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妖孽横生 ------------ 001 红衣女妖 百年的桃花树，足有二十米高，粗壮的树干深深的扎在地下，够四五个人环抱那么粗，往上看，枝叶繁茂，粉红色的桃花瓣似乎坠的花枝下沉。 在层层的粉红色之下，一抹红色的身影隐匿其间，因为很高，所以几乎不会被人发现。 红衣女子斜斜的倚在一根腿粗的树干上，一条腿曲起，另一条则交叠其上，红色的轻纱若隐若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她有着一头瀑布般的青丝，从树上垂下，搭在其他的树枝上，与桃花相互纠缠着。 女子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氲出一圈扇贝型的光晕，她有着小巧的鼻子和丰润的红唇，纵是闭着眼睛，也是一个绝色的美人。 树林间很是安静，只是偶尔传来各种鸟儿的叫声，一片桃花从树上掉下来，正落在女子的嘴唇上，女子微微张口，吐出粉色的舌头，将桃花瓣卷进口中。 忽然她微微皱眉，鼻子动了动，与此同时，树林的某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啊――！” 红衣女子瞬间张开眼睛，一股灵气自如水的眸子中倾泻而出，端的是眼含秋波，妖媚如斯。 只见她红袖一抬，整个人竟然跃在桃花树上，脚尖轻点，她纵跃于桃花林之中，眼睛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片刻过后，红衣女子眼睛微微眯起，锁定在一处，身形一闪，桃花林上空已经不见她的踪影，而她则出现在一处瀑布边。 几十米高的瀑布清流而下，水声掩盖了一切，瀑布下方是一个方圆数里的清水潭，碧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湖里的鱼儿。 湖边有两抹身影，一抹绿色，一抹黄色。 身着绿色罗裙的女子一手扣住黄衣女子的脖颈，另一手拽住她的胸口，正闭着眼睛，将脸贴近黄衣女子的脸，细看之下，一缕淡淡的烟雾，顺着黄衣女子的鼻子，流入绿裙女子的鼻中。 “放开她！” 一个乍听清冷，但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绿裙女子下意识的睁开眼睛，但手还扣着黄衣女子的衣领，黄衣女子脑袋往后一仰，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眼睛往后看去，涂有绿色眼影的细长眼睛看起来妖媚无比，绿裙女子道，“干什么？” 红衣女子沉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出声道，“我倒是谁呢？原来是你，怎么？自己的法术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要靠吸食那些小妖的魂才能维持？” 绿裙女子一把将黄衣女子扔下，转过身，她看着红衣女子道，“逻孽，你最好少管闲事！” 被叫做逻孽的红衣女子掩面一笑，出声道，“呵呵，怎么？被我戳中了痛处，想要恼羞成怒吗？” 绿裙女子瞪着逻孽，开口道，“这桃花林如此大，像是这样的小妖也不计其数，与其让他们修炼个百八十年也不成气候，还不如用来增长一下我的功力，也算他们不白死！” 逻孽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绿裙女子，明明是不屑的一瞥，但她做出来，那也是倾国倾城之姿。 “烟绿，原来我以为你只是自大一点，讨人厌一点，最起码你还算是个有点本事，有点道行的妖精，但是现下看来，啧啧，不过是靠吸食他人妖灵，坐享其成的懒鬼罢了！” 声如其人，这点在逻孽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光看她的人，已经觉得三魂丢了七魄，要是再听了她的声，那真是入骨的柔媚，直叫人立马死了都不可惜。 名唤烟绿的绿裙女子眼睛一瞪，不悦的道，“逻孽，你最好现在离开，不要多管闲事！” 逻孽刚要说话，这时，倒在地上的黄衣女子突然微微皱眉，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烟绿，她先是恐慌的护住自己的脖颈，然后侧脸看到一旁的逻孽，她出声喊道，“逻孽姑娘，求您救救我！” 逻孽微微睁大美目，指着自己的脸道，“你认得我？” 黄衣女子很努力的点着头，逻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可我不认得你呢……” “姑娘救我，我不想死，求您了！” 黄衣女子似是无力起身，躺在地上，她一脸的惊恐，出声求救。 烟绿侧脸瞪向地上的黄衣女子，涂有各种绿色眼影的眼睛中，迸射出骇人的气势。 “闭嘴，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说罢，烟绿伸手右手，绿色的指甲咻的窜出五厘米不止，她作势向黄衣女子扑去。 没人看到逻孽的动作，空气中只见一抹红影飘过，下一秒，烟绿的手已经被她挡住。 逻孽和烟绿的脸只差几厘米就贴在一起，她出声道，“我说了，不许动她！” 烟绿冷冷的回视，出声道，“我也说了，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她！” 逻孽冷笑，“哦？那这么看来，你我今天势必要打一场喽？” 烟绿低声道，“你当真以为我怕你？！” 话音刚落，两人本身离的很近的身躯，瞬间分开，空气中只见两抹身影，一抹红色，一抹绿色，纠缠在一起，飞向天空。 黄衣女子皱眉，她望着天空，但却什么都看不到。 大约过了三刻，天空中忽然飘下一抹红影，地上的黄衣女子一喜，果然，下一秒，红影就变作倾城的妖媚女子――逻孽。 “逻孽姑娘，您没事吧？” 黄衣女子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却又倒在地上，疼的皱起眉头。 逻孽没有过去搀扶，只是站在原地，一脸的漠然，开口道，“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你，突然闻到了妖灵的味道，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 说罢，她转身欲离开。 身后的黄衣女子叫道，“逻孽姑娘，谢谢你！” 逻孽停下脚步，但却没有转身，只是随口道，“烟绿说的没错，像你这样的小妖，桃花林中何止百万，要想保住自己的命，就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吧！” 黄衣女子看着逻孽离去的背影，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心想着，也许是自己三生修来的福分，可以遇到这个妖界之中的传言，红衣逻孽。 ------------ 002 冥王之子 逻孽出现在一处名唤‘羽化仙幽’的殿前，刚想迈步上台阶，她微微皱眉，猛地回头，殿外两边有很多的垂杨柳，而在右边最靠后的杨柳树枝上，正缠着一个绿裙的女子。 没错，是缠着，烟绿一身深绿色的裙装，上半身半倚在树枝上，而下半身则是化作蛇尾，一圈圈的顺着杨柳的树干，缠绕而下。 逻孽看到是烟绿，脸上立马露出一副娇媚的模样，笑着道，“呵呵，怎么？刚才过的那几招，就让你显出原形来了？” 烟绿用胳膊支撑着身体，懒懒的回道，“哼，开玩笑，你心里清楚，如果我动真格的，未必打不过你！” 逻孽转过身，好笑的看着烟绿，眼球一转，只见流光闪过，她开口道，“哦？那你是因为什么才显得原形？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天儿太热，想要甩出你那条大尾巴出来乘乘凉！” 烟绿涂有绿色眼影的细长眼睛微微眯起，出声回道，“我是因为刚给少主献了妖灵，动了真气，所以才显得原形！” 逻孽一听，几乎是瞬间皱起眉头，不悦的道，“你胡说什么？洛翼怎么会去吸你的妖灵？！” 烟绿见逻孽皱起眉头，她妩媚一笑，开口道，“哈，逻孽啊逻孽，只要是关乎少主的事情，你总是如此的激动，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你平日里的作风呢！” 逻孽红袖之下的手指微微攥紧，但又松了开来，脸上很快的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她开口道，“是啊，我怎么能轻易的相信你说的话呢？洛翼是冥王之子，他是神，没事吸食你的妖灵做什么用！” 烟绿呵呵的笑出声来，那笑声诡异的令林间的鸟儿都无故飞走。 暗自调节呼吸，她微微闭上眼睛，只见周身一圈淡淡的绿光围绕，片刻过后，她长长的蛇尾渐渐变淡，转瞬，两条修长嫩白的人腿出现，烟绿用手一甩罗裙，将腿部盖住，坐在树上，她看着逻孽道，“少主是神，但他也是掌管万妖的王，久和我们这群妖在一起，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不要不相信我，我想现在小柔就在少主床上呢，不相信你自己去看看吧！” 说罢，不待逻孽有何反应，一道绿烟升起，烟绿消失在杨柳树枝上。 逻孽一甩袖子，哼了一声，转身看向背后的殿宇，‘羽化仙幽’，冥王之子，洛翼的住处。 迈步走上白玉石阶，逻孽脸色不是很好，殿内的妖精侍女见到逻孽，皆是点头恭敬的问安。 逻孽心情好的时候是会回应的，只可惜她现在心情糟的很，没空理会。 光着脚，逻孽踏在满是白玉铺成的殿内，眼睛在各处搜寻者那抹身影。 突然前方一个端着托盘的倩影出现，逻孽出声问道，“碧儿，少主呢？” 穿着浅色裙子的女子闻声看来，见是逻孽，她忙低身福了一礼，然后道，“少主，少主他在……” 逻孽不悦的道，“干什么说话结巴？少主在哪儿？” 碧儿低着头，像是知道，但却不太敢说。 逻孽眼睛撇向碧儿手中端着的托盘，那托盘上面是两盏茶杯，一盏是普通的白玉瓷杯，而另一个，则是用冰玉琉璃制成的。 冰玉琉璃，洛翼的专属。 看向碧儿刚才出来的方向，洛翼一定是在那里喽！ 逻孽不顾碧儿眼神中的阻拦，迈步往殿内走去。 拐过好几个回廊，逻孽来到一个苑前，苑前无人把守，她却微微皱眉，因为她听到，似乎是女人的娇笑声从里面传来。 ‘小柔现在就在少主床上呢，不相信你自己去看看吧！’ 烟绿的话响在自己耳边，逻孽微微皱眉，迈步往前走去。 伸手推开本就虚掩的门，她光着脚，踩在铺满兽皮的长毛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屋子很大，逻孽一路绕过外间，越往里走，听到的声音就越大，女子的巧笑嫣然，男子的低沉呼吸…… 正对面是一张半圆形的床榻，从床顶坠下层层轻纱，将床上的春光掩盖，逻孽站在门边，仍然能看见床上纠缠的两道身影。 满屋子充斥着妖灵的味道，逻孽皱眉，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攥紧。 不知道自己在门边站了多久，总之当一道掌风从帐内刮出，然后轻纱自动的收拢在两边，露出里面那张妖媚男人面庞的时候，逻孽发现自己双腿有些麻木了。 “小孽，什么时候来的？” 床上的男子赤.裸着精装的上身,一头黑发披散在肩头，带着薄汗的脸上，五官美艳的诡异。 逻孽不回答，目光落在男子身侧的女人身上，她浑身上下不着一物，满头的青丝散在身上，成了天然的衣裳，此刻她正闭着眼睛，看不到眼神，但却浑身散发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力。 床上的男子见逻孽盯着自己身边的女子，他微微勾起唇角，霎时，屋内似乎开满了曼陀罗花，妖媚，诡异，致命。 大手一挥，一件黑色的衣袍就挂在他身上，他穿好衣服下床，来到逻孽身前，伸手抚摸上她精致的脸庞，淡声道，“我们的小孽不高兴了呢！” 逻孽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依旧不回答。 男子唇边的笑容变大，忽然俯下身去，他吻上了逻孽的唇。 逻孽也不拒绝，片刻过后，她开始回应他，红唇微启，她吞噬了他有意进入的灵舌。 男子呵呵的笑出声，伸手揽过逻孽，让她倒在自己怀中。 逻孽眼神迷离，双颊泛红，当他的吻停在她唇边的时候，她轻声问道，“洛翼，为什么要吸她们的妖灵？” 男子闭着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卷翘着，薄唇轻启，他出声道，“小孽，不要怪我好不好？我好无聊啊……” 一句无聊，交代了他所有行动的原因。 逻孽想要皱眉，但偏偏又舍不得，只能柔声道，“你知道她们为了你，还去吸食其他小妖的妖灵！” 洛翼把唇凑到逻孽耳边，暧昧的姿势，轻声道，“你同情那些蝼蚁般的妖们？” 逻孽微楞，但是很快便回道，“谁同情她们了？我不过是担心你，吸食了不纯净的妖灵，对你身体不好！” 说着，她伸手如葱的手指，顺着洛翼的胸口，缓缓往下滑去，直到他的小腹处。 ------------ 003 我喜欢你 洛翼唇角勾起，露出妖媚的笑容，伸手握住逻孽下滑的小手，低声在她耳边道，“小孽，你这样可不好啊，点火了呢……” 逻孽呵呵一笑，脸上的笑容妖异的跟洛翼不遑多让。 踮起脚尖，她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媚眼如丝，“你不愿意吗？” 洛翼微笑，低头看着怀中的红衣女子，瞬间，他打横将她抱起，看着她的巧笑嫣然，他出声回道，“愿意，愿意的不得了！” 看着他抱着自己往那张大床处走去，逻孽微微皱眉，因为那上面还有个完全赤.裸的女人。 洛翼发觉逻孽的不对，微微一笑，他侧头对外室喊道，“来人！” 几乎是同时，从外室进来两个穿着彩色裙子的女子，她们微垂着头，恭敬的道，“少主”。 洛翼瞥了眼床上的女子，然后道，“把她带出去！” 两名彩裙女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垂目走上前，将一旁地下的白色轻纱拾起，包裹住床上的绝美胴体，然后闪身消失在内室。 洛翼抱着逻孽坐在大床边，笑着道，“这下心情可好了？” 逻孽慵懒的倒在洛翼怀中，伸手拿起他垂在肩头的一缕青丝，然后在手指尖缠绕着。 微微皱了下鼻子，她低声道，“有味道呢！” 洛翼低头去亲吻逻孽的红唇，邪佞的笑容在唇边绽开。 “味道？什么味道？” 逻孽抬着下巴，一边回吻他，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唔……有妖灵的味道……” 洛翼的目光渐渐变得低沉，大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入了逻孽的红裙之中，摩挲着她细嫩如瓷的肌肤。 “还有呢？” 逻孽抬手挂住洛翼的脖颈，宽大的红袖顺着胳膊滑落，露出两条纤细白嫩的胳膊。 她笑着道，“呵呵……没有了……” 逻孽知道，无论洛翼多爱玩，但他从来不会和身边的任何女人发生关系，即使她们会脱光衣服，倒在他的脚边，他也会亲吻，会抚摸，但却真的没有下一步了。 洛翼揽过逻孽的纤腰，整个人往后一仰，带着她倒在床上。 逻孽趴在洛翼胸前，低头看着他灿若星辰的眸子，笑着道，“洛翼，你的眼睛可真漂亮！” 洛翼被逻孽散下来，拂在他脸上的头发弄的有些痒，一边用嘴吹着，一边回道，“小孽这是在揶揄我吗？在你面前，还有谁可以称得上是好看的？” 逻孽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亮白的牙齿，加之她妖媚的红唇，端的是明眸皓齿。 “洛翼，人家说的是真的呢，我真的从未见过比你更好看的男子了！” 洛翼伸手抓住她在他下身不安分的小手，微微眯起已经含有情.欲的眸子,出声道，“你一直都在这妖界里面活着，没见过外面的男子，如是有一日，你见到了比我更好看的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逻孽抬起迷茫的眼睛，想了一下，确实哦，从她有记忆起的这一千年，她从未离开过妖界，虽然妖界也有无数的男子，长相俊逸的，冷酷的，温柔的，各种各样的，什么都有，但她还是觉得洛翼最好。 见她不说话，洛翼微微皱起眉头，像是有些失落的道，“喏，小孽，你犹豫了是不是？如果有一日，你见到了比我更好的男子，你就会喜欢上他人了！” 逻孽垂目看着眼前有些嗔怒的男子，呵呵一笑，她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出声回道，“别说这世界上不可能有比你更好看的男子，就算有又怎样？能被我逻孽喜欢的男子，又怎能只是容貌俊美？洛翼，我喜欢你，就只喜欢你！” 话音刚落，她就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天旋地转，她已被压在身下，看着自己身上的洛翼，他目光深沉，紧抿的薄唇露出无可抵抗的诱惑。 “小孽，你该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洛翼微微皱眉，似乎真是想不明白。 逻孽眨了下长而浓密的睫毛，慵懒的回道，“爱我就好！” 洛翼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低头吻上女子的红唇。 逻孽伸手环抱住他，轻纱幔帐缓缓落下，遮住满室的涟漪。 *　*　*　* 从‘羽化仙幽’出来，逻孽光脚走在林间，头发上，手上，身上，到处都留有洛翼的味道。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空气中满是桃花香，但是让她高兴地是，洛翼的味道。 回到和烟绿动手的那处瀑布旁，逻孽站在清潭边，退去一身红衣，玲珑的胴体沐浴在阳光之下，发出一圈淡红色的光晕。 正想着下到水里面去清洗一下，但是突然，清潭中间冒出一个人头，逻孽眯眼看过去，原来是一个女子，她长长的黑发飘散在纯净的水中，透过黑色的青丝，她看到了同样毫不蔽体的赤身。 女子在水中转了一个大圈，回过头来，伴随着甩出去的水珠，她睁开眼睛，露出一张妖媚众生的面庞。 逻孽站在岸边，出声道，“小柔！” 潭中间的女子闻声看过来，媚声道，“呵呵，原来是小孽啊！” 逻孽微抬着下巴，眼中露出丝丝排斥，出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被唤作小柔的女子勾起唇角，声音如珍珠落在白玉的石阶上，清脆悦耳。 “你不是看到了嘛，我来洗澡啊！” 本是很正常的对话，但逻孽却眼露寒光，不悦的道，“难道你不知道，这碧波潭只有我可以沐浴的吗？！” 小柔脸上的笑意微微敛去，然后装作无意的道，“哦，人家忘记了呢！” 逻孽眉头一挑，挥手过去，瞬间，碧波潭中间掀起一阵巨浪，清澈的水流铸成一道十几米高的水枪，向着小柔的方向，以千斤之势扑了过去。 小柔脸上的笑意消失，目光一凛，整个人从潭中飞身而起，满头的青丝缠绕在身体上，一道白光乍现，挡住了涌过来的巨浪。 片刻过后，只听得到砰地一声，巨浪散去，水珠溅的漫天飞舞，小柔飞身往岸边而来，脚尖搭到草地的时候，她整个人软了下来，抚着胸口，满身水珠的瞪着逻孽。 ------------ 004 本性如此 逻孽已经已经把红衣搭在身上，站在岸边，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小柔，眼中闪过不屑之色。 小柔瞪着逻孽，身上发出一层淡淡的白光，在她上方，似乎出现了一只狐狸的影像。 逻孽红唇轻启，声音淡淡道，“小柔，我早就说过，不要来挑战我的耐性底线！” 小柔脸上的怒意很快的掩藏在媚色之下，勾起唇角，她呵呵一笑，出声回道，“小孽，我又没怎样，你干嘛真的和我动气呢？” 逻孽斜眼轻瞟着地上的小柔，她不愧是修炼千年的狐妖，纵使是元气大伤，就快要现了原形，依旧能够魅惑众人。 洛翼……也喜欢她这副皮囊吧？逻孽微微皱眉。 闪神的功夫，小柔已经轻闭眼睛，身上被一层柔柔的白光笼罩，不多时，她上方的狐狸原形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妖媚的女子，赤身裸.体的躺在草坪上。 小柔毫不避讳逻孽的目光，一手支着头颅，青丝皮散而下，遮住身体的重要部位。 “呵呵，少主的味道，小孽，你也刚下了少主的床吗？” 声音软软的，像是掺了水似的。 逻孽瞥了一眼，淡淡道，“穿好你的衣服，马上离开我的视线！” 小柔依旧笑着，站起身，一勾手指，岸边大岩石上的白纱向她飘来，她一个转身，白色的纱裙已经套在了她身上。 拿手半掩着唇角，小柔出声道，“小孽，你真的不用视我为眼中钉的，我能跟少主做的，你同样也能啊！” 见逻孽红袖下的手微微抬起，小柔立马后退一步，警惕但又迷茫的说道，“恩……只是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你献过元气之后，还能保持这份功力呢？” 逻孽右手抬起，一个红色的光球在手心上方盘旋。 “别跟我废话，马上消失在我的视线，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柔收回脸上的笑意，身子一旋，人影消失在湖边，空当的树林，只余下她的声音。 “逻孽，等我恢复了元气，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欺负人！” 逻孽收回手，红色的光球消失，退去外衫，她迈步进了碧波潭。 闭眼，整个人沉浸潭底，水流清澈的像是淡绿色的空气，无数各色的鱼儿在她身边环绕。 逻孽耳边回荡着小柔的话，为什么献过元气之后，还能保持着功力？ 原因是，她根本就没有献过。 洛翼吸食每个千年妖精的妖灵，曾几何时，逻孽以为他这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修为，所以她也对他说，“洛翼，你也吸食我的妖灵吧，我愿意的！” 洛翼黑色如宝石的眸子盯着逻孽，过了片刻，他终是摇摇头，一边把玩她的黑色青丝，一边道，“可我不愿意呢……” 逻孽微微皱眉，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不愿意？难道你认为我不如她们吗？！” 想着那些曾爬上过洛翼床的妖精们，逻孽心里就气得不得了。 尤其是那个小柔，仗着自己一副狐狸精的皮囊，总是三不五时的来勾引洛翼。 洛翼看着逻孽嘟着的红唇，他呵呵一笑，低头在她唇上落下深深地一吻。 逻孽热情的回吻着他，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低沉。 洛翼抓住逻孽在他胸口处作乱的小手，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孽，我不会吸食你的妖灵的……永远不会，我舍不得……” 逻孽身子一颤，想要抬眼看洛翼，但他却大手一挥，遮住她的视线，然后低头吻她。 身子一用力，逻孽整个人破水而出，长长的青丝搭在肩头，她抬眼往前看去，十几米处就是倾泻而下的瀑布。 除了自己和洛翼之外，没人知道，他从来没有吸食过她的妖灵，哪怕是一次，都没有过。 湿哒哒着身子上了岸，逻孽披上红纱，迈步往前走去。 来到一处用兽骨堆成的洞前，看着前面在阳光照射下，发出闪闪亮光的银丝，逻孽脸上露出笑容。 忽然有一只蝴蝶飞过来，不小心撞在了洞前的银丝上。 “啧啧……” 伴随着逻孽掩嘴的可惜声，那只蝴蝶瞬间化作一滩绿水，顺着银色流下，尸骨无存。 右手一挥，洞前的银色破开一个洞，逻孽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喊道，“丝绫，你用不用这么阴毒啊？整天……” 话还没说完，逻孽就停步愣在了原地。 前方一处用肋骨搭建，铺有兽皮的三米大床上，纠缠着两道身影。 感觉到有人进来，床上的两个人马上翻身而起。 男人一头青丝垂下，有些硬朗的面孔上，还带着未退的情.欲,女人媚眼如丝，紫色的眼睛霎是吸引目光，她半倚着拥有着古铜色健硕胸膛的男人，抬眼看向逻孽。 逻孽也没想到贸然进来，会遇见这样一副状况，尴尬的笑着，她嘴里叨咕着，“呵呵，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话虽如此说，但她却迈步上了一旁的软榻，然后整个人如无骨般的趴在那里。 床上的两人一眨不眨的盯着逻孽，逻孽拿起塌边的果实，一边吃，一边道，“恩……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她直勾勾的盯着大床，摆明了要观看。 终于，大床之上的男人叹了口气，一挥手，衣架上的衣服落在他身上。 穿好衣服，他面向逻孽，出声道，“小孽，你进来之前就不能打声招呼吗？” 逻孽趴在踏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我可是喊人了的！” 床上的女人只围了一层紫色的轻纱在身上，玲珑的胴体依稀可见。 下床走到逻孽身旁，她出声道，“你所说的叫人，就是那句：你用不用这么阴毒啊？！” 逻孽抬眼，看着塌边缠绵的一男一女，慵懒的道，“这能怨我吗？谁知道你们两个大白天的，还在屋里面搞这些啊？” 男人低头在女人唇上落下一吻，站起身，出声道，“好了，我可懒得听你啰嗦，先走了！” 在男人走到洞口的时候，逻孽突然大声喊道，“夜痕，身材很好哦！” ------------ 005 求之不得 “不害臊！” 洞外传来男人低声的声音。 逻孽倚在软榻上，笑的花枝乱颤。 坐在逻孽右侧的丝绫淡笑着道，“我们家夜痕可是面子矮的人，你少调戏他！” 逻孽仰着头，然后把一串水晶葡萄扔在自己口中，酸甜的汁液流满口腔，她媚眼如丝，出声回道，“这么些年，都看了不下百次了，我都习惯了，他还有什么好害臊的？当自己是仙界的那些仙女吗？呵呵……” 丝绫摇摇头，摆明了拿逻孽没辙。 两人都窝在软榻上，一个肌肤如雪，红衣如血；另一个万分妖娆，紫色的眸子像是水晶一般。 无意间一瞥，丝绫看到逻孽敞开的红衣胸口处，有一块浅粉色的痕迹，她淡笑着道，“刚从少主那里回来？” 逻孽顺着丝绫的目光低头看去，自己高耸的胸脯上，有一块粉色的吻痕，眼中露出丝丝迷茫，她不答反问，“丝绫，你和夜痕从好几百年前就在一起了，你们上床的时候，他会吸食你的妖灵吗？” 丝绫用手支着下巴，随口道，“当然会啦，我们是妖嘛，互相吸食对方的妖灵，有助于提高自身的修炼，这样百利而无一害啊！” 逻孽闻言微微皱起两道秀眉。 丝绫见状，出声道，“你怎么了？” 逻孽微微垂下目光，什么都没有回答。 洛翼不肯吸食她妖灵的事情，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丝绫。 丝绫吸了吸鼻子，然后眯起眼睛，出声道，“恩……有碧波潭水的味道……还有，少主的味道！” 咧开唇角，丝绫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看着逻孽。 逻孽无所避讳，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可以随意出入洛翼的‘羽化仙幽’。可以在他做任何事情的时候，不请自入，可以不喜欢他跟其他的妖上床，可以……总之她的可以太多了。 “丝绫，你是不是很喜欢夜痕啊？” 逻孽突然侧脸看向丝绫，出声问道。 丝绫微微挑起眉头，开口回道，“干嘛突然这样问？” 逻孽脑中勾勒出他们两人在床上的场面，赤身裸体，紧紧拥抱，这些都是她和洛翼会做的事情。 如果说丝绫喜欢夜痕，夜痕也喜欢她的话，那是不是可以推出，洛翼也是喜欢自己的呢？ 丝绫见逻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出声回道，“小孽，你有的时候就是想太多了，少主对你和对其他妖不同，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你还在担心，或者说实在期冀什么呢？” 是啊，她还在不满什么？逻孽也不知道。 丝绫叹了口气，出声道，“小孽，我就这么说吧，我们是妖，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可以活得很久很久，久到有一天，我们自己不想活下去了，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总要有几个朋友陪伴吧？你问我喜不喜欢夜痕，我只能说不讨厌，毕竟近四百年来，都是他陪在我身边的，而且我确实也没对其他的妖产生过这种感情，如果你非要说这是喜欢的话，那可能就是喜欢的吧！” 逻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她低声道，“但是如果你看到夜痕和其他的妖精上床，你会生气吗？” 丝绫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下，然后道，“恩……这个情况我还真没遇到过，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逻孽仰头倒在软榻上，一头青丝顺着肋骨倾泻而下，散到地上。 诶……看来今日她来找丝绫问解，注定是得不到满意的回答了。 丝绫看着这样慵懒的逻孽，不由得出声道，“哎，小孽，我看最近大家都在为了不久之后的妖皇争霸而准备，怎么没见你有什么动静呢？” 一提这个逻孽就心烦，她随口道，“真不晓得这个规矩是谁定下来的，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不好吗？非要弄一个妖皇争霸，你是没看到，这外面都掀翻天了，到处都是妖灵的味道，不知道一天要死多少无名的小妖了，诶……” 丝绫笑着道，“五百年一次，你说值不值得呢？再说了，弱肉强食，不仅是在妖界，天界，人界，皆是如此！” 逻孽心里明白，这个道理烟绿说过，洛翼说过，甚至是狐妖小柔，他们都说过。 “丝绫，五百年前你就进了前十名，这次你可准备充足了？” 既然谈起了妖皇争霸，逻孽索性抬起上身，跟丝绫聊两句。 丝绫侧着身子，紫色的轻纱顺着她的肩膀滑落，露出胸前大片的凝脂肌肤。 宝石般的眼睛看着逻孽，丝绫似笑非笑着道，“准备有什么用？不说这五百年间，又有什么不知名的妖精崛起，就算是你，我也打不过的！” 逻孽唇角勾起，露出戏谑的笑容，开口回道，“丝绫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我从未动过手，又岂止你打不过我呢？” 丝绫瞥着逻孽道，“你少激我，你以为我是烟绿吗？动不动就斗法，我可是懒得浪费我的妖气！” 逻孽还没出声，丝绫就继续道，“再说烟绿和小柔都是妖界中的前列了，她们都打不过你，我又岂能不自量力的跟你去斗法？那跟自找没趣有何分别？” 逻孽眼睛一转，忽然翻身趴到丝绫身边，拿起她的长发扫着她的脸，出声道，“丝绫，要不这样吧，你吸食我的妖灵，看看对你的功力有无增长啊？” 丝绫抬眼看着面前的逻孽，微微皱眉，似乎在质疑她这个提议。 逻孽晃着丝绫的胳膊，娇声道，“好嘛好嘛，你试看看，到底有没有帮助？” 丝绫真心道，“如果少主知道我吸食了你的妖灵，他不会一怒之下废了我的元神吧？” 逻孽笑着道，“放心吧，蜘蛛精姐姐，要是真有那日的话，我会替你求情的！” 丝绫冷笑一声，翻身起来，伸手抬起逻孽的下巴，看着近在眼前的红唇，她露出魅惑的神情，声音也变得如水，开口道，“小孽，你的妖灵，对于我们而言，是求之不得的……” 逻孽微微眯起眼睛，凑上自己的脸，低声道，“现在就送给你……” ------------ 006 修罗炼狱 两个妖娆的女人，互相把脸凑近，微抬着精致的下巴，然后缓缓眯起眼睛。 一道淡淡的红色气体从逻孽鼻尖飘出，在空气中打着转，然后缓缓流入丝绫鼻间。 丝绫身上隐现出淡淡的紫色光晕，一只几乎是透明的巨大八爪蜘蛛在上方出现，它被白色的丝层层缠绕，挥动着绒毛的爪子，挣扎着像要跳出来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逻孽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面闪过一抹妖异的红光。 见丝绫仍旧闭着眼睛，逻孽慵懒的倒在软榻上，柔声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丝绫裸.露在外面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不多时，她身上的紫色光芒渐渐变淡，终至消失不见。 睁开眼睛，丝绫紫色宝石般的眼睛亮的出奇，逻孽盯着她看，竟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喂！丝绫，你没事吗？” 逻孽从榻上翻身起来，伸手在丝绫面前挥动了一下。 丝绫眼中的亮光慢慢消退，很快变得和平时一样，伸手打开逻孽在自己脸前晃动的小手，她出声道，“我好得很！” 逻孽闻声露出笑容，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问道，“哦？怎么个好法儿？说来听听！” 一千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人吸食过自己的妖灵，逻孽第一次有了冲动，想要知道吸食妖灵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丝绫伸手如葱的纤细手指，缓缓覆上自己的侧脸，然后顺着脸部的弧度，缓缓往下滑，终至落在胸口处。 涂有紫色指甲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丝绫微微低着头，出声道，“说来也奇怪呢，这里，有些发热！” 逻孽的目光也盯着丝绫的胸口，歪着脑袋，出声问道，“恩？那里不应该发热吗？” 逻孽没有吸食过别人的妖灵，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 丝绫抬眼看向逻孽，开口回道，“我吸食过很多的妖灵，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啊！” 逻孽微微皱眉，询问道，“那是不是那些妖精的道行不够呢？” 丝绫摇头，“夜痕的妖灵我也吸食过啊，都没有过胸口发热的时候！” 逻孽有些迷茫，又有些担心，出声问道，“那你现在怎样啊？没有不舒服吧？” 丝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眼睛看向室内的一角，那里摆放着一个用千年寒石打造成的椅子，丝绫右手一挥，随着一道紫光乍现，那个椅子竟然瞬间灰飞烟灭。 没有砰的爆裂声，没有坏掉的过程，真的是瞬间，灰飞烟灭，在室内连一丝痕迹都寻不到。 逻孽和丝绫对视，眼中皆露出不可置信的诧色。 几秒过后，丝绫面上露出大大的喜色，开口道，“小孽，看来你的妖灵真的是宝贝呢！” 逻孽还是没能从刚才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愕然的回道，“是么？” 丝绫笑着道，“是啊，我现在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好像用不完似的！” 逻孽绽开笑容，出声回道，“呵呵，这样就好，刚才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走火入魔了呢！” 丝绫瞥着逻孽道，“呵，还走火入魔？你我都是妖，有什么好担心的？！” 逻孽笑而不语。 两人在内室窝了一会儿，逻孽出声道，“丝绫，我们出去走走吧，好无聊啊！” 丝绫点头，两人一起出了白骨堆成的洞穴。 漫步在桃花林中，充斥两人鼻间的，不仅是桃花的香味，更刺鼻的竟是妖灵的味道。 逻孽皱眉，“该死的，不知道又是谁在作怪！” 丝绫面儿上倒是带着浅笑，出声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多管闲事才好，大家都在为了妖皇争霸在做准备，难免要这样做的！” 逻孽面无表情，她就是讨厌这样的事情，有本事自己去修炼嘛，干嘛要抢别人的？而且那些自以为是，自认为有些道行的妖，总是会不顾其他小妖的死活，把他们的妖灵吸食殆尽，连活的机会都不留。 丝绫赤脚踩在落在地上的桃花瓣上，出声道，“小孽，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看不透你呢！” “什么？” 逻孽随口道。 丝绫出声回道，“你是妖界的传说，没人见过你输，更没人得见你的元神，我跟你在一起也有七百年了吧？竟然连你是什么妖都不知道，呵……说起来也好笑！” 逻孽侧脸看向边说边笑的丝绫，开口道，“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没什么好说的。 丝绫点头，看着逻孽道，“是啊，你这样的妖，应该是看透了世间沧桑的才对，根本不会为了这些大妖吸食小妖妖灵的事情而纠结，但你却是如此的多愁善感，或者我该说是悲天悯情呢？” 逻孽微微皱眉，但却无从反驳，丝绫说的没错，作为一个妖，而且还是一个有很深修为的妖，她确实多了一些不该有的心绪，但是没办法，她就是没法控制自己，每当见到…… “啊――！” 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自桃花林身处响起，惊起了一片休憩的鸟儿。 空气中的妖灵浓度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丝绫似是自言自语道，“啧啧，看来这次死了好多呢！” 话音刚落，身边的逻孽已经身形一闪，只留下一道红光，不见了。 丝绫摇头，“诶……等等我！” 紫光划过，丝绫也消失在原地。 桃花林身处，一个百米见方的地段，横亘着无数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妖灵味道。 逻孽红衣飘下，站在地上，随着一声声尖叫，各色的闪亮光芒飘到她面前，微微皱眉，逻孽知道，这是妖形神俱灭的象征。 丝绫紧随其后赶到，站在逻孽身边，她看着百米开外，如修罗地狱般的场景，也不由得皱起两道秀丽的眉毛。 “这是谁啊？用不用做的这么绝啊？” 无数的尸体躺在地上，就快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突然脚边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救……救我……” 逻孽垂目看去，在自己脚边躺着一个穿着彩色纱裙的女妖。 此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只是微张着眼睛，看起来马上就要死掉了。 丝绫蹲下身子，出声问道，“是谁把你们弄成这样的？” ------------ 007 千面现身 小女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长着毫无血色的唇瓣，出声道，“千……”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空气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啪’，面前的女妖化作五彩的晶莹亮光，然后消失不见。 逻孽和丝绫眼睛一瞪，一起朝前面看去。 距两人十几米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男子，他侧身对着逻孽和丝绫，长长的头发从头顶一直垂到地上，此时他的左手微微抬起，一个未消失的灰色光球正在旋转着。 刚才那个小女妖明明还有一口气，却突然形神俱灭，就是拜眼前的男人所赐。 男人缓缓摆正身子，正面面对逻孽和丝绫二人，他长长的灰色袍子披散在身后，前面竟然露出大片的胸膛，古铜色的肌肤上，八块腹肌明显的贴在腹部。 刀刻般棱角分明的面孔上，五官深邃，一阵微风吹过，扫起地上的桃花瓣，花瓣围绕在男子身边，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邪佞的笑容。 “千面……” 丝绫站在原地，不可思议的道。 逻孽面无表情，但是垂在红袖之中攥起的手指，却在代表着她的警惕。 千面，他已经快有五百年没有出现过了，怎么会突然现身在这里？ 男子拥有着令人羡嫉的容貌，看着面前不远处的两人，他淡笑着道，“小孽，丝绫，还真是巧啊！” 声音低沉，却带着临近死亡的危险气息。 丝绫不出声，逻孽开口道，“千面，你来这里做什么？” 上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还是在五百年前的嗜妖宴上，那时候洛翼斩杀了私自跑出妖界作乱的几个妖精，夺了他们的妖灵，以示警戒，因为那几个妖精都是有千年道行的，所以几乎震动了整个妖界。 也是那次，逻孽第一次见到了一身灰袍的千面，他赤.裸着精壮的胸膛，在宴会上喝酒的模样，至今还留在她的脑海。 不仅因为他不俗的容貌，更是因为妖界流传着一句话，说是那几个千年妖精私出妖界作乱，是千面的怂恿。 看着逻孽一脸警惕的神情，千面唇角的弧度更大，迈步往她身边走来，每走一步，他脚下的妖就死掉一个，五颜六色的妖灵化作亮闪闪的光芒，飘满了整个桃花林。 当千面站在逻孽身前不足五步的时候，空气中的妖灵密度已经浓烈到令人迷幻的地步。 丝绫缓缓闭上眼睛，微扬着下巴，控制不了妖的本性，开始吸食。 逻孽不由得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道，“千面，我不管你这次出现为了什么，总之，不许在这片桃花林中作乱！” 千面微微一笑，邪佞之气显露无疑。 “小孽，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逻孽心底咯噔一下，因为近千年来，她说的话就是一种命令的存在，这种意识已经在她脑海内根深蒂固，所有的妖精，哪怕是上了千年道行的妖精，都要给她几分薄面，突然听到千面这样的话，她不得不觉得不舒服。 在他有些戏谑，又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逻孽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命令又能怎样？不管你是谁，我说了，就算数！” 千面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随着他身体的拂动，一圈若隐若现的灰色光芒笼罩全身，危险的气息迎面扑来。 逻孽目光一冽，已经下意识的运起体内的妖气，红光笼罩全身。 丝绫忽然一闪身，挡在了逻孽面前，抬眼看向千面。 千面瞥着眼睛看向一身紫衣的丝绫，出声道，“丝绫，你想跟我动手？” 丝绫眼中是令人蚀骨的柔情，唇角勾起，她娇声道，“呵，我怎么想和你动手呢？只不过……我也不想有人在这片桃花林里面作乱呢！” “丝绫……” 逻孽看着丝绫，想要出声阻止。 丝绫看了逻孽一眼，示意她心中有数。 千面忽然来了兴致，笑着道，“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动手，是不是就有些不上道了呢？” 丝绫忽然飞身跃起，声音飘荡在整片桃花林上空，“少说废话，来吧！” 千面二话不说，也跟着跃身到空中。 本来逻孽也要上去的，但是想到丝绫刚才的眼神，而且她又吸食了自己的妖灵，想来跟千面动手，也不一定会输吧？ 正想着，空气中突然出现碰的一声巨响，逻孽抬眼看去，上方的天空已经被灰色和紫色遮住了本来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妖灵的味道。 有人受伤？！这是逻孽的第一个想法，瞪大眼睛，脑海中竟然出现了丝绫嘴角流出的画面。 正想着上去帮忙，忽然上方照下来一束阳光，直直的打在她的头顶，紧接着两抹身影从空中飘下来。 一身紫衣的丝绫站在逻孽身边，逻孽立马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 丝绫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逻孽抬眼往前看去，十几米外，一身灰袍的千面站在那里，他身上的灰袍无风也在径自翻飞。 脸上没有了邪佞的笑容，他看着两人道，“没想到五百年不见，连丝绫的功力都涨至如此了？呵，看来下一次见面，我定不能心慈手软了！” 说罢，他一个转身，消失在原地。 逻孽的心竟然不可抑制的松了一下，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刚刚她一直都是攥着手指的。 “丝……” “噗！” 逻孽本是要夸赞丝绫，竟然连千面在她面前都得不到便宜，可是话还没出口，身边的丝绫就喷出一大口的鲜血，然后整个人仰面向后倒去。 太过突然，逻孽吓得瞪大眼睛，马上伸手扶住丝绫，看着她气息游离的样子，她惊恐的道，“丝绫，丝绫，你怎么了？！” 丝绫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微张着嘴，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到片刻，丝绫身上就开始隐现那只巨大的白色蜘蛛。 逻孽吓得失去了言语，丝绫竟然连元神都显现了，怎么办？ 抱起丝绫，逻孽一闪身，消失在空地，此处空余仍旧没有散去的妖灵味道。 ------------ 008 求你救她 再次露出真身，逻孽已经抱着丝绫出现在‘羽化仙幽’，一面闪身进去，一面大声喊道，“来人啊！” 碧儿和几个侍女从内室赶出来，看到一脸紧张的逻孽，再看看她怀中的丝绫，立马瞪大眼睛，然后道，“小孽姑娘，快把丝绫姐姐放下吧！” 逻孽将气息游离的丝绫放在殿内的宽大坐塌上，然后出声问道，“洛翼呢？” 碧儿指着内室，出声回道，“少主在里面！” 逻孽忙脚不沾地的往内室冲去。 幽静的内室，燃着味道浓郁的龙涎香，逻孽光着脚踩在青石地面上，穿过一层层的纱帐，然后来到里面，看到坐在榻上，斜倚着身子，正在看书的洛翼，她出声道，“洛翼，快去看看丝绫吧，她出事了！” 洛翼似乎早就知道逻孽会来似的，不紧不慢，书还拿在手中，他侧脸看向她，出声道，“丝绫为什么会出事？” 逻孽一脸紧张，慌忙的回道，“我们在桃花林遇到千面，丝绫跟他动了手，然后就突然吐了血，元神都出现了，洛翼，你快去看看她吧！” 洛翼慵懒的用胳膊支着上身，见逻孽如此的慌张，他不紧不慢的道，“我不去！” 低沉的声音，带却带着一丝决绝。 逻孽瞬间瞪大眼睛，往前迈了一步，出声道，“你说什么啊？丝绫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可以不救她？！” 洛翼看着逻孽，脸上鲜少的露出不悦之色，出声道，“她以为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和千面动手？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她自己活该！” 声音好听，但字里行间却是如此的无情。 逻孽万没想到洛翼会拒绝她，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丝绫吸食了我的妖灵，功力大增，我也以为她跟千面动手会没事，所……” “你说什么？” 不待逻孽说完话，榻上的洛翼就微微眯起眼睛，危险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间内室。 “我……” 逻孽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立马住嘴，有些惶恐的看向对面的洛翼。 洛翼一眨不眨的看着逻孽，薄唇微启，声音传出，“我问你，丝绫吸食了你的妖灵吗？” 洛翼脸上并没有带着怒色，甚至他的声音都没有太大的起伏，但是莫名的，逻孽已经觉得自己心跳快到不行，而且手心也开始冒冷汗了。 晃神的功夫，软榻上的人不见了，一个黑影闪过，逻孽的下巴被抬起，洛翼已经站在她面前，正用手指勾起她的下颚。 被迫对上他那双犹如暗黑宝石般的眸子，逻孽紧抿红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翼微微俯下身子，与逻孽的面孔几乎是贴在一起，看着她乌黑的大眼睛，他出声道，“小孽，找你这样说，就算丝绫不死在千面手上，那也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上……” 看着逻孽瞬间缩小的瞳孔，洛翼不死心的道，“既然早晚都要死，那我何需还要去救她？” 每一个字，都深深的敲在逻孽心头，让她害怕，也让她心痛。 不知何时，逻孽的手已经拉住了洛翼的手，虽然指尖还有些僵硬，但她却倔强的拉着他，拽着他，栖身向前，靠在他胸前，用柔软的，妖媚的，但又几乎带着祈求的声音道，“洛翼……我求你，救救丝绫吧……” 洛翼不语，逻孽心里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抬起头，她露出明媚的笑脸，出声道，“救了丝绫，我以后都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没有人告诉过逻孽，她的一颦一笑，足以让整个三界颠倒；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祈求是世上无人能抵挡的。 终于，洛翼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伸手抬起逻孽的下巴，看着她依旧绝美的五官，他低声道，“小孽，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逻孽趁势伸手攀附住洛翼的胸膛，娇笑着道，“洛翼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洛翼没有像往常一般露出笑容，只是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来到外室。 碧儿和几个侍女正在一边照料，看到洛翼牵着逻孽的手从内室出来，众人脸上一丝惊讶都没有，仿佛早就知道会是如此。 逻孽松开洛翼的手，坐在塌边，看着丝绫上方出现的元神，她露出担忧的神色。 洛翼看着丝绫，脸上面无表情，眼底也是一片平静，仿佛她死不死，跟他一丝关系都没有。 逻孽似乎看出了洛翼心中所想，她赶忙道，“洛翼，求求你，救救丝绫吧，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洛翼漆黑的眸子不动声色的闪过一抹异色，迈步来到塌边，他垂目看着榻上的人，然后右手抬起，一个裹着黑色烟雾的光球出现在掌心。 把手掌凑近丝绫的额头上方，黑色的光球缓缓的转动，然后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带起了一阵不小的风。 碧儿和身边的几个侍女渐渐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然后缓缓蹲下身子，仿佛很是不舒服。 逻孽看着几人，不知道她们何故如此，因为她什么异样都没有。 “啊――！” 一声饱含着痛苦的叫声，自蹲在地上的侍女口中传来，逻孽吃惊的看着她的妖灵竟然从鼻间流出，然后飞速的注入到洛翼手中的黑色光球。 “啊――！”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逻孽看着一个个元神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 碧儿伸手捂着胸口，抬眼看着逻孽，微弱的声音道，“小孽姑娘……救我……” 逻孽像是瞬间晃过神来似的，一道红光自自己指尖涌出，然后化作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罩在了碧儿身边。 “恩……” 躺在榻上的丝绫发出痛苦的闷哼，逻孽侧脸看去，洛翼手中的黑色光球正在逐渐渗入丝绫的颅内。 当光球完全没入丝绫体内的时候，屋内的风静止，地上的碧儿也似是松了口气，一手支在地上，满头是汗。 逻孽整个人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要救丝绫，就要牺牲其他妖们的性命，曾经她是这样的不愿去伤人，但此刻，那些人却因为她的要求而死。 ------------ 009 与众不同 洛翼面无表情，出声道，“来人！” 从殿外进来两名黑色雾气裹着的男人，他们低着头，脸被黑纱遮住，看不清容貌。 “把她带到修罗山去！” 话音刚落，两名男人闪身来到丝绫身边，驾着还在昏迷的她，往殿外走去。 逻孽瞪大眼睛，出声阻止道，“站住！” 没有洛翼的命令，两名黑衣男人没有停下。 逻辑一着急，看着洛翼道，“你要干什么？！” 修罗山乃是惩罚妖精犯错，受苦受罚之地，现在丝绫这个样子，去了岂不是凶多吉少！ 洛翼已经坐在榻上，眼睛轻瞟了一下丝绫，低声道，“她有胆子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那就要有本事承担，我答应你救她的命，但是罚还是要罚的！” 逻孽急得都快哭了，跑到洛翼身边，她伸手拉住他的手，闷声道，“洛翼……” 洛翼抬眼看向逻孽，只需一眼，她就闭上了嘴巴。 两名黑衣男人已经拖着丝绫离开，逻孽呆呆的伏在洛翼腿侧，竟是连一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径自道，“因为我，害了这么多的无辜……” 是她让丝绫吸食自己的妖灵的，也是她纵容丝绫跟千面动手，是她求洛翼救丝绫，也是因为她，那些个无辜的妖灵在她面前魂飞魄散。 洛翼垂目看着伏在自己腿边的逻孽，轻声道，“不是你不好，是她们不好”。 逻孽在心里使劲儿的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就是她不好，是她的错。 碧儿跪在地上，头低的很深，出声道，“碧儿谢小孽姑娘出手相救，谢少主手下留情！” 逻孽侧脸看向跪在地上的碧儿，她能感觉到她身上法力的虚弱，就在刚才，这个小女妖几乎为了她而丧命。 洛翼出声道，“不是我手下留情，要谢就谢你自己比她们几个的法力高，要不然，也会是同样的下场！” 碧儿把头低的更深，额头触到冰凉的青石地面，恭敬到近乎虔诚的回道，“是，少主教训的是，碧儿下去一定苦心修炼！” “好了，下去吧！” 洛翼随口道。 碧儿给洛翼和逻孽施了礼，然后躬身退下去。 整个大殿之内就只剩下洛翼和逻孽，两人一个榻上，一个塌下。 洛翼手里拿着一缕逻孽的青丝，看着又黑又滑的头发，他低声道，“小孽，是不是我太过纵容你，所以才使得你这样的无所顾忌”。 他的声音轻轻地，但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力。 逻孽心里一颤，几乎是同时，她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委屈。 洛翼与她对视，不消片刻，他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对她伸出手。 逻孽的纤白小手搭在他指节分明的大手上，他用力，她倒在他怀中。 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味，逻孽轻声道，“洛翼，这件事情不是丝绫的错，你这样惩罚她，让我怎得好过？” 洛翼支着一条修长健硕的长腿，一手搭在膝盖上，出声回道，“我知道不是她的错，要不然她还能活到现在？” 逻孽突然想到当初丝绫的那句话，如果我吸食你的妖灵，少主知道的话，他不会灭了我的元神吧？现在想来，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小孽，我不许你做的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不要因为一时的任性，就去胡闹妄为！” 洛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逻孽抿着嘴，不甘心的回道，“我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我们是妖，是妖就可以吸食对方的妖灵，再说是我愿意的，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洛翼沉默着，逻孽以为他是不高兴了，心里在暗自打鼓。 这时，洛翼缓缓开口道，“你觉得丝绫为什么会突然显出元神？” 逻孽马上回道，“当然是被千面伤的！” “呵……” 洛翼竟然从鼻间哼笑一声。 逻孽抬眼向他看去，出声问道，“难道不是么？” 洛翼垂目与逻孽对视，薄唇轻启，回道，“小孽，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很简单，我为什么不让别人吸食你的妖灵，一则是不想让别人觊觎，二来……你的妖灵对于他们而言，是根本无法消化的巨大能量，你的妖灵在丝绫体内，早已控制不住快要爆发，恰巧她又与千面动手，动用了这么多的能量，她不死，是她命大！” 听到洛翼的解释，逻孽的小脸突然变得煞白，她从未想过，自己一厢情愿的帮助，竟然差点成为害死丝绫的直接原因。 洛翼伸手覆上逻孽的小脸，低声道，“好了，不要难过了，我已经给她疗过伤了，她不会死了”。 纵是如此，逻孽还是忍不住心里难过，垂目，不语。 洛翼看着逻孽，俯下身，几乎是与她面对面，薄唇对着她的红唇，出声道，“你这样子让我心里不舒服呢”。 温柔的声音响起，逻孽忍不住浑身轻颤。 目光对上洛翼的视线，她瞬间沉溺在他如夜的黑眸中。 他一动不动，她微抬着下巴，凑上自己的红唇。 千百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丝绫的存在，但她更不能离开洛翼，洛翼之于她，也许是命一样的存在吧。 洛翼一手揽着逻孽的纤腰，另一手支在塌边，专心的吻着她。 忽然，洛翼的吻停下了，逻孽缓缓睁开眼睛，只听得他道，“门外的人进来！” 然后门外闪过一道黑影，一个男人低头跪在洛翼面前，恭敬的道，“奴才给少主请安！” 看他这身打扮，逻孽微微挑眉，她从未见过他。 “什么事情？” 洛翼没有放开逻孽，任由她窝在自己怀中。 跪在地上的人从胸前拿出一封信笺，双手呈给洛翼，出声回道，“禀少主，冥王的亲笔信件，还请少主过目！” 冥王？那就是洛翼的父王喽？逻孽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目光落在那封被滴了血蜡的信笺上。 洛翼伸手接过信笺，手指出现一道黑色的雾气，然后血蜡渐渐融化，他打开信封。 ------------ 010 疑似丝绫 逻孽没有看人家信笺的习惯，洛翼打开信，她就不着痕迹的偏过头去。 只是很快的扫了一眼，洛翼就出声对面前跪在地上的人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回话吧，就说到时候我必定带人到！” “是，那奴才告退了！” 周身围绕着黑雾的男人，躬身退下，然后到了殿外的时候，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逻孽伸手勾画着洛翼胸前的衣裳，轻声道，“冥王叫你回去，是有什么事情吗？” 洛翼出声回道，“次月的月末，是父王的寿辰，届时天界上神和诸位位列仙班的人，都要到场贺寿，父王说我也要回去，而且……还要带着今年妖皇争霸的霸主！” 逻孽闻声微微挑起眉头，媚眼看着洛翼。 洛翼微垂着美目看向逻孽，勾起唇角，一丝邪魅的笑容出现在脸上，他出声道，“怎么？你这脑袋中又起了什么念想？” 逻孽唇角上扬，红唇勾起到一个好看的弧度，伸手揽住洛翼的脖子，她仰着下巴道，“今年我想要去参加妖皇争霸呢”。 声音柔媚入骨，丝丝浸入心肠。 洛翼身形不动，只是垂目看着她道，“你不是一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的吗？怎么今年想着要参加了？” 逻孽美目轻转，灵动的精光闪过，她像是一只畏寒的猫儿，窝在洛翼怀中，出声回道，“妖皇争霸，五百年才举办一次，你说这样的热闹事，我怎么可能错过呢？” 洛翼微笑，出声戳穿她，“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要想参加，五百年前你就参加了，何故等到现在？说吧，你心里怎么想的？” 逻孽扬着精致的下巴，红唇在洛翼唇边忽近忽远，他身上的龙涎香飘到她鼻间，她贪婪的闭上眼睛，呼吸着。 缓缓开口，她出声回道，“从我有记忆起的这一千年里，我从未离开过妖界，也从未见到过外面的人，洛翼，我想成为万妖之王，不为荣耀，只为能够伴你身旁！” 洛翼黑色的瞳孔中，一道流光闪过，璀璨夺目，俯下身子，他吻上逻孽的唇。 *　*　*　* 从‘羽化仙幽’出来，逻孽红裳耀眼，光着脚踩在铺满桃花瓣的地面上。 刚才洛翼已经吩咐人传话下去，通传整个妖界，今年获得妖皇争霸霸主的人，可以有资格和他一起去参加冥王寿宴。 抬眼望向蓝的令人心醉的天空，逻孽心里莫名的感到悲伤，此话一出，可能又要有很多的妖，为此甘愿付出性命了。 丝绫被关入修罗山，那里很苦，逻孽求情，洛翼耐不过她，答应只是略施小惩，不久就会放她出来。 无聊的走在桃花林中，逻孽脚下踢着小小的石子，百无聊赖中，忽然感觉到前方有人在说话，她本想离开，但是听的那个声音，竟然是…… “丝绫，你当真要参加今年的妖皇争霸？” 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逻孽竖起耳朵，是夜痕！ 另一个女声回道，“当然是真的了，今年的万妖之王，可以陪少主去参加冥王的寿辰呢，这可是无上的尊荣！” 丝绫的声音？！逻孽瞪圆眼睛，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不是被关在修罗山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正想着，夜痕的声音传来，“丝绫，你去参加我不反对，但是圣者只可能有一个，不说别人，小孽你就打不过！” “小孽吗……呵，不试过又怎么知道呢？” 丝绫似有若无的声音传来，话语中竟然带着不着痕迹的不屑。 逻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但偏偏想要躲起来，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痕道，“你和小孽情同姐妹，如果你想要什么，她不会为难你，但就算她不跟你抢，妖界道行千年的岂止你们几人？她让着你，所有人都会让你吗？这条路，没这么好走的！” 丝绫冷哼一声，开口道，“亏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当真是不了解我！” 夜痕好一会儿没出声，丝绫说道，“夜痕，我们认识有几百年了吧？为何你从不说要助我一臂之力呢？” 话音刚落，逻孽就瞪起眼睛，她知道丝绫这句话的意思。 果然，夜痕低沉的声音传来，“你想要我的妖灵？” 丝绫呵呵一笑，声音娇媚，“看你的样子，好像我要了你的命似的，你放心，我不会吸干你的精元的，只是……可能你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不能去参加妖皇争霸了呢！” 声音确实是丝绫的没错，但却有哪里不对，逻孽隐身在桃花林之上，心脏咚咚的跳着。 过了一会儿，树下传来夜痕的声音，“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 逻孽的心脏跳漏了一拍，难道这是丝绫在逗夜痕玩吗？还是闲来无聊，想要试探一下他的真心？ 正想着，空气中突然涌来一股浓重的妖灵味道，不是那种缓缓的，而是扑鼻而来的，带着不顾一切的气势。 逻孽再也忍不住，翻身从树下下来，转身来到前面的一处空地，那里，一身淡紫色罗裙的女子，背身单膝跪在地上，夜痕的脸被她挡住，两人周围围绕着浓郁的妖灵，那是夜痕的味道。 “住手――！” 逻孽大声喝道。 前面的女人一动没动，仿佛根本没听到似的。 逻孽眼睛一瞪，一道红光自指尖传出，咻的向女人背身刺去。 女人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道紫影闪过，那里已经空余奄奄一息的夜痕。 逻孽几步跑过去，俯下身子，扶起夜痕，夜痕的上方出现一只全身黑毛的巨大野狼，此时的黑狼全身毛发竖起，一双带着淡绿的瞳仁中，散发着痛苦。 “夜痕……” 逻孽伸手点在夜痕头顶，从自己体内涌出淡淡的红光，红光顺着她的指尖流入夜痕脑中，然后缓缓的，夜痕上方的黑狼安静了一些，像是受伤了一般，趴下身子，用舌头舔了下巨大的前爪。 “呵……小孽，你怎么来了？” 身后传来一个妖娆的女声，逻孽放下夜痕，转过身。 ------------ 011 孪生姐妹 面前的女人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曳地长裙，酥胸微露，腰间系了一根金色掺杂着紫色的腰带，此刻她正笑着看向她，脸上是似有若无的笑意。 逻孽目光一顿，这眼前的女人确实是丝绫没错，但她的一颦一笑，以及她刚才对夜痕做过的事情，又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你是谁？！” 逻孽挡在夜痕身前，浑身的红纱无风也径自翻飞，空气中耸动着夜痕的妖灵和她身上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危险感陡然而升。 面前的女人掩面一笑，笑声如玉珠落地，叮当脆响，模样是万种风情。 “小孽，你当真不认得我？我是丝绫啊！” 女人作势要往逻孽身边走来。 逻孽伸出右手，一个红色光芒围绕的光球出现在手上，此刻什么话都不用说，她敢再往前一步，会发生什么，路人皆知。 女人脸上的笑意微微敛去，但唇角却是勾起的，站在原地，她魅声道，“小孽，你忍心伤我？” 她眼中流淌着紫色的光芒，像是在诉说着一些她们之间的故事。 瞬间，逻孽眼中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屏障，屏障上是两个正在桃花林中追逐的女孩，她们一个红纱绕身，一个紫裙曳地。 欢笑的声音飘荡在耳边，是如此的清晰。 逻孽目光渐渐变得发直，然后手上的红色光球也逐渐消失。 是啊，这是丝绫，她玩了近七百年的好姐妹。 她不忍心，也不能伤害她。 紫裙女子看着面前的逻孽，眼中的笑意渐渐明显，迈步往她身边走来，她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着，所到之处，桃花瓣皆化作灰烬，消失在空气中。 伸手勾起逻孽的下巴，女人唇角的笑意浓郁，凑上自己那张精致的脸，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逻孽……听说你的妖灵，也是从来没被人吸食过呢，那我现在可就不客气了……” 说罢，她缓缓闭上眼睛，眼皮上的淡紫色眼影层层涂抹，勾画出妖异的图腾，在她脸上竟是诡异的熨帖。 “恩……” 突然，女人闷哼一声，然后下意识的转身往后跃去。 低头看着自己的腰间，那里竟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此刻正往外汩汩的冒着鲜血。 抬眼往前瞪去，逻孽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呆呆的站着。 而她身后不知何时，则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灰色的袍子，裸.露着精壮的胸膛。 “千面！” 女人瞪着面前的男子，虽然他头上罩着巨大的兜帽，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千面从逻孽身后闪身出来，缓缓抬起头，露出他那张刀刻般的精致面容。 “不想死，马上滚！” 冰冷的声音，一如他不笑时候的容颜。 紫衣女子微微一笑，出声道，“千面，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织梦，你不是也回来了吗？” 千面声音淡淡的，灰色的眼眸中透露着几近死亡的危险气息。 织梦一手捂着腰间的伤口，冷笑一声，开口道，“好，那我们妖皇争霸之上见！” 说罢，空气中只余下一抹紫色的光影，被叫织梦的女人不见了。 千面缓缓回身，看着仍处在迷幻状态下的逻孽，他缓缓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看着逻孽的眼中，一丝丝的神智渐渐恢复，他勾起唇角，露出邪佞的笑容，不退后，只是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她。 逻孽像是猛然间回过神来似的，但入眼的却是千面那张深邃的五官，一时间，她瞪大眼睛，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伸手使劲儿推开他。 手中跳出一个红色的光球，逻孽二话不说，朝着前面坏笑的千面打过去。 千面一挥袍子，逻孽的红色光球就消失不见，他笑着说道，“小孽，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一命，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现在反而恩将仇报！” 逻孽不悦的瞪起两道秀眉，眼睛四处看了一圈，已经不见了紫衣女子的身影，她下意识的问道，“丝绫呢？” 前面抱着双臂，看着逻孽道，“哼，她不是丝绫，你险些被她吸干了妖灵还不自觉！” 逻孽幡然醒悟，是啊，那个女人不可能是丝绫，要不然她怎么会先要置夜痕与死地，然后又…… 不过，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前竟然出现了小时候的画面，那时候她和丝绫还是几百年道行的小妖，成天无忧无虑的，只知道玩。 看到逻孽一脸的纠结，千面出声道，“她是织梦，丝绫的双生妹妹，难道你都不知道的吗？” 听到此话，逻孽脸上难掩诧色。 “织梦？” 丝绫的双生妹妹？那为何她从未曾听丝绫提起过？ 千面像是会读心术似的，出声道，“丝绫和织梦打小就不和的，而且织梦也鲜少在这里出现，所以你不知道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逻孽心里盘算，抬眼看着千面，出声道，“为什么你们今年都要回来这里？” 千面，她五百年前才见过他一次；那个叫织梦的，她更是从来都没听说过，而今年，他们一个个的都聚集在这片桃花林中，心里惴惴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来临。 千面面上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出声道，“这整个妖界，有哪里是我千面不可以去的？” 逻孽瞪了他一眼，终是什么都不说。 千面也不恼，见她转身去看夜痕，他不冷不热的道了句，“如果丝绫知道夜痕受伤，她们两姐妹一定又会大打出手！” 说罢，灰色的袍子在空中翻飞，他消失在原地。 逻孽没有回头去看，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救她，伸手扶起昏迷的夜痕，一转身，也消失在了空气中。 现在看来，她有必要去求洛翼，让他尽快把丝绫放出来，她不能再让织梦打着丝绫的旗号作乱，那样不知道又要死掉多少无辜的妖了。 碧波潭旁，一身紫衣的织梦，和一身灰袍的千面，两人相隔几十步站着。 织梦出声道，“千面，刚才的做法，可不像是你呢！” ------------ 012 进修罗山 三日之后，修罗山前，一身红衣的逻孽伫立在高高突起的巨大岩石之上，看着前方笼罩着一层荧光绿色的山林，鼻间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这里可是葬送了无数妖精，充满了怨孽之气的地方，平日里，没有人愿意来这里，但是今天不同，她要来接丝绫出去。 巨大的山林，各种蔓藤植物攀附着参天大树，萦绕而上，逻孽光脚踩在这片有些湿润的土地之上，周身始终盘旋着红色的柔光。 在这里，她随时都要保持着小心谨慎，要不然担心不仅带不出丝绫，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正想着，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叟的声响，逻孽反应极快，整个身子往右边转去，与此同时，一条成年男子腰那样粗的绿色蔓藤，从她耳边擦了过去。 那蔓藤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招没有击中逻孽，翻身转了回来，身上的倒刺根根竖起，活像是一根巨型的狼牙棒。 逻孽目露寒光，不知何时，手上出现了一柄通体血红的剑，那剑并不是实体，而是妖灵所聚集而成的。 伴着那条巨大的藤条翻涌而来，逻孽红衣而立，丝毫不躲避，只是把那把红色的剑拿于右手之中。 待到蔓藤一跃眼前的时候，逻孽身影诡异的消失，片刻，她出现在蔓藤之上，高举红剑，她狠狠的劈了下去。 山林中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啊――！” 伴随着漫天飞舞的绿色荧光，那个刚才还在肆意扰人的蔓藤，消失不见，空气中只余下一股妖灵的味道。 逻孽手里的红色之剑缓缓变淡，终至消失不见。 抬眼看向周身的那些参天大树，她勾起唇角，妖媚的笑容露出，她不屑的说道，“我是逻孽，你们还有谁不怕死的，大可以出来！” 哼，不是她高傲，只是那些小妖们太过不自量力，以为这样就可以近她的身，他们也不去看看自己祖宗之八代以上，有没有过能和她说得上话的。 此话一出，只见那些缠绕在大树之上的蔓藤，皆是蠢蠢欲动，然后又不得不安分的低下头。 逻孽瞥了他们一眼，径自往前走去。 这修罗山太大，想要寻找丝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洛翼已经是破例早放丝绫出山，如果他再亲自派人来接，难免会落人口舌，所以逻孽只要亲自请缨来接。 随着越走越远，逻孽鼻间的阴灵味道也是越重，她知道，刚开始遇到的那些蔓藤妖，不过是这片修罗山中最最初级的小妖，里面，一定会越到更多的难关。 穿过参天树林，逻孽走到一处开阔的平地，那平地之上有个大约几百尺大的湖泊，而令她吃惊的是，那湖泊竟然像是有生命一般，从它最外围的一层开始，向里面层层递进，竟是没有一个重复的颜色，从她这里望过去，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调色盘。 逻孽不自觉的往湖边走去，越走近就越是觉得美丽，待她走到湖边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原来这湖泊还很清澈，几乎可以望到几百米深的湖底。 正想着，从天空中照下来一束阳光，正打在湖泊的正中央，彩虹色的湖面逐渐旋转，然后越来越快。 逻孽隐约觉得这美丽的幻像之后，会是阴谋的所在，正想迈步往后退去，但是，忽感双脚腕处传来冰凉滑腻的感觉，她往下一看，竟是一双惨白的双手，还不待她多想，整个人已经被拖入湖中。 那些看似带着各种美丽颜色的湖水，直到自己亲自下去，才知道下面竟然都是一些灰黑的颜色，带着浓重的臭味。 逻孽拼命的动着身子，但眼前的颜色太过深暗，她几乎要看不清了。 有人抓着她的两只脚腕，逼着她往下沉，逻孽皱眉，静下心里，运起体内的能量，一圈红色的光芒逐渐在水下炸开，包围在她身侧。 用妖灵钩织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逻孽可以在里面自由的呼吸，瞪大眼睛看着这片混沌的湖底，忽然，从角落处窜出一个身影，它动作极快，以至于它是男是女，是什么东西，逻孽都没有看清。 接下来，她感觉到红色的屏障在不停地颤动，是有谁在外向自己施压。 耳边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纵是逻孽这样素来胆子大的人，听到这样的声音，也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她不善于在水下作战，应该要赶快上岸才有优势，想着，她运起浑身的妖灵，想要一跃而上。 “把身子给我……” 又是那个冰冷中带着滑腻的声音。 逻孽觉得自己距离湖面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但却怎么都上不去，就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似的。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逻孽逐渐感到自己的体力不适，屏障之中的空气也是越来越少，快要不够呼吸了。 周身的湖水是那样的混沌，逻孽心里有些发毛，不想再闻到那刺鼻的腥臭味道了。 但是她现在想出又出不去，屏障破裂那也是早晚的事情，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还不如留着力气出去看看，这次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妖怪。 说罢，逻孽就主动打破了周身红色的屏障，身体接触到冰凉的湖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眼睛在黑暗中瞪大，她在寻找那个有着骇人声音的来源。 “把身子给我……”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逻孽咻的转过头，根据声音的来源，她准确的判定了位置。 感觉到迎面袭来的水流有些不对，接着，一双在黑暗中也显得惨白的双手，一把扣住了她的腰肢。 逻孽不反击，只是顺势将手伸过去，抓住了来者的胳膊，她到是要看看，到底是个何方神圣，敢在她面前装神弄鬼的。 触手滑腻，冰凉，跟这个声音有着难以想象的熨帖。 逻孽心里一阵恶心，用腹语说道，“赶紧现出原身，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 013 湖底鲛人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声音貌似从前面而来，但又仿佛充斥着整个湖底。 感觉到抓着自己腰间的双手在逐渐用力，长而锋利的指甲插进她的肉中，逻孽吃痛，下意识的运起妖灵反抗。 红光乍现，几乎照亮了整个混沌的湖底，这一看不要紧，逻孽险些喊叫出来。 面前抓着自己腰部的人，她有着一个女人的上身，但后面却是一条淡金色的巨大鱼尾，鱼鳞大部分脱落，露出下面被湖水浸泡的发白的鱼肉。 再往上看女人的脸，她的面容像是双手一样，惨白的令人不敢直视，虽然五官精致，但却瘦削，尤其是她那双镶嵌在深深眼窝中的蓝眼睛，在湖底竟然散发出幽蓝的光芒。 她对着逻孽，嘴唇一张一合，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把身子给我……我要出去……” 逻孽愣神的功夫，她已经欺身上前，张开嘴，黑洞一般的口腔散发出恶臭。 逻孽猛地回过神来，不顾腰间的疼痛，她伸手扣住女人的肩膀，指甲插进她苍白到透明的肌肤，提着她，整个人运起体内的妖灵。 砰地一声，两人破水而出，直直跃出上空几十米不止。 头顶的阳光照在逻孽身上，鼻间是清新的空气，她瞬间觉得整个人都像是重生了一般。 “啊――！” 但是再看自己手上提着的女人，她整个人仰起头，身子以令人难以想象的弧度向后弯曲着，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就像是一些高温刺激物一般，在她的表层皮肤上炸开，然后不停的冒出白烟。 逻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但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一定是不能晒到阳光。 右手一挥，一大片红纱将女人遮住，挡去了她头上的阳光，逻孽左手扶着女人的腰，两人从空中缓缓落下。 把她带到一处树荫下，逻孽伸手将她身上的红纱拽回来，重新搭在自己肩上。 女人背靠着大树，一头曳地的黄色长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她胸前的春光，一条巨大的鱼尾平平的伸展开来，身上的烟雾逐渐消失。 逻孽站在女人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她是个美人坯子，但是为什么会被囚禁在那不见天日的恶臭寒潭之下呢？ 正想着，只见面前的女人低声咳嗽了两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蓝水晶似的眸子闪过一丝光芒，女人抬眼，最后落在身前的逻孽身上。 “是你带我出来的？” 声音冰冷，但却不似在水下那般骇人。 逻孽瞥了下眼睛，没有回答。 女人侧头去看周身的风景，然后慢慢眯起眼睛，低声道，“三百年了，我终于出来了……” 三百年？逻孽皱眉，这么长时间她都待在那个湖底？ 可能是感觉到逻孽看着自己的目光，女人侧过脸，看向逻孽，出声道，“红衣，黑发，无尽的能量……你，是逻孽吧？” 逻孽微微勾起唇角，脸上露出一抹恍惚了邪魅和玩味的笑容，开口道，“你认得我？” 女人脸上没多少表情，径自道，“整个妖界，还有谁是不认识你红衣逻孽的吗？” 逻孽一挑眉，脸上带着一丝得意，这样说的人太多了，久而久之，她也便习惯了。 “我问你个事情，前些日子有个蜘蛛精被罚来修罗山，你可见过她？” 闲话几句之后，逻孽就直奔主题，她可不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还落得个空手而归的下场。 倚在树上的女人似乎是牵动了唇角，但声音依旧是逻孽不喜欢的，她出声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逻孽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开口道，“我带你离开了那个深潭，你不感谢我吗？” “哼……” 女人嗤笑一声，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那条巨大的鱼尾，上面鳞片脱落，往日的金黄色，如今也落得无光的下场。 “不管我能不能出来，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跟死了有何分别？” 逻孽低头看去，也忍不住微微皱眉，是啊，上天最残忍的做法，就是给予再剥夺，那比从来都没有，要痛得多。 她心里微微泛起难过，但却不会问原因，非亲非故，没有理由。 “你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我只知道，你想出来，而我助了你一臂之力，你应该回报我！” 逻孽的声音响起，即使是波澜不惊，也带着让人魂牵梦萦的魔力。 地上的女人闻声，皱起眉头，不悦的道，“同样是妖，我从不认为自己比你差，为什么你可以沐浴在阳光之下，随便过你想要过的生活？而我却只能终日隐匿在寒潭之下，饱受煎熬之苦？我不甘心！” 逻孽本能的觉得这女人似乎总在和自己攀比，但她也确定，她从未见过这个女人，最起码像她说的，近三百年之内没有。 “好吧，那你告诉我，我帮你做什么，你才能告诉我丝绫的下落？” 逻孽看了眼天色，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然偏黑，如果再找不到丝绫，恐怕如夜就更是难了。 女人闻声看向逻孽，开口回道，“三百年前，我因为想要一对人腿，所以拼命修炼成妖，却哪知成妖之后，我是可以变幻人形，但只能在这湖中间移动，如果我出来了，就会被太阳烤焦，无奈之下，我只有奋力抵抗，想要打破戒条，没想到，不仅没有成功，反倒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所以，我只想要一对人腿，如果你能给我，我就告诉你丝绫的下落！” 逻孽对鲛人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自己的朋友中，也没有这种妖，听到她的回忆，她只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到不至于感动。 “你修炼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能够修炼出一对人腿，我又怎么能够给你？” 逻孽实话实说。 女人微笑，开口道，“我们鲛人是可以侵占别人的身体的，只要你愿意帮我找到一个可以寄托的人身，我就告诉你丝绫现在在哪儿！” ------------ 014 身陷幽林 逻孽闻声挑起两道秀丽的眉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想要我的身体喽？！” 这阴山野岭的，她去哪儿找一副可以装妖灵的躯体啊，面前这女人明显就是想要占用自己的身体嘛！ 果然，靠在树上的女人微微一笑，莫名的让逻孽觉得周身一阵阴寒。 她开口道，“如果是你的话，你大可不必把身子让给我……你只要让我吸食你的妖灵就可以了，如果我恢复功力，自己可以去找适合的躯体，到时候，我也可以告诉你丝绫的下落！” 听到她要吸食自己的妖灵，逻孽妖媚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瞥着她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过河拆桥？！” 女人笑着道，“眼看着这修罗山就要陷入黑暗，逻孽，纵使是你，你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可以在黑夜的修罗山，找到丝绫吧？” 逻孽美目微微眯起，一缕隐藏在魅惑下的危险，丝丝渗透，她最讨厌别人逼她，尤其还是眼前这个想尽办法想要侵占她身体的女人。 见逻孽不说话，女人继续道，“逻孽，你没得选择，不是么？” 逻孽缓缓抬起头，看着逐渐偏西的太阳，垂在红袖之下的双手渐渐握紧。 那个女人说的对，黑夜笼罩下的修罗山，万恶之妖都会从沉睡中唤醒，纵是她不怕，但是丝绫……她还能熬得过去吗？ 目光重新下滑，落在鲛人的苍白脸庞上，逻孽脸上意外的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开口道，“你确定，想吸食我的妖灵？” 媚眼如丝，声音如魅，这就是逻孽。 鲛人一下子看的呆了，一直自诩美貌的她，在看到这样的逻孽之后，也不由得被蛊惑心智。 一个晃神的功夫，逻孽已经到了她面前，伸手抬起鲛人尖尖的下巴，她凑上自己的红唇，低声道，“来吧……要你想要的……” 逻孽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味道，那是属于修罗山之外的桃花林的香味。 鲛人不由得沉迷了，闭上眼睛，她指节分明的泛白手掌，扣住了逻孽的肩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深呼吸，一股红色的飘渺气体，自逻孽鼻间涌出，然后注入她的鼻间。 一分一秒，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过了一会儿，逻孽长耳卷翘的睫毛轻眨，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红光。 看着面前的鲛人浑身笼罩着一层金光，她微笑，然后毫不犹豫的往后退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站在已然昏暗了的天空之下，逻孽仰头望去，原来这修罗山的时间，变化的竟是如此之快，太阳西下的同时，一轮洁白的巨大明月，已经当头而照。 身边的金光越来越亮，波及的范围也是更大，逻孽看着脚边的鲛人，她的全身像是暮光重生一般，原本惨白的肤色，变得有了东珠的光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那条巨大的落鳞鱼尾，此刻也是金灿灿的，一排排全新的鳞片，鳞次栉比。 金光几乎照亮了整片修罗山，逻孽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鲛人的巨大鱼尾，缓缓分成两半，她脸上带着模糊了快感和痛苦的表情，不多时，鱼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条修长匀称的女人大腿。 金光消失，当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逻孽借着洁白的月光，看到女人脸上带着魅惑的笑容，她开口道，“我承诺的，已经做到了，现在你该说丝绫在哪里了吧？” 女人从地上站起，长及曳地的金黄色长发垂在身侧，成了天然的衣服，看着逻孽，她笑着指了指对面，开口道，“顺着那条路去寻吧！” 逻孽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一条林间小路，参天的大树遮在上面，挡住了月光，下面一片漆黑。 刚想回头细细询问，转身的瞬间，那鲛人已经消失不见。 逻孽在心底冷哼，知道她一定是去寻一副可以装她妖灵的躯体了。 转过头，看着那条阴幽的小路，逻孽毫不迟疑，一闪身，整个人向里面窜去。 脚不沾地，逻孽迅速穿梭于树林之间，看着眼前杂乱的树林，随着鼻间的阴气越来越重，逻孽微微皱眉，试探性的喊了一声，“丝绫？” 空荡的树林间，没人回应。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逻孽渐渐发觉，她好像转来转去，都是原地。 难道她迷路了？或者说……刚才那个鲛人存心骗她？！ 心中刚有了这个想法，霎时，从她觉得脚下一痛，低头看去，一个拳头大小的甲壳类动物，正将头顶的两只铁丝般的触须，探在她的脚掌。 因为她是虚浮在半空中的，所以她下意识的抬高身子，定睛一看，原来整片土地上，密密麻麻铺满了这种动物。 那动物刺了逻孽的脚掌一下，动了动头上的触须，一道红光顺着触须隐没身体。 逻孽大惊，原来这动物可以靠这种方式吸食妖灵？那根鬼蛭有什么区别？ 正想着，只见地上那些小动物，竟然一个个整齐的排开，一个打头的伸展开触须，其他的学着它的模样，展开触须，霎时，地面上一股黑烟涌起，渐渐掩盖了那些小动物。 逻孽在半空中漂浮着，垂目盯着下面，脸上带着警惕之色。 不多时，黑烟散去，地面上什么都没有了，逻孽眼睛一瞪，正在诧异，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一阵阴风，连回身的功夫都没有，她下意识的用妖灵化作一柄红剑，然后抬手刺去。 空气中发出沉闷的一声嘶喊，待到逻孽转过身去，她看到一抹黑影隐身而去的背影。 “是谁？不要装神弄鬼的，赶紧出来！” 昏暗到几近黑暗的空间内，唯有逻孽手上的一柄红剑，散发出幽幽的红光，她眼珠在眼眶中转着，警惕的感受着周围的每一个细小变化。 “嗷……” 四周传来什么东西沉闷的喊声，逻孽紧了紧剑柄，她并不能分辨出方向。 “恩！” 闷哼一声，逻孽咻的转头，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处传来疼痛，她没有马上伸手去探查，而是顺着那道妖灵化成的红光，猛地挥剑刺过去。 “啊――！” 逻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剑一定是刺到了什么东西，它有着坚硬的外壳。 ------------ 015 及时来救 静谧而又带着湿气的阴暗树林内，空气中飘荡着令人毛孔立起的恐怖因素。 逻孽感觉到有滑腻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腰部流了下来，鼻间有腥甜的味道，那是她身上的血。 该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来无影去无踪的，仿佛遍布各处。 “吼……” 又是那种压抑的，带着沉闷的声音，逻孽微微皱眉，敏感的竖起全身的防备。 突然脚下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还不待逻孽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拖着她直奔地面。 砰地一声，是肉身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逻孽想要挥舞手上的红剑，但却惊讶的发现，她的全身完全不能动弹，仿佛被什么力量吸住了似的。 不多时，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一些拳头大小的甲壳类动物，开始破土而出，然后密密麻麻的爬上了她的全身。 “恩……” 逻孽倔强的想要去抬起胳膊，但却丝毫不能动弹。 一缕黑烟自自己面前几米的地方聚集，然后片刻，一个全身裹着黑纱的，看不清男女的人影出现。 逻孽瞪大眼睛看着那抹快要与黑夜融合的黑影，出声道，“你是谁？！” 黑影开口，带着雌雄莫辩的阴冷声音，“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马上也会成为这里的一个亡魂！” 逻孽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着，她知道在身体触碰到这片土地的瞬间，她就是去了战机，现在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黑影向逻孽飘来，脚不沾地，在逻孽身边站住，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忽然发出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逻孽不免心惊，暗自运起身上的妖灵，但那些红光却顺着地面逐渐消失。 黑影笑着道，“你不用再挣扎了，只要你身体接触到这片土地，所有的妖灵都会被我的蛭所吸干，你动的越快，流失的越多，哈哈……” 逻孽咬着牙，看着黑影道，“我们来谈一场交易吧，你放我走，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她可不是死犟的人，更不想在没救出丝绫之前，把自己搭进来。 黑影闻声停住笑声，垂着脑袋看着平躺在地上的逻孽，他开口道，“要求……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逻孽心里忐忑，但面上却是异常冷静，她开口道，“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黑影垂目看着逻孽，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仰头长笑，大声道，“哈哈，这世上还有人说能够帮我实现愿望的，哈哈……” 逻孽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警惕的看着面前的黑影，她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突然，男人笑声戛然而止，可能是伸展开了双臂，两道宽大的袖袍展了开了。 面对着逻孽，黑影开口道，“我想要的，你们永远给不了！” 说罢，他突然双手咧开了胸前的黑色衣衫，逻孽也不偏头，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 树林间没有月光，逻孽看了好久才发现，他身上那些恍惚间涌动的东西，不是蛭是什么？！ “呕……” 逻孽抑制不住内心的恶心，发出了最真实的声音。 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妖精是这样的肉身，或者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修炼成型，所有的一切外表，不过是蛭堆砌起来的而已。 黑影看到逻孽的反应，缓缓合上胸前的黑色衣衫，声音冰冷，他开口道，“你可以给我一个肉身吗？如果不可以的话，那么你今天必死无疑！” 逻孽呕的眼圈都红了，侧着头，她低声道，“我不能给……” 这是实话，她没有这种能量，可以让人再生。 黑影重新发出诡异的微笑，抬起右手，一股浓郁的黑色烟雾聚起，逻孽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是越发的渗入土中，她瞪大眼睛，想要挣扎，但却无济于事。 “让你们的妖灵来祭奠我的肉身……” 伴随着黑影几近阴寂的话语，逻孽身上的妖灵大量的涌出，铺满了整片土地。 妖灵流失太多，逻孽眼前渐渐出现幻觉，洛翼那张妖艳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她想要对他微笑，但却勾不起唇角。 “放开她――！” “吼……” 耳边恍惚传来两个声音，一个尖锐中带着怒意，一个是刚才那个阴沉的黑影发出来的。 不多时，身上的妖灵停止涌出，逻孽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前面的景象。 昏暗的树林内，不知被什么东西照亮，她清楚的看到树和树之间，密密麻麻缠绕的蜘蛛丝。 而一个黑影此刻正被粘在巨大蜘蛛网的中央，一身紫衣的女子背身而立，她手上带着一串铃铛，铃铛响起，蜘蛛丝冒出荧光色的光芒，逻孽耳边响起咝咝的声音，然后她看到那个黑影全冒出白烟，像是被腐蚀了一般。 “丝绫……” 逻孽缓缓支起上身，发现自己身下已经没了阻力。 紫衣女子回过头，露出丝绫那张明艳的脸庞。 快步来到逻孽身边，扶起她，丝绫开口道，“你有没有事？” 逻孽伸手揉了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低声道，“没事，只是有点晕……” 丝绫冷眼撇过头去看蜘蛛网上的黑影，大声道，“敢伤逻孽，你是不是想被少主抽走妖灵，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蛛网上的黑影痛苦的呻吟着，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我这个样子……也无所谓是生是死了……” 逻孽微微皱眉，想到她看见他体内的那一幕，心里仍旧恶心，但也有些难过。 丝绫抬起右手，铃铛叮咚作响，蛛网更亮，随之男人身上的白烟滚滚冒起，整个人像是被融化了一般。 “丝绫……算了，放了他吧！” 逻孽缓缓开口，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丝绫瞪着一双凌厉的眸子，冷声道，“这种祸害留不得，今天就当是我替少主动手了！” 说罢，不待逻孽阻拦，她已经运起全身的妖灵，紫色的光芒涌出，射向蜘蛛网，网上粘着的男人瞬间灰飞烟灭，连一丝影子都没有留下。 逻孽直直的盯着树和树之间的巨大蛛网，淡淡道，“为什么要杀了他？” ------------ 016 斩草除根 丝绫回身看向逻孽，平淡的口吻传出，“他今天胆子大的可以想要杀你，你说少主知道，他会不会死得更惨呢？与其让少主动手，还不如我解决了！” 逻孽心里飘过一丝淡淡的伤感，又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不见了，纵使他有修炼了上百年的妖灵，那又怎样？在这个妖界，总是弱肉强食的，也许他这一秒是称霸的，但是下一秒，谁又知道呢…… 丝绫看着逻孽的眼睛，轻声道，“好了，我们走吧！” 逻孽收回看着蛛网的目光，跟着丝绫一起往外走。 出了树林，逻孽出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而且看丝绫的样子，可不像是受了折磨的，反倒是越发的滋润了。 丝绫回身道，“我和姑姑看到这边散发出金光，而且空气中飘荡着妖灵的味道，我想这可能是你，赶过来的时候，湖边已经没了人影，所以我就一路寻着往这边来了！” “姑姑？” 逻孽面露疑问。 正问着，忽然从前方的空地上出现一缕黑烟，接着一个穿着黑纱的人影出现，她手里还拽着一个什么东西。 丝绫马上迎上去，叫了声，“姑姑！” 逻孽闻声望过去，黑影转过头，一副绝美的容颜显露出来，和丝绫有五六分的想象，一身黑纱裙，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 再往下看，她脚边伏着一个人影，长长的金黄色卷发，白色的皮肤，精致的面孔，不是那鲛人还有谁，只不过她现在有些半昏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被丝绫叫姑姑的女人看向逻孽，微笑着道，“你没事吧？” 逻孽微楞，然后马上礼貌的点了下头，出声回道，“幸好丝绫及时赶来，我没事！“ 女人点了下头，然后斜眼瞥到脚下的身影，开口道，“是这鲛人指引你去那片阴幽之林的吧？” 一提起这个，逻孽就微微皱眉，迈步来到那鲛人身边，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然后缓缓开口道，“我帮了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要不是丝绫及时赶到，可能她今日就死在那片幽林了。 地上的鲛人动了下眼睛，然后缓缓睁开，斜眼看向逻孽，她冷笑。 逻孽目光一凛，一个红色的光球自手掌中出现，她声音带着些冷淡，开口道，“你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地上的鲛人闻声嗤笑，转过脸，看着逻孽，轻声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让你活着走出修罗山，就这么简单！” 逻孽目光一凛，她不知道自己和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要这样算计自己。 丝绫在一边开口道，“小孽，你还等什么？这样的祸害，杀了她也是她咎由自取！” 鲛人冷笑，目光转向丝绫，出声道，“你又是因为什么被罚入这修罗山的呢？” 话音刚落，丝绫美丽的紫色瞳孔中，一道幽光闪过。 逻孽不出声，丝绫亦不出声，空气中安静的诡异。 “呵呵……你这鲛人，还真是有挑拨离间的本事呢……” 一道性感的声音响起，但却无端的让逻孽觉得心下一寒。 果然，在她还没看清怎么回事的时候，一道黑色的光芒已经亮起，变作一个腰粗的利刃，直直的穿入鲛人的腰腹间，将她悬挂在半空中。 “啊――！” 尖利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鲜血顺着黑色的巨大利刃，缓缓往下流着，直到流入松软的土地之上。 逻孽抬眼望去，那鲛人被高挂在天空中，她背后就是圆圆的洁白月亮，一副诡异的血腥画面，但却奇异的美好。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的命我做不了主，但是让你疼，我有千万种的方法……” 仍旧是那道性感的声音，发自丝绫姑姑的口中。 丝绫面无表情，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仿佛这种事情像是空气一般的存在，自然。 “啊……杀了我，杀了我……” 鲛人痛苦的呻吟着，声音让人浑身不舒服，逻孽微微皱眉，低声道，“姑姑，你杀了她吧！” 这样的折磨，生不如死，真的不如给她一个痛快了。 黑衣女人媚眼如丝，侧脸看向逻孽，出声道，“逻孽，这人欠的是你的命，理应由你来了结她！” 丝绫的目光也看向逻孽，似乎在等着她的行动。 逻孽隐藏在红袖之下的手指紧了一下，抬眼看着鲛人，她的脸色惨白，不知何时，鱼尾已经显出，红色的血顺着金色的鳞片流下，让人恶心。 几乎是瞬间，她整个人腾空而起，飞身跃至和鲛人面对面的距离。 逻孽红衣翻飞，看着气息游离的鲛人，她缓缓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鲛人已经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在对上逻孽目光的瞬间，她似乎是笑了一下。 逻孽凑上自己的脸，闭上眼睛，霎时，汩汩的妖灵从鲛人的鼻间涌出，然后快速的流入逻孽鼻间。 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妖灵味道，还有……死亡的气息。 丝绫和黑衣女人站在地面，裙摆翻飞，目光有些迷离。 砰地一声，鲛人的身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舞的五彩精元。 逻孽伸展身体，以拥抱的方式对着狡黠的明月，她的身体被红光笼罩，似乎要照亮了天空。 “小孽……” 丝绫轻声呓语。 黑衣女人眼中反射着逻孽的身影，低声道，“她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逻孽从高空一跃而下，再次来到丝绫面前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妩媚，狡黠，带着不可抗拒的诱惑。 但是莫名的，丝绫却有些难过。 “你的妖灵已经补回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丝绫轻声问道。 逻孽微微勾起唇角，霎时，一抹绝美的笑容浮现在脸庞，她魅声道，“妖灵的味道……呵呵，很好！” 丝绫眼中一闪而逝了些什么，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黑衣女人看着逻孽，眼中有浓重的赞赏，开口道，“逻孽，你非池中物，就要有自己的原则，人不犯我，我才不犯人，如果人敢犯我……定要斩草除根！” ------------ 017 编织梦境 她一直不愿去主动伤害他人，但是有人欺负到自己头上，逻孽还是不会心慈手软的，也许这才是妖的劣根性，生来残忍，无论怎样美丽的外表去掩饰，心里还是阴暗嗜血的。 “多谢姑姑指教，逻孽记下了！” 逻孽对面前的黑衣女人微点了下头。 女人微笑，开口道，“修罗山你们不便久留，我护送你们出去吧！” 逻孽和丝绫点了下头，三人的身影在空中变作三种颜色的烟雾，消失不见。 开始逻孽就诧异，怎么丝绫来了修罗山之后，不但没受苦，反倒恢复的奇快，后来才知道，原来丝绫的姑姑早些年被罚于修罗山上，她这次进来，幸受她姑姑照拂，这才熬到自己来救她。 修罗山的妖精都很是怕丝绫的姑姑，她们这一路走来，几乎没有受到过任何的阻止。 站在修罗山口的时候，丝绫回身看着一身黑纱裙的女人，出声道，“姑姑，你要好生照顾自己，终有一天你会出来的！” 黑衣女人微笑，轻声道，“好了，你们走吧，我知道的！” 逻孽对女人点了下头，开口道，“逻孽多谢姑姑代我照顾丝绫，这个恩情，逻孽他日定当报还！” 女人媚眼如丝，似是很随意的开口道，“怎么说我跟丝绫也是有些关系的，照顾她也是举手之劳，知道她跟你关系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出去之后，你们还要多相扶持！” 逻孽心里微微诧异，因为妖就是妖，就算是亲父子，亲兄弟，自相残杀的也有很多，没想到丝绫的姑姑会这么惦记她，想来还真是感动。 丝绫拉着逻孽的手，对黑衣女人告别，然后两人闪身离去。 路上，逻孽见丝绫明显的心情低落，她出声安慰道，“我还从不知道你有这么个姑姑呢，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以她的实力，即使在修罗山上，也不会被欺负的！” 丝绫闻声缓缓转过头，看着逻孽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在那里吗？都是因为要保住我们家最后的一脉，当初我父母犯了戒条，私出妖界，惹怒了冥王，冥王要处死他们，但是当时我母亲已经怀了我们，所以我姑姑就求情，以她千年的禁足，换取我们家最后一脉！” 逻孽震惊，原来丝绫家族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从未听说过。 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和丝绫一模一样的面孔，逻孽微微皱眉，出声道，“丝绫，忘记跟你说了，织梦回来了！” 丝绫紫宝石般的瞳孔骤然缩小，咻的转过头，看着逻孽道，“她回来了？！” 但是随即一想，又问道，“她来找你了？” 逻孽轻轻点了下头，“她冒充你，差点杀了夜痕，我上去帮忙，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样子，即使感觉到她不是你，但脑中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想到你，想到和你在一起的最快乐的日子……然后就……” 那种似乎坠入梦境的感觉，逻孽至今还历历在目，当时是那样的美好，但是事后想起来，却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丝绫美目眯起，一股寒冷的气息飘出，她轻声道，“你知道织梦这个名字的由来吗？” 织梦……织梦，逻孽反复的回味着这个名字，片刻，她瞪了下眼睛，红唇轻启，出声道，“她会编织梦境吗？！” 丝绫轻轻点了下头，逻孽瞬间觉得后脊梁一寒。 能够编织梦境，这到底是一项都么骇人的能力。 丝绫缓缓开口道，“织梦的名字，是因为她拥有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特殊能力，她不仅可以编织梦境，而且她会看得到人内心中最深切的渴望，当她展开攻击的时候，对方会毫无预警的坠入她早已编好的梦境，梦境中可能是美好的，是渴望的，也许是恐怖的，总之，入梦之人，再无还击之力，只能任她宰割！” 逻孽想到自己当日的情形，好像明知道面前人不是丝绫，但她却没有办法对她下手，因为自己满脑子都是和丝绫在一起的画面，那些画面真实，确实是曾经发生过的，试问怎么可能下的去手？！ “先是千面，后是织梦……今年大家都不期而至的回来这里，难道他们真的只是为了妖皇争霸？” 或者说，以后还会有谁出现？这片桃花林之中，是否会掀起一阵更盛大的饕餮盛宴？ 听到逻孽有些呓语的声音，丝绫缓缓抬眼向她看去。 拉起逻孽的手，丝绫轻声道，“小孽，无论他们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我只想让你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逻孽灵动的黑眸，对上丝绫温柔的紫眸，微微勾起唇角，她状似随意的说道，“丝绫，如果我告诉你，我要去参加这次的妖皇争霸，你怎么说？” 丝绫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随之代替的是满眼的纵容，她轻笑着道，“你会去参加这样‘无聊’的东西，无外乎是……恩，难道是跟少主有关吗？” 虽然是疑问的口吻，但是逻孽见丝绫脸上可没有一点的怀疑，摆明了就是这样。 眼睛一瞥，逻孽嗔声道，“怎么？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原因啊？” 干嘛大家一提到她，总是会跟洛翼联系起来呢？仿佛她的世界中就只有洛翼似的。 丝绫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回道，“你都把少主当做你的天了，只要是跟他有关的事情，你一定会变得很敏感！” 逻孽眨着眼睛，想着自己真的这样吗？ 丝绫无奈的摇摇头，逻孽看起来精得很，但这只是对她不熟悉的外人，比如说对她，逻孽可以只身一人前来修罗山，差点丢掉性命；比如说对洛翼，那更是没的说，丝绫毫不怀疑，为了洛翼，逻孽可以舍弃一些。 逻孽没注意到丝绫正在笑她，她还在想洛翼，只是一天一夜没看到他而已，她就有些想念他了呢，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呢？ 丝绫受不了逻孽，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出声道，“走啦，有时间站在这儿干想，我们早都回去了！” 看着丝绫已经迈步往前去，逻孽缓过神来，赶忙追上去，嘴里还念叨着，“喂，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我为了你差点死了诶……” “我是妖，不是人……” ------------ 018 我们是妖 逻孽和丝绫连夜兼程，从修罗山赶回桃花林，两人先来到夜痕所居住的黑狼洞，刚一进去，她们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妖灵味道。 逻孽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心想着，难道有人趁着夜痕虚弱，前来滋事？ 正想着，突然从里面向洞外飘来五色的精元，逻孽清楚的看到丝绫紫色的瞳孔骤然紧缩。 顾不上许多，两人脚下一点，快步往洞内闪去。 黑狼洞内洞口颇多，可能随便进错一个，都会瞬间尸骨无存，因为夜痕在洞内饲养了很多猛兽。 逻孽和丝绫都是长长出入这里的人，进这里跟进自己家门似的，所以两人一路几乎是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一直踏入黑狼洞最深处的主室。 全部用石头雕刻出来的精致石桌石椅，地面上散落着很多的酒杯，还有湿湿的液体。 丝绫皱眉，因为她听到从内室中传来的女人娇笑声。 逻孽也有些愣住了，两人一起迈步向里面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都是火急火燎的二人，此时竟是异常的平静。 站在外室门边，逻孽看到内室中的石砌大床上，夜痕赤着上身，斜倚在床边，而他身边竟然围绕着不下十名美丽的女子。 那些女人身上只用花花绿绿的薄纱掩盖，随着她们在夜痕身上磨蹭的动作，轻纱掉下，露出里面大片凝脂般的白玉皮肤。 夜痕眼神中带着迷幻的色彩，一手揽过一个女人，让她打横坐在自己腿上。 女人主动伸手去勾住夜痕的脖颈，娇笑着凑上自己的红唇。 夜痕也不拒绝，嘴边露出一抹邪佞的笑容，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狠狠的吻了下去。 不多时，一缕黄色的妖灵顺着女人的鼻间涌出，然后涌入夜痕鼻间，速度越来越快，烟雾的密度也是越来越浓。 夜痕怀中的女人还来不及反应，已经砰地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痕的两只手还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几秒之后，他用一只手擦了下性感的唇瓣，斜眼看着身边的那些女人，低声道，“下一个……是谁？” “主人……我们……” 那些披着各色轻纱的娇媚女人们，眼中带着惊恐，有些想要后退。 夜痕黑夜般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们，不多时，只见那些女人们脸上的惊恐退去，余下的只有万般柔情，接着，她们便争先恐后的向夜痕身上蹭去。 屋内充满了情.欲和妖灵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逻孽微微侧过脸，不想再看。 这一侧脸，逻孽正好看到了丝绫眼中的紫色宝石，那样的神情，她从未见过。 “丝绫……” 逻孽声音很轻，像是怕惹哭了丝绫。 丝绫缓缓转过脸看向逻孽，刚刚眼中的神情一闪而过，换上的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淡然。 开口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逻孽轻抿着红唇，没有回答。 丝绫……她应该会很伤心吧，看到夜痕这个样子。 丝绫像是想到逻孽心中的想法，她勾起好看的唇角，微微一笑，开口道，“小孽，你以为我是生了夜痕的气么？” 逻孽直直的盯着丝绫，仿佛在问不该是这样的吗？ 丝绫脸上的笑容变大，无所谓的道，“小孽，那些女人不过是夜痕饲养的小妖罢了，她们跟那些关在洞里面的猛兽没什么区别，恩……或许她们在魅惑男人的方面，会比那些猛兽好一些！” “丝绫……” 逻孽总觉得丝绫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一定是带着失落的，要不然她刚刚也不会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夜痕了。 丝绫似笑非笑的摇摇头，轻声道，“我们是妖啊……是妖就要有妖的本性，他被织梦吸食了那么多的妖灵，险些性命不保，总要补充点什么吧？” 我们是妖……是妖。 逻孽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这句话，从下到大，丝绫总是对她说这句话，因为丝绫觉得她空有个妖精的模样，但却失了妖的性子。 对于这点，逻孽也很是无奈，仿佛生下来，她脑中就已经带了这样的想法，不要去欺负别人，更不要轻易践踏生命，哪怕是花花草草。 从内室传来的妖灵味道越加浓重，逻孽不喜欢，她出声道，“丝绫，那我们走吧！” 丝绫摇摇头，“你走吧，我在这里陪着他！” 逻孽看到了丝绫眼中的坚持，这是她与大多数人都不一样的。 不知道是真的烦了，还是倦了，逻孽点点头，一闪身出了黑狼洞。 此时外面已经擦亮，太阳在遥远的东方，只露出五分之一的面容，迎面出来一些晨风，逻孽忍不住深深地呼吸着，清爽的，带着桃花的香味，熟悉，一如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一般。 想到洛翼，逻孽脸上很快的换上了一副笑容，一天一夜没见他，她想念得紧。 一闪身，她的红色身影消失在黑狼洞前面。 再次显出原身，她已经身在‘羽化仙幽’的殿前，提起裙子，她刚要迈步上白玉台阶，忽然她瞥眼向右边的树上看去，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小柔，你在这里做什么？” 垂杨柳的柳枝轻轻晃动，不多时，一个一身白衣的绝美女子翻身而下。 看着一身红衣的逻孽，她巧笑嫣然的道，“小孽，几日不见，你功力见长了呢，我特意隐藏起了呼吸，但你还是能发现我！” 逻孽微微侧过脸，用比小柔更妩媚的表情道，“呵呵，就你这副臭狐狸的皮囊，别说是隐藏起了呼吸，就算你把妖灵都抽干，还是藏不住那股子骚味儿！” 小柔闻言不怒反笑，声音脆脆的，煞是好听。 “呵呵，小孽，你一见到我就像是扎了刺的刺猬似的，是啊，我承认我是臭狐狸，但是你呢？一千多年了，貌似还没有人见过你的元神呢吧？你是个什么妖精？比我又好到哪里去呢？” 逻孽嗤笑，出声回道，“你被人打的现出原形，那是你道行不够，少扯上我，我跟你可不是一个等级的！” ------------ 019 针锋相对 小柔闻言渐渐收回笑容，轻瞥着逻孽，她似笑非笑的道，“你自以为很厉害是么？哈，看来你还真是小看这妖界了，比你厉害的妖多得是，只是你一直死守这桃花林，多少年也不迈出去一步，而且少主对你还宽容有加，要不然你以为自己可以安逸到现在？” 逻孽不屑的瞥回去，淡淡道，“我从不否认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但我也更不会对自己妄自菲薄，就你，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啊，人不必要跟别人比，逻孽从不争强好胜，但也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弄乱子。 小柔被逻孽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淡漠气质弄得一愣，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娇笑着道，“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的话，那我也便不多说了！” 说罢，她白影翻飞，消失在杨柳树下。 逻孽觉得今日的小柔有些奇怪，她总感觉她是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 狐疑着迈步上了白玉台阶，闻着殿内隐约散发出来的龙涎香味道，逻孽不由得嘴角上扬，洛翼，我回来了。 从正殿的右侧，绕过蜿蜒的回廊，又穿过几个亭台，逻孽来到洛翼的寝宫。 门口的碧儿和几个侍女安静的站着，手上拎着铜壶和各样的糕点。 “碧儿！” 逻孽看到碧儿，率先出声叫道。 碧儿抬头，看到逻孽，她露出好看的笑容，出声道，“小孽姑娘，你回来了！” 逻孽迈步走过去，淡笑着道，“是啊，我回来了，少主呢？怎么你们都站在这儿不进去？” 说着，逻孽抬眼往里面望去，门是虚掩着的，她看不太清楚，想要推门而入。 “哎，小孽姑娘……” 碧儿作势欲拦，但是没有拦住，逻孽已经迈步走了进去，碧儿和一众丫鬟急得跟在她身后，一起鱼贯而入。 在屋内扫了一圈，没看到洛翼，但是耳边却传来有人低声细语，逻孽微一皱眉，顺着声音绕过层层幔帐，来到寝殿后面。 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内的人，只觉得一道凌厉的掌风传来，逻孽下意识的伸出红袖一挡，面前的突然危机解除，换来的却是一片危险的气息。 “是谁这么没有规矩？” 目光盯着软榻上坐着的冷艳女人，她穿着薄的近乎透明的黑纱裙子，外面罩了一件金丝粼粼的外衫，让她看起来有些闪闪发光。 刚才的掌风就是从她那里传来的，而且话也是她说的。 面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女人，逻孽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不冷不热的回道，“你又是谁？” 在这桃花林里，没有不认识她逻孽的，但是面前这高傲的冷艳女人，却是逻孽不认识的。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带着让旁人不敢直视的火花。 此时一直坐在软榻另一侧的，穿着黑色袍子的洛翼开口了，“小孽，什么时候回来的？” 逻孽的目光落在洛翼身上，看到他那副慵懒到令人沉迷的身姿，她满上露出妩媚的笑容，出声道，“我可是连夜从修罗山赶回来的呢，都累坏了！” 洛翼唇角勾起，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他对逻孽伸出手，淡淡道，“来！” 逻孽迈步向洛翼走过去。 可在她才动了三步的时候，突然一束黑色的光芒从软榻另一边传来，直奔向逻孽的心口。 逻孽余光扫见，红袖飞舞之间，整个人的身子也是凌空跃起。 黑色的光束消失在逻孽的袖口里面，逻孽一个转身落在地上，脸上没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烦的杀气，瞪着那个黑衣女人，她一字一句道，“你想找死！” 不是问句，而是赤.裸.裸的肯定语气。 黑衣女人从踏上站起身，微扬着尖尖的下巴，高傲的神情一展无余，在她抬起手的瞬间，洛翼出声道，“如墨，够了！” 声音淡淡的，但却带着不容反抗的王者气势。 黑衣女人看了眼逻孽，然后又看了眼洛翼，终是缓缓放下手臂。 逻孽仍旧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叫如墨的女人，也许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同寻常的气势，逻孽真的觉得她的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也许……会高于自己。 洛翼的目光看向一身红衣，立于榻前的逻孽，轻声道，“小孽，你先回去吧！” 逻孽咻的把眼珠转向洛翼，他，对她说什么？ 洛翼似乎看出逻孽心中的诧异和不满，他对她微不可见的摇了下头，逻孽心里一惊，洛翼是让她走。 虽然不知道榻上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逻孽从来不会让洛翼不开心，他让她走，她就走喽。 转身的片刻，逻孽的目光在那黑衣女人身上停留了一下，见那女人正品着香茶，眼角似有若无的瞥着她。 如墨是吧？哼，她记住了。 逻孽大方的转身离开，但却在还没有走出门口的时候，听到身后的如墨道，“那几个侍女，我说过不要让人进来的吧？” 说罢，还没待逻孽反应过来，站在她不远处的几个彩衣侍女，就瞬间化作五彩的精元，消失在空气中。 碧儿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额头触碰在青石地面上，颤声道，“请您饶过碧儿一命！” 逻孽回身看着如墨，她甚至身形都没动，就这样轻易的杀死了洛翼身边的侍女。 