾起地上的相册，转身跑向了欧阳铎，轻轻地，牵起了他的手。 汪萌萌静静地看着白露和欧阳铎离开的背影，心底涌上的，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欣慰。 她暗恋了多年的学长，那个出现在她面前，带她去到招生办的学长，那个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终于有了守护他的人。 她一直陪伴着的姬友，叫嚷着不相信爱情的姬友，也终于有了可以让她相信爱情的人。 而且，他们都是汪萌萌心中最牵挂，最重要的人。 真好。 汪萌萌微微地笑了起来。 魏亚，慢慢地蹲下，拾起了那个变形金刚。 他不知道，欧阳铎也恰巧在这个时间转头看向了他。 已经过去了十几年，魏亚明显比同龄人更加沧桑。他弯身拿着变形金刚的样子，好似被世界遗弃，孤独且冷寂。 欧阳铎的心，仿佛被碎成了千片万片，全身的血液也似乎被冻结。 所幸，还有一只温暖的手，正紧紧地牵着他的，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着可以温暖他的体温。 他移开视线，将它落在了白露的身上。 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越走越远。 魏亚拿着变形金刚，仿佛连站起身来的力气都失去了。 “那么重要吗，这些东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魏亚的头顶响起，那是刘霜的声音。 魏亚错愕地抬起了头来。 “霜霜？你怎么在这儿？” 刘霜没有说话。事实上，她之所以能来到这儿，是因为刚才白露给她发了微信。 这里距离刘霜家并不远，因而她得以很快赶到。 “如果曾经的痛苦和过去都不能摆脱的话，那就带着吧。”刘霜向魏亚伸出了手，“我和你一起，带着这种痛苦在地狱里活，一起腐烂生蛆好了。” 她略显得苍白的脸上，带着奔赴爱情的孤决。 魏亚的眼睛，湿润了。 他握住刘霜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汪萌萌看着魏亚和刘霜，她不认识刘霜，但是，从刘霜与魏亚目光里流露出来的情感，她可以看得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一切都很圆满。 事实上，无论结局如何，圆满与否，眼前的这一切，跟她并无关系。 作为旁观者的她，作为跑腿的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汪萌萌慢慢地后退，继而转身，将自己融入在人群。 无论是欧阳铎也好，白露也好，魏亚也好，刘霜也好，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属于他们的因果和故事。 汪萌萌，只是一个过客。 她低着头，望着地面，无数急匆匆的鞋子在她的眼前疾步走过，他们全都像她一样，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忽然，汪萌萌的面前出现了一双鞋。 那双鞋，并没有从她的眼前走过去，而是那样倔强地立在她的眼前。 汪萌萌抬起了头。 站在她面前的，那双鞋的主人，是陆丹。 他的脸上，满是泪痕。 “你……对我的心做了什么？”他问，声音是冷的，眼睛却是暖的。 一直克制住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对不起，”眼睛越流越多，汪萌萌却不想去把它们拭干，“我把我的坏心情传递给你了，抱歉，太抱歉了……” 她越说，眼泪流得越凶，最终放任自己失声痛哭。 陆丹伸出手臂，将汪萌萌环进了怀里。 那有着淡淡雪松气息的怀抱，略带着清冷的干净味道，将汪萌萌包围在其中。而从这胸膛上传来的阵阵心跳，是那样坚定赋有力量，令汪萌萌心头翻腾的痛苦慢慢地沉淀了下去。 汪萌萌，就靠在陆丹的怀抱里静静地流着泪，感受着从他身上传递出来的淡淡的平静，和一点点暖人的心疼。 他在心疼。 心疼……我吗？ 汪萌萌缓缓地抬起头来，隔着婆娑的泪眼望着陆丹，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 心，就这么强烈地动了一动。 陆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已经不用再去搜索什么答案了。 这只萌犬，她带给他的、时而欢喜，时而悲伤，时而痛楚，时而沉重的种种情愫，全都比不过在看到她心情低落，却还要强撑着自己去微笑时，内心所涌动的痛苦更强烈。 她笑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唇角的微扬。她哭的时候，他竟然，会先她一步掉下眼泪。 汪萌萌，也许，不是你对我的心情做了什么，而是我的心，因你而活了过来。 “要吃点东西吗？”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陆丹的眼睛里，已经不再冰冷，那暖意融融的眸光，似仲夏夜的星空，轻轻的，柔柔的，暖暖的。 汪萌萌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 “你不怪我吗？”当白露把手里的相册递给欧阳铎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厌恶，或是意外。 他平静地接过来，将它翻开了。 夜晚的霓虹灯绚丽了夜色，露天酒吧坐满了轻声软语的恋人们。 欧阳铎与白露坐在临近喷泉的地方，阵阵喷涌而出的喷泉映着绚丽的霓虹，像破碎的水晶般折射出变幻莫测的光芒。 欧阳铎的唇角，微微地扬了扬：“你早就知道我不会怪你的吧？” 虽然痛苦，虽然不愿回忆起从前，但这相册，却是欧阳铎唯一与姐姐共同度过的欢乐时光的缩影，也是欧阳铎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姐姐已经去世多年，关于姐姐的记忆，和少年时的一切，他每一天都在淡忘。 最初是一点点，然后是一点，最后慢慢地出现了大段的空白。无论他怎样想要阻止，都阻挡不了。 可这相册，却那样真实地记录了他曾经的快乐，和真实拥有的幸福。他如何能不珍惜？ 白露望着欧阳铎，温柔地笑了。 “有个心理咨询师女朋友，等于没有秘密。”欧阳铎笑着说，“我以后的日子，可惨了。” 女朋友这三个字，让白露的心里微微地疼了一下。 “欧阳，我其实……”白露踌躇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其实一直不知道，你是汪萌萌的学长。” “我也没有想到你是她的朋友。”欧阳铎笑着说，“这世界可真小。” “你不明白。”白露摇了摇头。 ------------ 第十一章 被高估的双商 白露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抬眼看着欧阳铎，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可能你从来也不知道，萌萌她……一直都很喜欢你。” 欧阳铎微微地怔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我也很喜欢她，她是一个很活泼的女孩子，很难不对她有好印象。” “我说的是……” “我知道。”欧阳铎笑了， “你别忘了，我是一个渣男，爱情骗子，难道还看不出一个小女孩眼睛里的感情吗？不过……” 他轻轻地叹息，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尽是由衷的真性情：“萌萌是个好女孩，他适合更好的人。像我这样满身淤泥的男人，又怎么能把她拖到淤泥里来呢。” “所以，我也应该远离你吗？”白露挑起了眉。 “恐怕你远离不了。”欧阳铎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白露的手，“我这滩淤泥，已经赖上你了。” 白露轻轻地，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欧阳铎的。 他们是都是遍体鳞伤的人，在彼此的世界里相互温暖，彼此慰藉。 但，汪萌萌不一样，她是天空中那轮炙热的骄阳，散发着温暖的明亮。她永远不知道深渊的痛楚，他们，也愿她永远在蔚蓝的天空中闪耀，永远，不要窥探深渊。 “所以，魏亚那边……你要怎么办？”白露轻声问，“要原谅他吗？” “没有一个人能在永远地伤害一个人之后，还有资格被原谅。”提起魏亚，欧阳铎的眼睛里再次闪过一抹伤痛，他顿了顿，终是深深地叹息，“不过，他的未来，己与我无关。” 原谅他，就意味着对姐姐的背叛。那些曾经的过往，每想一次，都是对他、对姐姐的再次伤害。 没有谁能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对别人的伤痛指手画脚，那些叫嚣着让你去选择原谅的人，他们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白露轻轻地依靠在欧阳铎的肩头，柔声说：“我陪你。” 欧阳铎的唇，扬成一个温暖的弧度，在白露的发上，印下一吻。 有人的爱情在彩虹之上，有人的爱，则在沼泽里。 但如果你陪我，我想，沼泽里也能开出一朵美丽的花。 ***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陆丹正在浴室，用他古董级别的手动剃须刀在打满了泡沫的脸上刮过。门铃声一响，走神的他不慎又在脸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疼痛的疼痛让他眉头一皱，可门铃声依旧响个不停。陆丹只好扔下剃须刀，随手抽了张纸巾，走去开门。 不出所料，门外站着的，是欧阳铎。 “你居然回家了？”欧阳铎一脸惊讶，“好不容易开窍，却没把约会进行到最后？” 陆丹冷哼：“既然不确定我在不在家，为什么还要上门？” 扔下这一句，他懒得再看欧阳铎一眼，举步走进了浴室。 被他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提示音，那是汪萌萌发过来的。 “你在用剃须刀吗？刮到脸了哦？有没有碘伏和创可贴？” 刚才还冰冷地抿在一处的唇，微微地扬了扬。陆丹正要回复，眼角却瞄到了正依在门边观察自己的欧阳铎。 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陆丹将手机放在了洗手台上。 “行了，别装了，我都看见了。”欧阳铎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陆丹的伪装，“没听说吗？世界上有三件事情是装不出来的：贫穷、咳嗽，和爱。” “你是来给我讲课的吗？”陆丹说着，从药箱里翻出了碘伏，轻轻地拭了拭脸上的那道细小的伤口。 微信又响了，汪萌萌很满意地发来了一条：“已经给伤口消毒了呀？不错，不错。” 陆丹的目光一软，迅速地回了一个“嗯”。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欧阳铎，清了清嗓子，兀自走进房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起来进展得不错。”他的声音传进了浴室，调侃中带着一点认真的成分。 陆丹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重新在脸侧喷上了泡沫。 “不过，据我所知，汪萌萌是一个比你还发育晚熟的人，恐怕，她未必能分辨得清好感与喜欢。” 陆丹刚刚拿起剃须刀的手，微微地顿了顿。 “所以，如果以我这个过来人的经验，这个阶段，最好的方式就是帮她认识到自己的心情。” 说完这一句，欧阳铎顿了一顿，等待着陆丹的反应。 如他所料，陆丹没有任何反应，但同样的，从浴室里也没有付出任何声响。 欧阳铎挑眉笑了出来。 看起来他对陆丹情感阶段的判断，也没有错。 这家伙，他是真的喜欢上了汪萌萌。 “总之，让一个人确认是否喜欢你的进程，有几个步骤：试探、追求、表白。”欧阳铎似敦敦善诱的老师，给陆丹开“小灶”：“你要先试探一下汪萌萌对你的感觉，如果她对你的感觉还只是停留在好感，和朦朦胧胧的喜欢上，那你就必须先发制人，主动一点去追求她。在感觉到她对你既不排斥，也不拒绝的时候，那就意识着她已经喜欢你，可以向她表白了。” 说到这儿，欧阳铎的语气，开始变得斩钉截铁：“所以，跟汪萌萌这样的女生谈恋爱，你是必须先表白的那一个。” 浴室里，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欧阳铎竖起耳朵听了听，似乎，陆丹开始了他的剃须“大业”。 “Hello？”欧阳铎疑惑地唤了一声，“你有在听？” 陆丹没说话，水龙头却响了起来。 片刻之后，手持毛巾擦脸的陆丹走了出来。他的神情里没有预期那般恍然大悟，更没有让欧阳铎觉得满意的醍醐灌顶。 他的眸光，是冰冷的，看着欧阳铎的眼神里，是近乎疏离的冷静。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问。 “啊？” 欧阳铎不明就里。 “你确切地说出了她的状态的心境，用了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猜测。”陆丹的神情，摆明了是“无论你说什么也休想逃过我的眼睛”，欧阳铎的心，顿时沉了一沉。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低估陆丹情商的同时，连他的智商也一起低估了。 这家伙，他可是专门与刁钻客户打交道的客户经理，其厉害程度并不亚于他那位心理咨询师女友。 怪只怪自己太过心急，以至于把话说得那样肯定，让这家伙看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欧阳铎张了张嘴巴，继而笑了起来。 “别忘了，汪萌萌可是我的学妹，我高中时候就认识她了。”他耸了耸肩膀，“有哪个开了窍的女孩一直单身到现在的？” 说到这儿，他笑了：“别说，这一点上，你和她还真是天生一对。” “她之所以不恋爱，当然是在等一个人。”陆丹走神着欧阳铎，说，“只可惜这个人并不喜欢她。” “What？”欧阳铎有点慒，他是不是再一次低估了陆丹的智商？ “我去到电影院的时候，她在哭，”陆丹在欧阳铎的对面坐了下来，“哭得很伤心。” 汪萌萌她……在哭吗？ 欧阳铎怔住了。 “人不可能会在约会的时候哭得那样伤心，除非她看到了让她伤心的事情。”陆丹说得不紧不慢，欧阳铎却听得出这平静海面之下的暗潮涌动，“以汪萌萌的性格，天塌下来，也不会让她落泪。除非……她的心塌了。” 欧阳铎无言以对。 “我理了理顺序，从你得知我和汪萌萌认识之后，就在一直不停地撮合我们。从最初打羽毛球的时候，你的理由就是汪萌萌想要约我，再后来……每一次你都会大包大揽地去约汪萌萌，而每一次你的邀约，她都会欣然前来。别告诉我，这只是巧合。” “你是……什么时候理出来的？”欧阳铎难以置信地问。 陆丹向浴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就在刚刚。” 欧阳铎一脸黑线。 他错了，不是错在低估了陆丹的双商，而是错在太过心急，以至于被这个家伙逮住了马脚。 “好，我承认……” “不需要。”陆丹说着，站起了身来。 “啊？”欧阳铎又怔住了。 “如果是抱歉，或者同情的话，就免了。”陆丹表情淡漠地说道，“她对你的感情，也不过是青春时期的懵懂。算你有良知，没有把你的黑手伸向她。” What？ 欧阳铎的心里好像被一箭刺穿。 “不过，就算是她真正接触你之后，也未见得会喜欢上你，你这种浪子，相信经不起她一个记旋风腿。” What？ 欧阳铎再中一箭。 “你能做的事，不是急切地告诉我应该怎么做。而是……”陆丹伸也修长好看的手，指向门，“出去，然后不要再介入我们的事情。最明智的选择，是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在我可以确定一些事情之前。Duyouunderstand？” “……” 欧阳铎已经万箭穿心。 “Ok。”他慢慢地站起身来，做投降状地举起了双手，“我投降，无条件投降，无条件服从。不过……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自尊心？虽然你说得都是事实，但我好歹是你的铁哥们儿吧？你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陆丹淡淡地看着欧阳铎，吐出一句话：“渣男不需要有面子。” ------------ 第十二章 一席之地 此时的欧阳铎只想吐血。 他指了指陆丹，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索性站举步就走。 刚刚走到门口，陆丹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谢谢。” 他突如其来的感谢，让欧阳铎的身形猛地震了一震。 “你他M还知道我是为了你？！”欧阳铎转身，破口大骂。 “汪萌萌这样好的女孩，就算我有恋爱瘾都不敢去惹，巴巴地往你的身边推，你竟然还他M的给我一套一套地说！” 陆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 “铁哥们这三个字，当然不能只靠说。” 去你妹的“哥铁们”！ 欧阳铎只想打人。 不过，眼前的陆丹虽然噎人不亚于从前，但他真的……已经有了可以让人感受到的温度。 也是一件好事。 “我忽然很好奇一件事情。”欧阳铎想起什么似的，说，“这件事情我早就想问你了。” 陆丹挑起了眉。 “为什么是汪萌萌？”欧阳铎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陆丹，“从我们认识到现在，至少也有四年以上了。单单是我知道的那些追求你的女孩，不说排成排，但两个足球队那么多总是有吧？可是你哪个也没感觉。不论哪个人走近你，都会被你‘冻’走。可为什么汪萌萌是个例外？” 陆丹似乎是陷入了沉思，欧阳铎唯恐陆丹会找其他理由搪塞自己，又扬声叮嘱：“千万别说爱情不需要理由，给我交个底，实打实的，到底哪一刻，她让你特别心动？” 陆丹很难得地表现出了认真思考的样子，过了大约一分钟，他才缓缓地张口：“或许是因为……比较能吃？” 欧阳铎彻底无语了。 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自己和陆丹，恐怕根本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不，是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星球！ 但陆丹，却像是独自沉浸在回忆里，他面部的线条，也是难得的柔和。 汪萌萌，确实是他看到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特别能吃，胃口也特别好的女生。 在陆丹提议一起去吃点东西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汉堡。 陆丹做酒店行业出身，餐饮业特有的情调和情怀，全都浸在他的骨子里。这么多年以来，他接待过的客户和接触的女性，大多颇为小资。轻则咖啡厅简餐，重则法式西餐，像汪萌萌这样，直接提出要吃汉堡的，实在罕见。 然而，她却根本不以为意。直接与陆丹来到快餐厅，然后一口气吃掉了三个巨无霸，一份炸薯条，六块鸡块，一杯超大杯的可乐，外加一份圣代。 与汪萌萌相比，喝着咖啡，吃着蔬菜沙拉的陆丹，像是一他陪着小孩出游的家长，全程看着汪萌萌大快朵颐。 当汪萌萌解决了百分之八十的午餐之后，她终于想起来在自己的面前，还坐着一个人。 “啊……抱……抱歉，”汪萌萌不好意思地放下手里咬得还剩下一半的汉堡，对陆丹说，“我心情一旦不好，胃口就会很大。