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出逃篇 第一章 东方不败的传人 话说,当年东方不败在黑木崖上被任我行灭了后,林平之、岳不群等为练神功而一一自宫的奸角们又逐一被杀的杀、关的关;那葵花宝典还是辟邪剑谱什么的,被令狐冲大侠一个潇洒转身然后扔到不知哪个角落后,那种“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的盖世武功从此销声匿迹。江湖中那些算是有点名气的名门正派人士们,纷纷在公众场合发言,说令狐大侠做得好,令狐大侠做得妙,武林不再有这种邪门歪道的害人功夫,从此天下太平也! 其实,私底下,某些曾见识过东方不败的神采、岳不群的风姿的人,在得知世间从此没有能令男人如此多娇的“神功”后,纷纷伤心失落了好些日子,无不在心里把令狐冲一家老少全“问候”过的。 不过,世人只知道宝典和剑谱已毁,没有人再识神功真面目,却不知道世事是无绝对的。有时候,看到和听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 而事实就是:这世上除了东方不败、林平之、岳不群,还有一个不曾被江湖人提过的人,他早已把葵花宝典练的出神入化,那水平比东方不败还要高出不知多少倍。那个高人是谁?他就是东方不败的儿子——东方成功。 东方不败是人所周知好男色的,所以,和女人生了儿子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很不见得人的。于是,这个儿子从来没有被他向外人提起过,就算有那么一两个知道真相的,都被灭了口。东方不败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甚至,连亲密爱人莲弟都不知道他有一个儿子。 东方不败什么时候、在哪里和哪个女人生了那么一个儿子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儿子把葵花宝典练得很成功,就算葵花宝典被毁了,他依然是很成功。不过,那个东方成功不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主,更何况那个所谓的“父亲”又不是一块什么好料。所以,东方成功知道东方不败的死讯后,第一时间是回家收起全副家当,用最快的速度隐姓埋名地藏起来,然后,把自己的名字改为“西方常败”。从此,世上没有了默默无名的东方成功,多了一个同样默默无名的西方常败。 不过,虽然没有人知道西方常败是什么人,但他的弟子们却是名震江湖、无人不识、无人不晓的大人物。他的弟子们是何方神圣? 大弟子就是那个江湖中人称貌赛潘安、一树梨花压海棠、令一众江湖名门淑女、魔教妖女芳心大动的现任武林盟主东无敌; 二弟子就是那个一琴一剑闯天涯、江湖功夫排行榜排名第二位、戏尽天下贞女、烈女、骚?女、豪放女的夺命书生南无极; 三弟子就是那个不爱美人只爱钱、开全国最大镖局、收全国最贵押镖费、从来没有在运镖上出过差错的钱奴西无涯; 至于四弟子北绝色嘛,虽然是西方常败的最后一个入室弟子,但却是几个弟子中最没有名气的,认识这个北绝色的,大概就只有他的师父和三个师兄了。 烟花三月下江南。 一片桃红柳绿中,武林盟主东无敌的府第里,传出了一声惨叫。 府中听到惨叫的人,只是略略地抬头往东无敌所住的东风小筑望一眼,然后又低回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这种惨叫隔三两天就会出现,大家都知道是东无敌在训练他那个不成器的四师弟。人人都说东无敌是一个重情义、有责任心的好师兄,但,实情是怎样,就只有当事人东无敌和北绝色才知道了。 东风小筑里,一个红衣美人被绑在树上,嘴被一团布碎塞着,一双被布带缠着的纤纤玉手,被一个英俊高大的年青男子抬高压在树杆上。那名高大男子脱下了一边的衣袖,露出半边有着结实胸肌的胸膛以及那强而有力的臂弯。他把一张凌角分明的俊脸凑近红衣美人,一双原本应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正半眯着直盯着美人,那神情只能用“猥琐”二字来形容。 红衣美人儿俏目含着泪光,那张水灵灵、足以令天下最美的花失去颜色的娇脸,在那个男子的注视下,早已变得比灰还要白,额头上细细的汗珠不断地冒。 “小色儿啊。”高大男子抬起美人儿的小脸,然后裂嘴一笑,露出白灿灿的牙,“你就依了我吧。” 美人儿脸部的肌肉明显地抽着筋,那双含着泪光的眼狠狠地盯着那高大男子。 高大男子松开美人儿的脸,一手扯掉美人儿绑头发的发带,说:“小心肝,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梳这种男人才会梳的发型?”说完,他放开美人儿的双手,从腰间摸出一支坠着金花的发簪,动作轻柔地要为伊人绾青丝。 美人儿的脸色更加惨白。她死命地摇着头,同时拼命地用刚获得自由的手慌乱地扯掉塞在口里的布碎。 “东无敌!你不要太过分!”美人儿终于能开口说话,不过,那有点低沉的嗓音,跟她那娇滴滴的模样不太相衬。 被喊为东无敌的那名高大男子,笑嘻嘻地看着美人儿,说:“小色儿啊,你生气的模样真的是太美了。你师兄我喜欢。”说完,毫不客气地往美人儿的额头上亲一口。 美人儿的脸色这下不是惨白,而是铁青。 “救命啊!人来啊!谁来救救我!”美人儿死命地挣扎,想把绑在身上的绳挣开,“大师兄你有病,还病得不轻!一个大男人的放着大好姑娘不去爱,偏偏要来烦我!救命!救命啊!” 东无敌阴笑着说:“是,我有病,是相思病。我的小色儿,你就别费力气了,没有我的命令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进来的。小心肝啊,不是我想烦你,谁叫你长得这么漂亮动人,令你大师兄我对你一见倾心?你把我的心给拿走了,就得要负责。只要你答应依了我,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绑起你。” 美人儿惨叫一声:“救命啊!我不是女人,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东无敌笑得更加邪恶,说:“是男是女都无所谓,我是爱定你了,四师弟。”说完,板起美人儿的小脸,霸道地吻上了那张还在拼命大喊的小嘴。 没错,这个很倒霉地被绑在树上的红衣美人,就是西方常败的四弟子——北绝色。长了一张令百花都失色的美女脸蛋,不叫“绝色”还能叫什么? 北绝色徒劳地挣扎着。他好倒霉啊!如果早知道这个已经十年没见过面的大师兄有断袖之癖,他打死都不会在师父死后跟这个所谓的大师兄下山!那个死老头倒好,双眼一闭两腿一伸地去了,把自己托付给这个据说是几个弟子中内力最深厚、功夫最好的东无敌,还说什么跟着他就不怕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北绝色心里不禁来气了。师父西方常败那个死老头,说什么绝色啊,你是我最后的一个入门弟子,我要把自己生平的一身绝学、最为得意的绝技教给你。结果,教他的竟然是绣花、梳髻描容等本事!至于本门的独门武功“葵花宝典”,西方常败就只教他招式,从来没有传授过他内功心法,弄得他就只会些表面的花拳绣腿功夫。 不过,更更可恶的是眼前这个动不动就把他绑起来,要他穿女装,时时强吻他的大师兄!师父啊师父,为什么你要把葵花宝典给改良了?改良到可以不用自宫都能练成神功,可知道你这样做,害惨了你的最后一个入室弟子?整天的被大师兄有事没事地骚扰,北绝色不止一次希望他是自宫了才能练成神功的,可惜,东无敌从来没有自宫。 北绝色越想越来气,急气攻心,一股腥热涌上喉咙。 觉察到他的异样,东无敌总算是停止了强吻的游戏,依依不舍地松开北绝色。 血水从北绝色的唇边流出,东无敌见状,马上现出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说:“不得了,小色儿你又吐血了,不怕不怕,大师兄一定会救你的。” 北绝色恨得牙痒痒地说:“不用你救!” “不行不行,你是我最宝贝的师弟,怎能见死不救?”东无敌快速解开绑住北绝色的绳子,一手抱起他大步地往屋里走去。 北绝色惨叫不绝:“我不要进去!救命啊!” 房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又“砰”的一声关了起来。被扔到床上的北绝色缩到一角,声音有点颤抖地说:“你不要过来!” 东无敌笑着说:“小色儿不要害羞嘛,你的身子我又不是没瞧过。” 北绝色的脸部肌肉再次急速抽筋。 他很后悔没有带眼识人,很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单纯无知。在师傅把自己托付给大师兄的时候,北绝色已经留意到东无敌看自己的眼神很怪,但却没有往深处想,而且,还很傻很天真地跟着他一起去泡澡,结果,差点被当场正法。从那天起,他得日子就开始难过了。 在北绝色后悔的时候,东无敌已经把他拉过来,动手动脚的要脱他的衣服,还一边脱一边说:“穿着衣服不好传内力给你。” 但,那双不安分的手以脱衣服传内力为借口,不断地往人家那身上摸,一看就知道他是在乘机揩油。 北绝色左闪又避,又羞又气的。虽然他自幼被当成女孩来养,但好歹也是个见到水灵灵姑娘心儿就怦怦快跳、看到衣服穿少了的姑娘也会流鼻血的正常男人啊! 眼看身上的衣服就要被东无敌扯光,气急败坏的北绝色一口鲜血吐出来,脸色惨白的直挺挺地倒到床上。 ------------ 第一卷 出逃篇 第二章 绝色与奇毒 还在嬉皮笑脸的东无敌看到北绝色这副模样,马上收回笑脸,紧张地扶他坐起来。 东无敌转过北绝色的身体,双掌推到他的背上,给他输入真气。都怪自己一时忘形,害得师弟病发,如果小色儿因此有什么不测的话,他可要恨死自己一辈子。 “大师兄,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北绝色有气无力地问。 东无敌的心一紧,赶忙说:“不要乱说,有大师兄在你决不会有事的。” “大师兄,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北绝色继续无力地问。 “只要小色儿你高兴,不要说一件,一百件都行。”男人的通病,就是对着所爱的人无法说“不”。 “以后都不要逼我穿女装。”北绝色费力地说。 “行。” “以后都不能强迫我梳女子的发髻。” “没问题。” “不要把我绑起来说什么‘你就依了我吧’。” 先答应着,到时候再反口小色儿也奈他不何。虽说大丈夫一言九鼎,但是,他东无敌向来对坚守承诺这回事比较随意,尤其是对女人许下的承诺就更随意,况且,他的小色儿也不是女人,那就更不用在意了。 可怜的北绝色才十七岁,是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自幼在师父保护下长大的单纯孩子,怎么知道东无敌的那点花花肠子?见东无敌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他心顿时就放了下来,还庆幸这种已经过了半年的日子算不用再过了。却不知道,东无敌此刻心里正在盘算着要怎样做,才能让这个天真单纯但脾气倔强的小师弟乖乖地依了自己。 东无敌输了一轮真气给北绝色后,北绝色那苍白的脸渐渐地有了血色。东无敌收回真气,扶着北绝色躺下,细心地为他盖好被子后说:“好好睡一会,睡醒就会没事的了。你放心,只要你无敌大师兄我还活着,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北绝色无力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合上了眼睛。不发神经、不动不动把“小色儿”、“小心肝”等话挂在嘴边、不有事没事就动手动脚的大师兄,的确是一个重情义、有责任心的人。还有的是,他不是一个会乘人之危的人,就算他整天盘算着要小师弟依了他,但从来没有用过任何卑鄙手段。正因为如此,北绝色就放心地睡了。 东无敌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北绝色,拉起他那只伸出被子外的左手。把衣袖挽起后,露出了北绝色那白嫰如玉的手臂,也露出了他手臂上那个拇指般大小、荷花形状象是胎记的墨绿色斑块。 东无敌看着那块斑双眉皱得紧紧的。这个不是胎记,而是北绝色身上所中的毒。这是一种天下间至寒至阴的毒,对本来就属阴的女子来说是完全无害,但如果中毒的是男子,毒就会和体内的阳气相冲,中毒者九死一生。 当年只有十岁的东无敌跟着师父西方常败去寻访天下间最好的绣花线,路过一处荒林的时候,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他们循声找去,却在林的深处看到地上倒着好些死人,而北绝色,就是在一个早已经断气、身穿华服、容颜尽毁的女子身下的衣裙里找出来的。那时候的北绝色身上满是血污,脐带还连着母体没断,一张小脸哭成一团。 西方常败亲手为他剪断脐带、擦干净身上的血污后,才发现他小小的身子上全是墨绿色的斑。西方常败总算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他一眼看出北绝色身上的这些斑绝对不会是一般的胎记,于是,他脱下衣服包起北绝色,带着东无敌日夜赶路去找当时的神医——医不死。 医不死只是瞄了一眼小小的北绝色,就知道他中的是一种叫“九天玄冰”的至寒至阴之毒,而且,还是在母体的时候就被下的毒。下毒者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对北绝色的母亲下毒,不过肯定是针对她肚里的胎儿而下。因为那种毒对女子完全起不了作用,但,如果她肚里的胎儿是男孩,就有效了。 九天玄冰这种毒来自异域,据说是由九百九十九种毒物提炼而成,毒性猛烈,无药能解。正因为这样,医不死拒绝出手救北绝色。后来,还是全靠西方常败的绝技逼得医不死不得不医。 西方常败用何种绝技来逼医不死出手?用葵花宝典那种绝世神功打得医不死跪地求饶、然后屈服乖乖听令?还是恐吓要把医不死“宫”了,让他不得不医?全错了!西方常败的绝技不是只得练到出神入化的葵花宝典,他最厉害的绝技,是绣花! 当年的西方常败不象东无敌这样用葵花宝典技惊武林,弄个武林盟主什么的当当;也不象二弟子那样靠葵花宝典成为什么夺命书生;更不象三弟子那样用一身功夫打出名堂,开一家全国最大的镖局。 他最喜欢的,是用起码几斤的脂粉把一张老脸涂得老白老白的,抹个大红唇,捏着嗓子化身成为“西方大娘”,靠着一手天下无双的绣花绝活,绣出大批大批令各大商号争相抢购的花样,养活自己以及东无敌他们几师兄弟。西方常败最爱的,不是那一身令天下武林震惊的无敌神功,而是那出神入化的绣花功夫!东无敌至今都忘不了,西方常败捏着大小不一的绣花针、指间绕着五彩绣花线,把那绣花针象撒花似的撒向前方,那绣花针从他手里飞出后,象是有生命般地一一飞向前方竖着的布,然后,栩栩如生的各种花样就呈现在眼前。通常这个时候,西方常败那张涂了几层粉的老白脸,都会转过来朝他们几师兄弟微微一笑,笑得那粉“唰唰”地直往地下掉。 医不死拒绝出手救北绝色后,西方常败送了几匹绣了各种花样的布匹给医不死的夫人,轻易地就把医夫人转变成自己的亲密战友。在医夫人的河东狮吼功的震慑下,医不死只得乖乖地做一个大夫该做的事情——救死扶伤、治病救人。他那悬壶济世、不收分毫的伟大情操,高尚得让人想送他牌匾。 在医夫人的虎视眈眈下,医不死抱起北绝色,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神色,用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医室,并把医室的门紧紧地关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医不死是用什么方法为北绝色疗毒,东无敌只知道医室的大门在过了三天三夜后才打开,原本头发半白的医不死,他的头发在几天内全部变白,看起来老了起码十年。 一脸疲态、脚步蹒跚的医不死把北绝色朝西方常败扔过来,然后用疲倦的声音说:“他身上的毒已经被我压制着。从此以后,只要隔半年为他输入至柔至阴的上乘真气,压制他体内的毒就行了。只要有人一直为他用真气压毒,同时不要让他的心情大起大落过于激动,他活上七、八十岁是没问题的。不过,你们一定要记住,他身上中的是天下至寒至阴的毒,如果他和女子有过分亲密的举动,女子身上的阴气就会引发他身体里的毒,令毒游走全身。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我还活着,也没有把握救他的。不想他太早死,最好不要让他近女色,或者是对女子动心。还有,不要意图让他修炼至柔至阴的内功来压抑自己身体里的毒。为了压制他体内的毒,我用了特别的药物封闭了他体内的一些穴道,如果他修练内功就会把封闭了的穴道冲开,那样就和自杀没多大分别。” 西方常败他们一门修练的正是至柔至阴的内功心法,而西方常败的内功更已经是修练到至高的境界,正因为这样,北绝色幸运地保住了一条小命。但因为医不死的警告,西方常败只能自小就把北绝色当成女孩子来养育,不教他任何的内功心法,只让他学各种女孩子家该学的东西。当年的西方常败是怀着慈悲之心这样想的:就算让北绝色成为娘娘腔,又或成为莲弟二号都好,都要保住他那条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边上捡回来的小命。 东无敌放下北绝色的衣袖,轻轻地把他的手放回被窝里,眼神变得凌厉。如果,让他知道是谁对小师弟下这样的毒,他一定会将那人碎尸万段,然后拿去喂狗! 北绝色转了个身,把被子蹬开。东无敌收回凌厉的眼神,摇头笑了笑为他盖好被子,然后,手落到他的脸上,用温柔的目光看着那张睡脸。只见北绝色睡得很安稳,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间,紧闭着的双眼,让两排长而往上微翘的眼睫毛在那白嫩得如细白瓷的小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直挺的鼻子下是那张小巧而性感的红润嘴唇,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个让人禁不住心动的睡美人! 东无敌忍不住俯下身在北绝色那红润的嘴唇上轻轻一吻。小师弟,你是我的!这一辈子,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不能爱其他人,只能爱我一个!医不死虽然说过不要让你近女色或对女子心动,但却没有说过你不能喜欢男人。为了不让你的毒再次发作,你无敌大师兄我只好讲讲义气,把你给吃了! 看着北绝色的东无敌,脸上又露出了奸险的笑容,那副模样,已经是不能仅仅用“猥琐”二字来形容了。还在睡梦中的北绝色,可能是感受到了那种可怕的笑容,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两下,两弯线条柔和的黑眉,轻轻地皱了皱。 ------------ 第一卷 出逃篇 第三章 春花秋月是我家 三天后,武林盟主东无敌的府第中又传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府中的一干人等,又只是略略地抬头望一眼东无敌所住的东风小筑,然后又低下头去各忙各的。 东风小筑里,穿了一身水绿色女子纱裙的北绝色,又一次被绑在树上,嘴里依然被塞了一团布碎,东无敌又再拿出一支式样比几天前那支更精细繁杂的发簪,散开了北绝色的一头秀发,拿在手里把弄。 双目含泪的北绝色,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会说“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这样的话了。他发誓,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相信男人说的鬼话,尤其是这个口味清奇的“无敌大师兄”所说的话! 看清了大师兄的真面目后北绝色决定要逃,他不想再这样被大师兄玩弄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迫变成另一个莲弟的。只要想一想那一天的来临,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不要爱男人!虽然他北绝色长得比女人还要女人,虽然自幼患有怪病要靠师父为自己输真气才保住性命,但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缺的正常男人,就算是爱,也应该找个女子来爱。 决定要跑路后,北绝色吸取了以往的教训,这次不动声色地等候时机。终于,等了没几天机会就来了。这一天,东无敌被武林同盟们拉去开同盟会议了,虽然开会的地方就是东无敌的府第,但,开会期间东无敌就没有时间来死缠着北绝色了。 趁没人留意,北绝色简单地收拾一下行装,鬼鬼祟祟地避开府里的下人,几经艰难才溜到后院。张望一下,确定四下无人后他快速地爬过了围墙。虽然,西方常败没有教过他内功心法,但一直有练葵花宝典招式的北绝色,身手还是要比一般人要灵活的。 春花秋月。 城的东面是东无敌的盟主府第,南边就是春花秋月。春花秋月,是夺命书生南无极所住的地方,是青楼,是城里众多青楼中最有名、最大的一家,也是漂亮姑娘最多的地方。 这家青楼是南无极开的吗?不是,他只是春花秋月里的一个住客。因为里面有着全国最多、最漂亮的姑娘们,对以戏尽天下美女为己任的南无极来说,这里就是人间天堂。于是,他摇头晃脑地吟着“春花秋月是我家,天下男儿皆爱它”,大摇大摆地住进了春花秋月,从此以青楼为家,夜夜春宵不嫌夜长,戏尽楼中各个美女。 比不上三师弟“钱奴”西无涯有钱的南无极,在青楼中的日子倒也过得很有滋味。虽然他是不交房租的住客,但有大把人愿意当冤大头为他结帐,他那个江湖功夫排行榜第二位和“夺命书生”的名号,可是货真价实、绝对不是用银子就能买回来充面子的假头衔。所以,江湖中有很多有人争着来巴结他这位“豪杰”,很乐意为他结风流帐。 虽然他不是老板,但却是老板的好朋友,青楼的老板也是个跑惯江湖的人,所谓“识英雄重英雄”,两个同是在花丛里长期打滚的人,熟络后不禁的惺惺相识,成了莫逆之交,闲来无事就交流风流心得,不亦乐乎! 虽然他不是为了心仪姑娘可以一掷千金的豪客,但他那游戏人间的风流坏男人本色,却总能令春花秋月里的一众美女为他争风吃醋。 通常来说,青楼之类的场所,要到夜晚才会客似云来的,但春花秋月却和普通的青楼不一样,就算是白天都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看来里面的姑娘们实在是魅力非凡,同时,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个世界的好色之徒是何其的多。 北绝色站在挂满彩色轻纱的春花秋月的大门前,看着门口那几位浓装艳抹、穿得衣不遮体、手里摇着鲜艳纱巾、娇声浪气地声声唤着“公子”的招客姑娘,迟疑了一会后,他下定决心大踏步地往内走。但他才走到门口脚还来得及踏进门槛,一条鲜艳的纱巾就拂过来,随之而来刺鼻的香气熏得他直皱眉。一条玉臂挡住他的去路,一把嗲嗲的女声说:“哟,这位小娘子,这里可不是你来的地方哟!你家的夫君不在这里哟。” 几条黑线从北绝色的额头划下来。 看来,这位扫了八字眉染着酒红妆、嘴唇抹成红艳樱桃小嘴、穿得很清凉的大姐把他当成来找夫君的闺中怨妇了。这位大姐的眼睛是什么构造的?难道她看不到他北绝色身上穿的是很正常的男装?他的身高虽然是比那个无敌大师兄要矮半个头,但也比很多男人要高上一点点;好,就算满大街的女子都有他这样的身高,那大姐你也总应该留意到他北绝色身上的第二男性生理特征——喉结吧?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总还是有的。但偏偏那位大姐就是全部忽略他身上的男性特征,就只留意到他那张美过春花秋月几大花魁的脸。 “哟!小娘子,”大姐的纱巾又再拂过,“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 自从知道自己是男而不是女后,北绝色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当成女人。他有些不爽地拨开风骚大姐的横陈玉臂,说:“我是来找我师兄的。” 风骚大姐又是“哟”了一下,这次不伸出玉臂而是把整个丰胸顶过来,说:“原来不是小娘子,是小师妹。不过,你师兄也不在这里哟!” 北绝色忍不住提高声音说:“我来找二师兄南无极!我是他的师弟北绝色!”说完,一手推开风骚大姐径直往里走。 “哎!小师妹,你师兄在忙,你别去!”风骚大姐看来完全没听到北绝色说的最后那句话,依然坚定地把他当成女的。 满头黑线的北绝色身形一闪,灵活地闪过风骚大姐欲要拉他的手,穿过一众桃红柳绿的莺莺燕燕,快步地往二楼走去。刚下山的时候,二师兄曾经带他来这里见识过,还说他就住在二楼的无色间,如果他没有给青楼老板赶出来的话,有事就到无色间找他。 转上二楼,北绝色凭着记忆一直走到尽头,对了,就是这里!他一把推开门旁挂着“无色间”小牌的门,门开后就见到那个作风流白衣书生打扮、露出整个胸膛、一手抚琴一手抱着近乎全裸的白花花美女、看着无限风流笑得无限下流的——南无极。 还好,这位白花花的美女没有全露,起码腰间还缠着一缕轻纱,北绝色才没有看得当场流鼻血。 南无极松开琴弦抬起头来。一张笑得很可爱的圆脸斜斜地侧向一边,只露出六分的脸对着北绝色,一双本来是圆圆的眼睛正半合着,似醒非醒,红得象是涂了胭脂的嘴唇挂着他自认最能迷死姑娘们的“六分笑”。何为“六分笑”?就是笑的时候只能露出六只牙,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就会笑过头,少了,就不能显出最完美的笑态。这个“六分笑”的原理和“六分脸”一样,据说,以“六分”的角度对着别人,别人看到的就是你最完美的脸庞。这些理论是谁说的?当然是南无极这个极重自己仪态的臭美之徒说的了。 北绝色直视南无极开门见山地说:“二师兄,我有事找你商量!” 听到北绝色的声音,南无极的六分脸马上转过来变成十分脸,半合的眼一下睁得老大,六分笑变成很没仪态的张嘴露牙。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咳一声侧了侧脸,嘻笑着往白花花美女那高耸的丰盈上摸一把,说:“小宝贝儿,你先出去一下。” 美女娇嗲一声,小嘴不满地嘟了起来。那双本是媚波流转的大眼睛,此刻变成了翻腾的醋海,她狠狠地瞪了北绝色一眼,然后用力推开南无极,一手抓起地上的那件纱衣往身上一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南无极赶紧说:“小宝贝儿,他是我师弟,师弟而已!” “砰”的一声,门被美女用力地关上,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南无极的那句解释。 南无极大感无趣抓过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看一眼北绝色和他手上的包袱问:“师弟找我有何事?” 北绝色说:“我要离开大师兄,我不要再和他住在一起。” “噗”的一声,南无极把刚灌进嘴里的酒全吐出来,然后高叫起来:“你要离开大师兄,来我这里干嘛?” 北绝色丝毫没有觉察到南无极的异样,照直说:“我要来你这里住。” 南无极的脸色马上青下来。在明知道大师兄喜欢小师弟的情况下,还收留小师弟住在这里的,不是明摆着要和大师兄作对吗?和大师兄作对的下场就是会死得很难看,这种送自己上死路的事,他南无极是不会干的。 南无极马上露出一副比春天更灿烂的笑容,说:“小师弟啊,当初师父临终前把你托付给大师兄,我这当徒弟的,总不能逆他老人家的意吧?” 北绝色问:“二师兄你不愿意收留我?” 南无极说:“没有这回事,只不过,二师兄我觉得你住大师兄那里是最合适的。” 最合适?一想起东无敌那句“你就依了我吧”,北绝色的脸部肌肉忍不住又开始抽筋,他坐到南无极跟前说:“二师兄,我实在不能再跟大师兄住在一起!他,他是个……”北绝色的脸涨得老红,那么丢人的事,他实在是有点说不出口。 虽然小师弟是有点可怜,但曾经也在大师兄的淫威下屈服过一段日子的南无极,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大师兄的魔爪,他可不会这么伟大牺牲自己而救北绝色的,牺牲他人总比牺牲自己划算。 南无极正了正脸色说:“小师弟,不是我不想帮你。但你可知道,你二师兄我在江湖功夫排行榜上排第几位?” 北绝色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但还是很老实地回答:“第二。” 南无极接着问:“第一位的是谁?” 北绝色怔了一怔,然后低下头灰灰地说:“大师兄。” 南无极马上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说:“知道就好。小师弟啊,你也不忍心看着你二师兄惨死在无敌大师兄的手下吧?”肯定地说,东无敌不会杀他,但却会令他生不如死,例如,在他那张最引以为荣的俊脸上画一只乌龟,然后让他脱光衣服在城里走一圈。这样的惩罚对南无极来说,比死更难受啊! 北绝色低着头没说话,南无极把一个小瓶扔到他的怀里,北绝色抬起头拿着瓶子晃了晃,疑惑地问:“二师兄,这是?” 南无极笑得极为淫邪地说:“合欢散。如果哪天你决定依了大师兄的话,只需一点点,就会让你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完全不会出现第一次的不知所措,和第一次所带来的任何不适!” 一排黑线,几滴冷汗,同时从北绝色的额头划下。这个二师兄,和大师兄一样不是什么好料,看来他是找错人了。 ------------ 第一卷 出逃篇 第四章 恭喜发财是镖局 从春花秋月出来后,北绝色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想了好一会,决定去城西找那个和大师兄、二师兄一样,没有自宫也练成神功的三师兄西无涯。 三师兄开着全国最大的镖局,就算不收留他,也应该可以帮他安排一个落脚的地方吧? 打定主意后,北绝色充满希望地大步往城西走去。 恭喜发财。 北绝色抬头望着眼前这座大宅正上方挂着的那个黑木金字牌匾。他一直都想不通,别的镖局都会起一个听起来很威风很响亮的名字,例如“威远”、“镇威”之类的,为什么他的三师兄偏偏要给自己的镖局起“恭喜发财”这个名字?这名字听起来很土,很市侩,很不威风。 没错,“恭喜发财”就是西无涯开的镖局,那家全国最大、收全国最贵押镖费、从来没有失过客人货物的五星级镖局。 恭喜发财镖局有一个很体面的门面。镖局的大门起码有平常人家的门户三倍宽、一倍高,门框用金粉刷了一圈,两扇朱红色的木门朝南而开,门上镶着一对猛虎衔环的铜铺首。大门的白玉石阶下,左右两边是两只威风凛凛、口中含着石球的巨型守门石狮。石阶下是一大片铺着青石板的空地,空地上停着好些马车。在这些马车中穿梭忙碌着御货、装货的人,既有镖师,也有商人,当中还夹杂着不少江湖人士。 看到这副光景,北绝色内心更坚定了三师兄能帮到他的信念,他欣慰地想:这次应该是找对人了吧? 北绝色心情愉快地往镖局的大门走去。他的出现,引起了现场的一阵骚动,所有忙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用各种内涵不一的目光往他看过来,有惊艳的,有色迷迷的,有不怀好意的…… 反应不是特别快、神经不是特别敏感的北绝色,完全无视各种目光快步地往前走。当他走到镖局大门前,有一个人闪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北绝色抬眼望去,看到挡住他去路的是一个镖师打扮、皮肤黝黑、长相平凡得有如路人甲乙丙的少年。 那少年的目光落到北绝色的脸上,顿时呆住,过了好一会才懂得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姑,姑娘,这,这里,是闲人免进的。” 又是一个瞎了眼的家伙!北绝色没有好气地说:“我来找三师兄西无涯的!”然后加重语气,“我是他的四师弟北绝色!” “啊?”少年从惊艳状态回过神来,用极不相信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北绝色一番,然后让出一点空位,态度不是很好地说:“当家在里面,你自己进去找他吧!” 北绝色没有理会少年的前后态度转变,他从少年的身边走过,走进了镖局。 镖局里面很大,那架势完全比得上豪门大户的住所。而镖局里面的布置,最大的特色就是——俗,几乎每个角落,显眼的或不显眼的,都要放上一个名贵大花瓶,又或一棵玉树琼花来点缀,再不然就是摆一个金屏风,连走廊上都要挂几重珍珠串成的珠帘。适量地用一些古董或价值不菲的装饰来点缀家居,没错是可以摆摆阔,同时还能显示出屋主的品味和高尚的审美情趣,但是,多了,就只能显出屋主是一个俗不可耐的暴发户。 不过,西无涯并不介意当一个世人眼中的暴发户,反正他的钱多得没处花,只要他高兴,就算他把那些奇珍异宝当垃圾来扔着玩,他还是有足够的钱扔得起。 来过镖局几次的北绝色,熟门熟路穿过回廊楼阁后,看到了一扇很特别的门。那是一扇用上等檀香木做成的门,门上雕着繁杂花纹,每朵雕花的花瓣贴着金片、花叶贴着银片,每朵花的花蕊中都镶着一颗颜色不一、大小各不相同的宝石。推开那扇珍宝门后,首先映入北绝色眼中的,是一堆起码有一米高的白花花物体——银子。 银子堆后坐着一个捧着帐本、拨弄着一个金算盘的人。那人低着头,看不清他的容颜,但却能清楚地看到他头上顶着一个镶了翠玉和宝石的金冠,身穿深紫色上等绸长衣,绸长衣镶着暗红色的衣襟,衣襟上用金丝线绣着朵朵的盛放金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颈间挂着的金项圈,那个金项圈起码有拇指那么粗,还挂着一个巴掌那么大、金元宝形状的金牌。 那人只管低头把金算盘拨得老响,不时地用笔在帐本上写画,象是完全没有留意到擅闯进来的北绝色。 冷场了好一会,银子堆后的那人终于抬起头,见到那是一个尖脸、薄唇、鹰钩鼻、眯眯眼、卧蚕眉、阔额头、肤色微黑的年轻人。他抬起头后并没有往北绝色看过去,只顾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那堆白花花的银子,他看着银子的眼神,炽热得就象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爱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衣着品味还是没有半点进步。紫色,本来是要皮肤白的人穿才能穿出其高贵,肤色黑还偏要穿紫色装高贵也就罢了,但也别衬上红色衣襟啊!红配紫,怎样一个俗字了得?北绝色轻叹一声后,喊道:“三师兄。” 这个有着暴发户外形、极富财奴气质的年轻人,正是西方常败的三弟子——钱奴西无涯。 西无涯把盯着银子的目光收回来,面无表情地扫了北绝色一眼,问:“何事?” 北绝色没有被三师兄的冷漠打击到,他笑得天真地说:“三师兄,我想从大师兄那里搬出来,你可以帮我找一个住处吗?” 西无涯放下手中的帐本,问:“你有钱吗?” 北绝色打开包袱,拿出钱袋倒出里面的几锭碎银,说:“有。” 西无涯又问:“你打得过我吗?”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打不过。”就算北绝色再怎样没有自知之明,他也不会认为只会花拳绣腿的自己,可以打赢江湖功夫排行榜排名第五的三师兄。 西无涯瞄了一眼北绝色和他手中的碎银,说:“小师弟,如果你有能令我心动的银子,我可以看钱份上,就算得罪大师兄也要接下你这趟镖;如果你的功夫比我好的话,我会屈服在你的武力下,就算再不愿意也会乖乖地听命于你为你办事。可是,你既没银子武功又比我差,凭什么要我为你去做得罪大师兄这种亏到家的买卖?恭喜发财镖局是绝对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北绝色不死心地说:“三师兄,我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对不对?你总不会看着我跌入火坑而袖手旁观吧?” 西无涯悠悠地问:“你可是我爹?” 北绝色摇摇头。 西无涯继续问:“你可是我娘?” 北绝色再次摇头。 西无涯露齿一笑,说:“这就对了,爹亲娘亲不如银子亲,更何况你只是我的师弟?” 最后的一丝希望幻灭,北绝色彻底无言。不爱美人只爱钱的“钱奴”西无涯,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看来他这次又找错人了。 “小师弟,看在一场同门的份上,三师兄我送你两样好东西傍身吧!”说完,他站起来到某个角落翻箱倒柜了好一会,翻出两个小瓶扔给北绝色。 北绝色接住了那两个分别用红、绿布封口的小瓶,问:“三师兄,里面装的是什么?” 西无涯眨了眨一双眯眯眼,露出奸商般的笑容说:“红的是迷晕丹,绿的是止痛丸。” 见北绝色还是一副不明白的表情,西无涯很有耐性地解释:“如果哪天大师兄硬要你依了他,你又逃不掉的话,就可以用迷晕丹迷晕自己,那么大师兄无论对你做些什么,只要你晕了过去就不会觉得难为情。清醒过来后如果觉得痛的,当然就是用止痛丸了。这止痛丸可是你三师兄我用独门配方、选用大量名贵药材精心研制而成的,包保一服就能止痛。别人我是不会轻易给的,见你是我师弟,才私底下多给你几颗,够你用好几次的了。” 看看手中的药瓶,再看了一眼西无涯,北绝色的脸色一变再变。他今天才发现,原来二师兄、三师兄都是和大师兄蛇鼠一窝的。师父,怎么你教出来的徒弟全都是这个德性的? 有这样几个画风奇特的师兄,不单悲哀还很丢人! ------------ 第一卷 出逃篇 第五章 断袖的同义是龙阳 在西无涯一声“送客”后,北绝色被两个高头大马、满脸胡须、一身横肉的威武镖师给“请”出了恭喜发财镖局。 北绝色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被扔在不远处的包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垂头丧气地往前走。他完全没有留意到,此刻正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从不远处偷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二师兄和三师兄都靠不住,难道真的要回去那个无敌大师兄的地盘、一辈子活在他的魔爪下?可恶啊,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却发觉自己原来是无路可逃!北绝色郁闷地抬头望天,今天的天气真好,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在这样好的天气衬托下,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象被关在水晶罩里的苍蝇——前途光明,但无出路。 “这位小兄弟可是遇上麻烦了?” 一把声音从前方传来。这把声音的主人——一个发髻上系着墨绿色布巾、身穿墨绿色镶白襟长袍、腰系双鸟展翅刺绣图案腰带、脚登黑布靴的中年男人,正脸带微笑地看着北绝色。不过,正在烦恼地搔着头、望地踢着石子的北绝色根本没有看到有个人杵在跟前。 见北绝色无视他的存在,中年男人一点都不介意。他依然很有风度地微笑着,提高声音再问一次:“这位小兄弟可是遇上麻烦了?” 北绝色这才抬起头往前望。他看了一眼跟前这个留着八字长须、身形高瘦、看起来很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再左望右望一遍四周,确定身边没有其他人后他才疑惑地问中年男人:“这位兄台,你是和我说话吗?”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北绝色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男人。师父从小就教导他说:“绝色,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正因如此,外面的坏人也很多。虽说不能有害人之心,但却不能没有防人之心。” 中年男人象是看透他的心思,说:“小兄弟别担心,在下不是坏人。在下姓乐,名龙阳,乃是从京城来的商人。刚才小兄弟被人从镖局里赶出来的时候,在下刚好在场,所以就多事跟上来,看看小兄弟要不帮忙。” “原来如此。”北绝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来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见北绝色的态度缓下来,乐龙阳接着问:“不知道小兄弟该如何称呼?” 北绝色很老实地回答:“在下姓北,名绝色。” 那个乐龙阳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谈吐举止间也显得彬彬有礼的,衣着品味更是比那个同样是做生意的三师兄好得多。正因为这样,单纯的北绝色便暂时把戒心放了下来,很有礼貌地回答别人的问题。 虽然西方常败也对北绝色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对女人无事献殷勤的男人,更要小心提防”,但北绝色认为自己不是女人,就不需要太过杞人忧天。可是,没见世面的他却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坏人是不会在额头上刻上“坏人”二字的,而这个世界除了他那个无敌大师兄,也有其他好男色的男人的。例如,“断袖”的同义词就是“龙阳”。 乐龙阳很满意北绝色的表现,他那双笑眯眯的眼睛闪过一丝令人不能轻易觉察的阴险。他很关心地继续问:“乐某见北兄弟带着包袱,可是到镖局找人或投靠亲戚?” “两样,都,都有吧。”北绝色答得有些迟疑。几个师兄都是有某种特殊癖好的非一般正常人,而且都不是特别有义气的江湖中人,这种有辱师门的事情,北绝色不想让一个才刚认识的外人知道。 “北兄弟现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吧?”乐龙阳接着问。 北绝色迟疑了一会,最后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 乐龙阳的眼珠一转,走到北绝色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四海之内皆兄弟!既然我们今天有缘认识,你北兄弟的事情就是我乐某的事情。如果北兄弟不介意的话,可以随我到京城去。” “去京城?”虽然,北绝色是想逃里大师兄的魔爪,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逃到哪里去的,现在有一个陌生人说是要带他走,还是要去他从来没去过、完全陌生的“京城”。忧虑、担忧,迷惘,一同挂到了他的脸上。 乐龙阳很体贴的问:“北兄弟是舍不得这里的亲人和朋友?” 北绝色想也没想的摇了摇头。他现在在这里的所谓亲人和朋友,不就是那几个不象话的师兄嘛!那几个家伙,谁会舍不得他们? 乐龙阳说:“男儿本该志在四方,北兄弟既然没有牵挂的,何不趁年轻四出见识一番,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难道北兄弟你想一直寄人篱下、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乐某虽不才,但总算认识京城中的几个大人物,如果北兄弟你愿意的,在下很乐于助你一臂之力。” 闯出一片天下,或许能挡住大师兄伸过来的魔爪!想到这方面,北绝色开始心动,他完全没有想过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这么好心要帮他,此刻他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很应该出去闯一闯。于是,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乐龙阳:“好!我要跟你去京城!” 乐龙阳的嘴角,扯起了一丝笑意。 在激动地想着如何闯天下的北绝色,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就象一只被猎人看中的猎物,正慢慢地步进一个圈套之中。 那头,正在开武林同盟会议的东无敌,眼皮猛烈地抖动了几下,一种极之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但根本没有想到小师弟已经逃出去的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坚持把会议开完。等他开完会、知道北绝色去找过南无极、西无涯,然后还不知所踪时,已经是傍晚的事情了。 就在东无敌打发一切可以打发的人到城里各个角落找小师弟的时候,北绝色已经坐上了乐龙阳的私家马车,在赶往京城的途中了。 某个荒山的某块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隐隐约约的烛光从车内透出。 马车里的北绝色揭起车帘看了一下将黑的天色,以及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堆起火堆烤火休息的两个保镖,然后回过头来问车里的乐龙阳:“乐大哥,我们今晚就在这里露宿?” 乐龙阳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北兄弟,都怪大哥心急赶路错过了客栈,累你要露宿荒野。” 听他这样说,北绝色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一路上北绝色总觉得这位热情的“乐大哥”有些怪,他是到三师兄的镖局请镖师押送那批贵重货物回京的,但他却不跟随镖师一起上路看着货物,反而只带两个随从保镖独驾一辆马车上路。北绝色不是在镖局门口登上乐龙阳的马车,而是在街上和他说过话后,就出来了一辆马车直接把他们两人载走。 据乐龙阳说,京中有要事等着他回去处理,和镖队分开上路可以快点回到京城。但是,据北绝色所知,西无涯的镖局里用来运送镖物的马匹,全是从草原上最擅长养马的一族手里用高价买回来的,每一匹都是千里马中的极品。正因为这样,恭喜发财镖局才会打出“安全、快捷、全国押镖第一快,稳捷有如亲自运送”的广告口号。跟着这样一队用千里马运镖的镖队上路,绝对不会耽误行程的;况且,这一路上也不见得乐龙阳的马车跑得有多快。 虽然北绝色是单纯无知,但还不至于是个没脑子的白痴。他隐隐觉得乐龙阳有些古怪,但有限的社会阅历又令他说不出有什么问题。 乐龙阳是很有问题,他的问题正如他的名字一样:龙阳,还要是“乐”龙阳。“断袖”和“龙阳”本来就是一家的,所以这个问题没什么好惊讶的。白天的时候乐龙阳在镖局大门初见北绝色,只需惊艳的一眼,一个邪恶的念头便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而生;在他正烦恼着怎样下手的时候,就天助他也的见到北绝色被人扔出了镖局。于是,一个邪恶的计划在他的脑里展开,而且还马上付诸实行。 如今,那个看起来很美味可口的小猎物就在眼前,乐龙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舔了舔嘴唇,把一只邪恶的魔爪伸了出来…… 还在思考问题的北绝色,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一下子被乐龙阳抱进了怀里。他抬起头看着乐龙阳,还没有反应过来地问:“乐大哥,有什么事吗?” 北绝色那略带迷惘的表情,把乐龙阳弄得心痒难耐。他邪笑着把魔爪摸到北绝色的脸上,说:“小美人,夜凉如水,哥哥给你取取暖吧。” 看着把脸贴过来、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的乐龙阳,迟钝的北绝色终于明白过来,他遇上了一个和大师兄有相同爱好的男人! 欲哭无泪!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他,怎么一出门就净碰上象大师兄那类的人?为什么喜欢他的都是男人而不是女人?被人吃掉不是问题,反正迟也是吃早也是吃,但问题的重点是,他北绝色不想被一个男人吃掉! ------------ 第一卷 出逃篇 第六章 小北的绝技 大树下火堆旁的两个保镖,正各拿着一瓶酒,边喝边用艳羡的目光看着那辆在有节奏地上下震动、左右摇摆着的马车。很明显,车内的人正在进行某项剧烈运动。 保镖甲吞了吞口水说:“乐老板真是艳福无边啊,那样一个美人都能被他弄到手。” 保镖乙抹了抹从嘴边流下的不知是酒还是口水,说:“同人不同命,你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保镖甲显出猥琐的笑脸,说:“那妞美是美,可惜就胸平了点,大奶子摸起来才爽。” 保镖乙不屑地瞟了甲一眼,说:“我看你是吃不到鱼就说鱼腥……” 保镖乙的话还没有说完,车内传出一声类似惨叫的声音,接着就是听到乐龙阳喊“救命”。 保镖甲扔掉酒瓶跳起来拔剑在手要冲过去,一把没出鞘的剑挡住他的去路,保镖甲低头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挡住我?” 还坐在原地的保镖乙收回剑,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说:“不要过去坏了乐老板的好事,乐老板他每次玩得愉快尽兴的时候都会这样喊。” 他的话音刚落,车内又传出一声叫喊,不过音量比之前那声要低一点,但车的震动幅度就比之前要大。 保镖乙把目光从马车那边收回来,接着说:“上次我的那个搭档就象你这样,一时冲动跑去坏了老板的好事,结果当场就被赶走了。” 保镖甲感激说:“谢谢大哥你提醒我。”说完,把剑收起坐回原地,继续喝酒。 马车继续大幅度地震动着,车内再次传出两声叫喊后,终于无声无息,车的震动也随着叫声的停止而停了下来。 保镖甲坏笑着小声说:“这么快就完事了?看来乐老板不太行。” 保镖乙淫笑着说:“老板对着这么一个绝色美人,激动过头一下子就完了也不足为奇。” “嘿嘿,看来老板要多多进补才行。” “听说京城里的王大夫是专治不举的。” 保镖甲和保镖乙同时望向那辆静下来没有动静的马车,同时在低声说压抑着笑。 马车内。 北绝色举袖擦了擦额上的汗,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同在马车里的乐龙阳此刻正直挺挺地躺在车里,全身上下被不同颜色的绣花线缠着,身体不同的部位各插着些长短不一的绣花针。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用惊慌失措的眼神看着北绝色。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单纯到极点、貌似毫无抵抗能力、极容易被吃掉的可爱小乖乖,竟会有一手出乎意料的防身绝技。 刚才乐龙阳意图一亲芳泽,结果,伸出去的魔爪只来得及摸了一下北绝色的小脸蛋,还未来得及亲一口他那极有诱惑力的红唇,身体就莫名其妙地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绣花线缠住。然后,他惊讶地发现,所有的绣花线是从北绝色的衣袖中飞出来的,而北绝色的手上,捏住好些大小不一的绣花针。 在乐龙阳发现情况不对劲,想逃出车外找救兵的时候,只觉屁股一麻,双腿便无力地跪了下来。回头一看,见屁股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刺上了好几根针。他惊叫一声,伸手把针拔掉,大喊“救命”,但刚喊出一声,身上不同的地方又中了几针,口齿开始变得不清,没办法喊出一个完整的词来;他吓得用还能动的双手拼命往外爬,同时大声地“啊啊”的叫着,希望车外的两个保镖听到叫声会来救他;可惜,他快要爬到车门的时候,双臂和脖子一侧传来一阵火辣的刺痛感,他艰难地侧过脖子看去,感觉到刺痛的地方又被几根针刺上了。终于,他双手不能动,喊也喊不出声来,只得任由北绝色把他拖到车厢的尾端。 北绝色看着不能动、不能说话的乐龙阳,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成就感。这种用绣花线和绣花针制敌的技巧,正是西方常败传授给北绝色的“生平的一身绝学、最为得意的绝技”之一。 据说,当年西方常败涂上厚粉化身成“西方大娘”后,是一个人见人爱、鸟儿见了掉下来、鱼儿见了翻白肚、回眸一笑能令百花残、美得不可方物的人物,惹来不少的苍蝇蚂蚁、蜜蜂蟑螂。正因为如此,西方常败有感于这世间的坏男人太多,一个女子,尤其是美丽的女子单身一人走在外头,要想不被臭男人占便宜,是很有必要有一技防身的。但是,西方常败又认为一个女子舞刀弄枪过于粗鲁,不符合女子柔情似水的美态不说,还会令纤纤玉手变粗糙。于是,他为了天下广大的女性同胞们,冥思苦想了一个月后,终于创出了这套以绣花针和绣花线为武器、既能随时随地无声无息的灵活运用、又能体现出女性温柔的贴心防身绝技,并把这套绝技命名为“无色无欲”。这套绝技的最大特点是:只要掌握了甩针的技巧,就算有没有内力的支持也能把针和线用得得心应手,分别只不过就是有内力的就可以把针和线甩得远一点、有力一点而已。 北绝色看着乐龙阳,笑得很可爱,还很有礼貌地说:“乐大哥,麻烦你把舌头伸出来一下。” 乐龙阳不知道他接下来想干什么,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脸色也变得死灰一般。 北绝色见乐龙阳没有动静,象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下,说:“忘了乐大哥你现在不能动,那只好这样做了。”说完,他用一支针往乐龙阳的下巴一刺,乐龙阳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来,舌头也由不到他控制自动伸了出来。北绝色从袖中抽出一支长长的绣花针,往乐龙阳的舌头上某一点用力一扎,确定针完全穿过他的舌头后,才微笑着把针快速拨出来说:“行了。” 乐龙阳不知道北绝色为什么要扎那一针。他只知道舌头被扎的时候很痛,被扎过后,眼前北绝色的笑脸看起来很有艺术感,看着他的脸,竟象是在欣赏一幅名家所画的山水画那样,只有欣赏,没有其他的歪心;刚才看着北绝色觉得他象一只美味可口的小猎物,只想直扑上去先吃而后快,现在却觉得他象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看着他体内竟燃不起半点的火星,甚至,内心还为自己刚才起的邪恶念头觉得惭愧。乐龙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变化,但由不得他多想,眼前的笑脸渐变迷糊,他的头一歪睡过去了。 北绝色松了一口气。他这招绝技不是第一次用,但今天就是第一次使用成功。住在大师兄家的过去半年里,每次被无敌大师兄骚扰的时候,他都试图用“无色无欲”这一绝技来对付大师兄,但每次都是针还没来得及出袖,人就被绑了起来。经过了几十次的失败后,他大大地被打击了,还以为是自己太过差劲学艺不精才会屡次失败。今天在危急的关头,慌乱中潜意识地用这绝技来对付乐龙阳,想不到却得到前所未有的成功。他这才知道,原来不是自己差劲,而是大师兄太厉害了。 其实,单纯的北绝色也一直忽略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和东无敌是同门师兄弟,他会的招式东无敌肯定也知道。既不会偷袭、又想到什么都会写在脸上的他,用这种毫无内力支持的功夫来对付狡诈的东无敌,哪会有机会成功? 北绝色开始松开缠在乐龙阳身上的绣花线,再把刺在他身上的针全拔出来,一一放回衣袖里。刚才北绝色特意加重了力道刺乐龙阳的睡穴,被这么一刺,不到明天中午是醒不过来的。而且,被“无色无欲”对付过的男人,起码在一个月内起不了色心,就算对着最能令你心动的可人儿,就算那可人儿在你面前脱光光,你也不会出现心动、流鼻血、烈火烧身之类的感觉。你会达到前所未有的“正人君子”最高境界,会比得道高僧还要清心寡欲,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得对你的高尚情操甘拜下风。说白了,就是在起码一个月内,完全不行,想举也不能举。 当初西方常败创这套“无色无欲”的出发点,就是要惩罚好色的男人,让他们试试能看不能吃的痛苦,所以,针是专门挑能控制人的七情六欲的穴位来刺。只要针的位置刺得准,力道掌握得好就能收到绝对理想的效果,还绝对不会弄出人命。而刺舌头那一针,就是本绝技的精华所在;如果你有办法令对方乖乖地把舌头伸出来让你扎上一针,基本就能达到令其“无色无欲”的境界。但,通常都没有这么乖乖合作的人,那就得要先刺其他的穴位了。 见识过这套“无色无欲”绝技的神效、自小就在西方常败严格训练下练出一手好针法的北绝色,收起所有针和线后,踢了一下那个睡得死死的乐龙阳,确定他不会乱动后便躺到马车里的那张宽敞、铺着软软的锦垫的坐椅上,放心地睡觉了。 ------------ 第一卷 出逃篇 第七章 师兄们的江湖悬赏令 单纯的北绝色有这么一个好处:就是无论在何地、何种环境下都能安然入睡。所以,他一晚都睡得很好,直到第二天早上两个保镖来向老板请示一天的工作时,他才醒过来。 爬起身一看,乐龙阳还在沉睡中。北绝色不是当老板的不知道该怎样指示保镖们工作,他只好踢了一下乐龙阳,说:“乐大哥,起床了!” 没反应,北绝色只好加重几分力道,再一脚踢过去,乐龙阳还是没有醒过来。看来,昨晚扎的那一针扎得稍微狠了点。算了,乐龙阳不是说有要事要赶回京城办嘛,只要让保镖们继续赶路不就行了吗?用不着再为他扎针让他醒过来的,到了该醒的时候就会醒了。 想到这里,北绝色便隔着车帘对车外的两个保镖说:“乐大哥还没有起床。这样吧,梳洗一下我们就上路。” 车外的两个保镖听了,相视一眼,然后会意地一笑。财多身子弱,果然,老板是不怎么行的,昨晚只不过是那么“车震”了一会,就累得趴下来还起不了床,看来他真的很有必要进补和找王大夫治一治。两人忍着想笑的冲动,装出很恭敬的语气说:“是,属下明白。” 所有人——除了还在沉睡的乐龙阳都梳洗完毕后,马车继续上路,往京城出发。 乐龙阳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当他醒过来,看到对着他微笑的北绝色,马上惊叫着跳起来,喊:“你,你别过来!” 车外的保镖甲把头伸进来问:“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乐龙阳看到保镖甲,有如见到救兵般的连滚带爬地滚到车边,大喊:“救命!” 在赶车的保镖乙见老板的情况有点不对劲,赶紧把马拉停。乐龙阳没等马车停定就连滚带爬地跳下车来,脸色发白地指着车里大声喊:“他,他想杀我!” 保镖甲和乙摸不着头脑地往车内看一眼,又看了自己的老板一眼,有点搞不清状况了。 乐龙阳气急败坏地大喊:“还楞着干嘛!把他给我……” 他的话还没有喊完,一张不知道从何飞过来的纸贴到了他的脸上,把他的话给堵住了。乐龙阳气愤地把纸抹下来,拿到手里就要撕:“可恶,哪来的破纸……” 刚撕了一半他的手就停了下来,说了一半的话,也停住没了下文。 乐龙阳看着手里的纸,脸色一白再白,额头的冷汗也在不断地冒。 两个保镖看着乐龙阳的表情,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老板究竟想他们做什么啊?保镖乙壮着胆问:“老板,你要我们把车里的那位姑娘怎样?” 乐龙阳脸上挤出一丝比哭更难看的笑容,说:“没事,没事,继续上路。”说完,他用极快的速度爬回马车里。 在车里抓紧衣袖、捏住袖里的绣花针,准备随时打架兼逃跑的北绝色,有些意外地看着没有让保镖做任何事、急得满头汗地爬回车里的乐龙阳。 没等北绝色开口说话,乐龙阳就“扑通”一声跪到北绝色跟前,慌乱地说:“北少侠,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你就是东大侠、南大侠、西大侠的师弟,无意得罪了少侠你,求北少侠你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小人家里上八十岁的老母亲,下有娇妻幼儿,他们都等着我照顾的,如果我死了,他们就会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了!求少侠你饶命啊!” 这下轮到北绝色摸不着头脑了。他好象没有说过要杀乐龙阳,也没有表明过自己是谁和谁的师弟啊,乐龙阳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北绝色迷惑不解地问:“乐大哥,你在说什么?” 乐龙阳开始磕头,急急地说:“北少侠,求求你把解药给我吧,小人知错了,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北绝色依然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问:“什么解药?” 乐龙阳几乎哭出来地说:“北少侠,求求你不要再和小人开玩笑了!” 依然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北绝色,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乐龙阳紧捉在手里的纸。他刚才从车里跑出去的时候手上是没拿纸的,难道说,他出现这么反常的反应,是因为手里拿着的那张纸? 北绝色拉住还在磕头的乐龙阳,拽过他手里的纸。 把那张被捉得皱巴巴的纸展开,看到纸上的内容后,北绝色的脸部肌肉忍不住又开始抽筋。只见那张纸的正上方写着“悬赏”两个大字,大字下画着一个头像,那容颜看起来有七分象北绝色。 头像下方密密麻麻写着如下内容:“悬赏白银千两。遗失小师弟一名。小师弟姓北名绝色,特征:绝色。该人患有轻度躁狂症,有严重暴力倾向,更身怀危险绝技“无色无欲”。该绝技最大的特色是在无声无息中令中招者雄风尽失,从此无色无欲,然后身体渐渐衰弱而亡,只有本门的独门解药方能解除该绝技的危害。 鉴于小师弟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如有知其下落者,为阁下的安全着想,切莫以身犯险与其交手,请绕道而行,然后速报其大师兄武林盟主东无敌,又或二师兄夺命书生南无极、三师兄财奴西无涯。只要提供有效线索,即获赏银千两”。 北绝色一边看一边不由得怒从心生,岂有此理!躁狂症、暴力倾向,他什么时候有这种症状了?不用说,这张悬赏令肯定是那个无敌大师兄弄出来的,除了他以外,还有谁会想到这么缺德的形容词来描述自己的师弟?谁会这么有创意的把无害的“无色无欲”说得比瘟疫还要可怕?至于悬赏令上说到的赏银千两,向来是有多少花多少、完全没有未雨绸缪、积谷防饥概念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哪会有钱搞悬赏?那些钱绝对是从三师兄西无涯那里强要来的“赞助”。 看过悬赏令后,北绝色总算明白乐龙阳的态度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转变了。他那三个师兄在江湖上的地位是数一数二的,黑白两道都要忌他们几分,就算乐龙阳一个商人不知江湖事,不认识谁是武林盟主和夺命书生,但肯定也知道和他有生意来往的西无涯厉害之处。如今给他看过了悬赏令上的形容,再联想一下北绝色昨晚对付他的手段,再再对照一下自己身体上出现的异常情况,能不怕吗? 想把那张悬赏令撕烂,但北绝色刚把手举起来,又放下了。他看了看那张悬赏令,留意到底下的浆糊还是湿的,那就是说,这张悬赏令是刚粘上去的。 几个师兄的办事效率真是高,他昨天才逃出来,江湖悬赏令今天就已经贴到这里来了。照这种速度算下来,还未等北绝色踏进京城,这种悬赏令就会发遍全国了。现在三个师兄联合出了这张极有分量的悬赏令,肯定能在江湖中引起极大的震动,只要他北绝色一在外头露面,很有可能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大师兄抓回去,怎么办才好? 乐龙阳看着沉默不语的北绝色,背上的冷汗不断地流着,他不知道北绝色接下来会怎样对付他,所以他赶紧又磕头求饶:“北少侠,小人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愿为你做牛做马!求你饶了小人吧!” 看着在拼命求饶的乐龙阳,北绝色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他扶起乐龙阳,脸上挂起纯纯的微笑,说:“乐大哥放心,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只要你把我送到京城去,我就给你解药。” 不会说谎的北绝色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有很明显的心虚成份,但老奸巨滑的乐龙阳早就被那张悬赏令吓得六神无主,根本没有留意到其他的事情。 乐龙阳拼命点头说:“行行!小人一定会尽快把北少侠送到京城去。” 北绝色想不到乐龙阳会答得这么爽快,他定了一会,才补充说:“还有,不能让我的师兄们发现我的行踪。如果你敢向他们泄露我的行踪的话,我就不给你解药。” 这种威胁,听起来也很软弱无力。但乐龙阳依然忽视没留意到,只管把头点得几乎掉下来地说:“行!小人一定办到。” 北绝色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第一次用谎言欺骗他人成功,也是第一次成功地恐吓到其他人,在乐龙阳的身上,他再一次获得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还跪在地上的乐龙阳偷眼往北绝色看去,见北绝色的心情好象还不错,于是壮着胆子问一句:“北少侠,小人身上中的毒,要多久才会发作?”北绝色说是要到京城才把解药给他,但如果还没有到京城就毒发身亡,那怎么办? 北绝色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想了一会,才迟疑地开口说:“大概,大概一个月左右吧。” 乐龙阳见他这样的神色,第一个反应就是:北绝色自己都不清楚毒什么时候会发作。为小命的安全着想,他的脸上赶紧挤出讨好的笑容,急忙地说:“北少侠可否给小人一点解药先压制一下身上的毒?” 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但既然已经开始说谎,那就得坚持说下去。北绝色强装出一副不悦的神色,说:“解药到了京城自然会给你。别罗唆!赶紧上路吧!” 乐龙阳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转过头朝车外大喊:“用最快的速度回京城!”他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北绝色在他转身吩咐保镖全速赶路的时候,用衣袖偷偷地擦了擦额上的汗。 ------------ 第一卷 出逃篇 第八章 京城名店四季香 生怕小命不保的乐龙阳,为了早日拿到解药而不敢在路上耽误半点时间,他下令两个保镖轮流赶车,日夜往京城赶。在累死八匹马、换过四辆马车后,某天还在睡梦中的北绝色被乐龙阳喊醒了。刚把眼睛睁开,就见到乐龙阳那张贴得很近、笑得非常讨好的脸。 不等北绝色开口,乐龙阳就哈头点腰地说:“北少侠,已经到京城了。” 听他这么说,北绝色赶紧翻身坐起来揭开车帘往外看。车外是一条起码能让四辆马车同时走过的宽阔大街,马蹄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踩出“得得”的清脆声响。大街的两边每隔两米左右就种着一棵柳树,那些柳树刚好长出嫩嫩的新枝,一眼看过去,一直排到大街尽头、长长的两排柳树展现出嫩嫩绿绿的的颜色,甚是好看。 这么长、这么宽阔的大街,北绝色还是第一次看到。不但这样,现在在这大街走过的马车,那数量加起来要比他在过去十几年来见过的还要多。街道的两旁还开设着各种不同类型的店铺,一间接一间的多得令他光看都觉得眼花;街道上走动着的各色各样的人,他们的衣着打扮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还有四周的气味,闻起来也很不一样!繁华的京城,令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北绝色大感新奇。他把头贴在车窗边,睁大眼睛认真看着车外的一切,生怕会错过什么似的。他虽然是在看车外的风景,却不知道自己又成了另一道风景,引来了不少路人注视的目光。 直到车内的乐龙阳一再喊“北少侠”,他才依依不舍的把头收回来。 乐龙阳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说:“北少侠,京城到了,现在可以给小人解药了吧?” “解……解药?”北绝色想不到会这么快到京城,他还没有想好该用什么东西冒充解药。现在被乐龙阳这么一问,老实的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还好在这个时候肚子很合时宜地响了几声。 乐龙阳赶紧陪着笑脸说:“北少侠一路奔波来到京城,小人应该先为少侠接风洗尘、一尽地主之宜才对的。” 说完,他走到车前隔着车帘吩咐外头的保镖:“马上去四季香。” 乐龙阳吩咐过保镖后,又再哈头点腰地对北绝色说:“北少侠,来到京城不去四季香就不算来过京城,小人这就带你去见识见识!”虽然已经来到京城,但乐龙阳还是怕一个不小心惹怒北绝色,怕他会反口不给解药,所以他只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见乐龙阳有如此好的表现,北绝色挂起一副自认若无其事、实则一看就知道他在心虚的笑容,说:“有劳乐大哥。” 乐龙阳虽然看到他笑容中的勉强,但一想到自己的小命还捏在人家的手上,只得直接忽视继续堆笑讨好,一路上还怕闷着北绝色似的不断讲关于四季香的事情:“四季香是京城中最大、最有名气、收费最贵、生意最好的一家酒楼,里面的菜好吃得远近驰名,连当今皇上都赞不绝口的。它的老板兼头厨宋宫保生于厨子世家,他们一族自曾曾曾祖辈便开始在京城扎根,专为富贵的大户人家掌厨,到了近两代还出了好几个混到宫廷御膳总监的人物。 而宋宫保也曾经爬到首席头厨一职,据说他的厨艺比起宫里那个现任御厨总监还要高超,但因为他的脾气火爆,在宫里当差的时候又恃着自己的厨艺高超而看不起人,甚至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不给面子;又因为他过于执着吃的正道,有次皇帝吃鲈鱼脍时想要用芥蘸鱼丝来吃,但宋宫保非说要春天用葱秋天用芥才能吃出鱼的真滋味,坚决只上葱而不上芥。结果惹得皇帝不快,平时就看宋宫保不顺的御厨们也乘机落井下石。于是,宋宫保被踢了出宫,这家四季香就是他出宫后开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四季香所在的大街。车停定后,乐龙阳首先跳下车,然后恭恭敬敬地把北绝色迎下来。 北绝色下车后,首先看到的是一条长长的人龙,那条起码有两百米长的人龙,自大街上一直排到一座三层高、大门正中挂着一上书“四季香”的大字牌匾的店前。 “乐大哥,这些人在干什么?”北绝色看着人龙好奇地问。 乐龙阳说:“他们都是在等着进去四季香吃包子的。四季香的特色早点‘山洞梅花包子’可是京城一绝、天下第一的美味!” 北绝色从来没有听说过“山洞梅花包子”这个名词,他很好奇地跟在乐龙阳身后,在两个保镖的开路下,挤到了四季香的店门前。乐龙阳用一锭碎银从站在最前面的那人手里买了一个写有数字的竹板,很快就顺利地进到四季香里面。 乐龙阳对安排座位的店小二说:“一间上等厢房。” 店小二头也没抬地一边整理手上的竹板,一边酷得可以地回答:“没有。”他指了一下楼梯底下的那张小桌,“坐那边,不要的话下一个。” 这家四季香最大的特色就是谁的帐都不卖,宋宫保是一个拽得连天王老子都不放眼内的人,由他一手培训出来的店小二,当然也学得几分真传。进了这个店的,只要你不按店里的规矩当一个好顾客的,不管你是什么人都会被赶出来。这种作风虽然引起很多顾客的不满,但他四季香的东西又实在是好吃得找不到第二家,所以,为了美食,只能忍受一下四季香的恶劣待客之道了。 算是四季香常客的乐龙阳深知该店的行事风格,只好带着北绝色到那张小桌坐下来,然后对倒茶的店小二说:“小二,来四笼山洞梅花包子。” 倒茶的小二哥完全没有听到乐龙阳的话,他只管直勾勾地看着在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北绝色,把茶水倒得流了一桌,那茶水中,还混合着他不小心流出来的口水。 “小二!”乐龙阳不悦地用力敲了敲桌子。 倒茶小二这才回过神把茶壶收回来,不好意思地擦去嘴边的口水,问:“乐大爷要吃什么?” 乐龙阳说:“四笼梅花包子。” “好的,马上来。”倒茶小二擦去满桌的茶水后飞快地往厨房跑去,生怕慢了会被别人抢去这份能献殷勤的好差事似的。 不用多久,小二哥就屁股颠颠地端着几个小竹笼跑出来,带着讨好的笑容把小竹笼放到桌上,说:“客官慢用。” 乐龙阳把一个竹笼推到北绝色的面前,脸上堆出比小二哥更讨好的笑容,说:“北少侠,这个就是四季香有名的山洞梅花包子。来,趁热!” 小竹笼里装着八只能一口吃下一只的小巧包子,那包子的皮薄得近乎透明,可以看到里面包着的馅料和汤汁,在竹笼底的那片绿绿的大菜叶的衬托下,精致得有如一朵朵盛开的菊花。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包子的北绝色,看着竹笼里几个小小的精致包子,举起的筷子有点舍不得夹下去。但那包子扑鼻而来的诱人香气,谗得他忍不住吞了几下口水,犹疑了一下,还是把筷子伸向了那一笼看起来美味非常的包子。 “等等。”乐龙阳喊住了北绝色,“北少侠,吃这包子是有要诀的。山洞梅花包子又有别名叫‘灌汤包’,顾名思义就是里面包着鲜香味美的汤汁。吃这种包子的时候如果把皮夹破了让里面的汤汁流走,那就有损包子的风味;但如果被里面的热汤烫着了舌头,又不能完全享受到包子的最佳美味。” 不就是吃个包子吗?听起来怎么这么复杂?北绝色停住了筷子好奇地问:“乐大哥,那这包子该怎样吃才好?” 乐龙阳说:“吃包子的要诀就是: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再吸汤,一口光。” 见北绝色还是不明白的样子,乐龙阳拿起筷子示范说:“轻轻提起包子,慢慢移,然后咬个小口吸光里面的汤汁,最后把包子一口吃掉。”他把包子吃下去,然后咂了咂嘴,“这样就能吃到最美味的山洞梅花包子。” 北绝色照着乐龙阳的示范,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只包子,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他那优雅的吃相,令邻近几张桌上的人看得如痴如醉的,看得那筷子举在半空都忘了放下,痴醉得那天下第一的美味包子吃进嘴里都尝不出味道来。 秀色,原来真的是可餐的。还好,北绝色坐的这张桌子是在楼梯底下,典型的不显眼角落位置,又有乐龙阳坐在正对面挡着,才没有造成更大的骚动。 乐龙阳此刻也是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北绝色,不过,他那种目光与痴醉、惊艳、色迷无关,纯粹是欣赏艺术品的正经目光。对于自己这种美色当前完全不为所动的“高尚情操”,乐龙阳的心里除了惊惶还是惊惶。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江湖悬赏令上的每一个字!自己现在变得这么“正人君子”,全是拜中毒所赐! ------------ 第一卷 出逃篇 第九章 七星刀客杀到 乐龙阳耐着性子,陪着笑,待北绝色用无比养眼的优雅姿势吃完两笼包子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说:“北少侠,解药的事情……” 刚端起茶杯要喝茶的北绝色被他这样一问,马上呛住。热情的小二哥不知从何处闪出,服务周到地递上一条冒着热气的毛巾,乐龙阳也赶紧走过来为他拍背,问:“北少侠,没事吧?” 北绝色接过毛巾往脸上擦了一把,干咳一声说:“没事,没事。”包子太美味,令他一时忘记了找东西代替解药的事情。他的双眼快速地往四周转了一圈,有了!就这样办吧! 主意打定后,北绝色放下毛巾,正了正脸色说:“解药我一定会给你的。”他让乐龙阳坐回原位,把一笼包子推过去,“乐大哥别急,先吃点东西吧。” 见乐龙阳坐了下来,北绝色也夹起一只包子准备吃,却很“不小心”地把已经送到嘴边的包子掉到了地上,他赶紧弯下腰去捡包子,趁捡包子的时候用衣袖挡了一下,很快地捏出了一点的包子皮藏到手心里。 乐龙阳忐忑不安地吃过几只包子后,北绝色笑眯眯地递给他一颗灰色的小药丸,说:“乐大哥,这解药给你。” 乐龙阳连忙扔下筷子,用快得跟饿狗抢食有得一拼的速度抢过药丸,连声说:“谢谢北少侠!谢谢北少侠!”他想也没多想就把解药塞进嘴里,吞下。奇怪,这解药怎么会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乐龙阳疑惑地举起刚才拿住解药的两个指头,看到指头上粘着油光,放到鼻底下一闻,好象是包子的味道。 他不禁有些不安地问:“北少侠,你确定这是真的解药?” 北绝色用可爱的笑容来掩饰心虚,说:“当然是真的。” 忽然想起中了“无色无欲”后起码一个月会心无邪念的,为免乐龙阳对那颗所谓的“解药”起疑心,他又连忙补充说:“服用了解药后,你身上的毒就会慢慢消失。在这段时间内只要吃好睡好,不出一个月你就能痊愈了。” 说完这种好象有些牵强的谎话,北绝色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加速,脸也有点红。不过,他依然保持笑容,试图让自己看起不象说谎。 就在这个时候,“啪”的一声,一把五寸宽、一丈长、刀柄及刀鞘黑得发亮、刀鞘上还镶着七颗不同颜色珠子的刀,掉到了北绝色和乐龙阳所在的那张桌子上,不,准确来说,是被一只手按到桌子上。 那只按刀的手,是一只比普通人大许多的粗糙大手,手指短且粗,关节外突,手背上爬满凸起的青筋,虎口处还长着一层厚厚的老茧。 被吓了一跳的北绝色和乐龙阳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往上望,见到的是一个光头陌生中年大汉。他身材高大、一身的横肉,脸上有一条从左边眼角斜至下巴的刀疤,再配上一脸杂草丛生般的粗?黑胡髯,看起来很是凶狠狰狞。 那中年大汉看起来不象是善男信女,但乐龙阳对自己的保镖也很有信心。他瞪了那大汉一眼,有些不悦地问:“你是何人?” 守在一边的保镖甲赶忙走上前陪笑说:“郭爷,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保镖乙也在同时弯下腰,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微颤,小声地附在乐龙阳的耳边说:“老板,这位是江湖功夫排行榜上排第九的‘七星刀’郭山。他天生神力,还学得一身出神入化的刀法,往往三刀之内就能把对手打败,所以江湖中人又尊称他为‘七星刀客郭三刀’。” 看见两个保镖的窝囊样,这个光头大汉还真的是不能得罪。乐龙阳小心翼翼地陪笑,问:“请问郭大侠有何贵干?” 郭三刀看都没看乐龙阳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悬赏令,看了一眼上面的画像再朝北绝色看去,然后把悬赏令用力地拍到桌上,声如洪钟地问:“你就是北绝色?” 北绝色惶恐不安地看了一眼郭三刀手里的刀,迟疑地“我”了几下,转头望向乐龙阳,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才好。 看着眼前的情况,乐龙阳顿时明白过来郭三刀是来找北绝色麻烦的。事不关己,这种环境当然是走为上策;况且,这姓北的小子害自己一路上担惊受怕吃了不少苦头,现在解药已经到手了,不让别人教训教训他一下难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想到这里,乐龙阳站起来煽风点火地对北绝色说:“北少侠,你的武功高强,身手了得,何不和郭大侠切磋一下?不要太谦虚嘛!” 说罢,他又对光头大汉笑着作揖,说:“郭大侠请自便,小人先告辞。”说完这句话后,他和两个保镖快步离开,北绝色在后面喊都喊不住。 北绝色站起来想追出去,但郭三刀的刀横在他的前面挡住了去路。北绝色结巴着说:“这,这位大侠,我,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何要,要找我麻烦?” 郭三刀一把拔出刀来,直指北绝色豪气冲天地说:“老子我乃七星刀客郭三刀,和我决斗!” 四周的食客看到这阵势,都生怕城池失火殃及池鱼,马上站起来用很快的速度逃离现场。桌椅板凳被逃离的人群推翻了若干,还有好些人趁机不结帐溜了出去。 “决……决斗?”北绝色眼睛睁得老大,有些结巴地憋出这句话来。 “对!”郭三刀抹了一下自己的光头,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老子不服!那个两个小白脸凭什么在江湖功夫排行榜上排第一和第二,老子却只能排第九?本来是想去找你的师兄们挑战的,但既然在这里碰上你,你是他们的师弟,这张通缉令又说得你这么厉害,那老子就先来领教领教你的功夫!” 北绝色目瞪口呆地看着神色认真的郭三刀。这样也行?他北绝色在功夫排行榜上没有名字啊,要打,也不应该找到自己的头上来啊!那个可恶的大师兄,弄一张白痴江湖通缉令满世界乱贴,现在害他被人无端找麻烦了,怎么办才好?这个光头大叔看起很强悍,不是他可以惹得起的。 ------------ 第一卷 出逃篇 第十章 这个厨子有点酷 北绝色还在拼命地想解决的办法,但等得不耐烦的郭三刀已经伸出他那粗糙大手,一把捉起北绝色的衣领,边用力摇晃边吼:“你这娘们还在磨蹭什么?!” 此刻,郭三刀就象一只凶悍的老鹰,而北绝色就是被老鹰捉住、差点被吼晕的小弱鸡。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寒光不知道从何处闪出来,直往郭三刀的脸刺过来。 郭三刀赶紧松开北绝色举刀一挡,那寒光被挡开跌落地上,原来是一把尖尖的、刀身幼长的削骨刀,刀锋泛着非同一般的锋利光芒。 郭三刀非常不爽地朝北绝色身后高声问:“请问是哪一路的英雄?” 北绝色转头一看,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淡蓝色衣服、头戴相同色系折叠帽的年轻男子。两条长长的帽带顺着他那张神色高傲、拽得象所有人都欠他几百两的俊脸温温柔柔地垂下来,直垂至胸前。那男子长得斯斯文文、一表人才的。一眼看过去,象极了一朵亭亭玉立、摇拽多姿的出水芙蓉。不过,出水芙蓉这词能用来形容男人么? “芙蓉”男子那双象长到了头顶的双眼不经意地扫到北绝色的脸上,一下怔住。然后,拽拽的脸瞬间露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笑容,一双眼睛现出闪闪的光芒。想不到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完美的绝色佳人!一向心高气傲、容不下美味佳肴以外的东西的他,就在惊鸿一瞥中被这位陌生的绝色佳人完全俘虏了。他用自认极有风度的步伐,尽量保持最佳造型,慢慢地向北绝色走来。看着他一个大男人以左摇右摆的古怪姿势走过来,北绝色的脑海里不禁一再浮现扎了小脚的“出水芙蓉”形象,忍不住恶寒了几下。 “姑娘,你没事吧?”芙蓉男很有礼貌、很温柔地轻声问。 姑娘?北绝色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被晾在一边的郭三刀完全被芙蓉男忽视,他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你究竟是谁?” 芙蓉男依然笑着对北绝色说:“姑娘,请你先站到一边,这个粗鲁的家伙让在下来打发。”他转眼往郭三刀看去,本来笑得如花般灿烂的脸立刻变回阴沉脸。芙蓉男把手往身后一伸,手上马上多了一把七寸长、刀身乌黑亮泽得可以照出人影、刀柄用九九九千足纯金打造、闪着耀眼金光的——菜刀。 芙蓉男二话不说,举刀向郭三刀出招。郭三刀连忙提起大刀应战,却见芙蓉男身形灵活地一转,转到了郭三刀的身后,待郭三刀向后转时,他又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在他转动的时候,手中的菜刀没有停歇过,砍、切、割、劈、削、挑、拖刀、刺……动作快得令人看不清他的刀落到了什么位置,只见刀光在郭三刀身上不同的位置闪来闪去。 过了片刻,见芙蓉男往后跳退几步,脸上露出轻藐的笑容。 捞不着半点便宜的郭三刀抓狂地大喊:“你用的是哪个门派的功夫?报上名来!” 芙蓉男轻哼一声,用拽得非常欠揍的表情说:“什么七星刀客!不睁大你的猪眼看清楚这里是谁管的!才在江湖功夫排行榜上排第九,也敢来本大爷的地盘撒野。本大爷就是这四季香的首席头厨兼老板、人称出于厨房而不染油烟、京城第一俊男的宋宫保宋大爷!大爷我的刀功在厨界排行第一无人能敌,敢在我的地方舞刀简直就是找死!” “你!”郭三刀气愤地想冲上来宰掉宋宫保,但他刚动了一下身上衣服立刻碎成片片,象凋零的落叶纷纷地掉下来。不用一会身上的衣服就全部掉光,只剩下半截的白色内裤。 “啊!”四季香门外传来若干女子的羞涩尖叫。 “爹,那人怎么不穿衣服?”某小孩童言无忌地高声问。 “真是丢人哪!”某老婆婆咂巴着嘴直盯着郭三刀的一身肌肉看。 四季香门外站着的那班看热闹的人,目光齐齐聚集到郭三刀光光的身子上。 又羞又气的郭三刀抱住长满了胸毛的胸,抛下一句“你等着瞧”后,一支箭似的冲了出去,在门口的人群中冲出了一条路,很快就消失在街角的转弯处。 宋宫保动作潇洒地收回菜刀,得意地说:“要和本大爷比刀法,练多二十年后再来吧!” 说罢,他走到北绝色的身边,彬彬有礼地问:“在下宋宫保,请教姑娘的芳名?” 又来一句“姑娘”的!看在他刚帮自己解了围的份上,北绝色忍住了一拳挥过去的冲动,尽量让自己很有礼貌地回答:“在下姓北。不过,我不是姑娘,我是堂堂的男子汉。” 宋宫保怔了一下,直盯着北绝色的脸看了半天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一把拉住北绝色的手往楼上的厢房雅座走。进了厢房,宋宫保热情地让北绝色坐下来,极为关心地说:“北姑娘放心,有我在包保不会有其他人敢来找你麻烦。” 北绝色忍无可忍地提高声音说:“我是男的!” 宋宫保赶紧附和说:“对对!”然后,又压低声音,“姑娘你装扮成男子肯定是有难言之隐,在下明白,绝对明白!北姑娘放心,在下绝对不会泄漏你的秘密的。” 北绝色彻底被这个叫宋宫保的人物打败,气得无话可说。 宋宫保继续非常热情地说:“北姑娘,你在这里坐一会,刚才被那个粗鲁的家伙坏了你的雅兴,我现在就去烧几个菜来给你陪罪。” 北绝色正想拒绝,兴致高昂的宋宫保已经风骚地哼着小调走出了厢房,还很周到地顺手关上了房门。 想不到刚跑了一个找麻烦的怪大叔,现在又来一个看起来更怪的大哥,看来此地是不宜久留了。 北绝色刚这样想,就听得门被推开。 一个衣着体面、一看就知道是高级店小二的少年提着一壶热茶走进来,熟练地给北绝色倒了一杯茶,有些同情地说:“公子别介意,我家的老板他是个只要是能做成菜肴的生物都能分出公母、但就分不清男女之间有何不同的人。但他的人还是不错的,跟他混有肉吃,公子你放心地留在这里吧。” 听店小二这样一说,北绝色悄悄地滴下了一滴冷汗。 此地不宜久留!此地不宜久留!此地不宜久留! ------------ 第一卷 出逃篇 第十一章 欲要进宫,必先自宫 等店小二出去后,北绝色溜到门边拉开点门缝往外看。 从厢房的门口走到楼下的大门,要走过一条走廊、一座楼梯,还要穿过人来人往的楼下大厅。这一路上有好些店小二在把关,如果走正门肯定会惊动宋宫保。他赶紧把厢房门关上,环视一轮四周,看到了一个窗户。走过去打开窗,见窗下原来是一条僻静的后巷。北绝色目测了一下窗口到后巷地板之间的距离,有点高,不过,窗边有一根贴墙而立的木柱, 北绝色背起包袱,从窗户爬出去抱着木柱顺利地滑到了地上。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窗户,北绝色不敢有任何的逗留,快步地离开。 不知道转了多少条九曲十三弯的小巷,转得快要晕头的北绝色终于转到了一条热闹的大街上。刚转到大街,大街上出现的景象大大地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长长的大街,两边的墙上都贴满了师兄们发出来的江湖通缉令!生怕被人认出的北绝色赶紧用袖子捂住脸,低下头来快速闪到一边的小巷里去。惨了,通缉令这么快就来到京城,难怪那个光头怪大叔会来找自己麻烦!现在怎么办才好?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这次再落回大师兄的手里会有怎样的遭遇。一想到这里,北绝色的冷汗就忍不住拼命地冒,不行!他不能回去!但是,不回去的话,在这个陌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的京城,没有银子又没人脉的他又能去哪里呢? 天无绝人之路,上天在北绝色烦恼的时候,仁慈地向他打开了一条阳光大道。 “喂喂,你听说了没有?”小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老一少两个脏脏的乞丐。 “听说了什么?”年少的问年长的。 年长的说:“听说王宫要招收大量的宫人,现在在北宫门那边开了个面试站。一旦面试成功,马上有一两银的预付薪酬!” “一两银?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去面试!” 两个乞丐边说边从北绝色身边走过。 咦?王宫招收宫人?王宫?嗯,对了,虽然整个江湖都是那个武林盟主大师兄的控制范围,但天子的地方大师兄就控制不到了吧?王宫,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避难所!好,就去应聘当宫人逃避大师兄的魔爪! 北绝色低头掩脸地跟在两个乞丐后面,很顺利地来到了面试的地点——王宫的北宫门。那北宫门原来只是朱红色高墙下一个低矮的出入口,完全没有王宫大门的王者气势。 宫门外已经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条人龙比起在四季香店门外看到的更长。看来,京城的其中一样特产应该是“排长龙”,要不,怎么可能无论走到哪都看到那么多人在排队? 那条人龙的尽头是一张黑色的八仙桌,八仙桌后坐着一个穿着圆领红色绣花袍、戴着黑色帽子的白发太监,身旁站着两个小太监伺候着。他们的身后还立着一块大红布,上面像是写着字,但被风吹得卷了起来看得不甚真切。 北绝色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站在队伍的最后面,虽然好奇,但不敢抬头乱张望。随着队伍的人龙慢慢向前移动,花了半天的时间,终与排到了比较前面的位置。向前靠近后才看清楚原来红布的上方写着“欲要进宫,必先自宫”八个大字,这八个字下面还写着其他很多乱七八糟的字,不过被前面的人挡着,北绝色看不到那几个字下所写的内容。 排在最前面的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他正哈头点腰地对坐在八仙桌后的太监说:“公公好。” 那个八字眉、眼角下垂、眼袋大得吓人的白发太监头也不抬地指了一下红布,不耐烦地说:“没看到上面的规矩吗?”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问:“公公,要进宫,真的要先自宫吗?” 白发太监挥了挥手,尖着嗓子说:“下一个!” 中年男人赶紧说:“我宫!我马上宫!” 白发太监头也不抬地对旁边的小太监说:“带他进去。” 小太监把中年男人带进了北宫门里面。不一会,里面穿出了一声令人毛骨耸然的惨叫,又过了一会,小太监扶着那中年男人出来了。那中年男人一脸痛苦的表情,几乎走都走不动。但他还是在小太监的扶持下咬紧牙关走到了八仙桌前。他用微弱的声音对白发太监说:“公公,我已经宫了,现在可以进宫了吧?” 白发太监略略地抬了抬眼,问:“你要应聘的是什么职位?” 中年男人说:“尚膳监厨房帮工。” 白发太监不满地说:“怎么不早说?”说罢,他伸手拉了一下被风吹成一团的红布,指着一行小字,“你没看到这里吗?尚膳监厨房帮工,无须自宫,也可进宫。” 中年男人闻言,马上晕死了过去。 白发太监说:“把他抬走。下一个!” 下一个来应聘的,是一个五大三粗、一脸狰狞、头发乱得象干草堆的黑丑男人,他一步跨上前,握住了白发太监的双手,粗声粗气地说:“公公,我是来应聘大内公公的!我崇拜了皇上很多年了!我是很有诚意为皇上全心全意地服务的!我现在就去宫!”说罢,自己大踏步地往北宫门里走。 “喂,等等……”白发太监想喊住他,但他已经走了进去,小太监只好匆匆忙忙地跟着跑进去。 又一声惨叫传来,黑丑男人苍白着脸,由小太监扶着来到白发太监的跟前。 小太监说:“雷公公,我进去想阻止他,但他已经宫了。” 黑丑男人忍痛问:“公公,我现在可以进宫了吧?” 雷公公冷哼了一声,说:“就凭你这副尊容也想进宫?”他用把手伸向红布,把红布再往下拉开一点,指着另一行小字,“面目可憎者,即使自宫,不能进宫!” 黑丑男人狂吐血若干升,气绝身亡。 雷公公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说:“下一个。” 一个穿着打了不少补丁的白衣、容貌颇为俊俏的年轻男子站了出来。他说:“公公,小人是来应聘御医房药童的。” 雷公公扫了他一眼,说:“先自宫。” 白衣男子惊讶地问:“公公,御医房药童不是说不用宫吗?” 雷公公鄙视地冷笑一声,说:“小白脸要进宫就得宫!”他拿出一两银子在手中把弄,“当然,你有宫的权利,也有不宫的自由。” 年轻男子看着他手中散发着诱惑之光的银子,咬了咬牙,痛下决心地说:“我宫!” 过了好一会,白衣男子被两个小太监抬了出来。 雷公公对半死不活的他说:“朝廷医学局认可的毕业文书带来了没有?” 白衣男子说:“文……文书?小人出身医学世家,自小随父学医……” 雷公公不耐烦地打断了白衣男子的话:“那就是说你没有进过朝廷所设立的医学院?即是无牌行医了?”他又把手伸向红布,这次总算把整块红布扯开,指着最后的一行字,“无毕业文书行医者,欲要进宫,必不成功!” 雷公公停顿一下,又接着语重心长地说:“很多从医学院毕业出来的人都无法进宫为皇上服务,你这种没有学历又没后台的也想进宫?乖,回去,下一辈子再好好用功吧!” 白衣男子崩溃倒地,被小太监抬离现场。 下一个,就是北绝色了。他看了前面三位仁兄的悲惨遭遇,不禁地为自己担忧起来了。自宫,他绝对知道是什么意思……真的要自宫进宫这么大牺牲?自宫和大师兄,哪样可怕点?好象,是大师兄比较可怕…… 他还在犹豫着,雷公公已经在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尖嗓音问:“叫什么名字?” 嗯?什么名字?要不要说真名?不行,他忽然记起师父说过,出来行走江湖要有多个名字才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他迟疑了一下才小声地说:“北……我,我叫小,小北。” 雷公公抬头看了北绝色一眼,有些不悦地说:“把衣袖放下来,别把脸遮住!把头抬起来!” 北绝色左看右看了几下确定周围没有熟人后,无奈地把衣袖放下来,把头稍微抬高几分。 雷公公看到北绝色的脸,那双昏花的老眼顿时明亮起来。虽说他在宫里混了了大半辈子,在美女如云的后宫里阅女无数,但还真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人儿。眼前这张脸,宫中那班妃嫔、美人有哪个能及得上她的百分之一?如此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把她弄进宫里送给皇上,皇上肯定会龙颜大悦!到时候,送美人有功的自己不但在宫中的地位会大大提高,还会获得皇上的赏赐!熬了一辈子,这下可以光荣退休、安心养老了!想到这里,雷公公不由地笑颜逐开,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笑得无比的舒畅。 雷公公用狼看上羊的贪婪目光望着北绝色,放柔声音说:“很好很好,你跟公公进来吧。” 就这样?不用自宫就能进宫?北绝色不太相信地看着雷公公那张老脸,他想问明白,但又怕公公会反悔让他先自宫再进宫,于是,他选择沉默,乖乖地跟在雷公公的身后,穿过了红色宫墙下那道低矮的北宫门,走进了危机四伏的重重深宫。 ======(啦啦啦,我是分割线)====== 第一卷内容更新完毕。这文是已经写完了的,现在是一边修改一边发,只要某绯修改的速度够快,日更N回是没问题的。这一次发修改版的,绝对有结局,绝对会将文里原本仅有的几条肉丝拔出来,努力地成为一篇天雷+狗血的合格清水文。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一章 雷公公的送美大计 完全不知道王宫的可怕和黑暗之处的北绝色,糊里糊涂地跟在雷公公的身后?进了王宫。 早就听二师兄说过,天下间最壮观、最豪华、最富贵、最漂亮、最多美女的地方就是皇帝所住的王宫。虽然现在就身处这天下第一的豪宅里,北绝色也很好奇地想看看这里和他那暴发户三师兄的大宅有什么不同,但雷公公在他踏入宫门前曾说过:王宫乃是个讲究规矩的地方,不能东张西望,更不能抬头走路,要不,随时会被杀头的。为了保住脑袋,他只能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地跟在雷公公后面,瞅着雷公公的脚后跟,数着地上的石板慢慢地往前走。 走在前头的雷公公对北绝色的听话举动甚为满意。他的心里此刻正在盘算着:直接把美人带去送给皇上太过显眼了,宫中人多眼杂,说不定还没有送到皇上面前就会被其他人用手段拦了下来。搞不好的话,不但送美获赏的计划全盘落空,还可能因此而得罪后宫里某些有权有势的娘娘。 为了能让送美大计能顺利地完成,在送之前还得要先做点功夫。 雷公公专挑僻静的路来走,兜了不少的路才把北绝色顺利地带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很好,手下那两个小太监被留在了北宫门,现在这里只有他和北绝色两个,这样就不怕被别人发现了。 “把这套衣服换上。”雷公公从柜子里翻出一套皂青色、没有任何花样的单色太监服递给了北绝色。他的如意算盘就是:让北绝色扮成太监,掩人耳目地把他带到皇上那里,再告诉皇上这个小太监其实是个绝色美人!真是个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雷公公不禁为自己的绝世妙计在心里狂笑十几下。 北绝色当然没有看穿雷公公的心思。他只是很单纯地想:真是太好了,这么顺利就能进来王宫谋到一份差事,这下可以避开大师兄的魔爪了! 待北绝色换过太监服后,雷公公拉过他的手,边摸边笑容满脸地说:“小北啊,以后过上好日子了,可不能忘记公公今天为你所做的事啊。” 虽然被雷公公摸得浑身不自在的,但和大师兄那种程度的骚扰比起来,还是属于可以忍受的范围。北绝色努力地不让身上的疙瘩皮往下掉,尽量态度良好地微笑了一下以作回答。 雷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北绝色扶着他往外走。 走了不久,一个穿着皂青色带花衣袍的年青太监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雷公公!见到您太好了!陈妃娘娘在找您呢,请您老人家马上过去一趟!” 有没有搞错?迟不请早不请,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来请?送美人给皇上重要,但陈妃娘娘也是不能怠慢的。雷公公只得吩咐北绝色:“小北,你留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知道吗?” “知道。”北绝色低着头、听话地回答。 雷公公离开后,北绝色才抬起头来看看四周的环境。原来这是一个有假山、有小桥流水、还有不少花草树木、偶尔有几声鸟叫的清幽地方,这里地方看起来好漂亮啊! 见没有其他人在,北绝色便大着胆子东张希望地看风景。等他把所有的景色都看遍了,都还没有见到雷公公回来,他站到了假山旁百无聊赖地等着,看着天上变幻不定的过往浮云打发时间。他看云看得走神,完全没有留意到有人闯进这个幽静的地方,还朝他走过来。直到他听到脚步声时,那个人已经在他的面前站定了。 来人是个皮肤白晰、嘴上没毛、脸部肌肉僵硬、看上去绝非善男信女的中年太监。他头上戴着和雷公公一样的黑帽子,身上穿的那套墨绿色圆领长袍也是胸前绣着圆团花纹、背后有着方形绣花图案,不同的是,他这身绿袍,连两边的肩膀到袖口的位置都有绣花图案。 绿袍太监木着脸,用利得象刀锋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北绝色一轮,然后尖声问:“你是那房的小太监?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的北绝色有点结巴地说:“我,我是刚进宫,宫的,是雷公公,他,他带我进来的。” 绿袍太监问:“去敬事房报到了没有?” 北绝色老实地说:“没有,雷公公要我在这里等他。” 绿袍太监哼了一声说:“那个老死鬼算哪根葱?不让新来的小太监到敬事房报到,反而带着到处乱跑,真是老糊涂了!你,快跟我去报到!” 有点搞不清状况的北绝色,就这样被那绿袍太监半责骂半吆喝地赶到了敬事房,而那个绿袍太监把他踢进了敬事房后就离开了。 敬事房里早就站满了一班和北绝色一样刚进宫、穿着一样单色皂青太监服的大小新太监。房内有两个看起来地位高点的太监站在屋的正中位置,手里各拿着一本名册和一支毛笔,大声呼喝着要所有新太监排好队,逐个上前登记。 等所有人都登记完毕,两个负责登记的太监便带着所有的新太监来到了一个小小的院子。登记太监把所有人带到了离院子入口处最近的房间,房间里面分成左右两边、并排着摆放了二十来张床,两边的床铺之间,只有一条仅仅够侧着身走过的过道。 其中一个太监说:“这里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你们各自选自己的床位吧。” 北绝色不禁暗暗地皱了皱眉。这个地方又黑又挤,四周充斥着一股强烈的酸臭味,还要和这么多个人挤到一起齐齐睡,活了十几年,还从有见过这么差的睡觉地方。不过,转而一想,只要能够摆脱大师兄的魔爪,睡得差点又有什么问题?想到这方面,北绝色的心情顿时舒畅起来,对未来,他又再充满了希望! “辛公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尖高音。 两个负责登记的太监赶紧对所有人说:“全部给我出来恭迎总管辛公公!” 跟随大队走了出去,北绝色被人群挤到了最后面。不过,整班新进宫的太监中,就数他的个子最高,就算被挤到了后面,还是能看到有一个手持尘拂的白发老太监,由两个小太监左右扶持地出场,他身后还跟着个狗腿子似的人物,正是刚才遇到的那个绿袍太监。那老太监看起来威风八面的,虽然北绝色没有怎样见过世面,但也肯定他就是“总管辛公公”。 老太监走了进来,阴声阴气地问:“新来的小太监都登记好姓名了吗?” 登记的太监上前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回公公,全部都登记好了。” 老太监又问:“他们就是新进来的小太监?” “是的。”登记太监转身吆喝一班新太监,“你们还不向辛公公请安?” 北绝色偷眼望那老太监看去,见他穿着几乎上下左右都绣满花样的红色太监袍、腰间束锦色绣花腰带,看起来地位不低。而且,虽然他和那个雷公公一样是白发老太监,但这个公公脸庞瘦削,两道白眉向上扬,年纪虽大但目光如炬,看人的眼神比那个绿袍太监还要利。 那老太监扫视着这群刚进宫的太监,当他的目光落到北绝色的身上时,停住了。这个新来的小太监细皮嫩肉的,还有长了一张令人看到就垂涎三尺的水灵灵小脸蛋,鲜嫩可口,不错,不错。老太监皮笑肉不笑地唤了一声:“小文子!” 身后的绿袍太监连忙上前。老太监示意他低下头,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绿袍太监边听边点头,往北绝色扫了几眼,然后点着头说:“公公放心,小文子定会为公公好好安排。” 老太监满意地笑了笑说:“好。剩下的事情就由你安排了。”说完,又在两个小太监的扶持下,风光无限、无比威风地离场。 老太监一走,绿袍太监、两个登记太监那三张笑得象哈巴狗一样的脸立刻变成冰冷的木雕脸。 绿袍太监板着脸、唾沫横飞地对一班新太监说了半天“忠君爱国”、“服从组织安排”、“宫里那里需要我就到哪里”等等的例行训话后,天色已经不早。他对两个登记太监说:“先带他们去进膳,明天一早教他们宫中礼仪,礼仪不过关的直接赶出宫!” 北绝色正要跟随大家一起走,那绿袍太监却拦住了他。 “你叫小北?”绿袍太监竟然对北绝色露出了笑容。不过,笑容出现在他那张木板脸上,就象脸瘫病人脸部肌肉在抽筋,够难看的。 “是。”北绝色小心翼翼地回答。他不知道绿袍太监为什么要特意问自己的名字,但对方脸上那僵直觉笑容告诉他,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绿袍太监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说:“你跟我来。” “去哪?”北绝色条件反射地问。 其中一个登记太监马上跳出来,指着北绝色的鼻子提高声音说:“要你走就走!问什么问!怎能这样没规矩的?” “就是!”另一个太监也附和着,“还不快跟文公公走?” 两个登记太监同时瞪着北绝色,那脸上的表情,竟然是又嫉妒又羡慕的。难道,等着北绝色的会是一份令人眼红的好差事? 被两个太监训斥了两句后,北绝色不敢再多问,只好跟在那个穿绿袍的文公公身后离开了初级太监所住的院子。 =====(是它,是它,是那纯洁的分割线)===== ——_——‘’ 后?进是什么鬼?怎么就成不合适词汇了?我明明想说的是“跟在雷公公的身后?进了王宫”,狠纯洁的好不好。。。。。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二章 公公入门第一式:暖床 文公公走得很快,北绝色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转出了那个小小的院子,北绝色还以为有机会看到王宫是如何的壮观雄伟,也以为能到传说中美女如云、佳丽三千的后宫里见识一下。想不到,转出了那个小院子后,文公公并没有带他走阳关大道,只是带着他转进了一条能容两人并排通过的宫中长巷。两堵高高的红色宫墙,墙角下偶尔有几根杂草,夕阳的余辉照在两边宫墙顶端的琉璃瓦上,折射到长巷里来。 走在这样一条被暮色笼罩的宫中长巷,北绝色的心里竟莫名地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凄凉感觉。 走过两条长巷后,文公公转进了一座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房子连在一起的精致小院。 文公公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能伺候辛公公是很多小太监梦寐以求的事情。你一进宫就能获得公公的垂青,还指定要你来暖床,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如此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伺候好公公,知道吗?” 北绝色点了点头,然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着自己,原来只不过是暖床而已。暖床这种事,自他北绝色懂事以来,可是经常做的!他的师父西方常败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冰冷冷的,每年冬天的时候,天天晚上都是靠北绝色为他把被窝、床给暖和了才能安稳入睡的。其他的事情北绝色不敢担保自己一定能做好,但暖床这回事他熟得很,肯定能做好的!但是,现在已经是春天,不冷啊,怎么公公还要找人来暖床?难道他的手脚也象师父那样总是冷冷的? 文公公走到大房子前隔着门朝里面说:“公公,小文子把人带来了。” 一个小太监把门打开,文公公示意北绝色进去。让他一个人进来后,小太监便把门关上。 一进门,前厅正中供奉着的佛堂一下子把北绝色的视线吸引了过去。那个佛堂安了一座半人高的佛像,佛像慈悲地微笑着俯视底下的众生。佛座两边供奉着鲜花,座前是一张三层高的供桌,下层和中层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而上层的正中的香炉燃着檀香,左右两边点着一排的红色蜡烛,那明亮的烛光把整个前厅照得亮堂。 “过来。” 一把不男不女的尖声让北绝色回过神来。他把目光从佛堂那里收回来后,才发现原来在前厅的右边原来有一张摆满了美味菜肴的饭桌,桌边坐着的,正是刚才见过的那个老太监——辛公公。辛公公旁边还伺候着一大两小的三个太监,两个小太监就是之前扶辛公公出场的那两个,而那个大的,是一个容貌俊美的年青太监。 北绝色没有马上走过去,但满桌的饭菜,诱得他吞了几下口水,早已经空空而已的肚子也很不争气地叫了几声。 辛公公笑得慈祥,向他招了招手说:“过来。” 北绝色走了过去,辛公公又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说:“来,坐到公公的身边。” 虽然不是很想坐到辛公公的身边,但想起刚才文公公说的话,北绝色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一大两小的三个太监知情识趣地退出去,屋里只剩下辛公公和北绝色。 辛公公拉过身边人儿的手,边摸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北。” 被摸得疙瘩皮直冒的北绝色想把手抽回来,但辛公公把他的手握得更紧,关切地问: “小北啊,还没有用晚膳吧?来,陪公公用膳。” 听到辛公公的这句话,北绝色灵机一动,马上说:“公公,让我帮你夹菜倒酒!” “好好!”辛公公笑颜逐开地松开了手。 生怕辛公公又来玩?摸手游戏,北绝色赶紧拿起酒壶倒酒,倒过酒后又殷勤地为他夹菜。 想不到,在把菜送到辛公公的饭碗时,辛公公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说:“小北,公公吃不了这么多,你来帮公公吃掉一些吧。”说完,竟夹起了碗里的一块肉,送到了北绝色的嘴边,“来,小宝贝,张开嘴。” 辛公公的举动着实吓了北绝色一跳。那句“小宝贝”,更令他忍不住恶寒了一下。看着那块逼到嘴边、好象还沾着老太监的口水的肥肉,北绝色连忙把手里的筷子悄悄往地上一扔,说:“筷子掉地上了!”然后顺势推开辛公公钻到桌子底下找筷子。 辛公公的举动有点吓人!还是尽快伺候他吃完饭,再把床暖好让他早点睡,然后离开这里! 吃那一顿饭,北绝色的筷子掉到地下起码二十次,虽然他借着“掉筷子”这一招式避过了大部分魔爪进攻,但还是无可避免地被辛公公的魔爪骚扰了好几下。 在调戏和反调戏的斗争中,饭,终于吃完了。 见辛公公吃下碗里的最一口饭,北绝色赶紧站起来说:“公公,时候已经不早了,我现在就去把床暖好,让公公你早点休息。” 辛公公那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说:“哎呦,小北你真是善解人意,公公没白疼你!” 公公那笑容看起来和大师兄的好相似!北绝色硬牵着嘴角笑了一下,低头从辛公公身边离开,快步走进内室。 在昏暗的烛光下,看到了那张靠在墙边的床,北绝色走过去,脱掉鞋揭开被子躺了进去。嗯?怎么被子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不管了,忍下吧,只要把被窝捂暖和了就马上离开! 北绝色刚躺下来,辛公公也跟着走了进来。他直走到床前,脱掉上衣后就往床上爬,北绝色连忙坐起来说:“辛公公,被窝还没有暖和,等下再睡吧。” 辛公公伸手摸上他的脸,邪笑着说:“小宝贝,有你为公公暖床,管他被子暖不暖和。小宝贝,小乖乖,公公会好好疼你的。” 这种对白,好耳熟!此时,辛公公的身体已毫不客气地往北绝色身上倒,那张老脸凑过来,手,竟然一下从北绝色的衣领伸进去! “公公,你想干什么?”北绝色一把捉住辛公公往里摸的手,推开他凑过来的脸,闪到一边去。 那辛公公虽然年纪大,但想不到身手还挺敏捷的。北绝色刚闪开,辛公公已经扑了上来从后拦腰抱紧他,把他压到床上,那张老脸贴住他细嫩脖子,不男不女的尖声在他的耳边很温柔地说:“小北小乖乖,不要害羞,公公会好好地疼你的。”一双魔爪不安分地乱摸,还要动手动脚解他的腰带。 北绝色只觉得满天的乌鸦在头顶飞过。大师兄,乐龙阳,现在又来个辛公公,他北绝色究竟招谁惹谁了?怎么就净招惹些不正常的人? 忍无可忍的他终于人品爆发了! “老虎不发威当我病危啊?岂有此理!” 一声怒吼后,握紧的拳头没有半点犹豫地挥了出去,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辛公公的老脸。辛公公中了这句愤怒之拳后,从被窝里滚了出来跌到地上,鼻子首先着地,光荣地挂彩,鼻血很凄美地横飞而出。 辛公公不相信地捂住鼻子,尖叫起来:“你这个小畜牲竟敢打我!来人哪!来人哪!” 虽然,因为一时人品爆发而出手揍了辛公公,但,从来没有把人揍得见血的北绝色,在看到辛公公的鼻血后,爆发的状态很快转换为不知所措的状态。 “公公,发生什么事了?”一大两小三个太监同时冲了进来。 辛公公指着床上大喊:“捉住他!” 三个太监扑了上来,来不及躲避的北绝色被他们扑倒在地上,最后还被绑起来押到前厅。 大太监问:“公公,现在该如何处置他才好?” 已经被小太监扶了起来、坐在一边擦着鼻血的辛公公,站起来一脚踹到北绝色的身上,恶狠狠地说:“不知好歹的小畜牲!去,把藤条给我拿来!” 小太监很快把藤条送上来。辛公公并不把藤条接过来,只是冷冷地说:“打!给我狠狠地打!打死再拿出去扔掉!” 两个小太监把北绝色按到桌上,北绝色用力地想挣开他们,但身体被绳子绑得紧紧的,根本用不上力。 大太监拿起藤条,用力地往北绝色的背上打下去。落下来的藤条一次比一次抽得狠,每一次都是钻心的痛。但北绝色他咬住牙不让自己喊出来,更固执地挺直身体,不让身体因痛疼而动半下。 “停。”辛公公挥了挥手。 大太监收回了藤条,小太监也松开了北绝色。辛公公走上前抬北绝色的脸,眯着眼睛说:“原来是个硬骨头。” 北绝色用不屈的目光直盯着辛公公,紧闭着嘴唇不发一言,他那倔强的神态竟然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魔力。 辛公公看到他这样的神态,不禁怔了半下。他很快地回过神,嘴里发着“啧啧”的声音,阴声怪气地说:“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小家伙。这么漂亮的人儿毁掉了的话怪可惜的。” 辛公公摸着北绝色的脸,忽而用力地捏住他的下巴,“小北啊小北,公公也想好好地疼你,你偏偏这么不懂事的敬酒不喝喝罚酒。你说,公公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北绝色用力地别过脸,继续保持沉默。 辛公公松开他的脸,自言自语地说:“在这宫里不懂规矩可不行。打死你吗?公公会心痛;赶你出宫吗?公公又舍不得,真是为难啊。”说着,忽然伸手扯起北绝色的头发,硬把他的脸转过来,“这样吧,让你吃吃苦头改掉那一身臭脾气好了。小宝贝,别说公公不疼你,如果你受不了苦的可以回来求公公,公公的床随时让你暖。” 说罢,辛公公挺直腰板,面无表情地吩咐手下的三个太监:“把他送到农事院,记得交代管事的白公公‘好好’照顾他!”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三章 狐假虎威 一片流云挡住了月亮的光辉,浓浓的夜色充斥着王宫里的每一个角落。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进行,被夜色完美地掩盖过去,成了无人知晓的秘密。 三个太监乘着夜色把北绝色押到了农事院。他们说明来意后,那个看起来很窝囊无用、头发半白的农事院管事——白公公,脸上马上堆起阿谀奉承的灿烂笑容,把头点得象拼命地啄米的小鸡,连声说:“绝对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劳烦几位公公回去转告辛公公,小人一定会按照他的意思去办的,请他老人家放心。” 大太监清了两下嗓子,伸手做了个手势。白公公会意地从怀里掏了好一会,掏出一锭碎银,讨好地笑着说:“有劳公公。” 大太监不屑地看一眼白公公手里的银子,说:“就这么一点,还不够我们兄弟几人塞牙缝。这么没诚意的,怎能让辛公公相信你的办事能力?” 明显地,他们是借着辛公公的名义来狐假虎威的。 白公公陪着笑往怀里掏了半天,掏出最后的几个铜钱,连带着刚才那锭碎银一起双手奉上,说:“几位公公,这个月,这个月的薪水还没有,还没有……” “算了!”大太监一把拿过他手里的银子和铜板,“我们这就回去,你要好好看着这个小子!” “行!绝对没问题!”白公公态度良好地把一大两小的三个太监恭送了出去。 送走三个瘟神后,白公公那张陪笑的窝囊脸马上沉下来,待确定三个太监完全走远后,他才朝三人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声,跺了一下脚,恨恨地说:“狐假虎威,算什么东西。” 说罢,他转过身往里走,边走边高声喊:“葱头!葱头!你这小子又死到哪里偷懒了?给我出来!” 没人回答。白公公看一眼被绑得象粽子的北绝色,一把抓起地上的绳索,粗鲁地推着他往里走,边走边不满地说:“都是你这个臭小子害我破财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白公公把北绝色推进了一间象是杂物房、充满了奇怪臭味的小屋里,从外用铁链把门把绕了几圈,最后才锁上一把结实的铜锁。 北绝色用力地撞门,大喊:“放我出去!” 白公公高声说:“吵什么吵!给我安分点!”说完,晃着手里的钥匙扬长而去。 北绝色从里面把门撞了好几下都没有办法把门撞开。身上绑着的绳子勒得他有些难受,特别是背后的伤痕,被绳子磨得很痛。 忽然,体内有一股流动的气逆流而上,胸口闷得难受的北绝色跪到了地上。每次只要他的情绪太过激动,体内的那股怪气就会乱窜,但只要用师父教授的特殊针法,用针刺身上几个控制情绪的穴位就会没事。他想挣开身上的绳子,绳子被打了死结根本挣不开,被反绑到背后的手就算能摸到袖里藏着的绣花针,也没有办法把针拿出来刺自己的穴位。 越来越觉得难受的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大师兄,救我……”北绝色觉得透不过气,神智开始不清醒,在这命悬一线的关头,他想到的人,竟会是他最想逃避的大师兄。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无边的黑暗把他重重地包围了起来。 一阵铁链掉地的声音传来,小屋的门被推开。月光随之洒进屋里驱走了黑暗,但一瞬间,飘过的流云遮住了明月的光辉四周又暗了下来。一个人影从外走进来,扶起晕倒在地的北绝色,手指轻轻地搭到他的手腕上。那人在黑暗中皱了皱眉,很快地割掉绑着北绝色的绳子,然后一把抱起他离开了小屋。 意识迷糊的北绝色觉得有人给他输入真气,压下了体内那股逆转的气。逃了这么多天,转了这么多地方,到最后还是被大师兄找到了吗?北绝色又吐出了些血水,彻底地晕了过去。 屋外,遮着月亮的流云慢慢地散退,不但天空明朗起来,连原本是漆黑一团的王宫也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出了它原本雄伟壮观的气势。 不知晕了多久的北绝色,被一阵若有似无的箫声唤回了意识。他睁开眼睛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很快发现自己光着上身背朝上的趴躺在一张床上。他赶紧爬起来,更发现身处的这个地方虽然并不宽敞也很简陋,但完全不是刚才那间关着自己、杂物房似的小屋!这是什么地方?他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在残存的印象中,好象有人给他输了真气救了他一命,那个人究竟是谁?是大师兄吗?他环顾四周,这里并没有其他人的踪影,只看到了靠在两边墙的两张床、放在屋正中的一桌两椅。 一阵悠扬悦耳的箫声自屋外传来。 披散着头发的北绝色下了床往外走,当他走大门口的时候箫声却忽然停住了。他快步走出去,屋外是一个小院,院里除了两棵高大的梧桐树就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他疑惑地走到院子里,环视一轮四周,还特意走到两棵树下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难道刚才听到的箫声只是幻觉?他摇了摇头,准备走回屋里。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怪异的声响自屋顶传来,然后,一个不明物体从屋檐倒挂了下来!北绝色往那物体看过去,见到的是一个类似人体的物体,双脚朝上,黑靴白裤,深色的衣身,也看到垂下来的一双手,但,却没有看到头! “鬼啊!”北绝色条件反射地大叫一声,退后几步。 “鬼你的头!乱叫什么?”那“鬼”翻了个跟斗,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面,“你什么时候见过象小爷我这样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气度不凡、英俊无双的鬼?” 那“鬼”用不屑的眼神斜看着北绝色,月光洒到他的身上,在地上投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原来那个不是鬼而是人,刚才他倒挂着的时候,衣袍的下摆垂下来把脸给遮住了,北绝色看不到他的脸,就把他当成是鬼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四章 天下第二的葱头 知道对方是人而不是鬼后,北绝色的心放了下。他朝那人看去,见那人是一个浓眉大眼的俊俏少年,身上穿的也是一件没有绣任何花样的单色太监袍,腰间还别着一支竹箫。北绝色试探着问:“你就是刚才给我输真气、救了我一命的恩人?” 俊俏少年扬了扬眉说:“真气?什么真气?是我救了你没错,但我没有给你输什么真气。我只不过是把你从杂物房里拖出来,然后给你灌了几杯冷水、涂了些金创药而已。” 北绝色不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说:“但是,我真的感觉到有人给我输真气……” 俊俏少年打断了北绝色的话,不满地说:“你是不是被打到脑残了?你看我象那些整天喊打喊杀、又粗鲁又没水平又没气质的江湖小混混吗?” 北绝色不解地问:“江湖小混混和真气有关吗?” 俊俏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当然有关!我不是江湖小混混,当然不会武功,不会武功,哪来真气?” 这个理论听起来很对,北绝色只有点头说“是”的份。 俊俏少年很满意北绝色的反应。他伸手拨了一下有些零乱的头发,说:“我叫葱头,天下第二的葱头,你呢?”说完,露齿一笑,那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在月光下闪了几下光。 北绝色说:“我叫小北。”他停了一下,看着葱头的笑脸有些疑惑了,“为什么你是天下第二的葱头?那天下第一那个是谁?” 葱头得意地笑了起来,露出两排能反射月亮光辉的白牙,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他一字一顿地说:“没有天下第一!阿拉的娘说过,天下第一最危险天下第二最安全。虽然我是天下第一,但是阿娘说的话总没错的,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阿拉就勉为其难地当天下第二好了。” 天下第二最安全?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理论的北绝色睁大眼睛看着葱头,好奇地问:“天下第二的葱头,你是哪方面的天下第二?” 葱头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一眼北绝色,慢悠悠地说:“当然是天下第二的聪明人,天下第二的帅哥,天下第二有气质的人,将来更会是天下第二的高人和天下第二的有钱人!” 北绝色不禁笑出了声,然后问:“这样也行?” 葱头瞪他一眼,反问:“你有意见?” 北绝色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小声说:“没有。” 此时的北绝色,一头柔顺如丝的黑发温温柔柔地披散在他光滑白嫩的身上,月光为他的一头发丝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也为那双美丽的眼眸添加了几分的魅力,好一个我见犹怜的绝色佳人! 面对着如此的“绝色佳人”,换成是大师兄又或乐龙阳、辛公公之类的,肯定会觉得赏心悦目,还恨不得立刻将“佳人”拥进怀里好好地呵护一番;就算是普通的正常人,看到一个美得不象人的“美女”站在跟前,肯定也会惊艳一下。但是,当站在北绝色面前的人,换成了是那个天下第二的葱头后,情况就完全改变。 没有赏心悦目的表情,更没有惊艳的目光。只见葱头忽然出手,毫不客气地一记敲到了北绝色的头上。 北绝色不解地摸着头问:“为什么敲我?” 葱头露出没有半点掩饰的厌恶表情,夸张地擦着自己的双臂,万分严肃地说:“警告你,以后别用这么娘的眼神看我!我最讨厌就是水汪汪的眼睛和不男不女的人妖!害我的疙瘩皮都掉了一地!” 北绝色的脸色一变,生气地叫起来:“什么不男不女?我是如假包换的男子汉!” 葱头无视他的愤怒,潇洒地转过身说:“管你是不是男子汉,小爷我睡觉去,没事别吵我!” 不过,就在葱头走出第一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音量颇大的“咕噜”声。回过头,正好对上北绝色那很“娘”的眼神。 北绝色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对他说:“我很饿。” 葱头的疙瘩皮瞬间狂掉。他气愤地指着北绝色的鼻子,怒吼起来:“都说了,别用这么娘的眼神看着我!饿了就自己去找吃的!” 北绝色被他这么一吼,不敢再吭声,咬着嘴唇低下了头。他的这副没有半点男子汉气概的受气包模样,让葱头看得直想一拳挥过去,但他最后还是忍住没出手,只是用力收回手指握实拳头转身快步走进屋里。 不过,过了一会葱头又快步走出来,直走到还呆站在院子中央的北绝色跟前,把一个小布包塞到他的手里,说:“吃完就去睡觉!真受不了你这种人!” 北绝色把布包打开,见里面全是一些小点心。他拿起其中一块,看到上面有一个牙印;再拿起另一块,还见到牙印。仔细地看了看,发现所有的点心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牙印。 葱头说:“不用看了,这些点心全是那些妃子贵人吃剩、宫女姐姐们偷偷地留起来送给我的。这个时候就只有这种东西,吃不吃由你了。”说完,葱头不再理会北绝色,打着哈欠往屋里走。 北绝色看着布包里的点心有些犹豫。但,肚子又在叫了,真的好饿!最后,耐不过强烈的饥饿感,还是决定吃了。他捧着那包点心快步走到屋前的石阶,拿起一块塞进嘴里。想不到那点心卖相虽然欠佳,但味道却是出乎意料地好!他用双手抓起点心轮流往嘴里送,但是,吃不了几口,竟然噎住了! 水!水!北绝色被噎得发不出声音来,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很倒霉地被噎死的时候,一只善良的援助之手从旁递过一杯水。他一把抓过杯子灌了几口水,才把塞在喉咙里的东西灌下去。待他回过气来后,想对那个伸出援手的人说声“谢谢”,却看不见有任何的人在前后左右,只看到旁边的石阶上放着一个铜茶壶。 很快就把那包点心全部解决掉,虽然只能吃个半饱,但总比饿着肚子好。北绝色提着茶壶走回了屋里,屋里正中的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小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勉强能看到那张靠着左边墙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他把茶壶放回桌上,转身关上门,吹熄了灯,摸索着爬上了另一张床。背后的伤口虽然涂过金创药,但还是觉得痛,他只好面朝下地趴在床上。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五章 伺候大爷的架势 天还没亮,还在睡梦中的北绝色被吵醒了,准确来说,他是被接连几的声尖叫给吵醒的。 几声毫无章法的尖叫从外面传来,紧接着就听到一把不男不女的声音抓狂地喊:“是谁?是谁把我的新锁和铁链弄断了!?” 抓狂的叫喊声刚过,门就“砰”的一声被人用力地推开,白公公旋风般冲进来,直冲到葱头的床前气急败坏地大叫大嚷:“葱头!你给我起来!岂有此理,你又损坏王宫的公物了?王宫里的一草一木一物品都是属于皇上的,你损坏它们就是对皇上大大的不敬!对皇上不敬是要杀头的!” 葱头对白公公的叫喊完全无动于衷,转过身拉过被子盖住头继续睡。 反而是北绝色,被白公公的鬼叫神功弄醒,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白公公看到北绝色的存在后,鬼叫神功的功力瞬间大增,小宇宙马上爆发:“葱——头!!!这个讨厌的小子怎么会睡在这里!!!!你竟然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私自把他放出来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头儿的?” 葱头扯开被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很不爽地问:“小白,你欠我那十两银子准备什么时候还?” 此话一出,轻易地击破了白公公爆发的小宇宙,更把他的鬼叫神功化解得无影无踪。只见白公公由狂暴烦燥的更年期阿叔变成慈祥和蔼的可爱阿伯,一张老脸堆着讨好的笑容,很没骨气地对着葱头哈头点腰,说:“哎呦我的葱头爷,那银子的事情,咱好商量,好商量。” 葱头继续用不爽的语气问:“那烂锁和生锈的铁链呢?” 白公公笑着说:“没事,没事!小的私底下找人来修理好,不让皇上知道就行了。” “还有这个我没经过你同意就私自放了出来的小子呢?” “这个更好说!”白公公搓着手笑得更讨好,“小的本来就想放他出来,想不到倒要劳烦葱头爷你来代劳,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哈哈!那,银子的事情……” 葱头看了白公公一眼,说:“就等你有钱的时候再还吧!小白,你年纪都不小了,怎么老爱大呼小叫的?要稳重,稳重,知道吗?下次不要再为些小事来烦我!” 白公公松了一口气,说:“没下次,没下次。葱头爷,时候不早了,用过早膳就去干活好不好?” 葱头打断他的话:“罗唆!” 白公公赶忙陪笑说:“是是是!葱头爷你自便,小的不打扰,小的先告辞。”说完,他转过身来对着北绝色,笑脸变成拉长的马脸,“你!跟我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赖死挺尸,不用干活啊!?” “等下!”葱头喊住白公公,“小白,给他找件新的衣服换上吧。这小子本来就已经没有多少气质可言,还让他穿着背后穿洞的烂衣服跟在我身后,多难看,多影响小爷我的形象!” 白公公呆了一下然后不确定地问:“葱头爷,你的意思是,让他跟着你去干活?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和别人搭档、坚持独自一人把活干完的吗?” “小爷我想改变一下过往的行事作风,不行吗?”葱头白了他一眼。 白公公为难地说:“这个……他,他是辛公公送过来的,辛公公吩咐过小的要‘好好’照顾他,如果让他跟你的话,让辛公公知道了就……” 葱头鄙视地看他一眼,说:“说你小白还真没错!用你的小白脑袋想想,那个辛公公处尊养优的,会吃饱了撑的跑来这里关心基层工作吗?况且,整个王宫里,谁不知道农事院的送香房干的是最下贱、最苦的工作?辛公公的本意就是要你代他好好地折磨这小子,小爷我心肠好,知道你这小白想不出好的折磨办法向上头交差,让他跟着我,你就不用费心思了!” 白公公听了后,喜上眉梢地连连点头称是:“对对对!还是葱头爷你想得周到!这个讨厌的小子就交给你好好地调教,小的马上去拿新衣服过来。” 见葱头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白公公收拾得贴贴服服的,北绝色的内心不禁的有些崇拜他。不过,一回想起他昨晚说自己“不男不女”、“人妖”,北绝色就硬生生地把心里的那点崇拜之情压了下去。 换过白公公送过来的新衣服,北绝色跟着葱头走出了小院。原来外面是个大院子,而北绝色昨晚住的小院就是这大院里的一个角落。 大院里,已经有好几个太监围着水井或是打水,或是梳洗。当他们注意到葱头时,全部停止了手头的动作,然后统一堆起笑容齐声喊:“葱头哥早!” 葱头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井边,所有人马上把最佳位置让出来。一个太监为他捧过一盆干净的洗脸水,一个太监递上一条洗脸巾,一个太监送上一杯漱口水。待葱头梳洗过后,两个太监动作迅速地从屋里抬出一张桌子,摆放到大院的空地上,另外几个太监拿来几样简单的早点放上去。摆放妥当后,所有的太监恭敬地齐声说:“葱头哥,请用早膳!” 完全就是伺候大爷的阵势!这种阵势北绝色不是没有见识过,好歹他的几个师兄都是大爷级的人物。但是,眼前这个葱头虽然有些嚣张,但从他的衣着打扮各方面来看,应该也只是个地位不会高到哪里去的普通太监。他究竟有什么能耐,可以让农事院里所有的人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对葱头这号人物,北绝色的心里除了点点的崇拜之情,更升起了点点的疑问。 梳洗过、吃过早膳后,北绝色便开始了他在王宫里第一天的工作。经过葱头的简单讲解,他也大概知道了农事院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被分配到农事院这里来的,基本上是宫中各房犯了错误的太监,再不,就是新进宫、不懂用钱来孝敬或不懂伺候大太监、脾气不好的小太监。揍了辛公公的北绝色,就属于最后那一种。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六章 洗马桶的专业户 位于王宫最偏僻的一角的农事院,是宫中众多办事部门里地位最低的一个。农事院里生活着一群被隔离、被遗忘的人,除了主管大太监,其他的太监吃住都只能在农事院的范围内,绝不能和别的部门的太监们同吃同住。 农事院,就象是皇帝流放罪臣的流放之地、放置弃妃的无情冷宫,就算皇恩如何的浩荡,也绝不会浩荡到这个地方来。进了农事院,就成了被遗弃的宫人,永远没有出头的一天。 而农事院主要分为御耕房和送香房两个部门。 御耕房就是管理皇家菜地的,那菜地里种的全是只供皇室成员享用、品种稀有的四时果菜;在御耕房里,干得好是你的本份不会有奖赏,但如果干得不好则随时会被重罚,甚至会连小命都保不住。 送香房,名字好听,说白了,其实就是倒夜香、洗马桶的专业部门。宫中所有的马桶,上至皇帝御用的私家黄金马桶,下至各宫各院的马桶,全部归送香房负责。 具体的工作流程并不复杂:每天清晨用推车把干净的马桶送到宫中各房各宫各茅厕,把各处脏的马桶全部收回来清理干净,再把倒在一起的夜香送到御耕房当肥料,那样一天的工作就基本算是完成了。这份工作听起来不是很难,顶多就是脏了一点臭了点而已。 当北绝色知道自己将要成为洗马桶专业户的时候,他第一时间问葱头:“王宫里一共有多少个马桶?” 葱头想都不用想地脱口而出:“一共有三千三百三十九个而已。” “三……三千三百三十九个?而已?!”北绝色不由地惊叫起来。能不惊叫吗?整个送香房,连他在内也才一共十个人,两人一组的分到宫中各个不同的地方收马桶,算起来,每一个人每天平均要处理差不多三百三十四个马桶!这个数字有点吓人,但更吓人的是这个大得离谱的王宫。他推着一车干净的马桶跟在葱头身后都已经走了许久,还没有收上半个马桶呢!照这样看来,光是收集工作就要花掉不少的时间,在加上清洗工作和送肥料到御耕房,那得要多久才能把工作全部完成?难怪葱头会说送香房干的是最下贱、最苦的工作,也难怪辛公公要把自己送到这里来“好好照顾”! 推着一辆空车走在前面、轻松地哼着小曲的葱头象是知道北绝色心里的想法,他回过头来说:“能当小爷我的搭档,算你这小子走运。我走的是低调路线,所干的活绝对要比走高调路线和中庸路线的那班人少。” “低调路线?”北绝色不解地看着葱头,“高调路线,中庸路线,都是些什么?” 葱头有些得意地说:“这几条路线是我特别为送香房设计出来的,根据负责的地方不同而分为高调路线、中庸路线和低调路线。高调路线负责的,是宫中地位高的人的马桶,如皇帝、皇后、太后、贵妃、太子之类的;中庸路线则是负责有些地位的人的马桶,例如受宠但封号不高的后宫佳丽、各房太监大总管等;至于我所走的低调路线,服务对象就是先帝的遗妃,又或是被当今皇上遗忘和冷落的弃妃。” 北绝色忍不住插嘴问:“马桶不都是一样的吗?为什么要分不同的路线来干活?” 没有最小白的,只有更小白的。这小白难道完全不知道这世界有“等级之分”这回事的吗?葱头同情且鄙视地看了身后的单细胞生物一眼,他懒得回答北绝色的问题,只是顺着前面的话继续说:“这三条由我这个天下第二的从头所设计的路线,可是大大地满足了送香房里各人的不同愿望,更是完满地解决送香房长久以来因路线问题而引发的房斗现象。” 宫斗、廷斗、群斗北绝色有听说过,但还从没有听说过“房斗”的。他很好奇想知道什么叫“房斗”,但葱头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他不好插话。 “送香房那班笨蛋,”葱头的语气甚为不屑,“完全无视自己只是个倒马桶的低微太监事实,总幻想着哪天会被亲自出来倒马桶的皇帝或其他贵人看上,从此就能脱离送香房,飞上枝头变红人。当我为他们设计出三种完美路线,并自愿走低调路线的时候,那班家伙个个笑得象二百五,还以为自己捡到了天大的便宜,而一直因分工不均而被大家长期鄙视的小白更是感激得老泪纵横。” 北绝色终于找到了一个插嘴的机会,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会这么的尊敬你。” 葱头摇着头得意地说:“错了,他们之所以要敬我怕我,是因为他们都欠我的钱。” “欠钱?”北绝色惊讶地看着葱头的背影。 葱头回头得意地一笑:“嘿嘿,身为宫里的低等太监偏要走高调路线,就得要被高级太监和高级宫女们欺负勒索。不能得罪那班伺候贵人的大红人,他们就只好找整个农事院里最有钱的我借钱孝敬那班人了。”葱头忽然停住了脚步,认真地看着北绝色,“不要说小爷我不关照你。要记住,宫中生存第一法则:做人要低调。你越低调,低调到象地上一粒沙、低调到无人注意你的存在,那你的小命就能保得很长久。” 当一个看起来有些嚣张、一副大爷款的人来跟你高调地大谈低调的好处,听起来有些怪异。北绝色正想问要怎样才算低调,却见葱头把车停住,走到旁边一扇关闭着的大门前用力拍门。 那是一扇曾经是朱红色的木门,经过年月的洗礼,上面的朱漆早已剥落了大半,霉霉烂烂的门脚更让那扇门看起来破烂不堪。倒是那高高的木门槛,新净得和那烂门完全不相符。一个驼背的老太监从里面把门缓缓地打开,门后是一个荒凉破落的大院,里面林立着好些同样破落的独立小屋。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七章 冷宫里的女人们 破烂的院门一打开,葱头回过头来吩咐北绝色:“搬七个干净的马桶进来。”说完,他一脚跨进大院,朝里高声喊“美女姐姐”,同时还高举着双手使劲地挥舞。 北绝色探头往里看,发现前面大院里各个房间里走出了好几个女人,准确来说,是各个年龄阶段的女人。上至满脸皱纹的白发女人,下至青春少艾的少妇。看得出她们都是过去式的或是现在的美女,也看得出她们有经过精心的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插上简单的木衩或木梳来装饰,有的还在发髻上插了几朵不知道从那里摘来的小花;身上穿的虽然是看起来有些年日、洗得发白的朴素衣裙,但却是干干净净的。 那几个女人正热情地向葱头围过来,而且,每人手上还提着一个脏马桶! 葱头嘴巴很甜地说:“哎,美女姐姐,怎么好意思要你们亲自把马桶送出来?象你们这些娇滴滴的美人儿怎能干这种粗活?弄脏了你们的纤纤玉手可是天大的罪过,放下放下,让我来!” 绿衣白发女满心欢喜地笑着说:“葱头你这孩子,跟姐姐客气什么?” 中年红衣女接过话来说:“你是我们最疼爱的小弟,姐姐当然要关照你。” 其他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地说:“就是就是,葱头你不能和姐姐们这么客气的。” 在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北绝色提着四个干净马桶走了进来。绿衣白发女抬眼瞄他一下,立刻反应很大地把马桶往地上一扔,问:“葱头,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小妖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妖……孽?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妖孽?王宫不是这么猛大白天也闹鬼吧?北绝色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往后张望。 