洛翼神态自若的拿着冰玉琉璃杯子，径自品茗。 如墨冷声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凭什么跟我说话！” 说罢，她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来。 逻孽下意识的挡在碧儿身前，帮她挡住这致命的一击。 安静的殿内发出啪的一声，不大不小，逻孽和如墨的目光相对，她轻声开口道，“碧儿是我的人，你杀她之前，是不是也要问过我是否同意呢？” 如墨突然不屑的淡笑着道，“你想跟我动手？” 这样高傲的表情，不由得让逻孽心中怒火丛生，向来只有她说这样的话，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说她了？ 可正在她张嘴要还的时候，身后的碧儿却跪着出来，不停地磕着头道，“请您处死碧儿吧，不关小孽姑娘的事……” ------------ 020 妖皇争霸 “碧儿……” 逻孽眼中带着丝丝不可置信，碧儿在洛翼身边多年，一般的人见到她，还要礼貌三分，除了对洛翼，她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但为什么会对这个叫如墨的女人如此胆颤？ 逻孽心中不高兴，更是讨厌那个一身黑衣的女人，她凭什么坐在洛翼身边？她凭什么跟他平起平坐？ 屋内的空气，因为两个道行很深的女人的暗潮汹涌，霎时降低了十度不止。 洛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薄唇微启，好听的声音传出，“碧儿，带小孽一起下去吧！” 碧儿的头磕在地上，连忙答应道，“是，碧儿遵命！” 如墨斜眼看向洛翼，不冷不热的道，“就这样算了？” 逻孽皱眉，她不喜欢这种口吻，像是威胁似的。 洛翼将冰玉琉璃杯放在紫檀木桌上，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杯底和桌子碰撞，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但在这样安静的屋内，却是异常刺耳，不由得让众人心底一颤。 如墨缓缓把视线移开，看着别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洛翼看着绷着脸的逻孽，声音变得缓和，淡淡道，“先下去吧”。 碧儿轻轻拽了下逻孽的红袖，逻孽见她眼底清楚地写着：快走。 和碧儿出了内室，然后又大步的迈出‘羽化仙幽’，逻孽埋在心底的怒气再也忍不住，她咻的抬起右手，隔着空气挥了一掌。 一片红光乍起，只见面前十几丈远的土地幡然掀起，碎石飞满了天空，掌风带的两侧的垂杨柳条翻飞，惊起了树上休憩的百鸟。 伴随着沉沙漫天，遮云蔽日，逻孽微微仰起头，缓缓闭上眼睛，没人看得清她眼底的波涛汹涌。 碧儿站在一边，噤若寒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好听的声音，低沉的传出，“她到底是谁？” 碧儿抬头，见逻孽已经睁开那双美丽的眸子，正无焦距的看着外面的某处。 微垂着头，碧儿轻声回道，“如墨姑娘是妖皇赤黯和天界仙子的女儿……” 妖皇赤黯？逻孽的瞳孔缩了一下。 回身看着碧儿，逻孽出声道，“为什么妖界可以和仙界通婚？” 按理来说，三界皆有戒条，不可私自打破，否则就是永世不得翻身的夺魂之罚。 碧儿轻声回道，“听闻千年前，妖皇赤黯因为妖界立下大功，得以去仙界领赏，逗留的期间，结识天界仙女，两人产生私情，因此决定私奔，后来生下如墨姑娘！” 逻孽微微皱眉，“那赤黯和那名仙子呢？” 碧儿摇摇头，“不知道”。 逻孽的眼神似乎有些飘远，妖皇赤黯，他现在在哪儿？或者说……还活着吗？ 如墨是妖皇的女儿，怪不得所有人都让她不要动手，是怕她吃亏吧？ 逻孽唇边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笑意中掺杂着嘲讽。 四日之后，五百年一次的妖皇争霸，终于在妖界拉开了帷幕。 逻孽一连四日没有看到过洛翼，她有些生气他不相信她的实力，更有些生气他和如墨并肩而坐的样子。 空旷的场地，四周围着树林和清泉，天空蓝的透明，令人心醉，今天竟然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连风都没有。 在前方数十米的高架上，搭建起一个直径五米多宽的临时寝榻，上面铺着明黄色的缎子，洛翼一身黑衣，依旧是慵懒到邪魅的姿势，半倚半卧。 逻孽还有一众人，都坐在下面的雕花木椅之上，看着场中央的一个很大的台子，在那个台上，正有两个殊死搏斗的妖精。 逻孽手里拿着两个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把玩着，坐在她身边的丝绫，正在和夜痕低声耳语。 砰地一声，不大不小，但是却清晰的穿入在场的众人耳中，逻孽轻轻抬眼，瞟了一眼台上。 刚才还是两个人的身影，现在只剩下一个了，那人微喘着气，但面上却是开心的神色，是啊，无论多累，总比死的那个要幸福的多。 丝绫不知何时转过身，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一身黑衣的如墨，出声对逻孽道，“哎，听说那个就是妖皇赤黯和天界仙女的女儿如墨！” 逻孽眼睛都不抬一下，从嗓子眼恩了一声，似是有些慵懒。 丝绫轻瞥逻孽一眼，然后道，“看你这模样，这几天就没精打采的，天天腻在我那里，感情是和少主……” “别跟我提他！” 逻孽出声阻止道。 丝绫不说话了，但是看着如墨的眼神中，却是带了一丝笑意。 两人说话的功夫，台上已经又上去一人，话不多说，只见无形的刀光剑影闪过，妖灵和鲜血的气息混杂在一起，迎面扑来。 周围的妖们有的面露紧张之色，有的则是摩拳擦掌，但是对于逻孽和丝绫，这些足有上千年道行的妖精们，她们只需柔弱无骨的蜷在宽大的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累了就闭上眼睛，闻着这些大补的妖灵味道。 打斗声，嘶喊声，疲累声……消失的声音。 逻孽闭着眼睛，也能清楚的浮现出眼前的画面，妖皇争霸，亦是一场为了荣耀，不断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修罗之战。 妖的世界中没有所谓的公平，一个人上台挑战，胜了，留下，与下一个挑战的人对抗；败了，那就去与下面的亡灵们会面。 逻孽觉得这样的比赛很不人道，但是丝绫却说，我们本不是人，再说，谁又知道人的世界中，是不是也这样的嗜血无情呢？ 逻孽沉默，每一次丝绫的话，都能让她哑口无言。 这场关乎谁是妖界霸主的比赛，要进行好几天，直到决出最后的胜者，在此之前，他们就要没日没夜的坐在这儿，欣赏着这场不断晋级的，赤.裸,裸的弱肉强食的战争。 空气中忽然飘出一股淡淡的清香，逻孽缓缓睁开眼睛，这次上场的又会是谁？ 隔着丝绫，逻孽听到了夜痕低沉的笑声，“哈，烟绿这女人，我就知道她忍不住！” ------------ 021 蛇蝎美人 果然，台上站着一抹绿色的身影，她身子柔弱无骨，画着深深浅浅绿色眼影的眼睛，随意一瞥，就能让人觉得身上发麻。 现在时候还早，就上场了千年道行的妖精，场下不由得出现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场上的烟绿倒是没管这么多，她咻的伸出绿色袖子中的左手，指甲蹭的一下窜出老长，场上的另一个妖精被她吸到手上，她掐着他的脖颈，隔着老远，逻孽都能看出那人眼中露出的恐惧。 砰地一声，那个妖精在烟绿的手下消失，烟绿微微仰着头，迷恋的呼吸着空气中的妖灵味道。 小妖连元神都没来得及显现，就已经魂魄消散，自此，三界之中，他也就是算是一抹亡灵。 这就是能力上的巨大差距，所谓秒杀，也不过如此。 “下一个……谁上？” 烟绿妖艳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端的让台下一片安静。 难道比赛要提前进入白热化吗？众人都在台下猜测着。 夜痕出声道，“她这么早上台，体力一定会有消耗，往后的人越来越厉害，她吃不消的！” 丝绫唇角勾起，轻轻一笑，开口道，“这倒未必……” 是啊，未必。 逻孽的眼睛盯着台上，那抹绿色的身影从上台开始，几乎就一步都没动过。 知道烟绿是千年蛇精的人有很多，但是明知是死，也要一搏的人更多。 随着不断上去挑战的妖精们逐渐增多，台上消失的五彩精元纷飞在整片夜空。 逻孽手中的两颗夜明珠锃亮，照得她如玉的皮肤，散发着一圈光晕。 一天了，上去的妖精有多少，逻孽记不清了，她鼻间充斥的妖灵味道，也让她渐渐熟悉起来。 夜痕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台上，恍惚道，“烟绿……她竟然以战养战……” 逻孽闻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呵呵，你当烟绿是傻子吗？她这样早上台，是很消耗体力，但是与之相反的，她的能力却是成倍的增长，你看看她吸光了多少妖精的精元！” 丝绫也点头道，“是啊，她现在的能力，可不敢是随便什么人就敢上去挑战的！” 刚开始大家都在隔岸观火，谁也不早上去，都怕消耗体力，也都等着最后一战，但是众人忘了一个很重要的点，那就是能力才可以压倒一切，在妖的世界中，不拼体力，拼实力。 “啊――！” 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月夜。 众人有的面露惊色，有的瞠目结舌，但他们看着的，都是台上那个绿裙翻飞，仰头看着明月的女人――烟绿。 消失在她指尖的妖精，不计其数，死亡，迫近。 她的能力太强了，强大到令人刺目的地步，逻孽的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担忧，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她真的会吸光所有比她级别低的小妖妖灵，然后又对同级别的妖精造成威胁。 无论如何，她都要得到今年妖王争霸的头衔，她逻孽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看出逻孽心中所想，丝绫低声在她耳边耳语，“不要着急，想要这个头衔的人，今天都坐在这儿了，你就等着吧！” 果然，丝绫话音刚落，对面第一把椅子上，一抹黑色带着亮光的身影，几个转身落在台上。 台下发出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因为台上站着的，是如墨。 妖皇赤黯之女如墨回归，这件事情在不到四天时间，就在妖界传开了，大家都在议论，如墨这次回来，难道只是为了夺霸吗？ 烟绿在如墨上台之后，全身就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是啊，如墨也不同一般的妖精，她身上流淌着妖皇的血。 两个高手对阵，比赛真真到了高潮时段。 逻孽抬眼往高台之上看去，洛翼一身黑袍，斜斜的倚在软榻上，他的侧面就是巨大的狡黠白月，是如此的近，近的她要恍惚，他是身处月亮之中的。 晃神的功夫，台上的两个人已经动起手来，高手过招，无需身体接触，只见绿色和黑色的光束交叉着，像是利刃一般，直戳对方的命门。 如墨功力深不可测，这点逻孽从不怀疑，虽然那日两人只是匆匆打了一个照面，但是动手的时候，她能觉察出如墨下手之恨，仿佛直接就要置对方于死地。 烟绿也是，她行事素来狠辣，和如墨同台，两人坐实了蛇蝎毒妇的称号。 丝绫在一边看得认真，逻孽轻声道，“你觉得她们两个谁会赢？” 丝绫眼睛盯着台上，粉嫩的唇瓣轻启，出声回道，“这个倒真是说不准，按理来说，如墨的功力应该在烟绿之上，但是烟绿吸食了一天的妖灵，功力也是大增，她们动手，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定论！” 逻孽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天边已经擦起鱼肚白的时候，逻孽却冷笑一下，因为结果快要见分晓了。 台上，如墨和烟绿隔着五米而立，两人经过一夜的打斗，都显得有些疲惫。 如墨的黑发安静的垂在身后，透明的黑色轻纱带着轻佻的诱惑，因为隐隐可见里面的细腻皮肤，她胸口微微上下起伏着，除了冷艳性感的薄唇微微张开，其他，没什么异样。 另一边，烟绿眼皮上的绿色眼影依旧透露着妖娆，但却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长发有一缕滑落耳边，垂在她剧烈上下起伏的胸口上。 对了，这就是胜负的关键，如墨在上台之前，烟绿已经战斗了一天，虽说她一动不动的保持着体力，但还是有消耗，紧接着受了如墨一整夜的猛烈攻击，她的体力一定是洪水倾泻般的下滑着。 丝绫也渐渐发现了这一点，和逻孽目光对视，两人眼中都已写下了这一局比赛的结果。 如墨同时抬起双手，一个巨大的黑色蝎子图样出现在她胸前，蝎子伸展着两对带着刚毛的钳子，仿佛呼之欲出。 烟绿大口喘着气，她闭上眼睛，双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诡异图案，不多时，她周身出现一条十几米长树干粗的大青蛇，它吐着血红色的信子，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如墨胸前的蝎子。 ------------ 022 战火升级 元神之间的斗争，这才是妖之间使出的最后看家本事，只见烟绿和如墨身形不动，但是两人头上的元神却是冲了出去，在隐现阳光的天际，展开一场殊死的搏斗。 巨大的青色蟒蛇吐着血红色的信子，猛地朝蝎子扑过去，将蝎子缠绕在它巨大的肉身之中。 如墨微微皱眉，手上的动作一转，只见头上的蝎子挣扎着伸出一对铁钳，照着青色大蟒的三寸戳了过去。 烟绿嘴角流下一道鲜红的血迹，手指比划着诡异的动作，天空中的大蛇仰起头，似乎在咆哮，它张着血盆大口，朝着蝎子的中断咬去。 “烟绿这是在找死！” 丝绫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的战台。 逻孽紧抿着红唇，手上的两颗夜明珠，不知何时被她捏成了粉末，顺着指缝飘散在空中。 从她漆黑的瞳孔中，反射出对面战台上的两抹身影，如墨加深了功力，青色的大蛇在空中划出一道惨烈的弧线，然后怦然坠地。 烟绿吐出一口鲜血，侧身倒在地上，那条虚幻的大蛇盘绕在她身侧，看起来诡异的恐怖。 “她竟然手下留情了？” 丝绫不可思议的看向逻孽。 逻孽心里也暗叫奇怪，以如墨的性格，她应该不会放过烟绿才对，但她为什么要手下留情？是为了保存体力还是……其他的？ 结局依然很明显，烟绿败了，败的毫无余地可言，如墨长长的黑发垂在身后，她平时总是爱微扬着下巴，看起来就像是高傲的女王。 逻孽和丝绫的目光都同时落在了对面椅子上站起的白色身影，小柔的登场没有烟绿和如墨那般，引起众人的轰动，她也是千年的妖精了，但她在众人中的印象，仿佛天生她就该站在这里。 小柔一身白色的柔光纱裙，站在台上，半掩着嘴，斜眼看了下地面上伏着的烟绿，笑着道，“我说烟绿啊，白白吸食了那么多的妖灵了吧？可惜了……” 烟绿嘴角带血，瞪眼看向小柔，小柔极好的脸色，更加衬托出她苍白的面孔。 二话不说，烟绿一挥袖子，一道绿光闪过，消失在台上。 如墨面无表情的看着小柔，小柔侧脸说道，“妖皇的女儿……如墨，呵呵……” 小柔的笑声让台下的男妖精们心神荡漾，逻孽眨了下长而卷翘的睫毛，笑着跟丝绫对视一眼。 狐狸精最大的本事就是迷惑人，但是不知道小柔这幅好皮囊，对冷艳的如墨有没有作用。 “我去后面走一会儿，等他们打完了，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逻孽站起身，对丝绫轻声说道。 丝绫点头，逻孽闪身离开这片修罗炼狱。 来到密林后面，这里有个很清澈的湖泊，虽然不大，但却很美。 此时天际已经完全放亮，阳光照在湖面上，泛出好看的柔光，逻孽走到湖边，手指拎起裙边，将脚试探性的伸进去，恩，水温有些凉。 平躺在湖边，将小腿一下伸进湖水中，逻孽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天很蓝，又是一个无云的好天气。 这里的空气很好，一点妖灵的味道都没有，她深深的呼吸，仿佛能闻到芳草和鲜花的清香。 可能是连着一天一夜没合过眼，逻孽有些淡淡的疲惫，闭上眼睛，她想着小憩一会儿。 没想到这一睡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梦里面，她梦到了五百年前，嗜妖宴上，当时她还是个不怎么懂事的妖精，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又仗着洛翼一直宠着她，所以她在嗜妖宴上说，好不容易私出了妖界，这几个笨蛋还跑去人界，要是她，她一定会选择上天去看一看。 听闻天上的神仙都是面无表情着一张脸，他们喜欢穿素淡颜色的衣服，不苟言笑，满口的三界众生要怎样怎样。 当他们说起这个的时候，逻孽总是会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在旁边听的，脑海中想出一幅画面，一群穿着素淡衣服的神仙们，他们坐在一起，身边仙雾缭绕，几乎遮掩住他们老掉牙的面孔，呵呵，不知道他们坐在一起，都说些什么呢？ 这一幕场景很快消失，接下来，逻孽眼前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一身灰袍，胸膛外露的男人，他有着一张雕刻般的坚毅脸庞，五官妖异的美丽，她们说，他叫千面。 千面手上拿着一个青铜的杯子，杯中是碧绿色的液体，他扬起脖颈，一口而尽。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逻孽的注视，他侧脸向她看过来，逻孽没有躲闪，所以她看到了他眼眶中的灰色瞳孔。 灰衣，灰眸，全身带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逻孽在妖界多年，遇见过的美男无数，包括洛翼在内，但都没有一个人给过她这样的感觉，想要逃跑，因为他身上的危险感，但又拼命地想要靠近，因为想要近看他的五官。 千面看着逻孽，对她勾起唇角，邪佞的笑容横空出世，逻孽不忍移开目光。 鼻间有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很好闻，但却有些陌生，逻孽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天空变成了一片黑布的背景，带着无数闪亮的星星。 怎么是夜里了？她睡了多久？逻孽刚睡醒，还有些恍惚，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呵呵……你梦到我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逻孽浑身的鸡皮疙瘩竖起，她咻的转脸看过去，自己身侧，可不是正躺着袒露着胸膛的千面嘛。 逻孽瞪着漂亮的大眼睛，微张着红唇，但却说不出来话。 她有些恍惚，到底现在这个还是不是梦？ 千面的笑声传来，转头看向一脸诧异的逻孽，他伸出手，指着两人头顶那颗最亮的星星，出声道，“今晚天狼星出现了……” 逻孽顺着千面的手指看去，是啊，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不对，猛地翻身坐起来，逻孽一脸警惕的看着躺在湖边的千面。 “你想干什么？！” 逻孽微微有些不高兴，其实她是生气自己，怎么千面都躺在她身边了，她还一点知觉都没有。 ------------ 023 这是姐妹 千面看着一脸警惕的逻孽，淡笑着道，“不应该是说我想干什么，早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在这里了！” 逻孽闻声微微皱眉，刚想说你骗人，但是突然想到，如果是千面想要隐匿气息，那她确实不容易发现。 不过不管因为什么，她都不应该和这样不熟悉又危险的人物在一起，想着，逻孽翻身想要起来。 千面的手一把扣在逻孽的手腕上，冰凉的触感，逻孽一惊，下意识的抬眼瞪向千面。 千面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着逻孽道，“你害怕我？” 逻孽往回抽手，没抽回来，她不悦的看着千面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千面目光转向那片浩瀚的夜空，对着那颗最亮的星星道，“天狼星出现，必定有异象，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逻孽低声道，“我不想知道，你快放开我，要不然我不客气了！” 千面松开逻孽的手腕，逻孽站起身，脸上带着怒意，低头看着躺在湖边的千面。 她转身欲走，千面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想在今年的比赛上称霸？” 逻孽微微侧头，不冷不热的回道，“你有意见？” 千面站起身，对着逻孽的背身一笑，随口道，“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我也想夺冠啊！” 逻孽眼睛微微一眯，出声道，“那就战台上见！” 说罢，她没有一丝留恋的迈步离开。 看着红色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千面的目光缓缓收回，再抬眼看向天空，天狼星出奇的亮，一闪一闪的，仿佛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逻孽一边往回走，一边生气，没想到出来躲个清闲，也能遇见千面，该死的真影响心情。 随意的伸手扶着身边的垂杨柳枝，逻孽正往回走，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身影正在往她的方向疾步赶来。 定睛一看，那不是夜痕身边的小妖嘛，小妖也看到了逻孽，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小孽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逻孽心里咯噔一下，瞪着眼睛道，“慢慢说，怎么了？！” 小妖顺了两口气，然后一脸慌张的道，“主人让我来找你，丝绫姑娘上去挑战如墨姑娘了！” “什么？！” 逻孽眉头咻的皱紧，丝绫她怎么会…… 不待小妖看清，逻孽的身影已经在她面前消失。 再次出现真身，逻孽已是伫立在战台下方，看着同站在台上的如墨和丝绫。 丝绫发现逻孽来了，她对她轻笑，紫色的眼眸中带着好看的流光。 逻孽藏在袖子下的双手握紧，她知道丝绫主动上台，不为了能打赢如墨，她只想给自己一个更多的能赢的机会。 夜痕不知何时来到逻孽身后，低沉的声音响起，“放心吧，丝绫心里有数，我们回去坐吧！” 逻孽跟着夜痕回到座位坐好，但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战台，她浑身爆发出一股红色的雾气，这是她无形之中酝酿妖灵的后果。 只要如墨对丝绫有任何的一丝威胁，她一定会马上冲上去。 夜痕黑色的眸子紧盯着着台上的紫色身影，过了一会儿，他才出声道，“小柔输了，你和千面都不在，织梦也断不会在丝绫上场之前挑战，所以丝绫就上去了，她说她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消耗如墨的功力……” 逻孽如夜的瞳孔中，翻涌着明显的巨浪，该死，都怪她来迟了！ 不多时，千面也回来了，他就坐在逻孽的对面看台，两人之间隔着几十米远，但却清楚的可以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逻孽一手扶着紫檀木椅的把手，看似慵懒，但浑身散发出的凌人气势，却让身边的一众小妖退避三舍。 千面看着她，似乎是有意无意的勾起唇角，一抹邪佞的笑容出现在脸庞。 而整个赛场的最正位，高台之上的洛翼，他眸子轻佻，就可以清楚的看清台下所有人的动向。 千面消失不见了一会儿，紧接着逻孽也离开了，两人走了一整天…… 目光往左边看去，缩在宽大木椅之中的红衣逻孽，依旧慵懒，仿佛没有骨头似的，她身边的夜痕伏在她耳边，低声耳语着什么，而她则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战台。 洛翼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仰头往天空看去，那里的天狼星，亮得诡异。 如墨经过烟绿和小柔两个千年道行的妖精的连番夹击，体力早已大不如前，在丝绫的猛烈出击之下，她越显疲惫。 丝绫本无意争夺妖皇之位，只因逻孽想要，所以她就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她取得。 如墨的胸口上下起伏着，薄唇也微启，两人交手的空当，如墨用腹语对丝绫道，“不想死，就给我闪开！” 丝绫但笑不语，她从未以为自己可以打得过如墨，纵使如墨早已很累，但她有自己的坚持，她要做的，就是消耗。 “废话少说！” 随着丝绫的这句话，她整个身体跃至高空数十米，一身深紫色的纱裙铺展开来，她伸展四肢，众人在台下发出惊呼，原来这就是千年道行妖精的惊人力量，即使大战一天一夜，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只见一只巨大的白色蜘蛛出现在丝绫身后，它的全身骨骼都是白骨组成，吐着丝线，牵动着巨大的爪子，渗出浓稠的汁液。 如墨低声一喝，也凌空跃起，双手在空中比划出复杂的动作，那只黑色的蝎子出现，挥舞着两只巨大的刚毛钳子，对着丝绫背后的蜘蛛，做出挑衅的样子。 战火已经蔓延了整片山林，大家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的集中在一点上，这最后的一搏，也将是奠定谁才是这场比赛最后胜利的人。 两人大战了一天一夜，每出一招，皆是要置对方于无力还击，看着天黑到天亮，天亮再到天黑，逻孽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她甚至都没有动。 目光紧盯着空中的两只巨大怪兽，她有瞬间的恍惚，如果一会儿自己到了台上，她想要释放元神，那会是什么样恐怖的动物呢？ ------------ 024 战况有变 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当如墨释放出的黑色蝎子，一下子夹断丝绫白色蜘蛛的腿骨时，逻孽腾地一下子站起身，再也忍不住了，但是战台对面，一个身影比逻孽的速度更快。 只见一个淡紫色的身影闪到台上，好巧不巧的挡在伏在地上的丝绫面前。 逻孽美眸微微眯起，一身曳地的淡紫色裙衫，腰间系着紫色掺金的腰带，拥有着一张和丝绫一模一样的面孔，不是织梦还有谁。 织梦的长发拂过她白皙的脸庞，似笑非笑的对面前胸口上下起伏的如墨道，“她输了，这次是我！” 丝绫嘴角有血，抬眼往上看去，织梦的眸子朝她瞥过来，不冷不热的道，“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想救你，我只是感谢你，能让我省些力气对付她！” 丝绫喘着粗气，看了眼织梦，终是什么都没说，站起身来，从台子上面下来。 逻孽已经伸手扶住丝绫，低声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丝绫伸手擦了下嘴角，一抹鲜红的血迹出现在虎口上，她微微一笑，脸色有些苍白，摇摇头。 逻孽扶着丝绫回到座位，夜痕递了个什么东西给丝绫吃，她闭上眼睛，暗自调节内力。 逻孽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战台之上，说实话，织梦能在她之前上场，着实让她吃了一惊，难道是因为丝绫？所以织梦才提前上去？ 台上，经过烟绿，小柔，还有丝绫三个千年道行妖精的连番攻击，就算是如墨，也是力不从心了。 织梦唇角微微勾起，淡笑着道，“如墨，我可不想与你为敌，更不想惹火了赤黯，你现在下去还来得及！” 如墨冷艳的面孔上露出不屑，出声回道，“开玩笑，我既然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你就应该担心你自己的死活，不要少管闲事！” 织梦也不恼，只是随意的伸出宽大袖袍下的左手，她的手上缠绕着层层的淡紫色细线，很精致，很漂亮。 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随着织梦的左手在天空中划下漂亮的弧度，如墨全身被一层黑色的浓雾所笼罩，这是她用妖灵勾画出的保护层。 从妖灵散发出的浓郁度来看，不由得让台下的众人一惊，战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但如墨身体中的巨大能量，还是让人害怕。 “呵呵……没用的……” 织梦咻的抬起右手，和左手在空中相对，双手比出一个倒扣的金字塔样式，加之她手指纤长，十指的指甲环环相对，煞是诡异。 一缕缕的淡紫色光芒从织梦的双手图腾中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如墨的身子，渗透进她的黑色保护层，然后缠绕在她周身。 不消片刻，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如墨早已做出攻击状态的双手，缓缓垂下，她目光有些呆滞，直直的看着她面前的织梦。 逻孽目光中露出惊叹，这就是千面和丝绫说过的，编织梦境的能力。 当初的夜痕就是因为这样，差点被吸干了精元；自己也是，要不是千面出手救她，恐怕她也是难逃一死。 “我们是双生子，一母异能，她是编织梦境，而我……则是破梦！” 不知何时，身边的丝绫已经睁开眼睛，她紫色宝石般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明确的说，是盯着脸上带着笑意的织梦。 逻孽听的心里直翻腾，怪不得夜痕说过一句话，织梦是断不会在丝绫上场之前提出挑战的。 原来一母同胞，两人的本事，就是相生相克。 如果一个人可以轻易的探入另一个人的梦境，并且能够轻易的找出心底最脆弱的点，再加以利用，恐怕这个世界上，除了破梦之人，已是无人可敌了吧。 看台上如墨的样子，只要织梦愿意，她可以随时取了她的命，或者叫她输了一败涂地。 那么一会儿到自己上场的时候，她要怎样去应对？ 丝绫的胳膊搭在逻孽的红袖之上，逻孽微微侧头，朝她看去。 丝绫仍旧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对逻孽做了一个口型：放心，我教你破梦。 逻孽的瞳孔忍不住收缩，丝绫说什么？她要教自己破梦？！ 每个妖精生来都有自己的独特本领，相比织梦编织梦境的特殊能力，也许丝绫的破梦就显得不那么有攻击性了，但是对于一个道行上千年的妖精来说，只要她不是说无恶不作，天天去挑战别人，她可以无忧无虑，不怕任何人的过一辈子。 但丝绫要把破梦的能力教给逻孽，也就是说，她把自己的心，坦诚给了逻孽，从此以后，她在逻孽面前，就再无秘密可言。 “丝绫……” 逻孽轻轻开口，要不是这场妖皇争霸，她只是以为，自己跟丝绫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但是现在看来，丝绫对她的感情，远远超过了朋友的范围。 她教会了自己破梦，不怕自己杀了织梦吗？ 逻孽抬眼看着丝绫，丝绫微微一笑，出声道，“我只有一个条件，这辈子，无论如何，不要伤害织梦的命……” 逻孽觉得自己头皮一麻，但不多时，她变笑了，笑的媚眼如丝。 看来千面说她们姐妹两个不和，也只是表面现象而已，从种种细节来看，无论是织梦挡住丝绫，还是丝绫跟她交换条件，她们都是为了彼此的。 “好，我答应你！” 就算丝绫不说，逻孽也断不会用丝绫教给她的破梦能力，去杀了织梦的。 丝绫微笑，俯身向前，逻孽将自己的身子凑过去，两人低声耳语。 再观台上，织梦闭上眼睛，收回手，而如墨却还是处在一副呆愣的状态，台下发出哗然声，都被织梦的惊人能力骇到。 织梦一伸手，手上多了一把紫色的宝剑，剑尖指着如墨，距离她的咽喉不过分毫，她笑着道，“如墨，结束了，你认输吗？” 如墨恍然如梦，眼睛中焦距渐渐恢复，瞪着织梦，她攥紧拳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然后一跃至台下。 ------------ 025 风起云涌 织梦站在半径为十几米宽的浑圆战台上，曳地的裙摆一动没动，她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美得惊人，但却让台下的一众人噤若寒蝉。 如墨的功力深不可测，在经过几天几夜的战斗之后，仍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但是从织梦上台之后，如墨就像是一个没有了灵魂的傀儡，木偶，随便任人摆布。 织梦身上具有的骇人天分，确实让人可望而不可及，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一个道行上千年的妖精，瞬间毙命，这比能力压过能力的秒杀，更让人心生恐惧。 织梦仰头看向天空，月升月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的凌晨了。 此时台下的小妖们已经丝毫不抱着可以夺冠的心思，只是一味的想着，接下来是否还会有人上去挑战。 逻孽脂粉不涂的脸上，带着珍珠一般的光芒，她似是无意的抬眼向对面看去，与她隔着整整一个站台的对面坐椅上，千面一身灰色的袍子，裸露在外面的胸膛，在初升阳光的照耀下，古铜色带上了一层金边，像是某种很好吃的东西，让人忍不住滚动喉咙，咽着口水。 大家心照不宣，织梦的能力摆在那儿了，任是谁都是不好对付，逻孽已经学会了破梦的能力，但是她可不想上去耗费体力，毕竟除去编织梦境的特殊能力之外，织梦本身也是一只上千年的妖精。 正想着，随着台下一阵不小的骚动声，逻孽目光一凛，看到对面坐椅上的千面站了起来。 “啊，是千面大人！” “是啊，原来千面大人这次回来，真的是要夺得妖皇争霸的霸主啊！” 逻孽的听力极好，虽然那些小妖们已经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而且距离她也有好几丈远，但她依旧可以清楚地听到。 不仅是他们诧异，就连坐在逻孽身边的丝绫都微微蹙起两道秀眉，出声问道，“千面怎么这么利落就上去了？” 是啊，这个也是逻孽意外的地方，虽然跟他不熟，但是妖界对他的传闻，无一不让人觉得他是个阴狠狡诈的人。 “且看看吧……” 逻孽声音低低的，因为她也不确定千面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 众人都把目光放在中间的战台之上，现在天色已然放亮，阳光从上往下，洒遍了整片土地。 战台外围是一圈流觞曲水，清澈的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逻孽身边的丝绫在千面上台的瞬间，全身就散发出一股逼近警惕的气息，逻孽微微侧头，看着丝绫道，“放心吧，织梦应该不会输的……” 丝绫不语，紧抿的唇瓣有些绷紧，无一不代表着她的紧张。 逻孽也在心里暗自叹气，其实她心里也没谱，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一定成立的事情，但是到了千面身上，一切却都笼罩了一层可能的色彩。 台上，织梦和千面相隔数米而站，两人的衣裳都被阳光的照射，投下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织梦脸上的笑容带着杀机，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抬左手，露出手上纠缠的紫金色细线。 与此同时，千面缓缓闭上眼睛，他身形未动，但天色却突然间暗了下来。 不多时，整片蔚蓝的天空被灰色的大片云彩遮挡，身边是不知从何处刮来的大风，卷起了桃花林深处的落地花瓣，飘荡在快要看不清身影的混沌空气中。 逻孽依旧维持着惯有的慵懒姿势，窝在宽大的木椅中一动不动，她红色的衣裙翻飞，带起了垂在身后的黑色长发。 丝绫紫色的眸子在混沌中看起来异常明亮，她低声道，“小孽，无论如何，帮我保住织梦……” 逻孽不知道丝绫这话是从何而来，因为战台上的两抹身影可是动都没动。 “放心！” 但是无论如何，她承诺过丝绫，就要做到。 天色是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的灰色，千面一身灰色的袍子，长长的后摆翻飞着，他深刻的五官带着异域的色彩，让人想要沉沦。 织梦的右手不知何时也举了起来，双手十指相对，做出了那个倒立金字塔的形状。 众人台下大惊，想着这就是织梦不费吹灰之力，打到如墨的奇特能力。 千面微微勾起唇角，一抹近乎邪佞与血腥边缘的笑容浮现，他用一般人听不到的，轻轻地声音道，“来吧……” 逻孽听到了这两个轻轻地字，却犹如最沉闷的响槌，狠狠的凿在了她的心口，让她莫名的一阵。 微微眯起一双美目，大风卷起的桃花瓣纷飞的空隙，逻孽清楚的看到千面的灰色眸子，清澈，不带丝毫浑浊，一如那碧波潭的潭水。 这样的他，逻孽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 “开始了……” 身边的丝绫语气轻轻地，逻孽没有侧头，因为她的眼睛还定在千面脸上。 开始了，开始了什么？不多时，织梦用实际行动证明，她开始侵入了千面的梦境之中。 只见织梦下巴微微一动，一缕鲜血顺着她涂有淡淡紫色唇蜜的唇瓣流出，但她脸上带着妖异的笑容，缓缓往千面身边走去。 难道胜负就要分晓了吗？逻孽没有注意到，自己藏在红袖之下的手指，已经深深的插入了檀木的木椅把手中。 “不对！” 随着丝绫大动作的起身，逻孽也换过身来，是啊，犹记得当初自己和夜痕，哪怕是如墨，当他们被侵入梦境的时候，眼神都是呆滞的，而此时，虽然千面一动不动，但他的目光却是异样的清澈，清澈到深沉，那就像是一汪带着灰色的湖水，美丽的不可思议。 台上保持着高能力和高体力消耗的织梦，显然没有发现丝绫已经察觉的细节，她笑着向千面走过去，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发着莹紫色光芒的宝剑。 宝剑举起，缓缓抬高，直到指在了千面的心口之上。 就在众人惊叹织梦又赢了的瞬间，风雨色变，一切在那一秒种定格。 ------------ 026 两个梦境 只见一大口鲜血从织梦的口中喷出，洒在了千面古铜色的胸口上，瑰丽的色彩，诡异的让人全身寒颤。 织梦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缓缓低下头去，自己的腰腹间，一整排密密麻麻的婴儿胳膊粗的爪子，顺着皮肉扎入，几乎贯穿了她的身体。 “织梦――！” 随着丝绫起身大低吼，逻孽红衣飘起，脚尖点地，几个转身一跃至高台之上。 千面竟不知不觉释放了自己的妖灵，巨大的灰色蜈蚣站在织梦身后，它的头颅高高的扬起，具有百足之称的触须，有很多只正插在织梦的腰间。 织梦不敢动，因为只要千面稍稍一用力，她可能就要魂飞魄散了。 逻孽半挡在织梦身前，目光如炬，看着一幅平淡模样的千面道，“放了她，她认输了！” 千面勾起邪佞的唇角，他胸口上的鲜血，散发出浓郁的腥甜味道，混杂着妖灵的甜香，让逻孽不由得皱眉。 “认输？我要听她亲口承认！” 逻孽被千面浑身散发出的妖孽气息，逼的汗毛竖起，她宁可和织梦同台而战，也不想和千面争夺。 织梦嘴角的鲜血不停地涌出，长发凌乱在耳际，她低声道，“我认输……” 随着她声音的传出，台下一片哗然。 本以为以织梦的能力，她是最有可能成为今年妖皇争霸的霸主，但却没想到，千面一上来，她就差点死的很惨。 千面闻声，脸上的笑容更大，眨了下眼睛，织梦身后的巨大蜈蚣就缓缓变淡，终至消失不见。 织梦咬牙忍着疼痛，看着穿入整个身体的触须，一点点收回，逻孽离的很近，她可以清楚地听到，触须摩擦　血肉时发出的声音。 “小孽，谢谢你救我！” 织梦的身体在渐渐复原，虽然还汩汩冒着血，不过逻孽知道，她死不了了。 实话实说，逻孽开口道，“你不用谢我，我只是答应过丝绫，不会让你死掉！” 织梦抬眼往台下丝绫的方向看过去，此时丝绫已经慵懒的坐在了椅子上，正吃着夜痕剥给她的提子，眼睛根本没往这边看，旁若无人的样子。 织梦微微一笑，轻声道，“她就是这个样子！” 把眼睛再次放到逻孽身上，织梦脸上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她出声道，“不管你因为什么救我，我不想欠你人情，告诉你两个秘密好了！” 说罢，不待逻孽有何回应，她就伸手握上了逻孽的手，一抹淡紫色的光芒从织梦指尖，快速涌进逻孽身体内。 逻孽惊讶的看向织梦，而织梦只是在微笑。 眼前开始出现一幅幅的画面，很真实，但却不是梦境。 ‘羽化仙幽’的内殿，一身黑衣黑发的如墨，坐在明黄色的软榻上，跟她隔着一个矮茶几的人，正是洛翼。 如墨对洛翼说，“冥王已经定了我们两个的婚事，等到他大寿之后，就会禀报仙界！” 洛翼面无表情，拿着那个晶莹的冰玉琉璃杯子，淡淡的喝着东西，似乎是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随后，一身红衣的女子闯了进来，那不是自己吗？逻孽惊讶的看着。 这幅画面很快过去，再一个出现的地点，那是有着瀑布，澄湖，鲜花，绿草的地方。 逻孽很快的判定，那不就是碧波潭嘛，正想着，潭中忽然窜出一个身影，她**着身子，紧贴在身上的黑色长发，是她天然的屏障，她在空中旋转着，水珠迸的到处都是。 耳边的笑声是如此的清脆和熟悉，逻孽不敢去看那女子的容貌，因为潭边的桃花树下，站着一个一身灰袍的男子，他大大的兜帽罩在头顶，看不清面容，但是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千面。 织梦咻的收回手，逻孽面前的所有景象都消失不见，她呆呆的看着织梦，像是还没有缓过神来。 织梦笑着道，“我侵入了这两个人的梦境，一个成功了，一个失败了，但是看到的这些有趣的东西，我真的很想拿来跟你分享一下呢！” 说罢，她不再留恋，身影一转，消失在台上。 逻孽久久缓不过神来，她知道织梦的意思，第一个梦境是如墨的，她说……她要嫁给洛翼吗？ 心跳像是停止了一般，浑身的神经都敏感的竖起，逻孽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和身边人的呼吸声，一下一下…… 下一个梦境，毫无疑问，那是千面的，但是逻孽不想去想，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次转过头，逻孽脸上已是面无表情，她抬头看着高台之上的洛翼，他绝美的面孔，仿佛不会随着时间而变样，他就是与日月同在的人，他是冥王之子，是位列神位的天界之人，他本不该在此的…… 洛翼也一眨不眨的回视着逻孽，两人的目光隔着几十丈远相对视，仿佛隔绝了一切。 千面看着逻孽，她下巴微扬，勾起了优美的弧度，一身红衣，仿佛在黑夜中也能挑起众人的注意。 “你真的想跟我争夺？” 缓缓的，千面开口，声音是听不出喜怒的深沉。 逻孽终于把目光从高台之上的人身上收回，黑眸落在千面脸上，逻孽似乎有瞬间的失神，为什么千面的梦境之中，会出现她的身影呢？ 千面微微眯起眼睛，更显得那双灰色的眸子异常明亮，他看着逻孽，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是！” 红唇微启，逻孽斩钉截铁的回道。 台下又是传来一片哗然声，因为经过几天几夜不停息的争斗，本次来参加妖皇争霸的众妖之中，能够有资格争夺霸主地位的，就只有台上这两个人了，今天，就是决胜的日子。 千面直视着逻孽，轻声道，“你打不过我的！” 声音依旧平淡，没有威胁或是嘲讽。 “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相比千面的话，逻孽可能有些自大和任性。 其实有时候她自己也不是很了解自己，她为了洛翼可以付出一切，但她从没有想过，洛翼有一天也会成亲，或许说，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陪在洛翼身边的不会是她。 ------------ 027 决胜之战 逻孽的态度很明显，千面也不再说其他，场下的所有人凝神屏气，开始观看这一场五百年才举行一次的妖皇争霸，赢了，那便是名利双收，输了，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了，因为台上的其中一人是千面。 逻孽右手伸出红色的轻纱袖口，一柄红色的宝剑，缓缓而出，足有三尺长，剑尖带着莹莹的光茫。 千面脸上没什么表情，一伸手，手上多了一把带着倒刺的转轮，转轮的叶子是用片片锋利的刀刃拼成，散发着森白色的光芒，看着就不寒而栗。 逻孽和千面没有直接拼内力，而是选择斗法器，这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在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如果没有压倒性的秒杀实力，为了防止对方反噬，最保险的方式就是斗法器。 逻孽和千面隔着几丈而立，目光咻的变得凌厉，逻孽二话不说，脚下动作奇快，主动向千面攻击。 她挥起三尺长的红光宝剑，朝着千面的面门劈去，千面一动不动，当脸上的神经已经感觉到她剑上的剑气时，他抬起右手，堪堪接下她这力道很大的一剑。 宝剑与转轮相碰撞，在安静的空气中迸裂出两种颜色的光芒，还有刺耳的尖锐声。 逻孽目光如炬，似乎在燃烧着红色的火焰，不着痕迹的加重手上的力度。她距离千面已经很近，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灰色瞳孔中的美丽花纹。 千面长长的睫毛一眨不眨，右手一用力，逻孽一个转身，宝剑划过转轮，随着吱嘎的声音，她的身体在空中抛出一个好看的弧线，然后落在他三米之外的站台上。 这第一试，双方旗鼓相当，谁也没有讨得便宜。 逻孽微微眯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千面，她刚才用了五成力，不知道他刚才是用了多少？ 千面回视着一脸警惕的逻孽，对她做了个口型：你打不过我的。 看着他唇角勾起的邪佞笑容，逻孽心里一股邪火腾地上窜，让她四肢百骸的能量，全部都聚集在右手的宝剑之上。 宝剑越发的红了，就像是啐了血似的，这是大量妖灵注入的缘故。 逻孽深吸一口气，发动了第二轮的进攻，只见她红衣纷飞，手上的剑好似长了眼睛似的，直奔千面的胸口而去。 这次千面没有消极应战，他抬起转轮，护在胸口，剑尖插在转轮的中间，逻孽用力，要顶破转轮，插入千面的胸膛。 千面目光一冽，转轮周身的利刃突然旋转起来，逻孽猝不及防，待她收回宝剑，再想去抵挡的时候，一片红纱已经从袖口处滑落。 众人台下倒吸冷气，有多少年了，他们没有见过逻孽在谁手上吃这样的亏的。 逻孽站在原地，斜眼看了下自己的右手腕，那里少了一大截的袖子，露出里面凝脂的白色肌肤。 千面灰色的眸子中射入冷意，看着逻孽。 逻孽心底一惊，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他了，她的第一次进攻，他并没有很认真的防御，结果她现在就栽了跟头。 目光从袖口处收回，逻孽的周身已经散发出强烈的防御意识，千面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像突然间生了气似的，浑身发出的骇人气息，能让人退避三舍。 这次逻孽不敢轻易主动出击了，她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千面，希望从他的攻击中寻找出破绽。 果然，在双方沉寂了片刻之后，忽然间天空暗了下来，一个眨眼的功夫，几米之外的千面已经不见了，逻孽大惊，随即出于千年来的敏锐感觉，她下意识的挥起右手的宝剑，叮的一声脆响，堪堪挡住了身后千面的攻击。 逻孽转过身，看着一击不中的千面，他脸上面无表情，仿佛毫不在意。 但她却是胸口微微的上下起伏着，这一招是扛住了，那以后呢？ 千面的功力太高了，这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带给逻孽太大的压力，她从此刻开始，担忧起这场比赛的胜负。 千面没有给逻孽太多的思考时间，只见他脚步浮动，闪身到逻孽眼前，飞速旋转的刀刃，钩织成一片刀海，密密麻麻的落在逻孽的周身。 逻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丝毫不敢怠慢的应对着…… 月升月落，就连山林间的鸟儿似乎都倦怠了，这场决定谁才是最终霸主的比赛，才一开始，就开始扑朔迷离，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谁才是赢家。 丝绫坐在台下，一直是微皱着秀眉，夜痕低声道，“看起来千面的功力应该是在小孽之上，但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消耗战呢？” 丝绫闻声目光中闪过一抹异色，也许她能猜得出是为了什么…… 千面和逻孽周身散发出的浓重妖灵，几乎令风云色变，尤其是千面，他擅长利用自然的能力，去勾画对自己有利的环境。 逻孽被他扯进一个高速旋转的灰色旋风当中，她红色的衣裙被大风卷起，黑发几乎要遮住眼前的视线。 对面的千面悬浮在半空之中，他微微伸展开双臂，颀长的身躯和精壮的胸膛，充满了野性的诱惑。 两人皆是脚不沾地，逻孽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她知道自己已经置身于千面的势力范围之下。 “小孽，你就这么想要妖皇的头衔？” 在灰色的巨大龙卷风中心，逻孽清楚的听到千面的声音。 拿着宝剑的右手，早已在苦战之下失去了知觉，逻孽扬着微微发白的绝美容颜，出声回道，“是！” 没有多余的字眼，也无需解释许多，她想要的，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拿到。 千面细长的眼睛似乎是紧了一下，然后他一个闪身，在逻孽捕捉不到的速度下，瞬间转移到她的身后。 逻孽能感觉到身后一阵冷意，她想要回头，但全身却突然间动弹不得，这样意识清醒，但四肢却不听使唤的感觉，就像是在修罗山的幽林之中。 难道就这样输了吗？逻孽不甘心，她使劲的想要挣扎，但一口鲜血却从胸腔涌上来，然后顺着她红艳的唇角，流了出来。 ------------ 028 暧昧交易 一阵冷意袭来，紧接着，后背感受到一片有些硬硬的，但又带着冰凉触感的肌肤贴上来。 千面从身后揽住逻孽，他抬起左手，修长的手指划过逻孽精致如细瓷的肌肤。 逻孽目光中露出危险的讯号，但偏偏身子就是一动不能动。 “你想怎样？！” 逻孽知道她现在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和千面谈条件的资格，如果他愿意，他随时可以终止她的性命。 没想到自认道行高深，但却一山更比一山高，逻孽不后悔，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可能再也看不到洛翼那张绝美的面容了呢…… “你在想他？” 千面刀刻般又带着异域风情的面孔，凑近逻孽的侧脸，温热的呼吸传来，让她不由得汗毛立起。 眼睛瞥向千面，逻孽浑身散发出来的骇人气势，足以让一众人等退避三舍，但是千面偏偏就不是那一众人等之中的，要不然他也没有本事制服住逻孽。 “说是今年妖皇争霸的霸主，可以随洛翼去参加冥王的寿宴，小孽，你就是为了这个，所以才跟我拼命的吧……” 千面的声音淡淡的，似有若无，但却如蜈蚣的触须一般，深一下浅一下的戳入逻孽的心尖，让她无端的头皮发麻。 “你赢了，要怎么处置，你随意！” 逻孽撇开看着千面的目光，强自稳住心神，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狂跳的心脏。 千面微微勾起唇角，那个他标志性的带着致命吸引力的邪佞笑容，浮上脸庞，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他突然抬起左手，穿过逻孽宽大的红衣腋下，覆上她的左胸口。 逻孽的瞳孔骤然缩小，太过突然，也太过害怕，让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千面身上常年散发着凉凉的温度，但偏偏手心滚烫，覆在逻孽的胸口处，灼的她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小孽，你的心跳得很快呢！” 千面的笑声在逻孽耳边响起，逻孽像是被人兜头到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清醒了。 身体不能动，她咬着一口银牙，恶狠狠的道，“千面，你到底想干嘛？！” 千面脸上的笑意不减，她的余光瞥见，他的脸缓缓向她凑近，近的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灰色瞳仁中的自己。 她吓得屏住呼吸，直到千面从侧面绕到她身前，吻住她娇颜的红唇。 逻孽瞪大眼睛，与千面那双藏了笑意的眼睛相对视。 她不喊也不叫，千面眼中的笑意更浓，薄唇更压紧她的红唇，他戏谑的伸出舌头，去描绘她的唇形。 逻孽恨得牙根痒痒，但偏偏面上却没有半丝表露出来，她甚至在微笑，咧开嘴，张口吞下他的舌。 千面灰色的眸子一紧，瞬间掀起了千层浪，隐灭了他眼中那些漂亮的精致花纹。 逻孽一动不动，也能轻易的挑起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的欲.望，对于这一点，无人质疑。 千面的呼吸有些沉重，右手之上的转轮，不知何时隐去，他伸手揽住逻孽的纤腰，更贴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逻孽一脸的巧笑嫣然，但心里却是冰寒一片她，她只需要一个瞬间，一个千面放松警惕的瞬间。 千面的吻逐渐加深，但是逻孽只能僵直着脖颈迎接他，千面的手指顺着逻孽的腰际，灵活的攀爬至她精美的蝴蝶骨处，指尖轻轻一点，逻孽瞬间觉得一股灵动的电流窜入四肢百骸。 “恩……” 微微一沉吟，逻孽下意识的伸手抱住千面的腰。 她能动了？心里一旦有了这个认知，逻孽忍不住脸上的笑容更大。 在这个千面妖灵钩织下的龙卷风内，外人根本无法窥探到内部，所以他们可以为所欲为。 当千面的吻顺着她的红唇，滑落到她的脖颈处时，逻孽美丽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寒光，她揽在千面背后的手抬起，一道红光渐渐聚集。 就在她要毫不留情的把红光铸成的利器，打入千面身体的瞬间，一路吻到逻孽耳根处的千面，却突然开口道，“小孽，收起你那些小把戏……如果你不想死的很惨的话！” 他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情.欲之色，低沉的，性感的，但却让人害怕。 晃神的瞬间，逻孽只觉得耳后一疼，原来是千面锋利的牙齿，咬破了她的耳垂，从那股钻心的疼痛就能看出，一定是流血了。 逻孽心里的怒火陡然而升，正想着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千面却突然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伸手抬着她的下巴，面带邪笑的说道，“你想要这个头衔吗？” 逻孽微微皱起两道秀丽的眉毛，顿了一下，然后道，“想！” 千面面上看不出什么，他笑容不变，接着道，“我可以把妖皇这个名衔让给你！” 逻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落在他一翁一盒的唇瓣上，不同于逻孽的薄唇，千面的唇虽然薄，但却是带着性感的弧度，让人忍不住做吞咽的动作。 像是被他蛊惑了一般，逻孽出声道，“什么条件？”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逻孽绝对不会认为千面会如此好心的把妖皇的名衔让给她，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是他更想要得到的。 千面一挑眉，高兴地回道，“我要你的一个允诺！” 一个允诺？逻孽心里更是诧异，搞不清楚千面到底要做什么。 “你不要用这样警惕的目光看着我，选择权在你手上，要不你认输，我去参加冥王寿宴；不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把这个名位让给你，你去参加！” 逻孽承认，事到如今，她无法拒绝这样一个诱惑力极大的交换。 “你要我的什么允诺？” 逻孽出声问道。 千面像是早就知道逻孽不会拒绝似的，他笑着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到，总之，我不会叫你去杀人放火就是了，你只要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就好！” 逻孽沉默了片刻，终是用一张绝美的笑颜，去代替她回答。 千面也笑了，他对逻孽轻轻的做了一个口型：来吧。 逻孽知道千面的意思，面上带着极尽妖娆的笑，她右手一挥，那把三尺长的宝剑跃然手上。 ------------ 029 尘埃落定 红光若隐若现的围绕在宝剑周身，逻孽看着千面，他脸上依旧带着邪佞的笑容。 目光一凛，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扬起少了大半截袖子的右臂，她手中的宝剑，直直的向千面胸口处刺去。 剑尖刺入胸膛时，利刃与皮肤交接，会听得出肉被刺穿的声音，红光顺着被刺破的伤口窜入，与此同时，汩汩的鲜血顺着伤口涌出，红色和红色相互缠绕，妖艳的诡异。 不知为何，逻孽突然一阵心悸，竟然再也下不去手，抬眼看着千面，他有些苍白的面孔上，依旧维持着惯有的笑容。 “你下手太轻了，会被人怀疑的！” 千面缓缓出声，声音中带着性感的沙哑。 逻孽右手的指节分明，她握着剑柄，没有发抖，但却再也不能前进一分一毫。 千面微笑，在逻孽晃神的片刻，他已经一个用力，整个人穿过逻孽手上的三尺宝剑，来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拥住。 逻孽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呆呆的看着前方，灰色的龙卷风像是挣扎着，飞速的旋转。 抱着自己的千面，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要你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 逻孽的听力是极好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像是耳鸣了一般，只觉得耳边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楚，唯有胸前传来的温热，鼻间满是血腥和妖灵混杂在一起的腥甜味道。 伴随着千面头上隐现出那只巨大的百足蜈蚣，灰色的旋风渐渐变淡，终至消失。 逻孽像是傻了一般，堪堪注视着半空之中的千面，他不知何时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整个人往后仰去，正在下坠。 她清楚的看到了他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对着她微笑，那笑容上没有邪佞，有的竟然是温暖和清澈。 他对她轻轻地做着口型：别忘记，你欠我的。 就在千面的身体快要接触到下面的冰凉战台时，逻孽恍然大悟般的觉醒，整个人以诡异的速度向下沉去，终于赶在千面摔在战台之上，伸手将他揽住。 此时的千面已经妖灵大失，巨大的灰色蜈蚣盘旋在他身边，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千面……” 逻孽突然有些害怕，他刚才整个身子扑上来，她的三尺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剑上有她的妖灵，他……不怕死吗？ 千面已经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对上逻孽那双隐藏了担忧的黑眸时，他勾起唇角，淡淡的笑了。 逻孽几乎是将千面揽在自己手臂中，她用腹语对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千面回道，没有什么，不过是答应了你，所以想要把戏做的逼真一点罢了。 他说的轻巧，把戏做真，逻孽没来由的很是生气，一时间忘了千面可以探测的到她心中所想。 耳边传来一阵笑声，那是千面的，他用腹语道，小孽，你肯为我生气，我已经很开心了。 话音刚落，逻孽马上就仓惶的放开揽着他的手，千面的后背堪堪落在冰凉的战台之上，他咳了一下，逻孽攥紧拳头，没有允许自己再次心软。 台下的众妖可能已经看得痴傻了，直到逻孽挺直脊背站起身，他们才纷纷惊叹道，“啊，是逻孽姑娘赢了！” “是啊，逻孽姑娘竟然赢了千面大人！” “真不可思议，她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耳边充斥着众妖对新一届妖皇的羡慕和嫉妒声，但逻孽只是抬头看着高台之上，那里坐着一个一身黑衣，黑发，黑眸的绝美男人，他同样也在注视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似乎有什么不能言语的情愫，在慢慢滋生着。 随着丝绫站起身，大声说道，“恭贺新一代妖皇诞生！” 众妖都是从惊诧中缓过神来，包括小柔，烟绿，织梦这些千年道行的妖精，他们都要对战台之上的逻孽，单膝跪地，表达俯首称臣之意。 洛翼有些慵懒的身子，终于肯直起来，只见他宽大的袖子一挥，整个人已经从十几丈高的高台之上跃下，来到逻孽身边，两人隔着两步站着，她能看得清他黑色眼眸中，带着的探究之色。 “这一代的妖皇霸主就是逻孽，还有其他人有异议吗？” 洛翼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台下众妖都是把头低得更深，臣服之意已经很是明显。 逻孽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看到台下单膝跪地的丝绫，正在对她媚意的笑着，她本来很想回以她一个微笑的，但不知为何，脸部肌肉很僵硬，她想要勾起唇角，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是做不到。 洛翼侧头朝逻孽看来，他淡笑着道，“小孽，恭喜你……” 逻孽也侧身去看洛翼的表情，但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几夜，一直面对千面的缘故，在看到洛翼的瞬间，她竟然有些恍惚，把二人的面孔重叠了。 不自然的避开视线，逻孽微垂着睫毛，低声道，“谢谢……” 她没有注意到，洛翼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的笑意隐去，换之的是一闪而逝的凉意。 这场不知争夺了多久的比赛，终于以逻孽的夺冠而结束，接受了众妖的朝拜和加冕仪式之后，逻孽不着痕迹的在场上，搜寻着千面的身影，但是不知何时，他却消失不见了。 丝绫看着逻孽的晃神，低声道，“你在看什么？” 逻孽眼睛看着别处，只是轻声道，“我离开一会儿”。 “哎……” 不顾丝绫还要说些什么，逻孽一转身，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再次出现，逻孽是在桃花林中央的碧波潭边，看着潭边的一块突起的宽大石头上，一身灰袍的千面躺在上面，她竟然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他没死……还好。 “你这么担心我？” 带着戏谑的笑声传来，逻孽微微皱眉，朝着千面的方向走过去。 来到大石头边，逻孽轻轻一跃，整个人已经坐在了足有四米多宽的大石的边缘，抬头看着天边又大又圆的月亮，她出声道，“你怎么不去参加宴会？” 千面淡笑着回道，“你成了新一代的妖皇，还要让我去顶礼膜拜，小孽，你这样会不会太没良心了一点？” ------------ 030 惹他生气 逻孽闻言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千面侧头去看逻孽，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他也无声的笑了。 “千面，为什么要帮我？” 不知道坐了多久，逻孽轻轻侧头，看着一身灰色袍子，脸色还带着苍白的千面问道。 千面没有去看逻孽，只是抬眼看着夜空，天狼星忽隐忽现，他出声回道，“没什么为什么……” 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回答，让逻孽心里疑问丛生。 刚想再出声询问，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她回过头去，桃花林身处，一抹黑色的身影径自站着。 感觉到逻孽的异样，千面支起上身，出声道，“他来了，看来此地我是不宜久留了呢！” 说罢，他从大石头上一跃而下，逻孽下意识的出声叫住他，“千面！” 千面仰头看着大石之上的逻孽，灰色的瞳孔中反射着月亮的光芒。 逻孽心中有很多话想问，但是万语千言，话至嘴边，却只是一声淡淡的，“谢谢你”。 千面闻言淡淡一笑，像是似有若无的往桃花林那边瞄了一眼，然后他对逻孽出声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逻孽不出声，他灰色眼眸中的瑰丽花纹像是闪闪发亮，袖子一挥，他整个人消失在碧波潭边。 逻孽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千面一直是行踪不定的，在此之前，她跟他也没有很多的交集，他们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是这次的妖皇争霸，却让他们之间结下了这样一个结。 “你答应他什么了？” 低沉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从背后的桃花林中传出，逻孽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许是几天几夜的打斗，让她太累，她索性直接在平坦的大石面上躺下，闭上眼睛，深呼吸，鼻间满是花香和草香。 不多时，一抹龙涎香的味道窜入鼻间，逻孽猛地睁开眼睛，洛翼那张放大的俊脸已经近在眼前，他俯下身子，吻上她娇艳的红唇。 逻孽并不拒绝，因为千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洛翼的味道，即使她现在心里还有气。 感觉到逻孽的不冷不热，洛翼并没有马上停下，而是唇角勾起，邪佞的吻向她的脸颊，耳根，耳垂…… 细密的吻突然停下，在逻孽的耳朵处。 逻孽浑身像是小蚂蚁爬过一般，细细痒痒的，洛翼突然停下，她也诧异的睁开眼睛。 对上洛翼注视着她耳垂的目光时，逻孽不由得心下一沉。 他是看到了…… 果然，洛翼轻声开口道，“怎么回事？” 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喜怒，但这却让逻孽莫名的发火，她知道洛翼看到了什么，不就是千面咬破了她的耳垂嘛！ 眼睛看向别处，逻孽状似随意的回道，“就是你看到的喽！” 逻孽沉默了半晌，忽然他薄唇轻启，出声道，“你信不信我会让他死无全尸！” 平淡的口吻，诉说着冷酷的内容。 逻孽浑身一颤，忍不住绷住脸，咻的转头看向洛翼。 洛翼一手撑着身子，正半伏在她身边，他满头的长发只用一块白玉的束发冠挽起，发丝随着他随意的动作，从脖颈处垂下，流淌在她胸口处，他黑色的眸子背着月光，但却异常的明亮。 许是清楚的看懂洛翼眼中的狠意，逻孽竟一时没敢开口反驳。 洛翼缓缓伸手去抚摸逻孽细瓷般的面孔，看着她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他出声道，“小孽……” 这一句小孽仿佛包涵了太多的感情，有无奈，也有爱。 逻孽心里一阵酸涩涌上，她侧过头，不想看他。 洛翼轻声道，“不要跟千面扯上什么关系，他不是好人！” 逻孽下意识的用丝绫的话回道，“我们本来就不是人！” 洛翼闻声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指尖顺着逻孽的脸庞，划向她的耳垂，白嫩的耳垂之上，一个小小的伤口，看似是锋利的牙齿划伤的。 “你答应他什么了？” 这是洛翼第二次询问逻孽这个问题。 逻孽从来没有反抗过洛翼，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真的不想说，哪怕是让他生气也好。 “没什么……” 逻孽抬眼看向天际，不知何时，天狼星已经消失不见了。 洛翼绝美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一丝波澜，他收回手，眼睛也看向天际，淡淡道，“如果你不愿意说，那我只能亲自去问千面了”。 逻孽下意识的不满的问道，“你在威胁我？！” 洛翼仍旧淡淡的回道，“千面对你下了什么蛊？让你现在跟我这样子说话？” 说罢，他侧头看向逻孽，逻孽心悸，因为看出了洛翼眼中的不快，她可以肯定，洛翼不会跟她动怒，但千面，就不保证了。 “跟千面没有关系，你不要去找他的麻烦！” 逻孽不自然的撇开脸，低声道。 洛翼出声道，“小孽，你越是这样子，我就越是会找千面的麻烦！” 逻孽真的有些不高兴了，她皱眉看向洛翼，开口道，“他受伤了，你还去找他做什么？！” 她没有来得及捕捉洛翼眼中一闪而逝的东西是什么，只见他薄唇轻启，冰冷的声音传出，“我就是不喜欢看你想方设法为他说话的样子，小孽，你是我的人！” 一句‘你是我的人’，若是几天之前，逻孽一定会开心的大笑，但是此时此刻，却是物是人非了。 她的沉默终于打破了洛翼的冷静，他出声问道，“小孽，你到底怎么了？” 逻孽对上他带着担心的黑色瞳孔，缓缓道，“你跟如墨要成婚了吗？” 洛翼眼中没有惊诧，只是随口道，“你知道了”。 逻孽忍不住嗤笑，“是啊，我知道了呢！” 想过很多种的可能，洛翼知道她知道这件事情，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却没想到，他用没表情，来应对她的万般期待。 “千面跟你说的？” 洛翼轻轻的开口，看着逻孽带着讽刺笑容的精美面孔。 逻孽突然很是生气，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支起上身，想要跃下大石面。 ------------ 031 联姻背后 “小孽……” 洛翼一挥手，将逻孽拦下，一个转身，将她压在身下。 逻孽看着身前的洛翼，他黑发黑眸，一张绝美的面孔上，此时两道英挺的眉毛，正在轻轻的皱着。 她紧抿红唇，不发一言。 洛翼终是叹了口气，出声道，“小孽，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 “那是什么样子？！” 逻孽瞪着一双衾了水雾的大眼睛看向洛翼。 洛翼伸出细长的手指，顺着逻孽精致的侧脸，划向她尖尖的下巴。 指尖在下巴处流连打转，洛翼轻声道，“你知道凡尘吗？” 凡尘？逻孽轻轻摇了下头。 洛翼接着道，“凡尘是天界的上神，他的名声，在天界之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的！” 逻孽清楚的看到洛翼眼中带着一丝模糊了嫉妒和羡慕的神色，她皱眉问道，“他跟你要娶如墨有何关系？” 洛翼出声回道，“我和凡尘都有资格去竞争天界最有权力的上神之位，为了增加我竞争的实力，父王让我娶如墨，因为如墨的父亲是妖皇赤黯，这在无形中就给我加了分，你懂么？” 洛翼的声音很轻，一下一下的，飘进逻孽心中，却变成了一记一记的响鼓，捶的她心里闷得难受。 逻孽在妖界千年，自以为看过的事情很多，但她从未想过，厉害如洛翼这般的人，还要靠联姻去取得地位。 “洛翼，你的身份已经很高了，为什么还要去争那个上神的位子？” 逻孽声音不大，听不出心里是怎样想的，但是因为少了半截袖子，而露在外面的手紧紧攥起，却泄露了她心里的所想。 洛翼忍不住去拉起逻孽的右手，与她十指相扣，低声道，“小孽，你不谙世事，不懂得即使是在天界，也有着很激烈的竞争，那个看似只是一个位子和头衔的东西，它的下面，隐藏的是势力和权利，我也不是一个人，我身后还有整个冥界，我不能任性的说不要就不要！” 逻孽心里莫名的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洛翼的眼中，看到了那份坚持和执着。 缓缓开口，逻孽出声问道，“所以你就非要娶如墨不可了？” 洛翼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一层扇贝型的光晕。 默认了，他竟然默认了…… 逻孽心里说不上是闷还是疼，这么多年了，当她知道自己竟然不是那个能一辈子陪在他身边的人时，心里竟是这般的难过。 伸手推开洛翼，逻孽支起上身，她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小孽……” 洛翼看着她挺直的背脊，忽然间觉得心底一痛，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逻孽轻声道，“什么都不必说了！” 说罢，她纵身一跃，跳下大石面，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站住。 她身前有一道影子，那是半坐在大石面上的洛翼的，逻孽唇角勾起，淡笑着道，“谢谢你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 说罢，不待洛翼有什么回应，她一个转身，消失在碧波潭边。 此地空余洛翼一人，他长长的腿曲起一条，胳膊随意的搭在膝盖上，仰天看着那轮好似近在眼前的明月，过了一会儿，他才出声道，“看了这么久，可以出来了吧？” 话音刚落，只听得沙沙的几声，远处桃花林的树枝上，坠下一个人影，人影从暗处走到明处，一身灰色的长袍，赤.裸的胸膛，头上的大兜帽，他走到碧波潭边，伸手把兜帽撩到后面，露出一张带着邪佞笑容的俊颜。 洛翼没有去看千面，他仍旧维持着抬头望月的姿势，出声道，“你知道偷听我说话的下场……” 他的声音仍旧很轻，但却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冷淡。 千面闻声微微一笑，开口回道，“你早就知道我在那里，你没有戳穿，不就是想让我听嘛！” 洛翼闻言，缓缓收回目光，然后侧头往潭边看去。千面灰色的袍子长长的垂在身后，他抱着肩膀，下腹处的几块腹肌清晰可见。 “你让小孽答应你什么了？” 洛翼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可置喙的命令口吻。 千面抬头看向大石面之上的洛翼，对上他带着冷漠的黑眸，他出声回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千面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仿佛要故意惹怒洛翼似的。 洛翼压低声音道，“千面，我收拾你只是时间上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惹怒我！” 千面闻言，脸上的笑意更大，低笑着道，“怎么？为了小孽？你要纡尊降贵的亲自跟我动手？！” “跟你动手，也不算是折了我的身价！” 洛翼来个来而不往非礼也。 千面但笑不语，洛翼目光微微眯起，开口道，“千面，你知道小孽在我心里的位置，无论我是否要和如墨成亲，小孽，她终归是我的人，你不要想在她身上打什么主意！” 千面闻言似笑非笑的回道，“听你这话，你是想江山美人两者兼得了？！” “有何不可吗？！” 两人的目光在隔着空气在半空中交汇着，似乎要蹦出火花来。 “也许你只是一厢情愿如此想，你问过小孽吗？她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她是否会愿意当你权力争夺之下的附属品？！” 千面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光束霎时从洛翼的指尖窜出，直奔千面的胸前扑来，千面已经很快的做出防御的姿势，但还是被迫后退了几步，才堪堪停住，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洛翼出声道，“千面，你受了重伤，我不想趁人之危，给你一个教训，警告你以后说话小心一点，小孽在我心里，永远不会成为附属品！” 千面成功的惹怒了洛翼，看到他黑眸中翻涌的滔天浪花，他抿着性感的唇瓣，笑了一下，出声道，“希望你不会丢失掉其中一样才好！” 说罢，一个转身，千面消失在原地。 不要丢失掉其中一样才好…… 洛翼仰面躺在巨大的石面上，眼底的情绪，是旁人看不懂的。 ------------ 032 破解之计 浓密的桃花枝上，一团一簇的桃花瓣，密密麻麻，倾轧而下，仿佛要遮天盖地似的，这样的密度，很容易隐匿一个人的踪影，要不是那万花丛中的一抹刺眼红色，可能叫了好几声的丝绫，仍旧不能发现逻孽的身影。 丝绫发现目标，纵身一跃，跃至几丈高的桃花树枝顶端，拨开眼前碍眼的花枝，她无一例外的看到了斜倚在树干上的逻孽，此时她正闭着眼睛，嘴里叼着一根细细的柳枝。 丝绫微微一笑，从逻孽最里面抽出柳枝，笑着道，“这么想他，何必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生闷气呢？” 这柳条只有‘羽化仙幽’的殿外才有，丝绫很轻易就看出了逻孽的心思。 逻孽睁开眼睛，霎时灵光闪动，她微哂，然后出声回道，“谁想他了！” 丝绫脸上的笑意更浓，但也并不戳破，距离妖皇争霸已经结束了三天，这几天里，逻孽每日都待在这桃花林中，一步都不踏入‘羽化仙幽’，这样的小孩子脾气，长个眼睛的就看出是怎么回事了。 丝绫淡笑着道，“小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主动去找少主，还一个人在这儿生闷气，你指望少主亲自来找你吗？” 逻孽抿着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她抬眼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厚重花瓣，伸手出，揪了一朵在手心中，一边玩弄，一边回道，“我说我没生气，你相信么？” 丝绫微楞，随即出声道，“其实我也一直在想，以你的性格，于是说浪费时间在生气上，还不如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才能打破这个僵局，对不对？” 逻孽微笑，把手凑近唇边，轻轻一吹，那些桃花瓣就扑到了丝绫的脸上，丝绫紧了紧鼻子，伸手拂开。 “可是想了三天，都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这才是逻孽最心烦的事情，她不想看着洛翼和如墨联姻，但是阻止他们这场婚姻的办法，她却怎么都想不到。 洛翼说的很清楚，他想要那份名誉之后的权利，她不会自私的剥夺，有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能够既让洛翼得到那个上神之位，同时又不用娶如墨呢？ 微微皱眉，逻孽难得的心情不好。 丝绫倚在另一个树枝之上，长发顺着枝条垂下，她伸手玩着周身的花瓣，随口道，“不能从少主身上想办法，那就只能从另一个人身上下手了……” 逻孽闻声咻的抬眼看向丝绫，而丝绫只是慵懒的靠着一处，脸上带着闲散的笑意。 逻孽眼睛一转，突然咧开嘴，笑着道，“丝绫，你真是个狡诈的蜘蛛精！” 丝绫瞥眼看向逻孽，不紧不慢的回道，“我能当你这是在夸我吗？” 逻孽心情瞬间转好，她笑着道，“当然了，这是纯纯的夸赞！” 她一直致力于怎么帮助洛翼，但却忽略了一个重点，不一定非要从自己一方下手，如果是对手出了什么差错，那洛翼一样可以赢。 脑海中很快的蹦出一系列的计谋，越想越开心，逻孽出声道，“丝绫，如果我以后和洛翼在一起了，你今天的一句话，就是转变命运的时刻！” 丝绫好笑的回道，“别给我扣这么大一个帽子，我只求你能开心就好！” 逻孽忽然一挥手臂，方圆数里的桃花树一起无风摆动，震落了无数的桃花瓣，花瓣在天空中纷飞，逻孽笑着道，“哈哈，这回我是真的开心了……” 想到能帮洛翼的法子了，逻孽也能安心的睡一个好觉了。 三日之后，冥王大寿，天界的所有有排位的神仙，几乎都要到场。 逻孽以妖皇的名义，理所应当的陪在洛翼身边，这是她一千多年来，第一次踏出妖界之外，她也是这场寿宴之上，唯一的妖。 和洛翼一起坐在冥府派来的马车上，逻孽一路都拉开窗边的帘子，看着外面。 洛翼忍不住出声道，“没什么好看的，其实在哪儿都一样！” 逻孽没有回头，只是面上带着大大的笑容道，“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我总觉得就连这里的空气，都跟妖界中的不一样呢！” 洛翼听着她如小孩子一般的话，不由得微笑。 许是看得累了，逻孽放下手上的帘子，转回身子，不其然的，对上了洛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他缓缓开口，出声问道，“小孽，你躲了我好几日了，是还在生气么？” 逻孽闻声，脸上的笑意略减，不过很快便重新组织好笑容，出声道，“我不生气，我很高兴你告诉我，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逻孽的心思，洛翼一直是了如指掌的，但是此时，看着她脸上灿烂如花的笑容，他却有瞬间的晃神，仿佛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很快的，逻孽已经别开眼去，半躺在宽大的马车软榻上，她把玩着手上的长长黑发，慵懒的一如一只猫儿。 洛翼收回心里的不安，也许是他想太多了。 马车行驶了好些个时辰，终于到达了冥王府邸，车子停下，帘子被外面的下人掀起，洛翼先下了车，然后他伸出手，扶着逻孽下了车。 冥王府邸之外亮着两盏很大的七彩琉璃灯笼，花纹印在台阶上，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少主，冥王和众位天界仙家已经到了一会儿，让小的引两位前去正殿！” 门口站了一位穿着黑衣的男子，他的头恭顺的底下，逻孽看不清他的面孔。 洛翼点了下头，然后那个黑衣男子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他们一起往里走。 九曲回廊，亭台楼阁，假山池沼，雕梁画栋，冥王府邸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一般，所到之处皆是精致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致，但细看之下，颜色却只有黑，灰，墨色几种，单调的令人有些沉闷。 洛翼见逻孽好奇的看着周遭，他低声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没有妖界好玩了？” 逻孽回头看了眼洛翼，没有出声，但是莫名的，她却觉得如果洛翼以后成了冥王，一辈子都要关在这个虚假的美丽府邸中，也许并不会快乐。 ------------ 033 凡尘现身 冥王府的下人将洛翼和逻孽引到大殿前面就止住脚步，低着头道，“少主，前方就是寿宴所在正殿，请！” 洛翼侧头去看逻孽，她今天的打扮跟往日没有丝毫不同，要非说多了什么的话，那就是她一向随性的宽大红色纱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红色掺金的带子，带子很长，在她纤细的腰间绕了三层，打了一个蝴形结，然后坠在脚边。 对上洛翼的黑色眸子，逻孽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心。 洛翼回以她一个好看的笑容，两人一前一后迈进大殿。 坐北朝南的巨大宫殿，半尺多高的红木门槛，洛翼一掀衣摆，迈步进去，逻孽跟在他身后，难得的柔顺，轻轻拎起长长的红色裙摆，尾随而入。 几十米远的大殿中央，目测有二十七节台阶，上面是一副宽大的黑色座椅，座椅上面铺着柔软的长毛兽皮，此时一个穿着黑色衣袍，头戴珍珠坠帘的男人，正端坐其上。 大殿两侧分别是依次排开的酒桌和软榻，一排一排，根据等级，鳞次栉比。 洛翼带着逻孽来到大殿中央，对殿上的男人俯下身子，恭敬的道，“洛翼携新一任妖皇逻孽，恭贺父王寿辰大吉！” 殿上的男人轻轻抬起右手，做了个‘起’的手势，他宽大的袖袍上绣着四爪的黑色墨龙，因为颜色很淡，要不是逻孽视力极好，一般人恐是不容易发现的。 逻孽垂下头，恭敬的道，“逻孽恭贺冥王大寿！” 冥王出声道，“你就是这一届的妖皇？” 逻孽点头回道，“是！” 冥王隔着珍珠坠帘的笑声传来，“哈哈，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没想到今年的妖皇不仅如此年轻，还是女子！” 逻孽只是微垂着头，余光瞥见周遭那些天界的神仙们，他们皆是面无表情，要不就是带着淡淡的不屑。 逻孽心中忍不住冷笑，看来他们跟她心中想的，并无差别。 “好了，洛翼，带妖皇入座吧！” 冥王一挥手，洛翼点头，然后带逻孽坐到冥王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 方才入座，冥王身边的内侍就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冥王出声道，“快请！” 能让冥王说‘快请’的人，恐怕这三界当中，也是屈指可数的了。 逻孽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对面那两张空缺的座位处，冥王右手边的前两张座位，想来一定是天界之中的厉害人物了。 洛翼的目光也有意无意的瞥过对面的席位，逻孽微微皱眉，突然想到了那个洛翼曾提过的男人，天界上神――凡尘。 正想着，朱木雕花的巨大门前，两抹白色的身影闪过，逻孽只是随意的看过去，但是这一眼，却是让她丢失掉了心跳。 当头的一人，他一身纯白色的长衫，一头乌发只用了一根掺进银丝的挽带缠着，随意的铺散下来，他迈步越过门槛，身形稳当的连发丝都不曾飘动。 最让逻孽吃惊的是，他那张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绝美面庞，没有洛翼的妖艳，但却多了几分清远。 逻孽看到他的瞬间，就联想起山间的清泉，清澈的令人心醉。 适逢冥王寿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但这个男人却依旧是清淡的，迈步来到殿前，他微一颔首，出声道，“凡尘有事来迟，还望冥王见谅！” 声音清朗，一如温玉般能抚平人心里所有的动荡。 冥王很是客气，笑着道，“上神有要事在身，天帝早已告知本王了，周途劳顿，请上座！” 凡尘转身向右手边的首席走去，看不到他的正脸，逻孽这才缓过神来，惊觉自己从看到他的那刻起，竟然就是屏气凝神的，现在突然缓过气来，还真是有点心跳紊乱。 洛翼不着痕迹的向逻孽看去，逻孽正微低着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大殿之上另一个声音响起，“温流恭贺冥王大寿，这是天帝千年前赠与我的南海东珠，世间只得这一颗，还望冥王收下！” 逻孽抬眼看去，见殿上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人，他刚才站在凡尘身后，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凡尘身上，竟然忽略了他。 这个叫温流的男人，他跟凡尘一样，都是人如其名，面观如玉，声音低沉悦耳，又带着一丝丝暖意，端的是一汪清泉流入心间。 冥王笑着道，“明神客气了，请上座！” 温流坐在了凡尘身边，是正数的第二个顺位。 逻孽用腹语对洛翼道，“温流是谁？” 洛翼回道，“温流也是天界众神之一，位列前班，负责掌管人界！” 逻孽心里想着，温流只是神位，还没有达到上神之位，恐是不能与洛翼争夺，他不是她的目标。 想是人员悉数到齐，随着仕官的声音传出，寿宴正式开始。 管弦声起，一众身着彩衣的女子，从大殿的各个角落中鱼贯而出，不多时，就在殿前摆好了阵型。 空灵的乐声奏起，舞女翩翩起舞，她们手上的长纱翻飞，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随着乐声，开始舞动身体。 目光越过宽大的大殿中央，也越过那些舞女，逻孽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凡尘身上。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正拿着白色的寒玉杯盏，安静的喝着酒。他身边的温流时不时的跟他耳语两句，他也只是淡淡的点着头，什么都不说。 “你说我们两人，谁更好看一些？”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逻孽诧异的往身边看去，洛翼紧抿双唇，一张带着邪佞五官的面孔，定定的看着她。 心里突然想到从前，她说他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时，洛翼对她说道，那是因为她没有见过外面的男子。 想是她刚才多看了那凡尘两眼，所以洛翼吃醋了。 唇角勾起，逻孽勾画了一个美丽的笑容给洛翼，用腹语回道，“他长得再好看也没用，我只喜欢你！” 话罢，逻孽看到洛翼那张绷紧的脸，终于缓缓放松，然后露出一个笑容给她。 ------------ 034 将计就计 大殿之上气氛还算融洽，一群彩衣舞女在殿前翩翩起舞，忽然音乐声一变，一抹黑色的身影从大殿上空横空而下，众人都停止了耳语和手上的动作，目视着殿中央那个一身黑色金色衣裙，脸上带着黑纱的年轻女子。 一头长及脚下的黑发，随着她舞步的变化，缠绕在她身上，逻孽目光微微眯起，觉得这抹身影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乐声变得有些急促，那些彩衣舞女变为伴舞，只是围绕着黑衣女子半米之外，而中间的黑衣女子，身形极快的转动着，随着音乐而踮起脚尖，手上出现一道黑色的光晕，接着，整个大殿之上出现了飘散下来的金色光芒。 乐声戛然而止，黑衣女子单膝跪地，对着殿上的冥王出声道，“如墨恭贺冥王大寿！” 如墨？逻孽隐藏在红袖之下的手指，不由得一紧。 冥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挥手道，“好，好，入座吧！” 逻孽看到一身黑裙的如墨，她走到仙界那边的酒席处坐下，伸手摘下面上的轻纱，隔着大殿，远远地和自己对视。 逻孽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洛翼，洛翼也侧头看向逻孽，他漆黑色眸子中也带着丝丝的诧异，逻孽可以判定，今晚如墨的到场，洛翼事先并不知情。 如墨为冥王大寿献舞一曲之后，各路神仙也都是献宝的献宝，献艺的献艺，逻孽在一边径自品尝着杯中的碧绿色琼浆，看的好不热闹。 突然对面一声不大不小的尖细声音传来，打破了大殿之上的融洽。 “新一任的妖皇，难道你不为冥王的寿宴锦上添花一下吗？” 逻孽缓缓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睛，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穿着淡青色的裙衫，坐在如墨身侧。 她话音刚落，如墨就出声道，“如碧，休得无礼！” 女孩子大大的眼睛灵动的一转，看了眼逻孽，然后又站起身，笑着对冥王道，“适逢冥王大人万年寿宴之际，作为妖界唯一一个来参加寿宴的人，如碧斗胆想向妖皇提出请求，让她出来献技助兴，也好让大家对这一位新任的妖皇有所了解！” 如碧这话是对冥王说的，所以逻孽插不上一点话，只能押着酒杯，等待冥王的决定。 冥王面前的珍珠坠帘一动不动，哂了一下，然后道，“也好！” 这两个字就像一记响槌，直直的敲打在逻孽心尖，洛翼不动声色的看了逻孽一眼，逻孽缓缓站起身，礼貌的对冥王一礼。 余光瞥见一脸奸计得逞模样的如碧，还有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的如墨，逻孽敢肯定，这出计谋，一定是早就有的。 她最讨厌被别人设计，想让她出丑吗？呵…… 逻孽缓缓勾起唇角，一副模糊了妖媚和清纯的笑容，就这样跃然脸上。 对冥王垂下头，逻孽不紧不慢，声音适中的开口道，“禀冥王大人，逻孽乃一介小妖，并无什么长技可拿出来与诸位神仙做比！” 话音刚落，冥王还没说什么，只见身后的如碧上前一步，微扬着她那个精巧的下巴，不屑的道，“再怎么说，你也是妖皇，可别告诉我，你们整个妖界最厉害的人，连一两样看家本事都拿不出来！” 如碧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诸位神仙已经开始有些哂笑，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逻孽身上，也是带着一副‘绣花枕头’的气势。 逻孽脸上并无怒意，反而是笑的更加明艳，她就是在等如碧的这句话。 逻孽在回话之前，眼睛有意无意的扫到了如墨身上，她一身黑裙坐在席间，冷艳的面孔，让她平添了一份清冷的气质。 与逻孽的目光在空气中相对，如墨眼中一闪而逝了些什么，但是随即，当她看到逻孽眼中的笑意时，她却恍惚到有什么不对，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逻孽把目光转回到如碧脸上，淡笑着道，“逻孽千年来还没有出过妖界，不识得如碧姑娘的身份是……” 如碧更加不屑了，下巴一扬，出声回道，“我乃天界上仙，负责掌管天界所有仙女！” 逻孽作势吃了一小惊，正当如碧以为逻孽是被她的身份地位吓到的时候，逻孽却掩着嘴，轻声道，“上仙？那就连神都不是喽？！” 话音刚落，逻孽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如碧眼中的惊诧，然后很快的转为丢脸，大殿两边的众人，也是神色各异，毕竟天界也是等级森严的，能当得神位的人已是少数，上神更是屈指可数，而大多数都是仙而已，逻孽这一棒子打死一船人的伎俩，不由得让场下的两个人淡笑。 洛翼会笑，逻孽意料之中，但是凡尘也轻轻的勾起唇角，这倒是着实让逻孽吃了一惊。 目光不受控制的向凡尘看去，逻孽的呼吸再次被剥夺，原来这个男人笑起来是如此的好看，好看的令人不忍心眨眼。 “你什么意思？！” 逻孽的意识被身边恼羞成怒的如碧唤回，她不悦的看着如碧，随口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 如碧白嫩的小脸上满是红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逻孽当场给她难堪，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 冥王看着众人的脸色，开口道，“妖皇逻孽，你可有什么一技之长可以表演助兴的吗？” 逻孽转回身面向冥王，脸上立马又是一副恭顺中带着微笑的模样，她开口道，“回禀冥王，逻孽一介妖女，不会什么唱歌跳舞的，要是众位仙家真的不介意的话，逻孽到愿意使出看家本事让诸位愉悦！” 众人看着殿中央的逻孽，有些被勾起兴致，都在想她有什么看家本事。 果然，冥王也道，“不妨使出来让大家看看，如果表演得好，本王可以许你一个愿望！” 逻孽微垂着眼睛冒起亮光，这倒是她预想之外的收获。 抬起头，逻孽当着众人的面，缓缓的，但却坚定的说道，“我的看家本事就是……斗法！” 她似乎听到了两边传来小声的抽气声，是啊，当着这么多厉害人的面，敢说斗法的，那到底是有多强呢？ 话音刚落，被当中甩了面子的如碧先发制人道，“冥王大人，我愿意与她做个比试！” 如墨想要拦住，已经是为时已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看似有意，但又像无意，一环套一环，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戏里还是戏外。 ------------ 035 向他挑战 逻孽说自己的看家本事就是斗法，而如碧也自愿请战，冥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一挥手，示意两人可以开始了，逻孽余光瞥到如墨紧张的站起身子，对冥王一礼，出声道，“冥王大人，如墨觉得今日既是寿宴，虽是斗法，但也不要见了血光才好！” 冥王点头，出声道，“两位斗法，点到即止，一切只为助兴！” 逻孽微一颔首，随即朝着如墨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感情她是害怕自己会杀了如碧不成？当着这么多神仙的面儿？她疯了吗？！ 如碧早已经准备好了，摩拳擦掌，是必要把丢掉的面子抢回来。 逻孽突然抬起手，如碧下意识的做出防御的样子，而逻孽只是轻轻的拂动了一下腰间的红色掺金飘带。 看着如碧的样子，逻孽掩嘴轻笑，“呵呵，如碧姑娘不要如此紧张，逻孽不是那爱玩突然袭击的人！” 如碧面上一红，刚要发怒，突然逻孽面上的笑容变作寒意，大殿两侧的众人不由得目光一凛，因为还不待如碧缓过神，逻孽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身形一闪，然后一抹红色的身影站在如碧身后。 如墨大惊，她坐在酒席之间，上身绷得挺直，握着酒杯的指节分明，冷艳的脸上不无担忧。 如碧只觉得红光一闪，她反应很快，本能的做出防御的姿势，然后身子向反方向转过去。 只是这一个瞬间，其实逻孽已经足有机会可以一招令如碧丧命，但是她没有，她绕到如碧身后，没有做任何的攻击性动作，只是一抬手，顺势带下了如碧头上的白玉发簪。 一头黑发没有了束缚，瞬间倾泻而下，随着如碧转身的动作，凌乱的扑散在她的脸侧和肩头，端的是有些狼狈。 站稳脚步，抬眼看去，逻孽正把玩着手里的白玉发簪，似乎是饶有兴趣，因为她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如碧的火气腾地一下子窜到头顶，她目露凶光，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把青色的长剑，然后脚尖一点，朝着逻孽扑过来。 逻孽面不改色，就在众人都诧异剑尖已经到了她面前的时候，她却突然伸出手，直直的握在了宝剑的前端。 宝剑幽幽的散发着青色的光芒，而逻孽的手握着的部分，则是隐隐的翻着红光。 一青一红，如碧和逻孽的目光隔着一把几尺长的宝剑相对，霎时火花四射。 如碧瞪大眼睛，体内的灵力不时的注入宝剑之中，逻孽勾起唇角，似乎是探得了对方的虚实，只见她手腕一转，叮叮叮，三声清脆的响声出现在大殿之上。 那把青色的宝剑，竟然瞬间断成三节，红光顺着剑柄打到如碧的右手掌，她整个人往后退出三米，这才堪堪停住，只不过她脸色惨白惨白的，显然是受到了内伤。 在场的众人脸上有惊讶，有惊艳，有高深莫测，但都没有了最初的不屑和打量。 逻孽缓缓迈步，走到如碧面前，她一伸手，如碧立马浑身绷紧。 “呵呵，如碧姑娘不必如此紧张，逻孽没有恶意的，刚才多谢姑娘不吝赐教啊！” 逻孽脸上是妖艳的笑容，她伸手将那支白玉簪子重新插在如碧发上。 对着大殿之上的冥王一礼，逻孽似笑非笑的道，“雕虫小技，不能入冥王法眼，只是尽我所能，但求大家高兴！” 冥王突然哈哈大笑出声，透过珍珠坠帘，逻孽隐约看到了一双晶亮的双眼，那是和洛翼不大一样的眼睛……倒是和一边的凡尘有些相似。 逻孽有些走神，心里想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冥王大悦，出声道，“妖皇果然是名不虚传，那就依本王事先的承诺，答应你一个心愿！” 逻孽面上露出极尽美丽的微笑，缓缓侧头，她的目光落在了一边安静坐着品酒的白衣男人身上。 众人的视线都看着逻孽，而逻孽只是盯着凡尘。 轻轻地，逻孽出声道，“我的愿望很简单，可否和这位大人比试一下呢？” 话音刚落，四下哗然，纵使这些都是有了千万年道行不止的神仙们。 凡尘缓缓抬起眼，对上逻孽的眸子，那一瞬间，逻孽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浑身有一股怪异的麻痒。 还不待凡尘说话，身后的洛翼已经站起身，他开口道，“父王，逻孽心智单纯，并没有其他意思！” 逻孽微微垂下眼眸，红袖之中的手指缓缓攥紧。 然后洛翼又对凡尘道，“上神，你应该也不会怪逻孽的是吧？” 凡尘的目光看向洛翼，两人的目光隔着逻孽，只是片刻的对视，凡尘便轻点了下头，然后道，“不会”。 冥王坐在大殿之上，看着殿下的众人，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妖皇逻孽，你的看家本事，本王已然了解，你可以说你的愿望了，本王会尽可能的满足你！” 逻孽那一双漂亮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扫过了洛翼的脸庞，看着他眼中的诧异和不可置信，她笑了。 是啊，今日的一切，其实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就算没有如墨和如碧，她也会想办法跟凡尘打一场，她知道自己决不是凡尘的对手，但是哪怕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绝对会尽最大的可能，铲除他，如果凡尘不在了，那洛翼就是当之无愧的上神之首，他也不必再娶如墨了。 冥王的意思也很明显，不希望逻孽向凡尘挑战，但是她心意已决，目光缓缓落在凡尘身上，她刚想开口，但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原是坐在凡尘身边的温流，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眉目清朗，缓缓站起身，他微笑着对冥王道，“我见逻孽姑娘的实力，最起码也是在神位上下，那不如让温流前来一试，大家不动干戈，还是点到即止！” 冥王一时间没有出声，似乎在思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逻孽微微皱眉，她可不想和什么明神比试，她的目标一直都只是凡尘！ ------------ 036 百日之约 洛翼站在逻孽的右后方，看着逻孽略显单薄的侧影，他不着痕迹的蹙起两道英挺的眉毛，然后先发制人的道，“既然明神开口了，那还请两位以余兴为主！” 逻孽知道洛翼不会让她和凡尘动手的，他那么聪明，这么一会儿工夫，应该已经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了。 但她真的想要尽力一试，抬眼看向大殿之上的冥王，逻孽刚要开口请求，但却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气，是啊，真的是杀气！ 晃神的功夫，冥王面上已经无异，开口道，“既然这样，那就由明神和妖皇比试一下吧！” 一锤定音，事情已经再无转圜的余地。 逻孽缓缓侧头，看向一脸似笑非笑的温流，他穿着和凡尘差不多颜色的长衫，本是极其俊逸的，但是凡尘给人的气场太过仙风道骨，所以就显得温流不那样仙气了。 唇角微微勾起，温流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看似礼貌而温和，但逻孽却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非表面那样，最起码不是善类，因为人的眼睛骗不了人，温流的目光中带着探究和很浅的不屑。 两人站在宽敞的大殿中间，隔着几米的距离，互相对视着。高手过招，重在比定力，逻孽刚才对如碧时候的表现，让在场的人不敢小觑，但是逻孽却不知道温流的功力，只知道他是神。 大殿两侧的人都凝神注视，逻孽不是拖沓的人，既然知道和温流的比试不在自己的目标之中，所以输赢也已无所谓，她美目微凛，主动发起攻击。 身子如狡兔一般很快的前移，同一时间，她的左手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光球。温流身子微微一侧，右手一挥，一道暖白色的光芒迎着红光而上，逻孽唇角微微勾起，在两道光芒马上就要触到的瞬间，她的身子在空中以诡异的姿势一转，与其同时，右手上多了一把三尺长的红剑，红剑直直的戳向温流的胸口。 温流没想到逻孽先前的攻击，只是一个引子，他速度很快，马上抬起左手去防御。逻孽的剑锋一偏，又转向温流的咽喉，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惊，因为有言在先，点到即止。 温流也是微微皱眉，身上散发出一圈浓重的暖白色光芒，把他包围在中间，逻孽的长剑一扫，与那些白光相撞，她立马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推阻着自己。 倒吸气的声音出现，在如此安静的大殿之上，有些刺耳。 一小段莹白色的丝带缓缓飘落在温流脚下，那是他腰间的佩带，被逻孽的长剑扫掉。 逻孽站在三米之外，她面色无异，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红袖之下隐藏的，拿着长剑的手，虎口处流血了。 大殿之上安静了片刻，最后是如碧的一声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她指着逻孽，皱着眉头道，“都说是点到即止了，你干什么招招要置明神于死地？！” 逻孽缓缓瞥眼向如碧看去，她眼中带着还未散去的萧杀之意，吓得如碧一愣，竟然不敢说话了。 殿上的冥王轻轻地咳了一声，但这一声却让在场的众人心思各异，逻孽不由得后脊背一凉。 “明神没事吧？” 冥王缓缓开口，声音是礼貌而疏离的。 温流转身面向冥王，点头一礼，轻声回道，“温流没有大碍！” 冥王又将目光落在了更远一些的逻孽身上，他一双隐藏在珠帘之后的眼睛，透露着精光，逻孽竟不敢与他直视，就像是会被看出心底所想似的。 “妖皇逻孽……” 声音响起，逻孽本能的垂下头，出声道，“是！” “很感谢你为本王献上的贺礼，虽无输赢，但却尽兴，你说吧，想要什么愿望！” 逻孽听着冥王的话，心里已经在迅速的盘算着了。 既然她今日不能和凡尘交手，如果就此离去的话，恐怕这辈子都和他再无交集了，那还谈什么替洛翼铲除异己。 既然这样的话…… “禀冥王，逻孽确实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逻孽的声音轻轻地，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魅惑，跟刚才斗法时候的她，完全不是一个人。 冥王低沉的声音传来，“但说无妨！” 逻孽缓缓抬起头，她的两只眼睛，正好可以看得到分坐大殿左右两侧的凡尘和洛翼。 “逻孽想去一趟天界！” 想去天界，这样她才有机会跟凡尘接触，也会趁机铲除他。 话音落下，四下诡异的安静，众所周知，三界之间划分森严，就像是逻孽，活了千年，这也只是她第一次出妖界罢了。 她能感觉得到众人向她投来的诧异目光，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为了洛翼，她什么都肯做。 冥王也是饶有兴趣，出声问道，“为什么想去天界？” 逻孽装出一副很天真的样子，淡笑着道，“我不知道这辈子会活多久，也许是千年，或许是万年，这么久的时间里，我总希望能做一件事情，是和所有同类都不同的，也算是没白在这世上走一遭！” 她故意夹杂着自己对于名利的渴望，这样也许会更让人信服一些。 果然，在场的众神仙都是会意的点着头。 冥王沉默着，逻孽面带笑容，但手心早已濡湿了，她在赌，赌一个可以达成目的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冥王不开口，殿下众人也都无声。许是半柱香，也或许没那么长的时间，冥王终于开口，他沉稳的声音清楚的传来，“好吧，本王就许你这个愿望，不过你不可在天界逗留太久，就以百日为限，百日的时间，你就尽可能的去观看那些你从未看到过的东西吧，时间一到，你必须回到妖界！” 听到这样的结果，逻孽却一时间的失神，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不过只是片刻，她马上就露出大大的笑容，躬身道，“逻孽谢过冥王大人恩许！” 凡尘自始至终都没有特别的看过逻孽一眼，只是径自的品着杯中的美酒；洛翼黑色的眸子中，翻涌着常人看不懂的情愫；温流一双晶亮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打量着逻孽；如墨依旧挺直着上身，目光微垂。 ------------ 037 万全之策 整场寿宴进行了两个多时辰，宴会散后，有冥府的内侍过来送予逻孽一道令牌，那是她可以出入天界的令牌，逻孽领过然后道谢。 众仙家鱼贯而出，由各自宫上的人驾着马车带走；逻孽跟着洛翼往外走，他让身边的冥府下人离开，逻孽知道她今天在大殿上的表现，一定是惹洛翼不开心了。 正想着，在前方一个月形门洞前，洛翼停住脚步，然后缓缓回过身，逻孽与他相隔几步而站，看着他难得的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她的心在迅速的下坠。 “小孽……” 洛翼的声音传来，带着夜间的凉风，让逻孽觉得后脊梁有些发寒。 她想过无数种的可能，也许洛翼会责骂她不知天高地厚；也许他会生气她的自作主张；也许他…… 总之她想尽了所有，却没想到，洛翼会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伸开手臂，就这样将她揽进怀中。 “小孽……” 逻孽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他将她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她能清楚的闻到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带着蛊惑心智的美好。 她和洛翼一向亲昵，比拥抱过火的事情有很多，但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很温暖，很心疼，让她莫名的想要流泪。 “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洛翼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无奈，他轻叹了一口气，手臂收紧，将她深深的环抱起来。 逻孽鼻子有些痒，但是被他抱在怀里，她的双臂没有办法动，所以只是吸了下鼻子，然后回道，“什么都不用说了，结局已经定了！” 洛翼无意的亲吻了一下逻孽的一头长发，他的黑眸完全与夜色融合，让人看不出他眼中的神色。 “我不会让你去做傻事的，这一百天，你都不许接近凡尘，听到了没有？” 逻孽将侧脸贴在洛翼的胸口，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她的心异常的平静。 没有听到逻孽的回答，洛翼轻轻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逻孽的眼睛，他郑重其事的道，“小孽，听话，你不是凡尘的对手，我不会让你去以身犯险的！” 逻孽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一只手捋着胸前的一撮长发，她轻声道，“我自有我的想法，不会和他硬拼的！” 今日在殿上，她只是勉强和温流打了个平手，她深知自己不是凡尘的对手，拉他下马，可能要想些别的法子了。 “我不管你想用什么方法，总之我说了，不许你接近他！” 洛翼微微皱紧眉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命令。 逻孽抬眼对上洛翼的视线，她缓缓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飘远，“如果你想和凡尘竞争那个神位，是不是非要娶如墨不可？” 洛翼回视着逻孽，停顿了片刻，他出声回道，“是！” 纵使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逻孽还是忍不住心脏抽搐了一下，将痛苦化作脸上一抹最妖娆的笑容，她媚眼如丝的道，“但是我不想呢！” “今日如墨为什么会出现在寿宴？你我心里都清楚，这是冥王的安排，看来他已经决心让你娶如墨了，但是洛翼，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呢？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去娶别的女人，我做不到！” 逻孽的声音很轻，乍听之下没有一丝波澜，但是谁又知道，她的心中早已掀起了千层浪。 “如果你真的如此不喜欢我娶如墨，那我会去想其他的办法，总之，我不要你去找凡尘！” 洛翼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逻孽淡笑着道，“洛翼，你知道我从不会怪你，反而，我很感谢你诚实的告诉我，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你不喜欢如墨，娶她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所以我不生气，我只想告诉你，只要是你想要的，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会帮你得到！” 洛翼的黑眸中瞬间翻起一阵银色的光芒，亮的让人不敢直视。 他一把伸手将逻孽拥入怀中，像是承诺一般的道，“好，小孽，那我们一起努力，只要我得到天界最上神之位，我就告诉父王，我要娶你！” 逻孽微笑，如果是从前，听到洛翼说出这样的话，她一定会笑出声，但此时，虽然她还是高兴，但却没有那样的高兴，究竟差在哪里，她说不清楚。 跟着洛翼一起乘车回到妖界，路上好些个时辰，她都是歪在软榻上闭目修养，其实她一点都不困，只是不知道醒着的时候，她该和洛翼说些什么。 脑中意外的出现了凡尘的身影，他一身纯白色的长袍，一头青丝简单的束在脑后，凡尘，凡尘，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真真的人如其名的，他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俗之人。 凡尘位列天界上神，几乎已经是最高的地位了，那他的功力一定是深不可测的，不是逻孽妄自菲薄，只是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罢了，一个连洛翼都要称之为对手的人，她当然不可小觑。 既然武斗不成，那她到底要怎样才能铲除他呢…… 冥王说逻孽可以在上日之后来到天界，所以逻孽还有一些时间，她必须在进入天界之前，有一套完整的计谋，到底怎样才能搬倒凡尘。 回到妖界，逻孽直接钻进了丝绫的住处，丝绫听了她的烦恼，不由得微微皱眉道，“铲除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永远的消失，但是听你这么一说，你又打不过那个凡尘，这可怎么是好？要不投毒？” 丝绫紫色的眸子瞥向逻孽，逻孽正歪在床榻边，懒懒的样子。 “投毒？” 逻孽轻轻地重复着丝绫的话。 丝绫出声回道，“想要毒死人的话，我和烟绿在这方面都是高手，你想要多毒的毒药，我们都有！” 下毒，逻孽下意识的皱眉，她只想让凡尘没有能力跟洛翼竞争罢了，她从未想过杀了他。 “还有其他的方法么？” 逻孽自己也说不上她对于凡尘是怎样的感觉，明明是初次相见，但是她脑中却满是他的身影，挥之不去，时间一长，她都快以为他是似曾相识的人了。 ------------ 038 以身色.诱 武斗不成，投毒，逻孽还不喜欢，纠缠了一整个下去，两人也没想出什么能对付凡尘的好办法。 接近黄昏时刻，外面小妖进来通传，说是烟绿和小柔来了。 逻孽的目光和丝绫隔空相对，两人都在想，这个时间，她们两个怎么会一起来这儿呢？ “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逻孽一手支着身子，另一手拿着一串紫色的提子，径自吃着。 丝绫出声对小妖道，“带她们进来吧！” 小妖领命转身出去，丝绫又看着逻孽道，“想是她们今天来找的人可不是我！” 逻孽闻言向丝绫看过去，丝绫伸出手，正在摆弄指间挂着的彩色铃铛。 不是来找丝绫，那就一定是来找她的喽？逻孽红唇张开，咬下一枚提子，银牙触碰在提子的外皮上，马上穿透，满嘴都是酸甜的果汁味道。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声娇笑声，“呵呵，原来小孽也在啊！” 逻孽抬眼看去，说话的人是一身白色衣裙，天生媚骨的小柔，她身后跟着一身绿裙的烟绿。 两人进来之后，径自坐在软榻对面的白骨座椅之上。 逻孽慵懒的道，“你这鼻子倒是灵得很嘛，没见到人，就知道我在这儿！” 小柔掩嘴一笑，端的是媚意横生，看着半躺在软榻之上的逻孽，她出声道，“呵呵，这不是知道我们的妖皇大人从冥王府回来了嘛，过来瞧一瞧，怎么样？妖界之外的世界好玩么？” 逻孽不知道小柔和烟绿突然到访所为何事，轻轻一抬眼，她对上了小柔那双满是媚态的眸子，缓缓张口，她随意的回道，“很大，很精致，其他的也没什么！” 小柔听在耳中，美目一转，似乎凭着这几个字眼，在脑中径自勾画妖界之外的世界。 烟绿涂着层层绿色的眼睛一转，目光落在逻孽身上，她出声道，“听说你要去天界了？” 逻孽眨了眨眼，心想这是问道正题了啊。 点点头，逻孽嗯了一声。 小柔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也把视线对上逻孽。 烟绿又开口道，“小孽，从你非要竞选妖皇之位的时候，我们就觉着奇怪，后来知道原是如墨要和少主成亲，想着你是不喜欢被别人压在下面的人，所以也便能理解了，但是这次你又要上天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逻孽回视着烟绿，开口道，“那你问这些，又想要做什么？” 烟绿微微皱眉，缓缓开口道，“我若是说，我们很担心你，你会不会相信呢？” 逻孽心底莫名的跳漏一拍，紧接着，就被一股类似于暖流的东西所填满。 伸手将一大串的提子放回到桌上的磁盘中，逻孽坐直身子，出声回道，“我信！”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一直是和丝绫在一起玩的，已经七百多年了吧？久的她都要忘记自己的年龄了。而与其同时，烟绿和小柔也是一直在她身边，虽然大家见面就吵架，也曾因为很多事情动过手，但是她们彼此之间都明白，在这个漫长的岁月当中，她们有的只是对方了，无论如何，她们都是惦记着彼此的。 烟绿闻声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是笑了一下。 小柔咧开嘴道，“我和烟绿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执意要去天界，这不像是你的性格！” 逻孽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回道，“我不妨告诉你们，这次我去天界，是要做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烟绿和小柔闻声竖起耳朵，有些紧张的看着逻孽。 逻孽没有明白的告诉她们洛翼和凡尘之间的竞争，她只是说要想办法逼迫一个神仙犯错。 烟绿的想法和丝绫一样，说是以武力解决。 丝绫叹了口气道，“他的功力远在小孽之上，要是强来的话，还不知道是谁死得更惨！” 烟绿皱眉，逻孽出声道，“我不想让他死，而且我也没有这个本事，我只是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被贬！” 凡尘降级，这样他就没有办法和洛翼竞争了。 大家想了好多法子，都是不怎么可行的，后来小柔突然笑出声来，惹到几人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小柔掩嘴一笑，出声道，“咱们几个呆子，想了这么些法子但却忘了最省力的一个！” 丝绫看着小柔，先是有些迷茫，接着从她的笑意中，丝绫仿佛渐渐的感觉出来些什么，然后她也笑了起来。 一屋子四个人，丝绫和小柔都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笑着，烟绿和逻孽相互对视，两人眼中都是明显的不懂。 “别笑了，那最省力的法子是什么啊？！” 烟绿看看小柔，然后又看了看丝绫。 小柔出声道，“还是让丝绫说吧，我怕我说完了，小孽又该说我是臭狐狸精了！” 听她这么一说，逻孽的心里好像瞬间闪过一丝什么，但是太快，她没有抓住。 “你说！” 逻孽侧脸看向丝绫。 丝绫微微一笑，然后道，“对付男人，还是一个有着森严制度束缚下的神仙，想让他被贬，那就是诱他犯错，而让他犯错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最省力的一个……就是色.诱喽！” 逻孽闻声皱起两道漂亮的眉毛，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强压心头的怒气。 丝绫马上摆手道，“这可不是我想的，是小柔的意思！” 逻孽的美目瞟向小柔，小柔努着嘴道，“是你自己说的，不想伤及人命，你诱他破戒就好了，这样不伤他一分一毫，他一定会被贬，一举两得！” 逻孽的眉头不知道该皱紧还是该放松，脑海中出现一身白色衣袍，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凡尘。难道她……真的要以身色.诱，逼他破戒吗？ ------------ 第二卷 天界之旅 ------------ 039 一步登天 三天之后，逻孽在洛翼的带领之下，来到天界，这是她第二次出妖界，没想到竟然一步登天了。 在去的途中，洛翼一直拉着逻孽的手，告诉她，凡事小心，一切以安全为主。 逻孽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给他，洛翼忽然搂住逻孽，逻孽微一诧异，马上就释然开来。这里是上天的马车之中，因为布了结界，所以外面根本不知道马车里面发生了什么。 逻孽将尖尖的下巴抵在洛翼的肩头，伸手把玩着他的一缕黑发，然后声音很轻的问道，“怎么了？” 她不傻，知道洛翼是舍不得她，但是这样的话，她还是想要亲口听他说出来。 洛翼揽着逻孽，一手环在她的纤腰上，一手扶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声耳语，“我有些后悔了呢！” 逻孽圆圆的眼睛一瞪，本能的问道，“后悔什么？” 洛翼紧紧的盯着逻孽那双顾盼间皆是流光潋滟的美目，似是有些不满，低声道，“你去了天上，免不了要和凡尘有所接触，我不喜欢！” 逻孽微楞，但是很快她便笑了开来，伸手在洛翼的唇瓣上点了一下，然后道，“你这个小气的家伙！” 洛翼眸子一黑，拉紧两人之间的逻孽，紧紧地盯着他，他像是宣示一般的道，“小孽，江山，美人，我都要。但是如果注定我只能拥有其中一样的话……” 逻孽的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是心里却莫名的开始紧张，直到听到洛翼的声音传来，“如果一方是你，那么无论对面是多重的砝码，我都不稀罕！” 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晶亮，洛翼唇角勾起，俯下身子，吻上了她的红唇。 逻孽闭上眼睛，收回不知是感动还是临别前的眼泪。 只要有洛翼这句话，就算叫她现在去死，她也觉得此生无憾了。 按照天律，洛翼没有特别的传召指令，所以只能到了天门时就止步，里面已经出来人接逻孽，她最后回头看了洛翼一眼，洛翼难得的在外人面前还露出笑容，她心下一软，出声道，“多谢少主送逻孽上来，保重！” 