只顾着吃，都没能跟你说话，非常抱歉……” “不需要抱歉。”陆丹淡淡地说着，将一张餐巾纸递到了汪萌萌的面前，示意她去擦一擦嘴角。 汪萌萌的脸攸地红了，她接过餐巾纸，拭了拭嘴角。 忽然想起，那夜，自己在最孤独的时候，也是陆丹陪在自己的身边，跟她一起玩游戏，还替她剥很漂亮的小龙虾。 那时候，她的唇边沾了酱汁，陆丹也像现在这样，递过来一张餐巾纸…… 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暖的感觉，先前的沮丧与阴霾，已经逐一被消除，只剩下满满的暖意。 那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孤独感觉，似乎，已经减少了那么一点点。 “厨师一定很欣慰，他做出来的食物能被这样好好珍惜和享受。”陆丹的声音忽然响起，汪萌萌的身形微微地顿了顿。 她抬眼瞧向陆丹，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心头，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与刚才的温暖感觉不一样。 似乎……沉甸甸的，很饱满，也……很踏实，而且，还有一点甜。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汪萌萌有点儿疑惑。这感觉，到底是陆丹的，还是自己的？ 她不知道，她心头的疑惑，由于近距离的原故，也传递到了陆丹的心里。 他不知道他早已经与她产生的心灵感应，只将这疑惑，与自己内心丰盈的情感融合在一起，认为自己尚不能确定一些事情。 一些什么事呢？ 他一直不明白，直到眼下，欧阳铎对他所说的一番话，让他找到了答案。 原来他不能确定的事情，是汪萌萌的心意。 如果她从前所做的一切，皆为欧阳铎，那么直到现在这一分这一秒，汪萌萌才将心头欧阳铎的影子清扫干净，让他得以进入她的心灵。 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进入到她的生活里去，她的心里去。 “你可以走了。” 陆丹打开门，示意欧阳铎可以走了。 不仅是走出他的家门，还有，走出汪萌萌的心门。 *** 过去了一秒钟，过去了十秒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 除了那个“嗯”字，陆丹再没有给汪萌萌其他的回复。 她伸出手，摸了摸脸上先前疼痛的部位，现在，它已经不再疼了。 而心里一种特别释然的感觉，不知道从何而来。 汪萌萌抿着嘴巴，甜甜地笑了起来，她倒在床上，抱住了一只麋鹿公仔。 “我有点好奇。” 耳畔，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陆丹在快餐厅问自己的话。 他说：“这么多的热量，能消耗得出去？” 常年健身的陆丹，有在吃饭时把所有热量都量化成卡路里的习惯，这也是他保证健美身材的原因。 但汪萌萌，以她的食量，还能保持像现在这样，结实而均匀的身材，实在是……一个谜。 “我每天都有练习跆拳道的，爆发力的训练是有氧运动里最消耗的热量。而且，我每天都要跑来跑去，所以热量的话……倒是很随意啦。”汪萌萌一边说，一边把其余的汉堡吃得干净。 “最关键的是，不能浪费食物。”吃完所有食物，汪萌萌不忘做出总结。 当时，汪萌萌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回忆起来，当时自己的吃相，和对于吃的这套理论，真的……让她汗颜。 有谁会在跟男生约会的时候大吃特吃，还这得这么有理的人？ 汪萌萌顿觉汗颜，直接将脸埋进了麋鹿公仔里，脸颊都红彤彤地发着烫。 等等！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跃而起。 不能这样，自己的情绪，是可以被陆丹感知的，如果此时此刻他也像自己这样脸上火辣辣的，那多奇怪。 这么一想，她便用双手充当电风扇在脸上扇起风来。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自己的每一种心情都可以被陆丹知晓，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从此将不再孤独了呢…… 不再……孤独了呀。 汪萌萌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甜甜的笑容，她仿佛是一朵开得正盛的太阳花。 手机，忽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是订单吗？ 汪萌萌拿过手机的刹那，脸色顿时为之一振。 来电话的人，是“绿芽”儿童福利院的院长，林院长。 “林院长，您好。”汪萌萌激动得连声音都微颤，“您联系到卫风了，对吗？” “你好，汪小姐。”电话那端的林院长，语气透着笑容，“是的，卫风曾在美国所就读大学的时候，给我寄托过明信片。我已经与那边取得了联系，现在就把电话号码给你吧。” ------------ 第十三章 快乐的资格 终于可以找到他了吗？ 汪萌萌既紧张又激动。 她看着林院长以短信的形式发来的电话号码，竟然久久不能转移视线，生怕自己哪怕眨一下眼睛，这号码，就不复在了。 她找了他那么久，终于有机会见到，只希望他……现在可以过得很好。 汪萌萌深深地吸了口气，拔通了那串号码。 她的英语不差，大学其间便从事志愿者的经历，让她能够自如与对方交流。由于林院长已经提前与对方取得联络，汪萌萌又向对方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对方便给了汪萌萌卫风在大学时代的老师电话。汪萌萌很顺利地联络到了那位老师，简单的交谈过后，对方给了汪萌萌卫风的家庭电话。 “我们没有卫目前的移动电话，最近几期的校友会，他都没有参加。”老师如是说，“卫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似乎不喜欢交朋友。当然，他很优秀，每一堂都不会缺席，只是……嗯……他非常孤独。” 失去了至亲之后，就那样孤独地生活了那么多年吗…… 汪萌萌方才心头的欢喜与愉悦，在此刻荡然无存，她的心，再次变得沉，甸甸的，让她透不过气。 谢过老师，汪萌萌默默地放下了手机。 她明白了，如果那个人得不到幸福的话……自己也永远不可能幸福。 因为她……没有这个资格啊…… 剥夺了那个人的父母，而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汪萌萌，像强盗一样盗用了他人的生命，间接地把一个快乐而阳光的少年推入到冰冷孤独的深渊。这是无论她做几年的支教和志愿者都无法挽回的事实！ 那个人，他还那么孤独，她怎么还能在这里沉浸在小小的幸福和欢喜里？！ 汪萌萌深深地吸了口气，继而拿起手机，按照老师留给自己的电话，打了过去。 那是卫风在美国的家，H市和洛杉矶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上午十点半这个时间，对于远在美国的卫风养父母来说，应该不算打扰。 心，在拔通电话的时候，怦怦地跳了起来。 紧张与激动令汪萌萌的手心微湿，在响了第四声之后，电话终于被接通了。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卫风家早就搬走了，他们，是通过代理人买到的房子，因而完全不知晓原屋主的联络方式。 汪萌萌想了想，又请问了对方代理的电话号码，可惜，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明明已经离他那么近了，可是中间的那座桥，又断了。 “嗡……” 微信响了起来。 汪萌萌滑亮屏幕，发来消息的，竟然是陆丹。 “早睡。” 只有两个字。 汪萌萌那纷乱的心情，不知为什么，竟踏安定了下来。 “嗯，”汪萌萌回复，“晚安。” 其实，她想要对他说一声“对不起”的。 对于心灵感应这回事，陆丹并不知情。但，汪萌萌的强烈心绪，却都能传递到对方的心里。 让他和自己一起沮丧低落，实在是不公平。 “所以，我该开心点儿，对吧？” 汪萌萌对手机里陆丹的头像，轻轻地说。 像是听到了汪萌萌的话一般，陆丹回复了两个字：“晚安”。 *** 魏亚在第二天确认了订单，并给这次的订单以五星好评，他特地给汪萌萌发来消息，感谢她替自己所做的一切。 “不仅感谢你帮助我把想送的东西及时送到了那个人手里，还要感谢你鼓励我直面痛苦。我现在，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过去造成的伤害，已经不能弥补。那我就带着这份愧疚走下去吧，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汪萌萌想了想，回复魏亚：“也许不是惩罚，是你明白珍惜所要付出的代价。” “也许。” 魏亚发来的信息后面，附着一个微笑的表情。 只有背负着痛苦的人，才知道珍惜与幸福的滋味有多难得。 “所以，你不怪我吗？”白露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问。 “为什么要怪你。”汪萌萌又好气又好笑。 早在一大早接到白露电话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白露一定是因为过不去心里的这个鸿沟，“憋”了好几天，才把自己约出来。 看起来，即便是心理咨询师，也会因为事关自己而犹豫万分。 “我真的没有想到，欧阳铎他就是你的学长。”白露由衷地向汪萌萌解释，“如果我知道的话……” “其实那根本就不重要。”汪萌萌摇头，“我喜不喜欢学长，跟学长喜不喜欢我，是两码事。” 她喝了一口奶茶，笑着看向白露：“没道理我喜欢学长，他就一定要喜欢啊？况且，我暗恋他，从来没有表白过。不构成爱情的话，学长的任何选择都是自由的。” 白露伸手，握住了汪萌萌的手。 “别这么看着我好不好，”汪萌萌抽回手，拍了白露一下，“搞得我好像受伤的小白兔。我啊，是真的觉得你们在一起很好。学长是很好的人，你也是很好的人，以后你们在一起，随份子钱一份就够了。” 说着，她揽住了白露的肩膀：“你真愧是我的好姬友，还知道给我省钱。” 白露又好气又好笑，捏了捏汪萌萌的脸。 她知道汪萌萌的豁达，也知道汪萌萌喜欢了欧阳铎那么多年，绝不可能不伤神，但，她绝不会把这种伤心表露出来，否则白露就会内疚难过。 是了，汪萌萌原本就是一个喜欢独自扛起所有的人，只把笑容留给朋友们。不过，就按照她的方式来吧，过度的关注和过度的感同身受，远不如以让汪萌萌舒服的方式来进行调整。 “对了，学长和那个叫魏亚的人，他们最终会怎么样呢？”汪萌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会和解吗？” “估计不太可能。”白露摇头，“魏亚给欧阳造成的伤害太深，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他吧。不过，他也不会去打扰对方的生活……魏亚到底能不能幸福，最终还得是看他自己到底能不能放下过去。” 最后还是看自己能不能放下吗…… 汪萌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卫风，那对救了自己的夫妻，他们的儿子，恐怕也不会原谅自己吧？ 被原谅，是那么重要，但却真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汪萌萌忽然间开始迷茫，如果卫风不肯原谅自己的话……她又该怎么办呢？ “怎么，又想起那个人了吗？”白露太了解汪萌萌了。 能够让汪萌萌这么容易欢乐的人，忽然变得如此沉静，除了那个人，不会再有第二个。 汪萌萌点了点头：“我是担心，万一不被那个人原谅的话，我该怎么办呢……” “不试怎么知道呢？”白露笑着，捏了捏汪萌萌的脸。 汪萌萌的脸微圆，糯米团子一样好捏。 “你都找了他那么久，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吧？” 也对。 汪萌萌黯淡的眼睛亮了起来：“原不原谅的事儿，以后再说，我得先找到他！” 说到这儿，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望向了白露：“你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的，关于心灵感应的事情吗？” 白露想了想，然后点头：“记得，怎么？” “嗯……”汪萌萌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对白露说，“我好像，跟一个人有心灵感应……” “真的呀？！”白露欣喜地叫了起来，“是男人吗？” “嗯。”汪萌萌点了点头，脸颊不知为何，红了起来。 “咦……有情况哦……”汪萌萌的这种小女生态极为罕见，白露一眼便看出了这个人对于汪萌萌来说意味着什么。 “没有啦！”白露眼睛里的戏谑，让汪萌萌的脸更红了，“我在跟你说正事，不是开玩笑！” “好好好，咱们说正事。”白露连连点头，她忍住笑意，尽力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这种心灵感应的情况，维持多久啦？” “时间不算短。”汪萌萌仔细地想了想，“大概有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如果是喜欢的话，也不算短。况且爱情，原本便没有时间和局限，只要那个人配得上汪萌萌。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很优秀？”为了不让汪萌萌看出来，白露的试探，显得小心翼翼。 “嗯，很优秀。”汪萌萌坚定地点头，她是有一说一的人，陆丹，确实在专业和职业方面非常优秀，况且他还帮自己找到了公司的准确定位。 “虽然初见时候觉得这个人很讨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产生心灵上的联接以后，就忽然觉得……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坏，而且……” 说到这儿，不知道为什么，汪萌萌的脸，又红了几分。 “而且什么？”白露的神情里，多了一点探询的意味。 “而且……我觉得，在能够体会到他心情之后，和他在一起，会有不一样的开心……可是，这也让我有点担心。” “那是好事呀，你怎么还忧心忡忡的？”汪萌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露打断了。 “不，你不明白。”汪萌萌摇了摇头，“这种心灵感应，是他快乐，我就快乐，我愤怒，他就一样心情不好。而最主要的是，我们连痛都可以连接。” “痛？”这下，白露怔住了。 ------------ 第十四章 解除关联可还行？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分析，两个人在感情交往中互相认识，互相理解。当两个人的思维，观点，见解，理想，追求，爱好，感受，品味，兴趣，交际，学识等方面取得基本上的一致。并且喜欢着你的喜欢，了解着你的了解，心心相印关怀关爱对方。那么，彼此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能理解对方的想法，知道事情的规律和方向。两个有着爱情的滋润。长期心灵相交，自然能心灵相通。 起初，白露以为汪萌萌所说的心灵感应，是自己所理解的这一种，然而汪萌萌却说，她跟那个人有着可以互通的“痛感”，白露便意识到事情可能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复杂。 “你确定你们也会有痛感上的互通吗？”白露直视着汪萌萌，问，“不是巧合，也不是心理作用，而是真正的痛感互通？” “我当然确定！”汪萌萌一脸黑线，“我又不是被虐狂，那么喜欢替人分担痛苦。你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我有多纠结，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确认过了？你们之间的心灵感应，是真的？”白露的惊讶，已经到了难以至今的地步。 “对，”汪萌萌点头，“所以，我想问你，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汪萌萌记得，那天在自己心情异常低落的时候，一向不会主动向她问好的人陆丹，竟破天荒地给自己发来了一条“晚安”的消息。 虽然内心感觉到有被关心的温暖，但冷静过后的汪萌萌，却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了一股难言的愧疚。 没有道理让陆丹去承担自己的痛楚，那份痛，太沉重，连汪萌萌自己都透不过气，又怎么能让陆丹去分担呢…… 汪萌萌低落的模样，全都被白露看在眼里。汪萌萌不像是在开玩笑，白露也相信汪萌萌绝对没有捕风捉影。 况且，汪萌萌已经告诉她，这种情况已经两个月有余，这证明汪萌萌能够做的测试和确定，都已经做过了。 “对方知道这件事情吗？”白露问。 “不知道。”汪萌萌叹了口气，“我觉得……这件事情本身就很不可思议。我尝试过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方式情景重现，以为这样可以中断我和他之前的联接，可惜一点儿用都没有。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可以解决这种连接的办法。毕竟，我情绪低落的时候，对方也会因此而沮丧，就太无辜了。” 这倒是。 想象一下，如果这种连接真的存在的话，一方痛而另一方也会疼，一方开心，另一方也高兴，虽然听上去很浪漫。但假如一方正在做喜欢做的事情，而另一方在吵架的话……感觉一定很奇怪。 “那么，你们到咨询来吧。”白露想了想，然后做出了决定，“我们帮你们做一下疏导，看看这种连接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如果这种现象真的存在的话，那么在心理学上，可谓是一大重要发现。 只不过…… “我不确定他会不会跟我一起去，甚至……”汪萌萌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我。” 就连白露这个身为心理咨询师的专业人士，都不敢相信这种疼痛互通的心灵感应连接，普通人，相信它存在的可能性，就更低。 况且，刚刚互有好感的两个人，突然就被一方拉去心理咨询室，这种行为，想想都会觉得奇怪吧…… 且不论，这种达到疼痛互通级别的心灵感应，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有其他更神秘的连接。单单是这世上好不容易有一个男人，能够走进好姬友的心，就已经让白露觉得这个人倍加珍贵了，她又怎么能轻易让汪萌萌与对方产生隔阂呢？ “那不如……我们换一种方式。”白露想了想，道，“你呢……找个地方约他出来，我假装和你们偶遇。然后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聊聊天，让我这个心理学专业人士来看一看你们两个的状态到底是什么样的，能不能找到解除你们‘关联’的方法，你觉得如何？” “好主意！”汪萌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高兴地揽住了白露，“我家白女王真是最聪明的人！” 白露看着汪萌萌那毫不加掩饰的笑容，只感觉到由衷的欣慰。 她欣慰的并不是自己能够替汪萌萌分忧，而是因为她看得出，汪萌萌在提起那个人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眼里有光的人，心里，通常都是有爱的。 