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部章节 ------------ 001 你要老婆不要? “陈家破了,这不是你的错。” “但你知道的,我们这些世家,讲的是门当户对。” “陈浮,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陈浮平静地点点头,树倒猢狲散,古往今来都是极悲哀的事情。 看到陈浮没有任何挽留,原本还一脸傲气的王蜜,不由得生气起来,陈家都破落了,还拽什么! “你要是在外面过不下去,我爷爷说了,毕竟还有旧情在,你来王家工作也可以的。” 陈浮笑了笑,抬手挥了挥,示意王蜜离开。 “你就等着饿死吧!”王蜜跺了跺脚,再不看陈浮一眼,离开了陈家大院。 那些不知谁请来的搬运工,正慌乱无序地往外搬着东西,古董瓷器,沙发书柜,甚至连碗口粗的盆栽都提走了。 陈浮闭了闭眼,正如王蜜所说,陈家破了,并非是他的错,家族分崩离析,朋友远避,连王家的退婚,都只是随便来讲一句,到如今,只剩陈浮和瘸腿老管家周远山,两个人立在院子的墙根下,看着里里外外奔忙的人。 “陈大少,父债子还,您这还不够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陈浮侧头,认出了是龙家叔伯龙丰,当年,若是陈家没破落,这龙家巴不得天天过来蹭个脸熟。 陈浮淡笑,“你让工人们往院子挖挖,最好掘地三尺,说不定还能挖出宝贝呢。” 淮城里,每个人都想看他的笑话,一个没有了依靠的纨绔公子哥,以后靠自己双手双脚,要怎么活下去。 站在陈浮身旁的管家周远山,莫名地心酸,抬起手抹了抹眼睛。 “少爷,厨房里还搁了面,先吃点东西吧。” “好。” 今日,是陈浮能留在陈家大院的最后一天,明日便会有拍卖所的人上门,赶他们离开,从而估价,将陈家大院拍卖抵债。 “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不过是生在富贵人家,一辈子丰衣足食,钱多的时候,大把大把的花,善心大发了,就送些给需要的人,生气了,就用钱砸惹我的人,可惜啊,都偏偏不让我省心。” 周远山没听明白。 对于陈浮,他是自小看着长大的,虽然和别家公子哥无异,但总觉得,多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比如学棋,自家少爷只学了一个月,在网上匿名,杀得某个国手丢盔弃甲,又比如学服装设计,哪怕身材最丑的模特,穿上自家少爷设计的服装,也能惊艳全场。 “周伯,以后我养你。”陈浮回头,在阳光下的笑容很温和。 没有人知道,陈浮其实活了两世,第一世,他是一名大成剑客,在某个平行时空里,连着得罪了几个大势力,被联手追剿,迫不得已化成剑气,穿越到了地球,然后降生,长大,按着陈浮的性子,既来之则安之,好好享受这一生,可惜,自己老爹被人下了大套,割了韭菜,眼下带着母亲,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外人眼里,陈浮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但事实上,陈浮懂的东西,堪称妖孽。 “连桌子都搬走了,怎么还有人进去?”周远山脸色动怒,陈家里里外外,几乎都被搬了个空,这小厨房,还是周远山临时用杂物房改造的。 眼下,这小厨房里,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陈浮叹了口气,抬腿,一脚将门踹开。 两个捧着大碗吃面的人影,瞬间惊得抬起头来。 一个干巴小老头,另一个......则是仙子一般的俊俏姑娘,眉目如画,身穿类似汉服的古袍,背身上,还负着一把古袍的琉璃长剑。 此刻,这姑娘和小老头一般,都是半蹲在地上,捧着碗,“哧溜哧溜”地吃着面条,似乎被惊吓了一下呛住,脸色憋得通红,发出“嗝嗝”的声音,吓得旁边的小老头,不断替她捶打后背。 “有没有礼貌?在吃饭呢,这样吓人会噎住的!”小老头很生气。 陈浮和周远山目瞪口呆,两人一阵无语的面面相觑。 “这应该不是工人。”周远山开口。 确实不像工人,怎么说呢,看起来更像是某个剧组演员。 “这是我家......”陈浮吐出一句。 “怎么了,就吃你两碗面怎么了!好!罢了罢了!我抠出来还你!”小老头开始抠喉咙。 古袍姑娘也气鼓鼓地放下了碗,瞪着陈浮。 陈浮无语地抬了抬手,大不了让周远山再做两碗就是,他向来不喜欢为难可怜人。 可没想到,但陈浮转身要走时,那小老头立即停住了抠喉咙的动作,脸色无比激动地抱着大碗跑过来。 “剑骨!” 闻言,陈浮神情一怔。 他右肩后有剑骨,这个秘密哪怕是自家老爹都不知道,顶多以为是凸出的小块,这小老头居然一语道破!在前世,正是因为这块剑骨,他才惹祸上身,引来几个大势力的追剿。 身有剑骨,剑气蛰伏! “你是谁?”陈浮皱眉。 莫非和他前世一样,也是穿越来的? 小老头答非所问,“这偌大的俗世,偏偏无人可授,而我五岳剑尊,却可以教你御使剑气!” 上一世,陈浮虽然身怀剑骨,却由于无名师指导,所以只是剑道大成,无法和仇敌争锋,这猥琐的小老头自称五岳剑尊,不过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称霸一方的枭雄啊。 不过,能一语道破剑骨的秘密,应该也不会是泛泛之辈。 见着陈浮似乎犹豫,小老头更高兴了。 “你要老婆不要?美美的仙子姑娘哦。” “要不要?” 这话题跳得太快,陈浮一下子怔住,旁边的周远山已经抓起了门角的扫帚。 小老头咳了咳嗓子。 古袍姑娘已经捧着空荡荡的碗走过来,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陈浮。 “相公,我还饿。” 这不会是骗婚吧?接盘? “我骗你大爷!我万里迢迢穿越,骗你个破落户好玩吗!”小老头跳脚,“你身有剑骨,我教你御使剑气,你助我恢复修为!你若与阿善结成夫妻,两人相宜得章!” “那个......周伯,再煮一锅面。” “两锅吧。”周远山回道。 “三锅!” 陈家大院外,里里外外忙活的工人,正将陈家最后的家产,一件不留地往外搬。 小厨房里,面条还在锅里煮着,林震啸和女儿林善儿各自捧着自己的大碗,死死盯着锅。 “老周,差不多就行了,我们不挑。”林震啸开口。 “刚放进去......” 陈浮摊着手,无奈地坐在小竹凳上,莫名其妙的,自己便多了个岳父和媳妇,不知是福是祸。 关键是,好像比自己还玄乎,什么五岳剑尊,什么青山仙子,还有斗剑会,化成两道剑气穿越地球,寻找不沉铁的剑池...... 据岳父林震啸所说,要帮助他寻找到不沉铁的剑池,才能恢复修为,而这不沉铁的剑池,是世界上顶级大世家所占有的,早已经隐蔽起来,若要去剑池,最根本的法子,便是要建立世家崛起,名扬天下,然后收到去剑池观摩的邀请。 何其艰难! 不过,这倒是和自己即将要走的路相合。 理了理思绪,陈浮侧着头,看向那个抱着大碗等面条的林善儿,眼睛巴巴地盯着锅,也不知饿了多少天了,似乎被蒸气熏到,她急忙撂起耳垂边的发髻,清秀得很好看。 “女婿,要老婆不要?”林震啸忽然笑嘻嘻地喊。 你都喊女婿了!这老不修的! “要!管饱!”陈浮也不矫情,何况,若是能受林震啸指导,御使剑气,对于他而言,实在是一件大喜事。 “君子一言昂!” ------------ 002 两块砖头 淮城里,等着看陈浮笑话的人极多,比如龙小波。龙家人前些年,由于拼死拼活地巴结陈家,被人形容成“陈家狗儿”,对于龙小波而言,这是彻头彻尾的耻辱。 一种莫名的报复心理,在陈家的破落中,龙家人最是不余其力地落井下石。龙丰亲自来搬空陈家大院,便是最好的证明。 “兄弟,我来晚了。”站在陈浮面前,龙小波拼命挤出了两滴眼泪。 “这钱你先拿着......哎呀,掉地上了。”十几张百元大钞落到院子的地面上。 他等着陈浮弯腰去捡,像条狗儿一般,在他面前低头。 不是高贵么!不是牛比么!什么淮城第一纨绔,这时候不也是乖乖向龙家人低头! “谢谢兄弟。”陈浮笑了笑,将钞票揣入兜里。 龙小波怔了怔,他明明就松手撒到地上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陈浮手上。 “兄弟我这里还有一些。”龙小波皱了皱眉,又掏出一摞钞票,松手,撒到地上。 一道白光刺眼。 “再次谢谢老铁。”陈浮头也不抬,点着手里的钞票,心里盘算着带媳妇老丈人老管家,去哪里好好吃一顿。 “我......还有一些。”龙小波咬了咬牙,欲言又止。 “太客气了。” 随着陈浮手上的钞票越来越厚,龙小波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什么东西!明明就撒到地上的。 “我还有个金表!” ...... “我要他死!”龙小波跳脚,一个上午,他在陈浮那里,算金表在内,几乎丢了不下十万。 龙家内堂,不少人听到龙小波的怒喊,深以为然地点头。 在淮城里,龙家刚刚崛起,自然要立威,而破落的陈家以及陈家那个纨绔,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龙恒回来了。”家主龙登淡淡开口。 “龙恒回来了?会不会小题大做了?”有人发问。 堂堂一个特级保镖,特地千里迢迢回来对付一个小纨绔,确实是小题大做了。 龙登笑了笑,“你们不懂,既然要立威,就要展示出强势的一面,龙恒的手段我也是知道的,据说十几个大汉也近不了身。还有,消息我早已经散布出去,龙家的高手回来了,找陈家小纨绔叙旧。至于王家人那边,我听说了,早早就和那小纨绔解除婚约,换句话说,这偌大的淮城,他再也没有任何靠山。” “这个好,一次打得不能翻身。”龙小波咧嘴大笑。 按着陈浮的打算,先寻个安身之处,那些搬空陈家大院的人以为,陈家已经一无所有。实际上,在老爹出事以后,他早早就将家里的几样古董拿出去偷卖了换钱,再匿名存到了银行里,算一算,差不多有七八十万,再加上龙小波的傻子套路赚来的,大概一百万左右。 一百多万,若是一个人不争不取,虽然说不上富贵,但也足够平平安安活大半世了。 可惜,陈浮很生气,破坏了他富贵生活尚且不谈,敢下套坑自家老爹,已经触了他的逆鳞。 “少爷,我有栋三层小楼,在市郊那边,我们可以过去暂住一段时间。” 如今的情况,肯定是要低调些了,而且也没有太多的资金,去购买和陈家大院一般的庄园。 陈浮点点头。 “在我们那里,我都是用琉璃宝石建房子的。”林震啸开口。 “岳父大人好厉害,厉害够了继续赶路。”陈浮无语吐出一句。 林震啸满嘴跑火车倒也罢了,自己那漂亮小媳妇,简直是吃了一路,最后看到招徕生意的充气汉堡,差点忍不住要冲上去啃了。 淮城,环形广场,由于在扩建,四周尽是工地。 龙恒扭了扭脖子,站了起来,目光斜斜看向远方。 他是昨天回来的,刚到,便迫不及待要完成家主交待的任务,一个破落的小纨绔罢了,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龙家要立威,也好,该展示一下力量了。 十几个看热闹的世家子弟,连带着匆匆赶来的龙小波,聚围在龙恒周围。 “恒哥,你打算怎么玩啊!”龙小波笑着开口。 自然,玩的意思,指的是戏谑,类似于猫抓老鼠的那种戏谑。 龙恒乐呵呵地回头,“打断一条腿,不服的话,再打断一条。” 在这些世家子弟的眼里,陈浮已然成了半个死人,陈家破落,王家悔婚,正如龙家人所言,这偌大的淮城,他再也没有半点靠山。一个原本游手好闲的纨绔,没了靠山之后,又惹上世家报复,该是何等悲哀的事情。 地点并非是龙恒特意挑的,如果有可能,他巴不得选在淮城体育馆里,让所有淮城人看,让所有淮城人闭嘴,堂堂龙家,叫什么“陈家狗儿”! 陈家,已经败亡了! 而龙家,即将崛起! “来了来了,我派人跟了一路了,往这边走来了。”一个世家子弟嬉笑着跑过来。 龙恒点点头,缓缓解开黑色紧身衬衫的纽扣,登时,露出健硕无比的肌肉,这一下,又引得那些世家子弟一阵欢呼。 龙恒试着劈空一掌,虎虎生风,隐隐听得空气爆裂的声音。 “哇!”四周掌声雷动。 龙小波兴奋地连手掌都拍得通红。 “前面怎么了?”走近环形广场,周远山吐出一句。 陈浮抬起头,扫了一眼,淡淡冷笑。 不是所有软柿子都可以捏的,捏错了,会染上一手的污垢。 “打架的?”林震啸眉毛一挑,“女婿退后,我来。” 陈浮没羞没臊地退了几步。 “啊,我想起来了,我剑气耗尽,没法子施展剑招了。”林震啸急忙又道。 陈浮白了一眼这小老头,踏步往前走去。 林善儿皱了皱鼻子,伸手摸向背后的琉璃长剑,被林震啸止住。 “你这小相公可不简单。” 对面,不知哪个世家子弟吹了一声口哨,顿时,无数道讪笑此起彼伏。 “喂,陈大少,你叫一声爸爸,我们不揍你!” “儿子。”陈浮咧开嘴,抬头怼了一句。 这一下,以龙小波为代表的淮城纨绔团,立马坐不住了,叫嚷着让陈浮过来单挑,直到龙恒抬了抬手,四周才逐渐安静下来。 “跪下!不然我打到你跪!”龙恒大喝,扬手指着陈浮。 既然要立威,便要彻底施展。 陈浮没有让周远山等人跟过来,孑然一身,独自立着,立在那群要将他捏死的人对面。 这种场面,让后头的周远山,很容易联想到一株野草,无根的野草,被狂风骤雨吹啊淋啊,却又不得不傲然挺立,挺立在天地间。 第一次,周远山忽然觉得自家少爷的身影,是如此的傲然。 所有人都等着这破落户小纨绔求饶,哪怕不跪地,都会好声好气地求放过。 不仅那群世家子弟,一些隐在暗处的世家供奉,也百无聊赖地等着陈浮的惨状,尔后回主家禀报。 谁知。 这破落户小纨绔,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地开口说了一句。 “既然要打架,我可以捡块砖头吗?” 全场怔了怔,随即哄然大笑起来,要知道,龙恒可是特级保镖,哪怕你捡十块八块砖头,又有何用! 龙小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废物果然是废物啊,以为和你闹着玩么!还捡砖头! “你捡两块吧。”龙恒咧着嘴,很大方地开口。 纨绔终究是纨绔,想着打浑架捡砖头呢。 刚好附近施工,旁边的空地上真有堆叠着的砖头,陈浮走过去,认认真真挑了两块,当然,浪费了一些时间。 龙恒有些不耐地扭了扭脖子,眯起眼睛,最后扫了陈浮一眼,随后背着双手,如宗师临世,极为风范地往陈浮踏步走去。 特级保镖的实力,若放在古代,相当于武馆教头了。 陈浮双手,各自提着一块砖头,一动不动。 “看他,怕是吓傻了。”有世家子弟开口。 近了,龙恒已经逼近陈浮面前。 “陈浮,不怕告诉你,我以前跟过师父,练了一段时间的铁头功,哪怕你捡十块砖头......” 嘭! 陈浮忽然冲步,一手一块砖头,狠狠砸在龙恒头上。 龙恒瞪了瞪眼珠子,随后翻白,手疯狂抽搐,遥指前方,嘴巴吐着血沫,也随着剧烈动了动,若在场有人懂唇语,肯定会辨认得出,他在说“干你娘的”。 啪!龙恒满头血包,软绵绵地栽在了地上。 全场一片死寂,那些世家子弟,那些隐藏着的供奉,尽皆大跌眼镜,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堂堂一个特级保镖,就这么被干趴了! “所以呢。”陈浮松手,两块砖头砸落在地。 华丽反杀! ------------ 003 仙女媳妇的怪病 不比古代,如今的人在打架这种事情上,大多过于依赖器具,比如杀手需要枪,匪徒需要匕首,而打浑架又没有准备的,会需要砖头。 无疑,陈浮便是那种打浑架的。 “就两块砖头?”龙登皱紧眉头,脸色带着难以置信。 两块砖头拍趴一个特级保镖,怎么想都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龙小波站在一边,寻着机会,终于战战兢兢地开了口,“父亲,那个废物没那么厉害,我觉得是这样,从物理层面讲,那两块砖头砸下的时机很好,砖头边角的位置,是很可怕的受力点......” 龙登白了一眼自己儿子,“龙恒是练过铁头功夫的......总之,这小废物的运气好得很,或者说,他在淮城里,还有底牌?小波,如果换成你,你现在会怎么做?” “偷偷离开淮城,找一处小地方,隐姓埋名地生活,希望一辈子没人寻仇。” 龙登缓出口气,沉默少许,“先放几天,查清楚,这小纨绔背后还有谁。过几天就是淮城议会,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这小东西过来一趟,试试他的底牌。” 淮城议会,是诸多世家齐聚一堂的大日子,要是放在以往,没破落之前,陈家自然是三席之位,可惜,如今的淮城议会,陈家人若去了,不过是平白受到讥讽罢了。 龙登此举,可谓诛心,一来试探陈浮的底牌,二来,则要好好羞辱一番这不知死活的小纨绔。 淮城里,和龙登想法一致的世家不在少数,陈家破落,王家悔婚,龙家追着打压,这要是换个人,早该乖乖滚出淮城了,这么一个小纨绔,凭什么还堂而皇之地留在淮城,再堂而皇之地没有讨饶,继而堂而皇之地打伤龙家人! 世家老爷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王蜜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稍迟,但丝毫不影响她对陈浮的轻视,不过运气好些,若是龙恒干脆利落地出手,陈浮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所以,对于这位前未婚夫,她始终是瞧不上眼的,陈家还好好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只会花天酒地的纨绔,陈家破落,倒变成了打浑架的野小子。 “秋后的蚂蚱。”王蜜冷笑吐出一句。 王家和陈家,原是百多年的世交,否则,也不会让各自儿女订下婚约,只是在陈家破败这件事情上,王家家主王如峰显得极颓丧,他是知道一些消息的,陈家隐约是得罪了上面层次的人,被阴了。 胳膊扭不过大腿,爱莫能助。王如峰颤着手,捧起茶盏饮了一小口,说不尽的叹息。 淮城市郊,一处略微有些破旧的独栋三层小楼,是管家周远山的祖屋,如今,成了陈浮四人唯一的栖息之所。从一生富贵坠落到清贫,陈浮没有丝毫哀声怨气,有的,是一份被惊醒的傲气。 周远山劝过,劝自家少爷远离淮城,至少,要避过这一阵子“痛打落水狗”的风头。淮城里,大大小小的世家,都死盯着陈浮看笑话,寻着机会再落井下石。 可惜,陈浮没有听。 “周伯,你知道的,我老爹是个实在人,行善乐事的土财主,居然让人下套坑了,还坑得这么惨,想起来就很生气。而且,那帮狗犊子干扰了我的美好生活,这点就不该原谅。”陈浮冷然开口。 “少爷,如今......我们该低调的。”周远山急忙劝道。 如今陈家没落,连半分生意权势都没有,怎么和人去拼去扛? “女婿威武!不服咱就干!”这时,林震啸一脸泥垢地小跑过来,怀抱里,还搂着七八根地瓜。 陈浮扭头,差点没跳脚骂起来。 自己这便宜岳父,刚到小王村的第一天,就带着自己娇滴滴的仙女媳妇,刨了人家半亩地瓜,刚答应了不再做这种事情,这不,又搞了一手。 “这次没人发现!我堂堂五岳剑尊,拿他几个地瓜,是赏他脸儿!”林震啸梗着脖子开口。 这老不修的! “相公,我饿。”林善儿也一脸委屈地搅着衣角。 陈浮无语地推了推旁边的周远山,周远山嘴巴抽了抽,急忙一溜烟儿跑去厨房。 一天八顿!穿越之前你们是鲸鱼变的么! 坐吃山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当务之急,陈浮要在淮城重新立住脚跟,必须要做点什么,三天之后的淮城议会,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相公,你也啃一个!”林善儿抹了把嘴巴,递来一个洗净的地瓜。 陈浮淡笑接过,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慢慢嚼了起来,吃多了山珍海味,这略微带着甘甜的地瓜,倒是嚼得挺香。 人若是吃东西吃得惬意,难免会有些得意忘形,所以,陈浮伸出手,带着点登徒子的味道,在林善儿额头抚了一下。 仅一下。 按着陈浮的想法,左右都是自己小媳妇,这情情爱爱的小浪漫,该是无伤大雅的。 没想到,不远处蹲在地上啃地瓜的林震啸,脸色瞬息大惊,一边狂喊一边掏着衣兜跑过来。 “女婿啊,跑啊!” 陈浮没明白,等垂头时,发现林善儿一张极度生气的脸,已经扬了起来,和他四目相对。 “你摸我了?”声音依旧很好听,只是冷得发凉。 “碰了一下......” 咻! 一道刺目的剑光划过。 陈浮惊魂未定地立住身子,只差半点,自己怕是要被削断肩膀。 等剑光散尽,回头看时,发现三层小楼附近的小竹林,被剑光割到,整片齐齐被削去了一截。 一击不成,林善儿拂下长袖,准备又要斩过来。 关键时刻,岳父林震啸终于没掉链子,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放到林善儿鼻头下,让林善儿嗅了好一会,最终,林善儿才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陈浮喘了口气,沉默地走过去,帮着林震啸将林善儿扶起来。 “没事没事,善儿只是被人下了剑咒,咒蛊便在额头,一碰就会激发,就像入魔一样.......以往她都不让人靠近的,哪里想,这次没有拦你。”林震啸老泪纵横,连着抹了三次眼睛。 “我原先便说过,你与她结为夫妻,会各有裨益,若你剑骨大成,便能彻底解开她的剑咒,而她,也会助你修剑。” “找到剑池就好了。” 陈浮默然,忽然明白,自己这小媳妇对于他,好像是不设防的,才有了这么一遭。 这么一个能打又随时暴走的仙女媳妇,不知福祸啊。 “少爷少爷,以后我们种甘蔗林吧!”周远山站在一片狼藉的小竹林里,脸色激动地开口。 ------------ 004 小泼猴8361 姜天生是在下午来到淮城的,按理说,他这个层面的人物,是没必要特地赶来,参加一个小城市的世家集会,但龙家人动用了大量资金,才终于请得姜天生来淮城“一叙”。 从豪车踏步而下,踩上崭新的红地毯,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阵热情的欢呼和奉承。 整个夏国,不管身在何方,燕都姜家的人,都会备受礼遇。 理了理衣服,姜天生略微傲气地仰头,挺胸往前而行,脸面上,分明挂着“我是高手”这四个字。 “夏国第一的棋手!燕都姜家的正脉子嗣!” “自出道来,十七年未遇一败。” 人生有很多条路,姜天生选择了执棋,远离家族争斗,姜家不少人乐得有一个不争不抢吃闲饭的,自然,给予他的资源也颇多。 名声,财富,集于一身,若放在一个小民身上,该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对于姜天生来说,如今的一切还算满意,要说还有什么遗憾,便是那枚刺了,如鲠在喉,不拔不爽。 “小泼猴8361!”姜天生动怒地默念一句。 每个人都说他未曾败绩,青出于蓝,连自己的老师都要避其锋芒,实际上,姜天生败过三回,而且是同一人!那一日他大胜某个老国手后,心血来潮地上了一个电脑平台,在连着89连胜之后,终于迎来一个梦魇般的对手。 ID,小泼猴8361!一看就是用脸滚键盘胡乱取的。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理,姜天生去查了平台,不惜动用家族力量,果然,真是用脸滚键盘取的,一个临时旅客ID,半点登记信息都没有。 连着同一个人,连输三回,对于心高气傲的姜天生来讲,无疑是天大的耻辱,这份耻辱,深深埋在心底,如鲠在喉。 小王村。 “相公啊,你会些什么?”林善儿明显又变回了娇滴滴的模样,此刻,正眨着大眼睛看向陈浮。 “我会算命,会煮面,会做衣服,哦,我还会下棋。”陈浮笑道。 言罢,陈浮捏了捏林善儿的鼻子,当然,是不敢拍额头了。 老不修林震啸已经按着陈浮的吩咐,洗了三把脸,站在院子外,抠着鼻子等陈浮。 去淮城议会,陈浮原本是打算一个人的,转念一想,这种情况还是带个人好,比如报信,比如打架。 周远山腿不方便,林善儿活脱脱一个小仙女,没必要跟着受人嘲弄,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老岳父林震啸了,脸皮子应该厚,没剑气了也能像个平常人踢几脚吧? “女婿,要不要带刀?我磨了三把!”林震啸一脸正气,那模样,仿佛是赴死的死士一般。 “老林,别紧张......” “我会紧张?我会紧张?当年十大剑主围着我斩杀,我手提两把巨阙剑,从山门前院砍到后院,砍翻了六个!我会紧张?我跟你讲,你我翁婿联手,上可遮天摘星辰,下可搅海扒龙胆......” 得,又开车了。 出了小王村,入了淮城中心,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陈浮立在淮城最豪华贵气的云豪大酒店下,思索良多。 在去年,他跟着父亲来的时候,是为座上客,淮城三席世家之一,来往的人,无不奉承巴结。如今家道破落,自己倒成了落水狗了,人人喊打。 “看看,看看,这是谁来了!陈大公子啊!啊,整个云豪酒店都蓬荜生辉了。”一番讥笑,打断了陈浮思绪。 侧了侧头,发现是王家的儿子王成,王家和陈家百年世交,老辈人当初更是让陈浮和王蜜结为秦晋之好,至于现在,估计也是巴不得跳脱关系了,否则,便不会让王蜜一个人过来退婚。 “得了陈大少,咱们别哭,没钱了你喊声爷爷,我赏点给你?”王成讪笑道。 来云豪酒店参加议会的人极多,除了世家,还有富贵一方的商贾,权势人物,眼下的这一幕,让许多人驻步,抱着手饶有兴趣地看起来。 陈家破落,这游手好闲的小纨绔,居然还恬不知耻地来参加淮城议会,脸呢? 陈浮笑了笑,王成这小混蛋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以往有几次做得太过,陈浮亲自出手,将这小混蛋按在地上往死里踹,那时喊的什么“姐夫我错了”,“姐夫好姐夫,咱们是亲戚啊”! 陈浮往前走两步,扬了扬手,王成急忙抱着头后退,四周一片哄笑。 这都打出病来了?以往自己真是下狠手啊。陈浮揉了揉鼻子。 王成原本是条件反射,听见四周的笑声后,脸色一红,随即恼羞成怒地重新跑过来。 “狗日的陈浮,你再打我试试?我曰你全家!”仗着有一个供奉在旁,仗着陈家已经完蛋,王成不由得重新傲气起来。 四周的看客才忽然顿悟,是了,这小纨绔已经是个破落户,还有什么可怕的? 陈浮嘴角上翘。 王成暗喊一声不好。 “老林,按住他!” 在一旁早已经摩拳擦掌的林震啸大笑一声,往王成冲去。 至于那个王家供奉,看到陈浮弯腰捡砖头后,惊得急忙后跃。 故而,王成再一次被按在地上,陈浮再一次抬腿往下踹。 “狗日的!驴操......轻点轻点!姐夫、姐夫好姐夫!” 四周哗然,谁也没想到,这破落户小纨绔真的说打就打,这可是王家的嫡子啊!哪里来的勇气! 不远处,一脸暗色的豪车上,王如峰拦住要掀开车门的王蜜,闭了闭眼,“他有气,我何尝不知道,四十年前,王家大难,是陈家人倾力相救,而如今我王家为了自保,却舍陈家而去。放心吧,他有分寸的,成儿顽劣,也算自讨苦吃,蜜儿你记得了,以后不管如何,不要对陈浮落井下石。” “一个不知进取的混蛋罢了!”王蜜咬着牙。 王如峰沉默,没有答话,他记得一件事,三年前陈浮惹了一个世界级的拳手,拳手扬言,要和陈浮生死决斗,至于陈浮去没去,没人知道,能知道的是,拳手后来被人打断了一条腿,躺在雨后的街路上,极其凄惨,却连行凶人的模样都没看清。 虽然没法证明是陈浮做的,但王如峰知道,这陈浮并非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王蜜气鼓鼓地抱着手,不远处,王成的惨叫声,响彻了酒店外的长街。 “又打了一个?”云豪酒店里,龙登听着手下的报告,眉头皱得愈紧。 陈家都破败了,这小纨绔还是好胆,来一个打一个?莫非,真有一张不得了的底牌? “龙家主?莫非有心事?”龙登对面,姜天生很儒雅地饮了一口茶,淡笑发问。 龙登急忙抱手致歉,“生意上的事情,不提也罢,倒是姜兄屈尊来淮城,令龙某人汗颜啊。” 能请到姜天生来坐镇龙家,对于龙登而言,无异于是天大的助力。 姜天生精于棋道,为了讨好,龙登已经在议会宴席上设棋擂,奖金高达五百万。当然,不过是给姜天生锦上添花罢了,对于龙登来说,是无惊无险的五百万,这偌大的夏国,又有哪个人是“棋圣”姜天生的对手? ------------ 005 淮城议会 云豪大酒店,是淮城三席首位马家的产业,年年承办议会。 作为东道主,作为领头羊,马家家主马大昌不断拱手,和来往宾客一番番客套。 身穿红色旗袍的美女司仪,不断娇滴地报着入场宾客名字。 “李家主到。” “洪会长到。” “三席龙家主到,燕都姜棋圣到!” 闻声,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新晋升三席的龙家,无疑是这一届淮城议会最耀眼的存在。此刻,龙登和姜天生并排而行,缓缓走来。 放眼整个夏国,姜家人不管身在何处,皆是不多得的贵客。 马大昌眯了眯眼睛,龙家人新晋,眼下又攀上了燕都姜家,怕是以后要更加不得了,陈家败,龙家兴,看来是大势啊。 无视迎面来的讥讽,陈浮领着老岳父林震啸,直直走入酒店会场。 美女司仪见着陈浮到来,原本的伶牙俐齿顿了顿。 三席陈家人?显然不是了。如今的淮城三席,是马家王家以及新晋的龙家。 美女司仪翻了翻白眼,陈家都破了,这小纨绔哪里还有资格进会场,所以,美女司仪干脆利落地招了招手,招来两个马家供奉。 “闲杂人等,请离开会场。” 当初龙登想办法将陈浮邀来,故意没交待,为的,便是让陈浮出丑。 旁边的不少人见状,都略带深意地讪笑。 家族破落,又何必争这个名头,三席之上,早已经将陈家剔除,让龙家取而代之。 “今年的淮城议会,名单里可没有陈家。”美女司仪嗤笑,若放在以前,这陈家大少过来,她少不得巴结一番,但如今,这位陈大少穷困潦倒,听说连庄园都抵押出去了。 “陈家完蛋了!陈大少,去乡下吧,我远方亲戚那有几亩地,租金算你便宜点。” “说什么呢!咱们的陈大少皮娇肉贵的,干不了粗活,不然,我赏你个大瓷碗,蹲街路上也好讨钱?” “不知进退!陈家有你这种子嗣,迟早完蛋!” 很多人,都希望看到陈浮恼怒,被激得羞愧,从而愤而离场。 可惜,他们失望了,从头至今,陈浮一脸平静,仿佛说的并不是他,当然,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小老头,倒是气得不断跳脚。 “我并不代表陈家,我代表我自己,我叫陈浮,浮浮沉沉的浮。”陈浮淡笑。 一个陈家破落,会有另一个陈家崛起。 他明白,既然有人费尽心思将他拉来会场,肯定不想让他就这么离开,羞辱?讥讽?这类东西,若是放在大格局的人身上,根本无关痛痒,也只有脑子热的傻子,才会反唇相讥。 美女司仪根本没理会陈浮的话,不耐地招着手,示意两个供奉将陈浮赶出去。 这时,马大昌等人,终于挪着脚步,慢吞吞地走来。 “贤侄,我来晚了!”马大昌挤出几滴眼泪,扮演着一位慈祥老者。 演得极真,若是换成其他人,怕是要冲过去一诉衷肠了。 可惜,陈浮终究是陈浮,活了两世的陈浮。 他淡淡地将马大昌的手扒开,退了两步。 马大昌干笑两声,眯起眼睛往前扫了几眼,才缓缓转头,盯着美女司仪,“怎么回事?” 美女司仪戚戚然,“名单上......没有陈家人。” “胡闹!”