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集 春日 第一章 帝崩 帝”翞”历六千三百五十年,帝翞铸九鼎,浩然天下封九州。 四海升平,万族昌盛。惧于帝威,妖族龟缩幽冥界不出,天下万族共颂帝翞真名,九州各地宗祠供奉帝翞法神神像,浓郁的愿力直冲云霄,没入昆仑神庭之内。 是日。 “轰!” 一声爆炸般的巨响,仿佛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开,世间生灵同时心中一凛,冥冥中似乎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 “嗯?”暗中有不少生灵睁开了不知尘封多少年的眼眸,随即暗暗瞥眉,细细感知,随后充满震惊的冲霄而起。 后辈子孙惊喜地看着各自原本传言坐化的老祖突然从族中禁地破空而出,匍匐跪拜,颂其法号真名,但是那些古老的生灵并未多言,只是呆呆愣愣的望向极北之地的昆仑。 类似的事情在九州各地都有发生,浩然天下所有最强大的生灵几乎同一时间都神情凝重的望着昆仑的方向,神情各异,有的充满忐忑,有的充满不可思议,更有甚者,在眼眸深处潜藏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 “师父?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我总觉得体内炼化的天地法则都有些沸腾?”在不可知的地域深处,有少年对着身侧的中年道人如是问道。 中年道人眉头紧锁,藏在袖中的左手手指飞快掐算,对少年的疑问充耳未闻,只是喃喃地说道:“不该啊,怎会如此?” …… 在临近北部荒原的沙漠中,有一书生模样的青年也是浑身一颤,猛然回头,对着昆仑的方向深深跪拜,身体颤抖着无法直起身子,佝偻的下,一滴滴泪水打湿了身下干燥的沙漠:“老师!” …… 苍陲州藏龙窟中,一群身材干瘪行将就木的老者跪拜在地上,对着面前的水晶棺木焚香祷告,言语中有压抑不住的喜悦:“老祖,您的时代要来了!” …… 凤梧洲一片紫竹林中,一个读书人呆若木鸡,手中的书卷不知何时化作齑粉,任一群稚童如何惊讶如何叫喊,都无动于衷。 他颤抖的双手紧紧握拳,淋漓的鲜血从指缝中流淌而下,面无血色。而后,读书人大袖一挥,林中的稚童们都不见了身影,被惊天动地的伟力瞬间送回了各自的家中,紫竹林中,再无任何声响。 …… 没过多久,世间生灵都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这是诸天万道法则在震颤,被帝翞压制了六千年的万道法则,似乎即将崩毁。 “诸天万道不稳,即将崩塌,这是帝翞要身殒的预兆?”一些至强的生灵早已洞悉了真相,眼眸深处异光闪烁,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大帝正值壮年,天道法则怎会突然崩塌?”一些老人们颤巍巍的望着昆仑帝宫的方向,满目通红。 他们是经历过那些血与乱的人,深知帝翞对浩然天下的贡献,他们不能接受,心中如同神灵,无敌数千载的帝翞怎得突然就面临着身殒的局面? “大帝!”浩然天下九州各地都有生灵匍匐于地,共颂帝翞真名,为帝翞祈祷。 更有族群焚烧族内流传已久的古香,试图敬告神灵,希望其能够保佑帝翞度过此劫,能够继续庇护浩然天下数千载,但却惊讶地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点燃那些古香。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无法点燃香火向诸神祷告?“这些族群中的一些人大惊失色,这是上苍诸神在拒绝祷告? 今日之情形,是古来从未发生过的情形。 古香是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密物,能够集举族愿力奉予诸神,求得诸神垂怜,屡试不爽,自古至今,从未有过诸神主动拒绝万族祷告,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嗯?难道?“一些族群内饱读万卷的老人细细思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惊愕到难以置信,”莫非……怎么可能?那可是帝翞!证道者!“ 族内年轻一辈虚心求教,但是这些老人只是匆匆召集族内主事者,深入各族秘境深处,为混沌迷雾所扰,不知所云。 …… 轰! 又是一声巨响,天道都在震动,大道波动震得世间不少生灵七窍流血。 浩然天下几乎所有的生灵都可以看到,极北之地的昆仑帝宫的方向,有缕缕仙光降世,仙光升腾间,似乎可见古来诸帝的身姿,雄姿英发。那是诸帝在天道法则上留下的印记。 “不对劲!“在一条浑浊的大河畔,有两名无上生灵在对弈,其中一人头顶不生一发,释放佛光万丈,手捻棋子,细细感知天地间的波动,垂首低语:”历来古帝身殒,不曾有此象!” 他似乎在瞬间洞察了某种真相。 另一人长身而起,身着长衫,颈有喉结,却是一副妖冶的女子装扮,挥手间棋盘棋子皆化作鱼虾跳入水中,眸中异彩连连:“但总归大道松动,我们的时代要来了,荒原也该被大清算了。”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不见了踪迹,却在刹那间,江河倒灌,带着无上的法则和伟力直入漠北荒原。 …… 昆仑山,天庭,成群的楼宇和宫殿混沌气翻腾,异象频生,一副仙境圣地的气象,但是此刻却充斥着一股难言的压抑气息。 诸位将领垂首跪拜向帝宫方向,身后是漫无边际的天兵和异兽,鸦雀无声,静默的等待。 “哎。”帝宫内传出一声哀叹,天庭众人充满希冀的抬头,似乎下一刻,那个充满威严的身影就要踏出帝宫,称尊世间。 帝宫正前方,站立着三道年轻的身影,在那道哀叹出现的时候,就要冲入帝宫,但是生生被万千法则阻于帝宫殿口。 “师尊!”三人焦急万分,任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依旧无法对抗一位帝者炼化过的天地法则。 三人中较为年长的那位,为一女子,本有沉鱼之姿,落雁之貌,此刻却紧张的香汗淋漓,面色惨淡,唇无血色。 帝宫内混沌气翻腾,隔绝天机,无人可探查。 过了许久,纷乱的法则平终于静了下来,三人焦急地凝视着帝宫殿门,充满希冀。 呼—— 一声呼啸,一道金光自帝宫内飞出,跪拜于门口的女子急忙伸出宛如葱根的纤纤玉指接住,三人仔细观看,瞬间面色惨淡—— “接帝法旨,天庭众,散!”足以裂天的嘶吼声自帝宫殿门传出,天庭众人皆是面如死灰,那是帝翞二弟子的声音,不容置疑! 如日中天的神庭将崩! 按照原本制定的计划,天庭各处闪烁阵法光芒,天庭众的身影不断消散,无人知其去向。 “你们也走吧。”帝宫门口,那女子喃喃说道,脸上的惨白中透着一丝不健康的红润。 “师姐!”其余两人急忙叩拜,不解其意。 女子绝色的容颜上充满平淡,看不出喜怒,也不多说,素手一挥,袖中长襟飞出,镌刻诸多晦涩难懂的符文,包裹身旁二人,瞬时不见。 女子脸色更显潮红,终于吐出一口鲜血,血中掩藏着丝丝金黄色光辉,她凄婉地看着眼前的巨宫,神色中流露出一抹小女子的娇羞,以及跟多的决然。 “师尊,你要走,弟子陪你。” …… 轰! 第三声巨响,这一刻,不止浩然天下,就是幽冥界的所有生灵,都感觉脑海中空白了一瞬。 “发生了什么?”妖族诸圣惊愕之余,依着冥冥中的感应,望向浩然天下的方向。 …… “这是……”浩然天下所有生灵看到昆仑帝宫的方向。 只见那里混沌气息弥漫,诸天万道同时展现,光芒万丈! 数不清的雄伟巨宫在光芒中化作齑粉,无数道伟岸身影在天道印记中不断显现,然后不断崩碎! 历史长河似乎在这一刻停滞,滚滚法则具象化,化作巨浪,波涛汹涌,带着沸腾灼热的玄气和浪潮般的混沌气息,自昆仑冲向世间! 天地巨震! 浩然天下所有生灵在这一刻,均被诸天万道法则冲刷过身体,九州各地修行者都感觉困扰自身多年的修行瓶颈松动,更有甚者直接跨越多年看似天堑的关隘! 直至此刻,所有人都明了: 帝翞崩! …… “哈哈哈,帝翞身殒了!”有族群中的无上生灵感受着天地法则不再压制自身,放声大笑,森冷的眸子望向昆仑方向,眸子中是数不尽的杀意和贪婪。 “帝翞,终于死了!老夫要让你们天庭,血债血偿!” “帝翞,想不到你死在了我前面,荒原,该被清算了!“ “……” 与此同时,浑浊的滚滚大江,裹挟着浓郁的法则及伟力,于虚空中凝集,遮天蔽日,逆流而上,朝着昆仑,朝着荒原而去! “尔敢!”天地间终有无上法相显露,试图逆转这一切。 “道友,多年未见,还请过来品茶叙旧。”一只大手横空,那无上法相终是迈不过去,被拦在山门前。 “哼!”一道冷哼自不可知之地传来,一只玉净瓶破开虚空冲向荒原,试图破开那法则洪流。 哗—— 一抹刀光闪过,与玉净瓶碰撞,各自撞出裂纹,而后倒飞入虚空。 “你们这群老狗!”荒濂州方向,伴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一道周身强大玄气涌动的身影冲天而起,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大军,金袍银甲,竟是本应隐去的一支天庭众,欲要在战阵加持下阻断那大江洪流。 “呵呵,无量天尊,天庭竟还有战阵存世,且贫道掂量掂量曾经这尊庞然大物的分量。”南泽之地,虚空中传来冰冷笑声,一记拂尘轻扫,空中浩浩荡荡的金袍银甲瞬间烟消云散。 “过分了。”淡淡的声音自溪川州传出,一道浩然剑光冲霄直上,剑开天幕,破开那拂尘,竟生生截断那浑浊的洪流。 南泽之地,一道剑气破空而来,无数道观被掀翻,一老道口吐鲜血,面如金纸,闭口不言。 “竟是曾剑开天幕的那位!”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阿弥陀佛,施主杀性太重,回头是岸。”浑浊的大江前,笼罩着万丈佛光的光头男子,似诸法不侵,手中佛珠飞出一颗,抵消了那道浩然剑光。 “佛子!他也出手了!“世间沸腾。 …… “何至于此?”浩然天下诸多生灵不解,帝翞守护世间六千载,怎会招得如此下场? “大帝,如果您还能听见,请您显圣!”荒原上的众生,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法则洪流,那是诸多无上存在共同合力的存在,要彻底清洗这片还在成长的地域,无数人深感绝望,朝着昆仑的方向匍匐在地,诵帝翞之名,祈求保佑。 “可笑,帝者亲授天心印,还在祈求帝者护佑!”虚空中传来讥讽声,暗暗施力,令那大江之力更甚! “果真,有些传闻是真的,看来是天道反噬。”一颗紫金梧桐下,身着女子服饰的妖艳男子如此评价,却也不出手,静坐闭目。 就在浪潮临近昆仑,即将毁去天庭遗址之时,那法则洪流突然一滞,似乎被人生生摁在了虚空之中。 “嗯?”一些生灵察觉出了不妥,就是先前笼罩着佛光的男子,也暗暗皱眉。 哗! 一瞬间,大江中所含法则之力突然全部倒流,没入先前出手众人体内。 噗! 诸多无上生灵皆是喷出一口心头血,顿时气息萎靡,就是先前那笼罩着佛光的男子,万丈佛光也变得暗淡,于虚空中立于昆仑不远处,凝视着帝宫遗迹,沉默不语。 虚空中,那大江失去了伟力支撑,逐渐被世间灼热的玄气蒸腾,化作漫天雨水。 帝宫遗迹。 一道金色的法身在虚空中慢慢凝聚,浩然天下的众生皆望去,无不叩首跪拜。 帝翞! 诸多无上存在瞳孔一缩,感觉遍体通寒。 “不对。”很快有生灵察觉出了不妥,低语道。 佛光笼罩的光头男子注视着不远处的帝者法身,眸光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轰! 那道身影突然炸开,浓郁的法则之力及无数晦涩难懂的符号炸裂开来,顺着原本流淌世间的法则浪潮而去,与世间法则相融合! 帝翞法身的双眼,一颗仿佛汹涌滚烫的火球,另一颗充满阴寒气息,似乎能冻结世间万物,一阴一阳,自空中飞去。 “他要干什么?”有生灵突然觉得隐隐不安,就要出手阻拦这一切,却突然间神色大变。 “嗯?”浩然天下无数生灵都有了冥冥中的感受,先前因法则崩塌而跨越的境界,此刻突然倒退,且更甚从前!就连松动的天道压制,也突然重现,而且较先前更为强烈! “帝翞!”有无上生灵怒吼,随着境界的倒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虚弱。 哗—— 蓦然间,天地间没有了光明,天穹裂开,混沌气息和仙光侵泻而下,诸神法旨从中突现,数道身影在天地间出现,携带着无上的伟力和法则,释放出无法抵御的洪流,与与帝翞法身的两颗眼球重重碰撞在一起! 轰! 一时间,天下众生皆觉得天地震颤,弱小的修士倒是无异,但是境界高深,贴合万道的至强者在这次碰撞中就连三魂差点被这股波动震得破碎。 一瞬间,万族生灵觉得似乎整个时空被这股碰撞击穿了,乾坤倒转,天道不存! 汹涌的火焰和森冷的阴寒之力自帝翞双眼流淌而出,行成阴阳之势。 细细看去,那眼球的内部镌刻了无数晦涩难懂的符文,自成一阵,封禁天地,竟是在与诸神法旨的对抗中! 众生都呆呆的看着天上发生的一切,觉得喉咙发干,这不应是人间可有之力,这是神迹! “帝翞……“诸多不可知之地的无上生灵面露苦笑,终于知道,这位在位时间几乎可以说是最短的帝者,底蕴究竟是多么的强大。 “莫非,他已近仙?或者说已经是那个层次的生灵?”有人艰涩的问出了这个很多人心中的疑问,但是没有答案。 “这些年……”紫金梧桐下,那妖冶男子面色凝重,看着那天地间的两方对峙,不再先前的沉默:“原来,你竟走到了这步。” 阴阳阵法缓缓轮转,将诸神法旨笼罩其中,帝者法身逐渐化作天地间的涓涓细流,带着细碎的法则碎片你天而上,竟是在修补天幕中的裂痕。 诸神法旨被禁,剧烈的挣扎,竟也不能逃出阴阳阵法的禁锢,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幕裂痕被修补,从中泄露而出的混沌气息和仙光在不断减少。 终于,帝翞法身消散殆尽,天幕裂痕也彻底消失,诸神法旨似是没有了伟力的支撑,在阴阳阵法内渐渐被磨灭。 在诸神法旨即将消失之际,突然大放光芒,自行炸裂,炸开了阴阳阵法,在最后一刻,集天道法则之力,于众生心中诵读法旨: “帝翞,叛神背族,于天道剔除其印记,世间不得见其名,宗庙不得显其身,诸族不得尊帝号,唯称罪帝,所行事迹,古史不可见!” 轰! 整个法旨炸开,仙道能量肆虐,就要毁灭整个世间,天空中的阵法再变,将所有毁灭能量禁锢其中,阴阳阵法旋转,把所有肆虐的能量压缩至极限,然后猛然炸裂! 轰! 整片天幕突然亮如白昼,待光茫散尽,浩然天下的众生再望去,却只能看见晴空万里,不见阴阳阵法,似乎一切如常。 “不对,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有至强者发现这片天幕有了某种变化,欲离地而去探查究竟,却惊讶地发现身体重若万钧,难以摆脱大地的束缚。 曾经的无上生灵勉强离地,却发现再难企及那片天幕,看似接近的天幕,却又遥远似另一个世界的彼岸。 昆仑前,原本佛光笼罩的男子此刻佛光尽数散去,愣愣的看着身前的昆仑,帝宫遗迹压制,但是却被大道压制,自成结界,越是靠近,自身境界越是被压制。 突然,他凌厉的双眸望向荒原之外,幽冥界的方向,神情惊讶。 那里一片混沌,天机被遮掩,无人可探测。 “幽冥界和浩然天下……“也有其他无上存在察觉到了变化,皱眉不解,”被封印隔离了。“ “嗯?怎么回事?”又有生灵低语,感觉自身发生了莫名的改变。 “罪帝。”诸多不可知之地,有人轻语,惊讶地发现某个名字正在从记忆中淡去。 “仿佛,缺少了什么,某个字。”光头男子喃喃说道,却难以集中精神去细细思索,“是了,有某种东西在逝去。” 有族群惶惶不安,欲再次焚香请示上苍诸神,却惊觉古香可燃,不能再沟通诸神。 罪帝历六千三百年,春,浩然天下封禁。 众生境界倒退,天道法则压制更胜从前,万族哗然。 浩然天下,进入前所未有的末法时代。 ------------ 第一集 春日 第二章 小镇有少年 凤梧洲,地处王朝“汉”的边陲。 在无人所知的荒凉之处,有一座普通的小镇。 镇子没什么特别,就仿佛浩然天下所有的小镇一般。 百姓们日起而做日落而息,过着富足普通的农家生活。 地处王朝边陲的这座小镇,唯独有一处特殊。 这座小镇没有名字,居住在这座镇子上的人只称呼其为“小镇”,并无其他前缀。 镇上的百姓对此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奇怪。 毕竟小镇就是小镇,有饭吃有房子住便也够了,没有人会为了一座存在了不知多久的小镇有没有名字而烦心,很多人终其一生也不会踏出小镇去到别的地方。 整个小镇有一条贯穿整个镇子的长街,横跨整个镇子的东西。 镇上的人都叫它富贵街,富贵街两旁,蔓延出细细密密的小巷和弄堂,生活着这座镇子上的普通居民百姓。 富贵街是镇子上的主街,整条街道上都铺满了青石地板,显得与其他巷道不同。 富贵街的两旁,则坐落着镇上最大的四大家族,分别是柳氏家族,雷氏家族,范氏家族和王氏家族。 其中,柳氏家族和雷氏家族共同分管小镇中的农务事宜,有着小镇多半以上的土地。 而范范氏家族则负责小镇的市集和商业往来,财力雄厚。 王氏家族是四大家族中实力最强的存在,方方面面都有涉及,同时管理着小镇上的一应事务。 四大家族世代绵延,共同执掌着整座小镇。 是日。 柳氏家族,习武场。 太阳初升,一群刘氏家族的少年就已经顶着初春清晨的寒霜,在习武场中操练。 这群少年,小到四五岁,大到十五六岁,每日都要来这片习武场进行武学课程的修习,而这也是柳氏家族的规定之一,意在培养出一批能够支撑起整个家族的新生力量。 习武场边缘,有一个瘦弱的少年,十四岁左右的样子,斜倚在墙边,口含一根略显翠意的树枝,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看着习武场中的少年们汗流浃背的站桩修习,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缓缓打量习武场中那些师傅演示的武学。 “陆吾!”一声暴雷般的怒吼自习武场外传来。 那瘦弱的少年浑身一震,一溜烟的爬了起来,也顾不得拍身上的尘土,赶忙提着扫帚开始有模有样的打扫。 一个精瘦的老者站在不远处的长亭中,面色难看的望着陆吾。 老者一身褐色的长衫,面部干瘦,留着几缕细细的胡须,脸上沟壑纵横,已是上了年纪。 这是柳氏家族的大管家,周福。 周福自小在这柳氏家族,一路爬到了管家的位置,这个位置一干,就是四十多个年头,如今,这位老管家已是六十多岁的高龄。 周福满脸的愤怒之色,那几捋细细胡须都在晨风中微微颤动,他冲着陆吾的身影呼喊道:“你小子又在这里偷懒!再这样我就罚你去到泔水!” 陆吾缩了缩脑袋,低着的脸上充满了无奈,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头也不抬地应道:“是,周爷爷。” 周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却也深感无奈。 陆吾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生来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周福一生未娶,便将陆吾视若己出,一手带大。 但是陆吾这孩子虽然聪慧,却从小性格调皮,办事不着边际,若不是自己护着,加之柳氏家族家风淳厚,素以宽厚待人,否则别说陆吾,怕就是自己也得带着铺盖卷留宿街头。 “陆吾陆吾,可真是碌碌无为。”一边传来低低的讥讽声,言语间充满不屑。 “嗯?”周福眼底闪过一丝冰冷,回头漠然道:“赵明,可莫要自作聪明,我可还是这柳氏家族的管家!” 却见那人一袭宽大的深绿色衣袍,浑身肥硕,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双细眯的双眼中时不时闪烁着阴诡的光芒。 此人正是柳氏家族那位秦夫人身边的红人,柳氏家族的账房先生赵明。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福大管家,是我眼拙了。”赵明脸上瞬间露出油腻的笑容,但是一双眸子却是沉浸着浓浓的不屑。 周福厌恶的皱起眉头,就要说些什么,余光却看到不远处过来的一道身影,急忙缓身行李:“云璃小姐。” 赵明闻言,急忙转身行礼,一副恭敬的样子。 来人是一位十四岁的少女,身周簇拥这一众妇人丫鬟,宛若众星捧月。 少女面容姣好,肤色白皙,洁白的肌肤好似腊里的初雪,胸前似小荷才露尖尖角,已微微凸起。 她的双眸清澈明亮,其中仿佛暗含日月,闪烁着灵动的光辉,一只娇小可爱的鼻子挺直,点缀在樱唇柳眉间。 那一头及腰的青丝柔顺的披散在身后,越发衬托得她那精致娇小的瓜子脸,显露出些许出尘的气质,仿佛极北之地天山上的雪莲,不沾染人间半点烟火。 女子年龄虽才及二七,但是一颦一笑之间已初具风韵,待得年龄到了,那是实打实的美人胚子,红颜祸水。 柳云璃缓步走来,撅着樱桃般粉嫩的嘴唇,似乎对周围簇拥着自己的下人们感到厌烦,却也无可奈何。 走的近了,她随意的挥了挥纤纤玉手,示意周福和赵明免礼,而后琉璃珠般的大眼睛便滴溜溜的转着,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一帮习武场的少年闻得这边动静,忙不迭的停下手头的活儿,也不顾那些师傅们的叫喊,一个个前仆后继的跑来冲着柳云璃打招呼。 见状,柳云璃皱了皱细细的黛眉,不耐烦的转过头去,眉宇间满是不悦之色。 柳云璃府中最尊贵的小姐,传闻还是老佛爷一位故人的后人,只可惜家道中落,父母俱亡。 老佛爷念在与那故人年轻时的情谊,对柳云璃视如己出,万般疼爱。 柳氏家族的几位老爷对其也是宠爱有加,使得她在整个柳氏家族显得地位超然。 不远处的陆吾听得这边嘈杂的动静,便也朝着这边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被包围的柳云璃,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这一举动恰巧被柳云璃穿越人群看见,少女冷漠的面色瞬间舒缓,宛若冰雪初融。 少女眼波流转之间,顾盼生辉。 仿佛令这初春都失去了颜色。 陆吾见状,咧了咧嘴,迈动步伐欲过去同柳云璃打声招呼。 他的余光却突然瞥见了柳云璃身侧周福那阴沉的眼神。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脖子缩了缩,冲着柳云璃摊了摊手,扛起扫帚,一溜烟的跑了。 柳云璃看着那滑稽的身影,错愕了一瞬,旋即眼唇轻笑,一时间,少女嘴角暗含的春意似与天地同辉,令日月失了光泽 众人瞧得柳云璃的变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了陆吾那一身灰色布衣,狼狈离去的身影,一个个感到不可思议,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嫉妒。 “一个下人罢了,怎么会让云璃小姐这般在意。”有人嘀咕着,言语间充满了不忿。 “还不是救过小姐一次,换做是我,我也能救小姐。”也与充满遗憾和嫉妒,觉得天不如人愿。 听着身边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周福无奈的叹了口气,却突然听见身侧的赵明冷哼一声,心下一震。 听闻那些声音,柳云璃笑意敛去,黛眉轻瞥,粉嫩的嘴唇微启,就欲说些什么—— “都聚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修习?”一道儒雅清澈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人群不自觉的让出一条道。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衫,脸上挂着温和笑意,充满书卷气的青年微笑着走来。 “大少爷。”周围众人赶忙躬身行礼。 来人是柳家的大少爷柳舒夜。 柳舒夜是柳府已经故去的二夫人所生,是小镇的青年才俊之一,不止擅长诗词歌赋,修行上也丝毫不落人后,年纪不过十七岁,就已经是迈上“山巅”境界的修行者了。 “大哥哥。”柳云璃乖巧的俯身行礼,亲昵的跑过去挽着柳舒夜的臂弯,双眼眯成了一对好看的月牙。 柳舒夜宠溺的摸了摸柳云璃的脑袋,而后看着身边的众人,皱眉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修行?族比将近,你们都不想要每个月的月钱了?” 闻言,一群少年无奈的耷拉着脑袋,纷纷冲着柳舒夜拱手行礼,而后作鸟兽散。 周福和赵明见状,也行了一礼,请辞离去。 柳舒夜拱手还礼,看着众人散去,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夫人丫鬟们不用跟着,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妹妹,轻轻给她一个爆栗:“怎么?又来找陆吾那个家伙?” 柳云璃揉着红红的额头,满眼泪花,委屈巴巴地嘟囔:“才不是呢,我是来看大哥哥的。” 柳舒夜笑着看着小女孩模样的妹妹,又气又笑道:“一来就到处找寻那家伙的踪迹,当我这个哥哥看不到啊。那小子也真是,整天游荡,我教他修习他只一味的躲着我,自己却在背后偷偷练。也就去先生那里,他才会乖乖坐在一侧。” 提起先生,柳舒夜言语间充满了尊崇,还对着虚空作揖行礼。 “哼,”柳云璃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嘟着嘴巴说道:“也不是谁都跟大哥哥你一样,修习起来不眠不休啊,要我我也溜走。” 柳舒夜面色恬静,看着自己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妹,笑意温柔:“你可是整个柳氏家族的掌上明珠,对着陆吾这般,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柳云璃昂着脑袋,不服气的看着柳舒夜:“那他是我的朋友!” “好好好,”柳舒夜揉着妹妹的脑袋,语重心长的看着她:“但是这也会给陆吾带来很多麻烦,你没有看到今天那些小家伙看他的眼神吗?我看其中有几个家伙可能又要去找茬了。” 听闻此言,柳云璃气呼呼的挥舞拳头,紧紧的皱着眉头:“要是谁敢,我就让他见识见识,柳家会讲道理的,并不是只有三位哥哥的!“ 柳舒夜愣了愣,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是如何不知,这个看似尊贵无比的小丫头,才是整个家族之中最具修行天赋的那个,只是这丫头被老佛爷奉为掌上明珠,向来懒得修行,不过纵然如此,这个丫头在武道修行上的进境也不容小觑。 “男人的事,还是让他自己解决吧,”柳舒夜斟酌许久,徐徐说道,“总不能让他一直站在你身后被你保护吧。” 柳云璃“哦”了一声,旋即摇晃着柳舒夜的胳膊,撒娇一样的用胳膊蹭了蹭兄长,亲昵的问道:“大哥哥,族比快要到了,你今年还参加吗?” 柳舒夜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远方的天际:“我已经踏上了山巅二层楼,可以隐约看到三层楼的影子了,父亲说我只需要静心修习,准备参加半年后的镇中四大家族的比试即可,毕竟那可是关乎我们家族产业的盛事。” “那哥哥记得来看小璃儿的比试哦!”柳云璃歪着脑袋,充满希冀的看着柳舒夜,突然黛眉微皱:“大哥哥还要记得让陆吾也来,毕竟名义上他还是你的书童,也就只听你的了!” 柳舒夜微笑着点了点头,温柔的揉了揉柳云璃的脑袋,心下却暗暗有了一些想法。 …… 天色渐沉,陆吾扛着大步走进一所院落,院落门上悬一口小匾,写着“自安居”。 这是下人们的居所。 族中其他普通杂役都是通铺,也唯有他和周福住在最中间的那个套间中,两人各有一个小屋。 陆吾进门,屋子里有些昏暗,他放下扫帚,点上蜡烛,而后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大口喘息,回想着白日里柳云璃的神态,嘴角暗含笑意。 “咳咳。”身后传来一阵干咳声,陆吾神情一滞,讪讪的转身,看着周福,举起手中的茶壶作势就要到茶:“爷爷要不你也喝点?” “小兔崽子。”周福看着陆吾那无辜的样子,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转身拿起地上的烧火棍就要往陆吾身上招呼。 陆吾似乎早有准备,赶忙放下手中的茶壶,像只灵活的猴子,向一边逃窜了过去。。 “爷爷,这是怎么了,打我干嘛?”陆吾一边躲闪,一边急得大喊,神色慌乱。 “你说呢?”周福气的胡须震颤,手中的家伙什儿也不停下,追着陆吾打,“偷懒不干活不说,平时我怎么告诉你的?你是不过是个下人,和那些宗族弟子不能比,云璃小姐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老头子我?” 一连串说了许多,加之陆吾灵活的躲闪,老人停下脚步,佝偻着身子,剧烈咳嗽了几声,气喘吁吁。 陆吾连忙跑过来,搀扶着老人的胳膊。 老人是柳府上的老人,如今上了年纪,身子越来越虚弱。 陆吾扶着老人坐在桌旁,给老人倒上一杯茶水,委屈的说道:“我今天不是躲开小姐了嘛。” “哎,”周福端着杯子抿了一口,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这孩子,眼里充满了疼惜。 “但是那么多人都看着,赵明也看见了,又得去和秦夫人告状,而且今天那些孩子各个都有小心思,就怕……” 陆沉打断了周福,无所谓的说道:“怕什么,来一个我打一个,这些年我打的人还少吗?” “慎言!”周福突然严厉的怒喝一声。 他一双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陆沉,说不出的严肃:“之前那些都是下人之间的打闹,但是现在那赵明已经三番五次提议想要代替我做柳府管家,且不说那赵明是秦夫人一手提拔的亲信,而且我年纪大了,以前还能护着你,但现在,我也不知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闻言,陆吾沉默了一瞬。 他伸出手,缓缓抓住老人干枯的手掌,老人错愕的看着少年,却发现少年的双目此刻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那般明亮。 “爷爷,”陆吾面带微笑,神色平静,不复往日里的嬉闹,反倒让周福觉得有些陌生。 “您放心,有我在,您依旧会是着柳氏家族的大管家!先生不也教导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赵明想要取代爷爷的地位,我自有办法应对。但若那赵明不长眼,咄咄逼人硬要欺负到爷爷头上,一切交给我便是。” 这一番话惊得周福错愕万分,但是看着陆吾那一反常态的严肃,却也觉得不像是说笑,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老人突然似乎是回过了神,面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孩子。 似乎在这一瞬,这孩子长大了不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孤苦无依的可怜孩子了。 但他还是面色凝重的道:“又在胡言乱语,小心被人听到捅到府里去,赵明是什么人?他靠着秦夫人,这些年在柳氏家族几乎一手遮天,况且他们都是修习玄气的修士,拿捏你我二人还不形如杀鸡?这些人我们斗不过的,也划不来去趟这趟浑水。实在不行,我们主动离开这里便是,你爷爷我还有些积蓄,够你置办一亩良田娶妻生子的。” 闻言,陆吾心底流淌过一丝暖意。 他冲着老人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道:“爷爷对此大可不必在意,万一我也是修士呢?” 老人这一次彻底呆滞了,似乎陆吾方才的话语很难理解。 他愣愣的看着陆吾,言语艰涩的说道:“你?你……你怎么……下人们一来没有功法支撑,二来没有家族的武师指导,你那里得来的法门,能够迈入修行者一途?” 陆吾笑容灿烂的看着老人:“这些年,实在无聊的紧,况且我还是大少爷的书童,跟在大少爷身边,看着看着就会了。” 老人闻言,瞬间张口结舌:“你偷学大少爷的功法?” 陆吾眼珠子转了转,缓缓点了点头。 周福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心下是无尽的惊骇。 柳舒夜那是何等身份?那可是小镇最顶尖的青年才俊,他所修行的武学功法都是最上乘的,一般人就算拿到手那也没有那等天赋能够修习,陆吾竟说自己看看就会了? 窗外夜幕深沉,屋内静悄悄的,也就还有烛火的丝丝爆裂声。 “嗯?”陆吾双目微眯,看着窗外,嘴角勾起一丝冷意,“这就来了?” 老人浑然不知陆吾在说什么,但是看陆吾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一时间也明白了些许,顿时慌了神: “你要干什么?这可是在府里,他们不敢乱来。待我出去看看就——” 一只薄弱的胳膊挡住了周福的去路,周福迷惘的看着瘦弱的少年,一脸不解。 陆吾侧着脑袋冲着老人吐了吐舌头,神色间充满狡黠:“爷爷,不过是些同龄人之间的意气之争罢了,还不到您出面的时候,再说了,我很乖的。” 说罢,少年微微一笑,径自推门走了出去,而后回身,对着老人说了一句话,便关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下周福一人,看着门口的方向,呆若木鸡。 昏暗的烛光照亮老人略显佝偻的身影,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烛火微微发出细细的爆裂声,以及少年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我素敬诸人,然,诸人不敬我,我便教他如何敬我!” ------------ 第一集 春日 第三章 沉默的夜色 晚风轻拂,可以嗅到从不远处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味。 整个自安居都安安静静的,每间屋子都黑漆漆的不见灯光。 这个时候正值正个柳氏家族用晚饭的时间,下人们不是在忙活就是去吃饭了,并没有太多人此刻在自安居中。 想到此处,陆吾嘴角滑过一丝玩味的神色,好一个月黑风高,无人问津的时刻。 院子里没有人,但是陆吾可以清楚的听到来人轻微的脚步声。 这是陆吾多年躲藏周福追责练出来的一门绝活,他的听力发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就是门外有只飞萤掠过,他都可以清楚的听到其振翅之声。 “两个人么。”陆吾心下暗想,回头看了看身后房间内的萤萤烛光,皱了皱眉,朝着族中习武场走去。 他竖起耳朵细细听着不远处的脚步声跟着自己移动,他便放下心来,果真,是冲着自己来的,就是不知是少年间的意气之争,还是有人唆使。 他信步走着,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临走还不忘带上一把扫帚,看那样子,似乎是要去打扫卫生一般。 一路走到习武场,并未碰到太多人。 整个习武场上都空荡荡的,只有头顶的那轮明月洒落下皎洁的光辉,微微照亮这片场地。 偶尔有些许山风掠过,带着彻骨的寒意,显得格外的寂寥。。 陆吾停下了脚步,低头拿着扫帚轻扫地上的杂物,头也不抬,轻轻吹起了口哨。 久久的平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陆吾却知道,背后那两个人,依旧未曾离开。 过了些许时间,突然自一侧传来细细的声响。 嗦嗦—— 不远处屋檐下的黑影蠕动了一会,走出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其中一人身材健硕,个头足足比陆吾高出一个头,满脸横肉,狞笑着看向陆吾,另一人身形高挑,面黄肌瘦,脸上阴笑连连,一起朝着陆吾走来。 “陆吾小弟!”还未走近,那个高一点的少年就扬声冲着陆吾打招呼。 “咦?”陆吾故作惊讶的回过身子,看着过来的两个少年,满脸堆笑:“原来是柳南,柳吉两位公子啊,两位这就用完晚餐了?不知此刻前来,有何贵干啊?” 二人乃是柳氏旁支子弟,也是而今柳氏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已达“泥胎境”六炼的境界。 “今晚夜黑风高,风景不错,我和柳南过来修习一下自身所修炼的武学。”面黄肌瘦的那个少年柳吉阴沉沉的说道,两道细细的眼眸里露出毒蛇般的阴毒。 “是,这不正好缺一陪练不是,陆吾小弟,看你闲来无事,不若就过来陪哥哥们练练!”柳南应和道,双拳互抵,发出“嘎巴嘎巴”的骨骼脆响声。 “啊?”陆吾惊讶的喊了一声,面露怯意,后退了几步:“两位公子说笑了,我这小身板那挨得了两位公子的重击,怕是擦着边儿,也得躺好久了。” 闻言,柳南脸上笑意更盛:“陆吾小弟是明白人啊,不过今天,你陪也得陪,不陪也得陪!” 陆吾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委屈道:“陆吾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两位公子,陆吾在这里陪个不是,还望两位公子手下留情,不要这般逼迫我了。” 柳吉和柳南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阴恻恻的说:“那倒不必,怪,只怪你是管家最心疼的人,我们兄弟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陆吾眼睛眯了眯,受人之托? 他的心下有了些许猜测。 但他脸上的悲切更重,突然放声大嚎:“来人啊,杀人啦!” 听闻陆吾的呼喊声,柳吉和柳南二人脸色变了变,这要是被旁人听见,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况且今夜之事那位亲自吩咐不能有任何人知晓此事,他二人不过是柳氏旁支,又没有什么靠山背景,一旦出事可没人会为他们出头。 “哼!奸诈的小鬼!”柳南冷哼一声,不由分说,壮硕的身形瞬动。 只见他健硕的身躯下玄气流淌,发出微弱的红色光辉,宛若阵阵火光一般包裹着他的身躯,引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隐隐沸腾了起来。 柳南面色阴沉,双手捏拳印,一双灼热的铁拳直奔陆吾面门而来! 陆吾一脸悲切收敛,面色沉静的看着那迎面袭来的铁拳,微微眯了眯眼。 这是家族中的九品下武学“怒焰铁身”,是很多家族少年都用来锻体的武学之一,可以让玄气如火焰般灼热,以此来锤炼肉体强度,从而让普通的少年肉体都可以变得坚若磐石。 陆吾拿着扫帚,看似慌乱的轻轻侧身,堪堪避过柳南双拳,拳风带起灼热的气息,竟是把他胸前的粗布衫都灼烧变黑。 还未站稳,另一边突现一道凌厉的指剑,散发着森冷的寒意,刺破宁静的黑夜,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以一个及其阴诡的角度刺向陆吾后腰。 陆吾神色平静,腰部暗暗发力,瞬间扭转身躯,自一边掠去,在那指剑将要刺及腰间时避开锋芒。 “嗯?”一击均是落空,原本信心满满的柳南柳吉二人皱了皱眉,看着远处惊魂未定的陆吾,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回事?”柳南烦躁的挥了挥拳头,看着身边的柳吉,“你怎么没有得手?” “失误失误,刚才走神了。”柳吉讪讪的笑了笑,满脸歉意,但是心下却犯嘀咕。 刚才那电光火石之间,二人都未曾留手,换做族内其他子弟,别说是泥胎六炼,就是七炼泥胎者也要受创,可这陆吾,却以匪夷所思的动作均是避了过去。 “真是走了狗屎运!”柳南怒骂一句,“再来再来!” 柳南径自先冲了上去,双拳似磐石,一拳接一拳,沉稳的打出。 空气中灼热的浪潮翻滚,惊人的威势自他健硕的躯体中弥漫。 此刻,他五脏轰鸣,传来阵阵雷鸣般的声响。 一身强悍气血波动自他体内散发而出,他眸子中的杀机锁定了陆吾,身形紧跟着陆吾,不断发出攻势。 陆吾气喘吁吁的躲避,看似慌张失措,但是却每每都能以诡异的角度避开柳南的拳印。 “真是晦气,这小泥腿子怎得这般滑溜?”柳南心里窝火,但是手上的攻势不减,越发凌厉。 柳南几次进攻都不曾打中,一时间更加气急败坏,回头看了一看呆立在原地的柳吉,怒吼一声:“你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柳吉本在一侧看傻了眼,听得柳南的呼喊声,这才回过神来。 一股股气血波动自他的体内弥漫开来,与那柳南遥相呼应。 刷—— 他身形暴动,残影连连,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袭向陆吾。 他似乎是修炼了某种阴诡的身法,速度比那柳南还要快上一分! 柳吉的身影忽近忽远,游走在陆吾和柳南身侧,仿佛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每每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发起歹毒的攻势。 柳吉双指捏剑印,指端闪烁着森冷幽暗的气息,屡屡试图断去陆吾退路,以配合柳南的攻势,但是论如何都没办法沾得了陆吾半寸衣襟。 三道身影就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缠斗在了一起,空气中浓郁的气血波动震颤,四周尘土飞扬。 约莫半炷香之后,双方都停下了动作。 这回不止陆吾,就是柳南柳吉也脸色涨红,气喘吁吁。 “娘的,见鬼了!”柳南急得破口大骂,瞪着柳吉,“你是不是放水了!” 柳吉没好气的瞪了回去,言语中充满了埋怨:“我几斤几两放没放水你还不清楚?” 陆吾看着面前二人,心下略感到可笑。 他细细感受着自身的情况,一身气血还未展露,体力消耗倒也不是很严重。 “二位少爷,陪练可还满意?”陆吾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柳南柳吉二人,弯腰拿起地上的扫帚,歪了歪脑袋,“你们太慢了。要不回去好好练练,下次再来?” 看着那满脸笑意的陆吾,听得他所言之语,柳吉柳南顿时间脸颊涨红,青筋暴起。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熊熊怒火。 轰! 两道身影瞬间暴起,体内玄气涌动,一身气血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肉身散发的光芒越发夺目,自陆吾身体两侧,直扑而来。 “我就不信,我们两人还奈何不了你!”怒吼声自柳南口中传出,双拳上光芒更甚,身边的空气都变得微微扭曲,似乎是抵挡不住柳南肉身中的热浪! 柳吉没有说话,但是细眯的双眼中闪烁着幽冷的气息,双指剑诀此刻闪烁着森然的光泽,带着仿佛可以刺入巨石山壁的气息,让陆吾都觉得皮肤微微发寒。 两人尽皆是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凌厉的攻势带着身周微微爆裂的空气,冲着陆吾暴掠而来! 陆吾笑意缓缓收敛,眼神陡然凌厉,面色沉静地看着两侧掠来的攻势。 感受着肉身因两侧空气爆裂带来的轻微刺痛,陆吾微微仰身,后背贴地,双掌撑起身子,在双方攻势就要近身之时,以迅雷之势双脚骤然凌空旋起,竟是带的两侧的铁拳和指剑随之而动,柳南柳吉二人也被惯性带着改变了方向。 咚! 一声闷响,接着是两声哀嚎。 两道身躯突然各自倒飞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掀起阵阵尘土。 烟尘散去,只见陆吾站在原地,周身不染一尘,脸上带着愁苦的表情。 他的身体两侧,各自躺着一人,正是那柳南柳吉。 “完了,这回又要挨骂了,这尘土飞扬一塌糊涂,又要让我重新打扫了。”陆吾愁眉苦脸的蹲在原地,双手撑着下巴,竟然有着潸然泪下的冲动。 “咳咳咳。”一阵咳嗽神自柳吉口中传来,他爬起来,怨毒的看着蹲在不远处的陆吾,而后看向另一边的柳南,怒吼道:“你打我干什么?” 另一边的柳南听到柳吉的怒喝声,也是怒从中生:“我不也挨了你一指头?疼死老子了!” 听着两人互相指责,陆吾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缓缓站起身来,就欲说些什么,却突然神色一动,眼角余光瞥向一个方向。 他神色平静,不再言语,手中扫着挥挥扫扫,吹着口哨朝着习武场的另一个方向而去。 看着陆吾慢慢走远,柳南和柳吉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他俩的脸可就丢尽了,况且,上面问起此事,他俩可没有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二人咬了咬牙,从地上翻起身来,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决然和森冷。 本来打算废了你,但是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俩不再手下留情了,那就到地下忏悔去吧。 二人身形陡然暴动,从各自的腰间抽出一柄短剑,上面镌刻着些许晦涩难懂的符文,直冲陆吾后心而去。 轰! 天地间的玄气骤然被引动,汹涌肆虐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冰冷杀意,陆吾脸色骤然变冷,双眸中凌厉之色剧增,却并未回头,冲着不远处的阴影而去,速度奇快,瘦小的身子一刹那就没入浓郁的阴影之中。 柳南柳吉两人看着前方的阴影,只当是那陆吾怕了二人,想要躲藏起来,不禁狞笑起来,讥讽陆吾的无知。 二人所持乃是家族精英子弟所持有的准玄兵。 以柳南二人的身份而言本不应持有,此兵器虽算不得完整的玄兵,但是就泥胎境而言,杀伤力惊人,就算是同境界的人也是有死无生,所以族中严格规定,同辈相争不可使用准玄兵。 “嗯?”临近那阴影,柳吉如若惊呼了一声,面色惊疑不定。 柳南也在同一时间脸色大变,感觉到了不妥。 两人骤然停下身躯,眼神中突然流露出惊愕恐惧的气息。 刷! 两人身形突然暴退! 但是,为时已晚—— 哗! 一道炽盛浩大的剑光陡然间自那阴影中掠出,彻底照亮了半边的习武场,也照亮了面如死灰的柳南和柳吉。 从阴影中飞掠而出的剑光,带着宛如可以切割天地万物的冰冷的气息,裹挟着吞天灭地的无尽威势,直扑柳南和柳吉的面门而来! 尖锐的破空声和森冷浩荡的杀意惊得二人通体冰冷,头皮发麻。 来不及多想,二人急忙撑起手中短剑试图抵挡! 那道炽盛的剑光面前,就算是那准玄兵,在这一刻也变得脆如薄纸。 哗—— 一声轻响,那道剑光与两道准玄兵触碰的瞬间,后者陡然间支离破碎。 准玄兵的碎片四处爆碎飞溅而去,但那剑光却来势不减,径直冲着二人的丹田而去! 两人脸色大变,瞬间毛骨悚然! 若是被这道剑光临身,且不说二人有死无生,就是侥幸活下来,这一身的修为也会被尽数废去,沦为彻彻底底的废人,此生将不再可能迈入修行一途! 想到这里,二人心中充斥着浓浓的悔意。 未曾想过,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小泥腿子竟然隐藏着这般骇人的实力! 自己二人一开始根本就不该招惹这惹人讨厌的小泥腿子,更不该成为那位权利斗争的工具。 感受着那冰冷的剑光越来越近,二人脸色惨白,竟是连最后抵抗的信念,似乎都随着先前的准玄兵支离破碎。 二人绝望的的闭上了双眼,放弃了最后的挣扎,脑中一片空白,内心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咻—— 突然间,习武场另一个方向掠出一柄飞刃,裹挟着浓郁的天地玄气,抵挡了那剑光一刹,而后无力的掉落在地上,但是终将是将那剑光的威势磨灭了些许。 噗!噗! 剩余的剑气穿透了柳南柳吉的身躯,两人倒飞出去,仿佛脱了线的风筝,无力的倒地,腹部被肆虐的剑意搅得血肉模糊,浑身鲜血,已然没有了意识。 天地间恢复了平静,晚风轻拂,一股腥臭的血腥气在这习武场中弥散开来。 沙沙沙—— 陆吾自阴影中缓缓走出,手中依旧拿着扫帚挥挥扫扫,丝毫不在意躺在不远处不省人事的二人,扫过那柄飞刃时,他浑不在意的扫入了一边的尘土之中。 “你怎么做到的?”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澈的声音,透露着些许迷茫。 陆吾顺着声音看去,急忙俯身行礼。 “大公子。” 柳舒夜还是一身粗布衫,却难掩他浓厚的书卷气,他伸手一招,原本静静躺在尘土中的飞刃顿时飞入他的手心。 “啊,竟是大少爷的神兵利器,陆吾眼拙了,请少爷原谅。“陆吾一脸惶恐,手足无措的惊呼。 “一柄凡刃罢了。”柳舒夜挥了挥手,但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却在黑夜里审视着陆吾,仿佛是要将他整个人的灵魂都要看穿,”你方才所作所为我都看见了。” “啊?”陆吾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和不接:“我做什——” “那道剑光。”柳舒夜仿佛早就料到了陆吾用来搪塞的话语,直接说道,双眼依旧紧盯着陆吾的脸庞,片刻不离。 “没见到什么剑光啊,我就看到两位公子互相攻击到了彼此的要害,然后就躺到了地上,我就继续打扫他们切磋扬起的尘土了。”陆吾眨巴着眼睛,回看着柳舒夜的双眸,自然地说道,没有丝毫的迟疑。 空气骤然变得安静。 柳舒夜凝视了陆吾许久,突然对着虚空作揖,而后皱着眉头对陆吾说道:“先生教导我们,‘人无信不立’,陆吾,你也是与我一同去私塾听先生读圣贤书的,怎的如此行径?“ 陆吾嘿嘿一笑,对着虚空也是行了一礼,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平静的看着柳舒夜,朗声说道:“先生亦言‘君子可欺之以方’。” 君子可欺之以方! 七个字伴随着略显稚嫩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似乎是有着神奇的魔力,震得柳舒夜的身子都颤了颤,而后呆立在原地,皱着眉头露出认真思索的神色,不再言语。 陆吾听闻不远处渐渐出现的嘈杂,该是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陆吾见柳舒夜再无声响,便俯身行礼请辞,拿着扫帚向着自安居走去。 柳舒夜无意识地还了一礼,对周遭人群传来的惊呼声充耳未闻。 突然,他回过头来,注视着陆吾离去的身影,眉头轻皱,不发一言。 …… 走了许久,离开了习武场,陆吾骤然脸色惨白,剧烈咳嗽几声,竟是吐出了几口血块。 陆吾默默感受着前所未有的虚弱,随口吐了一团血沫,神情凝重,默默缓行。 …… 远处习武场逐渐嘈杂,传来一声声的惊呼声。 陆吾未曾回头,柳舒夜也并未追来。 两个沉默的少年,伴着沉默的夜色。 沉着各自的心事。 默的,是彼此的心照不宣。 ------------ 第一集 春日 第四章 我且敬你一杯茶 顺着长长的青石地板,陆吾缓缓接近自安居的位置。 远远的,他便看到整个院落已是灯火通明,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声的咆哮和怒斥。 细细听来,是周福的声音。 陆吾心下一紧,急忙加快了脚步。 自安居门口围了一波的人,是吃过晚饭的下人们回来了,但是都聚在门口,未曾进门,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陆吾拨开人群,径直朝着自安居里面走去。 “来了来了!”有人看到陆吾的身影,高声喊道。 众人回过头来看到陆吾,神色各异,均是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陆吾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踏入了自安居。 院子里站满了人,一个个身材魁梧,佩戴兵刃,再看那统一的服饰,该是秦夫人那边的护卫们。 “他们怎么会在此处?”陆吾皱了皱眉头,但是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径直走向中间那间他同周福居住的房间。 “没听到嘛!闲杂人等不准——”看到陆吾走来,旁边一名护卫伸出手臂试图阻拦,但是在他看清了陆吾的面庞之后,却震惊的无以复加,一时间竟是呆在了原地。 陆吾丝毫未曾理会那人,拖着扫帚一路向里走去,迎面而来的人都呆呆地看着他,未曾阻拦,任他径直走近房门。 “让我出去!”还未踏进房门,陆吾就听到老人撕心裂肺的怒吼声,“你们想对陆吾做什么?有什么冲我来,让我出去!” 紧接着就是一堆瓶瓶罐罐落地破碎的声响,以及赵明阴恻恻的笑声—— “呵呵,周管家,您就坐在这里慢慢陪我喝会茶水,待到天亮,我们自然会离去。” “赵明!你这畜生!”平日里不苟言笑,为人处世谨小慎微的老人,今晚的声音中却充满了绝望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听得陆吾心如刀绞,再也平静不得,加快脚步冲进了房门。 刚一进门,陆吾就看见披头散发的周福正歇斯底里的撕扯着赵明,赵明身侧一个护卫举起手臂,就要朝着老人砸去—— 砰! 一道身影突然自房内急射而出,撞断了院子中的几颗树苗,重重的拍击在墙壁之上,掀起阵阵尘土。 待尘埃散去,众人定睛一看,却是那屋中的一名护卫。 此刻这名护卫已是面色惨白,不省人事。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愣了,赶忙朝着屋内看去—— 屋内静悄悄的,就是周福和赵明也不曾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怎么?这秦夫人的护卫都敢过来打柳氏家族的大管家了?”淡淡的声音充满冷冽的寒意,自二人身侧传来。 听到这声音,周福佝偻的身躯呆滞了,原本充满担忧地双眸瞬间明亮,浑浊的老眼中竟是有些湿润—— “陆吾!” 他松开了撕扯赵明的双手,扑过来抱住了陆吾那还显瘦小的身躯,忍不住微微颤抖,说不出来一句话。 拥抱着老人干瘦的身躯,感受着老人的欣喜,陆吾也是鼻子一酸,拍了拍老人的背,而后捧着老人干枯的面颊,帮他擦拭了眼角的泪水。 虽说平日里周福对其诸多严格,但是在老人内心深处,一直都把陆吾当作亲孙子看待,而陆吾,也把老人当作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爷爷,我在呢。” 短短几个字,让周福的身躯剧烈一颤,而后松懈了下来。 今夜剧烈的担忧和浓郁的愤怒让他强撑着衰老的身躯与赵明对峙,见到陆吾无恙,一份强烈的疲惫从身体深处涌现,斜斜地倚靠在陆吾身上,剧烈喘息着。 反观赵明,却一脸错愕,用见了鬼的表情看着爷孙二人,喉咙干涩的指着陆吾,手指微微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你是人是鬼?”赵明肥硕的身躯在颤抖,似乎是用尽了一身的力气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扶着周福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陆吾这才挺直了身子,看了看赵明,嘴角一咧:“怎么?赵先生这是知道我今夜遭遇了什么?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赵先生提前安排好了的?” 陆吾抬起头,玩味的看着赵明,眸子里满含冷意。 闻言,赵明圆圆的脸憋得通红,两侧腮帮子上的肥肉微微颤抖,嘴唇蠕动了半天,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得冷哼了一声。 “你小子怎么会回来?”赵明脸色阴沉,细眯的小眼睛紧紧盯着陆吾。 陆吾伸了个懒腰,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擦了擦嘴巴,脸上笑意不减,斜视着赵明:“怎么?赵先生是不想让我回来?” “你不是应该已经被……”话没说完,门外突然跑来一人,在赵明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赵明猛然瞪大双眼,望向院子里那不省人事的护卫,脸上不解的神色褪去,眼底突然掠过一丝浓浓的愤恨,口中发出了怪异的笑声。 “好,好,好。” 狠狠地说出三声好,赵明细眯的双眼骤然迸射出森然的冷意,双拳紧握,浑身因剧烈的愤怒而颤抖:“没想到啊,你这小泥腿子,隐藏得挺深啊。” 陆吾闻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反倒是脸上玩味的笑意越发浓郁,眼眸深处,却掩藏着丝丝难以揣摩的杀意。 “哼!”一声冷哼,赵明肥硕的身躯转向门外,径自走了出去。 谁都能感受到赵明此刻难以压抑的愤怒心情。 “赵先生,茶还没喝就要走了吗?还请留步,我且敬您一杯茶!”身后的陆吾突然高声说道, 一盏茶杯突然自陆吾手中飞出,速度极快,直冲赵明后心而来。 赵明并未回身,感受着身后飞掠而来的茶杯,心下一寒,细细的眼睛中杀意骤显! 敬酒不吃吃罚酒! 砰! 一声轻响。 空中的茶杯还未近赵明的身,就瞬间崩碎开来。 一时间杯中的水珠四溅,一片片茶杯的碎片四射而去,其中有一片碎片,隐隐裹挟着浓郁天地玄气,直冲着陆吾面门而来! 这是赵明,暗暗的一击。 来自一个迈上山巅的修士的一击! 赵明此刻,心中冷笑连连。 虽说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削减了其中的劲道,但那也不是现阶段的陆吾能够承受的,若是任由其打中面门,就算是不死,也会对头部造成重创,变成一个痴傻终身的废物! 陆吾对此早有准备。 感受着那勾魂夺魄的玄气波动,陆吾面色一紧,眉头紧锁,眼眸深处凌厉之色突显。 蓄力已久的腿部骤然发力,陆吾身形暴动,堪堪避过面门要害,却是没能避过那茶杯碎片,被深深打入左臂之中,被那股冲击力带着,整个人瞬间到飞出去,重重的撞击在墙上! “陆吾!” 周福一声惊呼,急忙扑过去,抱起陆吾,却见陆吾面色惨白,冷汗淋漓。 “爷爷,我没事。”陆吾轻声说道。 他的左臂传来钻心的痛意,鲜血淋漓。 茶杯碎片携带的玄气在打入他手臂的一瞬间,就在他的经脉内肆虐游走,破坏着他的血肉生机。 陆吾尽力保持着清醒,低着头在嘴角勾出一个嘲弄的表情。 “连杯子都端不稳,却还敢大言不惭为我敬茶!”门口的赵明冷笑一声讥讽道。 他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墙角的爷孙二人,似是为没有废了陆吾而遗憾。 “我们走!”赵明大手一挥,径自离去。 屋内的护卫随着他的背影鱼贯而出。 周福本欲发作要讨个说法,但是却又心疼于陆吾的伤势,生生压制住了心中的冲动,去抽屉里翻箱倒柜的找金疮药。 赵明带着人离去,下人们这才敢进院。 有人主动过来帮助周福收拾满屋狼藉,但是大多都没有出声,在他们看来,这是府内权力之间的争斗,谁也不好去说什么,毕竟,以后的日子还要过,周福的年龄也大了,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 夜深了,整个自安居也熄了灯,下人们都睡下了,准备第二天的忙碌。 周福帮陆吾取出了茶杯碎片,包扎了伤口,向来严厉的老人也没多说什么,只叫陆吾好好休息养伤,便去了隔壁旁屋关上了门。 陆吾却没有躺下。 他悄悄盘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咳嗽了几声。 自家事自家清,虽说今晚算是过去了,但是他的身体状况却是一团糟糕。 泥胎境,是修行者入门的第一境界。 相传上古大神女娲造人,以泥土为基,造出了人类的身体,故而在这一境界,修士需以天地玄气,打磨肉身,逼出体内的杂质,即剔除那些“泥土”,让自身身体能够契合大道,正式踏上修行一途。 泥胎九炼,分别以经、脉、肉、皮、骨、五脏、六腑、奇恒之府分前八炼,最后以寻得肉体内的“神”为第九炼。 陆吾正是处在泥胎七炼圆满的阶段,原本丹田内玄气充盈,假以时日即将可以进行奇恒之府的熬炼,正式迈入泥胎八炼的境地。 这个年龄有这等成就,如果传出去,间致骇人听闻。 毕竟族中的精英子弟也不过如此。 但是陆吾一直隐而不发,只是不想横生枝节,免得无故牵连周福, 况且,他也只想尽快能有自保之力,去外界闯荡,看一看学堂先生所说的浩然天下。 陆吾细细感知自身丹田。 陆吾的丹田气海自成一片天地, 其中悬浮着一道浩大璀璨的剑光,将他的丹田分为天地两层。 那剑光,是来自学堂先生,却也不是来自先生。 只不过自从得了这剑光,陆吾修行便变得缓慢,提升同等的境界要比别人多用一倍的时间,体内吸纳的天地玄气,同时也被那剑光所吞噬。 更痛苦的是,每每修炼之时,丹田气海内的剑光都会被引动,释放出锋利的剑意,不断地切割他的肉身,他似是在以肉身承受剑意熬炼! 虽不至于肉身崩坏,却也在炼体引动玄气入体时,为身体所负的剧烈疼痛所困,苦不堪言。 虽说因为那剑光,修行遇到诸多难题,但是陆吾的身体并无异样。 甚至在那些肆虐剑意的不断洗刷之下,他的肉体强度以惊人的速度上涨,泥胎炼体的基础也极为扎实,远超同境界的修士。 这也是为何今夜他可以那般轻松的,同时躲避柳南和柳吉二人的攻击而不落下风,依靠的主要是前几境的扎实基础。 自一开始,他就发现可以御动丹田气海中的剑光。 但是真正御动剑气对敌,这还是第一次。 而这一次,也让他明白了以剑光御敌的代价。 陆吾内视丹田气海,体内的剑光在这一次倾泻中暗淡了不少,而且,本充盈满天地玄气的丹田,在剑光倾泻的瞬间,空空如也。 而后是肉体的伤痛。 泥胎七炼的肉身显然无法承担那浩大的剑光,在剑光宣泄的同时,汹涌的剑意在他的血肉间流窜,似乎是在切割每一寸肌体。 他的身体承担了极大的负荷的同时,几乎体内一半的气血被剑光所消耗,脏器及经脉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 陆吾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下有了思量。 看来日后御敌,还需得谨慎考量,非生死关头,不可轻易使用。 否则,不说敌人如何,一个不小心就先把自己搭进去了。 但是最让陆吾瞠目结舌的,却是早已锤炼彻底的六腑,此刻却气血动荡,隐隐有着虚损之意。 这种感觉陆吾很熟悉,那是初入泥胎七炼的感觉! 这意味着原本七炼圆满,随时可以着手八炼的境界,此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倒退了! 这就让人觉得有些问题了。 “怎么回事?”他狐疑的嘀咕了几句,“这剑光不会害我吧?” 他急忙打坐静心,尝试沟通天地玄气入体,发现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似乎区别就是丹田气海内的玄气需要重新凝聚,熬炼六腑也未有异常,也只是需要重新打磨。 如此一般尝试过后,他倒也放下心来,不过还是想着,等眼前的事情了了,定要去找先生帮自己看看。 想到先生,他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是充满了某种难言的愧疚。 但是看着体内这次少了的小半剑气,陆吾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此次,且不说丹田内好不容易聚集的玄气被倾泻一空,就是那种不知耗费了多少日夜,不眠不休才达到的七炼巅峰,也不复存在了。 且不论修为恢复,就是这剑光的恢复,又要费不少功夫了。 “嗯?”他突然神情一滞 他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异常。 他缓缓闭上双眼,细细感知。 须臾之后,他骤然睁开双眼,眸子深处迸射出惊喜之色。 原本让他觉得头疼,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左臂中那些不断肆虐的汹涌玄气,此刻,却被丹田中那团剑光,好像磁铁一般,全部顺着经脉缓缓吸收。 那可是被迈上山巅的修士淬炼过的玄气! 原本要废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解决的隐患,此刻却成了那剑光的养料! 欣喜之余,他赶忙运转心法口诀,引动天地玄气入体,缓缓推动经脉中的玄气运行,连带着伤口残留的玄气,一同注入那丹田的剑光之中。 随着玄气的注入,陆吾脸色变得苍白异常。 周身又一次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是那道原本暗淡下去的剑光慢慢的炽盛了起来。 …… 许久,那左臂残留的玄气终于被小腹中的剑光吞噬殆尽,陆吾睁开了双眼,神光湛湛。 似乎随着剑光得到少量补充,他的精神也好了起来。 左臂依旧是钻心的痛,陆吾额头冷汗淋漓。 他皱了皱眉头,突然转头看着柳氏家族主宅的方向,口中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赵明老狗,这件事,还没完!” ------------ 第一集 春日 第五章 料峭春风不甚寒 东边的天际,清晨第一缕光芒划破沉寂了一夜的宁静。 霎时间,天地之间紫气东来,万物迎着朝阳复苏。 料峭春风迎着晨曦,让人略略有些许寒意。 柳氏家族的人们从朦胧的睡意中苏醒,准备开始一天各自的忙碌。 柳氏家族“德胜居”一侧的路上,赵明缓缓走来,面色阴沉。 他似乎是一夜未睡,神色略显憔悴,但是双眸中却闪烁着某种阴诡的光芒。 他心思重重了一夜,终于在临近天亮时心生一计,一起床就急急忙忙的过来找柳氏家族现今负责一应事务的老爷,柳泰。 突然,他的耳畔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 “老爷!冤枉啊!”突然,一声连哭带嚎的声音从德胜居那边升腾而出,惊得许多人一个激灵。 听到那声哀嚎,赵明顿时浑身一个激灵,面色瞬间一变,略显短小的双腿飞快地挪动,带着肥硕的身躯向德胜居小跑而去。 转过一个拐角,赵明就看到了德胜居门前的情形。 陆吾跪坐在柳德胜居门前,面容凄惨,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只见他的左臂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裹得仿佛小腿那么粗,洁白的绷带上还渗出丝丝暗红的血迹。 此刻,陆吾正扑倒在地上,身体微微轻颤,竟是在一声声的抽泣,还是不是发出一两声凄凄惨惨的哀嚎。 很多人不知发生了什么,陆续朝这边走来,看着地上的陆吾,纷纷议论。 有人面带疑惑,询问身侧的人。 有人看着陆吾那看似严重的伤势,面露怜悯。 当然,也有一些平日里为柳云璃争风吃醋的少年们,看得陆吾今日的凄惨样,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赵明一路小跑而来,拨开层层的人群,看到了跪坐在门前哀嚎的陆吾,突然觉得一丝丝的不对劲。 “陆吾,你小子一大早跑来老爷的房前乱喊乱叫什么?你也不怕扰了大老爷的清闲!还不快随我下去,自己领顿罚向老爷赔罪!” 不由分说,赵明赶忙上来,顺势就要将陆吾拉扯,试图早早结束这场闹剧。 一见赵明来了,陆吾仿佛是见了九幽地狱的恶鬼,一脸惊恐的指着赵明,手指都微微发抖,一时间竟是带着哭腔的大喊了起来:“是他!就是他!老爷快救我!” 一群知晓昨晚情形的人低声笑了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赵明闻言,脸色又青又红,面色难看地招了招手,一侧的几名护卫上前,就要将陆吾拖走。 陆吾见状,索性躺在地上开始打滚撒泼,就是不起来,看的周围围观的人群一顿哄笑。 “放肆!”看到陆吾一副泼皮样,赵明气的嘴唇发紫,浑身哆嗦。 “怎么回事?”突然,一声威严低沉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听得这道声音,嘈杂的人群顿时一滞,纷纷冲着德胜居的门口躬身行礼。 赵明一惊,赶忙转身,俯身行礼。 “老爷!” 柳泰,是当今柳氏家族族长柳守奇的长子,也是下一任族长的接班人。 柳泰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却已是“脱胎三蜕“的修士,也是小镇修为排在一线的几位之一。 传闻,柳泰距离那”入魂“也只是一线之隔。 柳泰身形高大,站在门口,让原本宽阔的花雕木门都显得狭小。 他今日一身玄色的长衫,发髻紧紧束在脑后,方形的国字面庞上看不出息怒,低垂的眼帘扫视众人: “一大清早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这要传出去,定要让旁人笑话我柳氏家族的家教!“ 赵明听着柳泰的斥责,脑袋不禁压低,额头上大汗淋漓。 感受着柳泰身上传来的那若有若无上位者的威压,以及对方体内雄浑的玄气波动,赵明唯唯诺诺,不敢有半点顶撞,只应了声“是“,就要拖着陆吾离开,心想着今日一定要让这小鬼吃不了兜着走! 谁知身侧的陆吾一见柳泰,一骨碌翻起身来,跪坐在地上,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喊道:“老爷,陆吾冤枉啊!还请老爷一定为陆吾做主啊!“ 听着陆吾的哀嚎,柳泰眉头皱了皱。 他淡淡的看向陆吾跪坐的身影,认出了这是自己长子柳舒夜的书童,也是当初救治了柳云璃的人,这才稍稍压下心中的不悦,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怎么?现在下人的事也要来老爷门前喊冤?” 来人是一位妇人,面容姣好,头别凤钗,一身雍容的长袍,虽以年近四十,但是保养的极好,面无细纹,似未逾三十的少妇。 来人正是柳泰的大夫人,秦珊。 “秦夫人。”众人纷纷行礼问候。 陆吾丝毫不为所动,似是未曾注意到来人,依旧跪坐在原地低声呻吟。 秦珊扫视一眼,暗暗和赵明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注视着陆吾,淡淡的道:“现在的下人竟是如此不懂礼数,赵明,还不快快拖走,去领了刑罚!” 赵明乖巧的应了一声,招招手,示意几名护卫上前拖走陆吾。 “可真是先下手为强。”陆吾皱了皱眉,心下暗道,就欲起身再说些什么—— “慢着。”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众人回首望去,一身翠衣,长发披散的柳云璃正迈动双腿往这边走来。 她走近门前,看道秦珊,黛眉轻皱,略显不悦。 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地上正在低声呻吟的陆吾,柳云璃嘴角划过一道无奈,陆吾也是偷偷冲她眨了眨眼。 “云璃小姐。”赵明躬身行礼。 但是柳云璃却视若无睹,径直自他身边走过去,未曾有一分停留。 “大伯!” 柳云璃的声音仿佛深谷里的幽泉,清脆悦耳。 飞燕般的身躯扑向柳泰,紧紧的抱住了柳泰。 柳泰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融化,脸上展现出罕见的笑。 柳泰一手搂着柳云璃,一手揉了揉柳云璃的脑袋,宠溺地笑骂:“小璃儿也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这般欢脱,再说你大伯也老了,禁不住你这么撞的。” 柳云璃可爱的皱了皱鼻子,脑袋好像拨浪鼓一样摇晃:“大伯正值壮年,我这也是让大伯知道自己还年轻嘛!” 柳泰无奈的看着柳云璃,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没好气地道:“就你油嘴滑舌。” 柳云璃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神情亲昵。 秦珊在一边看着,面带微笑,眼底却划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愤恨和嫉妒。 “怎么今天有空来你大伯这里了?” 柳泰帮柳云璃拢了拢散落在额角的碎发,眼神有意无意的瞟了瞟陆吾。 柳云璃看到柳泰的眼神,琉璃珠般的眼球滴溜溜地转了转:“就是想大伯了,所以过来看看。” “那我们进门再说。”柳泰停了停,作势就要回头进屋。 却是柳云璃急了。 少女轻轻拉住柳泰的手臂,微微晃了。 柳泰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回过头玩味的看着柳云璃:“还不告诉大伯?” 柳云璃这才调皮而又委屈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嘟囔道:“陆吾是我朋友。” “就知道你没那么孝顺。” 柳泰没好气地看着柳云璃。 他缓缓转过身,收起脸上的笑意,看着地上还在低声呻吟的陆吾,皱了皱眉头。 “好了,说吧,什么事,一个大男人就不要唧唧歪歪跟个姑娘家似的。” 闻言,陆吾停住了嘴里的哼哼,但依旧摆着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他抬起头来,一脸委屈地伸手指向赵明:“回禀老爷,陆吾昨晚勤勤恳恳打扫完习武场,回去就看到周福管家被赵先生带着一帮护卫围困在家中,小子义愤填膺,却被赵先生打的重伤。” 说着,还不忘动了动左边被绷带包裹的小臂,顿时疼得呲牙咧嘴,面色惨白。 “哦?”柳泰轻轻的挑了挑眉,眼神淡淡的盯着前方,“竟有此事?” “一派胡言!”一边的赵明瞬间急了眼,肥硕的身躯微微颤动,满脸涨得通红。 “老爷,你可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是这小子想要偷袭我,被我误伤了。” 陆吾撇了撇嘴,一脸的无辜:“老爷明鉴啊,我只是出于礼貌想要敬赵先生一杯茶水,我那敢去暗算偷袭赵先生啊,赵先生可是迈上山巅的修士,我去暗算他不就是找死嘛?” 赵明闻言,气得直哆嗦,但是却也不敢发难,只是一味辩解:“老爷,别听这小泥腿子胡说,他……” “而且还是以高深的玄气打伤了我!” 不待赵明说完,陆吾立刻打断了他,还撕扯开包裹左手的绷带,深可见骨的伤痕触目惊心,让围观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太狠了,赵先生竟然会对一个下人下此狠手。” “嘘,别瞎说!” “那伤口要是一个弄不好,要是再深点,这辈子都落得一个残废啊。” “……” 四周的人议论纷纷,就是柳云璃也呆愣愣地看着那狰狞的伤口,美丽的大眼睛内也泛起了水雾。 瞧得那道狰狞的伤口,赵明突然高呼一声:“这伤口不是我弄得,我没有伤他伤得这么重!” 但柳泰并未理会赵明的辩解,只是眯了眯眼。 从那伤口中他感知出了熟悉的气味,那是赵明所修练的“金阳掌”的味道。 “哼。”柳泰冷哼一声,也不追究关于赵明伤人一事,淡淡的目光看向赵明,“谁让你去找周管家的?还有,你带去的,都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我柳氏家族的账房先生都能有护卫可带了?” 大夫人的身形微微晃了晃,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轻轻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黄豆粒大小的汗珠从赵明的额头上流下来。 今天刚换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赵明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难道是秦夫人?”柳泰若有若无的说道,却并未回头,依旧是盯着地板上的纹路。 秦夫人身形一震,脸色渐渐有些发白,福身行了一礼,而后对着赵明厉声喝道:“还不快说?” 赵明肥硕的身躯猛然一抖,颤颤巍巍地道:“我听说是柳南和柳吉两位公子被陆吾所伤,所以去找陆吾问个究竟,并没有为难周管家的意思啊。至于那些护卫,不过是平日里与我私交甚好,所以愿意帮我出头罢了。” “哦?”柳泰眉头一挑,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茫,第一次开始正视台阶下跪坐的陆吾,“陆吾,确有此事?” 陆吾摇了摇头,一脸无辜的回答:“二位公子受伤我是知道的,我只看他们在习武场互相切磋,而后不小心伤到了彼此,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一派胡言!” 赵明突然尖叫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吾:“他们受重伤昏迷,差点就废了一身修为,怎么会是切磋受的伤?你现在在这里狡辩,到他们醒来当面对质,看你还如何作答!” 听到差点废了一身的修为,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惊讶的看着陆吾,莫非还真是这个平日里人畜无害的小子做的? 不少和陆吾有摩擦,或者准备去找陆吾不顺的少年感觉到后背发凉,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冲动而做蠢事。 “真的是你做的?”柳泰也是暗暗吃惊,柳南和柳吉他是知道的,虽说平日里是胡作非为了点,但是实力也算不弱。 “冤枉啊老爷!” 陆吾又喊了一声冤,而后扭头看着赵明:“对峙就对峙,他们彼此兵刃相接,我只看到那兵刃之上玄气涌动,他们气息不稳,没有控制好,所以才导致了那般后果,与我有什么关系?” 哗—— 听到“兵刃”二字,周围的人群都有了些许骚动,暗暗有了些许猜测。 “兵刃?”柳泰喃喃说道,而后凌厉的目光盯着台阶下的赵明,眼睛中首次充满了冷意:“怎么回事?” 感受着骤然冰冷的温度,赵明肥硕的身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几乎带着哭腔:“老爷冤枉啊,这只是陆吾一面之词,当不得真啊!” 一旁的秦珊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兵刃”二字身体紧绷,尽力克制着情绪,平静的弯腰说道:“老爷,切不可信了一个下人的一面之词,冤枉赵先生啊。” 柳泰面色沉静的看了秦珊一眼,沉默了下来,看不出息怒。 柳云璃见状,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毕竟准玄兵私斗一事事关重大,她也不好插嘴。 秦珊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说道:“况且,此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全凭他怎么说,却没有人证,孰是孰非不能轻易决断。” 一边跪着的赵明也是一个劲的点头应和:“是啊,没有人证,这摆明了就是陆吾冤枉我啊老爷,还请老爷给我主持公道!” 见两人一唱一和,陆吾心下一寒,这二人可真是狡猾的紧。 陆吾正欲伸手,取出怀里早已经准备好的证据,突然—— “我可以作证。” 一道儒雅沉稳的声音,顺着清晨料峭的春风自人群后方传来。 秦珊和赵明二人脸色瞬间变得错愕,混杂着慌乱。 柳云璃则面露欣喜,伸出手掌在空中挥舞。 陆吾听到那声音,扭头看去。 一道颀长的身影那自人群外缓缓走来。 来人穿着粗布衣衫,手握一本书卷,面色沉静。 感受着身侧春风微拂,陆吾的嘴角不禁划过一道笑意。 可真是,料峭春风不甚寒。 ------------ 第一集 春日 第六章 奇怪的人,有趣的人 “我可以作证。” 敦厚儒雅的声音乘着料峭春风,飘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众人顿时神色各异。 “大哥哥!”柳云璃笑着冲柳舒夜招手。 她恐怕也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能笑的出来的。 “父亲!”柳舒夜还是那身粗布衣衫,丝毫看不出是家族公子。 他收起手中书卷,束在腰间,躬身向柳泰问安,而后冲着柳云璃笑了笑。 柳泰淡淡的看了一眼柳舒夜,眼神玩味的看着身侧脸色略显苍白的秦珊,心下似是已有了计较。 “怎么?你也过来凑热闹?”柳泰不动声色地问道,双眸紧盯着这个自己最欣赏的儿子。 “父亲误会了,”柳舒夜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而后举起手中的书卷,“儿子本打算去学堂听先生讲学,但是寻不到儿子的书童,多方打探,才知道他来了这里。” 柳泰点了点头,而后背负双手,双目漫无目的的看着天空:“你说你可以作证?” 柳舒夜低头应了一声。 柳云璃暗暗松了一口气,想着此事结束后,定要好好感谢柳舒夜。 反观跪在地上的赵明,脸色却越发苍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柳泰一眼。 “那说说吧。”柳泰轻声吩咐,面色古井无波。 “是。”柳舒夜躬身行了一礼,而后朗声说道:“昨夜我终于把《青鸾录》中的明心劲修炼有成,于是便未随众人去用晚餐,而是在习武场继续参悟明心劲。” 此言一出,周围一些柳氏子弟一片哗然。 “大少爷果真是奇才,那《青鸾录》可是七品武学!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修炼有成!” “也不看看是谁,若不是多大公子酷爱圣贤书,就是有小镇妖孽之称的二公子也比不得大公子!” “可是大公子也不见得弱多少,这已经将《青鸾录》中的明心劲修炼有成了!” 陆吾低头听着,也觉得暗暗佩服。 不提那位已去风梧州元阳宗修行,即将迈过山巅的二公子柳天乩,就是这大公子柳舒夜的天赋也是令人侧目。 《青鸾录》为柳氏家族七品武学。 七品武学不同于八九品武学,触及到了天地之间的法则之力,需得是迈上山巅,见识过天地大光景的修士才能修习的。 整部武学分为上中下三部。 《青鸾录》上部,是一门刀法,名为敛月刀。 此门刀法,脱胎于青鸾月下飞掠之姿态,修炼者习得此门刀法,可引动天地间的玄气,附着于刀刃之上,凝聚出青鸾虚影,刀身锋利,轻巧绝妙。 施展此门武学之时,刀身上可散发出阵阵仿佛明月般皎洁的光辉,似是将天上明月敛于手中,化作刀芒,故名敛月刀。 昨夜柳舒夜用来抵挡自己剑气的就是这敛月刀,只不过柳舒夜用的是凡刃,却依旧可以抵御那剑气而不破碎——毕竟那柳南二人的准玄兵都在被那道剑光接触的瞬间,就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中部,则就是柳舒夜方才所言明心劲。 明心劲,是一锻体武学。 修炼者在修炼过程中,依据这明心劲的内息功法,引动九天明月所散发的光华,与周遭的天地玄气相融合,一起汇入修炼者肉身之中。 以九天至阴之气,形成某种寒煞,得以淬炼柔声。 此门炼体功法练至大成,可用来抵挡来自同境界修士的普通攻击而肉身不坏,着实恐怖。 《青鸾录》的下部,名曰缠丝绕。 缠丝绕是一部身法玄技。此门身法玄技,顾名思义,可令修炼者身形鬼魅,宛若丝缕缠身,使对手难以摆脱。 此门身法修炼,需得是在明心劲的基础之上修习。依据体内阴寒之气,冻结周遭的空间,另对手行动迟缓。修炼者自身却可因明心劲的配合,足底生流光,于空间中自由穿梭,仿佛传说中的青鸾神鸟,不可寻其踪迹。 三部法门相结合,同时具备攻伐,锻体和身法玄技,使得修炼者在战斗过程中,虽是七品武学,但是却也能达到六品武学的门槛。 而六品武学,那也是四大家族族长才能拥有的武学。 但是品阶越高的武学,修炼起来也越发艰难,所以一般的家族子弟也就修炼九品武学,天分出众者可尝试八品武学。 昨夜那柳南和柳吉修炼的也都只是九品武学,且未至大成,只是出入门槛,不然也不会那般狼狈。 如此,却也更凸显出柳舒夜的不凡,不说修习七品武学,而且将其中大半都修炼有成,着实不易! 想到这里,陆吾看着这位满身书卷气的大公子,暗暗心惊。 柳泰也不复先前的平静,双眸神光暴涨,定定的直视柳舒夜,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舒夜,你说的,都是真的?” 柳舒夜点了点头,柳泰见状,心中激动之情越发难以抑制,脸上也多了些许发自肺腑的笑意。 “哼,哥哥又变厉害了,”柳云璃撅着小嘴,看着被人们羡慕崇拜的目光包围的柳舒夜,嘟囔道:“等我迈上山巅,也要练七品武学,不!六品武学!叫哥哥也打不过我!” 众人都感叹于柳舒夜的天赋,空气顿时喧闹了起来。 柳舒夜轻轻咳嗽了几声,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柳舒夜这才继续说下去。 “起初,我看到柳南和柳吉二人在切磋,磨炼彼此正在修习的武学,我也并未在意。”柳舒夜娓娓道来。 “不久之后,突然间,我感知到了强烈的玄气波动,只见二人各自手持一柄准玄兵匕首,冲着对方的丹田而去,不知是切磋还是战斗。我欲阻止却已迟了,只来得及以敛月刀稍稍阻拦,卸去二者兵器的力道,但还是因为兵刃相撞,准玄兵在肆虐的玄气中爆碎开来,爆炸产生的冲击使得二人倒飞出去,就此重伤昏迷。” 说着,柳舒夜在怀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一块手帕,缓缓打开,然后恭敬地双手举过头顶,递给柳泰:“这是残留的玄兵碎片,请父亲过目。 柳泰面色铁青的接过柳舒夜递来的碎片,还残留着轻微的玄气波动。 感知着那熟悉的材质和做工,无疑是柳氏家族制式的准玄兵。 事情发展到此处,已无任何转圜的余地,柳泰面色阴沉,谁都能感觉到他压抑的怒火。 “什么时候,柳南和柳吉都能够拥有准玄兵了?”柳泰强忍着不发作,如是问道。 空气顿时一窒,柳泰的话语仿佛一只巨手,紧紧地扼住了赵明的咽喉,让他说不出话。 “赵明!”秦珊突然面色惨白的尖叫一声,惊得赵明都是一个激灵,而后听到秦珊歇斯底里地问道:“他们哪来的准玄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赵明抬起头,眼睛中充满了迷惘和询问的颜色,呆呆地看着秦珊。 被这种眼神注视着,秦珊心底一寒,不经意间后退了两步。 “呵呵,”柳泰冷哼了几声,对于事情的缘由大致上有了眉目 秦珊还欲说些什么—— 柳泰皱着眉怒喝一声:“够了!还嫌今天丢的人还不够多!” 听到柳泰怒涛般的咆哮声,秦珊身体晃了晃,虚软的倒地,无力地靠在门框上,眼神里充满怨毒的看着陆吾。 陆吾对此熟视无睹,只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飞鸟掠过。 哧—— 一声划破空气的尖锐响声掠过,带起丝丝翻滚的热浪,让空气都开始扭曲。 “嗷!” 一声响彻长空的哀嚎自庭院门前骤然响起,其中凄惨之意听的围观的众人都心生寒意。 原本干净整洁的青石板地面上,刹那间鲜血淋漓,扑鼻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浓稠的血液自赵明的断臂处喷涌而出。 而另一截手臂,则是无力的跌落在他的面前。 赵明面色惨白,肥硕的身躯慢慢倒在了地上,就此昏死了过去。 “嘶——” 在场的少年和下人们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都是象牙塔里生活的人,哪里会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 柳云璃皱着可爱的鼻子,干呕了几下,满脸嫌弃的看着赵明。 柳舒夜则是眼帘微垂,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仿佛面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离得最近的陆吾,也被溅了一身的温暖的血液。 陆吾低着头的面庞上,划过一丝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的得意。 “任何人都给我听清楚。”柳泰顿了顿,丝毫不在意众人的反应,漠然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众人皆是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生怕下一个突然没了手臂的就是自己。 “周管家,是我的管家,也是你们的管家。如再有不敬,赵明,就是下场!”柳泰冷冷的声音在庭院门口响起,众人心中皆是一凛。 “至于柳南和柳吉二人私斗,”柳泰想了想,淡淡的说道:“等他们伤好了,就去帮老二种田吧。” 哗——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柳氏家族之中,第一代老佛爷,那是家族的老祖宗,平时居住在柳氏家族最深处的小宅里,众人平日里不得随意拜见。 第二代,也就是柳泰的父亲刘守奇老爷子担任族长,但是一应事务都分担给两个儿子,大儿子柳泰负责府内一切事宜,而二儿子柳覃则负责家族的田产。 柳氏家族之中,各个直系及旁系子弟都可以得到较为良好的修炼资源,但是柳氏家族之外,柳覃手下则是家族所招揽的苦力和农民,从未有过家族子弟去负责农活的。 “这是把柳南和柳吉二人逐出家门了?”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顿时众人都遍体通寒。 “还有你,”柳泰冷哼一声,也没有看秦珊一眼,负手而立,“禁足一月,好好想想该怎么做一个家族主母。” 而后,柳泰重重的拂袖,转身朝着宅邸深处走去。 对于陆吾,柳泰自始至终都未曾说一句话。 秦珊面色苍白的倚着门框坐在原地,神情凄惨,美丽的面颊上,有滴滴泪珠滑落。 周遭众人面色复杂。 都未曾想到,一场下人和账房先生之间的闹剧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唏嘘之余,对于近日发生的一切,也感到后怕。 …… 人群慢慢散去,赵明也被一堆护卫抬去医治。 陆吾缓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陆吾!”柳云璃从台阶上跑了下来冲着陆吾跑来。 陆吾后退几步,赶忙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可别,我还受着伤呢,可经不起你这么撞。” 柳云璃停下身形,鼻子皱了皱,撅起嘴唇委屈道:“我好心帮你,你不帮我不说,还嫌弃我。” “周遭众人还看着,小璃儿不要胡闹了。”柳舒夜轻轻皱了皱眉,而后冲着柳云璃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小璃儿,还不快去修行,我有话同陆吾说。” 柳云璃撅了撅嘴唇,有些不情愿的转身离去。 “云璃小姐。”身后突然传来陆吾的声音。 柳云璃疑惑的转身,脸上满是询问之色。 “谢谢你。”陆吾顿了顿,冲着柳云璃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看着陆吾的笑容,柳云璃脸上缓缓绽放出明丽的笑容,一时间,陆吾只觉得那般笑容,是与天地同辉。 柳云璃眨了眨眼睛,回过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看着柳云璃的背影,柳舒夜微不可查的笑了笑,而后对着身边的陆吾说道:“走走?” 陆吾没有作声,身边的柳舒夜却先迈开了腿,朝着前方走去。 陆吾无奈的耸了耸肩,跟了上去。 “伤口是你故意做深的。”柳舒夜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昨夜的伤势没有这般严重。” 陆吾沉默不语,不置可否。 “我问过昨天的目击者,听他们描述了当时的情形。”柳舒夜也不理会陆吾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 陆吾越发沉默。 “昨晚受的伤,也是你故意引诱赵明出手。你自己做深伤口,是为了做给父亲看的。”柳舒夜似乎是没有意识到陆吾的沉默,“你算好了一切。” “今早本来赵明也是过来告状的,但是被你捷足先登掌握了先机。”柳舒夜继续说道,“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陆吾依旧沉默不语。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着,时不时迎面而来的下人和族中子弟会向柳舒夜行礼问好,柳舒夜也一一回礼。 “你为什么帮我?”终于,陆吾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 “我本以为你都不会问我了。”柳舒夜轻轻地笑了笑,“毕竟你是一个脸皮厚到会死皮赖脸,悄悄跟在我后面偷学功法武学的人。” 陆吾耸了耸肩。 这件事瞒不住,他心知肚明。 突然间,柳舒夜陡然转身,左手捏拳印,带着浓烈的玄气波动,撕裂空气,朝着陆吾的面门,悍然而至! 陆吾面色倏的一变,双眸间骤显凌厉之色,几乎是下意识般的伸出右拳,瞬间调集浑身的力量,汇聚于右拳之上,与柳舒夜骤然袭来的拳头重重撞击在一起。 砰! 拳拳相抵,柳舒夜身形未动,到是陆吾“蹬蹬蹬”连退三步,而后一口黏稠的血液带着暗红的血块自口中喷涌而出。 柳舒夜感受着微微发麻的左手,匪夷所思地看了陆吾一眼。 方才那拳,他将境界压制在泥胎八炼的程度,但是依旧被陆吾那一拳震得发麻。 虽说境界压制了,但是他可是已经明心劲大成的肉身,却还会觉得拳头发麻,若是一般泥胎八炼的修士,又会是怎样的后果?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方才对拳的一瞬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吾六腑气血略有翻腾,该是依旧处于泥胎七炼境地。 真是个怪物,柳舒夜这般想着,却不露声色的说道:“不错,竟已是泥胎七炼了。” 陆吾吐了口口中的血沫,低低的说了句:“谢谢。” 那些血块是昨夜动用剑光留下的隐患,后来又遭受到来自赵明的一击,让他有些自顾不暇。 这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隐患,却是被柳舒夜以类似锤炼肉身的方式排了出来。 “都是为了小璃儿。”柳舒夜淡淡的说道,双眸却紧盯着陆吾的面庞。 陆吾不自觉地神情一滞,却在下一瞬迅速调整表情,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但这一切都被柳舒夜尽收眼底。 “可你不是说过不撒谎么?”陆吾扭了扭脖子,伸了个懒腰,淤血排净后,浑身都感觉格外的轻松,“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无信不立’?” 闻言,柳舒夜也是一愣,而后淡淡的笑意自嘴角流出:“可你不也说过,‘君子可欺之以方’。” 这回轮到陆吾诧异了,他所认知中的柳舒夜完全就是一个书呆子,用他陆吾自己的词语来形容,就是“榆木脑袋”,却没想到对方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日后,你就以我的书童的身份搬来随我住,我那里有间侧房空着,我好好教你读书修行。”柳舒夜突然说道,而后便快步向前走去。 “不必相送。” 陆吾错愕地站在原地,呆呆楞楞的看着仿佛刚认识的柳舒夜。 “要我和他住?”陆吾咀嚼着柳舒夜临走前的话语,狐疑地看着柳舒夜独自离去的背影,“一个下人?” 读书人的心思,就是叫人不思其解。 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陆吾如是想到。 而后转身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柳舒夜如是想到。 嘴角淡淡的微笑终是变成了酣畅的快意。 ------------ 第一集 春日 第七章 嘚瑟起来真爽 距离赵明断臂,过去也有十天了。 这十天里,赵明再没有现身为难周福。 该是柳泰一席话起了作用,任何人面对周福都是战战兢兢,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老人得知陆吾所作所为,也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久久无言。 当其得知陆吾要离开后院,去同大公子居住伴读后,老人也老怀甚慰,虽有不舍,但雏鹰也该长大,终归不能一直在自己的庇护下成长。 毕竟也还是都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所以陆吾和周福也没有过多的难舍难分,除了唏嘘这些年的经历,倒也没有其他的离情别愁。 第十天,陆屋就收拾好行李,搬到了柳舒夜所居住的院落,“兰馨居”。 与柳舒夜平日里的打扮相似,整座院落朴实无华,并没有什么过于过于贵重的装饰,就是相比之前的后院也不遑多让。 庭院西侧有一块肥沃的园子,里面有一道粗布衣衫的身影,正卷起裤腿衣袖,有条不紊的翻动着泥土。 “大公子。”陆吾躬身行礼。 听到陆吾的声音,柳舒夜转过身来,放下手中的锄头,还了一礼。 柳舒夜从园子里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招了招手,立刻有下人过来帮忙拿走了陆吾的行李。 “不错,”看着陆吾几乎恢复了的左臂,柳舒夜心底也暗暗叫奇,“十天而已,就已恢复到了如此程度。” 陆吾不置可否,眼神越过柳舒夜,看着那片园子:“公子还有这等爱好?” “呵呵,”柳舒夜温和的笑了笑,“古有圣人躬耕于南阳,亦有先贤东篱采菊,我不过是效仿先贤,也通过这些植物的生长,体悟天地四季的变化。” 陆吾点了点头。 “来得正好,一起用早茶吧。”柳舒夜冲着陆吾说道,而后在前面带路,走进了正厅。 正厅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摆设,除了一道青山劲松的屏风,只有一大一小两桌。 小桌在正厅后方的窗口旁,上面放着几卷书籍,页脚微黄翻卷,一侧的毛笔置于笔搁之上,墨香还未散去,该是刚用完不久。 大桌则摆放在正厅的中间,四周放了些许蒲团。 桌子上放着一盆热稀粥,几块切好的馒头,一小碟咸菜。 柳舒夜坐在大桌旁边,丝毫不避讳,招手示意陆吾及下人们落座,一同吃饭。 “你初来乍到,如果实在吃不惯,厨房还有些腊肉,你自己去切点就行。”柳舒夜冲着陆吾说道,自己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粥,轻轻喝了一口。 陆吾摇了摇头,拿碗盛了一碗粥,拿了半块馒头,慢慢咀嚼,暗暗深思。 他之前所见,不过是这位柳府大公子从未着华贵衣衫,而且下人行礼,他也会一一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他只以为这是柳舒夜身为读书人的意识,但是今日所见却再一次刷新了陆吾对于柳舒夜的认知。 且不谈亲自耕作,就是这与下人同桌吃饭,那也是不敢想的,但是看到众人都未露不适之色,想来是已经成了习惯。 加之这早饭,就是先前在后院,他也未曾吃的如此寡淡。 一箪食,一瓢饮,却也乐在其中。 此人心性非一般家族子弟可比。 陆吾如是想到,倒也慢慢放下心来。 此人倒也值得深交。 众人安安静静的吃饭,不发一言,就是连碗筷都没有丝毫的碰撞声。 “以后我也随公子一起耕作。”陆吾抬起头,打破了这种宁静,盯着柳舒夜说道。 有下人抬起头,责怪的看着陆吾,似乎他此刻说话是冒犯了什么。 柳舒夜对此并没有反应,这是嗯了一声,便继续低头吃饭。 下人们暗暗惊讶。 公子从来不允许大家吃饭的时候说话,而且,对于那小园子,向来是不允许他人插手,却想不到到这新来的书童却有不一样的待遇。 早饭用罢,下人们忙着收拾,柳舒夜带着陆吾熟悉了环境,而后二人一起来到习武场,开始新一天的晨练。 众人见到今日柳舒夜带着陆吾而来,纷纷侧目而视,心下暗暗妒忌。 “来。”柳舒夜转过身来,勾了勾手,却突然眼前一花,尖锐的破空声瞬间响起! “唔!”小腹传来的剧痛让他素来古井无波的面庞出现了些许扭曲。 陆吾压低身子,左拳之下流淌着莹白色的光辉,抵在柳舒夜的小腹。 有心留意这边的几个家族子弟瞬间变了脸色,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偷袭柳氏家族的大公子。 陆吾满意的收了拳,自顾自地道:“看来真的是好的差不多了。” 但是身形却迅速后退,看得旁人阵阵的无语。 “哗——” 一阵略带凉意的晨风自背后掠过,陆吾脸色一变,还未来得及回头—— “砰!” 陆吾的身子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瞬间弹射了出去,激起阵阵尘土,一片狼狈。 只见陆吾原本站立的地方,柳舒夜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皱眉看着陆吾,点了点头:“是好得差不多了。” 陆吾翻身爬了起来,就欲张口,却看见柳舒夜的包裹着浓郁晶蓝色玄气的手掌迎面而来! “嗷!” 又是一声哀呼。 柳舒夜负手而立,面色沉静,此刻身际有淡淡的,肉眼可见的晶蓝色玄气流淌,虽身着粗布衣衫,但是却有种莫名的韵味。 而陆吾则再次倒飞了出去,一边飞,还一边能够听到他骂骂咧咧—— “玄气外泄!柳舒夜,你个王八蛋,我才泥胎七炼!” 泥胎七炼!原本看戏的众人闻言顿时一惊,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要知道,整个柳府子弟,能达到泥胎七炼的,那可是精英子弟了! 听着陆吾不在称呼自己为“公子”,反倒是“王八蛋”,柳舒夜皱了皱眉,心下道了句“甚无礼”。 柳舒夜又动了。 他身形洒脱,似闲庭信步,但速度奇快,冲着陆吾的方向突进! 陆吾余光瞥见柳舒夜的动作,心下一惊,在空中生生扭转身躯,手掌冲着地上一拍,止住了身形,双腿微屈。 “啪!” 他脚下的地面似乎是承受不了他的劲道,竟是生生裂了开来。 只见他的身姿宛矫健的灵猿,瞬间从原地消失,以掌对掌,冲着柳舒夜对轰而去! 陆吾并没有因为柳舒夜以迈上山巅的修为,外放的玄气而胆怯,双眸之中反而充满了凌厉之色,一股好战的狠劲从骨子深处涌现。 只见他伸出的右掌上突然间光芒大作,隐约间可见道道玄气光泽在手掌下涌动,整个右掌似乎化作玉石,散发着强烈的光辉。 此刻的陆吾浑身气血翻滚,浓郁强大的肉体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一圈又一圈的气血浪潮翻涌而出,一重胜过一重,震得周围不少的家族子弟忍不住后退几步。 “这是……”感受着那股气血浪潮气息,柳舒夜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 “竟是小璃儿的断岳千叠!” 一些年级比较大,泥胎七炼以上的子弟,感受着自陆吾体内涌动而出的强大波动,暗暗皱眉。 “这哪里是泥胎七炼的水准。”有人咽了口吐沫。 “而且还是在大公子玄气外泄揍过之后。”有人喉咙都干涩了,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 柳舒夜看到那迎面而来宛如玉石的手掌,感受着那令人侧目的肉体气息,心下竟是有些莫名的快意。 “好!”柳舒夜称赞一声,“没想到不只是小璃儿的断岳千叠,就连我这‘流明掌’都被你小子偷学了过去!” 紧接着,他的手掌也瞬间流光溢彩,散发出玉石般的莹莹碧光,赫然也是流明掌! “轰!” 宛如玉石的双掌,带着浓郁的玄气光芒和血气,狠狠撞击在一起! 碰撞引发的气浪翻滚,瞬间掀起了浓浓的尘土,在场境界较低的弟子皆是被冲击的余波震得坐在了地上,一些境界高深的弟子也是不自觉地倒退了两步。 “那小子接住了大公子的流明掌?”有人言语艰涩的盯着场中翻滚的尘土。 “不、不可能吧。”有人难以置信。 那可是大公子,柳府最出众的弟子,已经买迈上山巅的存在啊!可陆吾呢,还只是泥胎境! 渐渐地,漫天的尘土在晨风吹动下,慢慢散去,众人终于看清了场内的情形。 两人中间的地面已经四分五裂,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土坑。 柳舒夜依旧负手而立,微笑看着前方。 陆吾则仰面躺在地上,粗声喘息。 他一身衣衫尽数破碎,仿佛是被利刃划破,丝丝缕缕的挂在身上,露出里面布满血痕的强健的身躯。 一些女弟子不禁扭过头去,面色微红。 众人见到这番场景,终于松了口气,还好,结果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柳舒夜感受着手掌传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下却是一片惊讶夹杂着欣喜。 这可不是前些日子那纯粹凭借肉身力量的一拳,却还是被这小子几乎以自残的方式抵挡下来,而且还给自己的身体也造成了影响,着实不凡。 躺在地上的陆吾粗口喘着大气,有些埋怨的看着柳舒夜,但是突然神色一动。 在双掌相抵的瞬间,柳舒夜身体外放的玄气似乎莫名的被陆吾的身体所吸收! 那些玄气虽微不可查,但是陆吾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四肢九窍内,都有带着柳舒夜气息的玄气,在同自身的气血相结合,锤炼着自身的体魄! 陆吾虽不知其中的原因,但是却难掩心底的喜悦,如此一来,自身因为剑光外放而跌落的境界,可以更快地恢复!而且之后对于肉身的锤炼,也会事半功倍! 想到这里,陆吾眼中的埋怨之色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猩红的光芒,好像是单身了许久的汉子终于见到了垂涎已久的女子。 被那道眼神看着,柳舒夜莫名觉得遍体通寒,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没事吧?”柳舒夜关切的问道,生怕自己先前没有控制住力道,打的这家伙神智错乱了。 陆吾忍着痛,翻身起来,直勾勾的盯着柳舒夜,而后咧嘴怪异的笑了笑,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只见陆吾挺起身板,挑衅似的看着柳舒夜,伸出左手,冲着后者勾了勾手指: “再来,看小爷我不锤死你!” 感受着周围人群用看怪异一般的目光包围着自己,陆吾似乎感觉身上的伤痛都减轻了不少,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嘿,嘚瑟起来,真爽。 ------------ 第一集 春日 第八章 先生?我在。 闻言,喧闹的习武场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微风轻拂,带动衣襟的声响。 “我没听错吧,他说什么?”有人掏了掏耳朵,朝身边的人问道。 “他说要锤死……”有人咽了口路唾沫,“大公子?” “他不会是被大公子虐傻了吧?”有人呆呆地嘀咕。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虽说陆吾能够成就泥胎七炼,以及之后所表现出来的实力,确实很让人惊讶,但是那可是大公子,一位已经迈上山巅的存在啊。 柳舒夜也略微错愕的看着面前一脸挑衅的陆吾,扯了扯嘴角:“你再说一遍?” 陆吾被大家第一次近乎惊叹的和崇拜的包围着,顿时有种飘飘然的感觉,继续勾了勾手:“我说我要锤你。” 柳舒夜皱了皱眉,眉头微挑,但是什么话都没有说,手掌轻飘飘的探出—— 砰! 陆吾整个人瞬间缩成了一块,仿佛沙包一样飞了出去。 身体还未落地,柳舒夜残影连连,瞬间出现在陆吾上方,被浓郁玄气裹挟着的拳头又是冲着陆吾的腹部砸去—— 咚! 陆吾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尘土飞扬,竟是把地面都生生砸了进去。 “慢,慢点,我还没准备好!” 终于听到陆吾吃力的声音响起,但是柳舒夜充耳未闻,继续提起陆吾的身子,抛向空中,而后微微屈膝,以极快的速度弹射向空中,右腿在空中划过一道颇具韵味的弧线—— 啪! 陆吾又飞出去了。 “不是这样的,是我打你!”陆吾忿恨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但是柳舒夜刚一落地,又拉起一道残影,追着陆吾狂攻猛击。 砰! “嗷!” 咚! “停!” 啪! “大少爷我错了!” 咚! “我真的错了,原谅我吧!” “……” 近乎哀求的声音从陆吾口中发出,众人听着陆吾不断地哀呼,一个个哭笑不得,但也对平日里敦厚儒雅的大公子有了新的认识。 当然,更多地还是对陆吾的佩服,不但敢挑衅大公子,还如此的抗揍。 “咦?”在连续的“施虐”过程中,柳舒夜突然轻呼了一声,暗暗称奇。 他虽然身上一直游荡着丝丝缕缕的玄气,但他动用的力量始终只是泥胎境可承受的范围,保证不会对陆吾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可是慢慢的他却发现,陆吾的肉身在不断的变得更加强韧,虽说这种变化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说是微不可查,但就是比先前有所进步。 发现了这点,柳舒夜有点明白先前陆吾的举动。 原来竟是把他当做锤炼身体的工具了。 想明白原委,柳舒夜一时间暗暗有些不忿,手下的力度不自觉地加重了许多。 “嗷!” 哀呼依旧不断,两人这近乎一边倒的奇葩战斗还在继续,不少围观的人都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终于,接近中午了,习武场的子弟们陆陆续续离开,柳舒夜和陆吾的“战斗”也终于结束了。 陆吾整个人躺在地上,鼻青脸肿,嘴里也破了几处,有丝丝血液从嘴角渗出。 柳舒夜也满身是汗,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衫,贴在身上,但柳舒夜毫不在意,只嘴角含笑,看着地上的陆吾。 “舒服了?” 陆吾闻言,瞥了瞥嘴唇:“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这么躺在我面前!” “哈哈,倒是有趣。”柳舒夜轻笑了几声,“那以后,每天早晨都要如此。” 陆吾脸色变了变,痛的嘶哑咧嘴:“别别别,大少爷算我服了你了。” 但他皱着眉头又想了想,随后略显无奈的说道:“两天一次。” 看着陆吾无奈的表情,柳舒夜笑骂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吾知道柳舒夜肯定也是察觉到了什么,笑了笑,又是疼的呲牙咧嘴。 “去吃饭吧。”柳舒夜伸出手臂,将陆吾从地上拉起。 陆吾站起身来,感受着体内六腑越发凝实,喜上眉梢。 二人各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返回兰馨居。 午饭也是一样的简朴,但终究也算是炒了几道菜,见了油水。 午饭用完,下午柳舒夜要去学堂听学,陆吾随行。 学堂在小镇西侧,也是一方小庭院,三进三出,前庭是学堂,后面则是先生的书房和居所。 不出半个时辰,柳舒夜与陆吾就已经走到了学堂门口。 迈步朝里,越过屏风,二人走进学堂,透过那写着“归春斋”的牌匾下方的窗户,看到先生正手持一本古卷,凤目微抬,负手而立,望着头顶的柳树。 “先生。”走的近了,柳舒夜躬身作揖,陆吾也随着有模有样的作揖行礼。 学堂的先生名为叶知秋,字归春。 他面容方正,四十岁的样子,眼角已经有了丝丝皱纹,但一双凤眼却总透露着儒雅随和却又不失智慧的光芒,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但是却总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疲惫。 他习惯身着一身长衫,腰间束着一根青色的带子,下襟绣一丛翠竹,瞧着颇为消瘦,但是却身形高大,比之柳舒夜都要高上些许,倒也没有普通读书人的那种单薄。 叶知秋回过头来,看到躬身行礼的柳舒夜与陆吾,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缓步走进学堂。 俯身坐在正前方的案几之后,叶知秋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也落座,但是一双眸子自从进来后就一直若有若无的追随着陆吾的身影。 陆吾在柳舒夜身侧落座,抬头看向先生,却发现先生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便也拿出一本书卷,细细翻阅。 学生们陆陆续续来到了学堂,一一对着先生作揖行礼,而后互相行礼,便各自找座位坐下了。 下午的讲学在学生们都到齐之后开始。 今日先生所讲,为君子藏器。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先生温和的声音响起,而后扫视在场的学生,“那,何为君子所藏之器?你们有何想法,尽可写写,交予我。” 闻言,众学子均是拿起笔,眉头紧锁,而后才缓缓动笔。 陆吾偷偷瞄了瞄身侧,柳舒夜不为所动,只是眉头轻皱,细细思索着什么。 陆吾回过头来,看着其他奋笔疾书的学子,径自拿出一个个巴掌见方小竹板,只写了一个字,就低头继续翻阅桌上先前的书卷。 学生们陆陆续续将写着彼此心中所想的竹板上交,竟皆是长篇大论。 柳舒夜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终于拿出笔屏息端坐,在竹板上庄重严肃的写了一个字,“气”。 叶知秋一一阅过,始终带着恬淡的笑意。 阅罢,他仔细地将这些竹板放入身侧的布袋中。 “你们所思均对,” 轻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水,叶知秋继续说道:“也可说是你们个人的选择。” “君子藏器于身,藏器,或可说是藏才。”叶知秋缓缓的说道,凤目微垂,“君子藏才于身,待得时机成熟,方可显露。但平日里,切不可肆意卖弄,以此作为谈资,哗众取宠。” 众人渐渐听得入迷,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君子藏器,却也说明我等需识得大体,于逆境时隐忍不发,养天地浩然之气,静待时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待时而动,则点出我辈学子,需能屈能伸,切不可应一时的逆境,或是一味的隐忍,乃至于忘记了初心。” 叶知秋浑厚的声音在学堂内回荡,似乎有神奇的魔力,每个字都仿佛一颗颗细小的钉子,深深钉刻在学子们的灵魂之上。 “君子藏器,亦为君子藏拙,正所谓‘潜龙勿用’,而后何时可动,何时应动,这边也是君子同常人的区别。” 柳舒夜身体端坐,身躯微微前探,温和而专注的目视先生,细细品味先生所言。 陆吾也心无旁骛的倾听先生的教诲,神情认真,生怕遗漏一句。 “君子藏器,却也要求我辈需有器可藏。”叶知秋再次轻轻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若无器,就算待时而动,却也无所可动,岂不白白浪费了先前的隐忍与沉淀?春播秋收,往复轮回,春日美好,秋天却也不能凭空出现收获。” 众人点点头,似是明悟了些许。 …… 终于,日偏西方,今日的讲学也结束了,众人还沉浸在下午先生所言的内容,在学堂里执笔整理今日所得。 先生看着学生们一个个眉头紧锁,细细琢磨各种道理,便起身朝中庭走去。 陆吾再抬头时,发现叶知秋不知何时,已站在中庭,背负双手而立,抬头看着院子中间的柳树,沉默不语。 叶知秋深邃的目光平静如水,似乎是透过柳树抽出的嫩芽,穿透了这片昏黄的天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总是这般,如若无事,定要站在那柳树下许久。 那株柳树也有了年份,不知是何年所植,遮盖了几乎整个中庭。 陆吾也总是喜欢每次快速整理完当日所听的内容,而后趴在桌子上看着先生,先生看着柳树,柳树遮住这片天。 他很羡慕先生无论何时,都泰然处之的那种气韵,与柳舒夜那种敦厚儒雅的气质不同,先生不论发生了什么,总能给人心灵上的宁静。 相比自身的毛毛躁躁,真是差了小镇几条富贵街那么远。 他似乎知道很多小镇之外的事,也讲过不少小镇之外的事,让一众学子颇为羡慕向往,陆吾也是其中之一。 小镇外面相比这里,似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有时候,陆吾会有种错觉,似乎先生看不是柳树,不是柳枝,不是柳叶。 而是小镇之外的天下。 “先生?” 一声青涩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 叶知秋回过身子,微笑着看着陆吾。 “我在。” 他总是这般回应学生们的呼唤,但他却也一直真真切切的在这里,不曾离去。 似乎不论过去多少岁月, 哪怕很久很久, 哪怕久到院中的柳树遮盖住整个庭院,, 哪怕久到人们都忘记这座庭院里有个时常望天的人。 他一直都在。 ------------ 第一集 春日 第九章 观一叶可知天下秋 陆吾躬身作揖,抬头望着叶知秋。 已是初春时节,柳枝也抽出新芽,淡淡的鹅黄色点缀,在夕阳下映射着叶知秋的面庞。 叶知秋一身玄衣,下襟绣着的翠竹,似与柳枝的嫩芽遥遥相应,。 细细看去,此刻的叶知秋竟也别有一番气韵。 陆吾一时竟是看呆了。 陆吾自刚懂事起,不同于其他孩童的玩闹,经常偷偷溜到归春斋门口,怯生生的听先生讲着自己听不懂的“道”,“理”,“法”。 先生丝毫不以为意,还特意为在归春斋的一角为他准备了案几蒲团。 这些年,陆吾虽是柳府的下人,但是却在这里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先生对于自己的尊重和平等。 陆吾自己翻阅古卷时看到过一个词,“有教无类”,说的怕就是先生吧。 叶知秋也慢慢成了陆吾除了周福,最尊崇,最敬重的人。 叶知秋平静地看着陆吾,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自己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还记得初次相遇,他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婴孩,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整个世界。 自这孩子慢慢长大,叶知秋都有意无意的关注着他。 是个平凡的孩子。 但却背负着某种命运。 叶知秋心下暗暗叹息,似乎是看透了陆吾的一切。 前世今生。 陆吾丝毫不解其意,只当是先生在打量自己。 看着自己虽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却也是一身麻衣,比起先生,竟突然间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似是发觉了陆吾的局促不安,叶知秋伸出手,轻轻地整了整陆吾的衣襟:“君子安贫。” 陆吾猛然惊醒,面色通红,额头有细细的汗珠渗出,躬身作揖:“学生失态了。” “你该多随舒夜学学。”先生微笑着说道,回头看着还在案几前低头思索的柳舒夜。 “是。”陆吾恭敬的应了一声。 “泥胎八炼的门槛上,突然退回了初入七炼,感觉如何?” 陆吾突然暗暗心惊,此事他从未同任何人提起,叶知秋却仿佛早已了然于胸。 “回先生,只是从头再来罢了,并无大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陆吾说道。 “不错。”叶知秋点头,称赞了一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倒也比得上舒夜八分。” 听闻及得上刘舒夜八分,陆吾丝毫不觉得是对自己的贬低,反而是对自己最大的认可。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此次跌境,走过的路重走一边,对于你的心性磨砺而言,也是机遇。”叶知秋微笑道,但是眼神却慢慢下移,看了看陆吾的丹田气海,而后抬头望着陆吾,眼神平静:“但有些机遇却也未必是好事。” 陆吾突然满头大汗,身子颤了颤,终是没有说话。 因为某件事。 因为丹田气海中的那道剑光。 因为那道剑光本不属于他。 属于此刻端坐学堂内的那位年轻人。 陆吾一时间思绪纷飞,似是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陆吾还处于泥胎三炼。 那日,来学堂听学的只有他一人,柳舒夜因身体有恙未曾到来,先生便让自己将一本书页泛黄,看着颇具年代的古卷带予柳舒夜。 回到自安居,陆吾出于好奇,便翻开了古卷。 那是一本山水画册,似乎是小镇外的风光。 对于一直憧憬小镇外风光的陆吾而言,这本书宛如珍宝,随即细细翻阅,一时间忘了时间流逝,也忘了第一时间将古卷送予柳舒夜。 后院的小屋中,古卷青灯,夜幕深沉。 丝丝缕缕的困意袭来。 陆吾渐渐觉得手中的画册中,有人身立于浑浊大江边,在挥剑,在吟诗。 浩荡的剑光仿佛银白色的匹连,卷携着浑浊的江水逆天而上,像是要剑破苍穹。 好剑法! 虽未练过剑法,但是陆吾此刻也为之惊叹,恨不得也执剑与画中人共同见证那漫天的剑光和浑浊的大江。 那画卷似乎越来越浩大,越来越近,陆吾仿佛置身其中,耳畔响起惊涛拍岸的声音,甚至可以嗅到空气中叠叠浪花的凉意和气息。 哧—— 逆天而上的洪流中,剑光肆虐而出,虚空似是承受不住浩大锋利的剑意,竟出现了黑色的裂纹,产生出扭曲的吸引力! 剑光更加璀璨,一时间,天地间洪流高悬,江河倒灌! 好一手……剑开天幕! 看着这宏伟壮观的景象,陆吾心中只剩浓浓的惊叹。 剑光不断没入虚空中的裂痕,那裂痕越撑越大,终于承受不住肆虐的剑光,猛然爆裂开来! 轰! 波澜汹涌的江水自虚空中骤然垂落,带着丝丝缕缕的剑光,自天而降! 先前执剑那人负剑于身后,摘下腰间酒壶,仰天而饮,随后放声大笑,快意洒脱的声音响彻天地: “好!好!好!疑似银河落九天!” 陆吾闻得那声音,一时间竟也激情澎湃,身体似乎彻底融入了画卷,奔着那铺天盖地而落的洪流而去。 临近那洪流,感受着其中肆虐的剑意,陆吾似是与之产生了某种共鸣,身体不受控制的投入那洪流之中,瞬间被万千剑光透体而过! 剧烈的疼痛袭来,陆吾感觉周身寸寸肌肤都在背切割,缕缕肌肉都在断裂! 但是心中,却是莫名的空灵,不沾染一丝尘埃。 “好少年!藏剑于身!”那人突然惊叹一声,而后放声大笑。 畅意的笑声依旧在天地间回荡,洪流高悬,剑光闪烁,似天幕倒垂,少年置身其中,双眸紧闭。 江边,却再无任何的身影。 …… 许久许久,周福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陆吾缓缓睁开双眼,门外已是初阳高悬,他的手中还握着那本画卷。 原来,只是是一场梦。 浑身酸楚,似乎是经历了莫名的洗礼。 他的丹田气海中,凭空出现了一柄剑,散发着强烈的光芒。 陆吾深知自己可能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造化,便直接将那书卷还与叶知秋,心下忐忑。 叶知秋当时只是细细的看了看陆吾,并未说什么。 转眼三年已过,叶知秋从未提起此事。 怎知今日,他却突然提起。 “学生知错。”陆吾跪拜在叶知秋面前,身体深深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哎,”叶知秋叹了口气,而后目光洒落在陆吾看似瘦弱的身躯上:“起来说话。” 陆吾应了一声,这才起身,却始终低着头,不曾说话,静静等待先生发落。 “怎么?为何不再谈‘君子可欺之以方’?”叶知秋的话另陆吾再次一惊,似乎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在被先生看在眼里。 想到这里,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先生果真非常人也! “以剑光伤那二人,是为了救人。”陆吾微微说道。 “为了救人而伤人?此话倒是有趣。”叶知秋依旧是面带平和的笑容,玩味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陆吾突然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知秋:“伤害我身边的人,就是不行,谁都不可以。” 叶知秋略显惊讶的看了一眼陆吾,面带赞赏,却开口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古语不曾有此道,先贤也不曾有此理。” “这是我的道理!”陆吾坚定地说道,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慢慢聚集。 叶知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凤目微眯,长袖中的手指颤了颤,而后洒然大笑:“你的道理,哈哈,好,是你陆吾的道理。” 仿佛世上什么好笑的事,但却也是最让人认真的事。 但陆吾却还是低下了头:“但是对于大公子,是我错了。” 叶知秋面带赞赏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轻轻地说道:“你有这份心,便也够了。” 陆屋疑惑的抬头:“先生不责怪我?” “你何错之有?不过是那本书选择了你,”叶知秋摇了摇头,而后回头看着端坐在学堂内的柳舒夜:“而且他也选择了你,这是你们的因果。” 停了停,叶知秋自顾自地低声说道:“今日因,他日果,你欠他的,自会有机会偿还。” 陆吾不解其意,以询问的眼神望着叶知秋,叶知秋却并未细说。 “君子藏器,先前你写的,是个‘剑’字,可是因为那丹田气海中的劳什子?”叶知秋突然说道。 “不,只是先生刚说,我脑子里就有了这个字。”陆吾说道。 叶知秋沉默不语,两人便在莫名的沉默中对视着。 陆吾被这种沉默搞得浑身不自在,既然今日此行已有了答案,就欲请辞,却听到叶知秋突然说道:“小璃儿最近却是未来。” “云璃小姐说……”陆吾扯了扯嘴角,“她说她今日不想来。” 叶知秋的眼神深处露出某种宠溺的神色,而后道:“不来也罢,不来也罢,却是别忘了我这老头子。” 叶知秋很喜欢柳云璃,这点陆吾是知道的。 不知为何,叶知秋向来对柳云璃视若己出,但是柳云璃却说叶知秋是个无趣的人,时不时还会捉弄叶知秋一番。 但是叶知秋从未对此有过不悦和埋怨,眉间深深的笑意让人觉得,似乎这种捉弄还是一种莫名的享受。 “采你心头血,你曾后悔么?”叶知秋突然问道,正视陆吾的双眼。 陆吾听着这个问题,知晓先生问的是什么。 还记得当初,柳云璃九岁生日那天,突发高烧,昏迷不醒。族中上下为之担忧,老佛爷几日不眠不休,访遍镇中名医,可是柳云璃的病就是不见起色。 眼看一起长大的柳云璃日渐衰弱,陆吾瞒着周福偷偷进入镇子后面的山中采药,希冀着能碰到什么说书人常常提到的神仙草、琼浆液,却也不得而获。 万般无奈之下,柳舒夜去请教先生,先生看过后沉默不语,却在私下里寻得陆吾,告知他需取其心头血为引,方可解柳云璃之“劫”。 念在一起长大的情谊,陆吾虽不知先生说的“心头血”到底为何,但还是满口答应,听得先生叹了口气,只道一声“痴儿”,陆吾便不省人事了。 当陆吾再次醒来,得知柳云璃的病已经好了,并且是陆吾为其采的药起了作用。 陆吾回过神来,嘴角掠过一丝莫名温柔。 “不后悔。”陆吾摇了摇头,虽说至今不知这心头血是为何物,但是却也从未后悔过。 “为何?”叶知秋轻轻地问道。 “因为云璃小姐,周爷爷,先生,还有……”陆吾看了看学堂里面那个身影,“还有舒夜公子,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痴儿,痴儿!”叶知秋连叹两声,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深情缅怀的转头看着头顶的柳树,不发一言。 陆吾见状,便也请辞,转身离去。 “不过,那道剑光……”叶知秋的声音突然传来,但也并未多说,只说了四个字: “君子藏器。” 陆吾身形一震,转头冲着先生躬身作揖,而后转身离去。 …… 学生们都走了,终于,这归春斋只剩叶知秋一人。 叶知秋转身回到学堂,拿出先前学子们交来的竹板,回到中庭,搭上梯子,将一块块竹板挂在了柳树枝条上。 最高处已经挂着一块牌子,上面以娟秀的字体写着一个“道”字,落款为柳云璃。 再往下的位置,叶知秋把柳舒夜的竹板挂了上去,“气”。 再往下,是陆吾的竹板,“剑”。 再往下,是其他人的竹板。 …… 终于挂完了竹板,叶知秋却依旧没走下梯子,眉头轻轻皱起,似乎是犹豫着什么。 最终,他缓缓伸手,把陆吾那块写着“剑”的竹板拿了下来,放入衣袖。 走下梯子,逆着夕阳看去,虚空中有无数颜色各异的光晕缓缓聚来,一一没入那一块块竹板之中,竹板上的文字微微闪烁,而后恢复平静。 叶知秋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异象,平静的面庞上透露出恬静的笑意。 