她这个从来不开窍的姬友，终于拥有了爱情，真好。 真好。 汪萌萌此时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其实，与陆丹解除联接这种事情，汪萌萌近来已经想得越来越少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当她开始喜欢并且习惯于分享陆丹心情的时候，事情往往就偏离了公正。 窃取他人的忧思与欢喜，原本就不对，把自己的负面心情付之于对方，就更加不对。 汪萌萌觉得，如果白露能够帮助她解除这种关联是最好的，如果不能，那么，她至少应该告诉陆丹这件事情的真相。 对，就是这样。 一旦下定决心，汪萌萌心里积压的愧疚，终于缓解，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起来。 接下来，她需要想的，就是怎样把陆丹约出来了吧。 主动去约陆丹，这是汪萌萌从来没有想过的。这和约学长欧阳铎不一样，欧阳铎毕竟是相识多年的熟人，但陆丹，他的世界离汪萌萌远之又远，突然接近，恐怕只会让陆丹觉得诧异。 那要……怎么约他才好呢？ 与白露分开后，走在回公司的路上，汪萌萌一直在冥思苦想。 看电影？ 好像有点怪怪的。 吃饭吗？ 好像也很奇怪。 最正常的，就是喝咖啡了吧？ 可是……凭白无故，为什么要请人家喝咖啡呢？陆丹也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吧？ 再者，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一块儿，汪萌萌恐怕连话题都找不出来。 唉，这可如何是好！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咨询一下白露这个“资深”人士。 在胡思乱想中，汪萌萌回到了公司。 她刚刚把摩托车停在公司门口，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二哈。 “二哈？”汪萌萌意外，“你怎么站在这儿？” 二哈的脸，黑得堪比锅底，他抱着双臂，眉毛扬得高高的，脸上仿佛挂着大写的“不爽”。 “屋里冷，我待不住。” “啊？”汪萌萌莫名其妙：“空调坏了？” “空调是没坏，是莫名其妙来了座冰山。”二哈说着，用拇指指了指公司，“就在里面呢，估计这会屋里已经可以溜冰了。” 什么跟什么呀。 汪萌萌委实听不懂二哈的话，她懒得再去理会，举步走进了公司。 当门被推开的刹那，汪萌萌不禁笑了出来。 怪不得二哈说屋子里冷，待不下去，原来公司真的出现了一座冰山。 而那个冰山，正是陆丹。 陆丹就坐在正对着门口的那张玻璃桌前，长腿优雅地伸展着，双手放在桌上，手边，放着一杯咖啡。 米可站在桌边，满脸都是惶恐的尴尬。 看到汪萌萌进来，米可像见到救星一样地奔了过来。 “萌萌，你可回来了！陆先生在这里等了好久了！”也许是被这屋子“冰”得太久，米可的话语里都是渴望着解脱的急切。 她简直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以为自己会有温暖这座“冰山”的可能。现在，她只求汪萌萌快点解救自己，在这屋子里多待一秒，她恐怕都会被冻成冰雕。 ------------ 第十五章 爱情这门课 “啊……”米可的态度与从前巴不得与陆丹关进同一个笼子的样子，判若两人，让汪萌萌有点反应不过来。 “等了……很久？”汪萌萌看向了陆丹。 “26分钟零48秒。”陆丹站起身来，在看到汪萌萌的时候，脸上的冰冷稍稍地缓解了几分，“不太久。” 啊…… 汪萌萌张了张嘴巴在看到米可那张生无可恋的脸庞和眼里的恳求之后，只好张口笑道：“我们公司空调坏了，屋子里冷，要不，出去聊？” “好。”陆丹点头，继而站起身，走向门口。 米可如释重负，感激地看着汪萌萌，趁陆丹不注意的时候，双手合十向汪萌萌行礼。 你就这样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汪萌萌无语地看着米可，真是彼时蜜糖此时砒霜，米可这儿像送瘟神一样巴不得陆丹赶紧离开的样子，实在让汪萌萌相像不到从前她到底是怎么有想要天天围在陆丹身边的。 和陆丹一前一后走出来，汪萌萌发现，刚才还站在门口的二哈，又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能把二哈这种打死不出门的宅男逼得站在门口，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陆丹能做得出来。 “陆先生，找我是……有事？”汪萌萌试探地问。 此时的陆丹，就站在门口，他是背对着汪萌萌的，因而汪萌萌便见看不清他的表情。 陆丹没有说话。 汪萌萌也没急着催，只是歪着头凝望着陆丹，看上去像是在等他的回答，但事实上，她也在思索，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开口约他去喝杯咖啡，或是…… “羽毛球。” 陆丹忽然说了一句，这三个字所含的意义，和出现的场合一样莫名其妙，以至于沉浸在自己思考里的汪萌萌没有反应过来。 她“啊”了一声，迷惑地看着陆丹。 刚才还背对着她的陆丹，忽然转过身来，直视着她，问：“很久没打羽毛球，准备这周末去。” 在这里等了自己二十多分钟，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他周末要去打羽毛球吗？ 汪萌萌有点懵。然而看着陆丹直视着自己的、深潭一样的眼眸，她又觉得好像这眼眸之中，有另外的一番意味。 难道是…… “找不到球友对打的话，我或许可以？”汪萌萌试探地问。 她这种母胎单身的女汉子，最能理解没有球友的尴尬。当然，这也是她很久没有去羽毛球馆的原因。 她的朋友圈里，二哈和白露，包括米可，全都不是擅长运动的人。因而即便是格外喜欢运动的她，也因为自己是一个人而放弃这种需要与人合作的运动。 看到陆丹这样犹豫，汪萌萌很快就猜到了他“欲言又止”的原因。 果然，陆丹紧绷的表情攸地松了下去，他点了下头，继而转身就走。 “啊，等下！”汪萌萌脱口而出，陆丹的脚步，攸地顿住了。 刚才放松下去的表情，再一次紧绷了起来。 “那个……”汪萌萌的食指拂了拂脸颊，“我……我忘了这周六好像有一场电影是我特别想看的。如果你不介意……可以陪我一起去看电影，然后……下周六再去打羽毛球？” 陆丹的身形，微微地震了震。 汪萌萌的脸顿时红了。 “要是太麻烦的话就别勉强了，我只是……”汪萌萌没有直接开口约男生的经验，见陆丹不语，顿时为自己的唐突感觉到后悔，“其实我也不是非看不可啦，我只是觉得……” “好。”陆丹只用一个字，就打断了汪萌萌。 “真的可以吗？”汪萌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真的是太久没有打打羽毛球了，以至于当陆丹邀请自己去羽毛球馆的时候，高兴得差点忘记了自己的任务是让要白露解除自己跟陆丹的关联。 如果与白露“偶遇”的话，羽毛球场肯定是不合适的。白露虽然舞跳得好，但运动神经实在不甚发达。而汪萌萌和陆丹又都是喜欢运动的人，恐怕到时候只会顾着打球，把白露晾在一边儿，那就前功尽弃了。 好在，她及时修正了错误，而陆丹也很配合地答应了。 也许是为了下周六的羽毛球，所以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吧……反正，无论如何，他答应了！ “时间地点微信吧。”陆丹说着，举步离开。 “好！”汪萌萌欢快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陆丹的唇，微微地扬了一扬。 这抹向上扬起的弧度，无疑是他保持最久的一次，直到走到路边车子停靠的位置，都还没有消退。 陆丹在车子旁边站住，拿出了手机，还不待看屏幕上的字，手机，就被一个人夺走了。 “干什么？”运动神经发达的陆丹，伸手便捉住了那人的手腕，但在看清那人之后，又怔住了。 “二哈？”这古怪又花哨的名字，陆丹表示难以理解。不过，汪萌萌似乎这样称呼他，两个人，似乎也像很亲近的样子。 不过，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方总是刻意为难自己的原因。 二哈捧着陆丹的手机，一边看，一边读出了声：“如何确定一个人是否喜欢你：一，开口约对方，如果对方想也不想地答应，就证明她不讨厌你，至少愿意和你约会。二，约会时进行肢体接触，如果对方不躲避，且有明显欢喜之意，证明对方心里对你还是有感觉的……” 看到这儿，二哈暴跳如雷：“好啊，还有人在网上给你支招？你是去买了什么奇怪课程了吧，你？” 二哈越说越生气，上前一把揪住了陆丹的衣襟：“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说，你是不是对萌萌有什么邪恶的心思？想骗财，还是想骗色？是不是那种专业教唆人自虐，以满足你变态心理的教程，说！” 陆丹冷冷地看着二哈，然后伸出手将二哈的手拂下去了。 “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 “奇怪？！”二哈冷笑，“奇怪的是你，竟然用这种无耻的方法来诱骗萌萌。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伤害她！” “凭什么你会认为我会伤害她？”陆丹丝毫不为二哈的怒意所动，“还是在你看来，所有想要走近她的男人，都会有伤害她的可能？” “你！”二哈愤然，陆丹却像看透事情本质一般，丝毫不给他还击的机会。 “且不论能提供给她怎样的保护，单从你的角度来说，你觉得，你汪萌萌她需要你的保护吗？” 二哈怔住了。 “只怕她，从来就没想过要你保护。”陆丹冷冷地说了一声，绕过二哈，打开了车门。 二哈很窝火，也很愤怒，但却无力反驳。 这个“冰块脸”说得没错，汪萌萌从一开始……就没有需要过自己的保护。反倒是他，一直依赖着汪萌萌的保护。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喜欢着她，而她，需要的，却是比二哈更加强大的人。 可陆丹，他有这个资格吗？ “就算她不需要，我也不会放弃保护她！”二哈看着陆丹的背影，双拳紧攥，“不管你是真心喜欢她，还是想要骗她，都给我小心点。如果萌萌受到伤害的话，我一定饶不了你！” “我相信。” 陆丹淡淡地说了这句，便打开车门，坐进了车子。 这世上，有多少爱情，以友情的名义默默地存在着，只为能够守护对方，小心翼翼唯恐失去？ 很无聊。 但却……很珍贵。 坐在车子上的陆丹，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在感情这种事情上耗神。 明明是一门他这辈子最不想要弄懂的功课，现在他却拼命地想要学。而错过了太多课时的他，恐怕，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学习才能通过吧…… ------------ 第十六章 努力的孩子都有奖励 米可的头很痛。 头痛的原因，是先前当所有人都在问她，到底当初为什么喜欢陆丹的时候，她能无比坚定地说出原因。但现在，她开始自己这样问自己了。 陆丹来店里找汪萌萌的时候，那排山倒海而来的寒冷和威迫感，简直让米可透不过气。她甚至觉得，在跟陆丹说话的时候，自己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恐说错一句话，就会被陆丹给“冻”成冰。 她建议陆丹给汪萌萌打电话，然而对方却并没有采纳。然后她一连提出了发微信、留口信儿的建议，换来的，都是陆丹不屑一顾的冷漠。 二哈是一向看不惯陆丹这种沉默的嚣张，见他来就开始了狂怼模式。陆丹不急不缓，不紧不慢，简单几句就让二哈抓了狂，誓要把陆丹赶出去。哪知这位大神采取静默模式，眼观鼻，鼻观心，连看都不看二哈一眼。气炸了肺的二哈，气得甩门而去，自己站到外面晒太阳去了。 米可很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招待这座“冰山”。说是“招待”，其实不过就是站在这里陪着干等，满屋好像都被寒冰侵占，米可冻得瑟瑟发抖，却也只能硬撑。 这一切，都随着汪萌萌的到来而改变了。 她像一缕阳光照进“小旺跑腿公司”，连陆丹带来的冰冷，都似乎被暖化了。 刚才还紧绷着一张脸的陆丹在看到汪萌萌之后，不仅柔和，也放松了下来。这种转变，就算米可是傻子，也能感觉得到。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终于意识到，原来爱情，毫无章法可言。也许你卯足了力气去追求的，到最后也不过是对方给予路人的一瞥，而另一个根本 无心介入的人，却恰恰成了对方的钟情至爱。 人生可以左右的事情那么多，偏偏生死和爱情都除外。 不公平，所以只能认命。 沮丧又无奈的米可，在看到走进屋来的二哈那张阴沉得堪比乌云的脸时，忽然笑了出来。 “我们，也算同病相怜吧？”米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二哈，说，“我拱手把自己喜欢的人让给了别人，你呢，恰好还是同谋。” “谢谢你，我可没病。”二哈嘴上这样说，身体却诚实地表现出了无奈。他消极地瘫在沙发上，躺了许久，方缓缓地说道，“你说，他们能顺利在一块儿吗？” “悬。”米可叹了口气，“两个都好像不是很擅长谈恋爱的样子。” “所以……”她顿了顿，又道，“我们需要帮帮他们吗？” 明明是自己喜欢的人，都被对方喜欢的人抢走了，但却还要着手去为对方的感情推动尽力。这样的事情，恐怕只有二哈和米可才做得出来。 但，两个人都很兴致勃勃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汪萌萌适合这个尺寸？” 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米可惊讶地问二哈。她接触过的男生虽然不多，但像二哈这样确定地报出女生衣服尺寸的干脆，表示十二分的惊讶。 “当然，我可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哈自信地说着，又颇为难以理解地指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一套浅粉色的小裙装，问，“你确定，汪萌萌适合这个款式？” “当然！我可是直播一级的带货女王，对女装的品味就没有比我更高的。”米可也是自信满满，“而且，重点不是汪萌萌合适不合适，重点是陆先生要喜欢。粉色是恋爱的颜色，最能激起男性的保护欲，第一次约会穿它再好不过！” 米可越说越激动，满眼都是憧憬的小星星：“这套衣服，也是我的梦想礼服。我很久以前就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和喜欢的人约会，那我一定要穿着它！像一朵粉玫瑰一样盛开在我喜欢的人面前，那是有多浪漫……” “可是……”二哈看着这件裙子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你别忘了，陆丹喜欢的是汪萌萌，所以，适合所有女生的，不见得适合汪萌萌。只有衬出汪萌萌本身的，才是真正适合的。” 他滑了滑鼠标，最终指着一件红色的小裙装，斩钉截铁地说：“就它了！” 汪萌萌的身上，有火焰一般的热情，也有着太阳一般耀眼的暖，跟小清新又软绵绵的粉色相比，红色才是专属于她的颜色。 所以，汪萌萌可能永远不会是一朵盛放的粉玫瑰，她倒更像是一朵热情洋溢的太阳花。毫不在意这世间人的眼光，也不愿被任何人定义，就那样肆意地盛开和存在着。 眼前这款有着太阳花一样美好裙摆的连衣裙，最适合她不过。 “你确定？”米可瞪大了眼睛，“这可是C家的新品！可多银子啊！” “不是第一次约会吗？”二哈的回答，倒是十分的理所当然，“当然要穿最新最好的。” 这样才能留下最美的回忆啊…… 虽然不是和自己。 二哈在心里苦笑着自嘲。 米可眼中的惊讶，慢慢地沉淀成了感动。 “汪萌萌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啊……”虽然有个有钱的朋友是好事，但，这明显已经不是钱的问题。 而是关乎友情，关乎一个人发自内心想要另一个人更好的真心。 可惜，米可没有。 她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件粉色的小裙子，然后点了“关闭”。 “所以，今天的直播要做吗？”二哈一边熟练地下单，一边问米可。 “要吧，我去准备一下。”虽然在被华风国际大酒店保安小哥挟持之后，受了伤的米可不打算再做直播，但在汪萌萌和二哈的鼓励下，她决定在小旺跑腿公司打工之余，跟二哈一同开双人直播。以小旺跑腿公司为背景的直播，偶尔会在客户的允许下采取直播的形式，同时也给小旺跑腿公司带来了更多的订单与业绩。 看着自己的直播事业不仅仅局限于粉丝的打赏，还可以与公司的营业额挂钩，并且，参与客户的订单也给了一些追求浪漫与曝光率的客户多了一个展示平台，米可的干劲儿一天比一天更足，直播的频率，从一周一次，增加到了一周四次，甚至除了周末，她天天都会直播。 看到米可起身去打理直播设备，二哈打开了刚才被米可关掉的页面。 那个有着粉色小裙子的页面，上面，被米可点了一个红色的小心心。并且，它一直存在米可这台电脑的收藏夹里，看样子，它果真如米可所说，是她的一个梦。 再看价格，它的价格并不贵，起码是二哈买给汪萌萌的裙子价格的三分之一。 米可并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孩，她从来都没有奢求别人送过她什么。在李昂事件之后，她也拒绝了所有粉丝的礼物，超过千元的打赏，也会被米可婉拒。她越是这样，人气就越是涨得厉害，也有很多的化妆品和服饰商家找她带货。 总而言之，米可，已经慢慢地向着她喜欢的方向前进了。 二哈的唇畔，绽出了一抹暖意，他轻点鼠标，把那件小裙子，加入了购物车。 *** “不是吧？要我穿这个？！” 约会的那一天，在汪萌萌的忙碌中到来。 如果不是白露和二哈的双重提醒，汪萌萌可能把这件事情忘记了。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出门前，她被二哈和米可叫住，然后那两个人就勒令她穿上这件红色的小裙子。 汪萌萌对品牌无感，对裙子就更加不感冒。 “我拒绝。”她把礼服塞回给了二哈，“我又不是去参加舞会，穿什么裙子呀。再说，谁骑摩托车穿裙子，这不是疯了吗？！” “谁约会还骑摩托车？你去的是电影院，还当它是摩托车骑手俱乐部？”米可不由分说地把裙子塞给汪萌萌，然后一挥手，“关门！” 二哈动作迅速地关上了公司大门，并且张开双臂，守在了门前。 汪萌萌一脸黑线。 “总之，今天不穿，就别想去了。”二哈耸了耸肩，“识相的现在就换上，我负责开车送你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我们俩一起送你。” “拜托，我只是去看场电影，又不是参加什么盛大的聚会，还用得着两个人送？”汪萌萌几乎要方了。 “现在是上午九点，距离开场还有一个小时零五分钟。”二哈看了看表，“开车的路程是半个小时，所以，你只有三十五分钟的时间换装。” 说着，向汪萌萌眨了眨眼睛：“加油！” 汪萌萌想把衣服朝着二哈掷过去，然而米可却率先拉起她，推向二楼。 “快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加油哦！” 二楼，有休息区，为了方便偶尔会住在这里的女生，特意分隔出了一个房间。 以一敌二，汪萌萌的胜算太低，况且她一向是个准时的人，敌不过这两个人虎视眈眈的注视，汪萌萌只好拿着衣服，去到楼上换。 “你也快点准备吧。”二哈说着，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了米可。 ------------ 第十七章 好好约会吧 “哎？这是什么？”