马大昌还未说话,后头的龙登已经大喝,“陈家不幸,但只要有我龙家在,陈浮贤侄,永远是我龙家的座上客!” 这一番话,自然又赢得一阵掌声。 三席世家,除了马家龙家,只有王如峰始终没有发话,缩着身子站在人家中,显得无比落寞。 淮城的人,都看着陈浮,看着这个小纨绔,这种心态,便如孩子看动画片一般,只为讨一个开心的缘由,讨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 过街老鼠,走到了一群饥猫面前。 “陈浮贤侄光临,自然是欢迎的。”马大昌轻笑道,顺带着瞄了几眼旁边的林震啸。 没猜错的话,根据信息,这应该就是陈浮所谓的岳父了,家道中落,估计为了活下去,不知在哪儿拜了个疯老头岳父,娶了个村姑吧。 陈家,果然是完了。 “咦,陈浮贤侄最近好像瘦了,哎,这些天过得不好吧。”龙登开口。 “挺好的,吃些杂粮,打架力气大。”陈浮扭头一笑。 龙恒被砖头砸趴下的事情,这几天一直是淮城的笑柄,龙登闻言,冷哼一声退后,原本以为,陈浮过来,应该会暴露某个底牌,谁曾想,这在场的人,居然没一个帮衬他的,莫非这小纨绔的底牌,还能是那个疯子小老头不成? 一念至此,龙登对陈浮再无兴趣,等议会一过,便开始清算吧。 “姜兄,请。”龙登谄笑开口。 姜天生至始至终,都没看过陈浮一眼,对于这种小人物,他向来没兴趣,听到龙登的话后,点点头抬起脚步往前。 马大昌等人,在旁演了一阵,也将陈浮,随便打发到一边。 “陈浮,你能不能争气点?”王蜜走近,气不打一处来,陈家都没了,还来这里做什么?趁着大家熟络,讨点钱过日子? 果然,陈浮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拿钱。” “我就知道!”王蜜脸色瞬间无比厌恶,“我真的好庆幸没有嫁给你,你这种人,没救了!” 陈浮摊了摊手。 他确实是来拿钱的,一笔让他启动的资金,当然,并非是向人乞讨或者借贷,而是光明正大地拿! 棋擂,若胜了那个什么所谓的棋圣,便有五百万奖金,对于如今的陈浮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女婿......那个我有点饿了。”会场里的名贵糕点以及各类美酒,让林震啸终于忍不住开口。 “吃吧,能吃多少吃多少。” 小老头怪叫一声,一溜烟儿跑开。 陈浮立了一会,选了一个角落些的位置坐下,即便如此,旁边的人都忍不住对他嗤之以鼻。 “知道我是谁么?我岳父是李天华!”陈浮旁边,一个眼镜男冷笑开口。 淮城李家,不大不小,陈浮记得,隐约是中流的一个小世家。 有人拼爹,就有人拼岳父。 “我岳父是五岳剑尊。”陈浮平静道。 ------------ 006 都是老子的钱! 周晓欧并不是淮城人,只是在淮城上大学,很幸运的,在追了足足三年后,做了李家大姑娘的男朋友,继而结婚,再继而上门做女婿。 虽然说李家大姑娘丑得不忍目睹,但不管怎么说,周晓欧也算攀上了高枝,成了家乡一带最为出彩的凤凰男。 为了参加淮城议会,做一次顶层社会的上流人,周晓欧不断拜托自己的丑媳妇,终于求来了一张请柬。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了!”周晓欧很生气,现在,自己旁边居然坐了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乡下小子,一副落魄模样。他并不认识陈浮,只以为是某个小世家的远方亲戚,来会场见世面的。 “看什么看?我用钱砸哭你!”周晓欧冷笑道。 实际上陈浮连头都没有倾斜,不过是周晓欧虚张声势罢了。 淮城会场,在陈浮看来,不过是一场炫富大会罢了,谁家又增了产业,谁家又添了大块地皮。 没人提陈家。 陈家,成了一场过往,仿佛消散云烟。 “诸位诸位,今日有幸,请到燕都姜家棋圣姜天生大师!淮城议会乃盛事,我提议,让姜棋圣摆下棋擂,迎战各方高手,若有胜出者,我龙家自出五百万奖金!”龙岛站在台上,意气风发。 这一番消息,淮城里的大多人都听过,只是,要赢棋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卖了人情又没损失,不得不说,龙登这一手玩的漂亮。 “棋圣?”陈浮眯起眼睛,他来此,便是为了这五百万,火中取栗也好,雪中送炭也罢,这是他登顶世家的第一桶金。 酒店会场里掌声雷动,顺带着彩旗晃荡,显然,姜天生棋圣的名头,是极响亮的。 旁边的周晓欧,拍得手都通红了,对于这种场面,他见得不多,此刻难以抑制心头激动,就差手舞足蹈了。 “喂,你什么态度,怕是被这种场面吓傻了吧!”周晓欧扭头嗤笑,他的岳父告诫过他,在会场里,不要随意招惹人,当然,并不包括如陈浮这类落魄的人。 陈浮意兴阑珊地抬了抬手,合起,很给面子地拍了一掌。 他明白,不说淮城,哪怕整个夏国,都没有人是这位棋圣的对手。 当然,这并不包括他。 上一世,还是个大成剑客的时候,陈浮终日四处云游奔走,有幸认识一位棋术大能,学棋一年,终有所成。 五百万,放在淮城里,算是一笔大富贵了,连周晓欧都忍不住跃跃试试,说不定运气好呢?歪打正着赢了? 连着上去几个人,都坚持不住几分钟,便在一声声讥讽中,垂头丧气地走下来。 姜天生半闭着眼,显得略微烦恼。 高手寂寞冷,向来是很傲娇的情绪。 “诸位,还有人吗?”龙登笑道,如他所想,无惊无险的五百万。 会场里,不少人也跟着笑。 “龙家主,这天下,又有谁是棋圣的对手。” “姜家棋圣,百年一出啊。” 这些话,让姜天生很受用,执棋功成名就,是他一生最为引以为傲的事情。 角落里,陈浮平静地抬头,最终身子微动,朝着远方喊了一声。 “老林。” 林震啸闻声,抹了几把嘴巴,又是一溜烟儿跑回来。 台上玉石棋盘,又是一局残局被拨散,姜天生垂头,优雅地捧起茶盏,微微饮了一口。 “看来,是没人敢触棋圣的霉头了。”龙登自以为很幽默地摊了摊手。 台下众人轻笑。 哗哗的笑声中,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我女婿会下棋,很厉害!” 会场里,人们怔了怔,随即齐齐看去,发现一个小老头立在场中,手里还捧着十个八个糕点,当然,嘴里还在嚼着。 “咦,这不是小废物的岳父吗?”有人发笑。 小废物,在世家弟子的形容中,指的便是陈浮,没了家族供养,不正是废物一个么? “我女婿真会下棋,肯定会赢。”林震啸气鼓鼓地跳脚。 “哈哈哈!”无数人哄堂大笑。 下棋谁不会,但你要说能下赢棋圣,属实是天方夜谭了。 姜棋圣讪笑摇头,一副“不知者不怪”的模样,可不是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小老头,居然说自己女婿比棋圣还厉害,谁信呢? 龙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原本没打算理会这小废物,这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浮贤侄,啊不对,有请陈浮贤侄上台一战!”龙登朗声开口。 陈浮不动声色地嘴巴一翘,缓缓起身。 “你站起来干嘛?”周晓欧疑惑道。 陈浮扭头,“我们打个赌如何?我要去和棋圣下棋了,输了的话我给你一百万,赢了的话,你只需要给我十万。” “傻子送货上门!”周晓欧大笑,笑声和会场里的那些人如出一辙。 没人会觉得陈浮赢,除了他老不正经的岳父。 陈浮迈着脚步,不紧不慢,走到主席台下。 姜天生垂头,扫了一眼陈浮,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 “我女婿真会下棋。”林震啸怒瞪着双眼,又重复了一次。 又是一阵哄然笑声。 “老林,别闹了,我们回去吧。”陈浮开口。 林震啸老脸一怔,计划不是这样的啊。 刚转身,龙登的声音便响起,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能轻易放过陈浮。 “贤侄啊,没事儿,你就上来,陪姜棋圣随便玩一把,说不定赢了呢?赢了就有五百万,足够你重新安身立命了。” “我只学了半个月,龙叔你别为难我了。”陈浮苦着脸。 这一世,陈浮确实只学了半个月。 王如峰止不住地叹气,马大昌怒其不争地晃摆着头。 “我家女婿,肯定是觉得彩头太单调!”林震啸眼珠一转,急忙又开口。 若不是有人在场,陈浮真想跑过去,和自己老岳父击个掌,喊个“year”! “哈哈哈,我们给陈大少凑个彩头如何?”有人终于开口。 “这主意不错,你看陈大少都吓得不敢动了,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给陈大少壮胆啊!” “若是陈大少赢了,我李家奉送五十万!” “张家三十万!” “洪家八十万!” ...... “马家两百万。”马大昌微笑着站起身子,看向陈浮,“贤侄,加油啊,我是看好你的。” 龙登背着手,指了指陈浮,“这样吧,只要贤侄能赢,龙叔我除了五百万奖金,再加两百万!” 陈浮依旧没动,在场的人都以为他还是怯战。 实际上,陈浮在默默地算着彩头,好家伙,加起来快一千多万了! 都是老子的钱! ------------ 007 棋圣困局 云豪大酒店里,所有人静静地看着陈浮,看着这小纨绔该如何应对? 和棋圣对弈?无异于自找苦吃。 为了怂恿这小纨绔,诸多世家已经签立字据,此刻正摆在棋盘边角上。 可是,但凡一个人正常,都不会觉得这是一笔横财,彩头多又如何,这山芋可是烫手得很。 姜天生饶有兴致地抬着头,神色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味道,有一种欢喜,叫优越感,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龙登眯着眼,眼神直直看向陈浮,仿佛看穿了陈浮身体里每一块肺腑,每一道细微血管。 废物终究是废物,金鳞化龙的故事,永远不会发生。 “这样的话,我试试。”陈浮忽然开口,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 全场哄然大笑,一帮世家子弟笑得尤其疯狂。 坐在角落里的周晓欧,摘下眼镜,拼命抹着笑出来的泪花。 只有林震啸,忽然平静下来,不发一语,眼里精光一闪而过。 陈浮迈开脚步,穿过那些对他嗤之以鼻的人,尔后,恭恭正正地在姜天生对面的棋位,坐了下来。 “你学棋多久?”姜天生讪笑发问。 “半个月多,约有十七八天。” 姜天生仰头大笑,抬手往前指,“你可知我学了多久?” 陈浮摇头。 “学棋二十八载,一朝成棋圣。”姜天生声音倨傲。 “棋士,养德养气,而不是你这般落魄惶惶的模样。” “执棋者,该俊而儒雅,指间破万军。” “而你,不过一乡下小儿尔!” 姜天生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让那些原本看轻陈浮的人,又是一阵掌声雷动。 “棋圣便是棋圣,说的好!乡下小儿,倒是挺配这陈大少的啊!” “若是这陈大少能赢,我金鸡独立一百天!哈哈哈!” 姜天生颇为无奈地摆了摆手,淡淡扫了一眼陈浮,“你先执子。” 言语间,似乎要速战速决,结束这一场闹剧。 陈浮平静点头,一枚黑子,率先落到玉石棋盘上。 姜天生眉毛一挑,落下白子。 手刚抬起,陈浮一枚黑子又落下,紧挨着旁边。 “两军对弈,讲的是攻伐有度,野路子的蛮气,毫无优势可言。” 陈浮摇头,“兵来将挡。” 姜天生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度量一番后,落下第二子。 玉石棋盘旁边,不少人笑意盈盈地看着,甚至有一些,已经在计算着时间。 和棋圣对弈,刚才挺得最久的,好像是张家的嫡子,起码有几分钟,估计这小纨绔,再过一会便要缴械投降了吧。 棋盘上,先是白子绕黑子,绕成围势,只是到了现在,却被黑子忽然反扑,逐渐围拢。 “五分钟了......”有人脸色微颤。 龙登皱着眉,作为门外汉,却看不懂棋盘上的厮杀,只是,那位棋圣姜先生,额头已经隐隐冒汗。 而陈浮,脸色已然平静,不紧不慢地落下每一枚子。 “十分钟过去了,这小纨绔居然挺了这么久!” 这一下,原本在台下觥筹交错的人,莫名地一惊,有不少已经涌过来,围着玉石棋盘。 姜天生理了理额头湿黏的头发,手微微抖,夹子停在棋盘半空,一时不知往哪儿落。 哗!全场惊呆。 何时见过棋圣这般模样! “毫无棋路可言!”姜天生咬着牙,抬头死死盯着陈浮。 每落下一子,都会被封去进路。 “我讲过了,兵来将挡。”陈浮微笑,“再说了,我一个学棋半月的人,你指望我出什么奇招?” 姜天生夹子回手,捧起茶盏,颤巍巍地饮了一口。 忽然,他脑海一个激灵,想起了某个熟悉的画面。 几年前,在电脑棋牌平台之上,那个“小泼猴8361”,便是用这样的套路,连着三局,杀得他丢盔弃甲。 “小泼猴8361!!”姜天生惊怒,茶盏一下不稳,“嘭”一声摔烂在地。 “什么?”陈浮皱着眉。 事实上,连陈浮也不记得用过这个电脑昵称了,只是没想到,却成了这位棋圣先生的梦魇。 龙登等人在旁,止不住地心惊,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可是下了不少的彩头,还签了字据,若是敢讹人,先不说这是姜棋圣的棋局,怕是以后在淮城,也没脸混下去了。 “姜兄,我们相信你的。”龙登声音发抖。 算起来,他起码压了七百万的彩头,在这一局对弈上,谁又能想到,这小纨绔一出手,当真让人触目惊心。 姜天生没应龙登的话,他已经进入一种颓丧的状态,棋盘上,黑子占去天王山,优势尽显。 如他自己所言,学棋二十八载,却输给一个野路子,刚才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执棋者俊而儒雅,攻伐有度”,又嘲笑陈浮为“一乡下小儿”,如今,自己却几乎要输给这乡下小儿。 耻辱!众目睽睽!他可是堂堂的夏国棋圣! 龙登眯了眯眼,忽然身子一个倾斜,“嘭”一声摔砸在棋盘上,将棋局打乱,棋子跳飞。 “刚才谁推我!”龙登脸色动怒地站起来,转头瞪向后方。 当然,这里没有傻子,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龙登的毒计,将姜棋圣劣势的棋局打乱,重新落一局。 “无耻狗贼!欺我五岳剑尊女婿!”小老头林震啸暴怒,梗着脖子大吼。 姜天生皱了皱眉,隐隐不满,他有自己的标榜,比如他对陈浮说的,棋士该养德养气。 但最终,姜天生迅速扫了一眼纷落的棋子,不发一语。 陈浮脸色平静,没有让人意料的暴怒生气,而是弯腰,将一枚枚棋子拾了起来,尔后起身扭头,对自己的老岳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龙登暗暗呼了口气,好险,再晚一步,怕是自己的七百万就要飞走了,虽然这一举动,有可能会被人嗤笑,但那又如何,七百万啊!怎能拱手送给这小废物! 旁边的站着的马大昌等人,自然也不会傻到为陈浮据理力辩。 很无耻的,只能重开一局。 姜天生脸色复杂,堂堂一个棋圣,居然要靠着这种伎俩,才能维持盛名。 他重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陈浮。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有些怕,若是再重开一局,又败了,该是多大的耻辱! ------------ 008 幼虎啸山 包括龙登在内,很多人都认为,这一局的劣势,不过是姜棋圣大意罢了,再加上这小纨绔的狗屎运气,若是认真起来,照样没有任何的悬念。 小纨绔必败! 可惜,当第二局开始没多久,在场的人都看到,向来云淡风轻的棋圣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无力的神色。 夹子的手,几次停在棋盘之上,不敢落下。 玉石棋盘,黑色的子,密密麻麻地连着一大片,围剿着白子。 新上的茶盏,被姜棋圣一口饮尽,尔后大口地喘出一口气。 马大昌神色复杂,走到龙登身边,不动声色地捅了捅。 又来? 龙登咬了咬牙,反正已经不要脸一次,又何须在意第二次。 当然,为了装得像一点,龙登实打实地往玉石棋盘撞去,七百万啊,够买多少瓶跌打水了! “砰”的一声,龙登痛呼,继而颤巍巍地站起来,老脸一狞,“谁又推我!” 陈浮叹了口气。 姜天生拼命抹着脸上的冷汗。 林震啸抓着一瓶香槟要冲上来打架,被陈浮转头喝住。 整个酒店会场,已经鸦雀无声。 那些送彩头的世家,尽皆不敢言语。 一大票的字据,还压在棋盘边角。 “这样......棋圣和贤侄,只好再来一局了。”马大昌苦着脸开口,心里已经骂开,这小纨绔,估计在扮猪吃老虎呢,实打实是一个棋术高手! 陈浮无所谓地耸耸肩。 反之,对面的姜天生,已经暗暗骂娘,输一次也就罢了,大不了后面解释是应战过多,身子乏累,现在这样一弄,分明是没法子解释了。 第一次,让姜天生觉得无比绝望,觉得对面是一座山,一座让他无法逾越的山。 “我认输。”姜天生站起来,吐出一起,重重闭上了眼睛。 学而知耻,其实并不是耻辱,相反,更算是一种美德。 陈浮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倒是一旁的龙登,哪里想到刚用了一出苦肉计,转眼之间,这位棋圣大人就认输了。 “姜大师,不然你再试试,再试一次啊?”龙登焦急道。 那可是七百万啊!龙家有几个七百万!原本以为无惊无险的,谁能想到这小纨绔还真是赢了! 姜天生眉头一皱,冷冷盯着龙登,一瞬间,来自燕都姜家的倨傲,重新浮现在脸上。 “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我姜天生虽然好名,但还没活到要赖棋的地步!” 龙登面容一滞,才忽然想起来,姜棋圣盛名之下,还有另一重身份,燕都姜家的正脉子弟! “我就说过,我女婿肯定会赢!”老岳父林震啸跳上席台,不断手舞足蹈,惹得那些世家一个个脸色无比铁青。 那一摞字据,此刻已经被陈浮抓在手中。 只要他愿意,有姜天生在场,可以立即将这一千多万揽入手中。 钱!都是老子的钱! “技不如人,姜某人认输。”姜天生脸色复杂。 陈浮也拱了拱手,“乱拳打死老师傅,运气好些罢了。” 对于姜天生,陈浮还是感觉不错的,输棋不输人,虽然有些倨傲,但毕竟是十几年的棋圣名头。 “来日有空来燕都,姜某人扫榻而迎。”姜天生明显没有再呆下去的兴致,吐出一句后,在姜家几个供奉的护卫下,急急离开。 陈浮并不担心那摞字据的兑现,姜家人的棋局,这诸多淮城小世家,还敢赖账不成?若是别人再说姜棋圣输棋讹钱,再坏了名声,怕是淮城要掀起一番风暴了。 “陈浮,你很不错......”龙登脸色发白,他看得出来,姜天生离开的时候,连招呼也没打,姜家的这株大树,已然攀不上了。 这一次,龙登没有再喊贤侄,直呼姓名,意思很明显了,已经彻底撕破脸面。 酒店会场里的人,表情很精彩,原本吧,林震啸只是提了一句,这些人倒好,拼命地堆彩头,立字据,怂恿陈浮和姜天生对弈。 而且最关键的,这还是姜家棋圣的棋局,谁敢赖账! 好好一次淮城议会,因为陈浮的关系,诸多世家,瞬间像吃了苍蝇屎一样。 坐在角落里的周晓欧,头也不敢抬,虽然没立字据,但实打实的,在姜棋圣的棋局上,他还是输了十万,看着没人注意,周晓欧垂着头,灰溜溜地跑出了酒店会场。 留下银行卡账号,陈浮淡然一笑,喊住自己还在胡吃海喝的老岳父,也离开了会场。 诸多人中,王如峰的表情最为复杂,莫名的,他忽然有些后悔,若是没悔婚,这位力压棋圣的小纨绔,该是自己的乘龙快婿了。 “不过是运气好些,姜棋圣久负盛名,更大的一层关系,是因为有燕都姜家在后,这小纨绔有什么!”龙登怒道,心底里,已经对陈浮起了杀心。 教训这种东西,是对于没有触犯自己利益的,如陈浮这样折他钱财,无异于杀父之仇了。 “查得很清楚了,如今这小东西身后,是没有任何靠山的,想一想古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只会游手好闲的废物携带这么一笔巨款,很容易出事的。”马大昌皮笑肉不笑地跟着开口,尔后,和龙登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眼。 这个比方在诸多世家看来很贴切,好比一个半人高的孩童,手抓一大把百元大钞,招摇过市,诓骗也罢,巧取暗夺也罢,总之,都要将钱抢过来。 “他会不会离开淮城?”有个家主一脸担心地开口。 龙登狞笑,“天涯海角,他能跑到哪里?这口香饽饽,我吃定了!” “我也夹一筷子吧。”马大昌也笑。 ...... “果然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酒店外,林震啸仰头大笑。 自家女婿玩的这一手欲擒故纵,确实漂亮! 不同于林震啸的兴奋,陈浮没有多高兴,他知道,接下来,将要挺过一场更大的报复行动,潜龙将要腾飞,幼虎欲要啸山,总有一些狗屁倒灶的绊脚石,妄图阻拦。 ------------ 009 高手? 淮城南区,错落有致的王家大院。 “他说的拿钱,原来是这个。”王蜜脸色复杂。 在淮城会议上,她以为陈浮是进来讨钱的,没想到,却一朝挫败棋圣,拿走了五百万奖金以及诸多世家的彩头。 和王蜜的想法相同,陈浮这一举动,震惊了淮城里许多人。 已经步入死地的小纨绔,居然破开了局面,咸鱼翻身。 “很多钱?”龙登对面,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一只手夹着雪茄,一只手规律地敲着桌面。 抢劫别人钱财,不是一件好事情,所以,不到万分时刻,龙登不愿意露这个头。 再者说了,抢一个小废物,又何须龙家人出马。 “一百万。阿坨你该知道,这笔钱是淮城诸多世家的钱。”龙登微笑。 叫阿坨的胖子皱了皱眉,最终点头,“做了一辈子刀口舔血的营生,这一回,难得龙兄体贴,最迟明天,我将钱带回来。对了,有没有其他的搭称生意?” 龙登咧嘴,“打断两条腿,我加二十万。” ...... 阿坨全名周拓,北方人,十几年前,独自南下来淮城,凭着一身拳脚功夫,辗转十年,几乎成了淮城的地下龙头。 淮城明面,是林立的大大小小世家,以三席为首。 暗面,则是周阿坨领头的各方黑暗势力。 龙登亲自找到阿坨,意思已经很明显,这一次,誓要将小纨绔陈浮,掐死在摇篮里。 用马大昌的一句话说,“咸鱼翻了身,再将它翻过去就好了。” 小王村外,正值入夏,黄灿灿的一大片油菜花,连成金色的海。 美景当前,总有些不懂春花秋月的家伙们会煞了风景,比如这位一身劲装的男子,黑乎乎的脚步子踏过来,将一小片菜田碾烂。 随后,他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小老头。 一个正在刨地瓜的小老头。 男子拿出一张照片,指了指。 小老头很热情地引路,引到一处幽静的野林子,又有一个满脸怒气的清秀女子持剑而出,两下将男子打趴。 “第二个了。”林震啸指了指绑在树干上的劲装男子,咧嘴道。 林善儿背着长剑,很谨慎地站在陈浮周围。 陈浮皱了皱眉,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龙登那些人的手段。 只是,这让陈浮有点无语,好比拿弹弓打老鹰,丑得不行。 小王村村口。 “第二个了。”周阿坨旁边,有个小弟愤怒开口。 仅仅是去探风,去了两个人,皆被人用鞭子抽得满身是血地回来。 周阿坨掐了雪茄,仰头扫了一眼远方的油菜田,这十几年,他做事情向来是稳扎稳打的,像电影里杀气冲天地大帮人马涌入,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太多人去,扰民不好。”周阿坨莫名其妙吐出一句,尔后回头,“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旁边站着的人,没有一个开口喊“大佬这样危险”或者“大哥我陪你共赴刀山火海”之类的话。 他们明白,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胖子,手段是何等的可怖,说句托大的,哪怕什么特级保镖,在周阿坨面前,也撑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 “我是一头来自北方的狼,我爱吃羊,手无寸铁的羊,几年不动,淮城里有些人,怕是不记得铁手周阿坨的威风了。”周阿坨咧嘴一笑,挪着慢吞吞的步子,碾过一片片油菜花田,往村子里走去。 日头有些烂,晒得村道两边的老树,叶子焉成一团。 林震啸一溜烟儿往回跑,脸色无比兴奋,“我瞅见了!这一次来的是个大胖子,身上有很多金的银的!值钱!” 喂!是别人来打劫你!不是你打劫别人好吗! 陈浮无语白了自己老岳父一眼,继而转头,再看了一眼小媳妇。 这一大上午的,跟着跑来跑去,脸儿都晒红了。 “我去吧。”陈浮笑了笑。 ...... “不管是谁!没有人会是周阿坨的对手。”龙登将身子仰卧在红木沙发上,惬意无比地吐出一句。 坐在他对面的马大昌,跟着点点头,“这小东西身边,就一个瘸管家,没人会帮他,哦不对,他还有个疯岳父。” 龙登大笑,笑声无比得意。 这是淮城会议后,淮城三席第一次聚会。 不同于龙登和马大昌,王如峰脸色居然带着点惊惶。 “王兄,你在担心你这小女婿么?”龙登讪笑。 马大昌急忙咳了一声,王家和陈家的婚约,早就无名无实了。 龙登打了个哈哈,“那你还担心啥?” 王如峰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几年前,拳王泰威你们记得吗?扬言要和陈浮生死决斗的,后面......被人打断了腿。” “听你的意思,这小东西背后真的有人?”马大昌皱眉。 王如峰摇头,“我的意思是,陈浮很可能是个高手。” “不可能!”龙登一脸惊怒地起身,“我熟悉陈家,这小东西自小便是个不学无术的东西,连一招半式都没学过,会是高手?” 作为曾经的“陈家狗儿”,龙登是最具发言权的。 王如峰最终没能反驳,缓缓闭起眼睛。 如果有选择,他并不想和陈浮对立,可惜,他身为淮城三席之一,那些被陈浮赢去彩头的诸多世家,才是他的统一阵线。 油菜田,金芒刺眼,风儿起了,晃得人眼前闪闪发亮。 “你很能打?”周阿坨重新点了一支雪茄,夹在手上,慢吞吞地开口。 他想不明白,为何这小纨绔,会特意在这里等自己。 偷袭?不对,这小纨绔还没够格。 一袭浓浓的烟雾,从周阿坨鼻孔里喷出,在阳光下稀去,只余淡淡烟草味道。 “女婿,他右手有金表,脖子上有金链子,块头很大!”林震啸在一旁欢呼雀跃。 你个老不修的! 在一旁的周阿坨闻言,心里巨怒,我是来抢钱的,你好像说反了吧! 林震啸咧着嘴,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身有剑骨,除非是顶尖高手,否则,根本没人是陈浮的对手。 ------------ 010 谁才是羊 “炒菜花多放点蒜瓣,会香香哟。”一个村妇弯腰,在菜地里择着菜花,忽然间,她抬起头,发现远处一个山包模样的人影,快速冲来。 村妇惊了惊后,急忙抱起还在便便的孩童,一溜烟儿往村里跑去。 “娘!娘!我要屙到池里,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孩童大喊。 当然,村妇没理他,有人打架了,站在旁边会殃及池鱼的。 周阿坨喘了几口气,平息之后,又仰着头,将略微散乱的大背头,用双手拢起来。 第一次,周阿坨感到有点吃力。 和那些沙包不同,眼前的这个小纨绔,滑的很,沙包再耐打,终有破沙的一天,但这个小纨绔,分明就像遛猴子一样,牵着自己满世界跑。 最关键的,是旁边的那个小老头,不断开口说自己身上什么金的银的,值多少钱! “我是来打劫的!”周阿坨委屈地大吼,随后急速迈开脚步,别看他胖,若认真跑起来,估计比那些个什么爆发选手还要快。 这一次周阿坨发现,对面的小纨绔忽然不跑了。 “拳如山倒!”周阿坨怒吼,一拳迸出。 哪怕最坚硬的墙壁,若受了这一拳,怕是会击个大凹陷。 阳光下,对面的小纨绔,仅微微抬手,迎住自己击去的拳头,沙煲大的拳头。 “丢你!扑街啊!”周阿坨脸色狰狞。 成名十几年,周阿坨有这份自信,将眼前的小纨绔一拳崩飞。 我是一头狼,而你,只是一头羊! 可惜,剧本没有按着周阿坨的意思往前延伸。 陈浮的虚张的掌,死死箍住了周阿坨的拳头,让他不能前进半寸。 “不可能!”周阿坨双目怒睁。 力量这种东西,差距是最为悬殊的,什么四两拨千斤,什么以柔克刚,在悬殊的力量面前,便该如软绵绵的豆腐一般被捶烂。 场景很诡异,周阿坨以一个跳步的姿势,只剩一条腿儿撑在地上,而陈浮伸着一只手,仿佛死死将周阿坨揪住。 微微失重的感觉,让周阿坨很难受。 尔后,他忽然嗅到一阵扑鼻的臭味,前方不远,一潭子不可言状的土黄色肥料,与他只差一个咫尺距离。只要对面的小纨绔一松手,他便会立即摔下去。 “兄弟!朋友!恩公!”周阿坨终于确信,站在他面前,哪里是什么废物小纨绔,分明是一个不世出的高手。 ...... “该结束了。”龙登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墙壁的古朴铜挂钟。 周阿坨在淮城里,办事情是出了名的利索,说是最迟明天,那么今天肯定会动手。 已近黄昏,这个闹来闹去的小纨绔,该出局了。 “传下去,老爷我今天高兴,备酒备菜!”龙登淡笑。 七百万重新回笼,陈家小东西被断掉双腿,即便姜棋圣知道,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已经是无关棋局的事情了。 小王村里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 周阿坨一阵后怕地拍打着脸,心里头已经恨极了龙登,这讯息错得忒离谱了,这哪里是头羊,分明是头老虎啊。 “林兄,那个玉佩......能不能还我,啊不对,我出钱赎回来,家里人送的,见谅见谅。”周阿坨委屈道。 林震啸已经爬到了他的后背上,正往外拉扯着金链子。 说好来打劫的,这倒好,碰上祖爷爷了。 “一百万!少一个子儿不卖!”林震啸哼道。 这些日子,他终于明白,那些黄的绿的票子,是能换好多东西的。 周阿坨小心抬头,瞟了一眼旁边的陈浮,“当然,肯定要赎!一百万赎!” 淮城里的人都说,这不过是个废物纨绔,当真是一群瞎子。 周阿坨永远记得那一幕,金黄的油菜田里,陈浮出拳,拳风崩过他的脸庞,如被刀割剐一般,随后,满世界的金色小菜花,像迎来一场暴风肆虐,哗啦啦地飞扬乱舞。 一拳崩碎百万花蒂,该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那个陈大师,我就先回去了。”周阿坨小声开口。 陈浮眯起眼睛,扫了周阿坨一眼,“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不敢不敢!”周阿坨急忙拱手,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往村口跑去。 “女婿,你刚才就该松手,让他掉入那潭子肥料里!”林震啸不满道。 “这样那些金的银的,可就要脏了。”陈浮白了一眼自己老岳父。 油菜地的田垄上,还堆着一小撮闪闪发亮的东西,估计除了身份证,能换钱的,都被他刮了。 林震啸怔了怔,随即咧嘴一笑,“还是女婿想得周到。” “禽兽啊!”