当着外人的面，逻孽也只能恭敬的叫洛翼为少主，体己的话，刚才在车上已经说过，此时洛翼只是点了下头。 逻孽转过身子，和天界的人一起往里面走，她没有回头，当然也看不到洛翼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情深似海。 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所谓情劫，就是一场无论怎么挣脱，最终还是要沦陷的战役，他们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逻孽被天界的天兵带到一处名唤上圣殿的宫殿门前，他们站在门口不再进去，逻孽正迟疑着自己不认路，怎么走，这时不远处缓缓走过来一抹青色的身影，逻孽眼力极好，她一眼便认出来者正是在冥王寿宴上输给她的如碧。 如碧身后还带着分站两排的八名仙女，看到殿门口的逻孽，她似笑非笑的道，“来了啊！” 逻孽心想，没来的话，你看到的是鬼吗？！废话！ 勾起唇角，逻孽笑着回答，“是啊，刚过来，还劳烦如碧姑娘前来接我了！” 如碧见逻孽还算是‘有眼力’，轻轻一挥袖子，她出声道，“天帝和王母让我带你进去，走吧！” 逻孽跟在如碧身后，脚下是没过小腿的重重仙气，她不着痕迹的左顾右盼着，入眼的皆是亭台楼阁和假山池沼，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原想着洛翼的‘羽化仙幽’已经很是漂亮，现在看着这上圣殿中的一景一物，逻孽才知道，原来神仙都爱玩飘渺。 穿过九曲回廊，走过横梁拱桥，逻孽隐隐看到前面有一处开放的大殿。 走近处看，大殿是以金色为主色调的，偌大的一个空间内，共有金龙顶柱数十根有余，地上依旧是半米多高的仙气，殿中间摆放着一个铜金色的大鼎，鼎上盖着雕花楼眼的盖子，从小孔中往出袅袅的瞟着檀香。 大殿两边按照等级站着诸位神仙，殿上的金色宝座之中，坐的是天帝，在他左下手边，是王母。 如碧带着逻孽来到殿前，躬身道，“禀天帝，王母，妖皇逻孽带到！” 逻孽学着如碧的样子，缓缓俯下身，恭敬的道，“逻孽拜见天帝和王母娘娘！” 天帝一脸正气，一身明黄色的长袍，胸前绣着五爪金龙，头上是金缕发冠。 一摆手，他出声道，“起身吧！” 逻孽起身，抬起眼，看着高坐殿上的天帝，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难道这天界的主宰，还带着千面观音菩萨的本事吗？能让人看着看着就觉得出现幻觉。 “听闻你在冥王寿宴上表现很好，所以冥王准你上天来住一百天？” 说话的人是坐在天帝身边的王母，她头戴万凤朝凰的百鸟凤冠，一身明黄掺黑的精致衣袍，脸上是岁月无法侵袭的美丽。 逻孽将目光看向王母，然后出声回道，“禀王母娘娘，逻孽一直心向天界，得冥王垂爱，所以准我来天界观看百日！” 王母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闻言回道，“你是妖皇，也就是万妖之首，难得你一直心向天界，既然来了，那便好好住着吧！” 提到住处，天帝出声道，“御行官，现在天上还有哪些宫殿是空出来的？” 话音刚落，只见从大殿后面站出来一个穿着深紫色官服的男人，他手上拿着一个不大的牌子，拱手俯身回道，“禀天帝，现在空着的宫殿有几所，翎羽殿空着，月入宫的偏殿，还有南清宫近处的几所阁楼！” 天帝闻言，点着头道，“凡尘上神事务繁忙，平日里又喜欢清静，南清宫那边就不必了，要不……” 天帝的目光转向了一侧，逻孽不着痕迹的看过去，左边第一位站着的是凡尘，他身后站着的是温流，而天帝看的正是温流。 “天帝，不如让妖皇住在翎羽殿吧，那边距离我的天青阁很近，平日里我也可以多加照顾！” 出声的是如碧，逻孽眼睛一转，心里有了一丝计较。 ------------ 040 入住神殿 天帝看了看逻孽，然后又看了看如碧，出声道，“这样也好，那就住在翎羽殿吧！” 逻孽点头谢恩，然后天帝和王母离开，众仙家大多都是见过逻孽的，也知道她会上天，所以都没有惊讶。 一走一过，逻孽的目光不由得被一身浅墨色衣裳的女人吸引住，看着她的背影，还有她一头的乌发，莫名的，逻孽心中涌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逻孽看到那女人走到凡尘身边，然后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凡尘脸上竟然带着微不可见的笑容。 “你认识律神？” 律神？逻孽微微皱眉，收回看着那个女人的目光，然后看向身边说话的如碧。 “她是谁？上次在冥王寿宴的时候，没有见过她！” 那样引人注目的一个女子，如果她出现在冥王寿宴之上，逻孽不可能会不记得她。 如碧看了眼凡尘身边穿着浅墨色衣裙的女人，然后道，“她是天界律神，负责天条戒规，叫做浅黛。冥王寿宴的时候，恰逢南海那边几个仙子犯错，王母派她去整治！” “浅黛……” 逻孽轻轻地呼唤着这个名字，越发的觉得朗朗上口，总觉得好像是很多年前，她会经常叫这个名字似的。 如碧看了眼逻孽，有意无意的说道，“浅黛已经封神，地位和明神温流是一样高的，在众神仙心中的地位很重！” 一个神字，让逻孽的恍惚瞬间回归现实，是啊，人家是神仙，她是妖，这也是她第一次上天，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又怎么会觉得熟悉呢？当真是奇怪。 收回古怪的想法，逻孽笑着对如碧道，“多谢如碧姑娘提点，逻孽记下了！” 如碧若有所思的看了逻孽一眼，终是没有再深究别的，淡淡的道了句，“好了，我们走吧，我带你去翎羽殿！” 逻孽点头，临走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去，这一眼，正好赶上浅黛朝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逻孽清楚的看清了那张清丽灵动的面孔，尤其是那双眼睛，婉转中还带着高深莫测，像是永远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似的。 凡尘也跟着浅黛往逻孽这边看来，对上凡尘的眸子，逻孽心跳跳漏了一拍，她露出浅浅的微笑，对两人一点头，然后转过头，和如碧一起离开。 出了上圣殿的殿门，如碧打头，逻孽跟在她右后方一步远，然后后面仍旧是分站两排的八名仙女。 一路向北，大概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一众人来到一处仙气围绕下的美丽宫殿。 宫殿不似平常的平顶，而是像一只大鸟展翅的棚顶，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孔雀，孔雀的身子完全是用玛瑙和宝石堆砌而成，眼睛则是选用了夜明珠。 还没有进到殿内，逻孽已经觉出此殿宇的富丽堂皇。 缓步来到大殿门前，逻孽抬头，看着上面写着‘翎羽殿’三个烫金的大字。 前方已有仙女上前推开殿门，霎时，一股浓厚的檀香气飘出，几乎浓郁的要溺毙人。 逻孽深呼吸，然后皱了下鼻子。 抬脚迈过半米高的红木门槛儿，踩在光可照人的青石地面上，逻孽环视着殿内的景致。 殿内呈椭圆形，几个环抱的粗柱子立在四边，上面刻着精致的梵文。屋内的摆设皆以金色和深绿色为主调，很是奢华。 如碧站在殿中央，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道，“这翎羽殿本是一神之位才能居住的，天帝赏给你住，这是给足了你的面子，里面我就不带你进去了，这些仙女也是你在天界的日子，供你支配的，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逻孽看着如碧一副指示人的模样，面色不变，淡笑着道，“今日还真是麻烦如碧姑娘了，改日你到妖界做客，逻孽定当行使地主之谊！” 如碧微扬着下巴，瞥着逻孽，似笑非笑的道，“呵，不管怎么说，你这辈子也算是做了所有妖精都不能做的事情，既然来了，那就好好玩吧，反正以后也没这个机会了！” 说罢，她挑衅的看了眼逻孽，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逻孽看着如碧的背影，不由得觉得好笑，怎么同是一家的姐妹，她比她姐姐的性子差了那么多？！ 如碧走了，剩下她留下的八名仙女，逻孽看着恭敬的站在大殿两侧的几人，笑着道，“各位仙女姐姐，逻孽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以后这一百日的时间，还请你们多多照顾了！” 八名仙女闻言，立马躬下身子，齐声声的道，“照顾妖皇乃是我们的职责，还请妖皇不要客气！” 逻孽美目一转，迈步走到距离她最近的一个仙女身边，伸手拉起她的手，看着她一脸的惶恐，逻孽笑着道，“仙女姐姐，你们真的不要紧张，也不要叫我什么妖皇了，叫我小孽就行！” 仙女的手被逻孽拉住，她既不敢抽回来，也不敢握上去，只能松松的搭着。 躬身福礼，仙女出声道，“回禀妖皇，我们真的只是负责伺候的仙女罢了，不值得妖皇如此纡尊降贵的迁就！” 逻孽闻言脸上笑容不变，不知从哪就拿出来一个淡紫色的镯子，二话不说就往仙女手腕上面套去。 “哎，这就是仙女姐姐客气了不是，小孽不是天界之人，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来这里也就是沾沾仙气，看看景色罢了，待到百日之后下界，可能这辈子不知何时才能想见，既然在这里相遇，那便是缘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逻孽走到各个仙女面前，依次在她们手上套了一副淡紫色的镯子。 镯子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看起来很是精致漂亮。 几个仙女许是没料到堂堂的妖皇竟然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这么客气的女子，一时间倒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那个最打头的仙女道，“妖……小孽姑娘，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姐妹几个也就不推辞了，我们定会在这百日之间，好好照顾姑娘的！” 逻孽微笑，一副好说的表情。 ------------ 041 入观星台 今日初来天界，见了天帝和王母，回到翎羽殿已经是午后时分，几名仙女带着逻孽在宫殿中转了一圈，逻孽这才知道，原来翎羽殿大得很，前面是正殿，后面还带着四个分殿的二十七间厢房。 “小孽姑娘，今晚您就在这里歇下吧！” 仙女带着逻孽来到一处很华美的寝宫，然后告诉她这就是以后在翎羽殿的下榻之处。 逻孽点头，仙女又问，“天帝吩咐过，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提就是，只要是天上有的，我们都会尽力为您置办的！” “还劳烦仙女姐姐能把这檀香换了吗？我闻着……呵呵，有些浓了”。 岂止是浓了啊，简直就是刺鼻子嘛，真不知道这些神仙的品味怎么都这样！ 仙女点头称是，然后道，“姑娘不喜熏香，还是不喜欢檀香的味道？要不要我们去找些您喜欢的香来熏呢？” 逻孽本想说不必了，但是想到洛翼一直很喜欢龙涎香，她素日闻惯了，所以开口道，“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以找一些龙涎香来熏！” 仙女闻言面露难色，出声回道，“回小孽姑娘，这个我们还真要请示过如碧上仙才可以的！” 逻孽微微挑眉，开口道，“她连这个也管？” 仙女点头道，“龙涎香不是普通熏香，在天界也只有为数不多的神和上神才可以用，所以我们要请示如碧姑娘，看看那边还有没有”。 逻孽只知道洛翼很喜欢熏这个香，还真不知道原来这个香这么珍贵，既然这样的话，“哦，没事，我也只是随便一说，那就不用了，把檀香拿走就是了！” 宁可不熏香，也比熏这个刺鼻子的香强。 仙女把宫殿中的一切都打理好了，现在看来时间还早，所以仙女询问道，“小孽姑娘，如果您不累的话，我们姐妹几个随时都可以带您出去转转的！” 逻孽眼睛一转，想着出去认认路也好，毕竟她上天可不是来观光的，想要接触到凡尘，首先得知道他住哪里吧。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逻孽笑着从榻上站起身，满脸的欢喜。 七名仙女依次站在逻孽身后，只有一名站在她的右后方，为她带路，然后讲解。 出了翎羽殿，走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看到了一处比较别致的殿宇，看着逻孽的目光投过去，仙女出声道，“小孽姑娘，这是如碧上仙所住的天青阁！” 逻孽想着在上圣殿面见天帝的时候，天帝本想让她住在温流身边的，但是如碧如突然说让她住在翎羽殿，这样方便照顾，没想到这两所殿宇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近啊，她要是施法的话，恐怕一转眼就到了。 鬼才相信如碧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是为了照顾，不过就是为就近监视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小孽姑娘，我们要过去看看么？” 逻孽脸上马上露出一丝笑容，出声道，“不必了，如碧上仙今日也累了，我就不去打扰她了，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仙女点头称是，带着逻孽绕过天青阁，继续往别处逛。又走了一会儿，逻孽抬眼看到前面雾气中伫立着一处很高的高台，它比一般的宫殿都要高出好多层，虽然说不上气派，但却很雅致，像是塔一般的构造，层层叠起，每一个八角外侧，皆是挂着一枚淡金色的铜铃。 “那是……” 逻孽指着前方的建筑物问道。 仙女也抬眼看去，然后出声回道，“那是观星台，是天上神官探测天象的地方”。 观星台？逻孽脑中不由得出现一幅美丽的画面，她和洛翼一起躺在‘羽化仙幽’的玲珑床榻之上，他一挥手，高大的殿宇上方就出现一片空窗，从这里，她可以看得到外界漫天的繁星。 曾经她问过洛翼，是不是上了天，就可以近距离的看得到星星，洛翼回道，就算是在天上，星星也是遥不可及的，而且就算是很近，那也是不可以触碰的。 相传天上的星星，都是瑶池仙子们的眼泪，因为很多年之前，她们私下凡间，爱上了人间的男子，但是因为天规戒律，所以不得相爱，再次返回天界的时候，仙子们每天都偷偷的哭，这些眼泪带着仙气，化成了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星星，所以每颗星星才都有名字。 “我可以上去看看吗？” 想到瑶池仙子的眼泪，想到那黑色天幕上的亮光点点，逻孽就忍不住心生向往。 仙子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众人一起走下了一座横在仙池上面的桥，然后来到了耸立在云端的观星台前面。 观星台的门没有关，逻孽以为可以直接上去，但是却见身边的仙女走上前，在门边的大铜铃上面摇了几下，然后出声道，“妖皇逻孽到访！” 话音过后几秒，逻孽看到观星台的门前似乎是荡起一层水波，眨眼的功夫，水波不见了，那门还是像刚才一样敞开着，似乎没什么变化。 逻孽诧异的看着那仙女，仙女回身对逻孽道，“姑娘莫要小看刚才的过程，这铜铃可是相当于天界上面的眼睛和耳朵，它能知晓这天界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情，您是今天才来的，我要跟它通传一声，所以它才能让我们进去的！” 逻孽点点头，心中也有了计较，看来在这天界之中，不只要防着人，就连这一景一物都要小心，指不定什么东西就是暗藏玄机的。 仙女不知道逻孽心里想什么，她只是恭敬的站在门边，等着逻孽先进去。 逻孽稳了下心神，提裙迈步，当她迈过浅青色的门槛儿时，她真的觉得观星台里面的温度和外面差了十度不止，凉的让她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右手边十步远的地方，就是盘旋而上的楼梯，金色的栏杆，上面雕刻着精致的镂空花样，白的近乎透明的云冈石阶。怪不得屋子里面很凉，因为从墙壁到台阶，皆是生带凉性的材质。 ------------ 042 黄粱美梦 逻孽伸手轻轻的提起裙子，裙摆处露出一截绣着精致图腾的绣鞋，那是在来天界之前，洛翼亲手为她穿上的，因为他说天上规矩多，像她在妖界那样，天天赤着脚是不行的。 柔软的缎面鞋底榻上冰凉的云冈石阶，脚下里面生出一阵凉意，然后顺着四肢百骸游移开来。 逻孽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八名仙女。楼梯层层盘绕而上，角度很陡，众人要侧着身子保持平衡才能上去。 刚才在外面看了一眼，这观星台怎么也得几十丈高，走了好一会儿，逻孽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绕晕了，但还是没上到顶层，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跟在自己三步之外的仙女，出声道，“难道没有旁的方法上观星台吗？” 照这么走下去，她走到上面都要天亮了。 仙女面面相觑，她们一直都是如此上去的。 后来有一个站在靠后的仙女道，“小孽姑娘，我曾经看到过明神上观星台，他是施法直接上去的！” 逻孽就知道，这么高的台子，要像凡人一样一步步走上去，那还真是要筋疲力尽，她刚要施法，然后打头的仙女出声道，“姑娘稍后……” 逻孽停下来，看着她。 仙女出声解释，“观星台内乃是仙气笼罩之地，一般的神仙进来，也是会掩盖自己身上的灵力，打个比方，如果是上仙的实力，施法上去，功力也会折半到仙，以此类推。如果仙气不够的话，是上不去的，还要折损自己的元气”。 逻孽仔细的听着，看着仙女说完之后低下头，逻孽总结了一下，难道她是怕自己功力不够，上不去吗？ “你上次是说明神上去了吧？” 逻孽眼睛看向站在后面的一名仙女。 那名仙女点头，逻孽眼睛一转，既然温流上的去，她和他相差不多，应该也是上的去的。 “我试一下，如果我上去了，要不要注意些什么呢？” 逻孽觉得还是先问清楚了的好，初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要惹事才好。 打头的仙女低头回道，“不知星象官现在是否在此，如果不在的话，小孽姑娘切记不要碰顶楼上面的星辰布象就好！” 逻孽微微皱眉，“星辰布象是什么？” “顶楼面向北方的位置，摆着一副巨大的星辰图，是可以用手触碰的到的，它可以改变天上星辰的走向，称之为星辰布象！” 逻孽点头，无论什么东西，她不碰不就好了！ “好，那我先上去了，你们愿意上去也行，愿意下去等我也行！” 逻孽出声交代了一句，然后闭气凝神，整个人幻作一道红色的荧光，然后咻的向顶层飞去。 眨眼的功夫，逻孽一个旋转，然后化作人形。睁开美目，她看到了眼前的景致。 几十尺大的八角形屋内，皆是用白玉为墙，石阶为地，人站在上面，可以从四面八方看到自己的影子，就连地上都有。 八个方向，悬挂着八个形象怪异的图腾画卷，屋内有檀木制的软榻，也有藤椅和茶几，甚至一边的金鼎香炉中，还燃着袅袅的熏香。 鼻间满是清淡的香味，逻孽吸了吸鼻子，这个味道模糊了清香和淡雅，好像置身茫茫的花园之中，能让人浮想联翩。 眼睛在屋内扫了一圈，她看到北方的红木藤架之上，平平的摊开了一副很长的绢画，画底似是什么动物的皮毛，藏青色的，似乎还带着绒绒的感觉。那上面密密麻麻的铺满一闪一闪的亮光，逻孽走过去，有些目瞪口呆，因为这活脱就像是把上天搬下来，变成了一幅画。 这一定就是仙女们口中说的星辰布象了，原来竟是这样的美丽。 在布象前面驻足了一会儿，逻孽瞪着晶亮的眼睛，开始看向别处，摸着台子边上精致的雕花栏杆，逻孽一路来到一扇巨大的屏风之后，以为又是什么房间摆设，但却没想到，她看到了一副令她终生难忘的画面。 抬眼望去，对面深蓝色的天幕就罩在眼前，布满天幕之上的，是数不清的繁星。 洛翼说谎，他说星星很远的。逻孽缓缓伸出手，好像探出楼台，就能触及得到。 太美了，这样的景色，逻孽活了千年也不曾看到过，她忘记了呼吸，脸上是被自然震撼的诧色，眼中反射着星星的光亮。 身后是一个两人宽一人多长的软榻，逻孽躺了上去，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星星，人生中第一次，她开始有了羡慕神仙的感觉。 如果当神仙能天天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致，那她倒真是愿意上天来当神仙了。 身下是柔软冰凉的软榻，鼻间是比桃花林更香的味道，抬眼就能看到伸手可及的星星。逻孽唇角勾起，露出美丽的笑容，此时她好想洛翼啊，如果他也在这里的话，他们就可以一起躺着看星星了。 许是此刻的气氛太过美好，逻孽闭上眼睛，本想休息一下再走的，但却莫名的睡着了。 “小孽姑娘……” “恩……” 耳边出现轻轻的呼唤，逻孽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她身边的仙女。 翻身坐起，逻孽有片刻的恍惚，仙女已经出声道，“小孽姑娘，时辰不早了，我们下去吧？” 逻孽一侧头，越过那些仙女的身子，就看到漫天的繁星，心情陡然变好，她淡笑着回道，“好”。 跟着一众仙女告别观星台的顶层，逻孽想着要是自己施法下楼，可能有些对不起这些好不容易才上来的仙女们，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步步的径自下着。 但是令逻孽意外的是，她真的觉得只是转瞬的功夫，一众人已经来到了观星台的外面，要不是看到那枚大大的铃铛，逻孽真的以为是自己做梦了。 “我们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逻孽忍不住出声问道。 仙女躬身回道，“这就是观星台的独特之处，常人上去就要好些个时辰，但是下来却是转瞬！” ------------ 043 施法救火 逻孽不得不对这些天上的怪异现象为之惊叹，不过是个观星台，这里面的门道已经这么多了，就更不要说其他地方了。 她一觉黄粱美梦，不知道睡了多久，此时外面的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跟着众仙女，逻孽回到了翎羽殿，跟大家打了声招呼，然后她就躺在精致的大床上睡着了。 心想着这是她来到天界的第一天，还剩下九十九日，从明天开始，她要更加紧心中的计划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逻孽只是隐隐觉得眼前有些亮，这亮光还忽隐忽现的，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 “来人啊，不好了，观星台走水了！” 逻孽微微皱眉，这句话变成一串文字，在脑中走了一遍。猛地睁开眼睛，她整个人翻身坐起，看着窗外那几乎染红了半面天的亮光，她心底一沉。 片刻过后，房门被人敲响，门外传来一个仙女焦急的声音，“逻孽姑娘，打扰了，观星台走水，距离我们翎羽殿太近了，您还是快些出来吧！” 逻孽全身只着了一件红色的紧身中衣，两条雪白的藕臂露在外面，闻言，她伸手从架子上拿起自己的红纱外衫，然后整个人一转，衣服就这样好好的穿在了身上。 走到门边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仙女，逻孽面上表情还算是平静，开口问道，“观星台怎么会突然起了这么大的火？” 仙女摇头，只是道，“姑娘，随我们一起出去吧，外面众神仙已经到了，正在观星台那边救火！” 逻孽心底莫名的涌上一股不太好的念头，但是事出突然，来不及她多想，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出去。 观星台距离翎羽殿很近，众人加快脚步，走过去的时候，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看着几十丈高的观星台，整个笼罩在大火当中，逻孽抬眼望去，她黑色的眸子中带着红彤彤的火苗，像是要窜出来似的。 已经有看管观星台的神官在负责救火，距离比较近的神仙也均已赶到。如碧指挥着救火的仙女先保护好附近的几所宫殿不受连累，温流也赶到了，他派天兵加快速度，势必阻止火势蔓延。 各路神仙齐显神通，逻孽清楚的看到一个面生的神仙，他往前站了一步，然后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个手势，接着大雨从天而降，却恰好都滴落在观星台上面，旁边的地方一点都不沾湿。 大雨倾盆而下，本以为火势会有所减小，但却没想到，火苗层层窜起，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那布雨的神仙一收手，大雨止住，他面带忧色的看着温流道，“明神，我看这火并不是普通的火，无论是天界的仙水还是我的灵雨，都不能让它熄灭！” 温流如玉的面孔，在火光的照耀下，看起来美丽的不真实，此刻他背手而立，微皱着两道秀丽的眉头，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难道是妖火？” 他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也是模糊了疑问和陈述之间。 逻孽耳朵极其灵敏，她咻的看向温流，正巧温流也一侧头，两人的目光隔着众人相对，滔天的火焰成为了他们身后的背景。 毫不避讳的回视着温流，逻孽坦荡的表情告诉他，少怀疑她，不是她的错！ 正当两人的目光互相在试探的时候，只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句，“上神凡尘到――！” 什么？凡尘都来了？ 众人一起回过身去，当然也包括了逻孽和温流。 凡尘依旧是一身绝美的白色长袍，衬托的他仙风道骨的气质，他凝脂的面部被大火照的带上一层暖黄色的光芒，让他平添了一丝人气。 “你怎么过来了？” 温流出声问道。 凡尘眼睛看着着火的方向，开口回道，“这边火势如此大，已经吵到了天帝和王母那边，我过来看一下”。 温流微微皱眉，低声道，“刚才雨仙施法布了雨，但是却一点作用都没起到，我觉得这火不似普通的火！” “哦？” 凡尘闻言，轻轻地出了一声。 俊雅的身形缓缓前移，凡尘迈步来到距离观星台最近的位置，他一抬白色的袖袍，瞬间一阵清香袭过，接着，众人屏气凝神，看到观星台被一个巨大的圆柱形水波柱子裹在里面。 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本来还愈烧愈烈的火势，在被包围的瞬间， 霎时变得小了一丈不止。 白色的水柱之中，带火的观星台就像是一个树脂之中的标本，动作都变得缓慢，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颓废的挣扎着，但终究也有熄灭的那一刻。 众人用尽方式也没有让大火熄灭，但是凡尘来了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火势就被控制住了，而且还不费一兵一卒，他甚至只是轻轻的挥了一下衣袖而已。 转过身子，凡尘看着众神仙一言不发看着他，他轻声道，“这火要完全熄灭，可能要等到明日了，大家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 “是！” 众人对凡尘的话没有任何的异议，他说的话就是圣旨。 待到众人都离去之后，逻孽还在看着凡尘，她身边的仙女出声道，“小孽姑娘，我们也回吧”。 逻孽的目光终于从凡尘身上收回去，然后转身，往回走。 静下心来，逻孽这才发现，距离她最近的一名仙女手上，正在散发着隐隐的淡紫色光芒。 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探究之色，不过她掩饰的很好，很快便隐了下去。 回到翎羽殿，逻孽躺在大床之上，睡意全无。临上天之前，丝绫给了她一些妖灵化成的镯子，这种镯子一旦施了法力，是会看得到人和人之间接触的。 她当初会给身边的八名仙女都戴上镯子，不是客气，是她真的不相信这天界中人，现在好了，刚才那个仙女的镯子亮了，那就是说明，她私下和别的神仙有过接触，那个人到底是谁，可能明天就会有结果了。 观星台意外失火，就在她来天界的第一天，不要告诉她，这是巧合。 ------------ 044 身陷阴谋 这一夜，逻孽睡的有些不踏实，因为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翌日，上圣殿中，众神仙依次排位站好，因为逻孽属于冥王的客人，所以她也站在了众人之中。 高坐殿上金椅之中的，是一身明黄色长袍的天帝，他左下手边是气度雍容的王母。 “听闻昨夜观星台失火，怎么回事？” 天帝稳重的声音传来，逻孽跟众人一样，微垂着目光，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反正轮不到她来解释。 前方一个青色的身影闪过，出去答话的人是如碧，她微低着头，恭敬的回道，“禀天帝，昨日午夜时分，观星台方向突然燃起熊熊大火，因为距离我的天青阁很近，所以我是第一个赶到的！” 天帝点点头，似乎有些疑惑，“这天上已经有近千年不曾动过明火，为什么会突然起了这么大的火呢？” 如碧将头更加低下，出声回道，“都是如碧办事不利，我已经叫人将昨晚守夜的几名仙女带来了，还请天帝亲自问话”。 天帝出声道，“把那几名仙女带上殿来！” 话音刚落，外面由两个天兵带上来四名仙女。仙女们见到天帝和王母，先是例行请了安，然后跪在地上。 天帝问道，“昨夜就是你们几个在看守观星台吗？” 跪在最左边的一个仙女磕了一个头，然后回道，“禀天帝，昨夜就是我们几个在看守观星台，我和沫儿负责看守一楼，海月和鸣星负责看守顶楼”。 天帝又问，“那么昨晚你们可曾离开过？观星台又是怎么失的火呢？” 几名仙女都将身子深深的伏在地面上，齐声回答，“禀天帝，我们从未离开过观星台！” 一直坐在一边，未曾开口的王母，她身形不动，但红唇却微微开启，出声问道，“既然从未离开过，那你们又怎么解释观星台的大火呢？” 沫儿将头深深地低下，出声回道，“禀王母娘娘，沫儿和夕儿姐姐从未离开过观星台的一层，午夜时分，不知道为什么，顶层突然燃起熊熊火光，我们也是始料未及，夕儿姐姐去通知了距离观星台最近的如碧上仙，我则是上去顶层，到了那里已经看到海月和鸣星两人晕倒在一边，我将两人带下楼之后，众位神仙已然赶到，我们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母闻声将目光落在另两个人身上，她端坐在凤座之中，画着精致妆容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缓缓开口，她出声问道，“海月，鸣星，说说你们在顶层到底遇见了什么？” 海月俯着身道，“回禀娘娘，昨夜正是我和鸣星当值，我们如往日一般在顶层看守，许是午夜刚过一刻的时候，空气中突然飘来奇香，我心中奇怪，因为这香味并不是观星台燃着的熏香味道，正想着，我突然觉得头很晕，想要回头去叫鸣星，但是一侧身，一道影子闪过，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母将目光看向鸣星，鸣星也回道，“回娘娘，事情确实如海月所讲，空气中有奇香，然后我们就晕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被沫儿带到了观星台楼下，而众神仙正在施法救火！” 事情越加的扑朔迷离起来，逻孽听在耳中，心下不由得有了计较，刚才那个仙女说，她曾看到过一道影子闪过，那道影子到底是谁？ 果然，注意到这个细节的人有很多，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是各异的。 天帝沉着声音道，“照你们这么说，观星台失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了？” 声音不大，但却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殿下每一个人的耳中。 众人低下头不语，如碧垂着目光，开口道，“昨日还要多亏上神和明神赶到，这才及时解救了火势，现在大火已经熄灭。不管怎么说，这是如碧的疏漏，如碧愿意接受惩罚！” 天帝沉吟着不语，众人心中皆是忐忑。 正在此时，外面传报，“观星台神官到――！” 天帝一挥手，外间走进来一个穿着星相袍的白衣老者，老者叩见天帝和王母，天帝一抬手，然后道，“星象官，匆匆到此，所为何事？” 星象官拱手俯身，恭敬的道，“回禀天帝，下官刚刚到观星台顶楼去看了一下，发现这场大火确实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蓄意的人为事件！”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的表情更是诧异，天帝开口道，“此话怎样？速速道来！” 星象官出声回道，“天上繁星虽多，但是每一颗皆有自己的名字和位置，而且不同的位置，代表着不同的命理和时运，这也是为什么凡人都喜观天象，而且还想方设法改变命数的原因。观星台上面的星辰布象，乃是天上繁星的真实比照，如无天帝下旨改动，任何人不得擅自触碰，要是改变了星象的位置，那么小则引起像是电闪雷鸣，风暴大火的自然现象，如果是严重的话，很有可能改变三界的命理循环，当真是要命的大事啊！” 天帝一直一成不变的稳重面孔，终于在星象官说完之后，变得有些阴沉。 他看着殿下众人，低沉着声音道，“昨日到过观星台的人，无论是神，是仙，还是仙女，天兵，统统给我站出来！” 其实逻孽的心早在星象官提到星辰布象的时候，就开始不安的躁动，当他都说完的时候，她已然确信，她貌似掉进了一个精心策划的圈套。 昨日到过观星台的，除了刚才审讯完的那四名仙女，就剩下逻孽和她身边的八名仙女了。 站在殿中间，逻孽微垂着视线，天帝不开口问话，她也一句都不曾解释。 余光可以瞥见众人朝她看来的目光，有审视，有差异，有不可置信。许是他们都认定了这事情是她做的，而且还感叹她现在竟然敢站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天帝出声道，“妖皇，昨日你去过观星台？” 逻孽如实回道，“回天帝，昨日逻孽闲来无事，确实让众位仙女带着我到观星台走过一趟，但是事前仙女有告诉过我，万万不能触碰顶层的星辰布象，逻孽牢记心中，我敢以生命保证，我没有碰过！” ------------ 045 矛头所指 天帝命人传来逻孽身边的八名仙女，众仙女一起跪在大殿之上，袅袅的仙气围绕在她们身边，让她们的身影看起来有些瘦削和单薄。 “昨日你们陪妖皇一起去的观星台吗？” 左手边第一个仙女，也是平日和逻孽说话最多的一个仙女出声回道，“禀天帝，昨日确实是我们陪着妖皇一起去的观星台”。 天帝的目光透露着要洞察一切的敏锐，缓缓的，他开口道，“那你们可以相互证明，昨日无人触碰观星台上面的星辰布象吗？” 仙女将头低下，众神仙屏气凝神，沉默了数秒之后，只听到一声干净利落的声音传来，“禀天帝，我们不能”。 不能？！殿上已然可以听到有些人的呼吸加重声。 逻孽垂着头，一直都没有说话。 天帝微微皱眉，出声问道，“怎么不能？如实说来！” 仙女低着头道，“昨日我们姐妹几人是陪着妖皇一起去了观星台，但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妖皇突然说这样上楼太费时间，所以她是施法上去的，我和一众姐妹法力低微，一个时辰之后才上去顶楼，所以我们不能确认楼上的事情！” 安静的大殿之上，甚至掉下一颗针都会被听到。 逻孽自己都诧异，怎么现在她的心跳会这么稳呢？好像现在矛头指向的根本不是她似的。 天帝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垂着头的逻孽身上，他开口问道，“妖皇，众仙女说的可是事实？” 他的声音依旧稳定低沉，但是逻孽听得出，这话中已经带了丝探究的意味。 红唇轻启，逻孽回道，“是事实！” 她的这句肯定，就像是坐实了自己就是放火的元凶，一时间，大殿之上的众神仙都把目光投向她，但却唯独一个人身形不动，那就是凡尘。 天帝沉吟着，王母缓缓抬起右手，状似无意的搭在了左手之上，看似一个简单的动作，但逻孽心里却是有了计较。古来左手象征和平，右手象征战争，左手压右手，那是代表着礼貌，而右手压左手……那是个潜意识的怀疑与干戈。 果然，王母出声问道，“妖皇，既然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在顶楼，你可否说一下当时在上面，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依旧是气度雍容，依旧是声若游鸿，但逻孽知道，如果她回答的不好，很有可能引起众人的猜忌。 将身子朝向王母那边，逻孽抬起头，对上王母的视线，她声音平稳的回道，“禀王母娘娘，逻孽谨遵天界的规矩，既然仙女事先有告知，不许触碰星辰布象，所以上了楼之后，逻孽什么都没有动，只是去看了屏风之后的星星，而且有些困，所以就躺在软榻上睡了一觉，再睁开眼，众仙女已经站在了面前！” 她既然敢毫无避讳的直视王母，其实就是想让王母知道，她内心坦荡，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王母也是历经千世，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她当然知道逻孽此举的意图，不过…… “不过，这只是妖皇你一人的说辞，现在所有的指向都对你不利，如果想要消除大家的疑虑，也还你一个清白，你不介意接受天界的调查吧？” 逻孽这次垂下头，恭敬的道，“逻孽愿意配合一切调查，只想还自己一个清白！” 众神仙不语，因为知道，逻孽乃是妖皇之身，代表着妖界，就算是身在天界，也总要给几分的薄面，所以就算是矛头所指，也不能草率的定案。 这时候，殿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启禀天帝和王母，如碧昨日在场，听闻众神仙在讨论，说是大火并非普通的起火，所以天界的仙水和雨仙施法布的雨都无法熄灭，因此……如碧斗胆假设，也许这场大火本就不是触碰星辰布象所致，而是一开始，就有人蓄意为之！” 逻孽斜眼看去，见如碧拱着手，她身上隐隐围着一层淡紫色的光芒，与自己身边仙女手上的手镯颜色一致。目光咻的凛起，原来是她！ 丝绫施了法的镯子，只要是与相关的人私下秘密接触，当两人凑到一起的时候，施法者身上的镯子，会与另一人周围同时出现光亮。 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逻孽美丽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 “哦？有这等事？” 天帝发出疑问。 站在后面的雨仙站出来，如实禀报，“回天帝，如碧上仙所言甚是，昨晚下官施法布雨，但火势却愈见猛烈。而且明神也在场，都可以作证！” 一个扯出另一个，天帝的视线又落在了温流身上，温流只能站出来，微低着头，开口道，“昨夜观星台的大火，确实事有蹊跷，不似普通的火”。 逻孽听在耳中，不由得冷笑，怎么这群神仙是有多不待见她啊？一个个的，巴不得她出事！ 天帝又问，“不似普通的火？那是什么火？” 这一句话问到坎儿上了，如果温流像昨晚那样，一口咬定是妖火，那逻孽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红袖之下的手指不由得微微蜷起，逻孽此时也有些紧张。 温流微垂着视线，竟然没有马上回答，这一点不仅让众神仙诧异，也让逻孽诧异，他不是很讨厌她吗？这么个好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正在事情处于胶着状态的时候，站在右手首位，一直没有出神的凡尘，终于缓缓出声道，“大火确实不是普通的火……” 话音刚落，逻孽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跳跳露了一拍的声音，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凡尘身上，就连天帝和王母都是面带凝重。 凡尘在天界的地位，那是不言而喻的，他说的话就是事实，就是圣旨，所以逻孽也在担心，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紧张着他接下来的话。 “天界有三味真火，妖界有妖火，都是差别于人界的凡火。昨日的大火虽然不是凡火，但也不能一口咬定是什么火，现在大火已经熄灭，为了不影响天界正常的运作，找凶杀的事情，应该在修整观星台之后，不知天帝以为如何？” 凡尘绝世的一张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天帝迟疑了片刻，然后道，“既然凡尘上神都说了，那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 ------------ 046 夜遇凡尘 观星台失火的事情，竟然就这样被凡尘的一句话给了结了，逻孽心里颇感震慑，没想到凡尘的话在天界这样有用。 天帝和王母先行离开，紧接着就是凡尘，然后是温流，众神仙按照严格的等级，依次退离上圣殿。 逻孽站在殿内，没有着急马上离开，因为她觉得有些人有话要跟她说。 果然，当众人都离开之后，早就出去的如碧，又折了回来。 逻孽淡淡的看着她，面上不露一丝痕迹。 “如碧姑娘怎的又回来了？” 逻孽出声问道。 如碧一眨不眨的看着逻孽，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看透似的。 逻孽面上依旧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昨日观星台上的大火，真的与你无关？” 如碧声音中带着执意。 逻孽脸上的笑容更大，反问道，“那如碧姑娘以为呢？” 如碧微微皱眉，冷着声回道，“天界很多年都没有出过任何事情，偏偏你一来，观星台就失火了，你说我会怎么想？！” 逻孽装出诧异的样子，红袖轻掩唇边，她诺诺的回道，“诶……许是逻孽来的不是时候吧”。 如碧大大的眼睛瞥向逻孽，似乎在打探她这句话中的真假。 逻孽不看如碧，但心里却在冷笑，这场大火是不是她所为，如碧心里面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还来惺惺作态，当真是恶心！ “今天若不是上神顾全大局，恐怕你也难辞其咎，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惹事端！” 如碧摆出一副教育人的模样。 逻孽眼中的晶亮刘转，然后不冷不热的回道，“如碧姑娘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若是答应了，岂不是间接承认观星台失火的事情与我有关？” 如碧的眼睛马上瞪起来，像是要发火。 可逻孽又接着道，“但是若是不答应吧，又辜负了上仙的一番好意，所以，无论如何，逻孽谨记就是了！” 对如碧微微点了下头，逻孽面上带着好看的笑容，迈步往外走去。 在经过上圣殿门口的时候，逻孽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四人环抱粗的大柱子之后，咳了一声，然后道，“呦，这么巧啊？明神也没走？” 话音落下，从柱子后面出来一抹月白色的身影，不是温流还有谁。 温流静静的看着逻孽，温润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他已经可以隐匿起呼气和气场，但她还是能够发现。 这时如碧也从殿内出来了，看着逻孽和温流都站在廊下，她脸上是一闪而逝的尴尬。 见状，逻孽脸上的笑容更大，出声道，“呵呵，想必明神是来找如碧上仙的吧？那逻孽先告辞了，不打扰了！” 对温流礼貌的点了下头，逻孽迈步往前走去。 今天的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如碧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然后站在外面的温流就是证人。哈，亏他们想得出来。 一路从上圣殿回到她所下榻的翎羽殿，刚一进屋，跟在她身后的八名仙女就齐齐跪下，逻孽倒是一愣，出声问道，“这是做什么？” 打头的仙女低着头道，“今日在殿上未能为姑娘作证人，反倒陷姑娘于尴尬的境地，是我们姐妹的错！” 说话的人是今天见到如碧之后，镯子发亮的仙女，逻孽记得她叫挽罄来着。 站在原地，逻孽没有马上出声回答，反倒是居高临下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们。 众仙女都很是谦卑的伏在地上，逻孽眼尖的看出，只有挽罄的后背是挺直了的，虽然她也是低着头。 过了一会儿，逻孽终是笑着道，“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是天界的仙女，而我毕竟是来自妖界，在这里我注定是一个过客，你们说实话而已，我又怎么会怪你们呢？” 众仙女仍旧低着身子，没有起身。 逻孽往前迈了两步，来到挽罄面前，她伸手扶起她，看着她垂着头，逻孽淡淡道，“我喜欢诚实的人，这比在背后搬弄是非的人要好得多了，你说对吗？挽罄？” 感觉到挽罄的身子明显的一哆嗦，逻孽面上的笑容更大了。 叫其他的仙女起身，逻孽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道，“我初来天界，就发生这样的意外，放是谁，都可能会产生怀疑，我只能说，我没做过，所以我心里坦荡” 挽罄低下头，然后恭敬的道，“其实我们姐妹都是相信姑娘的！” “哦？是吗？” 逻孽故意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 挽罄将头低得更深，一时间也没敢搭话。 逻孽也不再说别的，今天忙了一小天，她转身回去了自己的寝宫。 是夜，逻孽睡不着觉，脑海中都是今天在上圣殿，凡尘那俊逸风雅的身影，她没想到，他会出来说话，虽然她不会自恋的人为他是在帮她，但不可否认的，如果不是他，她没有这么好脱身。 从床上走到窗户边，伸手推开凤骨拼接的窗子，逻孽抬眼望去，从这个方向，她正好能看到观星台。 莫名的，她很想去那里看一看。观星台上看的天幕，是她这辈子都没见到过的，令人心醉的美丽。 不想带仙女去了，逻孽披上外衣，身形一转，然后一抹红光飞出窗外。 很快的，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观星台前面，大火过后，整栋楼的骨架还在，但是白玉的石阶和墙壁已经破损，有的还变成了炭黑色，看起来很不舒服。 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端的顶层，她叹了口气，真的好想上去看看啊…… “你也在这里？” 突然身后出现一个声音，逻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转过身，当她看到一身白色袍子的凡尘时，她忍不住微张开红唇。 他距离她只有十几步的距离，这么近，她竟然都没发觉到。 回过神来，逻孽出声回道，“睡不着，过来这里看看”。 凡尘俊雅的面孔上只是淡淡的清凉和疏离，他抬头看着观星台顶楼，然后轻声道，“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被别人看到，恐怕又要说你意图不良了，没什么事情，回去吧”。 ------------ 047 夜半会面 他的声音淡淡的，像是一股清泉涌进她的心间，逻孽忍不住想入非非，别开目光，她看着高耸入云端的观星台，然后道，“我很喜欢上面的景色，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上去一看了……” 凡尘没有回答，他是迈步来到观星台的门口，然后一挥手，上面的大铃铛就闪了一下，他迈进了一步，然后侧头对逻孽道，“跟我进来吧”。 逻孽一喜，没想到凡尘会主动邀请她进去，她马上提起裙摆走过去。 两人都是法术高强的人，一个闪身，已经来到了观星台的顶层。经过大火之后，这里已经不复逻孽那天看到的清雅幽静，有的只是残垣断壁，但是唯一没有变的，就是那朝向北面的星辰布象。 逻孽走过去，看着跟满天繁星一样逼真，但却在画布之上的星星点点，她出声道，“你相信不是我做的吗？” 凡尘清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一半一半”。 逻孽回头去看他，而凡尘看的则是被烧坏屏风之后的天幕。 “所有人都怀疑是我做的，只有你为我说话，谢谢你”。 逻孽一身红衣，因为周身没有了墙壁的遮挡，所以一阵夜风吹来，她的红裙翻飞着。 凡尘安静的回道，“我只是说事实而已，不是凡火，也可能是三味真火，未必就是妖火，你不必谢我！” 在逻孽的角度，她能看到他半面被星辰照亮的面孔，俊逸，飘远，看起来美丽的不真实。 洛翼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但他性格更偏向妖异，一颦一笑都带着蛊惑心智的魅惑。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他就真的是一个神仙，他穿着白色的衣裳，他有着绝美的面孔，他对人对事秉公执法，他身上散发出冰凉的气息，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凡尘突然回过头来，正对上逻孽有些探究的目光，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逻孽的心跳陡然加速，她屏住呼吸，但却移不开目光。 最后还是凡尘先开口道，“在这天界，不比妖界，所有人和你都不一样，你要体谅突然间出了事情，大家会本能的想到你”。 他说完就回过头去，重新看着密布繁星的蓝青色天幕。 逻孽眨了下长长的睫毛，回过神来，她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而且我没做过，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都开始沉默。没有了屏障遮挡，逻孽一眼就能看到对面的星辰，很美，仿佛这场大火并没有给天上的它们带来多少影响。 看了一会儿之后，逻孽出声道，“谢谢上神带我上来观星台，天色晚了，逻孽先行告退了！” “恩”。凡尘只是轻声的恩了一下。 逻孽美丽的眸子轻轻垂下，一个转身，消失在观星台的顶层。 出现在楼底的时候，逻孽忍不住抬头去看，但是上面太高，已经被层层的云雾和仙气笼罩，她看不见什么。 唇角勾起，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转身往前走。 并没有施法，她只是很随意的，缓缓的，一步一步走着。可能是夜间的缘故，这边很是安静，逻孽灵动的大眼睛一转，停下脚步，她脱下脚上的鞋子，光脚踏在地面上。 天界的地面，长期笼罩着小腿那么高的仙气，根本看不到下面的鞋子，现在又是晚上，不会有人注意的。逻孽踏在有些冰凉的地质上，不由得想起妖界中的桃花林，那里的土地是柔软的，一场雨过后，还带着桃花和芳草的清香。 在迈步往桥上走的途中，逻孽感觉到身后有人，脸上的笑容更大，她装作不知道，径自往前走。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身后传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逻孽脸上的笑容忍不住一僵，怎么是他？ 回过头来，逻孽看到了面前十步远之外的温流。 逻孽手里还提着一双精致的缎面绣鞋，温流的目光顺着她红色的裙摆往下看，逻孽稳定心绪，然后似笑非笑的道，“明神不知道非礼勿视的吗？” 温流的目光从她裙摆下移到上面，落在她那张妖艳的面孔上。 “这么晚了，妖皇不在翎羽殿休息，反而在这里游荡……这个方向，你刚才去了观星台？” 温流的声音轻轻地，但却不难听出带着质问的语气。 逻孽也不怒，她伸手扶着身边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拱桥身，然后轻轻一跃，轻柔的身体就坐在了宽大的桥身上面，红裙被提起，露出她的一截白嫩的小腿和赤足。 “明神不也没休息吗？你也在这里，难道也是从观星台那里来的吗？” 逻孽朝着温流一笑，露出好看的笑容。 温流静静的看着逻孽，几秒之后，他开口道，“现在是多事之秋，还望妖皇能够明哲保身，不要做出一些让人误会的举动！” 逻孽抬眼看向桥下面的碧叶池，晃动着双腿，她无所谓的道，“我来天上，是来玩的，不是来这里关禁闭的，谁爱误会，就让他们尽管误会去！” 说罢，她一抬手，指尖一道红光闪过，接着便出现一枚小小的石子，她将石子投入池中，啪的一声轻响，声音不大，但却惊了池中的各色鲤鱼，它们争相摆尾，似乎想要摆脱惊恐。 “呵呵……” 逻孽咧开嘴笑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让人联想到什么上好的天然材质。 温流一时间晃神，还没等说什么，逻孽已经侧过头看向他，他瞬间觉得呼吸一滞。 “明神，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是来监视我的吧？” 逻孽面上依旧带着好看的笑容。 温流被她问的一顿，很快的缓过神来，他开口道，“妖皇多想了，温流不过是路过此处罢了”。 路过？大半夜的非要在这里遇到她？呵呵，逻孽但笑不语。 “温流……”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逻孽和温流同时看去，一抹白色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 逻孽不由得带上好看的笑容，凡尘，他这么快就发现了啊？ ------------ 048 突发事件 “凡尘……” 温流见到凡尘，眼中有一闪而逝的诧色，不过他很快便隐了下去。 逻孽仍旧坐在桥身，她对凡尘露出好看的笑容，出声道，“上神怎么来这儿了？” 凡尘从宽大的袖袍中拿出一方红色的丝巾，递到逻孽面前，然后淡淡道，“你的东西，刚才落在观星台上面了”。 逻孽抬起手，伸手接过去，有意无意的触碰到了他的指尖，她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他身上的温度这么凉？ 凡尘倒是没有在意，回身对温流点了下头，他转身迈步离开。 逻孽愣了一下，才朝着他的背影喊道，“上神，谢谢你啊！” 凡尘没有回头，他走的不快，但身影却很快的隐没在仙气笼罩之下的夜幕之中。 温流的目光落在逻孽身上，出声道，“原来刚才你和凡尘在观星台”。 逻孽随口回道，“是啊” 温流盯着逻孽那张模糊了童真与妖艳的脸庞，似乎是有些迟疑。 逻孽手里拿着那方透明的红色丝帕，指尖似乎还存着凡尘身上的温度。 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身上的温度可以这么低，就像是被千年寒冰冰了一下子似的，让人顿时醍醐灌顶。 凡尘走出去好远，逻孽才收回目光，无意中看向温流，见温流正在看着她，逻孽开口道，“明神可还有什么事情？” 温流被她好听的声音叫回神来，眼底闪过一抹仓惶，他开口道，“哦，我没什么事情”。 逻孽看着他点头微笑。 她的容颜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珠光一般的光彩，看起来美丽的不太真实。 许是无聊，她一手拿着红色的丝帕，一手用妖力变换着小石子，不停地扔下桥底的碧叶池，水波潋滟，惊起了水下的各色锦鲤。 逻孽仿佛特别乐此不疲，看着那些又肥又大的锦鲤，在水下摇头摆尾的窘样，她就不由得勾起唇角，露出好看的笑容。 温流站在一般，看着池塘，月色，拱桥，还有……美人，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就像是被人牵了魂魄一般，处于魂游的状态。 一时兴起，逻孽耍起了小计谋，手上依旧拿着石子，但是石子的一面却是刀刃一般尖锐。趁着温流不注意，她将动了手脚的石子掷到水中。 只听到噗通一声，不是石子落水的声音，而是一条黄色带着青斑的大鲤鱼摆尾的声音。 “哈哈哈……” 逻孽爽朗的声音传出，肆无忌惮的传入了身边温流的耳中，霎时，如一阵电流窜过全身，温流忍不住瞳孔缩小。 一直以来，天界上的女子，和他所见到的人间女子，皆是以温柔内敛为主，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可以像眼前这个红衣女子一样，活的潇洒，就连笑声都是这样的不羁。 正当逻孽为自己的小恶作剧而沾沾自喜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只见碧叶池中的池水突然卷起了一个漩涡，逻孽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她好奇的盯着下方。 猛然间，在漩涡中间窜出一道影子，很快，来不及捕捉的速度，身影已经向逻孽袭来，逻孽忘记自己还坐在拱桥身上，她本能的想要站起身迎战，但却一下子被身前的影子带到了池水中。 池水倒是不凉，但却让逻孽很是生气，她很快的抬起头，一头黑色的长发垂在身上，跟贴在身上的轻薄红纱纠缠在一起。 看到天空中的一抹黄色身影，那分明是个穿着黄裙的年轻女子，头上梳着两个可爱的飞云髻。 看着逻孽皱眉看着自己，黄裙女子开口，声音脆生生的，“瞪着我做什么？谁让你先丢石子划伤我的？！” 说罢，她挽起一截袖子，白色的藕臂上，露出一截红色的划痕，触目惊心。 逻孽皱眉道，“你是刚才那条大黄鱼？！” 黄裙女子闻声皱眉道，“你说谁是大黄鱼啊？！” 她脸上的表情倒是逗得逻孽哭笑不得，她半个身子浮在水面之上，万种风情的说道，“你敢拖我下水，你知道我是谁吗？！” 黄裙女子瞪着逻孽道，“我在这碧叶池中修炼已有百年了，还从未听说天界有你这号冒失的人物，一定是什么宫中的小仙女，就算是仙，铁定也是什么没有名气的散仙！” 看着她小嘴巴巴的说的利索，逻孽又忍不住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只见她右手抬起，一道红光朝着黄裙女子飞去，黄裙女子马上施法抵挡，但她又怎么是逻孽的对手。 红光变作一条很长的红线，将黄裙女子缠了个严实，逻孽拽住红线的一头，一个用力，她整个身子借势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很多个圈。 晶莹的水珠四处纷飞，黑色的头发，红色的轻纱，曼妙的身姿，铃铛般的笑声…… 下一秒，逻孽已经稳稳的站在了桥上，红线的另一端，也就是被五花大绑的黄裙女子则掉在了碧叶池中，她变换成了人形，所以掉在水面上，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逻孽趴在桥身，探头看下去，见黄裙女子正往出吐水，她头上顶着一片叶子。 “哈哈……就你还是鲤鱼精呢？笨得要死！” 逻孽出声戏弄。 黄裙女子瞪着逻孽，想要挣脱，但却偏偏挣脱不开，愤怒的道，“你是哪个宫的？你信不信我到上面去告你？！” 逻孽装出害怕的样子，拍了拍胸口，她柔声道，“诶呦呦，我好怕啊！” 美目一转，她接着道，“都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还敢在这儿跟我耀武扬威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那你给烧了？！” 说罢，她的左手摊开，掌中出现一团红红的火焰。 黄裙女子美目圆瞪，真是吓怕了。 “妖皇……不要开玩笑了……”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温流走了出来，出声阻止道。 逻孽看了眼温流，又看了眼下面的女子，瞥着眼睛道，“既然明神替你求情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一次机会，记着，我可不稀罕当你们的什么天界散仙，我是妖皇逻孽！” ------------ 049 王母寿宴 松开拽着红绳的手，逻孽拂了一下身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温流看着逻孽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他回过头，对着碧叶池中仍在呆愣的鲤鱼精道，“她确实是妖皇，受邀来天界游玩，今夜的事情，你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听到了没有？”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却带着明显的命令意味。 黄裙女子马上低下头，恭敬的道，“是，明神大人！” 她身形一变，水面上没有了黄裙女子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池水中多了一条黄色带着青斑的大鲤鱼。 温流背手而立，俊朗的面孔在月色的照耀下，看起来清冷而俊美。 平复了一下心绪，他本想转身离开的，但余光一瞥，却看到了池中一块突起的石头上，覆着一抹红色。 微微眯起眸子，温流伸出手，那抹红色就直直的飞跃到他手中。 看着手中的红色轻纱，温流的目光中竟带上一抹柔色，借着冷白色的月光，他看到红色丝帕角落的一行小字：多情最是着红装。 逻孽离开碧叶池之后，就施法直接回到翎羽殿的寝宫，避免上在遇见什么神仙，夜长梦多。 躺在宽大的床上，看着窗外狡黠的月亮，逻孽辗转反侧，但却没有睡意。 脑海中都是刚刚在观星台和凡尘一起的画面，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被那副清雅的外皮吸引。 她故意丢下一块红色的丝帕，是想着如果凡尘看到之后，他一定会捡起来还给她，所以她就在碧叶池那边等他，但却没想到等来了温流。 想到温流，那张同样也是上上之姿的清雅容颜，但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和凡尘不大一样，少了一丝不食人间烟火，倒是多了一丝深不可测。 温流看着逻孽的目光中，总是探究和审视，像是要看透点什么似的，也许这跟他掌管人界多少有些关系。 逻孽两条修长的美腿交叠着，这是她来到天界的第二个晚上，也是她除了在冥王寿宴上之外，第三次见到凡尘，这次他们还说了话，这就是个很好的开始。 洛翼，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到你的！ 逻孽唇角勾起，一丝妖异的笑容浮上脸庞，她闭上眼睛，准备在梦里面和他相会。 这一夜，她睡得极好，次日清晨，她还在酣睡的时候，就听到外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逻孽美目睁开，只需片刻，她就知道自己现在身在天界，不能像是在妖界一般任意妄为。 翻身坐起，她披上红纱，然后来到门口。 伸手打开高大的红木雕花双开门，逻孽看到挽罄站在门边。 挽罄恭敬的给逻孽福了一礼，然后道，“小孽姑娘，已经是卯时了，上圣殿快要早朝了，今日有事情宣布，姑娘按理也应出席”。 逻孽出声回道，“恩，好的，我收拾一下就出来”。 挽罄一招手，几名仙女手上已经准备好铜盆，毛巾，漱口水等洗漱用品。 逻孽心想也许是天上的规矩吧，她也得入乡随俗，让她们服侍她梳洗打扮。 坐在梳妆镜前，挽罄看着逻孽一头曳地的长发，不由得赞叹道，“姑娘的头发真好，又黑又密，您想梳一个什么样的发式？” 逻孽看着面前镜中不施粉黛，也倾国倾城的面容，她淡淡的说道，“不用什么繁复的发髻，随便挽一下就行”。 挽罄说今天上圣殿内有事情宣布，既然她也要到场，那就不要太随意了，平日她在妖界的时候，头发就是散着的，极少的情况她才用带子束起来。 “您看这样子行吗？” 挽罄的手很巧，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流云髻就梳好了，很简单的样式，但是映着下面逻孽这样面孔，却显得那样的相得益彰和巧夺天工。 “恩，真好看，谢谢！” 逻孽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一个美丽的笑容立马浮现脸庞。 挽罄和身后的一众仙女都看的痴了，几秒之后，挽罄才反应过来，她伸手从首饰盒中拿出一根嵌满了宝石和玛瑙的簪子，出声道，“小孽姑娘，您这样总是显得素淡了些，要不插一根簪子吧？” 逻孽看着那星光璀璨的簪子，就觉得莫名的累赘，摇摇头，她轻声道，“不用了，这样子挺好的”。 挽罄放下簪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辰时过了一刻的时候，众神仙都已在上神殿顺位站好，听到外面一声通传，“天帝，王母娘娘到――！” 明黄色的宝座之上，天帝端坐其上，左手边是一身华服，容貌与年龄不符的王母娘娘。 天帝一挥手，他身边的近侍出声道，“下月二十乃是王母的大寿之日，王母在后花园举行寿宴，届时还请众仙莅临参宴”。 众神仙脸上都没有诧色，他们当然知道王母娘娘的寿宴是什么时候，倒是不知情的逻孽显得有些兴奋，她无意中抬起头，却不小心撞上了王母的视线。 王母娘娘出声道，“妖皇，既然你正好在天界，那这次的寿宴，你也一定要来热闹一下了！” 逻孽低下头，恭敬的回道，“逻孽谢过王母娘娘盛情，届时定当到场！” 王母娘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又看向站在一侧的如碧，开口道，“如碧上仙，筹备寿宴，琐碎的事情很多，这次你又要劳心了啊！” 如碧站出来，低着头微笑着道，“娘娘抬爱，这是如碧应尽的职责，不过如碧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母娘娘一抬手，开口道，“但说无妨！” 如碧在开口之前，目光扫过了逻孽脸上，逻孽暗自觉得指定又没好事儿。 果然，如碧出声道，“每逢娘娘寿宴，各宫各主总要献上自己的祝愿，既然妖皇巧逢寿宴时期，那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呢？比如说……奉上一段歌舞表演什么的，也算是对天帝和王母娘娘尽上心意了！” 逻孽暗骂，如碧早知道她不会跳舞的，当初在冥王寿宴就多加刁难，这次又来了！ ------------ 050 天帝之子 众神仙都有意无意的朝逻孽看过来，逻孽头皮发麻，只听得上座的王母开口道，“妖皇，如碧上仙所言甚是，你即来了天界，那便入乡随俗吧，不知你可有何长处？” 逻孽站出来，低着头，淡笑着道，“不怕娘娘笑话，逻孽一直生在妖界，随性惯了，歌舞之类，并不擅长！” 王母娘娘略一沉吟，并没有马上答话，倒是一边的如碧出声道，“娘娘，要不这样吧，现在距寿宴还有些日子，我让妖皇到艺伶园去学一首曲子或者学一舞，到时候寿宴之上表演给大家看，定能让人耳目一新！” 王母娘娘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开口道，“此意甚好，就是不知妖皇以为如何呢？” 逻孽抬起头，对上王母娘娘的笑脸，她只能硬着头皮，扯起唇角，笑着道，“呵呵，娘娘说好，那自然是好了，逻孽定当认真准备，希望届时不污了天帝，娘娘，还有众位神仙的眼！”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身边的如碧，那个仙字也咬的特别重。 如碧眼中是得意的笑容，跟王母一万个保证，说是一定让妖皇脱胎换骨。 天帝和王母都甚是开心，逻孽也只好陪着笑容，但心里却是一点谱都没有。跳舞这种事情，小柔在行啊，真可惜上天之前没有请教一下她。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早朝就散了，实则今日就是宣布王母寿宴，让大家下去准备，其他也没什么事情。 众神仙依旧按照等级依次退离上圣殿，逻孽的目光一直在如碧身上，看来她有必要找那个女人谈一下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她的耐性可是有限的！ 如碧朝逻孽扬了一下下巴，然后高傲的走出殿门。等到逻孽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了如碧的身影。 逻孽气冲冲的往前走，速度快的让跟在她身后的仙女都要小跑了。 天界上修建的很是精美，从上圣殿出来，也是过了九曲回廊的，越过一个月形拱门，逻孽刚要往左，但却突然撞到了来人的身上，因为她走的快，惯性也大，这一撞，险些让她摔倒。 “哎，小心！” 身前的身影出手很快，他抓住了逻孽的手腕，堪堪的扶住了她。 逻孽站稳身子，看清身前的人，他穿着一身精致的黑色长袍，袖扣，领子，还有衣角，都是绣着金边，看起来很华贵。 她并没有在天界看到过这号人物，但是就他这张不凡的长相和华丽的衣裳可以看出，他定不是个普通人物。 逻孽刚想出声道谢，但是看到面前的男人看她的表情，那是……惊讶吗？ “呃……刚才走得急了，不好意思撞到你，还有，谢谢你扶住我！” 逻孽咧嘴一笑，先开口道。 不管是什么人，她先客套总是不会错吧？ 逻孽开口了，她身前的高大男子这才回过神来，收回诧色，他出声道，“哦，没关系，刚才我也没有注意，你没事吧？” 逻孽随意的拍了拍裙子，淡笑着道，“没事”。 男子出声道，“我是灵惑，还请问姑娘是……” 逻孽出声回道，“我叫逻孽”。 男子眼中很快的闪过一抹似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种神色令逻孽很迷茫，凭着她的敏锐感觉，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应该是见过她。 “恩……还不知您怎么称呼啊？我的意思是，这天界应该都是称呼职位的吧？” 凡尘是上身，温流是明神，如碧是上仙，一般除了关系极好的，都是称呼职位，不直接称呼名字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所以逻孽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灵惑出声道，“你是妖皇吧，我是天帝之子，位列神班，是掌管四季的天神”。 天帝之子？逻孽不由得瞪大眼睛，着实吃了一惊。 怎么来天界之后，从来没见过他呢？ 灵惑像是会读心术似的，他微笑着道，“我千年前就去了南海观音菩萨坐下修行，很少回来天界，此时快要到了母后寿辰，所以才回来的，你刚刚上来，定是不知道我的”。 灵惑刚毅的脸上是英俊的五官，有些小麦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太阳神一般，健康，成熟，很有魅力。 逻孽笑着问道，“你知道我是妖皇？还知道我刚来这里？” 灵惑微微一笑，出声道，“五百年一次的妖皇大赛，前面持续千年都是赤黯独占鳌头，这次突然花落别家，而且还是个女子，这样的奇闻，天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逻孽呵呵一笑，开口道，“让天神看笑话了，逻孽上天之后才晓得，原来这天上藏龙卧虎的人才是多呢！” 灵惑闻声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妖皇此番来天界游玩，一定要尽兴才是，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随时派人到我的籦储宫来，只要是灵惑帮得上的，定当全力以赴！” 逻孽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太子，有着异样的情绪，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他们之前也没有任何的交集，但是无论从他最初看她的眼神，还是他字里行间表现出来的语气，都明显的在向她诉说，他对她，一定不只是初见！ “呵呵，天神客气了，如果逻孽有需要的话，会去叨扰的”。 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逻孽只能礼貌的应对着。 灵惑对逻孽点了下头，然后道，“我还要去给父皇和母后请安，就先告辞了，有时间再聚！” 逻孽礼貌的点头，两人告别。 迈步往前走，逻孽早就放下了要找如碧算账的念头，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天帝之子灵惑，一个千年前就去了南海修行的天界重神，怎么会和第一次上天的她有交集呢？ 微微皱眉，逻孽怎么想都想不通，这副面孔……努力的在记忆深处搜寻，查找着可能对的上号的人物。 没有，一个都没有，逻孽保证，她不认识灵惑，也从未见过。 “小孽姑娘，我们现在是直接回翎羽殿，还是您想去艺伶园看看呢？” 逻孽身后的挽罄提醒道。 ------------ 051 打探住处 逻孽很快的在心里面盘算着，很快的，她开口道，“艺伶园是在翎羽殿附近吗？” 挽罄低着头回道，“翎羽殿偏北，艺伶园在南面，可是隔着有些远”。 正中下怀，逻孽不着痕迹的说道，“好吧，索性现在闲来无事，你就带我在这天界之中转转，也好熟悉一下位置”。 其实她要找的向来只有一个，那就是凡尘的住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最起码她要摸清楚凡尘的处所所在吧。 挽罄恭敬的回道，“好，姑娘请！” 逻孽迈步往前走，挽罄跟在她右手边往后两步，其余七名仙女尾随其后。 出了上圣殿的殿门，一行人直接往南面而去，一路上看到了很多殿宇，挽罄一一为逻孽做着介绍，逻孽也都认真的记在心里。 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看到前方的仙气聚集之处，隐隐出现一座与仙气同色的宫殿，说是同色，实则是因为整座宫殿，竟然都是散发着象牙白的光芒。 放眼望去，高大的宫殿没有一丝其他颜色的装饰，完全是淡白色的世界。 逻孽不由得觉得新奇，她出声问道，“这是哪位神仙的宫殿呢？” 挽罄出声回道，“回姑娘，这是月入宫，明神大人的住处”。 温流？逻孽脑中很快的出现了那抹穿着月白色长袍的优雅男人，原来他住在这里啊。不过这座宫殿倒真是与他的气质很符合。 “月入宫……月入……” 逻孽轻轻的品着这个名字，因为她距离宫殿不是很近，中间又笼罩着层层浓重的仙气，所以她看不清楚宫殿里面的格局，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很有意境。 挽罄解释道，“月入宫之所以名为月入，其实是因为每到卯时三刻，太阳西下，夜幕降临，明月高挂之时，在宫殿的所有窗子中，都能看到月亮的影子，月光会洒满整个大殿的地面，所以又名月入”。 “月入，月入，原来是这个意思……有趣！” 逻孽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莫名的，她有一种想要夜探月入宫的想法。 接着往前走，逻孽又看到了律神浅黛的雍陵宫，想到那个一身浅墨色，容貌出众的女子，她心里就莫名的涌起一阵异样，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好似千丝万缕游过，但她却抓不到头绪。 “天界之中神位已是不多，律神又是女子，当真是很厉害呢！” 逻孽出声道。 挽罄点头，接着道，“是啊，律神在天界之中，可是所有女子努力的目标呢，听闻当年早在上神还是神的时候，律神就是天界中资质最高的仙，不过千年的时间，就从仙位升到神位，一连三级，当真是神话！” 逻孽看着挽罄脸上止不住的向往，心想那个浅黛一定不是个普通人物了。 继续往前走，逻孽心里不由得纳闷，该不会凡尘的宫殿不在南面吧？为何过了这么多神仙的宫殿，还是不见他的呢？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看着远方隐现的一抹淡灰色砖瓦，逻孽并没有把这种朴实的颜色与凡尘联系起来，直到身旁的挽罄停下脚步，然后道，“姑娘，前面就是南清宫，上神的住处，因为上神喜清静，所以天界有规定，除了上神钦点的人之外，任何人不得在百尺之内靠近”。 抬眼看着那抹在仙气和云层之中飘忽的宫殿，逻孽心中止不住的悸动，原来这里竟然是南清宫，凡尘的住处！ 本想着借机靠近看看，但是谁知道凡尘有这么个规定，所以当着众人的面，逻孽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诧异。 点了点头，逻孽出声道，“还好你告诉我天上还有这个规矩，要不然某天误闯了南清宫的禁地，那就不好了”。 挽罄低着头，开口回道，“其实也不能说是禁地，只是大家都对上神很是尊敬，即使没有明文规定，也不会有人去吵上神的”。 逻孽灵动的美目锁定在南清宫的方向，心里思量着，这回她知道了凡尘的住处，那以后有什么事情，可算是方便一些了。 “挽罄，艺伶园在哪儿啊？我们还没到吗？” 目标已经确定，逻孽就不必要再到处逛了，她直奔主题而去。 挽罄回道，“艺伶园在最南面，还需要再走一会儿才能到的”。 逻孽点头，然后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一众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在逻孽感叹天界之大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艺伶园的字样。 那是一处修建在靠山围湖的巨大别苑，还没走到，就能听到围墙里面传来的丝竹之声。 挽罄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逻孽顺着脚下的青砖小路走了过去。 站在艺伶园门口的是两个穿着白色衣裙，挽着可爱双髻的女孩子，挽罄上前道，“受王母之命，我们是陪妖皇大人来艺伶园学艺的”。 看门的仙女认得挽罄，看向逻孽，她眼中先是一闪而过惊讶之色，随即恭敬的低下头，福了一礼，然后道，“妖皇大人里面请！” 逻孽面上带着好看的笑容，点了下头，然后抬腿迈过门槛儿。 越过大门，里面是一个足以供百人一起排舞的巨大院落，此时正有很多身穿各色衣裙，腰系彩带的艺伶仙女们在练舞。 看到一身耀眼红衣的逻孽，大家都停下动作，投来注目的目光。 逻孽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路往前面大殿走的过程中，她听到了那些仙女们的微弱呼吸变化，那是吃惊时下意识抽气的声音。 对于自己的容貌，逻孽从未有过怀疑，就连小柔都说，不知道的一定以为她才是千年的狐狸精。 从大门到大殿，要走过刚才那个很大的院落，当逻孽提群步上台阶，来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她看到殿内仍旧有很多的伶人在练舞，但是明显和外面的那些伶人不同，殿内的仙女们都衣着鲜艳，显然是等级较高的。 一个穿着华丽衣裙的女子向门边望来，看到逻孽的瞬间，她脸上也是惊讶之色，诧异过后，她迈步走过来，然后礼貌的问道，“请问您是……” 挽罄对华服女子福了一礼，然后道，“这是妖皇逻孽大人！” ------------ 052 当众试练 华丽衣裙的女子一听面前站着的人是天界盛传的妖皇逻孽，她马上恭敬的福了一礼，然后低着头道，“情暑不知道是妖皇大人来访，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见谅”。 逻孽淡笑着道，“姑娘不必如此多礼，也不用叫我大人，叫我小孽就行！” 情暑脸上带着一丝怯意，逻孽给了她一个好看的笑容，出声道，“我毕竟不是天上的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这次受王母的命令，来这里学习，以后还要劳烦情暑姑娘多多指点了！” 情暑马上低下头，恭敬的说道，“大……姑娘客气了，指点说不上，这还要雪枝姑姑说了算的”。 逻孽面露诧色，挽罄解释道，“情暑姑娘是艺伶园中最出色的伶人，但是掌管艺伶园，然后还要负责编排的是雪枝姑姑！” 逻孽点点头，正好这时候从大殿的侧门出现了一抹深蓝色的身影。 来者年龄应该中年以上，气度雍容，穿着深蓝色的华服，头上的发髻很是精致，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和情暑打扮的差不多的仙女，看起来派头十足。 情暑见到她，马上福了一礼，然后道，“雪枝姑姑，这位是妖皇大人，是受王母娘娘的命令，来艺伶园学艺的”。 原来她就是雪枝啊？逻孽在心里思量着，光是看她这个气势，就知道一定是个很严肃的人。 果然雪枝来到逻孽面前，先是按照天界的等级，对逻孽礼貌的福了一礼，然后道，“妖皇大人，小仙雪枝就是这艺伶园的掌管者！” 逻孽点点头，笑着回道，“雪枝姑姑不必多礼，以后逻孽在此学习，还要劳烦姑姑多加教导！” 雪枝不冷不热的回道，“小仙不敢受妖皇的这一声姑姑，您叫我雪枝就可以”。 逻孽面上的笑容不减，轻轻的点了下头。 雪枝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出声道，“大人请随雪枝去偏殿详谈”。 逻孽迈步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雪枝和一众人。 到了艺伶园的偏殿，这边已经少有丝竹管弦之声，反而是多了一些潺潺流水的声音，加之背山而吹的一些小风，端的是惬意。 落座在偏殿的正坐之上，雪枝吩咐人去上茶，她坐在下手便，看着逻孽道，“不知妖皇大人来艺伶园，可有自己非常中意的技艺想学呢？” 逻孽心里暗自叫苦，她是赶鸭子上架被逼来的，她哪有什么想学的啊！ 面上带着礼貌的笑容，逻孽温柔的回道，“不瞒你说，我真是什么技艺都没有，所以才说劳烦你帮我选一些”。 最好是不用动脑子的，逻孽在心里暗自加了一句。 雪枝作势想了一下，然后道，“那唱歌，跳舞，还是乐器，这个大人总该选择一个方向吧？” 逻孽绝美的脸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转了一圈。唱歌？她一千多年连个小调都没哼过，这个对她太难了。 “跳舞和学一样乐器，这两个哪个比较容易学会呢？” 雪枝出声回道，“其实万事想要精炼的话，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会的，但是现在距离王母的寿宴只有半月有余，学乐器可能太勉强了一些，那就跳舞吧”。 人家掌势的都这么说了，逻孽也没什么意见了，她微笑着点点头，随口道，“那我什么时候开始练习呢？” 雪枝出声回道，“妖皇大人没有舞蹈的功底，这个恐怕要困难一点，这样吧，我们去外殿试一下您的柔韧度，我也好给你编排适合您的舞蹈！” 逻孽站起身，“那就有劳了！” 简单的确定完走向，逻孽又和雪枝回到了刚才高级伶人练舞的外殿。此时外面有很多的华群女子正在练舞，她们的身体总是能以令人瞠目结舌的状态，摆出各种诡异柔软的姿势。 雪枝站在大殿中央，不过是轻声咳了一下，大殿就变得异常安静，所有的伶人按照等级站成数排，恭敬的低着头，等待雪枝的吩咐。 雪枝回身看着逻孽，恭敬的道，“大人，一会儿我会让伶人们做出一些舞蹈的基本动作，您可以跟着她们一起做”。 逻孽点点头，表示了解。 雪枝指了一下第一排的一个彩裙女子，开口道，“棃儿，你给妖皇大人做几个基本的动作”。 “是！” 棃儿走上前来，先是给逻孽福了一礼，然后在众人面前，刷的一下子就劈了下去，两条腿完全是一百八十度的张开，她将身子伏在前面，纤细的手指碰到了鞋尖。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逻孽身上，逻孽走上前，仿佛吃饭喝水一般，她也刷的一下子就劈开了，而且柔软的腰肢像是没有骨头一般，随手一碰就碰到了鞋尖更往外的地方。 棃儿站起身，然后整个人往后仰去，身子就成了一个拱形。 逻孽学着她的样子，她一下子弯过去不说，手还能握住自己的脚踝。 雪枝出声道，“妖皇大人的身子很柔软，想来做一些拉伸动作还是不难的”。 逻孽仰头起来，看着雪枝，她淡笑着道，“我这样子就可以跳舞了吗？” 雪枝回道，“舞蹈不是只有动作的，要看每个人对舞蹈内容的诠释，一个有灵魂的舞，是会让人感觉得到的”。 逻孽脸上带着笑，但是根本没往心里去，她来这里，可不是劳什子跳什么舞的，弄清楚凡尘的住处才是关键。 “那我什么时候开始正式练舞呢？” 逻孽出声询问道。 雪枝想了一下，然后道，“这样吧，给我三日的时间为大人编排一舞，三日之后同样的时间，大人再来艺伶园就好”。 不用没事就往这里跑，这点正和逻孽心意，微微一笑，她开口道，“那这样就麻烦了！” “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此乃雪枝的分内之事！” 看着雪枝一脸的公事公办，逻孽不由得有些悻悻的。 告辞从艺伶园出来，在回去的路上，逻孽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南清宫的方向，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凡尘的住处，这据她实现自己此番上天的计划，迈出了第一步。 ------------ 053 附身潜入 在经过温流的入月宫时，前面仙雾缭绕之处，隐现两名仙女的交谈声，她们声音不大，寻常人可能根本就听不到，但是逻孽自幼耳聪目明，稍稍一侧耳，她就听到了如下的对话。 “采心，你真幸运，竟然被分到了南清宫去”。 “我也是运气好罢了，要不是南清宫的雪莲姐姐突然病了，恐怕我连南清宫的大门都迈不进去呢！” “呵呵，这下子你就能看到上神了，真是羡慕你呢！” “行云姐姐你也很好啊，你都留在月入宫好些年了吧？每天都能看到明神大人，这也是天界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呢！” 两人说话的功夫，逻孽和她身后的一众仙女已经到了身前。 逻孽看到面前两个长得挺乖巧的侍女，一个穿着鹅黄色的衣裙，另一个穿着青山色的衣裙。 见到逻孽，两人马上俯下身子，恭敬的道，“给妖皇大人请安！” 逻孽听出来，鹅黄色衣裙的女孩子，就是采心，也就是刚刚说被分到了南清宫的仙女；另一个则是温流的侍女，行云。 “起来吧”。逻孽淡淡的开口道。 两名仙女福礼离开，逻孽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面却是有了一个计策。 是夜，外面仍旧满月高悬，逻孽从床上翻身而起，一双毫无睡意的大眼睛，灵动的转着。 她是和衣躺在床上的，证明她根本就没有想要睡觉。 现在已经是亥时了，殿外的仙女们一定早已睡下了，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逻孽还是在门上悬挂了一个施了法的小铃铛，到时候有人想要进门，这个铃铛就会发出常人听不到，但是她却能听得到的声音。 将床外的轻纱幔帐放下，又熄灭了屋内的金顶红烛，逻孽化作一抹飘渺的雾气，顺着窗外窜出。 不多一会儿，逻孽就出现在南清宫的前面，不过这里距离宫门还有百尺之远。 早上听的挽罄说，上神喜静，所以常人不得靠近南清宫百尺之内，逻孽在想，该不会凡尘在这里布下了什么结界吧？这样她万一冒失的踏进去，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到底怎么样才能进去？然后又丝毫不惹起别人的怀疑呢？ 正在逻孽用心想着的时候，突然从南清宫的方向出现一个黑影，他隔着远处，对逻孽问道，“来者何人？” 逻孽心一惊，看着那人已经朝她走了过来，她灵机一动，化作了温流侍女行云的模样。 走到近处，逻孽才看到来人是天界的天兵，他见到逻孽化作的行云，有些诧异的道，“行云？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逻孽笑着道，“呵呵，这不是有点事情要找采心嘛，她睡了吗？” 天兵回道，“采心啊，刚才我见她出了外殿，许是还没睡呢，你等一下，我去叫她！” 逻孽满脸堆笑，一迭声的道谢。 天兵回去之后，过了一会儿，从远处过来一抹纤弱的身影，正是今日在月入宫附近见到的采心。 采心见到行云站在那里，她忙快步走过来，然后出声问道，“行云姐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逻孽看着面前这个瞪着大眼睛的女孩子，脸上勾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她随意的伸手一挥，采心就这样愣住了，几秒之后，她闭上眼睛，然后整个身子往后倒去。 逻孽恢复了自己的真身，伸手扶住采心的身体，她小声道，“采心小妹妹，今晚就暂且委屈你的身体了！” 说罢，她化作一抹红光钻入采心的身体。 采心猛然睁大眼睛，眼底一股红色的流光闪过，她微微一笑，低声道，“呵呵……我是采心……” 迈步往南清宫里面走去，当她踏入那百尺的禁地之内，逻孽瞬间觉得脚底窜上一股凉意。 强忍着心底的不安，逻孽顺着脚下的路，迈步往里面走去。 待到看到前面大殿的门口时，刚才的那个天兵走过来，出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行云这么晚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逻孽开口回道，“哦，没什么事情，行云姐姐白天落在我这儿一点东西，她急着用，我就还给她了”。 天兵点点头，出声道，“哦，那你快点回殿里面去吧，小心不要随意进内殿，上神不喜欢的，你新来的，我提点你一下！” 逻孽眼睛一转，笑着道，“谢谢你啊！” 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大殿方向走，抬脚上了青石的台阶，然后她看到了南清宫的主栋大殿。 跟在外面看到的差不多，不像温流的月入宫那么精美，这里的一切都是青色和灰色的结合，看起来很是低调。 殿内空无一人，就连个侍女都没看到，逻孽不由得诧异，怎么这南清宫这么冷清？ 逻孽在大殿之内转了几圈之后，目光终是落在了对面的偏门，那里一般都是通向偏殿或者内殿的。 虽然外面的天兵告诉过她，凡尘不喜欢别人进入内殿，但是她可是新来的啊，不懂规矩也是正常的嘛，无所谓啦。 迈开脚步，逻孽开始往偏门走去。 越过偏门，前面是一个不太大的花园，中间满是青藤的树木，还有一个石子围成的鱼池。两边分别是通向两侧的回廊，逻孽来回看了一眼，然后迈步往右侧走去。 走过了一条长长的回廊，一路上，还是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回廊的尽头是一处别致的院落，逻孽怀着好奇的心情，提裙走了过去。 白墙青瓦的院落，深红色的朱木门紧紧的合着，逻孽看着门闩上的两只石狮子，它们的眼睛竟然是用黑宝石点缀的，亮亮的，会让人恍惚这是真的狮子。 伸手覆上门闩，逻孽刚想推门进去，但是在她的手指触到门闩的瞬间，一阵冰寒传来，紧接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她皱眉缩回手，看着自己的指尖，已经流下了一滴血珠。 目光一凛，逻孽眼看着门双上的两只石狮子，竟然化作了两只真的狮子，灰色的鬃毛在夜风下翻飞，它们瞪着眼睛看着她，整个身子足有两米多高。 ------------ 054 蒙混过关 嘿！那个凡尘竟然用了两只灵兽化身守护这座普通的院落！逻孽不由得蹙起两道秀丽的眉毛，暗想这院落当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值得他这么费尽心思的？ “嗷……” 两只两米多高的灰色大狮子，正在朝着逻孽低吼，他们脖子上的鬓毛竖起，表示着敌意和威慑。 逻孽的目光看向它们，她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轻声开口道，“你们刚才可是咬伤了我的手，要是乖乖的让我进去看看，我倒是可以原谅你们的错误！” 一只大狮子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逻孽，毫不退却。 逻孽微一挑眉，出声道，“你是不答应喽？” “嗷……” 两只狮子一起发出低吼声。 逻孽哼了一下，忽然她右手抬起，脚下生风，很快的就在原地消失，速度快的让人根本来不及去捕捉。 下一秒，她已经现身在一只大狮子的后背上，狮子感觉到身上有人，它偏着头张开嘴巴，想要去咬人。 逻孽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长长的红色鞭子，鞭子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自己在狮子的脖子上缠绕了好几圈。 逻孽攥着手上的鞭子，她狠狠的提起来，狮子口中发出惨叫声。 被人锁住了命门，逻孽身下的狮子只能无力的哀嚎着，另一只狮子见状，它呲着锋利的尖牙，猛地朝逻孽扑了过去。 逻孽身形很快的闪开，但是那狮子却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尾巴化作一道钢鞭，狠狠一挥，正扫到了逻孽的胳膊上。 逻孽吃痛，身体在地上打滚了两圈，刚想站起身，但是两只大狮子已经一起扑了上来。 眼中一道戾气闪过，逻孽袖口中已经隐现红光，那把宝剑的剑尖已经露了出来。她不想动杀念的，但是那两只狮子太顽抗了，看来她不给它们点颜色看看，它们还真是当她吃素的！ 一只大狮子冲在最前面，身体跃起，眼看着就要扑到伏在地上的逻孽身上，逻孽紧抿双唇，眼中的狠绝已经很是明显。 就在她要拔出宝剑的瞬间，一个清冷的声音出现阻拦，“退下！” 逻孽的瞳孔中已经看到了那只狮子的影像，但即便如此，那个声音一出，狮子也是瞬间就退了回去，安静的站在一边。 侧脸看去，逻孽心里咯噔一下，是凡尘！ 凡尘一身白色的长袍，一头黑发，只是用了一根白色的带子系在脑后，他面观如玉，但却带着月亮的清冷。 缓步走过来，他垂目看着躺在地上的逻孽。逻孽心跳陡然加速，她怎么忘了这里是凡尘的宫殿，她和神兽打斗，一定会把他招惹过来的，现在怎么办？怎么说？！ 正在她纠结着怎么解释的时候，凡尘却轻轻的开口道，“你是今日新来的仙女吧？” 逻孽一愣，余光扫到自己的一身淡黄色裙衫，是啊，她现在可是附在了采心身上。 本来是仰到在地上的，听到凡尘这么一说，逻孽一个骨碌翻身而起，跪在地上，她垂着头，故意装着慌乱的样子道，“回禀上神，侍女采心，今日刚被分来南清宫，不知道这里不可以乱进，误闯了禁地，还望上神恕罪！” 逻孽的眼睛只能看到凡尘的一截白色长袍，还有他露出的一点白色靴底，靴底上绣着精致的金线，图腾很繁复，不知道在哪里见到过。 凡尘好一会儿都没出声，逻孽也不敢抬头，她真怕自己露出任何一点马脚。 不知道过了多久，凡尘清冷的声音传来，“明儿个一早，你就离开南清宫吧'”。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逻孽心下一惊，她下意识的抬眼看向他，他后面是一整面皎洁的明月，他背光而站，清雅的面孔笼罩着寒光，看起来俊美而悠远。 不能离开南清宫，要不然一定会穿帮！这是这一瞬间，逻孽心中全部的想法。 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逻孽伸手去抓住凡尘的衣袍，低声道，“上神，求您不要赶我走，如果我被遣出南清宫，一定会被如碧上仙责罚的，采心保证，以后一定再也不敢来这儿了！” 逻孽说的情真意切，好在她知道如碧是负责掌管这天上所有仙女的，要不然找不出合适的借口，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凡尘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逻孽，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把目光落在了她揪着他衣袍的手上。 逻孽猛然想起，凡尘平时连别人踏入他宫殿一百尺之内都不喜欢，也不允许自己殿内的人进入内殿，这样看来，他不仅是性子孤僻，很有可能就是洁癖！ 想到此处，逻孽像是被烫了一般，她咻的收回手，然后一脸惶恐的看着凡尘。 凡尘盯着自己被逻孽拽皱了的衣袍，借着月光，他清楚的看到那上面的一点红色。 逻孽攥着手指，跪在地上，心想这下子闹大了，要是凡尘一怒一下把她给如碧，她岂不是暴露了？！ “你受伤了？” 头上突然传来凡尘的声音。 逻孽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凡尘。 凡尘从袖口中拿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递给逻孽，然后出声道，“被神兽咬伤，你法力低，如果不涂药治疗的话，会死！” 逻孽看着凡尘面无表情的面孔，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她伸出手，去接那个药瓶。 两人的指尖依旧不小心的触碰了一下，一阵寒流顺着指尖流进心里面，逻孽又记起了第一次和他身体碰触的感觉。 凡尘转身欲走，逻孽出声叫道，“上神……” 凡尘停下脚步，侧身回头看向她。 逻孽小心翼翼的道，“上神，我不想走……” 凡尘顿了一会儿，然后出声回道，“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逻孽看着他的背影，逐渐隐匿在夜色当中，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回身看着那座普通的院落，门闩上的两只石狮子已经归位，一切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 055 扰人清梦 采心不小心误闯了凡尘的内殿，这件事情很快就被南清宫中的其他宫女们知道了，她们赶忙把逻孽附身的采心叫到仙女们住的别院。 一个看起来年长的仙女，她一边在给逻孽的手指涂药，一边道，“采心，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难道没人提醒你不许进内殿的吗？！” 逻孽感觉到指尖一阵冰凉的触感，很舒服。 脑海中还是凡尘那个清冷的背影，她随口道，“以后不会乱走了……” 领头的仙女道，“你也真是命大，要不是上神赶去救你，就你这点法力，早就被神兽给生吞活剥了！” 逻孽心中想的是，如果凡尘再晚来一步，他圈养的那两头神兽，可能就要命丧她的剑下了。 一众仙女都来围观逻孽，领头仙女给她上过药之后，出声道，“好了，天色晚了，大家都早些休息吧，以后可万不要去扰了上神！” “是！” 一众仙女点头答应。 采心是新来的仙女，级别比较低，所以没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和另三名仙女同住。 待到耳边传来大家均匀的呼吸声，逻孽从采心的肉身中抽出。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孩子，她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内力很虚。 附身是需要消耗肉身者的内力和阳气的，要不是逼不得已，逻孽也不想这样做，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也真是难为采心这小丫头了。 伸手覆上采心的额头，一股温暖的红光顺着逻孽的掌心，缓缓注入采心的身体里面。 补给她一点内力，也算是逻孽占用她肉身的补偿了。 化作一缕红光，她出了南清宫，不多时，她就出现在翎羽殿的寝宫。屋内一片安静，什么都没发生过。 逻孽伸手关上窗子，不小心触碰到右手臂，她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借着月光，她挽起红纱的长袖，如玉一般的白嫩肌肤，上面一点痕迹都没有出现。 她附身在采心身上被神兽咬伤，还在打斗中被狮子的尾巴扫到，这些伤口会出现在采心身上，但是真正受伤的人却是逻孽自己。 轻轻吹着胳膊，凉风一过，胳膊更加疼了，看来那神兽还真不是闹着玩的。 悻悻的走回床上，逻孽和衣仰面躺下，脑海中还是那抹挥之不去的白色身影。 凡尘……凡尘，一遍遍的默念着这个名字，逻孽漆黑的眸子在没有亮光的宫殿中，深沉的不见底。 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如果她能抓到他的什么把柄，或者找到他的什么错误，这样他就不能和洛翼竞争最高的神位了。 想到洛翼，逻孽不由得唇角勾起，她已经三天没有看到他了，真是有些想念呢，不知道他现在在妖界做什么？也在想着她吗？ 眼底的温柔隐匿在黑暗之中，逻孽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然后翻了个身。 “啊……” 她忘记自己右边胳膊上面有伤了，这么一压，整条胳膊都像是断了一样，疼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该死的，她这次上天来，所有姐妹给她带的东西，都是一些**，毒药，让她以备不时之需的，但是偏偏没有给她带上一些处理伤口的药，这回是真要了命了！ 一夜都是平躺着睡觉，可能是折腾了一天，有些累了，逻孽这一睡就睡的很沉。 梦中她以为自己还在妖界的桃花林之中，光着脚踏在刚下过一场雨的湿润土地上，身上落满了桃花瓣，她脸上是大大的笑容，红纱翻飞之后，是一身黑衣的洛翼。 一千年了，她的记忆从桃花林开始，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和美好。 她正梦到自己躺在洛翼怀中，两人深情相望的时候，这时耳边却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逻孽微微皱眉，想要去忽略这扰人清梦的声音，但是这敲门的主人却偏偏没有眼力见，隔了片刻之后又响了起来。 梦中洛翼那张妖艳的面孔渐渐变得模糊，逻孽终是不得不承认，她醒了！ 愤怒的翻身而起，又不小心扯痛了手臂上的伤口，逻孽皱眉，走到门边，她懒懒的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挽罄恭敬的声音，“小孽姑娘，是我”。 逻孽伸手将房门上的铃铛收回袖中，打开门，看着站在门边的挽罄，她脸上已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出声问道，“挽罄，怎么了？” 挽罄出声回道，“姑娘，如碧上仙来了，正在正殿等着您呢”。 逻孽微微诧异，如碧？她来这里干什么？ 在仙女们的服侍下，逻孽很快的洗漱完毕，迈步走向翎羽殿的正殿。 一抹青色的身影端坐在大殿的整座上，逻孽不由得在心底冷哼，这个如碧还真是喜形于色的代表，上别人的宫殿，还要坐上座，这不是摆明了挑衅呢嘛！ “呵呵，如碧上仙清晨造访，不知有何事指教啊？” 逻孽面上带着笑意，人未到，声先到。 如碧放下茶杯，站起身，看着逻孽道，“清晨？这都辰时了，妖皇好大的架子，让本上仙在此等了快一炷香了”。 如碧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之色，口气中也是一副不耐烦的口吻。 逻孽听到，不怒反笑道，“呵呵，可能我和上仙的时辰观念不同吧，我在妖界的时候，可是巳时才起的，让上仙久等，真是不好意思了！” 说罢，逻孽伸手一提裙子，坐在了如碧刚才坐过的上座上。 “挽罄，上仙的茶凉了，给上仙换茶！” 逻孽看着瞪着眼睛的如碧，脸上一脸的笑容。 如碧开口道，“不必了，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会儿王母娘娘要逛御花园，说是让我叫你一同去！” 逻孽点点头，“哦，好啊，正好我也想着到处逛逛呢！” 如碧斜眼看了眼逻孽，然后道，“妖皇不去艺伶园学艺，我看着倒是清闲得很嘛！” 逻孽喝了一口茶，然后道，“这还不是要多亏了上仙提点，要不然小孽还真是闲的很呢！” 她故意把那个‘闲’字拖得很长，有意无意的对如碧笑着。 ------------ 056 伴君伴虎 如碧的目光和逻孽相对视，逻孽也不回避，看了一会儿之后，如碧只觉得逻孽的一双眼睛，像是要看到自己心里面似的，她有些惶然的移开视线。 说了几句之后，如碧和逻孽一同出了翎羽殿，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路上经过观星台，看着那些面外的架子已经被重新粉刷干净，一些宫人也正在抓紧补修，逻孽有意无意的出声说道，“诶……也不知道这场大火到底从何而来？偏偏赶上我上天的第一晚，要不是上神秉公出来说话，恐怕我还真是说不清楚呢，你说是不是啊，上仙？” 逻孽侧头看向身旁的如碧。 如碧绷着脸，随口道，“这世上巧合的事情本就多，也不稀奇”。 隔了一会儿，她又说道，“倒是巧合的事情赶上的时机不对，也会让人无端的生嫌，对此妖皇你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逻孽当然听得出如碧话中的夹枪带棒，不怒反笑，她出声回道，“这是自然，人嘛，总有那些被假象蒙了双眼，好坏不分的，我不能奢求所有人都是通彻如上神一般！” 如碧的目光咻的朝逻孽看了过来，逻孽微笑着回视着她，直到把如碧气的别开目光。 两人之间再无对话，一路来到御花园门前，隔着老远，逻孽就看到一身明黄色为主色，身缀各种彩色衣料，衣着华丽的王母娘娘。 她身后跟着一众仙女，帮她打着绣有精致图腾的华盖。王母娘娘身边是一个身着浅墨色衣裙的女子，她扶着王母的左手，偶尔和王母笑谈几句。 万紫千红中的一抹素淡颜色，看起来是那样的扎眼，逻孽一眼就看出那个女人是浅黛。 逻孽径自出神的时候，如碧已经迈步上前，逻孽顿了片刻，也迈步跟了上去。 两边在一个平缓的拱桥上相遇，如碧俯身福了一礼，出声道，“如碧给娘娘请安”。 王母娘娘心情不错，面上带着雍容的笑容，一抬手，轻声道，“起来吧”。 逻孽也低着头一礼，开口道，“小孽给王母娘娘请安”。 “呵呵，起来吧，每次一见到你，就觉得妖界的霸主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逻孽抬起头，目光对上王母柔和的眼神，她出声回道，“所以娘娘叫我小孽就行了，这样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王母似乎比较喜欢这个回答，她淡笑着道，“那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宫以后就叫你小孽好了”。 逻孽微笑，一副乖巧的样子。 “娘娘，前几天我去牡丹园，看那里的牡丹开的极好，还有一株绿色的‘碧天’，是天帝亲自为您培育的，说是一百年才得开花一次，今儿我们去那儿瞧瞧吧”。 声音像是小桥流水一般，温润而缓和，让人无端的觉得心情舒畅。 逻孽抬眼看去，说话的人正是浅黛。 王母点点头，出声道，“恩，那我们就去牡丹园吧”。 王母的一句话，令所有人都要摆驾前去牡丹园。 浅黛扶着王母的左手，而逻孽和如碧则站在王母的右后身一步远，其他的宫人就站的更远了。 一众人迈步往前走去，踩着脚下的石子路面，周围都是奇花异草，逻孽看的也好不热闹。 走了一会儿，看到前面的园子上写着‘牡丹园’三个隽永的字，王母的脚步停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如碧出声道，“娘娘是想念天神大人了吗？” 王母抬头看着那三个字，微笑着回道，“这还是灵惑未及第之年写下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长大了，我也老了”。 逻孽看着那三个笔锋有力又不失俊雅的大字，原来这是灵惑写的啊，想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天帝之子，逻孽心里不由得浮现出那张英俊的面孔。 如碧出声道，“娘娘一直很想念天神的，现在他回来了，您可以让天神多陪陪您啊”。 王母淡淡的摇了下头，从逻孽的角度，她看到了这个雍容女人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 “罢了，不说了，我们进去看花吧”。 王母突然不再提起灵惑的事情，这让如碧有些悻悻的，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错。 逻孽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几人身上打量，从王母对浅黛的态度来看，也知道浅黛在王母心中的分量，刚才提到灵惑的时候，浅黛一直都是微垂着视线，只字不提，倒是如碧自以为是的说了那么多，结果还没讨得半点甜头，当真是多说无益。 进了牡丹园之后，逻孽看到那些开的饱满的各色大花，不由得觉得惊奇，怎么会有花开的这样繁茂？而且还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王母一边欣赏牡丹花，一边道，“小孽姑娘，听闻妖界之中没有牡丹花，此言可是真的？” 逻孽点点头，如实回道，“是啊，妖界中的花有限，在我印象当中，只有漫天纷飞的桃花，还有从前见过一次曼陀罗。像是这样绽放在阳光下的牡丹花，以前我只是听洛翼提起过，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王母点点头，淡笑着回道，“你跟冥王之子关系很好吧？” 逻孽面上笑着，但心里却是莫名的跳快了一下。 微垂着视线，逻孽点头道，“少主一直掌管妖界，千年来都在一起，难免比较熟络”。 她刚才一时忘了要称洛翼为少主了，不知道这个细小的插曲会不会影响到大局。 “恩，是啊，洛翼那孩子，本宫也是很看好他的，虽然位列上神之位，但是这么多年都要在下面守着妖界，也难为他了”。 王母伸出手指，去触碰她面前的红色牡丹花。她的指甲染得是淡淡的金色，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亮。 逻孽不知道王母跟她提起洛翼，到底是有意无意，但是前车之鉴，多说无益必自毙，她只是微笑着点头。 倒是如碧在一边道，“听闻洛翼上神与妖皇之女如墨已经定亲了呢”。 逻孽面无表情，王母也没有接话，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浅黛开口道，“上仙和如墨姑娘，好像还是表姐妹呢吧？” ------------ 057 花王碧天 浅黛此话一出，逻孽清楚的看到如碧脸上表情一顿，显然她也没想到浅黛会插上一嘴。 王母出声道，“如碧，你和如墨走得很近吗？” 尴尬的笑了下，如碧出声回道，“我母亲和如墨的母亲本就是是表姐妹，到了我和如墨这辈，感情就更淡了，平时不怎么走动的”。 浅黛微笑，什么话都没说。逻孽脸上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来这次如碧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王母看样子并不怎么喜欢天界的人和妖界之间有什么亲密接触。 好在王母也无意继续这个话题，她抬眼看了下前方，然后道，“走吧，我们去看看‘碧天’”。 浅黛点头，扶着王母迈步往前走。如碧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难看，逻孽看着她笑了一声，若有深意的往前走去。 一行人一起来到一间精致的花房门前，天界的花匠给来人行礼，王母一抬手，然后道，“不必多礼了，本宫来看看‘碧天’，它开花了吗？” 花匠引领王母，浅黛，逻孽，还有如碧来到内室，其他的宫人都在外面候着。 在花房的最里面，一处鹅卵石子围成的小型花园中，湿润的黑色泥土中央，只有一株亭亭玉立的绿色花茎，花茎上头顶着一朵闭合的花苞，花苞也是绿色的，但是要比花茎颜色浅。 逻孽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出声问道，“这也是牡丹花啊？” 浅黛代替王母回道，“这是牡丹中的稀有品种，名为‘碧天’，因为很难种植，所以只能单株培养，不能大面积种植”。 逻孽点点头，一直在看着那朵紧闭着的花苞，诧异它为什么不能向外面那些花似的，开的雍容华贵。 王母也出声道，“‘碧天’为何还不开花？” 花匠躬身回道，“禀王母，‘碧天’生性喜阴，不仅要住在没有阳光的室内，而且从土质到吸收的营养，皆属阴性，天界阳气极重，若不是上神施法将它移植到这里，恐怕它根本都不能成活”。 王母看着‘碧天’，眼中的执着和留恋是众人看不懂的。 “是本宫强求了，它本不该屈就在这里的……” 似是感叹，王母轻声叹了口气。 逻孽不知道这内地里的关系，所以也不敢贸然接口。这次如碧也学乖了，她安静的站在一旁，只是看着那株绿色的花苞时，眼中的神色也是有些躲闪的。 浅黛低声道，“娘娘不必如此感怀，‘碧天’既是牡丹中的王者，那它也一定具有灵性，知道娘娘如此厚爱，它必定不负此恩。开花，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王母轻轻的点了下头，甚是欣慰。 正在此时，外间传来一声不大的说话声，但是逻孽却一下子就听出是凡尘的声音。 果不其然，片刻的功夫，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花房门前，清冷绝色的面容，不是凡尘还有谁。凡尘身边还有温流和灵惑。 三个美男子一起出现的画面，霎时让整个花房充斥着不一样的感觉，凡尘走上前来，对王母点头一礼，轻声道，“娘娘也在”。 王母脸上带着雍容的笑意，出声回道，“是啊，天色不错，所以就出来走走”。 温流给王母请了安，灵惑出声道，“母后，见到‘碧天’没开花，你是不是又失望了啊？” 王母淡笑着回道，“本来是失望的，但是见到你，母后的心情就好了”。 灵惑笑了笑，然后目光落在了站在一边的逻孽身上，他英俊的面孔上，笑意更大，出声道，“你也在啊！” 没有叫妖皇，也没有叫名字，而是像相识多年的熟人似的，可以不直呼姓名，直接说内容。 浅黛脸上的表情不变，如碧眼中倒是划过一闪而逝的诧色。 逻孽淡笑着道，“天神大人好”。 灵惑笑着道，“都说了叫灵惑就行，没关系的！” 逻孽尽量做到笑容毫无破绽，但是她心里早就纳闷死了，为什么这个灵惑对她这么随意？真的不像是第二次见面的人。 王母轻咳了一声，然后道，“上神来这里，是来看‘碧天’的吗？” 凡尘出声回道，“御花园的花匠说‘碧天’不好养，所以就过来看看帮帮忙”。 王母点头道，“那真是有劳上神了，如果‘碧天’能够开花，真是本宫喜闻乐见的事情了”。 凡尘轻声道，“凡尘尽力而为”。 按理来说，凡尘虽位列上神，但是和王母之间还是有一定的级别差异的，但是他在面对王母的时候，真的和面对别人没什么两样。还记得他在看附身采心身上的逻孽时，即使是一个最卑微的仙女，他也会赠药给她。 逻孽看着凡尘绝俗的面孔和清淡的性格，不由得将思想拖到很远。 “本宫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在这儿多玩一会儿吧”。 王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出声说道。 浅黛马上道，“娘娘，我送您回宫去吧”。 王母摇摇头道，“不用了，外面那么多人，你也陪了本宫大半天了，自己玩一会儿吧”。 不知道是不是逻孽眼花，她真的看到王母在给浅黛使眼色，而这个眼色中的意味……很明显，她想让浅黛留下，继续推理，那就是这里有让浅黛留下的理由。 王母拍了拍浅黛的手，又对大家笑了下，然后迈步出了花房。 浅黛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有时候逻孽一恍惚，会觉得浅黛的表情和凡尘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他们都是没感情的吗？还是掩饰的太好了？ 王母走后，如碧是第一个说话的，她看着温流道，“明神，你今天不用下到人界去视察吗？” 温流出声回道，“最近天界都在筹备娘娘的寿宴，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人界那边，我暂且交由别人帮忙看管一阵子”。 如碧脸上马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出声道，“太好了！” 逻孽朝她看过去，从没见过如碧这么开心的样子，如碧也感觉到自己太喜形于色了，所以悻悻的收回高兴的表情。 ------------ 058 灵气被吸 凡尘径自俯下身子，伸手去触碰那朵清丽的‘碧天’，纤细修长的指尖碰到花苞，花苞周围瞬间出现一圈晶莹的亮光。 亮光在花苞周围持续了片刻，不过随着凡尘手指的移开，就逐渐变得浅淡，终至消失。 花房的花匠站在一边，躬身道，“上神，娘娘的意思是很想‘碧天’在寿宴上开花，您看……” 凡尘直起身，俊雅的面孔上波澜不惊，淡淡道，“花有花期，随缘吧……” 花匠的身子低得更深，什么都不再说了。 逻孽看着种花的土壤都很干涩，她出声道，“为什么不给它浇水啊？” 如碧瞥着眼睛道，“你以为这是普通的花吗？如果只是浇水就能开花，那还用的着这么多人烦心？！” 逻孽横了如碧一眼，见她那副高傲的样子，逻孽就打心里面烦得慌。 余光瞥见一旁花架之上有个水壶，逻孽走过去拿起来，见没人拦着，她就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将水壶中的水注入‘碧天’所在的花土之中。 凡尘一眨不眨的看着‘碧天’，灵惑则是看着逻孽。 倒了小半壶的水进去，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那些被注入在同一个地方的水，像是有生命一般，开始围绕着花茎画圈，然后顿了一下，接着，一起往花茎的根部涌去。 花茎的绿色变得更深，一道淡淡的绿光顺着花茎往上涌，接着，花苞轻轻一动，最外层的花瓣，似乎是打开了一些。 如碧眼睛瞪大老大，不可置信的低声呓语道，“怎么会这样……” 温流和浅黛都把目光落在逻孽身上，逻孽随手将水壶放在一边，拍了拍手，淡笑着回道，“我就说是缺水了吧”。 花匠脸上也是吃惊之色，出声道，“哎？‘碧天’不是不喜潮湿的吗？怎么会这样？！” 说罢，他把水壶从地上拿起来，作势又要倒一些。 凡尘平静如湖面的面容上，很快闪过一丝什么，他出声道，“慢着”。 花匠已经很快的收手了，但还是不小心滴下了一滴水。 众人的目光落在绿色的牡丹之上，但是那花不但没有像刚才一样有绽放的趋势，反而是瞬间将整个花苞收紧，深绿色的花茎也浅淡了一圈。 花匠大惊失色，差点把水壶掉在地上，他忙跪在地上，俯着身子道，“上神恕罪，小的不是故意的……” 凡尘沉默着，温流微微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同样都是水，却是不同的结果？” 说罢，他温润的目光看向了逻孽。 逻孽大方的回视着他，眼中都是坦荡。 浅黛看着又恢复了原样的‘碧天’，开口道，“不是水，那就是人的缘故了”。 她的目光向逻孽看来，然后淡淡道，“难道因为妖皇大人是来自妖界，身带阴气，所以‘碧天’从你身上吸取它的所需，就有开花的冲动了？” 逻孽对上浅黛的目光，浅黛眼中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所以逻孽也便回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刚才看着它，就觉得它是需要水”。 浅黛点头道，“其实‘碧天’生性喜阴，在天界之中已是不容易成长的，既然妖皇大人有本事让它开花，那就不妨您多照看些，若是能在娘娘寿宴上看得到百年才开花一次的‘碧天’绽放，想来那是最好的寿礼了”。 逻孽淡笑着道，“如果真是这么简单的话，举手之劳，逻孽愿意代劳”。 说罢，她侧头去看那株‘碧天’，无形之中，有一股灵气在召唤着她，让她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子，伸手去触碰那紧闭的花苞。 当逻孽的指尖触到花身的瞬间，她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体内的妖力吸走，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她眼前一花，就这样往一旁栽倒过去。 “小心――！” “哎……” “逻孽――！” 耳边是众人的惊呼声，逻孽只觉得身后有一个稳健的身躯将她抵住，待到眼前的白光闪去，她下意识的伸手抚着自己的太阳穴处，看到自己现在正落在灵惑的怀中。 灵惑一身黑色绣着金边的华丽衣袍，映照着他那张英俊的面孔，此时他正低头担心的看着她，出声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逻孽站稳身子，微微皱眉的看着不远处的绿色牡丹花，莫名的觉得心生寒意。 现在鹅卵石围绕的小型花园之内，到处充斥着淡绿色的柔和光芒，在最中间的‘碧天’，它周身都是萤火虫光芒一样的亮点，花茎翠绿的像是翡翠，花苞也处于含苞待放的姿态。 温流微微皱眉，出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凡尘看着‘碧天’，轻声道，“它被移植天界也有上百年的时间了，天界之中，它得不到自己所需要的养分，一直靠法力来维持生命，妖皇身上带着‘碧天’急需的养分，所以当他们之间有接触的时候，‘碧天’会尽自己的所能去吸取阴气”。 灵惑上前一步，看着逻孽道，“你以后还是少来这里吧，我看这花邪门的很，你没什么事吧？” 逻孽脸色有些苍白，淡笑着回道，“没什么事，刚才多谢天神出手相救”。 灵惑看着凡尘道，“刚才是凡尘救得你，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呢”。 逻孽下意识的看向凡尘，他绝俗的面孔正盯着那朵妖异的花朵，仿佛根本没有在听。 温流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打量了一番，出声道，“我们别站在这里了，还是出去坐一会儿吧”。 几人都点头，一行人出了花房，然后来到御花园的一处清幽凉亭，坐下来品茗闲聊。 刚一坐下，灵惑就出声吩咐一旁的侍女道，“去我宫里拿一只灵芝草来泡茶”。 “是”。侍女点头下去。 灵惑看着坐在对面的逻孽，开口道，“灵芝草是南海的灵物，对于失去元气的人是很补的，一会儿你多喝一点吧”。 在场的众人都能感觉出灵惑对逻孽是特别的，但是大家又都是聪明人，所以也不点破。 逻孽只好笑着点头，“逻孽先谢过天神了”。 ------------ 059 舍身相救 四角凉亭之内，一张正好够六个人围坐的圆桌，逻孽的左手边是如碧，右手边是温流，对面是灵惑和凡尘。 仙女去灵惑的籦储宫拿灵芝草了，几人空闲的时间是开始谈天。 温流看着灵惑道，“娘娘很想你的，你久不回来天界一次，这次可要好好准备寿礼，让娘娘高兴一下”。 灵惑把玩着手中的番石榴，随口道，“这个东西本就是一个心意，心意到了不就得了？母后在这天界之中，还有什么是没有的？我送她什么她能高兴？” 逻孽看着灵惑的模样，只觉得他是个极随性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果然，温流摇头淡笑道，“你还真是不懂娘娘的心……” 灵惑唇角微微勾起，似乎也是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如碧隔着逻孽，转脸看向温流，笑着问道，“明神，你今年要送什么给娘娘呢？” 温流淡淡道，“秘密”。 如碧嘟起嘴，出声道，“你每年送娘娘的寿礼，都是各路神仙想破脑袋都弄不到的，我也正愁着送娘娘什么寿礼好呢”。 灵惑闻言抬起头，看着逻孽道，“我听说你要去艺伶园学舞当做寿礼？” 逻孽有意无意的看了身旁的如碧一眼，然后淡笑着道，“是啊，如碧上仙给的提议”。 灵惑笑了一下，然后道，“我不记得你会跳舞啊！”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神色都是各异。逻孽也诧异的看向灵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她不会跳舞的？ 浅黛垂着目光，安静的坐在凡尘身边，凡尘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温流和如碧都和逻孽露出同样的表情。 许是灵惑也觉得自己失言了，他笑着解释道，“哦，我的意思是说，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会跳舞的人”。 逻孽收回心中的思量，努力露出一丝笑容，出声回道，“天神说对了，小孽是不会跳舞，所以才跟艺伶园的雪枝姑姑约定两日之后正式开始学习”。 灵惑点点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笑着看着逻孽道，“你好好学，到时候我去艺伶园探你的班”。 