米可错愕地拿过袋子，待看清袋子里的东西，整个人都怔住了。 “不是说，一直很想穿着约会吗。”二哈摸了摸鼻子，“我也订了电影票，一起看吧。” 米可的身形，微微地震了震，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二哈，可视线却不知怎么，有点模糊。 “谢谢……” 她由衷地说着，声音，微颤。 至今为止，这件裙子，都是她藏在心底的一个梦。 米可并不是一个很会花钱的女孩，和母亲共同生活在三线城市的她，从小就养成了节约的习惯。虽然衣着打扮都很入时，但没有一件，是超过千元的。 这件粉色小礼服，足够她三个月的生活费，又怎么会是她能随便下定决 心买的？ 她把自己藏在楼上的房间里，细细地抚摸过每一个花纹，最终才穿着它走下了楼来。 化着清雅妆容的米可，披散着柔顺长卷发的米可，浅笑着的绯红脸庞，和她身上的粉色小礼服相映成辉。 二哈怔怔地看着米可，慢慢走下来的她，像是沾着露珠，慢慢盛开在二哈心头的清新粉玫瑰。 “怎么样，好看吗？”米可小心翼翼地问。 “还……不错。”二哈摸了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主要是这衣服好看。” 他想要把目光移到别处，却终究忍不住多看了米可几眼。 “说什么呢，我当然是我本人好看，才穿什么都好看！”米可气得给了二哈一下。 “哎，你们确定要我穿这个去看电影？” 换好衣服走下楼的汪萌萌，满脸都是大写的尴尬。 ***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两分钟，陆丹站在影院前，看了看腕上的机械手表。 他习惯于早到，并且，一度认为，不守时的人，基本对有约的人并不重视。华风国际大酒店的许多员工，甚至是陆丹的部分客户，都因为不守时而遭受到“冰山”陆总的暴击。 但这次，陆丹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不耐，甚至是不悦之意。 他难得地穿着一件V领T恤，和休闲裤，这使得他冰冷的气质有了一点的慵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汪萌萌还没有到。 陆丹抬眼，深潭一般的眼眸，在人群里搜巡。 攸地，一抹靓丽的红闯入了他的视野。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兀自向他走来的女孩，她的脸上带着灿然的笑容，蓬起的裙摆像是盛开在阳光之下的太阳花，带着蓬勃的生机，一步步走近。 她的眼睛，像是映着阳光的粼粼河面。 阳光，河面，红色的太阳花…… 陆丹的心，忽然砰砰地跳动起来。它跳动的频律太快，快得让陆丹几乎透不过气。 他的眼前，忽然间开始快速闪过一个个画面，熟悉却陌生。这些画面闪过的速度太快，快到让他的大脑来不及接收。也正因如此，他的头，剧烈地疼了起来。 陆丹踉跄着后退，面色苍白无比。 “陆先生，你没事吧？”汪萌萌吓了一跳，她感应到了陆丹此时的痛苦与感觉，忙奔过去，扶住了陆丹。 “没事。”陆丹摇了摇头，他勉强站稳，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但头疼的感觉，和一阵阵袭来的眩晕感，却让他一时难以恢复正常。 “陆先生这是怎么了？”原本想在远处悄悄观察这一对的米可和二哈瞧见这一幕，脸色都不禁为之一变。米可想要奔过去，却被二哈捉住了手臂。 “先不要去，”二哈说，“这是他们两个的约会。” 啊…… 说得也是。 米可紧绷着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是啊，他们只是来围观，并且“推波助澜”的助攻啊…… 米可点了点头，远远地注视着汪萌萌和陆丹。 而这时候的汪萌萌，已经扶着陆丹，走进了旁边的一家咖啡厅。 “时间到了，我们现在入场。”陆丹看了一眼手表，想要举步走向影院，怎奈头疼欲裂的他，每走一步都有疼到近乎窒息的感觉。 “电影我们下次再看，去咖啡厅坐坐吧。”汪萌萌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是真的很想去看那场电影，更何况陆丹这会儿的状态不好，也直接让她感受到了。 这种程度的疼痛，怎么可能会看电影？ 恐怕电影没看到一半儿，两个人就得晕过去了。 况且，汪萌萌方才在来的路上，已经跟白露联系过了。原本应该及时赶到的白露，忽然接到一位客户的咨询要求，只能迟二十分钟才能到。 既然这样，那在咖啡厅等上一会儿，就是最好的选择。 陆丹是目标明确，讲求效率的人，因为自己的原故而耽误了看电影的体验，他很是抱歉。 “抱歉。”他看着汪萌萌，说。 “为什么要抱歉？”汪萌萌一本正经地说，“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是不能勉强的！电影的上架时间，至少几个月，我们随时都能看的呀！” 她郑重其事的模样，和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陆丹的眼，微微的一暖。 “以后，也可以的吗？”他的声音有点低，因而汪萌萌需要很努力，才能听得清。 她微微地侧着头，认真地看着陆丹，听到他问：“以后，也可以一起看电影，是吗？” 脸，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红了。 汪萌萌微微地抿着嘴巴，轻轻地点了点头。 陆丹像被汪萌萌的动作感染，也微微地点了点头。 咖啡厅的服务生走过来，微笑着看着两个人，向两个人递上了菜单。 “情侣套餐？” 汪萌萌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菜单上的字，不觉更为尴尬。 “我们……” “今天的情侣套餐，是我们店优惠力度最大的一个套餐，也是最为推荐的。两位不仅可以多得到一份甜点，还可以品尝到我们店主亲自为两位调制的特品卡布其诺。这份卡布其诺的豆子，是全球限量的洪都拉斯咖啡豆，在号称‘西班牙之光’的雪莉酒橡木桶里发酵而成的，很是难得。”服务生说着，五指并拢，指向了菜单上印着的一朵太阳花胸针，“而且，今天还有本店的礼品赠送，这是由我们店主亲自设计的太阳花胸针，只在今天随同套餐发送。恕我直言，这款胸针，很适合送给喜欢的女孩。” 这……这个情侣套餐和太阳花什么的…… ”真是太棒了！“汪萌萌霍然起身，陆丹和服务生小哥都被吓了一跳。 ”能把促销做得这么巧妙，充分考虑到了顾客会拒绝的每一个环节，小哥你简直是个营销人才！这正是我们公司现在所缺的销售人选！“汪萌萌目光热切地看着服务生，问：“你，要不要考虑换份工作？” 说着，她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服务生小哥：“到我公司来吧，你的销售一定能为我们公司提供助力。工资好商量，你什么时候来都行，打我的电话，任何时候都行！” 服务生显然被汪萌萌求贤若渴弄得手足无措，一脸尴尬。 陆丹淡定地把菜单递回给了服务生：“就要这款情侣套餐，谢谢。” “是！”服务生拿着菜单，如蒙赦令般地走了。 “一定要联系我呀！”汪萌萌向服务生小哥的背景叮嘱。 看着汪萌萌的样子，陆丹的唇角，微微地扬了起来。 创业初期，每一个老板都求贤若渴，但能在约会的时候，还挖人家咖啡厅的墙角，汪萌萌可谓牛人中的牛人。 不仅陆丹觉得眼下的汪萌萌有趣，就连站在门口的白露，也觉得眼前的闺蜜太过不可思议。 今天的汪萌萌，好像变得让她完全认不出来。她穿了裙子，涂了淡淡的唇膏，眼角眉梢，散发着自信而又耀眼的光彩。而最主要的是，她竟然……在这个时候还不忘去“拉人入伙”。 这样的汪萌萌，让白露既感慨，又欣慰。 是她终于长大了？还是白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没有看到如此优秀的汪萌萌呢…… 白露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是从门口走进来的，因而汪萌萌便是正面面对白露的，坐在汪萌萌对面的那个男人，则是背对着。 白露倒很好奇，这个能让汪萌萌穿上裙子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她慢慢地走过去，偏巧这时服务生端着咖啡走过来，那男人转头看向服务生的瞬间，白露看到了他的侧脸。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竟然是……他……？！ 白露惊骇地张了张嘴巴，直到一位服务生迎过来向她问好，才如梦方醒。 “您要喝点什么吗？还是想要休息一下？”那位服务生体贴地看出了白露苍白的脸色，因而好心地问她。 白露的身形晃了一晃，说了声“不用”，便转身疾步走出了咖啡厅。 直到来到外面，她才像被“解冻”了一般，从震惊的情绪里回缓过来。 看着玻璃窗前，与陆丹谈笑风声的汪萌萌，白露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喂，你怎么还不来呀？”汪萌萌的微信，发了过来。 白露看了看手机屏幕，又举目看了看汪萌萌，用她纤细而微颤的手指打下了一行字：“抱歉，今天过不去了。” 过不来了吗…… 汪萌萌看着白露给自己回的信息，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如果是有工作的话，当然还是工作为重。 所以今天……要好好约会吗？ ------------ 第十八章 爱情的打开方式 白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忧虑过，起码，在认识欧阳铎之后，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忧心忡忡。 原本在电话里告诉自己要跟汪萌萌一起约会的她，忽然间来电，提议到酒吧坐坐。 欧阳铎本以为白露是因为想与自己度过美妙的时光而中途折返，自然高兴赴约，没想陪她来到酒吧，白露却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像有心事的样子。 “听说过加减法则吗？”欧阳铎晃动着酒杯里的冰块，不经意一般地问。 “加减法则？”白露迷惑。 “当你的快乐，分享给喜欢的人的时候，就是加法，因为你可以获得双倍的快乐。而当你把悲伤分享给自己喜欢的人，它就会消失，也就是减法。” 白露笑了出来。 她当然知道，这是欧阳铎为了让自己开心而说的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我觉得很纠结，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萌萌，她所喜欢的那个人其实是……” “其实是我的哥们，陆丹，是吗？”欧阳铎早就知道，不过，白露这副像小白兔一样懵懵懂懂的样子，很是可爱，与平时职场上的专业与沉静、夜店热舞的热辣炫目，都不一样。 “你知道？”白露先是一怔，紧接着，便意识到，虽然自己是第一次见到陆丹和汪萌萌在一起，也感慨这个世界的小。但……眼下的重点，却完全不是这个。 “其实，汪萌萌和陆丹在一起，虽然是让我觉得意外的事情，但却也没有那么意外。”白露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道，“你知道萌萌和陆丹他们有心灵感应这件事情吗？” “心灵感应？”欧阳铎怔了怔，继而笑了起来，“这么浪漫？” “我没有在开玩笑，”白露板起了脸，“起初萌萌跟我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只是把它当成了爱情的前奏。直到她告诉我，她和陆丹有了更深层的连接——他们连痛感都会共鸣，这就是很奇异的事情了！” “连痛感都有连接？”欧阳铎意外。 回忆起每次见到汪萌萌和陆丹的时候，汪萌萌都是一副紧紧张张，如临大敌的样子，生恐陆丹受一点伤……这种紧张，一直被欧阳铎误会成是喜欢，但现在联系起来想想，那其实是一种超乎正常范围内的担心。 而两个人，也确实是异常有默契。 “原来，她那么在乎陆丹，不是因为她喜欢他，而是因为……她怕陆丹受伤，连累自己？”这个推断，让欧阳铎大跌眼镜。 “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放心了。”白露看了欧阳铎一眼，他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汪萌萌。 “即便是陌生人，汪萌萌也会给予对方十二分的关照与照顾，关怀别人几乎是汪萌萌的本能，有很多时候，就算是自己置身于险地，她也会护对方周全……那个总是想保护别人的家伙，其实是最需要人保护的啊……”白露忧心忡忡，眉心都皱成了一团。她其实比任何人都希望，汪萌萌能有一个真正保护她的人，但眼下，情况似乎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不管怎么样，能够产生这样的感觉，证明他们两个是有感情的，天赐良缘，不好吗？”欧阳铎这个恋爱体，倒是想得极开。 “不好。”白露斩钉截铁，“汪萌萌和陆丹不是因为有了爱情，才会产生心灵感应的。他们产生这种关联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们心理咨询室的机器出现了故障……” “你说什么？！”欧阳铎顿时品味到了白露话中所带的异常信息，“你说汪萌萌和陆丹，是因为机器故障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关联？” “是，”白露点头，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也有些愧疚，“你知道陆丹在我这里做过咨询吧？他其实并不是咨询者，而是来参加记忆激活仪器的志愿者。那一天，他和汪萌萌同时做了记忆激活，也正是那个时候，明明在出厂前经过多项临床试验的机器，突然发生了问题。汪萌萌和陆丹两个人，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产生了关联。” “所以，你担心的是，汪萌萌并非真的喜欢陆丹，只不过因为有了心灵感应，才误会自己喜欢上了他？” 白露无力地点头，欧阳铎却朗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事关好姬友的感情大事，欧阳铎却把它看成了儿戏，白露很生气。 “我笑你想得太严重。”欧阳铎摊开了双手，“有些人的爱情，是从相亲开始的；有些人只是在走路的时候，多看了对方一眼。我和你的爱情，也是从夜店开始的。这个世界上爱情的萌生，有那么多的打开方式，为什么仪器故障不能是爱情的开始？” 白露怔住了。 “所以，千万别让你的愧疚感左右了你的理智，我的大心理咨询师。”欧阳铎笑着，揽住了白露的腰。他明显地感觉到，白露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可是，萌萌她让我帮她结束这个心灵感应的关联……我不知道，我要不要告诉她实情……”想起汪萌萌的托付，白露依旧很是担忧。 “如果是这样，我建议你对汪萌萌实话实说。如果汪萌萌和陆丹在知情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相爱，那不是一件很好的事？” 这倒确实是一件很好的事。 白露转头看向欧阳铎，轻轻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今天可以给你加鸡腿。” ***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当汪萌萌和陆丹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与微妙。 汪萌萌悄悄地抬眼去看陆丹，眼前的陆丹，穿着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的休闲T恤，静静坐在窗边，窗外的阳光轻柔地洒进，照着他沉静而带着几分清冷的面容，不知为何，有着令汪萌萌心动的慵懒。 心微微地跳动出快从前一倍的速度，为了怕让陆丹感应到自己内心的波动，她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可是这心脏狂跳的悸动，却不管怎么样，都无法停止。 汪萌萌有些为自己脸红，更担心让陆丹误会，因而更加手足无措。 “嗡……” 手机响起，汪萌萌看到来电显示的，是白露的电话号码。 刚好借这个机会调整心情！ 这样想着，汪萌萌便站起了身来：“抱歉，我接个电话。” 陆丹点了点头，深潭一般的黑眸之中，群星闪耀，在看向汪萌萌的那一瞬间，让汪萌萌努力压抑的心跳，再一次狂热地跳动了起来。 汪萌萌后退半步，她再也不敢去看陆丹，逃也似的奔离了座位。 直到跑到外面，她才拍着胸膛，安抚着几乎快要胸腔里跳出来的心脏，深呼吸好几次，才算勉强让自己淡定下来。 手机执着地响着，看起来，白露似乎是有着急的事情找自己哎。 汪萌萌接起了电话。 “你是已经下班了吗？”汪萌萌问，“如果是，快点过来解救我！” “解救你？”白露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我……”汪萌萌迟疑着，举目看向了玻璃窗边静坐着的陆丹，他此刻正在和服务生说着什么，侧脸在阳光的映衬下，有着会发光一般的异彩。 汪萌萌的心，再一次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她抚着自己的心口，轻轻地叹息着，说：“我的心，跳得好快。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的天，从前我面对他的时候也不会是这样的，可是今天，我的心跳已经加快到两倍这样子了，我真担心一会它会从我嘴里跳出来！” 电话那边的白露，陷入到了沉默之中，许久，方缓缓地张口：“萌萌，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得有心理准备。” 白露的声音里，有一种无以言表的低沉，吓了汪萌萌一跳。 “怎么了？”汪萌萌问，“你可别吓我，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在咨询室遇到不良客人了？” “那倒没有，”白露摇了摇头，她沉默了几秒，然后下定决心般地说道，“其实我刚才已经到了咖啡厅，并且，我看到了你和你所说的那个人。” “你是说……陆丹吗？”汪萌萌想了想，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哦，我忘了，陆丹是学长的朋友，你也一定认识他。这个世界好小哦。” “这个世界是很小，不过，我认识陆丹，并不是仅仅因为他是欧阳的朋友。”白露语气凝重地说，“他，也来过心理咨询室。” “哎？”汪萌萌怔住了，“你说陆丹？难道他……心理上有什么……” “他想要找回失去的记忆，所以，成为了记忆激活仪的志愿者。” “像我一样吗？” 这还真是特别的缘分，汪萌萌的嘴唇，轻轻地抿在了一起。 “是的，像你一样。”白露说到这儿，已经下定把所有秘密脱口而出的决心，于是她一口气说道，“你和陆丹，你们两个同时接受了记忆激活，但没有想到，机器在这时候出现了故障，——它的电流发生了异常。” ------------ 第十九章 表白与坦白 电流……发生了异常？ 汪萌萌想起来了，自己在做记忆激活的时候，白露确实突然冲进咨询室，抱住自己紧张地问她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难道那个时候……陆丹也在另外的一个咨询室。 啊！等等！ 是的，白露那个时候还说，她“要去隔壁咨询室为另一位志愿者服务”，原来另外的那个志愿者，就是陆丹！ “所以你后来经常问我有没有觉得不适，就是因为记忆激活仪出现了故障？”