村口,周阿坨满脸委屈,身上的特制西服被扒了,鞋子被扒了,没有磨破脚,还是多亏他胡乱编了个草鞋。 “坨哥......”小弟们涌了过来。 “我迷路了,然后碰到了一头老虎。”周阿坨咳了两声开口。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坨哥打架输了!” “怎么说话呢,天上地下,我坨哥连孙猴子都能过几招!” 周阿坨转过身子,偷偷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 “迷路了?遇到老虎?”龙登气极,重重一巴掌拍下,忽然才想起,这是新换的大理石桌,痛得他不断哈气。 “还有,这单买卖,周阿坨说不接了......”龙丰苦着脸开口。 “一个蛮子,不就是要钱么?再加一百万!” “他说,忽然才想起来,陈家是他的远方亲戚。” 龙丰的话刚落,龙登已经勃然大怒,“放屁!老子以前天天去陈家走动,可没听说过陈家有什么姓周的远方亲戚!而且,这周阿坨是北方人,陈家人祖屋南方,怎么可能是亲戚!我看!这周阿坨肯定是被小废物收买了!” 话是这样说,可惜的是,龙登没有证据,也不好去找周阿坨质问。 千年百年的世家,固然根深蒂固,但在淮城,周阿坨是一个典型的光脚汉,没家没业的,惹急了真会找你拼命。 “我外婆的外婆,以前是南方人,由于战乱迁到了北方,与家乡天人两隔,可悲又可叹,今天我滴血认亲,才发现陈浮我的表弟。”金碧辉煌的酒店包间,周阿坨强行解释了一波。 言下之意,在淮城,你们都不许招惹陈浮! ------------ 011 贵族运动高尔夫 淮城北面是海,南面则是一条大江淌流而过。江叫淮江,淮城之名由此而来。早些年的时候,会有许多帮着载货的梢船,赚些银钱,再顺江而去,将货物四通八达地送往各处。 陈家祖上亦是一位船头,庆幸的是眼光毒辣,看准了载货梢船的生意,包了一方叫白水的小码头,靠着这门生意,才让陈家后来居上,成为淮城三席世家之一。 可惜,随着新港的建立,白水码头渐渐没落,再加上陈浮老爹被人下套,以极低廉的价格抵了出去。 周远山不明白,为何陈浮这般在意白水码头,虽然是陈家发迹之地没错,但花一大笔钱购入,是极不划算的。 所以,周远山拼命劝着,“白水码头河道狭窄,下游是浅滩淤泥阻塞,而且上游的河岸,还有河盗横行,少爷,若是买了,怕得不偿失啊。” 陈浮现在拢共一千多万,做些其他生意,比如酒店餐厅,远比这老码头强得多。 “估价多少?”陈浮沉默了一下,直接了当开口。 周远山怔了怔,尔后稍加思索,“差不多三千万。” 三千万,在不大的淮城里,无疑是一笔巨款了,只是,陈浮身上只有一千多万,哪怕要买港口,也还差一大截。 ...... 淮城里,由于周阿坨放出了话,直言陈浮是自己的表弟,所以,哪怕像龙登这般憎恨陈浮的诸多世家,也不敢轻易下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周阿坨是个暴脾气,若惹急了,真会找你拼命。 “这周阿坨怕是脑袋进水了,尽是护着这小东西!”龙登怒道。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周阿坨并没有护着陈浮,相反,反而是处处怕得罪陈浮,做足了面子。 一拳崩碎百万花蒂的人,放眼整个世界,也是凤毛麟角。 这一天,陈浮带着岳父媳妇管家,痛痛快快吃了一顿五星级大餐,花了差不多整整五万,尔后,又给媳妇岳父买了不少的奢侈品及衣服,再加上一路玩乐,破费巨大,完全是一副纨绔的模样。 周远山劝得嗓子都哑了,见劝不动,索性不劝了,在一旁不住地叹气。 “陈大少,我这就回去凑钱。”周晓欧是在高尔夫球场被陈浮拉住的,眼珠子转了转后,急忙开口。 陈浮笑了几声,仿佛压根没听见周晓欧的话,抢过球杆后,暴躁地挥了几下,随后饶有兴致地冲周晓欧招了招手。 “我们打这个啥球,赢了就两清吧。” 闻声,周晓欧脸色微微狰狞,为了接近上层社会,他可谓不余其力,单说这贵族运动高尔夫,他都练了几年,虽然比不过职业选手,但说起来,在淮城里也算顶尖的那一批了。 “陈大少此话当真?” “当然,我就图个热闹。” 周晓欧掰了掰手,咧嘴淡淡一笑,这些天,为了姜棋圣棋局的赌金,他可谓是想破了脑袋,如今倒好,都不用还了。 虽然这小纨绔下棋是不错,但在高尔夫球场上,任他再多两只手,也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刚才也瞧见了,这小纨绔连挥杆的姿势都不懂,怎么赢! 很快,周晓欧以压倒性的分数胜利。 “陈大少,十万......两清了。”周晓欧舒服地吸了一口气。 陈浮也不矫情,点点头随后发笑,“我这是刚玩,再来一局,肯定能赢。” 人都是有赌徒心理,总觉得自己下一次,肯定能赢,越是这样,反而越是失力。 陈浮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略微烦躁地转了十万到周晓欧的卡上。 “下次我一定能赢的,我懂怎么玩了。” 连着两天,周晓欧从陈浮那里,赢了差不多整整一百万。 “这小废物当真没救了,怕是要将这一千多万败完。”龙登眯着眼睛。 无论怎么看,陈浮确是一副游手好闲,坐吃山空的模样。 若是放在以前,陈家家大业大,这倒还说得过去,现在这小东西身上的钱,不过是运气好坑来的,先是收买周阿坨,然后是肆意挥霍,怕过不了一段时间,便会败完。 龙登很生气,直到现在,他一直认为,那些钱里,有七百万是他龙家的。 淮城里,不少别有用心的人,听说人傻钱多的陈浮,迷上了高尔夫,都想尽办法骗他打几杆,当然,基本都是陈浮输。 有心人算了一下,短短不到一个星期,陈浮这小纨绔,输了快三四百万了。 “还在球场里?”龙登嗤笑道。 说实话,他也忍不住了,不然,等陈浮钱输完,他估计连口汤都喝不上。 “父亲,我认识一个职业球手,嘿,我们可以设计......”龙小波狞笑开口。 左右,这都是陈浮自己不争气,哪怕是周阿坨帮衬,也不好说什么,愿赌服输,向来是江湖上的规矩。 不过,安全起见,龙登还是多问了几句。 “当真看见,这小废物是不会打球的?” “自然看见了,听周晓欧说,可是挥了不少空杆。若是个高手,又怎会输那么多,四百万啊,就这么舍得丢出去?” 龙登想想也是,参考陈浮以前的品性,这倒是挺登对的,据说又一次,这小废物酒后与人赌酒,不到一个晚上,输掉了一百万。 “扶不起的阿斗。” 扶不起的阿斗,又或者不可雕的朽木,是如今陈浮的代名词,有了资金,再有了周阿坨的帮衬,若是在淮城低调一些,估计也过得下去,谁知本性难移,暴发户心态,又将钱疯狂败掉。 “老子有钱!”高尔夫球场上,陈浮大咧咧地开口,就在刚才,在第五次空杆后,又输了二十万。 赢家是淮城的一个小世家主,皮笑肉不笑地继续开口,“陈大少,刚才你是大意了,不然再来一局?” “那就再来一局!这次我肯定赢!” 周远山身子微抖,他不明白,自家少爷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女婿在打狼,打狼嘛,总要有一份大诱饵的。”林震啸垂头,冲着手腕上的金表哈了一口气,语气平静。 ------------ 012 龙小波的局 龙小波嘴里的那位职业球员,其实只是一名退役选手,姓何,叫何文,是龙小波在某个聚会上认识的,眼下,听完龙小波的主意,再加上不菲的酬金,立即一拍即合。 “悠着些,最好吧,让他觉得自己有机会赢。”龙小波沉吟开口。 他有点担心,要是陈浮输得太惨,会不会球杆一撂,索性不玩了。 “放心,我有经验的。”何文狞笑一声,这类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曾经有人做过一个比喻,手握巨款的小纨绔陈浮,像是一个半大孩子,捧着一大把钞票招摇过市。 多么形象的比喻,在淮城里,但凡会打两杆的,都会想尽办法挤进去,期盼着也能赢一些。 “送财童子?”周阿坨站在清晨的落地窗前,夹着一根雪茄,淡淡啜了一口。 他虽然不知道陈浮要做什么,但他明白,不管陈浮要做什么,自己最好别去插手,当然,只要陈浮开口,哪怕赴汤蹈火,他也会立即赶去。 最近,他打听过陈浮的事情。 前些日子挫败棋圣的局,算得上完美,几乎达到了空手套白狼的最高境界。 “你们都是瞎子,而我不是。”周阿坨弹了一口烟灰,闭起眼睛。 生于草莽,他见过许多江湖上的骗局,完美无缺,但不同的是,那些人是诓骗,而陈浮,是真真正正有大本事的人。 “表弟,我会为你庆功。” 这一生,周阿坨都不会忘记,数以百万的油菜花,在自己面前纷飞的情景。 球场里,陈浮无疑成了最大的焦点,人傻多金,跟着的人,除了周远山和林震啸两个老头外,另有一个容貌倾国的林善儿。 估摸着不少人已经在盘算,什么时候开始输老婆了。 “陈大少,你运气真不好,那一杆要是进了,咱们还有得打。”周晓欧笑道,算起来,这一段时间之中,他是最大的赢家了。 随着水涨船高的,还有他在李家的地位。 赚钱出彩的女婿,谁不喜欢? 林震啸也喜欢,不同的是,林震啸格局极大,任着陈浮一掷千金,拼命相劝一旁的周远山。 龙小波一行人来到球场的时候,没特意绕过去,而是跟在后头,很谨慎地看了大半个小时。 “确实很挫。”何文咧嘴一笑。 在他看来,陈浮的球技,连入门都算不上,顶多是一名初学者。 龙小波沉吟,“何文,不如这样,你先输两把,别让他一下子不玩了。” “彩头太小,才十万一把。”何文皱眉。 龙小波答应过他,每一把的彩头里,额外取一成。 “我便是这个意思,先输两把,然后你再开口添彩头,往大了玩!” 何文想了想,立即明白了龙小波的意思。 赌徒若有了赢局的期盼,当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周晓欧原本还想再玩两局的,毕竟,这样出风头的机会可不多,可惜,家族里的一位少爷,拼命将他扯了下来。 “不玩了?”陈浮有点意兴阑珊地抬了抬手。 何文抹了抹脸,和后头的龙小波对视一眼后,走了上去。 旁边原本还有些跃跃试试的,在听说三席龙家的名头后,立即怏怏地退后。 也是,既然是送财童子,谁不想来分一杯羹,而且这龙家当日在淮城议会上,可是被坑了七百万啊。 “你来么?十万一局。”陈浮扫了一眼何文,淡淡开口。 “难得陈大少开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何文摊了摊手。 计划很顺利,按着发展,前两局,何文会假装输掉。 围着的人,抱着一份看猴戏的心理,心理猜测着这小纨绔,在多少杆后,会乖乖掏钱。 可惜,他们很快失望了。 那位顶上来的男子,分明也是个外行,挥的空杆次数,居然比陈浮还多。 “我不会玩。”何文眯了眯眼睛,他并非是淮城本地人,是龙小波从隔壁城市请来的,加上早早退役,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陈浮怔了怔,随即大笑。 龙小波躲在后头,也阴恻恻地笑。龙家的钱,岂是这么好拿的! 在何文的特意放水之下,出人意料的,第一局,陈浮居然赢了,送财童子居然赢了。 何文一脸“懊恼”地将十万转了过去。 第二局,照样出人意料,又是陈浮赢! “我觉得我终于有手感了。”陈浮对着旁边的人,不断开口。 何文侧头,看了一眼龙小波。 龙小波冷笑一声,微微颔首。 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开始。 “陈大少,我不服,我要添彩头!”何文堆出一脸恼怒,演得极好,任谁看起来,都是一副输红了眼的模样。 “你要添多少?” “一百万一局!”何文握着拳头,显得有点气喘。 这一下,周围有些人瞬间明白,这新来的家伙是在设局呢,怪不得会连输两局,大家都是一局拿走十万,你却要一局拿走一百万。再拿十次八次,这小纨绔岂不是要当裤子了!不过,三席龙家的人,谁又敢上去触霉头。 “我陈家有的是钱,当然不会怕。” 陈浮话一落,登时有人就忍不住笑了,还陈家呢,你也就身上的这笔横财,输完了就等着输老婆做乞儿吧。 第三局开始,果然如人所想,这龙家的人立即水平上升,虽然说不上多出彩,但至少,已经稳胜了这小纨绔一头。 “陈大少太可惜了,刚才那个球要是进洞,说不定就反超了。”何文笑着开口,尽显出得意之态。 这也是他和龙小波商议后的决定,既然要做局,就必须要将陈浮激到暴走状态,从而失智,再增添彩头。 后头的龙小波很满意,这一局何文的表现,两人确实像“不相伯仲”。 “再来一局!”陈浮脸色憋红,声音打颤。 “女婿,随便玩玩就行了,今天就到这里。”林震啸一脸惊慌地过来相劝。 管家周远山更是抹了眼睛。 “不行!这局我一定赢!”陈浮怒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是被气的,一局一百万,已经算大手笔了,对于一个已经没家没业的小纨绔而言。 “舍命陪君子。”何文咧嘴。 ------------ 013 一千万的彩头 以前,龙家和陈家走得很近,当然,基本上都是龙家在蹭脸熟。 龙小波不止一次被家里人告诫,在陈家大院里玩闹,要以陈家少爷为尊,千万不要得罪陈家少爷。 “陈家狗儿”的名称因此而来。 这似乎成了龙小波的逆鳞,每每看见那位陈家少爷意气风发的时候,他总是很不爽,总是想将他拖下来,摔在地上,再狠狠碾上几脚。 机会,便在眼前。 龙小波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按着事情发展,要不了多久,这陈家小纨绔的横财,便会输得一干二净,尔后变得一穷二白,被丢到街路上做乞儿。 球场里,明眼人都看得出,陈浮已然成了一个输红眼的赌徒。 一百万一局的高尔夫,连着输了两局。 何文隐住笑意,假模假样开口,“陈大少,不然就到这里吧,你今天状态真的不好。” 陈浮双眼发红,咬着牙,像失去理智一般,揪住何文的衣领,“我偏不信了,我一定要赢回来!” 但凡赌徒动了嗔念,结局往往是很悲哀。 在场每个人都这么想,这小纨绔终究是秋后的蚂蚱,没法蹦跳了。 “何必呢,陈大少?你现在真玩不过我。”何文摊手,叹了一口气。 这句是实话,堂堂职业球手,虽然是退役的,但完虐一个入门级的新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龙小波抱着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急,他知道接下来,陈浮这小纨绔,肯定会主动要求添彩头。 这是一个局,便如当初对陈家人设的局一般,彻底将对手捶得稀巴烂。 掌控一切的感觉,让龙小波很舒服。 “我要添彩头!一千万一局!”耳边,传来陈浮的怒吼。 龙小波咧嘴一笑,算了算,这该是陈浮最后的资金了。 吃了龙家人的东西,会让你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一千万!!” 旁边的人都吸了口凉气,淮城只是小城,世家也只是小世家,一千万对于一些小世家来说,近乎一半资产了。 “女婿!你做什么!先冷静!”林震啸慌了神,死死拽住陈浮的胳膊,往后拼命拉扯。 陈浮推开小老头,脸色已经微微狰狞。 “不怕,这局我一定赢!” 瞧瞧,多像一个亡命赌徒,不见棺材不掉泪。 林震啸抹了抹眼睛,转身的时候,嘴巴已经上翘。 一千万的彩头,惊动了整个球场,似乎怕陈浮反悔一般,龙小波迅速找来球场的负责人,以作公正。 这家高尔夫球场的背景,听说是燕都里某个豪门的生意,换句话说,谁也不敢赖账! 资产计算,签字,画押。 林震啸扶着墙,每走两步,就嚎啕大哭几声,那模样看起来真他娘惨。 龙小波抹了抹脸,从何文身后踱着脚步走出,他觉得有必要让淮城的人知道,让这个小纨绔知道,这么精美的一个局,来自于他的智慧。 他不怕陈浮反悔,签字画了押,那么,这场球便一定要打下去。 燕都豪门的牌面,岂是一个废物可以随便翻的? “陈大少,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龙小波脸色狰狞。 陈浮转身,一双眼睛布满血丝,额头虚汗连连,典型的赌徒模样。 龙小波大笑,扬手,指了指旁边的何文,“这一位,你可能还不认识,我隆重介绍一下,何文,省体委高尔夫职业球手。” 何文眯住眼睛,将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周围的人,瞬间明白,从头到尾,这都是龙家的一个局,为的,就是让这小纨绔自己跳进去,最后的一千万若是输掉,怕是以后真要做乞儿了。 “你诓我!”陈浮勃然大怒,伸手要将龙小波揪住,被后头的几个龙家供奉推开。 “最后一局,好好表现,再过个不久,你可是要连裤子都当了!”龙小波冷笑。 陈浮大惊,急忙拉扯住球馆的工作人员,“我不玩了!还没开始呢,我不玩了!” 工作人员摇头,示意不能反悔。 龙小波仰头大笑,缓缓退开,何文则脱下上衣,极为嚣张地扭了扭脖子。 “完了完了,这送财童子的好生活要到头了。”有人叹息,当然,并非为陈浮的不公平遭遇,而是为那笔钱,居然一下都被龙家人坑了。 陈浮挣扎几番,于事无补后,黯然失神地抓起了球杆。 老岳父林震啸还扶着墙哭,这一下,已经是用头撞墙了。 一千万啊,若是好好生活,足够很多人平安喜乐了。 “好戏开始!”龙小波意气风发,喊了一声。 从今往后,整个淮城,再也不会有人提“陈家狗儿”四个字! 嘭! 何文以一个完美的姿势,将球挥打出去,一杆,几乎入洞。 不愧是专业!四周一片惊声,连周晓欧这样自诩为高手的人,都忍不住喝彩。 反观陈浮这小纨绔,踌躇了好一会儿挥杆,“咻”的一声,居然又挥空了。 众人哄然大笑。 何文摇着头,“说实话,我都有点可怜你了。” 陈浮脸色暴怒,将球杆重重砸在地上。 孰胜孰负,只要不瞎,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几杆过后,陈浮已然出于一个很遥远的下风,正当所有人觉得再无悬念的时候。 陈浮挥杆,“嘭”的一声,高尔夫球忽然极为诡异地击出,尔后正正地落入球洞里。 “老鹰球!一杆进洞!”周晓欧惊声开口。 当然,没有人觉得这是陈浮的本事,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但这样一来,比分已经逼近了何文。 “狗屎运气!”龙小波恼怒地跺了跺脚。 哪怕有九成九的把握,他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这可是一千万的彩头。 一千万,几乎是龙家所有生意大半年的利润了。 没有人想过何文会输,顶多是耗得时间,又因此长了一些,一个初学者和职业选手,怎么看都是天壤之别。 何文脸色变了变后,瞬间又恢复过来,冷笑着扫了陈浮一眼,“运气这种事情,不可能一直有的,接下来,我要你哭都来不及!” ------------ 014 局中局 如果有解说员,开口第一句,肯定会说,“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比赛......” 无论任谁来看,陈浮只是负隅顽抗罢了。 一个入门级的初学者,没可能打得赢一位职业球手。 比赛临近尾声,何文远远将陈浮甩在后头,脸色已经不由得得意起来。一千万的彩头,抽取一成,那也有一百万了。 “这种距离,没可能了,空杆次数太多,除非......”周晓欧欲言又止,莫名地想起,在淮城会议里,那个端坐在玉石棋盘上的身影,不卑不亢,却杀得堂堂燕都棋圣灰头土脸,继而认输。 “除非......一杆进洞,但这种距离......真没可能的,哪怕是世界级的选手,也打不来这一球。”周晓欧觉得自己声音发颤。 这个世界不缺奇迹,缺的,只是人为创造的奇迹。 何文无比得意地耸了耸肩,将手套脱下来,等陈浮挥完这一杆,计算分数,那一千万便算到手了。 这么远的距离,神仙也救不了了。 不少人,已经可以预见陈浮输光一切,哀大心死的表情。 “结束了。”龙小波缓出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林震啸不再嚎啕,站直了瘦弱的身子,目光灼灼地看向远方。 我有一个女婿,妙计安天下,出手如腾龙。 “嘭!”陈浮以一个完美无比的姿势,挥动球杆,高尔夫球如同生了翅膀,生了眼睛,破开重力与物理学的羁绊,划出一个不思议的弧度,远远击出。 咔。 有些事情,你总是没法解释,比如陈浮这惊天动地的一杆,不偏不斜,准头极好,在绕了一小会儿,高尔夫球发出欢快的失重声,骨碌碌滚入了球洞。 “哗!”球场一片沸腾。 “伟大的老鹰球!” 这一击,若是没算错的话,会完全颠倒陈浮的劣势,比分赶超何文,成为绝杀。 “我曰你娘......”何文目瞪口呆,这一记球,哪怕是世界冠军也打不出来,这小纨绔是怎么做到的! 绝杀!真正的绝杀!让赢家换了人! 龙小波喘着粗气,拨开挡在前面的人影,颤着身子看清楚之后,差点没晕死过去。 多么完美无瑕的局啊,却被这小纨绔的狗屎运气,一下子破开。 “陈浮,胜!”球场负责人面无表情地开口。 一千万的彩头,居然真让这小纨绔赢了,如此一来,这小纨绔身上,可不就是有两千万了吗! 若不是旁边供奉扶着,龙小波几乎要软了腿栽在地上了,一千万,若真拿不回来,家族里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何文满脸暴怒地走回来,迎上龙小波的目光,“真是狗屎运气!我都要赢了!” “怎么办!怎么办!”龙小波声音带着哭腔,早知道,他就不玩什么局了,直接慢慢赢。 何文颓丧地低头,一时半会也没法开口。 输掉的彩头,肯定是没法赖的,好死不死的,龙小波当初怕陈浮反悔,还特地找了球场的负责人做公正,那可是燕都豪门的人,能赖账吗! “龙少,再打一局!”何文神情狰狞。 “再打一局?那可是我龙家的钱,一千万啊!”龙小波眼睛发红。 “龙少你想想,左右都输了一千万,这局咱们下两千万,不仅回本,照样让这废物输得一分不剩!”何文劝道。 龙小波怔住,随后拼命咬着牙,他何尝不想这样,可是要再输了,那该怎么办?加起来就有三千万了! “龙少!真的,那小子就是运气好,我就说一句话,一个人买彩票,能连着一天中两次百万大奖吗!怕是一年都不行!” 龙小波平息了一下语气,“何文,你确信真没问题?” “没问题,这一局他必输无疑!” 像所有劫后余生的人一样,陈浮此刻,正开心得脸色通红。 “还来?两千万?”听明白龙小波的意思后,陈浮失笑,“我干嘛还要玩,我都赢了一千万了,我不玩了。再说了,我根本就打不过他的,他可是职业球手。” “对啊,我们不玩了,我家女婿,要留着这钱买祖业的。”林震啸总是神助攻。 “祖业?白水码头?”龙小波沉声反问。 淮城的人都知道,曾经的陈家,发迹的地方便是白水码头。 由于被下套,陈家前些时候已经把白水码头抵押出去,落到了龙家的手上。 可不对啊,你先前明明还败家来着。 “不买了不买了,也不玩了,我想清楚了,明天咱们离开淮城,去燕都做生意,有钱了做啥不成?”陈浮瞪了一眼自己老岳父,示意他不要乱说。 林震啸急忙一脸“懊悔”地捂住嘴巴。 这下,轮到龙小波着急了。 你可不能走啊!龙小波差点没喊出来。 “这样,再打一局,两千万的彩头,你若是赢了,白水码头便归还给你。”龙小波微怒开口。 白水码头,估价起码要三千万,如今为了留住陈浮再打一局,龙小波这是豁出去了,这模样,好比一个赌徒输红了眼,以极低廉的价格,将祖传玉佩换成赌资。 陈浮停下动作,不住地走来走去,看样子有点踌躇不定。 “陈大少,这白水码头,可是你们陈家的祖业,你拿了回来,便算光宗耀祖了。”龙小波急忙又劝道。 他是真的急了,这一千万若赢不回来,怕是回家会被打断腿。 “有燕都豪门的人公正,我是讹不了你的。” 龙小波这句,确实是实话,一个淮城小世家,倒还没那么大的脸面,敢去翻燕都豪门的牌。 “好吧。”陈浮像思索了许久,终于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 龙小波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陈浮不玩了。 照样是公正,计算资产,签字画押。 两千万的彩头,对上白水码头,乍看之下,好像还是陈浮赚了。 “这一次,我要让他哭都没地方!”何文冷着脸。 人的运气,不可能会久伴,这是何文很笃定的事情,所以,下一局,这个小废物,肯定被虐得无所遁形! ------------ 015 高攀 球场上,龙小波坐立不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陈浮的方向。 何文说过,上一局只是意外,奇迹这种东西,不可能会久伴一个人的。 但不知为何,龙小波总觉得心底里,有一种极为惊慌的东西。 两千万的彩头,顿时让整个球场再度沸腾。 “这陈大少凭什么敢应战......”周晓欧喃喃自语。 的确,上一局,陈浮打出了一个惊艳无比的老鹰球,但这种运气,哪里会一直有? 何文重新戴好手套,阴恻恻地扫了陈浮一眼,眼睛里的憎怒意味表露在外,这一局,他誓要将陈浮打得当裤子。 “紧张吗?女婿。”林震啸走过来,笑嘻嘻地开口。 陈浮摇头,“按着你教的,我将球杆当成了一柄剑。我忽然觉得,这把剑很听话,灵活得很。” “这便对了,你身有剑骨,在御剑之道上,本就事半功倍的。” 翁婿两人见第一面时,林震啸便说过,这偌大的俗世,陈浮的剑骨若要御剑,只能他来教,看来,这并不是一句假话。 高尔夫杆当成长剑?估计是世界上独一份了。 淮城龙家大院。 龙登知道这场豪赌的时候,已经稍稍有点迟了。 “先输了一千万?然后用白水码头抵了两千万做彩头?”龙登脸色发白。 龙家并非大族,若是这一场球再输,怕是这一年的生意,周转都成了问题。 “请的人不是职业球手么?” 龙丰在一旁,颤着身子点头,“的确是职业球手,所以小波才敢这么赌,已经签字画押,公证的是燕都豪门的人。” 从头至尾,龙登都没有想过,自己儿子会玩得这么大,这已经不是责不责怪的问题,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场高尔夫球局,已经完全关系到了龙家今后的命运。 龙登缓了口气,扶着大理石桌慢慢坐下,“小波做事情向来有考虑,我放心的,对,我放心的。” 在淮城议会上输了七百万,虽然肉疼,但还没有到举步维艰的地步,白水码头,原本龙登便是放着待价而沽,期望着早些转手,而获得大笔资金注入家族。 “球赛开始了么?”隔了好一会,龙登才语气发沉地开口。 “开始了。” ...... 球赛开始了,一场豪赌之局,龙小波从头到尾,都死死攥着拳头,甚至,有一种想冲下场,将陈浮按在地上暴打一顿的冲动。 他终究不敢,球场有背景,是燕都豪门的人。 所谓的职业球手何文,此时完全成了一个笑柄,他说过要将陈浮狠狠踩在脚下,但现在的情况,好像是相反了。 两人的分数,几乎是以跳段的形式拉开。 “哗!又一个超远距离的老鹰球!”球场诸多人欢呼。 何文咬着牙,身子忍不住打着冷战。 自然,一个人的运气不可能久伴,但这小纨绔陈浮,却一次次打出老鹰球,那只能证明,眼前的这家伙分明是个高手,他和龙小波布局,却不曾想到反被人设局,成了局中局,加上这一把,恐怕要输掉三千万。 “何文!我曰你娘!你不是职业球手吗!你打啊!快反超!”龙小波双眼发红,声音近乎悲吼。 到了这时候,龙小波也明白,自己反被人做局了。 做局者陈浮,在他眼里,曾经是个废物。 没有人知道,陈浮是何时成了高尔夫球高手,他们只知道,这些天,不过是陈浮一直在钓大鱼罢了。 大鱼,即是龙家人。 周晓欧浑身发抖,这几天,他一直在炫耀自己的成果,赢了陈大少多少多少钱,现在想来,是一件何其可笑的事情。这场钓大鱼的局中,自己,不过是搅混水的小鱼罢了。 “陈浮!胜!” 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何文从开局到结束,被按在地上摩擦得鲜血淋漓。 “曰你娘!曰你娘!”龙小波双目迸泪,不断朝着陈浮怒吼。 龙家经此一局,一年之内,恐怕都会元气大伤。 连原本作为压轴资产的白水码头,也廉价抵给了陈浮。 “这原本就是陈家的东西。”陈浮平静地吐出一句,冷冷看着龙小波。 陈家被人设局,老爹生死未卜,不用想都知道,龙家在其中,肯定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 旁边的人闻声,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先是龙恒被打,然后是淮城议会坑七百万,再到高尔夫球场......这小纨绔,当真是一路将龙家压得喘不过气啊。 “我一定找人弄死你!”龙小波扬手指着,声音无比恶毒。 若是像龙登这样的老狐狸,肯定不会说这般拙劣的退场词。 “啪!”一个耳刮子忽然扇了过来。 龙小波痛喊一声,差点没晕过去,等晃过头回神时,发现眼前一个小山包般的人影,一只手夹着雪茄,另一手则停在他的脑袋上。 陈浮略微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冲走过来的周阿坨点点头,对于周阿坨的示好,算是默然接受了。 “怎么说话呢!我有没有讲过?陈大少是我表弟?”周阿坨转过脸,凶神恶煞地开口。 淮城的人都是瞎子,他周阿坨不是,他明白,总有一日,这些人口中的废物小纨绔,会腾飞成龙,而自己能做的,便是捧起龙尾,若有一日陈浮念恩,他自然会跟着鸡犬升天。 龙小波整张脸都被扇肿了,却真的不敢再放肆,在两个龙家供奉的搀扶下,颤着身子离开。 “陈大少,恭喜恭喜......上次的事情,阿坨我做得确实不对,这刚好,我在白云楼订了位子,还希望陈大少赏脸啊!” 四周的人,都惊得无以复加,淮城里有人说,这小纨绔是地下龙头周阿坨的表弟,大家不过当场笑话来看,现在看来,这好像是真的啊! 小纨绔高攀了。不少人心里这么默念。 我真是高攀了。周阿坨抹了抹额头的汗,生怕陈浮拒绝。 陈浮侧头,看着自己的老岳父,林震啸此刻抹着嘴巴,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坐在角落里的林善儿,刚站起来,肚子已经发出“咕咕”的响声。 “好,是该庆祝一下。”陈浮淡淡一笑。 周阿坨差点没兴奋地吼出来,这层关系,总算是攀上了! ------------ 016 挑衅的酒 龙家大院。 龙登眼睛一白,身子一摇,晕眩过去。 龙丰掐人中,龙小波找来辣姜刺激,好不容易才让龙登悠悠转醒。 “三千万......不,白水码头估价是三千万,算起来是四千万啊!”龙登痛呼。 “还有议会上的七百万......”不知哪个族人,好死不死地提了一句。 龙登刚转醒,闻声登时又噎住,看模样又要二次晕倒,幸亏龙丰在一旁将他扶住。 龙小波不敢言语,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那个小纨绔陈浮,为何变成了一个高手,连职业球员都不能争锋。 “父亲,那个小废物肯定有问题,他哪里有这种本事!”龙小波不服气地小声开口。 “莫非!还能是神仙帮他不成!帮他下棋,帮他打球!”龙登大怒,若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估计真会出手打个半死。 “大哥,周阿坨的事情......”龙丰在一旁声音发冷。 龙小波捂着脸,这一次真是不敢开口说话了。 龙登慢慢平顺气息,周阿坨出手打了自己儿子,他是知道的,但这好比一头狮子冲你吼了两声,你敢去打狮子吗? “忍一忍,我已经禀报上去,上面很快会来人了。”