突然,他的眉头皱了皱,古井无波的目光盯着柳枝后的天幕,眯了眯眼 随即他脸色恢复了平静,叹了口气,伸出洁白无瑕的手掌,信手摘下柳枝上的一片叶。 那片叶子在他手中微微发亮,逐渐化作一团刺眼的光芒,却在下一刻凭空消失。 而后,叶知秋回头望向夕阳的方向,缓缓俯下身子,深深地拜了下去,久久不语。 …… 小镇之外,极为遥远的苍陲州。 这是苍陲州边缘的一座小城,地处荒凉,罕有人至。 但是今日,原本平静的小城,此刻却是一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的惨状。 到处都是躺在血泊低声哀呼的百姓,整座城池斥着浓稠的血腥气和凄惨的哀呼,一派人间地狱的的景象。。 城头上方,有一黑衣老者,面生鳞片,额角微微凸起,老态龙钟,干瘪的身躯微微佝偻着,漠然地看着满城的断肢残体,嘴角还挂着丝丝尚未干涸鲜血。 “这可真那是藏龙窟多年不见的美味!”老者狰狞地畅笑,看着尸横遍野的小城,贪婪的舔了舔嘴唇,“大黎王朝混乱将至,王室自顾不暇,可真是便宜了我能有机会满足这口舌之欲!” 话音刚落,一道刺眼的莹莹光团无声无息的自虚空中凭空出现,在城头微微闪烁,皎洁柔和的光芒散发出丝丝暖意。 “恩?”那老者的双眸间凌厉之色暴增,回头望去,却骤然间面色惨白,遍体通寒! 黑衣老者早已顾不得其他,墨色的身躯骤然膨胀,一时间风起云动,天地震颤! 只见一条漆黑的巨蛟骤然逆天而起,直冲云霄! 那巨蛟身上的漆黑的鳞片,透露着一个个晦涩的符文,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仿佛一道道闪烁着寒光利刃。 巨大的身躯遮天蔽日,笼罩了整片小镇。 吼! 墨色巨蛟仰天咆哮一声,声波滚滚,地面上不少山石瞬间土崩瓦解,化作漫天埃尘! 滚滚浓烟中,那条黑色的巨蛟并未冲着城头那宛如一轮明月般的光团而去,反倒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快速游行,就欲撕裂虚空遁去,却惊讶的发现这方天地的空间被一股惊骇世俗的伟力所封禁。 刹那间,两只硕大的瞳孔中血色的光芒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绝望和恐惧。 “吼!”一声巨大的龙吟响彻天地,充满哀求和无助。 哗—— 虚空中的光团不急不慢的临近巨蛟,任他如何躲避都无法拉开彼此的距离。 那光团终于柔和的包裹住了巨蛟的全身,似是不费吹灰之力。 “吼!” 空中莹白色的光芒之内,传来巨蛟愤怒而又绝望的咆哮。 那墨色巨蛟拼了命的挣扎,蜿蜒千里的庞大身躯在云海中剧烈翻腾,释放出无穷无尽的玄气浪潮。 汪洋般的玄气浪潮,夹杂着浓重的气血波动,冲散了天际的云雾,掀翻不远处的建筑与高山,山川河流中的水液都为之沸腾,化作漫天浓郁的雾气。 一时间,天地都为之震动! “吼!” 终于,那巨蛟发出了一声哀呼,没了声响。 轰! 巨蛟庞大的身躯自空中骤然炸开,血肉纷飞,漫天血雨倾盆而下,夹杂着丝丝真血洒落人间,宛如一颗颗紫色的宝石,被空中遗留的伟力裹挟,席卷向整个小城。 城中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街道上倒在血泊中的人群,无论轻重缓急,哪怕命悬一线,均是被紫色的巨蛟真血没入体内,刹那间,断肢重生,伤体痊愈,气血前所未有的澎湃。 小城巨大的动静瞬间引起了诸多的关注,其中不乏有至强者瞬息而至,感知到了天地间那遗留的伟力气息,无不变色,惊骇莫名。 诸多不可知之地,也有巨大的眸子睁开,细细感知,沉默不语。 …… 山中有圣人,观一叶,可知天下秋。 ------------ 第一集 春日 第十章 女子绝色 第二日清晨,陆吾一早就爬起来,洗漱完毕,却已经看见柳舒夜在院子里劳作,赶忙脱了鞋子,卷起裤腿,光脚跑了进去,帮着柳舒夜一起耕作。 “族比将近,你也准备准备吧。” 柳舒夜的声音从前头传来,低头刨土的陆吾突然错愕。 “族比?”陆吾不解的重复了一遍,生怕是自己听错了一般。 “怎么了?”柳舒夜终于回过头来,陆吾却惊讶的发现柳舒夜双眼布满血丝,神情疲惫。 陆吾皱了皱眉头,无法理解先前柳舒夜所说:“族比与我有什么关系?那不是柳氏子弟才能够参加的吗?” 柳舒夜轻轻摇了摇头,想了想,才说道:“是小璃儿想让你参加,我同父亲说过,父亲也应允了。” “啊?”陆吾傻了眼,扯了扯嘴角:“我才不去,柳氏子弟各个都身手不凡,我去了充其量就是给人当个沙包,多没面子。” 闻言,就是向来沉稳的柳舒夜都不禁翻了翻白眼:“那柳吉和柳南也是柳氏子弟,现在还躺在床上。” 陆吾讪讪一笑,眼珠子转了转:“那我也不去,平白无故挨顿打,还不如呆在这里安安稳稳额。” 柳舒夜瞧得陆吾那般模样,轻笑了一声:“你若不去,那天晚上我似乎还看见了什么,没来得及向父亲禀明。” 陆吾瞬间表情一滞,而后脑袋耷拉了下来,声音中充满了无奈:“我去还不行吗。” “而且……”柳舒夜停了停,双眸认真地盯着陆吾的眼睛,“族比前三可进入家族藏经楼自由挑选,第一名可格外踏上藏经楼三层挑选一门额外的功法武学。” 闻言,陆吾耷拉着的脑袋瞬间抬起,眼神格外的明亮,熠熠生辉:“真的?” 看着陆吾瞬间的转变,柳舒夜无奈的扶了扶额头,一手揉着太阳穴道:“前提是你得拿到第一才行。” 陆吾兴奋地搓着手,发出一声声的痴笑,仿佛小镇南门那里卖肉的那个傻汉子,就差口水流下来了。 突然,陆吾眼睛眯了迷,一脸讨好的拿过锄头先干了起来,一边干还一边说:“大公子,您先回去休息,这园子需要什么,你同我说就是了,千万别累着。” 柳舒夜嫌弃的看了陆吾一眼,而后抬头望天,眼观鼻,鼻观口:“我好像昨晚落了一本书在我的书桌上了,要不你帮我先收着。” “好嘞!”陆吾一蹦三尺高,手头的农具立马抛到了一边,光着脚就跑向正厅。 “真无赖。”柳舒夜看着陆吾离去的身影,却也乐得安静,继续回过身来,细细的耕作。 陆吾跑进正厅,一路来到柳舒夜的案几之前,定睛看去。 案几之上,有一本书卷,封面上端端正正的写着五个字:“惊鸿游龙身”,墨迹还未干透,还留有墨香。 “这是……”陆吾看着封面上熟悉的字体,心下一颤,突然感觉到浑身都暖洋洋的,“是他写的。” 这是柳舒夜的字体。 难怪昨晚从学堂回来后,吃过晚饭就看他一直伏在案几前写着什么,再想想今天那副疲惫不堪,满眼血丝的样子,该是一夜未睡。 手捧着微薄的书卷,陆吾却心里很不是滋味,感受着腹中丹田气海中的剑光,感觉脸颊发烫,浑身不自在。 “先生说了,是那本书选择了你,你不必介怀。”身后突然传来柳舒夜的声音。 陆吾回头看去,柳舒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那道剑光的事,我知道了。”柳舒夜温和的笑着,混不在意。 “可是……”陆吾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没有可是!”柳舒夜突然打断陆吾,盯着陆吾的眼睛严肃认真的说道:“是你的终究是你的,是那剑光选择了你,说明与你有缘。且不说那道剑光是否会选择我,世间机遇千千万,总有个先来后到。冥冥中自有注定,你不要因为此事,成了你纠缠一生的心魔!” 字字珠玑,如雷贯耳。 陆吾愣神看着柳舒夜严肃的双眼,又想起先生所言“因果”,顿时点了点头,倒也洒脱,不再纠结于此。 陆吾突然退后两步,深深躬身作揖:“舒夜公子大德,陆吾铭记。” 柳舒夜也是深深还了一礼,二人起身,相顾而笑。 陆吾能够深切感受到,他横亘在心里的那道坎,终是被柳舒夜一席话敲击的灰飞烟灭。 是夜,用过晚饭,陆吾同柳舒夜请辞,只身回到房中,轻轻翻开了那本《惊鸿游龙身》。 翻开第一页,看着柳舒夜写的简介,陆吾倒吸一口凉气:这竟是一部九品上的武学! 九品上武学,在这个家族中也只有精英子弟在泥胎阶段才能接触,没想到柳舒夜出手如此阔绰。 但随即陆吾便也了然,且不说自己身负的八品下功法“断岳千叠”,就是陆吾偷学的柳舒夜“流明掌”,那也是九品上的武学,皆足以证明其天赋,柳舒夜也该是基于此才会给予一部九品上身法典籍。 这是一部身法玄技,也是目前陆吾最需要的。 陆吾继续细细阅读。 这惊鸿游龙身为九品上武学,练至大成,踏雪无痕,落草无声,且身若惊鸿,残影似游龙,身侧伴发阵阵龙吟,宛若惊雷,另对手无法捕捉其身影。 陆吾眼神灼热。 他的肉体强度已经锤炼得十分扎实,身负断岳千叠,一身玄气和肉身气血滔滔不绝,绵延不断。 武学方面,流明掌的攻击力在之前与柳舒夜的对决中也可见一斑,现在最缺少的,就是如此的身法玄技! 此门玄技首先需得打通足三阳三阴经,引玄气于足底涌泉进入身体,打通足少阴肾经各穴位,再经足少阴肾经汇入三阴交,分散入其他两阴经,分别打通诸经穴位,再自足趾之端入三阳经。 当六经锤炼完毕,则可行下一步,引天地玄气,尽藏六经穴窍。 同时,需配合书中所言身法技艺,每日练习,待到六经锤炼完毕,与技艺完美融合,则可大成之境,到那时,便可动如惊雷,矫若闪电! 陆吾眼神炽热,赶忙打坐,依书中所言之心法,默念静心,不出多时,心静如水,心神空灵。 而后,回想书中记录的方法,丝丝缕缕,引动天地玄气。 才一引动天地玄气接触涌泉穴,陆吾顿时脸色突变。 玄气引动的瞬间引爆了丹田气海中的剑光,丝丝缕缕的剑意从丹田渗入肉身,无孔不入,似是切割着浑身的血肉! “嘶——”陆吾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有细细的汗液渗出,脸色一片惨白。 但他却以就没有停止下来,牙关紧闭,强忍着浑身的痛意继续修炼。 渐渐地,浑身衣衫尽是被淋漓的汗水湿透,细细看去,还有丝丝缕缕的猩红。 那是肉身被剑意侵袭所渗出的血液,但是陆吾却丝毫不以为意。 自从得到这奇怪的剑光开始,每每修炼完毕,陆吾的周身都都是如此,一开始每次都会疼晕过去,但是慢慢地,他逐渐习惯了这种疼痛,便也习以为常。 陆吾的神情逐渐平静,慢慢地适应周身剧烈的疼痛,眉头缓缓舒展,小小的屋子里,灯光摇曳,陆吾一人静静地坐在床上,闭目苦修。 门外,一身粗布衣衫的柳舒夜默默地观察着屋内的动静,眼神变化莫名,沉默不语。 …… 东边的天空终于绽放出紫色的光芒,陆吾睁开惺忪的睡眼,嘴角暗含笑意。 经过一夜的苦修,他已经将足少阴肾经的诸多穴位锤炼完成,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经三阴交锤炼另外两条经络。 他洗漱完毕,走出房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精神舒爽。 他迈步向前,惊讶的发现双足轻灵了许多,平日里五步的距离,他竟然可以轻轻一跃而至! 惊喜的神情从他的双眸迸发出来,未曾想到在经历了前泥胎五炼之后,双足还能有如此进境! 他匆匆走入正厅,用过早饭,与柳舒夜请辞之后,去到了柳府后山,寻了一块空地,开始了第一天的练习。 …… 不多时,柳云璃一身翠衣,偷偷摸摸的从一条羊肠小道溜上来,一口一口的咬着手中的一块红糖馅的包子,时不时低声哼唱几声,清澈灵动的声音在这春意尚浅的林中回荡,惊醒不少还在熟睡的林中虫鸟。 正值初春时节,后山丛林纷纷抽出一抹抹新绿,一派盎然生机,与柳云璃一身翠衣相映成趣。 “叫你们不让我吃糖包!终于没有那些婆婆妈妈的婶婶们跟在后面唠叨了。” 柳云璃想着一早起来,那些下人们发现小姐不见了踪迹,那般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娇笑一声。 刹那间,四周的翠绿竟也失去了姿色,只剩少女笑靥如花。 突然,不远处传来些许淅淅索索的声音,她停下脚步,张望了一会,而后缓缓靠近。 层层树丛之后, 少年的身影以略显笨拙的动作,在树丛中来回跳跃穿梭。 时不时的,因为少年笨拙的动作,有树枝木石划破他的衣衫,他也混不在意,只专注的盯着前方,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汗水慢慢浸湿了他的衣衫,紧贴在身上,露出衣衫下面强健的线条,而他的双腿也在来回的奔波中微微颤动。 少年认真紧绷的面庞逐渐有了一丝疲惫。 料峭的春风里,他的眉尖也沾染上丝丝寒霜。 柳云璃不禁驻足,手中的红糖包子也只轻轻握在手中,似乎没有了先前的诱惑。 她痴痴的看着,眼中只剩下少年的身影。 ……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吾终于停下脚步,重重的喘息,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滴落在略显绿意的泥土中,慢慢渗去。 突然,似乎听到身侧传来些许动静,陆吾突然回头望去—— 阳春三月,青草微长,绿柳抽芽,春日自枝头归来,不远处的山间流水叮咚,身着翠衣的女子站在不远处,却让天地变得宁静,日月褪了颜色。 刹那间,陆吾脑海中突然闪出在某卷书中看到过的一句话: 任那岁月流转,日月更替,便是身越轮回,我都只在此处,等你回首相望。 …… 另一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突然感受到了少年的注视,少女瞬间慌了神。 她俏脸微烫,白皙的脸蛋透出红晕,手中的红糖包子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滴溜溜的滚到一边。 瞧得那少女从未表露出的娇羞的神态,陆吾不知不觉,竟也看呆了。 一时间,空气似乎凝结,时光仿佛停滞,天地一片寂静。 陆吾眼中的世界,此刻只得两色。 盎然春色,少女绝色。 ------------ 第一集 春日 第十一章 甚无礼!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吾轻咳一声,打破了彼此的尴尬。 “你怎么过来了?”陆吾嘴角划过一抹笑意。 脸上的红色余韵微微散去,柳云璃撅了撅樱唇,柳眉微皱:“随便逛逛。” 陆吾的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了不远处躺着的包子,轻轻吸了吸鼻子,空气中飘荡着一丝丝的甜味,混杂着泥土的清香。 陆吾冲着柳云璃眨巴了下眼睛:“又溜出来偷吃红糖馅包子了吧?” 柳云璃水盈盈的眼珠移向别处,嘟了嘟嘴唇:“不行啊?” 瞧得少女傲娇的样子,陆吾笑意更盛。 “要不……”陆吾摸了摸下巴,冲着柳云璃使了个眼色,“好久没溜出去了,一起?” 闻言,柳云璃瞬间来了兴趣,两只大眼睛里似乎星光闪动,激动之色不言而喻:“好啊好啊!” 说罢,蹦蹦跳跳的自前方走去,边走还边呼喊:“快点啊陆吾!” 陆吾看着柳云璃一身翠衣,仿佛这片天地的仙灵,灵动可人,映射着盎然春意。 …… 红日高悬,陆吾与柳云璃并肩而行,穿越在人流涌动的街道上。 柳云璃一手拿着红糖包,腰间别着一串冰糖葫芦,樱唇微微启合,细细的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两只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今日正逢赶集时期,街上的人格外的多。 商贩们卖力的吆喝着,形形色色的物件看得柳云璃眼花缭乱。 柳云璃在柳氏家族地位超然,被奉为掌上明珠,自然也是被保护的极好,平日里除了去学堂,便只能待在家族中,哪里的机会能够随意外出。 自小也只有陆吾经常从外头带来各式各样的玩意儿为柳云璃解闷,并且找机会,偶尔带着柳云璃偷溜出来见识见识小镇风光,但这次数也是极少的。 看着身侧少女的憨态,陆吾嘴角含笑,轻声提醒道:“慢点吃,别噎着。 柳云璃回过头来,娇嗔的看了陆吾一眼,眼波流转间,媚态频生,引得身侧众人纷纷驻足,侧目而视。 陆吾顿时额头生汗,赶忙拉走了柳云璃,心下暗叹,这小妮子,还未长大却已是一方祸水了。 被陆吾拽着来到了一条巷子里,柳云璃柳眉微皱,可爱的小鼻子轻轻耸动,没走几步就挣开了陆吾的手臂,酥胸微微起伏,怒目而视:“你都不同我说一声!差点被一口包子噎死!” 闻言,陆吾讪讪的挠了挠头:“我只是担心你被坏人盯上。” “哼。”少女佯怒,撇撇娇嫩的嘴唇,翻了个白眼。 陆吾也是被这幅小女孩模样逗乐了:“论起年龄,你还比我大一天,怎的看起来比我还要小孩子气。” 说着,微微伸手,轻柔地擦去了少女唇边的糖渣。 柳云璃似是被陆吾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一瞬间慌了神,想要躲闪,但是却被某种源于自身的念头生生定住身形。 陆吾却并未多想,只是冲着柳云璃笑了笑,而后招呼柳云璃继续向前走去。 柳云璃愣愣的看着面前皮肤略显黝黑的少年,眼底暗波流转,不只是在想些什么,随即突然回过神来,摇了摇脑袋,脸颊微微发烫。 “嘿!这不是陆吾嘛?”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喊,陆吾回首望去,路边的茶摊旁,一个身着汗衫,体型魁梧,满脸胡子拉碴的男子正在向他招手。 陆吾也冲他招了招手,走了过去。 这是城北的徐黑铁,是个开铁匠铺打铁的汉子,明明身形邋遢,不修边际,还老喜欢自称“城北徐公”,听起来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样。 自打陆吾懂事起,他就窜遍了小镇的大街小巷,认得的人也极多,徐黑铁也是其中之一。 “怎么,今天你又要去偷看哪家姑娘洗澡?”还未走近,陆吾嬉笑声就已传来。 徐黑铁闻言,面色一黑,赶忙跑过来,捂住了陆吾的嘴巴。 “嘘!别乱说,这里可是闹市!”徐黑铁脸色通红,面容惊恐,仿佛是被老猫盯上的耗子,两只眼睛贼溜溜的扫视着周围,唯恐谁听到陆吾方才所言。 “怎么?上次隔壁买米的李婶不好看?”陆吾挑了挑眉毛,坏坏的笑了笑,低声说道。 提起隔壁米铺的李氏,徐黑铁愣了愣,想起那几日几乎是被那婆娘天天提着菜刀追赶,不禁打了寒战。 陆吾看在眼里,心下窃喜。 “还说我呢,你小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徐黑铁嫌弃的看了陆吾一眼,“咱俩咋认识的你忘了?” 陆吾脸色一滞,眼神示意了下徐黑铁。 徐黑铁这才注意到,两人身边还有位少女,正满脸嫌弃的看着两人。 陆吾正色道:“你说说你,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学人家年轻人做这种勾当。” 徐黑铁恨恨的瞪了陆吾一眼,而后满脸堆笑,冲着柳云璃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柳云璃小姐,上次见你,还是个娃娃呢,我自我介绍下,我是城北铁匠铺的老板徐黑铁,人们都叫我城北徐公,云璃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柳云璃翻了翻白眼,但还是乖巧的喊了声:“徐叔叔。” 听到那声“徐叔叔”,徐黑铁受宠若惊,而后老脸开心的笑成了一朵花,从怀里摸索半天,终于摸出一柄身材娇小的绣刀,递与柳云璃。 “这声叔叔也算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来,小小礼物还请收下。” 精巧的秀刀在阳光下闪烁出夺目的光辉,刀鞘上雕刻着众多奇珍飞禽,瞧着极为秀美。 柳云璃瞧着,甚是喜欢,刚欲伸手接过,却出于女孩子家的自觉,缩回了伸出一半的纤纤玉手。 陆吾眼看柳云璃的神态,哑然失笑:“老徐也不是外人,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说罢,陆吾从徐黑铁的手中接过那秀刀。 看似精巧的秀刀,入手微沉,陆吾握在手里,手臂竟也略略发酸,手心也微微发烫。 他轻轻放在了柳云璃手中,柳云璃欣喜地接过,迫不及待的拔出刀鞘,寒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刀身尽出刀鞘,只见细长的刀身上镌刻着一只展翅翱翔的凤鸟身姿,凤鸟尾羽的部分延伸到了刀柄,与刀柄上五颜六色的奇异金属融为一体,相映成趣。 柳云璃欢喜的挥舞了几下,轻动灵活,丝毫没有任何滞涩之感。 陆吾眼神微微一缩,细细感知,却并未发现什么奇特之处,似乎就是一柄漂亮锋利的凡兵。 他眯了眯眼,看了看身侧的徐黑铁,暗暗留心。 “谢谢徐叔叔。”收起绣刀,柳云璃满眼欣喜,乖巧的俯身行礼致谢。 徐黑铁赶忙侧身躲过,扶起柳云璃:“可别,我可受不起云璃小姐的大礼,先前我已受宠若惊,再是这般,我怕就要折寿了。” 陆吾鄙夷的看着徐黑铁,撇了撇嘴:“怎么?老徐,咱认识真么久了,也没见你给我送点啥啊。要不我也叫你一声,徐叔叔?” 听到陆吾那阴阳怪气的“徐叔叔”,徐黑铁翻了翻白眼,一脸嫌弃:“得了吧,这些年你小子没少诋毁我,还想要礼物?” “自己做的还不让别人说了。”陆吾嘀咕道。 瞧到陆吾的样子,徐黑铁伸手重重的拍了拍陆吾的肩膀,哈哈大笑几声,而后冲着二人拱拱手:“我还要去富贵街那边办点事,就不陪你们了,你们好好逛逛,有空常去我那里逛逛。” 柳云璃微微臻首,道了声别。 陆吾没好气的说了声“快滚”,徐黑铁笑笑骂骂的招了招手,没入了人群, 柳云璃把玩着手中的绣刀,爱不释手,陆吾叹了口气,催促着柳云璃向前走去。 转眼,时间临近中午,柳云璃嚷嚷着肚子饿,吵闹着要去吃午饭。 陆吾面带苦笑,这丫头逛了一路,吃了一路,自己那点月钱,还不够这丫头塞牙缝的。 瞧得陆吾那神色,柳云璃轻笑一声,冲着陆吾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小气鬼,午饭算我请你!” 陆吾歪了歪脑袋:“我没听错吧,从小到大你可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 闻言,少女脸色涨得通红,转过身来对着陆吾怒目而视:“吃不吃?” 陆吾瞧得柳云璃这幅小母狮子的神色,缩了缩脑袋,点头应了声,向前溜去。 今日正逢集市,街上的人格外的多,又正值饭点,许多的饭馆都是座无虚席,二人走了许久,终于在临近街角的地方寻得一处酒楼。 走进酒楼,小二满脸堆笑相迎,却还未走进正厅,就听得楼上传来一声冷冷的声音:“把他给我扔下去。” 而后陆吾只觉得眼前一闪,一声闷响,一道身躯重重的从二楼摔在了地上。 陆吾差异的停下了脚步,柳云璃关切的上前:“你没事吧?” 地上的少年缓缓爬起,素来木讷呆板的面庞上此时充斥着怒火,回头望着二楼。 “哟,这不是柳氏家族的云璃小姐吗?”一声轻笑自二楼传来。 陆吾循声望去,只见二楼的栏杆那里,站着一群少年,其中一人面容清秀,面色白皙,一身锦衣玄袍,手摇折扇,眼神炽热的盯着柳云璃。 “咱们小镇,也就云璃小姐能有如此天仙般的姿色了。”那人灼热的目光紧盯着柳云璃的翠影,肆无忌惮的大笑。 酒楼内食客众多,却对此视若罔闻,自顾自的吃着,似乎是惊惧与那些少年的身份,未敢多言。 “范兄,要是喜欢,何不请过来一叙?说不定柳氏家族的掌上明珠就成了你的枕边人了。”身侧一位身材魁梧的少年面露微笑,冲着先前手持折扇的少年说道。 折扇少年点了点头,随意招了招手,身后走出一人,走下楼梯,走到了柳云璃面前,拱手说道:“柳姑娘,我家公子请姑娘上楼一叙。” 柳云璃美眸微抬,看了看二楼众人,面无表情,不作答复。 那人见状,就欲上前拉扯—— “砰!” 一声轻响,那人的身躯突然倒飞出去,撞碎了诸多案几,重重的砸在了墙上,昏死了过去。 众食客似是受到了惊吓,纷纷起身,作鸟兽散,现场一片狼藉。 楼上众人瞳孔一缩,折扇少年的面色骤然冰冷。 柳云璃身前,一道略显单薄的身躯踏出,眉头轻轻皱起,一脸不屑的看着不远处倒地昏死的身影,学着柳舒夜的样子,淡淡的说道: “甚无礼!” 此言一出,众人瞳孔皆是一缩,空气骤然凝结。 ------------ 第一集 春日 第十二章 静为少年,动若惊雷 “甚无礼!” 清冷的声音依旧回荡在酒楼中,酒楼中一片宁静。 众人神色各异,酒楼的小二们已经远远地躲在了柜台后,满脸惊恐。 先前从二楼摔下来的少年此刻也愣愣看着深浅单薄的身影,面露惊容。 折扇少年并未恼怒,反而淡淡的打量着陆吾,心想莫不是招惹到了某家的公子?可是自己所认识的众多公子少爷中,却并无此人映像。 “我到是谁,原来是陆吾啊。”折扇少年身后传来一声讥笑,一个贼头贼脑,满脸笑意的少年紧盯着楼下的陆吾。 “哦?”折扇少年挑了挑眉毛,双目微眯,“张桐,你认得此人?” 那名为张桐的少年笑容收敛,微微躬身垂首:“此人是柳氏家族的下人,名为陆吾。” 听闻只是一名下人,周围的少年们低声哄笑。 折扇少年眼底深处,酝酿出一丝恼意。 听闻只是个下人,先前那少年也微微叹气,心里是深深的悔恨,只恨自身为何没有其他人那样的天赋,只是如今的废物模样。 听到楼上的声音,陆吾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划过一丝戏谑:“这不是张桐吗?怎么,几年没挨揍,现在也敢同我这么说话了?” 闻言,张桐脸色变了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过往。 他同陆吾一般,也是范氏家族的下人,早年两人多有摩擦。陆吾仗着比张桐身强力壮,每每都是对张桐拳拳相对,以至于张桐见了陆吾都躲着走。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早已成了范氏家族二公子范辛阳的书童,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并且借着范辛阳,他也踏入了修行一途,实力精进,不可小觑。 但是他的心底深处,却一直有一道疤痕,仿佛心魔般的困扰着他,久久不能散去。 那道心魔,正是下方站着的少年。 “有趣。”折扇少年轻笑一声,看了看身侧的张桐,“既是你的故交,那就下去打声招呼。” 张桐突然面露喜色,低声应下,自楼梯缓缓走下。 陆吾看着满脸笑容的张桐,不禁狐疑的问道:“张桐,几年不见,越发的令人敬佩,下来挨打还面带笑容?此等心性,真叫人钦佩。” 听到陆吾的话语,身侧的柳云璃掩口轻笑,刹那间楼上众少年觉得这酒楼内的雕廊画壁都失了颜色,日月星辰都为之黯然! 有少年舔了舔嘴唇,眼中的炽热之色更盛,眼神放肆的在柳云璃身上游走。 “只会逞口舌之力!”张桐走下楼梯,立于陆吾身前三丈,脸上笑意更盛:“这么些年,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你不过还是你那柳氏家族的下人,但我早已迈进了修行者的行列,与你,已是天壤之别!” 陆吾挑了挑眉,向前迈出几步,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而后道:“看得出来,你变成一条狗了。” “你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力!”张桐狞笑着活动了下关节:“待会,你就会跪在我面前求我了!” 陆吾面带微笑,看着面前的张桐,沉默不语。 “范少,你们范氏家族着待遇不错啊,就是一个下人,都能迈入泥胎境。”先前开口的那健硕少年微微笑了笑,道。 “不过是些粗鄙的法门,便授予他了。”折扇少年毫不在意,淡淡回应。 “我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吃亏。”一旁有人暗暗笑道,一副看戏的表情:“估计他也没有预料到,这张桐已经是泥胎六炼了。” 周遭一群人面带讥讽的笑意,看着场中的陆吾,眼神中充满不屑。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张桐懒懒的开口,眼神中充满了淡淡的怜悯之色:“跪在我面前叫声爷爷,我放你离去,如何?” 闻言,陆吾诧异的看了张桐一眼,嘴角咧了咧:“你叫我一声爷爷,我也可以放你离去。” “你还是当初的你,不知天高地厚!”张桐狞笑一声,眼眸中透露出某种疯狂之色,“那就让爷爷好好教教你,该怎么做人!” 话音未落,他眼中厉色暴涨,身形瞬动,自原地弹射而出,手掌直立,化作掌刀,带着浓郁的气血气息愤怒劈出!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陆吾嘴角笑意不减,微微侧身,避了过去,。 “哟,这是跨入泥胎境了。”陆吾赞赏道,双眸中笑意越发浓郁,“泥胎六炼,看来这当狗也有当狗的好处。” 一击不中,张桐眉头紧皱,听闻陆吾所言,心下莫名的火气涌动,嘴角笑意收敛,变成了冰冷的杀意! 面前这张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甚至成了自身的梦魇! 他一路隐忍,一路当牛做马,放弃自尊,才换来今日的成就。 他苦苦修行,为此不惜做范辛阳的一条狗,就是为了能够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的击溃陆吾,彻底洗刷多年前的耻辱! 想到此处,他浑身颤抖,体内气血气息暴增,丹田气海内的玄气骤然暴动! “陆吾,你确实激怒到了我。”张桐双眼盯着陆吾,眼底疯狂之色涌动,“现在,我只想杀了你,你求饶也没用。就到地底下去忏悔吧!” “呼,呼,呼。”他微微喘息,双目中慢慢的出现血丝,浑身毛孔也渗出细细密密的血珠。 陆吾皱了皱眉,心下微叹一声。 “陆吾,当日我受的耻辱,今日定要叫你百倍奉还!” 张桐爆喝一声,充满血色的双眸紧紧盯着陆吾的脸颊,充斥着浓浓的恨意和莫名的快意。 他的手掌此刻鲜血淋漓,隐约可见异常沸腾暴动的玄气在皮肤下游走,整个手掌散发出猩红的血色光辉。 “嗬……嗬……”张桐的喉咙中发出了奇怪的声响,好像是被谁卡住了脖子一般。 张桐一身滚滚的气血沸腾,化作丝丝缕缕的血色气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入他的手掌之中。 陆吾细细感知,此刻的张桐,一身血气浓郁,似乎是达到了泥胎七炼的程度。 “秘法?”他暗暗沉思。 众人感知到了张桐的变化,暗暗心惊,偷偷看向中间一身玄袍的折扇少年,却发现后者面色平静,一言不发。 武学中确有秘法可以使修士付出一定的代价,短暂实现修为暴涨。 但是,那种秘法最起码也该是迈过山巅的修士才可以修炼的,泥胎境是修士修行一途种最关键的时期,重在熬炼身体,为日后修行打下坚实的基础。 泥胎境使用秘法,会对自身造成极大的伤害,严重者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继续修行。 他微微叹了口气,不过是年少时候的意气之争,却没想到成了张桐的心魔。 张桐右手掌逐渐变得晶莹,血色的光晕流转。 他猩红的眸子紧盯着陆吾,似乎是已经能够想象下一刻陆吾躺在血泊中低声惨叫的画面,顿时嘴角划过残忍的笑意。 “陆吾,去死吧!”张桐咧开嘴,发出冰冷疯狂的笑声。 他森冷的目光紧盯陆吾,身形暴动,拉出一道血色的残影,猩红晶莹的手掌,伴着浓稠的血腥味,冲着陆吾的天灵盖,骤然劈下! “夺命劈!” 柳云璃见状,就欲出手,却只见陆吾摇了摇头,踏出一步。 轰! 只一步,木质地板瞬间开裂,木屑纷飞,整个酒楼都似乎震颤了一瞬! “那是……”有少年面露惊容,看着一楼中央的陆吾。 陆吾不再保留,浓郁的气血波动展露,一时间五脏六腑发出微弱的光芒,浑身皮肉下散发出晶莹的光辉,周身罡风自起,体内玄气涌动。 他立于场中,平静地看着张桐俯冲而来的身影,无喜无悲,有种出尘的韵味。 感知到陆吾周身涌出的滚滚气血,众人无不惊愕。 折扇少年也眯了眯眼,表情微动,而后瞬间恢复平静,看不出喜怒。 陆吾面色沉静,白皙的手掌轻轻探出。 似乎是要摘取春月里枝头的花朵。 似乎是想要捞起池中的竹篮。 又似乎,是想扫开面前烦人的苍蝇。 似乎一切看起来很漫长,但也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张桐散发着浓郁血腥的身影临近陆吾,他几乎是能够看清陆吾眼睑上方的睫毛。 “你!”他的眸子中充满了惊骇之色。 他未曾料到,这陆吾竟然也是跨入了泥胎境! “去死吧!”他怒吼一声,眼中的惊骇缓缓褪去,手刀带着浓郁的血色光芒力劈而下! 跨入泥胎境又如何,就凭此时的陆吾,难不成还能比得过自己这秘法的加持? 想到此处,张桐心中大定,一种莫名的喜悦和病态的狂欢瞬间充斥他的脑海。 他的手瞬息而至,已经能够感知到陆吾头顶的发梢,似乎下一刻,陆吾就会在这道浓郁血腥的掌刀之下脑浆四溅! “哈哈哈,陆吾,胜的是我!”张桐张口大小,言语癫狂。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掌风,呼吸着空气中的那抹腥臭,陆吾没来由的充满了厌恶。 他身体骤然放低,浑身气血涌动骤然暴动。 那轻飘飘的一掌触到了张桐的小腹。 突然,带着血色的掌刀在陆吾头顶仅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张桐充满血色的森冷瞳孔骤然扩大,就是浑身涌动的血色气息也为之一滞!! 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感觉到,一道强大的气血自那白皙的手掌,向他小腹中袭来。 那气血宛若是来自洪荒时代的巨兽,带着丝丝仿佛可以切割天地的荧光,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震得他的五脏气血翻滚,腹间肌肉也寸寸断裂。 “怎、怎么可能!”撕心裂肺般的惊呼声自张桐口中传来,满是不可思议。 张桐瞬间觉得嗓子一甜。 “噗!” 一口腥臭的血雾自张桐口中喷出。 张桐周身涌动的浓郁气血瞬间萎靡,一身修为一路下滑,甚至滑落过泥胎六炼,还不停歇。 因陆吾那一掌,击溃了张桐一身气血。 终于,秘法所带来的强烈副作用开始展现。 张桐的身躯无力地倒下,面色惨白,再不复先前的血色,就此昏死了过去。 昏睡之前,张桐看着陆吾平静的面庞,双眼中充满了迷惘和不解,以及浓郁的仇恨。 众人凝神看去。 场中的陆吾双腿微屈,白皙的手掌还持在空中,浑身气血波动逐渐平静。 终于,他缓缓放下手掌,直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 “泥胎七炼?”有低低的惊呼声响起。 “一个柳氏家族的下人,怎么可能?”有人言语艰涩,神情充满了难以置信。 泥胎七炼,放在各大家族,已经算得上是精英弟子了,而柳氏家族一个区区下人,竟也达到了如此修为! 酒楼内一片寂静。 二楼上看戏的众人中,有人深深地咽了口口水,看着场中的战况,微微愣神。 柳云璃看着面前略显单薄的身影,小嘴张得圆圆的,仿佛是第一次才认识这个少年。 静时,仿佛人畜无害的泼赖少年。 动时,仿佛震世的惊雷。 先前的木讷少年也是呆呆的看着场中的身影,神情惊愕。 “泥胎七炼么……”折扇少年藏于袖中的一颗珠子,在张桐气血溃散的瞬间亮了亮。 他不觉握了握手中的珠子。 折扇少年紧盯着楼下的少年,以及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的张桐,冷冷的道了句:“废物。” 周遭的少年听到了折扇少年言语间的怒意,纷纷噤声,不敢多言,唯恐惹怒了这位少年。 陆吾抬头,直视着人群中的折扇少年,歪了歪脑袋:“你的这份邀请太轻,我们家小姐懒得接。” “呵呵。”折扇少年怒极反笑,轻声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陆吾轻笑一声,不答反问:“那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哦?”那折扇少年挑了挑眉毛,只听得场中的少年森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触了我的逆鳞!” ------------ 第一集 春日 第十三章 还有谁 “你触了我的逆鳞!” 森冷的声音回荡在酒楼之中,众人先是愣了愣,而后哄然大笑。 折扇少年眉头挑了挑,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一言不发。 “范少,”一旁有一身材颀长的少年走出,面带微笑抱拳道:“要不让我下去,帮你挑了这少年?” 折扇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陆吾冷冷的看着众人,待那身材颀长的少年走下楼梯,他森然的目光锁定了少年。 “席阳公子下去了,那少年可真是踢到铁板了。”有人传来低声的嘲笑。 “那可不,”一边有人冷哼一声,“席阳公子身负世家武学,可不是他这种臭鱼烂虾能够比得上的。” 周遭众少年纷纷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席阳。”那少年淡淡的说了句,而后歪了歪脑袋,“识趣的,就让开,让柳小姐上去陪范公子喝几杯,我保你从这里平平安安的走出去。” 咧了咧嘴角,陆吾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要不你也识趣一点,随我上去把那群小子揍一顿,我也保你平平安安的从这里走出去。” 席阳眼中闪过一丝差异,随即恢复了平静:“只会逞口舌之力!” 他的眼底寒光涌动,略显嫌弃的看着场中昏死过去的张桐,眉宇之间有一丝淡淡的嫌恶。 “小二!”他扭头喝道。 柜台后面颤颤巍巍的众人一阵发抖。 “把这东西给我搬开,快点!”席阳不耐烦地说了句,眸中森冷之色浓郁。 柜台后面一阵推搡骚动。 “信不信我拆了你们的店!”席阳等的急了,厉喝一声。 两个颤颤巍巍的身影突然从柜台后跑了出来,哆哆嗦嗦的将张桐的身体搬到一边,而后一溜烟的躲到柜台后。 “多此一举。”陆吾淡淡的说道。 “哼!”席阳冷冷的哼了一声,周身衣袍无风自动。 轰! 席阳毫无保留地释放开自身的气血气息,一波波气流浪潮以他为中心,朝着四周滚滚而去! “唔!”在场不少境界低下的众人低呼一声,似是无法承受场中散发的气血波动,纷纷掩面而视。 “泥胎七炼?”感知着席阳一身惊人的气血波动,陆吾微微惊讶,隐隐感知之下,此人五脏六腑凝实,不似先前张桐,此人泥胎境基础极为扎实。 “怎么?知道怕了?”席阳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讥讽道。 “席府二少爷,生来就有专门的武师相授,也服用了诸多丹草,他可不像那张桐半路出家。”楼上有人底笑声传来,似是在向陆吾炫耀。 陆吾心下恍然,难怪此人能有如此的武学基础。 席府位于城西,也算是范氏家族的附庸家族,在小镇有着一定的威势,相较一般人家,颇有底蕴。 先前听席阳称呼那折扇少年为“范少”,该是范氏家族的某位公子了,难怪如此的飞扬跋扈。 想到此处,他眼底寒意更盛。 他虽是一名柳府的下人,但是最反感的就是世家子弟仗势欺人。 小时候见得多了,心底的厌恶越发积累,这也是他不惜冒着被家族责罚的风险,偷偷观察柳舒夜,偷学武学的初衷。 他更想,当自己有了自保之力,就走出小镇,游历世间,不再被这座府邸所困。 他注视着席阳的身影,缓缓运转周身玄气。 瞬时间,他的五脏六腑微微震动,发出盈盈光芒,浓郁浩荡的气血浪潮滚滚掀开,与席阳的气血浪潮相撞,后者的气血浪潮竟在一时间略有暗淡溃散之意。 “此人不凡。”折扇少年身侧,另一名一身着白袍的少年淡淡的说道,“席阳可能要栽跟头。” 众人听的此人如此评价下方那少年,不禁暗暗侧目,唯有一人出言反对。 折扇少年听得前者所言,轻笑一声:“能得你雷渊公子这番评价,那小子果真是不凡。” 先前不断出声评论的那白袍少年,赫然就是如今雷氏家族的三少爷,雷渊。 雷渊淡淡的哼了一声,不再出声。 感受着陆吾强烈的气血波动,席阳微微心惊。 未曾想到一个柳氏家族的普通下人,都能有如此的修为,让自己这个世家子弟都隐隐被压了一头。 他的心底略有些恼意,随即血气涌动,身形骤然暴动。 哗—— 几乎同时,陆吾的身形从原地消失。 陆吾面色淡然,双手捏拳印,拳意刚猛,每一拳都沉稳霸道,似乎是有拓天裂地的气势,皮肤下紫色光晕流转,带着丝丝空气爆裂的声音冲着席阳轰去。 望着面前袭来的刚猛霸道的拳印,席阳不敢大意,眉头紧锁,双拳掠起,隐约可见青色的光晕,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对轰而去。 咚咚咚! 几息时间而已,双方拳印相接数次,巨大的声响震得众人双耳嗡嗡作响。 一时间似是势均力敌,难分上下! “好!”有少年为席阳喝彩叫好。 “看来席公子未必会输!”有少年如是说道。 雷渊和折扇少年盯着战局中的二人,眉头微皱,不发一言。 哒! 一声轻响,两人不再缠斗,身形一跃,分别立于两侧。 席阳胸口微微起伏,气息略有紊乱。 方才的碰撞中,虽看似势均力敌,可只有他深知,陆吾拳意看似刚猛霸道,但是对方却气息悠长,拳意流转,一轮接着一轮,似海中汹涌的波涛,一重更胜一重! 自己一开始可轻松相抗,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他感觉对方的拳意越发汹涌,自己抵挡起来竟是越发吃力! 陆吾长身而立,神情淡然自若,面色坦然,丝毫不显任何疲态。 感受着陆吾先前一重接一重的汹涌拳意,柳云璃嘴角含笑,双眸中异彩连连。 陆吾方才所行之拳意,脱胎于他自柳云璃处习得的八品下功法,断浪千叠。 此功法他曾在与柳舒夜那次不伦不类,几乎一边倒的对决中施展,但是由于柳舒夜是迈上山巅的修士,并未起到太明显的优势。 但是今日,陆吾却是依赖着断浪千叠,几乎处于不败之地。 断浪千叠是柳云璃私下相授的功法,实际并无等阶,只对外宣称为八品下功法。 此门功法注重对于玄气的掌控,需要修炼者对于玄气有着相当精确的掌控力。 而在这门功法的辅助下,修炼者在战斗中,体内玄气丝丝缕缕,自成小周天,没有丝毫多余的玄气散溢,玄气周天一轮接一轮,而丹田气海内的玄气逐渐被引动,一重胜过一重,似惊涛拍岸,有断岳之力。 此门功法练至大成,可成九重周天,第九重玄气浪潮,甚至可以开山断岳! 陆吾此时也只处于第一重境界,威势已然可见一斑! “这是什么功法?”折扇少年面露异色,露出不解之色。 “怕是得有九品上,不,应该更高!”雷渊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而后双目微微闭合,“席阳输了。” 身周众人一片错愕之色,久久无声。 席阳凝重地看着陆吾,脸色阴晴不定,先前的对碰中,他能感觉到,此战无法持久,若是继续如此拖延下去,自身会先因玄气耗尽而落败。 想到此处,席阳咬了咬牙,却不曾想到,会被一个柳氏家族的下人,逼得如此境地! 他突然凝神闭目,待到双目再开,周身气血强度骤增长到了巅峰,丹田气海中玄气涌动,仿佛决堤的洪水,冲入周身经脉! 只见他的拳头表面,青光大展,气血波动浓郁,似乎是全身的气血之力,都汇聚于这一拳,就待下一刻! “席家的家传绝学,八品下武学,青霞动?”折扇少年眉头微挑,“没想到这席阳已经达到第三动了。” 凝视着席阳拳印表面的青色光辉,陆吾终于收起游戏之心,暗暗警惕,终于,周身气血不再压抑,毫无保留地完全释放! 哗! 这次已经不是气血波动,更像是气血巨浪,滚滚散开,震得酒楼上方屋顶都有尘土洒落! “嘶!”在场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未曾想到那少年底蕴,竟是如此深厚! 雷渊也是目光闪动,微微叹道:“这股气血底蕴,可与泥胎八炼圆满相衡!” 折扇少年也为这股气血波动微微震动,手中折扇紧握:“明明只是泥胎七炼的境界,但却生生可以攀升到泥胎八炼圆满的程度?莫非是秘术?” 雷渊微微摇头:“这少年气息悠长,五脏六腑血气稳固,应该是自身底蕴,而非秘术所为。” “小镇内除了那几人,竟还有一个这样的怪物!”折扇少年表情也是微微错愕,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等的怪物,竟然还只是一个柳氏家族的普通下人!” 雷渊沉默了,眼神深处有异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席阳感受到那近乎于巨浪般肆虐的气血,心下震动万分,但是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咬了咬牙,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下一刻,酒楼内,一道身影便高高跃起,手臂前方青光涌动,仿佛一道青色的流星,冲着陆吾的面门爆射而去! 陆吾迎着那道拳印,凝心安神,提起体内玄气,按照断浪千叠的周天运行,缓缓行拳,周身拳意流转,有种非凡的气韵。 “青霞动,第一动!”厉喝声自席阳口中发出,眼中充斥凌厉之色,与陆吾对轰。 轰! 两人拳印相接,陆吾只觉得一股奇异的力量侵入身体,让他的周身经络震颤。 陆吾不禁身子后退两步,堪堪接住这一拳。 眼见陆吾势弱,席阳心下神色一喜,接连喝道:“青霞动!第二动!” 一拳袭来,却是直击脉络! 陆吾神色不变,身体堪堪后退一步,就抵住了这道拳印。 席阳的厉喝声再响:“青霞动!第三动!” 他的拳芒暴涨到了极致,带着周遭扭曲的空气,重重朝着陆吾轰去! 轰! 两人拳印相对,震得周遭地板碎裂更甚,木屑皆化作齑粉! 这第三动,击的却是周身血肉。 但这次,他却并未退后。 陆吾微微皱眉,此等武学竟然可以直击修士最基础的经脉肉皮骨,着实有趣,若是有机会,可借来一观。 只可惜,陆吾的每一境基础都异常的扎实,单凭席阳,难以撼动分毫! 席阳三动过后,看着陆吾纹丝未动,眸中的光泽终于散去,剩下的,则是浓浓的不甘。 反观陆吾,此刻气血玄气则是皆运转到了巅峰。 “断岳千叠!”他心下默念,拳意骤然爆发,携着周身那堪比泥胎八炼巅峰的气血,骤然冲着席阳还未收回的拳印对轰而去! “咔吧吧——” 只听见一阵骨骼断裂粉碎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一声剧烈的惨叫。 “嗷!” 席阳的身躯,自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冲着后方的柜台而去,重重的砸在了柜台后方的墙壁上,而后无力地滑落。 众人望去,席阳双臂萎软的瘫在身体两侧,面无血色,气息萎靡,没有了意识。 “嘶!” 众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发麻。 这少年下手竟是如此狠辣! 众人再看向陆吾的眼神中,不禁透露出一丝丝的警惕。 反观那少年,浑身丝尘不染,长身而立,冲着柜台后的伙计们笑了笑。 “我就说了不用收拾了,多此一举。” 而后他满含笑意的回头,望着二楼众人,眸子中寒光涌动: “还有谁?” ------------ 第一集 春日 第十四章 击杀 酒楼中的空气极为压抑,雷渊和折扇少年阴沉着脸,盯着场中那昂着头,眸子中闪烁冷冽寒意的少年。 “未曾想到席阳公子都败下阵来。”有人低声细语,神色中透露着惊惧。 “这还是一个下人么?”有人咽了口口水,依旧是难以置信。 “老天,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有人只感觉喉咙发干,低声惊叹。 “……” 先前那自楼上被众人扔下来的木讷男子,此刻也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身影,惊叹于后者的实力。 这般实力,放在自己那王氏家族,也是足以名列前茅的。 这真的还只是一个柳氏家族的下人吗? 柳云璃笑吟吟的看着陆吾的身影,琉璃般的双眸中异彩连连。 折扇少年默不作声。 随着事情的演变,这已经不是简单地意气之争了,这关乎着他,以及整个范氏家族的脸面。 “二哥,让我去吧。”折扇公子身侧,一个绣衣少年突然说道,一脸不忿之色。 折扇男子回眸看了看那少年,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不是你该抛头露面的场合。范云,你去。” 众人之中,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满脸阴鹜,抱拳应了一句,就直接自二楼栏杆翻身跃下。 咚! 他重重的落地,掀起阵阵的尘土。 “范云,请赐教!”阴鹜少年拱了拱拳。 此人是范氏家族的旁系子弟,也是范氏家族最为顶尖的一批子弟。 陆吾感受着对方那若有若无的淡淡威压,皱了皱眉,面色中首次有了凝重之色。 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境界,并非先前二人可比。 陆吾细细感知,发觉此人五脏六腑剧烈轰鸣,奇恒之府也在绽放着丝丝缕缕的光辉,遥相呼应。 这是一名泥胎八炼臻至圆满的修士! 看见范云下场,一群少年暗暗振奋。 “这下那小子真的是打落了牙齿自己吞!”一些少年眉飞色舞。 “那范云可是我范氏家族子弟,都是泥胎八炼的境界,那少年不过泥胎七炼,有他的苦头吃了。”有人嘴角充满冷意。 先前不断被那少年不断打脸,这些世家子弟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气。 现在看到范云下场,在他们看来,局势已定,那柳氏家族的下人再无翻身的余地! “二哥,我也是泥胎境八炼,为何不派我去?”先前那绣衣少年盯着场中的身影,眉头紧皱,不解其意。 折扇少年展开手中折扇,平淡地说道:“你是家族的希望,你的现世必定要让这座小镇所有青年才俊都失去光辉,甚至直逼那位柳氏家族的二公子!” 听闻二哥提起那位柳氏家族的二公子,绣衣少年眼神中瞬间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和战意,不再多言。 “你也是泥胎八炼的修士,这种欺男霸女的事,就不觉得有违纲常么?”盯着面前面色阴鹜的范云,陆吾微微皱眉。 “这已经不再是欺男霸女的小事了。”范云面色阴沉,盯着陆吾,“你这般行径,已是打了范氏家族的脸。” “呵。”陆吾嘴角突然掠过一抹嘲弄,继而转变成淋漓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他弯下腰,丝毫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 听着那笑声,折扇少年面色沉静,不知酝酿着什么。 许久,笑声渐渐散去,陆吾直起身来,笑容玩味:“你等欺男霸女在先,反言是我打了你等的脸?” 范云面色阴鹜,不置可否。 陆吾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正色厉喝一声: “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闻得陆吾喝出的九个字,范云面色微微动容。 雷渊表情也凝滞了一瞬,余光看了看身侧的折扇少年,后者面色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他不觉暗叹一声,今日发生了如此多,连他也不能保持面色平静,但是这范氏家族的二公子,却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着实让人侧目。 其余在场的少年听闻陆吾的声音,面色红了红,但是看着前方一身玄袍的身影,却也不敢出声。 “多说作甚,”范云突然开口,摆出架势,“你我且先做过一场!” 瞬时间,泥胎八炼的气血波动毫无保留的扩散开来,剧烈的气血浪潮扑面而来! 陆吾面色一正,汹涌的血气浪潮以他为中心,四散而去,与泥胎八炼的范云相互对峙! 轰! 一声巨响,范云脚下传来爆炸般的声响,刹那间,他的身形自原地消失不见! 陆吾面色一变,心下都不禁暗叹一句。 好身法! 但是心中的警惕之色不减,暗暗观察身周。 哧! 撕裂空气地声音在身侧蓦然响起! 一道身影自原本陆吾上方地方骤然闪现,凌厉的双指闪烁着森冷的气息,直指陆吾巅顶百会而来! 陆吾面色一紧,沉喝一声,身形瞬间暴退而去! 虽然反应迅速,但是依旧被那一指划开了胸前的衣衫。 细细看去,陆吾胸前衣服碎片间,可以看到丝丝鲜红渗出。 电光火石之间,范云森冷凌厉的的双指,竟是擦破了陆吾的胸前皮肤,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一击不中,范云微微皱眉,却并未停下脚步,陆吾眼前一闪,范云又是失去了踪迹。 陆吾面色阴沉,感受着胸前的微微刺痛,眉头紧锁。 哧! 又是一道撕裂空气的轻响声。 陆吾身体骤然后仰,森冷的手掌仿佛利刃自虚空中划过,在陆吾喉咙处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而后那鬼魅的身影再次隐去。 场中的局势颇为诡异,陆吾面色阴沉,一次次的躲过范云鬼魅的攻击,却一次次在他那坚实的肉体上留下道道血痕。 看着陆吾略显狼狈的样子,雷渊淡淡的道:“你范家的九品上身法六爻隐?” “不过才窥门径。”折扇少年轻轻点了点头,“轩儿已经快要大成了。” 雷渊面露异色,看着身侧的绣衣少年:“听闻这六爻隐大成之后,可瞬息遁去身形,屏蔽自身气机,杀人于无形,鬼魅难测。” 绣衣少年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雷渊回首,也不再言语,眸中异光闪烁,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几番躲避,陆吾略显狼狈,眉头紧锁。 隐在暗处的范云却也微微皱眉。 这陆吾颇为滑溜,数次进攻都贴不了身。 而且这小子的肉身也极为坚实,自己泥胎八炼的肉身蓄意猛攻,竟也仅仅只是划破了一层表皮,留下淡淡的血痕。 他阴鹜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沉思。 这小子怪异的紧,他决定拼尽全力,行最后一击,将其击杀!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杆长枪,酝酿已久的玄气暗暗涌动,他的手臂微微闪动着银色光辉,而后逐渐炽盛,仿佛与那手中长枪合二为一。 那长枪渐渐也变得明亮炽热,枪尖有寒芒吞吐不定,闪烁着丝丝寒意和冷然。 哧—— 空气骤然被撕裂。 陆吾猛然回头,身形瞬时一动,顺着一侧扭转过去。 一抹寒光瞬时略过,在他的右臂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嘶!” 感受着右臂上钻心的痛意,陆吾倒吸一口凉气,心下一惊。 “范云好样的!”二楼观战一位少年眼见陆吾终于受伤,欢呼一声。 “惊雷开山枪!”有弟子微微惊叹。 惊雷开山枪,是范氏宗族的九品中武学,是一门以力道见长的枪法。 范云身法鬼魅,配上这以力著称的枪法,如虎添翼! “准玄兵?”雷渊感知到了一丝丝的波动,顿时一惊。 折扇少年一言不发,不置可否。 感受着右臂中肆虐的玄气波动,眼神一凝。 那兵器上传了来的丝丝波动,竟是和那晚在习武场,同柳南柳吉二人相斗时所持兵刃相仿。 是准玄兵。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寒冷。 这是要致自己于死地! 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堤般的愤怒冲散,他的眼眸中寒意更甚,寒意深处,掩藏着丝丝杀机。 范云的身形再次隐匿,陆吾却反而慢慢闭上了双眼。 “这是要放弃了?”有人瞧得陆吾的动作,讥笑道。 “垂死挣扎罢了。”有人如是评价,仿佛大局已定。 但是折扇少年与那绣衣少年尽皆瞳孔一缩,紧盯战局。 闭上双眼,眼前一片漆黑,天地间似乎一片寂静。 他凝神定志,不为外界所扰,动了动耳朵,依靠他多年来培养的惊人听力,专心的聆听周遭传来的波动和气流声。 突然,他神色一动,心下一喜。 他发觉身后某个部位,传来诡异的气血波动和丝丝缕缕的气流声! 哧—— 空气骤然撕裂,吞吐着寒芒的枪尖骤然袭来! 陆吾紧闭的双眸突然睁开,双眸中神光暴涨! “我等半天了!” 他不再躲避,身形几乎在那枪尖破空袭来的同时瞬间扭转,右拳裹挟着浓郁的气血和拳意,朝着身后重重轰去! 断浪千叠第二重! 咔—— 是金属刺入骨骼的声响。 众人瞬间觉得眼前一花,就听一声惨呼声。 只见一道人影瞬间倒飞而出。 轰! 那道身躯重重的拍打在墙面之上,竟是直接将墙面撞穿而去! 众人定睛看去,那倒飞出去撞穿墙壁,躺在外侧的身影,赫然是范云! “噗!” 范云朝天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一身气血瞬间萎靡。 他的胸前一处凹陷了进去,一侧胸腔内的肋骨尽断! 众人的目光移至场中。 陆吾微微佝偻着身子,面色苍白,微微喘息。 他的左拳还持在空中,拳头上裹挟着浓浓的气血波动。 但是他的右手臂上,却插着一根玄气涌动的长枪! 他竟是生生以自己的躯体为盾,轰出了那一拳! 众人看着眼前的惨状,遍体通寒,看向陆吾的眸中充了惊惧。 “是个狠人!”雷渊面色凝重,不禁叹道。 折扇少年点了点头,眼眸深处涌动着强烈的杀意。 “此人留不得。”他轻声说道,言语间充斥着冰冷的杀意。 事已至此,双方已是一副不死不休的局面,再无转圜的余地。 面前的少年,在给自己惊叹的同时,也让他生出浓浓的危机感。 此人不除,必成后患! 陆吾看了看右臂中的长枪,皱了皱眉。 自己右臂的桡骨已经骨折,长枪深深地嵌在了他桡尺骨间的缝隙中。 他左手握住枪柄,暗暗咬牙。 “刺啦——” 整个酒楼回荡着一种金属划过骨骼的声音,众人无不感到毛骨悚然! 他竟是生生把那长枪拔了出来! 枪尖拔出,带出汩汩的血液,和丝丝的肉块以及碎骨。 掂量着手中的长枪,枪身铭刻着些许简单的符文,蕴藏着浓郁的天地玄气,到是一把好兵刃。 他随手递与柳云璃。 柳云璃接过长枪,枪身上还有丝丝鲜血低落。 少女黛眉紧锁,心中充满莫名痛意,眼底深处,酝酿着自身都未曾注意到的怒火。 陆吾依旧立于场中,额头遍声冷汗,面色苍白,但是一身的气血波动并未敛去。 他深深看了一眼躺在远处的范云,眸中杀意闪现,身形骤然拉成残影! 咻—— 陆吾周身缠绕着强大的气血波动,左手捏拳印,断岳千叠疯狂运转,转瞬已至二重,携着恐怖的威势,冲着范云猛轰而去! 竟是一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狠辣! “小子,竟敢!”一声怒喝自二楼袭来。 陆吾突然感觉如芒刺在背,一股巨大的威压笼罩而来。 他几乎能感受到,一道掌风充斥着浓烈的杀机,正冲着他的后背而来! 陆吾面色一紧,却并未回头,双足足少阴经各穴窍所蕴玄气骤然被调动,以一种奇特的方式,骤然提速。 砰! 一声闷响,陆吾的左手手臂自范云前胸狠狠穿过,阵阵罡风搅得范云的衣衫瞬间支离破碎,将范云钉在了地上! 在场之人无不变色! 没人会料到,范氏家族的旁氏子弟,家族中的顶尖力量,竟然会被一个小小的下人所击溃! 折扇少年面色铁青,绣衣少年则紧盯着场中的陆吾,面露惧色。 就是先前俯冲而下的那人,看到这场面,也顿时停下了脚步。 陆吾缓缓拔出手臂,面无表情地转身,冷冷的注视着来人。 是一位与范云长相相仿的青年,十六七岁,此刻,他紧盯着范云萎软的躯体,双目之间满含泪花。 “弟弟!”撕心裂肺的声音自酒楼中传出。 范广志含泪怒吼,一双瞪大的眼珠中,冰冷的杀意流淌。 范广志猩红的双眼紧盯陆吾,恨不得将之生吞活剥! 轰! 恐怖的气血巨浪骤然掀起,波涛汹涌,绵绵不绝。 众人皆惊! 二楼除了折扇少年范辛阳和雷渊二人,众人无不被这恐怖巨浪震得后退身形! 一道充满愤怒和杀意的声音瞬时响彻整个酒楼: “小子!杀我弟弟,我要叫你,血!债!血!偿!” ------------ 第一集 春日 第十五章 泥胎九炼 血债血偿! 四个字一个一个自范广志的牙缝中挤出。 范广志满腔怒火,汹涌的杀意几乎是凝为实质,要冻结整片空间。 狂浪般的血气汹涌袭来,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感受着来自对方的强烈威压,陆吾双眉紧锁,面色凝重。 范广志双眸中的怒火几欲喷发,恨不得现在就将陆吾生吞活剥。 一想到一边的失去生机的范云,他就心如刀绞。 “小子!纳命来!” 范广志五脏轰鸣,其内各有一个光团,似乎是盘踞着一个个小人。 轰! 范广志一身气血竟慢慢聚拢,形成一只满身鳞片的血色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吐着蛇信子,环绕在范广志身周。 “气血化型?泥胎九炼?”陆吾心下一惊。 气血化型,是寻得自身肉体之“神”后方可形成,以神御动自身血气,可化生万物,为己所用。 包裹着浓郁的血气浪潮,范广志一身玄气也隐隐沸腾,身周空气被体内沸腾的玄气引动,微微扭曲。 “泥胎九炼的范广志。”绣衣少年微微凝神。 就连他,也隐隐感觉到棘手。 泥胎九炼,算是迈上山巅前最后一道门槛,而这道门槛,与泥胎境前几炼有着本质的不同。 气血化型,可随修炼者心意或攻或守,是对一身气血的随意掌控和调动,需将自身神识融入周身气血,远非前几炼那般,只能将一身气血外放,不能进攻防守。 范广志面色狰狞,手掌下玄气流转,周身气血所化的巨蟒缓缓游动,盘踞在他的左臂之上,发出“嘶嘶”的阴冷声音,舌瞳中有着冰冷的杀意。 “轰!” 范广志一掌轰出,手臂上的巨蟒骤然咆哮,血盆大口包裹着他的手掌,直冲陆吾面门而去,势要把陆吾拍的脑浆四溅! 陆吾托着伤躯,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掌风和难以言喻的威压,面色凝重。 他眼神深处突然闪过一丝决然和凌厉,引动全身所有的气血和玄气,汇聚于左掌之上。 一时间,他的左掌骤然流光四溢,闪耀着仿佛玉石般的青色光辉。 “恩?”二楼的折扇少年和雷渊皱了皱眉,他们从那手掌上的光辉中,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柳舒夜的流明掌?”折扇少年范辛阳微微愣神,看了看身侧的雷渊,后者微微点头,表示默认。 陆吾右手施展流明掌,一身断岳千叠极速运转至第二重,双眸中闪烁着血色的光芒,狠狠地对拍向范广志。 “轰!” 两人重重碰撞在一起,掀起一阵巨大的冲击波,二楼的栏杆和些许桌椅都为之断裂! 陆吾的身影骤然倒飞出去,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口吐鲜血,面如金纸,一身气血萎靡,丝毫不复先前的汹涌之意。 众人再看向范广志的方向,不禁瞳孔一缩! 范广志在这场对轰中,虽未落下风,是身前却又深深两道脚印! “老天!”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道:“那小子,竟把范广志生生轰退了三步!” 范广志面色难看的立于场中,双眼紧紧盯着不远处瘫软在地上的陆吾,沉默不语。 范辛阳微微皱了皱眉。 “噗!” 范广志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化作漫天血舞,周身的滚滚气血微微一弱,不复先前的狂躁,手臂上盘踞的血色巨蟒,身形模糊,丝毫不复之前那般凝实! 在先前的对轰中,范广志,泥胎九炼的修行者,竟然负伤了! 众人看向陆吾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这究竟是怎样的怪物。 “竟然是柳舒夜的流明掌!”雷渊面色阴沉,喃喃说道。 范辛阳脸色铁青,但是看着那倒地不起,再无战力的少年,脸色终究还是缓和了些许。 “范兄。”雷渊突然出声。 范辛阳回过头,瞧得雷渊一脸犹豫,挑了挑眉头:“何事?” 雷渊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但一瞬恢复了平静:“事已至此,那少年已无再战之力,不如就这般停手吧。柳云璃你想如何便如何,但是那小子给我可好?事后我定有重谢!” 闻言,范辛阳眉宇间迅速闪过一丝愠色,淡淡地道:“范云身死,他的兄长会同意放过那小子?” 雷渊讪讪的道:“我愿给予他至迈过山巅前的一切修炼资源,再附赠一部九品上的身法作为酬谢。” “你倒是舍得。”范辛阳眉头微挑,玩味的看着雷渊:“你我二人,今日在他眼里,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依照那小子的性格,你确信他来日不会弑主灭族?” 闻言,雷渊面色变了变,深深地看了范辛阳一眼,不再多说。 范广志感受体内翻腾的气血,暗暗调息,心下一片惊惧。 自己也已晋入泥胎九炼多年,虽久久未曾触到迈上山巅的契机,却也在此境浸淫许久,今日,却会被一个区区泥胎七炼的少年所伤。 难怪范云会折戟在此人手中,若是再给他足够的生长空间,再要为弟弟报仇,怕是难如登天。况且就今日局面,不说自己,就是整个范氏家族,都会被这个少年折腾的元气大伤。 想到此处,他眸中杀意暴涨。 看着身前气息萎靡,毫无再战之力的少年,范广志信手一挥,血色巨蟒重新自掌中凝练,口中蛇信微吐,带着浓郁的气血波动和冰冷的杀气,仿佛一条血色匹练,骤然向陆吾的胸膛掠去。 “云璃快走!”陆吾面色骤变,感受着浑身的虚弱和剧痛,眉头紧锁,就欲施展体内剑气,拼着境界剧烈倒退,哪怕两败俱伤,也要叫这酒楼中的那些少年一起陪葬! 酒楼门口的木讷少年低低叹息一声,想要帮助那少年,却苦于有心而无力。 “这场争斗可以结束了。”折扇少年范辛阳轻笑一声,心里突然轻松,就欲转身,突然—— 嗖—— 一道黑影突然掠过,裹挟着浓郁的玄气波动,自那血色巨蟒的身躯穿透而过,打散了范广志凌厉的攻势。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范辛阳停下脚步,定睛望去。 只见一柄黑色长枪钉在地上,枪身上还流淌着尚未干涸的血迹,是那柄先前属于范云的准玄兵! 众人缓缓回头看向陆吾侧后方。 一身翠绿衣裙的柳云璃,此刻浑身气血沸腾,浓稠的血气波动包裹着她娇小的身躯,有种妖冶的美感。 范辛阳眯了眯眼,细细感受着那一重胜过一重的气血之力,竟是与先前那少年如出一辙! “泥胎八炼!”感受着来自柳云璃身体内的脏器轰鸣,范辛阳错愕了一瞬,竟是看走了眼。 那仿佛深谷幽莲般迷人的美丽少女,竟是位深藏不漏的泥胎八炼修行者! “还不止!”雷渊突然暴喝出声,“她的气血波动更胜过先前那少年!这浓郁的气血波动……怕是达到了泥胎九炼巅峰!” 轰! 周围众人皆惊! 谁都未曾想过,如此一位天仙般的少女,竟是如此的强悍! “又一个怪物!”范辛阳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知先前的少年,就是这柳云璃,竟然也是如此的强势,甚至比先前那少年更令人惊叹! 陆吾也被这股浓郁的气血波动震颤,他回头望去,看着柳云璃熟悉的身影,感受着那惊人的气血之力,瞠目结舌。 那是断岳千叠的味道,而且要比自己身负的断岳千叠更为强大,已然臻至第二重境界! 自小到大,柳云璃都疏于修炼,就连自己的功法,没看三天就丢给了陆吾,陆吾只当是柳云璃天性惫懒,却未曾想,柳云璃在这之前,早已修炼成了那部八品下功法。 最为另他吃惊的,还是那比自己更加强大的气血之力! 那磅礴的气血浪潮,隐隐与范广志的气血浪潮分庭抗礼,丝毫没有泥胎八炼的样子。 自己身负剑光,日日饱受剑意切割之苦,才练就了如此超越同境的肉身之力,而柳云璃,却从未见其精修泥胎炼体,一身气血之力竟也恐怖如斯! 而通过今日,陆吾这才恍然大悟,柳云璃平日里疏于修炼,是由于自身境界的强大,看似散漫,但是修炼进境却从未拉下,甚至远超同境修士! 此刻,就是方才屡屡越级而战,甚至以泥胎七炼的伤躯,伤及了泥胎九炼范广志的陆吾,也暗暗惊叹。 这是何等的天赋! 感受着那丝毫不弱于自身的气血之力,范广志面色阴沉,暗暗警惕。 少女缓缓向前走来,腰间一侧挂着一柄精美的绣刀,另一侧揣着油纸包裹的糖葫芦,一只手中拿着吃了几口的红糖馅的包子。 少女神色恬静,但是双眼间,却有寒冰流淌。 走至陆吾身前,少女驻足,低着头看着满身伤痕的少年,眼底深处划过一丝深深的痛楚和愤怒。 她回头,冰冷的双眸凝视着对面惊疑不定的范广志。 “你不该伤他。”清冷的声音自少女唇间传出,仿佛幽谷清泉。 范广志神情凝重,但嘴角却是一丝讥讽:“是他杀我的弟弟在先!你虽然气血旺盛,但是五脏并未藏神,还没有踏入泥胎九炼的境界,一身气血无神所驱,别以为就能够胜过我!” 少女柳眉微皱,精致的面庞是掠过一丝厌恶。 她动了。 她轻轻向前走去,仿佛是自家的后花园一般。 少女面布寒霜,不发一言,浑身气血浪潮一重胜过一重。 似乎她每踏出一步,那气血浪潮就高过一番。 范广志额头有细细的汗液渗出,周身气血竟是被对方慢慢的压制。 他咬了咬牙,紧握双拳的双拳间也似乎有了些许湿润。 他的瞳孔深处,逐渐有了一丝惧意,但瞬间被他压制了下去。 看着逐渐走来的少女,范广志骤然爆喝一声,一身气血尽数汇入双掌,两条庞大的血色巨蟒缓缓凝聚,一身鳞片散发出金属般的光芒,吐着蛇信子,发出嘶嘶的森冷声响。 “去死!”范广志骤然出掌,带着浓郁的气血浪潮,冲着少女的眉间重重拍去! 在即将临近那少女时,一股诡异的波动从少女身上散出。 少女素手探出,不沾染一尘,圣洁似芙蕖。 却霸道似洪流。 咚! 范广志只觉得双拳,在这一瞬似乎是撞在了神铁打造的墙壁之上,不能撼动后者分毫! 一股分匪夷所思的巨力袭来,仿佛是上古洪荒巨兽一般,横冲直撞。 他的身躯瞬间倒飞出去,周身气血为之一靡,双眸间,还浸透着诸多错愕,惊惧,不解所混杂出的神色。 轰! 剧烈的气血之力骤然爆发,强大的气息自那盈盈一握的身躯中喷涌而出,酒楼两层内所有家具皆是在这股洪流下断裂,在场众人无不面容惊骇! 只见少女面容恬静,五脏轰鸣,内蕴神光,气血鼎盛似九州之外的汪洋! 陆吾惊愕的看着眼前的曼妙霸道的身躯,眸中是浓浓的诧异和不可置信。 雷渊和范辛阳二人也是在这一刻脸色大变,惊愕的声音响彻整个酒楼: “泥胎九炼圆满!” ------------ 第一集 春日 第十六章 少女一怒 汪洋般的气血翻滚,范广志面色惊惧。 柳云璃的气血滚滚而来,范广志瞬间觉得有些许窒息,他的气血在这股威压之下缓缓缩小,仿佛汪洋之中的一叶扁舟。 “云璃……”陆吾吃惊的望着少女的身影,有些难以置信。 竟然是在一瞬间就踏入了泥胎九炼,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还是泥胎九炼圆满的程度。 泥胎九炼,以寻得人体的“神”为主要目标。 何为神? 神是人一身意识和精神的载体和象征,是人体生命活动的统御和指挥者。 平凡人的神,都潜藏于肉体各处,隐而不发,默默的掌控着人体各项机能和行为。 而泥胎九炼,则是将周身血肉中分散的神一一聚拢,最终形成一个聚合体,存于修行者的五脏之中,主宰一身。 泥胎九炼分为寻神和凝神两步。 寻神,是指修炼者能够感知到身体内部分散的神的存在,而当修行者能够感知到其存在的时候,将会对一身气血和肉体力量有更佳的掌控,能够随意探寻身体内部每个角落,而这,也是踏入泥胎九炼的标志。 接下来,就是凝神的过程。每个人的神都会凝做不同的形态,所成的形态也与每个人的心性和际遇相关。 当凝神彻底进行完毕,则标志着泥胎境的尽头,泥胎九炼圆满境地。 而此刻的柳云璃,却在短短几步之内,寻神凝神,一举踏入泥胎九炼圆满。着实让众人吃惊。 陆吾苦笑着摇了摇头,人比人,是不能比的。 范辛阳面色凝重,看着场中宛若仙女般的身影,低声问道:“你看如何?” “怪胎。”雷渊双眸中有异芒掠过,沉重的道。 “比之那柳氏家族二公子如何?”范辛阳回头。 雷渊不暇思索:“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闻二人的谈话,身侧的绣衣少年面色低沉,双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柄,关节发白。 柳云璃被汪洋般的气血所包裹,仿佛是换了一个人,神情冷漠,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妖艳的美。 她洁白无瑕的额头间,莹白色的圣洁气息微微闪烁,渐渐凝实。 哗—— 一双恐怖的血色的巨翼自她的背后出现,包裹着她已显曼妙的身躯,浓稠的气血之力如溪流海,一一汇入其中。 轰! 血色的巨翼骤然张开,巨大的罡风瞬间肆虐开来,众人连忙撑起气血屏障,在堪堪抵御住那狂躁的罡风。 “这等力量,怕是已经能与迈上山巅的修士掰掰手腕了。”范辛阳言语艰涩。 一旁的雷渊点了点头。 范广志惊惧不安的感受着来自少女体内的威压,不禁咽了口唾沫。 这哪里是泥胎九炼所表现出来的水准。 他自身也是泥胎九炼圆满的境地,先前被那泥胎七炼的小子震的体内气血涌动,现在又突然出来一个临阵突然飙升境界的少女 范广志突然觉得这个世界都有点不真实。 苦修多年,竟是在一日之间受到两次挫败! 范广志咬了咬牙,心中是浓浓的嫉妒。 柳云璃精致的面庞上冰寒四溢,一双美眸遥遥看着范广志,神情淡漠,似乎是在看一具尸体。 被那种目光凝视,范广志突然怒从中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一身气血骤然汹涌,似是要反抗柳云璃的气血威压。 轰! 范广志的气血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血色光环一轮一轮的散开,与柳云璃所释放的气血汪洋对峙。 范广志满面通红,双目之中布满了血丝,紧紧地盯着柳云璃。 嘶嘶嘶—— 一声声低沉的嘶吼声自他的双臂传来,先前的血色巨蟒竟然再度凝聚,相互缠绕,隐隐有合为一体的迹象。 他招了招手,二楼众人立马心领神会,一把巨斧自天而降,落入他的掌心。 巨斧入手,周遭玄气猛然沸腾,似是被那巨斧引动,尽皆没入其中! 瞧那巨斧,竟也是一把准玄兵! 巨斧之上玄气环绕,慢慢开始发出褐色光辉,斧刃上寒光闪烁,杀机汹涌。 原本盘踞在范广志双臂上的血色巨蟒合而为一,慢慢盘踞到巨斧之上。 气血化做的巨蟒蜿蜒的身躯盘绕在巨斧斧柄之上,张开血盆大口,愤怒的嘶吼,口中的獠牙闪过血色的冰冷光辉。 一时间,巨斧光芒大作! 范广志两手握住斧柄,双臂肌肉膨隆,一条条的青筋暴露,微微喘息,似是有点难以承受手中巨斧上传来的力量。 此刻,他眼中再无丝毫惊惧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战意和嗜血的光芒。 催动巨斧之后,范广志一身气血之力竟不断攀升,血色光环汹涌肆虐,在柳云璃汪洋般的气血中破空而出! 感受着令人心惊的力量波动,众人皆惊。 此刻的范广志所散发出的气血之力,似乎已能与那少女所散发出恐怖波动平分秋色了。 看着场中范广志的情形,雷渊眉头微微一挑:“是你那八品中的《破虏战法》?” 范辛阳微微点头,随口道:“只是残法,未有破虏战意的心法口诀,只是其中的破虏战斧。” “那怪以他的天赋,也能催动。”雷渊眼神微凝:“但若没有破虏战意支撑,他是如何御动这门武学的?” 范辛阳双目微抬:“以自身气血为饲罢了。” “呵呵。”雷渊冷哼一声,“不愧是你,真狠。” 以一身的气血为饲,反哺武学,也并不少见。 此类武学因天赋所限,故而只习得武学之“形”,没有相应的心法支撑,故不得其“神”。 修炼者在使用之后,会被武学反噬自身的血肉,严重者,不止境界倒退,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范辛阳丝毫不以为意:“他怕是此身都无缘山巅上的景色了,我能为他寻来此等功法,让他触碰得到山巅边缘的力量,已待他不薄。” “毕竟……” “他不过也就是我范氏家族养的一条狗而已。” 闻言,雷渊笑了笑:“你也不怕伤着那柳云璃?” 范辛阳神情淡漠道:“今日这二人,都留不得!” 言语间,杀意浓郁。 雷渊脸上划过一丝惊讶 ,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范广志感受着一身汪洋般的力量,狞笑一声。 他突然纵身跃起,在空中举起手中包裹着强大的玄气波动,盘踞着狰狞凶残的血色巨蟒的巨斧,冲着柳云璃怒劈而下。 轰! 巨斧重重挥出,寒冷锋利的光芒骤然席卷而来! 只见那巨蟒嘶声咆哮,锋利的獠牙间杀机涌动,周遭的空气微微扭曲,发出惊雷般的爆裂声,朝着柳云璃的头顶暴掠而来! “可以结束了。”雷渊叹了句,脸上透露着淡淡的惋惜,和浓浓的失落。 “只可惜了这人儿。”范辛阳嘴角略含笑意,如是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浓浓的寒意。 雷渊还欲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神色一变,。 “嗯?” 他骤然转头看着场中的少女 ,双目瞳孔猛地一缩! 柳云璃一头青丝微微飘扬,背后的血色双翼上竟然有丝丝晦涩难懂的符文闪现。 她昂头看着扑面而来的锋利和冰冷的杀意,双眸中一片平静。 素手微抬,她摸向腰间。 那里别着一柄精美的绣刀,刀鞘上镌刻着诸多图腾,丝毫没有任何的玄气波动,仿佛一柄凡兵。 她拔出了那柄绣刀,一瞬间掠过的寒芒照的众人心头一颤。 感受着即将扑面而至的血腥气和气血波动,她似显嫌弃的皱了皱好看的鼻头。 未有过多的动作,只信手一挥。 刹那间,背后的血色巨翼中的些许符文微微颤动了一瞬,而后,大放光芒! 一抹莹白色的刀光突兀出现,照亮了整个酒楼。 刀光纤细,丝尘不染,冰清玉洁。 美得惊心动魄。 人世间似乎都难得一见的美丽。 那道刀光的源头,是那身负血色巨翼的少女。 是那手中的一并精美绣刀。 在那道刀光照耀下,众人顿时都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陆吾失神的看着那道刀光,脑海中电光四起,眉头紧皱。 纤细柔和的刀光,比之范广志身前汹涌肆虐的狂躁玄气,显得有些孱弱。 洁白的刀光袭来,范广志也有一瞬的愣神,随后瞬间回过神来,低声狞笑,手中巨斧越发沉重的劈去。 哗—— 身负血色巨翼的娇小身躯,和巨蟒盘踞的魁梧身影擦肩而过。 洁白的刀光与包裹着狰狞巨蟒的巨斧相撞,并没有产生众人意料之中的巨响,反倒是一声轻柔的切割声,仿佛是刀刃切开蔬菜水果般的声音。 柳云璃轻巧的落地,低着脑袋,沉默不语。 范广志重重落地,手中巨斧凭着惯性,猛然劈打在了酒楼的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竟是把那地板生生砸出一个坑来,整个酒楼都在瞬间为之震颤! 两道身影相背而立,众人凝神屏息,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终于,范广志慢慢回过了身子,脸上充满狰狞地笑意。 哗—— 少女背后的血色巨翼骤然散去,化作漫天浮尘。 “轰!”压抑了许久的欢呼声骤然响起,二楼众人眉目之间皆是充满欢喜的神采。 范广志抬头望向范辛阳,看着后者微微点头,他松开紧握巨斧的右手,向后者挥了挥。 欢呼声顿时一滞。 范辛阳原本恬静的面色骤然一滞,而后化作浓浓的怒火。 “废物!” 范广志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臂,手臂上方,是一道平整的切口。 他回头望去,熟悉的手掌握着斧柄,悬空在那里。 他面色骤然苍白,试探性的挪开左手。 依旧只有小臂而无手掌。 他愣愣的看着面前诡异的场景,瞳孔深处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咻咻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突然响起。 范广志身体表面骤然出现数十道细小的刀光,仿佛一道牢笼,瞬间笼罩范广志! 蹭蹭蹭蹭蹭! 是刀光划过肉体的声音。 几乎是眨眼的工夫,范广志那泥胎九炼的坚实肉体,瞬间化作了骷髅! 一身的血肉,竟是被那些细密的刀光,瞬间吞噬干净! 他的眸子里还残存着最后的神色,那是沉沉的绝望和而死亡的气息。 他的身子依旧站立在原地,但是却没有了丝毫的气血波动。 一同消失的,还有他最后一丝生命迹象。 面对着如此恐怖的场面,众人无不骇然! 一些人已经忍受不住心下的翻江倒海,躬身呕吐。 一时间,整个酒楼充斥着浓郁腥臭的血腥味,和酸腐的呕吐物气息。 众人再看向柳云璃的身影时,再无先前的垂涎和炽热。 剩下的,只是浓浓的恐惧和寒意。 范辛阳和雷渊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注意到了彼此眼中深深的惊骇。 一切都来自那惊心动魄的一刀。 现在回想起来,那依旧是美艳动人的一刀。 美得众人,竟是忽略了其中冰冷的杀意。 原来暗含春心的少女一怒,却也如此的惊骇世俗! 先贤有云: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却不曾言: 少女一怒,素手无尘,不死不休! ------------ 第一集 春日 第十七章 君子一怒 缕缕清风自门口流入,微拂着少女精致的面庞,掀动翠绿色的衣裙。 柳云璃缓缓转过身,看着身后生机泯灭,浑身上下再无一处完好的,形似骷髅的身躯,突然一愣。 “呕!” 她面色骤然一变,腹中一阵波涛汹涌,弯腰干呕起来。 在血色巨翼溃散的那一瞬间,她一身冰山般的寒意缓缓退却,此刻行径,仿佛又变回了往日里那个灵动活泼的少女。 许久,她终于直起身子,一双美眸落到了陆吾身上。 少女瞳中的冰冷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压抑的关切和感同身受的痛意。 她快步走到少年身侧,看着那右手臂上狰狞的伤口,仿佛一条恶心丑陋的虫子,那般的刺目。 她一双琉璃珠般美目间,突然有了丝丝湿润,在也不复先前那般刚强霸道。 “陆吾!”少女的樱唇都有了些许颤抖。 看着少女一副潸然泪下的样子,让人不觉突生心疼之意。 陆吾脸色苍白,满头冷汗淋漓,但他还是强忍着钻心的痛意,露出一个自己认为最轻松的笑容,左手想要伸出默默柳云璃的头顶,却是颤颤巍巍,难以悬空。 该是先前与那范广志的对轰之中伤及了筋骨。 陆吾苦笑着叹了口气。 柳云璃看在眼里,心下悲切之意更甚,急忙从衣裙下摆撕下一缕锦缎,细细为陆吾包扎,帮他止住右手臂处汩汩渗流的血液。 陆吾看在眼里,心下复杂,却夹杂着些许莫名的温柔。 木讷少年站在门口靠外的位置,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少男少女,眸子深处有一抹浓浓的惊讶,和更多的艳羡。 楼上众人看着一楼中间的少男少女,偷偷瞥了瞥面前不远处那一身玄袍的身影,感受着其中难以压抑的愤怒,都缩了缩脑袋,不敢出声。 剧烈的愤怒仿佛凝作实质,冻结了这片空间。 范辛阳双眸深处,流淌着岩浆般的怒火。 他身躯紧绷,微微震颤,周遭的天地玄气不自觉的微微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包裹着他的身躯。 身侧的雷渊惊讶的看了看身边的范辛阳,感受着隐隐肆虐沸腾的玄气波动,不自觉的退了退身子。 “咔咔咔。” 范辛阳双手握拳,关节发白,手掌周围空间微微扭曲,拳头表面褐色的玄气光芒吞吐不定。 手中一把折扇早已不知何时化作齑粉,随着周遭的玄气旋涡,飞舞挥洒向四周。 范辛阳双眼紧盯着陆吾的身影,眼底愤怒流淌之余,还有一抹浓烈的嫉妒。 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缓缓展开。 轰隆隆—— 这个酒楼在这一刻,微微震颤,天花板上不知积了多少年的尘土漫天洒落。 酒楼这边一系列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酒楼门口此刻人头攒动,纷纷向里望去。 “那是范氏家族的二公子范辛阳。”有眼尖的路人一眼认出了范辛阳,“还有范氏家族的四公子范子轩!” “还有雷氏家族的二公子雷渊!” “那边躺着昏死过去的,可不就是那席府大少爷席阳吗?听闻已是泥胎八炼的境界,怎得如此凄惨?”有人疑惑。 “嘶!”众人骤然看到一楼深处一动不动的红色身影,以及身边那挂着两只手掌的诡异巨斧,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范氏家族的范广志,泥胎九炼!”有人认出了那巨斧,咽了口唾沫,惊疑不定,“他……死了?” “还有那边破裂的墙壁后,那是……”有人眯了眯眼,双目之中充满吃惊,“那是范广志的胞弟,范云!” “都死了……”有人发楞。 此言一出,众人头皮发麻。 小镇之中,家族子弟争斗并不少见,就是强征暴敛也时有发生。 但是闹出人命,可并不多见。 而且还是范氏家族的子弟。 小镇之中,四大家族隐隐掌控着整个小镇的方方面面,除却王氏家族,范氏家族是其他三大家族中,隐隐的执牛耳者,谁敢冒着大不讳去杀范氏家族的子弟?还是在范氏家族的二公子面前! 众人定睛看去,门口有一道背对着众人的,略显高大身影。 “那不是王氏家族的四公子王志安么?”有人瞪大了双眼,“莫非是他?” “不可能。”有人摇头。 众所周知,小镇王氏家族的四公子自小毫无修炼天赋,一心扑于书画,至今也不过泥胎五炼的境地,怎会事场中诸人的对手。 “快看!还有二人!” 众人目光越过王志安高大的身躯,向里望去。 “那浑身鲜血的,可不就是柳氏家族的下人陆吾?”有人认得陆吾,毕竟早年陆吾也经常在街上玩闹。 “旁边那少女……”许多人暗暗皱眉,“是柳氏家族的柳云璃小姐,难不成是她所为?” 听着门外窃窃私语,范辛阳脸色阴沉,一身玄气难以压抑,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 轰! 肆虐的天地玄气骤然爆发,一股强大的威压,似潮水一般朝着四周疯狂涌去! 除却雷渊之外,所有人都是抵挡不住这股强大的气势,纷纷向后翻滚而去! 门口围观的人群也是在瞬间被余波冲击得后退几步。 “迈上山巅的修行者!”感受着空气中躁动的天地玄气,众人眼中充满了惶恐。 感受着强大的玄气浪潮袭击而来,柳云璃俏脸突变,美眸之中,凌厉之色暴涨! 轰!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浓郁的气血波动自翠衣少女的体内猛然迸发! 一双由气血所化的血色巨翼骤然出现,包裹住了柳云璃和陆吾的身躯,在滚滚而来的天地玄气和恐怖威压下,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门口众人感受着酒楼内传出的气血波动,面色均是一变:“这……这是什么样强大的气息!简直超脱了泥胎境的范围!” 范辛阳面色冰冷,双眸中杀意肆虐,周身淡褐色玄气涌动,隐隐凝聚作一柄巨斧,带着磅礴古老的气息,宛若要压垮这二层楼! 吱吱呀呀。 二楼的地板似是不能承受如此巨大的力量,发出哀呼般的声音。 身后众少年顿时脸色一变,这要是被压垮了,众人都得跌落到一楼。 雷渊叹了口气,手掌暗自挥了挥,一股闪烁着电弧的玄气自他掌心略出,附于二楼地板表面,隔绝了范辛阳强大的威压。 感受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强烈威压,陆吾浑身僵硬,似乎动一动眼皮都要费劲吃奶的力气,顿时遍体通寒。 原来,这才是迈上山巅的修炼者所拥有的力量。 举手投足间,周身玄气外放,玄气肆虐,压得众人抬不起头! 此等力量,远非泥胎境可比! 范辛阳轻轻迈步,雷渊面色中划过一丝惊讶。 范辛阳这是要自己出手了。 哒,哒,哒。 范辛阳缓缓自二楼走来,通体盘绕着淡褐色的玄气,似是一团团火焰般,烧灼的周围的空气隐隐扭曲。 饶是雷渊以自身玄气加持于酒楼二层楼抵消了这股威压,但是范辛阳身后,一就是留下了一个个焦黑的脚印。 终于,他在距离柳云璃和陆吾三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雷渊。”范辛阳轻轻的说了声。 “何事?”雷渊扬声问道。 “同我一起出手,我牵制助那柳云璃,你趁机击杀那少年。” 雷渊微微挑了挑眉头,不做声。 “事成之后,我的破虏战斧可给你一观。” 闻言,雷渊眸子深处透露出了浓烈的兴趣,嘴角咧开,大笑两声,而后纵身一跃—— 咚! 一身闷响,整个酒楼都似乎是晃了晃。 雷渊那仿佛山岳般的身影瞬间落在了范辛阳身侧,在地板上砸出一道浅浅的小坑。 “嘿嘿嘿。”雷渊直起身子,扭了扭脖子,一身玄气骤然爆发! 轰! 门口内外,所有人一瞬间觉得窒息。 恐怖的玄气肆虐,丝丝缕缕,宛若筷子粗细的闪电凭空出现,缠绕在雷渊体表,发出清脆的爆裂声。 雷氏家族家传八品中武学,惊雷变。 “又是一位迈上山巅的修炼者,四大家族果真名不虚传,年纪轻轻就有了这等修为!”有人低语道,深色中透露着浓浓的忌惮。 刷! 柳云璃瞬间向前跨出一步,俏脸微白,身后的血色巨翼骤然展开,诸多晦涩难懂的符文微微闪动,将陆吾护在身后。 “帮我照顾好他!”少女丹唇微启。 木讷男子微微错愕,而后重重点了点头,赶忙跑到了陆吾身侧。 “不错,竟然可以承受我二人的威压,果真是一名奇女子。”雷渊目显异色。 范辛阳并未接话,只淡淡的说了句:“那少年,就交给你了。” 而后范辛阳向前踏出一步,身后的黑色巨斧虚影愈发凝实,巨斧之上,有诸多符文闪现,散发出古老荒凉的气息,隐隐还能听到一丝丝的战鼓之声。 范辛阳通体环绕着烈焰般灼热滚烫的淡褐色玄气,背负墨色巨斧,身畔伴着隐隐约约的战鼓擂动,仿佛荒古年间走出的战士。 荒蛮古老的气息缓缓弥漫开来,范辛阳再也不复先前富家公子的气质。 范氏家族,八品中武学,《破虏战法》。 柳云璃俏脸微凝,手中绣刀紧握,散发出柔和锋利的光芒。 范辛阳细细感知,并未发现丝毫玄气波动,便不再注意那形同凡兵的绣刀。 范辛阳手臂举过头顶,身后的战斧虚影随之颤动了一瞬,战意凝聚,周遭的天地玄气越发汹涌肆虐起来,二楼观战的众子弟只觉得脸颊生疼,似是空气中有无数的利刃在切割自己的皮肤。 身负血色巨翼的少女,周身气血波动似惊涛拍岸,隐隐传来浪花翻滚的声音。 一身气血翻滚,不断攀升,一波胜过一波,终于,到达了一个令人侧目的极致。 断岳千叠,第二重! 少女浑身散发着血色光芒,精致的面庞冷若寒霜,似是变了一个人,通体充斥着妖异的红色光芒。 陆吾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一瞬间产生出了些许陌生。 感受着漫天威压,陆吾牙关紧咬。 他不能让柳云璃一人去承担这一切。 他暗暗调息,想要尽快恢复一些气力,一旦柳云璃深陷危机,他就会毫无保留地将丹田气海中的所有剑光倾泻而出,哪怕肉身支离破碎,也要救出柳云璃! 柳云璃气血凝聚,手中绣刀微微轰鸣,但是却并未崩裂,生生承受着恐怖的气血不断注入,刀身上隐隐有血色的星辰闪烁! 陆吾愣了一瞬。 他认得这种异象。 这是柳氏家族那位二公子,柳占乩所使的刀法。 传说中,七品下刀法,星月水镜刀。 瞧得那刀身表面的斑斑星辰,柳云璃也不过是刚刚入门。 但这也足以令陆吾吃惊。 柳云璃何时习得了七品武学? 须知七品武学,也算是各族震族武学,绝非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 七品修炼难度极高,是因其本身所蕴含传说中的法则之力,需得是可沟通天地,见得天地大光景,真正见识过法则之力的山巅以上的修行者才可修炼的,柳云璃区区泥胎境,是如何修炼此门武学? 七品武学,各具异象,需以天地玄气为基,玄气外放,单凭肉身之力柳云璃无法彻底释放其威能,却已初具异象,显然是已经领悟到了其中的法则之力。 难怪她身后气血所化的血色巨翼会有符文闪动。 陆吾这才恍然,那分明就是法则之力的具象化体现! 想到这里,陆吾瞬时一惊,泥胎境悟得天地法则之力,简直骇人听闻! 该是如何的天赋异禀! 待到哪日柳云璃真正迈上山巅,那这星月水镜刀岂不信手拈来? 陆吾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和柳云璃相比,自己这些年的努力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渺小。 范辛阳瞳孔一缩,也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在看向柳云璃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怪物。 今日算是踢到了铁板。 未曾想以姿色著称于小镇的柳氏家族的小姐,竟然会有这般修为!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就此作罢,那他范辛阳和范氏家族的脸面该怎么办? 他眸光微闪,心下已有了定计。 尽量不伤及这柳氏家族明珠的性命,让雷渊寻着机会杀了先前那少年便是,之后自己可以未曾相识为由上门赔礼道歉,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他渐渐放下心来,但是心中对与陆吾的杀意却并未消散。 他的手臂轻轻自空中挥下。 哗! 他身后的墨色巨斧骤然劈落,带着宛若可以割裂空间的锋利,和洪荒古老的气息,对着柳云璃怒劈而下! 柳云璃也动了。 她身形娇小,宛若一只翠绿的神鸟,自空中掠去,手中绣刀上星光闪烁,隐隐化作诸多晦涩的符文,带着悠远神秘的气息,与那道巨斧重重撞击在一起! 轰! 一声巨响,天地间的玄气在这一刻似乎炸裂开来,浓烈的白色光芒骤然照亮了整个酒楼。 蹬蹬蹬! 范辛阳控制不住身形,竟是连续后退三步,足下褐色玄气爆裂,这才卸去那恐怖的反冲力。 他神色骇然的看着对面。 虽然暗暗留手,但是他是谁? 他可是迈上山巅的修士,那少女不过一个刚刚才进阶至泥胎九炼圆满的泥胎境修士! 两境之间虽看似一步之遥,但是却让诸多的少年难以跨越,宛如天堑!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柳云璃远非一般的泥胎九炼。 柳云璃已是隐隐参悟到了天地间最基础,最朴素的法则。 她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与迈上山巅修士的唯一区别就在于,生命本质未曾跃迁,还不可以达到玄气外放的程度。 但是战力,已经相仿。 光芒散去,少女酥胸微微起伏,周身气血略显萎靡,身后一双血色巨翼上的符文也略显暗淡,显然是在先前的碰撞中受到了重创。 刷! 一声轻响,只见一阵雷光瞬时闪过。 少女体内翻腾的气血还未平复,柳眉突然紧缩,周身血气骤然调动,手中绣刀含怒劈出,一道道血色涟漪瞬间散开! 一道身影顺势侧过身去,退至一边。 雷渊披着雷光,周身电光涌动,玄气四溢,讪讪地笑着。 轰! 一边的范辛阳身形暴动,玄气肆虐,战意盎然。 丝丝缕缕的罡气似是化作了实质,在周身盘绕,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通体血色的战斧,对着柳云璃暴掠而来。 柳云璃赶忙强提身体中的所有气血之力,汇入手中绣刀,迎上范辛阳的战斧。 当当当当当! 场中玄气和气血波动肆虐纷飞,两人身影重重的碰撞在一起,刹那间,已是对了十数招! 陆吾定定的看着柳云璃的身影,随时准备暴起而去。 突然,他的耳边传来剧烈的电流声。 王志安高大的身子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护在了陆吾身前。 雷渊略带怜悯的看着身前的青年,随手一扇,王志安就自酒楼内飞了出去,倒地不起。 雷渊来势不减,一手捏拳印,通体缠绕着狂暴的雷光闪电,携着浓郁的天地之威,扑面而来。 陆吾脸色大边,却生生按捺下了腹中剑光,使劲浑身最后的力气瞬间侧身避开那要命的一拳,却未能完全避开。 带着浓郁电光的铁拳重重轰击在了陆吾的左肩上,陆吾甚至能够听到左侧锁骨和肋骨断裂的声音,而后狂喷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 雷渊就欲追击而去,补上最后一击,却听得身边一身撕心裂肺的少女怒吼: “陆吾!” 盛大的刀光袭来,雷渊面色骤变,头皮发麻,想要避开已经晚了,刀光瞬间穿透了他的手臂! 他几乎是看着自己先前轰击向陆吾,闪烁着震天的雷光的拳头在这道刀光下倒飞而去,浓郁腥臭的血腥气瞬时弥漫开来。 “嗷!”痛彻心扉的嘶吼声响彻天际,雷渊脸色苍白,周身玄气暴动,整座酒楼都在剧烈摇晃,几欲崩塌! 砰! 战斧重重拍击而来,柳云璃先前一刀蕴含了一身气血,未曾调息,一时间自顾不暇,被那战斧重重拍在了小腹,瞬间倒飞而出,落在了陆吾身侧。 噗! 少女一口鲜血喷出,落在了翠绿的衣裙上,血色巨翼骤然崩碎,一瞬间少女面如金纸,气息萎靡。 “我要杀了她!”雷渊痛彻心扉的怒吼声响起。 只见他的右臂上有一道光滑整洁的切口,鲜血汩汩而流。 雷渊眼神紧紧盯着柳云璃虚弱的身影,眸子中汹涌的怒火难以压抑,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少女无力的身躯。 事已至此,雷渊也是置身局内,而且,不死不休! 见状,范辛阳并未出声阻拦,点了点头,手中战斧瞬间光芒大作! 轰! 二人一起出手! 浩大的雷光包裹着战意肆虐的锋芒,铺天盖地的向陆吾和柳云璃而来,森冷的杀意锁定二人,空气中肆虐的玄气威压之下,陆吾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滞涩。 死亡的气息骤然袭来,少女面色惨白,眉间有微光闪烁。 陆吾面色狰狞,身体微微颤抖,遍体血管暴突,几欲崩碎,一股汹涌肆虐的剑意似要破体而出,宛若是要破开这天幕。 啪! 一只手掌轻轻搭在了陆吾的肩头,一股难以言喻,却又万分熟悉的威压袭来,陆吾体内肆虐汹涌的剑意骤然平静。 来人信手一挥,一道青芒自其袖中掠出。 轰! 一声巨响。 场中突然尘土纷飞,恐怖的冲击波肆虐开来。 在这恐怖的冲击下,酒楼剧烈晃动,几欲崩塌! 在即将崩碎的边缘,阵阵光芒突然自酒楼的墙壁发出,一道道蝌蚪般的符文在光芒内游走,卸去了那恐怖的冲击波。 但却无人注意道这异象,众人的目光和心神,都紧紧牵在场中诸人身上。 烟尘散去,虚空中恐怖的攻势烟消云散,不见了踪迹、 “嘶!”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惊骇莫名。 那青芒竟是在瞬间击破了范辛阳和雷渊二人的联手攻势! 尘土散去,范辛阳和雷渊阴沉这脸向前看去,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陆吾和柳云璃不约而同抬头望向身边的身影。 一个青年粗布衣衫,腰间别着一本书卷,长身而立,气质出尘,一脸恬静。 陆吾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柳云璃冰冷的双眸中,泛起丝丝泪花。 书生气的青年凤目微抬,冰冷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范辛阳和雷渊。 “谁给你们的胆子,伤我妹妹和书童?” 向来儒雅随和的声音中,破天荒的带着一抹从未出现的怒意。 轰! 狂暴肆虐的玄气浪潮骤然炸开,一股恐怖绝伦的天地威压铺天盖地的向范辛阳和雷渊袭来,二人瞬间面色惨白,瞳孔深处浮现出一抹恐惧。 小小的酒楼内,局势再变。 冰冷的杀意宛如冻结了空气,素来书生气的青年,眼底的怒火仿佛岩浆般滚滚流淌。 古有圣贤云: 君子一怒,血溅三尺,流血五步。 而,天下素缟。 ------------ 第一集 春日 第十八章 柳舒夜的理 布衣青年缓步走来,周身肆虐的玄气涌动,恐怖的天地威压自他的身上缓缓展露。 门口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 “快看!那似乎是柳氏家族的大公子,柳舒夜!”有人低声说道。 “是舒夜公子!”有少女眼中异彩连连。 “没想到连柳氏家族的大公子也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不少人幸灾乐祸,抱着看戏的心态。 范辛阳和雷渊二人脸色凝重的看着柳舒夜,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强大威压,不敢轻举妄动。 柳舒夜素来温婉的面庞此刻布满了寒色,他几乎都有些不忍回头去看身后妹妹惨白的面颊以及陆吾浑身的鲜血。 满腔的怒火化作实质性的杀意,锁定了面前的二人。 柳舒夜通体被清幽皎洁的光芒所覆盖,仿佛一层薄薄的战甲,气质出尘。 他清冷的目光扫过二楼众子弟,后者皆是不自觉的缩了缩脑袋,往后退了几步。 “小姐!陆吾!”一个少年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扶起柳云璃和陆吾。 陆吾认得此人,是柳舒夜府上的下人,阿吉。 “大哥哥。”柳云璃低声呼了一句,声音中不复往日的灵动与活泼。 柳舒夜回过头来,尽力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没事的,哥哥来了。” 柳云璃双眸中突然泛起水雾,鼻头一酸,珍珠般的泪水滑落。 “公子,”陆吾面色惨白,单手拱了拱,额头冷汗淋漓,“是我没有保护好云璃小姐。” 却顿时身子一软,昏睡了过去,阿吉赶忙保住了陆吾的身子,这才不至于跌落到地面。 柳舒夜面色一变,白皙的手掌快速探了过去,示指和中指轻轻搭在陆吾的寸口。 许久,感觉到陆吾并未大碍,他松了口气。 陆吾今日连番遭到重创,身心俱疲,若不是一股信念支撑着,早就昏过去了。 而今,终于见到柳舒夜前来,心里的巨石终于放下,紧绷着的身体自然放松,也就不堪重负的昏睡过去了。 突然,一股诡异的波动微微掠过。 雷渊和范辛阳惊惧的瞳孔中突然掠过一丝惊讶和骇然的神色。 “咦?”柳舒夜眉头挑了挑,目显异色,“这就跨入了泥胎八炼?” 一旁的柳云璃闻言,原本担忧的双眸中突现喜色。 陆吾今日虽连番受创,但是却仿佛当日在习武场一般,虽然挨了不少拳头,却让肉身以匪夷所思的方式得到了锤炼,但是限于体内玄气今日不要命的输出,早已接近干涸,故而没有踏出那一步。 好巧不巧的是,那雷渊先前一击,有阵阵外放的玄气侵入陆吾体内,试图破坏陆吾一身血肉,却被那丹田气海中高悬的剑光,以奇异的方式引动,顺着一身经脉自成周天,临门一脚,终于踏出了那关键的一步。 一旁的范辛阳和雷渊二人面色铁青,心情复杂。 未曾想今日,不仅折戟沉沙,还成就了那小子! 柳舒夜观得陆吾并无大碍反倒略有进境,神色中透露出一股奇怪的错愕,但也仅仅一瞬,恢复了先前的冷淡。 柳舒夜回身,望着惊惧不安的雷渊与范辛阳,闲庭信步一般,踏出一步。 轰! 恐怖的玄气浪潮瞬间被引爆! 柳舒夜双眸瞬间变得空洞,似明镜一般,纤尘不染。 周身狂烈的玄气聚拢,包裹着柳舒夜的身躯,逐渐朦胧,倾洒出道道仿佛明月般皎洁的流光。 他似是在演绎某种法门,周身逐渐被浓浓的雾气所包裹。 轰! 一只晶莹剔透,仿佛玉石般的手掌,荧光流转,加持着滔天的威压和肆虐的玄气波动,向前探去。 九品上武学,流明掌。 此番威势,相较于先前陆吾,虽是同一门武学,但却不可同日而语。 虽不过九品上武学,但是经过柳舒夜的演绎,似乎是具有了别样的韵味。 玉石般的手掌被浓郁的玄气淹没,逐渐换化作一道半丈长的巨掌,手掌上的纹路清晰可见,裹挟着恐怖的威势,呼啸而去! 范辛阳和雷渊二人面色瞬间一变,一身玄气骤然鼓动! 范辛阳一口鲜血突然喷出,落在了手中的墨色战斧之上,只见那战斧瞬间光芒大作,似是被范辛阳的鲜血引动,跳动着诡异的血色光辉。 雷渊一身电光也瞬时大增,周遭空气不断传来爆裂般的声响,带着丝丝的火花,仅存的手掌捏拳印,刚猛霸道的肌肉青筋暴隆,仿佛雷神降世。 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咬了咬牙,惊人的攻势几乎同时向着那恐怖的手掌重重对轰而去! 轰! 双方重重的碰撞在了一起,汹涌的气浪肆虐开来,周遭的桌椅板凳瞬间化作齑粉,顷刻间,激起了巨大的尘土。 众人皆是不自觉的倒退而去。 酒楼的墙壁上神光流转,暗暗卸去劲道,并未崩塌。 烟雾散去,柳舒夜周身浓郁如雾般的玄气缓缓散去,不远处,两道身影跪在地上,剧烈喘气,周身气息萎靡,在也不复先前的强势。 范辛阳冷汗淋漓,一身的玄袍尽皆湿透,剧烈的喘息,眸中尽是浓郁的恐惧和不安。 雷渊面色更为惨白,且不说先前被柳云璃以几乎搏命的方式斩断了他一只手掌,就是刚才的攻势中,他也是将自身所有的气血玄气尽数注入其中,现在玄府空空如也,就是泥胎九炼,怕也不是对手。 “柳舒夜!”范辛阳突然嘶吼一声,神情癫狂。 柳舒夜淡淡回眸。 “你仗着山巅二层的境界欺压我二人,也不怕遭到他人耻笑!”范辛阳双眸猩红,充满不甘。 雷渊气息萎靡,但也紧咬牙关,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无耻!” 柳舒夜面色寒冷,静静说道:“尔等先前以高出一个大境界的修为去欺负我的妹妹和书童,就不怕他人耻笑?” “是他们杀人在先!”范辛阳怒吼一声。 柳舒夜冷哼一声:“却是你主动送来的人头。” “哈哈哈哈。”范辛阳略显病态的笑了笑,言语之间充满讥讽,“素闻你柳氏家族大公子柳舒夜熟读圣贤书,以身作则,知书达理,今日却是如此行径,这是哪条先贤言语,又是哪位前人所为,公理何在?” 柳舒夜闻言,皱了皱眉,神情间罕有的透露出一丝嫌恶。 “尽是些诡辩。”柳舒夜缓缓说道,“素闻有纨绔,三伏季节行于街头,见一女子身着薄衫,便行禽兽之行,事后言其身着暴露,故意行于小径引人非礼,而责女子之行,丝毫无悔己过,与尔等之行又有何异?” 言语一出,范辛阳脸上顿时青红交替。 “你等作恶不成,反送了性命,却来为难我这可怜的妹妹。我那好心的书童打抱不平,却被你们施以暴行,这又是什么道理?这又是什么公理?” 柳舒夜顿了顿,不屑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二人: “你等行径,可称无耻,又可怜无知!” 柳舒夜淡淡的声音,好像一道有力的巴掌,重重的扇在了范辛阳和雷渊脸上。 柳舒夜朝着虚空拱手作揖,而后朗朗道:“古有圣人云:吾日三省吾身,与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我且问你二人,。”他犀利的目光骤然紧盯范辛阳和雷渊二人,眼底仿佛有神光跳动,二人顿时被惊出一声冷汗。 “你等互有来往,不过酒肉朋友,除却为非作歹,遇事只谈利益,未虑情谊,何曾可言忠信!未曾勤勉苦学,扭曲圣贤之道,却喜立身于道德指摘他人,何来的脸面立身天地!” 柳舒夜犀利的言辞仿佛道道利刃,将二人层层剥开,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雷渊惨白的面色间掠过一丝羞恼:“柳舒夜,你不过是以高出一层的修为击败我二人,任你如何说,我都认了,但你莫要忘了,我只是屈服在了你的实力之下,去你娘的圣贤古语!” 柳舒夜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如此言语,甚无礼!” 范辛阳面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见到柳舒夜此番作态,心下莫名的快意,不禁随声附和:“口口声声先贤古语,不过一副伪君子面庞。先贤难道不曾有七情六欲?就不曾有偷鸡摸狗?你柳舒夜若非是实力强大,凭什么站在我二人面前如此说教!” 柳舒夜面色阴沉到了极点,柳云璃感受着兄长体内难以压抑的怒火,黛眉紧锁,也是暗暗恼火。 “原来范氏家族和雷氏家族就是这般家学,真是羞于与尔等为伍!尔等枉称世家子弟!”柳舒夜声音微微颤抖。 轰! 柳舒夜周身的玄气因为极端的愤怒,越发汹涌澎湃,肆虐的玄气浪潮中,竟是浮现出出丝丝森冷的刀意。 此刻的柳舒夜,深处肆虐的玄气旋涡之中,再无往日文雅敦厚的气息,眉宇间漂浮着森冷之色,周身皎洁的霞光流转,仿佛战仙临尘! 柳舒夜紧盯雷渊和范辛阳二人,回想起先前二人言语,一时间心中杀意澎湃。 不尊圣贤者,当杀之!辱其言行者,当灭之! 感受着那盘踞在空气中恐怖的杀意,范辛阳脸色瞬间一白。 “柳舒夜,你敢杀我等!”他凄厉的嘶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雷渊脸色更加苍白,色厉内荏道:“你就不怕掀起你柳氏家族和我雷、范两家的争端!你柳舒夜承担得起吗!” 柳舒夜眯了眯眼:“废了尔等,却也未尝不可,那后果,我柳舒夜担了。” 话音刚落,两道流光闪烁着森冷的寒芒,自柳舒夜双袖间骤然掠出。 汹涌肆虐的玄气包裹着两柄精巧的飞刀,撕裂空气,直奔二人丹田而去! 二人脸色骤变,却未曾想过柳舒夜的攻势说来就来! 二人想要做出反应,却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先前的碰撞中,二人尽皆受了重创,现在一身气血萎靡,加之玄府空空如也,此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寒芒自虚空中爆射而来! 范辛阳和雷渊瞳孔深处骤然变得空洞,充斥着绝望和不甘的灰色。 咚! 一道褐色光芒骤然闪过,一把巨斧突然飞掠进场,狠狠的劈在了范辛阳和雷渊身前。 那巨斧与范辛阳手中战斧长相相似,通体黝黑,体型却更加巨大。 只见那斧面上镌刻着一条凶残恐怖的大蟒,似是引动着天地间某种力量,通体跳动着火焰般的光芒。 叮叮! 两声轻响。 两道青芒被那巨斧所阻拦,倒转而回。 一道充满寒意,带着丝丝讥讽的声音骤然响起: “柳舒夜,你想找死么?” ------------ 第一集 春日 第十九章 扛鼎者 门口的人群不自觉让出一条通道。 一个一席紫袍的青年缓步走来,眉眼之间与范辛阳有些许相似,嘴角勾着一抹讥讽的笑意,双目冰冷的看着柳舒夜。 见到那青年,范辛阳惨白的面色中渗出丝丝红润,双眸迸射出浓浓的惊喜。 “大哥!” 紫袍青年微微皱眉,怒喝了一声:“废物!尽给家族丢脸!” 闻言,范辛阳缩了缩脖子,似是很畏惧那紫袍青年。 “范氏家族的大公子范芝楼!”人群中传出低低的惊呼声,认出了那紫袍青年。 “两个家族的大公子碰面,可真是有趣。”有人幸灾乐祸,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柳舒夜皱了皱眉,看着来人,信手一挥,身前倒飞回来的两口青芒瞬间掠入他的袖口。 范芝楼径直走了进来,伸手拔起地上的巨斧,扛在肩上,看也不看范辛阳,眼神挑衅的看着柳舒夜,扭了扭脖子:“怎么?你柳舒夜最近是吃饱了撑?都欺负到我范氏家族头上来了?以为我们范氏家族无人?” 柳舒夜面色沉静,古井无波:“是你范氏不对在先。” “哼!”范芝楼冷哼一声:“那还请你这柳大少爷说说,我范氏子弟今日哪里不对,能劳烦得了你这柳氏家族的大公子亲自过教训我这不成器的弟弟。” 柳舒夜面色冰冷,眯了眯眼:“他欺负了我的妹妹。”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的书童。” “哦?”范芝楼眉头挑了挑,森冷的目光掠过柳树,看向后方面色惨白,精神萎靡的柳云璃,以及昏睡不醒的陆吾:“我范氏子弟已有两位身死,此事还不能揭过?” 柳舒夜面色坚定,摇了摇头。 见状,范芝楼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范芝楼突然转过身。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范辛阳瞬间飞了出去,再爬起来,脸上多了个血红的巴掌印,嘴角破裂,流出丝丝的鲜血。 他眼神错愕的看着范芝楼,满脸不解。 雷渊也是被吓傻在了一边,呆呆地看着范辛阳。 范芝楼一掌之后,大手一挥,瞬时间,就有数道玄气突然掠出,每道玄气都携带者森冷的锋芒,直扑二楼而去! 嗷! 痛苦的嘶吼声骤然自二楼众少年口中传出。 除却先前那绣衣少年,其他每个人在一瞬间似乎是遭遇了某种重创,顿时气息萎靡,脸色苍白,一个个捂着自己的左手,蹲坐在地上,微微颤抖,不再发出声音。 似是在忌惮范芝楼。 范芝楼伸手一招。 二楼一阵玄气掠过,只见一根根肉块还带着尚未干涸的血液,被玄气包裹,顺势掉落在了柳舒夜脚下。 众人定睛看去。 那赫然是一个个手指! “呕!” 有人忍受不了这种场面,跑出去弯腰呕吐。 柳云璃惊惧不安的看着地上的手指,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他们每个人都被我削去了右手小指,这是他们没有及时阻拦范辛阳做蠢事的代价!”范芝楼淡淡的说道,言语之间丝毫没有任何的情感,“这下你可满意了?” 柳舒夜叹了口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也并未参与其中,你……” “就说行不行!”范芝楼强硬的打断了柳舒夜,言语之间充满不耐烦:“老子最瞧不惯的就是你这幅婆婆妈妈的样子!范辛阳今日所为,他们都有份!” 柳舒夜便也不再言语,微微点头。 咚! 一声闷响,范芝楼把肩头的巨斧重重砸在地上,整个地面都震颤了一刹。 他活动了下手腕关节,而后从地上拔起巨斧,悬在空中,斧刃直指柳舒夜:“既然他们的账算完了,那我们就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吧!” 轰! 恐怖的玄气瞬间被引爆! 范芝楼身上骤然浮现出火焰般的光芒。 他手持巨斧,锋利的光芒在斧刃间吞吐不定,实质一般的杀意似乎是锁定了整片空间。 柳舒夜轻轻吐了一口气,身周玄气涌动,衬托得他的身影越发朦胧,三刀青芒自袖中掠出,滴溜溜的在身周旋转,散发着冰冷清澈的光辉。 “事已至此,非要做过一场?”柳舒夜淡淡的声音传来。 “哈哈。”范芝楼大笑几声,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柳舒夜,我弟弟再不成器,有我教训。就算他有千不该万不该,那也轮不到你柳舒夜指手画脚的。我范氏家族,莫说是人,就是一条狗,那也不能是你柳舒夜能够教训的!” 听闻范芝楼的言语,范辛阳面色变了变,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压制了下去。 “哈哈哈,范芝楼,你弟弟是不是狗你随意,我家雷渊那小子可不认你这句话!”惊雷般的笑声自二楼传来,言语间充满慵懒和不羁。 “恩?”范芝楼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上身穿着开襟汗衫的青年斜斜倚在柱子上。 青年面目方正,却带着不羁的笑意,袒露前胸,露出健壮的肌肉和黝黑的皮肤,看得人群中的少女暗暗脸红,纷纷别过头去。 “雷九元!”人群中再次传来惊呼声。 来人正是雷氏家族的大公子,雷九元。 雷九元自二楼纵身越下,落到了雷渊身侧。 看着雷渊失去的左掌,雷九元皱了皱眉,看着柳舒夜的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寒意。 雷九元冲着柳舒夜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柳舒夜,我弟弟这手掌,你也要给我一个说法!” 柳舒夜平静的面庞没有任何的波动,情绪也没有丝毫起伏,并不做声。 “柳舒夜,老子最看不惯你那副时常装腔作势的平静!”浑身火焰包裹的范芝楼骂了一句,而后狞笑一声,“莫不是到了现在,还稳操胜券?你莫不是疯了?” 柳舒夜依旧不做声,一声玄气轻轻浮动,散发出的莹莹的皎洁光芒,他的身影为霞光所包裹,越发朦胧,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身影,瞧不得脸上的表情。 “哈哈哈!”雷九元大笑两声,眸中讥讽之意浓郁,“这是吓得躲起来了?” 范芝楼继续说道:“柳舒夜,多年未见,而今我们三人都踏入了山巅境,且都登上了山巅二层楼,你以一敌二没有胜算,看在这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只要你身后那少年,其他的我既往不咎,你和雷九元之间的恩怨我也不会插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惊。 原本以为范芝楼要做过一场,却未曾想他提出了如此的条件。 雷九元也轻笑一声,双眸中雷光闪动:“我也只要那少年,只要他今日留在这里,我转身就走。” 哗—— 众人一片沸腾,心神动荡。 两个家族未来的扛鼎者,今日一起发难,竟然都是为了那个不过泥胎境的少年! 柳舒夜并未答话,只是周身三道青芒光芒更加炽盛,吞吐着锋芒,恐怖的威压若有若无地锁定了二人。 感受着空气中传来的威压,雷九元笑意敛去,脸色变得冰冷异常。 “你书呆子,这是读书读傻了还是怎的,为了一个书童,就要硬抗我二人?”雷九元张口狞笑,双眸电光中迸发出浓烈的杀机,遥遥锁定了柳舒夜。 轰隆隆—— 虚空中突然传来猛烈地雷声轰鸣,细细听去,竟是自雷九元体内而来! 噼里啪啦! 浓密的闪电骤然自雷九元体内涌出,化作一条条电蛇,扭曲缠绕,包裹住了雷九元雄壮的身躯。 雷九元的双眸中,顷刻之间充满骇人的电光。 他轻轻握拳,空中骤然传来剧烈的爆裂声,浓郁的肉体气血铺展开来,周遭的空间竟是微微扭曲,似是承受不住雷九元一身肉体之力。 一道淡淡的虚影自雷九元身后凝聚。 只见一条巨大恐怖的电蟒缓缓凝实,盘踞在虚空之中,吐着蛇信子,发出无声的嘶吼。 电蟒头顶上方,三个幽深的漩涡浮现,缓缓旋转,吞噬天地玄气。 “嘿!”身侧的范芝楼嘴角掠过一丝戏谑。 他舒展身材,周身跳动着火焰般的光团,滚滚而来的高温烧灼得小小酒楼内,宛若三伏。 轰! 他的背后缓缓凝聚出一柄血色巨斧,斧身上铭刻着晦涩难明的符文,似是印刻这天地间的某种至理和规则。 巨斧周围,也是出现了三个幽深的漩涡,疯狂吞吐天地玄气。 “竟然是玄府三开!”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门口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看着场中二人身畔浮现的四口漩涡,心神为之动荡。 修行一途,宛若攀爬高山。 泥胎九炼,每一炼,就好像是一级台阶,九层台阶之后,纵身一跃,就是迈上山巅。 也只有迈上了山巅,修炼者才算是真正迈入了修炼一途,前途广阔。 就好像终于爬上了山巅,得以纵览世间景色。 而泥胎境迈上山巅,则是需要在体内原本的丹田气海中“开玄府”,也唯有开府之后,才能得以在山巅站稳脚跟。 人身丹田三分,分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分别位于脑海,膻中,小腹。 山巅境的修炼者,分别要在三处丹田开府,也就是所谓的山巅三重楼。 寻常人,每个丹田只可开一府,而其中有极少数的天才弟子,可以在某些丹田开两府。 至于开三府,那就存在与传说中的天才子弟了,至今未曾有过。 那传闻中的柳氏家族二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这等天才子弟百年难得一遇,故而早早踏出小镇,被隐世宗门所相中。 山巅二层楼,三开玄府,说明其中有一丹田是二开玄府。 在世俗中,这样的存在已经是天才子弟了,不曾想今日一起出现了两人! 两人背后凝虚影,各自三个漩涡缓缓旋转,杀机其其锁定柳舒夜。 “今日难得如此热闹,大家竟然都聚到了一起。”一道冷淡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一名背负墨色巨刀的冷峻青年走了进来。 “既然这么热闹,那便加我一个!” 轰! 还未走至场中,冷峻青年周身玄气骤然肆虐汹涌,恐怖的威压缓缓弥漫开来。 淡淡的虚影自背后浮现,赫然是一只墨色的苍鹰,展开巨大的翅膀,森冷的瞳孔中迸射出冰冷的气息。 四周三口漩涡缓缓浮动,黯然幽深。 赫然也是三开玄府! “王珺风!”雷九元面色难看,咬牙切齿蹦出三个字。 轰! 围观的众人骤然炸开了锅。 时隔多年,四大家族扛鼎者,竟是于今日,齐聚于此! ------------ 第一集 春日 第二十章 老木匠 来人正是小镇中王氏家族的大公子,王珺风。 瞧得那背后的四口幽暗深邃的漩涡,赫然也是四开玄府! 见到来人,木讷少年双眸中略显错愕。 “大哥?”他轻轻呼了句。 王珺风冷峻的面色上,挤出一个很生硬的笑容,尽力柔和的说了句:“小四。”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素闻王氏家族有一四公子,自幼不喜修行,一心扑于书画。 此人平素为人木讷内向,深居简出,就是王氏家族自己的子弟也大多未曾见过。 却不曾想,近日竟是能够破天荒的见到这传闻中的四公子。 不远处的范辛阳和雷渊二人偷偷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心中都是浓浓的懊悔,早知这呆呆傻傻的少年是王氏家族的四公子,他们就不会那般对待了。 但是这时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王珺风大踏步向前,立于柳舒夜身侧,隐隐与范芝楼和雷九元对峙。 范芝楼神色凝重,微微皱眉:“怎么?你这王氏家族大公子也想来凑凑热闹?” 王珺风冷峻的面庞上没有表情:“我只来讨个说法。” “哼!”雷九元冷哼一声,神色间充满不悦和隐隐的怒意,身周玄气在王珺风出现之后越发汹涌,一身电光越发璀璨,难以压抑的雷声阵阵轰鸣,似是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一般。 范芝楼伸手拉了拉雷九元,而后眯了眯眼,审视着王珺风:“你来讨什么说法,今日不过是我三家的恩怨,与你王氏家族何干?” 王珺风双目微垂,淡淡的说道:“你径可以问问你的弟弟,我王氏家族的四公子,是如何从二楼雅座,到了这一楼。” 范芝楼脸色蓦然一变,突然转过身去,凌厉的双眸凝视着范辛阳。 范辛阳感受着范芝楼目光中的怒火,低着头,不敢与兄长对视。 “哼!”瞧得范辛阳那般模样,范芝楼气不打一处来,“回去再收拾你!” 范辛阳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 范芝楼回过头,看着柳舒夜和王珺风:“这样也好,以二对二,我们且做过一场,倒也莫说是我二人占了便宜!” 青色霞光包裹中的柳舒夜并不作声,一身玄气涌动,身形朦胧,背后有微光闪动,似是要凝聚出什么。 柳云璃苍白的面色终于有了淡淡的血色。 她的一双美眸在场中众人间游走,最后停留在哥哥身上,神色间充满忧虑。 哗—— 王珺风抽出背后的墨色长刀。 墨色长刀上浮现出出浓郁的刀罡,他背后的巨鹰虚影微微凝实,冰冷的鹰瞳中骤然亮起一抹异光,虚空中似是有隐隐约约的鹰唳声传来,与其手中的墨色长刀隐隐呼应。 顷刻间,浓稠的黑色的雾气自王珺风周身弥漫开来,包裹在刀身之上,透露出凌然的冷意。 见状,雷九元狞笑一声,一步踏出,双拳骤然紧握。 噼里啪啦! 恐怖剧烈的电光骤然自他强健的身体中涌出,背后巨大的雷蟒盘踞,冰冷的瞳孔中闪烁着浓烈的杀意。 “如此,便来做过一场!”雷九元狞笑一声,浑身缠绕着细蛇般的电光,手捏拳印,向着王珺风狠狠轰去! 看着迎面而来的刚猛拳印,王珺风面色一沉,手中长刀骤然掠出,霸道无匹的刀芒骤然闪烁,迎着那拳印狠狠劈去! 范芝楼嘴角带冷冷的笑意,阴冷的目光锁定柳舒夜,背后巨斧虚影凝实,隐隐传来古老悠长的擂擂战鼓声。 他紧握于手中的战斧包裹着血色的光辉,腾起一阵又一阵火焰般的气息,周遭空间扭曲,隐隐有塌陷之意。 “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传闻中柳氏家族的大公子的实力!”范芝楼身形暴动,手中巨斧举过头顶,带着森冷的杀意和浩大的血色光芒,怒劈而下! 柳舒夜身形朦胧,看不出喜怒,周身玄气平静如水,恬静淡然,伸出手掌向前探去。 轰! 小小酒楼之中,四面墙隔壁内流淌的符文瞬时光芒大作! 一道巨大恐怖的玄气洪流,骤然间自虚空中倾泻而出! 砰! 恐怖的玄气浪潮分别撞击向场内四人,四人在这股浩大恐怖的玄气浪潮之下,一时措手不及,均是被撞推到一边! 四人身形踉跄,几息之间就稳住了身形。 空中的玄气浪潮突然四散而去,再无丝毫异象。 “恩?”雷九元眸子深处迸射出骇人的异芒,爆喝一声:“是谁?鬼鬼祟祟,还不给我出来!” 范芝楼似乎是注意到了四周墙壁内的异动,嘴角划过一丝冷意。 他的身形刹那间化作道道残影,手中血色巨斧蓄足了威势,朝着一侧的墙壁狠狠劈去! 轰! 斧刃触及墙壁的刹那,一头狮子般的猛兽虚影,自墙壁内骤然冲出,没入了范芝楼的体内。 范芝楼脸色大变。 一股恐怖的巨力自身体内传来,仿佛是洪水猛兽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一时间,他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滚,四座玄府内的玄气,也是被这恐怖的巨力撞得崩碎而去! “噗!” 范芝楼骤然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倒飞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雷九元惊骇的望去,只见范芝楼面如金纸,背后巨斧虚影骤然破碎,一身浓郁的玄气波动也烟消云散。 在场诸人面色均是一变。 柳舒夜一身霞光骤然散去,周身涌动的玄气波动也是慢慢平复下来。 他抬头望向虚空,面色沉静,波澜不惊,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文雅平静,一身麻衣,腰间别着一本古卷,仿佛一个普通的书生。 柳舒夜微微躬身,冲着虚空中作揖行礼,清澈儒雅的声音自他口中发出:“不知我等惊扰了哪位前辈的清净,还望前辈见谅。” 瞧得柳舒夜如此做派,王珺风也默默收起了手中墨色长刀,一身波动逐渐平复,冷峻的面色中带着些许凝重。 雷九元不甘心的看着王珺风,却也不得不收敛一身波动,浓郁的雷声电光缓缓散去,他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地上气息萎靡的范芝楼,沉默不语。 “呵呵,还是你小子看着顺眼些。”一道苍老的声音自二楼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二楼的边沿,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衣衫不整,手持烟斗的老头。 老头一头银白色的发丝杂乱的束在脑后,脸上沟壑纵横,应是上了年纪,衣服上遍布油腻的污垢,似乎是很久未曾清洗。 “这不是城西那边的老木匠么?”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城西边的老木匠,很多人都认得,小镇里很多的房子建筑,家用,几乎都是老木匠和他的徒弟们做的。 平日里老木匠给人的印象就是是一个不修边幅,脾气暴躁,刻板顽固的老家伙,今日所见,似乎这老木匠并非是一个简单的糟老头子。 老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斗,浑浊的双眼扫视着在场诸人。 被那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都产生了莫名的寒意。 目光掠过柳云璃之时,老头浑浊的双眼似乎亮了一瞬,嘴角划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笑意。 “参见前辈。”王珺风拱了拱手,行了一礼。 雷九元虽有诸多不愿,但是先前范芝楼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也不敢无力,也跟着行了一礼。 老人缓缓点了点头,吐出一个烟圈,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再怎么说,这酒楼,也是我当初一砖一瓦盖起来的,你们的事情我本不欲插手,但是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毁了这酒楼,那我就实在看不下去了。”老人嘀嘀咕咕说个没停,神色间充满不悦。 但是却没有一人敢还口。 “是我等错了。”柳舒夜轻轻躬身行礼,言语间充满歉意。 老头深深抽了一口老汉烟,烟杆微颤,指着柳舒夜:“你小子识相。” 听闻此话,雷九元顿时额头生汗,面色苍白。 “我也不是不许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打架,”老头自顾自的说道,“半年后四大家族之间会有公开的族比,你们去擂台上打生打死老头子我不管,但是这座酒楼是我的心血,在此处打斗,不行。” 最后两个字,老头苍老的声音中充满了决绝和冷意,雷九元和范芝楼都是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邋里邋遢的老头浑浊的双眼突然看了看范芝楼,讥讽道:“至于有人还想继续找死,就当我没说。” 范芝楼浑身骤然一个激灵,连忙爬起身来,冲着老头躬身行了一礼。 “晚辈眼拙了,还望前辈海涵。”范芝楼恭敬的说道,声音微微颤抖。 “哼。”老头冷哼了一声,“今日这酒楼内的一片狼藉,你一句海涵就能揭过?” 范芝楼咬了咬牙,丝毫不敢有任何的反驳:“此事因我范氏家族所起,明日,我范氏家族就会送来赔礼。” 一旁的雷九元也是面色苍白,急忙接了句:“我雷氏家族也有份。” “恩。”老头微微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还不快滚!” 范芝楼和雷九元二人浑身一颤,赶忙招呼了一声,酒楼内一阵少年都是匆忙跟上,神色惶恐的逃窜而去。 柳树叶和王珺风也是拱了拱手,冲着老人请辞。 而后,二人各自带着那木讷少年,以及柳云璃和陆吾等人,离开了酒楼。 此时,天色已晚,阴沉的夜幕降临,四处灯光也已亮起。 看着离开的四族子弟,门口众人一阵唏嘘。 众人再回头望向酒楼里面,却发现那邋遢老人,也不知去了何处,就此不见了踪迹。 见得这场热闹就此结束,人群缓缓散去。 众人神色中充满遗憾,未能亲眼见到四族扛鼎者之间的较量,却是失去了今日最大的乐趣。 酒楼内。 小二们颤颤巍巍的从柜台后走出,看着狼藉一片的酒楼,纷纷开始收拾起来。 酒楼屋顶上。 老木匠慵懒的坐在砖瓦上,抽着烟斗,默默注视着离去的柳舒夜等人。 神情凝重,不发一言。 ------------ 第一集 春日 第二十一章 润物细无声 富贵街的最东侧,就是整个小镇的出入口。 整个小镇三面环山,也唯有此处一个门可供人们进出。 说来也是极为怪异的,小镇自存在以来,却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小镇内没有任何的文字记载。 