汪萌萌总算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联系到了一起，只是惊讶于这一切都太过巧合，巧合到她根本不敢想象。 “然后……就是因为这次意外的仪器故障，让我和陆丹产生了心灵感应？” “是的，”白露点头，“我当时很担心你和陆丹的状况，但陆丹却称自己没事，而你，则想起了从前。作为事故，心理咨询室也很担心你们两个会发生不良反应，所以一直都有跟进你们记忆激活之后的状态，这也是我不断询问你有没有不适感觉的原因。但是你的表现一直很正常，只有陆丹开始出现情绪异常波动。我本以为是正常的情绪‘重启’，但很显然，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他也因为感受到我的情绪，而发生了情绪的变化，对吗？”汪萌萌问。 “对。” 坦诚地说完了这一切，白露终于卸下了心头的重石，她无力地靠在欧阳铎的肩头，静待着汪萌萌的反应。 电话那端的汪萌萌，却一直沉默着。 白露原本以为自己把真相说出来，会获得心理上的轻松，然而让意外的是，一种愧疚的感觉，悄然滋生而出，并迅速蒙在了她心头，白露的心情比刚才更沉重了。 “萌萌？”白露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汪萌萌“嗯”了一声，继而笑着对白露说：“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 “放心？” “是呀，”汪萌萌点头，“好歹我知道这种心灵感应不是凭空而来，也不是我有什么问题。既然有迹可寻，就不用再担心了。我可以跟陆丹表明，然后一起去把这种心灵感应的连接消除，万事OK。” 真的……万事OK吗？ “可是你……” 白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汪萌萌打断了：“真的OK啦，放心，放心。” “好吧，”作为姬友，白露了解汪萌萌不愿直白说出心声的别扭，她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叮嘱，“如果有任何问题，一定打我电话，好吗？” “好，放心，没问题。”汪萌萌的声音，充满元气，但白露却能够从这元气满满的声音里听出汪萌萌想要隐藏的忧伤。 果然，放下手机，汪萌萌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忧伤表情。 她望着坐在窗边的陆丹，此刻的他，刚刚从服务生手里接过那枚太阳花的胸针，正在细细地瞧着，像是研究着什么一样。 目光，就这样柔和了下去。 汪萌萌可以感觉得到，在心中涌动的淡淡迷惘，和微微悸动。 混合在忧伤情绪中的迷惘与悸动，到底哪个是她的，而哪个又是陆丹的呢…… 如果说，这么长久时间以来，自己与陆丹之间的感觉，全部都是来自于仪器故障而产生的意外“连接”，那么，等这“连接”被关闭之后，她与他的默契、感应，连对彼此的情感，也全都为之消失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她本不应该陶醉在时下小小的甜蜜之中，而是应该坦诚地告之陆丹所有的一切。让这错误，尽早结束。 这样想着，汪萌萌便收起手机，举步走进了咖啡厅。 看到汪萌萌回来，陆丹便将那枚盛着太阳花胸针的盒子递给了汪萌萌。那是一个小小的银制太阳花，如服务手所言，是手工制作的，上面看似粗糙的纹路，有着极为质朴的质感，很漂亮。 “还不错。” 在陆丹的评价里，“不错”已经是他能够给予的最高评价了。他把小盒子递给汪萌萌，尽量不去看她那张充满元气而又带着笑容的脸庞：“给你。” “好呀。”汪萌萌接过来，她的手，轻轻地碰触到了陆丹的手指，细小的电流涌进她的心中，激起一圈涟漪微动。 脸不由自主地红了一红，汪萌萌悄然看向了陆丹。 他的脸上，也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微红，汪萌萌觉得心跳的速度又加快了。 不，不行，不能这样下去，要尽快进入正题！ 汪萌萌深吸了口气。 她并不知道，此刻的陆丹，也下了和她同样的决心，那就是，不要让这过程继续拖延下去。 如此快速的心跳，和患得患失的感觉，还有这让他猜不透的、时时变幻的心情，都让陆丹疲惫至极。 他决定速战速决，以便可以早些把一切都推回到正轨。于是他看了看汪萌萌，开门见山地道：“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哎？ 汪萌萌怔了怔：“我也……正好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陆丹的黑眸中闪过片刻的错愕，而汪萌萌则深深地吸了口气，毅然决然地说：“还是我先来说吧。” 她并不是有意想要打断陆丹，但她很担心自己的勇气一旦被搁置，就很有可能会失去。 所以，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说出来。 “陆先生，我知道你一定会很奇怪，为什么我和你之间，总有一种很奇怪的默契。我想，你也一定会经常觉得困扰吧？我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关心，而你，也总是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疼痛和奇怪的心情……” “难道，你也有？”陆丹的错愕，已然变成了惊讶。 “对，我也有。”汪萌萌点头，“所以，我想你也很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已经知道了。”陆丹的声音波澜不惊，他早就已经查遍了可以查询的答案，也咨询了他能咨询的人，现在，他很确定自己的心意。 “知道了？”这回错愕的，倒是汪萌萌了。 她看着陆丹，试探地问：“可是，我不确定你知道的，和我知道的一不一样……” “如果情况相同，我想，那就是一样的。”陆丹直视着汪萌萌，他的表情和他的语气，都坚定且果断。 汪萌萌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她欣喜地说，“我还在纠结到底要怎么跟陆先生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这种事情，原本就是要男人先开口吧。”事实上，松了一口气的不仅是汪萌萌，还有陆丹。 总算摆脱了这种恼人的状态，接下来，他终于可以好好地专注地工作了。自从他陷入到感情的漩涡里，就没有过一刻安宁。 听陆丹如此说，汪萌萌这才恍然大悟。 她真是笨，陆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对这种莫名其妙的痛感，和根本不属于他的情绪没有任何感觉？ 说不定，只是汪萌萌自己后知后觉罢了。 “所以，陆先生今天约我出来，就是为了想要告诉我这件事情？”汪萌萌忍俊不禁地问。 “当然。” 难道还要再拖下去吗？ 再拖下去，恐怕他更加没有宁日了。 “看起来我白担心了。”放松下来的汪萌萌，终于可以拿起杯子，好好地品尝咖啡了。 虽然温度已经有些凉，但却依旧能够品尝出咖啡的特别味道。看起来刚才那位服务员小哥并不是乱推销，今天的咖啡，确实是特别的新鲜美味。 望着汪萌萌这张带着甜甜笑容的脸，陆丹的心情，也随之欢喜。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对劲之感。 可到底是什么不对劲呢…… 陆丹想不出，他也没有这个耐心去想。因为在此之后，他忽然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也确定了汪萌萌的心意，接下来，就万事OK了吗？ 抬眼，看到汪萌萌正举着手机输入着什么，他便也趁这个空隙，给欧阳铎发了一则消息。 “已经全部都确定过了，答案是肯定的。” 对方几乎秒回：“肯定的？什么肯定？她也喜欢你？” “不然呢？”陆丹的眉，微微地扬了一扬。 欧阳铎沉默了几秒，再次回复：“你们全部都谈开了？谈开之后，也还是确定彼此的心意？你确定？确定？” 陆丹的面色，再一次沉了下来。 “我确定一次就够了。” 他刚刚发出去，欧阳铎便发过来长长的一串“恭喜”，看得他一阵眼花缭乱。虽然如此，陆丹的唇角，仍是以他完全不自觉的弧度，微微地扬了一扬。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他问。 “怎么办？你表白都表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欧阳铎似乎在抓狂。 “别转移话题，说重点。” “该干嘛干嘛啊！” “你在说废话？” “……约她，约她，约她！然后你自然就知道你该干嘛了！” 只是约她吗？ 这么简单？ 陆丹举目看了看四周，在咖啡厅里落座的男人和女人，确实只是一副悠闲自在，有说有笑的样子，跟他与汪萌萌，并无不同。 原来这就是爱情？ ------------ 第二十章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如果是从前，陆丹一定会觉得这种无所事事待在一起的行为无聊至极，愚蠢至极。 可是现在，他却只觉得这种恬静与舒适，让他向往。 原来爱情……让人变得无聊且……愚蠢？ 在陆丹与欧阳铎对确定关系的事情进行讨论的时候，汪萌萌也正在飞快地给白露发着微信。 与欧阳铎一样，白露也对汪萌萌和陆丹的状态感觉到惊讶。 “你真的确定，他跟你一样，知道了你们有心灵感应的事情？” “真的！他亲口说的！而且他说，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个。”汪萌萌飞快地给白露发着信息，恨不能在一秒钟之内，与自己的好朋友分享喜悦，“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起初还担心他知道了真相之后，会责怪我呢。” 发完这条消息，汪萌萌忽然意识到，原来她是那样担心陆丹在得知两个人的默契全部都是算来于心灵感应之后，会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她为什么会这样担心呢？ 汪萌萌有些困惑，难道是因为，她已经把陆丹当成……朋友，所以不想失去他的友情……吗…… 她悄悄地抬起眼睛，看向了陆丹。 这会的陆丹，眉头微皱，正在手机上输入着什么。 也许是在处理工作吧。毕竟汪萌萌在华风国际大酒店的时候，看到过陆丹的工作量，那样大的工作量，换成别人，一定会被压垮了。可是他却游刃有余呢…… “嗡”。 手机的震动声让汪萌萌回过神来，那是白露发来的大写的“恭喜”。 “那么，我是不是需要跟他确认一下去消除心灵感应连接的事情？”汪萌萌问白露。 “你确定，要很快消除连接吗？”白露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真的确定要消除吗…… 汪萌萌再一次望向了陆丹，这时候的陆丹，正举目环视着咖啡厅。 见惯了全身紧绷，随时处于工作状态的陆丹，此时见到神情惬意而恬静的他，汪萌萌真心觉得美好。 她能够感受得到，他内心的饱满充实与甜蜜。 甜蜜……吗…… 和自己？ 汪萌萌的心，微动。 明明早就决定要做的事情，明明一直想要去做的事情，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又开始犹豫，甚至迟疑了呢？ 难道是……一直自诩公正且充满正义感的汪萌萌本萌，竟然……产生了自私的念头吗？ “就算是想要多点感受他内心的时间，也是正常的。”像是感受到汪萌萌内心的纠结，白露发来了消息，“我想，如果对方也没有提出来要跟你解除这种心灵感应连接的要求，应该是他也没有解除的想法吧……” “也许，他并不知道心灵感应是可以被解除的。”汪萌萌打字说，“正如我并不知道当初他和我一样，都在做记忆激活……” 汪萌萌说得没错，陆丹目前，还不知道记忆激活仪器出故障，才是他与汪萌萌产生心灵感应的原因，而作为该次故障的负责人，让汪萌萌来转述，是不合适的。 “抱歉。”白露扶额，她现在是关心则乱，全然忘记了她应该以负责人的姿态来应对这件事情，“我来联络陆丹，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吧。” “不！” 汪萌萌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发出了这句话，然而，她却并不想撤回。 “给我一天的时间，可以吗？”汪萌萌留恋地看了一眼陆丹，又对白露说，“哪怕只有一天，我想……我是不是可以多保留这种感觉再多一点点？” 白露的心，攸地软了下去。 “当然。”她说。 事实上，白露真的有想说“你保留多久都可以”的冲动，但职业道德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只有一天，明天，你就打电话给他吧，谢谢你啦，白医生。”让白露违反工作规定，去透支让她得以支配的心灵感应已经是不对，汪萌萌绝不能再因为自己而害了白露。 今天，就只有今天，这个周末，让她享受一下“偷”来的小小甜蜜吧。 放下手机，汪萌萌眯起一双月牙儿般的笑眼，望着陆丹，问：“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 “怎么，刚才还是满面笑容，这会儿就变得这么伤感？” 得知了陆丹与汪萌萌已经确定了关系的欧阳铎，笑得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白露举目看着欧阳铎，轻轻地叹息。 “我担心的是，一旦解除关系之后，陆丹和萌萌会失去了这种相互吸引的感觉。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萌萌她……会伤心吧……” 从来都是工作至上，原则至上的汪萌萌，竟然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而变得那般忧伤，即便隔着屏幕，白露都可以感受到汪萌萌的不舍与留恋。既然汪萌萌自己不说，白露也仍然可以肯定，汪萌萌是真的……喜欢着陆丹。 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很伤感啊…… 不管在一起的时候有多欢喜，内心都会承担着那种悲伤的情愫。思念的时候会悲伤，分开的时候会悲伤，哪怕只要看不到对方一秒钟，都会悲伤。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因为心灵上的感应而凝望你，那种悲伤，汪萌萌真的可以承受吗？ “放心，”欧阳铎紧紧地拥住了白露，“如果那么容易就失去的话，就不要爱情了。” 从欧阳铎身上传递出来的温暖，像阳光，慢慢驱散了白露心头的忧愁。她闭上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与欧阳铎，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相遇，本以为不过是萍水相逢，游戏一场，没想到走过波波折折，最终决定相守。 希望汪萌萌也可以。 希望。 白露暗暗祈祷。 *** “我的天，这两个人，难道要在咖啡厅里待上一天吗？”站在咖啡厅外面的米可，被太阳晒了半天，可是坐在咖啡厅里的汪萌萌和陆丹却像老先生和老奶奶一样，不动如山，米可都开始跟着着急了。 “我就说，两个情商像石头的人根本不可能约会。看样子，这两个要在这里坐一整天了。”二哈的额头也开始渗出汗珠儿了，他举目望向了旁边的冰淇淋店，伸手拍了拍米可。 “要不要去吃冰淇淋？” “要！”米可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回答，她已经快要被晒到融化，冰淇淋可谓是神仙一样的存在。可是…… “我们就这么把他们两个扔下了吗？不用管他们？”米可不放心地看着呆头鹅一样杵在咖啡厅里的汪萌萌和陆丹，满心都是老母亲式的忧伤。 “怎么管？”二哈一脸黑线，“要是他们俩觉得在这干耗着就是约会，那咱们俩还能走进去，把酒店钥匙塞到他们俩手里？” 二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米可眼睛里的小星星吓了一跳：“不会吧，你真的……” “就算不是酒店钥匙，也可以是别的啊，比如……情侣晚餐或者音乐会门票什么的。”米可狡黠地眨着眼睛。 二哈张了张嘴巴，继而笑了出来：“似乎有点道理，而且……以我对汪萌萌的了解，我知道该送他们两个什么样的约会了！” 奇怪，耳朵为什么这么热？ 汪萌萌捏了捏耳朵，似乎好像有人在说自己坏话，但又会是谁呢？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种奇怪问题的时候，她要做的，是用这“偷”来的一天，好好珍惜与陆丹在一起的时光。不然，一旦心灵感应解除，她或许……就不再会拥有与他共享心情的快乐了吧…… “想去的地方……”陆丹微微地怔了怔，他黑眸里一闪而过的失神，和心底升腾而起的淡淡忧伤，并没有逃过汪萌萌的眼睛。 “是哪儿呢？那个地方，”汪萌萌问，“你心里想要去的地方，我们可以一起去。” 陆丹的唇，微微地动了动，最终说出了那个地方——“孤儿院”。 孤……儿院？ 汪萌萌怔住了。 陆丹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想起这个地方？又为什么会把心里的所想直截了当地说出口？陆丹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太阳花吗？自从看到太阳花之后，陆丹的内心就汹涌而起一种异样的波动。好像有什么被触动，又好像有什么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想要捕捉，却完全来不及。 但在这之后，他就突如其来地想起了从前，想起他在孤儿院度过的无数个孤独而灰暗的时光。不，事实上，那个地方，是给了他孤独而灰暗的少年时代唯一温暖的地方，却让他迟迟不愿去面对的地方。有无数次路过，却最终还是离开的地方…… 当汪萌萌问起“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他竟第一个想起了那里。 “我的少年时代，是在孤儿院度过的。”陆丹淡淡地说，“后来，我被一个很好的家庭收养，离开了那里。事隔多年，我一直很想回去探望，但……” “我陪你。”汪萌萌的手，轻轻地覆在了陆丹的手上，温暖的体温，令陆丹那颗冰封的心，渐渐地融化。 他望向了汪萌萌，在这双含着泪的弯月一般的眼睛里，他感受到的，是感同身受的悲伤。 是的，就是悲伤。 从陆丹心里传来的悲伤，让汪萌萌不想袖手旁观。既然是那个最想去的地方，那就让她陪他一同前往吧！ ------------ 第六卷 ------------ 第一章 原来是你 “今天不是到访日，突然前往的话……”陆丹微微地皱着眉，本能地抗拒着即将有可能发生的见面。 对所有有可能产生情感碰撞与真实情感感受的可能，陆丹都会条件反射一般地拒绝，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与本能。 汪萌萌并没有想到陆丹从前会是孤儿，更意外他竟然有曾经被孤儿院收养的经历。不过，想到陆丹冰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汪萌萌忽然间感觉到心疼。 也许正是因为有那样的经历，他才会那样冷冰冰的吧…… 不知怎么，汪萌萌便想起了卫风。 那个男孩，听说，也因为失去双亲的原故，拒绝与人亲近，以至于被养父母频频送回…… 心，好痛…… 这叠加起来的痛楚，让汪萌萌几乎窒息。 而这一次，陆丹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 “不要一副总是要哭出来的样子，”陆丹淡淡地说，他的黑眸里涌动着的，绝不仅仅是源自汪萌萌的痛楚，“不想面对的一切，如果你愿意陪我去做的话，也可以去尝试。” 