龙登咬着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这个世界遵循一个道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而虾米只能吃泥尘了。 淮城龙家,不过一尾小鱼,哪怕在给陈家下套的事情中,也只是一尾搅混水的小鱼,真正的大鱼,其实另有其人。 ...... 在淮城里,白云楼是响当当的名字,和云豪大酒店,算得上是两处奢华富贵之地。出入白云楼宴堂的人,大多非富即贵,世家子弟,商场精英,甚至各方权势人物。 周阿坨将陈浮约在这里吃饭,显然是用了心思。 “相公,香香!”老远的,林善儿便嗅到了白云楼里的香味。 林震啸更是夸张,若不是被周远山拉住,恐怕就要直接跑过去钻厨房了。 “今晚敞开了吃。”陈浮笑笑。 如今在他的身边,除了忠诚管家周远山,还有林震啸这对父女,显然,不能一直住在村下地方了。 是时候,重新在淮城里立住脚跟了。 白云楼前,豪车林列,远远看去,满目的璀璨。 不说淮城,哪怕是附近的几个城市,白云楼也是颇具盛名的,时常有其他地方的人,专门驰车而来,享受一番。 张剑便是如此,他并非是淮城本地人,今日来白云楼,是受了周阿坨的邀请,要给他介绍一个朋友。 每一座城,极大概率的,都会有一位强势的地下人物,而张剑,则是附近湖城的地下龙头。 不同于周阿坨,张剑的发家史,似乎更加暴戾,拆迁,开档口,做河盗......但凡来钱快的,张剑几乎都触及过。 八年前,他和周阿坨因为淮城船运的事情,大打出手,到最后,两人都是性子豪爽的人,不打不相识,遂结为至交好友。 “什么样的人物,才让周阿坨这般惶恐?”张剑讪笑。 说是赴宴,其实更像卖一个面子,他大概猜得出,淮城有这么一位小人物,想借着周阿坨,来攀附自己,毕竟这几年,哪怕一些大世家,很多事情,都是要委托自己来做的。 门童认出了张剑,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剑哥”。 张剑抬了抬手,跟在后面的保镖,抛了一小摞钞票过去。 江湖中人,讲的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爽,钱分新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上楼,推门,再抛了一摞钞票给迎宾美女后,张剑扭了扭脖子,大大方方地走入了包厢。 周阿坨正在与人交谈,抬头看了他一眼,只伸了伸手,示意他先坐下,全程没有起身的意思。 这让张剑很不爽。 什么样的人,才让周阿坨这般小心翼翼。 所以,张剑翻了翻眼睛,将头侧过去。 发现坐在周阿坨旁边的,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年轻,略微高瘦,面容带着些冷峻,在听了周阿坨的话后,只是淡淡“嗯”了一个字。 啪! 张剑自己倒了一杯茶,尔后将茶壶重重砸下。 声音很大,吓了周阿坨一跳。 陈浮转过头,淡淡扫了一眼张剑,随后重新端坐起来。 来之前,周阿坨便告诉他,会介绍一些人认识,左右自己以后要在淮城立足,免不了要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这也是陈浮答应赴宴的原因之一。 很明显,眼前的这位宽脸大汉,似乎脾气有点不好。 周阿坨拱了拱手,走到张剑身边,小声地叮嘱了几句,换来的,却只是张剑淡漠的笑容。 又来了几个人,各自拱了拱手后,围坐下来。 老岳父林震啸,刚进包厢的那一刻,便嚷嚷着上菜了,周阿坨无奈,打算着等下重新再上一轮。 眼下,林震啸正抬手,指了指面前的一盘芙蓉鸡,示意自己女儿吃个大鸡腿。 一个吃油了嘴,一个吃花了脸。 当真是虎父无犬女! “这位是?”张剑眯了眯眼睛,指着陈浮。 “这位是陈大少,淮城陈家的人。”周阿坨开口,又指了指张剑,“这一位是湖城的张大头,与我......一个职业。” 陈浮翘了翘嘴巴。 他问过周阿坨,关于淮河河盗的事情,这张剑,他也是听过的,据说以前可是和河盗有染的。 若要白水码头重现辉煌,力压新港,那么整治河盗,就是一件重中之重。 “喝酒!”张剑忽然咆哮一声,手一动,将桌上一瓶高度白酒抓了起来,拳头一捅,瓶颈碎了一小半,不少碎玻璃渣,沉入酒里。 张剑冷笑着再抓来两个酒杯,各自倒满,当然,随着“嚓嚓”的声音,不少碎玻璃渣,也跟着滚入了酒杯。 江湖上这叫“割喉酒”,若是看某个人很不爽,又碍于面子,往往会使用这种手段。 别说那些世家老爷,就算是一些酒场老手,也不敢贸贸然喝下这样的酒,咽下去的时候,轻则割伤喉咙,重则怕是要割裂肠胃了。当然,这也有些窍门,比如喝的时候,将玻璃渣子压在舌头之下,顶多是伤到舌头。 周阿坨站起来,刚要劝两句,张剑已经冷笑着微微张口,将其中一杯一口饮尽。 玻璃渣子,被他熟练地压在舌头下,刺得隐隐发疼。 包厢里的人,有不少懂道儿的,都忍不住惊了惊,不都是朋友么?这张剑果然像传闻中的那样,脾气真是暴戾! 那个陈大少,怕是要惨了,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哪里懂压舌头这些道道。 林震啸头也不抬,依旧吃得不亦乐乎。 陈浮轻笑一声,抓起铺满碎玻璃的酒杯,站起身子,仰着头,一饮而尽! 站起来,还仰着头!这碎玻璃渣不是都滚到喉咙里了么! ------------ 017 蛋糕 别看周阿坨在淮城里表面过得舒心,实际上,处处受到世家挤兑,除非一些见不得台面的事情,才会拜托他出手。 世家讲的是根深蒂固,百年千年不倒,而周阿坨,只想活得更久一些,若不然,等到他垂垂老朽,或者低谷之时,那些世家必然会出手,对他进行打击。 这好比螳螂与蝉,谁都不是黄雀。 直到陈浮出现,崛起。 按着周阿坨的设想,若是拉拢了陈浮,以后不管在淮城还是湖城,便有足够的力量和那些世家周旋,可惜,张剑这个愣头青还没开局呢,便急咧咧地要和陈浮喝“割喉酒”。 割喉酒,割喉裂胃。 关键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原本名不经传的小子,居然仰着头,一口将割喉酒饮尽。 哪怕是老道无比的张剑,都只是微微张口地喝,避免玻璃渣子滑到喉咙。 “好酒。”陈浮放下酒杯,无事人般吐出一句,甚至,喉结还滚了几下。 张剑眼神愕然,这并非他第一次喝割喉酒,以往喝的时候,对方要不就是认输,要不就是被送去了医院。 “张哥,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再干一杯!”陈浮笑了笑,将割喉酒倒满杯子,隐隐听得见玻璃渣子摩擦杯壁的声音。 陈浮照样仰头,一口饮尽。 这一下,只剩张剑浑身发抖的站着,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张剑明白,只要自己再喝一杯,那些碎玻璃渣,定然会将他割得满嘴是血。 “输人不输酒。”老岳父林震啸抬起头,眯着眼讲了一句。 张剑闻声,脸色勃然剧变,不管不顾地捧起酒杯,往嘴里灌去,没想到刚灌了一半,“哇”地一声,喷出一口浓稠的鲜血,碎玻璃渣子四下溅飞。 全场无比惊惧。 张剑是江湖人,玩这些江湖道道,无疑是最为熟络的,眼下,却被这个所谓的陈大少,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张哥酒量尚浅了些。”陈浮揉了揉手掌,重新坐下。 张剑满嘴是血,舌头被割伤,又讲不出话,整张脸憋成猪肝色,却又无可奈何,被手下保镖扶着离开。 “陈大少,我原本的意思,是想介绍些人认识......”周阿坨一脸惊惶。 在场人中,只有他知道,陈浮是何等的高手,若真是被惹怒,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我明白。” 这些江湖人,你若是客客气气地礼交,根本不会鸟你,而用更暴烈的手段压服,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 饭局散去,陈浮拒绝了周阿坨相送的好意,打算带着一家子人,沿着淮城走走,一来消消食,二来让穿越来的林父女习惯习惯。 “以前啊,我站在街上喊一声,很多人都会认出我,喊我一声陈家大少爷。”陈浮微笑开口。 并非是对富贵的念旧,而是一种纯粹的怀念,像一个农村老头,怀念自己死去的老牛,浇坏的菜地。 林善儿揉了揉鼻子,“我爹说了,相公是大人物,那些人认不清而已。” 陈浮宠溺地拍了拍林善儿的头。 路还很长,斗世家,降服地下龙头,重振白水港,若是顺利的话,将来他必然要去燕都,当然,还要找到他那惶惶东躲高原地的老爹和母亲。 淮城的人都说,小纨绔陈浮失去祖荫,会活不下去,却不知道,正是因为陈家破败,才让陈浮彻底摆脱日日慵懒的醉生梦死。 不远处,小老土林震啸正拉扯着周远山,两人半蹲在街路上,冲着来来往往的美女吹口哨。 陈浮差点没跑过去踹两脚。 “我爹以前很厉害的,身有九尺,手持两柄碎山剑,是纵横整片剑域的剑尊,封号‘五岳’。百年炼剑主,千年修剑尊,要不是十大剑主联手背叛,又使了卑鄙手段,我爹也不至于剑气爆裂,成了这副瘦小的样子。” 还真是剑尊?陈浮惊了惊,听林善儿的意思,自家老岳父的故事,好像真的不得了。 陈浮略微崇拜地转头,发现林震啸此刻正极其猥琐地向一个过路美女,比着爱心手势。 我果然想太多了......陈浮叹了口气。 这老不修的! “相公!我还要吃蛋糕!”林善儿忽然开心大喊。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地球上的吃食,以及这个地球上的相公。 “好。” 蛋糕店的生意今天很好,就在下午,还特地赶制了一个富贵奢华的蛋糕。 “蛋糕只有一个。”龙家厅堂上,龙登垂手,指了指大理石桌上的精致蛋糕。 并非他喜欢甜食,而是他觉得有必要阐述一下,现在的困局。 围着坐的,皆是淮城里大大小小的世家,约有十几号人,马大昌和王如峰位列其中。 这种假喻的分析法子,是龙登花了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想到的。 “我还是喜欢平静的淮城,大家和气生财多好。”马大昌附和了一句。 王如峰一如既往地抱着手,没有说话。 能做一家之主的人,没有几个是傻子,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些天以来,淮城里出现的变故。 那个原本九死一生的小纨绔,真的破开局面,眼下更是夺回了祖业白水码头,接下来,便是要和淮港争生意了。 淮港大头,自有上面的人把持,而剩下的蝇头小利,除了陈家,诸多世家都有参与。 “在淮城里,诸位都知道,河运是最来钱的生意,可是现在,陈家的小废物,仗着有周阿坨撑腰,准备要抢诸位的饭碗了。” 不得不说,龙登的这套说词,一下子激起了所有人的怒意。 挡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龙登弯了弯腰,极其小心翼翼地用刀切了一小块蛋糕,放到自己碗碟里。 很小的一块,约有一个食指大小。 尔后是马大昌,也跟着切了一小块,比龙登的要大一些。 王如峰沉默了下,也缓步上前切了一小块。 河运这份蛋糕,原本刚好够分,若是陈浮横插一脚进来,怕是显得无比拥挤了。 等在座的人分完,整个蛋糕,居然还剩三分之二大小。 没人敢动,也没人能动。 这份大的,是属于上面的人。 “上面来人了。”龙登抹了抹嘴巴,意味深长地又抛出一句。 他所想做的,便是让陈浮在淮城活不下去! ------------ 018 十三口箱的金子 不同于淮城的其他世家,陈家人是因为独揽白水码头,才逐渐将生意做大,从而坐上三席之位。 显然,河运这块蛋糕,若是放在以前,必然是陈家人独享的。 陈浮在其中,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或许,陈家破败,老爹被迫避世远走,还有更大的隐情在。 好不容易从龙小波手里,将白水码头赢了回来,自然,陈浮不会再任着它荒芜,陈家若要再崛起,那么白水码头,是他最好的机会。 请了约有几十个工人,围着码头,重新修葺一番。 “姐姐,他抢了我的蛋糕!”一个小女孩恼怒无比,似乎打了一架,满脸都是泥垢。 蛋糕是昨天林善儿带回来的,好心分了一些出去,大多是随着父母来码头做活的孩子。 “不气不气,姐姐再给你一个。”林善儿又捏了一个黄橙橙的蛋糕出来。 蛋糕被抢,小孩尚且拼死拼活地要抢回来。 淮城里的那些世家老爷们呢? 陈浮眯起眼睛,这一仗他别无选择,纵然是刀山,是火海,他也必须往前走。 下游淤泥的问题倒是好解决,毕竟自家媳妇,能一剑削竹林......但河盗的问题,恐怕要颇费心思了。 十几年前,若不是河盗滋生,陈家的白水码头,也不至于衰败得这么快。 码头前的河道狭窄堵塞,陈浮亲自下水看过,也不知是那些遭天谴的,填了不少碎石,成捆绑铁的棘木,铺满了整个河道。 “这活儿做不来。”工头沉默一阵开口。 水流湍急,再加上刺物太多,确实是太危险。 别说是普通人,哪怕是潜水好手,也不敢说百分百胜任。 “说不定能捞着金呢。”陈浮笑了笑。 白水码头前,有个趣闻,据说几十年前,一个富贵无比的财主,卖光了家产换成金子,准备举家北迁,不料刚到白水码头附近,遇到河盗,十三口装满金子的铁箱落入淮河,再也捞不上来。 财主一家的生死没人关心,那十三口铁箱寻了又寻,却没人再见过。 “陈大少说笑了!”工头略微恼怒。 陈浮摊了摊手,只好让工头先将靠岸些的棘木先打捞起来。 田小六是工程队中的一员,长得黑黑壮壮,由于从小生活在淮河边,水性比一般人要好许多。 此刻,田小六咬着牙,得到工头允诺的加价之言后,深吸一口气跃入河里。 陈浮背着手,站在码头边的木亭子边,目光看得很远。 足足有七八分钟,换了几次呼吸,田小六才钩着一大摞的棘木,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岸。 棘木绑铁,起码有上百斤,哗啦啦地划开河沙,往前拖拽。 时逢下午时光,阳光偏猛,一粒金灿灿的颜色,从棘木中间,欢快地滚落下来,田小六眼疾手快,狂喊一声,顾不得被划伤手,奋力将那枚金灿灿的颜色,一下子抓在手中。 这一幕,让在场的许多人都看见了。 “那是什么?好像是金黄金黄的?” “金子?” “十三口铁箱的金子!我听我阿爷讲过,十口金条,三口碎金!” 陈浮脸色更是激动,迅速拨开人群,走到田小六面前。 田小六咬着牙,顾不得按住被划得皮开肉裂的手肘,右手死死握成拳头。 “张开!”工头大喊,声音里明显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活于世上,来来往往,皆为利忙。 若真是金子,岂不是发财了! 工头小心翼翼地侧头,看了一眼陈浮,他似乎忘了,这片码头是人家的地盘。 “别怕!若是真的,我给你十倍的价钱!”陈浮缓了缓语气,继续开口。 田小六闻声,踌躇了一阵,终于慢慢摊开了手掌。 阳光下,手掌上金灿灿的颜色跳动,刺痛人的眼睛。 陈浮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捏起,再细看,整个人忍不住仰头大笑。 很多人都看清了,确实是金子,一枚如指甲盖大小的金子。 田小六如愿得了几万块钱,喜溜溜地告别,一路疾跑回家。 “每人一万!若让我知道谁说了出去!别怪我不认人!”陈浮冷着脸。 一万块钱,对于那些普通人而言,算是一笔意外之喜了,反正这码头都是人家陈大少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只有工头心里暗骂,一万块算个屁,若真是十三口铁箱的金子,怕是要成淮城首富了。 “李丰,你是个聪明人,我和周阿坨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陈浮眯着眼睛,将一张银行卡递了过去。 工头李丰笑了笑,道了句谢,转过头时,满脸的阴郁。 白水码头上,不到半个小时,所有帮工都被遣散,周围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李丰躲在半人高的草丛后,亲眼看到陈浮脱去上衣,不要命地跳入淮河里...... “真有金子?”李天贵先是狂喜,然后皱眉。 他的面前,是一个八辈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 “真有!八姨丈,我亲眼所见!”李丰脸色同样激动,做了一辈子的小包工头,他时时都在想着何时发大财,这不,机会来了! 李天贵不喜欢“八姨丈”这个称呼,有点土得掉渣,堂堂淮城李家家主,若不是因为金子的事情,他根本都懒得看李丰一眼。 李天贵抖着手,捧着茶盏隔了好一会儿,忽然像想到什么一般,忍不住拍案而起。 “怪不得啊怪不得!我就说,这白水码头都荒废这么久了,这小废物还想方设法地抢过来!”李天贵一时明了。 “八姨丈,我的意思是,咱们悄悄的请一些潜水高手,先把金子捞上来!” 李天贵何尝不想这样,只是这小纨绔,背后的靠山是周阿坨,连龙家人都要暂避锋芒。 “姨丈啊!别犹豫了,再晚些就被捞光了!” 这一句话,终于让李天贵霸气了一回。 “抢他娘的!” 周晓欧原本是站在李天贵身后的,听到自家岳父的决定后,一时间忍不住浑身颤栗,莫名的,他又想起了那个人,在议会上缓缓落子的姿势,在球场上潇洒挥击的动作...... ------------ 019 河盗 李家人很惨,带了十几个供奉过去,几乎重伤一半。 湍急的淮河水,嚎啕大呼的李天贵,让周晓欧终于忍不住开口,“岳父,我觉着我们还是不要抢了......” 有一半话周晓欧没敢说,大概意思是“岳父啊,我们不要招惹陈家大少了!” 不管是下棋还是打高尔夫,周晓欧可谓是最近距离接触陈浮的人,这陈家大少,根本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分明就是......一个几乎全能的妖孽。 李天贵抖着手,抹着脸上的水迹,这还没到白水码头,不说怕被陈浮发现,单单淮河里的棘木,就将他们彻底挡住。 “家主,前方没路了,除非从码头下水,不然太危险。”探路的供奉开口。 李天贵皱了皱眉,心头瞬间烦躁无比。 这一生,李天贵做梦都想让李家挤入三席,若是得了这十八口箱的金子,明年的评估,势必能力压龙家,取代三席之位。 “家主!找到了!”另一个探路的供奉,此时淌着水,火急火燎地走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李天贵心头一震,抬眼望去,发现是一口锈迹斑斑的黑箱,玉锁已经被砸断。 三步并作两步,李天贵捧起黑箱仔细看了好一会,神情蓦地跟着激动起来。 “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装金子的黑箱。” 似乎为了验证李天贵的话,一枚微弱金芒,在黑箱死角落里,开始骨碌碌地翻滚。 李天贵小心地捻起来,正是一枚沙砾大小的碎金。 “无错!” “真有金子!” 那口黑箱古朴生锈,箱面上的纹路,一看就是几十年前的工艺。 “喂!那边是谁!”离着不远的白水码头上,忽然有人大喊。 李天贵咬了咬牙,看了一眼后头损失惨重的供奉,不甘地吐出两个字,“先退。” 若真有金子,李天贵明白,这是一口很大的吃食,凭着他自己,要吞下去很困难。 所以,他决定将消息带出去。 “十八口箱的金子?”龙登咧嘴一笑,“这小东西的手段可是阴得很,老李你还没看透么?” 言下之意,龙登是不信的,淮河里若真有金子,哪里还轮得到现在。 在座的,不仅有龙登,还有马大昌和王如峰,以及一个张姓世家。 三席世家齐聚,若是给足了李天贵面子。 李天贵沉默了一下,将那口锈迹斑斑的黑箱子,平放在桌上。 未渗干的水迹,顺着精致的红木桌,滴落下来。 “这是什么?”龙登皱着眉头开口。 “装碎金的黑箱,寻到的时候,已经被搜刮干净。诸位都知道,我李天贵善于赏玩古物,这黑箱上的纹路,分明就是几十年前的工艺,和金箱沉水的世间刚好吻合。”李天贵一字一顿。 接下来的话,大家都明了。 或许真有金子,而且搜刮的人,必然是那个小纨绔。 世家老爷们最怕什么,最怕是对手忽然强大,从而碾压而来。 十三口金箱子,若是都被陈浮得到,再加上周阿坨的帮衬,怕是以后在淮城,估计要横着走了。 “不可能是真的。”思索良久,龙登再次重复。 事出有妖,加上他三番两次吃过陈浮的亏,自然不愿意相信。 “真也好,假也好,我只说一句,若是白水码头崛起,诸位该如何?”马大昌一语中的。 白水码头崛起,那就说明淮港会衰落,淮港的世家老爷们所能分到的利益,会日渐地少。 这就好比一场拔河比赛,明明是他们占尽了上风,这一下,忽然听说对方请了一大帮子大力士过来,能无动于衷么! 马大昌眯着眼,相比起龙登的小肚鸡肠,他看得更远,既然已经铁了心让陈家完蛋,那么这陈家的小东西,就必须扼杀在摇篮,不让他有任何机会冒头。 “要不要报上去?”李天贵舔了舔嘴巴,冷笑着问。 报上去的意思,自然是通报给上面的人,但这样一来,他们几个所能分到手的,会很少很少。 在场的人中,李天贵是最笃定淮河里有金子的。 “稍等一段时间。”马大昌眯起眼睛,继而再开口,“先请人。” 这个世界上,有人养猫,是为了抓鼠,有人养狗,是为了护院,而养河盗,则是为了将河运生意牢牢霸在手中。 河运生意利润太大,单单陈家一户,买下白水码头不到两百年,却聚拢了能让陈家登上三席之位的家财,当然,这其中陈家先祖的眼力,那也是没得说的。 淮城的人都知道淮河两岸滋生河盗,拦船劫货,若有保安员围剿,像事先知会一般,立即一哄而散。 近些年还好,若是前十几年,在淮河岸边捡个河蚌都要小心翼翼。 ...... 张剑阴狠着神色,将手中的烟蒂,弹出一个极潇洒的弧度。 湖城和淮城,向来是青梅竹马的两座小城,颇有点生死依偎的意思。 河盗泛滥,不仅滥了淮城,也同样滥了湖城。 “张老板,听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帮着对付一个人?”淮河边的沙滩上,一堆人围成圈,半蹲着吸烟。 “他叫陈浮,有点本事,你们小心一些,周阿坨会帮着他。” “陈浮?周阿坨?”开口的人,一副乡下人打扮,只是抬起头时,显得满脸狰狞。 “宏哥,张老板说的人,好像就是......” 叫宏哥的人急忙抬了抬手,示意手下安静,随后平静地伸出三个指头。 张剑咧嘴一笑,点头,“钱没问题,但我要跟着一起去。” 宏哥踌躇了一下,吐出一个“好”字。 除了周阿坨,这位陈家大少,估计是把附近的人都得罪光了,怀璧其罪的道理,总有些人不懂。 一份任务,赚两个人的钱,这令宏哥很满意。 所以,夜色才刚暗下,宏哥便迫不及待地要往白水码头赶去。 信息无误的话,这小纨绔身边,只有几个周阿坨派来的保镖,一对乡下父女以及一个瘸腿老管家,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群狼扑羊的游戏。 张剑只带了两个人,宏哥扫了一眼,嘲弄意味更浓,同样是地下龙头,但这张剑,总是被周阿坨压着。 嘭! 宏哥亲自出手,将几个酒精瓶往白水码头上的房屋掷去,带起一片燃烧的烈火,在黑夜中显得无比刺目。 “河盗大爷打渔杀家!” “打渔杀家!!呼呼!” 风有点急,将码头上晾着的船帆,吹得“扑扑”作响。 拢共才几个保镖,手忙脚乱地往房屋前的空地跑去。 那个所谓的陈家大少终于出现,脸色尽是惊惶,不断喊着人救火。 “是他吧?”宏哥扭头,冲着张剑咧嘴一笑。 张剑大笑一声点头。 “蒙脸咯!呼呼!” 十几个河盗,几乎同时跃上码头,动作敏捷地往前冲去,或和保镖扭打成一团,或急急冲向房屋。 张剑一马当先,蒙着脸掀翻一个保镖之后,趁着火势还没蔓延,率先冲入房屋。 刚好,陈大少手提着一个黑箱,刚要跑出来,被张剑用手揪住,再一扯,“哐啷”一声,黑箱摔落,数不清的黄灿金子滚在地面上。 这一下,原本还在码头上打斗的人,瞬间都冲了过去,疯狂地捡着。 “真有金子!” “我咬了口,真金白银!” “抢完这里!河里还有!十三口金箱吶!”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周阿坨带人来了!” 宏哥眼皮一跳,火急火燎地往地上抓了一把,打起口哨,往河岸边冲去。 ------------ 020 强买强卖 龙登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枚碎金,看了又看,最终咬着牙重重跺了一脚。 原本吧,这白水码头就是龙家的,自己却没发现,换句话说,这么大一笔富贵,相当于他拱手让人了。 “这是一个兄弟抢到的箱子。”宏哥沉默了下,将一个锈迹斑斑的黑箱,放到大理石桌上。 李天贵只扫了一眼,语气冷淡,“我早就说过,箱子上的这种纹路,几十年前才有。” 昨天晚上,虽然最后由于周阿坨的出现,宏哥等人撤退,但实实在在,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白水码头前的河水里,真有金子! 如果说上一次李家人带回来的消息还有点将信将疑,那么这一次,连龙登也是彻底相信了。 堆在石桌上的碎金不多,算了算也不到百万的价值,但信息是无价的,让淮城的诸多世家,一时间忍不住心猿意马。 “将码头买回来!”龙小波站在后边,忍不住吼了一句。 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么大一笔财富,是他亲自输给陈浮的。 “怎么买!”龙登同样大吼。 人家陈浮虽然是个纨绔,但不是傻子,都发现金箱了,会卖给你? 龙小波怏怏地退了回去。 马大昌敲着桌面,显得烦躁不安。 站在门边些的宏哥,在接到某个手下的消息后,忽然咧嘴大笑。 在座的人,不耐烦地侧头过去。 宏哥抹了抹脸,“我有个兄弟,刚好和那小东西有仇,他说有个好法子。” “何人?”马大昌皱眉。 “湖城张剑。” 马大昌沉默了下,抬了抬手。 张剑随后大步踏门而入。 同样是地下龙头,张剑不像周阿坨,在淮城,并不是很受待见。 龙登淡淡扫了一眼张剑,讪笑开口,“我可是记得,张老板是和周阿坨穿一条裤子的。” 马大昌顿了顿,示意龙登先安静。 张剑拱了拱手,“我与周阿坨本无仇,有仇的,不过是那个陈家小废物罢了。相信诸位都听过,我与他喝割喉酒的事情。” 当初,张剑和陈浮喝割喉酒,可是被坑得满嘴是血,差点肠胃没裂开。 马大昌对这些没有兴趣,“直接说你的办法,若是不错,当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剑放下手,淡淡一笑,“诸位都是淮城的权势人物,为何偏偏奈何不了一个破落户小纨绔?” 这一句话,明显让很多人不爽,其中脸色最为阴郁的,无疑是龙登。 “他得到了周阿坨的帮衬。”马大昌回了一句。 “那就是了。”张剑顿了顿,“诸位都知道,我和周阿坨的关系,我只要几句话,就能将周阿坨暂时从淮城支开,但时间有限,你们可得抓紧。” 闻声,马大昌身子一凛,这张剑说的没错,他们所惧的,并非是陈浮,而是周阿坨啊!只要拿了金子,事后这周阿坨回来,那又如何,还能把这么多的世家都打一顿不成? “好法子!”龙登重重点头。 “接下来,便剩下强买强卖了。”马大昌终于微笑。 “为何不直接将码头抢过来?”李天贵开口。 无疑,抢过来是最省事的。 “李天贵,你是傻了么?还当是几十年前,带一队人扛几把刀抢码头?”有人发笑。 哪怕他们联手养着宏哥这批河盗,也是不敢随便声张的,还抢?若是事情传出去,被上面的人知道,估计都要受重责。 “我只是担心这小东西不肯卖,毕竟河里有金子,那片河域,都是划给白水码头的。” 卖不卖倒是其次,反正这白水码头原本就是个陪衬,真正想要的,是河里的金子。若是做些小手段,耽误的时间也忒长了,得不偿失。 龙小波原本是不想说话的,但看着这么多人都陷入了沉默,第二次忍不住开口,“陈浮这小废物,最舍不得的,应该是陈家祖屋,上次赶他走,还磨磨蹭蹭了好几天。” 闻声,马大昌眼睛一亮,什么狗屁祖屋的,他不在乎,在乎的是河里的金子。 龙登脸色很阴沉,偏偏,这陈家祖屋,现在是挂在他的名下,等着重新易主。 “估计不会换吧?”龙登淡淡开口。 陈家祖屋占地极广,估价也有差不多三千万,他实在舍不得拿出来。 “他敢不换!惹火了我,便扒了他的皮!反正周阿坨不在!”李天贵叫嚣道。 ...... 周阿坨动身的时候,目光略微不舍,夹在手上的雪茄,弹了又弹,直到把烟蒂也弹落,才不甘心地上了车。 “大哥,就去几天的。”旁边小弟开口。 “你不明白。”周阿坨微微闭上眼。 “出门一趟,你就是功臣。回来的时候,我替你接风。”这是陈浮留给他的话。 不知不觉间,陈浮似乎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这一点,让周阿坨有些感动,感动之余,多了份死士的情绪。 那一天,油菜地里,百万花蒂纷飞,是周阿坨活了四十多年,最为惊叹的一幕。 “我对自己讲过,潜龙腾飞的时候,我将是那位亲手捧起龙尾的人。”周阿坨忽然脸色神采奕奕。 扬言要扒皮的李天贵,虽然快六十岁了,却依然一副江湖人的老做派,似乎为了更威风一些,这一天李天贵没有穿精致唐装,而是穿了一身黑色长衣。 “岳父,我肚疼。”周晓欧抖着身子,在听说是去找陈浮茬儿的时候,已经忍不住双腿打抖了。 劝又劝不住,岳父啊,我只能自保了。 “真是兔儿胆!”李丰顶了一句,丝毫没待见这上门女婿。 “滚一边去!”李天贵骂骂咧咧地吼了声,随后意气风发地扬了扬手。 很快,数不清的各家供奉,密密麻麻地将整座白水码头围了起来。 龙小波草拟了一份合同,脸色显得很得意。 虽然说吧,这些日子以来,这小纨绔是坑了龙家不少钱,但河里的十八口金箱,足够抵还了。 马大昌和龙登各自抱着手,目光灼灼地站在房屋前的空地上。 “房屋我前晚烧了些,怕是将这小东西吓坏了。”宏哥在一旁嬉笑开口。 牛刀杀鸡,这一次,好像这陈家小纨绔,怎么也逃不脱了。 几个周阿坨喊来的保镖,惊慌不定地守在房屋前,做着最后的抵抗。 “陈浮贤侄,你先出来。”龙登声音讪笑。 没了周阿坨,这小纨绔在淮城里,连个屁都不是,这十八口金箱子,是你一个小东西能霸占的么? “诸位家主!我去揪出来!”跟着来的张剑冷笑。 马大昌抬了抬眼皮,点点头。 张剑拖着一根特制的铁棍,划过沙子,“嚓嚓”地作响。 “别打死了。”龙登笑着喊了一句。 “诸位别看,会溅血!” 张剑拖着铁棍走入房屋,又回头看了看,“嘭”一声关上门,随后才小心地将铁棍放到边上。 陈浮一家四口,没事人一样,正围着桌子吃饭,见着张剑来,随口喊了一声。 张剑屁颠颠地跑过去,扯下半根油条,塞入嘴里。 “怎么说?”陈浮笑着问了句。 “我还没开口呢,那啥什么龙家公子的,就自己提祖屋了。”张剑有点郁闷,他觉得这份功劳,应该是自己的。 “你这小卧底的火候,怕是还不行。”陈浮努了努嘴。 张剑“嘿嘿”干笑了声。 “等我抹点血,你将那小半箱金条带出去吧。记住了,一定要据为己有,说白了,这是你的酬劳。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掺和了。” “陈家失去的东西,我要一样样的全部拿回来。” ------------ 021 险恶的合同 白水码头,今日起风,吹得人衣角飘起。 龙小波将一份草拟的合同,夹在腋下,眼神恶毒无比地往前扫视。 近些日子,这小纨绔的风头出得够多了,接下来,该是还债的时候了。 “出来了?”龙登咧嘴吐出一句,微微垂头,扫了一眼张剑铁棍上染着的血,很红,艳得刺人眼睛。 “张兄,即便是有仇,你这下手也忒狠了。”马大昌也跟着笑。 无论在谁看来,肯定是张剑动怒,将陈浮暴打了一顿,看,铁棍都染血了。 “不对,这张剑手上有金子!”龙登忽然惊喊。 在场的人,急忙抬头看去,果然,张剑将一个黑箱子单手提着,藏在身后,颇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被人发现,张剑似乎惊了惊,身子一个不稳,小半箱黄灿灿的金子,几乎全洒在了地上。 旁边有供奉大呼着要去捡,被张剑提着铁棍砸飞。 “谁过来我打死他!”张剑怒道。 陈大少讲了,虽然要让你们看见,但这半箱金子,可是我张剑的酬劳。 “当真有金子!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三口黑箱了,还是那个纹路!”李天贵率先开口。 龙登和马大昌,皆是惊喜得说不出话。 “得了码头后,要尽快截流,各家供奉出人出力,将河底的棘木打捞起来。”隔了好一阵,马大昌才说话,声音明显带着颤抖。 他不在乎张剑的小半箱金子,要知道,没算错的话,应该还有十几箱,而且是净重的金条!不是碎金! “张兄弟办了事儿,理应得些好处,这小半箱金子,拿着回去吧。” 张剑闻声,登时脸色又发怒,“是个人都知道,河里还有十几箱,你们要吞掉我那份不成?” 马大昌冷笑着回应,“张兄弟过了,这里是淮城,可不是湖城,半箱碎金,少说也有差不多上百万,人要学会知足。” 龙登在一旁挥了挥手。 无数的供奉缓缓围了过来。 张剑气得将铁棍重重一砸,骂咧几句,提着黑箱,“不情不愿”地走出了白水码头。 “开始吧。”看着张剑走远,马大昌微微闭眼,再吐出一句。 龙小波脸色已经急不可耐,听到话儿后,咧嘴笑了笑,带着几名供奉,往屋子里走去。 都知道,这小纨绔在淮城,靠山不过是周阿坨,周阿坨离开淮城,那么这小纨绔,便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了。 如所有人预见的一样,陈浮似乎被砸破了头,被瘸腿管家扶着,满脸尽是悲壮的神色。 他走了几步,走到房屋前的空地上,眼睛明显发红,扬着手,颤栗地往前遥指。 有些动作,是不需要语言的。 “一只小老鼠再愤怒又如何,终究斗不过一群猫。”龙登很喜欢这个比喻。 陈家人,最后的一家四口,都站在了空地上。 林震啸哭得最惨,坐在沙地上,手脚乱蹬,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那是我的金子”,“周阿坨这傻胖子”...... 林善儿始终垂着头,长长的头发垂下来,耷拉在脸蛋上,看不出悲喜。 周远山抱着一根竹棍儿,死死护在自家少爷身前。 无论怎么看,这陈家人都是弱势得很,既然是弱势,那就不要把东西想得太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古往今来都是血的教训。 “我不卖码头!这是我陈家的祖业!”陈浮喊道。 这句话,在龙登看来有些可笑,那模样像极了一只老鼠,在遇到一群猫之后,大声喊着“你们不要吃我”! 对不起,别逼我动手抢。 李天贵笑得最开心,在场的人当中,李家为了金子的事情,是吃了最大亏的。 马大昌揉了揉手,笑着站起来,“贤侄误会了,是这样,白水码头年久失修,近段时间淮水泛滥,我们这些叔伯担心你的安危,所以嘛,打算先让你离开几天。” 几天的时间,已经很足够了。 陈浮抬头,满脸悲愤,“等我表哥周阿坨回来,知道你们抢我的码头,肯定不会放过你们!” 又是周阿坨! 马大昌皱了皱眉头,往后扫了一眼龙登。 龙登咬着牙,最终挥了挥手。 陈家祖屋,估价三千万,说实话他真不舍得拿出来。 “放心吧,得了金子之后,你占大头一些。”马大昌安慰了一句。 龙登呼出一口气,点点头。 龙小波夹着合同,扯高气扬地走到陈浮面前,随后冷笑着将合同掷了过去。 “跟你讲件事情,这些日子,我都是在陈家大院里尿的,嘿,院子又大又破,当厕所刚好。” 陈浮眯了眯眼,将合同接过。 一群肥羊,偏偏以为自己是一群狼,若你们是狼,我陈浮早该是吟啸山林的老虎王了。 计划不偏不差,果然是陈家祖屋。 但,这并不是陈浮所希翼的。 “还不换?”龙登眯了眯眼。 李天贵狞笑一声,准备冲过去。 挡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这满河的金子,岂是你一个小纨绔能独占的。 林震啸还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喊,“十几箱的金子换一个破屋子,当我们傻吗!” 十八口金箱,最为昂贵的是净重的金条,可不比那些碎金,若是估价的话,起码有三四个亿。 “你要如何?”马大昌有些烦躁,甚至已经忍不住,准备向李天贵使眼色。 “再加三百万!”陈浮颤声开口。 “三百万?”龙登咧嘴一笑,“三百万能做什么,真是个废物。” 马大昌对于这个条件,显然是很满意的,确实如龙登所言,三百万能做什么? “签合同吧。”马大昌舒服地吐出一口气,事情总算无惊无险,接下来,便是大张旗鼓地捞金了。 当然,河底里的棘木,是重中之重的问题。 “傻子。”所有人都以为陈浮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只要求三百万。 龙小波笑得前俯后仰,“你们瞧着小东西,现在肯定怕得要死,喊都不敢喊了。” “少爷啊,胳膊扭不过大腿啊!” “女婿!就当咱们没有发现金子吧!” “相公,我们认输......” 陈浮抖着手,在合同上签了字,随后画押。 合同一式两份,此后,白水码头又重新回到了龙家的怀抱,当然,意义不一样了,毕竟,已经成了河里有金子的码头。 若是有聪明人,肯定会想,为何不到几天时间,这原本破败的白水码头,却忽然有金子了? 马大昌没有想。 龙登没有想。 淮城的世家老爷们也没有想。 他们只知道,是确确实实看见了金子,还应该有很多很多的金子,淮城里的东西,就该是他们的。 “三百万,由我龙家出!”龙登意气风发,马大昌也说了,这几天的捞金中,他龙家占大头。三四亿的金子,一份大头,价值不可估量。 “龙叔叔,我不急......”陈浮抬头,慢慢说了一句。 在有些人看来,陈浮是不敢得罪龙登。 但其实,陈浮是想让这三百万欠着,等龙家没钱了,再去开口。 龙登淡淡扫了一眼陈浮,也没当回事,“贤侄,请速离开,还有,请不要带走任何的东西,白水码头的一切,都属于我龙家!对了,出去的时候小心一些,没猜错的话,张剑这家伙,估计还在外头等着你呢。” “哈哈哈哈!”无数人放肆大笑。 这小纨绔,看来还要被暴揍一回呢。 龙登猜得很对,张剑还真在白水码头外等着陈浮,没有铁棍,没有暴怒,有的,只是一脸发自内心的恭敬。 “走吧。” ------------ 022 抱剑人 田小六是淮河岸边村子的人,也是第一个发现河里有金子的人。 但这几天,他明显有点心虚。 祖上传下来几口黑匣子,被他拿去借了人,眼下,自家老爹正追着他打。 “陈大少说过,如果没还回来,每一个黑匣子给十万。”田小六嘟嚷着,当然,这些话他没有和任何人说。 他打听到,那几个黑匣子,都被陈大少用锈水淋过,随后抛入了淮河里。 ...... 白水码头上,第一天开工,场面壮观得很。 “大工程啊。”淮河附近的村人叹道。 确实是大工程,数不清的各家供奉,背着沙包渔网,在白水码头前的河段截流。 来来往往,尽是一片火热朝天的景象。 “截了流,等河水慢慢浅下来,便可以钩棘木捞金了。”马大昌笑道,隔了会又吐了句,“早知道,当初就不堆那么多棘木了。” 他的身旁,只有龙登在,龙登抬头,和马大昌相视一笑。 为了遏制陈家发展,推动新港,当初他们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隐隐的,好像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然,马大昌不在乎这些东西,在乎的,只有河底下的金子。 下午时分,截流成功,早就急不可耐的世家老爷们,纷纷催促自家供奉赶快下水捞金。 “发现黑箱子,奖励十万!”龙登大声呼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捆又一捆的棘木被钩起,一条又一条的人影上下奔跃。 “发现金子了!” “我这里也有!快找快找!” “金条!这是金条!” 无数声音此起彼伏,让马大昌和龙登忍不住心头亢奋。 没错儿,是有金子的! “继续翻!把棘木都钩起来!”龙小波脸色激动得发红,大声吼道。 ...... “我是个善良的人,不能一次让他们太失望,所以,我放了一些下去。”陈浮舒服躺在沙发上,淡淡开口。 一旁的张剑差点没跳起来骂人,就你!就你还善良!这一把,可把淮城的那些世家老爷坑惨了,出人出力,却帮你做了白工! 这是一把大牌,说实话,在湖城称王称霸这么多年,张剑别说亲手参与,根本是连见都没见过! “周阿坨准备回来了。”张剑沉默了下,再次开口。 明面上,周阿坨还是陈浮的“保护伞”。 他有些不明白,明明这陈浮是一个高手,为何偏偏要装出一副软柿子的模样。 “我以前很惨,总是被仇人追。”陈浮闭了闭眼,吐出一句。 上一世,他只是一个大成剑客,无名师无宝器,却身怀剑骨,为了逃避那些夺骨的恶人,他只得一次次伪装自己,隐入市井中。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真正的高手,不是喊打喊杀喊出来的,另有一个词,叫“大器藏拙”。 “若是事后那些世家报复怎么办?”张剑担心地问了句。 “不差这一次。” 如果不是一次次的未雨绸缪,以他这个破落户小纨绔,估计连淮城也呆不下去。 “陈少爷,这些个世家敢动手,我和周阿坨也不是吃素的!”张剑脸色微微狰狞。 陈浮没有答话,在淮城里,他根本不怕什么龙家马家,他只是担心,自己最近风头太盛,会有人来淮城。 淮城的利益,陈浮隐约听自家老爹提过,不管是河运还是其他生意,占的不过是小头,真正的大头,是淮城背后的人占的。陈家于河运发达,最近十几年新晋三席,正是因为利益问题,在很多时候,都会遭到各个世家的抵触。 “路很长,很长很长。”陈浮微微叹出一口气。 连着两天,白水码头前的河底,再也翻不出半粒金子,哪怕那些棘木被尽数钩起,哪怕那些供奉舍生忘死地寻。 没有就是没有。 龙登发了疯一般,亲自下河,在河水里泡了两个小时后,老腿老脚的,抽了个筋,差点没淹死过去。 “我数了一下,大多是碎金,只有两块金条......算起来,不过是几百万的价值。”马大昌声音发沉。 “会不会有人私藏了?”李天贵咬着牙。 “不会,我从头到尾都盯着。”马大昌痛苦地揉了揉眼睛,“只有一个可能,这河里根本没有金子!” 马大昌站起来,暴脾气似乎还意犹未尽,重重一脚将身旁的一个供奉踢飞,“那个小崽子!又耍了局!我们都被骗了!” “黑箱上的那些纹路......”李天贵艰难开口。 “纹你娘!”马大昌狰狞回头,“你也知道是几十年前,几十年前的东西,若是有心要取,难度不见得多大!” 马大昌闭上眼,狼狈地呼出一口气。 这淮城,这淮城里大大小小的世家,都尽数被那个小纨绔耍了! 请人的钱,物资的钱,给供奉的赏金......各种加起来,是一个损耗极大的数字。 龙登好不容易被灌了药水唤醒,在听说河里没金子之后,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龙小波此时,连呼吸都压着,连着两次了,他都被那个小纨绔诓骗,而且,用陈家祖屋换码头的建议,还是他提出来的。 “杀了他!”李天贵阴恻恻地开口。 在这场捞金的闹剧里,李家损失了起码不下千万,当然,相比起龙家,他倒是轻了许多。 不过,刚在太岁爷头上拉稀,本就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 “我刚收到消息,周阿坨回来了。”马大昌无力地抬了抬手。 周阿坨回来,那么势必会保护陈浮,要动陈浮,何其艰难。 “那就这么算了?” 马大昌眯了眯眼,“上面的人到了,只要人来,那个周阿坨算什么东西!到时候,我看他怎么保!这小东西,闹得越来越过份了。” ...... 接风宴上,林震啸多吃喝了两罐旺旺牛奶,双手捂着,火急火燎地从包厢往外跑。 “林哥,厕所直行往右。”周阿坨好心提醒一句。 陈浮有点无奈地白了自己老岳父一眼,六七十岁的年纪,你好歹庄重一丢丢啊,哪里有半点五岳剑尊的做派。 林震啸撇了撇嘴,风风火火冲出了门。 白云楼外,黄昏的雨湿了街道。 一辆极普通的小车,从白云楼前的街道驶过。 “哥,不用送了。”车子里,一个长相俊俏的年轻人开口。 年轻人面前,是一个大他不到几岁的人,偏偏有一双极深邃的眸子,嘴唇略暗,双手始终抱着一柄黑色无光的长剑。 “家族的事情,我不想懂,你此次南下,若有危险,先逃,然后联系我。” 声音无比嘶哑。 “哥,不用担心的,这淮城的世家,都是我们的人。” 年轻人下了车,两个虎背熊腰的供奉,紧紧贴身相随。 车子里,抱剑的人沉默了下,随后微微闭眼,忽然,他又猛地一抬头,看向对面的白云楼。 白云楼上。 林震啸脸色苍白,迅速将头埋下,半蹲在雕着吉祥图案的墙角里,声音瑟瑟发抖。 “公子,管家,伙夫,一只蝉。” “他是公子......” 湿漉漉的街道上,抱剑年轻人看了许久,又缓缓垂下头,抚着手里的黑色长剑。 “回头。”抱剑人开口。 小车车轮摆转。 抱剑年轻人淡淡一笑,似是有点失望,手上黑剑紧跟着一铮。 车窗碎裂。 车窗外雨滴飞溅。 白云楼南边的一角,忽然轰塌,巨大的轰塌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车子平静地扬长而去。 林震啸抹了抹汗,在烟尘弥漫中,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 023 韦家公子 白云楼下,一辆辆救火的消防车不断嗡鸣,街道四周的人,满脸惊惶地围着。 雨水泼湿了街,轰塌激起的粉尘,久久未散,黏着雨水裹成一团团雾状。 白云楼去年还重新修葺一番,不可能是年久失修,却毫无预兆的,说塌就塌了,砖砾碎落的横切面,像被人扒了脸皮,看着触目惊心。 白云楼偏处角落,陈浮和老岳父蹲坐在台阶上。 “只用了一剑。”林震啸咬着牙,向来嬉闹的脸上,此刻堆满了凝重的表情。 “谁?” “公子。”林震啸闭了闭眼,声音发沉,“公子,管家,伙夫和一只蝉,他是公子。” “什么?”陈浮眉头微皱,他从未听过自家岳父说过这些。 “我与你讲过,地球上有一方剑池。” “不沉铁的剑池?” 林震啸没有立即答话,站起身子,扭头看着那一面被割了一大角的南墙,继而再缓缓开口。 “剑池并非是地球之物,而是从剑域世家而来,至于过程,我也不太清楚。我能知道的是,剑池降落地球的那一刻,应该是有剑气溢出的。我打听过,一共溢出了四道剑气,每一道,都包裹着剑域世界某一位顶级剑尊的剑意。” “公子,管家,伙夫,一只蝉,机缘巧合,天大的气运,各领了一道剑池的剑气。” “公子是燕都韦家人,原本是个病弱眼看着夭折的少年。管家,则是韦家人的外姓管家,很狗血的,却是姜家人派来的卧底,所以......韦家和姜家算得上旗鼓相当。至于伙夫,得到的信息很少。” “一只蝉呢?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让陈浮忍不住发问。 有人假号豺狼虎豹都不奇怪,但叫一只蝉,总觉得让人不可理解。 林震啸嘴巴抽了抽,“真是一只蝉,就字面的意思。” “一只蝉?手指头大?” “知了知了......不得不说,这便是剑池的独特之处,哪怕一只夏生秋死的鸣蝉,有了大气运,一样会不简单。” “蝉怎么用剑?” “信息上说,它变成了一只金蝉,飞得很高很快,得到的是金色剑意。若是有人能抓到它,加以某种手段,有可能重新炼出剑气。” 陈浮默然,他知道,原先这小老头没和他说这些,估计怕他打退堂鼓,现在说了,是因为公子出现在了淮城。 领悟黑色剑意的公子,一剑断楼。 “我现在要做什么?”陈浮平静开口。 “隐蔽,先不要提剑池的事情,你身有剑骨,可是大宝贝,我会想法子寻条玉带,压住你的剑气,不然,若是被这些人发现,你会很危险。” 玉以温润而出名,养剑气倒是个好主意,只是,若有一日要去剑池,肯定无可避免地和这些人打交道。 “还有一件事儿,对于我们而言,是个好消息。剑池里,传言有第五道剑气没溢出。” 陈浮撇了撇嘴,“老林,这有点太飘,说不定哪只蚂蚁哪只蚂蚱蹦过去,早就领悟了剑意,拍拍屁股走了。” ...... 韦双揉了揉脸,让原本略微苍白的神色,慢慢缓了过来。 让他南下淮城,是家族的意思,为的,自然是某份被威胁的利益。 对于韦双来说,这确实有点大材小用,所以,他打算干净利落地处理,然后早早回燕都。 自家哥哥可是答应了,这次等他回燕都,会教他剑法。 “虎眼,听清楚了么?”韦双侧了侧头,望向身后的其中一个保镖。 叫虎眼的男子,双眼留疤,重重点了点头,“听清楚了,他叫陈浮,我会带他过来。” “若是还手,你可以直接打死。”韦双补了一句。 躬身站在面前的龙登和马大昌,闻声忍不住暗喜,周阿坨帮衬又如何,这可是燕都韦家人,莫非周阿坨还敢硬刚不成? “你们走了很多步臭棋。”韦双抬头冷笑。 龙登等人,脸色瞬间满脸仓惶。 “三四亿的金子,该有多少?如果真在河里,早就冲了一些去下游的淤泥堆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偏偏,龙登这些所谓的世家,却因为贪念,才被陈浮坑了一大把。 “二公子,我们原来的意思,是捞到金以后,立了功,再交上去的。” 韦双摆了摆手,他向来不喜欢处理这种事情,“这小东西,三番两次的,蹦跳得越来越厉害,陈家人?这倒是对了,莫非要报仇不成?” “若不是这小东西,我淮城近来贡奉上去的钱,也不会那么少。”龙登急忙开口。 韦双顿了顿,随即讪然笑了起来。 从小,他脾气就有点不好,当然,这是相对于外人而言,对于家人,比如自己的那位剑仙哥哥,他可是贴心得很。 “一座小城,一个小东西,撑死了也就一只蝼蚁,他没资格掀韦家的牌面。” 资格这种东西,自古到今,都是一方雷池,你不能越,也越不过去,好比大世家的一个供奉,随随便便的,就能单手将诸如淮城这样的小世家,按在地上摩擦。 此刻,虎眼便是这样的想法。 不仅韦双觉得大材小用,连虎眼自己也觉得,一把锋利的牛刀,却要用来杀鸡。 堂堂燕都韦家五大高手供奉之一,却被指派来抓小鸡。 “领路。”虎眼瓮声瓮气地开口,扫了一眼走在面前的马家供奉。 陈家祖屋空无一人,这让他很生气,生气的理由很简单。 大爷要来抓你打你,你竟然敢不等着! ...... “陈少爷,怎么办?”周阿坨脸色微微苍白,他是最早得到消息的,燕都韦家人亲自出手,要来拿问陈浮。 “胳膊扭不过大腿。”陈浮闭了闭眼,吐出一句。 在陈浮看来,韦家人并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如老岳父林震啸说的,韦家人后面,有个“公子”剑仙。 若因此暴露自己的剑骨,接下来,便会像上一世那样,无休无止的追杀。 这是必须要落的一步棋,若要崛起,力压淮城,是必行的路。 “少爷,我们先躲吧,村下地方林多路杂,他找不到的。”周远山开启劝谏模式。 林震啸没有说话,神色动怒,穿越地球,陈浮对于他,非常关键。 “可以打么?”寻索良久,陈浮转了头,看向老岳父。 “你现在还不行。”林震啸不留余地。 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但整个过程需要的时间,该如何争取。 莫非真的只有一条路,做条亡命天涯的狗儿,日日提心吊胆? 还是说等韦家人回去,这么大一个世家,估计就会将陈浮这小小的淮城纨绔忘了? “我不想逃了,这样很累。”陈浮睁开眼,双目灼灼有光。 不打?却又不逃?那该如何?讲道理么? “我出去几天,他们若找我,便说我过几天回来,亲自过去。”陈浮揉了揉手,居然淡淡一笑。 林震啸皱了皱眉头,几天时间,能做什么?学一手毁天灭地的剑法? “相公,我和你一起去!”林善儿哀伤开口。 没有人希望陈浮出事,在场的四个人,包括周阿坨在内,都期盼看到,陈浮有那么一天,像条金龙一般,一飞冲天。 陈浮摇了摇头。 “从陈家大院出来的那一天,我就告诉自己,这辈子,我不要再做一条任人欺负的野狗了。” 这句话,只有陈浮明白。 上一世,他一生都在疲于奔命,逃离那些妄图削去他身上剑骨的人。 “我多么希望,这一生都平安喜乐,简简单单做一个富贵少爷,那该多好,真他娘可惜了。” ------------ 024 我是一头过江龙 燕都之中,若说最为顶尖的两个大世家,那必然是韦家和姜家。韦家有剑仙公子,而姜家除了棋圣外,同样有一个剑仙老爷。 剑仙老爷的名声......有些不好,传言说当年为了卧底,做过韦家的管家,一朝悟剑之后,却反而回归本家,帮着姜家人和韦家分庭抗礼。 剑仙公子和剑仙老爷,谁也赢不了谁,天下第一这种大事情,久而久之,也慢慢搁置了下来。 姜天生前些时候离开了淮城,并没有直接回燕都,而是沿着乡下田垄小路,兴致盎然地小步走着。 很久的时候,姜天生想做一个诗人,寄情于山水之间,可当他发现自己苦思冥想的东西,写出来连狗屁都不是,只好又乖乖地跑去学棋了。当然,这并不妨碍姜二先生对大自然的喜欢,赞美,以及无病呻吟的歌颂。 跟在后面的几个供奉,其中一个在接了电话后,脸色颇为不安地走前几步。 “二爷,韦家的人来了淮城,听说是二公子。” 姜天生皱了皱眉,姜家和韦家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你打我我就打你,你不打我我也想打你,总之很狗血,打来打去,不死不休。 “笑话,我会怕他?不过仗着他大哥罢了!”姜二先生很生气,供奉的意思多明显,让他避而远之。 供奉又劝了几句,姜天生才不情不愿地收起游山玩水的兴致,转身准备回去。 “有人!”忽然,供奉侧身挡在姜天生面前,目光清冷地往前盯着。 确实有一个人,身子略微瘦弱,却挺直了身子,站在对面的田垄之上。 ...... 这是虎眼第二次失望了。 他很生气,生气之余,砸了很多东西。 “告诉我,那小东西在哪里!” 虎眼伸出手,往前一拧。 周阿坨肥硕无比的身子,顿时被揪了起来。 按着陈浮的意思,至始至终,周阿坨没有露出任何要打架的意思,可惜,眼前这个易怒的男子,根本是无法理喻。 很多次,周阿坨忍不住将手里的雪茄丢掉,然后出手,管你什么韦家五大供奉,老子是淮城过江龙!单人匹马打出一片天的过江龙! 跟着来的,除了两个马家供奉,还有龙小波和几个看热闹的世家子弟。 周阿坨,淮城地下龙头周阿坨,此刻,却被人压得气儿都不敢喘。 “揪肥猪!”不知哪儿世家子弟笑了一声。 周阿坨闭上眼,脸面上的横肉微微抽动。 淮城的人,都以为是他在保护陈浮,却不知道,他是想做一个捧起龙尾的人。 “肥猪,告诉我,那小废物现在在哪?”虎眼咧着嘴。 “我叫周拓,别人喊我周阿坨,我不叫肥猪。”周阿坨一字一顿。 “我听人说过,但你这头肥猪,身子臃肿,莫非打架的时候,要像个大皮球一样滚来,压死人?” 周阿坨夹着雪茄的手,缓缓往下压,忽然间,虎眼只觉得揪着的手莫名的吃力,顿了顿,虎眼怒叫一声,将周阿坨往前摔去。 周阿坨一个翻身,稳稳双脚落地,平静地拢了拢头发后,拿起打火机,重新将雪茄点上。 “你不知道我是哪家的人?”虎眼眯了眯眼。 周阿坨吐出一口烟雾,“燕都韦家。” “既然知道,就乖乖地将那小废物藏起来的地方告诉我?” “他没有藏,我和你说过了,过几天他会亲自过去。”顿了顿,周阿坨平静开口。 以龙小波为首的世家子弟,哄然大笑起来。 谁都知道,陈浮这小纨绔,眼见着韦家人来兴师问罪了,所以才藏了起来。他敢回来?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过几天亲自回来?可能么?只要韦家人不走,估计要躲到地老天荒吧。 “他说过回来,就会回来。”周阿坨微微眯眼。 “我去你姥姥!”虎眼似乎烦躁之极,侧手一拳轰出,周阿坨一个猝不及防,尽管用手臂格挡,整个人却被拳劲震得趔趔趄趄往后倒退。 这一下,周围又是一场讥笑。 “韦家五大供奉之一的虎眼,让这周阿坨一只手,恐怕都打不赢。” “什么狗屁淮城第一高手!” “死肥猪样!” 若放在以前,龙小波这些人,是不敢这么开罪周阿坨的,但现在有韦家人撑腰,这周阿坨还有什么可怕的? 虎眼很满意周围的表现,陈浮没找到,倒不如先拿这上好的沙包过过拳瘾。 “我不想打架。”周阿坨咬了咬牙。 陈浮没回来,他不想先动手,怕坏了陈浮的事情。 “打了又如何!你打得过么!”虎眼一声叫嚣,抬腿上踢,“嘭”的一声,周阿坨下巴重重挨了一记,满嘴是血。 周阿坨脸色阴沉地抹了抹脸,将两枚断牙抠出来,丢到地上。 雪茄染血,弥散的烟味中,散着扑鼻的味道。 “动手啊!这可是韦家五大供奉!你还装大爷呢!”龙小波仰头大笑。 小纨绔陈浮给予他的打击和阴霾,在这一瞬间,终于得到释放。 “动手?”虎眼冷笑,抹着拳头上的血。 周阿坨冷冷立着,不卑不亢,紧接着,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对话很简单,只有两句。 “我忍不住了。”周阿坨说。 对方隔了一小会,只回了一句,“别打死了。” “还装呢!打电话叫人啊!”龙小波笑得最得意,若不是这周阿坨,陈浮早被他按在地上欺负了。 该打! 周阿坨没回话,缓缓解开特制西装的纽扣,随后握了握拳,步子缓慢地往前走,走到虎眼面前。 “我断了两枚牙齿。”周阿坨说。 “太少。”虎眼眯起眼睛。 “我叫周阿坨,十几年时间,整个淮城地下,是我用拳头,一拳一拳打出来的!” “我是一头过江龙!” 轰! 周阿坨身子忽然变得极为敏捷,一个前躬,直直轰出一拳。 虎眼脸色吃惊,刚要避开,又见一个拳头袭来,封住他的退路,避无可避,虎眼怒吼一声,直起双手,同样往周阿坨轰去。 咔嚓! 虎眼看着自己的手臂,诡异地像收缩的弹簧一般,起码收缩了一寸距离,紧接着,他整个人被一下子轰飞,摔到后面的墙壁上,隔了几秒钟才摔下来。 可见,周阿坨这一拳之威,到了何种恐怖的境地。 “我断了两枚牙齿。”周阿坨平静吐出一句,又是一个冲拳,往虎眼打来。 虎眼咬着牙,用尽力气终于跳开,在一旁气喘吁吁。 这几年时间,他都跟着二公子韦双,去过很多地方,打死打残过很多人,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这淮城,当真是藏龙卧虎! “躲!”周阿坨根本没给虎眼反应的时间,第三拳已经逼近虎眼脸面,拳风掀起虎眼干巴巴的头发,掀皱了脸皮。 虎眼觉得很难受。 “公平了。”周阿坨淡淡扫了虎眼一眼,转身,重新披上西服,掏出一根雪茄,点上。 虎眼惊了惊,下意识地伸手,往嘴里抠了抠,尔后,两枚门牙很不争气地碎断下来。 仅凭着拳风,就能震碎牙齿!这倒底是怎样的一个高手! “你该庆幸,是我出的手。” 这是周阿坨最后留下的话,虎眼没明白,单从字面上说,这淮城之中,莫非还有一个高手?比周阿坨还厉害的高手? 阴沟翻船,虎眼最终愤恨地望了望周阿坨,抱着身子走了出去。 龙小波眼神呆滞,刚要开口说几句退场词,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牙齿也被打断了。 不多不少,刚好两枚。 正被一大片的血沫,裹在地上,猩红得触目惊心。 ------------ 025 破局 韦二公子的眉头,皱得很深。 虎眼的声音怨毒而冰冷。 “正是如此,那个小纨绔以为靠着什么周阿坨,便能与韦家对抗。” 原本韦双的意思,若是陈浮乖乖知错,他不介意网开一面,淮城虾米们的争斗,只要不触及家族利益,他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可惜,这小纨绔好胆,连韦家供奉都敢打了。 “知道了。”韦双冷笑着开口,将端起的茶盏用手一捏,“哐啷”一声,捏成一把碎瓷片。 “神仙难救,这偌大的世界,无论他怎么逃,这一次都死定了。” 韦家人若是生气,后果几乎等同世界末日,这是韦双心底里,一直拥有的优越感。 龙登和马大昌,脸色大喜,这两人原本还担心,陈浮的事情又出什么幺蛾子,现在看来,是陈浮自寻了死路。 “驼头。”韦双淡淡吐出一句。 仅余的一个韦家供奉,走前两步,走到韦双面前。 铁塔般的身子微微躬下,表情充满了阴郁。 韦家五大供奉之首,比起虎眼这种排行老末的供奉,手段不可同日而言。 “这一次你去吧,可以直接打死,与他有染的人,你酌情灭口,动手快一些,本少爷想回燕都了。” 驼头眯了眯眼,咧嘴一笑后,大踏步迈着腿,走出了马家大厅。 步子踏过青石径,每每抬脚下踏,总会碾碎一小方的鹅卵石。 淮城今日有风。 街上的人们,似乎能预感到发生什么事情,早早散去,让原本热热闹闹的大街,瞬间死气沉沉起来。 驼头走在最前,跟着的,有各家的家主和供奉,浩浩荡荡,拢共有上百人之多。 按着驼头的意思,不管是谁,只要开罪了韦家,那么结果一定会很惨。 “我去过北极之地,一群雪熊不听话,想吃我的肉,我花了些力气,将它们的脑袋全捏爆了,然后很舒服地吃了一顿烤肉。” “非国战场,尸山血海里,七个雇佣军要围剿我,我只有一把匕首,却趁着夜色,全划了他们脖子。” “九年前的燕都,有个外来气功师,对韦家出言不逊,我亲自出手,只打三拳,将他按在墙壁上,打成了尸酱。” ...... 驼头很喜欢说过去的故事,过去的故事越好听,那就证明,活得越光荣。 “驼头大师身形魁梧,怕是刚扬手,那小纨绔就吓趴了。”说话的是李天贵,龙登和马大昌要留在庄园里招待,王如峰身子抱恙,自然,这一批淮城的世家老爷们,以他为首。 “哪里用得着驼头大师出手,光是站在那里,用眼神就能将小废物吓死了。”某个世家子弟的马屁,明显拍得很没有水准。 驼头不介意,相反,还有点受用,马屁这种东西,拍得风起云涌,越往死里拍越好。 根据淮城世家的探子来报,那个小纨绔果真要回来了,离着淮城城口,已经不到几里地。 原本驼头还想着找周阿坨的麻烦,这下倒好,先把正事做完。 没有人会想过,为何这小纨绔还敢回来?明知韦家人要找他晦气的时候。 驼头笑了笑,“跑不掉的,天涯海角,他都躲不掉,若是大公子出手,这小废物求死都难。” 大公子,即是韦一,韦家的坐镇人,人们口里的剑仙公子。 盛名之下,除了姜家的青剑老头,好像真没什么对手了。 “我有幸,得到过大公子指点,虽然只是一招半式,却足以慰平生。”驼头笑了笑,有意无意吐出一句。 登时,四周的人又是惊呼,不说整个夏国,怕是整个世界,能得到剑仙公子指导的人,恐怕不会超过三个,这可是天大的运气啊。 在夏国,剑仙韦一,已经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关键还极其护短,特别是弟弟韦双,也难怪韦家的一个供奉都会如此有恃无恐。 淮河边。 周阿坨没告诉陈浮,其实他还做了一手准备。 准备了一艘快船,若是陈浮不敌,他会立即苦劝,让陈浮先离开淮城。 淮河奔腾三千里,辗转入海,起码比留在淮城里强。 “坨哥,你说陈少爷真要和韦家人硬抗么?”张剑一脸担心地问。 蜉蝣撼树,螳臂当车,怎么想都是不明智的事情。 人的名树的影,韦家的剑仙,又岂是陈浮能对抗的。 周阿坨久久沉默,随后摇了摇头,“我也不懂,但我知道的是,陈少爷不是一般人,不会自寻一条死路。世人都说韦家剑仙无可匹敌,那只是因为,真正的潜龙还没腾飞。” 有那么一刻,周阿坨犹豫过,要不要舍弃陈浮,投向韦家,但最后,他忽然又想起了那片油菜田,金色花儿漫天,他才突然明白,他仰慕陈浮,并不是因为陈浮拥有比他厉害的拳脚,而是那份至始至终都不曾屈服的坚韧。 