小镇上的居民均是日起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一年到头来,也没有几个人会走出小镇,仅有少数心怀梦想的青年会走出小镇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也是极少数的。 破败的拱门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植物,石柱上青苔遍布,早已看不清石门本在的材质。 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世间,映射着石门,显得莫名的凄惨和荒芜。 一道身影自富贵街深处缓缓走来。 那人嘴中哼着小曲,一身淡蓝色的长袍,手里拎着一只酒壶,跌跌撞撞走来,似乎下一刻就会醉卧在路边,酣然而眠。 走的近了,皎洁的月光照射在他的脸上,照射出他俊朗的面庞,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却满脸的胡渣,腰间别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模样的物件,发髻上还插着一只古朴的玉簪。 他漫无目的的走来,摇摇晃晃的身影缓缓靠近了富贵街尽头的石门。 终于是到了石门前,他抬起头来,惺忪迷醉的双眼用力挤了挤,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看着头顶那轮明月,动了动嘴唇,打了个浓浓的酒膈。 蓝袍青年的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愁绪,但是却难以掩盖迷醉双眼中的漫天星辰。 他揉了揉额头,重重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呢喃低语道:“该走了。” 突然,他神色一动。 只听见身侧传来一声声异响。 当!当!当!当! 青年眉头一挑,惺忪的醉眼看向石门一侧。 那里有一座临时搭建的小炉子,炉腔内熊熊烈火燃烧,一个精壮的身影手持铁锤,鼓动浑身的肌肉,一下一下的砸着手中的生铁。 那男子手中生铁烧的通红,一锤一锤砸下,生铁中迸射出璀璨的火星。 哧—— 鲜红的生铁骤然没入身旁水缸内的冰水中,刹那间,腾起阵阵的水雾。 水雾大的惊人,顷刻之间便已充斥了这片天地。 水雾四起之间,周遭的天地玄气猛然暴动。 只见浓厚的水雾之中,隐隐有荧光微闪,汹涌而来的天地玄气自虚空中骤然凝聚成了诸多兵器,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吞吐着森冷渗人的杀机。 形形色色的兵刃漂浮在空中,通体之上霞光流转,各色符文翻滚,隐隐凝聚出诸多奇珍猛兽的虚影,低声嘶吼咆哮,周遭空间都为之隐隐撕裂。 铺天盖地的杀意自那些兵器中肆虐而出,直指那蓝袍青年! 那悬浮于虚空中的诸多兵刃,赫然是一道道真正的玄兵! 蓝袍青年打了个哈欠,毫不在意。 轰! 虚空中的诸多兵刃似是引动了冥冥中的某种能量,极端强悍的玄气风暴顿时爆发! 那一道道玄兵在这一刻,仿佛被加持了某种骇人的伟力,滔天的威势似是让这方天地冻结,周遭空间都寸寸崩塌,显露出蜘蛛网一般的裂痕。 刷刷刷! 瞬时之间,那一道道玄兵齐动,裹挟着恐怖的天地伟力,冲着蓝袍青年扑面而来。 “有趣。”青年淡淡的笑了笑,眸中醉意刹那间散去了一半。 他信手自空中划过,洁白如玉的手掌闪烁着莹莹的光辉,向前探去。 他的袖袍顷刻间鼓胀开来,好似遮天蔽日一般,将那铺天盖地袭来的诸多兵刃一一收入其中,脸上的笑容依旧平静。 空气中的玄气风暴骤然瓦解,风轻云淡,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袖里乾坤?”火炉旁的男子皱眉轻语,神色凝重:“你竟是迈出了那步?” “只可惜了如此多的玄兵。”蓝袍青年自顾自的道,丝毫不理会身侧的男子,只信步向前走去。 他一步踏出。 哗—— 青石地板上突然一阵扭曲,一道道玄奥的光纹自青石地板深处浮现。 “咦?”蓝袍青年停下脚步,惊呼一声。 轰! 一声巨响,那些光纹似是勾动了天地间的某种法则,引爆了周遭的玄气。 虚空中陡然传来恐怖的爆炸冲击,震得那石门一阵摇晃。 却见那石门通体微微荡漾出一阵阵古老的道纹,护住了整个石门,这才未曾让其崩裂开来。 周遭玄气迅速凝聚,其中沉浮着诸多天地之间至简的法则符号,以某种奇特诡异的波动自四周垂落。 青石地板上的玄奥光纹一瞬间光芒万丈,映射的这片天地恍若白昼,一条条神秘莫测,闪着莹莹光辉的道纹骤然展开,组成一道晦涩难懂的巨大阵纹,诸多古老玄奥的符号自青石地板渗出,与那阵纹交相辉映,引动四方玄气,隐隐形成一座古老神秘的巨阵,缓慢轮转。 阵法的中心,就是那满身酒气的蓝袍青年。 恐怖的玄气洪流自虚空中汇聚而来,没入阵法之中,加持着这座古老神秘的阵法。 阵法内瞬时间雾气氤氲,仿佛自成一界。 感受着阵纹中传来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玄气波动,青年俊秀的面庞上突然闪出一抹赞赏。 他信步走了几步,四周阵壁上突然闪现出几道兵家的罡气,高悬于四周,酝酿着恐怖的威势,吐露的锋芒隐隐指向自己,杀气凛然! 看着四周升腾而起的玄气和浓雾,他停下脚步,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躺在了地上。 地上微微传来些许温意,青年翘着二郎腿,两手枕于脑后,一派恬淡。 身着汗衫,满身精壮的中年男子从一边的火炉旁走来,赫然是白天陆吾所见的徐黑铁。 此刻的徐黑铁完全不复平日里的不着边际。 他面色凝重,双眉紧锁,眸子中迸射出奇异的光芒,紧紧盯着阵中的男子。 蓝袍青年似乎是察觉到了徐黑铁的到来,他揉了揉双眼,懒洋洋的道:“怎么?不是说好主随客便,这还一波接一波,不让我走了?” 徐黑铁默不作声。 晚风轻拂,深沉的夜幕下,阵法释放出莹莹的紫色霞光,映照着皮肤黝黑的汉子。 “他人呢?”阵法内传来青年淡淡的声音。 徐黑铁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 “哈哈哈哈!”阵法内的青年突然大笑了几声,笑声中充斥着浓浓的醉意,“有人封禁了这片小天地,自成一界,保护这方净土不受损毁,该是他吧。” 徐黑铁皱了皱眉,默不作声。 “何苦来哉?”蓝袍青年低低的呢喃了一声,也不只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谁听。 两人一个置身于阵外,一个置身于阵内,不再言语。 许久,阵法内的蓝袍青年突然长身而起。 徐黑铁面色一紧。 蓝袍青年伸了个懒腰,充满赞许的打量了一番这座古老玄奥的巨阵:“如此造诣,当今天下阵法一途,你已近前十!” 若是有小镇之外的人,能够听到这蓝袍青年如此评价那打铁的汉子,定要惊掉一地下巴。 浩然天下何其之大,这皮肤黝黑,面容平平的汉子却可名列近前十之序,那是何等的天纵不凡! 但是徐黑铁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脸色骤变。 轰! 恐怖肆虐的玄气自徐黑铁身周轰然炸开,惊骇世俗的威压自他体内缓缓铺展开来。 虚空之中,瞬息之间凝聚出九扇奇异的门户,门户内,各有一柄可割裂天地的神兵,悬浮在氤氲的雾气之中。 徐黑铁被九道奇异的门户所包裹着,神性的光辉自门户内倾泻而出,披撒在徐黑铁精壮黝黑的躯体之上,形成浓烈的罡气,周身的空间都出现了丝丝幽暗的裂纹。 “不错。”蓝袍青年眼睛一亮,“竟然已经九跃龙门。观想的还是兵家的天渊九兵图。你这等修为,踏出这片天地,自可是各大隐世宗门的座上宾,何苦守在这里当一个看门人?” 徐黑铁面色凝重,并未答话。周身恐怖玄气鼓动,形成巨大的漩涡,滚滚玄气自天穹垂落,仿佛洪流一般,尽数没入徐黑铁体内! 噌噌噌! 徐黑铁手中打铁的巨锤突然寸寸开裂,铁屑纷飞,露出内里荧光四射的材质,原本朴实无华的铁锤刹那间神光大作,裹挟着恐怖的天地之威,仿佛是这世间某种最为奇特的神铁所打造,坚固不摧! 铁锤化作虎头,张牙舞爪,目露凶光,周遭盘踞着一圈又一圈的光晕,竟是暗含天地法则之力。 蓝袍青年微微震动,目光中透露出些许赞赏:“原来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看来我辈不孤。” 徐黑铁的面色并未有丝毫轻松之色,他手握虎头锤,暗暗蓄力,恐怖的玄气风暴自他身周汇聚,隐隐传来神雷轰鸣,电光四溢。 蓝袍青年微微一笑:“既然他不来,那我还有事,也该走了。” 他的双眸中陡然迸射出两道电光,电光内暗含令人惊惧的恐怖威势。 他的眸子在这一瞬,突然变得清澈无比,再也不复先前那般惺忪。 似乎内蕴天地日月。 他抬头望着天空,打量四周的阵法:“阵是好阵,但是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说着,他信手划过头顶。 一道匹练突兀的自他手中飞掠而出,一个个蝌蚪般的奇异符文在其中沉浮,内含天地间最基础的法则之力,没入了阵法四周的光壁。 淡紫色的阵法突然之间扭曲了一下,而后,地上的光纹瞬间暗淡,寸寸断裂而去。 哗—— 古老而玄奥的大阵瞬息崩碎,滚滚玄气似汪洋大海中的巨浪,裹挟着惊骇世间的恐怖威势,自虚空中轰然炸开! 蓝袍青年脸上沉浸淡淡的笑意,身际有晦暗的波纹扭曲,透露出一股股令人心悸的威压,自崩碎的阵眼中走出。 轰! 数人合抱那般粗的闪电自九天而落,带着血色的光辉和令人绝望的寂灭气息,一道接着一道,往蓝袍青年头顶骤然轰来。 另一侧,巨大的虎头锤裹挟着骇人至极的恐怖气息,通体缠绕着骇人的神电,似是勾动了那九天神雷,压垮周遭的空间。 徐黑铁身际九道门户内的神兵,在这一刻涌现出无穷无尽的天地伟力,加持在徐黑铁那黝黑的肌肉之上,宛若神甲,附在他的机体表面,流光溢彩。 一时间,徐黑铁手持巨锤,一身霞光流淌,伴随着一声声的神雷轰鸣,周遭九道门户中传来阵阵诵经声,缓慢旋转,纷纷簇拥着他。 浓郁的混沌气息随着那些诵经声自门户内倾泻而下,衬托得他前所未有的强大,恍若雷神下凡! 周遭的空间无法承受这骇人听闻的伟力,骤然撕裂开来,仿佛蜘蛛网一般破碎而去。 徐黑铁面色凝重,随着那九天而落的神雷,身形暴动,冲着蓝袍青年的身影暴掠而去! 一身混沌气息弥漫,衬托的他的身影越发朦胧,周身神力不要命的涌入手中巨锤,发出滔天的威势! 吼! 这一瞬间,那猛虎头颅似乎是瞬间被赋予了生命,张开血盆大口扑咬而来,口中道道锋利的獠牙闪动着森冷的光芒,仿佛道道玄兵,散发出强大的波动。 “不死心。”蓝袍青年手掌探出,轻轻下拍。 徐黑铁脸色骤然一变,一身混沌气骤然被拍散,露出了他那被神雷包裹的身躯! 他那道暴掠而来的雄伟身姿也瞬时间停在了空中。 似乎是被某种伟力生生摁在了虚空中,任他如何挣扎,似乎都无法逃离此方天地的束缚。 蓝袍青年面色沉静,微微抬头,眸间神光暴涨。 巨大如雷蟒般的血色闪电骤然停滞在虚空之中。 似是被冻结。 哗—— 下一刻,巨大的电光轰然溃散,化作缕缕细小的电蛇,于虚空中泯灭。 他的眼神中充满浓浓的惊骇。 蓝袍青年仅仅只是一拍,一望,就化解了自身那恐怖的攻势。 这是何等的伟力! 莫不是,对方已经跨出了那一步! 想到此处,徐黑铁神色复杂,心下叹了一口气。 此人果真名不虚传。 蓝袍青年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而后看着仿佛被冻结在了虚空中的徐黑铁,皱了皱眉。 “既然不来,那么……”他突然诡异的笑了笑,信手自空中挥下—— 哗! 一道浩大的剑光骤然自空中凝集,携着能令天地震颤的威能,席卷这方空间! 狭小的空间内瞬时间剑意纵横,仿佛可以切割天地。 周围的空间刹那间碎裂开来,隐隐能够看到其中潜藏的青色道纹,那是某人对这方天地的封禁。 嘶! 一头金色巨蟒虚影骤然闪现了一瞬,又瞬间暗淡了下去。 那些青色道纹隐隐扭曲,却并未崩散。 蓝袍青年皱了皱眉,心念一动。 轰! 剑光骤然掠出,浩大炽盛的锋芒对着徐黑铁虚空中的身影席卷而去! 眼看剑光袭来,徐黑铁脸色大变,就欲施展某种禁忌武学与之抗衡,却突然间听到耳畔传来一声叹息。 “罢了。” 一只白皙的手掌微微探出,将那浩大无匹的剑光收入了掌心,轻轻一握,化作满天光尘。 不费吹灰之力。 一袭玄衣的叶知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徐黑铁身侧,凌空而行。 一身禁锢骤然散去,徐黑铁于虚空落到地面,对着虚空中的那道身影深深地作了一揖,。 见到叶知秋前来,蓝袍青年眯了眯眼,脚步缓缓踏出,似是踏在了虚空中透明的透明台阶之上,一步一步,走到了叶知秋面前。 徐黑铁瞳孔一缩,果然,此人早已迈入了另一个层次! “我许你进入这方天地,却是有代价的。”叶知秋缓缓道。 闻言,蓝袍青年微微一笑:“不过是顺手为之,算不得逾规。” 叶知秋的双眸转向小镇之外:“你这是在挑衅。” 蓝袍青年拱了拱手:“我只是想看看,那少年究竟是何本事,才能让他选择。” 听闻此话,叶知秋眯了眯双眼。 蓝袍青年微笑道:“此方承载千年的气运,莫非是要便宜了他?” 叶知秋双目微垂:“你只管做你的事,其他的莫要多管。” “哦?”蓝袍青年微微挑了挑眉头,“你选择的人,也是他?” 叶知秋默不作声,绣着翠竹的衣襟缓缓飘动,隐隐传来令人窒息的波动。 蓝袍青年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仰天长笑一声,周遭空间一阵蠕动,不见了身影。 一边的徐黑铁皱了皱眉,不解道:“先生就这么放他离去。” 叶知秋轻轻吐了一口气:“他也会承受他该承受的。” 一边的石门顶上传来一声讥笑:“你还是这般无能。” 徐黑铁缓缓回头,却见到老木匠不知何时坐在了上面,吸着烟斗,面色冰冷。 徐黑铁赶忙行了一礼:“岳先生。” 那老木匠恍若未见,一双小眼睛透过黑夜,冷冷的看着叶知秋。 叶知秋并未多言,只是微微一笑:“许你那三升香火自会予你。” 老木匠阴沉着脸:“此番却是你坑了我,你只道让我破了那局,却未曾言明其中细节。被那般因果浸染,我的道身都有丝丝不稳。” 他腮帮子上的胡须轻颤,似是愤怒至极。 细细看去,他那陈年老烟斗上,有一道细小的,微不可查的裂痕。 叶知秋歉意的笑了笑:“那便四升,也算是这些年对你的补偿。” 老木匠低哼一声,就此作罢。 清风微拂,叶知秋和老木匠身影淡去。 徐黑铁默默躬身,冲着虚空行礼。 …… 数万里之外的荒野中。 虚空一阵扭曲,一道蓝色的身影从中浮现而出,周身包裹着淡淡的金辉。 蓝袍青年默默立于虚空,突然,面庞上一阵青红相接。 “噗!” 他突然喷出一口金色的血雾,周身光辉暗淡了一瞬,又恢复正常。 哗- 一道轻响,虚空中突然多了一个白衣男子的虚影。 那男子剑眉星目,腰间挂着一柄剑,手持一个葫芦,递与蓝袍青年。 蓝袍青年倒也不客气,接过来咕噜咕噜连喝几口。 “这四星草所酿的酒水就是可口至极。”蓝袍青年擦了擦嘴角,赞叹道。 那男子虚影略显嫌弃的看了看他,开口问道:“可是寻得了?” “恩。”蓝袍青年点了点头,伸开手掌,空间突然扭曲了一瞬,一颗金色的仿佛蚯蚓般的物件在掌中漂浮。 “哈哈哈。”白袍男子笑了几声,“如此,那太乙乾元丹所需九类药草,我们就已得其中五类了。” 蓝袍青年点了点头,皱眉看着那男子的虚影:“你这是怎么了?” 白衣男子洒然一笑:“不过是被法则之力趁虚而入,差点化道天地。此番我正在你那虚芜荒岸,陪着小金。” 听闻此话,蓝袍青年一惊:“你没什么大碍吧?” 白衣男子摇摇头:“不过是些没有意识的法则,想要乘虚而入却被我反收为己用,小金果真是世间罕见的奇物,竟是帮我把那些法则之力与自身相融,我感觉似乎是看到了那一步的曙光。” 蓝袍青年面露喜色,葫芦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而后淡淡道:“不愧是你!且代我好生照料小金,莫要怠慢,我还有事,需过些时日才能回去。到时候我们青莲池再见。” “你要入世?”那白衣男子差异的看了一眼蓝袍青年。 “嗯。”蓝袍青年点了点头,“有些因果需要断去。” 白衣男子缓缓点了点头,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可曾见到?” 蓝袍青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悦的事情,淡淡道:“见到了,普普通通,我顺手布了一手闲棋,却是被那叶知秋所破,我那太虚秘录也被留在了那方天地,一身气运有丝丝被那老儿斩获。” 闻言,白袍男子愣了愣,而后大笑:“哈哈哈,如此甚妙,甚妙。” 蓝袍青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而后,两人相视一笑,未曾多言,相互在虚空中作揖,周遭空间微微扭曲,便不见了身影。 一道剑光自天穹掠过,似乎是划破了天幕。 略带凉意的清风吹过,倾盆大雨骤然间倒灌而下。 此方天地,已值春雨时节。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 第一集 春日 第二十二章 画卷 眼前一片漆黑,见不得任何景物。 只觉得浑身痛痒难当,却动弹不得。 怕不是已经下了地府入了地狱? 陆吾如是想到,却不禁有了一丝自嘲。 仅是如此,就入了地府,怕正是应了书中那句“出师未捷身先死。” 还未曾走出这小镇,一见外界的光景,怎可就这般死去? 况且,一身钻心的痛,是那般的真实,这也不该是身死后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 陆吾能听到耳畔传来的淅淅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说话。 对了,还有少女的抽泣声。 似乎是柳云璃。 陆吾想要伸手去拍拍柳云璃的肩膀,却怎的也抬不起手臂。 一旁似乎传来青年的声音,在安慰柳云璃,听起来温文谦和。 该是柳舒夜了。 还传来些许杂乱的步伐,似乎是在房间内进进出出。 应是下人。 此刻的他,似乎只剩下了听觉,仅凭听觉来观察周遭的动静。 吱呀—— 门枢传来声音,在此刻,陆吾竟觉得略显刺耳。 该找机会换一换门枢了。 陆吾如是想到。 身侧一阵嘈杂,也听不清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有人以双指轻轻搭在他的寸口,该是来了大夫。 突然,一股难以言喻的困倦骤然袭来,陆吾的意识渐渐模糊,就此沉沉睡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突然传来了声声莺啼,有些许光亮透过茫茫的黑暗,刺了过来。 陆吾缓缓睁开了双眸。 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气味。 正是在他的卧房。 身侧,有一人趴在他的床前沉沉睡去。 陆吾微微侧了侧身子。 那人似乎是感觉到了动静,茫然地抬起了头,看到陆吾清澈明亮的双眸,那人浑浊的眸子里骤然掠过一丝欣喜。 “陆吾!”老人身子微微颤抖,一把紧紧抱住了陆吾的身躯。 陆吾眼底浸透温柔,鼻头一酸,手掌在老人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爷爷,没事了。” 许久,周福才直起身子,看着陆吾的眼神中充满欣慰,但同时有着丝丝责怪之意。 “尽是些胡闹!甚至还带着云璃小姐偷跑了出去!”老人似乎是恢复了往日里的严厉。 陆吾缩了缩脑袋,似乎又回到了先前在自安居的日子。 瞧见陆吾此番模样,老人突然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尽皆舒展开来。 “果真,你还是长大了,我没能力再护着你了。”老人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无力。 陆吾微笑着摇了摇头,紧紧握住老人的手:“爷爷,以后,就换我来护你!” 老人愣了愣,刚欲说些什么,却又想起前些日子那场闹剧,心里瞬时觉得一片暖意,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吱呀—— 身后的木门缓缓被人推开,人还未至,就传来少女慵懒的声音—— “周爷爷,陆吾好些了么?” 柳云璃揉着睡意惺忪的双眼,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此刻的柳云璃,一身翠绿衣裙,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灵动俏皮。 “云璃小姐。”陆吾靠在床头,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柳云璃呆呆的停下脚步,惺忪的双眼中瞬间睡意全无,透露出惊喜的光辉。 “陆吾!”柳云璃欢呼一声,飞奔到床边,眸中异彩连连。 “小姐。”周福起身,行了一礼,看了看床上的陆吾,并未多说,请了声辞,只道是府里还有诸多事务等着自己去处理,就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老人离开,陆吾这才回过头,看着欢呼雀跃的柳云璃,微微笑了笑:“我睡了多久了?” 闻言,柳云璃瞥了瞥眉,一副潸然泪下的表情:“你从回来就一直昏睡不醒,这都六天了,快急死我了。” 看着少女一副凄惨模样,陆吾没来由的心头一疼,揉了揉少女的脑袋:“我这不是好好地嘛。” 少女噘着嘴,一副委屈模样。 “陆吾,醒来了?”淡淡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陆吾向着门口望去,柳舒夜一袭布衣,手中握着一本书卷,目光恬静的看着自己。 “大公子。”陆吾想要起身行礼,却突然感受到右手传来的钻心的疼痛,顿时疼的嘶哑咧嘴。 柳舒夜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此后你无需向我行礼。” 陆吾闻言,错愕了一瞬,脸色上透出浓浓的歉意:“是我不对,不该带着云璃小姐偷溜出去。” 柳舒夜摆了摆手:“此事我已向家族表明,是小璃儿自己要溜出去,只不过是带上了你而已。” 陆吾惊讶的愣了愣,回头看了看柳云璃,后者轻轻点了点头,低着头委屈道:“大伯把我一顿训斥,叫我迈上山巅之前不许出门。” 陆吾不禁莞尔。 柳舒夜看着柳云璃,嘴角笑意不减:“这次的事却也是好事,你向来惫懒,不爱修行,这也督促了你好好修行,早日迈上山巅。” 柳云璃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兄长:“哼,你就不怕我迈上山巅,就会被我追着打?哥哥你莫要忘了,我可是在战斗中就瞬息破境,还一路到达了泥胎九炼圆满,现在距离山巅就一步之遥!” 陆吾闻言,心情复杂。 柳舒夜朗声笑了笑:“我等着小璃儿超过我的那天。” 柳云璃冲着柳舒夜皱了皱鼻子,比了个鬼脸,看得一边的陆吾心生暖意。 这种兄妹之情,是陆吾向来奢望,却不敢企及的。 “陆吾,”柳舒夜突然开口,“王氏家族的四公子王志安下午回过来看望你,你且好好收拾一番。” “王志安?王氏家族四公子?”陆吾面露惊容,“他为什么会过来?我认识他吗?” 一旁的柳云璃双眼间笑意流转:“那时你却是晕倒了过去,王志安,正是那日被那范氏子弟自二楼扔下来的那少年。” 闻言,陆吾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王氏家族可是这小镇上实力最强的存在,也是名义上的管理者,那范辛阳是吃了熊心豹胆,敢把那王氏家族的四公子直接扔下来?” 柳舒夜面色变得古怪,柳云璃掩口轻笑:“还不是那王志安性子古怪,只说自己是什么一介书生,却丝毫不提自身的出处,那群范氏子弟欺软怕硬,自然不会留手。” 陆吾面露恍然之色,这下,这范氏家族可真是被那范辛阳坑了个惨。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陆吾疑惑道,自己晕过去的时候,柳舒夜才刚刚赶来,后续发生了什么,可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柳云璃细细为陆吾讲述了之后发生过的事情。 当陆吾听到最后那老木匠现身之时,眉头皱了皱,眼底掠过一丝惊诧,但是却也未自面色表露出什么。 “原来如此,”陆吾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自嘲的笑意:“未曾想过,我陆吾贱命一条,竟然能让两大家族的子弟为之争斗。” “还不是你让他们产生了浓烈的危机感?”一边的柳舒夜道。 “就是就是。”一边的柳云璃帮腔道:“你仅仅是泥胎七炼的程度,连伤二人,还斩杀了泥胎八炼的范云,拖着重伤之躯又拼得那泥胎九炼的范广志都吃了亏,简直就是个小怪物。” 陆吾愣了愣,喃喃道:“果真,先生所言君子藏器,也是有理的。” 柳舒夜闻言,脸上露出浓郁的笑意:“那就不要那么招摇。” 谁知陆吾摇了摇头:“可先生也说,君子藏器,待时而动。那般关头我还不挺身而出,难道就冷眼旁观,看着云璃小姐被人欺侮么?” 柳云璃美眸间划过一丝惊讶,粉嫩的面颊上也透露出一丝红润。 柳舒夜眼底笑意更甚:“此言不虚,但是你也莫要忘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况且一切还有我,还轮不到你小子抛出性命去。” 他嘿嘿笑了两声:“可我也不知道公子会前来,而且,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柳舒夜笑着敲了敲陆吾的脑袋:“说不用就不用,你且留有用之身便是,我还等你哪天能叫我声大哥。” 这下轮到陆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是柳云璃似乎是听懂了什么,瞬间红到了耳根,低头不语,悄悄掐了兄长一把。 柳舒夜苦笑一声,心下暗骂自己多嘴,对着陆吾拱了拱手:“我便先走了,你好好收拾一番,准备下午与那四公子会面。” “大公子。”陆吾突然出声。 “何事?”柳舒夜停下身形,疑惑道。 “先前昏迷之时,我曾隐约听到云璃小姐似是在抽泣,公子也在安慰小姐,还有人过来为我诊脉,可有此事?”陆吾问道。 闻言,柳云璃别过脸去,面颊滚烫,不忍再看陆吾的面庞。 柳舒夜却是在眸底闪过一丝异芒:“你怎知道?” “我似乎听到了。”陆吾皱了皱眉头,犹豫道,“不,应该是感觉到了。” “感觉?”柳舒夜愣了一瞬,眼中异芒突现,面露惊容:“那般境地,就是大夫都说你陷入了深层次的昏迷,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你小子莫不是初步寻到了神?” “神?”陆吾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我不过才入泥胎八炼,怎么会感知到神?难道我现在是泥胎九炼了?” 柳舒夜摇了摇头:“你奇恒之府气血未定,只是泥胎八炼层次。” 柳舒夜仔细想了想,而后缓缓道:“怕是某些机遇让你提前感知到了体内的神,你小子可真是好运,这对你将来跨入泥胎九炼颇有益处。” 陆吾缓缓点头,皱眉深思。 柳舒夜道了声别,便同柳云璃一起转身离去。 转眼,已是下午。 用过午饭,陆吾沐浴更衣,就听闻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陆吾起身开门。 “陆兄。”先前酒楼所见的木讷少年见到陆吾,躬身行了一礼。 陆吾赶忙躬身还礼,将他迎入了自己房间。 二人落座,陆吾泡了茶水,为王志安倒上。 王志安接过茶水,点了点头,算是感谢。 而后,王志安便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默不作声。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坐着。 王志安双眸盯着鞋尖,眼神中透露丝丝紧张。 王志安天性木讷,也没有什么朋友,如此破天荒的拜访他人,就是王氏家族的诸多子弟,都感到惊讶。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拜访他人,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志安的局促陆吾看在眼里,心下竟也是觉得些许可爱。 陆吾突然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尴尬,首先开口:“不知王公子前来,是有什么事呢?” 王志安神色这才稍稍安定了些许,咽了口唾沫,嗫嚅了一会,才艰难的说道:“你好些了么?” 陆吾拱了拱手:“感谢王公子挂念,陆吾歇息了几日,今日早晨方才醒来,身体各方面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王志安微微点了点头:“我观那日,陆兄与那范氏子弟间的对决,一身气血强盛,境界高超,竟是让那范氏子弟连接折了三人,着实让我敬佩。” 似是先前的寒暄有了效果,王志文话语多了些许。 陆吾摇了摇头,摆摆手:“不过尔尔,主要还是平日里吃的苦头多了。” 王志安点了点头,轻抿了一口茶水,却也不说话,空气再度安静了下来。 陆吾瞅瞅王志安,心下无奈。 “那个……”陆吾想着该说些什么打破尴尬,突然,他想到一事:“那日我与云璃小姐共至酒楼,却见王公子被那些以范辛阳和雷渊为首的家族子弟从二楼……” 他突然停下话头,却不知该找一个怎么样的词语来形容。 “呃……”他愣了愣,脑海中快速旋转,接着说:“咳咳,被从二楼‘请’了下来,也不只是为何?” 听到“范辛阳”和“雷渊”二人的名字,王志安皱了皱眉,似是充满了不喜。 陆吾察觉到了王志安的情绪变化,微笑着为他再斟了一杯茶。 王志安连忙道谢,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还要么?”陆吾微笑着问道。 王志安急忙摆了摆手,结果茶壶:“就不劳烦陆兄了。” 第一次被人口口声声称作“陆兄”,陆吾心底突然流过一丝奇异的感觉。 他自小到大都是以下人的身份生活在这柳氏家族,从来都是被人以低人一等的眼神看待。 这些年,也就柳云璃不以下人的身份看待自己,后来,柳舒夜也对自己表露出善意。 今天,面前的王志安竟也同自己平辈相交。 他的心底对于此人,也亲近了些许。 王志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帮陆吾满上茶水,而后才缓缓开口。 “那日,有人自梦中对我说,手头有一卷画卷,需要我帮他交给所谓的有缘人。” “梦里?”陆吾皱眉,这可真是光怪陆离,赶得上那些小说话本了。 王志安点了点头:“醒来之后,我也觉得很骇人听闻,但是跟让我惊讶的是,我的桌子上,出现了一卷从未见过的画卷,旁边还有一纸条,上面挥挥洒洒写了四个字,中午酒楼。” 闻言,陆吾眸中透露出浓浓的惊讶。 “然后呢?”陆吾问道,“我听闻王氏家族四公子颇喜书画,怎的没有留下来?” “不是我的,我怎么可以留着?”王志安脸庞上表露出浓浓的疑惑,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 陆吾闻言,讪讪的笑了笑,示意王志安接着说下去。 “我想着那字条该是某种指示,所以待到酒楼开门后,我就拿着画卷去酒楼寻那有缘人。” 陆吾挑了挑眉头:“不过一个梦罢了,你就如此当真?” 王志安眸子中闪出了一丝疑惑:“为什么不当真呢?” 陆吾对这个回答呆了呆,不知该如何作答。 或许,这就是先生所言“赤子心性”吧。 陆吾接着问道:“可那字条也仅仅就写了‘酒楼’二字,小镇这么多酒楼,你怎知道是哪一家?” 王志安摇了摇头,轻抿了一口茶水:“我也不知是哪家,所以就一家一家,一位一位的问了过去。” 听到王志安的话,陆吾惊讶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两只眼珠子直勾勾,愣愣的看着王志安,似乎是在看什么世间罕见的珍宝。 王志安察觉到了陆吾的眼神,顿时一脸不解之色:“陆兄,怎么了?” 陆吾呆呆地摇了摇头,木木的笑了笑,冲着王志安举起大拇指:“王兄大义,佩服!” 王志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脸上透露出一丝红晕。 陆吾看着王志安此番作态,急忙喝了一口茶,却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陆兄你没事吧?”王志安投来关切的目光。 “没事没事。”陆吾咳嗽着摆了摆手,“内伤复发,无伤大雅。” 王志安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陆吾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我一家一家,一桌一桌问了过去,但是不知为何,大家都对我表现出不耐烦地神情,看我的眼神很奇怪。”王志安喃喃说道,眼神里充满疑惑。 不奇怪就怪了。 陆吾撇了撇嘴,如是想到。 “终于,走到了最后一家酒楼。”王志安说道,眼神里逐渐有了些许恼意,“我去一楼问当时的食客,他们也都尽皆摇头叫我快些走开。而后二楼有人叫我,我回头望去,是范辛阳等人。” “我走上二楼,表明来意,说明缘由,不知为何,他们都哄堂大笑。但他们中有一少年很奇怪,当我拿出画卷的时候呆呆的看着我手中的画。我猜他可能认得这画,就上前询问,却被范辛阳拦住,满脸不悦,只叫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叫人把我从二楼丢了下去。” 陆吾闻言,眉头挑了挑:“少年?什么样的少年?” 王志安仔细想了想,细细回忆:“面容挺清秀,一身绣衣。” 陆吾瞳孔骤然一缩,那绣衣少年他见过,是那些少年里为数不多给自己强烈压迫感的人之一,看似不过泥胎八炼,一身隐匿的气血却极为浓厚,远超普通的泥胎境修行者。 那少年当时也隐隐站在众人包裹之中,周围子弟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充满了尊崇,该是那范氏家族的核心子弟才是,甚至有可能同那范辛阳和范芝楼一般,是范氏家族嫡系子弟。 想到此处,陆吾抬头看着王志安:“那画还在你手中么?可否给我看看?” 王志安闻言,连忙点了点头,冲着门外招呼了一声,立马有护卫装扮的人捧着一轴装裱好的画轴,走了进来, 看着那护卫离去的身影,感受着他体内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威压,该是到了泥胎九炼的地步。 陆吾玩味的看着王志安:“怎么?这次都带护卫了?” 王志安闻言,瞬间脸色涨得通红:“陆兄不要笑话我,我也是不想带的,但是我大哥非要我带着护卫出门,说什么都不肯妥协。” 听闻王志安口中“大哥”,该是那日酒楼内现身的王珺风。 看着王志安那副样子,陆吾不禁莞尔,也能体会到王珺风这做大哥的一番苦心。 就先前王志安所描述的情形,且不说其他,就是那赤子心性,在一般人眼里都是实打实的疯癫行径,不派护卫保护,说不定哪天就会捅出天大的篓子。 王志安将画轴递与陆吾。 陆吾接过画卷,缓缓打开。 他突然愣住。 画卷上仅是杂然无章的几笔,随意涂抹,聚集成了一个仿佛墨团状的形状。 画上没有丝毫的其他元素,更没有落款。 这要放在远处挂在墙上,就是有人认为这是把墨汁泼上去浸透的痕迹也无人会质疑。 陆吾左思右想,丝毫不能与王志安的奇特境遇联系起来。 他本是一粗鄙之人,未入画道,只是从外形观看,并不能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莫不是有人搞的恶作剧? 陆吾摇了摇头,能有能力布置这一切的,那都是神仙级别的大能,怎会有这种恶趣味。 “王公子认为此画如何?”陆吾漫不经心的收起画卷,准备还与王志安。 却未曾想王志安眉头紧锁,双眸中迸射出浓浓的异色:“这幅画,笔法之间充满剑意,宏伟浩大,正气凌然,就是观其画,就仿佛是看到一名绝世剑客,在溪川瀑布间舞剑,像是能够挥剑断流,能让那江河倒灌!是一副世间罕有的墨宝!” 闻言,陆吾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住。 他面露异色,看着手中的画卷,神色间透露出些许惊诧。 “陆兄?怎么了?”王志安瞧得陆吾神色,问道。 “没,没怎么。”陆吾神色恢复了正常,但是神色中的犹豫却为退去。 王志安喝了一口茶水:“陆兄有话可以直说。” “呃……”陆吾吞吞吐吐了一会,许久才看着王志安,神色认真的道:“不瞒王兄,这幅画,我在梦里似乎也见过。” 此刻,就是称呼,都变成了“王兄”。 王志安骤然瞪大了双眼:“陆兄此话当真?” 陆吾点了点头,心下却感到略有惭愧,但是那脸上波澜不惊,一副认真的样子。 王志安仿佛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推:“那便是你的了。” “这,这不太好吧。”陆吾惭愧的笑了笑。 “那日你也在酒楼之中。”王志安突然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找了所有人却忘了找你!” 陆吾惭愧的笑了笑,心下发虚。 “你就拿着吧。”王志安神情严肃,但是神情中却透露出丝丝的憧憬和遗憾。 陆吾睫毛都是空的,瞬间明悟了王志安心中所想。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陆吾似乎是难为情的说道。 王志安眼神愣愣的看着陆吾手中画卷,呆呆回应道:“什么事?” “不知王兄是否有空来教我修习画道?顺便一起咯临摹这幅墨宝?”陆吾说道,深色中充满了惭愧。 闻言,王志安眼中瞬间迸射出奇异的神采:“好啊,没问题!” 看到王志安那副模样,陆吾心下愧疚之意略减。 两人相视一笑。 皆是心怀欢喜。 ------------ 第一集 春日 第二十三章 过往 陆吾本想留王志安一起用晚餐,顺道与柳舒夜见见面,谁知王志安执意离开,只道是王珺风的意思。 陆吾也不好强留,只得遂了他的意。 两人起身,互相拱手作揖,而后陆吾便一路将王志安送出,一直送到了柳氏家族的门口。 不知不觉,已是华灯初上,天色渐暗。 一队二十来人的人马静静地站立在柳氏家族门外,中间有一个华丽的马车,上面雕刻着诸多的奇珍异兽,山川河流。 柳氏家族守门的侍卫浑身紧绷,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王志安和陆吾相互闲聊着,缓缓自府中走出,先前那队人马见到王志安,齐齐单膝落地行礼。 陆吾见到此番景象,微微一愣,暗暗心惊。 原本以为先前所见的护卫已是王氏家族的中流砥柱,此番看来,却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了。 面前这队护卫,竟然是清一色的泥胎九炼水准。 前头那二人 ,气息更加深不可测。 这二人虽有意按压一身气血玄气,但是呼吸间微微传来的波动也让陆吾感到心惊肉跳。 那二人,赫然是迈上山巅的修行者! 邀请这么一队护卫,只为了保护王志安一人安全,陆吾一时间,只觉得心下复杂。 王氏家族在小镇四大家族中,其底蕴隐隐占据鳌头,果真名不虚传! 王志安似乎是察觉到了陆吾的情绪变化,摆了摆手,示意那些护卫起身。 “陆兄以后就是我的朋友了,你们见到他,就像见了我。”他淡淡吩咐道,木讷的神情中充满了不容置疑。 闻言,那为首的二人微微心惊。 众所周知,王氏家族的四公子为人内向木讷,几乎是一心扑于书画之上,平素性情古怪,没有人愿意主动与其来往,而他也丝毫未曾表露出对旁人的善意。 怎的今日于柳氏家族做客不过一个下午,就破天荒的多出了一个朋友? 这所谓的朋友,竟还是柳氏家族的一个书童? 想到此处,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发现了彼此目光中浓浓的警惕。 莫不是这小小书童使了什么诡计,想通过四公子来达到自身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看到众人默不作声,王志安皱了皱眉,木然的脸上微微透出些许恼意:“怎么?没听清?” 众人顿时浑身一颤,低着头,拱手应了声,还冲着陆吾行了一礼。 “陆公子!” 陆吾长这么大哪里见过如此阵仗,瞬时一惊,浑身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别别别,各位大哥,叫我陆吾就好,公子什么的我可担待不起!” 陆吾赶忙苦笑着摆了摆手,神色间有些许无奈。 王志安拉着陆吾的手,认真地说道:“他们都是我的护卫,称呼你一句公子理所应当。” 陆吾无可奈何,苦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互相寒暄了几句,互相躬身行了一礼,王志安便请辞离去。 踏上马车,王志安撩起车窗上的帘子,冲着陆吾拱了拱手。 “陆兄请回吧,明日再见!” 周围一众护卫闻言,又是一惊。 数年都难得出门一次的王氏家族四公子,今日仿佛是中了邪一般,明日还要再来拜访这柳氏家族的小书童? 众人只觉得难以理解其中的原委,看向陆吾的眼神中更加充满了满心的疑惑和浓浓的警惕。 可别让这小子真把自家少爷卖了。 陆吾感受着众人投来的那警惕的目光,心下了然,无奈的笑了笑,冲着王志安作揖:“王公子一路顺风,明日恭候大驾,诸位兄弟,多有辛苦了,一路慢走!” 护卫们也是冲着陆吾拱了拱手,而后簇拥着马车渐行渐远。 陆吾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下有些复杂。 他看了看柳氏家族的大门,嘴角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转身离去。 …… 是夜。 陆吾用过晚饭,与柳舒夜闲聊了一些今日发生的事,柳舒夜便去温习功课,陆吾寥寥无事,加之右臂上的伤口还未愈合,就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吾!”银铃般的声音自背后传来,陆吾转身,就看到柳云璃笑吟吟的站在身后,手里还拿着一只长棍状的物什,被布缕包裹着。 “云璃小姐。”陆吾微笑着招了招手,看着柳云璃手中物件,疑惑道:“这是何物?” “嘻嘻。”柳云璃嫣然一笑,脸上尽显调皮之意,“这是你的战利品啊,你忘啦?” 陆吾挑了挑眉:“是先前范云所用的那柄长枪?” 柳云璃点了点头,缓缓伸手扯下那枪身上的布条。 随着布条掉落,黝黑的枪身显露了出来,尖端那锋利的枪头闪着冷冽的寒芒,让整个屋子都平添了一抹寒意。 陆吾接过长枪。 入手微凉,但是重量却刚好,到是一把趁手的兵器。 “咦?”他轻呼一声。 入手的刹那,有丝丝缕缕的神秘光纹闪烁了一瞬,而后暗淡了下去,不见了踪迹。 “这是?”陆吾愣了愣,神色疑惑的看着柳云璃。 柳云璃也是看到了那枪身上的异象,撇了撇眉头,也是一脸的茫然。 陆吾心下一片疑惑,但是却也未曾多加在意。 毕竟终于有了一件趁手的兵器。 他本身算不得柳氏家族的子弟,又不是柳氏家族编制内的护卫,故而没有资格去家族中领取准玄兵,如此一来,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陆吾满心欢喜,恨不得立刻耍两下试试,但是限于屋内空间有限,就按捺住了心下的冲动。 柳云璃看着陆吾脸上洋溢的笑容,掩口轻笑道:“本来哥哥也是想为你去家族中寻一把兵器,但是一直耽搁了,这下倒好,省的哥哥烦心了。” 闻言,陆吾愣了一刹。 他缓缓回头,看了看隔壁的方向,目光复杂。 柳云璃看到陆吾的眼神,沉默了一瞬,而后柔声说道:“其实哥哥一直都很在意你。” “哦?”陆吾回过头来,眸子中满是惊诧。 柳云璃走到桌旁,俯身坐下。 陆吾将长枪放在一边,坐到了柳云璃身边,顺手为她倒了一杯茶。 “哥哥同我说过,他自小就注意到了你。”柳云璃双手托着腮帮子,缓缓说道。 “这是为何?”陆吾满是不解。 一个是柳氏家族高高在上的大公子,另一个,不过是管家收养的穷苦孤儿,两者本不该有所交集。 “哥哥说,他初次看到你,你还是个无所畏惧的小毛孩子。你和其他下人的孩子不同,你自小就跟着家族中的子弟玩泥巴,砸窗户,很是顽皮,近乎于无法无天。”柳云璃玩味的看着陆吾,眼睛里有掩盖不住的笑意,“甚至是见到他,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拘谨。” 陆吾听着幼时的事,不禁有些害羞,眼睛悄悄望向了别处。 “他说,他很羡慕你。”柳云璃叹了口。 “哦?”陆吾眉头一挑,回过头来,疑惑道:“羡慕我?” “对。”柳云璃点了点头,“其实哥哥他一直都很累的。他自小就被当做家族的接班人培养,一言一行都受到约束,任何事都不敢随意为之,都要以家族的利益为重。” 柳云璃一双眸子看向陆吾:“但你不同,你似乎并不在意其他,只是开心就去玩耍,不开心就哭闹,率性恣意,毫无顾忌。” 陆吾点了点头,露出沉思的表情。 “他不止一次看到,你可以为了一时的不开心就会打的其他孩子抱头乱窜,也看到过你偷跑出去后山惬意的躺着晒一天太阳,这些,都是他一直想做,但是无法去做的。” “你做的这些再平常不过的事,他不可以。大伯总是教导他,要他稳重,要他处变不惊,要他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这个家族,对别人来说,是港湾,是庇护。但是对他来说,或许更是一座牢笼。”柳云璃眸子中表露处一丝丝的惆怅。 “你曾对他说过,你想走出这个家族,走出这座小镇,去看看整座浩然天下。哥哥后来告诉我,那时他仿佛是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以,他才会很早就选你当他的书童,跟着他一起去学堂听学,逼着你修行。”柳云璃轻轻说道,一双美眸突然看着陆吾的双眼:“陆吾,你不要怪哥哥,虽然他总是逼着你读书,逼着你修行,其实,他也只是想让你快点成长起来,好代他去看看整座天下的风光。” 陆吾闻言,沉默了下来,久久不语。 柳云璃黛眉微撇,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笑:“同时,他也看到了你的担当。尤其是你救了我这件事,哥哥心里一直都对你心存感激。” 闻言,陆吾微微笑了笑,轻轻说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自小,也只有你不把我当做一个下人看待。相比之下,我做的这些,算不得什么。” 柳云璃轻轻摇了摇头:“不。当初我病重,整个家族虽说子弟众多,但是除了哥哥,就只有你每天偷溜出去为我寻找药草。哥哥说,整个家族,除了那些长辈,也就你是待我最为真心。” 陆吾脸上微微泛过一丝红意。 柳云璃也突然发觉自己仿佛说错了什么,俏脸微红,喝了口茶水,不再作声。 许久,陆吾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彼此之间的尴尬。 柳云璃慌乱的回过神来,手中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陆吾轻轻点了点头,起身相送,微笑着与柳云璃道别。 柳云璃离去,陆吾默默关上房门,靠在房门上,回想着柳云璃方才所说。 “他想让你代他去看看整座天下的风光。” 清澈的声音仿佛还环绕在他的耳畔。 陆吾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心下复杂。 他看着隔壁正厅的方向,口中轻语: “你若想去,我就带你离开这座牢笼便是!” 语气坚定。 不容置疑。 …… 隔壁正厅,案几前。 柳舒夜俯身写着什么,突然心有所感,耳朵微微动了动。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凤目微抬,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 柳舒夜望着天上的明月,思绪纷飞,似是回到了多年前。 回到了第一次见到陆吾的场景。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初次相见的孩童,桀骜不驯的看着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一脸恬静的少年问道,脸上挂着温雅的笑容。 幼小的陆吾脸上满是不屑,站在下人之中,滴溜溜的大眼珠子转来转去,看东看西。 一脸恬静的少年微微错愕,以为他没有听清,就欲再次开口—— 谁知那幼小的孩童突然回过头来,摆出一个顽皮的鬼脸,吓得少年微微一惊。 孩童在大人们的责备中朝远处晃晃悠悠的跑去,跑了老远,突然回过头来,稚嫩的脸颊上,笑容灿烂。 “我叫陆吾。”那孩童高声呼喊,“还有啊,你那一脸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真丑,以后多多张嘴笑,像我这样!” 说罢,他咧开嘴巴,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露出,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辉。 一侧的周福的怒斥一声,陆吾幼小的身影仿佛一只小猴子,瞬间逃遁而去。 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少年呆立在原地。 眸子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嘴角含笑。 陆吾么。 可真有趣。 ------------ 第一集 春日 第二十四章 习画 陆吾缓缓坐在桌边,茶水尚温,他一饮而尽,又添了一杯。 想着先前柳云璃所说的柳舒夜的过往,陆吾心下对于柳舒夜有了其他的认识。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柳舒夜对自己多般照顾。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下复杂。 他眼角的余光突然扫视到不远处书架上的画轴。 他心下微微迟疑了一瞬,而后起身走过去取了过来,放在桌子上,缓缓打开。 陆吾仔仔细细的端详这幅画卷。 画卷中心依旧只是一团墨色,看不出丝毫独特之处。 白天里,王志安曾说此画乃人世间罕见的杰作,还提及此画笔法剑意纵横。 这也是促是陆吾留下此画的原因。 料想一位可以有如此惊天手段的大能,也不至于开这么拙劣的玩笑。 但是对于赏画,陆吾向来是不懂的。 他丝毫看不出其中所蕴含的什么剑意,只是觉得画者用笔极有力度,笔墨深深地穿透了纸张,却未有丝毫晕染。 他翻来覆去的揣摩这幅所谓“杰作”,却丝毫没有头绪。 他愣愣的瞅着画卷,怎么看都觉得是某人随意所涂抹,没有丝毫章法可言。 他暗暗催动体内玄气,右手掌逐渐发出盈盈白光,附于画卷之上,希冀这能有什么反应。 只可惜,那画卷没有丝毫的变化。 还是没用。 他皱了皱眉。 他的手失落的放下,却不小心碰翻了一边的烛台。 烛光闪烁间,燃烧着的火苗瞬间触碰到了画卷。 陆吾脸色倏的一边,赶忙拿起一旁的茶水泼去。 浓浓的茶水瞬间泼洒在了画卷上,浇灭了火光,屋子里登时一片漆黑。 陆吾起身寻来新的蜡烛,点上烛火。 心下却是暗暗懊悔。 这下可算是糟透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啥都没看出来,还把那画卷毁了。 谁知灯光重新亮起的刹那,陆吾就傻了眼。 画卷完好无损的置于桌面上,纸张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水渍。 陆吾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莫非此画还能水火不侵? 一番慌张的操作,陆吾右臂上的伤口再次被撕扯开来,鲜血缓缓渗透纱布,无意间滴落了下来,正正滴落在画卷中心。 就在陆吾的眼皮底下,那地血液顺畅的穿过了那画卷,渗透了进去,未曾留下一丝痕迹。 “恩?”陆吾察觉出了异常。 果真,这不是一副简单普通的画卷。 其中肯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下一瞬,他的脸色却突然一白! 轰! 他只觉得骤然间脑子一空,脑海中骤然传来钻心的痛意。 陆吾两眼一翻,没有了知觉。 …… 再次清醒,已是清晨,日上三竿。 屋子里的蜡烛已经将要燃烧殆尽,还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画卷依旧铺在桌上,没有丝毫异常。 “呃。”陆吾口中发出一声轻响,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脑子里感到昏昏沉沉的。 冰冷的感觉袭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睡在地上。 “发生了什么?”陆吾从地上爬了起来,晃晃脑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只记得,自身的一滴血渗入了那画卷,然后一股恐怖的痛感自脑海袭来,自己就没有意识了。 他疑惑的摸了摸全身上下,似乎并没有什么损伤。 丹田气海内玄气充盈,剑光高悬,也并无异常。 他再看看桌面上那副画卷,一如昨晚。 他疑惑的皱着眉,暗暗思索,却听到一侧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陆吾愣了愣,似是想起了什么,赶忙整了整衣衫,吹灭了烛火,走过去打开门。 王志安一脸微笑,站在门口,神色间微微有些许局促。 “王公子,这么早?”陆吾惊讶道,揉了揉眼睛。 “这不你说了要教你画画,我一早就过来了。”王志安满脸通红,生怕是打扰了陆吾的清梦。 “哈哈哈。”陆吾笑了笑,觉得此人倒也有趣,“无妨,我先去洗把脸,你且等等我。” 王志安点了点头。 陆吾洗漱完毕,带着王志安来到了正厅,却不见柳舒夜的身影,该是去习武场或是藏经阁了。 正厅中的方桌上还放着一碗粥,几块馒头,一碟咸菜,旁边还放着—— 陆吾突然惊讶的睁大了眼! 今天,又多放了一个碟子,里面破天荒的放了一根鸡腿。 下人过来告知陆吾,这是大公子吩咐留给陆吾的,叫陆吾好好补补身子。 陆吾闻言,错愕了许久,心底流过一丝暖意。 陆吾拿起筷子,盘腿坐了下来,招呼王志安过来一起吃。 王志安看了看那略显简陋的早餐,眉头间透露出些许嫌弃,只道是自己吃过了。 陆吾看到王志安的表情,只觉得此人赤子心性,喜怒都表于面色,倒也不显得做作。 陆屋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餐,一旁下人过来收拾完毕,王志安就急不可耐的拉着陆吾,招呼了一声,就有护卫在方桌上铺上毛毡,放上了笔墨纸砚。 这王氏家族的四公子,竟是自己带了家当过来。 “别客气,这套家当就当是送你了。”王志安微微自豪,拍了拍胸口。 陆吾笑着应下。 正巧,自己这里也没有太多笔墨纸砚,柳舒夜哪里虽有,但是自己也不好去借用。 陆吾与王志安各执一笔,身前各铺了一张白纸。 蘸好墨汁,王志安回头问道:“陆兄,可曾懂书画?” 陆吾脸色微红,讪讪的挠了挠头:“不曾懂得。” 王志安点了点头:“那我们从最开始的行笔,章法学起可好?” 陆吾想了想,摇了摇头,略显惭愧道:“我见昨日那画卷颇是了得,不如王公子就直接教我临摹可好?” 王志安不解其意:“那副画卷笔法清奇,其中有诸多技巧章法,就是我临摹都颇为困难,陆兄怕是更难临摹。” 陆吾笑了笑:“只是爱好罢了,临的多了,自有一天会有一分神韵,那也够了。” 闻言,王志安深深看了陆吾一眼:“陆兄此番说的,却让我在书画一道有了新的思绪。好,那便依你!” 陆吾微笑着点了点头,回房间拿来那副画卷,铺开在二人面前。 “此画常人看来不过一团墨迹,但,”王志安微微停顿,嘴角昂起一道笑意:“这其实是四个字。” “哦?”陆吾皱了皱眉,“四个字?” “不错。”王志安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副得意的样子,却并未继续说下去。 瞧得王志安那副神情,就仿佛稚子一纯真,陆吾心下笑了笑,随即摆出一副谦虚请教的神色,开口顺着王志安说道:“王公子大才,却是陆吾愚钝,不知这其中有何玄妙,还请王公子指点。” 王志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喜笑颜开:“这是四个字叠在了一起而成,故此看起来像墨团。” 闻言,陆吾暗暗惊奇,自己观察了许久都未曾发觉其中的奥妙,却被这少年一语点破,属实是术业有专攻。 随即,陆屋越发谦恭:“不知,是哪四个字?” 王志安露出神秘莫测的样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昂着脑袋,缓缓说道:“太虚秘录!” 太虚秘录! 四个字自王志安唇间而出,陆吾瞬间脸色一变。 就在方才,陆吾体内丹田气海上方漂浮的那缕剑光,突然震颤了一下,仿佛是与那四个字遥相呼应。 虽只是一瞬,但还是被陆吾敏锐的察觉而出。 这四个字,不简单! 陆吾如是想到。 那缕剑光,至今陆吾都不知晓其来历,就其威势和叶知秋的反应,陆吾就知此剑光绝对非同凡响,来历非凡。 仅仅是四个字,就能引动剑光与之共鸣。 足以见得,这“太虚秘录”四个字,绝对不简单! 虽仍不解其意,但是陆吾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 陆吾表面不动神色,嘴角勾起一抹浓浓的笑容:“那还请王公子不吝赐教!” 王志安似乎很享用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幅画卷,与其说是临画,倒不如说是临字。” 陆吾点了点头。 王志安继续说:“临摹这幅字,精髓就是寻得其中的每一笔一划,体悟其中所含有的精气神。” 他边说,边提起笔,自顾自的在纸上泼墨挥毫。 王志安一笔一划的书写,每一笔似乎都带着莫名的美感。 陆吾似乎这才看懂了那副画,在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画师融入其中的那浩然盛大的剑意。 他一时,看呆了,沉浸在某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中,忘却了一切。 王志安终于停下了最后一笔,回头看着一侧的陆吾:“陆兄,可曾看懂?” 陆吾这才回过神来,刚欲点头,却脸色一沉。 方才明明看清了每一笔的走势,但是此刻…… “还记得大半。”陆吾皱着眉说道。 王志安惊讶的挑了挑眉头。 “不,还记得一半。”陆吾眉头更加紧皱。 王志安呆呆地看着陆吾。 “一小半……” 王志安闭上了双眼。 “好吧,我全忘了。”陆吾吐了口气,看着王志安,无奈的道。 王志安默不作声,素来木讷的面庞上竟是闪过一丝钦佩。。 陆吾见状,不明所以:“难不成我这就出师了?成了天下一流的画师了?” 王志安身形突然一晃,睁开双眼:“陆兄,你的脸皮,可真厚。” 闻言,陆吾面色一滞,呆呆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这几个字都不难,只是画师以有异于常人的顺序写出了这些笔画,你多看几眼,应该就会了。”王志安说道,重新拿了一张纸过来。 王志安又从头写了一遍,写罢,陆吾依旧是一脸茫然。 王志安只得再写一遍,陆吾依旧是不记得一笔。 …… 许久,王志安停下手中的毛笔,惊讶的回头看着一边的陆吾。 身侧已经堆积了十数张写完的宣纸,陆吾却连第一笔都未曾记得。 王志安呆呆地看着陆吾:“陆兄,你可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书画奇才?”陆吾接了一句。 王志安瞬间涨的脸色通红:“书画木头!” 闻言,陆吾无奈的笑了笑,讪讪的挠了挠头。 但是心下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太虚秘录四个字,他是认得的。 每次看王志安书写,他也能感受出其中的章法笔势,那些笔画也都尽数了然于心。 但是每当王志安写完,自己就是无法回忆起这其中的笔画。 似乎是被忘了。 又似乎,是被某种伟力,从自己的记忆中擦除了! 想到此处,陆吾心下思绪纷飞,面色却依旧不变。 “不如,王公子一笔一划教我?”许久,陆吾试探着问道。 王志安面色一苦,但是也点头应下。 第一笔,是一撇。 王志安大笔一挥,一道雄伟瑰丽的墨痕在纸上出现。 陆吾学着王志安的样子,毛笔蘸上饱满的墨汁,笔尖落纸。 嘶! 钻心的痛意自肉体深处传来,陆吾面色瞬间一白,身子顺势一软。 啪嗒—— 毛笔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王志安回头,脸色瞬间慌乱。 “陆兄!” 陆吾面色苍白的晕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昏迷之前,他丹田气海内的玄气骤然汹涌,剑光大亮。 似是要开天。 又似是要破开万古。 ------------ 第一集 春日 第二十五章 秋叶 “陆兄?” 急切的呼喊声自耳畔传来。 陆吾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 “我这是怎么了?”他缓缓爬起来,发现自身的精神都有些许萎靡。 “我也不知道。”王志安脸上露出不解和担心的表情,“方才陆兄落笔的瞬间,就晕了过去。” 陆吾缓缓自地上爬了起来,皱了皱眉。 他的目光飘到了身边的宣纸上。 只见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墨点,手中的毛笔掉落在一边,笔下晕开了一滩墨迹。 他想起来了。 方才自己学着王志安的样子,本打算落下那一笔。 但是在落笔的一瞬,身体深处突然传来一股剧烈的痛意! 这股痛意骤然袭来,陆吾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就晕厥了过去。 “奇了怪哉。”陆吾喃喃说道,重新拿起毛笔,皱眉沉思。 他的身体现在并无任何不适,除了精神稍有萎靡,其他并无异常。 “难道是错觉?” 他心下如此想到。 一侧的王志安一脸关切:“该不是陆兄旧伤未愈,精气神还没有恢复过来吧。” 闻言,陆吾点了点头,不再细说,回头看着王志安,拱了拱手,不好意思道:“烦请王兄再写一遍,我再临一遍。” 王志安神色间的关切之色不减:“陆兄,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陆吾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示意王志安放心。 王志安将信将疑,只得作罢。 他拿起手中毛笔,蘸好墨汁,挥毫泼墨建,一道凌厉的笔画自宣纸上浮现。 依旧是一撇。 陆吾看着那道笔画,凝神屏气,心下暗暗警惕。 提笔,蘸墨,落笔。 “嘶!” 陆吾顷刻间脸色巨变。 汹涌的剑气陡然自他的丹田间肆虐而开,周身血肉腠理间骤然传来莫名的钻心疼痛。 陆吾双眼一翻,又是晕了过去。 王志安顿时大惊,赶紧自一侧扶住了陆吾的身躯,以至于不落到地上。 “陆兄?陆兄?”他急切的叫喊了几句,还伸手掐了掐陆吾的人中穴。 “呃!”陆吾突然吐出一口浊气,双目睁开,露出某种不服气的表情。 “再来!” 王志安傻了眼:“陆兄,你这……” “旧伤未愈!”陆吾随口应道,眸子中充满了狠劲。 “可是这……” “不碍事,晕着晕着就习惯了。” 王志安一脸错愕,却也不能说什么,只得照做。 笔尖落于纸上,还未拉出半寸—— “陆兄!” 陆吾又晕了过去。 “再来!” “可……” “再来!” “好吧。” “陆兄!” “再来!” “陆兄!” “再来!” …… 转眼间,已是日近黄昏。 陆吾此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似乎这一个下午的临摹,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精神。 王志安在陆吾一次次的晕倒中,早已感到麻木,说不出话了。 这个下午,陆吾昏过去了七十多次。 不过好在,他已经可以写出三分之一的笔画了。 王志安只觉得不能理解,不就是临摹一副惊世的杰作么,陆吾怎是看起来,仿佛是连命都搭进去了? 再看陆吾一次次的咬牙重来,王志安突然觉得内心涌出一股钦佩。 这种为了书画,能够抛出性命去的人,世间罕见! 他突然生出一股浓浓的暖意。 果真,我辈画道不孤 他看向陆吾的眼神中逐渐透露出某种欣赏,仿佛长辈看晚辈的神色。 陆吾却未曾注意到身侧王志安的心理变化。 此刻,他神情呆滞,陷入了深深的震撼,还有些许狂喜。 虽然他屡屡因为钻心的痛意晕过去,但是他的肉体似乎是在这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化。 虽然境界上并无明显的晋升,但是他的肉体都似乎是重新得到了某种锤炼。 这种锤炼还是在他已经完成的锻体基础上! 经脉肉皮骨,五脏,六腑,这些他已经锤炼完毕的脏器组织,竟然似乎是在一次次晕倒醒来后得到了某种无法言喻的好处,竟然是在朝着某种方向蜕变! 就仿佛是他所施展流光掌一般,他的脏腑器官缓缓地绽放出仿佛玉石般的青色光斑,虽然很微弱,但是却是能够察觉出某种不同。 他的五脏六腑轰鸣声阵阵,似乎隐隐传来某种断断续续的道音,讲述着天地间某种至简至深的奥妙。 周遭的玄气丝丝缕缕自毛孔中涌入身体,似乎是得到了某种吸引一般,尽数没入他的躯体和脏器,进行某种玄之又玄的过程、 但是,腹中的剑光却并未再释放那肆虐的剑意,安安静静的漂浮在气海之上,恍若未见。 那种感觉玄之又玄,不可言说。 突然,他脸色一变,额头生汗。 “陆兄?”王志安目光中的欣赏突然褪去,变成了浓浓的惊愕和担忧:“你这是旧伤又复发了?” 陆吾不由分说,夺门而出,快步向前,姿势略微扭曲。 几乎是发狂般的拉开了茅房的门,解开裤子,蹲了下去。 “啊——” 茅房里突然传出陆吾舒适满足的呻吟。 王志安这才明白陆吾先前是发生了什么,不禁低声轻笑。 突然,他的眉头骤然一缩,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瞬间夺门而出,跑了老远,瞪大眼睛看着兰馨居的大门。 下人们也都一声惊呼,纷纷跑出了庭院。 “王公子,这是?”有下人看到王志安,捏着鼻子问道。 “我也不知。”王志安面色难看,捏着鼻子得手都微微颤抖,“怕是陆兄把粪坑炸开了?” 众人议论纷纷,神色间充满古怪的表情,却都是一脸嫌弃的看着兰馨居庭院。 许久,陆吾才缓缓起身。 他拉出了许多黑色的东西,粘稠而污秽,不似粪便,倒像是他锻体时从毛孔中排出的杂质。 莫非是先前临摹那《太虚秘录》再次锻体而排出的杂质? 可这也太惊人了。 他泥胎七炼加起来的杂质也没有这么多,需要通过排泄的方式来排出体外。 他摇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走出茅房,却不见一人。 “人呢?” 他疑惑的走过每个房间。 “王公子?” “阿吉?” 却没有一人答应。 他摇了摇头,自顾自的道:“莫非是我上了个厕所的功夫,人世间就过去了千万载?沧海桑田,不复从前?” 走着走着,他突然看见站在门口,神情滞涩的柳舒夜。 “大公子,这就回来了?” 陆吾赶忙跑过去行了一礼。 却见柳舒夜破天荒的露出一个嫌弃的神色,竟是后退了三步。 “你先去吧茅房给我打扫了,再洗个澡,做不完,我连续操练你半个月!” 柳舒夜的语气再也不复往日里的温文尔雅,此刻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错愕,以及浓浓的嫌弃。 陆吾不解其意,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门外不远处的王志安等人,刚欲伸手招呼,却见他们个个捏着鼻子,仿佛躲瘟神一般向一边跑去。 …… 天色已黑,陆吾这才到扫完茅房,洗过澡,神色疲惫的回到房间,直接躺在了床上 。 王志安晚饭前就返回了家族,对于柳舒夜盛情邀却的晚餐避之恐不及,一路溜走,看得柳舒夜满脸苦笑。 此时,夜色深沉,陆吾的精神传来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仿佛下一刻就会沉沉睡去。 《太虚秘录》虽然看似简单几笔,但是不知为何,陆吾临摹起来颇费精力,现在他就只想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想想明天早上开始就要继续先前与柳舒夜约定好的特训,陆吾面色一苦。 所谓特训,无非就是陆吾单方面的受虐,虽然对于境界有益,但是过程却是艰辛万分。 想想柳云璃那般轻松就已经是泥胎九炼的修行者,甚至还以匪夷所思的方式领悟了七品武学《星月水镜刀》,着实是让人羡慕得紧。 但是想想自己这些年来的体会,陆吾不禁心下发愁。 怎的自身修行就是这般坎坷? 他虽然已经在十四岁晋入了泥胎八炼,但这之中,却包含了太多的艰辛。 且不提日日夜夜受到剑意入体之苦,他几乎也是把所有除了吃饭睡觉之外的时间都用来修行。 普通人每日不过修行四个时辰,这般年纪也是泥胎七炼的程度了。 而自己每日恐怕要修炼七个时辰左右,却还是在泥胎七炼徘徊。 就连这晋入泥胎八炼,那几乎都是拿一条命换来的,若不是因为这般,自己恐怕还得有半年才能晋入这境界。 这还是在每日都要承受柳舒夜那般锤炼的煎熬之下才可以达到的。 想到此处,陆吾神色复杂,叹了口气。 这世上众生芸芸,每个人都有自身不同的境遇,没有谁能够照搬,也模仿不得。 有些人就仿佛是秉承天运而生的人。 柳云璃如是。 柳舒夜如是。 那传闻中的柳占乩亦如是。 他们相比自己,仿佛就是天上高不可攀的星辰,被光芒所包裹,为众人所瞩目。 但是他陆吾呢,不过一个出身卑微的孤儿,幸得周福自小抚养,才有了今日的陆吾。 和他们相比,自身算不得什么,就仿佛沧海一粟,在人世间苦海中沉浮。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过就是这世间的过客。 滚滚的时间长河,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驻足而停滞。 自身就算是极尽燃烧,也不会激起一丝波澜。 陆吾躺在床上默默出神。 他的周身,此刻笼罩着一小圈灰蒙蒙的能量场,无人察觉。 那轮诡异的能量场,仿佛就局限在陆吾周身一寸之内,充满了消极悲观的气息。 陆吾此刻心绪低沉,再无往日的那般嬉笑之色,面色晦暗,似是充满了暮气。 他那少年灵动的双瞳中,也微不可查的侵入一丝晦暗的色泽,颇为诡异。 但他本人沉浸其中,丝毫未察觉出任何异常。 宛若秋月的枯叶般,随时凋零。 ------------ 第一集 春日 第二十六章 春归 归春斋前堂。 屋内燃着一只昏暗的烛火,叶知秋伏在案几前,静静阅读手中古卷。 四周一片寂静,偶尔能传来几声寂寥的鸟鸣。 不时有穿堂而过的清风,微微拂动跳跃的火烛,传出些许烛芯爆裂的声响。 昏暗的烛光照亮了叶知秋的身影。 叶知秋依旧是一身墨色长袍,其上纹绣的丛丛翠竹,似是随着烛光微微摇摆,平添了莫名的生机。 蓦然间,叶知秋抬起头来,双眸望向镇子中的某个方向,眉头轻皱。 他凝神注视了许久,凤目微垂,手指轻轻一掐。 “哎。” 他低低的叹息一声,放下手中书卷,来到中庭的柳树下,抬头看着那被柳枝覆盖的天空。 皎洁的月光自那柳枝间垂落,在地上洒落出点点光斑。 叶知秋轻轻自柳树上摘下一片未曾成熟的叶片,轻轻捻动。 莫名的气息自他身上浮现,顺着清冷的月光,弥漫开来。 漫天的柳枝似乎轻轻摇摆了一刹,某些玄奥的气韵在这方小天地荡漾了一瞬。 叶知秋微微眯了眯眼。 “咳咳咳。” 他突然捂起嘴唇,剧烈咳嗽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显露出某种疲惫单薄之色。 他缓缓挪开嘴唇上的手掌。 叶知秋手掌中心,有一滴圆滚滚的鲜血,在掌心内翻滚。 血滴内里,似乎隐隐有一道道神秘的金色光纹交织。 叶知秋沉默的看着掌心中的血珠,摊开另一只手掌,先前所摘下的柳叶正平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久久的沉默,他似乎是在犹豫,似乎是在等待。 许久。 “罢了。”他仰天长叹一声,看着漫天的柳枝和嫩绿的柳叶,嘴角透出一丝无奈。 “你们不愿,那便由我来庇佑那孩子。” 掌心滚动的血液微微悬浮,缓缓的朝着另一侧手掌中的柳叶浸透而去。 嫩绿的叶身上,细细密密的脉络闪烁了一瞬。 似是有神秘的金色光纹在叶身间流走,交织出了古老玄奥的道纹。 叶知秋在袖口中摸索了一阵,取出一块竹板。 那板子上,写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剑”字,落款为陆吾。 叶知秋将掌心中的柳叶小心翼翼的置于那竹板上。 刹那间,天地间似有丝丝光晕自小镇深处涌来,随着先前那闪烁着微光的柳叶,一一没入那竹板之中。 “谁?竟敢篡夺这方天地的气运?” 小镇中突然涌出几道强大的神念,在虚空中交织。 恐怖的雷光自天外浮现,酝酿着极端强悍的能量。 似是有人在牵引着某种能量,要轰杀某个篡夺此方天地气运的窃贼。 “是我。” 平和的声音自叶知秋唇间发出,无喜无忧。 “是你?”虚空的某一道神念传来惊愕。 “叶知秋,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有怒斥声在叶知秋识海间动荡。 “这般造化,那小子承受不起。”有人在暗处厉声喝道。 “此番因果,足以让其永堕轮回,不得超生!”有人冷冷的说道,言语之间充满警告。 叶知秋无视那些神念间传来的暴怒和不满,脸色淡然,嘴角微微浮现出些许笑意。 “此番是我等欠他的,他并不知情。诸般因果,可尽加我身,我不惧这冥冥中的天道。” 此言一出,这方天地的空气似乎瞬间一滞。 四方皆寂。 虚空中的雷光随着叶知秋的那句话,在某一刹那扭曲了一瞬。 突然,屡屡黑色的火焰自虚无处诞生,似是一朵朵盛开的莲花,在电光间涌现,于雷鸣中燃烧,加持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伟力。 天地间,有缕缕罡风骤然袭来,带着凌冽的寒意,似是能够冻结天地万物。 那缕缕罡风一一汇入那雷光之中,顷刻间,就形成了极端恐怖的风暴。 虚无中的雷鸣越发咆哮,道道火莲也散发出更加璀璨森冷的火光,宛若要席卷九天,燃尽天下。 “红莲业火,碧落幽罡!”有神念剧烈震颤,动荡不安。 “叶知秋!你是要毁了这方天地!”有神念传来愤怒的咆哮,隐隐颤抖,难以掩盖其中的惊惧。 诸多神念嘈杂,自叶知秋识海间咆哮。 叶知秋置若罔闻,平静的抬头,透过柳树枝丫,望着那虚空深处的动静。 …… 小镇上的居民,听着那天际传来的雷声轰鸣,一个个赶忙收起白日里晾晒的衣物,驱赶自家的牲口回圈,而后钻进自己房门,紧闭门窗。 …… 叶知秋缓缓低头,白皙的手掌托着陆吾那块竹板,轻轻放在院中的石桌之上。 他那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挺拔伟岸,似是蕴含着极端恐怖的能量。 叶知秋平静的眸子间骤然迸射出绚丽夺目的光芒,宛若两道闪电,洞穿了这方天地的空间。 他信步踏出,似是踩在了某种无法看见的台阶之上,缓缓离开地面,冲着那虚空中仿佛可以毁天灭地的雷光,登天而去。 虚空中的诸多神念寂静了下来,似乎是随着叶知秋的离去,不再言语。 虚空深处,有恐怖的电光翻涌,寂灭的业火燃烧,以及冻彻万物的罡风鼓动。 宛若灭世般的灾劫。 叶知秋略显单薄的身躯缓缓登天,没入了那团带着寂灭能量的雷光。 嗡—— 天上的银河顷刻间微微颤动,洒落下万道星光,一一汇聚,没入那雷光。 哗! 一道巨大的匹连骤然自虚空中展现,破开雷鸣电闪,照亮这片天幕。 小镇中的神念一一凝神。 只见那雷光之中,叶知秋神色淡然,白皙的手掌挥舞间,那宛若诸天星辰所化的匹连一次次的自虚空中闪现,震碎虚空,破开这深沉的夜幕。 叶知秋玄色的衣袍上,逐渐平添莫名的湿润,四周黑色的业火加身,仿佛是自上苍而堕的谪仙,一身明月般的霞光流转,气韵非凡。 黑暗的天幕一次次的被叶知秋袖间的星光匹连所劈开,天地间忽明忽暗,一瞬恍若白昼,顷刻间又仿佛九幽地府,不见天日。 …… “看,多美的闪电。”小镇的宅邸中,有父亲抱着未及满月的婴儿透过窗看着天空。 “哇,好美的闪电!”有待字闺中的少女,自周公处归来,望着窗外。 “多来些,多来些!”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孩童,成群结伴,在街上奔走呼喊。 …… 小镇上的众生,此刻无论身在何处,无论心想何事,无论方才所做何事,都是停了下来,凝神望着天空。 一如在那归春斋内,一身玄袍的身影时常所做的事。 抬头望着这天。 望着那散发着骇人光芒的匹连一次次的破开这夜色。 仿佛是劈开了这天。 仿佛在漫长悠久的寒冬之后,要还予这世间以新的生机。 人们充满欣喜,充满期待,充满憧憬。 似乎都是不满于那沉寂了许久的夜幕,想要劈开这片亘古的死水。 …… 陆吾依旧沉浸在莫名的悲伤与负面情绪中。 天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雷声轰鸣,紧接着,整片天地都亮如白昼,闪烁了一瞬。 轰! 陆吾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在这一刻突然剧烈震颤了一瞬。 似是随着那道雷鸣,他的耳畔突然响起先生当日的话语: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八个字仿佛警世之钟,自陆吾的心田骤然响起。 自这八个字出现在他的脑海,就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魔力一般,不断回响。 哗! 冥冥中,一股玄奥隐晦的波动自他眉心间散落,向四周荡漾,融入他全身的血肉之中。 咔- 一声细小的碎裂声。 陆吾周身,那灰蒙蒙的能量场,瞬间崩碎,化作漫天的光尘,没入空气之中。 陆吾突然感觉周身一轻,心下再无半分先前的悲伤低沉之意,恢复了往日的灵动。 “恩?” 陆吾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魇,此刻骤然清醒,双眸不再蒙尘,神光湛湛。 似乎是心底积压了许久的负面情绪,尽皆在此刻烟消云散。 他揉了揉双眼,感受着身体深处传来的轻松,微微有些愣神。 他冥冥中似是有些许感受。 似乎就在方才,差点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轰! 屋外骤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雷鸣。 罡风吹过,带动着屋门都哗哗作响。 陆吾皱了皱眉,心有所感。 他突然鬼使神差的拿起了一边的长枪,推开房门,走到院落中。 院子里黑漆漆的,不见人影,只有一侧的房间内传出些许莹莹灯火。 陆吾走至院中,轻轻闭上双眼。 轰鸣的雷声不断在耳畔炸裂,阵阵罡风刮过面颊,带着丝丝深入骨髓的凌然寒意。 不断有银白色的匹连划破长空,破开这天幕,打散虚空深处的阵阵罡风。 陆吾感知着这片天地,沉落的眼帘内,一时明亮似白昼,一时黑暗不见天日。 他缓缓动了。 单手持着乌黑的枪身,以某种怪异的姿势,缓慢在院子中挥舞。 他没有习过枪法,只是随性而为。 枪尖划过地面,不断带起阵阵火花。 他单手挥舞那黝黑的长枪,一起一落间似是充满某种奇异的韵味与意境。 他的身周逐渐卷起一股小小的漩涡。 漩涡内,竟是有些许的剑意浮现。 仿佛陆吾手中所持不是枪,而是剑。 他的动作肆意纵情,没有丝毫滞涩之感,想着近日来所见所想所闻,心下越发空灵,手中长枪的动作越发轻灵。 哗哗哗—— 玄奥的波动从他的身上一圈一圈四散开来,铺满整座院落。 他此刻动作追随着本心,心中一片沉静。 他的脚下步伐渐显奇特,赫然透露着惊鸿游龙身的身法奥秘。 他的身体,似乎是在此时,发生着某种玄之又玄的变化。 轰! 他突然一步向着侧前方踏出,手中长枪顺势刺出。 只见枪身上有神秘的光纹一闪而过,枪尖仿佛是在瞬间引动了某种力量,空气骤然被这一枪洞穿,枪尖四周跳动着火焰般的光芒。 一时间,他身周的漩涡肆虐汹涌,剑意纵横。 他突然心生明悟,回想着白天王志安所写出的那一笔,手中长枪一动。 似是要以这长枪为笔,以这夜色为纸,写出那一笔! 轰! 周身传来剧烈的痛意,他的脑中顿时传来阵阵的眩晕无力感。 但是陆吾只轻轻皱了皱眉,面色未变,似乎那痛并不在己身。 此刻,陆吾明台清净,纤尘不染,心绪沉稳,前所未有的空灵。 这次,他没有失去意识。 长枪沉稳的在虚空中缓缓滑落,似是勾动了天地间某种玄奥的能量。 枪尖闪烁着浓稠的黑光,宛若蘸满了墨汁的笔尖。 陆吾这一笔,似乎是在演绎某种至高无上的法。 周遭的空间竟是无法承受枪尖所含的锋芒,隐隐有崩塌之意! 轰! 天空中蓦然间传来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雷鸣,陆吾突然睁开了双眼,面露喜色。 那一撇,终于是在虚空中写成! 他的眸子深处,似乎随着这一笔落下,有着奇异的虚影浮现。 仔细看去,竟是一道笔画。 是一撇。 他的丹田气海上方,那剑光的身侧,空间骤然扭曲,一个黑点缓缓出现,而后向斜下方伸展。 一如他身前,他眼中的那一笔。 他的丹田气海中的玄气,在这一笔中倾泻一空,但是他的眸子深处,却蕴藏着难以压抑的喜悦。 哗! 巨大的银白色匹连自空中划过,仿佛是蕴含万丈星光。 陆吾眼底倒映着那巨大的光芒,没来由的大笑一声:“哈哈哈,好星光!疑似银河落九天!” 随着陆吾话音刚落,整个天地都似乎被那道璀璨夺目的匹连斩开,此方天地处处再无黑暗。 轰! 一道前所未有巨大的雷鸣炸裂,黑暗的夜空骤然爆裂,电芒四射而去,宛若烟花般璀璨。 虚空中压抑的雷声涌动在这一刻终于崩碎,天空中再无任何声响。 整个天地在这一刻,陷入了某种寂静,虚空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突然,一声轻响打破了这种难言的寂静。 滴答—— 天地间突然袭来某种凉意,带着生机的气息,人们充满期待和憧憬的抬头—— 哗啦啦—— 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淹没了这座小镇。 …… 陆吾抬着头,看着漫天铺洒的雨滴,任由雨水划过面庞。 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的丝丝清凉,他深深吸了口气,放声大笑。 …… 正厅内,柳舒夜负手而立,听着屋檐下的雨声,轻声道:“春雨。” …… 小镇内的众生,皆奔上街头,感受着那漫天洒落的雨水,欢呼雀跃,为这场春雨的来临而欣喜。 …… 归春斋。 叶知秋立于中庭柳树下,俯身捡起一边的竹板,置于袖中,而后抬头望着天空。 他衣摆下方的翠竹似乎是少了一株,不复往日里的生机。 他的脸色也有一丝丝的惨白。 但是,却压不过他嘴角勾起的笑意。 大雨拍打着头顶的柳树枝丫,叶知秋静静站在树下,轻嗅着泥土的芬芳,听那檐下雨声,嘴角含笑。 终于,知秋待冬,得春归。 ------------ 第一集 春日 第二十七章 燕子衔泥两度新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这些日子,每隔两天,陆吾都会接受柳舒夜近乎单方面碾压式的“锤炼”,自身的奇恒之府以某种奇特的方式逐渐凝实,微微发出些许晶莹的微光。 而每天的下午,王志安都会过来与陆吾一同临摹那《太虚秘录》。 当王志安第一次看到陆吾那鼻青脸肿的样子,王志安也是错愕了许久,呆呆地看着陆吾的惨样,关切的问陆吾是否受到了家族的虐待。 陆吾面对如此的关心和询问表现得哭笑不得。 他解释这不过是自身修炼所致,但是王志安依旧将信将疑,暗暗对于柳舒夜有了些许的警惕。 陆吾对此也未作多余的解释,甚至觉得王志安对待柳舒夜的态度还颇为有趣。 说来奇怪,在半月前的那晚,他以长枪为笔,以夜幕为纸,以天地间的精纯玄气为墨,写出了太虚秘录第一笔。 自那之后,《太虚秘录》所有的笔画突然尽皆浮现在他的心海间,似是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但是,每每当他提笔欲书,继续按照记忆去书写那第二笔,手中毛笔总会骤然停在空中。 竟是无论如何都落不下那一笔。 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心中知道该如何去写,却就是无从下笔。 总觉得,手中之竹非心中之竹,难以落下笔尖。 他一次一次的想要落笔,却又一次一次的无从下笔。 相比于他百思不得其解,王志安却也见怪不怪,很有耐心的一遍一遍教陆吾。 毕竟在王志安的心中,陆吾虽然心性坚韧,但终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书道朽木,这般的表现,再正常不过。 半月过去了。陆吾依旧无从下那一笔,愁眉不展之余,便也顺其自然,不再一心沉醉。 但是这半个月中,也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第五天的时候,王志安突然面带喜色的过来。 他几乎是喜上眉梢,就差叫喊出来。 王志安告知陆吾,他一觉醒来,莫名踏入了泥胎六炼的境地。 闻言,陆吾面色呆滞,隐隐有些吃惊。 王志安平日如何自己是看到的。 这王氏家族的四公子几乎是一心扑于书画,从不费心于修行一途,作为那王氏家族的四公子,也不过才泥胎五炼,着实可以比得上自己于书画一道的天赋了。 却不曾想,这王志安京津一觉醒来,竟然就踏入了泥胎六炼! 陆吾心下有了些许猜测。 他回头看着不远处墙上挂着的那《太虚秘录》,暗暗心惊。 莫非是因为这《太虚秘录》? 陆吾狐疑。 就在昨日,王志安来的时候,陆吾悄悄观察,却发现这小子五脏微微轰鸣,气血凝实,已是泥胎六炼圆满的境地。 这让他暗暗心惊,更加确信心下的猜测。 那《太虚秘录》,定然不凡! 只可惜自己不知为何,并不能同那王志安一般完整的书写这幅画,或者说是字帖。 到如今,过去了半个月,他也堪堪不过写出第一笔,对于第二笔的一捺,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这日,又是要去学堂听书的日子了。 前些日子,叶知秋不知为何,只称抱恙在身,故而停了学堂,于今日重新开课。 柳舒夜此行决意要带上柳云璃同行,柳云璃自是有诸多不愿,直言叶知秋太过无聊,怎奈柳舒夜执意要她去见见先生,声称这也算是做学生的礼数。 柳云璃无奈,只得跟上。 因是柳云璃出行,家族特意配了马车代步,陆吾也是沾了沾光,平生第一次坐上了家族的马车。 “还有半月就是族比,陆吾,准备的如何了?”柳舒夜双目微垂,翻阅手中书卷,淡淡地道。 陆吾挠了挠头:“公子先前给我那《惊鸿游龙身》我已差不多习得小成,还需些时日多多练习。” 柳舒夜点点了点头,一边的柳云璃张了张嘴,柳眉微撇,疑惑道:“怎么?陆吾也要参加我柳氏家族的族比?” 陆吾闻言,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云璃小姐你说让我参加的嘛?” 柳云璃的脑袋好似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噘着嘴道:“我只告诉哥哥,让他叫你来看我是如何压得家族子弟抬不起头,一展雄风,却并未说过让你来一起参加比试啊。” 陆吾突然有点傻了,无奈的回头看着柳舒夜:“公子,你这莫不是又骗了我?” 柳舒夜抬起头来,微笑着道:“让你看着多无聊,倒不如上去比试比试,而且你不也是为了我柳氏家族藏经阁才自愿参加的嘛?” “还不是你先骗我在先。”陆吾撅了撅嘴。 柳舒夜嘴角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有少年曾言,君子可欺之以方。” 闻言,陆吾神色瞬间一滞,哭丧着脸道:“公子怎就抓着我一句话不放呢?” 柳舒夜笑着伸手拍了拍陆吾的脑袋:“可不是觉得少年无心之语有理么。” 突然被柳舒夜如此温柔的拍了拍脑袋,陆吾错愕了一瞬,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仿佛是一位兄长,温柔的教育调皮顽劣的弟弟。 一边的柳云璃掩口轻笑,一双美眸看着兄长和陆吾,眼波流转间,平添一分车厢内的春意。 不过多时,马车停在了归春斋的门前,三人弯腰下车。 那场春雨过后,似乎是彻底唤醒了这片天地的生机。 而今街边草色茂盛,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青草芬芳,街角处酒坊传来阵阵酒香,浮动门口飘扬的旗子,在阳春微风中折射出盎然春意。 天地间处处莺歌燕舞,一派繁荣生机。 走入正门,就已经听到了叶知秋宛若山涧溪流般清澈沉稳的声音。 先生已经开始了今日的讲学。 叶知秋今日依旧是一身玄袍,不知为何,还在肩上搭了一件青色的披肩。 看到三人进来,叶知秋微微停顿,冲着三人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示意三人落座。 柳舒夜领着二人在靠近门口的案几前坐下,拿出书卷,开始听讲。 柳云璃懒洋洋的打开书卷,放在身前,却是并未听闻先生所言为何,只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的草长莺飞,思绪已经不知道随着那飞鸟,飞向了何处。 陆吾看着身侧的少女娇态,心下暗暗笑了笑,摇了摇头。 柳舒夜来学堂向来如此,倒也习惯了。 他学着柳舒夜的样子,翻开书卷,正襟危坐,开始聆听先生讲述先贤圣道。 户外屋檐下,已有燕子衔泥两度新,不时有微风轻拂,拨动庭院中的柳枝微微飞扬。 屋内,是先生敦厚儒雅的声音,在念着书中的内容。 堂下一众弟子们都听的入迷,思绪早已沉浸在先生的声音中,不知这学堂内的时间流淌。 时光仿佛浸透在日光之中,随着太阳划过天空的轨迹,缓缓燃烧,空气中逐渐变得昏黄。 日渐西斜,火焰般燃烧的光芒自窗外斜斜洒了进来。 陆吾活动了下身子,脊柱发出了一声声的咔吧声。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坐了一个下午。 他回头望去,却看见一边的柳云璃一动不动趴在案几上。 柳云璃早已酣睡了许久。 她的身躯在夕阳中勾勒出一个动人的弧线。 少女的背部微微起伏,长长的睫毛在偷溜入学堂的春风中轻颤,在夕阳的余晖下映射出动人的气息。 陆吾突然心想。 要是能够伸手捞住这轮夕阳,令时间停滞,伴着少女微微的呼吸就此沉睡,他也愿生生世世就此陪伴在身旁,看着少女的身影,默默守护。 轻轻的脚步声自一侧传来,一股兰草的淡淡幽香忽然弥漫入陆吾的呼吸。 陆吾抬头,就看见了那一身玄袍,急忙起身行礼。 却是不知何时,叶知秋讲完了今日内容,命学生们自行整理今日所学所思,自身却并未如往日般去往中庭,反而是缓步过来,神情宠溺的看着趴在案几上的柳云璃。 柳舒夜也察觉到了先生过来,起身行了一礼。 柳舒夜眼角余光看到叶知秋低垂的目光落在柳云璃身上,嘴角掠过一丝无奈,就欲呼醒柳云璃。 却见叶知秋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柳舒夜和陆吾坐下,稍安勿躁。 叶知秋伸手取下身上的披肩,轻轻盖到了柳云璃身上。 柳云璃的睫毛颤动了一瞬,微微睁开双眼。 她动了动肩膀,感受到了身上的披肩,抬头看去,却发现叶知秋正温柔的看着自己。 少女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的看着先生。 叶知秋见到少女醒来,瞧得柳云璃那惺忪睡眼间所透露出的茫然,微微笑了笑,轻声道:“虽已近晚春,但是却也需得放着那过堂的寒风,可别中了风寒。” 闻言,柳云璃洁白的面颊上透出一丝微红,噘着嘴道:“那也不要你这老家伙多管。” 说罢,还冲着叶知秋比了一个鬼脸,满脸俏皮。 陆吾见状,强忍着笑意,低头默默整理今日所学。 怕也就只有面对着柳云璃,先生才会露出如此温柔宠溺的神情。 一直注意这般的柳舒夜却是眉头轻皱,低声道:“小璃儿!” 听得柳舒夜的声音,柳云璃面色一苦,赶紧低下头,吐了吐舌头,一双灵动的眸子滴溜溜的转来转去,不再多说。 “小璃儿向来这般无礼,先生还请不要见怪。”柳舒夜站起身,作了一揖。 “呵呵。”叶知秋温和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柳舒夜的肩膀,“不打紧,小璃儿向来如此灵动活泼,倒也可爱。” 柳舒夜无奈的摇了摇头,却看到柳云璃偷偷冲着自己炸了眨眼。 陆吾也是玩味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下感慨。 先生向来崇尚礼乐,注重德行,但是怕也就只有柳云璃,才会让先生这般袒护了。 他突然想到书中所说的“一物降一物”,说的怕就是先生和柳云璃。 叶知秋突然叹了口气,看着柳舒夜继续道:“若是她也像你这般,哪还有少女该有的灵动?” 闻言,柳舒夜神色错愕,面颊竟是罕见的红了一瞬,应了一声,继续坐了下来。 柳云璃听到叶知秋的话,瞬间抬起头来,笑容灿烂的看着叶知秋道:“老叶这句话说的对,我才不要像大哥哥那样暮气沉沉的,看谁都是和看书似的。” 说着,余光还瞟了瞟柳舒夜的方向,脖子微不可查的缩了缩。 柳舒夜倒也懒得再去搭理妹妹,自低着头整理。 叶知秋微微一笑,突然看向陆吾:“陆吾,你且随我过来。” 陆吾一脸茫然的抬头,却见到叶知秋的身影已经朝着中庭走去,赶忙起身追随着叶知秋走去。 “哎,你的披风!”柳云璃突然冲着叶知秋喊了一声,扬了扬手中的披风。 叶知秋回过头来,微微笑了笑:“你比我更需要。” 说罢,穿过侧门,走入了中庭。 少女看着叶知秋的身影,眸子中倒映出些许复杂。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披风,突然间,笑面如花。 ------------ 第一集 春日 第二十八章 两人的道 叶知秋缓步走入中庭,俯身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微笑看着陆吾。 陆吾行了一礼,疑惑道:“不知先生找我过来,是有何事?” 叶知秋招了招手,示意陆吾坐在石凳上说话。 陆吾道了声谢,坐了下来,神情中带着拘谨。 难道还是因为那道剑光的事情? 陆吾心下暗暗发紧,越发觉得周身都不舒服。 叶知秋瞧得陆吾那般模样,不禁莞尔。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为陆吾倒了一杯茶,轻声道:“并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和你随便聊聊,毕竟人老了,总会觉得寂寞。” 陆吾赶紧伸手的接过茶杯,神情慌乱道:“弟子怎劳的动先生为我斟茶,可真是折煞弟子了。” 叶知秋摆了摆手:“都是些哪里话,做老师的给自己的弟子倒杯水,举手之劳罢了。” 陆吾略略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着脚尖,默不作声。 叶知秋的平易近人他也是知道的,但是事到临头,陆吾还是略微觉得有些难堪,毕竟自己向来都是做些伺候人的活,突然被人如此对待,心中一时间总有些难以接受。 叶知秋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轻抿了一口,面色恬淡,望着陆吾道:“陆吾,先生其实一直想问你一句话。” 陆吾抬起头,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不知你如何看待文道和武道?”叶知秋面色平静,双目轻轻凝视着不远处的屋脊,随口说道。 陆吾微微愣神,皱着眉头露出思索的神情:“这个问题弟子还真是曾为想过。” 叶知秋回过头来,微笑道:“时间还有,你可多想想。” 陆吾点了点头,就此默不作声。 叶知秋也一直保持微笑看着陆吾。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陆吾皱了皱眉,嘴唇蠕动了一下:“先生,我有了些许想法,却不知在理否。” “哈哈哈。”叶知秋突然抬头笑了几声,“你说的话,那都是你陆吾的理。” 陆吾略有羞赧的笑了笑。 这是上次同先生谈话时提到的,未曾想先生竟然还记得。 陆吾清了清嗓子,面色之中稍有些许踌躇,缓缓道:“先生,我只是通过我自身而看,我觉得武道于人立身于世,作用更甚于文道。” “哦?”叶知秋微笑着挑了挑眉,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先生说过,当今天下三分,三大王朝鼎立,靠的究竟是什么呢?我认为,他们所仰仗的,都是强盛的武力。我大汉王朝存立浩然天下已逾千载,一次次面临外敌来袭,却又是依靠什么护得一方天下太平?毫无疑问,尽皆是这武道的功劳。” 陆吾喝了一口茶水,神色间缓缓透露出某种坚定,接着说道:“若是当今天下无武道昌盛,那这世道会成为什么样子?外敌强侮,流寇逃窜,国将不国,还谈什么天下太平?当今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靠的是什么?是武道昌盛下所诞生的严苛律法。也正是因为有强大的武力支撑起这些律法,才能够维持整个王朝根基,而不至于崩塌。” 讲到这里,陆吾停顿了一瞬,轻轻瞥眉:“但是同样,弟子认为,这天下也不能缺失了文道的兴盛。没有文道,这天下的世人将会继续蒙昧,不得教化,不懂礼数人伦,恍若蛮夷。也样的天下是不行的。但是这些都是建立在武道鼎盛,而后天下安定的基础上,才可去考虑的。” “我方才所说,是于国。于民,我所求不过是心中牵挂之人能够安康,在他们出现了危难的时刻,我有能力去保护他们。那么靠的是什么呢?” 陆吾突然攥紧了拳头,脸上突然出现了某种坚毅的神情:“靠的就是我自身这双拳头!我努力修行武道,就是为了能有一天保护身边的人,若是有机会,我更希望可以仗剑天下,游历这浩然天下每一寸土地,铲除世间不平事,也能护得一方天地的太平!” 陆吾的眼中渐渐流露出浓浓的憧憬,叶知秋看在眼里,轻轻抿了一口茶,面色和善。 “但是我也不想做一个纯粹的莽夫。”陆吾突然自嘲般的笑了笑,“虽然我是个下人出身,但是我也想能够做一个可以纵酒吟诗的侠,可以凭借着我强大的武道修为去同这天下,这世人,讲一讲我陆吾的道,我陆吾的理!” 说到最后,陆吾神情激荡,言语间充满某种踌躇满志的味道,眉眼间是无尽的纵情恣意,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试剑天下! “甚好。”叶知秋突然赞叹一声,一双凤目中迸射出夺目的光彩,放声大笑。 被叶知秋的一声笑声惊动,陆吾突然回过神来,回想起方才所言,面色突然有些通红。 “先生,方才是我失态了。”陆吾赶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 叶知秋伸手扶起陆吾,神色间充满赞赏:“能够认清本心,不负初心,便是难得!你可莫要忘了你今日所言!” 闻言,陆吾微微错愕,但是依旧重重点了点头。 叶知秋长笑一声,连叹几声“吾辈不孤”,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陆吾未曾听懂先生所言,直愣愣的看着先生。 叶知秋注意到了陆吾的神情,神色柔和道:“你可以回去了。” 陆吾微微躬身请辞,转身离去。 叶知秋看着陆吾离去的身影,脸上笑意敛去,神色微微复杂,叹了口气,喃喃道:“如此也好,也好。” 他起身,抬头望着中庭的柳枝,一如每个日日夜夜。 似是想起了某个人。 眼角湿润。 …… “先生。” 清澈儒雅的声音自一边传来。 叶知秋缓缓回头,脸上洋溢起淡淡的笑意,一脸欣赏的望着面前的柳舒夜。 这个可谓自己此生最满意的弟子。 也是最像自己的弟子。 他面带笑意,心下却是有些复杂。 说不清,道不明。 只希望他不要如自己一般,便也够了。 “何事?”他轻轻扶起那微微躬身的青年。 “今日课业结束,我代小璃儿过来请辞。” 柳舒夜恭敬的说道,双眸紧盯自己的鞋尖,面色恬淡。 “好的,我知晓了,也代我向小璃儿道别。”叶知秋微笑着说道。 柳舒夜又是行了一礼,刚欲转身,叶知秋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问了句:“子墨,你如何看待文道和武道?” 子墨,便是柳舒夜的表字。 柳舒夜停下身形,冲着叶知秋作揖,而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若二者相衡,自是文道更重些。” 叶知秋点了点头:“此话怎讲?” 柳舒夜双手负在小腹,面带恭敬之意,缓缓道:“虽说现今浩然天以武奠基,三大王朝鼎立于这片大陆,百姓得以安居。看似武道兴盛,但实则不然。文道自诞生以来,引领天下诸族破开蒙昧,自蛮夷蜕变,逐渐识天地,懂人伦,立纲常,若是只凭一身蛮力,可统御一时之人,却并不得长久,自有权力崩塌的那日。” “一世帝王或许玄功高深,身立武道巅峰,可得万族共尊,天下敬仰,却无法传承这一身武道,待到阳尽之时,后来之人如何能够承袭前人之志,治理好这天下?武道之途,终只是这一时,一人。但是,传承万载而不断的,惟有文道。” “武道可破开虚无,可立国,但是却不可绵延国祚,唯有不断颁行条令,予百姓以教化,让天下每个子民都能够得文道浸染,受先贤教诲,自可心向正道,天下归心,国运昌盛。” “传闻之中,武道极巅,可与天同高,但是文道走到尽头,未必会弱于武道。我素闻有上古圣贤,一身浩然之气即可开天,可碎地,邪魔外道不可近身,所行之处必是金莲盛开,受天地气运加持一身,言出法随,天地共尊。如此圣人,怎会弱于武道极巅?” 柳舒夜双眼中充满了期待和憧憬,轻声道:“只恨我自身还未悟到那般圣人境界,想要将文道传承给给后世子孙,却是艰难重重,首先要护得自身完璧,只能先行修习武道,着实有些惭愧了。” 柳舒夜苦笑着摇了摇头,笑容间充满丝丝无奈。 叶知秋听闻柳舒夜所言,微微点头,眼底满是赞许之意。 此番言论,那般熟悉。 宛若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先生,学生的回答,可曾满意?”柳舒夜微微躬身作揖,微垂的眼帘内毫无波澜。 叶知秋轻笑一声:“你与陆吾二人所答,却是两条路,但是所言都是天下,都有各自的道理。可真是一对妙人。” 柳舒夜愣了愣,下一刻微微轻笑:“陆吾所言,该是比我有理的。” 叶知秋摇了摇头:“你们二人选择不同,道路也不同,却也殊途同归,若是日后可相互扶持,大道可期。 听闻叶知秋此言,柳舒夜心下莫名松了口气:“我待陆吾宛若兄弟,自会扶持。” 叶知秋皱了皱眉:“是相互扶持。” 柳舒夜默不作声。 清风流入中庭,带来丝丝鸟语花香,轻拂着柳舒夜额前的碎发。 叶知秋一对凤目恬淡的注视着柳舒夜,等待着。 许久,柳舒夜终是应了一声,请辞离去。 透过前庭的窗口,叶知秋凝视着柳舒夜,陆吾,柳云璃离去的身影,眼底有复杂的情绪流淌。 “哎。”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坐到一边的石凳上,自顾自的斟上一杯茶。 哗啦啦—— 尚温的茶水自叶知秋身前洒落。 中庭静默。 一如多少个日夜。 ------------ 第一集 春日 第二十九章 神仙传说 翌日。 太阳初升,紫气东来。 陆吾随柳舒夜在园子里忙完劳作,用过早饭,就出了门。 大街小巷中,形形色色的行人都陆续走出房门,开始一天的忙碌。 孩子们也穿好衣服,在大人们的呼喊声中吃着早饭,依旧睡意朦胧。 春日的清晨,早有燕子在屋檐下衔泥而归,草长莺飞,一派生机。 陆吾步履缓慢地走在街头,充满和善的同一众街坊邻里打招呼。 不断有人与陆吾擦肩而过,时不时相互微笑着点头招手。 陆吾自小就在这小镇上长大,一众邻里都是认得的。 比如说门口那卖水果的小贩,春夏秋冬,不论寒冬腊月还是酷暑时节,总是带着斗笠,挑着长担,穿行在大街小巷。 他卖的水果深得邻里们的喜欢,四季水果都是应季的,倒也新鲜。 他本名叫李宝库,显得甚是俗气,众人也不乐得叫,都称呼他为果子李,久而久之,众人甚至忘了他的真名。 镇上的孩子们也都称呼他果子李,还跟在他身后编着歌诀,奔奔跳跳的穿行在小镇中。 那小贩倒也不小气,有时还会微笑着给孩子们分发水果,在他们的欢呼声中继续穿行大街小巷。 果子李,倒也长得像果子狸,面容黝黑,个子瘦小,常年把脸藏在那与身形不符的斗笠下,一双眼睛却是出奇的明亮。 他是这个小镇里的百晓通,走遍大街小巷,每天都能把那些巷子里的妇人之间的闲言片语带出幽深的小巷,传播到整个小镇,再添油加醋一番,俨然是一副神鬼故事。 陆吾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果子李的身影,这厮正在和人剧烈的争论什么。 “我说真的,是神仙……”隐隐约约传来了果子李的声音,他脸红脖子粗的叫嚷着。 周遭的人们哄笑一声,都是习以为常。 这家伙总是这般神神叨叨,爱编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果子李面色通红,挺着脖子:“南街佟家那小媳妇都看见了,不是假的!” 众人脸上带满戏谑的表情,点头应和:“知道了知道了,有神仙,有神仙。” 而后传来哄堂的大笑。 果子李把肩上的扁担放在一边,跺了跺脚,继续强调:“还有那北边弄堂里的吴家小子,也看到了,你们不信可以去问他。” 有人讥讽道:“那吴家小子不过才六七岁,你也信那孩子胡诌的话?” 果子李显得越发急切,在原地都要跳了起来,想要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但是就是无人相信。 看着他那滑稽的模样,一旁的众人笑意更甚。 “果子李,干嘛呢这是?”陆吾走近了,面带微笑,看着果子李。 果子李听到有人招呼自己,缓慢回过头来,眼神中充满茫然。 待他看到来人是陆吾,连忙笑了一声:“哟,这不是陆吾嘛?好久不见,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说着,还弯腰从篮子里检出一个挺大的橘子,递了过来。 陆吾与这果子李本就是老相识,倒也不客气,接过橘子,剥开外皮,撕下一瓣放入嘴中,一股酸甜的味道自舌尖顺势弥漫到了整个口腔。 “恩,橘子不错,回头送些到府上来,我买些给那馋嘴的云璃小姐。”陆吾点了点头,称赞一句。 果子李喜笑颜开,脸上的通红及不忿之色褪去,拍了拍陆吾的肩膀,夸赞道:“还是陆吾兄弟仗义,不像这些混蛋。” 说着,还白了一眼周边的人。 陆吾笑了笑,疑惑道:“刚听你们在讨论什么神仙不神仙的,说来听听?” 闻言,果子狸眼睛中闪过一丝得得意,哼了一句:“看吧,总有人想听我说。” 旁边一个妇人道:“得了吧,陆吾小哥不过是想听听乐子罢了。” 众人又传来一阵哄笑声。 果子李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妇人,而后带着温和的神色转过头来,对着陆吾说道:“陆吾兄弟,可还记得前几日那春雨?” 陆吾点了点头,他怎会忘记,他就是在那场春雨中写出了那第一笔。 而他苦苦修行的惊鸿游龙身也是在那晚,莫名其妙就打通了三条阴经,进步神速,着实难以忘怀。 果子李神秘兮兮的看了陆吾一眼,瞅了瞅四周,低声说道:“那天夜里电闪雷鸣,小镇多年未曾有过这么大的雷声了。据闻,有人看到那雷光中,有一个人。” 陆吾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愣愣的看着果子李。 果子狸看到陆吾那眼神,脸上得意之色更甚:“我没有骗你,真的有个人。那南街佟家媳妇,还有北边弄堂里的吴家小子,对,还有吴家小子隔壁那张家的小家伙,好多人都看到了。那雷光中有个高大的身影,据说那雷光闪电都是从他的袖口里飞出来的!” 陆吾没有作声,默默地听着。 果子李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你是不知道,听说那个人背后长了翅膀!不然怎么会飞上天?而且那人面目狰狞,据说是天上被贬下凡的神仙,来人世间渡劫来了,好多人看到那个神仙青面獠牙,在雷光电海中沉浮,似乎是在承受来自天宫的责罚!” 他越说越逼真,眉飞色舞,似乎是亲眼目睹了这场神迹一般。 “还有人说,那神仙好像背负着一座巨山,山上有茂密的丛林,从中传来诸多猛兽的怒吼声,还有厉鬼的哀嚎,颇为恐怖!”说到这里,果子李瞪大了眼珠子看着众人,瞳孔放大,眼底流淌出浓密的恐惧之色。 身遭众人一片安静,每个人都咽了口口水,似乎是被这果子李的一番描述给吓到了。 “呵,呵呵。”身旁一个同样买菜的小贩干笑了几声,“果子李,不是我说,你要是去酒楼里说书讲鬼故事,一定能成!” 此言一出,空气中的紧张顿时气氛回暖了一些,几个人都缓缓松了口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果子李,这个故事不错啊。” “又是听谁家婆娘说的?” “哈哈哈,果子李,你以后就叫神仙李吧。” 众人调笑着果子李,但是果子李并未理会,一双小小的眼睛在斗笠下发光,定定观察着陆吾的神色。 陆吾听得极为认真,心下却也觉得荒谬。 这么地处偏僻的小镇,几十年都不会有生人进来,哪来的什么神仙鬼怪,就算真的有,来这地界干什么? 但是他隐隐有觉得有些不对,果子李虽说平日里爱传些闲话,倒也不是这么不知轻重随便乱诌的人。 只不过此事实在是过于荒诞了。 陆吾摇了摇头,拍了拍果子李的肩膀:“你们还是慢慢说吧,回头记得送些橘子过来。” 说罢,转身就走。 果子李哭丧着脸,耷拉下脑袋。 周遭传来一阵哄笑,大家都拍了拍果子李的肩膀,四散而去。 果子李重新挑起地上的扁担,穿行大街小巷叫卖,眉头微皱,莫非真的是自己错了?可是许多人都说有看到过啊。 他摇了摇头,满是疑惑。 随后,嘹亮的嗓音压过周遭的喧嚣: “卖水果咯,新鲜可口的水果,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咯!” …… 陆吾默默走着,还在回想先前那果子李所说。 所谓神仙鬼怪,陆吾是压根不会相信的。 但是依据果子李所言,那雷光中有人影浮现,该是有可能的,毕竟这个小镇,目前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陆吾小哥!”一侧传来一声呼喊。 陆吾自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向声音的来处,脸上瞬时布满笑容。 是卖包子的钱氏妇人。 这钱氏妇人已经将近四十,鬓角布满霜色。 她也是一个凄苦的妇人,早年意外丧夫,凭着令人称道的包子手艺,含辛茹苦,独自将儿子拉扯大。 而今那孩子也同陆吾一般大,现在那城北的当铺做伙计,也算是一门混饭吃的行当。 陆吾看到那妇人,脸上洋溢起灿烂的微笑,走了过去招招手:“钱婶早上好。” 钱氏温和的看着陆吾,却是关切道:“听闻前不久在集市拐角那家酒楼,你同那些家族子弟起了冲突还受了重伤,好些了么?” 陆吾活动了下身躯,点了点头:“多谢钱婶挂念,我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钱氏脸上的担忧褪去,上下打量了一番陆吾:“这些年看你在这镇子上跑东跑西,个头倒是窜的挺快,这都快及你婶婶我的肩膀了。” 陆吾挠了挠头,羞赧的笑了笑:“您家那钱子珍不也和我差不多高了。” 提起自家儿子,钱氏脸上露出淡淡的愁绪:“那小混蛋只长个头不长心啊,都已经是当铺伙计那般要同人打交道的人了,还是一天到晚油腔滑调不着边际,若是有陆吾小哥你这一半的稳重就好了。” 说着,她眼神朝四处看了看,身子微倾,低声道:“听闻那范氏子弟有三人折在你的手上,陆吾小哥却是厉害。” 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 陆吾一脸错愕,接不上话头。 钱氏笑了笑:“你也算是为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做了好事,那范氏子弟经常依靠着家族横行霸道,让人厌恶,你这手杀鸡儆猴却是让那些纨绔子弟收敛了不少。” 说到此处,钱氏叹了口气,担忧的看着陆吾:“但是陆吾小哥今后怕是要多提防了。” 陆吾摇了摇头:“我未曾想那么多,不过是看他们欺负云璃小姐,便就挺身而出了。” 钱氏闻言,一脸赞许:“英雄救美,陆吾小哥可真是侠义心肠。” 说着,还偷偷冲着陆吾使了个眼色:“听说那柳家小姐对你颇有好感,你这下怕是要飞上枝头咯!” 陆吾顿时面色通红,感觉舌头打结:“婶婶莫要取笑我,那云璃小姐是天上的仙女儿,我不过是个书童罢了。” 钱氏调笑的看着陆吾,摸了摸他的脑袋:“人要自己有志气,你看看你婶婶,不也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钱子珍那混小子还不是被我拉扯大了。” 陆吾撅了噘嘴:“那不一样。” 钱氏看着陆吾此番模样,心下只道是少年心性还未成熟,便也不再逗陆吾,从蒸笼里拿出两个热乎乎的包子,用纸包好,递与陆吾。 “来,陆吾小哥,这俩包子拿着,婶婶给你挑的你最爱吃的胡萝卜馅的。” 看到妇人满脸的随和,陆吾愣了愣,摇了摇头:“婶婶,这我不能要,你拿来卖的我怎么能这么拿走?这样,婶婶这俩包子多少钱,我买了便是。” 钱氏顿时佯怒,看着陆吾,细细的柳眉微微皱起:“这说的哪里话?婶婶给你的你拿着就是了,还给什么钱!” 陆吾有意推脱,钱氏却始终不要陆吾客气,只道是做婶婶的对子侄辈的一片心意。 陆吾面色发苦,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钱氏看到陆吾那番模样,没好气的道:“都是叶知秋那混蛋先生,把你们一个个都教成了榆木脑袋!那这样,这里有袋吃食你帮我送给我那不争气的混小子,这小子有些日子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吃的好不好。” 说着,妇人脸上突然浮现出浓浓的愁意。 陆吾见状,赶忙安慰道:“钱子珍那家伙我最清楚,穷什么也不会穷嘴上的吃食,婶婶放心,我送去便是,顺带帮你好好教训那小子!” 妇人闻言,脸上的愁意微微散去,强露出一个笑容,道了声谢。 陆吾接过包子,拿着钱氏给儿子准备的吃食,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 钱氏眼神愣愣的看着陆吾离开的背影,神色间满是怜悯心疼之意,似是在为陆吾的凄苦身世感到感慨。 她低声叹了口气。 只可惜了一个这般懂事的孩子。 …… 小镇莺歌燕舞,草长莺飞,一派春意。 吃着手中的包子,陆吾心里也感到莫名的暖意。 似乎是从哪两个胡萝卜包子上传来的温度。 满口香甜。 ------------ 第一集 春日 第三十章 当铺轶事 陆吾拎着钱氏给儿子的吃食,悠然走在小镇中。 迎面时不时走来一两个熟人,彼此间都会笑着招招手打个招呼。 陆吾径直走向城北,他今日本意是去找那徐黑铁,恰巧,钱氏儿子钱子珍所在的那家当铺也在城北,他倒是不必再费心去绕道。 不多会儿,他就走到到了那家当铺。 当铺门口,一道黑色的大匾悬在上方,三个烫金大字熠熠生辉。 长生堂。 门口有一把躺椅,一个中年男子脸上盖着一把蒲扇,懒懒的躺在躺椅上。 “马司理。”陆吾走过去,轻轻拱手,打了声招呼。 司理,是管理当铺内一切财务事宜的总管,也就是当铺的大管家。 躺椅上的中年男人慢吞吞的拿下脸上的蒲扇,露出一张圆圆的脸庞,细细的双眼睡意惺忪。 他揉了揉眼睛,适应了一下刺眼的日光,这才循声望过来 。 他认出了陆吾,又闭上眼,懒洋洋的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陆吾啊,今日过来做甚?你这小小的下人难不成还有什么宝贝能拿来换钱?我可提前说好,我们这长生堂可不是什么东西都收的。” 这马司理的言语间充满了尖酸刻薄,话音刺耳。 陆吾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平静道:“马司理哪里的话,今日不过是受人之托,给我那钱子珍兄弟带点吃食过来。” 闻言,马司理的眉头皱了皱,神色间颇多嫌弃,冷哼一声:“那钱姓后生却只知道口舌之欲,行为孟浪,不着边际,依我看,就他这德行,此生都出不了师!” 闻言,陆吾只淡淡的笑了笑,请辞离去。 陆吾迈步走进长生堂的大门,径自朝里走去。 兴许是来的比较早的缘故,大堂内并没有几个客人。 陆吾四处张望,一路寻进了后院,才发现一群少年围在一起,偷偷推着牌九。 其中有一个瘦瘦的少年,便是那钱子珍了。 陆吾大踏步走了过去。 一群少年听闻有脚步声传来,顿时一阵慌乱,赶忙将小木凳上的牌扒进了彼此的衣袖口袋。 他们惊恐的回头张望,生怕是那马司理前来问责。 当他们定睛看去,发现来人是陆吾之后,纷纷出了口长气。 “吾儿哥,怎的来了也不出声?还以为是那马扒皮又来查岗了。” 有少年一脸不悦,埋怨道。 陆吾听闻“马扒皮”三个字,不禁莞尔。 这该是这些少年对于那马司理私下里起的别称了。 “去你的。”钱子珍冲着先前那少年的脑袋拍了一巴掌,满脸嬉笑道:“吾儿哥今天来我们这儿是干嘛来啦?要不一起推推牌九?” 话音未落,一张牌自他的袖间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吾摇了摇头,面带笑意看着钱子珍袖间掉落的牌块,无奈道:“先前来的路上遇到了婶婶,说你几日未归,甚是想念,却不曾想你在这里做这般勾当。” 说着,他伸手狠狠的敲了敲钱子珍的脑门。 钱子珍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丝毫不在意道:“吾儿哥,你可不知道,我这也是门学问,别看推牌九是游戏玩意儿,其中的道道可多着呢,你知不知道这……” 话还未说完,陆吾摆了摆手,打断了钱子珍,将手中的布袋递与了钱子珍:“这是婶婶托我给你送来的,说是怕饿着你。” 闻着钱子珍身上若有若无的烧鸡气味,陆吾心下苦笑。 要说真饿着的,恐怕不是这不懂事的儿子,而是那命苦的婶婶。 钱子珍接过布袋,打开看了看,脸上透露出浓浓的失望:“又是包子,我都吃了十多年了,就不能换着花样来嘛,给点钱我去买烤鸡烧鹅也好啊。” 说着,随手把那布袋递给了周围的几个少年。 几个少年闻着那香味,早已望眼欲穿,赶忙接过布袋,也顾不得洗手,就将那袋中的包子瓜分一空。 “吾儿哥,给你留俩?”有少年开口问道,扬了扬手中的包子。 陆吾摇了摇头:“我方才过来,婶婶给了我两个,我已吃过了,就不必了。” 那少年点了点头,赶紧拿起手中的包子大快朵颐。 看着少年们吃着包子那股狼吞虎咽的劲儿,钱子珍皱皱眉,满脸嫌弃道:“看看你们那样子,跟没见过似的,几个包子而已,就馋成了这样!” 那些少年嘿嘿一笑,口中塞满食物,也顾不上说话。 钱子珍无奈的耸了耸肩,撅了噘嘴,低着头哼了一声。 陆吾看在眼里,心下叹了口气,突然为那苦命的妇人感莫名的失落。 城南拉煤的老郭头有句话说得好。 “父母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 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陆吾叹息之余,就欲转身离去,一旁的钱子珍却拉住了他。 “怎么了?”陆吾回头问道。 钱子珍的脸色突然神秘兮兮,他看了看周围几个少年,凑近陆吾,低声说道:“吾儿哥,你听说了吗,据说咱们镇子上,有神仙!” 陆吾眉毛一挑:“哦?” “别不信。”钱子珍撇了撇嘴角,冲着一边的一个少年使了一个眼色:“狗子,说说。” 那少年听闻钱子珍叫他,费了老大劲才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面色难看,对着钱子珍说道:“说了多少遍,我叫苟梓不叫狗子!” 听闻此话,陆吾也错愕的看了那少年一眼。 果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真有人给自己的孩子起这样的名字。 钱子珍哼了一声,眼睛朝向别处:“不都一样嘛,苟梓狗子,没区别,谁让你爹妈给你起这样的名字?” 那名为“苟梓”的少年怒目而视,却也不可奈何。 钱子珍回过头来,脸上尽是戏谑之意:“好了,不逗你了,快,把你看到的,给吾儿哥说说。” 苟梓狠狠的瞪了钱子珍一眼,这才看着陆吾道:“吾儿哥,说来恐怕你也难以置信,就在前些日子,那晚电闪雷鸣,我似乎看到有神仙在那雷海间盘坐,身披电光,好不壮观!对了,还有还有,有一道道神雷自他袖中不断飞出,好像要劈开这片天地。” 言语间,他还有些惊惧不安,似是此刻依旧身在半月前的那个夜晚。 闻言,陆吾眉头一挑,心下微微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道:“你看见的?” “亲眼所见!”少年点了点头,眸子间充满坚定的神色,“那晚我和几个发小去后山的溪流畔捕鱼,他们眼看天色渐晚就回去了,各个满载而归,也不知是那天被谁的霉气沾染,我一条都没捞上。” 说着,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浓浓的不服气:“所以我就一个人继续留在那里。可直到天色黑了,愣是一条鱼都没有打上来。这时天上隐隐传来雷声,我心想坏了,要下雨了,就急忙收拾东西往家里跑。” “吾儿哥,你不知道,我家在城西的绿茵巷,距离后山距离也不近,我几乎是一路跑着回去。”苟梓细细回忆,,面色逐渐凝重,“我是面朝西跑的。天上的雷声滚滚,我越跑雷声越大,就好像是……” 他咽了一口唾沫:“就好像那雷光是从城西诞生的。” “哦?”陆吾皱了皱眉头,此番说法到是有趣。 少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时我害怕极了,生怕回到家被爹娘责罚,一路上跌跌拌拌的跑着,却在心急之下,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一跤。但是当我躺在地上望向天空的那一刻,我惊呆了。” 苟梓的双眸中充满了惊讶和诧异,以及浓浓的憧憬和不安的恐惧:“我看到有个好像人一样的身影,似乎盘坐在漫天雷光电雨之中!还有一座巍峨的虚影,仿佛高山一般,上面是郁郁葱葱的林海!就仿佛是那人,在背负着整座巨山!” 陆吾的瞳孔陡然一缩,他想起先前那果子李所说的内容,两人所说竟然有部分的重叠! 莫非小镇上真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少年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只觉得在那时,漫天的星辰似乎都暗淡了。那人仿佛是在引动九天上的星光,化作自己手中的兵器,一次又一次的劈开天幕,然后,就只见倾盆般的雨水自那天上的裂缝中喷涌而出!” 少年的眼中满是震撼,似乎又是亲眼看到了那宛如神迹的景象。 “后来呢?”陆吾轻声问道。 “后来……”那少年面色一红,“后来那雨水实在太大,我便没有办法抬头看清天上的景象,加上心里极为害怕,就只顾着往家里跑了。” “哈哈哈哈。”一旁传来几位少年的哄笑声,苟梓脸色涨得通红。 “我说吾儿哥,你真的误会相信这小子说的吧?”钱子珍看着陆吾凝重的面色,试探着问道。 陆吾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微微一笑:“先生曾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你等做自己该做的便是,不必为此苦恼。” 听闻此话,钱子珍松了口气,看着那苟梓讥笑道:“看吧,吾儿哥都不信。” 苟梓哭丧着脸看着陆吾,陆吾拍了拍前者的肩膀,也不再多说什么。 “都干什么呢?前堂客人都来了半天了,你们聚在这里胡闹!”一道公鸭嗓子般的声音突然自陆吾身后传来。 众少年听闻,脸色均是一苦,哭丧着脸应了声:“是,黄朝奉。” 只听那黄朝奉喝了一声:“都麻利点!” 一个个少年鱼贯而出。 钱子珍吐了吐舌头,冲着陆吾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吾儿哥,不好意思,该开工了,不能陪着你了。” 陆吾微笑着点了点头,躬身行了一礼,请辞而去。 走至门口,那马司理依旧是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 陆吾走过去行了一礼:“马司理,陆吾请辞。” 那马司理似乎是未曾听到陆吾的声音,鼻子里淡淡哼了一声,未曾搭理陆吾。 陆吾直起身子,冲着北边儿的宝瓶巷走去。 陆吾的脚步很缓慢很沉重,似乎心事重重。 他的眼神变化莫名,却又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一集 春日 第三十一章 老徐,来把玄兵 从当铺出来,陆吾面露思索之色。 方才那名为苟梓的少年所言,却暗暗印证了先前那果子李所言的些许情形。 但是与果子李那道听途说添油加醋不同,这苟梓所言均是亲眼所见。 陆吾默默吐出一口气。 这座小镇,或许真的藏着什么秘密。 走了没多远,他缓缓停下脚步。 他抬头望了望,远远的看见徐黑铁那家铁匠铺。 最外面的炉子前,可以看到一道黝黑健硕的身影正在一下一下的抡起手中的铁锤,挥汗如雨,打砸着手中钳子夹着的生铁。 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灿烂的笑容,迈步向前走去。 路过一家米店,看见门口正在筛米的妇人,陆吾停下脚步,微笑着问好:“李婶早,多日不见,您可真是又年轻了不少。” 这卖米的李氏也年近四十了,却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三十的样子。 她的身材依旧保持着颇为玲珑的曲线,一头青丝拢在耳后,看起来依旧风韵万般。 李氏抬头,望见了摊子外的陆吾,拍了拍双手,站起身来,脸上洋溢着温和 的暖意道:“是陆吾啊,你今天过来,又是来找那徐黑铁来的?” 陆吾笑着点了点头。 李氏面色一沉,眼睛瞥了一眼隔壁不远处的铺子,脸上尽是浓浓的的不悦:“哼,那混蛋老小子,那些日子被我天天拿着菜刀追在身后,最近这些时日终于是老实了不少。陆吾,听婶婶一句,和那等无耻的登徒浪子,还是少来往的为好!” 陆吾闻言,讪讪的挠了挠脑袋,神情尴尬。 妇人抱怨完,姣好的面庞上突然展露些许笑意:“不过还是咱们的陆吾懂事,要不是你提醒,我都不知道那徐黑铁在背后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真是恶心!” 说着,她皱了皱眉头,做出一副干呕的样子。 闻言,陆吾脸色一变,赶忙跑过来拉住李氏的手臂,眼睛瞪得老大,低声道:“我的好婶婶,你这么大声可是要害惨我啊,那老徐至今都不知道是如何被你发现的,这要被他发现,我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瞧得少年一副惊恐模样,妇人撇撇嘴:“哼,那老小子敢对你如何,我就再拿刀去教他做人,看他还敢不敢!” 眼看妇人如此的泼辣强悍,陆吾咧了咧嘴,冲着李氏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就只可惜了我那苦命的妹子,怎的就摊上了这么一个男人。”说到此处,李氏面露戚戚然的神情。 “我看那妹子命苦,也没敢告诉她实情,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没个孩子能照顾她,就只有一个那老不羞的男人,平日里也不着边际,可真是苦了她了。” 说着,就欲潸然泪下。 陆吾看在眼里,心下无奈,只得岔开话题道:“叔叔和那刚子最近可还好?” 闻言,妇人脸上的悲戚之色敛去,眼底流淌出一抹温柔:“他爷俩在镇子里的老木匠那里做工,你叔到是没什么问题,就是那刚子,总是说不爱这门行当,整天吊儿郎当,可没少挨骂。不过两个人都没什么大的问题,便也足够了,我们这些百姓,不就是求个养家糊口么?” 陆吾点了点头,也未曾多问什么,只微笑着拱拱手,请辞而去。 “陆吾,没事干经常来婶婶这里,也陪婶婶多聊聊天,解解乏!”背后传来李氏的呼喊声,陆吾回过头,笑容灿烂的招了招手,应了一声。 看着陆吾那离去的背影,李氏眸子深处透露出些许怜爱,微微叹了口气:“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她摇了摇头,继续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开始筛米。 陆吾自米铺离开后,一路走到铁匠铺的门口。 还未走近,就看见徐黑铁正在卖力的捶打生铁,身后几个伙计也不知在忙碌着什么,跑来跑去。 “老徐!”陆吾走进铁匠铺,一边走一边大声招呼。 听闻陆吾的声音,徐黑铁抬了抬头,黝黑的面庞上露出笑容:“哟,陆吾,怎么今天有空来哥哥这里了?” 听到那声哥哥,陆吾面色难看,走过去就轻轻踹了一脚徐黑铁的屁股:“搁谁叫哥哥呢?你这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当我叔叔都绰绰有余,还哥哥。” “哎哟!”被陆吾踹了一脚屁股,徐黑铁怪叫一声,满脸埋怨的看着陆吾:“你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你给我等着,等我忙完手头的活儿,看我怎么教训你!” 陆吾闻言,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看到了后院里忙活的身影,压低声音附到徐黑铁耳边道:“婶婶也在呢,不知道婶婶知不知道你之前对隔壁李氏做的那些丑事,要不我去帮你探探她的口风?” 徐黑铁脸色一滞,整张脸都变得和锅底一般黑,顿时熄了火,讪讪道:“叔和你开玩笑呢,怎就那么玩不起呢!” 陆吾大笑两声,施施然走进铺子里面,看着墙上悬挂着的诸多兵刃,砸吧了下嘴巴,而后穿过铺子,径直走到后院。 “婶婶,这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啦?”陆吾笑嘻嘻的冲着徐黑铁的媳妇打招呼。 