绿衣白发女的话引起了其他几个女人的注意,她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北绝色,然后,脸上统一地露出又憎又恨又鄙视的表情,接着就是放下手中的东西围住葱头开始七嘴八舌了。 “葱头小弟,这个长得象狐狸精似的是谁?”蓝衣少妇似冰的目光狠扫了北绝色几下。 其中一个青衣中年女更是夸张地捉紧葱头的手臂,象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把他拖后几步,紧张地说:“好弟弟,你堂堂一个大好青年的,千万不要和这种长得象狐狸精似的妖孽靠得太近,会害死你的!” 狐狸精?妖孽?听着那几个女人的话,北绝色四周张望起来,没有啊,这里除了他们几个人,并没有其他任何古怪灵异的物体啊!他收回了目光,疑惑地回望那几个冤气极重、苦大仇深地直盯着自己的女人。 听到那几个女人继续在七嘴八舌: “小弟啊,你看这妖孽一副媚君惑主、祸国殃民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没错,那个迷惑商纣的妲己、玩弄夏桀的妹喜、跳掌上舞的赵飞燕就是这种货色!” 有才!说罢神鬼“山海经”,又扯到中国帝皇艳情史上来了,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谁说“头发长见识短”的?事实证明,女子也是能上通鬼神,下知历史,说不定还是精通面相学说的呢。 很明显地,这几个女人口中所说的祸害就是北绝色。但,一直固执地认为自己长得其实很有男子气概的他,当然没有听明白她们是在说自己。于是,他继续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前面的那群人,最后更把目光停留在葱头身上,想从他那里看出个答案来。 想不到,他那种粉纯洁粉无辜的眼神竟然会大大地刺激了那班女人。绿衣白发女首先捋起衣袖向他走过去,直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说:“你这狐狸精!不知廉耻勾引了皇上还不算,现在还跑来这里想祸害我们的葱头小弟?” 另外几个女人也跟了上来,恶狠狠地盯着他无比怨恨地说:“我们有什么不好?我们贤良淑德、知书识礼、大方得体,为什么皇上要抛弃我们,为什么皇上只宠这种狐媚子?!我们是不会饶恕你这妖孽的!” 北绝色看着那直指着自己的若干根指头,这阵势,矛头好象是指向自己的。他总算是明白过来,刚才这些女人所说的妖孽、狐狸精,原来就是在说他。北绝色的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他看起来真的有那么祸国殃民、不是好东西吗?还有,这几个女人肯定又是毫无疑问、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成女人了。 他有些无奈地说:“各位,我是男的……” 但是,那几个女人根本不容他把话说完就很彪悍地冲上来,二话不说地把他直接扑倒在地,纷纷亮出锋利的指甲,异口同声地说:“打死你这个妖孽!都是你!都是因为你,皇上才会冷落我们,把我们打进冷宫!今天我们定要替天行道、警恶惩奸!” 事态严重!深知这几个女人的怨气有多重的葱头在她们把北绝色毁容前,赶紧上前搭救。 葱头闪进女人堆中,大声说:“美女姐姐,手下留情!这家伙是刚进宫的小太监!” “太监?”伸向北绝色的魔爪暂时停了下来。不过,稍停片刻,几双魔爪再次伸过去,三扒两下地扯开了北绝色的上衣,直到他那光滑且平坦的胸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几双魔爪轮流地把北绝色那白嫩胸膛蹂躏了一番,确定他绝非女人后的,说:“真的是个太监,葱头,你怎么不早说?” 几个彪悍女人收回了魔爪,笑容满脸地扶起北绝色,甚为亲切地说:“没你的事了,你可以退下了。” 被她们的彪悍作风吓得半死的北绝色双手死死地护在胸前,眼含泪光地点了点头。王宫,真是太可怕了!而王宫里的女人,比他那个无敌大师兄更可怕! 早就见识过这些女人的各种奇葩行径的葱头,处变不惊地保持着笑容,若无其事地把脏马桶搬出去,再拿进来几个干净的马桶放到地上,然后说:“美女姐姐,我们走啦!喂,那个傻子别呆站着装死不干活,走啦!” 听到葱头的话,衣衫零乱的北绝色回过神来,他赶紧拉好被扯开的衣服,紧跟着葱头往外走。 听到身后的那几个女人热情地说什么“葱头小弟,新来的小弟,明天再见”,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加快往前走的步伐。 走出那个大院,那个驼背老太监把门慢慢地关上了。沉重的门,再次把大院和外面的世界隔开来。 北绝色回过头往后望。有门挡着,已经看不到那几个强悍的女人了,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心有余悸地问:“刚……刚才那里是什么地方?怎么那些女人这么可怕?” 葱头说:“刚才那里就是冷宫,住在那里的,或是犯了过错,或是因各种争斗被皇帝遗弃了的妃嫔、贵人、美人之类的。” “因为一直见不到皇上,一直没有得到心里所期盼的爱,所以……”北绝色迟疑了一下,“她们的怨气看起来才会那么强烈?” 想不到那个单细胞小白生物竟会说出一些有水准的话来,觉得有些意外的葱头怔了一下,然后才说:“或许是。我只知道进了冷宫过的就是自生自灭的日子,每隔一段时间,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或疯了,或自行了断,又或病死的,怨气不重的话就活不长啊。” 葱头不知道,此时北绝色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熟悉身影。那个人,也是一直见不到所爱的人,也是一直没有得到心里所期盼的爱。想起那个人孤独的身影,看着冷宫那扇门,北绝色的神色有些黯然地说:“她们很可怜。” 葱头大笑几声,接着用教训的口吻说:“大部分可怜的人自有其可恨之处。不长脑子的小子,宫中第二生存法则就是:不要随便可怜或同情别人。你认为别人可怜,说不定在别人的眼里你更可怜。”葱头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其实啊,我觉得长了一副人妖的模样、没有半点男子气概的你更值得我可怜。” 说罢,葱头不再理会北绝色,径直地大步往前走。 北绝色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醒悟过来葱头又一次明踩他不象男人时,葱头已经走得远远的了。 “可恶!我哪里象人妖了?天下第二的烂葱头,我要和你势不两立!”北绝色气愤地朝着葱头的背影怒吼。 葱头回过头来,笑得欠揍地说:“很好很好,最好是势不两立,这样小爷我就不怕会被不男不女的家伙爱上了。” 这下,简直就是直指北绝色是个有断袖之僻的非正常男人,还臭美地认为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 被气得七孔生烟的北绝色最后冲他的背影冒出一句:“你去死吧!我是只爱女人的钢铁直男!” 葱头头也没回地回应说:“如果你这个娘里娘气的太监也能称为钢铁直男,那天下的公鸡都能下蛋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八章 小茉莉和阮氏三雄 虽然,北绝色很想随手拿起一个马桶把葱头砸死就算,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没出手。 师父曾说过:如果干你的人比你强势,忍吧!实在忍不过的,就躲吧,干不过,难道咱还不会逃吗? 忍和逃,就是西方常败的生存之道。被他一手带大的北绝色,多少还是受到了他“忍道”的影响。幸好有西方常败一向以来的良好教育,也幸好北绝色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葱头比自己强势,所以,一个马桶引发的血案才没有发生在葱头的身上;所以,收马桶的工作也得以顺利地继续进行。 北绝色郁闷地推着车跟在葱头后面,走了一会来到了一个两边有着好些院落的地方。不同的院子里,有的里面只有一座独立的房屋,有的是两座规模小一点的屋相对而立,有的则是挤着好几座相连的小屋。 据葱头说,这一块地方里住的人,全是些有点身份、有封号的“王的女人”。有些是进宫以来没有机会得过皇宠的,有些是曾经被宠幸过一次半次、但现在已被皇帝遗忘了的。简单来说,这里住的,全是些被投闲置散的“皇的女人”。虽然是闲人但她们也肩负着两大作用:作用一是填充一下这大得可怕、房子多得吓死人的王宫;作用二就是为皇帝那“后宫佳丽三千”的面子工程,添上光辉的一笔。这里住的女人们虽然不用被冷宫那扇门关起来,还能有一两个宫女、太监在身边伺候着,地位也比冷宫里的那一群女人稍微高一点,但其实也好不到那里去,一样都是在等待中消耗青春年华的女人。 有三个太监站在院落之间的空道上,象是在等着什么,见到葱头出现他们马上迎上来。待他们走近,北绝色才发现他们三人的脸看起来很相似,感觉上就算不是三胞胎也起码是三兄弟。 葱头朝他们问:“都准备好了吗?” 几个太监笑着说:“准备好了。” 说罢,他们从某个角落里搬出一个又一个的脏马桶,一一放到葱头的车上。在几个太监搬马桶的时候,一个院子里跑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那身影直扑向葱头。 那个瘦小的身影粘到葱头的身上,甜甜地喊:“葱头哥哥!” 原来那是一个年约十岁、梳着丫髻、穿着粉色宫女服的小女孩,她的身子虽然瘦小,但却是脸蛋圆圆,眼睛也是圆圆的,看起来很可爱。 “小茉莉,这个时候你不用伺候你家娘娘梳洗装扮吗?”葱头摸着小宫女的头,笑得象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哥哥。 小茉莉回以甜甜的笑容,说:“娘娘说身子有些不爽,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没起来呢。”说着,她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葱头,“葱头哥哥,你上次教我写我的名字,我有认真练习的哦!给你看看!你看茉莉有没有写对。” 葱头接过来,打开。 没有哪个招惹他的北绝色也好奇地凑上来看,见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上面写的全是“小茉莉”几个字。 小茉莉注意到北绝色的存在,用一双好奇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问:“葱头哥哥,这个漂亮的哥哥是谁?怎么茉莉以前没有见过他?” 葱头头也没抬地说:“没用闲人一个,不用管他。” 没用闲人?北绝色有些不满地瞪了一下葱头。小茉莉走上前拉了拉北绝色的衣袖,眨着眼睛笑得可爱地说:“漂亮的哥哥,我叫茉莉,你呢?” 想不到小茉莉会主动过来搭话的北绝色,迟疑了片刻才说:“我,我叫小北。” 小茉莉还想说什么,却听到有人从某个院里大喊:“小茉莉,你在哪?” 小茉莉说:“我要回去了!”她匆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大一小的两个布包,小的那个塞到北绝色的手上,大的则塞给了葱头,“小北哥哥,这是给你的见面礼!葱头哥哥,这是宫女姐姐们要我带给你的!你记得下次再教我写别的字啊!”说完,她很快地跑开了。 北绝色打开小包,原来里面装的全是一些带着牙印的小点心,和昨晚吃的那些很相似。葱头从后一巴拍到他的头上,说:“发什么呆,干活啦!” 对,干活!不过,当北绝色转过身准备去搬马桶的时候,见那几个容貌相似的太监已经把所有的活全干完了。 葱头问:“都齐了吗?没有漏掉哪一房的吧?” 三个太监并没有直接回答葱头的问题,只是马上摆开阵势:中间的一个笔挺地站着,双手高举向天;另外两个左右跨腿弯膝站好,双手分别向左右伸出去,和身体呈九十度角。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是—— 心细如尘,明察秋毫,工作负责,态度认真,刻苦耐劳,精乖伶俐,无人不知,无人不爱的——阮氏三雄!” 几个人同时把手收回来,立正站好,继续喊口号:“葱头哥,你满意的笑容,就是我们永远的追求!所以,我们办事你放心,已经数过了,不多不少一共是五十九个马桶。” 葱头用司空见惯的语气说:“很好,谢谢啦,你们可以撤了。” “是!葱头哥你慢走!”三人单脚跺地,此致敬礼,挥一挥衣袖,各自用夸张的动作向四方散开,不带走一片云彩……不过,就从衣袖里散出了大把大把华丽丽、艳灿灿的飘零花瓣。那满天的花瓣在空中乱舞了一阵才纷纷掉到地上,那一地的狼籍,也不知道要谁来收拾了。 几张相似度极高的脸凑到一块来,又喊口号又做极有喜感的滑稽动作,还要自称什么“阮氏三雄”,梁山那一百零八位好汉的颜面都被这三个人扫光了。 看着那三个华丽丽地撒着花瓣撤退的怪胎们的背影,还有那些诡异地飘散在风中的花瓣,北绝色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三人的趣味真是华丽得恶俗啊! 吐槽完毕,推着车继续往下一个目的地出发。听闻,下一站就会到那班被忽视、没有地位、没多少机会享受到父爱的皇子皇女们的住处。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九章 销魂的唐宋八大家 无聊地走在路上,好奇心升起来的北绝色忘了刚刚才下定决心要和某人势不两立,他忍不住问葱头:“刚才那三个怪胎是谁啊?” “他们是阮氏三兄弟,大哥叫大一,二哥叫大二,三弟叫大三。”葱头不计前嫌,心情不错地详细解释,“伺候皇帝的老婆是他们的正职,当我的收马桶小弟是他们的副业。” 北绝色有些不相信地问:“不是吧?他们是你的收马桶小弟?” 虽然进宫才两天,但经过葱头之前的讲解,他还是知道农事院是整个王宫各办事部门里地位最低的。而且,看白公公那窝囊样,堂堂一个农事院的管事也能被辛公公手下的小太监欺负得不敢吭声,就可以知道农事院里的太监地位低到什么程度。能伺候皇帝老婆的太监,地位再怎样低,都不会比一个农事院小太监低吧?葱头有什么能耐把他们收为小弟? 葱头大笑了几声过后,说:“你以为我这‘天下第二的葱头’是浪得虚名的吗?能当上天下第二、举世无双、倍受尊崇的我的小弟是他们的运气!” 又来了……这个自称天下第二、动不动就高调地自我陶醉的家伙,他自恋程度,简直就和那个喜欢在女人堆里打转的臭美二师兄不分上下! 走在僻静的路上,在不同的长廊底下穿梭了一会,前方又出现了好些院落,看起来和刚才那个安置皇帝老婆们的地方很相似,一样的两边是院落,中间一条不宽不窄的通道直铺向前,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几个太监在等候着葱头的大驾降临。 葱头把车停在路中央,举目四望,提高声音喊:“唐宋八大家,你们死到哪里去?” 身后的北绝色听到他这么一喊,反应很快地问:“唐宋八大家?不就是韩愈、柳宗元、欧阳修、王安石、苏洵、苏轼、苏辙和曾巩么?” 在西方常败的严厉管教下,他除了精通绣花和梳髻描容,熟读《烈女传》、《内训》、《孝经》、《女则》等女子必读刊物,还学习过唐诗宋词的,唐宋八大家那么响当当的人物,他可以不知道吗? 葱头又用同情地目光看了一下北绝色,说:“你叫小北不是叫小白吧?唐宋是多久前的事情了?死了起码几百年的死人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吗?你当人家是不死怪物还是会尸变啊?” 被葱头抢白了一番的北绝色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然后好学地问:“那,你说的唐宋八大家是什么人?” “他们是……” “葱头哥!我来了!”一声欢快的叫声传过来,打断了葱头的话。 北绝色抬眼望过去,竟然看到一个手里挥着一条颜色鲜艳、绣着大朵大朵花的小手帕的年轻太监,他另一只手提着马桶,正向这边踩着小碎步的慢奔过来。绣花的手帕、女儿态,让北绝色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师父西方常败,很有亲切感! 不过,这种亲切感瞬间被冲击得荡然无存。就算是被喜欢穿女装、常做出无限娇美女儿态、作风异于常人的西方常败培养长大的,但当北绝色看到眼前出现的景象,还是不由地打了几个冷颤。 那个挥着小手帕的太监的身后,竟……竟然还跟着四个一样年轻、一样挥舞着艳色绣花小手帕、提着马桶的太监,他们扭动着身体慢动作地奔跑着,还统一地、做出风情万种的姿态边抛媚眼边喊着:“葱头哥!” 虽然,在看到第一个太监时想到了师父,还觉得有亲切感,但当几个比西方常败更“娇艳”的人物一起涌出来时,那视觉效果可不是一般的惊吓!换了是一般人,可能早就被这种场面吓晕过去了。 看着几个左扭右拧地慢走过来的人妖,那几条乱舞的妖艳小手帕太能刺激神经,那乱抛的媚眼、那句娇嗲的“葱头哥”,北绝色只觉得画面太美不忍直视。什么世道啊!怎么会有能把人雷得如此销魂的强人出现?人间极品啊!看到这几个宫廷极品,多年来一直在心中吐槽西方常败的打扮恶俗兼吓人的北绝色,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师父是那么的绝美无暇、出尘逸世,绝对是泥石流里的一股清流! 北绝色忍不住揉了揉被辣得厉害的眼睛,尔后惊讶地发现那个最讨厌不男不女人妖的葱头,面对着这几只极品妖孽竟然是出乎意料的镇定。看着葱头那纹丝不动的背影,北绝色不禁对他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非人类忍耐力深感佩服,还要额外地增加几分敬仰之情。 几个太监留意到站在葱头身后的北绝色,齐齐放下手中的活。为首的太监象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拍手,高声说:“葱头哥,你也终于开始对男人感兴趣、要养小白脸啦?” 另一个太监激动地得流泪,用小手帕印了印眼角,用倍感安慰的语气说:“真是太好了!葱头哥你终于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真真正正的太监了!” “葱头哥的眼光真好!一看这小白脸就是极品的平胸美人小白受!”最后面那个太监羡慕地说。 什么?平胸美人小白受?!看那几个极品太监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的身上扫,北绝色就算再傻再天真,也知道他们是在说自己。岂有此理!他北绝色乃堂堂男子汉,什么时候变成了被男人欺凌、没有半点男子气概的小受? “葱头哥!”最左边的那个太监咬着小手帕,露出一副没有任何掩饰的酸溜溜怨妇样,“我永远在等候着你的回头一瞥!即使是十年,百年,千年,万年,我也愿意为你守候在原地!” 夸张了点吧?百年归老,千年烟灭,万年都成化石了,哪还来个原地守候?虚伪! 最右边的那个马上补充:“回头便知,我心只有你!葱头哥,我的爱,我的心,我的身永远为你保留!” 两个太监肉麻的真情告白,终于把北绝色华丽丽地、彻底地雷倒了。除了目瞪口呆嘴角抽筋,他实在是做不出其他的反应来。 “你他娘的!”被那几只极品弄得早就掉了十几层鸡皮的葱头,终于失去了最后的镇定,忍无可忍地人品大爆发了!他抓狂地随手从身边抄起个什么家伙直往几个太监砸过去,“唐输!宋辞!八哥!大嘴!家不兴!你们几个笨蛋今天抽什么风!”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十章 绣花的公主 五个太监身手敏捷地躲开葱头砸过来的物件,然后两眼放光的激动地说:“冲冠一怒为红颜!帅呆了!葱头哥,我们崇拜你!”五人各自摆出千娇百媚的姿态,眨巴着星星眼一脸崇拜的表情围到葱头面前。 “给我死开!”葱头再接再厉地抄家伙砸过去,“少装人妖来恶心老子,是不是皮痒欠揍?!” 几个太监退到离葱头两步之遥的地方站定,齐齐露出委屈的神色,为首的一个把小手帕咬到嘴里,两眼带泪的忧怨地说:“葱头哥,我们只是想让我们最最仰慕、最最尊敬、最最深爱的葱头看看我们几个人最美丽动人的风采而已。葱头哥,我们愿意把最美好的都奉献给你……” “够了!”葱头怒火中烧地打断他的话,“唐、宋、八、大、家!再不给老子变回原形,以后就不要再当我的收马桶小弟!” 听到葱头这样的话,几个极品太监动作迅速地把绣花小手帕塞回怀里,扭得差点让盆骨移位的腰立刻挺直,眼睛也神奇的不再间歇性地抽筋。 他们同时摆出良好的认罪态度,说:“葱头哥别生气,我们只是见今日春暖花开是个开玩笑的好日子,和你开个玩笑娱乐娱乐嘛!玩笑而已!我们现在就去干活!” 简称“唐宋八大家”的五个太监回复正常状态后,很快就把该做的事情妥善做好,然后陪着笑脸各自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对葱头说:“葱头哥,这些全是各个院里的宫女姐姐托我们拿来给你的。” 葱头一声不吭、臭着脸的示意北绝色上前从他们的手里接过所有的小包。 五个太监笑得更讨好地说:“我们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做出让葱头哥觉得不爽的事情!葱头哥,我们继续合作愉快?” 葱头冷哼一声,说:“再有下次,自动消失!” 几个太监如获大赦地点着头连声说:“是是是!”然后,排开在两边夹道热烈地欢送葱头和北绝色离开,就差没撒花了。 进宫不到两天,碰到的人却一个比一个怪、一批比一批雷人。 王宫何处才会无怪胎?正常点的人类难道都不在王宫里生活的?北绝色含着泪仰首望天,他这是作的什么孽,好端端的怎么就这般想不开的跑到王宫来了?他还想多活几年,他不想动不动就被雷个里嫩外焦、风中凌乱地口吐白沫啊! 离开了几个极品太监的管辖地,走不了多久见葱头推着车灵活地往右边的路口一转,北绝色赶紧跟了上去。 转过去后,前面出现的不再是院落之类的建筑群,而是一个水波荡漾的大水池。一条长廊架在水池上,灰黑色的石柱顶着廊身,青灰色的石板砖,黑色的雕花木护栏,黑色的木柱支撑起顶上的那一排青色的瓦,廊檐下是一排装饰的雕花木板。桥呈半月型,两端各自连接着水池两边的两座楼阁。 水池的边上种着一圈荷花,不过现在还没到花开的季节,只能看到绿绿的荷叶连绵不断地包围着整个水池。岸上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树,树和树之间还种着开得灿烂、争芳斗艳的各种时令鲜花。一条能容两辆推车并排行驶、弯曲的路夹在朱红色的宫墙和水池之间向前伸延,葱头和北绝色顺着这条不知道通向那里的路,一前一后地往前走去。 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特别的水池的北绝色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架在水池上的长廊,一直以为架在水面上的只会是桥,想不到还能架其他东西的!他好奇地问葱头:“这里是什么地方?” 葱头回答说:“这地方叫画池,王宫众多水池里算是小的一个。” 北绝色听得目瞪口呆的。这么大的一个水池,在王宫里算是小的一个?那王宫最大的那个水池究竟有多大?还有,能容得下这么一个“小水池”的王宫,会大到什么程度? 推着车走过一座石桥,看到前方不远出有一条用青色石板铺成、有着黑色雕花护栏的九曲回廊迂回曲折地伸向水池中央,而水池的中央,则有一座八角飞檐亭,红色的四方亭柱,琉璃瓦的亭顶,每个飞檐垂挂着一个泛着青色铜锈的小钟。 亭中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北绝色,远望过去见那人披着淡紫色的云肩,穿着白色长裙,松松发髻垂在一侧,余下的头发长至腰间,和衣裙一起随着微风而摆动。从打扮来看,很明显坐在亭中的是一位女子,应该还是一位年轻女子。看不到她的容颜,却能看到她前面放了一个大布架,她的一双手在布架上面不断地动作着。 虽然隔得远,但根据多年的经验,北绝色一看就知道亭中的女子正在绣花。看那布架的尺寸,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肯定是在绣一副花样繁杂的图。出于一种类似于职业习惯的习惯,他不由得往亭里多看几眼,想看清那女子在布上绣些什么,可惜距离实在有点远,怎样看都只能看到布架的一个白角。 走在前面的葱头忽然回过头来说:“她是宫静公主,皇上的异母妹妹,因为她的生母是个没有地位的宫女,所以先王在世的时候都基本上记不起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不过嘛,你还是别看啦,虽然她是其中一个被忽视、没有地位的皇女,但人家总算是挂着公主头衔的。你一个小小的农事院太监,我劝你还是不要对她有非份之想的好。” 北绝色把目光从凉亭那边收回来,赶紧澄清说:“我哪有非份之想?我只不过是想看清楚她在绣什么。” 葱头说:“真是奇怪的嗜好。”正常男人看女人,第一时间想看的无非是样貌或身材之类的,而北绝色想看的竟然是和美女无关的绣花,对于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葱头来说,实在是有点奇怪。 北绝色反问:“哪里奇怪了?” 葱头耸了耸肩没有答话。既然他不回答的,北绝色也懒得去追问,免得他又来一句伤自己自尊的话。不过,被葱头那么一说,他倒是有点好奇那位“宫静公主”长了一副什么模样。在他的印象中,会绣花的人就是他师父那样的:嘴上抹了胭脂,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动不动就来一个“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笑得那粉拼命地往下掉……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十一章 忍无可忍还需再忍 这不能怪北绝色以偏概全,他这十几年来所见到会绣花的人,除了师父,剩下那个就是他自己了。一想到师父的那个“粉样”,北绝色不敢再往下想象,赶紧低下头推车加速往前走,还尽力不让自己好奇的目光飘到凉亭那边去,生怕那个公主会象师父西方常败那样回头冲他笑似的。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马桶尚未收完,小北仍需前行。工作,继续工作。 越往前走,北绝色越觉得葱头不象个地位低下的小太监。葱头无论去到那里,都会有若干些人对他恭恭敬敬的。不但各地的太监成了他收马桶的小弟,甚至,去清理宫中各处的公共茅厕时,还出来现好几个乐意为他代劳的宫中侍卫,争先恐后地抢着干活!那种高调阵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皇帝大驾降临,怎么想到只是个洗马桶的小太监? 还有,北绝色想来想去都不明白,为什么葱头把他们工作的路线称为“低调路线”,这条路线,所到之处皆折服宫人一片,还有葱头摆出来的那种毫不低调的大爷款,看起来明明就是很高调好嘛! 不过,想不明白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在很有大爷风度和外形的葱头的带领下,不到中午就把该收的马桶全收了,把该清理的公共茅厕全清理了。这工作速度,快得远远超乎北绝色的想象。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回到农事院的送香房把所有夜香倒到一起送到御耕房、洗干净所有马桶就行了。 等北绝色送完肥料到御耕房、回到送香房,才见到其他几个组的太监陆续回来,每个人都带着一脸的疲倦。 见他回来,葱头递过来一个长柄硬毛刷。北绝色接过来问:“这个是用来干什么用的?” 葱头指了指他们推回来的两车脏马桶,说:“刷马桶专用的。你把这两车的马桶都刷干净,刷干净后放到那边的屋里就行了。小爷我先去吃饭,吃过饭后再午睡一会,没事别来吵我!” 北绝色不满地抗议说:“有没有搞错?让我一个人把所有的干活完,你却去吃饭睡觉?” 葱头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冷眼横扫过来,说:“怎么?你有意见?” 旁边那些已经在热火朝天地洗着马桶的太监们也站起来,瞪着他齐声说:“你有意见!?” 别人比自己强势多了,强不过人家,那就只好忍了。北绝色内心虽然是强烈的不满,但他还是很没骨气地低下头,小声说:“没意见。” “没有就好!”不等葱头开口,那班太监们就当起代言人,“洗过所有的马桶才好去吃饭!” 忍!再忍!北绝色捉着那硬毛刷用力地擦马桶。岂有此理!等哪一天自己变得强势了,一定要好好地教训那个可恶的葱头!不过,“哪一天”好象很遥远。已经得罪了一个强势的辛公公,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点,不能再得罪比自己强势的人了,他可不想哭着跑回去求那个变态的辛公公让自己暖床!还是师父说得对,打不过,还不会逃吗?唉!忍吧!越想越郁闷的北绝色,只能很郁闷地加大力度狠擦那只无辜的马桶,真是命苦啊——那只没招谁惹谁的马桶…… 等北绝色把两车的马桶洗完、堆放好,天已经快黑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送香房的那个大院,见大院里还放着饭桌,桌上一片狼籍的。快要饿死的北绝色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但见那乱七八糟的桌上,只剩下小半碗饭和半片烂菜叶了。那班人真是太过分了! 北绝色在心里小小地抗议了一下,无奈地把所有的剩饭和菜汁混到一起来将就地吃了。就只吃那么一点的东西根本不饱,还好有早上宫女小茉莉送了一小包的点心,把那点心也塞进肚里后,虽然不饱,但起码也不会饿得难受。 刚把饭吃完,有个太监从屋里把头伸出来,冲他大声喊:“那个谁,吃完饭就把所有的碗碟洗了!把那桌子也收一下!”喊罢,又把头缩了回去,门也一下关上了。 过分!太过分了!北绝色很想人品爆发,但,一想到自己的弱势地位,只好再忍。 吃过饭收拾过桌上的狼籍,月已初升。 踏着月色回到小院里,见屋里没有透出半点的亮光。还没有进屋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巨响鼾声,看来那个讨厌的葱头早已经去和周公聊天了。他睡了更好,那样就不用看到那张可恶得让人想一拳挥过去的脸! 一想到葱头仗着自己的强势来欺负自己,北绝色心里就不由地有点气,但是,气也没用。唉,跑到王宫来就是为了洗马桶、被人欺负,难道这就是从大师兄身边逃跑的报应?北绝色用力的摇了摇头,不管他了!明天的事情留待明天再烦吧!身上的那股臭味比起明天的事情更令人心烦,赶紧清理一下身子就睡觉,洗了半天的马桶,双手和肩膀都酸死了,连背后那还没有痊愈的伤痕也在隐隐作痛。 擦过身、清洗过头发,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北绝色郁闷的心情也有所好转,身上的酸痛感减去了几分,背后的伤痕也不觉得那么痛了。枕着一头湿湿的长发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竟有说不出的惬意舒服。倦意爬上来,北绝色打着哈欠扯过那张粗布被,在葱头那响得象打雷一样的鼾声安稳地入睡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接下来的几天,北绝色天天都跟在葱头身后去收马桶,走相同的路线、干的活基本上和第一天一样;冷宫里的那班女人在确定了北绝色是个没地位的太监后,对他的态度大大的好转了,还开始亲热地喊他“小北”;那“阮氏三雄”依然天天喊口头、做怪动作;可爱的小茉莉总会出来和他们打招呼;至于那销魂的“唐宋八大家”,被葱头教训过后终于有所收敛,虽然偶尔还会装装妖艳贱货出来恶心大家,但妖艳的程度下降了不少。 而第一天在画池里见过的那位绣花公主——宫静公主,在接下来的几天,天天都会见到她坐在同一个地方绣花;有时侯是单独一个人,有时侯旁边会站着个伺候的宫女。不过,依然没能看到公主的庐山真面目,也依然看不到她绣的是什么。 每天收完马桶回来后,葱头依然是把所有的活扔给北绝色一个人完成,自己大摇大摆地偷懒,其他农事院里的太监也依然理所当然地欺负他。而还是很弱势的北绝色只能继续忍,然后在忍耐中大大地提高了洗马桶的速度。第一天,天快黑的时候才洗完所有马桶,但经过几天的训练以后,将近黄昏的时候他就能把所有的活干完,已经初步达到洗马桶专业户的水准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十二章 仗义救人 这天,又和前几天一样天还没亮就起床干活了。 快要走到收容被皇帝遗忘的那班女人们的那排院落时,很意外地没有看到 “阮氏三雄”像平时那样站在道上迎接葱头的到来,而且,平时在这个时候很安静的院落,竟听到某个院子里传来阵阵的吵闹声。 “小茉莉?”葱头反应很快地停住了车,快步往某一个院子跑过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北绝色赶紧把车停下来,跟在葱头身后跑。 跑进了一个有两座房屋相对而立的院子后,见到了“阮氏三雄”中的大一和大二,却不见大三的踪影。阮氏两兄弟用力地拍着紧闭着的屋门,焦急地朝里大喊:“娘娘,开门啊!” 屋里传来砸烂瓷器的响声,接着就是一把女声高嚷着:“滚!废物!都给我滚!不要站在门外!” 葱头大步上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阮氏兄弟转过身来,见到葱头象是见到救命稻草似的扑过来,左右捉住他的双手,带着哭腔说:“葱头哥!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小三和小茉莉!洛贵人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又犯病了!” 跟过来的北绝色往紧闭着的大门看过去。屋里传来一阵桌椅被推倒在地的声音,一个女人高声地骂着:“该死的奴才!竟敢瞧不起我!我要让皇上杀你们的头!都是你们这两个奴才不好!连梳妆打扮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都是你们不会给我梳妆打扮皇上才疏远我的!狗奴才!” 屋里传来小茉莉的哭声,还有阮大三的求饶声。阮氏兄弟着急地说:“葱头哥!快想办法!洛贵人犯病的时候打人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再不想办法,小三和小茉莉一定会被她打死的!” 葱头上前推了推门,门被关得紧紧的,好象还用什么东西从里面把门顶住了。 北绝色提议说:“我们把门撞开进去救人?” 阮大二马上阻止说:“不行的!这样会更刺激到洛贵人,她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都得要跟着陪葬的。” 屋里又传来一阵打烂瓷器的声响,然后又听到那女人很生气地大声说:“过来!给我梳头!” 听到小茉莉带着哭腔地说:“娘娘……” “过来!”那女人恶狠狠地打断了小茉莉的话,“给我梳一个特别又好看的发式!再梳不好我就打死你们!” 听到屋内的人的对话,北绝色忽然发话问阮氏兄弟:“如果,能给洛贵人梳出一个特别又好看的发式,小茉莉和大三就不用挨打?” 阮氏兄弟苦着脸说:“废话!如果小三和茉莉能梳出来,他们早就不用挨打了!” 北绝色说:“那,让我进去试试吧。” “什么?”阮氏兄弟没有反应过来。 葱头看了北绝色一眼,明白了过来。他没有说别的,只是大力地拍着门朝里大喊:“娘娘,奴才给您带一个擅长梳妆打扮的人过来,你开门让我们进来吧!” 屋里静了下来,只听到压抑着的抽泣声。 葱头加大拍门的力度,提高声音说:“娘娘,这人梳得一手连太后都赞不绝口的好看发式。奴才知道里面那两个没用的东西不会为娘娘梳妆打扮,才特意把这人给您带过来的。如果娘娘再不开门的,奴才只好把他带走了!” 没有回音。过了一会,听到顶在门后的东西被挪开了,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一只带着戒备神色的眼睛在门缝后打量着外面的人。 “娘娘……”阮大一想上前,门却一下子关上了。 门后的人说:“只让那个人进来,其他人都给我退下!” 葱头朝阮氏兄弟使了个眼色,阮氏兄弟用担忧的眼神看了一眼北绝色,又看了葱头一眼,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葱头小声地对北绝色说:“你进去以后,尽量想个办法让洛贵人放小茉莉和小三出来。如果你在里面应付不来的,我再想办法救你。” 北绝色反问:“要怎样做才能让洛贵人放人?” 葱头直想把眼前的小白掐死,但目前的环境也只能强忍掐人的冲动。他压低声音说:“就说你的梳头绝技是家传的秘技,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还有,和洛贵人说话的时候要记住自称‘奴才’,不能直接说‘我’,明白了没有?” 北绝色“哦”了一下,葱头不耐烦地把他推到门前,朝里说:“娘娘,人留在这里,奴才先行告退。” 门,又再开了一条小缝。那只眼睛在门缝里又转动了几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院子里后,才把门稍微地打开一点。北绝色这时才看到门后站着的,是一个披头散发、姿色不俗但容颜憔悴唇色发白、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这应该就是众人口中所说的“洛贵人”。她穿着白色内服将紫色外衣披在肩上,手中紧握着一根藤条,一双眼睛在北绝色的身上打量了好几圈,然后开口问:“你真的擅长梳妆打扮?” 北绝色很坚定地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是。”梳妆打扮,可是暖床外的另一强项,他的专业水准是不容置疑的。 洛贵人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终于把门打开了,不过,只开到仅容一个人侧身进出的宽度。 北绝色侧着身进了屋,身后的门马上被“砰”的一声关上。 屋里不出意料的是狼籍一片:满地是瓷器的残骸、东倒西歪的桌椅。小茉莉和阮大三跪在一角,见有人进来,他们抬起来了头,然后用惊讶的神色看着北绝色。两人头发零乱、左右两边的脸上都带着很明显、红红的五指印,泪水把整张脸都打湿了。 洛贵人幽灵似的从后飘到北绝色的面前,目光呆滞地直看着他幽幽地说:“你,马上过来给我梳头!” 说完,不再说话,眼神飘忽的不再看任何人,径直飘到整间房子里唯一一个没有被破坏掉的地方——窗下的梳妆台前自顾坐下来。 北绝色跟上去。想起刚才葱头吩咐过的事情和教过的话,他的脸上尽量堆起笑容,说:“娘娘,奴才这手梳头的手艺是家传的秘技,不能让其他人轻易学到的。在奴才为娘娘梳头前,能否让他们先出去?” 洛贵人想也不用多想地挥了挥手,说:“还不给我滚出去!” 小茉莉和阮大三赶紧爬起身往外走。走在最后的小茉莉在脚跨出门槛的一刻回过头来,不放心地看了北绝色一眼,北绝色冲她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用眼神示意她快走。小茉莉迟疑了一下,担忧地把门关上。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十三章 灵蛇髻和桃花妆 北绝色扫了一眼洛贵人的梳妆台,打开那个两层的四方黑色首式盒,拿起上层放着的一把牛骨梳,站到她的身后开始动作轻柔地梳理她那一头乱发。把一头的乱发梳理顺滑后,北绝色开始动手盘发,只见他动作纯熟地把洛贵人的头发分开成若干股,一层一层地或盘旋或扭转上去,再逐一或用发簪或用发钗的把头发一一固定。不用片刻,洛贵人的一头乱发就被北绝色梳整成一个如盘龙在发间游转、别致且带着飘逸感的发髻。 发髻虽好,但配上洛贵人那带着病态的憔悴脸容就显得美中不足了。北绝色把梳妆台上那个三层的脂粉盒移到跟前一一打开,盒里的白色铅粉、胭脂粉、胭脂膏、画眉的眉黛一应俱全,那胭脂还有好些不同的颜色。 北绝色挽起衣袖,先是为洛贵人涂上一层淡淡的白?粉,然后选出一盒胭脂膏,用脂粉盒里的银簪子挑出一点在手心调匀,轻拍到她两边的脸颊上,接着再挑上一点的唇脂均匀地涂到她的嘴唇上。涂好了胭脂,再用眉黛在洛贵人那细长的弯弯柳叶眉上细心地描上颜色。北绝色的化妆的手法很熟练,化妆的技巧也很高超,正因这样,他的化妆速度也快得惊人。不需多久,他就把妆化完了。 “行了。”北绝色把眉黛放回脂粉盒里,然后把铜镜举到了洛贵人的面前。 洛贵人看到铜镜里的自己,目光呆滞的双眼现出了光彩,木然的脸也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北绝色给她化的虽然是淡妆,但却能完全遮去她原本憔悴的容颜。那层薄薄的胭脂涂在那张苍白得病态的脸上,竟能让整张脸看起来是很自然的红粉绯绯,不但令人看起来很精神,更显得脖子特别的白嫩幼滑;红得娇柔但不抢眼的唇脂,在她的小嘴上画出很漂亮的弧度,令她那没有血色的唇顿变饱满润泽;眉,是她原本的眉,但经过北绝色的细心绘画,同样的眉却又现出不一样的风情。 洛贵人不相信地伸手摸向铜镜,指着镜中人问:“这个真的是我?” 北绝色笑着点了点头,说:“当然是!娘娘本来就长得好看,只要稍加装扮就能明艳照人。”以前师父在化妆的时候,总是逼在旁观摩学习化妆技巧的北绝色说些违背良心的赞美话句。在西方常败常年累月的威逼下,就算北绝色没有学会说谎、拍马屁,但还是习惯成自然地学会了一些赞美女人、尤其是化了妆的女人的话语。 洛贵人拿过北绝色手里的铜镜,甚为欣赏地瞧镜里象是脱胎换骨的美人,一时摸摸头顶的发髻,一时又把脸左转右转地看,看了一会她问:“如此特别脱俗的发髻可有名堂?” 北绝色回答说:“娘娘,这是‘灵蛇髻’的其中一个样式。灵蛇髻据说是魏文帝曹丕的皇后甄宓所创。相传每当甄后梳妆的时候,就有一条绿色灵蛇出现在她的面前显示出各种不同的形状,而甄后根据灵蛇的形状梳出来的发髻,总会让她美丽的容颜更添娇媚,让天子对她迷恋不已。” 洛贵人抬头望着北绝色,问:“你说的甄后,是不是就是曹植的《洛神赋》中,那个让曹植迷恋不已的洛神的原型?” 北绝色点了点头。 洛贵人笑颜逐开地继续问:“那你给我化的妆呢?又有什么名堂?有没有什么典故?” 北绝色说:“这叫‘桃花妆’,至于典故,没有听说过。”他只知道,这个桃花妆是以前师父西方常败最爱的淡妆之一。这也勉强算是一个典故吧?不过这样的典故好象有点不太正常,还是,别让洛贵人知道的好。 北绝色那一手化腐朽、超高水准的梳髻描容技巧,轻易地唤回了失常的洛贵人的神智。她满心欢喜地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但是,看着看着,她脸色上的笑容渐渐地退去。 放下了手中的铜镜,洛贵人轻颦着柳叶眉,望着窗外明媚的晨光长叹一声,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我,为何人而容?又有何人会为我而悦?” 北绝色看着脸带哀色的洛贵人,想开口安慰几句,但又生怕说错话让她再次发疯,只有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保持沉默。 洛贵人闭上了双眼,又是一声叹息,幽幽地说:“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从洛贵人的屋里出来后,见到葱头、小茉莉、阮氏三雄全都在院子里。葱头还拿着一瓶类似金创药的东西给小茉莉涂双臂上的藤条痕。当他们看到北绝色这么快就从屋里走出来,而且看起来还是完整无缺的,都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葱头正要开口,却听得洛贵人在屋里喊:“小茉莉!小阮!” 听到主人的召唤,小茉莉和阮大三那两张还带着红肿的脸,不由地变了一下色。他们低下头,忐忑不安地走进去。 两人进去后,门也关上了。院里的其他人带着不安的神情紧张地盯着那紧闭着的门,竖着耳朵留意屋里的动静。 过了不久,小茉莉和阮大三从屋里走出来。葱头和阮氏兄弟动作迅速地把两人拉到院子外面,压低声音关切地问:“怎样?你们没事吧?” 阮大三露出轻松的笑容说:“没事,娘娘她已经清醒过来了。” “多亏了小北哥哥的帮忙!”小茉莉接过话来望向北绝色, “小北哥哥真的很厉害,娘娘对他梳的发髻和所化的妆很满意,所以就不再为难我和小三哥哥了!” 葱头和阮大一、阮大二向站在他们身后的北绝色投过去惊讶的目光。北绝色觉察到众人眼中的异样,疑惑地问:“怎么了?” 阮大三“扑通”的一下跪到北绝色的跟前,抱住他的大腿激动地眼泪鼻涕齐喷地说:“小北,谢谢你救我一命。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那阮大三,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往北绝色的衣摆上擦下几把的眼泪鼻涕。 阮氏兄弟的其他两个也对着他下跪,齐声说:“英雄,请受我们兄弟一拜!” 小茉莉也凑过来在北绝色的身边蹭了蹭,抬起头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带着感激地看着他说:“小北哥哥,谢谢你!” 咦?好象是被人崇拜了。一直只有被欺负、被调戏、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北绝色,面对着这种场面,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知道手忙脚乱地把阮氏三兄弟扶起来。 不过,被人崇拜的感觉真好! 可惜,被这种被人崇拜着的优越感重重地包围的北绝色,还没来得及小小地陶醉一下,就被葱头一句“该去干活了”拉回到无情的现实中。 这个无情的现实就是:即使是被一个小宫女和三个太监崇拜了,依然不会改变北绝色那“洗马桶专业户”的低微地位,依然还是要去干活,依然还是改变不了在农事院里被欺负的弱势处境。 被残忍地拉回了现实的北绝色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唉,马桶,我来了。 无奈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干自己该干的活。推着车路过每天一定会走过的画池,那位宫静公主还是象往常一样坐在池中的亭子里绣花。今天她坐的位置改变了,不象平时那样背对着池边,是面朝外而坐。感到有些奇怪的北绝色不由地往亭里多望了几眼,不过,虽然公主是面朝着他这边而坐,但还是没能看清她的容貌。不单是因为隔着比较远的一段距离,更因为她的前面站着一个在旁伺候着的宫女,挡住了绝大部分的视线,只能看到公主那飘飘的衣角和偶尔被风吹起的黑发。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十四章 一起到屋顶吹吹风 有惊无险地又过了一天。 忙碌了一天,最舒服的时候,就是吃过晚饭洗完澡,干干净净地躺到床上挺尸、进入梦乡和周公好好地联络感情! 北绝色和往常一样,收拾完大院里那乱七八糟的饭桌后就奔回小院里的屋子。但今天却意外地见到平时只会漆黑的屋里透出微弱的灯光,而且进屋后竟然看不到往常这个时候早就躺在床上鼾声大作、睡得雷打不动的葱头。待他洗澡回来后,屋里依然还是不见葱头的身影。 那家伙不在也好,起码今晚不用枕着他那象行雷一样响的鼾声入睡。北绝色躺到床上闭起眼睛,享受着这难得一遇的宁静时刻。他躺了一会,睡意渐渐地爬上来了,在这个时候,外面却传来了一阵悦耳的箫声,那调子,听起来和他第一晚来到农事院、刚清醒过来时听到好象一样。 应该是葱头在外面了。北绝色转过身子,不理会那种箫声。不过,但箫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抑扬顿挫地传到他的耳里,分明的是要扰人清梦。过了片刻,那箫声忽然转变了调子,变得低沉哀怨,如泣如诉。 如此哀怨动人的箫声,吹奏的人难道不是那个嚣张又高调的葱头?被箫声搞乱了心绪、睡意也被赶跑了的北绝色只好坐了起来,决定到外面看一看。 走到屋外,看不到任何人,却见有一架竹梯不知道何时架在门前。 北绝色看了看那竹梯,再抬头望了望屋檐,忽然有一种爬上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在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大师兄的带领下,几个师兄曾偷偷地带着他爬到屋顶上吹风、看星星的。后来被师父发现了,几个师兄被师父狠狠地揍了一顿、罚一天不准吃饭;师父还对当时什么都不懂的北绝色说什么女孩子不能做这么粗鲁又损坏形象的事情,从此以后都不准他爬屋顶。能通到屋顶的长竹梯,甚至是足够长的粗竹竿都被师父藏了起来,都好些年没有见过这么长的竹梯了。 现在能在这里看到久违了的长梯,一股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涌上心头!北绝色没有多想就顺着竹梯爬了上去。爬了上去后,不出所料地看到葱头坐在屋顶最顶端的屋脊上,他的身旁还放着一个烛影晃动的灯笼。他背对着北绝色而坐,象是没有发现有其他人爬了上来似的,还在举着箫专心地吹着那哀怨的调子。 北绝色怕惊动了葱头的闲情雅致,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屋顶,找了个背对着葱头的位置静静地坐下来,托着下巴抬眼望天。再一次坐到屋顶上,风,好象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头顶的那片夜空也象是没有任何的改变,一样的星光灿烂;不同的是,没有了几个师兄在身边,屋檐下不会再有气急败坏地大叫大嚷的师父。此刻,他忽然有点挂念山里那种单调但无忧无虑的生活,还有那个打扮虽然古怪,但内心其实很疼爱自己的师父。当初,是不是该跑回去那个和师父生活了十几年的寂静空山?跑到京城来,是不是一个很错误的决定? 葱头那哀怨的箫声忽然停了下来,他把竹箫插回腰间,忽然抽风似的仰天大喊一声:“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忽而的仰天大喊吓了北绝色一跳。北绝色转过头往葱头坐着的位置望过去,那个自称天下第二的家伙抽哪条筋了?怎么无端念起《长恨歌》了?不对,只有“此恨绵绵无绝期”那句才是出自百居易的《长恨歌》,开头那句不是。 葱头依然背对着北绝色而坐,沉默了好一会,他忽然转过身来坐直身子,开口问:“小子,你为什么会进宫?看你的样子,不象是穷得要卖身进宫当太监的。” 想不到葱头会有此一问,要不要对一个认识才几天、老是欺负自己的人说真话?北绝色想了好一会才迟疑地说:“这……这个,是……因为……” “不想说的就不要勉强。”葱头打断北绝色的话,“你就不会随便胡扯说自己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又或是家逢巨变、为兄弟姐妹亲朋好友所不容、为生计所逼无奈进宫的吗?” 北绝色很老实地说:“但我不是因为这样进宫的啊。” 葱头被击败了。他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尽量不让自己抓狂,说:“说你小白还真是没说错你,连说谎都不会!” 完全被葱头说中了,无法反驳的北绝色只好郁闷地低下头来。 葱头转换话题问:“不说你为什么进宫,那总可以说说为什么会被辛公公那个老不死送到农事院来吧?你是新进宫的小太监,看起来绝对是个一无是处的胆小鬼,怎么会得罪到那个老不死了?” 说起那个变态的辛公公,北绝色忍不住地火大,他毫无保留地把那天被调戏、他人品爆发地揍人、后来被人反揍的经过说了出来。 葱头听后,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慢慢地说:“原来是这样。谁叫你生了一副红颜祸水相?宫里那些有权势的大太监,绝大部分都有养极品人妖的嗜好,养的人妖模样越出众越妖孽,他们在别的太监面前就会越有面子、越觉得光荣,难怪那老不死会向你下手。” 听到葱头又说出极能刺激情绪的“人妖”二字,北绝色的火顿时冒升了几丈,他一下子站起来,握紧双拳,怒盯着葱头气愤地叫起来:“我哪里象人妖了?!我哪里妖孽了?!” 看着反应很大、脸气得涨红的北绝色,葱头怔了一下,然后拍掌大笑起来:“很好,很好!总算是让我看到你身上那一点点的所谓男子气概了!好吧,看在你这点气概,还有今天救了小茉莉的份上,小爷我就当一回好人,花点时间和精力把你培养成真正的男子汉吧!” 葱头的双眼闪过一丝异常兴奋的光芒,笑得咧开了嘴,那一口白灿灿的整齐牙齿又亮晶晶地闪了几下,晃得北绝色有点眼花。 葱头那丰富得有些难以理解的脸部表情,很是怪异。本来是在气愤加人品爆发状态的北绝色,见到这样的他,不由得冷静了。冷静下来后,还觉得身后好象吹过了一股寒风,怪阴森的! 绝对不祥的预感!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十五章 男子汉养成计划 那股不祥的预感马上就应验了! 葱头的一张笑脸已经凑近眼前,他用力地拍了一下北绝色的肩膀,说:“虽然你的先天条件不足,气质也奇差,而且,还很不幸地宫了成为太监,想成为百分百的真正男子汉本来是没有什么可能的。不过,你那死心眼的固执令我有点敬佩,好吧,我就大发善心地打救你一下吧!有我这无所不能的葱头小爷在,改变?奇迹?一切皆有可能!” 看到葱头那自信心爆满的样子,北绝色有些不安地问:“怎……怎样改变?” 葱头从上到下扫视了北绝色一番,摸着那带着若干根胡渣的下巴想了一会,说:“先天不足就后天培养吧。看你弱不禁风、一副歪瓜劣枣的病苗模样,就从锻炼身体开始!想要成为男子汉大丈夫的,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肌肉的怎么象话?跟我来!” 说完,他提起灯笼顺着竹梯爬下去,站在院子中央朝北绝色挥手大喊:“还不下来?!” 北绝色“哦”了一声,赶紧爬了下去。 葱头把灯笼放到石阶上,然后从院里的两棵梧桐树后各提出了两个半米宽、一个手掌那么厚、中间穿了两个小洞的两个石磨,然后再从树后拿出一条粗竹竿,把两个石磨穿在了竹竿的两端。 北绝色的不祥预感更加强烈,他小心地问:“葱头,这是?” 葱头扬了扬眉说:“当然是用来练力的!”他单手举起那个穿着两个石磨的竹竿,“就是这样用的,简单易用,操作方便,绝对是锻炼手臂肌肉的最佳工具!”边说边把竹竿上下举动,看起来是非常轻易。 举了好一会,葱头把简易举重器放下来,对北绝色说:“你来试试吧!” 看葱头举得很容易的,那两个石磨应该不会很重吧?北绝色走上前,试着举起那个简易举重器,咦?竟然……完全不象看起来那么轻,反而是出乎意料的重! 葱头在一旁用揶揄的语调说:“你不是连这么轻的两个石磨都举不起吧?还说什么男子汉!” 北绝色被他的话激发起了好胜心,不服气地说:“当然不是!这样的小碎石算什么!” 他双手抓紧竹竿,用尽全力,勉强地把两个石磨提起来一点点。葱头在一边用看热闹的眼神看着他,嘴角还带着坏笑。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这个人看扁的!用力!再用力!一定要把这两个石磨举起来!凭着好胜心和顽强的意志,竟然还真的让北绝色把石磨举到了胸前,不过,在他打算再拼最后一份力量把石磨高举过头时,身体却不受意志控制,一股逆流的气直冲而上。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那个简易的举重器一下子掉到地上,两个石磨从竹竿的两端挣脱出来,差点把葱头的脚给砸到了。 差点被误伤的葱头身手敏捷地闪开,他正要开口教训那个没有半点安全意识、连累街坊的北绝色,却见北绝色脸色很不好,站得摇摇欲坠的,然后,还吐出了一口血! “你不是举一下重也能弄到内伤吐血吧?”吓了一跳的葱头赶紧上前扶住他。 北绝色擦去嘴角的血,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从衣袖里摸出一根针往身上几个穴位刺了几针,待脸色慢慢地回复后说:“我因自幼患有怪病,所以身体和常人有些不一样,很容易吐血。不过……”他扬了扬手里的针,“只要我用针刺身上相应的穴位就会没事的了。” 葱头用同情的眼神看了北绝色和他手里的针一眼,说:“你的先天条件还真是……”他迟疑了一下,选择了一句比较没有那么高攻击力的话来说,“真是出乎我意料的不那么好。算了,不练肌肉,练别的吧。” 第十二章 葱头的珍藏与特技 除了练肌肉,还有别的训练方法?见葱头已经转身走回屋里,好奇的北绝色赶紧跟上。 葱头进了屋以后,拿过桌上的油灯径直往他的床走去,只见他把被子和草席全部扯到一边,露出了底下的床板。他把最里面的那块床板揭开,伸手往里摸了好一会才摸出了一个油纸包。他打开一层又一层的油纸,足足打开了十层的油纸,当最后一层的纸被打开,几本破旧的书出现在北绝色的眼前。 葱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轻轻地把那几本破书摸了好一会,才扔了一本过来,说:“这本很好很强大!” 北绝色接住,见那本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金瓶梅精装画册”几个大字,旁边还有“修正无码不打格”几个小字! 葱头再扔过来一本,说:“这本很黄很暴力!” 再接住,这次,看到的是“素女心经高清配图——最新蓝光技术印刷,质量保证”。 “这本是经典中的经典!”再接再厉地继续扔。 嗯……“玉蒲团经典画集”?“绝无删剪,真情奉献,重现经典”? 几条黑线从北绝色的额头划下来,一滴冷汗更顺着黑线慢慢地滑下,他拿那几本破书,嘴角抽筋地望向葱头。 葱头得意洋洋地对他说:“这些全是比我的性命更重要的绝版珍藏!”他拿过那本《玉蒲团经典画集》,“象这一本,可是本朝十大禁书之首,已经禁止出版多年,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 北绝色有些无力地扶墙而问:“葱头,这……这不只是黄色书刊而已么?”搞什么啊?男子汉和这几本又破又旧的小黄书有什么关系?这种书,他二师兄那里曾经满屋都是,但后来被大师兄教训了一番,说身为师兄的不能把小师弟带坏,所以,二师兄惟有含着泪光把所有珍藏烧掉了。直到现在,北绝色对二师兄焚书时候的心痛欲绝的表情记忆犹新。 葱头神色严肃地盯着北绝色,过了好一会才用教训的口吻说:“什么‘只是’黄色书刊?别和一般世俗人那么肤浅好不好?这是艺术,绝对是一门高深的两性艺术!不懂的人用猥亵的目光来看,它就成了下流的黄书;懂的人用欣赏的角度来看,它就会成为一门高尚而且高深的艺术!” 艺术?高尚而且高深?那些书,来去不过是两个不穿衣服的妖精在打架的露骨内容,实在看不出哪里高深了……修为还远远没有达到如此崇高境界的北绝色,用深表怀疑的目光看着葱头。 葱头不耐烦地说:“你的无知水平比一般人高出许多,跟你说了也是白说。简单来说,这些全是男子汉成长阶段必读的刊物,你自己好好地观摩观摩,从中领悟男子汉之道吧!想成为真正男子汉的,就给我认真地看!”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十六章 气势,要有气势 在强势的葱头的凌厉眼神攻击下,北绝色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坐到床边乖乖地打开那些很“高尚”的“高深”书本来看,认真地去感受书中所包含着的“艺术”。 北绝色不想成为葱头口中说的那种肤浅的“一般世俗人”,但是,书里面画的全是些写实风格得艳情连环图,当中,少不了许许多多个形象逼真、不穿衣服的姑娘!面对这么香艳的刺激,于是,他的鼻血很自然地流了出来,体内那股奇怪的气又再涌上来。赶紧把手里的书扔开,又再次拿针出来刺身上的穴位,折腾了好一会才把鼻血止住。 葱头在旁长叹一声,一边收拾被北绝色扔到地上的书,一边鄙视地说:“要你举重你吐血,让你看书观摩学习你流鼻血。你究竟还是不是人啊?动不动就见血,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一个奇迹。” 北绝色有些郁闷地回答:“因为我的怪病……” “好吧。”葱头打断了他的话,“看来训练你是不能用一般的方法的。事到如今,只好先让你学习最简单和最基本的理论。” 葱头走了出去,捉过灯笼再次爬到屋顶上。北绝色跟着爬上去,爬到屋顶后,见葱头正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站着。从北绝色身处的那个角度看过去,他现在的形象,看起来还真有点——高大。 “小子,我现在就传授你男子汉的第一守则!”很高大的葱头很有气势地说。 刚爬了上来的北绝色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葱头,为什么要爬到屋顶来传授?这‘男子汉守则’是很特别的吗?” 葱头抬头望天,说:“没什么特别。只不过今晚如此的星光灿烂,站高点,能更好地显示出我这高大又光辉的形象!” 原来是高调的自恋毛病发作。北绝色暗地里擦了一把汗,无言。 葱头清了清嗓子,坐下来说:“听好了!男子汉的第一守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双倍奉还。”他瞥了一眼北绝色,“这守则的具体做法就是:被人欺负了,要加倍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要把欺负你的人扁到不成人形,要让对方后悔不该惹上你!” 这种理论,和西方常败过往所教的处世方式完全相反。北绝色问:“如果被比自己强势的人欺负了,我哪有办法去把欺负自己的人扁到不成人形?” 葱头说:“笨!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问!如果被比自己强势的人欺负了,当然是不动声色地忍,等待合适的时机,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双倍反攻回去!”他举起两个指头,“这个就是男子汉的第二守则:动脑不动手,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这些所谓的“男子汉守则”,全是北绝色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新奇理论,他不由地睁大了眼睛,抬着头用绝对算得上是清澈至极、纯真无暇的目光看想葱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种目光的杀伤力有多大、多能诱人犯罪——尤其是对好男色的男人们来说。当初,他那无敌大师兄就是被这种目光彻底地俘虏了的;不过,就象疯子永远不会认为自己是不正常一样,无知的小北完全不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只是很固执且片面地认为缠上了他的大师兄是个变态,拐骗他的乐龙阳是个变态,意图硬上他的辛公公更是变态中的变态。 对葱头来说,北绝色那种清澈无暇的眼神,最大杀伤力,就是让他拼命地掉疙瘩皮!受不了的葱头伸手用力地往北绝色的头顶一敲,很生气地说:“要想成为男子汉的,以后就不要用这么‘娘’的眼神看别人!特别是看我!要有气势!气势!明白没有?” “不明白……”北绝色郁闷地摸着无辜被敲的脑袋,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他也知道自己很没气势,他也很想有点气势。但是这么多年来,只有人教导过自己要怎样才象一个淑女,还从来没有人教导过自己怎样做才能有气势的。 “好啦好啦!”葱头用力地擦着双臂,让疙瘩皮退下去,“别这么垂头丧气的,气势是可以锻炼出来的。” 北绝色抬起头,满怀希望地问:“真的?” 葱头点了点头,说:“锻炼气势,首先由吐痰做起!” 北绝色不确定地反问:“什么?!吐?吐痰?” “对!”干脆利落的肯定回答。 用吐痰来锻炼气势,不但前所未闻,听起来更是有些恶心。 葱头无视北绝色脸上一现再现的恶心表情,说:“吐痰人人都会吐,但就不是人人都能吐出气势来。我给你示范一次吐痰的真正技术,看好了!” 说完,葱头站了起来挺着了腰,面朝院子,气运丹田真气上涌,把痰由胸间快速提升至喉咙,把痰积聚到一定的程度,听得他“咯”了一下,然后声若洪钟地“吐”了一声,一些闪着华丽丽银丝的物体自他的口中吐出,呈抛物线的形状快速地往院子坠下去。然后,听到院子下传来了“哎呀”的一声。 一直没有把目光从葱头身上离开的北绝色,听到喊声后,赶紧望向院子里,却发现了白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原来,就在刚才葱头气运丹田的时候,白公公走了进来;然后,在葱头吐出那带银丝的物体时,白公公刚好走到了抛物线的范围之内,于是,那些华丽丽的粘稠状物体就很巧合地落到了白公公的额头上。 白公公用手抹下额头那堆还带着温度的粘状物体,凑到鼻尖上闻了闻,脸上马上露出恶心不已的表情,尖叫起来:“谁偷袭我!” 葱头答得很爽快:“是我!” 白公公抬头望向屋檐,见到是葱头以后,马上把手收回去换上一副笑脸,说:“原来是葱头啊?好雅致,好雅致嘛。” 葱头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白公公哈头点腰地说:“不愧是聪明绝顶的葱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的,只不过,只不过,想向你再借点银子。” 葱头看了白公公一眼,眼珠转了一圈,一个很无良的坏主意涌上心头。他阴笑了一声,说:“小白,借银子给你可以,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 白公公有些不安地问:“什,什么忙?” 葱头眯着眼睛笑着说:“很简单,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就行了。” “就这样?”白公公连连点头,“这个容易!我站定就是,葱头你想我站多久就多久!” “很好。”葱头转头望向北绝色,“你过来,站好,摆好姿势,就象我刚才示范的那样,朝小白站的那个位置吐过去。痰要吐得好,要吐得有气势,一定要气运丹田,瞄准目标,一口气把痰吐出去!” 北绝色正想开口,白公公已经在下面叫开了:“葱头,你不是要让那讨厌的小子朝我吐痰吧?” 葱头坏笑着说:“错了,不单是这个小子,还有我。” 白公公赶紧抗议:“不行!” 葱头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愿意的,我不但可以借你银子,你以前欠下的债还一半就行,怎样?”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十七章 另一手的绝活 急着要银子花的白公公,面对着如此吸引的诱惑条件,想也不用多想地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严肃表情,咬着牙说:“好,我愿意!来吧!不要因为我的如花美貌而怜惜我……” 没等他说完,只听到“吐”的一声,另一堆带着银丝的华丽稠状物体准确无误地粘到了他的脸上。听到葱头说:“看到没有?就是这么简单。你来试试!” 北绝色看了一眼在院子中站得笔直的白公公,有些为难地说:“葱头,这样不太好吧?” 葱头白了他一眼,说:“废话少说,让你吐就吐!” 白公公也在下面不满的大声嚷嚷:“就是,你也太啰嗦了,还不麻利点?”真是的,早点吐完早收工,他还要回去睡觉呢,别浪费时间好不好? “可是……”北绝色还是为难。 葱头推了他一把,说:“站好,扎稳马步,挺胸收腹,气运丹田,瞄准目标!吐!” 眼前这阵势,好象是一定要吐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只要有银子,还怕没有人为你服务?人穷志短口袋没钱还要底气不足的白公公,为了银子,只能放下面子、放下自尊的成为了葱头和北绝色的吐痰练习对象。真是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不过,当事人白公公好象当这练习对象还当得挺开心的,看,他的嘴笑得一直没合拢过,脸上挂着的银丝也没有擦下来,任由那银丝挂着晃来晃去的。对白公公来说,被人往脸上吐口水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没银子花。 银子,真是一个好东西! 不算漫长的一夜又过去了。 昨晚被葱头强逼着练吐痰特技的北绝色,今天一早起床后发现不但嗓子发干发痛,声音还变得有些沙哑了,他不禁怀疑葱头的那种所谓的男子汉训练,是不是故意捉弄自己的。但是,葱头和自己好象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应该也不会这么无聊搞这么多小动作吧?想到这方面,北绝色的心顿时坦然了。然后,很放心地跟在葱头身后,开始又一天的工作了。 不过,葱头今天有点反常,不但走路的速度比平时快很多,连干活时的速度也比平时提高起码三倍;最奇怪的是,平时只会把所有马桶推给北绝色洗的他,今天竟然不去睡午觉,亲自动手洗起马桶来! 到了中午,送香房其他的太监陆续回来的时候,葱头和北绝色他们这一组已经把所有的活都干完了。 葱头拍了一下北绝色的肩膀,说:“赶紧去吃点东西、换件干净的衣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见识见识!” 北绝色好奇地反问:“什么地方?” 葱头露出神秘的一笑,说:“别多问,到那里就会知道了。” 葱头所说的那个地方,原来是隐藏在某个偏僻院子里的宫中地下赌场。 那院子从外面看来是一个已经被荒废了的小院,四周静悄悄的一片荒凉,院子外站着一个鼠头鼠脑的把风小太监。进了那个小院,看到三间并排着的房子,葱头熟门熟路地推开正中房子那扇紧闭着的门,北绝色发现屋里热闹得和院外的荒凉完全不相衬! 一大群人围拢在屋的正中位置。一眼看过去,这群人大多数是穿着太监服饰的,当中不乏熟悉的脸孔,例如阮氏三雄、唐宋八大家、以及农事院里的一些太监。而在太监的当中,还夹杂着好些宫中侍卫打扮的人。他们都全神贯注地伸长脖子往里望,一些人压着声音喊着“大”或“小”,还有一些小声地念叨什么“至尊”,“天”,“地”。 北绝色好奇地跟着葱头挤进人群里,原来人群围拢着的是两张赌桌,一张押大小,一张推牌九,两张桌上放满了碎银子和铜板。而将半个身子都挨在压大小那张赌桌上、象是被灵异物体附了身似的从头到脚都在晃来晃去、卖力地摇骰盅的人,正是白公公! “小子,”身边的葱头露出奸诈的笑容,“让你见识一下小爷我如何大杀四方!”说完,他径直往前挤去。 半个时辰后…… “葱头爷,不脱行不行?”身上只剩下内裤的白公公哀求着。 “再玩一手!再玩一手!葱头哥,我还有内衣可以脱的!”阮大一抱住葱头的大腿。 坐在赌桌上的葱头翘着二郎腿,他的身边放了一堆的碎银子,更有一大堆的衣服。而围着赌桌的那群人绝大部分没了上衣,只剩下一身内衣。葱头打了个哈欠,手里拿着一锭银子抛来抛去,带着无奈的表情慢慢地说:“你们都输得只剩下内裤了,身无分文的还拿什么跟我赌?” “有赌未为输!葱头,再借我点钱!只要有钱,我就能翻本了!”人群中某人高声说。 此话一出,马上引来无数的和应。葱头扬眉一笑,说:“那好,把你们的银子和衣服拿回去,我先记着帐!” 所有人马上齐说:“谢谢葱头!” 看着得意洋洋地坐在赌桌上记帐的葱头,北绝色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葱头能让别人乐于为他服务、能令那么多人对他恭恭敬敬。原来,大家都欠了他的钱;而他的钱,是用高超的赌技在赌桌上从其他人手里赢过来的。 一众赌徒拿回了自己的衣服和银子后,新的一轮赌局又热火朝天地开始了。身上没银子、对赌又毫无兴趣的北绝色,决定离开这个地下赌场回农事院休息。本来想和葱头说一声才走的,但见他正赢得兴起,赌桌也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就作罢了。 从那个偏僻小院回农事院的路比较迂回曲折,不过,已经把今天的活都干完了,闲着没事干,北绝色就放慢脚步的往回走。进宫已经有好些天了,一直累死累活的到今天才有机会放松一下,当然要好好地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刻。 一边走一边欣赏宫中的风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回农事院必经之地——画池。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十八章 初识庐山真面目 北绝色刚进入画池的范围,就听到一阵的吵闹。 “不要!求求你们,还给我!”一把女声在焦急地哀求。 “有本事你过来拿!” “对啊,过来啊!”两把稚嫩的童声笑得嚣张。 “扑通”的一声,象是某样东西被扔进了水里。 “哎呀,掉到水里了,真没意思,我们到别的地方玩吧!” “好!” 稚嫩的笑声伴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好奇的北绝色加快脚步往前走,走了十来米,转了个弯后,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女子正蹲着身子,费力地把手伸长往池里捞着什么。忽然,她脚下一滑跌进了水中。 那女子在浮在水面的荷叶中挣扎着喊:“救命!” 没有多想,北绝色快步跑上前,来不及脱掉衣服鞋子,一下跳进水池里,把那个在水中浮沉挣扎的女子救了上来。当他把那女子拖到岸上,那个女子撑起身子垂着头拼命地咳嗽。 北绝色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那女子咳嗽了一轮,忽然转过身一把捉紧北绝色的双臂,着急地说:“我的布架还在水池了,求求你,帮我把它捞上来!“ 北绝色这时才看清楚女子原来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她有着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一双大大的眼睛。几缕湿发贴着她的额头,湿透了的草色衣裙紧贴在身上,那瘦削单薄的身子在微微地发抖。可能是因为掉进水里受到了惊吓,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半点的血色,一双大眼睛慌乱无神,整个人看起来就象是一只无助的小猫。 看着少女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北绝色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其妙地快跳了一下,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涌了上来。这种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出现过的感觉,令他不由地呆住。 见北绝色没有说话,少女用力地摇了摇他的双臂,急得哭了出来地说:“求求你!那布架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求求你帮帮我!你帮我捞上来的话,我会报答你的!” 北绝色回过神来,但面对上少女那双带着泪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慌乱。他手足无措地安慰少女说:“别……别哭,我,我现在就去帮你捞。”说完,推开了少女的双手,转身再次跳进水池里。 过了一会,北绝色冒出水面,举起一个绣了花纹的布架问少女:“是这个吗?” “是!”少女激动地点着头。 北绝色爬上岸把布架递给少女,少女赶紧接过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感激地对他说:“谢谢你!” 少女的笑容,竟让北绝色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快跳了几下。他怔了一下才懂得冒出一句:“举,举手之劳而已。” 少女仔细地查看那湿淋淋的布架,忽然叫了起来:“弄破了!”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我的心血全部白费了,没有了。” 北绝色把头伸过去,见布架上绣着的花纹原来是一个大大的“寿”字,但那那幅“寿”字绣图在正中的位置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那个口子把“寿”字毫不留情地分成了两块。 北绝色安慰少女说:“再绣过一幅新的不就行了吗?” 少女眼中的泪水象断线的珠子掉下来。她哭着说:“来不及了!下个月就是太后的寿辰,这寿图我绣了三个月才绣完,现在弄成这样,已经来不及再绣一幅新的了!” 少女的眼泪,又如热烫的水花溅到了北绝色的心上,让他无端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一股热血直涌上脑,他想也没有多想地脱口而出对少女说:“我帮你!这样的寿图,我只要半个月就能绣好,让我来帮你绣吧。” 少女止住了泪水,抬头望着北绝色,不确定地问:“你会绣花?” 北绝色肯定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少女扔开手里的布架,象是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捉紧北绝色的手,急急地说:“那就有劳你了!” 少女的双手虽然是冰冷冷的,但手掌的肉很柔软,就象她的人那样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从来没有被女孩子这样握住双手的北绝色,有点不知所措了。 还好,少女只握了片刻就把手松开,站起来说:“你黄昏的时候能不能再来这里一趟?我现在就去准备新的布架和绣花针线,准备好后就拿给你。” 北绝色点了点头说:“行。” 少女说:“黄昏的时候,你到前面的池中画亭等我,不见不散。”她拿起布架就要走。 北绝色忽然想起还不知道这少女叫什么名字,他连忙喊住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小北!” 少女回头羞涩地微笑一下,轻声说:“你可以叫我静儿。小北,一会再见。” 脸色虽然苍白,但无损她的微笑中那种暖人心扉的感觉。看着少女那远去的纤纤背影,一种异样的情感在北绝色的心里悄然而生,然后,慢慢地发芽了。 待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弯处,北绝色才回过身来。嗯?那少女说她叫“静儿”,她还带着一个绣了花的布架,而且,她身上穿的并不是一般的宫女服饰,离开的时候还是往皇子皇女们所住的院落的那个方向走去的。难道,这位叫“静儿”的少女,就是天天坐在亭里绣花的那位“宫静”公主?! 如果,她真的是宫静公主的话,那倒是长得出乎了北绝色原本想象。这位少女,并没有一张象师父那样的“粉样”脸,相反地,北绝色觉得她长得很可爱。等见到她的时候,再弄清楚她的真实身份吧。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望着静儿离去的方向,想到和她有一个黄昏之约,北绝色的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带着羞涩的笑容。那笑容,绝对是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的纯纯傻笑,不过,单纯得有些迟钝的北绝色并没有觉察到内心深处的微妙变化,也没有发现自己笑得很傻。 北绝色回到农事院换过一套干爽的衣服后,马上往画池赶去。虽然现在离约定的黄昏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但他怕那位叫静儿的少女会早到,让别人等就不好了。 到了画池的池中画亭,亭中空无一人,北绝色坐到亭中的石椅上等候。等待中无聊地举目四处张望,这个时候没有人路过画池,静得连苍蝇从头顶飞过都能听到。天天路过画池,但还没试过从池中画亭这个角度观赏画池的风光,身处池中看四周的风景,和每天看到的有些不一样。被微波荡漾的池水包围着,双目看到的是远处围绕着池边的绿树红花,吹着不时拂过的微风,享受着此刻的宁静,还真是有说不出的舒服。 不过,好象是来得早了点……北绝色在亭里吹了大半个时辰的风,开始无聊得打哈欠,那硬硬的石椅也越坐越不舒适。还是起来走动一下吧,只要不离得画亭太远是不会有问题的。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十九章 偷酒的美少年 更新时间:2012-01-01 待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弯处,北绝色才回过身来。嗯?那少女说她叫“静儿”,她还带着一个绣了花的布架,而且,她身上穿的并不是一般的宫女服饰,离开的时候还是往皇子皇女们所住的院落的那个方向走去的。难道,这位叫“静儿”的少女,就是天天坐在亭里绣花的那位“宫静”公主?! 如果,她真的是宫静公主的话,那倒是长得出乎了北绝色原本想象。这位少女,并没有一张象师父那样的“粉样”脸,相反地,北绝色觉得她长得很可爱。等见到她的时候,再弄清楚她的真实身份吧。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望着静儿离去的方向,想到和她有一个黄昏之约,北绝色的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带着羞涩的笑容。那笑容,绝对是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的纯纯傻笑,不过,单纯得有些迟钝的北绝色并没有觉察到内心深处的微妙变化,也没有发现自己笑得很傻。 北绝色回到农事院换过一套干爽的衣服后,马上往画池赶去。虽然现在离约定的黄昏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但他怕那位叫静儿的少女会早到,让别人等就不好了。 到了画池的池中画亭,亭中空无一人,北绝色坐到亭中的石椅上等候。等待中无聊地举目四处张望,这个时候没有人路过画池,静得连苍蝇从头顶飞过都能听到。天天路过画池,但还没试过从池中画亭这个角度观赏画池的风光,身处池中看四周的风景,和每天看到的有些不一样。被微波荡漾的池水包围着,双目看到的是远处围绕着池边的绿树红花,吹着不时拂过的微风,享受着此刻的宁静,还真是有说不出的舒服。 不过,好象是来得早了点……北绝色在亭里吹了大半个时辰的风,开始无聊得打哈欠,那硬硬的石椅也越坐越不舒适。还是起来走动一下吧,只要不离得画亭太远是不会有问题的。 离开了画亭,顺着九曲回廊往外走,刚走过了九曲回廊就听到一阵脚步,是静儿来了?北绝色抬头张望,但前面是一段弯曲的路段,密密的树和花丛挡着了视线,并不能看到来的人是谁。他往传来脚步声的方向快步走过去,当他转过弯的时候,脚步声却没有了。 明明是听到脚步往这边过来的,但为什么看不到半个人影?难道是自己等得太久了,出现幻听?北绝色四周张望,继续往前走了十来米,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往他这边跑来。 过了片刻,一老一中的两个太监直跑到北绝色身边停住脚步。他们一边喘着气一边上下打量了北绝色一下,中年太监说:“不是他!” 年长的那个接着问北绝色:“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暗红色衣服的人跑过?” 北绝色摇了摇头。 “可恶的臭小子!跑到哪里去了?明明见他往这边跑来了!”两个太监不再理会北绝色,继续往前跑去了。 待两个太监走远了,北绝色正想走回画亭,却听到旁边茂密的花丛里传来“嗦嗦”的怪响,然后,一个人影从花丛中一下子跳了出来。 “啊!”被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北绝色条件反射地高叫了一声。 那人影赶紧冲上来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说:“别乱叫!” 北绝色睁大眼睛看着那个捂住他的嘴的人,见那是一个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穿着暗红色衣服的美少年。那少年有着英挺的眉,直挺的鼻梁,嘴唇红润而且有光泽。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头上粘着好些花瓣和叶子,束发的头带歪到了一边,零乱的发丝有几缕散了出来。 美少年直盯着北绝色说:“我把手松开,你不要再叫,行不?” 北绝色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美少年正要把手松开,一阵急促的脚步从两个太监离开的方向传过来。美少年一把拉起北绝色的手,说:“跑!” 不等北绝色说话,美少年已经拉着他往前快跑。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北绝色回头往后望,见到刚才离去的两个太监正去而复返的追过来。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偷酒的小贼!别跑!”背后两个气急败坏的太监在尖声怒吼。 偷酒的小贼?北绝色赶紧往前看,那个拖着他跑的美少年,手上真的提着一坛酒!他想甩开那美少年的手,生气地说:“你放手!自己当贼就好了,不要把无辜的我给连累了!放手!” 美少年回头笑得拽拽地说:“不行,已经太迟了!那两个家伙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同伙,如果你不跑的话,被他们捉到了你就惨了。我是大发慈悲才伸出同情之手把你一起带走的,不过,你是不用感谢我的。” 美少年的话让北绝色气得想揍人。他大声说:“我才不要跟着你跑!我又不是和你一伙的,只要和那两个人解释清楚就行了!”他用力的想把手抽回来,但美少年的手劲不但大,而且还把他的手握得很紧,一时半刻没有办法抽出来,只得一边挣扎一边被他扯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喂,你别那么天真好不好!”美少年头也没回地说,“就算他们知道你不是偷酒贼,但我跑掉了,他们还是会把你当成替死鬼带回去交差的,不想死的话,还是跑吧!” 听美少年这样一说,北绝色的脸色不由变了变。说得好象很对,宫中太监们的种种变态行为,北绝色是见识过的。那么,目前最佳的选择,就只剩下当这个偷酒小贼的同伙,被他强拖着一起跑路了。 无言啊!怎么他北绝色这么倒霉?出来等个人,也会弄得被当成偷酒贼的追着满王宫跑。啊!惨了!他来这里是等静儿的,现在搞成这样子,都不知道黄昏的时候能不能到画亭赴约!静儿说过“不见不散”的,如果自己没出现,那不是害她白等一场了?这个可恶偷酒小贼!看他后面就讨厌他前面,看到他的背影就想一脚踢过去! 美少年象是很熟悉王宫里的路。他拖着北绝色畅通无阻地在不同的路上飞快的往前跑,竟然也没有给他们碰上其他的人,然后,用不了多久,就把身后追着的两个太监给顺利地甩掉了。但美少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拖着北绝色的手也没有松开半分。 直到跑进了一片小树林,美少年才放慢了脚步。 跑得气喘的北绝色慢下脚步来才惊觉四周的环境和刚才不同,刚才跑过的地方还全是被高高的宫墙围着的,转过弯来就只见树不见墙了。这片小树林静得可怕,阴阴森森的,那个偷酒的小贼,把自己拖到这样一个地方来,想干什么?难道他想杀人灭口?想到这里,北绝色浑身的汗毛不由地竖了起来。怎么办?就这样坐以待毙的任由别人把自己宰了?不行!绝对不能这么窝囊地因为一坛酒就死得不明不白的!镇定,镇定!这个地方看不到人影,就算喊救命也不见得会有人见义勇为的来救人,这种时候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轻举妄动。北绝色摸着藏在袖里的针和线暗想:敌不动我不动,如果那小贼有所行动,就先发制人! 打定了主意后,北绝色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美少年的手劲大,是不可能一下子把手挣脱出来的,那么,现在能做的,就是注意着他的举动,任由他拖着在小树林里转,等待出手的机会。就象葱头昨晚所教的那样:该出手时就出手。 转了一会,一座分成上下两层的四角雅致小亭出现在前面。美少年拖着北绝色轻快地走进那个小亭,直接往上层奔去。上到了顶层,意外地看到那里摆放着一张大得几乎把整个顶层的位置都占去的软塌,上面还铺着厚厚的锦色暖被,那一床的暖被看起来不但超级富贵豪华,还很干净整洁的。 在一个四面通风的亭顶上竟然能看到这样的物品,王宫真是一个无奇不有的地方! 美少年松开了北绝色的手,一屁股坐到软塌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冲北绝色一笑,说:“过来,坐!” 北绝色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那美少年,留意着他下一步的举动。来到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去路,如果他要动手杀人灭口的,这里好象就是最佳的杀人地点。要不要趁这个时候转身就跑?在他犹豫的一瞬间,美少年已经伸手把他往软塌上拖,同时把酒坛往他怀里一塞,笑得两眼成了两弯月牙儿的说:“美人儿,别苦着脸,我请你喝酒赔罪不就行了吗?” 听到“美人儿”三个字,之前还一直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的北绝色,很不冷静地抓狂了。他用力地把酒坛推回去,一手抓住美少年的衣领,气愤地大吼:“谁要喝你这种没人品没道德还没气质的下流小贼偷来的酒?!”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二十章 若隐若现的隐 没人品没道德还没气质的无耻下流小贼么?很有新意的形容嘛!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骂过的美少年,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快乐地笑了起来。他抬眼看着北绝色,稍微收敛了一下笑容,装出严肃的模样压下声音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这么无礼。可知道我是谁?” 北绝色鄙视地瞪了美少年一眼,生气地说:“不就是个不入流的偷酒小贼!装什么大爷,还以为自己是皇帝不成?” 很有趣的回答,看来这个可爱的抓狂美人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对着谁说话呢,真好玩!既然这样的话,就让他继续不知道好了。 美少年并不介意被鄙视。他扯出被抓住的衣领,抱住酒坛斜躺在软塌上,玩弄着大拇指上戴着的玉戒指,故意摆出色迷迷的样子上下打量北绝色,笑着说:“美人就是美人,生起气来也一样的让人心动。美人儿啊,你叫什么名字?是哪房哪院的人?” 美少年的反击极度有效!从来没有在口舌之争上占过上风的北绝色,被他的话气得无话可说。真想一拳挥到那张可恨又可恶的笑脸上!好吧,耍嘴皮耍不过人家,那就采取无视对方的方法吧! 北绝色转身就要走,美少年连忙喊住他:“美人儿,你要去哪?” 北绝色沉着脸不答话,继续顺着楼梯往下走。美少年说:“喂,你这个时候跑出去的话,说不定会碰上那两个太监哦!被他们捉住了,下场就是会被大明十大酷刑折磨至死。” 见北绝色的脚步迟疑地停了停,美少年脸上掠过一丝奸笑,不紧不要的继续说:“所以嘛,你还是先在这里陪我喝点小酒,休息一会再回去那就安全了。我这里有温暖的又安全的怀抱等着你来投!” 美少年的话让北绝色毫不犹豫地加快了往下走的速度。这个偷酒小贼恶心人的水平,比起那个天下第二的葱头,绝对是过之而无不及! “喂!你不是就这样离去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美少年赶紧从软塌上跳起来,抱着酒坛往下追。等他追到下层的时候,见到北绝色并没有跑远,他只是坐在亭子前的石阶上。 美少年走到他身边坐下来,笑嘻嘻地说:“不要老是板着一张苦瓜脸嘛!来,笑一个!” 北绝色黑着脸转过身用背对着他。美少年保持笑脸状态跟着他转,无论北绝色转到哪一个方向,美少年那张笑脸都冤魂不散的转到他的跟前。 被这么一个冤魂缠上,北绝色转了若干个圈、直转得有些头晕后,终于放弃团团转,选择了无视。 美少年走到离北绝色一步之遥的地方,也不管地上的尘土会不会把衣服给弄脏,一下坐到草地上。他把封着酒坛的红纸给撕开,举起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然后用衣袖擦掉顺着嘴角流下来的酒,大赞一声:“好酒!” 他把酒推到北绝色的面前,说:“来吧来吧,这酒可是上好的贡品,平常人是没多少机会喝到的,机会难得你不喝可是天大的浪费。” 北绝色继续无视他的存在,把目光转到一边保持沉默。 美少年没有被对方的冷漠击倒,他竖起一条腿顶着手肘,手掌撑起歪到一边的脑袋继续热情地找话题说:“不喝酒,总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北绝色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好吧好吧,你不愿意说的,我先说好了。我叫朱,呃,不对……”差点就把自己的真名给说出来了,不行,不是打定主意不要让眼前这个好玩有趣的人儿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吗?美少年的眼珠一转,开始胡编乱造。 “我叫小隐,若隐若现的隐。你要记住我的大名哦!”美少年笑得眼睛都几乎要眯成一条缝了。 但,北绝色依然无视他的存在,只是用双手托着下巴抬头望天。托着下巴的双手,衣袖顺势滑了下来,右手的手腕,就是刚才被美少年捉紧的位置,现出了红红的指印。 自称“小隐”的美少年看到了指印,大叫一声扔开酒坛扑过去扯过北绝色的右手,摸着他手腕上的指印,心痛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太用力了!” “死开!”北绝色厌恶地拍开小隐的手,站起来退后几步。 小隐又再粘上来。他除下拇指上那只晶莹剔透的幽绿色玉戒指塞到北绝色的手里,笑着说:“这个送给你,就当是我弄伤了你的赔罪礼物。” “小贼的东西我才不要!”北绝色一点也不领情的把那玉戒指扔回去,然后,走下石阶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小隐问:“你要去哪?” 北绝色头也不回地快速往前跑。虽然不知道“大明十大酷刑”到底有多可怕,但要他继续面对着这个没品没德没气质的偷酒小贼,他宁愿去受刑! “喂!等等我!”小隐一手提起酒坛,追! 在一前一后的追逐中,竟然给北绝色很顺利地跑出了那片小树林。不过,跑出了小树林后,他却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跑。因为,在他前面,出现了四条通向不同方向的路。 刚才被那偷酒的小隐拖着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到什么地方了!哪条路才是通向画池的路?现在已经是将近黄昏的时候了,再不快点赶去画池的画亭,就会让静儿白等了!想找个人来问路,但这个地方鬼影都不见半只,他只能看着四条路直瞪眼地着急。 在他烦恼的时候,某样物体却快速地逼近,一下子从后环腰抱住了他。 “美人儿啊,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是小隐!脸,还在人家的背后拼命地乱蹭;手,则是很不安分地由腰摸到胸的乱吃豆腐。 大师兄、乐龙阳和辛公公的身影齐齐在北绝色的脑海中闪过,疙瘩皮在一瞬间掉了几层。他,竟然又被一个男的,还是个可恶可憎的偷酒小贼给调戏了! “你给我滚远点!” 北绝色大叫一声,抓过小隐的胳膊,弯下身子用肩膀顶住他的身体,身体和双手猛地一用力,把小隐一下子甩向了前面, 袖里藏着的针和线同时甩出来,在小隐摔到地上前把他缠住,把线用力一收,把他拖回自己的跟前。然后,狠狠地一脚踩上去,踩了一脚还不解恨,再补踩上若干脚。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二十一章 兔子是这样发威的 虽然北绝色只学过花拳绣腿的武功招式,并不象师兄们那样有一身好内功,但是,用来对付只是手劲大而没有武功底子的小隐,则是刚好足够;再加上独门的绝技,小隐可以说是没有还手之力,只有挨打的份。 完全想不到北绝色有这种招数的小隐,面对突然而来的袭击竟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被踩的时候都忘了喊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北绝色已经蹲下身来,用凶狠地眼神直盯着他的脸,咬牙切齿地说:“我对男人完全没兴趣!你再敢对我乱来,再喊什么‘美人儿’的,我绝不会轻饶你!”说罢,手中特制的绣花线收得更紧,痛得小隐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喊痛。这次,小隐可算是自作自受了,跑到这个偏僻地方来调戏了一个不应该调戏的美人,如果他经受不住北绝色的折磨就这样挂掉的,尸体起码也得过一段时间才给人发现的。 不过,北绝色不但单纯无知,同时也是很善良的。小隐那喊得有如杀猪般夸张的惨叫声,让他听得心烦。他扯起小隐,用针在他的双臂上刺了好几针,然后收回所有的绣花线。 被针刺过后,刚从绣花线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的小隐,发现自己的双手没有了知觉,连动一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他惊叫起来:“你对我做了什么?!” 北绝色冷哼一声,扬了扬手上一把银光闪闪、长短不一的绣花针,脸上露着威胁的表情,说:“带我去画池!要不,我让你全身以后都动不了!”他甩出一根幼细的浅色绣花线,缠上了小隐的脖子, “别想着耍花样,小心你的脖子!” 兔子被逼急了也会有咬人的时候。北绝色这只向来软弱无能的食草动物被逼急了,也有变腹黑的时候。 小隐苦笑着说:“别这么激动嘛,我只不过是和你开玩……” 不等他说完,北绝色收紧了一下绣花线,说:“走!” 小隐痛得死命大叫:“行行!你轻点!我马上走!” 调戏美人是很有趣,但被美人倒过来反攻的就不是那么有趣了。为了保住小命以后再调戏美人,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带他回画池吧。虽然美人怎样都不说出自己的名字,更不提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但王宫这个地方是他小隐的地盘,只要美人一天不离开王宫,想把他找出来是没有什么难度。 被北绝色威胁着的小隐,自动自觉地选择了一条比较偏幽的小路去画池。一来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样,二来,不想让美人儿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竟然这么大胆的揍他,还敢威胁他,这可是要杀头诛族的死罪。他小隐还没有把这个可爱有趣的美人儿得到手,怎忍心让他白白地送死呢? 走在前面带路的小隐,嘴角扬起了一丝和他那貌似纯真无公害、还带着点稚气的脸并不相衬的奸诈浅笑。 在小隐的带路下,又再次在迷宫一样的王宫里转来拐去的,花了不少的时间,直到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属于画池的那堵熟悉高墙。 一想到静儿可能已经在画亭里等着,北绝色不由得心急地推着小隐加快脚步往前走。小隐不满地说:“慢点行不行?我都已经把你带到这里来了,还怕画池会自己生脚跑了不成?” 北绝色不理会他的不满,只是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为了不让脖子上的那根绣花线把自己勒死,很不满的小隐也只得跟着跑。直到跑到能看到画亭的地方,北绝色才停下脚步来举目朝远处的画亭望过去,见亭里依稀有一个身影在走动。 小隐朝北绝色望的方向看过去,嘻笑着说:“美人儿,看你那紧张样,该不是约了小情人在这里幽会吧?你的情人是谁?我也要去看看!” 北绝色黑着脸瞪了小隐一眼,袖中的银针忽然飞出,往小隐身上刺过去。 “你怎么又用针刺……”不等小隐把话喊完,他的双眼已经不由自主地合了起来,身体一歪,倒到北绝色的身上睡过去了。北绝色一把接住他,随手地把他扔进路边的花丛里,让那开得灿烂的繁花堆把他藏了起来。这个色胆包天地随意调戏他人的可恶偷酒小贼,就好好地在花丛中露宿一晚吧! 解决了小隐那个讨厌鬼,北绝色怀着期待的心情欢快地朝画亭跑过去,就差没风骚地哼小曲了。 待他接近画亭的时候,亭里走动的那个人转过身来面向着他。咦?那个人,不是静儿,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和静儿差不多、眉有点粗、长得有几分秀气的高挑宫女。 见亭中人并不是自己心中所期盼的静儿,北绝色失望地停住了脚步,四周张望地找寻和他有黄昏之约的静儿的踪影。 那宫女一手拿起放在石桌上的布架和布包走过来。宫女木着脸,用不太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北绝色一下,过了片刻,那薄薄的嘴唇才动了动,用居高临下的语调问:“你就是农事院的那个小北?” 北绝色看着这个陌生的宫女,疑惑地点了点头。 宫女挑了挑眉,很不满地说:“怎么现在才来?” 她从公主的口中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叫“小北”,而来这里之前,她去打听过,这附近一带的,就只有一个小太监叫“小北”,就是农事院里每天早上来收马桶的那个小太监,地位比自己低好几个级别呢。面对着地位给自己低的人时,她除了会脸瘫,还会摆架子;但,面对着地位被自己高的人时,则会笑得阳光灿烂之余还会外加万分的卑恭屈膝,是一个典型的“见高就拜见低就踩”的人物。所以,当她看清楚来人是之前曾远远地看见过的、地位比自己要低小太监,于是就很理所当然地鄙视北绝色了。 面对着脸瘫宫女的质问,北绝色想要解释,但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我”字,宫女就把布架和布包往他的身上一扔,说:“我是代公主而来的。这寿图是送给太后的贺礼,绣好点!半个月后,我会到农事院找你!”说完,她把头昂得高高的,不再说任何的话,从北绝色的身边径直走过,离开。 北绝色连忙问:“请问,静儿她是不是……” 已经走到几步之外的宫女止住脚步,回过身来撇了撇嘴斜视着北绝色,打断了他的话,说:“大胆!公主的名讳是你这种下等太监随便叫的吗?” 静儿,她,真的就是宫静公主?北绝色看到宫女脸上摆着的蔑视表情,不由地低下了头,一种不是滋味的感觉在心头荡漾开来。 扫了一眼低着头没有再说出一个字的北绝色,宫女冷哼了一声,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离开的画亭。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二十二章 小北的郁闷 更新时间:2012-01-01 解决了小隐那个讨厌鬼,北绝色怀着期待的心情,欢快地朝画亭跑过去,就差没风骚地哼小曲了。 待他接近画亭的时候,亭里走动的那个人转过身来面向着他。咦?那个人,不是静儿,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和静儿差不多、眉有点粗、长得有几分秀气的高挑宫女。 见亭中人并不是自己心中所期盼的静儿,北绝色失望地停住了脚步,四周张望地找寻和他有黄昏之约的静儿的踪影。 那宫女一手拿起放在石桌上的布架和布包走过来。宫女木着脸,用不太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北绝色一下,过了片刻,那薄薄的嘴唇才动了动,用居高临下的语调问:“你就是农事院的那个小北?” 北绝色看着这个陌生的宫女,疑惑地点了点头。 宫女挑了挑眉,很不满地说:“怎么现在才来?” 她从公主的口中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叫“小北”,而来这里之前,她去打听过,这附近一带的,就只有一个小太监叫“小北”,就是农事院里每天早上来收马桶的那个小太监,地位比自己低好几个级别呢。面对着地位给自己低的人时,她除了会脸瘫,还会摆架子;但,面对着地位被自己高的人时,则会笑得阳光灿烂之余还会外加万分的卑恭屈膝,是一个典型的“见高就拜见低就踩”的人物。所以,当她看清楚来人是之前曾远远地看见过的、地位比自己要低小太监,于是就很理所当然地鄙视北绝色了。 面对着脸瘫宫女的质问,北绝色想要解释,但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我”字,宫女就把布架和布包往他的身上一扔,说:“我是代公主而来的。这寿图是送给太后的贺礼,绣好点!半个月后,我会到农事院找你!”说完,她把头昂得高高的,不再说任何的话,从北绝色的身边径直走过,离开。 北绝色连忙问:“请问,静儿她是不是……” 已经走到几步之外的宫女止住脚步,回过身来撇了撇嘴斜视着北绝色,打断了他的话,说:“大胆!公主的名字是你这种下等太监随便叫的吗?” 静儿,她,真的就是宫静公主?北绝色看到宫女脸上摆着的蔑视表情,不由地低下了头,一种不是滋味的感觉在心头荡漾开来。 扫了一眼低着头没有再说出一个字的北绝色,宫女冷哼了一声,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离开的画亭。 静儿,不对,是宫静公主。象他这种下等太监,的确是没有资格直呼公主的名字的。公主随口说出的一句“不见不散”,他竟然还天真地认为公主真的会把黄昏之约当成一回事,还怕让她白等一场,赶死赶活的跑到这里来赴约。到头来,原来自己并不值得公主降低身份的来接见。 从没有过的重重失落感,笼罩在北绝色的心头上。他垂头丧气地拿着布架和布包,踏着黄昏的日落余辉,慢慢地走回农事院。 回到农事院里,一班太监正在大院子里围着饭桌吃饭。无精打采的北绝色穿过了那班人,往小院走去。刚把脚踏进所住的小院,就有人从后往他的头顶狠狠地敲了一记。毫无防备的他惨叫了一声后,摸着被敲的地方回过头看是谁无端地敲他,看到的,是双手抱在胸前的葱头。 “为什么敲我的头?”本来已经是很郁闷的北绝色无端地被葱头敲了一记,不由得更加郁闷了。 葱头哼了一声,说:“你这小白跑到哪里去了?不是想去告密吧?” “告密?”北绝色不解,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葱头是指地下赌场那回事,不禁有些生气了,“我象这么没义气没人品的吗?!” 今天真是去到哪里倒霉到哪里。先是被人当成贼,然后是被可恶的小贼调戏,再然后是被公主派来的宫女鄙视,最后就是被葱头当成没有义气的告密者。郁闷之余,闷气也不禁地升了上来,真想找一个人出来狠揍一顿来出出闷气,但眼前没有任何一个比自己弱势、可供自己发脾气的对象。 于是,北绝色只能憋着一肚子的气,扁着嘴低下头抓紧手里的布架,一言不发地往屋里走去。 葱头觉察到了他的异样,一把拉住他,问:“怎么了?不是在外头乱跑的时候被人欺负了吧?” 还在生闷气的北绝色很不爽地拨开他的手,态度很不好地回答说:“与你无关!” 咦?这个小白无知的单细胞生物竟然也会有闹情绪的时候?看着北绝色走向屋里的背影,葱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嘴角浮上一丝得意的笑容。这么一个不男不女、随便哪个人都能随意欺凌的家伙开始有胆子来对自己闹情绪,看来,他的“男子养成计划”有点效果了。如果能把这样一个没有气概的小白培养成男子汉的话,真的可以算是他葱头最大的代表作。 心里涌起了成就感的葱头,决定要去好好地关心一下自己培养的对象。 走进屋里,见北绝色气鼓鼓地坐在床上摆弄着一个布架,旁边放着一个打开了的布包。葱把头凑过去一看,见布包里全是各种颜色的——绣花线。 葱头的双眼不由地睁大了,他指着那堆绣花线,不确定地问:“这些是绣花线吧?” 北绝色没有好气地回答说:“是。” 葱头继续不确定地问:“你,会绣花?” 北绝色头也没抬的用僵硬的语气反问:“是又怎样?” 听了他的回答,葱头惊讶得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了。不是吧?连绣花都会?不但人长得超乎寻常的妖孽,还要精通一切女孩子应该精通的手艺,难怪会这么没有男子气概。 过了好一会葱头才把下巴收回去,清了一下嗓子,问:“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北绝色的头总算抬了一下,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僵硬地说:“是,是宫静公主的。” 聪明的葱头一下子就听出了北绝色语气里的变化。他故意问:“哦?难道你被公主欺负了?” “不是,公主她……”北绝色黯然地低下了头,并没有把话说完。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葱头忍不住又出手敲了一下他的头,很不满地说:“说句话也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直接说出来不就行了?还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 被葱头这么一激,北绝色迟疑了一下,于是就把今天离开了地下赌场以后所发生过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葱头,不过,和公主有关的细节他就毫无保留地全说了,但和偷酒贼小隐之间的瓜葛,就省略了被调戏的情节。堂堂男子汉被一个小贼给调戏了,这么丢人的事可不能让葱头知道!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把他出卖了。葱头摸着下巴,奸笑两声,问:“嘿嘿,你说到偷酒小贼的时候,一副恨不得把他砍成八大块拿去喂狗的表情,他除了害你被人当成贼的追赶外,应该,你还隐瞒了一些事情没有告诉我的吧?” 北绝色的脸马上红了,赶紧心虚地把头低下来。这种表情,葱头想也不用多想就脱口而出地问:“你是不是被那小贼给调戏了?” 北绝色惊讶地抬起头,用一副“你怎么会知道”的表情看着葱头。 真是个单纯得令人想为他洒一把同情之泪的小白。葱头无视他的惊讶,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问:“对了,你遇到的那个偷酒小贼是怎样的?” 北绝色比划了一下,说:“他的身高和我差不多,年纪看起来也和我差不多。至于长相,嗯,虽然是个贼,但还算长得人模人样的。” 葱头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一会,他才对北绝色说:“想活得长久一点的,以后不要到处乱跑,不要惹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他停顿了一下,“这宫里有些人就象毒药一样,惹上了的话会没命的。” 北绝色并没有明白葱头话里说的“有些人”是指什么人,难道是指象小隐那样的万恶小贼?他正想问个明白,葱头却没有再说话走了出去。 想不明白葱头的话、依然还是觉得郁闷万分的北绝色把布架和绣花线推到一边,摊开手脚成大字型的一下倒到床上去。呆望着屋顶好一会,他叹了一声,把身转了转。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腰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硌了一下,爬起来往床上找却什么都没看到;他疑惑地往腰间摸了几下,竟然从腰带里摸出了一个散着幽绿颜色的物体。 认真一看,咦?这样东西,不就是那个可恶小隐的玉戒指?他什么时候把这样东西放到自己身上来了?北绝色回想了一下,脸色很快沉了下来。这玉戒指,肯定是小贼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时候顺手放进去的。一想到这里,浑身忍不住起疙瘩皮的北绝色很不爽地把那玉戒指往地上一扔,那玉戒指竟然奇迹地没有被扔碎,只是在地上蹦了两下,然后滚进了床底撞上了墙边,转了几圈后安静地躺了下来。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二十三章 暗里寻他千百度 午后的御花院,在某个筑在高处、被繁花高树重重包围着、碧绿色琉璃瓦为顶、四根红色柱子撑着的亭子里,那个自称“小隐”的美少年坐在亭中的石桌上,他穿了一身用上等丝绸做成、袖口和衣领都绣了精致花纹的蓝色及膝短袍,短袍下是淡黄色的裳裙。小隐翘着二郎腿,一双穿着素色鞋子的脚很没仪态地摇来晃去。 此时,他正把一双乌黑的眼睛睁得老大,一次又一次地扫视着亭下长阶上站着的那十来个穿着单色长袍、低头垂眼、大气都不敢出半下的少年太监。过了片刻,他沉着脸转过头来,问站在一边、身穿绣花皂青色太监袍的少年太监:“张诚,这些人,就是你说的各房各院里长得‘最可爱’、‘最漂亮’的小太监?” 少年太监张诚弓着腰,脸上堆笑地说:“是的。” 小隐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这是什么眼光?看下边站着的那十来个不知道从哪里搜刮出来的货色,要身材没身材,要气质没气质,要外貌没外貌的,要气势没气势,全都是一副死狗似的垂头丧气样子来倒人胃口,和那天所遇到的那位美人儿比起来差不知多少个十万八千里!然而,这种货色竟然也算是“最可爱”、“最漂亮”的!难怪后宫里的那班从全国各地“精挑细选”出来的所谓“南北佳丽”,看起来没有几个的确是长得天生丽质的,更没有哪个可以当之无愧地称得上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这对拥有着“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来说,真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悲哀。 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很是悲哀的小隐忽然从石桌上跳下来,抬起脚,一脚踢到张诚的屁股上。没有防备的张诚一下子往前摔出几步,顺着长阶滚了下去。小隐黑着脸穿过那十来个被他的举动吓得目瞪口呆、僵在原地不懂的反应的太监,快步往下走去。 滚过了长长的石阶、痛得还没有爬起来的张诚被走下来的小隐又踩上一脚。小隐用冷冷的语气说:“张诚,再找这样下三滥的货色来充数,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掉脑袋好了!”他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更不象是在开玩笑。 张诚忍着痛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惶恐地趴在地上,拼死才冒出一句:“奴……奴才不敢,奴才该死!” 待确定小隐走远了,张诚才敢爬起来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奴才难当!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你掉脑袋的大人物身边的奴才更难当!那个大人物主子说得不清不楚的,只是要他“不能惊动任何人”的去找一个“长得很漂亮可爱,还很有趣的少年太监”。不知道那少年太监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是哪一房哪一院的,那就只能鬼鬼祟祟地把各房各院里算是可爱漂亮的太监找来让主子过目。谁知道,不但不能讨主子的欢心,还要受罚,郁闷啊! 主子掌控着奴才的生死,还不想死的张诚只好摸着脖子,扶着腰,带着屁股上的那个鞋印,一瘸一拐地继续到宫中各个地方找人了。不过,虽然张诚对王宫的各个地方进行秘密的、地毯式的搜查来找主子口中说的少年太监,但是,他还是搜漏了一个地方。是哪里?就是那个王宫中最偏僻、最没地位的——农事院。里面住的,全是一些被遗忘的人,于是,张诚理所当然地把那个地方给遗忘了。 离开了御花园,小隐径直往画池走去,一路过来,路上拜倒了若干个宫女和太监。小隐无视他们的存在,只管快步往前走。那个敢对自己动手的有趣美人儿,还以为一下子就能把他找出来,想不到找了几天还是找不到他的踪影。 其实,如果公开地调查几天前的黄昏谁在画池一带出现过的,相信不用一天半天就能把人给找出来。但是,如果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找人,太后一定会过问的;太后过问的话,很可能连带着把那天偷酒的事情给抖出来,如果被太后知道自己去偷酒,下场是难以想象的。所以,就算他再怎样着急想找到美人儿,也只能不动声色地让张诚“不能惊动任何人”的偷偷地去找美人儿的下落。 到了画池,小隐走到和美人儿初次相见的花丛旁边停住了脚步。花,依然在开得灿烂,但他却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这么大胆的骂他揍他、把他扔到花堆里露宿然后跑得无影无踪的!可恶!那个无法无天的美人儿,绝不能轻饶! 越想越气的小隐干脆跳进花丛里,生气地扯着那些在他看来是灿烂得刺眼的花,无辜的花儿在他的辣手摧残下,很快就成了一堆残花败絮。 在他准备摧残更多的花时,一阵哀怨的琴声从远处传了过来。小隐停住了手细心聆听,那琴声,好象是从画亭那边传来的。画亭?小隐的脑海里立刻现出了美人儿的形象,他马上扔下手里的花枝,飞快地往画亭跑过去。 画亭中,真的有一个人在弹琴。满脑子都是美人儿身影的小隐,急急忙忙地直跑过去,待他跑到画亭的时候才发现,亭中弹琴的人并不是那天遇到的美人儿,而是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的青衣少女。 亭中的弹琴的洛贵人见有人直往这边冲过来,先是吓了一跳,待她看清来者是何人后,心顿时狂跳了好几下,然后就怔着说不出话,做不出其他的反应,只懂得傻傻地直看着眼前这位突如其来的美少年。 不是心里期盼的美人儿,小隐的心瞬间被失落占据;然后,那股失落很快化成了没有理由的怒气。再然后,就想要找个人来发泄。无端端跑来画亭弹琴的洛贵人,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他发泄的对象。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小隐态度极之不好。 魂魄还没有完全回来的洛贵人吓得一下子跪到地上,结结巴巴地说:“我……臣妾,叫,叫洛尤媚,是,是洛贵人,两年前进宫的洛贵人。” 洛贵人?小隐皱了皱眉想了一下。好象是有这么一个人物存在,每逢宫中的大型喜庆宴会,她应该都有份混在一众后宫佳丽里出席的,难怪会觉得眼熟。 洛贵人不知所措地低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她那副老鼠见了猫似的畏缩模样,让小隐更加觉得不爽。他不耐烦地说:“把头抬起来!” 洛贵人带着把头抬了起来,垂着眼不敢仰望眼前的美少年。小隐见洛贵人头上梳着的那个蜿蜒盘转的发髻倒是挺别致的,目光不由地往她的脸扫了一眼。洛贵人今天化的妆正是那天北绝色给她化过的桃花妆,淡淡的胭脂,娇柔的唇,再配上头顶那个摹仿得有三分相似的山寨版灵蛇髻,让她看起来别有一番柔媚的风情。 虽然这位洛贵人的风采根本比不过美人儿的半个小指头,但比起皇后和其他常常在眼前晃来转去的妃嫔,好多了。 面对这位有着柔媚风情的洛贵人,小隐的怒气渐渐地降了几分。他的眼珠一转,一个主意冒上了心头,好吧,既然那个有趣的美人儿还没有找到,就先让这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洛贵人陪陪自己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些新鲜的事情来打发下无味无趣的日子。 小隐和北绝色,虽然他们都在同一天来过同一个地方,但不同的时间却令他们没有再在同一个地方再次遇上,反而让洛贵人和小隐意外地遇上了。两个错过了、地位完全不同的人,看似是应该不会再有任何的瓜葛,但是,命运又有谁能预知呢?就象进宫以来一直被冷落、被遗忘、从没得过皇帝宠幸的洛贵人,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这样在被高墙围着的冰冷深宫里任由青春流走、韶华老去的孤独终身的时候,命运却偏偏让她遇上了那个心里日夜盼望的人。 北绝色和偷酒贼小隐偶尔的相遇,改变了洛贵人的命运;那小隐和洛贵人的意外错遇,又将会改变谁的命运?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二十四章 厨子爱的宣言 另一方面,在被人遗忘了的农事院里,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各个角落。 根本不知道自己正被某人满王宫地找寻的北绝色,正气定神闲地站在小院里。他的前面竖起了一个大布架,旁边的椅子上铺满了各种的绣花线和大小不一、穿着不同颜色线的绣花针。虽然,被公主派来的宫女鄙视了,心情有些不爽,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公主助她完成寿字图,就算心情再不爽也得要遵守承诺的。 北绝色伸手抓起了若干根针抬手撒向前方的布架,看似是很不经意的一撒,但那针竟全向有了生命般的飞向布架,各自散开在不同的位置定了下来。定好了位置,北绝色那缠满了绣花线的十指轻轻抖动,在布架上定了位置的针纷纷舞动起来,在布上轻快地游走着,绣出不同轨迹的线路来。这一手很有惊艳效果的绣花特技,就是被西方常败严格训练了十来年的最大成果。 闲着没事干、翘着双手站在一边好奇三八的葱头看到了北绝色的这一手绝活,不禁有些目瞪口呆的。过了好一会,他才懂合回张得老大的嘴巴,说:“小子,就凭你的这一手绝活,你当不成女人实在是这世间上最大的浪费。” 听了葱头的这话,北绝色的脸色一沉,手中控制着的线和针瞬间转变了方向,齐齐往葱头站着的位置飞过去。还好葱头反应够快,在针刺到他之前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树后,粗壮的树杆帮他挡住了所有的飞针。 葱头把头探出来看了一眼刺在树杆上的那排银光闪闪的针,擦过一把汗后朝北绝色大叫起来:“你这小白家伙!什么时候学会了偷袭这么卑鄙的?!” 北绝色扯了一下手中的线收回所有的针,抬起头说:“男子汉的第一守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双倍奉还。”说罢,横扫了葱头一眼,“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是你说的。” 葱头一怔,然后大笑起来说:“有前途!朽木可雕,孺子可教也!在我这天下第二的葱头的教导下,你能脱胎换骨成为男子汉的日子,可是指日可待了!好吧,为了让你早日成为男子汉,我得要加强训练的强度!” 看着葱头那雄心壮志、气势如虹的表情,北绝色的脸部肌肉忍不住抽了几下,不好的预感又爬上了心头。 葱头走过来用力地拍了一下北绝色的肩,说:“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帮助你、训练你,直到你成为男子汉为止的!”他摸了摸下巴,“嗯……得要先做一些合适的训练道具。”说完,他躲到了树后,看不到他在干什么,只听到阵阵石头之间互相撞击的巨大声响,树后不时冒出阵阵的白色尘灰。 过了好一会,满头满身满手都是石碎和粉末的葱头终于从树后跳出来。只见他的手里拿着两个哑铃似的物体走到北绝色面前,把那两个物体递过来说:“举石磨来练肌肉对你来说太勉强了,以后就用这它们来练力吧,每天早晚各举百来下,不出一个月包保你能练出肌肉来!” 北绝色抱着怀疑的态度放下手里的针线,接过了那两个布满白灰的物体。他正要说话,外面的大院里传来了骚动,象是有不速之客来访了。 听到某几个人在兴奋地大喊:“宋大哥,你是什么时候进宫的?” 一把似曾相识的声音说:“今天刚进的。对了,葱头在哪里?” 某人回答说:“在小院里呢!” “谢了!” 脚步声径直往小院这边走来,那把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大喊:“喂,葱头,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北绝色好奇地从布架后探头望向小院的入口处,想三八一下来的人是谁。 不消片刻,有一个人举着一坛酒快步地转进了小院。 咦咦咦?看到那个人,北绝色的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去。只见来者身穿着很有飘逸感的淡绿色长袍,头上顶着相同色系的折叠帽,淡绿色的长长帽带随着走动而飘动着,不时扫在那张笑得有点拽的脸上……一眼望过去,那个人,绝对有“出水芙蓉”的气质! 这个,这个不速之客,不就是那个“人称出于厨房而不染油烟、京城第一俊男”、四季香的首席头厨兼老板、男女不分的怪人大哥——芙蓉男宋宫保吗?!他,和葱头竟然是认识的? 见到这么一号人物,北绝色条件反射地把脑袋缩回布架后面。 宋宫保一边晃着酒坛向葱头走过来,一边说:“上好的女儿红,待会我再炒几味特色小菜,今晚我们不醉无归!” 葱头斜眼看着宋宫保,说:“真是怪事,象你这种早就被逐出王宫的人,怎么还能成天见你有事没事的满王宫乱转?还有王法吗?” 宋宫保满脸是风骚的笑容,说:“没办法,谁叫我的厨艺高超得天下间无人能敌?下个月就是仁圣太后的寿辰,仁圣和慈圣两位太后对我做出的天下无双美味佳肴念念不忘的,尚膳监的那班人只好到我的四季香里哭着求我进宫拟定寿宴的菜单了。唉,我就是人太好,心太软了,被他们哀求了几下就只好勉为其难地进宫了。” 缩在布架后的北绝色听了宋宫保的这番对白,脑里忽然现出了“物以类聚”这话来,葱头和宋宫保,绝对可以归到“厚颜无耻”这个类别里去的。 说了半天,宋宫保终于留意到大布架的存在,他问:“咦?葱头,你搞这么大的一个布架放在这里干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转向布架的另外一边。 刚转过去,看到布架后面躲着的北绝色,宋宫保的双眼顿时睁得大大的惊叫起来:“是你?!” 被他发现了,北绝色表情僵硬的无奈地笑了半下,说:“你好。” 一旁的葱头好奇地问:“你们认识的?” 宋宫保无视葱头的提问,那双睁得老大的眼睛拼命地眨动了几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后,两眼竟一闪一闪地泛起了泪花,然后,竟一下把酒坛扔开,快步上前神情激动地握住了北绝色的双手。 被他的怪异举动吓了一跳的北绝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奋不顾身地扑倒在地刚把酒坛抢救到手里的葱头,也被宋宫保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 宋宫保一手紧握北绝色的手,另一只手伸往怀里掏了好一阵,才掏出了一件看起来颇有份量、在阳光下散着耀眼金光的大金牌,大金牌由一根拇指般粗、同样散着金光的长金链两头连接着。他把那大金牌塞到北绝色的手里,北绝色往那金牌看了一眼,才看到那是一只母猪造型的金牌。为什么这么确定那是只母猪而不是公猪?因为,那猪是露开肚皮地躺着的,身下还围着一群吃奶的幼猪。 看着古怪的宋宫保,再看下手里沉甸甸、造型怪异的金牌,北绝色更加不明白这是什么一回事了。 谜底马上揭开。 只见宋宫保再次握住北绝色的双手,两眼继续泛着闪闪的泪光,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北绝色的双眼,说:“上一次,那命中注定的相遇让我与你浪漫地邂逅了。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早已深深地刻到了我的心里,让我对你朝思暮想,念念不忘,寝食不安。你的不辞而别,顿时令我的世界,我的人生日月无光,天地黯然!我的心,在失去你的日子痛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想不到,仁慈的上天竟然会让我在这里碰上你,看来,我和你之间早以被无法割断、命中注定的缘分连系在一起了。” 宋宫保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啪”的一声,只见葱头扔下了手里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的酒坛,跑到一边扶树而吐了。宋宫保的对白,对于葱头来说实在是太过肉麻了,而且,这种这么肉麻的对白,是对着一个性别同样是“男”的人说出来的。两个男性生物在自己的面前上演这样玛丽苏的戏码,葱头觉得自己不吐还真对不起两位表演中的主角。 被他的“真情告白”华丽丽地雷得快要吐白沫的北绝色忍不住地颤抖了几下。他什么时候和宋宫保“浪漫地邂逅”了?怎么他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还有那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北绝色坚决不想和这样一个怪人有缘。 宋宫保深情地继续说:“自从上次一别,我一直把这祖传的金猪牌带在身边,等待着和你再次重遇的那一天的来临!” 北绝色强迫自己忽视宋宫保眼里的深情,继续颤抖地问:“那,你究竟想怎样?” 宋宫保认真地:“这个金猪牌,是我家代代流传下来长子送给未来妻子的定情信物。” 北绝色和葱头同时用“你抽了哪条根”的疑问眼神盯着宋宫保。北绝色无力地颤抖着问:“这猪牌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宫保深情不减,真情加强。他忽然单腿跪下,用温柔得让人忍不住起疙瘩皮的声音,很真诚地仰望着北绝色说:“虽然,我没有六尺高,但我会待你好,更愿意接受你一切的改造!北姑娘,你嫁给我吧!让我们共同努力,开枝散叶!”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二十五章 少在我面前装好人 宋宫保的一句“你嫁给我吧”让北绝色和葱头同时僵化成了石头。 四周死寂,一阵冷风吹过,树上掉下了几片落叶。 过了好一会葱头才回过神来,用怪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北绝色好几下,然后才用感叹的语气说:“原来,你真的是人妖。” 被“人妖”二字刺激得回过神来的北绝色转头怒瞪了葱头一眼,然后气愤地推开用热切的目光期盼地凝望着他、笑得很幸福的宋宫保,用力地把那母猪大金牌往他的脑袋上扔,冲着他大叫起来:“什么姑娘?!你是眼睛瞎还是脑残?!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是男的!百分百的真正男人!” 宋宫保接住金牌看着气愤的北绝色,善解人意的一笑,说:“北姑娘你装成太监藏到宫里,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我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说罢,又要上前拉人家的手。 北绝色拍开宋宫保的手,退后几步三下两下地快速脱掉上衣,露出光滑白净的上身。他压着怒气不让自己抓狂,阴沉着脸地说:“看清楚点!我和你一样是男的!不是什么姑娘!” 北绝色的意外举动让葱头和宋宫保两人同时地怔住了。 宋宫保脸上幸福的笑容在瞬间凝固了,他两眼发直地死盯着北绝色那平坦光滑的胸,盯了好一会,他拉开自己的衣领往里瞄了几眼,又再次抬起头把目光牢牢地钉在人家嫩滑无瑕的身子上。然后,脸上那幸福的笑容再次复苏,而且,笑得比之前更加甜蜜。只见他用手轻轻一拨被风吹到额前的帽带,摆出一个自认是最风度翩翩的姿势:一手横在胸前,一手竖起,用拇指和食指撑起下巴,头略向下低垂。摆好姿势后,他再用自认是最迷人的声线,温柔地斜眼看着北绝色说:“真爱是不应该被身份、年龄、性别、国界所限制的,所以……” 北绝色和葱头都被他这古怪的姿势和说话声调弄得掉了一层的疙瘩皮。听他拖长声调地说出“所以”两个字以后就没有了下文,北绝色不由多嘴地问了一句:“所以什么?” 北绝色的话音刚落,宋宫保的身形忽然一转,一下闪到北绝色的跟前,在他反应过来前用力地抱住了他,在他的耳边情深款款地说:“所以,我不会介意和嫌弃你的男儿身份。为了你,从今天起我就只爱男人好了!小北北,我会爱你直到天荒地老!”说完,往北绝色的唇上印下深情的一吻。 小北北?好肉麻……无辜的观众——葱头被眼前这意想不到的一幕弄得再次僵硬石化,石化过后,又一次忍不住地吐了。 被宋宫保突如其来的吻吓呆了的北绝色,过了片刻终于反应了过来,强烈的恶心感觉和前所未有的愤怒一涌而上。 “你不介意我介意!离我远点!”北绝色的一声大吼以后,宋宫保在瞬间被踢飞,在他飞在半空的同一时间北绝色一把抓起旁边椅子上的针线。那些针和线带着强烈的愤怒飞了出去,准确无误地刺中了宋宫保身上的若干个穴位,然后,在他掉到地上之前,那些针线已经全部回到了北绝色的手中。 见宋宫保从半空中掉下来后,便背脊朝天、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动都不动,葱头赶紧跑过去把他翻转过来。只见宋宫保脸带幸福笑容的两眼紧闭,用力地拍了几下他的脸也不见他睁开眼睛。 葱头抬头看向还是一脸怒气的北绝色,问:“小子,你该不会是杀了他吧?” 北绝色用力地擦去宋宫保留在他唇上的口水,脸上带着厌恶的表情狠狠地说:“死不了!只是让他睡过去而已!”说完,他很快地穿好衣服一手拿起布架,一手捉过椅子上的布包,大步地往院外走。 葱头喊住他:“喂,你要去哪?” 北绝色头也没回地说:“去一个见不到这人的地方!” 葱头在后面说:“在外面乱跑可别惹麻烦回来!如果真的惹上麻烦,记住要懂得找机会溜人,别那么笨的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北绝色没有回答他的话,只管穿过一班在小院外探着头往里看热闹的太监,头也没回地一直往外走。 葱头冲那班太监瞪了瞪眼,说:“看什么!还不散开?” 被葱头一瞪,院外的一众太监赶紧四下散去,不敢再继续三八。 葱头把宋宫保拖回屋里扔到地上,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盒。盒子打开后,里面有一块厚厚的布,抖开那块布,布上整齐地插着一排象是用于针灸的银针。葱头拿出其中一根银针,动作迅速地往宋宫保的身上扎了下。 被银针扎过,宋宫保很快地张开了眼睛,还动作迅速地一下跃了起来抱住了葱头,那张依然幸福地笑着的脸在葱头的肩膀上蹭来蹭去的,激动地说:“小北北,你嫁给我吧!” “去死!”葱头没有留手的铁拳出击,快而准地击中了宋宫保的左眼。受了葱头那有力的一拳,宋宫保从屋里直飞出去,再次背脊朝天的摔到地上。 过了好一会宋宫保才捂着左眼爬起来。当他环视四周,只看到双手环在胸前、站在屋前石阶上鄙视地看着他的葱头时,马上大叫起来:“葱头,小北北呢?我最爱的小北北呢?” 葱头一拳击中旁边的石柱,坚硬石柱顿时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痕。他斜眼看着宋宫保,淡淡地说:“别再在我的面前肉麻当有趣的!我没兴趣看你表演情深款款!” 宋宫保看了一眼石柱上的凹痕,收回脸上那很幸福的笑容,干咳了一声说:“难得我遇上了命中注定的爱人,葱头你也不替我高兴也就算了,还要出手打我,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葱头冷哼了一声,说:“你特意跑到这里来,不会只是找我喝酒吧?” 宋宫保挂上拽拽的笑容,说:“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我这次来,除了想和你喝酒外,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的。听说,阳郡王府的郡王妃刚刚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听到“郡王妃”几个字,葱头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变回了正常。然后,他仰天一笑,说:“是吗?那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宋宫保用复杂的目光看了葱头一眼,说:“如果心里不舒服的,不要死撑。就算你在我面前哭到鼻涕到处飞我也不会笑话你的,更不会去告诉第二个人你是怎样痛哭流泪的。” 葱头横扫了他一眼,说:“不告诉第二个人,但会告诉第三第四第五个人吧?姓宋的,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少在我面前装好人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二十六章 可以叫我静儿 宋宫保大笑起来,抱起放到一边的酒坛,大步上前坐到石阶上,说:“很好很好,看来你是真的把过去的事情放下来了,这才是一件真正值得高兴的事!来吧!喝酒!今晚不醉无归!” 葱头挡住他递过来的酒坛,说:“慢着,喝酒之前,得要告诉我你是怎样认识小北那小子的。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宋宫保大概地说了一次那天在四季香里初遇北绝色的经过,最后说:“他应该是武林盟主东无敌的四师弟,他那几位师兄发出来的江湖悬赏令我有见过,那悬赏令贴到满大街都是,看来他的几个师兄很着急找他的下落呢。” 葱头皱了皱眉,想不到那个小白还有这样的来头。但是,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东无敌的师弟,他的几个师兄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他会这么差劲?还有,他为什么要跑到王宫里来,弄得几个师兄要到发江湖悬赏令来找他?这事看起来似乎很有趣的样子,那好,就让事情更加有趣好了。既然东无敌到处的找人,那就说明这个“师弟”对他来说是比较重要的了。既然如此,就让他继续找下去吧!东无敌啊东无敌,当年你竟敢说小爷我是个没胆的缩头乌龟,那我就让你找不到人干着急! 想到这里,葱头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奸笑。他对宋宫保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小子就在王宫。” “这当然。”宋宫保的脸上也露出了奸笑。他当然知道葱头说的“任何人”是指到处在找小北北的师兄们了。好不容易才让他再次见到令他一见倾心的小北北,绝对不能让他的师兄们把他带回去的! 看着宋宫保脸上的奸笑变成了淫笑,葱头不由得再次鄙视他,然后,在鄙视中想到了一个问题:“姓宋的,你不是见过那张江湖悬赏令吗?人家的悬赏令上写明是找师弟的,你竟然还能把那小白当成是姑娘?” 宋宫保说:“我以为是他那几个师兄怕人家知道了小北北是女孩会欺负他,才故意写成是师弟嘛!” 这是什么思维?葱头被宋宫保的回答彻底击败。这个男女不分的最佳损友,真是一朵人间极品奇葩! 气愤的北绝色冲出了农事院的大门后,不由地收住了脚步。虽然是凭着怒气冲了出来,但其实他并没有想好要到哪个地方才能离宋宫保远远的,想了一会,决定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来绣寿图。他知道在安置没地位皇子皇女那一块地的附近有一个比较幽静、叫“养心园”的小花院,小花院里有一个比较大的假山,假山后有一小片刚好能容下两三个人的空地,藏到假山后那片空地绣花的话,肯定没有人会跑来骚扰的。 打定了主意,北绝色便往养心园走去。在离农事院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路直接通向那里的,走那条最快的捷径用不了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目的地。 养心园里,不出所料地静得没有半个人影。北绝色绕过了养着好些锦鲤的水池,转到假山后面把布架摆放好后便开始动手。假山挡住了所有的阳光,为这一小片空地投下清冷的阴影,躲在这片阴影下听着偶尔的鸟鸣,吹着不时轻柔地拂过的凉风来绣花,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北绝色藏在假山后不知道绣了多久,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远至近的传来,那脚步声是轻轻的,但在这幽静的环境下,还是听得十分的真切。那脚步声象是在水池边停了下来,可能是来园里散步的宫人或皇子皇女。北绝色不想破坏别人的闲情逸志,本来打算不吭声的藏在假山后继续绣花不理闲事,但是,过了一会,听到一声的叹息,然后一把女声轻轻地说:“锦鲤啊锦鲤,看到你们无忧无虑的在水里游,我真是羡慕你们啊。如果我也能象你们这样没有烦恼,那该多好?” 那把声音,似曾相识!北绝色不由地放下手里的针线,往外走几步,把头从假山后偷偷地伸出去探视外面的动静。 一个穿着鹅黄色拖地长裙、披了一件厚披风的女子正低垂着头坐在池边的石块上,伸手轻轻地拨弄着池里的水。她的衣袖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手臂,手腕上戴着的那只有点大的金手镯让她的手臂显得更加的白,更加的瘦弱。 过了片刻,她把手从水里收回来,抬起了头。看到了她的脸,北绝色顿时呆住了!