心性,格局,拳脚功夫,以及一次次的运筹帷幄,若放在古代,这种人成长起来,绝对是一方枭雄人物。 所以,周阿坨才会如此笃定,陈浮终会化龙,而他,在陈浮腾飞的时候,将要做捧起龙尾的人。 淮城城口,落了一场碎碎小雨,湿尽了铺着的青石板路。 驼头微微睁眼,淡淡往前方扫。 有人劝过他,直接冲将几里路,将那个小纨绔捏死作数。 他只回了一句,“韦家的人,向来只有别人迎接的份,我能在城口等他,已经是莫大的自降身价,莫非我还要跑几里相迎。” 这便是韦家人的傲气,不管何时何地,韦家人永不折腰。 “来了。”龙小波开口说话,门牙断掉两枚,声音像破了的鼓风机。 “像是有一队人?我知道了!这小纨绔肯定去找了帮手!” “呿!!淮城这边直去,只有乡村野地,呵呵,这小东西不会是找了一群村民帮打架吧?” “难说难说,他那老岳父,听说是在村里捡牛粪换酒喝的!” ...... “我捡你娘!”远远的,林震啸怼了一句。 堂堂五岳剑尊,被你骂成一个捡牛粪的小老头,何等耻辱! “老林,不要紧张......”陈浮叹了口气。 原本吧,他并不想让林震啸跟着来,可刚到城口几里地,这老家伙便一溜烟地跟来了。 即将进城的人,其实不过八个,除开陈浮翁婿,五个供奉,最后,只剩下一个棋圣。 姜家的棋圣,另一层身份,即是姜家的正脉子弟。 和韦家人一样,姜家人不管在哪里,照样是各方势力的座上客。 当然,韦家的生意以南方居多,而姜家,则侧重北方,仿佛两个世家,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 姜天生神色依旧很不好,这一路不知怎么的,他居然被陈浮牵了过来,弃车不用,原本两人一路都在谈棋局,谈得兴致盎然的时候,等抬头一看,已经莫名其妙地辗转来了淮城。 姜天生眉头微皱,忽然想通某件事情的时候,脸上不由得苦笑。 果然,一个不小心,他又入了陈浮的局。 “他们想打死我。”陈浮平静地抬手,往城门口指了指,在那里,驼头已经站了起来,开始扭脖子扭腰。 姜天生默然许久,“从我执棋那一天起,我就不管这些家族斗争了。何况,我为何要冒着被家族处置的风险,相帮于你?” 这句并非是虚话,若因此让姜家和韦家再次陷入混斗,他可是大罪人。 “我这一枚黑子落下,不是操戈,而是求和。”陈浮语气依然平静。 他需要时间,让自己成长的时间,而且,这一世,他都不想再做一条亡命天涯的狗了。 “如你这般爱耍心计的人有很多,我又为何要帮你?”姜天生微微翘嘴。 陈浮笑了笑,“我们是棋友,若是我死了,这偌大的世界,你再也没有像我这般的棋友了。姜先生放心,每隔一年,我定然会与先生手执三局。” 姜天生闭了闭眼,睁眼的时候,已经微微颔首。忽然间,他觉得陈浮是一个挺值得结交的人。 “我让先生来此,只求一句话。” “什么话?” “姜家有位老人,在燕都等你。” ------------ 026 韦家的橄榄枝 “姜家有位老人,在燕都等你......”驼头念了几遍,忽然间脸色大惊。 姜家老族长几年前过世,若是说老人,那么只有一位......被人称“管家”的剑仙老头姬华。 如果姬华认识陈浮,这事情确实麻烦了,这话由姜家棋圣亲口说出,那么真实性又增加了几分。 不过,一个淮城的小纨绔,凭什么认识姬华?正常来说,这类人向来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驼头大师,人已经来了!”龙小波鼓风机般的声音响起,伴着的,还有一脸的狰狞表情。 他已经打定主意,等驼头打够了,他便要冲上去,狠狠往小纨绔陈浮的脸上踹几脚,将那满口的牙齿,都踹下来。 驼头没有理他,定定站着,然后看见姜家棋圣的身影,终究没有走进淮城,而是调头离去。 那个小纨绔,倒是领着一个小老头,大大方方地往淮城里走。 “好胆!”李天贵骂了一声。 不少人看向驼头,刚才可是说得挺厉害的,又是打雪熊又是杀雇佣军的,现在怎么了?一动不动? “驼头大师,该动手了。”龙小波明显是脑袋缺根筋的货色,急不可耐地提了一句。 驼头烦躁无比,一个巴掌,扇得龙小波往后倒飞,等龙小波哭哭啼啼爬起来的时候,一模下巴,牙齿又断了几枚。 “你们别说话。”驼头喘着气,他现在脑袋有点不够用。 动手?若这小纨绔真和剑仙姬华认识,那么结果只有一个,连自家大公子也保不住自己。 踌躇片刻,驼头咬了咬牙,躬身拱手,朝着走过来的陈浮。 “陈少爷,我家二公子有请,烦劳去一趟。” 语气礼貌之极,让所有在场的人,一时间目瞪口呆。 不是说什么打死打残吗,这都跟着来看戏了,却没想到是这一出? 尽管疑惑,却没有人敢说话,哭哭啼啼的龙小波,便是最好的证明。 李天贵气急攻心,一时接受不了这个局面,老毛病一犯,差点没晕死在地上。 陈浮冷冷扫了几眼,带着自家老岳父,跟在驼头后面,平静地往前踏步而去。 淮城里有豺狼虎豹,都想着吃他,却不知道,他并非是一只羊,而是一头盘着的龙! ...... 韦双显得很失望。 自小到大,只要他想杀的人,没有能活过三天的。 以前有位花旗国商人,在派对上无意中将他最喜欢的白鞋子踩脏,韦双很生气,让自己哥哥出手,奔行一千里,将这位商人乘坐的私人飞机,一剑斩落。 可眼下,事情有点棘手。 姬华那老头的小友?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很大的牌面。 至少,他韦双翻不了。 “不可能的!”马大昌在暗处咬着牙,身子不由得瑟瑟发抖。 龙登的反应有些慢,大概率了解之后,也禁不住一头冷汗。 姜家有位老人,在燕都等你......韦双沉吟着,不时抬头扫几眼陈浮。 很平常的模样,倒是没什么出彩的。 是了,这小东西,听说是执棋的高手,连姜家棋圣都甘拜下风,而姬华那怪老头是出了名的臭棋篓子,偏偏又喜欢拉着人下。 这倒是好解释了。 想通了这一层,韦双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碰了碰韦家的利益罢了。 “坐吧。”韦双淡淡一笑。 “谢二公子。”陈浮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坐下。 “先前有点误会,我让人请陈少爷来,并非是兴师问罪,而是商谈。” 确实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小城的世家,和剑仙老头对着怼。 任他去吧,去吧!老子还要回燕都抱美人呢! 韦双用手指在桌面敲了几下,“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我就说开了。说实话,这些天陈少爷的手段,我倒是挺喜欢的,起码,比这几个酒囊饭袋强得多。” 不管是淮城议会的执棋,还是捞金骗局,说实话,这倒是让韦双挺欣赏的。 至于陈家那些事情......都是淮城里闹的,甩甩手,那便与韦家无关。 “在淮城,陈少爷以后打算怎么做?”韦双淡淡问道。 言下之意,你虽然和姜家老头认识,但淮城在南方,可是我韦家的地盘。 陈浮喝了口茶,平静一笑,扬起手,往上指了指,“二公子多虑了,我和他......只是棋友。他不管我这些的。” 他?他是谁? 姜家的那个老头? 韦双沉默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那个层面的人,只有他的哥哥才能应付。 隔了许久,韦双才吐出一句,“陈少爷说笑,我的意思,是希望陈少爷在淮城,替我韦家坐镇一方。” 坐镇一方? 龙登和马大昌在一旁闻言,差点没双双晕死过去。 这个小纨绔,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了韦家的座上客! 说实话,这个结果让陈浮很意外,得到韦家的支持,那么以后,他在淮城的路,势必会好走许多。但,相对的,这也等于说,陈浮此后便算是韦家的狗了,和龙登马大昌一样,和那些满肚子坏水的世家老爷们一样。 “怎么?不接受么?”韦双眯起眼睛,果然,这家伙还是在乎姜家的。 韦家人的橄榄枝,你敢不接?驼头在一旁目光清冷。 陈浮平静一笑,“二公子一定误会了,我生来便不是生意人,我喜欢执棋,梦想着有一日和我那老友姜棋圣一般,寄情山水田园。此前的种种误会,若非是陈家蒙冤受难,我也不会反击。我赚钱,不过是为了糊口罢了。” 闻言,韦双稍微思索,紧接着大笑一声,“我就知道,像你们这种棋士,肯定是长年累月的苦修,若是想着做生意赚钱,那就有鬼了!” 不好意思,这辈子我真的只学了半个月的棋。当然,这句话陈浮不会说出来。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这小小的淮城,陈少爷若是有兴致,自可随便玩。” 这一番话,足够给陈浮面子了,当然,更多的意思,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给那位剑仙老头的面子。 “扯虎皮这种事情,当真是不能再来一次了。”走出去的时候,陈浮抹了抹头上的汗。 原本韦双要留他吃饭,估摸着是打听那位剑圣老头的事情。 陈浮拒绝了,拒绝得义正言辞,这样一来,反而更笃定了他和剑仙老头有旧的可能。 “嘿,女婿你是没看到,刚才龙登和那什么马大昌,差点没吓死过去。”林震啸笑嘻嘻道。 陈浮耸了耸肩。 “相公!”马家庄园里,林善儿因为担心,一路闯了进来。 陈浮疼惜地伸手,揉了揉林善儿的鼻子。 原本吧,这不过是一件普通的事情,妻子担心丈夫,所以急急来寻。 可惜,坐在厅堂里的韦双闻声,微微扭头,看见那个婷婷立在庄园里的人之后,手中的茶盏,不自觉摔碎在了地上。 北方有佳人,南方亦有,清冽如莲,雅如菊。 ------------ 027 袭春 离开淮城的时候,韦双终究忍住了回头的冲动。 这一生,只要他开口,他的哥哥,都会想办法帮他取来,古玩,宝剑,甚至女人。 只要他开口。 可这一次,那个小纨绔和姜家剑仙有染......很棘手。 “二公子,回燕都吗?”驼头问。 韦双沉默了一下,“先去附近的城市,我还有事情要做。” 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韦双忽然觉得,自己对于淮城,多了一丝不舍的情绪。 那丝情绪,源于一个女子,身穿古袍背负长剑的女子。 周阿坨上岸的时候,已经接到消息,他所敬仰的陈家少爷,居然真的以一己之力,化解了整个危机。 “我讲过了,他不是普通人。”周阿坨笑了笑。 身旁的张剑,也重重松了口气。 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是以马大昌为首的诸多世家。淮城只是一座小城,韦双此举,明显是偏袒陈浮了。 “怎么办?”龙登冷着声音问。 和陈浮的对弈中,若说损失最大的,那肯定是龙家人。 “二公子的意思?莫非是不管了?”李天贵皱着眉。 这小纨绔到底有多少张底牌,居然连燕都韦家的二公子,都对他有所顾忌。 “我就不信他认识剑仙!”马大昌咬了咬牙。 并不止马大昌,甚至连韦双都不信,但这种事情,是假的还好,若是真的呢?以这种小事情交恶姬华,不是韦家人所愿意看到的局面。 “周阿坨还在,韦家人不出手,诸位这段时间,多小心一些,别着了这个纨绔的道。”马大昌狰狞地吐出一句。 其他世家倒没什么问题,除了龙家。当初,白水码头换陈家祖屋,龙登可是信誓旦旦地多加了三百万。等理好账目一看,这段时间,龙家的损失,着实是无比巨大,再加上被韦双强行要求补上的钱。 至此,龙家除开生意上的周转,所能调动的资金,居然不足百万! “那小东西让人来了,说是龙家还欠有一笔账!”龙丰大步走来,脸色愤怒无比。 龙登闭了闭眼,这三百万白纸黑字,韦家人不撑腰,他实在没办法赖账。 若要凑齐,那就意味着关掉一部分的生意。 “三百万!想当初,我龙家何愁这三百万!”龙登悲叹。 “家主,不然先和马家支取一些,大不了加点利息。” 龙登想了想,点点头。 “还有......白水码头拿去竞拍吧,记着估价,至少两千万。” ...... 陈家祖屋。 陈浮和周远山,终于如愿以偿地带着林父女回了家。 庄园里的各种物件,虽然已经被搬得干干净净,但至少,这祖屋还在。 不过,看着满庄园空荡荡的样子,确实很不是滋味。 陈浮算了算,发现手头上的资金,居然有近三千万,足够买很多东西了。 以前的时候,陈浮对于钱没有太大的概念,安生乐死的,反正家里富贵,大把花就行。现在不能这样了,这个陈家,可要仰仗他了。 “女婿,我们现在很有钱么?”林震啸问。 实际上,林震啸对于钱,也没有太大的概念,估计是只能分得清数字后缀,比如百,千,万。 “有一些,老林你想买什么,我下午正好要出去。”陈浮笑了笑。 这段时间,这位五岳剑尊跟着他四处奔波,倒是有些委屈了。 林震啸闻声,脸色凝重起来,垂了垂头,继而抬起,忽然抬手,指了指不知什么时候落在院子里的一张海报。 海报上,是一个明星,最近几年红得发紧的那种。 “我老了,腿脚不利索,天气一凉就腿抽抽,我只想要个丫鬟伺候。”林震啸一脸正经地开口。 我咋瞅见你经常上蹦下跳呢。陈浮无语暗道。 林善儿撇撇嘴。 周远山正在扫着院子,听见后,挥起扫帚将落叶舞得乱纷纷。 身价几十亿的当红明星,你要买来做丫头!暖床丫头吧? “老林......这个我们以后再说。” 淮城今日的天气不错,前两天的碎碎小雨,终于干透,除了还在憋屈的世家老爷们,大多人都趁着这难得的天气,出来走走动动。 陈浮带着林善儿,两人一路在往商城走去。 并非是觉得林善儿穿古袍不好看,相反,是太好看了,但在现代社会,总觉得颇为古怪。 “我们不买衣服,买吃的好不好?”林善儿急忙开口,生怕陈浮买了衣服,便不会给她买好吃的。 这模样,像极了那些心思单纯的女孩童。 “买衣服......也买吃的。” 林善儿大声欢呼起来,古袍飘动,欢脱的模样,真的像极了一个仙子下凡。 淮城商厦,是李家和几个小世家合资的生意。当然,在淮城里,估计除了菜市场小贩的摊位生意,余下的,估计都有世家的影子。 周晓欧今天很闲,李天贵躲在家里生闷气,故而李家的生意,他终于有机会插了一腿进去。 “周经理,我老早就盼着你来了。”商场负责人叫张禄,四十岁的模样,肥头大耳,却不同于周阿坨的那种满脸横肉,纯粹是膘肥。 周晓欧背着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 “张主管有心,我会在岳父面前,替你说几句。” 实际上,类似这种话,周晓欧讲了很多次,却没有一次兑现,当然,他并不怕有人埋汰他。 堂堂李家的大女婿,淮城里敢有几个人敢指手画脚的? 张禄躬了躬腰,小心地在前引路。 “相公,这是什么?”商厦门口,林善儿正嚼着一坨棉花糖,抬手指了指上方,一幅特制的立体广告。 大概意思是某女星巡回演唱会,下一站莅临淮城。 女星模样有些熟悉,陈浮确认后,脸色有些古怪,这女星,刚好是自家老岳父想要的小丫鬟。 “她穿的衣服好好看!” 陈浮平静地看了几眼后,脸色愈发古怪...... “这是世界顶级名匠汤米大师,亲手设计的晚礼服,名唤‘袭春’。为了得到这件礼服,我们的美奈小姐,可是花了整整五千万竞拍。” 媒体招待会上,李美奈的经纪人不断扯高气扬地介绍。 确实,五千万的衣服,放眼整个世界,那也不多见。 招待会的背景墙,用镶金的横幅红字写着——欢迎“仙女歌后”李美奈来到淮城,预祝演唱会顺利。 前方的记者疯狂拍照,期盼着自己能获取更多的独家。 在后方一些,被保镖隔开的位置,还拥挤着不少的歌迷,为了挤到最前,睹自己女神一眼,已经闹哄哄的一片。 “他们在做什么?”林善儿开口。 “在看自己喜欢的人。”陈浮笑了笑,实际上,他此刻很受伤,那件衣服,居然他娘的值五千万! ...... 四年前。 逢春,某场顶级的时装秀。 陈浮被一堆纨绔拉着过去,躲在后台边喝酒边看表演。喝到尽兴处,陈浮微醉,又受不了旁边一个被冷落的小模特哭哭啼啼,最后在一帮狐朋狗友的怂恿下,意气风发,胡乱扯了一块绿布,开启了自己的设计师之旅。 剪裁好后,让小模特穿着,随后众人嬉闹地将小模特推上了T台。 谁能想到,便是这件陈浮裁成的绿布,让原本自卑哭泣的小模特,一下子斗志轩昂,惊艳了全场。 时装秀后,一位叫汤米的设计师找到陈浮,希望能收藏这件绿布。 “当然我的朋友,我会一生好好收藏,作为设计师,你可以替它取一个名字。” “春既来,人冷去,便叫‘袭春’吧。” 陈浮晃了晃头,将思绪甩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 “汤米,你个驴操的货!” ------------ 028 颜紫 “颜紫,你这又何必呢?都这么多年了,我跟你讲,这种小世家的纨绔,哪怕昨晚把你睡了,明天一觉醒来,照样不会认得你。”李美奈一边捻着枚樱桃塞入嘴巴,一边怒其不争地开口。 她的面前,是一位身材比例极好的女子,面容清秀优雅。 “他不一样。”颜紫抬起头,目光微动,一瞬间,又回到了四年前的淮城。 那时候,她只是个刚出道的小模特,要背景没背景,要人脉没人脉,说句难听的,如她这般的人太多太多,若没有天大的转机,很可能在几年后,她容颜褪去,为了给弟弟治病,做某个富商的笼雀,或者匆匆嫁人,换一笔彩礼。 ‘袭春’让她重焕新生,而剪裁袭春的那位世家小纨绔,更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四年时间,靠着“袭春”打出的名声,再加上不服输的韧性,颜紫终于成名,成为世界顶级的模特。 “我想找到他,只要他愿意,我会做任何事情。”颜紫平静道。 其实,还有一句话颜紫没有说出来,这四年,有过无数的追求者,其中不乏各种顶级精英,但她难以忘记的,还是淮城里的这个小纨绔。 “前些时候,我可打听过了,这小纨绔家里好像出了事情,家族破落,估计他现在,连自己都养不起自己了。”李美奈叹了口气。 那件袭春,踩了狗屎运也好,天资卓绝也好,对于这位裁剪出“袭春”的人,李美奈心里,多多少少还有带着份感激的。 不过,如她们这些人,说好听点是明星,说难听点,不过是戏子。 戏子为钱,天经地义。 这番话,李美奈不过是想给颜紫敲醒警钟,却不料一下子造成反效果,颜紫闻言后,一脸惊惶地走了出去。 ...... “李美奈!我爱你!” “奈奈老婆!你瘦了!” “仙子仙子!快看我一眼!” 诸如此类的话,很多很多,让陈浮有些烦躁,他打听过,这一次,汤米并没有跟着来。 自然,他也不可能对一位买家下手。 至于那晚的神来之笔,陈浮自己也说不好,还能不能再裁剪出一件。那晚他确实醉了,人在醉醺醺的状态下,意识飘得很...... 淮城商厦顶楼旋转餐厅。 周晓欧很满意这一切,他今天过来,便是为了筹备这场演唱会。离着不远的淮城体育馆,馆门口车流来往太多,所以,淮城商厦成了最好的宣传地。 “所有商品的促销活动,准备得怎么样了?”周晓欧扭动问道。 若是布置得好,那么他在李家的地位,会重新水涨船高。 “都差不多了。”张禄哈腰道。 周晓欧满意地弹了弹响指,脸色不由微笑起来。 这段时间,陈家大少实在闹得太凶,是时候,让李家来一场壮大的胜利了。 来吧!李美奈巡回演唱会! “相公,你看我好看吗?”林善儿换了一身连衣裙,扎起了马尾,在陈浮面前转着圈圈。 连衣裙很朴素,估计是林善儿本来的性子,便属于内敛的那种。 “当然,我媳妇儿最好看。”陈浮伸手,捏了捏林善儿的鼻子。 自从那次竹林的事情之后,陈浮可是一直记得,有事没事,千万千万不要碰林善儿的额头。 “相公,我们看那个演唱会吗?”林善儿一脸期待。 陈浮有点兴致索然,对于这类节目,他一向不是很喜欢,相比起来,他更喜欢去某个梨园听戏,可惜,现在已经基本寻不到了。 “那就去吧。” 好歹支开老不修岳父,和仙子小媳妇二人世界一回,当然不能浪费了。 匆匆走出酒店,颜紫莫名地眼眶泛红,她向来不是个软弱的人,多少次,在T台上练台步,扭得腿脚变形,她都不会吭一声。 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到他过得不好的消息,颜紫总觉得很难过。 其实,这一站李美奈的排表上,是不打算来淮城的,是颜紫哀求过来,为的,自然是想见陈浮一眼。 报恩?以身相许?这些东西,颜紫都不在乎,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总该有一个你命中注定的人,不管朝暮,他都站在那里,刮风了在那里,下雪了在那里,世界末日了,还在那里。 陈浮,便是她觉得的那个人。 “四年时间,我没有让你失望。”颜紫捂着脸,坐在商厦前的喷水池边。 ...... 陈浮运气很不好。 林善儿拉开易拉罐的时候,可乐溅了他一身。 “我、我、我去拿纸巾!”林善儿疯狂地往女厕跑去,她可是记得,那里有纸的。 陈浮怔了怔,随即无语地胡乱拍了拍身子,心想着下次必须告诉这小妮子,碳酸饮料,喝前不能摇一摇。 离着几步,便是喷水池,陈浮想着捞些水,左右都能抹去一些污垢。 喷水池边,有一位身材很好的姑娘,似乎是伤心了,捂着脸不发一语。 人的指缝,终究不是密封的,一些水滴,落到喷水池的石台上,水花溅开。 颜紫略微惊愕地抬头,随后,她看见了一个人。 阳光下,那张很熟悉的脸,梦里记忆里,经常出现的脸,少了那种张扬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平静和从容。 颜紫很笃定,他就是他。 身上的衣服很脏,估计好几天没换了,手里拿着一个可乐罐,都脏兮兮了,莫非是捡起来攒着卖钱...... 颜紫眼圈发红。 果然,李美奈说得都是真的,他真的落魄了。 陈浮垂头,淡淡扫了颜紫一眼,只觉得这姑娘有些熟悉,却记不起来哪儿见过。 她哭个啥?看着我哭个啥? 我记得以前喝花酒......都给了钱的。 “我、我有钱!我给你!”颜紫手忙脚乱地开始掏包包,拿出一摞现金,尔后又继续翻找,翻出几张银行卡。 “密码XXXXXX!” 钱和银行卡都塞到了陈浮手里。 陈浮很懵逼,这么一个漂亮身材又好的大姑娘,为何给自己送钱? “认错人了。”陈浮笑了笑。 颜紫站起来,身子微抖,她如何会认错,没错的,眼前的这个人,便是改变了自己一生的人。 哪怕缺钱,哪怕不思进取,我养! 陈浮挠了挠头,将钱和银行卡,塞回了颜紫的手里。 颜紫刚要说话。 这时,一个极好看的女孩已经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七八卷抽纸,喊他相公。 他回了头,笑得很温柔。 “认错人了。”颜紫垂着头,眼泪“扑索扑索”地顺着脸庞淌下来。 人的缘分,是很奇怪的东西,或许只差一瞬的时间,你便会和某个人一生不识。 他不记得我了。颜紫笑了笑,眼泪被风吹散,被阳光烘干。 将钱和银行卡,平静地收回包里,颜紫说了一句“对不起”,转身,以一个极标准的猫步踏开,高跟鞋踢踏往前。 “相公,她是谁啊?”林善儿问道。 “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不过,应该是个好人。” 天近了黄昏,淮城商厦前,第一波礼炮绽放,击打到半空,散成一道道姹紫嫣红的烟花。 周晓欧抱着手,站在商厦最高处,眼神里充满期待。 李美奈巡回演唱会的开场仪式,即将开始了。 “周经理,我打听过了,这一次李美奈小姐可是真舍得,连那件‘袭春’晚礼服,都要拿出来穿了。”张禄笑道。 “很好。” 颜紫站在烟花下,高挑的身材,被烟花映照灼出了长影,站在人群中,显得无比落寞。 “嘿,阿紫。”有人在身后喊她。 颜紫回头,整张脸,堆上一种难以言状的憎恶。 ------------ 029 乔锋 又是一朵烟花,在淮城的天空上炸开,艳得刺眼。 轰轰的烟花下,颜紫忽然觉得身子发冷。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曾经在额头贴了一剂狗皮膏药,后来发现,黏得太死,怎么也扒不下来了。 “嘿,阿紫。”乔锋开口,嘴巴咧得很开。 追了大半个夏国,乔锋有些烦躁了,这他娘的狗屁爱情,根本不像小说里的那样,我很用力地爱你,然后你终于感动,也爱我了。 堂堂乔八爷的正孙,何时这么憋屈过。 若非想浪漫一回,乔锋早把颜紫打晕,扛到床上去了。 颜紫抖了抖身子,先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随后快速地钻入人群,试图远离。 “我生气了。”乔锋垂了垂头,声音很沉。 随后,乔锋抬手拍了拍,十几个隐在人群中的高手供奉,纷纷聚了过来...... 淮城商厦前,周晓欧似乎鼓足了劲,要给李家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所以,持续足有一个多小时的盛大烟花,吸引来越来越多的人。 如林善儿这般单纯的小女子,早已经看得如痴如醉。 “相公啊,很美好的。” 林善儿将头靠在陈浮肩膀上,一脸幸福。 若生活都是这般平安喜乐,我又何苦斗天斗地。陈浮不知觉叹了口气。 那些富贵少爷的日子,已经离他而去,接踵而来的,将是一场场战斗。 忽然听得一阵小声骚动,陈浮抬头看去,紧接着神情微微一皱。 他怎么来了? 乔八爷的大孙,并非是第一次来淮城,前几年来过一次,是王成拖着他过去,照了一个面熟。 不比淮城里的纨绔们,乔锋身后所倚靠的,是有着“草原鹰王”之称的乔八爷。 淮河一过,往前千里,便入了草原。 在那里,乔八爷一枝独秀,势力遍布,堪称草原上的神鹰。 龙小波等人也来了,似乎早早听到乔锋来淮城的消息,迫不及待地赶来,好生招待。 “比上一次,少了些人。”乔锋咧了咧嘴。 龙小波等人猜不透乔锋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嫌招待不周? 眼珠子一转,龙小波扯了扯身旁的王成。 王成立即会意,将最近淮城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出来,大概内容无外乎是陈浮这个小纨绔,搞得鸡犬不宁。 言下之意,当然是希望乔锋出头,打压一下那个小纨绔。 乔锋大笑,笑罢,指了指面前的龙小波等人,“所以,你们是输了?一群猪,当然打不过一头狼的。” 龙小波神情怏怏,又不敢反驳,只好尴尬地陪着笑。 ...... 颜紫神情很慌张,不时看向身后,担心是否有人会追来。 “怎么了?”李美奈紧张地问道。 “乔锋来了。”颜紫咬着嘴唇。 李美奈闻声,神色同样一凛,印象中,那个总喜欢手撕活羊的草原大纨绔,是极可怕的。 踌躇了一下,李美奈冷静开口,“颜紫,此地不宜久留,你今晚必须坐飞机离开,先去花旗国,演唱会一完,我会赶过去。” 这是一个很好的金蝉脱壳,暂时离开夏国,对颜紫而言,反而是最安全的。 颜紫站着,没有说话。 “去啊!”李美奈急道。 “我、我有话还没对他说......我今天见到他了。” “谁?淮城那个纨绔?” 颜紫微微点头,神情哀伤,不仅见到了,还见到了他的妻子。 “他保护不了你!不说他家族破落,哪怕整个淮城的世家加起来,都不敢惹乔锋的,乔锋身后,可是草原王!” “我怕不说,这一生都会不开心。”颜紫抬头,神色里多出一份坚毅。 女子矫情,多是因为某种执念的情绪。 李美奈跺了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她不可能看着自己的闺中密友被人所害。 “这样吧,我让人把他找过来?” “美奈,见面会开始了,你忘了,我可是特邀嘉宾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 颜紫没有答话,侧过头看向窗外的人头攒动,眸子里有说不出的悲伤。 “李美奈见面会马上开始!”周晓欧举着话筒,意气风发。 在他面前,数以几万的人流量,足以将淮城商厦挤得密密麻麻。 陈浮有些犯困了,他巴不得周晓欧这家伙的话,能少几句,快点让正主出场。 和陈浮相反,林善儿兴奋地鼓着小拳头,嘴里跟着那些粉丝一样,大声呼喊着。 “让开!让开!”后头的人群骚乱起来。 以龙小波为首,一大群淮城纨绔自告奋勇地开着路,好让乔锋能靠近舞台。 “我叫你让开!”王成扬着手,要扇向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忽然,他发现手一阵剧痛。 抬起头,发现陈浮正一脸平静地站在面前。 “我曰你......” 王成话还没说话,嘴巴顿时挨了一记严严实实的耳光。 对于这位“姐夫”,王成是真的怕了,被扇了一记耳光后,哀嚎着往后窜。 “陈浮!你要做什么!你敢得罪乔大少!”龙小波反应极为迅速,立即将陈浮拉到乔锋的对立面。 乔八爷的正孙,你陈浮要怎么玩? “你错了,我一向都敬仰乔大少。” 陈浮说完,抬腿一踹,立即将龙小波踹了个狗啃泥。 韦二公子都奈何不了自己,你一个龙小波算什么!除了四处找靠山,估计也没有别的优点了。 乔锋眯起眼睛,静静看着。 如龙小波这类人,他见得太多,基本都懒得理,倒是像陈浮这样的,倒是挺有意思。 “我叫乔锋。”乔锋咧嘴一笑,伸出手递到陈浮面前。 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够资格和他握手。 陈浮笑了笑,“乔大少贵人忘事,以前来淮城,咱们还喝过酒的。” 乔锋一副恍然大悟,抬手挥了挥,四周供奉散开,隐入人群中。 龙小波和王成等人,咬牙切齿地站在乔锋身后,却因为乔锋的态度,不得不暂时住嘴。 “知道么?我今晚来这里,是来抢一个人的。”乔锋毫不掩饰地伸手,指向面前的舞台。 “李美奈?”陈浮摊了摊手。 他不关心这些事情,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得罪乔锋,极不划算。 “不是,是一个模特。”乔锋语气发沉,“我乔锋想要的东西,这辈子还没有得不到的。” 模特?那与我何干。 陈浮淡淡拱手,“那么,祝乔大少进展顺利。” 乔锋仰头大笑,“你不需要这么客气,你很对我的脾气,至少,我现在没有将你当成敌人的打算。” 不是敌人,那即是朋友了。 这时,周围人群发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欢呼。 又是一波烟花,极为壮观地击打到夜幕之上。 “李美奈!李美奈!” “仙子歌手!我爱你!” “哇!李美奈真穿了‘袭春’!我们有眼福了!” 陈浮平静地立着,身旁的林善儿已经雀跃起来。 陈浮已经打定主意,等见面会结束,先带着林善儿离开。 至于那草原大纨绔抢什么模特之类的,又与他何干? “她出来了。”乔锋扬手指了指,声音瞬间阴沉。 陈浮抬头看,面色微变。 因为他发现,乔锋所指的那个小模特,他好像真的认识,怪不得会在喷水池边捂脸哭,原来是碰着这等事情了。 可惜了。 陈浮笑笑没答话。 “我很生气,我已经对她说过了,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会亲自毁了她!她居然敢忤逆我!”乔锋脸色狰狞。 李美奈穿着绿衣“袭春”,神色间明显有点不自然。 颜紫啊,你又何必跟着上台呢。那个小纨绔,又如何能护你周全? ------------ 030 值得吗 周晓欧的声音,通过扩音,瞬间提升了几个分贝。 “我们很有幸!不仅请到了李美奈小姐,还请到了顶级名模颜紫小姐,这是淮城最盛大的盛典!” 彩带从天空飘洒,将舞台周围衬托得无比欢庆。 乔锋烦躁地捏出一根彩带,放到嘴边一咬,用牙齿撕碎。 “兄弟,可能要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件事情。”乔锋侧过头,看向陈浮。 