徐黑铁的媳妇此刻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她听到陆吾的声音,抬头看了看,脸上露出略羞赧的笑意;“陆吾什么时候来的?这不,都是些你徐叔的脏衣服,我寻思着今天天气不错,趁早洗了晾晾。” “婶婶可真是贤惠,叔能娶到你这样的老婆,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陆吾冲着徐黑铁媳妇比了个大拇指。 妇人脸色突然通红,似乎是害了羞,低低的应了一声,不再抬头。 见陆吾在同自己媳妇说话,徐黑铁脸色一紧,急忙招呼一边的伙计过来接过自己手中的活儿,自己急急忙忙的跑到后院里来。 “陆吾,你小子又在瞎说些什么呢?”徐黑铁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惶恐,生怕陆吾把自己的丑事都捅出去。 陆吾老神自在的看了徐黑铁一眼,却是他媳妇先接话了:“瞎说什么呢,这么凶,陆吾不过是过来夸你有个好媳妇。” 说着,妇人面色通红的冲徐黑铁翻了个白眼,一时间竟是媚态频生,看得徐黑铁都愣了一刹。 “好了,我就先去里屋洗了,不打扰你俩说话了。”徐黑铁媳妇端起地上的盆子,朝里屋走去。 陆吾看着徐黑铁的神情,不禁调笑道:“怎的呆了?” 徐黑铁咽了口口水,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痴痴地笑容,愣愣的看着自己媳妇儿离开的身影,喃喃道:“陆吾,我突然发现,我家这婆娘,可真带劲!” 陆吾脸色一滞,伸出脚又冲着徐黑铁的腿上踹了一脚。 徐黑铁面色一变,回过头来怒视着陆吾,吃痛道:“你这是踹上瘾了?” 陆吾黑着脸,顾左右而言其他:“你老大不小的人了,在我面前注意点,我可还是个孩子。” 徐黑铁满脸嫌弃的看着陆吾,冷哼一声道:“得了吧,我这儿的那个学徒,就是你们柳氏家族隔壁那条泥碗巷的孙家小子,和你一般大的年纪,人都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你却还给老子在这儿装孩子?” 陆吾撇了撇嘴:“大丈夫己身未立,何以成家?” 徐黑铁拍了一巴掌陆吾的脑袋,面色阴沉:“说人话。” 陆吾被这一巴掌拍的有些天旋地转,他埋怨地看了徐黑铁一眼,道:“平时就说让你多读读书,你就净想着打铁,现在这脑袋都成铁块了吧?我是说我自己都没有安生立命的本事,我怎么考虑成家的事情?” 徐黑铁嫌弃的看着陆吾,讥讽道:“还不是人家柳家小姐瞧不上你。” 陆吾被徐黑铁这句话噎了个半死,好久才回过神来,面色竟是破天荒的透露出一抹难堪。 “我和云璃小姐只是朋友。” 徐黑铁眼神玩味的看着陆吾:“就只怕是自己骗自己。” 陆吾低着头,没有作声。 徐黑铁仰天大笑几声,终于是让这小子吃了瘪,心中无限畅快。 他看着一边的陆吾,伸手搭在后者肩膀上,脸上笑意不减:“你小子也能被我呛到,可真是这些天来最畅快的事情了。说吧,你小子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陆吾抬突然头,眨巴了眨巴眼睛,笑嘻嘻的说道:“没事,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徐黑铁看着陆吾那神情,听着他说的话,突然通体恶寒。 “啪!” 他又拍了陆吾的脑袋一巴掌:“别给老子来这些肉麻恶心玩意,我和你嫂子都没有这么肉麻过。你小子我最清楚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陆吾讪讪的揉着被徐黑铁拍过的地方,脸上突然带上了讨好的笑容:“老徐,这不你上次送了云璃小姐一柄绣刀,我看着甚是眼红,这不,就舔着脸来你这里掏一把趁手的兵刃。” “哦?”徐黑铁挑了挑眉头,“就这事?” “就这事。”陆吾满脸期待。 徐黑铁点点头,下巴勾了勾,混不在意道:“你看吧,前面铺子里那么多兵刃,你随意挑选一把就是了。咱俩这交情,算我送你的。” 谁知陆吾摇了摇头。 徐黑铁皱了皱眉:“咋的?还看不上啊?我那可都是拿来卖钱的,送你一把都是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不错了。” 陆吾还是摇了摇头。 徐黑铁面色不悦,佯怒道:“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说说你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陆吾听到此话,喜笑颜开,满脸灿烂: “老徐,来把玄兵。” ------------ 第一集 春日 第三十二章 玄兵分阶 徐黑铁闻言,眉头挑了挑,神色怪异道:“玄兵?” 陆吾满脸期待的点了点头,随口答道:“也不要什么太好的,能开天裂地,横断万古的就行!” 徐黑铁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吾:“那若是还能破开天幕,飞升成仙,自演轮回如何?” 陆吾一双眼睛瞬间放出贪婪的光芒,兴冲冲的直点脑袋:“如此甚好,正合我意,只是出于惭愧没来得及同你说,老徐啊,你可真那是让弟弟我感动的无以复加,简直要凭轩涕泗流!” 说着,陆吾双臂伸开,就要上去抱住徐黑铁。 啪! 徐黑铁又是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陆吾头上。 他满脸鄙夷的看着陆吾,绕着陆吾转了几圈,啧啧称奇:“你可真瞧得起我!你那么能耐,你自己捏一把不就好了?” 陆吾摸着传来痛意的脑袋,讪讪道:“这不都是老徐你说的嘛。” 徐黑铁黑着脸,双眼间露出不屑的神色:“我也就那么一说,谁知你小子脸皮这么厚,给个台阶就往上爬!” 陆吾傻笑着道:“不要你说那些也可以,我只要能够开天裂地,横断万古的玄兵便也足够了。” 话音未落,一个大巴掌又是重重落在了陆吾头上。 陆吾一脸怨愤地看着徐黑铁,怒斥道:“总打我干嘛?” 徐黑铁瞧得陆吾那番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巴掌呼了过去:“我叫你开天裂地!还横断万古!” 陆吾眼看那巴掌落来,赶忙躲开。 徐黑铁一击不中,追着陆吾在院子里跑。 “你干什么!”陆吾一边跑一边抱着脑袋大喊道,脚下步伐诡异,却是悄悄用上了惊鸿游龙身的口诀! 谁知那徐黑铁并未被拉远,反而是以某种难以言喻的方法不断靠近。 啪! 重重一巴掌落到了陆吾的脑袋上。 陆吾哀呼一声,停下了身形,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心下暗暗吃惊。 竟然没有躲开! 徐黑铁一击即中,也没有再穷追不舍,一脸玩味的看着蹲在地上的陆吾。 “你小子以为那等玄兵,是山上的桃子不成?你想要就能去摘了?”徐黑铁没好气的道。 陆吾看了一眼徐黑铁,嘟囔道:“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呢。” 闻言,徐黑铁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粗粗的喘息了几声,似是被陆吾气的不轻。 “哼!”徐黑铁冷哼一声:“你可知玄兵也是分了等阶的?” “哦?”陆吾一脸疑惑之色,“我只知道可以分为凡兵,准玄兵,玄兵之分。” 他生活在小镇中多年,见得兵器也多了。 一般平民和世家子弟所持有的,都是凡兵。 所谓凡兵,就是普通的金属所打造的凡间兵器,足以用来满足平日里的需求,但是修行者却并不多用。 凡兵不同于玄兵。 凡兵与玄兵最大的区别,材质可算其一,但是更为让其天壤之别的原因在于,玄兵内有”阵师“为其勾勒的符篆加持。 此等符篆依据阵师的造诣而威力不同,但却都为每一把玄兵赋予了其独特的属性。 在修行者与敌人对抗之时,每一柄玄兵都能够依据各自独特的属性,为修士带来不同的属性加持。 同时,这些玄奥的符篆可以与天地间的玄气共鸣,从而加强修士的各项法门及武学,使得修士在战斗过程中如虎添翼! 而准玄兵虽然名义上属于玄兵,却算不得真正的玄兵。 所谓准玄兵,都是真正的玄兵所用的边角料打造而成。 准玄兵内并没有完整的符篆,所以并不能为使用者带来特殊的属性加持,且自身用料也比较一般,容易损毁。 因为没有完整的符篆,故而准玄兵不可以与天地间的玄气相呼应,修士只能在平日里不断吸纳玄气储存于准玄兵之内,在与敌人战斗时倾泻而出。 说到底,准玄兵类似于反复利用的一次性兵器,待到其中储存的玄气耗尽,便形同凡兵,只是比普通凡兵质地略强罢了。 这种特性,也使得准玄兵在泥胎境的修炼者间颇受欢迎。 准玄兵造价低,而且可以储存玄气,在战斗过程中释放,弥补了泥胎境修士不能玄气外放的尴尬。 但是由于准玄兵依旧属于玄兵范畴,故而杀伤力惊人,所以一般子弟切磋,严禁使用准玄兵。 徐黑铁听到陆吾的话,脸上绽出笑容,随手一巴掌拍到了陆吾脑袋上:“凡兵,准玄兵,玄兵,这不过是凡俗对于兵器的分类,算不得真正的玄兵分阶。” 陆吾这回没去责备徐黑铁,反噬面露思索之色:“愿闻其详。” “哈哈哈。”徐黑铁突然放声大笑,满脸欣赏:“我就喜欢看你小子这么恭敬的样子。” 陆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徐黑铁看到陆吾仿佛受了气的小媳妇一般,脸上笑意更盛:“浩然天下地广物博,种族繁多,有着数不尽的天材地宝,玄兵更是不计其数。但是在人们的习惯认知之下,大都将玄兵分为四个等阶。” 徐黑铁顿了顿,脸上笑意敛去,缓缓道:“即,地级玄兵,天级玄兵,灵级玄兵,魂级玄兵。” 陆吾脸上浮现出诧异,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玄兵能够分为四阶。 徐黑铁娓娓道来:“地极玄兵和天级玄兵,不过是威能上的划分,这归结于刻写符篆的阵师的水准而定。但是灵级玄兵和魂级玄兵,却是有区别于前两种的。灵级玄兵,世间又称之为灵宝,顾名思义,这玩意儿可是世间罕见的宝贝。而众多的灵级玄兵,都具有同一个特点,那就是玄兵诞生了意识。” 闻言,陆吾面露惊容,难以置信道:“玄兵还能诞生意识?” 他本以为先生曾所言山川草木皆有灵不过是一种比拟的说法,却没想到玄兵真的可以诞生出意识。 这可真实有违他所认知的常识。 “少见多怪!”徐黑铁露出一脸的不屑,撇了撇嘴:“玄兵诞生意识怎么了?等你出了小镇你就会发现,世间万物均是可以秉天地之灵,受造化之气,从而诞生意识。不然你以为这浩然天下世间诸多种族,都是先天就有意识的生灵不成?” 陆吾愣愣的点了点头。 徐黑铁嗤笑一声:“浩然天下之大,你不可想象。其中种族之多,奇闻之异,你做梦都难以企及。就好比世间有一种族群,名为碧炎族,你猜猜,这是如何得来?” 陆吾皱着眉头,许久,才试探的说道:“莫不是……火?” 徐黑铁缓缓点了点头,面露笑意:“你这小子倒也不蠢笨!那碧炎族的先祖们,诞生于荒古时期虚无之地的一朵火莲之中,本是那火莲之中的一颗颗青色莲子。后来,在无数岁月中,不断吸纳荒古时期最精纯的天地精粹,秉承一方天地气运,诞生了灵识,幻化作了生灵。后来,他们开始入世,不断成长繁衍,才有了现如今的碧炎族。” “还能繁衍?”陆吾瞬间觉得口干舌燥,“这些精灵古怪的玩意儿,难不成还有性别?” 徐黑铁面色一滞,一巴掌拍了过去:“说正事呢,你小子都想些什么呢?” 陆吾吃痛道:“这些种族,岂不是成了妖魔一般的存在?” 此言一出,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徐黑铁面色凝重,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一双眸子间是说不出的警惕和莫名的惊骇,暴喝出声:“噤声!” 陆吾被徐黑铁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浑身一激灵,赶忙闭上了嘴巴,双眼间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徐黑铁粗粗的喘了两口气,面色缓缓变化,冲着陆吾道:“你可真是不知者无畏。” 陆吾眨巴了下眼睛,不知所以。 徐黑铁稳定了一下情绪,才缓缓道:“妖,魔,这两个字是浩然天下的禁语,你日后若是出了这小镇,切不可胡言乱语!” 陆吾听闻此话,皱皱眉头,弱弱的道:“这又是为何?” 徐黑铁眉头紧锁,许久,除了口长气:“来,坐下说吧。” 他拉着陆屋坐到了一边的小板凳上,而后抬头喊了句:“小虎,把前面门关上!” 一个少年闻言,赶忙从前面的火炉旁跑了过来,关上了铺子和后院之间的门。 陆吾看到徐黑铁一副神秘的样子,不禁感到好笑:“有什么神神秘秘的事,都这般小心了。” 徐黑铁嘟囔道:“他们不同于你,没有必要听到这些。” 陆吾面色一愣。 却听到徐黑铁还在嘟囔:“有些事也本不该我来说。” “这是何意?”陆屋打断了徐黑铁,面色不解。 他越发觉得不太对镜。 徐黑铁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变,讪讪的摸了摸鼻头:“没什么,没什么。” 陆吾狐疑的看着徐黑铁,满是怀疑之色。 徐黑铁被陆吾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打了个哈哈道:“我们还是来说回妖魔的事情吧。” 他骤然压低了声音,面色凝重道:“陆吾,你可曾听说过妖魔?” 陆吾点了点头:“说书先生曾说过,听闻那妖魔厉害凶残,六亲不认,见了人就吃,总是在半夜里孤坟旁边化作女鬼,专门挑过往的年轻男子吸食阳气,可怕的紧。” 闻言,徐黑铁表情古怪,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怎么了?”陆吾回头看着徐黑铁。 “没怎么。”徐黑铁咽了口口水,继续问道:“那陆吾,你可曾听说过……” 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的停下了话头,一双眼睛中仿佛突然射出了两道夺目的光芒。 徐黑铁的口中缓缓流出四个字眼,空气中似乎传来一道炸雷,陆吾的身形为之晃了晃—— “封神之战!” ------------ 第一集 春日 第三十三章 封神之战 “封神之战……” 陆吾缓缓地咀嚼着这四个字,面色震撼。 单从字面上理解,这四个字就仿佛充满了某种血腥,某种恐怖的动与乱。 更别说,这之中有一个充满迷雾,宛若禁忌般的字眼。 神! 修行一途,生灵有神。 此处所言之神,乃是一切生灵进行正常生命活动的基础和主宰,是生灵于这个世界上最本质的体现。 五脏可藏神! 这也是世间万千修士于泥胎境的最后一步。 但是徐黑铁所言之“封神之战”中的“神”,很明显是指某种生灵,某种天道认可的果位。 世间真的有神? 这是很多凡俗的思索和探讨。 陆吾也看过很多古籍,听过很多的话本,其中对于“神”都有描述。 传闻中,那些“神”具有令这天地震颤的伟力,挥手间,移山填海,斗转星移,拥有着惊骇世间的莫名的手段。更有甚者,可活死人肉白骨,眼眸开合间,沧海桑田,时光流转,袖中暗藏天地,腹间内有乾坤,包裹万象星罗。 但是随着陆吾迈入修行一途,眼界不断开阔,对于这些世俗的评论也会有了自己看法。 所谓开山裂石,自己这泥胎八炼的体魄,已经能够将一些普通的石头捻为齑粉。 更遑论那些境界更为高深的不可知的存在,移山填海,斗转星移,不过是举手之劳。 故而,至今为止,陆吾对于传闻中所言的“神”,都抱有怀疑的态度。 可能这都不过是凡俗中人对于偶尔间所目睹的,具有不可名状威能的无上生灵的描述罢了。 但是今日,听闻“封神之战”四个字,陆吾却第一次陷入了沉思。 “神?”他暗暗皱眉,轻声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徐黑铁缓缓摇了摇头,道:“那是发生在仙古年间的事了,并无详细记载,我也不过是在一些古籍上得见其凤毛麟角的一些描述。” “原来你也看书啊?”陆吾突然讥笑一声。 结果显而易见,一巴掌又被拍到了头上。 徐黑铁继续道:“神,自仙古封神后,便世间不可见。” “哦?”陆吾挑了挑眉头,“世间不可见?” 徐黑铁点了点头:“纵观千万年光阴,世间不可见。” “为何?”陆吾疑惑道。 徐黑铁缓缓摇了摇头:“不知,似乎是那一战出了问题。” 陆吾面色上充满不解,继续问道:“世间不可见,那封的又是什么?” “那一世的记载,传承至今,不过还剩些凤毛麟角,没有那么多详细的记载。”徐黑铁道。 “那这世间,还有神么?”陆吾继续问道。 却见徐黑铁坚定的摇了摇头。 陆吾这点了点头,果真,那种生灵仅仅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 却听那徐黑铁开口道:“此世未有,但是这里有。” 他伸出一只手指,默默的指向天空。 陆吾错愕的抬了抬头。 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普照,偶尔会飞过一只燕雀。 “在哪里?”他喃喃的道。 他并没有看到天空中有丝毫异常。 徐黑铁叹了口气:“不在此界,在苍穹之上。” “苍穹之上?”陆吾低下头来,“那是什么地方?” 徐黑铁皱了皱眉,露出细细思索的神色,却突然脸色一变,怪异的笑了笑:“不可说,不可说。” 陆吾眼睛瞪得老大,愣愣的看着徐黑铁:“你是有毛病?” 徐黑铁讪讪地笑着,未曾解释,只道“时机未到”。 陆吾泄了气,自顾自的说道:“你怎么好像被先生附了身似的。” 谁知徐黑铁浑身一个激灵,面色变得极为怪异,嗓子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好半天,才莫名其妙来了句:“别乱说。” 陆吾好奇的看着徐黑铁,这厮今日竟是表现出了诸多的不正常。 徐黑铁调整了下情绪,继续道:“还是说回正事。” 陆吾点了点头。 “封神之战,意在肃清天下妖族。”徐黑铁肃然道。 “妖族?”陆吾低声细语,“那是何物?” 徐黑铁叹了口气道:“你所知我等浩然天下的修士,修炼都是采纳天地玄气入体,自经络行周天,感悟其中的法则和秩序。” 陆吾点头表示认同。 “我浩然天下诸族都是如此,不论虫鸟走兽,皆按照此法修行。但是妖族不然。妖族修习,所需的不是天地间最为正统精纯的玄气,而是一种混杂着诸多力量的混合能量,我等浩然天下的修士称之为妖气。”徐黑铁慢慢说道。 “妖气?”陆吾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语,抬头问道“:那是什么?” 徐黑铁思索了须臾,娓娓道来。 在古老的纪元,传闻是那仙古年间,浩然天下的虚空中,孕育的能量与而今不同。那时,虚空中所孕育的能量中,玄气只是其中之一,还有诸多腥臭污秽的能量充斥其中,种类各不相同。但是唯有玄气是其中最精纯最平和的,能够供给天下万灵所吸收。 但是其他的能量充满了暴虐的恐怖,比玄气更加强大,却也更加危险。 那时,天地间逐渐涌现出了一批生灵,专门以吸纳这种狂暴的能量入体修行。这些生灵,同境界远远强过玄气体系下的修行者,但是因为副作用极大,常需以其它生灵的血肉为引,来安抚体内狂暴的能量,以资助本身的进阶。而最好的食物,就是玄气修行体系下的诸多生灵。 这群生灵,就是后来的妖族。 越是听闻,陆吾双眸中越是涌现出浓浓的惊骇。 依据徐黑铁所言,妖族的族群中,与浩然天下并无太多区别,唯独的区别就是没有人族。 原因就是人族天生躯体孱弱,不能够承载那般狂暴的能量。 曾今也有古老的人族天才想要尝试妖族的修炼体系,却被那些狂暴的能量生生撑爆了身体,尸骨无存。” 而在仙古末年,浩然天下妖族鼎盛,达到了巅峰,与玄气修行体系对峙。浩然天下各族都剑拔弩张,隐隐要决一生死。 徐黑铁的声音间充满了凝重,面色也不似先前那版轻松。 在那黑暗的纪元末年,终究是发生了最悲惨的血与乱。 诸多底层的修士,哪怕是普通的民众,都被那妖族残忍杀害并吞噬,整个浩然天下处处都是惨绝人寰的景象。 彼时,浩然天下也有至高的统御者,却不知出于何种原由,隐隐站在妖族一边,令玄气体系下的修士苦不堪言。 另一方面,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妖族那群至高的存在,竟是都以那统御者为首,向天上诸神发起挑战,想要登临神位,彻底统御寰宇。” 陆吾听闻这些秘闻,心下惊骇莫名。 人间统御者竟敢向漫天诸神宣战。 这是何等的野心! 陆吾一时之间被这传说中的举动深深震撼,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 第一集 春日 第三十四章 落幕 终于,上苍诸神被迫加入了这场铺垫已久的大局,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封神之战。 徐黑铁幽幽的讲述着这些陆吾未曾听闻过的密辛,言语间似乎是背负了某种沉重。 “后来呢?赢了?”陆吾轻声问道,露出询问的神色。 徐黑铁叹了口长气,缓缓点了点头:“诸神参战,局势发生了巨大的扭转。妖族联军节节败退,最后溃不成军,四处逃窜。但是妖族数量庞大,并未彻底消亡。圣战结束之后,上苍诸神以通天彻地的无上威能,将浩然天下最北侧,也就是占据整个浩然天下三分之一的天地分离了出去,驱逐天下亿万妖族于其中。而后,以匪夷所思的崇高伟力,将整个浩然天下的妖气尽数封禁于那一界,成就后来的幽冥界。” 陆吾双眼迷茫:“那妖族未曾反抗?” 徐黑铁轻轻笑了笑:“反抗自是有的。可那一界天道缺失,法则不全,难以诞生出极道之巅的强者。反观我浩然天下,有诸神于封神之战所加持的气运。每万年都会诞生出一名极道生灵,承天之运,赐其果位称‘帝’,称尊世间数万载,镇浩然天下万道法则气运,猎杀入侵这方净土的妖族。” 陆吾惊得张开了嘴。 他呆呆的念着哪个充满魔力的字眼。 “帝。” 徐黑铁也是面色复杂,双眸间充满了某种崇敬和向往。 所谓帝,并非是某种境界,而是某种尊称,是某种受到天地认可的果位。 帝,代表着一个时代,代表着一种气魄,代表着一种无敌。 而帝之所及之地,必是金光万丈,万道轰鸣,天地共尊! 听着徐黑铁粗俗的形容,陆吾眼睛中也浮现出浓浓的向往。 帝。 在他的心中,这个字此刻代表了某种信念。 那是一种无上的形容。 或许,也唯有那等存在,才能够满足自己对于传说的想象。 “那,”他突然回过神来,面色憧憬,“今时之帝何在?” 谁知徐黑铁突然沉默。 陆吾戳了戳徐黑铁,后者不为所动。 陆吾试探性的叫了句:“老徐?” 徐黑铁面色复杂,缓缓开口:“浩然天下,九万年,未曾有帝。” 陆吾面色凝滞:“那那三大王朝中的?” 徐黑铁面色不屑:“不过是世俗的称呼,不可称之为帝。” “真正帝者呢?” 陆吾轻轻地问道。 今日所行的需求,不过是来找徐黑铁,早早地预定一把兵器,却未曾想,触及到了这般隐秘。 徐黑铁轻声道:“浩然天下封禁,末法时代,天道压制,无人可称帝。” 末法时代! 陆吾听到这个词,暗暗皱眉。 他虽不明白这四个字之中的暗藏的深层含义,但是也隐隐察觉到了这之中的不简单。 陆吾回过神来,抬起头再欲细问,却惊讶的发现徐黑铁面色惨白,嘴角竟是溢出丝丝鲜血。 陆吾脸色大变,急切的问道:“老徐!你怎么了!难道有人?” 他一身气血骤然涌动,掀翻了院子里的些许瓶瓶罐罐,挂在门口的干菜纷纷飞舞到了空中。 “谁!出来!” 他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环顾四周。 此刻,他体内脏器尽皆轰鸣,散溢出莹莹清辉,周身涌动着强悍至极的气血波动,整座院内都为之隐隐震颤。 就是悬挂于腹中丹田气海内的剑光,都发出丝丝轻鸣。 他细细感知四周,却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 啪! 一个结实有力的巴掌拍到了他的头上,他顿时觉得眼冒金星。 陆吾茫然的回头,却见徐黑铁面色难看的盯着自己。 “你小子这给我搞得一团糟,你婶婶不得打断我的腿!”徐黑铁面色凝重,仿佛是在说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情。 闻言,陆吾有些哭笑不得,一身气血却也慢慢平复。 他满眼关切的看着徐黑铁那张比平日里苍白了些许的面庞,疑惑道:“可是你……” “无妨。”徐黑铁摆了摆手,眼神无意的扫过某个方向,叹了口气。 徐黑铁面容苦涩,苦笑道:“看来今日,真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遭了天谴。” “天谴?”陆吾挑了挑眉头,莫非这其中有什么恐怖的因果? 他看着徐黑铁那副萎靡的样子,沉默不语。 …… 城西,一个木匠铺子门口,老木匠微眯着眼看着空中,手中浓郁恐怖的波动缓缓散去,低声哼道:“无知的小子!” 不多时,耳畔突然传来徐黑铁敦厚的声音:“一时兴起,忘了规矩,前辈息怒。” 老木匠冷哼一声,满脸的不耐烦,嘴里低声念叨:“有事冲那老小子说去!” 他百无聊赖的拿起手中的烟斗,狠狠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 他老神自在的坐在一边的躺椅上,缓缓合上双眼。 …… 城东,镇子石门不远处,一个乞丐模样的少女缓步自门外走来。 突然间,她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不禁皱眉抬头,凝视着虚空深处的某地,沉默不语。 …… 归春斋,叶知秋拿着一块石头,似乎在雕刻着什么。 他突然身形微颤,缓缓抬头,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他放下手中的物件,缓步走至中庭柳树下。 书斋里的先生凤目微眯,轻轻拂袖。 巨大的柳树微微震颤,些许玄奥的气流自柳叶中升腾而起,自虚空中遁去。 …… 小镇之外的虚无之地。 一股洪大恐怖的法则和秩序缓缓凝结,酝酿着惊天灭地的能量。 周遭的空间寸寸崩裂而开,从中涌现出诸多罡风,极速融入那恐怖的法则风暴之中。 这股莫名的能量缓缓接近小镇,汹涌肆虐的波动自其中咆哮而出,宛若是要摧毁这方天地。 哗—— 虚空中,一道皎洁的光辉陡然掠过,冷清得仿佛是要冻结天地万物,却蕴含某种勃勃生机。 那抹光辉与虚空中那充满寂灭能量的恐怖风暴相抗,顿时掀起了滔天的能量浪潮。 轰! 虚空中传来一声巨响,整个空间似乎都是在这一刹那震颤了一瞬。 虚无的空间中顷刻间恢复了平静,不再有令人心悸的能量涌动。 就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就在先前的一瞬,一道淡淡的印记一闪而过。 仿佛一座高山。 高山上,是郁郁葱葱的紫竹林。 ------------ 第一集 春日 第三十五章 纪元传说 看着满院的狼藉,陆吾脸上微微露出些许红意。 “那个……”他讪讪地笑了笑,起身扶起一边跌倒的架子:“我帮你收拾收拾。” 徐黑铁面带苦笑,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的丝丝惨白退却,脸色逐渐恢复往日里的黝黑。 徐黑铁暗暗叹了口气,心下复杂。 今日却是说了太多。 有些事陆吾本该知道,但却不应由自己来说。 自己说了就也罢了,却口无遮拦,说出了某些本不该存世的禁忌,这才招来某人的责罚。 他内心苦涩,却只能打碎了牙齿自己吞。 “老徐。”低头收拾院落里杂物的陆吾突然叫了声。 “怎么了?”徐黑铁随口应道。 “那个……关于‘帝’,你还知道些什么么?我想听听。”陆吾回过头来,眸子中神光奕奕。 徐黑铁面色难看,冲着陆吾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只方才那些,就招致了冥冥中的因果牵连,你是要害死我不成?” 陆吾闻言,便也不再多言,低着头继续收拾,眼神变化,似乎是在暗自思量着什么。 徐黑铁他叹了口气:“言归正传,先前同你所说的玄兵等阶之事还未说完,却被这些杂事分了心神。” “哦?”陆吾回过头来,却并未停下手中的忙碌,点了点头,“倒也是,老徐,你说我听着。” 徐黑铁看陆吾忙碌的身影,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娓娓道来。 先前同陆吾所说的话语中,徐黑铁提到灵宝都是诞生了意识的玄兵,这道意识,仿佛生灵的魂灵,却并没有魂灵那般完整,而在浩然天下,修行者同意将其称之为“器灵”。 而拥有器灵的玄兵,本身价值非凡,整个浩然天下也并不多见,都是在一些隐世宗门的嫡传弟子手中才可见得。 诞生了器灵的玄兵,便等同于有了生命。 灵宝之所以称之为灵宝,就是因为其通灵的特性。 每一道灵宝都有各自的器灵,能够与修行者同修,通过不断的磨合,最终可与修行者心意相通。 在与敌人的战斗中,修行者心念微动,灵宝中的器灵就可以依靠主人的心意。通过自身直接调动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玄气,激活其中的符篆,彻底释放出属于灵宝自身的强大威能,从而增强修行者自身的力量。 灵宝和那地级和天级玄兵的本质区别,就在于不再需要修行者再去耗费心神调动玄兵的威能。 陆吾闻言,回过头来,眼神中充满了惊讶:“那灵宝可不就是是修行者并肩作战的同伴了?还是各自交心的同伴?” 徐黑铁听到陆吾所言,愣了一瞬,他看着陆吾的面庞,皱了皱眉道:“同伴?” 陆吾点了点头道:“对啊,有什么问题嘛?” 徐黑铁面色复杂的看着陆吾,眸子中异光微微闪烁:“天下若多点你这等人,便也好了。” 陆吾皱了皱眉,不解道:“老徐你这话是何意?” 徐黑铁脸上浮现出一个嘲弄的笑容:“这浩然天下,诸多生灵,却也并未有太多人会将灵宝当做同伴。灵宝中的器灵意识单纯,惟命是从。修士多是将其视作自身所圈养的畜生。灵宝虽然珍贵,却也不过是一些隐世大修眼中的工具罢了。” 陆吾眉头紧锁,仿佛是要锁出水来:“怎可如此?” 徐黑铁面庞上多出一丝不屑:“这小镇之外的世道,本就如此。弱肉强食,天道法则,不外如是。” 陆吾低下了头,久久不语。 徐黑铁看着陆吾的样子,突然放声大笑道:“陆吾小子,你不要想太多,一来你也没有灵宝,二来,你也并未有那等实力去见到持有灵宝的人。” 陆吾轻轻吐了口气,摇了摇头。 徐黑铁看在眼里,心下复杂。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除了灵宝,还有更高一级的魂级玄兵。” 徐黑铁的眼中突然浮现出诸多的憧憬和希冀:“魂级玄兵,那可是这浩然天下最强大神秘的玄兵,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圣兵。” “圣兵?”陆吾瞳孔一缩。 其中含有某个极为熟悉,却又极为神秘的字眼。 圣。 徐黑铁缓缓点头:“所谓圣兵,为玄兵中,演化出了器魂。所谓器魂,不同于器灵那般单纯弱小,而是仿佛生灵一般,具有七情六欲,具有独立的思考,就仿佛是……” 徐黑铁顿了顿,眼睛中迸射出奇异的神光:“就仿佛是玄兵化作了生灵!” “生灵?”陆吾眉头皱了皱,“你不也说世间万物都可成为生灵,玄兵成了生灵,难道很不常见么?” 徐黑铁缓缓摇了摇头:“那些都是自虚无中所诞生,而圣兵,就好比世间那些圣人,须历三灾九劫。浩然天下没有一道圣兵是凭空诞生的,都是自灵宝慢慢成长而来,但是,却很少会有灵宝能够迈过那道坎,成为圣兵。” “哦?”陆吾一脸惊讶,“那浩然天下千亿载过去,圣兵也该有不少吧?” 徐黑铁嗤笑一声:“你以为玄兵渡劫那般容易?我只能告诉你,圣兵之数,甚至不足帝者。” “不足帝者?”陆吾张大了嘴巴,“这么难?” 徐黑铁目光凝重:“玄兵内所刻的符篆,本就是同源于天地法则,承了天道的因,宛若是天道的子嗣。世间生灵迈上修行一途,可谓是是窃取天地的道果,也是承了天道的因。生灵若要成圣,需斩三身,以还了这天道的果。那玄兵怎么偿还这承重的因?玄兵并非是真正的生灵,无身可斩。” 陆吾不解道:“那,现存的圣兵又是如何诞生?” 徐黑铁目光逐渐悠远,混杂着不同的情绪:“每道圣兵的诞生各不相同,那都是触及了天地间最禁忌的隐秘,不为天道所容的。但是上古至今流传着一个故事,不知你听未听过?” “什么故事?”陆吾问道。 “一个古老的故事,里面提到了两个生灵,干将莫邪。”徐黑铁缓缓说道,眼神里此刻满是敬佩。 陆吾缓缓摇头。 徐黑铁对此并不惊讶,声音悠远:“那是更古老的纪元之前所流传下来的隐秘,甚至要早于仙古时代。当今浩然天下称之为洪古时代。” “哦?”陆吾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 徐黑铁咳嗽了一声,用手自嘴角擦了擦,继续道:“在那洪古时代,有一对夫妻,名为干将莫邪。这对夫妻是那个古老纪元成了圣的炼器师,也就是,现今所言的,兵圣。” “兵圣?”陆吾咀嚼着这两个字。 “就是兵家的圣人,亦是炼器一道的集大成者。”徐黑铁解释了一句,脸上浮现淡淡的憧憬,“他二人,双双都是兵圣,在那人杰辈出的纪元,惊艳一个时代。但是那个纪元,似乎发生了什么难以名状的大问题。冥冥中引发的祸乱祸乱导致了极端恐怖的动与乱,整个人间宛若地狱一般,天下万族皆是身处其中,浮沉于战火与血罪之间。” 依据徐黑铁所言,那个纪元,亦有类似于当今浩然天下中‘帝’一般的存在。 至于那等无上的生灵,具体已不可查。 毕竟数个纪元早已跨越,古史如迷雾,后人不得见。 但值得肯定的是,那位无上存在只身应对那动与乱,在那等黑暗年间,释放最后的光亮。 然而,随着恐怖黑暗的一角真相不断被揭开,诸天万界都被战火所点燃。 不断有恐怖的禁忌存在临尘,加入这场几乎是贯穿万古的浩大战局。 君临世间的那位存在,在那片看似没有任何希望的黑暗中苦苦支撑,虽然曾无敌一个纪元,横压几个时代,却依旧日渐式微。 到了最后,甚至是连手中本命相修的无上法器也是为他挡了劫,化作飞灰。 陆吾听闻这些密辛,面色凝重。 只言片语间,他已经能够感受到那中难以言喻的压迫和无力的绝望感。 那该是多么黑暗的年代,究竟是发生了多么恐怖的血与乱,让一位堪比‘帝’的绝世强者都面临着这般孤立无援的困境。 他却也不禁对这位传说中的生灵心存敬意。 那位无上的存在,只身沉浮在那等恐怖的动与乱之中,更几乎是仅凭着一人之力,苦苦支撑,抵挡着无边的黑暗侵袭这片大地。 这是何等的气魄和胸襟! 徐黑铁幽幽的声音缓缓自陆吾耳畔传来:“在那等举世皆敌的黑暗年代,一代立于极道之巅的无上存在群敌环视,希望渺茫,可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但是,就在最危急关头,那对兵圣夫妇,寻遍古籍,穷尽毕生心血,悟出了一门法,而这道法,足以扭转那黑暗纪元的局势。” “那是何法?”陆吾追问道,面露惊容。 在那等绝望的境地之下,都足以逆转乾坤的法,定当惊骇世俗,足以震铄古今! 徐黑铁幽幽叹了口气,面庞上尽是数不清的遗憾和落寞:“那个恐怖的黑暗纪元距今,已过去了数个纪元。亿万年间,那等无上的法早已失传,只有不多的凤毛麟角依稀记载于些许古籍之上。但是,也就是这凤毛麟角的记录,铸就了现今存世的诸多圣兵。” “那该是何等恐怖的法!”陆吾倒吸一口凉气,震撼莫名。 仅仅只是那部法的残存不多的残篇,就能够成就圣兵。 那么,那部完整的法,又该是何等的惊人! 这根本就是不该存于世间的无上法门! 也就在在那位无上生灵苦苦支撑之时,那对兵圣夫妇悟得那部世间本不该存在的法。 依据此法,这对惊艳了一个纪元的兵圣夫妇铸造了整部古史都未曾出现过的器物,最后生生扭转了整个黑暗纪元的局势。 徐黑铁幽幽的讲出这些陆吾未曾触及过的密辛,目光悠远。 “那对兵圣最后铸就出的,到底是什么器物?”陆吾追问道,双眸中是浓浓的惊叹和钦佩。 “不知。”徐黑铁缓缓摇头,“自那以后,世间不可见。而古史更不曾有详细的记载,似乎是被某种力量抹去了。” 陆吾面色一变。 能够被整部古史抹去的存在,那该是无上的禁忌。 莫不是那般禁忌触及到了世间的某种真相? 徐黑铁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但是野史中却记载了不甚详明的文字。” 陆吾面露喜色,示意徐黑铁讲下去。 徐黑铁的面色逐渐变得复杂:“有人说,那是开天之前的第一道光。也有人说,那是整部古史的终结。更有人说,那是令天上诸神都要噤声的存在。” “嘶!”陆吾倒吸一口凉气,惊骇之色溢于言表。 只言片语间,虽未言明那器物究竟是什么,却形容出了某种不可揣度的神秘与强大。 数个纪元更迭,现如今的浩然天下,那东西早已在世间不见了踪迹。 就连那部无上的法门,也只剩下凤毛麟角的残篇流传下来。 但是仅仅是这残缺的严重的残法,却依旧能铸就出圣兵,着实是惊世骇俗。 陆吾面色凝重。 仅仅是那部法的残篇,却依旧成了流传至今的圣兵铸就之法。 那部法,究竟该是如何的惊骇世俗,那两位兵圣,在那样一个黑暗纪元,又是如何的璀璨非凡! “那残篇中记载的圣兵铸造之法,究竟为何?”陆吾双眸紧盯徐黑铁,露出询问的神色。 徐黑铁面色凝重,轻轻吐了口气,声音沉重,缓缓道: “欲铸圣兵者,需兵帝以身祭兵!” ------------ 第一集 春日 第三十六章 镇子上的奇人 “兵帝?”陆吾闻言,双瞳骤然一缩,难以置信。 那兵帝,该是兵家的“帝”了。 “让一位兵帝以身祭兵,这……”陆吾皱着眉头,不解道:“这道法门,代价也太大了。” 徐黑铁闭上双眼,倚在墙壁上,缓缓叹了口气:“何止代价之大,让一位兵帝以身祭兵,简直难上加难!” 陆吾眨了眨眼,手中拿起一根从一边竹筐里捡起来的黄瓜啃了一口,含糊不清道:“虽然说这个代价是大了点,但是也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困难吧,古往今来几个纪元,‘帝’何其之多?就是那些‘帝’陨落之前,总也有机会以身祭兵为后代子孙留下些福荫才是。” 徐黑铁睁开眼,没好气的看了陆吾一眼:“话虽没错,但你以为兵帝那般容易就能诞生?自封神之战以来三个纪元,每个纪元亿万载,十万载可诞生一位‘帝’,但是你猜,这些帝之中,兵帝有多少?” 陆吾吃着黄瓜摇了摇头:“别卖关子,快说。” 徐黑铁一脸讥讽的看着陆吾,伸出九个指头。 “九万个?那也不少啊。”陆吾纳闷。 徐黑铁微微起身,冲着陆吾脑门上一巴掌,没好气道:“九十个。” 闻言,陆吾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这么少?” 徐黑铁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陆吾满脸的诧异,不解其中缘故。 对于某些浩然大陆上的状况,陆吾自一些古籍上有所了解。 现如今,浩然天下虽然均是玄气修行体系,但是诸多教流各不相同。 目前的浩然天下处于一个鼎盛时期,三大王朝鼎立于这片天下,教派众多,诸子百家交相辉映,百舸争流! 虽说现今教派众多,但是其中依旧可分为六个大类: 儒家,道家,法家,佛家,阴阳家,兵家。 陆吾曾询问过先生,得知自身所学当属其中的儒家。 儒家自上个纪元开始兴盛,由一位出身贫苦的无上存在所创,于乱世中逆流而上,终于在这片浩然天下立稳脚跟,开创了浩然天下六大教派之一。 儒家的核心思想讲究“入世”之学,崇尚礼乐和仁义,提倡忠恕和中庸之道,重视人身立于天地间的伦理纲常。 儒家在这两个纪元以来,诞生过诸多圣贤,其中不乏无上的存在,恐怕就连那“帝”都诞生过不少。 儒家思想极为深厚,陆吾自身虽受教于先生,但并未完全透彻的理解其中的教义所在,也只能算是半个儒家的子弟。 而那柳舒夜,在陆吾看来,应当是完完全全的儒家子弟了。 他所崇尚所行的,都是儒家先贤那般的行为,当是不折不扣的儒家子弟。 在自己的生活中,还从未接触过儒家之外的教流,今日,却频频听到徐黑铁提到另一个矗立在这片大陆上的教派,兵家。 “老徐。”沉默了许久,陆吾收拾好院子里的最后一样杂物,回头询问道:“你所言兵家,究竟为何?为什么这般难以诞生一位兵帝?” 徐黑铁沉默了许久,脸上透露出莫名的无奈:“天道因果。” 陆吾眉头一挑:“又是那所谓的因果?” 徐黑铁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神色间充满复杂的情绪:“你要知道,兵家不同于其他诸多教流,兵家主攻伐,脱胎之后的兵家修士,多可凝练出兵罡于神魂之内。” 依据徐黑铁所言,兵罡乃天地之间至刚至烈的煞气所化,擅长攻伐,使得兵家修士在同等境界堪称无敌。 但是兵家修士却难以合道,原因就在于兵家大道主攻伐,而兵家修士这所修的兵罡就是一身戾气和攻伐之意的具象表现,浩然天下的天道不认可此般的大道,可谓是逆天道而行。” 诸多纪元以来,也惟有那极个别的,惊艳了一个纪元的无上兵家,以极为刚烈的方式引动自身兵罡轰裂浩然天下的天道,才成就了‘帝’的果位。 但是这般的所为可谓是两败俱伤,以力证道的兵家帝者体内多有天道所伤的印痕,故而终生不能与天道契合,无法得到天道的庇佑,难以如其他帝一般称尊世间数万载。” 陆吾听闻此言,暗暗心惊。 “那天道为何不认可兵家大道?” 徐黑铁悠悠望向远方,神色间有些许莫名的惆怅:“因为兵家大道信奉攻伐,一往无前。兵罡煞气太重,不容其他大道同行。但是浩然天下的天道契合天下万道,万道昌盛之下,不容被兵家大道所压,故而最后一步,诸多大道不从,难以合道于兵家修士。” 陆吾缓缓点头,徐黑铁一番话云里雾里,以目前他的眼界也不甚明白。 “所以你明白为什么那兵帝以身祭兵而成圣兵,难如登天了吧?”徐黑铁斜眼看着陆吾,满是不屑的神色。 陆吾嘿嘿笑了笑,点了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他走到徐黑铁身边,缓缓坐在一边的小木凳上,伸了个懒腰。 徐黑铁看着整齐的院落,神色间充满赞赏,侧目看着陆吾道:“你小子总算还是有点良心。” 陆吾回过头来,面露不悦:“还不是为了你!” 徐黑铁哈哈一笑,伸手又在陆吾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哎呦!”陆吾吃痛一声,但是却并未恼火,舔着脸笑嘻嘻的看着徐黑铁:“那老徐,不,徐叔叔,你也说问我有良心了,肯定不能亏待了我这侄子的一番心意,你看我先前说的那玄兵?” 徐黑铁面色一滞,满脸不耐烦:“你说的那等威能的玄兵,至少排上那地煞榜的灵宝了,我哪里有那等好家伙送你?我要是有,我自己留着换酒喝多好?” 陆吾满脸鄙夷的看着徐黑铁,但是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徐黑铁所言“地煞榜”,疑惑道:“你说的这地煞榜又是何物?” 徐黑铁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 据闻,浩然天下,玄兵也是有排名的。 四等玄兵,其中的灵宝依据各自威能不同,前七十二道位列那地煞榜上。 而能够登上地煞榜的灵宝,都是灵宝中的珍品,道道都有着匹敌圣兵的威能。 而那圣兵,则将前三十六道,列天罡榜。 天罡榜上的那些圣兵,单单一道出世,仅凭圣宝自身的威能,就可毁去一方天地! 而这些传说中的圣兵,都掌握在浩然天下苍茫大陆上的各大隐世宗门中,几万年都未曾出世一次!” 陆吾愣愣的听着徐黑铁说着这些密辛,只觉得浩然天下之大,远非自己所能想象。 “所以你只道,你的需求是多么的无理取闹了吧?”徐黑铁一脸嫌弃的看着陆吾,看那表情,恨不得将陆吾从门口扔出去。 陆吾讪讪的笑了笑,挠了挠头道:“那就普通玄兵,我也凑活凑活得了。” “没有!”徐黑铁想都没想就这般说道。 陆吾面色不悦,跳起来冲着徐黑铁喊道:“老徐,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这么绝情?那算我先赊着,日后有钱我还你总行了吧!” “有钱也不行!”徐黑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好啊老徐,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陆吾满脸嫌弃的看着徐黑铁,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兄弟我找你买一把都不给?” 徐黑铁看着陆吾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兄弟,不是我小气,只是……” “只是什么?”陆吾没好气的问道。 “只是……”徐黑铁顿了顿,低声说道:“只是我就一个凡夫俗子的铁匠,哪里会那打造玄兵的活?” 闻言,陆吾面色一愣,呆呆的看着徐黑铁,神色说不出的诡异。 “我说真的。”徐黑铁好似强调般的说道,“需要玄兵你去你柳氏家族找,多得是,我真不会。” “哼!”陆吾脸色玩味的看着徐黑铁,“云璃小姐那柄绣刀,你当我眼瞎?” 徐黑铁面色平静道:“不过一柄凡兵罢了,怎么,有什么问题?” 陆吾看到徐黑铁那般模样,心下狐疑:“哪里有那般的凡兵,能够承受云璃小姐那般的磅礴浩大的气血注入其中?” 徐黑铁摇了摇头:“不过是其中用材精致稀奇了些,说到底就是一柄坚实的凡兵。” 陆吾玩味的笑了笑,有意无意的说道:“你堂堂兵家修士,却不懂炼器?” 徐黑铁垂在双腿间的双手,拇指骤然一颤。 他背靠墙壁,眼帘低垂,面色稀松平常:“谁说我是修士了?你哥哥我这么些年在这小镇上,就是隔壁卖米的那婆娘都能提着刀追杀我数十天,你见过这么窝囊的兵家修士?” 陆吾眼神有意无意的划过徐黑铁的面庞,调笑道:“那你怎的知道这么多的兵家密辛?” “不过是听得多了。”徐黑铁眼帘低垂,盯着鞋尖。 “哦?”陆吾笑容玩味,“听谁说的?这小镇上我也未曾闻及有兵家修士出现。” 徐黑铁出了口长气,睁开双眼望着天际的飞鸟,随口道:“不过是些过路的外乡人说的,我听着好玩,像是那酒楼里说书先生话本上的内容,便也记下来了。” 陆吾闻言,微微错愕,却也无话可说。 徐黑铁眼角余光余光瞄了瞄陆吾,心下突然有了一些想法。 他不觉脸上笑意更盛,坐起身子,看着陆吾道:“你想要玄兵,我没有,但……” 陆吾抬起头,疑惑道:“怎么?” 徐黑铁打量了一番陆吾,摸了摸下巴:“我是不会打造玄兵,但是会打造一流的凡兵,只是缺了其中的符篆。你若是能寻得一人,书写其中的符篆,一把玄兵,却也不是不可。” 闻言,陆吾眼睛一亮,似是听懂了徐黑铁此话中的意思:“这镇子中,还有这等奇人?是谁?” 徐黑铁一脸古怪的笑容,玩味的看着陆吾,神秘道:“那木匠铺的岳姓老木匠,可不就是么?” 闻言,陆吾眉头一皱,心下产生了某种思绪。 镇子上的奇人,竟是那老木匠? ------------ 第一集 春日 第三十七章 谁言寸草心 陆吾默不作声,暗暗思量。 看见陆吾的那番模样,徐黑铁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容:“怎么?这副表情,看来是打了退堂鼓?” 陆吾摇了摇头,缓缓抬起,看了看徐黑铁,眸子里暗藏复杂的情绪:“老徐,你究竟是谁?” 闻言,徐黑铁嘴角勾了勾,脸上的笑容中隐藏着莫名的神秘:“我是你徐大哥。” 陆吾依旧皱着眉头:“老徐,这个笑话不好笑。” 他能感觉出,徐黑铁是在应付自己。 先前他送予柳云璃那柄绣刀,并不是普通的凡兵。 柳云璃当初就是拿着那柄绣刀,在酒楼内施展出了七品武学星月水镜刀。 须知,七品武学内蕴天地法则之力,一旦施展,必生异象。 那日,柳云璃于酒楼内施展这门刀法,那柄绣刀上通体流光溢彩,展露出星辰光泽,又怎么会是一柄凡刃能够展露出的异象? 但是不知为何,这徐黑铁一口咬定那就是一柄凡兵,自己也不好追问。 而先前,自己在躲避徐黑铁之时,已经是用上了近几日所学的惊鸿游龙身,但是却丝毫没有躲避开徐黑铁的大手,每每都能被其轻易的拍到自己的脑袋。 徐黑铁硬要说自己是一个凡夫俗子,未曾迈入修行一途,陆吾更是不信的。 况且,先前徐黑铁一番话,明显是这浩然天下的某种隐秘所在。 虽说其解释为是道听途说,但是陆吾依旧怀疑这不过是徐黑铁的一番说辞罢了。 更何况方才徐黑铁突然面色惨白,嘴角流血,直言是遭了天谴,一派神秘,更加深了陆吾心中的怀疑。 现在看来,这个自己自小认识的打铁汉子,似乎并不是那般的简单。 他的背后,似乎是隐藏了什么秘密。 徐黑铁对于陆吾的疑惑满不在乎,自顾自的起身道:“还有什么事么?没事我就要去前面打铁了,这几天订单比较多,四大家族族比,也是需要一些凡兵的。” 陆吾叹了一口气,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突然问道:“老徐,你所说的老木匠究竟是何人?他似乎很厉害的样子。听闻那日在酒楼之中,就是他以一己之力,摆平了四大家族未来的扛鼎者。” 徐黑铁眉头一挑,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神色,扭了扭脖子,舔了舔嘴唇,缓缓道:“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老木匠,恩,实在是普通不过。” 对于此话,陆吾一脸无奈之色。 普通的老木匠竟然还是镇子里隐世的一位符篆大家。 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但是徐黑铁似乎是对于这些事情有意闭口不提,陆吾也是没有办法。 “那叶先生呢?”陆吾依旧没有放弃,他心中有某些猜测需要印证。 徐黑铁听到陆吾这个问题,停下了动作,缓缓转过头来,脸上收起了轻慢之意,眼神中竟是充满了崇敬。 “叶先生,是小镇的先生。” 他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尊崇和敬意,却听得一边的陆吾满脸不解。 “什么意思?”陆吾看着徐黑铁的面庞,却读不出任何的信息。 徐黑铁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陆吾眨了眨眼:“就这意思。” 陆吾顿时觉得,今日和这徐黑铁的聊天显得过于疲乏,竟是每一句都充满了某种隐晦的暗喻,却叫人不能明白。 陆吾平生第一次觉得,这个小镇仿佛是一潭幽深宁静的湖泊。 而在这波澜不惊的水面下,似乎潜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面前的徐黑铁如是。 那曾出现在酒楼二楼的老木匠如是。 那归春斋的叶先生,亦如是。 他叹了口气,终是不再追问,但却愁眉苦脸的看着徐黑铁,满是凄惨模样。 “怎么了?你这孩子还没长大,怎么就和嫁了人的姑娘似的愁眉苦脸?”徐黑铁伸手捏了捏陆吾的面庞,调笑道。 “哼。”陆吾别过脸去,“我只是怕你要失去我这个人见人爱的小兄弟了。” 徐黑铁面色一滞,突然感觉到某种恶寒,满脸嫌弃道:“又怎么了,不是给你指了条明路?” 陆吾苦着脸道:“你也听说了前些日子那集市尽头酒楼内的事了吧,我怕是把那范氏家族和雷氏家族得罪死了。云璃小姐和舒夜公子仗着自身境界,倒也无妨。但是就只怕那两大家族的子弟先把气撒在我这书童身上。这不死不休的仇怨,怕是哪日遇到他们,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说着,陆吾面色戚戚然,竟是一副要哭出来的做派。 徐黑铁绝望的捂住了双眼。 他算是看明白了。 前些日子给了柳云璃那柄绣刀,导致这小子心里不平衡,现在是无论如何都要从自己这里搞到一样东西,才能满足这小子的不平之心和怨愤之念了。 “行了,我懂了。”徐黑铁一脸嫌弃的看着陆吾。 听闻此话,陆吾双眸中突然迸射出欣喜的神色,再不复先前的惨淡,惊呼道:“老徐,你终于开窍了!” 但是他脸上的喜悦在下一刻瞬间凝固。 只见这徐黑铁,竟是把自己贴身穿的那件发黄的汗衫给脱了下来,伸手递与陆吾。 靠的这么近,陆吾甚至能闻到那汗衫上传来的汗臭味。 他瞬时后退了几步,面色难看,只觉得喉咙发干。 “老、老徐。”他试探性的叫了句,言语艰涩:“我、我不是那意思,快,快穿上,我对你的贴身衣物没啥想法,不像你对隔壁那米铺的……” 话还没说完,一道巴掌,带着厚重的掌风,迎面而来,重重的拍在了陆吾的脑袋上。 “哎呦!”陆吾叫痛一声。 却见徐黑铁面色铁青的看着自己。 “这还在我家,你嫂子就在隔壁!你是想送走我不成!?”徐黑铁低低的怒斥声自口中传出,贼溜溜的小眼睛偷偷打量一侧的屋子,生怕传出什么动静被自己媳妇儿听了去。 陆吾摸着脑袋,讪讪的笑了笑,依旧神情尴尬的看着徐黑铁手中的汗衫:“我真对你那贴身穿的衣物没什么兴趣。” 徐黑铁狠狠剜了一眼陆吾,没好气的道:“你这就是不识好人心了。这件汗衫我已经穿了多年,算是借你用用,还是要还的!” 陆吾愣愣的看着徐黑铁,一脸嫌弃:“我不要行不行,我借你的汗衫干什么?我没有那种趣味!” 他脸色通红,看着徐黑铁的双眸中充满了不悦。 这徐黑铁是怎么了,不给玄兵就算了,还把自己贴身穿的衣物脱下来给自己,这算怎么回事? 徐黑铁叹了口气,脑袋扭到一边,不想再看陆吾一眼。 “这件汗衫,你爱要不要,穿在身上,可保你受到致命创伤而无恙。”徐黑铁没好气的声音自一边传来,他紧接着又加了一句:“当然,你要是在嫌弃,那当我没说。” 说着,作势就要重新穿上。 但是衣角上却突然传来一道拉扯的力道,生生把手里的汗衫给拉了过去。 徐黑铁回头,看见陆吾一脸讨好的笑意,谄媚般的看着自己。 “嘿嘿嘿,弟弟先前就是客套一下。”陆吾鼻子间充斥着徐黑铁的汗臭味,但是却强压着不发作,挤出满脸灿烂的笑容,对着徐黑铁展露自己内心的“真诚”。 “不嫌弃我那是贴身穿的衣物?”徐黑铁冷哼一声,没好气的问道。 陆吾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捏着鼻子道:“不嫌弃,不嫌弃,能每日闻到哥哥的体香,就当是我对哥哥的怀念了。” 瞧着陆吾那副样子,徐黑铁突然感到一股恶寒自心中袭来。 他眼神玩味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陆吾,竖起了大拇指:“陆吾,我今日对你小子的无耻,算是有了新的认知。” 陆吾也不反驳,只是点头哈腰的应付,看那样子,就和家族里秦夫人养的那条大黄差不多了。 就差一根摇晃的大尾巴了。 …… 临走前,陆吾向徐黑铁的媳妇请辞,并讨了一块灰布用以包裹徐黑铁那件汗衫。 妇人听闻陆吾要走,出言挽留,说是用过午饭再走,却被陆吾微笑着婉拒。 走出铁匠铺,陆吾回头向徐黑铁笑着招了招手,便转身走向柳氏家族的方向。 一路上,陆吾眉头微皱,暗暗深思。 今天一早,时间并不长,但是似乎经历了很多。 他的心里感觉很怪异。 当然,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徐黑铁那件汗衫。 但是,更为让自己觉得心下怪异的,却是徐黑铁先前所说,以及徐黑铁的某些反应。 似乎是在隐瞒着某些事情,哪怕有些事情看起来本身就透露着怪异,但是徐黑铁都闭口不谈,一味的顾左右而言其他。 再想想先前来时的路上听到的那些传闻。 陆吾心下对于这座镇子,有了些许想法。 已是接近中午,日光正盛,街上行人们也多,都赶着回家吃饭。 各色各样的人群在街上涌现。 不论商人,农民,小贩,都忙忙碌碌,纷纷自陆吾身侧擦肩而过,奔走着各自的道路。 但是陆吾再看这些人,这熟悉的街景,却发现仿佛眼前笼罩着某种迷雾,让他看不清这镇子的真实景象。 他步履缓慢,穿行在这尘世间,想着从徐黑铁那里听来的密辛,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 “陆吾小哥,这是要回去了?”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呼,将陆吾纷飞的思绪唤回了小镇。 陆吾回头看去,却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钱氏的包子铺前。 钱氏微笑着看着陆吾,脸上透露出些许不悦和责备:“你这孩子,走起路来魂不守舍,也不怕撞到什么。” 陆吾惭愧的笑了笑:“钱婶说的是,以后我会注意的。” 钱氏温柔的看着陆吾,缓缓摇了摇头,而后充满期待的问道:“你见着我家那小子了?那小子过得怎么样?” 陆吾点了点头。 “那他说什么没有?”妇人急切的问道,眼睛中充满了某些期待。 回忆起钱子珍在当铺内的那些举动,再看着面前的妇人,陆吾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柔和的笑意,冲着钱氏缓缓道:“钱子珍说,他在当铺内忙着他那些行当,这几日没空回来看您,叫您自己保重身体。” 闻言,妇人愣了愣,已经略显皱纹的眼角微微颤动,双眼内竟是泛起些许水雾。 陆吾看在眼里,心下微微叹息。 临走前,钱氏无论如何都要陆吾再带上几个包子,只道是感谢陆吾带话。 陆吾对此未曾推辞,欣然接受。 离包子铺越来越远,陆吾突然驻足,回头望去。 春日斜斜,照亮了整座街道。 卖包子的妇人招呼着来往的食客,额头生汗,自丝丝皱纹内渗入眉间。 自己记忆中,那个满头青丝的妇人,双鬓不知何时也染上了些许霜色。 但是眉眼之间,却是盎然暖意,似是感动,似是满足。 陆吾心下复杂,缓缓抬头望天,看着空中的飞鸟,沉默不语。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 第一集 春日 第三十八章 何处话凄凉 陆吾怀中揣着钱氏给自己的包子,缓缓的走在大街上,接近柳氏家族的位置。 包子上传来些许温热,暖洋洋的,衬的陆吾的心口微微发烫。 陆吾一路上都是陷入了某种沉默中,回想着钱氏母子的种种,心下复杂。 钱子珍有什么错么? 似乎也说不上来。 只是一个顽劣的儿子对于一个操劳的母亲的不理解和不懂事罢了。 他缓缓叹了口气。 对于这些亲情,他总是比较敏感的。 毕竟自己生来就是一个孤儿,从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何许人。 他自小虽然看似顽劣,但是却深深羡慕着周遭的同龄人。 那钱子珍自是其一。 他羡慕那些孩子哭闹之时,总会有一位妇人过来,将之抱在怀里柔声哄着。可能一边还会有一位面色复杂的男子,脸上混杂着愤怒和心疼,在一边斥责些什么。 可能那些孩子对此都深感厌烦。 或许他们已经习惯了每每踏进房门,都会有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在桌上。 更加习惯了总会有妇人皱着眉,柔声督促着他们去洗手吃饭。 或许他们将这些习惯都变成了理所应当,都变成了某种厌烦。 但是陆吾,只能做一个趴在窗户外,默默瞧着这一切的旁观者。 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 所以,自然没有得到这一切的资格。 想着想着,他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 略显寒冷的空气自他的鼻腔进入体内,传来些许冷意。 他身世凄惨,却又何处话凄凉? 幸而,他还有周福。 想着那位老人,他冷峻的神情中透露出丝丝温柔。 他不禁满脸自嘲的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 人啊,总是那般不知足。 “哎呦!” 突然,身前传来一声惊呼,似乎是有一道软软的物什撞到了自己。 陆吾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赶忙定睛看去。 只见自己身前不远处,一个脸上脏兮兮,浑身衣衫褴褛,脸上满是污垢的小乞丐正摔倒在地上,满脸都是不悦。 显然,是自己先前出了神,不经意间将他撞到在地。 陆吾面色上划过一道浓浓的惭愧,赶忙上前扶起那人,连声道:“真是抱歉,方才想事情出了神,没注意到你。” 那小乞丐没好气的拨开了他伸出的手臂,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陆吾愣了愣,脸上的惭愧之意更浓,讪讪的挠了挠头。 看着面前的小乞丐,陆吾突然皱了皱眉。 这个小乞丐自己前者颇为面生,此前从未见过。 况且在四大家族管辖之下,所有的平民都能找到差事,故而镇子上的乞丐也并不多见, “你不是这个镇子上的人?”陆吾开口问道。 “恩。”那小乞丐哼了一声表示回答,眼神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 听到那道声音,陆吾挑了挑眉头:“你从哪里来?可是落难逃到了此处?” “只是有事。”一道清澈婉转,却带着丝丝坚毅的声音自那小乞丐口中传出。 陆吾惊讶的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小乞丐:“你是个女孩儿?” 那乞丐一双眼睛微抬,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陆吾,没有搭理他。 突然间,空气中隐隐传来一声奇怪的声响。 咕噜噜—— 听闻这道声响,那小乞丐眉头微皱,摸了摸肚子,细长的脖子微微耸动,咽了口口水。 陆吾瞧得小乞丐此番模样,不禁莞尔,此前心头种种思绪此刻尽皆烟消云散。 想着先前撞到了人家,他也略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开口问道:“很久没吃饭了吧?” 那小乞丐默不作声,似是不耐烦的皱了皱鼻子。 陆吾笑了笑,伸手自胸前掏出油纸包裹着的包子,递与那小乞丐。 小乞丐耸动了下小鼻子,闻到自油纸内传出的阵阵幽香,双眸中顿时迸射出惊人的异芒,伸手夺过陆吾手中的包子,拿起来就啃。 “哎!”陆吾看到小乞丐那番模样,赶忙伸手阻止:“那上面有层油纸,不能吃!” 他一把夺过小乞丐手中的包子,剥去上面覆盖的油纸,这才露出其中白白的包子皮,散发着一丝丝的热气,递与了小乞丐。 小乞丐看着那包子,眸子间闪过一丝疑惑,但是腹中的饥难以压抑,她接过包子,狼吞虎咽般的吃了起来。 陆吾看着小乞丐的吃状,心下叹了口气。 这个世间,比自己可怜的人,也不知有多少,自己又何苦这般悲悲戚戚呢? “咳咳咳!”那小乞丐一时吃的太快,冷不丁被包子噎着,剧烈咳嗽起来。 陆吾赶忙伸手拍打小乞丐的后背,自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水囊,打开递与小乞丐。 小乞丐接过水囊,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这才缓过来。 “慢点吃,实在不够我再去买些。”陆吾轻声道,看着小乞丐那番模样,心生怜悯。 他拉着小乞丐坐在一旁的台阶上。 小乞丐全程没有停下嘴上的活儿,狼吞虎咽,不多时就已经吃完了四个包子。 陆吾看着小乞丐那意犹未尽的样子,突然神色一动,去旁边的铺子里买了一袋肉脯,递与小乞丐。 小乞丐似乎是并没有见过这种食物,缓缓拿起一块,凑近了鼻尖,细细的小鼻子轻轻耸动了几下,这才轻轻放到嘴角,咬下一小块。 肉脯入嘴,她的眉头瞬时舒展,神色间充满了浓浓的惊讶与欢喜。 看见小乞丐的反应,陆吾心头温热。 或许,这个孩子也是无父无母才流落街头,是个比自己还要苦命的孩子,况且,竟然还只是个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 他突然悲从中来,回头看着那小乞丐,开口道:“你若是无处谋生,或许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找些事情做。” 说着,他指了指前面的街角:“从那里往左走,约莫着三里路,你就能看到柳氏家族了。你只管告知门口的侍卫,就说找陆吾,我提前打好招呼,他们自会通知我。” 小乞丐闻言,愣愣的抬头,看了看陆吾指的方向,而后回头看看陆吾,眸子间有奇怪的光泽涌动。 陆吾以为这小乞丐没有听懂,于是开口又说一遍。 那小乞丐还是没有反应,愣了许久,还是继续低下头,吃着手中的肉脯。 陆吾苦笑了一番,无奈的摇了摇头。 终于,小乞丐微微打了个饱嗝,脏兮兮的脸上微微透露出些许红晕。 陆吾看到小乞丐的举动,关切的问道:“还要么?我再去买点?” 那小乞丐摇了摇头,回头看着陆吾放在一边的水囊,嘴唇动了动,嗫嚅道:“那个……可以给我么?” 陆吾惊讶的看了一眼小乞丐,回头看向一边放着的的水囊,微微错愕,连道:“自是可以的。” 小乞丐闻言,似是松了口气,小心的收起那水囊,学着陆吾的样子挂在腰间,轻轻拍了拍腰上的尘土。 陆无就欲再说些什么,那小乞丐突然自怀里摸索出一块石头,递与了陆吾。 陆吾接过那石头,打量了一番。 石头通体黝黑光滑,仿佛是溪边的鹅卵石一般。 但是细细看去,似乎流淌着某种奇异的光泽。 陆吾皱了皱眉,该是某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某种奇异矿石。 莫不是小乞丐想以这块石头还了今日的饭钱? 他心下突然觉得这小乞丐倒也可爱,抬起头面带微笑的看着小乞丐,就欲说些什么,却被那小乞丐突然打断:“若是要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可在这准提心上轻敲三下,我在此处等你。” 陆吾闻言,面色惊讶,看着手中的小石头,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块石头这么神奇?” 小乞丐脖子轻轻动了动,脑袋歪了歪,眉头轻皱,似乎不太懂陆吾的意思。 陆吾倒也没放在心上,心想不过怕是这小乞丐信口捏造,只是为了体现出这块石头的价值。 “那你又能帮我做什么?”陆吾嘴角含笑,漫不经心的问道,有心调笑一下这个小乞丐。 小乞丐微微皱眉,淡淡的说道:“帮你杀一个人。” 陆吾脸上笑意顿时一滞。 他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的看着面前的小乞丐,神色间浮现出浓浓的惊诧,愣愣的看着小乞丐。 小乞丐看到陆吾并没有反应,皱眉看着陆吾,等待着他的答复。 许久,陆吾终于回过神来,咽了口口水,讪讪的笑了笑,把那块石头放进袖子里,点了点头,神情怪异道:“我记得了。” 心下却是并未放在心上。 这么一个小乞丐,为了报答自己一饭之恩,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陆吾也并不相信自己需要这么一个小乞丐去帮自己做些什么。 自己都对付不了的存在,这个小乞丐,有能有什么用呢? 但是却也暗暗记住了这个小乞丐。 可真是有趣。 那小乞丐见陆吾应了自己的话,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陆吾看到这小乞丐都未辞别就径自离去,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倒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如此想着,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欲回柳氏家族。 “哎!”怯生生的呼喊声突然自背后传来。 陆吾缓缓回头,却见那小乞丐不知何时停下脚步,追着自己而来。 “怎么了?”他疑惑道。 那小乞丐沉默了一会儿,似是鼓足了勇气:“我想问,怎么才能够找到叶知秋?” 陆吾闻言,神色诧异的看着小乞丐道:“你找先生?” “先生?”小乞丐摇了摇头,强调了一句:“我找叶知秋!” 陆吾闻言,不禁莞尔:“叶知秋就是我的先生。” 小乞丐眸子间充满疑惑:“那你知道他在哪里?” 陆吾轻轻点点头,冲小乞丐笑了笑,柔声道:“自是知道的。你走出这条巷子,往左边走,会遇到一家酒家。酒家就是卖酒的,你应该认得吧?那酒家的门口左拐,隔壁就是先生家。” 小乞丐听着陆吾说的话,眉头紧皱,似是在艰难的记忆。 “听明白了嘛?”陆吾问道。 小乞丐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只把陆吾一人晾在原地。 陆吾看着那小乞丐离去的方向,神色复杂,叹了口气。 忽然间,他听闻道不远处传来些许嘈杂。 他神色一动,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只见不远处的青石地板铺成的街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周围拥簇着一众下人,神色恭敬。 马车上,是柳氏家族的标记。 陆吾眯了眯眼,微微皱眉。 是柳氏家族柳泰的三夫人来了。 那位传闻中的顾夫人,终于探亲归来。 ------------ 第一集 春日 第三十九章 顾夫人 华丽的马车渐行渐近,周围跟随的小队人马整齐划一,朝着柳氏氏家族的方向缓缓行进。 街道上的路人纷纷侧身让开道来,站在街边议论纷纷,低声讨论着马车中人。 须臾时间,马车就行至陆吾不远的地方。 “可是顾夫人探亲归来,大公子书童陆吾在这里给您问安。”陆吾面带微笑,冲着马车微微躬身。 “停。”一道温婉可人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整队人马都是停了下来。 车厢一侧的车帘被里面的人轻轻撩起,露出一张清婉的面庞。 车厢内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柳眉凤目,一头青丝盘在脑后,丹唇微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不及三十的年纪,眼波流转间,颇为动人。 这位便是柳氏家族柳泰的三夫人,顾芷兰。 顾芷兰眼帘微垂,看到了一边躬身的陆吾,一只纤纤素手自车窗内微微抬了抬,丹唇微启,柔声道:“免礼。” 陆吾闻言,直起身子恭敬请辞道:“顾夫人舟车劳顿,陆吾这就不打扰了。” “等等。”温婉柔和的声音自身前传来。 陆吾微微愣神,躬了躬身:“夫人还有何事?” 顾芷兰面色柔和的看着陆吾的身影,轻笑一声:“就是你让那赵明和秦夫人吃了哑巴亏?可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陆吾面色沉静 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只低声应道:“夫人谬赞了。” 心下却微微诧异。 这件事是发生在顾夫人离开期间,她又是怎么知晓此事的? 陆吾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笑意,淡淡道:“夫人不在家族,却能知道这些事情,着实是手眼通天。” 顾芷兰闻言,柳眉微抬,掩口而笑:“不过是听下人之间的传言罢了。” 陆吾轻轻点头,不再言语。 “来人。”顾芷兰回过头轻轻呼喊了一声,身边立马就有人低头垂首而来。 顾芷兰一双美眸凝视着陆吾,嘴角含笑道:“把我那从家族带回的稀罕玩意儿取上些,送予陆吾,就当是给他的见面礼。” 陆吾心下一惊,不知这是何意。 早先,自己也与这顾夫人有过交集,却并未有今日这般的待遇。 顾芷兰突然如此热情,倒是搞得自己有些难堪。 不过他转念一想,倒也明白些许。 八成是因为自己先前整治了那赵明,接连牵连了那秦夫人。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 料想这也是两位夫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还是不要参与其中的好。 陆吾面露难色,拱手推脱道:“顾夫人的好意陆吾心领了,那些稀罕玩意还是带回家族交由老爷处置吧。” 顾芷兰闻言,突然面露不悦,轻声说道:“今日能遇到你也算是某种缘分,适逢我心情不错,便赏赐你些东西,见者有份,你也莫要推脱。况且老爷对于这些物件向来是没有兴趣的,这些不过都是些我带过来用以解乏的稀罕玩意儿。” 话音未落,一边的侍卫已经捧着一个小匣子过来。 那侍卫走至陆吾身前,打开那匣子。 瞬时间,陆吾只觉得眼前流光溢彩,宝气四溢。 那匣子中哪里是什么零碎稀罕物件儿,都是些金银首饰之类的贵重金属,在当午的日光照射下折射出浓郁的宝光瑞霞,惊得陆吾目瞪口呆。 看到陆吾那副模样,顾芷兰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间,颇有独特的风韵,自车厢内弥漫而出。 陆吾短暂的出神之后,连忙后退两步,深深躬下身子道:“这我不能收,夫人请收回吧。” “哦?”顾芷兰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凤目微眯,看着车厢外的陆吾,语气突然略带冷意:“这是执意不给我面子?” 听闻顾芷兰声音中的不悦,陆吾面不改色,依旧躬着身子道:“请夫人收回。” 言语之间颇为坚决,毫不退让。 这等重礼,哪里是什么赏赐,摆明了就是某种收买。 陆吾心知肚明,但是也没有撕破脸皮,只是单方面拒绝接受这份“赏赐”。 顾芷兰柳眉微皱,脸上透露出些许不悦,放下车帘,柔柔的声音自车厢内传出:“大公子给你的功法秘籍你就敢收,我给你的赏赐你就拒之千里,这又是什么道理?” 陆吾闻言,瞳孔微微一缩。 这些事,也就陆吾自己和柳舒夜本人知道,这顾夫人又是如何得知? 软的不行,此刻却句句诛心。 这顾夫人可真是好手段。 他心下对于这顾夫人越发警惕。 陆吾神色平静,声音中波澜不惊,轻轻说道:“陆无不敢。但所谓无功不受禄,夫人的这些赏赐陆吾着实受之有愧。” “我给你的,你尽管拿着便是。”那顾夫人轻柔的声音自车厢内传出,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这一路舟车劳顿,我属实也累了,陆吾,快些收了那些赏赐,我要回去休息了。” 陆吾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来今日这顾芷兰是铁了心要让自己收下这些东西。 他突然心生一计,垂首道:“夫人的这些赏赐着实太重,陆吾可否从中挑选几样,就当是领了夫人的心意。” 车厢内安静了一瞬,不多时,轻轻应了一声。 陆吾松了口气,伸出手翻动那匣子,却发现其中都是些流光溢彩的金银珠宝,暗暗觉得头痛。 “咦?”他突然发现匣子底部,似乎垫着几枚黑乎乎的东西,仿佛是普通的钱币一般。 他动手拨开上面的层层珍宝,从底部抠出三枚圆形的钱币。 钱币通体黝黑,不似是镇子里常见的货币。 这钱币上铭刻这某种玄奥的符号,透露出些许古老的气息。 陆吾凝神辨认了一番,确定这钱币不过是普通的铜板打造的,便放下心来,收入袖中,冲着车厢拱手道:“陆吾已经挑得其中三样赏赐,谢夫人恩惠!” 车厢里的顾芷兰听闻陆吾挑了些宝贝,还一挑就是三样,脸上不禁透露出浓浓的笑意。 她轻轻拨开车帘,看着那躬身在一旁的身影,脸上绽露出灿烂的笑容,柔声道:“往后日子还长,你若有需要,可来寻我。” 陆吾闻言,低低应了一声。 顾芷兰满意的放下车帘,柔声吩咐道:“我们回去吧。” 她温柔的目光落在车厢内一边熟睡的幼小身影上,眼神微微变幻,也不只是在想些什么。 一众侍卫应了一声,车夫挥鞭,马车缓缓向着柳氏家族驶去。 车队渐行渐远,顾芷兰突然撩起车帘,冲着一边的侍卫问询:“那陆吾方才都选了什么?” 侍卫微微皱眉,想了想,答道:“好像是三枚生锈了的钱币,似乎是从匣子底部翻出来的。” “恩?”顾芷兰脸色一变,柳眉紧皱:“不是什么金银珠宝?” 那侍卫摇了摇头。 顾芷兰面色诧异,回头疑惑道:“我那匣子里哪来的什么生了锈的钱币?我怎么未曾见过?” 那侍卫也是满脸不解之色,思虑了一会,试探性的答道:“或许是老太爷装的匆忙,不小心夹杂了进去吧。” “哼!”顾芷兰面色一寒,冷哼一声,放下车帘,不再作声。 可真是个狡猾的小子。 她心里如是想到。 但紧接着,她的嘴角划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呵,可真有趣。” 她微笑着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身边熟睡的娇小身躯,帮他拉了拉身上盖着的衣物,眼睛中流露出浓浓的温情和爱意。 …… 陆吾走到家族,已经是快到正午。 他远远就听见正门口那边的喧嚣,不禁缩了缩脖子,向着一边的侧门走去。 他着实是不想再被那顾夫人逮着了。 且不论她出于何意,总之,自己是真的不想卷入这家族中的权力斗争中。 那赵明便是前车之鉴。 而且,赵明可是迈上山巅的修士,都落得如此下场,自己不过小小的泥胎八炼,不知道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他满脸的苦涩,快步走向兰馨居。 不多时,他就回到了兰馨居。 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饭香,他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作响。 他立马跑去一边的卧房洗了洗手,就来到正厅,却见柳舒夜等人已经在用餐了。 柳舒夜见到陆吾回来,示意他也坐下来吃饭。 陆吾自一边落座,拿起碗筷,正要开动,却突然停下动作,皱着眉头道:“公子,顾夫人回来了,你不去迎一迎?” 闻言,柳舒夜惊讶了一瞬,缓缓坐起身子:“我怎么未曾听说。” “就在门口,我进来还看见了。”陆吾边吃边说道。 柳舒夜放下碗筷,沉思了些许时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继续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陆吾见状,便也不在多说。 众人沉默的吃着饭,只偶尔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 陆吾狼吞虎咽一番,吃的吃不多了,堪堪打了个饱嗝,在众人责备的眼神中讪讪的笑了笑。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柳舒夜开口说道:“公子,方才回来的路上,我与顾夫人相遇,她非要赏赐我一些金银珠宝。” 柳舒夜闻言,放下碗筷,暗暗皱眉。 他看着陆吾的面庞,微微叹了口气:“你收下了?” 陆吾看到柳舒夜的表情,摇了摇头,正色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平白无故得来的赏赐我自然是不会收,但那顾夫人执意要我收下,我只得从中挑选了三枚钱币,才脱了身。” 说着,他自袖间掏出三枚钱币,递与柳舒夜。 柳舒夜拿过钱币,微微皱眉,细细检查那钱币,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将钱币还予陆吾:“如此一般,倒也是阴差阳错。不错。” 陆吾听闻柳舒夜此番评论,心中的石头也是放了下来。 “还有半月不到便是族比,最近你就在家族中多多锤炼武学,就不要随便出去了。”柳舒夜吩咐道,神色间透露出些许关切。 陆吾笑着应下,只道是本也打算在家族中苦苦修行,便请辞一声,离开了正厅。 柳树也说的确实没错,这些天他的伤势也尽痊愈,是该好好修行,准备接下来的族比。 想着不久之后的族比,他的双眼中突然涌现出浓浓的战意和期待。 这次族比,他陆吾,必将大放异彩! ------------ 第一集 春日 第四十章 棋局,棋手 是夜。 晚风微拂,自归春斋内庭中穿行而过。 归春斋前庭。 叶知秋一身睡袍,肩上披着一条苍青色的披肩,坐在案几后。 他一手撑着额头,凤目轻合,呼吸平稳,似是熟睡了许久。 一边的烛火微微摇摆,照亮叶知秋那白皙儒雅的面庞,一丝丝光晕在他的睫毛间微微轻颤。 接近晚春时节,堂前早已有燕子衔泥而归,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中庭的柳树枝条在月光下微微摇曳,划落诸多清辉。 沙沙沙—— 归春斋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挪动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方小天地的宁静。 一道瘦小的身影从夜幕中缓缓渗出,默默靠近昏暗的归春斋。 走的近了,那瘦小身影缓缓抬头,一双大大的眸子中,倒映出头顶牌匾上的三个大字,“归春斋”。 她凝神注视了许久,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来人赫然是白日里陆吾见过的那名小乞丐。 许久,她的嘴角勾起一道满意的笑意。 终于找到了。 她脚步轻动,仿佛黑夜里的一只小野猫,悄悄的自那归春斋内遁去。 刚踏入前厅大门,她就看到了那伏坐在案几边的身影。 她的眼神骤然一变,充满了凝重与警惕。 自那道身躯内,她感知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和淡淡的危险气息。 不多时,她发觉对方呼吸平稳,似是在梦中熟睡,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酥胸微抬,调整自身的气息。 她缓缓吐纳,以某种奇异的呼吸法慢慢地调整自身气息。 顷刻间,她仿佛是融入了这小小书斋内的黑暗之中,不再透露丝毫的气息。 宛若是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她蹑手蹑脚的向着前方靠近,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房间内发出盈盈的异光,额头泥丸宫的位置微微发亮,似是在引动某种奇异的能量。 她的身影缓缓变得模糊,娇小的身躯内悄然散发出淡淡的黑色雾气,把她的身子包裹在其中,宛若是一团黑色的影子,行走在阴暗的地界。 黑色的阴影逐渐接近叶知秋,在距离叶知秋只有半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浓稠的雾气微微翻滚,似是表现出雾气中那人心绪的不定。 但也就稍纵即逝的时间,下一刻,她恢复了平静,周身涌动的玄奥力量微微凝实,似是在酝酿着什么。 哗! 黑色雾气内骤然闪烁过一道银白色的光亮,稍纵即逝。 只见那团黑色的雾气陡然间化作虚影,飘忽不定,朝着叶知秋的身影骤然袭去。 轰! 无法言喻的磅礴力量自那黑色浓雾内喷涌而出,带着澎湃汹涌的玄气浪潮,发出骇人的咆哮声。 归春斋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此刻,整个前庭宛若身处寒冬腊月的冰天雪地之中,四周房梁墙壁上都结上了道道冰花。 顷刻间,森冷澎湃的杀机在这片小庭院中肆虐开来,汹涌恐怖的能量波动令人毛骨悚然! 那黑色的浓雾之间,一双冰冷的眸子紧盯着面前的叶知秋,不带丝毫的情感。 她额头泥丸宫中,似乎是有一道小人盘坐其中,吟诵着某种经文,引动着天地间某种玄奥的能量,加持于她瘦小的身躯之上。 她一身黑雾微微扭曲,仿佛是化作一缕缕黑色火苗,在身周跳动。 彻骨的寒意自她娇小的身躯内荡漾开来,似是能够冻结九天万物,带着强烈的压迫的气息,一道森冷恐怖的锋芒朝着叶知秋的头颅悍然劈去! 噗! 没有任何的阻拦,她手中的锋刃就自叶知秋的头顶劈入,宛若劈瓜切菜般轻松! 鲜艳温热的血液骤然自叶知秋体内喷涌而出,洒落在了那小乞丐的身上。 小乞丐周身沐浴着叶知秋的血液,感受着从中传来的腥味,她布满污垢的面颊上,神色平静,眸子间尽是些彻骨的冷意。 那本不该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所有的气质。 宛若是自碧落黄泉踏出的修罗。 又仿佛是种植在虚无血海中,一朵杀气凛然的冰晶血莲! 她嘴角微微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似是在得意,似是在嘲弄叶知秋冰冷的身躯。 哗—— 一股诡异的波动突然自这方空间荡漾开来。 仿佛一颗小石子投入湖面一般,这方小天地顿时掀起阵阵涟漪。 那诡异的涟漪迅速扩散,越来越大,顺势穿透她的身躯,令她周身翻滚的黑色浓雾都为之一窒。 “嗯?”她的眸子间骤然一缩,浮现出一丝凝重,似是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 轰! 小乞丐一身的黑色浓雾顷刻间汹涌澎湃,周身黑色的火苗极速轮转,浮现出极端强悍的能量! 她素手轻挥间,缕缕的法则和秩序自虚空中浮现,交织成为一道道玄奥的道纹,似乎是在暗自勾动某种天地间的伟力。 肆虐恐怖的玄气自这小小的书斋内升腾而起,宛若要破开这方小天地! 眼看小小书斋就要在这无法言喻的能量浪潮中灰飞烟灭,周遭的一切事物在刹那间骤然凝滞! 这方空间仿佛是被冻结在了天地之中,小乞丐一身黑色的浓雾在这一刻,也似乎是化作了某种固态的实质,难以翻滚,反而将小乞丐镶嵌在了其中。 书斋内疯狂咆哮的玄气浪潮,似乎也是被某种难以揣度的伟力凝结在了虚空中,化作冰川一般奇异存在。 小乞丐眼眸中陡然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她竟然也是随着身体周围的一切事物,被冻结在了这方小天地间! 就仿佛是被琥珀包裹着的蚊蝇一般! 她的神色再也不复先前的冰冷从容,心头浮现出了浓浓的恐惧和和深深的无力。 这究竟是何等的伟力! 就是自己那身处不可知之地的师尊,怕也不过如此! 咔嚓! 仿佛是瓷器碎裂的轻微响声。 她听闻此声,心下疑惑,但是须臾之间间,就被浓郁的恐惧所代替! 咔咔咔! 碎裂声越来越大,整片空间骤然之间生出了巨大的裂痕! 那裂痕越来越大,宛若蜘蛛网一般纵横交织,在此方小天地内不断蔓延! 小乞丐神色恐惧的看着周遭的变化,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徒劳的看着一切都发生,眼眸内都蒙上了一层晦暗的厚纱。 哗! 顷刻间,裂痕遍布整个书斋,整片空间骤然崩裂,化成了成一块块锋利的碎片! 在小乞丐惊恐无力的目光中,她的身躯也随着这方天地布满了裂痕,彻底崩碎! 死亡的森冷气息陡然自她的心底腾升,迅速扩大。 她内心的恐惧与绝望充斥了整片心田,但是却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身一寸一寸的崩碎而去! “不!” 不知是何处生来的力气,她突然张开嘴唇,凄厉的尖叫一声! 轰! 这方天地在她凄厉的尖叫声中骤然崩塌,一切事物皆是在瞬间化作了齑粉! 小乞丐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 一瞬间,斗转星移。 她在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依旧站在归春斋的堂前。 满身大汗。 淋漓的汗水浸透了她的全身,她宛若一个落水的人一般,浑身湿透。 褴褛的衣衫紧紧贴在她的身上,传来些许不适,但她丝毫未曾在意。 她的眸子里迷惘了一瞬,刹那间转为浓浓的警觉。 她朝着归春斋前庭内看去,却发现叶知秋此刻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嘴角含笑,透过昏暗的烛光注视着自己。 在昏暗的房间内,她发觉叶知秋的眸子是那么的明亮,盯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是能够穿透一切的迷雾,直达人的内心深处。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以某种奇特的方式,彻底暴露在了叶知秋面前,自身所有的隐秘都无可遁形。 叶知秋目光扫过少女布满污垢的面颊,停留在她散发着璀璨光芒的泥丸宫处,微微一笑,轻声道:“没想到你竟是凭着自己的心性,破了我这四象幻墟,还往前踏了一步,这回,可真是他欠了我的。” 堂前的少女默不作声,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奇异弯刀,瞳孔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知秋看着少女警觉的样子,仿佛一直受了惊的野猫一般,脸上笑意更盛。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轻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那少女微微皱眉,似是有诸多不愿,但是感受到叶知秋明亮的目光,还是乖乖答道:“杀人。” “哦?”叶知秋微微抬了抬头,嘴角有一丝玩味:“杀什么人?” 少女不暇思索,想着师尊临行前的吩咐,低声道:“杀了承载此方天地气运的那个人。” 叶知秋凤目微眯,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女,柔和的问道:“那为何想来杀我?” 少女这次不出声了。 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不知为何,你让我产生了很强的压迫感和威胁感。所以想杀。” 对于少女的回答,叶知秋眼中透露出浓浓的兴趣,笑道:“那你为何寻到此处?” “师尊说,寻得到你就能找到那人。” 闻言,叶知秋微微愣了愣,眼神间有奇特的色彩闪现,苦笑着摇了摇头:“终究还是避不过啊。” 少女听着叶知秋自言自语般的言语,皱了皱眉,却也并未多说什么。 叶知秋缓缓起身,对着少女温柔的笑道:“远来是客。既是他让你前来,那便留在我这里吧。” 那少女闻言,退后两步,神色间满是警惕。 见状,叶知秋眨了眨眼,轻声道:“你师尊也说了,只有在我这里,才能找到你要找的人。” 少女眉宇间有了一丝动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试探性的踏入前庭,但是却没敢继续向前走去,似乎是在惧怕着叶知秋。 叶知秋洒然一笑,转身自后方的庭院走去,随口道:“中庭有客房,温水已经备好,你且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晚饭也已经在桌上了,快些过去吧,再不吃就凉了。” 少女本来还有些许犹豫,但是听闻晚饭二字,顿时想起了白日里那个名为陆吾的少年给自己的奇怪吃食,肚子里顿时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她眼看叶知秋走入后方的庭院,这才迈步向前,去寻找叶知秋所说的客房。 神色间依旧充满了某种警惕。 …… 叶知秋走入后方的庭院的住处,转身望去,一双凤目熠熠生辉,似是穿透沉沉夜幕观察着前庭的少女。 他回想起方才所见那少女腰间所别的水囊,微微一笑,神色自得。 他回头看了看桌上的棋盘,神情复杂。 似是身处那棋局之间。 群敌环伺。 也不知,谁才是真正的棋手。 ------------ 第一集 春日 第四十一章 柳族族比 时光匆匆似流水,转瞬即逝。 半个月以来,陆吾依照柳舒夜的吩咐,再未出门,在家族中闭门修炼,苦苦钻研所修习的武学。 在此期间,王志安照常每日下午会过来教陆吾临帖,但是鉴于族比将近,每天下午的临帖时间也压缩到了一个时辰。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陆吾勤勉苦修,身躯上几乎每日都会带着伤痕。 柳云璃也时长过来看望过陆吾,看到陆吾遍体鳞伤的样子,也是暗暗惊叹。 陆吾深知,自身的天赋并非是柳舒夜和柳云璃这等的天才水准,故而,他拼了命的修炼,寻求柳舒夜的锤炼次数,也从两日一次提升到了一日一次。 虽然日日苦不堪言,但是他还是咬牙坚持,一一挺了过来。 族比的日子越来越近,终于,到了族比这一天。 这一日,整个柳氏家族都张灯结彩,似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节日。 毕竟这族比,也算是一年一度的盛事了。 家族族比,意在督促家族子弟奋力修炼。 同时,家族可以通过族比,从中挑选出一批精英弟子好好栽培,意在培养将来足以撑起整个柳氏家族的栋梁之才。 而就族中子弟个人而言,每一次的家族族比也是磨砺自身的好时机。 家族规定,族比获得头筹者,有机会去往藏经楼挑选家族的高阶武学,这无疑是让更多的家族少年为之奋力拼搏。 而柳氏家族的族比也并非只有柳氏子弟才能参与,一众家族内的旁支及上下护卫,只要是仍旧处于泥胎境的修士皆可参与,这也是为何柳舒夜能够说动柳泰为陆吾报名的原因。 整个家族的参赛子弟却并没有丝毫过节的喜悦,都沉浸在某种凝重和紧张的气氛之中。 虽说每次能够摘得头筹的都是泥胎八炼甚至九炼的子弟,但是普通的子弟依旧能够得到在实战中演练的机会。 这不同于以往的切磋,在族比中,这些家族子弟都可倾尽全力攻伐对手,不用不关心生死问题。 在擂台一边,有专门的武师在时刻感知着场内的情形,一有不对就会出手中止比试,保证比武过程中不会出现人员的伤亡。 而且,族比中的排名,也关系到普通子弟每个月的月钱,排名位于前四分之一的弟子,都会根据各自的此次比武中的排名给予这一年的月钱优待。 这种实打实的好处可是使得诸多子弟为之狂热,不惜一切代价的争取名次。 是日,天色微凉,旭日东升。 今日,柳舒夜并没有照常去园子中耕作,而是在正厅内与陆吾用过早饭,就一路来到了家族西侧。 柳氏家族西侧有一座巨大的露天场所,周遭安置着众多的座椅,以梯形排布。 中间可见一凹陷的空地,布置着一座广阔的擂台,由某种奇异的山石所打造,通体流淌着淡淡的玄光,坚硬异常。 据闻,这座擂台用料颇为考究。 这种奇异的山石可以抵抗山巅境修士的全力一击而不崩毁,是实打实的人间珍品。 这里便是柳氏家族的演武堂。 演武堂,是柳氏家族泥胎境以上的族人平日里学习武学玄技的场所,不同于那习武场,这里的族人都起码是迈入了山巅境的存在。 柳氏家族的山巅境修士颇多,也算是家族中的中流砥柱,但是各个都身居要职,一般并不时长在家族内长留,都在家族之外执行各自的任务,也就偶尔回来在这演武堂修习高阶的武学玄技,以磨砺自身的境界。 今年的族比,就安排在这演武堂。 当陆吾与柳舒夜到来的时候,演武堂内已是人头攒动。 柳舒夜领着陆吾一路向里走去,路上的人们看到柳舒夜前来,都是弯腰躬身,冲着柳舒夜行礼。 柳舒夜面带微笑,冲着那些人一一回礼,跟在他身后的陆吾则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虽然说着族比每年都有,但是陆吾往年也只是远远观望过,并没有切身的经历。 今日前来,他着实是开了眼界,对于这柳氏家族的底蕴有了新的认知。 方才过来的路上,不过都是些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年纪最大的恐怕也就比自己大了两三岁的样子。 一路走来,陆吾暗暗感知,发觉此处汇聚的少年,最差竟也是同那柳南和柳吉一般的泥胎六炼! 更有甚者,陆吾路过几人身侧,察觉到了被刻意压制的隐晦波动,那些散露出来隐晦波动竟是让他都暗暗心惊,不得不凝神以待! 那最起码,都是泥胎八炼圆满的修士! 此地近日聚集了将近百名柳氏家族嫡系以及旁支的子弟。 如此强悍的阵容,让陆吾暗暗惊叹。 这些都是族中的新生力量,种子选手。 这批种子若是都能够成长起来,那这柳氏家族的力量,必定会再上一层楼! “大哥哥!陆吾!”银铃般的声音穿透喧闹的人群,引得不少族人微微错愕,纷纷回头望去。 陆吾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道翠绿身影,宛若一只轻燕般灵动,迈步走来。 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少女脸上笑面如花,有种轻灵的生机,透露出深谷溪流般的清澈动人。 柳云璃今日依旧是一身的翠绿衣裙,一头青丝散散的披在身后。 少女快步走至柳舒夜二人身前,酥胸微微起伏,丹唇微启,略有不悦道:“我好远就看到了你们,却没有一个人听到我的呼喊。” 柳舒夜看着少女一身装扮,无奈的摇了摇头:“今日族比,怎的就是这身打扮,也不换身衣服,束起你那一头长发。” 柳云璃撅了噘嘴,神色间尽是些不屑:“解决这些人,不费我吹灰之力,干嘛要那么严肃啊。” 闻言,柳舒夜苦笑着摇摇头。 柳云璃看到一边的陆吾,美眸间顿时闪烁出莫名的异彩。 今日陆吾脱下了往日里那身粗布衣裳,换上了柳舒夜为他准备的一身白色长衫,发髻紧紧束在脑后,整个人似乎与往日里颇有不同,有种莫名的气韵。 柳云璃绕着陆吾转了几圈,细细打量了一番,口中啧啧称叹:“果真人靠衣装啊,你这么多年,也就今天耐看些。” 陆吾听闻柳云璃的话语,脸上不禁透出一丝窘迫。 看到陆吾的神色,少女掩唇轻笑,调笑道:“你待会可要加油,我瞄准了此次族比的头筹,你可一定要紧跟其后,不要给我丢人哦!毕竟我都对我宣称,你是我的小弟,族中我那几位闺蜜今日都会来观赛,你要是掉链子,我可唯你是问!” 说着,还挥舞了一下小拳头,眼神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陆吾脸色一垮,哭丧着脸道:“这里那么多高手,怕是更不乏泥胎九炼的修士,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柳舒夜笑着拍了拍陆吾的肩膀,轻声道:“你只管尽力就好,莫要听小璃儿的话。” 柳云璃气鼓鼓的撅起嘴唇,就欲说些什么,却听一边传来一声轻呼:“陆兄!” 陆吾循着声音回头,就看到王志安气喘吁吁的一路跑来。 陆吾赶忙上前拱了拱手道:“王公子今日怎么有雅兴,这么早就过来?” 王志安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才平复下来,冲着陆吾还了一礼道:“今日突然想起陆兄要参与这族比,一醒来就赶了过来,还好赶上了。” “王公子。”一边传来清澈儒雅的声音,柳舒夜走来,面带微笑,冲着王志安行了一礼。 王志安看到柳舒夜,神情有点微微的不自然,但还是还了一礼,寒暄了一番。 “咦?上次酒楼相见,你不过泥胎五炼的境地,怎的今日就泥胎七炼了?”一边传来柳云璃疑惑的声音。 王志安赶忙回头,行了一礼:“云璃小姐,方才未曾注意,失礼失礼。” 柳云璃摆了摆手,丝毫未曾放在心上,一双琉璃般的大眼睛却在王志安周身游走,美眸内满是浓浓的疑惑。 听闻柳云璃所言,陆吾心下暗暗惊叹,细细感知之下,发觉王志安今日前来,六腑内竟也传出细细的轰鸣声。 他竟是跨入了泥胎七炼! 陆吾心下惊骇莫名。 这才过去了不及一月,王志安竟然又破境了。 他替王志安高兴的同时,却也觉得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 一边的柳舒夜双目微眯,微笑道:“王公子该是有了什么际遇,真实可喜可贺!” 王志安闻言,也不复先前的拘谨,喜笑颜开。 “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去吧。”陆吾开口道。 周遭的人群都朝着演武堂内走去,门口原本人头攒动的人海,此刻也是稀稀疏疏不剩几人。 众人点了点头,鱼贯而入。 走进演武堂,四人坐在了最前排预留的位置,陆吾这才开始好奇的开始打量这演武堂内的景象。 不远处有一道高台,上面盘坐着几道身影,散发出些许隐晦的波动。 单单是感受那波动,就令陆吾毛骨悚然。 那上面盘坐着的,赫然便是现如今柳氏家族的实际掌权者。 其中那道略显苍老的身影,须发皆白,那便是如今柳氏家族名义上的最高掌权者,柳氏家族族长柳守奇。 柳守奇平日里并不多见,多半时间都是在家族深处闭关修炼,一应事务都交由两位儿子处理。 这还是陆吾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柳守奇,不禁多看了几眼。 柳守奇眼帘闭合,盘坐在那高台上,似乎是对周遭一应事务具不关心。 但是,从柳守奇的身躯中所散溢出来的丝丝波动,却压得周遭的空间隐隐出现塌陷之意。 他虽未引动一身玄奥的能量,却仅仅凭借着散发出来的丝丝气息,是已经压迫得周遭的空间难以承受。 陆吾瞳孔一缩,暗暗吃惊。 这是何等高深的修为! 再往一边,就是先前见过的柳氏家族的大老爷,柳泰。 柳泰的身侧,有一人身着鹅黄色长袍,面色和蔼,体型微胖,一身玄气波动却丝毫不亚于身侧的柳泰。 这便是柳氏家族族长第二子,那主管柳氏家族之外一应事务的柳覃。 那高台上还有一人,身穿一身青色长衫,却是书生打扮的中年文士,面带微笑,打量着场中的众人。 陆吾眼神微微眯了眯。 此人先前到是从未见过。 “爷爷!大伯!二伯!”一旁的柳云璃突然冲着高台上盘坐的身影呼喊,脸上满是亲昵之色。 柳守奇听到柳云璃的声音,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满脸的皱纹缓缓舒展,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朝这边往来。 柳泰和柳覃也是面带微笑望了过来,神色间满是宠溺的神色。 柳舒夜也冲着三人作揖,算是打过了招呼,柳守奇三人也都微微点头。 柳守奇的目光划过在座的几人,却在掠过陆吾时微微停顿。 陆吾鬼使神差的回眸,正巧碰上了柳守奇投来的目光。 陆吾瞳孔骤然一缩,如芒刺在背,仿佛这道目光穿透了自己的身体,看穿了自己的一切。 他腹中的剑光微微颤动了一瞬,陆吾瞬间回过神来,却是满身大汗。 “咦?”柳守奇突然轻呼一声,收回了目光。 “父亲怎么了?”一边的柳泰询问道,柳覃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没事。”柳守奇淡淡的答道,嘴角划过一道玩味的笑意,“只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小家伙。” 柳泰闻言,眼神若有若无的扫过那坐在柳舒夜一侧的身影,沉默不语。 …… 一道颀长身影缓缓走至擂台中央,周围人群瞧见那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本次族比的主持者柳安对着高台上的四道身影躬身行礼,而后转身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开始朗声宣读本次族比的规则。 陆吾听着演武堂内回荡的声音,眸子中缓缓透露出浓浓的期待和猩红的战意。 柳氏家族族比,终于拉开序幕! ------------ 第一集 春日 第四十二章 沉默的陆吾 擂台上,名为柳安的中年人朗声宣读本次族比的细则。 一众参与族比的少年们用心聆听,默默记在心下。 族比将会采用抽签的机制,抽到同样序列的两人为一组,按照序号登台比试,获胜的一方自动晋级下一轮的比试。 之后的流程以此类推,只道最后决出本届族比的魁首。 听闻那柳安的介绍,陆吾暗暗点头。 这等规则倒也是公平。 但也有人暗暗皱眉,面色难看。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能够达到泥胎八炼甚至泥胎九炼的层次,若是第一轮就抽到这样的对手,那岂不是直接就被踢出了局? 不少人闭目祷告,期待能够在开始的时候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 柳舒夜扫视过场中众人,暗暗审视了一番。 不久之后,柳舒夜回过头来,对着陆吾说道:“此次比试,小璃儿我倒不甚担心,主要是你让我觉得可能会有些许费力。” 闻言,陆吾点了点头,面色郑重。 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就明面上来看,与自己境界相当的对手并不在少数,这场族比并不容易。 一边的柳云璃闻言,率先出声埋怨道:“怎的还未开始比试,大哥哥就已经这般的打压自己人的威风?” 一边的王志安什么都没有说,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但是眉宇间也有淡淡的不满透露。 陆吾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着柳云璃和王志安正色道:“总不可轻视了对手,我毕竟还是只是泥胎八炼的水准。” 柳舒夜听到陆吾的答话,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对着柳云璃皱眉道:“这番心性你是不如陆吾的,该好好学学。” 柳云璃好看的柳眉皱了皱,脑袋耷拉了下来:“还不是我厉害嘛,再说了,这些子弟有什么可怕的,我可比三哥还要厉害呢!” 柳舒夜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自己的妹妹没有丝毫的办法。 他只得对着陆吾继续说道:“此次比赛,有几人我注意了一下,你需要谨慎对待。” 陆吾闻言,点了点头,认真聆听。 柳舒夜继续道:“此次比试,除了小璃儿,还有五人达到了泥胎九炼的水准,分别是柳元龙,柳奇水,秦天佑,李惊田,柳喆。” 听闻这几个名字,陆吾的瞳孔微微一缩。 柳元龙陆吾是听说过的,是柳氏家族二老爷的嫡子,也是整个柳氏家族排位第三的公子。 先前柳云璃所提到的三哥就是此人了。 至于其他几个名字,陆吾也略有耳闻,随即暗暗记在心下。 他突然挑了挑眉头,对着柳舒夜轻声问道:“那秦天佑?” 柳舒夜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淡淡的道:“不错,正是秦姨的子侄,也算是我的表弟。” 陆吾点了点头,眼神变幻莫名。 自己上次可谓是折了秦珊的面子,这秦天佑既是秦珊的子侄,或许也会在此次比赛中针对自己。 泥胎九炼,那可是泥胎境的最后一炼。 只愿自己最好不要碰到此人为好,否则,又是一场难打的比赛。 柳舒夜咳嗽了一声,回头示意柳云璃也听着自己讲话,缓缓道:“此次族比之中,三弟柳元龙也会是你们极为强劲的对手。他可谓是这一届子弟中最为出色的一人,半只脚已经迈上了山巅,不容小觑!” 陆吾听闻此话,瞳孔微微一缩。 没想到柳氏家族的三公子柳元龙竟然半只脚已经迈上山巅。 听闻此人年岁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竟然有了如此的成就,着实天赋不凡! 柳云璃丝毫不以为意道:“三哥哥他还是打不过我的!” 她回头看见陆吾凝重的面色,轻笑一声,拍了拍陆吾的肩膀,满脸的轻松:“别怕,你是我小弟,到时候我先打他,然后你再上,怎么也给我拿个第二的名次回来!” 陆吾扯了扯嘴角,对于柳云璃翻了个白眼,逗得柳云璃咯咯咯的直笑。 三人话音刚落—— “柳氏家族本年度族比,正式开始!”场中那人嘹亮的嗓音突然响彻演武堂。 柳云璃和陆吾不再嬉闹,循声回过头去,一双眸子紧盯着擂台中间。 柳安袖袍一挥,顿时有白道光团浮现在身前,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周围传来阵阵低低的惊呼。 眼见这一手信手拈来的架势,柳舒夜凤目微眯,嘴角划过一丝玩味:“不错,看来我柳氏家族实力又有攀升了。” 陆吾并未听清柳舒夜所言,双眸紧盯着擂台上漂浮的那些光团,他知道,接下来就是此次族比的抽签了。 “抽签开始!”擂台上,柳安朗声说道,信手一挥,身前漂浮的一个个光团顿时朝着四处的席位而去! 周遭顿时传来一阵骚乱。 众位参加比武的子弟尽皆伸手去钩揽飞掠而来的光团。 陆吾伸手抓住头顶飞过的一颗光团,心中充满期待,也不知自己是第几个上台。 光华散去,化作光尘,在虚空中闪现出一个数字。 一. 而后,那些光尘尽数没入了陆吾的身躯。 陆吾微微错愕。 没想到第一个就是自己。 一边的柳云璃身前闪现出九的字样,她的余光瞄到了陆吾身前的序号,调笑道:“陆吾加油,可莫要给我们丢脸!” 王志安在一边也是捏紧拳头,为陆吾加油打气。 柳舒夜面带微笑,轻声道:“去吧。” 陆吾起身,冲着诸人抱了抱拳,笑道:“陆吾定不负所托!” 而后,就自一边的台阶走下,向擂台走去。 擂台中央,柳安眯了眯眼,感知一番,所有比武少年的次序和名单在内心浮现。 旋即,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第一场,陆吾,对决,柳天。” 不远处的席位上,一位俊朗少年起身,冲着周围众人笑了笑,纵身一跃,就自席位上稳稳落在了擂台中央。 他眼神睥睨四方,似乎是带着某种必胜的把握。 此时,陆吾这才走出席位区域,还未走至擂台边缘。 周围顿时传来低低的唏嘘声。 “陆吾,不就是大公子的书童嘛?”有人低声道,“上次招惹了大公子,被大公子每天虐打,这又送来这族比挨揍,可真是想折磨这小子?” “我听说这小子前些日子在外头整出了天大的动静,听说那范氏子弟都是被这小子杀了。”有人暗暗皱眉。 “依我看,不过就是柳云璃小姐所为,那小子不过泥胎七炼的程度,虽说自身肉身强度是强大了点,但是那范云可是泥胎八炼的程度,哪里能被这小子伤了?更别说丢了性命了。”有人哄笑,满是不屑。 “听闻那席府的公子席阳也……”有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初入泥胎七炼的世家小公子罢了,柳天据闻已是半只脚踏进了泥胎八炼!一身武学都是可以与泥胎八炼的子弟掰掰手腕了,陆吾不过一个下人,差的还远。”依旧有人混不在意。 “那陆吾曾在习武场展露过一身气血,颇为不凡,此战应是势均力敌,甚至翻盘也并非无不可能。”有人发出这样的看法,毕竟曾在习武场,陆吾所展现出的浓郁气血远非普通的泥胎七炼层次。 “呵。”有人嗤笑一声,“不过都是以讹传讹的看法,我等并未见过,怕是有人添油加醋了一番,不过一个下人,怎会有那般的力量?” 这些年来,陆吾在族内虽然调皮,但是颇为低调,仅仅只在第一次与柳舒夜在习武场对决时展露过一身气血力量。 当时虽然目睹的人数并不少,但是却大多都是些层次比较低的子弟,今日来参加族比的众人,大多为曾亲眼见过。 这些少年个个仰仗着自身境界,并没有把那些传言放在心上,对陆吾这个书童,更是充满了蔑视和不屑。 听闻着周遭传来的嘈杂,陆吾面色沉静,并不为所动。 先前酒楼内的事,并没有在家族内传开,最多只留传出一些凤毛麟角的边边角角。 毕竟当日酒楼内起初并无其他人在场,那范氏家族和雷氏家族也并不会把这种丢人的丑事到处宣扬,早早地下了封口令,故而陆吾在那酒楼内究竟表现如何,并未有人知晓。 至于他已经跨入泥胎八炼之事情,也并未外传。 这些日子里,与柳舒夜切磋之时,他也只是把自身境界压制在泥胎七炼的程度。 而柳舒夜对陆吾这种做法也显得颇为赞赏,直言陆吾悟得了先生所言“君子藏器”。 陆吾对此不置可否。 毕竟,在这世道存活,有些底牌,还是好的。 擂台之上,柳天满脸轻蔑的看着陆吾,嘴角挂着冷冷的笑意:“喂,我说你快点,别浪费时间,要是害怕,你就直接投降!” 周围顿时传出一阵哄笑声。 台下缓缓走来的陆吾默不作声,脚步依旧平稳。 柳天看陆吾不为所动,脸上透露出颇多不悦,面色阴冷的看着陆吾。 在他眼里,陆吾此刻的沉默竟然显得那般的狂妄。 在他心里,陆吾始终不过是一个下人,怎敢如此对待自己! 他的眸子深处,顿时有森冷的杀机暗暗涌动。 他心下莫名的火气升腾,双眼中的怒火几欲喷发。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森冷。 陆吾,既然你如此不识相,那我便教你怎么做一个下人! ------------ 第一集 春日 第四十三章 一拳众人惊 不多时,陆吾终于踏上擂台。 他冲着擂台上的柳安躬身行了一礼,神色间满是恭敬。 后者冲陆吾点了点头,退下擂台。 柳天看着陆吾的动作,冷哼一声:“哼,多此一举。” 陆吾眉毛抬了抬,面色不改,反而是略带笑意,对着柳天躬了躬身,轻声道:“请赐教。” “一个下人罢了,跟我装什么装!”瞧得陆吾此番作态,柳天没有来的心生火气,怒喝一声。 轰! 磅礴的气血骤然自柳天体内铺散开来,一圈接一圈的能量余波扩散开来,震得擂台上四周的尘土飞扬。 柳天的五脏六腑间光华流转,发出阵阵雷鸣般的轰响,在整个演武堂内回荡,久久不息。 感受着那自柳天体内传出的极端强悍的气血波动,陆吾心下了然。 此人五脏六腑气血凝实,应该是已是达到了泥胎七炼圆满的地步。 甚至是他的奇恒之府都已经开始有丝丝光华展露,怕是距离那泥胎八炼也不远了。 怪不得此人如此狂妄。 弱势方在此次族比的子弟中,他该算是隐隐处于上层的一小堆人之一了。 柳天看着呆呆的陆吾,神情张狂的大笑一声道:“哈哈哈,只道怕了?怕了就敢快投降,滚下台去!” 陆吾闻言,不禁皱了皱眉,面露不悦之色。 自从这柳天上台,便一直是一番不可一世的模样。 虽说可能是对方对自己的实力判断有误,但是饶是如此,这种态度始终是让人觉得厌烦。 他平日里接触最多的便是柳舒夜和王志安这等人,久而久之,对于柳天这种态度自然是感到反感。 况且,相对普通的柳氏家族的子弟而言,他现在也算是略微见过一些世面的人了。 毕竟,那日在那酒楼之内,且不提自己先是击败了席阳等人,更是在击杀了泥胎八炼的范云之后,拖着重伤之躯给范广志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再后来,他甚至还感受过迈上山巅的雷渊和范辛阳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威压,并且在雷渊恐怖骇人的攻势之下得以保全性命。 在那等森冷恐怖到让人绝望的杀机锁定之下,他都能保持正常的心态打算与对方同归于尽,更别说是面对今日的柳天了。 现在他看着仅仅只是泥胎七炼圆满,还如此狂傲的柳天,只觉得心下只觉得好笑。 “喂!说你呢!”柳云见陆吾毫无反应,以为被自己吓到了,更加肆无忌惮的嘲讽道:“别在这丢人了,你终究就是一个下人!大公子送你来挨揍,也不怕丢他的人!” “聒噪!”冰冷的声音自陆吾口中发出。 柳云突然一愣,错愕的看着陆吾,却发觉对方的深色中充满了不屑和厌烦。 却见陆吾继续说道:“你难道未曾听过先贤讲述过的‘君子藏器’的道理么?此番做派,我真是羞于与尔等为伍。” 柳天哪里曾想过竟然会被一个下人教训。没来由的火气顿时自柳云的心头腾起,他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几欲喷出熊熊怒火,焚烧面前这可恨的小子。 “呵呵,好,有种!竟敢这么和我说话!”柳云怒极反笑,脸上浮现出冰冷森然的气息,一双眸紧盯着陆吾道:“就让我帮大公子教训教训你!” 嘶嘶嘶—— 空气中突然传来灼热的劲风,一缕一缕,向着柳天的身躯盘踞而来。 他一身雄浑的气血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似是在引动体内某种力量,演绎某种武学。 淡淡的红色光华在他的皮肤下流淌,散发出阵阵灼热的气息,竟是让四周的空气微微沸腾。 陆吾在这股热潮之下,额头有细密的汗液渗出,只觉得宛若身处三伏酷暑。 他微微眯了眯眼。 自这柳天周身透露出来的气息,他似乎嗅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 周围观战的子弟察觉到柳天的变化,纷纷惊叹,窃窃私语。 “这柳天果真不凡,这怒焰铁身竟然已经臻至大成!” “不!没有那么简单单,似乎还有什么!”有人暗暗皱眉。 似是响应那人的猜测,柳天诡异的笑了笑。 只见他单手捏拳印,拳头表面缓缓展露出红色的光晕,引动周身滚烫的磅礴气血疯狂汇聚而来! 轰隆隆。 空气中隐隐传来一声声低沉的雷鸣。 哗—— 周遭的热浪劲风骤然被引动,似是在这低沉的雷鸣中发生了某种玄奥的变化! 道道凌厉的劲风混杂着血色的气息,一齐向着柳天的拳印汇聚,附在了柳天的铁拳表面,化作骇人的拳罡! “嘶——” 见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神色震惊。 “我没看错吧!那是……”有人满脸惊愕,站起身来。 “九品中武学!疾雷轰!” “他竟然将两门武学都练至大成!”有人咽了口唾沫。 “哼,有好戏看了。”有人望向陆吾,幸灾乐祸。 陆吾感受着从柳天身上传来的强大气息,点了点头。 这柳天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 “哼哼!”柳天狞笑两声,神色张狂的看着陆吾,道:“现在后悔?迟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暴动! 轰! 柳天通体散发着强悍的力量波动,一只铁拳以泰山压顶之势,对着陆吾重重轰击而去!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拳风,陆吾缓缓摆开架势。 电光火石之间,那强劲的拳罡就已然笼罩而来。 这一刻,陆吾五脏六腑间瞬时轰鸣,光芒大盛! 他左手捏拳印,裹挟着某种玄奥的韵味,以迅雷之势对着极速掠来的柳天对轰而去。 轰! 巨大的声响骤然响彻整个习武场。 一圈又一圈的能量波动四散开来,掀起阵阵尘土。 “嗷!” 几乎是同时,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突然响起。 哀嚎声中似是饱含着某种透彻心绯的尖锐撕裂感,听得场中各种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紧接着,一道身影突然自擂台上飞落了出去,就此倒地不起。 场内尘土飞扬,什么都看不清。 四周传来低低的惊呼声,众人尽皆议论纷纷,神色疑惑。 “哼,听这惨叫声,那陆吾怕是受伤不轻。”有人冷哼一声,言语间颇多不屑。 “先前装得了人,这一出手,就知道柳天的厉害了,终究是一个下人。”有人微笑着道。 “这下,可把大公子的脸丢尽了。”有人在一边帮腔,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 听闻周围那些嘈杂,柳云璃眯着眼,嘴角略含笑意。 柳舒夜也是面带微笑,一双眸子淡淡的看着场中的烟雾,神情自得。 王志安额上冷汗连连,双拳紧握,紧紧盯着场中,大气不敢出。 观战席上,众人神色各异,都紧盯着场内的局势,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微风拂来,漫天的烟尘缓缓散去。 许多人眯了眯眼,想要看清场中的局势。 有人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意,似是大局已定。 “不、不对!”有眼尖的人看清了场中局势,突然出声惊叫。 “恩?”有人瞳孔骤然一缩,“竟然!” 场中烟尘尽皆散去,众人都看清了擂台上发生的一切,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可能!” 有人失声惊叫,满脸的不可思议。 只见那擂台中央,站着一袭白色身影,风轻云淡的环顾四周,周身纤尘不染。 那道身影,赫然是陆吾! 这一刻,众人只觉得喉咙发干,言语艰涩。 可先前众人都明明听到了惨绝人寰的哀呼声,看到了那倒飞出去的身影。 莫非! 有人面露惧色,看向擂台一边。 在那里,有一道气息萎靡的身影,浑身都是鲜血。 周遭气息骤然一滞! 那可不就是先前气势汹汹的柳天! 此刻,那柳天再也不复先前的张狂,面色惨白似金纸,嘴角鲜血淋漓,好不凄惨。 柳天身侧,一只手臂软软的搭在一边,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显然是在先前的对碰中被生生轰碎了去! 仅仅只是一拳! “好小子!”众人再看向陆吾,瞳孔中再也不复先前的轻视,充满了警惕和凝重。 先前只不过是在习武场见到这小子被柳舒夜虐打,却未曾想到,每每被柳舒夜打的不成人形的瘦弱身躯内,竟然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可真是看走了眼。 周遭传来阵阵嘈杂。 陆吾面对着柳天的微微躬身:“承让。” 柳天闻言,面色铁青,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昏死了过去。 陆吾缓步走下擂台,在诸多惊叹的目光中,冲着柳舒夜等人走去。 柳云璃冲陆吾挥了挥小拳头,笑面如花。 柳舒夜微微点头,嘴角含笑。 王志安重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浓浓的惊叹,未曾想自己这个小兄弟竟然这么厉害。 …… 高台上的柳覃垂落的眼帘微抬,看了看场中那单薄的背影,轻笑一声:“有趣。” 柳泰双目微闭,默不作声。 ------------ 第一集 春日 第四十四章 宛若圣星 陆吾迎着一众惊讶的目光,径自来到先前的席位上。 “陆兄,干得漂亮!”还未走近,王志安的呼喊声就传了过来。 陆吾循声望去,只见后者满脸的激动之色,兴奋地看着陆吾。 陆吾冲王志安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微笑着落座。 “总算是没给我丢人,不错哦!”柳云璃回过头来,美眸间眼波流转,异彩连连。 一侧的柳舒夜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神色间充满了赞许的意味,轻声道:“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不错。” 陆吾听闻这么多的夸赞,一时间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道:“侥幸侥幸。” 一边的柳云璃美眸间缓缓浮现出疑惑之色,开口问道:“我方才看到那柳天在台上似乎颇为激动,与你说了许多,他在说什么啊?” 陆吾闻言,轻笑一声,眼睛转了转,毫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与我打了招呼寒暄了些许,不过说来也是,这家伙的话出奇的多,让人听着觉得有些许厌烦,我就给了他一拳。” 听闻陆吾的话语,柳云璃掩口轻笑。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宛若春晨的布谷鸟一般清脆悦耳,引得周围子弟纷纷侧目。 “小璃儿,安静些。”柳舒夜摇了摇头,冲着柳云璃吩咐道。 柳云璃脸色一垮,没好气地冲着柳舒夜吐了吐舌头。 她回过头来,眼神玩味的看着陆吾,道:“不过你也真够狡猾的,你要是尽情展露出你身负的气血之力,怕是柳天那家伙连上台的勇气都没有,你还非要那般作态,让他以为你依旧是泥胎七炼的境地。” 陆吾闻言,调皮的眨眨眼,两只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一圈,自顾自的说道:“还不是给他点自信,让他出出风头罢了,你没看到一边有很多小姑娘对他暗送秋波么?总得给人面子不是?” 柳云璃噘噘嘴,满脸嫌弃道:“陆吾,我今日才发现你是如此的无耻。你那叫给人面子,你那一拳之下,怕是给他抽了最响亮的一记巴掌。” 陆吾对此耸了耸肩,笑而不语。 一旁的王志安听闻两人的对话,眸子中流露出浓浓的惊诧:“陆兄你还未尽全力?” 柳云璃回过头来,皱了皱好看的眉头:“那日在酒楼,你又不是不在场。” 王志文愣了愣,一拍脑门。 自己得是多么糊涂才能忘了这档子事。 那日在酒楼,陆吾在自己眼前将那泥胎八炼的范云都斩于马下,今天对付一个泥胎七炼的柳云岂不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想到此处,他的面色微微泛起丝丝红晕,心下却暗暗松了口气。 按照这么来说,陆吾指不定真有可能冲击前五的名次。 他不禁暗暗振奋。 众人的目光再回到场中。 经过先前的小小震撼,比武又继续进行下去了。 之后的三场比赛,尽皆是些泥胎六炼的子弟之间的比试,虽说还是有些许可观之处,但是有了陆吾第一场带来的震撼,后面几场比赛还真是平平无奇。 泥胎六炼算是这次族比中比较平均的水准,人数众多,故而比试的场数也要多些。 到了第五场比试的时候,诸多观战席上才传来些许的骚动。 第五场比武,登台的是一名柳氏家族的少女和一位旁系的少年。 这两人,竟是逗达到了泥胎七炼的层次,算上第一场,这也才是本次族比第二次出现泥胎七炼的子弟。 那少女长得颇为俊秀,一头短发干净利落,一身劲装也是把那初具规模的玲珑身材包裹得曲线尽出,引得一众少年的眼神充满炽热。 对面的一起参与比武的那位少年也是咽了口口水,面红耳赤,一双眸子紧盯少女周身的曲线,眼神炽热。 少女眉头微皱,似是对少年的表现极为不屑和厌烦,一身强悍气血彻底释放开来,掀起巨大的气血浪潮。 感受着那浓郁强悍的血气波动,不少人都面露异色。 就是陆吾也暗暗吃惊。 这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但是一身气血波动却隐隐触碰到了泥胎八炼的程度,似乎就差临门一脚,就可企及那泥胎境八炼的境界。 对面的少年感受到如此强劲的力量波动,面色暗暗凝重。 随后,他也是毫无保留地释放自身的力量,滚滚气血浪潮自他的体内翻涌而出,与那少女隐隐对峙。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那少年一身气血远远不及那少女般凝实。 两人迅速接近,各自使出各自所习的功法,狠狠对轰在一起。 那少女虽然看似柔弱,但是掌风强悍,仿若山岳般沉重,每每都对着少年的身影劈去。 少年似乎是专注于身法的修习,灵活的躲闪,但进攻却始终乏力。 终于,双方你来我往对打了十数回合,那少年一身气血渐渐萎靡,似是在方才的对决中承担了极大地消耗,身形一个踉跄,露出了破绽,空门大开。 少女眸中厉光乍现,一掌劈出,空气都传来阵阵爆裂声,正正拍在了那少年的前胸! 噗! 少年刹那间面如金纸,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倒飞出去,躺在了地上,剧烈的喘息。 事已至此,胜负已分。 场中传来欢呼声,不少少年都在为那少女喝彩,但是少女只是简单的躬身行了一礼,就退下了擂台。 “这个少女倒是不凡,进攻手段有条不紊,气息悠长,且对于战局的把控极为精准。”陆吾如实评价。 柳舒夜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王志安愣愣看着那道身着劲装的少年,眼神中尽是痴痴的神色,看的出了神。 一边的柳云璃却突然站起身来,冲着场中少女招收呼喊:“天慧,好样的!” 那少女听闻柳云璃的声音,循声望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同样招了招手。 柳天慧的目光突然看到一边痴呆了一般的王志安,不由面露嫌厌之色。 看到那柳天慧的神色,柳云璃愣了愣,回头看到王志安那般的表情,脸上突然浮现出些许不忿,恨恨的踹了他一脚。 王志安这才回过神来,讪讪的笑了笑,满脸的窘迫之色。 柳舒夜微微笑了笑,回头问道:“小璃儿,你们认得?” 柳云璃闻言,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透露着些许自豪:“她是我闺中好友,怎么样,厉害吧?” 闻言,陆吾眼神玩味的看了看身侧的王志安,低声问道:“王兄是不是动了什么心思?” 王志安还沉浸在方才对柳天慧的某种莫名情愫中,突然听闻此言,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拨浪鼓一样摇着脑袋:“我可哪里敢有什么心思?” 陆吾见状,哪里还不懂这王家公子的小心思,脸上笑意更盛,想着哪日有机会,定要介绍他们认识认识,也算是做一回好事。 接下来三场比试,两场依旧是泥胎六炼子弟间的对决,第八场则是一位泥胎八炼的少年对决一位泥胎六炼的少年。 两人实力相差悬殊,那泥胎六炼的少年哭丧着脸,直接投降认输,也算是这场族比第一场不战而胜的比试。 第九场,即是柳云璃出场了。 演武堂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眸子都是默默注视这柳云璃的方向,一众少年眼神中都包含着莫名的意味,和深深的钦慕。 就是家族的少女们投过来的目光中都充满着仰慕之色,丝毫没有任何的嫉妒。 柳云璃在柳氏家族就是这般,仿佛身处云端的超然存在,是所有家族少男少女们崇拜倾心的对象。 “云璃小姐加油。”一边的王志安加油打气道。 柳舒夜则是面色淡然,柔声道:“莫要轻敌了,保护好自己。” 闻言,柳云璃满脸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哥哥,没好气的道:“我有那么弱吗?” 陆吾轻轻笑了一声,出声道:“云璃小姐,可要手下留情啊,他们可都不是你的对手。” 听闻陆吾所言,柳云璃喜笑颜开,斜斜的看了一眼柳舒夜,撅了噘嘴:“听听陆吾的话,大哥哥你也要多学着点。” 柳舒夜无奈的摇了摇头,摆摆手,示意柳云璃赶快上台。 柳云璃嘴角含笑,一身翠绿色衣裙,奔奔跳跳的向着擂台走去,一头柔顺的青丝在空气中飘飞,颇为轻灵。 看那样子,哪里像是去比武的,分明就是外出游玩的姿态。 周围众人的眸子紧紧跟随着柳云璃的背影,传来些许的骚动和欢呼。 “云璃小姐加油!”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打破了宁静。 后面紧跟着,少年们都开始欢呼。 “云璃小姐!不要手下留情!” “对面那小子,你要敢伤了我的云璃小姐,我们打爆你的狗头!” “云璃小姐必胜!” “……” 听闻周围传来的起哄声,柳云璃眼唇轻笑,眼波流转间,竟是媚态百生,引得一群少年又是鬼哭狼嚎的叫嚷起来。 听着场中的嘈杂,陆吾与柳舒夜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深深的无奈。 “呵呵,这小璃儿还是这般受欢迎啊。”苍老的声音高台上传来。 柳泰和柳覃兄弟二人回头望去,发现柳守奇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满脸的皱纹里都堆积着浓浓的温柔和疼爱,慈祥的看着场中那抹翠绿的身影。 柳覃笑着点了点头,率先开口道:“小璃儿这些年出落的越发亭亭独立,怕是这小镇之外,也难得见到这样可爱的孩子了。” 柳泰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还不都是你们宠坏了她,这些年越发无法无天,我这把老骨头都坏被她整散架了。” 一边另一位书生打扮的中年文士听着三人的谈话,微微笑着,凝视场中那到身影,暗暗感到心惊。 如此少女,此般年纪,肉身内传出的隐隐波动怎的那般强悍? 仿佛是可以和迈上山巅的那些修士们相媲美。 他越看越惊奇。 却也终于明白为何这个少女能够令这柳氏家族诸多掌权者所疼爱。 甚至是那传闻中的老佛爷也对她疼爱有加。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那抹翠绿的靓影。 那看似活泼的少女,在他的眼中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少女了。 若是有机会踏出这篇小镇,给予她足够的时间,这个少女一定会是整个浩然天下最璀璨的明珠。 宛若一颗冉冉升起的圣星。 ------------ 第一集 春日 第四十五章 升华武学 柳云璃迈动一双纤纤玉腿,踏着轻盈的步伐,自诸多狂热目光的包围中登上擂台。 周遭的喧嚣声久久不能停歇,柳云璃略显无奈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对面的对手。 柳云璃的对面,站着一个与柳舒夜年纪相仿的青年,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方正,长身而立,一身紫色衣袍无风自动。 这青年模样的男子正是柳舒夜先前所说的五位泥胎九炼的子弟之一,柳喆。 对于此人,柳云璃也略有耳闻。 没想到自己第一场比试就遇到了堪称是柳氏子弟中最顶尖的几人之一,柳云璃心下替对方暗暗感到可惜和无奈。 本来以他的修为,怕是前十之内的名次不成问题,但是好巧不巧的是,第一局的对手就遇到了自己,怕是就连那前四分之一的名次,都没什么希望了。 想到此处,她脸上透露出浓浓的惋惜之意。 “柳喆加油!” “柳喆我们看好你!” “柳喆好好表现!” 周边传来一声声少女们的欢呼声,那柳喆闻言,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是同样略带歉意的冲柳云璃拱了拱手,算是问候。 柳云璃听闻这些嘈杂喧闹,不禁挑了挑眉毛。 看来此人在家族中颇受诸多少女的欢迎。 看来待会还是留给这柳喆一点面子好了。 她如是想到。 对决还未开始,柳云璃竟已是在想着待会获胜之后该如何向柳舒夜和陆吾等人炫耀了。 柳喆看到柳云璃脸上表情变化莫名,自从上了擂台就呆呆的愣在那里,默不作声,以为是自己的修为太高,惊吓到了柳云璃。 柳喆冲着柳云璃微微一笑,柔声道:“云璃,不必有过多的担心,我们还是切磋为主,待会我会保存实力克制自己,尽量不伤到你。” 此番话语颇具风度,透露出浓浓的善意。 柳云璃闻言,瞬时回过神来,为自己方才的失神感到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她对着柳喆乖巧的躬了躬身子,歉意的笑了笑道:“柳喆哥哥千万不要保留实力,云璃禁得住的。” 闻言,柳喆微微错愕,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报以微笑,不再多言。 主持这场族比的柳安朗声宣布对决开始,周遭顿时安静下来,静静地观看场中两人的比武。 柳喆面色一紧,轻声道:“既然你都那么说了,那我就不保留自身实力了,若是支撑不住,云璃你就出声认输便是。” 柳云璃点了点头,笑意吟吟。 柳喆慢慢敛去脸上的笑意,面色逐渐变的凝重。 他缓缓调息,以某种玄奥的呼吸法运转体内玄气周天。 轰! 浩瀚庞大的气血浪潮骤然自柳喆体内喷涌而出。 一股无法言喻的磅礴力量在习武场内骤然弥漫开来! 整个演武堂中的气息顿时为之一滞! 浩瀚的血色浪潮,宛若巨浪一般自那场中青年的身体内咆哮而出,瞬间铺散开来! 嗡嗡嗡! 整座擂台都在这恐怖的力量洪流中发出轰鸣声,微微震颤! “嘶!” 众多观战的少年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恐怖威压,均是倒吸一口凉气,面露惊骇之色! 感受着自擂台上不断升腾而起的气血浪潮和其中包含的骇人波动,诸多柳氏子弟只觉得头皮发麻,尽皆面色发白。 不少人眼中闪露出惊惧之色,但是难掩其中浓浓的艳羡之意。 没有一个少年不憧憬着那般的力量波动,也不知自身何时才能拥有如此浓郁恐怖的气血能量。 这一刻,不少人为之艳羡的同时,均是为柳云璃暗暗捏了一把汗。 王志安望着场中那柳喆的磅礴气势,感受着从那具身躯内弥漫出的淡淡威压,眉头紧皱。 他犹豫了片刻,缓缓道:“这人一身能量之浓郁,怕是与那日酒楼之中的范广志不相上下了。” 陆吾缓缓点头,认同了王志安的说法,补充道:“但是这一身气血比之范广志却明显要更加凝实。要知道,那范广志已经浸淫此境多年了。如此看来,这个柳喆着实不凡。” 柳舒夜双目微眯,轻声与陆吾道:“此人怕是距离那柳元龙,也仅仅只是差了半步之遥,可谓是泥胎九炼圆满了。” 王志安听闻此话,脸上随之透露出浓浓的担忧:“那云璃小姐……” 还未等他说完,一旁的陆吾又是笑着打断了王志安:“王公子,你就别瞎操心了,你莫不是忘了那日在酒楼之内范广志的下场?” 闻言,王志安愣了愣。 他突然咽了口口水,似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张脸庞瞬间变得煞白,惊惧不安道:“云璃小姐不会像对付范广志一样对付柳喆吧?” 陆吾无奈的扶额,苦笑一声:“王公子,这是族比。” “哦,对,说的也是。”王志安低低的应了一声,但是脸色还是略有苍白,似是回忆起了那日酒楼内血腥的场景,依旧心有余悸。 陆吾不再做声,凝神屏息观看柳云璃于柳喆的对决。 感受着在整个演武堂内盘旋咆哮的气血浪潮,以及自柳喆身躯中散发出的恐怖浩瀚的强大威压,陆吾不禁微微皱眉,露出思索的神色。 若是自己与之敌对,又该如何? 他慢慢思考着,心头推演着某种战局,为之后可能要面对的局面暗暗做准备。 …… 擂台上,柳云璃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磅礴气血,神色间浮现出惊讶之色。 未曾想,这柳喆进步如此之神速,已是臻至泥胎九炼圆满的地步。 她不禁冲着柳喆翘了翘大拇指,笑容灿烂道:“柳喆哥哥,果真厉害!” 柳喆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伸出手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云璃,来吧。” “恩!”柳云璃乖巧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哗! 空气刹那间荡漾了一瞬,几乎同一时间,柳云璃身形自原地消失不见。 柳喆眼见面前的靓影不见了踪迹,双眼微微眯起,细细感知周围的动静。 哧啦—— 他的身前突然间传来一阵空气撕裂的尖锐响声。 柳喆眸间神光暴涨,左手迅速捏了一个玄奥的手印,似是在瞬间引动了某种能量! 只见他周身的气血扭曲了一刹,一只白皙的手掌陡然拍去! 轰! 巨大的冲击波骤然掀起,扬起周遭重重尘土!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裹挟着莹莹的光泽,自柳喆侧倾方探出,与那柳喆以掌对掌,重重的轰击在一起! 两人相持不过一瞬,皆是在这股能量的反震之下倒退两步。 蹬蹬! 两人的脚掌下发出巨大的轰鸣,终于卸去先前碰撞中所产生的巨大反冲。 柳喆停下身形,眼神微微波动,再也不复先前的从容。 他垂落的袖袍中,他的左手微微震颤。 这一次碰撞虽然看似势均力敌,但是只有柳喆自己知道,终是自己落了下风。 方才那一次对碰中,柳云璃那看似温柔纤弱的手掌中,竟是涌出另柳喆都暗暗惊叹的磅礴力道! 那力道之恐怖,宛若荒蛮时期的洪水猛兽一般,悍然冲击而来! 在那股巨力反震之下,柳喆的脏附间气血微微动荡,显然是受到了创伤。 他的神情缓缓凝重,不再抱有丝毫轻敌之意。 一击过后,柳云璃眉头轻皱,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 她的柳眉间传出淡淡冰冷气息,一对美眸之中神光涌动,似是在酝酿着什么。 一身翠色衣裙的少女站在擂台上,周身丝丝气血翻涌,一时间竟是有种幽冷出尘的味道。 此刻的柳云璃,周身透露出与平日里不同的气韵。 一时间,众人都隐隐觉得那擂台中央的少女,有着某种空灵绝代的风华! “再来。”柳喆淡笑一声道,彻底放下了所有的顾虑,打算放手一搏。 柳云璃微微臻首,细长的脖颈上有淡淡的青光流淌,似是有某种力量在她的血肉中奔腾。 哗—— 柳云璃娇小玲珑的身躯中突然散露出阵阵清辉,宛若月光般皎洁,透露出玉石般的幽冷色泽。 陆吾看到柳云璃此番模样,微不可查的撇了撇眉头,眼神变幻莫名。 丝丝幽冷的气息自柳云璃周身涌现,一双美眸深处,也闪现淡淡的青色光华。 她一只玉手微抬,通体荡漾出缕缕玄奥的力量波动,引得一些弟子微微错愕。 “那是?”台下有人惊疑不定,有了某种猜测,但是依旧不敢确信。 柳喆察觉到柳云璃的变化,眼神眯了眯,暗暗感知。 “流明掌?!” 惊愕的声音在擂台上突然响起。 柳喆骤然瞪大了双眸,神情惊骇莫名。 “九品上武学,流明掌?!”周围观战席上骤然炸开了锅。 “流明掌不是一道掌法么?怎的云璃小姐周身都散发出了流明掌一般的气息?”有人不解道。 “莫非……”有人暗暗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 柳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眉宇间间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喉咙耸动了一瞬,只觉得口中发干,言语艰涩。 许久,他嘴唇艰难的蠕动了一番,失声惊呼道:“你竟是升华了这门武学?”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 第一集 春日 第四十六章 少女的实力 所谓升华武学,是对武学中的精髓重新推演,从而发展一门武学。 虽说流明掌只是九品上武学,但是若是要升华武学,却也极为艰难。 升华武学需要修炼者对这门武学有极为透彻的认知。 更何况,升华武学无异于是在现有的武学基础上再上一层楼,对于修炼者要求极高,需要极为精准的把控玄气在体内的运行周天,一个不慎就可能走火入魔。 陆吾看着擂台上少女周身皮肤下流淌的莹莹清辉,眸子里异光涌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边的柳舒夜满脸赞许的看着场中的少女,微微出神。 流明掌这门武学,他也是升华过的,但是那也是在迈上山巅,见识过这天地间的大光景之后才做出的举动。 但是今日,柳云璃并未跨出那一步,却已经是达成这等成就,着实让他惊叹。 他的眼睛里不禁浮现出浓浓的笑意。 看来这个妹妹,也并没有辜负自己对她的期待。 “再来!”清幽的声音自少女丹唇间流出。 对面的柳喆闻言,赶忙收起心神,调整情绪,严阵以待。 他感受着自少女体内流淌而出的强大气息,暗暗心惊之余,眸中的战意却丝毫不减。 柳喆面色凝重的看着柳云璃,深深吸了一口气。 刷刷刷! 只见柳喆一双手掌迅速捏出几个玄奥的印法。 一时间,柳喆体内的脏腑突然被璀璨的光辉所环绕,发出了阵阵雷鸣般的轰响。 柳喆周身涌动的磅礴气血疯狂涌动,嘶声咆哮间竟是微微扭曲,仿佛是要隐隐凝聚出什么。 吼! 一声咆哮声突然自虚空响起。 细细听来,竟是一声猛虎的怒吼。 咆哮声骤然引动了柳喆一身气血。 之间他周身气血疯狂扭曲,宛若有了生命一般,如罡风般一一凝聚,最后化作了一只班额大虎。 巨大的猛虎虚影将柳喆的身躯笼罩在其中,一双虎目散发出浓浓的凶光,睥睨四周。 更为强悍的气血之力自柳喆躯体内喷涌而出。 这一刻,他决定不再保留,彻底展露出属于泥胎九炼圆满的恐怖威势。 周遭众人在如此强大的威压下,不禁咽了口口水。 泥胎九炼以神驭气血,这种战斗方式,果真恐怖! 柳喆双掌之中光晕流转,流淌着仿佛熔岩一般的红色光芒,烧灼的身周空气一阵扭曲。 此刻的柳喆,已是拼尽全力,演绎着某种极为厉害的武学。 观其气象,这门武学已是臻至大成。 柳云璃一双美眸凝视着面前的柳喆,古井无波。 刷—— 少女信步迈出,玲珑身躯之上流淌着莹莹清辉,似是天上的谪仙临尘。 她虽看似轻松惬意,但是身形贵极快,瞬息之间就是到了柳喆身前。 流淌着玉石般光辉的俏手向前极速探去,撕裂周遭的空气,悍然而至! 柳喆丝毫不敢大意,一双手掌也是瞬时迎了上去。 轰! 掌掌相对,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一时之间,巨大恐怖的能量波动散溢,掀起了滚滚的尘土。 两人的身影顿时缠斗在了一起,一时竟是难分上下! 不少人看到柳云璃那般强势的模样,都是耸动了下喉咙,咽了口口水。 未曾想过,平日里灵动活泼的柳云璃,敌对之时,竟然强悍如斯! 他们对与柳云璃也是在这时,有了新的认识。 咚咚咚咚咚! 不多时,两人已经对了数十招。 柳喆攻势虽然凶猛,但是每每与柳云璃的掌印相接,都有种坚不可摧的触觉。 柳云璃风轻云淡间,化解了柳喆所有的攻势,手掌中涌动的恐怖力道让柳喆感到暗暗吃力。 一次次的对碰中,柳喆神色微变,眸子中闪过一丝骇然之色。 轰! 两人重重碰撞在一起,狠狠对了一掌,分别自擂台擂台中央战团中跃到了擂台两侧,遥遥对峙。 柳喆再也不复之前的从容,神色凝重,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之色。 先前过了十几招,自己竟是均未曾占到半分便宜。 反观那柳云璃,不仅每每都能够化解自己发出的攻势,同时还能伺机寻得自身破绽,发起强烈的猛攻,让自己都感到略微有些吃力。 柳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变幻莫名,惊疑不定。 一身翠衣的柳云璃傲然而立,气息悠长,面色沉稳,冷艳的不可方物。 高台之上。 柳覃惊讶的望着柳云璃的身影,喃喃道:“小璃儿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不过才是泥胎九炼的境界,就已经能够升华武学了?” 一边的柳泰也是面色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升华九品武学并算不得什么太少见的事情,就是柳舒夜也是升华了这门九品武学,但是柳云璃不过区区泥胎九炼,未曾见得天地大光景,却是如何升华的这门武学? 这确实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一边的柳守奇双目微合,但是眼角却有着难以压抑的笑意,淡淡道:“毕竟是小璃儿,倒也说得过去。” 一边的柳覃和柳泰听闻父亲所言,互相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却也不便多问。 另一侧,那书生打扮的中年文士,双眸紧盯着柳云璃那抹翠绿的背影,目光变换莫名,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 柳云璃立于擂台之上,裙摆微微飘扬。 她突然觉得这种战斗显得有些疲乏,心想也算是给足了柳喆面子,便打算不再保留,想要结束这场争斗。 “柳喆哥哥,接下来,请用尽全力进攻,如果不尽全力,你可能会输哦。”柳云璃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笑容,冲着柳喆呼喊道。 柳喆闻言,瞳孔一缩,缓缓点了点头。 柳云璃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周身浓郁的力量波动缓缓敛去,皮肤下流淌的莹莹清辉也逐渐隐入她的血肉之间。 柳喆察觉到柳云璃的举动,眉头微皱。 “咦?云璃小姐怎么了?”有少年疑惑不解。 “莫非是要投降了?”有人暗暗惊奇。 “先前局势大好,这么打下去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云璃小姐这是何意?”也有人感到惋惜。 周围观战的人群一阵骚乱,对于柳云璃的行为不甚理解。 柳云璃丝毫不为外界所动,她轻轻阖上双眼,张开双手,似是要拥抱什么。 柳云璃此刻空门大开,正是柳喆发起攻势的好时机。 但是柳喆却并没有动弹,反倒是一双眸子惊疑不定的看着柳云璃,暗暗警惕。 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女,并不简单。 哗哗哗—— 虚空中似乎传出隐隐的水流声,似乎是有隐隐的浪花翻滚。 浪花声缓缓变大,自整个演武堂内回荡。 浪花声逐渐汹涌,众人突然觉得宛若是身处浩瀚广袤的海洋之中,听闻那巨浪翻滚。 而这一切,都来自场中那少女的身体之内! “是断岳千叠!”周围的观战席上不知是谁,突然传出一声惊呼,打破了宁静。 柳喆面色凝重,感知着面前少女体内传出的越来越强烈的威压,脸色逐渐变得复杂。 他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柳云璃自上台以来,虽然每每都与自己打的看似不分高低。 但是,她自始至终都未曾施展过这门功法。 那独属于她的,传闻中的八品下功法,断岳千叠! 想到此处,他的内心突然感觉到没来由的不安。 愈来愈大的浪花翻滚之声在这演武堂内回荡,逐渐达到了某个顶峰,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轰! 一双血色的巨翼陡然自柳云璃身后凝现! 血色巨翼之上,沉浮着诸多玄奥晦涩的道纹,隐杂着恐怖浓郁的气息。 那血色巨翼突然奋力张开,浩瀚恐怖的能量随之滔天而起! 极端强悍的力量风暴,以柳云璃那抹翠影为中心,骤然席卷而起! 令人悚然的血色巨浪陡然掀起,一重接着一重,一重更胜一重,朝着四处的观众席位拍打而去! “嘶!” 感受着那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压,不少人面色一变,心中骇然!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难道这才是柳云璃真正的实力? 不少人为之心神动荡,再看向柳云璃的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惊惧,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此刻的柳云璃,身负血色巨翼,娇小动人的身躯之上,通体缠绕着鲜红的气流,阵阵罡风拂动她的翠绿的衣裙,突然展现出一种妖异的美感。 她面色恬静清冷,宛若是绽放在修罗地狱中的一朵冰莲。 冷艳,充满惊心动魄的美丽。 不少人看着这颇显陌生的少女,暗暗咽了口口水,眼神中倾慕之色难以压抑。 柳喆面色错愕,沉默不语。 似乎是被这极端强悍的力量波动惊得无以复加。 他神色一动,注意到了柳云璃背后血色巨翼上那些若隐若现的玄奥道纹,面色古怪。 他心下突然觉得一片苦涩。 那些道纹间散发出来的波动,他嗅到了一抹熟悉的味道。 那种波动,他再熟悉不过。 那股玄奥的气息,分明是他为了跨出最后一步,所苦苦追寻的法则秩序之力! 柳云璃那血色巨翼中,竟然是已经铭刻出了附带法则之力的道纹,她究竟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他苦苦追寻这种力量,却是一直未能有所收获。 这少女究竟是什么样的天赋,才能够达到这种惊世骇俗的成就。 恐怕,就是那种传闻中已经踏出半步的三公子柳元龙,都不及这柳云璃吧。 难怪她能够以区区泥胎九炼的境界就可以升华武学。 现在看来,柳云璃可以说是以某种另类的方式,迈上了山巅。 甚至可以说,她随时可以迈上山巅。 这还怎么打? 先前上台时,他观察到柳云璃的神色。 起初还以为是因为紧张,他甚至还出言安慰。 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少女在为自己惋惜! 自己究竟是多么运气不济,一上来就碰到柳云璃这种怪胎! 想到此处,他心情复杂,苦笑连连。 未曾想,到了最后,真正倒霉的却是自己。 “你如此就已丧失斗志,怎能迈出那一步?”清冷的声音突然自对面传来,把柳喆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柳喆闻言一惊,看着对面的少女,背后顿时冷汗连连。 好险! 就在方才,差点因为柳云璃的强大力量而丧失了心中的斗志,成为自己一生的梦魇和心魔! 他咬了咬牙,突然为自己先前的动摇感到羞耻,双眸间再一次燃起浓浓的斗志。 修炼一途,本就是逆天改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自己未曾尝试就轻言放弃,怎么能够迈出那一步? 他双拳紧握,周身气血疯狂涌动,一身力量彻底释放,身体外笼罩的猛虎虚影也是凝实了些许。 吼! 汹涌的猛兽咆哮骤然响彻整片演武场。 柳喆突然抬头,眼神中是炽热的战意和不屈。 他周身喷涌而出的力量波动以某种玄奥的方式攀升至顶点, 柳云璃见状,微微点头。 “来吧!最后一击!”柳喆爆喝一声,双腿微屈骤然发力,身形暴动! 他的双掌之上,火焰般的光辉突然大作,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力量波动,以泰山压顶之势,冲着柳云璃悍然袭来! 柳云璃看到柳喆那恐怖的攻势,一身气血也是攀升至极巅。 观其声势,赫然是断岳千叠第二重! 柳云璃纤细的手掌微微探出,背后的血色巨翼带着她玲珑的身形,向前极速掠去。 纤纤玉手之上,流光四溢,赫然是流明掌! 轰! 两人身影瞬间逼近,裹挟着恐怖威势的双掌悍然相撞! 顷刻间,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余波瞬时四散而去,掀起阵阵尘土! 擂台边缘督战的武师们赶忙撑起玄气屏障,保护看台上的少年。 感受着擂台上传出的恐怖波动,饶是一众武师也感到暗暗心惊。 不多时,擂台上彻底安静下来。 漫天烟尘之间,两人保持着双掌对碰的姿态,均是默不作声。 周遭众人鸦雀无声,凝神屏息,静静看着场内的局势,不敢大口喘息。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撤掌,各自后退一步。 哗—— 柳云璃背后血色巨翼骤然散去,化作漫天的血色气流,一身恐怖的气血波动也缓缓平息。 柳喆静静看着柳云璃的举动,默不作声。 “云璃小姐输了?”有人缓缓道。 “这局势,我也有些看不懂。”有人缓缓摇头。 “看那样子,柳喆依旧气血鼎盛,似乎是赢了。”有人发表这样的看法。 周遭观战席上的众人低声议论,眉头紧皱。 忽然,柳喆身形微不可查的晃了晃。 “噗!” 一口浓郁的血雾突然喷出,柳喆周身气血顿时崩散而开! 顷刻间,柳喆整个人面如金纸。 哗! 看到此景,周遭顿时炸开了锅。 “是我输了。”柳喆微微抱拳,冲着柳云璃艰难的笑了笑,神色间有莫名的轻松。 柳云璃听闻此言,眉宇间顿时笑容灿烂,仿佛是回复了平日的活泼灵动。 柳云璃冲着柳喆行了一礼,笑面如花:“柳喆哥哥,承让!” 柳云璃,胜! ------------ 第一集 春日 第四十七章 陆吾生气了 柳云璃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脚步轻灵,一双玉腿快速摆动,向着观战席走来。 王志安遥遥冲着柳云璃比了比大拇指,满眼都是星星,透露出对柳云璃浓浓的崇拜之情。 “云璃小姐,你可真棒!”待到柳云璃走上观战席,王志安大声呼喊道,满面红光。 柳云璃乖巧的笑了笑,冲着王志安眨眨眼,低声道:“还是你会说话,可以考虑收你做我的小弟。” 闻言,王志安脸上突然掠过一丝窘迫的神色,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噗嗤! 看到王志安那副模样,柳云璃不禁掩口轻笑一声。 “小璃儿!”柳舒夜回过头来,使了个眼色道:“别老是拿王公子说笑。” 柳云璃撅起樱桃般的小嘴唇,佯怒道:“哼,怕不是大哥哥看我太厉害,唯恐我一步迈上山巅,超过你吧?” 柳舒夜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终究还是不懂如何藏拙。” 他指的明显是先前柳云璃面对柳喆之时,类似炫耀的彰显自身的强大。 柳云璃面色一苦,委屈巴巴的嘟着嘴道:“我本来就很强啊,还要藏什么拙啊。再说了,柳喆都是泥胎九炼的圆满之境了,我难道还不应该使出全力嘛?” 一边的陆吾闻言,偷偷拉了拉柳云璃的胳膊,示意她坐下说话。 而后陆吾才过头对着柳舒夜道:“云璃小姐向来如此,大公子突然想让云璃小姐改变往日里的习性,却也有些强人所难了。” 柳舒夜点了点头,凤目微垂,轻声道:“这方面,你以后也多教教她,你却是做的要比她强。” “哦?”听闻柳舒夜最后一句话,柳云璃突然挑了挑眉头,眼神玩味地看着陆吾:“你都比我强了?” 听闻柳云璃言语间的威胁之意,陆吾缩了缩脑袋,不再多言。 柳云璃看到陆吾此番举动,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间,频生少女活泼灵动之气。 之后的比试,也是匆匆而过,尽是些泥胎六炼及泥胎七炼弟子之间的对决。 有了先前柳云璃与那柳喆之间的对决作为参照,后面的比武虽然也有可取之处,但是依旧是难掩其中的乏味。 到了第十六场的时候,陆吾才重新打起精神认真观看。 这一场,就是传闻中此次子弟中,最有希望夺取魁首的柳元龙。 柳元龙比柳舒夜小两岁,眉眼之间与柳舒夜颇为相似,是柳氏家族二老爷柳覃的儿子。 柳元龙今日一席青色衣衫,头发散散的批落在肩上,剑眉星目,看起来颇为英气。 但是他的气韵之中,比之柳舒夜更多了一些洒脱的味道。 相较于一袭布衫的柳舒夜,柳元龙倒更像是柳家的少爷。 柳元龙如今不过年仅十五岁,就已经半只脚迈上了山巅,着实算是柳氏家族最天才的子弟之一。 要知道,先前那声势逼人的柳喆都已经十七八岁了,不过才是泥胎九炼的程度。 如此,更能体现柳元龙的不凡。 只可惜家族中还有柳占乩和柳舒夜珠玉在前,才掩去了他的些许光芒。 但饶是如此,他也依旧是这个小镇上最天才的那一批才俊之一。 他这场对决的对手不过是一个泥胎八炼的少年,面对着传闻中的柳元龙,面色有些难看。 泥胎八炼,也算是这次族比中比较顶尖的力量了,原本也是有机会跻身前二十的名次。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柳元龙。 这场战斗结束的极快。 柳元龙任由那少年出手,并不阻拦,也算是他身为半只脚迈上山巅的修行者的风度。 对面的少年使劲浑身解数,甚至两门九品武学都臻至大成之境,却也未能撼动柳元龙分毫。 待到那少年技穷之时,柳元龙这才出手。 几乎是雷厉风行的手段,柳元龙轻轻松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击败了那泥胎八炼的少年。 整场比试从头到尾,柳元龙的身手行云流水,颇为洒脱,看得一众少女眼中异彩连连,对着柳元龙暗送秋波。 只可惜,柳元龙对此都是未曾在意,眼神只有意无意的飘过某个方向,匆匆掠过。 陆吾看着柳元龙走下擂台的身影,眸子间尽是凝重的神色。 柳云璃意无意间所泄露出来的丝丝缕缕的气息,都让陆吾都觉得毛骨悚然。 那一身气血之强悍,怕也是只有柳云璃能够与之比拟。 他微微眯眼,面色沉重。 高台之上。 柳泰眼看柳元龙缓身走下擂台,冲着身侧的柳覃微笑道:“元龙这些年进步不小啊,怕是直追老大了。” 柳覃闻言,眸子里满是浓浓的自豪,摆了摆胖胖的手掌道:“比起老大还是差点,但是也终究是快要迈出那一步了。就是不知能不能比得过小璃儿。” “哈哈哈。”一旁的柳守奇老爷子老怀甚慰,脸上的皱纹尽皆舒展开来,双目中满是骇人的神光和掩盖不住的赞许。 柳守奇抚须长笑道:“今天这俩小家伙的表现都让人刮目相看,他们二人不管孰强孰弱,都是值得让人高兴的事!前有老大老二,现在又有这俩兄妹,真是上天保佑我柳氏家族!” 听闻柳守奇的话语,兄弟二人皆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 之后的比试中,李惊田和柳奇水也依次上台,对手都是两位泥胎七连的弟子。 两人的对手登上擂台,还没过几招就被轰下了擂台,丧气离去。 根据陆吾的感知,两人应当都是初入泥胎九炼,周身气血未曾有柳喆那般凝实,不过却也大意不得,毕竟都是感知到“神”的存在。 第三十六场比试,秦天佑终于登场。 他看起来同柳舒夜一般大小,一身气血凝实,该是达到了泥胎九炼的圆满境地,与先前的柳喆不相上下。 他一袭黑色衣衫,眼神阴鹜,看起来倒也是颇为俊朗,只是嘴角一直嗪着一抹冷冷的笑意,让人觉得背后发寒。 他的对手也是一位泥胎七炼的少年,自登台以来,颇为拘谨,面色也是有些难看。 那少年刚刚登上擂台,按照惯例就欲行礼,突然—— 轰! 秦天佑一身气血骤然释放,毫无保留地铺展开来。 恐怖浩瀚的血色浪潮顿时自秦天佑的躯体内喷涌而出,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力量从擂台上传来,强烈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对面的少年哪里见过这阵仗,刹那间就吓白了脸。 嗷呜! 一道充满兽性狂野的嘶吼声自秦天佑身侧传来。 只见秦天佑一身血色浪潮缓缓凝聚间,竟是化作了一头血色巨狼,双眸中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光泽,凝视着不远处泥胎七炼的少年,宛若凝视自己的猎物。 少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恐怖气息,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不觉后退两步,言语艰涩,喉咙耸动,似乎是想说什么。 “我、我投……” 话还没说完,秦天佑周身恐怖的力量威压顿时压得那少年气息一滞,口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睁大双眼,一脸惊恐的看着秦天佑。 秦天佑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双手捏了一个奇怪的法印,他的左手上瞬时有紫色光华流转,透露出丝丝森冷的锋利气息。 哗! 秦天佑身形一闪,拉出一道长长的残影,瞬息之间冲着少年的身躯暴掠而去,秦天佑的手掌下紫光流转,带着森冷恐怖的寂灭气息,猛地向前刺去—— 咔嚓! 一阵骨骼破碎的尖锐刺耳声突然自演武场内响起! 只见秦天佑的左手指端,锋利尖锐的气息骤然奔腾喷涌,宛若割豆腐一般,瞬间刺穿了那少年一只手臂。 少年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钻心的疼痛就自手臂传来。 嗷! 一声悲惨的哀嚎骤然响彻整个演武堂。 只见那少年的手臂顷刻间鲜血喷涌,软绵绵的耷拉了下去。 少年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口中喷出一口浓稠的血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顺势倒飞出去,重重的跌落在擂台之外,昏死了过去。 周围传来一道道低低的惊呼,一众人看向秦天佑的神色间充满了浓烈的恐惧,以及隐隐压抑的愤怒。 今日的比武第一次出现如此残忍的场面,周遭的人群一阵骚乱。 家族中的武师和医者已经着手去救治那少年,场面一阵混乱。 柳舒夜看着场中的狼藉和擂台一侧那少年的惨状,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满是不喜的神色。 秦天佑丝毫不理睬周围众人传来的惊呼声,扭了扭脖子,传出一阵阵“咔吧咔吧”的骨骼摩擦声。 他看着不远处不省人事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突然,秦天佑回过头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陆吾等人所在的观战席,正巧碰上陆吾投来的冰冷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秦天佑脸上划过一丝戏谑的笑容,满含冰冷的气息,轻轻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大笑着转身而去。 陆吾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双拳紧握,莫名的怒火在心头燃烧。 且不论秦天佑是否是为了恐吓自己而做的这一切,就他的所作所为,堪称残暴。 比武中虽然允许正常的伤残,但是双方实力相差悬殊,他还下此重手,着实是令人背脊发凉的残忍手段。 更何况,他的对手是同一家族的子弟! “真是无礼!残暴似兽行!还如此嚣张!”一边的王志安也是看到了秦天佑宛若挑衅的目光,顿时气的脸色苍白,嘴唇直哆嗦。 一边的柳云璃看着秦天佑离去的身影,柳眉轻皱,美眸间冰寒四溢,酝酿着浓烈的怒火。 “陆吾。”少女轻呼一声。 “怎么?”陆吾并未回头,依旧紧盯着秦天佑的背影。 “若是我遇到他,一定会让他付出更惨痛的代价。但如果你遇到他,答应我,不要留手。”少女平静地说道,但是任谁都能听出她平静语气下压抑的浓浓怒火。 陆吾咧了咧嘴,双目微眯:“巧了,正有此意。” 一边的柳舒夜听着两人的谈话,低垂的眼帘间无喜无悲,竟是一反常态的并未出声反对。 毕竟,他也生气了。 更难得的是。 陆吾,也生气了。 旁人或许不知,但他是知晓的。 陆吾生气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毕竟上次陆吾生气那日,酒楼之内,血流成河。 ------------ 第一集 春日 第四十八章 秦荆南 之后的几十场比赛,剩余的弟子们陆续台比试,各自都是拼尽了自身的全力力求能够在族比中脱颖而出。 终于,五十余场比试皆是结束,共有五十六位弟子晋级。 众多被淘汰的子弟们都是哭丧着脸,仿佛一只只斗败的公鸡。 看来他们今后一年,又是要更加努力修行了。 着其中更是不乏柳喆之类的境界较高的几位弟子,都是一上来就遇到了实力极为强大的对手,直接导致自身遭到淘汰。 他们对此也没有办法,尽皆是面色遗憾,却又无可奈何。 而晋级的弟子们一个个则是踌躇满志,同时也有浓浓的紧张。 毕竟,接下来的比赛才是决定者自身能不能进入那前四分之一的重要关头,丝毫马虎不得。 擂台中央。 柳安长身而立,朗声宣读晋级子弟的名单,以及接下来的比试次序。 陆吾作为第一个晋级的人,自然也是第一个登台的。 他第二轮的对手,名为秦荆南。 听闻这个名字,他眉头皱了皱。 秦姓,看来又是秦夫人那一系的子弟。 终究是要面对了。 一边的柳云璃满脸戏谑,眼神玩味的看着陆吾,掩唇轻笑道:“可真是冤家路窄?” 陆吾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不过的,更何况后面还有那秦天佑。” 方才的对决中,那秦天佑眼神间森芒流转,杀意浓厚,显然是冲着陆吾来的,只愿不要碰上才好。 当然,他陆吾也不是怕事的主,他只是不想被卷入这家族的权力争斗的漩涡之中罢了。 这柳氏家族,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对于这家族之内的权利更迭,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兴趣。 高台之上。 柳覃突然面色古怪的回头看向自己的大哥,问道:“听闻前些日子,因为周管家的事情,赵明和大嫂也牵连其中了?” 柳泰脸上古井无波,双目低垂道:“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赵明我处理了,秦珊也关了禁闭。” 柳覃“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眼神玩味的看着走向擂台的陆吾和秦荆南,笑道:“只怕是有好戏看了。” 柳泰眉毛微微抬了下,哼了一声,淡淡地道:“若是能够促进他们这些年轻子弟之间的竞争,那也算是干了一件好事。” 柳覃面色淡然的笑了笑,不再多言。 …… 陆吾走上擂台,遥遥看着对面的秦荆南。 那名为秦荆南的少年,估摸着也就是陆吾一般大的样子,长相普通,身着一席白衣,倒是与今日的陆吾遥相呼应。 自走向擂台开始,陆吾就细细观察那秦荆南。 只见这少年步履平稳,气息悠长,一派从容的神色。 秦荆南自踏上擂台开始,一双眸子也紧紧锁定陆吾的身影,暗暗打量。 陆吾察觉到了对方的审视,旋即微微一笑,抱拳行了一礼。 “陆吾。”秦荆南眯了眯眼,缓缓开口:“我知道你。” “哦?”陆吾嘴角划过一丝玩味的神色,笑意不减:“秦公子竟是知道我这个书童,着实是让我受宠若惊。” 秦荆南眸子中闪过一丝厉芒,嘴角噙着淡淡的冷笑道:“收起你那伪善的面孔吧,我劝你识相点,早点滚下擂台,省得我白费功夫。” 闻言,陆吾心下微微叹息。 原本还抱着一定的希冀,向秦荆南表露出一定的善意。 但是看着情况,这秦荆南倒是来者不善。 陆吾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歪了歪脑袋,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劝你,早点滚下去为妙,倒也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呵呵。”秦荆南听闻此话,顿时怒极反笑:“哈哈哈哈,可真是笑话,你当我是那些不成器的废物?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如此大言不惭!” 话音一落,冰冷的杀气骤然自秦荆南的双眸中流淌出来。 轰! 浓郁强大的力量气息骤然爆发,滚滚的血色浪潮自秦荆南体内喷涌而出! 秦荆南的周身鼓动着一丝丝浓烈的灼热气息,将他身侧的空气微微蒸腾扭曲! 顷刻之间,秦荆南体内的脏腑发出宛若雷鸣般的轰鸣声,震得周围众人暗暗皱眉。 他的躯体之内,汹涌澎湃的力量在血脉中疯狂涌动,释放出强大骇人的威压! 陆吾眯了眯眼,心神微微感知秦荆南周身凝实的气血,心下了然。 这秦荆南果真不凡! 观其气象,此人已经臻至泥胎八炼圆满的地步了,甚至隐隐有着迈进泥胎九炼的感觉。 但他终究是差了一丝,依旧未曾感悟到体内的神。 但饶是如此,也依旧表现出了了此人的不凡! 如此年龄就已经打到了这般地步,足以说明秦荆南在修行一途上的惊人天赋。 陆吾心头微微叹息一声,如此卓越的天资却要成为某些人手中权力斗争的利刃,也不知道谁可悲还是可惜。 眼见陆吾不为所动,秦荆南狞笑一声,一身气血骤然锁定陆吾! 整个擂台上突然只见就被森冷的杀机所充斥,直让人决定毛骨悚然,背脊发凉! 秦荆南嘴角咧了咧,露出一口苍白的牙齿,冷笑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周围观战席上的众人感受到从秦荆南躯体内传来的浓厚威压和恐怖的力量波动,尽皆面色一变,看向陆吾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和同情,顿时窃窃私语。 众人心下都明了陆吾与秦氏一支间的仇怨,对此倒也是并未表露出过多的惊讶,反倒是有不少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凝视着擂台上的两人。 “那秦荆南可算是秦氏子弟中的翘楚,怕是半年之内都有望踏入泥胎九炼的地步了,看这一身气血凝实至极,这陆吾怕是要要完蛋了。”有人叹了口气,替陆吾惋惜。 “哼,叫他第一场那么嘚瑟,报应不爽吧?”有人冷哼一声,淡淡的看着擂台上的两人,嘴角噙着冷笑。 “也不能这么说,陆吾先前不过一拳击败了柳天,该是有些实力的。”有人皱眉道。 “那又有何用?秦荆南可是在泥胎八炼浸淫一年有余,基础扎实,那陆吾能比得上?况且,先前是那柳天大意了,不然也不至于落败的如此之快。”有人不以为然道,眼神中对与陆吾满是轻视。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还是好好看吧。”有人皱眉回头道,声音中满是不悦。 听闻周围众人议论纷纷,柳云璃面色恬静,一双玉手懒懒的枕在脑袋后面。 王志安面露紧张之色,双拳紧握,掌心尽是汗水,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念叨着什么。 “喂,你怎么了?发病了?”清冷的声音自一边传来,王志安回头,发现柳云璃满脸不解的看着自己。 “啊。”王志安轻呼了一声,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我是在给陆兄加油打气。但是控制不住的为他捏了把汗。虽说我现在已经是泥胎七炼了,但是感受着那秦荆南的气血之力,也是微微有些害怕,不知陆兄他……” “你是不是傻啊。”柳云璃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一双美眸间尽是无奈的神色:“先前陆吾不也杀了一个泥胎八炼么?” 王志安面色一苦,回忆起那日陆吾的惨状,忍不住一番唏嘘,哭丧着脸道:“彼时陆兄可是受了那么重的伤,云璃小姐你这么一说,着实是让我更加担心了。” 柳云璃听到王志安的话,脑袋耷拉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 啪! 柳云璃突然一巴掌拍在了王志安的脑袋上。 “哎呦!”王志安吃痛一声,抱着脑袋回头看着柳云璃,委屈道:“云璃小姐,你这是何意?我说错什么了嘛?” “你就那么不相信自己兄弟?”柳云璃气呼呼的反问了一句,头也不回的道:“你要知道,此一时彼一时,陆吾这些天可没闲着!” 听闻柳云璃言语间的暗藏之意,王志安依旧皱着眉,柳云璃余光扫了一眼王志安,心下暗道一声“榆木脑袋”。 “我明白了!”王志安突然惊叫一声,引得周围众人充满责备的回头望来。 王志安脸色通红,但是再也不服先前的紧张,看着陆吾的神色间,充满了某种期待,以及兴奋。 …… 陆吾看着面前的秦荆南,摇了摇脑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如此,倒是有点意思了。”陆吾活动了一下周身关节,脸上是莫名的笑意。 “哦?”被浓厚气血所包裹着的秦荆南微微挑了挑眉头,歪着脑袋看着陆吾。 陆吾的眸子深处,骤然迸射出两道璀璨的神芒,古井无波的眼神也是在一瞬间变的凌厉。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神色平静,无喜无忧。 陆吾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运转某种玄奥的呼吸法门,调整自身的气息,依靠某种深邃玄奥的心法,调动一身气血运行。 轰隆隆! 宛若雷鸣般的声响自他的体内传出。 他的五脏六腑以及奇恒之府,皆是在瞬间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细细看去,似乎其中还夹杂着些许青色光辉,若隐若现。 一股丝毫不弱于秦荆南的气息自陆吾的身躯内倾泻而出,淡淡的威压缓缓铺展。 感受着那自陆吾体内传来的隐隐的波动,秦荆南骤然瞪大了双眼。 周围观战席上的少年们一个个也都噤声,愣愣看着擂台之上。 似乎有什么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轰! 恐怖强悍的气血浪潮骤然自陆吾的体内咆哮而出,汹涌澎湃,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陆吾尽情舒展身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一身强大至极的气血之力! 汹涌澎湃的力量在他的血脉中奔腾,此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还是陆吾第一次彻底释放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之强悍,令他自己都暗暗吃惊。 众人凝神感知,此刻陆吾周身所散发出的庞大气血之力,似乎已经隐隐与那秦荆南相当,甚至犹有过之! 哗—— 感受着那铺天盖地的汹涌力量浪潮,演武堂内顿时炸开了锅! 观战席上一个个少年都仿佛一副见了鬼一般的神色,愣愣看着擂台中央的陆吾,惊骇莫名! 一些少女看着擂台中央那略显陌生的身影,此刻宛若是山岳般高大沉稳,美眸中皆是秋波涌动,异彩连连! 秦荆南面色阴沉,森冷的杀机布满面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好好好!”他连道三声好,双目微眯。 “泥胎八炼,果真有趣!但是你终究,还是要像死狗一样滚下擂台!” 陆吾长身而立,一身气血澎湃汹涌,微微一笑: “谁是死狗,还不一定!” 此言一出,擂台上的气氛骤然凝固! ------------ 第一集 春日 第四十九章 陆吾的断岳千叠 轰! 惊天的碰撞声响彻这方小天地,恐怖的轰鸣声震得众人双耳为之嗡嗡作响! 两道白色的疾影轰然相碰,散溢而出的强悍余威在空气中掀起巨大的波涛! “哈哈哈,畅快!”陆吾感受着从自己身体内不断涌现的磅礴力量,仰天长啸一声,双眸间神光奕奕,整个人都显得风姿非凡! 咚咚咚咚咚! 擂台上传来一声接一声巨大的轰响。 每一道骇人的轰鸣,都会散溢出巨大浩瀚的力量波动,看得观战席上的一众人头皮发麻! “没想到,这陆吾竟然强悍至斯!”有人惊骇欲绝,只觉得口干舌燥难以言喻。 “这小子,何曾偷偷达到了泥胎八炼的程度?而且看起来,丝毫不弱于那秦荆南!难怪先前一拳击败柳天,原来是在扮猪吃老虎!” “我曾见过这小子在习武场与大公子那场对决,虽说彼时那一身力量波动之浓郁令人心惊,远超寻常泥胎七炼层次的修行者,但却依旧没有达到泥胎八炼啊!” “这小子原来一直都在骗我们。”有人咽了口口水,苦笑着摇头道。 众人议论纷纷,开始重新审视陆吾。 浩然天下实力为尊,陆吾现在所展现出的惊人战力,足以让众人抛弃以往的偏见,对其慎重以待! 擂台上。 陆吾与秦荆南化作两道白色的闪电,不断在擂台上来回穿行,时不时狠狠对轰一记。 他二人通体都裹挟着极为强大的气血波动,彼此拳印上尽皆霞光流转,以万钧之势重重轰向对方,却都不能奈何得了对方,一时间竟是呈势均力敌之势,难分伯仲! 秦荆南感受着对面少年那躯体之中涌现出的恐怖力道,面色凝重。 自己终究还是看走了眼。 虽说自己先前就已经猜测到,这陆吾该是已经达到了泥胎八炼的层次,但却依旧未想到,对方能够与自己打的有来有回,并且丝毫不落下风! 要知道,自己可是距离那泥胎九炼的层次也并不遥远了。 而陆吾呢? 根据以往的消息,几个月前他不过才是泥胎七炼的层次! 而今虽说是跨入了泥胎八炼,但是这进境着实让人惊骇! 想到此处,他的面色更加阴沉。 咚! 两人重重对了一拳,发出震天的轰鸣。 凭借着彼此之间的反震之力,两人借力向后跃去,分别立身于擂台两侧。 陆吾面色平静,眼神间涌动着丝丝的欣喜和欢快。 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这晚春所吹来的微风是如此的的畅快,沁人心脾。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以他现如今的力量,若是再遇到那范云,怕是举手之间就能将其击溃。 方才的对决,两人均未尽全力,不过是两人间彼此的试探罢了。 通过方才的试探,他能感受到秦荆南泥胎境基础的扎实,几乎是在这一境走到了尽头,接下来就要跨入泥胎九炼了。 但虽说如此,场上的局面依旧在陆吾的掌控之中欧冠。 他觉得,自己似乎能够很轻松的击败秦荆南,但他此刻并不想这么结束两人间的对决。 他想借着秦荆南,好好熟悉这一身雄浑庞大的气血之力。 秦荆南双目微眯,遥遥看着陆吾。 通过先前的碰撞,他能够感受到陆吾一身气血之凝实,丝毫不弱于自己。 至此,他才缓缓收去心中轻视之意,冷冷道:“陆吾,你果真不凡,如此,倒也不负天佑哥与我的交代。” 闻言,陆吾瞳孔微微一缩,心下不觉叹息一声。 果然如此。 不过是家族一些掌权者之间的争执,却让下面一群少年也身处其中。 也不知该为他们感到可叹,还是可悲。 陆吾收起心绪,现下倒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该好好应付秦荆南才是。 他轻笑一声,冲秦荆南摇了摇头,并未多说。 “接下来……”秦荆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苍白森冷的牙齿,幽幽道:“你会像一条死狗一样滚出擂台。” 话音刚落,他的双手迅速捏出几个玄奥的法印。 秦荆南此刻似是在演绎某种武学。 随着那几个印法的缔结,他周身涌动的气血为之荡漾,微微扭曲了一瞬,突然开始猛烈的翻滚!。 汩汩汩。 虚空中突然传来淙淙水流声,越来越大。 随着水声渐长,秦荆南一身气血波动竟是在缓缓增强! 周围顿时传来阵阵骚动。 观战席上的子弟们一个个感受着自秦荆南体内流淌而出的愈来愈令人心惊的强大波动,一个个面露异色。 陆吾感受着秦荆南的变化,也暗暗惊叹。 看来此人倒也有一些手段。 他凝神感知,只见萦绕在秦荆南身体四周的气血波动,此刻随着那水流之声开始急速增长! 看那架势,竟是在逐渐脱离泥胎八炼的层次,向着更高层次的泥胎九炼而去! “难不成这是要临阵突破到泥胎九炼?”有人言语艰涩,只觉得喉咙发干。 “不、不可能吧。”有人难以置信道。 临阵突破,平添了不少的变数,一个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境界跌落,甚至生命堪忧。 陆吾也是暗暗皱眉。 莫非是要临阵突破到泥胎九炼? 他细细观察,缓缓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临阵突破,该是演绎了某种功法,对自身力量进行了某种增幅。 陆吾观察这门功法,倒是与那断岳千叠有些许相似之处,但是远远没有断岳千叠那般奇异。 几息之间,秦荆南一身力量波动的增长渐渐趋于平静。 周遭传来一声声的惊呼声。 秦荆南周身萦绕着的磅礴力量波动,竟是隐隐达到了比肩泥胎九炼的程度! “哼哼。”秦荆南感受着自身体内奔腾的强大力量,冷哼两声。 刷! 一声轻响,秦荆南的身形自原地陡然消失。 陆吾瞳孔骤然一缩,一身力量极速涌动,化作一圈圈的血色圆环,防护己身。 撕拉! 侧前方骤然传来空气撕裂的声响,一道拳印陡然闪现,裹挟着骇人的力量波动,宛若泰山压顶之势,重重轰来! 陆吾面色一沉,早有准备。 他的左手迅速捏拳印,调动体内磅礴的气血之力汇入拳印之中,狠狠对轰了一记! 砰! 难以言喻的巨大力量自秦荆南的拳印上袭来。 在这股巨力的反震之下,陆吾接连后退两步,才堪堪停下身子。 “哼!” 身前传来一声冷哼,秦荆南身形再动,道道拳印接踵而来,一时间竟是穷追不舍之势! 陆吾面色微凝,提起一身精气和气血,双手捏拳印连连对轰而去! 砰砰砰砰砰! 几息之间,两人竟已是对了数十招! 秦荆南周身涌动着澎湃浩大的气血波动,对着陆吾一路穷追。 虽说陆吾双拳奋力抵挡,但是在众人眼中,却也略显下风。 感受着陆吾的颓势,秦荆南面色森冷,嘴角冷笑不减,双拳之下力道逐渐加重,陆吾抵挡起来更觉吃力。 “惨了,这架势下去,陆吾要输了。”有少女一副凄惨模样,替陆吾感到可惜。 “哼,秦荆南可是家族中最杰出的那一批子弟,怎么会输给陆吾?”有人双收报于胸前,如是评论道。 “恩。”有人点头,“秦荆南所施展的,应当是那九品上武学混元千青诀,这门功法能够增益修行者自身的力量,现在看这秦荆南的架势,这门功法该是达到了大成。” 周遭众人听闻此言,纷纷了然。 难怪秦荆南能够以泥胎八炼的层次释放出了接近泥胎九炼层次的能量! “哼,你们莫不是忘了什么?难道那陆吾就没有修行过什么功法武学?”有人轻笑一声,淡淡道。 众人闻言,齐齐错愕了一瞬。 有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面露惊容。 “难不成……” 众人不再言语,愣神看着擂台上的战局。 …… 在秦荆南凶猛连绵的攻势之下,陆吾一路败退,还差一尺之地,便是擂台之外。 按照族比的规定,跌落到擂台之外的一方,即会判定为落败。 秦荆南神色冰冷,狞笑一声:“陆吾,给我滚下去吧!” 轰! 秦荆南右拳上裹挟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冲着陆吾的面门重重轰去! 陆吾双目微眯,眸子中陡然闪现出某种凌厉的光芒。 他的双腿上骤然流淌出淡淡的青色的光晕。 吼! 空气中突然传出一道低低的猛兽咆哮声。 细细听去,宛若一声龙吟! “恩?”秦荆南瞳孔一缩,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他的拳印即将轰击到陆吾之时,陆吾的身形陡然化作虚影! 哗! 陆吾脚下踩出玄奥的步伐,竟是以某种鬼魅的方式避开了秦荆南一击。 瞬息之间,陆吾就已经闪至秦荆南的身后。 秦荆南面色一变,瞬间转身,看着陆吾脚底的青色光辉,暗暗皱眉:“你竟还修炼了一门身法玄技?!” 陆吾嘴角微微翘起,笑眯眯地看着秦荆南,不置可否。 秦荆南也并未理会,嘴角扯了扯,歪了歪脑袋道:“尽是些无谓的挣扎。” 刷! 他的身形骤然自原地消失,拉出道道残影,冲着陆吾奔袭而去! 陆吾双脚下青光流转,脚步轻盈,在擂台上游走,不断躲避秦荆南的攻势。 秦荆南并未停下攻势,一路追着陆吾而去。 陆吾此刻所施展的步伐,脱胎于惊鸿游龙身,却并不是完整的井宏观游龙身。 毕竟在他看来,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几经追逐,秦荆南终于停下脚步,胸膛微微起伏。 陆吾随之停下身影,站在擂台另一侧,依旧笑眯眯地看着秦荆南。 “怎么?累了?不追了?” 秦荆南面色阴沉,眯着眼看着陆吾,脸上划过淡淡的怒意,道:“难不成你一位一味的躲避就能够获胜了?你不也依旧奈何不了我,这么拖下去,你总有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哦?”陆吾眼神玩味的看着秦荆南,笑道:“看来你也不蠢。” 秦荆南闻言,冷哼一声,暗暗调息。 陆吾深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周身关节,咧了咧嘴道:“但你这一身功法的增幅也并非是一直能够持续下去吧,最后谁显露出破绽可还不一定。” 秦荆南闻言,眼底突然有奇异的色彩涌动,默不作声。 “哎。” 陆吾突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双脚下的清辉缓缓散去,一身翻滚咆哮的气血波动也缓缓平息。 秦荆南察觉到陆吾的举动,冷笑一声讥讽道:“你这是想通了?这是要自己下去了?” 陆吾并不做声,眼帘低垂。 “喂!要下去就快点滚!你是傻了……” 秦荆南叫喊道,但是话未说完,他突然停下了话头,眼神惊恐。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 哗啦啦—— 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阵水流声。 一开始,几乎微不可闻。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声声水流声越发汹涌。 几息之间,那水流声竟是逐渐化作汹涌滔天的波涛翻滚之声,宛若惊涛拍岸之势,在这演武堂内轰鸣回荡! 浩浩荡荡的洪流翻滚之声振聋发聩,似乎是拍击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那一声声浪花翻滚的声音,与秦荆南所施展的功法有些许相似,但并不相同。 但这波涛翻滚的声势,众人还是那么的熟悉。 毕竟前不久,就有人施展过这门武学。 秦荆南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这一刻,他只觉得咽喉发干,言语艰涩。 一声惊呼自他口中骤然响起: “断岳千叠?!” ------------ 第一集 春日 第五十章 找死的下场 周遭众人一片哗然,传出了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并不是所有人都曾见识过陆吾施展这门八品下功法,那日在习武场内,他所施展这门功法并没有太多的人认出。 但是今日,有柳云璃珠玉在前,众人自然是都认出了这门武学。 “竟然是断岳千叠!”有人失声惊呼道,神情满是难以置信之色,“那可是八品下功法啊!” “他怎么会施展这门功法?”有人惊呼出声。 八品功法,在众人的认知中,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修行的。 修行八品功法,需要极高的天赋和对武学扎实的基础。 众人未曾想过,陆吾竟然可以施展这种等阶的功法。 “他……怎么可能!”有人看着陆吾的背影,聆听着虚空中不断传来的波涛之声,只觉得世界都不真实了。 “这小子,竟然有如此的天赋!”有人如此想着,看向陆吾的眼神不再如先前那般的轻视,神色中充满凝重,俨然是将陆吾放在了与各位家族子弟同等的位置上。 柳舒夜面色沉静,正襟危坐,淡淡的看着场中陆吾的身影,嘴角含笑。 柳云璃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凝视着擂台上的身影。 少女眼波流转之间,嘴角微微上扬,精致的面孔上透露出灿烂的笑容。 高台之上。 原本静静盘座的几道身影此刻尽皆是睁开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场中的身影。 “这小子……”柳覃神情错愕的回头看向柳泰,满脸的不可思议:“大哥,他怎么会小璃儿这门功法?” 柳泰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缓缓摇了摇头。 他双眼内涌动着玄奥的光泽,紧盯着擂台上那个少年,不禁又回想起不久前他庭院门口的那场闹剧。 当时他对此事未曾放在心上,对于另外两名少年的伤势也未曾多想。 他本是不想多管这些事情,只是碍于柳云璃和柳舒夜,加之牵扯到了柳氏家族那位老管家,他才严肃处置了那赵明。 但是今日看来,事情却并没有当初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看到今日这少年的表现,恐怕当日那晚,柳南和柳吉那两个少年,都是栽在了这小子的手上。 柳泰眼神变幻莫名,脸上倒是透露出淡淡的赞叹之色。 一个下人出身的少年,从小并没有接受丝毫的武学修行教导,却还能有今日的成就。 这个少年的天赋,恐怕丝毫不亚于族中那几个子弟。 甚至犹有过之! 想到此处,他突然暗暗佩服柳云璃和柳舒夜的眼光。 一边的柳守奇略显苍老的面容上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但他的一双眼睛内却是异光交织,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同时透露出浓浓的不解之色和苦苦压抑着的惊骇神情。 他缓缓转头,正巧碰上了那书生打扮的中年文士投来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神色。 两人再回头看向擂台上的少年,神色中多了些许莫名的审视。 那书生打扮的中年文士头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位少年。 他此次前来带着某种使命,但是却有了这样一个意外的发现。 他默默看着场中的少年身影,默不作声,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 哗啦啦! 演武堂内的波涛翻滚之声终于到达了一个顶点。 众人凝神看着陆吾的背影。 此刻,那长身而立的白色身影之中,竟然是透露出某种难以言喻的威压,压得众人喘不过来气。 某一瞬,秦荆南紧盯着陆吾的眸子骤然一紧,双瞳猛然一缩,周身的气血陡然浪潮澎湃汹涌,掀起滔天的威势! 他神色警惕,惊恐的望着前方,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轰! 巨大浩瀚的气血浪潮骤然自空气中爆炸! 一重接一重的血色巨浪顷刻间自陆吾体内喷涌而出,恐怖的威势和磅礴的力量浪潮席卷而起,以惊涛拍岸之势朝着四面八方拍击而去! 看那架势,似乎是已经彻底超脱了泥胎八炼的层次! 哗! 擂台一边的武师们赶忙撑起玄气屏障,防止这恐怖骇人的能量四溢出去。 饶是如此,依旧有丝丝缕缕的劲风自观战席中掠去,割的一众少年面颊微微发痛。 恐怖的威压自陆吾体内弥漫开来。 陆吾缓缓抬头,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秦荆南。 秦荆南感受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威势,嘴角微微抽搐。 从陆吾身上传出的力量中,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强悍。 陆吾泥胎境的底蕴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巨大的血色气流萦绕在陆吾周身,衬托的陆吾有种出尘妖冶的气质,他目光淡然的看着秦荆南,轻笑一声:“给你机会你再说一遍,谁会像死狗一样滚下台去?” 闻言,秦荆南面色又青又白。 他回头望向坐席的某个方位,却看到秦天佑投来的冰冷目光。 秦荆南咬了咬牙,狠狠地看着对面的陆吾,低声道:“莫要以为这样就可以胜得过我,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话音刚落,他的一双眼眸陡然只见变得猩红,一股股血色气流从她的毛孔中缓缓升腾而出,融入了周身的气血。 他周身的力量气息缓缓运转之间,传出低低的轰鸣声,引得周遭的空气传出一声声轻微的爆裂音,似是难以承载这强大的能量。 秦荆南此刻仿佛勾动了体内所有的能量,在极力演绎另一种强大的武学。 陆吾感受着秦荆南体内传出的隐约的强大波动,眼神微凝。 哗! 秦荆南的手掌骤然变得漆黑,皮肤下某种隐晦的光纹隐隐浮现,散发出难以言喻的玄奥的波动。 擂台上的空气骤然变得冰冷,陆吾只觉得呼吸之间都有隐隐的不适。 撕拉! 秦荆南的手掌周围的空气突然传出刺耳的爆裂声,仿佛是被其一双手掌中所蕴含的强大能量撕裂。 秦荆南缓缓抬头,眼神中充满了某种猩红的光芒。 他周身的血气极速汇入他的一双手掌之中,使得那掌纹之下的光纹更加璀璨。 “天煞印!” 秦荆南突然爆喝一声,额头之上青筋暴跳,血管怒张! “竟然是九品上武学天煞印!”周围有人惊呼一声,显然是认出了这门武学。 “据闻那天煞印修炼极其变态,要每日以肝藏怒火,畜养一身的气血,让自身气血化作浓郁的煞气。修炼者需要日日饱受煞气侵袭机体的痛楚,苦不堪言!”有人面露惧色,看向秦荆南的神色中充满警觉。 “是个狠人!”有人面色凝重道。 “听说这门武学一旦练成,掌心所化天煞印记一旦附于对手体表,就可以引动对方一身气血暴走沸腾,心神都会受到煞气影响,甚至会刹那间走火入魔!”有人咽了口口水,喃喃道。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场比试竟是频生变故,胜负难料。 秦荆南的身形陡然暴动,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虚影,向着陆吾暴掠而去! 看那速度,竟是比先前还要快上几分。 秦荆南一双手掌探出,掌纹之下的玄奥光纹似乎被某种力量引动,竟是将他一身气血牵引了过来,在掌心中化作了一道血色道纹。 陆吾凝神屏息,严阵以待。 在那血色道纹之中,他感受到了那一言喻的狂暴波动和浓稠的煞气。 但也不过如此。 陆吾双手捏拳印,呼吸悠久绵长,浑身缓缓流淌出某种玄奥的拳意。 轰! 他的拳印挥出,带着一种霸道无匹的气魄,沉稳的砸向秦荆南。 咚! 两人的攻势重重的碰撞在了一起,掀起了巨大的能量波动弄。 陆吾的拳印与对方的手掌相接,他突然眉头一皱。 方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侵袭进了自己的躯体,隐隐有着些许躁动破坏的气息,直冲他的五脏六腑而去。 秦荆南见状,眼神中泛出喜色,掌风连连,尽皆向前攻伐。 陆吾一身拳意流转,气血翻滚,双手拳印一重接一重向前砸去,拳印上裹挟着强大恐怖的波动,宛若是要开山断岳一般,赫然是自断浪千叠中悟出的意境。 咚咚咚咚咚! 须臾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十数招,陆吾越战越勇,丝毫没有半分疲态。 “不对。”有人突然出声,惊讶道:“陆吾似乎并没有受到煞气的影响!” 有人也同样惊疑不定的看着场中的局势,面色沉重。 擂台上。 秦荆南脸上的喜色缓缓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疑不定。 这陆吾的拳印之上传来的力道一重胜过一重,拳意也是越发凶猛。 自己一开始抵挡起来颇为轻松,但是渐渐的竟然觉得越发吃力。 这不可能! 他心下惊骇。 他的天煞印每每都接触到了对方的肉身,按理来说对方此刻应该也是苦不堪言,动辄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但是现在看来,陆吾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越战越勇! 不但如此,两人的拳掌相接之时,他总是觉得对方的肉身似乎比自己还要强大,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碰到的不是拳头,而是某种神铁打造的铁锤一般。 秦荆南百思不得其解。 他当然不会知道,陆吾修炼这些年,日日都要忍受剑意切割肉身之苦,加上之前临摹那太虚秘录,肉身强度和脏腑的淬炼达到了某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面对秦荆南以自身熬炼出来的煞气,陆吾真的是不会时候到太大影响。 陆吾浑身沐浴着血色的光芒,浩荡无匹的拳意缓慢流转之间,竟是有种无敌的气魄! 他的拳印越发沉重,气息却源远流长,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反观秦荆南,在与陆吾连番的对抗中,一身体力不断下降,气息也不似先前的平稳。 突然一个瞬间,秦荆南气息骤然一乱,似乎是终于到了某种临界点。 陆吾瞳孔一缩,抓住了时机,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 他的足底瞬时间流光溢彩,身影骤然自原地消失,一道拳印裹挟着恐怖的力量波动和浩荡的拳意骤然砸落,正中秦荆南的小腹! 秦荆南几欲抵挡,却是为时已晚。 “噗!” 一口血雾从秦荆南的口中喷出。 秦荆南瞬时间连退两步,周身气血也为之一糜。 陆吾大踏步向前,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拳接着一拳,以重若万钧之姿向前不断砸去。 秦荆南强提一口气,艰难的抵抗,但是颓势已出,再难有任何转圜。 砰! 秦荆南的胸膛上又是一拳,让他的胸腔微微凹陷。 剧烈的疼痛自胸腔传来,他的胸骨应该是断裂了。 陆吾步步紧逼,秦荆南不断受到重创,一时间苦不堪言。 轰! 陆吾巨大的拳印重重的砸在了秦荆南的腹部。 拳意汹涌肆虐,化作阵阵罡风,竟是把秦荆南一身浓郁的气血波动生生打散! 秦荆南早已是强弩之末,受到如此重创再难抵挡,只喷出一口浓稠的鲜血。就朝着后方倒飞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不省人事。 陆吾漠然的看着秦荆南萎软的身躯,面色沉稳,周身拳意流转,无喜无忧。 周遭空气十分宁静。 谁都没有想过战斗结束的这般顺畅。 陆吾那好似闲庭信步一般,朴实无华的拳印一拳接着一拳的打出,竟然就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陆吾微微抬抬头,看着一侧观众席上的秦天佑,咧嘴一笑。 他微微张嘴,说了些什么,随后转身离去。 秦天佑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他通过唇语读出了陆吾的本意: “如果还要找死,这就是你的下场!” ------------ 第一集 春日 第五十一章 秦天佑 陆吾战胜秦荆南这个结果在观战席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波。 谁都没有想到,陆吾竟然身负如此强大的修为和战力,竟然是能够击败泥胎八炼的秦荆南。 众人议论纷纷,看向陆吾的目光中充满异样的神色,陆吾此番真可谓是一战成名。 之后的两轮对决匆匆而过。 在此期间,先前那名为柳天慧的少女与对局中竟是临阵突破至泥胎八炼,但依旧是棋差一招,止步于前十六的名次。 而陆吾则成了这场族比最大的黑马,一路过关斩将,直接晋入了前八之列。 最后,柳云璃,陆吾,柳元龙,秦天佑,李惊田,柳奇水,以及两位泥胎八炼的少年尽皆晋级前八之序。 众人再相争斗,柳元龙和秦天佑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击溃了李惊田和柳奇水二人,展现出了泥胎境极致的强大实力,而柳云璃与陆吾也各自对上了两位泥胎八炼的对手,迅速结束了战斗取得胜利。 至此,柳云璃,陆吾,柳元龙以及秦天佑,正视晋级前四之列。 这场族比也终于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柳安上台,宣布这两轮的比赛次序,陆吾对决秦天佑,柳云璃对决柳元龙。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有人羡慕的看着陆吾,但也有人幸灾乐祸。 “陆吾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是到了这一步!” “怕是也就仅仅止步于此了吧,秦天佑可是魁首呼声最高的几人之一。” “听闻秦氏一支与陆吾有怨,这下有好戏看了。” 伴着周围的质疑和唏嘘,陆吾踏上擂台,面色沉静无喜无忧。 秦天佑长身而立,淡淡的看着陆吾,神色冰冷。 陆吾终于站定,直面着秦天佑,抱拳行了一礼。 他感受着对方体内传出的若有若无的淡淡威压,神色凝重。 说到底,自身也才是泥胎八炼的境界,并未跨入泥胎九炼的层次。 虽说有断岳千叠的加持,他一身力量的增幅甚至可以同泥胎九炼的修行者掰掰手腕,但终究还是差了一截。 而这秦天佑依旧臻至此境多时,先前的战斗中,他所表露出来的力量之强悍,远非是泥胎八炼的修士可以比拟的。 就是先前那秦荆南,也是差了一大截。 秦天佑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今日你遇到我,怕是这辈子最差的运气了。你给我磕三个响头,叫我声爷爷,我放你离去如何?” 陆吾轻笑一声,嘴角划过一丝嘲弄之色,道:“你跪下来冲我磕三个响头,我也放你离去,如何?” 闻言,秦天佑脸上的笑意淡去,空气骤然冰冷。 他眯了眯眼,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陆吾,轻声道:“你就这般不知死活?” 陆吾耸了耸肩,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不懂为什么非要针对我。先前的秦荆南如是,你亦如是。” 秦天佑眸子间闪过一丝煞气,冷哼道: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数?” 陆吾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不远处的秦天佑,神色间充满不解:“家族中的权力斗争,何苦要牵连到我们?” 秦天佑眉头抬了抬,面色古怪,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旋即,他眉头舒展,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看着陆吾讥讽道:“难怪你不懂,你就是个无父无母的贱种,怎么会懂呢?” 听闻秦天佑的言语,陆吾眉头皱了皱,默不作声。 看到陆吾的表情,秦天佑嘴角嘲讽之色更加,大笑道:“怎么?怕了?那就跪下来磕头求饶!” “呵。”陆吾突然轻笑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周身气血缓缓翻滚,体内诸多血脉之内,浩瀚无匹的力量愤怒奔腾。 “只可惜,我答应了某人,不能对你留手!” 断浪千叠第一层! 陆吾心下低喝一声。 轰! 浩大强悍的气血浪潮骤然铺展开来,伴随着振聋发聩的滔天浪声,席卷向秦天佑。 强大的能量波动和令人窒息的威压骤然肆虐,在整座擂台上沸腾,蒸腾着周遭的空气,不断扭曲。 浩瀚庞大的力量自陆吾身躯深处涌来,他周身每一块肌肉都充斥着极端澎湃的能量。 他双手捏拳印,体内脏腑发出雷鸣般的轰响,一身磅礴的力量尽数汇聚于双拳,散发出莹莹光辉。 周遭的空间似是无法承受他这一身强悍的肉神之力,隐隐有扭曲塌陷之意。 撕拉! 擂台上突然传出空气撕裂的巨大哮鸣音。 陆吾的身形以迅雷之势,骤然自原地消失,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残影,迅速逼近秦天佑! 他通体缠绕着猩红强悍的血色气息,周身拳意流转,眸子间涌动着浓烈的战意和猩红的光芒,双拳仿佛巨大的磨盘一般,冲着秦天佑的面门,以泰山压顶之势狠狠轰去!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秦天佑冷哼一声,双目微眯,神色骤然之间变得凌厉至极,混杂着冰冷的杀意。 轰! 恐怖无匹的气血巨浪骤然喷涌,掀起一阵阵令人心悸的能量余波,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周遭众人感受着这股强大且伴着冰冷杀机的能量波动,尽皆头皮发麻,感受到从骨子里传出的莫名寒意。 “这、这股力量之强,更甚先前!”有少年惊骇欲绝,神情惊恐。 “这股恐怖的力量,怕是直逼柳元龙公子了!”有人面色凝重,看着秦天佑的神情中充满复杂。 “陆吾,惨了。”也有人暗暗替陆吾捏了一把汗。 王志安感受着那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面色骤然变得惨白,豆子大小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 他紧紧咬着嘴唇,唇色惨白,隐隐颤抖。 这一次,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内心只剩下浓郁的恐惧和深深地担心。 柳舒夜正襟危坐,不发一言,但是眉宇间也是弥漫着淡淡的忧虑。 毕竟这秦天佑并非平凡之辈,现如今展露的一身气血之凝实,怕是仅次于柳元龙了。 一旁的柳云璃黛眉轻瞥,俏脸上遍布寒霜。 虽说她相信陆吾的实力,但是难免会有意外,毕竟这也是陆吾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对手。 她静静地看着擂台上的狞笑的秦天佑,眸子中沉浸着深深地寒意。 秦天佑,你若是敢伤陆吾一分,今日,我就废了你! …… 浩大无边的磅礴气血自秦天佑体内源源不断的涌出,宛若是要凝固这方天地。 陆吾的身形在这恐怖的威压之下,只觉得举步维艰,身形受阻之间,步履沉重,似是挂着万钧神铁一般。 但他的眸子中没有丝毫的惧色,依旧充斥着浓郁的无畏和猩红的战意。 轰! 秦天佑大踏步向前迈出一步,整个擂台都震颤了一分。 他狞笑着看着迎面而来的陆吾,神色冰冷,通体缠绕着极端强悍的力量气息。 他缓缓伸手,一只手掌横空探去,掌心中血色的光辉流转,宛若是巨大的山岳一般,带着令人心悸的窒息之感,冲着陆吾重重拍去! 看着那迎面而来的掌印,感受着从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毁灭力量,陆吾面色凝重,眼神中闪过浓浓的凌厉之色,丝毫没有惧怕退缩之意! 陆吾拳印之上光芒更加炽盛,有种舍我其谁的果敢与霸道,冲着那道手掌狠狠对轰而去! 咚! 两人的攻势重重悍在一起,顿时掀起了巨大的罡风! 拳掌相接的瞬间,陆吾只觉得自对方手掌之中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力量,径直冲入自己的身躯,横冲直撞。 咚咚咚! 陆吾陡然后退三步,步履沉重,震得整个习武场都嗡嗡作响。 他只觉得嗓子一甜,赶忙暗暗调息,卸去冲入体内的力道,生生压制住了嗓子口上的腥味。 哗! 令人背脊发凉的恐怖余波骤然扫过四周,重重拍击在武师们筑起的玄气屏障之上,泛起道道波痕。 诸多武师面露异色,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之色。 如此强悍的波动,足以证明这场碰撞的恐怖! 而更令人感到心惊的,就是那平日里名不见经传的书童! 他凭借一己之力,以泥胎八炼的肉身,硬悍泥胎九炼的秦天佑,着实让人另眼相看! 秦天佑神色冰冷的看着对面的陆吾,扭了扭脖子,发出了咔咔咔的关节摩擦声,低声笑到:“不错,到是禁打。” 陆吾并不做声,眯了眯眼,看着秦天佑,扯了扯嘴角:“再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周身力量波动越发汹涌,抵抗着秦天佑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 莹莹的皎洁光华自他的足底流淌,他暗暗引动体内的某种力量,眸子中猩红的战意不减,更添某种疯狂之色。 嗖! 陆吾身形暴动,这次的速度竟是要比先前还要快上几分! 秦天佑皱了皱眉,嘴角微抬,冰冷道:“冥顽不灵!” 随即,他的脚下突然发力,地板随之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秦天佑的身形随之弹射而起,仿佛一只矫健的猎豹,冲着陆吾的身影极速掠去! 轰! 两人的身影再一次重重悍在了一起! 这次秦天佑再未留手. 他一身巨浪般的气血疯狂翻涌,蒸腾着恐怖浓郁的力量气息。 他脸上浮现出冰冷的笑容,双掌间玄奥的力量流淌,掌风连连,一重接一重向着陆吾拍击而去。 陆吾身上,断脱胎于岳千叠的宏伟拳意缓慢流淌,一身强悍的气血波动以某种玄奥的方式极速运转,拳印纷飞,一拳接一拳沉稳的打出,硬悍秦天佑的掌印。 但饶是如此,在秦天佑凌厉的掌风和恐怖的底蕴面前,他依旧逐渐隐隐落了下风。 轰轰轰轰轰! 不多时,他们二人已经过了十数招,擂台上不断传出恐怖的能量波动。 陆吾面色凝重,在对方无休无止的攻伐之下,他抵挡的越来越吃力。 秦天佑似乎也察觉到了陆吾的状态不佳,一道道掌印越发沉重,攻势越发凌厉,宛若雨点般极速拍来。 陆吾节节败退,终于,他的拳意有了一丝滞涩,瞬间露出某个破绽。 “哼!”秦天佑鼻息之间传来一阵冷哼,瞅准了这个空档,手掌裹挟着浓郁恐怖的威势重重轰击而去! 陆吾心叫不妙,赶忙撤拳,双臂交叉挡于身前。 轰! 秦天佑恐怖的攻势重重轰击在陆吾身上。 一股恐怖的巨力袭来,宛若是洪水猛兽一般不可阻挡。 瞬时之间,陆吾“蹬蹬蹬”倒退十多步,才堪堪卸去其中恐怖的力道。 他缓缓喘息,一时间苦不堪言,只觉得五脏六腑皆微微动荡,气血翻腾难以平息。 “噗!” 他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血雾,周身气血波动也为之一糜。 看到这样的结果,坐席上的诸多少年顿时一阵骚乱。 此刻的陆吾面色变得有些发白,神情凝重的看着秦天佑,眼神变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坐席上。 王志安双拳紧握,竟是将掌心扣出了丝丝鲜血,但是他却浑然不觉,一双眸子只盯着场中局势。 柳云璃身体紧绷,俏脸凝重,美目微眯,冰冷的杀意缓缓流淌。 少女的周身传来隐晦的气血波动和巨大的威压,似乎只要陆吾出现任何状况,她就会立刻冲上了台。 柳舒夜面色平淡,似乎并不担心。 甚至还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他知道,这还不是陆吾的全部。 这些日子对陆吾的操练之中,他自然是发现了一些不为旁人所知的隐秘。 他突然有些期待,陆吾究竟能够给自己带来怎么样的惊喜。 面对秦天佑,旁人或许只能落败。 但是很可惜,他面对的是陆吾。 正所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 第一集 春日 第五十二章 始终不是泥胎九炼! 擂台之上。 陆吾低低喘息,胸口迅速起伏,暗暗调理自身的气息,平复脏腑间不断翻滚的气血。 陆吾微微躬身,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秦天佑,脸色阴晴不定。 泥胎九炼的修士动若惊雷,疾若闪电,攻伐手段竟然如斯恐怖! 秦天佑冷笑两声,活动了一下手掌关节,发出一声声“咔吧”脆响。 “感受如何?”秦天佑嘴角咧了咧,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果真厉害。”陆吾赞叹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体内翻滚的气血终于是平复了下来。 秦天佑眼底流淌着冰冷的寒意,森然一笑,脸上满是讥讽之色:“后面的更厉害的,就是不知道你小子撑不撑得住。” 陆吾嘴角划过一丝嘲弄,歪了歪脑袋,笑道:“我撑不撑得住不需要你来操心,就怕你先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哦?”秦天佑玩味的看着陆吾,“那我倒要看看了。” 轰! 他的手掌骤然探出,裹挟着无匹的无上威势,悍然拍来! 陆吾面色沉静,未露惧色。 哗! 他的双脚之下,犹如月光般皎洁的光华顷刻间变得璀璨至极! 朦胧的清辉自他脚底展现,顷刻间就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他整个身躯都包裹在这皎洁的清辉中。 众人再望去,只见陆吾浑身流光四溢,身影也显得有些朦胧,似乎是与周身散发的清辉融为一体。 秦天佑眼看面前陆吾的此番变化,神色微微一凝,掌风大作,掌心中流转的气血波动越发强悍,鼓动着周遭的空气微微扭曲,冲着前方悍然而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只见,秦天佑的掌印几乎是瞬间就临近陆吾的天灵盖。 陆吾周身流淌的清辉在这一刻,照亮了秦天佑的面孔,照亮了那狞笑的神情。 秦天佑似乎能够预见陆吾下一刻遭受重创倒地不起的样子,眸子中闪过一丝猩红的疯狂。 但是下一刻,这抹猩红,却化作了浓浓的惊诧。 哗——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荡漾了一分。 轰! 巨大的震动声在演武堂内炸裂开来,掀起阵阵浓郁的尘土! 恐怖的能力按那个余波骤然向四处扩散而去,浮现出令人背脊发凉的骇人威势! 感受着那充满压抑的寂灭波动,观战席上一众弟子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陆吾怕不是……”有人言语艰涩,只觉得口干舌燥发不出声。 不少人咽了口唾沫,似是后怕。 莫非陆吾就此落败了? 不少人双目紧盯擂台,希冀着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咦?”突然,有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不对!陆吾竟然!”有人瞳孔骤然一缩,惊骇莫名! 擂台上腾起的尘土缓缓散去,露出了里面的情形。 不少人看到擂台上的情况,纷纷惊呼出声,满脸的不可思议。 秦天佑缓缓直起身子,脸色阴沉。 方才那一掌,他并没有打中陆吾,反而是扑了个空。 擂台上的地板上,有一道淡淡的掌痕,可见秦天佑方才一击的强悍! 秦天佑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转过头去,神色间满是惊疑不定,凝重的看向身后。 秦天佑身后,擂台另一侧。 不知何时,这里出现了一道浑身被流光所包裹的朦胧身影,长身而立,平静地看着秦天佑。 秦天佑微微眯了眯眼,舔了舔嘴唇,轻声道:“身法玄技?” 陆吾不置可否,但是答案呼之欲出。 “倒是有趣。”秦天佑冷笑一声,扭了扭脖子,玩味的看着陆吾道:“那你尽管躲着,我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秦天佑大踏步向前,身形诡异,速度远超寻常。 陆吾脸色凝重,对方显然也是兼修了某种身法玄技,但是等阶似乎并不高,只可称之为入门级的身法罢了。 轰! 秦天佑极速逼近陆吾的同时,掌印再次掠出,裹挟着恐怖的威势轰击而来! 感受着自面前掠来的强烈压迫感,陆吾周身光华微微扭曲了一瞬—— 哗! 周遭的空气微微荡漾,他的身躯仿佛是一道流光,自原地掠出,在擂台上不断闪现。 陆吾身法轻盈自然,丝毫没有滞涩之意。 他此刻所施展的,便是当日柳舒夜所授,惊鸿游龙身! 但是限于境界,他并未能够完全展露出此门身法玄技的全部奥妙,但饶是如此,对付同为泥胎境的秦天佑,却也够了。 青色的流光在擂台上不断闪现。 陆吾的身形时不时伺机与秦天佑硬悍一记,而后便再次遁入流光之中。 秦天佑面色阴沉,一身气血疯狂涌动,压抑着难掩的怒火。 他身形连动,不断地追逐着陆吾,一身恐怖的气血翻滚,掌风强劲,却始终未能近的了陆吾的衣襟。 慢慢的,秦天佑心中有莫名的火气升腾。 这陆吾也太过滑溜,就好像一只泥鳅一般,每每都能过从他的手下溜走。 他自身也是修炼了一道九品下的身法,身形速度远非常人,但是在陆吾面前依旧是难以企及。 显然,面前这小子修炼的身法玄技,可能是九品中,甚至是九品上武学! 看这小子的表现,分明是将这门武学修炼至大成之境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看不透面前的陆吾。 他不仅身负传闻中独属于柳云璃小姐的八品下功法断岳千叠,而且还有这么一门强大的身法玄技傍身。 更何况,根据一些传闻,他还学会了大公子的流明掌。 三门武学,尽皆修炼有成,其中一门还是八品下的功法! 他暗暗心惊,面色越发凝重。 从陆吾身上,他感到了某种充满压抑的危机感。 这该是何等的天赋! 虽说现在他与自己看似打的有来有回,但是要知道,陆吾依旧只是处于泥胎八炼的境地而已! 而他秦天佑,却是早已浸淫泥胎九炼多时! 想到此处,他心里暗暗恼火。 未曾想一个下人,一个小泥腿子,不仅是让家族中的秦夫人吃了暗亏,甚至在修行一途都有这等天赋! 他甚至隐隐有些嫉妒陆吾这样一个下人。 这让他心中更为恼火。 咚! 两人重重碰撞了一次,不约而同的停下身子。 秦天佑面色阴沉的盯着陆吾,冰冷的神情下难掩浓浓的无名怒火。 但他突然神色一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陆吾周身的青色流光看似无异,但是秦天佑细细感知,却能敏锐地察觉出其中的变化。 那一身青色流光,在方才的几次碰撞之下,现在已不似先前那般璀璨,隐隐有些许暗淡之意。 发现了这一点,秦天佑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冷冷的笑容。 他打量着陆吾周身包裹的青色光华,扯了扯嘴角:“我就说哪里奇怪,你这一身青色光华并非是泥胎境所拥有的,毕竟泥胎境无法在战斗中引动天地玄气,你这身法所需的玄气用一分少一分!若是我猜的没有错,这门功法并非是泥胎境可以完全驾驭的吧?” 陆吾周身霞光流转,身影朦胧,并未作声。 但是秦天佑不以为然,突然仰天长笑一声:“你终究还是差一点!我就不信,你能一直夹着尾巴躲下去!” 他满脸笑意缓缓敛去,舔了舔嘴唇,露出嗜血的森冷表情。 “陆吾,你终究,也只是泥胎八炼!” 轰! 更加恐怖的力量波动瞬间炸裂! 秦天佑尽情舒展身躯,体内那独属于泥胎九炼的气血之力毫无保留地完全展露! 浓郁浩瀚的气血发出低低的轰鸣声,疯狂涌动,化作一道道巨大的血色罡风,汇聚在秦天佑身侧。 秦天佑五脏内有洁白的光团浮现,每一道光团内,都有一道虚幻的身影盘坐。 细细看去,那一道道虚幻的身影,赫然是与秦天佑如出一辙! 一道道玄奥的波动在他的五脏内回荡,代表着某种生灵血肉中最深层的秘密,似是引动了某种奇异的力量。 吼! 冰冷嗜血的咆哮声陡然自这方空间响起,丝丝疯狂躁动的气息缓缓弥漫开来。 只见一头血色的巨狼缓缓凝聚,那双毫无情感的冰冷瞳孔默然注视着陆吾,自喉间发出一道道低鸣。 恐怖的力量化作罡风,带着丝丝锋利的气息,极速流转,切割的周遭空气传出巨大的啸鸣声,颇为刺耳。 浩荡无匹的巨大威压骤然锁定了这片空间,空气中似乎酝酿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强大能量。 周遭观众席上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才是秦天佑全部的实力! 泥胎九炼圆满的力量,竟是恐怖之斯! 这秦天佑,果真不凡! 陆吾顶着恐怖的威压,在巨大的罡风中艰难的站直身子,双瞳深处充斥着猩红的战意和某中难以言喻的疯狂之色,浑然无惧! 咻! 一声尖锐的哮鸣声骤然响起。 秦天佑一指点出! 细长的手指末端,黝黑色的光华内敛,蕴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波动,洞穿了层层空气的阻挡,骤然自陆吾面门袭来! 陆吾瞳孔骤然一缩,一身盈盈流光骤然荡漾,自空气中遁去! “嘿嘿。”秦天佑突然发出一声低笑。 嗖! 一声轻响,陆吾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一瞬间脸色大变,身形暴退! 只见一道凌厉的指印骤然洞穿了陆吾原本的位置,掀起一阵狂猎的罡风。 上臂传来一阵痛感,陆吾微微皱眉。 他回头看去,只见他的上臂外侧,有一道长长的伤痕。 鲜血不断渗出,浸透了他洁白的衣衫。 方才他已经及时作出了反应,但显然,依旧没能避开那道指印。 他回过头,面色凝重的看着身前不远处的秦天佑。 秦天佑嘴角含笑,看着陆吾身侧不断滴落的鲜血,森然道: “任你如何天纵奇才,泥胎八炼,终究不是泥胎九炼!” ------------ 第一集 春日 第五十三章 以力破法 陆吾面色凝重,遥遥看着冷笑连连的秦天佑,默不作声。 一抹刺眼的鲜红自他一侧的胳膊上缓缓渗出,在他洁白的衣衫上绽出一个醒目的血花。 先前一击,秦天佑终是得手了。 但是陆吾并未在意手臂上的伤势,只是暗暗思索秦天佑方才所说。 秦天佑说的没错,他自身虽然强悍,但不过依旧是泥胎八炼的境地,终究未曾跨入泥胎九炼。 但凡是跨入泥胎九炼的修士,五脏藏神,对周围的气血波动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力。 现在看来,在这种感知力之下,自己那惊鸿游龙身在对方的感知中无可遁形。 自己终究不是泥胎九炼,对于一身气血的控制还未臻至圆满,步履之间所泄露出去的气息足以被对方感知并追踪。 可以说,对方终究是找到了破解自己这门身法玄技的方法。 哧啦! 空气撕裂的尖锐声响骤然自对面响起! 只见那秦天佑瞬时间身形暴动,残影连连。 他通体缠绕着恐怖浩大的惊天威势,他一身气血所凝的血色巨狼包裹着他的身躯,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惊天的咆哮怒吼之声,直逼陆吾而来! 陆吾思索之间,却并未放松警惕。 他眼见此景,周身光华瞬时大盛,身形再度模糊起来,宛若脚踩流光一般,身形鬼魅,在擂台上不断闪现。 蹭蹭蹭蹭! 只听擂台上几声轻响掠过,那璀璨的流光中终是染上了些许猩红之色。 轰! 两人的身躯重重硬悍了一记,巨大恐怖的能量余波瞬间荡漾开来! 几乎是瞬间,浑身流光闪动的身影倒飞了出去,周身的流光骤然崩碎,露出其中的一袭白袍的身影。 噔噔噔噔噔! 巨大的反震袭来,陆吾一连倒退五步,每一步都发出震天的轰鸣声,整个擂台都发出微微的震颤! “嘶!” 众人看清陆吾的情形,尽皆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的陆吾,再也不复先前的风清云淡。 只见他一身白袍上,有诸多地方都被凌厉的指印划破,绽放出朵朵刺眼的猩红。 显然,在方才的碰撞中,陆吾是彻底落了下风。 擂台上。 陆吾紧抿着嘴唇,感受着身上传来的疼痛,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仰仗着自身日积月累下锤炼而出的匪夷所思的肉身强度,他虽然看似遍体鳞伤,但是每一道伤痕都仅限于血肉皮外之伤,并未伤及骨骼。 但饶是如此,他已然也是落了下风。 继续如此下去,恐怕自己真的会被对方凌厉的攻势所击溃。 秦天佑嘴角噙着冷笑,深处血色巨狼的包裹之中,眸子间更显森冷嗜血之色,讥讽道:“区区泥胎八炼还妄想翻盘,不过螳臂当车,着实可笑!” 陆吾微微喘息,调理内息,平复着脏腑内翻滚涌动的气血,神色间满是坚毅之色,浑然无惧。 陆吾侧了侧脑袋,回头望向秦天佑,双目低垂,喃喃道:“螳臂当车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自鼻息间呼出两道白气,缓缓闭上双眼,垂首不语。 “他是要做什么?”有人惊呼道,神色间满是疑惑。 众人惊疑不定的望着陆吾,一时之间尽是窃窃私语。 秦天佑看到陆吾的举动,嘴角勾起一抹嘲弄:“怎么?打算磕头投降了?” 他手掌间恐怖浓郁的波动汇聚,血色的光辉流转,发出滔天的威势。 “现在认输?晚了!” 轰! 阵阵罡风自秦天佑的身侧疯狂旋转,他狞笑一声,身形暴动,冲着陆吾暴掠而去! 他要彻底彻底结束这场战斗,击溃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泥腿子! 空气中突然掠过一丝诡异的波动。 秦天佑敏锐的感知到了那股波动,生生暴掠而去停下脚步,惊疑不定的望着陆吾。 只见陆吾周身的气血隐隐扭曲,从中隐隐传来一缕令自己都为之震动的压迫气息。 哗——哗——哗—— 巨大的惊涛拍岸之声突然自这小小的演武堂内席卷而开! 听闻那振聋发聩的巨大声响,秦天佑脸色猛然一变! 陆吾身躯周遭的空气缓缓蒸腾,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 他的脏腑尽皆发出莹莹清辉,某种玄奥的心法口诀在他的心底流淌,恐怖浩瀚的能量在他的血脉之内疯狂奔袭! 轰! 前所未见的浩瀚气血陡然自陆吾体内奔涌而出,化作一重又一重的滔天巨浪,卷携着惊人的威势朝着四周拍击而去! 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势和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压瞬时间席卷而起,宛若要封禁这片天地! 陆吾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一身磅礴的气血之力缓缓增强,竟是隐隐与秦天佑呈分庭抗礼之势! 秦天佑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少年,脸上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须臾之间,陆吾周身滚动的能量浪潮,已经攀至一个顶点。 看这架势,竟是丝毫不弱于秦天佑! 感受着那熟悉的波动,周遭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这股波动,莫非……”有人眉头紧皱,隐隐有某种猜测。 “断岳千叠!”有人惊呼道,“是断岳千叠的气息!” “隐隐有传闻,据说这断岳千叠有好几重境界,莫非是他又有了突破?”有人喃喃道,神色惊惧,看向场中少年的神色间充满凝重。 柳云璃一双美眸愣愣的看着场中的少年,俏脸上满是惊容,朱唇微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须臾之间,笑面如花。 柳舒夜嘴角含笑,颇带赞许的看着场中的少年,微微点头。 高台之上,四道身影齐齐注视着陆吾的背影,气氛诡异。 许久,还是柳覃先开了口,神色间满是茫然:“大哥,我没看错吧,这是小璃儿那门功法,断岳千叠第二重境界?” 柳泰微微动容,眯了眯眼,低声道:“此番感觉应该不会错,是那断岳千叠第二重!” “老天!”柳覃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的匪夷所思:“那门功法不是声称只有小璃儿才会么?这小子怎的不仅学会了,竟然还臻至这等境界?” 陆吾周身涌动的气息之浩大,已经隐隐触及了泥胎九炼圆满的境地。 但是他的真实境界可只是泥胎八炼圆满的地步啊! 这全部得益于他所修炼的那门功法! 可是众所周知,那门功法似乎是只属于柳云璃,就连柳泰等人只能修炼一重境界,并不能进阶第二重,这是高台上一众人心知肚明的事。 怎的今天出现的这小子如此邪乎,竟然能够同柳云璃一般,晋入断岳千叠第二重! 柳泰闻言,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父亲的方向,却发现柳守奇楞楞出神,魂不守舍的看着场中的少年。 “这孩子……”柳守奇苍老的声音略带颤抖,惊得柳覃和柳泰微微动容。 “好,好,好!”柳守奇突然大笑一声,脸上的皱纹尽皆舒展开来,老怀甚慰。 柳泰兄弟二人不解其意,互相对视,皆是看到彼此眼中的茫然。 “柳泰。”柳守奇突然出声,扬声道:“族比结束,这小子你便收作义子。” 柳泰闻言神色动容,微微惊诧之下,不解于老爷子此番用意。 柳覃赶忙使了个眼色,柳泰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想来陆吾现今的表现,也足以称得上是家族中最出色的那一小撮人,天赋之强,可谓是与柳氏家族几位嫡系公子不相上下。 如此才俊,只是一名书童,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倒不如给她一个名分,也算是日后柳氏家族的栋梁之才。 柳泰如是想着,微微点头,倒也是想通了其中缘由。 一边那书生模样的中年文士并不知柳氏家族的一些隐秘,更是不知所谓断岳千叠的特殊,但只是那少年体内源源不断喷涌而出的强悍力量,就让他微微心惊。 在他眼里,这个所谓的书童,此刻已经隐隐压过了柳元龙,成为了柳氏家族近日参加族比弟子中,仅次于柳云璃的存在。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和赞叹。 不曾想,今日受邀观摩柳氏家族的族比,却有了不少意外的收获。 …… 擂台上。 秦天佑感受着自陆吾体内不断涌出的磅礴气血,微微眯了眯眼。 “呵呵。”他突然轻笑两声,点了点头,“不错,竟是能够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若是日后给你足够的空间成长,我怕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陆吾听闻对方的称赞,面色沉静,不为所动。 他周身的气血之浓郁,宛若是要凝作实质,冻结这片空间。 阵阵罡风自他的身际窜动,掀起他的衣衫,灼热的浪潮不断蒸腾周遭的空气,衬托得他的身影都显得微微扭曲。 陆吾身上传出的威压宛若实质一般,压迫的周遭观战席上的柳族子弟喘不过来气。 他们都不敢直视陆吾的身躯,只觉得双目刺痛,宛若是被某种能量灼烧一般。 一些少女感受到这强大的威势,一个个眼波流转,双眸间异彩连连,看向陆吾的眼神中带着某种火热,看得一旁的少年们都心生妒意。 陆吾此刻可谓是成了这场族比中最大的黑马。 众人从未曾想过,书童身份的陆吾能够在这次族比中脱颖而出,一路过关斩将,最后竟然是能够以泥胎八炼的境界硬悍泥胎九炼圆满的秦天佑! 众人在看向陆吾的神色逐渐变得沉重和认真,不再有丝毫的审视意味。 因为他们知道,陆吾,已经有足够的资格以代表柳氏家族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力量。 擂台之上,陆吾周身气血雄浑,他的眸子中缓缓浮现出澎湃的战意和猩红的疯狂,冲着秦天佑勾了勾手,淡淡道: “你说我螳臂当车,那我便以力破法!” 话音未落,恐怖的力量骤然爆发,直冲秦天佑席卷而去! ------------ 第一集 春日 第五十四章 困局 轰! 惊天动地的力量风暴席卷而起! 擂台上个,汹涌霸道的罡风肆虐纵横,旋绕在陆吾周身,不断切割撕裂着周遭的空气! 陆吾单手捏拳印,一身拳意愈发汹涌澎湃,比之先前还要更上一层楼,卷携着无上的威势,以泰山压顶之势悍然轰向秦天佑! 感受着脸庞上的皮肤在这强劲罡风下传来的丝丝刺痛,秦天佑收起脸上的轻慢之色,双目之间满是凝重之色,凝神提气,掌印突现,浓郁的气血波动咆哮而起,与迎面而来的巨大拳印对轰而去! 咚! 两人的攻势重重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巨大声响,在演武堂内不断回荡,久久不能停歇。 恐怖的能量余波冲着四周扩散而去,震得整个演武堂微微震颤,尘土四起! “咳咳咳。” 不少人被漫天的烟尘呛得咳嗽连连,纷纷揉了揉耳朵,只觉得双耳轰鸣不止,头晕目眩。 众人面露惊骇之色,难以置信的看着擂台上之上的两人,神色间充满了浓浓的震撼。 从陆吾身上不断涌动的力量风暴之中,他们感受得到了心悸的寂灭气息,那雄浑翻滚的血色气息,似是带着某种无上的骇人能量! 现在看来,陆吾已然与秦天佑相差无几,一身气血俨然攀升至泥胎九炼之境! 这一次的对碰中,陆吾并未再后退半分。 两人重重的碰撞在一起,相互制衡,一时之间谁也不能够将谁撼动分毫! 一击之下,竟是与秦天佑平分秋色! 秦天佑面色阴沉的看着面前的陆吾,心下恼火之余,暗暗心惊。 自己未曾想到,小子的底蕴竟然如斯恐怖深厚,竟然可以硬撼自己的攻势! 陆吾注意到秦天佑的神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轰! 另一道拳印陡然自陆吾身体另一侧轰出,拳印表面光晕流转,浓郁的气血化作阵阵罡风包裹在陆吾的拳头表面,直冲秦天佑的小腹而去! 感受着骤然袭来的压迫,秦天佑的心底瞬间泛出浓烈的危机感。 他脸色骤然一变,另一只手几乎是同时横在了腹间。 砰! 陆吾一记拳印重重轰击在秦天佑抵在腹间的手掌之上,生生将那手掌轰退两寸,却并未触及到对方的小腹,秦天佑就已经抽身而去。 咚咚咚! 秦天佑连退三步,才生生卸去那强悍的力量,停下身子。 他微微皱眉,只觉得腹间那只手掌微微发麻。 “哼!”秦天佑冷哼一声,森冷的目光凝视着陆吾:“莫非就只会些下三滥的手段?” 陆吾面带微笑,眸子间有冷意流淌:“不过是替先前那位少年讨回一些代价。” 秦天佑双目微眯,嘴角掠过一丝嘲弄,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 陆吾玩味的看着秦天佑,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你说呢?” 话音刚落,陆吾双腿之间突然流淌出皎洁的清辉,向着周身蔓延而去! 几乎顷刻间,陆吾通体便被青色流光所包裹,身形朦胧。 哗! 空气微微荡漾了一瞬,陆吾的身影陡然化作流光,带着骇人的威势与无匹的姿态,直冲秦天佑暴掠而去! 陆吾此刻速度之快,更甚从前! 众人只觉得擂台上光芒大作,却并不能够捕捉到陆吾的踪迹。 就好像,陆吾以身化作流光,覆盖了整个擂台一般! 看着陆吾的举动,秦天佑面色一凝,几乎未曾挪动身姿,手掌就自身侧某一位置重重拍击而去! 他面色森冷,浑身鼓动着强悍的波动,掌风刚猛,仿佛可以开山裂石! 轰! 霸道刚猛的拳印自流光中陡然探出,悍然而至,与秦天佑的掌印重重撼在了一起! 匪夷所思的恐怖力量骤然袭来,秦天佑骤然脸色一变,身躯轻轻一颤,迅速稳住了身形,并未再后退一步。 他就欲跟进攻势,但是陆吾的身形再度隐入流光之中,翩然而去。 他是泥胎九炼的境界,可以隐隐感知陆吾的方位,自是可以防范陆吾依仗这道鬼魅的身法玄技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反过来,要说自己想要主动发动攻势,依旧是力不从心。 身负断岳千叠第二重境界的陆吾,一身气血底蕴之强,丝毫不弱于自己,更遑论他还有这门强大的身法玄技傍身,越发不好对付。 虽说陆吾施展这门身法玄技,自身也不断的在消耗所储存的玄气底蕴,但是就目前这种形势之下,究竟谁能够真正拖到最后并不好说,秦天佑不敢托大。 咚咚咚咚咚! 瞬息之间,陆吾已经发动了几次攻势。 秦天佑每每出手抵挡,依旧难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渐渐地,竟是露出了颓势! 他的面色越发阴沉,从对方的一次次攻势中,他能感知到陆吾的强大。 未曾想,这小泥腿子竟然强悍如斯! 秦天佑暗暗咬牙,决定不再留受,就欲放手一搏! 刷刷刷刷! 秦天佑快速捏了几个玄奥的法印,他身体周遭的巨狼虚影骤然崩散而开。 轰! 秦天佑周身的气血骤然炸裂,顷刻间形成了某个真空断层,滚滚能量浪潮冲着四周崩散而去,陆吾的身形被迫远离了秦天佑,不得靠近分毫! 陆吾于擂台另一侧停下身形,微微凝神,身形朦胧,看不出喜怒。 秦天佑面色凝重,双眸之间突然神光大涨,四周强大至极的气血浪潮缓缓扭曲,好像在酝酿着什么。 铛! 一道尖锐刺耳的金属声骤然响彻整个演武堂。 刹那间,擂台上的空气瞬间暴动! 一丝丝的热流裹挟着浓郁的血色气流,化作锋利的罡风,从虚空中诞生,一一汇聚向秦天佑的身躯。 顷刻间,一道锋利的浩荡刀意突然浮现在这方小空间之中! 那刀意透露出浓稠的煞气与狂暴,阵阵刀罡肆虐纵横间,竟是在擂台的石板之上留下道道浅浅的印痕! 陆吾感受着那带着强烈压迫性的恐怖威势,瞳孔骤然一缩,暗暗警惕。 瞬息之间,秦天佑一身浓稠的气血之力极速汇聚,化作一柄妖冶的血色长刀,笼罩在秦天佑的左臂之上。 遥遥望去,那血色长刀宛若是与秦天佑的左臂融为一体,不断吞吐着森冷妖冶的气息。 铺天盖地的威压仿佛要冻结这片空间,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杀机遥遥锁定陆吾的身躯。 秦天佑左臂上的刀芒隐隐流转,散发出丝丝摄人的气息,周遭众人远远望去,只觉得背脊发凉,冷汗连连。 秦天佑嘴角噙着冰冷的笑容,长身而立,左臂似是持着那血色长刀,遥遥锁定陆吾的身影。 九品上刀法,三合刀! 哧啦! 擂台上的空气被某种锋芒骤然撕裂,一道血色锋芒陡然掠出,裹挟着森冷的刀意和骇人的威势,直扑陆吾胸口而来! 陆吾神色一紧,周身流光微微闪烁,他的身形瞬势向一边侧去—— 突然间,一侧突然传来彻骨的冷意,陆吾脸色陡然一变,一身汗毛顿时倒立! 他生生停下去势,以迅雷之势迅速扭转身躯,一身流光疯狂涌动,擂台之上光芒大作! 刷! 一道血色刀光不知何时自虚空中浮现,几乎是擦着着他的手臂飞掠而过。 流光闪现间,迅速向另一侧掠去。 流光之中,陆吾面色凝重,丝毫不敢大意,满是警惕的神色。 哗! 他的背后陡然传来一阵罡风,刹那间,他仿佛芒刺在背,后颈汗毛瞬立!。 他面色骤然一变,想要止住身形却已经迟了。 噌! 是利刃划过血肉的声响。 血色的锋芒自陆吾后悍然背掠过,带起一股鲜红的血花和丝丝布缕。 钻心的痛意自后被传来,陆吾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豆大的汗水自额角滑落。 但他丝毫没有懈怠下来,双脚流光波动间,他的身躯闪烁了几下,瞬时之间就远离了秦天佑,掠至擂台另一侧。 哗! 陆吾一身青色光辉崩散而去。 众人这才看清陆吾的身形,细看之下,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陆吾后背上,洁白的衣衫已经尽数被浓稠的鲜血浸透,透过褴褛的衣衫,隐隐能看到陆吾背部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自右侧肩头延伸到了胃俞穴的位置。 陆吾嘴角微微抽搐。 方才那一道刀芒竟然是生生划断了自己背后的几条肌肉。 若非是他肉身熬炼的远非常人,这一道刀芒足以切断自己背后的血肉经脉,直达骨骼! 他面色沉重,默不作声,遥望向秦天佑的方向。 只见不远处的空气微微扭曲,三刀血色锋芒若隐若现,闪现了刹那,一一没入了秦天佑左臂的长刀之中! 看到这幅景象,陆吾心下骇然! 这门刀法竟是如此神异,竟然可以以一化三! 这秦天佑果真并非泛泛之辈! 秦天佑看到陆吾的凄惨样,冷哼一声,左手中的血色长刀发出细细的轰鸣声。 他身形暴动,瞬息之间拉起阵阵残影,左手长刀信手挥落,宏大浩瀚的森冷刀芒遥遥锁定陆吾的身影。 铛铛铛! 金属摩擦的尖锐刺耳的声音陡然响起。 三道血色锋芒,卷携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浩大威势,席卷而来! 陆吾面色一紧,青色的光华自周身蒸腾而起,他的身形瞬间融入了流光之中。 哗哗哗! 青涩的流光自擂台上不断闪现,三道森冷的锋芒穷追不舍,时隐时现,汹涌浩荡的能量波动滔天而起,磅礴的压迫和威势锁定了这方空间,宛若是要凝作实质。 须臾之间,擂台上的流光已是闪烁了十数次,那流光终于不再璀璨,甚至是染上了一丝刺眼的血色气息。 秦天佑嘴角含笑,终于停下了身形,淡淡的看着对面。 空气微微荡漾间,陆吾周身的青色流光彻底崩碎而去。 哗!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声,众人看着陆吾的惨状,窃窃私语。 此刻的陆吾,可谓凄惨至极。 他的周身衣衫没有一处完好,处处渗透出浓稠的猩红,伤口周围还萦绕着残留的丝丝刀意,试图不断破坏他的肉身。 在先前的不断消耗之下,他下肢穴窍内所蕴藏的玄气被倾泻一空,惊鸿游龙身算是彻底失去了效用。 秦天佑面色玩味的打量着陆吾,嘴角勾起嘲弄之色:“你这道身法,终于是耗到了尽头?” 陆吾面色凝重,只垂首调息,感受着遍体传来的痛意,不发一言 众人眼见此景,尽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各异。 如此局势之下, 陆吾,危矣! ------------ 第一集 春日 第五十五章 修罗临尘 陆吾遍体鳞伤,醒目刺眼的猩红色液体从他身躯上的刀口中不断渗出,好不凄惨。 虽说他的气血底蕴在断岳千叠第二重境界的加持之下,已经隐隐可以同秦天佑对峙,但是秦天佑这门刀法甚是玄奥强大,再辅以他泥胎九炼的强大感知力,使得陆吾几乎瞬间落入下风。 现在他双腿六条经络内所蕴藏的玄气已然是消耗殆尽,惊鸿游龙身作为目前为止他自身最大的倚靠,终于彻底失去了效用。 场上的局势糟糕到了极致,许多人都不禁为陆吾暗暗捏了一把汗。 周围观战席上,有不少与陆无平日里有怨的少年暗暗松了一口气,幸灾乐祸的看着场中陆吾的凄惨模样,满脸的嘲弄之色。 “我就说嘛,天佑哥那么厉害,怎么会输给陆吾这小子。”先前败下阵来的秦荆南微微笑道,尽管面色一片苍白,但是言语之间却颇为自得。 先前的他被陆吾以绝对的实力所击溃,心中自是压抑着浓烈的憋屈和不满,现今看到陆吾在秦天佑的手下吃了亏,他自然是满心欢喜,仿佛此刻擂台上力压陆吾的并非是秦天佑,而是他秦荆南。 周遭的一众秦氏旁支子弟听着秦荆南的话语,皆是露出淡淡的笑容,纷纷点头附和。 不远处的王志安面色惨白,一双眸子转瞬不移的盯着擂台上的局势,嘴唇都被咬出了丝丝血痕。 他的一双眼底,投映出陆吾满身伤痕的身躯,似乎又看到了那日在酒楼内的情形。 “陆兄,可千万不要输啊。”王志安心头暗道,为陆吾加油打气。 此时此刻,这般劣势之下,他只能期待陆吾还有什么底牌未出。 虽然他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别无他法。 柳云璃俏脸微白,朱唇轻抿,美眸间寒意肆虐,遥遥看着擂台上满脸狞笑的秦天佑,丝丝杀机暗暗涌动。 柳舒夜轻轻拍了拍柳云璃的肩膀,露出一个淡然的笑意,轻声道:“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 柳云璃回头望着柳舒夜恬静的面庞,微微臻首。 此刻,似乎也只有自己这位大哥哥,依旧对陆吾充满某种独特的信赖。 高台上。 柳泰双目微眯,细细打量着陆吾,轻声道:“这个小家伙虽然不凡,但怕是走到了这场族比的尽头,第五的名次,也算是这场族比最大的黑马了。” 柳覃闻言,微微点头道:“就他而言,殊为不易,日后给予一定的成长时间,必会是我柳氏家族最耀眼的存在之一。” 一边的柳守奇听着二人的谈话,浑浊的老眼微微转动,凝视着擂台上少年的背影,沉默不语。 那中年文士眼见柳守奇的神态,眸光微转,看着擂台上的年轻身影,似乎也是察觉出了什么,露出浓烈的诧异之色。 …… 擂台上。 秦天佑一身磅礴的气血浪潮汹涌澎湃,左手上的血色长刀虚影宛若凝作实质,散发出森冷骇人的刀芒。 他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看重不远处的陆吾,调笑道:“这场比试,也该结束了吧?” 陆吾面色凝重,不发一言。 看到陆吾的神态,秦天佑嘴角的笑意愈发淋漓:“我承认,你小子确实很强,给你时间让你踏入泥胎九炼,恐怕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只可惜,天不如人意,你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嘴角的笑意骤然森冷,双眸中凌厉之色暴增,身形瞬动! 嗡嗡嗡—— 秦天佑手中的血色长刀发出森冷的轰鸣声,裹挟着恐怖的力量和威势,冲着陆吾暴掠而去! 铛! 只听一声轻响,秦天佑手中的血色长刀瞬间分化出另外两道刀芒,一一遁入虚空之中,从不同的方向冲着陆吾的身躯悍然劈落! 如此情形之下,陆吾的去路尽数被封死,已然是落入了无解的险境! 陆吾的身躯不为所动,周身气血平静,似是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秦天佑眼神中涌出浓浓的猩红之色,带着些许颠狂的笑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泥腿子,给老子滚下去吧!” 轰! 三道骇然的刀光同时自三个方向悍然劈落。 陆吾身处的整片小空间顿时刀意纵横,锋利无匹的刀罡将陆吾的衣衫瞬间划破,露出里面精壮结实的躯体。 眼看陆吾即将身处险境,周遭负责防护的武师们就要动身阻拦,却惊觉他们的身躯被某种强大恐怖的力量锁定,丝毫动弹不得,宛若琥珀中禁锢的蚊蝇! 鬼使神差的,他们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向高台之上,却发现柳守奇冲着他们摇了摇头。 电光火石之间,三道血色的锋利刀芒洞穿一层层的空气掠至陆吾身侧,周遭众人屏住呼吸愣神观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令人背脊发凉的恐怖刀光照亮了秦天佑眼中涌动的森冷和疯狂,他终于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替秦氏一支扫除这个令人厌恶的小泥腿子! 刀芒瞬息之间掠至陆吾的头顶。 一直以来沉默不语,看似放弃一切抵抗的陆吾突然抬头,双眸中骤然迸射出两道奇异的神采,冲着秦天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等你很久了!”陆吾咧了咧嘴角,丝毫不在意悍然袭来的锋芒。 “糟糕!”秦天佑眼见陆吾的举动,心下暗叫一声不好。 一股诡异的波动自陆吾的身躯喷涌而出,秦天佑感受着那股波动,瞳孔陡然一缩,瞬间遍体通寒,如坠冰窟! 当当当! 三道无匹的血色锋芒悍然落在陆吾身上,但是并没有发生众人意料之中血肉纷飞的场面,反而仅仅只是划破了陆吾周身的衣衫。 听那声音,秦天佑的刀芒仿佛是劈砍在了什么坚硬的神铁玉石上一般! 在秦天佑骇然的目光中,陆吾周身突然蒸腾起浓烈的青色瑞霞,一只散发出玉石般莹莹辉光的拳印陡然探出,重重轰向秦天佑的小腹! 砰! 霸道刚猛的拳意自小腹间骤然袭来,秦天佑刹那间脸色大变! 汹涌澎湃的力量宛若开天辟地时的洪水猛兽一般,震得他脏腑一颤,体内气血翻滚不息。 噗! 一口浓稠的鲜血自秦天佑口中喷涌而出,他周身的气息为之一糜,身形突然倒飞出去! 砰! 秦天佑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周身的气血竟是也为之一糜,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吐出一口混杂着血块的唾液。 看到如此的变故,观战席上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声,众人窃窃私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秦天佑缓缓爬起身子,惊疑不定的看着对面的身影。 只见陆吾长身而立,周身散发出青色的霞瑞,看起来神秘莫测。 他精壮的身躯透过褴褛的衣衫散发出阵阵玉石般的光辉,透露出一种坚不可摧的气息,宛若是某种旷世神石一般! 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秦天佑的瞳孔骤然扩大,惊骇莫名! 演武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的透露出丝丝诡异。 周围的人群意识到了陆吾的变化,竟皆目瞪口呆,张口难言! 柳云璃朱唇微张,也是被陆吾所震惊,她回头看着一旁面色平静的柳舒夜,不悦地埋怨道:“大哥哥,你早就知道了?” 但是话语间却透露出浓浓的欣喜和赞叹。 一边的柳舒夜嘴角含笑,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沉静似水。 高台上。 四道盘坐的身影齐齐盯着陆吾的身躯,震撼莫名。 “这小子……”素来沉稳的柳泰于此刻都显得略有失态,只觉得难以置信,张口结舌。 柳覃神色复杂的看着陆吾的身影,喃喃道:“他怎么也升华了流明掌?这年头升华武学这么不值钱?” 柳守奇面露赞许的看着擂台上的少年身影,老怀甚慰。 一边的中年文士脸色复杂,却难掩其中的震惊和赞许。 先有柳云璃,后有陆吾。 这柳氏家族年轻一辈,果真卧虎藏龙! …… 秦天佑脸上流淌出浓浓的惊骇之色,许久,才言语艰涩道:“你也升华了流明掌?!” 陆吾不置可否,只向前踏出一步。 轰! 他周身流淌着断岳千叠中所悟出的汹涌拳意,通体浮现出玉石般的青色光辉,向着秦天佑攻伐而去! 秦天佑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罡风,一种莫名的危机感遍布心田,寸寸蔓延。 他丝毫不敢大意,左手中血色长刀陡然引动了全身的气血,带着骇人的威势,冲着陆吾浩荡的攻势对轰而去! 轰! 两人恐怖的攻势重重悍在了一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滔天威势! 秦天佑手中的血色长刀上刀意纷飞,厚重锋利的罡风自刀身上蒸腾而起,森冷的锋芒袭向陆吾的拳印之上,激射出绚烂的火花,只能留下淡淡的印痕,不可再深入半分! 陆吾宛若玉石一般的拳印上,浩荡无匹的拳意流转,刚猛霸道的力量狠狠砸落,震得秦天佑虎口发麻! 当当当当! 一声声响彻天际的轰鸣声不断回荡在演武堂内,两人身形模糊,不断在擂台上闪现。 两人皆是调动了各自体内的澎湃气血之力,一次次的向对方轰击而去。 一时之间,两人竟然斗得难分上下,俨然是一幅势均力敌的场面! 陆吾虽然升华了流明掌,将全身上下都变得宛若玉石一般坚硬,但是在一次次对轰中,依旧感觉体内气血翻腾,难以平缓。 对面的秦天佑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陆吾施展了升华之后的流明掌以来,他引以为傲的泥胎九炼所具有的强大感知力再无用武之地。 陆吾身负断岳千叠第二重的加持,泥胎境底蕴与自己相比丝毫不弱,更何况陆吾彻底放弃了那鬼魅的身法玄技,选择以力破法,拳意霸道刚猛,大开大合间,他的虎口都被微微震裂,脏腑内气血不稳,隐隐有后继无力之感。 秦天佑的脸色越发阴沉,竟是在不断的对决中落了下风! 反观陆吾,一身白袍为腥稠的血液所浸透,却傲然而立,一身莹莹清辉笼罩之间,有种莫名的无敌气韵。 宛若修罗临尘! ------------ 第一集 春日 第五十六章 十年磨一剑 秦天佑感受着陆吾悠远流长的拳意,面色难看,神色阴沉。 这陆吾虽说身披数处创伤,但是却愈战愈勇,竟是隐隐压了自己一头! 几番对阵,他竟是被陆吾所展现出的恐怖力道震得脏腑动荡,气血不安! 饶是以他,此刻嘴角也挂着一丝血迹,脸色苍白! 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要被陆吾生生拖垮。 秦天佑暗暗咬牙,决定不再保留,要以雷霆手段彻底击溃对方! 咚咚咚咚咚! 两人不断相互攻伐,每每散发出惊人无匹的浩大威能。 陆吾面色凝重,目光中透露出丝丝警惕。 他隐隐感受到了一丝诡异,拳印越发沉重悠久,周身所绽放出的青色瑞霞越发朦胧。 秦天佑 看似节节败退,却悄然发生着某种变化,一身翻滚的气血微微动荡仿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恐怖的能量。 突然间,秦天佑整个人气势一变,双眸中骤然迸射出两道骇人的神光。 轰! 一阵浩瀚的能量浪潮扩散陡然开来! 在这恐怖的能量反震之下,一股无可匹敌的恐怖力道袭来,陆吾都被生生震退几步,神情凝重,惊疑不定的看着秦天佑。 只见此刻的秦天佑满头青筋暴跳,一双眸子中布满了诡异的血丝,浑身散发出翻滚的热浪,蒸腾的周遭空气为之扭曲沸腾! 虚空之中,缓缓流淌出诡异而又恐怖的威压,那种威压并非来自于秦天佑的躯体之中,而是来自这天地之间! 那最古朴,最简单的天地法则秩序所衍生的威压! 空间微微荡漾,隐隐有一团黑色虚影悄然浮现在秦天佑身后。 那虚影好似一口幽暗的古井,深邃而神秘。 黑色虚影缓缓旋转之间,擂台上的玄气骤然暴动冲着那虚影内流窜而去,掀起了剧烈的玄气风暴! 嘶! 场中众人顿时传来一声声惊呼! 陆吾也是面色一变,眉头紧锁。 他虽未迈上山巅,但也有所耳闻。 那副虚影,赫然是即将开辟玄府的征兆! 看来柳舒夜的情报有误,这秦天佑,竟然也是跨出了那半步! 秦天佑青筋暴露,周身躯体竟是崩裂出一道道血痕,肉身竟是隐隐临近崩溃的边缘,看起来好不凄惨。 陆吾双目微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此刻的秦天佑极为反常,一身气息时强时弱,所引动的天地玄气与肉身所散发的气血之力动荡不安,隐隐有相互排斥对峙之意。 他顿时心下了然。 秦天佑并非是迈出了半步,只是初窥门径,此刻却是欲极尽升华,却是进入了这等诡异的境地。 换言之,他此刻也及不好受。 先前的比拼中,秦天佑也受到了不小的创伤,这种状态下,以泥胎境的修为强行催动这种力量,他的肉身可谓是到了崩坏的边缘。 恐怕他也只有一击之力,而后这一身诡异的力量定会崩散而去,如若不然,恐怕会落的一个身死道消的境地。 但饶是如此,陆吾也丝毫不敢大意。 这等境地虽说是出了问题,但是那恐怖的威能依旧不是泥胎境所能承受的。 毕竟秦天佑此刻引动的天地玄气,可是暗含了天地间的法则秩序之力! 秦天佑的眼角留下两行血色的泪痕,看起来好不凄惨。 他恶狠狠地盯着陆吾,周身遍布鲜血,宛若是地狱而来厉鬼,厉喝道:“这本来是为柳元龙准备的,却不曾想被你小子逼出来了,既然如此,那边去死吧!” 汹涌澎湃的玄气突然暴动,尽皆汇入秦天佑手中的血色长刀之上。 秦天佑一身血管暴突,眼球深深凹陷,有种歇斯底里的感觉。 只见他身躯上的裂痕更加密集,渗出了更多的血液,模样好不凄惨! 陆吾深深吸了一口气,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能感受出,秦天佑那手中的血色长刀内,此刻酝酿着某种强大无匹的能量。 那种能量,几乎能够直接将自己的肉身摧毁而去! 那是属于迈上山巅的修炼者的力量。 属于那传说中,蕴含着天地法则的玄气之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间涌动出一抹无所畏惧的疯狂之意。 既然如此,那便来吧! 陆吾的双眸中陡然迸射出两道骇人的神电,剑意凌然! 他缓缓伸手,双指捏剑诀,以指为剑,遥遥指向对面的秦天佑。 轰! 肆虐汹涌的剑意轰然爆发,带着宛若可以切割一切的锋利罡风滔天而起! 恐怖森冷的剑芒肆虐在这方小天地间,宛若是要劈落万丈苍天,另江河倒灌,日月倒转! 澎湃无匹的剑光璀璨而耀眼,整片天地似乎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高台上的四道身影此刻皆是面露惊容,紧紧盯着擂台上的年轻身影,神情骇然。 坐席上,柳舒夜脸色猛地一变,似是想起了那晚的剑光,惊愕的盯着陆吾的身影,眉头紧皱。 不应该如此。 他试图说服自己。 但是却依旧心神动荡。 秦天佑也感受出了非比寻常的浩荡剑意,心下顿时滋生出淡淡的恐惧,脸色更加阴沉。 原来这小子也藏了一手。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的眼底陡然掠过一丝狠厉的色泽,玄气越发汹涌的没入他手中的长刀虚影! 秦天佑持刀的那侧手臂上的衣衫早已被恐怖的天地玄气搅得粉碎,他手臂上的血肉也寸寸崩裂,血如泉涌,纷纷汇入他手中的血色长刀之中! 终于,那长刀中蕴藏的能量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程度,周遭的空间都隐隐有塌陷之意。 一时之间,擂台两侧,霸道妖异的血色刀芒与森冷无匹的浩荡剑光相互对峙,竟是都未曾落得丝毫的下风! 秦天佑牙关紧咬,使劲浑身的力气,引动自己残存的所有气血之力,将手中的血色长刀悍然劈落! 轰! 恐怖浩大的锋芒骤然间肆虐而来,周遭的空间都出现了丝丝细密的裂痕。 那道刀芒仿佛从九幽地狱而来,浸透着层层血腥的煞气,以摧枯拉朽的威势骤然袭来! 陆吾面色平静,指剑缓缓自虚空中滑落,豆大的汗水自他的额头滑落,手指每落一分,他的面色就跟着苍白一分。 陆吾腹间的剑光微微轰鸣,发出细细的震颤。 柳舒夜并没有猜错。 不该如此, 陆吾并未引动腹中剑光,引动的,是剑光身侧的那一道笔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眨眼的功夫,秦天佑的身影就逼近了陆吾,血色长刀带着滔天的恐怖锋芒骤然劈落。 刷! 几乎同时,陆吾手指终于自虚空中滑落。 一道几乎是由鲜血凝聚的笔画自空中浮现。 那是一撇。 笔画简单,安安静静。 但是却剑意肆虐,遒劲有力,宛若是穿透了正方天地,在空中铭刻了某种印记。 看到那道笔画,在场的一些人突然动容。 高台上的四人亦是如此,惊骇程度更甚过场中其他人! 那道比话虽然简单,但是他们都嗅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天地法则之力! 轰! 血色长刀悍然袭来,与陆吾身前的血色笔画狠狠相撞! 擂台上的玄气骤然炸裂开来,恐怖的能量余波肆虐而去,将擂台周围的地面都震出深深地裂痕! 感受着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能量波动,一众少年尽皆咽了口口水,神色恐惧。 这究竟是何等的强大! 怕是仅仅是着恐怖的余波,自己等人都毫无还手之力! 浩荡无匹的磅礴能量波动骤然崩碎,一时之间,擂台上尘土纷飞,再无任何的声音传出。 整个演武堂内此刻安静的诡异,几乎是能够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须臾之后,一些低低的窃窃私语声自四周隐隐传来。 众人疑惑地望着擂台上,使劲的眨眼远望,想要看清擂台上的光景。 清风袭来,擂台上的烟雾缓缓散去。 最先露出来的,是陆吾的身躯。 此刻的陆吾,浑身萎软的躺在擂台上,周身气血不见分毫,浑身鲜血淋漓,染红了一大块地板。 周遭顿时传来一阵低低的唏嘘声。 如此看来,陆吾还是输了。 虽然如此,但他们看待陆吾的眼神再也不复先前的轻慢,都充满了浓浓的敬佩和崇拜。 年轻的子弟们都崇尚武力,陆吾今日的表现,足以撑得起众人对他的尊重! “不对!”有人突然惊呼一声。 众人回过神来,细细看去。 另一边擂台的烟尘也散去了,但是却并没有看见秦天佑的身影。 “秦天佑呢?”有人惊疑不定的问道。 众人的视线纷纷游走,在场中寻找秦天佑的身影。 “在那!”有眼尖的少年发现了秦天佑,轻呼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却尽皆瞪大了双眼。 只见另一侧的擂台之外,秦天佑佝偻着身子剧烈的喘息,浑身是血,一身磅礴浩瀚的气血不复存在,就连背后的黑色虚影也不知何时崩碎了去。 秦天佑脸色惨白,气息萎靡,但是看状况却要比陆吾好上太多。 但可惜的是,他此刻所立身的位置,是擂台之外。 最后一击,陆吾终究是拼着身死道消的狠劲与秦天佑相抗,最终关头,秦天佑终是胆怯了一瞬,被陆吾生生轰下了擂台。 当然,代价就是陆吾再无一战之力! 演武堂内鸦雀无声,气氛诡异至极。 柳安登台,看着陆吾的惨状,微微眯了眯眼,朗声道:“秦天佑出场,本场对决,陆吾胜!” 哗! 结果一经宣告,压抑了许久的观战席上骤然炸开了锅。 谁都未曾想过,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没想到陆吾终究成了本次族比最大的黑马! 而这匹黑马,竟是黑到众人意料之外。 王志安和柳云璃皆是松了口气,相视一笑,皆是看到了彼此深深地宽慰。 柳舒夜脸上浮现出浓浓的赞许之色,微笑着注视着台上瘫软的陆吾。 一众柳族子弟皆是面露惊容,透露出淡淡的惧色。 