也可以……去尝试的吗…… 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就这样从汪萌萌的眼中涌了出来，她紧紧地抿住嘴唇，用力地点头。 “打扰，”刚才一直想要被汪萌萌挖走的服务生小哥，擎着托盘走了过来，把一叠精致的卡片送到了汪萌萌和陆丹的面前，“两位愿意参加本店的抽奖活动吗？免费的，仅限今天一天。” 这家店…… “你们的促销力度这么大，利润还能控制吗？”汪萌萌错愕地看着服务生小哥，问。 服务生小哥的唇角抽了一抽，继而绽出标准职业笑容：“放心吧，我们老板财大气粗，钱多人精，亏不到。” 那……还好。 汪萌萌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抽出了一张卡片，将它展开，才发现是一张玩具城的五千元礼券。 她彻底怔住了。 五……五千元！ 从来没有中过奖的汪萌萌，竟然有这样的好运，中了五千元？！ “这个……有消费限制吗，比如一定要购买多少钱以上才可以使用什么……的？” 汪萌萌难以置信的样子，令服务生小哥忍俊不禁。 “恭喜您拿到了今天的大奖，这个礼券有一个别名叫——随便花，相当于储值卡，里面有五千元的现金。啊……还有，”服务生小哥说着，又意味深长地一笑，“不过，关于这个，您就不要发朋友圈或是对外宣传了。毕竟大奖不是天天有，万一人人来本店找五千元礼券，我老板一定会炒我鱿鱼的。” “OK！”汪萌萌欣然点头，旋即又摇头叹息，“你们老板恐怕不是财大气粗，而是家里有矿吧……” 不过，就是再大的矿，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汪萌萌还是为这家咖啡厅暗捏一把汗。 这么替商家分忧的客人，服务生小哥还是第一次见。他笑着，礼貌地退了下去。 汪萌萌把手里的礼券举到陆丹面前，眯起一双月牙儿般的笑眼，说：“现在，我们有去孤独院探望的理由了。” 陆丹看着这礼券，又看向汪萌萌，黑矅石一般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迷惑。 *** 咖啡厅外面，米可发出了一声哀叹。 “真是有你的，这就是给你汪萌萌准备的约会甜蜜升级大礼包？” 米可一脸震惊地看着被服务生小哥送回来的一叠卡片，十张五千块的玩具城储值礼券，无论汪萌萌刚才选择哪一张，都是一样的结果。 而作为报酬，二哈给服务生小哥的，也是一张储值礼券。 相信，挖墙角什么的这种话，如果此刻从二哈口中说出来，一定会比汪萌萌更有说服力。可惜，汪萌萌不知道。 “你不懂了吧，对于汪萌萌这种女生，衣服、香水、口红什么的，全都不可能入得她的眼，只有这种专门针对学龄前儿童的东西才能让她觉得开心。你看她笑利多灿烂。” 二哈说着，抬了抬下巴。 不远处咖啡厅里坐着的汪萌萌，果然笑得灿烂无比，连同坐在她身边的陆丹，也是一脸柔和表情。 好吧，果真是物类聚，古人诚不欺我。 米可一脸无奈。 “走吧，我们现在可以安心地去吃冰淇淋，然后玩礼券了。”二哈笑着像摊扑克牌一样，把手里的礼券全部展开来，摇了一摇。 “买四万块的毛绒玩具吗？”米可扶额。 “不止是买玩具，也能玩跑跑卡丁车、旋转木马，还可以抓娃娃抓到吐。走，玩去。”二哈说着，一把拉起了米可。 What？ 米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今天……要抓四万块钱的娃娃？那岂不是…… “太好了！”米可振臂欢呼。 她被二哈牵着手，疾步小跑，跟在身高足有一米八二的二哈后面，仰望着他因为跑步而飞扬起来的短发，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微光，像一个奔跑的大男孩。 米可的目光，慢慢地柔和下去，继而蔓延上来的，是浅浅的笑意。 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和一个可以让自己笑得开怀的男人约会，这不正是她梦境里的一幕吗？ 从来不相信自己可以成为灰姑娘、只相信自己双手和力量的她，和宅到天荒地老、不愿走出自我世界与人交往的他，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向了最简单，也是最纯粹的欢喜。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爱情，米可想，它一定是现在的模样。 *** “你确定，我们要带着这么多的东西去到孤儿院吗？”陆丹看着小货车上堆积有如小山一般高的毛绒公仔，总觉得眼前的一幕不真实。 为了装这些公仔，汪萌萌特地租了一辆小货车。 太不真实，离他所生活了二十几年的生活……遥远得好似外太空。 “不然呢？”汪萌萌笑着拍了拍手，“想做的事情就要去做呀，只要想，一切都可以为你提供助力。你看，实现一个心愿，是不是很简单？” 说着，她奔向了驾驶室。 “上车！” 陆丹看着满载着毛绒公仔的小货车，听着汪萌萌按响喇叭发出的声音，忽然想起，在很多个这样的时候，都是做好了准备的汪萌萌在催促他。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拿着一束花，告诉自己，爱情到了请签收的那一天开始。 唇角噙上了一抹柔和，陆丹走过去，坐上了副驾驶。 而与此同时，汪萌萌发动了车子。 她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心底，却在微微地感觉到酸楚。 汪萌萌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她只有一天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无论她有多少不舍，都要与陆丹说出斩断心灵感应连接的真相。 所以，她要在这一天，陪陆丹去他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哪怕这是她最后能够留有的，最后一丝与陆丹共存的关联记忆。 而这不舍，陆丹也会有吗？ 汪萌萌想了想，继而笑了出来。 他当然会有，因为他，可以完全感知自己的心情，不是吗？ 按照陆丹所指的方向，汪萌萌一路将车子开到了城东的“绿芽”儿童福利院。 把小货车停在“绿芽”儿童福利院门前，汪萌萌看着这充满希望的绿色字体，惊讶不己。 “你之前……就是在这里生活吗？”汪萌萌问。 陆丹微微地点了点头，混合着留恋与悲伤的目光，在“绿芽”这个名字上流连。 “‘绿芽’福利院在十年前就成立了，它的前身，叫做‘希望之家’孤儿院。”他淡淡地说。 “我知道。”汪萌萌轻轻地叹息，“我也曾经来过这儿。” “你？”陆丹错愕。 他并没有问过汪萌萌的童年，也似乎没有问过与汪萌萌有关的任何问题。但……以汪萌萌的性格，似乎是在和美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无虑无忧，无所顾忌，率性而为。 陆丹难以想象，汪萌萌怎么会与孤儿院扯上关系。 “我到这里来找一个人。”汪萌萌的笑容里，有了几许伤感，“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他……” “你们是一起来的？” 汪萌萌的话，还没有说完，林院长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与几名教师一同站在门口的林院长，欣喜地看着汪萌萌和陆丹，由衷地笑道：“看起来，你终于找到他了，汪小姐。” “找到……他了？”汪萌萌重复着林院长的话，她的头脑，像是锈住了一样，不知为何，就是不愿去深究林院长话里的含义。 而陆丹，更是不解，他看了看汪萌萌，又转头看向了林院长。 “是呀！”林院长笑着点头，她看向陆丹，说，“他不就是你要找的卫风？” 卫……风…… 汪萌萌只觉耳畔“嗡”地一声响，几乎站不稳般，踉跄着后退，连脸色也苍白了下去。 她抬眼，看向了陆丹。 “希望之家”孤儿院，“绿芽”儿童福利院，同样是孤儿，同样被有爱心的家庭收养…… 还有他们的心灵感应！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巧合。 陆丹，就是她寻找了多年的卫风，那个为了救她而失去了双亲的卫风！ 眼泪，就这样簇簇地从汪萌萌的眼中落下，她疾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了陆丹。 ------------ 第二章 过好你的人生 “你就是卫风，你就是卫风吗？”她语无伦次，声音哽咽，身体，在微微地发着抖，眼泪，更是不听话地流下，“我终于找到你了！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原来你就是卫风！” 说着，她上前，紧紧地拥住了陆丹。 陆丹怔在了当场。 林院长和她身后的那些老师，都用一种悲喜交加的神态看着自己，而拥住自己的汪萌萌，又是这样激动且欣喜。 所有的一切都让陆丹不解。 更让他不解的是心里翻涌着的强烈情愫，那混合着喜悦、内疚与悲伤的心情，令陆丹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可这感觉，对于陆丹来说，根本就陌生到了极点。 那么，它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眼前的这一切，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我从前的名字？”陆丹的声音，响在汪萌萌的耳畔，她终于松开陆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望向他。 “我是……我就是你父母当年救下的那个女孩，”汪萌萌说，“当年，为了救我，你的父母，他们……” 陆丹的耳畔，似有惊雷轰然作响，他后退了半步，震惊地看着汪萌萌。 红色的太阳花，湍急的河水，小女孩的呼救，父母义无反顾跳入河中的身影…… 一幕一幕，像是被突然按下播放键的画面，快速地浮现在陆丹的眼前和脑海，令他头疼欲裂。 “救命！救命！” “抓住她，小风！” “拉这孩子上去，小风！” “小风！” “小风，妈妈要坚持不住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小风，你要记得，爸爸妈妈永远爱你，永远爱你！” 什么爱，什么永远。 如果爱的话，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留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活着？ 如果这种抛弃是永远，那么……他的孤独和不原谅，也是永远。 “卫风……” 汪萌萌眼看陆丹脸色苍白地转身离开，立刻追上他的脚步，伸手拉住了他。 陆丹转头，看向了汪萌萌。 当汪萌萌看到陆丹那冰冷的眼神时，捉住他手臂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不要过来。”陆丹冷冷地说着，他的声音，分明有着与先前不同的冰冷与疏离，汪萌萌的心，狠狠地疼了一疼。 “对不起，我……我一直在找你，找了很久……”她明明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的，但，她要说得太多，话全部涌到嘴边，说出来的，却只有这一句。汪萌萌万万没有想到，她找了许久的这个人，竟然就在她的身边。 “没这个必要。”陆丹明明就在她的眼前，此刻，却仿佛离她那么远。 “我的现在，过去和未来，都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不必自责，因为救你也好，溺水也罢，都不是你的选择。你……过好你的人生就好。”他说。 “那怎么可能？！”汪萌萌急切地说道，“如果没有找到你，没有把我的歉意传达给你，我怎么可能过得好？先前，不是我不找你，而是我失去了记忆。关于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我统统都不记得了，所以才会在那天去到白露的心理咨询室进行记忆激活呀！你难道忘记了吗，那一天，你也在，所以我们之间才会产心灵上的感应呀！” “心灵……感应？”陆丹困惑地看着汪萌萌，“我和你？” 印象中，汪萌萌的确提过无数次心灵感应的事情，但他一直以为，她是在撩自己。那么事实呢？事实是…… “我们在心理咨询室做记忆激活的时候，我和你，因为机器的故障而产生了一种连接。我们的心灵感应，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所以，你能够感知到我的情绪，我也可以感知到你的痛苦……”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陆丹问，“难道……你今天约我出来，不是想要告诉我这个？” “你今天……是想要告诉我心灵感应的事情？” 心，仿佛裂开了一道缺口，比刚才更疼。 陆丹看着汪萌萌，终于意识到自己内心不断涌现的种种复杂情愫到底从何而来。 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不是因为他缺席了太多年的感情在作祟，而是汪萌萌。 十几年前，他因为她的强行出现而失去了一切。十几年后，他又因为她的强行出现，而被迫承载本不属于他的所有情感波动。 可笑。 真的好可笑。 可笑的不是她，而是他明明早就知道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趣无用之物，却依旧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愚蠢下去。 陆丹淡淡地，冷笑出声。 “所以，你给我所有的担心和叮嘱，还有你给予我的保护，都不过是因为你怕自己感应到了疼痛和情绪的波动？” 他看着汪萌萌，此刻，陆丹不知道，他内心泛起的苦涩，和那几乎将自己湮没的伤痛，是他的，还是汪萌萌的？ 还有那些留恋，失望和难过，又都是谁的？ 陆丹的问题，是汪萌萌无法直面的。 她想说，最初的担心和叮嘱，当然都是因为自私。可是后来呢？后来她给他的关心，因为他回复的微信而欢喜雀跃的心情，又真的仅仅只是因为对自己的保护和担心吗？ 可如果不是，这种感情，又是什么呢？ 她的担心，她的关切，还有她想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什么呢？ 汪萌萌不知道。 她的无言以对，全都被陆丹看在了眼里，他没有再去追问汪萌萌的答案，只是淡漠地转过身离开了。 望着陆丹渐行渐远的背影，汪萌萌的眼泪，再一次模糊了视线。 原本想要把这种微妙感应多保留一天的她，终于明白，人的贪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正如一本书里所写的，“命运把每一个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钱”。汪萌萌内心所有的不舍，也无法挽回这个叫做分别的结局。 “汪小姐，你还好吗？”林院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汪萌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想要拭干脸上的泪水，眼泪，却偏偏越来越多。 “不要难过，”林院长温和地对汪萌萌说，“给他一点时间，相信他会愿意跟你谈谈的。” 汪萌萌点了点头。 她已经找到了陆丹，不敢再奢求更多。如果他需要时间，她愿意等，等到他愿意跟自己谈一谈为止。 “嘿，小姑娘，约会怎么样？” 当汪萌萌回到小旺跑腿公司，便迎上了满面笑容的白露和欧阳铎。 就在汪萌萌离开“绿芽”儿童福利院的时候，白露小心翼翼地发了一条一问候消息过去。 幸而有这条问候消息，唤醒了梦游一般失神的汪萌萌。 “我在回公司的路上。”汪萌萌所问非所答地回答。 “不是约会吗？干嘛还要回公司？”白露错愕，“不会这个时候也要工作吧？” 工作……吗…… 明明只是一个名词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汪萌萌想起了与陆丹最初相识时候的那几次合作。 那家伙，是那么冷冰冰，那么难接近的一个人呢…… 唇边，浮上了一抹笑意，汪萌萌再一次地失神。 “萌萌？” “汪萌萌？” 白露一连发了几条消息，都没有汪萌萌的回复，思量了半晌的白露，最终决定和欧阳铎一起赶往小旺跑腿公司。 尽管欧阳铎对汪萌萌和陆丹的感情报以十二分的乐观，但白露的心里，总有一和种隐隐的担忧，想要忽视，却无法忽视。 她当然希望汪萌萌的这段感情有一个好的结局，毕竟，这是发育晚熟的汪萌萌的初恋。但记忆激活仪的故障，却像是横在白露心头的围栏，将喜悦与担忧分隔出来，怎么也乐观不起来。 果然，在小旺跑腿公司门口等了大 约十五分钟之后，她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汪萌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露脸上的笑容，立刻被担忧替代。 “是不是陆丹这小子不懂事，惹你生气了？”欧阳铎问，“告诉学长，我替你教训他！” 汪萌萌摇了摇头，她几经张口，最终，只说出了两个字：“是他。” “是他？”白露不解，“他是谁？” “卫风，”汪萌萌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用颤抖的目光望向了白露，“陆丹，就是我找了很多年的那个人，卫风。” 白露怔了半晌，方才意识到汪萌萌说的是什么，她疾步上前，一把捉住了汪萌萌的手臂：“你说什么？你说陆丹就是你找的那个人？那个救了你的年轻夫妻的儿子？” 汪萌萌点头，视线，再一次模糊。 “你们在说什么？陆丹，怎么又成了卫风？”欧阳铎一头雾水，“汪萌萌还找了他很多年？” 白露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欧阳铎：“萌萌小的时候，曾经在河里溺水，幸好被一对路过的夫妻救了下来。他们让他们的儿子把萌萌拉到岸上，但可惜的是……因为河水太过湍急，那对夫妻……没能再上岸。” “你的意思是……陆丹，就是那个把汪萌萌拉到岸上去的……”欧阳铎震惊不己。 白露微微地点了点头。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失去一切……”回忆起那段痛苦的记忆，汪萌萌再也控制不住，抱住白露，失声痛哭。 ------------ 第三章 失去的不能重来 林院长发来了孩子抱着毛绒玩具，欢呼雀跃的视频。 一张张曾经失去至爱，被抛弃在这个世界上的稚嫩脸庞，一扫昔日的孤独与忧伤，欢喜地抱着手中的毛绒玩具，就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陆丹没有林院长的微信，确切地说，他没有添加任何一个有可能与他产生情感关联的人。他的微信，不过是工作的联络工具。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甚至连养父母的微信都没有添加，直到有一天，养母因为看不清药瓶上的字而打来电话，他才意识到，有些时候，即便他不想要情感这种负累，但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他必须有。 然而慢慢地，他微信上与之交集的人，就越来越多。 欧阳铎是第一个，汪萌萌是第二个。 她像是一个群生的多肉植物，快速地衍生出一株株萌小多肉，让他的牵绊越来越多。 比如眼下她发给自己的、转自林院长的视频，就让好不容易平息了心头波动的陆丹，再一次陷入到情绪的翻涌之中。 他的眼睛，在视频之上流连片刻，最终按下了关闭键。 “所以，你就像个逃兵似的，逃了？”欧阳铎双手抱着双臂，看着陆丹的眼睛里，满是恼火，“就因为你父母救过汪萌萌的命？” 