开口喊了陈浮“兄弟”,这对于普通的淮城小纨绔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光荣了,堂堂草原王的正孙,给足了你面子。 “什么?”陈浮淡淡道。 “可能要处理尸体。你知道的,我并不想我家老头子,知道我在外做了这些事情。” 龙小波等人神情惶恐,并非是因为乔锋可能要杀人,而是因为乔锋,喊了陈浮一声“兄弟”。 先是韦二公子铩羽而归,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这小纨绔被草原王的孙子喊成兄弟。 多大的狗屎运啊! “我信佛,相信往生极乐,我不擅长做这种事情。”陈浮语气不急不缓。 乔锋怔了怔,龙小波等人也怔了怔,隐入人群中的十几个供奉高手,忽然探出身子。 谁也没想到,这小纨绔当真是拒绝了乔锋。 “陈浮!乔大少说的话,你居然敢不听!”龙小波寻到机会,立即展开反扑。 “滚!” 陈浮还未开口,乔锋已经回头吼了一声。 “我和陈兄弟的事情,干你们这些狗儿什么事!” 陈浮是兄弟,龙小波等人是狗儿,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乔锋大笑一声,显得极其豪爽,“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求,不过得说一句,陈少爷是真对我的胃口,若是有时间,你来草原走走,我带你去吃最好的手撕烤羊,睡最好的羊皮包!” “那就先谢过乔大少了。” 陈浮微微闭眼,心头莫名地烦躁,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以前必然是认识那个模特的,甚至还有过一些交集。 舞台上,李美奈已经走到最前,接过了话筒。 “首先......感谢淮城的朋友们......” 陈浮抬起头,目光微微偏斜,看向李美奈身后的模特,好像叫什么颜紫的。 “为此,我特地穿了这件‘袭春’......”李美奈的话还在继续。 袭春! 是她!! 陈浮心头震撼,猛然间想起来,这个面熟的模特是谁了。 ...... 时装展后台。 “不哭了,看本大少化繁为简!给你裁一件衣服!”陈浮放下酒瓶子,在几个猪朋狗友的怂恿下,拿起剪刀,胡乱扯了一块绿布。 他的面前,是一个清秀的小模特,似乎不懂保养,以至于皮肤有些黝黑。 当然,小模特的身材那是没得说的。 人在醉酒中,思维飘得很。狂如诗仙李白,斗酒作诗三百首。 陈浮虽然没有李白的本事,但真的鬼斧神工,裁出了“袭春”。 隐约中,陈浮似乎还听到小模特说的话,大概内容是家里弟弟得病,听说做模特赚钱,她才入行的。 “颜紫。”陈浮垂下头,默念了一遍名字。 莫名的,陈浮觉得很欣慰,终于,她还是成功了。 “陈兄弟,这两天我都会在云豪大酒店,若是有空,可以来找我。” 陈浮点头,侧身的时候,咬了咬牙。 舞台上,李美奈已经说完,犹豫许久,才缓缓转身,将话筒交给了身后的颜紫。 世界顶级模特,有人认得,有人不认得。 但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一个顶级美女,最基本的惜花情绪,还是有的。 不同于李美奈的热烈欢呼,全场,逐渐安静下来。 陈浮抬起头,看向舞台,他发现,颜紫的眼睛里,已经有泪水滑落下来。 “相公,她又哭了。”林善儿满脸哀伤。 陈浮伸手,拍了拍林善儿的头。 “留着今晚再哭,岂不是更好。”一旁的乔锋冷笑。 “我在找一个人。”颜紫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坚强。 “四年前,我第一次来淮城,身无所长,是个无人看好的小模特。”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说话有点绕。”颜紫忽然笑起来,似是回忆,微微闭着眼睛。 “他教了我坚强,教了我自信和成长。我想着一定不负所望,尽我最大的努力。” 颜紫忽然哽咽,握着话筒的手开始颤抖。 陈浮沉默,心里已经在盘算,接下来该如何? “我教你怎样做个女人!做个听话的女人!”乔锋忽然暴怒开口。 这一下,四周的目光围过来,当看到连龙小波这些人都要乖乖站着的时候,瞬间都知趣地退开。 以陈浮和乔锋周围为半径,居然不到一分钟,登时变得空荡荡起来。 这种感觉,让陈浮觉得不好受,当他抬头,对上颜紫目光的时候,看见的,是某一种决绝。 “告诉我!他是谁!”乔锋瞬间又变得醋意大发,难怪他追了半个夏国,都追不到这个小模特。 去你妈的爱情! 颜紫没有答话,手握着话筒,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周晓欧在看到是乔锋的时候,早已经吓得退回了后台,这尊大佛,哪怕是他岳父来,都请不走的。 “他是一个英雄。在我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拯救了我的一个英雄。”颜紫缓过神,忽然微笑。 李美奈在一旁,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很好。”乔锋狞笑。 几个隐在人群中的供奉,已经开始挪步,准备往舞台上冲去。 按着乔锋原来的计划,是等人少一些再行动,可惜,颜紫嘴里口口声声说的那个人,真的让他大动了肝火。 “走啊!”李美奈带着哭腔,拖着颜紫的衣服。 颜紫没有动,目光淡淡扫过人群,在陈浮的位置,也不会特意停留。 陈浮明白,她是在保护自己。 陈浮叹了一口气,这个狗屁倒灶的世界,总有这么多坏人坏事。 “相公,你干嘛叹气啊。” “要打架了。”陈浮笑了笑。 闻声,林善儿点点头,警觉地将手伸向后背,连衣裙下,她可是背着一把琉璃长剑呢。 “乔少爷,你过来一下。”陈浮笑着招手。 原本还在颐气指使的乔锋,闻声虽有不耐,却还是走了过来。 “陈少爷,没事情的话,我劝你快回去。” “我知道他是谁,你走近一些,我悄悄告诉你。”陈浮眯了眯眼。 “哦?”乔锋几步走近。 在他看来,这个淮城小纨绔虽然不错,但还没够资格,敢戏耍自己。 “他姓陈,与我同姓。”陈浮眼露精光,“而且,单名一个浮,又与我同名。” 话说到这个份上,哪怕是傻子,都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陈浮!”乔锋咬着牙。 随后,他发现自己身子飞了起来,如那些击打到半空的礼炮一样,感觉浑身即将炸裂。 嘭! 风头无两的乔大少,重重摔在地上,原本那些要冲上去掳掠颜紫的乔家供奉,见状脸色大变,急急涌了过来。 龙小波这批人,已经目瞪口呆,这可是草原王的正孙,你这个小纨绔,说打就打了! 乔锋整张脸,痛得抽搐。 他并非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相反,他同样有着不俗的拳脚,但这些在陈浮面前,好像没什么用。 “告诉我,值得么?就为了一个小模特?”乔锋声音发冷。 “值得,我是一个念旧的人,我亲手种的花开得如此美艳动人,那可不能让你毁掉!”陈浮一字一顿。 淮城商厦前,无数人瞬间疯狂欢呼。大庭广众,为一红颜知己,怒而出手。 再加上那句话......那一句话,该是多少怀春女子的盼望。 站在陈浮身边的林善儿,手持一把剑,两只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舞台上,李美奈脸色无比激动,而颜紫,早已经泪流满面。 ------------ 031 死仇 农人春种一粒谷,秋收万粟,农人会认为值得。 书生寒窗十年苦读,一朝上殿,书生也会认为值得。 值得么? 或许在旁人看来,为了一个模特,得罪了草原王,无疑是一件蠢得发绿的事情。 “我一向不喜欢打架,但有些东西,我总要保护好。”陈浮平静开口。 乔锋面容扭曲,在两个供奉的扶持下,缓缓站了起来。 “乔大少......可恨啊!陈浮,你敢得罪陈大少!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龙小波很卖力地吼了一句。 尔后,第二次被陈浮踹飞。 乔锋抹去嘴角的血迹,抬起头的时候,整张脸已经无比狰狞。 “从北到南,从东往北,陈浮,你是第一个敢打我的人。”语气很平静,但陈浮知道,暴风雨即将到来。 闭了闭眼,陈浮扭头,对身旁的林善儿说了几句。 林善儿满脸不舍,最终点头,往舞台上跃去。 “杀了。”乔锋冷笑,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堂堂草原王的正孙,真要栽在这座小城里,恐怕会被人笑死。至于什么大庭广众的,乔锋根本不需要这些,乔八爷有的是力量,能压下这一切。 所以,这个所谓的陈家少爷敢得罪自己,那么结果只有一个——死! 围在乔锋身旁的几个供奉,率先而动,怒不可遏地往陈浮扑来。 四周的人惊声大喊,迅速如潮水般散去。 周晓欧看着看着,身子一下无力地瘫在地上,这一下,李家又要亏大钱了。 “乔大少杀了他!整个淮城都支持你!”龙小波满头是血地站起来,兴奋狂喊。 和乔锋相比,他对于陈浮的恨意,只多不少。 若是陈浮真要死在乔锋手上,那么龙家在淮城的劣势,将会极大的改观。 “我们原本是可以做朋友,陈浮,你真是蠢。”乔锋眯起眼睛。 那些得罪过他的人,大多会被他玩死。 这个世界上,不是朋友,那便是敌人了,陈浮选择站在乔锋的对立面,说实话,倒是让乔锋刮目相看。 草原带过来的供奉,身手极为迅速,像一只只敏捷的猎鹰,封死四个角度,合围而来。 “即便是草原上的野狮,受到这样的围击,一样是死。”乔锋有这种傲气,这些供奉,有好几个是乔八爷亲手训练出来的。 “小心啊!”颜紫在舞台上,惊慌地喊了一声。 林善儿刚要出剑,忽然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跃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嘭! 宛若崩塌般的一声巨响,一个小山包般的巨人,稳稳落到陈浮面前挡住。 冲得最前的一个乔家供奉,一下措手不及,被狠狠一脚掀飞,摔落到远处。 乔锋脸色微变,抬头看去,发现一个夹着雪茄的肥胖男子,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挡在陈浮面前。 陈浮笑了笑,将已经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他是谁?”乔锋揪住龙小波的衣领,冷声开口。 “淮城周、周阿坨......和陈浮是一伙的。”龙小波真是被周阿坨打怕了。 “供奉?世家?” “是淮城......地下龙头。” 地下龙头?自家老爷子当年,好像也是从这个职业开始发迹的。 不过,一座小城的龙头,又怎能和草原王相比。 “认得乔八爷么?”乔锋眯起眼睛。 他自问,草原王乔八爷的名声,肯定会镇住这类草莽人物,说实话,这个肥胖男子看起来,确实很棘手。 周阿坨回头,和陈浮相视一眼,随后转过来,将雪茄弹开。 “乔八爷来了,我一样会护着他。” “你们,别想动他。” 陈浮努了努嘴,对于周阿坨,这段时间以来,他是有些感动的,某一天他这样问周阿坨。 “你要是赌错了怎么办?” 周阿坨这样回答,“这种赔率大的买卖,若是押了小,岂不是很没有意思?” 他想在陈浮化龙腾飞之时,做一个捧起龙尾的人,无疑,这是一场赌局,注定变幻莫测的赌局。 两个保镖,被周阿坨各伸出一只手掌,只比划了几下,迅速扇飞,巨大的力量,让空气隐隐发出爆裂声。 强如虎眼这样的韦家供奉,尚且不敌周阿坨,这些并不算多出彩的乔家供奉,自然也不会是周阿坨的对手。 “一起上啊!”龙小波气道。 乔锋冷冷扫视了一眼龙小波,最终没有说话,现在这种情况,于他而言,有点险峻,他从未想过,小小的淮城里,真的坐拥着类如周阿坨这样的大佛,哪怕是乔家大院里的教头,一时半会也未必能拿得下。 不到几分钟的功夫,乔家供奉连周阿坨的身子都近不了,仓惶地往后退。 龙小波等人瑟瑟发抖,以前只听老辈人说过,周阿坨性格暴烈,拳脚功夫极好,可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一个妖孽的地步,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护着陈浮?莫非真凭着陈浮的那一笔横财,就让周阿坨死心塌地了? “少爷,速退!”一个年老些的乔家供奉急忙开口。 面前那个肥胖男子,着实是太恐怖了。 逃走?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乔锋而言,无疑是耻辱,特别是在那个小模特眼前,还有那个什么陈家少爷! “我认输!”乔锋咬着牙,双目赤红。 周阿坨淡淡一笑,拍了拍手后,回身往陈浮走去。 草原王的正孙,敢说出这三个字来,说明是真的有了退意,而且,周阿坨知道陈浮的意思,看在乔八爷的面子上,不会下死手。 陈浮面容一凛,忽然脸色剧变,“阿坨,别转身!” 可惜,已经晚了。 乔锋蓦地站起,从怀中掏出一柄手枪,“砰砰砰”三声,尽数击中周阿坨的身子。 “狗东西!我杀你全家!”乔锋狂喊,手微微下垂,似乎在瞄准周阿坨的头颅。 枪这种东西,对于真正的高手而言,并非是可依仗之物。 第二次,乔锋觉得自己又飞了起来,扣扳机的手,痛得像火燎一样,耳边,还听得那一声清脆的“砰”声。 乔大少爷,又重重被摔到地面上,随后,软绵绵的身子,被人一下揪了起来。 “住手!”年老些的乔家供奉大吼。 这种场面,何等让人惊慌,乔锋的喉咙,已经被陈浮用手扣住,只要一划,那么,伟大的乔八爷孙子,立即会狼狈死去。 “住手啊!陈浮!”龙小波等人也惊喊。 如果乔锋真死在淮城,那么不仅陈浮,连他们也势必会承受乔八爷的怒火。 周阿坨身子抽搐,躺在血泊之中,庆幸的是,似乎还有气儿,而且......在隔了一两分钟之后,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草你妈!有本事你打死我!我要是不死,我一定带人过来,杀你全家!把淮城炸了!”乔锋满脸是血,疯狂大吼道。 舞台上,林善儿一语不发,不管陈浮做何种选择,她都不会阻拦。 颜紫和李美奈,已经惊得浑身颤栗。 陈浮眯起眼睛,若非周阿坨膘肥体胖,估计那几枚子弹,真能要了周阿坨的命。 “下次你别来了。”陈浮平静道。 乔锋一时顿住,忽然,他发现右腿一痛,紧接着一股欲死不能的痛觉袭遍全身。 所有人都没想到,陈浮还真敢下手,直接将乔锋的右腿踩碎。 这样子,哪怕是神仙在世,这乔锋的右腿也保不住了。 龙小波抬着手,像触电一般不断颤抖。 真是好胆啊,连乔八爷的孙子,你都敢打断腿! 几个乔家供奉咬着牙,一言不发,迅速跃过去,背起还在痛吼不已的乔锋。 那位年老些的供奉冷声开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随后,供奉掏出一把匕首,在右手尾指一划,切落在地。 鲜血迸溅。 草原人的规矩,断尾指,记死仇。 ------------ 032 草原王 淮城来了一场急雨,上空的乌云急涌而来,妥妥的天变之象。 “再讲一次......”马大昌声音发颤。 他的面前,是以龙小波为首的世家子弟,原本去淮城商厦那里,是要讨好乔锋的,可没想到,堂堂草原王乔八爷的正孙,居然被陈浮废了一条腿。 “乔家大少......被陈浮打断了一条腿。”龙小波唯唯诺诺。 “好事!”龙登狂喜,他想得很简单,那个小纨绔势必会受到乔八爷的报复,如此一来,淮城将会重新恢复秩序。 可惜,他想得太简单了。 不得不说,马大昌还算是个有眼力的人,在听完龙小波的话后,身子忍不住一瘫,重重摔在椅位上。 “大祸了。这样一来,我们这些淮城的世家,势必会被殃及池鱼......” 乔八爷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护短,自己孙子在淮城被人打断腿,先不说凶手,这些个淮城大大小小的世家,恐怕都难以免责。 “到时候把那小纨绔推出去,或许乔八爷不会怪罪我们?” 马大昌闻声,摇了摇头,随后咬牙切齿,“事情太大,哪怕陈浮小东西被收拾了,也一样不能化解乔八爷的怒火,而我们,必然会受到波及!” “那个该死的小废物!”龙登一下子明白了马大昌的意思。 马大昌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乔八爷真的亲自来淮城,那么他一定要将姿态放得最低,期望乔八爷能网开一面。 ...... 六七个人站在陈家祖屋的木亭子里。 林震啸一边不断看着海报,一边则拼命抬头,瞅着面前的李美奈。 没错儿!真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丫鬟。 好女婿啊!林震啸仰头,虎目迸泪。 “走,我先带你去认床。”林震啸大笑。 李美奈脸色巨惊,急忙退了几步,避开这个猥琐的小老头。 陈浮嘴巴抽了抽,事情太巧,他是没办法解释,估计自己老岳父真以为帮他拉丫鬟了。 “老林,别激动,你想岔了。”陈浮不断打着眼色,不仅李美奈,颜紫也在。 这老不修的,还开口闭口的带人家去认床。 林震啸也不是傻子,看到陈浮和林善儿的眼色之后,干笑一声,“你们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要准备客房,看看客人喜不喜欢。” 陈浮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你堂堂一个五岳剑尊,都快要跟个痴汉老头一样了。 知道是自己出了丑,林震啸瞪了陈浮一眼,尔后打了个哈哈,乖乖挪到一边去。 “陈......陈少爷,乔锋是草原王乔八爷的正孙,肯定要来报复......”直到现在,颜紫和陈浮说话时,脸都会莫名地发红。 可惜,他娶妻了,那个背着一把长剑的女孩子虽然有点怪,但生得无比漂亮,脾气又温顺。 估计他很喜欢的吧。 和陈浮四目相对,颜紫垂下头,暗自叹了口气。 “这事儿有点棘手。”周阿坨刚把三枚子弹取出,身子裹满了绷带,还不忘夹着雪茄,听见对话后,插了一句。 韦家剑仙相比,乔八爷虽然不及,但所能调动的力量,估计是很可怕的。 周阿坨并非是怯弱,而是觉得陈浮有必要,先暂离淮城。 哪怕整个淮城的力量加起来,也必然不是乔八爷的对手。 “他来了,我就揍他!”林震啸终于有机会插了一句。 自然,没人在乎这小老头的话。 陈浮闭了闭眼。 哪怕是现在,他也不曾后悔,当时乔锋暗算了周阿坨,原本就不该原谅。 凭什么?凭什么乔八爷的孙子,能动手杀人,而自己不过废了他一条腿,整个世界都认为他该伏罪。 王侯将相宁有种?乔八爷当初,不过也是一个如周阿坨这般的小地方龙头罢了。 眼下是水草肥美的季节,淮城往上千里,尽是一片片绿油油的天地。 乔家余下的几个供奉尽责尽守,硬是不到一天半的时间,将昏迷半死的乔大少爷,送回了草原。 当然,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先送医院,但在乔家人看来,这并不稳妥,若是在医院耽误了,那个什么陈浮又动了杀心该如何? 打电话联系了乔家大院后,老供奉高价请了一个医生沿途护理,一路急赶而回。 乔八爷沉默地坐在羊皮席子上,面容涌上一股凌厉。 多少年了,哪怕是燕都那批人,也不敢这样对自己,那个叫陈浮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或者说,是谁给的狗胆? 听到急促的刹车声,乔八爷仰头,喝尽一杯马奶酒后,步履稳健地走了出去。 上千个乔家供奉,在听闻乔家大少被人打断腿,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此刻,正密密麻麻地围在一旁,只要乔八爷开口,这些人会立即奔赴淮城,想尽一切办法杀死陈浮。 乔锋被人背下了车,右腿软绵绵地耷拉下来,让乔八爷看得神色狰狞。 乔家大院里,男丁稀薄,后辈之中,除了乔锋之外,只剩下一个天生的痴儿,所以,不管乔锋做了什么,只要他姓乔,那么乔八爷都会死护着他。 原本以为,这一趟出去,带着十几个供奉,再加上自己草原王的名声,该没有人敢太岁爷上动土,谁知...... “讲一下。”乔八爷开口,低沉而嘶哑。 领头的老供奉,颤颤巍巍地爬过来,俯身跪在乔八爷面前。 “属下护卫不利,请八爷责罚。” 乔八爷垂头,淡淡扫了一眼供奉的右手断指,没说话。 老供奉缓了口气,沉声开口,“八爷,这一次有两个人,一个是淮城地下龙头,叫周阿坨,练的应该是崩拳一脉的拳脚,出手霸道利落,隐约有七分火候。另一个......叫陈浮,听淮城那些世家子弟说,可能是个废物,但动作很快,大少爷的右腿,便是他踏碎的.......” 供奉声音越来越小。 乔八爷已经忍不住冷笑,“那些废物说的话,你也会信?若那什么陈浮真是个废材,一条过江龙,为何会甘心为他所用?” 仗义多是屠狗辈,像周阿坨这样的莽人,向来是最难驯服,能护着陈浮,足以见其忠诚。 不得不说,乔八爷确实不凡,一语中的,这一点,起码比龙登那些所谓的世家要厉害得多了。 老供奉头伏地,不敢再发一语。 “嘶!”这时,乔锋忽然醒了过来,忍不住痛得龇牙,呼出一口凉气,随后整张脸憋红,抱着右腿狂吼。 一路护理的医生惊了惊,刚要靠近,被疯狂的乔锋双手抱住脑袋,狠狠一扭。 咔嚓。 医生死在了异乡的草地上。 “阿爷!我要杀了他!杀他全家!”乔锋狂吼。 这一条腿,始终是毁了,更重要的是,堂堂乔八爷的正孙,在外面被人打断了腿,这份耻辱,足以让乔锋几近疯掉。 “八爷!让我们虎字堂去!” “鹰堂请战!” “狼堂口若去,势必手刃仇敌!” 乔八爷抬手,指了指和乔锋回来的几个供奉,旁边的几个人瞬间会意,跃动起来,手执匕首,如幽灵般前进。 几个供奉,脖子鲜血淋漓,无力地瘫在地上。 除了那个浑身瑟瑟发抖的老供奉。 “你断了指,草原人的规矩,断尾指,记死仇,你不能死。” “我乔八的儿孙,是姓乔的,向来只有欺别人的份,还轮不到别人来相欺。” “我亲自去一趟。”乔八爷瞪着眼,目光看得极远,似乎要穿过辽幅千里的草原。 草原王,在两天后,离开了草原。 ------------ 033 兵来将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姜天生抹了抹额头的汗,落下一子。 他的面前,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一只手抱着把青色长剑,另一只手则捻着棋子。 “天生,你要记住。我并非是姜家的战将,是你父辈于我有恩,我不得不报。”老人淡淡开口。 这一番话,无疑将姜天生接下来的要讲的内容堵死。 他没法子再帮陈浮,即便他已经打听到,草原王将在大概两三天后,杀到淮城。 “祖爷,他是一枚好棋子。”姜天生不死心。 扯虎皮的事情,通过姜天生委婉的口气,已经告知了剑仙姬华。 姬华没有生气,也没有欢喜,平淡到像别人跟他问了声好。 “他若是真有本事,能过得了乔八这一劫,我倒是会有点兴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高山,但相反,也有很多想靠山而活的矮脖子树。” 言下之意,姬华是不打算出手了。 偌大的世界,除了如姬华这样的剑仙,还有谁能挡得住乔八? ...... 惹祸这种事情,陈浮觉得自己越来越擅长了,好不容易才请走韦二公子,这一下,又招来了草原王。 消息无误的话,草原王乔八爷将在两天之后,杀到淮城。 到那时,他面对的,将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老岳父林震啸很生气,“我讲了很多次,你该隐蔽,若是死了,你身上剑骨又有何用。” 陈浮死了,那么他寻找剑池的计划,便要搁置。 “少爷是为了救我......”周阿坨开口,骨子里,他已经将陈浮当成了真正的主子,故而才喊了“少爷”。 剑骨的事情,除了熟知的几个人知道,便算陈浮这个小团体最大的秘密了。 “不然,我拦住他,你们先离开,应该来得及。”周阿坨脸上,浮现出一种“死士”的味道。 忠诚者尽忠,何其天经地义。 陈浮摇了摇头,如果真是如此,他倒宁愿一个人去面对,不牵连淮城里的人。 这一架,他救的何止是周阿坨,要是陈浮不管,估计被害死的,还有一个颜紫。 以乔八爷的势力,估计将淮城腥风血雨一番,也有足够的力量压下去。 但这些,并不是陈浮希望看到的。 “少爷,那些人又来了。”这时,周远山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手上还提着一根扁担。 堵在陈家大院门前的,是马大昌这些人。 当然,并不是兴师问罪,而是苦口婆心地相劝。 “贤侄啊,孰能无过,你亲自去一趟草原说清楚,再赔些钱,乔八爷大人大量,肯定会放过你的。” “贤侄,这么多的叔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就认个错吧。” 诸如此类的话,无非是想陈浮负荆请罪,阻止乔八爷南下的脚步,免得迁怒于淮城。 但没有人是傻子,打断草原王正孙一条腿,这种事情,不仅是打死打伤这等层面,而相当于在乔八爷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老虎有须,被人拔去,自然会疯狂追杀。 “滚啊!”周远山拿着扁担,往前哄散人群。 在他心里,陈家好不容易才起死回生,自家少爷如何能出事情。 “陈浮!你害死人了!狗崽子!”马大昌抖着手,终于撕破脸面,颤颤巍巍地大骂,碍于周阿坨在场,又不敢逗留太久,带着人迅速离开。 淮城,阴雨天气持续。 除开那些不知发生何事的小市民,如马大昌这样的世家,早已经折价卖掉所有在淮城里的房产生意,远避他乡。 草原王要来,他们势必会受到波及。 既然如此,倒不如拢一笔资金,去其他城市再立山头。 当然,也有舍不得的,比如龙家和王家。 龙家前几辈都是普通大户,好不容易在淮城站住脚跟,成为三席世家,怎么舍得放弃。 王家理由更是简单,按着王如峰的话说,生是淮城人,死是淮城鬼,这一点,倒是让陈浮有点刮目相看。 陈家大院前,再无人过来,劝着陈浮去负荆请罪。 冷冷清清的,除了滴答的雨声,便再无其他。 周远山按着陈浮的吩咐,大门不闭,等客上门。 院子里的空地,清理又清理,将积水疏散,将落叶捡净,从而能更好地踏步在上。 “真要打么?”周阿坨看着空地,沉默了一下开口。 “要打。”陈浮笑了笑,声音里满是惆怅。 若是有选择,谁想以卵击石。 周阿坨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微微叹了一口气,尔后又重重点头,随即迈步离开。 “女婿我问你,这个世界有几个剑仙?”林震啸仰头喝了一口酒,咧着嘴发问。 “公子,管家,伙夫,还有一只蝉......估计会是四个。” 木亭子外,阴雨连绵。 “不对不对,你再猜?” “三个?或许那只蝉无人捕获。” “更不对了。我跟你讲,应该是五个。”老岳父满嘴酒气。 陈浮怔了怔,抬起头来。 “你性子稳健,手段雷厉,善于筹谋,这都是大善的特点,有枭雄之姿。可惜,你尚有不足。我问你,如果你当时狠下心,没有救那个啥模特的,这件事情,还会不会发生?”老岳父似乎一下子跑题。 “不会。”陈浮老实回答。 如果不救颜紫,那么他甚至有可能,和乔锋因为脾气相投,即使不是朋友,也不会是敌人。 可,他又如何能看着颜紫被乔锋虐杀,当时的场面又极为凶险。 “我跟你说过的吧,当初我手持两把巨阙剑,从山门前院砍到后院,砍得十大剑主‘哇哇’地叫......”老岳父喝醉,抱着酒瓶子,酣睡在木亭子里。 陈浮脱下上衣,替老岳父遮住身子,以免他酒后受冻。 关于陈家大院里的空地,陈浮做过很多设想。 比如,他和草原王对打之时,该如何消耗对方的力气,以便逼平。 他知道,若是他主动提出单打独斗,以乔八爷的脾气,必然会应战。 陈浮纵身一跃,跃到院子里的空地上,每挪一步,便会确认步伐四周的方向以及界线。 界线是一垄砌成的灰石,按人的特点,若是移动到界线旁边,脚步必定会往中间收缩,以免过界。 这是很无奈的伎俩,若要陈浮给这场战斗打个大概的胜负比例,乔八爷九成多,而他,哪怕添上这些伎俩,估计都不到一成。 陈浮抬头,迎着落下的雨滴,苦笑着闭上眼睛。 两世为人,上一世,他被人发现,同样是因为救了一个农人,然后被农人告密。数不清的门派高手围着他,追杀七天七夜,最终他炸裂身子,却因为剑骨,化成了一道剑气,降生在地上之上。 螳螂生来绝情吃母,玫瑰生来高傲带刺。 而我陈浮,天生便不是无情无义之辈。 ...... 颜紫红着眼睛,站在陈家大院的墙角里。 李美奈走的时候,劝过她一起走,她拒绝了。 在之后,她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包括燕都某个世家的人,但听到是草原王的事情后,都急忙撂了电话。 颜紫很伤心,如果自己不出现,那么他应该还过得好好的。 回淮城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很钟情,千里还愿报恩,现在想来,当真是一件蠢得发绿的事情。 庆幸的是,李美奈在走的时候,给她留了一把微型手枪,嘱咐她藏在衣袖里,关键时候保护自己。 “我保护你。”颜紫垂下头,将手缩回袖子,孤孤单单地抚摸着,那一面被体温烘得很暖的金属。 ------------ 034 暴风雨来临之前 淮城里,最近的事情,明显有点多。当然,这只是针对那些世家而言,对于普普通通的升斗小民,这丝毫没有影响,顶多是发现,街路上好多生意铺子关了门。 以马大昌为首的许多世家,由于害怕草原王乔八爷的迁怒,早早将祖业抛售,迅速离开了淮城。 “这不是明哲保身,是怯弱。”王如峰抬起头,声音发沉。 在王如峰心头里,淮城是一个窝,哪怕破落,哪怕一贫二洗,都不该挪开的窝。 “都怪那个小混蛋!”王成在一旁咬着牙开口。 他嘴里的混蛋,讲的自然是陈浮,要不是陈浮打断了乔锋的腿,哪里来这么多事情。 王蜜在一旁,神色也很不好,这位前未婚夫,虽说最近风头大盛,但终归是个浑人,也因此做了件天大的祸事。 “淮城这么多世家,供奉加起来,起码有上千个,我们为什么要怕!”王成接着冷不丁吐出一句。 这一句话,让原本在失神的王如峰蓦然回头,扬起手掌,恶狠狠在自己儿子脸上,重重掴了一巴掌。 “不知天高地厚,放眼整个世界,乔八爷也是名头大盛的人物!” “这几天,告诉所有人,闭门谢客,不许走出庄园!” 王蜜闻声,皱着眉头,“爸,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情,陈浮好像收购许多生意......” 如马大昌这类世家的人,为了拢资金,将铺子生意全部抛售。 谁能想到,作为始作俑者的陈浮,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有胆子出门,大肆收购,当然,价格低廉得让人发指。 “第四十七个铺子了。”淮城静悄悄的街路上,周阿坨吐出一口烟雾,随后开口。 陈浮侧了侧头,笑容带着某种得逞的味道。 “少爷,若是打输了,这些东西......便不是我们的了。”周阿坨沉默了下,接着开口。 言下之意,草原王乔八爷即将来到淮城,若是没办法让他铩羽而归,那么淮城里的生意,收购得再多又有何用。 虽然说周阿坨很愿意相信陈浮,但过于悬殊的实力,好像真没有什么回天之力了。 甚至,周阿坨已经做好了某种“尽忠”的准备。 