他的话说的并无什么暧昧，但是就是因为两人的关系还远不到这么亲昵，所以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逻孽不知道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灵惑，为什么处处对她表现出亲切，总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碧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几人脸上打量着，灵惑突然将目光落在如碧身上，然后笑着道，“如碧，你不是不知道送母后什么寿礼嘛，那你就和逻孽一样学跳舞好了！” 如碧脸上马上露出诧色，出声反问道，“我？！” 灵惑点着头道，“对啊，就是你，有什么不好的吗？” 如碧眼睛在眼眶中打转了一圈，然后不咸不淡的道，“妖皇跳舞，我也跳舞，这样不大好吧？” 坐在如碧右边的逻孽，能够清楚的感觉出如碧的排斥。毕竟嘛，女人之间的竞争是无处不在的，如碧本就看她不顺眼，如果两人再同台献技，那就免不了让大家作对比了。 灵惑脸上的笑意不减，只是把目光看向了温流，出声道，“温流，你觉得怎么样？” 如碧一听到灵惑问温流的意见，她的上身不自觉的绷直，只是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变化，就让逻孽心中一喜，感情如碧喜欢的人是温流啊！ 温流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更衬托的他面观如玉，长长的睫毛轻眨，他淡笑着道，“好啊”。 逻孽余光瞥见左边的如碧，如碧的脸色有些红润，眼神也有些躲闪，显然是不好意思的表现。 灵惑对如碧道，“你看吧，温流也是这个意思，与其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送寿礼，还不如献艺来的简单”。 如碧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过了一会儿，才出声回道，“浅黛姐技艺超群，我还不想在众神仙面前丢脸呢……” 逻孽的目光看向一直都不曾言语，只是安静坐在一边的浅黛。 浅黛抬起头，淡笑着看向如碧，眼中带着柔柔的宠溺。 灵惑道，“浅黛的一首《琵琶赋》早在千年前就艳惊三界了，每年的各大节宴，也都是父皇和母后的必点曲目，你跟浅黛较劲儿，那不是自己钻牛角尖了嘛！” 如碧憋着嘴，一副不得不服的模样。 浅黛见状，淡笑着道，“这样吧，我和你一起表演如何？” 如碧愣了一下，然后马上侧头看向浅黛，兴奋的道，“浅黛姐，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给我的舞伴奏？！” 浅黛微笑着点头，“并无不可”。 如碧马上笑着拍手，满口的答应着。 几人正在亭内说话，此时外面已经缓步走来几名仙女，她们恭敬的低着头，手上拿着银色的托盘，托盘之上是白玉的杯盏。 迈步走上台阶，薄薄的鞋底踏在青石地面之上。天上雾重，经过一夜的氤氲，清晨的石面上都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最前面的一名仙女只觉得脚下一滑，轻呼之下，眼看着手上的托盘就要往前扔去。 仙女面前的人正是如碧，如碧极快的站起身，往一边躲的过程中，她下意识的伸手挡开了仙女的胳膊。 仙女的胳膊被如碧拨到右边，托盘上的两杯热茶，就这样朝着逻孽抛过去。 逻孽面色一惊，还没往后退，就觉得有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臂，然后将她拖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月白色的光影在自己眼前一闪而逝，逻孽却是低声沉吟了一句，“恩……” 所有的事情快的好像在几秒钟之内完成，白玉的杯盏掉在青石的地面上，应声而碎，一众侍女大惊失色，都跪在地上。 逻孽被身边的温流拥在怀中，他刚在用自己的袖子挡住了撒过来的热水，但她在他怀中，却是脸色惨白的吓人。 灵惑几乎是一步就冲了过来，皱眉道，“逻孽，烫到你了吗？” 情势看来有些严峻，就连凡尘和浅黛都跟着站起身来。 ------------ 060 天家无情 温流左手边的袖子湿了大半，刚才若不是他眼疾手快，恐怕这些水都要落在毫无预警的逻孽身上了。 但是此时被虚抱在温流怀中的逻孽，却是一脸的惨白，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皱起两道漂亮的眉毛，就连唇色都消失了。 温流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灵惑皱眉看着逻孽，急声道，“怎么样？没烫着吧？” 逻孽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就连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刚才情急之下，温流一把拉开她，但是他攥住的是她受伤的右手臂，一时间疼痛钻心，然后向四肢百骸涌去，她除了咬紧牙关，做不了其他。 微垂着视线，听到灵惑的声音，逻孽想要面露笑容，表示没事，但是唇角就是牵不起来，所以她只能淡淡的摇了下头。 如碧已经拿出身上的丝帕，站到温流身边，帮他擦拭身上的茶水。 温流的目光却是一直在看着逻孽。 按理说茶水都被他挡下了，她没被烫到，但是为什么会脸色如此难看？ 待身体逐渐适应了这份钻心的疼痛，意识收回，逻孽知道自己刚才的本能反应，无疑已经让在场的，最起码是某些人，起了疑心。 缓缓抬起头，果然，除了灵惑用纯担心的目光在看着她，如碧在照顾温流，没时间管她，剩下的几人，都是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浅黛上前一步，看着逻孽伸手挡着自己的右臂，她出声问道，“妖皇大人，是被烫到了吗？要不我叫太医来吧？” 逻孽对上浅黛的目光，她眼中看不出是在试探，还是真的寒暄。 几乎是下意识的，逻孽脑中马上闪过许多托词，最后，她在所有借口当中，找了个最恰当的说法。 “多谢律神，实不相瞒，逻孽身上有伤……是在妖皇争霸的时候留下的，刚不小心碰到了，所以才……” 不知道这样的说法，能否瞒过眼前这几个精明的人，但是事出突然，这是逻孽能想到的最恰当的说法了。 温流闻声向逻孽看过来，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无奈的笑容，看起来……让人心疼。 缓缓开口，温流道，“刚才是温流失手了，还望妖皇大人不要介怀”。 逻孽侧目对上温流的目光，又看着他湿了大半面的袖子，她不好意思的道，“明神说这话就是折煞逻孽了，刚才要不是大人挺身而出，恐怕现在逻孽也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说话了”。 温流淡笑着点了下头，逻孽出声道谢。 如碧的目光在两人脸上看了片刻，随即一转身，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仙女，怒声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让你们倒杯茶而已，竟然弄成这样？如果不能在御花园当差，就都给我去往生殿当差去！” 跪成一排的仙女把头深深的埋在地上，出声求饶道，“上仙，我们不是故意的，求您饶了我们吧！” 如碧哼了一声，开口道，“来人！” 凉亭外面出现四个穿着盔甲的天界天兵，他们站在台阶之下，等待着如碧的吩咐。 一众仙女早都吓得筛糠了，刚才犯错的仙女不停地磕着头道，“上仙，求您放了一起当差的姐妹们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我愿意去往生殿受罚……” 其他的一众仙女闻声，皆是身子一抖，但却不敢说什么。 逻孽见身边的几人都不曾出声劝阻，心里暗道那往生殿到底是何地方？竟然让人望而生畏。 如碧哼了一声，然后道，“让你们做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弄得明神一身的水，还险些连累到妖皇，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在这儿谈条件？！” 仙女跪在地上，瘦小的背影看起来很是可怜。 逻孽终究不忍，开口道，“上仙，如果是因为逻孽的话，那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难为这些仙女们了，她们也不是故意的”。 如碧拿眼睛瞟着跪在地上的仙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既然妖皇大人替你们求情了，那我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来人，将这个犯错的仙女，送入往生殿，其他一众人，逐出御花园，分去换洗苑！” “是！” 四名天兵上前，二话不说将几个仙女拖走，几个仙女竟然连求饶的声音都没有，就这样，刚才还满是人的凉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逻孽看向如碧，她这么做，明显是不给自己面子，但却又让她不好再说，只能干干的吃下这个哑巴亏。 转回身，如碧看向逻孽，出声道，“妖皇大人，这次是如碧管理不周，所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大人受惊了”。 逻孽淡笑着道，“上仙哪儿的话，今日之事本就是个意外，再说你也处罚了犯错的仙女，就算了吧”。 如碧脸色不怎么好，许是觉得那些手下的仙女犯错，间接让她丢了面子。 转眼看向温流，如碧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场闲来无事的聚会，终是因为这次意外无疾而终。 如碧托词有事，最先一个离开。凡尘说要走，温流也说要回去换身衣服，就一起离开了。 凉亭之中只剩下逻孽，浅黛，还有灵惑。 逻孽出声道，“如碧上仙发了这么大的火，还处罚了那些仙女，看她们的样子，似乎是很害怕往生殿这个地方，这里又是哪儿呢？” 浅黛负责天规戒律这一块，她出声回道，“往生殿是天界处罚犯错宫人的地方，无论是神仙，还是仙女兵将，一旦受罚，都会被送入那里”。 逻孽点点头，有些感慨的道，“诶……那名仙女实则也没什么大错，不过是不小心掉了茶杯而已”。 浅黛淡淡道，“妖皇大人许是不了解天上的天规戒律，并非如碧严厉，实则是法规如此”。 逻孽是不懂这天上的事情，下面的人，都挤破了头想要上来，但是若是让他们看到这一心向往的圣地，竟然是如此的冰冷和绝情，想是大家也都会觉得失望吧。 ------------ 061 敌友莫辨 不过坐了一会儿，浅黛就推辞还有事情，要先行离开，逻孽站起身，浅黛道，“妖皇留步，浅黛就先走了”。 两人点了下头之后，看着浅黛袅袅的身影消失在凉亭的一端，逻孽莫名的有些恍惚，看着那抹浅墨色的身影，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灵惑站在逻孽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出声道，“你身上有伤，严重吗？要不要我叫太医来给你瞧瞧？” 逻孽闻声回过头，对上灵惑那双带着担忧的漆黑眸子，她见四下无人，终是忍不住试探性的问道，“逻孽曾经和天神大人见过面吗？” 听着逻孽的话，灵惑眼底是一闪而逝的亮光，他出声问道，“你记得在哪里见过我吗？” 逻孽见他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惊喜，心里有些有一丝异样，不由得露出略带尴尬的笑容，开口回道，“实不相瞒，上次在上圣殿外的偶遇，是逻孽第一次见到天神，但是总觉得……天神仿佛以前就认识我，所以今日才冒昧一问”。 灵惑闻言，脸上的笑意有些敛去，不过他很快便笑着回答，“我没见过你，只是从前听得洛翼总是提起你，所以难免对你印象深刻一些”。 逻孽听到洛翼的名字，脸上的笑意渐浓，她笑着道，“天神和我们少主的关系很好？” 灵惑淡笑着回道，“这里没有旁人，你叫我灵惑就行，我和洛翼的关系很好，而且我也知道，你们的关系也很好，你不用避讳着我”。 逻孽笑着道，“不是逻孽有意如此，实在是天上的规矩多，我在上来之前，洛翼特意嘱咐我，不要多说话，这里不比妖界”。 灵惑点着头道，“是啊，这也是我不爱回来这里的原因……” 逻孽看着灵惑，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这笑容背后，明显的带着一丝落寞。 许是上天来的这几天，让逻孽看到了天界的人情冷暖，她不无感慨的道，“洛翼也时常这样说，与其在天界做上神，还不如在妖界做少主来的好，最起码落得一个逍遥”。 想起洛翼，逻孽脸上总是带着柔媚的笑容，这已经是千百年来的习惯了。 灵惑也笑着道，“是啊，这是我最羡慕他的地方，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每当他跟我提起妖界的桃花林，提起你们那里生活的随性，我从他眼中，总是能看出一股千金不换的自由和惬意”。 逻孽出声道，“天……恩，你说你在南海观音的坐下修行，那里比天界要好吗？” 灵惑闻声侧脸看向逻孽，出声回道，“其实也没有好与不好，只是南海素来清净，说是修行，就是图个安静，没有那么多的人情世故而已”。 逻孽长而卷翘的睫毛轻眨，看着坐在对面，一身华贵的男人，她莫名的一股冲动，冲口而出，“如果你不着急回南海的话，百日之后，我带你去妖界！” 灵惑脸上明显的一丝诧异，过了片刻，他才回道，“……哦，好啊，我也想去你们那里看看”。 逻孽可能是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不由得笑着道，“呵呵，让你见笑了啊，不过来天界这几天，我每天都憋着，见人就要行礼问好的，端的是很麻烦，今日跟你聊天很开心”。 逻孽这辈子最大的弱点就是洛翼，本来她对灵惑还是很有戒心的，但是他一提到洛翼，她马上就放松了警惕。 灵惑爽朗的笑道，“洛翼每次跟我提到你的时候，他总是带着一丝窃笑，就像是跟别人炫耀什么宝贝似的，但是我们一深究，他又不往下说了，感情我们要跟他抢似的。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处处表现的很小心，我倒是怎么和洛翼说的不一样，今日一聊，我才知道你原来都是装的啊！” 来天界这几天，逻孽每天看到的人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好容易听到这样爽朗的笑声，她也不由得心情舒畅，声音也大了不少，开口回道，“我一直不是什么温柔懂礼的人，只是洛翼一再嘱咐，我也不想给他添麻烦，所以才一直憋着的，这些日子都闷死人了！” 灵惑大方的道，“正好我也要在天界住上一阵子，那你这一百天，就由我作陪了，反正你在我面前也不用装什么！” 逻孽一口答应下来。她在天界只身一人，如果有灵惑这个大靠山帮忙，想来一些事情也都方便一些。不是她算计，只是多一个心眼，总不会坏事就好了。 和灵惑在御花园的凉亭中聊了一个下午，她给他讲妖界的一些趣事，他给她将南海的见闻，两人都是随性的人，所以一直聊下来，倒是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后来有宫里的人叫灵惑去王母那里吃饭，两人这才有些不尽兴的告别，但是相约以后没事的时候，一定继续交流心得。 一路回到翎羽殿，逻孽刚一进屋，挽罄就迎了过来，说是备好了晚膳。 逻孽心情不错，跟着挽罄来到偏厅去用膳。 在仙女布菜的时候，挽罄走过来，奉上一个青色的玉瓶。 逻孽接过去，出声问道，“这是什么？” 挽罄回道，“这是今日月入宫的行云送来的，说是明神大人给您的”。 逻孽脸上露出一丝诧色，伸手打开玉瓶上的盖子，瞬间，一股竹香飘满鼻间。 用过晚膳之后回到寝宫，逻孽将玉瓶中的白色药膏涂抹在右臂上，一股冰凉的触感袭来，紧接着，整个胳膊都像是被凉风包裹了似的。 温流竟然给她送来了药？想到那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人，逻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印象来定义他。 温流到底是和如碧一起的？还是和凡尘一样，只是个位高权重的神仙而已？ 越来越搞不清楚这些人，如果不是要为了洛翼而上天，恐怕逻孽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和他们所有交集。 卧在宽大的床榻之上，看着窗子外的月亮，不知道是不是天界离月亮更近的缘故，这里的月亮，真的比在妖界看的时候，更大更圆。 ------------ 062 请君入瓮 因为手臂受伤的缘故，所以逻孽连着两晚都没有潜入南清宫。第三日的清晨，逻孽早早起床，不是因为她睡不着，只是今日是她和艺伶园的雪枝姑姑约好去排舞的日子。 梳洗打扮过后过后，逻孽在八名仙女的陪伴之下，从北面的翎羽殿，一直走到了最南面的艺伶园。 迈入艺伶园的门口，眼前的景象和三日前来时，并无差别，很多初级的伶人都在此处努力练习，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迈入大殿之内。 早在逻孽迈入艺伶园大门的时候，就有人进去通传，现在迎面而来的就是华服打扮的雪枝，她右手边跟着漂亮的情暑。 “雪枝给妖皇大人请安”。 雪枝年纪虽然是逻孽的长辈，但是论身份，她理应要给逻孽行李。 情暑也福了一礼，笑着道，“情暑给妖皇大人请安”。 逻孽笑着回道，“不用多礼，逻孽此后还要在艺伶园学习，以后这虚礼就免了吧”。 雪枝和情暑直起身，这时候大殿里面又走出一个身影，逻孽定睛一看，这不是如碧嘛。 如碧迈步下了台阶，朝逻孽走过来，今天也不知道吹得什么风，她似乎格外开心，主动对逻孽打着招呼。 “妖皇今日来的倒是早啊！” 逻孽也笑着回道，“上仙比逻孽还早呢！” 雪枝出声道，“上仙也是来这里练习舞蹈，等到娘娘寿宴的时候献艺的”。 逻孽点点头，那日在御花园的凉亭之中，灵惑提议，温流不过随口附合了一句，今日如碧就巴巴的跑来练习了，看来她还真是对温流很上心的。 众人不知道逻孽笑意浓浓的脸色之下，隐藏的是什么，只听到雪枝开口道，“大人，您的舞，小仙已经编排好了，您看是不是进去试一下舞？” 逻孽点着头道，“好，那就有劳姑姑了”。 一行人一起迈步进了大殿，一众高等伶人分站在两侧，雪枝站在最中间，出声道，“情暑，你先把舞蹈示范一遍给大人看！” 情暑点头道，“是”。 雪枝回身对逻孽道，“大人，您且看看，如果还有哪里不满意的，我再去改”。 逻孽点头。 情暑一身彩色的纱裙，逻孽见她从别的伶人手上接过一条数米长的彩带，正当逻孽诧异彩带的用途时，情暑却是将彩带松松的搭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雪枝一抬手，大殿一角的乐师开始奏乐，以古琴为主调，伴随着丝竹和管弦，声音清脆婉转，犹如泉水流过心尖，又如铃儿响过耳畔。 情暑灵动的身形，随着乐声开始转动，开始只是一些地上的旋转和跳跃，但是随着后面　音乐声的起伏，逻孽看到情暑手上的丝带，也不再是一种装饰，而是一种必不可缺的工具。 开始丝带是松松的搭在手臂之上的，可现在，情暑却是几个旋转，将丝带层层缠绕在两个手臂之上，然后右手一挥，丝带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直飞向大殿上方的吊环。 丝带一段系着夜明珠，夜明珠绕过吊环的口径，然后情暑身子一抬，整个人在　空中飞舞起来。 她身形轻盈，加之彩色的衣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蝴蝶。 众人都仰头而视，高级伶人的眼中露出羡嫉的目光。 一曲结束，情暑顺着丝带，缓缓飘下，落在了雪枝和逻孽面前，然后恭敬的福了一礼。 雪枝微笑着点了下头，然后侧头看向逻孽，出声道，“大人，您看这舞可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吗？” 逻孽的眼前似乎还瞟着刚才情暑的身影，听到这一声，她方才缓过神来，出声回道，“姑姑这舞编的极好”。 雪枝淡笑着回道，“既然这样，那还请大人即日开始练习吧”。 逻孽轻轻的点了下头。 情暑亲自上前，将手上的丝带递给逻孽，然后出声道，“大人小心，不要让带子绊倒了”。 逻孽淡笑着回道，“谢谢”。 逻孽上次在大家面前已经表演了柔韧性，连雪枝都挑不出毛病，今日要挑战‘飞天舞’，着实让众人都把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情暑拿了另一条丝带，跟逻孽排队排站在一起，她做一个动作，逻孽跟着学一个动作。 雪枝和如碧等人都站在一旁看着，偶尔雪枝出声给逻孽指点一二。 逻孽从未跳过舞，但是她身体轻盈柔软，学起来倒是异常的通顺。 前面的舞蹈动作都是以旋转和跳跃为主，只要记住动作，然后把动作做到位就行，逻孽只看了几遍，然后就悉数记下。 雪枝出声道，“大人真是个练舞的奇才，寻常人学飞天舞，短则数月，多则半年甚至更久的都有，您竟然看了几遍就记下了”。 逻孽笑着回道，“是情暑教得好，姑姑指点的也精辟”。 逻孽这话说得让众人心里都是舒坦，站在一边负手而立的如碧，突然出声道，“是啊，大人舞艺精进，个把时辰就把这么难的舞蹈动作记下了，如碧真是很期待后面的飞天动作啊，毕竟飞天舞的精髓是在空中，地下的动作跳得再好也不作数是吧？” 逻孽对上如碧的目光，看着她满脸的笑意，但却不达眼底，逻孽终于明白，原来如碧来这里，是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正所谓输人不输仗，逻孽不漏痕迹的回道，“上仙说的对”。 情暑将丝带缠到手臂上，出声道，“大人记好动作要领，小心受伤”。 逻孽点头，看着情暑展示飞天的动作。 细看之下就能发现，飞天的动作精髓在于跳舞者的手臂力量，尤其是……右手臂。 舞者在空中，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是由挂在吊环之上的右臂作为支撑的，左臂和双腿要保持平衡，还要做动作，堪堪增加了难度。 情暑是艺伶园数一数二的高手，她做起来犹如行云流水，但是逻孽发现，她下来的时候，还是会有些气喘。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个动作都是不好完成了，余光瞥见一旁的如碧，她用看好戏的表情望着这边。 心里一凉，逻孽甚至觉得，这出飞天舞，实则是如碧请君入瓮的一场好戏。 ------------ 063 设计害她 “大人，您务必小心，不要勉强了啊……” 情暑从上方下来之后，如碧对逻孽笑着说道。 逻孽的目光和如碧对上，她能看出如碧眼中那股等待看笑话的神情。 将丝带缠绕在胳膊之上，逻孽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多谢上仙提点”。 众人都把视线落在逻孽身上，逻孽面色无异，但是心里却是一点谱都没有，她胳膊上的伤势，她心里清楚得很，万万禁不得这么折腾，如碧使出这么阴险的一招，当真是让她有苦难言啊！ 逻孽记性极好，情暑已经示范了两遍，她脑海中都有了多重的雏形，现在只要依样画葫芦就好了。 管弦丝竹之声响起，逻孽翩翩身影在原地旋转了几圈，然后随着乐声的升起，她手中的丝带一甩，拴着夜明珠的丝带一端，准确无误的挂在了房梁上吊环中间。 咬紧牙根，逻孽把心一横，尽量让自己的身子放松，脚尖轻点，她整个身子跃至半空之中。 人在高处，视线自然而然的俯视着下方，逻孽看到一众令人眼中的惊艳，情暑眼中完全是赞叹之色，就连雪枝都是微笑着点头。 目光落在如碧脸上，如碧笑的一脸的牲畜无害，逻孽一口气顶在胸口，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被缠绕着层层丝带，然后与吊环相连的右臂之上，随着身体在空中飞舞着，做着一个个优美的动作，逻孽闭上眼睛，但脸上却露出一个极尽妖媚的笑容。 疼痛从胳膊上的静脉，布满全身的四肢百骸，让人头皮发麻。 下面看的人如痴如醉，逻孽在空中却是生不如死。 正所谓是地下一刻，上面一年，当逻孽忍不住快要昏厥之后，她终于听到乐曲声渐落，她的身体顺着丝带缓缓滑下来。 也不知道是由谁带头，大殿之上竟然响起了一片片的掌声，逻孽晶亮的眼睛看着众人，天知道她现在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雪枝走上前来，面带惊讶之色，开口道，“大人，您真是个练舞的奇才，刚才您在上面的动作，可圈可点”。 逻孽淡笑着点了下头，但却没有说话。 如碧迈步走过来，她的眼中带着狐疑之色，看着逻孽，不由得打量着她的右臂。 逻孽整条手臂像是火烧火燎似的，先是滚烫，接着又像被置入冰水之中，疼得她想要皱眉。 但是面对着如碧，逻孽偏偏笑容更大，就像是要活活气死她似的。 如碧出声道，“大人脸上怎么出虚汗了呢？是不是太过吃力了？” 逻孽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探了下自己的额头，那里一片冰凉的湿润，显然都是冷汗。 不着痕迹的擦去汗珠，逻孽淡笑着道，“多谢上仙关心，逻孽因为从未有过舞蹈功底，所以难免觉得吃力，不过不碍事”。 如碧一挑眉，倒是高兴地道，“哦？既然大人都这样说了，那如碧也就不担心了”。 看着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逻孽的气就是不打一处来，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逻孽笑着问道，“听闻上仙此番来也是学舞的？怎的没见上仙露上一手呢？” 如碧没想到被逻孽反将了一军，她先是一愣，随即扬着下巴道，“我的舞是要配合律神的《琵琶赋》的，律神还没有来，雪枝姑姑也没办法替我编舞啊！” 逻孽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然后道，“既然如此，那上仙近日来这里，所为何事啊？” “我……” 如碧一时语塞，瞪着逻孽，竟然没有反驳出来。 正在此时，外间传报，“律神大人到――！” 众人一起回过头去，只见大殿外的青白石面上，一抹浅墨色的身影迈步而来。 雪枝第一个迎上前去，恭敬的施了一礼，出声道，“小仙雪枝给律神大人请安”。 浅黛轻轻一摆手，出声道，“起吧”。 如碧也迎上来，笑着问道，“浅黛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浅黛出声回道，“我怕再晚些日子，会耽误你的排舞时间，所以就早些过来了”。 浅黛说完话后就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逻孽，出声道，“妖皇大人也在”。 逻孽淡笑着回道，“律神大人早啊”。 大家都打过招呼之后，雪枝命一众高等伶人前去别殿练习，这整个一栋大殿，就只剩下逻孽，情暑，浅黛，如碧。 因为逻孽的记性极好，动作也没有大错，所以雪枝就命情暑亲自教逻孽，而自己则是去帮如碧编排新的舞蹈。 大家都在一栋大殿之中，虽然是分了两帮，但是逻孽还是能够清楚的听到那头的对话。 雪枝对浅黛道，“律神大人，因为如碧上仙说这次的寿宴，是和您一同表演的，不知小仙今日可否有幸，听得大人亲自弹奏一曲《琵琶赋》呢？也好让小仙根据曲子，给上仙排舞”。 浅黛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命自己的贴身侍女把照着绒布面的琵琶抱进来，想来浅黛今日来就是为了配合如碧的。 浅黛坐在四角的檀木圆椅之上，怀中抱着半身高的墨绿色琵琶，逻孽不知道那琵琶是什么材质做的，只是通体如翡翠一般，绿的令人心里清澈。 修长的手指覆上弦轴，然后一路往上，在琵琶的顶部，是一个椭圆形的，被雕琢成莲花的图腾。 情暑的目光也被那头吸引了过去，浅黛的琵琶是三界中出名的厉害，一般人哪有幸可以亲自目睹，今日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逻孽看着浅黛的模样，倒是觉得此情此景似乎似曾相识，从她来天界，见到浅黛的第一秒起，她就觉得浅黛熟悉，但是这股子模糊的印象，却是像淡淡的烟雾一般，只要稍稍追逐下去，便会消失不见。 正想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原是浅黛在试音。 不多时，一连串流畅舒缓的乐声，从那尊绿色的琵琶中涌出，逻孽脑中冒出一句洛翼曾经说过的话：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 064 千钧一发 “咝……” 一声低沉的倒吸冷气声，自逻孽口中溢出。 清晨，她坐在床边，挽起右手臂上的衣袖，然后将温流给予她的药，轻轻地涂抹在一点伤口都没有的玉臂之上。 自从上次被凡尘的护院神兽伤到之后，紧接着就去艺伶园练习了，如碧有意刁难，让她练习飞天舞，所以她这手臂才一直都没好，每天都饱受着疼痛的煎熬。 轻轻朝着胳膊吹了口气，凉凉的感觉袭来，多少减轻了一些疼痛。 叩叩叩，三声不大不小的敲门声响起，逻孽看向门边，听到门外传来挽罄的声音，“大人，该去艺伶园练习了”。 逻孽出声应了一句，然后将半面袖子放下来。 在艺伶园练习已经有五日了，虽然逻孽尽可能的去记住每一个舞蹈的动作，但不知道雪枝是不是如碧的人，她每次都能挑出自己的细小瑕疵，并且口口声声说着要精益求精。 逻孽只能是有苦难言，她每次都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实则是不想让如碧看出她伤有多重，要不然如碧指不定又想出什么阴狠手段来呢。 现在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练好舞，然后养好伤，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一行人一路来到艺伶园，步入大殿，屋内只有情暑和如碧二人，情暑见到逻孽，一如往常的恭敬福礼，开口道，“大人早”。 逻孽微笑着点了下头，“早”。 环视了一圈大殿，逻孽问道，“怎的没见雪枝姑姑呢？” 情暑回道，“今儿一早，姑姑就被王母叫去了，许是在安排寿宴上的节目”。 逻孽点点头，余光瞥见一边的如碧，她换了一身简单的裙衫，正在练舞。 五日之前，逻孽亲耳听到浅黛的一曲《琵琶赋》，就算她这平日不善音律的人都听得出，什么叫一曲惊人，怪不得当初灵惑就说浅黛是曲惊三界。 雪枝根据浅黛的《琵琶赋》，亲自为如碧编排了一曲舞蹈，随着寿宴将至，如碧也是紧锣密鼓的加紧练习。 身子往下一倾，然后右腿高高抬起，如碧的身子在原地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缓缓停下动作。 侧脸朝逻孽这边看来，如碧出声道，“呦，大人来了啊！” 逻孽淡淡一笑，“看上仙练得认真，故没有出声打扰”。 如碧开口回道，“大人这几日也是刻苦练习啊，我见你脸色有些白，不会是太累了吧？” 逻孽笑颜如花，回道，“多谢上仙关心，逻孽好得很！” 如碧像是正在等逻孽这句话，她随手拿起一边放着的彩色丝带，走到逻孽面前，淡笑着道，“刚才雪枝走的时候，说是大人来了，让情暑带着你一块儿练习，我先头以为如果大人太累的话，今日歇一歇也就罢了，但是既然大人这样说，那就继续练习吧，正好我也在一旁看着，大家互相指点嘛！” 逻孽的目光和如碧相对，两人心中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不挑明了罢了。 逻孽伸手接过丝带，皮笑肉不笑的道，“那就多谢上仙了！” 如碧呵呵的笑出声，然后对情暑道，“情暑，大人这次能否在寿宴上一舞惊人，就都看你是怎么教的了，你若是教不好，我可第一个不许！” 情暑马上低头，俯身一礼，然后道，“情暑谨遵上仙指示！” 逻孽在心里冷哼，这如碧摆明了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威逼利诱嘛。 情暑已经换好了一身练舞的衣裳，走到大殿中间，对逻孽道，“大人，我们今日主要就是练习您在做‘飞天’时候的动作，昨日姑姑已经给大人指点了细节之处，您看这我再做一遍，只要练习熟了就好了”。 逻孽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自己的右臂，暗自叹了口气，点点头，出声道，“好”。 情暑把在吊环之上的动作，细细的给逻孽讲了一番，然后自己又做了一边示范，现在到了逻孽，她自知拖不过去，所以只能尽量做到最好，如果旁人挑不出毛病，她也就算是救了自己了。 熟练地将手上的丝带缠绕在双臂之上，逻孽抬头看了眼殿上方的吊环，右手一挥，丝带的一头缠绕其上。 脚尖轻点，整个人跃至半空，咬紧牙关，像是往常一般，逻孽的身子开始在半空旋转。 但是不过数秒，逻孽既感觉出不对，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臂处，那里传来了丝丝痛意，这疼痛并不像是往日的那种，反倒像是什么会浸入肉体的东西，在一寸寸的腐蚀着她的肌肤。 丝带外面并无不妥，但是皮肤上却是出现了万蚁噬骨的痛感，逻孽疼的皱起眉头，第一个反应当然是抽出丝带，然后先下来再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丝带竟然像是长在了逻孽的胳膊上似的，随着她的挣扎，丝带缓缓勒紧，逐渐往嫩肉中渗去。 “啊……” 这种肉被生生撕裂的疼痛，让逻孽忍不住喊出声来。 看着上面的逻孽有些不对，情暑在下面，仰着头问道，“大人，您怎么了？”逻孽还哪顾得上和别人说话，现在自己都保不住了，她在空中挣扎着，因为脚下使不上力，整个身体又都是右臂在支撑，所以她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方法。 如碧看着几丈高的逻孽，脸上带着一抹冷笑。 那丝带上涂抹了最毒的蚁蛊，蚁蛊遇到伤口便会自动的侵入，把人的肉生生的咬下来。 逻孽实在疼得没了法子，脑袋一热，她左手一挥，一团红色的火焰出现在掌心，二话不说，火球朝着丝带和吊环的衔接处抛去。 丝带遇到火，瞬间就化成一股烟，断了开来。 身子在迅速的下落，逻孽整条右臂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眼看着自己就要坠落在青石的地面上，这时，一抹白影从大殿门口闪过来，接着，那身影脚尖轻点，在逻孽快要坠下的时候，堪堪接住了她。 因为重力和惯性，两人的身子在空中转了两个圈，这才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 065 因祸得福 逻孽疼得几欲晕过去，脑袋发麻，感觉有人将自己放在地上，她这才抬起头，近距离的看到了一张绝世的清冷容颜，正是凡尘。 逻孽还没等说些什么，门口就有几个身影快速走来。 最前头的是一身黑色锦袍的灵惑，灵惑紧张的看着逻孽，皱眉道，“逻孽，你怎么了？” 逻孽左手轻轻搭在右臂上，她脸色苍白的吓人，而且额头上已经布满冷汗，就算她说没事，恐怕也没人相信。 温流也走上前来，他向来心细如尘，见到逻孽的样子，他轻声道，“是手臂上的伤复发了吗？” 逻孽胸口还在上下起伏着，显然疼痛还没过。 这时候浅黛和如碧都走上前来，逻孽的目光对上如碧的，如碧眼中有些闪躲。 浅黛也出声问道，“怎么样？不要紧吧？” 逻孽微垂着视线，一字一句道，“没事……” 灵惑道，“我听浅黛说你在练习飞天舞，想着过来看看，幸好刚才凡尘反应快，你怎的这样不小心？明知道手上有伤，还练习这样危险的舞蹈？！” 逻孽轻声回道，“多谢上神出手相救……是逻孽自己不小心……” 灵惑见逻孽耳边的发丝已经被冷汗黏住，他叹了口气，却不能再说什么。 温流出声道，“我给你的药，你没有每日使用吗？” 逻孽抬头看向温流，他眼中竟然带着担心之色，逻孽稍有恍惚，然后出声回道，“在用”。 现在大家都围在了逻孽身边，逻孽余光撇向如碧，如碧绷着脸，一声不吭，逻孽心里在快速的思量着利弊，最后她很快便决定，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在大家面前戳穿。 先不说这里站着的所有人，都是天界的人，单说他们和如碧之间的关系，就算知道事情是如碧做的又能怎样？当初观星台失火的事情还近在眼前，但现在不也是不了了之了吗？ 当面说出来，只会让自己更加难看，搞不好还会置于众矢之的，得不偿失，还不如从长计议。 在大家短暂沉默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凡尘却是走到一边，将那条被烧毁了一半的丝带拾了起来。 逻孽和众人的目光都看过去，如碧眼中是一闪而逝的紧张，不过很快便掩去了。 凡尘盯着手上的丝带，过了一会儿，他回身对逻孽道，“大人身上有伤，以后这舞，还是少练为妙”。 逻孽对上凡尘的视线，他眼中只是一片淡然，仿佛只是随口的一句话罢了。 逻孽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感觉，是高兴凡尘肯为她说一句话？还是再一次救了她？或者……是该生气他又替如碧挡了一遭？ 心中所想不过是一闪而逝，逻孽努力的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出声道，“多谢上神提点，逻孽记下了”。 今日本是灵惑提议，说是一起来探班逻孽舞练得如何了，但却没想到正好赶上这一幕，好在是凡尘眼疾手快，救下了逻孽，要不然堂堂妖界之王，来到天界就受了伤，这样的话传出去，怎么也是不好听，而且有损天界和妖界近万年来的和平。 雪枝闻讯赶回了艺伶园，得知逻孽身上有伤，她很是愧疚，连忙道，“雪枝该死，竟然不知道大人身上带伤，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故，实则是小仙的疏忽，还请上神责罚！” 灵惑久居南海，不常回来天界，虽然位高，但却不参与天界实权，因此在大殿之中，现在凡尘的地位最高，雪枝这话是对凡尘说的。 看着跪在地上的雪枝，凡尘倒是看向了逻孽，轻声道，“大人以为这事该如何处置？” 逻孽没想到凡尘会把抉择权推到她这里，看着把头深深低下的雪枝，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逻孽也大抵猜出了一二，雪枝并不是为如碧做事的，只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顶多就是听从了如碧的意见，让自己练习飞天舞罢了。 暗自叹了口气，逻孽淡笑着道，“今日之事纯属意外，是逻孽自己不小心罢了，怪不得旁人，况且在艺伶园学艺期间，雪枝姑姑对我多有照拂，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凡尘绝俗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将目光落在了跪成一片的艺伶园伶人身上，然后开口道，“既然妖皇不再追究，而且又适逢王母寿宴之际，我就不严惩你们了，艺伶园所有伶人，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多谢上神，多谢妖皇大人！” 大殿之内是齐声声的恭敬回答。 这个结果倒有些让逻孽意外，她以为凡尘是个好说话的人，比如上次在南清宫，她附身采心身上，差点误闯了禁地，他都没有把她怎么样，而且还给她药，但是这次却…… 灵惑开口道，“你身上有伤，这些日子就不要再来练习了，养伤要紧！” 逻孽淡笑着回道，“好”。 许是这次大难不死，她倒是光明正大的躲开了每日来练习的苦痛，可以光明正大的养伤了。 当天，逻孽就跟着几个男人一起出了艺伶园，因为如碧还要练舞，所以浅黛就留下来陪她了。 一边往外走，灵惑出声道，“逻孽，你身上到底是什么伤？怎的温流给你的药，都没有让你好转？” 逻孽想着，每天被如碧想方设法的折磨，能好就怪了，不过话到嘴边，她却道，“明神的药很管用，可能是我自己恢复的差吧，没关系，现在不用练习舞蹈，想来能好得快一些”。 温流出声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你的伤是什么所致，这样我对症下药，可能要更好一些”。 逻孽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她可不能说。 灵惑以为逻孽是不好意思，所以他开口道，“要不让凡尘帮你把一脉吧，他可比这天界的太医厉害的多了！” 逻孽下意识的看向凡尘，心跳的更快了。 凡尘侧头看向逻孽，似是示意她的决定。 逻孽在脑中快速思量着对策，但是一时间却是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出。 ------------ 066 见风使舵 不知道为什么，逻孽突然想到了凡尘冰凉的手指，她一共就跟他有过两次身体的接触，一次是在碧叶池边，他把丝帕还给她，一次是他俯身递药给她在南清宫里面。 众人见逻孽没有回答，以为她是在意男女授受不亲之理，温流出声道，“呵，这样吧，我回去叫宫人多拿一些药送到翎羽殿，今日大人也累了，就回去好生养着吧”。 逻孽赶忙顺势应承下来，淡笑着道，“那逻孽就多谢明神了”。 转身看向灵惑和凡尘，逻孽也是福了一礼，然后道，“那逻孽就先行告退了”。 灵惑轻轻地点了下头，凡尘则是没什么表示。 逻孽带着一众仙女迈步往翎羽殿的方向走去，待到远离身后的几个男人，逻孽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太险了，要是凡尘帮她把脉，他一定知道她受的是什么伤。 一路回去翎羽殿，逻孽刚回去内殿不久，外间挽罄就来道，“大人，娘娘派人过来了”。 逻孽正在屋内看自己的胳膊，闻声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出声道，“娘娘派人来干什么？” 挽罄道，“好像是娘娘知道大人今日在艺伶园出意外的事情，特意派身边的人过来看看”。 逻孽点头道，“哦，好，那你先去外殿照应一下，我马上过去”。 关上门，逻孽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她这身衣服已经被冷汗濡湿了，穿着很不舒服。 换好衣服出去，迈步来到外殿，逻孽看到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裳的女子背影，她背对着自己坐在偏座，正在喝茶。 逻孽笑着走过去，出声道，“这位是娘娘身边的姑姑吧？” 论资排辈，王母娘娘身边的人，都是逻孽这辈的长辈，但是逻孽身份很高，所以她放下身段，叫了声姑姑，也是给足了面子的。 青衣女子马上站起来，给逻孽福了一礼，然后淡笑着道，“大人折煞奴婢了，娘娘听闻今日大人在练舞的时候，出了意外，险些受伤，本来是要亲自过来探望的，但是您也知道，恰逢娘娘寿宴时节，琐事繁多，娘娘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派我来给大人送些补品和药材，还有，娘娘是真的担心大人的伤势，叫大人注意休息，练舞之事，只是个心意，不必勉强，如果有什么需要，叫人去万琞宫知会一声就行”。 逻孽知道这是王母给她的面子，所以笑着回道，“还望姑姑代为转告娘娘，说逻孽很是感谢，等这两日伤势好转，必定去万琞宫亲自探望”。 青衣女子点头回道，“大人放心，我一定带到，那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先告退了”。 逻孽派挽罄出去相送，看着大殿桌上堆放的众多灵药和补品，不由得微微一笑，不知道王母对她如此礼遇，是看在她是妖皇的面上，还是给了洛翼一个面子。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从艺伶园回来翎羽殿不过半个时辰，逻孽在练舞时不慎受伤的事情，竟然传的天界皆知。 尤其是王母最先表了态，派身边的亲信来给逻孽送药送安慰，其他的所有人都是有样学样。 除了温流先前答应好了，送来了很多珍贵的外伤药之外，灵惑也送来了南海的千年灵芝草，而且还特意吩咐了怎么用。 浅黛也派人送来了药，甚至连如碧都吩咐人过来走了一趟，逻孽心想，现在最心烦的可能就是如碧了，她这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是让自己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休息了。 一天之内，来翎羽殿送东西的人，差点就把门槛儿塌扁了，开始逻孽还会亲自出来道谢，但是来的人太多了，她本就是随性的人，也有些烦了，索性叫挽罄出来挡了，就说她现在正在养伤，不方便出来见客。 和衣躺在宽大的软榻之上，逻孽看着桌上堆满了各路神仙送来的灵芝仙草，但她手上却是拿着一个小小的青瓶。 这个瓶子还是在南清宫受伤的时候，凡尘亲手递给她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逻孽一直没有使用。 修长的手指轻点着玉瓶外壁，瓶子通体青色，散发着冷色调的光芒。 逻孽看着窗外的太阳早已经西下，不知何时唤起了一轮皎洁的明月，对着月亮把玉瓶举起来，逻孽定睛看着，眼前就出现了凡尘那张绝世的容貌。 今天几乎天界所有神仙都派人来打过招呼了，什么认识的不认识的，说过话没说过话的，甚至有的她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但是却唯独凡尘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凡尘……今日他在艺伶园救她的时候，虽然当时情况危急，她也没什么心思去看他，但是现在想来，他那张脸倒是清楚的印在她的脑海中了。 他白衣飘飘，脚尖轻点，双臂接住失重下坠的她，然后两人在空中旋转了两圈，这才稳稳的落地。 他身上有一种花香，但是她却知道是什么花，淡雅清幽，但却带着令人失去心智的蛊惑。 正在逻孽想着的时候，外间的门却被敲响了，逻孽微微皱眉，不耐烦的道，“什么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人还有完没完啊？就算是献殷勤，能不能考虑一下伤者的心情啊？！ 外面传来挽罄恭敬的回答，“回大人，是南清宫的采心来了！” 什么？逻孽几乎是下意识的从软榻上翻身坐起，她动作有些大，不小心牵动了手臂上无形的伤口，疼得她皱起眉头。 咧着嘴停顿了一会儿，逻孽站起身，站到门前，换好了一副没事人的表情，她伸手打开门，看到挽罄站在门前。 “南清宫派来的？那让她进内殿来说话吧，我不想出去了”。 逻孽出生吩咐道。 挽罄点头下去，不大一会儿，她带过来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女孩子。 逻孽对采心也算是熟悉了，虽然只附身在她身上一次，但毕竟自己对这天界之上的其他人都算不熟悉，唯一一个采心，也能算是有些缘分了。 ------------ 067 夜探深宫 在采心的意识中，这也只是她第二次见到逻孽，她从进屋开始，就一直垂着头，恭敬的道，“大人，奴婢采心，奉上神的吩咐，给您送来一点东西”。 逻孽看到采心，就忍不住的高兴，呵，凡尘可算是派人来了啊！ 来不及去想自己为什么这样高兴，逻孽开口道，“什么东西？” 采心伸手在左边的袖口中拿出一个四方的檀木盒子，顶多有手掌的一半大小，递到逻孽面前，恭声道，“上神没说这是什么，只是叫采心送来翎羽殿给大人”。 逻孽伸手从采心手上拿过檀木盒，看着那盒子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好像是牡丹，又好像是天罗菊，她对花本就不熟悉，索性也就没太在意。 打开盒子，逻孽看到盒子里面是一层淡绿色的膏脂状固体，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这香味逻孽永远不会忘记，和凡尘身上的香味是一样的，虽然淡，但却萦绕鼻间，久久不能散去。 采心见逻孽一直没出声，她便开口道，“东西送到了，大人早些休息，采心这就回去了”。 说罢，采心躬身福了一礼，然后退到门边，这才转过身去。 抬眼看着采心的背影，逻孽心中一闪而过什么，不过她的动作却已经快过她的意识，一个闪身来到采心身后，举起右手，在采心后脖颈处稍稍用力一击，采心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软了身子。 逻孽左手拿着檀木盒，伸手扶住采心，见门边没有人，她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狡黠的亮光，然后她的身子突然在空气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红光窜入采心身子里面。 前一秒还昏迷的采心，瞬间醒了过来，她左手拿着檀木盒，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走到桌边，将盒子放在梳妆台上。 本来逻孽是想要安静的修养几天的，但是怪就怪采心来得不巧啦，她刚才看到采心要走的背影，心里忽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附身去南清宫，她告诉自己，她不是为了去看凡尘的，她只是……只是去打探一下罢了。 附身之后，逻孽开门出来，径自往外殿走去，在第一个回廊口处，她看到了挽罄，挽罄见采心出来，她出声道，“采心姑娘和大人说完话了？” 逻孽点点头，淡笑着道，“是啊，天儿不早了，采心这就回去了”。 挽罄点点头，叫过一边的其他仙女送采心，自己则是转身往内殿走去。 逻孽一急，出声道，“挽罄姐姐可是去找大人吗？” 挽罄站住脚步，出声回道，“是啊，大人忙了一天了，我去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吩咐”。 逻孽道，“恩，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大人说是累了，就先歇下了，我看屋里面的蜡烛都熄了”。 挽罄闻声往里面一看，果然，内殿那边一片漆黑。 “这样啊，那我就出去送送你吧”。挽罄道。 挽罄送采心一路出了翎羽殿，逻孽告辞，然后一个人往前走去，看着四下无人，她本是想施法一下子就到南清宫的，但是前面昏暗出隐现一个人影，逻孽又不得的警惕起来。 迈步走了过去，待到走近才发现来者是谁，逻孽出声道，“明神大人？！” 逻孽吃惊，这么晚了，温流不在月入宫里面待着，倒是跑到她这翎羽殿附近作甚？ 温流见到被逻孽附身的采心，出声问道，“采心啊，这么晚，你是去翎羽殿了吗？” 逻孽垂着头，恭声回道，“采心奉了上神的命令，来送些东西给翎羽殿里面的大人”。 温流好一会儿都没答话，逻孽也只好眼观鼻，鼻观口，垂目站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流终是声音低低的，似是呓语的道，“凡尘给的药，那想来她很快就会好了……” 逻孽听在心里，只觉得有些异样，但一时间也想不了太多。 温流又道，“天晚了，你快些回去吧”。 逻孽赶忙道，“采心告退”。 迈步往前走，走了一会儿，逻孽不着痕迹的回头望去，那里哪还有温流的身影。 这天上神仙众多，虽然天这么晚了，但刚才还是一出来就遇上了温流，逻孽担心再遇上谁，所以一直没敢施法，活活用两条腿从北边的翎羽殿，走到了快要最南的南清宫。 前方已经隐约看到南清宫的宫门，逻孽心底暗自咒骂，真是的，这么老远，凡尘干嘛打发采心来送什么药嘛，搞得她这次累得要死。 刚一进入南清宫外围百尺之内，身边突然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两个暗哨，他们都是天兵的打扮，看到来者是采心，这才重新隐回了暗处。 逻孽暗自心惊，虽然南清宫平日看起来安静的很，但是其这里的防备才是最足的，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全盘皆输。 这样想着，逻孽一路来到南清宫里面，这里她曾经来过一次，大约也知道正殿之外，哪处是偏殿。 大殿之内依旧安静的近乎冷清，逻孽顺着偏门往后走，上次她直接选择了右边，九曲回廊之后，就来到了那两尊神兽看守的普通院落之前，一想到神兽，逻孽就想到拜它们所赐，自己身上还有着伤。 站在路口，逻孽稍一迟疑，然后就迈步往左边走去，左侧的路径和右侧不大一样，没有很多亭台和回廊，反倒是一条石子路，一直通向最里面。 逻孽一路往前走着，竖起耳朵听着周遭的动静，心里想着可千万别又走错了什么地方。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逻孽站在原地，仔细辨听着乐声传来的方向。 不多时，逻孽将目光落在了石子路的尽头，那边是一个月拱形的障景，虽然明月高悬，但是因为距离的原因，逻孽还是看不到那拱门之后的景象。 耳边的乐声不似丝竹，也不似管弦，逻孽不熟悉音律，但也知道这声音极其美妙，莫名的，她开始失了心智，迈步沿着石子路走了过去。 心脏砰砰直跳，逻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越往前走，就越是按耐不住内心的悸动。 ------------ 068 主动邀请 前方昏暗，要不是乐声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恐怕逻孽都会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哪有人在黑咕隆咚的地方奏乐的啊。 正想着，她已经迈步来到月拱门之后，举目望去，对面几十尺远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湖泊，湖泊背面是一个假山，泉泉细流顺着假山上的凹凸不平流下，最终注入到清澈的湖泊之中。 湖泊边上立着两个琉璃的架子，每个架子上方都有一个银色的小托盘，而托盘上面放着的正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夜明珠散发出的光芒不刺眼，是温润的暖白色，这种光亮在远处根本就看不出来，而在它周围的十步之内，却是异常明亮的。 逻孽就这样清楚的看到了夜明珠光芒包围之下的男人，一架横放的古琴，一身随意的白色长袍，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凡尘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散发着浓密的光晕。 耳边是绝俗的天籁之声，目中所视也是这世上的举世无双，逻孽趴在拱门边上，不由得看的痴了。 那不似丝竹，也不似管弦的声音，竟然是出自面前的那尊深红色的古琴，凡尘面容清雅，随意的拨动着细细的弦线，声音就这样缓缓流出，然后注入到逻孽的心灵深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而逻孽却好像沉浸在乐声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你怎么在这里？” 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打身后传来，逻孽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回头看去，面前站着的不正是凡尘。 逻孽往后看了眼，古琴在那里放着，但是凡尘却一转眼就跃至自己身后，而且还是在她毫不知觉的情况下，这份灵力，不是她能起及的。 对上凡尘那双无欲无求的视线，逻孽强自稳定心神，垂下眼睛，低着头道，“采心已经将上神吩咐的东西送去翎羽殿了，想着回来跟大人报备一声，但却没想到……没想到……” 逻孽的眼睛在眼眶中打转，故意装作为难的模样回道。 凡尘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道，“你刚才听了多久？” 逻孽心惊，以为凡尘不高兴了，她忙躬着身子回道，“采心无心的，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凡尘道，“这琴音名为‘七伤’，凡是心中有过伤痛的人，听了之后必定会心烦意乱，如果执念很深的人，更是会伤及肺腑，你却一路闻音走到了这里……呵，真没想到，这天界还会有跟我一样的人……” 逻孽低头听得凡尘低声说话，似乎在自言自语，她听不大懂，只是隐约的感觉到凡尘似乎在自嘲。 仗着胆子，逻孽出声道，“采心方才听得大人琴声中似乎带着一丝忧愁，不知何事扰了大人的清幽？” 凡尘本是看着别处的视线，缓缓落在了逻孽身上，逻孽虽然没抬头，但却感觉到两道清冷的目光，她心里一颤，不知道自己铤而走险的这一次，到底结果会如何。 最后老天还是比较偏袒她的，因为凡尘竟然回道，“你听的出我琴音中的心情？” 逻孽暗自松了一大口气，然后恭敬的回道，“启禀大人，采心并不懂得音律，只是方才听到，心里就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淡淡的哀愁……” 凡尘微微勾起唇角，淡笑着道，“你我皆是没有受过伤的人，但是你又听得出我琴音中的心事，呵，难得……” 逻孽不知道凡尘到底想说什么，她也只能垂着头，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凡尘道，“你可乏了？若是不乏的话，可以陪我聊一会儿……” 逻孽这次是喜出望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竟然让凡尘提出了邀请。 这样的机会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逻孽连忙点头答应道，“采心不困，愿意给大人分忧”。 凡尘没说话，只是迈步往湖边走，逻孽跟在他身后，终于敢抬起头看他一眼，他如墨的头发披散在后背，在头顶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一层冷色的光晕。 他走到古琴边坐下，修长的手指覆上琴弦，然后安静的弹了起来。 逻孽就站在凡尘的右后方，她看着他的侧脸，凡尘弹琴的时候和平时多少有些不大一样，虽然那张绝俗的面孔上，依旧是波澜不惊，但是细看之下，却也是带了几分淡淡的柔和，让他看上去并不那样有距离感了。 凡尘这首曲子和上一首弹得不一样，逻孽静静的听着，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幅画面，那是一个仙雾缭绕的地方，在一个不长的拱桥上面，一个女子穿着白色的衣衫，背身而立…… “你在想什么？” 凡尘忽然开口的说话声，打断了逻孽的思绪，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竟然看着凡尘的眼睛，出声回道，“很远……这首曲子让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恍如隔世？” 凡尘轻轻地叨念了一句，逻孽猛然回觉，她忙低下头，低声道，“采心音乐造诣浅薄，只是……”“你说的很对，确实只是恍如隔世……” 凡尘淡淡的声音传来，他似乎是带着一丝笑意说道，“你叫采心是吧？” 逻孽恭声回道，“是”。 “恩，以后没事的时候，你就来这边吧，也能陪我聊聊琴音”。 逻孽来不及多想，声音已经先出来，“是，采心遵旨”。 凡尘开口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吧”。 逻孽甚至不敢多看凡尘一眼，她躬身福礼，然后一路低着头退了出去。 她已经知道采心住在哪儿，回去将采心的身子安放在床上，然后又续了一些内力给她，逻孽如上次一般，从窗子回到翎羽殿。 回到自己寝宫，逻孽依旧没有燃起蜡烛，借着月光，她拿起凡尘送给她的那个小檀木盒子，打开来凑到鼻间，鼻间满是他身上的好闻味道。 逻孽不由得咧开唇角，感觉身上的伤似乎没有那样疼了。 这一夜，她破天荒的睡得很好。 ------------ 069 唇枪舌战 一觉醒来已经是辰时三刻了，今日没有听到挽罄来叫她吃早饭，逻孽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翻身而起，逻孽刚要下床，无意中看到手边的深红色檀木盒子，她的唇角不由得勾了起来，就像是看到了凡尘似的。 打开盒子，闻到里面透明膏状发出的清淡香味，逻孽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 挽起右边的袖子，逻孽将药膏轻轻地涂抹在胳膊上，一阵温凉的感觉袭来，很是舒服。 叩叩叩，外间传来三声不大的敲门声，逻孽抬眼望去，出声道，“是挽罄吗？” “大人醒了啊，那挽罄叫人把洗漱的东西拿进来吧”。 逻孽心情不错，开口道，“你等一下，我开门”。 将凡尘送给她的檀木盒子压在枕头下面，逻孽迈步来到门边，伸手打开房门。 许是她难得的自己起床，然后心情还这样好，就连挽罄都忍不住问道，“大人昨夜睡得可还好？” 逻孽笑着回道，“很好啊！” 一众仙女端着洗漱的脸盆和漱口盆进来，待到一切都打理完之后，逻孽随着众人一起到偏殿去用早膳。 其实天界的人生活都很规律，他们卯时就已经起床打理，然后用早膳了，只是逻孽在妖界生活惯了，她没事的时候还是按照妖界的时刻表，该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间进来一个仙女通传，说是万琞宫那边来人了。 逻孽放下手中的筷子，想是王母那边派人过来，她站起身出去看看。 来人正是王母身边最倚重的仙女，殷离，上次王母派她来给逻孽送药，逻孽见过她一次。 殷离缓步来到逻孽面前，礼数周全，出声道，“给大人请安”。 逻孽客气的回道，“姑姑来了，快请坐吧”。 殷离淡淡一笑，出声回道，“娘娘怕是大人起得晚，特意叫我晚些来，殷离看的大人气色不错，想来是不用去艺伶园练舞，修养的还不错吧？” 逻孽点头回道，“是啊，逻孽还想着最近找个时间去万琞宫看看娘娘呢，正好姑姑你就来了”。 殷离道，“那想来好了，娘娘让我过来看看大人今日有没有空，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去万琞宫坐坐吧”。 逻孽应承着道，“好，那我马上就收拾一下，和姑姑一同回去”。 逻孽饭才吃了一半，就跟殷离一起去了东面的万琞宫。 这还是逻孽第一次踏足天界之上，最高的女主人的寝殿。万琞宫比之其他的宫殿，雕工精良自是不必说，就从构架和颜色的搭配上而言，无疑不显得庄重和浩大。 进了万琞宫的门，又往前走了好一段路，绕过回廊和隔障，这才来到一处迎客的偏殿门前。 迈步往台阶上面走，逻孽听得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她本是耳聪目明的人，这一听之下便分辨出屋内都有谁。 殷离站在门口通传了一声，“娘娘，妖皇大人来了”。 屋内传来王母娘娘沉稳的回话声，“快进来吧”。 殷离引着逻孽迈过高高的朱红色门槛，然后进了偏殿，一路往右走，在一个暖阁之中，她看到了端坐在明黄色软榻之上的王母娘娘，她下手边坐的分别是浅黛和如碧，还有几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女人，不过看她们的打扮和气度，皆是不俗之人。 逻孽来到暖阁中间，给王母福了一礼，然后道，“逻孽给娘娘请安”。 王母穿着宫中的便服，但即便如此，还是密密匝匝的套了好几层，尤其是头上的凤冠，金灿灿的尤为华丽。 她轻轻一摆手，出声道，“不是在大殿之上，这些礼就都免了吧，坐吧”。 逻孽看到王母左手边的第二个顺位椅子空着，所以她迈步来到那里坐下。 王母道，“既然是私下里，我就都叫你们的名字了，逻孽，你右手边的这位是邛崃仙子，她今日特意从邛崃赶来，就是为了本宫的寿宴”。 逻孽看着右边的女子，她年龄不过跟自己一般上下，圆圆的脸蛋，很可爱。 邛崃仙子站起身，看着逻孽道，“久闻妖皇大人大名，今日一见，当真有百闻不如一见之感”。 逻孽也站起身，客气的回道，“仙子真会说话，逻孽不过三界中普通一人，不足以担得仙子如此美誉”。 两人客套了几句，上座的王母又开口道，“你左边这两位分别是南海观音坐下的弟子和东方如来坐下的爱徒”。 逻孽转过身去，那两名女子也站起身，距离逻孽近的那个，穿着白衣的女子道，“小仙艺瑟，从南海而来”。 她礼貌的对逻孽点了下头，逻孽笑着道，“艺瑟姑娘你好”。 艺瑟身后的女子是如来的爱徒，她也对逻孽打了招呼，几人坐下之后，对面的如碧出声道，“艺瑟，你也是位列上仙的人了，还自称是小仙，岂不是自折了身份？” 逻孽看着如碧，如碧一脸兴致缺缺的模样，爱理不理的。 艺瑟淡笑着回道，“在南海住久了，久不回天界，像是位分这些事，早就看得淡了”。 如碧闻言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啊，你在南海，清静惯了，但是有些人可能不知道，你不要让人误会了的好，是不是啊？妖皇大人？” 如碧将目光落在逻孽脸上。 逻孽已经习惯了如碧对她的这种态度，她淡笑着挡回去，“艺瑟姑娘浑身散发出一种大度的气质，不用说我也知道人家是位居高位，呵呵，不用如碧上仙提点了！” 逻孽有意无意的加重了‘上仙’二字。 看到如碧脸上变了颜色，逻孽笑的更开心了。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如碧和逻孽之间的唇齿之战，只是恐怕新来的这几个人，都不会知道如碧和逻孽是因为什么而不对付的。 浅黛看着马上又要回话的如碧，她出声岔过去道，“今日难得大家聚在一起，我让宫里的人做了几样小点心送过来了，大家都尝尝看”。 ------------ 070 骑虎难下 在这个暖阁之内位份最高的，当然要数王母了，但是下面这些人，除了逻孽是妖界之人，不能和她们比之外，浅黛的身份就算是最高的了，她一发话，其他人也都要点头听着。 浅黛吩咐自己宫里的人，拿上来很多样式别致的小点心，她亲自捡了一些送到王母面前。 王母淡笑着道，“你们这一辈中，就当属你心思最细了”。 浅黛微笑着没有回话，王母涂着单寇的指甲从银盘中拿起一块糕点，没有马上吃，她反而是看向坐下的如碧，有意无意的道，“如碧，你也没比浅黛小几岁，都这么大的人了，该学着仔细着点了”。 王母这一席话，让在座的众人心思各异。如碧马上点头回道，如碧知道了”。 逻孽手上拿着一块玫瑰糕，一边吃一边微笑。她和如碧是面对面坐着的，看向如碧，逻孽故意眼中含笑。 如碧一转头就对上逻孽的目光，气得要死，但却不敢发作。 一屋子的女人，大家开始闲聊起来，邛崃仙子说了一些她在邛崃的趣事，逗得大家都咧开嘴笑了。 聊了一会儿之后，逻孽左手边的艺瑟出声道，“大人，你给我们说说在妖界的事情呗”。 逻孽本是听得热闹，没想到有人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她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看向上座的王母。 毕竟这里是天界，规矩多，逻孽心中一直谨记洛翼告诉她的话，少说少做，这样准没错。 王母脸上带着雍容的笑意，一摆手，出声道，“今儿我们就是闲话家常，无关礼法，既然大家想听，你就说说吧”。 逻孽得了准，她侧头看向艺瑟道，“不知道上仙想听些什么事情呢？” 艺瑟一脸的兴致盎然，出声道，“大人就给我们说说，妖界和天界有哪些不一样的吧”。 逻孽淡笑着回道，“这个有很多啊，比如我们那里从不早朝，所以无关什么时辰起床，我以前都是巳时才起的！” 逻孽一脸的认真，这模样反倒逗笑了一屋子的人，王母笑着道，“看你这样子，倒像是来到天界之后，委屈了呢”。 浅黛也笑着说道，“大人一定很不习惯，现在可是要提前一个多时辰起床呢”。 逻孽道，“天地良心，我可真没有委屈和抱怨，就是艺瑟姑娘问我，我随口说的”。 邛崃仙子道，“我听闻上届的妖皇赤黯已经持续千年蝉联了，这一次逻孽姑娘夺冠，真是让众人眼前一亮呢，您给我们说一下当时妖皇争霸的场面行吗？” 逻孽道，“妖皇大赛是五百年才举行一次的，比赛规则是一人持续制，直到将所有挑战者都打败，最后站在台上的，才是赢家”。 艺瑟微微皱眉道，“这样岂不是很不公平？” 逻孽点头道，“可是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能战胜残酷的人，才是有资格获得胜利的！” 逻孽只是道出了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但是这一席话却是让在场的几个上仙都为之一振。 如来的爱徒道，“大人能有这样的胸怀和气度，也难怪能够披荆斩棘，一路驰骋到最后了！” 逻孽淡笑着点头回道，“上仙过誉了，只是逻孽自来生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自我保护已经变成一种本能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时间过的也够快，后来外间的仙女过来传话，说是御花园的花匠来了。 这一屋子的女子，王母出声道，“你去问问有什么事情，我这会儿不方便见他”。 仙女躬身下去，过了一会儿，她进来传话道，“回禀娘娘，花匠说是‘碧天’可能无法在寿宴当日开花，所以来请示娘娘下一步的指示”。 逻孽见到王母脸上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牡丹花王‘碧天’，那个看似妖艳，但却阴寒的植物，逻孽身上不由得一冷。 王母还没有说话，倒是一边的如碧出声道，“哎，我记得上次在花房之中，貌似‘碧天’在大人的身边，就能够开花啊！” 如碧这话是看着逻孽说的，她语音刚落，众人都将视线落在逻孽身上。 而逻孽在意的只是王母的反应，王母闻声哦了一声，然后对逻孽道，“可有此事？‘碧天’在天界已有百年，从未开花，难道妖皇可以让它开花？” 当日在场的不仅有如碧，还有浅黛，逻孽此时想撒谎也撒不了，她只能如实的回道，“是，当日逻孽去给此花浇水，它确实有过短暂的开花迹象”。 王母脸上马上露出惊喜之色，开口道，“此话当真？原来大人有这等能力？！” 逻孽刚要开口回答，一旁的如碧就抢先道，“娘娘，您不是一直想此花在您的寿宴上大放光彩嘛，既然如此，您不妨派人将‘碧天’送去翎羽殿，相信在大人的照料之下，‘碧天’一定能够在寿宴之上如期开花的！” 王母一脸的笑容，似乎极是喜欢如碧的这个提议，但是为了表示尊重，她还是侧头看向左手边的逻孽，出声道，“大人看呢？” 逻孽心里面已经凉了，如碧将话说到这个地步，王母这一问也是可有可无，如果她拒绝了，恐怕就得罪了王母。 只是短暂的思量过后，逻孽就垂着视线道，“娘娘不怕逻孽不会养花的话，那逻孽自然是愿意的了！” 王母笑着道，“呵呵，这个你自是不必担心的了，我会派花匠一同随你回翎羽殿的，那‘碧天’乃是灵花，既然妖皇能让它开花，想来你们也是极有缘分的，如果它真能在寿宴上开花，这就算你送给本宫最好的寿宴贺礼了！” 话已至此，逻孽除了点头称是，还能怎样？ 抬头的时候，逻孽看到了如碧的眼神，她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嘲笑，逻孽暗自记下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 她是个不爱惹事的妖精，但是并不代表她就可以任人欺负，好吧，如碧，从此刻起，你就自求多福吧！ ------------ 071 诚挚邀请 正在此时，外间过来通传，说是灵惑过来给王母请安了。 王母脸上马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从软榻上微微坐直了身子，出声道，“快叫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身穿着黑色绣着精致金线锦袍的灵惑大步走进来，下座的所有人都站起身，恭敬的道，“给天神请安”。 逻孽也站起了身，微微垂下视线，福了一礼。 灵惑看到逻孽也在，他马上笑着道，“哎？你也在这里啊！” 逻孽微笑着回道，“娘娘怕我在宫里面闷，所以叫我过来和大家说说话”。 灵惑脸上的笑容大大的，他给王母请了安之后，邛崃仙子眼尖的让出了自己的座位给灵惑，她则是到最边上的那个位置去坐下了。 灵惑坐在了逻孽身边，他旁若无人的对逻孽道，“怎么样了？最近身子好点了吗？”逻孽余光瞥见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当然也包括上座的王母，对于灵惑一直以来的热情，逻孽心中很是无奈，她只能面带笑容，硬着头皮回道，“多谢天神关怀，逻孽的伤已经好多了”。 现在有外人在，两人都不直呼名字，但是彼此眼神的相视一笑，却足以明了了。 “我这两天有事，要不就带你去处转转了……” 灵惑拿起手边的参茶，喝了一口，随意的道。 逻孽微笑着回道，“没关系的，你有事情就先忙吧”。 两人像是闲话家常一般的聊着，却没顾身边众人的面色各异。 最后还是王母忍不住咳了一声，然后道，“惑儿，浅黛叫她宫里的人送来小点心过来，你要不要尝尝看？我觉得这桂花糕做的就不错”。 说罢，她侧头看了眼身边的殷离，殷离就亲自将盛放着各式点心的银色托盘，奉在灵惑右手边。 灵惑扫了眼托盘上的糕点，随手捡起一块来吃。 王母淡笑着问道，“怎么样？” 灵惑随意的点了下头，回道，“还好”。 逻孽看着他们母子的样子，真的觉得有些怪怪的，仿佛王母一直在讨好着灵惑，但是灵惑却有一搭没一搭的样子。 还有上次在御花园，王母看到灵惑题的字，她眼中那深深的眷恋是藏不掉的，但是如碧一搭茬，王母却脸色不对了。 逻孽径自想着，忽然看到眼前是一个被做成了花瓣形的白色糕点，顺着那指节分明的手指往上看去，是灵惑一张带着好看笑容的脸。 “这个你吃了吗？挺好吃的”。 灵惑伸手将糕点递到逻孽面前。 逻孽稍稍愣了一下，然后马上伸手接了过去，点头道了谢。 王母不再开口，屋内的气氛，安静的诡异。 最后还是逻孽左手边的艺瑟最先出了声，她笑着道，“师兄，进屋这么半天了，你怎么都不说给我点吃的呢？” 灵惑看到瞪着水灵灵大眼睛的艺瑟，淡笑着回道，“你手边不是有嘛，再说我跟你还用的着客气吗？” 艺瑟瘪瘪嘴，轻声道，“在南海的时候，你有好吃的可都是先让着我的，看看我好不容易来一次天界，你都没说带我出去玩玩呢！” 灵惑伸手支着下巴，另一手随意的晃动着腰间的明黄络子，络子下面的碎须轻轻摆动，拂过了他黑色的锦袍边缘。 他无意回答，径自玩的出神。 王母出声道，“惑儿，艺瑟说的对，你们久在南海，也难得回来天界一次，这两天没事的时候，就带你师妹到处转转吧！” 灵惑从嗓子里面嗯了一声，当真是应承。 屋内又开始安静，自从灵惑来了之后，众人说话也都不那么自然了。 过了一会儿，浅黛出声道，“我听说最近从蓬莱进贡了一批好马，如果有时间的话，倒是可以去马场那边转转”。 好不容易有人打破沉默，众人都不放过这个解除尴尬的机会，邛崃仙子先出声道，“蓬莱可是五大仙山之一，而且特供上等好马，我一直都有所耳闻，但是从不曾见到，这次来天界，若是真能有幸目睹，那真是极好的！” 如来的爱徒也笑着道，“从前蓬莱使者来我们那边的时候，曾经送过家师一匹上等良驹，那马是枣红色的，身高五尺有余，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灵优雅、体形纤细优美　，很是漂亮，只是当时只得那一匹，所以没人敢骑”。 艺瑟满脸的期许，她看着灵惑道，“师兄，那你就陪我去看看嘛，好不好？” 灵惑终于放下手中的络子，出声道，“母后都发话了，我能不带你去吗？” 他这话听得人心里面怪怪的，逻孽余光瞥见上座的王母脸色微变，但却什么都没说。 灵惑侧头看向逻孽，出声道，“妖界有什么好马吗？” 逻孽想了一下，然后道，“我们那里有一种马，是黑暗亡灵的化身，可以日行千里，我不知道算不算是好马”。 灵惑出声回道，“日行千里，那已经算是上等了，蓬莱的供马也就是这个速度了”。 如碧在对面来了一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那是好马的基本标准，天界的供马都能做得到，妖界的马也不过如此嘛！” 逻孽抬眼看向对面的如碧，不冷不热的回道，“我们的马是日行千里，但却夜行三千，你们可以吗？！” 如碧听的逻孽如此的回话，她下意识的皱眉回道，“你说谎，怎么可能有马会夜行三千？而且夜间怎的可能比白日还快？大人这话未免说的太过了吧？！” 逻孽微笑了一下，然后回道，“我说了，我们的马是黑暗亡灵的化身，也可以说，它们不仅仅是马，夜间对它们而言，犹如如鱼得水，自然是一般名驹比不上的！” 逻孽话音刚落，艺瑟就瞪着灵动的大眼睛，出声回道，“当真如此？那大人一定骑过这样的马了？” 逻孽淡笑着回道，“是啊”。 艺瑟一脸羡慕的道，“大人，那你跟我一起去马场好不好？艺瑟想跟大人切磋一下骑术！” ------------ 072 公开争夺 巳时十分，逻孽从翎羽殿出来，她换好了一身红色的骑马装，跟着仙女们一起往天界的马场走去。 昨日因为艺瑟出声邀请，所以她今日也要跟着一起去马场，但是想来在宫中也无事可做，还不如到处去看看。 众人一路来到马场，隔着老远，逻孽就看到一人在向自己招手。 灵惑一身黑色的骑马装，看着逻孽，笑着道，“过来了啊”。 逻孽也笑着回道，“我来晚了吗？” 灵惑道，“你不算最晚的了，看！” 灵惑往逻孽身后一看，逻孽回头看去，见那边一起过来两个穿着骑马装的女人，一个是浅黛，而另一个则是如碧。 看到如碧的瞬间，逻孽马上下意识的眯了下眼睛，灵惑道，“你别和如碧一样的，她那人就那性子！” 逻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都到了吗？” 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逻孽抬头看去，见不远处一身白衣的温流走了过来，他身后是凡尘，还有艺瑟，邛崃仙子，如来爱徒。 灵惑回道，“都来了，进去吧”。 众人一路往马场中走去，灵惑和逻孽并肩而行，逻孽轻声道，“怎么今日各位大人都有空呢？” 灵惑回道，“我是奉命陪着那个小丫头，其他几人又都是客，如碧拉来了浅黛和温流，温流又叫上了凡尘，所以今日大家就都来了”。 灵惑无奈的看了在前面兴奋的艺瑟一眼。 逻孽闻声笑着道，“你有这样一个小师妹，也真是够你受的了！” 艺瑟耳朵尖，她都走出去好远了，闻声回过头，朝着逻孽道，“大人在跟师兄说我坏话了吧？” 逻孽马上装出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出声回道，“我可没有，是你师兄自己抱怨的呢！” 艺瑟马上瞪着眼睛看向灵惑，灵惑无奈的道，“光天化日的，有你这么嫁祸人的吗？” 逻孽和艺瑟见状，皆是相视一笑。 温流和凡尘本是走在前头，因为艺瑟这么一闹，他们两人倒是和灵惑，逻孽并行了。 温流站在逻孽右侧，他开口问道，“大人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逻孽脑中不由的想起那一夜，温流站在翎羽殿前，他在看什么？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很快，逻孽便礼数周全的回道，“多谢明神关心，逻孽的伤已经好很多了”。 温流点点头，温润的面孔上像是蒙了一层珠光，柔和的令人心醉。 灵惑闻声道，“你伤还没好利索，一会儿骑马的时候注意一点，艺瑟那丫头，你别看她文文静静的，性子野着呢”。 逻孽笑着回道，“我喜欢艺瑟姑娘的性格，跟我妖界的姐妹倒是挺像的”。 艺瑟走在几人前头，听到逻孽如此说，她面朝着几人，倒着往后走，一边走一边道，“我也喜欢大人的性格，如果有机会的话，艺瑟真的想去妖……” 逻孽话还没说完，灵惑就出声打断道，“你个疯丫头，以为这里是南海吗？” 艺瑟脸色微变，也知道刚才自己说错话了，她悻悻的抿起唇。 一直沉默的凡尘却意外的开口道，“今日大家没有等级，就是朋友之间出来玩，不用太拘束了”。 他这话一出，逻孽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灵惑和温流松了口气。 仔细一想，三界之间有明确的界限，就像凡人修仙，但是自古又有几人能够成功的呢？ 她是冥王钦点可以上天来玩，如若不然，恐怕以她的妖精身份，这辈子都别想踏足南天门一步。 刚才艺瑟的话未说完，但是大家都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而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里凡尘最大，而艺瑟这是犯了忌讳的，就算凡尘说要罚她，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逻孽见艺瑟的积极性明显的被打消了，也没刚才进门时那么活泼了，她不忍心，随即走上前，出声道，“艺瑟姑娘不是想跟我赛马吗？那我们赶快进去吧，正好也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骑术，刚才你师兄可是跟我夸你来着！” 艺瑟到底是城府不深，听到逻孽这么说，她马上笑着道，“好啊，能和大人比试一场，也算艺瑟不枉此行”。 说话的功夫，众人一惊一起进了马场，看守的人一见这个阵仗，忙老远就出来迎接。 索性这些人里面也没有什么爱摆架子的，灵惑出声道，“听说蓬莱进贡了一批名驹，带我们过去瞧瞧吧”。 看守人忙点着头，躬身带着众人来到马厩。 艺瑟看到那些体形高大，毛色纯正的马儿时，马上兴奋的道，“这个我们真的可以骑吗？” 灵惑无奈的笑着回道，“要不然我带你来这里干瞪眼吗？” 说罢，他给身边的看守人使了个颜色，看守人躬身走到艺瑟身边，出声道，“大人可是看中这一匹了？” 艺瑟站在一只白色的马儿面前，伸手摸了摸它脖子上的鬃毛，然后点头道，“是，我就要它了！” 看守人将马从马厩中牵出来，然后艺瑟伸手灵活的踩着马凳子，一跃而上。 灵惑看着艺瑟一脸的欢笑，他也微笑着道，“待会儿你可小心着点，摔坏了你，我怎么和师尊交代？” 艺瑟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脸得意的道，“我自问骑术不差！” 说罢，她从马上翻身而下，来到逻孽面前，出声道，“大人，你也选马吧！” 逻孽的目光在马厩中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匹通体枣红色的马上面，它身高五尺有余，身上一点杂毛都没有，高扬着脖子，即使在一群名马之中，依然显得鹤立鸡群。 “我要它！” 逻孽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身后一个人开口道。 逻孽没有回头，不多时，如碧走上前来，指着那匹枣红色的大马道，“我就要它了！” 如碧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明显的看着逻孽。 这里没有王母，也没有天帝，逻孽一股火就上来了，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巧了，我也正好看上这匹了呢！” ------------ 073 不给面子 这是逻孽第一次和如碧正面交锋，如碧眯起眼睛，一脸的不快。 正当众人朝两人看来的时候，看守的人却道，“两位大人，这匹马骑不得啊！” 逻孽和如碧齐齐向看守人看去，看守人哪见过这样凌厉的气势，他马上躬身，低头道，“大人，这匹马和其他的不同，生性刚烈，虽然已有驯马师前来**，但是都不见成效，前阵子还把好几个人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呢！” 听到看守人这样说，浅黛站出来，打着圆场道，“既然如此，不妨换别的吧，我看这里的名马就不少，都很好啊！” 灵惑站在逻孽身边，见她鲜少的面露正色，他也出声道，“是啊，叫他们挑一匹最好的给你，你身上有伤，那匹马又不受管教，小心伤了自己”。 逻孽美目一转，出声道，“马不受管教，那是驯马师管教的方式不对，在妖界，就从来没有不受训的马，只有骑不了马的人！” 灵惑见她如此说，知道以逻孽的性子，她是真生了气，他也不说话了。 如碧在一旁道，“是啊，自古以来就是人骑马，哪有马不被人骑的道理。来人啊，把那马给我牵出来！” 看守人站在原地，一脸的迟疑。 如碧眼睛一瞪，稍稍提高声音道，“怎的我还叫不动你了？！” 那看守人见众人无人出来说话，终是一迭声的点头，然后走去对面的马厩，将那匹枣红色的大马牵了出来。 如碧抬眼看着面前的名驹，二话不说，她一手拉住缰绳，翻身而上。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一人一马之上，如碧刚一坐稳身子，她身下的枣红马就像被针扎了似的，不停地咆哮着，到处乱窜，如碧狠狠的揪住缰绳，那马儿竟然两只前蹄站了起来，整个身子成直立的姿势。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小心’，眼看着如碧就要从那马上面掉下来，身边一道白影窜了出去。 逻孽微微皱眉，出去的人是温流，他抢在那马儿落下前蹄之前，将倒在地上的如碧抱起来，然后飞身躲开。 枣红马没了束缚，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不过还是从鼻子中哼着气，明显的不服管教。 温流将如碧带到一边，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他出声问道，“怎么样，没伤到吧？” 如碧愣了一下，然后木然的摇了下头。 浅黛也走了过去，对那看守人道，“快将这马拉回去吧，要是伤了上仙，你有几条命都赔不起！” 那看守人像是被吓得筛糠了似的，一边点头，一边往后退着。 “住手！”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逻孽一身鲜红色的骑马装，少了平时的妖气，倒是多了一些飒爽。此时她脸色正襟，抬头看着那看守人道，“放着，我来”。 灵惑微微皱眉，走上前来，压低声音道，“逻孽，别置气了……” 逻孽眼睛有意无意的扫过对面站着的三人，温流，浅黛，还有如碧。 她迈步朝那只枣红马走去，然后淡淡道，“你这马儿真是不乖，你以为刚才的人是驯马师吗？是你说摔就能摔的？摔坏了你可就不是蓬莱仙马，而是桌上的一道美食了！” 逻孽说完之后又径自笑笑，那笑容带着睥睨一切的高傲，还有的就是狡黠。 众人看在眼里，心里面惊得发慌。 看守人看着逻孽走到枣红马的身边，他扑通一下就跪下了，磕着头道，“大人可使不得啊，您要是伤到了分毫，小的就是万死也是不过啊！” 逻孽微微皱眉，亲自低下头，伸手扶起那看守人。 看守人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双白的几乎透明的手，他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就往后退去，一脸的惶恐。 逻孽见状，出声道，“今日是我自己要试马的，无论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不希望牵连到别人”。 她回过头，眼睛是看着凡尘的。 凡尘依旧是一身白色的长袍，虽然大家都换了骑马装，但他还是原先的打扮，见逻孽看着他，他也回视着她，波澜不惊的面孔下，恍若无事，轻轻开口道，“大人小心就是了”。 逻孽微微挑眉，就当凡尘是应了声。 她回过头，伸手拉过枣红马脖颈处的缰绳，那马儿不耐烦的晃了一下，灵惑马上紧张的皱起眉头。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逻孽的身上，只见她按下马头，在它毛茸茸的大耳朵边上嘀嘀咕咕。 灵惑脸上的神色越发疑惑了，温流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大家都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逻孽却突然松开了马儿的头，它晃着脑袋，前蹄刨了下脚下的地。 逻孽回头看着众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道，“我跟这位朋友商量了一下，给我个面子！” “啊？”灵惑无奈的发出一声。 逻孽笑了笑，然后当着大家的面，一踩脚蹬子，翻身而上。 众人都是秉着呼吸，但是只见那马儿稍稍晃了两下头之后，真就是安分的站在原地，任由逻孽如此骑着。 灵惑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来到逻孽身边，出声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逻孽笑着回道，“这可是个秘密，我教会了你们所有人，那我还拿什么出来混啊？” 艺瑟几步跑到逻孽身边，一脸羡慕的道，“妖皇大人，你太厉害了，艺瑟现在最崇拜的就是你了！” 出于礼貌，逻孽从马上下来，看着艺瑟，她开口道，“没什么厉害的，雕虫小技而已，等过会儿我告诉你！” 灵惑挑眉道，“你不刚说不告诉别人的吗？” 逻孽调皮的回道，“我是说不告诉所有人，艺瑟姑娘也不是所有人！” 这边正说得热闹，而如碧那边却是阴云密布，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浅黛叫来看守人，低声道，“去，给上仙选一匹好马来！” “是！” 看守人忙应声下去，可能今天是他当值这么多年，过的最痛苦的一天了。 ------------ 074 赛出阴招 大家都互相说着话，想要把刚才这件尴尬的事情岔过去，众人都选好了马，一起骑在马上往马场遛。 艺瑟从刚才的事情之后，对逻孽的崇拜犹如山高，一直跟在逻孽身边，问来问去的。 逻孽觉得艺瑟有趣，也不嫌烦，两人相谈甚欢。 不大一会儿，到了赛马场的时候，艺瑟回身看着跟在身后的人，然后道，“今儿有谁还想赛马的吗？” 邛崃仙子和如来爱徒都是沉静的人，摇着头道，“不了，我们在边上遛一会儿就好”。 灵惑道，“要我和你比试吗？” 艺瑟憋着嘴道，“我才不跟你比呢！” 说罢，她侧头看向一边的如碧和浅黛，出声道，“律神和上仙也一起来吗？” 如碧的脸色从刚子自马上摔下来之后，就一直是阴云罩顶的，听得艺瑟这么一问，她的目光瞥过来，沉声道，“当然来！” 如碧的目光越过艺瑟，看向一旁的逻孽，然后道，“既然大人骑术不错，那今日如碧也来领教一下！” 逻孽红唇轻启，出声回道，“来者不拒！” 众人见得两人又开始较劲儿，都心下无奈。 温流道，“今日就是出来散散心的，不要太过于拘泥形式，安……” 他话还没说完，如碧就沉声道，“赛马是艺瑟上仙提出来的，她也不想各位担心，明神大可放心，我们只是赛马而已！” 如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流也不好再说其他，只能看向灵惑，灵惑瞥见逻孽，她戏谑的笑容之下，掩藏着认真。 “算了，随她们去吧，要是不分个高下，以后还会再闹下去的”。 灵惑无奈的摇摇头，低声对温流说道。 一直鲜少开口的凡尘侧头看向浅黛，开口道，“你跟她们一块去玩吧”。 浅黛看了凡尘一眼，然后点了下头。 最后决定腰赛马的只有四个女人，逻孽，艺瑟，如碧，还有浅黛。 四人驾马站在同一条线上，如碧抬眼望着远处的青峰，出声道，“山顶上有一面旗子，谁先把旗子拿回来，就算睡赢！” 艺瑟微笑着道，“好啊！” 逻孽也随意的出声回道，“我没问题！” 灵惑看着除了浅黛之外的三个女人，出声道，“注意安全！” 温流眼中也露出淡淡的无奈之色，他站在左前方，出声道，“准备了，珠子落地即为开始！” 说罢，温流一转手，手上就多了一枚银色的珠子，他将珠子抛向空中，一条线上的四个女人，都是敏锐的感觉着珠子达到顶点，然后在下坠的动向。 当那珠子碰到地上的第一颗尘埃时，一声英气的叫喊，“驾！” 鲜红色的身影一马当先，最先出去的人是逻孽。 “驾！” 紧随其后的是青色衣裳的如碧，然后是艺瑟和浅黛。 看着绝尘而去的四人，温流眼睛看着前方，低声道，“她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灵惑摇着头道，“如碧和逻孽叫板，哈，注定有人要有苦果子吃了！” 凡尘则是轻轻地摆了一下衣袖，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去那边的凉亭喝口茶吧”。 灵惑和温流对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都对凡尘这种淡然的态度习以为常。 另一面，逻孽驾着蓬莱仙马，用最快的速度疾驰在当头，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卷起了她脸颊旁的碎发。 只听到身后一声凌厉的‘驾’，逻孽侧头看去，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如碧已经赶了上来。 逻孽忽然来了兴致，唇角勾起，魅惑众生的笑容就这样出现，她一手拉着缰绳，另一手拿着黑色的皮质马鞭，挥了一下，出声道，“驾！” 在妖界的时候，逻孽鲜少骑马，忘记是多久之前，有一天洛翼牵着一匹纯黑色的高头大马去找她，说是要教她骑马，逻孽闲来无事，也就学了，没想到今日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论骑术，逻孽的马是洛翼教的，而如碧的马是温流教的，名师出高徒，从两人二马当前的气势就能看出，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她们已经远远地把艺瑟和浅黛甩在了身后。 逻孽对青山地形并不熟悉，她只是本能的驾马驶在平坦的路面之上，在过了第一个山头的时候，她渐渐发现有些不大对劲儿，因为后面竟然不见如碧的影子了。 逻孽下意识的反应，一定是有其他的捷径，能够更快的登上峰顶，该死的如碧，竟然欺负她不懂地形。 皱起两道秀丽的眉毛，逻孽心里憋闷，但是转念一想，不过片刻，她脸上就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好啊，既然如碧想跟她玩阴的，那真是算如碧找对人了！ “吁……” 逻孽伸手拉住缰绳，让正在往前奔跑的大马停下，四处观望了一下周遭的地形，这里四面重林密布，大路只有一条，如果如碧走捷径上去的话，那就一定是另辟蹊径了。 后面的艺瑟和浅黛一定抢不到锦旗，所以如碧到了山顶，拿到锦旗之后，一定会兴致冲冲的从大路返回，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守在这里，来个瓮中捉鳖好了。 逻孽忍不住露出好看的笑容，本想着这些在妖界才会玩的把戏，竟然在天界之中也要用到。 “驾……” 逻孽驱马来到一处相对隐蔽的树林深处，坐等上钩的鱼儿。 果不其然，约莫两柱香的功夫，只听到从山上传来飒爽的声音，“驾！” 逻孽识得那是如碧的声音，她唇边叼着一片翠绿的树叶，玩的不亦乐乎。 透过密林，她渐渐看到一抹青色的身影，从大路远方呼啸而来，而她腰间别的就是一枚明黄色的锦旗。 随着马蹄踏出的步伐，逻孽微微眯起美丽的眸子，低声道，“五，四，三……” 当逻孽数到一的时候，只听到一声大马的嘶吼声，如碧坐下的马整个前蹄一弯，堪堪跪在地上，由于惯性，如碧整个人被甩到了十几米之外的前方。 由于始料未及，如碧还来不及反应，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布置出一个保护层，以免自己受伤。 ------------ 075 妖性毕露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又滑了好远才堪堪停下，如碧伸手撑着地，缓缓站起身，她脸色难看的骇人，回身一看，自己坐下的马也才站起来。 “哈哈……” 一阵清脆如银铃的笑声传来，如碧下意识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伸手扒开挡着自己的树叶，逻孽从密林中走出来，看着狼狈的如碧，她巧笑嫣然，抱着肩膀道，“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如碧上仙啊，怎的搞成这副模样呢？” 如碧衣服上都是灰尘，发髻也有些凌乱，端的是失态，她脸色一青，瞪着逻孽道，“你竟敢设计埋伏我？！” 逻孽美目一挑，反问道，“看你这话说的，我不过是路过而已，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设计害你了？！” “你……” 如碧没想到逻孽会这么说，她气得瞪大眼睛，二话不说，手上就显出一把青色的宝剑，指着逻孽，锋芒毕露。 逻孽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挑眉看着如碧，她不屑的道，“你想跟我动手？！” 如碧冷声回道，“是你自找的！” “哈……” 逻孽忍不住嗤笑一声，看着如碧，她开口回道，“是我自找的？恐怕这话该我对你说吧？！” 说罢，逻孽右手一垂，敛着盈盈红光的红色宝剑就出现在手上。 如碧眼睛眯起，出声道，“我早就想和你打一场，今天我们就一决高下吧！” 逻孽道，“我求之不得！”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迎面扑来，如碧带着沉重的杀气，宝剑当先，整个人周身都围绕着青色的仙气。 逻孽毫不避闪，她也是憋了好久的闷气，待到如碧的剑气已经拂起她面前的碎发时，她才挥起右手，堪堪的接了如碧这一剑。 噌的一声，清脆中带着萧杀，惊起了树林间的翠鸟。 两人的面贴得极近，如碧眼露恨意，一字一句道，“在天界，你敢跟我动手，找死！” 逻孽则是妖媚一笑，开口回道，“我管这是哪里，只要敢惹我的人，我定要她付出代价！” 话罢，两人迅速的分开身子，一道青光和一道红光窜入云层，下面只余下两匹高头大马，马儿似是无聊，闲散的踢着蹄子。 云层之中，逻孽和如碧打的不可开交，一青一红两道剑影，密密麻麻，像是要把人包裹住似的。 如碧用腹语道，“不过是个妖精而已，你也配来天界！原本只想替如墨好好修理你一下，现在看来，我有必要让你吃点苦头！” 逻孽回道，“早知道你和如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替她教训我？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逻孽的身影突然在空中消失。如碧双手握着剑，浑身竖起防备，警惕的观察着周遭的状况。 忽然，如碧只觉得后背一凉，她下意识的挥剑往后，但是当她的眼睛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以极其诡异的速度绕到她身后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已经失了先机。 果然，如碧一剑划过的，不过是逻孽用法术变换的虚影罢了，而此刻，逻孽的剑尖，正抵着如碧的喉管，只要往前一寸，就会见血封喉。 如碧的右臂还维持着平衡出去的状态，她的胸口在剧烈的上下起伏着，斜眼看着逻孽，一脸的不服气。 逻孽面上始终带着妖娆的笑意，看着如碧，她似笑非笑的说道，“就你这点本事，还想替如墨教训我？真不知道是你太自信，还是她太高估你了，一对蠢货！” 如碧咻的瞪大眼睛，恨不得吞下逻孽的骨头，但她却是一声不吭。 逻孽哼了一声，冷笑道，“怎么？平时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被人拿剑指着，就变成孬种一个了吗？！” 如碧咬紧牙关，她的侧脸线条都带着咬肌，看起来很是恐怖。 “你不用在这里吓唬我，这里是天界，我谅你有十个胆子，都不敢伤我分毫！” 如碧斜眼瞪着逻孽，冷声回道。 逻孽闻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突然，她左手一抬，一股盈盈的红光围绕其上，她对如碧道，“你确定？” 如碧莫名的心里一紧，咕咚咽了口口水，但她还是倔强的扬着下巴道，“你敢？！” 逻孽微微眯起一双勾人的眸子，忽然将左手上的红光打入如碧体内，如碧咻的瞪大眼睛，不过三秒，她就痛苦的张大嘴巴，但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是瞪大眼睛，眼中隐现红血丝。 逻孽见状，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就敢了，你怎么样？” 如碧浑身抽搐，像是极不舒服似的，她瞪着充血的眼睛看着逻孽，颤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逻孽回道，“一点蛊毒而已，跟你上次涂在丝带上面的一样！” 那种钻进肉里面的疼，逻孽体会过，所以她清楚如碧现在的感觉。 如碧恶狠狠地道，“你竟然敢给我下蛊毒？你信不信我让天帝下令杀了你？！” 逻孽盯着如碧，淡淡道，“那你又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如碧咻的缩紧瞳孔，竟然不敢回答。 逻孽睥睨这如碧，轻声道，“我本无意与你为难，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告诉你，我是妖，你应该听说过，妖吃人，是不吐骨头的！” 逻孽凑近如碧，她的呼吸拂在如碧的脸上，让她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如碧的浑身都在轻颤，她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去看逻孽的目光。 逻孽微微一笑，忽然伸出手探向如碧的腰侧，如碧下意识的往后躲去，逻孽见状，呵呵一笑，又变成了平日里的和蔼模样。 “上仙，你怕什么，我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说罢，逻孽从如碧腰间将锦旗扯下来。 如碧皱眉道，“这是我的！” 逻孽道，“但是现在，它是我的了！” 如碧气得咬牙，但却什么都没说。 逻孽收回红色的宝剑，看着如碧，她出声道，“如碧，论武功，不是我瞧不起你，再回去修炼个百八十年吧！” ------------ 076 惹上煞神 如碧的脸色像是走马灯一样由黑转红，由红转青，再从青色转成白色，她惨白着一张脸，咬紧牙根，一声不吭。 逻孽却是冷笑一下，攥着手中的锦旗，出声道，“谢谢你上山去帮我拿下来！” 说罢，一个转身，一道红影就消失在了云层之间。 骑在枣红马之上，逻孽细听，从山下已经传来马蹄声，算着时间，艺瑟和浅黛也是该上来了。 唇角勾起，逻孽拉着缰绳，脆声道，“驾！” 骑着仙马按照原路返回，果然在半路上，逻孽看到了赶来的艺瑟和浅黛，三人同时勒住缰绳。 浅黛往逻孽身后瞥了一眼，不由得道，“如碧呢？” 逻孽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出声回道，“上仙？我不知道啊，刚才在大路那边就分开了”。 浅黛脸上是一闪而逝的狐疑，但是不多时，艺瑟就注意到了逻孽手上的锦旗，她出声道，“果然还是大人的骑术比较厉害，我们刚走到这里，你连锦旗都拿回来了！” 逻孽微微一笑，开口道，“呵呵，赶巧了，这马跟我很合拍！” 逻孽伸手摸了摸身下的枣红马，满脸的宠溺。 艺瑟和逻孽说话的空当，浅黛已经拉着马往前走去，艺瑟和逻孽回头看去，不远处，如碧骑着马从那边过来。 浅黛看了如碧一眼，然后道，“怎么了？” 如碧脸色纸一样的苍白，她不去看逻孽的视线，只是轻声回道，“没事”。 浅黛面色无异，但却有意无意的往逻孽这边看了一眼，逻孽恍若无事，看着如碧道，“呦，上仙，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到了大路的时候，就不见你人影了呢？” 如碧的喉管处上下浮动了一下，过了片刻，她出声回道，“我从小路上去的”。 逻孽闻言呵呵一笑，出声道，“那就怪了，怎的小路不比大路更近吗？我在顶峰可是没见到上仙啊！” 如碧沉默不语，就连艺瑟都感觉出两人之间起了微妙的变化，她尴尬的笑了笑，出声道，“既然锦旗已经拿到了，那我们快些回去吧，免得他们在那里等久了”。 浅黛点点头，逻孽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别扭。 四人骑马按照原路返回，凡尘一众人已经喝完茶，在原地等她们，离着老远，就看到一身红衣的逻孽策马在前，她手上是明晃晃的锦旗。 “吁……” 勒住马，逻孽翻身而下，灵惑笑着道，“看来还是让你拿到了啊！” 逻孽笑着回道，“怎么你们还打赌了吗？” 灵惑回道，“温流说今天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逻孽美目一转，看向灵惑身边的温流，她出声道，“看来明神压的不是我了？” 温流微微一笑，出声回道，“大人能拿到锦旗，温流也替你高兴”。 逻孽瞥到右后方的如碧，她直直的站在那里，心里突然涌上一个恶趣味，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戳人戳痛处，如碧不是喜欢温流嘛，那她今天非要做场好戏，气死如碧。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逻孽脸上很快的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也不管众人都在场，她只是出声道，“既然明神替我开心，那不知逻孽可否借此，向大人讨个请求呢？” 温流点头道，“大人请讲”。 逻孽出声回道，“早听闻明神的月入宫，一到夜间，景色奇美，逻孽也一直是心所向往，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不知道大人可否让逻孽入宫一观奇景呢？” 要想看到入月宫的景色，那必定是在夜间去才行，逻孽这一大胆的请求，确实让在列的众人，心思各异。 温流也没想到逻孽会突然间这样说，他脸上是一闪而逝的尴尬，不过他马上便淡笑着回道，“既然这样的话，索性大家都在一起，不如就一起去我的宫里坐坐吧”。 灵惑素来随性，他点头道，“我没什么事情，正好好久没去了，去坐坐也好”。 艺瑟满脸高兴地道，“太好了，我也要去”。 邛崃仙子和如来爱徒自是没什么异议的，凡尘沉默不语，倒是一直没开口的如碧道，“我就不去了”。 她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她脸上，温流轻声道，“晚上有什么事情吗？” 逻孽能感觉到如碧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她出声回道，“宫里面还有事情”。 温流点点头，“正事要紧，那我也就不约你了”。 逻孽笑着道，“明神，今晚你可得好好让我们看看你宫里的奇景，像是我这种没来过天界的人，自然是要开开眼界的，你说是不是啊？上仙”。 逻孽的目光向如碧投过去，如碧不小心对上逻孽的眸子，她脸上是巧笑嫣然的表情，但是那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所以看起来很是阴冷。 心里莫名的涌上一个念头，她是不是惹到了一个煞神？ 不过是转念的想法，如碧已经收回心思，淡淡的回道，“大人难得来天界一趟，看看也是应该的，如碧晚上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说罢，如碧将手上的缰绳交给一边的下人，对凡尘和灵惑点了下头，然后迈步离开。 浅黛出声道，“娘娘那边也还有事情，晚上我也不过去了”。 她随着如碧一同离开。 在场的几个男人都是心思缜密的，不会看不出逻孽和如碧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温流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出声道，“晚上我会在宫里准备好点心，到时候大家过来赏景就好”。 这句话是句潜意识的暗示，果然邛崃仙子先出声回道，“那我们就先回去换身衣服了，几位大人，恕我们先行告退”。 邛崃仙子和如来爱徒拉着艺瑟一起离开，凡尘和温流也点头离去，马场之中，只剩下逻孽和灵惑。 看着逻孽一直在摸着枣红马的鬓毛，他站在她身后道，“如碧只是爱耍一些小性子罢了，还不至于罪大恶极，你不用和她来真格的”。 逻孽没回身，只是出声道，“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帮她说话吗？” 灵惑微楞，随即淡笑着道，“我就知道，我要是像凡尘和温流那样，什么都不说就好了！” 逻孽闻声侧过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开口道，“所以我才拿你当朋友！” ------------ 077 有意提醒 辰时刚过，逻孽就换好衣服从翎羽殿出来，她没有带太多的人，只是潜了挽罄跟随。 一路来到入月宫，宫门前已经有人在候着，见到逻孽，她们恭敬的躬身福礼，“见过大人”。 逻孽轻轻点头，然后随着仙女往宫内走。 这是逻孽第一次来到月入宫，从外面看的时候，只觉得盈盈散发着暖白色的光芒，精致绝伦。但是越往里面走，就越是觉得外面和里面很不一样，虽然都是白玉砌成的，但是这宫里面却是散发着一阵幽幽的寒意。 待到快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逻孽看到一抹月白色的身影站在门边，她一眼就认出，那个有着温润面孔的男人，就是温流。 温流也看到了逻孽，他迈步迎了过来，淡笑着道，“大人来了”。 逻孽余光看到殿内并无他人，她微微诧异，出声问道，“我来得太早了吗？” 温流微笑着回道，“邛崃仙子和如来爱徒住的比较远，可能路上会耽搁点功夫；灵惑说要给你带几样南海的吃食，所以顺便去了御膳房那边，凡尘跟他一起，都要一会儿才到”。 逻孽闻声点头道，“真不好意思还让天神和上神特意跑了一趟”。 温流出声道，“这样吧，我先带你在宫里面转一转”。 逻孽微笑着颔首示意。 温流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逻孽往前走。 两人脚下踩的都是清一色的上等白玉，跟宫殿的材质一样，远远地望过去，像是一道白色的屏障，只有在触目所及的尽头连成一片。 温流没有带逻孽进大殿，而是顺着白色的路面，一直往偏殿绕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温流出声道，“行云，去带挽罄给大人拿一件外衣来”。 “是”。行云领命。 挽罄也福了一礼，和行云一起下去。 逻孽美丽的面孔上波澜不惊，待到两个侍女都下去，逻孽这才出声道，“明神有话不妨直言”。 温流淡笑着回道，“月入宫居北，白玉又是寒气之物，这宫里面一年都是比外面低了十度左右，大人穿的少，可不要感了风寒才好”。 逻孽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逻孽谢明神关怀，不过……大人把身边的下人支开，肯能要说的并不只是这个吧？” 温流目光清朗，看着逻孽，他开口道，“既然大人如此说，那温流也就直言了”。 逻孽微一颔首，“但说无妨”。 温流道，“今日在马场，大人可否告知，您和如碧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逻孽心里早就想到，温流故意支开别人，可能要问的就是这件事，她美目微转，淡笑着回道，“大人何出此言？” 温流见逻孽故意拐弯抹角，他也不生气，只是出声道，“大人此番来天界做客，虽说只有百日，但这日子说短也断，说长也长……” 逻孽眼睛看向不远处，那里是一个漂亮的花园，百花在月光下，径自妖娆。 她面色无异，但心里却有了计较。 温流继续道，“大人来天界的第一天，观星台就意外失火了，可能这件事情跟大人无关，但是难免会让旁人想太多，毕竟，这天界平静的太久了。往后的日子还挺长，温流绝无恶意，但是希望大人一切平安”。 逻孽缓缓侧过头，看向温流，她唇角淡淡的勾起，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她反问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情又和如碧上仙有什么关系吗？” 温流面上一点慌乱之色都没有，他只是淡淡道，“大人是聪明的人，我想不必温流多说”。 逻孽没有马上开口回答，温流也不急，只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月光倾泻而下，洒在两人身上，逻孽一身红衣，上面只是多了一抹素净，而温流本就穿着月白色的长衫，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多了三分冷意。 过了一会儿，逻孽出声道，“逻孽谢大人提醒，不过有一点，我想我也要先表明态度才好”。 温流道，“大人请讲”。 逻孽出声回道，“我此番来天界，是受了冥王大人的邀请，而且无论怎么讲，我身上还有着妖皇的身份，而且我一直秉持的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才不会去犯人。明神是明白人，我想您也一定不用逻孽把话挑明吧？” 温流点头道，“这是自然，你放心，我会去跟如碧把话说清楚，以后还望大人高抬贵手，不要和如碧过不去”。 逻孽闻声笑着回道，“明神这话就见外了，我本是和如碧上仙没什么利害关系的，如果大家能够相安无事的度过这余下的日子，逻孽当然也是高兴的”。 温流微笑，两人互相对视的目光中，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逻孽心中拿不定主意，既然温流会主动跟她提出这件事情，就证明他一定是站在如碧那边的，他不想如碧出事。 换言之，灵惑和温流都知道，那凡尘就更不会不知道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她真是拿捏不准，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行云和挽罄回来，挽罄手上拿着一个织锦的镂花斗篷，给逻孽披上了。 逻孽回过头，对温流微笑着道，“谢谢明神大人”。 温流对上逻孽那双灵动的黑眸，他的心跳莫名的漏了一拍，不过他很快便用笑容掩饰掉，出声回道，“大人客气了”。 外面有人过来通传，说是凡尘和灵惑来了，温流和逻孽迈步往外迎去，果然在走到半路的时候，两边就都看到了。 灵惑看到逻孽，他脸上又露出那个招牌式的大大笑容，出声道，“你来了啊，我刚想着绕到翎羽殿那边去接你呢，凡尘道你一定先过来了，果不其然”。 逻孽淡笑着回道，“听明神说你去给我准备小吃去了？我晚上可是没吃多少东西，现在馋得很呢！” 灵惑道，“那赶快进去吧”。 众人一起往大殿走，逻孽的目光不小心和凡尘相对，她微楞，然后礼貌的点了下头，凡尘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错，竟然也对逻孽点了下头。 ------------ 078 悉心打扮 这段不用去艺伶园练舞的日子，是逻孽来到天界之后，过的最舒心的日子，每天，她只要陪艺瑟几人到处逛逛，晚上回去翎羽殿，再到晚一点，还可以潜入南清宫，听凡尘弹琴。 逻孽知道她一直附身在采心身上，也终究不是个办法，一来被附身的人清醒之后，会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如果凡尘问到采心，采心答不上来，岂不是一下子就穿帮了？ 但是现在是骑虎难下，逻孽已经答应了凡尘，如果没事，每晚都去听他弹琴，而且还能说说话，如果说开始的时候，逻孽是抱着打探一下南清宫中有没有什么秘密，那到后来的时候，她不否认自己有了一点私心，每到那个时辰，她都想去南清宫听凡尘的琴音，仿佛不听到，今晚就睡不好觉似的。 明天就是王母的寿宴了，逻孽今天去了艺伶园，最后一次编排舞蹈，确定动作，累的筋疲力尽，晚上又要去南清宫，但是令逻孽诧异的是，今晚凡尘竟然没在。 附身在采心身上，经过这一阵子的打探，她已经完全熟悉了南清宫的地形，和这里的宫人，无论碰到谁，说上两句话还是不难的。 想到最初来到南清宫的时候，她就被后院的两只神兽给伤了，既然凡尘用神兽来看守那处不起眼的院落，那里面就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了，逻孽站在门口两边的树后，看着那栋有些发旧的房子，在围墙之后，到底有什么秘密？她要怎么才能知道那里面的情况？ 在没想好对策之前，为免打草惊蛇，逻孽还是原路返回了，等了好长时间，凡尘都没有回宫，最后逻孽还是有些失望的回了翎羽殿。 这一晚，逻孽睡的有些不踏实，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意外的没有见到凡尘的缘故，不过第二天一早，逻孽就被挽罄的叫门声给吵醒了。 看着外面蒙蒙亮的天，逻孽就知道，现在一定是辰时还没到呢。 翻身从床上起来，逻孽到门口处打开房门，挽罄和一众仙女早已在此等候，看到逻孽，她们礼貌的行李。 挽罄出声道，“大人，您的舞衣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帮您换上吧”。 逻孽瞥到挽罄手上托着的白色羽衣，她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出声道，“为什么是白色？” 挽罄被问得一愣，有些摸不到头脑的回道，“呃……这是雪枝姑姑让准备的，挽罄也不懂”。 逻孽有些悻悻的转过头，伸手拍了下嘴巴，打了个哈欠，坐在了梳妆镜前。 挽罄众人早就知道逻孽的性子，平日都是极好相处的，但是有时候还是会显露妖性，比如说不爱早起，或是莫名的不高兴。 一众仙女进来，给逻孽梳洗打扮，逻孽也不动弹，任由她们在她头上和脸上捣鼓。 要说来天界之后，她变得最多的一点就是，可以允许别人伺候了，这在妖界中可是没有的事儿，她也没这个习惯。 许是昨晚没怎么睡好，坐在梳妆镜前，逻孽渐渐觉得眼皮发沉，总想睡觉。 而事实上，她确实闭着眼睛睡着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因为身边挽罄的一句话，“诶呀，大人打扮起来真是九天仙女一样啊！” 逻孽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镜中人的一张脸。 薄施粉黛，淡扫蛾眉，长耳卷翘的睫毛，眼角处一片零星的晶莹珠片，贴出了好看的形状。 她一头随时都垂下来的长发，被高高的挽在头顶，梳成了一个飞天髻。 发髻之上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是在后面扎了一个飘逸的发带，看起来有些俏皮。 再一低头，逻孽入目看到的就是一双宽大的白色流袖，袖子的边缘用月白色的锦布钩边，然后再配以金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暗纹。 身后的一众仙女都看傻眼了，一迭声称赞着逻孽惊为天人的美貌。 逻孽端坐在镜前，脑海中忽然恍惚闪过一道光景，曾几何时，她也是穿着这样的衣服，坐在这样的地方，她身后有很多仙女，她们叫她……上仙？ 不知为何，逻孽的思绪飘到了很远，远的几乎没有逻辑。 直到挽罄出声道，“大人，您今天真漂亮，一定会技惊四座的”。 逻孽缓过神来，微微一笑，她并未回答，其实心里还在想着，为什么刚才会有那样的错觉。 仙女们都准备好，然后跟着逻孽一同从翎羽殿出来，往东面的王母寿宴场地走去。 在半路上，逻孽竟然碰到了半月没见的如碧，如碧今天显然也是悉心打扮了一番的，依旧是一身碧色的衣裙，但是衣裙的层次确实由浅到深，就像是碧叶池中的一抹荷叶，清新脱俗。 两人的视线相对，皆是互相打量。 逻孽想到灵惑和温流对她说的话，她微微一笑，率先开口道，“如碧上仙，多日不见，可还好啊？” 如碧面色无异，甚至勾起唇角，淡笑着回道，“如碧很好，劳大人记挂了！” 逻孽微微颔首，两人心里都清楚，不是一路人，没必要逢场作戏。 简单的问候了一句，虽然是相同的方向，但是两人都都不再说话，自己带着自己宫中的人，一起往前走去。 逻孽她们住在北面，而寿宴之地在东面，她们走了三炷香的时间才走到，怪不得挽罄这么早就叫逻孽起床。 离着老远，逻孽就看到寿宴之地，鱼贯而入不少的天界仙家。 微微侧头，逻孽对身后的挽罄道，“今天还会来很多我不认识的神仙吗？” 挽罄出声回道，“按理来说，各位仙家都会在寿宴之前来天界，但是也不排除一些特殊的，可能今日才赶到，也许有大人不认识的”。 逻孽点了下头，接着往前走，走了没三步，只听到右后方传来一声，“逻孽！” 在这天界之上，能直呼逻孽大名的，也就只有一人了，逻孽侧头去看，果然看到盛装打扮的灵惑。 灵惑身边还有凡尘和温流，三人在看到逻孽回身的瞬间，眼底均有变化。 灵惑和温流是惊艳，而凡尘则是微不可见的诧异。 ------------ 079 打情骂俏 几人走到一块儿，逻孽福了一礼，几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一起迈步往里面走去。 寿宴设在东面的万寿园中，园内早已布置完好，凡尘，灵惑和温流都是位高权重的，几人都被安排坐在了最靠前的位置，逻孽虽是妖界的人，但是她身份特殊，所以也是受到了贵宾的礼遇。 天界神仙众多，又有很多特地从其他地方赶回来的，他们见到凡尘，灵惑等人，都是笑脸相迎，争相攀谈着。 凡尘本就话少，而且浑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疏离，所以即使很多人想来说话，也都是斟酌着，迟迟不敢上前。 温流一向是八面玲珑的人，他不着痕迹的替凡尘挡掉了很多的人，让凡尘落得个清闲。 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座位，逻孽竟然坐到了凡尘身边，他是因为不想说话，所以也没人赶上来打扰，而逻孽则是因为身份特殊，天界的神仙们为了避嫌，也都不会主动过来说话。 逻孽坐在自己的位置，看着面前摆放的精致银器，独自想着事情。 “你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即使在热闹的周遭，也是瞬间就能让人注意到。 逻孽侧头看去，凡尘也正看着她。 对上他那双清澈的眸子，她心中不由的有些异样，不过她很快便淡笑着回道，“多谢上神的药，逻孽已经好多了”。 凡尘闻声不再说话，径自转过头去。 逻孽微楞，不过想来凡尘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她也就释然了。 刚想侧过头，忽然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甚至空气中都飘荡着那股熟悉的味道，逻孽背部挺直，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回过身去。 隔着很多人，她的目光与十几步之外的，一身黑色锦袍男人相对。 那一瞬间，逻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她腾地一下子站起身，刚想要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抱住他，但是余光瞥见一边的凡尘，他正抬头看着她。 心底的冲动刷的被浇灭，逻孽暗自调节呼吸，稳定自己脸上兴奋的表情，她不能让凡尘看出来，绝对不能。 眼看着洛翼就站在不远处，逻孽只能将脸上的表情控制在微笑的程度，迈步走了过去。 “少主，您来了”。 身边神仙众多，逻孽看着面前的洛翼，礼貌的福了一礼。 洛翼看着逻孽，他眼底的黑色也在涌动着，抬了下手，他出声道，“你来天界的这段时日，可还好？” 逻孽心底一酸，但面上的笑容却更大了，她笑着回道，“承蒙天界的各位神仙照料，逻孽很好”。 两人只说了两句话，周遭的众人已经将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 灵惑回身看到洛翼，脸上马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走过来，出声道，“洛翼，你什么时候来的？” 洛翼见到灵惑，也开心的回道，“刚过来”。 灵惑敏锐的觉察出身边逻孽的微妙变化，看了眼她和洛翼，灵惑道，“你们两个也好些天没见了吧？走，宴会还要有一会儿才能开始，我们去后面转转吧”。 灵惑带着洛翼和逻孽，一起来到无人的后花园。 “现在大家都在前面准备寿宴，　这里不会有人来的，我在前面帮你们看着，你们有什么体己的话，好好说说吧”。 说罢，灵惑和洛翼对视一眼，洛翼点了下头，灵惑迈步往外走去。 此时只剩下逻孽和洛翼两人，洛翼伸手覆上逻孽绝美的面孔，轻声道，“小孽……” 话音刚落，逻孽就踮起脚尖，环抱住洛翼的脖颈，将自己的红唇凑了上去。 洛翼只是微微一顿，随即猛烈的回吻着她。 身边是百花盛开的美景，逻孽缓缓退开身子，看着面前的洛翼，她美目含情，轻声道，“洛翼，我好想你”。 