在得知发生的一切之后，欧阳铎当即便要赶往陆丹家。尽管很想多陪陪汪萌萌，但白露觉得，作为记忆激活仪器的负责人，她有必要直接对陆丹解释清楚一切。于是在确定汪萌萌需要时间自己静一静之后，两个人一同来到了陆丹的住处。 原本他们以为会看到一个如汪萌萌般失魂落魄而又伤痛欲绝的陆丹，没想到为他们打开门的陆丹，神色沉静，表情疏离，没有一点受伤的表情。 “如果是为为件事情找我，你们都可以走了。”陆丹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 “我TM去哪儿？！”欧阳铎愤然上前，一把揪住了陆丹的衣襟，“别像个缩头乌龟似的，遇到事情就逃。这件事情，根本与汪萌萌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喜欢你，不是她的错！你喜欢她，也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关键所在。”陆丹举目，淡然迎上了欧阳铎的目光，“她真的喜欢我吗？” “什么？”欧阳铎怔住了。 “我本以为，她今天与我相约，是因为和我有同样的心意，但事实上，她只是想告诉我，我们之间所有的默契的灵犀，都是源于这次心理咨询的事故。所以，今天我想要对她说的话，和她想要对我说的话，完全不是一回事。”陆丹淡淡地说，表情是一如从前般全无波澜，“所以，你说的相互喜欢这一条，不成立。” “就算是如此，可你们之间……” “我们之间，自从十几年前的那次事故之后，就已经注定不可能。”那一天所发生的种种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陆丹的黑眸之中，第一次有了汹涌的痛苦。 “陆先生，那次的事故，是我的责任。”白露说，“我今天才知道您与萌萌之间存在着心灵感应，当时，您与萌萌同时进行了记忆激活，由于仪器的突然出现的故障，您与萌萌之间产生了心灵和痛感上的共知。虽然这些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但‘治愈’心理咨询室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你们的责任，是负责解除关联。”陆丹淡淡地看了白露一眼，“请离开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陆先生！”白露急切地上前，由衷地说道，“我会尽快上报‘治愈’心理咨询室总部，寻找解除方法，我们的心理咨询中心有许多权威与专家，相信会很快解决。不过，陆先生，作为朋友，我想说的是——我和萌萌是大学同学，我知道她一直在寻找着你的下落，并且因为曾经发生的事情而遗憾。你不知道，她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有多痛苦，多自责。她努力想要回报你父母的救命恩情，所以拼了命地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她总是说，如果她可以用力量去唤醒一些什么，去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陆先生，我恳求你好好地跟萌萌谈一谈，给她，也给你们的爱情一个机会……” “爱情？” 这个词，曾一度让陆丹厌恶，也曾一度让他心动，可如今，他却只让他感觉到痛苦与迷茫。 “你们把因为故障而引起的情感牵绊，称之为爱情？” 白露怔住了。 “我无法原谅过去的她，更无法面对未来的她。”他说，“我连见，都不想见到汪萌萌。” 说着，他用力甩开了欧阳铎。 “陆丹！”欧阳铎想要上前，白露却拦住了他。 “你怎么能肯定，在解除感情牵绊之后，你和萌萌就没有感觉了？”白露说，“你又怎么肯定，萌萌她不喜欢你？至少在我从认识萌萌的第一天，直到现在，还从来没有看到她对哪个男人这样认真过。” 肯定？ 陆丹从鼻子里轻轻地哼出了一声：“我没有这个时间去寻求你所谓的‘肯定’，我已经递交了辞呈，后天，我将离开H市。等你找到解除这种心灵” 离开？！ 白露与欧阳铎都怔在了那里。 “陆丹，就这样错过一段难得的感情吗？”欧阳铎望着陆丹，语气由衷，“我相信你和汪萌萌之间的心灵感应，不会是随便生成的，必定因为你们之间有缘分，有牵绊，才会产生这种连接！你好好想想，有些感情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在和魏亚绝断之前，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吗？”陆丹冷声说着，打开了门，“所谓的‘原谅’和‘放下’，都是我做不到的事。” 劝一个人去原谅和放下，欧阳铎是最没有资格这样做的人。 他手握着名为仇恨的又刃剑太久，不论是自己，还是被他憎恨的对方，都伤痕累累，鲜血淋淋。 欧阳铎与白露，就这样离开了陆丹的家。 当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陆丹那一直冰冷着的脸，才慢慢地放松下去。 “我相信你和汪萌萌之间的心灵感应，不会是随便生成的，必定因为你们之间有缘分，有牵绊，才会产生这种连接！你好好想想，有些感情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欧阳铎的话响在耳畔，心里某一个地方，狠狠地疼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失去意味着什么。已经失去了太多的陆丹，早已经不想再去拥有。 孤独于他，是最好的结局。 “卫风，你还好吗？很对不起，又感知到了你心里的痛楚。我从前，只想要尽快找到你，告诉你我的感激，也告诉你一直横亘在我心头的歉意。但我却没有想到，这些给你带来的痛苦。” “我会尽量控制住我自己的感情，也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感觉到任何疼痛。你……也请好好保护自己，当然，不是因为我怕自己疼，如果你喜欢，可以随便弄疼自己，让我疼，只是……别伤到自己就好。” “好啦，我不再打扰你了，你喜欢安静，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打扰。我就在这里，你原谅我也好，讨厌我也罢，我都会在这里等你，一直在。” “一直。” 汪萌萌的留言，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填充着陆丹寂静而孤独的时间。 他默默地看着，最终，将汪萌萌删除。 这个世界，总是会变得越来越方便，越来越快捷。 方便到，只要轻轻一按，就可以将关于你我的一切，全部清除殆尽。 *** “今天人够全的啊！” 当二哈和米可抱着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走进公司大门，看到坐在公司沙发上的汪萌萌和白露、欧阳铎，不禁笑着打趣。 “原来不止我们两个好奇汪萌萌的第一次约会啊？” 二哈把至少二十个毛绒公仔抱过来，举目，看到了汪萌萌一双红肿的眼睛。 “我的天，汪萌萌，你是不是把桃子挂脸上了？”二哈惊呼，米可却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 吃疼的二哈，这才意识到屋子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怎么了？”他问。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白露说，“好消息是萌萌终于找到了她救命恩人的儿子。” “这是好事啊！”二哈知道汪萌萌为了寻找卫风，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就连他，也差不多把自己能动用的人际关系都动用了个遍。现在，那家伙终于找到了，汪萌萌应该高兴才是啊！ “所以，这是喜悦的眼泪？”二哈问。 “坏消息是，”白露看了一眼汪萌萌，又看向了二哈，“卫风，就是陆丹。” 二哈的手一松，毛绒公仔簇簇地掉落一地，有的，翻滚跳跃着，滚得整个屋子四处都是。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这不是挺好的嘛！”唯一的局外人米可一脸莫名地看着大家，说，“偶像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嘛，为了报答救命恩人的恩情，以身相许，嫁给了他们的傻儿子。” ------------ 第四章 都不是你 “打败你的不是天真，是无脑啊你。”二哈掂着米可的脑门，无奈地说道。 米可耸了耸肩膀：“不然呢？我们总不能一直回头看吧，路在前面，对不对？” 不得不说，米可所说的话，正是解开所有人心结的良药，只是吞下这苦口良药的勇气，并非人人都有。 汪萌萌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鼻子，继而抬起了头。 “无论如何，我找到他了。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就是保护他，然后，等他原谅我。”她坚定地说，“他一天不原谅，我就等他一个月，一个月不原谅，我就等他一年，一辈子！” 如此铿锵有力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怔在了那里。 前一秒钟还哭成了桃子眼，眨眼间，便成了斗士。这转变，恐怕也只有汪萌萌才做得到。 “好样的。”二哈第一个点赞，“这才是你汪萌萌。” “就应该这样。”米可把手里最大个儿的毛绒萌犬公仔塞进了汪萌萌的怀里，“我看好你，加油。” 果然无脑的人，会比较和无脑的人达成共识。 欧阳铎和白露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想，有必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白露说，“陆丹他……后天就要离开了。” 离……开？！ 汪萌萌怔住了。 原来很多时候，你以为可以拥有很多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汪萌萌以为她有一辈子的时间等待陆丹回过头来，但得到的，却是陆丹即将离开的消息。 不知道如果远在大洋彼岸，她和他，还会有这种可以共鸣的心灵感应吗？ 汪萌萌想要在微信上问一问陆丹的离开前的时间安排，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再是陆丹的好友了。 汪萌萌只能默默地放下了手机。 “萌萌，我很想问你一件事情。”白露迟疑片刻之后，试探地问汪萌萌，“你，喜欢陆丹吗？” 汪萌萌微微地怔了怔。 “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和他之间的感情，到底只是因为心灵感应而产生的感同身受，还是因为他是你救命恩人之子的感激与守护？抑或是……爱情？” 爱情？ 汪萌萌怔住了。 关于爱情，汪萌萌从来没有认真地去弄懂过这一课题。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和陆丹之间，会有爱情的存在。 可是……她又如何解释自己在看到陆丹时的心动与紧张？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心灵感应的存在吗？ “我想告诉你的是，”白露说，“而且，他今天和你约会的目的并不是想告诉你心灵感应的事情，而是……他想向你表白。” “你是说，陆丹他……”汪萌萌难以置信地看着白露。 “对，”白露点头，“陆丹他……喜欢你。” 心，再一次快速地跳动了起来。 绯红的脸颊，心灵的悸动和隐隐浮现而起的甜蜜，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汪萌萌陌生。 但她很清楚，这感觉，是她自己的，而并非陆丹。 她误会了陆丹，今天他想要告诉自己的，是他对于自己的感情，而汪萌萌想告诉他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他才会那样冷漠地离开。 想起陆丹离开时，望着自己的目光，汪萌萌的心里便泛上一股难言的痛楚与酸涩。她霍然起身，举步冲出了门去。 “哎，萌萌，你去哪儿啊？”白露想要去追，却被欧阳铎拦住了。 “虽然你是这次让他们产生心灵感应的主要负责人，但现在，你该把选择权交给当事人。”欧阳铎牵着白露的手，微笑，“毕竟，爱情是两个人的事。” “好……吧……”望着汪萌萌离开的方向，白露终是叹息着，停下了脚步。 二哈走过来，拍了拍白露的肩膀，他们都一直像老母亲一样紧张着汪萌萌，但在恋爱这件事情上，“老母亲”们却无能为力，两个人的爱情，只能靠两个人自己来面对。 陆丹不接电话，微信也没有通过汪萌萌不断提交的验证，匆匆赶到华风国际大酒店的汪萌萌，被陆丹的秘书朱迪告之，陆丹已经办完了离职手续，离开了酒店。 “你知道他后天要离开H市吗？”汪萌萌问。 朱迪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汪萌萌拉住朱迪，急切地问，“高铁还是飞机，几点出发？” 朱迪摇了摇头：“抱歉，汪小姐，恕我不能向您透露陆总的行程信息。职责所在，抱歉……” 汪萌萌的眼中难掩失望，但她明白，朱迪有她的工作职责标准，不能违背。她点了点头，谢过朱迪，转身离去。 “汪小姐！” 朱迪忽然喊住了汪萌萌。 见汪萌萌回头，她犹豫片刻，说道：“汪小姐，您是不是和陆先生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汪萌萌微微一怔，她转过身来，望向朱迪。 朱迪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也许作为下属，我过问上级的私事，很不合适。您知道，陆先生不是一个很容易被亲近的人，许多人都认为他冰冷和不近人情而不敢走近他。但自从认识汪小姐您之后，他变得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作为陆总的秘书，我看得出来，他每天都充满喜悦。但今天突然提出离职的陆总……却跟这几天的他判若两人。汪小姐，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陆先生的表情上我可以看得出来，他很痛苦。” 很痛苦……吗…… 汪萌萌的神色，暗淡了下去。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汪小姐和陆总能够解除误会，因为对于陆总来说，汪小姐是非常特别的存在啊……”朱迪由衷地说道。 虽然陆丹只做了朱迪三个月的老板，朱迪也被陆丹对服务的苛刻标准折磨得几近崩溃。但久经职场的她仍可以看得到陆丹的善良，从他对职场菜鸟陈生的态度更可以看得出来。冷漠的人，也许都是为了武装内心的柔和，朱迪衷心希望汪萌萌可以真正治愈陆丹在心中隐藏的痛楚。 “谢谢。”汪萌萌微笑着，谢过了朱迪。 她当然迫切地想要见到陆丹，想要解开他心里所有的结与痛，只是他……却根本不想见到自己。 再没有什么比无能为力更让人无助，失去了陆丹的踪迹，汪萌萌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与车流，弯月一般的眼中，再没有了往日的笑意。 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但每一个，都不是你。 脚下的路也那么长，但每一条，都不是通往你的方向。 陆丹，我又一次失去了能够找到你的机会吗？ 汪萌萌轻轻叹息。 *** 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为什么还有不舍？ 陆丹不理解。 更加不理解的是，他忽然发现自己开始变得畏惧孤独。 明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但现在的他，却开始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去面对一个人的时间。 明明是他熟悉的屋子，却安静得让他陌生。而只要一静下来，汪萌萌那张萌犬般带着笑容的脸庞便浮现在他的眼前。而内心不断翻涌而上的种种情感变幻，也时时提醒着陆丹汪萌萌的存在。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吗？ 陆丹很想把他的不耐烦传递给汪萌萌，可惜，他已经斩断了一切与她的联络方式。 这样也好。 不能习惯的事情，总会慢慢地变成习惯。 像是为了躲避静谧中滋生的纷乱思绪，陆丹走出了家门。 可街上人来人往，相拥的情侣和匆匆迎面而来的人们，甚至路边的树，都能够让他想起和汪萌萌一同路过的每个地方，说过的每一句话。 陆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有什么方法可以完全忘记一个人？ 解除心灵感应的关联，然后，远离……这或许是陆丹唯一能够想到的答案吧…… 也许是远处可去，也许是想要做最后一次的道别，陆丹竟然不知不觉地，将车子开到了墓园。 安葬着父母的墓园，宁静中伴着青草的香气，陆丹举步走向了那个熟悉的位置。 远远地，他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下，不觉一沉。 是汪萌萌。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即便相隔百米，也仍能够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 陆丹想要转身离开，可身体，却根本不听他的左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无法移动。 “卫叔叔，钟阿姨，谢谢你们的保佑，让我找到了卫风……”汪萌萌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她的声音在颤抖，像此刻陆丹的心情。 “我一点都不怪他对我的责怪，也能理解他对我的不原谅……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我……我是那么笨，笨到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对我的喜欢，更不知道，原来我也……我也喜欢上了他……” “喜欢”这个词，像是一枚石子，投进陆丹的心湖，激起了圈圈涟漪。 他内心的波动，被汪萌萌感知，她抚着心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后。 陆丹，则条件反射一般，迅速闪身到了一座墓碑之后。 汪萌萌眼中的光亮，暗淡了下去。 原来，也会有错觉的啊…… 她轻轻地叹息，唇边绽出一丝苦笑。 ------------ 第五章 感同身受 “听说，陆丹后天就要启程离开H市了……我和他，也许以后都不一定会见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卫叔叔，钟阿姨，你们一定觉得我很自私，对不对？明明想要替你们守护陆丹的……没想到人都贪心，看那个人越久，就越是喜欢……这样的贪心真的太自私了……” “所以，陆丹说，他要离开，离开也好，被我这么自私的人喜欢上，不幸福……”汪萌萌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笑出来，“你们放心，我会继承你们的遗志，继续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也会继续守护陆丹。无论他在哪里，只要他需要，我都会第一时间出现。