她,竟然是宫静公主! 宫静公主没有发现假山后的北绝色。她又叹息了一声后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养心园,但是她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的晕眩,一个踉跄差点就要倒进水池了,幸好被池边的石块挡住了。 见到这样的情况,北绝色赶紧从假山后跳出来,跑上前扶起宫静公主让她坐下来,紧张地问:“公主,你怎样了?” 脸色不太好的宫静公主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她慢慢地抬起头来,当看到扶着她的原来是上次救她的那个人,脸色露出惊喜的神色问:“小北?你怎么会在这里?” 宫静公主脸上的惊喜表情让北绝色意外了一下,但回想起那天那个宫女说过的话,他又不禁地黯然了下来。他低下头退后一步想恭恭敬敬地回答公主的问题,但张了张嘴后却发现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 觉察到他的异样,宫静公主试探地问:“怎么了?小北你是不是因为那天我没有赴画亭之约而心有不快?” 北绝色赶紧摇头说:“奴才不敢。” 宫静公主带着歉意说:“对不起,那天不是我故意失约的,只怪我这身体太不争气。对了,”她朝北绝色微微一笑,除下手腕上的金手镯举到他的面前,“给你,这是你那天救了我的谢礼。” 北绝色依然低着头,说:“公主不必言谢,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宫静公主弯下腰来看北绝色的脸,问:“你在生我的气,对不?” 被宫静公主这样看着,北绝色慌乱地再次退后一步,说:“没,没有的事。” 他的慌乱表情让宫静公主不由得笑出了声。宫静公主拉过他的手,把金手镯硬塞到他的手里,说:“拿着!你不要的话就是看不起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答谢你是应该的!还有,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可以叫我静儿的吗?以后在我的面前用不着这么拘紧,也不要老是喊什么公主。” 宫静公主的话让北绝色怔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我真的可以叫你静儿?” 宫静公主真诚且肯定地点了点头。 “静儿姐姐!静儿姐姐!”随着欢快的喊声,一个小小的身影径直往这边跑过来,细看之下是手上提了一个食盒的小茉莉。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二十七章 那个宫女叫拉风 小茉莉跑了过来后才发现北绝色的存在,她惊讶地问:“咦,小北哥哥,怎么你也在这里?” 宫静公主说:“他就是那天把我从水里救上来的人,小茉莉,你也认识他?” 小茉莉睁大眼睛看着北绝色,惊讶地说:“小北哥哥,原来是你救了静儿姐姐的?”她凑到北绝色的身边蹭了几下,脸露崇拜的神色,“小北哥哥你好厉害哦!” “小茉莉,你来找我有事吗?”宫静公主问。 听到这样问,小茉莉站直身子,她转过身来笑着把食盒举到宫静公主的面前,说:“静儿姐姐,娘娘要小茉莉给你送丹参汤来了!汤还热着呢,快回去趁热喝了,听娘娘说,这种汤治心疾很有效。娘娘本来要亲自送过来的,但她要陪皇上游花园所以就不能来了。” 宫静公主笑着接过食盒,说:“好。小茉莉你回去替我谢谢洛姐姐,告诉她等我身体好一点,我再过去探望她。” 宫静公主的话音刚落,就见另一个人匆匆地走进了养心园,往这边走过来。 北绝色朝那个人影看过去,咦?来人不正是那天在画亭见过的那个冷面宫女? 冷面宫女走到宫静公主的面前,用很不高兴的责难语气说:“公主,你不在屋里好好休息却要到处乱跑,如果再出什么问题的话又要给我麻烦了!” 宫静公主低下头,说:“对不起,我见今天的天气不错,就出来散散步了。” 冷面宫女冷哼一声,说:“散完了就赶快回去。” 宫静公主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她朝北绝色和小茉莉笑了一笑,说:“我要回去了。” 冷面宫女很不耐烦地说:“行了,快回去吧。”然后,她转过头来看着小茉莉,那张冷面顿时堆满了热情得有如盛夏阳光的笑容,“小茉莉,恭喜你家娘娘得蒙圣宠。我回头就亲自去向洛娘娘道贺啊!” 小茉莉用硬硬的语气说:“娘娘陪皇上游花园去了,没空招待你。” 冷面宫女碰了一鼻子的灰,但她的热情笑容依然不改地说:“那就下次吧。” 待冷面宫女和宫静公主走远了,小茉莉皱起了眉对北绝色说:“小北哥哥,我最讨厌拉风姐姐了!” 北绝色一下没反应过来,问:“拉风?” 小茉莉朝公主和宫女远去的背影一指,说:“拉风姐姐就是伺候静儿姐姐的宫女。” “啊?她的名字叫拉风?”北绝色望着宫女的背影不确定地问。 小茉莉点了点头。 她的爹娘给她起了一个这么拉风的名字,难怪人会长得那么拉风,性格也那么拉风。嗯,这是个好名字。 小茉莉没有理会北绝色的惊讶表情,接着说:“拉风姐姐的心肠可坏了!因为静儿姐姐在宫中没有势力,人又特别善良好说话,拉风姐姐就老是欺负她了。还有啊,静儿姐姐的身体一向不好,拉风姐姐也不好好伺候她,老想着要换一个有势力的主子好往上爬。更讨厌的是,她不单欺负静儿姐姐,以前娘娘没有得到皇上的宠幸,她也看不起娘娘,还在娘娘的面前阴阳怪气地说些难听的话,现在知道娘娘受宠她又恨不得来巴结占好处。哪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北绝色听到小茉莉说宫静公主的身体一向不好,又想起刚才公主差点掉进水池的情形,他赶紧问:“公主的身体不好?她是不是生病了?” 小茉莉点了点头说:“是啊。听说当年公主是不足月出生的,先天不足,一生下来就有心疾。” 北绝色的心一紧,问:“没有办法治好吗?” 小茉莉摇了摇头,说:“听说是没有办法治愈的,只能用药抑制病情。所以静儿姐姐不能动气,要不就会让病情复发,每次发病她的心都会痛得很厉害的。上次她掉进水里就弄得又再次发病,足足躺了两天才能下床走动。” 原来,公主并不是因为瞧不起自己而不来赴约的,是自己错怪公主了。北绝色心中的阴蔼在瞬间一扫而光,他的脸挂上的浓浓的笑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金手镯。小茉莉看到了那金手镯,她惊讶地问:“小北哥哥,你手上的金手镯是不是就是静儿姐姐的那只?” “是刚才公主送给我的。”北绝色点了点头回答说。 小茉莉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那只金手镯,过了好一会才说:“静儿姐姐竟然把它送给你了?这可是静儿姐姐的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一样遗物,她一直都把这镯子当成宝的。” 公主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一样东西送给了自己?北绝色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逝,然后,心间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温暖感觉慢慢地充满,那温暖中,还好象带着点点不易察觉的甜蜜。他下意识地握紧那只金镯子,心里暗暗起誓:一定要给公主绣出一副最完美的寿图! 单纯如他,并没有思考到太多的方面。他只是很简单地想,能得到皇帝的宠幸就能让那个叫拉风的宫女对洛贵人巴结不已,如果能绣出一副让皇帝的母亲——太后喜欢的寿图,说不定宫静公主就能得到太后的欢心,那样的话公主就不会再被拉风欺负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二十八章 踢馆的师兄们 晴天,有微风,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王宫外,王城在温和的晨光中又开始了热闹的一天。 四季香的门外依然和平时一样排着长长的人龙,等着进去吃四季香那特色早点山洞梅花包子。 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急速地直往四季香这边冲过来,一路上吓得人畜争奔躲避,弄得鸡飞狗走、灰尘滚滚的。 马车在离四季香还有大概百米的距离急急地停下,接着有三个人从车里跳了出来。那是三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一个是貌赛潘安的背剑黑衣男子,他的目光锐利,脸色阴沉得吓人;一个是风流倜倘、脸上带着无害笑容、背琴挂剑的白衣书生;剩下那个,是个皮肤黝黑、浑身上下挂满了金器玉饰,胸前挂着的金项圈和腰间别着的金算盘的俗气紫衣男子。这三人的出现,立刻引来周围不少的目光。 三人迎风而立,直望着“四季香”几个大字。 黑衣男子环手抱胸站在最前方。他头也没回地轻声吐出两个字:“踢馆!” 白衣书生和紫衣俗气男的脸马上拉得老长,极不情愿地问:“大师兄,真的要踢?不踢行不行?” 黑衣男子冷眼横扫过来,两人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什么,低下头苦着脸死狗似的慢慢地往四季香的大门移过去。 这三位青年才俊,正是北绝色的那三位画风清奇、非正常人可媲美的师兄。 自从小师弟失踪以后,东无敌就陷入了狂暴、烦躁易怒的状态,除了发了疯似的到处找小师弟的下落,还到处去踢馆。南无极最爱的春花秋月和西无涯最紧张的恭喜发财镖局,成了第一批被东无敌踢掉的牺牲品;而南无极和西无涯,则很不幸的成为第一批被东无敌揍的人。然后,当东无敌把整个城翻过来都找不到小师弟的踪影、还查探到他跟着一个京城来的商人跑了后,抓狂的他二话没说就把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南无极和西无涯一起拉走,踏上了寻找失踪小师弟的旅途。 一路上,他们不知道揍了多少个无辜的人、踢了多少家无辜的馆才好不容易地来到京城的。不过,最惨的不是那些无辜遭殃的人和馆,而是事后要花钱来把事情摆平的西无涯。这么一路踢过来,他口袋里藏着的那叠银票已经没了一大半了,虽然他西无涯是钱多得可以当垃圾扔,但是给败家大师兄这样扔,还是扔得他心痛,可心痛之余还不能抱怨,谁叫自己的功夫不够人家好? 他们是在昨天傍晚才来到京城的。一到京城东无敌就把所有能够找出来奴役的江湖中人找了出来,在那群被奴役的江湖中人的帮助下,不用半晚的时间就查出北绝色曾经到过四季香,还查到他被郭三刀找麻烦、四季香老板替他解围等经过。 知道小师弟来过四季香,东无敌当然第一时间就要上门踢馆找人了,而南无极和西无涯就理所当然地成了负责打前锋的踢馆“坏人”。 每次去揍人或踢馆,那位无良的大师兄都会推两个师弟去当前锋,等破坏行动进行到一定阶段才大摇大摆地出场。虽然南无极和西无涯对大师兄这种所作所为非常的不满,但迫于他的淫威也只得乖乖地听命行事。 两位“坏人”前锋互相使了个眼色,无奈地苦笑了半下后,开始行动。他们一起挤到了四季香的门前,南无极上前一把捉住在门口把关的店小二的衣领,西无涯则闪身进了店内,瞄准最近的一张桌子,拔出腰间的金算盘用力地拍到桌上。那一桌和附近几桌的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西无涯再把金算盘一扫,扫落了一桌的碗碟,环视四周一眼,抬高声音说:“我是来踢馆的!” 笑得很可爱的南无极接着说:“不想死的就快点走吧。”他这表情,不象是来踢馆的,反而是象来送温暖的。 众人还是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直到脸黑得象锅底、阴沉得象寒冰的东无敌走进来、拨出利剑把一张桌子劈成两块、面无表情地挤出一句“踢馆!不想死的全给我滚出去”后,尖叫、乱叫、狂叫等各种叫声响彻了整个四季香,所有客人一窝蜂的争相跑出了四季香。 东无敌收回剑冷扫南无极和西无涯一眼,说:“踢馆,是要这样踢的!要说多少次才明白?!” 南无极和西无涯心虚地别过头望向另一边,假装无视那种冷得可怕的眼神。 东无敌随手捉过一个店小二,凶狠地问:“你们的当家呢?叫他出来!” 不待店小二说话,一把拽拽的男声传来:“是谁这么大胆来老子的地盘闹事?” 松开店小二,东无敌抬眼往传来声音的方向望过去,一身飘逸白衣打扮的宋宫保出现在视线范围。宋宫保今天的这身造型,比南无极那位“夺命书生”更象一位书生——如果不是左眼带着一片淤黑的话。 东无敌抱剑在胸前,上下打量着宋宫保问:“你就是四季香的当家宋宫保?” “正是在下。”宋宫保瞄了东无敌一眼。 “你可知道此人的下落?”东无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宋宫保的面前扬开,那纸,正是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贴得到处都是的江湖悬赏令。 宋宫保扫了一眼悬赏令上那有七分象北绝色的头像,脸上挂起了拽拽的笑容回答说:“不知。” 东无敌的脸色一沉。只见剑光闪过,宋宫保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把剑,眼前也多了一个东无敌。 宋宫保微微一笑。金光闪过,他的金菜刀不知道何时出鞘,挡开了东无敌的剑,然后顺势退后几步。他收回菜刀打了个响指,三个看似训练有素的店小二马上为他搬过来一桌一椅并放上一杯茶。 宋宫保坐下来端起杯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用这种态度来向我打听消息,就算我知道也不告诉你。” 东无敌用剑直指宋宫保,说:“你是打算敬酒不喝喝罚酒了?” 宋宫保把脸拉下来,说:“一进来二话没说就踢馆吓跑我所有的客人,你的这种敬酒方式还真是特别!” 东无敌的脸色更黑。不再废话,手中的剑直朝宋宫保刺过去。宋宫保也不含糊,随手把茶杯往前砸,同时把菜刀现出来。 茶杯还没碰到东无敌的剑尖就碎成了几片,混着茶水向宋宫保反弹过去,宋宫保一舞金菜刀,那一舞看起来象是无意的一舞,却轻松地把袭来的碎片和茶水挡开。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二十九章 你被揍成这样也不冤 一场恶战已是在所难免。南无极和西无涯各自紧握自己的兵器准备随时出手,并不是要为大师兄呐喊助威,只是预防大师兄出手过重搞出人命。自从北绝色失踪后,东无敌已经成了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只要是和北绝色有点点关系的人或事都能轻而易举的让他失去理智。 不过,四季香里的一班店小二们却没有半点紧张的表情。见老板和别人动起家伙来,他们既不慌也不忙的,倒是身手敏捷地穿梭在打斗的两人只间,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桌椅搬走,为两人清场。 店小二们训练有素的举动,令到就算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南无极和西无涯都看得目瞪口呆的。 一声强烈的撞击声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往东无敌和宋宫保的方向望过去,见两人各自退到一边,像被人点穴似的站定不动,东无敌是侧身单手举剑的姿势,宋宫保是双手交错握刀在胸前的造型。 南无极和西无涯见到东无敌的动作,马上高叫起来:“危险,各位快跑!” 在同一时间,店小二们也变了脸色高叫起来:“不好!老板要用绝招了,快离开这里!” 看来,东无敌和宋宫保要各自使出自己的绝招了。不想被无辜牵连的一众人等赶紧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四季香,还要有多远就跑多远。 没人知道东无敌和宋宫保谁的绝招更厉害,所有逃出了四季香的人,他们只知道跑出了四季香不久,里面就传出各种各样的怪响,那种怪响持续了起码半个时辰才停下来。然后,等了好一会,终于有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那个人是东无敌。 南无极和西无涯迎上去的时候,东无敌的身上没有穿了一个或半个的洞,头发看起来也没有少了哪根,但却见他的右眼框淤黑一片,象是被人揍了一拳。两位师弟正想开口关心一下,但脸色依然黑得象锅底、还带着杀气的东无敌首先开口说:“去城西!”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被无敌大师兄奴役惯了的南无极和西无涯,还是乖乖地跟在了东无敌的身后,往城西出发。 在四季香被人踢馆的那天下午,宋宫保带着一坛上好的花雕酒,还有好些山洞梅花包子来到了农事院。 送香房的小院里,葱头用疑狐的目光盯着宋宫保的脸好一会,不太确定地问:“上次我揍的好象是你的左眼而已吧?” 两只眼睛都淤黑一团、象极一只卧龙大熊猫的宋宫保剥开一只热乎乎的鸡蛋用布包上,揉着右眼痛得呲牙裂嘴地说:“今天有人来四季香踢馆了。” “踢馆?”葱头大感惊讶,“踢馆的人是谁?能把你揍成这样的肯定本事不少。” 宋宫保说:“不知道他们是谁,一共三个人,看上去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揍我的那是个长得绝对没有我英俊、剑很快的人。另外没有出手的两个,一个是背琴佩剑的白衣书生,一个是浑身挂满金和玉、用金算盘的俗气暴发户。” 宋宫保向来喜欢贬低长得比他帅的男人,在形容东无敌的时候也没有例外。 深知他本性的葱头把他说的话稍微修改了一下,然后再分析。放眼江湖,人长得英俊剑又快、还能揍黑宋宫保一只眼睛的,除了东无敌,葱头想不出其他的人选。至于那个白衣书生和俗气暴发户,听起来完全就是“夺命书生”南无极和“钱奴”西无涯的造型!这样三个人走到一起,几乎可以肯定是东无敌他们三师兄弟了。 葱头摸了摸下巴说:“姓宋的,能让武林盟主亲自上门踢馆,你被揍成这样也不冤了。” 宋宫保把揉眼去淤的鸡蛋拿出来一下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哼,不管他是谁,敢来找我麻烦就得倒霉。” “哦?你这次做了什么?”葱头饶有兴致地问。 “没什么,”宋宫保假装谦虚地一笑,“只不过是让一个‘知情人’带他离开京城去找小北北而已。” 葱头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据我所知,东无敌并不是一个容易上当受骗的笨蛋。” 宋宫保反问:“换了是你,如果你很着紧地去找一个人,会放弃任何的线索吗?” “不会。”葱头肯定的回答。 “所以,他们已经离开京城了。” 宋宫保得意洋洋地笑起来,看来他对自己的“丰功伟绩”甚感满意。 看着宋宫保笑得风骚的模样,葱头保持沉默不发表任何意见,因为,他知道这位损友是不能赞的,一赞就会飘到天上去忘了自己姓什么。 见葱头不说话,宋宫保脸上堆起不怀好意的笑容说:“葱头,你要不要出宫给东无敌添添乱子?” 一丝不易被觉察的异样神色从葱头的脸上掠过。他看了宋宫保一眼,过了片刻才说:“以静制动,我留在宫里看好那个小白小子就是最好的添乱方法。” 宋宫保对葱头的话哧之以鼻:“少来了!什么以静制动?依我看,你还是不敢出宫吧?” 葱头低头不言,一把抢过宋宫保手里的酒坛,拼命地往嘴里灌酒。 宋宫保摇了摇头说:“葱头,你打算一辈子藏在宫里洗马桶?还是你当假太监当上瘾了?你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那个人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令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你成了真正的缩头乌龟?” “不要再说了!”一听到“那个人”三个字,葱头的脸色马上白了下来,他一下子扔开酒坛神色紧张地跳了起来,“不要提!那人比瘟疫还要厉害上百倍,是世上最可怕的毒药,比洪水猛兽更凶猛!” 见葱头这种失常的表现,宋宫保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说:“葱头,我是你最可靠的朋友,你就放心地告诉我那人是谁吧,我绝对不会去出卖你的。”虽然他是葱头的最佳损友,但葱头就是打死也没有告诉过他“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葱头斜眼瞪了他一下。这时院外有脚步声传来,葱头顺势转换话题说:“姓宋的,那小白回来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三十章 公主的请求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旁边的宋宫保已经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然后,听到他兴奋地喊了一句“小北北”,紧接着就是听到一声惨叫,随着那声惨叫,见得宋宫保象一只断线的风筝自院外飞进小院,“啪”的一声摔个四脚朝天后便一动不动的。 葱头没有去关心宋宫保的生死,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一脸怒色走进来的北绝色,问:“你是不是又去养心园等宫静公主了?” 被说中了的北绝色脸顿时红了红,但他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很嘴硬地回答说:“没有,我只是去那里绣花而已。” 葱头说:“只是这样就最好。别说我不提醒你,别和皇室中人太过亲近,对你没好处的。” 北绝色低下头闷闷地说一声“知道了”后,快步地往屋里走。 看着他的背影,葱头的脸上露出些许满意的笑容。看来,那小白开始懂得说谎和找借口了,这是一个很大的飞跃,不错! 北绝色进了屋把布架小心地放好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得很仔细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以后露出了一只金手镯。葱头说中了,他的确是去养心园等宫静公主了,自从上次公主把金手镯送了给他,回来后越想越觉得不应该收下这么一个谢礼,于是他第二天又去了养心园等待公主的出现,想把谢礼还回去。但是,在假山后绣了几天的花都没有等到公主的踪影,他想直接去找公主,可是又想不出一个适当的理由上门找人家,于是,只好天天去养心园等待了。 “公主是不是又病了?”北绝色握着手里的金手镯担忧地想着,他下定决心,如果明天再见不到公主的话,一定要想一个适当的理由去找她! 第二天,北绝色怀着期待的不安心情,又再次去养心园的假山后绣花了。和前几天一样,直到傍晚都没有见到公主的出现。他失望地收拾好东西从假山后走出来,他刚走出来,就看到一个身影从远处走过来,那身影看起来,很象宫静公主! 没有多想,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迎上去!近了,看清来人的模样,真的是等了几天的宫静公主! 宫静公主看到了北绝色,先是惊讶,然后笑了笑说:“小北,你也来了?” 北绝色没有回话,他只是低下头从怀里掏出布包递给宫静公主,说:“这样东西还给你。” 宫静公主疑惑地接过布包打开,在她看到布包里的东西后,她抬头不解地问:“怎么了小北?你是嫌弃我的谢礼吗?” 北绝色赶紧摇头急急地说:“不是!公主你别误会!只是,我觉得这金手镯是你娘留给你唯一的遗物,我不应该收的。” 宫静公主惊讶地问:“你怎会知道的?是小茉莉那丫头告诉你的?” 北绝色点了点头。 宫静公主小声的说了一句:“那丫头真是多嘴。”她看了一眼金手镯,淡淡地一笑,“你救了我,还帮了我的忙,我说过一定会报答你的。可是我身边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唯一值钱的就是这只镯子,你就拿着吧。” 宫静公主的眼里有不舍的神色,但她还是把金手镯推到北绝色的手上。北绝色留意到公主的眼神,他固执地不接过手镯,很坚决地说:“这样的谢礼我不要,你坚持要把它送给我的话,就是瞧不起我!” 看着态度坚决神色认真的北绝色,宫静公主过了好一会才迟疑地说:“但是,我说过要报答你的。” 北绝色直视着宫静公主的双眼,说:“如果公主你真的想答谢我的话就把它收回去,以后不要把它随便送给别人就行了。” “这样可以吗?”宫静公主不相信地问。 “当然可以!”北绝色用力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宫静公主用手轻摸着那只失而复得的金手镯,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 看到公主快乐的笑容,北绝色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世界上最对的事情。 宫静公主抬头见到北绝色呆呆地看着自己,她关切地问:“小北,你怎么了?” 北绝色回过神来刚好迎上公主那带着关心的询问目光,他尴尬地低下头,支唔了好一阵,终于给他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回答:“哦,没,没什么。我刚刚在想,不知道我绣的寿图公主你会不会满意。我,我马上把寿图拿来给你看!” 一口气把话说完,作贼心虚的、生怕被公主看出什么的北绝色赶紧跑开,然后趁拿寿图的时候偷擦了一把汗,用力地吸了两口气,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自然一些——但是,就算是这样,他的神色看起来还是很不自然,不过,宫静公主也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她根本没有看出北绝色有什么的不妥,她只留意到,北绝色那幅已经绣出了个“寿”字形状的寿图,比自己之前绣的那一幅水平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宫静公主两眼放光地看着那幅水准极高的未完成作品,过了片刻,她象发现了什么稀世奇珍地捉过北绝色的手,认真地问:“小北,你可以教我绣花吗?” “啊?”面对着公主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北绝色怔了一怔,然后,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行,当然行!”仗义帮忙,本来就是男子汉该做的事情嘛! 自从答应了宫静公主教她绣花以后,北绝色的工作速度比以前快了许多,每天只要一把活干完,他就会心情不错地带上布架和针线往养心园赶去。 教公主并没有难度,公主本来就会绣花,只不过绣得不是很好而已。每一次教授,北绝色只需描好要教授的花样,再向她示范一下绣法让她自己练习、领悟就行;而且,公主学得认真人也聪明,每次都是一教就懂的。不过,她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天天出现,每次学了一个花样的绣法后就会过三、四天才来再学下一种花样。但就算公主没有出现的日子,北绝色也会在养心园里的假山后面躲着绣寿图,除了是贪图这里安静没有人打扰,更大的一个原因是他实在不想太早回去农事院里看到那个神经兮兮的宋宫保。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三十一章 百花嫁衣的承诺 听葱头所,四季香被几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踢馆了,几个人在里头打群架把东西都砸烂了,需要重新装修过才能开张。所以,现在闲着没事干的宋宫保每天去过尚膳监商议寿宴菜单后,就跑到农事院里来溜转,打着找葱头喝酒的旗号,无所顾忌地找一切机会占“小北北”的便宜。被骚扰了若干次的北绝色想尽办法都赶不走那个瘟神,现在就只能躲得过就躲,只要等太后的寿宴过了那宋宫保就不需要进宫。还有半个月就是太后的寿辰,尽量忍忍吧。 在忍耐中日子慢慢地过去了。离太后的生辰还有十天的时候,曾经对宫静公主说过只要半个月就能绣好寿图的北绝色,在黄昏的养心园里,准时把一幅很完美的完成品交到了她的手上。 那幅寿图,不单只是一个大大的单调“寿”字那么简单,字的当中还绣着不同的图案:寿字最顶端那冒出头的一撇里站着一个捧着寿桃、笑容满脸的慈眉善目老寿星;寿星脚下、“寿”字的正中位置祥云缭绕,一对展翅的仙鹤在左右一上一下的围着灵芝献瑞呈祥;接着灵芝以下、“寸”字的那一横中绣的是暗八仙,什么是暗八仙?就是以八仙所用的如花篮,荷花,铁拐等八样神器来代表八位仙人的形象;而暗八仙以下的位置,就是整个“寿”字的最后部分,这一部分则绣了栩栩如生的各色牡丹,处于牡丹丛正中的那朵盛放的紫色牡丹更是逼真得象是要从布上跃出来似的。除了这个充满了美好祝愿的花寿字,寿图的左上方空白的地方,还用金色的丝线绣了“海屋仙筹添鹤算”、“华堂春酒宴蟠桃”两行草书。那字如行云流水般的在布上一气呵成,和那个“寿”字相映成趣。 宫静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幅寿,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她把手伸向那朵紫色的牡丹,仔细地摸了好一会才用不是很相信的语气问:“小北,这牡丹真的是绣出来的?” 北绝色笑了笑,肯定地点头。 宫静公主以毫不掩饰的惊讶目光望着他,接着问:“是不是所有的花你都能绣得这么逼真?” 北绝色想也没想就回答说:“是。就算是没有绣过的花,只要让我看一眼就能绣出来,但是,这么多花当中我绣得最好的还是牡丹。” “你好厉害!”宫静公主惊讶的目光转变成崇拜的目光,“如果我能象你这么厉害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没有了下文。 北绝色听到了她声音中的异样,向她望过去,看到了一脸哀伤的神色。疑惑不解的北绝色赶紧问:“静儿,你没事吧?”自从答应了教宫静宫主绣花后,在她的坚持下,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北绝色不再恭恭敬敬地称呼她为“公主”。 宫静公主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我的母亲而已。”她低下头,轻轻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金手镯,“我的母亲本是普通的宫女,因绣了一幅出色的百花争艳图而引来了父王的注意。她曾说过要把所有的本领传授给我,然后和我一起绣一身最漂亮的百花嫁衣,让我成为所有人都羡慕的新娘。但是她只来得及绘出了嫁衣的花样,还没有开始绣就得了一场急病去逝了。她直到临死前的一刻都还为我的嫁衣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亲手绣出百花嫁衣以慰她的在天之灵。可是,母亲死的时候年纪还很小的我根本没有学到她半点的本事,以我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水平,怎么可能绣出母亲心目中的百花嫁衣呢?” 听到公主语气中的无奈,抬眼看到的是带着哀伤的脸容,北绝色沉默了片刻,忽然象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露出高兴的笑容,说:“可以的!” 宫静公主不解地看着他。 北绝色接着说:“虽然我不敢保证自己的绣花技术有你的母亲那么好,但是,如果是绣百花的话肯定没问题。只要我把百花的各种绣法教授给你,你不就可以绣百花嫁衣了吗?如果你愿意的,我也可以从旁协助的。” “真的可以吗?”宫静公主有些犹豫地看着北绝色,“可是,我能绣出你那种水平吗?” 北绝色对她展开一个鼓励的笑容,说:“一定没问题的。有人对我说过,只要你愿意去试肯定会有成功的时候。”这话是谁说的?当然是那个干劲十足的强悍葱头了。 听了北绝色的话,宫静公主的脸上现出笑容,说:“小北,谢谢……” “公主!你在哪?!”宫静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远处传来的呼唤声给打断了。一听声音,就知道在呼唤的那人肯定是那个讨厌的宫女拉风。 宫静公主回头望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说:“时候不早,我也回去了,小北再见。”说完,她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幅寿图对北绝色微微地一笑,离开了。 北绝色站在原地目送宫静公主离开,直到看不到公主的身影才开始往农事院走。 一只脚刚踩进送香房的地界,宋宫保那把熟悉还讨厌的声音马上欢快地响起:“小北北,你回来啦!” 紧接着,和平时一样,一个不明物体飞快地向北绝色扑过来。没有任何的迟疑,北绝色袖中的针线飞快地朝那个不明物体甩过去。不过,这一次,那不明物体并没有象往常一样被刺中然后倒到地上。只见那不明物体身手敏捷地往旁一闪,避开了所有的针线攻击。然后,那物体在北绝色呆了呆的片刻,快速地闪到后面伸出了一双魔爪把北绝色拦腰抱住。 “小北北啊,这下我可捉到你了!小北北,你的热情让我感动!”终于成功地抱住了小北北占到便宜的宋宫保,眼泛泪光地说着肉麻对白。 北绝色气得想一拳砸烂宋宫保那张脸皮几尺厚的脸,无奈双手被抱得紧紧的抽不出来,只能瞪着眼睛干着急、白生气。他娘的,怎么他碰到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还让不让人活啊?! 就在这个让人很不想活下去的时刻,北绝色听到宋宫保惨叫了一声,那双紧抱着自己在揩油的魔爪松开了,同时还看到一个人从自己身边飞过,直撞到前面的树杆才掉下来趴在地上。 咦?有高人出手相救?北绝色赶紧张望,没看到其他人,只看到葱头站在他身后左边的位置,正把拳头收回去放到嘴边轻轻一吹。无疑,看不过眼出拳相助的英雄就是他。 “英雄”葱头扫了北绝色一眼,说:“笨!来去都用正面攻击这一招来反攻,只有宋宫保这色迷心窍的人才会被你得手这么多次的!要成功地击倒对手,不可以每一次都用正面攻击这么光明正大的招数的,要多动脑子,结合被攻击对象的特点用一些迂回战术。” “迂回战术?”北绝色不是很明白地看着葱头。 葱头又次对北绝色施与同情的目光,说:“就知道你这没脑子的小子听不懂。好吧,我就简单地说一下吧。”他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宋宫保,“就以这个淫贼为例,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一见到你就成了色狼。这种人最容易对付,只要稍微给他一点甜头,趁他得意忘形没有防备的时候出手肯定能攻击成功。” 北绝色问:“你的意思是,先对他示好,然后再偷袭?” “没错,就是这样。不过,这不算偷袭,叫迂回战术。”葱头有些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嘛。” 不要正面出手,要根据被攻击对象的特点用一些迂回战术。嗯,听起来好象也不难,明天再试下葱头教的这种迂回战术行不行。 第二天,黄昏。 “小北北!” 刚回到农事院的北绝色毫不意外地看到宋宫保欢快地扑过来。条件反射地想把袖里的针甩出去,但想起了葱头昨天所说过的迂回战术,北绝色用力地握住了衣袖,强迫自己朝扑过来的宋宫保展开一个微笑。 意外地看到一向冷面相向的小北北竟然朝自己微笑,飞扑过来的宋宫保不禁地呆了呆,稍微地收了收脚步。就在他呆着的那半刻,北绝色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袖里的针线同时飞出来。没有防备的宋宫保被一击即中,直挺挺地倒到地上。 真的成功了?北绝色不相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宋宫保,针线都忘了收回去。 葱头从旁走出来,一把拍到北绝色的肩上,说:“看到没?迂回战术是不是比你的直接战术好用多了?只要你能抓到对方的弱点,迂回战术可以说是百试百灵的。这种战术我已经教了,你自己要好好地回去领悟,对你以后是很有帮助的,明白不?” 北绝色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葱头,坚定地点了点头。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三十二章 皇家的豪华寿宴 太后生辰的前两天。 洗过所有马桶后,北绝色无聊地坐在小院的石阶上发呆。这几天,宋宫保全力以赴地准备寿宴,偷不出闲工夫跑来调戏他的“小北北”,送香房这里马上太平多了。宋宫保不来骚扰,静儿也忙着准备出席寿宴的事宜没有时间到养心园,除了洗马桶就没有别的事可干的北绝色,只有无聊地呆在送香房里,听着各位同样无事可干的太监们说王宫中各种各样的八卦消息。 听说,当朝的太后原来是有两个的,一位是当今皇帝的嫡母仁圣皇太后,即先帝的皇后陈氏;一位是皇帝的生母李氏——慈圣皇太后。 而这次是过寿诞的是仁圣皇太后,据说她是体弱多病不能生育,一直把皇帝当成自己的孩子,非常的疼爱他。所以,皇帝对这位嫡母不但尊敬还非常的孝顺,而且这次仁圣皇太后的寿宴,也是由皇帝亲自督办的。 不过,这一切皇室花边新闻对低等小太监北绝色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他最关心的是太后生辰那天他要洗的马桶会不会比平时多,还有就是寿宴过后是不是就能见到静儿。自从那天把寿图给了静儿以后她就一直没有出现过。等太后的寿宴过后,应该就可以见到她、教她绣百花图案了吧? 临近黄昏的时候,农事院的最高领导人白公公笑容满脸,兴致高昂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回来了。一回来,白公公就把手下所有的太监召集到大厅里,把几个大大的布包扔出来,吩咐说:“你们今晚要这里面所有的东西挂好、摆放好,不能有遗漏!” 众人围上去打开布包拿出里面的东西,全是巨幅的寿联、寿幛之类的东西;寿联写着祝寿文字的纸绝大部分是红色或金色,纸的底下衬着的是色彩鲜艳的布幅;寿障则是在红色的或绸缎或绢布或丝绒等布料写上金色的贺寿之词,红色和金色相互映衬尽显富贵之气。 到了太后生辰的那一天,皇恩终于浩荡到农事院这个地方来了。 皇上有旨,太后寿诞,普天同贺,特施皇恩让宫中各房各院的宫人休息一天,齐齐去为太后祝寿。 天还没亮,农事院中的太监们就起床梳洗准备。对于这群没有地位的太监来说,一年难得有机会见到宫中的高层人物,今天能去为太后祝寿,可是一个接触高层人物的大好机会。怀着这样的心思,他们无不用尽法宝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没错,是花枝招展,对他们来说,涂脂抹粉才能展现出天生的媚态,才会有更多的机会获得高层的垂青…… 到了天开始亮的时候,白公公的出现了。这位最高领导人,很明显的是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才出来见人的,看他脸上的厚粉,唇上浓浓的胭脂,还有特意别在帽子上和胸前的那两朵大红花就知道了。 这班花枝招展、媚态尽现的人才,让北绝色看得囧囧有神的。还好不要他跟随大队地打扮成花孔雀,他只须跟随大队去为太后祝寿就行了。 在白公公的带领下,农事房的众人——除了葱头和北绝色,都怀着希望、兴高采烈地往目的地出发。 走出了农事院北绝色才发现宫里各处都是张灯结彩、挂满了各种庆祝生辰的鲜艳寿联、寿幛,有的地方还摆放着巨型的寿屏。王宫里的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喜庆吉祥的气氛,到处都能看到很忙碌地走来走去搬东西的宫人,帝王之家的豪华气势,果真的寻常百姓难以想象的。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北绝色很好奇地东张西望。他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这么大阵势地贺生辰的,过往每年自己生辰的那天,唯一庆贺的方式,就是吃一碗师父亲手煮的肉丝鸡蛋面条;唯一的礼物是师父做的一套新衣服,现在师父去世了,以后的生辰恐怕是连面条都吃不成,更不要说什么礼物了。想到这里,北绝色的神色黯然了下来,没有兴致再四周张望了。 走在前面的葱头留意到北绝色只顾四周张望,越走越慢落后在队伍的后面,他回过头来,刚好看到了北绝色黯然的神色。他停住脚步,等北绝色走上来后一记敲过去,说:“才刚起床在梦什么游?王宫很大的,别走丢了!” 北绝色回过神来,摸着头不满地说:“我哪有梦游?我,我只不过是想起了我的师父。” “哦?”葱头大感意外。这小子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事情,今天竟然主动说起和自己有关的事情?那好,就趁这个机会套套他的话。 葱头的脸上闪过一丝奸笑,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人,见没有哪个回头往后望的,于是走到北绝色的身旁,压低声音问:“你的师父?是不是教会你绣花的人?” 北绝色没有觉察到葱头的别有用心,点了点头说:“是。” 葱头接着问:“既然你有师父,为什么不跟着他,跑到王宫里干什么?” 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北绝色对葱头已经没有了戒心,于是很老实地说:“师父他去世了,他老人家临终前把我交给了师兄们照顾,不过后来……”说到师兄,他的脑里条件反射地冒出了大师兄的那句“你就依了我吧”,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话也止住了。关于大师兄的那一部分内容,他实在不想让其人知道。 葱头看到了他脸色的变化,但还是故意问:“不过后来怎样了?” 北绝色支唔了几下,迟疑地说:“后来,后来,我就进宫了。” 见北绝色这副表情,葱头没有强逼他说下去,只是变得严肃地看着他说:“在宫里不可以随便说真话的,这样我以前有教过你吧?” 面对着忽然严肃起来的葱头,北绝色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很快地回答说:“有。” 葱头说:“有就行。如果以后宫中有人问起你的来历,不可以说真话。”说完,脸上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往前走,把一脸迷惘表情的北绝色晾到后面。葱头这样说,自有他的打算。不让北绝色说出自己的来历,不是真正的为他好,最大的目的还是不让他的大师兄东无敌那么容易找人。一个来历不明、没几个人认识的小太监,可以在宫里无声无息地隐藏很长一段时间的。 一想到东无敌象无头苍蝇似到满世界乱碰去找人,葱头忍不住从心里笑了出来。完全没有看透他的想法的北绝色,倒是很认真地思考起他说的话来了。 在宫里转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走到了为太后祝寿的地方。 不过,看着前面很壮观、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人龙,北绝色不由地呆住了。那人龙直直地排进了前面的几重宫门里,看不到哪里是尽头,只看到黑压压一片的人头。 而农事院的一众太监们就排在这队伍的最后面。他们站着的这个地方,和太后办寿宴的地方,相隔起码七、八堵高且厚的宫墙。 某太监怀着最后的希望问:“我们排在这里,是等着轮流进去为太后祝寿的吧?” 白公公哼了一声,说:“想得美!太后是随便让人见的吗?还以为你们的地位和我一样不成?你们乖乖地呆在这里,一会见到前面的人做什么你们跟着就做就行了,别丢农事院的脸。”说罢,白公公用傲视群雄的姿势扫了一下手下的那班太监,昂首挺胸地顺着人龙往前走。 不过,他只走到最近的那重宫门就被一个禁宫侍卫打扮的人物挡了下来。看到他象是和那侍卫在争论还是交涉的,但是,侍卫还是坚决地不放行。 看到白公公低着头灰溜溜地走回来,葱头瞄他一眼不屑地说:“公公,看来你地位和我们一样嘛。” 农事院其他的太监忍不住笑出声来。白公公不敢对葱头发火,只好把郁闷之气撒到其他人身上:“笑什么笑!都给我站好!” 这时,重重的宫门里传出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听到号角声,前面的人开始陆续地跪下,白公公赶紧说:“开始了,你们都跪下!” 相隔了几重宫墙的设寿堂的大殿里,热闹非凡,带着厚礼前来贺寿的满朝文武百官由殿里站到殿外。 大殿内的两侧和别处一样四周张灯结彩、挂满了雍容华贵的寿联、寿幛;大堆大堆的寿包、寿面等物品摆放在殿内的四周。大殿的正面墙壁上是一幅大大的“一笔寿”图,两边还挂着生动的巨幅八仙贺寿图。 在“一笔寿”字的前面,是一张铺着七彩织锦的大方桌,桌上摆放了玉壶金杯银筷子、时令鲜果、精致小点、做成粉色带叶仙桃状的寿包等物品,在这些物品当中还点缀着盛开的鲜花。 一位头戴翡翠珍珠金凤冠、耳挂金镶玉耳坠、穿着合领对襟大袖的红色宫廷盛装、慈眉善目的中年贵妇笑得和蔼地端坐在方桌之后。她的右边坐着一位同样是穿着红色宫廷盛装、头插金凤双簪、戴着金珠耳坠、表情有些严肃、眉毛稍微向上扬中年美妇;左边坐着的则是一位头戴金丝翼善双龙冠、黄袍加身、笑得可爱的美少年。 坐在正中的,正是今天的寿星——仁圣皇太后。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三十三章 寿图引来的召见 喜气洋洋的寿堂内,皇帝率领王公大臣,皇后带着后宫妃嫔、藩妃、朝廷命妇一一上前向仁圣皇太后拜寿、送上贺礼;待仁圣皇太后为王公重臣等一众或辈高望重、或地位卓然的人物赐坐、一群地位较高的后宫妃嫔站到一边以后,然后才轮到皇子皇女皇孙等人按顺序上前拜寿。 化了个淡妆、头发细细地梳过饰以精致翠玉小花和金簪、穿着淡红色上裳和水绿色百褶长裙的宫静公主捧着蒙上红布的寿字图,夹在长长的祝寿队伍中慢慢地往设了寿堂的大殿里移,等了很久终于轮到她上前祝寿了。 宫静宫主上前行了个三跪九叩礼,恭恭敬敬地说:“宫静祝仁圣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仁圣皇太后笑着说:“好好,起来吧。” “谢太后。”宫静公主站起来,小心地拉开红布,把那幅寿字图现了出来,“这是宫静为太后准备的贺礼,希望太后回喜欢。” 此图一出,寿堂中许多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仁圣皇太后的目光被图上的寿星吸引住了,写得一手好字的慈圣皇太后则是被图上那两行草书金线字粘住了目光;而寿堂中的某个人,一见到图上的紫色牡丹则立刻呆住,而后,脸上闪有一丝激动的神色。 仁圣皇太后甚是满意地说:“宫静,你这份寿礼很好!你肯定是花了不小心思才绣成的吧?” 慈圣皇太后接着说:“看来宫静不但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高超绣艺,还青出于蓝呢。” 宫静公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说:“回两位皇太后,这寿图并不是宫静所绣。宫静学艺不精,绣不出手工如此精细的寿图,所以特意请一位绣功出众的宫人来为仁圣皇太后绣这寿图的。” 她的话刚说完,听得旁边有一个人说:“宫静公主,能绣出如此特别寿图的人,是不是针工局的宫人?”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过五十、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的男人。他头上戴着金丝翼善帽,身穿以白为底色的锦色蟒纹圆领长袍,两鬓和三绺胡须带着些许的斑白颜色,一双深邃的眼睛象是掀不起半点波澜,眼角的皱纹为他增添几分智者的神采。他,正是见到紫色牡丹就暗暗激动的那个人,不过,此刻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激动的情绪。 宫静公主回答说:“回谦王叔,不是。绣这图的人,是农事院里一个叫小北的太监。” “农事院的太监?” 宫静公主的回答让寿堂内响起了一片议论声。不知道农事院是个什么地方的人倒没有多大的反应,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的人,无一不感到惊讶的。这么完美无瑕的寿图竟然不是针工局的宫人所绣,而是农事院里的小太监?农事院不是一个专门种菜洗马桶的地方吗?什么时候出了个绣花高手? 趁着众人议论纷的时候,被宫静公主称为“谦王叔”的男人斜靠在椅背上,摸了摸胡子说:“两位太后,看来大家都很好奇一个小小的农事院太监怎能绣出这么好的寿图,不如召他进来让大家看看他是何方神圣,如何?” 一个坐在左边首座的男人轻笑一声,说:“谦王爷,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农事院太监,何用如此劳师动众?”说话的是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胸前绣了仙鹤图案赤罗官服、须发皆白的男子。 很欣赏那两行金线草书的慈圣皇太后接过话来说:“张首辅,哀家倒是觉得谦王爷的建议不错。这个能绣出一手好字的太监,让哀家也好奇呢。” 听到慈圣皇太后这样说,那文官打扮的男子笑起来:“能令太后都觉得好奇的,这太监看来是值得一见。” 坐在仁圣皇太后身边的少年皇帝笑起来,说:“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的,”他转头吩咐立在身后伺候的太监,“张诚,你去把农事院里那个叫小北的太监召来领赏吧。” “奴才领旨。”得了皇帝的口喻的张城弯了弯腰,退出了寿堂找人去。 几重宫墙的另一边,和大殿寿堂内的富丽堂皇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边是喜气洋洋,这边是没精打采。跪在壮观的祝寿队伍最后面的一群农事院的太监,跪在地上大半天的,才刚刚每人分到了两个皇恩浩荡的寿包。 北绝色拿起一只寿包正要往嘴里送,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农事院里可有一个叫小北的?” 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墨绿色绣花袍的太监往这边走来。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来找自己,北绝色只是看了来人一眼就低下头去再次准备吃包子。 倒是白公公,一见来人马上笑到象见到了金元宝似的赶忙迎上去:“张公公好。” 张诚无视他的笑容,直接了当地问:“白公公,你手下是否有个叫小北的太监?” 白公公弓着腰,依然笑得讨好地指了一下北绝色,说:“那个就是小北。请问张公公找他所为何事?” 张诚没有理会白公公,走到北绝色跟前问:“你是为宫静公主绣寿图的小北?” 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张诚说:“皇上有旨,召你入内进见。” 见北绝色还呆在原地没有反应,白公公赶紧上前用力推了他一把,说:“还不快去!”然后压低声音,“待会在皇上和两位皇太后的面前要谨言慎行的,不要失礼,知道吗?” 北绝色“哦”了一下,想把两个还没来得及吃的寿包放进怀里,却被白公公一手夺过来说:“别顾着吃!快去!”说完,三下两下的把包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今天的早饭和午饭,就这样没有了。 郁闷的北绝色只能空着肚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在张诚的身后前去面圣。他好象没有见过皇帝,最近也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顶多就揍了宋宫保几次而已,怎么皇帝会召见他呢?难道是他绣的寿图不招皇帝和太后们喜欢?还是其它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三十四章 皇上,不能这样吓唬人啊 在胡思乱想之际,张诚已经带着北绝色越过许许多多好奇地射过来的目光、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宫门,来到了寿堂所在的大殿门前。想到皇帝就在里面等着自己,心感不安的他赶紧把头低下来,低到只能看到前面张诚的黑色靴子。目光跟随着那双黑色的靴子往殿内走,看不到殿内是什么情况,只听到不少人在压低着声音说话,还感觉到不少的目光往他身上投过来。这被人盯着的感觉,让北绝色没由来地联想到躺在砧板上任人鱼肉的一块肥肉。 他尽量让自己忽视这种被盯的感觉,只管留意着前面的那双黑靴。张诚停住了脚步,北绝色也赶紧站定。 看到张诚跪下来,还听到他说:“皇上,慈圣皇太后,仁圣皇太后,奴才把人带来了。” 听到张诚这样说,北绝色知道自己现在是站在了皇帝和两位太后的跟前了。没有受过专人教导宫中礼仪的他,在农事院洗马桶的这段日子也大概知道见了高层就要跪,见了皇上就要喊万岁。所以,他赶紧跪下来,低垂着头说:“皇上万岁,太后万福。” 听到北绝色的声音,本来在无聊地玩弄着玉壶的皇帝精神一振。他放下玉壶朝下望去,见张诚的身后跪着一个头低垂得快要贴到地板上的太监。 慈圣皇太后开口说:“都起来吧。” 张诚站起来走回到皇帝的身后,北绝色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头依然低垂着。 皇帝的目光往他的身上扫了几圈,嘴角现出一丝笑意。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压下心里的喜悦,用若无其事的声音问:“你就是农事院的小北?把头抬起来让太后和朕看看。” 北绝色把头抬起,看到了前面铺着七彩织锦的大方桌后坐着的几个人。当他的目光刚触及几个人当中的那个戴着双龙金丝冠、穿着圆领团龙绣花黄袍的少年时,惊得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去。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那笑得贼贼的笑容,不正是那天的——万恶偷酒小贼小隐?! 差点就要把“偷酒贼”几个字喊出来,但是,总算在宫里混了一段日子,北绝色还不至于孤陋寡闻到不知道王宫里能穿黄色龙袍、戴龙冠的,只有当今皇上一人。偷酒的小贼,竟然是皇帝?那天,自己不但动手揍了他,还把他扔进花丛里露宿了,这个,算欺君之罪还是弑君之罪?终于想到这一点的北绝色,只觉得头顶有若干道雷电劈下来,把他彻底地劈焦了。 一抬头就被皇帝的脸弄得呆若木鸡的北绝色,完全没有留意到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看到他的脸的仁圣皇太后和慈圣皇太后,脸上同时露出了无法相信的惊讶表情。不但是两位皇太后,那个在右边一班妃嫔命妇中坐在最末座、抱着一个约七、八岁的女孩的美丽少妇,也是惊讶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盯着北绝色的脸。 那张美得让人见过一次就能刻骨铭心的脸,本应早在十几前就不再存在这世上,也应该早就化成了泥土长眠于地下,但是,十几年后的今天,一张美得一模一样的脸竟然再次出现在眼前。仁圣皇太后,慈圣皇太后和抱着孩子的美丽少妇,在惊讶过后心中同时升起了疑问:眼前这个太监打扮的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从北绝色走进寿堂的那一刻起,一班好奇的王公大臣、后宫佳丽、朝廷命妇们一直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同时还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向皇太后们提议召北绝色进来的谦王爷。当看到北绝色走进来,他只看了一下就合上了双眼,靠到了椅背上。谦王爷的脸平静得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其实他的心在短短的片刻已经历了“意外”、“欣喜”、“期待”和“失落”等一连串的变化。寿图上那朵熟悉的紫牡丹明明是应该出自于“他”的手,所以他才找个理由提议召见那绣图的人。但是,出现在面前的并不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失望,又一次的失望。不过,失望早已成了习惯的谦王爷很快就把心里的失落压了下去。那种绣法独一无二的紫牡丹本应只有“他”才能绣出来,但现在却出现了一个能绣出一样的紫牡丹的少年太监,这个农事院的小太监,肯定和“他”之间有着些什么关连。谦王爷睁开眼睛,摸着胡须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再次望向北绝色。这一次,刚好看到了北绝色抬起了脸,谦王爷看着那张有点眼熟的脸,怔了一下。他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早些日子曾经在哪里见过一张“江湖悬赏令”,悬赏令上的人,和眼前这个小太监有七分相似。 北绝色当然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周围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一进来就被“偷酒贼”小隐原来就是常被农事院一班太监挂在嘴边来崇拜的当今皇上——万历皇帝朱翊钧这一事实给震撼了好几下,哪还有心思留意其它的事情?在他慌乱得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心虚地要把头低下来的时候,竟看到了高高在上的皇上脸上挂起了友善得让人难以置信的笑容! 直觉告诉北绝色,万恶的偷酒小贼,呃,不对,是伟大且英明的皇上那友善的笑容,其实是掩饰着一些不为人所觉察的邪恶。 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目前的处境就象砧板上那块待宰肥肉的北绝色,只能学以致用地用葱头曾经教过的方法来面对现状:保持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和皇帝朱翊钧一样,两位皇太后的目光也一直没有从北绝色的脸上移开过。过了一会,慈圣皇太后才回过神来小声地对仁圣皇太后说:“姐姐,你看这个小太监长得是不是很象月华郡主?” 仁圣皇太后点了点头,轻声地回答:“是很象。”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三十五章 很像?像谁? 正在拼命地对着北绝色展示着友善笑容、把目光死死地粘在人家身上的朱翊钧竟然还能一心几用地听到了两位皇太后说的话。他反应迅速地转过头问:“母后,太后,月华郡主是谁?” 两位皇太后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仁圣皇太后朝坐在妃嫔、命妇堆中那个抱着小女孩的美丽少妇招了招手,说:“云太妃,你过来瞧瞧这个小太监。” 被称为“云太妃”的美丽少妇脸上的惊讶之情早已消散。她把怀中的小女孩放到椅子上,轻移莲步慢慢地走上前。她围着北绝色转了一圈,最后在他的面前站定,一双水般平静的眼睛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看着看着,云太妃忽然伸双手捧上了北绝色的脸,还把那张不施脂粉、尽见天然美态的脸凑得很近。 北绝色虽然被她的唐突举动吓了一跳,但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拨开她的手,只好任由她摆弄了。 片刻,一种异样的光芒搅动了云太妃眼中的平静,她松开北绝色的脸,回头用略带激动的语气对两位皇太后说:“实在是太象了!不单是象,简直就和月华姐姐一模一样!” 慈圣皇太后点了点头说:“没错,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长得如此相似的。” 仁圣皇太后接着说:“刚才我还以为是见到月华郡主了!” 象?象谁?月华郡主?谁是月华郡主?听着两位太后和云太妃的对话,北绝色不由地把头抬起来,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三人。 朱翊钧代北绝色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母后,月华郡主是谁?” 慈圣皇太后说:“算起辈份来,月华郡主是你的堂姐。”说完这句,她不再理会朱翊钧,转而问北绝色:“你叫小北?” 北绝色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把他的拘谨和不安看在眼里的仁圣皇太后笑着说:“小北你别紧张,当是闲话家常就行了。” “是。”虽然仁圣皇太后这样说,但心里依然忐忑不安的北绝色还是把头低着。无端被召来被大群人围观,而且进来以后最高领导完全没有提到召见他的理由,只是围绕着他长得和谁很象这个话题在讨论。这种怪异的场合,能让人不紧张吗? “你是哪里人氏?今多大了?”慈圣皇太后接着问。 “我……奴才是太原人氏,今年十七。”北绝色低着头回答。 仁圣皇太后思索了片刻,说:“太原人氏,十七岁……嘉靖四十二年,”她看向云太妃,“月华郡主那事,是在嘉靖四十三年发生的吧?” 云太妃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悲哀的神情,说:“是的,是那一年的夏天。” 仁圣皇太后说:“这样说来,这个小太监只是碰巧长得和月华郡主一模一样而已。” “不会是巧合!”云太妃忽然不顾身份的激动地叫起来,她一把抓紧北绝色的双臂,“你是不是记错出生日子了?当年月华姐姐已经怀孕八个月,当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你肯定就是她的孩子!” 北绝色被云太妃莫名其妙的举动和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他一边试着推开云太妃的手,一边着急地说:“你认错人了,我,我不认识什么月华郡主。” 慈圣皇太后出声阻止云太妃的失礼举动:“云太妃,今天是仁圣皇太后的寿诞,这大好日子的不要翻些陈年旧事来说。” 云太妃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很快就放开了北绝色的手臂,转身跪下,向上座的两位皇太后和皇帝说:“对不起,云妃一时激动,在皇上和两位皇太后面前失礼,请皇上和皇太后责罚。” 仁圣皇太后宽容地一笑,说:“云太妃和月华郡主姐妹情深才会有如此失常的举动,哀家又怎会责罚你呢?云太妃无须多心,回去上座吧。” “谢皇太后。”云太妃站起来闷闷地往座位那边走去,在和北绝色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还在北绝色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走开了。 在同一时候,不想再继续为月华郡主这事纠缠下去的慈圣皇太后,下了一道懿旨意解决问题:“农事院小北绣功出色,赏白银十两以作奖励。” 终于弄清了召见的目的,北绝色赶紧跪下来谢恩。 慈圣皇太后接着说:“你可以退下了。” 进来这个地方这么久,北绝色觉得慈圣皇太后此刻说的这句话是最动听的。他激动地说出一句发自内心的话:“谢皇太后!”然后,拿着那包赏银弯着腰倒退着走出了寿堂。 走出了寿堂,北绝色不由地长吁了一口气。他举袖插去额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汗珠,刚才在里头精神紧张的,都没有发现自己在冒汗,出来后才发现背后的衣服全被汗水打湿了。还是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吧,只要一想起皇帝脸上那友善的笑容,冷汗,又忍不住要冒了。 北绝色前脚刚离开寿堂,之前还没有完成的祝寿仪式继续热闹地进行,在这热闹的气氛中,没有几个人留意到谦王爷走出了寿堂,就算有人留意到,也只会以为他要去茅厕而已。 谦王爷当然不是去茅厕,他是去追人。追谁?就是那个能绣出那种独一无二的紫牡丹的北绝色了。 北绝色离开寿堂所在的大殿没有多远就停住了脚步,刚才跟在张诚的身后一路走过来没有认真看路,现在是不知道怎样回去一班农事院太监跪着为皇太后祝寿的地方了。他很有礼貌地向一位在忙碌的太监问路,但他只把“请问农事院”这几个字问出口,那位忙碌的太监就鄙视了他一眼,说:“农事院那种低等地方,我身为高级太监的,怎会知道怎样走?你去问别人吧!” 没有被打击到的北绝色再接再厉地连续问了几个太监和宫女,遭遇基本一样,还没有来得及把话问完就被人堵了回来。郁闷的他,还不知道这里是个高等太监和宫女集中的地方,对于那班自认是高人一等的宫人来说,农事院那么一个低等的地方,他们当然不会自掉身价地去知道和那个低等地方或人有关的事情了。 问了好一会都没有人愿意指路,北绝色只好决定凭直觉走回农事院了。 “小北!” 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有人从后喊住了他。 回过头,看到一个穿得很富贵、年过半百的陌生男人。北绝色疑惑地看着他,问:“请问您是?” “谦王爷。”陌生男人微笑着回答,然后压低声音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你。这里说话不方便,这边请。”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三十六章 谦王爷的试探 红花相间碧水围绕的深宫清幽长廊上,站着两个人。 北绝色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哪条根,竟会乖乖的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跑到这个地方来喝西北风。那个谦王爷说是有事情要请教他,但把带到这里后就一直背对着他临风而站,既不说话也不动的。 冷场了好一会,谦王爷才淡淡地问:“寿图上的紫牡丹,可是你亲手所绣?”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动丝毫。 站在两米以外的北绝色望着他的背影如实回答说:“是。” 谦王爷忽然转过身来,直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问:“是谁教你绣的?” 北绝色不敢直视谦王爷的目光,把头低下来说:“是我的师父,一个叫西方大娘的女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畅通无阻,自然得完全不象临时想出来的应对话语。 “一个叫西方大娘的女人?”谦王爷摸着胡须看着北绝色,象是在思索他话中的真假。 被谦王爷看得不由地心跳加速,但北绝色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应该是没有破绽的。自从他懂事那天起,师父就对他说,如果有人问起是谁教你绣花的,就说是一个叫西方大娘的女人。这句谎言他已经练习了十几年,早已经成了能脱口而出的真话。 或许是从北绝色的语气中听不出异样,谦王爷象是相信了他的话似的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条折叠得很仔细的白色手帕扬了开来问:“你有没有见过一块差不多模样的手帕?” 抬眼看过去,见谦王爷手里拿着的是一块右下角绣了一大一小两朵紫色牡丹、只有正常手帕一半大小的长方形白色手帕,在空白的地方还题了“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这两句诗,不知道是年代已久还是别的原因,那字的墨色显得有点陈旧退色。 虽然北绝色从来没有见过一块差不多的手帕,但手帕上的那两朵紫色的牡丹,不正是师父西方常败的杰作吗? 谦王爷把北绝色的惊讶表情看在眼里,他提高声音再问一次:“有见过一块差不多的手帕吗?” 北绝色认真地想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老实地说:“没见过。” 没有任何的先兆,谦王爷忽然出手向北绝色袭过去,闪电般地扼住了他的咽喉,再一下子把他按倒在地上,扯过他的双手反扭到背后,暗运内力扣住他手腕上的脉门。 毫无防备的北绝色痛得大叫起来。 北绝色的反应不象是一个会武功的江湖中人,扣着他脉门的手也感觉不到半分的内力抵抗,谦王爷皱了皱眉,放开他的手站起来。 北绝色从地上爬起来赶紧退后几步,摸着被弄痛的手用戒备的眼神死盯着谦王爷。 谦王爷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只是把手一挥,说:“你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北绝色还在怔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但谦王爷已经不再理会他,只顾低下头来轻抚着手帕上的那两朵紫色的牡丹,那动作,温柔得好象抚摸着心爱的人儿的脸蛋。 好象是碰上个有暴力倾向的怪大叔了……反应过来的北绝色说了句“奴才告退”后赶紧顺着来路快步离开。 待北绝色走远了,谦王爷抬起头来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虽然这个小太监能绣出一样的紫牡丹,他在看到手帕上的紫牡丹时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是,他却不会武功,说话的语气中也听不出半点的不自然,不象是在说谎,这真是太奇怪了!如果教他绣花的真是“那个人”,如果他真的有几个身份是江湖中人的师兄,那他应该会武功才对。谦王爷刚才出手就是想试北绝色的武功,想从他的招式中看出端倪来,但却一无所获。 看来,还是先去会一会那几个发江湖悬赏令的人,看能不能从他们的身上找点线索。 谦王爷摸着紫牡丹眼望前方自言自语地说:“原以为会为你此生不再会和江湖有任何的瓜葛,可最终也是为了你而再和江湖中人扯上关系。倾城,这一次,你说我能找到你吗?” 长廊的另一边,北绝色心有余悸地回头往后望,刚好见到谦王爷抬头朝这边看来,他赶紧别过头来当作没看到,然后加快脚步往回走,用不了多久就顺利地离开了那条清幽的长廊。原本是打算顺着来路往回走的,可他却连接转错了两个弯、走错了起码四段的路,不过,竟然也给他误打误撞地回到了刚才和大班宫人一起跪着贺寿的地方。但是贺寿的人群,包括农事院那班低级太监已经散去了,空空荡荡的现场只剩下若干个不认识的宫人在清理地上留着的杂物和垃圾。 无奈,只得再一次冒着被人鄙视的残酷现实,继续问路。 在第三十次问路失败后,北绝色忽然灵机一动,不再笨头笨脑地直接问别人农事院的所在地。他转了个方式,向第三十一个路过的宫人问“画池该往哪个方向走”,这一次,那位善良而且有爱心的宫人终于给他指了一条光明之路,还很热心地带着他走了一段路。这世界,好人还是有的,只不过就看你有没有运气碰上而已。 这样折腾了大半天,在黄昏的时候,饿得快要走不动的北绝色终于看到了农事院那扇有点破旧的熟悉大门。看到大门的瞬间,北绝色的心里顿时涌起了温暖的感觉,被一众皇室高层折腾了大半天后,现在忽然觉得整个王宫,数来数去好象还是农事院这里最安全! 感动得两眼泛着泪光的他激动地往里跑。 农事院的大院里摆放着三张大饭桌,所有的人把三张大饭桌重重包围正吃得热闹。早就饿得肚子贴到后背的北绝色,一见到有吃的顿时眼前一亮,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其中一张饭桌直扑过去,用力地挤开两个人,一手抓起最近的那个盘子里的一块肉拼命地往嘴里塞,另一只手则伸向装着寿包的盘子。这样拼命地塞了几大口的食物进肚子后,饥饿感稍微减退了一点的北绝色发现有点不对劲。 那些装着食物的盘子,好象会动似的往自己的面前轮流地移动。看仔细点,原来是被一只只的手推到了自己的跟前!抬头一看,见到以白公公为首的一班农事院太监们正把一个个盘子推到自己的面前,而且,所有人的竟然统一地挂着讨好的灿烂笑容。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三十七章 不洗马桶就伺君 白公公拿起一只装了两只鸡腿和几大块五花肉的碗送到北绝色的跟前,热情得来还带上几分亲切地说:“小北啊,这是公公我特意给你留的,快吃吧!” 咦?竟然这么友善?北绝色马上停住了抓食物的举动,疑狐地望着眼前笑得友善的一班太监。虽然这班人现在看在葱头和宋宫保的份上已经不欺负他了,但一直也是无视他的存在的;至于那个白公公,更是向来对自己态度恶劣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可今天却无端给自己留了鸡腿和肉。这种不正常的情形,令人极之不安。 白公公把碗推近几分,更加热情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来,吃吧吃吧!” 白公公的“和蔼可亲”让北绝色差点就要冲口而出地来一句“你今天是不是抽风了”,但他还是把话强忍住没有说出口。北绝色不敢直接接过白公公递过来的鸡腿,而是咽下口中的食物看着白公公小心翼翼地问:“公公,这些真的是留给我的?没有弄错吧?” 白公公点着头把碗塞到北绝色的手里,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没错没错!小北你现在的身份已经比以前高贵了,当然不能再吃剩饭剩菜了嘛!” 北绝色不解地问:“我的身份为什么比以前高贵了?” 周围那班对着他笑得讨好的太监异口同声地叫起来:“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众人的表现让北绝色更觉不安了。 白公公又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卖关子地说:“恭喜你,从明天起你就要调派到乾清宫去当差,不用再留在这里洗马桶了。” “乾清宫?”北绝色睁大眼睛,结巴起来,“那,那,是不,不是皇,皇上住的地方?” “没错!”白公公用力地点了几下头,“是张公公亲自前来说要调派你去乾清宫的,据说那是皇上的意思。” 那句“据说那是皇上的意思”,让北绝色只觉得脑袋“嗡”的响一下,僵住了。 白公公以为北绝色是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激动过头了,他也跟着激动起来,欣慰地说:“小北,你是农事院第一个能攀到如此高枝的人!这是你天大的福气和运气,更是我们农事院有史以来最大的光荣!小北,皇上如此看重你,看来用不着多久你就能成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了。到了那一天,你千万要记得多多关照公公我啊!” 话音刚落, 一众太监也围上来点着头,讨好地连声说:“没错没错,有机会的话,小北你一定要在皇上和其他贵人的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 白公公高举酒杯说:“来,小北,公公敬你一杯!” “我们也敬你!”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地举起酒杯向北绝色敬酒。 回过神来的北绝色面对着这样热情的场面,只得强迫着自己挤出几分笑容,接受大家的敬酒。 一杯又一杯的酒喝了下去,直喝到一班敬酒的人全醉得东倒西歪的,北绝色依然是脸不改色的。得知明天就要被调去乾清宫当差,他的心情就低落到不能再低落,本想借着酒来解去心里的郁闷,想不到把酒全喝光了、把其他敬酒的人都灌倒了,低落的情绪依然没有被压下去。 别人还能借酒消愁,可自己,自小师父就说什么“女孩子不想被坏男人占便宜,就要能喝”,于是,有点年纪的时候就被师父强迫着灌酒练酒量,日子久了就练出了千杯不醉的本事。北绝色摇头苦笑,拿着那个装了两只鸡腿和几大块五花肉的碗,慢慢地走回自己所住的小院。 回到小院里,见葱头正坐在屋前的石阶上,闭着双眼专心致志地吹着一首调子轻快的乐曲,曲调随着他的指尖移动而不时地变化,那支竹箫在月光下隐隐约约地散着流萤般的绿光。 见到如此情景,北绝色不禁的停了停脚步,然后走过去坐在一边的石阶上,郁闷地抬头望天,长叹了一声。 葱头停住了箫声,伸出竹箫往北绝色的头上用力一敲。 北绝色摸着头不满地瞪着葱头说:“怎么又敲我的头了?” 葱头扫了他一眼说:“你这小白,明天就要成为高级太监了,还在这里叹什么气?” 北绝色怔了一怔,顿时黯然下来,低着头说:“我不想去乾清宫。” “太迟了。”葱头又伸出竹箫往他头上一敲,“早就教你在宫里做人要低调,不要到处乱跑,不要惹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嘛!” 北绝色委屈地说:“我哪有去招惹谁了?我已经很低调了。葱头,你有没有办法让我留在农事院这里?” 葱头两手一摊,摇摇头说:“没有。宫里最大的那个就是皇上,他的旨意谁敢违抗?” “真的没有办法吗?”北绝色失望而且不安地低下了头。 葱头拍了他一把,说:“又不是让你去死,用得着摆出一副哭丧的表情吗?再说,当今皇帝只不过是个年纪和你差不多的小屁孩,怕什么?” “但是……” “但是什么?有点出息好不好?”葱头一把捉住北绝色的衣领,把他拎起来用力地晃了几下,“你都接受我的训练一段日子了,对付那种小屁孩应该绰绰有余才对!拿点气势出来!不要把我这个天下第二的葱头的面子给丢光!” 被葱头的气势吓到了,北绝色勉强地点了点头,说:“是。” 葱头一把松开他,说:“好了,时候不早,去睡吧!” “对了,”北绝色忽然想起什么,赶紧喊住转身往屋里走的葱头,“你有没有听说过‘月华郡主’这个人?” “月华郡主?”葱头回过身来,“没听说过。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北绝色说:“不知道。今天我被召见的时候,两位皇太后说我象那位月华郡主,那位叫云太妃的看着我的时候还很激动,所以我才想知道月华郡主是谁。” “月,月华郡主,我,我知道!”某人口齿不清地说。 葱头和北绝色同时抬头望向说话的人。 提着酒瓶的白公公脚步踉跄地走进小院,直走到两人面前,稳住脚步抬头望着北绝色,说:“我知道月华郡主!” 北绝色意外地看着白公公,急急地说:“公公你知道?那请你告诉我关于月华郡主的事情!” 白公公得意洋洋地笑起来,说:“我当然知道。不过……”他把手伸向北绝色,做了一个要钱的手势。 葱头鄙视地说:“知道人家今天得了赏钱就趁机敲诈,小白,你还真是精通生财之道!” 白公公没有丝毫惭愧地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得要有点什么东西来刺激一下才能记起十几年前发生的事啊。” 急着想知道谁是月华郡主的北绝色,只好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白公公。手还没有完全伸过去,白公公已经动作迅速地一把夺过银子,象是生怕北绝色反悔似地赶紧把银子塞进怀里。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三十八章 月华郡主的故事 见白公公把银子塞进了怀里,北绝色连忙问:“白公公,既然你知道月华郡主的,那你告诉我,我是不是长得和她很象?” 白公公抬眼望了北绝色一下,说:“我又没见过月华郡主,怎知道你和她象不象。” 北绝色不相信地叫起来:“你之前不是说知道月华郡主吗?!” “喂,小白,你是在信口雌黄在骗钱吧?”葱头把指关节弄得“喀喀”作响,“真够无良的!这么大胆在小爷我面前耍把戏,是不是皮痒了?” 白公公连忙把双手举起来,陪笑着说:“别冲动,别冲动。知道一个人,不一定要见过那个人的吧?” 葱头朝白公公晃了晃拳头,说:“知道什么就全说出来!” “是!是!”白公公连连点头,退后一步,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月华郡主是开封平郡王视为掌上明珠的独生女儿,有开封第一美人的之称。她天生丽质、花容月貌、肌肤胜雪、柔媚无双,美得连天上的皎月繁星见了她都会失去光辉,媚得连天下最娇艳的花朵在她跟前都没有了颜色!她的笑容就象春日的阳光那样暖人心扉,她的声音有如出谷的黄莺那样婉转动听……” “小白!”葱头沉着脸打断了白公公的话,“你不是没见过月华郡主的吗?又怎会知道人家的笑容暖人,声音动听?该不会是乱扯胡诌来蒙混过关吧?” 白公公讪笑着说:“绝对没有这回事!虽然我没见过月华郡主,但我有一位远房姑姑当年是在裕王邸里当差的。在先皇还是裕王的时候,与开封的平郡王私交甚厚,平郡王还到过裕王邸作过几次客,而平郡王每次都有带着郡王妃和月华郡主来访的。我的远房姑姑曾见过月华公主的容貌,她是这样说的,我照她的原话来述说而已。” 北绝色接过话来说:“只要是和月华郡主有关的事情我都想知道,白公公请你慢慢说。” 白公公喝了一口酒,咂了咂嘴,往石阶上一坐,接着往下说:“当年拜倒在月华郡主的绝世容颜下的王亲国戚、公子哥儿不计其数。但是,郡主并没有从中选出自己的夫婿,而是嫁给了一个南方遥远小国的王子。不过红颜薄命啊,我还记得那是嘉靖四十三年夏天发生的事情,那一年,我刚好在姑姑的介绍下净身进了裕王邸当差,唉,这么快就十几年过去了,姑姑在去年去世了,我现在也不再是当年的引来无数少女爱慕目光的英俊年轻小伙子,岁月真是不饶人啊,哎呀!” 葱头收回竹箫,怒瞪白公公说:“要你说月华郡主的事情,你在这里回忆自己的什么陈年烂事?!说重点,我不想听无关的废话!” 白公公摸着头上肿起的包,窝囊地拼命点头说:“是,是!”他又咳了两声,“那一年,平郡王病重,而月华郡主应该是在赶回娘家的途中遇上贼匪而惨遭杀害。在得知郡主遇难的当天,平郡王吐血而亡,郡王妃也在同一晚上吊自尽。平郡王一家的丧事是由当年还是裕王的先王所操办的,听说已身怀六甲的月华郡主死得很惨,不但身中多刀,容颜尽毁,还惨遭剖腹,腹中的胎儿不知所踪。”说罢,白公公象是惋惜的叹了一声。 听了月华郡主最终的遭遇后,北绝色怔住了,心底不由地为那从没见过面的陌生郡主涌出了强烈的悲伤。 葱头也沉默了。好一会,他开口问:“最后有没有抓到那杀害郡主的贼匪?” 白公公想了想,说:“没有。听说郡主遇难的地方地势偏僻,所有随行的人员基本都被杀光,没有人知道那班贼匪逃向哪个方向,最后就不了了之。” 北绝色难过地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白公公忽然把手一拍,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对了,先王的妃子云太妃,正是那个南方小国的贵族小姐,好象,当年郡主回娘家的时候,她就是随行的人员之一,也是那场惨剧中的唯一幸存者!” “云太妃?”北绝色大感意外,然后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她见到我的时候会那么激动。” 葱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望向北绝色,问:“小子,你是哪一年、哪一月出生的?” 北绝色说:“嘉靖四十二年的六月。” “喂,小白,你确定月华公主遇害那年是嘉靖四十三年?” 白公公没有回答。 葱头和北绝色往白公公所在的方向望去,见到他竟然已经抱着酒瓶趴在石阶上睡过去了。 葱头皱了皱眉,把目光收回来说:“从出生的日子看来,你应该和月华郡主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天下间会有两个互不相关的人长得很相似的吗?” 北绝色肯定地说:“我当然和月华郡主没有关系!师父说我是农户家的孩子,因为我天生患有怪病家里又穷,父母才不要我,把我送给师父的。或者,只是人有相同,又或者是两位太后一时看错眼而已。” 葱头没有马上答话。他眯了眯眼,动作迅速地出手用力拍了北绝色一巴,差点就把北绝色拍得站不稳脚撞到墙上去。他没有理会北绝色很不满的表情,脸上挂上笑容说:“我也认为你和月华郡主没有关系。好歹人家是一位郡主,是王族。你这小子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的贵族气质,更没有丝毫的王族该有的风范,如果硬要把窝囊没气势的你和那位月华郡主扯上关系,那实在是让大明王朝的皇室成员脸上无光!” 这个可恶的葱头,又在趁机“损人不倦”了! 北绝色气得咬牙切齿里握紧双拳,冲着葱头大喊:“你用不着这样来说我吧?我真的这么差劲吗?!” 葱头很真诚地点了点头,说:“有。为了不伤害你弱小得有如深闺女子的心灵,我已经尽量把话往轻里说了。” “你!”北绝色快要抓狂了。 “好啦,明天你还要去伺君的,睡吧。” 葱头一句话,轻易地化解了北绝色的怒气。他同情地拍了一把站在原地的北绝色,说:“小子,伺君并不是那么可怕的,只要你把我所教你的东西学以致用,那就没事了。” 说罢,葱头打着哈欠回屋里去,留下北绝色一个人呆站在石阶上。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三十九章 下一站——乾清宫 夜已深,葱头那有如雷响的鼾声早就响彻了整个房间。 躺在床上的北绝色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并不是葱头的鼾声过于响亮影响入睡,只是一想到明天就要调去乾清宫当差,只要一想起乾清宫里那个笑容友善得过份的皇帝,北绝色的心就不由地惶恐不已,无法安然入睡。 如果,天永远不亮该多好,那样就没有明天,那样就不用去乾清宫。 可惜,不是很漫长的夜,在北绝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很快就过去了。天色才稍微地亮了一点,负责把人送过去乾清宫的白公公就很热情积极地跑来喊北绝色起床,催促他梳洗。 北绝色很不情愿地起了床,磨磨蹭蹭地花了大半个时辰来梳洗、换衣服,然后用了大半个时辰来吃早饭,再然后,才回到小屋里用超级慢的动作来收拾自己那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 时候已经不早了,在一旁看着的白公公早就被他的慢动作弄得想掐人,只是碍于他将来可能会成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这一点,只能强忍着。但当看到北绝色还在慢吞吞收拾行李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的白公公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几件衣服和两个由葱头亲手打造的石哑铃,大吼起来:“就几件破衣服,收拾什么!” 自从知道要去乾清宫那一刻就一直心情不爽的北绝色,竟然一反平时驯服小绵羊的软弱无能形象,不但黑着脸地把东西夺回来,还冲白公公回吼过去:“别碰我的东西!” 白公公怔了怔,很快换上笑脸,讨好地说:“不碰,不碰。小北啊,你去了乾清宫,自然会有新衣服,也有很多好东西,用不着收拾行李过去的。”偷眼往北绝色看过去,见他还是气鼓鼓的模样,白公公继续陪笑唠叨,“时候已经不早,我们要出发去乾清宫了,让人家等就不好了嘛。” 北绝色扔开手里的东西一下子站起来,说:“肚子痛,上茅厕!”说罢,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站在茅厕外捏着鼻子等人的白公公,最后的一点耐性在等待的大半个时辰里逐点被磨光了。开始抓狂外加人品爆发的他,喊来了几个太监踢开了茅厕的破门,把站在里面意图拖延时间不去乾清宫的北绝色给拖了出来。也不管北绝色愿意不愿意,在白公公的带领下,一班人齐心协力地用强硬的手段把他押往乾清宫去了。 没有人理会北绝色的呼叫,更没有人理会他的哀号,一班农事院的太监只管把他押到乾清宫前几十米外的地方,然后一起松开了手,由白公公拖着他继续前进。 在一班低级太监的灿烂笑容和热烈的送别挥手中,北绝色和白公公两人拖拖拉拉地走到了乾清宫的大门前。 宫门前,立着一个精致的木牌,木牌上写着“低等宫人与闲杂人不得内进”十来个字。拉扯中的北绝色不经意地看到木牌上的字,马上试图作出最后的挣扎。他急急地对白公公大声说:“公公,这牌上写着‘低等宫人与闲杂人不得内进’的,你和我都是低等宫人,不能进去!” 白公公头也没回地说:“你是要来这里当差的,我是农事院的最高领导人,哪里低等了?” 说话间,两人的脚就要踏进了乾清宫的宫门。 “站着!”两把不同的声音从左右两边同时叫起来。这么一声吓得白公公和北绝色不由自主地把脚缩回到宫门外,抬头望向发出大叫的人——宫门左右两边闪出的两个锦衣青年太监。 “你们是什么人?这么大胆乱闯乾清宫!”站在右边的太监抬高下巴,高傲地盯着白公公和北绝色质问。一看两人的打扮就知道他们是低级的太监,低级太监也敢跑到乾清宫来,吃豹子胆了? 白公公回过神来,露出自己原有的奴才本色,陪着笑的哈头点腰地说:“两位公公,是张公公命小人今天带他过来当差的。”他把北绝色往两个太监的面前推了推,“他就是来当差的小北。” 左边的太监夸张地抽动着鼻子用力的吸了几下,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对另一个太监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 右边的太监也用力地闻了一下,说:“好象是夜香的臭味,”他扫了北绝色一眼,“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两个锦衣太监连忙后退几步同时用衣袖捂住了鼻子。其中一个闷声闷气地说:“你就是小北?跟我来吧。” 白公公也想跟上前来,却被另一个太监伸手挡住,那太监很鄙视地扫了他一眼,说:“乾清宫重地,低等宫人不得内进,还不快点离开?” 碰了一鼻子灰的白公公讪讪地离场,而北绝色,则被锦衣太监带进了乾清宫。 此刻,已经身在乾清宫,没有了退路的北绝色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今天的天气很好,但北绝色只觉得这座诺大的乾清宫、王宫中最高统治者的宫殿,象是布满了浓浓的乌云、看不到前路、更没有光明的地方。而在这个地方里,还有一个象恶梦一样的皇上在等待着他。 锦衣太监并没有直接把北绝色带到“恶梦一样”的皇上那里去,而是把他带到一间虚掩着门的屋子前。 推开门后见到的一层厚厚的竹帘,锦衣太监拨开竹帘,捏着鼻子把北绝色推进里面说:“进去沐浴干净,洗掉身上的臭味!我现在去拿新的衣服给你替换。”说罢,快步地走了出去。 被推了进来的北绝色这时才发现目前身处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很大、设有多间间隔开来的浴房、中间有一个大浴池的浴室,靠着门的那边墙边整齐地摆放了的木桶、木盆、水瓢等各种沐浴必备的物品,一个几层高的木架上放着好些折叠好的干净浴巾。这里宽敞明亮,地板打扫得很干净,目光所到的地方看不到有积水,还能闻到一股味道很好闻的淡香味,和农事院里那个又窄又脏又满是积水、连个破盆烂桶都没有半个、只有蚊子在飞蜘蛛在横行的洗身房,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差别!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四十章 人呢? 朝前走两步探头望向那个大得起码能容下十来个人的浴池,只见那一池静水清澈见底,把手伸进池里,清凉爽快感觉直往心里透。北绝色举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那股臭味——是刚才躲在茅厕被熏到的,他面对着眼前的那池干净又凉爽的清水,还真想直扑进去痛痛快快地洗一番。不过,他不敢跳进池里去,而是警惕地四周张望。这个地方不是农事院,自己又不是真正“宫”了才进宫的百分百真太监,如果被人发现了这个秘密肯定会很麻烦,还是小心谨慎点好。 在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地视察四周的环境的时候,那个去拿衣服的太监已经回来了。进来见到北绝色还站在池边没动,他很不满地说:“让你沐浴净身,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北绝色低头说:“我正准备洗的了。” 太监瞪他一眼说:“还不快点?!” 北绝色望了一眼直盯着他、没有离开意思的锦衣太监,心虚地说:“公公,麻烦你可以出去一下吗?被人看着,我洗不了。” “麻烦!”锦衣太监不耐烦地把一套新衣和一条浴巾往北绝色的脸扔过去,“快一点!我在门外等你。” 确定锦衣太监完全走了出去,北绝色赶紧拿过一个木盆把干净的衣服和浴巾放进去,脱下鞋子放到池边,然后小心翼翼的脱掉衣服,不过,也就脱掉上衣后就赶紧跳进浴池里去了。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一番后,又赶紧爬上来,鬼鬼祟祟地用极速脱去身上的湿衣、擦身,再手忙脚乱地把干净的衣服往身上套。 待他刚扣好领子的钮扣时,说是在门外等的锦衣太监竟然没有打声招呼就走了进来,问:“行了没?” “行,行了。”北绝色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行了就跟我来!别磨磨蹭蹭的!”锦衣太监转身就往外走。 “是。”暗擦了一把冷汗,还好给人看到的是穿好衣服以后的形象,没有走光,成功地守住了自己的秘密。 走出浴室没有几步,听到背后有把阴森森的声音说:“怎么这么久?” 回头一看,见到刚才在乾清宫大门处遇到的另一个锦衣太监不知从何处飘出来,不知何时悄然无声地立在北绝色和锦衣太监的背后。 “可以了,走吧。”带路的锦衣太监头也没回地说。 忽然飘出来的太监没再说什么,快步走了上来和带路的锦衣太监并肩而走,然后,一路往前,两个在前带路的太监木着脸沉默无声,只管快步赶路,不再有任何话语上的交流。 这个地方的人好象还挺爱神出鬼没的,看来以后得要更加小心谨慎、打起万分的精神来守秘密!本来呆在被人遗忘的农事院里好好的,为什么就被调到这里来呢?以后的日子怎样过啊!北绝色无奈地望天暗叹。 第三十一章 盼得美人来 乾清宫的某一处有一座宫殿,殿外面守着一排站得笔直的带刀侍卫。 殿里有一个放了不少精致典雅的名贵摆设的前厅,厅的一边有一张连四根桌脚都雕了龙和其他繁杂花纹、桌面镶着云石的长形方桌,方桌两边各有一张同样是椅脚都雕了花的紫檀太师椅。 头上戴着双龙金丝帽、身上穿着绣了金色龙纹的白色长袍、腰间束着白玉带的朱翊钧坐在太师椅上,神情焦急的不断朝开着的大门处张望。他一只手扶着椅把,一只手搁到了桌上,搁在桌上的手,几只手指正轮流的在桌面上快速地敲着,而且,敲的速度越来越快,敲的力度也越来越重,那架势,活象要把桌子敲穿似的。两个站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小太监,大气不敢出地把头低着,时不时地往抬眼往他偷望过去。 这样猛敲了一阵,朱翊钧站了起来,很烦躁地冲门外大喊一声:“张诚!” 张诚自门外急急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到朱翊钧的脚跟前,低垂着头诚惶诚恐地说:“皇上有何吩咐?” 朱翊钧很不耐烦地抬起脚踹过去,正中张诚的肩膀,黑着脸提高声音质问:“人呢?” 被踹得屁股先着地张诚爬回来结结巴巴地说:“应该,应该早……早就到了。奴,奴才昨晚是要农事院的管事今早把人带,带过来的。可能,可能是发生什么事给耽误了。” 朱翊钧冷眼横扫过去,说:“应该早就到?应该,可能!张诚,你就是这样办事的?” 张诚打了个哆索,小心地说:“皇上息怒,奴才,奴才马上去把人找来。” “滚!” 干脆利落的一个字从朱翊钧的牙缝里挤出来,潜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滚出去把人找回来。 自小就在宫里打滚、练就出一身不错的观颜察色功夫的张诚当然明白主子的意思,他如获大赦地一边连声说着“谢皇上”,一边用倒退往后爬的姿势退到殿外才敢站起来。可恶!早知道农事院里那个领导白管事连带个小太监过来报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张诚就亲自出马把人带过来了。把事情交给一个无能的低级基层领导来办,害他一个早上被黑着脸的皇上教训了几次,真是所托非人! 张诚用最快的步速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去。急着去找人的他在某个转弯处没有留意到从另一边转过来的人,两边的人都来不及收住脚步,结果是双双撞跌到地上。 另一边转过来的两个人,正是为北绝色带路的太监。当看清撞到他们的人是谁后,两人赶紧爬起来,一左一右地上前搀扶起地上的张诚,为他爬去衣服上的尘灰,紧张地问:“张公公,你没摔着吧?” 在皇帝那里受了一肚子气憋得无处发泄的张诚,见到是两个地位比自己低的太监时,立刻当场发威大吼起来:“都瞎了眼睛吗?走路不看路的乱冲乱撞,想撞死我不成?乾清宫这里是什么地方?能由着你们这样不带眼睛的瞎闯?!” 太监甲态度良好地低头认错:“张公公教训得极是,是我们不对,是我们不好。” 太监乙接着说:“我们急着把农事院里来的小太监送过来,走得急了点才不小心把张公公你撞倒,我们以后会小心走路的了,请张公公原谅。” 一听到“农事院”几个字,张诚立马精神一振的举目张望,转怒为喜地问:“农事院的小太监到了?人呢?” 太监甲转身冲转弯处喊了一声,“还不过来!”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四十一章 咬的就是你 北绝色慢吞吞地转了出来。张诚一见到他的出现,二话没说地直扑上去扯过他的手,说:“跟我来!”说罢,不再理会那两个带人过来的太监,拖着北绝色匆匆忙忙地往皇帝主子所在的宫殿飞奔而去。 过不了一会就见到了宫殿的大门,张诚急急地把北绝色拉了进去,再把他直推到朱翊钧的跟前,一边喘着气一边讨好地说:“皇,皇上,奴才把农事院的,小,小北带到。” 等待已久的朱翊钧激动地从太师椅上跳起来,但旋即他又压下心里的激动,装着若无其事地坐回椅里,端过桌上的茶杯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失仪。 被张诚推了上前的北绝色,抬眼刚好看到朱翊钧脸上一闪即逝的得意神色,他很不情愿地跪下来:“奴才拜见皇上。” 见到美人儿就在自己的眼前,早就在内心狂笑不已的朱翊钧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木板脸,放下茶杯装着很威严地说:“平身。”说罢,他朝张诚及屋内的另两个太监挥了一下手,“没你们的事,退下吧。” 虽然心知肚明要“退下”的人里绝对不包括自己,但北绝色还是意图趁机浑水摸鱼的跟着其他几个人溜出去。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行动,象是看透他的心思的朱翊钧已经眼明手快地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待张诚他们退出去、关上了门,朱翊钧立刻把北绝色用力地拉进自己的怀里,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地说:“你想去哪?” 北绝色还坚持作出最后的挣扎,摆出无辜的表情装傻地反问:“皇上你不是让奴才退下吗?” “你说呢?”朱翊钧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笑得阴险, “朕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出来,怎可能再次让你跑掉?” 看来已经没有可能继续装傻。失望的北绝色不由地怒视朱翊钧,同时想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朱翊钧把怀中不安分的人儿抱紧,腾出一只手来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的视线对上自己的双眼,然后才用得意洋洋的语气说:“不要再作无谓的抵抗。只要乖乖地听话,朕是不会亏待美人儿你的。” “美人儿”一词触及了北绝色的禁忌,一听到这词,他马上忘记了“皇上是神圣不可侵犯”这一重要的宫中生存法则,生气地冲朱翊钧大叫起来:“我的名字叫小北!小北!不是什么美人儿!不要乱喊!再乱喊对你不客气!” “哦?”朱翊钧很有兴致地看着北绝色那张气得红了的脸,“怎样个不客气法?象上次那样用针来刺朕、再把朕扔到花丛里露宿?” 朱翊钧那淡定从容的态度让北绝色更加生气,但一时间又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他只得用力的把头转向一边,不看朱翊钧那张讨厌的脸。 见北绝色不理自己,朱翊钧笑嘻嘻地接着说:“上次你对朕那般无礼,朕还没有处罚你呢。” 北绝色的脸色一沉,转过头来盯着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你想怎样?” “朕向来气量大,也不是一个记仇的人。”朱翊钧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但脸上挂着的,却是不怀好意的笑容,“这样吧,只要你亲朕一口,朕就不追究你之前所犯的不敬之罪,怎样?是不是觉得朕真是一个特别宽厚仁慈的人?感动不?” “你这个变态!”北绝色抓狂地握紧衣袖,想要用袖里的针来对付得寸进尺地把脸凑过来的朱翊钧。但,朱翊钧却先他一步动作迅速地捉紧了他的双手,不让他有机会把针发出来。 被手劲大得可以的朱翊钧钳制着,袖里的针毫无用武之地。 朱翊钧笑看着努力挣扎的北绝色,说:“朕是不会被你再同一样的方式暗算多一次的。早就叫你不要再作无谓的抵抗,就是不听话,真是不可爱!” 挣脱不了的北绝色气急之下,忽然张嘴往朱翊钧的手狠狠地咬去。 想不到他会有这样举动的朱翊钧痛得大叫一声,不由自主地把手松开。北绝色顺势推开他,退到几步以外,这样一推,倒把朱翊钧从椅上推了下来。 听到他的叫声,在门外守候着的张诚和另外两个太监,还有侍卫们马上破门而入。 看到皇上坐在地上,张诚连忙上前扶起他,问:“皇上,发生什么事了?” 朱翊钧反应很快地用衣袖遮住被咬的地方,若无其事地说:“没事。见地上凉快,就坐到地上了。” 张诚瞄了一眼站在一边低垂着头的北绝色,疑惑地说:“奴才刚才听到皇上的叫声了。” 朱翊钧干咳一声说:“朕只不过是想测试一下你们的应变能力。嗯,你们的应变能力都不错,回头朕再赏你们。好了,没你们的事,都下去吧,没朕的吩咐不要随便进来。” “但是,”张诚非常不放心地又瞄了一眼北绝色,“皇上啊,这个新来的小太监,要不,等奴才把他调教好再让他来伺候皇上吧。他刚来,什么规矩都不懂……”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朱翊钧很不耐烦地把手一挥:“罗唆什么!这个小太监朕会处理!你们都出去!” 见皇上的脸色又开始不好看了,生怕再次遭殃的张诚只得把话咽回去,乖乖地和其他几个人退出去了。 第三十二章 皇后娘娘驾到 朱翊钧扫了一眼大门处,确定门被关上后,他才拉起衣袖来检查伤势。衣袖拉开,现出了一个很显眼、渗着血的牙印。 明知道面对着的是当今天子,这一口依然还是咬得毫不犹豫、没有半点的留情。这个未经驯服的野生小可爱,行事作风和比宫中那群受过严格调教、规规规矩的人,真的完全不一样。 把目光移向几步以外的北绝色,见他正紧握双拳,双眼带着戒备的神色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他那严阵以待的神态,活象一只把浑身的刺竖起来的小刺猬。 多年来,朱翊钧一直过着被人讨好、敬畏、迎合、奉承的生活,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虽然不错,但日子久了难免也会让人乏味生厌。在他乏味无趣的人生里,忽然出现这样一个特别的人,给他带来的,是不一般的新鲜感。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四十二章 皇后娘娘驾到 朱翊钧把衣袖放下来,坐回椅里大笑起来。过了好一阵,他用衣袖擦去眼角那因笑得太夸张而渗出来的泪水,止住了笑声说:“有趣!有趣!不但从来没有把朕这个能主宰别人生死的皇帝当成一回事,还胆大包天的一再对朕下狠手,你真是比那班只会唯唯是诺、毕恭毕敬的妃嫔、宫人有意思多了!” “这样吧,”朱翊钧晃着脚,朝北绝色挤眉弄眼的,“你这只完全不懂怎样讨人欢心的小刺猬,放你去别处的话,说不定会咬到更多无辜的人。其他的人不一定会象朕这么宽容大度不和你计较的,为免你那一身的刺惹来更多的麻烦,就免为其难地把你留在乾清宫当朕的近侍太监,让朕好好地调教你吧。” 本来,在张诚和侍卫们冲进来后就开始慢慢冷静下来、还为咬了宫里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人而心有不安的北绝色,一看到朱翊钧那挤眉弄眼的表情、听到他那轻佻的说话语气,火,又不由自主地再次往上冒。 无视北绝色那张又再生气的脸,朱翊钧慢条斯理地接着说:“所谓的‘近侍太监’,除了不用跟随朕上朝,其他时间得要在朕的身边伺候着,没有朕的命令不能随意离开乾清宫。不过嘛,近侍太监也不会有太多的活干。铺床叠被子、跟在朕的身后斟茶递水、朕睡觉的时候在一旁守夜,冬天暖被夏天扇扇子就行了。当然……”朱翊钧停顿了半下,把坏坏的笑容挂到脸上,“如果你守夜守得累了,朕不介意你爬到龙床上和朕一起睡。” 这话一出,马上换来北绝色的怒目相视。不过,不让他有机会人品爆发,朱翊钧已动作迅速地从椅里跳起来一下蹦到他的跟前,一把捉过他的手,不容他反抗,用力地要拖着他往外走,边拖边说:“来吧来吧,朕今天正好闲着没别的事干,就亲自领你在乾清宫里转一圈熟悉地形吧。” “不去!”北绝色固执地站稳在原地,和朱翊钧教起手劲来。 一时拖不动怎样都不愿挪动半步的北绝色,朱翊钧加重几分力度拖人的同时,扬了扬眉,笑着恐吓说:“你不去就是抗旨,难道你不知道抗旨的下场是很惨的?” 他的这句话好比火上浇油。心情很不爽的北绝色反应很大地用愤怒的目光瞪过去,被朱翊钧气得想杀人的他不理后果地大声回答说:“抗旨又怎样?皇上不高兴的,大可以命人把奴才拖出去砍了!” 想不到北绝色会这样回答,朱翊钧不由地怔了怔。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这只不听话的小刺猬而已,想不到不但没有起到半点效果,反而让小刺猬竖起更多的刺。 看来,这样一个与众不同、还有着一身倔强脾气的小可爱,要把他彻底地驯服应该也不容易。不过,他朱翊钧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地找方法把这小刺猬身上的刺一一拔去。而,在这驯服的过程中一定会有无限的乐趣!想到这里,被宫中的沉闷和规矩压抑已久的朱翊钧快乐地笑了起来。 见那个色胆包天的皇帝无端地大笑,不知道他安了什么心思的北绝色马上把戒备升级,捏紧了袖里的针。 朱翊钧收回笑容,但却没有把手松开,他并不打算放弃带北绝色游乾清宫这一决定。 北绝色黑着脸,拼了劲地想挣脱被捉住的手,他坚决不要和朱翊钧拖着手到外面转。 在两个同样固执、一样顽固的小屁孩在用尽力量来相互较劲、互不相让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张诚和侍卫们的同声高呼:“参见皇后娘娘!” 朱翊钧的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他不情愿地松开北绝色的手,用最快的速度转身坐回太师椅里,又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喝茶。 门被推开,一位身后跟了一个宫女、身穿着红底、绣着彩凤的对襟背子、黄色的长裙裙摆拖着地的少女,踩着莲步从门外走进来。她插在高高地盘起来的发髻上的那支玉凤衔珠发簪,吊下来的一串玉珠轻轻地碰到鬓边贴着几朵金花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举止端庄,眉目清秀的少女,正是当今天子的皇后王氏。她向朱翊钧恭顺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跟在王皇后身后的宫女也接着跪到地上行礼。 朱翊钧放下茶杯说:“免礼。” 等王皇后站了起来,朱翊钧并没有直视她,只是淡淡地问:“皇后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陪母后的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皇上的冷淡让王皇后的神色黯然了下来,但她很快展开一丝的浅笑,说:“臣妾听太后说皇上今天胃口不是很好,所以特意命人做了皇上最喜欢的果子馅饼。” 一旁的宫女马上双手奉上一个食盒。王皇后接过那食盒,对跟随着的宫女说一句“退下吧”,然后才揭开食盒的盖子,从里面小心地拿出一碟层层叠起、叠了三层的果子馅饼,每层的颜色各不相同,甚是精致。 王皇后讨好地把饼捧到朱翊钧的跟前,柔声说:“这饼刚做出来的,还暖着呢。皇上,你尝尝。” 但她的温柔讨好并没有换来热情的对待。朱翊钧只是抬了抬下巴,说:“放到桌上就行了,朕现在还不想吃。” “好。”王皇后低下头,顺从地把碟子放到桌上。在她转回身的时候,留意到站在角落里的北绝色。 “皇上,这个小太监,是不是为太后绣寿图的那个?”王皇后不确定地问。 见皇后留意到自己,北绝色跪下来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王皇后轻轻地皱了皱眉,说:“皇上,这小太监,好象不是很懂规矩。” 皇宫的规矩,宫人一见到皇室成员或高层人士就得要第一时间行跪拜之礼,而不是等人家留意到你的存在才行礼的。 朱翊钧把脸拉下来,冲北绝色说:“谁让你跪下来的?朕不是让你罚站的吗?没朕的命令,不准做其他动作!”他这是为北绝色打圆场。在等级森严的宫中,一个不懂规矩的宫人,随时会没命的。虽然他可以纵容北绝色没规矩,但如果皇后去太后那里说了这事,麻烦肯定会马上找上门。 “罚站?”皇后疑惑地望向跪在地上的北绝色。 并不知道皇上在为他找借口的北绝色,则是用迷惑的表情望向朱翊钧。罚站?什么时候的事情? 见他那副不开窍的模样,生怕他会弄出什么乱子让皇后生疑的朱翊钧赶紧朝外喊:“张诚!” 刚一喊,张诚马上就跪扑到朱翊钧的脚跟前:“皇上有何吩咐?” 朱翊钧指了一指北绝色,说:“把他带下去!给朕好好地教训他!” 一直在外头留意着屋里动静的张诚立刻会过意来,连声说:“奴才遵旨。”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四十三章 王宫也有培训班 张诚急急地把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北绝色带了出去。 见王皇后望着张诚和北绝色,直到两人走了出去还望向门外,朱翊钧不想让她再把注意力放到这事上,于是,他开口说:“皇后,很久没有和你一起散步了。今天的天气不错,我们去御花园走一走,赏赏花。” 王皇后受宠若惊地说:“真的?”上一次和皇上一起散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久到她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而今天,对她不冷不热已久的皇上竟然主动开口说要和她一起散步! 朱翊钧点了点头,说:“走吧。” 说完,自顾着往外走。 “皇上,等等我。”王皇后脸上露出激动的笑容,连忙跟上去。 奉旨把北绝色从屋里拖出来后,张诚不敢在门外有所逗留,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北绝色拖离事发现场,离开皇后的视线范围。 直走到一处远离完全看不到皇上和皇后的影的僻静之地,张诚那匆忙的步伐才慢下来。他松开北绝色的手,环视四周确定方圆几十米以内没有其他闲杂人等,才回过头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北绝色好几下。 以为张诚要奉旨带他去“好好教训”的北绝色,警惕地退后一步,问:“你想怎样?” 张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问:“你进宫以来,有没有接受过宫廷礼仪速成培训班的特训?领了素质教育合格公证文书、上岗资格认可证明文书没有?” 素质教育?上岗资格?都是些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新鲜词。北绝色疑惑地望着张诚,反问:“你说的那些,是些什么东西?” 张诚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表情,而后声音提高了半分略为激动地说:“不是吧?你竟然不知道?你竟然什么文书都没领过?” 看着反应激动的张诚,北绝色不解地问:“那些文书、培训班很重要的吗?和留在宫里有什么关系?” 张城听他这样一说,更加激动了:“当然有关系!王宫早在十几年前开始提倡素质教育,要求宫人全面发展、自我增值、提高自身素质,从而达到‘美貌与智慧并重’、‘礼仪与知识并等’、‘气质与素质并存’这三个要求。因此,后宫才设立了宫廷礼仪速成培训班,专门教导新进宫和素质不过关的宫人。还特意立下后宫基本法,要求所有的宫人,尤其是在皇上、皇后、太后、宠妃们身边伺候的宫人,一定要有宫廷礼仪速成培训班所发出的素质教育合格公证文书、上岗资格认可证明文书。那些没有获得文书的宫人,也就是说素质不过关,没有上岗的资格,很快就会被赶出宫的。而你,不但没有被赶出宫,反而还能当上皇上身边的近侍太监!还有没有天理啊!” 真是同人不同命!同样是太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笨小子只不过是比自己多了几分姿色而已,却可以不用领任何证明文书就能在宫里混,还由一个地位最低的农事院太监一下跃升为和自己地位差不多的高级太监!这能让张诚不激动么?那种激动,是既气愤又嫉妒啊! 北绝色不明白张诚为什么要这么激动,那是因为他不知道那个“宫廷礼仪速成培训班”的收费有多黑,考个素质教育合格公证文书有多不容易,领个上岗资格认可证明文书要经过多少层的剥削、勒索;如果他知道一个普通太监就算领了所有文书,也要花不知多少心思和银子才能打通关系爬到“近侍太监”这一职位的话,他就会明白张诚现在的感受。 不过,对权利和地位没有多少概念的北绝色,向来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更没有想过努力向上、提高自我身价和地位等问题。所以,他只能继续用很不明白的眼神看着依然在激动的张诚。 见北绝色在看着自己,张诚用手往脸上一拨,那张本来还带着激动神色的脸立刻神奇地回复正常,看不出一丝曾经有过的激动。他干咳一声后用若无其事的平静声音说:“别站在这里说话,你跟我来吧。” 这一次,张诚把北绝色带到了一个有着几间房子相连着的院子里。 张诚收住脚步,站在院子的中央说:“皇上身边的几个近侍太监都统一住在这个院里。不用为皇上守夜的时候,你就回这里睡。” 说完,他上前推起其中一间房子的门,带着北绝色走进去后再把身后的门关上,然后才压低声音说:“以后你就跟我住同一个房间。我会用最短的时间来教会你所有的宫廷礼仪,你在外面,千百不要告诉其他人你没进过宫廷礼仪速成培训班,更不能透露半句你是无证上岗这一事实,知道不?” 不等北绝色回话,张诚又继续自顾说下去:“你得要认真地学习宫廷礼仪,以后可不能再做出象今天这样的事情来。” “什么事情?”后知后觉的北绝色不解地问。 张诚不禁地摇了摇头地说:“见到皇后不马上行礼,是大不敬之罪,轻则是逐出宫,重则小命不保。刚才幸亏多得皇上帮你解围,若不,身为三宫六院之首的皇后一定要处置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太监,皇上也不好过分的干预或偏袒。” 听完张诚的一番话,北绝色终于明白过来,刚才朱翊钧为什么会忽然说出“罚站”这话。这样说来,那个被他内心鄙视了多次的皇上,不就是间接救了自己一命? 看着露出恍然大悟表情的北绝色,张诚忍不住又再摇头,无奈地说:“我现在就教你一些基本的宫廷礼仪。”虽然,教导北绝色并不是他愿意的,但没办法,谁叫主子对这小子喜欢得不得了?身为奴才的,讨好主子才是生存发展的硬道理,那只能好好地“循循善诱”、“诲人不倦”了。 张诚示意北绝色坐到墙边的一张小桌旁的椅子上,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授各种宫廷礼仪需要注意的重点,但他却象是生怕隔墙有耳似的特意把声音压低,低到北绝色要靠得很近才能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四十四章 你要陪朕喝酒 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八大注意,四项基本点”等重要内容后,张诚终于停顿下来。他拿过小桌上的茶壶倒一杯水喝了一大口后,回复正常的音量问:“我说的这些,你都听明白了吗?有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要不耻下问,不可以不懂装懂的。” 北绝色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点了点头说:“全明白了。”那冷汗,是被刚才张诚的教授内容吓出来的。 在农事院的时候,只有人跟他说过见到宫中高层要跪拜而已,但从来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如果跪拜高层时不够及时不够快,也随时可能小命不保的。而乾清宫更是最多高层出没的地方,例如什么太后、皇后、宠妃、重臣等等之类的;在乾清宫里当差,得要随时随地准备向高层们下跪行礼,不能有半点的怠慢,如果不小心惹得任何一位高层不痛快,就得要吃不了兜着走。 看来,高层越多的地方越是危险、越是令人提心吊胆!难怪葱头会不走高调的洗马桶路线,而选择了专攻低调路线。 擦过冷汗后,北绝色望向张诚怯怯地问:“我,我可以把近侍太监这一职位,让给其他想当的人吗?我很乐意离开这里回农事院洗马桶的。” 张诚正要答话,门外却有人抢在他前面先说:“当然不可以。” 门被推开。望过去,见到手里拿着一把纸扇的朱翊钧正跨过了门槛,以刻意做出来的风度翩翩姿态走进来。 “奴才参见皇上。”张诚赶忙跪下,同时动作迅速地一把拉过北绝色,把他按跪到地上。 “都起来吧。”朱翊钧把手中的扇用力甩开,摇了几下,“张诚,你教导成怎样了?” 张诚站到一边低着头回答说:“回皇上,奴才已经大致把需要注意的事情都说了。” 朱翊钧说:“是吗?怎么刚才朕听到有人说要离开什么的?你是怎样教导新人的?” 张诚赶忙跪下连声说:“奴才办事不周,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见到张诚又跪又请罪的,生怕他会因自己说的话而无辜受到牵连,北绝色站出来说:“是我自己说要离开的,与他无关。” 张诚用力地扯了扯北绝色的衣摆,死命地冲他使眼色,意思是要他不要再说话,不能在皇上面前无礼。 但北绝色无视他的眼色,只看了他一眼后,又回过头去继续对朱翊钧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皇上要处罚的就罚奴才好了。” “罚你?”朱翊钧的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丝的坏笑。 那笑容在北绝色的眼里看来,完全就是怀着鬼胎的猥琐贱笑,让他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朱翊钧眨了眨眼睛,拖着声音说:“想朕不罚他也行,不过,你要陪朕喝酒。” 直觉告诉北绝色,这酒,不容易喝。他迟疑了半下,问:“是不是奴才陪皇上喝酒,皇上就不会处罚张公公?” 朱翊钧笑着说:“君无戏言。” 北绝色没有犹豫地说:“好,一言为定。” “爽快!走,我们现在就回去喝酒!”朱翊钧把纸扇一收,拉过北绝色的手往外走。 跪在地上的张诚连忙站起来,紧跟上去。 朱翊钧心情大好地哼起小调来。刚才和皇后一起游御花园的郁闷心情,在北绝色答应了和他去喝酒后,马上一扫而空。这个带刺的美人儿,不知道把他灌醉后会出现怎样有趣的场面呢?一想到北绝色被自己灌到烂醉、任由自己为所欲为的场面,朱翊钧就不由得从心里笑出来。 听到他不小心发出来的几声得意暗笑,觉察到他内心邪恶想法的北绝色,厌恶地想把自己的手从这个色鬼皇帝的手中抽出来。 朱翊钧回头坏笑着说:“再乱动,我就要处罚他了。” 强忍着掐人的冲动,无视那猥琐贱笑,低下头任由朱翊钧拖着自己往前走。为了不连累无辜,忍!再忍! 没安好心的朱翊钧把北绝色带离了近侍太监所住的那个小院,拖着他快步地往自己的寝宫——也就是北绝色狠咬了他一口的事发现场走回去。 刚回到寝宫的地界,守在门前的其中一个太监马上迎上前来下跪行礼说:“禀告皇上,祥云宫的苏宫人求见。” 祥云宫?那不是云太妃住的地方吗?云太妃向来深居简出、甚少和宫中的人来往的,她的宫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朱翊钧皱了皱眉,问:“知道是为何事求见不?” 那太监回答说:“苏宫人只说是有事求见,并没有说所为何事。她一直在宫外等皇上回来,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 朱翊钧想了想说:“带她进来吧。” “是。”守门太监领旨后很快就离去。 朱翊钧走回屋里坐到前厅的太师椅上摆好阵势,张诚和北绝色一左一右地立在他的身后,等待那祥云宫来的苏宫人出现。 过了不久,那太监就领着一个低眉垂目的粗壮中年女人进来。那中年女人的相貌平平无奇,穿着一身普通宫女服饰,一头的长发就只用一支简单木簪把头发盘到脑后,没有任何的装饰和花样。 那个中年女人走进来,恭恭敬敬地上前下跪行礼:“奴婢参见皇上。”那声音带点沙哑,并不悦耳动听。 朱翊钧扫视一眼跪在跟前的中年女人,说:“苏宫人免礼。” 此刻的朱翊钧是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端坐在椅上,很完美地演绎着帝王该有的庄严稳重。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哪里还能看到半点他调戏北绝色时所表现出来的轻佻和猥琐? 如果,北绝色一直以来见到的就是他现在的这副正经模样,肯定早就和农事院里的那班太监一样无可救药地崇拜上他了。翩翩美少年这点不说,还是个地位崇高全民景仰的少年天子,这样一个有如天王巨星一样散着耀眼光芒的人物,不成为全天下少女的憧憬对象、少男的崇拜偶象还真是说不过去!不过遗憾的是,一直以来见到的只是那位“伟大且英明”的皇帝很没威严、毫不庄重的一面,实在是很难让北绝色对皇帝产生崇拜之情,没有生起把他拖到一边往死里揍一顿的心,已经是不错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四十五章 云太妃有情 苏宫人得到皇上的意旨,立起身来斜站到一边。 朱翊钧用平静的语气问:“朕听闻云太妃与苏宫人多年来一直在祥云宫中静修,甚少与他人有所往来。苏宫人今天特意到来乾清宫,不知是所为何事?” 苏宫人原本低垂着的头略微抬起来,象是拘束不安地搓了搓手,说:“回皇上,奴婢是受了云太妃所托,前来向皇上借一个人。” “借人?”朱翊钧挑了挑眉看着苏宫人。 “是的。”苏宫人望了一眼站在朱翊钧身后的北绝色,“云太妃在仁圣皇太后的寿宴上见过绣寿图的小太监后,一直想再见他一面。今早奴婢奉了云太妃之命前去农事院找人,才知道绣寿图的小太监已被调遣到乾清宫这来来当差。云太妃只是想和这小太监说一说话,不会借用很久的,请皇上行个方便。” 听到苏宫人的话,北绝色大感惊讶。昨晚听了白公公说了一些关于月华郡主、并不完整的往事后,虽然他和月华郡主毫无关系,但他却莫名地对那位薄命的红颜产生了从没有过的好奇,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当年与郡主相识的云太妃竟然主动来找他,如果能去云太妃那里一趟,肯定会有不少的收获! 朱翊钧回头看了一眼北绝色,见他正直勾勾地望着苏宫人,一副恨不得马上跟人家走的模样。 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声后,朱翊钧朝张诚挥了一下手,说:“好吧,张诚,你陪小北过去,早去早回。” “奴才遵命。” “谢皇上!”苏宫人欢天喜地再次跪拜。 出了乾清宫,张诚和北绝色跟在苏宫人的身后往云太妃所住的祥云宫出发。 祥云宫,位处王宫偏僻之地。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走过了一段不见人影的荒凉长廊后,终于到了雅致清幽的祥云宫。 祥云宫的外院里种了不少的竹子,竹端上偶尔的几声鸟鸣让这个安静的地方显得更加的冷清、孤寂。 穿过一排排的竹子进到内院。 苏宫人回过头来对张诚说:“张公公,云太妃想和这位小北公公单独相谈,您可以在这里稍候片刻吗?” 张诚笑着说:“当然可以,我就在外院等着吧。” 苏宫人走上两级的阶梯,隔着门朝屋里说:“太妃,奴婢把小北公公带到。” “请他进来吧。”一把好听的声音淡淡地从屋里传出来。 苏宫人轻轻地推开门把北绝色带进去。 屋内,不看到有多少的装饰物,只有素色的轻纱如烟似雾的层层垂挂,为没有感觉到多少人气的屋增添了几分的神秘。 苏宫人走在前面,撩开了层层的轻纱,在最后一层轻纱的后面,不施铅华的云太妃端坐在一张简朴的青色竹椅上,她的旁边是一张同样简朴的方形竹桌,桌上有一双碗筷、几碟象是糕点的东西,还有一个白瓷碗,碗中里装的是淡黄色、混着些许辣椒碎的液体。 北绝色上前正要下跪行礼,云太妃却先他一步站起来伸手扶住他,说:“小北公公,在我这里无须多礼。”她指了一下竹桌另一边的竹椅,“请坐吧。” 北绝色站起来,迟疑地看了看云太妃,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苏宫人,不敢坐下来。 苏宫人露出和蔼的笑容说:“小北公公不要这么拘紧,太妃请你坐你就坐吧。” 北绝色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坐下。抬头往带着微笑望他的云太妃看去,问出心中的疑问:“不知云太妃找奴才是所为何事?” 云太妃开门见山地说:“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些事情。在太后的寿宴上,你说自己是太原人氏,是不是真的?” 听云太妃这样问,北绝色是明白过来了。她肯定还是认为自己和那位已故的月华郡主有关系,所以才特意把自己找过来问话的。 北绝色点了点头说:“是真的,奴才真的是太原人氏。” 云太妃接着问:“哪一年,哪一月所生?父母是谁?你的父母姓什么?” 看目前的阵势,如果不把问题回答清楚云太妃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北绝色只好逐一回答:“奴才是嘉靖四十二年的六月所生,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户,但奴才不知道他们姓什么。” 云太妃不相信地说:“你连自己的父母姓什么都不知道?” 北绝色本来是想把师父告诉过他的事实全部说出来,但忽然想起葱头对他说过“在宫里不可以随便说真话的”,虽然眼前这位云太妃看起来不象是坏人,不过,一直以来葱头说的话也没有什么错误。快速转念一下后,决定还是相信葱头不要说百分百的真话。于是他说:“因为,在奴才还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是一位绣花师傅把我捡回去养大的,后来那绣花师傅也去世了,奴才无所依靠的,为了生计只好卖身进宫。” 云太妃继续问:“养大你的绣花师傅是谁?” “一个叫西方大娘的女人。”想也不用多想就条件反射般的把这话说出来。 云太妃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北绝色,不言,象是在思考他话中的真假。 被云太妃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的,北绝色只好低下头去忽视那种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的审视目光。 这样看了半晌,云太妃终于把目光扫了回去。她站了起来,从北绝色的眼前走过,直走到里间的一个黑色木柜前面。 在她从北绝色眼前走过的时候,北绝色才留意到她身上穿的,是和中原地区很不一样的服饰。蓝色纱面绸布底的连身长纱裙,合领斜襟窄袖、领子下有两排由银线锈成的花纹,自领子的左右两边伸出,汇合至胸间,然后笔直地垂直到裙角;裙身的下摆两边开着直至腰间的高叉,裙下穿的是一条遮过脚面的白色的宽松绸布长裤。那身纱裙虽是两层的布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但是因裙身剪裁得很贴身,却把云太妃那阿娜多姿的身段显露无遗,是一种“什么都没看着,但又没有什么没看着”的诱人境界。 不过,目光被云太妃那身奇特服饰所吸引的北绝色,没有被那种境界所诱惑,诱惑他的,是云太妃裙上所绣的花纹,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奇特花样。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四十六章 红棉盛开的国度 在北绝色研究那花样的同时,云太妃从柜里捧出了一个小巧的沉香木盒。她走回来,轻轻地把木盒放到桌上,打开。揭开盒里好几层的布,一个墨绿色的布包出现在眼前。 云太妃拿出那个布包,看了北绝色一眼后才慢慢地把那布包打开,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她把那玉坠举到北绝色的眼前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玉坠?” 北绝色认真地朝云太妃的手里看去,原来那是一个拇指般大小、红翠相间的花型玉坠,红色的地方刚好是五片大花瓣,花蕊、花身和底部那圆圈则是翠绿的颜色。这个花的形象,看起来和云太妃衣上绣的花很相似。 看了那个花型玉坠好一会,北绝色摇了摇头肯定地说:“没见过。” 云太妃不相信地反问:“真的没见过?”她把玉坠推前几分,“你看清楚点!” 北绝色依然很肯定地回答:“没见过。” “没见过?”云太妃重复着这句话的同时直望着北绝色,象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端倪似的,最后没有看出有任何不妥的她,失望地把玉收回去轻握在掌中。 北绝色把她那异样的神色看在眼里,不由好奇地问:“云太妃,为何要问奴才有没有见过这样的玉坠?它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或用处吗?” 云太妃轻叹了一声,缓缓地张开手掌,凝视着那个静静地躺在掌心上的玉坠。这样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看着北绝色的双眼,轻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不明白云太妃为何有此一问,北绝色怔了怔后摇头说:“不知道。”虽然他的师父西方常败据说是走遍天下、绣尽世间的各种不同的花,北绝色也曾见过西方常败绣过西域的雪莲、扶桑的樱花、大月国的罂粟,但却从没有见过西方常败绣过云太妃所问的这种花。 云太妃看着那花型玉坠,说:“这种花,是长在一种叫‘红棉’树上的花,而它的名字就叫‘红棉花’,耀目的红色,大而厚的花瓣。红棉树是我的故国的国树,红棉花理所当然地成为国花。因红棉之故,所以我的故国在开国之初,就定国名为‘南棉’。在南棉国里家家户户都种红棉树,在南棉国里无论大街还是小巷都能见到红棉树的踪影。每年在红棉花盛开的春天,整个南棉国到处都是灿烂夺目的红;到了夏天红棉树结果的时候,随风飘扬的棉絮不时地从头顶飘过、在身边擦过。春夏两季的红棉国,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美得还极不真实。”说着说真,云太妃停了下来抬眼望向窗外遥远的远方,渐渐地失神,象是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在认真地听着的北绝色不由地轻声唤了她一句:“云太妃?” 云太妃回过神来,朝北绝色抱歉地笑了一笑,继续说:“南棉国里,能看到最美风景的地方是南棉宫里最高的飞凤阁;能采到最好玉石的地方是北边的潜龙山;能做出最好玉器的玉匠则是世代居住在潜龙山上的宁氏一族。不知道小北公公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些关于南棉国的事情?”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奴才从不知道有‘南棉’这个国家,又怎有可能听说过与这个国家有关的事情?”自从踏进这里、面对上云太妃后,他就一直只有摇头的份。实在是搞不清云太妃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把他叫过来就一直问一些他回答不上的问题来,什么红棉花玉坠、不知道在哪个方向的南棉国,她想从自己的身上知道些什么? “没听说过吗?”云太妃淡然一笑,把目光放回了玉坠上,“我还记得,那一年正是木棉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从飞凤阁上往下看,整个南棉都城掩映在一片红色的花海里,艳丽得极致。那一天,宁氏一族最优秀的玉匠前来向当年还是太子的南棉国君献玉。那是一对几乎一模一样的红棉花型玉坠,用的是潜龙山上特产的血色翠玉雕琢而成,红翠之间把红棉花最灿烂、最美丽的怒放姿势表现得淋漓尽致。太子大喜,重赏了那个玉匠,更把那一对红棉花玉坠分别送给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新婚妻子月华郡主,另一个,就是和他亲如兄妹的我。月华郡主对那玉坠爱不释手,一直把它贴身佩戴着。而据我所知,知道她遇害那天,那玉坠也没有离开过她。但后来,到我们找到她的尸体的时候,不但发现她腹中的孩儿没有了,那个花型玉坠也不见了踪影。” 云太妃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北绝色,接着说:“当我在寿宴上见到你的时候,就产生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那就是与月华郡主长得一模一样的你,很可能就是当年月华郡主的腹中孩儿,或者是出现了什么奇迹,你被人救了,而救了你的人顺手把那玉坠带走。” 虽然云太妃的这种想法不一定是百分之百的没有可能发生,但是对于北绝色来说,云太妃的这种想法就好比天方夜谈般的无稽、难以让他认同。一来,他绝对相信师父所说的身世;二来,他从没有见过云太妃手上的花型玉坠,更没有见过那种南棉国的国花“红棉花”。 被云太妃的目光直视得浑身不自在的他,把头向一边移了移,不敢和云太妃有任何的眼神接触,想了想后说:“或者,或者……不是说,月华郡主遇上了贼匪而遇害的吗?说不定,她,她身上值钱的物品和那玉坠一起被那些贼匪搜去了。” 云太妃看着北绝色的目光激动起来,说:“你知道月华郡主当年遇劫的事?” 怕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北绝色赶紧解释:“我,奴才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是农事院里的白公公告诉奴才的。” 云太妃收回目光,用肯定的语气说:“不可能是被贼匪搜走的。当年的那场灾难,除了我以外,所有的人,不但是所有月华郡主的随行人员,连所有的贼匪也死了。” “都死了?”北绝色大感意外地抬起头来,“连所有的贼匪也死了?怎会这样?” 云太妃深吸了一口气,说:“那一天,我们的车队被贼匪包围了起来。那群贼人不但凶狠,还个个武功高强,用不了多久,随行的护卫、侍女就被杀得七七八八。危急之下,月华郡主和我在我的义兄保护下弃车而逃,可是跑不了多久,混乱中月华郡主和我们走散了。义兄要我先逃到安全的地方找救兵,自己则返回去找月华郡主。 我拼了命地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给我碰上了一队商队。在那那班商人的帮助下,我很快地报了官,官府也立刻派出了所有的官差随我赶往事发之地。 赶到那里以后,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还活着的人,只看到满眼的鲜血、满地的尸体。那一天,月华郡主死了,我的义兄也死了。他们死得很惨,那惨不忍睹的场面直到今天还不时地在我的梦中出现。”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四十七章 不能惹的公主 云太妃闭上了眼睛,好一会才再次把眼睛睁开,继续说:“后来发现,所有随行的行李还留在原地没有被带走的痕迹,而现场那些贼匪的尸体,致命伤皆是咽喉处的伤口。而我义兄的绝技就是‘封喉一剑’,所以,我相信当时是义兄拼尽了最后的一分力量与贼匪同归于尽了。只可惜,即使义兄牺牲了自己,也没能从那班凶残的贼匪手上救下月华郡主。”云太妃再次停顿了一下,眼里闪着泪光,“都是我不好,如果当时我能跑快一点,早一些找到救兵,月华郡主和义兄或许就不会死。” 说到这里,泪水从云太妃的眼里涌出,很快,她便泣不成声。 北绝色看着哭泣中的她不知该如何安慰,这时苏宫人从后走上前来,递给云太妃一条手帕,轻声安慰说:“太妃,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更何况那并不是你的错,你又何须一直耿耿于怀、自责不已呢?” 过了好一会,云太妃慢慢平伏了下来。她用手帕擦去泪水,又是叹了一声后对北绝色说:“对不起,让小北公公你看笑话了。” 北绝色赶紧摇了摇头。 云太妃把手帕还给苏宫人,然后说:“瞧我,把小北公公请过来后就一直自顾自的说个不停,连茶都没给你倒,真是太失礼了。”说罢,她示意苏宫人倒茶。 北绝色连忙说:“奴才不口渴,不用劳烦了。” 云太妃也没有坚持,只是说:“小北公公还没有用午膳吧?我这里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只有一些南棉国的普通家常小点,如果小北公公不介意的,就在我这里用过午膳再回去。”她把桌上那碗淡黄色、混着些许辣椒碎的液体推到北绝色的跟前,“用它蘸着这些小点来吃,最能吃出南棉国的风味。” 那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液体一靠近,一股又酸又甜、还带着些许腥辣的味道直往鼻里钻,这是一种从来没有闻过的味,北绝色不由得轻皱了半下的眉。 云太妃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于是说:“这是加了辣椒、糖和醋煮过的鱼露,在南棉国里,家家户户都用鱼露来当调料的。” “鱼露?什么是鱼露?”北绝色不耻下问地望着云太妃。 云太妃解释说:“鱼露是南棉人最爱用的佐餐调料。它用鱼为原料制成,每年产鱼的旺季,人们把去了鱼鳞、内脏的鱼清洗干净后,加入适量的盐巴然后装进大木桶里,在木桶的底部放置一跟小管,管的另一头连接另一个空桶。这样过了三、五天以后,空桶就会装满了大木桶里流出的鱼汁,接着把鱼汁倒回大木桶了,然后再次鱼汁留出来。这样的工序反复多次以后,最后流出来的鱼汁便是鱼露的原汁。把这原汁装入瓮中或木桶里,放在阳光下暴晒二十天左右,就成了鱼露。整过制做鱼露过程大概需要五、六个月,制好的鱼露放置在阴凉的地方保存,会长年不坏。” 用鱼为原料制成的?难怪会带着腥味。北绝色看着眼前那碗据说是煮过的鱼露,据云太妃的解释,那鱼要放在桶里不知多少天才烂出这些鱼露来。向来都不爱吃鱼、还对鱼没有多少好感的他,只要想一想大堆的鱼死不冥目地闷在一个桶里的情景,就忍不住起疙瘩皮。 云太妃热情地把那些南棉家常小点往北绝色那边推了推,说:“试试吧。” 几滴冷汗忍不住冒了出来,北绝色脑里灵光一闪,他这次反应很快地找到了一个借口:“云太妃别客气,奴才吃过饭才来的,还饱着呢。” 紧接着,在云太妃回话前,他又找了另一个借口:“奴才出来前,皇上吩咐过要早去早回的,如果太妃没有别的事情,奴才先告辞了。” 本来还想向云太妃打听多一些和月华郡主有关的事情,但是,那碗闻起来和想起来都很让人不安的鱼露让北绝色打消了这个念头。生怕云太妃还会继续热情地邀请他试那鱼露,只得赶紧找个借口溜人,打听的事情,以后再算吧。 云太妃象是没有发现北绝色的异样,她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留小北公公在此了。苏云,送小北公公出去吧。” 北绝色向云太妃告辞后,苏宫人把他送到外院,一直站在外院等候着的张诚便把他带离祥云宫。 出了祥云宫,走到那条荒凉的长廊上时,一个是穿着明红色华丽衣裙、胸前挂着一个如意玉牌、粉雕玉琢般、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漂亮小女孩迎面向他们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宫女。 见那华服小女孩走过来,张诚拉着北绝色站到一边,弯了弯腰朝那她行礼:“奴才见过公主。” 那小女孩看也没有朝他们看一眼,脸上带着不屑的鄙夷表情,把头抬得老高地走了过去。在小女孩从北绝色的身边走过去的一刹那,她额头上一点淡淡的蓝色引起了北绝色的注意,偷眼望过去,才发现那淡蓝色原来是她眉心上的一个棱形胎记。这个胎记的颜色和形状都有点特别,北绝色忍不住多望几眼。 