今日之后,恐怕不会再有任何人胆敢轻视陆吾,再以对待下人的态度对待陆吾。 十余年的隐忍不发,陆吾终是一鸣惊人。 十年磨一剑,今日把示君。 却道,何有不平事? ------------ 第一集 春日 第五十七章 柳云璃对决柳元龙 陆吾获胜所带来的震撼太大,一众柳族子弟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任谁都没有想到,强大如秦天佑,竟然也是败在了陆吾手中。 众人现在再回想起之前那族中的传言,尽皆面色凝重。 恐怕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范氏家族连折数人,怕都是栽在了陆吾的手中。 想到此处,不少人突然觉得遍体通寒。 在此之前,有诸多的柳族子弟对陆吾表现出了些许敌意,想要给他制造些麻烦出来。现在想来,这些举动是何等的无知和幼稚。 不多时,擂台上已经换了人,柳云璃和柳元龙均是站在了台上,准备另一轮的角逐。 众人这才稍稍收起心思,屏息凝神。 这二人,可谓是此届族比当中天赋实力最为出众的两人,均有希望斩获族比的魁首之位,这场对决,又得是一番龙争虎斗! 柳云璃一席翠色衣裙在阳光下折射出青葱的气息,玉手冲着柳元龙轻轻挥动,脸上满是亲昵之色,轻呼一声:“三哥哥!” 素来不苟言笑的柳元龙脸上浮现出一个极为罕见的笑容,透露出一抹浓浓的温柔之色,轻声道:“半年不见,小璃儿也更漂亮了。” 闻言,柳云璃撅了撅小嘴道:“三哥哥怕是不想小璃儿了,这么久不曾相见,却是在擂台上要比个高低了。” 柳元龙闻言,神情微微一滞,面露难色道:“父亲一人支撑着家族外的事务,我诸多不忍,也不能丢下他不管。” “我知道的,哥哥都是为了二伯。”柳云璃娇笑一声,微微臻首。 她一双美眸环顾四周与,轻轻吸了一口气,笑道:“三哥哥,我可不会留手哦!” 柳元龙闻言,脸色微微平复,神色间有了一丝凝重道:“小璃儿,可要小心了!” 柳云璃俏脸上笑容缓缓隐去,趋于平静。 轰! 浩瀚恐怖的血色巨浪骤然自柳云璃的体内喷涌而出,几乎覆盖了整个演武堂中心的空地! 骇人的威能和令人心惊的力量气息压得众人喘不过气,纷纷侧目而视。 柳云璃五脏之间突然光芒大展,各自蕴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散发着莹莹光辉。 哗! 庞大的血色巨翼骤然自柳云璃背后展开,一个个玄奥晦涩的道纹在其中沉浮,散发出阵阵神秘强大的气息。 恐怖的威压从那双血色巨翼上缓缓流出,整片擂台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隐隐震动,似乎是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威势! 柳元龙脸上浮现出浓浓的赞许之色。 饶是以他现如今的境界,依旧能感觉到柳云璃给自己带来的隐隐的危险和压迫,这使得他对于柳云璃这位妹妹有了新的认识。 柳云璃通体为血色气流所缠绕,身负血色巨翼,宛若是九幽碧落踏出的冰莲,又仿佛是上苍跌落的神祇,有种未名的韵味。 柳元龙面色凝重,深深吸了一口气。 轰隆隆! 巨大的雷鸣声骤然自柳元龙体内升腾而起。 在那强大的雷鸣声中,有一丝丝恐怖的威压缓缓流淌出来,压迫的周遭的空间微微扭曲! 轰! 浩瀚无边的气血之力骤然自柳元龙体内迸发而出,磅礴的力量浪潮汹涌澎湃,向着四周奔袭而去,散发出强悍无匹的威势! 柳云璃周身环绕着的血色浪潮微微一凝,竟是在这股冲击之下微微扭曲了片刻。 柳元龙舒展身躯,五脏内发出盈盈白光,引动一身的气血缓缓凝聚。 哗—— 周遭的空间微微荡漾了一瞬。 柳元龙一身气血陡然化作一只巨大的神龟,浮现在他的身后。 龟背之上,有光斑隐隐闪烁。 众人细细看去,隐隐看到有些许符号藏匿于其中。 柳元龙周身气势骤然一变,似是与背后的神龟虚影暗暗呼应,一股难以言喻的雄浑气息从他的身上展露出来。 隐约间,众人似乎看到一只浑身雷光的巍峨神龟,立身于荒蛮天地之间。 它身形巨大,宛若脚踩大地,头顶青天。 此时此刻,柳元龙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威压,相比柳云璃而言,甚至犹有过之! 恐怖汹涌的力量在柳元龙周身的血脉中崩腾,其中蕴含着宛若雷电般的细小符号,发出低沉的雷声轰鸣。 擂台上,柳元龙与柳云璃二人未动,彼此的磅礴气血相互侵袭,相互碰撞,发出惊天的威势和滔天的声响! “三公子这莫非是……”有人似乎是认出了什么,面露惊容,惊疑不定。 “八品下功法,紫殛雷诀!”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传出了一片惊呼。 此门功法是一门柳氏家族所藏的一门残篇,但是残篇就已经达到了八品下功法的等阶,足以见得此门功法的不凡。 相传,这紫殛雷诀是柳氏家族的先辈无意间自浩然天地游览所得,所得之时,本是记载于一片残破的龟甲之上。 那位先辈费了很大力气,将残破的龟甲上所记载的内容整理推演,才有了今日这八品下功法紫殛雷诀。 后来,根据那位先人所言,这门功法脱胎于上个纪元末期一只神龟。 在那个纪元的末期,出于某种变故,天幕崩塌,无尽的毁灭自天穹破碎处涌现,是这只神龟,以自身庞大的身躯为支柱,撑起了庞大的天幕,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修补苍穹,但是最后却惨遭身死。 虽说如此,但足以见得那神龟的不凡之处,况且这残篇就已经是八品下的功法了,那完整的功法又该是何等的恐怖! 柳云璃一双美眸中也满是凝重,不复往日的嬉闹。 柳元龙一身气血相比自身,只强不弱,而她的断岳千叠,也早已运转至了第二重境界。 这场比赛,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打。 柳元龙眉头紧皱,他也能感受道来自柳云璃的强烈威压感,虽说暂时自身看似强过对方,但是那之间的差距,并不足以奠定本轮比试的基础。 “小璃儿,我便不留手了!” 柳云龙话音未落,身形顿时一阵荡漾。 须臾之间,擂台上竟然出现了三道相同的身影,一齐冲着柳云璃暴掠而去! 细细看去,每一道身影,赫然都是柳元龙! 哗! 整个演武堂内顿时传来一阵骚乱。 “三公子怎么变成了三个?”有人疑惑道,脸色疑惑。 “那不成是分身之术?”有人暗暗惊讶,却又缓缓摇头。 修行者要是想要连成身外身,除却传闻中的一些古老武学,便是境界不可想象的大能以血凝聚身外身。 后者自是不可能,而至于前者,柳氏家族不过是小镇的普通家族,并不会仓有那等恐怖的武学。 “是身法。”有人淡淡的道,似乎是有所耳闻。 “错不了,九品上身法玄技,三才幻踪。”有人点头补充,解释道道:“这门身法玄技主修速度,以极快的速度在虚空中滞留,来回往复,形成某种类似于分身的错觉,但是真身隐匿于其中之一,神出鬼没,着实不好对付。” 众人闻言,暗暗吃惊。 这门功法着实诡异,竟然可以将真身藏于三道身影中。 虽说泥胎九炼的修士拥有强大的感知力,但是柳元龙身为跨出半步的存在,一身气血掌控之精妙,足以掩盖其中不足。 不少少年神情忐忑,都是为柳云璃暗暗捏了一把汗。 擂台之上,柳云璃眼见柳元龙以一化三,眸子中闪过一抹赞叹。 几乎同一时间,柳云璃的玉足之下突然蔓延出点点光晕,自擂台上荡漾开来。 刷! 柳云璃翠色的身影宛若一只飞燕,自擂台上极速掠过,玉足轻点间,宛若蜻蜓点水一般。 柳云璃的足尖流光四溢,一身翠衣在微风中漂浮,青丝飞舞间,宛若是广寒仙子凌波而行。 台下的陆吾看到此景,暗暗惊叹。 看来柳云璃也修行了某种身法玄技,但奇怪的是,这道身法竟是与自己的惊鸿游龙身有些许相似之意,却更加玄妙。 柳云璃此刻仿佛化作一道翠绿色的流光,在擂台上来回穿梭,她周身的气血传出某种玄奥的波动,随着她的步履散溢出奇特的韵律。 那种玄奥的波动自柳元龙三道身影中掠过,柳元龙三道身影同时皱眉,隐隐觉得不妙。 “找到你了!”柳云璃突然笑颜如花,一双纤纤细手悄然探出,向着左侧一道身影拍去。 几乎同一时间,柳云璃的手掌化作莹莹玉石般的色彩,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充斥着令人心惊的威势和坚不可摧的力量。 流明掌! 柳元龙的脸色陡然一凝,不敢托大,背后的神龟虚影微微轰鸣,其中玄奥的道纹微微闪烁。 柳元龙左手掌印间突然浮现出丝丝电芒,迎着柳云璃的玉掌悍然迎上。 轰! 两人攻势相接,骤然之间在演武堂内掀起巨大的力量风暴! 哗! 恐怖的余波荡漾而出,拍击在周围的墙壁上,荡起阵阵灰尘,整个演武堂都为之一震。 这一刻,所有人都轰然变色,惊骇莫名。 想不到二人看似随意的一击,竟然会有如此的威势! 迈出半步的泥胎九炼,竟然恐怖如斯! 擂台上。 一席翠衣的柳云璃傲然而立,白皙纤长的脖颈之下透露出点点青色的光晕,一身浓郁的气血汹涌翻滚,并未受到创伤。 另一侧,柳元龙另外两道身影也缓缓散去。 此刻的柳云璃通体缠绕着磅礴恐怖的血色气流,面色凝重。 在先前的对碰中,他明了这些小把戏是起不了作用的,想要胜过柳云璃,惟有手段尽出不遗余力。 柳元龙背后的神龟虚影微微震颤了一下,神龟原本紧闭的双眼此刻缓缓睁开。 噼里啪啦! 空中顿时掠过几道璀璨的电流! 轰隆隆! 恐怖的雷鸣声骤然自柳元龙体内涌现,周遭的气血疯狂涌动,似乎是引动了某种冥冥中的力量。 柳云璃俏脸一变,暗暗警惕。 她清楚,三哥哥这回是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 第一集 春日 第五十八章 女别一月,当刮目相看 浩浩荡荡的雷鸣声不断从柳元龙的体内传出,恐怖的威压自柳元龙的身躯内逐渐弥散开来,让演武堂内的空气都变得滞涩。 须臾之间,柳元龙背后的神龟虚影彻底睁开了双眼,冰冷漠然的俯视着对面的柳云璃。 噼里啪啦!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电流声。 只见一道道璀璨的电芒自陡然神龟虚影暴掠出来,将柳元龙整个身躯包裹其中。 柳元龙通体沐浴着骇人的电芒,双眸透露出摄人的神光,一身气势再度攀升,竟是突破了泥胎九炼的极限,隐隐向着山巅迈进。 柳云璃俏脸微凝,默默注视着柳元龙的变化,一双美眸中异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轰! 柳元龙身后的神龟虚影骤然崩碎,化作一缕缕电蛇,沉浮着诸多古怪玄奥的符文,互相交织,盘绕在柳元龙的躯体之上。 擂台之上骤然玄气涌动,恐怖的玄气风暴嘶吼咆哮,将柳元龙包裹在其中,隐隐凝聚成先前那神龟的形状。 一股沉稳霸道的气息自柳元龙的身躯流淌出来。 他信手一招,周遭盘踞的猩红气血一阵翻滚,一一汇聚向他的手掌,化作一只神钵,似有吞天之势! 令人心悸的力量波动在这片空间肆虐,压得一众年轻子弟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一道道混杂着惊惧与崇敬的目光尽皆汇聚在柳元龙的身上。 陆吾也是暗暗惊叹,一时之间只觉得口干舌燥,久久无言。 原来,这就是半步迈上山巅的实力! 柳元龙这一手,已经可以引动天地间的玄气,差的只有对于天地法则的领悟。 从威能而言,已经与泥胎境的修行者天差地别。 高台之上。 柳泰双目微垂,看着擂台上的柳元龙,赞许道:“原本还担心元龙去帮你,荒废了自身的修行。这么看来,到是我这做大伯的小瞧了我这侄子啊。” 听闻大哥对于儿子的称赞,柳覃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双眸紧盯着柳元龙的身影,满是自豪道:“大哥过誉了,虽说如此,但依旧比不上他的两个哥哥,就是小璃儿怕也是要比他强上几分。” 一侧的柳守奇缓缓摇了摇头,淡然道:“老二,你这就是妄自菲薄了。元龙在家族事务上的天赋更要胜过舒夜,该是以后家族的顶梁柱。” 柳覃听闻老爷子的话语,赶忙笑着应了一声。 柳守奇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柳元龙,满是欣慰。 几个孙子,除却还未长大的老四,皆是没有让自己失望。 如此想着,他的目光缓缓转向柳云璃的身影,眼神变幻莫名。 他心里清楚,柳云璃也不该只有如此。 …… 柳元龙身材魁梧,满身披挂神雷,手持血色神钵,宛若天神临尘! 他冲着柳云璃点了点头,轻呼一声:“小妹可要小心了!” 柳云璃闻言,微微一笑,轻轻臻首。 轰! 柳元龙脚下骤然发力,巨大恐怖的力道震得整个演武堂微微震颤,宛若天崩地裂一般! 再看去,柳元龙的身姿宛若是一道迅猛的殛雷,自空中轰然掠过,几乎是瞬时间就到了柳云璃的面前! 柳元龙手中的血色神钵向着前方悍然砸落,神钵之中涌现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汹涌电流,冲着柳云璃极速袭来! 噼里啪啦! 柳云璃听闻空气中传出的骇人声势,美眸微眯。 她素手轻动,捏了几个玄奥的印法,周身几乎是瞬时间涌现出莹莹清辉。 她娇小玲珑的身躯此刻宛若玉石一般,坚不可摧。 她青光涌动的纤细脖颈微抬,看着那迎面而来的神钵,一只纤纤玉手上神光涌动,向前猛然探出! 轰! 两人的攻势重重轰击在一起! 整个擂台上顿时气血翻滚,玄气蒸腾! 恐怖强大的能量波动滔天而起,演武堂周遭的墙壁隐隐生出裂痕,几欲崩塌! 擂台中央,整个空间隐隐塌陷,似是承受不住如此恐怖浩瀚的威能! 两道身影僵持在一起,一时间竟是难分高下! 众人凝神屏息,丝毫不敢出言打扰。 凌厉恐怖的电芒自对面侵袭而来,瞬间蔓延到了柳云璃的全身,发出骇人的声势! 柳云璃丝毫不为所动,一身皎洁的清辉光芒四射,与那雷光相抗,竟是让那雷光不能前进半分! 柳元龙见状,眼神凝重,另一只手迅速捏拳印,带着浩瀚无匹的骇人电芒悍然而至! 柳元龙的拳头表面笼罩着乌黑幽暗的拳罡,携着仿佛能够绞杀世间一切事物的威能,悍然而至! 柳云璃眼角余光看到柳元龙的举动,一双玉足间流光闪烁,瞬间抽身而去,身形灵动,飘忽不定。 柳云龙去势不减,一手持神钵,一手捏拳印,身形瞬时再动,竟是再次以一化三,向着柳云璃的身影攻伐而去! 柳云璃眼神微凝,感受着柳元龙身上传来的恐怖威能,她丝毫不敢大意。 哗! 柳云璃身后的一双血色巨翼陡然舒展! 只见那一双血色巨翼之中,浮现出些许晦涩玄奥的道纹,释放出璀璨的光辉! 一瞬间,一股玄奥恐怖的波动突然自柳云璃的娇躯内流淌而出。 柳云璃似乎是引动了某种玄奥的能量,在演绎一种至高的法。 只见柳云璃周身的气血陡然暴动,恐怖巨大的气血浪潮被柳云璃所勾动,极速汇聚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虚空中突然凭空凝聚出诸多的血色翎羽,尽皆流淌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和森冷锋芒。 虚空中漂浮的血色翎羽遥遥锁定柳元龙的身躯,森冷无匹的气机顿时弥漫开来,凝固了这方小空间。 “去。”清冷悦耳的声音自柳云璃的朱唇间流淌而出。 少女的纤纤玉手轻轻一挥,漫天漂浮的血色翎羽微微一颤,宛若剑雨一般,瞬时齐射,目标直指柳元龙三道身影! 嗖嗖嗖嗖嗖! 恐怖的血色翎羽铺天盖地而来。 哗哗! 几乎是刹那间,位置靠前的两道柳元龙的身影被诸多的血色翎羽瞬间贯穿,崩碎而去! 位于最后的柳元龙真身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恐怖波动和强烈威压,一时间也是心神动荡,久久不能平息。 他一咬牙,一侧的拳印收去,瞬间捏出几个玄奥的法印,另一只手中所持的血色神钵中瞬时间电光大盛,化作一条条电蛇,迎着漫天激射而来的血色翎羽暴掠而去! 轰! 电蛇群与漫天的血色翎羽悍然碰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滔天的能量风暴骤然席卷而起,在这方小天地肆虐开来,周围的武师们赶忙撑起屏障,保护身后的观战席。 双方的攻势仅仅是相抗衡了一瞬,均是瞬间爆裂开来,换作漫天的血色气流和细小电芒! 周围观战席上的一众人彻底看傻了眼。 这等层次的对决绝不是自己这些人能够参与的。 柳舒夜看着擂台上的两人,皆是赞赏的点了点头。 陆吾深深吸了一口气,此时此刻,才是对于半步迈上山巅的修行者有了全面的认知。 同时,他对于柳云璃的实力深感惊叹。 须知,柳云璃与自己几乎同一天破境,今日竟然就可以与半步迈上山巅到的柳元龙相抗! 这是何等的天赋! 他看着两人恐怖的威势,感受着这方小天地间汹涌肆虐的能量,对于山巅境的憧憬,又多了几分。 高台之上,四人都是默默地观看两人的对决。 柳守奇看着两个孙儿互相争斗,尽皆展露出惊骇世俗的修为,只觉得老怀开慰,脸上的皱纹都平展了许多。 柳覃惊叹的看着柳云璃和柳元龙的对决,苦笑道:“小璃儿这一身修为和天赋,可真是……” 他一时间只觉得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柳泰微微笑了笑,回头看向柳覃道:“小璃儿天赋向来出众,你又不是不知。” 柳覃叹了口气,无奈道:“小璃儿向来惫懒,两个月前我见她,她也不过泥胎八炼,谁曾想这次见面,就已经能有这般修为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一旁那中年文士突然回过头来,眼睛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骇然之色:“你说什么?两个月前她才泥胎八炼?她这才破境两个月?” 一边的柳泰回过头来,微微摇头。 那中年文士这才松了口气。 若真是那般,那这少女该是何等的恐怖天赋! 谁知紧接着,柳泰却继续说道:“小璃儿破境一个月了。” 中年文士闻言,面色陡然凝滞。 他的脸上充斥着浓浓的惊骇,张口结舌。 擂台上。 恐怖的能量风暴缓缓平息,柳元龙通体缠绕着神雷电芒,面色凝重的看着不远处的柳云璃。 先前的碰撞中,他明显察觉出柳云璃的实力之强悍,竟是可以与自己平分秋色,着实不易! 他对于自己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妹,又多了几分赞叹。 不过,若是仅凭这些,想要赢了自己,那也是不可能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柳元龙心中所想,对面身着翠色衣裙的少女对着自己的哥哥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哥哥,既然你不留手,那小璃儿也就不再保留了。” 听闻此言,柳元龙脸色突然一变。 原来这柳云璃自始至终都未曾动用全力?! 柳元龙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惊疑不定的看着柳云璃。 仿佛看着一个史前的怪胎。 高台之上。 中年文士的眸子中浮现出难以压制的欣喜激动之色。 宛若是发现了浩然天地隐世的圣兵一般。 ------------ 第一集 春日 第五十九章 少女的底气 擂台上。 柳云璃笑吟吟的看着柳元龙,周身庞大的气血气息再度疯狂翻滚起来。 柳元龙听闻柳云璃先前所言,面色凝重。 难不成柳云璃至今还隐藏了实力? 他忽然有些惊疑不定,丝毫不敢大意,周身血色浪潮缓缓涌动,手中所持的血色神钵之中电光翻滚,严阵以待。 看到二人的举动,周遭观战席上的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云璃小姐莫非还有后手?”有人不可思议的问道,满脸的震惊之色。 旁边有不少少年神情凝重的看着台上的柳云璃和柳元龙,一时之间也难以决断。 按照先前的局势,两人该是平分秋色才对,最后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但是看柳云璃的举动,似乎还有手段未曾使用。 这个猜测让一众柳族子弟瞠目结舌。 在先前的对决中,两人的战斗都是进入白热化阶段,尽皆是发挥出了超越泥胎境的实力,柳云璃要想更进一步,该如何做到? 众人对此都是百思不得其解,难以想象。 面对如此的局势,入市还想更进一步,除非柳云璃现在就临阵破境,彻底迈上山巅。 想至此处,不少人露出惊骇的神色。 传闻中,柳云璃破境不过一个月而已,就已经达到了如今的境界,难道柳云璃还要再创奇迹,一举迈上山巅不成? 陆吾看着台上的两人,也是暗暗沉思。 与众人的想法不同,陆吾并不认为柳云璃会临阵破境。 毕竟按照族比规定,柳云璃若是此时破境,便会失去族比资格,柳元龙必会直接晋级。 若是柳元龙晋级成功,那边是此届族比的魁首了。 而这,不是柳云璃所能轻易接受的。 以陆吾对柳云璃的认知,柳云璃连柳舒夜和柳占乩都不放在眼里,更不会把即将到手的魁首之位拱手让给柳元龙了。 那她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陆吾眉头紧皱,百思之下毫无头绪。 难不成是那星月水镜刀? 陆吾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且不论今日柳云璃并未携带那柄绣刀,即便是单单以五脏所藏之神驭咚一身气血所化星月水镜刀,也并不会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毕竟在这等形势之下,谁也不能保证那柳元龙还有什么手段未曾使出。 按照柳云璃以往的性子,出手必定是了雷霆手段稳操胜券,绝不会留有一丝的失败可能。 想到此处,陆吾是彻底没了头绪,无法想象柳云璃还能有什么隐藏的手段了。 他看着柳云璃周身翻滚的磅礴气血,愣愣出神。 “恩?” 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道闪电,神色一变,露出诸多的欣喜和希冀。 莫非? 陆吾的双眸之中骤然迸射出两道夺目的神光,神采奕奕的盯着柳云璃翠色的靓影,心头暗暗有了某种期待。 若真是那般,柳云璃可真的是惊世的天纵之才! 高台之上。 四人的感知是何等的强大,擂台上两人所言尽皆听在耳中,皆是面露奇色。 柳守奇眉头微抬,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轻声问道:“老二老二,你们觉得小璃儿会有什么手段来打赢元龙?” 柳泰双目微微眯了眯,犹豫道:“莫不是她要临阵破境?” 柳覃闻言,微微摇头,面露思索之色:“小璃儿志在魁首,不会那么唐突。再者,她才不过破境一月余,接连破境于自身沉淀无益,小璃儿也是明白这点的。至于她到底有什么手段,我并不知晓。除非……” 说到此处,柳覃脸上突现惊容,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回头望向柳守奇,却发现老人脸上满是笑意。 “不会吧。”柳覃胖胖的脸上突然满是沮丧,深深叹了口气道:“若真是那般,元龙可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柳泰听闻柳覃的话语,也是微微动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浮现出期待的神色。 毕竟,那一层次他们谁都没有见过,对于这门传言中的神秘武学,饶是他们,也隐隐心存期待。 一边的中年文士虽然不解几人所言是何意义,但是心下也明了柳云璃该是练就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武学。 但是真正让他吃惊的是,三人的对话中对于柳云璃破境只谈到了积淀不够,却丝毫没有人提及柳云璃成功破境的几率。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们对于柳云璃此刻破境迈上山巅具有绝对的信心! 而这种信心,就来自于柳云璃平日里所表现出乎的超人天赋,才让众人深以为然,毫不犹豫。 想到此处,他的心里对于柳云璃的好奇更甚,同时心底的赞叹与感慨也更为浓烈。 真天之骄女也! 擂台上。 柳云璃周身涌动的磅礴气血更加汹涌澎湃,发出振聋发聩的浩荡威能! 她周身疯狂涌动的气血之力,宛若是一重又一重恐怖的巨浪,充满了无匹果敢的霸道意味,有开山断岳之势! 哗哗哗! 更为浩大的波涛翻滚之声自柳云璃娇小玲珑的躯体内传出,来势迅猛澎湃,比之先前更胜一筹! 浩瀚无边的浪潮声在整个演武堂内回荡,宛若是覆盖了整片小天地,在每个人的心头响起,让所有人的灵魂都为之震颤! 嗡嗡嗡! 演武堂的墙壁和周围的建筑都传来一阵轰鸣声,似是无法承受这股恐怖的威势,几欲崩塌。 咔嚓嚓! 周围的墙壁和石柱上传来一阵细碎的崩裂声,只见一道道蜘蛛网一般的裂纹瞬间蔓延了整个墙壁和石柱! 一时之间,不断有尘土和碎石自演武堂内滑落,洒落在众人的身侧。 观战席上的众人察觉到这种变故,尽皆面色一变,神情惶恐,一阵喧闹。 “哎。” 高台上突然传出一阵低低的叹息声。 声音并不响亮,但是却在在座的每个人心头响起。 甚至盖过了演武堂内振聋发聩的滔天浪潮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高台上的那一道苍老身影微微叹息。 声音未落,柳守奇袖袍一挥,一股玄之又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波动自高台上洒落。 刹那间,天地间有无数的光尘极速汇聚而来,一一没入周遭的墙壁石柱之中。 周围的墙壁石柱瞬间安静了下来,无数细尘碎石竟是在这一刻,以众人无法言喻的方式倒飞回去,一一没入先前的裂痕之中。 众人再望去之时,那些墙壁和石柱整洁如新,丝毫未有半点的损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哗—— 周围顿时传来一片惊呼,众人充满尊崇和敬畏的看着盘坐在高台上的柳守奇,久久不语。 陆吾看到这神仙般的手段,也是眼神微凝,心头一阵翻江倒海。 柳守奇这一手宛若时光扭转,着实让人心惊。 这时一种怎样通天的手段,简直是覆水重收,碎镜重圆一般的壮举! 他对于柳氏家族这位族长的修为和手段,顿时有了全新的认知。 这般手段,怕是与凡俗传闻中的神仙无异了! 如是想着,却听闻擂台上传来的声势越发恐怖,众人赶忙回头。 柳元龙感受着柳云璃体内传出的愈来愈强的威压和气血之力,隐隐有些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惊骇。 两人现在皆是到达了泥胎境的尽头,柳云璃难不成还可以更进一步? 他越发惊疑不定,身际的气血混杂着澎湃磅礴的天地玄气,愈发汹涌咆哮。 演武堂内的浪潮声越来越大,柳云璃周身的气血也是越来越强悍,终于是到达了某个巅峰。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柳云璃依旧只是泥胎境极致的力量波动,并没有跨越那道天堑。 但是众人心头也是萦绕着淡淡的失望。 果真,泥胎境以下伐上,终究是神话中的神话。 “仅是如此?”柳覃也是松了口气,神色间颇有失望之色。 “不。”一旁的中年文士突然开口道,一双眼眸间突然闪现出些许奇异的神色,“应该还有什么,对,不止如此!” 说到最后,中年文士的脸上充斥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和兴奋,宛若是见到了人间的神迹! 中年文士话音刚落,演武堂内突然传出一声异响。 砰! 一声恐怖滔天的爆裂声突然在厌恶让内炸裂,震得众人头晕目眩,心神动荡! 刹那间,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幻觉。 冥冥中,众人似乎都是看到了一座雄伟的山岳,挺立在天地之间,上载苍穹,下镇山河。 但是却不知自虚空的何处,突然席卷出一股恐怖滔天的汹涌巨浪,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和一往无前的伟力,深深将那雄伟厚重的山岳拍击的断裂而去! 刹那间,飞沙走石,整个天地间斗转星移,日月轮替。 似是击溃了某种横亘在天地间无数岁月的存在和认知。 宛若是洞穿了世间某种最基本的法则与秩序! 陆吾愣愣的看着场中的柳云璃,面色惊讶,双眸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憧憬和向往。 柳云璃身上不断喷涌流转的气息,自己是再熟悉不过。 那种感觉,绝对错不了! 那就是断岳千叠的下一重境界。 断岳千叠,第三重! ------------ 第一集 春日 第六十章 宛若神女临尘 随着恐怖的爆裂音在演武堂内回荡,擂台上突然产生了某些异变! 难以言喻的澎湃波动瞬间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一股令人心惊的气息突然弥漫开来。 此刻的柳云璃面色沉静,却是气质空灵,似乎发生了某种质的变化。 浩瀚无边的血色浪潮席几乎是在顷刻间卷了此方天地,浓稠恐怖的飓风瞬间逆天而上,形成了汹涌的力量风暴。 整个柳氏家族靠近演武堂这一侧的空间顿时为之一滞,这片空间内所有境界较低的生灵脑海皆是空白了一瞬,似是被某种恐怖的伟力所引导,皆是望向了演武堂的方向。 前所未见的血色汪洋瞬间覆盖了整片空间,将所有事物都淹没其中。 浓稠如实质一般的气血浪潮涌来,众人突然有种溺水般的强烈窒息感,似是在这股恐怖威势中难以喘息. 柳元龙的脸上掠过一丝浓浓惊惧,周身臻至泥胎境尽头的庞大气血疯狂涌动,但是依旧不敌,竟是在对方的压迫之下不断缩小。 更令他惊惧的是,就连他所引动的天地玄气都在莫名的向着柳云璃的身边聚拢,脱离自己的掌控! 就仿佛就是被对方生生篡夺了一般。 他隐隐有种错觉。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那些玄气中所传来的欢愉之感。 就仿佛是街边的小狗突然遇到了心爱的主人一般,欢快地奔跑而去。 但也就一刹那的时间,他就回过神来,甚至是自己都觉得自己这种想法的荒谬。 玄气本无性情,脱胎于天道。 而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又怎会心生欢喜? 他摇了摇头,抛却这些荒谬的想法,神色凝重的注视着柳云璃,严阵以待。 他突然也心存期待,想要看看柳云璃究竟能够走道哪一步。 只见柳云璃周身的气血宛若是化作了流体,压得整片空间都隐隐塌陷。 一缕缕天地玄气自虚空中涌来,化作莹白色的流光,自那血色流体间穿梭,散露出一阵阵令人悚然的毁灭波动。 她背后的血色双翼此刻也宛若是凝作了实体,细细看去,可以看到那一双巨翼之上的道道翎羽和丝丝绒毛。 一道道玄奥晦涩的纹路自她的双翼上浮现,吸引四周的天地玄气疯狂汇聚而来,加持在她的躯体周围,宛若火焰般活泼跳动。 周围的众人感受着擂台上传出的恐怖波动,只觉得喉咙发干,难以言说,宛若是见到了神迹一般。 柳云璃此刻所身负的恐怖威势,已然是迈上了山巅的修行者才能够具备的。 可她依旧未曾跨上山巅,仅仅只是泥胎境的层次。 这是众人都未曾听闻的异状,古来少有! 擂台上。 柳元龙面色凝重,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无力。 是了,他自己还未彻底迈出那半步,如何能够应对此刻的柳云璃? 他看着柳云璃宛若神女下凡一般,做出如此惊世宛若神迹的创举,心神之间突然涌现出莫名的战意和冲动。 灵魂深处的悸动告诉自己,他不能就此退却! 柳元龙的眸子中陡然掠过一丝猩红之色! 噗! 他突然吐出一口血雾,其中有丝丝雷光跳动,流转着令人心悸的雷霆伟力。 喷出这一口血雾之后,柳元龙浑身的气势一弱,面色一白,似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只见他手中的血色神钵突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将那些血雾尽数牵引过来,没入其中。 蕴含着丝丝雷霆电芒的血雾尽皆没入神钵之中,那神钵通体一阵颤动,钵体之上突然浮现出一道道金色的纹路。 轰隆隆! 血色神钵中的恐怖电芒威势再涨,宛若末世的雷霆一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 丝丝寂灭气息缓缓自柳元龙手中的神钵中传出。 柳元龙的威势此刻竟是以某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缓缓增长,竟是隐隐超越了泥胎境,直冲山巅境的层次而去! 柳元龙的双眼中涌动着猩红的战意,手持神钵向着柳云璃悍然袭去,发出了滔天的威势! 柳云璃一双美眸望到了柳元龙的攻势,面色不曾有一丝波澜,依旧出尘而独立。 哗! 柳云璃身后的血色巨翼奋力张开,周身浓稠如液态的气血骤然涌动,竟是在虚空中凝聚出一口血色弯刀! 细细看去,那弯刀的周围,竟是有点点星辰光幕浮现,宛若是斩落了漫天星幕一般! “嘶!” 在场的众人眼见这幅场景,突然站起身来,愣愣的看着柳云璃,神情骇然。 “那是……”有人认出了这道武学,面露惊容,言语艰涩。 “星月水镜刀!”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是了,柳云璃此刻所施展的正是那柳占乩的傍身武学,七品下武学,星月水镜刀! 高台之上。 原版安静盘座的四人察觉到那股气息,刹那间皆是心神动荡,身形微不可查的晃动了一瞬,再也不能保持淡定,一时间都宛若是见了鬼一般,皆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擂台上的柳云璃。 柳云璃会星月水镜刀这件事,只有陆吾和柳舒夜知晓,并没有其他人听闻。 “这,这,这,这……”柳覃一时间都有些结结巴巴。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咽了口口水,却还是张口结舌。 “小璃儿何时学会的这门功法?”柳泰心神迅速回归,回头望着柳覃问道,“那星月水镜刀,不是只有占乩在修行么?” 感受着大哥投来的疑惑的目光,柳覃摇了摇远远的脑袋,胖胖的脸庞上满是疑惑:“此时占乩从未同我说过,我也不知。或许是占乩临走前,将这门武学授予了小璃儿?” “那可是七品武学!”柳泰低低的呼喊了一句,脸颊上的胡须都微微颤动,“小璃儿那时甚至还不是泥胎九炼!” 柳覃听着大哥所言,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是啊,那时的小璃儿可还不是泥胎境。 这七品武学的练就,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一个月更不可能。 那么自己这位最疼爱的少女究竟是什么时候练就的这门武学,结果显而易见,却惊世骇俗! 柳守奇听着两个儿子的对话,须眉紧皱。 他与那中年文士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许久,那中年文士看着柳云璃的背影,终是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沉声道: “天纵之女!” 轰! 血色长刀悍然而落,带着恐怖无匹的锋芒,宛若是要斩落满天星辰! 锋利无匹的浩荡刀芒铺天盖地的袭来,向着柳元龙手中的神钵笼罩而去! 只见一道刺目的光芒顿时照亮了整个演武堂,众人一时之间,竟是被刺的睁不开眼! 咔咔咔! 柳元龙手中的神钵与那锋芒悍然相撞,顿时传来一阵破碎的声音。 感受到了手中神钵的异状,柳元龙脸色陡然一变,透露出些许无奈和洒脱的意味。 咔嚓!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手中的血色神钵彻底崩碎而去! 恐怖浩瀚的刀光来势不减,崩碎了那血色的神钵之后,悍然席卷向柳元龙的身躯! 轰! 刹那间,一道白光自高台之上轰然垂落,笼罩了柳元龙,帮他卸去了一部分力道,但柳元龙依旧在那股恐怖的反震之力中到飞出去! 哗! 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余波自四处肆虐而去,令人背脊发凉的肆虐刀意瞬间蔓延至了整片演武堂! 众人眼见此景,赶忙护住头颅缩成一团,唯恐被那能量余波殃及池鱼。 危急关头,高台上突然有点点光尘飘落,迅速没入周围子弟体内,形成一层光晕,将他们护在中间。 那股波动自每个人身侧划过,众人都是脸色煞白,均是感知到了其中的难以抵抗的恐怖威能! 擂台上光芒散尽,众人这才凝神望去,却见柳元龙无力的躺在一边,被柔和的白光所包裹。 观其状况,该是再也没有了一战之力。 周围的观战席上传来一阵阵低低的唏嘘声,众人皆是为柳元龙感到遗憾。 “等等……那是?”突然,有人轻呼一声,神色间满是惊疑不定。 众人循声望去,突然呆滞。 只见柳元龙虽然气血萎靡,但是他的身躯两侧,却有两口幽深的漩涡缓缓流转,显得神秘而玄奥。 一缕缕细小的天地玄气缓缓凝聚而来,一一没入那两口幽暗的漩涡之中。 同时,有一道道瑞霞自那漩涡中洒落,披落在柳元龙的身躯之上,似乎是在反哺他的躯体,不过盏茶功夫,柳元龙的脸色又是红润了起来。 轰! 眼见此景,整个演武堂内顿时炸开了锅! 柳元龙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幅异状,众人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是迈上山巅的象征! 况且还是二开玄府的山巅境修士! 未曾想,在最后一刻,柳元龙看似输了这场对决,却是终于踏出了那半步,彻底迈上了山巅! 众人再望向另一侧。 一身翠色衣裙的柳云璃玉足轻点,昂着细长白皙的脖颈遥遥打量着三哥柳元龙。 少女周身光尘流转,步履轻点间,一圈圈光晕自足尖微微荡漾。 宛若神女临尘。 ------------ 第一集 春日 第六十一章 天生亲道 擂台上。 柳云璃通体缠绕着宛若液态般的的恐怖气血,身周有诸多玄气幻化而成的光团,宛若火焰一般活泼的跳动。 她步伐所及之处,有点点光晕荡漾,引得周遭的玄气蜂拥而至,将其簇拥在其中,宛若神女一般。 众人看向柳云璃的眼神中充满复杂,不仅有深深的倾慕之色,更多的,是浓浓的惊叹和钦佩。 这一场族比,除却陆吾这匹黑马之外,柳云璃可谓是成了最大的赢家,也是整场对决中一颗最璀璨耀眼的明珠。 柳云璃周身涌动的雄浑波动,就是周围一些初入山巅的族人都为之动容。 那种力量波动,本不该是泥胎境所拥有。 那是一种超越了众人认知的存在。 这场对决,且不说柳元龙在最后的对决中落败,加之柳元龙临阵破境,彻底迈上了山巅,自是失去了参与族比的资格。 故而柳云璃自然而然就成功晋级。 接下来,就是最终的魁首之战了。 最后一场对决,柳云璃对战陆吾。 由于先前的对决两人都损耗较大,经过一众主事者的商议,决定等待双方各自休整半个时辰后再行比试。 观战席上,柳云璃笑吟吟的看着陆吾,满眼的赞许之色,微笑道:“不愧是我的小弟,果真不负所托,最后竟然真的能够拿到这第二的名次。” 陆吾闻言,耸了耸肩,愤愤道:“最后的对决还未开始,你怎的就知道我绝对打不过你?” 柳云璃柳眉微抬,琉璃般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了陆吾一番,好像是头一回认识陆吾一般,口中啧啧称奇。 “行啊,翅膀变硬了嘛。”柳云璃翘起的朱唇划过一道玩味的笑意,美眸微眯,声音中不乏威胁之意,轻声道:“那你就等着被我好好虐吧!” 陆吾听闻此言,只得深深叹了口气,哭丧着脸耷拉下了脑袋。 他其实也就只能过过嘴瘾罢了,他现今也不过才是泥胎八炼的程度,怎么说都不会是柳云璃的对手。 先前在与那秦天佑的对决中,面对秦天佑的最后那一击,自己几乎是耗尽了所有的精神力,丹田气海内的玄气倾泻一空,才堪堪只把那秦天佑逼下擂台,巧胜了这场对决。 而柳云璃绝非那秦天佑所能比拟的,接下来这场对决,几乎毫无悬念。 不过转念一想,他倒也知足了。 至少位列前三的子弟都可以迈上藏经楼,只是不能更高一层罢了,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虽然遗憾,但也并不是那般不能接受。 毕竟他也不是那么患得患失的人。 一边的王志安看着两人斗嘴,想着眼前大局已定,心神这才彻底安静,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浑身的衣衫都已湿透。 柳舒夜看着自己的书童和妹妹之间互相较劲,嘴角含笑,眼神间透露出作为兄长的欣慰赞许之色。 演武场高台之上。 一道玄奥的波动将柳守奇和那中年文士笼罩其中,成为一道小小的结界。 结界之内迷雾环绕,隔绝了外界的所有探知,就是连近在身侧的柳泰和柳覃都不能感知到其中的状况。 但柳泰和柳覃二人也有自知之明,知晓父亲是要说一些不可外露的隐秘,故而也未曾去有意感知。 “终究是比不过小璃儿啊。”柳覃微微感慨,胖胖的脸上满是落寞,却也有掩盖不住的喜色:“不过元龙那小子也终究是迈出了那半步,彻底迈上了山巅,观其气象,已是二开玄府了,只待日后好好巩固基础,刻画观想之物,领悟天地法则运转的规律,就算是彻底在山巅站稳了脚跟。” 柳泰微微点头,神色间满是赞许。 迈上山巅一层楼,就可以二开玄府的子弟,已是几位天赋出众的存在了。放在这座小镇中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毕竟,那范氏家族的范辛阳和雷氏家族的雷渊不过都是一开玄府而已。 柳元龙能够二开玄府,着实不凡! 柳氏家族这一辈的嫡系子弟,除却柳云璃还未跨上山巅之外,尽皆是二开玄府,甚至三开玄府的天纵之才! 如今柳元龙能够跨入此境,二人自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不过……”柳泰目光悠远,微微停顿了下,叹息一声:“小璃儿那断岳千叠果真是不世出的恐怖功法,仅仅第三重境界,竟然是让她身负跨越泥胎境的恐怖战力,着实是骇人听闻。” 柳覃微微叹息一声,眼神间满是艳羡之意,叹道:“只可惜那门功法,我等始终不能得其精髓,倒是大哥你那个准干儿子,不知怎的竟然入了门,甚至还达到了第二重的境地。” 柳泰双眼中也透露出浓浓的惊异之色,满是无法理解的神色道:“是啊,那小子我起先未曾在意,但是这次族比却给了我太多的惊喜。就冲着断岳千叠第二重,也是足够做我的干儿子了。” 柳泰打趣道:“大哥你就知足吧,我就元龙一个儿子,你呢,前有舒夜,占乩,后有方才学会走路的铭泽,现在又是收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干儿子,我这当弟弟的眼红还来不及呢。” 柳泰听闻此话,素来古板的面颊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要不陆吾让给你?” 柳覃赶忙摇头道:“那小子性子我可压不住,还是大哥你来。” 柳泰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等待着最后的对决。 一旁的结界中。 柳守奇看着柳云璃,老怀甚慰,面带微笑回头问道:“尘舟兄,不知有何看法?” 那名为历尘舟的中年文士微微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守奇老哥,你可真让我惊骇莫名啊。” 听闻历尘舟此话,柳守奇抚须长笑一声。 历尘舟微微正色,吃一了一瞬,问道:“莫不是守奇老哥你故意邀请我来看这场族比的?” 柳守奇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历尘舟缓缓摇了摇头,心想这老家伙有事直说就是了,这一番所见所闻可真是惊得自己魂不守舍。 “云璃小姐……”历尘舟想着措辞,缓缓道:“她那道功法怎么回事?” “哦?”柳守奇眉头微抬,“你是说那八品下功法,断岳千叠?” “八品下?”历尘舟的脸颊骤然颤动了一瞬,言语艰涩道:“怎会是八品下功法?那等奇异,至少也是……” 话音未落,柳守奇突然出言打断了历尘舟,正色道:“八品下就是八品下,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这之中牵连甚多,你若是无意小璃儿,自当斩去这段记忆。” 听闻柳守奇“斩去记忆”这一番言论,历尘舟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双眸微眯,缓缓道:“若是我不从又会如何?” 柳守奇突然轻笑一声,叹了口气道:“尘舟老弟,你我是相识多年的故人,我自不会吧你如何。但是就不知‘那几位’会是什么想法。” 听闻此言,历尘舟脸上瞬间一垮,一时间苦笑连连,无奈道:“我知道了。” 他回头看向柳云璃,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意,似是发现了什么惊世的珍宝一般,喃喃道:“这女娃可真是太让我意外了。” 柳守奇在一边听着,示意历尘舟继续讲下去。 历尘舟看着回想着先前柳云璃身侧的异象,微微出神,目光悠远。 他缓缓说道:“这小女娃先前所展露出的恐怖气血之力,古籍中亦有记载。而浩然天下那些不可知之地走出的天才子弟,也都有如此的气象。此等境界,浩然天下称之为泥胎极境。跨入此等境界的修士,泥胎境便可以下伐上,攻伐山巅境的存在。” “哦?”听闻历尘舟提及那些不可知之地,甚至提到了也有如同柳云璃这般不世出的天才,柳守奇的脸上并无喜色,反倒是有一种不满足之色。 历尘舟自是察觉到了柳守奇的反应,历尘舟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就这等与世无争的地界,活学这些小家族并不能够理解他这番话之中所承载的重量所在。 浩然天下有数不尽的名山大川,其中更是有诸多的隐世宗派,便是族中的普通长老都有着随手颠覆一座城池的威能,但饶是他们,对那些传闻中的不可知之地走出的年轻人,都保持着某种敬意,奉为座上之宾。 自己也是因为早年的一些运气,加之承了某人的因,得以其所报之果,才能成为那处地界于尘世中的引路人。 若是追根溯源,其实自己并不能代表那处地界,甚至是比不得那只看门的巨兽。但饶是如此,他所及之处,各大宗门也是礼遇有加。 而这也足以看出那些不可知之地在这浩然天下的分量之重。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真不知老哥你是不知者无畏,还是真的了解你这位孙女。不过你想得到也没错,她是要比那些普通的不可知之地走出的人要强上不少。” “哦?”柳守奇眉头一挑,“此话怎讲?” 历尘舟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宇间满是凝重,沉声道:“这女娃,天生亲道!” ------------ 第一集 春日 第六十二章 奇了怪哉 听闻历尘舟此番评价,就算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柳守奇亦是一惊。 天生亲道,那可是惟有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天纵奇才! 自古至今,这个小镇上,从未出现过这般的人物。 要知道这等存在,往往秉承着一方天地之气运,向道而生。 据古籍秘典记载,天生亲道的麒麟才俊自出生伊始,魂光中就铭刻着天道的印痕,可融洽天地万道。 他们仿佛生来就是上天的宠儿,修行之上不会遇到任何的瓶颈,诸多境界皆是水到渠成。 柳守奇这才了然,难怪柳云璃在这等境界就可以修行星月水镜刀,还升华了流明掌这门武学。 如此说来,柳云璃进境之快,倒是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答案是虽说如此,柳守奇依旧心神动荡。 没想到那传说中的天才,竟然就在自己的呵护之下成长了这么多年。 若是等日后柳云璃走出小镇,彻底踏入浩然天下成为一方巨擘,那么这些早年的经历倒也算是一桩美谈。 “不过……”历尘舟微微停顿了一瞬,面露不解之色,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不远处与柳云璃说笑的陆吾,轻声问道:“那个少年又是什么来历?他可真是古怪得紧,竟然也修成了那部武学。” 柳守奇眸子内也浮现出些许迷茫,回应道:“我也只有些猜测,倒是算不得数,说真的,我也不知他的底细,只知晓他是我家族的一个书童。” “一个书童?”历尘舟回过头来,满脸错愕的看着柳守奇惊呼道:“仅是如此?” 柳守奇缓缓的点了点头,轻轻抚摸着胡须道:“就是如此。” 历尘舟面色古怪的看了柳守奇好些时间,却也没有从后者的脸上看到一丝的不对。 他这才转过头去,细细打量了一番陆吾,轻声道:“这个少年浑身透露着古怪,有些地方我也看不穿,到也算是有些天赋,若是放在外界,可算是一宗一派的亲传弟子了。至少,他的天赋更要胜过你那位第三孙。” 柳守奇闻言,点了点头。 对于陆吾的天赋,他也看在眼里,这才起了爱才之心。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他也修成了断岳千叠这门功法。 族中那位老佛爷临行前对自己早有嘱托,虽是不明其意,但这诸多原因综合在一起,最终陆吾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成为了柳氏家族又一位少爷。 但是这个中详情,涉及到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就是柳泰柳覃两兄弟都不曾知道,柳守奇自然也不方便同面前的历尘舟细说。 柳守奇面色沉静,丝毫看不出波澜,微微笑道:“也是如此,才让我家老大收他做义子。” 历尘舟微微颔首,拱手笑道:“那要提前恭贺守奇老哥又得一个这么优秀的孙子了!” 柳守奇抚须长笑一声,神色间满是自得之色。 一边的历尘舟突然说道:“守奇老哥,且不知你这孙女身负的命格是什么?” 柳守奇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并不懂得观人望气之数,也从未曾有人看过。” 历尘舟闻言,神色间有了某种期待,低声询问:“那不知可否让我一观?” 柳守奇闻言,思索了片刻,这才道:“那便由你吧。 历尘舟点了点头,缓缓合上眼帘,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周身突然浮现出一股玄之又玄的玄气波动。 他的双手结了一个古朴的印法,拇指自掌心中摁了一记,而后在双目间划过。 他的双眸渐渐睁开,一道道细密的金色纹路在他的瞳孔中微微沉浮。 他细细的盯着柳云璃看去,眉头缓缓皱起。 “咦?”他忽然轻呼一声,满是难以理解的神色。 柳守奇看到历尘舟的举动,虚发微微一颤,询问道:“尘舟老弟可是看出了什么?” 话音刚落,历尘舟突然脸色一变,口中突然喷出一团血雾,一瞬间面如金纸! 血雾缥绕间,竟是有一丝丝的金色光华一闪而过! 眼见此景,柳守奇面色瞬时一变。 他的手掌猛然探出,顺着历尘舟与柳云璃间骤然滑落! 刹那间,有莫名的力量自历尘舟身侧弥散而出,向着柳守奇侵袭而来! 那股神秘莫测的力量笼罩而来,柳守奇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似乎被这方天地所隔绝,有某种寂灭气息在虚无处缓缓袭来! 他瞬间遍体通寒,双眸不再混沌,骤然劈闪出两道厉芒! 轰! 一道青色的光环自柳守奇背后突然浮现,这方结界内顿时掀起了恐怖的力量风暴! 一时间,柳守奇周身混沌气翻滚,有莫名的恐怖能量加持己身,他口诵某种真言,手掌化作刀印,四是在演绎某种法诀—— “断!” 柳守奇怒吼一声,一时间须发怒张,仿佛一头暴怒的雄狮,手掌自空中悍然劈落! 噌! 虚空中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是割裂了什么一般。 随着这声轻响,虚空中莫名的伟力宛若潮水般褪去,令两人动容的寂灭气息也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守奇周身涌动的磅礴波动这才平息下来,却已是满身大汗! 他回过头去,发现历尘舟此刻面色惨白,周身竟是出现了些许裂痕,宛若是要即将破损的瓷器一般! 历尘舟苦笑的摇了摇头,满脸的惊魂未定。 他信手一招,虚空中有点点光尘洒落,没入他的躯体,他身上的伤痕顿时消失不见。 做过这一番,历尘舟无奈的回头道:“守奇老哥,你可是害惨了我,这女娃究竟是何方神圣?” 柳守奇闻言,眉头微抬,顾左右而言其他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历尘舟叹了口气,拨弄着周身衣衫,摇了摇头道:“她身际三尺之内有因果禁制,我什么都望不到,反倒是受了反噬,受了道伤。” 历尘舟身体上的伤痕看似是愈合了,但他的魂光之上,依旧是满目疮痍,随时可能崩碎。 他先前拼着命,以一缕心头真血献祭,才堪堪保住了他最后的魂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柳守奇闻言,顿时面露惊容,赶忙起身,对着虚空中行了一礼道:“是我逾规,还望谅解。” 历尘舟惊愕的看着柳守奇的所作所为,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跟着柳守奇向空中行礼。 盏茶时间过去,虚空中并未穿来其他的动静,两人微微侧头,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是我唐突了,原来是那几位的手笔。”历尘舟重新盘坐下来,叹了口气道。 他虽说表面上依旧古井无波,但是心海间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出于某种中特殊的原因,这座小镇上的那几位自己有所耳闻。 但是自己怎么也想不清楚,为什么这小小家族中的一位明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与那几位扯上联系。 就方才那一手探查,竟是触发了传说中的因果禁制。 须知,那因果禁制就是那些不可知之地走出的人杰,可能都未曾背负。 这种可怕的禁制,一般都用以蒙蔽天机,用以潜藏惊世骇俗的珍宝。 当然也有无上的存在用这种手法来隐藏某位后辈子弟的天赋气运,唯恐在成长阶段就被人提前扼杀,但饶是如此,施法之人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莫非这个女娃竟是能够承担得起那种命格? 他此次前来这座镇子,是被那处中人指派,作为引路人引渡这个女娃。 这件事本身就是从未有过的情形。 天下众多不可知之地的引路人,都是顺从因果,自行指引那些才俊踏上路途,最终能否登堂入室,还是要看他们个人的造化。 如今,那位竟然亲自指派自己来到这座小镇引渡这个女娃,现在看来,这之中似乎牵扯深。 历尘舟此刻也感知到了这件事背后的不寻常,这之中似乎涉及到了那些存在之间的某种交易和安排。 他隐隐有种猜测。 这个女娃,似乎从出生开始,就是那里的人。 这种猜测玄之又玄,但是却又合乎情理,只是这之中牵涉太深,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翻了船失足落水。 先前的因果加身魂光险些破碎未尝不就是一种警告。 看来,自己还是收起那些小心思,安安分分做自己的引路人便是。 如此想着,历尘舟微微叹了口气。 说到底,自己终究只是那些不可想象的巨头手中一枚博弈的棋子罢了,什么不可知之地的引路人,说来身份超然,但依旧只是那些无上生灵眼中的蝼蚁罢了。 “尘舟老弟?” 听闻一边传来柳守奇的呼喊声,历尘舟突然回过神来,迅速调整情绪,循声望去,问道:“怎么了?” 柳守奇神情间突然有了一丝拘谨。 这件事只是他出于私心,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历尘舟察觉到柳守奇的神色,摆了摆手道:“守奇老哥就别和我客气了,但说无妨。” 柳守奇喉咙耸动了一瞬,斟酌着言辞,脸上浮现出诸多犹豫之色。 “哎。”他终于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知尘舟老弟能否帮我看看舒夜那孩子的命格?” 历尘舟闻言,轻笑一声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话音刚落,他再一次运转望气术,回头看向柳舒夜所在的地方。 观战席上。 柳舒夜神色突然一动,凤目微抬,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视过高台上的某处,却并未停留,只匆匆划过。 历尘舟敏锐的察觉到了柳舒夜的举动,心下微惊。 他细细看去,只见柳舒夜头顶有一道刺目的金色莲花,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历尘舟眼见此景,陡然倒吸一口冷气,失声惊呼道:“竟是传闻中的儒家圣莲?莲瓣之间金光涌动,足以称贤!” 柳守奇听闻历尘舟的话语,面颊微微一颤,瞬间心神动荡! 老头子兴奋之余,竟是生生拔下了一小撮胡须。 须臾时间过去,历尘舟依旧没有回过头来。 柳守奇这才察觉到不对,疑惑的回头望去,却发现历尘舟胸膛微微起伏,周身颤抖。 “尘舟老弟?”柳守奇试探性的呼喊了一声。 历尘舟神色诡异,双眸间散露出莹莹辉光,紧紧盯着陆吾所在的方向,周身玄气喷涌,霞瑞涌动,一身力量竟然在顷刻间失去控制! “奇了怪哉。” 历尘舟喃喃自语,面色惊骇欲绝,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难以想象的奇观。 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下莫名的激动,失声惊呼道: “那少年半黑半白,竟是于生死间游离,老天,他怎会是如此命格!” ------------ 第一集 春日 第六十三章 一念 历尘舟依旧沉浸在浓浓的惊叹之中,口中时不时的喃喃自语,直呼“奇了怪哉”,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陆吾的身影,神色间再也不负平日里读书人的平静之色。 柳守奇听闻历尘舟的话语,一双浑浊的眼睛顺着历尘舟视线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了正在同柳舒夜等人谈话的陆吾。 柳守奇的眼底涌动着不为人知的异芒,暗暗流转。 其实柳舒夜的命格他隐隐有所猜测,虽然事实更为惊人,但是却也是在情理之中。 而他其实真正想知道的,是那个名为陆吾的奇怪少年,究竟身负何种命格。 怎奈这之中牵连甚大,陆吾身负某种难以言说的命数,他并不能够直接开口询问,只得借着以观看柳舒夜的命格为由,让历尘舟也看看陆吾究竟身负何种命格。 听着历尘舟所言,陆吾似乎身负某种极为奇特的命格,饶是见多识广的都如此失态。 柳守奇清了清嗓子,这才轻声道:“尘舟老弟,你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 历尘舟猛地回过神来,循声望来,眉宇之间依旧充斥着难以掩盖的惊容。 中年文士深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压下心底涌动的惊骇情绪。 “守奇老哥,那少年究竟什么来头?”中年文士不答反问,眉宇间悬着浓浓的凝重之色。 看着历尘舟的语气和神色,柳守奇怎能不明白其中牵涉之深。 柳守奇灰白的双眉微微抬起,惊疑不定道:“怎么?那陆吾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中年文士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之间有着某种颤抖之意,似是见到了这世上最恐怖的景象。 “守奇老哥,你可知那少年是什么命格?” 听到如此的反问,柳守奇回想着先前中年文士所言,出声道:“你方才也说过,半黑半白,游离生死,这是何意?” 中年文士回过头去,凝视着陆吾的身影,默不出声。 良久,他才继续开口道:“守奇老哥,你应该也听说过,白色的命格之色是所有人都所具有的,代表着生机,不论帝王将相,圣贤大能,虽说命格之色各不相同,但是都会有白色的命格作为基底,来承载各自不同的气运。” 柳守奇点了点头,这些事是浩然天下诸多修士都知晓的,并算不得什么秘闻。 历尘舟继续沉声道:“但是,世间所有生灵,并无黑色命格,你可知这是何意?” 柳守奇须眉紧皱,细细思索,心下有了些许猜测,尝试着说道:“莫非是……” 历尘舟点了点头,道:“没错,黑色的命格,与其说是命格,不若说是尸气。黑色的命格所代表的是亡者的气息,当今浩然天下将之称之为尸气。这种命格,本不应该,不,是不可能出现在一个活着的生灵身上的。” 他顿了顿,面容肃穆的遥遥凝视着陆吾,神色复杂道:“但是这个少年,竟是同时身负这两种命格!一念生,一念死,他可谓是身处生死游离之间!这种诡异的命格,古籍不曾有记载,我也不曾听闻或是见识过!” 听闻历尘舟此番话语,柳守奇微微眯了眯眼,脸颊上的皱纹似乎都多了些许。 “那这种命格有什么影响?”柳守奇轻声问道。 历尘舟暗暗思索了一番,缓缓摇了摇头。 “无人可以说得出,这种命格或许整部古史都不曾多见,不过,我倒是可以试着通过《大易经衍》推演一番。” 听闻此话,柳守奇面露惊容。 《大易经衍》是是阴阳一家的不世功法,以世俗的界定而言,该算作是五品玄功。 这门法诀甚是玄奥,听闻那阴阳家一脉的隐世大修臻至大成之境,堪称可前算古人一万载,后算来者一万载,是一门玄奥莫测的阴阳秘术。 柳守奇未曾想到陆吾的命数竟是需要这门无上玄功来推演,顿时关切道:“你才受了因果反噬,如此妄为,怕是……” 历尘舟摆了摆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不碍事。” 话音未落,他的身后顿时浮现出三轮朦胧的光环,流淌着莹莹的辉光,堪与日月争辉! 柳守奇看着历尘舟身后三轮光环,面色复杂。 没想到历尘舟这些年,竟是走到了这一步! 历尘舟背后的三轮光环,散发青色的朦胧光泽,细细看去,每道光环上都铭刻着一道奇异的纹路,散发出某种悠久的玄奥波动。 一股古老玄奥的气息从历尘舟背后的光环中缓缓流出,这方小天地内顿时为混沌气息所包裹。 历尘舟十指掐出几个玄奥的手印,面前的混沌气息一阵翻滚,他的身前顿时浮现出诸多晦涩难懂的道纹。 那些道纹闪烁着莹莹辉光,似是记载着天地之间某种至理,在叙空中飞舞,自由交织,组合排列。 历尘舟双眸内玄光阵阵,凝神注视着身前的道纹,想要透过这铭刻于天道的印记之中窥得一方真相。 历尘舟周身符文飞溅,背后光环之中混沌气息翻滚,投射出诸多的虚影。 柳守奇身在一侧,凝神观望着历尘舟的举动,不敢有丝毫的出言打扰,更是暗暗加强了此方结界的禁制,防止因历尘舟散溢的能量崩毁这方小天地。 历尘舟的眼神变幻莫名,时而清晰,时而疑惑,时而惊愕,时而不解。 仅仅几息之间,历尘舟的眼中满是历经岁月的沧桑,宛若一瞬沧海桑田。 突然,柳守奇眼神一凝。 毫无征兆的,历尘舟身后的三轮青色光环发出了剧烈的战栗,光环上的三道印记突然光芒大盛,动荡不安,似是隐隐有崩裂之意! 柳守奇双眸之中厉色暴涨,须发怒张,轻叱一声:“咄!” 随着这一声轻斥,似是引动了某种冥冥之中玄奥的能量。 天地间顿时飞掠出诸多的光尘,其中闪动着各色的符文,以极快的速度掠入历尘舟身后的光环! 历尘舟周身猛烈震颤,眼角流下两道猩红的血液,两只眼球遍布血丝,似乎是受到了某种重大的创伤! 柳守奇眼见此景,双眸中顿时迸射出两道骇人的电芒,掠入历尘舟的双眼。 柳守奇爆喝一声:“历尘舟,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柳守奇的声音仿佛是震世惊雷一般,在历尘舟的泥丸宫内骤然炸裂。 历尘舟的魂光猛烈的震颤了一瞬,心神瞬间回归。 砰! 历尘舟身前浮现的诸多道纹瞬间崩碎而去,化作天地间的光尘,就此不可见。 他背后的三轮光环终于平静下来,光环之上的三道印记也不再发光,彻底隐入光环,一齐没入历尘舟的体内。 此刻的历尘舟发髻崩散,一头长发散乱的披在身后,眼窝深陷,嘴角还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好不凄惨! 柳守奇赶忙起身,快步上前扶住历尘舟的身躯,手掌一翻,一枚丹药瞬时出现在他的手心。 他迅速将那枚丹药喂入历尘舟的口中,手掌自历尘舟前胸抚下,发出莹莹辉光,以自身的力量帮助历尘舟消化那枚丹药。 历尘舟的脸色这才好了起来,微微有些红润。 他就欲说些什么,柳守奇匆匆打断了他道:“守住本心,切莫魂光崩毁再堕轮回!” 听闻此话,历尘舟也不再多说,闭上双眼,以奇异的力量包裹住泥丸宫内的魂光,宁守本心。 一盏茶之后,历尘舟这才睁开眼睛,面色彻底恢复正常。 柳守奇这才收掌,面色凝重,心有余悸道:“我若是再晚一丝一毫,你三轮魂环就此崩毁,你自身怕也是再堕轮回!” 历尘舟叹了口气,一时间苦笑连连。 柳守奇默默调息,缓缓坐下身子,这才回头道:“你都看到了什么?这回的反应比方才看小璃儿还要恐怖。” 历尘舟眉头紧锁,回头看向陆吾的身影,轻声道:“不知,只觉得似乎迷雾重重,堪不破他的命数。似乎他并不在这片天地间,反倒是我受了天道的反噬。” 柳守奇面露惊容,惊叹道:“竟还有《大易经衍》堪不破的命数?” 历尘舟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嘴角划过一丝嘲弄:“或许只是我修为太低,此等命数,怕得是我师尊那一级数才能略察一二吧。” 听闻历尘舟提及的师尊,柳守奇惊色更浓,他回头看向陆吾的神色中,充满了某种凝重和难以言喻的震惊。 历尘舟的师尊,可谓是堪与镇子中的那几位比拟了,但饶是如此的存在,却依旧只能略察一二。 这陆吾,究竟身负何等恐怖的命数? “不过……”历尘舟的声音突然传来,充满犹豫之色。 “怎么?”柳守奇猛地回头,询问道。 历尘舟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望着陆吾的身影,缓缓道:“方才最后,我拼着魂环崩碎,再堕轮回,于冥冥中堪得一线天机。” “哦?”柳守奇微微皱眉,露出询问的神色。 历尘舟回过头来,双眸间突然掠出两道奇异的光辉,沉声道: “此等命数,有帝王之象,却无帝王之气。有万劫不复之难,却亦有涅槃重生之机。” 在柳守奇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历尘舟面色沉重,缓声说道: “换句话说,此子一念成圣……” “一念成魔!” ------------ 第一集 春日 第六十四章 魁首之争 半个时辰的时间匆匆而过。 转眼,已是日斜西山,渐近黄昏。 西边的天空上,火热的夕阳将四周的云彩烧得透红,映得半边天际都泛滥着火色的余晖。 两道身影自观战席上起身,互相有说有笑走向擂台。 至此,这一届族比基本大局已定。 由于柳元龙临阵破境,自是无缘本次族比的前三之列,倒也省去了一场比赛的繁琐,那秦天佑便是夺得了此届族比的第三之序。 但饶是如此,秦天佑也是面色铁青。 对他而言,有柳元龙和柳云璃在,这场族比他注定是夺不得魁首的。 但是他可以输给柳元龙,也可以输给柳云璃,唯独却没有想到会输给陆吾。 虽说最后那陆吾的情况要比自己糟糕不少,但输了就是输了,并没有那么多辩解的余地。 以他秦天佑的傲气,这次败给堪堪不过泥胎八炼的陆吾,或许会成为他一生的耻辱。 秦天佑缓缓起身,凝神望向陆吾所在的方向,面色铁青,咬牙切齿低声道:“他日待我迈上山巅,今日的耻辱定当让你百倍奉还!” 听闻秦天佑言语之中压抑着的恐怖怒火,周围一众秦氏子弟都耷拉着脑袋,噤若寒蝉。 就是先前那狂傲无比的秦荆南,此刻面对着秦天佑,也是缩着脑袋不敢出声。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一众秦氏子弟心中那宛若神祇的秦天佑,竟然会在最后败给那陆吾。 如此想来,他心中对于那陆吾突然心生某些难以言喻的惧怕,但是却也稍稍觉得安心,不再为自己先前的失败而担心。 毕竟就是连隐隐迈出半步去的秦天佑都输给了陆吾,以他秦荆南现如今的水平,能与陆吾相持那么久,到也足以自傲了。 想至此处,他心中对于败给陆吾这件事终于不再那般介怀,反倒是有些许庆幸。 陆吾这等人物,且不说先前以下人的身份让秦夫人都吃了亏,今日又是表现出这般强悍的战力和恐怖的天赋,那绝不是自己可以与之匹敌的。 他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坚持那么久,完全是陆吾给自己留了手。 若是陆吾丝毫不留情面,他今天的败状必定会必现在还要凄惨。 如此想着,却听闻一边传来秦天佑森冷的声音:“我们走!” 秦荆南回头望去,却见秦天佑径自一挥袖袍,率先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回头望了望擂台上的柳云璃,眼中皆是掩藏着按捺不住的艳羡之意,但是终究是畏惧于秦荆南的威势,还是乖乖的跟随者秦天佑离开了演武堂。 擂台上。 柳云璃和陆吾分别站在擂台的两侧,互相躬身行礼。 周围坐席上的一众少年皆是面色复杂的看着场中的两人,神色复杂。 这次的族比,除却柳元龙一举迈上山巅二开玄府,陆吾可谓是一战扬名,彻底奠定了他今后在这柳氏家族中的地位。 浩然天下各族以武力为尊,柳氏家族也不除外。 柳氏家族的普通子弟若是能够表现出极为强大的天赋和武学修为,都会被破格选拔进入护卫队伍,甚至是担当护卫统领之职。 以陆吾今日所展现出来的修为,怕是直接可以选拔为副统领了。 想到这些,有些少年眼神中透露出淡淡的羡慕和嫉妒。 护卫副统领每个月的月钱可是排在整个家族中游水平的,远比他们这些普通子弟要强得多。 柳云璃环顾四周,听闻耳畔传来的窃窃私语声,轻笑道:“陆吾,你今日可算是成为了整个家族的焦点了,我看我那几位闺中好友,对你可是暗送秋波,春意绵绵呢!” 少女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古怪的意味,俏脸上也浮现出丝丝红晕,撅着嘴唇,颇有小女孩作态。 陆吾讪讪的摸了摸鼻头,耸了耸肩道:“这可怨不得我,我只是听了你的,力争上游罢了。” “哼!”少女鼻息间轻哼一声,盯着陆吾的美眸间满是不善之色,眼波流转间,娇态十足。 陆吾看到柳云璃的神色,脑袋缩了缩,苦笑连连。 “咳咳咳。” 一边突然传来一声咳嗽,两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柳安走上台来,脸上是满满的赞许之色。 能够走到这一步,说明两人都是此届弟子中的佼佼者,身为柳族众人,他自是感到与有荣焉。 柳安以眼神示意二人做好准备,而后环顾四周,朗声道:“魁首之战,开始!” 听闻这边的动静,周围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滞。 一众少年都是面色古怪的看着擂台上,神情玩味。 陆吾和柳云璃的实力虽说有目共睹,都是极为强大,但是两人之间的差距也是极为明显的。 陆吾在先前与秦天佑的对局中,虽说也是发出了超乎寻常泥胎境的攻势,答案也不过一瞬,却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而柳云璃的一身实力则是完全稳定在泥胎境之上的层次,甚至说是另类迈上山巅也不为过,与陆吾相比,那是天差地别。 若是不出意外,这又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不少子弟满怀笑意的看着陆吾,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 毕竟今日的族比陆吾一路走到高歌挺进,现在能看到这家伙吃亏,也算是让他们的心里寻得些许平衡。 柳云璃笑吟吟的看着陆吾,吐了吐舌头道:“准备好了啊!” 轰! 骇人的恐怖气血顿时滔天而起,带着汹涌肆虐的风刃充斥了这片空间! 柳云璃五脏之间突然光芒大展,各自蕴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散发着莹莹光辉。 哗! 庞大的血色巨翼骤然自柳云璃背后展开,一个个玄奥晦涩的道纹在其中沉浮,散发出阵阵神秘强大的气息。 恐怖的威压从那双血色巨翼上缓缓流出,整片擂台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隐隐震动,似乎是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威势! 天地间,一道道玄气化作光尘,一一汇入柳云璃周身的气血风暴之中,化作火焰一般的光团,在柳云璃娇小玲珑的身躯四周欢快跳动。 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波动骤然在擂台上炸裂开来! 在这股浩瀚的力量波动之下,整个擂台不断震颤,发出低低的轰鸣声。 难以言喻的压迫气息从那道翠影内不断弥漫开来,遥遥锁定了陆吾的身躯。 磅礴伟岸的恐怖威势扑面而来,压得陆吾顿时气息一滞,只觉得呼吸都变得颇为困难。 道道风刃席卷肆虐,将柳云璃包裹在巨大能量风暴之中,周遭泄露出的锋利气流割得陆吾肉身表面微微刺痛,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印痕。 陆吾脸色一垮,面色难看的望向对面的柳云璃,充满了无奈。 这个女孩还是一贯的作风,一上来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看着架势,想必便是那传闻中的断岳千叠第三重境界了。 如今亲自站在柳云璃的对立面,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柳云璃的强大。 这浩瀚无际的天地威压和霸道无匹的力量波动,竟是能够比得上那日在酒楼之中,那雷氏家族二公子雷渊所身负的力量波动,甚至隐隐有盖过雷渊之势! 若是当日柳云璃能有这番威势,那雷渊和范辛阳怕是捞不到半点好处。 如此想着,他顿时为柳云璃的恐怖天赋深深折服。 同时,他的心底对于那八品下功法断岳千叠觉得一丝疑惑。 他和柳云璃二人能够越阶而战,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由于这门功法所带来的强大加持。 这种加持不似浩然天下传言中的那类秘法,断岳千叠是以温养修行者体内的能量为基础,从而发挥出超乎寻常境界的实力。 换言之,这是一类对于气血玄气的修炼法门,而非是以压榨身躯深处的潜力而增幅战力的秘法。 普通的增幅秘法都有诸多的副作用,但是这断岳千叠不然,能够持久作战,可谓是将修行者的基础拔高一个层次,以越阶而战! 陆吾起先修炼这门功法,并未有诸多的瓶颈,似是轻轻松松就入了门。 而后的日子里,他还从这门功法中领悟到了某种意境,从而演化出了一门朴素的拳法。 虽说这道拳法并无太过高深的套路与威能,但是他在平时的战斗中却也是依赖这拳法中绵延不绝的意境,发挥出了极大的威能。 而这部功法体现出的诸多玄奥,绝非是普通的八品功法所能比拟。 时至今日,陆吾越发觉得,这断岳千叠绝对另有隐情! 这些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眼前的严峻形势并不容他多想,陆吾瞬间回过神来严阵以待! 他感受着柳云璃强大的气息,申请苦涩。 陆吾眉头微皱,似是终于决定了什么,微微叹了口气,就欲伸手说些什么,却听对面的少女朱唇间流淌出冰冷的声音:“你要是敢投降,我今天拼着逾规,也要打残你!” 闻言,陆吾神色一滞,回头望去,发现柳云璃俏脸微寒,淡淡的看着自己,美眸深处涌动着淡淡的威胁之意。 他不仅缩了缩脖子,讪讪的放下手。 他知道,这种事情以柳云璃的性子,还真得做得出来。 陆吾苦笑一声,现在可真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陆吾此时的表情好像哑巴吃了黄连,颇为苦涩。 对面的少女白皙纤长的脖颈微抬,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美眸间神光涌动,遥遥看着陆吾。 嘴角含春。 ------------ 第一集 春日 第六十五章 最后的魁首 擂台上。 陆吾感受着自柳云璃娇躯内传出的无可撼动的恐怖气息,面容苦涩、 但他也并不是那么优柔寡断的人,既然横竖都是挨揍,那不妨尝试着讨回一些利息。 想到此处,陆吾脸上的苦涩尽数退却,竟是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柳云璃听闻陆吾如此狂妄,柳眉微抬,满脸的玩味之色,笑吟吟的盯着陆吾,神色间略有冷意。 事到如今,陆吾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能打打嘴仗倒也算是占了便宜。 陆吾缓缓敛去脸上的笑意,凝神定志,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眸之中厉色暴涨,心下陡然沉喝一声: 断岳千叠第二重! 轰! 腥稠的血色波动突然自陆吾身躯周围炸裂开来,化作一重接一重的滔天巨浪,向着四周席卷而去! 浩瀚无匹的力量波动自擂台上升腾而起,包裹着陆吾的身躯,透露出无可撼动的厚重之意,绵绵不绝,隐隐试图抗衡柳云璃那庞大恐怖的力量波动。 哗—— 一抹青色的光华自陆吾的身躯上微微荡漾了一瞬,刹那间就蔓延到了全身。 浓郁的清辉从他的身躯中传出,透露出宛如旷世神玉般的光泽。 刹那间,陆吾周身皮肤变得宛如玉石般清澈皎洁,透露出一丝丝坚不可摧的坚硬气息。 陆吾周身包裹着青赤两色的气流,缓慢旋转,有种莫名的气韵。 一时之间,观战席上的众人竟是有些看得呆了。 只见擂台上的两人皆是演绎着两道相同的武学,隐隐成呼应之势,有种莫名的契合之感,让一种少年好不艳羡! 台下不乏有诸多柳族少女,看着此刻的陆吾,隐隐透露出些许丰神如玉的风华,一个个美眸流转,秋波荡漾,竟是一片痴迷! 陆吾此刻尽情催动了身体内的所有力量,周身涌动着澎湃无匹的气血之力,比之先前的秦天佑竟是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体内脏腑间传出雷鸣般的轰响声,竟是更胜先前,一身气血也是似乎显得更为凝实。 在座的众人中,也有有心人发现了这一异状,瞳孔骤然一缩,满脸的惊容! 似乎两场对决之间这不到一个时辰到时间,陆吾的身体又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变化,看这样子,他的修为似乎是更进了一步! 周遭顿时传来一阵阵窃窃私语,许多人也是相继察觉到了陆吾的变化,一个个惊叹莫名,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柳舒夜也是察觉到陆吾的变化,凤目微眯,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关于陆吾的一些奇特之处,旁人或许不知,但他却深有体会。 自从第一次在习武场操练陆吾起,他就已经发现,陆吾能够在与对手的对决中,以某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借助对手的攻击来帮助锤炼其自身的体魄。 陆吾之所以进境如此之快,不过一个月,就能够从初入泥胎八炼达到可硬悍泥胎九炼圆满而不落颓势的惊人程度,与他这些日子以来对于陆吾的锤炼密不可分。 现如今陆吾所表现出来的进境,自是在先前不断地对决中,体魄进一步得到了锤炼,厚积薄发的体现。 擂台上。 柳云璃感受着陆吾周身越发强悍的气血之力,朱唇微扬,赞许道:“不错嘛,又进步了。” 陆吾咧了咧嘴,活动了下周身关节,暗暗调息,运转某部法门。 “云璃小姐,可要当心了!” 陆吾话音刚落,一抹皎洁的瑞霞突然自其足底流淌而出,顷刻间就将陆吾的整个身躯包裹其中。 吼! 擂台上隐隐传出一声低低的龙吟声,一股莫名的威压自擂台上缓缓弥漫出来。 哗! 只见擂台上的空气微微荡漾了一瞬,下一刻,陆吾的整个身躯瞬间化作一道流光,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柳云璃掠去! 柳云璃美目微眯,嘴角笑意不减,轻笑一声:“来得好!” 话音未落,少女玉足轻动,身体中同样流淌出皎洁的清辉,踩着玄奥的步伐,身形瞬动,一只玉手看似漫不经心的对着陆吾轻轻探去。 撕拉—— 擂台上突然传出一声空气被撕裂的声响。 只见虚空中不断奔袭的流光中突然探出一只拳头,拳印表面裹挟着浓郁的拳罡和霸道无匹的刚猛拳意,与柳云璃的手掌重重对轰了一记! 轰! 两人恐怖强悍的攻势悍然相撞,瞬间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头脑竟是空白了一颗,双耳微微轰鸣。 擂台上,陆吾方才触及到陆吾柳云璃的纤纤玉手,突然脸色一变! 那一刻,陆吾只觉得从柳云璃那流淌着青色光辉的纤纤玉手之中,竟是涌出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道,以霸道无匹的姿态,几乎是瞬间就侵入了自己的身体! 那股难以想象的巨力入体,顿时在他体内横冲直撞,顶的陆吾五脏六腑间气血翻滚,久久难以平歇。 陆吾面色凝重,周身涌动的力量波动越发汹涌澎湃。 他看似瘦弱的身躯此刻浑身拳意流转,双手捏拳印,一拳接一拳沉稳的打出,丝毫不去顾忌体内的气血翻腾,眼中尽是炽热汹涌的无畏战意。 另一边,柳云璃也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素手轻动间,接连与陆吾的攻势相接,发出滔天的威势! 轰轰轰轰轰! 转眼间,两人已是对上了数十招,发出了恐怖的声势,震得整个演武堂都微微颤动! 众人感受着那无可匹敌的恐怖威能,皆是咽了口口水。 这究竟是何曾恐怖的能量波动! 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许多人都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擂台上。 陆吾与柳云璃的身影此刻皆仿佛是脚踏流光,化作两道厉芒,时不时的狠狠相撞,散发出恐怖的能量余威。 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中,陆吾所受到的反震之力越来越大,他所挥出的每一道拳印都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却依旧难以抵御柳云璃的掌印。 随着力量的一次次倾泻,陆吾的丹田气海内逐渐生出空虚之感,只觉得后继无力,不禁感到心情苦涩。 如此下去,他肯定会先柳云璃一步耗尽自身所有的力量而落败。 想到此处,陆吾咬了咬牙,心下暗暗有了计较。 这种局势下,恐怕唯有拼着方才回复不多的精力,再写出那一笔,才能有一丝渺茫的生机! 或者说,才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既是有了想法,陆吾眼神中陡然激射出两道神芒! 轰! 两人重重的对轰了一击,陆吾凭借巨大的反震之力脱离战团,立身于柳云璃不远处的对面。 柳云璃见道陆吾的举动,心下有了些许猜测,也并未追击,只停下脚步,遥遥望着陆吾,嘴角含笑。 看着少女那颇为自得的样子,陆吾叹了一口气,冲着柳云璃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他一身汹涌澎湃的拳意陡然散去,单手捏剑诀,自空中缓缓滑落。 轰! 肆虐汹涌的剑意轰然爆发,带着宛若可以切割一切的锋利罡风滔天而起! 恐怖森冷的剑芒肆虐在这方小天地间,宛若是要劈落万丈苍天,另江河倒灌,日月倒转! 柳云璃见状,瞳孔也是一缩,俏脸微凝,竟是流出了警惕之色。 这一刻,饶是她都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而那危险的气息,就来自于不远处少年! 哗! 柳云璃背后的一双血色巨翼陡然奋力张开,顷刻间,竟是化作漫天星辰! 少女一只素手轻轻举过头顶,似是引动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竟是宛若一柄长刀,透露出森冷的锐利锋芒和恐怖无匹的寂灭气息! 陆吾微微眯了眯眼,认出了柳云璃此刻所施展的武学。 七品下武学,星月水镜刀! 难以言喻的压迫气息在两人之间逐渐形成,两人周身的力量波动都运转至了一个巅峰,隐隐对峙。 须臾之间,陆吾的指剑终于自虚空中落下。 只见一道血色的印记宛若一道空间中的裂痕,安安静静的漂浮在他的胸前,毫无波澜。 陆吾此刻脸色发白,额头上满是汗珠,整个人的身形竟是都有些摇晃,显然是耗尽了自身所有的气力。 “去!” 陆吾轻斥一声。 只见陆吾身前那道血色的虚影,微微颤动了一瞬,突然冲着柳云璃暴掠而去! 一时之间,整个擂台上纵横肆虐的的剑意突然炸裂,那血色虚影仿佛一道璀璨的剑芒,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洞穿陆吾两人之间的空气,带着恐怖无匹的锐利气息悍然而至! 柳云璃眼见那攻势袭来,俏脸微凝,举过头顶的纤纤玉手几乎同一时间悍然落下—— 轰! 一道恐怖的刀芒瞬间自柳云璃的手掌中掠出,以霸道无匹的姿态陡然席卷向陆吾,与那迎面而来的血色印记悍然相撞! 砰! 擂台上的刀罡与剑芒瞬间汇聚在一起,互相纠缠撕裂,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此方天地间的玄气骤然炸裂,化作一道道恐怖无匹的肆虐风暴向着四周席卷而去! 擂台上突然释放出一道强烈的爆炸光芒,刺的众人难以直视,皆是闭上了双眼。 擂台上。 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大反震之力轰然自两人的中间炸裂开来。 陆吾此刻体力透支,在这巨大的反震之力面前丝毫没有抵挡之力,身体就仿佛脱了线的风筝,瞬间倒飞出去。 陆吾的嘴角挂着一丝无奈和莫名的洒脱。 果真,还是输了。 陆吾微微闭眼,想着一切就此结束,突然之间却是察觉到了什么,神色一动。 他只觉得背后的空气突然波动了一瞬,一股莫名的巨力突然自背后袭来,重重拍击在了他的背上。 在那股巨力之下,他的身躯在空中突然改变了路线,向着另一侧飞去。 反倒是身后传来一声娇哼,就此不见了动静。 陆吾重重的摔在了一侧的擂台上,大口的喘息着。 周遭烟雾升腾,一时间竟是什么都看不清。 终于,周围的尘埃微微散去,陆吾也终于恢复了些许体力,这才起身观看,却发现他原本立身的擂台之外,柳云璃一席翠衣站在那里,昂着纤细白皙的脖颈,撅着小嘴瞧着自己。 而他自己,却依旧在擂台之上。 陆吾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周围的人群也是看清了这边的情形,齐齐一愣,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错愕之色。 整个演武堂中的空气顿时宁静得诡异。 众人皆是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吾和柳云璃,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方才两人最后的对碰中,擂台上一阵恐怖汹涌的动静,众人皆是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现在看来,恐怕是陆吾依旧用某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将柳云璃生生震下了擂台! 轰! 短暂的寂静之后,周围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哪怕是陆吾自己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是如此的结局。 众人神色各异的看着擂台上的少年,表情复杂。 他们都知道,从今往后,擂台上那个此刻满脸错愕的少年注定要名扬整个小镇。 只因一件事。 柳族族比魁首,陆吾! ------------ 第一集 春日 第六十六章 只是近黄昏 这一届的族比终于结束,但是在场的所有人谁都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结果。 这个结果着实让人大跌眼镜,原本有望夺得魁首的众人竟然都没有成功,却是让陆吾这个平平无名之辈夺得了最后的头筹。 而此时的陆吾可谓是成了本届族比最大的黑马,一路高歌猛进,竟是让那诸多天骄竞折腰。 高台上。 四道身影皆是面色复杂的看着擂台处的两人,久久无言。 几人都是成精了的存在,那睫毛都是空的,哪里不明白柳云璃此番做法的用意。 “我说大哥,这小璃儿对待你这干儿子可真不一般啊。”柳覃回过头去,圆圆的脸上满是笑意,玩味的看着大哥柳泰。 柳泰听闻柳覃的话语,面色依旧古井无波,但是心底也滋生出不少异样的情绪。 中年文士历尘舟目光微垂,有意无意的扫视过柳云璃和陆吾二人的身影,眼神间异光涌动,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自从结界撤除之后,柳守奇的神色也颇为奇怪,忍不住总想多看陆吾几眼,双眸间满是复杂的情绪交织。 “我柳氏家族第四辈子弟再添如此强大的一位,着实是令人欢喜啊。”柳守奇终是缓缓说道。 历尘舟听闻柳守奇的话语,微微颔首,叹了口气道:“你这家族有此三人,可兴百年啊。” 一边的柳泰和柳覃听着两人的谈话,突然回过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浓浓的诧异。 他们很清楚这位的身份,没想到他都能对陆吾给出如此高的评价,这陆吾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擂台上。 陆吾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柳云璃,一时之间竟是哭笑不得。 他缓缓蹲下身子,拖着腮帮子和柳云璃平视,耷拉着嘴角道:“云璃小姐,你耍赖!” 柳云璃闻言,眼神飘往一边,在原地随意的踢踏着一双玉腿,撅了撅嘴唇道:“赢了还怪我?” “哼!”陆吾愤愤的哼了一声,一脸委屈的看着柳云璃:“分明是你自己下去的,你这叫我以后还怎么在家族里抬得起头?” 柳云璃缓缓回过头,轻轻皱眉,看着陆吾哭闹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刚才那么混乱的场面,应该没人看的清,可能只有寥寥数位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你放心好啦,安心做你的魁首,想那么多有意思嘛?” 陆吾这下是彻底没了脾气,深深叹了一口气,嘟着嘴耷拉下了脑袋。 “咳咳咳。”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紧接着就听到柳安的声音自一侧传来:“大家还都看着呢,这族比还没完呢。” 陆吾赶忙站起身来,满怀歉意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柳安,脸色微红,讪讪的挠了挠头。 柳安面色和蔼,神色间满是赞许之色,拍了拍陆吾的肩膀,轻声道:“干得不错!你小子着实是让我刮目相看,没想到柳氏家族的下人中,竟还有你这样的子弟!这可真是我柳氏家族之幸!” 听闻柳安的夸赞,陆吾脸上的红晕更显,赶忙摆了摆手道:“柳管事这番可真是折煞陆吾了,陆吾愧不敢当。” 柳安看到陆吾并未因为自己的几句夸赞就得意忘形,对于这位族比魁首不禁又高看了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以一身雄浑的玄气将自己的声音响彻整个演武堂,演武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柳安看到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这才继续扬声道: “我宣布,家族本次族比至此,正式结束。” 周遭顿时传来一阵欢呼,不少排位靠前的少年少女满面红光,异常激动! 接着,柳安开始宣读排位于前二十的弟子名单,被点到的人大多欢喜连连,只有少部分人因为诸多原因排名靠后,面色稍有不悦。 “……排位第三,秦天佑!” 众人回头望去,却已不见秦氏一支的身影,该是早早离去了。 “排位第二,柳云璃!” 柳云璃站在擂台一边,少女一身翠色衣裙被夕阳映得火红,笑面如花。 “排位第一……” 柳安突然停下话头,环顾四周。 众人虽然已经知晓了结果,但是依旧一片寂静,等着柳安亲自揭晓。 “魁首,陆吾!” 轰! 整座演武堂内,欢腾如海啸般的呼喊声突然炸裂,响彻九霄! 诸多少年面露崇敬之色,看向陆吾的神色间充满了狂热! 一些也是少女眼波流转,异彩连连,对着陆吾暗送秋波,媚态频生! 陆吾此刻终是成了整个家族的焦点!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一个人以看待寻常下人的眼光去看待陆吾。 所有人的眼睛都充满了狂热的崇拜和尊重之意。 只因为一个事实。 只因为陆吾争得了族比头筹! 此刻的陆吾,不再是大公子柳舒夜的书童陆吾,而是有了另一个身份。 族比魁首,陆吾! 哗! 周遭众人突然起身,对着陆吾整齐划一的抱拳行礼。 就是一边的柳云璃也是冲着陆吾抱拳,笑意灿烂。 柳舒夜和王志安也随着大家一齐起身,冲着陆吾抱拳行礼。 随即,一道巨大的声音响彻整个柳氏家族: “贺陆吾魁首!” 一时之间,众人皆是一齐开口,冲着本次族比的魁首致以最高礼节的祝贺。 被如此庞大的声音所包裹,陆吾瞬间被深深的震撼,心神剧烈动荡! 看着四周密密麻麻冲着自己躬身行礼的人群,他突然心生一种感动之情,鼻头竟是微微发酸。 在众人狂热的眼神和尊崇的祝福中,陆吾做了一个让人意外的举动。 他跑了。 竟然是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他一路跑出演武堂,将众人错愕的目光抛在身后,向着某个方向奔跑而去。 演武堂内那些充满狂热尊崇的目光和称赞,他其实并不在意。 此时此刻,他只想做一件事。 于是他跑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的小腹发痛,两腿微微发软。 这也怨不得他,本来以他如此强悍的躯体不应如此,但是先前与秦天佑奋力相搏之后,又与柳云璃用尽全力相抗,此时此刻,他的精神极为虚弱,丹田气海内空空如也,周身血脉内不再有一丝的力量。 其实他早已经透支了所有的体力,但他如此卖力的奔跑却一直没有倒下,只是因为他心中的某个信念。 终于,那座熟悉的院落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陆吾的心头突然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毫不停歇,一路跑进那院落。 前脚进门,他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他逐渐停下奔跑的脚步,默默向前走着,越走越近。 走的近了,他停在那扇再熟悉不过的门前,看着木门上斑驳的印痕,还有那些小孩子刻刻画画的痕迹,神色间突然浮现出些许落寞。 是啊,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居住了多久。 现在看来,这一草一木,一刻一划,都是自己这些年留下的印痕。 他缓缓伸手,打算推开那木门,却是眉头微皱,又放下了原本伸出的手掌。 他心里有些害怕。 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怕些什么。 他又一次伸手,深深吸了一口气。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熟悉的气息突然扑面而来,撞得他一个趔趄。 天色已晚,已是黄昏时分,屋内颇为昏暗。 原本坐在桌前吃饭的老人看到有人进来,于是逆着余晖,颇为艰难的眯了眯眼,这才看清来人的身影。 老人的身躯突然凝固,手中的筷子竟是微微颤抖,两腮上的胡须也是微微浮动。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老人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每一道似乎都积压着浓浓的思念和无奈。 陆吾轻轻关上门,转过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轻轻说道:“爷爷,我回来了。” 一如这十几年来每次归来。 老人听闻陆吾的声音,干瘦的身躯突然一颤,胸膛剧烈的起伏,传出一阵低低的喘息。 “回来好,回来好啊!”老人喃喃说道,声音轻颤,似是在极力的压制某种情绪。 陆吾没有说话,默默坐在桌前,却发觉这里已经摆放着一副碗筷。 筷子一端有诸多细细的牙印,陆吾瞬间了然。 这是自己的碗筷。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只觉得心脏骤然一缩,鼻头发酸。 “爷爷,这碗筷……”陆吾突然觉得喉咙发干,言语颇为艰涩。 “哎。”周福叹息一声,身影显得格外的孤单与落寞,轻声道:“人老了,有些习惯不好改,却也总想着,万一你哪天回来,倒也能吃口饭再走。” 听到此处,陆吾的肩膀微微颤抖,默默低下了脑袋。 老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陆吾的情绪变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你走之后,我总是想着每天要给你留饭,你说族里的伙食不好,只喜欢我做的饭,这些年你从来都是在这张小桌上吃饭。” 老人想着这些年的日日夜夜,脸上浮现出慈祥的笑意,似乎是又看到了当初那个调皮顽劣的孩子。 “但是谁想有一天,我不小心睡过了头,眼看都晚上了,心想着错过了给你做饭,你该等急了。我从床上爬起来赶忙跑到厨房烧了你最爱吃的鱼,端上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你已经不住在这里了。”老人自顾自的说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神色间透露出些许自嘲的落寞之色。 老人浑浊的双眸注视着陆吾的身影,看着他今日的装扮,竟是出奇的合身,比之小镇中那些世家子弟更显风采。 他的双眸突然看到了陆吾身上的血迹,叹息一声道:“又是同别人打架了吧,这血迹不好洗,脱下来爷爷帮你洗吧。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同别人打架,你……” 话音未落,陆吾突然扑过来,抱住了老人干瘦的身躯。 老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措手不及,苦笑道:“我这老骨头,你也不怕撞散架了。” 陆吾没有作声,后背剧烈起伏,呼吸低沉。 老人突然察觉到肩膀上有一丝温润的湿意,瞬间了然。 他缓缓伸出干枯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陆吾的后背,喃喃道:“没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爷爷。”许久,陆吾在老人耳边轻语道:“我做到了。” 闻言,老人的身躯也是一颤,脸颊上也是浮现出些许的惊讶与欣慰。 他知晓陆吾说的是什么。 老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对着怀里的陆吾轻声道:“那就坐下来吃饭吧,再不吃,饭就凉了,今天还是有鱼,你最喜欢吃鱼,是你喜欢吃的……” 一时间,竟是有些语无伦次。 陆吾缓缓直起身子,为老人的举动微微发笑。 回头望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老人的眼角上也有两滴浑浊的湿润。 他突然觉得,这个为自己曾经撑起整片天空的古板面容,不知何时也老了。 他的身影再也不复当年那般坚挺宽厚。 只是他的怀抱却依旧温暖。 窗外的余晖低低的斜映进屋,照亮了祖孙两人的身影,拉出两道常常的斜影。 屋内饭香四溢,沉淀着十几年的记忆与岁月。 屋外夕阳普照,无限美好。 只是近黄昏。 ------------ 第一集 春日 第六十七章 来自柳泰的邀请 用完晚饭,他与周福彻夜长谈,讲述着这些日子里一些有趣的见闻。 当然,一些比较重点的内容他都刻意略过了,省的老人白白担心,只挑了些有趣的说,逗得老人开怀大笑。 最后,两人各自是心照不宣的各自走入了两侧的卧房休息。 是夜,陆吾并未再返回德馨居。 翌日,初阳高升,陆吾缓缓睁开双眼。 依旧是那熟悉的屋顶,熟悉的摆设。 他微微一笑,笑容间满是说不尽的温暖神色。 他躺了一会,叹了口气,起身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浑身关节都发出一声声脆响。 一晚上的休息过后,陆吾此刻的精神和体力都很饱满,双目间神光奕奕,算是彻底恢复了过来。 他翻坐起来,这才发现一侧晾着的衣衫,正视自己昨日所穿的白色长袍。 本来因为而昨日的争斗,那件白袍上布满血迹,还有一些撕裂的开口,今日却是洁白如新,就是那些缺口也是被平整的缝好了。 陆吾看着那整洁的衣衫,心中明了这是老人夜里所做,心下不禁流淌过一丝暖流。 他麻利的穿好衣服,却见周福已经端着一盘包子走进屋。 老人看到身姿挺拔,一身白袍的陆吾,浑浊的双眼中满是欣慰之色。 当年那个调皮顽劣的孩童终究是长大了。 老人如是想着,脸上也是浮现出浓浓的笑意,堆出一层又一层的皱纹。 “你以前都是我不叫从不起床,现在倒好,跟着大公子总归是学会了许多。”周福把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自顾自的说道。 陆吾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红晕,闻着屋子中弥漫出来的香气,赶忙拉出板凳坐了下来,拿起一个包子就咬了一口。 面皮软糯,入口浓香。 “胡萝卜馅的包子就是好吃,爷爷还是那么了解我!”陆吾口中塞满了包子,忙不迭的说道。 周福也不似以往那般刻板严厉,此刻双眸中只有浓浓的慈祥之色,笑骂道:“小心点,那么猴急,可别烫着。” 话音刚落,陆吾就张着口急速的呼吸,把手中的包子丢到盘子里,仿佛热火上的蚂蚁一般跳上跳下。 老人眼见陆吾的神态,赶忙拿起一边的水壶倒了一杯水,递与陆吾。 陆吾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这才缓过来,神色讪讪的笑了笑,拿起原先的半个包子小口吃了起来。 “爷爷,你是真不知道,大公子那里的饭真的是一点油水也没有,我都觉得自己瘦了好多。”陆吾埋头狂吃,嘴里嘟哝道。 老人闻言,微微叹了口气,心疼的抚摸着陆吾的脑袋,轻声道:“以后想吃什么,就来找爷爷,总不会少了你的一口饭。” 陆吾却是摇了摇头,头也不抬的道:“那可不行,公子知道了定是要斥责我的。他说了,古时先贤身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苦其心志饿其体肤,才磨砺出了那般的心性,我等后辈应当效仿。” 听着陆吾说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语,老人也听不懂,只是心疼的看着少年,心想着待会走的时候多塞些吃的给他带走。 爷孙二人一起用着早饭,享受着春日清晨的静谧。 春光无限,自门厅洒落进来,映照着二人的身影,荡漾出一丝少有的温馨。 “吾儿哥在吗?” 门外突然出来一声轻呼,乘着晚春的微风流进小小的厅堂。 陆吾疑惑的抬头,循声望去,看见门外一道身影探着脑袋望了进来。 陆吾一下就认出了来人,正是柳舒夜的那位下人阿吉。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阿吉啊,来,一块儿吃点?”陆吾扬了扬手中的包子笑道。 阿吉闻着包子的香气,耸动了一下喉咙,怯生生的摇了摇头道:“大公子交托的差事我都没有办好,哪敢坐下来用早饭啊,吾儿哥可别再欺负我了。” 陆吾听闻阿吉此话,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细细咀嚼,扬声问道:“怎么?舒夜公子找我回去?” 阿吉摇了摇头,道:“哪里是大公子,是老爷,他命你前往族中的议事厅 ,好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在府中的族人都要赶过去的。” 陆吾这才放下手中的包子,虽说是依旧疑惑,但还是匆匆起身,向周福请辞。 周福脸上透露出一股微不可查的落寞,但是却被他深深压抑,微笑着同陆吾道别。 他知道,既是老爷的吩咐,这个府中无人敢违抗。 “周管家。您也是要过去的,这是老爷特意吩咐的,族中上下管事也要到场。”阿吉微微躬身道。 周福愣了愣。 柳氏家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阵势了,差不多是阖府上下都要到场,看来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宣布。 他赶忙起身,就欲赶紧收拾收拾出门,却听到一边的阿吉笑道:“您二位大可不必如此匆忙,老爷吩咐,吾儿哥需得是沐浴更衣之后才能前往。” “啊?”陆吾惊讶的看着阿吉,满是不解之色。 只见后者轻轻招了招手,门外随之走进几名婢女,尽皆手端香料花瓣,还捧着一件华贵的墨色长袍,上面纹绣着诸多精美的纹路,看起来颇为华贵。 陆吾和周福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之色。 “怎么?我还有这么多的要求?”陆吾疑惑道,“该不是我这夺了魁首就要有这么高的礼遇吧?” 阿吉笑着道:“老爷吩咐,公子让我们照做,其中的隐秘我等可真是不知。” 陆吾心知从阿吉这里是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自是不再多问,于是便回到里屋准备沐浴更衣。 阿吉微微使了个眼色,一众婢女顿时心领神会,随着陆吾一起走进房门,正好看到陆吾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精壮的身躯,线条刚硬棱角分明,看得一众女子脸色微红,异彩连连。 陆吾见到一种女子进来,顿时满脸错愕,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有下人从门外打来热水,倒入浴盆中,婢女们将手中所捧得香料花瓣都丢入浴盆中,霎时间,整个卧房顿时飘香四溢。 “陆吾小哥,我等奉命来为您沐浴。”婢女齐齐躬身说道,神色恭敬。 言罢,几个女子直起身子,上来就要为陆吾脱去衣物。 陆吾哪里见过如此的阵仗,瞬时间面红耳赤,瞠目结舌。 冰凉的素手刚接触到他滚烫的皮肤,陆吾瞬间回过神来,一下蹦的老高,连退几步,惊恐的望着几名婢女。 婢女们看到陆吾此番作态,脸上满是不解的神色。 “陆吾小哥,怎么了?”有婢女开口问道,声音纤弱,宛若泉水叮咚。 陆吾此刻只觉得喉干舌燥,喉咙发痒,艰涩道:“可别,姐姐们,我自己洗就行。” 那女子闻言,柳眉微瞥道:“是老爷吩咐让我们来伺候陆吾小哥,您这般我们也不好交代。” 陆吾喉咙耸动了两下,后退了几步,讪讪的笑了笑:“姐姐们,你们就饶了我吧,我真的不习惯。” “噗嗤!” 有一个年龄较小,看起来与那柳元龙一般大的少女突然笑出了声,玩味道:“陆吾小哥怕还是个雏吧?” 此言一出,一众婢女皆是露出了然之色,,神色古怪的看着陆吾,一个个掩唇轻笑,宛如清晨林子里的鸟叫一般清脆悦耳。 陆吾面色通红,饶是以他的厚脸皮也依旧感到发烫,于是横着脖子道:“我这是洁身自好!” “陆吾小哥,时间紧迫,赶紧让我等帮你沐浴吧。”一名婢女笑道,玉足轻动,就要上前为陆吾脱去衣物。 陆吾好像是面对洪水猛兽一般,惊恐的后退两步,躲开了那女子的一双玉手,神色惊恐的叫喊道:“你们再不出去,我可就不洗了!” 众女子听闻陆吾此话,错愕了一瞬,互相看了看,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陆吾见她们不再步步紧逼,这才松了口气,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我沐浴更衣便是,你等放心就好,我不会同老爷讲的,各位姐姐也就行个方便,算是陆吾求求你们了。” 看到陆吾如此坚决的态度,婢女们也是深感无奈,只得点了点头,带着一阵香风鱼贯而出。 陆吾赶忙跳到门前,将门从里面锁上,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靠在门板上剧烈的喘息。 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种阵仗放在他身上,还真的是承受不住。 …… 看到一众婢女出来,阿吉也是猜到了什么,与一边的周福相视而笑。 不多时,卧房的屋门被推开,陆吾从里面走出,换下了先前的那一声白色长衫,穿上了新送来的墨色长袍。 长袍下襟纹绣这一道道金色的纹路,看起来颇为华贵。 陆吾今日穿着这一身,披散着一头长发,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姿。 他缓缓落座,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婢女赶忙上前,帮陆吾擦拭头发,梳理一头的长发。 不多时,她们替陆吾梳好头发,别上了一只古朴的玉簪,看起来与平日里有种不同的英气。 他缓缓起身,回头看着阿吉和周福,微笑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阿吉看着陆吾,啧啧称奇,转了一圈,眼神上下打量着陆吾道:“男儿穿玄衣,果真是俊的很呐!” 一边的周福也露出赞许的表情道:“这身衣服可真适合你。” 一旁的诸多女子看着陆吾,窃窃私语,一个个眼波流转,异彩连连。 陆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与众人说笑了一番,眼看时辰将近,才出门向着议事厅走去。 门外阳光普照,春意阑珊。 处处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 第一集 春日 第六十八章 第五位公子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走向议事厅。 陆吾在路上得知原本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便也不再着急,也到是想着一边的周福腿脚不便,悠哉悠哉的缓慢走向议事厅。 初日高升,斜斜的普照整个柳氏家族,处处柳絮飘飞,燕子衔泥,好一副盎然生机。 一众婢女跟在后面,自觉地与陆吾等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一路走来,这些年方二七的少女一直窃窃私语,时不时掩唇轻笑,笑得花枝乱颤,也不知是在聊些什么。 但是一众少女的眼神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掠过陆吾的背影,美眸间秋波流转,异彩连连。 今时的陆吾不同往日,在族中的地位水涨船高,远非平日的区区书童可比。 另一方面,加之他在族比中表现出来的强悍实力与泥胎境扎实的修为基础,更是奠定了他今后在族中的地位。 而今日的陆吾身着一袭玄袍,头别一支古朴的玉簪,但从背影看来,反倒是好像那浊世贵公子,颇具英姿。 这些少女本就是青葱年华,面对着现如今的陆吾自是芳心荡漾,心生向往。 对此,陆吾也是有所察觉,这才远远地把她们甩在身后,不敢临近半步。 这一路上,阿吉几乎是满脸的崇拜之色,向陆吾诉说着这一夜之间族中的传言。 陆吾这才只道,经过昨夜一个晚上,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成了整个柳氏家族的焦点。 众人提及自己,已经不再是“下人”或者“书童”,而是“魁首陆吾”。 陆吾对于此番转变倒也受用,毕竟这个世上不会有谁总是喜欢他人用低人一等的眼光审视自身。 阿吉眉飞色舞的向周福诉说昨日族比中发生的事情。 经过他的添油加醋,陆吾俨然是成了一位多年隐居于族中的隐世高手,身负绝世的天赋和颇为不凡的武学底蕴,忍辱负重,终于是在昨日大展身手,一举登临柳氏家族中的魁首之位,威震八方。 老人听着阿吉宛如说书一般的讲述,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抑制不住的赞许之色。 不知何时,这个看似顽劣调皮的少年竟是已经有如此的作为。 老人也是知晓当日酒楼中发生的摩擦与碰撞,陆吾昏睡期间他也是日日陪伴在身侧。 当时传言范氏家族连折数人,都是陆吾所为。 老人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以讹传讹,但现在看来,那些事八九不离十,都是自己这个孙子所为。 如此想来,他对自己这个孙子顿时有了新的认识。 但是心头却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落寞。 他心下暗叹一声,心情复杂。 身侧的英武少年终究并非池中之物,最后依旧选择了展翅高飞,离开自己的护佑,走向另一条不同的道路。 一侧的陆吾敏锐的察觉到了老人的情绪变化,眼神示意阿吉不要再说了,伸手轻轻握了握老人干枯的手掌。 老人感觉到少年微凉的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少年的手。 三人不再言语,默默行走。 不多时,前方的路口走出一道翠影,与一位少年颇为亲热的讲个不停,时时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陆吾等人见状,赶忙快走几步,躬身行礼道:“三公子,云璃小姐。” 两人正是柳云璃和柳元龙。 柳云璃看到周福和陆吾等人,赶忙摆了摆手,跑过来扶起周福道:“周爷爷,我不是说过了嘛,以后见我不必多礼,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我怎么受得起您的大礼?” 周福闻言,脸上透露出一丝惶恐和犹豫,但实在拗不过柳云璃,便也苦笑着点了点头。 “陆吾?” 柳云璃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陆吾赶忙循声行了一礼,双目微垂, 轻声应到:“不知三公子有何吩咐?” 柳元龙素来冷漠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赞许,上下打量了一番陆吾,竟是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轻声道:“吩咐倒是谈不上,只是想好好看看小璃儿老是提到的这位族中的风云人物。” 听闻柳元龙的话语,陆吾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柳云璃,后者却依旧在和周福说着什么,丝毫不曾理会陆吾。 陆吾脸上透露出一丝无奈,苦笑道:“三公子真是折煞我了,我一个书童,哪里称得上风云人物一说?” 柳元龙摆了摆手,说道:“你可是族中现在万众瞩目的新魁首,风云人物一说,你担得起。” 陆吾苦笑这应了一声,却听到那柳元龙继续道:“只是这个位子,本是小璃儿的,却不知为何便宜了你。” 柳元龙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双目微眯负手而立,淡淡的看着陆吾。 陆吾脸颊抽搐了一下,这是要兴师问罪的架势啊。 一边的柳云璃闻言,回过头来,撅了撅可爱的樱唇,不悦道:“三哥哥!” 柳元龙这才转过头去,叹了口气道:“都是大哥惯坏了你,这般不识轻重!” 柳云璃气鼓鼓的噘着嘴,美眸斜斜的看着柳元龙道:“还不知是谁被我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呢!” 柳元龙微微错愕了一瞬,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哎,可真是姑娘长大了,为了别人家的野小子这么说自己的哥哥。” 柳云璃看到柳元龙此番神态,不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少女美眸流转间,顾盼生辉。 “罢了罢了,”柳元龙缓缓摇摇头,回过头来看着陆吾道:“小璃儿不知为何如此看重你,就连大哥也是对你另眼相看。我可真想好好看看你小子日后倒地能够走到那一步,希望你能撑得起这些人对你的器重。” 陆吾躬身行了一礼,应了一声。 他的心下对于这位三公子今日的态度倒也没有太多的抵触,相反,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他反而极为喜爱。 柳元龙不再多说,自顾自的转身走向议事厅。 “哼!”一边的柳云璃突然轻哼了一声,看着陆吾的神色间满是嫌弃:“看起来颇懂礼数,却都是些装模作样!” 陆吾直起身子茫然得看着柳云璃,后者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追着柳元龙而去,留下一阵香风。 陆吾摸了摸鼻子,满脸疑惑的看着柳云璃,有些莫名其妙。 今天这小丫头似乎对于自己有颇多的不满,可自己真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回头看向一边的周福和阿吉,二人皆是眼含笑意,却是笑而不语。 …… 不多时,众人终于是走到了议事厅。 柳氏家族的议事厅高大巍峨,组是有三层的高度。 阿吉将陆吾二人带到了议事厅的门口,识相的告退一声走向一侧,示意陆吾和周福入内。 陆吾和周福向阿吉以及一众婢女们道谢一声,缓步走入议事厅。 这还是陆吾第一次来到族中议事厅,入目所及,颇为震撼。 只见正前方有一座高台,上面有一张夸大的石桌,周遭摆放着二十余张椅子,流光溢彩,瑞气蒸腾。 那一套桌椅用料颇为考究,雕刻着诸多山川奇珍,镶嵌着一颗颗璀璨的宝石明珠,上方有莹莹瑞霞盘旋,一看就是人间珍品! 此处,便是是族中各大管事及掌权者平日议事之处。 而高台正对的前方,则是两层高高的席位,上面放置着众多的椅凳。 陆吾二人进来之时,议事厅内已是人声鼎沸,陆吾粗略望去,怕是有破千之数。 柳氏家族无论子弟下人,今日尽皆汇聚于此地! “陆吾来了!” 也不知是谁轻呼了一声,周遭的喧闹骤然凝固,顷刻间,原本人声鼎沸的议事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静静地看着陆吾,有诸多审视的目光一一投递过来。 陆吾突然感到皮肤微微作痛,诸多玄奥的波动自陆吾躯体上扫过,似是要看透了陆吾所有的秘密。 嗡! 陆吾腹中的剑光突然轻轻轰鸣一声,释放出一缕奇异的波动。 嘶! 顿时有人能倒吸一口凉气,似是受到了某种创伤,目露异色,看着陆吾的神色间充满震惊。 陆吾这才回过神来,心神动荡。 刚才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众多强悍的气息,酝酿着某种恐怖得无可匹敌的力量。 陆吾暗暗心惊,对于柳氏家族的底蕴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之中,迈上山巅者,怕是不下百位! 这时,一个管事走了过来,笑着同周福打了声招呼,带领二人入座。 周福作为管家,自是一众下人的管理者,被安排到了正前方石桌中的一道坐席上。 陆吾则是被安排到了人群最前方的几个座位。 他走到自己的坐席,发现柳舒夜,柳元龙,柳云璃已尽数在列,旁边还有几个青年模样的身影,气息深不可测,赫然也是迈上了山巅的修士。 他冲着众人行了一礼,寒暄了一番,这才落座。 柳舒夜微微点头,面带笑意,算是打过了招呼。 柳云璃则是撅了噘嘴,别过头去。 柳元龙也并未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到是其他几位,面带奇色打量着陆吾,啧啧称奇。 陆吾落座,凝神望去,观察石桌上所坐诸人。 柳泰柳覃二人依然在列,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两人双目微合,渊渟岳峙,浑身散发着浑厚如山岳的气息,宛若是两道深渊般,散发着丝丝不可匹敌的气息。 周围也是坐着十几道身影,该是族中的长老和管事。 除却周福之外,尽皆散发出丝丝骇人的力量波动。 陆吾的眼神微微一凝。 他能感受到,那几位体内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力量,尽皆是越过山巅的恐怖程度! 他心下骇然。 未曾想柳氏家族还有此等的底蕴! 一炷香时间之后,柳泰突然睁开双眸,环顾四周。 周围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柳泰冲着一边的一人点了点头,那人心领神会,站起身来。 “今日,将众位招致此处,乃有族中大事宣布。” 那人顿了顿,朗声道: “今日,柳氏家族正式诞生了第五位,也是排位第四的公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露不解之色。 整个议事厅内顿时一阵骚动。 ------------ 第一集 春日 第六十九章 参见四公子 陆吾定睛看去,那讲话的管事可不就是昨日的柳安。 听闻柳安此话,整个议事厅内顿时传出了一阵嗡嗡嗡的声音。 众人皆是不解方才刘安所说,开始窃窃私语相互低声猜测着什么。 陆吾也是为之感到疑惑。 和众人一样,他不太明白什么叫做“第五位且排名第四的公子”。 莫非是家中的两位老爷又诞生了什么子嗣? 那也不应该近日召集这么多人来到这议事厅吧?仅仅只为了一名初生的婴儿? 陆吾缓缓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这样。 看着众人议论纷纷,柳安回头看了一眼柳泰,后者微微颔首,柳安这才回过头来,轻轻咳嗽两声,示意众人安静。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近日于此地,大老爷决定收一位义子,作为我柳氏家族第四位公子!” 哗!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一众柳族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惊诧之色。 没想到竟是大老爷柳泰想要收义子。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小小的震惊之后,众人开始扫视整个议事厅,猜测该会是那位少年才俊能够得到如此的垂怜。 这一众家族少年皆是心存侥幸,心下忐忑不安,隐隐存在某种期待。 坐在陆吾等人一边的几位青年神色一动,纷纷回头看向陆吾,面露思索之色。 原本百无聊赖,垂首盯着自己鞋尖的陆吾突然感觉到投来的目光,疑惑地回头望去,却撞上几人玩味奇怪的目光。 被这种目光注视,陆吾心神突然动荡了一瞬。 莫非? 他的嘴角扯了扯,脸颊微微抽动了一瞬。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有了某种猜测。 不会吧? 他突然心情复杂,觉得太过荒诞。 陆吾扭头看向一边,柳舒夜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却是入了定,柳目微合,似是不关心周遭的一切。 看来这位大公子是指望不上了。 他的目光越过柳舒夜看向柳云璃,后者却依旧撅着樱唇,一副奇怪的表情,并不理会陆吾。 陆吾缓缓叹了口气,微微头痛。 正值此时,却听前面的柳安朗声道:“陆吾,且上前来。” 陆吾的身躯骤然一颤,嘴角划过一丝惊愕,呆呆的抬起头看着前面,似乎身在梦中。 整个仪式亭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道道诧异和不解的目光都投注在正前方的精瘦身躯之上,宛若是要看穿那个玄衣少年。 台上石桌旁落座的周福也是吃惊的睁大了双眼,愣愣的看着陆吾,眼底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晚春的微风伴着一声声燕啼在议事厅内回荡,整个议事厅内满是诡异的宁静。 柳安见陆吾并未动身,不禁皱了皱眉,扬声道:“陆吾,还不快快上台?莫要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陆吾闻言,讪讪的笑了笑,依旧觉得头脑发闷。 “去吧。”一边的柳舒夜轻声道道。 陆吾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迈步走上前面的高台。 一众族人的目光一直追随这陆吾的身影,片刻不移。 陆吾踏上台阶,终于来到了石桌面前。 “陆吾。”前方传来柳泰淡淡的声音:“你可愿侍我为义父,成为我柳氏家族这一辈第四位公子?” 陆吾闻言,抿了抿嘴唇,低头不语。 柳泰一双凤目微眯,细细审视着陆吾的神情。 一边的柳安就欲出言催促,柳泰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落座,不必多言。 整个议事厅里的气氛极为诡异,众人愣愣的看着陆吾,神色各异,却又暗暗疑惑。 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也不知这陆吾在犹豫些什么。 许久,陆吾才轻声道:“陆吾斗胆多问一句,既是柳氏家族的四公子,可是要姓柳?” 整个议事厅里的气氛突然一滞,却不知陆吾这是何意。 柳泰微眯的凤目内异光闪烁,淡淡道:“自是需得改姓才是,你以下人的身份成为我柳氏家族的四公子,就该是我柳氏族人。” 陆吾垂首皱眉,深深地骑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笑,抬头道:“承蒙老爷厚爱,如此,陆吾自当拒绝老爷乃至整个家族的盛情。”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眸,满是匪夷所思之色。 “哦?”柳泰玩味的看着陆吾,轻哼一声道:“你不过一个孤儿出身,怎的对自己的名字还如此重视?为我柳氏家族四公子,可谓是攀上枝头当了凤凰,为了一个名字,值得么?” 陆吾抬起头来,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轻声道:“是了,陆吾确是一孤儿,无父无母,但是这名字,确实他们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我不想这样放弃我的父亲和母亲为我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这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孝了。” 听闻此话,周遭众人暗暗了然,却也还是有些微微的可惜。 秦天佑等与陆吾有旧愿的人则是松了一口气,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若是这陆吾今日真的答应了柳泰,成为了柳氏家族四公子,那他们以后见了陆吾还不得行礼?他们在族中的地位定然会比陆吾还要低,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今日家族如此盛大的场面,却是为了陆吾一人,现在反而是陆吾拒绝了这等绝佳的机遇,可谓是一巴掌打在了柳氏家族的脸上。 这陆吾,怕是以后难以在这个家族了。 台上的周福神色复杂,听着陆吾所言,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组训如此,并非是柳泰故意要为难陆吾。 但是陆吾的性子他是清楚的,这件事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若是陆吾因此被柳氏家族赶出族们,那自己这把老骨头变扭也跟着去吧。 柳泰脸色淡然,丝毫看不出喜怒。 他一双眸子淡淡的看着陆吾,默默的审视着。 陆吾怡然不惧,一双清澈的眸子回望着柳泰,神色间满是不容置疑的坚持之色。 议事厅内的气氛几近凝固,所有人都神色各异的盯着高台上的陆吾,默不作声。 “倒是有趣,竟是有外姓的公子,还是一个下人出身,这要传出去,不得丢了我柳氏家族的门风,落为旁人的笑话?” 突然,坐席上传来一身冷哼,打破了周遭的寂静。 此言一出,周围诸多的族人尽皆露出了然之色,点了点头,传出一阵窃窃私语声。 不少人回头望去,却看到秦天佑身侧的一位青年嘴角亲着冷冷的微笑,满是不屑的看着场上的陆吾。 这正是秦氏一支的一位青年才俊,看起来二十余岁的年纪,已经臻山巅境三重楼的境界,是族内护卫队的统领之一,地位权势仅次于台上的几位。 也难怪这等的场合他敢出言出声。 台上的众人也都听到了这声轻语,尽皆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不少人也是认同这种看法。 