洛翼伸手抚摸着逻孽的精致脸庞，出声回道，“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他将她揽进怀中，轻声道，“小孽……” “恩？” 逻孽将脸紧紧的贴在洛翼的胸口，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味道。 “在这里过的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逻孽闭着眼睛，唇角勾起，淡淡的回道，“没有，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洛翼的目光看着别处，出声道，“幸好你没有受什么委屈，要不然，我真的会后悔许你这么做”。 逻孽回道，“我早说过，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 洛翼唇角勾起，淡笑着回道，“听到你这么说，我心里才舒了一口气”。 逻孽睁开眼睛，抬头看着洛翼道，“什么意思？” 洛翼黑眸一转，声音淡淡的道，“我刚才看到你和凡尘说话了……你们现在关系不错？” 逻孽眨了下长长的睫毛，然后道，“你在吃醋？” 洛翼面色无异，大方的回道，“你在父王寿宴上看到凡尘的时候，就觉得他很不一样是不是？现在你来了天界，保不齐每天都能看到他……” 逻孽心里是高兴地，因为洛翼在担心她，但是她偏偏要气他，所以开口回道，“是啊，我现在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每天都能看到凡尘，你不知道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好差事呢！” 果然，洛翼闻声微微蹙起两道浓密的眉毛，状似不悦的道，“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逻孽道，“不得不说，他是长得很好看啊！” 洛翼没有马上发飙，而是无奈的回道，“诶……看来我也只能走和如墨联姻的道路了……” 逻孽从洛翼口中听到如墨的字眼，她马上瞪起双目，威胁的道，“你敢！” 洛翼忍住笑意，绷着脸道，“你都移情别恋，喜欢上凡尘了，那我只能和如墨一起了！” 逻孽皱起眉头，忽然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她很少哭，一千年来，见到她哭的人屈指可数，所以洛翼吓坏了。 他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担忧得道，“小孽，你怎么了？”逻孽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知道洛翼是开玩笑的，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心底的那股委屈。 ------------ 080 寿宴开始 洛翼心疼的替逻孽擦掉眼泪，低声道，“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逻孽心中的委屈滔天，但是当着洛翼的面，她又不能表现出来。 用手背擦掉眼泪，逻孽强忍着道，“没有，我就是气你说要和如墨在一起”。 洛翼出声道，“我这不是逗你玩呢嘛，小孽，你放心，我不会扔下你的”。 逻孽抬眼看向洛翼，他黑色的眸子中，是坚定的信念。 她破涕为笑，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两人在后花园聊了一会儿，听到园外的虫鸣声，那是灵惑在给他们传讯号。 逻孽主动松开了洛翼，微笑着道，“可能寿宴要开始了，我们回去吧”。 洛翼点点头，逻孽道，“我先回去，一会儿你再走，不要让人看到我们两个走的太近了”。 洛翼盯着逻孽的眼睛，直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叨咕道，“怎么了？” 洛翼道，“小孽，不过数十日，你变得比从前细心了很多”。 洛翼这么一说，逻孽才反应过来。是啊，来天界的日子很短，但是她已经习惯了处处防备。 不想让洛翼担心，她淡笑着道，“你不说让我处处小心的嘛，仔细点总是没错的”。 说罢，不待洛翼再说什么，逻孽转身往园子口处走去。 灵惑站在门边，看到逻孽一个人出来，他了然的道，“走吧，我们先回去吧”。 逻孽轻轻地点了下头，出声道，“灵惑，谢谢你”。 灵惑微笑，什么都没回答。 再回到前面的万寿园中，此时众多神仙都已经按位坐好，灵惑和逻孽分别入座，不知道是不是逻孽多心的缘故，她总觉得凡尘好像在暗自打量她。 过不多时，逻孽看到洛翼也回来了，他就坐在她的正对面。 两人隔着袅袅的仙气，身边耳目众多，他们甚至不能光明正大的对视，只能在目光交错的瞬间，装作若无其事。 待到外间传报天帝和王母娘娘到时，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 众神仙起身，恭迎天帝和王母，逻孽微垂着头，她的余光看到了明黄色的衣摆和彩色的裙尾。 今日的天帝和王母都是盛装出席，两人共同坐在上面的正坐，天帝先出声道，“众位仙家平身吧”。 众人闻言直起身，然后入座。 天帝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大气，他呵呵笑了几声，然后道，“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天界最热闹的时日，有好多平时见不到的仙家，也都陆续的赶回来了”。 说话的空当，天帝将视线落在右手边第二位的洛翼身上，然后道，“洛翼上神，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好？” 洛翼微一颔首，微笑着回道，“多谢天帝记挂，洛翼很好”。 天帝点点头，出声道，“呵呵，这就好，你常在妖界，许久也不能回来天界一次，也真是苦了你了，待到不日的天界神位晋级之时，你看看你愿不愿意留在天界吧”。 天帝看似无意中的一句话，却是让在座的众人都心思各异。 这也是逻孽第一次从天帝口中听到，有关最上层神位争夺的事情。 不着痕迹的看着左右的温流和凡尘，两人都是面不改色的，安静的坐着，看不出任何端倪。 洛翼出声回道，“天界有凡尘上神就足够了，洛翼久在妖界，都已习惯了”。 天帝闻声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淡笑着回道，“这事容后再说，今日是王母的寿辰，大家还是以娱乐为主，不谈正事”。 王母适时将话给揽了过去，出声道，“是啊，众仙家好容易聚在一起，听闻有很多还精心准备了表演的，本宫今日可是有眼福了”。 殷离在王母身边多年，深谙王母的心性，她躬着身，恭声道，“娘娘，那现在正式开宴吧？” 王母微笑着点了下头，然后殷离吩咐宴会正式开始。 首先第一个表演是艺伶园的伶人们，这已经成为不成文的规矩了，第一曲都是由他们献给王母的。 逻孽看到一身粉红色衣裙的情暑，她今日是领舞，悉心打扮之下的面容更是美艳。 她们跳的是荷花舞，除了情暑穿着粉红衣裙，其他人都是穿着碧绿色的荷叶装。 编排当然是雪枝的杰作，依旧大气中不失婉约和细腻，情暑舞技精湛，一舞下来，夺得满堂彩。 王母也难得的开口道，“好，殷离，赏”。 殷离手上端着一个蒙着红布的托盘，上面盛放着满满的颗粒饱满浑圆的东珠。 迈步来到下面，殷离对情暑道，“姑娘辛苦了，娘娘打赏艺伶园的，都拿去吧”。 情暑伸手接过，然后众人跪在地上，齐声道，“艺伶园祝福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想来生辰上的祝福，每个人都爱听，王母笑的格外开心，摆着手道，“起来吧，去后面吃宴吧”。 艺伶园表演完后，按照事前编排的顺序，天界中又有不少的神仙表演了节目。 无论节目怎样，天帝和王母皆有赏赐。 逻孽在妖界的时候，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景，奢华，热闹，每个人都是面带笑容，即使那笑容未必是真的开心。 就算是参加洛翼的生辰，也只是整个妖界聚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兴许会有妖精们比试法术，但是从不会有人表演节目的。 逻孽看的好不热闹，两只黑溜溜的眼睛都放了光。 负责报备节目的人出声道，“下面是律神浅黛和如碧上仙带来的表演”。 逻孽看到坐在对面的浅黛和如碧站起身，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她们身上。 见有人给浅黛拿了椅子，让她坐在一边，而她则是从锦布下拿出了那把碧绿色的琉璃琵琶。 天帝在上座上笑着道，“哈哈哈，每次要听到浅黛的琵琶，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浅黛闻声抬头，淡淡一笑。 王母倒是看着如碧道，“这丫头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表演节目，本宫倒是要好好看看，表演好了赏，不好了……那可得罚”。 ------------ 081 她的寿礼 如碧笑眯眯的对王母回道，“娘娘心最软了，再说还有律神在呢，怎的可能表演不好？” 王母一脸雍容的笑意，出声道，“就你嘴尖，好了，快些表演吧，大家可都还等着呢”。 逻孽在艺伶园的时候，见过浅黛和如碧的配合，不得不说，曲好，舞好，几乎不可挑剔。 众人屏气凝神，目光都落在园中见的如碧和浅黛身上，两人互视一眼，点了下头。 如碧站在被缭绕仙气遮挡的青砖地面之上，用身体摆出一个优美的造型。 浅黛纤细修长的手指落在琵琶琴弦之上，叮，叮咚，随后是一连串连续的短音。 如碧的身姿配合浅黛的琵琶音，做出各种造型独特优雅的动作。 《琵琶赋》是浅黛当年名震三界的曲子，这次被雪枝改编成舞曲，为了配合如碧的舞蹈，所以速率上有些改动，少了些悲伤，多了丝灵动。 逻孽一边品着美酒，一边欣赏着表演，唇边带着好看的笑容。 一曲结束，众人拍手，就连上座的天帝都是一连三声的‘好’。 “律神和上仙的表演让人耳目一新，真是好啊！” 天帝伸手捋着下颚的胡子，脸上是大大的笑意。 王母开口道，“浅黛，如碧，你们两个想要什么赏赐？” 浅黛微微一笑，出声回道，“浅黛想要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王母本就喜爱浅黛，听到这样的话，更是点着头道，“你就是这样一点让人窝心，本宫让你要赏赐，你倒是说起祝贺的话来了”。 浅黛道，“我什么都不缺，现在这样子挺好的”。 王母眼底都是笑意，目光落在如碧身上，出声道，“那如碧丫头呢？你可别跟浅黛说一样的话啦，你们的心意本宫知道，就尽管开口要赏赐吧”。 如碧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温流那里转了一圈，脸颊微红，然后低着头道，“如碧想向娘娘要一个请求”。 王母道，“说吧”。 如碧道，“现在如碧还没想好呢，可不可以留着以后说呢？” 王母莞尔一笑，天帝道，“就你鬼主意多，罢了，今天是王母的生辰，朕就替她许了！” 如碧谢恩退回座位坐下，浅黛也回去落座。 负责报节目的天界官员道，“下面表演的人是妖皇大人，《飞天舞》”。 大家都向逻孽看过来，她今日穿的一袭白裙，站起身来，袅袅的倩影宛若九天之外的仙女，美丽的令人移不开目光。 缓步来到园中见，逻孽看着上座的天帝和王母，出声道了，“逻孽祝贺娘娘生辰快乐”。 逻孽身份特殊，一直以来，天帝和王母都很是礼遇，王母笑着道，“谢谢大人为本宫特意排舞”。 逻孽微微一笑，出声回道，“跳舞不是逻孽的长项，所以今天，逻孽还有其他的一份贺礼要送上，希望娘娘会喜欢”。 说罢，逻孽朝着园外的仙女使了个眼色。 仙女迈步出去，不多时，一个两人抬的精美架子上，白玉的花盆中，一枝妖娆的绿色牡丹，盛开的正好。 王母见状，激动地从位上站起来，仙女将架子放在逻孽身边，那‘碧天’凑近逻孽，马上花枝微颤，然后浑厚的花瓣张得更开。 一层荧荧的绿光围绕着绿色的花朵，逻孽面色无异，但是心底却是有一丝凉意，这花吸得是她的精元。 王母迈步来到逻孽身边，伸手想要去触碰那美艳的花朵，但那花朵却是有意识的往后一躲，堪堪避开了王母的手指。 王母一愣，逻孽出声道，“娘娘，‘碧天’喜阴，您身上的仙气太重，可能它不适应”。 王母闻声直起腰，看着逻孽，她眼中第一次有了温和的感觉，出声道，“大人，本宫要怎么谢你才好？” 逻孽微微低头，恭敬地回道，“娘娘这样说就折煞逻孽了”。 余光瞥见一边坐着的洛翼，逻孽不着痕迹的道，“逻孽上天之前，我们少主就好生嘱托，说是一定要尽力让众仙家不要有为难之处，既然是娘娘的事，那逻孽能帮忙，自然是我的福分了，不敢说回报”。 王母侧头看向洛翼，她笑着道，“上神，你在妖界多年，真是辛苦你了，妖皇大人这般的明事理，也有你的功劳，天帝说的对，不日的神位晋级，你回来天界吧”。 逻孽心中一紧，但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 天帝和王母都属意让洛翼回来天界，这就证明，他们还是很看重洛翼的，那最高的神位，也必定是在天界；但是如果洛翼真的回来了，那么她呢？她要怎么办？ 逻孽想得出神，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王母道，“妖皇大人，本宫听得凡尘上神说，这‘碧天’会吸走人体内的精元，早日本宫不知道，所以将它放在你宫内，现在它开花了，众仙家也欣赏到了，此后，就让它回御花园吧”。 王母突然提到凡尘，逻孽忍不住侧头看去，凡尘一身飘逸的白色衣袍，清雅的面孔上，带着世间俗事都与他无关的洒脱。 逻孽的心又不可抑制的跳漏了一拍，她从不知道，原来凡尘也会去管这样的事情。 身处众人的视线之下，逻孽不能表现出来，因此只是道，“这花本就是娘娘的，逻孽不过是做个借花献佛的事罢了，娘娘真是不必介意”。 王母和逻孽客套了几句，回到上座。 逻孽站在下面，收回有些悸动的心思，一心放在她将要跳的舞上。 千年来，这是逻孽第一次穿着白色的衣裙，她看不到自己此时是什么模样，但是从四下的人看她的目光中，她知道自己今天一定很不一样。 手上已经拿好了一条彩色的丝带，逻孽回身对一边的乐师们点了下头。 乐师们也早已经准备好，等到逻孽的命令，他们一起开始演奏。 逻孽按照早就排好的舞，身体像是轻盈的鸟儿，在地面上旋转，跳跃，挥舞着手上的丝带。 ------------ 082 一语惊人 动作行云流水，姿态宛若天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轮美奂。 逻孽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周围如痴如醉的眼神，她美目微转，眼中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落座在右边位置的洛翼，身穿黑色锦袍，如缎的黑发被玉冠竖起，一张妖异的面孔上，噙着几分笑容，他手中拿着琉璃的杯盏，一边品着杯中的美酒，一边看着逻孽。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虽然只是那短暂的一瞬，但却同时在彼此的心湖炸开了一朵巨大的浪花。 随着音乐的变化，逻孽原地一个优美的旋转，回眸一笑，这本是舞蹈中设计的一个动作，她没想到一回头，会正对上凡尘的视线。 凡尘那***不变的泰然面孔上，竟然露出迷茫和诧色，逻孽甚至看到了他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惊愕。 她的心就这样沉了一下，本能的去在意，但是音乐还在继续，她不得不接着跳舞。 飞天舞逻孽练了很多次，早已驾轻就熟，那边的琴音一处，逻孽顺势抛出自己缠在右臂上的丝带，脚尖轻点，只要微微用力，她的身子就会腾空而起了。 但是就在这最关键的一瞬间，只听到‘噔’的一声，尾随着几个颤音，那琴弦竟然崩断。 琴音是整个飞天舞的主旋律，主弦律一断，其他的乐器更是零星的戛然而止。 逻孽的胳膊已然用力，听到这样的声音，她的心都跟着一沉，整个人尴尬的愣在原地。 现场的众神仙本是沉醉在梦幻的舞蹈当中，突然遭逢这样的意外，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带着猝不及防的笑意。 天帝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出声道，“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中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但是任谁都知道，王母寿宴之上，突然发生琴弦断掉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弹琴的乐师马上跪在地上，深深的低着头，出声道，“小的该死，扰了天帝，娘娘，和众位神仙的雅兴”。 天帝仍旧表情淡淡，出声道，“你该道歉的不是我们，而是妖皇”。 那乐师闻言，马上磕着头道，“还望妖皇大人赎罪，小的不是有意的！” 逻孽将丝带从头上的吊环中抽出，淡笑着道，“意外罢了，我不怪你”。 四下鸦雀无声，逻孽站在中间，是最尴尬的一个。 王母面上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开口道，“妖皇大人辛苦排练飞天舞，你是乐师中的领班，竟然在表演前都不事先检查一下琴弦，端的是不负责任，来人啊……” 王母一说来人，众人都知道不好，也都能想象出这个在寿宴之上出错的乐师的下场。 逻孽余光瞥见那乐师弓着的身子一抖，她心里不舒服，已经开口阻拦道，“娘娘请稍后”。 众人都看着逻孽，而逻孽只是径自来到那乐师身边。 她低头拿起琴上那根断掉的琴弦，琴弦中间的断痕明显不是被拉扯的，而是事先被人做了手脚，割了一个很浅的痕迹，这样无论乐师怎样小心，到了一定的时间，琴弦也会崩断。 算好了自己出场的时间，也算好了怎样对琴做手脚，才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这样用心良苦想要害她的，整个天界，唯有一人了！ 逻孽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撇向对面的如碧，不知道是心里有鬼还是怎样，当所有人都在看着逻孽的时候，唯有如碧没有，这样逻孽就更坐实自己心中的想法了。 洛翼的目光隔着众人看向逻孽，逻孽只跟他对视了一眼，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如果让洛翼知道如碧一直跟她作对，以他的性子，恐怕如碧会死的很惨。 不想将洛翼拉到这场战争中来，女人之间的事情，那就让女人自己来解决。 王母看着逻孽，出声道，“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逻孽手中捏着琴弦，只不过是一瞬，便淡笑着道，“没什么不妥，娘娘，只是今日是您的寿辰，是应该普天同庆的，我想弦断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兆头，也可以当是一鸣惊人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您就不要责罚这个乐师了”。 王母略微沉吟，天帝点着头道，“难为妖皇大人能有这样的心胸，王母，你看呢？” 天帝都开口了，王母找了个台阶，也便下来了。 一摆手，她出声道，“罢了，既然妖皇替你求情，今儿就免了你的责罚吧！” 那乐师死里逃生，赶忙磕着头道，“谢谢天帝，谢王母，谢妖皇大人！” 一连串的叩谢之后，乐师拿着坏了的琴，躬身退出了万寿园。 此时场面有些尴尬，谁都不想第一个开口。 逻孽的心情也很是复杂，不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会不会让王母对她的印象不好，她倒是无所谓，只是她身后还有妖界，而妖界是洛翼的领域。 正想着，园内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不如让凡尘来伴奏吧”。 话音刚落，不仅是逻孽，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如碧瞠目结舌，温流面露诧色，浅黛和灵惑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就连洛翼都向凡尘投去了探究的目光。 逻孽一脸的受宠若惊，她刚才不会是听错了吧？ 上座的天帝和王母对视一眼，然后笑得有些不知所措。 天界一向规矩森严，即便如此，周遭还是传来了一阵唏嘘声。 凡尘一张绝世的面容上，七分洒脱，三分随性，总而言之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最后还是天帝先笑着开口道，“今天还真是惊喜多多，浅黛的《琵琶赋》已经是曲惊四座，现在连上神也要出来伴奏？这可真是千年难遇的一大幸事啊！” 王母微笑着道，“呵呵，本宫的面子真是大啊”。 洛翼的目光向逻孽看来，对上他的眼睛，逻孽心惊，忽然有一种做错事的感觉。 灵惑见状，轻咳了一声，然后道，“凡尘早说今年的寿礼很不一样，原来打算自己弹奏一曲的，凑巧遇上妖皇的乐师出差错，这样倒也异曲同工了！” ------------ 083 为她撑腰 逻孽感谢的看向灵惑，这时候也只有他帮她说话了。 再看向洛翼，他已经不着痕迹的撇开目光，逻孽心里难过，看来这次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迈步走到园中，逻孽看向凡尘，心里忐忑，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突然出声帮她。 一面是洛翼，一面是凡尘，逻孽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在纠结呢？其实完全不必的，洛翼在她心里就是第一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逻孽看着凡尘，但满脑子想得却是洛翼，所以她的神色有些飘忽。 上座的天帝出声道，“妖皇大人，你的面子着实大啊，凡尘上神给人伴奏，这千年来，可是头一遭啊！” 天帝这样说，逻孽心里更是一翻腾，她甚至不敢斜眼去看自己左侧的洛翼的神色。 垂在白色锦袖之下的手指微微攥起，逻孽硬是挤出一抹笑意，出声回道，“哪是逻孽的面子大，实则是上神给娘娘贺寿，不过是逻孽这边出了意外，赶巧罢了”。 天帝淡笑着道，“不管怎样，今天的众神仙算是有眼福又有耳福了，妖皇刚才的舞蹈，虽然只看了前段，但也是缥缈孤鸿影，堪称一绝；凡尘的琴就更不必说，听者，大幸也”。 逻孽脸上强自挂着笑意，但是心里面却已是为难到不行，不用看也知道，众人心中指不定又怎么想的呢。 这时温流忽然站起身，出声道，“温流愿意锦上添花，为妖皇大人吹萧伴奏”。 此话一出，四下又是一小片的低声细语。 逻孽侧头看向温流，温流微笑着看着她，眼中是暖暖的神色。 逻孽一时间有些迷惑，她不知道温流掺进来一脚，到底是想要为她解围，还是想要推她去风口浪尖，直到洛翼身边的灵惑也站起身，轻声道，“那儿臣也来为母后的寿宴再添春色吧！” 逻孽看向灵惑，他只是淡笑着向她点了下头。 逻孽不敢去看洛翼的表情，事已至此，无论如何，先把这关过去再说吧。 灵惑叫乐师们把曲谱拿给凡尘和温流，各自的侍女将他们的乐器拿来。 园中，凡尘居中，他一袭白色的衣衫，朴素，却遮不去他浑身散发的高贵气质，他坐前就放着那把逻孽数次见到的古琴。 温流拿着一柄玉箫，侧立于凡尘身后；灵惑所使用的乐器，逻孽不认识，后来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这个叫做箜篌。 天界三大高居上神和神位的男人，一起为逻孽的舞蹈伴奏，一时间，所有人都是屏气凝神，甚至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灵惑微一抬手，朝着逻孽道，“大人可以开始了”。 逻孽心下感动，她不知道凡尘和温流出于何心，总之灵惑想帮她，这一点，她完全可以肯定。 对灵惑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逻孽笑着道，“那就有劳三位大人了”。 逻孽摆好最初跳舞时的动作，等待身后乐声的响起。 不消片刻，叮的一声，咚咚，随即一连串的琴音倾泻而出，逻孽的身姿随之在原地旋转。 不知道是凡尘的琴音太过美妙，还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清冷气质太过浓厚，总之所有人的魂魄都像是被吸走了一般。 飞天舞中本没有箫声和箜篌声，但是温流和灵惑的加入，不但不突兀，反而异常的熨帖，就像是量身定做，又像是天作之合。 逻孽的心思在琴音开始的那一刻，已经完全放归到舞蹈之上，随着乐声的升起，逻孽右手一挥，丝带缠绕在上方的吊环之中，她脚尖轻点，整个身影随之飞身而起。 她绝美的脸上贴着亮晶晶的水晶片，在高空之中，她身形柔美，弯过腰，将面容展示在众人面前。 淡淡的风，滑过脸颊，逻孽闭着眼睛，静听周遭的一切声音。 练过这么多次的舞，从没有一次，能让逻孽如此的尽兴，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应该是跳这一曲舞，就应该是白衣的形象。 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但又像是蒙着一层轻纱，看得到，只是模糊，仿佛很久之前，这一幕，曾经出现过似的。 最后一个动作，逻孽从几丈高的空中，整个人幡然而下，伴随着漫天淡粉色的花瓣，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清香，逻孽闻在鼻间，熟悉，但一时间又叫不出名字。 曲终，但却没有人散。所有人都直直的看着逻孽，就连如碧和浅黛都是。 逻孽右臂的宽大袖口，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做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状态，这种欲遮还羞的状态，不知道又要扰了多少人的心。 全场中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逻孽眨着长而卷翘的睫毛，心中一片空白。 身体不受意识的控制，她下意识的回过头，然后对上那个同样是一身白衣的绝美面容。 两人的视线隔着空气相遇，逻孽的瞳孔骤然缩紧，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她站在拱桥之上，背身而立，然后一个男人从桥的另一端缓步走来，她回过头，就看到了凡尘的一张脸。 “哈哈，好，好，妖皇的舞蹈果然担得上举世无双，三界之中的翘楚！” 突然出来的声音，打断了逻孽的思绪，她幡然醒悟，惊觉自己为什么要回过头来看凡尘。 马上转过身子，逻孽对着上座说话的天帝道，“天帝过奖，逻孽资质平庸，怎担得起如此高的美誉？” 天帝很是高兴，摇着头道，“哎？这话就不对了，这里的所有神仙都看着呢，大人的舞就是好，不必过谦了！” 逻孽微垂着视线，心思却完全不在于此处。 天帝的目光落在后面的三个男人身上，出声道，“三位大人也着实辛苦了，你们的这份贺礼，端的是最好的！” 凡尘站起身，一脸的淡然。 温流微笑着回道，“天帝和娘娘开心就好了”。 灵惑的目光则是落在了逻孽身上，见她微垂着视线，一声不吭，他漆黑的眸子中，一闪而逝过一抹暗沉。 ------------ 084 神秘贺礼 逻孽这一舞夺得了天帝和王母的一致好评，也让在座的众神仙瞠目结舌，纵使如碧心有不甘，但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在一边绷着脸，硬忍着。 王母笑着道，“妖皇大人这一舞可谓是艳惊四座，之前你又送与本宫花开的贺礼，本宫甚至喜欢，你可想要什么赏赐吗？” 逻孽微垂着视线，没有马上开口，似乎略有迟疑。 王母见状，淡笑着道，“大人但说无妨，今儿个众神仙作证，只要是本宫办得到的，定会许你！” 逻孽的心里在快速的思量着，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到底要不要将它顺势推给洛翼，余光扫到一旁静坐的洛翼，在对上他那双暗藏心机的黑眸时，逻孽霎时回过神来，不行，她不能这么做，这样做就是打草惊蛇了。 不过是转瞬的功夫，逻孽便以嫣然一笑，出声回道，“既然娘娘都如此说了，那逻孽也便开口要一个愿望了，只是现在还没想好是什么，所以想和如碧上仙一样，等到想到了再说”。 王母早前已经许了如碧，现在也断不能驳了逻孽的面子，因此只能淡笑着回道，“好，本宫允了”。 “逻孽谢娘娘恩典”。 逻孽对上座的王母福了一礼，然后迈步回到自己的座位处坐好。 凡尘，灵惑和温流位高权重，已是赏无可赏，所以天帝和王母都是客气了一番，也就没再说其他的。 寿宴继续进行，因为前面有了逻孽和几位大神的表演，所以后面的表演，都显得不那样出众了，天帝和王母也都是如走马观灯，反正往年亦是如此，今年也不会例外。 逻孽经过刚才那一次，心里也是说不上来的异样，凡尘就坐在她右边，就算她不刻意去看，眼角也能扫到一抹清净的白色，一如他这个人的名字，洗尽铅华呈素姿，即使在众神云集的天界，也是能够独树一帜。 在她走神的瞬间，逻孽对面的洛翼却也没闲着，他看似无意的拿着杯盏，和身边的灵惑对酒闲谈，但是他目光中的焦距，却都是在逻孽身上，当他发现逻孽的走神是因为她身旁的灵惑时，他精致如细瓷一般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微不可见的裂痕。 “大人，刚才那一舞甚好，温流敬你一杯”。 逻孽径自出神，直到左边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 她侧头看去，就看到温流拿着琉璃的杯盏，正微笑着看着她。 逻孽微楞，又想到自己刚才站在园中，几乎是孤立无援的时候，温流站出来，说是愿为她吹箫伴奏。 逻孽眨了下美丽的眼睛，露出淡淡的笑容，她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对着温流道，“刚才多些明神出手解围，才让逻孽不至于陷入尴尬的境地”。 温流淡笑着回道，“大人客气了，温流也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何足挂齿”。 逻孽闻声回道，“虽然我们仙妖殊途，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日若是明神有何需要，只要是逻孽办得到的，定当鼎力相助”。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其实她只是想还给他罢了。 温流见逻孽坚持，他也不再说其他，只是微微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然后仰头而尽。 逻孽脸上的笑容变大，也跟着温流一起，一饮而尽。 两人对饮一杯之后，就各自转过身去，逻孽无意中抬起眼，就看到对面的如碧，她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逻孽毫不避讳的跟如碧对视，如碧眼中带着七分恨意和三分冰冷，逻孽心中有气，她记得上次在马场的时候，她对如碧说的很清楚，最好不要再来招惹她，否则…… 心里虽气，但是对于如碧这样的人，逻孽却晓得怎样才能让她气到疯，气到死。 所以逻孽不仅没有露出怒意，反倒是勾唇一笑。 果然，如碧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逻孽用自己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对如碧暗示道：怎么啊？羡慕我和温流一起喝酒吗？有本事你也让他敬你酒啊？ 如碧的瞳孔骤然缩小，而逻孽黑溜溜的大眼睛却是转的灵动。 如碧脸部线条僵硬，饶是谁都能看出她不高兴，她身边的浅黛发现不对劲儿，侧头看向她。 如碧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对面的逻孽，所以浅黛也向逻孽投来了视线。 浅黛可不比如碧，对于她，逻孽搞不清她到底什么底子，但是有一点可以明白，浅黛一定会帮着如碧，即使她不一定会设计害逻孽。 逻孽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这笑容中唯有热情，她隔着空，对浅黛敬了一杯酒。 浅黛看了如碧片刻，随即淡笑着拿起酒杯，点了下头，然后用袖子一挡，喝下了酒。 逻孽趁着浅黛喝酒的时候，故意挑衅的瞪了眼如碧，如碧马上气的浑身僵直。 逻孽在心里冷哼，这个如碧真是不知死活，王母的寿宴，她还敢暗地里搞鬼，看来这次她真的不必要在手下留情了！ 正想着，只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峨眉山普贤菩萨送来贺礼――！” 话音刚落，从园外就出现了两个天兵的身影，他们手上拿着一个蒙着红布的长方形盒子。 在两个天兵的前面，还有一个穿着长袍的清秀男孩，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模样。 三人来到天帝和王母的座前，那清秀男孩跪在地上，恭敬地道，“给天帝和王母娘娘请安，弟子乃是峨眉山普贤菩萨坐下的侍童，特意奉家师的命令，送来给王母寿辰的贺礼”。 天帝一抬手，出声道，“起来吧，普贤菩萨近来可好？” 男孩回道，“禀天帝，家师很好，家师让弟子代问天帝和娘娘的身体安康”。 天帝淡笑着回道，“替朕和王母谢过你家家师”。 男孩躬身点头。 王母看着那蒙着红布，看起来有棱有角的盒子，出声问道，“普贤菩萨这贺礼倒是神秘，是何方圣物？” 男孩迈步走到被红布盖着的盒子边，伸手将红布扯下。 ------------ 085 圣猴测心 那红布之下哪是什么盒子，分明就是一个用白银打造的笼子，笼子里面的是几只通体雪白，只有眼睛是纯黑色的小猴子。 男孩出声道，“这是峨眉山上的圣猴，别看它体型偏小，但是它可通灵性，辩得世间丑恶，也可以分清是非，佛家有言，善恶，由心者发，心地通透者，乃为万物灵长”。 众神仙见到这几只体型娇小的圣猴，都是面带惊愕，逻孽看着，只觉得可爱，刚才听那弟子一说，也知道是圣物，但是也不足为奇，直到坐上的王母开口道，“这三界中有四大圣物，其中有人界的貔貅，代表着物.欲，利.欲，情.欲，贪.欲，所有的一切都永无止境；还有妖界的蟠龙，代表着黑暗，但也承载着无尽的力量；还有两个皆为天界之中的，一是麒麟狮，忠诚和霸主的象征；二就是这峨眉圣猴，它拥有着世间最纯洁的双眼，因此能看透这三界中的鬼魅魍魉和痴缠纠葛。普贤菩萨竟将这峨眉的镇山之宝送与本宫，这份情谊，本宫真是不知说何才好了”。 逻孽的心里面咯噔一下，不由得面色微变。原来众神仙会如此惊愕，实则是因为这份礼物太过贵重了。再者……逻孽不由得想到在南清宫遭袭的那一刻。 原来看守于那间朴素别院门前的狮子，不是一般的神兽，而是这三界的四大圣物之一！ 用心惊肉跳形容也不足为过，逻孽曾经怀疑过，就算是神兽，以她的功力，恐怕被伤了之后，也不会如此严重，但是现在想来，她几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果当时不是凡尘及时赶来，恐怕不是她自以为是的认为，那两只麒麟狮会死，死的人就是她了。 现在想来，身上依旧冒着冷汗，逻孽不由得抬起头，看向那几只很可爱的圣猴。 圣猴被关在纯银打造的笼子中，不像是一般猴子那样上蹿下跳，反倒是异常的安静，只是瞪着滴溜溜的黑眼睛，四处看着人，也不怕。 王母今天异常开心，她亲自迈步从上面下来，殷离伸手扶着她。 来到笼子面前，王母伸出手，在竖着的网子中，用手指上的护甲，逗弄着笼中的圣猴。 “圣猴不怕人，就把它们放出来吧”。 王母出声道。 男孩点头，伸手拿起笼子上的落栓，然后打开笼子门。 几只圣猴，一次从口中钻了出来，它们个头只有不到人小腿那么高，长长的尾巴弯在自己身后，倒像是松鼠似的，煞是可爱。 这万寿园中飘荡着浓厚的仙气，正好和圣猴的高度差不多，圣猴又是白色的，所以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只剩下半截毛茸茸的尾巴竖在外头。 “哈……” 灵惑那边突然笑了一声，逻孽抬眼看去，原来是一只圣猴跑到了灵惑腿边，他伸手将圣猴放在自己腿上，那猴子也不怕，还在于他对视。 灵惑唇角勾起，带着高贵的气质，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杯酒，他看着圣猴道，“要喝点吗？” 逻孽抿着嘴偷笑，这个灵惑也真是的，和猴子他还开玩笑呢，要是猴子能喝酒，那她也能天天吃桃子了。 正想着，让逻孽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那圣猴竟然叫了两声，然后伸出两只白毛的小爪子，从灵惑手上接过了琉璃杯盏，凑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几下。 “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 灵惑很是开心，不由得身后摸了摸圣猴的小脑袋。 圣猴也像是很享受的模样，放下酒杯，噌的一下子窜到了灵惑的肩头，然后安静的坐着。 众人中有的诧异，有的惊喜，有的却是不动声色。 峨眉来的男孩道，“天神是天帝和王母的儿子，与生俱来的浑身正气，圣猴喜欢天神，所以会栖近”。 王母闻声，笑着看向灵惑，开口道，“惑儿，你不要教圣猴喝酒，没的规矩”。 话虽如此，但是任谁都能听出这里面没有半丝的责备，都是宠溺之意。 灵惑淡淡道，“它喜欢我啊，你看那个喜欢凡尘的，不就是和他一个模子里面倒出来的嘛！” 灵惑这么一说，逻孽才注意到，不知何时，一只圣猴出现在凡尘的身旁，和灵惑那只不同，这一只只是静静的看着凡尘，既不离开也不靠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逻孽还真觉得这只和凡尘身上的气质好像。 众仙家都起了兴致，毕竟这圣猴可是灵物，它喜欢谁，选择到谁身边，那都是证明那人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特性，这可比什么话都好用。 如碧从盘中拿了几粒花生，逗弄着一只仍在原地不动的圣猴，示意它到她那里去。 圣猴倒是回头看了眼如碧，最后还是悻悻的转开脸，它的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个来回，最后落在了洛翼的身上。 洛翼一身黑色的锦袍，妖异的面容上面无表情，见圣猴看着他，他不着痕迹的撇开视线，径自的喝着酒。 那圣猴歪了下头，终于迈开脚步，来到了洛翼的面前。 坐在洛翼身边的的灵惑道，“哈，这只看上你了啊！” 洛翼似笑非笑的回道，“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值得它去喜欢的”。 灵惑道，“那可说不定，也许它就是喜欢你这洒脱呢？”洛翼终于淡笑着道，“论洒脱，我可不及你”。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只看着洛翼的圣猴，已经从桌子下面钻到了洛翼的脚边，它几乎是用一种伏在地上的动作，虔诚的看着洛翼，仙气超过了它的身子，几乎将它埋没。 洛翼右边坐的是浅黛，她见状，不由得伸手去摸那只圣猴，然后意外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那圣猴竟然回身对浅黛呲了一下牙，虽然最后还是转过了头，但就是这样一个动作，却让浅黛尴尬的愣在原地，众人也是心思各异。 洛翼的目光从最开始就没有移过一下，他出声道，“圣猴不喜欢凝脂香的味道，律神小心”。 ------------ 086 冲冠一怒 洛翼一句不着痕迹的话，为浅黛减少了一丝尴尬，浅黛点了下头，低声道，“谢上神提点”。 浅黛贵为律神，在天界位高权重，没人会想到突然发生这样的一个插曲，为了避嫌，大家都是目不斜视，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王母站在一边，出声道，“好了，本宫谢普贤菩萨的大礼，将圣猴请下去吧”。 峨眉山的弟子点头，伸手召唤着几只圣猴。 洛翼和灵惑身边的圣猴见状，都转过身子，往笼子处走去，凡尘身边的那只倒是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的待着。 灵惑笑着道，“看来那只是喜欢上凡尘了呢”。 凡尘轻轻地瞥了眼身前的白色圣猴，低声道，“回去吧”。 那猴子歪了下脑袋，乌溜溜的黑眼睛灵动的转了一圈，然后真的站起身。 逻孽觉得有趣，不由得道，“呵呵，它真的听得懂人说话啊”。 话音刚落，那只一直待在凡尘身边的圣猴，突然转头看向逻孽，逻孽与它对视，她看到了它黑色眼底中的幽暗光芒。 微微一愣，逻孽有些出神，正在想那圣猴为什么如此看着她，可就在这一瞬间，意外发生了。 那圣猴像是疯了一般，咧开嘴，露出里面一排森白的利齿，张开前爪，踮起后脚，飞也似的朝逻孽扑过来。 众神仙都惊呆了，万万没想到这圣猴会发了狂。 逻孽美目一瞪，在很快的时间里，将身子往后退去。 圣猴速度极快，逻孽是坐着的，动作不便，她似乎看到了那猴子前爪上的尖锐指甲，就在它快要触到她脸颊的瞬间，一抹白色飞出，挡在了逻孽脸前。 刺啦一声，那是布料被划破的声音，逻孽感觉到腰间有一只手臂扣住了自己，回神的片刻，她就看到了凡尘那张英俊的面孔。 凡尘用胳膊挡住了圣猴对她的袭击，而他的袖子上面破了一个几尺长的扣子，露出了里面雪白色的中衣。 这只圣猴突然发疯，惹得其他几只快要走进笼子的圣猴集体发狂，它们呲着呀，浑身的白色毛发竖起，争先朝着逻孽扑过来。 灵惑，洛翼和温流都起身赶来帮忙，凡尘护着逻孽，用手臂去挡着那些圣猴的攻击。 圣猴乃是三界四大圣物之一，不比寻常的动物，速度极快，而且攻击力度很大，凡尘不能伤了圣物，所以只能防御着，他身上好几处都被抓坏了。 逻孽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甚至还没缓过神来，一切就已经发生了。 洛翼一边帮忙挡着圣猴，猛然一个回头，他就看到逻孽被抱在凡尘的怀中，而他则是一脸正气的挡在她前面，帮她阻挡所有的攻击。 黑色的眼中翻涌起一阵惊涛骇浪，洛翼欺身上前，伸手把逻孽从凡尘怀中拉出。 逻孽对上洛翼那双深沉的不见底的眸子，不由得有些心慌。 “小心！” 灵惑的声音从逻孽身后传来，洛翼一抬头，就看到一只圣猴从半空中俯身飞下，尖锐的爪子晃得他眼睛疼。 心底不知为何涌上一股极大的怒意，脑袋一热，还来不及多想，洛翼已经从腰间抽出一条几米长的黑色软骨长鞭，嗖的一下子朝那圣猴飞去。 鞭子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缠绕在圣猴身上，洛翼紧抿唇瓣，一张妖异的面孔上，冷然一片。 逻孽下意识的瞳孔收紧，红唇轻启，“不……” 不要，这两个字还没有发出声音，只见洛翼一抬右手，那被长鞭缠绕的圣猴，就被抛至几米的高空，然后在众人的倒吸气声音中，狠狠地坠落在地上…… 看着那前一秒还在挣扎着想要伤人的白色小猴，此时已经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周身发出寒气，逻孽站在洛翼身边，甚至连呼吸都发不出来了。 灵惑和温流直直的站在原地，眼中有吃惊，有心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悸。 浅黛立在一旁，眼中是别人看不懂的神色；如碧瞪大了眼睛，一口气憋在胸口，一声没有。 凡尘身上有好几处被圣猴抓破的划痕，一张绝世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裂痕，看着地上的圣猴尸体，一声不吭。 死了一只圣猴，其他的猴子突然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立在一旁，黑溜溜的眼睛四处转着，有些可怜。 本来热闹的万寿园中，死寂一片，最后还是那峨眉山的弟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颤声道，“怎……怎么能杀了圣猴……” 他这一句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足以惊起千层浪的巨石。 逻孽僵直了脖颈，缓缓侧头，看向洛翼。 洛翼面无表情，或许应该说是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园中连众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如此的清晰可闻。 天帝坐于上座，破天荒的沉下脸，出声道，“圣猴乃是灵物，怎会发生如此意外？！” 这话直指圣猴，跪在地上的男孩出声回道，“禀天帝，圣猴生性温和，断不会去主动伤人的，弟子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天帝的目光落在了洛翼身上，逻孽屏住呼吸，垂在白色衣袖之下的手指攥紧，如果天帝降罪于洛翼，那她要怎么办？ 可是天帝只是看着洛翼，终究是什么都没说，竟然直接摆驾回宫了。 场面尴尬到了极致，现在园中最大的就剩下王母，王母看了眼地上的圣猴尸体，冷着脸道，“好啊，本宫大寿，竟然得了这么一份寿礼！” 王母一向和悦待人，今日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也是动了大怒了。 逻孽下意识的侧身，想要开口说话，但是洛翼却一步挡在了她面前，垂着头道，“娘娘，是洛翼的错，刚才失手错将圣物杀死”。 王母不看洛翼，只是径自道，“冥王之子贵为上神，如若不是有意，又怎么失手？！” 灵惑迈前一步，欲出声解围，王母一摆手，冷冷的回道，“罢了，本宫乏了，今日的宴会就到这吧，散了吧！” ------------ 第三卷 以身破戒 ------------ 087 爱是怀疑 殷离扶着王母摆驾回宫，身后跟着一众的彩衣仙女。 剩下众神仙都在万寿园中，尴尬的坐在原地，坐立不安。 灵惑出声道，“今天多谢众神仙来参加王母的寿宴，灵惑在此感谢诸位，天界已经备好了诸位的休息之处，还请大家移步回宫休息”。 灵惑开了口，众人也乐不得有个借口可以退场，都站起身，点头告退。 不多时，园中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 浅黛带着峨眉山的弟子和圣猴离开，如碧见温流没有走，本也想留下，但却被浅黛带走了。 灵惑迈步来到逻孽面前，见她面如纸色，他有些担心的道，“没伤到吧？” 逻孽抬头，对上灵惑那双黑眸，她的心里面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轻轻地摇了下头。 灵惑随即侧头看向凡尘，凡尘白色的衣衫上有好几处划痕，但却没有受伤，灵惑知道以凡尘的本事，他想要全身而退是很简单的，只是为了保护逻孽，又不能伤了圣猴，所以才搞的自己有点狼狈。 凡尘和灵惑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温流走过来，轻声道，“寿宴上出了这样的事情，纯属意外，不能怪任何人，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洛翼妖异的面孔上，冰冷一片，他薄唇轻启，出声道，“意外？” 他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寒意和反问，瞬间让空气中又多了一丝紧张的因子。 温流脸色不变，开口回道，“上神真的不必如此在意，王母也只是一时之气罢了，再加之今日是寿宴，断不会责怪任何人的”。 洛翼闻声侧脸看向温流，他细长的眸子轻轻一挑，瞬间一股凌厉之势散发出来，他哦的疑问了一声，然后道，“明神也知道今日是寿宴，寿宴之上发生这样的意外，难道我连质疑的权利都没有吗？” 逻孽距离洛翼很近，她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咄咄逼人和森然冷意。 心里很不舒服，逻孽下意识的出声道，“洛翼……别说了，明神也是好意”。 洛翼的目光转向逻孽，两人的视线相对，那一刹那，逻孽心惊，因为她竟然看到洛翼眼中的打量和探究。 他竟然在怀疑她？！ 逻孽不由得皱起两道黛眉，目光微微眯起。 在场的众人都是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怎会看不出逻孽和洛翼之间的心思，温流尴尬的撇开了下视线，然后道，“上神贵为冥王之子，你当然有权利质疑，只是这圣猴乃是四大圣物之一，上神说杀就给杀了，怎的也要顾及一下王母的感受不是，温流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想让大人清醒一下，不要失了身份才好”。 温流这一席话像是一盆兜头的凉水，瞬间让怒火冲冠的洛翼清醒了起来，他幡然醒悟，自己刚才究竟在寿宴上做了什么？杀掉了峨眉送来的寿礼？还是当面驳了王母的面子？ 灵惑了解洛翼的性子，也知道刚才洛翼为什么会突然发怒，他适时道，“洛翼，你不用管这边的事情了，我会料理的，先回去吧”。 洛翼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出声回道，“今日之事确实是洛翼有失分寸，连累了诸位，抱歉之处多多包涵”。 温流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洛翼侧脸看向一旁的凡尘，凡尘一如既往的安静，淡然的面孔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凡尘上神，刚才多谢你出手相救，这个情，洛翼记下了”。 明明是说着感谢的话语，但是任谁都能看得出，这谢可是完全没有发自内心。 凡尘绝俗的面孔对上洛翼的，他缓缓开口，不冷不热的回道，“洛翼上神不必介怀，妖皇乃是天界的贵宾，保护她的周全，这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逻孽站在洛翼和凡尘之间，她能感觉到洛翼的怒气，也能感觉到凡尘身上发出的淡淡寒意。 洛翼和凡尘相会对视，两人身形不动，但目光中却交汇着刀光剑影，杀人于无形。 逻孽微微皱眉，莫名的心底一痛。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场面，虽然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逻孽垂下头，低声道了句。 转身往外走，她飘逸的白色身姿，在地上拖出一个长长的斜影。 当视线再也看不到身边的人时，逻孽才惊觉自己竟然在难过，心上面像是被谁狠狠地扎了一下似的，让她疼的喘不过气。 一路快步出了万寿园，逻孽一手捂着胸口，快步往前走着。 “小孽……”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逻孽听出来是谁，但却不想要回头。 仍旧疾步往前走着，直到有人一把拉住自己的右臂，生生让她停下了脚步。 逻孽微垂着视线，她余光看到了黑色锦袍腰间系着明黄色的络子和玉佩。 洛翼看着逻孽，她不出声，他亦不开口，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沉默在他们之间深深的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逻孽才出声道，“这里是天界……” 说罢，她想要把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 洛翼的手指微微用力，低声道，“为什么生气？” 逻孽右臂上面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刚才因为圣猴的事件，有些复发，现在又被洛翼这么攥着，真的是有些疼。 微微皱眉，逻孽一边抽着胳膊，一边道，“我没生气”。 洛翼一张妖异的面孔上，此时早已罩了一层冰冷的面具，他怒极反笑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敢跟我说你没生气？你为什么要生气？因为我看凡尘不顺眼，你……” 洛翼的话还没有说完，逻孽就突然抬起头，瞪着洛翼道，“你是不是疯了，这里是天界，你不要乱说话！” 洛翼见她反应这么大，他更是生气，怒声道，“天界怎么了？只要是我洛翼想说的，想做的，没人阻止的了！” 逻孽突然觉得洛翼有些不可理喻，她一咬牙，冷声道，“放手，我不想和你吵架！” 洛翼偏不放手，微扬着下巴道，“是你想和我吵架，是你不高兴，是你看不惯我和凡尘作对，是你变了！” ------------ 088 首次动摇 洛翼眼中的不满深深的刺伤了逻孽的心，她微张着嘴，皱眉瞪着洛翼，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你怪我？！我是为了谁才来的天界？！” 她可以忍受在天界中受的诸多委屈，但却唯独受不了洛翼对她的误解，这样的感觉会让她难过的想哭。 洛翼回视着逻孽，他一字一句道，“早知道会这样，我宁可不让你来天界！” 他话语中带着后悔和显而易见的不悦，逻孽心里面咯噔一下，就像是被别人深深的剜了一刀，血肉模糊，但疼痛却愈见清晰。 “你什么意思？！” 逻孽不可置信的看着洛翼，她不敢去想，自己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想法。 洛翼直直的看着逻孽，出声回道，“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面清楚！” 逻孽咬紧牙关，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那冲口欲出的怒火。 怒极，反倒是平静了，逻孽移开视线，轻轻地点着头，开口道，“好，好……” 她一连说了两个好字，语气平淡的令人浑身寒颤。 洛翼那张精致的毫无破绽的面孔上，渐渐露出担心的神色，他不可抑制的皱眉，低声道，“小孽……” “放手！” 逻孽忽然像是被刺到一般，陡然提高声音，大力的甩开洛翼拉着她手臂的手。 洛翼猝不及防，真的被逻孽甩开了。 逻孽瞪大眼睛看着洛翼，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慌乱，但这慌乱却更加让她心疼。 收紧手指，被修剪的精致的指甲刺进肉中，身体上的疼痛让心里面的疼痛有所缓解，她开口道，“好一个我心里面清楚……洛翼，原来我在你心里面，也不过如此”。 当初她为了他的一句‘我相信你’，所以毅然决然的来了天界，她不后悔；到这里的每一天，她都活在被人算计的阴谋中，她委屈，她受伤，但她不后悔；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如若不慎，很可能会万劫不复，但她不后悔。 所有的无怨无悔，也不过是因为洛翼一个人而已，但他却用一个怀疑的眼神，轻易的打破了她坚持了上千年的信仰，原来在洛翼心中，她真的不过如此！ 许是这一刻，逻孽眼中的受伤和惊诧太过明显，以至于洛翼无法忽视，他上前一步，轻声道，“小孽……” 逻孽摇着头后退，这样的洛翼，太过陌生了。 洛翼紧抿薄唇，并没有说什么，逻孽给了他机会，但他却始终没有解释。 不知道两人相视而立了多久，逻孽终究是微不可见的勾起唇角，给了自己一个嘲讽的笑容，然后化作一抹红色的雾气，消失在空中。 洛翼一个人久久的站在原地，望着逻孽消失的方向，他背身而立，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得到他僵直的背影。 逻孽一个闪身来到翎羽殿门前，但却没想到遇见了温流，他像是特意在此地等候一般，见到逻孽，他迈步走上前来。 逻孽面无表情着一张绝色容颜，出声道，“明神有事？” 温流看着逻孽，停顿了片刻，他从宽大的月白色袖口中拿出一个瓷瓶，递到逻孽面前，出声道，“你的手受伤了，这个药很好用，拿去擦一下吧”。 逻孽隐匿在左边长袖下的手指微微一颤，她的虎口处被圣猴划伤了一道口子，很浅很淡，所以一般人根本就没注意到，没想到温流…… 她没有马上伸手去接，温流出声道，“洛翼上神会误会也是理所应当，你解释清楚就好，不要……不要产生了隔阂”。 逻孽抬眼看向温流，她想要在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是很可惜，除了担心和真挚，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因为洛翼的原因，逻孽心情很不好，所以她低声道，“我不怪洛翼，因为我也怀疑，为什么圣猴会突然攻击我，我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的！” 说罢，逻孽伸手从温流手中拿过瓷瓶，轻声道，“谢谢你的药”。 一直以来，逻孽都不敢相信天界之上的任何人，哪怕是对灵惑，她也只是比旁人放得开罢了。 温流，他究竟是凡尘那边的人，还是如碧那边的人，又或者说，他们又是不是一伙的呢？ 在这个诡异莫测的天界，逻孽始终是孤身一人，她不敢相信任何人，也不曾对任何人表露过真心，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真的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她不想遇见这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个白衣服的男人…… 回去翎羽殿之后，逻孽将自己关在寝宫中，和衣侧身躺在床上，她呆呆的望着镂空的精致大床。 在妖界，那里没有如此富丽堂皇的摆设，但也不会有如此勾心斗角的阴谋，她一厢情愿的将自己送入一个外人看来金碧辉煌，实则暗潮汹涌的牢笼，只为了成就另一个男人的霸业，但是他却对她起了疑心！ 黑色的眸子中翻涌着巨浪，逻孽缓缓闭上眼睛，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身去，伸手拂了下头下的枕头。 指尖忽然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逻孽顺手拿出来，原来是那个檀木的小盒子，上面刻有精致的花样。 逻孽看着这个盒子，眼中的巨浪渐渐平静，直到变成一汪湖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凡尘，她的内心总是会变得很平和。 打开盒子，里面立马飘出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和凡尘身上一样的味道。 算上今天这次，这是凡尘的第几次出手相救了？逻孽轻轻眨了下眼睛，人生第一次开始有过为自己的决定而动摇。 凡尘，凡尘……凡尘。 她究竟给如何对待这个清雅如风一般的男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救，难道她真的要以怨报德吗？ 一面是洛翼，一面是凡尘，逻孽再次闭上眼睛，将那盒子关上，重新放回了枕头下面。 来天界不过数十日，仿佛一切已经过去了很久，凡尘，灵惑，温流，甚至是浅黛和如碧，逻孽对这天界中的每个人，都像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很久之前，他们早就见过似的。 ------------ 089 蟠龙墨玉 王母第二日一早就派殷离过来翎羽殿，送来了补品和压惊的灵药，逻孽由此可以看出，王母还是不想和妖界搞得太僵的，最起码没有因此而连累到她。 逻孽松了一口气，不是为自己，只是因为王母对她尚且如此礼遇，那么对洛翼，也不会责罚了吧？ 因为心里还在憋闷，逻孽一整日都没有走出翎羽殿一步，她飞身来到主殿的顶上，仰面躺着，从早到晚。 在天界，每晚都能看到很漂亮的月亮，近的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似的。 逻孽直直的看着头顶的明月，直到身边忽然幡然而下一道黑色的身影。 洛翼坐在逻孽身边，侧头看着她，一眨不眨的。 逻孽则是一点表情都没有，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翼出声道，“还生气呢？” 逻孽不语。 洛翼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道，“我明天就要回妖界了……” 逻孽的眼角颤抖了一下，但是终究什么都没说。 洛翼转回头，躺在逻孽身边，也仰头看着空中的明月，出声道，“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逻孽的心一疼，像是被人狠狠地抓了一把似的，很酸涩，很闷。 没有去看洛翼，逻孽低声道，“我不回去”。 洛翼看着天空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本就不应该把你扯进来，现在我后悔了，我不想让你再待在天界”。 逻孽平静的回道，“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 洛翼现在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晚了呢？她已经被扯了进来，不是说脱离就能脱离的了。 洛翼侧头看向逻孽，她绝美的侧脸如精致的细瓷，美得不真实。 “小孽，不要跟我置气，如果你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那我向你道歉”。 洛翼的声音依旧好听，带着蛊惑心智的低沉。 逻孽忍不住转脸对上洛翼的视线，她看得到他眼底的担心，她的心在那一刻柔软了一下。 喉头微动，逻孽开口道，“算了……” 洛翼伸手拉住逻孽的手，他的手带着干燥的温暖，莫名的，逻孽突然想到了凡尘的手，他的手总是很凉，带着让人心悸的冰冷。 手指微颤，逻孽有些走神。 洛翼微微皱眉，低声道，“小孽……不要喜欢上我之外的人！” 千年来，洛翼很少对逻孽用命令的语气说话，哪怕是极其生气的时候，但是现在他却用一种幼稚的近乎固执的语气，告诉逻孽，不许喜欢别人。 逻孽心下一疼，微微皱眉，下意识得道，“你又胡说什么！” 洛翼回道，“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们回妖界吧”。 逻孽道，“我不回去！” 洛翼握着逻孽的手指攥紧，身上也开始不自觉的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逻孽知道洛翼此时的感受，她心底一软，出声道，“洛翼，我能争取到上天的这个机会，你知道有多不容易，我不想轻易的放弃！” 洛翼压低声音道，“现在我不需要你帮我了”。 逻孽反问道，“那我跟你回妖界之后能怎样呢？你有绝对的把握能打败凡尘吗？还是你要跟如墨联姻，以此来巩固你的势力？！” 洛翼看着逻孽，两人的头顶是硕大的明月和漫天的繁星，本是美丽的炫目，但是此时却是无人欣赏。 洛翼紧抿薄唇，一声不吭。 这一点逻孽早就知道，但是再次面对，得到洛翼无声的肯定，她还是觉得心里面难过。 用一抹笑容去掩饰内心的伤痛，逻孽出声道，“洛翼，你知道我的，我万不能看着你和如墨成婚，我更不想成为你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所以我为你能做的，就是替你铲除异己！” 逻孽的最后一句虽轻，但却很肯定，开始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不是说给洛翼听的，而是警惕她自己，她来天界，是带着自己的使命的！ 洛翼闻声，将逻孽拥入自己怀中，一如在妖界中一样。 逻孽闭上眼睛，将侧脸贴近洛翼的胸口，闻着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洛翼早在上来殿顶的那一刻，就在周围设下了结界，外面是根本看不到他们，也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的。 揽着逻孽，两人在上面待了很久。 逻孽昏昏欲睡，洛翼身上的温度温暖着她，让她恍惚觉得自己还在妖界，还是那个为所欲为的逻孽。 迷糊中，逻孽只觉得脖颈处一阵温凉，她懒得睁开眼睛，只听得洛翼道，“小孽，我知道你在天界中并不能像在妖界中那样，如若有事，就放出蟠龙，它会从天界到妖界给我通风报信的”。 蟠龙……逻孽觉得有些耳熟，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周身充斥着温暖的气流，逻孽将身子往洛翼身边凑了凑，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重新睡去。 她没想到这一觉竟然真的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是在自己的寝榻上了。 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床头处的雕花木刻，逻孽想着昨晚的事情，洛翼和她说什么来着？ 翻身从床上坐起，感觉脖颈处什么东西一坠，逻孽伸手摸了下，是块触手温凉的玉佩。 迈步来到梳妆镜前，逻孽看到镜中，自己的脖颈处垂着一个用金黑线挂着的圆形玉佩，玉佩中间是一条活灵活现的黑龙。 蟠龙墨玉？逻孽猛然醒悟，怪不得她觉得耳熟，原来是在寿宴之上，王母曾经提过，三界四大圣物，妖界中的就是蟠龙，难道这块玉佩之上的黑龙就是传说中的蟠龙？！ 逻孽美目中露出惊诧，伸手抚摸着玉佩中间的龙形纹，一股流光缠绕在黑龙周围，那黑龙像是动了一下。 逻孽这次是真的相信，洛翼真的将妖界的圣物交给了她，可是昨晚他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却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整理完之后出了寝宫，逻孽本是想去找洛翼的，但是仙女们说，洛翼今儿一早就下了天界，回去妖界了。 逻孽一个人站在南天门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 ------------ 090 以命交托 “你们先下去吧”。 逻孽轻轻地看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的挽罄。 挽罄点头福礼，然后带着其他的仙女们下去。 殿内只剩下逻孽和灵惑两人，她和他隔着一个矮桌坐着，逻孽淡笑着道，“你怎么想着过来了？” 灵惑出声回道了，“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逻孽回道，“看我怎么样？我能怎样？” 距离王母寿宴已经过去三天，这几天天界异常的安静，仿佛又回到了平常那种不温不火的时日。 灵惑噙了口茶，放下杯子，然后道，“你这几日一步都不迈出翎羽殿，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 逻孽闻言，脸上的笑容加深，拄着下颚，看着灵惑道，“哦？你这话说的有意思，我心里怎么会不舒服？” 灵惑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极其俊逸的笑容，他出声回道，“逻孽，你跟我就不要拐弯抹角了，你和洛翼，你们两个怎么样了？” 逻孽知道灵惑和洛翼感情不错，但是她只身一人处在天界，还是要有些防范的，心里如此想着，她面上不漏痕迹，淡淡的回道，“诶……就那样呗”。 灵惑的目光在逻孽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脖颈处的黑金线上，微微眯起视线，他开口道，“我看倒不像你说的那样吧”。 逻孽侧头看向灵惑，从他的视线中，她知道他看到了自己脖颈处的蟠龙墨玉，略显尴尬的移开视线，逻孽用喝茶的动作却掩饰自己内心的感受。 灵惑转过头，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精致杯盏，他淡淡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还有芥蒂，不愿意多说也是正常的”。 逻孽不出声，也不去看灵惑。 灵惑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道，“逻孽，洛翼对你是很好的，你可知这蟠龙为何会成为四大圣物之一？” 逻孽眨了下长而卷翘的睫毛，轻声问道，“为什么？” 灵惑回道，“蟠龙本是黑暗的化身，但因其体内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所以一直被妖界中的很多妖精觊觎，直到千年前，洛翼用自己三魂七魄中的一魂四魄，将蟠龙封印在墨玉中，这才平息了妖界中的纷争，所以你现在带的，不仅是圣物，还是洛翼的命”。 逻孽的呼吸清浅，瞳孔收缩成黑曜石的大小，她伸手隔着衣衫抚摸着蟠龙墨玉，觉得那一块正在灼热着，烫着她的皮肤，她的心。 灵惑侧脸看向出神的逻孽，开口道，“洛翼走的时候，让我照顾你，但是我和他都知道，我不能一直留在天界，我要回南海了”。 逻孽心口处似乎压着一块大石，她和洛翼吵架的画面，似乎还停留在昨日，但是灵惑现在告诉她，她身上背着洛翼的命，这份深情，没有让她喜悦，反而是莫名的沉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逻孽轻声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逻孽知道，洛翼绝对不会让灵惑对她说这些的，但是她又想不通灵惑对她说这些的原因。 灵惑看着逻孽，目光深沉，开口道，“如果我说，我知道你这次上天的目的是什么，你相信吗？” 虽然逻孽很想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慌乱，但她面部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逃不过灵惑的眼睛。 不过是片刻，逻孽便反应过来，既然灵惑能当面戳穿她，就一定不会与她为难。 径自稳定心神，逻孽出声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你想要站哪一边？” 一边是凡尘，一边是洛翼，她已经站好了位置，而灵惑也要选择。 灵惑闻声移开了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么多年，洛翼和凡尘一直是这个样子，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我不能偏帮任何一人”。 逻孽面无表情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灵惑像是突然想到些什么，他再次侧脸看向逻孽，出声道，“你帮洛翼可以，但是你也要注意分寸”。 他的话语中听不出怒意，但是逻孽却看得到他眼中的坚定，她毫不怀疑，如果她敢拉着凡尘下马，灵惑绝对不会放过她。 心底莫名的有种尴尬，逻孽垂下视线，低声道，“我是想过要害凡尘，但是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伤他的性命”。 灵惑闻声竟然笑了起来，逻孽狐疑的看着他。 灵惑道，“逻孽，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傻……” 逻孽蹙起两道秀丽的眉毛，低声道，“什么意思？” 灵惑摇着头道，“与其说我是在烦心凡尘，还不如说是在担心你。逻孽，你不是凡尘的对手，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智！” 这次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逻孽咽了口口水，虽然自己清楚地知道，但是这样被人赤.裸.裸的说出来，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灵惑见逻孽不出声，他站起身，然后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今晚就动身回南海了，以后你一个人在天界，小心了”。 逻孽下意识的站起身，看着灵惑，但却说不出一个字。 灵惑朝她一笑，这笑容爽朗的一如外面的青天白日，也让逻孽心里面莫名的一颤。 她来天界时日不长，但却见识到了形形**的人，这其中有她的目标，有她的敌人，也有身份不清，亦敌亦友的人。 而灵惑无疑是让逻孽最纠结的一个人，他来去如风，不过短短数日，却让她记忆深刻。 他临走之前，特意来对她说了这样的一番话，不由得动乱了她曾经坚定不移的决心，也让她重新开始审视自己在天界中的境况。 灵惑走后，逻孽坐在殿内的华丽软榻之上，独自喝着早已凉透了的茶水，她微垂着视线，绝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余晖的瑰丽。 短短三日，洛翼走了，现在灵惑也离开了，仿佛她身边的人正在一个个的离开，此时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摸着脖颈处的蟠龙墨玉，逻孽喉头一哽，这是洛翼的命，是他的魂魄，他将自己一半的性命交予她，只为了与她并肩作战，也为了不让她只身一人。 ------------ 091 偷看沐浴 逻孽在翎羽殿内闭门三日不出，她不是不知道在天界的每一天都很珍贵，只是她有必要想清楚，今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她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的进行下去了，她必须要想好一个套路，一个让凡尘定会破戒的道路。 想了很久，终于，当初小柔和烟绿的话突然蹦出脑海，想让一个男人破戒，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诱他破色戒！ 一想到凡尘那张绝俗的面孔，逻孽就忍不住腾地一下子红了脸，她伸手捂住发烫的脸颊，黑溜溜的眼睛转了几圈，虽然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在，但还是觉得被人偷窥似的，这就是典型的做贼心虚。 咕咚咽了口口水，手指摸到胸口处的蟠龙墨玉，逻孽渐渐冷静了下来，洛翼将命都交给她了，这一次她一定不能心慈手软。 不停地告诉自己，她又不是要了凡尘的命，只是让他破戒而已，这样他犯了大错，虽然不至于要命，但却一定会失去和洛翼竞争的机会。 打定主意，逻孽翻身而起，深深的喘了一口气，目光落向门口处，她终于出关了。 避开了挽罄和一众仙女，逻孽一个人出了翎羽殿，她知道自己这样光明正大的去找凡尘不好，但是她寻个正当理由不就得了，就说是为了上次寿宴之上，他出手相救。 这样想着，逻孽的唇角不由得勾起一个妖媚的弧度。 迈步往前走，翎羽殿在北面，而南清宫在偏南面，所以逻孽一路经过了好多的宫殿，也遇上了天界的几位神仙，大家点了下头，就算是打过招呼。 眼看着前面就是南清宫，逻孽加快脚步，但却看到一身白袍的凡尘从里面出来。 难道他这是要出去？逻孽微微皱眉，不会这么巧吧？ 但是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一经发现自己悄无声息的跟在凡尘之后了。 如果现在打招呼，一定会很尴尬，逻孽干脆把心一横，跟着凡尘，看看他到底要去做什么。 一路屏气凝神，走了大概几柱香的功夫，逻孽渐渐听到前方传来水流的声音。 抬眼看去，此处已经是偏离宫殿密集的地方，三面环林，背面倚着一扇瀑布，而瀑布注入的地方，则是几个连着的温泉湖。 逻孽虽然道行高深，但也不敢跟得太近，怕凡尘会察觉。 隐身在浓密的树林间，逻孽一眨不眨的看着凡尘，他迈步来到温泉湖旁边，让后径自解开衣衫。 白色的外袍被脱下，露出里面同样雪白的中衣，逻孽发觉自己竟然移不开视线，曾经她也看过洛翼沐浴，那一幕真是香艳到令人喷鼻血。 凡尘似乎什么都没察觉，还在脱着中衣，当他露出精壮的后背时，逻孽不由得咕咚咽了口口水。 她一直以为凡尘是弱不禁风的那种，没想到脱了衣服这么有料，精致的琵琶骨让女人都望而生叹。 看到凡尘伸手在解自己的裤带，逻孽终于顶不住血管爆破的压力，咻的移开视线。 咬紧牙关，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不大口大口的呼吸。 身后传来瀑布的声音，很大，但是逻孽却能清晰的辨识出凡尘下水时的声音。 肌肤与水珠相碰撞，那样常人根本无法听出的微弱变化，逻孽却清楚的听到。 面红耳赤，逻孽迈步就想要离开。 但是脚步一出，她却又猛地站住，为什么要走？她本就是要来诱惑凡尘破戒的，此时不正是绝佳的机会吗？ 如此想着，逻孽强迫自己回过身，后面巨大的温泉湖中，哪里还有凡尘的身影。 逻孽不由得目光眯起，凡尘呢？难道他发现她了？ 正想着，只见湖中间涌起一阵水花，凡尘绝俗的面容破水而出。 逻孽的身影隐匿在万叶丛中，隔着诸多障碍，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凡尘，原来只道是美人出浴，她以为只有女人才担得起这样的称誉，第一次，逻孽因为凡尘，改变了固有的想法。 凡尘在水中的时候，唇角会微微勾起，跟平常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完全不同，逻孽看的呆了。 凡尘在温泉湖中待了小一个时辰，而逻孽就站在一边，静静的看了一个时辰。 凡尘背身倚在一块光滑的石头边，露出肩膀和小半片的胸膛，从逻孽的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即便是侧脸，依旧美丽的不真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逻孽见凡尘仰头看了眼天空，许是觉得时辰到了，他游到湖边，说话间就要站起身。 逻孽再次移开视线，然后趁着凡尘穿衣服的时候，她施法回到艺伶园。 将自己关在寝宫，逻孽趴在床上，将头埋在锦被之上，双手不自然的拽着床单。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也有偷看别人洗澡的一天，若是让丝绫她们几个知道，一定会把肚皮笑破的。 而最令逻孽受不了的则是，凡尘明明是个大男人，但是她每次看到他，都会有种窥视的感觉，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别说是诱惑了，就连走到他面前，估计都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 想着，逻孽抬起头，露出一张酡红的绝美容颜，她伸手从枕头下拿出那个檀木的盒子。 打开盖子，里面飘来淡淡的香气，逻孽深呼吸，她要习惯凡尘的气息，习惯他的感觉，首先要克服自己对他的异样。 一连数日，逻孽每日那个时辰，都会去无人的温泉湖，而凡尘也一定会如期而至。 几天之后，逻孽敢肯定，这里是凡尘的私人地方，他每天都会来的。 一个计划在逻孽心中逐渐成形，终于有一天，她比凡尘早来了一会儿，站在温泉湖旁，逻孽深吸一口气，成与不成，就看这一回了。 算好了时辰，逻孽一咬牙，整个人跳入温泉湖中，屏气凝神，她将身子沉在了湖底，静心等待着凡尘的到来。 大概过了半柱香不到，逻孽隐约的感觉到湖面上荡起了一层细小的波纹，她知道，凡尘来了。 ------------ 092 真实一面 凡尘一如往常，在湖边宽衣解带，然后迈步进入湖中。 逻孽感觉到湖面处水纹的波动，微微眯起眼睛，她不动声色的游向湖边的那个身影。 凡尘本是闭目倚在湖边的平整岩石上，忽然感觉不对，他咻的睁开眼睛，与此同时，在他一臂远的水面上，忽然冒出一个人影。 逻孽破水而出，绝美的容颜上带着水珠，黑色的长发粘在脸颊和衣衫滑落的肩膀处，微张着薄唇，与面前的凡尘对视。 时间在这一秒钟仿佛是静止了一般，逻孽和凡尘就这样一眨不眨的对视着。 他黑色的眸子中有微不可查的诧异，但是更多的还是平静；逻孽的黑眸被水蒸气氤氲，带着异样的魅惑。 她想过千万种的可能，但却没想到凡尘竟然会如此的平静，耳边传来的是自己紊乱的心跳声，逻孽浑身敏感的似乎能从水纹来感觉到凡尘身上的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究是凡尘忍不住先开了口，他薄唇微启，轻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逻孽听到凡尘清冷的声音，露在外面的肌肤似乎被夜风划过，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定定的注视着凡尘，逻孽低声回道，“等你……” 她的声音异常的柔软，似乎能让人的身体就此融化。 凡尘精美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淡淡道，“有何事？” 逻孽耳边是嗡嗡的声响，此时的发展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以为凡尘会生气，会逃离，最起码不应该是如此的安静。 脑中在瞬间闪过千万种的可能，逻孽媚眼如丝，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容，轻声回道，“上次在寿宴之上，多谢上神出手相救，逻孽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谢谢……” 说罢，她不着痕迹的往前凑去。 凡尘一眨不眨的回视着逻孽，见她快要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开口回道，“举手之劳而已，大人不必如此……” 凡尘的话还没有说完，逻孽就整个人扑在了他身上，凡尘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终于露出了裂缝。 逻孽伸出两条藕臂，一下子攀附在凡尘的肩膀上，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都在绷紧，她顺势将绝美的面孔贴上他赤.裸的胸膛，出声道，“我脚滑了……” 凡尘一动不动，逻孽浑身敏感的连汗毛孔都竖了起来，趴在凡尘身上，她黑溜溜的眼睛不敢去看他光洁的皮肤，而是尴尬的看着别处。 “大人现在可站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逻孽的头顶传来凡尘的声音。 依旧是轻轻地，听不出喜怒。 逻孽余光一扫，看到了自己露在外面的香肩，红纱若隐若现，端的是魅惑无比，她自己都觉得动心，为何凡尘一点反应都没有？ 心里不由得冒出一股疑惑，也或许是好胜心。 逻孽的双手还搭在凡尘肩膀，缓缓抬起头，对上凡尘的视线，逻孽看到他果然是面无表情。 心底暗自骂了一句，逻孽面上倒是笑的温柔，出声道，“上神又救了我一次呢”。 声音柔媚，而且还带着一丝小女人的撒娇。 逻孽就不信凡尘不动心，除非他不是男人！ 凡尘微垂着视线，对上逻孽那双噙着秋水的瞳孔，他出声道，“难道在妖界，你们都是这样感谢人的吗？” 逻孽被凡尘的面容所蛊惑，因此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微微皱眉，她下意识的道，“什么？” 凡尘万年不变的精致面孔上，意外的浮现出一抹笑容，他轻声道，“你说想要感谢我，就是这样吗？” 说罢，他的视线缓缓下滑，最终落在了逻孽若隐若现的胸口处。 逻孽顺着凡尘的视线而低下头，在确定他确实是看着自己的胸口处时，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冲口道，“上神不喜欢吗？” 凡尘笑了一下，然后道，“我一向不喜欢送上门的东西！” 逻孽这一次是真的醒悟了，如果刚才她看不懂凡尘脸上的笑意是什么意思，那么这一刻，她清楚的看到了嘲讽。 万万没想到，清冷如镜的凡尘，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逻孽一时间愣在原地，大大的眼睛中没有焦距。 凡尘却道，“你心里不设防，我可是会看到你心里面想什么的……” 逻孽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作响，猛地盯住凡尘。 凡尘似笑非笑的看着逻孽，那一瞬间，逻孽从凡尘眼中，清楚地看到了戏谑。 忽然想到灵惑临走时的忠告，不要试图和凡尘作对，她不是对手。 在逻孽愣神的时候，凡尘已经伸手推开了逻孽的两条胳膊，当着她的面，径自迈步上了岸。 逻孽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世界间仿佛只有她逐渐变大的呼吸声。 凡尘穿好衣服站在湖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逻孽，不知何时，他又换上了那副清冷的面孔，轻声道，“如果洛翼以为你可以让我改变什么的话，那我只能说，是他太高估你了”。 逻孽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定住了一般。 凡尘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逻孽看着他清俊的背影，整个意识还停留在他刚在湖中的笑意上。 怎么刚才凡尘的反应，跟他平常恍若两人呢？而她刚才的表现，也不是她正常的预想中的？ 茫然的从湖中出来，逻孽一步步往翎羽殿走去，在半路上，她碰到了温流身边的仙女行云。 行云见到逻孽，恭敬地福礼，出声道，“行云给大人请安”。 逻孽本是微点了下头，刚想要离开，但却突然停下脚步，出声问道，“这天界中可有什么东西，会让一个人突然变得和平常不一样的吗？” 行云被逻孽问得一愣，想了一下，然后回道，“听说天界有一处仙池，可让进入者显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但是那里是禁地，我们这样的仙女是不让进入的，所以行云也不确定”。 逻孽听闻却已是笃定，怪不得凡尘刚才的反应会是那样的？难道……他本身就不是个冰冷绝俗的人？ ------------ 093 玉佩丢失 回到翎羽殿，逻孽一整天都在想着凡尘的事情，晚上她在数名仙女的服侍下沐浴。 身上的红纱被脱下，逻孽没有穿中衣的习惯，所以外衫一落，马上，玲珑的躯体就暴露在空气中。 面前是一个长方形的水池，池子四面刻有四个狮子头形状的喷水器，此时正在往外汩汩的喷涌着温水。 逻孽迈步走下白玉的台阶，在身子沉入水中之前，她伸手将脖颈处的蟠龙墨玉摘了下来，放在池边。 挽罄和一众仙女手中拿着花篮，花篮中装着各色的花瓣，将花瓣扔入水中，水蒸气上涌，带着花香，瞬间飘满了整个浴室。 逻孽闭上眼睛，仰头躺着，静心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诸多事情。 王母寿宴之上，圣猴发狂，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使诈，不用怀疑，天界之上，恨不得她死的只有如碧一人，这件事情她早晚要讨回公道。 洛翼一怒之下杀了圣猴，这件事情一定会惹得天帝和王母不快，也会间接影响到最高神位的争夺，一想到此处，逻孽就忍不住生气，洛翼一向心思缜密，又怎会犯这样的错误？！ 还有就是凡尘……一想到他，逻孽脑海中就都是今儿上午在温泉湖中发生的片段，凡尘，原来他内心中真实的一面，并不像是平常那般冷清，而是，有些戏谑，甚至是带着嘲讽的。 这样子倒是和洛翼平时的作风有些相像，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难怪凡尘和洛翼互相看不顺眼。 浴室内空气湿润，周边都是水流声，逻孽径自想着事情，直到外间传来通传，“禀妖皇大人，明神来访”。 逻孽缓缓睁开眼睛，自然的往门口看去，隔了几秒，她出声回道，“告诉明神稍等，我这就过去”。 从水中站起身，挽罄拿着浴巾给逻孽擦干，一旁的仙女帮忙更衣。 很快的，逻孽就从内殿出去，然后一路来到外面的大殿。 温流坐在椅子上，正在径自品茶。 逻孽出声道，“明神大人，怎的亲自来访，有何事吗？” 温流一回头，就看到了微笑着走过来的逻孽，他站起身，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开口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今日人界进贡了一些吃食，我顺路过来，给你送来一些”。 逻孽余光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精美的食盒，她心中一愣，但嘴上却道，“劳烦大人亲自跑过来一趟了，逻孽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温流一摆手，淡笑着道，“不过是些零食罢了，有什么好谢的”。 说罢，他看了眼逻孽的手，然后道，“对了，你的手好些了吗？” 逻孽抬起手，看了一眼，回道，“上次大人给的药，我用了一些，很好用，伤疤已经很淡了”。 温流闻声点点头，开口道，“这就好”。 他说的随意，但是听者有意，逻孽心下有了计较，或者说，是有些说不上是温暖还是怎样的感觉，难道温流这么晚过来，其实就是想看看她伤好些了没有吗？ 温流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他马上道，“哦，那大人早些休息吧，待会儿我还要去一下南清宫，先告退了”。 逻孽亲自送温流出了翎羽殿，看着他清俊的背影，她不由得觉得好笑，温流身上只带了一个食盒，就放在了她这里，他刚才说要去南清宫，岂不是多此一举？看来平日里多聪明的神仙，也是会犯这种小错误的。 回到殿内，逻孽看着桌上那精致的食盒，打开来一看，里面上下三层，摆放了几样各色的小点心，都很精美，而且都是她没见过的。 随手拎起一个，放到嘴边，还没等吃就闻到了好闻的味道，逻孽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子还真有些饿了，她张口吃了一个，很好吃。 自己拣了几样拿回寝殿，剩下的都分给了宫里面的其他仙女们，一个人躺在床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窗外的明月，逻孽一直在想，今天这次诱惑失败了，那她下一步要怎么做呢？ 看来凡尘是铁定了主意软硬不吃了，她又打不过他，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吧？！ 如此想着，逻孽不由得又气又好笑，不多大一会儿，她就把手边的点心都吃光了，打了个哈欠，许是今天的事情对她挑战太大，浪费了太多的精力，她真的觉得很累，困了。 翻身而眠，这一睡就是六个时辰，等到逻孽再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大中午了。 这些天没什么事情，逻孽特意吩咐了，不要叫醒她，所以仙女们都听话的立于门外。 逻孽睁开眼睛，翻身下床，没有如往日一般感觉到脖颈处的下坠感，她下意识的伸手摸向了脖颈处。 空空如也！ 逻孽一下子站起了身，脸色都变了，很快的回忆起昨天的事情，她晚上沐浴的时候，亲手将墨玉摘下来放在一边了，那就是墨玉还在翎羽殿内。 逻孽大步走向门边，伸手拉开房门，挽罄在门口候着，看到逻孽，她低着头道，“大人起了，午膳已经备好了，您是要在……” “挽罄，我的玉佩呢？” 逻孽没空听挽罄的唠叨，直接问道。 挽罄低着头，恭敬地回道，“大人的什么玉佩？” 逻孽皱眉道，“昨晚我将脖子上的玉佩放在了水池边，你没看到？！” 挽罄仍旧低着头，一字一句的回道，“挽罄并没有看到什么玉佩”。 逻孽胸口涌起一阵恶气，强忍着，她抬眼看向其他的仙女，出声道，“你们呢？” 所有仙女都和挽罄一个鼻孔出气，低声道，“奴婢没有看到”。 逻孽深吸一口气，她给了她们机会了，是她们自己给脸不要。 逻孽看向挽罄，开口道，“挽罄，我的玉佩不见了，在翎羽殿不见的，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找出来还给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挽罄把头低得更深，出声道，“大人，挽罄真的不知道您丢失了什么玉佩，我……” ------------ 094 兴师问罪 挽罄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逻孽一手扣着挽罄的脖颈，不顾周围其他仙女们惶恐的神色，她冷着脸道，“给脸不要，你找死！” 挽罄伸手扒着逻孽的手指，但她双脚离地，已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其余的一众仙女见状，齐齐的跪在地上，颤声道，“大人，求您手下留情，放了挽罄姐姐吧，我们真的不知道……” 逻孽紧抿双唇，一挥手，挽罄就像一张薄纸片一般，整个人砸在了门边，哐当一声。 有人想上去扶，但是看到逻孽的视线，又堪堪的停住动作。 逻孽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道，“你们是谁的人，又是帮谁办事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戳穿你们，是不想与你们为难，但是你们也不要欺人太甚！” 仙女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头低的快要触到冰凉的地面，皆是不语。 挽罄一手捂住脖颈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跪在逻孽面前，低声道，“大人，您杀了我们也没用，我们不知道”。 逻孽咬紧牙，气的手指直哆嗦，她们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点着头，逻孽开口道，“好，你们不说是不是？那我就自己去拿回来！” 说罢，逻孽转身就往外殿走去。 挽罄下意识的抬起头，出声道，“大人，您去哪儿？” 逻孽头都没回，冰冷的声音传来，“你们几个自求多福吧！” 逻孽一路来到了月入宫门前，外面的天兵看到逻孽，礼貌的点着头道，“大人是来找明神的吗？” 逻孽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出声道，“是”。 天兵道，“那请您再次稍等，我进去通传一声”。 逻孽没出声，那天兵进去通传，不多时，行云从宫内出来，笑着道，“大人来了啊，快请进”。 逻孽跟着行云一路来到宫内，刚一步入大殿的台阶，就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从内殿出来。 温流脸上带着笑容，出声道，“大人怎么过来了？” 逻孽没回答，只是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行云。 温流脸上的笑意不变，对行云道，“去给大人拿一件披风过来”。 行云点头下去，温流这才道，“大人找温流有何事？” 此时大殿之内已无旁人，逻孽终于沉了一口气，然后道，“敢问明神，我与你可有什么恩怨吗？” 温流被逻孽问的一愣，随即回道，“大人说笑，温流和大人怎会有什么恩怨”。 逻孽盯着温流那张如玉的面孔，冷着脸道，“或者我该这么问，大人和如碧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好？！” 温流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出声问道，“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逻孽冷笑一下，然后道，“从我上天界来的第一天，如碧就多加刁难，观星台失火，王母寿宴之上琴弦偶断，圣猴发狂，还有一些暗地里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一直以来，如碧多加刁难，我是给明神你的面子，所以一直步步退让，只道是如碧能够趁早收手，但是她现在也太过分了，竟然指示我身边的仙女，偷走我随身的玉佩！” 温流听的皱眉，出声道，“有这事？敢问大人这事是何时发生的？” 逻孽听后不由得嗤笑一声，回道，“明神这话说的好笑，难道你不知道吗？！” 温流一脸诧异，甚至连回答都省了。 逻孽见状，微微皱眉，眯起眼睛，打量着温流，出声道，“明神口口声声说让我不要伤害如碧，但是你却是和她同流合污，一起骗走我的玉佩，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温流被逻孽骂的迷茫，只能回道，“大人说的，温流听不明白，我何时和如碧一同骗走你的玉佩了？再说……我连你身上什么玉佩都不知道啊！” 逻孽道，“我倒是明神昨晚怎么有空到我宫里来，原来是为了支走我，然后让我身边的仙女偷走玉佩啊！” 温流一贯如玉的面容上，终是阴霾一片，低声道，“难道在大人心中，温流就是如此小人吗？！” 逻孽被温流问的别开视线，过了一会儿，她才出声道，“不管怎样，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你把玉佩还给我，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温流一眨不眨的看着逻孽，逻孽余光瞥到他那张英俊的面孔，她宽大袖袍之下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控制不住内心的波动。 “玉佩不在我这儿，不管大人相不相信，温流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温流的声音像是涓涓的流水，温润和清雅，但此时却是带着一丝低沉。 逻孽转头看向温流，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质疑和探究。 温流不可抑制的皱了下眉头，然后道，“大人不必担心，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会去找如碧，帮你要回玉佩的”。 逻孽听到这话，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然后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静等明神的好消息了，告辞！” 说罢，不待温流回些什么，逻孽就大步走出了大殿。 行云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披风，站在大殿外面，见逻孽冷着一张脸出来，她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逻孽的目光掠过那红色的披风，眼睛一眨，似乎被刺痛了一下。 月入宫，这是她第二次来，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一副景象。 这里依旧冷，即便逻孽运功御寒，但还是觉得身上一片寒意。 出了月入宫，逻孽一路往翎羽殿走，她不敢回头，因为不想看到温流的目光。 回到翎羽殿之后，大殿安静的瘆人，逻孽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安静的坐在了正坐的软榻上，斜斜的歪着身子，目光看着宫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一人的到来。 掐算着时辰，不过半个时辰，翎羽殿门口就出现了一抹青色的身影，逻孽丝毫不意外。 如碧走路带风，一张脸上满是寒意，大步走进大殿，看着榻上的逻孽，她张口就道，“你凭什么去月入宫？！” 逻孽一手撑在矮几上，头不动，只是挑起眼皮，看着对面一脸怒气的如碧，出声回道，“你又凭什么来翎羽殿？！” ------------ 095 跟你赌命 如碧瞪着眼睛，回视着逻孽，冷声道，“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有什么资格去找温流？！” 逻孽不动声色的道，“我去找温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大一会儿，我猜不是温流去找的你吧？那是谁？是我宫里面的挽罄吗？” 如碧瞳孔一缩，顿了一下，然后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玉佩是我让挽罄拿的，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你去找温流算什么？！” 逻孽勾起唇角，笑着道，“哈，我就知道是你做的，只不过我不去温流那边闹一下，你又怎么会傻得自己跑到我这里来？” “你……” 如碧气的瞪大眼睛。 逻孽从软榻上下来，收回脸上的笑容，她迈步来到如碧面前，绷着脸，一字一句道，“玉佩呢？拿出来！” 如碧咬着牙，她脸上能看到肌肉绷紧的线条，一瞥眼，她也冷声道，“你说拿就拿出来啊！” 逻孽眯起一双美丽的眸子，她身形不动，但整个大殿的门窗却在一瞬间被狂风刮得关紧。 如碧一侧头，余光看到身后的景象，她竖起浑身的防备，警惕的看着面前的逻孽。 逻孽道，“别逼我，你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如碧听着逻孽不大的声音，只觉得浑身的汗毛孔都竖起来了，她不由得想起上次在马场的时候，逻孽差点要了她的命。 抬起右手，如碧手上就拿着黑色的蟠龙墨玉，她开口道，“这块玉是洛翼送给你的吧？他走了之后，我就看你脖子上多了这么个玩意！” 逻孽看着墨玉，一伸手，但却抓了个空。 如碧闪身来到几米之外，一手拿着墨玉，她看着逻孽道，“你明知道洛翼和如墨有婚约在身，你还在中间插一脚，如此不要脸的事情，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妖精才做得出来！” 逻孽一眨不眨的盯着如碧，开口回道，“话别说的这么绝对，你那表姐如墨，也是有一半的妖精血统呢!” 如碧冷哼一声道，“如墨是妖皇和天界仙子的女儿，她注定身份高贵，她和洛翼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别以为你当了个什么妖皇，就很了不起，我告诉你，你和洛翼，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赶紧滚回妖界去吧，兴许还能在他们成婚之前，再多看个几眼！” 逻孽承认自己被如碧戳痛了软肋，但她偏偏面色不改，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赶我走？别说你是为了如墨，或许说，你是害怕我在天界中，会抢走你的心上人呢？” 如碧脸色突变，往前迈了一步，指着逻孽道，“你胡说什么？！” 逻孽见状，更加开心的道，“我有说错吗？你为什么那么紧张我去月入宫？难道不是为了月入宫那主子吗？” 如碧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像是走马灯一般。 逻孽瞥了她一眼，然后放出最伤人的话来，“别说我和洛翼没可能，最起码洛翼是喜欢我的，要我说，你和温流才是最没可能的，他知道你是如此的蛇蝎心肠，心狠手辣，会喜欢你才是脑子坏掉了呢，你和他不仅这一世，生生世世都没可能！” 如碧果然被逻孽这一席话气红了眼，她颤抖着手指着逻孽，微张着嘴，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逻孽盯着如碧，跟她玩这个，还早个百八十年呢！ 正想着，气急了的如碧高高的抬起右手，当着逻孽的面，狠狠地将蟠龙墨玉往地上掷去。 逻孽瞪大眼睛，千军一发之际，她红袖甩出，化作一条长长的丝带，堪堪接住了蟠龙墨玉。 刷的一收回手，墨玉就落在自己手中，逻孽伸手抚摸着毫无破损的玉佩，小心的就像是在对待一个活物。 如碧那边已然是气疯了，她手上多出一把青色的宝剑，二话不说，直向逻孽奔来。 逻孽将玉佩收于袖中，目光凌厉，右手一伸，三尺长的红色宝剑跃然手上。 两人在封闭的大殿之内刀剑相向，剑锋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逻孽冷着脸，出声道，“你找死！” 如碧一声不吭，只是一把青色宝剑挥舞的像是绸带一般，密不透风，使出了十足十的功力。 逻孽也是真的动了怒，全力以赴。 如碧不是逻孽的对手，两人对打了几百回合之后，如碧渐渐处于下风，逻孽一个转身，现于如碧身后，然后将剑尖抵着如碧的腰间。 如碧的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拿着青剑的手都在颤抖。 逻孽面不改色，出声道，“我想要杀你，一百个来回也有了，你少给我在这自作聪明，丢人现眼！” 如碧冷声道，“我是打不过你，有种你杀了我！” 逻孽嗤笑道，“你当我傻子吗？你的命不值钱，我犯不着跟你同归于尽，要你死，我有一万种方法！” 如碧不语，但是从她挺直的后背上，还是能看出她心底的不服。 逻孽妖性又开始显露出来，似笑非笑的道，“你觉得温流喜欢我吗？” 话音刚落，如碧就全身绷紧，下意识的想要转过身。 逻孽的剑抵着如碧的后背，如碧的动作太大，剑尖刺入青色的轻纱，然后没入肉中，鲜血就这样流了出来。 逻孽没有收回手，而如碧亦没有出声，她侧身看着逻孽，眼中是恨之入骨的情绪。 逻孽更高兴的道，“你这么讨厌我，还不是因为温流嘛，既然如此，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次，就赌温流是喜欢你多一些，还是……喜欢我多一些”。 如碧的瞳孔已经收缩成一粒，黑的骇人。 她脸色惨白，瞪着逻孽，就像是一个水鬼似的。 逻孽知道怎么去伤人才让人最疼，而对于如碧，温流无疑是她最大的软肋，戳人戳痛处，这一点没人比她做的更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如碧仍旧一声不吭，而逻孽却像是腻了似的，收回红色的宝剑，径自转身回到软榻处坐好，对如碧道，“就赌你的命！” ------------ 096 强吻成功 “出来吧！” 温泉湖中，凡尘背身靠在岸边，冷声道。 湖周边的茂密绿林中，只听到树叶轻声作响，一身红衣的逻孽从树上翻身而下。 逻孽勾起唇角，淡笑着迈步往湖边走，出声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来了的？” 她屏住呼吸，又收起气场，按理来说，是不会被发觉的。 凡尘没有回头，径自道，“猜的”。 逻孽皱了下眉，然后很快的换做一副笑脸，她把鞋子脱掉，坐在凡尘身边的岸上，然后将裙子拉起来，把双腿浸入湖中。 凡尘终于侧过头，抬眼看向逻孽，逻孽见他冷着一张脸，她笑着道，“你不用理我，我们自己泡自己的”。 凡尘出声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禁地？你个妖精，随便出入，你想死吗？” 凡尘还是凡尘，因为他那张举世无双的容貌，没人模仿的了，但是他又不是他，因为他现在的语气，还有浑身散发出的气场。 逻孽已经早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进入这湖中，人就会不自觉地露出内心深处的真实一面，所以她并不惊讶。 垂目看向凡尘，逻孽似笑非笑的道，“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那你为什么还不处罚我？” 凡尘微微眯起眼睛，黑色的瞳孔中汹涌着逻孽看不懂的情愫。 两人一眨不眨的对视着，像是谁先移开目光就输了似的。 逻孽对凡尘一向没有抵抗力，别看她现在一副随性的模样，其实从她扣着岸边的手指，就能看出她心中是很紧张的。 凡尘的视线从逻孽的脸部向下滑，终于瞥了眼她紧扣着的手指，然后他淡淡的勾起了唇角，撇开视线，有些不屑的道，“明明就很紧张，故作镇定！” 逻孽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一方面，她有些庆幸是凡尘先移开了视线，让她可以正常呼吸；但是另一方面，她又尴尬凡尘竟然发觉了她内心的真实感受。 不过一瞬间，逻孽又冷静了下来，因为她看到凡尘的耳根……竟然有些不自然的红润。 心尖不由得跳了一下，逻孽抿起双唇，一眨不眨的看着凡尘。 凡尘感觉到逻孽的目光，他也不侧头，只是径自道，“你别想着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我今儿就告诉你了，你没戏！” 逻孽也不怒，只是淡笑着道，“哦？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上神可否告知，你的耳根为什么会红啊？” 凡尘一动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回道，“你不要来挑战我的耐性……” 他说话的同时，侧脸看向逻孽，逻孽看到他俊逸的脸上，一双眼睛黑的令人心醉。 几乎是下意识的，逻孽一下子跳入湖中，伸手勾住凡尘的脖颈，出声道，“我就做了，你能怎样？” 说罢，她拉着凡尘沉入了湖中。 温暖的泉水包裹着周身，逻孽死死的拉住凡尘，将自己的脸凑向他的。 凡尘伸手推着逻孽的胳膊，然后偏开头去。 他越是这样，逻孽就越是觉得今天非亲到他不可，两人的身子像是两尾鱼儿，在水中摇曳纠缠。 逻孽知道如果拼内力，她一定是打不过凡尘的，所以她干脆只用了自己的蛮力，如此一来，凡尘也不能使用内力。 两人就像是两个凡人一般，只是近身赤搏。凡尘本就露着上身，清澈的水中，他平坦的腹部上面，数块肌肉清晰可见。 逻孽素来只穿一层红纱，红纱一如水中，马上变得飘逸起来，随着她的动作，有时候贴在身上，有时候又飘了起来，三两下，就开始分离身子。 逻孽不由得勾起唇角，黑发飘在他和凡尘之间，她魅惑的像是一个精灵。 凡尘终于不可抑制的蹙起眉头，他咻的闭上眼睛，干脆眼不见为净。 逻孽使劲儿要往凡尘身边凑，但是她力气抵不过凡尘，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人的距离。 凡尘一用力，拉着逻孽破水而出，逻孽也是憋了很久，不由得大口喘气。 凡尘睁开眼睛，瞪着逻孽，一声不吭。 逻孽勾起唇角，开始只是淡淡的笑着，但是后来，她却越笑越大，终至变成一串清脆的铃音。 “呵呵呵……你还敢说对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你骗人！” 逻孽挑衅的看着凡尘，一边笑一边道。 凡尘的双手还扣着逻孽的肩膀，以防她突然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听到她的话，他冷着脸道，“逻孽，你觉得我明知道你站在洛翼那边，还会傻得上你的当吗？！” 逻孽美目轻挑，随口道，“这可不一定，我记得人界有一句话，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有一句，叫什么来着？哦……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想说的就是我们现在的状况吧”。 曾有很多人对逻孽说过，她笑起来像是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三分可爱，七分魅惑，真的是明知有鬼，也会甘之如饴。 凡尘看着逻孽，他径自平复心中的那股灼热火焰，微微眯起视线，低声道，“你也知道，那是在人界，我们现在在天界，你的这招，对我不管用！” 逻孽瞥着凡尘道，“是么？那你现在为什么这么紧张的抓着我？” 凡尘看向自己的两手，他手掌中是她柔嫩的肌肤，温热，滑腻，只是一个晃神，他就松了力气。 逻孽找准这个空档，一个使劲儿，将脸扬起，在凡尘唇角落下一吻。 本来她是要亲的很准的，但是凡尘反应太快，被他错开了一点，但她还是亲到了，很开心。 凡尘终于动怒，使劲儿推开逻孽，即使是有水的阻力，逻孽还是被推出了几米远。 稳住身子，逻孽看向对面一脸怒意的凡尘，她不怒反笑道，“我说过，我逻孽想做的，就一定会做到！” 凡尘一声不吭，径自转过身子，迈步上岸。 逻孽朝着他精壮的后背道，“你上了岸就会不认账的，但是我可不会忘的！” 凡尘没回身，只是冷着声音道，“别再来这里，要不然我决不饶你！” ------------ 097 好心警告 凡尘头也不回的离开，逻孽悻悻的从湖中出来，用内力把身上的水汽烘干，她想到了刚才那一吻，不由得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死凡尘，还敢嘴硬，明明就是有反应。他现在也就是个纸老虎罢了，如果他真的会对她动手，她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 如此想着，心里莫名的高兴，逻孽迈步往翎羽殿走去。 回去殿内，挽罄和一众仙女给逻孽请安，逻孽一看到她们，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随性的坐在软榻上，挽罄端上来一杯茶。 逻孽冷笑一声，然后道，“以后可不敢劳烦你们伺候，我真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 挽罄闻声，手一抖，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垂着头道，“奴婢不敢”。 逻孽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挽罄，眯着眼睛道，“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观星台失火，我的玉佩被偷，你别说这些都和你无关啊！” 挽罄将头低得更深，一声不吭。 逻孽瞥了她一眼，然后道，“挽罄，你是天界中人，按理说，你帮如碧做事，也是理所应当的，我起初不想戳穿你的，但是你要懂得，无论是在天界还是在妖界，大家玩游戏都要遵守规则，一旦有人破坏了规矩，那后果不是你可以负责的起的！” 挽罄伏在地上，声音很低，恭顺的道，“谢大人提点”。 逻孽暗自叹了口气，看着跪在地上那一个瘦弱的身影，她又开始同情心泛滥，忍不住道，“我不是提点，而是警告，一个游戏当中，最先死的，一定是那些被用来当垫脚石的小人物，你的身份，你自己最清楚不过，如果不想身先士卒，就好好的明哲保身，我这边先说好了，如果你再敢有什么鬼心思，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逻孽的话虽然难听，但这也是为了挽罄好，她在提点挽罄，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挽罄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吓怕了，只是压底声音道，“是，挽罄知道”。 逻孽看着她就觉得心烦，干脆迈步往内殿走去。 现在大家的利益关系和立场，基本上已经很明确了，她和如碧捅破了窗户纸，战书也已经下了，逻孽不是坏人，但她绝对算不上是好人，明确的说，只是个有仇必报的记仇妖精罢了。 如碧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她一定会如数的讨回来。 再者就是她和凡尘之间，虽然凡尘已经知道她是因为洛翼才来天界的，但是他对她的反应，却不如逻孽一早想得那么糟，尤其是她意外知道，原来凡尘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脑中有千万条思绪，逻孽一个人躺在雕花的大床之上，径自梳理着。 到了晚一点的时候，门口有人通传，“大人，万琞宫那边来信，说是娘娘叫您过去一趟”。 逻孽沉默了数秒，然后翻身从床上起来，迈步来到门边，挽罄垂头站在那里。 “你随我去吧，其他人不用跟着了”。 逻孽出声吩咐，然后径自往外走，挽罄一声不吭的随在身后。 翎羽殿一共八名仙女，她们都是如碧的人，逻孽不能一个都不用，只能少用，那些平日不怎么用得着的，就干脆不要在眼前出现，省的碍眼。 带着挽罄，逻孽来到万琞宫。 从王母寿宴到现在，已经过去数日，这还是逻孽第一次见到王母，她气色还不错，依旧是一身华丽的打扮，静静的端坐在明黄色的软榻之上。 “坐吧”。 王母开口，逻孽这才坐在了王母下手边的椅子上。 屋内不知道燃了什么香，味道有些浓重，逻孽只觉得刺鼻子，王母不开口说话，她也不好先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王母放下手中的白玉杯盏，也不看逻孽，只是出声问道，“大人近些日子可还好吗？” 逻孽点了下头，然后回道，“逻孽还好，劳娘娘挂心”。 王母十指上带着六个护甲，双手交握，精美的护甲交相叉着，看起来密集的有些令人心烦。 她叹了口气，然后道，“寿宴上发生那样的意外，惊到大人了，真是不好意思”。 逻孽不知道王母突然提起这个所谓何意，只能顺着话回道，“娘娘都说是意外了，无需介怀”。 王母道，“大人代表妖界来天界做客，本是应该好好的玩上百日的，但却没想到一波三折，当真是我们天界招待不周啊”。 逻孽淡笑着道，“娘娘如此说就客气了，您和诸位神仙待逻孽都是极好的，如果有可能的话，逻孽还真想多住些日子呢”。 王母闻言，没有接茬，而是另起话题道，“上次受惊，听闻大人受了伤，灵惑那孩子都回到了南海，还依旧挂记着，这不特命使者送回来一些灵芝草，说是给你压惊用的”。 王母给身边的殷离使了个眼色，殷离就从后面拿出一个木盒子，然后在逻孽面前打开了一下，里面装的都是千年的灵芝草，极其珍贵。 想到灵惑，逻孽心里还是温暖的，他临走之前还嘱咐她，走了之后还念着她。 伸手接过盒子，逻孽微笑着道，“真是多谢天神了，逻孽何德何能……” 王母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只是道，“大人的身体早日恢复才是最好的，莫不要因此影响了天界和妖界之间的平静”。 逻孽点头称是，拿着灵芝草，她识相的出声告退。 殷离亲自送逻孽出去，路经一个漂亮的园子，逻孽随意一瞥，就看到了那假山之后的数只仙鹤，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妖皇大人”。 刚看了一眼，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逻孽回头看去，原来是温流。 上次逻孽故意引如碧出来，所以去骂了温流，心里很不好意思，见到他，她勾起唇角，笑着道，“明神大人，你也来了”。 殷离给温流行了礼，然后识相的退下去。 温流也微笑着回道，“明日南翁摆宴，我过来跟王母请示一下”。 ------------ 098 天家夜宴 逻孽只是听闻天界有为神仙叫南极仙翁的，但却不熟，因为礼貌，所以她随口道了句，“南翁有何事才摆宴的吗？” 温流回道，“南翁栽种了百年的果树结果了，所以邀请众神仙去吃席，我来王母这边说一声，哦，对了，你明天也一道来吧，大家都会去的”。 逻孽看到温流热切的目光，她微微一笑，出声回道，“好”。 温流果然高兴地笑容增大，点了下头，迈步往前走去。 逻孽转过头，看着那园中的仙鹤，雪白的羽毛，纤细的腿骨，很是精致，她不由得往前走了两步。 温流已经迈出了几步，像是想到什么，他突然回过身，对逻孽道，“不要去碰那仙鹤，它是天界圈养的神物，你碰到会受伤的”。 逻孽微楞，随即笑了一下，“谢谢”。 温流对上逻孽的目光，他一时间失神，而逻孽已经迈步离开。 第二日，在天界的御花园中，由南极仙翁做东的一场宴席正式开始，南翁命自己宫中的人拿来新鲜的仙果，摆放在每位到场神仙的桌上，而其他吃食和酒水，皆是由如碧负责。 逻孽来到园中，离着老远就看到了凡尘，怪只怪他这人身上气场太过强大，心里面不由得又萌生了恶趣味，逻孽来到凡尘身边，笑着打招呼道，“上神！” 凡尘一抬眼，就看到一身红衣的逻孽，他绝美的脸上，表情淡淡，出声回道，“妖皇大人”。 逻孽对他这样子见怪不怪，只是笑着道，“大人今日看上去气色不错啊，可是有什么喜事吗？” 凡尘看着逻孽，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什么端倪，但她只是噙着笑，什么都没有。 凡尘沉默了数秒，然后道，“没什么”。 逻孽忍不住唇角上扬，要不是身边神仙众多，她还真想多调侃他两句。 温流从一边过来，看到逻孽，他笑着道，“大人来了”。 逻孽对温流抱有一丝歉疚，随意格外热情的回道，“恩，是啊，明神要安排场地，一定早就来了吧”。 温流见逻孽今日还算热情，忙出声回道，“都是一些小事，也不费事”。 两人说话的功夫，浅黛和如碧也从后园走了过来，如碧看到逻孽和站在她身边，笑得一脸温柔的温流，她马上沉下脸。 逻孽余光瞥见，心里暗自有了计较，但却面色无异。 待到快开席的时候，凡尘落座，逻孽若无其事的坐在了凡尘身边，不顾他看过来的视线。 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之间，天帝笑着和下手边的南翁交谈道，“南翁，朕等你的仙果，可是等了好长时间了啊，这回可是盼到头了！” 南极仙翁笑着回道，“哈哈，这好东西可是需要时间去酿造的，老夫经过百年培育才结出仙果，这仙果吃了之后可不仅是滋补养颜，而且还能起到延年益寿的功效”。 天帝闻言，出声道，“那朕可要试试了，来吧，大家都尝尝南翁这仙果吧”。 天帝先动了，其他众神仙才伸手拿起面前的仙果。 逻孽拿了一个长得像是苹果和桃子结合的果实，在手上掂量了几下，然后当着对面如碧的面，递给了自己身边的温流。 温流确实有些受宠若惊，愣了一下，才接过去。 逻孽道，“大人，上次的事情，多有得罪，希望明神不要记怪”。 温流淡笑着回道，“放心，我没生你的气”。 他语气温柔，听到心中，不由让人心里暖暖的。 逻孽微笑，不经意间抬起头，正对上对面如碧的视线，她紧绷着面孔，一双眼睛像是啐了毒似的，恨不得见血封喉。 逻孽知道温流在看着自己，所以她脸上的笑意消失，做惊讶状。 温流顺着逻孽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了如碧一脸的狠毒和恨意。 逻孽余光瞥见温流脸上的表情也是带着几分尴尬，她的目的达到了，所以就移开了视线，径自吃着自己面前的仙果。 这场宴席本就是很随意的，所以众神仙都在互相攀谈着，并不拘束。 逻孽嘴里面咬着个红色果实，侧头看向凡尘，出声道，“上神可知道这果实能保存多久？” 凡尘轻声回道，“我不了解，你可以去问南翁”。 逻孽暗骂凡尘不解风情，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笑脸迎人的问道，“我和南翁不熟，这么冒昧的去问，还真不好意思呢”。 凡尘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逻孽，然后转过头，就在逻孽以为他不会搭茬的时候，他却低声道，“你还能觉得不好意思……” 逻孽一挑眉，他这是什么意思？ 凡尘声音很低，不待逻孽反驳，他又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逻孽见他好不容易肯搭腔，忙出声回道，“我想带回去给妖界的朋友们，他们这辈子还没吃过天界的仙果呢！” 她表情认真，凡尘看了她一眼，竟然笑了出来。 除了上次在温泉湖的那次，逻孽还是第一次见凡尘这样子笑，仿佛真的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她看的痴迷，凡尘突然回过神来，不着痕迹的收回笑容，然后道，“没想到你还挺知道惦记人的”。 逻孽出声回道，“那是，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凡尘抿抿唇，不再搭腔。 上座的天帝举起酒杯，出声道，“今日众神仙欢聚一堂，我们借着南翁的仙果，干了这一杯。” 所有人都举起酒杯，逻孽看着手中的流离杯盏，还有杯中那碧绿色的液体，她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口水。 天帝率先饮了一杯酒，逻孽见左右的凡尘和温流都二话不说的仰头，她也只好一闭眼睛，咕咚，全喝了下去。 