待她走远了,张诚沉下脸来对北绝色说:“你以后见到她,可要离得远点。” 北绝色回过头来不解地问:“为什么离远点?她是谁?” 张诚说:“她是云太妃的女儿朝霞公主。虽然云太妃的为人还是比较和善,处事也低调,但这个朝霞公主完全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她是出了名的恶公主,泼辣任性、刁蛮骄横,经常欺凌弱小的。但因为先王生前颇为宠爱云太妃,两位皇太后又怜悯朝霞公主是个连父皇一面都没见过的遗腹子,对她甚是宽容,所以被她欺负了的人通常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对了,听说上次宫静公主掉下水大病一场那事,就是朝霞公主的所为。” 北绝色反应很大的问:“上一次?是不是仁圣皇太后寿诞前发生的事情?那次宫静公主掉下水和朝霞公主有关?” 张诚虽然不解为何他会这么大反应,但还是回答说:“没错。” 北绝色回想起那天的情形,当时是听到两把小孩的声音,后来到他见到公主的时候那两个小孩已经不见了踪影。糟了!这朝霞公主这样的难缠,下次会不会再去找静儿的麻烦?想到这里,北绝色不由地紧张起来。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四十八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诚见到他一副紧张兮兮的表情,还以为他是在担心会被朝霞公主找麻烦,于是说:“你倒不用太紧张,好歹我们都是皇上身边的人,朝霞公主就算再怎样恶,也要顾及皇上的面子不会真的对我们怎样。只要你以后不去招惹她,量她也不敢无端找你麻烦。” 说了一轮后,见北绝色还是心有戚戚的模样,张诚不耐烦地说:“好啦,时候不早,我们快回去吧。” 经过这么一番的来回折腾,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一踏进皇帝的寝宫,就看到前厅的正中端正地摆放了好几大坛子的酒,全都是用红纸封着没有开口的。 笑吟吟的朱翊钧斜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椅旁的那张云石桌上还放着几碟下酒的小菜、好几个不同款式的酒壶以及两个白玉酒杯。 朱翊钧把手一挥,张诚知情识趣地退了出去,还把大门关牢。 抬起酒壶,斟了满满的两杯酒,朱翊钧笑得两眼眯成两弯月牙地对北绝色说:“过来,陪朕喝酒。” 北绝色用厌恶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才用最慢的步伐不情愿地移过去。 朱翊钧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用热情中带着不怀好意的语气说:“来,来,坐这里!” 毫不意外地换来北绝色的怒目相视。见他又竖起了浑身的刺,在自己面前三米外的位置站定不动半步,朱翊钧决定改变直接调戏的战略。好吧,心急吃不到热豆腐,耐心,耐心,慢慢让美人儿掉进圈套套好了。 想到这里,他收回色狼特有的表情,装出很正经的模样说:“来,朕先饮为敬!” 见朱翊钧已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北绝色只得上前端起桌上的另一只酒杯,仰头一喝而尽。 朱翊钧拍着拍手说:“爽快!”他站起来殷勤地把空的酒杯斟满,再把北绝色按坐到另一边的太师椅上,“站着怎样喝酒嘛!酒,是要配着送酒小菜,坐着慢慢喝才能喝出真滋味的。这送酒小菜,是朕特意吩咐御厨做的;这酒,全是各地送来的上好贡酒。来来来,朕再敬你一杯,你可要细细品清这贡酒的真滋味哦。” 醉翁之意不在酒。看朱翊钧把自己那杯只斟个半满、把人家那杯斟到满泻就知道他在打着什么算盘。 仗义地为了张诚而主动和皇帝喝酒的北绝色虽然留意到皇帝的小动作,但是对于千杯不醉的他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担心的问题,他关心的是什么时候才会陪完皇上喝酒,什么时候才不用对着这个令人讨厌的色鬼。所以,他没有提出任何的抗议,只是埋头苦干地把一杯又一杯的酒喝掉。 见到北绝色象是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的险恶用心,还自觉地把所有酒全部喝掉。用这种喝法喝下去,肯定用不了对久就能把小可爱灌醉!想到自己的奸计快要得逞,朱翊钧的心不禁地一再狂笑,但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若无其事地逐渐加快斟酒的速度。 过不了多久,朱翊钧已经顺利地把桌上的几壶酒灌进了北绝色的肚子里去,但北绝色依然是脸不改容的没有半点的醉态。 酒量好得出乎朱翊钧的意料。不过,没所谓,不怕你酒量好,就怕你不喝嘛! 朱翊钧竖起大拇指冲北绝色一阵猛夸:“好酒量!好酒量!小北你这海量还真是让朕叹为观止,佩服!佩服!”夸过以后,他三步作两步地走向那几坛用红纸封口的酒,拿起其中一坛撕破封纸,“小北你的酒量这么好,一杯杯地喝太不痛快,也太没意思了!” 他把整个酒坛往北绝色的怀里塞,说:“我们干脆整坛来喝!来,你先!” 北绝色想也没有多想就举起酒坛准备往嘴里灌,却给他看到朱翊钧两手空空的站在一边,带着奸诈的笑容看着自己。很可疑!北绝色警惕地停下手来斜眼望向他,说:“慢着,为什么要奴才先喝?皇上你不是要奴才陪你喝酒吗?” 想不到那看起来很傻很天真的小可爱几杯酒下肚后,好象变聪明了。不能让心里的邪恶计划被识破!一直在灌别人、自己却没沾过几滴酒的朱翊钧马上干咳一声,摆出一副天然无公害的纯纯笑容,说:“没错,没错,是朕要你来陪喝酒的,我们一起喝。今天要喝个痛快!” 他捧过一坛酒打开,本想装模作样地做个假动作来蒙混过关,但见北绝色在直盯着他,只得真喝了。 边喝边敬,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 朱翊钧成功地让北绝色喝掉了绝大部分的酒,但自己也无可避免地喝掉了整整一坛的酒。他举着空空的酒坛,脚步不稳、口齿不清地大喊:“好!好酒量!我们……我们再喝!再……”一个站里不稳,他摔到地上,手中的酒坛也砸到地上碎成几大片。 在门外守着并竖着耳朵听着里面动静的张诚连忙推门进来。 “皇上!你怎样了?” 张诚急急地上前要把朱翊钧扶起来,见北绝色还站在一旁不动,马上叫起来:“还不过来帮忙?!” 北绝色上前和张诚一左一右地把朱翊钧搀扶起来,把他扶回内室,让他躺到那张雕了许许多多龙、铺着几层锦色丝被的六柱飞檐紫檀龙床上。 朱翊钧一把拉住北绝色的衣袖,舌头发直地说:“小,小北,继续陪朕喝酒!喝……喝酒……” 张诚连声说:“龙体为重!皇上保重,保重!不要再喝了。” 朱翊钧一把拨开张诚,说:“你,退下!朕,朕不要你伺,伺候!小,小北,你留下!” “你好好伺候皇上!” 张诚扫了北绝色一眼,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 “张公公!等等!”北绝色着急地喊起来。 “朕,朕有说让,让你退下吗?”朱翊钧用力地把想跟着张诚出去的北绝色拉回来。 北绝色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朱翊钧,竟然给他很顺利地把那个色鬼皇帝推倒在床上。朱翊钧的头“砰”的一声撞到床栏上,然后再倒到床上去,他倒下去就没有再起来,疑惑的北绝色探头望过去,见他一动不动、双眼紧闭的。心里不由地一惊,该不会是被自己这样一推,再那样的一撞,就很不幸地驾崩了吧?小心翼翼地要把手伸过去想去探他的鼻息,却忽然听到一声鼾响平地而起。 原来,朱翊钧只是喝得太醉睡了过去而已。 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看朱翊钧就知道了。本来想把别人灌倒来占便宜的,最终酒是灌出去了,可是被灌醉了的那个是自己,不但白白浪费了几坛的酒还什么便宜都没有捞着。打得很响如意算盘竟然这样的落空,等他醒过来后不知道会怎样郁闷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四十九章 漫长的伺君之夜 虽然朱翊钧醉倒了,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但是他的手却死死地拽住北绝色的衣袖不放。 北绝色用尽各种办法都掰不开他的手没有办法把衣袖拉出来,最后,忍无可忍的他只好一下脱掉自己的上衣往门外冲出去。 守在外面的张诚大惊,来不及问,北绝色冲他来一句:“茅厕在哪边?” 没有反应过来的张诚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朝一个方向指过去,说:“那边,往前走四百米转右……” 不等他说完,北绝色已经一阵风地往他所指的方向跑去。虽然他有千杯不醉的本事,但是却没有死忍不上茅厕的本领;而且,刚才是空腹灌下了大堆的酒,现在酒在里面翻腾把胃烧得难受。 在他冲进茅厕抱着马桶吐的时候,远处某个阴暗的角落,一个黑影悄然无声地溶进那阴暗之中,默默地注视着茅厕那边的动静。待北绝色从茅厕里出来往回走的时候,那个黑影身形一动,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见他回来,张诚马上把他推回皇帝的寝宫里,很不满地说:“皇上指定要你伺寝的,你乱跑什么?快回去!” 张诚很负责地把他推到龙床前,认真的再三交代:“你要在龙床三步之内的范围好好地守着,不能离开。看你是第一天伺寝,这样好了,我就在门外候着,你实在有应付不来的事情就叫我吧。”交待完后,张诚这才不太放心地走了出去。 北绝色扫了一眼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朱翊钧,皱了皱眉后还是挪到离龙床三步远的地方、背床而站。 忽然听到朱翊钧一声大叫:“酒!给我酒!” 被吓了一跳的北绝色赶紧回过头去看,见朱翊钧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还坐不稳的从床上滚了下跌坐到地上。 北绝色正要上前扶起他,他却俯下身去,吐了。吐了好一会,他翻过身来靠着床目光呆滞地喘着气。 北绝色摇了摇头上前扶朱翊钧,想把他扶回床上。朱翊钧却一下捉过他的手,大笑起来:“小北你还在啊?来,再,再陪朕喝!” “醉成这样还喝什么?”北绝色没有好气地瞪了朱翊钧一眼。 朱翊钧摇摇摆摆地站起来,推开北绝色扶着他的手说:“不行!朕还没有把你灌醉,再喝!” 他醉眼朦胧地笑得淫邪,忽然伸出双手捧住北绝色的脸,“朕要把你灌醉,只要你醉倒了,朕就可以为所欲为,哈哈!咦咦?美人儿,你什么时候把外衣给脱了?你是不是等不及了?来,过来让朕亲一个。”酒后吐真言,在酒精的麻醉作用下,他很老实地把自己的邪恶计划说出来了,不但如此,还肆无忌惮地动手动脚了。 听了这醉后的真话,北绝色顿时火冒三丈:“你!真是下流无耻!”他用力地拨开朱翊钧那双乱摸的手,不假思索就抬起膝盖撞过去,正中朱翊钧的腹部一下把他撞开。朱翊钧被撞得站立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后脑勺一下子撞到床柱上然后跌落到地上,他趴在地上挣扎了一下,但没有爬起来就晕过去。 看着倒在地上不动的朱翊钧,北绝色的怒气慢慢平息下来。平静下来后,北绝色惊觉自己又一次对至高无上的皇帝动手了,而且,还在怒火中烧的情况下出手没个轻重。他赶紧上前扯起朱翊钧,探了探鼻息还有呼吸,再翻开他的眼皮,没有看到翻白眼或瞳孔扩张的症状,应该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北绝色松了一口气,将朱翊钧放回地上,捡起之前脱掉的上衣穿好后才连拖带扯地把朱翊钧弄回床上,随手扯过被子给他盖上。盖好被子,再顺便拍了两下他的脸,没反应,北绝色这才满意地放下纱帐转身站到龙床三步之内的位置。不过,也不知道这个色鬼皇帝是不是装醉等候机会来调戏自己,想到这一点,北绝色赶紧把身转回来,面对龙床留意着床上朱翊钧的动静,如果他有什么动静的就能第一时间看到,然后做出相应的防备措施,例如,把他往死里再揍一顿。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夜深,四周的一切象是都陷入了沉睡之中,静得只听到偶尔的两声虫鸣。 漆黑一团的寝宫之内,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拼命地眨着,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北绝色。虽然已经困得上下眼皮在不断打架,但,生怕朱翊钧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的他不敢睡,还在强打着精神死盯着龙床上的动静。这样坚持了大半夜,又累又饿又困的他站得双脚发麻,就坐到地上继续盯着,不时地拧着大腿不让自己睡过去。 很难熬的一夜过去了。但醉了还被撞晕了的朱翊钧一点都不知道这一夜是如何的难熬,他倒是睡得很安稳。 张诚推门而进,后面还跟着一溜圈的太监,有提水的,有捧洗脸金盆的,有捧洗脸巾的,有捧着衣服的。看着这么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一整夜没合眼的北绝色站到一边让路。 张诚径直走到龙床前弯着腰隔住纱帐呼唤:“皇上,皇上,是时候起床了。 这样连唤了几声后纱帐后的朱翊钧才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慢慢地坐起来。脑袋觉得沉沉的,喉咙直发干,没有疑问这是酒醉过后的后遗症。不过,以前倒是没有试过醉酒会醉到后脑勺隐隐作痛的。 朱翊钧揉过太阳穴后摸了摸好象起了个小包的后脑勺,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爬下床,站定在床前张开双手等着太监们为他更衣。 张诚从捧龙袍的太监上手接过龙袍,让那太监靠边站,再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强打精神北绝色,说:“小北,发什么呆?还不快点过来给皇上更衣?” 北绝色“哦“了一声,游魂似的走过来,和张诚一左一右地把龙袍抖开,套到朱翊钧的身上。无精打采的他心不在焉地为皇上扣钮扣,在旁为皇上拉平衣袖的张诚实在看不下去,开口轻声提醒:“扣错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五十章 受葱头哥所托 听到张诚提醒北绝色这才回过神,定睛一看,果然已经扣错了两个纽扣。他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 听到他的声音,朱翊钧顿时清醒过来,赶紧把眼睛睁开。睁开眼睛,刚好近距离地对上了北绝色的脸,清楚地看到他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双眼还布满了红丝。 见到美人这样一副模样,朱翊钧着紧地一下子捧过他的脸,问:“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该不会是整晚没睡守在这里吧?” 北绝色很不爽地把他的手拨开,一边的张诚立刻提高声音阻止说:“大胆!不得对皇上无礼!” 此话一出,马上换来朱翊钧的一记白眼,张诚只得态度良好地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其他太监也很有眼色地低下头去假装自己什么没看到,没听到。 朱翊钧轻拍了一下北绝色的脸,温柔地一笑,体贴地说:“好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午时过后再来伺候吧。” 此等的温柔体贴让北绝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还忍不住掉下了一地的疙瘩皮。不过,既然皇帝如此皇恩浩荡地不用他伺候,那也是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北绝色说过一声“谢皇上”后,用最快的速度撤退出去。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不用对着这个讨厌鬼,当然是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了。 望着跑得比兔子还要快的北绝色,朱翊钧挺郁闷的,自己明明是温柔体贴还英俊潇洒一表人才,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小可爱见到自己就象见到瘟疫似的,能避就避,可闪则闪。皇帝郁闷了,于是,张诚就很倒霉地又一次成了皇帝的发泄对象。 从邪恶皇帝那里得到恩旨逃了出来后,疲惫不堪的北绝色往近侍太监所住的那个院子走过去。将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一只手从一边的树后猛地伸出来,一把抓住北绝色的衣领把他拉过去。 忽然遇袭,北绝色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喊救命,嘴巴就被捂住了。 一把故意压低的不男不女声音从后面说:“你是不是农事院过来的小北?回答我。” 北绝色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那声音继续说:“我是受葱头哥所托带东西给你的。不要喊啊,我数三声就放手,记住别喊。” 葱头?北绝色再次点了点头。捂着他嘴巴的手松开了,他转头往后看,见到的是一个小眼睛、象是没有睡醒似的少年太监。 那少年太监探头探脑地张望,确定四下无人后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塞到北绝色的手上,说:“这是葱头哥给你的。葱头哥吩咐过,要到没有人的地方才能打开来看。”他一边说一边保持四下张望的警惕状态,“不要和别人说在这里见过我。” 不等北绝色回答,那小眼睛太监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虽然被那个太监弄得摸不着头脑,但一听到“葱头”这个名字,北绝色不由得精神一振。他把锦囊放进怀里,用最快的速度走到住处,回到房间里把门和窗关上,再把房间里每个角落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把锦囊拿出来。 打开锦囊,里面只有一张纸。把那纸摊开,见上面只写着“迂回战术”、“以柔制刚”八个小字。北绝色对着那张纸想了好一会,大概是明白了葱头要他不要和皇帝硬碰,要他多动脑子想办法来自保。 说是容易做起来难啊。那个色鬼皇帝,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冒火,还哪能对他态度友善用计谋?更何况,他北绝色向来就不是个会耍手段、用心计的人,“迂回战术”、“以柔制刚”这些要用谋略的战术对他来说,没有葱头从旁指导的情况下,有实际的操作困难。 北绝色对着那锦囊妙计烦恼地搔着头。一动脑子,人立刻精神起来,睡意也跑光了。精神起来后,他忽然想起昨天张诚说的那番关于朝霞公主的话。不行,要马上去找静儿,让她见到朝霞公主就赶紧躲起来才行! 想到了宫静公主惨被朝霞公主欺负的水深火热悲惨场面,北绝色不由地担心起来,他决定要出一趟乾清宫。 一路上问了好几个宫人太监,终于给他找到了乾清宫的宫门,不过,他正想走出去,宫门内守着的的两个太监拦住了他,问:“小北公公要去哪?” 北绝色抬头一看,原来是昨天为他带路的那两个太监。他说:“两位公公,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 其中一个太监说:“北公公,没有皇上的准许,你不能离开乾清宫。” 北绝色着急地说:“两位公公能否通融一下?我真的有急事要出去。” 守门太监笑容亲切但态度坚决地说:“除非北公公有皇上的准许,否则请回。” 北绝色问:“是不是有皇上的准许就行?” “没错。” 两个守门太监寸步不让,硬闯的话又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好,就去找皇帝批准他走出乾清宫。北绝色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皇帝的寝宫,到了那里以后竟然见不到皇帝的踪影,只见到几个太监在寝宫里铺床叠被子、打扫卫生。向他们打听后才知道皇帝去了上朝,上完朝后还会去两位皇太后的住处请安,不过午时是不会回来的。 没有了皇帝的准许,正门里守着的那两个太监是不可能放他出去的。北绝色沮丧地走出寝宫,走了几步,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乾清宫或者还有其它的偏门可以混出去!打定了主意后,北绝色精神振奋地去找出路了。 半个时辰后……一个时辰后…… 几乎转遍了乾清宫的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其它的出口,北绝色泄气地靠到一棵树下暂停休息。正门出不去,又没有其它的出路,难道要爬墙?不过,这个假设马上被北绝色否定了。那宫墙有点高,没有梯子之类的工具不可能顺利爬过去;就算那墙不高,只在昨天早晨吃过点早饭的他现在又累又饿,手软脚软的哪来力气爬墙?还有,乾清宫里到处都能看到侍卫或宫人,只要一有不寻常的举动马上就会被人发现。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五十一章 春风得意洛贵人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通,唯今之计,好象就只剩下找皇帝求放行这一途径,但皇帝还没下朝回寝宫,急也急不来,还是先回去小睡一会等午时过了再说。 同住一个院里的近侍太监这个时候都不在,整个院子静悄悄。 疲惫不堪的北绝色推门进房,倒到床上用不了片刻就睡过去了。这么一睡,直睡到午时过了才被张诚喊醒。 张诚说:“皇上让你过去。” 一听到他这话,北绝色连忙从床上跳下来,用最快的速度梳洗、换衣后便跟在他的身后匆匆往寝宫赶过去。 在他们赶往皇帝寝宫的同一个时候,精心打扮过的洛贵人也向着乾清宫走来。除了有小茉莉和阮大三跟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宫静公主与之随行。她一路上挽着宫静公主的手轻声慢语,不时地对拜倒行礼的宫人说上一句等级分明的“免礼”,脸上露出那发自内心的优雅笑容,看上去甚是春风得意。 能不春风得意吗?自从画亭与皇帝的意外一遇,她就幸运地从被投闲置散的失宠贵人,摇身一变成为目前后宫妃嫔中人气最高的“皇的女人”,不但从那个窄小冷清的小院搬到了宽敞舒适的大院,锦衣美食应有尽有,更能无须通传就能自由地出入皇帝的寝宫。没有人敢再在她的面前冷言冷语或露出轻视的表情,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万般讨好。 得到了皇帝的青睐就轻易地成为耀眼的枝头凤凰,被这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重重地包围着的洛贵人如今哪还能看到当日的憔悴、疯颠的模样?得宠前后的不同命运和遭遇,让她更深刻地明白到,身为一个没自由不能自主掌控自己命运的后宫女子,想要留住幸福和荣耀,就要留住皇上的心!所以,她要使尽浑身解数来让皇上宠爱自己久一点;而殷勤探望揣摸圣意,就是她讨好皇上的手段之一。 洛贵人他们一行人和北绝色他们在寝宫外凑巧地碰上了。 洛贵人见到北绝色并不意外,她早在昨天已经听说农事院的小北被召到乾清宫当差。倒是北绝色,想不到洛贵人会在乾清宫出现,更想不到宫静公主也来了。 北绝色向洛贵人和宫静公主行过礼候,小茉莉亲热地挨上去打招呼:“小北哥哥!” 宫静公主微笑着向北绝色挥了挥手:“小北,你真的来了皇兄这里当差。” 北绝色有些激动又有些惊讶地问:“静……公主,为什么你会到这里来?” 不待宫静公主回答,洛贵人笑着接过话来:“是我把静儿妹妹带过来的。” 在寝宫里候着北绝色的朱翊钧听到外面有动静,赶紧走出来,但想不到门外除了有让他等的心焦的小可爱外,还多了一个洛贵人、一个全年下来都没见过几次面的皇妹宫静。见到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眼前,他不禁轻轻地皱了皱眉。 “臣妾拜见皇上。” “宫静拜见皇兄。” “奴才拜见皇上。” 皇帝一出场,寝宫外站着的那一班人没敢怠慢马上行礼,朱翊钧则是摆出淡淡的笑让众人平身。 洛贵人和宫静公主进了屋,在皇帝的准许下各自找个位置坐好,张诚很快地为她们奉上一杯热茶。朱翊钧的目光往她们扫过去,最后落到宫静公主的身上,说:“今天吹的是什么风?竟然把皇妹也给吹过来了。” “皇兄,宫静……”面对着皇兄的目光,宫静公主拘束地低下头吞吐着。 “瞧皇上把这话说的。”洛贵人用温柔得几乎能掐出水来的目光望着朱翊钧,“臣妾今天前来是打算向皇上借一个人,刚好静儿妹妹也和我一样想向皇上借人,臣妾就顺便也把妹妹给拉过来了。” 朱翊钧好奇地问:“借人?借什么人?”昨天才来了一个借人的,今天又来两个?乾清宫什么时候成了人口出租站? 洛贵人笑着说:“其实,臣妾和妹妹想借的都是同一个人。”她望向站在一边的北绝色,“那人就是北公公。” “他?”朱翊钧指着北绝色。 “我?”北绝色指着自己的鼻尖。 洛贵人点了点头,说:“没错。北公公的梳妆技术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臣妾想请北公公教授梳妆的技巧。至于静儿妹妹,则是想请北公公继续教授绣花绝技。” 听了洛贵人的话,北绝色抬头望向宫静公主,宫静公主也正朝他望来,微微地一笑。那笑容对北绝色来说,真是好比春日里的能融化冰雪得暖和阳光,让他进乾清宫以来的郁闷阴暗心情一扫而空。 “这样啊?”朱翊钧留意到北绝色和宫静公主的“眉来眼去”,他没有马上回答洛贵人的话,只是摸着额头一副沉吟状。 洛贵人见皇上没有表态,她立刻投到朱翊钧的怀中撒娇:“皇上,行不行嘛?斗胆向皇上借人,也是为了把自己打扮得更好看、更得体一点。皇上,你就答应臣妾一次啦,难道皇上不喜欢臣妾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皇上看?” 朱翊钧摸了一把洛贵人的粉脸,嘻笑着说:“贵人已经够好看的了,还用得着打扮吗?” 看着在打情骂俏中的两个人,北绝色着急了。他本来就是想向皇上请求放行去找宫静公主的,想不到现在公主和洛贵人倒是先替他把要求提了出来。趁此机会,生怕皇帝不会答应的他,赶紧跪下来说:“皇上,奴才愿意为娘娘和公主效劳。” 又来了。朱翊钧在心里暗叹一下,乾清宫这里有什么不好?这个小可爱,怎么老是爱跟别人跑呢?算了,只要他高兴就让他去好了,况且,只是去教教别人化妆和绣花应该不会弄出什么大麻烦来的。 朱翊钧不着痕迹地推开怀中风情万种地撒娇的洛贵人,说:“那好吧。小北,以后每天朕上朝以后你就去娘娘和公主那里,不过,午时前要回到乾清宫。” “谢皇上!” 欣喜万分的北绝色发自内心地向朱翊钧道谢。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五十二章 谦王爷与大师兄 第三十九章 谦王爷与大师兄 王宫之外,王城之内。四季香以北大概百来二百米的地方有一家叫“春风”的客栈。 春风客栈二楼的某间上房里,北绝色的无敌大师兄正冷着一张象锅底一样黑的脸,酷得可以的双手环在胸前临窗而站,甚有玉树临风的感觉。不过,二师兄南无极和三师兄西无涯面对着这么有型有款的大师兄,没有欣赏,只有恐惧。他们两人缩在一个大师兄目光不到的角落里,都是一副苦不堪言的悲惨表情。 “找到宋宫保了吗?”东无敌头也没回地用冷得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问。 南无极和西无涯你推我,我推你的,推搡了好一会,南无极被推了出来。他讪笑一下然后才吞吞吐吐地说:“还,还没有……” “没有?!”东无敌一掌拍在窗台上,窗框摇晃了几下后脱落出来往下掉。没听到窗框的坠地声,只听得楼下传来一声惨叫。 南无极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地说:“我……我去四季香多次,都没有找到宋宫保。” 东无敌转过头来狠狠地扫了他一眼,说:“找不到,你就不会把店里的小二拖出来往死里揍一顿?拳头下定能问出真话!” 西无涯很无奈地接过话来:“我们已经揍过了,但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东无敌哼了一下,说:“要不是你们揍人揍得不够狠,要不就是办事不力!再去找!再找不到人的,你们自行了断好了!” 南无极和西无涯面面相觑,冷汗直冒。“自行了断”,大师兄这话绝对不是开玩笑,如果再还找不到宋宫保的下落他们就惨了。这次找不到小师弟并不是他们的错,是宋宫保把他们骗得跑来跑去的,他们自己本身也是受害者,偏偏无理可言的横蛮大师兄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无辜的他们身上来。南无极和西无涯也不知道自己上一辈子作了什么孽,这一辈子这么倒霉地碰上这样一个不讲理、而且武功比自己强、人品比自己阴险不知多少倍的大师兄! 两个倒霉鬼在东无敌冷得恐怖的眼神注视下,灰溜溜地出门再去找人。 南无极和西无涯刚离去不久,门被人敲响,同时一把男声高声问:“请问东无敌东大侠在不在?” 是一把从没听过的陌生声音。东无敌虽然心存疑惑,但他还是很快地把门打开。门外站两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前面的是一个仆人打扮的白发老头,仆人身后站着一个虽然着普通的服饰但难掩身上贵气、头发半白的男人。 仆人老头闪身让出个位置,那个贵气男人走上前一步,问:“这位大侠可就是武林盟主东无敌?” 东无敌上下打量了两个陌生人几眼,问:“正是在下。你们是谁?” 贵气男人微微一笑,说:“谦王爷。” 心情一直不爽的东无敌对着这两个陌生人,很不客气地冒出一句:“不认识。”说罢就要把门关上。 谦王爷眼疾手快地一把推住房门,很快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东无敌面前扬开,说:“不认识本王没所谓,但本王倒是认识这悬赏令里的人。” 谦王爷手上拿着的正是那张江湖悬赏令。东无敌怔了一下,然后把门拉开说:“两位请进。” 关上房门,东无敌马上问谦王爷:“你认识悬赏令中的人?他现在在哪?” 谦王爷把那悬赏令叠好放到衣袖里,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别急。东大侠先回答本王的问题,本王再慢慢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也不迟。” “你想我回答什么问题?”东无敌不动声色地直视着谦王爷的双眼。 谦王爷捋了一下胡子,再从怀里拿出半条手帕,那手帕就是那天给北绝色看过、绣了紫色牡丹的那条。他把手帕抖开,问:“请问东大侠有没有见过差不多模样的手帕?” 东无敌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异样,但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的变化。他若无其事地说:“没见过。” 谦王爷捕捉到东无敌眼里的异样。他“哦”了一声,把手帕仔细地慢慢折叠,说:“既然东大侠没有见过,那本王也不便再打扰,告辞。”说完,他站起来招呼仆人就要往外走。 在谦王爷站起来的那一刹那,东无敌的快剑同时出鞘。 剑锋抵着谦王爷的脖子,东无敌冷声说:“不能走。” 谦王爷不慌不忙地用手指夹住剑尖,把剑移离两寸,说:“好快的剑!” 东无敌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说!你在哪里见过他?” 谦王爷脸上露出淡定的笑容,说:“东大侠如果回答不出本王的问题,本王也不会回答东大侠的问题。用你的回答来换取本王的答案,这个交易公平吧?” 看着就算被剑架在脖子上也没有半点惧色的谦王爷,东无敌把剑收了回去,说:“好,成交!” 谦王爷击掌一笑,说:“爽快。”他坐下来理了理衣襟, “本王洗耳恭听。” 东无敌说:“在下曾经见过一条差不多模样的手帕,一样的绣了紫色的牡丹,也在空白处提了两句诗。” 谦王爷坐直身子,紧盯着东无敌问:“什么诗?” 东无敌一字一顿地说:“小楼昨夜又东风,巫雨云山数落红。” “除了手帕和诗,你还见过什么?”谦王爷紧紧地追问。 东无敌头也没抬地说:“那手帕是放在一个雕了牡丹花、花蕊镶着三颗绿色宝石的沉香木盒里的。木盒里除了手帕,还有一个刻着‘流云’二字的圆形玉佩。” 听到这里,谦王爷神色顿时变得激动,他一反之前的淡定从容,一下子站了起来。 东无敌搬过一张櫈子坐下来,看着带着激动之色的谦王爷,说:“问题我已经回答了,那王爷的答案呢?” 谦王爷收回激动的神色说:“就这么几句话,怎能确定东大侠不是为了套本王的话而随口敷衍?” 东无敌握起双拳,说:“你究竟想怎样?你想耍我?” 谦王爷毫无表情地抬眼看向他,并没有答话;然后,在没有任何先兆下,忽然出招向东无敌袭过去。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五十三章 皇上又作妖 东无敌反应迅速地闪身避过谦王爷的攻击,但他刚一闪身,谦王爷的掌已如影随形地劈过来。东无敌再次一闪,王爷的掌从他的衣袖擦过,凌厉的掌风竟然割断了衣袖的一角。想不到谦王爷有如此的功力,东无敌连忙跃后几步,转被动为主动向谦王爷出招。 拳来掌往地拆了二十来招,顺带把房里的桌、椅之类的东西全部扫倒后,两人依然是不分上下。 在交手中东无敌意外地发现谦王爷所用的招式,与他所用的甚为相似,象是同一师门所出来的功夫!但是,据他所知,西方常败没有任何的师兄弟、师姐妹;他也只有东无敌他们几个徒弟,而且,也从来没有听师父说过有教过别人功夫。对了!那同样提了诗、绣了紫牡丹的手帕,还有那个有着“流云”二字的玉佩,师父向来视之如珍宝。难道,这个王爷就是师父临终前提过的“那个人”? 就在东无敌稍微分心的时候,谦王爷忽然起飞脚向他的下盘踢过去,东无敌连忙跃退到几丈以外。 还以为谦王爷会随之攻过来,想不到他却一下收回招式,站定在原地。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的东无敌也收拳退后几步,警惕地盯着他。 谦王爷叹了一口气,说:“带本王去见他。” 东无敌反问:“见谁?” 谦王爷说:“拿着另一半紫牡丹手帕、收藏着玉佩的人。他,曾经有过一个名字叫‘笑倾城’,有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绣花绝活。以东大侠这年纪,如果本王没猜错,你就是他的徒弟。” 东无敌思索了片刻,说:“请问王爷可是姓朱名载旭,字流云?” 谦王爷怔了一怔,回过神后说:“正是。” 东无敌说:“师父曾经吩咐过我,如果哪天见到一位姓朱,名载旭字流云的人,要我代为转交一些话。” “什么话?”谦王爷急急地问。 东无敌抬眼看着他,慢慢地说:“相见不如怀念,今生无份,如有来生,再续未了前缘。” 谦王爷提高声音:“这些都是他说的?” 东无敌点了点头,说:“没错。师父还说过,生不再见君颜,如若谁人身先死,奈何桥上再相见。” 谦王爷听了这话,一下子冲过来,失去仪态地一下子揪起东无敌的的衣领着急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要与我再见?!他人呢?他现在在哪里?马上带我去见他!” 东无敌也不拨开他的手,只是说:“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隐居。至于原因,王爷如果真的是师父所说的那个人,你应该很清楚。师父他说过,江湖他惹不起所以要躲起来隐居;他更说过,王族中人更是比江湖更不能惹。” 谦王爷松开东无敌的衣领,失神地喃喃自语:“相见不如怀念,生不再见君颜。存心来躲我,难怪这么多年来无论我怎样找,怎样寻都找不到你的踪影。倾城,你真是狠心,竟能对我如此绝情。” 东无敌打断他的自言自语,说:“王爷,你已经知道了所想知道的回答,现在该把你的答案给我了吧?” 谦王爷沉默了片刻,恢复了之前淡定的模样,慢慢地说:“你所找的人,目前在王宫里。” 话音刚落,东无敌就心急如焚地要往外冲。谦王爷一把拉住他,说:“慢着!你虽然是武林盟主,但却不是王宫里的主,天子的地方不能鲁莽行事。” 东无敌不屑地说:“凭我的武功,从王宫里带走一个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谦王爷说:“王宫守卫森严,并不是随便哪个都能硬闯进去的。”他松开拉着东无敌的手,“东大侠如果不相信的,大可以去硬闯试试。不过,本王知道东大侠所要找的人并不会武功,宫中的侍卫多如牛毛,本王怕到时候东大侠独力难撑,带不走人不说还有无谓的伤亡。” 东无敌思索了一下,问:“王爷有何高见?” 谦王爷说:“本王可以安排你进宫。不过,进宫以后本王就无法再干预什么,你要自己找机会去寻所想找的人,然后不动声色地带人离宫。” 东无敌抱拳说:“感激不尽!事不迟宜,请王爷尽早安排!” 那一头,谦王爷答应了帮助东无敌进宫找北绝色,另一边,咱们那天真可爱、貌若天仙、总在非自愿的情况下引人犯罪的无辜小北,正时刻面对着脑袋了装满了各种肮脏鬼主意的不良皇帝,身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不自知。 那位居心不良的皇帝朱翊钧,两天前意图把别人灌醉失败后,今天再接再厉地想出了另一个更阴险的招数来了。他的好胜心现在已经完全被倔强的北绝色挑了起来,可以肯定,北绝色一天没有中他的计,他就会一天誓不罢休、没完没了地弄出更多的阴谋诡计来。 这一天的午后,朱翊钧命宫人在乾清宫某处景色幽雅、环境清幽的凉亭石桌上,摆放了各种的时令水果;等宫人把一切都摆放妥当后,他命所有的宫人和侍卫退下,然后鬼鬼祟祟地环视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他动作迅速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奸笑着打开,从里面拔出一支沾了白色药粉的小针,把针上的粉末不着痕迹地刺进桌上的水果里。不过,他并不刺靠近自己这边的水果,只刺朝外的那些。忙完后,他坐到石椅上翘起二郎腿,哼起小调脸上不时闪过坏笑。 过了一会,一个人影远远地朝这边走来。朱翊钧马上停哼小调收起坏笑,换上一张人畜无害、温和且友善的笑脸。 来人正是北绝色。他走了过来后,发现四下无人,眼前只有那个很讨厌的皇帝。心生疑惑的他走上前跪下行礼:“奴才拜见皇上。” “平身。” 待北绝色站起来,朱翊钧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石椅,说:“坐吧。” 对朱翊钧怀有戒心的北绝色并没有坐下来,只是压下心里的不爽,用张诚这两天调教出来的恭敬,低着头站到一边说:“谢皇上,奴才站着就行了。” ========(还是我,华丽的分割线)======== 今日更新了十二章(还是十三章,望天中,更得太多,忘了自己究竟更了多少回),各位别看漏了哦。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五十四章 潞王是个小正太 朱翊钧走过来,拉过北绝色把他按坐到石椅上,很体贴地说:“要你坐就坐!放轻松点嘛,没其他人的时候不用这么拘束的。” 看到北绝色用防贼似的目光看着自己,意图不轨的朱翊钧哈哈了几下掩饰心虚,然后堆起笑容指着一桌的水果热情洋溢地说:“放心放心,朕绝对没有其他不怀好意的企图的,今日叫你过来嘛,只不过是想让你尝尝各地刚进贡来的水果。看,这是岭南的挂绿荔枝,当年能让杨妃的一笑荔枝,正是它呢!” “皇上。”北绝色白他一眼没有好气地接过话来,“有诗云‘一骑红尘妃子笑’,当年让杨妃一笑的荔枝,现名‘妃子笑’,不是叫挂绿。”虽然他无知,但别把他当成没读过唐诗宋词、没看过几本野史的文盲好不好? 朱翊钧有些尴尬地讪笑一声,说:“那个……这名字的事情我们先别管!这里除了岭南的荔枝,还有吐鲁番的葡萄,胡疆的蜜瓜,吕宋的芒果,这些都是普通人家难得一见的佳果;尤其是这冰镇过葡萄,不但鲜甜多?汁,更是爽口透心凉,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和消暑的佳品!”他拿起一串紫色的葡萄,摘下一颗送到北绝色的跟前, “来,试一试。” “不要。”北绝色很干脆地拒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这个有前科的皇帝陛下。 “要嘛要嘛!”朱翊钧不折不挠地继续献殷勤。 在一个说“不要”,一个说“要嘛”地推来推去的时候,一把尖细声音从远处传来:“王爷,小心点!别跑得那么快!小心!”听得出那声音的主人是焦急万分。 听到这喊声,朱翊钧暂停手上的动作,放下葡萄走出凉亭朝传来声音的地方望过去,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北绝色,也好奇地朝那边看过去。 不消片刻,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来人跑得很快,看不出是男还女,也看不清容貌。之见那白影旋风似地直往凉亭这边跑过来,再在瞬间把朱翊钧扑倒:“皇兄!” 那个白影把朱翊钧扑倒后,北绝色才看清楚来人原来是个红唇皓齿、长得和朱翊钧很相象、但却更可爱的圆头圆脑粉嫩小正太。他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身上那套用金线绣着龙纹的白袍好几处蹭到了尘污,头上那顶金丝善翼帽也有点歪歪斜斜的。小正太把朱翊钧扑倒后,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地撒娇,那神态活脱就象一只讨人喜爱的调皮小奶猫。 朱翊钧笑着拉开小正太,站起来后也不先拂去身上沾着的尘灰,而是伸手轻拍了一下那个粉可爱的小正太的小脑袋,溺爱地说:“镠弟,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跑得这么快,受伤了怎么办?” 小正太满不在乎地笑得灿烂,说:“皇兄,我只是急着来找你才会跑得这么快的。还有,皇兄肯定能接住我,我又怎可能受伤?” 这时,一个满头大汗的白发老太监急急地跑过来,跪到朱翊钧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老奴见过皇上。” “免礼。” 小正太靠着朱翊钧,不满地瞪了眼扶着凉亭柱子喘气的老太监,嘟起红红的嘴,板起那张粉嫩的脸,说:“要你别跟着来的偏要死跟着,讨厌!好啦,我要和皇兄玩,这里没你的事,滚吧!” 老太监赶紧跪下,磕头说:“奴才该死,请潞王爷息怒!奴才马上滚!” 听了老太监的话,北绝色才知道眼前这个粉可爱的小正太,原来就是张诚私底下向他一再提起的那个传说中差点取代朱翊钧坐上皇位、与朱翊钧同为一母所出,但比皇帝哥哥更得亲妈欢心和宠爱、乖巧又聪明伶俐的潞王朱翊镠! 把那个老太监赶走后,朱翊镠这才留意到站在一边的北绝色。顿时,他象发现了稀世奇珍那样看得双眼直发光,看了好一会才抬头望向朱翊钧,指着北绝色激动得声调有些发颤地说:“皇兄,把他让给我好不好?上次在仁圣皇太后的寿宴上我就想把他要过来了,但却被皇兄你先了一步。”朱翊镠眨着那双扑闪扑闪的眼睛,粘着朱翊钧摇头摆尾的,“伺候我的那班太监宫女不是老就是丑,不但没有半点气质还严重影响了我的形象。但是,如果把这么美丽的他用好看的衣服、名贵的珠宝来装饰一番,然后把他象其它漂亮的花瓶、珍宝那样摆放到我的寝宫里,那肯定能让我的寝宫增色不少!” 嗯?花瓶?珍宝?北绝色嘴角不禁地抽了一下。虽然早听张诚说过,潞王有收集一切美丽事物这种烧钱爱好,但是,却没有听说过他有把人当成物品来摆设的特殊嗜好。 原本笑容灿烂的朱翊钧换回一副严肃的表情,伸手轻轻地敲了敲朱翊镠的帽子,说:“镠弟,你要什么皇兄都可以给你,但是,只有他不能给。” 朱翊镠失望地扁了扁嘴,说:“不可以吗?”不过,很快他就冲朱翊钧露出甜甜的笑容,“我明白了,皇兄一定也很喜欢他吧?只要是皇兄喜欢的,我是绝对不会跟皇兄你抢的!” 朱翊钧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很好,不愧是朕的好皇弟。”他转过头朝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兄弟俩表演“兄友弟恭”的北绝色一笑,“小北啊,连皇弟都想把你拿回去当花瓶,你的美色还真是没有几个人可以抗拒啊。” 北绝色的脸色不由地沉了一沉。碍于现场有其他王室高层在场,他没有把冷眼向朱翊钧抛过去,选择了低头沉默,忍。 见北绝色一副忍气吞声的憋屈模样,朱翊钧不由地笑出声来。不过,当他回过去准备去和弟弟说话的时候,马上笑不出来了。他的脸色大变的叫了起来:“镠弟,把葡萄放下,不能吃!” 正拿着一串葡萄咬着的朱翊镠口齿不清地说:“皇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的?”他吞下了一口葡萄果肉,再又咬了一颗,“只不过是几颗葡萄而已。”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五十五章 皇上作妖失败 朱翊钧用最快的速度扑上去夺走朱翊镠手里的葡萄,着急地说:“不要吞下去!快吐出来!快!”边说边用手拍朱翊镠的背,还要动手去掏他的嘴。 朱翊镠皱着眉用力地推开哥哥,不满地说:“皇兄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满桌的水果放在这里,我吃一点也不行?皇兄你欺负人!” 灰着脸的朱翊钧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说:“不是不让你吃,只不过……”他瞄到北绝色正在一边望着他,支唔了半刻,“只不过,那葡萄是冰镇过的,怕你吃了伤身。” 朱翊镠“哼”了一下,把手伸向放荔枝的盘子,说:“这样没用冰镇过的,可以吃了吧?” 见他伸手要拿的,正是刚才用针刺过的那些,朱翊钧赶紧扑过去拿住朱翊镠的手,笑得更勉强地说:“皇弟,水果一会再吃,我们先去喝茶,喝茶。” 朱翊镠嘟着嘴,双脚用力地跺着地板耍起性子来,说:“不!我不要喝茶,我要吃荔枝!我要吃葡萄!” 朱翊钧连忙陪笑说:“好好,这些水果不新鲜,等皇兄叫人换些新鲜的上来再吃。” “不,我就要吃这些!” 朱翊镠说还在继续耍性子,但,过不了一他停止了跺地的动作,捂住胸口,脸色有些发红,“皇兄,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跳的很快,有点透不过气来。” 朱翊钧急急地说:“别怕,皇兄马上召御医过……” 话还没有说完,朱翊镠已大叫大嚷起来:“好热!好热!”他还一边嚷一边动手脱去自己的上衣。 “不要脱!”朱翊钧赶忙上前扯住他的双手。 朱翊镠不安分地挣扎着,拼命地喊热、脱衣服。急得满头是汗的朱翊钧冲站在一旁看着的北绝色大喊:“快去喊御医过来!” 还以为潞王中暑了的北绝色“哦”了一声,转身就跑。不过,他跑不了几步,身后就传来朱翊钧的悲惨求救声:“救命!来人!帮朕拉开他!” 北绝色回头一看,竟然看到脱光了上衣露出粉嫩身子的潞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皇帝哥哥压到在地上,那张可爱的圆脸红得象熟透的红苹果,脸上挂着与那稚气脸庞不相符的有内涵笑容,双手正猴急地要扯掉哥哥的腰带、脱去他的衣服。 被压在地上朱翊钧生怕会伤着皇弟,不敢怎样用力去推朱翊镠,很快,腰带就被扯去,上衣也被扯开了一边,露出半边的肩膀。 朱翊钧和朱翊镠这对美型兄弟的互动画面太过美,不忍直视!看着两人奇怪的举动,北绝色的脑里忽然冒出了某种和春天有关的药。回想起刚才色鬼皇帝的殷勤劲,还有潞王吃过水果后的奇怪表现,把种种迹象结合起来后,北绝色终于明白过来,那就是:桌上的水果早就被皇帝下了手脚!如果不是潞王先一步吃了成为替死鬼,现在把那色鬼皇帝压在地上的那个人,就会是他北绝色了! 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得出,真够无耻的!发现了事实真相的北绝色不再理会还在等着他伸出援助之手的“无耻之徒”,气愤地转身欲拂袖而去。 身后的朱翊钧拼命大喊:“小北,不要走啊!救命!” 北绝色走了几步,还是止住了脚步。虽然那个皇帝很无耻很可恶,但是他那个小正太弟弟倒是无辜的。思及这一点,他转过身走回来,亮出袖里的藏针快速地往朱翊镠身上的不同穴位刺过去。 被刺过后的朱翊镠发出一声闷哼,倒在了朱翊钧的身上失去了知觉。 衣衫零乱、差点就被亲弟上了的朱翊钧爬起来,拍了拍弟弟那张红红的脸,见他双目紧闭没有反应的,不由得着急起来:“小北,你对镠弟做了什么?” 北绝色把针收好,鄙视地扫了皇帝一眼,说:“只是刺了王爷的睡穴而已。如果皇上不想让王爷睡过去,奴才现在就可以把王爷弄醒。” 心有余悸的朱翊钧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了!” “既然如此,奴才先行告退。”说罢,转身就走。 “小北等等,你帮我把镠弟搬回去再走啊!” 朱翊钧在后面大喊,但北绝色装作没听到地加快脚步往前走,用不了多久,伊人的翩翩身影就彻底地在朱翊钧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这次,好象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奸计再次失败的朱翊钧泄气地低下了头。 北绝色和朱翊钧都没有留意到,在离他们较远的一个地方,婆裟的树影中藏着一个人。在北绝色离去的时候,那个人也随之如同鬼魅般无声消失。 从凉亭那边出来后,迎面碰上了一直没有走远、在等皇帝召唤的张诚。 见到北绝色一脸怒气地走过来,张诚当下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他一把拦住北绝色,问:“你要去哪?” 北绝色气鼓鼓地回答说:“没要去哪,到处走走。” “不好好伺候皇上反而到处乱走,你真是……”张诚本想好好地教育他一番,但想到皇上一直以来对这个有几分姿色的小子都是甚为纵容的,于是只得把话吞了回去,“算了,皇上随时会传召你的,不要走得太远,让皇上找不着人就不好了。” “知道了。”北绝色随口应了一句,但心里却在听了张诚的话后有了一个想法:那个高高在上的死色鬼皇帝,如果让他到处找不着人而火冒三丈的,说不定会在一怒之下把自己踢出乾清宫呢! 朱翊钧在几天前答应了洛贵人,让北绝色过去教她梳妆描容的技巧、教宫静公主绣花,但是,在那天以后,朱翊钧用“尚未熟悉乾清宫的环境”为由不放行。这个理由虽然听起来非常低级,但由皇帝说出来的则成了一个不能反驳的理由。既然这样,今天就理直气壮地用行动反驳这个理由,对抗皇帝的意旨。想到做到,北绝色当下决定马上离开乾清宫到别处去闲逛,至于闲逛的路线,就先去宫静公主那里走一趟,然后再去农事院里找葱头聊天好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五十六章 厨子,又见厨子 今天没有皇帝的故意阻挠,也没有张诚在旁没完没了的唠叨,于是北绝色很顺利地用大摇大摆的姿态走出了乾清宫的大门。离开乾清宫不久天就下起了小雨。不过,这雨丝毫不影响北绝色的好心情。只要想到快要见到静儿,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一想到静儿,就算再恶劣的天气会让他觉得是一个令人神清气爽的艳阳天。 北绝色冒着丝丝的飘雨往目的地赶去,可能是下雨的原因,这一路上竟也没有看到有多少个宫人在走动,路上看起来比平时安静多了。当他走到某个转弯地方的时候,花丛树影后一只神秘之手伸出来,捂住他的嘴的同时,一下子把他拉进花丛里去。他拼命地挣扎,想摆脱偷袭他的那个人的钳制。那个偷袭他的人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把他抱得更紧,还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小北北,是我。” 嗯?这把温柔得让人忍不住起疙瘩皮的声音是…… 北绝色停止了挣扎,身上的钳制也随之松开了。他转过身去,见到穿了一身厨子服、精神抖擞的宋宫保正笑得春光明媚地看着他。见到此人的存在,他条件反射地退后几步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用不相信的语气问:“宋宫保,你怎会在这里?” 宋宫保深情款款地望着北绝色,故作温柔地说:“意外不?惊喜吗?小北北,见到我是不是觉得很感动呢?一天不见如隔三秋,你我多天不见,相隔了几个秋,你有没有想我想到茶饭不思、夜不能眠呢?几天不见,我可是想你想到心痛,想你想到睡梦中,想你想到无法呼吸,想你想到天崩地裂……” “够了!”这番对白真是让人恶寒!北绝色沉下脸来伸掌推住向他慢慢靠近的宋宫保,“省省吧!事实上,我向来见到你只会有惊绝对不会喜!”经过多次的教训,北绝色意识到对付宋宫保这种“牛皮灯笼”一定要实话实说,不能因顾及他的感受而把话说得婉转。对他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宋宫保立刻现出一副怨妇样,说:“小北北,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我……” 北绝色赶紧打断他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皇太后的寿宴都办完好些天了,怎么你还会在这里?之前你不是说办完寿宴后就会离宫的吗?” 宋宫保一扫脸上的怨妇之色,得意地笑着说:“这是因为我答应了两位太后的请求,留在宫中当御厨了。小北北,只要我留在宫中当御厨,就能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只要能留在你的身边,只要能天天看到你,不要说出卖自己的自由留在这个沉闷无趣的王宫里,就算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犹豫!” 不是吧?宋宫保的回答让北绝色觉得头顶有一群乌鸦华丽地飞过。为什么该走的人总是不走?怨念啊!无力地扶树望天,然后想到一个问题:“宋宫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虽然你是御厨,但是,没有特许也是不能随意在后宫范围出现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宋宫保笑容满脸,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带着盖、盖上还蒙着一层薄纸的炖盅,“我是为了送炖汤给你吃才偷偷地溜进来的。汤是刚炖好的,还热呢!来,趁热把汤喝了。看你,进乾清宫当差才几天?竟瘦了这么多,让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啊。”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手也趁机伸过去要摸人家的小脸。 熟知他的德性的北绝色反应很快地退后一步,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快回去吧,偷溜进来是不对的,给其他人发现你就麻烦了。” 宋宫保激动得双眼泛泪地说:“小北北,原来你是这么关心我的安危的!我,我实在是无法用任何的言语来表达我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 被宋宫保的莫名激动气得差点要晕过去。对着这种思考方式绝对异于常人的怪胎,实在很难平心静气的和他好好说话,越说就越让人想冲上去掐死他。不过,张诚说过“高级太监,尤其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是宫里素质和修养最好的,是其他各房各院太监学习和崇拜的对象”,为了不让自己的个人行为有损高级太监们在大众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北绝色只得忍下掐人的冲动。他没有好气地翻了一下白眼,说:“谁关心你了?我是怕会被你连累好不好?” 老实的回答完全没有打击到宋宫保的热情。他说:“不怕,我进来的时候很小心,况且,以我来无影去无踪的好身手,谁能看到我?别担心那么多。 小北北快把汤喝了,这是当我炖了好几个时辰的当归枸杞炖乌鸡,滋阴养颜,调?经补血,绝对适合你喝。”他把汤盅推过来,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一双眼睛象是在抽筋似的拼命地眨着冲北绝色来放电。 疙瘩皮“嗖”的一声冒遍了全身。实在无法继续“享受”这种飞来艳福的北绝色,在抓狂前果断地转身、加快步速想要离开此地。不过,宋宫保却不折不挠地紧跟其后,顽强地高举着那盅“当归枸杞炖乌鸡”,努力地继续推销那汤的什么养颜调?经之神奇功效。 这样在微风细雨中纠缠了大概百来米的路,宋宫保忽然定住脚步,小声地说了一句“有人来了”,然后一下子把汤盅硬塞进北绝色的怀里,紧接着便是轻松地跃上了树,身形一闪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宋宫保的闪人速度之快,让北绝色来不及作出任何的反应,虽然知道宋宫保会功夫,刀功据说也是在厨界排行第一,但还真的没有想过他的轻功会这么好。北绝色捧着那盅还有些许烫手的汤抬头望树呆了一会后才回过神来,尔后才赶紧蹲下身来躲到花丛里去。被别人看见问题不大,但手上捧着的这盅怪异的汤却不是一样可以随便让人见到的东西,他可不想因为这样而无端惹来麻烦。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五十七章 斗志,燃烧吧 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藏身在花丛中的北绝色透过花间的空隙小心地注视着传来声音的方向。不用多久,先是见到一把有着杜鹃花图案的油纸伞在花间转动,然后一个淡红色的纤弱身影慢慢地自花径中转出。伞垂得很底,不但把纷飞的细雨丝挡住,更把来人的脸完全挡住。只见得那人轻盈的脚步踩在湿润的石板路上,那双绣着折枝小黄?菊的素面绢鞋轻轻地踩出一个又一个转眼即逝的淡淡脚印。 那把低垂着的油纸伞转动了一下抬高了半分,露出了撑着伞的那只手。那宽大衣袖滑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纤细洁白的手臂,手腕上那只有点大的金镯子随着主人的走动而轻轻地晃动着,时不时地泛出金色的微光。 看到那只非常熟悉的金镯子,躲在花丛后的北绝色心头顿时涌起莫名的激动。会戴着这样一只镯子,又着这般纤弱单薄身子的人,除了宫静公主,还会有谁? 北绝色忍着马上跳出去的冲动,深呼吸几下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来人看起来很象宫静公主,但在看不到脸的情况下不排除有认错人的可能,还是先别动比较好。 来人越走越近,在低处朝上看的位置望过去,北绝色很快就看清伞后藏着的那张脸。如他之前猜想的一样,那人真的是宫静公主! 确定来的人是宫静公主后,北绝色兴奋得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捧着一盅不见得人的汤,也不管四周还有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他一下子从花丛中站起来,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宫静公主用力地挥手打招呼:“静儿!” 虽然是被忽然冒出来的北绝色吓了一跳,待看清喊自己的人是谁后,宫静公主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表情说:“小北,原来是你!” 面对着一脸惊喜的公主,北绝色摸着头傻傻地笑了笑,说:“不就是我嘛。” 宫静公主走上前一步直视着他,微笑着说:“那天从乾清宫回来后一直没有见你到来,我正想去找洛姐姐问一问,看你是不是给什么事情耽搁了来不了呢,想不到却在这里遇上你了。” 北绝色想也没有多想就回答说:“哪会有什么事情耽搁?是皇上不让我出来而已。” 宫静公主惊讶地问:“皇兄不让你出来?为什么?那你现在跑到这里来没问题吗?” 北绝色迟疑了一下,回答说:“这个,这是因为乾清宫里这些天有点,有点忙,所以皇上就不让我走出乾清宫了。我今天把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就可以出来,没问题的。” “真的没问题?”宫静公主不确定地问。 北绝色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没有问题。” 说话间,雨忽然大起来。 宫静公主连忙把伞举高,为北绝色挡住一部分的雨,说:“不要站在这里淋雨了,到我那里坐一会避避雨吧。” 见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宫静公主有些费力地举起雨伞来挡雨,北绝色想把伞接过来,却发现双手还捧着一盅汤腾不出空来。他只好说:“静儿,不如你帮我把着这个汤盅拿着,我来撑伞好不?” “好。” 宫静公主很爽快地和北绝色完成交换的仪式,然后两人撑着一把雨伞并肩走在密密麻麻的雨丝中。 捧着那盅看起来有点怪异还带着温度的汤,宫静公主好奇地问:“小北,你怎么带着一盅汤到处跑了?” “哦,这个,这个是,是皇上赏的,是当归枸杞炖乌鸡,我不太爱喝这种汤,就顺便带过来给你了。听说是有滋阴养颜,调……调理补血的功效,应该适合你喝的。”情急之下,竟然也给他想到一番这样的对答。 思想也比较单纯的宫静公主没有觉察他的话有什么不妥,她只是很高兴地说:“要你特意带过来,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两人边走边说说笑笑的,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不是很远的一棵大树下,站着一个委屈地咬着手指头的伤感淋雨人,那人是其实一直都没有远去的宋宫保。 葱头撑着雨伞自他身后转出,望着并肩走远的两人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看人家,多幸福的一对小孩儿。那小白对你向来冷言相向,对公主却总是笑脸相迎的,很明显,公主的魅力比你不知道大多少倍。不需要任何交锋你已经输了好几大截,姓宋的,我劝你还是死心了吧。正正经经地找个女人来爱不就好了?为何非要在那个小白小子身上白费心机?” 宋宫保放下咬着的手指头,用冷酷的眼神直视着有说有笑地渐渐走远的北绝色和宫静公主,冷笑一声,然后用咬牙切齿的语气说:“永不放弃!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会努力地打败所有的情敌来夺取小北北的芳心!” “哦?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葱头看着宋宫保,脸上露出期待看好戏的笑容,“难道你打算向宫静公主下毒手让她从此在这世上消失?要想清楚啊,虽然她是个没地位的失宠公主,但再差劲都还是一个皇女。谋害皇族中人是死罪,你可不要乱来。” 宋宫保双眼突然迸发出激情的火炎,斗志昂扬地高举起紧握的双拳,豪情万丈地说:“我要公平竞争!只要我每天爱小北北多一些,对小北北更好更温柔更体贴一些,给小北北做更多好吃的食物,总有一天,我的爱会感动到小北北,让他投入我的怀抱完全且彻底地爱上我的!” 被他彻底打败的葱头用鄙视的眼神扫过来,说:“你真是没救了!”说完,他转身走去,留下还在激情状态的宋宫保继续在雨里燃烧他那无穷的斗志。 斗志之火依然在烧得很旺盛的宋宫保转过身来,冲着葱头的背影大声说:“什么没救?我这是痴心情长!我这是一往情深!” 葱头头也没回地朝他挥了挥手,说:“那你好好努力吧。” 宋宫保热血沸腾地举拳冲天说:“以玉面狐狸的名义起誓!我一定会坚持到底!不得到小北北的爱誓不放弃!”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五十八章 公主想飞的心 已经走远了的葱头打了个冷颤,掉了一圈疙瘩皮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家伙!为了一个小白小子,竟然还要这么认真正经地把玉面狐狸这个名号给搬出来起誓了。如果给崇拜和爱慕 “玉面狐狸”的一众小罗莉、熟女御姐知道自己多年来热情地追捧和爱慕的偶像,竟为了一个男人而这样热血燃烧斗志、认真起誓,那些无处寄托的芳心都不知道要碎掉多少了。 嗯,要不要把来去无踪、世上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是传说中笑容能融掉冬天寒冰、潇洒飘逸还不失温柔的极品帅哥、以救人,尤其是女人于水深火热的危难之中为己任、有“神秘大侠”之称的玉面狐狸原来不爱美女而独爱小受男这个独家内幕消息发送出去?让无数无知女子盲目地热切追求的传说中帅哥,竟然是个有断袖之僻的人,如此有趣的消息如果传出去了,肯定能成为江湖第一号的爆炸新闻。唉,真是为难啊,要不要这样出卖自己的“好朋友”呢?葱头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阴险地笑了起来。 另一头,在和宫静公主雨中快步往前走的北绝色丝毫不知道宋宫保已为他郑重其事地起下坚定的誓言,只不过,在宋宫保对天起誓的时候他莫名地打了个寒颤。直觉告诉他,身后有些令人不安的物体存在。不过,他回头往后看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白花花一片的密密麻麻雨丝。 见北绝色不时地回头往后看,宫静公主疑惑地问:“小北,有什么事吗?”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我总觉得身后好象有,有可怕的东西在看着我们。” 听他这样说,宫静公主也转过头去看,也是一样什么都没有看到。她笑了笑说:“后面什么都没有啊,可能只是刚巧有宫人在我们身后走过而已,小北你太多心了。” 北绝色不好意思地笑着摸了摸头,说:“可能是我多心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过不了多久就到了宫静公主所住的那个狭窄小院。 北绝色还是第一次来宫静公主住的地方,虽然早就知道她是个没地位的公主,但还真的没有想到她的地位低到如此程度。看她所住的小院不但狭窄还破旧,院里长满了杂草,只有院子中央通向房门的那条石板路才少几根杂草。这样一个看起来和农事院差不多的地方,跟伺候皇帝的那群高级太监所住的地方有很大的差别。 穿过两边长满茂盛杂草的院子,双手捧汤的宫静公主用手肘推开那扇油漆有些剥落的暗红色门,自己先走了进去。 房门一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顿时扑鼻而来,北绝色收起雨伞跟了进去。 宫静公主把汤放到桌子上,指了指一边放着的椅子说:“随便坐。”说罢她便往内室走去。 到宫静公主的闺房,里面的情形比院外好不了多少。这间分为开外厅和内室内的房子,厅里没有窗户,就算是把门打开了,整个外厅也是昏昏暗暗的;厅里摆放着的桌椅看起来都是有些年日、并不值钱的普通货色,四面有些剥落的墙壁没有挂任何的装饰品,只有朝北的那一面挂有一幅画,画下放着一张小小的供桌,桌上放着一个小巧的香炉。 北绝色好奇地走过去,发现那画上画着的是一个靠在假山前、手拈一朵芍药花微笑着的粉衣女子,瓜子脸,大眼睛,看起来和宫静公主有几分相象。 宫静公主从内室走出来,走到北绝色身边递过一条布巾,“刚才你把伞全移到我这边来,连头发都给淋湿了,赶紧擦一下吧,受凉就不好了。” “淋这么一点小雨,怎会受凉嘛。” 虽然是这样说,北绝色还是接过布巾往头上擦了几把,“对了静儿,这画像里的人是谁?” “是我的母亲。这是她留下来的唯一一张画像。” 宫静公主抬头望向墙上的画像,笑了一笑,“当我想念母亲的时候就会看着她的画像,这样会让我觉得她就在我的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北绝色看着画像,有些羡慕又有些伤感地说:“真好!你想念母亲的时候还能有画像寄托自己的思念,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长成怎样都不知道。” 见北绝色忽然伤感起来,宫静公主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他,只好转换话题朝他微笑着说:“我们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了。难得今天见到小北你,你就教我一些新的绣花技巧,好不好?” “好啊,”看到公主那暖暖的笑容,北绝色的心底的那些许伤感很快就一扫而光,“我就是为这而来找你的嘛!” 宫静公主把北绝色领进了内室。 光线并不明亮的内室里除了一张挂着绿色布帐的床和一个旧的大衣柜,其他能摆放东西的地方都摆放着绣花用的大布架,让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地方显得更加狭窄,人走到里面都有点寸步难行的感觉。 宫静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两个布架,开出一条路来,说:“这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小北你小点别把自己碰到了。”她一边说穿过布架,推开两个紧闭的窗户。 窗户打开后光线涌了进来,室内顿时明亮了许多。光线照在不同的布架上, 只见那上面基本上都是绣着各不相同的花样,只有放在中间的那个布架,上面绣的不是花,而是一只绣出了大概轮廓和半只翅膀的展翅高飞黑鹰,黑鹰的身下是连绵不断的青色山峦,这样的一幅黑鹰图在一众的花草的绣图中格外的引人注目。 回头看到北绝色把目光落在那只鹰上,宫静公主说:“那图我绣了两年多但一直没有办法绣好,绣来绣去都不满意的。可能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机会近距离看过鹰是怎么样子的吧。” 北绝色有些意外地说:“想不到静儿你除了绣百花外,还会对绣鹰感兴趣。” 宫静公主象是自嘲地笑了一笑,抬眼望想窗外雨蒙蒙的天空,说:“其实,我一直很想象鹰一样自由自在地在天上飞,无拘无束的飞向自己想去的地方,飞到不同的地方看遍人世间的风光。可惜,这个愿望,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北绝色看着宫静公主的背影不解地问:“为什么?只要你有决心,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的啊。” 宫静公主黯然地低下头,说:“我是被囚禁在皇宫里的一只没有翅膀的鸟,况且,就算没有皇宫这个大牢笼,我这个不争气的身体也不容许我自由地飞。能在这宫里苟且残存已是很不错,有何资格妄想冲上云宵自由飞翔?正因为今生不可能实现,所以我就绣了这么一幅展翅高飞图,把自己的心愿寄托在这只黑鹰的身上。”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五十九 阴暗之处现杀机 北绝色并不是很明白公主在说什么,但却能感觉得到她语气中带着的悲伤。北绝色小心地问:“静儿,你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吗?” 宫静公主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扶着窗边的双手,强扯起一丝笑容说:“没有开不开心的,对我来说,能多活一天就是上天对我的最大恩赐。”她回头望向北绝色,神色变得认真,“小北,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轮回转世这回事?人是不是真的会有来生?” 想不到她会问起这样的问题来,北绝色迎着她那认真的眼神,迟疑了片刻后回答说:“应该,应该有吧。听师父说过,人死后就会去喝孟婆茶投胎转生的。” 宫静公主说:“如果有来生的话,我真希望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用再被关在笼子里,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可以看遍人世间的繁华。”她把双手伸向窗外接住不断地坠下的雨水,苦笑一声,“这样的愿望,是不是太贪心了?” 望着她那瘦弱的背影,北绝色觉得一股淡淡的哀伤在沉默的气氛里,慢慢地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蔓延。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这样的沉默着的静儿更是让他心底有一种莫名的痛。他尽量露出笑容,试着安慰宫静公主说:“静儿,如果你在宫里过得真的不开心的,不如,不如去我长大的地方去住一段日子?我是在山里长大的,那里有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很多很多的花草树木,偶尔还会看到猎人和樵夫。在那里可以活得随心自在,没有烦恼;不象这皇宫,总会有人在你耳边一再提醒你要遵守规矩,更要受礼仪的约束自己一切的举动,还得要小心翼翼地说话,总怕一不小心就得罪到其他的人。” 宫静公主转过身,睁大眼睛不相信地问:“这世上真的有这种地方存在?” 北绝色点了点头说:“当然有!” 宫静公主问:“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你说的地方看看。” 北绝色说:“嗯!到时候,我带你到山里各处去玩!在山里头可以玩的地方和东西很多,还有好些好好吃的野果呢!如果到时候你喜欢那个地方的话,还可以在那里长住,想住多久都可以!” “真的?”被北绝色的话挑起了心里的好奇,宫静公主的郁闷在不知不觉间渐渐退去,“山里有什么好玩的?” 说到山里的事,北绝色不由得眉飞色舞,然后手舞足蹈的滔滔不绝起来,而从来没有见过宫墙外的世界是怎样的宫静公主也把好奇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专心致志地听着脸部表情丰富的绘声绘色地北绝色讲述山里的世界是一个怎样好玩的地方,还不时打断北绝色的话兴致勃勃地提出各种问题。 窗外的雨势渐渐减弱,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天放晴了,瓦檐流下的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向四周散发出闪闪的金光,然后坠到地上和积水汇到一起,落下了满地的灿烂的阳光。 王宫中某处僻静之地,一个戴着银色面具、身穿黑色劲装、腰间佩剑、身形修长的男子垂手而站。一头带着几缕银色的发丝用一根黑色的发绳细细地缠着,垂在背后。 在他前面三步外的地方有一个人背对着他而站。那人斜撑着一把有着多朵颜色艳丽的各色牡丹花油纸伞,那伞把那人的上半身全部挡住,只看到那盈盈一握的纤腰系着一根用银线绣着云纹的黄色腰带,腰带下是一条荷绿色的百折长裙,裙下遮着一双绣着鸳鸯蝴蝶的青色布鞋,那快要拖地的裙摆和鞋上都沾着些许的泥污。 戴着面具的男人开口说:“这些天跟踪下来,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异常的地方。”那声音带着魔魅的磁性,说不出的动听。 那把牡丹花伞稍微动了半下,伞后人说:“查到他的来历没有?”声音故意压得低沉,象是在掩藏着一些什么。 面具男说:“没有。只查到当日是雷公公带他进宫的。” “雷公公?” “就是上个月为病逝的陈妃陪葬的其中一个老太监。当日是他负责登记新进宫宫人资料的,但在记录本上并没有那小太监的资料,只在新太监名册中查到他的名字。” 伞后的人沉默了。 面具男问:“要不要我出宫一趟打探他的底细?” “不用了。”看不到伞后人的表情,但却能听到语气中的浓浓的憎恨,“我不管他和那个贱女人有没有关系,长了一张和那贱女人一样的脸,就是该死!” 面具男长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丫头,你这是何苦呢?” 牡丹花伞颤动起来,伞后人用激动的语气说:“何苦?!我的怨,我的恨,直到死的那天都不会消减!是谁让我落到今日如此地步?是谁令我怨恨终生?是谁抢走了我最爱的人?是谁害我差点被活生生地被人拖去陪葬?是她!一切都是那贱女人一手所造成的!” “丫头……”面具男看着那个激动的背影,想说些什么。过了片刻,他叹息一声,“那个小太监和她并不是同一个人,而且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和她有血缘关系。怨有头债有主,不一定非要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于死地的。这样吧丫头,既然你觉得那小太监看着碍眼,我就想个办法把他弄出宫让你再也不会看到他,这样可好?” 伞后人沉默了一会,终于冷冷地抛出一句:“随便你。尽快把他弄走!我不想再看到那张令人恶心的脸!”说罢,伞后人快步离去,青色的鸳鸯蝴蝶绣花鞋象是发泄怒气似的重重地踩在地面上,一路过去,地上的泥水四处飞溅,把一双原本好好的绣花鞋弄得沾满污泥。 面具男目送着那把牡丹花伞离去,直到伞的最后一角消失在花丛树影之中。他低声自语:“丫头,恨一个早已死去的人这么多年,你不累吗?”面具遮住了他的容颜,但却遮不住他话中的黯然和无奈。 面具男抬头望了阳光灿烂的天空一眼,苦笑一声又喃喃自语地说:“无痕,爱一个一直都没把心放在你身上的人这么多年,你不累吗?爱和恨,都是能让人盲目不顾一切的东西啊。丫头,明知道你所做的事是不对,但是为了你减轻你心中的怨恨,我还是愿意一再去伤害无辜的人,只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双手沾满鲜血。所有的的罪孽和因果报应,就由我无痕一个人来承担好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六十章 我不是来蹭饭的 说山里好玩的事情说得兴致高昂的北绝色完全忘了时间的存在,如果不是拉风宫女的出现,他很可能一直说到第二天的早上。 在外头到处悠转占便宜、找好处、扯关系的拉风宫女回来后,一见到北绝色马上笑得象捡到金子一样,赶紧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说:“奴婢拉风向北公公请安。” 和宫静公主正谈得高兴的北绝色并没有留意到拉风走进来,更没有意识到有人在向自己行礼。 北绝色的无视视并没有打击到拉风的热情,拉风向前走近两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提高声音再次说:“奴婢拉风向北公公请安!” 这下北绝色终于留意到拉风宫女的存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热情如火的拉风已经很亲热地凑上来,说:“北公公好!北公公你真实我们宫人界的翘楚,是我们所有宫人的楷模,公公你就是我的天,我的太阳,能在这里见到北公公您,奴婢的心真是感到无比的温暖啊!” 拉风的热情和夸张矫情的话语让北绝色当场呆住,掉下了好几层的疙瘩皮。今天的拉风是怎样回事了?还记得在自己还在农事院里当差的时候,这位拉风姐姐是从来不会给自己好面色看的,习惯了她的高傲和鄙视的目光,现在她却在自己面前这么卑恭屈膝的左一句“奴婢”右一句“北公公”,如此反常的场面,让北绝色觉得很不安。 很不安的北绝色有些惶恐地结巴着:“拉,拉风姐姐,你,你没事?” 拉风无视北绝色的惶恐和疑问,继续热情地找话题:“北公公您口渴不?奴婢去为你斟茶!” 宫静公主熟知拉风的行事风格,她将北绝色的无措看在眼里便接过话来替他解围:“小北,时候不早了,你要回乾清宫了吧?” 经宫静公主这样一提醒,北绝色抬头望向窗外才发现已经是日向西斜了。 “啊?已经这么晚了?我是时候要走了。”北绝色连忙站起来,“静儿,我下次再来教你绣花吧,再见!” 宫静公主把北绝色送到门外,说:“小北你慢走。” 拉风也不甘落后地硬挤上来,把宫静公主挤到身后去,笑得热切又讨好地向北绝色说:“北公公,让奴婢送你出去吧。” 北绝色吓得连忙拒绝:“不用劳烦了!”说完,生怕会被拉风继续纠缠的他快快地朝宫静公主挥了挥手,说了句“再见”后便匆忙地离开公主住的小院。 急急地走了好一顿路,回过头来确定热情的势利宫女拉风没有跟上来,北绝色才松了一口气的慢下脚步来。 和宫静公主聊天聊得太过兴高采烈,都不知道外头已经是黄昏了。时候已经不早,要不要快点回乾清宫呢?北绝色抬头望了一眼斜向西边的夕阳迟疑了片刻,最后他决定要和那个可恶的色鬼无良皇帝抗争到底!不回乾清宫,去农事院找葱头! 到达农事院的地盘时,农事院的一群太监们正在吃饭。一见到北绝色,白公公立刻放下碗筷笑颜逐开地迎上来说:“哟,小北,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其他的太监也放下手里的饭碗纷纷围上来热情地打招呼。被一群人这样热情地围起来,北绝色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还没有来得及换上合适的表情来应对这班热情的群众,后面有一双不知道从何处伸出来的黑手,穿过包围他的人墙把他拦腰抱住,再将他轻易地从人群中抱了出来。 “小北北!你是太想我所以找我找到来这里吧?”北绝色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的背靠上了一个类似胸膛的物体,接着宋宫保那把象冤魂一样、温柔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打几个冷颤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猛地回头一看,宋宫保那张笑得情深款款的脸近在咫尺!这种惊吓效果威力非同一般,北绝色的脸顿时变得惨白,脑袋空白了好一会后,才口齿不清地用颤抖的声音问:“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宋宫保装出一副可爱的表情,把头在北绝色的脸庞和肩膀之间蹭来蹭去的说:“人家有预感小北北你会来这里,就先来这里等着了。” 好,恶寒啊!北绝色被装娇嗲的宋宫保刺激得连接打了几个冷颤,然后人品爆发地抓狂:“你给我死开点!别靠近我!” 抓狂无效。宋宫保抱住他的双手毫不放松,脸依然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的占便宜,还一边蹭一边故作委屈地说:“小北北你真是讨厌啊,明明见到我是满心欢喜的嘛,为什么偏偏要装出一副这么冷淡的表情嘛。” 北绝色气得七孔生烟地冲围观的一众太监们大喊:“快点帮我拉开他!” 围观的群众看了看北绝色,又看了看朝他们瞪眼的宋宫保,他们互看了一眼后,很有默契地异口同声的说:“啊,时候已经不早了,吃饱饭就该去睡觉了。” 都是一群没有同情心的家伙!北绝色心里那个恨啊! 所有闲杂人员都退场了,宋宫保得寸进尺地把自己的脸贴到北绝色的脖子上,说:“小北北啊,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说,这么浪漫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该干点两个人该干的浪漫事情?例如……”说到这里,宋宫保一下子没有了声息,同时北绝色也觉得抱着自己的那双手松开了。 大感意外的他转过头,刚好见到宋宫保直挺挺地向后倒,而一边站着的葱头正气定神闲地把拳头收回去。 葱头扫了一眼地上的宋宫保,用甚是不满的语气说:“来蹭饭吃的还要吵吵闹闹地扰人清静,有你这种朋友真是我的不幸。” 又被葱头救了一次!北绝色感动得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向救命恩人表达自己的谢意。 葱头抬起头来,刚好迎上了北绝色那双带着感激、藏着几分泪水的眼睛。在疙瘩皮冒出来之前,他干脆果断地伸手,狠狠地往北绝色的头敲了一下,大声说:“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用这么娘的眼神望我!没用的家伙,这么久了一点进步都没有!”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六十一章 皇上的黑历史 北绝色摸着被敲痛的头,很委屈地问:“我哪里娘了?” 葱头很不客气地说:“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浑身上下哪里都娘!整一个万年小受样,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我楞是看不出你哪一点象个男子汉!” 北绝色有些激动了:“什么小受?!我是很正常的直男!” 葱头不理会他的激动辩护,直接了当地问:“说吧,你来这里干什么?”他踢了一下地上没有知觉的宋宫保,“该不会和这个人一样是来蹭饭吃的吧?农事院这里没什么好吃的,我怕你这种高级太监吃不惯。” 没有听出葱头话中带有揶揄的口吻,北绝色还真的以为葱头误会他是来蹭饭吃的,他连忙解释说:“我不是来蹭饭的!只不过,只不过我去了乾清宫这么多天,想回来这里走走,顺便探望下你。” 葱头“哦”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玩弄的笑容,但他很快地正了正脸色说:“好了,你已经走过了,我也站在这里让你看过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想不到葱头会说出这样的话,北绝色有些尴尬地怔在原地,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看着他那尴尬为难的表情,葱头得意地笑了起来,说:“说你小白还真是没错!以为你去当了高级太监会学得聪明点,想不到还是这么笨。”他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夸张表情,“果然啊,先天不足的单细胞小白是很难靠后天培养的,就算有我这天下第二的葱头亲自出马来训练还是成不了才。唉,教出你这种水平的小白,真是有损我葱头的威名啊!看你这副窝囊样,是不是被那个小屁孩皇帝欺负得很惨?” 被葱头一眼看破,北绝色只有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葱头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既然你这么有诚意的特意登门来向我求救,我就好心地出手打救你半下吧。” 嗯?我好象没有“有诚意的”还“特意登门”来向你求救啊。北绝色的心里小声地嘟囔着。 葱头又伸手敲了一记北绝色的脑袋,说:“还站在这里发什么呆?跟我来!”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大踏步地往小院里走去。 面对着依然是很强势的葱头,北绝色只得乖乖地应了一声,摸着被连敲了两下的头,快步地跟了上去。 待北绝色走进以前住过的那个小院,见到葱头已经坐到了屋前的石阶上拿着一瓶酒在喝,他的旁边还放着几个封着口的小瓶和一堆带壳的花生。 葱头晃了晃手上的酒瓶,问:“要喝不?” 北绝色摇了摇头。虽然那酒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酒香,应该是一瓶很不错的酒,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其实是找些能吃的东西来填饱肚子,空着肚子挨饿的时候喝酒,是自己找罪来受,于是他只能选择摇头,然后饿着肚子坐到葱头的旁边去。 葱头甩过来一个油腻腻的荷叶包,北绝色接住,疑惑地问:“这个是?” 葱头灌了一口酒,懒洋洋地说:“宋宫保带来的荷叶糯米鸡。” 虽然是怕被当成是象宋宫保那样特意来蹭饭吃的,但是要面子就要饿肚子。北绝色迟疑了一下,在面子和肚子之间快速地作出了抉择后,便把那荷叶打开专心地吃起来里面那团包着鸡肉的糯米饭。 葱头在旁悠哉悠哉地一边剥花生一边喝着酒,等北绝色把那只糯米鸡全塞进肚子后,他才放下酒瓶擦了擦嘴巴说:“小白小子,我听说你在乾清宫里很受宠,现在农事院这班人都把你当成学习的对象了。飞上枝头高人一等了,好象也很不错嘛。” 北绝色不满地说:“哪里不错了?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在农事院这里洗马桶也不要受什么宠,也不要什么高人一等!” “真是没大志的家伙!”葱头横扫了北绝色一眼,顺手地又敲了他的头一下,“就知道逃避!你不会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的吗?” 北绝色不明白地看着葱头,问:“怎样改变?” 葱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惹上皇帝吗?” 北绝色迷惑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因为你的行事风格和宫里的人很不同。对皇帝来说,你就是一件与众不同的有趣玩物。”葱头斜靠在一旁的石柱上直视着北绝色, “在他玩腻之前,是不会放手的。” 北绝色紧张地问:“那我该怎么办?你是天下第二的葱头,一定会有办法帮我的,是不是?” 葱头沉默了片刻,问:“你可听说过那个小屁孩皇帝以前曾因为醉酒闹事,差点被废了帝位?” 北绝色回答说:“我只听张诚有次说漏嘴,说了一句潞王差点坐上了帝位,至于原因,他没有说出来。” 作为皇帝身边的太监,这小子的小道消息还真是一点都不灵通……不过,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小白,如果懂得去刨跟追底地去三八别人的事那才奇怪。葱头有些无奈的摸了摸下巴,开始给北绝色讲述皇帝醉酒闹事的经过。 原来皇帝向来好酒,经常在酒后小打小闹的弄出些过错不大的麻烦事来,结果经常被慈圣皇太后严厉批评、数过错,可是他依旧是死性不改的;于是直到有一天,终于闯下大祸了。那一次,他在太监孙海和客用的引诱下喝得大醉,更在两人的怂恿下将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的两个养子打伤;这样还不算,他还趁着醉意带上剑骑马直奔到冯保的住所又拔剑又吵闹的,吓得冯保要把门顶住,直到皇帝醉得倒在门前睡着了他才敢走出来。 出了这样一件事,冯保很快就去向慈圣皇太后禀告了。皇太后知道后气得七孔生烟,当下就换掉身上的华服、摘掉所有的首饰换上了一身青布服,把所有的大臣都召集一起,说要谒告太庙,废掉醉酒闹事的皇帝另立皇帝的亲弟潞王为帝。 酒醒过后的皇帝知道事态严重后,马上前去慈圣皇太后的面前请罪。气愤的太后让他一直跪在地上历数他的过错,他跪在太后的面前哭了许久求太后让他改正错误,一众大臣也从旁为他求情,最终使太后的态度缓和下来宽恕了他,不再提另立新皇。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六十二章 得罪皇帝有秘诀 听完葱头说这件和皇帝有关的事情,北绝色有些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难怪张诚会说潞王差点当上皇帝了。” 葱头没有接过话来,他站起来拍了拍长袍后摆上的灰尘,进屋拿出一盏油灯点亮放到石阶上然后说:“故事我已经说完了,你可有从中得到启发?” 北绝色不解地望着他,问:“什么启发?” 葱头说:“改变自己处境的启发。” 见北绝色还是用一副完全不明白的表情望着自己,葱头摇了摇头,说:“看来我是太高估你的智商了。” 他重新坐了下来,抿了一口酒,说:“经过这么一件事,皇帝的心里肯定埋进了一根刺。而据我所知,在那件事发生前,他对王皇后虽谈不上万千宠爱,但态度还是不错的,但从那之后来就对皇后越来越冷淡。” 北绝色好奇地问:“为什么?” 葱头说:“因为皇后总是遵循慈圣皇太后的意思,劝皇帝以国事为重不要总想着玩乐,也常规劝皇帝不要喝酒。皇帝对皇后渐渐的冷淡,很大原因是心里那根刺在作祟;不单是皇后,宫中其他那些被公认是有德行、晓大义的妃嫔们都没有受到皇帝特别的宠爱。依我看,他的内心应该是很讨厌别人对他说教和规劝。” 听葱头说到这个地步,北绝色总算有点开窍了。他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皇帝对我生厌,就要象皇太后那样数皇帝的过错,象皇后那样劝这劝那的?” 葱头笑着一巴拍到北绝色的肩膀上,说:“不错,变聪明了。既然明白过来了,就拿点斗志出来回去好好对付那个小屁孩,改变自己的处境!” 燃起了希望的北绝色坚定地握起双拳说:“好!我会努力的!” 葱头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很好。” 北绝色站起来,感激地说:“我现在就回去!谢谢你,葱头,以后有空我再来探望你!”说完,他就要离开。 他走不到两步,葱头喊住他,说:“小子,皇帝宠着你问题不大,但记住千万别让他爱上你。” 没有完全理解话中之意的北绝色回过头来,葱头却对他摆了摆手说:“算了,当我没说过,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 北绝色摸了摸头,笑着说:“哦,那好,下次再见。” 葱头看着北绝色渐渐远去,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单纯的单细胞生物留在宫里,不是一件好事情啊。我现在教他怎样让皇帝生厌,也不知道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是不是该向东无敌透露一下风声,让他来找人算呢?” 已经走远了的北绝色没有听到葱头的自言自语,不过,就算他站在葱头的身边,此刻对未来重新充满希望、还燃起了斗志的他也不会听到其他的声音。他现在满脑想着的,是怎样去对皇帝说教,怎样说才能让皇帝讨厌他呢。 北绝色走后,融在夜色里的农事院完全陷入一片寂静中;而在王宫的另一头,在远离农事院的乾清宫里,却是闹轰轰的。 乾清宫中那几个皇帝的近侍太监,被心情很不爽的朱翊钧呼来喝去的,象没头苍蝇似的打着灯笼满乾清宫乱窜。让他们这么彷徨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很受皇宠的美人儿小北玩失踪了。 偷鸡不成的朱翊钧知道美人儿在生自己的气,他也知道美人儿跑出了乾清宫,不过,他以为美人儿只是出去转个圈,等气消了自然会回来,但想不到等到天快黑了还不见人,去高级太监住的地方找也见不到他的踪影,这下才着急地命身边的那群太监去找人。 在一众人很彷徨的时候,北绝色很合时宜地回来了。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张诚为首的找人队伍二话不说地把他用最快的速度推到了皇帝的寝宫前,然后由张诚作代表把他送了进去。 好不容易见到美人回来的朱翊钧挥手示意张诚自动消失,堆出灿烂的笑容,讨好地说:“小北,你总算回来了。今天去哪玩了?玩得开心不?” 北绝色无视他的笑容,板着脸说:“玩玩玩!就知道整天玩!身位一国之君的怎么能老是想着玩?还有,拜托不要总是做些阴阴险险的无聊事!这么有闲功夫想些不实际的馊主意,倒不如认真地处理国事,多批阅几份奏章!”听张诚说,皇帝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上朝处理国事,退朝后就是看批阅奏章,用这样的话来教训皇帝,应该是没说错吧。 忽然听到北绝色这么认真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朱翊钧倒是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怔了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讪笑一声:“是,你说得很对。” 北绝色继续板着脸,再接再厉地说:“既然认为是对的,那皇上就该好好地反省!没别的事,奴才先告退了。” “哦,嗯,没事了,你退吧。”无端地被北绝色批评了一通的朱翊钧,在不知道美人儿为什么变得如此反常的情况下,只得先让他退下了。今天已经阴谋败露了一次,在没有找出令美人儿变得反常的原因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免得加深美人对自己的厌恶啊。 北绝色从皇帝的寝宫里出来后,心情真是痛快极了!平时是很难从那色鬼的寝宫里逃脱出来的,现在只需要数落他几句、说教一下就能顺利地走出来,看来葱头说的话是很正确的! 已经成功地踏出了第一步,继续这样下去皇帝应该会很快讨厌自己了,前途真是金光闪闪的光明一片啊! 心情很不错的北绝色忽略了一件事,葱头是说过皇帝的内心应该是很讨厌别人对他说教和规劝,但同时葱头也说过因为他的行事风格和宫里的人很不同所以才会惹上皇帝的。而北绝色忽略的,就是自己那和别人很不一样的行事风格。同样是说教,但一直以来别人用的都是恭恭敬敬、小心谨慎的态度、温言软语来委婉劝说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就算是太后训斥皇帝,也会顾及一下皇帝的感受修饰一下自己的措辞。可他却是用毫不理会皇帝的感受的冷语冷语直接地说教,话中不含半点遮掩修饰的艺术成份,说教的同时还要直白地讽刺皇帝。这种与众不同的风格,正是皇帝喜欢的地方呢! 出发点是想让皇帝生厌的,但这样一来,好象是起了完全相反的效果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六十三章 种花人离间计 原本闹轰轰的乾清宫在北绝色回来后,很快地平静下来;在一片平静中,一个伏在屋顶上的黑影象幽灵一样站起来,身形一闪,在夜色的掩护下很快地消逝得无影无踪。 漆黑的夜,伴随着点点的星光爬到了王宫里没有灯光照耀的地方,用浓浓的黑染过每一寸的地方。在这浓浓的黑色中,王宫陷入了沉睡之中,偶尔走过的巡夜侍卫也象是怕打扰了这夜的沉静,轻轻地放慢了脚步,象幽灵般的转动在宫中的每个角落。 在一次又一次的打更声中,夜走到了尽头,黎明来临,驱散黑暗。 天刚亮,皇后的寝宫里的大部分的人早已陆续地从沉睡中醒来,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一个容貌娟好,皮肤白晰,年约十五、六岁的宫女提着一个小花篮从乾宁宫里匆匆忙忙地走出来。她是皇后身边伺候的高级宫女杨影,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外出采摘鲜花回来给皇后作簪发之用,而皇后最喜欢的紫色花,只能在御花园里才能采摘到。 宫女杨影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园里已有一个人比她更早到来,在园里忙个不停。那个人是打理御花园的老太监陈公公,他打理这御花园打理了大半辈子,据他自己说,他那弯得煮熟了的虾一样的背,就是因为长期弯腰整理花草才弄成如今这形状的。 杨影天天来这御花园摘花,早就和陈公公混熟了。这不,她一来,陈公公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一篮开得灿烂、还带着露珠的蔷薇和凤仙。 杨影用手里的空花篮换过那装满了花的花篮,和陈公公聊了几句家常闲话后就准备离开,陈公公却喊住她,然后神色古怪地四周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其他人在附近后才招手让杨影靠近,压低声音问:“小影,皇上最近可有到皇后的寝宫留宿?” 杨影迟疑了一下,反问:“陈公公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陈公公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乾清宫里最近新进了一个叫小北的小太监,皇上对那个小太监喜欢到不得了,昨晚还因为那小太监不知道跑了去哪玩,特意让乾清宫里所有的宫人四下找人呢。” 杨影惊讶地问:“有这样的事?” 陈公公并不直接回答她的话,接着说:“那小太监我见过,皇上和他一起同游御花园时我正好在这里整理花草。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来迷惑了皇上,皇上和他同游御花园的时候一直牵着他的手不放,有说有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是带了宠妃出游呢!那小太监长了一副媚君惑主的狐媚相,听人说他和已经去世多年的月华郡主没有关系,但却和月华郡主长得一模一样!让一个长得和死人一样的人留在皇帝的身边,很不好啊。” 杨影紧张地问:“怎样不好?” 陈公公神情严肃地说:“我在这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不少古怪的事情。你可知道,这宫里很多冤魂在游荡,随时等着机会报复在生的人,把一个和死人长得一样的人留在身边,这不是招鬼魂来纠缠吗?“ 杨影被陈公公的话吓出了一身的疙瘩皮,她神色慌张地扫视四周,有些惶恐地说:“陈公公你别吓我,有这么可怕吗?” 陈公公摇了摇头,说:“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很多事情是不到你不相信的。你看那小太监才进乾清宫几天?就这么得皇上的欢心,让皇上不但不到皇后的寝宫留宿,更不宠幸其他的妃嫔,你说这当中还不是有什么古怪?” 被吓倒的杨影焦急地问:“陈公公,这样说来,皇上会不会被害到?那怎么办才好?” 陈公公想了半刻,说:“只要不让他靠近皇上,他不就没有办法害皇上了吗?” 杨影急忙地说:“那我马上回去把这事告诉皇后,让皇后想办法把那个小太监从皇上身边弄走。” 陈公公拦住她,有些担忧地说:“小影,你可别告诉皇后这些事情全是我告诉你的,公公我都是一把年纪行将就土的人,不想再生出别的枝节来弄得不能安稳地过剩下的日子。” 杨影说:“公公放心,我知道怎样说的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陈公公放下心来,“那你赶快回去吧,这事越早解决越好,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你陈公公!”杨影千恩万谢后匆匆地回去了。 杨影走远后,一个人从花间走出站到陈公公身后几米外的地方,盛开着的勒杜鹃刚好把那人的身影挡着,只露出一只暗绿色的衣袖。 “这就是你把他弄出宫的办法?”来人的声音冷得象三九严寒里的一块冰。 弓着背的陈公公直视宫女远去的方向,那双原本混浊的老眼闪过一丝和他衰老的外表不相符的精光,接着用不急不慢的语气说:“借刀杀人,不用自己动手就能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 “你肯定借刀就能杀人?” 陈公公胸有成竹地说:“皇后爱皇上极深,她不会让任何人或物伤害到自己的夫君的。”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花后的人转身离去,陈公公回头望着那个远去了的阿娜的身影,低叹了一声,那弓着的背也挺直了一点。 杨影在御花园里听过老太监的一番话后,吓得不敢有半点怠慢的直往皇后寝宫一路急走过去,连篮里的花掉了好几朵下来都不曾留意,等她回到寝宫的时候,篮里的花就只剩下两朵了。 寝宫之内,王皇后端坐在铜镜前梳髻描容,虽然皇帝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天没踏进过皇后寝宫,但她还是一丝不苟地细细地装扮自己的容颜。因为,皇帝即使不来她的寝宫,她还是有机会在两位太后的寝宫里见上皇帝一面的,所以,得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皇帝的面前,这样才有可能让皇帝多望自己几眼。 杨影进屋后见到里面除了皇后,就只有皇后的奶娘沈氏和心腹太监小路,她赶紧走上前向皇后禀报昨晚乾清宫里皇帝劳师动众地找小太监的事情,在禀报的时候顺便添油加醋了几句。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六十四章 皇后要出手了 听着听着,王皇后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她身边那个看上去还很有风韵的奶娘沈氏轻轻地皱了皱眉,问:“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奴婢是,奴婢是在去采花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侍卫说的。” 杨影低下头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心虚的痕迹。 王皇后轻轻地咬了咬唇,说:“道听途说的事情,哪能当真?” 在为皇后梳头的少年太监小路停下手来,说:“皇后娘娘,其实,奴才这些天也听说过一些关于那个小太监的事情。说那小太监,他……”小路迟疑着没有说下去。 “说!”沈氏扫了小路一眼,“不要吞吞吐吐的!” “奴才听说,自那小太监一进乾清宫,皇上就指定要他夜夜伺寝,而且,他不仅仅是为皇上守夜那么简单,而是,而是,夜夜受皇上的宠幸!” 王皇后的脸色变得惨白,双手不由自主地捉紧梳妆桌的边沿。 沈氏说:“荒唐!怎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皇上有后宫佳丽三千,怎可能会去宠幸一个小太监?你不要胡说八道!” 杨影怯怯地接过话来说:“沈嬷嬷,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奴婢,奴婢听说,那个小太监长得很死去的月华郡主一模一样,您说,您说他会不会是妖孽变的,故意靠近皇上,迷惑皇上,等时机来加害皇上?如果他不是会迷惑人的妖法,又怎么一进乾清宫就那么得皇上的欢心……” “够了!不要再说了!”王皇后忽然大声叫起来,“越来越没规矩了,皇上的事情,岂是你们该谈论的?!” 平时性子温和稳重的皇后突然发怒,杨影和小路吓得连忙跪下:“皇后娘娘息怒!奴才该死,求皇后娘娘恕罪!” 沈氏看着脸色发白的皇后一眼,朝跪着的两人说:“皇后娘娘不需要你们伺候了,你们退下吧。刚才这里说的事情,不得对外透露半个字。” “是!奴才明白,谢皇后娘娘!”两人如获大赦的赶忙退出去。 王皇后一下握住沈氏的手臂,用慌乱的眼神看着她,问:“奶娘,我该怎么办才好?” 沈氏拍了拍皇后的手,安慰说:“皇后不用担心,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太监而已,能兴起什么风浪来?” 王皇后摇了摇头,有些伤感地说:“上次我去乾清宫,见过那个小太监一次。皇上用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眼神看着他,从皇上看他的眼神,我可以感觉到他在皇上的心里占有不一般的地位!”王皇后说着说着,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奶娘,听两位皇太后说,那小太监有着和月华郡主一样的容颜,但却和郡主没有任何的关系!你说那个小太监,是不是真的如杨影说的那样,是妖孽所变来迷惑皇上、等待机会害皇上?” 沈氏的脸色变了一变,自跟着皇后?进宫以来,她也曾听说过不少宫中闹鬼、冤魂缠身的故事。她想了一会,说:“皇后,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把那小太监从皇上身边弄走,只要他无法接近皇上,应该就无法施展任何迷惑的手段了。” 王皇后迟疑了片刻,说:“这样可以吗?他正受皇上的宠爱……” 沈氏打断了她的话,说:“虽然皇上宠那个小太监,但他毕竟只是个地位低微的太监。而你,是皇后,是三宫六院之首,就算你把那小太监弄走了,皇上也不会对你说些什么的。” 王皇后想了想,最后象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那好,就遵照奶娘的说的去做吧。” 第四十七章 冲冠一怒为蓝颜 王皇后同意了沈氏的提议后,两人又秘密地商量了一翻后,终于敲定好了行动的方针和步骤。在乾清宫里的北绝色,并不知道由皇后策划的一场危机已经向他渐渐逼近。 两天之后。 朱翊钧上朝不久后,心情愉快的北绝色回到住处里洗过脸换了一身衣服,吃过早饭迎着初现的柔和晨光,从容地走出乾清宫的大门。自从他那天出走乾清宫和皇帝搞对抗后,这两天皇帝除了不敢怎样对他动手动脚外,还象是要讨好他似的,不但同意他去教授洛贵人梳妆描容、教宫静公主绣花的技巧,更主动提出放他几天的假,在放假的这几天里,他可以在任何的时间自由地出入乾清宫。不用费心思去提防色鬼皇帝的骚扰和无良计谋,还获得了意料不到的假期和特权,心情不好才怪呢! 北绝色走出了乾清宫,先向洛贵人的住处走去。但是,他走不了多远就被一个陌生的少年太监拦住去路。那个太监彬彬有礼地说:“北公公,我家娘娘请你过去一趟。” 北绝色有些疑惑地望着眼前那个肤色微黑、举止老成的少年太监,他肯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于是问:“请问,我认识你吗?” 那少年太监笑了一笑,说:“我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路公公。” 北绝色大感惊讶地问:“是皇后娘娘要见我?路公公知道是所为何事吗?”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丝丝的不安。 路公公象是看透他的心思似的,说:“北公公无须多虑,皇后娘娘只想请你过去说说话而已。北公公,这边请。”虽然脸上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容,但语气里却带着不容别人拒绝的强硬。 不知道皇后为什么会想到找自己过去说话,不过,想到自己自进乾清宫当高级太监以来,好像没做过得罪过皇后得事情。光是去和她说说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北绝色还是跟着路公公走了。 路公公没有把北绝色带去皇后的寝宫,反而带着他走到进了一个他从没有到过的花园。这个花园比不上御花园大却比御花园清静多了,清净连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心生疑惑的北绝色不由自主地停了停脚步。走在前头的路公公回过头来说:“北公公,这边请。皇后娘娘就在前面等着,别让娘娘久候。” “好。”北绝色应了一声,无奈地跟了上去。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六十五章 潞王有手段 北绝色和路公公刚走进了那个清静得有些过分的花园,另一个人也来到了花园的附近。那个人,是粉嫩粉可爱的潞王小正太。一身素色便服打扮的他象是找什么似地东张西望,嘴里在唠念着:“死疯猫,臭疯猫,不让我抱就算了,竟然还敢见到我就跑,真是可恶!给我捉到你一定要把你煎皮拆骨!” 潞王刚唠念完,头顶传来了一声猫叫声。抬头一眼,只见前面不远出的一棵树的树杆上站着一个浑身雪白的猫,那猫傲娇地昂着头,用一双绿幽幽的眼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树下的潞王。 潞王指着树上的猫大叫:“死疯猫!见到本王还不下跪?!” 那猫象是不屑地转了转眼珠,慢悠悠地舔了舔爪子,丝毫不理会在树下大叫大嚷的潞王。舔完爪子后,猫儿发出挑衅似的几声“喵”叫后,潇洒地转过身去抖了抖那条毛绒绒的尾巴,跃向了临近的另一棵树,敏捷地跳过前面的一堵高墙进了花院里面。 “臭猫!给本王站住!”气得直跳脚的潞王提起衣摆,直往花园追过去。 待潞王追进到花园里,那只绿眼睛的白猫已经不知道跑到哪个方向去了,他气鼓鼓地四处望,想找出那猫的踪影。看了好一会都没有看出个头绪来,他干脆把衣摆提起来往腰带里塞,然后三两下地爬上了身旁的一棵大树上。站高点就能看远点, 看远点,肯定能把那只臭猫给揪出来! 本来是想找猫的潞王,这样地爬上树后,没有看到猫,却给他看到了花园里原来还有其他的人在。待看清花园里的人是谁后,潞王不由得有些惊讶了。在场的除了皇后、皇后的奶娘沈氏、几个宫女太监外,在皇帝哥哥宫里当差的那个很漂亮的太监竟然也在。这个花园离主要的几个大殿都比较远,位置有些偏远不说,而且又不是风景特别优美雅致,皇后他们一班人怎么特意跑到这里来了?难道不成他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心生疑惑的潞王正想爬下树往那边走过去,却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他看到,那个很漂亮的太监刚上前向皇后下跪行礼,皇后挥了一下手,身边站着的那几个宫人一同上前把他按倒在地上,很快地用绳子把他绑起来,还用布带勒住了他的嘴巴,最后把他硬塞进一个木箱里并盖上盖子。 皇后对着手下的几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掏出了一样象是令牌之类的东西交给了沈氏。沈氏朝皇后点了点头,然后指挥几个宫女太监用绳子把木箱绑好抬起来,她走在前面带路。 皇后他们一班人要对皇帝哥哥宫里的那个漂亮太监做什么呢?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塞到木箱里面?朱翊镠躲在树上看着皇后从另一个方向匆匆离开花园,而沈氏他们一行人则抬着那个木箱往潞王这边走过来。他们快步地从朱翊镠藏身的树下走过,没有人留意到树上藏着有人;箱子里头的人在里面费力地挣扎着,把箱子弄得“砰砰”乱响的,沈氏用急急地语气吩咐抬箱子的宫人说:“要在午时前把这箱子送出去的,走快点!” 送出去?难道他们是要趁皇帝哥哥上朝的时候把那个漂亮太监送出宫?想到这里,朱翊镠不由得着急起来。这几个人都是皇后嫂嫂的心腹,就算他现在跳出来截停他们,也不一定有能力阻止他们把箱子送出去的。他目送几个人离开花园后赶紧从树上爬下来,抄了一条近路拼命地往乾清宫跑去。 朱翊镠气喘喘地跑到乾清宫的金銮殿外的时候,文武百官正陆陆续续地从殿里走出来,那班官员见到他从前放直冲过来,都连忙下跪行礼:“臣见过潞王爷!” “都给本王让开,别挡路!”朱翊镠冲着一班大臣大喊,用丝毫没有减弱的奔跑速度直往金銮殿里冲,把地上跪着的若干个来不及躲避的大臣给冲得东倒西歪的。 冲进殿里,前殿不见皇帝哥哥的身影,只有张诚在。 “皇兄在那?” “皇上他在内殿和张大人……”不等张诚说完,朱翊镠已往内殿里冲。 内殿里,愁眉深锁的朱翊钧坐在桌后,桌上放着的是堆积如山的奏章,他的左右两边还各站着一个的年过半百的男人在为他整理奏章。站在左边那个穿着一身绣花红色太监袍、身形微胖、慈眉善目、头发半白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右边那个头戴乌纱帽、身穿胸前绣了仙鹤图案的赤罗官服、须发皆白的男子是首辅大臣、内阁大学士张居正。 朱翊镠如一阵旋风般的冲进来,一下推开了把朱翊钧重重包围着的奏章,拉起皇帝哥哥就往在外跑,还一边跑一边不忘回头朝冯保和张居正急急地说:“冯公公,张元辅,本王借皇兄一会,待会再把皇兄还给你们!” 在冯保和张居正反应过来前,朱翊镠已经把皇帝拖出了金銮殿,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了。等到冯保和张居正回过神来,两人也只得互望一眼,叹了一声。对于这个倍受慈圣皇太后宠爱、既调皮又贪玩的潞王他们向来只有叹气的份。 跑出了金銮殿,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的朱翊钧一边被朱翊镠拖着跑,一边问:“镠弟,你要把皇兄拖到那里去?” 朱翊镠一边跑一边喘着气说:“皇兄,我,我看到皇后嫂嫂让手下的人把你宫里,那个,那个很漂亮的太监绑了起来,塞到一个木箱里不知道要抬到哪里去。” “什么?!”朱翊钧反应很大地站定了脚步,反过来拖住朱翊镠,“他们现在在那里?” 朱翊镠喘过一口气,说:“在南边的一个花园里。不过,皇后嫂嫂已经离开,她手下的宫人也已经把箱子抬走了。我听他们说,要在午时前把木箱送出去。” 朱翊钧的脸色一变,甩开朱翊镠的手抄捷径直往皇后的寝宫飞奔过去。 “皇兄,等等我!”还没有把气喘过来的朱翊镠也跟在后面继续跑。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六十六章 冲冠一怒为蓝颜 急急忙忙地跑到目的地,朱翊钧一口气跑进院内一脚把皇后寝宫的门给踢开。 刚回来不久还没有来得及坐下来的王皇后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大跳,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脸黑得象木炭的朱翊钧已经站到了她的跟前。 “皇,皇上?”朱翊钧的突然出现,显然比刚才那一声巨响更令她受到惊吓,“皇上,怎么,怎么来了?”王皇后被吓得大气不敢透,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不由自主的颤抖了。 朱翊钧一把捉过王皇后的手腕,高声质问:“说!他在哪?” 王皇后心里一惊,但还是心存侥幸的强装镇定地反问:“皇上,你说什么啊?” “你知道我说什么!”朱翊钧加重了手的力道,“小北!你让人把他送去哪了?” 王皇后痛得叫了起来,眼里冒出泪花,说:“皇上你捉得臣妾的手很痛。” “说!”朱翊钧没有半点放手的意思,反而更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腕。 王皇后忍着痛,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用微颤的声音说:“他现在应该在去北宫门的路上。”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朱翊钧一下推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皇上!” 王皇后哀怨凄楚的喊声并没有换来朱翊钧那怕是半刻的停留。她跌坐在地上的,看着朱翊钧毫不犹豫地迅速离去的无情背影,一股自心底涌出的失落和恐惧很快地蔓延了她的全身。她摸着手腕上那个殷红的指印,伤心的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从皇后的寝宫里跑出来后,心急如焚的朱翊钧没有片刻停留地用最快的速度往北宫门的方向跑过去。小北,你一定要等着! 沈氏和几个宫人带着那个箱子行色匆匆地往前走。为了不让太多人留意到他们的举动,沈氏特意挑了一条偏僻的路来走;这样一路过来,虽然没遇到几个人,但却在路上花费了更多的时间。而木箱里的人不知道是在里面挣扎到筋疲力尽还是别的原因,箱子里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声响。 前面出现了一道有两个持枪侍卫守着的宫门。出了这道宫门就会走出了后宫的范围,然后往北走一会就会到通往宫外世界的北宫门。 见沈氏一行人接近,两个自进宫来都没有机会见过皇室高层的持枪侍卫立刻用长枪把宫门挡着,沉着脸问:“你们是什么人?宫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沈氏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在两个侍卫跟前晃了一晃,说:“我等乃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出宫办事,谁敢阻挠?” 两个侍卫朝那令牌仔细看去,果然是皇后娘娘专用的出宫令牌,虽然他们没有机会见过皇后娘娘,但还是有机会见过皇室各位高层专用的出宫令牌的。两人连忙把长枪移开,堆起笑容做出“请”的手势,说:“小人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各位请!” 沈氏也懒得跟他们再罗唆,打了个手势让几个宫人尽快把箱子抬出去。 在他们将要顺利走出那道宫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大喝:“都给朕站住!” 几个人都被这一声大喝吓得同时身形一震,他们定住脚步回头往后一看,见身后十米外站着满脸通红、一头大汗、用力地喘着气的朱翊钧。 沈氏双腿一软,跪下来惶恐地结巴着:“奴,奴婢见,拜见皇上。” 另外几个宫人也吓得扔下抬着的箱子,跪倒在地上:“奴才拜见皇上。” 惊闻眼前出现那个穿着黄袍的少年就是当今天子,两个守门侍卫吓得赶紧跪下来:“皇上万岁!” 朱翊钧快步地走到箱子前,冷声对跪着的几个宫人说:“把箱子打开!” “是,是。”几个宫人诚惶诚恐地围上去,手忙脚乱地把绑着箱子的绳子解开。慌乱之中,几圈绑得有些结实的绳索要解了好一会才解开。 一见绳子解开,朱翊钧上前推开几个宫人,用力地把箱子的盖揭开。 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全身上下被绳子缠得严严实实的北绝色曲着身体侧躺在箱子里头,双眼紧闭着,象是晕了过去。 朱翊钧连忙把他从箱里抱出来,却看到勒住他的嘴巴的那条布带上印着些许红的颜色。扯掉那条布带,见他的脸已经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红印,苍白的唇边还染着丝丝的血迹。 “小北!”朱翊钧轻拍了几下他的脸,没有反应;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虽然尚有呼吸,但却微弱。 朱翊钧急了,一边松开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一边朝几个宫人愤怒大吼:“你们对他做过什么?!” 几个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宫人不所措地望向沈氏,沈氏抬了一下头,刚好迎上一脸怒色的皇帝那象是要吃人的恐怖眼神,她吓得马上把头低下来,颤抖着说:“奴,奴婢,只是,只是把他绑起来放进箱,箱子里而,而已,其他的,其他的什么都没干。”沈氏拼命地磕头,“请皇上明鉴!奴婢真的没做过什么,请皇上明鉴!” 朱翊钧正要发怒,却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一动,他低头看去,见北绝色原本紧闭的双眼慢慢地睁开。 “小北!”抱着他的双手不由地收紧。 双目无神的北绝色看了朱翊钧一眼,有气无力地从袖里摸出一根针往自己的身上的几个穴位刺下去。虽然朱翊钧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也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不敢乱动,直到看见他把针收回袖里,他才紧张地问:“小北,你觉得怎样了?没事吧?” 北绝色喘着气轻声地说:“休息一会就会没事了。”他费力地想挣脱朱翊钧的怀抱站起来,但刚了动了一下,无力的身体又跌了回去。 朱翊钧抱紧他,责怪地说:“别乱动!” 实在不想和这个色鬼皇帝靠得这么近——虽然他刚刚才救了自己一命。不过,他刚才被困在箱里的时候太过用力挣扎,再加上密封的箱里闷得他几乎透不过气,结果就引至体内的那股怪气逆转而上。幸好朱翊钧刚好赶到把密封的箱子打开,如果再迟一步的话,他在箱里就算不被闷死,也会因为体内乱窜的怪气折磨得吐血而死。经过这样的一番折腾,还没有恢复过来的身体自然也就变得软弱无力了,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是无力反抗,无计可施的他只好很无奈地靠在朱翊钧的身上。 朱翊钧把怀中人儿脸上挂着的那无奈和不甘的表情看在眼 ,不由地笑了笑。 “皇兄!”朱翊镠终于追上来了。他冲到朱翊钧的跟前刹住脚步,喘了好一会才回过气来,“皇兄,你跑得真快,害我差点追不上!” 朱翊钧笑着问:“皇弟,你说皇兄该如何处置这几个人?”他虽然在笑,但扫向沈氏他们几个人的眼神却是冷酷无情的。虽然北绝色最后没有被送出宫,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但是,胆敢对他的美人儿下手的绝不能轻易饶恕! 跪在地上吓得不敢吭一声、浑身都在发抖的沈氏和其他几个宫人闻言,抖得更厉害了,几个人带着哭腔地求饶:“求皇上恕罪!” 朱翊镠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朱翊钧,沈氏他们几个是皇后嫂嫂手下的人,自己不好发表意见。他想了想,挂上甜美可爱的笑容回答说:“皇兄肯定心里已有决定,何须问我的意见?” 朱翊钧低头看了北绝色一眼,说:“小北,朕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北绝色不明白朱翊钧要怎样为自己讨回公道,却见他已经抬起头来冷笑一声,说:“这几个人欺君犯上,目无王法,来人哪!把这几个人拖出去杖毙!” 此言一出,沈氏他们几个人当场吓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靠在朱翊钧怀里的北绝色也怔住了。他想不到,皇帝会因为这样就要处死这几个人,他更想不到,皇帝在下令处死几个人的时候,那语气象是在叫人宰一条鱼或一只鸡那样理所当然。 “皇上!” 伴随着悲痛急切的一声叫喊,王皇后的身影冲进了所有在场人的视野里。从寝宫一路洒泪跑到这里,想不到刚来到就听到皇帝下令要处死沈氏他们几个人,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倒在朱翊钧的面前,流着泪说:“皇上宽宏大量,求您看在臣妾的份上饶他们一命!” 朱翊钧冷眼看着王皇后,然后冲还呆在原地没有反应的两个守门侍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你们还不把这几个人拖出去?!”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了一下,赶紧站起来向沈氏他们走过去。 王皇后抬头望向朱翊钧,泪水早把她脸上的胭脂冲得七零八落。此时的她已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和仪态,狼狈地爬过去扯住朱翊钧的衣袖,指着朱翊钧怀里的北绝色用哀怨的语气说:“皇上真的一点都不顾念和臣妾之间的半点情份?一个低贱卑微的太监,值得皇上你如此费心的维护吗!?” 朱翊钧拂开衣袖,抱着北绝色站起来,说:“只不过是几个低贱卑微的宫人,也值得皇后你如此不顾身份和尊严地为他们求情吗?” 没有任何转弯余地的回答。王皇后呆呆地望着转身离去的朱翊钧,只觉胸口象被千把刀在狠狠的刺,痛得她说不出半个字来。 两个守门侍卫觉得有些为难,毕竟现在要拖出去杖毙的这几个人是皇后的人,他们还是怕以后被皇后秋后算帐找麻烦的,但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不拖这几个人出去就是抗旨。他们只得硬着头皮去拉地上那几个哭成一片、摊成一团的人。 大难临头,沈氏他们几个人顿时哭得呼天抢地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朱翊镠见皇兄离开,他也赶紧跟上去。 身后的哭喊声乱成一团,却丝毫不能阻止朱翊钧离开的脚步。眼看沈氏他们几个人就要被拖出宫门,在震惊中终于回过神来的北绝色一下子拉紧朱翊钧的衣领,说:“不要杀他们!” 朱翊钧停住脚步,低头看着他。 以为朱翊钧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北绝色更用力地捉住他的衣领,急急地说:“不要杀他们!虽然他们想害我但最后还是没有害成,我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啊!我不想其他人因为我而被杀!” 朱翊钧皱了皱眉,问:“不杀他们,你难道不怕他们下次又把你绑起来塞进箱里?” “这个……”北绝色有些语塞,但他很快又转念过来,“我,我以后小心点不让他们绑起来就行了!” 多么幼稚的回答!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太过善良还是无知过度好了,不过,这样的他才可爱。看着北绝色那急切的目光和紧张的表情,朱翊钧最后露出一丝宽容的笑,说:“既然你不追究的,那朕就饶他们一命。” 朱翊钧回过身来对跟在后面的朱翊镠说:“皇弟,去告诉他们,朕改变主意饶他们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沈氏以及相关人等各杖刑三十,遣送至安乐堂思己罪过。” “是!” 朱翊镠赶紧回去转达皇上的最新圣旨。得到赦免保住一条小命的一众人等从惊魂状态中回过神来,大呼“谢皇上开恩”的时候,朱翊钧已经抱着北绝色走远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六十七章 被吃掉的危机 “皇上,让奴才自己下地走吧。”感觉到四周射过来,包含着惊讶、好奇、震惊、三八、看好戏等等各种不同含义的目光,北绝色有些不安了。在众目睽睽下被一个同样是男的,还是个无良色鬼的人抱着满王宫跑,这,这个情形看起来真够暧昧的,如果被好事者添油加醋地广泛的传播出去,那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朱翊钧用很体贴的语气说:“这不行啊,看你手软脚软的,一不小心摔着了怎么办?”听起来很体贴,但他说的时候,脸上挂着的却是很可疑的坏笑。 北绝色的戒备心马上升起来,提高声音说:“我可以自己走!” 朱翊钧很坚决地说:“不行不行,这个时候你可不能逞强的。” 两个各自坚持的人又开始在闹对立了,这下引来附近更多看热闹的三八目光。跟在他们后面的朱翊镠朝着看热闹的人展开一个甜美灿烂的笑容,用不是很大,但却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音量说:“你们什么都没看到,知道了没有?” 四周在看热闹的宫人闻言,立刻把目光收回来,低下头异口同声地说:“奴才明白。”说完,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散开。这里的人谁都知道,外表可爱笑容甜美的潞王是宫里最不能招惹的人,他的话就是圣旨。 没有了看热闹的人在场,北绝色依然是坚持要脱离皇帝那温暖的怀抱要自己独立自主;朱翊钧当然不同意他的这种不解风情的想法,于是一个挣扎,一个不放手,两人这样的各持己见地走了一段路,走到一条有几级石阶的长廊时朱翊钧一时分心没有踩准脚,踉跄了一下,竟一下失手没有抱稳怀里的人,把他抛了出去。只顾着和皇帝搞对抗没有留意到路面状况的北绝色被抛了出去后,在他反应过来前头已经撞上了长廊的石柱,“砰”的一声过后,晕了。 这个,算是祸不单行的正面教材了吧? “小北!”摔了一跤的朱翊钧连忙爬起来跑过去。 朱翊镠看到皇兄那着紧的模样,故意用紧张的语调说:“皇兄,你这么用力把人甩出去,他会不会撞死了?” 把撞得晕过去的北绝色扶起来,没见血,也还有呼吸,不过头上戴着的那顶太监帽被撞掉了,额头上红了一片,还蹭破了一点的皮。 朱翊镠继续说:“还没死,但他本来脑子好象就不是很好使的,撞成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撞成脑残呢。” 被这样一说,朱翊钧也觉得事态好象很严重似的。他立刻抱起北绝色,吩咐朱翊镠说:“镠弟,你马上去传御医过来乾清宫!” 朱翊镠伸手拦住他,提醒说:“皇兄,你还要继续抱啊?你还要再摔他一次吗?” 这个…… 朱翊镠见皇兄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他拍了拍皇兄的肩膀,有些同情地说:“皇兄,把他弄成这样不是你的错,毕竟你不是能力举千斤的人。这种粗活还是让侍卫代劳吧。” 朱翊钧看了一眼晕过去的北绝色,虽然不是很想放手,但,为安全起见,还是喊人来帮忙吧。 半个时辰后,一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把北绝色背回了乾清宫。回到乾清宫后朱翊钧就马上把北绝色接了过来,亲自抱回自己的寝宫,并把他轻轻地放到龙床上。 朱翊镠也很快就把御医带过来。那御医又是把脉又是翻眼皮又是听心跳的折腾了一番后,然后给北绝色额头涂了点金创药,最后得出了一个“并无大碍”的结论。 听到这样的结果,朱翊钧才放下心来让御医退下。 朱翊镠露出粉可爱的笑容,善解人意地说:“皇兄,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张元辅那边等我去处理吧。” “真是朕的好皇弟。”朱翊钧笑得两眼弯成了新月。 朱翊镠靠过来在皇兄的身上蹭了几蹭,现出猫一样讨人喜欢的憨态,笑得更甜地说:“那当然。皇兄……”他扫了一眼龙床上还处于晕过去状态的北绝色,嘻笑着扮了个鬼脸,“我先走了,你慢慢忙哦。”说完,三步两跳地走出了朱翊钧的寝宫。 没有其他人在场,那个总是对自己凶、满身是刺的小可爱此时正没有任何抵抗力的乖乖地躺在床上,如此的良辰美景,如此难得的机会,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应该做的事情? 朱翊钧洗了一条干净的布巾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给北绝色擦去脸上的污痕和唇边的血迹。他的手轻抚过北绝色额上的伤痕,然后落到了他的脸上。北绝色的脸色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脸上那道被布带勒出来的红印也没有完全消褪,他那带着伤痕和红印的脸在散落在玉枕上的丝丝黑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楚楚可怜,让人看着心痛。 有些心痛的朱翊钧干脆躺到床上,近距离地细看美人的容颜。从来没有试过靠得这样近,近得可以数清美人那翘而长的眼睫毛有多少根,近到可以清楚到看到美人那张脸细腻得几乎看不到毛孔。用指尖轻轻的划过睡美人那直挺的鼻梁,然后落到很有让人咬一口冲动的柔软且有光泽的唇上,一个主意冒上了朱翊钧的心头。 对天发誓,他不是好色,真的不是好色,也真的不是心怀鬼胎的想乘人之危占便宜,他只是想仔细地帮美人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其他伤到地方而已,虽然御医说没什么大碍,但还是再检查一遍会比较安全,这么漂亮可爱的一个人,留下暗伤就不好了嘛。 嗯,脸上除了额头,没有发现其他伤痕;顺着脸庞往下摸,脖子上也没有可疑的伤痕,不过为安全起见,多摸几次也无妨的!嗯,光滑细嫩,手感很不错。好吧好吧,暗伤这回事,不一定会在脸上和脖子上的,也有可能在其他地方。都说了为安全起见,那就把身体的其他地方也认真地检查一次吧。 再次对天发誓,他真的不是为占便宜的,真的只是出于救人的慈悲之心才去脱人家的衣服的,真的! 笑得淫?荡,嗯,不是,是笑得很慈悲的朱翊钧为了给北绝色检查“暗伤”,很慈悲地开始动手松开他的腰带。刚开始的时候还怕动作太大会把美人给弄醒而小小心翼翼的,但见把腰带都松开了美人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得安稳,笑得更加“慈悲”的他就放心大胆地干起来了。 看他以一副饿虎擒样的姿势扑到人家的身上,用连扯带拉的快动作来解开钮扣,这个迫不及待欲?火中烧色中饿鬼金鱼阿伯的造型……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他会很纯很天真的只是验伤。 小北,碰上一个这么古道热肠助人为乐百年难遇的慈悲大好人,你自求多福吧!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六十八章 煮熟鸭子也能飞 用不了多久美人的上衣就被扒开,露出了柔美的香肩和滑?嫩的胸,春色无边、香艳诱人啊!诱得朱翊钧笑得淫?荡荡的灿烂,口水从那笑得合拢不住的嘴华丽丽地流出来。 躺在床上任人鱼肉的北绝色,在衣服被扒开了一半、一双很善良的手将要伸进去为他验伤的时候,他那两排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地动了一下,失去的知觉慢慢地恢复过来了。 头怎么会觉得这么痛?北绝色有些费力地睁开双眼,一睁开眼睛就见到一顶有着双龙的金丝帽在前方不远处晃动,接着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不明物体从自己的肩膀慢慢地往胸前移过去。仔细一看,自己的上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扒开了,至于那个温热的物体,是一只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这个惊人的发现吓得他的脑子立刻清醒过来,一下子坐起身用尽全力推开那个在摸自己的人。 “哎呀!”那人滚了下床撞到床脚后发出了一声悲鸣,然后,一只手从床下伸出来,攀住床沿,那顶双龙金丝帽慢慢地升起来,接着朱翊钧那张嘴角还挂着口水、还残留着猥琐的笑脸出现在北绝色的眼前。 那张不带修饰的色狼脸,比任何言语上的解释都要直接明了。 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的北绝色慌乱地拉好被扒开的衣服,往里面缩了一缩,又生气又有些慌张地问:“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了?!”柔顺乌黑的头发温温柔柔地垂在他那还没有遮好的半边肩膀上,映得那个玉骨冰肌啊! 朱翊钧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吞了一下口水笑得淫邪地说:“美人天生丽质,软玉温香,春色无边。” “去死!”一个玉枕狠狠地砸过来,正中那张笑得淫邪的脸。 待朱翊钧捂住流着血的鼻子爬起来的时候,气愤得想杀人的北绝色已经从床上跳下来要往外走。 “别走啊!”朱翊钧在挂彩的状态下还能身手敏捷地扑过去扯住了他的衣摆。 北绝色回头怒瞪他一眼:“放手!” “不放!”朱翊钧耍赖地坐到地上,擦掉鼻血,“朕是你的救命恩人哪,最起码也应该来个以身相许啊,就算不许,也不应该动手打人,哪有人这样恩将仇报的嘛!小北,你真是无情!”一边说,一边装出伤心欲绝地擦眼泪的动作来。 早就看清他邪恶本质的北绝色冷哼一声,用力地拉回衣摆说:“哪里凉快哪里去!别挡路!” “不要!” 朱翊钧怎样都不把手放开。知道自己被占了便宜的北绝色早就气得七孔生烟,现在还被这样死缠着不放的,更是气得失去理智地伸脚要往朱翊钧的手用力地踩过去,不过朱翊钧也不是个就这样任人踩的角色,只见他把手一下缩开,再动作迅速地顺着衣摆往上扑。 朱翊钧一松手,重心往后的北绝色顿时一个站立不稳向后倒,往上扑的朱翊钧收不住动作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带着泪痕的王皇后从外直冲进来,怔住了。 紧跟其后、刚从金銮殿那边回来的张诚看到眼前的情景,双眼也不由自主地睁大了。 刚才那一倒一扑,把北绝色那本来就没有穿好的上衣弄得又再敞开,坦荡荡地把整个胸膛和肩膀露了出来;而朱翊钧扑下来的时候,不但压到了他的身上,双手还无意地握住了他的双臂。在别人的眼来看来,两人这样的动作绝对是在“做?爱做的事”! 很快地反应过来的朱翊钧有些尴尬地从北绝色的身上爬起来,整理一下有些零乱的衣冠,抬袖掩脸干咳一声问:“有事吗?” 王皇后望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眼神有些迷离的北绝色,本来已经在滴着血抽痛着的心此刻是更痛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到朱翊钧的跟前,低垂着头说:“皇上,臣妾求皇上收回成命,不要将奶娘送到安乐堂!奶娘她的身体向来不好,她已经受了杖刑,再把她送到安乐堂的话,臣妾怕……” “皇后无须多言!”朱翊钧冷冷地打断了,“犯了错就该受罚,无须再为她求情。朕不想再在这事上有任何的纠缠,皇后,如果以后没什么特别的事就不用来乾清宫了。张诚,送皇后回去!” 王皇后抬头用不相信的目光的看着朱翊钧,张了张嘴,勉强地挤出两个字:“皇上……” 朱翊钧挥了挥手,说:“皇后请回吧!” 王皇后的双眼瞬间被泪水盈满,她咬住嘴唇,用虚弱的声音说:“臣妾明白,臣妾告退。” 待皇后走后,北绝色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摸着阵阵地发痛的后脑。刚才倒到地上的时候,很不幸地是后脑勺先着地,结结实实地撞得他双眼直冒金星,直到现在还能看到一两颗的小星星在眼前闪过。 朱翊钧蹲到他跟前既紧张又关切地问:“小北,把头给撞到了?痛不?” 北绝色很不爽地回他一句:“离我远点!” 想不到朱翊钧突然就激动起来,捉紧了他的双手,说:“依然是这么凶,还好,会凶就是说没有变成脑残!” 死性不改的趁机挨上来乱摸…… “都说了!离我远点!”愤怒之拳直挥向朱翊钧的下巴,把他直挥飞到几步以外。 等到某人忍痛爬起来的时候,北绝色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唉,又走了!这么难得才有一个为所欲为的机会,就这样没有了,郁闷啊! 