将陆吾破格收为柳氏家族的公子,本就是不合以往的规矩的,此番也是承了族长的意思,却不曾想这陆吾竟是有如此奇怪的要求。 柳泰察觉到众人情绪的变化,脸色一寒,冷哼一声。 哗! 一股强悍无匹的恐怖威压顿时自议事厅内席卷而开,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喷涌而去。 议事厅内的众人突然觉得空气陡然一凝,呼吸都颇为艰涩。 在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威势面前,所有的柳族族人都动弹不得,仿佛是被生生冻结在了这方空间之中,不禁都面露骇然之色! 先前出声的那名山巅三层楼的秦氏统领更是瞬间面色惨白,嘴角溢出鲜血,满脸的恐惧之色。 就连高台上的几道身影也是被着重关照了一番,原本议论纷纷的几位长老管事皆是面容惊骇,一个个眼神微妙,自此不再多言。 柳泰做过这一番,才淡淡的抬起眸子,漫无目的的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 恐怖绝伦的天地威压陡然消散,众人突然觉得通体一轻,这才大口的呼吸了几次,身后的衣衫满是冷汗。 不少山巅境的修士,已经见得天地间大光景的年轻子弟回想起方才那恐怖的威压,心有余悸,感到阵阵的后怕。 那是一种怎样绝伦无匹的力量! 在这种力量面前,就是他们都心生绝望之色! 柳泰环顾四周,被目光扫视到的人皆是低下了头,不敢与柳泰对视。 柳泰的目光这才重回陆吾身上,以奇异的眼光审视着陆吾。 陆吾也是被柳泰刚才所释放出的威压惊骇的无以复加。 方才那恐怖的威压自头顶袭来,自己站在台上,几欲倒地,却咬牙坚持,终是生生挺了过来。 虽说柳泰散露出的那股威压因人而异,但是却也不是那般的容易承受。 陆吾牙关紧咬,口腔中竟是也有一丝丝猩红溢出。 须知,在场的柳族族人大多坐在坐席上,却都瘫软了下来,而陆吾能够屹立在台上不倒下去,着实让人吃惊。 自是有人注意到了陆吾的情况,都在眼底涌现出一丝暗暗的震惊之色。 看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族比魁首,果真有其过人之处! 突然,一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心头响起: “一个名字罢了,无需多意,快快宣布吧。” 众人登时一愣,却是面露惊容,赶忙起身,冲着虚空中拱手道:“族长!” 柳泰闻言,也是微微眯了眯眼,却是站起身来,对着在场的众人沉喝一声:“我宣布,陆吾,为我柳泰第三子,柳氏家族四公子!” 此言一出,不少人眼中掠出浓浓的震惊之色,确实不敢怠慢,一一抱拳躬身。 “参见四公子!” ------------ 第一集 春日 第七十章 如沐春风(求收藏) 清晨的阳光乘着晚春的熏风洒落人间,打破了一夜的寂静。 窗外传来一声接一声的鸟鸣,已是一片欢腾。 陆吾眼皮轻动,轻轻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天花板显得些许陌生,周遭房屋的摆设在陆屋眼里极为冷清,也透露出些许不近人情的气息。 整个屋子里的用具摆设颇为考究,隐隐也是按照某种卦象摆列,使得屋内的玄气也要显得更为浓稠。 就是在这间房屋内修行,进度怕是赶得上外面的两倍有余。 这是身为柳氏公子的待遇,也是陆吾此生从未有过的体会。 先前柳舒夜的房间也有此等神异之处,柳舒夜也未曾禁止,但陆吾从柳舒夜处得来的好处太多,已然不好意思再去占他的便宜,故而也没有享受过这等修炼上的待遇。 陆吾活动了活动身体,微微抬头细细打量,发现一侧的床帏上纹绣着诸多的山川飞鸟,显得颇为秀美,床体上也雕刻了诸多的走兽奇珍,显得极为华贵。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欲翻身起床,却没有意料到身下的柔软,用力过多之下,却是撑得胳膊生疼。 陆吾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原来,这公子睡的床都是如此的松软。 前天,他终于是成为了这柳氏家族的四公子,于是昨日便直接搬来了这处院落居住。 回想这一夜,自己都仿佛睡在棉花堆里,其他暂且不论,就是他这身板都觉得略有酸痛。 他倒是睡久了硬板床,突然换了如此松软的床铺,睡起来却很难受。 他缓缓起身,目光透过窗户望向屋外。 昨夜这床睡得颇为不踏实,倒是听了一夜的风雨之声。 昨夜的雨下的很大,风势也很浩大,怕是院落里的才绽放没有多久的花瓣也不知被打落了多少。 他才起身站到地上,就有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四公子,您可起了?” 陆吾闻言,赶忙收拾了一番自己的衣冠,匆匆穿上一侧衣架上搭着的的墨色长袍,这才扬声道:“进来吧。” 只听门外的声音柔弱的应了一声,房门就被轻轻推开,露出一张白皙可人的小脸,透露出些许的拘谨。 来人是一位与陆吾一般大的少女,身着一身鹅黄色的薄纱衣裙,一双纤纤玉手映着碧波,满头的青丝紧紧束在脑后,别着一只珠花木簪,垂落一缕流苏。 少女双眉修长似柳叶,一双眸子宛若星辰,樱唇轻抿,似是带着极大地怯意和拘谨。到是整个面庞细致清丽,有种脱俗的清新,嫩嫩的肌肤宛若一朵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这么一位少女突然进门,陆吾一时间竟是看得出了神。 那少女进门,眼见陆吾穿戴整齐,却是顿时慌了神,赶忙跪在地上自责道:“是奴婢来迟了,竟然都没有伺候四公子穿衣洗漱,奴婢该死!” 陆吾这才回过神,露出了然之色。 没想到这样一位少女竟然会是自己的婢女。 看着少女满脸凄惨的神情,陆吾苦笑着摇了摇头,赶忙伸手搀扶道:“这位姐姐快快请起,以后可莫要如此。你我年纪相仿,我可是受不得姐姐这般的大礼。” 听闻陆吾此言,那少女疑惑的抬起头,看着陆吾伸过来的手,在地上怯生生的往后挪了几寸。 陆吾叹了口气,自知这是府里下人们的规矩,只得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且先起来说话。” 那少女眸光波动了一瞬,却也是乖乖听话站起身来,答道:“奴婢叫黎灵,才来这府上不久,不过也是好运,被指派来服侍四公子的生活起居。” 陆吾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到一边的水盆中洗脸,一边的黎灵见状赶忙跑来,却被陆吾伸出手阻拦。 黎灵脸色戚戚然,几欲潸然泪下,愁苦道:“也不知是奴婢哪里得罪了公子,却要如此罚我?” 陆吾回过头去,这才看见黎灵那姣好精致的脸庞上,两个眼眶泛出通红,好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陆吾心下一时间只觉得哭笑不得。 没想到自己这看似随和平等的态度,却是叫对方的心里产生了异样的情绪,以为是自己要问责于她,陆吾只觉得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恩……黎灵是吧?”他突然板起面孔,严肃的看着黎灵,尽可能的模仿自己所见过的那些世家子的语气,轻声说道:“以后在我这里,需要你的时候我自会招呼你,不需要你就不要过来,穿衣洗漱这些小事我自己来就行,你无需插手。” 话音刚落,陆吾又愣了愣,好像又是想起了什么,赶忙加了句:“洗澡也是。” 那黎灵听着陆吾此番言语,微微错愕,瓷器一般白皙的面庞上透露出一丝惊讶和诧异。 陆吾看到自己的说教似乎是起了作用,摆了摆手,于是自己弯腰洗漱。 不多时,他洗漱完毕,就欲转身出门去泼倒盆里的水,却发现黎灵依旧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自己。 黎灵注意到陆吾的举动,突然回过神来,赶忙自陆吾手中接过水盆,委屈道:“那这些事总得我来做吧?不然管事定会责罚于我的。” 陆吾看着她那人畜无害的模样,苦笑着点了点头。 黎灵端着盆子,愣愣的看着陆吾,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脸颊上还挂着尚未干涸的泪痕。 陆吾脸颊轻轻抽动了一瞬,讪讪道:“你笑什么?莫不是我没有洗干净?” 说着,他赶忙摸了摸脸,神情略有慌乱,透露出一丝窘迫,生怕被黎灵看了笑话。 黎灵美眸中异彩连连,满是道不明的意味,轻笑道:“还未来时,听闻传言说四公子可是凶神恶煞,脾气暴躁,不然怎么能夺得族比魁首之位?我起先还害怕了许久,现在看来,那些人都是没有见过公子罢了,公子可哪里凶神恶煞了?” “哦?”陆吾嘴角掠过一丝玩味,没想到现在外面竟然在这么形容自己。 他看着黎灵嘴角的笑意,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问道:“那在你现在看来,我又是怎样的人?” 黎灵愣了愣,眨了眨大大的眼睛,脸颊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红晕。 看到黎灵那番小女子作态,陆吾突然感到头疼,也不待黎灵言说,只逃也似的冲门外快步走去,神色匆匆,落荒而逃。 黎灵看着陆吾的神态和举动,脸上笑意灿烂,宛若向阳而开的向日葵一般。 她的美眸凝视着陆吾离去的方向,眸子间涌动着异样的色彩,嘴角勾起一道淡淡的笑容:“可真令人如沐春风。” …… 这座庭院不大不小,倒是与柳舒夜的兰馨居有几分相似。 这便是家族分给陆吾如今的庭院,陆吾将之取名为闲安居。 这个名称本身也透露出不少的信息。 自己只想偏安一隅,闲散舒适的过日子罢了,并不想卷入家族的纷争。 闲安居仅仅距离兰馨居不过五十步的距离,倒也算得上是临近,陆吾对此也很满意,如此一来,他日后同柳舒夜的来往并无任何的不便。 他迈步走到前厅,几位下人一一同陆吾打招呼,陆吾皆是笑着回礼。 到了用早膳的时辰,下人们准备了诸多的点心与鱼肉配菜,尽是些陆吾未曾见过的稀罕吃食。 就是先前在柳舒夜那里,陆吾也未曾见过如此豪华的早膳。 经过问询,他才得知,原来族中的嫡系公子都是如此配备的早膳,只不过柳舒夜不喜如此,才别具一格。 陆吾听闻此事,也是哑然。 看着满桌的鱼肉点心,他面色复杂,突然感觉有些吃不下。 旁边一个体型微胖的下人察觉到了陆吾的神情,疑惑道:“四公子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陆吾这才微微叹了口气,询问道:“方舟,你们可曾吃了?吃的什么?” 那名为方舟的下人微笑道:“按照惯例,该是公子用过早膳我等才可用早膳,我等吃的不过是些下人们的包子馒头等吃食。” “哦。”陆吾点了点头,夹了一口肉丝,嚼了两口,轻声道:“以后不论三餐,这大鱼大肉的都不要上了,我的吃食就按照你们的配菜给我上,包子馒头热粥我是最喜欢的了,当然,包子的话胡萝卜馅的最好。” “啊?”方舟露出错愕的神情,似乎不敢相信陆吾所言。 族中这般要求的公子也有一位,那就是那位大公子柳舒夜。 可他未曾想过,这位新晋的四公子竟然如出一辙。 “啊当然,”陆吾突然补充道:“也别太寡淡,家常点就行,别都是清汤寡水的。” 方舟低声应下,看向陆吾的眼神悄悄发生了某种改变。 “对了,”陆吾自顾自的拿过来一个碗,头也不抬的道:“你们以后也别做第二顿了,和我一起吃就是了,叫他们过来吧,我们一同吃了就是,倒也省得麻烦,再说,这一桌子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太过浪费。” 那方舟听了此话,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声道:“小人不敢。” 陆吾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脸上略有不悦,轻声道:“叫你们吃就吃,别那么多废话,快去吧,再不来,我可就吃完了。” 方舟茫然的抬头,却正对上陆吾满是不耐的眼神,心神一颤间,赶忙去招呼其他人。 早餐用毕,即有人来告知陆吾,族中安排此次族比的前三名子弟去藏经阁,而柳泰等人已在过去的路上了。 陆吾听闻下人的禀报,赶忙收拾了一番,匆匆出门,心情满是喜悦。 等了十几年,陆吾自己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刻! 其实比起这所谓的柳氏家族四公子的地位,陆吾更在意的则是这藏经阁一行。 而自己也终于能够有机会去到藏经阁挑选两门适合自己的功法武学。 更何论,还有一道七品典籍! 陆吾对此更加心生向往,双眼满是希冀激动之色,同时也对自己即将挑选到的武学心生期待。 ------------ 第一集 春日 第七十一章 《四海归元枪》(求收藏) 柳氏家族的藏经阁,位于柳氏家族后山的北麓,是一栋古老破旧的阁楼。 单单从外侧看,整座楼阁摇摇欲坠,几欲崩塌,却又透露出某中稳如泰山的宏伟气息。 这两种冲突的感觉在整座楼阁上诡异地结合在一起,为这藏经阁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当陆吾匆匆赶到藏经阁的时候,老远就看到几道人影早已站立在藏经阁之前,他赶忙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待他走的近了,便停下脚步向着那为首的身影抱拳行礼,躬身道:“义父。” 柳泰眼看陆吾前来,淡淡的点了点头。 陆吾这才抬起头,冲着一边的柳云璃笑着招了招手,但是柳云璃却还是如昨日一般神色古怪,与他不自觉的保持着一定距离。 陆吾见状,苦恼的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自从那日议事厅之后,柳云璃便一直保持着这种奇怪的态度,搞得陆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寻得好的时机去询问其中缘由。 他的目光扫向另一侧的秦天佑,后者却把头别向一边,丝毫不待见陆吾。 对此,陆吾也并未多言,毕竟在对方看来,两人立场不同,自是没有所谓的情谊可言。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进来吧。” 突然,自前方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听来也并不响亮,却在每个人的脑海中震荡不已。 一阵阵眩晕和无力自脑海中传出,陆吾三人的身形皆是在瞬间摇摆了一刹。 柳云璃最先反应过来,眸底异波荡漾了一瞬,迅速稳住了身形,脸上古井无波。 陆吾的身形则是踉跄了一息,腹间剑气顿时传来阵阵轰鸣,他猛然回过神来,也是继柳云璃之后稳住了身形。 秦天佑比之二人就显得稍有不如了。 他眼神迷离,身形向前扑去,虽说最后关头也是醒悟过来停住了身形,但终究是慢了不少。 陆吾等人眼神一紧,纷纷定睛向前望去,只见藏经阁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清癯老者。 那一身长衫看似破破烂烂,四处打着色泽相近的补丁,却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干净和清新的气息。 柳泰见到那老者,赶忙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恭敬道:“黄老。” 见到柳泰的举动,陆吾等人也是跟着行礼,三人的神色中皆是透露出淡淡的忌惮之意。 方才那一瞬,对方仅仅只是发出了一道声音,三人就受到了那般的影响,若是换做旁人,怕是会直接在这道手段下吃了亏。 三人皆是此届族人中的佼佼者,却依旧险些倒地,对方所使的会是何等的无上手段? “不错。”那老人却并未搭理柳泰,只盯着一边的三道年轻身影径自说道:“这一届的种子可真不错,就是那一个差了点。” 说着,那看似浑浊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秦天佑。 刹那间,秦天佑只觉得自己在那道目光下无可遁形,自身的所有秘密竟是似乎都暴露在了那老人的目光之下,顿时背后冷汗连连。 他虽是听到了老人对自己的评价,却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就连心里都不敢生出半点不满的情绪。 那黄老头回过头来,望向陆吾,脸颊上少有的浮现出一道赞赏的笑容,说道:“不错,泥胎八炼就夺得了魁首,虽说也有一定的水分,但是你前八境的基础极为夯实,怕也是有不得了的机遇傍身。” 听到黄老头的这一番话,陆吾突然一惊! 就只一眼,竟然是看出了这么多的门道,这个黄老头果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据陆吾的感知,这灰衣老者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气息,怕是与那族长柳守奇相差无几! 未曾想到,这柳氏家族深处,竟然还潜藏着如此一位隐世的存在。 “进去吧。”黄老头缓缓侧开身子,露出身后的阁楼正门。 自始至终,竟是没有看柳云璃一眼。 三人冲着老人抱拳行礼,这才鱼贯而入,分别走向不同的方向。 一进入藏经阁,一股古老悠久的气息扑面而来,掺杂着些许泥土的味道和潮湿的气息。 听起来藏经阁之称似乎极为华丽,但是真正走了进来,陆吾就发现这不过就是一个放满了各类功法武学的巨大书楼。 藏经阁内,除却中间盘旋而上的木质台阶,周遭尽皆摆放着诸多的书架,只留下一条条堪堪可容纳一人通过的小道。 三人走入藏经阁,便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藏经阁总共分为三层,一二层均是普通的功法和武学典籍,虽说在整个家族内倒也颇为罕见,但是比起第三层,终究是小巫见大巫。 而那三层收藏着的,则是族中为数不多的意境传承武学! 虽说柳氏家族所藏着的意境传承武学在整个浩然天下可能并排不上号,但是那等的武学功法却是小镇待定震族武学也不为过。 寻常子弟习得普通武学玄技却也见得,但是修炼具有意境传承的的武学的人,恐怕也就小镇的才俊之中也就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由此也足以见得意境传承武学的稀少和宝贵。 而这也正是陆吾垂涎所在。 族中子弟,也唯有族比中夺得魁首之位,才能踏上藏经楼的第三层。 但是这一二层之内,他也可以挑选一门功法武学。 他走马观花的看着,一层的书架上所陈列的尽是些入门级别的武学典籍。 这些典籍虽说也极为不错,但是对于而今的陆吾来说,却也有些无法满足。 环顾了一圈,他倒是对于一层内所藏的典籍有了些许概念,无论刀枪棍棒,拳掌肘腿,应有尽有,倒也算是全面。 不多时,陆吾踏上台阶,走上藏经阁的第二层。 他上来的时候,抬头就看到柳云璃的身影。 竟是不知何时,她都已经挑好了自己的典籍,准备下楼而去。 陆吾看到少女随手拿着的典籍,该是一本剑谱,笑道:“云璃小姐这就挑好了?” 柳云璃轻哼一声,细长白皙的脖颈转了过去,语气怪异的道:“我可担不起你的一句小姐,毕竟你现在也算是柳氏家族的公子了。” 陆吾苦笑道:“你这丫头最近是怎么了?怎的阴阳怪气的。” “哼。”柳云璃的看了一眼陆吾道:“自己心里没点数啊?平日里知书达理,倒是没看出来,你也是个十足的登徒浪子!” 这下轮到陆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就欲说些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秦天佑的声音:“我说你要上就上,不上去就下去,别挡在路口。” 陆吾听到秦天佑的催促,深深叹了口气道:“云璃,出去等我,我有话同你说。” 话音刚落,陆吾就与柳云璃擦肩而过,走向二层楼的书架。 听闻陆吾一声“云璃”,柳云璃美眸波动了一瞬,精致白皙的面颊上突然浮现出些许红润。 她恶狠狠地回头看了一眼陆吾的背影,娇嗔一句:“登徒浪子。” 而后径直下楼而去。 看到柳云璃气势汹汹的下来,秦天佑赶忙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神色动容。 虽说他可以对陆吾态度不佳,但是面对柳云璃却是丝毫不敢不尊重。 且不谈柳云璃在族中的超然地位,就是那一身强悍恐怖的实力,也是自己望尘莫及的。 他看着柳云璃离开的身影,再回头看看楼上的陆吾,眼神变幻,莫名。 看来这些日子要抓紧修行,早日迈上山巅才行。 如若不然,他秦天佑可真是会成了整个家族的笑话。 …… 陆吾踏上第二层,目之所及,却是比一层要宽敞得多。 倒不是面积大了,而是整个第二层只有两个书架,放眼望去,也只有三十余部武学功法典籍。 他缓步走过去,仔细看着这些武学典籍。 二层楼的这些典籍远不如一层那般全面,只有寥寥数类,但是技艺之玄妙,远非一层楼那些入门级别的武学功法可以比拟。 陆吾皆是从头到尾看了一番,最后终于挑出了三门典籍。 第一本,名为《林枫剑气》,是一部剑谱。 这门武学主修剑气,需得日日采集天地初明之时的万物紫气,纳入肺脏,以蕴养庚金之气。 这部剑法可谓是在泥胎境的基础上再锻肺脏。 肺本为娇脏,易受创伤,但是这部剑法以万物紫气蕴养庚金之气,可谓是对肺脏的再一次锤炼与滋养。 此门剑法大成之境,修行者可口喷庚金之气化作匹连锋芒,一呼一吸皆有剑气纵横。 此门剑法出剑宛若枫叶飘零,可以庚金之气化作樊笼之势,进可攻退可守,可谓是一门攻防并重的剑法。 既是剑法,自是陆吾所喜欢的。 第二本,则是一门掌法,名为《流云十八掌》。 顾名思义,此门武学共有十八式,式式不同,威力叠增,宛若排山倒海一般。 这门掌法脱胎自浩然天下一座雄伟山岳终年盘绕的云海,风起云涌间,整座云海宛若潮起潮落,故名流云十八掌。 这门掌法臻至极境,配合修行者高深的修为,必是开山填海的威能。 这倒是与陆吾自断岳千叠中悟出的拳意相仿,隐隐有共通之处,故而陆吾才选择了这门武学。 至于第三本,则是比较特殊,这是陆吾从未接触过的种类,却也是今日陆吾所挑选的三部武学最为奇特的一门典籍。 武学,《四海归元枪》! ------------ 第一集 春日 第七十二章 三层楼上的武学 这部枪法典籍放在整个书架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该是许久没有人翻阅了。 当陆吾看到这门武学的时候,也是心神一动。 他瞬间想到了之前在那酒楼内缴获的那一柄长枪,也是一道准玄兵。 前些日子他也跑去徐黑铁的铺子里,专程想要讨要一柄玄兵,却也不得而获,现在来说,他屋里放置的那一柄长枪也算是现在他唯一能用的上的兵器。 虽说他现在成了柳氏家族名义上的四公子,也是可以得到家族赐予的一道准玄兵,但是他并不会任何的剑诀,讨要一柄剑显得浪费,倒不如先用好手头现有的准玄兵来得方便。 故此,他才多看了这部武学几眼,却是瞬间将心神陷了进去,细细品阅。 渐渐地,陆吾的眉宇间缓缓浮现出一抹惊异之色,越是往后,他的眉头越是紧缩。 这门武学典籍本是一门枪法,却也并非一门单纯枪法。 依据这部枪法所载,这道枪法可分八式。 陆吾细细品读第一式,飞雪式。 顾名思义,这一式是一门快枪,枪尖飘零宛若漫天飞雪,水泼不进,山石无痕。 这一式枪法可谓是有虚有实,有奇有正,其进锐,其退速,不动如山,动如惊雷。 一行行的文字读过,陆吾心底却缓缓滋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快速向后翻了几页,面露狐疑之色。 他察觉出这部枪法之中,隐藏着一些莫名的味道,有一种不合体系的韵味。 这部枪法本是走着大开大合的路子,臻至大成之境,可谓是堪搅四海之浪,归元于一身之所在,所向披靡。 但是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古怪。 这部枪法字里行间却流露出些许洒脱恣意的意味,枪诀锋芒间透露出席卷天下的无匹之姿。 就好像…… 陆吾双目微眯,面露惊容。 就好像一名剑客。 他不由得想起那个悟出《太虚秘录》第一笔的那个雨夜,他手持长枪肆意舞动。 整个庭院中满是剑意滚滚,宛若舞剑一般。 可谓是以枪养剑。 他慢慢回过神来,再低头看向手中的典籍,双眼中有了些许欣喜激动的神色。 他再看向这部枪法典籍的神色间充满了惊喜,现在看来,这部枪法典籍怕是上天给予他最完美的赏赐! 至此,对于武学的选择他的心中已有了定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另一侧的两道武学,直接放回了原处,眼中没有丝毫的不舍之意。 他本就不是那般患得患失的人,况且,以身藏剑这些日子,他的性情也是受到了些许的感染,当断则断,丝毫不拖泥带水。 既已决定,他就决定踏上藏经阁第三层。 这也是最让自己忐忑和激动的一刻。 柳舒夜的《青鸾录》,还有那传闻中柳占乩的《星月水镜刀》,皆是意境传承的武学,威力可见一斑! 而他们二人得来这两部武学的地方,正是这藏经阁第三层。 他的心里充满了某种憧憬和蠢蠢欲动,也不知自己会得到什么武学典籍。 待他踏上第一级台阶,秦天佑似有似无的目光投递了过来,充满了深深的嫉妒和艳羡,以及更多的无奈。 陆吾一步一个脚印,终于登上了藏经阁第三层。 登上第三层的瞬间,陆吾愣了愣。 第三层与下面两层并不相同。 藏经阁的第三层没有窗户,密不透风,只有几处昏暗的烛光在静静摇曳。 这一层的中间只放着一张石桌,陆吾遥遥望去,只见石桌上缓缓散发出一团又一团莹莹的青色光辉,显得神秘玄奥。 整个第三层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单是嗅着那味道,就令人神清气爽,精神振奋。 陆吾神色一动,心下有了些许猜测,继续迈步向前。 吱呀! 他后脚刚离开,身后的木门突然自己关上,惊得陆吾一个趔趄。 陆吾回头看着身后的木门,眉头微皱。 突然之间,他脖颈后的汗毛陡然倒立! 他只觉得虚空中有种无可撼动的伟力突然锁定了他的身躯,他生出一种被人窥视的诡异感觉。 恐怖的威压瞬间袭来,仿佛是冻结了整片空间,陆吾就如同琥珀中的蚊虫一般,举动艰难。 陆吾面不改色,神情平静的拱手抱拳道:“黄前辈,小子陆吾有礼了。” 整个房间内并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只传来一声声烛火轻微的爆裂音。 陆吾依旧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态,丝毫未动,神色恭敬。 也不知过了多久,虚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叹息,陆吾周身的恐怖威压如潮水般退去,陆吾顿时觉得浑身一阵轻松。 “多谢前辈。” 陆吾再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起身。 他迈步向前,终于是临近了石桌,这才看清那石桌上的光景。 石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九枚玉珏,每道玉珏皆是释放出幽冷的清辉,其中沉浮着些许玄奥的符文。 陆吾眸子微微一缩,面露惊叹之意。 这九道玉简,皆是意境传承。 这些意境传承的武学,尽皆内蕴天地法则之力,凭借普通的媒介难以流传,故而会有大修将自己对于武学功法的心得体会以无上的玄力拓印于这些玉简之内,足以流传于后世子孙。 而这种武学功法的传承方式,则就是意境传承,类似于陆吾所得来的那道剑光,需得是修行者以心神领悟体会,能够悟得多少,只能看修行者的心性与悟性。 陆吾凝神屏息,仔细端详这九道玉简。 每一道玉简内浮现的道纹似乎都诠释着某种天地间至简的含义,陆吾虽未曾见过天地间的大光景,但是却也能隐隐感知到每一道玉简的内容。 为首的两道,分别是青鸾录和星月水镜刀,也就是柳氏兄妹所习得的意境传承武学。 之后几道,分别名为《九星点雪》,《映江流踪》,《天涛苍羽刃》,《圣火红莲》,《浮光星罗》,《孤灯剑谱》,《玄冥十绝图》。 这九道典籍中,有刀法,剑诀,身法,推演之数,以及凝煞之法。 陆吾自是对那《孤灯剑谱》产生了兴趣,想要拿起一观。 他伸出手去,就欲触碰那道玉简,却在突然间神色一变。 轰! 他的丹田气海内,高悬于顶端的那道剑光突然一阵,在陆吾的丹田内掀起了汹涌的骇人的波涛! 一道道锋利无匹的剑意瞬间从那道璀璨的剑光中肆虐而出,疯狂搅动着陆吾气海内所承载的玄气,发出害人的威势! 陆吾的周身寸寸肌肤血肉之中,细小的剑芒奔腾不息,切割着他的寸寸血肉,陆吾一时苦不堪言。 他下意识的缩回了手,周身撕裂般的疼痛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气海内高悬的剑光也瞬时平复下来。 陆吾回过神来,周身衣衫已然是被汗水浸透。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重重的喘息。 他神色间有了一丝不解之色。 先前从未有过如此的情形,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凝神内视丹田内的那道宏大璀璨的剑光,想要找出其中的原因。 旋即他的神色一滞,脸上透露出些许奇怪的意味。 在他腹中的剑光中,他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好像是一种充满嫌弃的感觉。 他顿时间觉得哭笑不得,却也有了某种猜测。 难不成,是那道剑光看不上这门武学? 陆吾心下不敢确信。 要知道,这可同样是意境传承的剑诀,竟然还让这道剑光感到嫌弃。 陆吾满脸的匪夷所思,审视着腹中的剑光,一时沉默了下来。 许久,他叹了口气,放弃了那《孤灯剑谱》,转向其他的几道玉简。 他随意的伸手想要看旁边的另一道玉简,谁知那玉简在他手指临近的瞬间光芒大作,竟是凭空消失,闪现在了另一边。 陆吾彻底愣在了原地,久久无言。 从那道玉简中,他似乎感觉除了些许的惧怕之意。 他再伸手去拿其他的玉简,竟然皆是如先前一般,都从他的手中逃离而去。 这下陆吾的脸色彻底不好看了。 九道玉简,除却那一道《孤灯剑谱》,其他几道玉简自己竟然摸都摸不到。 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愤恨。 他腹中的剑光真是难伺候,平日里吸纳自己一身玄气不说,此刻就连挑选功法武学都受到了限制,着实是让自己感到恼火。 他咬了咬牙,伸手再去触摸那《孤灯剑谱》。 这回,那《孤灯剑谱》竟然也是逃也似的闪到了一边。 陆吾彻底没了办法,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他突然想起先生常说的,当日因,今日果。 那日自那本书卷中得了这道剑光,今日碰到这样的尴尬局面,恐怕就是先生所说的果吧。 难不成这以后一众玄奥武学都是无法修行? 他突然心生慨叹,心底滋生出浓浓的无奈。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想法,那腹中的剑光突然轰鸣一声。 “恩?” 陆吾心有所感,轻轻弯腰望向石桌下方。 只见石桌下方,还有一枚镇纸似的物件,黑不溜秋,丝毫不引人注意。 陆吾伸手捡了起来,摸了一手的灰尘。 他轻轻吹了吹上面的落灰,手指轻轻摩挲,露出里面细细的纹路。 几道笔画交织间,陆吾认出了那个字。 道。 他将整个镇纸翻过来,再另一侧也发现了一个字。 藏。 他细细端详着这块镇纸,通体细腻圆润,似是极为上佳的材质,而且散发着丝丝香气。 先前他所嗅到的香气正是这道镇纸所散发出的。 陆吾眼神微微一变,认出了这种材质。 正是传说中的闻香玉。 他的眼底慢慢流淌出一丝赞叹。 如此之大的闻香玉世间罕见,竟是被人铸成了一道镇纸。 可是一个镇纸能有什么用处?闻香玉再金贵,在陆吾手里也丝毫没有用武之地。 陆吾满脸的狐疑,突然生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莫不是腹中的剑光在同自己开玩笑不成? 如此想法一出,他腹中的剑光突然一阵轰鸣,似是表露出了不满之情。 陆吾却是脸色瞬间一变,张口结舌,满面惊容。 ------------ 第一集 春日 第七十三章 万般到头,皆是一场空 铛! 陆吾的身躯中突然传出一道嘹亮清脆的剑鸣。 随着这声剑鸣,他手中的镇纸突然剧烈震颤,发出了璀璨的白光,照亮了整个藏经阁第三层。 些许玄奥的符文和道纹瞬间自陆吾的脑海中浮现,散发出古老玄奥的气息。 一时间,陆吾呆立在了原地,神色骇然。 他的眸子中突然掠出浓浓的惊色,看向手中的镇纸的神色充满激动和欣喜。 他明白了。 他丹田之中的那道剑光哪里实在阻挠他,分明是在帮他挑选最合适的功法武学。 如若不然,他怎会发现在这昏暗的藏经阁第三层这毫不起眼的地方,还隐藏着第十道武学传承。 意境传承武学,《道藏》! …… 当陆吾走出藏经阁的时候,秦天佑和柳云璃等人都已在门口等候。 那黄姓老者看到陆吾走出藏经阁,双眼微微眯了眯,透露出审视的神色,浑浊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 陆吾快步上前,冲着黄姓老者和柳泰等人躬身作揖道:“让义父和前辈久等了。” 柳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倒是一边的黄姓老者神色一动,询问道:“陆吾小子,可是自那九道武学传承中挑选到了什么称心的武学?” 听闻此话,一侧的秦天佑目光微微闪烁,流露出些许的嫉妒和痴迷。 陆吾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并未有什么大的收获,说来奇怪,那些武学我竟是一道都抓不住。” “哦?”柳泰闻言,眉头轻佻道:“你被那些武学拒绝了?” 拥有意境传承的武学暗含天地之间的法则秩序之力,可依据自身的特性择主,而今如此,莫不是陆吾的天赋悟性太低? 柳泰心下满是疑惑,按理来说陆吾能够习得那断岳千叠,族中所藏的武学尽皆可以修炼,不该如此才是。 与柳泰的疑虑不同,秦天佑的眸子中流露出些许的幸灾乐祸,满含笑意。 而另一边的柳云璃虽说是别过头去不理睬陆吾,但是眼眸中依旧流淌出淡淡的同情和不解。 陆吾自是察觉到了众人的情绪的变化,便从怀中掏出了那自藏经楼带出的镇纸,扬了扬道:“不过我发现了这个。” 柳泰闻言,回过头去看到了陆吾手中的镇纸,眉头皱了皱,轻斥道:“进楼一次颇为不易,你却拿一方镇纸糊弄,真是儿戏!” 陆吾闻言,微微错愕了一瞬。 看着柳泰的样子,似乎丝毫不知晓这镇纸的玄妙所在。 这可真是奇怪。 以柳泰的身份地位,这藏经阁自是去得,怎会不知晓这方镇纸的存在? 陆吾身边,那黄姓老者看着陆吾手中通体乌黑的镇纸,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异芒,淡淡道:“这是你找到的?” 陆吾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一边的柳泰轻哼一声,冲着黄姓老者躬身行了一礼,低声道:“黄老,陆吾这小子颇不懂事,您可否网开一面,让他重新挑选一番。” 黄姓老者闻言,白色的眉头抬了抬,摇头道:“你也听说了,那些武学都不愿意被他选择,如此倒也是一番缘法,年轻人多舞文弄墨也算是修身养性。” 说着,他有意无意的看向陆吾道:“若是有需要可来找我,我这些年藏的书画到是不少,可借你临摹。” 柳泰只得叹息一声,就此作罢。 但是陆吾却从黄姓老者的言语之间听出了一些莫名的意味,似是意有所指。 但是看这样子,黄姓老者似乎并不愿意点破,自己也不好多说。 “好了,若是无事,你们自可离去,我这里清闲的久了,突然这么多人老头子我也不得习惯。”黄姓老者自顾自的说着,转身自藏经阁一侧的木屋走去,丝毫不再理会众人。 秦天佑这才朝着柳泰请辞一声,就此离去。 临走前,他还不忘神色嘲弄的看了陆吾一眼,看那副样子,似乎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不悦。 毕竟就目前看来,陆吾并没有比自己多得到一道武学传承,至于魁首之位,自己不日将着手迈上山巅,远非今日的陆吾可比。 陆吾对此并不在意,自家事自家知便也够了,对于秦天佑此人,自己真的是没有什么好感。 柳泰转过身来,凤目微垂,高大的身影笼罩了陆吾整个身躯。 对与陆吾的所为,柳泰心里充斥着诸多的不悦和怒意,但是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若是无事,下午且来我这里,既是柳氏家族的子弟,有些人你是该见见了。”柳泰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离去了,看那样子,心中对与陆吾还是有很大的不满。 陆吾苦笑一声,遥遥躬身作揖,应了声:“义父慢走。” 他看着柳泰越走越远,这才直起身子,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冷冷的娇哼。 陆吾转过头去,看到柳云璃依旧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不禁缩了缩脖子,试探的问道:“云璃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几日这幅态度可真让我寝食难安。” 听到陆吾这番话,柳云璃浑身一个激灵,回过头来,柳眉轻撇,满脸的嫌弃道:“得了吧,怕不是某人金屋藏娇,滋润的很呢。” 听到这话,陆吾彻底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讪讪的笑了笑,神色不解道:“云璃小姐这说的哪里话,我哪来的娇可藏啊?” 柳云璃琉璃般的眸子来回转了转,樱唇微微撅了撅,眼神一向另一侧,哼道:“我哪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陆吾顿时苦笑连连。 “我的云璃小姐啊,这些事可不能乱说,君子行的端坐的直,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 柳云璃听闻此话,突然转过头来,俏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愤,语气古怪道:“那黎灵呢?那么好看的女孩儿去伺候你的饮食起居,做你的贴身侍女,你还给我装什么装。二哥的贴身侍女我是见过的,那可真是什么都做!” “啊?”陆吾微微错愕,“什么都做?什么啊?” 柳云璃被陆吾这么一问,自知是说错了话,俏脸上透露出一丝红晕,恶狠狠的白了陆吾一眼,眼波流转间,娇态频生。 少女无话可说,只得娇嗔一句:“登徒浪子!” 陆吾这才只道柳云璃究竟在说什么,一时间竟是哭笑不得。 “哎,我道是什么呢,原来就这些事。” 柳云璃突然喊道:“看吧,你都承认了,恶心!” 啪! 陆吾学着柳舒夜的样子恨恨的在柳云璃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的笑道:“那黎灵姑娘是我的侍女没错,但我也就是让她帮我倒水罢了,其他的事都是我做的,毕竟我是跟着大哥一起生活了许久的,你说的那种事我怎做的出来?” 柳云璃吃痛的摸着额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狐疑之色:“真的?” 陆吾苦笑着道:“我何曾骗过你?” 柳云璃一愣,微微臻首,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嘟囔道:“那日大伯派那些婢女去给你沐浴,你不也……”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柳云璃俏脸通红,整个脖颈都红到了耳朵根。 陆吾看到少女此番模样,瞬时间心神一颤。 他强压心头的异样情绪,反问道:“大哥作为公子,可曾是被她们服侍?” 少女的脑袋好像拨浪鼓一样摇晃,轻声道:“大哥哥一直是拒绝了的,从未有过。” 陆吾这才笑着解释道:“那日我也是拒绝了的,不信你可去问阿吉,就为此事,那些姐姐嘲笑了我许久。” “真的?”柳云璃突然抬头,双眸中迸射出异样的色彩,仿佛照亮了陆吾的整个世界。 陆吾认真的点了点头,柔声道:“还是那句话,我何曾骗过你?” 柳云璃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鼓了鼓脸蛋,这才喜笑颜开:“暂且就当你是说真的了!” “不过倒是你,”陆吾满脸玩味的看着柳云璃道:“怎的现在都会因为这些事情生我的气?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听到陆吾的询问,柳云璃俏脸又是一红,别过头去,眼神不自然的四处游走,朱唇微启,却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看着少女的这番憨态,陆吾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冲动,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 入手温热,鼻息间突然充盈些许女子清香,沁人心脾。 柳云璃感受到了头顶掌心传来的温度,身体骤然凝固,只觉得浑身发烫,颇不自在。 少女初具规模的胸脯微微起伏,俏脸通红,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陆吾。 陆吾突然觉得手下一空,这才回过神来,顿时觉得失了态,赶忙缩回了伸出的手掌。 两人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极为尴尬,空气中静悄悄的,颇为诡异。 柳云璃听闻陆吾没了动静,这才抬起头,却正好碰上了陆吾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突然掠过些许灼热的气息和某种青草的香气。 一如当日后山之上。 时间静静流淌,也不知过了多久,但在两个人看来,怕是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也抵不过此刻两人回眸一瞬。 “咳咳咳。”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干咳。 默默矗立的少男少女突然回过神来,皆是神色慌乱。 不远处的木屋里,一身灰衣的黄老头走出来,佯怒道:“大白天的,还要不要我这个老头子好好休息了!” 听闻黄老头的斥责,两人这才相视一笑,柳云璃冲着陆吾吐了吐舌头,快步离去。 陆吾回过头来,对着黄老头充满歉意的笑了笑,躬身请辞,追着柳云璃而去。 晚春时节,春光无限。 黄老头倚在门边,看着互相吵闹离去的二人,神色温和,却透露出淡淡的怅然。 他的眸子里复杂的情绪涌动,似是也想起了某个日子,某个人。 “哎。”黄老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进屋,神情落寞。 才子佳人,谁又不曾有过春光四溢的年华? 怎奈岁月无情,万般到头,皆是一场空。 ------------ 第一集 春日 第七十四章 二位夫人 陆吾与柳云璃两人自藏经阁回到闲安居,一起用午饭。 席间,柳云璃第一次见到了黎灵,即刻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 自从她知道了陆吾并非二哥哥柳占乩那般的放浪形骸之后,态度大为转变,前后差距之大,令陆吾都为之惊讶。 黎灵见到柳氏家族这位地位超然的小姐,自是有些拘谨不安。 但是在柳云璃热情的感染之下,不多时,两人便也打成了一片。 陆吾对此倒也乐得自在,省的柳云璃总是因为这些事烦心,整日的愁眉苦脸。 其实到了现在,他也不太明了个中缘由,只当是柳云璃孩子脾气,见不得这些世俗的旧制,便也不往心里去了。 一众的下人也是听从陆吾早上的安排,同陆吾一起坐在桌旁用午饭,神色间依旧有些许的不自在。 陆吾倒也不是柳舒夜那般爱安静的人,席间说了不少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趣事,逗得一众下人都忍俊不禁,也缓和了不少气氛。 两位明珠般的少女听这陆吾所讲的那些趣闻,都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好不热闹。 黎灵自从放开了心中的拘谨之后,一直与柳云璃有说有笑。 她听闻柳云璃说起一些陆吾幼时的糗事,一时间笑得花枝乱颤,一双灵动的眼珠时不时的掠过陆吾的面庞,隐隐有秋波流转,看得一众下人直咽口水。 黎灵姿色虽不如柳云璃那般出尘,但也是有种独特的轻灵,并不多见,与柳云璃的活泼相比,到是另一种不同的安静。 一时间,在众人眼中,只觉得两朵鲜花交相争艳,整个厅堂内都明亮了不少。 午饭终于用毕,陆吾起身收拾了一番,就准备动身前往柳泰的庭院。 柳云璃也是听到了今日柳泰所说的话,知道下午要去见族中的那两位,于是兴冲冲的随着陆吾一同前往。 两人同众人道了声别,就欲离去。 “哦,对了。”陆吾突然停下身形,回过头来对着一边收拾满桌残羹的黎灵吩咐道:“灵儿,回头把侧房收拾收拾,把周管家接过来同我一同住吧。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多一个人多分生气,况且周爷爷那胡萝卜包子可是一绝!” 黎灵听闻陆吾唤自己为“灵儿”,脸色一红,大大的水润双眼眨巴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在空气中轻轻颤动,乖巧的应了声:“好的,公子。” 陆吾笑着招了招手,随即转身追着柳云璃快步走去。 黎灵愣愣看着陆吾和柳云璃离去的身影,水汪汪的眼睛里波动了一瞬,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少女美眸微垂间,洒落诸多的无奈,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得一边的其他下人们一阵神魂颠倒。 …… 柳泰的住处。 正前方的会客厅中,摆放着诸多的盆栽和花鸟,显得颇为惬意。 正对着大门的方向,陈列着一套古朴精美的桌椅,散发出一阵阵奇特的香味,显然是采用了某种极为珍贵的木材。 这些桌椅看起来做工颇为考究,每一处把手和表面都雕刻着诸多的飞瀑峻峰,看起来好不气派! 柳泰端坐在正中的靠椅中,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凤目微垂,对着前方淡淡的问道:“这些日子过去,可曾想清楚了?” 他的正前方,站着一位俏丽的美妇人,垂手而立,面色平静。 这位美妇人,正是前些日子被赵明牵连而关了禁闭的秦珊,柳氏家族的秦夫人。 秦夫人听到柳泰的问话,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微微昂首,一双眸子轻轻扫过柳泰,嘴角划过一丝嘲弄,笑道:“也不知老爷让我想清楚什么?” 柳泰听到秦夫人此话,手上的动作突然一滞,差点将茶水洒了出来。 他轻轻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一侧,缓缓站起身子,一双眼睛直视着秦夫人,神色中满是冰冷之色。 秦夫人怡然不惧,迎着柳泰的目光回视过去,脸上的嘲弄之色不减。 “你这些年怎的越发不知礼数!你未来可是这柳氏家族的主母,你此等行径,视家族的规矩于无物,怎的撑得起这柳氏家族的大局?”柳泰寒声道,语气间满是隐隐压抑的愤怒,几欲爆发。 “大局?呵呵,大局。”秦夫人神色嘲弄,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笑道:“林柔故去之后,你是越发看我不顺心了。是,老爷您令我禁足一月,我想清楚了。这些都是我做的,如此,你可满意?” 听闻秦夫人提及那个名字,柳泰的身形突然一颤,怒视着秦夫人,面色铁青道:“你还敢提柔儿?若不是你,柔儿怎会……” 一时间,整个房间内的气氛都凝固了起来,柳泰身周甚至有丝丝罡风掠动,散发出摄人的威势。 “老爷,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的又生气了?”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轻地呼喊,声音柔和婉转,却是打断了柳泰的话头。 柳泰这才回过神来,身周暴动的气息微微平复,神色不耐的回过头去。 只见一身鹅黄色华服的顾夫人手中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从门外款款走来,满脸惊容。 看到那个满脸奶色的孩童,柳泰脸上的不悦之色这才稍稍褪去。 顾夫人径直走进屋里来,看到了柳泰和秦夫人的举动,深深叹了口气,柔声道:“姐姐怎的又是触怒了老爷,老爷可要息怒啊,莫要气坏了身子,这一大家子还等着您主持事务呢。” “哼!”柳泰冷哼一声,重重的甩袖转身,沉默不语。 秦夫人眼见顾夫人前来,并不搭理,脸上反而有些许的嘲弄之色,昂着脑袋转到了一边。 顾夫人赶忙躬身,对着身边的孩童轻声道:“还不过去问问爹爹怎么了。” 那孩子听了顾夫人的话,晃晃悠悠的跑到柳泰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怯生生的呼喊道:“爹爹怎么了,怎的今日看起来如此的吓人?” 听到孩子奶声奶气的呼唤,柳泰终于叹了口气,转身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抱起面前的孩童,逗弄了一番,轻声道:“爹爹就是生气我们家族有人视规矩如无物,你日后长大了可不能如此。” 那孩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道:“孩儿肯定不会让爹爹失望的,孩儿是要成为大哥哥那样的人!” 柳泰伸出手指宠溺的刮了刮孩子的鼻梁,这才抬起头,看着一侧的秦夫人,轻声道:“我曾说过,这些事我不想多说什么。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陆吾,却也算是我的儿子了。” 他顿了顿,沉声道:“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秦夫人身形突然颤了颤,回过头来,神色依旧平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那倒是省去了诸多的麻烦。” 一旁的顾夫人眼睛顿时一亮,眼唇轻笑,似是极为开心的道:“如此,倒是要恭喜老爷能够得子如此!话说回来,我回府那日,也是见到了那孩子,当时看着就极为亲近。看他穿着简单,我还想着能给他些金银赏赐,那曾想那孩子竟是分文不取,直言什么‘无功不受禄’,着实是让我刮目相看。” 柳泰逗弄着怀里的柳晨枫,脸上满是赞许,抬头看着顾夫人道:“你倒是一如既往的温良贤淑,不过那孩子倒也是不可多得,作为一个下人能不为金钱所动,属实难得。” 顾夫人听到柳泰的赞许,低眉浅笑,福身道:“老爷过奖了。” 秦夫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就欲说些什么,一名下人却自门外突然走了进来,躬身道:“老爷,四公子和云璃小姐求见。” “请他们进来。”柳泰吩咐道,把柳晨枫从怀里放下,整理了一下衣冠,扫视了一番两位妻子,严肃道:“第一回见他,可莫要失了礼数。” 秦夫人知晓这话是给自己说的,也不多说,整了整衣服,换上了一副平静雍容的神色,坐在了柳泰身侧。 顾夫人紧随其后,坐在一边,招呼柳晨枫过来,将其抱在了怀里。 不多时,柳云璃和陆吾并肩走了进来。 还未走近,柳云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大伯,大娘,三娘!” 柳泰微笑着看着柳云璃道:“未见其人,到是先闻其声,小璃儿这次族比可是给我太大的惊喜。” 柳云璃跑了过来,嘻嘻一笑,看到了一边的柳晨枫,赶忙跑过去蹲下来,从怀里摸索了一番,摸出了一袋糖果递了过去,神色宠溺的笑道:“枫枫可是最爱吃糖果了,这次回来还未曾见你,这又是长高了不少。” 柳晨枫接过糖果,喜笑颜开,露出一口残缺的牙齿,奶声奶气的道:“谢谢姐姐。” “哎!”柳云璃眼睛顿时眯成了两道月牙,摸了摸柳晨枫的脑袋道:“枫枫真乖。” 一边的顾夫人看着姐弟二人亲昵的模样,神色间也透露出诸多的慈祥之色,笑骂道:“你总是这么宠着他,吃那么多糖是要坏牙的。” 柳云璃站起身来轻笑一声道:“不是正好要换牙嘛,换了就好啦。” 顾夫人听闻此话,掩唇轻笑不已,只得作罢。 一边的陆吾这才走近,冲着座位上的三人躬身行礼道:“义父,大娘,姨娘。” 柳泰听闻这种叫法,眼神玩味的看了陆吾一眼。 这番叫法,生生是把自己放在了柳舒夜一道,竟是和秦夫人及顾夫人保持了同等的距离。 他的眼底不禁泛出一丝的赞许,将陆吾的小心思尽收眼底。 顾夫人听闻陆吾的问好,站起身来走进陆吾,拍了拍陆吾的肩膀,神色温和,柔声道:“这也是你我第二次相见了,却没想我们还是这么有缘分,竟是成了母子。” 听闻顾夫人所言“母子”,陆吾面色不变,微笑道:“只能说我与姨娘缘分不浅,终是一家人。” 顾夫人看着陆吾,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慈爱之色,微笑道:“既是一家人了,见面礼总是少不了的。” 陆吾赶忙退后两句,苦笑道:“姨娘可再莫要给那些金银了,我真的是用不上。” 看着陆吾的神色,顾夫人眼唇轻笑了一声,满是戏谑的看着陆吾道:“你就这么怕我?你也莫要担心,定不是那等俗物。等你今天见完老佛爷,我就差人送你那里去。” 一旁的秦夫人突然轻笑一声,起身缓步走来,抓起陆吾的另一只手臂道:“有人常说不打不相识,这一番闹剧,竟是让你我成了母子家人。” 陆吾对于秦夫人到是依旧心存芥蒂,但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得陪笑道:“还是多亏了秦夫人的诸多关照。” 言语之间,却是锋芒十足。 “呵呵,既然如此,那倒是我的功劳了。”秦夫人淡淡的笑了笑,轻声道:“我也为你准备了见面礼,待会也会遣人送去。” 陆吾退后两步,对着二位夫人躬身作揖道:“如此,陆吾先行谢过大娘,姨娘。” “哈哈,以后倒是不必如此多礼。”顾夫人笑着摆了摆手,而后回头对这一边的柳晨枫道:“还不快过来见见你四哥?” 柳晨枫怯生生的跑了过来,但是依旧躲在顾夫人的身后。 顾夫人眼看如此,满含歉意的冲陆吾笑了笑,道:“倒是没有见过你,怕生,让你见笑了。” “哪里哪里。”陆吾赶忙笑了笑,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小袋肉脯递了过去,道:“小枫,我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好的东西,这些给你,倒是比姐姐给的糖果好些。” 柳晨枫耸动了下小鼻子,闻到了从陆吾手中的袋子中传出的香味,咽了口口水,却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是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顾夫人摸了摸柳晨枫的脑袋,点了点头,笑道:“还不快谢谢四哥。” 柳晨枫得到了母亲的允许,这才接了过来,从里面掏了一块放进嘴里,满是笑意。 “谢谢四哥!”柳晨枫嘴里塞满了肉脯,含糊不清的说道,引得一众人忍俊不禁。 几人之间又是寒暄了些许,柳泰看时间差不多了,终于站起身来道:“陆吾,我们该走了,二位夫人也回去休息吧。” 陆吾听闻此话,连同柳云璃对着二位妇人请辞一声,这才随着柳泰离去。 看着陆吾离去的身影,秦夫人和顾夫人的眼底都涌现出些许复杂的神色,却也不知是想着什么。 ------------ 第一集 春日 第七十五章 两位老人的棋局 陆吾和柳云璃随着柳泰一路向家族的东侧走去。 青石地板铺筑的道路越来越窄,一行人也是越走越远。 陆吾心里清楚此次要面间的究竟是谁,心里不觉多了几分紧张和期待。 一边的柳云璃一路走来都是哼着小曲,奔奔跳跳,脸上对于即将面见的那两位充满了亲昵之色。 柳泰这一路上倒也不像往日里那般沉默,对着陆吾轻声说了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无非就是教导陆吾能够真确认识自己现在的身份,承担起作为四公子所该承担的责任。 毕竟也是认了的义子,在列祖列宗的祠堂中也是上了香火敬告先人的,柳泰对待陆吾的态度也在慢慢发生变化,越来越像对待柳舒夜一般。 他的心里其实对陆吾倒也是充满了好感和赞许之意。 在先前的族比上,陆吾用自己的实力彻底证明了自己,像一众族人宣告自己不再是往日里那个低人一等的小小书童,而是这一届族比的魁首,陆吾! 柳泰回想起这些年的听闻,对于这个少年懂得藏拙和隐忍的心性颇为感叹,同时也赞赏陆吾身子上透露出的这股自强不息的魄力。 陆吾对待柳泰的态度倒也是不卑不亢,一直都保持着谦和的微笑。 他与柳泰不同。 其实说到底,这个柳氏家族中他最在意的不过就是柳云璃和柳舒夜,对于这位自己名义上的义父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但总归是要叫声父亲的,所以陆吾倒也实在尽力去适应这个身份。 他自小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突然间多出一个义父,对他而言倒也是一种上天的眷顾。 暂且不论这个义父的目的和动机何在,总之倒也是一个父亲的身份。 一行人渐行渐远,柳云璃听着柳泰与陆吾的交谈,倒是闲得无聊。 道路渐行渐窄,弯弯绕绕,周遭的树木丛林倒是多了起来,看起来与家族中心的那些地方颇有不同。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生。 陆吾这一路走来,不禁对柳氏家族的那两位老人有了深深的钦佩和别样的敬意。 走了许久,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处院落。 刚都到门口,陆吾看清了这处地界的景象,顿时满脸的错愕。 周围皆是一圈的篱笆栅栏,里面稀稀疏疏种着几亩地,正后方有两栋泥屋,门口晾晒者诸多的粮食蔬菜,看起来好不简陋,宛若是普通农家田园一般。 不远处的大树下,有两道苍老的身影盘坐,似是在树下对弈。 柳泰恭敬的看着树下的两人,回过头来对这陆吾和柳云璃说道:“你俩可以进去了,我在此等候。” 陆吾点了点头,却是柳云璃先推门走了进去。 “爷爷,太爷爷!”柳云璃一路小跑,冲着树下盘坐的两人欢呼道。 两道身影齐齐回头望来,陆吾这才看清两人的容貌。 一人自是那日见过的柳守奇,而另一人须发灰白,看起来颇为清癯,穿着一身松松的粗布衣衫,俨然是一幅农家汉的样子。 那人看起来倒是要比柳守奇还要年轻上几岁,一双眸子间宛若暗藏天地星辰,明明就盘坐在那里,却给陆吾一种错觉,似乎那里只是一道虚影一般平静,与这方天地合二为一。 陆吾不觉暗暗心惊,态度越发恭敬。 这等气魄和修为,怕是自己此生见过最强大的修士也不为过。 此人,正是柳氏家族的老佛爷,柳澜。 柳澜回过头来,看到柳云璃的身影,脸上顿时浮现出慈祥的笑意,说道:“这老远就刚听到了你这小布谷鸟的声音,老头子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还真的是你。” 柳云璃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娇笑道:“还说呢,我都好久没见太爷爷了。” 柳澜抚摸着柳云璃的脑袋,苦笑道:“我的小璃儿哟,老头子这一把岁数了,你不来看我,倒是怪我没有去看你?” 柳云璃缩了缩脑袋,只“咯咯咯”的笑。 一边的柳守奇看着柳云璃,对柳澜道:“父亲,你可别看小璃儿一天游动游西,这次族比可是差点得了魁首,就是元龙都败在了他的手下。” “哦?”柳澜眉头一挑,看着柳云璃的神色越发慈祥,连道:“我这可爱的小布谷鸟也要变成老鹰了?不得了,不得了啊!” 柳云璃脸上罕见的有了一丝红晕,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位老人看到柳云璃此番神态,皆是开怀大笑了一声。 “好好,小璃儿你先回去吧,我和这老家伙还没下完这盘棋,可不能输给他了。”祖孙互相说了许多,柳澜终于笑着冲着柳云璃摆了摆手。 “我咋就成了老家伙了,我可是你儿子。”柳守奇闻言,顿时吹胡子瞪眼。 柳澜眯起眼睛,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柳守奇道:“怎的?你头发都白透了,还想和我比?” 柳守奇顿时无可奈何,只得重新拿起棋子,心想着待会定要将这倚老卖老的家伙杀个片甲不留。 两个老人瞬时入定,眼观棋局,再也不在意身旁的任何事物。 自始至终,都未曾看陆吾一眼。 柳云璃诧异的看了柳澜和柳守奇一眼,又看了看陆吾,就欲开口问询,却被一边的陆吾伸手拦住。 柳云璃疑惑地回头望向陆吾,后者却是缓缓摇了摇头,示意柳云璃先行离去去。 柳云璃叹了口气,也不知柳澜和柳守奇这是何意,只得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陆吾恭恭敬敬站在一边,看着两位老人下棋,面色平静,无喜无忧。 …… 时光悄悄地在树影斑驳间流淌,自棋盘上缓缓掠过。 转眼,两个时辰过去了,已是日斜西山,黄昏时分。 柳守奇皱眉沉思,手指摩挲着指间的棋子,望着满盘的局势,一时间竟是难以落子。 许久,他终于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篓,摆手道:“不下了不下了,真没劲。” 柳澜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得之色,抬头看着柳守奇道:“怎的现在连我这老头子都下不过了?” 柳守奇重重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我只是有些乏了,这局棋我可还没输!” 柳澜面不改色,自对面的棋篓中摸出几枚棋子,与自己的棋子随意走了几步,终于,棋盘上的黑色大龙终究是躲不过白子宛如刀斧般的步步紧逼,终是断成了几截,再无翻盘的能力。 “你大势已去,我按着你的心思走了几步,终究是个输,只是你不肯承认罢了。”柳澜抚须长笑,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眼神中满是自傲之色。 柳守奇没好气的白了柳澜一眼,坐在一边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茶,仿佛一个小孩子一样嘀咕道:“真是为老不尊,也不知道让着我点,你修习两百载,赤子心性,剑心通明,和你下棋就是我自己找虐!” 柳澜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看着柳守奇轻斥道:“还不是你这些年进境缓慢,再这样下去,怕是我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柳守奇回过头来,笑容玩味,道:“你也不看看现在谁才是真正的白发人?” 柳澜听闻此言,神情一滞,竟是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柳守奇突然被柳澜喷了一脸的茶水,错愕的看着柳澜,脸色逐渐通红。 一旁的陆吾看着两个老人,分明在族中辈分极高,被一众族人传得神乎其神,今日一见,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的一面,一时没有憋住,低头轻笑了一声。 “恩?”柳澜眉头一挑,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回过头来,似乎这才注意到陆吾的存在。 “怎的?你没有随着小璃儿一同离去?” 陆吾赶忙抱拳拱手道:“方才云璃也曾唤我同行,但是我却痴迷于两位前辈的棋局,一时看的出了神,也忘了时间。” “哦?”柳澜眼神中突然多了些莫名的神色,回过头去看着柳守奇道:“你怎的没有告诉我这个小家伙还精通棋道?” 对面的柳守奇也是茫然的摇了摇头,回望向陆吾,疑惑道:“你可曾看出了什么?” 陆吾突然迟疑了一番,嘴唇嚅动了几次,却没有说出什么。 柳守奇看到陆吾的欲言又止,摆了摆手道:“你但说无妨。” 柳澜也是点了点头,露出认真的神色。 “我觉得……”陆吾组织着措辞,也是犹豫了一会,这才说道:“依晚辈的拙见,族长前辈未必输了。” “哦?”柳澜抬了抬眉头,诧异的看了对面的柳守奇一眼:“当真?” “当真。”陆吾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哈哈哈,倒是有趣。”柳澜突然长笑一声,回过头来,手掌轻轻挥动,只见先前他所下的棋子尽皆飞起,没入两侧的棋篓之中。 柳澜抬头看着对面神色惊讶的柳守奇,皱了皱眉头道:“还坐着干什么,让开,让陆吾坐下。” 柳澜话语间毫不客气,但是柳守奇听闻陆吾有办法让自己的局势起死回生,倒也顾不得这些,赶忙起身让位。 陆吾哪里受得起柳守奇的让位,赶忙躬身垂首道:“族长前辈,您快请坐,晚辈站着就好。” 一边的柳澜面露不悦之色,训道:“你我皆是棋手,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坐下便是。” 一旁的柳守奇也是拉着陆吾,把他强摁到了座椅上,陆吾只得乖乖坐下。 他看着满盘的局势,黑色大龙看似风光,但是周围无气,俨然是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只能引颈待戮。 虽说柳守奇步步退缩保存底盘,依旧是架不住颓势的增长。 柳守奇也是看出了这般的困境,才主动认了输。 柳澜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眉头微皱的少年,轻笑道:“这般境地,你当真有办法?” 闻言,陆吾抬头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自是有的。” “哈哈哈哈。”柳澜抚须长笑一声,双眸紧盯着陆吾的面庞,似是看穿了陆吾的一切秘密:“愿闻其详。” 陆吾自棋篓中摸出一颗黑子,轻声道:“棋手或许无力回天,但是身在棋局,棋子或可舍身犯险,破了这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的办法,便是让这棋子,成为自己的棋手。” 柳澜闻言,脸色突然一变,诧异的看着陆吾。 惊疑不定。 ------------ 第一集 春日 第七十六章 问心剑 “让棋子成为自己的棋手?” 柳澜喃喃的重复着陆吾方才所说的话语,突然笑道:“倒是有趣。” 他双眼微抬,看着对面的陆吾微微伸手道:“请吧。” 陆吾欣然领命,缓缓捻起一枚黑子,看着满盘的局势沉吟了一瞬,顺势落子。 柳守奇凝神看向棋局,眉头微微一皱。 陆吾所下之子,却是异军突起,在白子的腹地走上了一步。 这是他所没有想到的,却也是他不可能想到的。 那黑子四面楚歌,却是突围不得,怎么看都是徒劳之功。 柳守奇暗暗摇了摇头。 柳澜看着陆吾落子之地,也是微微诧异。 他捻起一枚白子,细细思索,观察整局棋的形式,不解其意。 柳澜轻轻落子,继续对黑色的大龙围追堵截,丝毫未曾理会陆吾所行的一步棋。 陆吾继续落子,却是依旧在白子腹地。 柳澜诧异的抬头看了陆吾一眼,却发现少年专注的盯着棋盘,神色认真。 白子再进,却是将黑色大龙的一只爪子斩落。 陆吾微微皱眉,却并未在意,依旧在白子腹地前行。 陆吾落子看起来毫无章法,随性而为之,越下越快。 柳澜则是乘胜追击,落子也是飞快。 几番对弈,黑龙疲态已生,颓势频现。 柳守奇终是叹了口气。 这么看来,陆吾这小子并不会下棋,只是图逞口舌之快罢了。 陆吾看着黑子的颓势,面色沉静,继续行于白子腹地。 柳澜微微皱了皱眉,不解陆吾落子之意,却依旧跟进,终是兵临城下,只差一子,便可攻城略地,将黑色大龙斩首,获得黑子半边疆土。 眼见胜负已分,柳澜这才抬起头来,微微自得的看着对面的陆吾,神色间满是戏谑之意。 柳守奇都没眼再看这盘棋局,只当是被这小子耍了。 谁知陆吾突然轻笑一声:“成了!” 哒! 一子轻落,却是先前龙爪被斩之处。 一枚白子气尽,自棋盘上黯然遁去。 柳澜微微一愣,细细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白子腹地中的黑子竟是成了一只黑色的龙爪,以戏珠之势将自己斩去龙爪的巨斧从中劈裂而开! 那一枚白子提去,一息气生,白子腹地中的黑子一时间竟是与黑色大龙遥相呼应。 柳澜脸色一变,白子频落,但是白子腹地中的黑子生机已现,任他如何围追堵截,终是不能影响其半分,反倒是将白子阵地搅得一塌糊涂。 柳守奇眼见此番局势,双眼睁得老大,愣愣的看着棋盘上两军厮杀,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黑子似是突然有了活力,冲白子已断的巨斧处缓缓蔓延,白子意欲阻拦,却是被腹地中的黑子牵制,一时之间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盏茶功夫,黑龙蜿蜒的身躯终于是扩张到了白子的缺口处,以迅猛无匹的攻势一举突破了白子的阻挠,与原本处于白子腹地的黑子相接,组成了一只更大的龙爪,掐住了白子的咽喉。 到了此刻,黑白双方的局势突然发生了反转,白子腹背受敌,竟是被黑子逼得四面楚歌。 陆吾这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着实让柳守奇开了眼界,他偷偷看了一眼老爷子的脸色,后者脸色虽然看似平静,但是柳守奇作为柳澜的儿子,自是了解自己的父亲。 他从柳澜的眼神中读到了些许被掩藏的很好的震惊与落败的不甘。 到了陆吾落子,只差一子,陆吾便可毁去白子所有的基业。 陆吾指间轻捻棋子,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眸光变幻莫名。 他缓缓探出手去,就欲落子。 轰! 就在这时,他突然心神一颤,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苍茫荒芜的战鼓擂动之声,夹杂着滔天而起的汹涌怒吼。 此刻,陆吾的眼前浮现出了一股苍凉悲壮的场面。 他仿若置身于战场之中,四处狼烟滚滚,尸横遍野,整片大地都满是腥稠的鲜红,流血漂橹。 硝烟四起的战场上,烈马嘶吼,铁甲冰冷。 处处残垣断壁满目疮痍,四处刀光剑影,炮火纷飞。 荒野中不断回荡着一声声的尖锐的哀嚎,宛若九幽黄泉爬出来的厉鬼,诉说着他们的不甘和愤怒。 秋风烈,战鼓擂,无尽的战火蔓延,烧透了半边天空。 一股悲凉浩茫的情绪突然自陆吾的心间升腾而起。 那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哀嚎宛若一道重拳,狠狠地击打在他的心中。 雨点般密集的战鼓声愈来愈强烈,他整个人的灵魂此刻都情不自禁的随之擂动! 此刻,他明明身为棋手,却宛若满盘的棋子一般深入棋局,脑海中充斥着残酷的厮杀和遍野的残垣断壁,满目血流成河。 一时间他只觉得伸出的手中的棋子重若万钧,始终难以落子。 柳守奇看着陆吾犹豫不决的样子,丝毫没有了先前的从容镇定,顿时一惊。 他回头看向对面满脸笑意的柳澜,突然明了了什么。 作为儿子,对于这位父亲,他最清楚不过。 柳氏家族的老佛爷柳澜,修剑两百余载,以一身血肉温养剑意数百载,早早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天人之境,剑心通明。 此刻陆吾所经历的,正是柳澜以剑心通明的“道”之意境,引领陆吾走入整场棋局,叩问本心。 柳澜此刻所施展的,正是他两百余载所创剑道之首式——问心剑。 这一剑,不伤皮,不伤骨,唯问本心。 这一式剑法,以不同境界的修士伟力各不相同,却都是能够以道之意境叩问人最深层次的本心,以观对方的心性。 柳守奇万万没有想到,柳澜竟然一上来就并未留手,直接以问心剑叩问陆吾。 这不过是一局棋,柳守奇没有丝毫的理解为何柳澜此刻会施展如此高深的手段,仅仅只是对付一个不过泥胎八炼的懵懂少年。 陆吾此刻只觉得棋子每下落一分,脑海中的凄厉嘶吼就更尖锐一分。 他整个人仿佛是要被这恐怖的嘶吼声冲击的魂飞魄散,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几欲晕倒。 他的脑海中隐隐传来些许尖锐的疼痛,似乎隐隐有声音在不断的回荡,叫他收手。 那个声音仿佛充满了某种充满蛊惑的意味,告诫他这些都是面前的柳澜所施展的难以言喻的手段,以自己这一身的修为,那是远远是无法与对方相争的。 似乎只要此刻收手,那些尸横遍野,那些凄厉残酷的尖叫,那些震耳欲聋的战鼓,那脑海中的疼痛都会一扫而空。 陆吾粗重的喘息着,自鼻息间喷吐出两道粗粗的白气,烧灼的周围空间一阵沸腾。 他的双眼中布满血丝,看起来竟是有些诡异的猩红,好不骇人。 陆吾探出的手微微颤抖,似是承载着万钧之重,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指间的棋子,一瞬不移。 “收手吧。” “放下吧。” “没用的,放弃吧。” 一声声鬼魅般迷惑的声音在他的心头不断响起。 “救救我们!” “不!不要!”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忍,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我不想,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一声声尖锐的哀嚎声一次次的冲击它的灵魂,让他眼前发黑,丧失所有的思考。 陆吾的手掌突然在虚空中停了下来。 一旁紧盯陆吾的柳守奇惊讶的看了陆吾一眼,微微皱眉。 莫不是终于承受不住了? 另一边,柳澜眼帘微垂,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眸光随意的洒落在棋盘上,似是不知身边所发生的一切。 哒! 一声清脆的响声突然打破了这院落中的宁静。 一抹光亮突然在棋盘上亮起,似是投入湖中的石子一般,顿时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陆吾手中的棋子终于是落到了棋盘上,他脑海中的异状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守奇诧异的看了陆吾一眼,心下震惊。 却还曾唯有一人能够在这等境界破了柳澜的问心剑。 就是族中的柳泰等人,也是至少达到了技之境后才能够破得了问心剑,这陆吾明显不过才是泥胎八炼,却是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破了柳澜的问心剑。 柳守奇的眼神转向柳澜,后者的神色却是专注于棋盘之上,丝毫没有任何的惊讶或者后续的举动,仿佛问心剑不过随手为之,毫不在意。 柳守奇低头看向棋局,却是瞬间睁大了双眼。 陆吾这一子,并没有赶尽杀绝。 这一子,陆吾选择的,是和棋。 在这黑子局势大好的形势下,这局棋终于是和了。 陆吾既未取胜,也未落败。 柳澜同样,未胜未败。 柳澜缓缓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一眼陆吾,轻声道:“为何?” 陆吾这才站起身来,发觉自己已是满身大汗。 他退后两步,躬身行礼道:“这局棋,我既言不败,自是不能落败,这是信。但您是前辈,我自是不能胜了您,这是尊。” “也是谦。”一边的柳守奇突然接了一句。 柳澜听闻柳守奇的话,这才没好气的道:“若是你,固然是没有和的机会。” 陆吾轻笑了一声,躬身道:“您可不会留给族长前辈一口喘息的余地,只不过小子赌了一把,赌前辈能够仗着自身的强大放小子一马,这才赌赢了。” 柳澜回过头来,轻笑道:“骄兵必败啊。” 陆吾笑而不语。 柳澜却是紧盯陆吾,眸子中满是赞许。 因为他知道,陆吾对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才选择和了这局棋,而非出于某种心机或者谄媚。 毕竟,问心剑下无冤魂。 更无世俗淤泥与污秽! ------------ 第一集 春日 第七十七章 往事回首月明中 这盘棋终究是和了,却也未曾有一方落败,柳守奇看向陆吾的神色中充满了惊奇,仿佛是在看一个稀世珍宝一般。 “不得了,不得了。”柳守奇啧啧称奇,眼神玩味的看着柳澜道:“这是有多少年了,从没有人能在下棋上赢了你了。” 柳澜淡淡的哼了一声,长身而立,悠远的目光投向小镇的一个方向,喃喃道:“自是有一人,任我剑心通明却也是下不过的。” 柳守奇轻轻皱了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这才笑道:“那位你自是下不过的。” 陆吾站在一边,恭敬的听着两个老人扯东扯西,并不出声打扰。 许久,两人终于停下了话头,重新坐在了石凳之上。 “坐吧。”柳澜面带笑意看了看那陆吾,轻轻挥了挥手,石桌旁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张石凳。 陆吾抱拳道了声谢,并未再客气,就此落座。 柳澜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的道:“我听过你。” 陆吾神色不变,轻声道:“都是族中那些才俊们传的多了,故此多了些谣传,前辈可莫要见笑。” 柳澜微微抬头,目光落在陆吾的身上,皱了皱眉,突然道:“既已是我柳族子弟,便也叫我声太爷爷吧。” 陆吾赶忙起身,冲着两人行了一个大礼,道:“孙儿拜见太爷爷,爷爷。” 柳守奇满脸洋溢着灿烂的笑意扶起陆吾,老怀开慰道:“好孙儿,快快请起。” 柳澜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待到陆吾落座,这才继续道:“非是这些时日才知晓的你,自你来到这小镇……不,该说自从你出生伊始,我便知晓了你。” 陆吾闻言一惊,却依旧默不作声。 他表面看似平静,但是心里早已经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莫非,这柳澜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的心下顿时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欣喜升腾而起。 柳澜剑心通明,自是知晓了陆吾心中所想,轻声道道:“你的身世我是知晓一些,我同你的父母算是……故人。” 陆吾突然抬头,一双眸子在夕阳的映射下熠熠生辉,充满希冀的盯着柳澜。 这是他第一次听闻与自身身世有关的信息,他怎能不激动? 柳澜提及“故人”二字,却突然沉默了下来,不再多说,只静静地喝茶。 口中浓茶的苦涩似是顺着咽喉流淌,润进了心底。 有些事他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剑心通明的他,却依旧能够感觉到丝丝苦涩。 柳守奇在一旁给柳澜继续填满茶水,并不出声。 这些事,是柳澜早年所发生的。 据闻,柳澜修剑两百余载,而今他柳守奇不过六十余岁的年龄,比起面前这位父亲可谓是如同婴孩一般。 父亲的早年经历从未开口与人提及,今时今刻再说,柳守奇也抱有一丝疑惑,想要凭借这只言片语来摸索父亲走过的路。 眼看柳澜不再言语,陆吾的心下难以忍受此刻的宁静,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太爷爷,我那父母……” 柳澜突然出言打断了陆吾,双目微垂道:“已然离世,不必挂怀,若是想要尽孝,你只需要好好活着。” 陆吾听闻此话,虽是早有准备,但依旧难掩心里的落寞。 但是也有一丝的庆幸。 原来,自己并不是被抛弃的。 陆吾沉默了,他不再出声,好好消化着一些早已有了猜测,却是终于得到印证的事情。 柳澜微微抬头,目光落在陆吾的脸上,细细端详了许久,突然开口道:“你就不问我,为何同是故人之后,小璃儿却被奉作掌上明珠,你只能是个下人?” 陆吾闻言,却是不暇思索的摇了摇头,垂首道:“我能够活到今天,已是太爷爷和整个家族的垂怜,那曾奢求过那么多。” “不错。”柳澜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些许赞许之色:“你是一个男子汉,应当顶得住各种考验。我初心不过是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困乏其身,想要籍此磨炼你的心性,待你日后走出这小镇,却也不辱没了你父母之名。” 陆吾没有回应柳澜,只是默默坐在石凳上,低垂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澜轻抿了一口茶水,继续道:“其实这柳族的公子之位,自你来到这家族就有你的名字,只不过我不想你因此而变成一个普通的世家纨绔,故而放下了这种念头,只想着等哪一日你能够担得起了,再把这位子给你不迟,给你家族公子一切的修炼资源,彼时也能够让你的进境如虎添翼。现在看来,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陆吾这才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柳澜, 原来这四公子的位子并不是偶然得来,而是在自己刚刚进入这个家族,在不自知的情况之下,就已经是自己的了,只不过没有证明罢了。 陆吾突然想起了那些族中的权力争斗,顿时觉得有些莫名的荒唐。 原来,诸多的事情早已注定,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柳澜的声音自一侧继续传来:“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你第一次修习流明掌,第一次炼体有成,我都看在眼里。” 陆吾心下一惊,原来这一切都在柳澜的眼中无可遁形。 他只得低着头轻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从大公子处偷师。” 柳澜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不必多说,此事是我有意为之,舒夜也是知晓的。” 陆吾微微一愣,诧异道:“是您?” 柳澜微微点头:“而且,那位的剑意,该是在你的身体之中吧。” 陆吾陡然一惊,发现柳澜的目光淡淡的扫过自己的丹田,他顿时觉得遍体通寒。 这是他最深的秘密,只有为数不多最亲近的几人知道,但这柳澜竟是也知晓这件事。 陆吾一时无言,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柳守奇在一边听闻柳澜此话,则是微微一惊。 他对于此事一概不知,也不晓得柳澜口中的“那位”到底是谁,但是听闻柳澜的语气,该是某位不得了的存在。 至少,也是足以比肩小镇中那位的存在,甚至犹有过之! 那般存在的剑意却藏于自家书童的身体之中,这怎么能不令自己感到吃惊。 柳澜微微叹了口气,神色间竟是透露出些许艳羡,轻声道:“那位的剑意可了不得,就是我也是难以望其项背,终是被他远远地抛在身后。却不曾想他竟然选择了你,或许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竟是丝毫没有提及那剑意的由来。 陆吾闻言,微微皱眉,试探的问道:“太爷爷晓得那位?” 柳澜听到陆吾的问询,微微点了点头,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向往和怅然,轻声道:“终是在早年远远望过一眼,绝代风华,压得一众诸雄抬不起头,可谓是惊艳了这个时代的存在。彼时那位已经是臻至道之意境,年岁却还要小于我,可真是让人感慨。” 他喝了口茶,微微唏嘘道:“怕是此时再见,已是可开大道的存在了。” 陆吾听闻柳澜的描述,对于那位的风采有所想象。 一如他那日于梦中所见,挥手便可剑开天幕,扫落星河。 那是何等的风姿和洒脱! 他的心中对于那位一直有某种钦慕向往之意。 他总觉得,人生在世,就当如此,仗剑天地之间,在这人世间做一个风流恣意的神仙中人,好不快意! 柳澜的目光微微扫过陆吾的面颊,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我终是没能赶上他的步伐,倒是你为他所选择,可算是他的半个弟子,这要传出去,可真是羡煞旁人。” 陆吾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着实,根据柳澜今日的描述,那位可堪称人世间离这片苍穹最近的极为之一,能够得到他的认同,真是莫大的荣幸。 想到此处,他又微微感到惭愧,只因柳舒夜。 “是他选择了你,这一切都有冥冥中的因果可循,就算当初那份传承为他所得,也终究会落到你的手里。这是定数。”柳澜的声音自一侧传来,无喜无悲。 再次听到这种说法,陆吾回头道:“终究是我欠了大哥的。” 柳澜脸上突然浮现出莫名的意味,连叹道:“痴儿!痴儿!” 一边的柳守奇不明所以,满脸的茫然。 柳澜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缓身踱了两步,轻声道:“故此,你也承了他的因,今日让你成我柳氏子孙,虽说有违……但也算是让你还了这份果。只望你能够真心的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至少,也对舒夜好些,便也够了。” 陆吾默然起身,朝着柳澜深深的拜下,沉声道:“他也是我的大哥,今生今世的大哥。” 柳澜身形颤了颤,突然透露出些许落寞的气息,似是想到了什么过去的往事,终是没有回头。 许久的沉默,柳澜终于转过身来,和蔼的看着面前深深拜下的少年,轻声道:“如此,便够了。” 似是说给陆吾听。 又似是说给天地间的某个人。 某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某段被世人所遗忘的岁月。 ------------ 第一集 春日 第七十八章 柳澜的吩咐 柳澜将一杯茶水推给陆吾,神色肃穆道:“你虽算作是那位的弟子,却并没有亲自面见那位得到那方道统的认可,以后行走天下需得隐藏身份,万不得已,莫要展露出那一道统的本事,毕竟那位这些年纵横于这天地之间,树立了不少的仇敌,如若知道你是他的弟子,定是会殃及池鱼。” 陆吾接过茶水,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自从知晓那位的身份与地位,他也是想到了这些。 陆吾轻轻喝了一口茶水,这才轻声问道:“太爷爷,且不知那位究竟姓甚名谁,我若是想要前往那方道统,该如何?” 柳澜的神色中突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玩味之色,双目微垂道:“时机到了你总会遇到,有些事不该是我说的。” 陆吾的眉头轻轻一抬。 他突然想到了那日于城北的铁匠铺中,徐黑铁所言的话语。 那日他也曾说,有些事不该是他来说的。 两人的话语竟是隐隐对上了,让陆吾不禁心生狐疑。 他突然有种感觉,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他就好像是身处棋局中棋子,似乎每一步都被冥冥中他所不知晓的某些人安排好了一般。 从他的出生,而后到这柳氏家族,以及柳氏家族早早预留的四公子的身份,再到自己偷偷修习武学,更到后来得到那位的传承。 似乎一切都充满了巧合,但是当陆吾知晓这其中的某些隐秘之后,却觉得这些巧合之间隐隐有某些联系。 就仿佛一张蜘蛛网,他不过是被黏在蜘蛛网上的一粒沙尘,而他的周遭却是错综复杂的线条交织,隐隐将他缠绕其中,脱身不得。 想到此处,陆吾的背后隐隐感觉一丝凉意,看向柳澜的眼神中潜藏了一分深深的莫名之色。 如若真是有人安排了这一切,那柳澜必是其中最核心的那一环,只不过他却是最早浮出水面的那一个罢了。 但即便如此,这浮出水面的一位却也不是自己能够去对抗的。 以他陆吾现如今的身份,也只能沦为一枚大能博弈的棋局中的一枚棋子罢了,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和机会。 陆吾暗暗思索,但是却也并未表露处什么。 这些都不过是他自己的猜测罢了,并未得到什么过多印证。 况且,就现在看来,他周围的这些人,不论徐黑铁,亦或是柳澜,还是那归春斋的先生,对自己都充满了善意。 且不论这种善意是出于何目的,总归眼下是相安无事,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从此以后,他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却要开始隐隐留心了,并非是那般任其自然了。 “陆吾,不知你习剑如何了,可曾堪得剑之技境?”柳澜突然出声问道。 陆吾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咬了咬嘴唇,道:“不瞒太爷爷,我未曾习过剑法。” 柳澜突然错愕,他愣愣的看着陆吾,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你不是……”柳澜艰涩的问道,满脸的匪夷所思。 陆吾点了点头,苦笑一声:“那剑意只一味的蚕食我的玄气,却并未有任何的剑诀法门,我当今可做的,只是引导那剑光御敌罢了,却也会磨灭那剑光。” 听闻陆吾此言,柳澜差点从石凳上跳了起来,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御敌?你拿那道剑光御敌?” 听闻柳澜的吼声,陆吾突然被一股无可抵御的能量浪潮冲击的心神动荡,眼前发黑,险些晕了过去。 柳澜这才注意到自己失了态,赶忙压制一身雄浑的波动,省的真把这少年冲击的灰飞烟灭了去,那他可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 柳澜微微调整了情绪,但依旧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恶狠狠的盯着陆吾道:“那剑光内所蕴含的都是那位对于剑意的理解,你这么倾泻一番,简直是暴殄天物!” 陆吾缩了缩脖子,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深的隐秘,怯生生的道:“还是可以弥补的……” “弥补?”柳澜声音顿时提高了好些,几乎是怒喝道:“弥补的不过是徒有其型的剑光,那中剑意怎么弥补!说,你究竟用了几次?” 陆吾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就一次而已……” 柳澜这才松了口气,突然伸手快速抓住了陆吾的手臂,沉喝道:“莫要抵抗,且容我我查探一番。” 陆吾微微点头,未曾抵抗。 顷刻间,陆吾只觉得有一股暖流自对方的手掌中流淌而出,瞬间侵入自己的经脉之中。 那暖流间似是有些许锋利无匹的锋芒肆虐,但是却远非他丹田气海中的剑光那般宏大苍茫,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陆吾丝毫未曾抵抗,他知晓,以现在他的修为贸然抵抗,若是出了岔子,纯属自己找死。 那股暖流顺着陆吾的寸口直入,汇入他的十二经脉之中,但并未直接进入他的丹田之中。 突然,自那暖流间隐隐有某种奇异的波动荡漾了一瞬,陆吾腹中的剑光瞬间暴动! 轰! 恐怖无匹的剑意陡然自丹田冲向他的周身经脉之中,钻心刻骨的疼痛突然袭来! 陆吾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脸色苍白,冷汗连连。 来自腹中的剑意与经脉中的那股暖流相撞,竟是一派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的架势! 柳澜脸色陡然一变,手掌顿时松开,蹬蹬蹬后退了几步,满脸惊容。 陆吾体内的剑光这才安静了下来,周身突然一轻,这才发现自己浑身的衣衫都湿透了。 柳澜默然而立,愣愣的看着陆吾,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 “不愧是那位,剑气肆虐纵横,所向披靡,无人可出其右!天下只此一剑,可移山,可填海,可翻江,可倒海,亦可开天!” 柳澜脸上是深深的沉醉与迷恋,神色激动,宛若是见到了那位的真容。 “所幸并无大碍,不过是少了些泥胎境的精髓,但是却被某些东西弥补上了,倒是有趣。” 听闻此话,陆吾登时一愣。 他回头看着柳澜的面色,却是未曾读出任何信息。 陆吾不禁微微疑惑。 根据柳澜所说,那道剑意中因为自己的无知所浪费的那一部分,被什么东西弥补了。 陆吾不禁想到了那《太虚秘录》,不禁微微动容。 自己正是因为修习了那太虚秘录,脏腑间竟是再度受到了熬炼,捶打出颇多的杂质,现在想来,该是泥胎境的某种再造。 柳澜并不细问,反倒是回头看着陆吾问道:“听闻你今日去那藏经阁,选了一门枪法?” 陆吾微微点头,这件事众人皆知,柳澜能够知道并不见怪。 “怎的不是剑谱之类?选什么枪法?”一旁的柳守奇这才出声问道,满脸的匪夷所思。 他算是明白了,陆吾该是得到了某位大能的剑道传承,这才得到了自己这位老父亲的关注。 但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既然如此,放着现成的剑道不走,怎的又是转修了枪诀? 柳澜摆了摆手,回头略有嫌弃的看了柳守奇一眼道:“就说你修行上眼光终究是差了许多。修行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养气。这天下之大,并非所有剑修都是修剑而生,在那不可知之地,有人摘一叶可扫落满天星辰,手中笔落可崩天裂地,却尽皆都是人世间不可见的剑修。陆吾习枪也是修剑,并不冲突。” 柳守奇听闻柳澜这般言论,神色中突然浮现出诸多了然之色,似是终于从中悟到了些许深层次的东西,于是不再出声,只一个人细细思索。 “习枪也是修剑……”陆吾细细咀嚼着柳澜的一席话,突然觉得茅塞顿开,似是有些一直以来萦绕于他心田的迷雾顿时散开。 是了,他身藏那位的剑气,以一身血肉温养剑意,自是一种修剑的过程。 至于手中到底是枪,还是三尺青锋,却并不是那般重要了。 他起初选择那枪决还思索了许久,想着那枪诀中剑意纵横,倒是不可多得,加之手头有现成的兵器,才选了那枪诀。 现在想来,倒是自己当时并未有如此深的意识罢了。 陆吾想通了这一点,赶忙起身,对着柳澜深深作揖,沉声道:“谢太爷爷。” 柳澜点了点头,轻笑一声:“你也无须多礼,况且那《四海归元枪》,本是我无心所创,只怪那些小家伙觉得这门枪诀间剑气纵横,认为其中有颇多的不伦不类,才让这门武学在家族中的藏经阁内埋没多年,如今,倒也多亏了你才让这门武学重见天日。” 言语之间,满是毫不掩饰的颇多赞赏之意。 陆吾闻言,又是微微一惊。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部来自藏经阁的枪诀,竟然就是面前的这位柳氏家族的老佛爷所创。 难怪那枪诀之中剑意凛然,如此看来,陆吾也终于了然。 柳澜轻轻抿了一口茶,正视着陆吾道:“今日唤你前来,倒是有事吩咐。” 陆吾脸色一正,抱拳道:“太爷爷吩咐便是。” 柳澜轻笑一声,盯着陆吾的眼睛,沉声道:“我要你迈上山巅之前,达到剑技之境!” 此言一出,一边的柳守奇突然抬起头来,错愕的看着柳澜,再回头看着陆吾,惊诧莫名! ------------ 第一集 春日 第七十九章 今后的路 天边的余晖终是没入了西山之下,柳氏家族内一片昏暗,四处已是饭香飘溢。 陆吾自柳澜的小院落走出,独自返回闲安居。 一路上,他沉默不语,细细思索着柳澜今日给他提出的要求。 迈上山巅前,达到剑技之境。 今日的谈话中,柳澜多次提及这几个字,与之同时提及过的,还有剑意之境,剑道之境,甚至在谈论陆吾所的传承的那位之时,还提到了开创大道。 起初听闻这四个字,陆吾满脸的茫然,丝毫不懂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但是看着一边的柳守奇那满脸的惊骇之色,他自然也是知道了这之中的不一般。 陆吾一番询问之下,柳守奇这才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浩然天下所有的修行者,不论拳掌刀剑,还是其他各种兵器,修至一定的层次,会对各自所修的兵器产生不同的感悟,依据感悟的不同,分为技之境,艺之境,道之境。 所谓技之境,以陆吾自身而言,即是指人剑合一之境。 这等境界,需要修士对本命相修的某一兵器于凡俗境界登峰造极,使得兵器宛若自身的一部分,心之所向,兵之所及。 剑意之境,则是修行者于剑道上更进一步,形成各自独有的意境。 领悟剑意者,手中兵刃皆可为剑,目之所及,剑光纵横。 就仿佛,他本身就是一柄剑。 这等境界的修士,与人对决之时,可生成“剑境”,即是以自身意境,烙印于一方天地间,形成特殊的幻境。 而在这方幻境内,对手的修为将会受到压制,处处受限于剑域的主人。 而再进一步,若是可臻至剑道之境,那可谓是剑道极境的存在。 剑道之境,依然可以感应到天道中与之对应的剑道,并且可以引动对应的剑道,形成一方“剑界”。 这剑界不同于剑境,剑界可谓是于这天地间,在创一界,生生改动了一方天地的法则,彻底将一身的剑道与天地契合,可引动天地间的法则之力,为己所用! 在剑界之中,剑界的主人就是唯一的主宰,可以身融入一方天地之间。 与如此的存在地对,就仿若是在对抗一方天地,极为恐怖! 根据柳澜所言,那位早已达到了如此的境界,已是“可开大道”的存在。 至于这究竟为何,柳澜也是不曾知道,只言整部古史都未曾出现几人,并未有所记载。 陆吾听闻这样的答复,当时对于那位又增添了几分感叹和向往。 但是那等境界对与陆吾来说太过遥远,现阶段,柳澜直言,陆吾需得达到剑技之境。 若是陆吾于剑道的领悟可以达到这一阶段,泥胎九炼足以硬悍初入山巅者。 但是这一境界于泥胎境并不多得,或者可以说不曾存在过。 剑技之境,需得是领悟天地间独属于剑道的法则,感悟天地间交织的剑道秩序,以形成自身的剑道雏形。 然而,这一步,需得是见过天地大光景的存在方可着手领悟的,他陆吾至今不过泥胎八炼,又凭什么能够臻至这等境界? 对此,柳守奇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唯有陆吾才明白柳澜的用意。 他以一身之力于泥胎境就升华了武学流明掌,故而达到剑技之境,并非不可能。 须知,升华武学需得是见识过这天地的大光景才可能做到。 如今,柳氏家族内竟然连出两位于泥胎境就升华武学的怪胎。 一位便是柳云璃,一位自然是陆吾。 有人猜测,他们二人升华这门武学,该是与断岳千叠这门功法有关,或许是这门功法的影响,使得二人提前以某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接触到了天地间的法则与秩序。 其实这种说法只说对了一半,陆吾确实是依靠了某种武学,但是却并非那断岳千叠。 而是那不知来源的《太虚秘录》。 自从那夜,陆吾写出了太虚秘录的第一笔,有些东西就在冥冥中发生了某些无法言说的改变。 自那日起,他看这世界,却发现了很多新的感知。 他能够感受到某种冥冥中存在的天地法则,似是镇压再天地间每一道生灵的身上,或者可以说,是禁锢在每一道生灵的灵魂之冢。 而修行一途,则是不断地挖掘并打开每个生灵体内隐藏的宝藏,以人力去不断打破这种天道的禁锢。 泥胎九炼,一炼一台阶,九阶之后可迈上山巅。 所言迈上山巅,不过是打开了被这天道蒙蔽的双眼,可感知到无处不在的法则与秩序。 而修行一途,不过就是各种生灵不断通过学习模仿天道的法则与秩序,讲这种法则秩序烙印于自身,以求能够超脱某种生来的禁锢和压制。 换句话来说,修行一途,可谓逆天改命。 自他彻底写出那一笔之后,似乎是提前打开了禁锢在他身体中的某道锁链,自那一刻开始,他就能够感知到这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法则秩序之力。 但是,他所能感知到的却并不多,只能说是一丝一毫,并不能看到这天地的本貌。 但饶是如此,他再看自己熟念于心的流明掌,顷刻间就将这门武学的脉络了然于胸。 自那一刻起,他看待各种武学都能够直达本源,看到曾经自己所不能看到的更深层次的存在,但也就仅限于一些比较低级简单的武学。 更高阶的武学,就以他目前的层次,依旧只能堪得皮毛,言之本源所在,为时尚早。 那太虚秘录神秘莫测,似乎本身就是某种法则与秩序的体现,承载着某种无上的大道。 他现在虽能写出那一笔,但是依旧需要耗费所有的心神与精神力。 而他也时时端详,越发觉得那一撇神秘莫测。 明明是一道至简的笔画,却仿佛是某种天地间的至理,难以堪破分毫。 他隐隐有种感觉,虽说现阶段他可以凭借这一笔去抗衡类似秦天佑这般的存在,却只是引动了那力量的皮毛。 那倒笔画内,应该还潜藏着更深层次的力量,但是以现阶段的修为,他并不能心领神会。 或许,惟有他彻底能写出完整的太虚秘录,才能够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虽然如此,但他却是实打实的能够隐约捕捉到天地间的法则与秩序。 至于柳澜所言那剑技之境,虽说不易,但也并非不可能。 故而,陆吾在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一口应了下来。 现在想来,倒也不是唐突,自己终究是要走出这小镇,去那广袤的浩然天下。 而且,这个时日怕也是不会很遥远了。 他本身就有一种紧迫感,正好籍此为自己定下一个目标,去努力实现。 陆吾一路上都是低头自顾自的走着,时不时迎面走来的柳族族人都笑着冲陆吾打招呼,神色间满是恭敬拘谨之意,搞得陆吾蛮不自在。 终于,临近了闲安居,远远地他就听到了周福的声音,似是在与人说着什么,语气间诸多的欣慰和快意。 陆吾听着隐隐传来的老人的声音,微微一笑。 陆吾快步走进去,正好看到周福在正厅中坐着,正在讲着什么。 周围围了一圈的下人,一个个时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容。 最开心的要数黎灵了,整个人掩着嘴唇,笑得花枝乱颤。 陆吾看着一众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突然心生感慨,一股暖流自心底涌出。 也不知有多少年,老人没有这般的轻松自在。 早年,因为自己与柳云璃的关系,周福可是操碎了心,总是一副严厉的面孔,唯恐陆吾四处惹是生非,给他们招来柳族子弟的刁难。 如今倒是好了,谁都没有想到,曾经的下人竟是摇身一变,成了柳氏家族的四公子。 周福终于是放下了心中的担忧,眼看这陆吾有了依靠,自是轻松了不少,隐隐起了退位之意。 怎奈这位老管家深得柳氏家族一中掌权者的青睐和信任,始终不肯放人,周福只得继续在柳族管家的位子上养老。 虽说是养老,但是那待遇不可同日而语。 往日里,他虽有管家之名,但是众人都看他年老体弱,加之不过一介凡俗,除了族中的下人,其他人对于这位老管家都丝毫不曾放在心上。 但是随着陆吾在族中地位的变化,老人也是随着水涨船高,现在不论是谁,哪怕是族中的旁支子弟,见了周福都会躬身行礼,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周管家”。 自从传言那赵明有意管家之位,族中众人都是早早地站了队,老人许久没有得到过这种待遇,现在突然恢复了以往的待遇,他却有些不习惯。 但他终归是知道,他现金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来自于那一手抚养大,宛如亲孙子一般的少年。 突然,黎灵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陆吾,脸色一滞,赶忙站起身来。 周围的人看到黎灵的举动,这才意识到陆吾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一个个站起来,躬身行礼。 陆吾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这才笑着走向周福道:“爷爷再说些什么,好生热闹。” 一旁的黎灵突然轻笑出声道:“周管家说了好些四公子少时的趣事,我等倒是没想到,公子十岁竟然还会尿床。” 话音未落,周围的人群又传来一阵低低的哄笑。 陆吾脸色突然一红,佯怒道:“都笑什么笑,还不去准备晚饭。” 一众下人看到陆吾的神色,都缩了缩脑袋,灰溜溜的离开了前厅。 陆吾看这种人离去的身影,脸上却是一派静谧恬淡。 终于,他陆吾也是是有了家的感觉。 ------------ 第一集 春日 第八十章 少女来访 是夜。 一众人这才用过晚饭,陆吾站起身来,正打算走向卧房,去好好观看近日得来的两门武学,却见一个下人快步走了进来。 “禀报四公子,门外有人求见,说是要见四公子。”那下人垂首恭敬道。 “哦?”陆吾停下脚步,眉头微抬:“何人来访?可是那王氏家族的四公子?” 那下人摇了摇头,继续道:“并不是王公子,而是一名女子,我等都未曾见过。” 陆吾闻言微微一愣,细细思索之下,却也未曾想到自己认识什么女子,这才招招手道:“请她进来说话。” 那下人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陆吾命周遭众人将正厅收拾干净,这才坐在一侧的椅子上静静等待。 不多时,先前那下人去而复返,带着一名少女走来。 那少女看起来颇为面生,一头长发紧紧束在脑后,也不似其他女子那般袖裙飘飘,而是穿着一身的长衫,一派儒生的打扮。 少女一双大大的眸子中充斥着诸多的淡漠,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 这少女生的看起来倒是显得颇为俊秀,只是眉宇之间的冷漠和坚韧使得她透露出不同寻常的英气。 她皮肤略显黝黑,浮现出极为健康的小麦色,仿佛是日日风给吹日晒所导致,并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白嫩得吹弹可破,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少女昂首而行,目不斜视,似是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一边的那位下人神情尴尬,似是有些畏畏缩缩,仿佛是受了那少女的欺负一般。 少女一路走进正厅,直到看到坐在案几旁边的陆吾,神色间这才微微一动。 陆吾看着自门外走来的少女,赶忙起身作了一揖,笑脸相迎道:“听闻姑娘是来寻我的?可我似乎并不曾见过姑娘,或是在下眼拙了,未曾认出。” 那少女听到陆吾的话语,却是微微一愣,露出一副思索的样子。 想了好半天,她似乎还是没想到该怎么介绍自己,只得说道:“是我。” 听着少女的声音,陆吾微微出神,却是觉得有那么一丝熟悉。 少女突然神色一动,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指了指陆吾的怀里道:“那块石头还是我给你的。” 陆吾闻言一愣,这才想起了怀里当日那小乞丐送给自己的准提心,满脸的诧异道:“你是那天的小乞丐?” 那少女闻言,眉头轻轻皱了皱,正色道:“我叫宫晴雪,不叫小乞丐。” 陆吾闻言,赶忙拱了拱手,满脸的歉意道:“此番是在下唐突了,宫姑娘,不知今日特意前来是有何事?看你这样子,是寻得了一处落脚的地方?” 那名为宫晴雪的少女轻轻点了点头,从腰上解下一个布袋,递与陆吾道:“只是那日承了你的情,今天终是有了所谓的银钱,就买了些肉脯想同你一起吃。” “呃?”陆吾微微错愕了一瞬,似是没弄明白宫晴雪的话语。 一边的周福看着这一对少男少女,突然干咳一声道:“你们先说着,老头子我就先去休息了。” 说着,他起身向门外走去,走过陆吾时,戳了戳他的腰,给了他一个眼色,暗骂一声:“榆木脑袋!” 陆吾被周福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过头来,却发现宫晴雪的目光一直盯着周福走出去的背影,柳眉皱成一团。 陆吾看到少女的举动,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解之色,问道:“宫姑娘,怎么了?” 听到陆吾的询问,宫晴雪回过头来,眼神间满是茫然之色,喃喃道:“这位我怎的看着觉得有些熟悉?” 陆吾一愣,随着宫晴雪的目光看了一眼周福离去的方向,这才笑道:“爷爷在这镇子上好些年了,怕是在平日里上街的时候,你无意中碰到过吧。” 少女这才露出恍然之色,轻轻“哦”了一声。 陆吾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微笑道:“宫姑娘请坐,既是一起吃这肉脯,总不能站着吧?” 宫晴雪看着陆吾脸上的笑容,抿了抿嘴唇,这才道:“今夜月色倒是不错,我们去院里吧,这间屋子总是让我觉的不太舒服。” 陆吾听闻少女奇怪的要求,也是错愕了一瞬,终是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院中,坐在一侧的石桌旁,宫晴雪将手中的袋子摊放在石桌上,自己拿出一块,将整个儿袋子推给陆吾。 陆吾道了声谢,拿出一块,慢慢咀嚼。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坐着,一时间陆吾竟是有些尴尬,只觉得坐立不安。 “呃……”陆吾试图打破这种尴尬,干笑了两声道:“这些日子,你是在哪里?” 少女头也不回道:“就在那叶知……叶先生那里。” 陆吾歪了歪脑袋,脸上浮现出一些惊讶的神色,笑道:“叶先生那里一直都是一个人居住,你竟是有幸能够得他收留,着实是让我羡慕啊!” 少女不为所动,只淡淡的“哦”了一声。 陆吾被少女的举动搞得不知该怎么接话,神色一滞,又是安静了下来。 “那个……”陆吾绞尽脑汁想要找些话说说,突然眼睛一亮,问道:“你说今日终于得来的一些银钱,是从何处得的?” 宫晴雪口里咀嚼着肉脯,似是极为喜欢,含糊不清道:“他为我安排了一处行当,给我钱。” 陆吾点了点头,露出一副了然之色。 陆吾又是想了几个话头,却是均被少女不冷不热的态度搞得难以接话,终于放弃了说话,只低头吃肉脯。 由于刚吃过晚饭不久,桌上的肉脯虽然美味,但终究让陆吾觉得乏味,到是一边的宫晴雪吃得津津有味。 陆吾在一边干坐着,倒也闲得无聊,却也不好不陪着这奇怪的少女,只觉得百无聊赖。 突然间,他神色一动,与其闲着倒不如趁此钻研钻研自身所修习的武学。 他突然起身,走向卧房,不多时就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杆长枪,拿着今日所得的武学典籍《四海归元枪》。 宫晴雪看到陆吾的举动,眸子里突然闪烁出些许异样的光芒,似是极为感兴趣。 陆吾冲着宫晴雪笑了笑,俯身坐在一旁,将手中的墨色长枪倚在一边,翻开那《四海归元抢》的扉页,借着皎洁的月光细细阅读。 那少女看着陆吾钻研武学,倒是并不在意,依旧不停下嘴上的动作,一双大大的眸子却不断在陆吾身上回荡。 陆吾读了许久,这才对这整个《四海归元抢》有了完整的认识。 除却之前看过得飞雪式,这《四海归元抢》还有天心式,无极式,归元式。 这四式枪法中,飞雪式主修防御之法,而天心式则追求绝对的以心御枪,枪速超绝,可谓是堪与某些强大的身法相当。 而无极式则是注重枪法的攻击力,以霸道绝伦的力道开山裂地,可谓是几式枪法中最具攻击力的一式。 最后的归元式,则是将前三式所长尽归一处,集攻防速于一体,有虚有实,有奇有正,其进锐,其退速,不动如山,动如惊雷! 但是除却第一式飞雪式,其余三式却都需得是技之境才可达到的极高之境! 换言之,若是无法达到技之境,这门枪法后面三式,是根本无法入门的。 陆吾看完整部《四海归元枪》,默默将手中的典籍收在怀中,站起身子,握起一边的长枪,缓步走至院子中间,屏气凝神。 宫晴雪看到陆吾的举动,微微眯了眯眼,终于是停下了口中的吃食,双眸盯着陆吾,一动不动。 陆吾突然睁开了双眼,只见它的双眼深处突然掠出两道厉芒,在整个黑夜中熠熠生辉! 他握着长枪的手臂陡然向前掠去,身形瞬动,磅礴无匹的气血之力陡然爆发! 轰! 陆吾的身体前方,竟是被这一枪生生洞穿,自空气中划出一道璀璨的火光! 只见陆吾手中的黑色长枪通体透露出丝丝微光,隐晦而玄奥,枪尖之上森芒流转,整个枪身微微震颤,发出低低的轰鸣声。 随着这一枪的掠出,陆吾腹中丹田气海内高悬的那轮剑光突然微微轰鸣,一股浩瀚磅礴的剑意突然自陆吾心头滋生。 陆吾感受着那浩瀚无匹的庞大剑意,突然心生明悟,大笑一声,手腕一抖,手中的墨色长枪再动! 哗哗哗! 空气中不断传出长枪破空的声响,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森冷锋利的光芒逐渐自陆吾周身凝聚,却显得颇为虚幻,并不能成行。 陆吾并不着急,暗暗回想《四海归元枪》中所记载的枪法,一遍又一遍的挥舞手中长枪。 空气中时不时传来一阵阵长枪裂空之声,整个院落中不断有晚春时节的花瓣被墨色长枪扫落,盘旋于陆吾身际,竟是独有一分气韵。 不远处的宫晴雪看着陆吾在院子中修习枪法,眸子中竟也少有的浮现出些许惊叹和赞许。 在她眼中中,这个少年显得颇为怪异。 不知为何,那少年手中所持的的明明是长枪,却仿佛三尺青锋般快意纵横。 更令她动容的是,少年浑身剑意纵横,宛若是要破开这方天地,仿佛那高高在上的剑中仙人。 ------------ 第一集 春日 第八十一章 少女的目的 翌日。 旭日东升,紫气东来。 黎灵睡眼惺忪,微微打着哈欠缓步来到陆吾的卧房门口,停下脚步正了正神色,正欲敲门—— “不必了,我在这里。” 谁知一旁突然传来陆吾的轻语,顿时吓得黎灵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失声惊呼。 黎灵惊魂未定的回头望去,这才看到一旁的陆吾早已洗漱完毕,精精神神的站在正厅的门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少爷您怎么……”黎灵满脸的疑惑,夹杂着些许惶恐。 谁知道自己来到这里没几天,陆吾就起得比自己还早,看那模样,已然是漱完毕多时了。 陆吾神色一变,赶忙打断了黎灵的话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才悄声道:“过来说话,可别吵醒了她。” 黎灵听闻此话顿时满是不解之色,她缓步走向陆吾,却还时不时的回头望着那卧房的木门,向着莫非里面还有别人在睡觉? 就在此时,只听背后“吱呀”一身,那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竟是露出了一张清秀间带着英气的面庞。 正是昨夜前来府上拜访的宫晴雪。 “不必了,我已经醒了。” 宫晴雪淡淡地说道,一如既往的冷漠与淡然。 眼看少女走出门来,黎灵顿时惊讶的睁大了双眼,目光在陆吾和宫晴雪之间来回挪动,满是震惊的神色。 她不自觉的在心下暗暗比较自己和那个少女,心生疑惑。 莫非公子喜欢这样的? 昨夜她去休息的时候,还看到两人在庭院里一人练枪,一人有吃有喝,看起来倒是颇为沉默,但却没想到,这么两个看似不搭的人竟然是在同一个屋里睡了一晚? 少女的脸上顿时泛出一丝红晕,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陆吾半眼。 陆吾看到黎灵的神态,哪里不晓得这小丫头片子是想歪了,顿时没好气的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骂道:“想什么呢?昨晚天色已晚,我便留宫姑娘住下了,我在正厅里铺了一张被子凑活了一晚。” 黎灵听闻陆吾此番话,登时愣了愣,脸色竟是更红,一直红到了耳朵根,低着头嘟哝了一句“我去给公子准备早饭”便一路跑开了。 陆吾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对着宫晴雪歉意的笑了笑道:“一起用早饭吧,用完早饭我得到城西去一趟,办点事。” 宫晴雪听闻有饭吃,神色终于一动,甚至是偷偷咽了口口水,径直走向正厅的案几旁,抛下一句话:“正好,我也要去城西。” 陆吾看着宫晴雪一如既往地作风,不禁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诸人一起用过早饭,陆吾吩咐一声,就此与宫晴雪出门了。 临走前,陆吾对黎灵嘱咐,若是柳云璃前来寻他,就告知他有事出门,回来再去找她,黎灵满口答应,一双眼睛却还是神色古怪的盯着宫晴雪看个不停。 宫晴雪对此倒是满不在乎,只是听闻陆无提及柳云璃的名字之时双眸微微眯了眯,却什么都没说。 二人自柳氏家族的大门出来,一路上诸多的柳族众人皆是向着陆吾行礼问好,陆吾也是一一回礼。 一众人看着一大早陆吾就带着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女出门,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了然之色,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两人刚出家族的大门,就看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蹿了出来,惊呼一声:“四公子!” 陆吾定睛一看,却是那果子李。 看起来果子李再次等候已久,陆吾笑着与之寒暄了一番,这才只道这厮是专程来送橘子的。 陆吾这才想起半月前的嘱咐,招了招手,身后立刻走出两个护卫过来搬走了果子李几乎所有的橘子。 陆吾自怀里摸出几个钱递了过去,那果子李看到钱,顿时喜笑颜开,瞅了瞅陆吾身边的少女,连说什么喜结连理,早生贵子之类乱七八糟的话,坏笑着溜走了。 陆吾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看身边的宫晴雪,后者却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毫不在意。 两人并肩走向城西的方向,走了还没几步,宫晴雪却破天荒的突然开口道:“听你说的柳云璃,我似乎也从叶先生哪里听到过,好像是这镇子里极为优秀的才俊。” 她停了停,突然回过头来,细细打量了一番陆吾,这才道:“比你更强。” 陆吾听闻此话,也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由衷道:“她确实是我们这里的天之骄子,听有人说,怕是放到整个浩然天下,那也是最顶尖的那一颗明珠 。” 听闻陆吾这番话,宫晴雪眼神微微闪烁了一瞬,没有出声。 以她的来历,听到这地处偏远的小镇中有人这么评价一个人,定是应该不以为然,只道井底之蛙才是,但是她却并没有这么想,反而是认同了陆吾的说法。 毕竟,能够得到那位肯定的存在,定是要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才对,恐怕比之自己都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只不过她比较在意的是,听说那位少女至今不过泥胎九炼的水准,这倒是让她大感费解。 按理来说,能得到那位赞不绝口的是天才少女,本不该只有如此的水平才对,至少也应当和自己差不多才是。 想到此处,她突然对那个少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亲自去看看那少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况且,听闻自己身边这位少年对那位少女颇多推崇,她的心里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更想要亲眼看看那个少女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陆吾却是没有注意到少女的情绪变化,只当是宫晴雪出于好奇,自顾自的笑道:“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宫晴雪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沉默了下来。 相处了一些时间,陆吾也已经习惯了少女奇怪的性格,于是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少女介绍镇子上的人和事。 对于陆吾所说的这些,宫晴雪默默听着,并未做出任何的表示,柳眉轻撇,反倒是像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少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陆吾出声问道:“陆吾,你可知这个镇子上有谁会是承载了此方天地气运的人么?” 陆吾被少女的问题弄得话语一噎,却是缓缓摇了摇头,疑惑道:“承载了此方天地气运的人?那是什么?” 宫晴雪听闻陆吾的反问,突然皱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其实她自身对此也是一知半解,自己的师尊派自己前来之时,也未曾细说,只道是自然会出现。 宫晴雪想了许久,这才开口道:“承载一方天地气运的人,该是天赋秉异,超乎寻常,一方天地都会与之亲近,而他则仿若是这片天地的宠儿,隐隐代表了一方天地的道之所在。” 听闻宫晴雪这一番说辞,陆吾也是觉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细细思索了许久,陆吾这才皱眉道:“如此说来,四大家族中的天才子弟倒是不少,那王珺风,雷九元,范芝楼,还有大哥柳舒夜,都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哦,对,云璃也应该算作是其中之一。” 宫晴雪细细听着陆吾所言,心下暗暗思量。 陆吾提及的这些人之中,柳云璃该是最为出众,也应该是最像承载一方天地气运的人,但是临行前师尊也曾嘱咐过,不得与此人有丝毫的牵连与过节,如此想来,却也不像是她。 这样一来,那承载了这方天地起运的人应该是在前四者之中了。 陆吾说完这些,不禁疑惑道:“你找承载一方天地气运的人做什么?” 宫晴雪回过头去,漫不经心道:“杀了。” 听闻此言,陆吾陡然一惊,突然有种没有来的寒意自足底蔓延上来,不禁让他打了一个寒噤。 少女的神色中有诸多的平静,但是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却察觉到了实质般的杀意。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少女,暗暗感知,却是没有感知到丝毫的强大气息。 可是自己方才明明感知到了恐怖浓厚的杀意,不会有假。 如此便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对方并非修行者,要么就睡对方的武学修为远远高过自己。 但是对方看起来不过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纪,又怎会是那等强大的存在? 况且,第一次见到少女之时,她蓬头垢面,看起来颇为可怜,若是她有那般强大的修为傍身,又怎会沦落到那种地步? 如是想了想,陆吾暗自疑惑。, 莫非先前那些真的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他心里慢慢嘀咕着,却是不动声色的随口笑道:“你看看我也颇为不凡,也有可能我是你口中所言承载了一方天地气运之人?怎么?莫不是你也要把我杀了?” 说罢,他看着宫晴雪愣愣的眼神,轻笑一声,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宫晴雪在陆吾身后冷冷的看着陆吾的背影,眼神变幻莫名,似是有将信将疑,似是有挣扎之色。 是了,谁说这个少年,就不会是承载着放天地气运之人呢? 如若真是这般,自己又该如何? ------------ 第一集 春日 第八十二章 老木匠的要求 陆吾和宫晴雪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走了许久,陆吾终于是远远地看见了自己今日的目的地。 正是城西的那间木匠铺。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身边的宫晴雪笑着拱了拱手道:“宫姑娘,我到了,就先过去了,我们下次再会。” 宫晴雪望了望陆吾的身后木匠铺的方向,抿了抿嘴唇淡淡道:“你是要去岳先生的木匠铺?” “岳先生?”陆吾到是头一次听说这个称呼,想来该是那老木匠的名字吧。 他不禁点了点头。 少女微微臻首,昂了昂纤长的脖颈,迈步向前走去:“正好,我要去的也是那里。” 陆吾闻言,满脸错愕的回头望着宫晴雪的背影,神情惊讶。 莫非宫晴雪所言,叶先生给他安排的行当就是在这木匠铺? 这倒是稀奇了。 据陆吾所知,那老木匠脾气古怪得紧,逢人脾气火爆,手底下从来都是一种年轻力强的糙老爷们,却从未听闻会收女子做学徒。 他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只得快步追上宫晴雪,一起朝着那木匠铺子走去。 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一个胡子拉碴,满身油污的黄牙老头坐在门口抽着旱烟,嘴里喷云吐雾,身在烟雾缭绕间。 彼时还有些距离,陆吾就闻到了刺鼻的烟味,呛得连连咳嗽了两声。 那老头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皱着眉头满不耐烦地循声望来,却是看到了陆吾身边的宫晴雪,顿时神色一垮,脸上的不悦之色尽数褪去,浮现出莫名的别扭之色。 “我说,小姑奶奶,你怎的又来了?昨天不是说了这个月的月钱都给你开了,这个月你不用再来了吗?”黄牙老头哭丧着脸,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满面愁容。 陆吾惊讶的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宫晴雪,申请惊讶。 自己与这老木匠虽不相识,但是从徐黑铁和卖米的李氏那里也略有耳闻,这老头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对谁都一副吹胡子瞪眼不待见的神色。 哪晓得今日一见,这个素来以暴脾气出名的老头竟是对这个奇怪的少女还要惧怕三分。 如此倒是趣,莫不是这老头改了性不成? 如是想着,陆吾快步上前去,拱手作揖恭声道:“岳老先生,晚辈陆吾,此番有礼了。” 那老木匠似乎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陆吾,砸吧砸吧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斗,手指随意的在那满是油污的衣服上蹭了蹭,双眼漫无目的的望了望周围,口中不冷不淡的“哦”了一声。 宫晴雪默默地走进木匠铺,顿时引得一众学徒停下了手头的活儿,都愣神看着少女的身影,满是垂涎炽热之色。 这里常年都是一众男子做活,满是臭烘烘的汗味,哪里能见得如此清秀的姑娘。 老木匠察觉到一众人的神情,眉头皱了皱,脸上尽是不悦之色,怒斥一声道:“都不干活想什么呢?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的德行,都有那命嘛?还有那几个老小子,家里有妻有儿的,怎的这般不要脸面,还盯着人家小姑娘乱看,小心被人挖了双眼喂了狗去!” 这一席话下来,那黄牙老头都不带喘气的,吹胡子瞪眼,恶狠狠地盯着屋里的一众人,好像一头暴怒的雄狮。 那些伙计听到老木匠怒雷般的斥责,都是缩了缩脑袋,灰溜溜的跑去一边,行起了各自的活计。 陆吾在一旁看着,也终于算是领略到了老木匠的风采,脸颊微微抽搐,却是被晾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黄牙老头倒也不理他,只是自顾自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手里的烟斗,一双小小的眼睛时不时的偷偷瞄向一边宫晴雪的方向,神色间满是莫名的惧色,好像在看待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一般。 不多时,宫晴雪自屋里走出,手中提着一个小板凳,还拿了一碗葵花籽,坐在了老木匠的身边开始嗑瓜子。 但是,少女的一双眸子却是紧紧地盯着老木匠,转瞬不移。 老木匠被这种目光盯着颇不自在,仿佛如坐针毡一般,不禁往后缩了缩身子,目光不自然的转向别处。 宫晴雪的目光却依旧盯着老木匠的面庞,一分不曾转移。 老木匠脸颊微微抽搐,终是被这种目光给看毛了,这才回过头来,苦着脸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快别看了行嘛?你这么盯着我是要干什么?我今天又是怎么惹着你了?” 听着老木匠的话语,想着他面对众人时的反差,陆吾突然没有忍住,竟是一时笑出了声。 老木匠脸色陡然一沉,回过头来轻轻扫了陆吾一眼,神色间满是阴沉的寒意,陆吾不禁觉得后背一寒,偷偷咽了一口唾沫,讪讪的低下了头。 “听他说完。”一边的宫晴雪嗑着瓜子,突然说道。 老木匠顿时神色一滞,满脸的不情愿。 他犹犹豫豫了好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宫晴雪微微皱眉,直接踹了他一脚。 “哎呦。”老木匠吃痛一声,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迎上了少女不善的目光,脸上瞬时堆满了笑意:“踢得好,踢得好。” 他回过头看着陆吾,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不耐烦的撇了撇嘴,淡淡道:“说吧,什么事。” 陆吾看到老木匠和少女的一番举动,心下满是莫名的好笑,但依旧不动声色道:“晚辈今日前来确实有事相求。晚辈素闻前辈大名,想同前辈学习阵道,还望前辈能够收下我。” “哦?”听闻陆吾的请求,黄牙老头微微挑了挑眉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砸吧砸吧嘴,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斗,懒懒的靠在小木凳的靠椅上。 陆吾早就想到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只得道:“是徐黑铁老徐告诉我,让我来找你的。” 此言一出,老木匠微微错愕了一瞬,眸子中顿时掠过一丝不满之色。 “原来是那老小子。”老木匠轻哼一声,淡淡的回眸看了一眼城北的方向,“看我不收拾他!” …… 城北的铁建铺内,原本安心打铁的徐黑铁突然没有来的打了一个寒噤。 他放下手中的活计,突然打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恶寒。 大汉眉头微皱,手指轻轻掐了掐,脸色瞬间一变,恶狠狠的痛骂一声:“不知好歹的臭小子,竟敢这么坑老子!” 话音未落,他的脑门上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记,发出一阵金属轰鸣般的声响。 徐黑铁脑子瞬间一白,只觉得天旋地转,“轰”的一声躺在了地上。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不少铁匠铺内的伙计,纷纷跑了过来,满脸的不安,生怕徐黑铁患了什么病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徐黑铁躺在地上着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这才摸了摸脑门上的大包,苦笑一声。 陆吾,你可真是把哥哥我害惨咯! …… 木匠铺门前。 黄牙老头骂骂咧咧的在台阶边上磕了磕手中的烟斗,满脸的愤恨之色。 陆吾在一边看着,突然感到背后一阵鸡皮疙瘩,好像是某人在背后咒骂自己一般。 他瞬间想到了徐黑铁,不会真的这么灵光吧? 他顿时心里默念几遍徐黑铁的名号,满怀歉意的道了声歉,只望他不要记恨自己才好。 当然,他心里也清楚,这老木匠平白无故当然是不愿教自己的,陆吾这才继续说道:“先生若是教我,学费我自是不会少了的。可能先生也听说了,我现在也算是柳氏家族的四公子,每个月也会有些积蓄,若是先生肯倾囊相授,我愿拿出所有的积蓄予先生,以表我的感激之情。” 谁知那老木匠缓缓直起身子,没好气的看着一边的陆吾,哼了一声道:“我想要的你能出得起?就算你出得起那又如何,我就是不想教你,我可不像那叶知秋那老混蛋,讲究什么有教无类,就是看你不顺眼不爱教你,你能怎的?” 陆吾听闻此话,突然傻了眼。 他从来没想过,徐黑铁万分推崇的高人,在自己眼里充满了神秘和古怪的老木匠,竟然说出这种泼皮无赖般的话语。 他顿时没了脾气,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边的宫晴雪见状,柳眉微撇,又是踹了老木匠一脚,怒目而视。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的又踹我?”黄牙老头怪叫一声,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躲开了宫晴雪。 他回过头看着陆吾,神色间有些惊奇之色。 没想到,这个少年竟是让自己频频受那小姑奶奶的教训。 真不知道那位小姑奶奶是怎么想的,竟是一再的帮助这么一个家伙。 他深深叹了口气,浑浊的老眼微微眯了眯,对着陆吾轻声道:“我看你身上似乎是带了些什么东西,好像有我喜欢的,你且拿出来给我看看,若是可以给我,收了你也无妨。” 陆吾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却是没想到对方有这样的要求。 但也算是对方终于开了口,陆吾终于还是照做了,把身上的物件一样一样往外掏。 他身上所带的东西不过是些银钱,还有些稀奇有趣的小玩意,以及一只小刀,还有就是一本书卷。 他一样一样掏出来摆在老木匠眼前的地上,老木匠皆是未曾动容。 陆吾满脸的疑惑之色,心下犯了嘀咕。 这老木匠倒是奇怪,明明说是有什么他喜欢的东西,起初以为不过还是银钱,但是那黄牙老头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 他眉头微皱,继续在身上摸索,终是摸到了怀里的那块石头。 他随手自怀里拿出来,轻轻放在地上,继续在身上摸索,看看还有什么能令那老头感兴趣的东西。 谁知那黄牙老头的双瞳却突然一缩,紧紧盯着地上的石头。 满脸的惊骇与不解之色。 似是看到了这世上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一般。 ------------ 第一集 春日 第八十三掌 拜师 陆吾把身上所有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摆在了老木匠面前的台阶上,就连头上别着的玉簪子都摘了下来放到了黄牙老头的面前。 陆吾确信身上在没有其他的东西,这才抬起头,却是发现那老木匠愣愣的看着地上摆放的一样物件。 看到老木匠的举动,陆吾循着老头的目光疑惑地低头看去,却是看到了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 他微微眯了眯眼,心神一动。 老木匠转瞬不移的盯着的,可不就是半月前宫晴雪给自己的“准提心”么? 只见黄牙老者满脸呆滞,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地上的准提心,干枯的手掌紧紧握着乌黑的老烟斗,竟是微微颤抖。 他砸吧砸吧嘴,狠狠抽了几大口,这才抬起头看向一边的宫晴雪,难以置信道:“这小子怎么会有那准提心?” 宫晴雪端着小碗嗑着瓜子,柳眉微皱,似是不耐道:“我送他的。” “送?”老木匠好像被扎到了屁股一般,突然“腾”的一下从小木凳上跳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理解,怪叫一声道:“那可是准提心?你就送给出去了?” 宫晴雪用脚把脚底的瓜子皮拢了拢,把小碗放在一边的地上,不耐烦道:“怎么?不行?” 老木匠看着宫晴雪那风轻云淡的样子,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陆吾听着老木匠和宫晴雪的对话,不解道:“前辈,宫姑娘送我这石头,只说是可以以此传音寻她,前辈是有什么问题吗?” 老木匠听着陆吾这一番话,突然转过头来,神色怪异,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嗬”的声音。 “你是说……”老木匠咽了一口口水,言语艰涩道:“你把这玩意儿当做传音石?” 看着陆吾那迷茫无知的表情,老木匠突然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道:“可真是暴殄天物啊,也不知道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老木匠缓缓叹了口气,回头看着一边托着腮帮子坐在小木凳上的宫晴雪,神念一动,一道声音顿时在宫晴雪的心头响起。 “你这丫头把那准提心送给了这小子,莫不是……” 宫晴雪眼眸微微划过老木匠的面庞,一道淡淡的神念传来: “不需你多管此事。” …… 两人暗中的交流陆吾自然是不知道的,陆吾之回想着老木匠所言,面露陈思之色。 如此听来,那准提心可能真不是那宫晴雪信口胡诌,恐怕另有妙用! 毕竟在自己眼中充满神秘的黄牙老头对此都面露垂涎之色,那对自己这不过泥胎八炼的小小修士而言,更是不可言喻的大机遇。 只是可惜,自己也曾探测过这准提心,却是没有察觉出丝毫的奇特之处,看来现阶段并不能够起到太大的作用。 莫非老木匠先前说的那感兴趣之物就是这准提心? 想到此处,他眼神暗暗变化莫名,犹豫了片刻,终是咬了咬牙。 陆吾突然躬身抱拳道:“前辈若是喜欢,这准提心你便拿去,只求您可收我为徒。” 老木匠方才听到宫晴雪传来的神念,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现在又听闻陆吾此言,身形顿时一个趔趄。 他突然回过头来,一巴掌顺势呼了过来,狠狠地打在了陆吾的脑袋上,打得陆吾脑子一阵空白,双耳嗡嗡作响。 黄牙老头怒喝一声:“臭小子,你是想害死我不成?你把这烫手山芋给了我,那方……宫丫头能饶得了我?” 老头此话说罢,偷偷瞅了一眼宫晴雪,心下暗暗一惊。 方才情绪激动,竟是差点说出了不该说的,只愿这小丫头不要在意才好。 宫晴雪并未在意老木匠的举动,只是对着陆吾微微臻首道:“他说的没错,要是他拿了准提心,我会杀了他。” 言语之间漫不经心,却是听得老木匠面色一滞,无奈的耷拉下了脑袋。 没办法,虽说自身境界高深,却终归是没有这小丫头那般的背景,只能是悻悻的默认了少女所言。 陆吾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且不说叶先生的安排,就是这老木匠对待这少女的举动,这少女绝非一个普通的小乞丐! 他突然觉得这个自己无意间帮助过的少女身上充满了神秘之色。 莫非,她真的是隐藏修为的强大修士? 陆吾如是想着,老木匠却是苦笑一声,低头在地上继续扫视着陆吾身上的物件,不再去关心那准提心。 陆吾猜错了一点,虽说准提心颇为不凡,哪怕整个浩然天下都是极为隐秘和稀少的存在,但是老木匠并不敢垂涎此等天材地宝,毕竟那背后牵涉的极深,并非是他所能承担得起的。 况且准提心此等存在,本身就能够屏蔽一切的感知,以老木匠自是不可能单凭某种气息就感知道陆吾身怀此物。 而他所真正感兴趣之物也并非那准提心,却是另外的物件。 他的眼睛一一划过地面上的物件,最后却终于把目光停在陆吾的钱袋子上,面露狐疑之色。 陆吾见状,心领神会,赶忙把钱袋子提起递了过去:“先生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老头眯了眯眼,轻轻耸动了下鼻子,似是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于是伸出手来接过那钱袋,打开来拨弄了一番。 陆吾看着老头的举动,连忙抱拳道:“前辈如若嫌弃,我便去他处借些过来,只要前辈喜欢,我月月都把自己的月钱给您送来。” 老木匠对于陆吾的一番话充耳未闻,双眸却如鹰隼一般,在袋子中仔细寻找着什么。 终于,他神色一滞,微微出神,脸上满是茫然和不解之色。 只见他从陆吾的钱袋里掏出来三枚古朴的钱币,看着颇为奇怪,不似这小镇内通行的货币。 陆吾抬了抬下巴,望见老木匠手中的钱币,不禁眉头微抬。 那正是那日顾夫人,或者现在来说应当是顾姨娘送他的三枚钱币之一。 他本想着什么时候就花出去,怎料这货币并不是通行的货币,竟是没有一个小贩愿意收取,于是他便将之丢在了钱袋中,早已抛在脑后。 却不曾想今日这老木匠对着三枚钱币显露出了极大地兴趣。 老木匠把手中的钱袋丢给了陆吾,拿起一枚钱币迎着阳光,双眼眯成嘻嘻一条缝。 “错不了,果真如此。”黄牙老头砸吧着嘴巴,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竟然都是承了百年香火的压胜钱!” 宫晴雪微微抬头,看了看老木匠手里的三枚钱币,面色再也不复往日的从容淡然,竟也是露出了浓浓的惊诧之色。 她倒是没想过,这方净土中,竟然会有一个普通的少年身怀这等器物。 浩然天下广袤无垠,而这种钱币多是供奉于庙宇或者一些无上生灵的尘世法身之前,受世间生灵的香火供奉,享受传说中信仰愿力的加持。 而供养百年香火的压胜钱,在整个浩然天下都并不多见。 百年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而百年香火的压胜钱,必定都说是出自浩然天下那些隐世大族之中! 而那些隐世大族中的压胜钱,都为族中的老怪物所掌持,以吸纳世间众生的愿力,加持于自己法身之上。 但是却有整整三枚百年香火的压胜钱在这个少年的手里,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宫晴雪双眸间暗光涌动,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紧紧盯着陆吾,满是怀疑。 莫非,他真是那承了天地气运之人? 但是陆吾现阶段所表现出来的天赋和修为,却并非是能够配的上秉承这方天地的气运。 她苦恼的摇了摇头,自己说服自己,定然不会是这个孱弱如蝼蚁的少年。 陆吾听闻老木匠的话语也是微微愣神,他虽说不知那压胜钱是为何物,但是又怎么会看不出老木匠的喜爱之色。 他赶忙抱拳恭声道;“前辈若是喜欢,这三枚钱币也尽可拿去。” 这三枚钱币自己花也花不出去,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了这老木匠,也算是拜师礼了。 老木匠闻言,斜斜的看了一眼陆吾,却是悄悄咽了口吐沫,面露思索之色。 黄牙老头心知单单这一枚压胜钱,他便可修复上次所承的因果反噬所导致的道伤。 但是这压胜钱所含因果太重,只一枚倒还好说,毕竟作为师父,同时也在酒楼之中帮助这少年破局,本就是这少年承了他的因。 但是要说三枚,那就有些难以承受了。 三枚百年香火的压胜钱,那等因果之重,怕是要自己为这少年做护道人才可抵消的。 但是以他的傲气,又怎会做这小小少年的护道人? 更何况,这个少年所背负的太过深重,哪怕是自己,一个不小心都可能会被背后的暗涛吞噬进去。 他缓缓闭眼,终究是敛去了眼中的垂涎之色,只取了一枚,将剩下两枚还予陆吾。 陆吾接过钱币,看着老木匠将一枚钱币收下,眼中突然涌现出浓浓的惊喜之色。 老木匠小心的将那枚压胜钱收在袖中,看着面前的少年道:“既然如此,我便传授你阵之一道。” 陆吾脸上突然涌现出不可遏制的喜色,赶忙躬身拜下,扬声道:“拜见师……” “师父”的“父”还未出口,老木匠已是一个侧身躲过了陆吾的大礼,出声打断了陆吾,淡淡道:“我只言教你阵道,却并未收你为徒,你可称为一声岳先生,或是老岳头随你喜欢,至于师父……就免了吧。” 陆吾闻言,疑惑的抬头,却发现老木匠已经自顾自的走进木匠铺,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 “今日有些乏了,明天开始,每天早上来我这里。” 话音未落,老木匠已经闪身入了后院。 陆吾满脸的不解之色,嘴角微微抽搐。 这老头,可真是莫名其妙。 他回过头去看向一边的宫晴雪,少女只抬头看着天,并不做声。 天际的飞鸟掠过,时时传来一声声鸣叫。 却已时近夏月。 ------------ 第一集 春日 第八十四章 暗流 陆吾看到岳老头走向后院,便问询宫晴雪可要一同离去。 宫晴雪的双脚随意的拢了拢地面上的瓜子皮,缓缓摇头,表示叶知秋让她在此帮岳老头打下手,不可随意离去,只道是日后有空,会经常去柳氏家族寻陆吾解闷。 陆吾对此自是不会拒绝,表示了极为热情的欢迎。 毕竟今日他能够成功让岳老头答应教自己阵道,也是多亏了这位少女。 虽说这位少女浑身上下透露出诸多的古怪,颇显神秘,但是陆吾也是能够感觉出来对方的赤子心性,同时也明白对方并没有太大的恶意,只是把自己当作朋友一样的存在。 陆吾与宫晴雪又是寒暄了一番,便请辞一声,径自返回柳氏家族去了。 …… 木匠铺后院的侧室。 岳老头哼着小曲儿,一路走了进来。 方才走到门口,老木匠突然皱了皱眉头,冲着身后没好气的吼了一声:“老子累了,要休息休息。一个个的该干啥干啥,没事别来烦老子!” 铺子里做活的一众学徒听闻老头此话,不禁都缩了缩脖子,互相偷偷对视一眼,满是愤愤之色。 这老木匠一直如此的脾气暴躁,莫名其妙就喜欢骂上两句,怎奈这木匠铺的月给实在是让众人无法拒绝,加上畏惧老木匠的淫威,也只能忍气吞声的耐着性子不敢答话。 岳老头看着坐在门外的小板凳上还没离去的宫晴雪,微微摸了摸唇角的小胡子,吆喝一声:“还有,那宫丫头!” “怎么?”清冷的声音从铺子门口传来,一张略有黝黑,却颇为俊秀英气的脸颊从门口伸了出来,一双杏眼淡淡的看着老木匠。 “呃,”老木匠被那少女的目光盯着,只觉得浑身颇不自在,突然换上一张有些谄媚的笑脸怪笑道道:“嘿嘿,没事,瓜子还有,你想吃随便拿。” 少女淡淡的“哦”了一声,就缩回了脑袋,继续在门口发呆。 老木匠看着一边的几个少年满是笑意的偷偷望向这边窃窃私语,突然火从中来,怒吼一声:“喂,你们几个臭小子把这小姑奶奶给我伺候好了,要是有一点疏忽,我扣你们半年的月给!都给老子卷铺盖卷滚蛋!” 几个少年顿时面色一苦,一个个耷拉下脑袋,哭丧着脸应了一声。 岳老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走进一边的侧室,转过身子轻轻关上木门。 至此,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双眸中透露出浓浓的欢喜之色。 黄牙老头在怀里摸摸索索,缓缓掏出那枚方才从陆吾那里得来的压胜钱,好像捧着稀世珍宝一般,两眼发光,就好像单身了几十年的汉子看到了隔壁的俏寡妇一般,咧嘴直笑,露出一口残缺参差的黄牙。 这要是被旁人看见,指不定会当做这是不知从哪里来的老色鬼,铁定不会与平日里不苟言笑,脾气暴躁的臭老头想到一起。 岳老头的手指不断摩挲着那枚压胜钱表面的花纹,感受着其中散溢出的浓郁信仰愿力,伸出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角差点流下来的哈喇子。 “我说你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怎的这般恶心。”突然,自侧室角落的黑暗里突然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 这道声音说来奇怪,听起来虚无缥缈,仿佛远在天边,却又似乎近在眼前。 老岳头闻言,微微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微眯,无奈道:“我可比不得你,你也不看看你是是何人有什么来头,我就是一个小小散修,无依无靠的,法身道伤还得靠自己去坑骗小鬼头来修复。” 角落黑暗中的那道身影微微叹息一声,轻语道:“你若是愿意,这浩然天下哪里不是你的容身之所,何苦龟缩于这方净土,装的跟个孙子似的。” 若是有旁人在此听到这番话,定然是要惊掉一地的下巴。 这么些年以来,从未有人敢这么同老木匠说话,却不曾想今天竟是能够有一个人可以平平静静的说着岳老头像个孙子似的。 更令人吃惊的是,老木匠听闻对方言语中的不敬却未表达出丝毫的愤怒,更是连一丝不满都不曾出现。 岳老头只是沉默了一瞬,透过窗看着屋外刺眼的日光,哼笑一声:“不过是欺师灭祖的叛逆子弟罢了,能够受到诸位的接纳在这方天地立足已是不错,怎么还敢生出其他的想法?” 角落里的黑影沉吟了一番,沉声道:“此番倒是算我承了你的情,若是你想,此事过后我自可出一道法旨,助你镇压了那处,想那绝尘子彼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会像只土狗一般畏缩在你的脚下。到那时,你该如何便如何如何,还会有谁敢对你不敬?” 听闻此话,岳老头的身形陡然一颤,眼神因为这一席话变幻莫名,不断有一丝丝神芒电光跳跃。 那角落里的黑影知晓老木匠此刻也是动了心,倒也不催促,似是在默默的等待老木匠的决定。 盏茶功夫,老木匠终是回过神来,轻轻叹了一口气,背对着角落的身影满是落寞。 黄牙老头的嘴角划过一丝自嘲,摸出别在腰间的烟斗轻轻抽了一口,抬头缓缓吐出口中的烟雾。 老头的眸子中沉淀着诸多的莫名情绪,轻笑一声,脸上满是洒脱之意,缓缓道:“此事终究是我的私事,也不必麻烦你。如若只是镇压了那厮,百年前我就可以做到了,只是,禁锢一人的身体容易,如若想要洗清一颗污秽到令人作呕的心却谈何容易?我自可重新登临那处,但我却没有办法堵住这浩然天下万千众生的悠悠之口。” 角落里的黑影沉默了几分,终是叹了口气道:“若是你想,我的承诺依旧有效。” 黄牙老头低下头来,冲着角落里的黑影笑了笑,砸吧着嘴巴点了点头道:“如此,到是谢过你了。” 身处角落里的黑影并未在此事上再多说什么,突然道:“你怎的不收陆吾为徒,哪怕挂名也好,那孩子或许也会成为你日后的助力。” 听闻这位对于那少年有这等高的评价,岳老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却还是自嘲的笑了一声,叹道:“我也想啊,可是这方净土中还有你在他身边照应着他,外头还有剑开天幕的那位在等着他,现在似乎连那方寸山也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这无依无靠飘若浮萍一般的老头,哪里敢和你们这等存在抢徒弟?” 角落里的黑影微微沉默,并不出声。 岳老头突然回过头去,狐疑道:“是你命徐黑铁那小子让陆吾来找我的?” 角落里的黑影微微点头,并不否认。 老木匠转过头去,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门外的某个方向:“那小子因此还挨了我一烟斗,不过这小子熬炼的极为不错,身子骨倒是结实,竟是没被我一烟斗敲死。” 角落里的黑影并不做声,似乎对于老木匠这种恶趣味不感兴趣。 岳老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扬了扬手中的压胜钱,疑惑道:“我起初还奇怪,这压胜钱怎会在那小子手中?而且竟然还有三枚,而且还都是百年香火的压胜钱,现在看来,这些莫非是你有意为之?” 角落里的黑影这才又有了动静,淡淡道:“你手中这一枚确实是我给的,而这本就是给你的酬劳,但是另两枚却并不是。” “哦?”黑暗中,老木匠的眉头微微一皱,“那另两枚?” “一枚是王氏家族后山那位的,还有一枚……”角落里的黑影微微迟疑了一番,这才继续道:“来自这方天地之外。” 老木匠听闻此话,瞳孔突然一缩,惊疑不定道:“这方天地之外有力量介入了这盘棋?” 角落里的黑影不置可否,轻声道:“这些事你无需多管,只管教他便是。” 岳老头听着这位这番话,瞬时心下了然。 看来,这件事又是牵涉到了某些他不能涉身其中的隐秘。 看来这少年身上牵涉的挺多,恐怕并不是一枚普通的棋子那么简单。 想到此处,他心神一动,一双眼珠子贼溜溜的转了一圈,脸上突然露出谄媚的笑容,搓着手问道:“你看这陆吾小子背后的水如此之深,我涉身其中怕是也会湿了鞋子,你就不考虑给我多点酬劳?毕竟前些日子也是为了他才破了那局,这才搞得我法身破损。” 角落里的黑影淡淡的哼了一声,道:“你前些日子已经得了好处,这次给你的压胜钱也算是酬劳,日后你若需要,我可为你出一方法旨,这些足以作为酬劳。若是还有逾越,只怕你承不起那般重的因果。” 老木匠听闻此话,登时愣了愣,这才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照做便是了。” 他也是知道这之中牵扯的因果,方才所言也就一时兴起,若是对方真的给予自己更多,怕是自己也不敢接受。 “对了,距离上次见面,我看你的状态倒是不错。”老木匠突然出声道,声音中透露出淡淡的惊叹。 角落里的黑影这回没有回话。 昏暗的屋子里一时之间满是沉默。 ------------ 第一集 春日 第八十五章 此去经年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很是诡异,两个人都默不作声,没了动静。 老木匠平静的看着那处角落里的黑影,双眸间浮现出丝丝奇异的光彩,似是猜测出了什么。 许久,那角落里的黑影终于咳嗽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轻声说道:“这些日子总是浑浑噩噩,但是比起之前到是好上不少。” 听闻此话,老木匠的瞳孔中突然迸射出两道璀璨的神芒,沉声道:“你法身再塑,重走轮回,难道是终于超脱了一切,要彻底踏出那一步?” 角落里的黑影缓缓叹了口气,声音中透露出颇多的无奈:“我以身再演此法,却终究有所缺陷,始终为大道所排斥,无法彻底自冥冥中抓住那一线的天机。” 老木匠面露疑惑之色,不解道:“怎的?失败了?” 角落里的黑影犹豫了片刻,但是还是开口道:“失败却也谈不上,只能算是另类的跨出了一步,走上了另外一条未曾有过的道路,终究也还算是更进了一步。” “嘶!”老木匠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怪叫道:“你竟然创出了另一条路?老天,这要是传出去,怕是那佛宗的那位都要对你另眼相看。” 提及佛宗的那位,角落里的黑影淡淡的哼了一声,似是有着极大地愤恨和情绪。 老木匠顿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改口道:“如此一来,你这一脉怕是足以重新临世了。” “不,还差了些。”角落里的黑影缓缓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依旧没有完善这条路的法,只是初见一些端倪罢了,我也不知这条路能否走到尽头。听闻最近荒原亦是不太平,待到此方事了,我也得去走上一遭了。” 听闻这位此话,老木匠双眼微眯,脸上满是玩味的神色,哼笑道:“你怕是会直接撕下那些所谓正道门派脸面上的最后一层虚伪,倒是有趣,好生有趣!” 角落里的黑影并没有做声,许久才淡淡道:“你且做你的吧,外面来人了,我得去见见。” 老木匠神色一动,也是注意到了周围传来的气息,点了点头。 他的心中此刻莫名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整个小镇,便恰恰是某些未名的棋手执子对弈的棋局。 而那小镇少年,则是身处整盘棋局中心的棋子,却不自知。 …… 木匠铺门口,宫晴雪打着哈欠,百无聊赖的嗑着瓜子。 她自那方地界走出,却是从未见过这尘世间的吃食,也不懂得这些吃食的美妙之处。 在那处地界,她的师尊自小就同自己生食稻米,只为果腹而已,渴饮山间泉水,却是从未有世俗中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百番搭配。 那日陆吾给自己的胡萝卜包子,还有那一袋肉脯,可谓是她此生第一次接触所谓的世间美食。 她自来到这方天地,才发现世间原来有这么多的吃食可以满足人另一方面的需求。 原本对她来说,食物无非就是单一的果腹,却不曾想过,还有口舌之欲的满足。 故而她自从来到小镇,就总是在不断地望嘴里塞东西吃,以此来从另一个方面去认知这个世界。 一众木匠铺的少年学徒时不时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不断地端来新的瓜子喝茶水,生怕怠慢了这位姑奶奶被那性子古怪的老木匠责罚。 时近中午,宫晴雪的脚下瓜子皮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她微微打了个饱嗝,端起一边的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晴雪,该回去了。” 突然,一道儒雅的轻笑声自木匠铺里传来。 宫晴雪眼中划过一丝诧异,抬头望去,却见一席青衫的叶知秋从木匠铺里走出,嘴角含笑。 宫晴雪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对着叶知秋躬身作揖。 叶知秋微笑着点了点头,凤目微垂,目光掠过一侧满地的瓜子皮,眉头轻轻皱了皱。 宫晴雪敏锐的察觉到了叶知秋情绪的不满,撅着嘴巴自一边拿来笤帚簸箕,将瓜子皮尽数扫到一起,倒在了一旁的树坑里。 叶知秋这才叹了口气,轻声道:“以后少吃些这劳什子,伤津耗气,徒增烦扰。” 宫晴雪耷拉着脑袋,似是对叶知秋极为的惧怕,怯生生的“哦”了一声,跟着叶知秋离开了木匠铺。 …… 柳氏家族。 陆吾哼着小曲一路走进大门,这才进来,就看到黎灵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 陆吾眉头微微一抬,招呼了一声:“灵儿,这般慌张,是干嘛去?” 黎灵看到陆吾,眼前顿时一亮,捂着小肚子剧烈的喘息了一会,这才急切的说道:“公子,你快些过去吧,云璃小姐,小姐她今天就要离开家族了。” “什么?” 陆吾脸色一变,惊呼出声。 黎灵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只催促道:“公子快些去吧,估摸着小姐已经到了镇子门口了,你要再晚点怕是见不到小姐了。” 陆吾听闻此话,心里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赶忙从大门中跑了出去,直奔小镇东边的石门而去。 …… 小镇东侧的石门旁。 柳云璃一身翠色衣裙,背着行囊,腰间别着一柄精美的绣刀,立身在石门旁,回头望着小镇中的某个方向,一双美眸间流淌着朦胧的情绪。 中年文士打扮的历尘舟看着少女的举动,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催促,默默等待着柳云璃。 柳舒夜长身而立,依旧一身粗麻衣衫,顺着柳云璃的眼神回望过去,轻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告诉他一声?” 柳云璃头也不回的微微一笑,双眸间的秋水波动了一丝,喃喃道:“既然都要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离愁别绪,不过徒增烦恼。” 柳舒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道:“既是如此,你怎的还一步三回头,在此等待?” 柳云璃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美丽的面庞上浮现出微微的失望之色,并未再说什么,只冲着一边的中年文士道:“先生,我们走吧。” 历尘舟听到柳云璃的话,点了点头,伸手挥了挥袖袍,一艘大舟突然自天际掠来,落在了石门外不远处。 柳云璃回过头来,突然扑到了柳舒夜的怀里,身形微颤。 柳舒夜感受着少女身上传来的不舍情绪,以及怀中丝丝的湿润,轻轻伸出手来,抚摸着少女的脑袋,柔声道:“都是大姑娘了,你终究是要踏入这片天地的,总不能一直呆在这小小的家族之中。你要莫要担心,我估计用不了多久,陆吾也会走出这小镇,到时若是有机会,还有相逢之时。” 柳云璃抬起头来,轻轻摇了摇,一双眸子里流淌出浓烈的情绪,嘟着嘴巴道:“我要哥哥一起来见我,而不是画地为牢,把自己的一生都困在这小镇之中。” 柳舒夜抚摸着柳云璃脑袋的手掌微微一颤,低头看着少女满脸的坚决之色,轻轻叹了口气,终是点了点头。 柳云璃看到柳舒夜点头,退后两步,伸出一只纤纤素手道:“拉钩。” 柳舒夜抿了抿嘴唇,眼眸突然望向小镇之外,满是向往与希冀。 他缓缓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伸出手和柳云璃的手轻轻勾在一起:“给哥哥一些时间,我定会去找你。” “恩!”柳云璃这才喜笑颜开,轻轻臻首,顽皮的眨了眨眼道:“到时候我定也是一方巨头,彼时我一定会罩着你们!” 柳舒夜依旧面带宠溺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少女退后两步,依旧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小镇深处,这才转身走向石门外。 柳舒夜朝着历尘舟拱了拱手,作了一揖,历尘舟也同样拱拱手,随着柳云璃的身影向外面走去。 “云璃!” 突然之间,众人的身后传出一声高呼。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柳云璃的娇躯陡然凝固,刚欲迈出的一双纤纤玉腿微微颤抖。 少女不可思议的缓缓转身,只见陆吾一路跑来,双目通红,健步如飞,宛若一道流光般掠来,精神都有些萎靡,显然是拼尽全力用上了那身法玄技惊鸿游龙身。 陆吾自远及近,几乎瞬息之间就掠至石门前方,看着熟悉柳云璃的面庞,微微喘息。 柳云璃看着陆吾的模样,美眸微红,竟是泛出丝丝湿润。 “怎的不说一声,突然就要走了?”陆吾言语有些艰涩,似乎至今还没有彻底接受这个消息。 柳云璃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时间紧迫,自是无法通知所有人。” 陆吾闻言,沉默了一瞬,微微低头。 “这样啊……” 他突然抬起头来,尽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的笑容,伸出手来:“这个你拿着,也算是提醒你别忘了我这个朋友。” 柳云璃疑惑的看去,却见一只木雕紧紧攥在陆吾的手中。 那小小木雕显得颇为粗糙,该是某人技法拙劣所致,但是样貌细节却颇为细腻,可不正是柳云璃的模样。 柳云璃抬起头来,红唇微启,好半天才喃喃道:“这是……” 少年讪讪的挠了挠脑袋,微微一笑:“早就知道你总归会离开,于是我刻了许久,刻废了好多才刻好了这一个,你可莫要嫌弃。” 柳云璃娇躯微颤,抿了抿嘴,接过陆吾手中的小木雕,小心翼翼放于怀中。 少女突然转身,就欲迈步,却犹豫不决,似是想要要说些什么。 久久无言。 她叹息一声,终于下定决心向石门外走去。 “云璃。” 陆吾突然出声轻轻呼喊了一句。 柳云璃陡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精致的面庞上满是希冀之色。 陆吾看到柳云璃的举动,一时间乱了心神,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许久,他终于自喉咙中憋出几个字:“稍高路远,望君珍重。” 柳云璃脸上浮现出一丝失落,却也还是拱了拱手道:“望君珍重。” 再次抬头,少女笑面如花,就此离去。 晚春的阳光正好,映照着石门上斑驳的苔痕,折射出离人的愁绪。 春意阑珊,年轻的人儿就此分离,却不知未来身在何方。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第一集 春日 第八十六章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是夜。 陆吾草草用过晚饭,便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他愣愣的坐在书桌前,神情恍惚,一时之间竟是呆滞在了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云璃是中午离去的,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曾在家族族比中得见的那位中年文士是一方不可知之地于这尘世中的引路人。 至于具体的内容他也不知,只知道那处山门绝对是强过柳占乩所处的宗门。 如此,他倒是打心底里为柳云璃感到欣慰和满足。 终于,柳云璃也是以自身绝世的天赋打动了一处不可知之地,被那引路人亲自接引而去。 但即便如此,陆吾的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情绪涌动,只觉得这突如其来的离去使得自己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空白。 陆吾本有诸多话语想同柳云璃诉说,但是事到临头,却只是道了句珍重,现在想来,某些话此刻如鲠在喉,着实是噎的难受。 今天晚饭上,周福等人皆是察觉到了陆吾情绪上的异常,却都是有默契的并未多言。 就连此刻,也并没有人过来打扰陆吾,只让陆吾一人静静的待在卧房之中。 陆吾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走至床边,放松身体跌躺在床上,心里莫名的难熬,辗转反侧,终是坐起身子,闭目吐纳。 时光静静流淌,自跳动的烛火间流逝。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陆吾这才睁开双眸,自一边拿起长枪,走至院落之中,独自修习那《四海归元枪》。 今日的他再修习这门武学,却是不知为何总静不下心来,枪花散乱,毫无章法。 陆吾心绪纷扰,手中枪影也是拖泥带水,竟是再也不复昨日的那般程度。 陆吾闭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心下的思绪,想要全身心的投入这枪法的演练,怎奈他越是如此,柳云璃那娇俏可人的相貌在他的记忆中越发清晰。 往日的种种如潮水般涌来,少女的音容相貌不断在脑海中萦绕,陆吾又想起今日少女离去时的犹豫之色,似是希冀着自己能够说出某些话语。 怎奈最后一刻,自己终是忍住了心中的冲动。 却是只道了声别。 想到此处,陆吾突然心生烦乱之意,手中枪诀蓦然间纷乱了一瞬,周身引动的气血也是陡然一乱。 噗! 陆吾突然喷出一口血雾,周身气息大乱。 方才一瞬间,自己竟是心神失守之下,乱了内息,导致体内的气血逆行,脏腑动荡。 他微微闭目调息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面露嘲弄之色。 武者修行,需神与形具,今日如此却已是犯了修行上的大忌! 看来今夜,这《四海归元抢》怕是练不成了。 少年耷拉着脑袋,拖着长枪走回卧房,背影中透露出浓浓的落寞与孤单。 另一侧的侧房中。 周福倚在墙边,透过窗户看着门外院落中少年的举动,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自古至今,情之一字却是困扰无数的少男少女,直教一群人为之烦忧。 陆吾或许当局者迷,并不能够很直观的面对自己的本心,但是自己这旁观者这些年却是看得很清。 老人轻轻放下窗帘,深深叹了一口气,只道一声“痴儿”。 闲安居另一侧的走廊中。 黎灵倚在檐下的窗口上,双手轻轻捧着下巴,黛眉微撇,看着离去的陆吾,满脸的心疼之意。 不知为何,她今日从这四少爷的身上看到了往日不曾得见的无奈和烦忧,却令自己心下都感到微微触痛。 似是在为这个平易近人的谦和公子感到忧伤,又似乎是在有什么莫名的情绪暗中作怪。 少女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深深地望了望陆吾的卧房,神色一动,想要走过去说些什么,却是几经犹豫,终于未曾迈出步子。 …… 陆吾沉步走入卧房,将手中的长枪立在一边,便漫无目的的望着案几。 他看着案几上放着的那方镇纸,正是那日从藏经阁带出的《道藏》。 陆吾随手拿了过来,百无聊赖的凝神感知。 自打他将这《道藏》 拿到手,倒是还未着手探查,但是这一番查探之下,陆吾突然惊讶的挑了挑眉毛。 这《道藏》在自己的感知中,竟是没有丝毫的奇异之处,甚至是不再有那日在藏经阁内的气象,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陆吾手中,宛若一方普通的镇纸。 陆吾微微皱眉,细细思索了一番,这才将这《道藏》放在膝盖上,盘腿而坐,双眼微垂,心神瞬时没入丹田气海中。 他心神一动,运转一身气血之力,暗暗引动腹中所藏的那道剑光,将之汇入左手指间,而后轻轻触碰那《道藏》的表面。 哗—— 一道微光突然自那方镇纸的表面荡漾了一瞬,却是刹那间暗沉了下去,依旧未能显示出丝毫的奇异之处。 陆吾脸色一滞,丝毫没了办法。 没想到自己今日不说《四海归元抢》练不了,这费劲一番周折得来的意境武学《道藏》本以为会是自己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的依靠,却是连开启传承的诀窍都未找到。 陆吾这下彻底没了脾气,将那方镇纸放了回去,心绪低沉。 他看着桌子上铺着的宣纸和一边的毛笔微微出神,却是突然之间心神一动。 陆吾默默走上前去,拿起一根墨条轻轻研磨,将毛笔浸湿,于一边的砚台上吸满墨汁,将那《道藏》作为镇纸压在宣纸上,笔尖轻轻落在了宣纸表面,拉出一道黑色的墨痕。 他笔下所行的,并非临摹那《太虚秘录》,而是在作他人生中的第一幅画。 笔尖轻勾间,有熟悉的线条跃然纸上。 虽说陆吾并非王志安那般浸淫画道的老手,但是依据心中所想,他还是在尽力的勾勒那些曼妙动人的线条。 陆吾眉头紧锁,细细回忆今夜萦绕在心头的那抹翠影,向尽可能的通过手下的笔触去还原心中的情绪。 眼中之人已经离去,心中的残影却还留存,只是手下之行,并不能够完全展露心中的莫名情绪,而心中的那抹翠影,却更不及他日日眼中所见的美丽与动人。 但饶是如此,陆吾却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笔触,只专注于宣纸上的笔势,细细描绘。 在他不经意间,那方镇纸悄然荡漾出一抹异样的波动,将整个房间包裹其中。 镇纸两面,“道”与“藏”二字轻轻颤动,似是勾动了某种隐秘玄奥的力量,于冥冥中加持在了陆吾的身上,润物细无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奋笔疾书的陆吾额头眉心间此刻也是微微发出些许荧光,。 那抹微光在屋子里烛光的映衬下显得那般渺小,却又透露出不可撼动的沉稳气息,宛若一方小天地的主宰一般,不可侵犯。 陆吾此刻全身心的投入了画作之中,却是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境地。 一道道玄奥的波动不断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荡漾而去,他的笔尖轻触宣纸,拉出长长的墨痕,却也仿佛是在他的脏腑间描绘刻画,好想要把这抹回忆深深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一个时辰过去了,原本未曾更换的蜡烛已经几乎是燃到了尽头,烛光微微摇曳间,透露出些许力不从心的无力。 陆吾这才缓缓直起身子,终是点上了最后的两笔。 他满意的看着面前画卷上的身影,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虽说画工拙劣,却也依旧有些许神似。 此刻看到这画中人,仿佛是见到了平日里的那道翠影一般。 陆吾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一阵眩晕感却毫无征兆的突然袭来,陆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止不住的一阵发黑。 陆吾方才全身心投入画稿之中,这番终于完成,却是回过了神来,只觉得脑海发空,两眼发黑,从灵魂深处传来一阵深深地疲惫空虚之感。 陆吾身形微微摇晃了一番,赶忙扶住案几的边沿,这才没有倒下去。 深深吸了一口气,陆吾暗暗调息吐纳了一番,脑海中的空虚感这才稍微好了一点,陆吾缓缓睁开眼,面露异色。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正是精神力极端匮乏的表现。 当他每每以体内的气血之力引动天地玄气及薄弱的法则之力于虚空中刻写《太虚秘录》的第一笔之后,便总会生出这种无力的空虚之感。 但是今夜他只不过才画出一幅柳云璃的画像,竟也生出这种精神的疲惫之感,着实奇怪 。 他的目光缓缓滑落,终是落在了案几上摆放的那方镇纸,脑海中鬼使神差的想起了他离开藏经阁之时灰衣老者所说的话语,心下有了些许猜测。 莫非…… 还未多想,一阵浓浓的空虚和无力自脑海中宛若潮水一般涌来。 陆吾艰难的挪动身子,终是在最后一刻挪动到了床边,身子一软,无力的瘫倒了下去。 几乎同时,一阵响亮的鼾声自屋内响起,仿佛这少年今日经历了太多的疲惫一般。 黑夜沉沉,整个闲安居都静悄悄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孤鸟的夜啼,却是转瞬即逝。 闲安居的卧房中,陆吾七扭八歪的躺在床上,喊声震天,却是嘴角含笑,似是在梦中满怀欢喜。 少年似是做着一个此生中最美的梦。 在那梦中,他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初春时节家族后山中的那抹翠影。 那伴着盎然春色的,女子绝色。 ------------ 第一集 春日 第八十七章 更进一步! 窗外的鸟鸣声不知道叫了多少个春光,陆吾自沉沉的睡眠中苏醒。 陆吾轻轻睁开眼,似是与往日里有所不同。 陆吾缓缓起身,走至桌上的铜镜前,只见镜中一双眸子中神光绽放,熠熠生辉。 经过一夜的睡眠,他的精神得到了极大的补充,现在感受起来,甚至是要比之先前更加饱满。 似乎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一般。 突然,陆吾神色一动,转过头去对着门外轻声呼喊了一声:“别在门口呆着了,进来吧,你都站了许久了。” 等了些许时间你,门外依旧一阵...... 赵政简直懒得理他,干脆不吭声,全心埋头在戚绝的帮助下尝试解毒剂的配比。 “公主言重了,不知道公主这一次来有何要事……?”我戒备的问道,她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来者不善。 她神情有着不惑,不过,毕竟只是一个手机铃声,用哪个都一样的。 “记忆?对就是记忆!”钱进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这个男子压根就没有想活着,他背负着死亡的命运,他似乎等着什么东西,等着这个东西让他活到了现在。 摔得五官移位的倒霉蛋,听到了身体一僵,他用惊恐不安的眼神注视着林天,那张帅气的脸色在他的眼里分外的恐怖,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林天竟然如此的腹黑。 此时,便看到沈烈老祖的背上,拥有一些细密的黑sè水珠与一些黏稠之物渐渐的从破风神针的针尖之处沿着针身渗透出来,这些黏稠之物与黑sè水珠密密麻麻的分布在沈烈老祖的背上。 “奶奶滴,又是那家伙,我找他去!”蓝正豪撸了撸袖子,转头就要往外走。 妹妹能猜到的事,陆明芙自然也能猜到几分,不由微红了脸,也起身与陆明萱一起给长辈们都行了个礼,然后去了隔壁给福慧长公主等人拜年问好。 轻纱罗幔,红烛相伴,这本该是她的陪衬,本该欢喜雀跃不已。可此刻……她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听到吴坷的话,阿智脸都黑了,但是他却没办法。当初他们寻找合作伙伴第一条件就是有一定资金,自己出售武力解决麻烦。现在吴坷已经拿出了必要的资金,但是自己这面却没有完全解决他的困境。 明明这家伙的家世在这荆南都算是数不着的,但就是凭借着他那凶狠的性子,硬生生的杀出来了让谁都惹不起的名声。 空虞曦尝了一口这里的茶,脸顿时皱了起来,她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么难喝的茶。 麦斯力等人也毫不吝啬地分享了他们的想法,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甚至到后面麦斯力还主动邀请李建勋的华胜集团和自己家族合作。 想到这,何大清对着自己脑袋狠狠一拳,这一拳直接把愤怒的傻柱都吓坏了。 “参茶到了,老管家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也辛苦你了。”老管家会意,走的时候还把大厅的门给关上了,给这家子人留下放心谈话的空间。 这人刚说完,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他惊恐地看向祁笺遇的方向,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眼神里带着求饶。 一时之间,士气早已经崩溃,而那些被包围的东胡士卒,更是如同黑色浪潮之中的孤叶扁舟。 原本昏暗的街头被魔气笼罩,就连月亮也被遮住,漆黑的街道犹如深渊。 焱筠义正想与迦蓝好好叙叙旧,转头却发现,原地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更何况,背后还有以麦斯力为首的香江政府做担保,那更是绝对的放心。 ------------ 第一集 春日 第八十八掌 笔画 日上三竿,陆吾自家族走出,早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施施然来到木匠铺。 还未进门,他就看到了坐在门口小板凳上嗑瓜子的宫晴雪,于是便笑着上前去打了声招呼。 宫晴雪依旧是那般不冷不热的态度,散漫的回应了一句,之后便继续拖着腮帮子继续百无聊赖的嗑瓜子。 陆吾对这个少女的性子也逐渐熟悉了不少,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心下对于这少女的好奇更是多了几分。 自己这名义上的老师,那岳老头的木匠铺里伙计倒是不少,几乎每个人都在忙...... 蒙天走了出来,将铁风长剑夺下,“欻”的一声,插进了原本的剑鞘中。 段无敌府邸周围没什么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人烟稀少,段无敌心头冷笑,正好,今天人这么少,直接解决了林羽再说。 那场景好似修罗地狱,地牢内被关押的幽冥神教弟子,此刻正面临着内心的煎熬。 但是现在不但开起了公司,资金好像也很雄厚,为了搞直播要修个拍摄基地,砸进的一千万资金也已经到位了。 “还有什么天大的事,连道门大会都参加不了?”太乙真人一副不信的模样问道。 李倩的话让林羽心中忐忑,不断的回忆着以前的事情,可是无论如何都是想不起来。 这回铁风却看得真切,那人虽说是踩在地上,但路过枯枝碎叶的时候半点响声也没有,甚至走过之后,那脚下的烂叶子还保持原来的形状,这般情况说是飘,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那当然哩,她们可是作为兵器、没有感情的杀手制造培养出来的哩。”邱枫烈感觉十分自豪。 恭冰同样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一歪,把脑袋伸出货架边缘看了过去。 报道的时间不长,总共加起来也就三四分钟的样子,重点当然是放在石化大学上面的,比如怎么怎么培养大学生的创新能力,在科研上有了哪些哪些成就,对于陆涛想看的地方,实际上也就两分钟不到的时间。 习家门口的那几个保镖,看到他的时候也有种于心不忍的感觉,可是他们有命在身,不得不从。 宁墨烨摇摇头,根据草药村所在县官的话,安暖暖几人离开草药村没多久,村子里人就都死绝了。 恶翼魔鸟居于高空之上,一直注视着它的食物们。并且时不时落下自己饥饿已久的口水。 任何没有得到市政厅允许的伐木行为,在布洛奇隆都是严令禁止的,放火、魔法、炼金物品等造成范围破坏的行径被列为重罪。 “不好意思,祭司府只让有帖子的人进去。”侍卫依旧温和,只是从他们手里举起来的剑上就不难看出,抢闯是一定没有好下场的。 “唔……”恺撒虽然内心也十分高兴,但没法和众人一起表达喜悦,他此刻脸色苍白,冷汗直流,双手死死地捂着头部。 萧成阳判断如果不出意外,在对方反应过来前,自己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跑出去。 还不错,用料确实比他们县衙的精致很多,呵!只不过他这辈子是无福消受了。 锻体境之后的观想境则是开始修行意识海。也就是锻炼脑部的精神力。意识海越大就代表了精神力越强。 因为他会讲故事,而且是非常好听的故事,不过大都是以这个玄清为主角。 并且从未被月光照到的右脸开始,一道长长的刀伤从右脸颊一直延伸到左胸口,伤口处的血肉向外翻,流动着黑色的血液。像这样的伤口不止一处,在男性亡灵的胸口,腹部,手脚和背后都存在着,足足有八道。 ------------ 第一集 春日 第八十九章 那一笔 陆吾抬起头,看着岳老头丢在自己面前的铁棍,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笑意。 岳老头站起身子,就欲离去,却听闻身后传来陆吾的呼喊声:“先生请留步。” “又怎么了?”岳老头眉宇间透露出一抹浓浓的不耐,转过身子皱着眉头看着陆吾不悦道。 陆吾自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抱拳道:“先生方才让我写字,我或许写的令您不满意,但是如果只是一道笔画,我或许写得出来。” “哼!”岳老头冷冷哼了一声,满脸的不悦道:“你这小...... 选了块干净的地方把桌布铺开,把吃食都一一摆上,为了烤鱼,大家还专门拿了野外烧烤炉。 有了血影分身这个意外,血杀盟盟主不得不选择抵挡这一击,耽误了一点时间。 更关键的是,恐虐的手里还捏着两张邪神卡,他还有后手,丝毫不惧。 也实是难得。“所以你便咬了牙,干脆便听了谢珂吩咐。心里想的却是……事成,证明谢珂有眼光,你跟着这样的主子也不算委屈。事败,你便是不顾爹娘反对,也要另择名主?”萧青芫顺着程劲的话头道。 当天观完齐氏娶妻,权大姑奶奶便回了娘家,披头盖脸的数落她,说同是谢家姑娘,权家娶的是块烂石头,齐氏娶的却是金镶玉。她如何能忍,当时便和权大姑奶奶争执起来。 刚刚一转头伸手接下飞来的台球,手腕受损,情况太过出乎意料。 “我们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后面的阵法可是一个比一个难,格尔里尔家族以为能挡住我的脚步,哼,这次要让他们忏悔!”我冷哼道。 只是,明熙的心理防线实在太难攻破,他已经追了三年,没想到还是没有希望,原本以为可以了的。 萧朝虽然疲惫,却越战越勇,身体围着乾昆旋转,烈玉枪几乎每个呼吸都要攻击一次,变招一次。 李振天明显的感觉到生化战士暴露出来的凶光。也微微惊叹这个生化战士的能力。 再没有比王大儒这样注重君臣和德政的儒学大家更适合做太子太傅的人了。 卞汉光张开嘴,迫不及待吊住烟,等着李家鹏给他点燃后,狠狠的吸着。 他忍不住抿了一口化入丹药的酒,感受着体内的真气灼热沸腾,露出了享受的神色。 这里可是王室大殿,外面那么多守卫和禁制,一般人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闯进来。 “算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不让我安生,她们也休想好过!”秦纤媚一脸绝然地道。 玉溪松了口气,郑贸然不是试探,低头翻看着资料,上面不仅有王家的发展情况,更有王家近期的活动,来内地了,她的感觉很准,这是盯上年枫了,郑贸然给资料,也是给他们提个醒。 也就是说,玩家确实能够铸造出超越系统已有的既定装备的方法,但这方法,必然很困难。 果然陆侯爷神色平静,不过眼底已有冷意,微微屈起的手指如同捏住他的三寸咽喉。 再把她多年的贴己同珍藏悉数赠给顾瑶,隆庆帝几乎要了她性命。 霎时,一股无与伦比的吞噬之力在诸葛麟三尺范围显现,竟是将白风的毁灭威势尽数吸纳。 “抱歉,夏夏,吵到你睡觉了。我去沙发上躺一会儿吧,你睡。”林昕言歉疚道,打算起身抱着枕头下了床。 毕竟在外界,一个个修士都不舍得吃古兰果,哪有多余的古兰果给妖兽吃? 待李紫荆一给他上好药,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李紫荆以为他就这么走了,也没在意,却不想,她刚将房门关上准备睡觉,又听见顾若寒敲窗的声音,随即,她只能又将房门给开开。 ------------ 第一集 春日 第九十章 天重地厚 陆吾自木匠铺直接返回柳氏家族,下午接见了王志安。 几日不见,王志安一身气血凝实雄浑,竟是隐隐有着破境的征兆,引得陆吾啧啧称奇。 两人寒暄了一番,又是一同临摹那《太虚秘录》。 王志安倒是如往常一样并无异样,但是陆吾自从感知到了体内的神以后,却是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他似乎在冥冥中摸到了下一笔的某种踪迹,只觉得隔着一层淡淡的薄膜。。 现如今,对于第二笔,他已经能够做到形似,...... “是。”田市大声应道,转身迅速的离开。二曲是韩信一手带出来的队伍,也是韩信唯一一支能完全调动的部队,所以韩信才让田市将其集结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还未完,随着骨矛的射出。又是一大片的腐蚀黑雾从这骨矛之中跟着冒了出来。 惠珠听得宫人禀了紫禁城那头的消息,心里稍安,便知吩咐了那宫人继续之一公里的动向,有事就禀,随之也放下了那头的关注,姿势舒心的过起了日子。 至于琴里的话,她是由人类而转化过去的精灵,可没有十香那种几乎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态,除非她现在出于真正的【精灵】形态下,否则这么高的高度,琴里还是有些担惊受怕的。 说到这里,谢晨稍微停顿了一下,岛村佐知子以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夜凰的话语只能先咽回去,墨纪则看了眼夜凰匆匆的转身去了门口,一边答应着一边动手拉开了门。 柜子里的衣服,还是几年前的旧款式。偶尔新添的衣服,也是为了某种原因而添置的。比如出席宴会,比如公司庆典,比如和人约谈。 这何太医早先是宫里的御医,虽不是院首一级,不给皇上及两宫医病,但因为资历高,有些威望,就给嫔妃们瞧病,去年终因年事已高退了下来,留在京城的医学道,一边给一些司药们教习,一边给京城的达官贵人们瞧病。 在惊慌之余,柳闲的脑海里面突然浮现了刚才在大厅里面,柳佳口中所提到的‘领域!’这两个字。 音落元始与通天中间出现了太上老君的身影,接着也出现了西方二人的身影。 一道犹如惊雷一般的炸响声,在森林之中轰然响彻,旋即,一股堪称气浪风暴的气浪,自元夜身体中喷涌了出来。 虎王脸上表情凝重了起来,同时,它也怒了。在万兽面前,它居然被一名人类给击退了。这对于它一个兽王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此刻,它觉得它的尊严被挑衅了。 “完蛋了!”感受着底下传来的恐怖吸力,杨叶心中哀呼,旋即脑袋一歪,意识模糊了过去。 “唔……”呢喃着,何莲很是配合的扭动着娇躯,一股透入骨髓的舒爽自心尖油然而生。 虽然知道朱汉就是杀害赵云的凶手,但奈何此刻是身在邺城,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是赵雪鲁莽行事,不但报不了他哥哥的仇,只怕朱汉身边的那些兵丁也早将她抓起来了。 两人去年曾经一同去老君观给天启找地眼,一路上侯良柱给了刘侨不少帮助,前几天因为忙只匆匆打了个招呼沒有空叙旧,今天正好沒事可以叙一叙私谊。 “欧阳,你想我们抓阿紫,乔峰能让吗,乔峰不让的话,剧情还怎么继续呀?嗨,你就忘掉阿朱吧”李郁说道。 128进64最后一场,扬州选手老刘对阵冀州选手丙丙。冀州选手因为冀州风气原因善步战,用大戟的极多,虽说用戟步战单挑刀盾士比较吃亏,但是还是有很多玩家钻研步战戟法。 ------------ 第一集 春日 第九十一章 那道符 这些日子以来阵道一途的修行中,陆吾始终都觉得自己这一笔差了些许意思,总觉得那一道符分明就在自己的手畔,呼之欲出,却始终抓取不得。 而今天这宫晴雪无意间的一席话,却是瞬间点醒了自己! 陆吾突然想起自己所临摹的《太虚秘录》中的那第一个字,“太”。 太者通大,古有记载,天大,地大,人亦大焉。 古人有云,“大”者象人形,且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按天之文从一大。 “大”这个字若是细观,首手足皆具,以...... 少年的话语传到陆云耳朵里的时候,陆云忽然一愣,眼前这少年似乎不仅仅是智商不够用的问题,而且很喜欢反而,难道姓鱼的人骨子里都有犯二的血脉? 梁师都一拉缰绳,驻马瞭望时,只见高大的朔方城堞已若隐若现,前方两三里处,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正迎面奔来,马蹄脚步声清晰可闻,绛色旌旗上的“梁”字已然可辨。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那边就被打的散成了一团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一些人甚至都有些莫名其妙呢。 “脾气很倔,显然不会屈服于任何势力……”保安队长回答对方的问题。 宁岳面色苍白,身体时不时的颤抖起来,但眼中却是有着一丝笑容,一旁的一哥看着宁岳这副模样,叹了口气。 张明铨再看了看屋的四个方向,并认真看了看北及东面,向白晓郞点了点头。 洛宇天跟随着洛毅,便来到了这无烬城下的委员会之中。洛宇天也不是第一次来的了。不过,不管是来了几次,都会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刚刚洛毅都说过的了,能够莅临这里的都是一些极为重要的强者。 此时沈枫稍微观察了一下这些尸王的,话说这些尸王虽然是被封印了这么长的时间,实力一直都得不到多少提升的,要是去想的话,他们其实也是和现在的尸王没什么区别的,但实际上的话岂不是这样了。 看到张叶经验,首领一丝冷笑,不过,他立刻回复正常。因为没有看出张叶惊讶的别样情绪。 现在看来是短时间之内,周英平没办法再找到其他合适的,所以才会让一个中间人买如意。 看着那三个黑色的数字,一夏随即便迅速关掉了手机页面,看着外面的景色,阳光明媚,因为是清晨而且已经入了秋,虽然是着夏装,但是那份秋高气爽怎么都抵挡不住,这样的时节正好出行。 狂暴的战斗涟漪,宛若星空之中的风暴,向着附近的星系蔓延去。 田见天托着下巴说他年轻时见过真酒,若不是时间久了他也不至于想了这么久才想起来。昨夜寻他麻烦的是吞鬼,今天的却是官家人,这事说来有些奇怪。 听到这,旁边的这些山贼无不是舔了舔嘴唇,杀气腾腾起来。这看的马自成浑身一冷。没想到事儿还没谈,先被这些山贼将了一军。 千丈金色龙翼展开,叶枫脸上带着无奈,他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放肆离开地球。 太过欣喜若狂的他直到一夏已经转身回了房子,他才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夏的那句话。明明是个很大的人了,但是好像是得到了什么顶级的荣誉一样,根本就笑的都合不拢嘴。 从这两个例子来看,那棋局之中困住对战之子的无形方阵很可能是以感应棋子的真气量为启动要件。换言之,只要有一个棋子真气消散,棋局大阵感应不到那枚棋子的真气之时,那无形气墙便会消失,自动认定吃子成功。 ------------ 第一集 春日 第九十二章 醉书万里灯花 闲安居的夜空之上,那个简简单单的“人”字符文平和的漂浮在漆黑夜幕之中,洒落出柔和祥润的瑞霞,宛若第二轮明月一般皎洁。 宫晴雪一双美目微凝,愣愣的看着天上漂浮的那个莹莹字符,喃喃自语道:“人?怎会是人?” 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少女满脸的震惊之色,和无法揣度的深深沉思。 闲安居一侧的德馨居。 柳舒夜伏在窗前的案几前细细阅读手中的一本古卷,时而有所感悟,眉头轻皱,时而似是茅塞顿开,面露恍然。 时光自烛光中静谧的流淌...... 然后,我走了两圈之后连个屁都没有遇到,只能坐在操场边上的长椅上准备听听广播,然后我就感觉我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抬头一看,竟然是叶华。 她毫不犹豫的用左手一把扯掉针头,下床的时候腿软到极点,几乎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踉跄间,床头柜上的什么东西被她扫到了地上,哐的一声,摔成粉碎。 话音落,几人同时抬头,就连被季珪奉于首位却至今未发一语的国师大人都不由侧目。 透骨沁凉的茶水顺着裴青的脸颊流下来,密而黑的发中渐渐渗出血色,青年一动不动地盯着脚边碎成几瓣的青瓷盏,良久才缓慢地抬手擦了一把侧脸。 叶殊和晏长澜在大肆屠戮阴魔时,显露出来的辉煌战绩不仅被冲杀于魔潮中的修士们感知、有所反应,那城墙上掠阵的几位金丹三转修士、消耗殆尽去调息的修士们,也都瞧见。 休息的时候,我们和秦凡一直在商量第三把的应对情况,这个大挪移流派的阵容肯定是拿不出来了,只能靠自己的硬实力来吃下这场比赛。 楚澜兮自爆的余波之后,天罚降世,无数神魔注视着那个方向。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会引来天罚?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前往那个方向。 惊鸿将自己的魔力诸如信件之中,信件缓缓展开,白色的信纸上只有短短的三行字,却将鄢郄党神族想要表达的意思展现的淋漓尽致。 “姑爷,老夫人既然这般说了,您只管去准备吧!”胡媚娘抿嘴笑道。 靖阳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上前抱了抱杨绪尘。后者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克制地用唇碰了碰她的发。 盘古的声音再一次的在李毅的脑海中响起,被无边念力给冲击的有点迷糊的李毅顿时清醒了过来。 四位炼虚境界的修士在得到圣者的授意之后,纷纷点头朝着楚轩正面迎去。 秦浩走进包间,看到许美琪安安静静的躺在沙发上,身上的气息也没有任何异象,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秦浩睁开双眼,眸子里日月沉浮,绽放出无穷的光华和威压。 唯独玄黄母气鼎依旧没有丝毫改变,在那鼎壁之上,赫然有着一道道印记显化而出。 秦浩心中明白,这具身体早就被食梦虫吸干了,被食梦虫的气息改造过。 “他们已经开始了!”楚天月、剑无心、大魔皇、北斗天君等一众魔武门高手藏在暗处观战。 云浅到医术可是比戚玲玲高很多的,在这方面自然是要听云浅的。 这样写道:是什么洞隔着一层膜,男人喜欢去的,而且一去有红色的液体出来? 吞九针九针等人也一个个神色凝重,十分地难看,心中惊恐万分,无波至尊的名头在海族帝级强者之中那可是凶名赫赫。 注视着地上的那堆‘碎块’在黄泉急速斩击下,蒂娜就已经被分割成了这样。轻轻的叹了口气,桔梗挥手间。那些碎块变成了光屑升华,立场不同,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现在的结果就是预料之的一个。 ------------ 第一集 春日 第九十三章 功成九炼! 闲安居。 陆吾并不知晓他所写出的的这道符引动了这么多人的关注,只是为自己今夜的成就感到欣喜。 终于,通过一番千辛万苦,自己也是写出了人生中第一道符,只是不知这道符比之先辈更是如何。 他闭目感知,只觉得那虚空中的符文仿佛是一轮明月般皎洁,在这个夜空中高悬。 那其中透露出诸多复杂玄奥的韵味,自己却并不能够完全感知,只能从中感知到一种苍茫浩瀚的博大。 似乎这个小小的人字,包含了天下万物一般,将某中难以言喻的奇妙尽...... 当吕玄联想到那个淡紫色的凶兆时,确定这就是华丽丽待过的地方,至于是不是全身五花大绑了就不得而知了。 这桑葚酒酿得清冽微甜极易入口,长安多贪了几杯,回去酒劲上头,草草洗漱过后就上床睡觉去了。 “问了,他说他是和他嫂子一起开的公司,就是哪个宋芳,化凤电器的厂长“佟洁以为夏建对这个宋芳不太了解,所以说的比较详细。 胸口的伤疤隐隐酸痛,长安在房里和蕃蕃玩猜字谜, 借以转移注意力。 一看席珍这个样子,夏建便没有再说话,而是跟着席珍进了她的办公室。 吕玄很是不解,凡是邪法邪术虽然是无所顾忌,但祭练是很讲究的,尤其是对时间的要求,很是严格的。 “来查我?你们什么都知道了?”他马上跳出几米远,掏出索魅链。 不过,问心并没有打算去瞧瞧,因为,随着走开了几步,问心还看到了几个很醒眼的字体,当然,这时的问心想做的是找找有没有类似刚才的那本东西。 “哎呀夏总!上次的事对不住了,我本来想找个机会给你说一声,可手头的事太多,三忙两忙就给忘记了“张部长呵呵笑着说道。 姬弱岚道:“这个因素在巅峰神帝眼中什么都不是,就像龙洛本只是一方创立千年的势力,可是就因为龙芷茹成为巅峰神帝,所以龙域一跃成为巅峰神帝,不论底蕴如何深厚,在巅峰神帝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孟墨感慨,活人桩就是建桥修路时以活人为祭,打在地下,天仙配则是生死恋,活人祭又称为河神祭,试婴与招弟则更加血腥残忍,毫无人性。 “呵……你对羽莘的战斗力一无所知,她可是连干三桶饭都还没觉得饱的怪物……我还以为你过来跟我扯什么……原来想拖时间抢占千辻屋的赞助。”富江仿佛猜到了什么。 对此,半香居里的人早就习惯了,大概冷清个三四个月,就会有所好转吧。 大家都是许久没有在一起聚过了,都在聊彼此生活上的事,一餐饭吃得开心又融洽。 厉九川脑门上青筋凸了一下克制喷涌的怒火,就地一滚往前扑去。 不料火凤凰理都不理,身上的火焰升腾,那毒液河豚尚未接近,就被烧成了虚无。 她的话还是比较起作用的,两人也不再拌嘴,反而缓缓的推开了出生点的大门。 两者一交手,优劣势就很明显了,全盛状态的大长老本就是八重强者,面对不是全盛状态的二重境界林鸣时,那自然是稳占上风。 烟尘散尽,只见一个脑袋乱糟糟、额头顶着半尺独角的学子踩在所有遗玉木盒上。 眼珠落在大阵之上,立刻炸开,随即血色蔓延,迅速将大阵污秽,大阵此时摇摇欲坠,曼达和图图尔手中各出现一柄巨斧,高高抡起,就要朝着大阵砸下来。 虽然这家伙说的确实没错,不管这东西重不重要,这个庄园里的人都已经在事故中丧身。 ------------ 第一集 春日 第九十四章 天无绝人之路 翌日清晨。 陆吾一早就来到了习武场,却是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看到柳舒夜的身影。 他等候了片刻,这才看到了柳舒夜姗姗来迟的身影。 一如既往地粗布衣衫,腰间别着一本书卷,看似如同市井走出的书生,浑身上下透露出浓厚的儒雅和书卷气。 走的近了,柳舒夜这才满怀歉意的笑了笑,说道:“昨夜心有所悟,在修行一途上有了进境,却是为了稳固境界,来的迟了,还请小弟见谅。” 陆吾闻言,脸上也是掠出一抹惊色,欢喜道:“大哥突破了?” 柳...... 我悄悄的打量着他们,视线不经意被沈钰逮住,他偏过头对着我挤眉弄眼了一番,漂亮的嘴唇轻轻动了动,我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也不想理睬他,低下头装作没看到,眼睛只是直直的盯着地面。 “什么,李典军愿意将大同江炼铁场三成的股份送给某”,金志震没有想到李烨的态度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从前,跟着贝吉塔王子以及高级战士拿帕,总让他有种自卑感,而且他的实力太过低下,根本就得不到他们的认可,每时每刻都像是奴隶一样的被玩耍使唤。 “叔叔,你回来了?”赵国栋正在呼吸乱想着,猛的听到有人在说话。 除了少城主方容最初时常来访,拜师之意特别明显,几人为了避开他每次皆以闭关为由避开,后来他大概也看出来他们的意思,也就来的不多。 阳光斜射的照过去,巴达克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头像,冷峻的神色加上那傲视一切的眼神,简直就是照着他的模样雕刻出来的,其工艺之高难以想象。 想到这儿王杰心中一惊,先前似乎有人助了自己一臂之力,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离开北界王星,巴达克没有回地球,而是去了一趟神殿,他要找一下地球的神,看他能不能解除悟空长不出尾巴的毛病,想当初悟空的尾巴被拔掉,就是这个神搞的鬼,要不是他是那美克星人,巴达克早就灭了他了。 “交房租?好像今天不是日子吧?”赵国栋算了算时间,好像距离交房租的日子还有一个礼拜呢。 “不管如何,愧阵宗已经打来了,你们信还是不信,都不要紧,现在事实如此,走,随我迎战,不管如何,今天让隗振子等人,有来无回!”冥霸天冷声道。 慕容澈来到凤栖宫,只见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心中有点不自在。 这下,无论是在场的人,还是苏浩然那边,都傻眼了,这算是什么神展开? 宗阳已经坐下,素影依偎在身边,这样的画面,似乎回到了那场雪。 喜欢?轩辕天越有片刻的恍惚,看着前方那灼灼的桃花林,看着天空那纷飞的颜色,这样就很好了吧,若是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便好了。 辰鼎与宗阳对上目光,从后者眼中看到了一往无前的坚定,茫然点头。 云涌眼见着离冷暮寒他们越来越远,心中越发的恐慌,不要,他不要再也见不到爹爹和娘亲,他不要成为大英雄,他只想留在爹爹娘亲的身边,俯下头去,一口咬在慕容澈的肩膀。 想到天使雕塑,李辰不禁摸了摸胸口吊着的藏雷球,这个宝贝简直惊天动地。 那边船上的青年男子听了我们的歌嘻嘻哈哈地笑了半天,又开始唱了起来。唱完了还一个劲地向我们挥手示意。 和苏珊预料的一样,体检时七班果然排在中间,在他们之前,还有好几百号人体检,只是体检全程有联合军全权管理,即便是徐参谋也无能为力。 ------------ 第一集 春日 第九十五章 不负先生之名 锻魂术,听起来颇为陌生,但是陆吾却是有所猜测。 却听一边的岳老头继续道:“可惜那锻魂术不比普通的武学典籍,就是整个浩然天下怕也不得多见,属于最为诡秘玄奥的修习方式,只掌握在某些极为隐秘的世家宗派手中,常人不得见,就算是我,也只得到过半部传承,却也得是三才境历经三劫才可修习的,更低等阶的修士根本无法使用啊。” 陆吾听着岳老头的哀叹,轻声问道:“那么,那锻魂术有何玄妙之处?” 岳老头依靠在墙上,深深吐了一口...... 亚穆有些呆滞地看着莫亚,弗伦则是一副不敢置信地表情,就连一向表情不算丰富的露明娜,此刻脸上也浮现出了些许异色。 学堂上的先生,看着宋澜衣一副没有感情的背诵机器的样子,欲言又止。 事实上,几人的信息,对外几乎都是保密的,除了他的某些信息以外。 郭永和点了点头,邢师傅是自己交代给严力辉必须返聘的三名退休工人之一,他过去报名,严力辉自然是不会让他排队,不想却成了那几个退休工人闹事的借口。 蝎毕岩恼怒厉喝,手中蝎头拐杖连连闪烁,却是始终都无法在和云擎苍的争斗中占到一丝便宜。 宋澜衣曲起腿,坐在朱明姝的身边,将头枕在她的臂膀上,呼吸微弱。 唐宁话里有话,裴元野听到了,但他像没听出来一样,把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带过。 所以一方面让姜舒璇用杀戮魔树以及独霸中玄域来拉拢赤日盟,而另一方面沈休更是直接让左右护法分别去跟山海水月宗以及万剑山庄联络。 京时月独自出门,这几天天上的云有些不对劲,她估摸着最近可能要下雨了。 其次是出云帝国的炼药师公会和三毒教,虽然他们的实力不如出云帝国强,但也都有着斗皇坐镇。 段靖柒回头皱眉看着她,她的身体太弱了。就走了这么一会儿路就爬不动了:“那你坐下休息。”段靖柒将水和干粮递给她道。 武魂城教皇殿中,比比东优雅的端坐于高座之上,虽然没做什么,一身气场却是无比惊人,让下方的武魂殿成员大气都不敢出。 赢了就去食堂里面好好搓一顿,输了就去医疗翼喝魔药治疗,如果实在是伤的太严重,那就去魔法医院里面看看。 何枫缓慢抬起头,看着那一双双饱含嘲弄的眼神,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三年前测试的时刻,被周围如同异类一般看待,想到这里,他藏于袖袍下的手掌,不由得微微握紧。 再往深了想,她如今可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二嫂,如此大费周章的潜伏,其中的目的确实有些深不可测。 “……”战凌云万万想不到,洞房花烛夜,王妃就要求和离。他真这么差劲,谁也不乐意做他的王妃? 云生望着洞外的竹灵果发呆,今年自己又是一颗都没捞着吃,一颗竹子10年才能结出一颗竹灵果,初夏一口气就能吃下三颗。 “多谢先生的成全,等我和这孩子成亲之后,我会好好保护他的,等我重新归位之后,我会主动离开他的,这个你们放心。”那纸人说道。 除了常规手段以外,还有一种方法可以绕过这密密麻麻的物理科技离开。 兰阳公主急疯了,便在一次宫宴上给明安王爷下了药。又让人把明安王爷引到了偏僻的殿内,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大哥,谢谢你的关心,这一次我……不会再找错人了。”伊又夏抛出一丝微笑,她和景皓阳只是在演戏而已,根本就不会当真。 ------------ 第一集 春日 第九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陆吾自从悟得人生中的第一道符,已过去了不少时日。 这些日子里,他紧迫感十足,除却平日里的临帖习枪,其余的日子都是埋头钻研在阵道之上,同时,佐以那部他至今都未曾摸清由头的《道藏》为辅,他的精神力也是突飞猛进的增长。 在柳氏家族中的弟子们,陆吾并算不得是唯一用功的那一个,一众弟子中都充斥着某种紧张的气氛。 虽说那四大家族的比拼普通弟子并不会参与,但是某种压迫感也是驱动着他们奋力修习,同时...... 如果不是怕给太多导致老唐不愿意收铜盒了,他甚至愿意给十万美元。 率先恢复完伤口的克西将昆古尼尔对准路明非,一道长枪的虚影浮现在克西头顶,但这次并未凝成实质,而散发着璀璨的金色光辉。 龙籍听到了“唐玄哥哥”这个词,便开始思考。他们聊天后面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不说那些了,咱们都好些日子没亲热了,你就不想?”林源说着,便在李云鹃身上摸索着。 基本上各大城市都会有这样的药材市场,一些规模较大的城市,甚至会有数十个中医市场。 只是,据她所知,这极地莲虽是肉白骨的神药,但在用法和用量上也极为讲究,在使用之前还有一套非常复杂的程序要走,若是没有用好,治不治得好病两说,搞不好还会留下后遗症。 而且天气这么热,不知道后续天会不会继续热下去,没有空调的话人都扛不住。 但是沈雪芙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暗风,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而是因为。 供销社里售货员统一穿着白大褂,他们对每一位顾客很周到热情,只是讲原则一丝不苟,一般商品都是凭票供应,没有特例。 “白痴。”王虎嘲讽,跳的比东晟还要高。稳稳的把东晟罩在怀里,不给东晟哪怕一丝的出手空间。 没想到,才不过短短几天而已,他的上风就强行逆转,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终于二人回到了温侯府中。红蕊把几碟子菜肴摆放在庭院中的石桌上。 这些可都不是为了美感,为了面子而已,都是有着莫大的讲究,为了加持常诗词长廊。 “各大商人每天都会在这里发放一些物资,毕竟这个镇子需要活人来维持,如果人都死光了,到时候星际联盟的人便会调查这里,那时候镇子中所有人的货物都会被搜走。”多瓦听到杨炽的问题,也是在一旁解释道。 不过就在星际联盟主席想办法让双方先冷静一下之时,一股无形的诺思域压力突然出现在会场上,不管是普通人还是诺思域强者们都被这样的气息一震,整个大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在星海中,人类星政府便有这样的规矩,严禁食用任何智慧生命,敢在星海中违背这条规定的,那么人类各大势力将会共同剿灭之。 反观陆逸鸣,他平日里是个谦谦君子,有礼有节,但实际上他性格有很大的缺陷,自我情绪管理时常容易崩溃。 赵无极的修为已经踏入八门境,实力算是非常不俗,有足够的信心,能够轻松击败苏夜。 次日,贾老爷亲自登门拜访,客客气气的对月向宁道出决定: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贝娘卖身月家在先。他已经到陈家要回财礼,贝娘之事,就此了结。 唐笑见到叶随云,欣喜异常,见他穿着厨房仆厮的衣服,忍不住好笑,道:“这回又是什么身份?”叶随云呐呐一笑,道:“在厨房里当跑堂,你还好吗?”唐笑微笑示意不必担忧。 ------------ 第一集 春日 第九十七章 王珺风,雷九元 四大家族的族长此刻皆是坐在了各自高楼上摆放的宽阔大椅上,互相扫视了一番,暗暗沉思取舍。 王氏家族的王墨辰看到其他三人都没有表态,这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朗声道:“既是如此,那我王某人就不推脱,先说了。” 其余三看到王墨辰先开口,整个擂台周围的气氛都是紧张了起来。 按照规矩,四大家族间,因为所要争夺的利益不同,可以两两对决,胜出的一方可以得到败方的大半产业。 而王氏家族在小镇上方方面面都有所涉及,故而这场比试...... 至于顾子安,脚步一转,其他什么事儿都没干,直接上楼睡觉……不,打坐去了,要知道,她的一缕灵识现在可还附在年昊森的身上,这灵力虽然消耗的不多,但也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她总该得自己给自己补给一点。 恨恨地下床往毡凳旁一坐,将脸别向洞壁,不知道气他还是气自己的成分更多些。 李强就站在军营门前,监督着这两名新兵,让他们不敢有半点偷懒。 木偶一样的被他霸着啃噬了好一阵子,在她要晕厥过去之前男人终于松了她。 据说前朝皇帝为了讨好爱名画的宠妃,四处派人打听这幅画,也没有找到真迹。 这种可怕的执行力和自制力!难怪外公老是说姐夫的资质只是中等偏上,但能年纪轻轻就考中进士,除了运气外,自身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安泽一和母亲那边亲戚关系好,只是前些年因为他不愿意被外公他们抚养而闹得有点僵,不过在见他日子过得好,老人也就不说什么了,关系也就回温了。 她的逃避莫以天自是都看在眼里,他点了一根烟拿着烟灰缸在厨房的门框边倚着没再说什么。 “反正我觉得苗大朗不会吃亏,他可是长子呢,就是苗家老大娘偏心二儿子,可她以后还是得跟老大一起住。”顾青明说完就斜睨地看了一眼顾青亮。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黑衣人有点懵,但马上,他墨镜下的面容变得几分狰狞,随后一声口哨从他嘴中吹出,周围原本隐蔽起来的同伴像是接收到命令一般,齐刷刷的冲了出来。 开门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南北直接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溜烟的就跑到了门口,许攸一打开门就看见南北一脸期待的,笑的非常灿烂。 “诗梦的歌喉很好,是我华夏最近这些年出道的明星里面最好的,听她的歌,是一种享受。”公孙蓝兰脸上带着笑容,自然的说道。 石余闻听不禁也是一阵冷笑,接着便是一阵微妙地沉默,不知过了多久石余忽然开口了。 我又想起来,黑岩城的广场怕是应该有售这些东西的吧,不过因为今天青黛公会招人,现在黑岩城的广场人数实在太多,我费了好大劲搜寻材料。 三眼魔狼深吸一口气,而后传出一段信息,全部是关于天咒道祖。 “放心,人家这么大公会的会长和副会长,肯定不会让我吃亏的。”我笑着说道。 如果姬青真的在监控下对源树清出手,那幻觉伪造的事件就会变成现实,而且姜澜不敢想象姬青会做什么。 心底隐隐的有了个猜测,但是她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很……纠结。 刀仔嘿嘿笑道:“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说人生几十年,花一两年来思考自己的路,并不算什么浪费时间。甚至,就算我一直寻找,不断的变换工作,却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适合,同样没有什么问题。 “大青衣的魁首不是叫付青衣吗?不是一个纯爷们吗?”秦宇一脸的不解。 ------------ 第一集 春日 第九十八章 首战告捷 哗! 各族子弟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浓浓的惊呼声。 “这等玄气的强度……这雷九元竟是已经踏上了山巅境第三层!”有人喃喃道,神色间满是动容之色。 “甚至还是五开玄府!”不少人缓缓咽了一口口水,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 山巅境三层楼,五开玄府! 这已是人中龙凤的存在,就是放在这方天地之外,那也是一些宗派山门的内门弟子了。 未曾想到,短短几个月过去,这雷九元距离上次在酒楼现...... 莲·阿修贝尔有些不满的撅起嘴来,不过却什么都没有说,实力为尊,对方比自己强,那么自己只能够臣服,否则只有一死。 原谅吗?她或许也想是原谅的,毕竟,凌景能为她做到这样,她应该是很开心的。 璃雾昕退后一步,却看到凌景眼底瞬间浮现出的失望,有些怔忡。 关宸极楞了下,看了顾萌许久,最后没说话,率先朝着驾驶座走了去。顾萌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关宸极,最后耸耸肩,也不吭声的上了副驾驶座。 她的衣服本破碎凌乱,好在凌景屋子里本就有她的衣裳。虽然她不在身边,但为她准备的却只多不少。 要走,她也要走正常的法子,不会用这种方法,这么离开,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说完又转身回屋,王思瑶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大牛拿了水桶二话不说扛在肩上就走,在王思瑶的带领下来到了村里的水井旁,这时又看见了那个年轻人。 这说话的老大完颜武进好像并没意识到这次事件是他们挑起的,到怪起宋人来了。 “叶天羽,昨天我们明明一切都说好了,你都答应我了,为什么又折腾这么多事情?”水嫣然胸脯起伏不定,缓缓地压下怒意。 巡逻的队伍看到王太后站在九华宫附近的时候,顿时脸色吃惊的上前,神色相当戒备的观察着周围,生怕有人对王太后不利似的。 天地间的温度陡然攀升,像是有无数大日在附近剧烈燃烧,一名身高三丈开外,威武雄壮的老者目光阴翳而来。 即便他刚刚瞬间爆发了武魂的力量,还有符纹师轻身仙纹的力量,结果也仅仅是勉强抵挡了一下,只能离地不过丈许,换了别人,怕是连离地丈许都是奢望。 “天级妖兽的妖核,收着!”程峰微微一笑,一个闪现出现在了那妖核的旁边,伸手抓住之后,便不在停留,纵身飞出了水面,在夜色下直冲天际,进入到了云层之中。 身在途中,程锋的身体突然扭曲炸裂开来,瞬间化作漫天的血水。 “虎族罪人?谁呢?”王虎歪着脑袋自言自语了一番,不过黑虎一脉传承断绝了好多年了,三界之中关于黑虎的记载也相当的少,所以王虎也根本就猜不出来这位虎族罪人到底是谁? 二人的打扮都很奇怪,身上穿着一件银白色的连体服,不光头也包上了,就连面部都被一个网格极细的面罩给遮着。 同时,也有充足的理由将粮食种子通过墨非之手送到人族,其他种族就算心中不满,相信也挑不出毛病。 前两天的时候,叶错杀死白眉白发老头,他们的震惊都没有这么强烈,因为当时白眉白发老头,已经是伤势很严重了。 叶错和苏雅刚走出几步,二十几个黑衣保镖,一瞬间将两人围住。 “再检查一下它的胸部和颈椎吧,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萧凌觉得慎重点更好。 ------------ 第一集 春日 第九十九章 六开玄府! 雷九元第一场对决落败,面色晦暗的回到了雷氏家族的高楼,耷拉着脑袋对雷朔东道:“爷爷,是我没用,终于还是输了。” 雷朔东眉头一皱,却是没来由的火气突然升腾起来,轻斥一声道:“怎得如此的没出息?不过一场对决失败罢了,就这么垂头丧气!我雷氏家族的子弟不论如何,可以输了对决,但是绝不能输了志气和斗志!” 听闻老头的一番训斥,雷九元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的红晕,心下也是浮现出一丝难当的羞愧,即刻抱拳,沉喝一声:“...... 别说生病了,就是一般摔摔打打的受点伤,他都不带让牧师们治疗的,最多用清水洗一洗,或者往上拍一片胶带就算了事儿,过不了两天又生龙活虎的。那身体真是继承了他老娘的优秀基因。 两人说话间大佛也被安淼亲妈带了进来,听到两人后半段话大佛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将一个长约二十厘米左右用单外套包着的东西背到手后。 想到这里,莫喜甜不禁又想到了伤心处,脑子里面又回想起了许母说过的话。 可法则的感悟却是有捷径可以走的,有前辈大能的指导,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霸王将未来岳父放在了那匹独角兽的背上,气愤的一把拽掉了脸上当做装饰品的假眼罩,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港口边疾驰而去。 赵光军与牧云烟在完美的用完烛光晚餐后,赵光军就再也找不出其他的借口在去挽留牧云烟了,于是赵光军也就不得不一脸遗憾的开着自己那辆黑色的宾利车将牧云烟给送回了学院。 市面上价格超过五万的单板可能也就这帮奢侈品牌联名能做出来,而且最神奇的是dior六万多的板子还特么能卖成网红爆款,你说厉不厉害。 媛舞看到了年轻了几岁的自己,第一眼就没有怀疑。除了自己一样的血脉,没人能够长到这个模样,这是时间宠儿血脉的唯一性。 也许提升到化神期修为,许悠然还真有可能碾压封王级强者,可目前还做不到。 不过胡晓燕这丫头,喜欢闹归喜欢闹,但她做事情还是很懂得把握分寸的。 站起身,向罡天查探一番,也是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目光不由地落在桌子上。在这桌子的正中,摆放着两枚玉简,散发着温和的光芒。 “很舒服,也很撩人,现在我饿了。我能吃了你么……”伴随磁性的声音响起,男人含了下酥晴的耳朵。 沈林风也感觉他爸爸回来的不是时候,不过还是拉着我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其实我挺想看看他爸爸是什么样的,那天他爸爸还夸了我来着。 四目相对,注意到陈肖然眸子内含着一丝热情,宝宝心跳加速,他在慢慢靠近。 在封剑仙王眼中,也的确只有剑最重要,也难怪,第五刀皇与他能成为好友。 不过其话还未说完,洞nei殿宇陡然震动起来,一道巨大石门豁然坠落而下,将通往外界的通道尽数封闭。 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所有的玩家都兴奋了起来,神族套装,这绝对是bug一般的存在。 他心里想着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他根本就不想好好教我开车,对于这种人,我一点都不想讨好他,因为他不值,大不了换一个教练,实在不行,换一个驾校也行。 这一下,众百姓立即不干了,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滚出去”,怒骂声立即呼啸而起,震耳欲聋。 “咳咳……”再度喷出一口血,妖渊儿瘫坐在地上,忽然又想起自己遇见的令冲哥哥。 ------------ 第一集 春日 第一百章 两大扛鼎者 众人面带无不惊叹地看着场上手擎巨斧,傲然而立的范芝楼,为之深深动容。 饶是方才获胜的王氏家族,都传出一阵阵不可思议的惊呼之声。 王氏家族的人群中,王珺风双目微眯,细细感知着范芝楼身体中涌动的恐怖力量和玄气底蕴,神色凝重。 王墨辰深深地看了一眼范氏家族的方向,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轻笑道:“范兄,你可真是深藏不漏啊。” 范建闻言,一时间皮笑肉不笑的回过头来淡淡道:“哪里哪里...... 两日后的下午,陈浩在一座山外停下,黄鼠狼兴奋的跳下车,欢喜的跑来跑去,满眼迷醉。 等祁东风听了云凤的话,还有不明白的吗?这家人倒是能耐,怎么会知道展宏图对云凤有意?神通太大了吧。 秦阳也侧脸看向杨浩然,山口莉香所说的他也赞成,转移去独门独院的地方,可比这酒店里更加危险。 不死尊王从深坑之中爬了出来,他看上去出了狼狈一点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事情。 姬凌生微微一笑,把雪玉揽入怀中,雪玉毫无反抗的被抱着,脸上羞红一片,等待着姬凌生出格的动作,她也下定决心,只要不是太过分,都是可以接受的。 秦阳赤着上半身就这么趴在沙发上,庄梦蝶坐在旁边,将药酒先均匀的抹在了秦阳的伤处,然后开始揉。 朱延浩还是胡子拉杂的模样,也不怪他,已经三十五六的他本就接近普通中年年纪。 所以严格的来说,只要明白西门吹雪的为人,就不会认为他是个不懂礼貌的人。 司徒香眼光冷冽的看着秦阳,秦阳脸上的笑容,总是让她有一种想把秦阳按在地上爆打一顿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和师命没任何关系。 但,柳无尘这一刻的情绪却毫无保留地吐露了出来,因而蒋亮能够感知道。 “初夏师姐……”白杫听见轩扬与初夏的话,已经知道自己误会了初夏,想到至此,白杫有些窘迫,自己这个杯弓蛇影的心态,什么时候才能改正过来。 张欣一进门就恨恨的瞪了我一眼,仿佛我和她有几辈子的冤仇似的。而随后进来的是我的主治医生刘峰和张云飞的医生。 一道灵力匹练命中了‘阴’风老祖,叶勇也是在此刻闪到了另外一边。 “妈妈,他是我相公,你怎么可以这样!”白杫不可置信的看着老鸨,沒想到她居然能当着她说出这样的话來。 “你见过我刘昊杨开过玩笑么?我说过了咱们俩结束了,我不想再回到过去!”刘昊杨摊了摊手。 “误会,这是误会,我们也是警察。”那个高个还嚣张的警察说道。 “不必了,师弟你大义灭亲,大家有目共睹,我送她去便好!”寒石紧紧的握住白杫的右手,毫不犹豫的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妍姿艳质的俊颜上尽是冷漠与淡然,没有丝毫妥协之意。 他走走回头望望,见身后确实没有动静,这才放下三分心来,他心想终于逃出虎口了,可他哪知他所往之处正是雷家庄的方向。 在蒙凝的心里,觉得王破是最厉害的,王破的手段也她也见识过。 游若珩和班氏不说,很能理解,因为崔南风到来,揭‘露’了敏平侯的盘算,游若珩恐怕如今都气在头上,哪里还会想到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猎隼之事? 白色衬衣,黑色短裙,米色单鞋,在钟盛鑫眼里,第一次多了几分知性,妩媚。 “如果不甜,本世子就把你的梅子全丢掉!”宁摇碧瞪了她片刻,才忿忿道。 ------------ 第一集 春日 第一百零一章 激战! 恐怖无匹的罡风自擂台上肆虐而开,两人的身影谁都未曾后退半步。 范芝楼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冷笑,讥讽道:“怎么?你这柳氏家族的大公子就这点水平?看来,你也不过尔尔!” 柳舒夜的眸光平静的扫过范芝楼一眼,却是变故陡生! 嗖嗖嗖! 只听三声刺耳的破空声响起,原本盘踞环绕在柳舒夜身周的三道青锋却是瞬间轨迹一转,以及其刁钻的角度冲着范芝楼激射而去! 啾! 虚空中突然...... 当最后一道铜人倒下之时,蒙奇也是缓缓的收起了双掌努力的平复着那已经絮乱的气息。擦拭着额角那豆大的汗珠。 得到这消息,邱万里被吓得不轻,异侠楼的实力还比神武殿低一些,而且到神武殿这一边,异侠楼的强者并不是主场作战没有任何的优势。 表姐也在看着我,我知道她眼神里的话肯定是再说,这下你惨了。我也只能假装没看到,反正一会就真相大白了。 “蒙奇!你没事吧?”这边看到了受创的蒙奇,距离并不是很远的于娜关切的问道。 “母亲!?”察觉到了母亲的眼泪,男孩猛的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惊讶着。自己的母亲打人了怎么还哭呢!而那个大胡子到底是谁,好像自己的母亲认识他似的。而且好像很熟。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 金身佛像被王梦虚影进入刹那,慈悲昭世的双眸有了片刻沉沦,继而眼眸中精光暴涨,佛音响彻天地。岁月往复,恍惚间,金身佛像中有一老僧在苍茫大地踱步而行,最终变得衰老,倒在了岁月长河中,躲不过这天道轮回。 继续的向着前方行进着只留下一道挺拔的背影给了那后方的战老。 虽然他们知道罗辰和欧阳三娘联手也可以对星辰兽造成伤害,可上空的力量显然并不属于这二人。 公冶浩淼把嘴角的血渍擦了擦,突然想到月夜并没有回来。又见天晚,估计被张天夜留宿,也就罢了。 宝物有灵,这万劫洪炉乃是神物,见翠绿木龙如此束缚自己,自然不甘。 随着四声脆响,四个"痋"同时头顶,胸口 爆裂开来,无数黑色的液体,也从里面喷溅出来,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头顶是一片黑暗,顶上的石壁太高了,高得超出了夜祭能够看到的极限。 钟晚只听到“天大的事”、“天资最好”,心中又酸又恨,咬着唇缓了好半天才开口。 “去看成绩吗?”顾知夏愣了下,偏头。是班长,江晚风。也是来扔垃圾的,不过一来就看见顾知夏面朝着垃圾桶一动不动的发呆,样子有点好笑江晚风没忍住开口问她话。 他会说,三长老一家待你好,固然是因为心地善良,宽厚大度。但也是为在多争取一份资源、一分产业,测出资质后仍愿意收留你,又能全了他们美名。 “你是怎么分的?可以详细的描述一下你感应到的内容吗?”姜明道。 姜明心中一沉,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应该就是他听过的最坏的消息了,幽兰若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然而即使是如幽兰若这样的存在,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那么又是谁能够胁迫幽兰若呢? 仇雪也记了下来,这一步,千里香做到了将腿肉内多余的淤血、血水全部揉了出来。 场面一片安静,只有凌汐月的讲解声,众虚境们虚心地听讲着,不仅是那些血脉被污染的虚境,而是所有的虚境和圣境都虚心听讲着。 ------------ 第一集 春日 第一百零二章 精绝血珠! 周围围观的人群都是面带惊容,以绝对的崇敬之色愣愣看着擂台上战斗的两人,神情凝重。 就算是四大家族中那些天赋出众的族人都是露出了审视之色,心下暗暗和台上的两人计较起来。 在场众人多是迈上山巅的存在,然而却是没有一人能够如同台上的两人一般达到六开玄府的境地。 六开玄府的山巅三层楼,就算是放在浩然天下的诸多山门宗派怕是也不多见,而这此刻擂台上对决的两人,真乃是小镇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子弟! 不远处的人群中,一身...... 残荒九剑第二剑再次使出,强大的紫色风暴疯狂激涌,犹如巨浪一般朝前席卷而去。 雪丽的身体和声音都在轻微颤抖。一滴眼泪滑下来,落到她手中的茶杯里。 李天佑决定与向清交手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只有战斗,才能不断的提升实力,二是他这次想用浮沉剑与向清交手,这是第一次用浮沉剑,他也想看看自己的实力。 张云干不出来这种事,再说了,这个时候问她问题,即使对方回答上来,也不足以取信,不能作为证据,毕竟人家神智不清。 卑留赞仔细检查了树枝的伤势,好像在对待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一般用手在上面轻轻抚摸,然后取出腰间的铃铛开始摇晃起来,接着又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树枝身上画出一些奇怪的符号。 “太保切勿过度悲伤,看老人家的脸色,说不定还有救呀……”仔细观察了一番后,悟空连忙上前,把刘伯钦拉了起来。 谭龙将军所在的蛮象根本就不退后,直接对李天佑所在的蛮象发起冲击。 一声忘我的低吟使荷西的动作有所停顿,可看到卡蕾忒满脸的陶醉他又继续吻下去。 于是在驱逐东南日寇一个月后,广东也重新划分到了东南军区的军事势力范围之内!至于原先跟着何应钦的那些军官和士兵,薛伯陵一个都没有处罚,但是一个也没有留在部队中,都被他们遣散回家。 腰部以下的所有部分都是凉凉的,衣服已经被撕裂,腰上的血早就开始凝固,她只能摸到大腿上的肿起,但是腿却感觉不到手的触摸。或许她真的出问题了。 唤心是不想回答他的,因为大爷爷曾经吩咐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透露师门的,唤心一直谨记于心。 “到底怎么回事?”红着眼睛,詹姆跳下马,走到提利昂面前问道。 “所以这才是最大的问题,他既然想到了留字,就说明我们之间是无法碰面的,否则留字根本没有意义。”裴娜分析。 维安点点头,蹲下身检查了一番,发现这纸人在死亡之后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了,没有半点异样,不过纸人的面部不仅没有眼睛,连鼻子嘴巴这些都没有。 接下来众人也和周可温单独介绍了一下,周可温也知道其他几人的姓名。 至于蚩尤出世,他们三位妖族似乎并不担心,就像白岩所说的那样,如今天下是人类的世界,妖族什么都没有,又该担心什么呢,大不了再回两极岛就是了,天下之大总会有一片净土的。 放眼望去,冷风四起,腥味一片,整片大地都变成了血红色,地上还有残肢碎片,似乎有人清理过,但是没清理干净。 暂时计划开设的科目定为政务、医者、语言、学者,以后可能还会开设建造、音乐、绘画等科目。 对于苏雅,他虽然喜欢,可是并不想继续再往下发展,两人以后迟早形同陌路。 于是同事们纷纷远离了鲁颜,在背后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鲁颜看在眼里,也早已习惯的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这家冷漠无情的公司的他也是待够了,只想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然后离开这里,一辈子都不再回来了。 ------------ 第一集 春日 第一百零三章 脱胎。 范芝楼周身涌动着血色一般的玄气浪潮,恐怖压迫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在这磅礴霸道的威压之下,整个擂台都微微颤动,竟是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力量气息,崩开了一条条裂痕! 一时之间,广袤的擂台上顿时掀起了巨大的玄气风暴,漫天飞沙走石,眯的众人都睁不开眼。 柳舒夜神色微凝,感受着从范芝楼体内源源不断喷涌而出的恐怖波动,眉宇间露出些许的思索之色。 范芝楼通体青筋暴露,每一块肌肉都剧烈的膨胀而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远远...... 次日,白鹤一大早就被杜雨生叫醒,吃过早餐后坐着他的车来到了景辉集团。 “苏然嫁给了那个晏家二少,你听说了没?”潘雨菲竖起横眉,对着班级里的大喇叭说着悄悄话。 这一句话顿时从林虎的口中脱口而出,除了震惊,还是满满的震惊。 其实常姝美的好感度早已经超过了100,不过好感度可以无限增加,跟秦风的魅力值一样。 她上前要挽住他的胳膊,他却提步朝着更衣室走去,她的手置在半空中,望着他的身影深深地吸了口气。 前面的两个充当司机的杀手倒是一脸的冷漠,似是见惯了这般场面一般。 “带回来?你说得倒是轻巧,你能带回来?”苏海清歇斯底里反驳道。 “太作。”苏然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苏怀君虽然品位低下,但还不会这么没档次。 当然在送钱之余,他也有试一试林朔力气的意图,但话都垫到了,让人听了不难受,显得他原本就是这副豪爽的做派。 邪魅猛地看了一眼胡月月,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胡月月惊恐的后退一步,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这叫巫毒娃娃,我这里的每一个娃娃都拥有灵魂,向它许愿能够实现你任何愿望。”老婆婆一脸神秘的说。 “一瓶白酒,两瓶果汁。”陈最没问江菲,直接替她点了果汁。他们都是一个班的,除了毕业聚会那晚,从没见过江菲喝酒。 武牧荣信步而行,白衣飘炔,面庞俊美冷然,似乎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表情。 “是的,我去医院查过,前天医院的监控就坏掉了,大概要到明天才能修好。”兰岚也觉得太巧了,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坏在这两天。 加上每天捕猎获得的树种,保证以后木头源源不断,绿化带也能越来越大。 我回头看过去,一个老太太摔在我脚下了,手上一个袋子,很多糖炒栗子掉落出来,表情非常痛苦。大家下意识的就躲在一边了,谁也不敢靠近。 而一旦确定了这个传人之后,为了传承命格,极为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匡君不怕在下是秦王派来的探子?六国本营从事者多,吾一人轻言微倒还无事。可若是将君今日之所言报了出去,只怕君逃不过那车裂之果。”李知时默然应道。 迟姝颜说着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让朱博城订机票她之前还是存了一丝希望,以为事情没坏到最坏处,可现在,不尽然。 “先生请放心,您杀了剑魔,就是拜剑山庄最大的恩人,拜剑山庄上下,只要先生看向眼之物,皆归先生所有,算是拜剑山庄的谢礼,包括绝世好剑。”冷静下来的傲夫人郑重一礼说道。 萧情一阵恶心,心里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应付陆心颜的心情都没了。 只要和几何相关的,洛叶几乎都有所涉猎,自然也能跟艾斯利相谈甚欢。 此时的秋雪,全无先前的情伤样子,在照顾张君宝的这两个月,她事事费心,气态极为沉稳,此时眉心带愁,也不减她过人风姿。 ------------ 第一集 春日 第一百零四章 龙争虎斗 整个会场已此刻沉浸在诡异的寂静之中。 谁都没有想到,明明看似稳操胜券的范芝楼,却是在顷刻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被范氏族人抬了下去。 众人回过头去,看向一边面色平静的柳舒夜,一席淡绿色的长袍,却是不卑不亢的径直走回柳氏家族的高楼。 其余三大家族的族中才俊看着柳舒夜离去的背影,眸子中透露出浓浓的忌惮之色。 原本以为范芝楼已经是站在了他们这一辈的山巅之境,却是未曾想到,几人之中最是沉默谦卑的柳舒夜,却始终都在压...... 叶天摇摇头,该死的家伙,这个月飞居然已经觉醒了杀魂,那就不好办了,让一个炼气九段的人去对阵杀徒境界的,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张浩只听得外面爆炸声连续不断,不用想,就知道是开车的司机们其中一部分变成丧尸,车辆失控导致的车祸。 混沌体质并不会受到混沌的阻碍,他们不向叶那样被黑云卡在空中无法下落,空荡荡的戈壁滩再一次陷入了沉寂之中,古族人到另外一个世界对人族而言,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他们而言,却是迫不得已。 叶见无路可退,立刻转身祭出了自己的杀魂,漆黑的杀魂在叶指引下,朝着左边的一人斩了过去,叶拎起影虎刀则迎向了右边的人。林雪的武技十分高招,叶都分不出那个是真身。 就在宋征喝骂声刚落时,青纹长剑立即出现在了手中,宋征奋力一挥,独木桥顿时传来了一阵断裂劈开的声音,一道清晰地裂缝沿着独木桥上的纹路裂开,整个独木桥向下降了一分,髯扎大汉大惊,赶忙抱紧了独木桥。 或许是因为苏晨最近没有怎么捉弄他,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躲进房间中。 “前辈,还请你给出火炎果的价格,以多少瓶高阶灵丹才能换取火炎果?”宋征点了点,不想再与老者纠缠下去,直接开门见山的对老者说道。 田野点开游戏界面,依旧是秒选了橘右京,毕竟自己现在要练的可是这个嘛,害怕别人到时候抢走了自己哭都还来不及呢。 我爸护犊子这个毛病这几年来一直都没变过,别人动他可以,但是敢动我一下,他一准跟人拼命。由此可见,我肯定是我爸亲生的,不像我二姨夫,之前老是打简丹,不然简丹也不会头也不回的离开那个家。 傍晚,勿恋家人回来,孟妮雅和他们吃了顿晚饭后,便返回了卧室。 “喏!主公只需故意放走杨秋的汉族士兵,然后再着力打击羌族和氐族士兵,故意也放回十几个羌族氐族士兵,让他们逃回陇西即可!”田丰云淡风轻地道。 他说这就已经迅速地从另外一边离开,如果是就在当初这附近的事情,他都能够去好好看清楚,那这自然就已经分好了,只是最近的事情估计都已经不在准备中的。 “你们就别心疼钱了,有了强大的实力,金钱什么的,还不是说来就来?”老九很是无语的说道。 “我们目前的水师军队,几乎近二百万人了,难道还要招募?这样对于帝国经济,也是一个很大的负担。更何况这种事情,你不和雪儿商量一下?”龙思凤皱着眉头说道。 “种地去吧……”鲁迪诺斯黑着脸,拿起迪恩的锄头,往离战神联盟最远的那片田地走去。 视线还是停留在那些花藤上,但脑海里想的已经不再是和齐鹞有关的事了。 “你们向学校反映了这事么?”柳传彬正在摆弄着手机,一边打着字一边问到。 ------------ 第一集 春日 第一百零五章 扮猪吃老虎 咚咚咚咚咚! 擂台上不断传出一阵阵振聋发聩的剧烈轰鸣,影响得周围所有围观的人为之心神激荡,神魂动荡不安! 柳元龙身负一只庞大的神龟虚影,通体充斥着无尽的神雷电光,披挂在他颀长的身躯之上,宛若是穿着着一件九天神雷交织而成的衣袍,好似九天之上的雷神临尘。 雷氏家族的众人看着柳元龙所身负的异象,皆是神色动容。 雷朔东微微眯了眯眼,轻叹一声:“这柳氏家族果然了得,这道武学功法不简单,竟是与我族家传武学有异曲同工之...... 从故事的开始,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如果没有拥有超凡脱俗的能力,或许他也跟大多数的芸芸众生一样,有一点自私,有一点冷漠。 悟饭本来准备拿了龙珠就走,至于龙珠现在到底在谁的手里,又是一个什么状况,他不在乎,但身形落下,他就立刻感觉到了一种被人窥视的错觉。 “消炎药”这种东西对周凤尘来说,可有可无,还不如十分钟打坐来的实在,不过聊胜于无,便说了声“谢谢”,掰下两颗扔进嘴里。 言听计从,可能很多领导喜欢这样的下属,但这对一名刑警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艺术品这行当,需要很深厚的底蕴,是不是行家,往往几句话就能见分晓。 果不其然,在蕾娜看到萧龙如此轻描淡写地就抵挡住自己的攻击之后,心里的确对萧龙高看了几分。 唐家村,唐念力、唐念富、唐念寿三人天天混在一起,得知唐果刚的建好一层的房子即将被拆,心里高兴极了。 偶像剧里的套路,不都是有钱一方逼着贫穷的一方,签订协议的吗?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但闵学也在开枪的瞬间冲到了第三人左近,第四人当然不可能看着闵学去捡枪,举枪便射。 武院突然之间被冰住了,属于天灾异象,这在武院几千上万年的历史中是从没有出现过的。 陆晨刚才一直在神游想着瑶瑶她们,完全没有想到赵庆元就在他身边,陆晨还以为赵庆元被带走了呢? 在晚上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去网上查了,竟然真的没有这个舞蹈。 此事归无咎虽有绝对信心,且在琉璃天中破境近道的关口,得到亲身接触太质之气的机会后,必然观摩推演一回,确保没有任何疏漏。但话说到底,归无咎自己却并不打算动用此法破境。 以一当十之势,则守之;若是以一当二、当三,甚至当五当六,原陆宗真君皆能以相当迅捷的速度突破。 陈元可以看出来,虽然他将这几个抢劫村庄和杀人的家伙击杀,将他们的尸体带回来后村名们的情绪仍然十分低落,看样子没有任何的办法能够弥补这件事对他们造成的伤害。 刘天佑刚到这里,就看到过山车滑道里无数火球乱飞,爆炸声乱响!他不由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真的是比赛吗? 德国足球周刊记者显然看不惯图片报这种行为,我们内部怎么争执都行,该死的,你竟然拿梅西来打压拜仁前锋,你还是不是德国的媒体? 当然,李筱薇的名气还是差得多的,要是原唱的话,铁定是没有多少知名度的。 说句托大些的话,就算此人的全部道境传承,落在九宗天尊眼中,虽有些分量,也不至于一定非动心不可。 一边说着,覆海又咳嗽了起来,但嘴角的笑容却没有丝毫收敛的打算,肆意而又张扬。这笑容愈发显得古怪,敖睺从中看出了一丝无奈掺杂着悲凉。 ------------ 第一集 春日 第一百零六章 可堪与你一战否? 众人看着场上陡然转变的局势,皆是神色复杂。 谁都没有想到,这两场对决竟然是变故频生,皆是在最后的关头被弱势的一方以匪夷所思的雷霆手段彻底翻了盘。 擂台的一侧,柳元龙脸色惨白,浑身冷汗淋漓。 他神色惨淡的看着台上范然离去的背影,面色难看,却是无可奈何。 按照规定,他落出了擂台,已然算是输了这场对决。 况且,就算他还没有输,就以他现在在的状况,肯定不是那山巅二层楼的范然的对手。 ...... 因为年少贪玩,背着家里人偷偷上了陆地,结果没想到遇见了假扮成人的魔族太子元卿,两人相交甚欢,最后自然相爱了。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除了床什么都没有,而且整个房间都是纯白的,看上去给人一种很是压抑的感觉,并且眼睛也十分不舒服,因为阳光打进这样的房间里面也过于刺眼了。 看着秦太虚那副失魂落魄,仿佛下一秒就会闭上眼睛的凄惨模样,叶枫当即眼眶一红,声音都是有些嘶哑,秦太虚对他有恩,玄阳宗更是对他不离不弃,而现在,不管是秦太虚还是玄阳宗,都被毁了,叶枫,如何能不痛心? 叶其玉走出傅家之后,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鹅毛细雨,雨丝打在脸上微微发凉。 与炫一样,她的玄力也是五彩缤纷的,但是遗憾的是,她的玄力中没有纯然黑色的暗系玄脉,却有另外的一种灰色的奇怪力量,与她的其他八系玄脉融合在一起。 他倒是十分好奇的看了楚易一眼,不知道他倒地有什么样的魅力,竟然能够让如此修妖高手对他死心塌地,这一眼看去,马上便感觉到楚易身上散发的一种奇妙能量。而后随手一挥。 她这次来到的是靳王朝,当今天子靳宣,如今年近五十,在位三十载一直兢兢业业。这个国家从未有过战争内斗,所以导致了前所未有的昌盛繁荣,平民也是安居乐业。 这个和他结婚后第一次看她笑的样子,虽然只是一瞬间,可已经开着车的他已经恍了神。 我笑的甚是开心,把我的手收了回去,靠在座位上,突然有些昏昏欲睡,直接就靠在了易东的肩膀之上,就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继续和诸葛芸芊温存了几分钟,叶枫才整理了下衣领,神色从容的走出房间。 盘宇鸿他们的一出现,下面就变得像菜市场一般吵吵闹闹的一时间都停不下来了。 “这是怎么了”火凌风看到卿鸿这样,一张俊脸又变的通红,不过刚才是因为生理原因,现在却是硬生生的急出来的。 此时他们发现眼前这辆车的车牌的确是他们不能招惹的任务,黑社会在强,也强不过华夏的政府,敢于华夏政府作对的后果只有一条,那就是灭亡。 无论周围的人怎么看,江烽研并没有露出焦急的神色,这也就是说。他现在依旧很自信。 咬了咬牙后,徐凌寒上前一步,在江烽研将这一球打向网前的时候,徐凌寒高高的跃起。然后打出了一记扣杀,企图用扣杀打破这手冢领域,但这样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了。 冯楚楚与林月琴习惯性地行了个问安礼,冯诞恭恭敬敬地俯作了个揖。 柳方泽拿着网球拍,他很清楚江烽研的性格,在大赛之前,他肯定会在球场上疯狂的训练,对于他来说,什么都可以接受,就是不能接受输球。 却是抬眼的瞬间,看到君逸凡在给自己使眼角,转了转眼珠,咬了咬唇,反映比较迟顿,惹得君逸凡直跺脚,有撞墙的冲动了。 ------------ 第一集 春日 第一百零七章 陆吾的锋芒 雄浑磅礴的恐怖力量自陆吾体内喷涌而出,源源不绝,宛若无穷无尽的海啸一般,发出阵阵骇人的声势! 范辛阳感受着自对方体内传来的那般磅礴强悍的压迫气息,一时间也是脸色铁青,心下竟是不自觉的感到了某种后怕。 没想到,这不过几月不见,对方曾今不过只是自己覆手之间就能够磨灭的蝼蚁,如今竟是连自己都为之心生震撼,感到了强烈的危险气息。 对此,他的心下一片骇然。 而另一方面,不知为何,陆吾现如今明明不过泥胎九炼,但是他所...... 唉,好歹也是在东亚四强赛上灭韩抗日的冠军,可怎么就是这样呢? 直接踹到了,那一个刚刚准备突击进来。对其进行偷袭亦或者是抢救牙的绿色人影的怀里。 “本来几位兄弟身体不适,牙口不好,不该来吃火锅的,不过我还是带诸位兄弟来了这里,那是因为。。。”又继续倒了十多盘菜进去之后,王奋这才停了下来。 “太多次出手的话恐怕不行,十次之内的话应该没问题,可以保证一定的命中。”肖邦皱下眉头回答。 “好,不错。能吃能喝,有前途。你看那些修仙的高手,个个都不吃饭。那是不是装逼?”青年对着陈浩伸出一个大拇指,然后手上拿着自己刚烤好的肉块轻轻的咬了一口。好像一点都不烫的样子。 黑暗魅影幻虚如一丝朦胧的青烟般平飞而来,手中一对“玄光水晶球”闪耀着炫目的光辉,与他袖口的金色骷髅头相映成一幅强烈的光影幻彩。 海面上突然出现一道漩涡,一头足有五十米长的巨型海龙从海底升起!这头海龙通体由水组成,没有四肢,身体犹如水蛇般,唯有头颅是西方神话中的海龙。仰天发出一阵龙吟之后,海龙将疾风之狼锁定,扑向后者。 说话的同时,李佳琪有意无意又瞄了眼石凡,炫富的意味已经是不言而喻,如果不是虚荣,她怎么可能找干爹呢。 科技发展到这个阶段,电网是一个国家、一个经济体的安全命脉。无论是互联网络、还是无线通讯等等什么新型网络,都需要电力作为其运作动力。 “呵呵!”石凡心中暗喜,真正的古武果然厉害,虽然同为二层,他却稳占上风,这还是自己刚刚晋级,内气运转不熟练,否则一拳打废他。 高层们在视讯里有条不紊地汇报工作,陆肆与坐在餐桌前,时不时作出几句批示。 分别时她还在气头上,也没机会跟她好好聊聊,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要不是始终没统一意见,又没有被金德曼抓到把柄处理自己,怕是早就开始分权了。 “第二个办法就要绕一些弯了,朕会在上元节之后,派遣一支由卫国公担任团长的军事访问团。 到了办公室,皮尔斯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凯瑟琳订机票,而是打出了几个号码。 这两人已经下定了决心,回国之后一定要发动身边一切资源进行推销。 陈仲谦过来帮她整理买回来的东西,林喜悦又去把买回来的布拿出来了。 乔吟应该在听到他的狠话后,立马跑过来挽留他哀求他才是,怎么会表现的这么不在乎他? 现在正值兽潮,各种肉食的收购价滑落了不少,但与此同时售价也便宜了。 这个高壮的巨人单臂臂展将近两米,攻击覆盖范围极大,瞬间将身后袭来的人形笼罩在恢弘白光之内。 绿竹虽俏脸涨红,可却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抬头看了贾琮一眼后,低下头走到叶清另一边,搀着她。 ------------ 第一集 春日 第一百零八章 困境 轰隆隆—— 巨大的战鼓擂动之声从虚空深处传来,一声接着一声,一声声过一声,愈来愈强烈。 众人听着那战鼓擂动之声,心神也是为之震颤。 那一声声战鼓之声,古老而又神秘,似是来自于荒古时代的惨烈战场,鼓槌一下一下,仿佛是敲打在众人的心田。 周围围观的众人听到这虚空深处传来的战鼓擂动,神色微变,面色凝重。 范辛阳此刻所演绎的法门,与范芝楼先前那荒古战图略有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此刻,范辛阳所施展的这门武学,正是范氏家...... “好的,有空我一定会去!记住了,我是西街话事人!把这句话带给李宝!”我微笑的朝他比划了个手枪的手势,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 他会真的关心她的婚姻么?唐枚绝对不这样认为,只低头不接话。 这栋住宅楼建在河边的高地上,紧邻人民公园,从楼上可以俯视整个北街,地势非常不错。虽然这栋住宅是从写字楼改过来的,但丝毫不影响它的构造,反而欧式建筑的外形和吊楼式的结构让这些老员工觉得耳目一新。 “主公!”祖茂被孙坚一喊,这才缓过劲来,摸了摸眼角,竟然还真流下了几滴英雄泪,不由得让程普等人一阵恶寒,思考着过往是不是赢祖茂赢得太过火了。 正站在李逸风身边的孟冰自然看到李逸风的神情,不过,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异样,也没有丝毫的不满,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仍就是一脸的轻笑。 它由气态能量高度压缩而成,但这液体拿到外面来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挥发。 这时宋健抱着脑袋,瘫倒在地,身体不停的抽搐,好像脑中什么东西碎裂了一样。 不过,李逸风虽然每天都来,但是却只是嘻笑着说一些随意的话,却并没有做出任何越轨的动作,比起提亲那天可是规矩了很多,只是,他的话,每次都会梦千寻哭笑不得。 刚刚站起身,吕蒙下意识地往床榻上望了一眼,却发现刚刚还站在那里的黑衣人首领,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 云卿看她低着头便能猜到她的眼神和她的恨,不过说实话一个白露她还真的不看在眼里,只有孤勇没有谋略,头脑还不甚清醒,比起云韵来……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十三万大军同时下跪,这阵势,比刚才常乐镇中的七万将士下跪还要冲击人的眼球。大牛忍不住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他现在是彻底信了。 “报纸是最新的,也就是说舍普琴科现在很有可能就在乌克兰。”王朝阳若有所思地说道。 特种部队迅速的行动如猛虎下山,让那些与特种部队擦肩的学生只觉得一阵风刮过。 气息的来源在其中一座殿宇之中,这座殿宇外形古典,气势恢宏,很是不一般。 高考一直以来都是中国举国关注的事情。六月十号之前的几天,基本上你打开电视机或者是翻开报纸,看到的除了高考还是高考。一言以蔽之,就是一切为高考让路。 本来外界都认为,达瑞盖亚的退出,本届年考将是米诺斯一人独秀,不可能有人威胁到他了。可是决赛的激烈程度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米诺斯不仅陷入了苦战,甚至在使用了魔斗技能后,也没有一举轰下哈里。 双手抓着头发,达瑞想破了头,也拿不定主意。就在这时,久违了的电光鼠传音到他的脑海中。 他们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曾动手,甚至不曾参与他们之间的交战,而这只魔猿却是主动前来挑衅。 ------------ 第一集 春日 第一百零九章 枪来! 陆吾眉头紧皱,在范辛阳的步步紧逼之下不断在擂台上逃窜,看似情况糟糕到了极点,狼狈不堪。 范辛阳嘴角嗪着冷笑,接连御动手中巨大的血色战斧劈砍陆吾逃窜的身躯,神色张狂。 范氏家族的高楼之上。 一众范氏族人终是打破了压抑的气氛,纷纷松了一口气,看着陆吾狼狈的身影,他们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起来,不禁有说有笑。 “那少年好生张狂,虽说不凡,却也敢和范辛阳硬碰硬,着实可笑。”由人面带讥讽之色,冷哼道。 “不过是下人出身的...... 在龚兰带着那孩子进屋去后,剑圣又回头打量着叶枫,忽然想起他侄儿独孤鸣曾跟他说过,五年前,拜剑山庄曾出现过一位神秘的青年绝世剑客,实力高绝,来历不明,只知其姓叶名枫,封号剑帝,神出鬼没,鲜露人前。 “陌沫你好厉害,这都能想到。”胡兰转头说,此时的陌沫已经恢复了,大着胆走上前去。 姚沐婉甚至还动用了一直都保存好的疗养液和银针,帮助秦娇治好了那个多年不正常痛经的顽固之症。 想来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沐安侯夫人也是等得很着急了的吧,可是一次都没有催促过自己,姚沐婉觉得这个夫人还不错。 但,前方之处,那一条法则大河上,弥漫着雾气,隔绝了视线和感知。 “会的,会的。”徐凡刚说完话,那黑人司机便连忙点头道,生怕徐凡因为他不会英语而不坐他的车了。 两个声音,可以说是同时响起的,叶刑天在听到罗飞的话时还愣了一下,而这一声白子画则是让他顿时清醒了过来,转过头看向了前面的人,果然就是昨天看见的白子画。 王夫人被人打搅,心头不悦,转过身看了眼苏星河,一副古怪道:“你这人,看你的年龄也不是老得老眼昏花。 “我说离水兄,这次下墓,我摸金门可是损失了不少人,你就分我们两成红利,是不是有点少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着一个同样二十多岁的男子说道。 德善堂掌柜的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想着自己一无所获,用力的叹了一口气。 可打这个算盘的时候,是因为永安帝无意把立大皇子为皇储。眼下皇上对大皇子的态度大为改变,自然是把朱家打的算盘打乱了。 “你还跟什么人关系亲近一点吗?”赫连夜突然问了句好像完全不相干的,还做了个手势,示意何严拿食篮过来。 “叮叮叮!”琴音再次响起,隔断了刘峰的话语,亦隔断了两人的交谈。 夏菡是灵犀拨给婉才人用的奴才,永安帝没打发了夏菡,就是说对灵犀还没起提防之心。 原来,莺嫔娘娘早在秀才人入宫为妃时就认识秀才人了。那是司徒夫人第一次带秀才人进宫来看娴贵嫔时,御花园中莺嫔娘娘与秀才人一见如故,还赏了秀才人一只翠玉手镯。后来秀才人入宫,两人走得更是亲密。 大杨氏坐在罗汉床左下首第一张玫瑰椅上,容二夫人容三夫人则坐在她对面,宁平侯和容二夫人容三夫人神色间的变化,自然被她尽收眼底,不由当即攥紧了拳头。 不多一会儿,二夫人与三夫人并二奶奶被簇拥着来了,妯娌婆媳三人也是穿戴一新,满面的笑容,虽说二夫人与三夫人都不待见大杨氏,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她们自不会傻到去触大杨氏的霉头,惹太夫人不高兴。 想想他身边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还要每天都伪装成生人勿近的冷血冰山形象,渔渔很替他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