酒入愁肠，逻孽只觉得一股辛辣窜入喉咙，然后顺着腔管，一路滑到胃中。 红袖之下的双手握紧，逻孽眼前开始出现一层白金色的浓雾，她拼命的睁大眼睛，想要去看清，但胸腔中忽然涌起的一阵血腥，却让她顿时昏了头脑。 逻孽左边的凡尘敏感的发觉逻孽的不对，他侧头看向她，他微微眯起视线，刚要开口，逻孽就当着他的面，一手捂住胸口，然后……一大口鲜血冲口而出。 ------------ 099 伤人伤己 凡尘的瞳孔在逻孽吐出鲜血的刹那，收缩成一颗晶亮的黑色宝石，几乎是同时，他站起身子，扶住栽向一边的逻孽。 前一秒还暖意融融的园内，霎时安静一片，温流也腾地站起身，迈步来到凡尘身边。 逻孽一张脸惨白的吓人，更显得她嘴角的鲜血是那样的刺目。 凡尘伸手搭着逻孽的手腕，然后不可抑制的皱起眉头。 温流紧张的问道，“怎么回事？” 凡尘沉声道，“检查她的食物！” 此话一出，众仙家脸色均是难看。 上座的天帝和王母也是面色凝重，温流转身来到逻孽的桌前，取银针检查食物，银针的头部都没有变黑，这就证明没毒。 如碧看着逻孽倒在凡尘怀中，她脸色也很是难看，站起身，她出声道，“食物都是我手下的人亲自准备的，一定不会有错！” 天帝的目光微微眯起，出声道，“仔细检查，到底怎么回事！” 温流温润的面孔上，有紧张，有慌乱，他把食物和酒都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毒。 看着那白玉的酒杯，温流微微皱眉，忽然他将酒杯拿起来，凑到鼻间闻了一下。 王母问道，“明神，可有什么异样？” 温流的视线落在一处，他有些走神，过了一会儿，他才沉声道，“杯中有神兽的血……” “什么？！” 如碧皱起眉头，不可置信的反问。 正在此时，园外来报，天帝叫人进来。 来者是万琞宫的人，王母见状，出声道，“怎么回事？” 宫人低着头，有些犹豫，又有些害怕，低声道，“回娘娘的话，仙鹤……万琞宫中饲养的仙鹤，被人把身上的血抽干了……” 宫人声音虽低，但却清楚的传遍了这园中每个人的耳中。 王母的目光咻的眯起，沉声道，“什么？！” 宫人跪在地上，垂着头道，“娘娘，刚才负责管理园中仙鹤的人说的，说是仙鹤死了一只，全身的血都被抽干了……” 天帝大怒，啪的一拍龙椅的扶手，出声道，“岂有此理，到底是谁做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每一环好像都是套好了似的，如碧的心猛地坠入谷底，不由得看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逻孽。 而更让如碧心寒的是，温流看着她的目光，三分不可置信，还有七分……厌恶。 王母看向如碧，不悦的道，“如碧，这天界各大寿宴的准备，都是经由你手下办的，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如碧不忍再和温流对视，她缓缓移开视线，看向上座的天帝和王母，然后膝盖一弯，跪在地上，低声道，“如碧有责任”。 浅黛站出来，出声道，“天帝，王母，事出突然，我们还是先看看妖皇的状况吧！” 天帝沉吟，侧头看向逻孽。 逻孽由凡尘扶着后背，她全身瘫软，皮肤白的近乎透明，不停地从唇角往出溢着鲜血。 温流拿出随身的白色帕子，帮逻孽擦拭着唇角。 天帝道，“赶紧叫天界的御医来，务必救回妖皇！” 逻孽的身份特殊，在场的人都知道，如果她死在了这里，那一定会引起妖界和天界之间的冲突，说不定大动干戈都是可能的。 王母道，“是啊，当务之急，诊治妖皇，来人，将大人送回翎羽殿！” 逻孽闻声，费力的抬起手，抓住凡尘的衣袖，她眼中是恳求。 凡尘的心莫名的一痛，只是那一瞬间，他便将逻孽打横抱起，然后道，“不必了，我带她回南清宫治疗！” 说罢，不顾任何人的视线，凡尘抱着逻孽，大步往外走去。 上座的天帝和王母没有阻拦，下座的人更是没资格说些什么。 凡尘走了，带着逻孽，园中空余一丝血腥的气息，天帝看着下座的众人，终是沉吟了一声，然后道，“明神，律神，这件事情交由你们二人去办，三天之内，务必查出事情真相！” 天帝摆驾回宫，王母也道，“最近天界还真是有些乌烟瘴气，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如果查出来，定不饶恕！” 语毕，王母也离开了。 园中的众神仙明哲保身，宴会已是不欢而散，他们也无需在此地就留，争相告辞。 待到园中只剩下温流，浅黛和如碧的时候，温流缓缓回身，看着如碧道，“你真就那么恨她？！” 如碧对上温流的视线，他眼中的嫌恶戳痛了她的心，她不可抑制的皱眉，一口恶气涌上，冷着脸回道，“我就是恨她，怎么了？” 温流没料到如碧会如此回答，他挑了下眉，然后道，“你疯了！” 说罢，温流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如碧一眨不眨的看着温流离去的背影，她紧握双拳，但还是没忍住眼眶中的眼泪。 浅黛叹了口气，看着如碧道，“你为什么要跟他对着来？” 如碧侧脸的咬肌明显，顿了一会儿，她嘲讽的笑道，“他还在乎我怎么回答吗？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是不信的……” 浅黛眨了下睫毛，低声道，“温流跟你有千年的感情了，如果你说不是，他不会怎样的”。 如碧闻声，只觉得心酸，她要的，不过是温流爱她而已，她做错了吗？为什么他偏偏要喜欢那个妖精？为什么他一看到那个女人受伤，就迫不及待的过来质问她？ 南清宫中，凡尘打横抱着逻孽，大步往内殿走去。 逻孽视线模糊，眨着眼睛，她有气无力的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凡尘没有低头，只是径自道，“你少说话，死不了！” 逻孽不知为何有些想笑，但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耳边是嗡嗡的声音，夹杂着自己紊乱的心跳，原来纯阳之血进入她纯阴的体内，会是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把火在焦灼着一块冰，冰不能马上融化，但却会一点点消失。 凡尘将逻孽放在宽大的床榻之上，看着她那张惨白的脸，他出声道，“我帮你疗伤，你挺住了，无论发生什么，记得不要放弃！” ------------ 100 要死了吗 逻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想要睡去，但是心中火一般的灼热，又让她的疼痛愈见清晰。 凡尘将她扶起来，他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扶着逻孽，一手运功，将手掌贴近她的后背。 一股袅袅的白色雾气，从凡尘的手掌，缓缓注入逻孽的体内，凡尘一眨不眨的看着逻孽的反应，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昏死过去了。 逻孽是有意识的，她能感觉到一股冰凉的东西滑入自己身体中，逐渐熄灭那滚烫的灼热。 不知道过了多久，逻孽只觉得内心深处一阵腥味涌上来，她忍不住，往前一俯身子，一大口鲜血就这样吐了出来。 鲜血不是通红的，而是泛着紫红色，明显的不对。 凡尘收回手掌，将逻孽平放在床上。 逻孽眯着眼睛，极其虚弱的道，“我不会死了吗？” 凡尘剔透的面容上，带着晶莹的薄汗，他伸手拉起被子给她盖好，然后低声道，“原来你这么怕死”。 逻孽轻轻地勾起唇角，淡笑着道，“谁不怕死啊……” 凡尘心中下意识的问道，怕死，那你还敢提洛翼上天来做这种事情！ 但是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凡尘面色无异，低声道，“你死不了，不用担心”。 逻孽听闻，终是合上了沉沉的眼皮，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就睡了好些个时辰，模糊中，她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一个是凡尘，而另一个，则是温流。 温流道，“她没事了吗？” 凡尘沉吟了片刻，然后回道，“她是妖，仙鹤乃是神物，他们的血融到一起，那就是摆明了要她的命，我已经运功将她体内的仙鹤血压下，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温流皱眉，下意识的道，“那她会死吗？！” 逻孽微微皱眉，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一旁的凡尘和温流见状，忙起身，来到床榻边上。 逻孽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身边的凡尘和温流，她脸色依旧苍白，轻声道，“如果我要死了，那就送我回妖界吧，我不想死在这里……” 温流的眉头不可抑制的皱起来，他出声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死的！” 逻孽垂下视线，低声道，“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如碧要这样对我……” 温流垂着的手指紧握成拳，侧脸露出咬肌，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如果确定是她做的，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逻孽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开心？貌似不是，她抬眼看向温流，他眼中的担忧是那样的明显，他是心疼她的啊。 不知为什么，只是看了一眼，逻孽就有种不忍心再去看的感觉，她移开视线，看向凡尘，出声道，“你会救我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因为虚弱，听起来特别的柔软，带着楚楚可怜的意味。 凡尘的指尖轻颤，顿了一下，然后回道，“温流说的对，我们会救你的，你不用担心”。 逻孽闻声，这才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这笑容，会让在场的两个男人心中从此改变，或许说，是笃定了某些想法。 温流逗留了片刻，就出声道，“你好生修养着，外面的事情，我会给你个公道！” 说罢，温流看向凡尘，凡尘知道温流担心逻孽的身体，他点了下头，出声道，“放心，我会保住她！” 这一瞬间，凡尘不知道自己是给温流一个承诺，还是给身边的逻孽一个承诺。 温流走了，凡尘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逻孽，开口道，“天帝和王母已经下令，务必治好你，你放心”。 逻孽看着凡尘，她开口道，“那你呢？” “什么？”凡尘轻声道。 逻孽道，“如果没有任何人的命令，你会不会救我？” 凡尘一张绝世容颜上，一闪而逝过的是迷茫，不过很快的，他便肯定的回道，“我会救你！” 逻孽闻声，勾起唇角，淡淡的笑了。算了，她现在都这幅模样了，能得到凡尘一句这样的话，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事情，她无心多管了。 凡尘见逻孽有些疲累，他出声道，“你好好休息，其他事情，有我们呢”。 逻孽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然后闭上眼睛，自始至终，她都是微笑着的。 另一面，温流离开南清宫，直接去了天青阁，大殿之内，不仅如碧，浅黛也在。 浅黛见温流脸色难看，她先出声道，“来了啊，先坐吧”。 说罢，浅黛给一边的如碧使了个眼色，如碧一见到温流，心里就是说不上的难过，但是刚才浅黛已经跟她讲了许多，也分析了利弊，所以她还是压着心酸，对身后的侍女道，“去给明神泡茶”。 侍女点头下去，温流沉着脸，坐在了一边。 如碧看他如此，心中难免不高兴，浅黛一直给如碧使眼色，示意她稳住。 “她怎么样了？” 浅黛看着温流问道。 温流没有看她，只是径自道，“凡尘给她疗了伤，暂时没事”。 浅黛微微皱眉，轻声道，“暂时？” 温流抬起头，看的却是如碧，他开口道，“她是妖皇，妖界中的霸主，你做什么事情之前，能不能想清楚后果，她要是有个万一，你怎么跟妖界和天界交代？！” 如碧对上温流的视线，她一肚子的憋闷终于忍不住，出声回道，“你在意的是她的身份吗？还是你在乎的只是她这个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恨不得受伤的是你！你就这么心疼她？！” “你……” 温流咻的瞪起双目。 浅黛忙出声打断道，“不要吵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治好逻孽！” 温流哼了一声，然后道，“你总是要护着她，你看看她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说话没大没小也就罢了，做事情还这么没有分寸！” 如碧要开口，浅黛瞪了她一眼，然后对温流道，“你先别生气，你都没彻查到底怎么回事，就把矛头直指如碧，不是我说，如碧生气也是正常的”。 ------------ 101 为她改变 如碧听的浅黛如此说，她心底的委屈一下子涌上眼眶，不由得红了眼睛。 温流也很是生气，她没有去看如碧，只是径自道，“查我是一定会查的，我不会再让人扰乱这天界！” 温流素来温和，这一次他一反常态，态度坚硬，不由得让浅黛也略吃一惊。 如碧的眼泪啪一下就掉了下来，看着温流，她不可置信的道，“就是为了那个妖精，你连我们千年的情分都不顾了吗？！” 温流看向如碧，他微微皱眉道，“如果不是你，我和你之间的感情依旧”。 如碧不可抑制的皱了下眉头，然后道，“如果是我呢？” 浅黛低声呵斥，“如碧，不要孩子气！” 温流看着如碧，冷着脸，一字一句道，“若是你，我会说出事实，一切由天帝和王母定夺！” 如碧是伤心极了，微张着嘴，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浅黛的心也是一下子就坠入谷底，往前迈了一步，她开口道，“温流……” 温流侧头看向浅黛，面无表情的道，“浅黛，你负责天界法规，我希望你一切秉公办理！” 说罢，不待二人再回些什么，温流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门口如碧的侍女正端着一杯茶进来，看着温流冷着脸走出去，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进退不得。 如碧见状，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那仙女面前，一把拿起她手上的茶杯，然后狠狠的掷在地上。 白玉的杯子触到冰凉的地面，霎时迸碎的到处都是，温热的茶水冒着氤氲的雾气，飘荡在冰冷的大殿之中。 浅黛叹了口气，看着如碧道，“你也是的，不是你就不是你，你干什么那么激怒温流？” 如碧脸上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呵斥侍女下去，她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我就是气不过，你也看到他刚才的样子了，逻孽那个妖精一受伤，他整个人都像是刺猬一样，矛头直指我，我说什么还有用吗？！” 浅黛道，“那你这么一说，温流岂不是更怀疑你了，傻子！” 如碧冷笑着道，“哈，看来这天界中，还有比我更希望那个妖精死的呢，我真希望她立马就灰飞烟灭！” 浅黛皱眉，低声道，“不许胡说！” 如碧眼珠转了一下，紧抿薄唇，不再言语。 南清宫中，此时辰时刚过，逻孽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榻之上，迷糊中，只觉得浑身又像是火烧一般，她不可抑制的皱起眉头，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胸口。 一股灼热涌上来，逻孽一侧头，一大口鲜血喷出，落在那白色的石面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睁开眼睛，周身都是陌生的摆设，逻孽脸色苍白，环视一圈，然后渐渐忆起这里是南清宫。 胸口闷得难受，吐出一口血，她才觉得好一些，伸手拉开身上的被子，逻孽缓缓将双腿垂在床边。 以前在翎羽殿的时候，她床铺的对面就有一扇开着的窗子，她最喜欢的就是躺在床上看月亮，但是南清宫的格局不一样，这里全屋都亮着夜明珠的光芒，窗子却都是紧闭着的。 鞋子就放在脚边，但是逻孽却没有力气穿上，赤着脚，她一手捂着胸口，迈步来到床边。 抬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撑杆，逻孽一手推开窗子，然后用撑杆倚着。 从窗子往外看，外面竟然是一大片的荷花池，荷花开得极好，粉红粉红的，一朵朵的立在碧绿的荷叶上。 逻孽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虚弱但却极美的笑容。 夜风袭来，吹开逻孽披散的一头黑发，逻孽微张着嘴呼吸，风从嘴巴灌入腔管，一瞬间，冰冷和胸腔中的灼热碰撞，逻孽伸手捂着脖颈，一低头，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凡尘手上拿着一个汤蛊，见状，他马上将汤蛊放在桌上，然后来到逻孽身边，先是关上窗子，然后扶着她往床边走。 逻孽伸手擦了下唇角，都是血，她皱眉，轻声道，“怎么我老是吐血，不会真的不行了吧”。 凡尘总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上，意外的带着一抹焦急，他出声道，“你不在床上躺着，下地乱走什么，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逻孽抬眼，就对上凡尘这样的一副面孔，她总是在他露出面无表情之外表情的时候，莫名的想笑，因此就算在这样的时刻，她还是打趣道，“你不就是神仙嘛！” 凡尘瞥了眼逻孽，没出声，走回到刚才的桌子旁，将汤蛊拿到她身边。 逻孽接过来，打开来一闻，不是汤的味道，而是药。 “这是什么药啊？” 凡尘道，“压制住你体内纯阳之血的药”。 逻孽哦了一声，二话不说，直接捧着汤蛊喝了起来。 凡尘淡淡的扫了眼边上放着的汤碗和勺子，不由得微微摇头。 逻孽喝完之后，擦了下唇角，将汤蛊递给凡尘。 凡尘道，“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见风，窗子以后不要开了”。 逻孽点点头，倚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凡尘。 凡尘被她看得别扭，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余光瞥见她赤着的双足，他低声道，“怎么不穿鞋？” 逻孽随口回道，“我在妖界就不穿鞋子，刚才懒得低头，就不穿了”。 凡尘低声道，“以后也不要光着脚下地”。 逻孽不耐烦的道，“这么也不行，那么也不行，你还不如干脆点杀了我呢”。 凡尘看向逻孽，沉着脸。 逻孽不知道自己的玩笑哪里惹到凡尘了，看着他，她抿抿嘴，低声回道，“好啦，我知道了”。 凡尘站起身，转身欲往外走，逻孽下意识的道，“哎，你去哪？” 凡尘道，“你休息吧，我在偏殿，有事叫人找我”。 逻孽看着凡尘迈步出了房门，空荡的寝宫，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抬眼看向那被关紧了的窗子，月亮的影子，朦胧的映在上面，美丽的不太真实。 ------------ 102 害怕了吗 一连几日，逻孽每天都吐血，她苍白的脸色让南清宫上下的侍女和侍卫不敢直视，就连凡尘有时候都为之动容。 逻孽却不以为意，看到他们沉着脸，她却是淡笑着道，“没关系，死不了就行”。 每当这个时候，凡尘总是要微微皱眉，但却不说什么。 逻孽将放在床榻边的汤蛊拿起来，喝光里面的药，凡尘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她看着他道，“我还有多久才好？” 凡尘看着逻孽，低声道，“不知道”。 逻孽不悦的蹙起眉头，回道，“你可是神仙，而且你答应天帝要治好我，你怎么会不知道？！” 凡尘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平淡的回道，“你每日都要按时吃药，我还会给你疗伤，你暂时没事的”。 逻孽闻声迈步走下床，她还是赤着脚，但是凡尘却不再呵斥她，因为整个寝宫的地面，都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驼绒毛毯，逻孽晶莹的赤足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缓步来到凡尘面前，逻孽一眨不眨的看着凡尘。 凡尘淡淡的扫了逻孽一眼，然后不着痕迹的撇开视线，拿起一边的茶杯，轻声道，“你看我做什么？” 逻孽脸上带着淡淡的忧色，也许是体虚，让她整个人都没了以往的妖气，而是楚楚的柔弱，她低声道，“如果我要死了，你会不会觉得难过？” 凡尘拿着杯盖的手指，不可抑制的一抖，顿了一会儿，他这才抬眼看向逻孽，两人的视线隔着空气相交汇，有什么在他们的目光中焦灼。 不知道过了多久，凡尘忽然移开视线，然后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不会死！” 逻孽微微侧头，就看到凡尘挺直的背影，她唇角微微勾起，但那笑意却没有深入眼底。 没人会比她自己更清楚，她每吐出一口鲜血，体内的真气就会随之少了一分，然后身体也越发的虚弱，她一直努力做到无事，不是强颜欢笑，只是不想让凡尘看到她不美丽的一面。 脚下的绒毛暖暖的，又有些痒，逻孽低下头，看着那满寝宫的白色，她眨了下眼睛，心尖不由得变得温暖。 下午的时候，南清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如碧。 逻孽躺在床上休息，听到外面采心通传，说是如碧来访。 逻孽侧卧着，闻声睁开眼睛，然后稍稍有些吃力的翻身而起，出声道，“请上仙进来吧”。 外面传来一阵低低的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推开，如碧依旧一身青色衣裙，她站在门边，娇美的面容上一片冷意。 此时床榻上的逻孽已经换做一副笑意，她看似随意的卧在榻上，其实她根本就是没有力气。 如碧站在门口，与逻孽对视，逻孽勾起唇角，出声道，“上仙来了，快进屋吧”。 如碧扫了眼屋中地下铺满的长绒毛地毯，她表情悻悻的，然后迈步走了进来。 逻孽吩咐采心道，“去给上仙倒茶”。 采心点头下去，如碧坐在了逻孽对面的椅子上，不冷不热的道，“看来你现在挺好的嘛！” 逻孽脸上笑意更大，手指缠绕着一缕发丝打转，她随口道，“不牢上仙记挂，我命大，死不了！” 如碧冷笑一下，随即道，“是么？” 逻孽也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上仙怎的今日有空来这里看我？我以为你最近会很忙的……” 逻孽话里有话，如碧瞥眼瞪向她。 逻孽睁大美目，似是不确定的道，“难道不是吗？我以为你因为这次办事不利，会被很多人查呢！” 如碧咬了下牙，然后低声道，“逻孽，你以为受个伤就能连累到我吗？你想的未免太天真了！” 逻孽表情淡淡，反问道，“哦？那你今儿个来我这里做什么？” 如碧目光咻的眯起来，顿了一会儿，她方才开口道，“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把温流扯进来！” 如碧话音刚落，门口的采心就端着茶进来，她放下茶杯，逻孽轻声道，“你出去吧，把门带上”。 采心领命下去，逻孽这才出声回道，“上仙什么意思？逻孽听不懂”。 如碧哼了一声，然后道，“我说什么，你清楚的很！” 逻孽垂目看着自己的纤细手指，自从上次如碧偷了她的蟠龙墨玉之后，她就一直想要除掉如碧，而她和如碧打赌，温流会喜欢谁多一些，确实也在她的算计之内，如碧今天来，其实逻孽早就想到，她一定是为了温流来的。 逻孽一直不出声，这让如碧很是没底，她皱眉道，“逻孽，你听到了没有，我叫你不要让温流插手！” 逻孽缓缓侧头去看如碧，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冰冷，她开口道，“你是在命令我吗？” 如碧被逻孽的目光看得浑身一麻，随即就是接近死亡的冰冷，她晃神的功夫，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回击时刻，只能皱着眉，冷声回道，“是也好，不是也罢，总之我不允许任何人利用他！” 逻孽眨了下长而卷翘的浓密睫毛，心里面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像是如碧这样心狠手毒的人，也会有一个想要守护的人，而那个人……他对如碧是否也是这样呢？ 正想，逻孽忽然笑了起来，她本就是极美的人，这样带着病态的笑容，却也是另一股蛊惑人心的美。 如碧看的发呆，但也不由得心惊，她皱眉道，“你笑什么？！” 逻孽没有看如碧，而是径自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翎羽殿，我和你打赌什么？” 如碧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一脸警惕的瞪着逻孽。 逻孽收回笑容，用一种猛兽发现目标的眼光看着如碧，然后一字一句道，“我说过，我和你赌命！” 如碧眯起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逻孽也不再言语，有些话点到即止，而事到如今，这场游戏当中，如碧已经失去了叫停的机会，一切……由她做主。 赌命，两方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死，才能终止这一轮的游戏，而现在，逻孽显然是大难不死的那个人，要轮到如碧遭殃了。 ------------ 103 联合设计 如碧回视着逻孽，她眼中的狠毒像是一条灵动的蛇，随时都会钻出来，将逻孽撕成碎片。 逻孽也毫不回避，她唇角勾着一抹浅笑，但那笑容却没有深入眼底，她眼底冰冷一片。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寝殿中只剩下她们两人淡淡的呼吸声，可以忽略不计。 不知道过了多久，如碧终是幽幽的道了一句，“跟我赌命，你也配？” 逻孽随口道，“配与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 如碧咻的眯起眼睛，冷声道，“你现在在这副样子，我想杀你，轻而易举！” 逻孽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仰着头轻笑着，那样子妩媚，妖娆，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如碧不知道逻孽笑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逻孽笑了一会儿，然后不可抑制的咳了几下，她脸色变得煞白，只有这样，才能让如碧惶然，现在的逻孽确实是受了重伤。 逻孽抿着嘴，压制住咳声，过了一会儿，她才出声道，“你这是狗急跳墙了吗？别忘了，这里可是南清宫，我随便喊一声，都有凡尘的人过来，你敢杀我？” 如碧想也不想的回道，“如果你再敢缠着温流，我发誓我会让你死在我手上！” 逻孽看到如碧眼中的狠毒还有坚定，她知道，一个女人为了爱情，是会疯掉的，也可以不顾及任何的后果。 如碧就是傻，如果她是为了自己，逻孽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是她竟然为了一个不爱她的温流，敢说这样的话，当真是可悲又可笑。 逻孽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抿着嘴，不言语。 如碧看得真切，她不想去斟酌逻孽心中的想法，只是径自道，“逻孽，我不仅一次警告你，这里是天界，你不要妄想在这里能得到什么好处，更别指望这里的人会站在你那边！” 逻孽轻笑，眼若秋水含波，淡淡的往如碧那边扫了一下，然后道，“是么？” 如碧心中莫名的怒火，她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闪身，就到了逻孽的床榻之前。 逻孽微微抬头看着如碧，出声问道，“干什么？” 如碧一张本来姣好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一挥手，她在屋内设下与外面隔绝声音的结界，然后道，“杀你！” 逻孽的心不由得一颤，但是面色无异，她现在的身体确实打不过如碧，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她只能赌一把，赌如碧的理智。 “如碧，在南清宫杀我，你想跟我陪葬吗？” “你少用这招唬我，就你现在这个身体，你随时都会死，没人会觉得意外，怎的就赖到我身上了？！” 说着，如碧从绿色的袖口中拿出一颗颜色很淡的药丸。 “你体内带着纯阳的血，再吃下这药，这世间任是谁都救不了你的命了！” 如碧脸上带着阴狠的表情，她一手扣住逻孽的下巴，说话间就要给她喂下。 逻孽没想到如碧竟然如此大胆，她本能的运功去抵抗，但是这一运功，就勾起了体内阴阳之血的相撞，二话没说，她一口鲜血，直直的喷到了床边如碧的身上。 如碧也吓了一跳，她晃神的功夫，逻孽集中精力，闪身到了门边，如碧很快回过神，恶狠狠地盯着逻孽，她开口道，“别费力挣扎了，屋内被我设下了结界，你现在的功力，出不去的！ 逻孽虚弱的佛在檀木的桌边，唇角带着鲜血，她出声问道，“你如此设计害我，就不怕天诛地灭吗？！” 如碧迈步往逻孽身边走来，一边走一边道，“天诛地灭？我就是这天界的主宰之一，谁来诛我？今天我就要你死！” 如碧所有的精力都在怎么让逻孽死，她却忽略了一点，为何逻孽听完这话，唇角会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管不了许多，如碧目光一沉，拿着药丸，说话间就到了逻孽身边，逻孽也不躲闪，而是淡淡道，“你听到了，是她想要杀我的……” 如碧目光一凛，莫名的心脏沉下。 逻孽语毕，一直紧闭的寝宫房门，缓缓被人推开，温流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依旧温润如玉，但是此时，他的脸上却带着几丝不可置信，还有的就是超越了生气的心冷。 如碧瞪大眼睛，微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流迈步跨过门槛儿，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如碧，直到将她看的往后退了几步，手上的药丸啪的掉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温流的目光缓缓移到逻孽脸上，见她唇角带着血迹，他微微皱眉，眼中的心疼是那样的明显。 从身上拿出丝帕，递给逻孽，温流没有说话。 逻孽伸手接过丝帕，一边擦拭血迹，一边有意无意的撇向如碧。 如碧看到了温流的目光，他对她是憎恶，但是对逻孽……却是…… 逻孽低声道，“明神，你都听到了，我不想管天界的事情，但是这件事，你务必给我个交代，我先出去了”。 说罢，逻孽迈步往外走去。 温流的视线还留在逻孽刚才站着的地方，直到逻孽走出去好久，他还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如碧一张脸上不知道该是何种表情，她的声音从压抑的喉管中发出，“你竟然跟她一起算计我？！” 温流沉默了好久，然后轻声道，“是谁在算计谁呢？” 如碧皱眉，没有回答。 温流又道，“你今日来，是算好了凡尘不在宫里，还带着药，摆明了就是让逻孽去死，你怎的如此蛇蝎心肠？！” 如碧听着从温流口中传来的声音，她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张着嘴，好几次都没说出话来。 温流终是侧头看向如碧，他微微眯起视线，轻声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如碧……你现在让我觉得害怕”。 如碧的眼泪啪的掉在地上，她颤声道，“温流，我爱你……” 温流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迷茫，但更多的是不解，他出声回道，“如碧，但是我不爱你”。 ------------ 104 怒火攻心 我不爱你……短短的四个字，却像是这世间最锋利的一把利刃，狠狠的戳入如碧的心脏，她张着嘴，捂着胸口，堪堪往后退了两步。 温流见如碧如此，他心里面也是难过，轻声道，“如碧，你爱我，但是你不能伤害逻孽，她没有错”。 如碧怒极反笑，一边流着泪，一边道，“哈，她没有错？你是真的被她迷得失了魂，还是你根本就没有脑子啊？她利用你，你知不知道？！” 温流脸上是一闪而逝的难过，微微皱眉，他出声回道，“她怎么样对我，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还不需你下如此的狠手，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的顾及到天界和妖界之间的关系？！” 如碧在意的不是温流的态度，而是他的话，淡淡的一句，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就将自己完全摒除了，原来她做了这么多，在温流眼中，不过是多管闲事罢了。 心，还能再疼一分吗？如碧捂着胸口的手指蜷缩，像是倔强的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却发现徒劳无功。 温流见状，终是顾及着他们之间千年的感情，出声道，“如碧，我再问你一句，逻孽酒杯中的血，是不是你放的？” 如碧隔着数步远对上温流的目光，他眼中没有眷恋，没有怜惜，有的只是公事公办的决绝，那一瞬间，如碧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为什么逻孽敢如此大胆的跟她赌命，不是因为逻孽知道一定会赢，而是她算准了自己过不去温流这一关，这一生，她注定要输在温流手上了。 心疼的麻木，如碧却倔强的扬起下巴，反问道，“是又怎样？你会为了那个妖精，杀了我吗？！” 温流闻声，皱眉回道，“如碧！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你还是如此的不知悔改？逻孽是一般人吗？她代表的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如碧就大声打断道，“你别给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其实无论她是谁，你都爱上她了不是吗？！” 温流被如碧声嘶力竭的喊声打断，一眨不眨的回视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流听到自己微不可闻的低声，“是啊，我是爱上她了……” 耳边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是自己心碎的声音，如碧眼前似乎勾勒出一颗鲜活的心脏，然后瞬间化成了玻璃，再被温流轻易的击碎。 “你说什么……” 其实早已明白，但是听到温流亲口回答，如碧还是忍不住蹙起眉头，脸色苍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温流也不想再多解释些什么，回视着如碧，他反倒一脸坦然的道，“我说是，我是喜欢上了逻孽，怎样？” 他竟然问她怎样？ 如碧心痛到了极点，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几步跑到温流面前，她想要伸手打他，但是手掌抬起，除了颤抖，却再也动不了一下。 温流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比如碧要高出一个头，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不说话，眼神中一片淡然。 如碧倒宁可他能生气，能骂她，或者表示些什么也好，但是为什么，他此刻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她只是个陌生人似的。 “温流，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样？！” 如碧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下，她收回想要打温流的手，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衣袖，垂着头，她浑身颤抖。 温流也不动，只是低声道，“如碧，是你自己的心被丑恶蒙蔽了……” “你胡说！是你，不，是逻孽，是她这个妖女，是她蒙骗你，是她蛊惑你，我要杀了她！” 如碧突然像是疯了一般，推开温流，然后一个闪身出了寝宫。 温流微楞，随即反应过来，然后马上追了出去。 逻孽一个人站在寝宫外面的荷塘边，她赤着脚，踩在荷塘边的土壤上，这种松软的感觉，让她恍惚是回到了妖界。 凉风来袭，逻孽的黑发轻轻拂动，采心见状，拿来了大氅给她披上。 逻孽淡笑着道，“谢谢”。 采心恭敬的点着头，轻声道，“大人不必客气，上神临走时吩咐了，一定要照顾好您”。 逻孽出声问道，“上神去哪了？” 今天一整日都没有见到凡尘，逻孽也有些奇怪。 采心摇头回道，“奴婢不知道”。 逻孽没再说什么，只是眺目看着天空的月亮，要说这天界中有什么让她迷恋的，那就要数这轮明月了，跟妖界不同，这里的月亮，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大的让人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的到。 正想着，逻孽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莫名的寒意，她回过身，就看到十几步之外的如碧，她手上是一把青色的宝剑，此时正眼露杀意。 采心吓了一跳，诺诺的道，“上仙……” 逻孽见状，只道是不好，看来温流真的伤了如碧的心，她皱眉道，“采心，你先离开”。 采心模棱两可，一时间也没有动。 如碧那边说话间已经举起宝剑，杀了过来。 逻孽立在原地，不得不动用灵力，右手中幻化出一把红色的宝剑。 如碧是真的气急了，二话不说，挥剑就砍。 逻孽一扬手，堪堪接了如碧这一剑。 但是一剑下来，她顿时就觉得一阵腥甜涌上胸口，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 如碧咬紧牙关，不给逻孽任何一丝机会，反手又是一剑。 这次逻孽是真的没力气跟如碧纠缠了，为了躲开这致命的一击，她连着往后退了好些步。 采心站在一边，大声道，“大人，小心！” 逻孽耳边嗡嗡响，意识告诉她身后有危险，但是虚弱的身体已经带不动体内仅有的灵力。 普通一声，逻孽觉得自己是先听到了声音，随即才感觉到周身被冰冷所包围。 如碧见逻孽坠入荷花池塘，她收回宝剑，双手做出一个形状，施法欲将整个池塘冰封。 这时温流赶了过来，见状，他情急之下，只好出手将如碧打断，如碧被温流发来的灵力打的伏在地上，然后亲眼看着温流奋不顾身的跳入池塘。 ------------ 105 为她舍命 身子在不停的下坠，逻孽的全身滚烫，与冰冷的水相碰撞，皮肤的每一寸都像是被切割一般。 意识是清醒的，逻孽想要拼命地抓住身边的什么，阻止自己不停地下坠，但是身体已经不受意识的控制，毫无挣扎的力气。 此时她虚弱的就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虽然逻孽从未见过人类，但是她也想象得到，那些人面对这些水火之灾的时候，许就是现在这样，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吧？ 肺腔中的空气逐渐稀薄，整个内脏都被压扁，逻孽痛苦的皱眉，模糊中看到了自己口中涌出的气泡。 红纱包裹下的躯体，柔软的像是一直折了翼的蝴蝶，随着水纹，渐渐下坠。 温流不顾一切的跟着逻孽跳了下来，两人之间间隔不过片刻，但是这荷花池太大，而且下面多是荷叶和水草，光线很暗，他根本就找不到逻孽在哪里。 逻孽的黑发翻飞在冰冷的水中，感觉身体内的最后一丝氧气也被榨干，她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意识剥离的最后一刻，她脑海中出现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的画面，她穿着一身白裙，站在拱桥的中央，从桥的两边各走过来一名男子，他们一个一身白衣，风雅绝俗，一个一身黑色锦袍，妖异天下。 温流用腹语大声的喊着逻孽的名字，但周身除了无尽的黑色冷水，什么都没有。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温流的心也一点点的跟着下坠，正在这时，忽然池塘的一处发出盈盈的光晕。 温流顺着光晕游过去，待到距离足够近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红纱飘荡的一角，那光晕是从逻孽脖颈的蟠龙墨玉发出来的。 此时逻孽已经完全晕了过去，温流一把揽住逻孽，带她上了水面。 如碧一动不动，像是僵硬的石像一般立在原地，温流和逻孽下去快一炷香的时辰了，如果逻孽没有受伤，那就另当别论，但是她受了那样重的伤，这次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正在想着，忽然平静的池塘上面水花蹦起，温流伏着逻孽，正在往岸边游。 采心整张脸都吓得白了，忙帮着温流将逻孽拖上了岸。 逻孽被平放在岸边，她一头黑色的瀑布长发，黏黏的贴在苍白如水鬼的面容上。 如碧屏气看向逻孽的胸口，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温流翻身上岸，不顾自己浑身粘黏的衣裳，也不顾自己仍在滴水的头发，他单膝跪地，一脸紧张，伸手拍着逻孽的脸。 “逻孽，逻孽，醒一醒……” 逻孽一丝反应都没有，温流的脸色比逻孽好不到哪里去，他不敢去听她的心跳，更不敢将手指凑到她的鼻间，他只是固执的拍着她的脸，帮她空水。 温流抬起逻孽的身子，往她冰凉的体内注入他纯真的元气，但是逻孽的双臂却如失了线的木偶一般，无力的垂在地上。 采心见状，先是瞪大眼睛，伸手捂着嘴，然后过了一会儿，她不可抑制的发出微弱的哽咽声。 温流不管不顾，他施法将自己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逻孽体内，他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像是空中狡黠的白色明月。 如碧的一颗心仿佛沉到了那冰冷的荷花池中，她不在乎逻孽的死活，大不了她跟她同归于尽好了，但是她万万不能看着温流，看着这个男人，不要命似的为了其他女人！ 踉跄着来到给逻孽运功的纹理身边，如碧疯了似的拉扯着温流的胳膊，大声道，“她死了，你给她多少的内力也没有用，她再也活不过来了！” 温流不管，他的脸苍白的透明了。 如碧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这一秒，她才知道心能疼成这副模样，她宁可死的是她！ 颤抖着双手，如碧硬是施法，这才将固执的温流与逻孽的身体分开。 温流耗费太多的内力，虚弱的一只手撑着地，垂着头，面上都是汗水。 如碧一边往后退着，一边摇着头道，“你疯了，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宁可自己耗尽灵力？！” 温流缓缓抬起头，看向如碧，他低声道，“如果我耗尽灵力能够救回她，也算是替你还债了！” 如碧皱眉，随即看向逻孽，她是真的死了吧，要不然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采心整个人都要被吓傻了，她哆嗦着往后退，呓语道，“完了，完了，妖皇大人死了！” 说着，她就要往外跑。 如碧看着采心的背影，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她就马上追了过去，她决不能让这件事情败露，要不然她真的会跟着赔命的！ 想着，那把青色宝剑已经现于右手，如碧目光眯起，露出决绝的狠意。 温流一副心思都在逻孽身上，他没有力气去阻止如碧了。 如碧看着剑尖只差一厘米就碰到了采心的后背，但是一个晃神的功夫，采心就不见了，面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白色衣袍的凡尘。 如碧大惊，想要收势，但是已经控制不住。 锋利的几尺长剑就这样朝着凡尘刺去，当剑到了面前的时候，凡尘这才缓缓抬起手，硬生生的握住了那宝剑的前端。 一切都像是慢镜头回放一般，本是一般人反应不过来的快，但是到了凡尘这里，却慢的离谱。 剑被凡尘握住，如碧的身子也顿在了原地。 凡尘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如碧，如碧也像是失了心智一般，瞪大眼睛看着凡尘。 采心立在一边，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后来只听得叮的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原来是凡尘将如碧的青色宝剑碎成了数段。 如碧的手臂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但是凡尘已经迈步离开。 温流虚弱的拉着逻孽的手腕，他感觉得到，逻孽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动向。 见凡尘过来，他失神的道，“她死了……” 凡尘面无表情，弯下身子，打横将逻孽抱起来，转身走了几步，他的声音传来，“她不会死……我不会让她死掉！” ------------ 106 闭关七日 逻孽出事，这件事情，天界对外面完全封锁消息，要不然一定会引起天界和妖界之间的混战，到时候三界动荡不安，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温流被送回月入宫修养，而如碧也被遣回了天青阁，两人对那日在南清宫中发生了什么，三缄其口。 凡尘拒绝任何人来南清宫探访，甚至是天帝和王母都不行，一连七日，他没有出过南清宫一步，外界完全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些什么，而事实上，就连南清宫的人，都没有见过凡尘。 凡尘带着逻孽进入南清宫后面的冰库，因为逻孽是纯阴之体，所以她体内一旦融入纯阳之血，就会导致阴阳相撞，从而引起血气上涌，那晚她坠入荷花池，又失去了最后的生命迹象，这对于一般人来说，已是完全无转圜的余地了。 七天时间，完全的与世隔绝，等到冰库的大门从里面被打开的时候，南清宫的下人看到这样的一幕。 凡尘仍旧是一身白色的长袍，但是黑色的长发却随意的披散在后背，他是一个人出来的，当时他脸色苍白，只是淡淡的吩咐道，“将妖皇大人送回寝宫”。 下人们不敢多说，只能照做，将逻孽送回了寝宫，而凡尘却将自己关在了偏殿，一连数天都没有开启房门。 逻孽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她只觉得自己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面，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说是自己，因为那女人有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说不一样，是因为那女人除了样子，什么都跟自己不一样。 逻孽知道自己在做梦，那梦中有很多人，洛翼，凡尘，丝绫千面，甚至还有浅黛，她用另一个人的眼睛在看着自己，那感觉确实有些诡异。 朦胧中，逻孽听到身边什么东西被摔碎，她微微皱眉，然后听到很小的声音道，“小心点，你疯了吗，不要吵醒大人！” 逻孽努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明媚的亮光，逻孽想要伸手去遮挡，但却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睁不开眼睛，所以只能屋内的呻吟了一声。 寝宫内有几名侍女在，闻声，一个凑到床榻前，见逻孽睁开眼睛，她兴奋的道，“啊，是妖皇大人醒了！” “什么？是吗？” 另一个声音传来，逻孽看到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采心。 采心见到逻孽醒来，她莫名的眼泪涌上眼眶，颤声道，“大人，您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逻孽这一觉恍若隔世，她脑子不怎么清醒，甚至不记得自己现在在哪里，只是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采心倒了一杯温水给逻孽，扶着她喝下。 身边的侍女道，“大人醒了，要不要通知上神啊？他知道后一定会出来的！” 逻孽听到上神二字，微微皱眉，她努力的去想自己睡前发生了什么，然后脑中零星的拼凑出几个画面。 她被如碧逼的坠入池塘，然后要死之前，她仿佛看到温流来了…… “温流……” 逻孽轻声呓语。 采心没听清，只是出声问道，“大人，您都昏迷了七天了，我们上神一直很担心您，现在您醒了，要见见上神吗？” 逻孽看着采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南清宫。 “凡尘？” 采心点点头，轻声道，“是啊，上神给您疗伤，出来之后就一直闭关在偏殿，他若是知道您醒了，说不定会出来的”。 逻孽对昏死之后的印象全无，但是听的采心如此说，看来是凡尘救了她，那他现在怎么突然闭关了？难道是…… 想着，逻孽就挣扎着想要下床，她身体虚弱，每动一下都极其吃力。 采心和另一个侍女扶着逻孽下了床，当赤足站在长绒毛地毯上时，逻孽眼前忽然清晰的浮现出，凡尘坐在对面椅子上，然后给她喝药的场景。 心口一阵发闷，鼻尖也开始发酸，逻孽莫名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从寝宫出来，顺着九曲回廊，踩着脚下光可鉴人的石面，逻孽一路来到偏殿。 站在殿前，采心轻声道，“大人，上神不许我们擅自进来，我们先退下了，您有事就叫我们吧”。 逻孽轻轻地点了下头，采心和侍女退了下去。 只剩下一个人站在空荡的回廊，逻孽看着面前一步远的高大殿门，她抬起手，在指尖触到门框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出声道，“上神，是我，逻孽”。 门里面一片安静，一点回音都没有。 逻孽大病初愈，身体也是虚弱得很，她不想再开口，于是轻轻伸手推开了大殿的门。 那样高大的双扇门，被推开的时候，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逻孽抬脚迈过小腿那么高的朱红色门槛儿，看着殿内素净的摆设。 左右看了一圈，右边貌似是寝房。 逻孽迈步往右走，绕过了几个茶厅，最后来到轻纱遮挡下的寝房，隔着白色的帷帐，逻孽看到床榻上，侧身而卧的男人。 眼眶在一瞬间就湿了，逻孽竟然不知道，不知从何时起，原来凡尘的身影，在她心中已经留下了那样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她一眼就能认出，面朝里侧卧的男人，就是凡尘。 紧抿着唇，逻孽迈步上前，伸手撩开面前的层层幔帐，然后站在床边。 凡尘依旧一动不动，他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的只有上下起伏的身子，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逻孽强压下鼻间的酸涩，她轻声道，“喂，凡尘”。 凡尘仍旧没什么反应，逻孽心中不由的一颤，她很害怕，所以伸出手指，轻轻地触到了凡尘的胳膊。 他的身体是那样的凉，凉的她心惊，逻孽一时间慌了，她微微用力，推着凡尘的胳膊道，“凡尘，你怎么了？” 凡尘浓密如扇子一般的睫毛轻颤，然后在逻孽的视线中，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没死，这是逻孽在他睁眼的瞬间，全心想到的唯一的一句话。 不过短短片刻，逻孽已经急得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她颓然坐在床边，紧张的喘着气。 ------------ 107 温暖彼此 凡尘脸色有些透明，他眨着眼睛，看向逻孽，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你醒了”。 他声音依旧平淡，但却带着难掩的虚弱和疲惫。 逻孽侧头看着凡尘，不由得道，“你怎么了？是为了救我，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凡尘就轻轻勾起了唇角，那样的笑容，一定会让这世间所有的人都为之动容，逻孽也不能免俗。 “你想太多……” 凡尘笑着对逻孽道。 逻孽的心尖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扫过，带着痒，还有躁动。 凡尘似乎极其疲累，因为即使逻孽坐在他的身边，他都没说坐起来或是怎样，只是和衣躺着。 逻孽不是傻子，再说南清宫的人已经说得清楚，凡尘为了救她，闭关七日，在这七天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凡尘见逻孽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她眼中有探究，但更多的还是不忍，他不着痕迹的别开视线，轻声道，“我没事，很好，你回去休息吧”。 他越是这样说，就越是让逻孽于心不忍，她抿着唇，伸手覆上凡尘的手腕。 “做什么？” 凡尘出声，然后想要抽出手腕。 “别动！” 逻孽按住凡尘的手腕，手指搭在他的脉搏处。 脉搏的跳动虽然有些慢，但还算稳健，并无不妥，逻孽微微皱眉，这是怎么回事？那为什么凡尘看起来如此疲倦？ 凡尘抽回手，也不看逻孽，只是径自道，“都说了没事，你不用管我，回寝宫去吧”。 逻孽不答反问道，“那你不回去吗？” 凡尘闭上眼睛，又成了刚才那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你自己回去吧”。 逻孽盯着凡尘的侧脸，他是这样的让人不能忽视，但又不敢直视，他是这世上最美，也最冰冷的男子，他曾经那样的不食人间烟火，但是现在却…… 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逻孽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她心底最想做的事情，俯下身，拥抱凡尘。 怀抱中除了冰冷，剩下的就只有空寂，逻孽的侧脸贴在凡尘肩膀上，感受着他浑身散发出的寒意，不由得更加收紧手臂。 凡尘身上的肌肉缩紧，他不睁眼，只是出声道，“好歹我也救了你的命，你这是想恩将仇报吗？” 逻孽听得他淡淡的声音，她大病初愈，有些反应迟缓，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什么？” 凡尘似乎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随即道，“我不会破戒的，你不用白费功夫了”。 逻孽的手臂一颤，心底莫名的涌起一股怒火，咻的抬起头，离开凡尘的身子。 她死死的盯着凡尘，他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不过是心疼他现在的这副样子罢了，看他把她想得那么龌龊。 凡尘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逻孽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本想转身就走的。 但是不知为何，她的理智在和感情作斗争，而且最后的结果，明显是感情占了上风，所以她在走出去两步之后，忽然一个转身，然后迈步上了床，躺在了凡尘身边。 这回凡尘真是受不了了，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双灵动的黑色双眸，逻孽一眨不眨的看着凡尘。 凡尘微微蹙眉，低声道，“你不要太……” 逻孽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少废话。 她伸出手，先是抬起凡尘上面的胳膊，然后自己身子往前一凑，就贴上了凡尘的胸膛，她隔着衣服揽着凡尘，拥抱他冰冷的身子。 凡尘的胳膊横在了逻孽腰际，他想要叫她走，想要叫她不要太过分，想要……但是在所有的假设过后，他竟然惊讶的发现，他此刻只想要她这样安静的躺着。 刚才逻孽转身欲走的时候，他真的有些后悔，后悔冲口欲出那样的话，所以当她回来的时候，他已是庆幸。 逻孽也并不意外凡尘竟然不生气，她的脸埋在凡尘的胸口，他身上的衣料很柔软，很舒服，除了有些寒气。 她闭上眼睛，闻着凡尘身上好闻的味道，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了。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抱在一起，不知道过了多久，逻孽觉得自己已经要睡着的时候，她听到头顶的凡尘说话。 “不冷吗？” 逻孽下意识的收紧了一下手臂，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温暖凡尘的身子，但是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身子也被他带的冰冷。 没出声，逻孽只是点点头，然后顺势把身子更靠近凡尘。 凡尘一张绝世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一直没有动一下的胳膊，也终是往上移了一下，覆在逻孽的后背，然后缓缓运起体内的真气，化作一道暖流，注入逻孽体内。 饱暖思淫欲，身子暖了，怀抱中还是这样的一个人，逻孽不由得勾起唇角，沉沉的睡去。 这一睡，竟然从早上睡到了日落黄昏，逻孽再睁开眼睛，只觉得面前有什么东西划过自己的面孔，她往后挪了一下脸，这才看清，她面前的人是凡尘，此刻他正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一圈扇贝形状的扇子，在眼眶下投下光晕。 逻孽整个人都缩在凡尘怀中，他抱着她，她浑身温暖。 逻孽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轻轻地眨着眼睛，心里面竟然也是暖的。 大概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逻孽翻身，然后凡尘也醒了。 她抬起眼睛，充满笑意的看向凡尘，此时屋内已是偏暗，她看着凡尘的面孔在朦胧中，愈见惊艳。 凡尘也看着逻孽，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看什么？” 逻孽伸出手，指着凡尘右眼底道，“咦？你这里有痣的吗？” “恩？” 凡尘有些迷茫。 逻孽一个胳膊支起上身，凑近过去，凡尘的右眼底确实有一颗红痣，但是不明显，但是她不记得以前有看过啊，怎么回事？ 她想得认真，凡尘却是连呼吸都变得清浅了，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暧昧，他们彼此的呼吸都拂在了对方的面颊之上。 凡尘看着逻孽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孔，妖异的令他炫目，他有些晃神，不知道这个妖精是不是故意的。 ------------ 108 难辨虚实 逻孽没多想，她只是认真的看着凡尘的右眼底，那里有一颗并不明显的红痣，隐隐的，加之屋内光线昏暗，此时就更加模糊了。 凡尘移开视线，不去看逻孽的脸，伸手推了她一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逻孽也老实的退回身子，躺在床榻之上。 两人肩并着肩，床榻很大，但是他们却是紧紧的靠着床边躺着，空出了里面很大的空隙。 凡尘出声道，“你来了一天了，回去吧”。 逻孽看着床顶，随口道，“那你呢？” 凡尘道，“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逻孽闻声侧过脸，看向凡尘，他也直视着头顶，她出声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凡尘不去看逻孽，直视轻声回道，“没什么为什么”。 逻孽不依，皱眉道，“那你会什么人都救吗？” 虽然她把不出凡尘到底为什么身体虚弱，但是她不瞎，她看得出来，凡尘现在和往常很不一样。 果然，凡尘听到逻孽如此说，竟然不能马上理直气壮的回答她。 逻孽眨了下眼睛，然后道，“凡尘，你不能否认，你已经对我动心了！” 她语气肯定，根本就没有给他反驳的余地。 凡尘静静的躺着，闻声，他忽然笑了起来，依旧是勾起唇角，连笑容都清冷的可以。 逻孽看到他笑，本来是该开心的，但是见他脸上的表情，她又不悦的皱起眉头，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凡尘脸上是一丝淡淡的讽意。 终于侧过脸，凡尘看着逻孽道，“哈，你这妖精，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你以为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应该喜欢你吗？” 逻孽被凡尘脸上的表情弄得一愣，并没有马上回答。 凡尘伸手，拂过逻孽一头青丝，然后来到她的脸颊处，逻孽以为他会覆上她的脸，但他的手只是划过了她的耳旁，然后收了回去。 “长得再美也没有用，真的喜欢一个人，是用心的”。 凡尘看着逻孽，不知何时，他脸上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一抹幽深。 逻孽对上凡尘的视线，莫名的，她心底一疼，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反驳道，“你骗人，你明明就是喜欢我，要不然你为什么要如此费力的救我？！” “因为你是妖皇！” 这次凡尘很快就开口回答。 逻孽微张着嘴，一眨不眨的看着凡尘，他眼神清澈，没有闪躲。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吗？他如此为她，只是因为她的身份？ “呵……” 不敢去想心底那股强烈的失落是因为什么，逻孽发觉自己不敢再与凡尘对视，她侧开头，用笑容去掩饰尴尬。 凡尘在逻孽移开目光的瞬间，眼皮不可抑制的颤了一下。 将目光放到床顶那繁复的刻纹上，凡尘声音如常的道，“回去吧，这些日子别再来这里了”。 即使不用去看凡尘，逻孽也能感觉出，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逐人之意。 他当真如此绝情？还是……他压根就没有感情？ 身边本来是很暖的，但是不知从何时，又开始变得冰冷。她温暖不了凡尘，只能被他带的更加冷。 逻孽猛然翻身而起，直直越过凡尘，迈步来到青石的地面上。 她胸口处隐隐泛着灼热，不知道是不是旧伤未愈，她连回身对他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忙大步迈出了寝宫。 关上门的瞬间，凡尘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脸色一片惨白。 逻孽一路出了偏殿，她微张着嘴，努力平复内心的翻涌，她似乎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生气，但是她不敢再去深究。 偏殿之外，采心和几个侍女还在候着，见逻孽出来，采心忙迎了过来，伸手扶住她。 “大人，您还好吧？” 不是采心多此一问，只是逻孽现在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好。 逻孽轻轻摇了下头，跟着侍女们一路回去主殿的寝宫。 一连三日，逻孽每天都只是醒了，吃药，然后再睡下。 既然凡尘不让她去，那她就不去好了，看他什么时候才自己出来！ 逻孽暗自和凡尘叫起了劲儿，都忘记自己是如何会变成这样的。 直到在她醒来后的第四日，温流来到南清宫。 不过数十日，逻孽再见温流，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温流见逻孽醒来，他并不诧异，因为有凡尘在。 逻孽记得那日，是温流拼了命下去救她，后来也听采心说过，他曾差点耗干自己的灵力，只为了帮她续命。 “明神，你对逻孽的恩情，逻孽没齿难忘”。 一直以来，逻孽对温流从没有放松过警惕，但是经历过那样的一件事情，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这天界中谁是敌，谁才是友。 她这一句，真的是发自内心的。 温流见逻孽如此说，他只是淡笑着道，“你没事就好”。 这一句，却让逻孽的心里面产生异样，她知道温流对她的感情不一般，所以也会拿此做学问，用来打击如碧。 温流看逻孽垂下视线，他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打着圆场道，“这次的事情是在天界上发生的，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你出事”。 逻孽不由得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讽笑意，轻声道，“是啊，就因为我是妖皇，凡尘也如此说”。 温流下意识的想要去解释，但是见逻孽悻悻的，他便也没说什么。 逻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温流道，“大人，我大难不死，多亏了你和上神，但是既然我躲过一劫，就势必要找害人的凶手，想来近日天帝和王母就会招我去觐见，我不会包庇如碧，希望届时你也能如实的道出那日发生的一切”。 温流知道逻孽早有一日会提到这个，他沉吟了半晌，然后道，“多了我也就不说了，只请求大人一个事情，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到时候尽量不要置如碧于死地！” 逻孽看向温流，他脸上不无感伤。 逻孽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本无意伤人，那人却是执迷不悟，她不是圣人，明确的说，她只是个有仇必报的女人罢了。 ------------ 109 打入天牢 果不其然，不日之后，逻孽就被请去上圣殿，面见天帝和王母。 天帝见逻孽虽然还有些气虚，但终究是活生生的现在殿上，他不由得出声问道，“妖皇这些日子修养的可还好？” 逻孽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依旧礼貌的回道，“回天帝，逻孽在南清宫修养的很好”。 天帝没有去问凡尘为何没来，逻孽猜天帝也想得到，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凡尘能把她拉回来，那必定是用了回天之术，怎的能不动用元气？ 王母点着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逻孽也不出声，她在等着这些天界中的主宰，来为她定夺这件棘手的事情。 天帝见逻孽如此，他沉吟了一下，然后道，“妖皇这次在天界遇到这样的事情，实属天界的责任，明神已把那日的事情告知，今日叫妖皇来此，就是想征求一下妖皇的意见，你想怎样处置如碧？” 逻孽面色无异，但心中却是咯噔一下，这样的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干嘛要落在她身上？这样她说轻了说重了，岂不都是错？ 不着痕迹的用余光撇向一旁的温流，他长身而立，面上带着几分伤感和失落，并看不出端倪。 逻孽不知道这主意是温流出的，还是天帝出的，但是她很快便稳定心思，出声回道，“逻孽不是天界中人，不懂这天家的规矩，不过我想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界既然有律神在，总是会有相应的处置方法吧？” 逻孽看向浅黛，把这件事情推到她身上去。 天帝的目光落在浅黛身上，沉声问道，“律神，妖皇说的对，如碧既然犯了这样的错，你说依法应该怎样处置？” 浅黛上前一步，对天帝回道，“如碧去南清宫探望妖皇，本是情理之中，后来因为口角生事，顶多算是坏了规矩，罪不至死，妖皇是因为带病之身跌入的池塘，因此导致命悬一线，但是说句不中听的，妖皇的病，可是与如碧无关，要治罪，如碧顶多算是和妖皇动手，以致于妖皇不慎跌入池塘！” 逻孽闻声看向浅黛，她绝美的眸子微微眯起，露出三分探究和七分不悦。 “律神这话说的有意思，按照你的说法，我今儿就算是死了，也算我自己倒霉，与如碧没关吗？！” 逻孽鲜少在天界中露出自己的妖性，但是浅黛这话说的太过分，她不能忍。 浅黛微微侧头，对上逻孽的视线，她面无表情，但这样却更让逻孽生气。 天帝见状，出声道，“妖皇先不要动气，律神的意思，朕明白，天界规矩森严，每一项条例都有严格的执行规则，你也不要怪律神说话直白”。 逻孽暗自赌气，事情都到了今日这个地步，这些人还是想法设法的腰保住如碧！既然如此的话…… 逻孽闻声开口回道，“天帝，实不相瞒，自从逻孽来天界的第一天起，天界就频生怪事，观星台失火，王母寿宴之上琴弦崩断，圣猴发狂，还有南翁夜宴之上，我杯中的仙鹤之血，甚至是我身边的那些个仙女，她们的来历都有迹可循，我没有直接的证据去说这一切到底是谁做的，但是我请求天帝派人去查翎羽殿的几名仙女，我想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天帝沉吟片刻，然后开口道，“来人，去带翎羽殿的仙女过来！” 逻孽看向浅黛，她微垂着视线，脸上面无表情。 再看向温流，逻孽不知道他何时对天帝和王母摊牌的，只知道他现在无论从身体还是精神上，都很是不好。 在等待仙女来的时候，大殿之上无人说话，安静的诡异。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上圣殿外面的天兵回报，“禀天帝，翎羽殿的八名仙女集体自缢了！” “什么？！” 这是天帝皱眉说出的话，但也让下座的人心中一惊。 逻孽也为之动容，八个人，八条生命，竟然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王母脸上露出一丝嫌恶，不由得道，“这边派人去查，那边就集体自缢，哼，看来这天界之上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浅黛就是负责天界法规的，闻声，她不由得垂下头去。 温流面色一白，甚至有些透明。 逻孽立于殿前，她也不出声，现在看来事情越发的严重了。 果然，天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伸手拍了下龙椅的扶手，厉声道，“岂有此理！” 龙颜震怒，所有人都屈膝跪在地上。 天帝看向温流，出声问道，“明神，按照你所说，那日如碧的确对妖皇动了剑是不是？”温流垂着视线，出声回道，“是”。 “好，好……” 天帝连着说了两声好，浅黛的眼皮一跳。 “来人，去天青阁，将如碧压于天牢，等候彻查，发落！” 浅黛一惊，猛地抬起头，出声道，“天帝，如……” “不许替她求情！” 天帝厉声回道。 王母看向浅黛是，示意她不要开口，浅黛面色动容，但终是什么都不再说了。 天帝对逻孽道，“妖皇，这次的事情，不仅关乎你的生命，也关乎天界的规矩，你放心，朕定会彻查此事，给妖界一个交代！” 逻孽俯首，恭敬地回道，“逻孽谢过天帝！” 天帝这次是真的动了怒，说完之后，他就径自离开，王母当然也是随之而去。 待到大殿之上只剩下逻孽，温流和浅黛三人的时候，逻孽看着浅黛道，“律神，逻孽与你可算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又在天界身处要职，可千万不要因为私情徇私枉法！” 浅黛看了眼逻孽，表情绷住，出声回道，“大人放心，如果真的彻查出是如碧所为，我一定会依法办事，但是……就怕是有些人故意陷害！” 逻孽心跳稍稍加速，但却淡笑着回道，“这些就是律神的工作范围之中了，逻孽不便插手！” 说罢，她对浅黛点了下头，然后侧头看着温流道，“逻孽感谢明神能够大义凛然，如实相告，若不如此，恐怕这天界中真是要官官相护了！” 逻孽说完之后，不待温流回答，就淡笑着转身出了上圣殿。 ------------ 110 一夜八命 转身走出上圣殿的瞬间，逻孽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惨白。 昨儿个是她叫采心回去翎羽殿，拿一些她梳妆台上的东西给她，其实这些都是幌子，实则她是让采心去翎羽殿打个照面，好让挽罄和那一众仙女知道，她没死，而且现在活得很好！ 如果挽罄和那群仙女真是如碧的人，那么她们知道自己大难不死，一定会搬倒如碧，连带着她们也没有善终，正常人一定会想办法自保，所谓心慌则乱，乱就能够轻易出现破绽，逻孽不过是想从那几个仙女下手，找出一切如碧以往不好的证据，她真的没想过要人的命，更不想要那么多人的命！ 心底某处似乎有一种叫做良心的东西在作怪，逻孽不舒服的捂着胸口，脸色更加不好。 她是妖，而且是一只在世界存活了千年以上的妖精，按理说，她早该看遍世间的人情冷暖，一颗心，也早该变得坚如磐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逻孽看到杀戮的时候，哪怕这些不是她亲手而为，但她还是会觉得难过。 丝绫经常对她说，我们是妖，你干嘛总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逻孽从前不知道该怎么回，现在更加不知道。 如碧做错事情，这点没人比她更清楚，如碧是应该受到惩罚，这是报应，但是挽罄，还有那一群仙女，评心而论，罪不至死。 逻孽在采心的陪伴下，一路回到了南清宫，她没想到，在寝宫会见到凡尘，怎么他出关了？ 凡尘坐在屋中的檀木椅子上，一身白袍，绣着繁复暗纹的鞋子踩在长毛地毯上，看到逻孽进屋，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在径自喝茶。 采心是个聪明的丫头，见状，她退了出去，还随手带上了房门。 逻孽迈步回到床榻边坐下，她忍住心中的不舒服，淡笑着道，“今儿什么日子啊？我们上神出关了？” 凡尘听着逻孽话中有话，他放下杯子，随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道，“你如愿以偿了？” 逻孽闻声咻的眯起眼睛，一脸警惕的回视着凡尘。 凡尘也不避开，他平静如水的面孔上，唯有一双黑色的瞳孔，像是沁了墨一般，黑的深邃，令人不敢直视。 逻孽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出声道，“上神这是什么意思？” 凡尘没什么表情，只是道，“一夜之间，八条性命，难道还不够吗？” 逻孽心头一痛，几乎是下意识瞪向凡尘，他脸上并没有责怪之意，不温不火，逻孽是真的不懂他说这话的意思，只是隐约觉得不舒服。 凡尘又道，“如果你只是想要惩罚一下如碧，现在她被天帝关进天牢，你也该收手了吧？” 逻孽皱眉，终是冷下脸，看着凡尘道，“惩罚如碧，别人死算什么？！” 凡尘的眼角不可抑制的抽搐了一下，隔了好一会儿才回道，“难道你就想看着有人不停死掉？！” 逻孽一口恶气顶在胸口，她不悦的回道，“你的意思是我活该在鬼门关走一遭？那如碧被关入天牢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了？她安插在我身边的那些侍女，不仅出卖我，陷害我，甚至还偷我身上的东西，她们有这一天是因果循环，天理报应，与人何干？！” 凡尘见逻孽已动了怒，他暗自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说这该怪谁呢？” 逻孽本是坐在床边的，闻声她站起身，一本正经的道，“原来上神今日出关，就是为了指责我这个受害者的吗？！” 凡尘轻声道，“逻孽，我只想告诉你，在这天界中，每个人都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肯站在你这边的人，未必是不知道事实，有时只是宁愿去相信眼前罢了”。 逻孽看着凡尘，他的脸色比前两天好了些，但却依旧能看出疲倦，她心底一软，怒气也消了不少，只是他的话……却让她更加沉思。 凡尘看逻孽不出声，他迈步往外走，在走到门边的时候，他突然站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径自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记得，这里是天界”。 说罢，凡尘迈步出了寝宫的大门，屋内又只剩下逻孽一个人，她站在床边，看着已关闭的房门，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刚才凡尘从来没有来过，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罢了。 脑海中反复环绕着凡尘的那句话，肯站在你这边的人，未必是不知道事实，有时只是宁愿去相信眼前罢了。 凡尘这么说，是他知道了什么，还是单纯的在试探？暗示？ 逻孽忽然觉得很累，她退回到床边，仰头躺下，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那一夜，她潜入王母的万琞宫，将一只仙鹤的血放干，然后把尸体藏在假山之中。 不是她心狠手毒，只是在这天界当中，她孤身一人，如果不自救，只会死的更惨，她赌一把，她不会死！ 结果她活下来了，现在倒霉的就是如碧了。如碧做了那样多的坏事，多了往酒杯放血的这一样，也不会引人怀疑，她用了这样一种伤敌七分，自损三分的计策，只想一招至如碧于死地。 但是让逻孽意外的是，温流和凡尘都倾全力相救，尤其是温流，她利用他而已，却没想到，他是如此的认真，为了她，连和如碧千年的情分都不要了。 如碧会如此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又来害她，如果以前的事情都能既往不咎的话，那么这最后一次，已是万万不能了。 逻孽问心无愧，她不欠如碧的，如果非要说一声对不起，那可能就是对温流讲吧。 如碧被关入天牢数日，在这些日子中，天界异常的安静，安静的令人毛骨悚然。 逻孽每日窝在南清宫，听闻浅黛那边好像是查出点什么，原来挽罄的族人曾经受过如碧的恩，这样一来，她为如碧办事，就更加的有所依据了。 逻孽喝着采心端来的药，随口问道，“上神呢？” 采心回道，“在偏殿，一连好几日了，一直没出门”。 ------------ 111 密室之言 逻孽恨自己总是心软，要不然现在她也不会出现在南清宫的偏殿，一门之隔，这里面就是凡尘，逻孽纠结着要不要进去。 采心说凡尘又是一连几日都没有出门了，想着她刚醒来的第一天，凡尘躺在床榻之上，他浑身冰凉的好像随时都会结冰，他的眼神偏又那样淡淡的，但却要命的吸引她。 心底暗自叹了口气，骂自己一句没能耐，逻孽还是轻轻地敲响了殿门。 “上神，我是逻孽”。 大殿里面又是一片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逻孽怕凡尘有什么事，她忙推开殿门，迈步走了进去。 一路来到寝房，逻孽看着那床榻之上的轻纱幔帐都被挽起，但是凡尘却不在床上。 四周看了一圈，耳边隐隐传来水流声，逻孽屏息细听了一下，那声音是从寝房四面墙的一面之后传来的。 缓步走到那巨大的镂花屏风之后，逻孽将耳朵贴在墙壁之上，那后面的水声果然愈见清晰。 在周围看了一圈，逻孽将视线落在距离墙壁最近的，凸起的神兽雕像上，将手放上去，然后顺时针一转，果然，只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正面墙壁都往一面移动了。 逻孽走进墙壁之后，墙壁又再次合上，她看着眼前的景象，这里完全是和南清宫，不，应该说是和天界不同的景象。 全密闭的，用灰色巨石打造的空间，地上铺着黑晶石面，顶棚上悬挂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亮了满室的灰色和悬挂的黑色幔帐。 凡尘喜欢白色，这点连逻孽都看得出来，但是这里的布置，为何都是这样暗淡的色调？ 她刚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来到了地狱。 这个密闭的空间不小，逻孽一面往前走，一面看着周遭的神兽石像和奇形怪状的摆设。 终于，在一个由黑色幔帐围拢之下的，大约半径五米的宽大圆形水池旁，逻孽停下了脚步。 水池之中飘满了鲜红色的花瓣，密密麻麻的，像是一整片的鲜血。 鼻间是熟悉的香味，逻孽只需一秒就反应过来，这是凡尘身上的味道。 水池大的离谱，逻孽站在边上，看了半天才发现凡尘，他倚在一个边上，微垂着头，一头长发铺散开来，飘在铺满花瓣的水面上。 逻孽无法用语言去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有些诡异，但更多的却是激动。 上了几层台阶，逻孽站在水池旁，看着凡尘的方向，出声道，“你没事吧？” 她真的有些担心，自从凡尘开始闭关以来，他的种种表现都让她心惊。 凡尘缓缓睁开眼睛，然后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逻孽。 逻孽对上凡尘的眼睛，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是看到了洛翼，那眼神中带着几分轻佻，几分不羁，然后竟然隐藏着浓厚的深沉。 “你来做什么？” 但是不过片刻，凡尘便出声回答，而且表情也变回了从前，快的令逻孽恍惚。 逻孽停顿了片刻，然后收起古怪的心情，开口道，“采心说你又开始闭关了，既然你都出来了，干嘛又把自己关起来？” 凡尘转过头，安静的回道，“外面也没我什么事情，我出去做什么”。 逻孽被凡尘不冷不热的话噎的一哽，过了一会儿，她才出声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一辈子没事情，你就一辈子都不出去了吗？” 凡尘闻声淡笑着回道，“一辈子吗？一辈子太长……”。 逻孽不解他突然笑的原因，她只知道，这些日子她为了可是受了不少罪，天天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情！ “你是神仙，这世上有好多事情都等着你去抉择呢，你觉得一辈子太长，但是人界中又偏偏好些人都希望长生不老，如果让你一生只活个数十年，你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说了！” 逻孽站在池边，氤氲的水汽让她的睫毛上蒙了一层雾，她眨了下眼睛，湿湿的。 凡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道，“我连自己的事情都不能抉择，更何况是他人的？无论仙妖还是人，万物众生都在羡慕对方，却不知对方的生活亦不是自己想要的”。 逻孽敏感的抓住了重点，出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烦的事情？”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凡尘说这样的话，带着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 凡尘轻声道，“有又能怎样？” 逻孽道，“有就要想办法解决，总是一个人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待结果，这样除非命该如此，否则结果永不会改变！” 凡尘的身子似乎一顿，他再次侧头看向逻孽，不答反问道，“你是一个会为了结果主动行动的人……为此，不惜一切？” 逻孽眉头一皱，她知道凡尘指的是什么，故意忽略心中的不舒服，她笑着回道，“是啊，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才会选择来天界！” 这样你满意了吧？逻孽在心底加了这一句。 凡尘听得逻孽如此说，他直直的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唇角勾起，浮上一抹带着淡淡自嘲的笑容。 逻孽以为他是在嘲笑她，所以她开口道，“凡尘，你明知道我来天界做什么，但你还是将我放在身边，你不应该嘲笑我自不量力，是不是该自省一下你的孤高自傲呢？！” 凡尘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他轻声回道，“是啊，我是该自省了……” 逻孽见他如此说，她莫名的生气，本想转身就走的，但是想到两人的关系又会变成从前，她还是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回身，只是径自问道，“你准备一直在这里待着？” 身后传来凡尘的声音，“外面太血腥……” “你……” 逻孽终是没忍住，咻的回过身，瞪着凡尘。 他还真是会惹人生气，一招毙命。 凡尘看着逻孽，他出声道，“逻孽，放如碧一次吧，她死了，对你弊大于利”。 逻孽就知道凡尘一定惦记着这件事，她很生气，很想故意气凡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张透明的脸，她就是于心不忍。 ------------ 112 水中交易 理智和感情在很短的时间内纠缠，并且决出胜负，站在池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池中的凡尘，逻孽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妖孽的笑容。 凡尘下意识的觉得不好，他带着一丝警惕看向逻孽，出声道，“你又打什么坏主意了？” 逻孽当着凡尘的面，抬起手，将腰间的紫金色带子解开，然后扔在脚边。 凡尘皱眉，一声不吭。 逻孽脸上的笑容更大，她没有束腰的红色纱裙变得宽大，她一边脱着，一边道，“坏主意倒是没有，不过看这里的环境不错，来都来了，那就洗个澡再走吧”。 凡尘终是忍不住道，“出去！” 逻孽听的他压低的声音，她不怒反笑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说招惹你，这么大的池子，一人一边，我还怕你一会儿主动过来我这边呢！” “你……” 凡尘话还没说完，就咻的转开脸去。 “呵呵呵……” 逻孽口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红纱落地，夜明珠的亮光照在她身上，在她绝美的胴体上留下一层朦胧的光晕。 逻孽用脚尖划开水面处的花瓣，下面水质很清，她看到了池边有数层台阶，顺着台阶下去，温水渐渐包裹整个身体。 待到逻孽整个人没入水中，只剩下肩膀以上的时候，凡尘的声音传来，“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逻孽看着凡尘，一字一句道，“凡尘，如果你真的如此笃定，自己不会因为我而破戒，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为什么不敢看我？” 两人各占着池子的一边，隔着数米远，凡尘终是缓缓转过头，看向逻孽。 逻孽一眨不眨的看着凡尘，她唇角带着魅惑众生的笑意，摆明了一副挑衅。 凡尘心里暗自叫苦，但面上却是淡淡的，他出声道，“我看不看你，和我能否破戒，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好比现在，我看了又怎样？” 他的语气没有喜怒，但却带着明显的反问和不屑。 逻孽的自尊心受挫，她微微皱眉，盯着凡尘道，“那你敢跟我赌一把吗？” 凡尘轻声回道，“赌什么？” 逻孽道，“你给我一个机会接近你，我就能让你破戒！” “不赌！” 凡尘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逻孽眉头皱的更紧，下意识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赌？” 凡尘平静的回道，“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逻孽瞪眼，“你是个神仙，什么都有了，还要什么好处？！” 凡尘闻声眼带笑意，出声回道，“这世上做什么都是要报酬的，我跟你打赌也一样，对我没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做？” 逻孽没想到凡尘竟然这么狡猾，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你真的很相信自己，那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试一把，若我不能诱你破戒，对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凡尘认真的想了一下，最后还是道，“不赌”。 逻孽费尽口舌，他还是这样兴趣缺缺，她不高兴的道，“你是不是怕自己赌输了啊？” 凡尘随口道，“逻孽，你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激我，你这招对如碧或许有用，对我……算了吧'”。 逻孽听凡尘提到如碧，她灵机一动，出声道，“你不是想要我放过如碧嘛，如果你答应跟我赌，我就考虑放她一把！” 凡尘抬眼看向对面的逻孽，认真的道，“此话当真？” 逻孽知道自己赌赢了，她淡笑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凡尘道，“你可不是什么君子”。 逻孽瞥着眼道，“那要我怎么保证？” 凡尘想了一会儿，可能终是没能想出有什么能让逻孽当担保的，他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我相信你一回”。 逻孽心中很是高兴，这样的高兴几乎是她掩饰不掉的，她脸上带着大大的笑意，说话间就要往凡尘那面靠过去。 凡尘感觉到水纹的波动，他马上看向逻孽，警惕的道，“你做什么？” 逻孽笑着道，“赌约达成，从这一秒起，你不能拒绝我靠近你！” 凡尘一眨不眨的看着，一点一点向他身边移动的身影，虽然她整个身子只有肩膀之上露在外面，但就是这样，也是世间男人无法抵抗的诱惑。 凡尘在心底暗自运功，压制住属于人性天生动情的那一部分，然后不自觉的屏气，看着逻孽。 水池很深，水面达到了凡尘的胸口，却是到了逻孽的肩膀一半，她走起来非常吃力，所以干脆闭了一口气，整个人沉下水面。 凡尘看着走到一半的身影忽然不见，他微楞，随即反应过来，这花瓣之下的水可是异常清澈的，什么都能看到，所以几乎是片刻，他便微微皱眉，然后也沉下了水面。 巨大的水池之中，逻孽看到对面沉下来的身影，隔着一段距离，她就露出笑容，然后加速游过去。 凡尘也能看到逻孽，她长长地黑发散漫在身体周围，她就像是一条灵动的鱼，身姿曼妙，游曳生姿。 逻孽游到凡尘面前，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凡尘下意识的躲开，逻孽脸上的笑意更大，接着游过去抓。 两人在水下面你追我赶，游了好半天，逻孽怎么都碰不到凡尘，不由得着急，几乎是下意识的运起体内的灵力，想要用法力做个结界，困住凡尘。 灵力运起，周身散发出一阵淡淡的红光，凡尘距离逻孽有一段距离，他想要伸手阻止，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逻孽运气的瞬间，就觉得体内有一股冰冷和灼热相碰撞，接着，一口腥甜涌上，她看着从自己口中涌上来的鲜血。 眼前一白，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再次袭来，只不过这次她异常的清醒，她看到游过来的凡尘。 凡尘将逻孽拖上岸边，拿过她的外衣，遮住她的身体。 逻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觉得舒服不少，看着面前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脸色不好的凡尘，她出声问道，“怎么会这样？我体内的毒血还没有清除吗？” 凡尘搭了下逻孽的脉，微微皱眉，然后道，“你现在这幅身子，还乱动用什么灵力？想死吗？！” ------------ 113 亲密接吻 逻孽可不想死，她只是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没有好，胸口堵得难受，她不由得皱起眉头，脸色苍白。 凡尘见状，微微眯起漆黑的眸子，终于低下身子，二话不说，薄薄的唇瓣，覆上她红艳的唇。 一股纯净的灵力从凡尘口中，缓缓度入逻孽身体中，逻孽只觉得一股温凉，压住了体内的燥热，很舒服，也很安心，而且莫名其妙的熟悉。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凡尘抬起头，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脸色苍白到透明，但是看到逻孽的胸口已经平复，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逻孽一直眯着眼睛，她的意识并没有完全丧失，因此她清楚的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体内的躁动被制伏，她咳了一下，然后用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对面的凡尘静坐在原地，闭目调节气息。 逻孽伸手覆上自己的胸口，那里面是一股纯正的灵力，她感觉得到，那是凡尘的味道，这些天来她就一直讶异，为什么自己有时候会时冷时热，但是却脉象平稳；她也不懂为什么凡尘会如此的虚弱，但却查不出毛病，原来他是将自己体内的灵力度给了她，然后压制住她体内的纯阳之血。 眼中划过一抹心疼，逻孽看向凡尘，他赤着的上身冒着缕缕白气，她能感觉到寒意，他将灵力给了她，自己受得了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逻孽一直盯着凡尘，直到他停止运功，缓缓睁开眼睛。 逻孽马上凑了过去，担心的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凡尘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脸担忧的逻孽，她伸手按着胸口，红色的轻纱本是盖在她身上的，此刻只是遮住了胸口，其他地方都是一览无遗，他微微皱眉，虚弱的道，“穿上衣服”。 逻孽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凡尘，二话没说，直接将红纱展开，然后迅速穿上。 伸手拉着凡尘的手臂，逻孽皱眉道，“你将体内的灵力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凡尘微微垂着视线，他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情，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回道，“你若是真的歉疚，那你就放了如碧一马”。 逻孽眼皮一跳，心底不舒服，但是见凡尘这副样子，她也心疼，所以出声道，“好，我答应你！” 别说是放了如碧，就算是更大的事情，她也不会有一丝迟疑的。 凡尘倒是有些意外，侧头看向逻孽，他仍旧不信的问道，“当真？” 逻孽莫名的鼻子一酸，眼眶也有些发红，她不答反问道，“你不是很厉害的神仙嘛，就连天帝和王母都要仰仗你，我以为你有好些个办法能够救我呢，你干嘛要把自己的灵力给我？！” 凡尘淡笑着回道，“你真以为我无所不能呢吗？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厉害，咳……” 他多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咳嗽起来，他伸手挡住唇边，脸色更加苍白。 “凡尘……” 逻孽拉着凡尘胳膊的手指收紧，心疼的要命，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凡尘不着痕迹的拿开手，但是逻孽却眼尖的看到，他吐血了。 “我把灵力还给你！” 那一瞬间，逻孽脑袋轰然作响，想也没想就如此说道。 凡尘紧抿唇瓣，暗自调节气息，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回道，“进入你体内的灵力已经变得浑浊，你还怎么还给我？我的事你就不用多管了，只要不再生事就好”。 说罢，他伸手扶了下地板，想要站起身。 逻孽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凡尘，见他面色冷淡，她莫名的一股怒气。 忽然，逻孽在凡尘起到一半的时候，咻的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然后整个人扑在他身上，将他按倒在池边。 凡尘身体虚弱，一时间竟然没有反抗的了，只是微微皱眉，他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逻孽，压低声音道，“别闹了，你想我死吗？” 逻孽不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凡尘，但是这一次，她却发现他右眼底的那刻红痣，越发的红了。 眼中的心疼和迷茫是那样的显而易见，逻孽一声不吭，就这样当着凡尘的面，俯下身子，亲吻上他的眼角。 凡尘睁着眼睛，看到她红艳的唇，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那样的熟悉，熟悉的令他只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愿再去想。 逻孽的唇顺着凡尘的眼角，滑到他高挺的鼻梁，然后是薄薄的唇瓣，她的吻没有挑逗，没有情.欲，有的只是发自心底的心疼和眷恋。 伏在凡尘身上，感受着他冰冷的身体，逻孽不能运功，因此只能收紧双臂，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密闭的石室内，两具被水浸湿的躯体，紧紧的相拥在一起，耳边只有潺潺的水流声，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凡尘太过疲累，闭着眼睛，处于休眠状态，逻孽将头抵在凡尘的脖颈处，呼吸着他身上的好闻味道，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道过了多久，逻孽听到耳边传来凡尘的声音，“喂，起来了……” 逻孽动了一下，只觉得周身温暖，她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睡着。 凡尘看着趴在身上，如树袋熊一般的逻孽，他勾起唇角，竟然不自觉的抬起手，覆在她如缎的秀发上。 他睡到一半就醒了，因为怕他冷，所以运功温暖她。 逻孽侧脸贴在凡尘的胸口，她唇角微微勾起，带着幸福的笑意。 凡尘暗自叹了口气，心底有一块在隐隐的发疼，他不敢也不会去想，只是脑中一闪而逝过一个念头，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他想就算用全部的灵力去换，他也会甘之如饴的。 逻孽似乎睡的更沉，她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是她在重伤的时候做过的，仍旧是那个拱桥之上，她看到自己一身白衣，背身而立，桥的两边，分别是凡尘和洛翼，他们在向她走来，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逻孽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会选择谁。 ------------ 114 心灵相通 “逻孽，逻孽，醒一醒……” 逻孽感觉到有人在拍着她的胳膊，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凡尘的瞬间，她就觉得一股温热顺着眼睛滑落，她伸手去摸，竟然是眼泪。 凡尘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还在晃神的逻孽，出声道，“你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什么？逻孽缓缓垂下视线，她在梦中看到凡尘一身白色的衣袍，染满了鲜血，而另一边，洛翼一身黑色的袍子，也是往下滴着殷红的血。 凡尘见逻孽不出声，他开口道，“梦魇了吧，不要紧的，你可能是身体太虚，休息一阵子吧”。 逻孽看到凡尘不知何时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兀自看着她。 收起心底那丝异样，逻孽抬眼看着凡尘道，“你呢？好些了吗？” 凡尘点头，“我没事”。 逻孽下意识的捂着胸口，轻声道，“为什么我最近会频繁的梦到你？” 凡尘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道，“你体内现在有我的一半灵力，总会有我的影子在，你需要磨合一阵”。 逻孽再次被惊到，一半的灵力？凡尘竟然将自己体内的一半灵力都给了她？！ 抬头盯着凡尘的视线，逻孽一眨不眨，似乎要将他看透似的。 凡尘被逻孽看的尴尬的别开视线，轻声咳了一下。 逻孽的心情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怖梦中，她有些恍惚的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问完之后，她想了片刻，又加了一句，“别说这是你的责任”。 没人会为了责任去舍掉自己的半条命，更何况是凡尘这样的人，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旁的一切在他眼中不过是云烟罢了。 凡尘抿着唇，好一会儿都没回答。 逻孽见状，伸手覆上凡尘的侧脸，轻声问道，“你说，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她声音很轻，但却带着异样的蛊惑。 凡尘缓缓抬起眼，对上逻孽的视线，隔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轻声不大不小的回道，“喜欢能怎样？不喜欢又能怎样？” 逻孽盯着凡尘的眼睛，从他眼中，她看到了封闭的一扇门，他故意关上心扉，不让她窥探。 逻孽也不气，她身子前倾，拉近自己和凡尘之间的距离。 凡尘伸手抵着逻孽的胳膊，阻止她靠近。 逻孽拿着凡尘的手，顺势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凡尘眼中露出一丝诧色，逻孽却道，“你感觉到了吗？” 凡尘看着逻孽，透过她的眼睛，他的意识直达她的心底，她心跳的不快，但却稳健，她敞开她的心扉，暴露在他的眼皮之下。 在凡尘晃神的时候，逻孽已经伸手覆在了凡尘的心口上，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意识探测入凡尘的心底。 他在纠结，或者说是迷茫，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逻孽，更不知道以后的事情要怎么继续下去。 逻孽猛然睁开眼睛，她看到凡尘正看着她，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极其明媚的笑容，然后出声道，“我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什么，你骗不了我！” 现在她体内有一半都是凡尘的灵力，她和他可以说是在一定程度之上，心灵相通的，所以即使他有意关闭心扉，她还是能够探入进去，然后窥视他的心事。 凡尘也不恼，只是道，“那你想做什么？” 逻孽笑着回道，“我想做什么，你一直都知道的，你不赶我走，也不戳穿我，其实你根本就是喜欢我，你那日对我说，有人愿意站在我这边，不是因为相信我，而是不想去怀疑，我以为你说的是温流，现在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是在说你自己，你喜欢我，所以明知道仙鹤的血是……” 逻孽的话突然停住，因为凡尘伸出手，覆在了她的唇瓣之上。 逻孽瞪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凡尘。 凡尘朝她摇摇头，她听到了他用腹语道，“不要讲，这件事情，你就当从未发生过，不要再提及！” 逻孽心底一暖，到了脸上，却变成了更大的笑容，她笑出了声，伸手拿开凡尘的手，然后扑上前去，抱住他的脖颈，亲昵的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 逻孽一直不敢去想，自己对凡尘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她带着目的来到天界，以整垮他为目标，但却在见他的第一眼起，渐渐消磨了心底的意志，到现在，她已经无法忽视自己对他的感情，那是模糊了迷恋，感动，心疼，还有莫名的熟悉的悸动。 凡尘感觉到脖颈处一片温热，然后就变得清冷，那是逻孽的眼泪，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皮肤上，然后顺着他精致的锁骨滑下。 暗自叹了口气，凡尘本能想推开逻孽，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想抬起手，只是任由逻孽这样子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伏在凡尘肩膀上的逻孽，轻声道，“凡尘，如果我不是为了洛翼才上天来的，你会不会喜欢我？” 凡尘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回道，“那你觉得我现在有没有喜欢你呢？” 逻孽微楞，随即收紧手臂，破涕为笑。 凡尘见状，也是微微勾起唇角，笑意伸及眼底，一片温柔。 两人在密室中待了很久，久到凡尘先出声道，“你先回去吧”。 逻孽抱着凡尘，闷声道，“我才不会去呢，你别老赶我走！” 凡尘无奈的道，“我不是赶你走，而是你进来的这样久，一直不出去，人多口杂，传出去也不好”。 逻孽闻声，抬眼看着凡尘，笑着道，“怎么？你怕了吗？” 凡尘似笑非笑的回视着逻孽，出声回道，“我怕什么？我可没说我喜欢你，而且我们两个有怎么样吗？” 逻孽第一次见到凡尘如此灵动的表情，她不由得道，“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为什么总是板着一张脸，而且还不说话？” 凡尘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开心了，他咳了一下，然后移开视线，出声道，“行了，你别管这么多了，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逻孽哼了一声，但是心里却是极高兴的，两人站起身，一起往密室外面走。 ------------ 115 故意逗弄 在和凡尘敞开心扉之后，逻孽发觉在天上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凡尘不过是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就足以够她开心半天的，原来高兴可以是如此的简单。 这一日，两人一起在寝宫之中，凡尘站在案边作画，逻孽则有些慵懒的卧在软榻之上，隔着一段距离，她抬眼望着凡尘那边，然后出声道，“你能不能陪我说会儿话啊，这屋里面就像是我一个人似的”。 凡尘也不抬头，只是径自回道，“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叫采心陪你出去转转”。 逻孽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道，“我看你对采心不错啊，听说你还让她听你弹琴呢，你都没说弹给我听听”。 逻孽一眨不眨的看着凡尘，心中恶趣味顿生，想看看凡尘到底是什么意思。 凡尘安静的在案上的宣纸上画了好几笔，然后回道，“恩，我挺喜欢采心的”。 逻孽不满的嘟着嘴道，“你喜欢她？！” 凡尘抬头看了逻孽一眼，他眼中是一闪而逝的笑意，但偏偏脸色无异的回道，“你有意见？” 逻孽被凡尘问的一哽，停了片刻，然后道，“我能有什么意见，不过是觉得好奇罢了，你贵为上神，怎么会喜欢一个小丫头？” 凡尘重新低下头，掩饰住他唇角不自觉勾起的笑意，他平淡的回道，“小丫头又如何？我喜欢一个人，难道只看她是什么身份吗？” 逻孽被凡尘的话噎的够呛，心里不舒服，她瞪了一眼，然后仰面躺在软榻之上，看着头顶上被雕刻的精致的房饰。 凡尘安静的画着画，也不跟逻孽搭茬，房间内安静的好似无人，只有金鼎香炉中袅袅飘出的清淡香薰。 不知道过了多久，逻孽忽然翻身而起，坐在塌边，她瞪着凡尘道，“你喜欢采心什么啊？！” 她一脸的不高兴，任是谁都能看得出来。 凡尘抬起头，就看到逻孽这样的一副表情，他故作不解的道，“你好像不高兴我喜欢采心啊”。 逻孽瞪着凡尘，眼睛转了一圈，随即道，“看你平时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只喜欢你自己呢！” 凡尘面色淡淡，看了逻孽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并不接话。 逻孽越想越心烦，她迈步来到凡尘作画的案边，无意间往桌上一看，案上摊开的几尺长的宣纸上，赫然一位身姿飘渺的白衣女子，那身影很是熟悉，但是凡尘却没有画那女子的五官。 逻孽出声问道，“你画的谁啊？” 凡尘停下笔，看着画中人，眼神有些飘远，过了好一会儿，也是一声不吭。 逻孽看了眼凡尘，有那么个瞬间，她觉得他是那样的孤独，孤独的仿佛世间只有他一个人，任何人都不能打破他的孤寂。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人戳了一下，逻孽疼的皱起眉头，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伸手拉住凡尘的手。 凡尘感觉到手掌处传来的温热，他缓缓侧过头，就这样对上了逻孽的眼睛。 “别露出这样的神情，让人看着心里难过”。 逻孽声音很轻，但是却有淡淡的鼻音。 凡尘微微眯起目光，回道，“你也别这样看我”。 她这样的神情，会让他加重心底的那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千年的时间，他几乎每夜都会梦见一个看不清面孔的女子，她穿着白色的衣裙，站在天界的荷花池塘边，背身而立，他站在桥边，每次想要接触她的时候，她就会消失不见。 自从逻孽来到他身边开始，不知何时，他渐渐地将心中的那个身影与她相重合，明知道这样不对，但他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逻孽拉着凡尘的手，有那么个瞬间，她似乎从他心中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她惊讶于那个身影，竟然跟她梦中的一样，那他梦到的岂不就是她？ 正想着，凡尘却把手从逻孽手中抽出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不是嫌无聊嘛，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凡尘仍旧看着逻孽，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变了，变得跟平时一样，看不出那种孤寂了。 逻孽一晃神，也收回心思，她瞥着眼道，“怎么？不让你喜欢的采心陪我去了？” 凡尘闻言，淡笑着回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记仇？” 逻孽理所当然的回道，“我可不是记仇，单纯的诧异，能让我们凡尘上神喜欢的人，她到底有个什么特别的！” 凡尘随口回道，“她懂我琴音中的故事”。 逻孽下意识的回答，“那是我……” “什么？”凡尘问道。 逻孽及时守住声音，抿着嘴，摇了摇头。 她没有看凡尘，要不然她一定会发现，他唇角轻轻地勾起，眼中满是笑意。 凡尘出声道，“走吧，难得今天天气如此好，我陪你出去转转”。 逻孽点点头，收起心中的不满，真烦，那明明就是她嘛，偏偏让采心那丫头捡了个大便宜。 凡尘和逻孽并肩往外走，逻孽忘记了，她能探测到凡尘的心，那凡尘也可以轻易的探测到她的心，所以她现在心中所想，凡尘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两人一起出了寝宫，外面的侍女恭敬地请安问好，凡尘吩咐道，“不用跟着了”。 他带着逻孽一路出了南清宫，这还是逻孽近些天以来，第一次踏出南清宫的大门，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她有种再生的感觉。 凡尘出声道，“这天界中，你还有好些地方没去过吧，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逻孽侧头看向凡尘，不由得笑着道，“你今天心情不错？” 凡尘反问道，“何以见得？” 逻孽伸手指着凡尘的眼睛，淡笑着道，“我看到你眼中的我，今天可是格外好看，若不是心情太好，怎会如此？” 凡尘微楞，随即无奈的摇着头回道，“你这人啊，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忘记夸赞一下自己”。 逻孽笑出声，如银铃一般，微微眯起的眼睛像是新月，让人移不开视线。 凡尘看着逻孽，他也勾起唇角，发自内心的开始高兴。 ------------ 116 说你爱我 整个天界，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凡尘带着逻孽逛了一遍，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下，凡尘说要回去，逻孽却是意犹未尽，一抬头，她看到了深蓝色天幕上的繁星，不由得笑着道，“凡尘，我们去观星台可好？” 凡尘看着逻孽，她黑色的瞳孔像是天上最明亮的星星，他不忍拒绝她，所以缓缓开口，轻声道，“好”。 逻孽闻声，唇角勾起的幅度更加大，她走到凡尘身边，不去拉他的手，却让他感觉得到，她离他很近，这样他才不会孤单。 凡尘带着逻孽来到观星台，这是逻孽来到天界的第一日，第一个去的地方，后来因为意外失火，逻孽就再没来过了，现在这里已经修建好了，白玉琉璃瓦，金顶镂花印，门前依旧有个大大的铃铛，逻孽走过去，指着铃铛道，“这个铃铛没被烧坏吗？” 凡尘回道，“你看的倒仔细”。 他随意的一挥手，那铃铛无风自响，然后大门敞开，逻孽随着凡尘身后走了进去。 看着那盘旋而上，仿佛没有尽头的台阶，逻孽开口道，“我们不会要走上去吧？” 她现在不能轻易运功，否则就会灵力倒流，导致吐血，所以才有此一问。 凡尘看了眼逻孽，似乎是有些无奈，随即他伸出手，到逻孽面前。 逻孽看了眼凡尘，随即反应过来，她高兴地拉住他的手。 凡尘收紧手指，带着逻孽，他一挥袖子，两人就化作一白一红两道光亮，直直的向观星台顶层飞去。 常人要爬数个时辰的楼，在凡尘的施法之下，不过是晃眼的功夫，逻孽再次看清面前的景象，已经是在顶层了。 看着周遭熟悉又陌生的景象，逻孽出声道，“当日这里大火，你知道不是我做的，对不对？” 她走到屋子中间的巨大熏香炉处，伸手揽过一些香气，闻了闻。 这香味不像最初的时候那样刺鼻，倒是换了清淡一点的味道。 凡尘看着别处，淡淡的回道，“过去的事情了，还提来做什么”。 逻孽知道凡尘的性子，他就是肯定也不会回答的，她抿抿嘴，迈步来到凡尘身边，他面对着星辰布象而站，看着那上面跟真实位置一模一样的星辰。 “这颗是天狼星，我知道”。 逻孽指着那上面的一颗隐隐发亮的红色星星，出声说道。 凡尘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道，“你认识它？” 逻孽点点头，“以前在妖界的时候，有人对我说，天狼星异动，天下必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句话是千面说过的，逻孽记得很清。 凡尘静静的看着那颗天狼星，若有所思，并没有接话。 逻孽也不想多问什么，来到天界，百日时间已过了一半，这些日子，她经历了很多，可以说是从生死边缘挣扎着活了过来，能活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尤其是……现在凡尘就在她身边，难得的安静，她不想再去想其他，如果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那她就算知道也是无用，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凡尘看了一会儿，最终也是抬起头，对逻孽道，“你为什么喜欢来观星台？”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站在观星台之中的景象，两人也是没多少话，客套中带着疏离，彼此都有试探，也都有芥蒂，没想到，不过数十日，再来这里，却是物是人非。 逻孽闻声，她指着屏风之后，然后笑着对凡尘道，“你跟我到那边去吧”。 凡尘跟在逻孽身后，两人一起来到直面天幕的那一边，站在白玉栏杆之后，看着面前仿佛触手可及的满天繁星，逻孽唇角高高的勾起，连眼睛都变得晶亮。 “凡尘，你知道吗？其实妖界的天空也很美，虽然那里没有观星台，也没有这样触手可及的距离，但是我还是很喜欢那里，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希望自己一辈子都活在那儿”。 凡尘侧头看向逻孽，她一身红衣，像是世间最美丽的精灵，她浑身被星辰反射的光芒照的星星点点，看起来美丽的不真实，他眼中是满满的沉迷，几乎是下意识的道，“留在天界不好吗？” 逻孽闻言，似乎微楞，随即笑着看向凡尘，出声回道，“天界不好，这里的人仿佛没有七情六欲，但内心却比妖精更加贪婪，他们以为自己是三界的主宰，却不懂得，人心岂是能够轻易被控制的？我不喜欢天界”。 凡尘不由得微微皱眉，他有些话想说，比如……难道这里就没有你喜欢的吗？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发觉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也许逻孽说的对，这里的人，想要的太多，所以他们用冷漠去伪装内心的炙热，用权利去衡量自己在这个世间的存在，久而久之，根本忘记自己究竟为何要如此去做。 凡尘不知道自己在这一瞬间，心底的悲凉有多浓厚，以至于眼中竟然流露出悲讽的神情。 逻孽看在眼中，心底一疼，她不是凡尘，不喜欢掩饰内心的想法，所以她对凡尘道，“如果我留下来，原因只能有一个，因为我喜欢的人，他在天界”。 凡尘瞳孔扩大，看着逻孽，他身子绷直。 逻孽见凡尘如此，她脸上的笑容更大，转过头，她看着面前的星辰，轻声道，“凡尘，如果我说，我放弃最初来天界的目的，你会不会喜欢我？” 她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轻轻地，但却带着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气势，她很认真。 凡尘静静的看着逻孽，许是这一刻，时光太过美好，也许是逻孽的沉静，让他模糊了她和他记忆中的那个白衣女子，总之，他的嘴巴先于意识，开口道，“会”。 仅仅一个字，逻孽听在心中，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没有马上笑出声，更没有转身抱住凡尘，她只是努力睁大眼睛，看清面前的一景一物，记住此刻的美好，如果有可能，她会把这一刻烙印在脑海中，只要是不高兴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 117 同床共枕 凡尘和逻孽并肩而立，他们眼前是整个星空，灿烂的炫目，他们彼此无言，但是此时此刻，却是最心灵相通的时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凡尘看到天际划过一道异彩，那是流星，他轻声道，“逻孽，你有一颗妖精没有的怜悯之心，既然如此，那就少一些杀戮吧，反正这一系列的事情已经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了，不如放了如碧，我会跟天帝说，延长你在天界的日子”。 逻孽侧头看向凡尘，她脸上看不出喜怒，声音也很是平淡，微微侧着头问道，“你在跟我谈条件？” 凡尘略显无奈，淡淡道，“你知道我不是”。 逻孽抿抿嘴，沉默了半晌，然后道，“我是讨厌如碧，也想过杀了她，但是毕竟是一条人命，既然开口了，那我就不杀她了！” 凡尘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逻孽看在眼中，又扬着下巴道，“我不杀她，但是不代表不惩罚她，暂且先让她在天牢里面待一阵子吧，等到过些日子我气消了，再去求天帝放她出来！” 凡尘轻轻勾起唇角，看着逻孽，一言不发。 逻孽被他直白的目光，看的脸色一红，她不着痕迹的撇开视线，然后嘟囔道，“你看什么”。 凡尘道，“我在看你这个妖精，其实心眼儿也不是那样坏的嘛”。 逻孽瞪了眼凡尘，他却笑容更大。 凡尘在观星台周围设了结界，外人根本不可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两人在顶楼待了很久，久到天边快要隐现鱼肚白的时候，他们才意犹未尽的出了观星台的楼门。 观星台靠北，而南清宫在南面，两人往回走的时候，路经月入宫，逻孽有意无意的往那边看了一眼，这一幕落到凡尘眼中，他眸中是一闪而逝的幽暗，但却没有说什么。 两人回到南清宫之后，站在寝宫门前，凡尘道，“回去睡吧”。 逻孽看了眼凡尘，这一整天他们都待在一起，现在心里老舍不得了，但是看到凡尘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她有些话还不好说出口，只能悻悻的点头道，“好，你也回去睡吧”。 两人在寝宫门前分道扬镳，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逻孽回到自己的寝殿，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雕花和幔帐，满脑子都是凡尘的脸，这个嘴硬的人，今日终是承认他喜欢她了，她心中开心的都快溢出来了。 