北绝色刚回到高级太监住所,过不了片刻张诚也回来了。 张诚一进门就说:“小北,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 北绝色摸着发痛的后脑,迷惑地问:“收拾什么?” 张诚说:“收拾东西搬到别处去住。” 北绝色用了零点零一秒来解读张诚的话,解读过来后笑颜逐开地问:“我是不是被赶出乾清宫了?” 他反应和问题让张诚怔了半下后才反应过来说:“不是,只是从今天起你不再用和我挤在同一个房间,隔壁一直在空置着的房间就是你的新居。” 北绝色失望地“哦”了一声后,无精打彩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六十九章 太骨精小北是个狐媚子 张诚看着北绝色那无精打彩的表情,不由得暗自地摇了摇头。他说:“皇上今天不用你伺候了,你先把东西放置好。”说完,他朝门外喊:“进来帮北公公公收拾吧。”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瘦削、个头不高的太监低着头从门外走进来。当那太监抬起头来的时候,北绝色第一个反应是看得眼都有点直了。 那个太监长得真是,真是……有特色,还不是一般的有特色:猴腮尖额、八字眉、兜风耳、大嘴哨牙、长脖削肩,以上这些还不是他最有特色的地方,最有特色的可算是他的眼睛,那眼睛小得简直就象两颗黑豆,嗯,不对,是两颗绿豆粘到脸上一样;不过配在他的那张猴干似的小脸上,看上去也就不会觉得特小。 张诚说:“他以后就是专门伺候你的小太监,有什么事让他去做就行了。你们慢慢忙,我先走了。” 北绝色这才目光从特色太监的脸上收回来,说:“哦,张公公慢走。” 张诚走后,绿豆眼太监恭恭敬敬的垂着头问:“北公公,哪些东西需要小人收拾的?” 被人用这样恭敬的态度对着自己说话,北绝色觉得很不习惯,他连忙说摆手说:“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收拾就行了。” 绿豆眼太监说:“伺候北公公您是小人的本份,如果伺候不周,小人会被责罚的,请北公公不要为难小人。” 北绝色迟疑了一下,说:“那,那就麻烦你了。对了,我该怎样称呼你呢?” 那绿豆眼太监裂嘴一笑,露出颇有特色的大板哨牙,说:“北公公叫我小老鼠就行了。” 小老鼠?北绝色忍不住又往他的脸望了几眼,果真是一个贴切又形象的名字。 在把为数不多的简单家当全部搬到隔壁那间座北向南、还附带着一个可观池景小露台的空房后,北绝色环视一圈那间宽趟明亮,还有高床暖枕的房间,他这才回过味来不解地问小老鼠:“你和我一样都是太监,为什么要让你来伺候我?还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搬房间吗?” 小老鼠看他一眼平静地问:“北公公,你不知道吗?” 北绝色反问:“知道什么?” 小老鼠说:“只有‘太骨精’级别的太监才有资格拥有专属单间套房,并享有专人伺候的待遇的。” “太骨精?是什么东东?”北绝色完全听不明白。 小老鼠很耐心地解释:“太骨精就是‘太监骨干精英份子’的简称。北公公您现在已经晋升为高级的骨干精英,那当然要换一个独立专属的单间套房,也当然要有下一级的太监来伺候了。” “啊?”北绝色反应很大,“我什么时候晋升成为太骨精了?” 小老鼠无视他的惊讶,依然很平静而且恭敬地说:“就在不久之前。是皇上亲自下令提升你的,小人也是皇上亲自点名来伺候北公公您的。” 这下,北绝色有些囧了。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个专门伺候别人、被奴役的奴才,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奴役其他人的“太骨精”了?升级了,那样,是不是说不用再去为那个无良皇帝伺寝? 充满灿烂阳光的希望,冉冉地升起来了。 皇帝的寝宫里,翘着二郎腿玩弄着手指的朱翊钧懒洋洋地问站在他跟前的张诚:“事情办好了?” 张诚点了点头,说:“奴才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派小老鼠去伺候了。可是……”张诚有些吞吐,“皇上,为何一定要指定让小老鼠去伺候?” 朱翊钧说:“小老鼠三岁进宫,至今已在宫里混了十五年,他为人机灵精明,还擅于观颜察色,让他去跟着小北是最适合不过的。”朱翊钧摇了摇扇子,得意地笑起来,“小老鼠长得够特色,把他放在小北身边朕绝对放心;况且有了小老鼠在旁伺候,在有鲜明对比的情况下,小北很快就会知道朕是长得如何的英明神武、英俊潇洒、俊采丰逸。唉,朕这个安排真是用心良苦啊,张诚,你说是不是?” 张诚的脸微抽了几下,他低下头恭敬地附和说:“皇上英明!” 朱翊钧那如魔鬼般的笑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寝宫。 乾清宫里新来的小太监北绝色在极短时间内火速上位,挤身成为了一众太监们听到都要口水直流的“太骨精”,这件事由众人口口相传,在短短的一天内就传遍了包括老鼠洞蚂蚁坑在内的王宫每一个角落,甚至,还因为经过多人各有风格的不同讲述而出现了多个不同的精彩版本。 原始版本:乾清宫新来的那个太监小北,本来只是农事院里的一个低级太监,但受到皇上的青睐于是平步青云,在不出一个月内由低级太监升为高级太监中的骨干精英份子。 增强版本:乾清宫里那个新来的小太监小北,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令到皇上亲自下令把他由农事院里当差,还特别指定由他来独家伺寝,害得原本备受皇上器重的张诚要靠边站,差点要沦落到去农事院里洗马桶。因为这样张诚心生不忿,想办法来挤压打击那小北,但那小北的手段果然厉害,张诚还没有出手,他就使计让皇上把他提升为“太骨精”,和张诚平起平坐,令到张诚无计可施。 道听途说版本:乾清宫里的那个小北,长了一张狐媚子一样的脸,还不知廉耻地用自己的美色不知道在何时何地勾引了皇上,所以皇上才会把他召到乾清宫里伺寝的。他还会苗疆的蛊术,用术把皇上迷得晕头转向,搞到皇上因他而不去宠幸其他的妃嫔。正因为这样,皇后实在看不过眼了,就劝皇上把那小太监送走,结果劝说不成反引起龙颜大怒,皇上最后还怕皇后会对那个小北不利,就下令不准皇后到乾清宫,更把那小北提升为高级太监中的“太骨精”,目的就是让其他人不敢对那小北有不利的举动。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七十章 道听途说添油加醋 关于“太骨精”小北是个狐媚子这事,各种版本越传越夸张,最后传两位皇太后耳里的终极超级添油加醋豪华版本是这样的:乾清宫里新来的那个小太监小北啊,真的不是个好东西。听说他是由一个有两头八手十六脚的山间妖孽所变,幻化成月华郡主的模样混进了王宫,先是处心积虑地接近单纯易骗的宫静公主,以一幅寿图引来皇太后的召见,后借着那个机会在寿堂上勾引皇上最后得以进乾清宫当差。 他进了乾清宫后,先用各种卑鄙手段陷害太监张诚,令到原本备受皇上信任和重用的张诚地位不保,沦落到要在乾清宫里洗马桶。把张诚这个障碍扫除后,他用自己的美色加上苗疆的蛊术来媚君惑主,迷得皇上专宠他一人,还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来令到自己身怀龙种。他是打算生下王子然后再进一步谋夺皇后的位置,所以他就无所不尽其技地挑拨皇上和皇后之间的感情。 生性温和敦厚的皇后最后实在是被他过分的行为逼得忍无可忍,就去了乾清宫打算规劝皇上别信宠奸诈小人。结果,一到乾清宫,就看到那个不是好东西的小北在勾引皇上做一些不见得人的苟且之事。皇后大怒之下就出手教训他了,那个战况可真是激烈啊,激烈到皇上都不敢去插手劝架。听说皇后从乾清宫里出来的时候眼睛淤黑一团,脸肿了大片,衣服也被抓破了几个洞。 至于那个小北嘛,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被人从皇上的寝宫里抬了出来的。那一场激战啊,让那个不是东西的小北意外地小产了,当时皇上还急召御医来为他救治呢!因为这事,所以皇上大怒,下旨令皇后以后都不得踏进乾清宫。又因为事情闹大了,皇上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补偿,那天之后就把那个小北晋升为“太骨精”,不但赐了个座北向南、前有花园后有水池的超级豪华独立大院给他住,还派了十来个宫人去专门伺候他呢!可怜善良又敦厚的皇后就这样败在一个妖孽的手上,向来英明神武的皇上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不分是非,真是让人感叹啊! 听完这个终极豪华版本后,仁圣皇太后很淡定地在棋盘上放下一颗黑棋子,说:“男男也能生子?真是一千岁不死都能听到新奇事。” 慈圣皇太后慢悠悠地摇着手中的纱扇,一边研究棋盘上的局势一边说:“这两天怎么没有看到皇后那丫头脸上有伤痕呢?” 站在两位皇太后身边的冯保很平静地望天说:“奴才今早还看到张诚跟随皇上上朝。” 和冯保并排而站的一个中年宫女接着说:“奴婢昨日去乾清宫的时候,没看到张诚在洗马桶。” 慈圣皇太后抬头望了一眼蔚蓝的天空,说:“看来不过是宫人们添油加醋的无聊之说而已。” 仁圣皇太后说:“不过,也不能任由宫人们再继续乱嚼舌根。”她揉了揉太阳穴,露出倦容。 慈圣皇太后说:“姐姐累了吧?这棋今天就下到这里,明天再继续吧。” “也好。”仁圣皇太后站了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 目送仁圣皇太后走远后,慈圣皇太后自言自语地说:“看来我得要去乾清宫走一趟。”宫女出身的她清楚宫人们添油加醋的能力有多强大,所以,想知道真相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去找流言中的主角来问个明白。 相对于两位皇太后的淡定冷静,流言主角之一的北绝色就表现得激动多了。 这天他刚从皇帝的寝宫回到住处,小老鼠外出为他准备早膳的时候,神出鬼没的宋宫保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站到了他的跟前,在他反应过来前一把抓紧他的双肩,紧张地问:“小北北,你有了?真的有了?告诉我,你是被逼的,是不是?” 被他这没有没脑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的,北绝色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有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怎样进来的?” 宋宫保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提高声音说:“你回答我的问题啊!他们都说你怀了皇上的龙种,是不是真的?!” “什么?!”北绝色惊得石化在原地,直到宋宫保用力地把他摇来晃去,他才从石化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一下子捉过宋宫保的衣领,既生气又激动地大吼:“你在胡说什么!你是听谁说的?!” “宫里很多人都这样说啊。”宋宫保有些委屈地把被捉住的衣领拉出来,一五一十地把那个终极超级添油加醋豪华版本慢慢地说了一遍。 北绝色听的同时脸色也在一变再变,听完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跳起来说:“岂有此理!简直的胡说八道无中生有!太过分了!” 宋宫保按住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腹部,用很体贴的温柔语气说:“小北北别生气,小心别动了胎气啊。” 他这话和那目光好比火上浇油。 “你给我滚!”抓狂的北绝色把身边能拿到手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用尽全力地往宋宫保扔过去。 宋宫保被一个花瓶、四个茶杯、一壶热水砸中后,匆忙地说了一句“我先走,好好养胎”后,闪身从窗口跃了出去。 “滚!”一声怒吼,一个花盆直往他的背影砸去,竟然也很准确地砸中目标的头部,宋宫保应声而倒,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才又爬起来,施展轻功飘得无影无踪。 生过气后,北绝色慢慢地冷静下来,冷静中,想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不知道静儿会不会听到这些荒唐的流言蜚语?如果她听过了,该怎样跟她解释才好?想到这里,他立刻站起来冲到屋外,匆匆忙忙地往宫静公主的住处赶过去。 北绝色这一路走过去,四周老是有古怪的目光往自己的身上,尤其是肚子上扫过来,还不时有人有事没事地故意晃到自己面前说上几句恭维的话,当然,说话的时候是直盯着他的肚子看的。倍觉尴尬的他只好当做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低下头急急忙忙地往前快走。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七十一章 太后也搞突击检查 无奈且郁闷的北绝色垂头丧气地去到宫静公主的住处,见到这样的他,宫静公主不由好奇地问:“小北,你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北绝色欲言又止。 宫静公主望着他试探地问:“是不是因为听到关于你和皇后的流言?” 北绝色大惊,紧张地问:“你,你也听说了?” 宫静公主笑了一笑,说:“今天一早就听说了,还有好几个不同的版本呢!” “不是吧?”北绝色惨叫一声,用力地拍了拍额头,“死啦,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静儿你要相信我,我,我……”紧张得卡词了。 看到他那又恼火又紧张的模样,宫静公主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笑过后,安慰说:“我相信你,这都是宫人闲着没事干而去添油加醋弄出来的流言,只能当笑话来听,岂可当真?小北,清者自清,你又何须介意别人怎样说呢?等他们说够了,自然就不会继续说了。” 北绝色听了宫静宫主的话,顿时象觅到寻找已久的知音般的难掩激动,上前一把拉住宫静公主的手,说:“静儿,还是你最好!” 宫静公主抬眼看着他,笑而不语。 近距离看着这一个淡淡的笑容,北绝色的心又一次莫名其妙地跳快了好几拍,四周的声音也在瞬间静了下来,拉着的手,也忘记了放下,就这样一直地拉着,握着。 看着北绝色痴痴呆呆的模样,宫静公主有些担心地摇了摇他的手,问:“小北,你怎么突然呆住不动了?是不是哪里觉得不舒服了?” “没,没有……”回过神来北绝色面对着宫静公主那纯真无邪的关切目光,有些尴尬的连忙把手松开,“我,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只不过,只不过……” 心虚的他吱吱唔唔地解释着,没有觉察有不妥的宫静公主依然用纯真无邪的目光柔柔地看着他。 “啊,对了!”紧张中给他想到了一个转移视线的问题,“静儿,你知道安乐堂是个怎样的地方吗?”那天他虽然脑袋撞到地板上撞得头晕眼花的,但还是能清楚地听到王皇后带着哭腔说的话,听她当时的语气,好象安乐堂不是一个好地方。 宫静公主说:“安乐堂就在棂星门迤北、金鳌玉蝀桥西洋房夹道上。凡是病老或有罪的宫人,都会给遣送到那里的。病、老的宫人去了那里就是等死,那里是不会有大夫给你诊治的,就算命大死不了,在那里呆上一段时间后也会被发放到沅衣局当苦工。小北,你为什么突然问起安乐堂来?” “哦,我,我听其他宫人说起,觉得好奇就随便问一问了。” 听过宫静公主的话,北绝色的眉慢慢地皱了起来,心里开始觉得有些不安。在接下来教授绣花的时候,他显得心不在焉的,最后竟然还被绣花针把指头刺得见血了。 在痛疼中回过神来,一旁的宫静公主惊叫起来:“啊,流血了!” 北绝色把流血的指头按住,站起来说:“小事而已。静儿,我忽然想起有些事要急着去办,明天再来找你,再见!” “那你慢走……”宫静公主还没把话说完,北绝色已经一阵风似的走出去了。望着他那匆匆忙忙地远去的背影,宫静公主不解地摸了摸额头。 匆忙地回到乾清宫,脚还没踏进皇帝寝宫外院的地界就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甚是热闹。北绝色疑惑地走了进去,进去一看,见到手执鞭子腰挂剑的朱翊钧站在院子的中央,苦着脸的张诚小心翼翼地站在他的身后、一个太监抖缩着站在他的跟前;其他太监、侍卫神色各异地站在两侧。气氛看起来有点怪! 一见到北绝色,朱翊钧马上兴奋地朝他用力地挥手:“小北!过来过来!” 北绝色慢慢地走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很恭恭敬敬的态度行。不过,在他跪下前,朱翊钧已经一手把他扶起来,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说:“小北,你来试试!很好玩的!” 那扑脸而来的浓浓酒气让北绝色不由地皱了皱眉,他扫了一眼脸上带着明显醉意的朱翊钧,没有好气地问:“皇上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朱翊钧把手上的鞭子塞到北绝色的手里,冲着那个站在他跟前的太监大声说:“喂!还不把柚子放到你的头顶上?” 那个太监两上颤抖地把一个柚子放到头顶,带着哭腔地说:“皇上,饶了奴才吧!” 朱翊钧瞪了他一眼:“少废话!给朕站直点!”瞪完那太监,他转头笑对着北绝色说:“小北,看到他头上的柚子?很简单,用鞭子把那柚子扫下来就行了,很好玩的!” 听他这样说,北绝色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而,在朱翊钧让太监把柚子顶到头上的时候,慈圣皇太后也正好来到了寝宫的大院外。她只带着一个贴身宫女过来,一路上又示意看到她的宫人、侍卫等不要张声,所以她一直来到皇帝的寝宫门外,大院里所有的人都没有觉察到皇太后的大驾光临。 到了院外的慈圣皇太后听到儿子的话,脸色也沉了一沉,脚步也停了下来。这个爱胡闹的儿子这次又不知道要闹些什么事情出来了!好,就先看看你怎样闹,然后再进去收拾你! 见北绝色握着鞭子不动,朱翊钧笑着说:“小北你不会用鞭子么?不会也没关系!”他把腰间的佩剑拔出,“也可以用剑的。这把剑锋利得很,对准头顶那个柚子砍下去肯定能把柚子砍成两边。” 顶着柚子的那个太监吓得双腿发软,一下跪下来哭着说:“皇上饶命!”那把剑寒光闪闪的,一看就知道是锋利无比,难保砍的时候控制不了力度,顺带把脑袋也砍成两边的。 在院外的慈圣太后双眉皱得紧紧的,脸色更沉了。在先皇还是王子的时候,她本是裕王府里的一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小宫女,从当年的无势小宫女慢慢爬到当今皇太后的她,虽然地位尊贵了,但她对宫人向来都是甚为宽容,也很有人情味,不象其他皇族那样把手下的宫人当成猪狗来对待。以前朱翊钧因醉酒割掉两个近侍宫人的头发,就被看不过眼的她狠狠地训斥过。如今又看到儿子对手下的宫人下手,她就忍不住要进去阻止儿子的胡闹行为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七十二章 小北的说教是认真的 慈圣太后正要走进去,却有人先她一步抢过了朱翊钧手里的剑。 “皇上怎么可以这样玩?!”北绝色生气地瞪了朱翊钧一眼,生气的他没有觉察到抢剑的时候手掌被剑锋划到了。 “小北,你别这么扫兴好不好?朕在上朝的时候已经被那班文武百官罗唆了半天,看奏章也看了半天,合计起来都累了一天啦!回来让你陪朕玩一会,这也有错么?有错么?朕需要应有的福利和待遇,朕更需要正常人该有的娱乐!”朱翊钧的语气是三分的抱怨,三分的不满,六分的撒娇。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就该爱民如子!奴才虽然地位低下,但奴才也是人,也是皇上的子民,皇上不该这样拿自己的子民来玩的!”不吃他这一套的北绝色又开始逮住机会说教了,自从他得知自己目前是没有希望被无良皇帝逐出乾清宫后,他就无时无刻地逮皇帝的错处,说教和数落双管齐下地做一个合格的、有素质、有品德、识大体、晓大义的宫人,争取早日当上最不讨皇帝喜爱、最惹皇帝厌烦的十大杰出宫人之一。为了让说教的内容更丰富更精彩,他最近还很勤快地翻阅历代名臣、忠臣、腐儒等人的著作,还观摩了“魏征传”、“精忠岳飞传”、“海瑞斗严嵩”、“包青天”等话本小说,从中学习那一片忧国忧民、忠心效君、明辨是非的铁血丹心。虽然,他并没有完全看明白,但,会抄袭几句当中的对白来应对应对就行了。 被数落了几句,觉得无趣的朱翊钧扁了扁嘴,说:“好啦好啦,不玩就不玩!”他看了一眼北绝色那气鼓鼓的脸,笑容又爬了上来,“不玩劈柚子,但小北你要陪我喝酒!” 北绝色鄙视地扫了朱翊钧一眼,继续说教大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要时刻心怀天下,爱民若子,这才是一个明君该做的事情!而皇上却贪杯中之物,只顾着自己享乐胡闹,不顾天下百姓江山社稷!皇上如何对得起对你寄以重望的百姓?如何对得起辛辛苦苦地打下江山的祖先?皇上可觉得惭愧?”瞧这借鉴回来的对白说得多溜转,这都是被名臣、忠臣、腐儒们的铮铮铁骨快速熏陶出来的结果啊! 围在四周的太监、侍卫们都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北绝色。勇气,真够勇气!这种敢于直怼皇上不怕死的勇气,值得大家好好学习。 “对,你说得没错,很对,朕会好好反省的了。”朱翊钧被训得只剩陪着笑脸哼哼哈哈的份。自从美人儿上回玩失踪回来后,就经常动不动对他说教,那罗唆程度完全比得上朝中那班死不断气的烦人老臣子。不过,看美人板着脸来认真说教也是一赏心悦目的事情,所以,他接受! 从没见过皇上挨训后还会笑得这么愉快的。此等历史上首次出现的奇观令边上围观的太监和侍卫们,惊讶得下巴齐齐往下掉。 朱翊钧扫了在场其他人一眼,原本笑着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把手一挥,态度非常不好地高声说:“看什么看?还不全给朕滚下去?!” 众人吓得赶忙把下巴收回去,快快地撤退到各个能藏身起来不让皇帝看到的角落里去。原来,要把不怕死的勇气大无畏地表现出来,还得先有“得宠”这个重要基础!躲在暗处的各人心里,在同一时间内或多或少地升起了羡慕嫉妒恨等复杂的情绪。 院外跟着慈圣皇太后的中年宫女小声地说:“看来这个叫小北的小太监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脸上露出满意笑容的慈圣皇太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声说:“我们走。” 走出了乾清宫,慈圣皇太后吩咐身后的宫女:“哀家不想再听到宫里有和那小太监有关的乱七八糟流言。” 那中年宫女发出会意的微笑,说:“奴婢明白。” 之前是怕儿子身边又再出现象孙海和客用那样的媚惑献宠的奸险小人,现在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慈圣皇太后本来就对长得象故人之女、还绣得一手好字的北绝色有些好感,经过今日的乾清宫一行,心里就更喜欢那个敢于站出来批评皇上错误的小太监了。 不知道皇太后来过的朱翊钧陪着笑脸,打算把被北绝色握在手里的剑拿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他的手在流血。朱翊钧紧张得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剑扔到地上去,再把他拖进屋里翻金创药之类能止血的东西。 在朱翊钧小心翼翼地在北绝色的伤口上撒金创药的时候,北绝色想起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皇上,奴才有一事相求。”北绝色忍着手掌上传来的刺痛,望向朱翊钧。 “哦?”朱翊钧停住了手,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从来没有开口向他求过什么的北绝色,“什么事?” “奴才想求皇上赦免皇后手下的那几个人,把他们从安乐堂里放回来。” “理由?” “理由?因为,因为……”北绝色皱了皱眉,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一个好的理由来。 看着他那为难的模样,朱翊钧故意说:“没有适当的理由就要朕放人,你有没有听说过‘君无戏言’?这头把他们送过去,那头又说把他们放出来,这岂不是让朕显得象个言而无信的反复之人?” 北绝色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他怔了好一会,象是下定决心地说:“既然是这样,那,那……事情因奴才而起,那请皇上也把奴才遣到安乐堂去吧!” 朱翊钧一怔,然后低头不言,只是将干净的布带一圈一圈地缠住北绝色手上的伤口。见惯他嬉皮笑脸却没见过他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的,北绝色心里不禁觉得有些许的不安,但又不知道这种气氛下该说什么才好。 在沉默中把伤口包扎好了,朱翊钧也把头抬起来了,脸上挂起一丝笑容说:“要我答应你的要求也行,不过……” 他故意拖长声音不说下文,北绝色着急地问:“不过什么?”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七十三章 最合适的炮灰人选 “不过……”朱翊钧说话的同时很顺便地摸摸人家的小手,脸上那坏坏的笑容揭露出他邪恶的本性,“小北你要以身相……” “无聊!不答应就算!”不等他把话说完,北绝色就生气地把手抽回来,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外走。 这一次,朱翊钧没有死缠不放,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去。待他走远后,朱翊钧才收回目光,朝门外喊了一声:“张诚!” 张诚快步走进来,不等他行礼,朱翊钧就说:“去,把那天遣到安乐堂里的那几个人送回皇后处去。” “是!” “慢着!”朱翊钧想了想又喊住要出去的张诚,“要让皇后知道,这次是小北为他们求的情,朕才网开一面。” “奴才明白。” 在张诚领旨离去的时候,寝宫某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影悄然离去。 过了不久,在王宫一个僻静的小花园中的一座假山后,传出“啪”的一下清脆声响,一个银色的面具掉到了地上。 之后,一把冷中带恨的女声说:“这就是你的借刀杀人之法?费尽心思挑拨了这么多事,最后那个碍眼的小太监不但安然无恙没有被送出宫,甚至现在连太后都对他生产好感。还以为你这‘借刀杀人’的本领有多高,结果杀不了人不用说,还助人为乐了!你借的这把刀,还真是借得好哇!” 一只有着修长手指的手轻轻地拾起地上的面具,一把魔魅的声音同时说:“丫头别生气,这次的计划不成功是那小太监的运气太好……” “算了!那小太监的事不用你管,我自己去解决!” “丫头,你何必一定要亲自动手呢?再给我点日子,我一定能把他送走的。” 沉默了好一会,那女子又在开口说:“好。不过,我要看到他死!” “丫头,他现在身边总是有人跟着,贸贸然下手杀他的,恐怕会……” “不必多说!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让我来!” “……” 盈盈的身影一阵风似的远去,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幽香。男子把面具重新戴上,无奈地叹息:“丫头,为何你一定要这样执着呢?” 自从那天朱翊钧要玩劈柚子被北绝色训了一顿后,他这两天竟然出乎意料地没有再弄些什么新花样来。难得皇帝这么自觉地不做无聊的事情,在这两天里,时刻要提高警觉来提防奸计却啥事都没发生,这样的风平浪静反而令北绝色觉得有点不习惯了。 不过,到了第三天…… 北绝色还在教宫静公主绣花的时候,乾清宫里的一个近伺太监匆匆忙忙地跑来要他马上回去。不等他多问,那个跑得气喘、急得满头是汗的太监已二话不说的拖着他往乾清宫跑。 在往乾清宫跑的路上,从近伺太监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北绝色大概知道了是皇帝今天上完朝回来后,不知道为什么在大发脾气,现正在寝宫里抓狂地摔东西、找人来揍。 直跑回到皇帝的寝宫门前,见到大门前站着一圈鬼鬼祟祟地从门缝往屋里探头探脑偷窥的太监和侍卫,屋里“呯砰”地响成一片,还听到张诚在惶恐地不断说“皇上息怒”。 北绝色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发生什么事,一众围在门外的人看到他都象松了一口气的,没有任何废话,大家齐心协力地一把拉开门把他推进了屋里去。在众人的心目中,北绝色是乾清宫里最受皇上宠爱的人,所谓受君之恩,替君分忧,在皇上大发雷霆的时候,把他扔进去当送死的炮灰是最合适不过了! 炮灰北绝色没有弄清发生什么事就已站到了寝宫里面,外头那班生怕他搞不定皇上会殃及池鱼的群众,把他推进去后就马上把门关上了,完全断绝了他的退路。 抬眼望去,见地上乱成一团,朱翊钧一副气得想杀人的模样,把厅里能扔的、能摔的,一一砸到地上,还一边砸一边叫嚷嚷的:“气死朕了!岂有此理!” 张诚缩到一个不会被轻易砸中的角落,徒劳地劝说:“皇上请息怒,息怒啊。” 抓狂的朱翊钧完全听不进张诚那无力的劝说,也没有留意到北绝色走了进来,他拿起一张小几上的花瓶,用力的往前扔。 那花瓶直线飞过来,北绝色一个闪身一手捞住那花瓶。他把花瓶提在手上,无视朱翊钧身上散出来的那些冲天怒火,很直接地用特意提高的声音问:“皇上,今天不玩劈柚子,转换口味玩砸花瓶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狂怒状态中的朱翊钧暂停破坏动作,抬头向他看过来。 北绝色平静地迎上朱翊钧那还带着怒意的目光,心里在盘算着在这种情形下,该借鉴哪位名臣的对白来对皇帝说教。 朱翊钧和北绝色相互对视了好一会,在北绝色终于想好该引用哪位先贤的对白时,朱翊钧却猛地扔下手里的盒子,快步走过来拉过他的手,说:“小北,陪朕出去走走!” 不容他拒绝,朱翊钧已经拉着他大步往外走。 刚走到乾清宫的院子,正好碰上前来探望皇上的洛贵人。洛贵人满心欢喜地上前行礼:“臣妾见过……” “朕今天没空,洛贵人先回去吧。”不等她把礼行完,心情不好的朱翊钧很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拉着北绝色径直从她面前走过。 在洛贵人的身边走过的时候,北绝色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神色尴尬的她点了点头算是行礼,然后把手里拿着的花瓶塞给跟在她身后的小茉莉,匆匆地说:“小茉莉,麻烦你帮我拿着。” 洛贵人看着朱翊钧拉紧北绝色的手从她身边走过,然后走远;在这个过程中,在她心里好比神一样的皇帝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她一下。洛贵人望着两人成双远去的背影,心,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股如涓涓细流的淡淡醋意涌上来,渐渐涌成奔腾的江河。她握紧双拳,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对小茉莉说:“我们回去。”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七十四章 皇上,鄙视你! 朱翊钧疾步如飞地往前走,被拖得跌跌撞撞地北绝色在他身后问:“皇上究竟要去哪?” 朱翊钧没有答话,他一直走到乾清宫的大门,突然停住了脚步,没防备的北绝色收不住脚步撞到他的背上。北绝色摸着撞痛了的鼻子不满地瞪着眼前的那个背影,却看到朱翊钧随意地指了指跪在两边的其中一个太监,说: “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有帽子也拿来!” 那个被点名的太监怔了一下,还是乖乖地把身上的太监袍脱下来,连着摘下的帽子恭恭恭敬敬地递上前。朱翊钧一手扯过太监袍和帽,又拉着北绝色继续疾步如飞地冲出了乾清宫。 离开乾清宫没多远,朱翊钧躲到一棵树后换上太监袍,脱下头上的双龙冠,用那件特意翻过来、底面朝外的龙袍包了起来提到手上。朱翊钧扶了扶头上的帽,脸上露出狡诈的笑容说:“小北,我们喝酒去!” “嗯?”还没有时间来消化皇帝的话,又被拖着往前冲了。 在朱翊钧的带领下七拐八转的,在转到晕头转向前来到了一个还没走近就闻到浓浓酒味的院子。朱翊钧朝北绝色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不走正门,放轻脚步地转到院子的后面去。 院子的后面有一条很窄的小巷,巷里还堆放着不少瓶瓶罐罐之类的杂物。朱翊钧侧身往里挤,挤到尽头踩着层层叠上的酒坛和杂物往上爬,爬到能够得到墙头的高度后向北绝色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来。 小心翼翼地翻过那堵墙爬进院子里,北绝色发现那里面有很多大小不同形状的酒坛,还有摆放了很多个竹架,每个竹架上放着的竹筛里还装着些白白的、散发着酸味的东西。 朱翊钧带着北绝色鬼鬼祟祟地躲开院里走动着的若干个人,潜进了一个充满了浓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的酒香的房子里。那房里整整齐齐地排着很多行的大木架,每个木架每一层都放着许许多多用红纸封了口的酒坛,酒坛的身上还贴着写了酒名的红纸。朱翊钧熟门熟路地在木架之间走动,最后选了一坛桂花酒抱在怀里。 拿了酒后,两人再次放轻手脚顺着原路回到刚才翻进来的那堵墙下。朱翊钧把酒坛递给北绝色,说:“小北,你先过去。” 北绝色抱着那坛酒刚翻上墙头,回头往后望,还以为朱翊钧也跟着爬上来,却见到他还站在院里,还拿起一个空酒坛用力地往地上一砸,弄出很大的声响后大声嚷:“有人偷酒了!来人!快来捉贼啊!” 墙头上的北绝色被他这一举动吓得差掉要摔下来。朱翊钧冲他一笑,快身翻上墙,这时候院里其他听到响动和喊声的人已经往这边跑过来了。 看到墙头上有两个人影在动,首先跑过来的那几个太监马上尖叫起来:“偷酒贼在那边!” 坏笑着的朱翊钧一把拉住还楞着没有反应过来的北绝色,动作敏捷地从墙头上跳下来,然后挤出窄巷拔腿就跑! 身后的院子顿时象炸开了的油锅似的乱成了一团,一班人追出来大叫大嚷的:“追!别让那两个偷酒贼跑了!” 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又一次沦为偷酒贼同党的北绝色,一边跑一边愤怒地朝朱翊钧大叫:“放着好好的酒不喝,为什么偏要来偷?”身为皇帝的,总不至于要偷才能喝上酒吧? 朱翊钧用“你白痴啊”的目光扫了北绝色一眼,然后用肯定的语气说:“偷来的酒比送来的酒好喝许多,真的!” 北绝色有些抓狂了:“偷酒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故意喊人来捉自己!哪有人象你这样当贼的?!” 朱翊钧回过头来,笑得甚为灿烂地说:“光明磊落地偷,增加游戏过程的难度,这才好玩啊!小北,别抱怨了,看,那班人快追上来啦,你还是省点气力跑快点吧!哈哈哈!” 原来是把偷酒当成游戏来玩了…… 看着这个笑得无比愉快、有着恶俗趣味的皇帝,北绝色彻底地无言了,无言过后,他发自真心地用很诚恳的态度冲朱翊钧的背影低吼一声:“皇上,鄙视你!” 沦为偷酒小贼的北绝色被朱翊钧拖往前跑,被后面那班人的叫喊弄得心情紧张的他不知道自己跑向何方,也没有留意四周的环境,只知道跑着跑着身后的叫喊声渐渐地没有了;然后,继续往前跑了不久朱翊钧停住脚步说了句“安全了”后松开他的手。 跑到气喘的北绝色抬起头来,发现眼前那座两层高的四角雅致小亭和周围的景色甚是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在他还在回想什么时候到过这个地方的时候,朱翊钧又再拉过他的手,拖着他往亭子里走,说:“小北,我们上去喝酒!” 走上亭子的顶层,看到那张铺着厚厚锦色暖被、大得夸张的富贵软塌,北绝色终于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他忍不住白了朱翊钧一眼,用没有半点掩饰的鄙视语气问:“难道每次偷了酒皇上都拿到这里来销赃?” 朱翊钧象是没有听出他鄙视的语气,笑着坐到软塌上拿过他手里的酒坛,拍开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然后挤眉弄眼地说:“这里是朕的秘密基地,只带过皇弟和你来过这里,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哦!”他把手伸向北绝色,“来,坐下来陪朕喝酒!” 见朱翊钧又现出那副嬉皮笑脸的色狼样,北绝色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有些不悦地说:“皇上,酒不单能伤身还会乱人心智,少喝为妙。” “小北你越来越象朝里那班老头子了。”朱翊钧皱了皱眉放下酒坛,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直视着北绝色,“小北,在你的心目中朕是一个怎样的人?说真话,不要说假话来敷衍朕。” 北绝色怔了一怔,想了片刻后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无良、好色、贪玩,是一个净想些馊主意、爱胡闹的小孩。”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七十五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小孩?”朱翊钧的神色黯然下来,“连你都这样看朕,难怪无论朕提出怎样的建议,朝中的那班老头子都有千万个理由来反驳朕!在他们的心目中,朕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皇帝,天之骄子,真是可笑,一个什么都由不到自己做主的人,也叫皇帝吗?” 朱翊钧忽然大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北绝色觉得他的笑声里带着无奈和伤感。 “皇上……” “小北!”朱翊钧止住了笑声,“你说朕象一个皇帝吗?外有张元辅一手为朕打理朝政,内有母后主持后宫大局;朕要做的就是接受他们安排好的一切,接受他们安排好的政事,接受他们认为是最适合朕的皇后、妃嫔。只要他们认为是好的、对的,朕的无论多么不愿意都要去接受!小北,你可会明白朕的感受?” 不等北绝色回答,朱翊钧摇了摇头说:“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 朝堂上的那些事,后宫中的那些弯弯道道,北绝色的确也不明白。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话才好的他,只好站在一边看着朱翊钧拼命地灌闷酒。 一坛酒很快就见底了。 朱翊钧把空酒坛往亭外一扔,大喊一声:“痛快!小北,我们再去偷多几坛酒来喝!”喝得涨红了脸的他站起来就要往楼梯走去,但走了两步却脚步不稳的往后摔。 北绝色连忙伸手去扶他,在惯性作用下自己也被拉得往后倒。幸好身后就是那一床的大得离谱的软塌,两人才避免直摔到地上的命运。 倒在软塌上的朱翊钧醉眼朦胧的看着北绝色那张近在眼前的脸,忽然出双手捧住他的脸,笑着说:“小北,你真美!” 北绝色拍开他的手,站起来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皇上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说罢,转身就走。 朱翊钧一下子从软塌上跳起来,扯住了他的衣袖用力地把他拉回来,紧紧地拥到怀里说:“别走!不要离开朕!” “放手……” 不等北绝色把话喊完,嘴就被堵住了。在他反应过来前,浓浓的桂花酒香已从唇上蔓延至舌尖,惊觉过来的他想退缩,想挣扎,但朱翊钧一只手拦腰抱紧他的身子,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头,让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朱翊钧肆意地索取他的吻,霸道地在他的唇上、口腔里留下桂花酒的味道。 那强要来的吻让朱翊钧更加醉得无法自拔,仅仅余的理智被酒精渐渐地燃尽,怀中人那柔软的唇更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索取更多。他不顾一切地把北绝色压到软塌上,动作粗鲁地要扯掉开那一身碍事的衣裳。 北绝色大惊下奋起反抗,坚决与朱翊钧借酒行凶这种卑鄙行径抗争到底。一攻一守,纠缠不休,战况激烈,北绝色揍黑了朱翊钧一只眼睛、在他的脸上留下几条爪痕后才好不容易摆脱了他的钳制,从软塌上跳下来;但还没有来得及跑开,朱翊钧已动作迅速地从后面扑上来扯住了他的腰带,又一次把他拖回来。 凉亭旁的一棵树上藏着的面具男冷眼注视着亭里两人的举动。他一路跟踪两人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也一直在找理由说服自己心狠手辣地出手杀掉那个和自己无仇无怨的小太监,但却总是下不了决心出手。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本来有很多个机会下手杀掉北绝色,他却只是藏着树上静观北绝色的举动,一再等待下一个更好的下手机会。 亭里的两人又开始新的一轮攻守战,朱翊钧虽然又挨上了几拳,但北绝色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腰带已经被扯掉,衣服上的扣子也在混乱中被扯开了几颗,头上的帽子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零乱的黑发有好几缕散落在那裸露着、起伏不定的胸膛上。 喝醉了的朱翊钧力气明显要比平时大,而且越战越勇,争持了几个回合后,北绝色一个不留神又一次被他压倒在软塌上,连双手都被腰带缠住绑到了亭柱上。朱翊钧以胜利者的姿势跪到他的身上,轻易地退去了他的上衣。 “走开!再乱碰我对你不客气!”北绝色气急败坏地大叫。 朱翊钧毫不在意地笑着说:“朕倒想看看你怎样个不客气法。”他俯下身去,在北绝色的耳边挑衅似的轻声说:“有本事你咬我呀!” 气红了眼的北绝色真的猛地抬头往朱翊钧的肩膀咬去,但朱翊钧一下子往后一缩让他扑了个空。双手被绑住没有办法再往前半分,看得见咬不着,北绝色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破口大骂的份:“你这个不要脸的死变态有本事就放了我!用这种阴险手段算什么英雄……” 不让他有机会把话骂完,朱翊钧俯下身来吻住了他的嘴,然后,不理会他的叫喊和徒劳的挣扎,顺下巴、脖子细细地吻下去;同时,双手也没有闲着的到处乱摸,再然后,摸到某个位置的时候,本来已经陷入激情状态的朱翊钧一下僵住了。 虽然是隔着裤子,但他确定,那个地方摸上去和其他太监很不一样! 抬头,见脸色一变再变的北绝色正用想杀人一样的凶狠目光盯着自己,那种凶狠劲,让朱翊钧不由地打了个冷颤,酒也醒了几分。他有些不太相信地问:“小北,你,你不是真的太监?” 他的手还停留在那个位置没有移开,气急的北绝色怒吼起来:“把你的臭手缩开!” 朱翊钧毫无自觉地继续问:“你究竟是不是真太监嘛?你不回答的,朕就亲自动手检查了。”说完,还真的伸手去扯人家的裤子。 气愤已久、激动不已的北绝色,终于忍无可忍地喷出一大口的血,直把朱翊钧喷了个狗血淋头的。 被喷了一脸血的朱翊钧怔了好一会,见北绝色又吐了一口血他才回过神来,慌张地从北绝色的身上跳下来,急急地说:“朕,朕去找御医!” 北绝色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不用!不想我死,放了我!” “是!” 被那刺眼的鲜红颜色弄得慌了神的朱翊钧乖乖地上前为北绝色松绑,然后乖乖地站到一边去。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七十六章 面具男VS小北 北绝色拿过被扔到一边的衣服,从袖里摸出几根针往自己的身上刺去,在旁站着的朱翊钧看得直皱眉的,那表情活象是把针刺到他身上似的。过了好一会,见北绝色刺完最后的一针,把针一一收回衣袖里去了,朱翊钧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问:“这样就行了?不用叫御医来诊治?” 他一靠近,北绝色吓得连忙往后缩,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用如临大敌般的戒备目光死盯着他。 见北绝色一副避瘟疫似的模样,又怕刺激得他再次无端的喷血,朱翊钧只得自动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其实是很正人君子的。 北绝色捉过衣服和腰带,一言不发地跳下软塌退到靠近楼梯的位置,他一边用警惕地目光死盯着朱翊钧,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穿好,再把腰带用力地打了个死结;干脆利落地把所有动作完成后,他转身就往楼下飞快地跑,快得象后面有恶鬼在追赶似的。 虽然想到他会跑掉,但还真的想不到他会跑得这么快,这次的速度绝对是比以往的要快上几倍,等到朱翊钧追到亭子下面的时候,人已经跑远了。看着北绝色象离弦之箭那样冲出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他无可避免的郁闷得蹲到地上念叨着画圈圈:“被讨厌了,被讨厌了……” 在朱翊钧画第一个圈圈的时候,树上藏着的那个面具男悄悄地离开了。 画第二个圈圈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兴高采烈地大喊:“皇兄,你真的在这里!” 抬头一看,是潞王朱翊镠,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容貌和气质都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绝佳的佩剑侍卫。 朱翊钧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皇弟,还没来得及提问,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的朱翊镠已经扑上来,紧张地晃着他问:“皇兄,你受伤了?!” 朱翊钧一下没反应过来地问:“受伤?哪里?” “这里!”朱翊镠指着他的脸,“一脸都是血迹!” “哦,这个吗?”明白过来朱翊钧举袖擦了擦,有些沮丧,“不是我的血,是被别人喷的。唔,对了,皇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朱翊镠摇头摆尾地扑到皇兄的怀里,得意洋洋地说:“皇兄,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很好看的侍卫,他不但长得好看,舞剑也舞得特别的好看!还有还有,他还能一下子跳到屋顶上,更能在树上飞来飞去的,身手比那只臭疯猫好多了!” 哦,明白,是来显摆自己的新玩具的。 朱翊钧摸了摸说得水花四射的皇弟的头,正想说话,那个一直站在朱翊镠身后既不说话也不行礼的侍卫忽然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说:“安静!” 朱翊镠不解地问:“怎么了?” 那个侍卫神色严肃地说:“我听到拔剑的声音。”他朝一个方向望过去,“好象是从那边传来的。” 他望着的那个方向,正是北绝色跑去的方向。 在远离凉亭的一处静幽之地。 北绝色跑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自己找不到正确的出路,在他举目四望找路的时候,一个戴着古怪银色面具的黑衣男人从天而降立在他的跟前。 那男人身上穿的不是宫人的服饰,也不是官服,更不是皇族服饰,无端出现这样一个人,北绝色不禁疑惑地问:“请问你是……” 不等他说完,面具男“嗖”的一声拔剑出鞘,用剑尖指着北绝色说:“我是来要你的命的人!” 出于本能反应,北绝色惊得连忙转身就想跑。但他刚转过身去,面具男已象鬼魅般立在他的跟前,剑尖指在离他咽喉三寸外的地方。 面具男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你是跑不了的。” 北绝色惶恐地看着他,问:“你究竟是谁?” 面具男不再说话,手腕一抖,剑尖朝北绝色的咽喉刺过去。在这危急的关头,北绝色把头一偏,快速地退后几步,同时甩出袖里的针刺向面具男。 根本连回避的动作都不需要去做,面具男只是潇洒地把剑一抬就打落了所有的针;不等北绝色再作进一步的抵抗,面具男伸腿横扫,轻易地把北绝色扫倒在地上。举起剑要往北绝色的心脏刺下去,刚好对上了他那双满是恐惧的眼睛。 面具男不由地怔了一怔,那双相似的眼,那一样的容颜,令他的脑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了她的影子。 “秋大哥,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我不信!为什么?” 那悲伤哀痛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如泣如诉。面具男迟疑了片刻,手中的剑还是刺下去了。 那心存迟疑的这一剑刺下的时候并不干脆利落,北绝色反应很快地滚到一边避过夺命的一剑,虽然躲避及时没有被刺中要害,但手臂还是被剑锋划到了。那剑很锋利,只是被挨边地划过,血却是止不住地从伤口里涌出,衣袖很快就被血染红了一片。 面具男看着捂住伤口害怕地往后缩的北绝色,又一次把剑举起来,一步一步地逼近。眼前这个人,不是当年的她!况且,当年可以忍心下手杀她,如今杀一个和她无关的人又何妨?为了丫头,他可以背天叛地! 北绝色拼命地往后缩,直到后背撞上了一棵树无路可退。死亡在逼近,他除了害怕,除了颤抖,已经想不出来什么逃生的办法,只能看着面具男那握着那把还滴着他的血的剑逼近。面具男的动作并不慢,但在处于生死边缘的北绝色的眼里看来,四周的一切在瞬间都变成了慢动作。他看到那把带血的剑慢慢地举起,伴随着刺眼的寒光划出优美的弧度朝自己的咽喉刺来,脖子上的肌肤已感受到金属那种特有的冰冷,剑锋上的血腥味也扑鼻而来,这一次象是已经在劫难逃了! 面具男志在必得的一剑,却被一颗突然飞出来的小石头打偏了。 一道寒光紧随在小石头的后面,直向面具男的脸射来,面具男连忙提剑往前一挡,快速后退几步,避过那一道寒光。抬眼望去,见眼前多了一个侍卫打扮的年轻持剑男子。那个脸色阴沉、眼冒杀气的持剑侍卫二话不说,把剑一抖直向面具男攻击过去,他那有如行云流水一样的剑招快、狠、准,每一招都干脆利落地攻向对方的要害。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七十七章 大师兄型英帅靓正 面具男沉着迎战,用一套古怪的剑法和身法来一一避过持剑侍卫的凌厉的攻势,但交锋几个回合后并没有占到丝毫的上风。半路杀出个武功不是一般高的人物,再继续这样纠缠下去,不但没办法杀掉那个小太监,说不定还会惊动更多的人。面具男思及到这一点,剑势忽变,化守为攻朝持剑侍卫的咽喉刺过去。 在持剑侍卫回剑抵挡的时候,面具男却把剑一收,人顺势退后到几米外,身形一闪跃到树上飞身离去。 持剑侍卫也不去追赶,他看了一眼面具男逃去的方向,收剑回鞘后连忙回身去查看跌坐在树下的北绝色的情形。 北绝色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血从他的指缝渗出来,手上和衣袖已经染满了鲜血。脸色苍白的他呆望着朝他走来的持剑侍卫,眼里流露出的是强烈的惊讶。直到那侍卫蹲到他的跟前,出手点了他身上几处止血的穴道,他才回过神来用极不相信、很不肯定的语气轻声问:“大师兄?” “没错。”东无敌很干脆利落地回答北绝色的疑问。见小师弟看到他没有久别重逢该有的惊喜,反而露出象是看到陌生人那样的迷惑表情,这种重逢的场面让他象吞下了好几只苍蝇那样不爽。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卷起北绝色的衣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把瓶里的白色粉末撒到伤口上,再掏出一条干净的白色手帕把上了药的伤口包扎起来。 那火辣的刺痛感让北绝色忍不住皱了皱眉,让东无敌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自从小师弟不声不响地偷跑了后,他在脑里不断地想象了许多个再遇后的画面,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再次相遇,竟然看到小师弟差点就被杀。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他和小师弟从此就要天人永隔了。想到这一点,他在包扎伤口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弄得北绝色忍不住痛叫起来。 东无敌回过神来,连忙放轻力度,若无其事地说:“忍一下,很快就行了。你是什么时候招惹上刚才那个人的?”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东无敌直视着北绝色,问:“你真的不认识他?” 被大师兄那锐利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北绝色把目光偏了偏说:“真的。对了,大师兄,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找你。”把伤口包扎好的东无敌收回药瓶,一把将北绝色抱起来,“好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北绝色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回去哪里?” 东无敌看他一眼,说:“从哪里跑出来的,就回哪里。” “你的意思是,离开王宫?”北绝色明白过来了。 “是。” “不!我不要离开王宫!”北绝色冲口而出的朝东无敌大喊。 想不到他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东无敌倒是怔住了。 北绝色想趁机从大师兄的怀抱里跳出来,东无敌反应很快地拽紧他,没有商量余地地说:“不行,这个地方并不是你该来的,我一定要带你走。” 东无敌开始往前走,北绝色急了起来。当他听到大师兄要带他离开王宫后,他的心里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静儿,离开王宫就意味着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到静儿,再也不能看到她的笑容。他还没有教会静儿百种花的绣法,也还没有实践自己的诺言带她到山里去玩,他不想对静儿食言,更不想她失望,所以,他不能就这样离开王宫! 北绝色费力地要挣脱大师兄的束缚,但他那点程度的挣扎起不了任何的效果,眼见大师兄越走越快,没有办法阻止的他心越来越急,导致体内那股才平复下去不久的怪气又再往上涌,涌至他的胸口再往各个地方乱窜,憋得难受,最终又一次吐血了。 见到北绝色这个模样,东无敌赶紧停住脚步,把他放到地上。还没来得及转过他的身体为他输真气,又见他连吐出了几大口的血。东无敌的脸色一变,连忙扶住他转过他的身体,双掌按到他的背后输送真气。 在东无敌为北绝色输真气治疗的时候,有两把声音在不远处传过来。 “皇兄,我看到他是往这个方向飞了过来的。” “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真是过分,竟然撇下我们独自一个人飞跑了!” “咦?皇兄,那边好象有人!” 朱翊钧和朱翊镠兄弟俩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当他们看到东无敌和北绝色在一起、北绝色一身血迹的时候,两人同时定住了脚步。! 朱翊钧很快反应过来,着急地冲着东无敌大叫起来:“你对小北做了什么?!朕命令你马上放了他!” 他快步地冲上前,在距离两人还有两米的距离时,东无敌开口冷冷地说:“不想害死他的,走开!” 朱翊钧怔了怔,停住了脚步。他往北绝色望去,见他脸色苍白,身上好些地方染着血。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迟疑了片刻,决定相信那个古怪侍卫的话,往后退了几步和朱翊镠站到一边静观其变。 朱翊钧和朱翊镠两人站到一边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直到见到东无敌收回双掌,让看起来软弱无力、连话好象都没力气说出来的北绝色靠在自己的身上,朱翊钧才鼓起勇气走出两步上前试探着问:“小北他怎样了?” 东无敌说:“已无大碍。”说完,他一把抱起了北绝色。 朱翊钧马上大叫起来:“喂!你要干什么!” 东无敌看都不往他看一眼,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带他回去休息。” 朱翊钧抓狂地大叫大嚷:“小北是不能让人乱抱的!你这可恶的奴才,朕命令你把他放下来!” 东无敌不发一言,居高临下地冷扫了朱翊钧一眼。那种象是直刺进别人心脏、万尺寒冰般的目光,再配合上他那比普通人要出色许多的高大且壮实的块头,很有镇慑小朋友的效果。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七十八章 不是吧?你们是师兄弟? 朱翊钧小朋友面对这位无论去到哪里都是这么强悍、气场强大非一般人可以抵挡、还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东无敌大哥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气焰也顿时矮了一大截。他咽了咽口水,费劲地挤出一丝笑容,用商量的口吻小声地问:“请问,这位侍卫大哥,你可以不用抱的吗?其实把小北背回去也行的……” “罗唆!”不等朱小朋友把话说完,东无敌大哥哥又是一记冷眼扫过来。他的这一句冷眼,顺带把站在皇兄身边的朱翊镠小朋友也吓得往后缩了一步。 “英,英雄,您随意。”朱翊钧勉强端着皇帝的威严,僵硬地扯开一丝比哭更难看的笑。 缩在他身后的朱翊镠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地说:“皇兄,这位侍卫哥哥看起来好可怕。” 朱翊钧回过头小声地抱怨:“他是你带来的。” 在两位朱小朋友缩在一边相互抱怨的时候,北绝色抬头望向东无敌,无力地说:“大师兄,不要带我离开王宫。” 东无敌看着北绝色那哀求的目光,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虽然是想马上把小师弟带离王宫,他也没有忘记师父临死前的千叮万嘱,但刚才北绝色那过激的反应让他的心中有所顾虑,和小师弟相处了一段日子,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吐血吐得这么严重的,如果继续硬要带他离开王宫只怕会弄出意外来。等查探出他不想离开王宫的理由后,再想办法把他带走吧。师父,对不起了。 心情有些不爽的东无敌不耐烦地瞪了瞪两位朱小朋友,说:“你们来带路。”王宫这鬼地方大得过分,他才混进来几天,还没弄清小师弟住在哪个角落。 朱翊钧和朱翊镠推搡了几下,最后朱翊钧拿出长兄该有的气势,稍微站出半步,笑得很勉强有些闪缩地说:“这位大哥,这边走。” 在朱翊钧的领路下,很快把北绝色送回到那“太骨精”专属单间套房里去。而在他们前脚刚踏进屋里,被遣派去找御医的朱翊镠后脚就跟进来了。 那位须发皆白的御医还没把脚踏进门来,心急如焚的朱翊钧已一把揪起老御医的衣领,把他连拖带扯地推到了床前,说:“给朕好好的诊治!如有怠慢,杀无赦!” 老御医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低垂着头诚惶诚恐地说:“是,是,奴才定必竭尽所能……” “废话少说!”朱翊钧一把揪起他,很不耐烦地一眼瞪过去,“还不快诊治!” “是,是!” 老御医挽起衣袖,小心翼翼地开始为北绝色把脉。 在御医诊治的时候,朱翊钧往脸无表情地站在床边的东无敌偷眼望去,偷望了好几眼后,他咽了一下口水,鼓起勇气问: “这位侍卫大哥,小北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见东无敌的冷眼往自己扫来,朱翊钧连忙堆起笑容补充一句:“不想说也没关系。” 东无敌收回冷目光,换上温和的目光望向北绝色,说:“有人要杀他。” “有人要杀小北?”朱翊钧反应很大地跳起来,“是谁?是谁这么大胆?!” 东无敌说:“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他看着朱翊钧,“皇上可曾在宫中见过这么样的一个人?” 朱翊钧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后摇了摇头:“没有。” 东无敌问北绝色:“师弟,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有没有察觉有人跟踪你?” 北绝色摇了摇头。 朱翊钧看了看站着不动不说话都能让人觉得他杀气四射的东无敌,又看了看无论那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只无能小绵羊的北绝色,过了片刻,才指着两人惊叫起来:“什么?师弟?小北,你和这位彪悍的侍卫大哥是,是师兄弟?!” 不等北绝色回答,脸瘫的东无敌大哥哥又向朱翊钧小朋友扔过一记白眼,淡定又从容地说:“没错。” 不是吧?一个绝对是美人,一个明显是野兽,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竟然是有师兄弟关系的? 朱翊钧目瞪口呆地盯着这对师兄弟,许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东无敌对北绝色说:“师弟,那个要杀你的人说不定还会找机会下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这个主意不错。”回过神来的朱翊钧连忙点头表示同意。虽然直觉高诉他这位可怕的侍卫哥哥将会是个强劲的情敌,但是为了小北的安危着想,目前最好的安排好象就是这样。顶多,从今天起在小北的身边多放几个侍卫、随从太监之类的来监视他好了。 东无敌又说:“如果我们两人的师兄弟关系被其他人知道了,或许会打草惊蛇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朱翊镠反应很快地说:“皇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过。” 朱翊钧看了看在忙着为北绝色治疗的御医,老头反应也很快地说:“老奴年纪大了有些耳背,还有点健忘。皇上,刚才有人在说话吗?” “很好!”朱翊钧点了点头,“镠弟,把你的侍卫要过来没问题吧?” “没问题!”朱翊镠答应得很爽快。见识过这位大哥哥的可怕眼神后,他真的没有勇气再把这个强悍的侍卫留在自己的身边了。 朱翊钧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北绝色,忽然象想到什么似的。他朝朱翊镠使了个眼色,朱翊镠会意地跟着他走到门外。确定院里没有其他人,东无敌也还在屋里没动过半步,朱翊钧才压低声音说:“镠弟,你说这事会不会和皇后有关?” 朱翊镠不解地问:“为什么?”旋即他反应过来,“对了,皇后嫂嫂的父亲是锦衣卫指挥使。但是,经过上次的事情后,皇后嫂嫂应该不会再这么笨继续做出这样的事来吧?” 朱翊钧想了想说:“镠弟,你帮皇兄在暗里注意一下皇后那边的动静。” “好的。”朱翊镠点了点头。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七十九章 趁机揩油太无耻 在同一时间,在王宫一个繁花重围的僻静小竹亭里,面具男站在一个背对他而坐的女子身后。那女子用力地一手拍在竹桌上,生气地说:“什么?你竟然连一个小太监都杀不了?!” 面具平静地说:“在我将要得手的时候,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跑出来救了他。” 女子压着怒气说:“是这么多年的安逸生活让你的功力大退,还是我太高估你的能力?算了,以后那小太监的事情不用你再插手,让我来杀他好了!” 面具男说:“丫头,冷静点,你不要一说到那小太监就失去理智。虽然我这次失手了,但却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先听一听,然后再决定要不要亲自动手杀他,好不好?” 女子冷哼了一声,说:“好,那就先听一下你有什么所谓有趣的事情。” 面具男说:“那个小太监,其实不是真的太监。” “什么?”女子反应很大地站了起来。 “是的,是我亲眼所见。”面具男肯定地说。 “好!”女子突然抚掌大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好!好!十天后,是皇室办家宴的日子,到时候两位皇太后、皇上还有其他皇室成员都会出席,只要让那个小太监的秘密不小心地暴露在大家的眼前,到时候即使皇上想保他也保不住。欺君之罪,足够他死十次!哈哈!到时候你只要遵照我的计划行事,那样你和我都不用出手就能把那可恶的眼中钉清除!” 面具男问:“丫头,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好的办法?” 女子有些得意地说:“把耳朵附过来。” 面具男依言走上前把耳朵凑了过去,女子在他的耳边如此这般的耳语了一翻,面具男一再点头。 又一场阴谋,又再无声无息地逼近。 北绝色无端被身份不明的神秘人袭击后,除了有东无敌自动请缨当贴身保镖外,朱翊钧也下了命令让乾清宫里的侍卫加强巡逻,同时让几个侍卫在暗里保护,最后又派了两个低级太监中力气最大、最英勇的人才和小老鼠一起跟在北绝色的左右随身伺候。 经过这样的一番安排后,高级太监们住的地方守卫顿时森严了许多,朱翊钧还差点下令要住在院里的一众太监们出入都得要登记和搜身,后来东无敌大哥哥鄙视地说:“这就是典型的打草惊蛇。还有,下毒也是一种很好的杀人方式。” 听了这些话后,朱翊钧小朋友有恍然大悟地放弃这一决定,转而严格监管起北绝色的日常食物来。 其实,东无敌隐瞒了一个连北绝色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因为一出生就身中奇毒,再加上医不死把一些特殊的药物打进了北绝色的身体内,所以,原则上来说,北绝色的身体是百毒不侵的。东无敌这样说,纯粹是出于一种惟恐天下不乱、逗小朋友玩的无聊心理。 因为受了伤,朱翊钧很体贴地放北绝色无限期长假,并说等到他痊愈后才继续上岗伺候。于是,北绝色就很幸福地过起了有保镖护着、有专人伺候着的被圈养生活,更幸福的是,不用为那位无良的色鬼皇帝守夜伺寝。这次遇袭,可算是因为得福了。 洛贵人听到北绝色被袭击时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她更听说皇上特别下令不用北绝色伺候,专心养伤。听到这些消息,洛贵人第一样想到的是:没有了那个碍事的小北在皇上身边转动,皇上就会把闲出来的目光放到其他人的身上! 想到这一点的洛贵人,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等到午时一过立刻往乾清宫里赶去,探望多天没有理过她的皇上! 她兴冲冲地赶到了皇上的寝宫,却被守门的太监告知:皇上去看望受伤的北公公了。 激动又兴奋的心情,象被人用一盘冷水从头泼到脚的硬生生地给淋没了。 跟在她身后的小茉莉小声地问:“皇上不在,娘娘,是否回去?” 洛贵人掩饰着自己不痛快的心情,脸上堆起了温和的微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既然已经来了,我们也顺道去探望一下北公公吧。” 洛贵人到达高级太监们住的地方的时,朱翊钧和东无敌两人正一左一右地陪着北绝色坐到院里晒太阳,三人的身后还站了一个张诚,再往后点站着的两个小太监,正是刚被朱翊钧派过来跟随伺候北绝色的两位英勇又有力气的人才。 洛贵人示意小茉莉在外面等着,自己走进了院子里。见到她的出现,北绝色赶紧站起来想跪下,朱翊钧却一把拉住他,让他坐回椅里,说:“你有伤在身就不需要行什么礼了。”他转头看了洛贵人一眼,“洛贵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洛贵人露出甜美的笑容走到朱翊钧跟前行礼,用平静的语气说:“臣妾见过皇上。臣妾听说北公公遇袭受伤,所以特意过来探望。” 朱翊钧伸手扶起了她,笑着说:“洛贵人真是有心。” 洛贵人有意无意地站到朱翊钧和北绝色之间,再往朱翊钧那边靠了靠,然后才开始关心地问起北绝色遇袭的事情和伤势如何。这样谈了一会,小老鼠端着一个药碗进来了。 一看到小老鼠进来,朱翊钧立刻推开靠在他身边的洛贵人,站起来接过小老鼠的药碗,把手背贴到碗边上试了试温度,然后端到北绝色的面前说:“小北,来,把药喝了。” 东无敌一把接过药碗,装出一副恭敬的表情,说:“皇上乃九五至尊,端药碗这种粗活,还是让奴才来吧。” 一心要献殷勤的朱翊钧虽然很不想松手,但,东无敌大哥哥的冷目光又不着痕迹地扫过来了……虽然,东无敌在其他人的面前会对朱翊钧装出一副奴才该有的恭敬模样,可是,实际上他依然是个让小朋友害怕的强悍大哥哥。 朱翊钧心有不甘地松开药碗,还要强颜欢笑地说:“有劳你了。” 可恶的东无敌!抢了自己献殷勤的机会,看看!他还当着自己面大大方方地伸手去擦掉小北嘴角那点药汁!这简直就是趁机揩油嘛!太无耻太可恶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八十章 比不过一包陈皮梅 气场不够人家强大的朱翊钧小朋友,气得牙痒痒的,但又不敢在大哥哥的面前明显地把自己的怒气表现出来。被晾到了一边的洛贵人把朱翊钧的细微举动看在眼里,她挂上天真无邪的笑容,上前挽住了朱翊钧的手臂,很温柔地说:“皇上,北公公受了伤,要多休息安心静养伤才会快些痊愈的。不如,臣妾先陪皇上回宫,让北公公好好休息。” 听了洛贵人的话,朱翊钧本来还是在迟疑着的,但当他看到北绝色的脸上现出了些许的倦容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地同意了洛贵人的提议。 洛贵人陪着朱翊钧离开了高级太监们住的院子后,难掩内心喜悦的她趁机提议说:“皇上,今天天气不错,不如臣妾陪皇上去御花园走一走散散心,好不好?” 朱翊钧的心还放在北绝色那里,他心不在焉地随便应了一句。虽然是这样,洛贵人一点也不介意,能把皇上从北绝色那里带出来,能这么近距离地站到了皇上的身边,她已经觉得自己胜了一个回合。 她从心里笑出来,以胜利者的姿态挽着朱翊钧的手,昂头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但是,过不了多久,她的胜利感被朱翊钧彻底且无情地粉碎了。在快要走到御花园的时候,朱翊钧忽然停住了脚步,从袖里摸出一包陈皮梅,反应很大地说:“哎呀,朕忘了把这包送药的梅留给小北!洛贵人,朕要把梅拿回去,不用你陪游御花园了。” “皇上!” 洛贵人尝试挽留,但朱翊钧一下把手从她的臂弯中抽出来,头也没回地走了。 她,竟然连一包送药的陈皮梅都比不上! 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转过身望着朱翊钧远去的背影用力地捶着旁边的一棵树,泪水顺着她还笑的脸慢慢地流下。一直跟在后头的小茉莉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急急地问:“娘娘,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 “啪!”不等小茉莉说完,她一巴掌拍到小茉莉的脸上,冷冷地说:“我的心不舒服!” “啪!”又一巴拍到小茉莉另一边的脸,“我的心很不舒服,你明白了没有?!” 小茉莉“扑通”一声跪下来,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说:“娘娘,奴婢惹娘娘生气,奴婢知罪。” 洛贵人把手收回去,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带着怨恨地说:“滚远点!别跟着我!” 说罢,她从小茉莉的身边擦过,疾步如飞地往前走。满心失落的她根本没有看清前方的路,只管往前不停地走。走不了多远,在一个转弯的位置她将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撞倒在地上,她看也没有看一眼就继续往前走。 那个被她撞倒的人,是云太妃。跟在云太妃身后提着食盒的苏宫人叫起来:“撞到云太妃了!你是怎样走路的!” 苏宫人想上前拽住撞了人不道歉就要走的洛贵人,但云太妃拉住她的衣袖,说:“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又没受伤就不要和她计较了。”她拉住苏宫人的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们还要去探望那个小太监的,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这个时候,住在这院落的一众高级太监们基本都不在,而象苍蝇一样瞎悠转的皇帝早回去了,小师弟也去了睡觉,闲着的东无敌懒洋洋地躺在屋顶上用手挡着直射下来的阳光,眯起眼睛看着从指缝里透出来的光线。看上去很悠闲自在而且还无所事事的他,其实正在暗里留意四周的动静,监视一切有可疑的人物。 一切看起来很正常,也没有听到丝毫异常的动静,东无敌坐起来环视四周一圈准备从屋顶上跳下去的时候,两个陌生的女人闯进了他的视线范围。 正在院里晾衣服的小老鼠看到那两个女人走进院子,先是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后赶紧放下手里的衣服迎上去:“奴才见过云太妃。” 手提食盒的云太妃微笑着说:“免礼。” 苏宫人走上前对小老鼠说:“我家娘娘听说小北公公遇袭受伤,特意来探望。” 小老鼠说:“云太妃稍等,奴才马上进去把北公公叫起来。” 云太妃阻止他说:“不用。既然小北公公在休息,本宫也不好扰攘。待他起来后你把这些糕点给他就好了。”她把食盒递给了跟在身后的苏宫人,再由苏宫人把食盒递给小老鼠。 云太妃接着问:“北公公的伤势如何?严重吗?” 小老鼠回答说:“回云太妃,北公公的伤经过诊治,已无大碍。” 云太妃象是松了一口气地说:“那就好。对了,你知道是什么人袭击北公公的吗?” “奴才不知。”小老鼠摇了摇头。 云太妃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了,没你的事,你去忙吧。苏美,我们回去吧。” 东无敌一动不动地保持原本的姿势躺在屋顶上,待云太妃和苏宫人远去后,他才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一把扯过小老鼠问:“刚才那两个是什么人?” 小老鼠回答说:“是祥云宫的云太妃和她的近身伺婢苏宫人。” “太妃?是先皇的妃子?” “没错。” “她们是否经常和北公公来往?”东无敌继续问。 小老鼠摇了摇头说:“没有。自小人跟在北公公身边伺候以来,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云太妃和苏宫人。” 东无敌想了想,又问:“她们两人的容貌和穿着打扮看起来和我们有点不一样,她们不是中原人氏吧?” 小老鼠说:“听说云太妃是一个在大明国土南边的小国的贵族小姐,而苏宫人是当年随她陪嫁过来的伺婢。她们进宫以来,一直都保持着故国的生活习惯和衣着方式,所以看起来和我们不一样。” 东无敌紧接着问:“云太妃的故国,你知道叫什么国吗?” 小老鼠低头想了好一会,不太确定地回答:“好象,好象是叫‘南木’还是‘南棉’什么的。”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八十一章 公主就是个豆芽菜 南棉?这两个字令东无敌的心快跳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转身走回屋里,一手拿起小老鼠放在小桌上的食盒。 揭开盖子,一股似乎在那里闻过、有点怪的味道散了出来。里面放的是一碟普通的鸡蛋煎糕,碟的中间还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小碗,打开盖子看到里面是混了辣椒碎的褐黄色液体。他把那碟煎糕拿出来闻了闻,那有点怪的味道不是从这而来,仔细地闻了一会,原来是小碗里那些液体的味道。他端起小碗凑到鼻底下闻了闻,神色瞬间变了一变。这种辣中带点甜,甜中还依稀藏有点腥的特别味道,似乎和之前闻到的那股淡淡的味道有某点共同之处!但细闻之下,两种味道有好象又是大不相同。 东无敌放下小碗,从衣袖里摸出一枝细长的银针刺遍了每一块煎糕,然后再放进小碗里搅拌了几下。把银针抽出来认真地观察针身的颜色,并无异样。他并没有马上把银针收回袖里,只是直直地凝视着那银针,逐点地回想师父以前所说过的话。 云太妃,那个“云”字让人不得不心生防范。如果,这个云太妃是南棉国的人,又正是那一族的人,他一定得尽快把小师弟带走! 北绝色一觉醒来就看到东无敌坐在桌边,出神地望着桌上的东西。他正想坐起身,东无敌头不回身不动的保持原有的姿势,用严肃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师弟,你知道师父临终前千叮万嘱过我什么吗?” 北绝色坐起来,不解地望着大师兄神色严峻的侧面,老实地说:“不知道。” 那天,师父让所有人走到屋外,只留下大师兄在关门关窗的房间里密谈,他又怎会知道师父说过什么? 东无敌站起来,走到床边直视着北绝色,不发一言。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空气也静得有些诡异。北绝色不由自主地往床里缩了一缩,很勉强地笑了一笑,舌头有些打结地无话找话:“那,那,师父他,临终前对大师兄你说过什么?” “师父说当时一再叮嘱我说,不要让你涉足江湖,更不要让你与王族中人有任何瓜葛;江湖人心险恶,宫里的勾心斗角更是比江湖阴险得多,单纯如你,是不可能应付过来的。‘惹不过,就要躲’,这一句话是师父最后的遗言。” 听过这一翻话,北绝色怔了片刻,说:“情况,也,也不是象师父说得那样坏,我在宫里过得也可以……” “难道你连师父的遗训都不听了?”东无敌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我……” 在北绝色哑口无言之际,门外传来不大但却清楚的声音:“奴才见过宫静公主。” 一听到“宫静公主”这一个字,本来垂头丧气蔫蔫地缩在一角的北绝色马上复活过来,脸上挂起发自内心的笑容动作利落地从床上一跃而下,鞋都来不及穿就直往大门扑过去,猛地把门打开,兴高采烈地朝外挥手:“静儿!” 还站在床边的东无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生猛举动吓了一跳。 一个穿着蓝衣身形瘦削的女孩很快出现在东无敌的视线范围内,看到北绝色热情地把那个女孩迎进屋里,还很体贴地对那女还说什么“静儿你前天才说身体不舒服,怎么过来了”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一闪即逝的不悦神色。 东无敌站定在原位用挑剔的目光往那叫“静儿”的女孩身上扫过去,只见她是脸无四两肉、双目无神、肤色苍白、嘴唇没有多少血色的模样;不但如此,她更是要高度没高度,要身材没身材,象极了发育不良的豆芽菜!和他那天仙般的美人师弟站到一起,简直就是天上耀眼的明月和掉到地上的月饼渣之间的差别!真不知师弟那是什么眼光,对着这样一个没看头的豆芽菜竟然可以笑得这么灿烂那般的热情! 东无敌其实和宋宫保有一共同之处。宋宫保喜欢贬低比自己帅的男人,而东无敌则是喜欢贬低自己的情敌。不过嘛,他东大侠好歹也是堂堂的一位武林盟主,气量还是有滴,所以,在他得出眼前那豆芽菜小女孩,和自己这位威风凛凛、英明神武的大师兄根本不是同一层次的这个结论后,他终于不屑地把冷冷的目光从无辜的宫静公主身上收回来,采取举目望屋顶无视他人的态度。 但,北绝色好象是忘记了屋里有他大师兄这个冰块的存在,宫静公主更是完全没有留意到屋里还有个脸瘫一样的侍卫大哥立在一边。 北绝色把宫静宫主迎进来坐下。还没有坐稳,宫静宫主就很紧张地问:“听说你被人袭击受伤了,伤得严重吗?” 北绝色冲她展开一个宽慰的笑容,说:“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擦破一点皮而已。” 宫静公主不放心地望着北绝色,问:“真的只是小伤?” “真的!”象是怕宫静公主不相信似的,北绝色故意把手臂转动了几下,“看,活动自如,小伤而已!” 本来是在一旁打算当高傲艺术石膏像的东无敌忍无可忍地跳出来,一手扯起北绝色阻止了他转手臂这无聊的证明举动,压抑着自己很不爽的情绪,用若无其事的语气淡淡地说:“别做这种让伤势加重的动作!” 宫静公主这才留意到这位高大威猛的英俊侍卫的存在。但,她好奇地朝东无敌看过去的时候,正好迎上东无敌那很能吓倒小朋友的冷目光。她象被针刺到似的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退后了一步,猛吞了几下口水后,才把目光颤颤地投向北绝色,小声问:“小北,这位是?” 不等北绝色回答,东无敌接过话来说:“皇上特派贴身侍卫。”说话的同时,不忘抛过另一记冷眼。 宫静公主打了个冷颤,又往后缩了一缩才怯怯地对北绝色说:“小,小北,那,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反应有些迟钝,还没有觉察到大师兄的强大气场把人家吓倒的北绝色有些失望地说:“啊,你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多坐一会?” “不,不用了,我,我今天要把你上次教我的花样绣好。”宫静公主不敢往东无敌所在的位置望过去,把目光移到地板上,“那,再见了。” 说完,她连忙转身往外走。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八十二章 为各自的立场互砍 北绝色跑到门外,朝宫静公主的背影用力挥手,说:“你慢走!过两天我再去教你绣新的花样!”他一直站在门外目送宫静公主的身影远去,直到远到看不到半点的身影为止,然后才带着没有掩饰的失落表情转身走回屋里。 失落的北绝色一转身就撞到一堵肉墙上,原来是东无敌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 北绝色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就想绕过去,东无敌却开口问:“你喜欢她?” 这样一个直接了当的问题让北绝色“啊”了一声,脸“唰”的一下从头红到脖子。他连忙摇头摆手地否认:“没,没有这回事,我和静儿,和她是很要好的朋友……对,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朋友而已。” 东无敌冷视着手忙脚乱的他,又抛出一个问题:“你是为了她才不想离开王宫的?” “这个……”北绝色有点语塞,低头望地以脚尖画圈圈,双手下意识地玩弄着衣袖,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欲盖弥彰地解释说:“这,这个静儿无关,是,是我觉得王宫比外面好玩,才,才不想离开的。” 北绝色向来不会说谎,他这脸红耳赤的慌乱表情给了东无敌一个很明确的答案。 东无敌的脸色沉了下来。小师弟不但进了王宫还和皇帝扯上了关系,最严重的是他还对一个女子动心了,他的种种作为简直是和自杀没有什么两样! 越想越有气的东无敌一把捉过北绝色的手腕,斩钉截铁地下命令说:“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王宫!” 北绝色反应很大地说:“不要!” “有师父的遗训,由不得你任性!”东无敌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情急之下,北绝色也提高音量叫起来:“当天只有你和师父在场,谁能证明师父有说过这样的遗训?!” 想不到一向驯服得象绵羊的小师弟会用这样的话来堵自己,东无敌不由自主心浮气燥的大吼起来:“你是在怀疑我说的话?” 在外面听到两个人争吵的小老鼠不名真相地把头从门外探进来,关心地问:“北公公,东大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此刻都是气在头上的两人动作一致地怒瞪小老鼠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没你的事,站到外边凉快去!” 好强大的气场!小老鼠不敢再说什么,连忙把脑袋缩出去关紧屋门站得远远的凉快去。 北绝色用力地想拨开东无敌的手,但东无敌把他拖得紧紧的,没有丝毫商量余地:“你是选择乖乖地跟我走,还是让我敲晕再抬走?” 北绝色怒视着他,却只能无可奈何沉默,他根本没有和大师兄抗衡的能力,说什么都是白费口水。 看到他这副委屈的表情,东无敌的语气松了下来,说:“快去收拾行李吧。” 在东无敌吓走宫静公主的时候,宋宫保正鬼鬼鬼祟祟地爬墙、钻狗洞地潜到了高级太监们住的这个小院附近;在东无敌和北绝色对峙着的时候,他爬到了目的地那敞开了的窗外;在他听到有某个人说要把北绝色带走时,立刻从窗外跳了进来;进来后,他惊见北绝色的手正被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握着,细看之下,那个侍卫竟然是那个超级无敌样衰兼讨人厌的——东无敌! 东无敌也看到了宋宫保,两人的脸上同时闪过诧异的神色,同时指着对方责问:“怎么你会在这里的?” 东无敌很快地反应过来,怒瞪宋宫保说:“原来你早知道小师弟在王宫里,所以故意找人给我乱指路,把我耍得团团转!” 宋宫保没有丝毫否认的意思,很拽地说:“是又怎样?谁叫你长得面目可憎让我看到就讨厌!”他看到东无敌还在握着北绝色的手,脸色沉了下来,“还不把你的臭手缩开!小北北那双嫩滑无骨的小手只有我才能摸的。” 此话,让北绝色的脸部肌肉忍不住抽筋了几下。狗嘴吐不出象牙,绝对是用来形容宋宫保这种人的。 接着,在东无敌发言前,宋宫保既严肃又仗义地直指着无敌的脸,说:“你想带走小北北,得要先问过我的意见!” “废话,这是本门的事情何需你这个外人诸多意见?”东无敌毫不示弱地冷扫了宋宫保一眼。 宋宫保也回过一记冷眼,说:“小北北早是我的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两人的目光纠结在空气中击出了电光火石,电光霹雳啪啦的几声响过后,两人在同一时间把兵器亮出来,没有含糊地冲上去扭打起来。 菜刀的黑光和利剑的寒光在这不算大的空间里闪来闪去,这个房子虽然是比其他太监住房间要大许多的高级独立套房,但放了两个人在里面打架后地方就明显地不够用了,可怜的北绝色要不时地闪避才没有被他们的刀光剑影蹭到。 见宋宫保和东无敌两人互砍得无比的愉快,北绝色想趁乱逃离这个房间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他才刚移动了半步,在发狠出招的宋宫保还有多余的时间顾及到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把他一把拉到自己的身后,说:“你大师兄的剑术烂得没人能及,难免会误伤无辜,小北北你站到我身后是最安全的。” 脸色开始变黑的东无敌把剑锋一偏,直向宋宫保的脸划过去,宋宫保连忙把身体一转来避过这一剑。就在他转身的这一下,东无敌眼疾手快地把北绝色从他的身边拉过来,藏到自己的身后。这一下,本来是两人为了各自立场而互砍的一场恶斗,变成了把北绝色抢到自己身后藏起来的抢夺战。 被两个无聊地男人争来抢去的北绝色,在被他们拉扯了不下二十来次后,终于忍不住人品大爆发地吼出了很有气势的一句:“住手!” 东无敌和宋宫保两人怔了一怔,菜刀和剑在空气中定格了半秒,抬眼往北绝色望去见到他一脸怒色的,两人迟疑了一秒后互相狠瞪了对方一眼,依然保持握紧兵器指着对方的姿态,不动。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八十三章 这才叫高手 北绝色很不爽地冲两人又吼了一句:“你们要打的话到外面打去!” 两人继续对峙,不动。 “好,你们不出去是吧?那我出去!”北绝色甩了甩衣袖,从两人之间穿过直往大门走去。 “小北北!” 宋宫保想伸手拉住他,被东无敌的剑挡了回去;东无敌阻止宋宫保的同时也伸过手去拉北绝色,被宋宫保反攻过来的菜刀阻止了。在两人互不相让互相拆台的情况下,不要说把人拉住了,甚至连人家的衣边都没挨上。于是,北绝色很顺利地从两人的刀光剑影中走了出去。 见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东无敌和宋宫保两人互砍得更激烈了,谁都想先把对方击倒然后追出去。可是,两人的武功高低都差不多,在一时半刻里都砍不出个结果来,都急着追出去的他们决定使出绝招来分个高低。 在他们各自用绝招向对方砍去的时候,一个人影自梁上飘然而下落到两人中间,一手拍到菜刀的刀背上,一手带起掌风拂向利剑的剑柄后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东无敌的剑,化解了双方那志在必得的一击。 半路莫名地杀出一个人,东无敌和宋宫保的心都不由得一惊,他们竟然不知道这屋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 待看清梁上飘下来的那个人的模样,东无敌不相信地说:“是你?!” 宋宫保现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笑着对那个人说:“葱头,原来是你!来得正好,和我联手把这个讨厌鬼打发出宫!” 葱头收回双手,捋了捋额前的散发,说:“对不起,没兴趣。” 宋宫保嚷起来了:“既然你不是来帮忙的,那跑出来干嘛?!” 葱头作势地用衣袖扫了扫身上的尘,懒洋洋地说:“我高兴。” 东无敌的剑一扬,直指葱头冷着脸提高声音问:“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你和这个人是同伙?!” “我和这个人不熟。”葱头打着哈欠掏着耳朵,“东大叔,别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坏人嘛,小爷我可是宅心仁厚的善良人哪!” 东无敌冷哼着收回剑,一副“懒得听你自擂自吹”的表情转身要往外走。 “喂!”葱头从后面喊住了他,“你要去追那个小白小子?” 东无敌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外走。 “难道你想逼得他再逃跑一次?”葱头不急不慢地说。 东无敌的脚步定住了。 葱头也不管东无敌有没有在听,继续说:“那小子虽然是个没脑子的小白,但也是个死心眼的固执家伙。你是他的师兄应该知道他能固执到什么程度吧?虽然,你的出发点是为他好想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但过度的保护到最后可能会成为最大的伤害。” “你知道什么!”东无敌转过身来,有些生气地看着葱头,“再任由他这样下去才是最大的伤害!” 葱头摸了摸下巴往自己的手臂上指了一指,露出神秘的一笑。 东无敌怔了一怔,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葱头无视他的惊讶,说:“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你心里所担忧的事情。你这样逼他也不是办法。那家伙太没脑筋太死心眼,把他逼得太急也会让情况变得更坏。再说,他已经不是小孩子有权利去决定自己要走怎样的路,而不是由你来决定他走怎样的路。你是不是该把真相告诉他,而不是一直隐瞒?让他知道真相,以后就算是死也能死得明明白白。” 东无敌冷扫葱头一眼:“多事!”说罢,转身往外快步走去。 宋宫保一把拉过葱头,急急地问:“你的话象是另有所指,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葱头斜看他一眼,把手抽回来,说:“没有任何内幕,所以无可奉告,不容置评。” “葱头!” “有点困,睡觉去。姓宋的,今晚记得给小爷我带几瓶酒过来。”葱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闪身往窗外飞去,很快地消失地无影无踪。 都走了,没人了他的宋宫保只好收回菜刀,从哪里来从哪里回去,跃窗而出。 北绝色从屋里走出来后,气鼓鼓的他漫无目的却又疾步如飞地往前走,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的他走出了乾清宫,见路就走,走着走着,慢慢平下气来的他竟然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走到了画池边上了。 他停住了脚步,抬眼望向平静的画池呆了片刻,闪进了花丛中对着画池坐了下来。已经有多久没有来个这里了?这个地方看起来依然是那么的风平浪静,围绕着水池而长的红花绿树依旧是那么的好看,一切看来是没有半点的变化,唯一变了的,就只有自己了。郁闷地叹了一口气,随手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往池里用力地扔过去,石子“咚”的一声掉进水里,打破池面的宁静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捡起身边的石子一颗颗地往池里扔,直到扔到无石可扔,北绝色又是叹了一口气,双手捧起下巴望着池水发呆。 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闪出来的身影落到了他的身边。抬眼看去,那人正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自己,嘴边带着嘲弄的笑容。 “葱头?” 葱头朝他一笑,说:“小白,站起来。” 北绝色看了葱头一眼,虽然不知道他的用意,但还是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葱头笑得更灿烂,露出一口亮晶晶的白牙,继续说:“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 “为什么?”北绝色不解地问。 葱头不耐烦地瞪他一眼,说:“要你摘就摘,罗唆什么!” 北绝色有些不安地“哦”了一声,乖乖地把头上的太监帽摘下来。 待他把帽子除掉,葱头立刻伸出弯成鹰爪状的五指,用力地往他的头上敲了一记爆栗,骂:“真是没出息的东西!”一边骂,一边把连串的爆栗敲到北绝色的头上去。 北绝色一边痛叫着一边躲闪葱头那连接不断敲过来的爆栗,很不满地嚷起来:“痛啊痛啊!别敲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八十四章 没药可治的病 葱头不理会北绝色的叫喊,继续很激情地施展爆栗神功,大声地质问:“当初是怎样教导你的?到现时为止都没有半点的进步!把小爷我的脸都丢光了!” 北绝色闪避着,很委屈地反问:“我什么时候把你的脸丢光了?为什么又敲我!” 葱头停止了爆栗攻击,一把捉过他的衣领来回地摇晃,很有气地说:“你这个小白!遇到问题只会逃避不去面对!这也叫男子汉?小爷我竟然教出你这样没种懦弱又没气势的小白,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时候把我的脸丢光?” 被葱头喷地一脸口水的北绝色想开口反驳,但却发觉自己没有任何合适的反驳话语,因为自己的确象葱头说的那样,是个“没出息的东西”,遇到问题也的确是只会逃避。 绝对强势的葱头把北绝色晃了若干个回合后,见他没有答话也没有反抗的,疑惑之下把手松开,问:“怎么不说话了?” 咦咦咦!不得了!那个小白竟然双目含泪一脸的黯然之色,好娘!葱头被他这模样雷得弹开到几步以外,一身疙瘩皮也被刺激得全冒出来了。 被这种很“娘”的眼神弄得抓狂过多次的葱头,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以自己的后天有限力量是不可能改变这小白家伙那种天生“娘”态的。所以,他这次没有抓狂,很淡定地把自己的疙瘩皮抚平,把目光转望向平静的池水,说:“象你这种没脑子又小白的家伙,真的不适合在王宫这个地方生存。说,为什么你不想离开王宫?” 北绝色惊讶地抬起头,用“为什么你会知道”的疑惑表情往向葱头,但转眼间又想起眼前这位强悍的人材是“天下第二的葱头”,好象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北绝色又皱着眉又抓头发的“因为”了好一会都因为不出个所以来,葱头打断了他的话,直接了当地说:“因为你喜欢宫静公主。” “啊!?”北绝色反应很大地叫了一声,脸马上红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回事!” 葱头很有兴致地翘起双手看着他的表情,不言。 “我和静儿只是朋友而已!”北绝色连忙解释,“真的!” 葱头清了一清嗓子,问:“我问你,你见到静儿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心情特别好?心跳会不会加速?看不到她的时候会不会有点失落和忐忑不安?脑里会不受控制的经常闪过她的音容笑貌?” 北绝色怔了一怔,咦?好象葱头说的这些现象经常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急忙地拉住葱头,问:“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因为我身体不好而出现什么问题了?” 这次轮到葱头怔住,然后,忍不住笑喷了。 葱头笑了好一会,才好不容易地止住笑声,捂着笑痛了肚子严肃地拍了拍北绝色的肩膀,用同情的语气说:“没错,你得了一种没药可治的病。” “什么?”北绝色一副晴天霹雳的震惊模样,“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葱头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你得的是单思病,你在单恋宫静公主。” 一直对自己的心思搞不清的北绝色听到葱头这样说,象是顿时被什么劈中了似的怔住,呆望着葱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葱头得意地一笑,说:“我说得很对吧?不过,就算我说得对你也不要用这么崇拜的目光来看着我嘛。小白,别迷恋爷,小爷我只是个传说。” 说罢,故作潇洒地甩了甩头发,并把头倾斜四十五度以六分脸、俯视众生的姿势望向一边做出了“无敌总是最寂寞”的扮酷造型。 没有最自恋的,只有更自恋的……葱头的话一出,北绝色不由得僵住,石化。 葱头笑着拍了一把石化了的北绝色,说:“小白,宫静公主并不适合你,我劝你还是转一个对象来单恋吧。身为皇女,就算是一个没地位的公主,她也是要嫁到门户相当的大族里去的。王侯将相之子,朝廷上的年轻才俊,名门望族里的公子哥儿才是一个公主最终的归宿。而你,不是我想打击你,但你的身份的确是不该对公主有丁点儿的非份之想。” 北绝色连忙澄清说:“我对公主并没有任何的非份之想,我,我只是,只是……” 葱头打断他的话:“不要只是了。你这种单恋是注定没有结果的,还是早点放弃吧。公主不适合你,王宫也不适合你,既然如此,你还不如听你大师兄的话尽快离开这里。”葱头拍了拍手,“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自己慢慢想清楚该怎样做。” 葱头转身离去,在他转身的一刻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他并不想说这样的话来刺激一个单纯的小白,但是,在如果把真相说出来可能会把情况弄得更复杂的情况下,故意说些伤人心的话或者是最好的选择。其实,葱头对北绝色隐瞒了一个真相,那个真相就是:纵使宫静公主再怎样好,但她天生患有心疾,御医早就诊判过她活不过十八岁,如今她已经十六岁了。小白啊小白,你怎么就喜欢上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呢? 走了好一会,早在某一棵树后藏着意图偷听但什么都没听着的宋宫保一把将葱头拽到树后,着急地问:“葱头,你和小北北站在那边嘟囔了老半天的,你究竟和他说什么了?” 葱头一笑,问:“你想知道?” 宋宫保拼命点头。 “那你自己去问他。”葱头白了他一眼,摆出一副“懒得和你说”的表情拨开他的手,转身准备走开。 却听到宋宫保忽然鬼叫起来,用力地拖住他的手臂,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是就这样就离开吧?此刻的小北北就象一只软弱无助的小绵羊,我们如果不仗义地伸出正义的援助之手的话,他被那个讨厌的东无敌找到后就会逃不过被强行带离王宫的命运!不行,不能让他把小北北带走的!可怜的小北北,我该拿什么来拯救你?对了!我可以去英雄救美!”说完,还真的做出一个要往前冲去的姿势来。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八十五章 好狗不挡道 被宋宫保这对白弄得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的葱头反手拽住他,说:“你确定自己能把人从东无敌手上救走?还有,在宫中搞这么多事出来不怕被人知道你会武功?” 宋宫保定了一定,脸上马上堆起讨好的笑容,说:“葱头,不如,我们两人蒙脸杀出去一起联手对付东无敌?你刚才一出手就能把他的剑夹住,有你帮忙肯定一下就能制服他。” 葱头没有好气地说:“没兴趣。在招式上我是胜过东无敌,但比内力的话我没有把握。小爷我还想多活几年,可不能跟一个把指头轻轻一动就能弹飞一头牛的怪物为敌。” 宋宫保叫起来:“葱头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吧?我,宋宫保是你最最要好的朋友,现在朋友有难,你是不是该义无反顾赴汤蹈火地为知己两肋插刀呢?” “切!”葱头很鄙视地上下扫了宋宫保一翻,“你自己也是个深藏不露的怪物,还用得着小爷我多管闲事?把你的臭手拿开,让一让,好狗不挡道。”葱头一边说一边从宋宫保身边侧身走过。 待葱头走了几步后,宋宫保在后面嚷着追上来:“喂喂,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葱头不回头,但咬字清晰慢慢地说:“好狗不挡道。” “什么!太过分!谁是狗了?!” “谁应声谁就是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你真无聊!” “你!”宋宫保气结,无言了。 虽然宋宫保说肉麻情话说得特别溜转,但在口舌之争上的修为就差一点,碰上修为比他高的葱头,虽然不服但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宋宫保冲葱头的背影痛心疾首地念唠了一句:“误交损友,抱恨终生。” 耳力极好的葱头头也没回地朝他摆了摆手:“彼此彼此!” 宋宫保追了上去在后面张牙舞爪地抗议:“谁是损友了?” 两人越走越远,把远在另一边的北绝色独自地扔在画池边上,不管了。 葱头离开后,北绝色呆在原地不动。呆了好一会他苦笑了一下,失神地转身往来路慢慢地走回去。 心不在焉的他脑里一再回转葱头刚才说过的那番话,同时静儿的一颦一笑也象走马灯似的在他的脑海里不住地回旋着,两者相互在他的脑里拉扯着、撞击着,让他的烦乱不已,胸口更象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喘不过气来;堵着堵着,体内那股奇怪的气又再开始蠢蠢欲动,再慢慢逆流而上逼得他吐出了一口血。 他把用力地擦掉唇上的血拔起腿拼命地往前跑,这种自虐的举动令到体内那股怪气逆转得更加厉害,跑不了多久那股气就折腾得他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那股气聚到胸膛里乱撞,象是要把他的胸膛撞穿冲出来似的;肩膀、手腕、和小腹象是被千万只蚂蚁在咬噬,整个身体觉得象是要被撕裂开的那么痛,痛得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血顺着他的嘴角滴下来,在地上绽开出点点的红花。那鲜红刺眼的颜色让他如被一团浆糊堵的脑袋渐渐地清醒过来。再任由那股真气在身体里乱窜,自己肯定会很快撑不住死掉,北绝色想到这里,便想拿出针来自救,但此刻的他,甚至连抬起手从袖里拿出针来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来。还有些很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不能就这样死去的!偏偏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没有其他的人经过,他只能干着急地倒在地上,一急,吐出更多的血来。 这几天吐了好几次的血,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他又吐了两口的血后身体已经开始撑不住发起冷来。 四处去找人的东无敌不知道北绝色跑到哪里去了,在他到处乱碰的时候,有个小太监跑过来问:“你是在找乾清宫的北公公吗?他在画池那边。” “画池在哪?快带我去!”东无敌一把揪住小太监的衣领。 那受惊的小太监有些结巴地说:“我,我带你去,先把手放,放开。” 东无敌松开手,不耐烦地推他一把,说:“快走!” 小太监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委屈地小声的嘟囔着:“葱头哥真是的,给我这样一件差事。” 耳力比狗还要灵敏的东无敌把他这句话听的清清楚楚的,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奇怪:那个反复无常的葱头为什么帮自己找人?该不会在玩什么把戏吧?不过,自己对王宫的地形不熟到处乱找人也不是好办法,就姑且相信这个带路的小太监一次吧。 走进画池的地界,远远就看到有个人倒在池边。东无敌的心一紧,连忙跑上去把人扶起来一看,果然是北绝色。 北绝色睁开眼睛看到是东无敌,他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刚张了张嘴巴,又吐血了。 东无敌刚才远远看到北绝色倒在地上的时候,还以为他又一次被人袭击了,跑过来扶起他后看到他的情形后就知道是又一次病发了,而且,这一次要比之前严重。 东无敌皱着眉一把转过北绝色的身体给他输入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体内的真气很快把那股狂乱的怪气压下去,北绝色那发冷的身体渐渐地变暖和,身上那种被咬噬、被撕裂的痛楚也随之消去。 过了片刻,东无敌收回双掌,问:“才跑出来一会怎会弄成这样?” 回过气来的北绝色低着头轻声地说:“大师兄对不起,又麻烦你了。” 听到北绝色说出这么生疏的客套感谢话语,东无敌的心情顿时变得很不爽。他一把转过北绝色的身体捉起他的衣领,强迫他和自己面对面,直视着他的双眼问:“你难道就只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瞧见刚才带路的那个小太监还站在几米以外的地方,没有掩饰自己的八卦本质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人在看热闹。 东无敌“哼”了一声,将北绝色拉起身来甩到背上背着,大踏步地往回走,三步两下就把那个三八小太监甩得远远的。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八十六章 温馨有爱当年情 走着走着,一直趴在东无敌背后没有吭声的北绝色开口轻声说:“大师兄,我们可以迟些时候再离开王宫吗?” “理由?” 北绝色沉默了片刻,说:“我,我答应过静儿要把百花的绣法全部教授给她,也答应过洛贵人要把所有的画眉法教给她,我不想对她们食言。” 东无敌不言,北绝色象是向他保证似的连忙说:“不会需要太多时日的,不用一个月我就能把所有要教授的全部教授完的。你放心,只要把事情都做完了,我会马上跟你回去不会再留在王宫的。” 北绝色一口气把话说完,有点忐忑不安地等着东无敌的回答。他的心已经作好会马上被拒绝的打算,想不到东无敌却说:“好,我给你一个月把事情办好。一个月后,无论你再有什么理由都得要跟我回去。” 北绝色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后不由地喜上眉梢地说:“大师兄,谢谢你!”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把脸贴到东无敌的背上轻轻地蹭了蹭。 他的这个小动作让东无敌停住了脚步。 不知道东无敌为什么突然停住脚步,北绝色疑惑地抬起头来,见到东无敌回过头来看着自己。 “大师兄?” “你还是象以前一样。”东无敌没头没脑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北绝色回以不解的目光。 东无敌轻轻地一笑,说:“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很喜欢围着我转,要我背你。每次我背起你,你就会用脸来蹭我的背,而当我要放你下来你就会拼命地哭闹,赖死不愿下地。” 北绝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有这回事?我不太记得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东无敌看着北绝色的双眼流露出溺爱之情。 北绝色有些不满地抗议说:“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东无敌不理会北绝色的不满,笑着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走回到住处东无敌要把北绝色放下地,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靠在自己的背睡着了,还睡得很沉很沉,连把他放在床上都没有醒过来。 东无敌笑着摇了摇头。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和当年很相象,那时候那个小小的北绝色每次要大师兄背,到最后总会靠在大师兄背上睡得雷打不动。一切看起来好象回到了那段单纯无忧的岁月,但,那只是“好象”,过去了的日子就象逝去的流水,永不回头。 东无敌取来一条干净的湿布巾放轻轻地为北绝色擦去脸上、唇上沾着的血迹,擦着擦着,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他那张失去了血色的脸,轻叹了一声。 一个月,只是一个月,盯紧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接下来的两天相安无事,北绝色乖乖地在屋里呆了两天养伤,到了第三天,他就开始不安份地想往外跑。 见到他的伤势已无大碍,又思及到那个一个月的约定,东无敌只好勉强同意让他往外跑。反正有自己跟着,有什么不妥的马上把他拎回来就好了。 于是,北绝色虽然很不愿意,但为了能顺利走出屋门他只能让象门神一样威风八面的大师兄紧跟在后。然后,在大师兄那比到锋还要利的目光的注视下,用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来教授洛贵人画眉的技巧;再然后,洛贵人他们那一屋子的主子奴才们也在那种凌厉目光的压迫下,不敢向北绝色提出任何技巧上的疑问,等他一教完就赶紧把他们两人恭送出屋。 没有察觉到问题是出在自家大师兄身上的北绝色,带着“为什么洛贵人他们今天会这么反常”这一疑问离开洛贵人的寝宫,往宫静公主的住处走去。 虽然今天的阳光灿烂得象是要把人烤焦一样,但却不能把东无敌这块万年冰山融化掉,东大侠他依然是摆出一张“生人勿近”的冷脸跟在北绝色的身后。其实东大侠并不是天生的面瘫,他会笑,更会温柔地对着他的小师弟笑。只不过,进宫以来看到一个又一个类似情敌的物体走马灯似的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的示威,再加上,现在他要去的地方,是那个豆芽菜公主的地盘,在这种环境下还要他笑,好象也真的是有点强人所难。 到了宫静公主住的地方,不需要其他人的通报的北绝色熟门熟路地推开门直接就走进了公主的香闺。 宫静公主正在屋里举着一身湖水蓝的衣裙仔细地看着,见到北绝色走进来,她连忙把衣裙放下,迎上去大感意外地问:“小北,你不是要好好地养伤的吗?怎么来了?” 北绝色摸了摸头,笑着说:“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不用再呆在屋里了。” 听他这样说,宫静公主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原来是这样。对了,小北你来看看……” 没把话说完,宫静公主瞥到那位很酷很吓人的侍卫大哥慢悠悠地从门外转进来,她条件反射般地往后缩了缩,话也给吓得缩回去了。 “静儿?”北绝色不解地摇了摇宫静公主的手臂,“你说要我看什么了?” 宫静公主回过神来,低下头不敢望向东无敌所在的位置,有些结巴地说:“哦,那个,我,我是想让你看,看下我的新衣服。” 终于觉察到公主好象有不妥,北绝色关心地问:“静儿,你是不是又觉得不舒服了?” 宫静公主小心翼翼地往东无敌那边偷瞄了一眼,赶紧把目光收回来,笑得有些勉强地说:“没有,我没有不舒服。你看看,这就是我的新衣服。”她快步走到床边拿起了那套蓝色的衣裙,“今天早上仁圣皇太后遣人送过来的,是我最喜欢的湖水蓝呢!” 北绝色走上去接过公主手里的衣裙,抖开来。那是一身没有任何花样和印纹的对襟立领窄袖连身长裙,用上等的丝绸剪裁而成,蓝得如湖水一般清澈的布身泛着些柔和的丝光,摸上去还很柔软顺滑手感很不错。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八十七章 总有配角爱作妖 看着自己所喜欢的新衣裳,宫静公主被东无敌刺激到的弱小心灵很快地恢复正常。她眉开眼笑地指着那身衣裙说:“我打算在衣领这里绣些海棠花,袖口这里绣茉莉花,下摆则绣些桃花。不过,我绣得不够好也不够快,小北,你会帮我吧?” “没问题!”北绝色一口答应,“对了,我今天就教你绣海棠花的技巧,直接把花绣到这衣领上好不好?” “好!”宫静公主连连点头,“我这就去拿布架!” 北绝色提议说:“今天天气挺好的。静儿,不如我们把东西搬到画亭那边去弄吧。”静儿喜欢窝在屋里,但这屋子里的总是弥漫着一股散不开的药味,光线也不足,整间屋一天到晚都是阴阴沉沉,整天呆在这样一个地方不出门对身体是不好的。 “好啊。”宫静公主很爽快地答应了。 几个人直往画池走去。 到了画亭,北绝色小心翼翼地把那套新衣夹到布架上,再把那个布架小心地放到一边去。 宫静公主把随身带的布包放到石桌上,她刚把布包打开就叫了起来:“哎呀,我忘记了红色的丝线!我要马上回去拿。” 北绝色说:“我帮你拿吧。” 宫静公主摇了摇头说:“我要拿的红线你不知道我放在哪里的。小北,你在这里等等,我很快回来。”说完,她急急地离开了。 公主走了,北绝色有些无聊地坐到石櫈上翻看宫静公主放在桌上的布包,东无敌则是翘起双手靠在亭柱上望向池边的红花绿树。 这个时候的画池和平时一样,没有几个人在这里闲晃,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宁静平和,四周静得让人忍不住的睡意上涌。 在亭中等了好一会,百无聊赖的北绝色第五十次望向宫静公主离开的方向后,他站了起来。东无敌问:“你想去哪?” “去找静儿。这里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只是回去拿些线是不需要花这么多时候的。静儿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我有点担心她。” 北绝色毫不掩饰对宫静公主的关心,让东无敌的心有些不爽。他冷冷地说:“她那么大的一个人,还怕她会在王宫里被人拐走不成?” 北绝色皱了皱眉,说:“大师兄,你在这里等等,我去看看就回来!” 看到小师弟一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东无敌虽然是很不满地哼了一声,但他还是跟上去了,用不紧不慢的步伐远远地跟在北绝色的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走了几步,忽然有一颗石子飞出来,不偏不倚的刚好落到东无敌的脚跟前。 东无敌稍微地定了定脚步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但他刚抬脚,另一颗石子又掉到他的跟前。他站定,抬眼往一个方向望去,很不耐烦地问:“你想怎样?” 一个用折叠了的围裙蒙着脸、把一身御厨服反过来穿的人从一棵树后转出来,双手翘在胸前,用貌似清高孤傲的目光冷视着东无敌,不言。此造型奇特的怪人,虽然是把脸蒙上了,但一看到那双拽得让人有冲上去揍他冲动的眼睛,就知道此人正是经常出来闲晃走过场刷存在感的宋宫保同学。 看到那人的造型东无敌先是怔了半拍,然后脸上露出鄙视的神色把目光从那个人身上收回来,不再理会他大步往前走。 在东无敌走过那个人身边的时候,那人伸手拦住他,开口说:“和我决斗。谁输了就滚出王宫去以后都不得再纠缠小北北。” 东无敌拨开他的手,冷冷地说:“无聊。”小师弟已经越走越远了,他没有闲功夫和一个无聊闲人站在这里瞎扯。 宋宫保并不罢休,他突然出手袭向东无敌,边攻击边说:“葱头在附近收马桶,有他在不会有人能对小北北下手的。东无敌,你专心点和我决斗吧!” 被宋宫保死缠着走不脱身,东无敌只能眼白白地看着小师弟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于是,他忍不住怒火中烧,由原本的被动闪避对手的攻击到主动出击,不留半分力的向宋宫保出狠招,务求尽快把这个烦人的家伙打发掉。 已经走远了的北绝色并没有发现身后东无敌和宋宫保在拳来脚往的打得难分难解、天崩地裂,此时他只挂念着宫静公主为什么迟迟不出现这个问题。 北绝色刚匆匆地转出画池的那条路就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几个人,宫静公主就在当中,而其他的三个人,一个是小宫女,一个是少年太监,另一个竟然是那个刁蛮的朝霞公主! 宫静公主站在朝阳公主和小宫女之间,无助地向朝霞公主哀求:“好妹妹,求求你把东西给我回我吧。” 朝霞公主“呸”了一声,斜视着宫静公主不屑地说:“本公主才没有你这种地位低下的姐姐!少在这里高攀本公主!小言,接着!”她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拿着东西往小宫女那边扔过去。 北绝色眼尖,一下看出那是一团红色的绣花线。 宫静公主想从中截住那团线但却截不住,那小宫女接到那团线后又往回抛给朝霞公主,两人故意这样把那团线来回地抛着,让宫静公主来回地跑扑个空。 看到朝霞公主象猫耍老鼠那样捉弄着宫静宫主,又看到宫静公主一个脚步不稳摔倒在地上,引得朝霞公主和那小宫女放肆地大笑,北绝色的怒火一下子升了起来。他快速跑到三人中间,轻易地把那团被抛来抛去的线接住。 “小北?” 北绝色把倒在地上、脸色有些发白还喘着气的宫静公主扶起来,把那团红线塞到她的手里,看都不看朝霞公主一眼,说:“宫静公主,我们走吧。” “站住!”一直站在一边观赏主子捉弄宫静公主的那个太监尖声怪起地叫起来,“大胆狗奴才,见到朝霞公主还不行礼?!” 北绝色漠视了那个太监一眼,微微地对朝霞公主欠了欠身算是行礼:“奴才见过公主。” 说完,他扶着宫静公主准备转身离去。 “大胆!竟敢对公主如此无礼!”这次是那个小宫女在狐假虎威。 北绝色回头看她一眼,淡淡地说:“公主还有何吩咐?”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八十八章 长兄为父的威严 朝霞公主瞪了北绝色一眼,撇了撇嘴冷笑一声,说:“还以为是谁这么大胆。本公主认得你,你就是皇兄身边那个很受重用的太监。只是皇兄身边的一个低贱狗奴才,也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给本公主跪下!” 朝霞公主的话音刚落,小宫女和太监马上一左一右地扑上来扭住北绝色的手臂,把他按到地上。 “小北……”宫静公主想上前,却被朝阳公主用力地推开,又一次摔到地上。 “公主!” 北绝色正要挣脱小宫女和太监的钳制,朝霞公主却已经站到他的跟前,狠狠地一巴掌甩下来,说:“狗奴才,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扬起手来干脆利落地把另一巴掌扇到北绝色另一边的脸上,“仗着皇兄宠你就胆敢对本公主无礼?” 朝霞公主一口气把几个耳光连甩过去后,收回手皱了皱眉,说:“把本公主的手都弄痛了。小言,给本公主继续打!” 宫静公主扑过来扯着朝霞公主的裙摆,说:“妹妹,求你放过小北吧!他是无心冒犯妹妹你的,求你放过他!” “哼!”朝霞公主蛮横地一脚踢在宫静公主的肩膀上,“就凭你也敢来为这狗奴才求情?告诉你,本公主现在就要好好地惩罚这个奴才!这种不知好歹的狗奴才,就算本公主打死他也没有人敢对本公主怎样!小言,你还站在干嘛?给本公主往死里打!” 那小宫女象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立在原地,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望着朝霞公主的身后;那个太监则是连忙松开北绝色“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奴才拜见皇上!” 朝霞公主回过头往后望去,见到朱翊钧带着张诚不知道何时出现站在自己身后不到五米的位置。 “皇兄!”朝霞公主马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双目含泪地跑到朱翊钧的身边摇着他的手,“这胆大包天的狗奴才欺负朝霞了,皇兄要为朝霞作主!” 宫静公主连忙跪下来说:“皇兄明鉴,小北他并没有……” 朱翊钧表情冷漠地扬了扬手阻止了她的话,他低头看着朝霞公主说:“皇妹,你刚才说要好好地惩罚这个奴才是吗?” 看到朱翊钧那冷漠的表情,听到他那冷淡的语气,朝霞公主有些胆怯,但她装出无辜的表情眨着双眼,说:“是这个奴才欺人太甚了。” 朱翊钧反问:“是吗?”他扫了在场所有的人一翻,当他的目光落到北绝色那张被扇红了的脸,双目冒出了怒火。 “皇妹,你刚才还说就算你要打死他也没有人敢对你怎样吧?”朱翊钧冷冷地看着朝霞公主。 被他那种目光看得心里发毛,朝霞公主松开了他的手,心虚地说:“奴才对主子不敬,是,是该挨罚……” “行了!”朱翊钧打断朝霞公主的话,“听好,他是乾清宫的人,他的主子是朕不是你。就算他是错了,也轮不到皇妹你多事来替朕管教!” 朝霞公主低下头咬着嘴唇,负气地说:“既然皇兄要偏袒他的,皇妹没话可说。没别的事,皇妹先走了。” “站住,朕准你走了吗?” 朝霞公主把头别向另一边站着不动。 朱翊钧转头吩咐张诚,“张诚,给朕折一枝粗点的树枝过来。” “是。”张诚很快从一边的树折下了一枝树枝,弯腰递到朱翊钧的手上。 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帝要一枝树枝干什么,但到皇帝那张板得紧紧的脸,其他人都不敢吭声,怀着各自的心思偷偷地望着他。 朱翊钧把树枝在手掌上轻轻地拍打了几下,说:“朝霞,把手伸出来,手心向上。” 朝霞抬眼望向朱翊钧,见他的表情严肃得象是要吃人似的,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听话地把手伸出去。 “啪”的一声,树枝狠狠地拍打到朝霞公主的手心上,她痛叫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把手缩了回去。 朱翊钧毫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地说:“伸出来,不准缩。” 朝霞公主含着泪把手慢慢地伸出来。 朱翊钧又举起树枝打到她的手心上,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本怜悯你从没见过父皇圣颜而对纵容你,让着你,想不到你却是越来越任性刁蛮。看来一直以来是太过宠你,把你宠得无法无天。教不严父之过,既然父皇已经仙游不在,长兄为父,就由朕这个皇兄来好好地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朝霞公主仰起头一脸不服的表情嘴硬地说:“皇妹并没有错!是这个奴才没有规矩皇妹才要教训他的。” “原来你不但刁蛮任性还会说谎栽赃。小小年纪就学得这般的狡诈,是谁教你的?”朱翊钧加重了力度把树枝打下去,“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朕全看到,明明是你欺负宫静在先打小北在后,竟然还敢说错不在你?” 朝霞公主这下低下头去没有话说了。 树枝一下一下地打到她的手心上,她用里地咬住嘴唇眼泪不断地往下掉。朱翊钧一点都没有心软,直把她的手心打到又红又肿有些地方还渗出血来,他才停住手回过头来对张诚说:“带公主回祥云宫,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对云太妃说一声。还有,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奴才也顺便处理一下。” “奴才遵旨。” 朱翊钧不理会小宫女和太监拼命的求饶,他径直走到北绝色的跟前把他扶起来,亲手轻拍去他衣服上粘着的尘灰,有些生气地说:“伤还没有痊愈就该呆在屋里好好养伤,出来乱跑什么?”他环视四周一下,脸色更不好了,“小老鼠他们不是应该跟着你的吗?怎么不见人影了?” 见到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生怕会连累无辜的北绝色连忙解释说:“是我不喜欢他让们跟着,故意摆脱他们跑出来的。” 朱翊钧接着问:“那你的贴身侍卫呢?” “在这里。”刚从画池那条路转出来的东无敌接过话来。 朱翊钧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你是怎样当贴身的侍卫的?竟然让小北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让别人欺负?如果不是朕刚刚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了!”有了黄袍加身,再加上被北绝色脸上通红的指印刺激了,朱翊钧的底气足了,气势也全部涌了上来,象是不怕那个强悍的无敌大哥哥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八十九章 新仇旧恨一起算 听到朱翊钧这样说,东无敌快步往北绝色走过来。 他看到那些通红的指印,脸色马上变黑高声问:“是谁干的?”此时他真想把宋宫保砍开几截!如果不是他中途杀出来搅局,小师弟绝不会被其他人有机可乘的来欺负!还有那个葱头,不是说他在附近收马桶不会有人能对小师弟下手的吗?这两个人,这笔帐他东无敌先记下了! “我,我已经没事了。”看到大师兄一副要捋起衣袖去杀人的凶狠表情,北绝色息事宁人地小声说。 朱翊钧冷哼一声,鄙视地看着东无敌,说:“那个找麻烦的人已经被朕处罚了。等你这位跑得无影无踪的贴身侍卫来保护话,小北早就被别人生吞活剥了。都不知道你是怎样当侍卫的,连保护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枉朕还这么信任你。”自觉底气和气势都比平时强劲的朱翊钧畅通无阻地把东无敌训了一翻,觉得最近所受的恶气一次过发泄了出来,身心顿时舒畅了不少。 但,无敌大哥哥毕竟是个经得起风浪受得住敲打的人。对于朱翊钧那番批评的话他象完全没有听到似的,他的双眼直看着北绝色,脸上是内疚的表情。他伸手轻抚着北绝色的脸,心痛地说:“对不起。” 北绝色连忙摇头说:“这事与大师兄你无关,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 朱翊钧一下跳过来把北绝色拉后几步,让他和东无敌保持安全的距离然后才说:“小北,你出来这么久也该累了,朕送你回去休息吧。” 东无敌身形一闪,轻易地把北绝色拉回自己的身边顺带把朱翊钧挤到一边去凉快,然后若无其事地说:“这种小事不用劳烦皇上。” “你……”朱翊钧还想说什么,但东无敌大哥哥那熟悉的寒冰眼已经不着痕迹地抛过来了。原本以为今天自己的气场强劲到可以和强悍的侍卫大哥相互抗衡的,想不到人家一记冷眼过来就轻易地把自己给击倒了。 “皇上,是否还有其他问题?” 东无敌又扫了朱翊钧一眼,朱翊钧连忙闪到北绝色的另一边,拉住他的另一只手,说:“没,没有了。走,我们一起走吧。” “等等!”北绝色甩开两人的手,走到一直被所有人无视、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宫静公主身边,然后回望两个男人一眼,“我答应今天要教静儿绣海棠花的,你们先回去,我待会自己回去就行了。” “不行!马上跟我回去!”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周围的气温象是瞬间降低了几度。感觉到气场有变的宫静公主怯怯地看了看皇兄和那个吓人的侍卫,直觉告诉她,如果北绝色还坚持今天教她绣花的话,她的下场肯定会很惨。于是她拉了拉北绝色的衣袖,捂着胸口皱着眉努力装出很累的表情说:“小北,我,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今天,今天就不要你教我绣花了。” 北绝色紧张地看着她问:“不舒服?是不是又发病了?我马上送你回去休息!” 看到两个男人同时把冷眼抛过来,宫静公主赶紧摇头说:“不是发病,只是,只是觉得有点累而已。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再见!”说完,她不敢再理会北绝色,自动自觉的匆匆离场。 “好了,我们回去吧。”两个男人又是异口同声地说。 北绝色还在担忧地望着宫静公主远去的背影,东无敌和朱翊钧相视了一眼,这一次两人倒是很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地上前把北绝色夹住,也不管当事人愿不愿意,直接押送回去。 皇上和大师兄把北绝色押走后,落寞的宋宫保自暗处闪出,一副“我总是很受伤,很受伤”的表情。 “怎么?挑战东无敌失败了吧?”推着一车马桶的葱头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 “什么失败?如果我出尽全力去攻击的话,那个没人品又没武德的可恶东无敌是不可能跟我打成平手的。”宋宫保很不满地抗议。 “吹吧吹吧,牛在你的头顶满天飞了。”葱头毫不留情地讽刺。 “对了!”宋宫保象是想起了什么,忽而用很深仇大苦的表情直瞪着葱头,“你刚才就在附近吧?” “是又怎样?” “是又怎样?!”宋宫保一把揪过葱头的衣领,“你为什么看到小北北被人欺负也不出手?” 葱头把他的手指逐个扳开,慢悠悠地说:“姓宋的,那个可是刁蛮任性的朝霞公主,不是我这种没地位的小奴才可以得罪的,小爷我不太想惹这个麻烦。” 看到宋宫保愤怒的拳头已经高举起来,葱头又慢悠悠地补充一句:“况且,当时皇帝已经出场了,还用得着我这个小龙套出来抢戏吗?” 好像说得也对。宋宫保只好怏怏地把拳头放下来,垂头丧气地拍了一把葱头的肩膀,说:“心情不好,陪我去喝酒!” “好。”葱头答应得很爽快,因为,宋宫保这种蔫蔫的死狗状态让他看得很愉快。快乐,果然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宋宫保和葱头也离去了,四周渐渐回复了正常的平静,朝霞公主挑事端的事情也到此告一段落。但,真的就这样就告一个段落了吗? 黄昏,血色染红了半个天空。 王宫中某个偏静的小院里,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站在一扇紧闭着的门外,问:“她睡着了吗?” “哭了大半天,我哄了她很久才好不容易睡着的。”门后说话的女子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面具男低下头说:“那就好。” “计划改变。几天后的皇室家宴你不要做任何的事情。”那女子冷冷地说。 “丫头,你有别的计划?”面具男抬头直视着紧闭的门问。 门后的女子忽然冷笑起来。过了片刻,笑声止住,那女子说:“我要让另一个人帮我把那个眼中钉拔去!” “谁?” “皇上。” 面具男反问:“皇上?” “没错。”女子冷哼了一声,“竟然为了那个眼中钉来处罚我的宝贝,我要让他亲手把自己珍爱的玩具毁灭!” 面具男怔了一怔,沉默了片刻说:“丫头,这事不该让其他人牵扯进来吧?况且,皇上现在这么宠那个小太监,他会出手对付那个小太监吗?” 女子又是冷笑几声,说:“我看得出那个小皇帝很喜欢他。对于一个天下尽握在自己手中、天下所有一切都是属于他的人来说,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别人占去。爱之深,恨之切,由爱生妒,由妒生怨。爱是一把双面利刃,我们只需要好好地利用这把利刃就可以轻易地借用小皇帝的手,将那个眼中钉除去。”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九十章 不知心恨谁 面具男沉默不语。 忽然屋里传来小孩的哭喊声:“母妃,你在哪?母妃!” 听到这声音,面具男的身形一僵,他想推门而进,屋里的女子却说:“你想干什么?” 面具男的手定在空气中,低声说:“我想进去看看她。” 女子坚决地说:“不行!” 面具男急急地说:“可是,她是我的……” “别忘了你当年的承诺。”女子压低了声音无情地打断他的话,“你说过,不会让她看到这个形象你的,永远不会让她知道你是谁。” “母妃,你去哪了?”屋内那个小孩哭喊得更厉害了,“朝霞好害怕。” “别怕,母妃在这里。”女子提高声音喊了一声,然后朝着门外放轻了声音,“你想看她的,换个装束才好进来。” 面具男呆望着那扇依然紧闭的门,良久,叹息一声把手收回来,低着头落寞地慢慢离去。 一个人,当他完全抛去自己的过去、背负着所有的罪用别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甚至,当最亲和最爱的人站在自己的跟前,却只能用一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身份来和对方相处的时候,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悲哀?那是,无法言语却又无时无刻都在心头上来回地折磨着的痛吧? 月落星沉,黎明将至。 在这个最黑暗的时候,彻夜未眠的洛贵人失魂落魄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黑暗黯然落泪。 铺着锦被的床除了冰冷还是冰冷,漫漫的冰冷长夜孤枕难眠。孤寂,失落,伤感,怨恨,种种复杂的情绪紧紧地把洛贵人包围着,包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无法挣脱心里一重又一重的枷锁,只得怀着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深深思念,在这象是没有尽头的夜里哀怨地独自垂泪,不甘,不忿,不愿,却又无可奈何。 一声幽幽的长叹从洛贵人的身后传来。 “谁?”洛贵人惊得跳起来,四下张望,但她睁大的双眼只看到浓浓的黑。 “美人卷珠帘,深坐zhe蹙蛾眉。” 一把如同鬼魅的男声从她的身边轻轻地响起。她吓得退开几步,开口正要喊人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上一麻,然后就发觉自己喊不出声,身体也动不了。 那鬼魅似的声音飘到自己的身后,继续念那首未完的诗:“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念罢,又是一声长叹。桌上的灯忽然燃起来,但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你呢?你的心恨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从洛贵人的身后缓缓地转出来,站到她的跟前,动作轻柔地擦去她脸上未干的泪,“你恨吗?” 洛贵人惶恐地看着眼前这个象鬼魅一样冒出来的人,冷汗止不住地冒出来,说不出片言只语。 面具人轻声一笑,低头直视着洛贵人的双眼说:“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反而,我会帮你,帮你重新夺回皇上的心,帮你赶走那个霸占着皇上宠爱的小太监,帮你再一次成为众人又嫉妒又羡慕的女人,如何?” 面具下的那双象是能看透别心思的眼睛,还有那听起来很吸引的话语让洛贵人的害怕减去了几分,她疑惑地打量着那个面具人,想从对方的身上找出答案。 面具人点开了洛贵人的哑穴,说:“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洛贵人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他。 面具人平静地说:“我是谁不重要,我帮助你的理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了皇上的爱宠,你在这个冰冷的后宫里只会是个什么都不是、受尽欺凌和白眼的可怜虫。” 洛贵人不言。 面具人继续说:“你甘心输给一个小太监吗?你甘心就此在这深宫里冷冷清清地孤独终老吗?你甘心放弃对皇上的爱吗?” 洛贵人咬住嘴唇,一双眼睛渐渐地充满了怨忿,过了好一会她咬牙切齿地说:“不,不甘心,我不甘心!” 看着怨忿又不甘的她,面具人笑着说:“这宫中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帮助你。我不想从你的身上得到什么,我只想帮你。” 洛贵人有些动摇:“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面目人反问:“你还有其他人可以相信吗?” 洛贵人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没有。” 面具人解开她身上其他的穴道,说:“好好想清楚要不要相信我,今晚我再来找你。” “不用!”洛贵人喊住面具人,双眼露出坚决的目光,“我相信你!只要你能帮我,事成后我会好好地报答你,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面具人一笑,说:“很好。我不要你报答,我只要你乖乖地听我的指示就行。” “你有什么吩咐我都会照办!”洛贵人急急地说。 “不用急,到适当的时候我就会来找你。”面具人说完,洛贵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是梦?不是!桌上那点燃着的灯是有人来过的证据。洛贵人转过身望向窗外开始泛白的天空,握紧双拳轻声地说:“皇上,我不能失去你。” 在北绝色被朝霞公主欺负的当天,朱翊钧把他押送回去后就对小老鼠等一干相关的太监们下命令:北公公的伤势痊愈前,不能走出高级太监住的小院半步。如果不小心地让他走出去了,负责照顾他的人全部要挨罚。 就这样,北绝色很郁闷地被变相软禁起来,无奈地当一个听话的乖宝宝呆在自己的高级独立套房里养伤,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色等着发霉。 如是者被软禁了两天后。 见小师弟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东无敌这位有飞檐走壁来去无踪本事的大侠很热心地提议说:“师弟,你如果想出去的,我可以帮忙。”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不用麻烦大师兄你了。我不想害小老鼠他们无辜被罚,顶多过几天我的伤就会痊愈,到时候再出去吧。大师兄你放心,我在一个月内可能把事前都办完的。” 听他这样说,东无敌也不再说什么。 然后,在东无敌出去到周围巡逻的那点空档,神出鬼末的宋宫保从老鼠洞钻了进来。 北绝色没有好气地望了宋宫保一眼,问:“又是你?”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九十一章 皇上英明 脸皮比牛皮更厚实的宋宫保当然不会被北绝色这点点的冷漠打击到。