士为知己者死,古往今来,都是一种美谈。 淮城的雨,下得不急不缓,仿佛还能延续一个世纪。 陈浮带着周阿坨,周阿坨撑着伞,两人一前一后,往龙家大院走去。 “最后一笔生意了。”陈浮笑了笑。 当知道马大昌这些人迫不及待地要拢一笔资金的时候,陈浮立即行动,最大限度吃下淮城所有的生意。 单单价格,比往常减少了一倍有余。抛开乔八爷要来淮城不说,这不到两天,陈浮即发了大财。 龙家大院里,龙丰咬着牙,看向大院外站着的陈浮和周阿坨。 这两个人,算得上是龙家在淮城最记恨的两个人。 “三百万?”龙登先是疑惑,随后咬了咬牙。 当初以外白水码头下有金子,用以物易物的法子,拿陈家祖屋换了码头,再添上三百万。 白纸黑字,龙登确实没办法抵赖,尤其在周阿坨跟着来的时候。 “河里没有金子。”龙登脸色阴郁地开口。 他指望着陈浮看在他亏了大钱的情况下,网开一面。 陈浮抹了抹脸,笑嘻嘻地掏出那份字据。 后面些的周阿坨抬起头,抬起眼皮淡淡一扫。 “龙丰,把钱给他!”龙登怒道。 原本还在同仇敌忾的龙丰,闻言嘴巴一抽,怔了半晌没有动作。 龙家哪里还有什么闲钱,原本说着向马大昌借一些的,可现在倒好,马大昌由于离开淮城,不仅没借到,甚至还急急让龙家还清了以前的债务。 龙登一时怒气冲天,哪里想得起来,等看见龙丰的表情之后,才一下明白过来。 “台面上还有多少资金?”龙登冷着脸,小声发问。 “不到十万......”龙丰苦笑。 “该死!” 自然,堂堂龙家家主,不想让陈家这个小东西看不起。 可是现在,哪怕龙家人要卖地产卖铺子,一时之间也凑不够。 “贤侄,明日你再过来。”龙登小声吐出一句。 陈浮还没开口,唱黑脸的周阿坨已经发怒,哼了一声,然后抬腿一脚,重重踹在龙家大院的白墙上,差点没把墙踹塌。 龙家大院里许多人,惊得大喊大叫。 龙小波更是夸张,喊了几句“地震啦”跑出来,看到陈浮和周阿坨后,怪叫着又跑了回去。 “周老板,这样不好。龙家人与我一向有旧。”陈浮笑着劝了一句。 周阿坨怒视着龙登,“这样吧,既然拿不出钱,便拿东西抵债。希望龙家主记得,当初洪家人的事情。” 作为一条过江龙,周阿坨有的是办法来收拾一笔笔烂账。当年洪家人欠债不还,债主请出周阿坨,直接将洪家从一个大家族,硬生生逼成了破落户,家破人散。 龙登闻言,身子莫名的一凛。 龙家如今,若说最值钱的,莫过于白水码头了,龙登终于明白,陈浮今天,是来向他讨白水码头的。 怪不得当初,陈浮并没有立即让他兑现三百万,而是等到现在,龙家一蹶不振的时候。 白水码头原本估价三千万,第一次被陈浮一场高尔夫赢去,当以为白水码头有金子,龙登用陈家祖屋添三百万换回来的时候,到现在第二次,又被陈浮用三百万换去。 当然,龙登可以选择不换。 但现在的情况,哪怕给龙家人三天时间,根本也没法凑出来。 “家主,白水码头估价三千万......”龙丰试着提醒。 龙登双目怒瞪,没有理睬龙丰的话,周阿坨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这三百万再拖下去,估价到时候龙家连庄园都要抵押出去。 颤着手,龙登刚签完字,整个人仰头吐一口血,身子无力地往后倒去。 ...... 陈浮没有认真数,这一天他在淮城里,收购了多少生意,如果能从草原王的虎口逃生,那么此后,陈家便是淮城最大的世家,哪怕以往的整个三席加起来,也没法与之相比。 有了这些生意支撑,到时候再通过操持河运,陈家起码会是附近一带的巨贾! 当然,前提是草原王的事情能解决,否则,一切都是梦幻。 “我去准备了。”陈浮抹了抹脸,向周阿坨说了一句。 准备的意思,是要应付准备到来的草原王。 周阿坨嘴巴微动,隔了一会才开口,“我那里还有上百个人,要不要......” 陈浮摇摇头,“除非你能请来剑仙。” 周阿坨语塞。 当今世界,据他的了解,让人耳熟能详的剑仙只有两位,一位是韦家的大公子,另一位是姜家的坐镇人。 不管哪一位,周阿坨都远远不够资格。 陈浮淡淡一笑,周阿坨根本不知道,这一天的时间,是他自觉帮陈家的最后一天,买铺子,揽资源,若有一天自己那不争气的老爹回来看到,恐怕会开心死。 人生在世啊,总要留一点念想。 “活着,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陈家祖屋里,林震啸看着自己的女儿,凝声开口。 郑重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小老头的脸上。 林善儿听着听着,眼睛发红。 “他是一个不错的人,至少,让我看到了希望。”林震啸抬头,目光不斜视,仰视着天空和阳光。 “剑仙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我真的是五岳剑尊。” “是时候,我要给咱家女婿,好好上一课了。” ------------ 035 乔八爷进门 乔八在听到身旁供奉的报告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淮城,终于到了。 “打听过了,不少世家都逃走了。”有供奉讪笑着开口。 乔八冷哼,“这倒聪明,别的先不管,杀死陈浮,再全部算账。那小子没逃吧?不过就算逃了,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有办法将他揪出来。” “没逃。据说这两天都在家里练功......噗!”供奉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乔八冷冷回头,供奉急忙止住了笑声。 “我不怪你,这确实好笑,临阵磨枪这种东西,是相对实力差不多的人而言,哪怕我让他磨一辈子,他依旧是个废物。” 这份傲气,乔八确实值得拥有。偌大的夏国,除了那些剑仙,又有谁敢捋草原王的虎须。 隔了一会,乔八忽然莫名其妙地添了一句,“燕都里的那两位,没动吧?” 供奉怔了怔,随即回答,“这小东西还没那么大的牌面。” 乔八自嘲笑了声,再次闭上了眼。 加长版的豪车,穿越愈渐死寂的淮城街道,往南面城区而去。 南面城区。 陈家祖屋之外,由于停了雨,周远山早早地出来,将门面清洗干净。 在他看来,一个沉稳的世家,必须要懂得开门迎客的礼仪,譬如,让门前的街路干净整齐。 扫完地,周远山扛着扫帚回来的时候,发现林老爷子又抱着酒瓶子,在木亭子里睡着了。 “这两天总是这样,生怕以后没得喝了。”周远山咕咚了一句,当然,对于这位家翁,周远山还是挺尊重的,急急从屋里抱来一方褥子,遮盖在林震啸身上。 散了雨,天气微晴,适宜出行。 可惜的是,陈家今天无人外出,都聚在屋里,商量着某件事情。 “进城了。”周阿坨声音发沉。 林善儿负着剑,习惯性地皱着鼻子,这番动作,代表着即将要打架。 颜紫始终垂头,摩挲着袖子里的微型手枪。 陈浮没有答话,进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独自踏步出去,立在干净整洁的院子边上。 车子停在了南面城区的路口,乔八揉了揉脖子,带着几个一脸恶相的供奉,缓缓踏步而行。 不用花费多久时间,乔八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陈家大院面前。 “是这里了。”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供奉,阴恻恻地开口。 尽管捏死蚂蚁,是一件不值得乐道的事情,但至少,有某种享受快乐的过程。 “不用八爷出手,我白狼只需几招,便能撕碎他的身子。”另一个全身素白唐装的人开口。 乔八没有答话,目光缓缓抬起,随后右脚重重一踏,“砰”的一声,陈家祖屋的琉璃瓦檐,登时被震碎了一大片。 周远山提着扫帚跑出来,在看到乔八爷几人之后,皱了皱眉头,迅速又瘸着脚跑了回去。 “八爷,要不全灭口算了。敢动锋儿,那也用不着活了。” “就是,一个小城的破世家,还真敢反了天了!” 草原王的正孙被人打断腿,不仅对于乔八爷,甚至那些老供奉,尽皆觉得脸上无光。 乔八爷没有理这些话,而是淡淡侧头,看了一眼断指的老供奉。 老供奉会意,加快几步,走到陈家大院门口。 刚好,陈浮走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老供奉恨得咬牙。 “我有没有讲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当初,这位老供奉可是亲眼见着自家乔大少,被眼前的人踏碎了右腿。 “讲过。断尾指,记死仇。”陈浮神色平静。 “八爷说了,你自死于院前,陈家人包括与你有染的人,全部自废一条腿,另奉上十亿礼款,这事情算揭过。”老供奉声音发冷。 在他看来,乔八爷提出的这个条件,明显是低了,按着他说,陈家人必须死绝。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不过是乔八爷一个先礼后兵的小招数罢了,他要的,根本不是什么陈浮自绝,而是要一拳一拳,将陈浮打得吐血,再慢慢熬死,方能解开心头之恨。 虽说是先礼后兵,但这普通的小世家,又如何会有十亿。 “废物,你今日必不得好死!”看着陈浮没有说话,老供奉语气愈加凌厉起来。 对于陈浮,他是极恨的,护卫不利,往后他在草原的日子,会愈加难过。 话刚喊完,老供奉发现自己被人一记耳光扇住,随着空气的爆裂,飞到了院子外的街路上。 “砰”的一声,恰好飞到了乔八爷脚下。 乔八爷身旁,几个满脸恶相的供奉,没由来的眼皮一跳。 真是好胆啊,乔八爷都亲自上门了,你这还敢动手。 乔八爷怒极反笑,往前指了指,“多少年了,燕都的那两位尚且不敢对我这样,一个小城世家的东西,本事不大,倒是长了个狗胆!” 随后,乔八爷领着人,不再废话,步子迈得飞快,往院子里冲去。 ...... 按着陈浮的打算,他势必和乔八爷会有一战,当然,是希望极其渺茫的一战。 四个人,皆是一脸恶相。 为首的老者,须发花白,脸庞之上各类疤痕和褶子交叉,看起来确实让人惊心,跟在后边的三位,面容也不逞多让,果然是恶相。 “陈浮?”乔八爷抬头,淡淡扫视着面前的年轻人。 不得不说,他是有一丝惊讶的。 即便到现在,这个年轻人依然没有丝毫慌乱,相反,脸上一直挂着淡漠的笑容。 还有底牌? 多大的底牌?能大得过草原王? “你想怎么死?”乔八爷身后,叫白狼的供奉,狞笑一声,抱着手居高临下地开口,一副玩味的模样。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等情况之下,你该绝望的。 周阿坨和林善儿等人,听着陈浮的吩咐,尽量站得远一些,但此刻,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等一等。”最终,是周阿坨伸手,拦住了要往前冲的林善儿。 空地离着不远的木亭子里,老岳父林震啸似乎又喝大了,还醉醺醺地一觉不醒。 周远山无力地抓着扫帚,一时不知该如何。 “我听过草原人个规矩,我想和八爷打一场。”陈浮平静拱手。 这一下,不仅乔八爷,甚至乔八爷身后的三个供奉,都忍不住哄笑起来。 乔八爷是谁?乔八爷可是连剑仙都忌惮的人物,这淮城的小东西何德何能,开口闭口就敢挑战乔八爷。 乔八爷冷笑,眯起眼睛,说实话,他倒是有些佩服这小东西的狗胆了。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但一个草包仗着胆子大,做一些出格的事情,那么教训只有一个,那便是死。 无疑,在乔八爷看来,陈浮便是这样的草包。 “你真让我惊喜。我原先以为,你该和淮城的那些狗儿一样,抱着头哭呢。”乔八爷开口。 “我若是狗,在乔大少欺负我的时候,就该乖乖蹲在一旁了,又何谈出手,亲自打断乔大少的腿。”陈浮咧开嘴。 “好胆!”乔八爷暴怒,“你算什么东西,敢跟锋儿比?我乔家人岂是你一个小东西能打的!” “生命受到威胁,壁虎尚且断尾逃生,豚鱼尚且炸腹同死,我陈浮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总要活下去。” 陈浮明白,眼前的这个老头,分明就是个不爱讲道理的主儿。 终究要战斗,哪怕九死一生,终究要一场战斗。 “八爷!我受不住!我要亲手扒了这小东西的皮子!”白狼怒吼,率先往陈浮冲去。 乔八爷没有制止,他很想看看,这小东西在被白狼扒了脸皮之后,还能不能这般的大口气。 ------------ 036 老岳父的豪气 白狼原本是牧人,长得瘦小,为人却极为机警。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时常会有土狼群袭,继而将牧羊拖拽撕咬而死。 而白狼,是部落里的打狼人,打了十几年土狼,练出了用手爪剖狼腹的本事,然后遇到乔八爷,顺理成章成了乔八爷最为器重的几个供奉之一。 乔八爷极有兴致地让人搬来一张竹凳,稳稳坐下,眯着眼看向前方的空地。 古往今来,扒脸皮向来是最为痛苦的极刑之一。 而那个小纨绔,即将,要被白狼拔去脸皮。 淮城里的雨,停了约有几个时辰,压在枝叶上的雨滴,似乎被某种力量摇晃,“索索”地掉下来。 原本已经略微干燥的地面,重新变得湿漉漉起来。 “这是气劲。”周阿坨抬起头,神色之间凝重无比。 陈浮能打出拳气,他是知道的,可那个瘦小的乔家供奉,手头上的气劲,似乎比陈浮还要强上许多。 “嗡!” 白狼张嘴,吼出一声类似野兽的嘶鸣,身子急速掠进,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瞬间跃到了陈浮面前。 他抬手,曲爪,袭向陈浮的喉头,如一匹狡猾无比的老狼。 白狼脸色,显得狰狞而又失望。 他希望陈浮死,但又不希望陈浮死得太早。一场好戏若是草草结束,不管怎么想,都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小废物。”站在乔八爷身旁的另外两个供奉嗤笑。 一般来说,若是让狼近了身子,便很难挣脱被袭杀的命运了。 “原本,我还指望着有个惊喜。”乔八爷语气平淡。 在场的人,皆是拳脚功夫的大家,不管怎么看,这小纨绔,当真是没回天之力了。 “和狼斗,该拉开距离的。” “真无趣,我打算下场玩玩的。” 空地上,白狼的暴吼起码提高了一个分贝,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得手后的挑衅喊声。 确实,和所有人想的一样,白狼的手爪,抠上了陈浮的喉咙。 嘭! 就在所有人以为陈浮会捂着喉咙,拼命止血的时候,白狼忽然身子一个后摔。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吃力的痛叫。 “怎么回事?”乔八爷皱着眉头,他刚才一直在闭目等待消息,却忽然听到了白狼的惨叫。白狼的功夫他是知道的,在草原上,除了几个老人,罕无敌手。 “那小东西好像动了一下肩膀......白狼就着了道。”有供奉开口。 乔八爷眯起眼睛,脸色阴沉,自然,他是不知道陈浮右肩剑骨的事情,只单纯的认为,陈浮或许练了某种卸力功夫,将白狼袭击的手爪卸掉。 白狼狼狈地爬起身子,脸色上,已经浮现出疯狂无比的神色。 跟着乔八爷以来,好久没有人让他吃这么大的苦头了。 转瞬间,白狼重新曲起手爪,单肢伏地,以一个蓄力的姿势,准备再次袭来。 “这一次,白狼有了准备,那小东西就没办法取巧了。” 在乔八爷看来,刚才陈浮的卸力功夫,不过是取了巧,刚好将白狼的袭击化去。 “八爷果然眼睛毒辣,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自然,八爷纵横夏国几十年,眼力劲自然无错。” 空地很大,白狼足足奔袭了是十余秒钟,蓄着力道,恶狠狠地往陈浮袭来。 来势极为凶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头扑食的饥狼。 颜紫站在周阿坨旁边一些,一只手死死缩在袖子里,不断发颤。 “别紧张,少爷不会有事。”周阿坨淡淡道。 作为老江湖,周阿坨很容易辨认得出,这个模特的袖子里藏着枪,比如当初向他开枪的乔锋,动作要生硬许多。 “不要小看少爷。” 周阿坨话音刚落,果然,场上的形势,一下子又来了大逆转。 没有人想到,这个小纨绔,居然真的又一次挡住了白狼的攻击,单手张开成掌,死死箍住白狼的手爪,又准又快。 “怎么可能!”这一下,不仅是那些乔家供奉,连乔八爷也登时坐不住了。 他很不愿意看见,这个小东西一次又一次的,将草原人的威风落尽。 白狼被一脚凌空踢飞,先前的傲气一扫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惊惶,这好比一只老狼冲进羊圈,以为会叼着羊,谁能想到,被羊一下子用角顶撬得遍体鳞伤。 这是有违规律的事情。 一个自小生长在淮城的小纨绔,何德何能,简单几个照面,就将草原上数得上的号的英雄好汉打飞。 乔八爷很生气,抬起一只手,用食指弹了弹额头。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乔八爷准备出手的动作。 夏国之内,除了那些个剑仙,乔八爷当真是无人可敌,据说最让人惊心的战绩,是十几年前,仅凭一人之力,将燕都的几十个高手名宿,一顿打得哭爹喊娘。 “八爷莫气!我愿请战!” “八爷,我来!我必然摘下他的头!” 乔八爷没有答话,眼神清冷,脚步往前一踏,登时,将面前的石板路踏出一个个裂纹延伸的凹陷。 ...... 林震啸醒了过来,脸色有点不好,宿醉和落枕,向来是老人的大忌。 他顿了顿,伸手摸向空荡荡的酒瓶子,眼神显得有些痛苦。 木亭子离着空地,不算多远,自然,林震啸也看到了那个一步步向陈浮走来的人。 又是一大片压枝头的雨滴,被气劲震荡,哗啦啦地洒落。 四周站着的人,除了几个供奉和周阿坨,尽皆忍不住身子摇晃,可想而知,乔八爷的气劲力量,到了一种何等恐怖的境界。 陈浮深呼一口气,抹了抹脸后,发现鼻头下,不自觉有了鲜血渗出。 “我得承认,你确实很不错,我甚至觉得,我孙儿惹了你,被你打断腿倒是不冤。”乔八爷缓缓开口,声音冷冽,“但你应该忌惮一件事情,我孙儿姓乔,不是你能动的。” “所以,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陈浮冷笑。 上一世的时候,陈浮被人四处剿杀,曾经有过一个很惆怅的想法,若是他有某个长辈是绝世高手或者权势滔天,那么他也不用这样一直狼狈逃窜。 可惜,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连猫啊狗啊都没有一只。 父母双亡,他是在孤独无依中长大的。 这一世,他生在陈家,前二十年倒是平平安安,但陈家破落,这种势单力孤的局面很容易就会出现。 虽然说通过姜天生,有机会走入了姜家那位老人的眼睛里,但终究不是姜家人,对方也没必要会为你做些什么。 陈浮突然觉得难过,并非是没有人在背后撑腰而难过,而是一种孤独,在洪荒野兽扑来之时,无人可携手。 “女婿。”这时,一声淡淡的呼喊,带着嘶哑,在陈浮耳边响起。 陈浮惊愕回头,想不通自己这老岳父,如何能穿过乔八爷的气劲走来,还走的如此沉稳。 步履平迈,原本瘦小的身子,似乎强壮了不少,右手掌心,持着一小枝带绿芽的嫩竹。 “老林,回去。”陈浮咬着牙。 他知道,老岳父体内已无剑气。 乔八爷眯起眼睛,收回散出的气劲,饶有兴致地看着林震啸。 关于陈浮的信息,他知道得很多,这一位老岳父也在其列,据说是乡下人,捡牛粪换酒喝的。 “我有一柄巨阙剑。”林震啸抬起竹枝,冲陈浮笑着开口。 乔八爷那边的人顿了顿,都哄然大笑起来。 哪怕是剑仙,尚且要铸一柄好剑,你个一乡下小老头,拿根小竹枝算怎么回事? ------------ 037 竹枝还是巨阙剑? “女婿,我给你讲个道理。”林震啸抬起头,没有看对面的乔八爷一眼。 “用瘪的牙膏,你若是挤一挤,其实还是有的。” 陈浮一下怔住,他明白林震啸的意思,应该是体内还有些剑气,这一次似乎是打定主意,为陈浮出头了。 ...... ------------ 038 坐拥淮城 淮城外的偏僻道路,加长版的豪车陷入泥泞的乡道之中。 “八爷,错道了......”供奉请罪。 乔八爷没有答话,脸色苍白地缩着脖子,垂头不知在想什么。 “八爷勿扰!什么剑仙,故弄玄虚罢了,等咱们回去草原重整旗鼓...... ------------ 039 他肯定吃了金蝉! 这是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故事。 十几年前的燕都,一个世家子弟,眼看着要病死,回光返照之际,他想看最后一次夕阳。 善良的老管家,临时喊了一个厨房伙夫沿途照应,尔后三人结伴,艰难的往燕都郊外的峰岭而去。途中遇风遇雨,又遇彩虹高悬,蜃楼奇景,最后,遇到天落剑池,剑池...... ------------ 040 联姻? 只隔了不到两个月,淮城议会重新开启。这一届的主事人不再是马大昌,换成了王如峰。 当然,王如峰知道,王家现在并不是淮城的“头羊”了。真正的头,属于陈家,自己能以主事人的身份,迎接四方来客,着实是陈浮给的脸面。 龙登已经没有脸面站在主台位...... ------------ 041 二公子的心事 陈浮问过周阿坨,给王家备礼的时候,送了什么? “我也不晓得了......我想想,对了那天经过珠宝店,好像挑了一些首饰过去。” “女式的?” 周阿坨点头。 陈浮摊了摊手,白了周阿坨...... ------------ 042 请杀手 要处理韦虎和小碟河的事情,陈浮听从了周阿坨的建议,先派人去那边探听一下风声。 毕竟,韦虎后面可是燕都韦家,几乎是夏国最顶天的存在。 若一个处理不好,再次和韦家交恶,那并不是陈浮想看到的,以现在陈浮的实力来看,无异于螳臂当车。 只是陈浮不知道,...... ------------ 043 杀手的职业道德 如果龙小波开口,和淮城里的世家子弟们说,“我花两万请了个杀手!” 估计会被人笑死。 两万?世家大少们喝个花酒都压过这个数了。 龙家穷了,所以龙小波也穷了,这两万,几乎是他的全部身家。 “怎么...... ------------ 044 “龙王” 燕都里各种底蕴百年千年的世家,数不胜数,更有甚者,几乎延续了几千年,比如高家。 相传,高家是几千年前的琥国君主后裔,琥国灭亡后,举族迁入燕都,依靠着庞大的资产,繁衍至今。 哪怕是韦家和姜家的剑仙,也不敢随便招惹高家人,这么一个“活”了...... ------------ 045 二公子的礼盒 韦双站在落地窗前,目光看向淮城的方向。 他觉得自己很深情,对一个姑娘念念不忘茶饭不思,已经具备了痴情种的条件。 “礼物......送出去了么?”韦双紧张问道。 “送出去了。呵呵,二公子果真是妙计,我猜礼盒里...... ------------ 046 炸了 龙小波捧着礼盒,踌躇许久。 “帮个忙,这是二公子的意思。”虎眼眯着眼睛开口。 只要不傻,都猜得出礼盒里头是什么,以虎眼的判断,应该是类似炸弹的东西。 虽然落款人目标不是陈浮或者周阿坨,让虎眼觉得失望,不过再转念一想就释...... ------------ 047 死狗一样的二公子 虎眼捂着脸,偷偷抠掉被打断的牙齿,说起来,这才没过多久时间,已经被人两次打断牙齿了。 只是这一次,虎眼头都不敢抬。 自家二公子还在生气,看模样要不是驼头拦着,估计真会把自己打死。 虎眼心里知道,二公子生气的原因,估计是任务失败了,后来听说没把...... ------------ 048 剑仙将至 淮城的天色变了,一坨又一坨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密密麻麻地铺在淮城上空。 紧接着,一场极为暴虐的雷阵雨,伴着轰隆的雷声,泼向人间。 陈家大院。 周远山披着雨衣,将先前打斗造成的狼藉,里里外外地清扫干净。 “这一次...... ------------ 049 动怒的大公子 十二岁的时候,韦一身患重病,脸色蜡黄生斑,浑身上下骨瘦如柴,如此模样,自然没有任何讨喜的可能。 求医问药多次,已然是必死之症。 那时候,韦家人都将他当成了弃子,只派了一个仆人照顾起居,等着他死去,等着他将韦家正嫡的位置让出来。 只有弟弟韦双,...... ------------ 050 势均力敌 “我去陈家,你先留在韦虎那边。”韦一向来言简意赅,只有和弟弟,才会特意多说几个字节。 “哥!你别管我!先杀死陈家人!最好,把那个小废物和他媳妇抓到我面前!”韦双脸色狰狞。 韦一沉默了下,转身抬头,打量旅馆房间足...... ------------ 051 那一天你入了魔 虎眼冷着脸,迈入龙家大院。 他听说了二公子被打断腿的事情,也知道了驼头被大公子一剑断头的事情。 他逃不过,也跑不掉。 人在死之前,会变得很疯狂,陈家他打不过,周阿坨也打不过,所以虎眼走入了龙家大院。 然后勾着手,极其缓慢地将铁门反锁死。 ...... ------------ 052 险胜 驼铃声从北街荡到南街,最后,在陈家大院前的街路上,响得越发清脆。 戴着头笠的人,没有丝毫踌躇,牵着瘸腿老骆驼,泥腿子深一脚浅一脚,走入了院子。 一圈圈土黄色的涟漪,随着脚步的踏来,一波又一波地漫出。 随后,赶驼人眯了眯眼,冷静看着面前的景象。 ...... ------------ 053 傲骨 周阿坨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站在一家关门的水果店下,掏出一根雪茄,慢慢点上。 雨的腥气混着烟味,让周阿坨觉得很舒服。 三海一拐一拐地走过来,冲着周阿坨咧嘴,“大佬,都打跑了。” 这一份战绩,值得小混混三海骄傲,以往那些高高...... ------------ 054 剑仙恩情 从淮城到燕都,大公子韦一赤着脚走了千里。 并非是沮丧,而是一种对自己的鞭策,失败了,总要自残吃点苦头,才能长记性。当然,大公子是不可能做出割手腕这种蠢事的。 “要到家了,弟弟。”大公子抬起头,淡淡扫了一眼天空上的云。 ...... ------------ 055 同一条船 姜天生在两个供奉的护卫下,身子笔挺地站在火车站口。 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情,但他真的想把陈浮当成棋友,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认真弈棋的棋友。 “你不该来的啊。”姜天生暗暗苦笑。 现在的燕都,各大世家分成了两派,一派自然...... ------------ 056 怒意 连着两天,陈浮都安安静静地呆在高家院子里,没有半点往姜家走动的意思。 姜天寿坐在老房子前的石凳冷笑,“祖爷,这倒好,人家看不上我们这小家小院的。” 言下之意,陈浮居然敢忤逆姜家的邀请。 来到来燕都了,为何还一直留在高家里? ...... ------------ 057 公子,管家、伙夫 姜天生有点生气,两天又过了两天,陈浮依然没有来姜家。 祖爷姬华从外面回来,分明是一脸怒意,“砰”地一声砸门关上。 陈浮,你会死的啊。姜天生满脸灰败。 “没可能来了。”姜天寿站在自家堂弟身边,阴恻恻吐出一句。 ...... ------------ 058 攻心 钟小龙进了燕都,走在燕都的街路上,每走一步,都会停一会,认真打量着四周的风景。 离开燕都十几年,大多数景致已经物是人非。 钟小龙垂头,久久叹了一口气。 “喂!怎么走路!”有人在背后吼了一句。 燕都里,只...... ------------ 059 四剑相对 对于周阿坨的话,大公子韦一起码信了六成。 原先以为,那个陈家剑仙是吃了金蝉,眼下看来并不是这样。但如果不是如此,那陈家剑仙又从何而来。 大公子百思不得其解。 对方阵营,如果又添了一名剑仙,那么一边倒的局势,必然会改变,差不多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场面。 ...... ------------ 060 金蝉下落 赵立夫不是燕都本地人,大学毕业后,阴差阳错加入了一个考古组织,拼搏了二十余年,终于买了房子娶了媳妇,最后迁了户籍到燕都,俨然半个燕都人了。 “赵教授,回来了。”经过小区水泥路,有人给他打招呼。 赵立夫不回头地应了一声,步履匆匆。 ...... ------------ 061 命运的转变 燕都游乐场,向来是带孩子去玩的最好场所。 大大的米老鼠雕塑下。 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女人,女人再牵着孩子,虽然各有表情,但也算得上画面温馨。 这时,一个人影从高空落了下来,稳稳落到温馨画面的前方。 “赵立夫!你要做什么...... ------------ 062 昙花一现 “我不想和你说话,我想杀死你。”赵立夫扭头,看着乔八爷。 大街上,不远处的汽车爆炸声,伴随着阵阵余震,慌乱的人群疯狂奔跑。 乔八爷没由来地心头一慌,他忽然发现,一向自傲的拳脚功夫,在这个人面前,好像根本不值一提。 ...... ------------ 063 备战 高家大院里,金光越来越盛。 几个供奉看见金蝉从赵立夫嘴里飞出,忍不住要扑过去。 “别动!不想死的话!”林震啸警告。 普通人吃了金蝉会发生什么?赵立夫便是最好的证明。 在林震啸的呵斥下,几个供奉怏怏退了回去。 ...... ------------ 064 大战开启 天气阴沉,为燕都里的萧杀气息,添了几分色。 大公子和姬华各自抱着剑,稳稳踏步在半空,冷视着下方如蚂蚁般涌动的人影。 有韦家供奉,有助战的人,甚至还有趁火打劫的流氓混混。 “我不期望这些人能做什么,只要消耗高老头的力气,我们就有胜算...... ------------ 065 公子入魔 “我对你说过,在外十几年,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练刀。”伙夫站在梅子林下,冲着半空开口。 “你不该选这里。上次不是我念旧情,你早就重伤了。”姬华淡淡道。 “你错了,我来这里,是想向你证明,我并非不是...... ------------ 066 一头瘸腿老骆驼 “这是个夭折子,活不到十八的。” “韦老太爷,此子不祥,最好少接触为妙。” “韦一!你又拉在床上!真是早该死了!” “哥哥,我有个鸡腿,给你吃。” ...... ------------ 067 剑骨之威 “陈浪!你走投无路了!” 临近悬崖,一个满身是血的瘦弱青年,脸色苍白绝望,举着剑的手,由于痛楚,不禁微微颤抖。 青年面前,起码有上千个人,皆是这几十年最出名的高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割下剑骨,饶你狗命...... ------------ 068 五岳剑尊(大结局) 伙夫走回高家大院,顺带着出手,将堵在外面的各路高手打散。 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后,伙夫踏步走入高家大院。 “我讲过了的,我帮了忙,你要随我走一趟,去救我的老友。他病得很重,不能拖了。” 高福宫闭了闭眼,至始至终,伙夫都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