伸手探入枕头下方，指尖触到四方的木头，她拿出来那个檀木的小盒，这是凡尘送她的药，她都没舍得用，只是每天夜里，习惯性的拿出来看一看，闻一闻，这样才能睡得着。 闭上眼睛，深呼吸，这香味清淡但却持久，一如凡尘就躺在她身边一样，逻孽侧过身子，捧着盒子，脸上满是笑容。 此时已是寅时，外面却突然闪过一道极亮的光芒，接着隔了片刻，一声轰然作响的雷声响起。 逻孽刚刚要睡着，这一下子却是让她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窗子，外面传来簌簌的声音，那是雨水倾盆而下，砸到窗纸的声音。 下雨的时候，周遭总是更显得寂寥，逻孽来天界之后，第一次遇到下雨，这雨势很大，夹杂着雷鸣电闪，有些恐怖。 逻孽本是不怕这些的，但是睡意全无，她又开始思念凡尘，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然后就再也挥之不去。 黑暗中，逻孽勾起唇角，忍不住笑出声。 她凡尘下床，将手上的檀木盒重新放回枕下，然后迈步出门，一路来到凡尘的寝殿。 站在门口，逻孽故意不敲门，她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怕凡尘，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替她兜着。 如此想着，逻孽缓缓推开房门，然后迈步走了进来，她脚步很轻，像是猫儿一样，落在青石地面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凡尘自从从偏殿搬回来之后，一直住在寝宫的这里，逻孽来过，因此她在黑暗中也能轻车熟路的找到凡尘在哪里。 微微眯起眼睛，努力的看清眼前的景物，逻孽隐约看到了很大的床榻，床榻前面遮挡着层层的幔帐，她走过去，然后一层层的撩开。 待到她就要撩开最后一层的时候，却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逻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抽了一口气。 她看不见凡尘，但却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慵懒，出声问道，“干什么？” 逻孽咕咚咽了口口水，然后故作委屈的道，“外面，外面打雷下雨，我害怕”。 她害怕就有鬼了，以往在妖界当中，烟绿可是最喜欢下雨的，每到下雨的时候，她都会现出原形，那么大的一条青蛇，盘旋在百年的桃花树上，妖娆着，诡异着，纵是这样的场面，逻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呢，更何况现在这种？ 凡尘没有出声，但他的手掌还握在逻孽的手腕处，她再次感觉到他身上的冰冷，心底一软，她继续道，“我寝宫那边冷……” 黑暗中，逻孽终是听到了凡尘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把身子往床榻里面挪了一个位置，然后道，“上来吧”。 逻孽脸上的委屈表情瞬间被笑容代替，她身子利落的倒在床上，明确的说，是倒在凡尘怀中。 凡尘往后挪了一点，逻孽就又往里面挤了一点，如此几番之后，凡尘后背已经靠到了墙壁，而逻孽外面则空下了三个人的位置。 凡尘道，“我看你的样子，可真不像是害怕”。 逻孽忍不住高兴，但却委屈的道，“人家就是害怕啊，要不然会来找你嘛”。 凡尘道，“真不知道你这人脑子是怎么长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样不是比外面的电闪雷鸣更危险吗？” 凡尘问的认真，逻孽却觉得他似乎在刻意勾引，她浑身一道奇异的电流划过，麻到了指尖。 她抬手，摸到了凡尘的手，她和他十指相扣，然后脑袋往前一蹭，贴上了他的胸口，她开口道，“你这人，不是我说，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男的！” ------------ 118 早就知道 逻孽说完话之后，感觉凡尘身子明显的一僵，隔了一会儿，她头上传来凡尘似乎带着不悦的声音，“你怀疑我不是男的？” 逻孽刚才不过随口一说，被凡尘这么一问，她自己还一愣，一时间没有回答。 而凡尘则是把手从逻孽的手中抽出，伸手抵着逻孽的肩膀，出声道，“你怀疑我不是男的，还喜欢我，现在我很怀疑你的取向，你离我远一点！” 帐内视线昏暗，几乎看不清彼此的面孔，逻孽伸手拽着凡尘的中衣衣袖，不依不饶的道，“我就不，我不管你是男是女，总之我喜欢的就是你！” 凡尘闻言，抵着她肩膀的胳膊一顿，逻孽就趁势重新钻入他的怀中，伸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 凡尘的胳膊停在空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放下，搭在了逻孽的后背。 逻孽的侧脸贴着凡尘的胸口，感受着他稳健的心跳，和身上好闻的香味，她勾起唇角，心中无比的满足。 凡尘也感觉到逻孽抱着他腰际的手在收紧，他心中一暖，轻声道，“冷吗？” 他身上的温度很低，怕她不舒服。 逻孽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把脸在他身上磨蹭了一下。 凡尘微笑，然后暗自运起真气，让两人的身子温暖。 逻孽被包裹在温暖的怀中，她闭着眼睛，轻声道，“你也会对采心这样吗？” 她的声音很低，凡尘没听清，恩的反问了一声。 逻孽把脸从凡尘的胸口处稍稍抬起，她眨着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我问你，你也会这么对采心吗？” 凡尘闻声不由得哼笑了一声，逻孽皱眉，伸手推了他一下，不耐烦的道，“你笑什么，赶紧说”。 凡尘道，“我喜欢采心，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逻孽想也不想的回道，“你说呢？我喜欢你，你却喜欢采心，我心里面能高兴吗？！” 逻孽一向如此，有什么说什么，凡尘却觉得不好意思，逻孽一口一个喜欢他，他尴尬的咳了一声，然后道，“你非逼着我拆穿你的短吗？” 逻孽一铺心思都在采心身上，她没想那么多，只是皱眉道，“我怎么了？我有什么短啊？” 凡尘忽然伸手抓住逻孽的手，然后凑到了自己的唇边，逻孽被吓了一跳，心跳陡然加速，她以为凡尘要做什么，但事实上是她误会了，因为凡尘只是闻了闻她的手，然后就放开了。 逻孽很感谢现在是黑夜，凡尘看不见她红着的脸，她小声道，“你干什么？” 凡尘出声道，“我送给你的药膏，你可涂了？” 逻孽以为凡尘说的是檀香木盒中的药膏，她摇了下头，然后道，“那个我还没用”。 凡尘黑暗中挑起唇角，淡笑着道，“我是说在后院，我递给你的瓷瓶，那里面的药膏，你可用了？” 逻孽整个人都愣住了，过了好久才抬起头，诧异的问道，“你……你知道……” 那时候她附身在采心身上，跟神兽打斗，误伤了胳膊，凡尘递给她一瓶药膏，她以为自己当时的表现很好，因为凡尘仿佛一点都没有察觉。 但却不知道…… 凡尘感觉出逻孽的诧异，他出声回道，“那时候我确实没有发现，但是你回去之后，一定是用了我给你的药膏，你身上已经带着此种药膏的味道，后来你化成真身的时候，身上还有，你说我会不会猜到呢？” 逻孽闻声恍然大悟，原来她千算万算，竟然输在了气味上面，凡尘如此心细如尘，她又怎能轻易的糊弄过去？ “那你早知道采心是我，还让我来南清宫？” 逻孽出声问道。 凡尘微笑着回道，“那时候难得有人能听懂我的琴音，你听得懂，我就当无聊的时候，有人做个伴了”。 听着凡尘的话，逻孽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枉她还觉得自己做的有多隐秘，没想到人家早就知道了，还拿她当个消遣！ 见逻孽半天不出声，一动不动的躺着，凡尘微微低下头，小声问道，“睡着了？” 逻孽还是一声不吭，凡尘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他径自道，“哦，睡着了啊”。 说罢，他将她的胳膊往一边挪去，然后自己翻了个身，转了过去。 屋内很是安静，安静的能听到他们彼此很清浅的呼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逻孽忽然抬起胳膊，从背后揽住凡尘的腰际，然后身子凑了过去，紧紧的贴着他。 她身上温热，而凡尘身上却是比寻常人要冷，一冷一热两具躯体贴在一起，在他们密和的缝隙中，带着一股异样的情愫。 逻孽喜欢闻凡尘身上的味道，所以她将脸深深的埋在他的后背和床榻之间，感受着缝隙之中的温暖和清香，因为只有这样，她的心里面才会变得安稳。 凡尘背身对着逻孽，他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热，他在黑暗中睁着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眸，心底一片柔软。 这一夜，两人再也无言，逻孽贴着凡尘，再一睁眼已是天亮。 逻孽睁开眼睛，看到周遭的景物时，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怎么她会在自己的寝房？她昨夜不是…… 翻身起来，她坐在床边，清醒了一下，然后迈步走到门边，伸手打开房门。 采心和几个侍女在门口候着，看到逻孽，采心淡笑着道，“大人醒了，昨夜天界下雨，您睡的还好吗？” 逻孽出声回道，“哦，睡得还好”。 采心叫人给逻孽打水，梳洗打扮，逻孽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的采心帮她梳头，她出声问道，“上神呢？” 采心回道，“哦，上神一早就去了荷花池”。 逻孽眨了下眼睛，然后道，“雨后荷花承恩露，上神倒是难得的闲情雅致啊”。 采心淡笑，不接话。 逻孽梳洗打扮之后，然后就屏退下人，一个人来到南清宫的后花园，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荷花池，荷花浓密的绽放在湖面之上，加之水面上的碧绿荷叶，离远一看，满满的粉红伫立在新绿之间，霎是美艳。 ------------ 119 一语成殇 逻孽在荷花池周边看了一圈，并未见凡尘的身影，她迈步往前走了走，左右打量着，然后忽然眼尖的发现，那万绿从中一抹飘然的白色。 原是凡尘乘着一方小船，正在荷花池中央，因为荷叶的浓密，荷花的高枝，所以刚才遮住了他的身影。 逻孽看着凡尘，他绝世的容颜上，即使是面无表情，也能让人不忍移开视线，勾起唇角，逻孽忍不住心中的高兴，身子跃起，脚尖轻点身下的荷花，那荷花几乎是一动不动，而逻孽已经跃至凡尘坐下的小船之上。 逻孽站在船上，和凡尘面对面，但凡尘却一点惊讶都没有，仿佛本该如此，他只是径自做着手上的事情。 凡尘手上拿着一个白玉的罐子，然后小船所行之处，他都会将荷花上的雨露收集其中。 逻孽置身在荷花的海洋，周身不是绿色就是粉色，郁郁葱葱的，煞是美丽，这景象比在外面看不知道美丽多少倍，她现在才懂得，什么叫只缘身在此山中。 看了一会儿之后，逻孽终究是碍不住自己那个性子，坐到了凡尘身边，托着腮问道，“我怎么醒来之后就在自己的寝房了？” 凡尘专心的弄着手上的事情，也不看逻孽，只是淡淡道，“难道你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昨晚是宿在我那里的吗？” 逻孽笑着道，“呵呵，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凡尘指尖微颤，然后道，“脸皮还真是厚”。 逻孽也不恼，反而心中更加高兴，只要凡尘在身边，她就觉得自己会忍不住的开心，这样的开心是有心而发。 其实凡尘心里想什么，逻孽大抵猜得到，虽然这里是南清宫，而且天界宫规森严，这里的侍卫和仙女们也不敢到外面去乱说，但总归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一段禁忌，凡尘无论出于何种考虑，都是不能让他们之间的感情见光的。 她现在越发的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样走，她上天来是诱凡尘破戒的，现在她做到了，但是她却又不想伤害凡尘了，哪怕是降级都不想！ 逻孽想得出神，竟然连凡尘侧头看她，她都没有发觉。 凡尘出声道，“怎么了？” 逻孽听到了，但却不想动，眼睛直直的看着某处，她轻声道，“没什么”。 凡尘看了会儿逻孽，然后道，“生气了？” 逻孽眨了下眼睛，过了一会儿，然后缓缓侧头看向凡尘，凡尘的脸依旧绝美，右眼底的红痣越发的明显，她歪着头反问道，“为什么这样问？” 凡尘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径自道，“你难得有话这么少的时候”。 逻孽轻轻地勾起唇角，淡笑着道，“我只跟我喜欢的人才话多”。 凡尘眼中是一闪而逝的亮光，随即瞥开眼去，轻声道，“你这人怎么一点矜持都没有，动不动就是喜欢的人”。 逻孽闻声，脸上的笑意更大，她伸处胳膊，跨上凡尘的胳膊，侧头贴在他肩膀上，出声道，“其实你心里面高兴地不得了吧！” 凡尘不看逻孽，径自道，“你哪儿来的自信？” 逻孽笑着回道，“看，你这不是没推开我吗？” 不知从何时开始，凡尘貌似对逻孽的动手动脚开始免疫，只要不在人前，管她是贴在一起，还是睡在一起，他都无动于衷。 凡尘被逻孽这么一说，也觉得尴尬，他侧头看向逻孽，然后伸手推了她脑门一下，让她离他远一点。 逻孽心情不错，也不跟凡尘计较，她把视线移到他手上的白玉罐子上，然后道，“你这大早上的收集这个做什么？” 凡尘道，“荷花是带着仙气之物，天界的雨又是万物恩泽的源泉，雨后荷花上的露水，乃是所有好药的引子，我收集一些，然后回去给你下药”。 他说的平淡，仿佛一个御医在给病人讲解医理，但是逻孽却感动的不得了。 凡尘将自己一半的灵力都给了她，自己也算是半个受伤的人，他还这样亲自照顾她，怎能不让她心动？ 不过是片刻，逻孽就伸手抱住凡尘，将脸伏在他的胸口，她眼眶发红，但却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眼泪。 凡尘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道，“你只要平时听话一点，我就烧高香了，你不用这么感谢我”。 逻孽突然回道，“凡尘，我们在一起吧！” 凡尘整个身子咻的绷住，逻孽却好像打定主意了似的，她抬起头，眼眶微红，看着凡尘道，“我们在一起吧，你跟我回妖界！” 凡尘眼中有诧色，有迷茫，但更多的惊愕，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件事情。 逻孽拉着凡尘身上的柔软外袍，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她心跳不稳，明确的说，她这句话有些一时冲动，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是期待凡尘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不会骗自己，所以她清楚地知道，她心里面是喜欢凡尘的，但是另一方面，洛翼怎么办？ 凡尘也是一眨不眨的回视着逻孽，通过她的眼睛，凡尘看到了她的心，也听到了洛翼的名字。 几乎是一瞬间，凡尘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一般，他移开视线，然后伸手推开逻孽的胳膊，轻声道，“你说的不现实”。 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逻孽微张着红唇，心底有一丝侥幸，但更多的是失落。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凡尘，逻孽只能用笑容去掩饰尴尬，笑着道，“呵呵，是啊，我怎么问出这样傻的话，你是上神，怎么可能与我一起去妖界……” 她不知道，此时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的落寞。 凡尘心疼，几乎要冲口欲出些什么，但是一想到逻孽心中刚才忆起洛翼，他心底就如鲠在喉，难受的很。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坐在很小的小船之上，彼此再无言语，他们肩并着肩，但却感觉很遥远。 一个是天界上神，位列神班高位；一个是妖界妖皇，万妖之首，他们的结合，说起来真是笑话。 ------------ 120 宣布婚讯 自从那日泛舟荷花池之中，凡尘一语拒绝了逻孽之后，两人之后的相处，平静中又带着一丝尴尬，他们彼此决口不再提那日的事情，但是他们又都清楚得很，逃避不是办法，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去面对的。 白日两人一起用膳，一起不说话的共处一室，晚上的时候，逻孽也会偶尔钻入凡尘的寝房，他们十指相扣，也会相拥入眠。 闭上眼睛，他们自觉的不去探测对方的内心，因为害怕彼此的心中，会和自己心中有同样的顾虑。 这样一连数日，日子仿佛波澜不惊，但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因为突然有一日，凡尘和逻孽一同被邀请去上圣殿议事。 去的路上，凡尘对逻孽道，“大抵是为了如碧的事情……” 逻孽知道凡尘心中所想，她轻声道，“你放心吧，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不就是放过如碧，她也在天牢中关了些日子，就算是惩罚了，逻孽答应凡尘会饶过如碧，今日她也不会食言。 两人一路来了上圣殿，殿上高坐这天帝和王母，两边是各路神仙，不知为何，逻孽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古怪，但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只觉得温流在看她的时候，眼底一闪而逝过一抹忧伤。 凡尘案例站在神位的第一名处，逻孽也站到了一边，静候天帝的吩咐。 果不其然，天帝先对逻孽出声道，“妖皇，这些日子在南清宫修养，可觉得身体好些了吗？” 逻孽微微垂下视线，恭敬的回道，“谢天帝记挂，多亏了上神倾力相助，逻孽身体暂无大碍”。 天帝闻声点了点头，随即道，“这些日子，律神和明神一直在彻查妖皇在宴会上中毒一事，他们已经跟朕说了，现场并未有何蛛丝马迹留下，但是妖皇既然直指如碧，想必也一定有你的原因，再加之挽罄等数名仙女一同自缢，朕决定了，如何处置如碧，就交由妖皇决定了”。 此话一出，众神仙都是心思各异，逻孽余光看到温流，他一声不吭的立于原地，微垂着视线，温润的面孔，数日不见，有些清减。 逻孽在一瞬间就想到温流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请她看在他的面上，不要伤害如碧。 温流不爱如碧，这点逻孽也看得出来，他能为如碧如此，也算是有心人了，所以即使没有凡尘的原因，逻孽也不会要了如碧的命，毕竟她对温流有所亏欠，他的请求，她不忍心拒绝。 心中几乎没有多余的想法，逻孽很快就出声回道，“天帝，如果您真的让逻孽来决定如碧的命运，那么逻孽斗胆，请您放了她吧”。 话音刚落，四下已经有神仙抬起头来看逻孽，而她只是一脸的正色，毫无玩笑之意。 天帝看着逻孽的目光中，但是几分审视，过了一会儿，他才沉着声音道，“妖皇此话当真？” 毕竟之前逻孽还一口咬定，所有的坏事都是如碧所为，恨不得杀了她呢。 逻孽点头，并不再说其他。 天帝道，“如果照你所说，如碧所犯之事已是犯了天条，怎么你又突然不想追究了呢？” 逻孽早知天帝会有此一问，她不紧不慢的答道，“逻孽不是不想追究，只是如碧已被关入天牢多日，以她的性子，这样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逻孽不想看着有人送命，此事就此了结吧”。 如碧生性高傲，这样被关入天牢，而且还是温流当时做的证明，想必她一定心灰意冷。 伤一个人，未必要让她死，心死才是最大的悲哀。 逻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个小人，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她答应凡尘和温流，不伤害如碧的性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因为若不是她自己激灵，恐怕来天界的这些日子，早就被如碧搞得活不成了，她不欠如碧的。 天帝听到逻孽如此说，沉吟了一会儿，终是道，“妖皇心胸宽广，当之无愧的妖界之首。不过为了让如碧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朕还是要关她一阵子，以儆效尤！” “谢天帝！” 逻孽垂下头去，恭敬的福了一礼。 她知道天帝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毕竟一届妖皇在天界受到这样的对待，一定要有点什么说法，省的以后在妖界中落下口实。 温流向逻孽投来一个感谢的眼神，逻孽朝他淡淡的点了下头。 本以为今日来，只是说这件事情的，但是没想到，在逻孽说完这件事情之后，天帝和王母都换上了另外一幅表情，没有深沉，没有阴霾，有的只是一副喜悦的面具，变化之快，令人来不及反应。 天帝出声道，“今日召集众仙家来此，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下月的二十九，也就是一个月之后，乃是天道良日，朕给凡尘上神和律神浅黛赐婚，最近天界的日子是有些不太平，应该有些喜庆的事情来冲冲……” 天帝在上座说些什么，逻孽完全听不到了，她只是长着一双美丽的眸子，静静的愣在原地，耳边是嗡嗡的声音，但偏偏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下个月……赐婚……谁？ 众仙家闻言，脸上都是露出大大的笑容，不停地称赞天帝此事做的绝妙，凡尘和浅黛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逻孽站在凡尘那侧，从她的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的背部，他站的挺直，一如她最初在天界看到他的那一次。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脏坚不可摧，就像是牡蛎的蚌壳一般，但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己的蚌壳被人撬开，翻出了里面最柔软的肉，然后用嘴尖锐的刀刃，一下一下，一下一下的戳着。 痛到麻木，眼泪反而涌不上来了，不知为何，逻孽在这时却想到了洛翼，当初她未上天界之时，也是那样的喜欢着洛翼，当初得知他要和如墨联姻的时候，她也曾气的发抖，但却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不得冲上前去，告诉所有人，凡尘是她的。 ------------ 121 不要离开 等一下，她刚才想到洛翼时，用的是‘那时’？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洛翼的喜欢，竟然变作了过去式？在这不过半百的时日中？ 逻孽想到此处，竟然有些想笑，嘲笑，嘲笑自己明明想要诱惑他人破戒，但自己却在这场角逐中迷失了自我。 周遭的人都在笑，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这些落在逻孽眼中，都像是慢了半拍似的，无声，有些像是梦境。 王母出声道，“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日，虽然时间紧迫，但是大家群力群策，还能尽快准备一下，凡尘和浅黛的大婚，一定要热闹”。 大婚！这样的字样落入逻孽耳中，她心底一疼，耳膜鼓了一下，瞬间又开始恢复听觉。 天帝笑着道，“一个月？那时候妖皇不是还留在天界嘛，届时还能看一下天界中的婚宴，这也是难得的经历啊！” 逻孽缓缓抬头，对上了天帝的视线，不知道是她恍惚了，还是距离太远，要不然，她为什么会觉得天帝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虑呢，他明明在笑的啊…… 身边的人，有的对逻孽说，百日的时间，就能赶上千年难遇的事情，她真的是很有福； 有的人对逻孽说，妖皇可以看看这天界的婚宴，等到回去妖界，还可以对周边的朋友讲讲； 有的人对逻孽说，听闻洛翼上神和上届妖皇之女有婚约在身，不知何时成婚，逻孽可曾看到过妖界的婚宴？； 逻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她隐藏在红袖之下的手指缩紧，指甲深深的戳如肉中，但她却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的疼痛。 天帝和王母像是发号施令一般，对下座的众神仙交代完了这件事情，然后就在很多人的尾随之下，退出了上圣殿。 逻孽不知道这天界的规矩，是天帝说什么就算的吗？如若不然，为什么凡尘和浅黛脸上没有诧色，也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呢？ 整个人如被人施了法术一般定在原地，逻孽不再去管身边人说什么，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就连温流何时走到她面前，她都没有发觉。 温流如玉的面孔上，带着几分担忧，看向逻孽，他出声道，“谢谢你刚才在殿上，为如碧说话”。 逻孽看了眼温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淡淡道，“恩”。 温流眼中有些纠结的情绪，也有些欲言又止，但是还不待他说出什么的时候，凡尘已经来到逻孽身边，看着她道，“走吧，回南清宫”。 逻孽没有去看凡尘，只是对温流点了下头，然后就径自迈步往上圣殿门口走去。 凡尘跟在逻孽身后，两人一同出了殿门。 在回去南清宫的路上，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但是两人却始终没有言语，直到两人踏入南清宫的地界，宫里面的侍女，躬身福礼，对凡尘道，“奴婢恭贺上神和律神大婚在即”。 逻孽咻的停住脚步，身子也绷得挺直。 凡尘轻轻地对侍女们点了下头，女孩子们开心的退了下去。 逻孽紧抿双唇，迈步往前走去，她身后传来凡尘的声音，“你不想说什么吗？” 逻孽还是一声不吭，她甚至没有停住脚步，只是径自往寝宫走去。 凡尘暗自叹了口气，隔了一会儿，然后随着逻孽的方向而去。 采心一直被吩咐侍候逻孽，见逻孽回来，她淡笑着道，“大人回来了，午膳您想吃点什么呢？” 逻孽面无表情着一张脸，一边往屋里面走，一边道，“帮我收拾一下东西”。 采心微楞，站在门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凡尘一闪身从后面跟过来，采心见状，福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逻孽走到梳妆镜前，打开桌上的抽屉，把里面的几样简单的朱钗拿出来，然后又走到床边，伸手到枕头下面，抽出里面的檀木盒子。 凡尘站在逻孽身后，见状，他开口道，“干什么，想离开南清宫？” 逻孽不出声，拿好自己不多的几样东西，她也不看凡尘，只是大步往门口走去。 在她与凡尘擦身而过的瞬间，凡尘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逻孽被迫停下脚步，胸口微微起伏着。 凡尘侧头看向逻孽，开口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 逻孽心中想着是，我不想跟你说话，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恭贺你”。 凡尘面色波澜不惊，但眼底却是一片幽暗，看着逻孽，他隔了好久才说道，“连你也要这样说……”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却莫名的让逻孽心痛，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情绪可以轻易的被人左右，而这个人却要和别人成婚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作祟，为什么她喜欢的人，都要和别人的成婚？ 逻孽不回答，凡尘也不出声，两人就这样安静的站在原地，空气中似乎多了一分沉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逻孽道，“放手”。 “你去哪儿？”凡尘问道。 逻孽淡笑，“去哪儿？难道还要留在南清宫吗？” 从未觉得事实是如此的讽刺，怪不得凡尘会对她说，去妖界不现实，原来他等的就是在天界，和浅黛成婚！ 一想到此处，逻孽就忍不住蹙起眉头。 凡尘沉声道，“你现在的身体……” 逻孽打断道，“我身体怎么样再也不用你管！” 此刻再听到这样的话，她真的只觉得是讽刺。 凡尘吃了这样一个钉子，他微微皱眉道，“我怎么能不管？你体内还有我的一半灵力呢！” 逻孽怒极反笑道，“好啊，那你放开我，我现在就还给你！” 说罢，她伸手欲甩开凡尘。 凡尘不依，他收紧手指，另一手也扣住逻孽的肩膀，阻止她强行运功。 逻孽拉扯不过凡尘，一着急，眼泪就涌上了眼眶，她颤声道，“我死活都不用你管，你成你的亲，我下我的天界，从此我们各不相干！” 凡尘眼中划过一丝痛色，他忽然一把将逻孽拉入自己怀中，紧紧的抱住她。 ------------ 122 诡异莫测 逻孽的鼻子撞到了凡尘的胸膛，不知道是鼻子处的酸疼，还是心中的酸涩，总之她就这样突然掉下了眼泪。 她拍着凡尘的后背，眼泪簌簌的往下掉着，但却又忍不住把他抱紧。 凡尘死死的抱住逻孽，力气大的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体内，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拥抱她，不过只是一次，他却再也不想要放开手。 原来拥抱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个人就在自己怀中的感觉，是这样的…… 逻孽强自咬紧牙关，这才能屏住哽咽声，一千多年了，她从不记得自己有如此的伤心难过过，哪怕是在知道洛翼要和如墨联姻的那一刻。 也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如果她不来天界，不认识凡尘，也许她这辈子最喜欢的人还是洛翼。 脑中犹记得洛翼说的那句话，如果以后小孽见到比我还好看的人，那你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当时她肯定的回答，我喜欢的就是你。 看啊，不过几十日的时间，她就这样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另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说跟她回妖界，是不现实的男人。 凡尘抱着逻孽，他没有去探测逻孽的内心，但却清楚的感觉到她的伤心和难过，他眼中露出无限的悲悯，然后轻声道，“逻孽，别走……” 逻孽眼前的视线早已模糊，她颤抖着声音道，“别走……我也不想走，但是你让我怎么亲眼看你成婚……” 凡尘右眼底的红痣血红血红，就像是要滴出血一般，他微微皱眉，然后道，“我会去和天帝说，我不要和浅黛成婚”。 如碧道，“那你为什么刚才在殿上不说？” 凡尘道，“我和浅黛的婚事，在千年前天帝就曾提过，那时我没有遇见你，也没有喜欢的人，我觉得生活在这世间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我无所谓，所以就没有拒绝，我不知道他会今日提起。逻孽，答应我，不要离开天界，好不好？” 这是逻孽认识凡尘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多的话，第一次听到他提起过去，也是第一次，她听他说寂寞。 怪不得逻孽从第一次见到凡尘起，就觉得他的清高和孤傲不是位高权重，而是与生俱来，他的眼底一直是幽深的不见底，仿佛承载了这世上所有的孤寂。 逻孽有一瞬间的冲动，她很想对凡尘说，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就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要你了，但是我不会走。 但是她紧抿着唇，却没有开启的勇气，因为她不知道凡尘此刻不想要她走，是因为他内心的孤寂，还是因为他只是习惯了有一个人，在他身边热热闹闹的。 她很怕他看着她的眼神，那眼神让她迷茫，也让她开始变得不自信，她怕他会突然蹦出一句，跟你回妖界，这不现实。 逻孽久久没有回答，凡尘的心在一寸寸的下沉，下面是个无底深渊，他不怕坠落后的疼痛，只怕不知会在那一秒钟坠落，不安，源于没有预知。 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但却没有任何承诺，也没有任何的未来。 逻孽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滑下来；凡尘也不想再多做解释了，他冰冷的胸口能感觉到逻孽灼热的眼泪，仿佛灼痛了他的心，他已经太久没有感觉到疼痛的滋味了。 是夜，逻孽一个人躺在有些冰冷的床榻之上，这里是南清宫，她终究是选择了留下。 她不记得最后和凡尘的约定是什么，也许本就没有什么约定，她只是遵从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她喜欢凡尘，喜欢到不忍心看他一个人，更不忍扔下他一个人，即使他是个马上就要成婚的人，以后千万年的时间里，陪在他身边的，不会是她，但逻孽依旧一意孤行的，选择陪他最后一程。 一夜无眠，睁眼到天亮，逻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不用出门也能知道，现在天界之中最大的事情，无外乎是凡尘和浅黛的婚礼筹备。 静下心来想一想，凡尘，浅黛；洛翼，如墨；怎么现在就开始站队了吗？还是有预谋的开始利益分化？ 逻孽不想把凡尘想得太肮脏，但是事实如此，她没办法不往这边想。 洛翼和如墨联姻，是想得到妖界的所有支持，因此在最高神位争夺上，拥有最大的胜算。 那么凡尘呢？他说和浅黛的婚约在千年前就有，那么为什么天帝偏偏在这个当口提出？会不会和竞选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感情本应该死纯洁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但是现实中，感情往往掺杂了太多的无可奈何，身家利益总是放在前头。 逻孽安静的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些时日中，突变的非常理智，因为她此刻还能平静的躺在床上，而不是冲过去找浅黛说些什么，更没有傻得去找天帝说些什么。 在寝殿从早待到晚，逻孽听到门口传来一阵不大的敲门声，随即传来采心的声音，“大人，您一天没有用膳了，我们准备了晚膳，您出来用一点吧”。 逻孽并不想说话，她想如果采心懂得腹语就好了，那她就可以不开口的告诉她，她不想吃。 逻孽一直不回答，采心就一直站在门口，逻孽感觉得到采心的气息，心中有些无奈，也不想让别人难做，她缓缓张开口，出声道，“你们去吃吧，我不想吃”。 “那我叫人把晚膳给大人温着，大人何时想吃了，招呼一声就行”。 采心在门口恭敬的说了一声，然后迈着轻轻地脚步离开。 重新恢复安静，逻孽看着屋中已经因为夜色有些变得朦胧的景物，她侧过身子，面朝里躺着。 迷迷糊糊中，逻孽只觉得周身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气息，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翻身坐起，然后就看到了站在床边不远处的凡尘。 因为屋内没有亮起夜明珠，所以逻孽只看到凡尘长身而立的身形，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 123 点名邀见 凡尘一动不动的立于床边，逻孽微微抬着头，看着他的身影，两人距离不远，如果他们向彼此伸出手，那就一定能够够得到，但是他们却都没有动，明确的说，在逻孽想要出声的时候，凡尘却转身离开了。 夜色，不知是模糊了凡尘的背影，还是模糊了逻孽的视线，她终于掉下眼泪，在努力睁大的眼睛中，看着凡尘渐行渐远，中至消失不见。 不敢太用力的呼吸，更不敢发声抽泣，逻孽固执的认为这是一个梦，梦醒了，凡尘就会在她身边，对她说：逻孽，不要离开我。 如此想着，逻孽重新躺下身子，闭上眼，强迫自己睡去。 这一夜，她的梦混乱得很，她梦到自己不再是用第三者的身份去看，而是变作了那个白衣的女子，她站在桥头，一面凡尘，一面洛翼。 洛翼终于说要和她成亲，但这一刻，她却有些不想，她将头转向凡尘，想要看他的意见，但是凡尘却向她露出淡淡的笑容，告诉她，他不可能随她回到妖界。 心地一阵刺痛，逻孽几乎是本能的睁大眼睛，呼吸停止。 看着头顶的精美流苏和幔帐，逻孽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是梦，是梦……所有的都是梦。 平复心绪，逻孽翻身而起，来到梳妆镜前，她看到镜中的绝美女子，今日竟然眼睛有些发红，她微楞，忽然想到昨夜凡尘来过的事情，那是梦？还是现实？ 活了一千年，逻孽以为自己早就精明的不得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个傻子，竟然连现实和梦境都区分不开。 如此想着，她对着镜子，试着露出一个笑容来，依旧倾国倾城。 既然不分梦境与现实，那她就去找凡尘吧，无论如何，话总要说明白，任何事情都要有个解决，大不了他后悔了，不要她了，她就回妖界去呗。 刻意忽略心底那要命的酸涩，逻孽带着笑容，迈步出了寝殿。 寝殿外面，采心和一众仙女看到逻孽，都有些欣喜，笑着道，“大人，您好点了吗？” 逻孽微楞，随即明白，昨日她在房中躺了一日，想来她们以为她是病了。 微微一笑，逻孽出声回道，“我没事，谢谢你们”。 这种被人担心记挂的感觉，很好，很温暖。 采心和一众仙女闻言都有些惶恐，忙说是应该的，问要不要准备膳食。 逻孽摇头，迈步往凡尘住处走去。 采心出声道，“大人，我们上神不在宫中”。 逻孽闻言，脚步停下，然后目光闪过一抹什么，很快，让人来不及捕捉。 正在此时，外间来报，说是律神来访。 不许片刻，一身浅墨色的浅黛已经迈步走了进来，逻孽看到她，如鲠在喉，下意识的眼皮一跳。 浅黛看到逻孽，倒是面色如常，她点了下头，然后道，“大人进来身体可好？” 逻孽淡淡的回道，“还好”。 说罢，她再也无言，转身欲走，身后传来采心对浅黛出声道，“律神大人，我们上神现在不在宫中”。 浅黛回道，“我是来找妖皇大人的”。 逻孽闻声停下脚步，但却没有转身，她在等浅黛说明来意。 采心带着一众仙女退了下去，殿上只剩下浅黛和逻孽二人。 浅黛出声道，“不知大人今日可有时间，有一个人想见你”。 逻孽眨了下眼睛，缓缓回过身，出声问道，“此人是谁？” “如碧”。 浅黛看着逻孽，语气平淡。 逻孽心中稍有意外，没想到如碧会想要见她，她沉默了半晌，然后道，“算了，我和她现在的关系，没什么见面的必要”。 浅黛看着逻孽，开口道，“大人用这种自损三分，也要伤敌七分的战术，终将如碧弄进了天牢，难道她现在想要见你一面都难了吗？” 逻孽心中一跳，本能的凛起目光，看向浅黛，原来她也是知道的！ 浅黛见逻孽竖起防备，她轻声回道，“大人，我觉得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了，既然有人愿意相信你，而且事实已经如此，我就不会再戳穿，今日我来，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传了一句如碧的话，她想见你，如果你不见，她就是死也要拉你下水”。 逻孽心中赌气，冷声道，“她这是在威胁我？！” 浅黛道，“成王败寇，她已经输了，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你的？实不相瞒，我早告诉过如碧，不要和你作对，她不听，这是她自作自受，以往她做的那些事情是过分，但是这最后一遭，可是大人亲自上演，如今如碧就算被放出来，也是不能再拥有上仙之位了，她受到了惩罚，你就当了了她一个心愿，去见见她吧”。 逻孽知道浅黛的意思，她根本就不是在用如碧威胁自己，而是亲自威胁，看来如碧早就把事情告诉浅黛了，如碧知道她自己再也无法翻身，所以临了还要拉她下水，她现在是骑虎难下，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如此想着，逻孽倒是心平气和了，她淡淡一笑，又恢复了以往那种慵懒，出声道，“既然如此，那我还真要给如碧上仙一个面子，也不能让律神白白跑了一趟”。 浅黛闻声，也淡笑着回答，“大人能如此想，浅黛真心感谢”。 两人脸上带着虚与委蛇的笑，然后一起迈步离开了南清宫。 这还是逻孽第一次看到天界的天牢，和妖界的修罗山不同，这里只是个有着玄铁栏杆的巨大宫殿，每个来到这里的神仙，都会被禁足，却不会受到什么惨痛的对待。 浅黛带逻孽来到天牢门口之后，就出声告辞，她是被天牢的侍卫带到如碧的牢房前的。 隔着玄铁的栏杆，看着里面坐在椅子上，径自喝茶的如碧，逻孽出声道，“你找我何事？” 如碧闻声侧过头，她的脸依旧好看，除了清瘦了一大圈之外。 她淡笑着看了眼逻孽，然后道，“你还真是来了，我就说浅黛有能耐呢！” 逻孽一想到浅黛，就会联想到凡尘，继而是他们的婚约，她微微皱眉，显得有些不耐烦。 ------------ 124 最后一面 “你找我来所谓何事，说吧”。 逻孽出声道。 如碧放下茶杯，看着逻孽，把逻孽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然后淡笑着道，“我以为我在这天牢之中，每天不见天日，理应消瘦，但是你在外面，怎的还落得一副愁容？”。 逻孽闻声，不动声色的回道，“我说是因为你被关在这里，我每日闲得发慌，你相信吗？” 如碧没有被逻孽弄得发脾气，只是淡笑着回道，“依旧牙尖嘴利，看来你还没有被某些事情冲昏头脑嘛！” 逻孽目光一凛，出声问道，“某些事情？” 如碧眨了下大大的眼睛，然后道，“是啊，某些事情！” 逻孽隔着栏杆看向如碧，然后似笑非笑的道，“这里也没有旁人，你认为跟我说这样云里雾里的话有什么意思吗？有话直说，没事我可要走了！” 如碧偏头看向逻孽，隔了一会儿，她才出声回道，“逻孽啊，逻孽，你机关算尽，甚至把挡在你前面的我给弄进了天牢，但是你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准你自己会泥潭深陷吧？！” 逻孽心中闪过一丝诧色，怎么如碧在天牢之中，也会知道外面的事情？再说了……她和凡尘的事情，恐怕在天界中没人知道，那如碧……她很有可能是在试探！ 不消片刻，逻孽便冷静下来，她出声对如碧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 如碧盯着逻孽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但是逻孽一副坦荡的回视着她，最后也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移开视线，如碧看着别处，径自道，“我听说你在天帝面前替我求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逻孽也微微垂下视线，见如碧不再提泥潭深陷的事情，她想自己猜对了，如碧还是不知道她与凡尘之事。 缓缓开口，逻孽出声回道，“凡尘和温流都替你求情，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他们好了”。 如碧在听到温流二字的时候，她拿着茶杯的手指轻颤，眼神也有些僵直，逻孽距离她不太远，因此看的清晰。 如碧好一会儿没有出声，逻孽站在外面，也是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如碧有些压低的声音，缓缓从栏杆里面传来，“他跟你给我求情？” 逻孽肯定的嗯了一声，顿了一下，然后道，“其实温流挺看重你们之间的情谊的，他……” “如果他真的在乎，又怎么会亲手将我送来这里？” 如碧的声音轻轻地，听起来有些飘渺，逻孽第一次见如碧如此，那样子就像是伤心到了极点，反而发不出脾气，跟她平时很容易发怒的模样大相径庭。 心里莫名的有些憋闷，逻孽忍不住微微皱眉，但却不想说什么，更不想解释了。 感情无外乎这么回事，如碧喜欢温流，而温流应该更喜欢她，所以他宁可牺牲和如碧的千年感情，也要来帮她。 逻孽心中清楚明了，如碧又怎会不知？ 只是在这场终究没有结局的感情拉扯之中，她是赢得那一方，但是如碧，只能是输了人，输了心。 万语千言，话到嘴边，逻孽只是轻声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再过不久就会被放出来的”。 如碧闻声顿了一会儿，然后侧头看向逻孽，开口道，“凡尘要和浅黛成婚了，所以天帝才准备在那时把我放出来，这你知道的吧？” 逻孽刻意忽略如碧口中的成婚字眼，她点了下头。 如碧却有些自嘲的笑道，“别人成婚，我是大赦的对象，哈……真是讽刺，原来这就是天家的恩赐……” 逻孽微微皱眉，如碧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寂寥，让她有种错觉，仿佛是嘲讽，但更多的是心死。 如碧笑了好久，终是停下来，然后道，“逻孽，你能告诉我，你到天界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吗？” 逻孽不知如碧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她还是面色如常的回道，“从未上过天界，只想来看看”。 如碧仿佛早知道逻孽会如此回答，她也不深究，只是似笑非笑的道，“你的一场天界之旅，不知是冥冥注定，还是阴差阳错，改变了多少人一生的命数……” 逻孽听着如碧的话，只觉得心里怪怪的，她出声道，“你也别想太多，其实你我本无深仇大恨，只因为你要替如墨出气罢了，现在你我之间经历的这样多，什么都该放下了，等你出来之后，我们可以是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 逻孽坚信，每个对爱情很忠贞，也很执拗的人，终归坏不到哪里去，如碧也是一时冲动，她能做到不计前嫌，就是不知道如碧心中怎样想的，反正她是仁至义尽了。 如碧闻言，终究是笑了一下，然后用很低的声音道，“逻孽，我们不会再是敌人，但是以后你在天界的日子，可能会更加步履维艰”。 逻孽不知如碧何来此话，她刚想问，如碧就大声叫来了天牢的守卫，然后道，“送妖皇大人离开吧！” 有其他人在场，逻孽也是不好再说什么，最后看了如碧一眼，她转过头，迈步往外走去。 逻孽不知道，那一天，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如碧，很久之后，她脑中还是一直残留着一个景象，那是在冥王寿宴之上，如碧手持青剑，对她下了挑战书。 逻孽一直想不通，如碧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说她执拗？不懂得变通，还是说她看透了一切，觉得这世间已再无留恋，所以选择逃离？ 那一日，如碧说，我们不会再是敌人，逻孽以为，她也放开了，以后等她出来，她们就算不能做朋友，也可以见面之后打个招呼，但是后来逻孽才知道，如碧是嫉恨她的，所以她到死都要拉着自己一起下水，就像自己喝了仙鹤血，还故意赖在如碧身上一样，如碧用了差不多一样的方式，以死明志，但是很可惜，她是真的死了。 再往后，逻孽也弄懂了，如碧死前说她以后会有更大的敌人，会步履维艰是什么意思，但是那时，她已经再无回头的机会了。 ------------ 125 他的承诺 从天牢回去南清宫，一路上，逻孽心中都有些不安，这些不安不知源于何处，也许是因为如碧最后的那一番话，也许是因为她和凡尘之间。 凡尘是神，而且是位高权重的上神，而她是妖，他们两个的名字摆放在一起都是那样的不合时宜，就更别说，她让他随她一起下去妖界，怪不得凡尘当时会说她不现实。 回去南清宫之后，逻孽问采心，凡尘是否回来了，采心回答还没有，逻孽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心下却有了计较，为什么凡尘这两日都躲着她？ 如此想着，逻孽深吸一口气，干脆来到凡尘的寝宫，坐等他回来。 从中午坐到晚上，逻孽看着自己的影子从东到西，被拉的很长，最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端坐在凡尘床边，逻孽紧抿着唇瓣，随着时间的消逝，她心中的不安也越发的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逻孽的后背都僵直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缓缓的推开，这样的声音本是不会被人注意到的，但是因为夜深人静，逻孽又很敏锐，所以她听得真切。 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在向自己走来，逻孽忍不住心跳加速，手指也微微的蜷缩在一起，她本是打定主意，今夜就跟凡尘把话说明白的，但是知道他马上就要走到眼前，她却又不敢如此的理直气壮了。 脚步声停住，凡尘在距离逻孽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来，两人隔着床上的幔帐，互相对视。 明确的说，这样的光线，他们是看不见彼此的，但是逻孽却感觉得到，凡尘脸上的表情，他……在难过吗？ 心中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逻孽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身，然后出声道，“你回来了……” 万语千言，原来话到嘴边，却是这样一句简单而温暖的问候。 凡尘没有回答，他只是迈步上前，然后将逻孽拥入了自己怀中，他似乎有些疲惫，将头抵在她的肩窝，浅浅的呼吸着。 两天没有见到凡尘，逻孽再次落入他那没有温度的怀抱中时，没有觉得冰冷，而是从心底而发的温暖，她伸手环抱住凡尘的腰，然后将脸深深的埋入他的胸膛，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香味。 两人就这样相拥而站，彼此无言，但却亲密无间。 过了好久，凡尘轻轻地声音，从逻孽耳边传来，“逻孽，若是我们只是人界中的寻常夫妻就好了……” 逻孽本是闭着眼睛，听到凡尘的声音，她眨了下睫毛，然后轻声道，“人界？” 她这千年中，一直生活在妖界，来天界也不过几十日的时间，对于人界，那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只知道，那里的人和仙妖长得差不多，但却没有法术，更不会活到成千上万年。 凡尘点点头，然后道，“是啊，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那我们就不必受天界和妖界的束缚，不会相隔种族和地位，不会在乎天规和戒律，更不会明明相拥的如此紧，但却觉得你马上就要消失了似的……” 凡尘声音很低，以至于逻孽几乎没有听到他最后面的几个字，但是他收紧手臂，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中，她感觉得到。 鼻子一酸，逻孽也大力的回抱着凡尘，她眼眶发红，径自瞪大眼睛道，“我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 凡尘在黑夜中绽开笑容，逻孽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更看不到他眼中的痛色。 他出声道，“仙妖总认为自己凌驾于人类之上，因为我们有法术，有漫长而亘古的生命，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可以一辈子活下去……逻孽，我最近时常后悔，为什么命运让我们如此晚的相见？如果我能早些认识你，我一定不会觉得自己的生命如此的寂寞，更不会答应和浅黛的婚事……” 逻孽皱眉，凡尘和浅黛的婚事，是他们之间的一根刺，横在心口，不碰，早晚溃烂化脓；碰触，那就是锥心的疼痛。 咬了下牙，逻孽强忍痛意，出声回道，“如果我们不是仙妖，可能我们都等不到现在的见面，早就死掉了”。 凡尘淡笑一下，然后道，“如果没能遇见你，就算让我与日月同生，又有何意？倒不如做个人，一生短短数十载，喜怒哀乐不过弹指一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倒是落得个逍遥”。 逻孽心中动容，她不怀疑凡尘对她的感情，她只是很怕，毕竟他是个在天规礼法下教束了千年的人，让他撇下一切和她回妖界，她怕他做不到。 逻孽好一会儿没有出声，凡尘开口问道，“逻孽，我与你离开天界可好？” 逻孽浑身一颤，几乎不可置信，她瞳孔缩小，一时间忘却了呼吸。 凡尘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伸手握着逻孽的肩膀，他一眨不眨的看和她夜色下的脸，然后再一次道，“你上次不是问我，随你回妖界可好，现在我告诉你，无论是三界中的任何一处，还是超脱三界之外的任何一处，只要你想，我就陪你”。 逻孽看不清凡尘的脸，但却清楚的听得到他的声音，眼泪就这样不可抑制的掉了下来，逻孽嗓子发紧，心中酸涩的无以言语。 凡尘缓缓伸手擦掉逻孽脸上的眼泪，然后温柔的道，“这样的决定你可高兴？如果真的高兴，那就不要哭了……” 凡尘话音刚落，逻孽就上前一步，踮起脚尖，狠狠的吻住了凡尘的唇。 她用力不稳，凡尘也没什么准备，两人的唇瓣不能说是温柔的触碰在一起，明确的说，力气太大了，都碰出了血迹。 腥甜的血在二人唇边游移，不知道是谁的。 凡尘没有躲开，逻孽伸出手臂，拉住凡尘的脖颈，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是距离上次在温暖池中，逻孽偷袭，吻到了凡尘的唇角之后，两人第一次正式接吻。 这个吻不浪漫，甚至带着血腥的气息，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样的吻才是值得用心的。 ------------ 126 我会带你走 凡尘和逻孽相拥躺在床榻之上，他已经习惯性的暗自运功，让两人的周身变得温暖。 逻孽一手攀附着凡尘的胸膛，将脸枕在他的胳膊上，另一手则和他十指相扣。 随着凡尘不断的动用灵力，逻孽只觉得他手心渐渐变得濡湿，她出声道，“我不冷了，你不用运功了”。 凡尘将修行了千年的灵力，一半都给了她，逻孽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定大不如前了。 凡尘闻声只是淡淡的道了声没事，但却没有停止运功。 逻孽的一颗心都被包裹在温暖的海洋之中，她收紧手指，感觉到凡尘也在紧紧的握着她。 “你说要跟我下天界，此事天帝和王母可知？” 逻孽声音轻轻地，细听之下，就能听出，这其中带着一丝害怕。 凡尘开口回道，“这两日我都在办这件事情”。 逻孽心中一动，原来凡尘消失了两天，都是在为了和她下天界之事。 心中感动自是不必说，最要紧的是，“那天帝和王母答应了没有？” 逻孽微扬着下巴，看向凡尘。 凡尘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出声回道，“逻孽，这千年中，你可曾有过为了何事而怕过？” 逻孽想了一下，然后回道，“从前没有过，但是现在有了”。 凡尘道，“那你怕跟我在一起之后，会遇到很多艰难险阻吗？” 逻孽想也不想的回道，“你是想问我怕不怕死吗？” 她笑了，笑的有些像个孩子，她轻声回道，“我最怕的是你丢下我，其余的，我逻孽是谁啊，来者不拒！” 她的声音带着睥睨一切的霸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红衣妖女的时候。 凡尘也忍不住淡笑了一下，然后道，“你有我，我怎么舍得让你死？放心吧，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挡在你前面的”。 逻孽心底又是一疼，她不想流泪，所以赶忙闭上眼睛，将脸埋进凡尘怀中，过了一会儿，然后道，“凡尘，我从来没拥有过什么，所以不怕失去，但是你呢？你真的愿意舍弃天界的一切，和我一起过着被世人用异样眼光来看的生活？” 凡尘嗯了一声，回道，“我这千年过的太过平静了，平静的就像是一潭死水，能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呵，我还真想尝试一下”。 逻孽知道凡尘故意这样说，是想让她心里舒服一点，事实上，这样的话只能让她感动之余，更加的窝心。 凡尘伸手抚着逻孽的头，轻声道，“晚了，睡吧，明日我就离开天界'”。 逻孽也觉得累了，那一瞬间，她只觉得睡意上涌，不想多说话，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在凡尘怀中沉睡过去。 这一夜，逻孽无梦，这样子就像是回到了妖界，在妖界的时候，她也几乎不做梦的，每天都和各种各样的妖精们厮混在一起，到了夜里，倒头就睡，一天过去。 原来她的生活和凡尘一样，在漫长的岁月中，没有彼此，生活重复着简单而单一的动作，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至尽头。 再睁开眼睛，天色已经蒙蒙亮，逻孽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只是看到身边的一抹白色身影，凡尘还闭着眼睛，浅浅的呼吸着。 他这次没有把她送回她的寝殿，也没有自己先行离开，他真的说到做到了，从此以后，都会陪在她身边。 这样的早晨，这样的凡尘，对于逻孽而言，都是意义非凡的，她想要伸手去触碰凡尘那张精致绝俗的面孔，但是指尖快要触到的时候，却又堪堪停住，她怕打破了这份宁静，也怕破坏了这份美好。 万一这只是个美丽的梦境呢？万一她一碰，凡尘就消失了呢？ 原来当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时，心里面还是恐惧多一些的，逻孽感觉到周身一阵寒冷，原来凡尘睡着后，他不运功时，她还是不能被他温暖的。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逻孽心中下意识的倒数着一二，然后就听到门被敲响，门外传来采心压低的声音，“上神，天牢那边派人过来，说是叫您赶快去一下”。 逻孽看到凡尘缓缓抬起的睫毛，他睁开眼睛，几乎是马上开口道，“好，我知道了”。 采心退下去，逻孽先翻身坐起，看着凡尘也起来，她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天牢，难道是如碧…… 凡尘看了眼逻孽，然后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看一下，回来带你离开”。 逻孽脸上带着忧色，凡尘见状，淡笑，然后伸手覆上她的脸庞，出声道，“不要怕，我说过不会放下你的”。 逻孽不怀疑凡尘，他是说到做到的人，但是她控制不住内心的不安，仿佛今日凡尘去了天牢之后，有些事情，就再也无法改变了。 咕咚咽了口口水，逻孽微微张开红唇，出声道，“凡尘，可不可以不要去天牢……” 凡尘眼中一闪而逝过什么，他淡笑着道，“你怎么了？” 逻孽不知道怎么跟凡尘解释，她昨天去了天牢看如碧，今日那边就出事了，虽然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心底的强烈不安，让她不想放凡尘离开。 可还不待她说什么，门外就再次传来催促声，“上神，天牢的侍卫说很急，明神，律神已经赶去了，让您也快些赶去”。 凡尘见状，也知道一定出了大事，他对逻孽道，“你相信我吗？” 逻孽对上凡尘的眸子，那宝石闪着亮光，她被蛊惑，点着头，她相信。 凡尘道，“这是我为天界办得最后一件事，办完之后，我一定带你离开！” 逻孽不再说其他，眼睁睁的看着凡尘翻身下床，他走到门边的时候，站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逻孽勾起唇角，给了凡尘一个美丽明艳的笑容，不知为何，她只有种这是最后一次的感觉，所以她想把最美丽的一面留给他。 凡尘与逻孽对视，也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那个笑融化了他自己身上的温度，也温暖了逻孽的心。 ------------ 127 挺身而出 凡尘走后，逻孽坐立难安，她心中的不安像是一条啐了毒的毒蛇，在一点点的侵蚀她的心房。 终是耐不住性子，逻孽迈步来到外殿，找到采心，她出声问道，“采心，你可知今早天牢为何来人找上神？” 采心面色迟疑，支吾了半晌才回道，“这个……这个，采心也不敢确定，但是听闻，说是如碧上仙……毙了”。 什么？！逻孽咻的瞪大眼睛，瞳孔收缩成一粒，呼吸也停止了。 如碧……毙了？！ 采心也是难以相信，她低声道，“大人，您也先别急，这件事情还没有落实，我也是道听途说，具体……” 她话还没有说完，逻孽已如一阵风一般，很快的从她眼前闪过。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真假，但是逻孽已经管不了太多，她不敢想象，如果如碧真的死了，那这件事情到底该如何收场。 明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不能施法，但是逻孽还是铤而走险，施法快速来到天牢，但是在半路，她却看到了一行人，那是一身月白色长衫的温流，还有就是一身浅墨色的浅黛，他们身后还有数名天界的官员。 逻孽停下身子，在他们前方不远处落定，温流第一个看到逻孽，他眼中一闪而逝过什么，却一声不吭，似乎忘记了言语。 浅黛顺着温流的目光，也看到了逻孽，她面色无异，只是道，“妖皇大人，原来你在此处，正好，我们刚想到南清宫去请你呢！” 逻孽微微眯起眼睛，出声问道，“不知律神找我何事？” 浅黛沉默片刻，然后道，“一切先等到了上圣殿，面见天帝和王母之后再说吧”。 逻孽的心脏咯噔一下，然后就是轰然下坠，她把目光移向温流，她在期望从他那里，能够得到什么消息。 但是意外的，温流却移开了视线，明确的说，是躲开的。 在去上圣殿的路上，逻孽一直面不改色，但是她心中却在打鼓，如碧真的死了吗？凡尘呢？他不是应该和他们一起的吗？怎么只有浅黛和温流二人？ 逻孽仿佛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她脑中千丝万缕，可偏偏在她快要抓住一头的时候，却又屡不清思绪了。 紧张的气氛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慢慢勾结着，就等着她入瓮，她明知有鬼，但却无从闪躲。 迈步进入上圣殿，又一令逻孽意外的景象，殿中除了上座的天帝和王母，还有下面站着的凡尘之外，竟然再无第四人。 天帝见几人进来，他面色深沉，先是对浅黛道，“你看到她了？” 浅黛垂下视线，脸色动容，沉默了片刻，然后略带哽咽的道，“是，我和明神赶到的时候，如碧已经气绝身亡”。 逻孽脑中像是有一块玻璃，然后砰地一声碎了开来，即使心中早有所想，但是听到浅黛如此说，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不敢相信。 为什么？如碧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的会今早就突然气绝身亡了呢？ 天帝闻言，眼中是痛色，王母也是拿起明黄色的丝帕，掩住口鼻。 殿内一共就这么几个人，此时大家都不说话，安静的有些诡异。 逻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事已至此，她不想去管其他，她只是看着前方几步远，凡尘的背影，他垂着视线，看不清面孔，为何他会在这里？ 天帝叹了口气，然后道，“死因为何，可曾检查出来了？” 浅黛低声回道，“如碧体内灵力错乱，初步只能看出死前是和人动过手的，她敌不过，所以灵力倒流，导致反噬”。 天帝啪的一拍龙椅扶手，怒声道，“她被关在天牢，还怎能和其他人动手？再说天界中又有何人要置她于死地？！” 浅黛闻声，把头低的更深，然后回道，“禀天帝，我查问过昨日的守卫天兵，说是昨日只有一人进入天牢探望过如碧，就是妖皇逻孽！” 逻孽早在浅黛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预料过现在这样的状况，闻言，她不紧不慢，只是微微低下了头，等待着天帝的发话。 果然，天帝将目光看向逻孽，然后严肃的问道，“妖皇，对于此事，你可有何解释？” 逻孽垂着头，一字一句回道，“禀天帝，昨日逻孽为何会出现在天牢，律神浅黛可以做证明，是她来南清宫找我的”。 浅黛道，“确有此事，因为如碧找人带话，说是想见妖皇大人一面，所以浅黛就前去南清宫相邀，但是到了天牢之后，浅黛就先行离开了”。 言外之意，后来如碧和逻孽发生了什么，她全全不知。 天帝再次看向逻孽，出声问道，“妖皇，昨日你和如碧在天牢中发生何事？” 逻孽出声回道，“如碧上仙只说谢谢我跟天帝求情，我们将误会解开，还说出来之后可以做朋友，并无任何不快”。 上座的天帝闻言沉默良久，然后道，“律神，明神，你们可是彻查清楚了？如碧死因真的是因为和旁人动了手？” 浅黛单膝下跪，沉声道，“浅黛敢用生命保证！” 天帝看向温流，温流上身而立，垂着视线，遮挡住他眼中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道，“事实确如律神所讲”。 天帝面色一凛，然后道，“昨日在天牢见过如碧的只有妖皇一人，而且也只有你才有和如碧动手，并且能让她致死的能力，这件事情，妖皇难辞其咎！” 话音刚落，逻孽还没有反驳，大殿之上，另一个人的声音却响起。 “不可能是她！” 凡尘一身白衣，绝世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寒意，他站在原地，声音如投入平静湖面中的石子，不大，但却足以惊起一阵涟漪。 天帝脸色更是不好看，连带着声音中都带着一丝威胁，开口道，“上神怎的如此肯定？！” 逻孽心中难过，她看向凡尘，凡尘挺直脊背，一字一句的回道，“现在她体内有我的一半灵力，她根本就不可能运功，更别说动用灵力去杀了如碧！” ------------ 128 犯了大忌 逻孽眼眶有一瞬间的发红，看着凡尘的视线也有些模糊。 上座的天帝和王母脸上都是深沉，浅黛和温流则是面露惊诧。 凡尘却是豁出去一般，不管不顾的道，“上次妖皇在南翁仙果宴上，误饮掺杂了仙鹤血的酒，命悬一线，凡尘没有办法，只能将体内一半的灵力传与她，所以她不会是杀如碧的凶手！” 逻孽缓缓垂下视线，她知道，凡尘道出事实，就是准备孤注一掷了，他怎的如此傻？ 果然，上座的天帝有些气急，怒极反笑道，“哈，好啊，这就是朕的上神，我们天界的上神，朕竟然不知你何时将身体内一半的灵力给了他人？！” 凡尘安静的立于殿下，一声不吭。 浅黛没有去看逻孽，但她脸色苍白一片，不知为何；隔壁的温流也是，他脸色苍白的几欲透明，逻孽就站在他身旁，但他也没有勇气看一眼。 王母将丝帕从脸边拿开，看着凡尘，她出声道，“凡尘，你贵为天界上神，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这千年来，你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所以本宫和天帝才对你信赖有加，本还属意将天界最高神位授予你，但是你怎的如此草率？！” 凡尘微垂着视线，轻声回道，“娘娘所谓草率，是指我将灵力给了妖皇吗？如果如此的话，凡尘认为自己已经是深思熟虑之后，很理智的做法了，我不后悔！” 话音刚落，天帝就怒声道，“住口！”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吗？！” 天帝是真的动了怒，他没有动一下，但是大殿之内的温度却骤降数十度不止。 温流下意识的出声道，“天帝，上神他是……” “你也住口！不用替他求情，我看他是昏了头了！” 天帝也呵斥了温流。 温流跟浅黛一样，单膝跪在了殿上。 逻孽见状，终是缓缓抬起头，对上天帝那双包含世间万物的黑色瞳孔，她缓缓跪下，不是单膝，而是双膝跪地。 无论在天界还是在妖界，双膝跪地，这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大程度的遵从和服从。 天帝面色不变，也不说话。 逻孽径自道，“天帝，此事本是因为逻孽和如碧之间的矛盾而起，与他人无关，上神为了救我倾尽自己一半的灵力，逻孽感激不尽，但请您不要将错怪在他身上，一切都由逻孽一人承担！” 凡尘闻声，没有回头，只是低着头道，“与妖皇无关，请天帝责罚凡尘！” 此时殿下除了凡尘站着之外，其他三人都是跪着的。 凡尘挺直的背影在逻孽眼中，就像是一颗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树，她心中除了感动之外，只有心疼。 她自己怎么样都可以，但绝对不允许凡尘有事！ “天帝……” 逻孽刚一开口，天帝就一摆手，打断道，“今日的事情暂且如此，妖皇大人也累了，律神送大人回去翎羽殿！” 逻孽心中一惊，为何要送她回翎羽殿？ 凡尘也抬起头，他话到嘴边，却被天帝锐利如鹰的视线给逼退了回去。 浅黛和温流站起身，一起带着逻孽出去，逻孽看着凡尘，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但他却时刻在保护着她，为了护她周全，宁可和天帝顶撞。 逻孽知道天帝和王母都动了怒，留下凡尘，一定会说些训斥的话，有外人在场也很不方便，所以才屏退左右。 出了上圣殿的门，温流先出声道，“律神送妖皇大人回翎羽殿吧，温流就先行告退了”。 温流朝浅黛点了下头，但却没有看逻孽，逻孽看着温流的背影，莫名的心底涌起一阵悲哀。 温流和如碧，他们注定是一对苦命的人。 如碧为了温流，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温流为了如碧，当初差点耗尽自己的灵力，只希望能为如碧赎罪，但是最后，他们也没有走到一起，甚至是阴阳永隔。 浅黛带着如碧回去翎羽殿，时隔数十日，再次回来这里，看着那琉璃的瓦片和玛瑙镶嵌的精致装修，逻孽没有了初次进来时的喜悦，有的只是说不上的寂寥。 在这里，曾经有八条鲜活的生命消失不见，不久之后，如碧也死了。 浅黛对逻孽道，“我会叫人派一些侍卫和仙女过来的”。 逻孽看着别处，并不搭话。 浅黛转身欲走，逻孽的声音却传来，“你设计害我，为此不惜牺牲如碧，值得吗？” 浅黛身形顿住，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回过身来，看着逻孽的背影，她微微眯起目光，然后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逻孽也回过头，看着浅黛道，“为何你要费尽心力把我引往天牢？为何我和如碧说话好好的，可是第二日，她便死了？为何所有的事情都有你在中间？你敢说不是你设计的？” 逻孽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如常，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浅黛也面色淡淡，她开口回道，“是如碧让我来找你的，她说只有见到我，你才会去天牢。而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设计的？我和如碧已经相识千年，你觉得我会杀了她？只为了陷害你？你是不是把我们之间的感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一点？！” 逻孽听着浅黛的话，眼睛也直视着她，浅黛眼中一片坦然，要不就是她说的是实话，要不然，就是她演技实在太好，总之逻孽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说不会再与我为敌，又怎么会突然死掉？既然不是他杀，那就是自杀，她没理由的……” 逻孽仿佛自言自语，声音清潜。 浅黛看着逻孽，隔了一会儿才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人，难道你真的以为温流为了你，亲手把如碧送入天牢之后，如碧还能跟你一笑泯恩仇？也许你不了解女人，也是你更不了解如碧，她可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你设计害她，大家心里清楚，所以她死也要拉着你当垫背，她要让温流后悔，甚至恨你，但却没想到……凡尘会出来说这样一番话”。 说到最后的时候，浅黛唇角似乎有些勾起，似在嘲笑。 ------------ 129 妖迷心窍 逻孽的心在迅速的下沉，她不敢想象，如碧究竟有多恨自己？才能用死去拉着自己垫背？ 如碧这么一死不要紧，却彻底扰乱了这天界之中的平衡，如果不是凡尘刚才在大殿之上力保她，恐怕现在她就不是在这领域殿中，而是天牢中等候调查。 如碧用死去拉自己坠入地狱，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凡尘会突然插上一脚，他用自己堵住了那个通向地狱的洞口，堪堪将她留了下来，当初他说他不会丢下她，此时逻孽想起，只觉得心底一阵阵的疼痛。 浅黛见逻孽一直没有回答，她微微眯起视线，似在打量，过了一会儿，她才出声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可是为了冥王之子洛翼才上天的？”洛翼的名字，好久没有被人提起了，逻孽不由得微微一眨眼，缓过神来，看向浅黛，她不答反问道，“律神这是什么意思？” 浅黛回视着逻孽，她面无表情，眼底也是一片清冷，出声回道，“自从你上天之后，这天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你不要说是谁先开始的，总之现在有很多人都为此付出了生命，现在竟然还牵连到了凡尘。逻孽，如果你真心为了洛翼着想，我劝你不要打凡尘的主意！” 听得浅黛如此说，逻孽忍不住微微皱眉，思量了一下，终是道，“浅黛，我和你之间可没有什么仇怨，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往后……我也不想有，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凡尘，这一点就足够了！” 浅黛闻言不由得冷笑一下，然后道，“你不会害他？” 逻孽被她脸上的表情弄得有些不高兴，下意识的眯起双目。 浅黛继续道，“你可知凡尘前两日去找了天帝和王母？你可知他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你可知天帝和王母已经对他起了戒心？你又不是没看到今日在殿上，凡尘为你挺身而出，宁愿被天帝责罚！” 逻孽如鲠在喉，原来凡尘真的如此做了，他说会带她离开天界，是真的。 浅黛见逻孽眼中闪着一抹亮光，她沉下脸，沉默了半晌，然后舒了口气，出声道，“逻孽，说实话，我也不想与你为敌，你也知道，我和凡尘之间，千年前已有婚约在身，现在不日我们就要大婚了，凡尘这样为你，你觉得我同意，天帝和王母会同意吗？” 逻孽听到大婚二字，她的眉头不可抑制的皱起，紧抿红唇，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我不是神仙，不懂你们这些天规戒律，事先有过婚约又怎样？凡尘喜欢你吗？或者我该问，你喜欢凡尘吗？” 逻孽看向浅黛，眼神带着审视。 浅黛没想到逻孽会有此一问，她眼神中的恍惚和不确定是那样的明显，让人忽视不去，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还是略显尴尬的移开视线，然后道，“喜不喜欢是自己的事情，但是在这天界，太多的身不由己，我只能说，我和凡尘都有自己不能左右的事情，命运如此”。 一句命运，世人都愿意把所有的无可奈何归咎在命运使然，但是如果我们尽力去试一试呢？如果结果还是无法改变的话，最起码也是问心无愧了。 逻孽突然想到这样的一句话，随后心中便释然了不少，她看向浅黛，轻轻地勾起唇角，淡笑着道，“浅黛，你相信命运，那你这辈子注定被命运牵着鼻子走，但是我偏偏不信，今日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就是喜欢凡尘，我要与他一起离开天界！” 浅黛脸上没有惊诧，反倒是意外的释然，她回视着逻孽，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你还是这样……” 深知多说无益，浅黛最后看了眼逻孽，只留下一句话，“早晚你会后悔”。 逻孽看着浅黛离去的背影，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仿佛曾几何时，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人，她们之间说过一样的话。 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空荡的翎羽殿，不过是个华美的躯壳罢了，逻孽置身其中，也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圈养的美丽雀鸟，再美丽，也不过是别人手上的玩物。 我命由我不由天，逻孽抿着红唇，安静的坐在殿上的软榻上，她既然心意已决，就一定不会后悔的。 外面的阳光从东到西，斜斜的将屋内的摆设变成影子，划出去好远，而逻孽只是维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不动。 指尖冰凉，逻孽想到凡尘，虽然他身上的温度比常人要低得多，但是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都会运功温暖她，从未让她冷过。 逻孽不知道，她现在能够安静的待在翎羽殿，都是以凡尘的责罚换来的，因为同一时间，上圣殿内，凡尘单膝跪在地上，祈求天地和王母，让他们放他和逻孽一同下天界。 天帝指着殿下的凡尘，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王母见状，开口道，“凡尘，你说你这是何苦？她是妖，你是神，你们注定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说你要跟她走，到她的世界去，你可曾想过，一个陌生的世界，你将如何自处？” 凡尘微垂着视线，他虽然是跪在地上，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孤傲气质，却是让人觉得他高人一等。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却肯定的回道，“只要是有她的地方，凡尘自会摆清自己的位置！” 王母被他噎的，剩下的劝慰哽在喉中，天帝哼了一声，然后道，“你不用劝他了，我看他是被逻孽迷得失了心智，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王母叹了口气，也有些有心无力。 凡尘把头低下，再次道，“凡尘请求天帝和王母，放我和逻孽一起下天界！” 天帝瞪起眼睛，压低的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怒意，“你不要天界最高神位，你还不要你的上神之位了吗？！” 凡尘微顿，肩膀有些僵硬，可就在天帝以为他会为此动容的时候，他却淡淡的开口回道，“如果舍弃上神之位，就能够和她一起下界，凡尘愿意”。 ------------ 130 孤注一掷 王母眼中的惊讶不可言喻，就连天帝脸上都是动容之色，殿内瞬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帝终是暗自调节了呼吸，然后平静到近乎冷淡的道，“凡尘，我知道你清心寡欲，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你放在眼里的，所以你深知我们没有什么可以要挟到你，但是逻孽呢？你觉得她会和你一样，这一生一世，在乎的人只有你吗？” 凡尘目光一滞，整个身子都忍不住绷紧。 天帝目光锐利，他知道自己猜中了，他戳中了凡尘心底不敢去触碰的事情。 “你想要随她一起下界，去到哪里？妖界？还是人界？三界之中你们哪里还有容身之所？你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可她未必愿意为你舍弃一切！” 凡尘面无表情，但是右眼底的红痣却像是在滴血一般，血红血红。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冷的回道，“不试怎知？” 天帝仿佛等的就是凡尘这一句话，因此他马上出声回道，“好，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你可敢与朕打一个赌？” 凡尘七窍灵玲心，已经知道天帝要打赌的内容是什么，他只是安静的微垂着视线，出声回道，“凡尘愿意”。 天帝看着殿下的凡尘，眼中的深沉是旁人无法解读的，过了一会儿，他出声道，“既然是打赌，那就要有赌注，如果你输了，你就从此忘掉那个人，一辈子留在天界，逻孽，朕会罚她永生永世伏于修罗山，不得出山一步；相反，朕若是输了，朕就放你们二人离开，从此天界中没有上神凡尘的名字，你将永生永世不会存在天界的神谱之中！” 凡尘出声回道，“后者凡尘同意，但是前者，若是凡尘输了，凡尘愿意用体内剩下的一半灵力作为代价，赎得逻孽的自由”。 天帝一口气哽在喉咙，半晌没有回答，似是气急了。 最后还是王母出声道，“你真的想好了？不后悔？” 凡尘点头，“不后悔”。 王母暗自叹了一句，是命。 *　*　* 翎羽殿内，逻孽一个人躺在没有燃灯的寝宫，黑暗包围了一切，也在逐渐吞噬着她那颗滚烫的心。 伸手到枕下，那里没有凡尘送给她的檀木小盒，她突然被叫去上圣殿，又突然被送回翎羽殿，那盒子还在南清宫，没有拿回来。 不知道她走后，凡尘会不会受到处罚，他会被天帝和王母劝服吗？不和她一起下界？还是像今天那样，不卑不亢的反驳，惹得天帝和王母降罪于他？ 无论是哪种结局，都是逻孽不愿意看到的，她不知道一旦结果出来，她究竟该如何自处？ 这样想着，她睁大的眼睛看着床顶，忽然空气中飘来一阵熟悉的香气，逻孽微微皱了下眉头，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思念，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不过这香味越来越浓，而且越来越近，逻孽平躺在床上，一动没动，但是眼泪却是顺着眼眶，滑落到白玉的枕头之上。 “哭什么……” 凡尘坐在床边，伸手帮逻孽拂去脸上的眼泪，他指尖依旧冰凉，但却让逻孽瞬间坐起，扑进他的怀中。 凡尘抱着逻孽，下巴抵在她柔顺的长发之上，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逻孽紧紧的抱着凡尘，如果可能的话，她真的想变成他身上的一根头发，这样就能时时刻刻的贴在他身上，不用害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 凡尘眼中的神情，逻孽看不到，她的视线模糊，不知从何时期，她变成了一个爱哭鬼，无论是见到他，还是不见他，她总是觉得委屈，觉得害怕，觉得……自己没有他之后，可能会不会呼吸。 过了好久之后，逻孽的声音传来，“凡尘……” “恩”。 凡尘轻轻地回应着她。 逻孽紧贴着凡尘的胸口，耳边是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咚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的。 “我不要你陪我一起下界了！” 逻孽肯定的说道，随后眼泪就浸湿了他白色的袍子。 凡尘道，“怎么了？” 逻孽心里难过，直到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只要他没事就好，她不要他破戒了，更不要他随她一起下界，她只要他好好的，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凡尘听到了逻孽心中所想，这一千年，他第一次眼眶发胀，勾起唇角，他淡笑着回道，“逻孽，原来在你心中，是这样的惦记我呢”。 他声音涩涩地，但却带着高兴。 逻孽很努力的点头，她惦记他，很惦记，惦记的都快要死掉了。 凡尘笑着伸手覆上逻孽的下巴，她的脸被他抬起，黑暗的室内，她感觉到凡尘的脸在缓缓俯下，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唇间就感觉到一丝冰凉的柔软。 凡尘吻她了，这竟然是逻孽心中的第一个想法。 凡尘的吻没有技巧，更不激烈，但却让逻孽浑身战栗，她攥着凡尘白色衣袍的手指收紧，竟然有些害怕。 凡尘伸手覆上逻孽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他的手心中，然后加深这个吻。 “逻孽，我答应带你走，我们明日就下界，好不好？” 凡尘和逻孽互相抵着额头，他呼出的温热呼吸，就扑散在逻孽的脸上。 逻孽面红耳赤，先是点了下头，但随即反应过来，她出声问道，“天帝和王母同意了？” 凡尘回道，“恩，他们同意了，说是让我们到人界去，从此再不要出现在天界和妖界”。 逻孽没有出声，凡尘问道，“逻孽，你可想好了？从此以后，我们就只有彼此了”。 逻孽心底跳漏了一拍，她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是凡尘就在她面前，她真实的触得到他的脸，感觉得到他身体的温度，也体会的到他为此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 所以只是片刻的沉默，逻孽便出声回道，“我想好了，我跟你走”。 凡尘在黑夜中绽开的笑颜，如果有人看得到，那必定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时隔很久之后，逻孽依旧记得，他轻轻道，“好，从此后，我不再是上神，你也不再是妖皇”。 ------------ 131 下到人界 第二日一早，凡尘带着逻孽从翎羽殿出来，然后一路去往南天门。 路上，逻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个侍卫和仙女都没有，她心中诧异，因此低声道，“凡尘，为何这天界之上，好像特别的安静？” 凡尘眼睛看着前方，径自回道，“从今日起，天界再无上神凡尘，天帝下令，今日不许任何人前来相送”。 逻孽心中难过，不由得微微皱眉。 凡尘侧头看向逻孽，见她微低着头，他淡笑着道，“傻丫头，这是我自愿的，没什么好难过的”。 逻孽闻声看向凡尘，他眼中带着笑意，果然一点难受的影子都没有。 逻孽伸手拉住凡尘的手，对他道，“我是真的不在乎什么妖皇的封号，只是可惜你做了一千年的上神，现在却……” 凡尘拉紧逻孽的手，但笑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到了南天门，那里只有两名天兵在把守，看到凡尘过来，他们还是对凡尘行了大礼，凡尘出声道，“你们已经接到圣谕了吧，从今日起，我已经不是上神了，你们不必如此”。 其中一名天兵出声回道，“从前您曾帮过我们，所以无论您是不是上神，这一拜，您都受得起”。 凡尘淡笑，然后道，“那好，时辰已到，你们开门吧”。 两名天兵点头，然后开启下到天界的大门，凡尘拉着逻孽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一闪身，消失在仙雾弥漫的天界。 两人仿佛置身在一个白色的迷雾通道之中，周围的光亮让人几欲睁不开眼睛，逻孽眯起双眸，下意识的拽紧凡尘的手。 凡尘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不用紧张，从天界去人界，这是必经之路”。 逻孽出声问道，“你去过人界吗？” 凡尘嗯了一声，然后回道，“几百年前，曾和温流去过一次”。 提到温流，逻孽脑海中立马现出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孔，他们走得急，竟然都没有和他打一声招呼。 别说温流了，洛翼，丝绫，妖界中的所有姐妹们，可能今生今世，他们都无法再见了。 在这一秒，逻孽心底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后悔，不是后悔自己对于凡尘的爱，而是有些后悔自己的自私，从此他们两人是双宿双飞了，但是那些长达千年，陪伴在他们身边的人呢？临到走，他们连说一声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凡尘拉着逻孽的手，他不经意间，但却感觉到她心底的想法，他眼中一闪而逝过什么，但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白光的亮度渐渐变淡，然后变得和白日一样颜色，待到眼前的视线完全清楚时，逻孽看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片土地之上，周围都是树林，还有小溪，天空很蓝，还有鸟儿飞过。 凡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出声道，“我们到达人界了”。 逻孽不由得露出诧异的表情，这里是人界？ “怎么和妖界没什么差别呢？” 凡尘道，“你仔细看看，真的没有差别吗？” 逻孽闻言，静下心来，重新的审视这片世界。 闭上眼睛，深呼吸，逻孽微微侧头，然后道，“空气中有青草味，有花儿，溪水……但却没有妖灵的味道”。 猛地睁开眼睛，逻孽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因为在妖界，无论怎么闻，空气中都是带着或浓或淡的妖灵味道，因为那里从未停止过弱肉强食的杀戮。 抬眼望着蓝的令人心醉的天空，逻孽忽然一伸手，一只从她头顶飞过的黄莺，就这样直直下坠，然后落在她的手掌心。 逻孽对着那只在手中不停扑腾的黄莺，瞪着眼睛道，“小妖，赶紧变出真身来！” 啁啁，小黄莺眼中露出恐慌，但发出的却是禽鸟的叫声。 逻孽歪着头，凑近脸，出声道，“给我说话，你不认识我是不是？”鸟儿看着逻孽，黑色的眼球中露出害怕。 凡尘笑着道，“它不是妖精，你说什么，它怎么听得懂？” 逻孽脸上的笑容变大，一摊开手掌，那鸟儿展翅飞了出去。 逻孽忍不住激动地道，“哈哈，我们真的来了人界，凡尘，我们出来了！” 凡尘看着一身红衣，在原地笑着转圈的逻孽，他勾起唇角，连眼底都满是笑意。 两人在山间转了片刻，凡尘出声道，“你是想住在热闹的地方，还是住在山里？” 逻孽想了一下，然后回道，“就在这里吧”。 她知道凡尘素爱清净，若是到了热闹的地方，他难免会觉得不舒服。 凡尘淡笑一下，然后一挥手，在山间的一块平地，就突现一座带着院子的前后院瓦房。 逻孽看着面前的红砖青瓦，不由得觉得新奇，她出声问道，“人界的房子都是这样的吗？” 凡尘嗯了一声，然后道，“是啊，这里除了人界的主宰皇帝之外，寻常人都是住这样的房子的，不住宫殿”。 逻孽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她放开凡尘的手，兴致勃勃的推开院门，往里面走去。 在院子中，逻孽看到有鸡鸭和小兔，边上还有一口井，后面则是一个菜园，园中绿油油的蔬菜和水果。 再往屋中走，地上的砖是红色的，不是青石，墙壁也不是镶金的，而是灰土，房顶不是琉璃，只是普通的青瓦。 神妖可以做法变幻出这世间的一切，但是有前提，必须在脑中有这样东西的样貌。 看来凡尘对人界中的事情已是极其了解，要不然怎么会小到一花一木，一瓢一椅，都是如此的形象逼真。 逻孽坐在没有幔帐，只有蚊帐的简单床边，看着站在门边的凡尘，他一身白衣，轻尘脱俗，就算是站在这样的屋中，都是蓬荜生辉。 她朝着凡尘露出好看的笑容，出声道，“凡尘，我们以后都要住在这儿了是不是？” 凡尘淡笑着点头，嗯了一声。 逻孽微微侧过头，伸手摸着身下有些粗糙的被单，轻声道，“一辈子……好久……” 凡尘出声道，“会腻吗？” ------------ 132 学着做人 会腻吗？逻孽歪着头想了一下，她如实的回道，“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从前她只生活在妖界，那么长的时间里，她有时候会觉得恍惚，但却从未觉得无聊过。直到上来天界，认识凡尘，并且喜欢上他，她才知道，原来想跟一个人在一起是这样的感觉，只要是一会儿见不到他，她都会觉得心慌。 “看到你我就觉得很高兴了，现在你天天都能在我眼前，我想应该不会无聊的吧”。 逻孽看着凡尘，脸上露出一个极美丽的笑容。 凡尘心中的冰冷似乎被逻孽的笑容融化，他眼底渐渐变得温暖起来，迈步来到床边，他坐在逻孽身边，两人并着肩，他脸上带着淡笑，轻声叫道，“小孽……” 逻孽不由得一愣，顿了一下，然后侧头看向凡尘，凡尘也看向逻孽，他轻声道，“怎么了？” 逻孽有些恍惚的回道，“你叫我什么……” “小孽啊，我这样叫你不好吗？” 凡尘看着逻孽，他眼底是澄净的黑色，黑的不见底。 逻孽扯出一抹笑容，低声回道，“没有，我只是觉得……觉得似曾相识的感觉”。 从前在妖界的时候，很多人都叫她小孽，她也习以为常，但是这两个字眼从凡尘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像是一缕电流窜过她的四肢百骸，让她脑中有什么在震动。 凡尘闻声，淡笑着回道，“你若是喜欢，我便一辈子都如此唤你，好不好？” 逻孽眼中的恍惚被柔情代替，她勾起唇角，脸上的笑容更大，回视着凡尘，她认真的，努力的点了下头。 两人在屋中坐了片刻，凡尘出声道，“这里是人界，我们要在这里度过一辈子，所以从今往后，记住，我不是神，你也不是妖，我们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不能露了身份，我们要像人一样活着”。 逻孽点头，出声回道，“恩，你说的这个我懂，不能用法术，不能伤人，更不能坏了规矩！” 凡尘看着逻孽的样子，莫名的一股冲动，他伸手抚向她的脸庞，然后一俯身子，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逻孽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浑身的汗毛孔打开，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凡尘吻了逻孽一下之后，就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现在按照人界的时辰，我们是要开火做饭了”。 逻孽坐在床榻边，眨了几下眼睛，然后脸就腾一下子红了起来，她用手背给发烫的双颊降温，过了一会儿，她才跑出去，追问着道，“喂，你刚才为什么那样？” 凡尘正在院子中的井汲水，听到逻孽的声音，他并不回头，只是径自道，“我哪样了？” 逻孽站在凡尘后面几步远，她嘟着嘴道，“你……你刚才为什么亲我？” 凡尘从深井下面汲上来一桶水，拎着桶把，他一回身，就看到大红脸的逻孽，他忍住笑，略显无意的道，“就是觉得你刚才挺好玩的呗！” 说罢，他径自提着水桶从她身边走过，往屋子里面去。 逻孽转身跟着凡尘，不依不饶的道，“什么叫我好玩啊？那我看院子里的小兔子还挺好玩呢，你怎么不去亲它？” 凡尘站在灶台边，一边挽起洁白的袖子，一边道，“那你去把兔子抓来吧，我亲它一下”。 “你……” 逻孽咻的瞪大眼睛，怎的凡尘从天界下来之后，就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呢？一点都不像他以前的孤高绝世了。 凡尘好一会儿没听到逻孽说话，他回头一看，她正嘟着嘴看他，一脸的不高兴。 凡尘出声道，“还站着干嘛，你想吃现成的饭吗？” 逻孽皱眉，没好声的说道，“你想让我做饭啊？” 凡尘道，“我水都给你打好了，剩下的你来准备，人界中可都是女子持家的”。 逻孽一脸狐疑的看向凡尘，感情他是欺负她不懂人界的规矩吗？动不动就人界怎样，人界怎样的。 凡尘就知道逻孽心中想什么，他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道，“人界中是男主外，女主内的，你不是刚答应我要学着像人一样生活嘛，怎么这么快就要反悔了？” 逻孽果然没有禁得住凡尘的激，她仰着下巴回道，“谁说我想反悔了？” 一边撸起袖子，一边看着灶台上的一口大锅，逻孽出声道，“不就是做个饭嘛，说吧，你想吃什么？” 凡尘出声回道，“恩……就我们两个人，那就两荤两素吧，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就迈步往外走，逻孽出声道，“你去哪儿？” 凡尘头也没回的回道，“去找点生火的干柴”。 逻孽皱眉，看来凡尘还真是认真的想要学着人一样生活呢。 既然如此，她有言在先，也必须要做到吧。 迈步来到院中，两荤两素，看着那院中一处角落的鸡鸭和小兔，逻孽心中想的是今晚就它们了！ 挽起的袖子露出逻孽如玉一般的肌肤，她走到栅栏围起来的一处角落，伸手就拎出一只白兔。 提着白兔的耳朵，逻孽美滋滋的道，“倒霉你了，我们今天下来第一天，你就成了我们的盘中餐！” 那白兔被拉着耳朵，四只脚不停地扑腾，乌黑的眼睛中异常闪亮。 逻孽下意识的以为自己会听到那只兔子的求救声，但是当四下无声，唯有手上那只鲜活的可爱身影时，她却恍然大悟，这兔子只是一直普通的小动物罢了，它并不是妖，她刚才又忘记了。 心底闪过一丝怜悯，逻孽不由得皱起眉头，抿嘴看着白兔，然后道，“你是该庆幸我良心未泯吗？今儿就饶了你了！” 说罢，逻孽将白兔重新放回到栅栏里面，叹了口气，迈步往园子外面走去。 院子的背面是一处靠山的小溪，逻孽站在一块石头上往水中看，水流清澈见底，里面是彩色的石头，而且有鱼，又肥又大的鱼。 逻孽眼睛一亮，出声道，“鱼啊鱼，我已经放了小兔，总不能不吃你吧？我也不能让凡尘饿肚子啊！” ------------ 133 救她的人 因为不能用法术，所以逻孽干脆脱下鞋子，把裙摆挽到膝盖上头，踮脚下了水里。 这清澈的溪水源头可能是雪山，水里面竟异常的凉，逻孽不由得吸了一口气，待到适应之后，她方才抱着双臂，垂目看着水中的鱼儿，笑着道，“我不用法术，照样收拾你们！” 话音刚落，逻孽看到脚边游过来一条又大又肥的鲤鱼，她目光微眯，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弯下身去，一手探入水中。 纤细修长的手指牢牢的扣在鲤鱼肥硕的肉身之上，将鱼拉出水面，那鱼儿就拼命的扑腾着，溅了逻孽一脸一身的水。 逻孽看着那鱼儿，抿抿嘴，然后道，“你真幸运，凡尘能吃你，那是你的福分！” 说罢，她迈步往岸边走去。 上了岸，逻孽环视四周，现在这才一样荤菜，还给凡尘吃什么啊？ 正想着，她耳尖的听到一旁树上，树叶发出不是微风吹拂而出的声音，美目一挑，逻孽定睛一看，那浓密的树叶之间，竟隐藏着一条几米长的大蛇。 那蛇是倒三角的眼睛，吐着血红的信子，它也看到了逻孽，此时正盘旋着从树上往下来，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逻孽见状，不由得笑道，“呦，跟我叫板不是？” 那蛇一边往下来，一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咝咝’声，它在逻孽面前几米处立定，然后微抬着上半身，保持着攻击的状态。 逻孽将手上的大鱼用丝帕缠好，放在一边，然后拍着手看向那大蛇，出声道，“怎么着，想比划一下是吧？我难听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是输了，你可就得成为我们今晚的盘中餐！” 那大蛇当然听不懂逻孽说什么，明确的说，在它眼中，它只能看到一些由红绿色组成的飘渺图像，蛇不是靠眼睛辨别事物，而是靠触觉和味觉的。 逻孽没想那样多，她这边已经蹲下身子，捡了几颗适中的石子，在手上掂量着。 勾起唇角，脸上立马露出一个妖娆的笑容，逻孽二话不说，一抬手，一颗石子咻的飞向了那条大蛇，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它的头上。 几米长的大蛇被打的掀翻在地，扑腾了几下，整条软绵绵的身子一阵收缩。 逻孽忍不住大笑出声，眼睛眯成了一条新月。 那大蛇缓过来之后，马上做出攻击的状态，警惕而又愤怒的向逻孽这边移过来。 逻孽没想过用法术，她只是立在原地，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人间的东西’。 大蛇速度突然变得很快，嗖的一下子朝着逻孽扑过来，可这一切在逻孽眼中都变得犹如慢动作一般，她不慌不忙的抬起手，一颗石子再次飞出去，这次打到的是蛇的七寸位置。 大蛇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声，瞬间软软的摊在逻孽面前。 逻孽居高临下的看着它，本想嘲笑它来着，但是看到那大蛇隐隐泛着绿光的瞳仁，她突然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烟绿。 想到烟绿，一定会想到丝绫，小柔，还有……洛翼。 逻孽脸上的笑容还未及露出，就已经变得难看，她不由得微微蹙起两道秀丽的眉毛，眼中的嬉笑也变得有些落寞。 凡尘说，从此以后，他们都不可以离开人界了，一辈子很长，而她也再也见不到那些人了。 不知道烟绿和小柔现在过得怎么样？还在吸食那些小妖的妖灵，用来提高自己的功力吗？ 丝绫和夜痕，他们相爱几百年，互相包容对方所有的错误和过失，丝绫曾说过，有些事情不必如此在意，因为我们是妖。 洛翼……一想到这个名字，逻孽心底的某处，还是会隐隐的泛着疼痛。虽然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爱的是凡尘，但是她毕竟喜欢了洛翼近千年，一千年，已经很长了，那样漫长的喜欢，可能会变成习惯，以至于她在知道洛翼要和如墨订婚的时候，她的心是那样的难过。 洛翼，现在我带着凡尘下了人界，也算是我没有愧对当日对你的承诺，现在终于没人跟你争天界最上神之位了，你想要的，终于得到了。 逻孽整个人静静的站在原地，她眼睛虽然是看着那地上大蛇的眼睛，但是心里早就不在这里了。 她不懂，人界有一句话叫做‘乃悟前狼假寐，盖以诱敌’之说，她也不懂，自己的一时晃神，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地上的大蛇见逻孽一动不动，这么一会儿，它已经缓了过来，绿色的瞳仁中带上一抹毒意，它忽然窜起身子，直朝着逻孽的脖颈而去。 逻孽只看到眼前窜起一个影子，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脱离了妖界的人，但是身体却不能很快的反应过来。 眼看着那大蛇就要咬到自己的脖颈，它和她的距离，近的能让她闻到蛇身上面的苦腥味道。 可就在这一瞬间，耳边闻得噌棱棱一声，那近在眼前的大蛇忽然瘫软的倒下，啪的一声落在逻孽脚边。 逻孽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来，看着那大蛇身上竟然插着三根白色的羽箭。 “姑娘，你没事吧？”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传来，逻孽侧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年约二十岁上下，身上穿着兽皮衣裳的男子。 男子看到逻孽的容貌，他整个人愣在原地，微张着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这是逻孽来到人界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她心中也是忍不住的激动，笑着道，“刚是你救了我吧，谢谢啊”。 男子耳边是逻孽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他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瞬间低下头，他支支吾吾的，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逻孽见状，微楞，随即笑声更大，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那男子面前，出声道，“你是何人？” 男子垂着头，低声道，“我，我是这山上的狩猎人”。 逻孽闻言点点头，见他没了下文，她淡笑着道，“刚才真是谢谢你了啊”。 男子大囧，忙回道，“不，不谢，应该的”。 逻孽笑着道，“我和你素不相识，怎能说是应该的呢？” ------------ 134 无意调戏 逻孽此话一出，那男子更是连耳根子都红了，逻孽见状，忍不住扑哧笑了一下。 男子眼睛四处看着，足足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姑娘，你一个人在这深山之中做什么啊？刚才多危险啊，险些被那青花蛇伤了”。 逻孽淡笑着回道，“我住在这里啊，想着出来抓条鱼吃，不小心被那蛇缠上，刚才真是多谢你了啊”。 要是你不来，估计那蛇早就成了我们今晚的盘中餐了，逻孽在心底加了一句。 男子闻言，脸上满是诧色，逻孽出声道，“怎么了？” 男子顿了一下，然后道，“哦，我看姑娘这样子，不像是山里人，而且我在这里很多年了，也从来不知道这里还住着旁的人”。 逻孽见他憨憨的，不由得出声道，“我们刚搬来不久，你没见过也是正常”。 “我们？”男子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逻孽回道，“恩，我和我……朋友住在一起”。 突然想到自己和凡尘的关系，逻孽不知道在人界，这算做什么，所以一顺口，干脆说是朋友了。 男子闻言，点了下头，然后道，“姑娘，这深山老林的，有很多豺狼猛兽，你这样一个人出来很不安全的，今儿是我赶巧了，要不然被那青花蛇咬上一口，就算不被吞掉也会被毒死的”。 逻孽呵呵一笑，然后道，“所以我才说感谢你啊！” 男子脸色一红，忙低声道，“我不是邀功……” 逻孽一见他就觉得好笑，弯起眼睛，她笑着道，“好了，那我不耽误你打猎了，我回去了”。 弯下身子拿起地上的鲤鱼，逻孽迈步就要往前走。 男子见她要离开，几乎是下意识的道，“哎，姑娘……” 逻孽站住脚步，转过身子。 男子心跳的很快，恨不得一张口就要吐出来了，他本是想问逻孽叫什么名字的，但是突然想到这样似乎很是唐突，看着逻孽看过来的目光，他紧张的咕咚咽了口口水。 逻孽见他不出声，她淡笑着道，“还有什么事吗？” 男子眼球不安的在眼眶中打转着，忽然看到那地上已死去的青花蛇，灵机一动，他开口道，“姑娘，这蛇你不要了吗？” 逻孽略一诧异，那男子已经又道，“这青花蛇很是狡猾，平时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它浑身都是宝，拿到集市上，怎么着也能卖个十两银子”。 银子？逻孽心中暗自琢磨着，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怕露出马脚，她只好淡笑着回道，“那蛇是你杀的，无功不受禄，还是你拿去吧”。 她本就是一副倾世的容貌，如此闲话家常起来，更是说不出的一种随和，男子马上就觉得自己眼前一阵恍惚。 逻孽要走，男子从自己腰间解下来一根细绳，那细绳上串着一条肉。 男子递给逻孽，憨憨的道，“姑娘，这是我今天在山里打的野猪肉，很新鲜的，送给你吧”。 逻孽看着他手中提的肉，肥瘦分明，而且她能闻到那上面传来的新鲜血腥味，正好她还愁着另一样荤菜做什么呢，这正好了。 伸手接过，逻孽出声道，“多谢”。 男子看着逻孽远去的背影，一个人小声道，“莫不是见到了神仙……” 逻孽拎着鱼肉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凡尘正站在院子中，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喂着家禽。 见她回来，他出声道，“这么快就想好吃什么了？” 逻孽抬起自己的两手，笑着道，“你看，我自己下水抓的鱼，还有这个，野猪肉！” 凡尘轻轻地眨了下眼睛，然后道，“你遇见人了？” 逻孽点了下头，然后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凡尘道，“看样子他是这山中住了多年的狩猎人了，我们突然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怀疑”。 逻孽道，“不会的，这山头又不小，他怎么可能每个地方都来过？再说我看他的样子，老实的很，不会想太多的！” 凡尘嗯了一声，然后道，“但愿如此”。 两人说话的功夫，逻孽已经蹲下身子，找了一根粗细适中的木签，准备把鱼串上。 凡尘见状，出声问道，“你做什么？” 逻孽蹲着身子，仰头看着凡尘，回道，“烤鱼，你不喜欢吃吗？” 凡尘终是忍不住一笑，开口回道，“你烤鱼可以，但你总要处理鱼鳞，然后清理内脏吧？” 逻孽闻声低头看向手中的鱼，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径自叨念，“是么……” 凡尘轻轻地，带着无可奈何的摇了下头，迈步走到逻孽身边，他蹲下身子，与她肩并着肩。 逻孽看着凡尘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小刀，他接过她手上的鱼，然后安静的处理着鱼身上的鱼鳞。 逻孽先是看他处理鱼的方法，看着看着，眼睛就不自觉的落到了他的脸上，她一手撑着下巴，眼中都是他一身白衣的身影。 凡尘动作很熟练，不一会儿，一条鱼就都处理好了，他出声道，“学会了吗？以后可不能像从前那样吃东西了，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要做熟了才可以吃……” 他径自说着，说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没听到逻孽接话，他侧头去看她，就看到她那双杏仁似的美目，她黑眼仁很多，看起来就像是山间的梅花鹿。 也不知道是怎的了，凡尘的心跳就这样跳漏了一拍，他出声问道，“看我做什么？” 逻孽动作不便，只是红唇轻启，出声道，“凡尘，你怎么长的如此好看？” 凡尘猝不及防，被逻孽说的脸颊泛红，不着痕迹的别开视线，他低声道，“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看，也就只有你做得出来……厚脸皮”。 逻孽不怒反笑，出声道，“要不我做男的，你做女的好了，动不动就不好意思，好像我调戏你了似的”。 凡尘的侧脸绯红，腾地站起身，迈步往屋里走。 逻孽也紧跟着站起身，出声问道，“你干什么啊？” 凡尘头也不回的道，“做饭”。 ------------ 135 偶然撞见 结果这餐饭还是凡尘做的，因为逻孽真的什么都不会，她甚至不知道厨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干嘛用的。 凡尘一边做饭，一边跟逻孽解释着，逻孽听的热闹，心中新奇，也不免上心。 待到做完饭之后，两人坐在一张并不大的深红色四角桌边，桌上是两荤两素，还有一个是逻孽非要主动请缨，做的蔬菜汤。 逻孽脸上始终带着好看的笑意，看了眼凡尘，她出声道，“这就是人界常吃的东西吗？” 凡尘嗯了一声，然后道，“好了，吃吧，看看你吃不吃的惯”。 逻孽点头，拿起筷子，她先是吃了一口那浇了汁的鱼肉，鱼肉入口即化，左料也恰到好处，她出声道，“恩，好吃，你也尝尝看”。 逻孽给凡尘夹了一块鱼放到碗中，他道谢，然后两人开始吃起来。 逻孽从没有吃过人界的东西，所以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新奇的，尤其当她吃到野猪肉的时候，她忍不住道，“这么好吃的肉，它到底是什么动物啊？长得可爱吗？” 凡尘回道，“说不上可爱”。 逻孽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道，“那是个什么样子？你总得给我打个比方，或者做个比较吧”。 凡尘定睛想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眼逻孽，点点头，出声回道，“它没你长得好看”。 逻孽反应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很可爱啦？” 凡尘终是忍不住笑，出声回道，“是啊，你很可爱”。 逻孽得到凡尘肯定的回答，马上喜上眉梢，美滋滋的吃完了整餐饭，饭后还是在凡尘的指导之下，主动刷碗筷，收拾屋子。 天色渐暗，逻孽却不想在没有夜明珠，只是燃着昏黄蜡烛的屋内待着，而是拉着凡尘的手，走到院外。 院子中有两个摇椅，两人各坐一个，逻孽伸手拉着凡尘的手，然后抬头看着那高空中的明月。 “凡尘，你说为什么人界看月亮，总感觉那样远呢？” 她还记得在观星台上看星月的时候，是那样的近，近的好像触手可及。 凡尘也微微仰头望着，他绝美的容颜被光洁的月光，蒙上了一层光晕，看起来更加不真实。 停顿了片刻，他薄唇微启，出声回道，“远一点好，太美的东西，总是那样不真实”。 逻孽没有去看凡尘，也没有看到他眼底的那一抹悲伤，她只是微微侧着头，有些发愣。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坐在院中的摇椅上，仰头看着那一成不变的星月。 凡尘关上了心扉，逻孽也有些封闭，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暂时的逃避，来享受难得的平静。 夜凉如水，凡尘拉着逻孽的手，感觉她的指尖有些微凉，他侧头看向她，逻孽已经歪着头，在摇椅中睡着了。 凡尘眼中反射着月亮的光，但是影子却只有逻孽一人，他站起身，然后悄无声息的将逻孽打横抱起，往屋内走去。 这是逻孽来到人界之后的第一晚，她莫名的睡得很沉，再一睁开眼睛，已是大天亮，身旁没有凡尘的身影，她清醒了一下，然后翻身坐起。 桌上有一个纱罩，罩子下面有粥和几个小菜，桌边还有一张凡尘留下来的字条：我出去办点事，你自己在周边玩吧。 逻孽看着那纸条上面隽永的字迹，只觉得仿佛看到凡尘站在自己眼前一样，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容，她将纸条折好，贴身放在衣服内。 吃了点东西，逻孽出了房子，学着凡尘的样子，给家里的小动物们喂了点食，然后道，“我出去了哦，你们要好好看家”。 说罢，也不管那些鸡鸭小兔子听不听得懂，逻孽就迈步出了家门。 顺着昨日那条小溪，逻孽找到了河流的源头，那是一处背靠山的瀑布，瀑布下面是一个碧绿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一低头就能看得到里面穿梭的鱼儿。 逻孽站在湖边，望着周围的景色，她有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桃花林，这里就是碧波潭。 暗自叹了口气，明知道不能再见到他们，可心里面还是会忍不住难过，那些曾经的人，事，现在都要放弃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自从上了天界之后，发觉自己的泪腺特别发达，尤其是面对凡尘的时候，总是会感动或者心疼的要死要活，这后遗症现在都带到人界来了。 在眼眶发胀的瞬间，逻孽就赶紧悬崖勒马，抬起头，仰面看着湛蓝的天空，深呼吸。 算了，为了凡尘，她认了，只要那些人过得好，她也就不愧疚了。 如此想着，逻孽释然了不少，看着面前湍流的瀑布，清澈的湖泊，边上百花绿草，头顶虫鸣鸟叫，看来人界也当真不错，就算在这里过一辈子，想来也并不无聊吧。 勾起唇角，逻孽给了自己一个安慰的笑容，看着深山野岭也没什么人，她脱下自己一身红衣，整个人如鱼儿一般扎入水中。 一头黑色的长发瞬间如黑幕一般散开，包裹在身体周围，逻孽抿着唇，美丽的容颜在水下如梦如幻。 湖中的鱼儿都围在逻孽周身，似乎对她很有兴趣，逻孽面带微笑，身形灵活，跟着鱼儿一起自由穿梭。 玩了好一会儿，逻孽冒出水面，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她想着凡尘应该回来了。 上岸穿好衣服，逻孽一身轻松的走回到丛林中。 她耳目极其聪慧，因此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感知的真切。 她听到树林深处，似乎有什么不对，细听之下，竟然是人类的低沉呼吸声。 逻孽速度很快的穿梭于密林之间，很快的找到了事发地点。 红色的身影隐匿在树后，逻孽看到前方一处不大的空地，一个背身对着他的男人，穿着兽皮制的衣裳，手中拿着一只弯弓，他对面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物种，红黑色的皮肤，四蹄，长着肉肉的鼻子，面相丑陋。 那动物不安的用前蹄刨了下土，然后向正在喘着大气的男子冲来。 ------------ 136 带回家中 男子当机立断，马上鼓起胳膊上的肌肉，拉起弯弓，朝着那动物连射三箭，分别扎在动物的后背和左边肋骨处。 逻孽以为那动物吃痛，一定会停下来，但是没想到，这男子的三箭，倒是越发刺激了那动物的野性，只见它嘶喊一声，然后加快速度向男子奔来。 男子也是大吃一惊，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逻孽看到他的面孔，不由得微楞，原来是昨日溪边给她野猪肉的男子。 眼看着那动物就要冲过来，逻孽二话没说，拾起地上的两枚石子，咻的朝动物扔过去，正打在那动物的两个前蹄上。 树林中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吼声，那动物竟然硬生生的跪了下去，但是身体因为惯性，还是往前倒去。 男子已经从腰间抽出一把柴刀，身子一侧，那动物就从他横着的刀口划了过去，顿时，一汪鲜血凶猛的涌了出来，溅了男子的短靴和地上，满满一片。 这样浓烈的血腥味道，不由得让逻孽下意识的一皱眉，往后踏了一步，鞋子踩在了干枯的树枝上，发出一声轻响。 “谁？！” 男子拿着沾了血的柴刀，忽然回过头来。 逻孽从树后闪身出来，男子看到她，一张狰狞的脸，瞬间变得有些迷茫，随即刷的拿回刀子，看着逻孽，又变成昨日那副憨厚的模样，出声道，“姑娘，怎么是你？” 逻孽道，“我回家的路上经过这里，没想到遇见你”。 她往那头动物的尸体看去，轻掩口鼻，又道，“这是什么啊？怎么长的如此凶悍？” 男子回道，“哦，这就是山里面的野猪啊，姑娘没见过吧……” 他还絮絮叨叨的往下说着旁的，逻孽则是一挑眉，什么？这就是野猪？那今早凡尘感情是把她和地上这个丑八怪相提并论了？！ 男子见逻孽一脸难看，以为她是怕血，他出声道，“姑娘怎的又是一个人在这山里游晃？很危险的”。 逻孽回道，“家住的不远，所以在周边走一走”。 男子点了下头，然后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能微红着脸站在原地。 逻孽没有看他，只是看着那地上的死野猪，它长得那样臭，可肉却那么好吃，真是难以想象。 男子小心翼翼的偷瞟了逻孽一眼，正见她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头野猪，他鼓起勇气问道，“姑娘，你，你今日也是出来抓鱼的吗？” 逻孽转头看向他，出声回道，“鱼肉没有野猪肉好吃”。 男子微楞，随即憨笑着道，“哈哈，原来姑娘喜欢吃这山中的野猪肉啊”。 逻孽也笑着点点头，其实她就是不知道野猪长什么样子，要不然今天这头野猪就是她的囊中物了。 男子不知道逻孽心中所想，他只是单纯的道，“那敢情好，今日这野猪怎么说也得三百来斤，姑娘喜欢吃，我就多给你一些，包你一次吃个够！” 逻孽想着，她刚才出手相救，是因为这男子昨日赠给她野猪肉了，但是他昨日也算是救了她一回，现在他又要给她东西，她也不好白白想要，只能道，“这样吧，你随我回家，我做饭给你吃，权当谢谢你了”。 男子忙摆着手道，“不用不用”。 逻孽道，“那这野猪这么重，你准备给我多少？” 男子想了一下，然后道，“姑娘如此喜欢吃，就算都给你都可以”。 他这句话正中下怀，逻孽微扬着下巴道，“就是，你不把它帮我送回家，我一个人怎么拿的了？” 男子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逻孽在一边看着他，他避开视线，脸色发红，好一会儿才纠结的回道，“如此……那我就给姑娘送回家里面去吧”。 逻孽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出声回道，“呵呵，那我们说好了，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就当是报答了”。 她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习惯性的把每笔帐都算得清楚。 男子走到野猪身边，利落的将它捆绑好，然后用绳子拖着往前走，逻孽就站在他身边不远处，两人一起往回走，路上，逻孽出声问道，“上次就想问你了，你叫什么啊？” 男子看着脚前那块儿地，出声回道，“我叫高松”。 逻孽点点头，然后侧头看向他，淡笑着道，“高松，我叫逻孽”。 男子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下逻孽，她比太阳还让人难以直视的容貌，让他瞬间别开眼去，然后耳根子都红了。 两人一路闲聊着，逻孽知道高松是这山间的猎人，几代人都生活在山中，平时打猎之后的猎物，拿到外面的集市上，卖点银子，换一些布料和米面。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红砖青瓦的房前，逻孽出声道，“到了，这就是我家”。 男子脸上有错愕，不由得道，“咦？我数月前来过这里，这儿还是一大片荒地呢，怎么……” 逻孽眼睛一转，马上道，“哦，我们也是刚来的”。 为了避免高松多想，逻孽上前去，打开栅栏的门，让他进去。 高松将野猪扔在门口，然后胡乱的擦了下脸上的汗珠。 逻孽见状，从身上拿出丝帕，递给他道，“擦一擦吧”。 这红色的丝帕上带着逻孽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香，但却优柔清远。 高松看着这方帕子，有些失神，竟然没有马上去接。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道，“回来了”。 “凡尘”。 逻孽快步走到凡尘身边，然后下意识的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高松见到凡尘，脸上的表情没法用语言形容，好似昨日初次见到逻孽之时。 凡尘微笑着看了眼逻孽，然后把目光放到高松身上。 逻孽出声道，“他是高松，我昨日跟你说的，狩猎人”。 凡尘闻言，轻轻地开口道，“昨日多谢这位兄台出手相救”。 绝世的容颜，配上清远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轮美奂。 高松愣了好一会儿，才坑坑巴巴的回道，“哦，啊，没关系，没关系，应该的”。 ------------ 137 谁更爱谁 逻孽看着高松的窘样，不由得哈哈大笑，按理说，女孩子如此不顾形象的大笑，是有失体统的，但是这件事情在逻孽身上，就觉得不会觉得突兀，而是异样的熨帖，仿佛她本来就该如此似的。 凡尘见高松被逻孽笑了个大红脸，他淡笑着道，“别介意，她就是这个样子，一路回来辛苦了，进屋喝杯茶吧”。 他极有眼力见，刚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那门口角落处放着的野猪，料想到一定是逻孽想吃野猪肉，所以叫人给扛了回来。 高松觉得凡尘不像是现实世界中的人，他高雅脱俗，一举一动都有如画中人似的，尤其是他还这样的礼貌，更叫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微弯着腰，迭声道，“公子客气，客气了……” 凡尘微微一笑，出声道，“别叫什么公子了，叫我凡尘就行”。 高松脸上带着略带尴尬的笑容，凡尘伸手做了请的手势，他只能点着头，然后迈步进了屋中。 屋中摆设简单，但却很整齐，高松进了屋之后，没有坐下，而是有些局促的站在一边，他头上出了很多汗，伸手随意的抹着。 凡尘来到桌边，一边倒茶，一边道，“小孽，去给高公子打点水来”。 逻孽哦了一声，马上就要往外走。 高松见状，马上上前一步，虚拦着逻孽，然后笑着道，“公子莫要笑话我了，我就是一个山中的狩猎人，哪是什么公子啊，逻孽姑娘还是歇着吧，我这就走了，不麻烦了”。 逻孽闻言，出声道，“哎，走什么啊，刚才不都说好了嘛，今晚留下来一起吃饭的”。 高松摇着头，忙推辞。 凡尘出声道，“高兄昨日救了小孽，今日还带着礼物登门，怎能不用了饭就走”。 逻孽也道，“就是，大男人说了话能不作数吗？！” 高松碍不过他们的热情和坚持，只能点头答应。 逻孽问他想吃什么，高松憨厚一笑，伸手挠了挠头，说什么都成。 逻孽说她倒是很想吃野猪肉，高松马上说出去把那野猪处理一下，结果逻孽和凡尘在屋中做饭，而高松则去外面收拾野猪了。 逻孽顺着窗子往外一看，高松用随身的柴刀，利落的分解，剃毛，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侧头对凡尘道，“原来人都是这样好的啊？” 凡尘淡淡道，“人心隔肚皮”。 逻孽脸上的笑容微僵，出声道，“他是坏人？” 凡尘摇了下头，然后道，“他不是坏人，但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不是坏人，其实很简单，无论在哪里，三界中，有好的，就有坏的，我不是说他不好，只是让你提防陌生人”。 逻孽点点头，表示受教。 家里面来了客人，凡尘准备了三荤三素，逻孽照例备了一个汤。 饭刚做好，高松也从外面回来了，他脸上带着晶莹的汗珠，笑着道，“我把野猪都收拾好了，一部分你们留着现成吃，一部分串上绳子晾在房梁，等成了风干肉，拿来做菜也好吃得很”。 凡尘淡笑着道，“劳烦高兄了，你是客人，还让你如此出力”。 高松呵呵一笑，出声道，“没的事”。 逻孽在水盆中浸湿了一个手帕，递给高松，笑着道，“擦擦汗吧”。 高松微红着脸接了过去，然后飒爽的擦了脸。 三个人一起坐在桌边吃饭，凡尘很是客气，让高松不必拘束，但是凡尘身上散发出的孤高劲儿，哪是烦人受得了的，这一餐饭，高松简直就是束手束脚，连筷子都不会使了。 好容易等到吃晚饭，他出声告辞，凡尘让他拿回去一半的野猪肉，他本推辞，后来逻孽也道，吃不完浪费，他这才带着半扇猪肉，笑着摆手，然后身影消失在院子前面。 逻孽收回摆手的胳膊，但是脸上还带着好看的笑容。 凡尘道，“人都走远了，别看了”。 说罢，他转身往屋内走去。 逻孽也转身跟着凡尘，她出声道，“你今日干什么去了？” 凡尘落座在桌边，径自拿起茶壶，一边倒茶，一边道，“去看看周边的情况”。 逻孽哦了一声，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皱眉道，“喂，你怎么能把我和野猪一起比呢？我们之间有任何一点的可比性吗？！” 凡尘抿了口茶，淡笑着看向逻孽，然后出声回道，“是没什么可比性……” 逻孽嘟着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凡尘忍不住笑，又加了一句，“好歹人家可以吃，不像某些人……” “你……” 逻孽皱眉看向凡尘，她发现他自从来了人界之后，整个人都跟从前判若两人了，每天就知道变了法的打趣她。 凡尘见逻孽一直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满的模样看着他，他终是耐不过，出声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成？你跟野猪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他说的一脸认真，偏偏眼底带着满满的笑意，逻孽想跟他硬到底的，但是看到他那模样，她就忍不住想笑。 “你就欺负我拿你没什么办法吧！” 逻孽出声道。 凡尘哦的疑问了一声，然后道，“你还会拿我没辙吗？” 逻孽想也不想得回道，“可不是嘛，打也打不过你，斗也都不过你，什么都输你一筹，好像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似的！” 凡尘看着她的模样，只是一句话，就让她整个人愣住，然后不由得眼眶发红。 他出声道，“我那样厉害，不还是跟你来了这里嘛”。 是啊，凡尘曾是那样厉害的人，他是天界中的上神，位极人臣，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拥有这世间的一切。 但是他却因为她，甘愿放弃所有的一切，跟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逻孽看向凡尘，他在烛光下的脸，隽永的不可思议，忘记以前有句什么话来着，好像是灯下观男子，原来说的就是这个样子的。 心底莫名的一股冲动，逻孽来不及多想，她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站起身，隔着桌子，去吻她对面的凡尘。 ------------ 138 出山过节 在人界的日子，过的平淡而温馨。每天，逻孽负责去抓鱼，捕鸟，用各种非灵力的手段去抓获猎物，然后回来的时候，凡尘已经备好了煮饭所需的一切，说是让她学着做饭，但是每日还是凡尘来掌勺。 晚上，他们一起手拉着手，坐在摇椅中看月亮，看的困了，凡尘就打横抱她进屋中睡觉。 两人相拥而眠，直至天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要说他们的日子中唯一有不一样的，那就是狩猎人高松，他是个十足的老实人，也是个实在人，自从认识了凡尘和逻孽之后，他每日都会特意绕道他们家门前，然后把当天打到的猎物分给他们一些。 凡尘和逻孽也会邀请高松在家吃饭，高松从最一开始的拘束，到后来的紧张，再到能够比较顺畅的吃饭说话，一共用了近半年的时间。 这一日，外面飘着不大的小雪，整个山林都被一层银光素裹所笼罩，逻孽穿着一身红颜色的夹袄，显得很是喜庆，她站在院子里面，不顾一头黑发早就变得斑白。 凡尘从屋中出来，就看到她脸上带着好看的笑容，伸手接着那些雪花，然后看着它们在她手中融化。 脸上带上一抹暖意，凡尘将手上的大氅给逻孽披上，然后道，“都看了两个月了，还看不够？小心冻着”。 逻孽没有去看凡尘，她仰起头，任由那些雪花落在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上，鼻翼，唇角，然后慢慢融化。 她只是闭上眼睛，微笑着道，“凡尘，你知道吗？在妖界，那里是没有冬季的，千年来，我从未见过雪，哪怕是在天界，我都没有看到过……” 还记得人界第一次下雪的时候，逻孽吓坏了，她以为天有异象，一定是天界发生了什么，还担心是不是天帝反悔了，要带走凡尘。 那日恰好凡尘出去了，她一个人躲在屋中，想哭，但又不敢。 凡尘回来的时候，她跑过去拥抱他，心中那样的恐惧，似乎要湮灭一切。 凡尘轻声道，“以后我们一辈子都会在这里生活，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看”。 逻孽嗯了一声，不再说其他。 凡尘陪着逻孽站在房前，白色将二人包裹，而他们脸上却都带着温暖的笑容。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逻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但是太阳已经从正头上，偏到了西边。 她出声道，“高松呢，他今日怎么还没来？” 凡尘回道，“你忘了吗，高兄说他今日不过来了，他要陪家人一起过节”。 凡尘这么一说，逻孽才想起来，高松说过，今日是春节，所有人都要过的。 她侧头看向凡尘，出声道，“春节是什么？” 凡尘道，“人界的一个很大的节日，这一天所有人都会和家人在一起，吃饭，逛集市，是很热闹的事情”。 逻孽想了一下，然后道，“凡尘，带我去集市转转好不好？” 她来人界已经一段时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想要出去看看的冲动，因为高松是她见到的唯一一个人类，她不知道是否所有人都像他那样的好。 凡尘只是停顿了片刻，便出声回道，“好”。 逻孽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凡尘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迈步往外走去。 两人肩上都披着一个大氅，带着兜帽，帽子边缘是绒绒的毛，几乎遮去了半面脸。 出了山林，刚一走到集市边的时候，逻孽就看到前方整条街的红绿闪烁，花灯姹紫嫣红，加之人们的欢声笑语，瞬间让她清静惯了的耳膜，觉得有些兴奋。 凡尘见逻孽露出笑容，他低声道，“一会儿那边会有很多人，你小心不要走散了”。 逻孽点点头，拉着凡尘的手，迫不及待的往前走去。 他们脚下是一条很长的路，直直通向前方的城镇，刚走到城镇边上的时候，街道两边就已经出现了零星的小贩，他们面前支着摊子，有卖吃食的，也有卖物品的，各式各样，看的逻孽有些眼花缭乱。 “快来喽，新出炉的糕点，还热气腾腾呢……” 周边小贩打开一屉一屉的蒸笼，露出里面各种各样的精致糕点，逻孽吸了吸鼻子，不由得道，“好香啊！” 凡尘微笑，拉着逻孽的手，走到那卖糕点的小贩身前，出声道，“老板，给我们包几样点心”。 “好嘞，公子您稍等！” 小贩见凡尘和逻孽身上都披着大氅，虽看不清容貌，但是也知道是富贵人家，所以连声招呼着。 凡尘从袖扣拿出几个铜板递给小贩，小贩把手上包好的点心递给凡尘，凡尘拿了一个给了逻孽，然后轻声道，“小心烫着”。 逻孽一边吃，一边道，“你给他的是银子吗？” 凡尘回道，“这个是比银子价值小得多的钱币”。 逻孽侧头看向凡尘，又道，“你怎么会有钱？” 凡尘淡笑着回道，“你以为我隔三差五的往外跑是为了什么？要是不赚钱，哪来的米和面啊？” 逻孽哦了一声，也不问凡尘是做了什么，因为她知道他有的是办法，这世上没什么是难得住他的。 逻孽连着吃了好几个点心，当凡尘递给她最后一个的时候，她却拿在手中，然后递到他的唇边。 凡尘道，“你吃吧，我不饿”。 逻孽一嘟嘴，站在原地，手指往前送了一下，凡尘无奈，只好张开唇瓣，吃了下去。 逻孽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拉着凡尘的胳膊，往前跳了几步。 越往里面走，就越是热闹，人也越发的多。 凡尘拉着逻孽的手，紧紧的，怕她跑丢了。 逻孽第一次出来就赶上春节，自然是开心，这外面的世界于她而言，什么都是新奇的，充满诱惑的。 她一手被凡尘拉着，另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的好不开心。 忽然看着前方的人群都往一个地方涌去，好像是发生了什么，逻孽忙踮起脚尖，往前看去。 “凡尘，我们也去看看吧”。 凡尘耐不过逻孽，只好随她一起往前。 ------------ 139 惊鸿一瞥 前方人挤人，几乎是水泄不通，逻孽拦了个人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从塞外来了个商人，专门贩卖面具的。 逻孽拉着凡尘的手，不停地踮着脚尖往前看着，出声道，“凡尘，凡尘，我们也买一个好不好？” 凡尘见逻孽如此高兴，即便身边都是一些陌生的人，他还是淡笑着道，“好”。 好不容易的逻孽和凡尘才挤到前面，看着那架子上面挂着的精致面具，逻孽不由得感叹，原来人类的做工也是可以如此巧夺天工的啊。 一个个活灵活现的面具，有异域王子的，有妖娆狐妖的，有牛鬼蛇神的，还有可爱的胖娃娃…… 逻孽的眼睛快速的在琳琅满目的面具中穿梭着，最后，她的视线很快定格在一处，那是一幅白色的面具，上面用银色和金色的细线，细细额勾勒出精致的花纹，盘旋在眼底，就像是什么神秘的图腾一般。 逻孽指着那副面具，然后对老板道，“我要那个，对，对，就那个……” 老板用长杆将面具勾下来，递给逻孽，逻孽转身看了眼凡尘，他兜帽之下隐藏的面容，精致的令人汗颜，她笑着道，“凡尘，我们今晚都带着面具逛集市好不好？” 凡尘对逻孽的要求，很少有拒绝的，听到她如此说，他只是淡笑着道，“好”。 逻孽咧开唇角，露出一个比任何面具都要美丽的笑容，踮起脚尖，她亲手为凡尘戴上面具，然后将他一直做掩饰的兜帽摘下去，这样不用怕别人看到，也可以随心所欲了。 给凡尘选完面具，逻孽就转过头，重新看着那高高的架子，开始给自己选。 周围人头攒动，不停地有人从后面往前挤，身边的人也是七嘴八舌的，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的。 逻孽好不容易挑到了一个桃花妖的面具，银色的底，上面是一大朵粉色的桃花，桃花底部是深粉色，粉的几欲变成红色。 逻孽侧过头，对着身边披着白色大氅，带着精致面具的男人道，“凡尘，我喜欢这个，好看吗？你帮我戴上吧！” 说罢，逻孽伸手摘下自己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足以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 她身边的男人看着他，面具之后的眼睛，竟然有些发直，逻孽心一惊，马上反应过来，这人不是凡尘。 正在此时，从她身后一双手臂伸出来，将她揽了过去，她一回头，白色的大氅，面上一模一样的精致面具，但是那面具之后的眼睛，却是那样的熟悉，逻孽道，“凡尘……” 凡尘伸手将逻孽后背的兜帽折过来，盖住她的面孔，然后拿出钱递给卖面具的老板，拉着逻孽从人群中离去。 待到人群之外，逻孽忍不住深呼一口气，然后道，“呼……怎么这么多人？凡尘，刚才你看到了吗？有个和你打扮一样的男的，我一下子都认错了！” 凡尘轻声道，“小孽，不要轻易让别人看到你的容貌”。 逻孽知道自己的一张脸一定会惹事，她憋着嘴道，“对不起，我刚才……” 凡尘伸手拿起逻孽手上的桃花妖面具，戴在了她脸上，然后淡笑着道，“这样才行”。 逻孽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道，“你不生我气了？” 凡尘出声回道，“今儿是春节，我暂且原谅你了”。 逻孽高兴地不得了，拉着凡尘的手，；两人从街头逛到街尾，所有她没见到过的，凡尘都跟她说了一个遍。 她也第一次感觉到，吃到吃不下是什么样的感觉，虽然胃里面涨得难受，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从来都没有消退的。 逛了两个多时辰，最后还是凡尘硬拉着逻孽回去，她才依依不舍跟着往回走的。 她意犹未尽，只盼着明年的春节快一点到来，却万万没想到，今夜的一小段插曲，却差点给他们平静的生活，带来一个很大的灾难。 那是在春节过后的第三日，逻孽和凡尘正在院子中，她玩雪，他站在一旁看，外面老远就听到高松的大嗓门，“公子，逻孽姑娘……” 他穿着毛茸茸的兽皮衣裳，脚下也是一双鹿皮的小靴子，一溜颠儿着就跑了进来，他刚一伸手推开院子，一个巨大的雪球就砸在了他身上，他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雪人。 逻孽一连串的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指着高松，她捂着肚子，笑的肚子疼。 凡尘无奈的摇摇头，来到高松身边，他伸出手拍打着高松身上的雪，然后淡笑着道，“高兄何事如此着急？” 高松甩甩头，不顾脸上和身上还有很多雪，他从怀中掏出几张纸，然后递到凡尘面前，一脸的慌乱。 凡尘见他如此，缓缓伸手打开折着的白纸，逻孽也凑了过来，当她看到纸上是她的容貌时，她不由得惊诧道，“咦？高兄，这是你画的？” 高松连忙摇着头，一着急，话却说不完全。 只听得凡尘道，“这是皇榜”。 高松一迭的点着头，逻孽则是一脸的迷茫，不知道他们想说什么。 凡尘将手上的画纸折起，看着高松道，“高兄，这皇榜是何时发出的？” 高松回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已经有两天没有去集市了，今日一出去，就看到满大街张贴的皇榜，当今圣上重赏万金，求得画中女子！” 逻孽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她皱眉道，“当今圣上？我可从来没见过他啊……”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凡尘那张若有所思的脸，她恍然大悟，忽然忆起春节那天晚上，那个和凡尘穿着一样大氅，带着一样面具的男子，难道是他？！ 这几乎是唯一的可能，要不然她半年不曾走出山里一步，又怎么会被人界的圣上看上呢？ 逻孽脸上也露出一丝茫然和小慌乱，三人俱是沉默，最后竟然是高松第一个开口道，“逻孽姑娘，咱们认识也有一段时日了，我高松什么人，想必你和公子也都知道，我高松是绝对不会为了银子把你送出去的！” ------------ 140 身份暴露 逻孽心中不免感动，看着高松道，“高兄，我知道你是好人，谢谢你”。 高松点点头，然后又开始沉默了。 凡尘安静的开口道，“高兄，这几日麻烦你多在集市和城中走动了，留意一下动向，看看上面是否会派人下来寻”。 既然圣上是在这附近遇上的逻孽，他也一定会重新派人来这里查找的，找到这里，不过是个早晚的事情。 高松点头，道了几句之后，就转头往回跑去了。 院子中只剩下逻孽和凡尘二人，逻孽知道那日自己的一时大意，惹来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她心中惶恐，看向一言不发的凡尘，她不知道这次凡尘还会不会原谅她。 凡尘一侧头，就看到垂着视线，双手手指互相搅着的逻孽，他出声道，“怎么了？” 逻孽低着头，出声回道，“我做错了”。 凡尘暗自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将逻孽拥入怀中，出声道，“小孽……你可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逻孽的脸贴着凡尘身上的大氅，软软的容貌拂在她脸上，有些痒，她低声回道，“凡尘，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凡尘隔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道，“我不生气你，只是担心，担心若是以后你一个人，可有谁还能照顾你……” 逻孽的心莫名的一沉，她抬起头，看着凡尘道，“凡尘，我知道自己错了，你不要生气，不要走”。 她眼中带着歉疚，恐惧，还有深深的不舍，这样委屈的神情，刺痛了凡尘的眼睛，他微一蹙眉，出声道，“傻子，我怎么会离开你？” 逻孽不想问那他为何如此说，她只是伸出双臂，牢牢地抱着凡尘的腰，她不要离开他，一步都不行。 两人相拥在院子中，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洁白的，晶莹的，像是某种美丽的晶体一般，纷纷散落。 逻孽和凡尘恍若未闻，直至身上被一层白雪所覆盖。 不知道过了多久，逻孽听到凡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出声道，“小孽，这样一来，可能我们只能离开了……” 逻孽沉默了半晌，然后道，“可我不想走，这里有我们的家啊，这是我们到人界的第一个家啊！”。 如此轻易的说离开，那高松呢？他是他们的朋友，在人界的第一个朋友，他闻讯之后赶来通知他们，可不是让他们不告而别的，再说，人界不是有一句话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能走到哪里去？ 凡尘知道逻孽心中所想，他也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出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如此了……” 逻孽和凡尘紧贴着，他们彼此心意相通，所以她知道他说的“如此”指的是什么。 她不由得抬眼看向凡尘，示意他这样做真的好吗？ 凡尘低头看向逻孽，然后出声道，“小孽，我会尽我所能，给你一个想要的生活”。 逻孽眼眶发红，但却勾起唇角，点头道，“好，我陪你”。 当今圣上因为节日私访出宫，但却偶遇逻孽，一见倾心，不惜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势必要将逻孽找出来。 这座深山，也终于是在五日之后，也未与幸免。 那些穿着官服的官兵，五六个人组成的各个小队，负责彻查这山中所有的住户。 当他们推开栅栏门的时候，逻孽正在院子中扫雪，一个手拿画像的官兵头目看着她道，“大婶，我们奉圣谕查找画中女子，你可曾见过此人？” 逻孽化身为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妪，穿着打着补丁的棉布衣裳，她闻声，微微眯起眼睛，迈步向前，几乎贴在那官兵头目亮出的画像上，看了一会儿，然后摇着头道，“这是谁啊？长得真是标志啊！” 官兵头目收回画像，有些不耐烦的道，“问你到底见没见过！” 逻孽出声回道，“老妇我在这山中生活了几十年了，要是能见一面这样的神仙人物，就是死都值了！” 官兵头目有些悻悻的模样，忽然闻到屋中传来一阵饭菜香，他眼睛咕噜一转，出声道，“还有谁在屋里？” 逻孽吭吭哧哧半天没说出来，官兵头目朝着身后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几人就迈步上前，一把掀开那门前的后布帘子。 不多时，一位年龄很大的老人从屋中佝偻着出来，紧接着，官兵出来道，“头儿，没发现！” 那官兵头目打量了一下院中的这一对老人，然后终是一甩下巴，出声道，“我们走！” 那几名从屋中出来的士兵，一人手上拿着一个新蒸好的肉包子，一边吃还一边上前讨好那官兵头目。 待到他们一众人走远之后，院中的一对老人，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逻孽一吸鼻子，出声道，“这帮人，还真是贪得无厌，顺手牵羊，信不信我把包子变成石头，吃下去疼死你们！” 凡尘却淡淡道，“这山林这么大，他们也一定是寻得烦了”。 逻孽一转头，看到凡尘那张淡然的面孔，她也不由得收回玩笑的表情，出声道，“凡尘，我们破戒了，用了法术”。 还记得凡尘说过，来人界之后，不要使用法术，要像人一样生活。 凡尘看着逻孽，出声回道，“我们也不想的，情非得已，这件事情过后，以后更是要处处小心，希望再也不要有用到法术的一天”。 逻孽心中不是滋味，要不是为了她，凡尘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破戒，她已经连累他从天界来到了人界，若是这里再无容身之所，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凡尘先出声道，“好了，别难过了，以后我们要好好生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逻孽诧异，顺着他的目光，她咻的转过头去，不远处，一棵千年古树旁边，高松茫然若失的站在那里，眼中有不可置信，有惶恐，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似被背叛了的绝望。 逻孽微张着嘴，竟没想到高松会出现在此，看他的样子，她和凡尘变身的时候，他也一定是看到了。 ------------ 141 凡人之情 逻孽呼吸一滞，莫名的一丝恐惧，这恐惧不是因为身份暴露，而是因为担心高松会怎样看她和凡尘？他一直当他们是朋友，但是他们却骗的他好深。 高松的视线隔着数十米，和逻孽相对，他眼中的纠结神色，她一览无余。 周遭的一切动静都变得很是敏感，仿佛连每片树叶和树叶之间的细细摩擦声，逻孽都听的真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松终是往后退了一步……两步，然后忽然转过身，向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高兄……” 逻孽下意识的迈出一步，但却被身边的凡尘抓住了她的手臂。 逻孽侧头看向凡尘，他那张俊逸的面孔又变成波澜不惊的模样了，她有些恍惚，因为这样子的凡尘，让她想起了天界之上的他，那时候她在天界初次见到凡尘，他就是这副样子。 凡尘一眨不眨的回视着逻孽，他漆黑的眸子中翻涌着逻孽看不懂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我去”。 逻孽不可抑制的微微蹙了下眉头，她听到自己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你要怎么做？” 凡尘一张如精致面具般完美无缺的容貌，终是有些裂缝，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道，“只有一个法子……” 逻孽听到凡尘如此说，她的身子一抖，然后皱眉，微颤着红唇道，“你不能如此做，他是高松，他是我们的朋友！” 逻孽知道凡尘口中的‘只有一个法子’是指什么，无外乎是用法术使高松的意识消去。 但是她不想，她不想抹去高松的记忆，明确的说，她不想刻意的去抹杀自己存在在人界的时光。 从她第一天来到这里，高松就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之中，一晃大半年过去了，高松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一个活着的鉴证，有他在，她就会很知足，也很充实，因为她不用担心一觉起来，发觉这美好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境。 逻孽眼中露出近乎绝望的失落，这样明显，以至于凡尘根本无法忽略，他清澈的眸子中涌出一股心疼，不由得低声道，“小孽，我不得不这样做，为了以后……” 他们的寿命不知道要比人类长多少年，可能当高松的重孙都化作一摊白骨的时候，他们还依旧是容貌韶华。 他们之间存在着太大的差异，高松在他们的生活中，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过客，但这样漫长的时间，凡尘和逻孽是要走很久的，凡尘不敢赌，他很怕因为自己任何的一个心软，打破这宁静的一切。 逻孽轻轻地摇了下头，用很低的声音道，“以后……难道我们以后的日子，都要靠不断去抹灭身边人的记忆而活吗？这样还有谁会记得我们的存在？” 垂着视线，逻孽望着一片白色的地面，眼前浮现出高松那样慌乱中又带着难过的神情。 凡尘怎会不知道逻孽心中所想，但是他不能心软，他要为逻孽去构筑最美的生活，这要求他不能有一点的偏差。 “小孽，不要任性”。 凡尘拉着逻孽的手，轻轻地安慰道。 逻孽安静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看着凡尘道，“凡尘，对不起……” 也许她这样子做，终有一天，她会觉得后悔，但是此时此刻，她如果真的让凡尘去把高松的记忆抹掉，那恐怕等不到以后，她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勇气了。 说完对不起三个字，逻孽就把手从凡尘的手心中抽出来，别开视线，她大步朝高松离开的方向跑去。 逻孽能感觉到身后那双清冷和灼热融合的视线，她不能回头，既然已经踏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身的机会了。 心中打定主意，逻孽不在分神想其他的，奔跑在雪地之上，她大声喊着，“高松……高松……” 她好听的声音，回荡着空荡的山林间，惊起了一片猫冬的鸟儿。 跑了好远，逻孽才在那条冻冰了的小溪边看到高松，他正站在那里，宽阔的背影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逻孽停下脚步，胸口还在上下的浮动，她轻轻地叫了句，“高兄……” 高松身子一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身来，看向逻孽，他眼中没有恐惧，剩下的只是不解和伤心。 逻孽心中也不好受，她往前迈了一步，高松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逻孽只好尴尬的停在原地。 看向高松，逻孽出声道，“高兄，你都看见了……你会觉得我们是妖怪吗？” 逻孽声音轻轻地，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 她有些害怕从高松口中听到的答案，如果他说他害怕，如果他说他不想再跟他们相处，那她……到底要怎么办？难道真如凡尘所说，斩草除根吗？ 高松回视着逻孽，逻孽也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高松，她发现他有些憨厚的外表现，竟然隐藏着一双很纯洁的眼睛，像是山间的梅花鹿，温顺中又带着纯良。 “你们不是妖怪……” 高松突然开口，虽然声音还是有些发紧，但却并没有慌张。 逻孽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瞬间眼眶有些发红，她不着痕迹的控制住情绪，出声道，“高兄，那你会害怕我们吗？” 高松似乎是想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了下头。 逻孽心中的温暖又多了一分，她微张着嘴，迟疑着，终是道，“那你……还愿意和我们做朋友吗？” 高松微楞，看向逻孽，她一身红衣，明媚皓齿，美艳不可方物，他见她第一面起，就觉得她是个神仙，现在想来，不过真就是如他心中所想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停顿了片刻，高松出声回道，“如果你和凡尘公子不介意我一届凡人，高松……当然是乐意的！” 高松说完之后，有些别扭的勾了下唇角，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越来越大，终于变成他平日里的憨笑。 逻孽见状，一直忍着的眼泪，终是瞬间决堤，她看向高松，有一肚子的话，但却只是化作一笑。 ------------ 142 策谋婚事 逻孽早就想好了，她不会让凡尘剥夺高松的记忆，就算是高松以后为了任何理由出卖他们，她都不会后悔，谁让他们先欺骗的他呢。 她几乎孤注一掷的相信了高松，一面为了所谓的和人类之间的情分，另一面，则是自私的让自己保留最后一份感情，不想为了自保而不择手段。 而事实上，逻孽这次豪赌，赌赢了，因为高松不仅没有对他们的身份表示出惊讶和排斥，大家说开了，他反倒是更加自然了，偶尔也会开着玩笑道，“我就说，第一次见到你们，就觉得你们是天上下来的人，我可没见过凡人有这样好看的！” 凡尘但笑不语，逻孽接着道，“看看，我这浑身都是仙气，许是和你待久了吧？” 她笑着看向凡尘，凡尘宠溺的伸手摸摸她的头，也不反驳。 一晃，数年就这样过去了，每天的日子大抵都是一样的，但是逻孽却丝毫不觉得有无聊，反而越发的沉迷，她现在才庆幸，当初和凡尘下来人界是对的，远离了天界和妖界的纷争，每天都是田园风景，生活波澜不惊，但却自有一番风趣。 要说生活中唯一有一点变化的话，那就是高松，他竟然有一日，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子，逻孽很是惊喜，忙追问是哪家的姑娘。 高松面带愁色，踟蹰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回道，“是城中郡王的女儿”。 “啊？！” 逻孽不由得诧异。 来到人界也有些年头了，她也大抵知道高松和郡主之间的身份相差多少，那不亚于当年她和凡尘之间的地位差距，两人之间相隔太多了。 高松见逻孽如此，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道，“你看，连你都觉得我们之间不可能了，我都不敢和旁人说”。 逻孽看他失落，尴尬一笑，出声道，“高兄，你也别这么自暴自弃嘛，我也不是说你们之间一点可能都没有，只是……只是这个确实有些麻烦啊”。 经过逻孽的细问，她才知道，原来高松去城中出卖兽皮，无意间看到去首饰店买东西的郡主，一见倾心，从此再也不可忘记。 但是高松也知道，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差太多，是不可能的，所以每日只敢放在心中想，但却不敢有任何的行动。 最近听闻郡王要给郡主相亲了，高松这才越发的郁闷，不得不说出来。 凡尘听着逻孽和高松之间的对话，他一直处于安静的状态，待到两人在一边唉声叹气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道，“高兄，那你可知那城中的郡王，可有什么爱好？比如择婿的条件是什么？我们也好帮你想些法子”。 逻孽闻声也赶忙点头道，“对啊对啊，谁也没说你一点机会都没有，我说你这几天怎么都闷闷不乐的呢！” 高松看了眼凡尘，对于凡尘，他有一种莫名的崇拜和信任，想了一下，他开口回道，“我听闻郡王最大的爱好就是狩猎，喜欢收集各大猛兽的兽皮，哦，对了，那日我出山，听到外面在议论，郡王说要不然就富甲一方，足以给郡主下半辈子幸福的人做女婿，要不然就要有勇有谋，能拿到传说中的白翎猛虎的虎皮的勇士！” 逻孽闻言，灵动的黑眼球咕噜一转，支着下巴回道，“要让你富甲一方……恩，估计困难了，不过你可是个狩猎人，第二个要求也许你动动脑子还是可以做到的！” 高松脸色没有好转，只是无奈的道，“为了郡主，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尽力一试的，但是那白翎猛虎是大家口中传出来的，我从小在这山中长大，二十年了，从来没见过一只白老虎”。 逻孽刚刚燃气的斗志再次熄灭，这巧妇难做无米之炊，这不是难为人呢嘛！ “诶……” 逻孽和高松互视一眼，然后相对叹气。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后来逻孽无意间看到凡尘的表情，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不由得出声道，“想什么呢？” 凡尘轻声道，“未必是没有的东西，只是这白翎猛虎久居深山之源，通人性，常人怎么能轻易见得到？” 高松激动地问道，“那就是确有此物了？！” 凡尘点了下头，逻孽也有些惊奇，她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白翎猛虎，但是凡尘说有，那就一定是有了。 “凡尘，高兄想要娶郡主，我们得帮帮他！” 逻孽伸手抱着凡尘的胳膊，扬着下巴说道。 凡尘回视着逻孽，淡笑着回道，“这个不用你说”。 高松闻言，马上笑着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们了！” 逻孽笑着道，“得了，跟我们你还客气什么啊，你是我们的朋友，帮你是应该的！” 高松得到逻孽和凡尘的允诺，高兴地回家去了。 待到屋中只剩下两人的时候，逻孽笑着拉着凡尘的胳膊，出声道，“凡尘，我们什么时候去抓白老虎？我好想早一点看到高兄娶娘子啊！” 凡尘脸上虽带着笑意，但声音却平淡的回道，“那白翎猛虎虽算不上圣物，但也算是人界的神灵之物了，若是让高兄剥了它的皮，恐怕对他只有害而无利！” 逻孽脸上的笑容褪去，换上一丝诧异，出声道，“那你刚才怎么还答应高兄？” 看着高松那样开心的模样，逻孽都为他开心，若是告诉他这事儿不成了，那他岂不是又得郁郁寡欢的了。 凡尘回道，“帮他娶到郡主不是不可，权当是这么些年，报恩了，但是这事儿要有个说法，不能让他折了福”。 逻孽大抵知道凡尘的意思了，她略一思索，然后道，“你心中可是有什么主意了吗？” 凡尘点头，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个思量，就差这几日帮着高松去实行了。 当日他执意要抹去高松的记忆，以绝后患，要不是逻孽拦着，可能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会到今日这个情分，他做一点事情，就为了报答高松的真情吧。 逻孽看着凡尘，不由得伸手拉着他的胳膊，将脸贴在他手臂上。 ------------ 143 算求亲吗 屋中的方桌之上，一张摊开的画卷，上面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色猛虎下山图，凡尘手中拿着画笔，在那白翎猛虎眼睛中落下最后一笔，瞬间，黑色的眼睛如噙了宝石一般。 逻孽站在桌边，看着那画，许久才出声道，“真像是活了一般”。 凡尘将画笔放回架子上，然后出声道，“一会儿高兄来了，就让他把这幅画送去郡王府吧”。 逻孽看着凡尘道，“送这个过去？那郡王能答应吗？” 本是说好要白翎猛虎的虎皮的，现在只是一幅画，逻孽不敢确定。 凡尘只是道，“姑且先送过去，一切自会有结果”。 小半个时辰之后，高松过来，凡尘已经准备好了画卷。，递给他，然后道，“高兄，将这幅画送去郡王府，只说你要娶郡主，旁的都不必说了”。 高松微楞，不由得道，“公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用说？要是郡王问我是哪儿的人呢？” 凡尘轻声回道，“你放心吧，他只要看了这幅画之后，必定不会问你是何方人”。 高松对凡尘有着近乎执着的信服，听他如此说，自己心里便已经落了定，忙应承下来，然后带着画离开了。 逻孽站在凡尘身边，出声道，“你是不是施了什么法术，让那郡王一定要招高兄为女婿？” 凡尘回道，“我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再用法术”。 逻孽就更想不明白了，不过凡尘说行，就一定行！ 果不其然，当高松将画卷送去郡王府的时候，郡王只是看了一眼那画，就马上派人召见高松，没有问他何许人也，甚至没有问他是做什么的，马上就答应了要招他做女婿，还说不日就可完婚。 高松笑着跑回山林，来到凡尘和逻孽的住处，听到他说事成，逻孽也很为他高兴，出声道，“高兄，恭喜你，这回你真是心想事成了啊！” 高松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根了，憨憨的挠了下头，他出声道，“这次还真是要多谢公子，要不是你们帮忙，我真不知道……” 凡尘淡笑着道，“这是你自己修来的福分，我们不过是推波助澜一下罢了”。 高松出声道，“对了，公子，姑娘，郡王说三日之后是个良辰吉日，届时我和郡主就可以成亲了，你们可不可以一起去啊？你们也知道，我一直在深山中，没什么朋友的”。 逻孽心中当然是一万个愿意，不过她还是侧头看向凡尘，征求他的意见。 凡尘见逻孽眼中露出小动物一般的乞求，他不由得出声道，“好，可以去，但是可不许再惹事了”。 逻孽连忙点着头答应着。 三日之后，城中郡王府门前，宾客络绎不绝，都是城中大户和上甲，前来恭贺的。 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和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气质出众，但却面相平凡，他们就是凡尘和逻孽。 两人互看一眼，他们眼中的彼此都是极其普通的容貌，逻孽淡笑着对凡尘用腹语道，“早知道你的易容术也这样子厉害，上次就不用法术变模样了”。 凡尘微笑着回道，“这个要画好些个时辰的，你当是说变就变好了吗？” 逻孽一努嘴，不再往下说，正好听到一声呼喊，“公子，姑娘！” 抬眼看去，站在郡王府门口的，是一身黑色喜福的高松，他今天显然是刻意打扮过的，显得容光焕发。 逻孽笑着道，“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打扮起来马上就不一样了，要是在路上碰到，我可能都认不出来呢”。 高松笑着回道，“姑娘真是取笑我了，穿惯了山中的粗布衣裳，冷不防换上这锦衣绫罗的，我还真穿不惯，总觉得四处都漏风”。 “哈哈哈……” 逻孽忍不住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凡尘唇角带着一丝笑意，出声道，“好了，你不用在这里招呼我们了，快些进去吧”。 高松点头，但还是叫人亲自送凡尘和逻孽进去内堂。 现在城中都知道郡王招了一个不明身份，但却深得器重的女婿，今日大婚，来的人也异常的多，可能大家都想来看看这个一跃龙门的女婿，到底是长了怎样的三头六臂。 凡尘和逻孽被安排坐在高松亲属的那一桌，说是一桌，其实也就是寥寥数人，不过是高松平常出山，遇上的樵夫，米面商，还有什么裁缝店的老板。 大家坐在一桌，虽然彼此都不认识，但是难得气氛很好，大家也都是点头相笑。 周边是众人互相问好和寒暄的祝福声，头顶拉着红色的绢花，脚下也铺着红色的地毯，触目的鲜艳。 逻孽不由得被这样喜乐融融的气氛所感染，一直面带笑容。 一转眼，来人界也有几年的光景了，她发现自己当初虽然做了个很难的抉择，但是幸好这个抉择是对的，因为远离了那些纷争和勾心斗角，她发现自己现在活得更加快乐。 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吵闹，逻孽闻声望去，原来是新娘子被接来了，一身鲜艳的大红色喜福，上面用金线绣着百福图，头上盖着一样样式的红盖头，由喜婆牵着手上的红绸，直直的带到尽头的高松手上。 高松脸上的幸福是那样明显，逻孽看在眼中，不由得浑身都被温暖。 在妖界待了那样久，她也从未感受到这样的喜悦，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从前总瞧不起人类生命的短暂，他们有生老病死，有悲欢离合，但是不过短短数十年，在对于仙妖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是现在想来，短短数十年又怎样？能遇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陪着她一起到老，于愿足矣。 凡尘一侧头，就看到了逻孽眼中的向往，他在桌下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 逻孽看向凡尘，然后听得他道，“小孽，很羡慕高兄吗？” 逻孽微笑着点了下头，她是羡慕，羡慕的要死，从不知道成亲是这样子美好的事情。 凡尘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出声道，“那我们也成亲好不好？” ------------ 144 好事将近 那我们也成亲好不好？ 跟凡尘回去山林的路上，他牵着她的手，而逻孽则是微垂着视线，满脑子都是凡尘在婚宴上的那句话。 他，这是在向她求亲吗？ 两人脚上都穿着小鹿皮的靴子，落地无声，凡尘忽然出声道，“考虑的怎么样了？” “啊？” 逻孽下意识的看向凡尘，但却在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清澈瞳孔时，慌乱的别开了发红的脸。 凡尘淡笑，眼睛看向前方，平常的道，“我们来人界的日子也不短了，现在高兄都成亲了，那我们呢？你不想像高兄他们那样吗？” 逻孽心里想到，怎么不想？想得多快疯掉了。 这么久的时间，她每天都和凡尘生活在一个屋檐之下，他们甚至会同床共寝，但却都没有发生什么逾越的事情，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没有一个名分，怎么行夫妻之实？ 现在凡尘终于主动跟她提成亲的事情了，逻孽心中高兴之余，竟然还有些慌乱，有些怕，但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 凡尘感觉到逻孽的手指有些冰凉，他紧了紧自己的手，然后道，“小孽，我们成亲好不好，像寻常人那样，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生活，以后……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逻孽垂着头，眼泪已经顺着长长的下睫毛流下来。 她想大声的说好，但是事实上，她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喉咙发紧，鼻子又很酸，逻孽只能靠紧紧的拽住凡尘的手，来表达她心中的想法。 凡尘唇角含笑，轻声道，“马上就要入春了啊……” 逻孽轻轻地嗯了一声。 凡尘侧头看向逻孽，出声道，“待到百花盛开之际，我就娶你过门，好不好？” 逻孽终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埋头在凡尘胸前，抱着他的腰，大声的哭起来。 凡尘抚摸着逻孽的后脑，淡笑着安慰。 他们头上就是一轮皎洁的明月，因为不是十五，所以并不圆。人间有一句话，叫做‘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凡尘怀中是温软的逻孽，他轻拥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是让人看不懂的神色，也许，快来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已经是春暖花开之际，逻孽提前换下冬装，穿着薄薄一层的衣裳，站在院子中和小兔子们玩，这群小兔子已经是第一批小兔子的孙子的孙子了。 凡尘从屋中出来，他手上拿着一件披风，搭在了逻孽肩膀上，轻声道，“山间早晚还是雾重，你担心不要着凉了”。 逻孽回头朝着凡尘一笑，然后出声道，“你说高兄现在过得好吗？” 自从高松娶了郡主之后，就搬去城中的郡王府了，也不能常回来山里，逻孽掐指一算，高松上一次回来看他们，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前了。 凡尘蹲下身子，和逻孽一起，他眨了下眼睛，然后道，“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哪里，都会觉得很开心的”。 逻孽想到现在自己和凡尘的境况，不由得微微一笑。 她发现凡尘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不再像冰块似的，冷着一张脸，有时他会说笑，也会揶揄她，她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也不知道比从前多了多少。 凡尘见逻孽在径自笑着，他眼中带着温柔，出声道，“前儿个我去后山看了，那里的花开了不少呢”。 “是么？” 逻孽随口接了一句，随即想到，数月前，凡尘曾向她许诺，待到百花盛开之际，他就娶她过门。 脸色腾一下就红了，逻孽别开视线，手中拿着一根青草，喂着脚边的小兔子们。 凡尘但笑不语，但却更让逻孽觉得浑身跟火烧了似的。 天气在一天天的变暖，这日高松从城中回到山间，他一如往常的一个人，从不带随从。 放下手上的大包小揽，各种各样的东西，他迈步走进门，逻孽见到他，立马从桌边站起身，笑着跑过去，出声道，“高兄，你来了！” 高松笑着道，“是啊，我来看看你们，你和公子最近过的可好？” 逻孽点头，跟他闲聊着。 凡尘从内室走出来，和高松点了下头，两人互相寒暄了一阵，然后凡尘突然道，“高兄，这个月二十九你可有时间？” 高松想了一下，然后回道，“听说圣上召郡王进宫，他要带上我和郡主，公子可是有事？” 凡尘出声回道，“这个月二十九，我要和小孽成亲了”。 “啊？” “啊？” 这异口同声来自高松和逻孽两人。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逻孽诧异的是，怎么凡尘从没跟她说过，这个月二十九，那岂不是后天，这么赶？ 高松诧异的是，他一直以为凡尘和逻孽早就是一家的，而且看逻孽的样子，她似乎比自己更吃惊。 凡尘看着他们二人的样子，不由得淡笑着道，“我们在这里也不认识别人，本想让你来给做个鉴证的，既然有事，那就算了”。 高松愣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他马上道，“公子，你不必多说了，既然是你和姑娘的大好日子，那我无论如何也要来的，我这就回去和郡王说一声，二十九我必定过来！” 说罢，他就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逻孽哎了一声，她本想叫高松留下来吃饭的，但是高松性子急，一转眼就走出大门外了。 凡尘出声道，“他还是往常那个性子”。 逻孽叹了口气，一转头，就对上凡尘的眸子，她脸色一红，垂下视线。 凡尘隔着桌子，拉住逻孽的手，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小孽”。 “恩？”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真的要与我在人界一辈子？” 逻孽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很认真的点头道，“你都肯为我下天界，我又为何不能与你在人界一辈子？” 凡尘眼中露出一抹近乎沉溺的眷恋，逻孽看在眼中，不知为何，心跳跳漏了一拍，竟有些莫名的惆怅。 凡尘右眼底的红痣仿佛越发的红了，像是要滴出血一般，刺得人眼睛发疼。 ------------ 145 血染婚宴 三日之后，良辰节日，凡尘和逻孽约定成亲的日子。 满室的红绸，这些都是逻孽和凡尘亲手布置的，高松如约而来，他的贺礼是一对白玉的鸳鸯枕头，祝福两人百年好合。 说是婚宴，其实只有三个人而已，两个马上就要行大礼的人，还有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做鉴证的人。 逻孽依旧是一身红衣，只是红衣之上比往常多了一些精致的绣图，她头上盖着一方红色的轻纱，可以隐约的看到里面那张绝世的容颜。 周边没有热闹的管弦丝竹之声，逻孽两手轻轻地握在一起，缓步迈过门槛儿，看着对面桌边站着的凡尘，她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在逻孽快来到凡尘身边的时候，凡尘伸出手，拉住了逻孽的手，两人相对而立，互视一笑。 高松见到此情此景，一直很男儿性的他，竟然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眨了下眼睛，露出大大的笑容，高松出声道，“我们按照这里的规矩办吧，一拜天地！” 凡尘和逻孽当初见过高松成亲的时候，所以他们转过身，面朝北，跪地一拜。 待到二人站起身，高松又道，“二拜高堂！” 凡尘和逻孽有些为难了，他们可没什么高堂可以拜的。 逻孽出声道，“自打我们来人界之后，高兄就一直在我们身边，虽然你不是高堂，但是你我们的高兄，这一拜，我们就拜你了！” 高松推拒，他可担不起如此身份。 凡尘淡笑着道，“高兄，你是我和小孽的见证人，这一拜，你受得起”。 高松闻言，之后淡笑了一下，出声道，“好，那我就受了”。 逻孽和凡尘朝着高松拜了一礼，高松眼眶红红的，声音也有些低沉的道，“最后一拜，夫妻对拜！” 凡尘和逻孽互相转过身，面对面站着，他们脸上都带着好看的笑容，逻孽唇角挑起，眼睛中一道流光闪过，端的是眼若寒秋。 凡尘但笑不语，有一种无言的默契从两人身边流淌而过。 他们缓缓俯下身子，马上就要行礼完成，可就在这一刻，忽然屋中的红绸飘荡起来，一阵莫名的风吹来，拂起了逻孽头顶的红色轻纱。 凡尘和逻孽皆是同时看向了一处，然后面带忧色。 一抹月白色的身影飘然而入，与此同时，高松眼睛一翻，哐当一下倒在地上。 “高兄……” 逻孽紧张的喊了一声。 凡尘轻声道，“温流”。 逻孽回头看去，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可不正是一身月白色长袍，面观如玉的温流。 时隔这么久不见，逻孽再见到他，心中说不上什么感觉，仿佛久别重逢的喜悦，都被心中莫名的惴惴不安所淹没。 “温流……” 逻孽很轻的叫了一声，不由得面带诧色。 温流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屋中的所有布置，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凡尘和温流身上，他轻声道，“出事了”。 逻孽心里面咯噔一下，瞳孔骤然缩紧，她红唇微启，出声道，“怎么了？” 难道是天帝反悔了，要带走凡尘吗？ 温流看向精心打扮过后的逻孽，他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幽光，她没有看到，只听得他道，“逻孽，妖界出事了”。 这一瞬间，逻孽真的觉得自己耳边轰然作响，微张着红唇，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茫然的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凡尘脸上早就没了笑容，看着温流，他出声道，“温流，你知道我和小孽已经不再管天界和妖界的任何事情了”。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但是屋中的温度却是骤然下降，逻孽距离凡尘很近，他身上散发出的冷冽的气息，已经威胁到了她。 已经有多久了，她没有看到凡尘这个样子？ 温流出声回道，“今日你们大婚，本来我不应该来说这件事的，虽然我掌管人界，但是天帝有令，不许天界的任何人再与你们有瓜葛，我违背了天规，下来人界看你们，只是不想有一日，你们会怪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说到了最后，温流眼中只是逻孽一个人的身影。 凡尘终是冷下了一张面孔，他出声道，“如果你是来祝福我们的，我们领情，但如果你是来告知其他事情的，不好意思，你还是走吧，现在我们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温流对上凡尘的视线，终是暗自叹了口气，微微点了下头，然后转身欲离开。 “等一等！”一直沉默的逻孽，终是往前迈了一步，出声叫道。 温流回过身，看向逻孽，凡尘垂着的双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逻孽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出声问道，“温流，你可否告诉我，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流眼中幽深一片，出声回道，“你在天界的百日之约一到，冥王之子洛翼就上天来接，后来知晓你不见了，他大发雷霆，叫天界无论如何给一个交代，但是天界也有天界的规矩，你和凡尘的事情，是不可能让妖界知道的，所以天帝命令下属三缄其口。洛翼大怒，竟然带领妖界造反，天帝很是生气，所以派兵镇压，现在妖界一片生灵涂炭，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会是两败俱伤，乃至三界大乱”。 逻孽脑海中瞬间被一片血红所覆盖，眼前划过丝绫，烟绿，小柔的面孔，她们浑身是血，不远处的天兵天将正在依法执行屠杀命令。 再一晃，眼前又出现了洛翼的身影，他一身高贵的黑色绣着暗纹的袍子，长身而立，他后面全都是死去的天界中人，而他则是双目血红，顺着两只手腕，汩汩的往下流着鲜血。 逻孽仿佛置身在修罗炼狱一般，洛翼一抬头，她和他的视线相对，洛翼那满是屠杀的眸子中，竟然变得满是温柔和祈求，他向她伸出手，微弱的做着口型：小孽，回来。 逻孽的心脏像是被人瞬间掏空了似的，她微眨了下眼睛，一大滴眼泪就这样堪堪滑落。 ------------ 146 终是负了 眼泪坠地，啪的一声，落在红色的砖地之上，在场的三人都听的真切。 眼前的杀戮景象霎时烟消云散，逻孽茫然若失，竟然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凡尘看着逻孽，眼中的伤痛是那样的明显，他轻声道，“小孽……” 逻孽听到凡尘的声音，她木然的侧头看向他，然后再看到他眼中的担心时，她微微皱眉，然后又啪的一大滴眼泪掉下来。 凡尘伸手拉住逻孽的手，她手指冰凉，但手心中却是带着滑腻的汗渍。 温流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他们交相握住的手上，然后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话我已经带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温流的声音依旧轻轻地，跟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一样，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逻孽突然转头看向温流，有些警惕的道，“别走！” 温流面色淡然，但凡尘却是皱了下眉。 逻孽轻轻地呼吸着，但是周围的一切在她眼中，却都变得虚幻了，她直直的看着温流，出声道，“我要回妖界！” 凡尘终是出声道，“小孽……” 逻孽蹙了下眉头，听的凡尘道，“这里是我们最后的栖身所了，你知道……我们不能离开的”。 不能离开的……她曾经答应过凡尘的，到了人界之后，她会好好的，乖乖的听从这里的所有规矩，不去施法，不去害人，更不会私自离开…… 但是现在…… “凡尘……对不起……” 她不能如此自私，妖界为了她已经濒临灭顶之灾，她又岂能在人界苟活？ 她的手指从凡尘的掌心，一寸寸的逃离，凡尘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中的伤痛令她不敢直视。 她终究是要失言了啊，逻孽的心中不比凡尘好过，而且从某种程度而言，凡尘有多痛，逻孽的痛就是他的数倍，因为最初是她要求凡尘和她一起下界的，现在却要…… 温流脸色也不由得动容，出声道，“事情已经铸成，你现在去了，也是于事无补”。 逻孽本是娇艳的容颜，此刻早已惨白一片，她轻声道，“我不能负了他们……” “那你就能负了我吗？” 身边忽然传来一个低到近乎呓语的声音。 逻孽浑身一颤，肩膀发直。 凡尘看着逻孽，千年来，他从未流露过自己的悲伤，但是现在，为了逻孽，他开口求她。 “小孽，难道为了妖界，你就如此轻易的放弃我，放弃我们之间的一切吗？” 逻孽攥紧手指，任由长长的指甲深入肉中，她垂目，看着自己大红色的裙摆，微张着嘴，出声道，“对不……” “小孽，别说对不起，你知道我从不会怪你……我只求你，不要再去管了，好不好？” 凡尘往前一步，重新伸手拉起逻孽的手。 他的手冰凉，比逻孽的更凉，逻孽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触碰到他指尖的那一次，他的手也是如此的凉，不由得让她觉得，他那样的冰冷，怎么能是她可以温暖的了的？ 凡尘轻轻的乞求声就在耳边环绕，逻孽眼前视线模糊，但是下一秒，洛翼染血的双手，丝绫那张残破的面孔，烟绿，小柔，夜痕……他们都有人都在朝她招着手，对她道，小孽，回来…… 几乎是一瞬间，逻孽像是被刺到了一般，咻的把手从凡尘手心中抽出来，往后退了两步，她摇着头，神情恍惚的道，“对不起……凡尘……对不起……” 这一生一世，她终究是错过了凡尘，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凡尘的手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握着的姿势，但是他掌心中已经没有了逻孽的手。 温流见状，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眼中竟然露出深深的怜悯和悲伤。 逻孽不敢再去看凡尘的目光，仿佛再多看一下，她都没有勇气提出离开。 转开目光，逻孽垂着视线，开口道，“温流，我求你，带我离开人界吧”。 温流出声道，“你真的想好了？如果你踏出这里一步，从此三界，将再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 逻孽隐藏在大红喜福之下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是道，“我想好了”。 话音刚落，耳边突然想起破裂的声音，逻孽屏住呼吸，她不敢确认，那到底是自己心碎的声音，还是凡尘的…… 温流过了好久，才点了下头，出声道，“好”。 逻孽迈步向温流走去，她余光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站在她不远处，心口那里明明很疼，但却又很空，她不敢去尝试那撕心裂肺的感觉是什么，只能装作没看到一般，径自往前走去。 凡尘，这一世，我终究是对不起你，诱你下了天界，害你做不成神仙，现在又只能被困在人界一辈子。 不过你放心，回到妖界，解决了所有事情之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逻孽，我会用生命去证明，我喜欢你，至死不渝，希望来世，我可以与你做一对最寻常的夫妻，隐居山林，从此不再过问世间的任何事情。 站到了温流面前，逻孽闭上眼睛，眼泪早已流了满脸，但是她身后的凡尘，却只能看到她纤弱的背影。 温流抬眼看向凡尘，他脸上的表情让人觉得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 轻声叹了口气，温流对凡尘做了个口型：对不起。 闭着眼睛的逻孽，同样没有看到。 温流一挥袖子，一道月白色的光芒将他和逻孽两人包住，然后两人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 逻孽知道，从此以后，她便再也见不到凡尘。 心里早已想得决绝，但是事到如今，她却像是死前最后的挣扎一般，突然回过身，看向凡尘。 令她意外的是，屋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凡尘的身影。 止不住的恐惧翻涌而上，逻孽伸手拍着周身月白色的天然屏障，嘴里呓语着，“凡尘……凡尘……” 可是无论她怎么叫喊，那声音永远穿不出这个屏障。 看着逻孽疯了似的大喊大叫，她身后的温流终是忍不住道，“不用喊了，他不在这里了……” 不在这里了……什么意思，凡尘去哪儿了？ ------------ 147 梦醒入戏 “不用喊了，他不在这里了……” 温流的声音清楚的传到逻孽耳中，她整个人如丢了魂一般，缓缓转过身，看向温流，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的。 温流对上逻孽那双失去焦距的视线，他微微皱眉，眼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伤痛。 轻轻开口，温流出声道，“小孽……” 逻孽瞪大眼睛，温流第一次如此叫她，但她却只是摇着头，颤着嘴唇道，“凡尘……凡尘在哪里……” 温流喉头微颤，目光深沉，终是移开视线，出声回道，“你回妖界去吧”。 温流这样说，逻孽心中的恐慌更是如瘟疫一般迅速的蔓延，吞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一把抓住温流的袖口，逻孽声音很轻，像是怕被打破什么似的，她开口道，“温流，告诉我，凡尘在哪儿？他在哪儿？” 温流不看逻孽，只是低声回道，“听我的话，回到妖界去吧，忘记所有的一切”。 忘记凡尘，忘记我，忘记你和我们之间所有的过去，温流在心底加了一句。 逻孽的眼泪充斥着整个眼眶，她出声道，“我会回妖界的，你告诉我，凡尘在哪儿，你就当我这辈子再也不能和他见面了，我求你了，你告诉我，他到底去了哪儿？” 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凡尘胜过许多，但是直到他消失的这一刻，逻孽才清楚的认识到，失去了凡尘，她的整颗心也被他带走了，妖界，她是必须要回去的，她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但是凡尘……她这辈子对不起他了，此刻也只想知道他去了哪里，以后会怎么样。 手指在颤抖，双腿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逻孽死死的抓着温流的袖口，身子瘫软的往下倒着。 温流伸手握住逻孽的胳膊，她大红色的喜袍刺痛了他的双目，他微微眯起眸子，出声道，“小孽，听我的话，回妖界去吧，也许那里会与你想象的不一样，也许……你也可以重新开始”。 逻孽闻声，痴痴的抬起头，对上温流的视线，他眼中有悲伤，但更多的是身不由己的无可奈何。 脑中一闪而逝过什么，逻孽抓不住，只能下意识的皱眉问道，“跟想象的不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流却只是沉默不语。 逻孽更加断定自己内心的不安，拽着温流的宽大袖口，她瞪着眼睛道，“温流，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太过慌乱，又瞬间变得清晰起来，逻孽开始仔细的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按温流的性格，他怎么会冒着破坏天规的危险，还下界来扰乱她和凡尘的婚宴呢？这一切都太不合逻辑了。 再者，洛翼如此想要天界最上神的位子，为此不惜和如墨联姻，又怎么会轻易的和天界翻脸？ 而且凡尘刚才用那样复杂的神情看着她，悲伤之下掩盖的竟是一种打不破宿命的苍凉，他开口挽留她，甚至求她，原来他竟是那样的不希望她选择离开。 心中很快的闪过一抹带着阴谋味道的东西，逻孽抬头看着温流，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骗我……” 不是疑问，而是无力的陈述。 温流看着逻孽的神情，他心中一疼，紧抿的双唇霎时苍白。 逻孽见状，她一直不敢肯定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她大力的推开温流的手，自己站不稳的身子一下子撞到了周围的月白色屏障之上。 心中一种叫做背叛的怒火瞬间窜起，灼热的烧伤了逻孽的理智，她忽然动用灵力，双手比出一个施法的图案，然后只见白色的屏障周身被一股红光所笼罩。 温流下意识的出手阻止，但却已是来不及，他被逻孽身上散发出的巨大灵力逼的倒退数步，待他站稳之后，周身的月白色屏障已经轰然而碎。 逻孽打破屏障，只想着去找凡尘，但她却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看到眼前的这一副景象。 这里……是哪里？ 逻孽看着身边所有的又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她脸上面无表情，似乎是不可置信到了极点。 半米来高的袅袅雾气，缠绕在小腿边，让人看不清脚下的路，放眼望去，都是一座座精致到近乎蜃楼的宫殿，白玉琉璃，玛瑙翡翠，无一不美轮美奂，无一不巧夺天工。 愣愣的回首望去，百步之外，那里是两个巨大的粗红柱子，柱子之上连接着一扇巨大门牌，烫金的字迹，清楚的写着：南天门。 脑中轰然炸响，逻孽微微蹙了下眉，然后只觉得眼前一白，整个人就直直的往后倒去。 温流见状，忙冲上前去，伸手扶住逻孽。 逻孽双腿发软，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体内有一半凡尘的灵力，是不能施法运功的。 温流见此，，皱眉道，“小孽，你何苦呢……” “她是自作自受，你怎么不替凡尘想一下，他又是何苦呢？！” 忽然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逻孽抬眼看去，站在不远处的，竟然是一身浅墨色的浅黛。 眯起双目，是因为心被刺痛了，逻孽终于认清事实，她回到了天界……不，应该说，她从未离开过天界吗？ 温流看到浅黛，他低着声音道，“浅黛，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多说了”。 浅黛迈步来到温流和逻孽身前，冷着一张美丽的容颜道，“不要多说？那你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流皱眉，脸色难看到极致。 逻孽的视线落在浅黛脸上，两人互相对视，眼中的敌意已经显露无疑。 “凡尘在哪里？” 逻孽嘴角带着一丝血迹，她先出声问道。 浅黛面无表情，开口回道，“你现在还想怎么样？难道真的要看着他死，你才高兴吗？！” 听到死字，逻孽心中一翻腾，一股暖泪涌上，她抚着胸口，唇角往外渗着鲜血。 温流心疼，忍不住沉声道，“浅黛！” “温流，你够了！” 浅黛也突然厉声喊道。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为了她，如碧已经死了，你还想怎样？她害的凡尘都如此了，难道你也不怕死吗？还眼巴巴的找她，想要带她走，我看你也真的是疯了！” ------------ 148 用命爱你 浅黛一直都是给人一种不动声色和冷眼旁观的形象，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真的横眉冷对，就差对温流破口大骂了。 温流的脸在听到如碧二字的时候，霎时血色全无，白的一如他身上的袍子。 逻孽愣愣的站在原地，她没有去看温流，也没有去看浅黛，耳边嗡嗡响，像是恍惚。 浅黛冷眼看向逻孽，开口道，“你真是洛翼的一颗好棋啊！自从你来了天界，这天上就没有一天消停过的，如碧死了；温流为了你，眼巴巴的跑入那个精心构制的梦境，想要带你离开；凡尘更是为了你，连上神的地位都不要了，甘愿用自己的半条命来换你和他的以后，如果你真的还有半丝良心的话，那你就跟他走啊！只要今天你不回来，你就能和凡尘一起了，你到底为什么三心二意，为什么要连累的凡尘活都活不成？！” 逻孽看向浅黛，虽然她知道自己回来了天界，但是浅黛口中的梦境，还有换，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凡尘……浅黛说，他活不成了…… 温流看到逻孽的目光，他微微张开嘴，但却一声都没发出来，只是忽然间消失了身影。 浅黛怒视着逻孽，看懂她的迷茫，出声道，“你这种人，自以为自己付出了很多，但是和别人比，你根本什么都不是！你以为温流是下去拆散你和凡尘的婚宴吗？还是你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和凡尘下了天界？！” 逻孽的一颗心早已经被掏空，她视线有些涣散，竟然在眼前隐隐显出一些画面，画面逐渐变得清晰…… 上圣殿中，天帝和王母端坐其上，一身白色衣袍的凡尘，单膝跪在下方。 这样的情景……仿佛似曾相识，直到她听到凡尘的声音道，“我愿意用我剩下的一半灵力来作为赌约，如果赌输了，我死就是了，放逻孽离开”。 逻孽痴痴的看着，她红唇微张，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那是在她离开上圣殿之后的情景吗？ 上座的天帝闻言，终是沉着一张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令你输的心服口服的机会！” 说罢，天帝一挥手，逻孽眼前的画面竟变成了她初次下到人界，和高松见面，她脸上带着好看的笑容，兀自说着什么，而高松则是一脸憨厚的笑容。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梦境罢了……一切的一切，第一次不用法术捉鱼，第一次煮饭，第一次睡在有些硬的木板床上，第一次看到雪，第一次逛集市，第一次听到凡尘叫她小孽，第一次……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逻孽睁着眼睛，眼泪从眼眶涌出，但视线却越发的清晰了。 她以为自己终于下了天界，终于可以和凡尘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但却没想到，她的自以为是，不过是天帝一挥手而成的海市蜃楼。 她和凡尘成亲当天，温流奉天帝之命，所谓的下界，不过是进入梦境，他口中的妖界大乱，也不过是事先打赌之内的一项，所有的一切都是准备好的，而目的只有一个，让她抉择…… 逻孽还清楚的看到画面中的自己，在对凡尘说对不起，而下一秒，凡尘已经消失不见。 本以为一颗心早已经被掏空了，但是为什么那空空的一块，此时此刻却是如此的冰冷呢？就像是地狱的刮骨阴风划过，堪堪让人疼的掉下眼泪。 缓缓伸出手，逻孽下意识的捂住了心口处，然后一阵气血翻涌，她一低头，一大口的鲜血吐出。 再也没有力气强装镇定，逻孽整个人栽倒在地上，袅袅的仙气围绕着她，让她看起来有些飘渺，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似的。 浅黛居高临下的看向逻孽，终是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你喜欢凡尘，所以他甘愿以身破戒，用自己的命来换给你一个想要的生活，但是你却令他彻底绝望了，你终究是为了你那可怜的妖界，放弃了你和他之间唯一的退路！” 逻孽脑子嗡嗡的，满是天帝的那句话，你为了她放弃一切，你可知她也会为了你放弃一切吗？ 没了心的空洞疼的令人抽搐，逻孽不敢想，当时的凡尘是以怎样的决绝，怎样的孤注一掷，才敢答应天帝的赌约。 那日他回来，说要带她离开，他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淡然，他微笑着对她说，逻孽，时间久了，你可会觉得腻烦？ 当时她只道是凡尘随口一问，现在想来，原来凡尘早知道会有今天，早就知道她会选择离开。 “凡尘……” 逻孽轻声呓语，声音小的几欲听不到。 浅黛看到逻孽的口型，她眼底一闪而逝过什么，终是沉声道，“你以为人界数年，其实不过是在天帝钩织的梦境中罢了，你留在天界的百日之约还有数十日，而凡尘……却没有了！” 逻孽浑身一颤，过了好久，才缓缓抬起头，看向浅黛，她微张着嘴，想说却说不出来。 浅黛知道逻孽想问什么，她近乎冷漠的回道，“他赌输了，最为代价，你自由了”。 她故意不说凡尘怎么样了，但这样却更让逻孽心如刀割，她缠着身子，伸手撑着地面，堪堪站起身来。 踉跄着来到浅黛身边，逻孽张开被鲜血染红的唇瓣，出声道，“告诉我，凡尘他现在在哪儿？他怎么了？”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但逻孽却浑然不知。 浅黛见她如此，竟然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然后别开眼去，出声道，“你别再跟我提他，你可以回去妖界，也可以留在这里等待百日之约，如果你还有心住下去的话！” 逻孽微眨着眼睛，顿了片刻，她忽然膝盖一软，跪在了浅黛身边，然后出声道，“浅黛，我求你，带我去见见凡尘好不好……我求你了……” 浅黛手指攥紧，不去看逻孽，只是沉声道，“你不会想见到他现在的样子，还是走吧！” ------------ 第四卷 命中注定 ------------ 149 生死抉择 逻孽看不到浅黛眼中的神色，事实上，她自己已经恍惚了，满心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见到凡尘。 “我求你了……让我见见他吧……哪怕……” 逻孽深深的皱起眉头，她不敢往下去想，哪怕是他不在了，大不了她随他去了就是了，但是千万不要这样子，不要让她这样光是想象的害怕。 逻孽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尊，在这一瞬间崩溃，她跪在地上，整个身子摇摇欲坠，不过是靠着一股想要见到凡尘的期望在支撑着。 浅黛从未见过这样的逻孽，因为她知道逻孽的性子，当初和如碧斗得那样凶，哪怕是用死亡来做代价，她都从未说过一句软话，但她现在却跪在自己的面前，恳求她。 心，在一晃神的功夫动摇了，浅黛侧头看向逻孽，她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面孔上，带着茫然若失和几乎放弃一切的决然。 她身上穿着红色的喜袍，一如当年那个女人…… 浅黛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终是开启了紧抿的双唇，出声道，“如果我让你见到凡尘，你会怎么做？” 逻孽身子一颤，随即抬起头，看向浅黛，她愣愣的，张着嘴，好一会都没发出声音。 浅黛居高临下的看着逻孽，她眼中终是带着冰冷，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们两人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你觉得应该是谁？” 逻孽轻眨了下眼睛，然后突然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原来竟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啊，这还用说吗？ “你带我去见他……我只是想看看他，随后我会消失……” 逻孽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这笑容模糊了她妖艳的面容，竟然让浅黛有瞬间的失神，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 很快回过神来，浅黛微微垂下视线，出声道，“好，我带你去，你也记住你的承诺！” 逻孽不语，她脸上的淡然笑容让浅黛不敢去直视。 浅黛伸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图案，然后图案渐渐变得光亮，两人置身其中，然后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在了原地。 逻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南清宫。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一如初时，逻孽站在寝宫的门口，前面是紧闭的两米多高朱红色大门，她感觉到了凡尘的气息，所以她下意识的抬手，但却在手指触到大门的瞬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咻的收回手。 微张着嘴，眼中的惊恐放到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逻孽堪堪站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浅黛站在逻孽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见此，她冷着一张脸道，“他就在里面，你还想见他吗？” 逻孽瞪大眼睛，眼泪在眼眶打转，她一句话不说，只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重新抬起手，然后缓缓覆在大门之上……轻轻地推开。 阳光从逻孽身后照来，她的身影被拉长在面前青石的地面之上，缓缓抬起腿，她迈过高高的门槛儿，然后转身向右，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子的轻车熟路。 寝宫中依旧很冷，但是逻孽的身体却更冷，她不在害怕冷，更不在奢求能从凡尘身上汲取什么温暖，她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迈步向前。 平常只要一会儿就能走到寝宫的最里面，但是今日，却像是度过了一条漫长的奈河桥一般。 终于，逻孽来到了平日凡尘下榻的地方，放眼望去，所有的摆设都纤尘不染，就像昨日还有人住过似的。 浅黛说，他们人间数年，都是弹指一挥间，她不过是活在梦境中罢了，现在想来，也当真是如此了。 逻孽的视线缓缓落在了前方的床榻之上，层层的幔帐遮住了里面的光景，她终是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站在幔帐前方一步远的位置，逻孽闭上眼睛，细细的体会着，这屋中满是凡尘的感觉，但她却清楚地知道，她再也抓不到了。 心痛的无以复加，逻孽却突然睁开眼睛，很快的伸手撩开面前的幔帐，用几乎残忍的方式来结束这漫长的煎熬。 终于，逻孽看到了平躺在床榻之上的凡尘，他身上不再穿着喜福，而是一身白色的衣袍，他面容沉静，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逻孽直直的看着，一眨不眨的看着，几乎要把凡尘的样子深深的刻在自己的眼中。 心中想着要走过去，但是双腿确如灌了铅一般，一动也动不了，逻孽心急，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要看清楚凡尘，所以她不停地用手背去擦拭着。 挣扎了半天，逻孽胸口一热，口中传来血腥的气息，她皱眉，然后伸手擦了下唇角，触目惊心的红。 身体因为疼痛而有了知觉，逻孽趁势迈开脚步，但却没想到双腿一软，堪堪向前栽去。 这一次，凡尘再也没有过来扶她，逻孽栽倒在凡尘床榻边的一块长毛垫子上，没有受伤，但却心疼的令她掉眼泪。 挣扎着爬起身，趴到凡尘床边，颤着手指，逻孽握上了凡尘的手，他的手很凉很凉，凉的让她瞬间闭上眼睛，微张着嘴，但却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 凡尘……凡尘……凡尘……逻孽将脸贴在凡尘的胳膊上，在心里一遍遍的喊着。 但是凡尘却始终一动不动，一如沉睡了一般。 浅黛站在寝宫门前，她微垂着视线，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的目光，没人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从白天一直站到月明星稀，寝宫内一点声音都没传出来，要不是她听到里面还有一个人的心跳声，否则她真的会怀疑，是不是逻孽也死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双腿已经有些麻木的时候，浅黛却缓缓抬起头，看向寝宫里面。 逻孽一身大红色的喜福，站在门口，与浅黛相对视。 两人之间隔着数步，却像是隔了一条横亘不过的奈河，浅黛心中竟然跳漏了一拍，只听到对面的逻孽开口道，“请你救救他吧……” ------------ 150 不负此生 逻孽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她仿佛关闭了心扉一般，任何人都无法再探测的到她的想法，她静静的看着浅黛，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浅黛也回视着逻孽，她一眨不眨的看着，像是要从逻孽脸上看出些　什么，但最后也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缓缓开口，浅黛出声道，“你知道的，你和凡尘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 逻孽面无表情，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傻子，她以为他是那样聪明的人，那样的无所不能，但他却真的会傻的用命来换她一个梦幻世界。 轻轻地眨了下眼睛，逻孽开口道，“我要他活着”。 她声音很轻，但却异常坚定。 浅黛眼中一闪而逝过什么，然后出声道，“凡尘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这是他的选择，如果我用你的命来换回他的命，你觉得他会愿意吗？或者我换句话说，他会原谅我吗？” 逻孽闻声，不由得淡笑了一下，她没有去看浅黛，而是微微抬起头，看向了头顶的月亮，天界的月亮，无论何时，都是又大又圆的，从前她活在人界梦境中时，看着那月缺月圆，有时候还会怀念天界的圆月，但是现在看来，不过是悲哀罢了。 唇角似有若无的勾起，逻孽出声道，“我和凡尘之间，你希望死的人是我，不是吗？” 浅黛面色无异，只是随口回道，“是”。 逻孽见她直言不讳，她眼中竟然带上了一丝笑意，看着浅黛道，“只要这样就够了，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甚至不会在意凡尘怎么想，你要我死，我答应，但是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救活凡尘”。 浅黛看着逻孽的眼睛，她瞳孔黑的几乎溺毙人，一瞬间，浅黛有一种被看透心事的错觉。 停顿片刻，浅黛终是开口，缓缓道，“好，我答应你”。 逻孽微笑，轻声道，“谢谢”。 凡尘体内的一半灵力给了逻孽，另一半灵力作为赌输的代价，被天帝夺走，所以他现在空有一副躯壳，却是没有了灵魂，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 浅黛可以帮凡尘复活，用的就是抽取逻孽体内的，凡尘的一半灵力，而作为代价，逻孽要死。 躺在凡尘身边，逻孽伸手拉住凡尘那只没有任何温度的手，脸上没有眼泪，只是在眼底，很深很深的地方，带着难以割舍的眷恋。 活了千年，直到这时，逻孽才知道，原来生不逢时是什么感觉，她恨自己为何不是神仙？恨自己为何要逞强的选择上天？恨自己为什么要故意招惹凡尘，为什么要喜欢上他，又为什么要让他喜欢上自己…… 不想死，不是还没有活够，只是她还没有看够凡尘，她好喜欢他，喜欢的几乎要疯掉了，但是她却不能再陪在他身边了，她害怕，害怕自己就算是死掉了，却还是不能够忘记喜欢他的感觉。 一个人游荡在三界之外，会很孤单吧…… 浅黛站在床边，看着闭着眼睛，一如沉睡的凡尘，然后又把目光落在睁着眼睛，但却已如死掉的逻孽，她轻声道，“你准备好了吗？” 逻孽红唇轻启，出声道，“浅黛，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凡尘永远不要记起我”。 浅黛的右眼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她没有回答，而逻孽已像是交代了自己最后的话，欣然的闭上了双目。 浅黛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床榻之上，十指相扣的两人，有一种错觉，叫做宿命，好像这个世上，再也无人可以分开他们似的。 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喉咙处也是哽的说不出话，浅黛闭上眼睛，竟不敢再看。 她缓缓抬起双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诡异的图腾，霎时，寝宫中的窗户和大门被一阵狂风吹得合上，整个南清宫周围也都笼罩着一层浓重的墨色。 逻孽先是感觉出体内的躁动，然后随着浅黛施法的进行，她渐渐觉得胸口发烫，全身痉挛，那感觉竟像是身体被分成了南北两极，一半置身火海，一半融入冰川。 她的神经在迅速的崩断，浑身的触感也在逐渐消失，握着凡尘手指的手，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凡尘……如果有来世，我愿意为你化作这世上任何的一草一木，哪怕只是你衣服上的一粒尘埃，只为能与你毫无隔阂的一起。 眼前的光线渐渐变得虚白，然后又不断的变亮，变亮，终至刺眼…… *　*　* 七日之后，南清宫内，床榻之上的凡尘缓缓睁开眼睛，他神情清澈的一如刚刚诞生的婴儿一般，轻眨了下眼睛，然后缓缓转动眼球，打量着周遭的景物。 “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凡尘侧头看去，然后很轻的声音道，“浅黛”。 浅黛本是坐在雕花木椅之上的，听到凡尘的声音，她站起身，到桌边倒了一杯茶，然后走到床榻边，伸手递给凡尘。 凡尘翻身而起，并没有什么异样，就像是刚睡醒似的。 接过浅黛手上的茶杯，他喝了一口。 浅黛一眨不眨的看着凡尘，见他举手投足间皆是一副清风道骨，而中又夹杂着淡淡的疏离气息，这样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喝完茶，凡尘站起身，将茶杯放到桌上，然后径自往外面走去。 看着凡尘的背影，浅黛出声道，“是去上圣殿吗？天帝正在找你”。 凡尘脚步停下，没有回头，只是出声道，“我要下界”。 浅黛的心跳跳漏了一拍，她不敢去想心中的恐惧，只是面色僵硬的道，“为何要下界？” 凡尘缓缓回过身，看着浅黛的脸上并没有一丝喜怒，只是如常的道，“谢谢你救我回来，但是这辈子，有些事，有些人，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凡尘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只剩下浅黛一个人站在寝宫中，她身子挺直，紧抿的薄唇上没有丝毫颜色。 她已经尽力了，她以为他忘得掉，她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的…… ------------ 151 情戒老人 凡尘迈步出了南清宫，一路往南天门走去，在快到的时候，他看到前方一个长身而立的身影，是温流。 温流转身看向凡尘，两人对视，一时间皆是不语。 凡尘迈步上前，出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温流轻声道，“凡尘，这样做，你究竟值不值得？” 凡尘一张绝世的面孔上，唯有波澜不惊，他出声回道，“如果对方是小孽，你说值不值得？” 温流眼中一闪而逝过什么，终是不语。 凡尘径自越过温流往前走去，但是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脚步，没有回身，只是出声道，“如果我不能再回来，请你务必照顾好她”。 温流垂着的手指轻颤，他微微皱眉，出声道，“我不能答应你，照顾她的事，由你自己亲自来！” 说罢，温流迈步往回走去。 凡尘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温流…… 这次下天界，凡尘不去妖界，更不是去人界，而是来到了三界之外的地方，这里本是禁忌之地，一般人也是无法来此的，但是凡尘是真的没有旁的法子了。 上一次为了救逻孽，他已经拿走了自己体内的一半灵力，现在的他，无力再去救回她，只能靠别的灵力。 所谓的三界之外的地方，实则是一个名唤‘情戒老人’的住处，因为他本身不算是三界中人，所以他所居之地，亦不是三界之中的地方。 凡尘踏入这片土地之上，放眼望去，绿草蓝天，苍松翠柏，远方依山傍水，流觞鸟鸣，端的是仙境一般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芳香，那是混合了数十种鲜花的香味。 凡尘迈步往前走去，耳边是虫鸣鸟叫之声，突然，一只白色的猴子从前方的古树上，拽着一条蔓藤飞过来，好巧不巧的落在他的脚边。 凡尘微垂着视线，和猴子黑色的眼睛相对视。 他不慌不忙，只是出声道，“麻烦通传‘情戒老人’，就说凡尘有要事相求”。 他话音刚落，脚边的白猴就变成袅袅白雾，随后，一个穿着简单白衣的男子立于面前。 他面容清俊，躬身对凡尘一礼，出声回道，“上神请随我来，家师已经等候大驾多时”。 说罢，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凡尘微一点头，然后跟着他继续往前面走去。 一路前行，眼前的世外仙境，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变得灰蒙蒙的天色，地下的芳草和百花，也被兽骨和人骨所覆盖，充斥进鼻腔的是尸体腐烂的恶臭味。 耳边隐隐传来呻吟声和痛苦的喊叫，凡尘面不改色，甚至连心跳都没有波动。 又往前走了一段，炼狱的景象消失，这次化成的，却是一个极简单的青砖红瓦房，房前是一个院子，院中有养些小动物，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立于门前，正微笑着朝着谁摆手。 凡尘的眼皮不可抑制的轻轻一颤，但他脚步却没有停留。 继续往前走，但是身边的景象却没有停止过，凡尘甚至看到了他自己，他躺在寝宫的床榻之上，身边的……是逻孽，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她在微笑，即使是在浅黛施法，马上就会要了她命的时刻。 凡尘咬紧牙关，皱着眉头，但却不敢有丝毫的驻足和停留。 终于，眼前忽然一道白光，所有的景象全部消失，凡尘听得身边的男子出声道，“上神，家师就在里面，请”。 凡尘看清眼前是一个全石头砌成的地下宫殿，他脚下就是一条很长的，往下而去的石阶。 轻轻点头，凡尘迈步往下走去。 宫殿周围都是亮着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照的地下犹如白昼，凡尘随着身边的男子一路前行，终于在绕过很多相似的回廊之后，来到了一处灰色的双扇门之前。 男子一直垂着头，站在门边，恭敬的道，“师傅，上神到了”。 屋内好一会儿没有回答，后来只觉得身边一阵阴风扫过，双扇门敞开。 男子对凡尘道，“上神请”。 凡尘微微点了下头，然后迈步进了屋中，双扇门再次紧闭。 凡尘站在都是石头打造的屋中，身子向右，看着那灰色纱帐遮挡之后的地方，出声道，“晚辈凡尘冒昧来访，有一事相求”。 屋中安静的几乎令人汗毛竖起，不知道过了多久，从那层层幔帐之后，传来一个低沉暗哑，像是枯树枝要被折断的声音，回道，“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中，你比我想象的来的还要晚，我等你多时了”。 凡尘第一次微垂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即使在天帝面前，他都没有如此过。 幔帐里面又传来声音，“你即来此，就知道我一定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但是你不知道的，是你将会失去什么，即便如此，你还是想要如此做吗？” 没人见过‘情戒老人’的真容，只是仙妖二界皆知，这世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所以这漫长的岁月中，也有不少人冒着危险来找他帮忙，但是有一个规矩，要达成一件事情，就必须拿自身的另一件宝贵东西来换。 凡尘低着头，出声回道，“凡尘知道规矩，只要您愿意帮逻孽复活，我愿意奉上自己拥有的任何”。 “呵呵呵呵……”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传来。 ‘情戒老人’出声道，“你和那妖精逻孽之间，历经诸多试探和磨难，终究是放下不了彼此，亏得天帝自诩看透天机之人，却不懂普天之下，即使能释读天书，但谁又能看得懂人心呢？众生轮回于苦海，生生不息，却就一颗人心，危而难安”。 凡尘垂着头，细细的听着，但却面无表情。 ‘情戒老人’道，“我可以帮你，但作为代价，我要你身上最重要的东西”。 凡尘早知会做这样的等价交换，所以他平静的回道，“只要能救活他，凡尘愿意”。 ‘情戒老人’却又笑了。 ------------ 152 比命更重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愿意拿你最重要的东西，来换回逻孽的命吗？” ‘情戒老人’出声问道。 凡尘垂着的视线看大了自己的白色衣袍，他眼中似乎淡然一片，轻轻开口道，“是”。 ‘情戒老人’笑了一声，然后道，“好，我可以让逻孽复活，最为代价，我要你曾经和她一起的所有记忆！” 凡尘一直波澜不惊的面孔上，终是像蛛网一般碎裂开来，他颤着手指，虽是一声不吭，但却浑身发僵。 ‘情戒老人’要他放弃和逻孽一起的所有记忆，那岂不是，让他彻底的忘记她吗？ 半晌没有听到凡尘发出任何声音，‘情戒老人’出声道，“这世上，有人看重财富，有人看重名利，也有人看重外表，不过这一切你都有了，但你最在乎的，却不过是喜欢逻孽的感觉，你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所以我要你最重要的东西，你和她一起的所有记忆。如果你答应，我会让逻孽复活，但是从此，你将永远不会记得她”。 凡尘连睫毛都在颤抖，要他忘记，忘记和逻孽在一起的一切，想到逻孽那张一颦一笑皆是顾盼生辉的美丽脸庞；想到她那时而乖张，时而温顺的性子；想到她对他说，凡尘，我们离开吧…… 要让他忘掉这一切…… 久久的站在石砌的地面上，凡尘如同变成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情戒老人’可以得知这世上的一切，但是这一刻，他却探测不到凡尘的内心，只听到安静的室内，凡尘用极轻，但却极其坚定的声音道，“我答应”。 话音落下半晌，‘情戒老人’才低沉着声音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便正式交换成功，你回去吧，睡一觉，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凡尘躬身对灰色的幔帐一礼，出声道，“多谢前辈，凡尘告辞了”。 自始至终，他没有一句商量，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要求，仿佛事情本该如此。 待到凡尘走后，灰色的幔帐被人拉开，站在边上的，竟然是一身灰色长袍，戴着大兜帽的千面，他异域的五官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将幔帐系在黑色的丝绳之上，露出整个内室。 说是内室，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两米多高的石台，上面放着一张复古的软榻，软榻之上，此时正歪着一个穿着一身灰色和白色相间长裙的年轻女子，她容貌乍看之下，极其美丽，但是仔细看去，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灰色的眼影，斜斜的上挑至眉梢，高挺的鼻梁直下，是白色泛着暗灰色的唇。 丰润的嘴唇一张一合，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若不是你来求我，可能我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让凡尘用什么来换，毕竟我可是喜欢惨了他那副皮囊了呢”。 竟然是‘情戒老人’的声音。 千面依旧绷着一张不说话也极其吸引人的面孔，他背身而立，出声道，“谢谢”。 ‘情戒老人’嗔了一眼千面，然后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很漂亮的笑容，出声道，“别跟我来这套，如果你不是我徒弟，这世上我可不会给任何人的面子！” 千面闻声，只是面无表情着一张脸，什么都不再说，迈步出了石室。 凡尘从‘情戒老人’的地方出来，然后返往天界，在回去的路上，他不停地想着自己第一次见到逻孽，然后跟她在一起的每个片段，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真的觉得自己的思想逐渐模糊，从前连她动了哪个手指都能记起的细节，现在却渐渐变得模糊。 返回天界之后，凡尘回到南清宫，采心礼貌而恭敬的跟他行礼，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变过。 凡尘知道，他和逻孽在人界的数年，不过是天帝造出来的幻想，也许在天界之中，那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所以他身边的外人，是不会知道其中发生了多少事情的。 径自回到寝宫，凡尘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妖皇大人可还好？” 采心淡笑着回道，“大人虽然搬回翎羽殿去住了，但是听闻身体恢复的不错，上神不必担心”。 所有人的记忆，都还停留在他拿出一半灵力分给逻孽，而她被送回到翎羽殿居住的时候。 凡尘淡淡的点了下头，出生吩咐，“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晚上不必来叫我了”。 采心点头，然后轻声退了出去。 凡尘和衣躺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头顶的白色轻纱，他靠床里面的手，手指轻轻握起来，就像是拉着某人的手一般。 小孽，对不起，我可能会暂时忘记你，但是不要怕，只要我再次见到你，我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喜欢上你，希望那时候，我们还能再勇敢的再爱一次…… 凡尘轻轻地闭上眼睛，最后一次，忆起逻孽的那张倾世面容。 另一边，翎羽殿内，逻孽仍穿着大红色的喜福，她面容沉静，如安静的睡着了一般。 温流立于床边，静静的看着她。 “小孽，凡尘回来了，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来换回了你的命，但是我想，以后你们之间的路会更加难走……” 温流眼中露出深深的眷恋和心疼，慢慢俯下身子，他伸出手，想要覆在逻孽的脸边。 但是就在他快要触碰到她的脸时，他却又堪堪停下，轻声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你做些什么，想为你去赴汤蹈火，但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够资格，最重要的，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小孽，这是我第一次说喜欢你，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希望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能够重新开始”。 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着你。 温流终是收回了手，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丝落寞的笑容。 守着逻孽，一天一夜，一步都没有动过，温流想着，凡尘终是回来了，那就证明，他不是用自己的命去换得，得知这样的结果，温流心中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是大抵开心大过失落的吧。 ------------ 153 选择失忆 “咳……咳咳……” 嗓子眼儿一阵发痒，逻孽不由得皱眉咳嗽起来。 感觉有人扶着自己的后背，把她从床上拖起来，然后唇边一阵温凉，是水，她顺势喝了好几口。 缓缓睁开眼睛，逻孽看清身边的人，是个穿着淡青色衣裳的女子，逻孽停顿数秒，然后道，“行云？” 行云闻声福了一礼，然后恭敬的道，“大人醒了，奴婢是明神派到翎羽殿，专门照顾大人的”。 逻孽微微眯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睡了一觉之后，她的头有些晕乎乎的呢？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似的。 仔细一想，对啊，如碧死了，挽罄和一众仙女也自缢了，现在翎羽殿也没个服侍的人，温流把他身边的人派来给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点了下头，逻孽出声道，“谢谢你们家大人了”。 行云躬身福礼，逻孽伸手掀开身上的被子，从床上下来，双脚站在地上的瞬间，她马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身子轻飘飘的？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行云见逻孽面带异色，她轻声问道，“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逻孽侧头看向行云，为什么行云会出现在这里？她心里很快的做了一个解释，因为挽罄不在，但是似乎又漏掉了些什么，但是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眉头一皱，逻孽心中异样，怎么一晚之后，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呢？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轻轻地脚步声，不多时，一身月白色长袍的温流出现在门口，逻孽看到他，马上把带着异色的面孔，化作带着微笑的好看容颜，轻声道，“明神大人怎的来了，我还正要去月入宫拜访呢”。 温流见逻孽如此，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是诧色，往前迈了几步，他顺着话说，“没什么，我刚办完事回来，路过这里，正好过来看看你”。 他这样一说，逻孽倒是诧异，怎的温流会突然来看她？ 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眼中的狐疑却是被温流看在眼中，他不由得心惊，联想到逻孽刚才的反应，难不成……她不记得自己之前发生过什么了吗？！ 如此想着，温流脸上一阵茫然，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逻孽见状，有些尴尬的笑着，轻声道，“明神大人来访，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她如此客气而疏离的话语，一如她刚刚上天来的时候，温流心一沉，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逻孽真的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 但是同一时间，逻孽却不这样想，她清楚的记得自己上天来的目的，不就是诱惑凡尘破戒嘛，但是上来的这些日子，如碧多加阻挠，她好不容易费力扳倒如碧，但是和凡尘之间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脑中，竟然都忆不起凡尘的样子…… 两人隔着几步，相对而立，却是心思各异。 过了一会儿，温流终是缓缓抬起眼，看向逻孽，他出声道，“妖皇大人，今日来是传句话，冥王之子，洛翼来天界了”。 逻孽眼中的惊喜一闪而逝，随即被她刻意的压了下去，她状似平静的回道，“哦？少主来天界了？” 顿了一下，她又道，“可是为了天界最上神之位的争夺而来？” 温流点头，然后回道，“是，‘圣神’之位的争夺日就快要到了，天帝和王母命洛翼上神暂时来天界居住”。 逻孽心中止不住的高兴，她正愁着在天界的日子无聊得很，每天都很思念洛翼，没想到他这就上天来了，真是天助她也。 温流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逻孽的神色，每看到她眼中那平静掩盖之下的兴奋，他的心就多一丝的疼痛，她忘记了凡尘，但却记得洛翼，诶……真不知是命运待他们如此，还是他们的命本该如此。 温流传完话，终是有些落寞的告辞离开。 逻孽心情倒是大好，她很快的沐了个浴，然后裹着轻纱到衣柜前面去，准备拿一件新衣服，一打开柜门，随意一瞟，她的目光落在了衣柜的角落处，那里挂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裳。 伸手拉着袖子，往外面轻轻一拉，逻孽不由得目露诧色，嫁衣？ 怎么她的衣柜中会有嫁衣呢？ 正想着，门外传来行云的声音，“大人，洛翼上神来了”。 逻孽一瞪眼睛，下意识的松了手，那鲜红色的嫁衣就落回了很多衣裳之中，她随手捡了一件衣裳，一边穿，一边对门口道，“你叫上神稍等，我这就来”。 很快的换好衣服，逻孽快步跑到门边，然后压制住兴奋，清了下嗓子，再次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她已经化作一副淡然的模样。 在翎羽殿的大殿，逻孽看到了一身黑色锦袍，面容妖异的洛翼，他负手侧立，正打量着大殿顶棚的孔雀雕饰。 逻孽眼中满是笑意，但是唇角却固定在一个淡淡的弧度，轻声道，“逻孽拜见少主”。 她行了一个妖界见到洛翼时，必须要行的礼数。 洛翼一侧头，就看到了单膝下跪的逻孽，他幽深的瞳孔像是黑曜石一般，让人沉溺，微一抬手，他好听的低声回道，“起来吧”。 逻孽轻轻侧头，对身后的行云道，“去给上神倒杯茶吧”。 行云恭敬的应承，然后垂目退下。 待到殿内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他们相隔十几步，互相对视，然后同一时间，露出大大的笑容。 逻孽呵呵的笑着，跑向洛翼，然后窜起身，搂着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他的肩窝，贪婪的闻着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 洛翼一样妖异的面孔上，带着邪佞的笑容，他出声道，“这么迫不及待，看来是想极了我了！” 逻孽坦率的回道，“怎么不想？都想得发疯了！” 洛翼呵呵一笑，不由得宠溺的伸手拨了下她小巧的鼻子。 逻孽皱着鼻子，嘟着嘴看向洛翼。 洛翼紧紧的揽着逻孽，两人拥抱在一起，他们彼此的脸贴的很近，耳鬓厮磨，极尽缠绵。 ------------ 154 人心难测 石室内，一面铜镜中映射着两个人紧紧相拥的身影，男人穿着黑色的锦袍，面容妖异；女人穿着艳丽的裙装，倾国倾城。正是洛翼和逻孽。 灰色的长袍，长长的拖在地面上，但却坦露着男人胸前的古铜色肌肤，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容颜，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铜镜中的景象忽然消失不见，镜子中反射出一张异域的男人面孔，千面一眨不眨，紧抿的薄唇透露着野性和危险。 身后缓缓走来一人，是美丽的‘情戒老人’，她站在千面身边，用低沉暗哑，一如老人的声音道，“你看到了，让她选择忘记凡尘，但她还记得自己喜欢的是洛翼，看着她再次被拥入别的男人怀中，你心里就一点都不难过吗？” 千面绷着一张极其具有诱惑性的面孔，低声道，“如果只能在凡尘和洛翼之间选择一个，我希望她忘记的是凡尘”。 “呵呵……” 笑声如干枯的树枝被折断了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情戒老人’出声道，“你这是在嫉妒凡尘吗？因为逻孽更喜欢的人是他”。 千面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是裂开了一条细缝，然后不断的扩大，最后无声的破碎成千块万块。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着痕迹的握紧，骨骼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是静谧的石室中，唯一的声响。 过了好久，千面才出声道，“我跟你做交易，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作为条件，你让逻孽从此忘记所有，重新开始”。 ‘情戒老人’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意，但那笑意却是冰冷的，她斜眼瞥着千面，出声道，“如果你不是我徒弟，我倒真想试看看，拿走你最珍贵的东西，换的逻孽的新生，你会变成怎样？但是很可惜，既然我看中你为我的徒弟，那么我就不会让你去趟这一滩浑水！” 千面身形没动，他只是看着前方，径自开口道，“你教我法术，但却从不让我跟你学怎样去看透这世间变化，我只想问你一句，到底天帝对他们三人做了些什么？！” 还记得那日凡尘来求她，她曾说过一句话，普天之下，即使能释读天书，但是谁又读得懂人心呢？众生轮回于苦海，却就一颗人心，危而难安。 ‘情戒老人’似乎连千面都没有看一眼，她就似笑非笑的道，“这句话就是我能得知这世间所有事情，也能改变所有事情的根源，如果你能参的透，你就能够像我一样”。 千面灰色的瞳仁中露出一丝探究，但终是什么都没有问。 *　*　*　* 天界，翎羽殿内，洛翼坐在上座，逻孽坐在他右手边的第一个椅子处，行云上了茶之后，就站在外殿等候差遣。 殿内的两人视线相对，口上说着一些闲话家常，但是暗地里却在说着更重要的事情。 洛翼用腹语道，“上次王母寿宴之后，他们可还曾给你使过什么绊子吗？” 逻孽亦是用腹语回道，“这天界中和我最不对付的，可就是你的未过门妻子的表妹如碧了，不过她现在死了，没人再挡着我了！” 洛翼闻声，不由得露出一丝诧色，他看向逻孽，她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杀了她？” “不能这么说吧，但总归有我的一些原因”。 想到在天牢最后一次见到如碧，她告诉她要小心以后的路更难走，逻孽就忍不住有些想叹气。 洛翼轻声道，“小孽，我终是委屈你了”。 逻孽心一颤，随即笑着回道，“你若是真和那如墨成了亲，那才是委屈我了呢！” 洛翼淡笑，出声回道，“若是我在和她成婚之前，就能确保无误的得到圣神之位，我保证不会与她成婚！” 逻孽不由得勾起唇角，挑眉问道，“你不和她成婚，我又有什么好处啊？” 洛翼明知道她心中想什么，他偏就但笑不语，憋得她脸红心跳，只能干瞪眼。 两人正用腹语聊得热闹，只听到外面有人通传道，“禀上神和妖皇大人，雍陵宫那边来人说，律神请两位今夜到雍和宫一聚”。 律神浅黛？逻孽挑了下眉，眼中没什么善意。 洛翼面色无异，出声回道，“转告律神，洛翼和逻孽一定到访”。 外面的人转身离开，洛翼看了眼悻悻的逻孽，他出声道，“怎么了？” 逻孽用腹语回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洛翼哦的疑问了一声，然后道，“此话怎讲？” 逻孽紧抿着红唇，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她记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对浅黛有这样的感觉，但是莫名的，她刚才就脱口而出了，仿佛自己和浅黛之间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似的。 洛翼安慰了几句，说是他现在来了天界，再也没人可以欺负她了，她尽管放心就好。逻孽心下高兴，现在又可以每日都看到洛翼了。 酉时一过，洛翼就和逻孽从翎羽殿出门，然后往浅黛所在的雍陵宫走去，两人身后还跟着行云，逻孽因为如碧和挽罄的事情，诸多避讳，所以一路无言，直到到了雍陵宫门口。 前面的两人也是刚到的模样，一身白袍，清风道骨的凡尘，还有一身月白色长袍，面观如玉的温流。 逻孽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凡尘脸上，看到他的那一瞬，她心底的某处被拨乱了一下，竟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悸动。 温流最先出声道，“上神”。 他朝着洛翼点了下头，视为行礼。 洛翼勾起唇角，淡笑着回道，“数日不见，明神和上神可都还好啊？” 温流客套的回了一句，凡尘则是极其淡的道了句，“还好”。 凡尘和洛翼素来不对付，这已经是仙妖两界中，最公开的秘密了。 看着他们的模样，似乎连多说一句话都嫌累得慌。 温流把目光放在逻孽脸上，他轻声道，“妖皇大人”。 逻孽闻声，也看向了温流，她的印象中，温流还是那个跟她在冥王寿宴上动手的男人，她本能的忌惮着，只是客套而疏离的回了句，“明神大人”。 ------------ 155 追忆过去 逻孽本就不信浅黛今日叫大家来是叙旧的，要叙旧可以，干嘛带上她啊？她可不想听他们之间的从前，更没兴趣知道。 浅黛有意无意的让众人想到如碧，不就是要把这事儿怪在自己身上嘛，逻孽心里明镜似的，但是大家却都同样没有说破，这点倒是让逻孽微微吃了一惊。 按理来说，洛翼不提，那是摆明了站在她这边的，但是对面的凡尘和温流对于如碧，也是一声不吭，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只是不知道这些神仙们肚子里都装着什么坏水，可能这会儿是让她放松了警惕，指不定前面就挖了个坑等她跳呢。 五人安静的坐在殿内，只听到浅黛一个人说话，偶尔洛翼也会说两声，温流最多的就是沉默，凡尘就更不必说了，他坐在那里，如果不是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人不能忽视，否则逻孽真以为他是透明的，不说话也就罢了，甚至连呼吸都是清浅的，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逻孽无心听他们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往，她全程都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对面的凡尘，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雍陵宫外面那一瞥，她竟然会有种很浓烈的感觉，仿佛她忘记了些什么，而这些忘记的事情中，很多都与面前的这个白袍男人有关。 到底她忘记了什么？怎么会一觉醒来，她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断片呢？ 逻孽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有些晃神，直到浅黛的目光转向她，出声问道，“妖皇大人可是觉得无趣了？” 逻孽眼睛一瞟，不冷不热的回道，“律神觉得有趣就好”。 浅黛见逻孽故意如此说，她不怒反笑道，“是啊，这些事情只是属于我们之间的过去，妖皇自是不知”。 说罢，她故意看了眼洛翼，然后又对逻孽说，“说起来，妖皇认识洛翼，足足比我晚了一千年呢！” 逻孽心里面咯噔一下，因为任何人没有资格在她面前拿洛翼作比较！ 暗自稳住心底窜起的火焰，逻孽勾起唇角，眼中滑过一丝得意，出声道，“是啊，不过现在少主都住在妖界，我们可是每天都见得到面呢，不像律神你，见一面还要等着逢年过节的，呵”。 逻孽掩嘴一笑，那模样像极了得逞的某种狡猾动物。 洛翼见她如此，也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口气，逻孽这人，最是吃不得亏了。 浅黛的软肋也被逻孽戳了一下，她眼中一闪而逝过的是冰冷，不过她很快便用淡淡的笑容掩饰下去，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道，“妖皇说的对，只是我们这些在天界的，倒是有些心疼洛翼了，要去下面管理妖界，听闻在他没去之前，你们那里可是污乱的很呢，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 浅黛语气淡淡的，但却不难听出其中的不屑和嘲讽。 逻孽柔媚的目光中，一道凌厉的精光闪过，对面的凡尘无意间抬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洛翼轻声道，“你们惦记我，我是知道的，不过这些年在妖界，我已经很习惯了，我很好，真的”。 逻孽的怒意一转，化作软绵绵的刀子，直指浅黛，出声道，“妖界是乱的很，要不然怎么敢和天界的仙女私通呢，你说是不是啊，律神？” 话音刚落，浅黛脸色就变得难看，因为逻孽暗指的是上届妖皇赤黯和天界仙女之事。 温流见逻孽和浅黛显然已经水火不容，他轻声咳了一下，然后道，“天色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他率先站起身。 浅黛也跟着站起来，她还没说话，凡尘也站起身，出声道，“我也回去了”。 浅黛亲自出门相送，温流低声道，“浅黛，你这是怎么了，明知道如墨和洛翼的关系，你还硬要把这件事情扯出来，说出来谁的脸都挂不住”。 浅黛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开口回道，“话是逻孽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与我何干？” 她故意让这话从逻孽口中说出来，就算是惹怒了洛翼，那也是逻孽的问题，不管她的事。 温流闻声暗自叹了口气，终是什么都不再说，迈步往前走去。 送走凡尘和温流，浅黛原路回来，洛翼和逻孽已经站在殿外，看样子也是要走。 浅黛对洛翼道，“你好容易有时间上天，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洛翼淡笑着回道，“来日方长”。 逻孽则是低声嘀咕一句，“无事献殷勤……” 她这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足够浅黛听到了。 浅黛面色无异，只是出声道，“洛翼，我有些事情想与你说”。 洛翼站在原地没动，浅黛则是看向了逻孽，示意她是不是该先离开了。 逻孽看了眼洛翼，他朝她点了下头，逻孽这才悻悻道，“既然律神有话和我们少主说，那逻孽就不打扰了”。 说罢，也不待浅黛回些什么，她转身大步离开。 回去翎羽殿，逻孽晚上一个人睡不着，伸手摸着身下丝滑的锦被，她总有一种错觉，仿佛身边少了些什么，可能是人，也可能是一样东西，总是心里空落落的。 辗转反侧，逻孽忽然翻身而起，这一回身不说，她竟然看到黑暗中站着一抹比夜色还要深的身影。 微微蹙起眉头，逻孽下意识的想叫一个人的名字…… 但是她还没开口，那身影已经向她走来，然后她闻到了那熟悉的龙涎香味道。 “洛翼……” 逻孽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贴着他身上上等的丝滑布料，她不由得蹭了下脸，轻声叫着。 “恩”。 洛翼几乎是从鼻子中哼出一声，带着异样的慵懒，一如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只豹子。 逻孽轻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洛翼低声回道，“想你了”。 逻孽心跳跳漏了一拍，她很高兴，几乎是下意识的勾起了唇角，但是不过是一瞬间，脑海中就又闪过一个新的念头。 仿佛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子被拥入一个人的怀抱，那怀抱并不温暖，但却带着好闻的淡淡清香…… ------------ 156 似曾相识 三八小说网143,三八小说网全文字无弹窗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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