他一跳跳到北绝色的跟前,用闪电手一把捉过美人的小手,一边摸一边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望着对方,以一贯的既深情又肉麻的语气说:“小北北,我是来拯救你的。” 北绝色用力地把手抽回来,狠狠地往身上擦了几把,白了他一眼说:“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宋宫保扯过他的手臂,硬逼着他靠到自己的身上,摆出一个手指前方、脚往前踏出一步的姿势,说:“皇上要把你禁锢在这个没有自由没有未来的王宫里,你那个没骨气的大师兄看着你掉进火坑也不伸出援手。我,宋宫保,一个怜花惜玉的堂堂男子汉,又岂可让小北北你如此娇美的鲜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地方凋谢呢?” 北绝色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寒,想也没有多想就顺手一拳往宋宫保的脸挥过去。 “哎呀”的一声痛叫过后,宋宫保的鼻子挂着两行血丝。他捂着挂彩的鼻子不解地望着远离他而站的北绝色,不解地问:“小北北,我可是要将你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的人,你怎可如此对我?” 对着宋宫保这种人才想不抓狂都很有难度。北绝色瞪了他一眼,用力地吐出一个字:“滚!” “小北北……”宋宫保继续死缠着。 三个字:“给我滚!” “小北北。”这次是媚眼狂抛。 北绝色再次败在宋宫保的手上了。好,变态惹不起,躲还不行吗?在他决定无视宋宫保的存在、到外面吹吹风的时候,大师兄推门进来了。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没有多余的废话,门猛地被关上,两人拔出武器又一次开打了。 北绝色无力扶墙,继续用坚定的步伐往外走去。在他准备推门而出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奴才拜见皇上。” 这句话象是一句神奇的魔咒,立刻停止了宋宫保和东无敌两人的撕杀。然后,宋宫保用闪电般的速度收回菜刀的同时,往窗外一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东无敌在宋宫保闪人的同时也把剑插回剑鞘,快速地整理好在打斗中弄乱了的头发和衣服。只需要从一数到五的时间内,他已经成功地变回那个魅力非凡的寒冰脸大哥哥,若无其事地在一边站得笔挺的。 北绝色被两人的敏捷身手深深地折服,快挨到门上的手都忘了收回来。见他愣在那里把路挡着的,朱翊钧开玩笑地说:“怎么?特意把门给堵着是不是不欢迎朕进来?” 北绝色这才回过神来退到一边让朱翊钧走进屋里来。 “小北,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朱翊钧明知故问。 北绝色搬过一张櫈子,用力地放到朱翊钧的跟前,坐下,很认真地说:“皇上,奴才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出去了吧?” 朱翊钧挤眉弄眼地说:“你这是在求我?” 看到他那种讨厌的表情,北绝色的脸色不由地一沉。不过,这一次不需要他说什么,东无敌已经漂移过来,很酷地甩出一句:“不是求,是合理要求。”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向朱翊钧抛过一记白眼。 朱翊钧坐直了身子,干咳一声把目光移向别处不敢直视东无敌,讪笑一声说:“听起来的确是,是很合理。”他转望着北绝色,“但是,小北你的伤只是‘好得差不多’,那就是没有痊愈,没有痊愈的话,依朕之见……” “皇上有何高见?”东无敌很不给面子地打断了他的话。 感觉到侍卫大哥哥的气场在片刻强劲了不少,朱翊钧咽了咽口水偷瞄了一眼东无敌,不敢马上答话。他想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陪笑说:“其实,朕看小北的伤应该也是快痊愈的了。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小北你明天起就开始恢复正常的工作,回朕的寝宫里当值伺寝……” “什么?伺寝?!”东无敌反应很大的叫起来,凶狠的目光直逼朱翊钧。 朱翊钧连忙站起来摇头摆手地解释说:“别,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小北他只是负责守夜和跟前跟后地递递茶水等轻活,其他的事情是不用他去做的。” 见到东无敌还在用不信任的目光盯着自己,又赶紧补充说:“如果东大侠你放心不下的,你也可以跟着来的。不过,为了不让外人怀疑,朕会对外宣布你是新调遣过来的近身侍卫,那样你就可以在朕的寝宫里自由出入。这个提议大侠你觉得怎样? 这样的话,北绝色就不用再被变相软禁,更可以在皇帝上朝后自由活动。所剩的时间不是那么多,得要快一点把没做完的事情完成。 “皇上英明!”各有自己想法的东无敌和北绝色不约而同地同意朱翊钧这个提议,更发自内心的异口同声地喊出了这句例行的恭维专用句。 烛光摇拽、一片死寂的屋里,洛贵人将屋里所有的人赶了出去,孤独地坐在床沿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屋顶发呆。 忽然,烛光忽明忽暗了一下,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站到了洛贵人的跟前。受惊的洛贵人望那人看去,顿时激动地站起来一把抓紧那人的衣袖说:“现在该怎么办?他又回到皇上的身边了!你不是说要帮我赶走他的吗?你快想办法啊!” 面具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地安慰她说:“冷静点。我现在不是来帮你了吗?” “你想到办法了?”洛贵人的手抓得更紧,象是要捉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面具人神秘地一笑,说:“依我在暗地里的观测,只是皇上对那小太监一厢情愿罢了。如果,能让皇上知道他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更让他知道那小太监其实心里早就另有所属,你说皇上还会为一个根本不把心放在自己身上的人花心思吗?只要皇上不再把目光放在那小太监的身上,还怕皇上看不到你对他的一片深情吗?” 洛贵人把手松开,沉吟了好一会才迟疑地问:“但是,他只是个太监,就算他的心中另有所属也不会弄不出什么乱子来的,皇上会在意吗?”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九十二章 因爱成妒 面具人靠到洛贵人的耳边,悄声说:“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太监其实不是真的太监呢?” “什么?”洛贵人怔住。 “如果,我再告诉你,皇上早就知道他的秘密却一直不点破呢?”面具人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洛贵人又是一怔,呆望着面具人说不出话来。 面具人挺直腰板,慢慢地说:“皇上很喜欢围着那个太监转,让皇上看到一些他应该看到的事情不会很难。你是个聪明人,接下来的事情你知道该怎样做了吧?”说完,他又象来的时候一样,瞬间就在洛贵人的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贵人渐渐地回过神来,她站起来踱步到窗前思索面具人刚说的话。很快,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思路慢慢地清晰起来,一个计划随之在她的心间涌现。她望着窗外微微一笑,自言自语地说:“就这样吧。” 长夜过去,第二天的太阳又升起来了。 这一天,不用再被变相软禁、首天复工的北绝色心情特别好。等皇帝去了上朝、他走出乾清宫的宫门的那一刻,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心情更是好得没话说。 当他到了洛贵人的寝宫后,意外地发现宫静公主也在那里。 洛贵人象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微笑着说:“我听说北公公最近都很忙,就特意把静儿妹妹请过来了。北公公教过我画眉后再顺便在这里教静儿妹妹绣花,就不用跑来跑去的省回些工夫。” 这个安排听起来很不错,宫静公主很赞成,北绝色没有任何异议的接受了。 洛贵人,宫静公主和北绝色三人在很融洽的气氛中,有说有笑的让旁人看着都觉得愉快。 因为屋里的光线不是很足,北绝色和宫静公主把布架搬到屋外去绣花,洛贵人兴致勃勃地跟到外头坐到一边旁观。 在北绝色和宫静公主两人都把注意力全放到布架上的时候,提早退朝的朱翊钧来了。 见到皇帝出现,洛贵人和其他的人正要跪下行礼,朱翊钧却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他示意所有的人别出声,很有兴致地站到一边看北绝色和宫静公主绣花。但,看着看着,他的眉慢慢地皱了起来。 站在他身边的洛贵人留意到他的表情变化,故意在他耳边悄声说:“皇上,你觉得他们两人看起来是不是挺匹配的?如果北公公不是太监,又有一官半职的话,他和静儿妹妹还真是天生一对。可惜,可惜啊。” 听了她这番话,朱翊钧的脸色沉了一沉。又再看到北绝色和宫静公主很有默契地配合着在布架上绣花,还不时地低声私语笑得灿烂,脸色变得更不好看了。 洛贵人关心地问:“皇上,是否觉得龙体不适?” 朱翊钧一言不发,板着脸转过身拂袖而去。 “皇上!”洛贵人连忙追出去。 宫静公主和北绝色这时候才同时抬起来头来。北绝色望了一圈四周后,疑惑地问站在某个角落的东无敌:“大师兄,皇上来了吗?” 面无表情的东无敌利落地回答:“来过,又走了。” 并没有看到皇帝的脸色是如何转变的北绝色“哦”了一声后,又再把注意放回公主的身上,继续那未完的绣花大任。 东无敌看着两个玩得很愉快的小孩,心中隐隐地有些担忧。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师弟会在约定的时候遵守诺言跟自己离开王宫吗?东无敌暗自叹了一口气后,想:算了吧,到时候如果他真的不肯走的话,直接用暴力手段把他敲晕强行带离王宫就好了。这种小孩子之间没有结果的豆芽恋,就算失去了应该也不会让小师弟伤心太久的。 在洛贵人那里渡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后,北绝色心满意足地回乾清宫。脚刚踏进皇帝寝宫的院子,好些天没有出现过的潞王朱翊镠便从一旁闪出来,热情地直往东无敌的身上扑过去,睁着讨人喜欢的星星眼摇头摆尾地说:“侍卫哥哥,多天不见你还好吧?有没有被皇兄欺负了?” 这忽而奇来的热情让东无敌不知如何应对,过了片刻他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还好。” 在朱翊镠粘着东无敌的同时,张诚也走过来对北绝色说:“皇上找你。” 看到小师弟要往屋里走,东无敌也想跟上去,但朱翊镠顽固地挂在他身上不下来,那张圆得可爱的脸蹭来蹭去地说:“侍卫哥哥,本王想学你那种在树上飞来飞去的本领,你教我好不好?” 面对着这位看上去很天真很无邪还象猫一样娇态可掬的小王爷,东无敌倒是一下没有了办法。把他一下子从身上扯下来一把扔到地上踩上几脚吗?这样暴力对待一个粉嫩粉可爱的小正太,有点说不过去,况且这还是个王爷级的小正太,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对他使用暴力。没有办法的东无敌只得配合地摆出和蔼邻家大哥哥的表情,说:“王爷如果想学的,属下定会悉心教导。” 至于北绝色,他快步地走进寝室后见到朱翊钧背对着门站得笔直的,张诚在他进屋后也很快地从外把门关上。气氛好象有点奇怪,心生疑惑的他顿了顿脚步还是上前跪下:“奴才拜见皇上。” 朱翊钧象是没有听到似的,依然站着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说话。 这样冷场了好一会后,跪着的北绝色忍不住开口问:“皇上召奴才所为何事?” 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朱翊钧突然一个转身,再来一个强劲的鹰爪功抓住了北绝色的双肩,双眼冒火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以后不准再去教公主绣花!” “为什么?”北绝色没有反应过来傻傻地问。 “不准就是不准!”朱翊钧提高音量专横地说。 朱翊钧这种态度轻易地挑起了北绝色的怒火。他一下子站起来,大声说:“皇上曾答应过让奴才去教公主绣花的!” 朱翊钧摆出“这是命令”的姿态说:“朕现在要收回成命。”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九十三章 厚此薄彼很情伤 “你是皇帝,君无戏言!怎可以出尔反尔?!你的这种做法简直就和无赖没区别!”北绝色生气地叫起来。 朱翊钧也生气了,大声地问:“你说谁是无赖?” 北绝色不甘示弱地说:“说的就是你!出尔反尔的无赖,小人!”越说越气,北绝色不想再和朱翊钧多费口舌,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这是什么态度?!”朱翊钧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朕有让你退下了吗?!”只不过是不让他去教公主绣花,他就冲着自己大发雷霆,反了是吧? “放手!” “不放!” 熟悉的对白,相似的场面又在寝宫之内上演,两个一样偏执的小孩又开始闹别扭了。一个坚决要走,一个执意要留,争持之下,朱翊钧的手不小心地一松,与他较劲的北绝色没有防备的往后倒,一下子撞到边上的方桌上,又刚好撞到还没有痊愈的伤口上。 见北绝色一脸痛楚地捂着手臂,朱翊钧的怒火顿时跑得无影无踪。他跑上前着急地拉过北绝色的手,挽起他的衣袖查看伤势,确定没有再把伤口撞裂开后才放下心来。 “是不是很痛?”朱翊钧的声音放轻了下来。 北绝色固执地把头偏向另一边,不看他。 “好吧好吧,朕就让你继续教公主绣花,这样行了吧?”朱翊钧虽然是很恼怒,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北绝色回过头来,用不相信的目光看着他。 朱翊钧无奈地叹了一声,说:“没其他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北绝色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往外走去。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朱翊钧突然跑上来,从后抱住他,以哀求般的语气弱弱地说:“小北,答应我,不要对皇妹笑那么多,好不好?” 在北绝色反应过来前,朱翊钧把脸挨到北绝色的肩上,用受伤了一样的声音说:“你从来不曾对朕那样笑过。看到你对皇妹笑得那么的开怀,朕的心很不舒服,还很嫉妒她。小北,朕真的比不上皇妹吗?朕就不能让你开怀地笑吗?小北,告诉朕,在你的心中,朕真的是那么的不堪吗?不堪到让你不屑为朕一笑?” 换了平时,北绝色早已经不客气地出手揍人了,但朱翊钧那低声下气的哀求,那象是藏着许多痛苦的话语,倒是让北绝色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僵在原地,朱翊钧从后环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背后不言。两人就这样站在那里,不动,不语。 透过敞开的窗照进来的午后阳光撒在两人的身上,很暖,很暖…… 那天以后,北绝色依然可以自由地出入乾清宫,依然每天等皇帝去了上朝后就去洛贵人的寝宫,教贵人画眉,教公主绣花。 一切回复正常,一切看起来和以前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朱翊钧最近莫名地经常地提早办完公事,很勤快地往洛贵人的寝宫里跑。 洛贵人的心里当然明白皇上并不是为她而来,一切都只是为了北绝色。知道真相心里当然不舒服,但她脸上不动声色地装作不明白,每天还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皇上来的时候以最漂亮的姿态欢天喜地地迎出去。她在等,等待皇上放弃北绝色的那一天的到来。所以,她除了偶尔在皇上面前“不经意”地夸北绝色和宫静公主是如何相衬,更在暗地里煽风点火,用开玩笑般的手段来拨弄两人那萌动的少年情怀和怀春少女的情思。 表面看来,洛贵人所做的一切象是很成功。她很成功地让皇帝脸黑了几次,也很成功地经常把纯得如白纸的北绝色和宫静公主弄得脸红耳赤的。但是,虽然她暗地里做了不少的工夫,可北绝色和宫静公主之间,还是规规矩矩的保持着公主和宫人之间有距离的友好关系,皇上的心依然还是放在北绝色的身上还没有收回来的迹象。 面对这样的现实,觉得自己已经无计可施的洛贵人有些着急了。她等那个能给她建议的那面具人出现,给她指示,但等了好几个晚上都不见那面具人出现,她不由得心急如焚,烦躁不已。 这一晚,洛贵人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她就这样一直在漆黑中把眼睛努力地睁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忽然象从沉睡中惊醒一样,匆匆地点起了一盏灯,跑到衣柜前用力地打开柜门,把里面的衣物全扔出来,再在散落了一地的零乱中翻找。最后,她找出了一个绣了两枝并蒂莲的蓝色荷包。她把那个荷包拿在手中轻轻地来回摸着,脸上露出了古怪的微笑。 东边的天际现出了第一道的曙光,洛贵人已经想好了一个自认是很完美的计划,现在她,迫不及待地想立刻把计划付诸行动了。她压抑着自己莫名兴奋的心情,站起来走到梳妆桌前对着铜镜慢慢地梳理起那一头散落的长发。她要等,等待那场由她策划的好戏里将要登场的主角们的到来。 没有预感到有人要暗算自己的北绝色和宫静公主跟平时一样,先后来到了洛贵人的寝宫。 在北绝色教过洛贵人画眉后,洛贵人对宫静公主说:“静儿妹妹,今天的天气有点闷热,不如我们去画池那边走走,再在画亭里绣花好不好?” “好啊。”宫静公主笑着同意了。 于是,洛贵人带上小茉莉和阮大三、宫静公主身后跟着宫女拉风、北绝色身后跟着贴身侍卫东无敌,一班人带上所有的工具浩浩荡荡地往画池那边出发了。 洛贵人挽住宫静公主的手在围着画池游了一圈,又在画亭里看着北绝色教公主绣了好一会的花后,她说:“时候看起来不早了。皇上不知道我们来了这里,我得要回去走一趟才行。” 宫静公主有些不解地问:“洛姐姐何须亲自回去?让小茉莉或小三回去不就行了吗?” 洛贵人白了小茉莉和阮大三一眼,说:“他们两人做事总是丢三拉四的,我哪能放心?你们在这里慢慢忙,我回去一趟。”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九十四章 有一种阴谋叫栽赃 洛贵人撇下小茉莉和阮大三独自走回住处。她对着镜子照了好几遍,又补了些胭脂,确定自己的容貌保持在最好的状态,才站到门外等候皇帝的来临。 朱翊钧像平时一样来到洛贵人的寝宫,进来后却发现平时挤满人的院子里今天静悄悄的,只有洛贵人一人站在门前迎驾。 “人呢?”朱翊钧疑惑地皱了皱眉。 洛贵人迎上来,挽过朱翊钧的手臂,笑得千娇百媚地说:“皇上,他们都去了画池那边呢。臣妾怕皇上扑空,特意在这里等候着呢。” “还是贵人你细心。”朱翊钧嘻笑着捏了一把洛贵人的下巴,“那我们走吧。” “是,皇上。”洛贵人温顺地低头浅笑。 走了一段路后,洛贵人从袖里抽朝出一条纱巾往额上擦,边擦边说:“怎么今天这么热?”擦过后,她又用力地用那条纱巾扇风。扇着扇着,一个蓝色的东西从她的衣袖里掉了出来。 她的脸色一变,赶紧蹲下身捡起那个荷包,在朱翊钧看清那个样究竟是什么东西前,慌乱地塞回衣袖里。 “贵人,看你神色慌张的,刚才掉出来的那样东西是什么?” 她这个有些奇怪的举动挑起了朱翊钧的好奇心。 “没,没什么。”洛贵人吞吞吐吐的,一副欲盖弥彰的表情,“那,那只是,只是臣妾的香囊而已。” 这下朱翊钧更怀疑了。他直视着洛贵人,说:“如果只是香囊,你用得着这么紧张藏起来怕被朕看到?贵人,你是不是藏了些不能见光的东西?” 洛贵人跪下来双手紧抓着袖口边,慌张地说:“没有,臣妾并没有不能见光的东西。” “既然没有的,何不拿出来让朕看看?”朱翊钧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 洛贵人支唔了一会,抬头望了一眼朱翊钧身后跟着的张诚。张诚马上低下头退后几步,转过身望向别处。 见张诚走远了,洛贵人才勉强地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蓝色的荷包。一看到荷包上的那两朵并蒂莲,朱翊钧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 洛贵人急忙说:“皇上不要误会!这样东西,其实是静儿妹妹要送给北公公的。她自己不好意思亲自送给北公公,就要臣妾代为转送了。妹妹她还怕会被别人笑话,千叮万嘱臣妾不能让别人看到,所以,所以臣妾才会在皇上面前做出如此失仪的事来。请皇上原谅!” 朱翊钧的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洛贵人,一言不发。 洛贵人惊惶地低下头来,说:“臣妾不该对皇上有任何的隐瞒,是臣妾错了,请皇上赐罪!” 朱翊钧忽然笑起来,若无其事地伸手扶起洛贵人,说:“贵人又没有错,赐什么罪?”他冲洛贵人眨了眨眼睛,“朕会为你和皇妹保守秘密的。好了,我们走吧。” 在洛贵人回过神前,看似心情很不错的朱翊钧已脸带笑容往前走了,走了几步后,他还回过头来对洛贵人招了招手,说:“贵人,你还不跟上来朕就不等你了。” 洛贵人回以温柔的一笑,把那荷包收回袖里,小跑着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朱翊钧没有看到身后的洛贵人嘴边溜过一丝得意的笑,洛贵人也没有看到朱翊钧在回过头转过身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但心中各有所思的两人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到了画池。他们刚走进画池的那条路就听到一阵欢快的笑声自画亭那边传过来,洛贵人说:“笑得这么开心,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些什么好玩的东西了。皇上,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两人加快步伐往前走。才走到九曲回廊的这一端就看到回廊另一端的画亭中,就看到小茉莉和阮大三正围着一个布架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而北绝色和宫静公主在相视而笑,两人笑得那么的开心忘形,脸上的笑容都是那么的灿烂。 看到北绝色那快乐的笑脸,朱翊钧的心象被什么抽了一下,隐隐作痛。在那么的一瞬间,他有转身就走的冲动,但他只是略略地停了停脚步,脸上再次堆起笑容快步地往亭里走过去,然后用轻松的语调问:“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嘛。” 早就看到他的东无敌依然靠着柱子,不动。而其他人这时才发现他的存在,赶紧跪下来行礼。 朱翊钧笑着扬了扬手,说:“都起来吧。朕在那头就听到你们的笑声,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 宫静公主说:“回皇兄,是宫静刚刚把衣裙上的花绣好大家替我高兴而已。” “哦?”朱翊钧的目光落到亭中摆放的木架上,“就是这个?” 宫静公主点了点头,说:“对。多亏了小北帮忙一起绣,宫静才能这么快绣好的。” 朱翊钧闻言,脸上的笑容敛去了一些。那身衣裙上的绣花,当中有一些是他的小北亲手一针一线地绣上去的,而那身衣裙最后会穿到他的皇妹的身上去!只要想到这一点,朱翊钧的心里就忍不住打烂了一坛子的醋。 正在兴高采烈的几个人没有发现皇上的些微异样。 小茉莉插过话来说:“公主,这花绣得这么漂亮的,马上回去换上给大家看看吧!” 北绝色也说:“没错。公主你之前不是说很喜欢这身衣裙的吗?现在绣好了你就可以穿了。” 宫静公主摸着那些绣花,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说:“现在不穿。我要等过些日子再穿。” 北绝色不解地问:“为什么?” 洛贵人笑着接过话来,说:“因为嘛,再过半个月就是静儿妹妹的生辰。静儿妹妹是想等到那天才穿吧?” “咦?公主的生日快到了?”北绝色惊讶地问。 洛贵人望着北绝色,用象是开玩笑的口吻问:“北公公,你可想好送什么礼物给静儿妹妹没有?” 北绝色望了一眼宫静公主,摸了摸头笑着问宫静公主:“那,公主喜欢什么礼物?” 宫静公主连忙摆手说:“别听洛姐姐的话,不用送礼物给我的。”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九十五章 惩罚你,绣腰带去 朱翊钧站在一边插不上话来,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完全被北绝色和宫静公主忽略了、排挤了。被那不断地上涌的醋酸折腾着,朱翊钧很想拿起那个布架就往池里扔去,更是很想把那个和他的小北有说有笑还私下送定情荷包的皇妹也推进池里去!但碍于现场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能做出有损皇帝光辉形象的举动来,更不能让一直有意无意地看轻他的东无敌看笑话。于是,他最终还是压制住内心的冲动,看似很有风度、笑得真诚地大赞了一番宫静公主的高超绣花技巧。 虽然,朱翊钧在众人的面前很好地演绎出了一个大度的皇帝的形象,但,一回到乾清宫后,他就扔掉了身上的羊皮变回那只小气又没风度的恶狼。 打发了张诚去引开东无敌后,他把北绝色召进了寝宫里。 朱翊钧皮笑肉不笑的问:“小北啊,朕听说你的绣花技术是整个皇宫里最好的。” “皇上为何有此一问?”北绝色的心里隐隐觉得无良皇帝这问题问得不安好心,他只得小心翼翼地应答。 “没什么。”朱翊钧笑得过份灿烂地直视着他,“小北,朕命你亲手为朕绣一条腰带,给你三天来完成。” 不给时间北绝色反应过来,朱翊钧又说:“不能让任何人帮你绣,如果朕知道你找人帮忙,又或者三天后朕还没有看到腰带的话,你就不要再去教公主绣花了。”他向北绝色逼近,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对你不遵守诺言的惩罚!” “惩罚?我什么时候不遵守诺言了?”北绝色已经记不起之前朱翊钧求他答应的事情了。 果然,他从来不把自己放在心上。意识到这一点,朱翊钧的心狠狠地抽痛了几下,他很想发火,但看到北绝色正用一副无辜且迷惘的表情望着自己,肚里的怒火化成了一腔的抑郁。他拿起了一边放着的一个大布包,挤出一丝笑容扔给了北绝色,说:“里面全是你应该需要的东西,拿去!哦,对了,那腰带上就绣双龙吐珠。还有,腰带的边上就绣些包边的金丝云纹吧。”说罢,他把手挥了挥,“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见北绝色还楞在原地想开口说些什么,朱翊钧露出邪恶的一笑,靠近,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勾起他的下巴,说:“平时不是跑得老快的吗?怎么今天让你退都不退?美人儿,你是不是忽然发现朕的长得太帅太值得去爱,舍不得离开想跟朕好好地联络感情?” “谁会这么想不开的跟你联络感情?省省吧!”北绝色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模样,很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就往外跑。 回到住处后北绝色把朱翊钧给的布包放到桌上打开来,见到里面有好几块不同颜色的布,还有好些不同颜色的线,其中最多的是金色的丝线。 搞不清皇帝抽了什么风的北绝色长叹了一声,无奈地从布包里挑出了一块浅黄色的布铺到了床上比划起来。 东无敌一推门进来就看到北绝色在一手拿尺,一手拿剪的在量着一块布,不禁有些好奇地问:“师弟,你在准备送给公主的礼物?”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是皇上突然下了命令让我在三天内给他绣一条腰带。如果我三天内绣不好又或找人帮忙的话,他就不再让我去教公主绣花。” 东无敌不屑地说:“不用理他。偏不要给他绣,看他三天后敢对你怎样。有大师兄我在,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算了。”北绝色朝东无敌笑了一笑,“反正我也快离开王宫了。虽然皇上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总算是帮我过几次的,给他绣一条腰带就算是留给他的礼物好了。” 东无敌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把双脚搁到桌上说:“随便你,只要在约定的时间跟我走就行了。” 北绝色的动作僵了一僵,过了片刻,低下头轻声说:“我知道。” 他知道,自从立下约定那天起,他就一直在计算着日子。现在离约定的那一天,还有十八天。他暗暗地捏住一直藏在衣袖里的手帕,那条手帕上绣了静儿最喜欢的凤仙花,很久前就绣好了却一直不敢送出去,因为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说服自己把那手帕送出去。不过,现在找到了,就在静儿生辰的那一天送给她当礼物吧。 风平浪静的一天又过去。 夜已深,人已静。 白天导演了一场好戏收到了预期效果、还有意外收获的洛贵人的心情很好,好得她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 那个用来栽赃的荷包起到了很好的挑拨效果,画亭中北绝色和宫静公主更有出乎她意料的表演来刺激了皇上,真是天助她也!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想笑。 忽然,黑暗中一点似有还无的烛光自角落中亮起,那烛光从那个角落流星般的闪到洛贵人的床前,猛地变得光亮。在烛光的映照下,那个面具散着魔魅的光芒。 看到来人洛贵人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掩饰不住喜悦地说:“你终于来了!” 面具人轻声问:“计划进行得还顺利吧?” 洛贵人说:“还算顺利。”接着,她把自己这些天来所做的事情、皇帝的表现一一向面具人详细道来。 面具人听完后,说:“做得好!事情发展得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现在是给你指示的时候了。” 一听到“指示”二字,洛贵人顿觉精神一振,心情也激动起来。 面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塞到她的手里说:“这一包是迷药。” “迷药?”洛贵人不解地望着面具人。 面具人勾了勾指头,说:“把耳朵附过来。” 洛贵人依言把耳朵靠了过去,面具人在她的耳边如此这般的悄语了好一会。 最后,面具人直了直腰,问:“明白了吗?” 洛贵人看着面具人迟疑地问:“这样,这样,真的可以吗?”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九十六章 又一场算计 面具人笑了一声,轻声说:“只要照我的指示去做,既能成人之美的让那太监和公主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也能让皇上对那太监失望死心,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洛贵人还是有些迟疑:“这样做,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面具人说:“会有什么问题?公主是皇上的妹妹,皇上又那么宠那个太监,皇上还会对他们二人下死手不成?说不定到时候皇上还会赐婚成全他们。这个计划对他们好,对你也有利,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不想夺回皇上的心?难道你不想成为后宫女人羡慕的对象?你之前不是说我有什么吩咐你都会照办的吗?只要你照办了,所有的一切,唾手可得!” 这话既诱惑又直击洛贵人的心。她想了一会,不再迟疑,抬头望着面具人说:“好,我一定照你的指示去办。但是,那太监身边一直有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跟着他,我恐怕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面具人轻笑一声,说:“这个容易。我会想办法帮你弄走那个侍卫,然后,你照计划行事就行了。” “我明白了!”洛贵人用力地点了点头。 面具人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事成后,皇上很快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洛贵人小心翼翼地问:“那,事成以后我该怎样来报答你?” “到时候再说吧。”面具人说罢,灯光一灭,四周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待洛贵人摸黑点燃一盏灯后,面具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低下头看着手里拿着的那包迷药,笑了。是时候再次夺回皇上的心,也是时候好好地利用“那个人”了。静儿妹妹,别怪姐姐,姐姐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 一场算计又一次向北绝色逼近,而他,却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出现怎样的劫数。 不知道有灾难降临的北绝色,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不能在三天内把皇上下的命令完成。留在宫中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被皇上找麻烦或软禁上。 正因为如此,北绝色只要一有空就忙着去绣那条腰带,差点到了站着在绣,坐着在绣,睡着也在绣的走火入魔境界。 看着小师弟这几天虽然不用去为皇帝伺寝,但却熬了两晚来绣那条双龙吐珠的腰带,弄到脸上挂了两个黑眼圈还神不守舍的,甚至傍晚的时候连饭也没有好好吃就赶回来点着灯赶工,东无敌不禁气愤了。他一把扯过北绝色手里的活,站起来说:“别绣了。我去跟那个小屁孩说让他找别人去绣!” 北绝色赶紧拉住东无敌,说:“大师兄,别去!我已经绣好了一大半了,只要把剩下那条龙的龙尾绣好就行。我们都快要离宫了,就不要再节外生枝。” 东无敌哼了一声,明显地心有不忿的重新坐下来。但他刚坐下,又“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北绝色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大师兄,都跟你说了别去……” 东无敌作了个禁声的动作,小声说:“有人在屋顶上。” 北绝色问:“会不会是宋宫保?” “肯定不是。你留在屋里不要往外跑,我去看看就回来。” 东无敌拧着眉,神色严肃的推开门向外面大喊一声:“小老鼠,你们进来看着北公公!” 喊罢,他转身从窗口跃了出去。 北绝色连忙朝他的背影喊:“大师兄,你要小心!” 东无敌这么一出去,过了许久许久都没有等到他回来,北绝色不由得有些担心了。坐在屋里和小老鼠他们大眼瞪小眼的互望了好一会后,他终于忍耐不住的站了起来,说:“我要出去看看。” 小老鼠赶紧站起来说:“小人陪你去。” 北绝色在小老鼠他们几个人的陪同下,打着灯笼往外走。他们刚走出小院的大门就看到有两个同样打着灯笼的人匆匆忙忙地往这边走来,细看之下,那个侧着身打着灯笼在前面照路的人是张诚,而走在正中位置的是朱翊钧。 看到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朱翊钧,北绝色的心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朱翊钧和张诚快步地走过来。不等众人下跪行礼,朱翊钧一把拉过北绝色,急急地说:“小北,大事不妙!东侍卫他出事了!” “什么?”北绝色反过来捉紧朱翊钧的手,“师兄他出什么事了?” 朱翊钧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缓了一口气后才说:“永和宫里有一个宫女被人杀害,而双手和衣服上沾满了血的东侍卫被巡逻的侍卫发现,当时只有他一人在场,更有证人指证那宫女是东侍卫杀的。” 北绝色立刻叫起来:“不可能,师兄他是不可能杀人的!” 朱翊钧说:“朕也相信东侍卫不会无端地跑到永和宫去杀害一个不认识的宫女。但目前人证物证俱在,只得将东侍卫先关押起来,容后再把案情查个明白。” “那师兄他人呢?他现在在哪?他有没有受伤?”北绝色用力地摇着朱翊钧。 “他的人没事,目前暂押天牢。朕来这里就是想带你去见见他。”朱翊钧拍了拍北绝色的手臂,“别担心,有朕在一定会还东侍卫一个清白的。” 北绝色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那,快点带我去见师兄。” 到了天牢里关押着东无敌的那个牢房前,朱翊钧示意狱卒把牢门打开,再示意所有人退下。 东无敌被单独一人关在里面,没有上手扣脚镣,但身上的衣服染着不少的血迹。 北绝色走进牢房里,确定东无敌除了身上的血迹并没有伤了或缺了哪一块的,悬在半空的心才稍微地放下来一点。他着急地问:“大师兄,这究竟是什么回事?你只是说出去看看的,怎么会跟命案扯上关系?” 朱翊钧也说:“对啊东大侠,朕也想听听事情的经过。你把经过详细地说一次,看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九十七章 有一种诡计叫陷害 东无敌说:“这是一个圈套。” 他停顿一下坐直身体继续说:“当时,我在屋里觉察到屋顶有人便出去看个究竟。跃上屋顶后看到一个宫女打扮的蒙脸人站在那里,她看到我说了一句‘东盟主,我终于找到你了’后,马上转身就跑。我跟在她的身后追,在我快要追上她的时候,她一闪身跳进了一个院子里,我跟着追了下去,但到了那里却不见了那个宫女的踪影。我正要四处去查探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宫女跌跌撞撞地从一个角落里走了出来,扑到我的身上说了一句‘救我’后就断了气。而在那个时候巡逻的侍卫刚好赶到,同时,又有另一个宫女从另一个角落里大喊救命跑出来,她对那群巡逻侍卫说是我意图对那个死掉的宫女行不轨之事,遭到反抗后恼羞成怒而杀人灭口。” “什么?”北绝色睁大眼睛,用无法相信的语气说:“那个宫女竟然这样说?大师兄你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朱翊钧若有所思地说:“这样听来,的确象是有人要陷害你。永和宫里的那班宫女朕都见过,全是些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差强人意的货色,还不至于让人产生对她们意图不轨的冲动。” 北绝色和东无敌同时鄙视地白了他一眼,异口同声地高声说:“你在说什么废话!” 朱翊钧有些无辜地望着师弟俩,说:“朕只是说出一个东大侠你不会做出那样禽兽之举的最大理由而已嘛。”见两人又再白了自己一眼,他赶紧干咳一声,正了正面色,“但是,是谁要用这么恶毒的办法来陷害你?陷害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对了,还有那句‘东盟主’是什么意思?” 北绝色解释说:“大师兄他是武林盟主,所以江湖中人尊称他一声东盟主。” 朱翊钧“哦”了一声,说:“那么说来,有可能是江湖恩怨?” 东无敌想了想说:“没有几个人知道我进宫,而且,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一个轻功了得的女子结冤。” 朱翊钧又推测说:“会不会跟上次那个袭击小北的面具人是同一个人?” 东无敌摇了摇头说:“两人的身形不一样,而且,她所用的轻功看起来也和那天的面具人不一样。” 朱翊钧问:“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吗?” 东无敌想了一会,说:“当时对方蒙着脸,而且她一见到我就跑所以没看到有什么特征。不过,她的身上有很浓的桂花香味。” “身上有很浓的桂花香味的宫女?”朱翊钧皱着眉沉思了片刻,“在事情查清楚前,得要委屈东大侠你暂时在这里住着。” 听朱翊钧这样说,北绝色连忙叫了起来:“皇上,你不也是相信师兄没有杀人吗?为什么还要将他关在这里?” 朱翊钧有些为难的说:“现在是有多双眼睛看到那宫女死在东大侠的怀里,还有人证说是亲眼看到东大侠杀人,连巡逻的那侍卫们也说当时是看到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往永和宫那边去了,他们追过去后除了看到死去的宫女和东大侠,现场没有其他人。如果朕查都不查就把人给放,难以服众。” 北绝色还想说什么,东无敌阻止了他,说:“师弟,不要为难皇上了。别为我担心,清者自清,我不会有事的。反而是你,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小心点。” 朱翊钧说:“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前,朕会多派几个侍卫守着小北确保他的安全。” 东无敌看他一眼,说:“就凭你那群中看不中用的侍卫来保护,师弟能安全到哪里去?” 朱翊钧被打击了,蹲到一边画圈圈去。 东无敌继续说:“师弟的安全你就别担心了,就算我不在他的身边也会有其他高手暗中保护他的。” 朱翊钧惊讶地问:“其他高手?谁?” 东无敌说:“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可以肯定,如果宋宫保知道自己被关进天牢,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跑来死缠着小师弟。无可否认那个姓宋的是面目狰狞,举止猥琐,但在目前这种环境下他倒是个可以指望的。而且,还有那个葱头,那人虽然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但在某些时候他会是个很可靠的人。 朱翊钧说:“话虽如此,朕还是增加乾清宫里侍卫巡逻的次数,再多安排几个人在暗中保护小北吧。” “随便你。”东无敌不再理会朱翊钧,转过头来对北绝色说:“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北绝色担忧地看着他,说:“但是……” 东无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打断他的话,说:“但是什么。你忘记了你师兄我是天下无敌的吗?这点小事不会有问题的。况且,如果我不是自愿留在这里的话,就凭这个破牢房和外面那群中看不中用的侍卫,能关得住我吗?回去睡吧,你已经熬了两晚的通宵,再不睡身体会熬不住的。” 听到两人的对话,本来已经走出牢门外的朱翊钧又转身回来,关心地问:“小北,为什么你熬了两晚的通宵?这几天朕不是不用你守夜了吗?” 东无敌白了他一眼,说:“还不是为了皇上你那条腰带。” 朱翊钧怔了一怔,然后感动得两眼泛着泪光地捉过北绝色的手,说:“小北,原来你是这么关心朕的,朕实在是太感动了!”又一次,一边说话一边趁机来回地摸着人家的手。 “走开!”东无敌和北绝色同时出手,朱翊钧被强劲的力量直推出了牢房,撞到了墙上去。 朱翊钧虽然挨了这比较狠的一击,但幸福感在全身蔓延的他丝毫没有痛的感觉。只见他一个鲤鱼翻身的从地上跃起,笑着跑过来拉住北绝色的手,豪情万丈地说:“小北,就算没有东大侠在你的身边,朕也能保护你的!为了你的安全,小北,不如你今晚跟朕一起睡吧。” “找死?我不在的时候你若敢对师弟有任何不轨的企图,定不会轻饶!”东无敌在旁斜眼瞄了他朱翊钧,把手指骨弄得嘎嘎作响的。 朱翊钧马上把手缩开,退后一步讪笑着说:“开玩笑而已,朕又怎么有那么邪恶的想法呢?朕,朕现在就送小北回去休息。”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九十八章 一起睡好不好 把一切安排妥当后,朱翊钧带着满怀心事的北绝色走出天牢,由一群侍卫护送着回到了高级太监住的那个小院。 一进到屋里,朱翊钧就摆出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说:“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这次的事情和那个袭击你的面具人有关,但我们还是得要小心谨慎的。”他装出冥思苦想的表情,过了一会,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所以,朕决定了,为了小北你的安全朕今晚就在这里睡,保护你!” 话音刚落,他就被北绝色毫不留情地推到门外。房门猛地关紧,北绝色在屋里说:“谢谢皇上的好意,奴才心领了。时候不早,皇上请回去休息吧。” “小北!让朕留下来保护你吧!” 朱翊钧还是死心不息的用力拍门,但门已被北绝色从里面用东西顶住了。张诚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袖,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皇上,大家都在看着呢。在太监房中留宿,这事如果传到太后的耳中影响不好。” 抬眼看去,果然看到四周守着的侍卫和太监们都偷偷地往自己这里看来,当中还不乏找死的三八目光。朱翊钧很不爽地高声说:“今晚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你们都没有看到、没有听到,知道不?如果今后朕让听到什么闲言碎语的,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还有,好好地给朕守着,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张诚,摆驾回宫!” 说罢,他黑着脸大步地从众人的面前走过,张诚小跑地跟上。 院子里顿时跪倒了一大片,所人诚惶诚恐地说:“奴才明白!奴才恭送皇上!” 屋里,北绝色坐在桌前对着桌上那盏昏暗的油灯发呆。如果他一早听大师兄的话跟大师兄离开王宫,那么今晚的陷害就不会发生,大师兄也不会被关进天牢吧?为了自己的私心硬要留在王宫里,现在害得大师兄被关起来了!想到这里,他内疚的心象被千斤重的石头压住,那种沉重的感觉压得他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在担忧和内疚的双重折磨下,北绝色一夜未眠。 见天开始亮了,他胡乱地梳洗了一下换过一身衣服,准备带些换洗的衣物到天牢里给大师兄。 他收拾好所需的衣物后出门。今天,除了平时跟着的小老鼠他们三个太监,还多了两个侍卫远远地跟着。而且,宫中的守卫明显地比之前严密多了,一路往天牢走去,路上不时地看到巡逻的侍卫在身边走过。 到了天牢后,可能是朱翊钧预先关照过的缘故,守在门口的侍卫没问什么就直接把北绝色放了进去。 东无敌一看没精打采、一脸郁闷的北绝色在天牢里出现,他马上问:“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北绝色低着头说:“我是带些干净的换洗衣服来给大师兄你的。我知道你向来爱干净从不穿脏衣服,穿着那身满是血的衣服整个晚上,你肯定会觉得很不舒服的。来,快把衣服换了吧。” 东无敌怔了一怔,过了一会才接过北绝色在木柱之间递进来的包袱,低头一笑,说:“想不到你会记得。” 北绝色抬起头来说:“小时候,每次弄脏了你的衣服你都会恐吓我说如果还有下次,就把我挂到树上去喂乌鸦的,我又怎会不记得。” 东无敌伸出手来往北绝色的额头用力地一弹,说:“你这个脑袋,就净记着我的不好。” 北绝色有些委屈地摸着额头,说:“我哪有?” 东无敌无奈地笑了一笑,说:“好啦,衣服送完了你就赶快回去吧。记住,自己要小心。” 进来后见到大师兄的状态很不错,加上被他的“弹指神功”弹过额头后,北绝色的郁闷心情减去了不少,他笑着点了点头,说:“那我晚点再带点吃的过来!” 东无敌看着北绝色远去的身影,再看了看手上的包袱,微微一笑。 北绝色从天牢那边回来,快要回到所住的小院时,竟看到宫女拉风正站在小院的门前。 拉风一看到他马上迎了上来,笑得讨好地行了个礼后,她热情地扑上来拉过北绝色的手,用绝对夸张的语调说:“北公公,你今天看起来真帅气!帅得连天上的太阳都要被您比下去了。看看,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显得多精神!就是要北公公您才能穿出这样的效果来!” 拉风的拍马屁对白一出,不单北绝色,连跟在他身后的小老鼠们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北绝色小心翼翼地把手抽出来,退后一步陪笑问:“不知道拉风姐姐到此所为何事?” 拉风又一次扑过来拉紧他的手,将他拖到一边,瞄了一眼小老鼠他们几个,确定他们没有跟过来后才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用只有北绝色和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说:“是公主让奴婢过来传话的。公主要你尽快过去见她,不见不散。还有,公主说她有些很重要的话要单独对你说,希望你能独自一人过去见她,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拉风露出暧昧的笑容,把北绝色的手拉得更紧,“北公公,公主在等着你,你要快点来哦。” 拉风那暧昧的笑容象是在向北绝色暗示着什么,北绝色的心不由得跳快了两拍。 笑得脸快要抽筋的说完一翻悄悄话后,拉风放开北绝色的手,欠了欠身说:“也是时候回去了,北公公,奴婢告辞。” 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以回眸一笑的姿态补充一句:“北公公,记得要尽快别慢吞吞的啊!” 小老鼠他们几个人围上来好奇地问:“北公公,拉风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北绝色连忙摇头说:“没什么。” 小老鼠不相信地问:“真的没什么?咦?北公公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北绝色慌张地捂住自己的脸,结巴着说:“有,有吗?只是,只是天气太热而已。”说完,他慌忙地转过身快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把小老鼠他们几个隔在门外。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九十九章 暗箭难防 静儿为什么要单独与自己见面呢?她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会是什么呢?北绝色捂着发红的脸胡思乱想着,过了一会觉得心越跳越快,体内那股奇怪的气又开始蠢蠢欲动的。他赶忙从袖里摸出针来往身上刺去。 待心跳慢慢恢复正常,北绝色开始琢磨着怎样才能把小老鼠他们撇开,独自一人去和静儿见面。想了一会,他的目光往窗户那边移过去,对了!爬窗出去就可以了! 北绝色把门推开一条缝,对站在外面的小老鼠他们说:“没有我的吩咐,你们不要进来!” 吩咐过后,北绝色马上三爬两下地从窗口爬了出去,鬼鬼祟祟地溜去和宫静公主见面。 好不容易避开一个又一个的障碍走出了乾清宫,北绝色带着七分的胡思乱想三分的期待,用轻快的脚步往宫静公主的住处走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来到公主住小院,进去后,看到公主的房门是虚掩着的。 他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拉风出来把他迎进去。进到屋里看不到公主,他不禁问:“拉风姐姐,公主呢?” 拉风让他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才慢慢地说:“公主她正在内屋里换衣服,很快就出来。” 换,换衣服? 北绝色红着脸站起来说:“既然这样,我先出去待公主换过衣服我再进来。” 拉风笑着按住他,在他的耳边说:“公主说了,她不需要对北公公你隐藏什么的。” 她这句暧昧的话,让北绝色的脸更红了。 拉风把茶递到北绝色跟前,说:“这茶是公主亲手泡的,北公公你试试吧。” “哦,好。”精神有些紧张的北绝色没有多想,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拉风又在旁边说:“是公主为你而泡的茶,北公公你只喝一口就算了?” 听她这样说,北绝色不好意思地把那杯不是很热的茶一口喝光。拉风又给他倒了满满的一杯,说:“多喝点。” 这样被拉风连灌了好几杯的茶后,还不见宫静公主从内屋出来,更听不到内屋里有动静,北绝色有些担心地问:“过了这么久公主还没有出来,她是不是在里面发生什么事……”还没有把话说完,他只觉得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眼前的东西在摇晃,他一把扶住桌沿身体才没有倒下去。 拉风上前扶住他,问:“北公公你怎么了?” 北绝色想开口说话,但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更加强烈,他终于支撑不住失去知觉倒了下去。 “北公公?”拉风走到他的身边喊了一声,又用脚尖轻轻地踢了踢他,确定他没有反应后,拉风露出奸计得逞的胜利笑容。她弯下身拖起北绝色,一步一步地挪进内屋,内屋的床上躺着的,是睡得很熟、只穿着内衣的宫静公主。 拉风把北绝色拖到内屋后,动作利落地将北绝色的上衣全部脱掉,然后把他弄到床上去。拉风跳到床上摆弄了好一会,为北绝色和宫静公主摆出了一个相拥而眠的姿势后才从床上跳下来,为两人盖上被子。做完这一切后,她若无其事地走到屋外把门关上,站到院子里,象是在等待着什么。 乾清宫那边。 朱翊钧上过朝后便去找北绝色。听说他今天去过天牢探望过东无敌后,就回去独自呆在屋里没有出来,朱翊钧不禁有些担心。 匆匆地走到高级太监住的地方后,看到小老鼠他们几个都站在北绝色的房门前。朱翊钧上前问:“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 “回皇上,北公公吩咐奴才说,没他的吩咐,不准奴才进去。” 朱翊钧皱了皱眉,上前拍门:“小北,开门!” 屋里没人应声。心生疑惑的朱翊钧一把将门推开,屋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小北他人呢?”朱翊钧转过头黑着脸问门外的人。 小老鼠立刻跪下来说:“刚才,刚才奴才亲眼看到北公公走进屋里的,而奴才一直守在这里未曾离开。” 朱翊钧扫视了四周一翻,最后目光落到打开的窗户上。他问:“小北他除了去过天牢,还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见过其他人?” 小老鼠说:“回皇上,宫静公主的宫女拉风曾来找过北公公。” 朱翊钧问:“知道她找小北有什么事吗?” 小老鼠摇摇头说:“回皇上,拉风她很神秘地把北公公拉到一边说话,奴才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啊,对了,拉风离开的时候奴才听到她对北公公说了句‘记得要尽快别慢吞吞的’。” 在这个时候,洛贵人来了。她上前对朱翊钧行过礼后,问小老鼠:“宫静公主在不在北公公这里?” 小老鼠说:“回娘娘,宫静公主不曾来过。” 洛贵人颦了颦眉,说:“奇怪了,静儿她不在这里,会去哪了?” 朱翊钧问:“静儿也不见了?” 洛贵人说:“回皇上,刚才臣妾去找静儿妹妹的寝宫找她,她手下的宫人说她不在。还以为她来找北公公学绣花,所以臣妾才特意过来看看的。” 朱翊钧的眉皱得更深。他突然一把推开小老鼠和洛贵人,大步地往外走去。 “皇上,发生什么事了?”洛贵人不解地追上去问,但朱翊钧并不回答她的话,只顾脚下生风地往前走。 张诚以及几个侍卫也连忙从后追上来,跟着。 朱翊钧一路直奔宫静公主住的小院。踏进那个静悄悄的小院,看到一个宫女正在院里弯着腰浇花,那个宫女正是拉风。 不等拉风反应过来,朱翊钧已上前一把抓过她的手,高声问:“北公公有没有来过这里?” 拉风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眼珠左右转动不敢直视朱翊钧,结巴地说:“回,回皇上,北公公他,他并没有来过。” 朱翊钧将拉风的慌张之色全看在眼里,心生疑惑的他再问一次:“真的没有来过?” 拉风避开他的目光,眼珠偷偷地往屋里望了一下又赶紧转回来,神情闪缩地说:“没,没有,真的没有。”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一百章 爱之深,痛也深 拉风那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告诉了朱翊钧屋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朱翊钧推开拉风要往屋里走去,拉风拉住了他的衣袖紧张地喊:“皇上,不要进去!” 抬脚,干脆利落地把拉风踢到一边,再用力地踢开关闭着的房门直往屋里冲。外厅没人,再奔向内室。朱翊钧走到内室的门口看到了里面的景象,他呆住了,然后,愤怒和震惊一起从心底直涌上来。 “皇上……”走得气喘的洛贵人好不容易追了上来,跟着走进屋里来。她见朱翊钧站定在内室的门口,她走过来,站到朱翊钧的身后往内室望了一眼,然后捂住嘴叫了起来:“怎,怎么会这样?” 朱翊钧黑着脸转过身,走出去对站在院里的张诚说:“进去把里面那两个人弄醒!” 拉风惶恐地跪下来,说:“皇上明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滚开。”朱翊钧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冷冷地扫了拉风一眼。 那种冰冷无情的眼神让拉风僵在原地,不敢再开口说话。朱翊钧不理会她,只是站定在院子的中央面对着大开的房门。他脸上的愤怒之情已经散去,此时的他平静得有些可怕。 跟出来的洛贵人站在他的身边,有些不安地说:“皇上,那可能,可能只是个误会……” “贵人,这事不需你操心。”朱翊钧笑着打断了洛贵人的话,“朕自会处理。” 他的笑容,竟让洛贵人的心莫名的寒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笼到了她的心上,手心也渗出了冷汗。 过了一会,衣衫不整的北绝色和宫静公主被张诚带了出来,跪到了朱翊钧的跟前。 朱翊钧低头看着两人,露出灿烂的笑容说:“有何解释?”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北绝色和宫静公主,醒过来后先是被自己的处境给吓得手足无措,紧接着,胡乱地套好衣服就被张诚带了出来;看到站在院里的朱翊钧和洛贵人,两人更是慌乱得没有了主意。 听到朱翊钧这样一问,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慌乱地解释说:“我们是清白的。” 朱翊钧望着慌张的两人,象是自言自语地说:“清白吗?” “你当朕是傻瓜吗?”朱翊钧忽然出手捏住北绝色的脸,灿烂的笑容碎成了点点的泪,落到了北绝色的脸上,“小北,你真是伤透了朕的心!” 宫静公主扯着朱翊钧的衣摆,急急地说:“皇兄你误会了,我和小北……” “住嘴!”朱翊钧一脚踢开宫静公主。 “静儿!”北绝色条件反射般的推开朱翊钧,扑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宫静公主。 这一幕,让朱翊钧觉得自己那在滴血、在痛的心在短短的一瞬间被无情地撕成了一堆的碎片。他直了直身子,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泪痕,脸上在笑,但目光却结成了化不开的冰。他看着北绝色和宫静公主,慢慢地说:“鞑坦遣使来求亲,正好宫静公主又到适婚之龄,既然如此,朕就成人之美为宫静公主赐婚,赴鞑坦联姻。” 所有人一怔,洛贵人更是楞在了原地没有了反应,待她反应过来后,连忙跪到朱翊钧的跟前,说:“请皇上三思!静儿妹妹向来体弱多病, 她的身体不能……” “朕主意已定,贵人无须多言!”朱翊钧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又接着下另一道命令:“来人,将宫静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部就地处死!” 此命令一出,拉风的脸立刻变得惨白,她慌忙向洛贵人这边扑过来,大喊:“洛贵人救……”不等她把话喊完,奉命行事的侍卫已经拔出寒剑利落地插穿她的心脏。 拉风不相信地看着穿胸而出的剑,看着血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她茫然地望着洛贵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侍卫的剑猛地拨出,她最终没有再说一个字,象是心有不甘地瞪大双眼倒在血泊中咽了气。 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宫静公主尖叫了一声,吓晕了过去。 拉风身上的血有几滴溅到洛贵人的裙脚上,她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无力地跌坐到地上,呆住了。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发生的一切跟面具人说的完全不一样? 朱翊钧冷冷地看了宫静公主一眼,说:“派人把守着这里,不许任何人出入!”他扫了一眼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的北绝色,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直到张诚让人将晕过去的宫静公主抬回屋里、几个侍卫搬开拉风的尸体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北绝色才象从梦中惊醒一样,他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跑去。他要向皇上解释清楚,他要去为宫静公主求情! 北绝色一路跑回到乾清宫,再一口气冲进朱翊钧的寝宫,跪到朱翊钧的面前,急急地说:“皇上,奴才和公主的事只是一场误会……” “公主今天可有派人来约你私下见面?”朱翊钧打断了他的话。 北绝色迟疑了一下,说:“有。” “那你可有避过众人耳目偷偷地去见公主?”朱翊钧又问。 北绝色低下头,轻声地说:“有。”他很快又抬起头,急忙解释,“虽然奴才是有偷偷地去见公主,但请皇上相信奴才,奴才和公主真的是清白的!我们是被人陷害……” “够了!不要再说!不要再骗朕!”朱翊钧一把揪住北绝色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朕亲眼看到你和皇妹在床上相拥而眠!你现在却跑来跟朕说你们是清白、是被人陷害的?你把朕当成傻子吗?!小北,为什么?为什么?朕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宠你爱你,为了能让你开心,什么都让着你更随你由着性子去行事,朕自问待你已经够好了,你不领情就算了,为什么你还要背着朕跟皇妹做出这样的事来?” 朱翊钧推开北绝色大笑起来,泪水在他的眼框里凝聚着,他仰起头不让泪水流出来,说:“你和皇妹做出如此伤风败德的事来,朕只是让她去联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朕不想再听到任何为她求情的话语!滚!所有人滚出去!”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一百零一章 虐身虐心是剧情需要 屋里另外两个近侍太监吓得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北绝色却跪下来,伏身在地,说:“求皇上收回成命,别让公主去联姻!” 朱翊钧大怒:“你没有听到朕说什么吗?滚出去!” “求皇上开恩!”北绝色固执地说。 朱翊钧的怒火更盛。他气急败坏地在柜子里翻出一条鞭子,甩开,一下鞭到北绝色的背上,大声说:“给朕滚!” 挨了一鞭,北绝色的身体只是微微地动了一动,又很快地直了直腰板继续保持原本的姿势,继续重复相同的一句话:“求皇上开恩。” 朱翊钧被他的举动气得七孔生烟。他手上的鞭子再也不留力地一下又一下地往北绝色的身上鞭去,将自己满腔的怒火放到鞭子上发泄出去。 北绝色咬着牙承受着那带着怒火的鞭刑,他不动,不闪,不退缩,固执地伏在地上由着那鞭子一次一次地抽下来。钻心的痛很快地在后背蔓延开来,那鞭子一次抽得比一次重的,他苦苦支撑着,机械般地一再重复同一句话:“求皇上开恩!” 朱翊钧不知道自己抽了北绝色多少鞭,直抽到自己的手发酸,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扔掉鞭子上前一把扯起伏在地上不动的北绝色,大喊:“你是不是想死?!” 北绝色抬起头,用微弱的声音说:“如果奴才的死能换来皇上的开恩,奴才愿意一死。” 好不容易才退下去一点的怒火又一下升了起来,朱翊钧抓狂地揪住北绝色的衣襟大喊:“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去死?!回答朕!” 这个问题,北绝色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说不出宫静公主有什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值得为宫静公主送死,只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来,令他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宫静公主,所以他要求情,要为自己的过错承担所有的惩罚。 见他不回答,朱翊钧更生气更用力地摇晃他:“回答朕!” 北绝色茫然地看着一脸怒气的朱翊钧,他觉得后背那钻心的痛正渐渐地往全身扩散开,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痛楚慢慢地、毫不留情地吞噬着他身体的每一处。他的双眼慢慢地失去了焦点,朱翊钧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渐变模糊,最后消失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朱翊钧坐在床沿看着趴在床上没有知觉的北绝色。此时他的怒火已经消去了不少,刚才御医为北绝色治疗鞭伤时,他看到北绝色的整个后血肉模糊的,混着血的衣服都和皮肉粘到了一起,分不清哪块是布哪片是肉。 在盛怒之下出手没有轻重的,如果再下手重一点,说不定北绝色就会死在自己的鞭下。想到这一点,朱翊钧心不由得有些后悔和后怕。他并不想要北绝色的命,他只是无法容忍他对自己的背叛,无法忍受他为宫静公主一再求情而不顾自己的感受,他只是想给不听话的他一点教训让他长记性,但想不到自己的一时之气会将他打成这副皮开肉裂的惨样来。 床上的人轻轻地动了动,紧闭的双眼随之慢慢地睁开。 朱翊钧赶紧俯下身,问:“小北,你觉得怎样了?” 北绝色那没有焦点的目光对上朱翊钧的脸,待神智完全恢复过来后他连忙挣扎着爬起来,却不小心地触动到背后的伤口,痛得他忍不住喊出声来。 朱翊钧按住他,说:“不要乱动!” 两人相视沉默良久,北绝色首先打破沉默轻声说:“皇上,求你,不要让公主去联姻。” 朱翊钧的脸色顿时一沉,直视着北绝色一言不发。他心里涌上的那点后悔,随着北绝色说出口的哀求而渐渐退了下去。 北绝色看着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小心地迎上他的目光,迟疑了片刻后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只要公主不用去联姻,奴才,奴才可以做任何的事情。” 北绝色的这句话,就象在朱翊钧那已经碎成一堆的心上狠狠地撒上了几把盐。那个他一直宠着爱着让着的人竟然会一点都不顾他的感受、一再地把他的心无情地伤。 朱翊钧定定地看了北绝色好一会,最后露出很温柔的笑容,放轻声音地问:“朕是该问皇妹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你对她如此的死心塌地,还是该问你究竟用了何种手段来勾引公主?” 他捉住北绝色的手腕狠狠地将他扯进自己的怀里,捏住他的下巴硬抬起了他的脸,逼着他对上了自己的双眼,说:“是用你的美色?还是用你的身体?朕倒是很想知道你在床上是怎样伺候公主的。” 北绝色生气地推开朱翊钧,高叫起来:“别侮辱静儿!” 静儿,静儿,这样一个亲密的称呼足以令许多猜测变成了事实!朱翊钧脸上那强撑出来的笑容没有了,他的心在瞬间碎了,痛了,失望了。 既然如此,又何需再去在乎他的感受?何必再宠他让他? 朱翊钧眼中的悲伤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北绝色从没见过的冷漠。 北绝色忽然觉得眼前的朱翊钧看起来很陌生,陌生得令他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一种恐惧,更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想要和眼前的人保持安全的距离。 朱翊钧不让他有任何的退路,一把将他拉回来反身压到床上,粗暴地撕开了他身上那件单薄的中衣。 北绝色大惊下连忙反抗挣扎,朱翊钧在他的耳边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不是说可以为公主做任何事吗?” 此话让北绝色停止了挣扎。 朱翊钧冷眼看着他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如果你能伺候得朕满意的,朕或者会考虑不让她去联姻。” 北绝色的身体一僵。迟疑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后垂目低头,慢慢地伸出双手轻轻地勾上朱翊钧的脖子,主动地去吻他。 朱翊钧一把推开他,一个耳光甩过去,冷笑着说:“你真是下贱!” 北绝色别过脸去躲开他那嘲弄的无情目光,闭上双眼紧闭着嘴唇不发一言。 朱翊钧硬将他的脸转过来,命令说:“睁开眼睛,看着朕!” ==========(我是废话忒多的分割线)======= 某绯滚回来了。摸头望天地表示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犯了什么事,也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被封号,不过,总算是被放出来了。原本早几天说好的一天12更,今天立马更了吧。。。有点心理阴影,怕哪天又被封号了,这文完结不了。。。。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一百零二章 爱到尽头化成虐 无奈地再次张开双眼望向那张近在眼前的脸。那张不带任何表情的脸让他害怕,让北绝色想逃,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害怕的理由,没有了逃跑的勇气,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强迫自己去讨眼前的这个男人的欢心。于是,他违背良心地对朱翊钧展现出一个僵硬的讨好笑容。 “不准笑!”另一个耳光扇到了另一边的脸上。 这种笑容让朱翊钧莫名地恼火。他按住北绝色的脸狠狠地吻他,毫不留情地咬破了他的嘴唇,用力地吸着他唇上冒出来的血,然后,带着满嘴咸咸的血腥味道慢慢地吻下去,没有半点怜惜地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带血的牙印。 北绝色睁着一双暗藏着泪的眼睛,躺在床上既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半点的声音,暗自咬紧牙关忍受朱翊钧对他所做的一切。 嘴上沾满了血的朱翊钧从北绝色的身上爬起来,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脱掉。北绝色将双眼闭上,朱翊钧这一次没有强迫他张开眼睛,他把身上所有的累赘全扔到地上后,伸手去扯掉北绝色身上最后一件遮体的衣物。 在身体没有任何遮掩地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瞬间,北绝色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成拳;随后朱翊钧又一次的靠近让他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这种没有任何障碍的接触让他没由来地觉得害怕,身体随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把眼睛睁开!”朱翊钧低声地在他的耳边命令说。 北绝色很不情愿地再次张开眼睛,当他的目光刚触及朱翊钧,就不由自主的有些慌乱有些怕。他移开目光把头转到一边,朱翊钧却把手深深地插进他的头发里,抓住他的头发用力地往后拉,让他的头不得不转回来,目光也不得不再次落到朱翊钧的身上。 看到他唇上未干的血痕,感觉到他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在微微地颤抖,朱翊钧在那么的一刻有那么一点的心软,但一想到他和公主背着自己所做的事情,心也在那么的一瞬间被冰封了起来,变得冷酷无情。 更用力地扯住他的头发,仰起他的脸吻上他的唇。这一次不是咬,是粗暴地索取他的吻,还有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的温存,没有半分的柔情蜜意,此刻,只是将背叛了自己的他当成了一件泄愤的工具。 那突如其来的痛让北绝色忍不住叫出声来,但他的嘴被牢牢地堵住,所有的喊声到最后都变成了含糊不清的杂乱音节。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朱翊钧,但被紧紧地抱住无法动弹,只能被动地接受那没有丝毫怜惜的粗暴对待;朱翊钧报复似地折磨着他,那种粗暴的惩罚让撕裂的痛感一次比一次强烈,因为痛疼而不断地冒出来的冷汗,更让贴在床上的伤痕累累的后背象被火烧一样。承受着各个地方传来的强烈痛楚但又无法去挣扎,浑身被汗水打湿了的北绝色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痛不欲生”。 意志被各种痛楚侵蚀着,痛到了尽头,神智开始模糊,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也开始觉得麻木。痛到没有了感觉的北绝色此刻连喊出声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神情呆滞、目光散涣地看着朱翊钧折磨那具象是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就象是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只是,这出闹剧并不好看。 如同没有知觉的木偶一般的北绝色不知道这出闹剧上演了多久,他睁着无神的双眼,一滴泪缓缓地流了出来,顺着他的脸庞滑落。不明白,身体明明早就不觉得痛了,为何还会有泪水流出来? 一场以泄愤报复为目的的闹剧终于完结。 报复过后的朱翊钧情绪慢慢平稳下来,他伸手去将身边人的脸扳过来,看到他脸上残留的泪痕,还有那呆滞的神情和散涣的目光。本来已经被冰封的心,本来已经硬了下来的心肠,在看到如此模样的他的那一刻顿时软化了下来。虽然是很恼他背叛自己,但又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一个他。 朱翊钧暗叹了一声,从他的身上下来,跳下床穿上衣服,回身放下布帐把床牢牢地遮住后才向外高喊一声:“张诚!” 张诚匆忙地推门而进,跪到了跟前:“皇上有何吩咐?” “传朕御旨,宫静公主联姻一事暂且搁下,容后再议。” 待张诚领旨出去后,朱翊钧命人送来了一盆清水。他撩开布帐坐到床沿上,用拧得很干的布一点点地擦去北绝色额上的汗水和脸上的泪痕,一边擦一边说:“你听到了,朕已经不让她去鞑坦联姻。这一次朕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你以后不准再去见她。” 一直象是没有知觉的北绝色听到他这句话,目光依旧散涣,但那原本呆滞的脸上竟绽放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很温顺地说:“不见。” 他这种顺从的反应让朱翊钧手上的动作不由地停了一停。 拨开粘在他脸上的几缕乱发,朱翊钧接着说:“以后没有朕的准许,不得离开朕。” “不离。”笑容还是那样的迷人,回答得还是那么的温顺。 朱翊钧的手指从他带着血痕的嘴唇上划过,又说:“除了朕,以后不准对别人笑!” “不笑。”北绝色那双没有了焦距的眼睛象是在望着朱翊钧,笑得更深。 “不准再笑!”面对着忽然没有了刺、变得温顺听话的北绝色,朱翊钧觉得很不习惯,还有些莫名的烦躁。 “好。”回答他的是很干脆的一个字,还有那迷人的笑容。 朱翊钧捉住了他的肩膀,用力的晃了晃,问:“小北,你这是怎么了?” 北绝色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一双没有了神采的眼睛定定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 朱翊钧触到北绝色的肩膀的双手感觉不到一个活人该有的体温,手心传来的是一片冰凉的触感。目光不经意地触及他背后垫着的被子上现出鲜红的血迹,连忙将他的身体翻过来,那张被子竟已经被染出了大片的殷红,他背上的伤口在刚才的那一场折磨中全部裂开,血还在不停地渗出来;将他的身体翻过来后更发现除了那张血被外,那一床被汗水弄湿了的锦垫也早被混着浊物的血弄得污秽不堪。 这一切,都是刚才肆意施虐后所留下的痕迹。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一百零三章 一缕芳魂归黄泉 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朱翊钧默默地为北绝色清理背上的伤口,再小心翼翼地为他敷上御医留下来的药膏,然后再换过另一盆水为他清理去身上的污迹。在整过过程中北绝色一直没有动,他的脸朝着里面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朱翊钧有些担心地把他的脸转过来向着自己,有些愧疚地问:“痛不痛?” “不痛。”没有消去的笑容,没有改变的温顺。 “小北……”朱翊钧有些害怕地将他抱到怀里,“朕要的,不是这样的你!” 朱翊钧抱着很乖很顺从的北绝色静静地坐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诚从门外传来的声音把这种宁静打破。 “皇上,奴才有事禀报!”张诚在门外有些慌张的大声说。 “何事?” 门外的张诚静了片刻,才慢慢地说:“回皇上,宫静公主她,她死了。” 这句音量并不大的话,让北绝色从没有知觉的状态中惊醒过来。他转过头冲门外大声地问:“你说什么?” 张诚提高了音量重复一次说:“宫静公主她死了。” 得到确定的答案,北绝色只觉象是有一道霹雳在头顶响起,脑袋在一瞬间空白一片。他呆望着那扇紧闭着的门,不相信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茫然失神的他忽然用力地推开了朱翊钧,跳下床抓过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胡乱地套到身上,疯了似的往外冲。他的动作快得令朱翊钧和张诚都来不及阻止他,等两人反应过来要阻止他时,他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一路赤足狂奔到宫静公主住的小院前,北绝色止住了脚步,心里惶恐不安的他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慢慢地走了进去,踩出一个接一个带着血迹的足印。 院子里站着三几个侍卫和宫人,而洛贵人,正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慌乱无措地掩脸抽泣。 北绝色的心猛地一紧,快步往屋里走去。 冷冷清清的内屋里,脸色发白嘴唇发紫的宫静公主躺在床上。 北绝色放轻脚步走过去跪到床前,轻声叫唤:“静儿?” 床上的人没有半点的回应,他心中仅存的那点希望沉了下去。 “静儿,别睡了。”北绝色强撑起笑容拉起宫静公主冰冷的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上已经答应了不再要你去联姻。所有不好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你可以过回象以往一样的平静日子;以后,你可以全心全意地绣你的百花嫁衣;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能带你到宫外玩,带你到山里去,所以,静儿,你不要再睡了起来吧!” 北绝色用力地摇着她苍白的手,希望能把她从沉睡中唤醒过来,可是没有了生气的宫静公主已经不会再给他反应,更不会听到他的叫唤。 一个白瓷小瓶从宫静公主的手中跌出来,那是她一直带在身上的药瓶,北绝色拾起来打开瓶盖,见里面装着满满的药丸。 轻轻的脚步声从后传来,北绝色回头看去,见到双眼通红脸上有泪痕的洛贵人。洛贵人呆望着床上的宫静公主,哽咽着说:“静儿妹妹她说要独自冷静一下,我就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屋里。后来,等我再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了知觉。如果不是我的疏忽,如果我一直留在她身边,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因为突然发病失救而死。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北绝色低头望着手里的药瓶在一刹那明白过来。这个药瓶所装的,全是宫静公主平时从不离身、在突然病发时用来救命的药丸,但是到了最后,药还在,人却走了。他握紧药瓶悲怅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静儿她不是因为突然发病失救而死,是她自己不想再活下去。静儿,我一心救你,你却一心求死!对不起,如果我能早一点求得皇上收回成命,如果我早一点跟大师兄离开王宫,如果我能聪明点不被人陷害,那就不会害死你。静儿,对不起!” 伸出颤抖的手摸向宫静公主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心如刀割般的痛着。静儿,你死了或者就能抛却所有牵绊的枷锁自由地任意飞翔,可是,还活着的人又该如何背上害你冤死的这个沉重包袱继续活下去? 望着宫静公主冰冷的容颜,北绝色的手落在了她散落在脸庞的黑风。这是他第一次有绝望又无力的感觉,所有的一切一切,他的坚持他的承诺他的期待,随着那个会对他羞涩地微笑,那个会温柔地对他说话,那个会当他是朋友来坦诚相对,那个有着善良待人之心的少女的逝去而变得没有了意义。 满脸泪痕的洛贵人在一旁幽幽地说:“不能让妹妹这样寒酸地上路的,我们为妹妹好好地装扮让她风光地上路吧。”说罢,她自顾去翻箱倒柜地找了一会,将宫静公主准备要在生辰那天要穿的那套蓝色衣裙翻出来。 北绝色就这样跪在床前不动,双眼通红地呆呆地看着洛贵人为宫静公主换上那套她最喜欢的衣裙,看着洛贵人认真地为她梳妆描容,他的心被堵得很难受。他很想很想大哭一场来发泄内心的痛苦,但压抑的泪水却无论怎样都流不出来。 “公主为什么会无端死去的?” 朱翊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听到这声音,北绝色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不敢回头往后望,不敢乱动,更不敢发出半点的声响。他赶紧把头低下来,紧握着双拳,当作不知道朱翊钧到来。 洛贵人转身走向朱翊钧跪下,哭着把刚才对北绝色所说过的话再重复一次。听完她的述说朱翊钧没有开口说什么,抬脚往北绝色走过去。 感觉到朱翊钧向自己走过来,北绝色的身体又止不住微颤着。 将他的表现看在眼内的朱翊钧站定在他的背后,伸出来的手迟疑了一会还是拍到了他颤抖的肩膀上,轻声说:“皇妹的后事朕会处理,你回去吧。”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一百零四章 我和公主是清白的 在朱翊钧的手挨到自己的身体那一刻,北绝色的心底涌上来的一种没由来的害怕,这种害怕让体内的那股怪气顿时逆转而上,快速地四下乱窜。瞬间四散开来的冲击痛得他直冒冷汗,不得不要弓着腰抱紧身体来减轻痛楚。 朱翊钧看到他的异样,赶忙扶起他,问:“你怎么了?” 身体明明是痛得难以忍受,但北绝色在朱翊钧扶起他的时候,脸色苍白的他条件反射般地对朱翊钧展开一个无力的笑容,然后费力地问:“皇上,我和公主是清白的,你相信吗?” 想不到北绝色会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来,朱翊钧怔了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等他回答,被全身上下、内外夹杂的痛楚折磨得心力交瘁的北绝色吐出了一口血倒进了他的怀里,晕了过去。 北绝色的脸色苍白得象一个死人,朱翊钧慌张地抱起他大步往外走,边走边大声喊:“张诚,快传御医!” 朱翊钧匆匆忙忙地把北绝色送回高级太监住的小院,御医也很快地赶过来。朱翊钧心急如焚地站在一旁看着御医为北绝色把脉诊断,问:“他怎样了?” 御医沉吟了好一会才跪下来,说:“回皇上,应无大碍,只是受了刺激,胸气郁结引至急气攻心才会吐血晕倒,让他休息一会就能醒过来。” 朱翊钧地挥了挥手,说:“没你的事,退下吧。” 命令屋里所有的人退下后朱翊钧烦躁地在床前踱来踱去,还不时地俯下身去看趴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北绝色有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过了好一会,北绝色微微地动了一动,双眼缓缓地张开。 朱翊钧靠上前焦急地问:“小北,你觉得怎样了?” 北绝色起来,朱翊钧连忙扶起他。北绝色慢慢地坐起来,象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他用黯然无光的双眸直望着朱翊钧好一会,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说:“我饿了。” 原以为他醒来后会为宫静公主之死大吵大闹,会急着表明他和宫静公主之间的清白,却想不到他根本就不提相关的事情。对他的这种出乎意料的冷静表现,朱翊钧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问:“饿了吗?你想吃什么?” 北绝色笑看着他用柔柔的声音说:“肉丝汤面。” 朱翊钧又是怔了片刻才说:“好。” 等他走到屋外吩咐张诚去御膳厨房拿面、再次回到屋里时,北绝色已从经下了床坐到铜镜前梳理着一头散落的乱发。他的发丝上好些地方沾了血,血干后将头发凝结成一团,梳不了几下就把梳子卡住,他发狠似的把梳子往下扯,扯断了好些发丝也不住手。朱翊钧见状赶忙上前按住他的手,抢过他手里的梳子。 梳子上缠绕着一团被硬扯下来的黑发,朱翊钧没说什么,弄掉梳子上那一团黑发站到了北绝色的身后,轻轻地为他梳理一头的乱发。 北绝色乖乖地坐着不动,任由朱翊钧摆弄。从没有为别人梳过发的朱翊钧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把他的头发梳好,然后笨拙地用发带将他的头发绑到脑后。 朱翊钧象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放下梳子,说:“好了。” 北绝色站起来转身对他一笑,说:“谢谢。” 不等朱翊钧给出反应,北绝色已经走到一边去从衣箱里翻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抖开穿到身上,穿好衣服后径直就要往外走。 朱翊钧一把拉住他,问:“你要去哪?” 北绝色望向窗外,笑答:“我答应过大师兄中午的时候会去探望他的,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我得要去天牢找他。” 朱翊钧把他拉回来,说:“你不是说饿了要吃肉丝汤面吗?等吃过了再去。” “好。”北绝色没有反对,转身坐到床沿上。他的腰挺得笔直,没有光彩的双眼直视着前方,脸上带着自醒来后就一直没消失过的笑容,那笑容就象是凝固在脸上了一样。 看到这样的北绝色,朱翊钧忽然觉得他象一个被固定了表情、没有灵魂的木偶。这样的一个北绝色,太过温顺太过没有自我,跟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他虽然在笑,但他那双没有了生气的眼里却看不出一丝的笑意。面对着如此不正常的他,朱翊钧的心隐隐地觉得不安和担忧。 朱翊钧蹲到他的跟前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担心地问:“小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北绝色笑着柔声回答。 “不如朕召御医来为你详细诊治?”朱翊钧改用商量的口吻轻声问。 “不用。”不变的表情,不变的语气。 “……” 朱翊钧一时找不到话来说,他坐到北绝色的身边,轻轻地搂住他并让他把头靠到自己的肩上,沉默了好一会,说:“你说过,你是被人陷害的,告诉朕,是谁陷害你了?” 北绝色那双空洞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但转眼即逝。他笑着用漠然的语气回答说:“皇上,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朱翊钧转过他的脸,让他的双眼对上自己,问:“你是不是在生朕的气?” “没有。”北绝色还是在笑,但他空洞的双眼直视着前方,象是无视朱翊钧的存在。 “小北,不要这样!”朱翊钧心痛地将他抱到怀里,“你这个样子让朕看着很难受,你知道吗?” “对不起。”怀中的人笑着用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着道歉的话句。 北绝色的温顺和漠然让朱翊钧不由得心烦气躁。他一把推开北绝色站了起来,捉紧他的肩膀抓狂地叫起来:“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说出来!不要用这样的态度来对朕!” 北绝色象是事不关似地笑看着朱翊钧发怒,一言不发。 在朱翊钧对他完全没办法的时候,张诚端回来了一碗肉丝汤面。 朱翊钧将面递给北绝色,心情不爽地说:“快吃!” 北绝色接过那碗面,呆望了好一会才象想起什么的说:“皇上,奴才答应过师兄要给他带午饭的,奴才可以把这碗面带给师兄吗?” 朱翊钧看了他一眼,压下心里的不爽,说:“你先吃,朕再命人煮一碗给你带过去。”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一百零五章 他们是来看笑话的 北绝色说了一声“谢谢”便乖乖地捧着那碗面低下头去吃。但,吃不了几口他把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还吐出了大口的血把那碗面染得通红的。 颤抖着的手捧不紧那个面碗,碗摔到了地上,混了血的面和汤洒得一地都是,北绝色皱着眉弓下身子一手紧紧地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嘴巴,殷红的血从指缝里渗出来顺着他的手流到衣袖里去,大滴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不断地冒出来。他体内的那股怪气失控似的到处乱撞,撞得身体每一个地方都象是要被千万把钝刀来回地拉割,强烈的痛楚排山倒海似的压得他几乎连气透不过来,痛得他缩成一团倒到地上满地打滚。他用力地抱紧身体来试图减轻痛楚,却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张诚,快传御医!” 朱翊钧慌张弯下腰来稳住北绝色那满地打滚的身体,好不容易让他停下来,正要扶起他的时候,他却吐出更多的血。刺眼的血色顿时沾满了朱翊钧半只衣袖,红得触目惊心。 朱翊钧抱着北绝色,慌乱地想为他擦去嘴唇上和脸上的血,但还来不及擦掉,更多的血又吐出来。血很快就将他的一身龙袍弄得血迹斑斑的,慌了手脚的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北绝色不断地吐血,最后脸色惨白地晕死过去。 宫中所有的御医都被召集到乾清宫中高级太监们住的院里去了。 北绝色所住的房门外,几个近侍太监小心翼翼地探头往敞开了一半的门里偷望。屋内黑压压地跪着一群低着头、大气都不敢透、额头冒汗脸带惶恐的御医;张诚垂头不言的站在一个角落里,不时地抬眼望向朱翊钧的背影。 朱翊钧忧心忡忡地坐在床沿看着躺在床上的北绝色。北绝色一直昏迷不醒,还发起了高烧,烧得两颊通红,嘴唇裂开了好几道的口子。高烧昏迷中的他象是陷进了一个可怕的恶梦之中,他不时地说胡话、不时的痛苦地咬着牙皱紧双眉,泪水一再从他那双紧闭着的双眼里涌出。 朱翊钧擦去北绝色那聚在睫毛上还没有掉下来的泪珠,烦躁的他站起来,快步走到御医群中愤怒地揪起当中的一人,双眼通红地冲他大吼:“你刚才不是说他没有大碍的吗?现在他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你是怎样当御医的?!” 那个被揪起的御医浑身抖得象寒风里的落叶,牙齿打架地结巴着:“奴才,奴才刚,刚才为北公公诊,诊治的时候,他的脉象的确是,是并无大碍……” 朱翊钧一把松开他,狠狠地一脚将他踢开,说:“庸医!来人,将他拉出去砍了!” 冲进来两个侍卫,将那个嘴角带血、高呼着“皇上饶命”的御医拖了出去。 “你们!”朱翊钧指着那个被拖了出去的御医,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班被吓得呆若木鸡的御医,“你们再不尽心尽力治好小北的话,下场就和他一样!” 此话一出,那群御医顿时脸无人色的伏到地上异口同声地哀叫起来:“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跪在一众人最前面一个须发的老御医还算镇定,他伏在地上说:“请皇上明鉴!并非奴才等不尽心力去救北公公,但北公公的身体外有严重的鞭伤,内有多股怪气四下乱窜破坏体内各处的经脉,外伤内患从而引至脉象紊乱、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外伤并无大碍,只是北公公体内的那些气过于怪异,奴才等从没见过这种病症,医书上也没有相似的病例记载。虽然已经为北公公用不同的药、针灸等各种不同的方法来试着稳住他体内的怪气,但根本无法压制。此等怪异的病,恐怕是华佗再世也是无能为力……” “够了!”朱翊钧大发雷霆地打断了老御医的话,“朕要你们救人,而不是要听你们废话!要你们救人的时候就都跑来对朕说你们‘无能为力’,那朕还留这你们这班废物有何用?!” 御医们没有其他的解释话语,只是伏在地上诚惶诚恐地齐声喊道:“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见此情形,朱翊钧更是生气。他正要发怒,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回过头看去见到北绝色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坐了起身。 朱翊钧赶紧上前扶着他的双肩,说:“你总算醒过来了!”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象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北绝色用还带着未干泪痕的双眼漠然地看了他一下,然后转过头望向那班跪了一屋的御医。他呆呆地望了好一会,才慢慢地把头转回来,将迷惘的目光落在一脸焦急之色的朱翊钧的脸上,笑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烧得迷迷糊糊的北绝色扶着床沿用沙哑的声音问。 笑容挂在他那张憔悴的脸上,看在眼里有种说不出的凄凉。朱翊钧忍着心底泛上来的痛,若无其事地对他说:“他们是来为你治病的。” 北绝色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治病?我没病。”他把目光再次投向那班御医,笑得更深,“我知道了,他们不是来治病的,他们是来看笑话的。” 朱翊钧轻轻地拍了拍他发烫的脸颊,说:“看你,都烧糊涂了。哪来笑话看呢?” 北绝色挣扎着下床。脚步不稳的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朱翊钧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但他一把推开了朱翊钧,放声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止住笑声擦去眼角的泪,指着自己说:“我不正是那个笑话吗?一个下贱、不知廉耻、肮脏不堪笑话!” 不等朱翊钧回话,北绝色向他逼近一步,死水般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笑着轻声问:“皇上,你说,我这个笑话是不是很好看?” 他在笑,但双眼却如死灰一样黯淡无光。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朱翊钧伸出手,要为北绝色擦去脸上的泪,北绝色却挡开了他的手高叫起来:“别碰我!” 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撞到身后的桌子上。他抓过桌上的茶杯往那群御医跪着的地方砸过去,他一边砸一边激动地叫着:“你们滚!我不要你们来看笑话!滚!” 见他如此激动,生怕会再弄出什么事端来的朱翊钧连忙示意张诚把屋里一群的御医带走。 ------------ 第二卷 宫廷篇 第一百零六章 师兄,带我走 原本挤了一屋的人,在北绝色砸烂桌上最后的一只茶杯前全部走光了。朱翊钧一边慢慢地向激动的北绝色走近,一边放轻声音说:“小北,他们都走了,没事了。” 北绝色放下手里握着的茶杯,抬起头来用空洞的双眼望向走近自己的朱翊钧。在朱翊钧快要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忽然大叫起来:“别过来!” 他摔下最后一个茶杯跑到桌子的另一边,将桌子推倒隔在了朱翊钧和他之间。他一退再退,直退到墙角无路可退。他跌坐到地上缩到墙角里,紧挨着墙壁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抱紧自己颤抖的身体,望着朱翊钧笑而流泪,说:“静儿死了,是我害死她的,我害死了她。” “小北……”朱翊钧用复杂的目光看着缩在墙角里的北绝色,迟疑了片刻后,他一步跨过横在两人之间的那张没有任何阻挡作用的桌子,慢慢地向北绝色走过去。 北绝色似是没有看到朱翊钧向他走近,神色黯然双目无神地低下头喃喃自语:“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静儿死了我却活着?我愿意用自己命换静儿活着,我可以把命给静儿的。” 朱翊钧走到了北绝色的跟前,看着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北绝色忽然用尽全力推开他,冲着他大喊:“别靠近我!别用这样的目光来看我!我就是一个天大笑话!我就是一个害人不浅的笨蛋!觉得这样的一个我很可笑是吗?笑啊,觉得可笑的就笑啊!你为什么不笑?”喊至力竭声嘶的他最终颓然地跌坐到地上,然后,仰起头用那双闪着泪光、带着绝望的眼睛笑望着朱翊钧,捂着胸口费力地喘着气。 朱翊钧蹲下身来,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北绝色那张带着无力笑容的脸上时,本来已经涌到嘴边的话却无法说出来。他无言地凝视着北绝色,北绝色静静地笑看着他。 在着沉默的对视中,北绝色忽然皱紧双眉弯下身子,那原本烧得通红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 朱翊钧惊得连忙站起来要喊御医,一个身影忽而从他的身后闪出来把他撞倒在地上,又旋风般的一把抱起缩在墙角里的北绝色。 被抱起来的北绝色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那人,死灰般的双眼闪过一丝的光,他勉强地喊了一声“大师兄”后便痛得说不出话来,身体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往东无敌的身上紧靠过去。 坐在地上的朱翊钧终于反应过来。他望着来人的背影有点结巴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出现?” 东无敌没有理会朱翊钧,他动作迅速地把北绝色抱到床上,扶他坐好后伸出双掌按到了他的背上输送真气。 朱翊钧想起上一次北绝色遇袭的时候,曾见过东无敌做过相同的动作,之后北绝色就安然无恙了。想到这里,生怕会影响到东无敌的他连忙站到一边去,屏着呼吸不敢弄出半点声响的。 东无敌全神贯注地将真气输入北绝色的体内,想不到这一次并不象平时那样顺利的将他体内逆转的气压下去,他体内的气竟强得能抵挡住东无敌的真气。两道气在不分上下的互相抗衡着,东无敌只好提升了几分的内力将真气打进北绝色的体内,但是,在将北绝色体内的气强压下去的同时,北绝色却吐出了大口暗红色的血,虚脱了似的仆倒在床上,脸色更加苍白。 东无敌的脸色一变,他赶紧俯过身来卷起北绝色左手的衣袖。 北绝色的左臂上那个拇指般大小、荷花形状的墨绿色斑点不见了,但他的手臂上却多出了好几些铜钱那般大小的圆形黑色斑点。 当东无敌的目光落到那些黑斑上,心顿时抽了几下,双眉也皱得紧紧的。他扶起北绝色,三下两下的除掉他的上衣,这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除了手臂上,他的肩膀和左边的胸口都出现了那种黑色的斑点。除了那带着死亡气息的怪异黑色斑点,东无敌更看到了北绝色那伤痕累累的后背,以及那遍布整个上身的牙印和吻痕。 东无敌在一瞬间象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在瞬间变成了铁青色的他轻轻地把北绝色放回床上,拉过被子遮住了他那满是伤痕的身体后,忽而一个闪身站到了朱翊钧的面前。东无敌不等朱翊钧反应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拎至双脚离地,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杀气腾腾地问:“小兔崽子,你对师弟做过了什么?!” “朕……朕……小北他……”朱翊钧被东无敌那强大的杀气吓得有些语无伦次,结巴了好一会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要杀了你!”东无敌难掩心中的怒火,大吼一声把朱翊钧狠狠地往地上一扔,接着便运起内劲举掌要往他的身上劈过去。 “大师兄!”北绝色用尽全力从床上扑下来,及时地拉住了东无敌的衣袖,有气无力地说:“算了。” 东无敌怒气不减地盯着跌坐在地上、害怕地往后缩的朱翊钧,咬牙切齿地说:“不行!这小兔崽仔竟敢趁我不在欺负你,把你折磨成这副模样,我决不能放过他!” 北绝色扯住东无敌的手费力地坐了起来,苦笑着说:“无所谓了,真的无所谓了。大师兄,求求你,马上带我离开这里,好吗?我很累,很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又吐出了一口暗红的血。 东无敌连忙弯下身来扶住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心痛地擦去他脸上沾着的血,柔声说:“好,师兄马上带你走!” 说完,东无敌冷冷地瞪了朱翊钧一眼,然后一把抱起北绝色从窗口跳了出去,再跃身上树,转眼在树影间消失得没有了踪影。 朱翊钧呆望着窗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扯开喉咙大喊:“来人啊!” 等侍卫冲进来、领了圣旨满王宫搜索东无敌和北绝色的下落时,两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一章 九天玄冰 没有月亮的盛夏之夜,没能为沉寂中的京城带来清爽的气息,只是把浓浓的暗黑之色撒到了每个没有灯火的角落里。 夜深人静的京城郊外一座普通的四合院里,某个关着门,只开着一个小窗的房间内,闪动着的明亮火光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驱去了些许暗黑之色。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过不了片刻就看到浑身挂满了金器玉饰、穿着紫衣的西无涯提着满满的一筐木碳从回廊的另一边转过来,轻轻地推开了那灯火通明的房间的门。 门一开,一股夹着汗臭味的热浪扑面而来,西无涯闪身进去,像是怕热气散掉似的赶紧把门关牢。 房内放着好几个烧得正旺的碳炉,正中的位置还生起了一堆火。整个房间热得象烧开了的火锅一样,一身白衣的南无极愁眉苦脸地站在开着的小窗旁,用力地摇着手的纸扇,不断地用汗巾擦着额头和脖子上冒出来的汗。 西无涯把筐里的木碳一一投进几个碳炉里后,抬头轻声问坐在床沿上的东无敌:“大师兄,不如,我再去附近的城里把所有当地最好的大夫找来?” 板着脸皱紧了双眉的东无敌摇了摇头,说:“连当年的医不死都没有办法完全治好四师弟,如今神医已死,只怕……”他把目光落在床上盖了几床的棉被、缩成了一团的北绝色,声音顿时沉了下去,没有再说下文。 把北绝色从王宫里带到了这里后他就开始发低烧,西无涯把京城一带的所谓名医全到找来为他治病,那班人却一个比一个无能,不是说无能为力就是束手无策。东无敌冲那班名医大发了一通雷霆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北绝色一次又一次的喊冷喊痛,看着他因受不了剧痛的折磨而满地打滚,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吐着血晕过去。他知道是北绝色身上的九天玄冰的毒已经冲开了当年医不死封住的穴位,向身体的各处散发开来。当年医不死说过,九天玄冰这毒发作起来会一次比一次痛苦,中毒者会受尽极痛和极寒的折磨,当那铜钱般大小的黑斑遍布全身后,中毒者就会全身变得冰冷僵硬,吐血而亡;他更说过,如果北绝色毒发的话,就算他还活着也没有把握救北绝色的。 当年,就算是活着的神医都没有把握,何况这神医已经离世? 群医皆对北绝色身上的九天玄冰束手无策,东无敌想过去找医不死的传人,但江湖中根本没有人能肯定医不死究竟有没有传人,连江湖中消息最多最全最灵通的“天下一网通”帮,也只能查到医不死在十二年离世,而在他离世不久后,医夫人也带着一对年幼的儿女搬离了原本所住的地方,至于他们搬到了何处,没有人不知道,他们就象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渺无影踪。 一直在床上缩成一团的北绝色动了一动,紧闭着的双眼一下子睁了开来,他费力地想坐起来但又倒了下去。 东无敌赶紧上前把北绝色拉起来,紧紧地抱到怀里。此时北绝色的身体就象寒冬中的一块冰,冷得他牙齿都在止不住地上下打架,他用颤抖着的手拉着东无敌的衣襟,无力地哀求:“求你,杀了我,我不想再受这种痛苦的折磨,求求你。” 东无敌心痛地看着北绝色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北绝色冰冷的身体。 过不了片刻,豆大的汗珠从北绝色的额头冒出来,他的身体开始颤抖,那种痛得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痛,又一次来折磨他了。如果说之前那种寒冷是冷得让人难以忍受,这一种痛楚则是让他不想再去承受。在被痛疼折磨得失去理智前,他用力地捉着东无敌的手臂,拼尽力气地再一次哀求:“求你,杀了我!大师兄,求你!” 更强烈的痛袭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忍不住的北绝色痛苦地叫了起来,痛得难受的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气疯了似死命挣扎,想要挣开东无敌的怀抱,实在挣不开了,他就象一只没有了理性的野兽发狠地往东无敌的身上咬去。 东无敌用哀伤的目光看着他,不言也不动的任由他撕咬。 见北绝色把东无敌咬得血淋淋的,南无极和西无涯并没有出手阻止。这种场面不是第一次出现,北绝色每一次毒发都会被痛疼折磨到失去了理智,失去理智的他会做出很多出乎意料的举动来伤害自己的身体,东无敌把他抱着就是为了不让他伤害到自己。 北绝色发狠地乱咬了一通后,吐出了一口暗红的血,身子软了下来倒到东无敌的怀里,又一次晕了过去。经过刚才那一通死命的挣扎他身上的衣服被他自己扯开,弄得零乱不堪的,那敞开了的衣襟露出了他大半个身子,只见他那原本白如雪滑如丝的身体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黑斑遮盖着,不单是身上,那黑斑甚至已经扩展到他的脖子上去了。 南无极和西无涯凑过来,当他们看到北绝色脖子上的黑斑后,不约而同地脸色一变。南无极说:“想不到那毒扩散得这么快!” 西无涯接着说:“大师兄,照这样的速度看来,不到天亮那些黑斑就会遍布全身。” 沉默不言的东无敌为北绝色拉好一身零乱的衣服,将他放回床上去。他站在床边看着北绝色,过了许久,他仰起头闭上双眼,然后很快又把眼睛张开,缓缓地说:“把我的剑拿来!” 南无极和西无涯怔了片刻,南无极很快反应过来,问:“大师兄,你该不会是想杀了四师弟吧?” 东无敌木然地说:“九天玄冰这毒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痛苦。我不忍心再看着他受这种非人的折磨,不如干脆利落地给他一个了断,让他不要再受痛苦。” 西无涯上前一步说:“大师兄,或者还有办法救四师弟。” 东无敌凄然一笑,说:“或者?你都看到这毒扩散得有多快,我们有可能在天亮前找到能救回他的人,或是办法吗?”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二章 葱头不是打酱油的 南无极和西无涯皆低下头来。之前他们已经把或者有可能救四师弟的人都找遍了,都说没有办法,现在现在离天亮只有不到两个时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的确很难找到希望,除非是有奇迹出现。 东无敌推开两人,取过挂在墙上的剑。 南无极和西无涯连忙挡在床边,东无敌冷盯着他们,说:“让开!” 南无极说:“大师兄,你以前经常对我们说未到最后不能放弃。” “对!”西无涯接过话来,“现在还没有到最后的关头,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四师弟的!” 东无敌拔出剑指向南无极和西无涯,冷冷地说:“走开!” 在他们三师兄弟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有人拍着掌笑着高声说:“想不到一进来就看到你们几师兄弟自相残杀的精彩表演,姓宋的,我们来得可真是时候。可惜了,来得匆忙忘了带美酒和花生。” 屋内的三人同时望向门口处,见一白一青的两个身影先后地跨过了门槛,青的是葱头,白的是宋宫保。 宋宫保急急忙忙地往里跑,焦急地高嚷着:“小北北,小北北他在哪?” 东无敌的身形一闪,转眼便站到两人的跟前,横剑挡住了两人的前路,不让他们往屋里前进一步。他目光凶狠地盯着二人,用极不友善的语气问:“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葱头镇定自若地伸出两根指头夹住东无敌挡在跟前的利剑,稍微推了一推,说:“我们为救人而来。东大叔,不想那小白就这样挂掉的,你最好让我进去。” 东无敌怔了一下,瞬间又沉下脸来,问:“我为何要相信你的话?” 葱头说:“因为你别无选择。” 东无敌直视着葱的双眼,象是要从他的眼中找什么来。葱头坦然地迎上东无敌那锐利的目光,气定神闲地把双手翘到胸前。没有从他的眼中找到丝毫的异样,东无敌把剑收回来,让开一条路。 宋宫保大喊一声:“小北北!” 他一边喊一边要往内冲,但他只来得及跑出第一步,葱头已经在东无敌出手前一把揪住了他,用力地往门外随意一扔,说:“无关人等全都给我出去,只留下东大叔在这里打下手就行。” 被甩得四脚朝天的宋宫保不甘心地爬起来,叫嚷着:“葱头,这个地方可是我用尽人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我帮你找到这里来,是不是该有旁观的特权?”他意图再冲进来,这一次,却被从屋里以飘移的姿态出来的南无极和西无涯一左一右地架住,强行拖走。 东无敌把房门关上,转身问:“你想要我怎样帮忙?” 已经走到床边扶起北绝色察看状况的葱头头也没回地说:“给我一盆干净的清水。” 东无敌将一旁的架子上放着的水盆捧过来。 葱头将双手放进盆里泡了一会,仔细地搓洗了好一会才把手拿出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铺到床上,说:“待会我帮他施针的时候,你负责给他输入真气,就这么简单。” 他铺在床上的那个布包里,装的是一套长短不一的银针。 东无敌低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葱头一笑,说:“你无须知道。”他指了指床上的北绝色,“帮我扶起他。” 东无敌虽然满腹的疑惑,但还是听他的话将北绝色扶了起来。 葱头脱去北绝色的上衣,说:“我会在他身上的十二经脉、奇经八脉、十五别络上刺针,你只要顺着我刺针的位置把真气输入他的体内就可以了。”说完,他开始施下第一针。 葱头的银针并不是顺着经脉的走向而刺下去,他的那套施针手法看似杂乱无章却又象是有着自己一套的规律。看着他那快而准的纯熟下针手法,东无敌的心里涌起了一个又一个疑问,但他没有发问,准确来说,他是没有闲工夫来发问。葱头的银针不但下得快,而且是同时刺到几个不同的穴位上,再一一拔出来的,他得要全神贯注地留意着下针的顺序,然后及时地在银针拔出来的后马上把真气打入去。 随着身上越来越多的穴位被葱头的银针刺过,北绝色身上那已经蔓延至脖子的黑斑象退潮一样,很快地退回到他的左臂,在他的臂上聚成了一个巴掌般大小的荷花形黑斑。 葱头拔出刺在北绝色身上的最后一根银针,擦去额上的汗珠略带疲倦地说:“好了。” 东无敌收回真气,把北绝色放回床上,急切地问:“四师弟他身上的毒是不是已经解掉了?” 葱头从袖中拿出一块布仔细地拭擦着银针,一边擦一边说:“不是。我只是暂时将他身上的毒压制着,以后每天为他施一次针,就可以让他在十五天内不会毒发。不过,十五天后毒会再一次扩散开来,到时候他就会无法可救,必死无疑。” “什么?”东无敌一把揪过葱头的衣领,双眼顿变通红,“无法可救?什么叫无法可救?你不是能耐将他身上的毒压制住吗?为何没有办法把毒解掉?” 葱头抬眼望着东无敌,不紧不慢地说:“别激动,我是说十五天后他才会必死无疑。虽然我没有办法解九天玄冰的毒,但当今世上应该还有一个人有办法解,只要我们在十五天内找到那个人,这小白或许还有救。” 东无敌激动地晃着葱头,大声地问:“那人在哪?马上带我们去!” 在天快要亮的时候,西无涯已准备好了一辆马车停在四合院的大门前。 东无敌把北绝色抱进马车里安置好,又跳下马车来从南无极的手里接过两个塞满了衣服干粮的包袱,还有西无涯递过来的装了不少银子和银票的钱袋。 南无极有些不放心地问:“大师兄,真的不用我们跟着?” 东无敌说:“不用,我陪四师弟去就行。” 西无涯说:“赶车的车夫是我镖局中最可信任的镖师,有什么需要让他回来通知我一声即可。” 南无极接着说:“大师兄,你路上要小心。”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三章 一起上路寻神医 正跨过门槛走出来的葱头扫了南无极和西无涯一眼,说:“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的,再说,有小爷我沿途罩着你家的师兄弟,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说罢,不再理会其他人自顾登上了马车。 跟在葱头身后的宋宫保也扫了东无敌他们三师兄弟一眼,哼了一声,说:“东无敌,其实有我和葱头这两大高手护着小北北去寻医就够了,你偏要跟着来凑什么热闹?好好地在家呆着凉快吧!”说完,他抬起了下巴,趾高气扬地要登上马车。 东无敌一把拽住他,冷声说:“谁让你上车的?” 宋宫保拨开东无敌的手,很不爽地说:“大爷我爱去哪就去哪,你管不着。” 葱头从马车内探身出来,伸出双手搭到了张弓拔弩地相互怒视的两个人的肩上,脸带笑容地用平静的语气说:“你们再继续作这种无聊的口舌之争,我不担保能在十五天内到达目的地。” 说完,他钻回马车里,又从里面淡淡地说了一句:“此去路途遥远,沿路还要翻山涉水过山贼窝、土匪寨的,你们还是省点力气到时候用来应付突发情况吧。” 东无敌和宋宫保互瞪了对方一眼,宋宫保先哼了一声,抢先爬进了马车。 东无敌回过身来对南无极和西无涯说:“我不在的时候,其他的事情得要麻烦你们了。” 南无极说:“大师兄放心。” 东无敌向两人抱了抱拳,转身跳进马车里。 车内,葱头和宋宫保已经端坐在横边的软座上。东无敌坐到葱头的正对面,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了吧?” “对啊!”宋宫保难得的附和东无敌的话,“葱头,我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找什么人来给小北北解毒?” 葱头撩起布帘望向窗外渐渐变亮的天色,说:“相信我的话就别多问。” 宋宫保往葱头的身边挤过去一点,把脸贴到葱头的跟前,说:“葱头,我们是不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是不该有任何隐瞒的。所以,你得要把该说的跟我说一下,顶多你小声点说不要让旁边那个无关紧要的讨厌鬼听到就是了。” “姓宋的,再罗唆就把你踢下车!”葱头忽然变得烦躁起来,“小爷我自会带路,用不着你瞎操心。”说完, 他一下子推开宋宫保,站起来走出车厢坐到了车夫的身边,拿过车夫手里的鞭子,一鞭甩到马背上,马嘶叫了一声立刻撒开四蹄往前奔。 车内的宋宫保有些不解地望向车厢的前方。认识葱头这么久,甚少会见到他有如此不淡定的表现啊,今天怎么会变得这么烦躁呢?对了!每次只要说到“那个人”的时候葱头也会有相似的反常表现!难道说,这次的寻医之行与“那个人”有关? 本来还想挨过去继续死缠着葱头打听究竟要去哪个地方的,但想到这一点后,宋宫保就只得放弃这个打算。他转过头往车厢后边望去,见东无敌坐在了那张宽敞的软座的边上,忧心忡忡地看着沉睡中的北绝色,这种情景,让四周弥漫起了一股让人心烦的气息,令宋宫保忽然没有了找东无敌麻烦的心思,或者说,北绝色那半死不活的模样让他心酸得不想再生其他的事端来。暗叹了一声后,干脆撩开窗帘看窗外并不优美的风光。 快速转动的车轮扬起了一路的风尘,沿途的风光化成了掠影浮光被尽抛至车后。 如是者,在白天拼命赶路晚上住店投宿的颠簸路途中过了两天。在这两天中,车夫依据葱头指示的路线一路前行,出了京城,转进了天津的地界。 到了第三天的早上,休息了一晚的一行人又赶着马车再一次上路。 摇晃的车厢内,脸色苍白的北绝色安静地躺着睡得正沉。这些天来他一直没有醒过,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要不是他还有体温,还会呼吸,东无敌真的会以为他已经在无声无息中死了。 过分的安静与过长的沉睡让东无敌越来越觉得不安,他摸着北绝色那张越来越瘦削的脸,探了探他鼻息,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坐到正在闭目养神的葱头对面,打破车厢内的沉默,问:“葱头,自你开始为师弟施针后他一直没有醒过来,这是不是施针后该有的正常反应?” 听到东无敌这样问,坐在葱头旁边、原本在望窗外风景的宋宫保把头转回来,看向葱头。 葱头睁开眼睛,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后直视着东无敌用肯定的语气说:“不是。他现在身体虽然是弱了点,但还不至于弱到要昏迷不醒的。他一直在睡,可能是他自己不想醒过来。” 东无敌不相信地问:“怎么会这样?” 葱头望了北绝色一眼,回过头来说:“或者,宫静公主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不想面对现实。” 东无敌惊讶地反问:“什么?宫静公主死了?” 宋宫保比东无敌更惊讶地插过嘴来问:“你不知道?我们还以为你是知道了公主和小北北的事情才从天牢里硬闯出来,把小北北救走。” 东无敌是因为北绝色一直没去天牢找他,担心他出了意外才从天牢跑出来的,他一出了天牢就找到奄奄一息的北绝色出了王宫,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他一点都不知道。他急急地追问:“公主和师弟的事情?他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几个人的话陆续地传进昏睡中的北绝色的耳中,在他们不断地说着“公主”二字的时候,谁也没有留意到一直睡得象死人一样的北绝色轻轻地动了动。 葱头接着说:“这小白和公主被皇上捉奸在床,皇上大怒要赐公主联姻到鞑坦,并将公主软禁起来,可是过不了多久公主就因心疾突失救而死。听说,公主死后,这小白是衣衫不整地从皇上的寝宫里跑出来的,后来还在公主的住处吐血晕倒被皇上抱了回去。当我听说皇上把宫中所有的御医都召去为这小白诊治,我就猜到他可能是受刺激过度而毒发了。不过,在我打算去救人的时候你却先我一步把人给带走了。”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四章 山间鬼话 听葱头说完后,东无敌的脸色黯然了下来。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坐回到北绝色的身旁,呆望着沉睡中人那张没有生气的脸,陷入了沉思之中。 葱头把话说完后,揉了几下发酸的脖子,又靠到车厢上闭目养神去。宋宫保看了看葱头,又看了看东无敌和北绝色,无聊的他没有破坏车厢里的沉闷气氛,又一次伸头到窗外看风景去。 在一片沉默中,飞驰的马车继续带着众人往未知的前路驶去,滚滚的车轮辗过了繁华都市的宽敞大街,穿过了小镇宁静的青石路。这一路过来,沿途的风光越发越见苍凉,前方的路也越来越偏僻了。 到了第十四天,马车跑过了一段狭窄的乡间小路后,转进了一条两旁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的岖岨荒芜山道。顺着那山道颠簸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中午时分,前方不远出现了一条依山而筑的小村庄,村口前山道旁有一简陋茶寮,那挂在竹竿上、写了个大大的“茶”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布幡迎风飘扬。 葱头命车夫把车停在茶寮前,对车内的人说:“前面的路马车无法通行,我们在此休息片刻再上路吧。” 宋宫保反应很大的叫了起来:“什么?这样说来我们不是要走路了?” “没错。”葱头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一句,转身便跳下了马车,冲着茶寮中打磕睡的老板大喊:“老板,来四碗茶十个菜肉包子!” 几个人围到那破旧不堪的四方茶桌上,坐到那摇摇欲坠的长板凳上后,东无敌首先开口问:“葱头,我们还需要多久才找到你所说的那个人?” 葱头望向前方那条曲折迂回、似是看不到尽头的荒凉山道,说:“只要走过前面那段路,穿过一个叫野猪林的地方不用多久就能到了。” 正给他们倒茶的老板听了葱头的话,手一颤,茶水洒了一桌,他脸色发白口齿不清地问:“各,各位客官,你们要,要去野猪林?” 茶寮老板的反常举动让各人心中生疑。 宋宫保看了在座个人一眼,然后笑着问:“老板,那野猪林听名字顶多也只是一个有野猪出没的地方而已,大爷我的武功还是不错的,区区几只小野猪大爷我还看不上眼呢!” “不是这样的!”老板反应很大地高叫起来,一把将那个大铜壶用力地放到桌上去,那破桌不由地晃动了几下,壶里的热茶也晃出一些泼到桌上。老板转头瞟了一眼前方的山道又赶紧把头转过头来,说:“野猪林有野猪是十几年前的事,后来被猎人猎杀得差不多,现在林里已很难找到野猪的踪影……” 宋宫保大笑起来打断了老板的话,说:“既然连野猪都没有了,那还害怕什么?” “客官你有所不知!”老板那张枯瘦的老脸变得严肃起来,脸上那皱纹也随之变得更加立体。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象是怕惊动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弯下腰,压住声音凑到几个人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野猪林在闹鬼!” 那故作神秘的声音,再配合上那张风干似的皱皮老脸,很有增添恐怖气氛的效果。不过,围在破桌边上等喝茶的这几个人都是见惯风浪的高手,他们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茶寮老板所期待的恐惧之色,几个人只是很统一地用无动于衷的目光盯住了他那张沧桑的老脸。 老板被众人波澜不惊的淡定态度,还有那齐唰唰地粘到自己脸上的目光弄得很不自在,他挺直了腰,激动地说:“我是说真的!附近的猎户和樵夫曾经多次在林里见过一个披头散发、青面獠牙还吊着长长红舌头的女鬼!那女鬼很凶猛,大白天也会骑着一只丑得很的野猪出现!好些人被那女鬼吓得一病不起甚至送命……” “老板!”东无敌将一大串铜钱拍到桌上,打断了他的话,“麻烦你快点倒茶,我们还要继续赶路的。” 那老板怔了一怔,目光落到那串可以抵上不知道多少碗茶和菜肉包子的铜钱上,咽了咽口水。他一把抓过那串铜钱放进怀里,拎起铜壶动作利落地往几个空碗里灌满了热腾腾的茶水。在他倒茶的同时,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故意说给众人听似的嘟囔着:“那野猪林本来是个好地方,十来年前还经常有人在林里看到在树上飞来飞去的漂亮小仙女,谁知道近几年竟会闹起鬼来,真邪门!” 众人都装作没有听到的低下头喝茶啃包去。只有葱头在听了老板的话后脸色变了一变,但很快又回复正常,若无其事地加入喝茶啃包的队伍中去。 东无敌留言到葱头的表情变化,心中不由得又多了几分的猜疑。 在茶寮里喝过茶啃过包子后,东无敌从马车里背出了北绝色用布带将他牢牢地绑在背上,宋宫保则自动自觉地帮忙背过所有的包袱。因为前方的路马车无法通行,东无敌便让车夫到山下的客栈住下,等他们回来。 马车很快绝尘而去。 葱头抬眼看了看天色,说:“如果走快点,黄昏前应该能去到那个地方。” 在茶寮老板的同情的目光中,在葱头的带领下,东无敌背着北绝色走在中间,宋宫保拖着几个大包袱走在最后面,开始大步地往前面蜿蜒的山道走去。 顺着那蜿蜒又高低起伏的狭窄山道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待转了一个弯,确定四下无人后,葱头开始施展轻功踩着杂草荒树直向前奔,东无敌和宋宫保见状也连忙施展轻功跟上去。 三个人在草丛和树间跳来跃去的差不多两个时辰,眼看太阳渐向西斜,但前面那越来越狭窄陡峭的山道依然象是没有尽头的,东无敌有些急了。他加快速度追贴至葱头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大声问:“还要多久才到?” 葱头头也不回地说:“快了。” 听他这样说,东无敌也不好再说什么。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五章 女鬼驾到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眼前的山道豁然开朗起来,前面不远处的山道尽头出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葱头稍为收住脚步,指着那片森林说:“那就是野猪林。林里的路不太好走,你们要紧跟着我被走丢了。” 几个人进了野猪林,那树林特有的树木清新气息扑鼻而来,在这当中,还夹杂着一些微弱的腐烂气味。他们一路往前走,看不到半个人影,诺大的树林中静得只能听到虫鸣鸟叫和脚步声。 象是很熟悉林中道路的葱头带着东无敌和宋宫保走进了树林的深处,他们这几个不速之客惊起了林中许多的飞禽,那些不知名的鸟在树林的上空发出阵阵的怪叫,让这树林显得更阴森死寂。宋宫保环顾了周围一圈,看进眼里的除了杂草灌木,剩下的就是密密匝匝数不清的树。他冲葱头的背影说道:“这里静得过分,沿途上也看不到其他人踪,葱头,这林里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葱头回头看他一眼,阴森森地一笑,反问:“你怕?” 宋宫保“哼”了一声,故作轻松地说:“大爷我不知道‘怕’字是怎样写的。这世上大爷我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鬼,我倒是想看看鬼是长成怎样的!”他嘴上是这样说,但脚下的速度却加快了几分,向前面的两人靠近了几分。 葱头冷笑一声,却没有说什么的把头转了回去。 在树林中兜转了大概半个时辰,葱头把东无敌和宋宫保带到了一个悬崖绝壁前,停住脚步。 宋宫保举目四望,没有看到前面有任何的去路,他不禁疑惑地问:“葱头,前面没路了,你是不是走错路?” 葱头鄙视地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叫没路?”说罢,他走到悬崖边探出身体伸手往下摸索了一会,拉上来一根手腕粗的树藤。 他一手拉着那树藤,一手指着悬崖绝壁下,说:“只要攀着树藤下去就会看到一条小河,过了那条河往南走大概一里路有一片杏林。记住,进了杏林后你们要往西直走才可以安全地走出去的,出了那片杏林再往北走不用多久就会看到一排青砖屋,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就住在那里。这个时候那个人应该在家的,你们快去吧。” 东无敌直视着葱头,问:“你不是与我们一起去的吗?” 宋宫保也听出葱头的话中象是有些古怪,他紧接着问:“葱头,你不和我们一起下去找人?” 葱头往悬崖下望了一眼,脸上竟闪过了一丝不自在的神色。他回过头来干咳了一声,说:“我只说过带路,没说过直接把你们带到那个人的面前。好了,路我就带到这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靠你们了。” 见他想起脚走人,把他的不自在之色看到眼内的东无敌和宋宫保同时身形一闪,挡到了他的跟前。 葱头瞪了两人一眼,说:“小爷我还有其要紧的事情要办,没闲功夫跟你们在这里耗着!” 东无敌冷看着他,说:“这悬崖下怕不是有能救师弟的人物,而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陷阱在吧?” 宋宫保也直盯着他,提高音量问:“葱头,你老实告诉我,悬崖下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我们?” 葱头不耐烦说:“悬崖下安全得很,你们放心地下去吧!小爷我真的要走了,让开!别挡路!”那不耐烦的语气中还带着极力掩饰的不安。 东无敌和宋宫保难得有默契地互看了一眼,在同一时间突然出手左右两边的向葱头袭过去。 葱头的身手虽然敏捷,但在两大高手的围攻下他很快就处于下风,一个不留神,便被宋宫保和东无敌两人左右地夹紧了他的双臂和双脚。 东无敌脸无表情地说:“既然你说悬崖下面安全,那么陪我们下去然后再走也不迟。” 宋宫保皮笑肉不笑地说:“葱头,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兄弟之间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葱头你放心,不管悬崖下是刀山火海还是翻滚的油锅,我都会陪你去闯的!” 说罢,东无敌和宋宫保这两个平时互相仇视的高手又一次很有默契地架起葱头,齐心协力地将他拖至悬崖边,由不得他反抗,由不得他愤怒,硬逼着他跟他们一起攀着那条粗壮的树藤,往那不知道有什么在等待着的悬崖下爬去。 三人用不了多少工夫便到达了悬崖的底部,举目四望是看不尽的荒草,在这片荒草丛中,前面不远处果然如葱头说的那样有一条小河,那闪着荡漾波光的河蜿蜒地流淌而过,把这片荒草丛婉转地割开,为这个幽静的地方增添了几分的明媚,几分的生气。朝河的另一边远远地望过去,也果然能隐约看到一片杏林。 葱头甩开两人架着他的手,压低声音说:“看到没有?我并没有骗你们,这里安全得很!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说完,他转过身就要攀住那树藤往上爬。 宋宫保眼明手快地一把拽住他,高声说:“这里看起来是很安全,但静得太过反常。你这家伙向来满肚的坏水,谁知道继续前行会不会有其他的危险?你……” 葱头慌乱捂住宋宫保的嘴,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掩饰不住脸上的惊慌压着声音说:“别这么大声,把那个人惊动了就坏了。” 他的举动让东无敌更生疑惑。东无敌问:“葱头,这一路上你的举止甚是古怪,你究竟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葱头紧张地环视四周一圈,急急地说:“别问别问!你只要依我所说就能找到那个人来救你的师弟,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说!我真的得要走了!” 葱头的话音刚落,一声怪声自远方传来,那声音既象野兽的咆哮,又象是飞禽的悲鸣,在这一片死寂的荒草丛中听起来特别的恐怖怪异。 宋宫保动作迅速地扔掉背着的包袱,一下子拽住葱头的手臂,牙齿发抖地问:“葱……葱头,这里,你老实告诉我,这里是不是就是那个女鬼住的地方?还是……”他忽然象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连忙松开了葱头的手臂闪到东无敌的背后,“还是,你其实是那个女鬼的同党,特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给那女鬼当祭品?”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六章 医家有女 葱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转过身去攀紧那树藤拼命地往上爬。 东无敌大喝一声:“别跑!” 在他正要冲上去捉住葱头的时候,却听得葱头惨叫一声从树藤上跳了下来。东无敌抬眼看去,见有一条大拇指般粗细的青绿色蛇盘在那树藤上,吐着火红的信子。 葱头急得直跳脚地指着那条青蛇叫嚷:“小青,快给我让开!”他那紧张捉狂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平时那游戏人间、嘻笑众生的潇洒,就象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小青?一条蛇竟还有名字? 东无敌和宋宫保抬眼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反常的葱头。他们正要发问,却听得一把女声幽幽地从他们的身后响起:“医小聪,你敢再往上爬半分的话我就毒死你!” 葱头望向他们的身后,脸色顿变惨白,然后硬挤出了一丝笑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没有,没有往上爬啊。”他的表情活象见到鬼一样,平时的伶牙利齿在这个时候跑得无影无踪。 东无敌和宋宫保疑惑地转过头往后看,宋宫保立马脸色铁青惊叫一声:“鬼……鬼啊!”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河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骑着野猪的青面獠牙“鬼”。 之前还在说想看鬼长成什么样的宋宫保很快地缩到东无敌的身后,拽紧了他的衣袖,颤抖着指向河边语无伦次地说:“女,女鬼!她肯定就是老板说的那个女鬼!” 东无敌不耐烦地推开宋宫保。从不相信鬼神的他冷眼往那个“女鬼”望去,见那“女鬼”骑着一只头上扎了个粉色蝴蝶结的野猪,一头长发高高地束了起来的她手执长鞭,背着一个大竹篮,上身穿着一件一边是长窄袖、一边是露臂短袖的翠色花布短袍,下身是一条浅黄色的粗布长裙,脚上蹬着一双染了些草色的黄色短靴。细看之下,眼尖的东无敌发现了“女鬼”那张青面獠牙的恐怖怪脸,原来只是一个青铜做成的面具。 那“女鬼”拿出一支小指般大小的银笛在唇边一吹,缠在树藤上的青蛇飞身跃到草丛里,很快地向“女鬼”爬过去缠到她那裸露在外、有着健康麦色肌肤的手臂上。她往野猪的头轻轻地拍了一巴,那野猪撒开四蹄向东无敌他们三人走过来。 那“女鬼”象是完全没有留意到东无敌和宋宫保两人的存在,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地朝葱头走过去。 葱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很想马上转身就跑,但没有那个胆量。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定在原地,看着那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地向自己逼近。 “女鬼”在葱头前面约两步之遥的地方让野猪停了下来,厉声说:“你这臭小子!还以为你在外头风流快活不知道路回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扬起鞭子狠狠地往葱头的脚边抽过去,带起了好些连着泥块的草。 葱头哭丧着脸左闪右避地求饶:“对不起,我知错了!” “医小聪,你少在我面前装蒜!” “女鬼”的鞭子甩得更起劲,“你如果真的知错又怎会鬼鬼祟祟地溜回来,又偷偷摸摸地走?臭小子!你可还记得六年前在我的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一定会在五年内学有所成、在江湖上闯出名堂当个威风凛凛的大侠?我就是被你这臭小子的花言巧语骗了才答应让你出去的!但结果呢?我听说你在两年前的武林盟主选举总决赛中临战退赛、不战而败,还象傻瓜一样被一个女人给利用了!不单如此,你这臭小子还象个缩头乌龟那样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连一枝花伯伯他老人家亲自出马都找不到你的踪影!” 葱头继续躲闪“女鬼”的狂鞭攻击,悲惨地哀号着:“姐!求求你有话好好说,别再甩鞭子好不好?” “女鬼”把鞭子甩得更欢快,毫无商量余地地说:“不好!今天不抽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我就把医小绯三个字倒过来写!”