我会替你们守护他，就算他以后忘记对我的喜欢，我也……我也不会在意的……” 语无伦次的汪萌萌，越来越说不下去，眼泪簇簇地流下来，一向没心没肺的汪萌萌，一向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汪萌萌，在卫安阳与钟楚云的幕前，痛哭失声。 躲藏在墓碑后面的陆丹默默地听着，心口被情感湮没的他，克制着几乎窒息的感觉，缓缓闭上了眼睛。 早知爱情如此沉重，他何必任由它一点点蚕食内心？ 全然不知陆丹就在自己身后的汪萌萌，在这对用生命换来了自己生的机会的年轻夫妻幕前，哭尽了心里的不舍与难过。 陆丹，像是一尊雕像，倾听着汪萌萌的所有伤痛与不舍，直至汪萌萌终于拭干眼泪，与父母的墓碑道别离开。 陆丹不喜欢道别，不喜欢煽情，更厌恶离愁。 而汪萌萌这个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的罪魁祸首，却让他一次次地将所有原则都违背。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陆丹的眸，深邃有如化不开的浓墨。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终是举步来到了父母的墓碑前。 陆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每当他望着日渐老去的养父母的时候，都会让他疑惑。生命永远定格在年轻的那一刻的亲生父母，他们老去的时，又会是什么样子？在每一个他成长的瞬间，每一个当陆丹因为优秀而受到瞩目的时刻，他们，也会像养父母那样为他骄傲，为他开心吗？ “后悔过吗？”陆丹望着照片上的父母，问，“救下她，而失去生命，把我一个人遗留在这个世界上……你们，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照片上的两个人，他们用慈爱的目光望着他，除了微笑，他们给不了他任何的答案。 陆丹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举步离开了墓园。 这世上，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答案。不论你有多么不甘与难过。 驱车离开墓园的陆丹，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总是浮现出汪萌萌的脸庞。。 那个他越想要将其驱逐出自己世界的汪萌萌，阴魂不散，主宰着他的全部内心与感官。 她的泪，她的眼，她那笑着、哭着、悲伤着、喜悦着的种种表情，在他的眼前不断出现。 她用微颤的声音说出的话，更是一声声在他的耳畔萦绕。 “我一点都不怪他对我的责怪，也能理解他对我的不原谅……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我……我是那么笨，笨到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对我的喜欢，更不知道，原来我也……我也喜欢上了他……” “……我和他，也许以后都不一定会见了……” “……明明想要替你们守护陆丹的……没想到人都贪心，看那个人越久，就越是喜欢……这样的贪心真的太自私了……” “……我会继续守护陆丹。无论他在哪里，只要他需要，我都会第一时间出现。我会替你们守护他，就算他以后忘记对我的喜欢，我也……我也不会在意的……是我自己发现得太迟了……是我不好……” 内心汹涌而上的情感撞击着心的囚笼，陆丹，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才将它克制平息。 只有一天的时间，然后，他就将永远离开这里，远离所有的一切。 时间，会抚平他内心的创伤，像当年一样。 当车子路过一条交通枢纽的时候，前方，忽然引起了一阵骚乱。 陆丹微微皱了皱眉，抬眼看去，便见数辆车子停在路边，许多人围在两条路口的交接处，满面惊恐地议论着什么。 看样子，是交通肇事。 随着车子的开近，陆丹看到，原来是一辆大货车停在路口，而在货车旁边翻倒的，则是一辆幼儿园校车。 事故，应该是刚刚发生，交警和救援队还没有赶到，翻倒的校车里，孩子们拍打着车窗大声呼救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稚嫩急切，而又揪心不己。 路边有人在打着救援电话，多数人想要靠近，怎奈校车的车头已经因渗出汽油而燃起了火。紧急的场面，慌乱的人群，所有的一切，都如潮水般汹涌至近前。 陆丹的眉，皱得更紧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亦紧了几分。 从父母离开后，就已经决定不再去为任何人的生命负责，也不会去参与任何不相干的事情。——这才是陆丹的处事原则。 陆丹，终是冷下心来，踩下油门。然而，当车子驶离的刹那，从后视镜里，陆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唯一一个冲向校车大巴的人影。 ——是汪萌萌。 陆丹脚下猛地用力，车子，就这样硬生生地停在了路边。几乎是下意识地从车子里走下，陆丹看到了攀上校车的汪萌萌。 没有来得及换衣服的汪萌萌，还穿着那件与陆丹约会时的红色礼服，像一朵盛开的太阳花。 她站在翻倒的校车侧面，司机和坐在车最前方的老师遍身鲜血地倒在血泊里，几名受伤的小孩看样子也晕了过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孩子们抱出来。 汪萌萌把手伸进从破碎的玻璃里，取下挂在车窗边的求生锤，快速地凿破玻璃，将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抱了出来。 在汪萌萌的带领下，一些路人纷纷加入救援，他们奔过来，伸手接住了汪萌萌抱出的孩子们，有两名年轻人和一个大叔，也攀上车子，竭力往外抱着小孩子们。。 整个过程，没有交流，也没有人发指令，可在这紧急的时刻，所有人都像有心灵感应一般，默契而迅速地做着营救工作。 陆丹看着这些人，看着站在校车上的汪萌萌，他的震惊与内心感受到的、来自汪萌萌的坚定混合成令他难以忽视的震撼。 “不好，火更大了！” 人群里有人惊呼。 不远处已经传来了救援车和警车的鸣笛声，但校车前方的火苗，已经比刚才更大。如果不尽快把孩子们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救命！” “妈妈！” “我要出去！” 孩子们用力地拍打着校车的玻璃，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惊恐。他们中的很多孩子，已经在刚才校车翻倒的过程中受了伤，甚至被玻璃刺破。小小的脸庞上流着鲜血，甚至车窗上都印上了一个个带着鲜血的小手印，触目惊心。 汪萌萌已经从人们的惊呼中听到了火势渐大的消息，她又急又怕，虽然破坏的车窗已经刺破她的手臂，鲜血淋淋，但她早已经无暇顾及。现在，她能够想到的，只是多救出一个孩子，便多拯救一个生命。除此之外，再顾不上其他。 不断地拖举，已然让汪萌萌双臂力气渐失，但除了坚持，还有坚持。 “姐姐，我的腿！”当汪萌萌抱出一个圆脸的小女孩时，小女孩忽然大哭起来。她这才发现，小女孩的腿部卡在座位上了。 怎么办？ 汪萌萌用力抱住小女孩的上半身，想要探手去帮助她抽出腿，怎奈重心完全不稳。 小女孩因为害怕，她拼命地蹬着腿，却因此而被卡得更痛，她的小小身子，更是因为挣扎而被玻璃划伤，疼得她哇哇大哭。 汪萌萌又急又怕，汗水从她的额上滴下来，融进眼睛，火辣辣的，但她不敢松开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伸过来，抱住了小女孩。 熟悉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白松。木气息的味道，令汪萌萌猛地一怔，抬头，便见到了陆丹那张熟悉的面容 “陆丹？”汪萌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面色沉静的陆丹，轻轻地哼了一声，他没有看汪萌萌，只是漠然道：“我抱住她，我来帮忙把她的腿抽出来。” 汪萌萌点了点头。 被小女孩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窗户，只有纤瘦的汪萌萌可以探进去上身。陆丹抱住小女孩，感受着小女孩用双臂紧紧抱住他的感觉，那种极度信任与无助的依靠感，让陆丹内心深处某一个尘封的地方，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小风！拉她上去！” “拉住她的手！” 耳畔，不知怎么就响起了那年在河边，父母急切呼唤他的声音。 在那条湍急的河水中，年少的陆丹，握住了那个小女孩向自己伸出的一双小小的手。 他握住了她的生命，握住了父母给他的嘱托。 所以，他和她，才能够产生这样的连接。 所有对生的希望，和对弱者的帮助，都是感同身受的本能，没有例外。 ------------ 第六章 先生，你的爱情请签收 当汪萌萌和陆丹成功地抱出了小女孩，救援队、救护车和交警也赶到了。 热心群众被请离，孩子们全都被抬上了救护车。 临行前，小女孩紧紧地拥抱了陆丹和汪萌萌，勇敢地在民警叔叔的带领下走上了救护车。 “谢谢你。”汪萌萌转头看向陆丹，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能在这时候见到，真好。” 她望着陆丹，一双笑眼，再次眯成了弯月。 “孩子们被你救了，也真好。” 这句话说得语无伦次，陆丹的眉，微微扬了一扬。他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汪萌萌，她的小腿，她的手臂，还有双手，都在营救过程中受了伤。虽然幸亏救援队及时赶到，才没有酿成危险，但，凡是有常识的人都不会轻易冲上去冒险救人。 汪萌萌，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为不相干的人去冒险，甚至无视死亡的威胁……那一刻，你在想什么？”他忽然问。 汪萌萌先是一怔，继而轻轻地笑了。 “什么都没有。”她说。 什么？ 陆丹的身形微微一震，继而抬头，看向了汪萌萌。 她望着她，目光清澄，难掩重逢的温暖。 “根本没有所谓的想法，能够做出的，只有脑子里唯一的念头，那就是救人。”汪萌萌说着，又问陆丹，“刚才，在救那个小女孩的时候，你有想过吗，跟自己有关的任何念头？” 跟自己有关的吗？ 陆丹微怔。 他细细回忆着方才的那一刻，从他把手伸向小女孩的那一刻，脑海里涌现的，只有如何能够把她救出去，而根本没有自己。 “从始至终，没有想过自己……”他喃喃地说道，“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吗？” “嗯，”汪萌萌点头，“我想，不仅是我，就连你的父母，应该也是这样的。” 说着，她慢慢地走近陆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牵住了他的手。 “为了我而失去了生命的他们，是我此生最大的亏欠。但，我向你发誓，我喜欢你，绝不因为这种亏欠的心情，也不仅仅因为心灵感应。相反，多亏了这种心灵感应，让我能够接近你的心，感受到你的一切。你知道吗，白露曾在第一时间要求告诉你心灵感应的真相，是我求她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感受与你共同感知的美妙……从头到尾，都是我的自私，增加了你的痛苦和你的误会。” 汪萌萌的声音微颤，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让她的声音，更加颤抖了。 “无论如何，我都没有乞求你原谅的资格。能在你离开H市前，见到你，我真的好开心。我……也会一直守护你的，只要你需要，不管我在哪里，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只希望……只希望你幸福，快乐。” 汪萌萌说不下去了，再多说一个字，她的眼泪就会决堤。 为了隐藏，汪萌萌低下了头。 她不想让陆丹看到她的泪，也不想承受目送陆丹离开的痛。 汪萌萌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之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么懦弱，这么脆弱，这么爱哭。 她不是一个铁铮铮的女汉子来的吗？她不是……从来都不会像小女生一样为了情情爱爱而苦恼哭泣的迟钝石头……来的吗…… “你的手，该去医院包扎。” 陆丹的声音忽然传来，汪萌萌的心中微震，抬头，瞧见的，却依旧是陆丹的背影。 即将离去的背影。 汪萌萌的眼中，闪过了淡淡的失落。 她真傻，为什么会觉得失落呢？ 难道她还抱有什么不该有的期待吗？ “我一会就去，”汪萌萌感谢地点头，道，“放心吧，我经常受伤，这点，很快就会好的。” 她顿了顿，又说：“那就……预祝你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是了，他们，本来就是应该分别的。 陆丹微微地点了下头，举步，正要离开，却又忽然顿住了。 “我并不怪你。”他说，“如果你一直为当年的事情而充满歉意，大可不必，因为那本就不是你能选择的。” 一个孩子，在落水之时，除了本能的呼救，她还能做什么吗？ 回忆起当初年少时握住汪萌萌手那一刻的感觉，陆丹便已然知道，当年，他把她拉出那湍急的漂流刹那，是充满对生的敬畏与逃出死亡之手的庆幸。 只是他失去了他的双亲。 那不是她的错，然后，也似乎不是父母的错。 谁都没有错，只是陆丹他……放不下。 就这样，在汪萌萌模糊的视线里，陆丹离开了。 他没有回头，因而也就没有让汪萌萌看到他黑眸之中的痛与伤，更成功地隐藏起了他的不舍。 他们终究是要错过的，不是吗？ 心，沉重得透不过气。 陆丹就怀着这样的心情，开着车子回到了他的住处。 回美国的机票已经订好，他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行李，只要简单装好，就可以出发。 陆丹看着只要二十几分钟就装好的行李箱，忽然感觉到一丝苦涩。 三个月而已，三个月发生的事情，产生的情愫，比他所有的行李都要更多…… 忽然，门铃声响了起来。 陆丹迟疑片刻，猜测来的人也许正是欧阳铎，便走过去打开了门。 才刚刚开门，他便被迎面沷来了一瓶凉水。陆丹下意识地后退，顺手抄起了放在门边的高尔夫球杆。然而，当他看清来人的时候，却又不由得意外怔在了那里。 站在门口的，是二哈。 “你怎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二哈便冷笑了一声。 “不知道吧，你住的这幢楼，恰好我是房东。”二哈抱着肩膀，好整以暇地看着陆丹，“如果我现在随便捏造一个假信息报警把你逮起来，我猜，你未必能及时赶上飞机。” 二哈是从欧阳铎那里得知陆丹的住址的，这点，陆丹很快就猜到了。毕竟欧阳铎这家伙卖起队友来从来都不眨眼。 得知陆丹就在自己名下的公寓楼里住，二哈确实很意外，但同时也相当的得意。陆丹这货抢了自己喜欢多年的汪萌萌不说，还敢这么欺负她，能够在住房上压他一头，他当然觉得解气。 “你费尽周折找到找，只为了做这么幼稚的事吗？”陆丹怼起二哈来，依旧一剑封喉。 二哈顿时火冒三丈，他盯着陆丹看了两秒，忽然眯起桃花眼，露出了极为妖冶的笑容。 “当然不是，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既然你不喜欢萌萌，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要追她了。” “你说……什么？”陆丹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听不懂？好，我就再说一遍，”二哈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吧？我喜欢萌萌，不会允许你欺负她。既然你做不到，我就要承接保护她的责任。从现在开始，我要追求她，你呢，就将以感应者的身份，感受她因为我的追求而心动的感觉。我们牵手的时候的心跳，你能感受得到，我们亲亲的时候……” “砰！” 二哈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陆丹抵住胸口，一下按在在墙上。 二哈看着眼前的陆丹，一向冷静至极的冰山，竟然在此刻一脸恼怒，就连眼睛，都像是燃起了火。 “怎么，只是想想就受不了吧？”二哈的脸上，出现了坏心眼的笑容，“不过，我说的这些 ，可都是真实存在的可能。就算我没有和汪萌萌在一起，她也总会恋爱的。到时候你能感受到的，都是她和别人的相亲相爱。好好想想吧，陆丹，爱情，从来都是舍我其谁。要不要放手，永远错过你喜欢的人，全在于你自己。” 说罢，他拂开陆丹，转身走了。 陆丹，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二哈的背影，许久，许久，回不过神。 *** 不知道陆丹是何时的飞机，也没有陆丹的微信，想来，打电话，也是不方便的。 汪萌萌深深地吸了口气，拿在手里许久的手机，最终被她放在了桌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忽然间响起了提示音。 汪萌萌想也不想地拿过了手机，满是希望的脸上，浮现出了失望的神色。 信息是二哈发过来的，小旺跑腿公司的下单任务指示。 “我的大老板，不要因为失恋颓废得连工作都不过问了啊？”二哈的语音气得汪萌萌想打人，“这个，是人家指定要金牌跑腿做的业务，你到公司来取一下，送到品客广场吧，有人接收。” “你才失恋，你全家都失恋！”汪萌萌怼了二哈一句，然后跳起来，拿起了摩托车头盔。 失落是当然的，但工作，也要认真对待。 也许与陆丹的这一别，就是永远，但，她又能如何呢？ 汪萌萌没有阻拦陆丹离开的资格，纵有不舍，也只能选择默默祝福。 去到公司取了客户指定要送的箱子，汪萌萌疾步走出了公司。 “好运哦。”二哈和米可送汪萌萌走出公司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几分意味深长。 “搞什么鬼。”汪萌萌懒得理会这对小情侣，不知道从哪天起，隔着几条街都能被这两个人的甜齁到，以至于汪萌萌都看不惯这两个家伙。 她戴好头盔，一路飞驰，奔往了品客广场。 今天的广场，似乎比平时还要热闹，好像……似乎有什么主题活动。因为整个广场都飘着粉色的气球，一簇一簇，缀着白、粉两色的丝带，浪漫极了。 汪萌萌把车子停在路边，捧着盒子，一路走到指定地点。 指定地点，是一个有着粉色玫瑰花形拱门的地方，粉色的气球围绕着粉色玫瑰，像是童心未泯的少女童话。 汪萌萌站在拱门附近，左右环顾。 走过路过的人都拿起手机向着这边拍照，但她要等待的雇主，却没有出现。 就在汪萌萌想要向二哈要对方电话的时候，她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汪萌萌转身，却被眼前出现的人，惊得怔在了那里。 “陆……陆丹？” 她没有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陆丹。而后者，冰冷的脸上，竟有着淡淡柔和的暖意，一如她与他约会时那样。 “打开盒子，看看里面的东西。”他说。 汪萌萌回过神来，依陆丹所言，打开了盒子，盒子里的，是一张卡片。 “打开卡片，读出上面的字。”陆丹说。 汪萌萌轻轻地打开卡片，眼中，便是一热。 “先生，你的爱情，请签收……” 她抬起头，望住了陆丹：“先生，你的爱情，请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