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东无敌听了“医小绯”三个字,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一个闪身站到了葱头跟前,一把抓住“女鬼”甩过来的鞭子,问:“请问这位姑娘可是神医医不死的千金医小绯,医姑娘?” 葱头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东大叔,你怎会知道我姐的名字?” “女鬼”稍微地抬了抬头望了一眼东无敌,用警惕的语气问:“你是什么人?” 东无敌松开鞭子,上前抱拳说:“姑娘可记得多年前那个身中九天玄冰?毒的婴儿?还有那个被你的毒猪肉弄得拉肚子拉了三天三夜的倒霉鬼?” “啊!”医小绯惊叫一声,摘掉了脸上的面具,“你是那个中毒的婴儿还是那个笨得要死的倒霉鬼小东?” 面具下藏着的,原来是一张充满阳光气息、比山中林间那随处盛开的花儿更美丽的俏脸。 那一身健康的麦色肌肤,那双扑闪扑闪象是会说话似的眼睛,以及左边眼角下那一点美人痣,跟东无敌记忆中那个扎着双丫髻、张牙舞爪还有点嚣张的粗鲁野丫头完全一样。 医小绯仰起脸眨着眼睛看着东无敌,等着他的回答。 东无敌笑了笑,回答说:“我是那个倒霉鬼。” 医小绯用不相信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东无敌一番,说:“还真的看不出来呢。当年那个倒霉鬼是个挂着两行鼻涕的笨小孩,想不到还能意外地长成这副人样来。对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等东无敌回答,宋宫保挤到东无敌和医小绯中间,装模作样地作了个揖,文诌诌地说:“在下姓宋名宫保,是葱头最要好的朋友。医姑娘,小生这厢有礼。” 他原本是很没仪态地双手抱头地缩在一边的,但在他知道“女鬼”原来是人,还是葱头的姐姐后便赶紧站了起来;然后,当听到医小绯发问后,生怕会被东无敌抢了风头的他就赶紧跳出来抢发言权。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七章 我和他不熟 “医姑娘,小生是为了救回生命中最重要、最爱的那个人的性命,才不不远千里特意前来找姑娘你的。”宋宫保直了直身子,做出了一个自认很风度翩翩的姿势在医小绯面前显摆。 医小绯冷扫了他一眼,转而伸手一把揪住葱头的耳朵,很不满地问:“小聪,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个怪里怪气的猪朋狗友?” 葱头忍着痛连忙澄清说:“别听他胡说,我和这厮不熟,真的!姐,先别管其他的,我这次回来是带了个人来让你救命的!” “哦?”医小绯松开手,望向靠在东无敌的背上睡不省人事的北绝色,“可就是他?” 东无敌点了点头说:“没错。他是我的师弟,当年那个中了九天玄冰的婴儿。” 医小绯的脸色一变,说:“跟我来!” 医小绯转身骑到野猪上,她也不管其他人能不能跟上,用力地往猪屁股上一拍,野猪立刻往前猛冲。 其他三人没有怠慢的连忙施展轻功跟上去。 追在医小绯的身后,跃过小河踏过大片的荒草地穿过杏林,出了杏林往北走没有没多久,就看到前面出现一条两边种着针叶青松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排青砖屋。 篱笆墙在屋前围出了一个大大的前院,院中种着稀疏的几棵翠竹,摆放着好些的晒药竹架。医小绯骑着野猪直冲进院里才停下来,吓得一群正在竹下悠转的鸡乱跳乱窜。趴在屋前晒着太阳的一只黄狗只是懒懒地抬眼看了一下医小绯,看了一下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人,便淡定地合上眼睛继续去享受阳光。 医小绯把背上的大竹篮随手扔到院子里,推开屋门先走了进去。屋门一开,一股强烈的药材味马上扑鼻而来。 进到屋里,给人第一个感觉就是乱。只见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起码三米高的百子柜,其他三面则放了几个堆满了草药或瓶瓶罐罐的大木架;一张放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和一把大铡刀的方桌放在厅中间,桌下塞着好些箩筐之类的物品;一张简陋的竹床和几张原色的木櫈放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 待其他人都进屋后,医小绯从木架上扯出一块布随便地拍了拍竹床上的灰尘,对东无敌说:“把他放到上面去。” 东无敌依言把北绝色从背上解下来,小心地放到竹床上去。 医小绯拖过一张櫈子坐到床边。她摸了摸北绝色的额头,翻了翻他的眼皮,最后才为他把脉。把了好一会的脉,她一下子站起来动作迅速地解开北绝色的腰带,脱下他的上衣,认真的观察他手臂上的黑斑。医小绯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她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块黑斑,不时的轻轻地皱眉。 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她说话,东无敌忍不住问:“医姑娘,我的师弟还有救吗?” 宋宫保也挤过来说:“医姑娘,你一定有办法救小北北的,是不是?” 医小绯没有回答两人的话,她拉好北绝色的上衣,站直身子转身往百子柜走过去。她拿起一个瓦罐,搬出一架长梯子在百子柜前爬上爬下的,打开一个又一个的药柜,从里面拿出好些不同的药材、粉末、晶块放进瓦罐中。待她把所需要的药都放进了罐里后,从梯子上爬下来钻到大方桌下捣鼓好一会,站起来把一个装了半碗暗红色粉末的碗放到桌上,拉过手臂上缠着的那条青蛇扳开蛇嘴挤了一些液体滴进碗里,拿过一根小棍将那粉末跟那蛇液搅拌了几下,然后端着碗走到葱头的面前,说:“小聪,带各位客人到客房里安置好后就为他施针。照平时的方法施针就行,施完针后把这药粉一半涂到他的身上,一半和水给他服用。” 葱头接过碗说:“明白。” 东无敌急急地问:“医姑娘,是不是这样做就能解掉师弟身上的毒?” 医小绯答得干脆利落:“不是。” “那……” 东无敌还想说些什么,医小绯却已经转过身去并说了一句完全搭不上边的话:“是时候准备晚膳了。” 身后,葱头在喊:“东大叔,宋宫保,客房在这一边,你们跟我来吧!” 见状,东无敌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抱起北绝色跟在葱头的身后往客房走去。 在去客房的路上,宋宫保一下拽过葱头很三八地问:“你说的‘比瘟疫还要厉害上百倍,是世上最可怕的毒药,比洪水猛兽更凶猛’的‘那个人’,就是你姐?”如果是的话,那形容可真是最贴切不过了。 葱头紧张地往后看一眼,确定没有看到医小绯的身影后,一把推开宋宫保的手,板着脸咬牙切齿地说:“过去的事别再提,尤其是不要在我姐的面前提起!你敢提半只字的我就和你绝交!” 见葱头的表情过分认真,宋宫保很识时势地变化话题,转而紧跟在他的身后用很不满的语气说:“葱头,原来你早就认识东无敌!你以前还骗我你和他是在武林大会上才认识的! 葱头白了他一眼,说:“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我爹只说过十几年前有个绣花高手带了个身中九天玄冰?毒的婴儿来求救,并没有说当时还有其他人跟着的;再说,当年我才是个两岁不到的小孩子,又怎会记得那个时候见过什么人?” 宋宫保不依不饶地接着唠叨:“好,这个不跟你算。但是,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你却一直故意隐瞒自己是神医后人这个身份,这个又怎样算?还有还有,刚才我清楚地听到你姐说什么‘一枝花伯伯’的,他是不是就是那个江湖中来无影去无踪、早就成了传奇的‘怪侠一枝花’?你一身怪异的武功是不是就是从怪侠一枝花那里学来的?” 葱头没有好气回头瞪了宋宫保一眼,问:“你是和我这个人当朋友,还是和我的身世当朋友?” 宋宫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是和你这个人。” “那你还罗唆什么?”葱头懒得再浪费口水,举手往一边指了指,“你就住那个的房间吧,不想缺胳膊断腿或惹上一身无名肿毒的,就给我好好地呆在房间里别乱跑。” 说罢,把宋宫保晾到一边不再理会,只顾带东无敌到另一家客房安置北绝色去了。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八章 我姐口味比较重 又一次被忽视被冷落的宋宫保忽然觉得自己被排挤了,他张了张嘴想继续向葱头抗议,但葱头已经带着东无敌走进了另一个房间,还“砰”的一声把房门给关上。他怏怏地望了一眼那扇关着的门,一脚踢飞地上的一颗小石子,转身往葱头指的那个房间走过去。 推开房门一看,宋宫保不由得怔住了。空空的房里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床,床上只铺了一块竹席,放了一个藤枕,除此以外,别无他物。没有挂轻纱幔帐来挡蚊子就算了,但没有衾褥铺床,没有锦被暖枕,这样的床怎能睡呢? 为了舒适的床铺,宋宫保将刚刚葱头对他的警告完全抛至脑后,想也不用多想就推开门大步往外走。他走到门外看了一眼葱头和东无敌进去了的那个房间,门还是紧闭着的。葱头这个时候肯定在忙着救他心爱的小北北,千万不能去打扰,那还是去找另一个主人家来要舒适的床铺柔软的被子好了。 宋宫保往四周看了一圈后,看到后院那个方向有炊烟升起,他马上撩起衣摆往那边走去。但,勇往直前的的脚步在离后院的石拱门还有一步之遥时,停住了。因为,有一只头顶上扎着粉色蝴蝶结的大野猪从院里冲了出来,站定在拱门前冲着他龇牙裂嘴的发出一声低吼,很有“再前进一步就对你不客气”的威胁意味。宋宫保没有被这只看上去很凶猛的生物吓倒,能被医小绯驯服成座骑的野猪凶不出什么花样来的,再说了,自己好歹算是客人,主人家应该不会让一只凶猛的野兽到处乱跑伤害到客人吧? 想到这里,宋宫保便很放心大胆地抬脚继续往前走。不过他才前进了一步,那只野猪竟龇起一口的尖牙,低下头踢了几下左前蹄后大吼了一声,气势汹汹地向他冲过来。见势不对,宋宫保连忙闪身避过了爆发野猪的狂野撞击,跳到一边去。那野猪见一击不中,立马收住四蹄,很敏捷地转过身来向宋宫保发起另一次的攻击。 只不过是出来要个床铺要张被子,竟也会惹来一只野猪的“热情”追赶,宋宫保不禁有些郁闷了。被野猪穷追不舍了好几个回合,不想再跟一只并不可爱的生物继续纠缠的宋宫保飞身跃到屋顶上去。他得意洋洋地鄙视了一眼屋檐下那只对他张牙舞爪、却没有办法跳上来的野猪,然后风骚地哼起小调踩着屋顶的瓦片用愉快的脚步直往后院走过去。 当地上有猛兽挡道的时候,你以为离开地面就能畅通无阻地到达你想到的地方,这种思维方式在别的地方其他时候或者是没错,但是,当你身处医家的这座非同一般的宅子后,就会发现在这个地方有很多事情是出乎你意料的。例如,屋顶上会出现——蜘蛛! 宋宫保才愉快地没走几步就看到好些蜘蛛从几个不同的方向出现。那些有巴掌般大小、浑身长毛还黑得发亮的蜘蛛瞪着红红的眼向他慢慢地围过来。想不到屋顶竟会被蜘蛛盘据了的宋宫保微微地一怔,然后没有迟疑地迅速出掌,强劲的掌风瞬间把所有向他围过来的大蜘蛛吹得无影无踪。 “小菜一碟。”宋宫保不屑地笑了笑,抖了抖一衣袖继续往目的地走过去。走不了久就看到了医小绯的身影,她正蹲在后院的水井旁洗米摘菜。眼见目标人物就在不远处,宋宫保激动地就要往下跳,但就在纵身往前跳的那一刻,他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稳住向下扑的身体。 后院里,原来除了有一个医小绯,还有一条颇为巨型的大黑蛇,那条有如小腿般粗、满身的厚鳞闪闪发亮的黑蛇盘成了一团占据了差不多半个院子,它昂首挺胸地往宋宫保这边吐着火红色舌,张着嘴露出两颗尖牙,那蛇头还很有节奏地摆来摆去,甚是潇洒。 觉察到大蛇有动静的医小绯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走到它的身边,伸手摸了摸蛇头问:“乌玄,怎么了?” 那大黑蛇撒娇似的把头挨到医小绯的肩膀上,朝宋宫保所站的位置吐了吐红舌。 医小绯抬头往屋顶望去,见是宋宫保后态度马上变得不是那么友善,冷冷地问:“你有什么事?” “我……”望着那条向他示威的大黑蛇和亲昵地摸着蛇头的医小绯,宋宫保忽然有了一种脚下是刀山火海的错觉;同时,他又猛地想起刚才葱头的警告,他终于意识到来找医小绯要被铺是一个很错误的决定。于是,他“我”了两下后,果断地说:“没事,散步而已。”说罢,他很干脆利落地转过身以闪电般的速度逃离现场,直线往自己的房间冲回去。 “怪人。”医小绯不屑地摇了摇头,又蹲下身去忙未忙完的活。 医家的宅子里,时间在各有各忙中很快就过去,转眼便到太阳下山夜幕降临的时候。 葱头为北绝色施过针不久后,医小绯也把晚饭准备好了。 所有人从各自的房间走出来,到饭厅的圆桌前坐好。待医小绯把三个菜端上桌后,借着饭桌上昏黄的灯光依稀看到几个盘子里装着黑乎乎的不明物体,其中两个盘子里勉强能看出有些许的辣椒碎。 医小绯热情的招呼大家说:“来,趁热吃,别客气!” 三个男人直盯着桌上的几盘东西,脸上各有不同的表情,谁都不肯先动筷子。 医小绯望着他们不解地问:“怎么不吃了?” 三人互视了一下,葱头首先拿起筷子往最近自己的那个盘子里挑了一下,问:“姐,这个是什么?” 医小绯颇为得意地说:“这一道是我的拿手好菜,油爆黑蜘蛛。” 葱头连忙把筷子缩了回去。果然,他姐的口味依然是怪异得这么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东无敌不动声色地夹起另一个盘子里的一块黑乎乎、碳片一样的不明物体,问:“医姑娘,这可是猪肉?” 医小绯点了点头,说:“没错!这一道是回锅肉。”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九章 宋厨子口味很清奇 一向淡定的东无敌听了这回答,手很不淡定地抖了半下把那块黑肉抖回盘子里,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其实,当年令他印象深刻的,除了医小绯那点美人痣,还有她用毒蜘蛛去喂猪的惊人创举。那毒蜘蛛爬满整个猪槽的壮观场面、吃了毒猪肉后拉了三天三夜的悲惨遭遇,让他多年后都记忆犹新,想忘都忘不了。 宋宫保指着面前的盘子问:“医姑娘,这一道又是什么菜?” 医小绯冷扫他一眼,爱理不理地说:“爆炒蝎子。” 在座各位的脸色又是变了几变,宋宫保更是叫着跳起来。 “什么?”宋宫保甚是激动地拍了一下饭桌,指着几个盘子,“这也叫爆炒?根本就是生油泡!还有这个回锅!撒几片辣椒把几块肉炒成黑炭也敢叫‘回锅’?还有还有,这油爆完全看不出爆过的痕迹!能把菜做得这么烂这么没有美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医小绯脸色一沉,杏目怒睁柳眉倒竖地拍桌而起:“你这是什么意思?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依然处于激动状态的宋宫保翘起双手,说:“没什么意思,只是看不惯不会做菜的人把好好的食材给白白地糟蹋了而已。” “你!”医小绯怒指宋宫保。 葱头连忙上前拉住医小绯,说:“姐,别激动!”他又装模作样地瞪了一眼宋宫保,“姓宋的,你不懂欣赏我姐的厨艺就别乱说,怎么一点做客人的自觉都没有?真不懂事!”说完,又朝东无敌打了个眼色。 东无敌会意地接过话来:“就是。谁都会用嘴皮去乱批评人,要拿出真本事才能让人心服口服的。宋宫保,你常吹嘘自己的厨艺如何了得,既然如此,你何不下厨煮上几道菜让我们评评你的厨艺究竟有多好。” “没错!”葱头接着煽风点火,“你敢乱批评我姐煮的菜,就拿点真本领出来让大家看看你的厨艺是不是能胜过我姐!” “好!大爷我就亲自下厨煮几味小菜,让你们都心服口服!”宋宫保的斗志轻易地被激发了起来,义无反顾地掉进了东无敌和葱头两人设的圈套里去。 生怕他会反悔的葱头赶紧点燃一盏油灯塞到他的手上,说:“厨房就在那边,直行转右。”他往外指了一指,“要人帮忙不?” “不用!”宋宫保斗志昂扬地捋起衣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在他走出去的时候,东无敌和葱头同时露出了一个奸计得逞的微笑。大厨出手,他们就不用吃那些可能会搞出人命的医小绯暗黑系菜品。 半个时辰后,宋宫保用一块大木板端着三个盖了盖子的盘子回来了。他把三个盘子一一放到桌上后,得意洋洋地说:“各位观众,千万别眨眼睛哦!” 那几道菜虽然用盖子盖住了,但却盖不住那从缝隙中飘出来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东无敌和葱头都睁大了期待的双眼,直盯着那几个盘子,暗自咽了咽口水。 揭开第一个盖子。 “油爆黑蜘蛛!” 揭开第二个盖子。 “回锅肉!” 揭开第三个盖子。 “爆炒蝎子!” 最后的一个盖子揭开,东无敌和葱头的期待顿时幻灭了。 宋宫保并没有觉察到他们两人的异样,斜眼看了一下旁边的医小绯,用依然很得意洋洋的语调说:“这才叫油爆,这才叫回锅,这才叫爆炒!医姑娘,你看到了吧?” 望着满桌的蜘蛛蝎子毒猪肉,东无敌收拾了一下幻灭的心情,平静地问葱头:“有酱油吗?”宋宫保跟医小绯的凌厉目光同时往这边扫过来,他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一句:“最近我在练一种新武功,只能吃素不能吃肉。” 葱头悲壮地看了一眼他的最佳损友和极品姐姐,说:“我这些天也在跟东大叔练那种吃素的功夫,要戒肉。我这就去拿酱油。” 这一顿晚餐,因为最后有了酱油的出现,东无敌和葱头最终避免了干咽白饭的悲惨命运,吃上了一碗人生中最美味的酱油拌饭。 吃过晚饭,东无敌向医小绯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医姑娘,请你老实告诉我,我师弟的毒你有办法解吗?” 他的这个问题问出来后,葱头和宋宫保也不约而同地望向医小绯。自进了医家的大门,医小绯一直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他们也很想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办法救人。 医小绯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用确定的语气说:“有。” 这个明确的答案让大家顿时放下了心头大石。不过,不等他们说话,医小绯又说:“不过,我要先收诊金才会出手救人。” 东无敌急切地说:“没问题,只要能救回师弟多少钱我都会给。” 医小绯摇了摇头说:“我要的不是钱。” 宋宫保问:“不是要钱,那你想要什么当诊金?” 医小绯抬眼扫了扫东无敌和宋宫保,慢慢地说:“很简单,就是找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男人入赘到医家当我的丈夫。找不到的话,我也可以勉强同意让你们两人中随便一个当我的丈夫。” 这话象是在各人的心中投下了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激起了巨大的波浪。 葱头第一个忍不住叫起来:“姐,这种时候你就别跟我们开玩笑了!” 医小绯直盯着葱头,一字一顿地说:“谁跟你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不先给我诊金就不救人,你们准备好诊金再来找我吧。”她抬眼看了一下东无敌,“明天夜幕降临之时,就是你师弟毒发之时。如果明天还没有准备好我要的诊金,你直接给他办身后事就得了。”说完,她端起一堆脏碗和盘子走了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宋宫保首先开口说:“葱头,你姐要的药费真够奇怪的。不过,她看起来都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还没有许配的人家要自己出面来找夫君,这一点更奇怪。” 走了不是很远的医小绯清楚地听到宋宫保的话,她止住脚步冷笑一声,说:“小甜甜,上!” 她的话音刚落,那只头扎粉色蝴蝶结的野猪从一阴暗角落中一跃而出,直往宋宫保冲过去。不等宋宫保反应过来,野猪已经狠狠地一口咬到了他的小腿上。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十章 诊金背后的苦衷 在宋宫保的惨叫声中,医小绯吹了一下口哨,野猪马上松开口跑回去她的身边,邀功似的围着她摇头摆尾。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野猪的头,赞赏地说:“做得很好,小甜甜,待会赏你一块大的肉骨头。”她又回过头,微笑着扫了一眼跌坐在地上抱着伤腿哀嚎的宋宫保,“以后在别人背后说坏话,记得说小声点。” “你!”宋宫保气结,说不出话来。 生怕会无辜遭殃的东无敌和葱头很识时务地连连点头,说:“说得对!” 医小绯渐渐地走远了,葱头用不解的目光望向她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的黑暗中,想了一想后,快步地追出去。 东无敌拿过饭桌上其中一盏油灯,也离开了。 饭厅里只剩下宋宫保一人,他拿过饭厅里最后的一盏灯准备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但脚踏出门口后又改变主意,转而向医小绯和葱头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要在明天夜幕降临前给医小绯找个如意郎君实在太高难度,不知道可不可请她先出手救人,如意郎君的事情容后再议?只要有足够的时日,以他宋宫保那相识遍天下的强大人际网络关系,不怕找不到一个各方面都出色,还愿意给医小绯这种彪悍女子蹂躏糟蹋的好男人。 在一片寂静中借着手中微弱的灯光往前走,在离后院还有有段距离的时候,耳尖的宋宫保听得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自院里传过来。 “姐,你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要求?”是葱头的声音。 宋宫保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慢慢往前移过去。 “姐!你怎么不说话?”葱头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男人的吗?还有,你戴上那个丑得要死的怪异面具,不也是为了吓跑那些垂涎你的美色、特意跑到山谷附近来悠转的男人吗?为什么你现在又向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 听到这里,宋宫保的好奇心立刻上来了。他缩到后院的石拱门后,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来偷听。 后院中,医小绯放下手里洗了一半的盘碗,站起来沉默了片刻,轻叹了一声后,说:“一直以来我只喜欢钻研医术和毒理,世上的一切在我的眼中向来只有‘有药用价值’和‘无药用价值’的分别。小青和乌玄它们起码还能帮我炼毒制药,但男人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又蠢又笨又色又头脑发热没有任何药用价值的动物。” 葱头忍不住插话:“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提出这样一个为难别人又为难自己的要求?” 医小绯的脸色一变,猛地抽出鞭子往前一甩,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想啊?” 葱头身手敏捷地闪过医小绯的鞭子,站到一个鞭子攻击范围以外的安全位置,心有余悸地问:“那你为什么……” 不等他问完,医小绯又甩了一下鞭子,叉着腰说:“我这样做只是想圆了爹娘的心愿而已。爹娘还在世时最看重的事只有两件,一是希望你我能继承爹一身高超的医术,二是希望你我能早日成家立室,开枝散叶。你不知道,爹和娘临终前都各自捉紧我的手,要我答应他们一定要找个出色的男人当医家的入赘女婿,若果找不到的,到了黄泉之下他们定不会放过我。” 几滴冷汗从葱头的额头上划下。他有些无力的说:“姐,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提出那样的要求?拜托啦,爹娘他们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就算你真的找不到他们也不会……”他忽然又怔住,抬头望向医小绯,“等等!姐,什么黄泉之下?你之前说的有办法为那小子解毒,难道那个办法是要以性命相搏才能救人?” 医小绯神色凝重地把鞭子圈起来插回腰间,轻声说:“没错。目前形势危急,在不确定九天玄冰那毒是用什么材料制成、没有办法把毒逼出体外的情况下,我只能用特别的办法把他身上的毒牵引到自己的身体内,然后再根据毒发时的状况而找出相应的解毒方法。虽然说九天玄冰是天下至寒至阴的毒,本身对女子无害,但那毒在一个男子的身体内寄存这么多年,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异变或生出其他未知的毒来。如果到时候情况完全在我的控制之外,我很有可能不但解不了毒,还会倒过来被毒死。我或者会死,所以,我得要先找一个入赘女婿圆了爹娘的心愿,免得到时候落到黄泉被爹娘追着来打。” 葱头走过来捉过医小绯的双臂用力地摇了摇,说:“既然如此,你大可以说没有办法!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虽然你用毒的功夫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但这样做太冒险也太傻了!” 医小绯抬起头用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葱头,露出笑容说:“葱头,难道你忘记了?爹说过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研究不出九天玄冰的解药,如果我能找到解九天玄冰的方法,爹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很安慰!”她那双明亮的眼中,闪着的是象孩子见到心爱玩具、无敌的寂寞高手找到了一个能和自己一较高下的对手时的兴奋光芒。 这样的目光,对葱头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当年医不死每一次碰上棘手的疑难杂症时,双眼就会闪出这样的光芒。有其父必有其女,医小绯的性格跟医不死如出一辙,总是不顾一切地要挑战一个又一个的个人极限,而且,为了找出可行的治疗方法可以六亲不认,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深知自己的姐姐是个什么人的葱头松开医小绯的双臂,暗叹了一声后,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坚定地说:“好,虽然我在用毒方面不如你,但其他方面绝对不会比你差。我会尽全力从旁协助你的!” 在葱头和医小绯在院子里谈话、宋宫保躲一边听墙角的时候,在医家宅子的另一边,东无敌回到了房间。 他举着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走直走到床边,坐到了床沿上。床上的北绝色无声无息地躺着,晃动的灯光映着他那张没有生气的脸,朦胧且不真实。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十一章 争当医家女婿 看着北绝色,东无敌忽然有一种他会随时凭空消失的错觉。赶紧把灯弄灭,在黑暗中摸索着抱起昏睡不醒的人儿,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贴着他的脸庞,摸着他那瘦削的肩膀,听着他那微弱的呼吸,感受着他那偏低的体温,肯定他还活着,确定他还真实地存在着,心里才稍微地踏实一些。 明天夜幕降临之时,就是他生命最后的期限。想到这里,东无敌的心不由地抽痛起来。他让北绝色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抚着他的脸,在他的耳边喃喃自语地说:“只要能救回你的性命,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明天一早,就去向医小绯提亲!东无敌下定了当医家入赘女婿的决心,但,却有人比他先一步行动了。 “医姑娘,求你让我当医家的倒插门女婿吧!我虽不是十全十美,但我肯定是个各方都很出色的人才!我更会真心真意待你,请你答应我吧!”宋宫保那特意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分的嗓音从外头传来,在这宁静的夜里听得特别清楚。 “啪”的一声,象极了鞭子抽到皮肤上的清脆声响,然后听得医小绯生气地叫嚷:“给我滚远点!别靠近我!” “医姑娘,我是很有诚意向你提亲的!医姑娘……” “砰”的一下打断了宋宫保顽强的坚持,然后便听到葱头高声喊:“姓宋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授不亲’?这是我姐的房间,你还想乱闯进去用强的不成?!” “葱头,你姐不是要找个出色的丈夫吗?我就是那个很出色合适人选,你身为我宋宫保的好友,是不是该成人之美的成全你姐和我之间的好事?让我进去用诚意和温柔打动你姐的芳心吧!”宋宫保很理直气壮地嚷着。 东无敌放下北绝色,走到窗前推开一点缝隙往外看,见到对面房门紧闭着的房间前,葱头正揪着宋宫保的衣领不放,脸上带着一道新鲜血痕的宋宫保在奋力地想挣脱葱头的钳制往房里冲去。 葱头毫无客气地晃着宋宫保,说:“不成!我姐不会武功,放你进去岂不是等于放狼进羊窝?姓宋的,你给我老实点!不想我出手揍你的就乖乖地回去睡觉。” 宋宫保没有放弃的念头,依然很顽强地坚持着:“不行!真正的爱情是要经得起风吹雨打和严峻考验的!医姑娘,你开门吧!让我用我最温柔最火热的心来温暖你那冰冷高傲的心,我……” 宋宫保一下没有了声色,头突然歪到一边身体也软了下来。葱头抬眼看去,见东无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跟前,此时他正收掌回袖,转过身去若无期事地边往房间走回去边说:“今晚的蚊子还真多。想那些讨厌的蚊子别再嗡嗡地叫,一巴掌拍下去就清净了。” 葱头晃了晃完全没有知觉的宋宫保,说:“东大叔,拍个蚊子也要拍得如此的快狠准,我看你是借拍蚊子为借口来发泄这些天来的郁结之气吧?” 东无敌没有回答葱头的话,转眼便走回到他的房间把门关上。 葱头朝医小绯的房门说:“姐,今晚我会看好这个人的了,你放心地睡觉吧。” 房内的医小绯不屑地说:“哼!他如果够胆踏进我的房间半步,我要他百毒缠身、全身溃烂、痛够七七四十九天才死!”说罢,房内响起一阵阴森森的冷笑。 葱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连忙说:“姐,我要去睡了,你早点歇息!”说完,捉紧宋宫保的衣领将他拖回去。 一切又回复平静,在这平静中漫漫长夜很快过去了。 坐在床边一夜未眠地守着北绝色的东无敌,在天边开始泛白的时候就梳洗好、换上一套干净清爽的衣服站得笔直地在房门前等待。 直等到第一缕晨光照到医家的宅院,医小绯的房门才慢慢地打开。东无敌赶紧走过去,立正站好,开门见山地对医小绯说:“医姑娘,我要向你提亲。” 新的一天,刚打开房门准备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就碰上这样的一件事,医小绯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惊讶或意外的表情,她只是若无其事地抬头望着东无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用象是很理所当然的平静语气说:“好,我就同意让你成为医家的入赘女婿候选人之一吧。” 没有未婚女子该有的羞涩或不安,她这种过分大方的反应出乎东无敌的意料。 不等东无敌有机会插话,医小绯笑了一笑接着说:“我今天将会很忙,你如果没别的事请别来骚扰我。” 说罢,医小绯便匆匆忙忙地从东无敌的身边走过,大步地往外走去。 医小绯这么一走就是大半天不见人影,直到下午才见她背着满满一竹筐的草药回来。她一踏进屋门就板起脸对等着她回来的几个人说:“我很忙,闲杂人等非要紧的事千万别来打扰。小聪,你给我守着!”说完,背着那筐草药十万火急地钻进了一间房门比其他房间要大许多、颜色和形状都不一样的房里去。 东无敌有些焦急不安地扯过葱头来问:“所剩的时候已经不多但医姑娘还不开始为师弟解毒,她是不是真的有办法?” 葱头平静地说:“放心,我姐从来不说一些没有把握的话,耐心地等等吧。”说完,他又转过头瞪了一眼宋宫保,“还有你,那个房间是医家的禁地,如果不怕死的你可以靠近试试看。” 宋宫保好奇地问了一句:“房间里有什么?” 葱头皮笑肉不笑地慢慢说:“有我姐养的各种不同毒物,还有多种她研制出来的毒药,见血封喉,一沾即死。” 宋宫保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强撑起笑容扯开话题说:“怎么觉得有点困呢?先回房小睡片刻。”说完,逃也似的钻回自己的房间,不但把门关上,连带着把所有的窗户也关了起来。 东无敌自知再继续站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只好听从葱头的话,回到房里守在北绝色的床边慢慢等待。 一直等到夜幕开始降临,医小绯还是没有从房间里出来。而这些天来一直没有醒过动过的北绝色忽然不安分地动了几下,过了片刻,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冷汗也开始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十二章 就你好了 东无敌一下跳起来捋起他的衣袖,见得他左臂上那个巴掌般大的黑斑象是有生命似的向着几个方向慢慢地蔓延。东无敌的脸色大变,他快速地往外冲,直往医小绯所在的房间冲过去。 守在门前的葱头挡住他,说:“你不能进去。” 东无敌冲里面大叫起来:“毒已经开始发作了!医姑娘你快点出来!” 门猛地一下拉开,医小绯伸出头望了望天色,自言自语地说:“哎呀,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东无敌着急地说:“医姑娘,请你快点救我的师弟!” 医小绯来扫了东无敌一眼,淡淡地说:“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君,不能出手救人。” 觉得自己的耐性已经被折磨得所剩无几的东无敌,忍无可忍地高叫起来:“我不是已经向你提亲了吗?只要你肯救师弟,我就当你们医家的入赘女婿,绝不反悔!” 听到动静从房间里闪出来的宋宫保也站到了医小绯的跟前,很坚定地说:“医姑娘,我就是你要找的合适夫君!那你可以出手救人了吧?” 医小绯看了看东无敌又望了望宋宫保,皱着眉犹豫了片刻,一手扯住宋宫保的衣领,说:“算了!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就你好了!小聪,去我的房间把那个大红木箱搬出来!你,马上跟我拜堂!” 东无敌抓狂地大喊:“医姑娘!师弟他不能再等了!” 医小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开始毒发到毒发身亡起码要两个时辰,有的是时候,你急什么?这个,拿去!”她拿出一个下药瓶,“喂他吃一颗就能暂时把毒压制住。” 见医小绯不紧不要的,无奈的东无敌只好拿着药瓶跑回房里给北绝色喂药。 东无敌跑开后,医小绯连拖带扯地把宋宫保带到了一个放满了灵位的房间。 在医小绯点起房内四个角落里的灯的时候,葱头也把一个红木箱搬了进来。医小绯打开木箱,从箱底翻出一套大红的喜服扔给宋宫保,说:“穿上它!”接着,她又拿起箱里的一个大布包打开来,抖出一身凤冠霞帔动作迅速地一一套到身上,一边套一边下指示:“小聪你主持行礼。” 在说话的当儿医小绯已经穿戴妥当,宋宫保也在葱头的帮忙下,穿起了那套短了一截、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的喜服。扫了一眼身上的喜服,宋宫保有些不满地说:“有没有其他合身点的?你们看,这套衣服我穿上去实在是太短了,露手露脚的多难看。” 葱头说:“这是我爹当年穿的,没有其他后备的了。” 医小绯瞪了宋宫保一眼,扔过来一个用红绸缠成的绣球说:“又没有叫你穿一辈子,罗唆什么?”她用力地扯了扯红稠带连着的另一端的绣球,“过来行礼!” 在医小绯那女王般凌厉的眼神攻击下,宋宫保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捧着那红绸绣球走到了她的对面站好。 葱头清了清嗓子,开始发施号令。 “一拜天地!” 人生的第一次,竟然要穿如此寒酸的喜服!一向爱臭美的宋宫保暗自扯了扯那短到手腕以上的衣袖,悲哀了一下。 “二拜高堂!” 只有一屋的灵位,没有亲朋好友围在周围祝福,从没想过自己的的婚礼会如此冷清。宋宫保又忍不住悲哀了两下。 “夫妻交拜!” 弯腰与医小绯对拜的一瞬间,看到她穿的那身嫁衣穿得歪歪斜斜的,那顶凤冠也斜到一边。这么不注重个人形象的新娘还是第一次看到,看着她,宋宫保忽然有点后悔了。 在宋宫保暗自懊悔的时候,两人已经行完交拜之礼。礼成,医小绯立刻甩开手上的红绸绣球,摘掉头上的凤冠塞到葱头的手上。她点燃三支香对着灵位拜了几拜,说:“爹,娘,我已经完了你们的心愿为你们找了一个上门女婿,以后你们要怪要找麻烦的,找小聪那臭小子就好,别要来找我。” 她把香插到香炉里,神色凝重地对葱头说:“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就把我葬在爹娘的墓旁。”说完,她脱掉一身的嫁衣,从怀里掏出一块大方帕包起一头的长发,走到门外斗志昂扬地说:“小葱,把病人搬到医室里去!” 葱头把北绝色抱到了那个据说是有毒物和毒药的“医家禁地”里去。门开了后,一块厚布挡在门后把里面的一切牢牢地遮住,只是在葱头往里走的时候,透过那点缝隙看到里面并没有看到恐怖的毒物,只有一张宽敞的竹床和好些放得整齐的药瓶药罐。葱头把北绝色放到床上后,回身走到门外对东无敌和宋宫保说:“我们在为他解毒的时候不能受到任何的骚扰,麻烦你们两人在这里守着。还有,没有我们的许可,你们千万不要闯进来!” 说完,他把门关起从里面锁上,彻底地隔断了门外人的视线。 天彻底地黑了下来。 宋宫保望着从医室里映照出来的灯光,轻声问在一旁站得笔直的东无敌:“喂,你说他们在里面现在怎样了?” 东无敌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没有说话。 宋宫保并没有自找没趣的挫败感,他拉了拉那身还没有换下来的大红喜服,说:“你知不知道她是冒着性命危险来救小北北的?” 东无敌没有动,但他的脸上明显地闪过一丝的惊讶。 宋宫保也不理东无敌有没有在听,继续说:“昨晚我偷听了他们的对话。想不到,一个弱质女子也会有为了救别人而愿意牺牲自己的高尚情操。我为她的话而感动,更为了那一时的感动而向她求婚。” 东无敌的心涌上了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来,问:“为解师弟身上的毒,医姑娘她一定要死吗?” 宋宫保摇了摇头,把医小绯说过的解毒方法简略地说了一次,然后说:“我觉得,象她那么强悍的女子不会轻易死去的,我们应该对她和葱头有信心!” “对,我们应该对他们有信心的。”东无敌再次望着医室的大门,象是自我安慰的说了一句。 夜渐深,宋宫保和东无敌没有再说话,他们静静地面对着医室站着,等着最终的结果。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十三章 梦中再见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医室的门后响起了开锁的声响。东无敌和宋宫保的精神为之一振,各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往前两步。 门打开后过了好一会,一脸疲惫之色的葱头才抱着北绝色从厚布后面走出来,把他交到东无敌的手上,说:“他身上的毒已经全部清除,没事了。” 见北绝色双目紧闭脸色依然苍白,东无敌有些不放心地问:“真的没事了?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葱头说:“大概还过半天就能醒过来。” 东无敌从厚布的缝隙往里看一眼,问:“医姑娘怎样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医小绯在里面喊了一声:“小聪!” 葱头连忙往里走。在厚布被带起的那一瞬间,东无敌和宋宫保都看到医小绯倒在里面那张竹床上,脸色苍白,唇边带着鲜红的血迹。 宋宫保想冲进去,葱头开口阻止了他:“别进来!把门关上!” 宋宫保怔了半拍,还是很快地把门关上。忽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望向东无敌问:“她不会死吧?” “应该,应该不会的。”东无敌有些不自然地躲开他的目光,“我先送师弟回去休息,待会再来。” 说完,东无敌匆匆忙忙地抱着北绝色走开,把宋宫保留在医室的门前。 四周是一片无声的死寂。 在这片死寂中,北绝色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很快,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浊雾弥漫、湿气极重、无法看清楚前路的地方。他伸手往前,浓浓的雾把他的手重重地缠绕着,连近在咫尺的几个指头都看不到。 他把手缩了回来,费力地往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一条出路,但在昏昏沉沉的迷雾中什么都无法看到。一股带着寒意的恐惧从心底开始往外蔓延,他害怕地往前跑,想跑出这个困境。一直往前跑,湿气从四面八方扑到他的身上,前方的浊雾一重接一重的象是永无尽头。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在他跑到筋疲力尽想要放弃的时候,前面隐约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等等我!”拼出最后的一分气力努力的追赶前面的人影,那个人影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能清楚地看到那是一个穿着一身湖水蓝套裙、撑着一把画着几朵盛开牡丹油纸伞的女子,她那双素色的绣花鞋轻踩在泥泞的地面上,却出奇地没有沾上半点的泥污。 那身影越看越觉得眼熟,北绝色下意识的大喊了一声:“静儿!” 几步之遥的那把油纸伞停了下来,那湖水蓝的身影慢慢的转过来。那张熟悉的脸上挂着不相信的表情,看过来的那双眼睛先是惊讶,接着盈出浓浓的笑意,柔声问:“小北,你怎会跑到这里来?” 北绝色跑到宫静公主的跟前,喘着气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静儿,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的?” 宫静公主脸上的笑容敛去,说:“这里是黄泉之路。”她把伞收回,转过身举起伞往前方一指,“我在这里等可以渡河的那一天来临。” 随着她的一指,浊雾竟在瞬间消散而去,前方百米外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宽阔的黑河,河边有三三两两的人影在走动。 “黄泉之路?!”北绝色惊叫起来。 宫静公主笑了起来,看着北绝色慢慢地说:“为什么要这么惊讶?小北,难道你忘记我已经死了?” 宫静公主的话象是狠狠地敲了一下北绝色的脑袋,一些他并不想记起的前尘往事一涌而上的在他的脑海中一再回旋。眼前站着的这个活生生的静儿,与他记忆中那具没有生气的冰冷尸体重叠到一起,幻化成一把利刃插到了他的心上,痛彻肺腑。他痛苦地抱着脑袋跪到宫静公主的面前,愧疚地一再说:“对不起,对不起!静儿,是我害死了你,对不起!” “不要自责。”宫静公主蹲到了他的跟前,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我的命,不是你害我的。” “静儿,我宁愿死的是我。”北绝色抬头流着泪难过地看向宫静公主。 宫静公主拉起他,笑着说:“不要为我难过。没有了累赘的身体我现在可以自由地跑,可以不用再吃药。而且,再等一段日子我身上的怨气全消就可以渡河,到时候我可以到河的那一边去找我的母亲了!” 看着她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北绝色的心里的痛楚渐渐地减退。他傻傻地伸手想去摸一下近在眼前的那张笑脸,但在最后的一刻他把手收回来,望着宫静公主的双眼说:“静儿,我留在这里陪你,陪你渡河,陪你去找你的母亲!” 宫静公主一怔,很快她又用力地摇了摇头,说:“不行,你还没有死是不能留在这里的。小北,你还是回去属于你的地方吧。” 说着,宫静公主忽然出手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她的力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只是一推,北绝色就被她推得双脚离地往后飞。 宫静公主笑而不语地向他挥手。他拼命地想让自己的身体停下来,但却只能越退越远,很快就看不到宫静公主的身影。 “静儿!”北绝色大喊了一声,身体随之往下一沉,尔后原本昏暗的四周顿变光亮。那突如其来的光让他不由自主地把眼睛闭起来,但耳边好几把声音同时响起,吵得他不得不又把眼睛慢慢地睁开。 “醒了!醒了!”宋宫保提高音量地大喊。 “师弟!”是东无敌紧张兮兮的声音。 “足足过了两天才醒过来,这个小白还真能睡!”听这语调就知道葱头正摆出一副很不屑的表情,斜眼看过来。 “他如果再不醒过来,我干脆把他毒死就算!”这是一把从没听过的陌生女声。 双眼慢慢地适应了光亮的环境,北绝色终于能看到有几个带着不同表情的人正围着自己。他茫然地看了所有人一眼,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干得难受,最后只能费力地吐出一个字:“水。”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十四章 同死之心 喝过一杯东无敌倒过来的水,北绝色又看了所有人一眼,问:“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宋宫保马上挤过来,握过北绝色的双手紧张地问:“小北北,你认得我是谁吗?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你看着我看着!我叫宋宫保,这个是葱头,还有这个无关要紧的闲人是……” 葱头毫不犹豫地一拳将他打飞,说:“你当他撞坏脑子闹失忆不成?少在这里添乱!” 东无敌象是怕吓着北绝色似的,放轻声音说:“这里是葱头的家。因为你病了,所以我们就带你来这里让葱头的姐姐给你治病。现在你的病已经治好了,只要好好休养几天就能完全康复。” 北绝色呆望着东无敌象是在消化他说的话。过了好一会,他别过脸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我还活着,我竟然还活着,为什么我还要活着?” 看到他醒过来后的反应,医小绯皱了皱眉说:“怎么他看起来这么颓废?”她的脸色沉了下来,“难道说,你们带一个根本不想活的人来让我救?岂有此理!我差点性命不保才救回来的人,竟然是一个不想活的白痴?别跟我开玩笑了!” “姐,别激动!”葱头慌忙拉住张牙舞爪地要捋衣袖抽鞭子的医小绯,“你体内的毒只是暂时压制着的而已,在找到解药前你都不能动气啊!” 但已经迟了,气得七孔生烟的医小绯开始吐血。葱头连忙扶住她,将一颗药丸塞到她的嘴里,又点了她身上的几个穴位才把血止住。 东无敌内疚地说:“对不起,医姑娘。” “别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医小绯气愤难平。 葱头打圆场说:“姐,那个小白可能是睡得太久脑筋有点犯糊涂而已,等他完全清醒过来后就不会是这副模样的了。先别管他了,我送你回房休息吧。当务之急是找解药解你身上的毒,暂时压制住也不能压住多少天的啊。” 医小绯虽然脸色发白,但依然气势十足。她冷扫了东无敌和北绝色一眼,说:“别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我从不救想死的人,如果还给我见到他这个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就成全他送他上路!”说完,余怒未消地往外走去。 葱头压低声音对东无敌说:“我姐是说到做到的。东大叔,你要不想个办法让这个小白振作,要不赶紧带他离开这里吧。” 之前被打飞的宋宫保也捂着挂彩了的鼻子走过来说:“依我看,你还是先带小北北离开这里再想办法吧。” “医小聪,你还在里面磨蹭什么?出来做饭啦!” 医小绯扯开嗓门在外面大喊,葱头无奈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装死的北绝色,没再说什么,转身匆匆地往外走。 “葱头,这顿饭让我来做吧!”宋宫保紧跟在葱头的身后出去。 其他人都走了,但北绝色依然躺着不动。东无敌暗叹了一声,坐到床边问:“还要喝水吗?” 没有回应。 东无敌接着问:“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好不好?” 还是没有回应。 东无敌沉默了好一会,说:“师弟,你真的不想再活下去吗?” 床上的人微微地动了一动,但还是不言不语。 东无敌接着说:“你一心寻死,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害死了宫静公主,所以在惩罚自己?” 北绝色的眉皱了一皱,几滴泪珠从他紧闭着的双眼溢出来顺着眼角滑下。 东无敌轻笑一声,说:“是吗?公主对你来说真的是这么重要?我明白了。” 他站起来从包袱中翻出一条腰带,拔出腰间的配剑,用腰带认真地一圈又一圈的缠住剑身的上半部分。把剑缠好后,东无敌把剑放到枕边,然后拉起北绝色让他坐起来,自己则跳上床坐到他的背后,让他的身体靠到自己的身上。 东无敌把下巴挨在北绝色的肩上,在他的耳边说:“师弟,你不想活的话我不会勉强你。但是,你这人太单纯太天真,就这样让你一个人独自上路,师兄我放心不下。所以,我要陪着你一起上路,不让你孤单,不让别人再欺负你!” 东无敌拿过枕边的剑,“这样的长度和角度,刚好能一剑刺穿我们的心脏。放心,我的剑法向来很准,不会让你觉得痛的。”说完,他握着腰带缠着的部分将剑举起对着北绝色的心脏就要刺下去。 在这个时候,北绝色的眼睛一下睁开,他用尽力气握住了东无敌的手,说:“不要!我不要你陪我一起死!” 东无敌缓缓地把剑放下,拉过北绝色的手把他的身体转过来,抬起他那张苍白的脸,直视着他的双眼,说:“如果你不活了,我也不会再独自在这世上活下去,我一定会追随你的脚步决不会犹豫。” 北绝色低下头,说:“师兄,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东无敌坚定地说:“你对我来说,是这世上最重要最重要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放下你不管的。听着,你活着,我绝对不会比你早一天死,你死了,我绝对不会比你迟一步死,这一生,我虽然不能与你同生,但一定会与你共死。” “师兄……”北绝色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东无敌。 东无敌打开北绝色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心之中,用力地握了一握,认真地说:“从这一刻起,我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你,从此以后,只有你能掌握我的生死。”他把剑拿起,横到北绝色和自己之间,“所以,生或死,只要你的一句话。” 北绝色呆望着东无敌手里的剑,过了许久他抬起颤抖的手接过那把剑,扔开。他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轻声说:“我不想,我不想再看到无辜的人因我而死。”他抬头看了东无敌一眼,很快又把目光移开,“所以,我会活下去。” 北绝色的脸上依然是一脸的颓废之色,他的话中也带着被逼就范的无奈,但他原本象死鱼一样的眼睛已经回复了些许的神采。 东无敌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是你自己说会活下去的,你一定要遵守自己许下的承诺,不能反悔。”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十五章 我没犯七出之条 北绝色的神色黯然了下来。他想起了以前曾经答应过宫静公主帮她绣百花嫁衣,也答应过她要带她到山里去玩,但到了最后,他哪一样都没有实现过。 东无敌觉察到他的异样,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肩膀让他回过神来,说:“饿不饿?今早宋宫保熬了一锅很美味的鸡粥,要不要试一试?” 北绝色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虽然让他暂时放弃了寻死的决心,但却没有办法让他振作起来。让他再继续这样没有生存意义地活下去,难保哪天他又会自暴自弃放弃自己。既然如此,那就把他应该知道的事情告诉他,让他重新去找一个支持自己生存下去的理由吧。 这样过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的早晨。这天忽然下起了洋洋洒洒的毛毛小雨,在这个湿漉漉的早晨,宋宫保,医小绯还有葱头,他们三人挤在北绝色的房外,扒开了一条门缝往里偷望。房内,北绝色坐在窗边一动也不动地呆望着窗外的雨丝,他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了起码一个时辰。 医小绯有些不满地说:“葱头,你又说他清醒过来后就会回复正常?已经醒了两天,怎么看他还是一副没精打采要死不活的讨厌模样?”她把手指骨弄得“嘎嘎”作响,“气人啊!眼不见心不烦,我还是干脆毒死他算了!” “姐!你别这么冲动好不好?”葱头很无奈地拽住医小绯,“冷静点,冷静点,虽然你的解药初步研制成功,但还没有成功到可以完全解掉身上的毒!你再继续生气待会又弄得吐血了。” 宋宫保也插过话来说:“娘子,小舅子说得对,你要保重身体不能动气。” 宋宫保的话好比火上浇油。 “谁是你娘子了?”医小绯很生气地一鞭子甩过去。 宋宫保身手敏捷地躲过那一鞭,说:“娘子,你难道已经忘记了我们那天拜堂?还是葱头当主婚人的。” 医小绯不屑地说:“那天之所以挑上你,是因为你看起来最面目可憎不像正常人,好让我以后有多一个理由来休掉你。好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我现在就去给你写一封休书,让你回复自由身马上滚蛋。” “不行!”宋宫保反应很大地叫起来,“我没有犯七出之条你不能休我!咦,等等!大明的婚律没有女子能休夫这一例的。” “在这里我说了算!” “无律例可依的我不认同!” 在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东无敌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走到了医小绯的跟前,说:“医姑娘,我和师弟在这里打扰你们多天,是时候向你辞别了。” 葱头有些意外地问:“要走了?那小白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不留在这里多住几天?” 东无敌说:“有要紧的事情要办,所以要尽快离开。” 医小绯眼皮抬都没抬一下地说:“早点走也是好事。再让我看着你师弟那张活死人脸,说不定我会忍不住出手毒死他的。” 东无敌笑了一笑,说:“医姑娘,葱头,你们医家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东无敌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医小绯说:“好,等我有什么需要的时候一定会去找你。”她扫了一眼东无敌,“你打算现在就走了吗?” 东无敌说:“是,帮师弟收拾好行李后马上走。” 医小绯对葱头说:“你去送他们一程吧。对了,你们走的时候顺便把这个闲人也给我带走。” 宋宫保马上叫起来:“娘子,我不能让你独自一人留在这个冷清的地方的!” “都说了,我不是你的娘子!”医小绯嫌弃的白眼抛过来。 “有天地为证!你和我也拜过列祖列宗的灵位,还有葱头当证婚人,你想不承认都不行!”宋宫保不依不饶。 两人又开始闹开了,医小绯又开始激动地甩鞭子。在一追一赶、一攻一闪中,战场不断地转移,很快就看不到两人的踪影。 葱头有些无力地扶额,对东无敌说:“你去收拾行李,我在这里等你们。” 在门前等了好一会,终于见东无敌和北绝色从房里走出来。葱头看了一眼趴在东无敌的背后睡着了的北绝色,叹了一声,说:“又睡着了?不是坐着不动就是睡得象死了一样,这小白活得还真够颓废的!” 东无敌无奈地一笑,说:“他只是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生存意义而已。” 葱头扬了扬眉,问:“那你这一次走,是不是要带他去找回应有的生存意义?” 东无敌点了点头。 葱头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说:“希望你能帮他找回来。要不,下次还让我看到一个这么颓废的小白,我肯定要把他狠狠地揍一顿,到时候东大叔你可不能出手阻止。” 东无敌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人,说:“没问题。” 葱头大笑起来,说:“一言为定!”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接过东无敌手上提着的两个包袱,“趁现在雨停了,我送你们出去吧。” 三人离开医家的宅院,穿过了杏林都没有看到医小绯和宋宫保的踪影,也不知道他们两人闹到哪里去了。再穿过了一片荒草地,从悬崖底爬上了野猪林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突然听得悬崖下有人在大喊:“等一等!” 随着那一声大喊,一个人影从悬崖下一跃而上闪到了葱头和东无敌的跟前。 定睛一看,原来是脸上带着新鲜鞭痕的宋宫保。 葱头戏谑地说:“姓宋的,你终于受不了我姐的折磨而觉悟前非,要跟东大叔他们走了吧?” 宋宫保哼了一声,摆出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就义表情,坚定且又慷慨激昂地说:“小小的苦楚是不能打击大爷我的!再说,你家现在还缺一个做饭劈柴挑水的人才,大爷我就勉为其难地暂时留下来好了。”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十六章 身世之谜 “我看你就是一个皮痒欠虐的。”葱头不屑地看了一眼宋宫保脸上的鞭痕。 宋宫保讪笑一声,说:“我来是带东西来给你们的。” 他把一个布包递到东无敌面前,“我做的一些糕点,带到路上吃吧。” 东无敌怔了一怔然后才接过他递过来的布包,说:“谢谢你。” 宋宫保也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说:“别,别客气。路上照顾好小北北,不要再让人欺负他了。” 东无敌点了点头,问:“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宋宫保不怀好意地坏笑一声,“那天被我不小心地看到你要死要活,又说出那样肉麻的对白,如果我跟着你们一起上路的,我怕自己会被你的精彩表演给酸死。” 东无敌的脸色一沉:“你偷窥?!” 葱头从旁落井下石地说:“姓宋的,听墙角扒门缝,你真是没品啊。” 宋宫保横扫他一眼:“哼,你那天也有份偷看的!” 葱头连忙说:“我那天只是因为厨房没有了酱油,我要去打酱油才不小心地路过的。哎呀,时候已经不早了,东大叔我们快点走吧,动作不快点天黑前赶不及到山下的客栈的。” 宋宫保也连拽带扯地推搡着东无敌,说:“没错没错,快走吧!” 东无敌扫了一眼葱头和宋宫保,见两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地堆起了灿烂的笑容。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偷窥的事就不追究了。 在东无敌转过身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宋宫保又喊住了他:“东无敌,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小北北,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他。如果哪天你敢待他不好,让他伤心难过的,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抢回来的。” 东无敌头也没回地说:“我怕到时候师弟连你是谁都记不起了。” 宋宫保咬牙切齿地在后大喊:“东无敌,你真是天下间最讨厌的讨厌鬼!” 东无敌举手往后一挥:“别太谦虚,你也一样出色。” “你!”宋宫保捋起衣袖就要冲上去揍人。 葱头拉住他,没有好气地说:“姓宋的,人家都要走了,这点小事你就别太计较了。我姐一饿就会变得比平时凶狠得多,你还是快点回去做饭吧。” 宋宫保愤愤不平地放下衣袖,念念唠唠地转过身往悬崖下一跳,消失得无影无踪。 葱头笑着摇了摇头,快步向东无敌和北绝色追去。 葱头一直把东无敌和北绝色送到山下的客栈,找到在那里候着的赶车镖师,便和他们告别了。 马车载着东无敌和北绝色马不停蹄地往前赶,在路上换过几匹马、奔波了十来天后,一直是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的北绝色难得地醒过来。他揭开车帘看着大路两边有些眼熟的风景,问:“师兄,我们要去哪?” 东无敌说:“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马车继续往前跑不到半个时辰,一座城的轮廓渐渐出现在眼前。过了片刻,马车就带着东无敌和北绝色跑进了城里。 进到城里后,马车渐渐地放缓了速度,四周的景色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北绝色抬头望那扑面而来、似曾相识的小城风光和在街上来往走动的人,竟然一下有些呆住了。很熟悉,却一时记不起这是哪里,直到,他看到“春花秋月”那个招牌。 原来,这就是他逃出来的地方,兜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来了。眼前的小城和记忆中的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变的,应该就只有自己。物是人非,一种凄凉的感觉涌上了北绝色的心头,他放下车帘闭上双眼,不再去看眼前那让他莫名地伤感的熟悉风光。 北绝色闭上眼睛不久,就听得东无敌说:“到了。” 再次睁开眼睛,东无敌的府第已经立在眼前。 北绝色跳下马车,望着那扇漆黑的大门,忽然想起许久前,那一天离开了大山的他也象现在这样,跟在东无敌的身后,站在了现在的这个位置望着同一扇的门。 一切,象是又回到了原点。但是,真的能回到原点吗? 夜深人静,烛光摇拽。 桌上泛黄的烛光忽明忽暗地映照在东无敌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看着甚是怪异。 北绝色坐在东无敌的对面,脸上尽是困惑不解的表情。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大师兄要在三更半夜跑过来把自己从被窝里揪出来,更想不通大师兄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密室里来,然后就坐到自己的对面坐得笔直还保持沉默。 坐了一会北绝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趴到桌上睡觉去。 东无敌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说话:“师弟,有些事情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师父也曾说过如果可以的话,就一辈子把秘密守着不要让你知道。但如今看来,我觉得还是应该把真相告诉你比较好,毕竟,你是有权利去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的。” 北绝色坐了起来,用迷惑的目光看着东无敌,不确定地问:“我的真正身世?” “没错。”东无敌拿出了一个长形木盒放到桌上,“你并不是师父从贫穷农户家中要来的孩子,你是师父从一个死人的身下找回来的。” “什么?!”北绝色睁大不相信的眼睛看着东无敌。 东无敌垂眼看着桌上的木盒,开始慢慢地把当年他与西方常败是怎样在树林中发现还是婴儿的北绝色、如何发现他一出生就身中九天玄冰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北绝色越听双眼睁得越大,他听完东无敌的讲述后呆了好一会才懂得反应过来,硬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说:“不,不可能的,师父一直都说我是被贫困的父母抛弃不要的孩子,我的父母就是普通的农民,不可能的。” 东无敌把木盒推到北绝色的面前,说:“这是事实。打开它,里面的东西全都是属于你的。” 北绝色疑狐地接过那个木盒,将它打开。盒子打开后,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个有半个巴掌大、雕着祥云和圆月的半圆型白玉佩。东无敌点起另一支蜡烛放到北绝色的跟前,北绝色借着烛光,看到玉佩左下角刻着“月华映雪”几个字。 东无敌从旁解释说:“这是从女尸的腰间所找到的挂饰。”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十七章 隐藏多年的往事 北绝色细看了那个玉佩几眼,把它轻放到桌上,再去查看盒里其他的东西。 玉佩之下的是一块绣着雁纹和梅花的锦布,将那块布抖开后才发现原来那是半只断袖。北绝色举起它看了看,问:“这也是从尸体的身上取下来的?” 东无敌点了点头说:“师父为了能有更多的物品能在将来证实到你的身份,他当时是打算将尸体的衣服脱下来的,但后来他又认为这样对一个女子太失礼,且衣服被血浸得湿透,所以最后就只割下了半只没染上太多血的衣袖。” 北绝色放下那半只断袖,继续翻看盒里的物品,却发现盒里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布包。他布包打开,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忍不住叫了起来:“红棉玉坠?!” 东无敌大感意外地问:“你知道这样东西?” 北绝色拿起那玉坠放到掌心,说:“在宫里的时候,云太妃曾经给过一个差不多的玉坠给我看,她还说过这红棉玉坠原本是一对的,后来当时的太子把那对玉坠分别送给了两个人,一个送给了云太妃,另一个送给了太子新婚妻子月华郡主。”北绝色抬头望向东无敌,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大师兄,为什么这个玉坠会在这里出现?” 东无敌说:“得到这个玉坠的经过是最奇怪的。那天师父从尸体上找到了玉挂饰和割下了半只衣袖准备带你离开时,早就僵硬了的尸体那原本一直紧紧地握着的拳头忽然松开,掉出了这个玉坠来。” 北绝色望着掌心里的玉坠,犹豫了片刻,问:“那,到最后你们知不知道那尸体的身份?” 东无敌说:“知道。在医不死为你压制住体内的九天玄冰后,师父准备带你回去发现你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你的亲人。但是,在我们赶往事发地的途中却探听到,原来树林中死的人就是从南棉国赶回娘家的月华郡主与护送她的随行人员;经过师父多方的打探,基本上肯定了你的生母就是月华郡主,于是师父便打算把你送去月华郡主的娘家,但还没到开封就听到了平郡王病死,平郡王王妃自尽的事。相关的人都死了,在无法将你交给任何人的情况下,师父做出了一个决定,就是带你去南棉国,找你的生父——南棉国的太子。” 北绝色急急地问:“那,后来师父去南棉国了吗?” 东无敌说:“去了。师父将我送回山里后就马上收拾行装,带着你去南棉国了。但是,过了半年后师父又把你带了回来。据师父说,他到达南棉国没几天正在想办法去见南棉太子的时候,碰上了一年一度的南棉皇族出巡游行的盛事。在那长长的出巡队伍中,师父看到了南棉国的太子,更看到他身边有一个美貌少女紧挨着他而坐,两人举止亲昵,关系看起来不一般。师父找当地人打听后才知道,那少女原来是南棉国最有地位的望族巫医世家云家领导人的长女。在月华郡主回娘家的时候,她是随行人员之一,也是唯一一个在那场屠杀中幸存下来的人。师父更打探到,南棉的云家擅长炼制各种丹药,尤其是毒药。师父得知这些信息后,便决定不把你交给南棉的太子。” 北绝色有些想不明白地问:“为什么?” 东无敌直视着他的双眼,说:“你一出生就身中奇毒,跟随着月华郡主上路而又幸存下来的少女是巫医一族里的人,而这个人在月华郡主死后不久就堂而皇之地坐到了南棉太子的身边,在大庭广众下也不避嫌地做出亲昵的举动来,你不认为这当中有可疑吗?” 北绝色的脸色变了一变,说:“难道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云家的人弄出来的?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东无敌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做的。师父当年没有再深入调查,他只是觉得,如果把好不容易才保住小命的你送进南棉王宫,说不定很快就会又遭毒手。既然如此,何不让所有相关的人都不知道你的存在,让你在这世上好好地活下去?于是,师父怀着这样的想法把你带了回来,然后编了个假身世来欺骗你。” 北绝色怔了好一会,说:“因为这样,所以师父才会在临终前千叮万嘱不要让我与王族中人有任何瓜葛吗?” 东无敌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大的原因,是后来师父无意中得知那个幸存下来的云氏少女,成了大明皇帝的妃子。” 北绝色问:“那个妃子就是云太妃?云太妃看上去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不象坏人啊。” 东无敌说:“看人不能看外表的。师父说过他觉得那云氏少女很有可疑,而我,也觉得云太妃很有问题。在宫中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从你被人无端刺杀到我被冤枉杀人,再到你和公主被捉奸在床,认真地想深一点,这一连串的事情就是为了除掉你而逐一出现的。有人想置你于死地,而且从这手法来看,那个要置你于死地的人并不想让你死得痛快。如果只是看不惯或嫉妒你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而对你出手的,不至于用这么多手段来对付你,毕竟你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太监,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太监,看不惯你或嫉妒你的,也顶多是宫中和你地位差不多的人。但是,那天刺杀你的那个人功夫极高,而依我在宫里的那段日子的观测,宫中的侍卫并没有一个武功能高到那个地步的。试问,一个地位和你差不多的人,能有这么多钱或能耐请得起一个一流的高手来杀你吗?最大的可能,就是宫中有一个地位比你高,又对你恨之入骨的人想要除掉你。你进宫不久,就算是有人恨你,也不至于恨你恨得入骨;如此说来,那肯定不会是新仇,而是累积多年的旧恨。” 北绝色问:“大师兄,你是说,云太妃就是那个最有可能想我死的人?” 东无敌说:“不知道。以上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真实证据证明到她就是想你死的人;更没有证据说她是坏人。”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十八章 人设不能崩 听了东无敌的话,北绝色低下头去,不言。 东无敌说:“如果,你想知道背后隐藏的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去把真相找出来。” 北绝色抬起头,问:“回王宫找云太妃问个明白?” 东无敌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以为,她会对你说真话吗?” 北绝色皱着眉问:“那要怎样找真相?” 东无敌说:“和月华郡主有关系的人,除了云太妃,还有南棉国的太子。” 北绝色定定地望着东无敌,象是在认真地思考他的话。 东无敌接着说:“所有你应该知道的我全部告诉你了。以后要怎样做,全凭你自己去作决定。” 北绝色沉默了很久,最后象是下定决心地说:“我要去南棉国一趟。”他停顿了一下,“不过,在出发前我想先回山里拜祭师父,很快就到师父的生忌了。” 东无敌笑了一笑,说:“好,那我就先陪你去拜祭师父,然后再出发到南棉。” 东无敌和北绝色回了山里一趟,拜祭过西方常败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去南棉国的事宜。 西无涯特意为他们准备好一辆千里马车,以及一个曾经押过镖到南棉国的镖师,而南无极则为他们找来了一个精通南棉语的非江湖朋友。 几天后,一切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向南棉出发。 出发前的一晚,东无敌路过北绝色住的地方,看到他房里的灯火还没有熄灭,于是便上前敲开了他的房门。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怎么还不睡?”东无敌用略带责怪的语气说。 北绝色看了一眼桌上那打开着的木盒,说:“睡不着。” 东无敌拍了拍他的头,说:“把那个木盒收好,别想太多就能睡着。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去休息吧。” “大师兄……”北绝色抬眼看了一下东无敌,欲言又止。 “怎么了?” 北绝色“我”了一下后,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说:“大师兄,我想请你教我武功!” “哦?”东无敌有些意外地看着认真的北绝色,“为什么忽然想学武功了?” 北绝色咬了咬嘴唇,低下头说:“因为,师父当年费了那么多心血才把我的命保下来,我不能再随意去糟蹋师父的心血,所以,我想变得强一点,好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东无敌并没有为他的话而感到意外。 “好,只要你要学,我一定教。”东无敌欣慰地一笑。 北绝色露出真挚的笑容,说:“真的?谢谢你大师兄!” 东无敌用力地一拍他的头,说:“其实,你根本不用学武功来自保。” 北绝色对他的话投以不解的目光。 东无敌接着慢悠悠地说:“你的笑容那么迷人,如果真的有人对你下手,你只要对着他拼命笑,用笑容把他彻底地迷倒,让他酥到骨头里去,那他就不会忍心对你下手了。” 北绝色的脸色一沉。在他发作前,东无敌接着说:“不跟你开玩笑了。不过……”他伸手拨了拨北绝色额前的乱发,“你这孩子有什么心事都放到脸上让人一眼看穿,这样会肯吃亏的。其实,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心事,用笑容来减低别人的戒心,是一种很好的自保方法,更是一种非常好的生存方式!” 北绝色有些不明白地问:“既然如此,大师兄你为什么不用这种这么好的生存方式?”记忆中的大师兄,在别人的面前基本上都是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装酷表情,绝对是个能把小孩吓哭、把鸡狗吓死的人才。 东无敌想不到他会问出一个这样的问题。但他很快就摆出一个型男姿势,说:“你大师兄我不用笑也能自保。再说,我走的是冷酷型男的路线,笑多了,不但突出不了我的人物性格,更会减低我的人格魅力。” 北绝色听了他的回答,嘴巴不由自主地张成了一个圆圈。 东无敌猛地一拍他的头,说:“小孩子别太多问题!快去睡觉!”他又忽然笑得邪魅,“小色儿,你刚才不是说睡不着吗?” 很久没有听到“小色儿”这三个字的北绝色怔了一下,然后警惕地退后一步,说:“你想怎样?” 东无敌继续笑得邪魅,说:“要不要大师兄我陪?睡?我不介意把床分一半给你,也不会介意……” “我介意!晚安!”不等他把话说完,北绝色生气的“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还听到他象是搬了桌子还是什么的东西过来把门顶住。 东无敌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看来,把真相告诉北绝色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自从让北绝色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又回山里一趟拜祭过师父后,原本颓废得可以的他就渐渐地有所改变。现在的他已经开始想自保的问题,会生气,比起之前那个颓废的活死人已经是进了几大步。希望,他很快就可以摆脱那个沉重的阴影,重新振作起来。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一早,东无敌和北绝色带上所有的行装坐上了西无涯给他们准备的马车,带上南无极那位非江湖朋友和几张去南棉国的详细地图,由去过南棉的镖师赶车,开始往南棉出发。 又一次踏上旅途向未知的前路出发,北绝色探头往着窗外快速地向后倒的景色,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些许的不安。这一次,在前面等这自己的,又会是一番怎样的遭遇?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一股让马车停下来往回走的冲动。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东无敌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在担心吗?”东无敌一看就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 “有一点。”北绝色轻轻地点了点头。 “别想太多!”东无敌用力地拍了几下他的肩膀,再拍着自己的心口保证,“有你的无敌大师兄在,不用担心!” “大师兄,谢谢你。”北绝色微微地笑了一笑,又转过头往向窗外,不再说话。 看到北绝色心事重重的模样,东无敌的心很不好受。他知道宫中发生的一切让北绝色受到了极深的伤害,但那伤害究竟有多深,他无法彻底摸透。他不能把北绝色心里的那道伤痕抹去,他能做的,是不能操之过急,只能循序渐进地帮助北绝色忘记应该忘记的伤痛。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十九章 往南棉国出发 在沉默中继续向前进。 马车出了小城后便跑上了一条宽阔的官道,据赶车的镖师说,只要顺着官道往前走十天左右,到了一个小镇后再转走水路南下,大概走七、八天水路后再换走陆路过岭南,进广西,再向南走一个月左右就能到达南棉的国境。 于是,沿着原计划的路线在路上顺利地跑了十天。到了第十天,马车到了镖师所说的那个小镇。减了速的马车沿着小镇的主道往前跑,但跑不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下来了。 东无敌探头往外问:“发生什么事了?” 镖师回答说:“据说快要有迎亲队伍在这里走过,所以前面的路被看热闹的人堵住了,马车没法走过去。看情形,我们只能等迎亲队伍过了才能继续向前行。” 东无敌说:“那我们停在一边等等吧。” 他的话音刚落,一声从远处传来的敲锣声不甚真切地冲进车厢内。那一下的声响让原本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北绝色清醒过来。他把头探到窗外张望,想找出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了好一会,终于给他看到有一队迎亲队伍从远远的那边往着这个方向慢慢地走过来。 洋溢着欢乐的耀目大红,散发着喜庆的喧天锣鼓,热热闹闹地走过来。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胸前挂了一朵大红绸花球的新郎脸上挂着灿烂得连阳光都能比下去的幸福笑容,昂首挺胸的骑着马走在迎亲队伍前面。 那幸福的笑容,象一记重重的锤敲到了北绝色的心里。心中一些黑暗的东西,在那一瞬间掉了下来。 那队迎亲队伍慢慢地走过来,从马车前面慢慢地走过去,最后消逝在另一端的远方。北绝色看着队伍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把头收回来。 东无敌对镖师说:“我们继续上路吧。” 马车准备起动的那一刻,北绝色却把头收回来,连声喊:“等等!”他一边喊一边动作迅速地跳下了马车。 东无敌赶紧跟着跳下车,见北绝色正拉着一个围观迎亲队伍的群众问:“这里附近哪里有布庄和卖绣花线的地方?” 那群众指了指前面的一段路,说:“在那边有。” “谢谢!”北绝色放开那人,快步往群众指的那个方向走过去。 他走得很快,不明真相的东无敌只得紧跟在他的身后。 北绝色进布庄挑了一匹上等的红绸缎,又在布庄旁边的绣花线店里买了好些大小不一的针,以及大堆各种颜色的绣花线。把所有的东西都买好后,他才心满意足地抱着那匹布和一包线往回走。 上了马车后,东无敌终于忍不住问:“师弟,你怎么忽然想到买布和线了?” 北绝色摸了摸怀中的布,笑着说:“因为,看到那迎亲队伍我忽然想起,我以前曾经答应过静儿要帮她绣一套百花嫁衣。虽然现在绣是迟了点,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男子汉是不能食言的,大师兄,你说对不对?” 看着他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东无敌点了点头,说:“对。” 只要你能面对现实又觉得开心,什么都可以是对的。东无敌在心里暗暗地说了一句。 走过了十天的陆路,接着换乘了一艘船在水路上漂了八天后,又一次重回陆地继续赶着马车往前跑。 跑尽了官道后便要攀高山越低谷、过深河趟混水的,这一路上翻过几个山贼窝、挑了几家土匪寨,砍倒了百来棵挡住去路的树,撞死了上千只拦车的苍蝇后,马车终于有惊无险地驶出了大明的边境。 长途跋涉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的马车坚定地往南而跑,终于在离开大明边境的一个多月后,到达了南棉国的国境。 被那漫长的旅途折磨得无精打采、各自占据了车厢一个角落来萎靡不振的东无敌和北绝色,在听到镖师伸头进来说了一句“已经到了南棉国的边境了”的时候,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直过了好一会,两人才不约而同地跳起来大声欢呼。 那段象是永无止境、让人压抑得快要发疯的旅程暂时画上一个休止符。虽然说离目的地——南棉国的都城南棉城还有三天的路程,但是,这区区三天跟之前那段漫长的旅程对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了。 所以,从长途跋涉的痛苦中解放出来的东无敌和北绝色丝毫没有被那未来三天的路程打击倒,两人比较关心的是:今天投宿的那家客栈有没有上好的沐浴设备。在过了领南进了广西后,天气越来越热,越往南走越感觉到气温在渐渐地上升,到了南棉后,更觉得象是走进了一个火炉,坐在马车里就象是被放进烤箱里用猛火狠烧一样,热得大汗淋漓不在话下,更热得让人坐立不安、心情烦躁。 从没有被这样的高温招待过的几个人,一进南棉国后立刻达成一致的决定:白天投栈休息,晚上赶路。 作了决定后,那位精通南棉语、姓陈名语的非江湖朋友立刻找了一个当地人带路,带他们到最近的一家客栈投宿。 钻进了客栈的客房,淋了一个冷水浴洗掉了一身旅途上的风尘和疲惫,换上一套干爽的夏衣后,北绝色顿觉心情舒畅了不少。心情舒畅下来的他这时才发现现在身处的这家客栈和中原地区的客栈不一样,这家客栈的墙壁不是用泥或砖筑成,而是用叶来扎成的,除了墙壁,屋顶也是用一排排的叶扎成的,那种叶并不是茅草之类的东西,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形状有些怪的叶。 怀着好奇的心情,北绝色推开了那扇同样用叶扎成的窗,探头望外看。 窗外是一条挤满了人的大街,在那熙攘的人堆中夹着许多的小档摊,而大街的两边是一大片同样是用叶为墙为屋顶的建筑群。 正当北绝色全神灌注地看着街上的人群时,一些什么东西从他的眼前飘过,回过神来,看到那是一缕象棉花一样的白色飘絮。一阵风吹过,带来更多这种飘絮,有些还带着一颗黑色的、象是种子一样的东西。那朵朵的飘絮在空中随着夏日的热风飘飘扬扬地高低起舞,转眼间又被风吹向远方。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二十章 南棉国境 北绝色伸手捉住了一朵在窗前飘过的白絮,放到了掌心。忽然想起了云太妃曾对他说过,到了夏天红棉树结果的时候,随风飘扬的棉絮不时地从头顶飘过、在身边擦过,难道这一缕的飘絮就是那种叫“红棉树”生出来的棉絮? 他连忙抬头往窗外望去,看到大街的另一端有许多棵他从没有见过的树,高大笔挺,绿叶成荫。一阵风吹过,树上抖下了大片的白絮随风飞扬。这种树,可就是“红棉树”? 看着那些树,北绝色不由自主地想起云太妃以前跟他说个的关于南棉国的一切, “能看到最美风景的地方是南棉宫里最高的飞凤阁”,那句并不重要的话,在此刻,竟清楚地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起。 “南棉宫中看到的红棉树,会不会比在这里看到的更漂亮?”北绝色望着手心中的棉絮,在那么一瞬间,他莫名地想去南棉宫中的飞凤阁。 在南棉这个陌生又酷热的地方,东无敌他们一行人白天休息晚上出发,三天后来到了南棉的都城南棉城。 找了一家当地最豪华最舒适的客栈安顿下来,休息了一天后所有人的精神便都回复过来,而且,经过了几天的适应期,几个人渐渐觉得南棉的闷热气候并不是那么的难以忍受,起码,现在东无敌和北绝色已经可以在白天冒着正午的阳光走到客栈外面去。 东无敌和北绝色在陈语的陪同下,来到了南棉城最繁华的大街上。 这南棉城最繁华的大街那热闹的光景和中原地区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这里的服饰风情和建筑风格。 这里女子所穿的,与在宫中见过云太妃穿的那种长裙大同小异,立领斜襟窄袖,裙身的下摆两边开着直至腰间的高叉,裙下穿的是一条遮过脚面的长裤,款式上没有大的分别,分别只在于布料以及衣身上所绣的花样。 男子穿的是立领对襟、直筒形的长衫,款式比女子所穿的要简单得多。 而这里的人不分男女都爱戴着一顶三角形的帽,据说那帽是用一种叫椰子树的树叶编制而成;而这里用来为房子筑墙搭屋顶的叶,也正是这种椰子树的树叶。 陈语带着东无敌和北绝色走进了临街的一家小店。 店家为三人捧过来三个砍开了一个小洞的青色椰果,东无敌和北绝色不约而同地用疑惑的目光望着那个里面装着水、但不知道有何用的青色东东。 陈语看出他们的疑惑,笑着说:“这是南棉盛产的椰果,里面的水是它的汁,鲜甜香纯。只有新鲜的椰果才能喝出这种滋味来,除了南棉这里,其他地方都喝不到这么新鲜的,你们试试吧。” 东无敌和北绝色在陈语鼓励的目光下,端起那椰果喝了一口,果然如陈语说的那样鲜甜香纯。 在他们喝着椰果汁的当儿,店家又端来一盘五颜六色的水果,又是一些他们从没有见过的品种。 陈语逐一给他们介绍,什么火龙果,人参果,山竹,奶之果……完全听不明白。陈语给他们介绍完后,便忙着去和店家聊天去了。完全听不懂南棉语的东无敌和北绝色只好对着那盘水果埋头苦干起来。 等到他们把一盘很美味的水果全部装进肚里,陈语也和店家聊完天了。 陈语转过头来对他们说:“我刚打探过,十几年前娶了大明郡主的南棉太子,早在十年前继承王位,是现任的南棉王。而南棉王每个月的十五都会带同王妃和公主出宫到广愿寺上香敬佛。” 东无敌问:“广愿寺在哪?” 陈语说:“店家说出了这大街往北走十里就能到。不过,因为那里是皇族中人常去的寺庙,所以平常人是不能轻易进去的,尤其是到了十五前后的几天,更是不准任何人靠近广愿寺。” 东无敌问:“南棉王出宫到广愿寺,有没有固定的路线?” 陈语说:“有。其中一段必经之路就是这条南棉都城最大的街道。” 东无敌想了片刻,又问:“陈先生,你能帮我找几个画师吗?” “没问题。” 北绝色问:“大师兄,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东无敌说:“我们回去再说。” 三人回到客栈,陈语又出去找画师了。 关上房门,憋了许久的北绝色马上忍不住问:“大师兄,你究竟想到了什么办法?” 东无敌说:“我们如果直接去找南棉王暴露你的身份,我们或者会面临不可预计的危险。所以,为了将危险减到最低,最好的办法是,在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的情况下,让南棉王,又或相关的人主动来找我们。” 北绝色不是很明白地问:“怎么才能让别人来找我们?” 东无敌说:“我打算让画师给我画一批红棉玉坠的画像,说要高价出售那个玉坠,然后贴到南棉王必经的路上。照你所说,当年那玉坠只有两个,那时候还是太子的南棉王将它们分别送给了云太妃和新婚的妻子,所以,南棉王应该还会认得这个玉坠的。” 北绝色有些不放心地说:“事隔多年,如果他记不起曾经有过这个玉坠呢?又或者,他看不到画了玉坠的画……” 东无敌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还没开始行动你就来泼冷水。怎么不往好的方面去想呢?或者,南棉王一直对死去的妻子念念不忘呢?” “但是……” “别但是了。如果真的行不通,大师兄我再给你想别的办法去见南棉王,这样行了吧?”东无敌拍了拍北绝色的肩膀,摆出一副很不爽的表情,“你是不是在怀疑大师兄我的办事能力?” 北绝色连忙摇手说:“不是!我没有。”他怎敢质疑武林盟主的办事能力呢? 东无敌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没有就好。一切照计划行事!” 离南棉国王出宫礼佛的日子,还有九天。 陈语找回来的画师用不了多少时间就画好了几十张栩栩如生的红棉玉坠图。那些图画好后,东无敌又请陈语在每张图的下方用南棉字写上“高价出售,有意面议”几个红色大字,大字下再写上他们所住这客栈的名称,以及联系人的姓名。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二十一章 大师兄有安排 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后,东无敌并没有马上到大街上张罗贴图的事情,而是让陈语陪着,带上镖师和北绝色天天往外跑,潇洒地穿梭在南棉城的大街小巷品尝南棉地方小食,寻访唱曲的酒肆或茶馆,找寻菜肴做得最出色的餐馆。 这样的在南棉城里吃喝玩乐的悠转了几天,依然还没有看到东无敌有什么动静,只知道经过几天到处的猛吃海喝后,大家都一致认为南棉城最繁华那条大街上的那家最大、最豪华、又有阿娜多姿美女表演歌舞的餐馆所做的早点最有特色、最好吃,那也是唯一一家有从中原高价请来的厨师坐阵主理的餐馆,于是,他们便理所当然地天天去那家餐馆吃早点看表演。 这一天,东无敌大摇大摆地带着大家又一次到那家餐馆去了。趁着所有人在全神贯注望着舞台上那班漂亮的南棉美女载歌载舞的时候,北绝色终于忍奈不住心里的疑惑,悄悄地扯了扯东无敌的衣袖,轻声问:“大师兄,图都画好那么多天了,为什么还不拿出来张贴?”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自从进了南棉城,东无敌便拿出了一张做工精细的人皮?面具粘到了北绝色的脸上,遮去了他原本的容貌,还千叮万嘱要他只能在没人的时候才能撕下来。脸上多了一块额外的皮,总让北绝色觉得那面具会随时掉下来似的,害得他老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频频的伸手去摸脸。 东无敌把目光从台上的歌舞美女的身上收回来,笑着说:“师弟啊,难得出来玩你就专心点想想该怎样玩,别想其他的事情。” 北绝色提醒说:“可是,明天就是十五了。” 东无敌拿过桌上的椰果喝了一口,象是漫不经心地说:“哦,明天是十五了吗?难怪昨晚的月光看上去有点圆。今天的椰果很不错,你也试试!”他拿起桌上的另一个椰果塞到北绝色的手里,便又转过头去看舞台上的歌舞表演。他虽然听不明白人家在唱什么,却在摇头晃脑地随着音乐打拍子,又一再拍手叫好,象是完全沉醉在这异国风情的歌舞之中了。 看到东无敌这样的反应,北绝色也不好再说什么。大师兄他做事向来都很有计划和分寸,这一次,他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吧? 吃过早点准备离开餐馆的时候,北绝色看到陈语拉着餐馆老板到一边说话,一边说一边往东无敌这边看了几眼,到最后,陈语拿出一卷用布包着的东西递给老板向是在吩咐什么。那老板一边接过布卷一边点头细听,最后还朝东无敌这边笑着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从餐馆里出来后,顺着那繁华的大街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北绝色都显得闷闷不乐的。东无敌将他的神态看在眼里,回到客栈后,他跟进了北绝色房间,把门关上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翘起二朗腿,直接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的行动?” 北绝色说:“没错,我是想不明白。” 东无敌笑了笑,说:“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能给你办妥的。还有,你根本就不是习惯经常思考的人,所以嘛,你就别想太多了,现在你的就算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得明白师兄我打算干什么的。” 北绝色不满地皱了皱眉,说:“你想说我笨就直接说好了,用不着兜这么大一个圈来损我的。再说了,是你把事情收得太深捂得太紧,我又怎么可能一下子猜透你的想法?” 东无敌大笑着站起来,故作神秘地说:“别这么不满了。我保证,明天一早你就能知道我所有的打算。” 听东无敌这样说,北绝色只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问,耐心地等第二天的来临。 第二天一早,东无敌他们一行人比平时早了起码一个时辰来到最繁华的那条大街。平时已经是人头涌涌的大街,今天的人比平时更多。那条长长的宽阔大街一大早就人满为患的,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三角尖帽在涌动,根本没有空隙能看到地面的颜色是怎样的。 东无敌和镖师在前面左右张弓地硬挤出一条路,北绝色和陈语在后步步艰辛地紧跟着,费了不少工夫和时候才挤到天天光顾的那家餐馆的店门前。 北绝色在不经意中抬了一下头,意外地看到那餐馆两边的外墙最显眼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了好几张红棉玉坠图。他还没来得及细看,东无敌已经把他拉进了餐馆里。 进了里头,老板马上笑着迎上来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陈语翻译说:“老板说,今天在楼上为我们准备了临街的雅座,保证能清楚地看到南棉王的车队经过。” 老板带着他们走上了二楼,推开一个厢间雅座的门将他们请了进去。 那厢间有一个往外探出、正对着大街、用翠竹围成的雅致廊台,往廊台上一站,整条大街的景色能一览无余地尽扫眼底。 陈语对老板又说了几句话后,老板点着头退了出去,把厢房的门关上。 北绝色好奇地站到那廊台上往下张望,又给他发现餐馆对面有好几家店的外墙上也贴有红棉玉坠图,甚是显眼。 不等他提出疑问,站在他背后的东无敌先开口说:“昨天我让陈先生把图交给老板,拜托老板在夜里贴上去的。这条街是不能乱贴纸张的,贴了图的那几家,都是餐馆老板的店铺。我之所以要昨晚才把图贴上去,是怕贴早了,有可能被多手的闲人撕去,也有可能引来一些无关的人。” 北绝色有些惊讶地回过头看着东无敌,他想不到贴几张广告图原来也有这么多地方要注意的。 东无敌接着说:“还有,这些天我不光只是吃喝玩乐的,我也请陈先生帮我们打探了不少关于南棉王以及其他的事情。陈先生,麻烦你把这些天打探来的消息说一次吧。”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二十二章 南棉旧事 端坐在桌前的陈语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说:“十几年前,那时候还是南棉太子的南棉王在他的妻子月华郡主死后,曾有过一段很消沉的颓废日子,还差点放弃继承王位的资格要出家为僧。后来他的母后以死相逼、老南棉王苦苦哭求才让他放弃了出家的念头。然后,在十年前老南棉王去世,南棉太子顺利地继承了王位。” 听着听着,原本站在廊台上的北绝色不由自主地走回来,坐到了陈语的对面认真地听。 陈语拿过桌上的杯子喝过一口水后接着说:“在妻子死后一直没有再娶的南棉王迫于太后、朝中百官等各方面的压力,终于纳了一个王妃。那王妃是当年月华郡主其中一个陪嫁的宫女,据说,他纳那位宫女为妃,是因为她笑起来有点象郡主。在南棉王封已故的月华郡主为后、纳了那宫女为妃后,他便不再立其他的妃嫔,所以,至今他的膝下只有一位公主,没有其他的子嗣。而多年来,南棉王一直对亡妻念念不忘,每个月的十五风雨不改地到广愿寺去上香礼佛,最大的一个原因是为亡妻祈福,希望借佛祖的慈悲和无边佛法,让意外惨死的亡妻和还没出生的孩子早登极乐。” 陈语把话说完后,在坐的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镖师才感叹地说了一句:“想不到这位南棉王还是痴情种。” 北绝色低头望着桌上的杯子,心中思绪万千,但被面具掩盖着的脸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东无敌看了他一眼,又望向陈语,问:“陈先生,那你有没有打听到关于云家小姐的消息?” 陈语象是精神一振地抬起头,说:“当然打听到。当年南棉望族云家的大小姐远嫁到大明成为大明王妃一事,在当时的南棉国可是躁动一时的大事。那云家大小姐比南棉王小几岁,自幼在宫中自由出入,可算是南棉王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那时老南棉王还曾有意要安排云家大小姐为太子妃的,但后来随父出访大明的南棉王偶遇月华郡主,两人还一见钟情许下终身,云家大小姐才没有当成太子妃。 在月华郡主死后,南棉王最颓废的那段日子,云家大小姐也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来安慰开解。老南棉王看在眼里,又一次起了立云家大小姐为太子妃的念头,但想不到南棉王会强烈反对甚至以出家为僧来要挟,最后老南棉王只好作罢。云家大小姐一直默默地陪在南棉王身边,直到南棉王继承了王位,出访大明。那次的出访,跟随出访的云家大小姐被先帝孝庄皇看上。先帝向南棉王提出欲立云家大小姐为妃的请求,南棉王一下子就答应了。于是,云家大小姐就这样成了大明的王妃。” 说到这里,厢间的门被敲响了,陈语只得停下话来。敲门声过后餐馆老板推门而进,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捧着大托盘的伙计,在那几个伙计把食物逐一放到桌上的时候,老板往大街指了指,笑着对大家说了几句话。 都听不懂南棉话的几个人齐齐望向陈语,陈语说:“老板说,南棉王的车队应该快要到这里了。” 听得南棉王的车队快要到来,北绝色连忙站起来走到廊台上探身往大街张望。 涌动喧哗的人流把整条长长的大街塞得水泄不通的,从街的这一头望到那一头的来回望了好几趟,还是没有看到南棉王车队的踪影。有些心急的北绝色沉不住气地边张望边问:“怎么南棉王的车队还不到?是不是人太多了把路塞住车队没有办法驶进来?” 与他并肩而站的东无敌扫了一眼街上的人群,气定神闲地说:“这根本不是一个值得担心的问题。少年人,给点耐性等一等吧。” 北绝色对东无敌说的话有些将信将疑的。看那大街上现在是拥挤得连一根针都没有地方插得进去的,还有可能有足够的位置让一队车队挤进来吗? 不过,在他疑惑的当儿,远处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号角声。那号角声响过后,吵吵嚷嚷的人群在瞬间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伸长脖子往长街的一端望过去。 北绝色赶紧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长街尽头的人群有如潮水般迅速地往两边退去,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来。人群让开后,两个举着号角的年青男子首先走出来,两人皆穿着银灰色的长衫,头上带着用银灰色布带缠成扁圆型布帽;两个年青男子之后,是十来个排列成整齐队伍、持长枪挂弯刀的威风黄衫武士,皆头戴三角尖帽腰扎红色腰带。 在黄衫武士出场后,三辆由大象拉着、前后左右各守着一个宫人的车缓缓地驶入了众人的视线范围。那车全是三面用半人高的镂空雕花红木围着,一顶轻纱帐自顶部垂下来把红木围着的范围遮得严严密密的。三辆车的外形看起来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走在最前面的那辆用的是红色的纱帐,中间和后面的那两辆,用的是银白色纱帐。 餐馆老板和陈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廊台上来。老板指着车队对大家说了些什么,陈语翻译说:“最前面那辆围了红色纱帐的是南棉王的车,后面的那两辆分别是王妃和公主的车。” 自那几辆车出现后,大街上的群众激动了,他们绝大部分人兴奋地冲着车队那边大喊着什么,还一边喊一边拼命地挥手。那车队越来越靠近这边,听到的叫喊声也越来越激烈。 老板也激动了,兴奋了,他也不管大家听不听得懂他说的南棉话,只管提高音量在旁手舞足蹈的滔滔不绝起来。 众人皆用不解的目光望向陈语,问:“老板这么激动的在说什么啊?” 陈语笑着说:“老板他说,现任的南棉王是个勤政爱民又和蔼亲切的人,南棉国的国民都很尊敬爱戴他。”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二十三章 人为意外 说话间,车队已经快来到餐馆的楼下了。在众人都把目光放在车队上的时候,东无敌不动声色地从袖里跌出一颗石子捏到手心,然后不经意地低下头去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手中的石子顺势甩出去,准确无误地打到南棉王座车的车轮上。 群众激动的叫喊声淹没了石子打到车轮上的声响。车往前走不了几米,“喀嚓”的一声车轮便断成了两截。 车轮断开后,车身马上倾向一边倒下来“砰”的一声砸到地上。车内人在变故的瞬间猛地抓紧车沿,罩着车的红纱帐也随之被扯得掉了下来,裹住了车内的人。 围观的群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纷纷忍不住叫出声来,负责赶车的车夫吓得脸色发青地扑到车边,焦急地朝车内喊了几句。 车队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着急地落到车上那被红纱帐裹住的人。那堆纱帐抖动了几下,被裹住了的人很快就从纱帐中钻了出来,从容地从车上走下来,微笑着向周围的群众挥了挥手,说了几句。 从纱帐中钻出来的那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头戴一顶黑色高冠,身穿红色的长衫,腰间扎着一条镶了珍珠和玉石的绣花黑腰带。他的个头不高而且偏瘦,但他看上去温文尔雅,风度不凡的,一双眼睛带着温和的笑意,配上两缕修剪得整齐的胡须,显得格外的和善可亲。 老板激动得尖叫,向那中年男子疯狂大喊,不单老板,楼下的围观群众看到车上的人安然无恙地走下来,也疯狂地大喊起来。他们所喊的话听起来语调和音节都是一样,陈语在旁翻译说:“他们都在喊‘南棉王’。看来,这位南棉王深得民心呢。” 南棉王,当年的南棉太子,月华郡主的丈夫。虽然现在知道月华郡主是自己的生母,近在眼前的这位南棉王就是自己的父亲,但北绝色的心中却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他只是用旁观的目光注视着南棉王的一举一动,他的这种注视,只是一种好奇。 南棉王向所有人挥了挥手,四周的叫喊声立刻安静下来。赶车的车夫死灰着脸跪到南棉王面前说了几句话,象是在请罪。南棉王笑着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几句话后便要转过身走向后面的那辆车。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了贴在餐馆外墙上的那幅红棉玉坠图。 看到那幅图,南棉王象遭雷击一样呆里在原地。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地被惊愕的神色代替了。呆望着那红棉玉坠图,过了片刻,他失仪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嘴里叨念着什么的失魂落魄地走到墙前,用颤抖的手撕下那幅图用无法相信的目光一看再看。 所有人都被南棉王的古怪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纷纷小声地议论起来。 跟在南棉王后的那辆车有一只纤纤素手从银纱帐中探出,车前的宫人马上弯身过去对着纱帐内的人说了几句话。 银纱帐缓缓地撩起,一个身穿银色长裙、头上只简单地插了一朵珠花的女子在宫人的搀扶下从车里走下来。那女子的年纪看起来和南棉王相仿,不施脂粉的她不算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只能算得上是清秀。但容貌并不出众的她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让人看着觉得特别的顺眼舒服。 看到那中年女子下了车,四周又起了一阵的骚动。 中年女子走到南棉王的身边,当她的目光落到那红棉玉坠图上时,脸色也立刻变了一变。但她很快回复正常,若无其事地露出一丝浅笑,轻轻地拉了拉南棉王的衣袖,用北绝色和东无敌他们绝对能听得懂的语言说:“王,我们先上车吧。” 南棉王象是才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了那中年女子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在那女子的扶持下登上了那辆银纱帐围着的车。车前的宫人挥了挥手,黄衫武士们立刻上前拉开大象移走破车让出一条路来。 经过一乱的扰攘后,车队再次上路。 车子缓缓启动的时候,南棉王撩起纱帐恍然若失地往餐馆这边望过来。这么一望,又给他意外地发现,二楼的廊台上竟然站着几个身穿中土服饰的人,而站在中间的两个人,尤其吸引他的目光。那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直盯着他看,其中一个是目光锐利、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强烈霸气的青衣英俊年轻人,另一个是脸色过于苍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平庸白衣少年。 南棉王不由自主地往那两人看多了几眼,很奇怪,那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白衣少年竟然给他一种莫名的亲切和熟悉的感觉,但他却肯定自己以前从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 车慢慢地从餐馆的门口驶了过去,南棉王不好再回头继续望楼上的几个人,他只好回过头来放下纱帐缩回车里去。 南棉王的车队渐渐远去,街上围观的群众也开始向四处散去。 北绝色望着王室车队远离的方向,轻声地问:“大师兄,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 东无敌伸了个懒腰,说:“接下来该干什么?看完热闹,我们当然是该好好地吃一顿了。” 北绝色还想说什么,东无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该吃东西的时候就别想其他的事情,来吧!吃饱肚子好运自然就会找上你的。” 还是有不少的疑问和忧虑,但看着东无敌那胸有成竹的表情,北绝色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乖乖地坐到桌前又开始另一轮的猛吃海喝。 南棉城这个地方,正如云太妃说过的那样,家家户户都种植红棉树;而且,除了红棉树,也有不少人在自家的门前院后种一些蕉树或椰子树。这城里是三步之内必有一树,十步之内必有一林,整个南棉城掩映在一片婆裟的翠绿之中;或许是这个原因,这里比起北绝色他们之前走过的南棉国其他的地方要凉爽一些,虽然也还是热,但起码没有那种闷热得透不过气来的痛苦感觉。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二十四章 南棉国王 在南棉王出宫礼佛的当天傍晚,百无聊赖的北绝色站在客房的窗前看风景。窗外的南棉城经过一天繁嚣的洗礼,此时正安静地躺在一片红红的落霞余辉当中;偶尔吹过的阵阵晚风带着还没散退的余热,拂过了郁郁葱葱的椰树林和蕉林,吹散了几户人家烟囱上的袅袅炊烟,抚下了许许多多红棉树上的棉絮。 几缕带着种子的棉絮飘落到被晚霞染红了的窗台上。看着那几缕棉絮,北绝色忽然觉得自己的命运其实也正象它们一样,身不由己地随风而去,却不知将要飘向何处。想到这里,他吹开了窗台上的棉絮,转身走回床边继续摆弄那套铺在床上、已经基本剪裁好的红嫁衣,只要再处理一下某些细节部分,就可以动工往衣身上绣花了。 就在北绝色专心摆弄那身嫁衣的时候,一辆象车往客栈这边走来,那象车的车沿上坐着一个宫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车后还跟了两名骑马的佩刀黄衫武士。 象车在客栈前面停下,中年男人跳下车,匆匆忙忙地走进了客栈。 那中年男人进了客栈不久,东无敌便来敲北绝色的门。把门打开后,门外除了站着一个东无敌,还有一个他并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北绝色疑惑地看着那人正要开口发问,东无敌却已带着那人径直走进房里,指了指北绝色说:“他是红棉玉坠的另一个主人。” 中年男人赶紧走到北绝色的跟前,双手交叉过胸前搭到肩膀上,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说:“远方来的尊贵客人,小人奉了南棉王之命,特意前来邀请贵客进宫一叙。希望您能带上红棉玉坠,随小人进宫。” 北绝色看了东无敌一眼,见东无敌向他点了点头。他向那中年男人回了个礼说:“好,麻烦先生稍等,待我收拾一下马上跟你进宫。” “小人在大门外等候贵客的大驾。”中年人欠了欠身,退到门外去。 北绝色去把包袱里的木盒翻出来,打开准备把那红棉玉坠单独拿出来,东无敌却阻止他说:“把整个木盒带上,进宫后见机行事。” 北绝色点了点头,把玉坠放回去。 用布把整个木盒包起来,跟在东无敌的背后走到客栈的大门,果然见中年男人立在象车旁等候。中年男人见他们出来,又双手交叉到胸前弯腰行了个礼,然后才拉开白纱帐请他们两人上车。 象车把东无敌和北绝色拉到南棉王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中年男人请两人下车,北绝色从车里跳下来,见到一扇紧闭着的宫门立在眼前。 守门的侍卫看到中年男人,连忙行了个礼,然后赶紧把门打开。中年男人领着东无敌和北绝色走进那扇宫门,门后出现的是一条点满了火把的长廊。那长廊很有南棉特色,青竹围成的栏杆,椰子树叶扎成的廊顶,长廊的两边还间隔地种着红棉树、椰树和蕉树。 穿过长廊,走上一条长长的石板阶梯,走过两个宽敞的大堂,又穿过另一条的长廊后,中年男人把东无敌和北绝色带到了一座房门虚掩、里面点着明亮灯烛的房子前。他靠到门边朝里面轻声说:“王,客人已经带到。” “请客人进来。”一把男声从里面传来。 中年男人推开一半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东无敌和北绝色侧身走进那扇门,中年男人马上从后把门关上。 房内的布置很简单,看着那布置,北绝色忽然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没错,想起了,云太妃的祥云宫中就是差不多这样的格局,一样是挂了重重的轻纱。中年男人上前把所有的轻纱挂起,轻纱之后的地方,象云太妃的祥云宫那样只有一张方形竹桌和几张青色竹椅,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房间的四周放了好几个大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摆满了书。 穿了一身素色长衫、只用一根发带束着头发的南棉王端坐在正对着东无敌和北绝色的椅上,此时的他比起白天时所见的,少了几分霸气多了几分的随和。他笑着抬手指向左右两边的竹椅,说:“两位客人,请坐。” 南棉王说的,是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比东无敌和北绝色这两个土生土长的大明人说得更标准。 中年男人连忙上前为两人拉开竹椅,又为两人倒了两杯热茶。等他倒过茶后,南棉王轻轻地挥了挥手,他会意地退出去。 等中年男人退出去后,南棉王开门见山地问:“请问两位可就是高价出售红棉玉坠的东无敌和北绝色?” 东无敌回答说:“没错,就是我们。我是东无敌,这位是我的师弟北绝色。” 南棉王仔细地打量两人一番,用试探的语气问:“两位可真是有红棉玉坠?” 东无敌笑了笑说:“如果我们没有玉坠,又怎可能画得出那幅栩栩如生的红棉玉坠图?南棉王,您是不相信我们吧?”他望向北绝色,“师弟,把布包给我。” 北绝色把布包递给东无敌,东无敌把手探进布包内摸索了片刻,把那个红棉玉坠拿出来举到南棉王的面前,说:“南棉王,您仔细瞧瞧,这个可就是红棉玉坠?” 红棉玉坠近在眼前,南棉王先是一怔,双眼渐渐地睁大。他一把夺过玉坠认真地看了又看,然后,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质问:“你们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玉坠的?!” 北绝色望了一眼东无敌,没有出声。东无敌饶有兴致地看着南棉王的反应,不紧不要地从木盒中拿出那个刻着“月华映雪”几个字的白玉佩,说:“除了玉坠,我们还有这个玉佩。” 南棉王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那玉佩,脸色一变再变,他看着玉佩摸着上面“月华映雪”那几个熟悉的字,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竟失控地叫了起来:“玉坠和玉佩都是我亡妻的物品,你们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叫罢,南棉王的脸色明显地一沉,冷冷地问:“你们难道是盗墓贼?你们去盗我亡妻的陵墓了?!”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二十五章 思念无期 “我们怎么可能是盗墓贼?”不等东无敌开口,北绝色在一旁反应很大地叫了起来,“云太妃曾说过,找到月华郡主的尸体的时候,不但发现她腹中的孩儿没有了,那个红棉玉坠也不见了踪影的。在她下葬前已经没有了那个玉坠,就算我们真的是盗墓贼,也没可能偷到一件陵墓里没有的东西!” 小师弟每次一激动脑筋就会变得比平时好使,看来也是有希望将他培养成一个思考型人的。东无敌轻笑一下,将目光从北绝色的身上转开,看着南棉王淡淡地说:“我们绝对不是盗墓贼。南棉王,这玉坠和这玉佩其实都是我师弟的生母给他留下的遗物。” “什么?!”南棉王反映很大地叫起来,“不可能,这明明就是我亡妻月华郡主的物品,怎可能是你师弟生母的遗物?” 想不到东无敌会说出这样对白的北绝色也投过来了惊讶的目光。东无敌向北绝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然后望着南棉王激动的脸,平静地说:“怎会不可能?”他端起茶杯喝过一口茶,“南棉王,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或者,听过这故事后,你就不会肯定地说‘不可能’了。” 南棉王压下激动的情绪,思索了片刻,说:“请说。” 于是,东无敌把当年如何在树林里发现死尸,又如何从死尸的身上得到玉坠和玉佩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他指着北绝色说:“当年,我和师父除了在女尸的身上发现这两样东西,更在她的身下发现了一个刚出生、几乎哭得没气的婴儿,而那婴儿,就是我的师弟。” “什么?”南棉王更激动地大叫起来。 东无敌慢慢地说:“发现女尸和婴儿那天,是嘉靖四十三年的五月初六,还有……”他打开了木盒,拿出里面的半只断袖,“这只断袖,也是当年师父从女尸身上割下来的。” 看到那只断袖,南棉王顿时如遭雷击的呆里在原地,嘴巴微张却无法说出片言只字。当年,大明朝将月华郡主的灵柩送回南棉,一同送回来的,还有一些她生前的随行物品,那些物品当中,就有一件据说是她遇害当天所穿、染满血迹的外衣。有高僧说那身没有了半只衣袖的血衣怨气甚重,于是,他就把血衣连同着月华郡主和未出生的孩子的灵位一同供奉在广愿寺里。衣上的花纹,衣服所用的布料他都了如指掌,当那只断袖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无须细看,他就能肯定那只断袖的花纹和布料与血衣完全一样。 南棉王脸上所有的表情变化都没有逃过东无敌的双眼。东无敌笑着说:“南棉王,听过在下说的这个故事后,你还要坚持说‘不可能’吗?” 南棉王回过神来抬眼往北绝色看过去。如果,东无敌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就是说当年失踪了的胎儿奇迹地活了下来,还长大成人。但是,眼前这少年,从他那平庸的五官中完全看不到月华郡主或自己的影子,实在很难让人一下子就相信他就是当年失踪的胎儿。 南棉王思索了片刻,对东无敌说:“就凭这几样东西和你说的几句话,本王能完全相信你吗?” 东无敌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说:“单凭几件死物和可能是随便编造出来的故事,换了是我,也不会完全相信。但是,我还有一样很重要的证据,南棉王您可以看过这证据后,再判定我所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说完,东无敌走到北绝色的身边,伸手就要撕掉他的人皮?面具。 “痛啊!”北绝色大叫起来,“大师兄,轻一点!” “笨蛋!谁叫你粘面具的时候用了那么多的粘料!”想不到北绝色会把面具粘得这么牢的,东无敌毫无留情地用力撕。 “粘少了我怕面具会掉下来。”北绝色拼命地想推开东无敌的手,“好痛啊!等我自己来!” “忍着,快行了!不要乱动!” 东无敌不理会北绝色的叫喊,一把将他按到桌上压住了他的手脚,继续发狠劲地折腾他的脸。 被两人那看上去有些怪异,还有点暧昧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南棉王只好站到一边当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北绝色的一声惨叫过后,东无敌的手上多了一张人皮一样的东西。南棉王惶恐地叫起来:“你,你把他的脸皮给撕下来了?” 东无敌说:“别紧张,这只是仿真度极高的皮制面具而已。” 北绝色从桌上爬起来,摸着发痛又发烫的脸,不满地对东无敌说:“你这么狠地撕,差点把我的脸皮也给……” “映雪!”南棉王突然大叫一声打断了北绝色的话,紧接着,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一下子扑过来抱紧了北绝色。 南棉王象是在瞬间陷入了一个忘我的境界,激动地自言自语起来:“映雪,映雪,你终于听到了我的祷告,所以回来看我了吗?” 北绝色怔了一怔,忽然想起白玉佩上“月华映雪”几个字,难道说,月华郡主的闺名是叫“映雪”?想到这里,他想推开南棉王给他解释清楚,但南棉王把他抱得更紧,还哭了起来: “映雪,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为何你这般忍心,一直不回来见我一面不和我说半句话?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看他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还要边哭边说着深情告白的,北绝色倒不忍心推开他了,只得用眼神向东无敌求救。 东无敌上前用力地拍了拍南棉王的肩膀,然后一把拉开他,让他与北绝色保持两步的距离后说:“南棉王,他不是映雪,他是我的师弟北绝色,也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在尸体的身下发现的婴儿。” 这番话让南棉王激动的心绪渐渐冷静下来。仔细朝眼前人看去,虽然他的容貌和亡妻一模一样,但看身形明显是一位男子,而且,他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如果亡妻尚在人世,如今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 东无敌见他冷静下来,指着北绝色接着说:“南棉王,看过这个证据后,您是选择相信我说的话还是继续怀疑呢?” 南棉王擦去脸上的泪痕,毫不犹豫地说:“相信你!” 即使还是心存疑惑,但那相同的容颜就象铁一般的证据立在眼前,南棉王已经没有了任何怀疑的余地。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二十六章 第一勇士 正午的阳光格外的耀眼,南棉的阳光更象是比其他地方要猛烈得多。 北绝色坐在房前的回廊前,望着眼前的那个小水池长叹了一声。昨晚东无敌把自己的脸当成证据在南棉王的面前显摆过后,南棉王毫不犹豫地当场就与他父子相认了。而相认以后,南棉王就一直激动地拉着他说话,把过往十几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不论大小都刨根问底地了解个透彻才罢休,直到南棉王要上朝了才依依不舍地把话止住,然后让人给北绝色和东无敌安排地方去休息。 虽然一夜未眠,但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此时满脑子塞满了各种想法的北绝色根本无法安然入睡,于是,他干脆坐到门前来发呆了。 “王子殿下,无端在唉声叹气的,是否有烦恼之事?” 北绝色回过头一看,见住在隔壁房间的东无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站在自己的背后。他白了东无敌一眼,没有好气地说:“大师兄,你就别拿我来寻开心了。” 东无敌“哦”了一声,坐到北绝色的身边,笑着说:“南棉王昨夜与你相认,还准备昭告天下给你一个南棉王子的身份,你现在顺利找回自己的亲生父亲认祖归宗,身份也立马变尊贵了,还有何烦恼?” 北绝色皱了皱眉,环视四周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场后,才说:“我来南棉国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要认祖归宗,也不想要什么尊贵的身份。毕竟,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坚信自己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也一直把师父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我当初是为了找出真相才不远千里来到这里,现在把自己的身份公告天下,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东无敌淡淡地说:“把你的身份公开,也是一种找出真相的办法。” 北绝色不解地望着他。 东无敌接着说:“在南棉这里,我们不但人生地不熟,更麻烦的是不懂本地的语言。虽然我们可以让陈先生帮忙打听消息,但陈先生毕竟不是江湖中人,也不会武功,越往深处调查可能越危险,我们不能让一个无辜的人无端地身陷险境。再说,经过多日来的打探,我发现南棉王未必清楚当年他妻子遇害的真相,他可能也只是一个被假象蒙蔽了的人。综合各种因素,我觉得,我们再继续这样明察暗访也不是个办法,干脆把你的身份公开出来,让想你死的人主动找上门来,那我们可以省回不少的工夫。” 北绝色醒悟过来,忍不住大叫:“这样说来,你是将我推到风尖浪口上,等别人来将我当场鱼肉的宰割了?!” 东无敌扫了他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紧张什么?有我这位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在旁盯着,你会很安全的。” “但是……”北绝色还想说些什么,但却看到身后跟着几个宫人的南棉王正脚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他只好暂时把话咽回肚子来去。 南棉王很快就走了过来,北绝色连忙站起来向他行礼:“父,父王。”差点就喊成了南棉王,还好话在出口的一瞬间快速地转了回来。 南棉王笑容满脸地扶起他,说:“王儿,你昨晚一夜没睡的,怎么不多睡一会?是不是床铺不够舒适?还是你不喜欢这个房间?父王马上让人给你换!” 北绝色连忙阻止说:“床铺很舒适,这个房间也很好,不用换。” 南棉王关切地说:“有什么需要的,你一定要和父王说,知道吗?” 北绝色点了点头,说:“知道了,父王。” 南棉王满意地笑了一笑,回过头对身后的一个宫人说:“去把孟超叫过来。” “是。”那宫人领了王命,匆匆忙忙地走开了。 南棉王挽着北绝色的手,拉着他走进屋里坐下来,说:“王儿,明天一早父王就带你上朝,向朝中大臣公开你的身份。” 想起刚才东无敌说过的话,北绝色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南棉王觉察到他的异样,关心地问:“王儿,怎么了?” “没,没什么。”北绝色连忙扯起一丝笑容,“我,我是有点激动而已。” 南棉王笑了笑,接着说:“以前,在你没出生前我与你母后曾商量过,如果是女儿的话,就取名‘南铃’;如果是儿子的话,就取名为‘南昭’。你觉得这个名字如何?” 北绝色说:“既然是父王和母后的主意,孩儿没有意见。” 南棉王又说:“好,那就这样决定了。父王待会再去让国师给你占卜算卦一番,看哪个封号适合你。” 北绝色笑得有些勉强地说:“一切有劳父王安排了。 ” 说话间,宫人带着一个人和一只老虎走过来了。那人,是一个上身穿着露出一边肩膀的短袖灰色上衣、下身系着一块及膝虎皮、脚登一双黑色布靴的年轻男子。只见那男子肤色黑若锅炭,身型高大魁梧,露在衣服外的精壮肌肉在阳光下散着耀眼的光芒。那虎,是一只巨型的黄纹吊睛白额虎,跟在那魁梧男子身后威风凛凛地昂首阔步。 在屋内的北绝色不小心地瞄到了屋外的动静,他看到这强悍的一人一虎向着这边走来,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问:“父王,他,他们是?” 南棉王回头一看,脸上泛起了得意之色,说:“他叫孟超,是我南棉国的第一勇士,父王特意让他过来保护你的安全。” 北绝色又是咽了一下口水,小声地问:“那,那跟在他后面的那只又是什么?” 南棉王平静地说:“哦,那是孟超的最佳搭挡,小猫。” 那么巨大的一只动物,竟然叫“小猫”?看着那肌肉发达的第一勇士,又瞄了一眼他身后那只凶猛的老虎,北绝色的嘴角又忍不住地抽搐起来。 宫人带着一人一虎走到门外,跪下来用南棉话说了几句什么,南棉王示意他们起来,然后对孟超说:“小孟,这位是南昭王子,从今天起保护王子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还有,你要在王子面前尽量说大明话,知道吗?” 孟超抬头看了一眼北绝色,又低下头去双手交叉在胸前向南棉王行了个礼,说:“孟超明白。” 南棉王回过头来笑着对北绝色说:“王儿,孟超是个非常忠诚可靠的人,你尽可放心。”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二十七章 认亲现场 北绝色看了一眼孟超身后那只直盯着自己看的大虎,心里不由地有些发寒。他轻轻地拉了拉南棉王的衣袖,说:“父王,其实师兄他就是大明数一数二的高手,有他在,就不用麻烦其他人了。” 南棉王说:“父王也看出东公子是个身怀绝技的人,但是,这里毕竟是南棉而不是大明,东公子他不熟这里的情况,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的话,还得要有个熟悉这里环境的人照应着会比较好。” 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的东无敌开口问:“南棉王,还没有正式给师弟一个王子的头衔就得要安排高手来保护,难道说,当南棉国的王子将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南棉王看来并不打算隐瞒什么,他微微地一笑,说:“东公子,你的猜测没错。南棉国虽然只是一个并不富裕的小国,但‘南棉王’这个位置还是有人念挂着的。本王多年来膝下只有一位公主,虽说本国多年前有过女王执政的先例,但却有更多因兄长无子而由亲弟继承王位的例子。而本王,就有五个各自执掌着一定政权的亲弟。同根所生的兄弟本不该相互怀疑、有所猜测的,但是,权力和野心都是能侵蚀人心的利器,本王不得不要小心谨慎。多年来本王虽然有心将公主培养成下一任的国君,但却一直没有把公主立为储君,让储君之位一直悬空,这样做是为了让那些别有居心的兄弟相互牵制,互相制衡。但是,如今王儿出现了,未来的储君人选可以说已经是毫无悬念,之前相互制衡的局面肯定会出现变化。虽然不一定会有什么危险,但防患于未然,在王儿的根基未稳前,还是小心点好。” 东无敌看了南棉王一眼,说:“既然如此,那你别和师弟相认,别公开他的身份不就省回不少工夫了?” 南棉王的神色顿变严肃,说:“不行。本王多年来没有照顾过王儿,亏欠他的已经够多了,现在好不容易才能父子相认,本王不能连一个正式的身份都给不了他!” 北绝色插过话来小声地说:“父王,其实我不太介意身份的问题。” 南棉王认真地说:“你是父王唯一的儿子,你这位唯一的儿子如果连个王子身份都没有的话,你母后的在天之灵会瞧不起父王,天下的百姓也会嘲笑我这个没有担当的王的。” 停顿了一下,南棉慈爱地望着北绝色,接着说:“父王当年保护不了你的母后,但父王保证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 “父王……”南棉王说的话让北绝色在一刹那有些莫名的感动,这一瞬的感动,让他第一次认真地正视起眼前这个男人来,也让他第一次发自真心地唤了一句“父王”。 南棉王还准备说些什么,一个宫人匆匆地走到门外说了几句话,南棉王马上抬眼往门外望去。 北绝色好奇地顺着南棉王的目光向外看,看到昨天在大街上见过的王妃正往这边走来,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淡绿色的长裙,头上簪了两朵简朴的小银花,看上去一如昨日那般朴素。在她走到回廊的转弯处时,北绝色才看到她的身后原来还跟着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圆脸小女孩,那小女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南棉长裙,头上两侧用亮泽的珍珠圈着两个可爱的发髻。 看到王妃和那个小女孩后,南棉王起身站到门外。 王妃很快领着那小女孩走到南棉王的面前,行了个礼:“臣妾见过王上。” 小女还也跟在后面欠了欠身,说:“南铃见过父王。” 南棉王上前一左一右里挽着她们的手臂,将她们领进屋里,对北绝色说:“王儿,来,父王给你们介绍一下。”他松开两人的手,指了指王妃,“这位是明妃,而这个就是你的妹妹南铃。” 明妃在南棉王介绍的时候,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北绝色的脸,脸上露出了无法相信的表情,直到南棉王介绍过、北绝色向她行了个礼后,她还是楞在原地没有回过神来。 南棉王拉了拉她的衣袖,说:“王妃,你也觉得很惊讶吧?” 明妃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说:“的确是很让人惊讶。王子的容颜简直和郡主一模一样,若果王上之前没有说过关于王子的事情,臣妾还真的以为是郡主复活了。” 站在明妃身边的小公主南铃用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北绝色,她那张粉嘟嘟的圆脸挂着那副好奇的表情,看上去甚是可爱。 南棉王笑着把小公主拉过来,说:“南铃,这位是父王跟你说过的王兄,还不快点向王兄行礼?” 南铃听了南棉王的话,乖乖地走到北绝色的面前,双手交叉到胸前,朗声说:“南铃见过王兄。” 落落大方的没有丝毫忸拧作作,明显是受过良好的宫廷礼仪训练。 北绝色连忙回了个礼。 明妃在旁笑着说:“王上,臣妾已命人准备好饭菜,不如大家先用过午膳再慢慢详谈,如何?” 南棉王点头说:“好,我们先去用膳。” 一行人离开北绝色住的地方,走了不久便来到一个站着若干个宫人的宽敞大厅里。大厅的正中摆放着一张大大的长型红木桌,桌的两边整齐地列着十来张同样是用红木做成的椅子。南棉王首先坐到了桌子的正中位置,然后各人依照顺序逐一坐好。 待所有人都上座后,明妃拍了拍手,大厅里其中一个年老的宫人马上走到厅外喊了一声,而厅中的其他人则各自捧了一个放了好些小碟的大木盘走到各人的身边,把木盘中的小碟一一放到饭桌上。 三个小碟放到了北绝色的面前,一股似曾相识的怪味扑鼻而来。仔细看去,见三个小碟一个装着鲜红的鲜辣椒,另外一个装的都是沉着蒜末的淡黄色液体,还有一个装的是颜色偏向于褐色的液体。再认真地闻了几下那股怪味,北绝色忽然想起这种散发着怪味的液体就是那种用许多鲜鱼来制成的“鱼露”! 把所有小碟放好后,一班托着木盘的宫人从外走进来,在离饭桌还有一米左右的位置站定。厅内的宫人立刻上前拿起木盘里的食物逐一摆放到饭桌上。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二十八章 登飞凤阁 南棉国的食物看起来明显地与大明不一样,见那放到桌上的盘子碟子,有的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叶子,有的装着泡罗卜丝,有的装着刨成了丝的通心菜,有的则装着一些北绝色完全喊不出名字来的杂菜。上了五、六碟没有丝毫热气的冷菜后,终于见得一盘热乎乎炒牛肉和一碟象是煎肉饼的东西上桌;再等,又见得有一盘炸虾球上桌,那炸虾球是把虾肉打成肉浆在捏成一个个圆团,再插上一根手指般粗细长短的甘蔗一起炸成的,看上去造型颇为奇特。那炸虾球上桌后,接着而来的是几大盘煮过后过冷水捞起的米粉丝。那米粉丝上桌后,就没有其他的菜了。 南棉王笑着让大家起筷,但北绝色和东无敌两人却有点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样下筷子。虽然他们来南棉已经有好些天,但这些天来,在陈语的带领下,一路上他们吃到的都是陈语特别吩咐店家做的近似中土的菜式,所吃过的最有南棉特色的食物,除了各种热乎乎南棉小食外,就是南棉特产的水果了。真正的南棉餐,他们还真的没有吃过。 明妃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于是很有耐性地逐一讲解。原来,吃南棉餐最先要的条件,就是先要学会欣赏鱼露。东无敌和北绝色两人看着明妃的示范,学着她那样夹起了一只炸虾球,沾了点鱼露然后吃。但是,两人刚咬了一口就马上把虾球吐了出来。那种怪怪的味道,他们两个土生土长的大明人还真是无法一下子适应过来。 看着他们两人的表现,明妃说:“第一次吃鱼露是不习惯,多试几次你们就会发现它的美味之处。” 听她这样说,北绝色和东无敌的脸上同时露出“不是吧?还要试”的悲壮表情。明妃笑了一笑,说:“不习惯就不要勉强,你们还是用酱油吧。”说完,她向立在一边的宫人说了几句,那宫人马上去倒酱油。 酱油很快倒来了。在给东无敌上酱油的时候,那宫人的衣袖不小心带到了桌上那碟鱼露,一下洒到了东无敌的身上。 那宫人紧张地拿来一条湿巾要为东无敌擦去衣服上的鱼露。东无敌对那宫人做了个手势,示意让他自己来擦就行。 南棉王挥挥手让不知所措的宫人退下,然后抱歉地说:“东公子,真是对不起。” 东无敌无所谓地笑着说:“只是一碟小小的酱料,无须介意。” 明妃却说:“那鱼露沾到衣服上就会有一股难闻的怪味的,东公子你还是去用水清理一下身上的鱼露比较好。” 东无敌一边擦着身上的污迹一边说:“没所谓,待会回去换衣服就行了。”话说这样说,但擦过那片污迹后,他还是忍不住地拉起那片弄脏了的衣服闻了一闻。这样一闻,他的眉不由地轻皱了一下。 南棉王留意到他表情,以为他是在介意身上的那股味道,于是试探着问:“东公子,要不,你现在回去换过一身衣服?” 东无敌若无其事地笑起来,说:“不用,这味道闻起来还不错。” 听他这样说,南棉王没有再说什么,转而热情地让北绝色吃这样试那样的。 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融洽,东无敌也露着笑容配合着饭桌上轻松和谐的气氛。没有人知道,他那轻松笑容的背后,藏着并不轻松的心思。 刚才,在他闻衣服上的鱼露味的时候,那股怪怪的味道让他想起了那个在宫中与他交过手的神秘面具人,那个面具人的身上,也有一股这样的味道,虽然那味很淡,但东无敌肯定是这种味道,绝对没错!这样说来,那个面具人应该是个南棉人! 吃过一顿很有特色的南棉宫廷餐后,南棉王又兴致高昂地要领北绝色和东无敌参观南棉王宫。本来明妃和小公主南铃一起跟着的,但走不到半个时辰,习惯了天天要午睡的南铃便开始昏昏欲睡的,最后走着走着都几乎倒到地上睡过去,明妃只好先带她离开。 在南棉王宫里转了好一会,北绝色忽然想起了飞凤阁那个地方,于是他问:“父王,听说南棉宫中能看到最美风景的地方叫飞凤阁,是吗?” 南棉王大感意外地回过头来看着北绝色,问:“王儿,你也知道飞凤阁?” 北绝色笑了笑说:“以前听云太妃说过。” 南棉王脸上的神色黯然了一下,但很快又回复正常。他回过头去抬眼望向不远处的一座高阁,说:“的确,从飞凤阁上能看到最漂亮的南棉城。王儿,父王这就带你去游飞凤阁。” 很快,南棉王就带着东无敌和北绝色来到飞凤阁前。飞凤阁其实就是一座九层高的八角高塔,红砖筑成的塔身,琉璃瓦的塔盖,塔顶上的八个角各挂了一个泛着铜锈的钟。 飞凤阁里的每一层各供奉着不同的雕像,那些雕像都是用红木雕刻成像,最后涂上金漆。据南棉王说,那些雕像有些是南棉国所信奉的神,有些是南棉历史上有名的英雄,而第八层所供奉有些特别,那是一幅画像,是南棉开国国王的策马奔驰开疆图。 最后终于登至第九层。飞凤阁的第九层比其他的楼层要低矮一点,这一层没有供奉着画像,八面的墙壁皆用镂空雕花红木筑成,每一面的墙壁皆开了一扇拱形的门通向塔外。 走到塔外,整个南棉王宫的全貌尽展眼底,不但南棉王宫,顺在塔外转一个圈,绝大部分的南棉城风光也尽扫眼底。站在这塔中,吹着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的风,以居高临下的角度来观赏南棉城,只见得整个南棉城被深浅不一的绿重重地包围着,一眼看下去,还真象谁人不小心把满满一把的温润玉珠撒落了一地。 南棉王说:“无论什么时候,在这里总能看到南棉最美丽的风景。” 北绝色应声说:“真的很漂亮。”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二十九章 南棉王的愧疚 南棉王将远眺的目光收回,落在北绝色的脸上。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问:“王儿,昨晚听你说到在大明宫中当过差,那你在宫中是不是和云太妃很熟?”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不是很熟。其实,我和云太妃只见过两、三次面而已。” 南棉王接着问:“那,她在大明的宫中,过得还好吗?” 北绝色想了想说:“听说云太妃向来都是深居简出,甚少与宫里的人来往的。但她看上去过得还是不错的,而且,听说两位皇太后都待她和她的女儿朝霞公主不错。” 南棉王象是稍微安慰地舒了一口气,说:“那样就好。” 北绝色不解地问:“父王为何忽然问起云太妃的事情来?” 南棉王叹了一声,说:“云太妃与父王自幼一起长大,我们的感情如同兄妹,甚至比很多亲兄妹都要好。我们一起成长,一起分享所有快乐或不快乐的事情,我们甚至可以做到无话不谈、没有秘密。云太妃一直待父王很好,也很信任父王,但是,父王最后却做了一件很对不起她的事情。” 南棉王停顿了一下,又叹了一声。东无敌和北绝色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等待他说出下文。 “当年,大明朝的先皇看上了她,想要纳她为妃。在明知道她不愿意的情况下,父王却为了南棉国和大明的邦交能更巩固,而不顾她的反对把她送给了大明皇帝当妃子。她出嫁的当天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就跟着来迎接她进宫的人走了。后来,听说大明皇帝很宠爱她,父王不安的心才稍微好过点。但是,过不了几年就传来了大明皇帝驾崩的消息,带消息回来的人更说,在大明皇帝死后,她差点被拉去当皇帝的陪葬品,幸好当时她刚刚怀有龙种才逃过一死。听到这消息后,父王更觉得亏欠了她。”南棉王低下了头,“这么多年来,父王曾写过不少的书信给她,向她表达自己的歉意,但她一直没有任何的回复。可能,她的心里还在气父王当年出卖了她吧。” 南棉王说完这番话后,脸上露出了愧疚的表情,沉默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东无敌看了南棉王一眼,问:“南棉王,说到云太妃,我忽然有个问题想问一问。您是和云太妃一起长大的,那您可否知道云太妃会不会武功?” 南棉王肯定地摇了摇头,说:“绝对不会,她是个连杀鸡的气力都没有的人。” 东无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问:“那南棉王可曾听说过九天玄冰这种毒?” 南棉王认真地想了想,摇头说:“没有。”他有些疑惑地望着东无敌,“为什么东公子忽然问这个问题了?” 东无敌说:“因为,师弟他一出生就身中一种叫九天玄冰的毒,毒是在他还在娘胎的时候就被下的,而那种毒,对女子无害,对男子来说就是致命的毒。” 南棉王惊讶地反问:“什么?王儿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人下毒?” 东无敌说:“没错。在下打听到,南棉的云家是巫医世家,不但精通医术,更对各种毒药很有研究。” 南棉王说:“你怀疑,那毒是云太妃下的?不可能,云丫头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她也根本没有动机去下毒!他们云家的人基本上都是医痴,只醉心于研究药理和制出各种的药;而且云家的人从来不涉足政治,就算将来谁继承王位,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的。毒害太子的孩子,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好处,对云家也没有好处,她为何要下毒?” 东无敌说:“动机是什么,在下不知道。但是,师弟他还没有告诉你,他在大明皇宫的时候曾经被人行刺差点死掉吧?” “什么?”南棉王又是被刺激了一下。 东无敌说:“刺杀他的人所用的武功并非中原的武功,而且,那人的身上还带有一股鱼露的味道。普通的大明人甚少会用到鱼露,只有南棉人才会偏爱用鱼露。大明王宫中,只有云太妃和她的宫人是南棉人。” 南棉王皱了皱眉,说:“那更不可能是云丫头干的。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又怎有可能去行刺别人,还有能耐差点把人杀了?东公子,这事肯定是别人所干的,你肯定是怀疑错人了。”他转头看着北绝色,“当年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王儿,父王一定会彻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 说罢,他又望了一眼东无敌,说:“东公子,此事本王自会彻查,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请你别作出有损云太妃声誉的事情来。”语气中明显地带着命令的意味。 南棉王明显地是坚信云太妃是好人,而且不容许别人去说那位好人的不是。或许他是情感战胜了理智,从而坚定地选择相信云太妃不会做出任何的坏事来;但是,无可否认,他刚才所说的种种,尤其是关于云家的那一段,有点动摇了东无敌之前的猜测。之前东无敌曾猜测云家可能想要获得更多的权力,意图控制政权干涉朝政才想让云太妃当上太子妃、争取未来的王后之位,更为达到目的而不惜对月华郡主下毒手。但如今听来,云家的人并不涉政,杀了月华郡主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好处,没有好处而这么费心思地去杀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直觉告诉东无敌,云太妃依然是最有嫌疑的那个凶手。只是,中间一些细节暂时没有办法想通,也没有进一步的证据和线索来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坚持自己的猜测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于是,东无敌若无其事地一笑,说:“看来是在下猜错了。请南棉王见谅,在下只不过是太着紧师弟的事情才会作出这么多无谓的猜测来。” 南棉王的脸色稍为缓和了一下,说:“时候不早了,王儿,我们回去吧。” 说完,看也没有看东无敌一眼,挽起北绝色的手自顾往里走了。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三十章 小北向高手迈进 南棉的王宫那规模比起大明的王宫要小许多。南棉王带着北绝色和东无敌他们在游王宫的时候,几乎是每走到一个建筑物前都要停下来详细地讲解一番,而且是以极缓慢的速度慢步前行的,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是只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就把南棉王宫走遍了。 游过王宫后又是时候进餐了。待吃过饭往住处走回去时,黄昏才开始降临。 南棉王陪着北绝色回到住处后,叮嘱说:“王儿,明天将会有许多繁琐的事情等着你的,你今晚早点休息。” 北绝色有些不安地问:“父王,那,我要先做些什么准备?” 南棉王笑着说:“不用,明天自然会有人来为你安排。别紧张,父王会替你准备好一切,明天你只需要照着父王的话去做就行了。好了,你早点休息,父王先回去了。” 南棉王走后,北绝色转身过身准备回房的时候,却见得东无敌立在原地出神地望着南棉王离去的方向。 从飞凤阁出来后,东无敌就一直没有说话。北绝色有些担心地喊了他一声:“大师兄?” 东无敌回过头来看他一眼,问:“怎么了?” 北绝色说:“大师兄,你是否在介意父王刚才说的话?” 东无敌笑了一笑,说:“没有。” 北绝色有些不相信地问:“但是,为什么从飞凤阁出来后你就一直不说话?还有,你的脸看起来是这样的!”北绝色装出了一张僵硬的木板脸,“把脸板成这样,没问题才怪呢。” 东无敌白了他一眼,说:“我只是在想一些还没有想不通的问题而已。再说,你师兄我在思考的时候向来就是这副模样。什么木板脸!真是没眼光,这叫‘成熟有型俊男的思考模式’,明白没?” 被东无敌这样抢白了几句,北绝色倒一下想不到合适的话来说。过了片刻,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孟超和那只“小猫”就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上,院中各个不同的角落也站着若干个宫人。他只得把话吞回去,把东无敌拖进房里关上房门才说:“大师兄,你是不是还在想云太妃的事情?你还是认定她就是杀害我母亲、意图害我的兄手?” 东无敌说:“她的嫌疑始终是最大的。” 北绝色露出了迷惘的表情,说:“之前听你的分析我也觉得云太妃象是很有嫌疑,但根据刚才父王的说法,她又不象是会做出那样的事来的人。” 东无敌说:“真相,往往是不能单凭片面之词就能找出来的。” 北绝色问:“难道你认为父王的话并不可信?” 东无敌说:“我并没有怀疑南棉王的话。只是,人和人之间的心隔了两层不同的皮,人是一种有时侯连自己的想法都捉摸不透的生物,那他又如何能完全猜透另一层皮下的心在想什么?或者,两人之间的无话不谈和没有秘密,只是你父王单方面的想法。” “但是,我们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云太妃就是那个坏人。”北绝色轻声地说。 “算了,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东无敌笑了一笑,“你还是多放点心思去想想怎样应对明天的事情吧,我的王子殿下。” 说完,他挥一挥手,头也不回地推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被他的话拉回了现实,北绝色不禁烦恼起来了。虽然,父王说明天有专人安排,他也会帮自己装备好一切,但是,从没有应付过这种场面的经验,不紧张才怪呢。 北绝色深吸了一口气,自我安慰说:“别紧张,别紧张。先洗一个冷水澡,再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这么安慰过后,他真的跑到门外吩咐宫人给他打来了一大桶的冷水。但,洗过冷水澡躺到了床上后,紧张的心情却依然没有平伏过来。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不知道多少个回合,睡意不但没有涌上来,反倒是越来越精神了。望向窗外,一轮圆月已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天上,把窗外的一切照得洁白一片,更把皎洁的清辉撒进了屋内。 北绝色睁大眼睛望着那轮圆月发呆。望了很久,一片黑云慢慢地向明月靠近,再渐渐地遮去它的光辉,最后的一丝月光被遮掉,四周顿变黑暗。到黑云飘远、月亮的光辉再现的时候,北绝色却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那人背光而站,看不清他的样貌,但那身形却颇为眼熟。 “大师兄?”北绝色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那人走到床边,用满意的语气说:“很好,你看人的眼力有所进步了。” 北绝色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问:“大师兄,该睡觉的时候你却无端跑到我的房来,究竟所为何事?” 东无敌坐到床沿上,说:“当然有事才来找你。我想过了,虽然说有我和那个什么南棉第一勇士当你的保镖,保护你的周全,但是,有时侯意外的事情是很难预料的。所以,我决定把一半的内力传给你,你本来就会本门的武功招式,只不过一直没有修练本门的内功。只要把我的一半内力传给你,理论上来说,你也可以立刻成为江湖上独当一面的高手,自保应该是没问题的了。” 听他这样说,北绝色连忙反对说:“不行!我怎可以把大师兄你一半的功力要过来呢?不可以的!” 东无敌沉下脸来,动作迅速地出手拍了一巴北绝色的脑袋,说:“给你就要,罗唆什么?现在只是把一半的功力给你,又不是把一半的命给你,功力没有了是可以再修练回来的。别废话,给我坐下来!” “但是……” 北绝色还想继续反对,但东无敌已经不由分说地一把扯过他,将他按坐到床上,又出手点了他身上的几处穴位,让他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然后才说:“不要说话,静下心来,不要乱动!” 说完,转过他的身体,双手按到他的背上,开始将内力传过去。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三十一章 别假装无视我的存在 半个时辰过后,东无敌终于把双手收回来,出手解开了北绝色身上被点的几个穴位。他擦去额上的汗,说:“虽然我把一半的内力传了给你,但是,在非必要的时候你不能把自己的武功显露出来。不要让人知道你会武功,可以减低别人对你的防范,那样你在遇上危险的时候,才会有更大的把握化险为夷。” 东无敌说话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疲累,北绝色转过身来,不放心地问:“大师兄,你一下子把一半的功力传了给我,不会有问题吧?” 东无敌又擦了一把额上冒出来的汗,躺到床上去,然后才说:“问题不大,睡一觉就能恢复过来。” 咦咦?这架势……不是要在这里睡吧?北绝色不太确定地问:“大师兄,这不是你的房间……” 东无敌扫了他一眼,说:“我知道。” 北绝色迟疑了一下,说:“那,你睡床,我睡地板好了。” 不等他有所行动,东无敌已经一把拽过他,将他按到床上去,一手搭到他的身上,说:“这床够宽,分你一半床位就好了,我不介意跟别人挤着睡的。” “我不习惯跟别人同挤一张床来睡的!”北绝色挣扎着想起床。 “你小时候是跟我挤同一张床睡的,还喜欢抱着我睡的,你忘了?”东无敌一翻身,把脚也垫到了北绝色的身上。 “那些陈年烂事我完全没印象!再说,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动弹不得的北绝色有些气愤地提高音量。 东无敌露出一丝坏笑,看着北绝色说:“你再这么大声叫嚷,是不是想让在外面守着的人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意外,全部冲进来看热闹?” 这个……此时的这种姿势,如果让不明真相的群众看到了,那还真是水洗都不清。北绝色一下无言了。 东无敌愉快地笑了笑,说:“夜了,睡吧。” 北绝色用力地想推开他,压着音量说:“你要睡的话,回自己的房间睡!” 东无敌闭上眼睛,懒洋洋地说:“师弟,你真是太无情了。师兄我刚刚才把一半的功力给了你,现在累得浑身无力还要走不动才迫于无奈要在这里借宿一宵的,如果这样都要赶我的,你真是太寡情薄幸了。” 北绝色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也叫‘浑身无力’?” 东无敌没有回答他。 “你真的走不动的话,我喊人进来抬你回去自己的房间。” 还是没有回答。 “别假装无视我的存在!” 一声轻微的鼾声响了起来。 北绝色一怔。定睛往身旁的东无敌看去,只见他象是已经进入了沉睡的状态。 不是吧?这么快就能睡过去?几条黑线从北绝色的头顶画了下来。 “喂!喂!不要装睡!起来!”北绝色试图推开东无敌搭在他身上的手脚,但完全推不动。这样折腾了好一会,弄得满头大汗的却没有半点的成果,而且,这样折腾了一番后,睡意倒爬上来了。 反抗不了就接受吧,反正就只是一晚而已,应该没问题的。想到这里,北绝色终于认命地放弃了继续反抗,睡觉去。想通了的他,过了不久就进入了沉睡的状态之中。 窗外,一轮明月毫吝啬地把清辉撒满了一地,一院的花草尽染上了洁白的光芒。花好月圆,又是一个借得清风好入眠的宁静之夜。 在东方的天际露出第一丝曙光前,几个捧着洗脸水、捧着几个大木盒的宫人已经站到了北绝色的房门前。 为首那个年纪最大的老宫女轻轻地敲了敲房门,朝里面喊:“王子殿下,是时候起床了。” 敲门声让北绝色从睡梦中醒来。 门外的宫女又敲了几下门,喊:“王子殿下,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他坐起床揉着惺忪的睡眼,正想让外面的人进来,却猛地想起自己的床上还有其他人。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急忙地向门外说:“先,先别进来,等等!”说罢,他慌张地转过身去想喊醒东无敌,但,当他的目光落到另一半的床上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伸手摸了摸那一半的床,没有任何的温度,再抬头望了一眼记忆中应该是打开了的窗,此时是关上的。 “难道昨晚发生的事只是我在做梦?”北绝色疑惑地摸了摸脑袋,转头向门外说:“你们可以进来了。” 门推开后,在老宫女的带领下,几个宫人按着先后的顺序走进来。 待负责捧洗脸水和毛巾的宫女伺候北绝色梳洗过后,老宫女又在旁用南棉语说了几句什么,捧着木盒立在一边等候的宫人迅速地把木盒打开,拿出了一身长袍和一顶高冠。 那身长袍是立领、衣襟左右交叠的款式,衣身的颜色是偏黑的红,上面绣着一些红棉花的图案;而衣领、衣襟和衣袖的边沿则都是深蓝的颜色,绣了些简单的花纹稍微装饰;那顶高冠用黑色的薄纱制成,是下圆上方的形状,高约八寸,样式简单朴素,如果硬要说这顶高冠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那连着冠身的那支碧玉发簪,可算是整顶黑冠最显眼的亮点。 几个宫人快手快脚地为北绝色穿好长袍,戴上黑冠后,那老宫女欠了欠身说:“王子殿下,请随奴婢到大殿。” 心情紧张的北绝色连忙站起来,点头说:“麻烦你了。” 老宫女笑了一笑,说:“王子殿下别客气。” 跟随着宫女走到门外,见东无敌和孟超已经站在外面等着。北绝色抬眼向两人望去,见孟超牵着小猫,精神抖擞的站得笔挺,一见他出来立刻上前行了个礼,声音响亮地喊道:“王子殿下!” 反观站在孟超旁边的东无敌,一副象是还没睡醒的萎靡不振模样,没神没气地站在那里打着哈欠。 甚少会看到他这种模样的北绝色心生疑惑,正想上前问几句,却又听得站在他前面的宫女说:“时候已不早,我们得要快点赶过去。王子殿下,请走这边。” 说完,老宫女快步地往前走去,北绝色只好赶紧跟上。见他起行,孟超和东无敌也一左一右地走到他的身后,护着他往前走;另外的那几个宫人也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目的地走去。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三十二章 我家叔叔比较多 去大殿的那段路比较长,在这途中,北绝色终于逮到一个机会退后一步走到东无敌的身边,悄声问:“大师兄,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是不是生病了?” 东无敌又打了个哈欠,看了他一眼说:“还不是给你害的。” 北绝色不解地问:“关我什么事?” 东无敌扫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说:“本来昨晚好好地睡一觉让体力恢复过来就会没事,谁知道某人的睡觉的姿势那么不好,不但说梦话老嚷着要‘抱抱’还动不动就拳打脚踢过来,害我整晚没睡好。”他看着北绝色,无奈地望天长叹了一声,“唉,某人还是小时候可爱些,起码不会在睡觉的时候打人。” 原来昨晚不是一场梦!听着东无敌的话,北绝色的脸色一变再变,他忽然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 就在他很想揍人的时候,前面带路的老宫女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王子殿下,到了。” 北绝色回过神来往前一看,一座大殿已经立在眼前。 大殿外站着一排黄衫侍卫,门前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宫人,其中一个,就是那天到客栈把北绝色接进宫来的中年宫人。 老宫女对北绝色说:“王子殿下,请您在此稍候。”说完,她上前对那中年宫人说了几句,那中年宫人转身走进了大殿。 过了片刻,那中年宫人走出来,来到北绝色的跟前说:“王上有旨,宣南昭王子进殿面圣。请王子殿下跟奴才进来。” 北绝色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但他怔了一下后,还是抬步跟在中年宫人的身后往大殿走去。 东无敌想跟上去,老宫女却拦住他,笑着说:“王上只宣王子进殿,其他人等只能在外等候。” 听她这样说,东无敌只好作罢。 大殿内,左右两旁站着文武百官,南棉王高坐在王座上。中年宫人先走进大殿,高声说:“南昭王子到!” 南棉王的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看着北绝色从门外走进来。 北绝色在走进大殿的一瞬间,感觉到许多道目光往自己的身上扫过来。这种场合,让他莫名地想起不久前在大明宫中皇太后寿宴上被召见的情形。那时候,他是个地位低微的小太监,如今,他是南棉国的王子;虽然身份完全不同,身处的地方也绝不相同,但是他依然是没由来地觉得自己象极一块躺在砧板上待人宰割的肥肉。 越来越多的目光扫过来,而且,还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些目光中有好些不同的含义。有怀疑的,有诧异的,有好奇的,有打量的,有看热闹的,还依稀觉得有些是厌恶的目光。压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北绝色尽量让自己无视各种目光,目不斜视地直望前面,紧跟着中年宫人往前走。 走到某个位置,中年宫人停了下来,退到北绝色的身边轻声说:“行礼。” 北绝色连忙跪下来行礼说:“儿臣拜见父王。” 南棉王笑着说:“起来吧。” 站起来后,中年男人又示意他站到一个位置。然后,听得南棉王用南棉语对大家说了几句话后,大殿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所有人的目光又全部集中到北绝色的身上,还有不少人跟站在自己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南棉王把手挥了一挥,所有人立刻静下来。南棉王朝身边站着的老宫人使了个眼色,那老头子会意地捧出一份圣旨似的东西站出来,清清了嗓子,打开那份圣旨宣读起来。 中年宫人又在旁对北绝色小声说:“上前领旨。” 待北绝色跪下来后,老宫人开始用南棉话宣读圣旨。根本听不懂半个字的北绝色有些郁闷地跪在那里,但偏偏还得要装出一副认真在听的表情,更觉郁闷。听着老宫人那抑扬顿挫的南棉语调,北绝色开始分神去猜想着那圣旨所说的是什么内容,结合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圣旨的内容大概也就是公开他的身份,给他一个王子封号什么的吧?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的中年宫人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臂,小声说:“谢恩。” 北绝色连忙收回心绪举起双手接过老宫人递过来的圣旨,说:“谢父王。” 南棉王微笑着向他招了招手,说:“王儿,过来。” 北绝色乖乖地走上前,站到王座的左边。 南棉王朝座下的文武百官说了几句话后,那班文武百官跪下来齐呼了一句后便逐一退出大殿,很快,原本站满人的大殿就只剩下两个宫人,以及五个站在大殿左边最前面的男子。 南棉王站起来对北绝色说:“王儿,过来见过你的五位王叔。”他挽起北绝色的手,走下王座向五个男子走过去。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蓝色长衫、戴着蓝布帽的慈眉善目胖子,他的个头不高,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看到他,北绝色不由自主想起寺里的那个大肚能容天下事的笑口佛。 南棉王介绍说:“这位是你的二王叔顺王。” 北绝色向顺王行了个礼,顺王笑着回了个礼。 站在顺王身后的,是一个高瘦青衣男子,他有一张没什么表情的木板脸,目光也颇为锐利,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感觉。 南棉王说:“这位是你的三王叔平王。” 紧接着第三个,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此人有一张看上去很憨厚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笑容有点僵硬,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不经常笑的木讷闷骚。 南棉王说:“这位是你的四王叔和王。” 第四个,是个白脸书生型的文弱男子,穿了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衫,把那张有些苍白的脸映得更没人色。他不时地咳嗽几声,咳得有些脚步不稳的,让人担心他会不会随时倒下去。 南棉王说:“这位是你的五王叔昌王。” 最后一个,是一个二十出头、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他穿了一袭张扬红衣,那张俊俏的脸上挂着充满了朝气又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睛笑成了两弯可爱的月牙儿。不等南棉王介绍,他主动站出来说:“王侄,我是你的六王叔泰王。” 北绝色连忙行礼说:“六王叔好。” 泰王一把扶起他,郎声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无须多礼。” 这位六王叔,象是很平易近人似的。初次见面,这位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年轻王叔,让北绝色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了一种好感。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三十三章 那个大饼是世子 南棉王在朝会上向文武百官公开了北绝色的身份,紧接着下了一道圣旨册立他为太子。经过这一翻紧凑的安排后,北绝色在南棉王朝中的储君地位便确定下来了。 北绝色晋升为太子后,什么册封仪式、祭天地敬鬼神、认祖归宗等等各种繁琐的事情立刻一拥而上,北绝色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头昏脑涨的他只知道自己跟在南棉王或不同宫人的身后,机械般的完成所有大家要他所做的事情。 连续忙了几天,好不容易忙完宫里的祭祀,南棉王又安排去南棉王族的陵园祭祀先祖的事宜了,不过,国师占过卦观过天像后说要在十天后才宜出宫拜祭先人,所以北绝色才得暂时歇息一下。不过,在北绝色以为这十天会过得比较悠闲的时候,残酷的现实却很快地粉碎了他的幻想。 虽然不用忙祭祀的事情,但是,北绝色却要努力学习南棉的王室礼仪,还有那绕口难说的南棉话。 负责指导北绝色王室礼仪的,是那天带他到大殿的那位老宫女;而负责教他南棉语的,则是陈语。在册封的那天,南棉王就把陈语和镖师接进宫来,安排他们住到离北绝色的住处不远的屋里。 这一天北绝色一大早起来学过礼仪后,便搬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摆到屋外,翻着一本用南棉字写成启蒙书跟着陈语认真学习。 那陌生的文字和那完全不同发音的语言,让北绝色学得头昏脑涨的,盯着那本写满南棉字的启蒙书,他看得双眼都快要变成斗鸡眼了,依然还是看不出那些字究竟有什么分别。 见他一副快要晕掉的痛苦表情,陈语很谅解地说:“太子,休息一会再继续吧,死记硬背并不是好的学习方法。” “是啊。” 悠哉悠哉地在一旁的吊床上躺着的东无敌眯着眼睛,吸了一口椰果水,“劳逸结合才能达到最佳状态的。”他一边说还一边很享受地把那张吊床晃来晃去的。 北绝色白了他一眼,没有好气地说:“你不用学这学那的,当然说得轻松!”说完,他有点沮丧地放下手里的书,揉了揉发酸的双眼和肩膀。 东无敌睁开眼睛同情地望了一眼陈语,说:“陈先生,我师弟的脑筋向来不是很好使,得要你多费心思去教他。” 北绝色的脸色一沉,怒瞪东无敌一眼,说:“别又在兜圈说我笨!” 东无敌气定神闲地说:“我哪有说你笨了?脑筋不好使跟笨完全是不同层次的,你别抢着承认自己笨嘛!” “你!” 北绝色正要抓狂,陈语在旁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太子,有人来了。” 北绝色抬头看去,见有一个身后跟着两个宫人的蓝衣少年正往这边走来。那少年的年纪看上去和北绝色差不多,他的身形偏胖,肤色偏黑,一张泛着油光、大饼似的圆脸上睁着一双滚圆的眼睛。虽然北绝色没印象有见过这么一个少年,但看他走路那威风凛凛的姿势,还有那始终保持着向上昂着的头,不用多说,他也能看出这少年是个有点来头的人物。 东无敌、北绝色和陈语几人齐看着那个大饼少年威风凛凛地走过来,在场的宫人和孟超齐齐向他行礼,用南棉话喊了句什么。 陈语小声在北绝色耳边说:“来人应该是一位世子。” 那少年不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北绝色的跟前,站定,用那双滚圆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北绝色好一会,才态度傲慢地说了一句话。 北绝色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少年,陈语连忙在旁小声翻译说:“来客是在问你可是刚刚被册封的太子。” 北绝色明白过来。虽然那少年的态度很有问题,但他还是朝那少年露出友善的笑容,说:“没错。请问您是?” 那少年撇了撇嘴,扬了扬两道浓黑的一字眉,翻起白眼不屑地转用北绝色听得懂的话说:“连南棉话都不会说,你有什么资格当南棉国的太子?让一个来路不明身份可疑的人来当储君,真是儿戏!” 少年的话有着明显的鄙视和挑衅的意味。东无敌的脸色一沉,躺在吊床上的他不动声色地从袖里摸出一颗小石子,准备教训一下那个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讨厌大饼脸。 不过,在东无敌把小石子甩出来前,一把清脆的女声传了过来:“瑞吉世子,你在太子殿下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觉得很失礼吗?” 所有人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不远的回廊处,南铃公主与一个穿着粉红色长裙、年约十四、五岁的高挑少女正往这边走过来。她们两人很快就走到北绝色面前,盈盈地行了个礼。 大饼脸少年一见那少女,脸色马上沉了下来,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说:“你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 那少女听了他的话,脸上露出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一双狡黠的大眼睛眨了一眨,说:“难道世子就有资格在质疑王上的决定?难道世子就有资格当着所有人的面来质疑太子殿下的身份?” 大饼脸少年一时语塞。 少女抬了抬下巴,笑得更灿烂地说:“王上都已经下了昭书,向天下人公告太子殿下的身份。王上已经肯定了太子殿下是有着南棉王室血统的王子,更认定了太子殿下就是未来的国君,不知道瑞吉世子你跑到这里来大声地说什么‘来路不明’,‘身份可疑’是什么意思?”少女直勾勾地望着少年的脸,然后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挽过南铃公主的手,“哦,我明白了!公主,世子可能是认为王上办事糊涂,不满意王上的决定呢!” 大饼脸少年马上高叫起来:“孟晴,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少女笑盈盈地说:“世子,我只是说‘可能’,又没有一口咬定你的心里是这样想,如果猜测也叫血口喷人的,那世子刚才斩钉截铁说的那些话又叫什么?”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三十四章 那辣妹叫孟晴 被少女这样抢白了一顿,少年那张高傲的大饼脸顿时涨得红如猪肝。他“我”了好几下,“我”得额头冒汗都“我”不出个所以来。 东无敌冷冷地说出一句:“世子,别解释了,解释等于掩饰。还有,以你的水平只会越描越黑,为免引起更多不必要的误会,世子你还是请回吧。” 一直站在旁边的南铃公主用纯真无暇的目光看着大饼脸少年,笑得温和真诚地说:“瑞吉哥哥,父王和母妃他们快要过来了,母妃她还做了好多好好吃的大明糕点呢!瑞吉哥哥你留下来,等吃过糕点再回去吧。” 听到南铃公主这样说,少年的脸色又变了一变,他赶紧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慌张,硬挤出一丝笑容说:“南铃妹妹,哥哥忽然想起有些要紧的事要办,先走了。下次再试王妃做的点心吧。” 说罢,他撩起衣摆转过身匆匆忙忙地走了。 看着大饼脸少年生怕后面有人追似的越走越快,最后还跑了起来。看他那胖胖的身体象一个肉球似的往前滚,南铃公主和少女相视了一眼,忍不住大笑起来。 北绝色向两人道谢说:“南铃妹妹,谢谢你们帮忙。” 南铃公主笑着说:“王兄不用客气。” 少女也接着说:“那讨厌鬼不教训是不行的。太子殿下你下次看到他,千万不要客气,他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你越谦让他会越得寸进尺的。” 北绝色有些不解地问:“他是什么人?” 南铃公主说:“他是瑞吉哥哥,二王叔的大儿子。” 北绝色惊讶地说:“他是顺王叔的儿子?”他转而有些担心地看着那少女,“姑娘,你刚才那样对他,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不等少女说话,南铃公主接过话来说:“王兄无须担心。这位孟晴姐姐是父王的义女,她的外公是南棉朝的文大臣,她的父亲是武大将,还有,她的哥哥是南棉第一勇士,整个南棉没有几个人够胆找她麻烦的。” 听南铃公主这样说,北绝色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笑容,说:“这样就好。咦,等等!”他的笑容僵住,抬眼看了看在某个角落里站得精神抖擞的孟超,又望着南铃公主和少女,“南铃妹妹,这位姑娘姓孟?” 南铃公主点了点头。 北绝色又不确定地继续问:“你说,孟姑娘的哥哥是南棉第一勇士?” 南铃公主又点了点头,指着孟超说:“孟超哥哥就是孟晴姐姐的哥哥。” 不但北绝色,陈语和东无敌也一齐把目光扫向孟超,然后再统一地把目光转到孟晴的脸上。 再然后,大家的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们是亲兄妹吗? 孟超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厚唇小眼睛,皮肤黑得发亮;而孟晴的脸是鹅蛋形的,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她的皮肤虽是带着健康的阳光气息,但跟孟昭一对比,她就显得肤若凝脂了。这样两个类型截然不同的人,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会是兄妹。 见大家的目光往自己这边一再扫来,孟超无法再安心地躲在角落装隐形人,他只好走过来对北绝色欠了欠身,说:“太子殿下,我的妹妹向来都是这种大呼小叫的性格,失礼了。” 说完,他又转身皱着眉对孟晴说:“妹妹,那位始终是世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得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孟晴不屑地笑了笑,说:“等他那张大饼脸看上去不再那么蠢钝无知的时候,我再考虑给他面子。 否则,若再给我看到他做些没有水准的小动作,哼哼!” ”她阴笑着把手指骨弄得喀嚓作响,没有说出下文。 孟晴那张俏脸上挂着的阴笑,令人站在猛烈的阳光下也能感受到强烈的寒意。北绝色忽然意识到:宁得罪天下人,勿要得罪此辣妹! 在大饼脸瑞吉世子离开不久后,明妃就带着好些糕点过来了。 她一进来就好奇地问:“刚才看到瑞吉世子脸带怒色地从这边走了出去,这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孟晴眨了眨眼睛,说:“回王妃,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是世子刚才想来这里讨便宜摆威风,结果便宜讨不着碰了一鼻子的灰。” 南铃跳到明妃身边,晃着她的手说:“还是母妃最聪明,安排晴姐姐先过来。晴姐姐好厉害呢,几句话就把瑞吉哥哥打发走了。” 明妃摸了摸南铃的头,抬眼看着所有的人,笑着说:“没事就好。我今天亲自下厨做了好些糕点,大家来试试吧。” 她让宫人在宽敞的回廊上摆放了两张桌子、放好糕点再上了两壶热茶后,然后招呼大家坐下来。 她和北绝色,南铃公主、孟晴坐到一张桌上。 明妃做的糕点色香味俱全,大家一坐到桌上就被那一桌美味的糕点吸引住了视线,特别是北绝色和东无敌这两个这些天吃南棉餐吃到快要做恶梦的人,见到那些糕点后,谗虫马上被引了出来。吞了几下口水后,两人再也不装什么斯文,说了句“谢谢”后就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向那一桌的糕点。 北绝色连续往嘴里塞了几块绿豆糕后,眼角不小心地瞄到一桌的人都没有吃糕点,只看着他在吃,明妃更是直盯着他完全出神了。他有些尴尬地把伸向糕点的手缩回来,讪笑一声,问:“怎么大家都不吃了?” 南铃摇了摇头说:“南铃不饿。王兄你慢慢吃吧。” 孟晴说:“刚才我已经吃过了。” 明妃依然是出神地望着他,没有动。 北绝色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回望明妃,问:“母妃,是不是王儿的脸上沾到什么了?” 南铃也从旁拉了几下明妃的衣袖:“母妃,母妃!” 明妃这才回过神来。她见到北绝色和南铃都疑惑地看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太子你的容貌和王后太相似了,每次看到你,总会让我以为是看到了王后。”她笑了一笑,“太子与王后吃东西的动作也很相象,还有,你们一样喜欢吃绿豆糕,你刚才吃绿豆糕的模样,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第一次与王后见面的情形。” 北绝色怔了一怔。忽然想起陈语曾说过,明妃是月华郡主的陪嫁宫女,她应该知道不少月华郡主的往事。想到这里,北绝色忍不住好奇地问:“母妃和母后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是怎样的?”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三十五章 保镖不嫌多 明妃轻轻地拨了一下鬓间的发丝,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说:“说起来,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唯一的哥哥相依为命,但我那个相依为命的哥哥是个无可救药的赌鬼。在我十四岁那年,输到一无所有的哥哥为了赌本,竟要把我卖给一个掌管着几家赌档的恶霸当小妾。哥哥和恶霸相约在一家酒楼里见面,为了不让我逃跑,哥哥他用绳子把我绑起来,带到了恶霸的面前,他收了钱后就不管我跑掉了。 我试着挣扎,试着喊救命,但所有人都怕了那个恶霸,都当作没看到。就在我要被那个恶霸带走的时候,邻近一张桌上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出声阻止了,那小女孩就是王后。当时,她正拿着一块绿豆糕,一边咬一边瞪着那恶霸说:‘这位姐姐不想跟你走,她不想走,你硬绑着她带走,就是强抢民女了,你怎么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的?’当时,恶霸听她这样说,马上就拍桌子要发狠了。不过,在他出手前,王后身边的几个侍卫已经将他按倒在地上了。” 明妃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北绝色,说:“王后让人给我松绑,她则是很淡定从容地把面前那碟绿豆糕慢慢地全吃掉后,才对我说:‘这位姐姐,这个恶人我会处理,你放心回去吧。’说完,她让侍卫押起那个恶霸,准备离去。当时的我,已经被哥哥卖掉了,我不能再回去让他再卖我一次,所以,我想也没多想就跪到王后的面前,求她让我留在她的身边为奴为婢来报答她的大恩。你猜,王后当时是怎样说的?” 明妃故意卖关子停下话来,北绝色却很不合作地直接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明妃只好继续说下去:“王后她说:‘我不需要你报答什么大恩。不过,如果姐姐你以后有什么困难的,就到平郡王府找我吧。’说完,她就走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平郡王的掌上明珠月华郡主。没过几天,无家可归的我真的去了平郡王府找王后,王后她二话没说就让人给我在王府中安排了份差事,后来,过了不久她将我调到她的身边当差。王后是一个很善良随和的人,她待身边所有的人都很好,包括我。她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下人看待,相反,因为我比她年长四岁,她一直都把我当成姐姐来看待。多年下来,王后和我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一般的主仆关系,我们的感情就如亲姐妹那样的深厚亲密。我陪着王后成长,陪着她嫁到南棉,还以为能陪着她看到孩子出生,再一直陪着她终老,想不到,她却先我而去了。”说到这里,明妃的脸色黯然下来,轻叹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下文。 听了明妃的话,大家都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东无敌开口问:“王妃,在下有一事不是很明白,想请教一下。” 明妃转头看向东无敌,说:“东公子,请说。” 东无敌说:“既然王妃与王后情同姐妹,为何当年王后回娘家的时候,你没有陪同?” 明妃说:“在王后回娘家前的几天,我忽然患上了急病,病得连床都下不了的,所以最终没有办法随行,留下来养病了。” 答罢,明妃反问:“为何东公子有此一问?” 东无敌若无其事地一笑,说:“没什么,只是好奇问一问而已。” 他的这个回答,很明显是说了等于没说。不过,明妃并没有打算再死追着不放,她只是轻轻地一笑,便转回头去和北绝色闲话家常起来。 明妃和北绝色聊不了多久,又到南铃午睡的时间了,她只得带南铃回去。 临走前,她对孟晴说:“小晴,你要照顾好太子,帮他早日熟悉宫中的环境。” 孟晴点了点头说:“王妃放心,孟晴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好太子的。” 听到两人的对话,北绝色反应很快地说:“母妃,这里已经有足够的宫人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不需要再麻烦孟姑娘了。” 明妃笑了笑说:“小晴自幼在宫里长大,她很熟悉宫里的一切以及王室成员之间的种种关系,有她在,可以助你早日熟悉南棉宫廷的种种事情。况且,小晴的身手不错,有她和孟超一起保护你,王上会更放心。” 北绝色还想推辞,但明妃已说:“就这样决定吧。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明妃拉着已经开始打磕睡的南铃离去,很快就走远了。 北绝色偷看了孟晴一眼,孟晴笑着向他欠欠身行个礼,豪情万丈地说:“太子殿下,从今天起有我和哥哥保护你,以后绝对不会有人敢来找你麻烦!” “谢,谢谢。”北绝色有些无力地说了一句。之前已经觉得孟晴这辣妹不好惹,潜意识中想要和她保持安全的距离,但想不到现在她竟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一种无形的压力,莫名地向北绝色压下来了。 不过,这种压力维持了不到一天就消失了。因为,和孟晴相处下来后,北绝色发现她原来并不是一个惹不得的辣妹,她的辣劲只是用来对付她看不顺眼的人而已,对其他人,她其实是个热心热情还随和的人。 于是,北绝色在一边认真地跟陈语学南棉语,一边听孟晴详细讲述南棉国情、王室成员关系结构,终于无风无浪地等到了十天后出宫到南棉王族陵园祭祀先祖的日子。 南棉王族的陵园在南棉城外往南走五十里的觅凤山上,从王宫去那里要差不多半天的路程,所以,得要在半夜就向目的地出发,赶在天亮前到达觅凤山。 虽然出发前下起了倾盆大雨,但却没有阻止到车队的出发时间。南棉王一声令下,所有的车队冒雨准时出发。南棉王族的陵园里,除了葬着列代的南棉王族成员,更是月华郡主的陵墓所在地,南棉王此刻的心里,是急不可待地想把北绝色带到亡妻的灵前,让亡妻的在天之灵看看两人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三十六章 无痕公子 到了陵园,祭祀过所有的先人后,浩浩荡荡的车队便开始踏上了回王宫的路。到傍晚时分,车队回到了南棉城。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车队忽然停了下来,过了不久,南棉王登上了北绝色的车,说:“王儿,我们去见见你的母后。” 北绝色不解地问:“我们不是刚在母后的陵前拜祭过了吗?” 南棉王笑着说:“既然路过这里,父王就带你去看母后的画像。下来吧。” 北绝色疑惑地跳下车,却看到眼前出现了一条宽宽的石板路,路的尽头是一座有些规模的寺庙,庙门的上方挂着一个红木做成、写了几个苍劲有力的金漆大字的牌匾。以这些天苦学南棉语的成果,北绝色勉强看出牌匾上有一个是“广”字。 北绝色不确定地问:“父王,这里可是广愿寺?” 南棉王点了点头说:“正是。”说罢,他转身吩咐:“东公子,孟超,孟晴你们随本王进寺,其他人在此等候。” 南棉王先到石板路上,往寺庙走过去。站在寺庙门前的一个小沙弥赶紧双手合什地行了礼,南棉王对他说了句什么后,他点了点头,又双手合什一下,走开了。 南棉王带着大家走进了寺庙里,此时庙中没有香客,庙中的僧人们也许是去了做晚课,这样一路走过去倒没有看到有几个僧人的身影。 穿过几个佛堂,走过几条回廊,南棉王带着大家来到一间看起来跟寺庙其他地方的佛堂没多少分别的房前,不同的是,这房间的房门不象其他地方那样大门敞开着。 南棉王站定脚步,回头挽过北绝色的手,对其他人说:“请你们在此暂候。” 他推开门领了北绝色进去,又把门关上了。一进去,只见光线不是很充足的屋内烟雾弥漫,那烟雾带着浓浓的檀香味充斥着房里的每一个角落,浓得象是要把屋里燃着的烛光都要缠绕起来吞噬掉似的,更熏得北绝色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来。 南棉王熟门熟路地从某个角落找出些蜡烛来,依次在几个角落里点起来,顺带推开了两扇窗。涌进来的清新空气顿时驱散去了不少弥漫的烟雾,北绝色的双眼也觉得舒服了不少。这时,他才看清屋里的环境,屋的中央供奉着一尊半人高的站立观音像,像前摆放着一只香炉。南棉王点燃了几支香,递了一支给北绝色,示意他给观音上香。上过香后,南棉王带着他转到观音像的后面,原来,观音像的后面,还一左一右地供奉着两幅画像,画像的前面皆有一张供桌,上面除了一个香炉,还供奉着水果鲜花等物,左边的那张供桌上还放有一个黑色的木盒。 南棉王领着北绝色走到左边的画像前,说:“她就是你的母后。”边说,边点燃了几支香插到香炉上。北绝色也连忙上香,然后才抬头望向墙上的画像。 丝毫不惊讶地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同的是,画像中人是一位年轻女子,她梳着高髻,身穿华贵的淡紫色长裙,脸上带着甜甜的浅笑。 在北绝色望着画像的时候,南棉王在旁说:“这是你母后唯一的一幅画像了。以前父王让南棉最好的画师给你母后画过不少的画像。但在她去世后,太后怕父王睹物思人,悄悄地把你母后的物品销毁,包括她的画像。到我知道赶去阻止的时候,所有的画像就只烧剩这一幅了。” 听他这样说,北绝色忍不住朝那幅劫后余生的画像多看了几眼。 南棉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说:“王儿,你也顺便过来给父王和母后的义兄上一柱香。” 说完,他又带着北绝色走向右边的画像前上了几支香。北绝色抬头往那画像看去,画像中是一个神采飞扬、风度翩翩的白衣英俊男子。那男子的样貌,北绝色肯定自己以前没有见过,但是,看上去又觉得有点熟悉。究竟是哪个地方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呢?北绝色疑惑地再往那幅画像细看,终于给他看到画中男子的眉心上有一个淡蓝色的棱形胎记。这种特殊的胎记,他曾在大明的宫中朝霞的额头上见过! 北绝色压下心中的惊讶,问:“父王,画像里的这位是谁?” 南棉王说:“他叫秋无痕,是父王,你母后,还有云太妃的义兄。”他凝望着那幅画像,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义兄他是当年南棉国里最出众的男子,不但精通琴棋书画,更有一身惊世的好武功,是南棉国里无人不知,无人不识的‘无痕公子’。可惜,这样出色的一位才俊,最后也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北绝色想了想,说:“我听云太妃说过,当年与母后随行的,除了她还有她的义兄,那位义兄可就是这位无痕公子?” 南棉王点了点头说:“没错,就是他。当年,本来是我亲自陪同你母后去大明的,但在出发前的几天,太后无端得了重病情况危殆。你母后让我安心照顾太后,她自己回娘家就行,但我根本不放心让她独自上路,就在我烦恼的时候,云太妃和义兄主动提出护送你母后回娘家的要求。在没有其他办法之下,我就同意了他们的请求。谁知道,你母后和义兄却就此一去不返。多年来,父王一直在想,如果当年不答应义兄的请求,自己坚持陪你母后上路,义兄就不会惨死异乡了。可惜,没有如果啊。后来,父王特意让见过义兄的画师画了这幅画像放到这里来供奉,就是希望跟你母亲一样惨死的他能早登极乐,免受轮回之苦。”说完,南棉王长叹了一声,眼角中依稀泛着泪光。 听了南棉王的话,北绝色的心里涌上了一种不太自然的感觉,可他又说不出那种不自然究竟是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对南棉王说,只是若无其事地保持沉默。他打算,回宫后再找大师兄商量,看大师兄能不能找出一个答案来。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三十七章 无痕公子知多少 回到王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匆匆回到所住的地方,北绝色正要开口跟东无敌说话,东无敌却先一步一把拽过他径直把他拉回房里,在孟超和孟晴的注视下把门关上。 黑暗中,东无敌直接了当地问:“说吧,有什么问题想不通的?” 北绝色惊讶地反问:“你怎会知道?” 东无敌说:“你从庙里出来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没问题才怪呢。” 唉,看来自己的修为还是远远不够,明明已经是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但偏偏还是能让别人一眼看出他的心里藏着事情。北绝色有些沮丧地轻叹一声,然后转身去点亮屋里的灯烛。 他把灯放到桌上,坐下来抬头望向东无敌,说:“刚才,我在广愿寺里除了看到我母后的画像,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画像。” 东无敌坐到他的对面,很有兴致地问:“哦,画像中人是谁?” “是父王,母后和云太妃的那位义兄无痕公子,秋无痕。当年他是母后回大明时的随行人员之一,与母后同一天在那场横祸中惨死;云太妃更说过,她的义兄尽了最后的一分力量与贼匪同归于尽,可是最后都无法救回母后的性命。” 东无敌有些好奇地问:“难道你在那画像中看出了什么问题?” 北绝色想了想,眉头轻皱地说:“无痕公子的额间有一个淡蓝色的棱形胎记,那胎记令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东无敌问:“你确定那是胎记而不是画上去的装饰?”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应该不是画上去的,因为,我在大明的宫中曾见过一个一样的胎记。” 这下轮到东无敌惊讶了,他赶忙问:“是谁的胎记?” 北绝色说:“云太妃的女儿,朝霞公主。” 他在自己的眉心位置比划了一下,“她的胎记在这个位置。画像里的无痕公子额上的胎记,无论颜色,形状还是位置,看起来都跟朝霞公主的一样。” 东无敌又问:“你对那无痕公子的事知道多少?” 北绝色说:“不多。以前听云太妃稍微提过他,而刚才听父王说他是当年南棉国里最出众的男子,不但精通琴棋书画,更有一身惊世的好武功,是南棉国里无人不知,无人不识的‘无痕公子’。” 东无敌沉默起来,望着桌上的灯沉思起来。 过了片刻,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答案来,想不到他只是淡淡地说:“已经很晚了,你睡吧,明天我们再打听无痕公子的事情。” “大师兄……”北绝色还想再说些什么。 “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不要想太多。好好地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能找出你所想知道的答案。”东无敌笑着拍了拍北绝色的肩膀。 看着他那淡定的笑容,北绝色没由来地觉得,明天一定能找出他所想知道的答案来。 漫漫长夜很快过去,新的一天又在暖暖的晨曦中降临了。 新的一天,北绝色如往常一样跟宫人学过礼仪后,便坐到屋外跟陈语学南棉语。 而平时总爱躺到一边的吊床上晃来荡去地喝椰果水的东无敌,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坐到桌边,挤开陈语,拿开北绝色手上书,摆出一副三八好奇的模样,问:“师弟,你昨天说的那位无痕公子有一身惊世的好武功,那你可知道,究竟他的武功厉害到哪个地步?” 北绝色疑惑地看着东无敌,想了一下才说:“我又怎会知道?”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孟晴却一下跳到两人的跟前,急急地说:“我知道!” 只见她双眼冒着兴奋的光芒,脸上现出抑止不住的激动。 东无敌扫了她一眼,怀疑地问:“听说,无痕公子是和王后同一天遇害的。他去世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又怎会知道他的事情?” 孟晴不屑地撇了撇嘴,鄙视了东无敌一下,然后才得意地说:“他当年经常在宫中出入,宫中不少女子都迷倒在他英俊的容貌、翩翩的风度之下的。虽然我没见过他,但从小就听其他宫女不时地说起他,以及所有和他有关的事情来!” 东无敌笑了一笑,摆出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望着孟晴,说:“哦,这么说来你是很清楚无痕公子的事情了?” 孟晴双手翘到胸前,用力地把头一点,说:“这当然。无痕公子是我们南棉国的一个永恒传奇,他潇洒,飘逸,出尘脱俗,一身侠骨头柔情,是南棉国男子崇拜的偶像,女子痴恋的对象。正因如此,他额头上的那个特别的胎记在当年还是南棉国流行一时的额饰呢!” “胎记?”东无敌打断了孟情的话,一副好奇的模样,“是什么特别的胎记?竟然可以成为流行一时的额饰?” “是一个淡蓝色的棱形胎记。”孟晴比划出一个棱形,“据说那是他们家族特有的胎记,他们秋氏一族的人额头上都会有一个这样的蓝色胎记。” 东无敌象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接着问:“那他又是怎样成为王上的义兄的?” 孟晴说:“在王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喜欢微服出巡体察民情,王上就是在一次出巡的时候偶然结识了当时人称‘书画双绝,剑法无双’的无痕公子,两人一见如故,于是便结成了异姓兄弟。因此,无痕公子得以随意进出王宫,从而结识了常伴太子左右的云太妃。” 孟晴停顿了半下,眨了眨眼睛,向北绝色和东无敌靠近几分,故作神秘地说:“无痕公子当年可是对云太妃一见钟情的哦。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据说云太妃心里喜欢的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太子哥哥,所以,任凭无痕公子是倾倒南棉无数女子的出色男子,他却始终无法打动云太妃的芳心。正因如此,最后无痕公子才无奈地与云太妃结为异姓兄妹,好断了自己的一份痴念。”说到当年的宫廷情史,孟晴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她那两眼发光、兴高采烈神态,活脱脱就是一个说八卦说到停下来的三八。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三十八章 案情分析 东无敌的心联想到了一些什么,但他却不动声色地说:“孟姑娘,你这只是说出了无痕公子当年的威风史和恋爱失败史,却没有回答出在下的问题:无痕公子的武功究竟厉害到哪个地步?” “他是南棉国的一个传奇。”平时爱牵着小猫藏在角落里当隐形人的孟超,竟从角落里跃了出来,站定到北绝色和东无敌的身边。 “无痕公子是秋家的后人。秋家曾经是南棉国最大最厉害的武学世家,精通各种武术,还擅长易容变身之术!可是,这个盛极一时的武学世家传到无痕公子这一代就只剩下他一个了。没有人知道无痕公子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只知道,南棉国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他的剑下走满一百招。”孟超说着说着,双眼也冒出了跟孟晴一样的光芒,“如果他还在世的话,我一定要去挑战他,看看他的武功是不是如传说中的一样厉害!” 东无敌一副不耻下问的好学模样继续问:“什么是变身之术?” 孟超说:“就是改变身形和声音的技术。但听说这种技术很难掌握,而且每次变身的时间维持不了很久。” 听了孟超和孟晴他们两兄妹的讲述,东无敌的心中开始浮现出了一个特别的想法。如果他这个想法是正确的,那么,当年对还是胎儿的北绝色下毒、杀害月华公主的凶手当中,肯定有一个是云太妃! 北绝色留意到东无敌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表情,心猛地跳了一下。难道,大师兄已经从孟家兄妹的话中找出了什么答案来?他很想马上问东无敌,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压住内心的好奇,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来。 东无敌从孟家兄妹的身上得知了无痕公子的往事后,他便再次躺回吊床上享受他的椰果,享受他的悠闲人生。反观北绝色,被好奇心折磨得有些坐立不安的他,有些心不在焉跟陈语学习,还有有意无意地不时朝东无敌那边望过去,但他的脸上是一片若无其事的平静,什么都看不出来。 好不容易把今天该学的内容学完,北绝色一下把书扔到桌上,站了起来直接走过去把东无敌从吊床上拽起来,说:“大师兄,我有很要紧的事要和你商量。” 说完,他又回头对孟家兄妹说:“孟大哥,小晴,麻烦你们看着,别让人靠近我的房间。” 孟家兄妹点了点头。 北绝色把东无敌拉进房里,把门关上,又把窗关上,再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定没有异样后,才走到东无敌的身边,压低声音问:“大师兄,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东无敌坐到桌边,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说:“没错。” 北绝色坐到他对面,急急地问:“快说给我听听!” 东无敌说:“我怀疑,当年与你的母后同一天惨死的无痕公子他根本没死,尚在人间。” 北绝色惊讶地说:“没死?但父王和云太妃都说他死了,还有可能活着吗?” 东无敌微微一笑,说:“你父王有亲眼看到他死了吗?” 北绝色想了一想,说:“当年父王并没有随行,没可能看到。” 东无敌说:“问题就在这里了。那时候唯一生存下来的,就只有云太妃,也就是说,当时认识那无痕公子的也只有云太妃一人,她随便指认一具尸体说那就是无痕公子,也不会有人怀疑。” 北绝色说:“大师兄你的意思是,云太妃在说谎?” “没错。”东无敌点了点头。 “但是……”北绝色露出迷惑的目光,“如果无痕公子没死,那么,这么多年来他究竟藏身何处?” 东无敌说:“如果我没猜错,他一直都待在云太妃的身边,而那个伺候云太妃的苏宫人,极有可能就是无痕公子。” 北绝色不相信地说:“不可能吧,那位苏宫人相貌平平无奇,而照大家的说法,那位无痕公子是非常出众的,他那么出众的一个人留在云太妃的身边,不可能……”说着,北绝色忽然象想到了什么,话一下子停了下来。 东无敌看着他倒没有说话,笑等着他说出下文。 北绝色停顿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说:“难道是易容术?对了,孟超说秋家精通各种武术,还擅长易容之术!而且,那位苏宫人的身形也颇为粗壮,但是……”北绝色又迷惘了,他抓了抓脑袋,“即使如此,我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无痕公子一直留在云太妃的身边啊。” “有。”东无敌肯定地说。 北绝色对他投以不解的目光。 东无敌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说:“孟晴说过,无痕公子额头上那个淡蓝色的棱型胎记,是他们家族特有的胎记,秋家的人额头上都会有这么一个胎记。” 北绝色猛地怔住,朝霞公主额上的胎记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压低声音说:“朝霞公主的额头上也有这么一个胎记,她,她是秋家的后人,无痕公子和云太妃的女儿?” 东无敌说:“应该是。” 北绝色更觉迷惘了。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苦着脸说:“怎么越说越复杂了?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了。为什么应该会跟母后一同惨死的无痕公子没死?为什么云太妃的女儿会是秋家的后人?还有,当年究竟是谁杀害母后的?” 东无敌端茶杯抿了一口,说:“据我的猜测,当年对胎儿下毒,对你母后下杀手的人,并非是为了争权夺位。你的父王那时候还只是个太子,想要夺位的话应该是先向他下手才对,但那人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向他的妻儿下手。这种做法,象极了后宫中的女人为了争宠而用的手段。能在后宫中站稳阵脚的原因无非是那么三种,一是娘家的后台极硬,二是得到皇帝的宠爱,三是母凭子贵;而这三种优势中,你的母后已经占了两种,如果她所生的孩子又是男孩的话,那她将来的地位就会稳如泰山。这是这个原因,那个人才会对胎儿下毒;或者,那人一开始时只是想害你母后生不出男孩来,但后来,可能因为某种原因,那人就干脆动杀机,借你母后回娘家的机会下手除掉她。”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三十九章 为女人插兄弟两刀 听了东无敌的话,北绝色没有作声。 他想了好一会,问:“但是,据我所知,父王当年只娶了母后而已,并没有其他的妃嫔,没有争风吃醋的机会,那又会有谁要下狠手来除掉母后呢?” 东无敌反问:“难道你忘记了,你的父王身边还有一个自幼陪着他长大的云丫头?” 北绝色又是一怔。没错,孟晴说过,她心里喜欢的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太子哥哥,所以才会拒绝无痕公子。北绝色猜测说:“难道,云太妃是因爱成恨,所以才想除掉母后取而代之?” 东无敌说:“女人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爱得很彻底,恨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恨得很决绝。我不知道云太妃爱你父王有多彻底,恨你母后有多深,但却肯定,当年杀害的母后和所有随行人员的,不是她。” 北绝色问:“是无痕公子?” 东无敌说:“应该是。他爱云太妃,所以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包括,杀害兄弟的妻儿。” 北绝色不太相信地说:“这只是猜测。无痕公子是父王的义兄,他会这么无情无义地杀害兄弟的妻儿吗?” 东无敌抬眼看着北绝色,说:“如果要我为了你而去杀二师弟和三师弟的妻儿,我会考虑。”他露齿一笑,“师弟,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为兄弟两肋插刀,为女人插兄弟两刀’吗?再说,又不是插兄弟几刀,只是兄弟的妻儿,隔了一层的关系下起手来也可以狠很多。” 北绝色并不认同东无敌的话,他反驳说:“如果换了是我,我是绝对不会去伤害你和二师兄,三师兄的,更不会伤害你们的家人。” 东无敌说:“这只是你的做法,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象你这么单纯善良。” 北绝色低下头去,说:“刚才所说的,都是‘怀疑’,‘猜测’,‘应该’,我们依然是没有如山的铁证来证明这就是事实。我,始终还是无法相信一起长大、情同兄妹的人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东无敌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相信和真相是两回事。或者,你再到大明王宫一趟,让凶手再次下手杀你,你才会相信这世界是真的有如此丧尽天良的人。” 回大明王宫?听到东无敌的这句话,北绝色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两拍。 东无敌留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问:“你不是真的想再踏进大明的王宫吧?” 北绝色的脸色黯然了一下,但很快又回复正常地说:“我忽然想起,静儿死后我连一柱清香都没上过给她,如果有机会的,我还真的很想到她的墓前给她上香,再把那身百花嫁衣在她的墓前烧了。答应过她的事我一件都没做到,真的觉得自己很失败。”说罢,他的脸色露出无奈的笑容。 东无敌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的性格,只记住自己欠别人的,从不记别人欠自己的。不过这样也好,起码现在看来,那个小屁孩皇帝施加在他身上的伤害,并没有将他伤得万劫不复、永不超生。但是,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东无敌又不禁有些担忧。那些伤害,真的没有在他的心里留下阴影吗?毕竟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地方存着不想去碰触的回忆,就算是北绝色这种有什么心事都会放到脸上的人也不会例外。不怕他的心里有阴影,只怕他将那伤害藏得太深,藏深了,藏久了,那伤害说不定会变成一根毒刺,慢慢地侵蚀掉他的心。 “大师兄!”北绝色的手在东无敌的眼前晃了几下,让他回过神来。 北绝色有些不满地说:“大师兄,大白天的你梦什么游?回魂!” 东无敌回过神来,见北绝色已经站了起来把窗推开,他还一边开窗一边说:“想了老半天阴谋诡计的,想得有些头昏脑涨的。不想了,出去散散步再顺便去厨房找点吃的,大师兄,你要一起去吗?”他回头向东无敌一笑。 他脸上的笑容,灿烂,真挚,不见一丝的忧郁。 或者,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东无敌笑了一笑,然后爽快地回答说:“好,一起去。不过,能不能不吃南棉餐?叫厨房给我煮一碗热乎乎的刀削面就行,最好撒点葱花,放点炸酱之类的。” 炸酱刀削面?这不是为难厨房里那一群只会做南棉餐的正宗南棉厨师吗?北绝色白了东无敌一眼,摆出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自顾转身往外就走。 东无敌连忙跟上去,大喊:“师弟,别这么无情地扔下你师兄!” 一直在外面守候着的孟家兄妹见北绝色大步地往外走,两位尽责的贴身保镖也赶忙追上:“太子殿下,等等我们。” 看着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走远了,坐在回廊上摇着扇子的陈语摸了摸胡子,无限羡慕地说:“年轻真好。” 南棉这个地方,就算进入深秋的时节依然还是热得和夏天没两样。 南棉宫的后花园里,有几座上下两层、形状各有不同的木亭。那些木亭由几条红木回廊连接着,形成一个“凹”字形的建筑群,亭和亭之间可以相互走动,而那回廊还在不同的地方有几条楼阶通往地面。 北绝色坐在其中一个亭里摇着扇子,一时拿过前面桌上放着的茶来喝,一时无聊地四处张望;孟超和孟晴两兄妹站在他身后不远,孟超一如既往地站得精神抖擞的,孟晴则是象北绝色一样无聊地张望。 王子的生活其实真的是很无聊,以北绝色为例,他这位不懂南棉礼仪不会南棉话、半路杀出来的南棉国太子,除了吃喝拉睡,他每天要做的事就是起床、习礼仪、学南棉语。除此以外,他就是南棉王宫里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无所事事闲人。 这种日子,真是难熬,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尽头。想起东无敌前几天说的那些关于云太妃和无痕公子的推断,他忽然很想很想回大明一趟,除了是心里有了一种想要查清当年真相的冲动,更主要的原因,是离开大明一段日子后开始有点记挂那片他成长的土地来。 可是,以现在自己的身份,不可能象以前那样可以自由地想去哪就去哪了吧?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四十章 大师兄的刀削面 北绝色放下扇子,无聊地叹了一声。 他的叹息声刚落,东无敌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上还捧着一个装了几碗面的托盘,站到了北绝色的面前说:“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北绝色抬眼看了他和他手上的托盘一眼,惊讶地问:“师兄,你从哪里弄来的炸酱刀削面?” 东无敌说:“我做的。” 北绝色脸色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东无敌把托盘放到桌上,说:“你这是什么表情?不记得小时候每次师父下山办事,都是由我来烧饭给你们吃的吗?” 北绝色又看了一眼那几碗卖相还不错的刀削面,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惶恐了。他沉吟了一下,心里过了一遍小心措词地说:“我记得,那时候大师兄你烧出来的饭是黑色的,每次都要二师兄收拾残局我们到最后才能吃上饭的。” 东无敌白了北绝色一眼,说:“放心,你师兄我的厨艺比起当年已经进步很多。” 北绝色还是对他投以不信任的目光。 东无敌解释说:“我以前曾在一家面店里当过半年的后厨帮工,这刀削面的做法是跟面店里的大师傅学来的,包保味道正宗。试试吧!”他把一碗面放到北绝色的面前,又招呼孟家兄妹,“你们也过来试试吧,保证比你们南棉的牛肉粉,猪手粉要好吃。” 孟晴不屑地说:“我们南棉的东西比你们大明的好吃多了。”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坐到了桌边。 孟超责怪地说:“妹妹,怎可以这么无礼的跟太子殿下坐到同一张桌上?” 北绝色连忙说:“无妨!孟大哥,不是和你说了很多次,我们都是自己人无需太拘束的吗?来,你也坐下来一起试试大师兄煮的面吧。” 孟晴冲孟超扮了个鬼脸,说:“太子殿下都这样说了,哥哥你以后别太罗唆。” 孟超无奈地摇了摇头。北绝色又再让他坐下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到了孟晴的身边。 北绝色没有勇气当第一个试面的人。他先把两碗面推到孟家兄妹的面前,然后转过头来故意找话说:“师兄,你什么时候去面店当过后厨帮工的?” 东无敌坐下来拿过一碗面,说:“我不单当过后厨帮工,还当青楼的护院、码头的搬运工,还倒过夜香洗过茅厕。” 北绝色更惊讶了,他睁大眼睛看着东无敌,说:“不是吧?你不是武林盟主吗?还用干这些活?” 东无敌淡淡地说:“你以为所有人都能一夜成名?你以为所有的江湖中人只要往腰上挂件武器在大街上晃,就会有人送钱给你花送饭给你吃?在高手如云又险恶的江湖里,一个没有任何名气、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不打拼不努力不挣扎,是不能闯出个名堂来的。而闯出个名堂来,是需要时间的。在那段默默无闻的日子了,要吃饭要生存,就得要先想办法赚钱维持生活,然后才有力气继续想办法在江湖中树立起自己的地位来的。” 说罢,他举起面碗喝了一口汤,然后接着说:“师弟,你师兄我今日的江湖地位是由当年无数的努力和打拼才争取到的,并不是一踏足江湖老天就大发善心地掉下来给我的。唉,不过,你是没经历过风雨摧残的娇弱花朵,这些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算了,吃面吧。” 听了东无敌的话,北绝色倒是想起来一些陈年往事来。当年大师兄下山闯荡江湖的时候,也是象自己这般的年纪,不对,好象还更小。师兄他在那样的年纪就独自去面对所有的困难、为生存而去打拼,反观自己,到现在为止还是要活在别人的保护之下、遇到困难只会逃避、退缩…… 想到这里,一种从没有过的挫败立刻从心底涌上来,随后,一种从没有过的强烈斗志也爆发了!北绝色在短短的一瞬间,生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那就是:我要改变,我要坚强,我不要当一个只能逃避的人,我不要只当一个被保护的人,我要当一个能够保护其他人的人! 在他的豪情壮志在心底蓬勃地爆发的时候,孟家兄妹的争吵声把他拉回了现实。 回过神来看过去,见孟超和孟晴的手都捉住同一个面碗,两人都是一副张弓拔弩的驾势。 孟超一脸不高兴地说:“刚才是你自己要挑那碗的,现在又说要换过来,你真是麻烦!面都是一样的,再怎样换那味道都是一样的。” 孟晴瞪着眼睛理直气壮地说:“不一样!这个碗的花纹比那个碗好看!好看点的碗吃起面来会更美味!” 孟超回瞪过去,说:“你这挑三拣四的坏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不能再纵容你这种坏毛病,不换!” 为了一个不同花纹的碗都可以吵起来?北绝色看着他们兄妹俩,不禁有些囧了。但,想不到接下来看到的场面更让他囧囧有神。 孟晴见用硬的不行,那张原本怒气冲天的脸马上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双眼还泛着泪光地说:“不换就不换。连一碗面都不愿意换,哥哥你根本就不疼我,我在哥哥的心中肯定是一个不可理喻的麻烦妹妹!”那语气象是含着无限的委屈,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越发越楚楚可怜的,眼中的泪光更是泛滥出欲滴的泪珠来。 强悍的辣妹竟有如此可怜无助的一面?北绝色有些不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一定是幻觉。 在他揉眼的时候,却听到孟超无奈地说:“好吧好吧,怕了你!换就换。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北绝色把揉眼的手松开后,已看到孟晴一把抢过那面碗。她那带着得意洋洋的胜利笑容的脸,哪还见到半分的委屈和可怜?此时的她,倒是活象一只算计别人成功后躲在一旁偷笑的狡猾狐狸。 面对着如此成功的变脸表演,北绝色怔了半刻后,不由自主地对孟晴说了一句:“小晴,你真厉害。” 东无敌却在一旁边吃面边轻描淡写地说:“这有什么厉害的?只不过是因为孟超太疼爱这个妹妹才会轻易让步的。如果对象换了是我,小晴的这点伎俩肯定会完全无效。”他又吃了几口面,最后总结,“不过,对着喜欢自己的人用这种手段,能达到目的的机会会高许多。小晴她看来是深熟此道的高手,师弟,你有时间多跟她学学这种本领吧,这也是一种高明的生存之道。” 孟晴在一旁笑嘻嘻地说:“谢谢东公子的夸奖。太子殿下,如果你想学的小晴定会悉心教导。” 孟超在旁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正了正脸色说:“不准教太子殿下耍赖玩泼的伎俩!” 孟晴搁下面碗,提高音量说:“哥哥,你这叫污蔑!” “这是事实!”孟超不甘示弱地回过去。 他们两兄妹又开战了。见识过孟晴那单手就能抱起小猫、轻易地举起要四、五个人才能抬起来的石桌的怪力,又见识过孟超英勇过人的表现,不得不担心他们两人会不会骂着骂着动起手来的。 生怕被无辜殃及的北绝色赶紧捧起面前的碗,对东无敌说:“师兄,我们到那边吃面去吧。” 深有同感的东无敌淡定地点了点头,也动作迅速地拿起面碗,和北绝色一起闪到安全的范围去。 坐到安全的范围吃着东无敌做的、味道还算不错的刀削面,看着远处孟家兄妹越演越烈的争吵,北绝色抬眼望了望万里的晴空,心中暗自感叹:这种无聊的太子人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现转变啊?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四十一章 家宴 日子在平淡和无聊中,象流水般继续往前不停歇。 北绝色的太子人生没有任何改变的,在如此这般的一成不变中又过一段时日,不知不觉间转进入了初冬。 这天,南棉王在宫中举办了一场家宴。设宴的地点就在南棉王宫的后花园中,空地上早用浅蓝色的布搭起一个遮挡阳光的巨大布帐,在布帐内摆放了十来张的圆形大桌,大群的宫人在布帐里头有条不紊地为宴会的事情作安排。 这场家宴,出席的除了五位王叔,还有他们的家眷。此时,还没有开宴的时间,只见布帐之外,各位王叔和家眷四散在后花园的各个角落,一眼望过去,整个后花院人头涌涌的,甚是热闹。 过了一会,穿着简单便服的南棉王,和一如既往地朴素的明妃来到了后花院。他们的出现,让现场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随后很快又安静下来,五位王叔依次带着家眷上前向他和明妃行礼。 南棉王摆了摆手,笑着说:“今天的家宴是想一家人聚一聚而已,大家无须多礼。” 跟在南棉王身后的北绝色,见到那人满为患的阵势他不由地怔了一怔。虽说他住进南棉王宫都有一段日子了,但眼前的那群人,除了五位王叔、王叔们的正妃和那位瑞吉世子外,其他的那些什么侧妃、小老婆、堂弟堂妹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是,他忍不住好奇地往人群看去,只见人群中夹杂着十来个婴儿和小孩,除此以外,绝大部分都是五位王叔家的女眷。 在那群打扮得或花枝招展、或贵气逼人的女眷中,有灵秀的小家碧玉,也有温娴的大家闺秀,更不乏风骚的妖艳美妇。不过,可能是因为南棉的阳光太猛烈的原因,那群美女基本上是肤色偏黑的“黑珍珠”。 扰攘了一会后,南棉王便招呼大家走进布帐里去。无须专人安排,大群人熟门熟路地各自找好座位坐了下来。南棉王、五位王叔和北绝色坐到最正中、最上方的那一桌;明妃和其他王爷的正妃们坐到旁边的那桌;南铃和其他王叔的孩子们,坐到最靠近王妃们的那两张桌上,由专门的宫人来照顾他们;至于其他的女眷则是坐在最边的几张桌上去。 待所有人安坐下来后,家宴便开始了。 这一场家宴,既不铺张也不奢侈。菜肴,就是很普通简单的南棉家常菜;饮料,是宫中自醸的米酒和椰果;至于载歌载舞席前助兴之类的表演,一概欠奉。南棉王只安排了两个乐师在旁奏乐而已,那两位乐师所用的演奏乐器甚为古怪,一个是只有一根弦的琴,一个是几根弦的敲击乐器 ,两种乐器发出来的声响都不大,说话的声音只要大一点都能把那声响给盖过去。 不过,大家的主要的目的也不是来听演奏的。所有人要不是忙着聊天,要不就是忙着对付餐桌上的食物,还有一群的孩子坐下来不久便坐不住的开始到处跑、嘻闹。在一片嘈杂中,那可有可无的奏乐声倒是显得无关重要了。 在愉快热闹的气氛中,家宴进行了一半。 在南棉王他们的这张桌上,几位王叔和南棉王有说有笑的,他们说的多是童年趣事、往年旧事的,而且多是用南棉语来说的。对南棉语的认识还不深的北绝色,虽然心里在大喊无聊,但他也只能脸带微笑地静地坐在一边,当一名合格的陪听人员。 说着说着,几位王叔忽然静了下来,南棉王的脸色也不知为何黯然了下来。只见他他用筷子挑了挑碗里的米粉,然后叹了一声。 见状,北绝色连忙问:“父王,怎么了?” 南棉王忧心忡忡说:“刚才和你几位王叔说到送贡品到大明的事。” 贡品?北绝色想起这些日子来所学的南棉历史。南棉国是个夹在几个国家中的小国,周边的国家随便哪个的国力都要比南棉强大许多倍,但南棉国偏偏就在几个国家为了相互制衡的目的下,幸存了几百年。虽然如此,但作为一个在夹缝中求生存谋发展的小国,为了不被其他国家轻易地吞没了,所以南棉国费了不少的力气和大明建立了邦交关系,向大明这样的大国俯首称臣以求庇护。而这样的代价就是每年要给大明一定数量的贡品,那些贡品中包括红木、香米和虎皮,而这三样都是南棉的特产,不是难求的物品。 要为不是难求的东西而烦恼,难道是出了其他的问题?北绝色连忙问:“是不是大明王朝向我们提出了苛刻的要求?” 南棉王又叹了一声,说:“大明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是我们的问题。今年雨水少严重影响了稻米的收成,夏天的时候红木林又发生了一场山火,烧掉了不少的红木。本来早该在中秋时把贡品送到大明的,却因为贡品的数量不够而一直拖延至今。” 顺王说:“大哥,不如下道昭书让地方再上缴香米和红木?” 南棉王说:“不行。今年的收成不好,百姓的生活已经不是那么好过,再让他们上缴的话,不是让他们没有活路了吗?” 和王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地说:“大哥,但再拖也不是个办法,贡品总要送上去的。贡品的数量差了近乎一半,就这样送上去或者会得罪大明的。” 平王说:“或者,我们主动向大明请罪,跟大明皇帝解释清楚我国的情况,或者他们会谅解的。” 昌王也接着说:“没错,大哥,我们可以考虑四哥的说法。再让百姓上缴香米与红木无异是加重他们的负担,让他们的生活雪上加霜。民不聊生,会很容易让国家动?乱的。” 南棉王点了点头说:“大哥也想过四弟的说法,觉得这办法还是可行的。也有想过由我亲自押送贡品到大明,向大明皇帝请罪,向他解释我国的难处。” 他的话音刚落,平王马上说:“不可!大哥你乃一国之君身系一国的安危,此去大明路途遥远,路上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能让你亲自送贡品的!” 和王和泰王也接着说:“对,大哥你根本不需要亲自出马,派给能说会道的人去不就可以了吗?” 南棉王说:“能说会道的人肯定需要,但我们还得要让大明皇帝感觉到我们的诚意。让一个在南棉国中有地位有身份的人物出使大明,才能显示出我们的诚意来啊。”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四十二章 主动请缨 五位王爷沉默了片刻,泰王站起来说:“大哥,出使大明的事,就交给我吧。” 南棉王说:“不行,六弟你没有出使的经验,而且你又沉不住气容易发怒,此事不宜交给你去办。” 平王说:“大哥,交给我去办吧。” 南棉王说:“三弟你沉着稳重,本来是很适合办这差事的,但是……”他看了一眼旁边桌上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平王妃她快要临盆,大哥不放心让你出远门。”当年,月华郡主一去没回头,让他的心里始终有个抹不去的阴影。 一直在旁听着的北绝色插话说:“父王,不如让儿臣出使大明吧。” “你?”不单南棉王,其他的五位王叔也一起把目光扫了过来。 虽然大家扫过来的目光让北绝色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继续说:“对。儿臣一直在大明生活,对大明的环境很熟悉;而且儿臣又曾在大明的王宫当过差,对宫中的人事也有一定的了解。让我出使大明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听他这样说,南棉王和几位王爷对视了几眼,顺王首先笑眯眯地说:“听侄儿这样说,让他去大明的确是最合适不过。” “但是……”南棉王还有所迟疑。 “父王,让我去吧!”北绝色望着他,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儿臣一定会尽力把事情办好的!” 南棉王有所顾虑,说:“这事,容父王细想再说。” 北绝色自动请缨出使大明送贡品的第二天,南棉王特意在朝会上提出了这事与五位王叔、文武百官商议。作为与此事有着接着重要关系的北绝色,也奉了南棉王的旨意站到了朝会的大堂上。 南棉王把事情提出来后,除了五位王爷,其他的一众官员不约而同地往北绝色看了几眼,然后各自回过头看向几位王爷,等他们先发表意见。 过了片刻,待几位王爷一一上前向南棉王发表了各自的意见后,现场的气氛马上变了,大家象是为某些事情争论了起来,不少官员不但变得激动连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大家一激动,不单说话的音量提高许多,语速也提高了不少。北绝色这下更是完全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了,还好,他今天带了翻译陈语一起过来,站在他身后的陈语在大家争论的时候,小声地为他捉住重点简要地解释。 原来,大家是为要不要派南棉国的太子出使大明而争论起来。 顺王与和王主张由太子出使大明,他们认为太子是南棉国未来的国君,由太子这位在南棉国中地位仅次于国王的人物送贡品到大明,才能向大明皇帝表达南棉国的最高诚意,这样或者大明皇帝就不会计较今年贡品数量不够和迟迟不上贡的问题。 平王和泰王则反对太子出使大明。理由是此去大明的路途遥远,路上还会经过一些荒山野岭,那些地方藏着好些杀人越货的凶狠山贼或土匪。而太子不单是未来的国君,更是国王唯一的儿子,如此重要的王储不能有任何闪失。而且,除了太子,南棉国中还有其他人能胜任出世大明这一重任。 而病君一样的昌王则是保持中庸之道,既不赞成也没有说反对。 因为各有两位王爷赞成和不赞成太子出使大明,于是朝中的官员,除了文大臣阮经伦和武大将孟天明,其他人分成了两派站到赞成和反对的阵垒中去。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互相争持不下,大家都试图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说法对方,但争了好一会都没有个结果来。 坐在王座上的南棉王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在听着底下一群人的争论。 扰攘了好一会,一开始还能保持仪态礼貌地用语言来辩论的官员们,渐渐地争得脸红耳赤。他们开始不顾仪态地吹须瞪眼、捋起衣袖的互指对手后叫骂起来,骂着骂着,几个性急的还忍不住上前推了一把跟自己争论的人。 一旦有人开始动手,场面便变得混乱起来。在混乱有进一步发展趋势的时候,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武大将孟天明果断地出手,高头大马的他一个跨步闪身进到开始混乱的人群中,双手并用把扭在一起的人干脆利落地一一分开。 混乱的场面马上得到了控制。身形瘦削的文大臣阮经伦站出来高声说:“在王上和太子殿下的面前怎可如此失礼?” 文质彬彬的他声音比他的外形要有气势很多,声量不大,但让人听到耳里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文大臣和武大将一起联手,其他的官员们不敢再造次。虽然情绪还依然激动,但他们还是低下头来站回原本的位置,纷纷跪下来齐呼:“臣等失礼,请王上恕罪。” 南棉王没有理会他们,反而转望文大臣和武大将,问:“对于太子自动请缨出使大明一事,不知两位卿家可有任何的高见?” 孟天明的脸色变了一变。很明显,这种思考型的问题,不是他这种武力高强的人擅长应对的。他假装没有看到南棉王向自己扫来的目光,转头望向自己的老丈人阮经伦。 阮经伦波澜不惊地抬眼对上南棉询问的目光,弯腰行了个礼后从容地笑了一笑,说:“王上,大家为这问题争持不下、谁都说服不了谁的。再争论下去也不一定有结果,不如,我们听听太子殿下的意见。或者,听过太子殿下的意见后大家就可以作出最后的决定来。” 阮经伦这个老狐狸以四两拨千斤的技巧,轻易地避过这个让大家很有争议的问题,把球顺理成章地推到北绝色的身上。 他的话一出,低着头跪在地上的一班官员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北绝色这边偷眼望来。 想不到自己一下子被阮经伦推到刀尖浪口上的北绝色怔了一怔。如果刚才阮天经说的是南棉话,他还能说听不懂来推搪一下,但刚才阮经伦一开口说的就是字正腔圆的大明话,他想装糊涂都不行了。南棉王,孟天明,阮经伦,五位王爷,还有所有官员的目光都已经往自己的身上聚过来,再不发表自己的意见的话,肯定会被大家鄙视吧?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四十三章 老狐狸的打算 北绝色无奈地站出来。还好,昨天在家宴上南棉王没有马上答应他出使的请求,怕被坚决拒绝的他从家宴上回来后,一直在想究竟还有怎样的理由可以让他更好地去说服南棉王,让南棉王同意他出使大明。想了一晚的成果,今天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咳嗽一下清了清嗓子,在脑里简略地组织了一下昨晚想过的理由,北绝色暗吸了一口气后,向南棉王弯了弯身,开始说:“父王,儿臣觉得,让儿臣来出使大明送贡品是最合适不过的。儿臣在大明长大、在大明宫中当过差、熟悉大明的环境和宫中人事,不但如此,儿臣的母后还是大明郡主。母后与当今的大明皇帝是堂姐弟,论辈份,儿臣总算是大明皇帝的侄儿,由儿臣去和皇帝解释,或者能有商量的余地。而且,儿臣的外公开封平郡王当年与大明当今皇帝的父亲——先帝孝庄皇甚有交情,就算到时候皇帝不跟儿臣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堂侄卖亲情帐,两位皇太后也不会对故人之子不念旧情吧?综合以上的理由,儿臣绝对有理由相信自己就是出使大明的最佳人选。” 北绝色说完,抬头看着南棉王等着他说话。 南棉王沉吟了一下,才缓缓地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正如你的四王叔和六王叔所说那样,此去路途遥远,路上还有山贼土匪,你身位一国储君这样冒然涉险,终是不妥。” 泰王接过话来说:“王上说的话没错,请太子三思。” 顺王站出来说:“王上,如果不派太子出使大明,我们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送贡品的事已经拖延了不少的时日,再不上贡,臣怕会引起大明的不满。大国天威难犯,我们小国寡民的经不起任何的风浪啊。望王上尽早作出定夺!” 和王也应和着说:“请王上下决定!” 支持他们两人的一众大臣也一同高呼:“请王上下决定!” 南棉王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北绝色看在眼里,连忙说:“父王不用担心儿臣的安危。儿臣不是刚刚才从大明平安无事地一路来到南棉的吗?那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再说,儿臣的师兄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他在旁保护会很安全的。儿臣知道父王的忧虑,但是……”北绝色停顿了一下,用坚定的目光望着南棉王, “儿臣身为南棉国的太子,在南棉国遇到困难的时候不挺身而出,只为自己的安危而象个缩头乌龟一样藏在宫里什么都不干,这样窝囊无能的未来南棉国君,能得到南棉国民的认同吗?父王,你也不希望儿臣将来成为一个被人民唾弃的无能君主吧?”说着说着,北绝色不禁觉得有些热血沸腾了,看着南棉王的目光也由坚定变成了燃烧着的期盼。 听了这样的一番话,南棉王还没有来得及发表意见,顺王已经笑着带头鼓起掌来高声说:“有如此识大体顾大局的太子,真是我们南棉之福!王上,既然太子有如此为国为民的仁慈之心,何不尊重他的决定呢?” 支持他的一众大臣立刻配合地齐呼起来:“王上万岁,太子英明!” 群情有些激动汹涌,反对太子出使的平王和泰王以及他们的支持者听过了北绝色的热血对白后,再看现场的气氛,他们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站在一边不言地望着南棉王,等他作最后的决定。 南棉王抬了抬手示意底下的人安静下来。待所有人安静下来后,他环视大堂上所有的人一番,最后把目光落到北绝色的身上。见北绝色还是用那种热血的期待目光看着他,等着他说话。他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几次,嘴巴张了又张,偏偏就不说出话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南棉王,等待着。 南棉王犹豫再三,最终无力地靠到椅背上,费力地说:“就让太子出使大明吧。” 话音一落,支持太子出使的一党立刻欢呼起来:“王上英明!” 在这一片欢呼声中,南棉王神色复杂地看着北绝色,平王和泰王无奈的轻轻地摇了摇头;而把难题轻易地转移的阮经伦似乎对这结果很满意,微微地一笑。 退朝后,空空荡荡的朝会大堂上只剩下王座上的南棉王,以及站在王座之下的阮经伦。 南棉王满脸的惆怅,有些无力地说:“阮卿家,你为何要将太子推至险地?” 阮经伦一脸无辜地说:“王上,臣何时将太子殿下推至险地了?臣只不过是请太子殿下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执意出使大明的,是太子殿下;同意让太子殿下出使的,是王上您啊!” 南棉王一时语塞,良久才叹息了一声。 阮经伦正了正脸色说:“王上,其实出使大明正好是锻炼太子殿下、让殿下立稳根基的好时机。多年来太子殿下一直不在王上的身边,现在新登储君之位根基不稳,人心未向,再加上别有用心的人意图动摇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太子殿下如果没所作为的话,将来或许难保国君之位。” 南棉王缓缓地说:“你说的本王也有想过。但是,来日方长,太子的根基可以慢慢扶稳,人心可以逐一拉拢,至于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可以一一扫除。他,可以留在本王的身边慢慢学习为君之道,无须请缨出使大明。” 阮经伦说:“难道王上您想要一个无所担当、只能躲在庇护下无所作为的未来王位继承人?” 南棉王看着阮经伦好一会,过了片刻他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说:“阮卿家,本王命你伴随太子出使大明,确保太子的安全,不容有误。你,这就回去准备吧。” 阮经伦笑了笑说:“谢王上!臣定必竭尽所能、不负王上所托!” 朝会大堂之外,是一片蔚蓝的晴天。从大堂里走出来的阮经伦抬眼望向广阔的天空,摸了摸下巴上的长须,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笑容。他那模样,越看越象一只狐狸。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四十四章 讨要利息 在同一片蓝天下,王宫另一端、北绝色的住处,一片热闹。 知道北绝色要出使大明,又知道自己是随行人员之一的孟晴,在北绝色回来后,就激动地拉着他问长问短的,问的问题不外乎是“大明好玩不”、“大明是不是很大很漂亮”、“大明的皇帝是不是如传说中一样是个美少年”之类的。 孟晴的问题如连发的高速炮弹一样,一个紧接着一个,弄得北绝色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样才好。 东无敌走过来对孟晴说:“等你到了大明,不就能知道那里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了吗?”说完,不理会十分不满地向他抛白眼的孟晴,一把拽过还在想着怎样回答问题的北绝色的手臂,将他拉回房里去。 关上房门后,东无敌倒不说话,只是翘起双手后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北绝色。 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的北绝色忍不住问:“大师兄,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东无敌这才慢慢开口说:“你真的这么想查探当年的真相?” 北绝色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摇了摇头,说:“在向父王请求让我出使大明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查探当年真相、找凶手这方面的事。我只是在想:父王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我身位儿子的很应该站出来为他分担。” 听了他的回答,这下轮到东无敌怔了一怔。 北绝色忽然象想起什么似的惊叫了一声:“糟了!” 东无敌问:“怎么了?” 北绝色的脸色变了一变,说:“我只是想到为父王分担忧愁,却忘记了这次出使大明是要进王宫见皇帝的!” 东无敌斜眼看他一下,说:“那又怎样?” 北绝色垂下眼来,声音也沉了下来地说:“之前被皇上误会了我和静儿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来,最后还没有向他解释清楚,也还没有来得及来证明自己和静儿的清白就出了宫。这次再进王宫,我怕会被皇上找麻烦。不行,我得要想想到时候该怎样解释清楚。” 听着他说的话,东无敌的脸色一变再变,嘴角也忍不住一再抽筋。他在那么一瞬间真的有一股把北绝色的脑袋砍开来、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的冲动。这家伙,难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无辜受害者?难道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被那皇帝虐成怎样?被害人竟然还要去顾虑施害人的感受,还要想着怎样去向施害人解释?!再怎样宽宏大量,再怎样单纯无知,再怎样善良好人,也得要有个限度!过了那个限度,就成一个没有脾气、没有坚持、让人看见就忍不住想欺凌虐待的圣母白莲花! 没有觉察到东无敌表情变化的北绝色,有些沮丧地低下头说:“要怎样才能向皇上解释清楚,还静儿一个清白呢?让她一个女孩子因我的缘故而无端蒙了不白之冤受屈而死,我的心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她。” 看着他脸上黯然的神色,东无敌忽然意识到,或者,在北绝色的心中,宫静宫主的死所造成的那股创伤远比朱翊钧加在他身上的伤害要深许多,所以,他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所受的委屈,牢记了公主的枉死。 不能再让师弟在圣母白莲花这条路上继续作死了!东无敌忽然出手,揪起了北绝色的衣领,沉下脸来冷冷地说:“解释什么?过多的解释等于掩饰,再说,你没做错什么根本就不需要解释!要记住,现在是他欠了你的,你没有欠他任何东西!明白没有!?” 北绝色看着东无敌那张忽然结了厚冰的冷脸,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的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明,明白了。” 东无敌冷眼看着他,问:“既然是他欠你的,那你该怎样做?” “嗯?怎样做?”北绝色支唔起来,“不,不用解释?” 东无敌很不满地把他晃了几晃,提高音量说:“真没出息!不单不用解释,还应理直气壮地向那个小屁孩讨回公道!让他把欠你的全部还回来!如果他敢不还的,就把他打到满地找牙!” 东无敌的气场非常的强劲,强劲得让北绝色没有抵抗的余地。在这强大汽场的压迫下,北绝色有些心惊地回答说:“知,知道。” 东无敌那张寒冰脸总算缓和了下来,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他松开了北绝色的衣领,无奈地轻叹一声,说:“笨蛋,为什么总要认为是自己欠了别人的呢?把该负的和不该负的责任都往自己的身上背,迟早会把自己累死的。”东无敌忍不住伸手往北绝色的头顶狠狠地一拍,“你啊,为什么老是不能学聪明点?再这样下去,师兄我真怕有一天你会成为世上第一个因太笨而死的人。”东无敌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一副痛心疾首、担忧不已的表情。 北绝色的脸色不禁一沉,他瞪着东无敌,咬牙切齿地问:“我有你说的这么笨吗?” 东无敌肯定地点了点头,笑着说:“有,甚至更笨。” “你!”北绝色气愤地捋起了衣袖。 东无敌摆出一副“很受伤”的模样,摇摇头叹叹气地说:“师弟啊,你大师兄我好歹也跟你出生入死多时,没苦功也有苦劳啊。你那么容易就觉得自己亏欠了别人,为什么你从来不觉得自己亏欠了你大师兄我呢?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这般肆无忌惮啊。” 咦?被东无敌这样一说,北绝色才想起自己好象从来没有给过东无敌什么,反而,每次自己有什么危难的时候,大师兄总会义不容辞地出手相助。 看着北绝色捋起的衣袖放了下去,东无敌笑着又说:“怎样,是不是开始反省过来了?” 北绝色抬头望着东无敌,认真地说:“大师兄,你对我的照顾和帮助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这份恩情的。” “以后?”东无敌眯眼看着北绝色,“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再说,口头的承诺不代表什么。” 北绝色急急地说:“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可以向天发誓,绝不食言!” 东无敌说:“师弟,为表你的诚意,先给我一点利息吧。这样我才能相信你今天所许下的诺言。” 北绝色疑惑问:“利息?什么利息?” 东无敌坏笑一下,忽然一个闪身闪到北绝色的跟前,在北绝色没反应过来前勾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四十五章 不忍别离 北绝色的大脑顿时空白了半刻,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地一把推开东无敌。无名怒火猛地烧起的他,想也没有多想就出掌向东无敌拍过去。 东无敌连忙闪身,避开北绝色的一掌。那一掌带起的掌风直往窗户扑过去,只听到“砰”的一声,那扇关上的窗竟然从窗框上脱了出来往外面飞去,一下砸到屋外回廊的木柱上,砸出了一个深坑来。 这惊人的一幕,让北绝色呆住了,拍了出去的手掌也忘记了收回来。虽然东无敌早就把一半的功力传了给他,但他还真的没有试过这一半的功力究竟有多大的威力,今天无意的一试,想不到威力会如此惊人。 屋外的孟家兄妹冲了进来,紧张地问:“太子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在他们冲进来的那一刻,东无敌反应很快地闪到北绝色的身边,捉着他的手。在孟家兄妹冲进来的的时候,他正摆着一个出掌的姿势,淡定地朝两人一笑,说:“没事,你们的太子殿下说想跟我学功夫,我刚给他示范如何用掌出击。我没有控制好力道,就把窗户给打飞了。” 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北绝色也连忙附和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孟家兄妹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孟超回过头来看着北绝色他们两人,认真地说:“太子殿下如果想学功夫的话,可以到练武场去。那里地方够大,不怕打着不应该打东西。” 北绝色把手从东无敌那里抽回来,讪笑一下说:“知道了,下次我再想学功夫的话就去那里练习。” “没事的话,属下就不打扰太子殿下的雅兴了。”孟家兄妹很快地退出去,吩咐外面的宫人收拾散成了几块的破窗。 东无敌若无其事地说:“看你,差点就把自己会功夫这事给大家知道了,以后得要注意点,多练习控制好自己的力道。” 他那事不关己的态度,让北绝色的怒火又升了起来:“还不是给你害的!” 东无敌回应他的,是坏坏的灿烂笑容。 那副讨厌的模样,让北绝色有揍人的冲动。但是,他忍了,只是转过身去大步往外走,无视东无敌的存在。 在出使大明的人选决定好后的第二天,因为装了沉重贡品的车队不能跑得很快,于是车队就要先行出发,而北绝色和阮经伦这两位代表南棉国到大明面圣的人物则在十天后才出发。 天还没开始亮,南棉王和北绝色已站到了南棉王宫一处高高的宫墙上。 宫墙下的那片宽广的空地上早就停放了许许多多辆的马车。那些马车全是用八匹马来拖的大马车,每辆车都插了一面画了一朵盛开红棉的旗。大群的人围着马车忙碌着,他们都忙着把各种的贡品搬到马车上去。 看到城墙下的阵势和规模,北绝色不由得怀疑运送一次贡品是不是得要倾尽南棉国的国力来支持。 到了天亮的时候,所有的贡品已经装载妥当。负责运送贡品的人员整齐地排成了几行,站在宫墙下等候南棉王下命令。 南棉王用南棉语高声朝下说了几声,底下的人跪下来呼叫了一声后,站起来各自回到自己负责的马车上,调过马头开始出发。 长长的送贡车队沿着南棉城的大街越走越远,很快就只见一道朦胧的远影。 南棉王遥望车队远去的方向,直到最后的一辆车都消失在远方的晨光之中,他才回过头来对北绝色说:“王儿,陪父王到后花园走一走。” 北绝色点了点头说:“好。” 他们两父子并肩顺着宫墙的长阶往下走,一直在不远处站着的孟家兄妹也跟了上前;而跟孟家兄妹站在一起的东无敌只是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转身便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 南棉王和北绝色走了不久就来到了后花院。南棉王登上了其中一个亭,北绝色跟了上去,孟家兄妹和南棉王贴身伺候的宫人则留在亭下守候着。 南棉王坐到亭中的竹椅上,又示意北绝色坐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北绝色的脸,脸上表情越发越见悲伤,到最后眼角甚至看到了隐隐的泪光。 他那张悲伤的脸让北绝色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他为何而悲,北绝色小心地轻唤了一声:“父王。” 南棉王叹了一声,说:“你流落在外十几年,好不容易才回到父王的身边,现在又要离去。父王不想你离去,更不放心让你离去。” 之所以悲伤,是因为自己要离开吗?北绝色让自己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看着南棉王说:“父王别担心,王儿很快就会回来的。” 想不到,这样一句简单的话竟让南棉王一下子哭了起来。 “父,父王,你怎么了?”北绝色被他的眼泪弄得慌了手脚。 南棉王擦了一把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象是把心底的悲伤压了下去后,才用悲哀的语调说:“你母后当年离开的时候,她站在马车边,也是这样笑着对父王说要父王别担心,她会很快回来。结果,她是守诺言回来了,可随着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副冰冷的零柩和无穷无尽的伤痛。”南棉王捉过北绝色的手,悲上之色又涌到脸上,“父王已经失去了你的母后,好不容易才让上天动了怜悯之心让你回到父王的身边,可你在父王的身边没几天又要离开,还要象你母后那样去大明……父王,父王再也经受不起任何的伤痛了。” 原来,悲伤来源于此。对于这一直刻在南棉王心上的陈年旧痛,一直缠绕在他骨子里的恐惧,北绝色不知该如何安慰开解,但在这个时候他又一定得要说些什么来化解这沉重的气氛。 “父王。”北绝色拍了拍南棉王的手背,“这一路上有这么多人同行,再加上有身手了得的大师兄,孟大哥和小晴随行保护,除此以外更有才智兼备的文大臣一同出行, 可以说这次的出使是百无一失的,父王无须过于担心。” 听了北绝色的话,南棉王脸上的悲色虽然散去了些许,但依然沉重。他用无奈的声音说:“话虽如此,但此去大明的路途遥远,父王不得不担心啊。” 北绝色笑着说:“父王既然答应了让王儿出使,怎可对王儿这般没信心呢?”他抬起头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南棉王,“王儿答应父王,一定会平安回来,您要相信王儿!” ------------ 第三卷 身世篇 第四十六章 明妃的吉贝衣 北绝色那种清澈又坚定的目光,南棉王看在眼里,竟觉心中那挥散不去的悲痛感觉消退了不少,不安的情绪也有所平伏。 南棉王看了北绝色好一会,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说得没错,父王应该相信你。记住,无论路上发生什么事,首要做的是先确保自己的安全,你答应了父王要平安回来的。” 北绝色认真地点了点头,说:“王儿明白。” 南棉王笑了一笑说:“你回去准备上路的物品吧,父王要在这里再坐一会。” 北绝色问:“那让王儿在这里陪父王吧。” 南棉王摇了摇头说:“等你回来后有的时候来陪父王,回去吧。” 听他这样说,北绝色也不好再坚持只好先行离去。当他回到住处的时候,明妃和南铃已经在他的房里等候已久。 北绝色正要上前行礼,明妃却先他一步扶住他,说:“太子无须多礼。” 南铃从明妃的身后转出来,笑嘻嘻地对北绝色说:“王兄,母妃她特意过来为你量身做新衣的。” 北绝色忙对明妃说:“王儿的衣服已经足够,无须再做新衣,不用麻烦母妃了。” 明妃抿嘴轻笑,说:“在南棉国这里不需要冬衣,但太子要出使大明,不带上一些冬衣怎行呢?” 被明妃这样一说,北绝色才想起自己当初来南棉的时候还真的没有带任何的冬衣,而且,大明这个时候不会象南棉这样初冬了还能穿一件单衣到处走。 明妃拿出一把尺,说:“这个时候开始做冬衣,到太子出发前就能做好。来吧,让我量一量尺寸。” 北绝色不好再推辞,他站到明妃的面前,说:“那就麻烦母妃了。” 明妃的尺子轻轻地落到他的肩膀上,开始量度尺寸。她一边量一边对南铃说出量得的数字,南铃认真地把不同的尺寸写到纸上。 这种场面,让北绝色不由自主地想起许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几位师兄都还没有下山闯荡江湖的时候,每到过年前的两、三个月,师父就会开始为他们几师兄弟做过年的新衣服。那个时候,师父也象明妃这样细心地为各人量度尺寸,没轮到的人就象南铃那样在一旁为师父写下量出来的尺寸。再次身处相似的场景中,北绝色的心涌上了丝丝温暖的感觉,那是“家”的感觉。 “行了。” 明妃的话把北绝色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他回过神来,见明妃已经收回了尺子,正拿过南铃所记录的尺寸细看。看过后,她抬头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看了北绝色一眼,说:“待衣服做好后,我马上拿过来。” 北绝色连忙说:“有劳母妃了。” 明妃轻笑着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别客气。” 南铃站到北绝色面前认真地说:“王兄,南铃也会帮母妃做衣服的。” 北绝色摸了摸她的头,赞赏地说:“南铃妹妹也会做衣服?你好厉害。” 南铃得意地点了点头,抱着北绝色的手说:“是母妃教南铃的。南铃做的衣服很好看呢!王兄要不要看看南铃做的衣服?” 明妃笑着摇了摇头,说:“南铃,别再烦着王兄,我们要回去了。” 南铃听话地“哦”了一声,松开北绝色的手跟在明妃的身后往外走。 北绝色将她们送到屋外。南铃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王兄,南铃下次再把衣服带过来给王兄看!” “好。”北绝色笑着点了点头。 南铃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转过头去小跑着跟上明妃的脚步。 明妃她们离去后,一切又回归平静。 在这平静中准备出远门所需要的物品,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出发前的一天。 这一天,明妃带来了一批用红棉的棉絮做成的“吉贝衣”。除了北绝色,其他随行的人员——孟家兄妹、东无敌、陈语和镖师都各得了一套。不过,只有北绝色的那两套是由明妃亲手做的外,其他的全是宫人连夜赶制出来的。 南铃抖开了北绝色的那两套吉贝衣,指着上面的几颗精致的红棉花型钮扣,甚是得意地说:“王兄,这个是南铃亲手缝上去的,缝得好看不?” 北绝色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很好看。南铃妹妹真是心灵手巧!” 南铃笑着回头向明妃说:“母妃,王兄他都称赞南铃了,南铃是不是很厉害?” 明妃没有好气地说:“瞧你这得意劲,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南铃嘟起红红的小嘴,不满地说:“南铃哪有尾巴?” 她的话让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开心的事了?说给本王听听?”在大家笑得愉快的时候,南棉王来了。 南铃跑上去拖着南棉王的手,说:“父王,父王!过来看看南铃缝的钮扣漂不漂亮!” 南棉王上前一看,赞赏说:“不错不错。” 被南棉王一赞,南铃更加得意了。南棉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问北绝色:“王儿,明天就要出发了,准备好了吗?” 北绝色说:“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要再检查一次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遗漏了吗?”南棉王有些不放心地说。 北绝色说:“已经检查好几次了,没有遗漏的。”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南铃凑过来挨着北绝色笑得可爱地说:“王兄,听说大明的布娃娃很漂亮很好看,你回来的时候可以给南铃带一个吗?” 北绝色捏了一把她的粉粉的脸,说:“好。南铃妹妹喜欢的话,王兄给你多带一些回来。” 想不到南铃却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不行,南铃只要一个就够,母妃说做人不能太贪心,还有,母妃也说太多了就不懂得珍惜。” 南棉王笑着说:“还说得头头是道的。看来南铃真的是长大了,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南铃叉起腰瞪着眼睛抗议说:“父王,南铃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她那奶凶奶凶的有趣模样让大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愉快的笑声,飘散到每一个角落里去。在这一片轻松的笑声里,南棉王暂时忘记了将要来临的离愁别绪。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一章 风雨上路 再如何不忍别离,也总有分离的时候;再不想散的筵席,也总有曲终人散的一刻。 到了北绝色出使到大明的那天早晨,天无端地翻起了凉风下起了细雨来,一直不欠缺阳光和温度的南棉大地笼罩在一片阴暗的清凉之中。 王宫正门前的广场上,停着五辆由两匹马拖着的马车,那些马车的车身两侧、以及车前的厚布帘上都或刻或印了一朵盛开的红棉花,那光鲜的红,在这阴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的耀眼。 马车前,围了一圈送行的人。 站在一片凉风细雨中,面对着相似的离别场面,相似的容颜,南棉王的心不禁倍觉悲凉酸楚。他捉紧北绝色的手,心中有千言万语、万般的嘱咐想要对将要离他远去的北绝色说,但却全哽在咽喉里发不出片言只字。 明妃象是看透南棉王心里的想法。她走上前轻挽着他的手,笑着说:“王上,人家说贵人出门遇风雨。这里已经两个多月没有降雨,太子今天一出门就下起雨来,这真是个好兆头!太子这次出使大明定会顺顺利利,平安归来的。” 阮经伦也走过来提醒说:“王上,是时候要出发了。” 南棉王挤出一丝笑容,松开了北绝色的手。他哽在喉咙里的所有话语,最后说出来的是:“路上小心,父王等你平安归来。” 北绝色笑了笑说:“父王放心,王儿会平安归来的。父王,母妃,你们保重,王儿要出发了。”他又弯下腰拍了拍南铃的脑袋,“南铃妹妹,王兄不在的时候你要代王兄照顾好父王和母妃。” 南铃拍着胸口甜甜地一笑,说:“没问题!王兄只管安心出使大明吧。” 北绝色笑着再摸了一把她的脑袋,直起身来向南棉王和明妃行了一个告别礼,然后转身登上停在一边的马车。阮经伦和随行的人员一一到南棉王和明妃跟前行过礼后,也各自登上了不同的马车。 车夫吆喝一声,把手中的鞭子一扬,马车的车轮便开始缓缓地向前滚动。北绝色从车内伸出头来向送行的人挥手道别,南棉王忍着心中的离愁别绪挤着笑容回应,他看着马车越走越快,最后带着北绝色消失在长街的尽头,他才失落地把挥得发酸的手收了回来。 明妃安慰他说:“王上,太子身边有众多能人辅助和保护,这趟出使肯定能平安归来,我们无须太过担忧。” 南棉王没有答话只是叹了一声,脸上是难掩的忧虑。 明妃又柔柔地说:“如果王上还是不放心的,不如,从今天起我们为太子斋戒祈福,直到太子平安归来,好不好?” 南棉王这才露出些许的欢颜,说:“明妃这个主意甚好。金怀!”他唤过在一旁伺候的宫人,“传本王的口谕:从即日起宫中不许杀生,直到出使大明的队伍平安归来。” 金怀低头垂腰应道:“奴才遵旨。” 已经远去的北绝色并不知道到南棉王和明妃为他所做的事情。此时,被困在马车里的他正被孟晴的十万个为什么问得头昏脑涨的。 这次与北绝色同人的人员,除了贴身保护他的东无敌和孟家兄妹、负起外交官重任的文大臣阮经伦和自家的书童、很兴奋终于可以回家的陈语和镖师外, 还有十来个王家精英侍卫沿途保护,以及两个随伺医官。 本来孟超那位贴身保镖也应该跟北绝色坐到同一辆车来的,但他和他的好搭档小猫的身型实在有些巨型,一人一虎走进车厢后,差不多等于有五、六个人同时挤进来那样,让原本坐了三、四个人还显得宽敞的车厢顿时变的压迫不堪。而且,与那只过于威风凛凛的小虎同坐一个车厢日夜相对,北绝色始终觉得有些不习惯,还有些精神紧张。 经过协商后,最终安排孟超和小虎去跟外公阮经伦坐同一辆车,北绝色则和东无敌、孟晴、陈语和镖师坐到同一辆车里;其他人则分别坐到另外三辆车里去。 马车刚离开南棉城那条长长的大街,坐不住的孟情就开始向北绝色问各种问题了,准确来说,是和大明有关的种种奇难杂症问题。也不知道她从那里找来这么多问题,可以滔滔不绝地一问再问。 因为东无敌一开始就摆出一张“生人勿近”的木板脸,陈语和镖师在回答了几个问题后渐觉力不从心后,只好扮出一副专注欣赏窗外风景的模样,装做没有听到孟情的提问。 于是,最善良最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北绝色,就这样被问题少女孟晴没完没了地缠上了。被孟晴各种奇怪问题弄得无法招架的他,忽然很后悔,后悔怎么不把孟晴弄到别的车去,让沉默寡言的孟超和不会说话的小猫跟自己同一辆车? 见他被孟晴这个问题少女缠上,同车的其他人很没同情心地无视之,装睡的装睡,装看风景的看风景。最后,被问得词穷又找不到替死鬼的北绝色急中生智地猛打了个哈欠,装出一副疲倦的模样说:“为了出使大明的事,昨晚紧张得整晚没睡好,现在觉得很困啊。” 听他这样说,孟晴连忙说:“太子殿下你困了?我为你整理床铺!” 车厢的最后面,就是一张能容一个人躺下的软塌。孟晴上前把上面放着的被子铺开,把枕头摆好,冲北绝色笑了一笑说:“太子殿下,床铺整理好了,您可以好好地休息。” 北绝色刚把身子挨到床上,孟晴马上为他拉好被子,笑得更甜地说:“太子殿下,你醒来后记得继续给我讲大明的事情!我还有许多事情想要知道呢!” 还要继续?北绝色的脸色不由地微微一变。他支唔了一声,赶紧转过身去对着车厢的木板,装睡!此去大明的路途遥远,还要回答孟晴多少个“为什么”才能到达目的地啊?不行,还是想个办法把孟超换过来吧! 北绝色在心里认真的盘算起来,看怎样才能把孟家兄妹调换过来。算着算着,原本只是打算装睡的他,睡意竟真的爬上来。如他刚才所说,他昨晚的确是为了出使大明的事情一晚没睡着,直到临天亮前的时候才稍微地合和合眼。 被孟晴的问题弄得头昏脑涨的北绝色,在摇晃的车厢里枕着车外的雨声、马蹄声和车轮声,安然地入睡了。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二章 风雨飘摇 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快。 在北绝色绞尽脑汁地想一个好办法把孟晴和孟超调换过来的时候,孟晴却病倒了。 离开南棉城的当天夜晚,车队停下来在一家客栈里投宿。吃过晚饭后,孟晴竟开始出现轻微的上吐下泄的症状,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吃错了东西引起的肠胃不适,结果随行的医官一诊治,说她这是“水土不服”的症状。 于是,第二天上路的时候向来壮象头牛、问题多得让人头痛的孟晴只剩下安安静静地躺在车厢后的软塌上的份。 本来是让人把她送回南棉城去的。离开南棉城还不到一天就开始水土不服,怎样才能熬到大明去?但是,孟晴那丫头一听到有人提议说要让她回去,发脾气闹别扭死活不依的。阮经伦虽然曾下了决心要把这个宝贝外孙女送回去的,但孟晴见用硬的不成就改用软的,眼泪哀求和煽情的说话多管齐下的情况下,把其他人感动的一塌糊涂的,大家忍不住纷纷为她向阮经伦求情。最后,空有满腹经伦但偏偏就对这活宝没办法的阮经伦,认真又详细地征求过医官的意见,知道她的症状并不严重后,只好无奈地同意让她继续一同上路。 于是,无精打采的孟晴没有了心思继续折腾那“十万个为什么”,车厢里终于平静了下来,大家得以松一口气。在这一片平静中,马车继续不停歇地往前快奔,又过了两天,快要来到南棉的边境了。 从现在开始到过了南棉国境的那一段路,都得要在连绵不断的大山里转。只要爬过了那几重的大山,就会进入与南棉国的北边相连接的安南国国境。 从出发的那天起,雨一直停停续续的下着,到了出使的车队开始走山路的时候,雨势力更是忽然转大了。 据走过这段路几趟的阮经伦说,在这连绵大山里住有一户南棉人,只要车队能赶在入黑前到达那里,今晚就可以不用在荒山野岭中冒雨露宿。 目前的情况是前不靠店后不挨村、天公又不作美的,听他这样说,大家立刻打起万分的精神继续赶着车冒雨往前走。 马车小心翼翼地在倾盆大雨中前进了大概一个时辰后,雨势开始变小,前方的路也能看得更清更远,但被雨冲刷过的山路变成了又湿又滑的泥泞路,为了安全车也不能跑得太快。 东无敌揭开车帘往窗外望去,只见重重的树影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幕中,淌着水的阴冷山路蜿蜒曲折的向前伸展,在湿重的树影之间若隐若现。 东无敌抬头望向更高处的山林,看了一会,他忽然站起来走到车厢的前面拨开厚厚的布帘对车夫说:“快停车!让前面的车也停下来!” 车夫不解地望着东无敌,车内的人也不明所以地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北绝色问:“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东无敌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又对着车夫说了一次刚才的话。车夫还是用不解的目光望着他,然后说了一句南棉话。 陈语大声地把东无敌的话翻译过来,那车夫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他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支三寸多长的青色小竹笛用力一吹,清脆的声响立刻响彻了整个山头。 笛声响起,所有的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 走在北绝色他们前面的阮经伦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察看。 东无敌跳下车去走到阮经伦的马车旁,对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阮经伦抬起头往山林的高处看了一眼,脸色顿变凝重起来。他用南棉语喊了一声,前面开路和后面包尾的马车里所有的侍卫全都出来了,围到他的身边来。 阮经伦对所有的侍卫吩咐了一番后,侍卫们纷纷点头然后又回到车上去。 阮经伦和东无敌和很快各自回到马车里,马车又开始继续上路。 东无敌一回到车厢里,立刻从座位下拖出一个木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两把剑递给北绝色和陈语。 北绝色接过剑不安地问:“大师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东无敌说:“林中无端有惊鸟乱飞,前面的路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北绝色连忙揭开车帘往外望,但连绵的山林此时并没有看到有任何的动静。 东无敌又说:“不一定会有事情发生的,给你们两件家伙防身也是预防万一,如果真的有事发生,你们两人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我会尽量保护你们的安全。” “还有我!太子殿下,我一定会保护您的!”一直躺在后面软塌上的孟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把随身带的弯刀紧握在手里,脸上带着英勇无畏的表情用坚定的语气说着。 不过,她那有些发白的病颜让那话中的豪情壮志打了些许的折扣。 东无敌看了她一眼,转过头淡淡地对镖师说:“待会真有什么事发生的,这个病人麻烦你多看顾。” 孟晴的脸色一变,她生气地举起弯刀指着东无敌:“你别小瞧我!” 话刚说完,马车没有先兆的猛地颠簸了一下,应该是辗过了一块石头或泥坑。车那么一晃,孟晴立刻捂住了嘴用旋风般的速度冲到车窗旁把头伸出去,吐了起来。 水土不服,变弱了的身体竟又出现了晕车的症状。 吐了好一会,青着脸的孟晴才把头缩回来,坐下来喘着气。 北绝色有些同情地看着她,说:“小晴你不舒服就躺着好好休息,不要逞强。大师兄也只是说前面可能有事情发生而已,不一定会有事的,你不要太紧张。” 孟晴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上去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病样,但她却固执地挺直腰板坐在北绝色身边的位置,紧握弯刀说:“这点小病我还不看在眼内。太子殿下请放心,我会一直在您的身边保护着,直到安全到达借宿的地方。” 见她如此坚持,北绝色不好再说什么。 坐在北绝色对面的东无敌和镖师正淡定地把各自的剑从剑鞘中拔出来,认真地在检查什么,检查的时候还轻声细语地交流几句;和北绝色坐在同一排的陈语明显地有些不安,虽然他是个到处游历见多识广的人,但毕竟他也是一个不会功夫的非江湖人士,如果遇上要血拼的场面他还是无法应付的。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三章 山中遇袭 北绝色此时也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徒添紧张气氛影响大家的心情。他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担忧或不安的表情抱着剑直着腰端坐着,内心忐忑,但也竖起双耳留意着车外的动静。 车外只有雨声、马蹄声、车轮滚动声和偶尔鞭在马背上的清脆鞭响,除此以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在一片风平浪静中,马车又安稳地向前行驶了大半个时辰,然后马车的速度明显地减了下来。北绝色探头往窗外望去,原来是前面的一段路被倾泻下来的山泥堵住,马车驶过不去。 这一段路一边靠着陡峭的山,一边是看不到底的悬崖,还随时有可能面临上另一次山泥倾泻的危险。此地不宜久留! 所有的马车往后退十来二十来米,所有人从马车上下来,从各自的车上拿出预备的工具准备去清除那阻路的山泥。 大家刚走到那堆山泥的边上,还没开始动工头顶却传来“隆隆”的声响。 东无敌和孟超同时大叫起来:“大家快退后!” 东无敌一手扯过北绝色一手拉过孟晴,镖师护着陈语,孟超一把抓住阮经伦,用比闪电还要快的动作往后退去;那班训练有素的侍卫也反应很快地紧跟着退开。 所有人刚离开,几块从山上跌下来的大石砸落到刚才他们所站的位置,发出几声巨响砸出几个大洞后滚往万丈的悬崖下。 北绝色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又听得东无敌大声说:“大家小心!” 又听得“嗖嗖”的响声从头顶传来。东无敌的剑在同一时间出鞘,密不透风的剑影立刻把北绝色很孟晴重重包围起来。在这严密的剑影包围圈外,一枝又一枝的断箭跌落到地上。 东无敌一边舞动着剑挡住从头上落下来的飞箭,一边保护着北绝色和孟晴往马车那边走过去。待北绝色和孟晴上了马车后,东无敌匆匆地对他们说:“留在这里!” 说完,他纵身往回杀过去。在车前那厚重的布帘完全盖下来的那一刻,北绝色看到东无敌和孟超各攀住了一条树藤,冒着飞箭往上攀去。 “大师兄,孟大哥,你们要小心!”北绝色拼命地大喊,但在他喊的时候布帘重重地盖了下来,不知道东无敌和孟超有没有听到。 孟晴揭开车帘想察看外面的情况,车帘才揭开一条缝,一枝箭象长了眼睛似地直往着个方向射过来,从那条缝里穿过狠狠地插到座位上。孟晴连忙把布帘放下,车顶上顿是传来一连串利箭刺进木板里的声响,箭带来的冲击让车厢都不由地震动起来。 利箭的攻击一波接一波的没有半分的停歇,孟晴担忧地望了一眼车顶,她一把拉起北绝色将他拖到车厢后面,用力地把他塞到软塌下,说:“太子殿下,要暂时委屈您藏在这里了。” 北绝色知道孟晴的所想,他着急地说:“你也进来吧!” 孟晴说:“那里不够藏两个人,太子殿下您安心在里面吧,我要在这里保护您。”她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与她的年纪不相称的镇定笑容。 要缩在角落里让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小女孩来保护,这么窝囊的事情北绝色实在是做不出来。他想也没有多想就从软塌下钻出来,说:“要藏一起藏,藏不了的,就一起去面对危险!让一个女孩子来保护,这不是男子汉的所为!” 他这么热血的对白说出来后,想不到换来的竟然是孟晴不屑一顾的白眼。孟晴冷冷地说:“太子殿下,您有力举千斤、赤手空拳就能打死老虎、一人打赢十来个大汉的本事吗?” 北绝色不明白为何孟晴会忽然问出一个这样的问题,他老实地回答:“没有。” 孟晴哼了一声,说:“我就有这个本事。太子殿下,你还是乖乖地藏起来吧,挡箭这种粗活,交给我办。”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得就象吃一根酸萝卜那么容易。 北绝色的脸不由青一阵白一阵的。孟晴这话,说得太伤他心底的那点男子汉自尊了。 “快藏好!”见他还楞在原地没反应,孟晴很不耐烦地将他用力地按下,又准备再一次把他塞进软塌里。 这个时候,车顶上一波接一波的猛箭攻击,却停了下来。 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的北绝色和孟晴对视了一眼。 车外传来了好几声震天大喝,接着便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孟晴对北绝色说:“太子殿下您藏在这里,我去察看情况。” 孟晴的话刚说完,马车前面的厚重布帘被劈开了两截,两个蒙着脸的黑衣人举着刀冲了进来。孟晴反应很快地拔出弯刀挡住两个黑衣人砍过来的刀,她敏捷地挑开了其中一人的刀,一脚把另一个人踢飞到车外,再将北绝色拉到自己的身后护着,沉声说:“太子殿下,留在我的身边不要走开!” 解决了两个,又有几个黑衣人杀进车厢来。 孟晴沉着应战,但在车厢里打斗处处受到局限,还要保护身边的北绝色,很快孟晴的攻击便被几个黑衣人抵挡住,还被反攻了。孟晴带着北绝色在车厢里左闪又避的,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几把刀砍上来,孟晴只好一脚踢开一边的车厢,拖着北绝色跳下车去。 车外,只见东无敌、镖师、孟超和一班侍卫已经和人数众多的黑夜人打成一团。 没有了狭窄的空间限制,孟晴立刻威力倍增的向几个黑衣人反攻过去,越战越勇的她很快就解决了两个黑衣人。 在这要跟别人动家伙血拼的紧张关头,本来北绝色已经把剑拔出来了一半准备出手加入战阵的,但,看到孟晴如此英勇,一个打好几个都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他忽然觉得如果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反应又不够快的自己贸然出手,说不定只会给孟晴添乱。那,还是看定情况再出手吧。 北绝色的出现,惹来了更多的黑衣人前赴后继地直扑过来。在另一边的东无敌见状,挑翻了身边几个黑衣人后,跃身飞到这边来支援。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四章 遇险 有了东无敌的支援,那群围攻过来的黑衣人的攻势立刻弱了下去。忽然,一个象是领头的黑衣人吹了个响哨,几个黑衣人立刻从几个不同的方向朝东无敌攻击过去。东无敌轻易地击中他们几个,但几个人在倒地的一刹那,同时一个滚身,抱住了他的脚;在同一个时候,另外几个黑衣人向孟晴逼过去,但却在她的跟前忽然转了个方向,举刀直向她身后的北绝色刺过去。 看黑衣人的举动,很明显,他们的目标是北绝色!而且,是要置他与死地!东无敌大惊,想冲过去救危,几个黑衣人却死死地抱住了他不放。手中的剑没有半点的犹豫向拖着他的人刺下去,但,人虽死,手却没有松开。又有几个黑衣人向他缠来,一边抵挡攻击一边匆忙地向北绝色那边望去,见孟晴已经轻易地将危机转了过来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他干脆地砍断抱住自己的那几个人的手,准备解决面前那几个死缠自己的黑衣人后就去保护北绝色。虽然那家伙有一身不错的内力,但没有任何实战经验脑筋转得又不是特快的家伙,不要说指望他能以一敌十了,能不能保护自己都成问题。 孟晴护着北绝色与几个黑衣人对战,她只顾把所有的精神放到防守和攻击上去;而北绝色则是精神紧张地时刻准备着在适当的时候出手帮忙,两人都却没有留意到在打斗中他们已经不知不觉站到了一块靠近悬崖边的大石上。 几个黑衣人紧逼着他们展开攻势,打斗得异常激烈的几个人,都没有留意到那块大石底下的泥土在连日来的雨水冲击下,早已有些松动。忽然站上了几个人,那块大石底下的泥土承受不住如此的重量,整块石头连带着上面的几个人一起往悬崖下坠去。 孟晴虽然反应很快地捉紧了北绝色要往上跳,但腿却被一个黑衣人捉住。石头下坠的速度太快,又被牵制了行动,纵然孟晴有万般的神力和极好的身手,也来不及把北绝色推到安全的地方去。就在那么一瞬间,所有人,甚至连离他们最近的东无敌都来不及冲过来救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北绝色和孟晴,还有那几个黑衣人随着石头一起坠下了悬崖。 “师弟!” “妹妹!” “太子殿下!” 绝望的叫喊声,响彻了整个山头,然后被雨带着一同坠往万丈的悬崖之下。 北绝色和孟晴坠下悬崖的意外一幕,给所有随行的人带来了强烈的冲击,所有人都在瞬间激动了爆发了。 在看到同党和要行刺的目标人物掉下悬崖后,黑衣人中响起了一下口哨声,所有的黑衣人听到这信号后马上四下撤退。但悲愤的众人没有给黑衣人任何的退路,他们用凌厉的攻势紧紧追逼,逼得那群黑衣人无法撤退半步。 在东无敌和孟超的指示下,侍卫们围成了一个坚固的包围圈把一群黑衣人严密地围在了中间,再逐步把包围圈收窄。黑衣人们一再试图突破包围圈,但那群训练有素的侍卫皆是南棉国中的精英武士,包围圈在一时之间成了没有任何破绽的铁罩金钟。包围圈在收窄,东无敌和孟超两人跃进了包围圈中大开杀戒,那群无路可逃的黑衣人对上浑身充满了怒火和杀气的两人,有如弱小的绵羊遇上了凶狠的猛虎,虽然进行垂死挣扎却完全扭转不了局势。不消片刻,那群黑衣人便死的死,伤的伤。 剩下四个活口,东无敌出手点了几人的穴位控制住了他们,孟超再命侍卫将几个动弹不得的黑衣人用绳子绑个牢牢实实。 东无敌制服了几个黑衣人后,他匆匆忙忙地走至悬崖边蹲下身往下张望。过了一会他转身问孟超:“车上有没有绳索之类的?” 孟超回答说:“有。” 阮经伦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对孟超和东无敌说:“此处离那户人家的住所不是很远。我们先把路通了,然后我带几个侍卫押那几个人过去找人来帮忙。东公子,超儿,你们先到悬崖下找太子殿下和晴儿,其他人都去开路!” 阮经伦的命令下了后,大家压住了内心的悲痛各自行动起来。 雨,在这个时候停了天色也渐变光亮起来,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头上却都压抑着一片厚重的、挥散不去的乌云。 东无敌和孟超各自往身上套了一根绳,镖师和陈语帮他们把绳的另一头各自绑牢到一辆马车上。待绳子绑牢后,东无敌和孟超又各自往肩上扛了一堆的粗绳,然后分头在不同的地点往悬崖爬下去。 下方,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深绿,那一片重重叠叠的绿把悬崖下的一切牢牢地遮挡了起来,完全看不到半点有人掉下去的痕迹。 “师弟,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我还活着,你不能死!”东无敌望了一眼脚下的悬崖,自言自语地说。 悬崖下,在一个上不靠天下不近地的位置上,一棵碗口般的树扎根在悬崖绝壁上,顽强地横向生长,长出了茂盛的枝叶和壮实的树杆。但是,现在这棵本应还能安稳地多活若干年的树,树根正逐点逐点地从山体的黄泥中拔出来。 挂在树上的孟晴和北绝色都抬着头看着树根的位置,一脸紧张。他们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时候,孟晴踢飞了那个捉着她脚的黑衣人,又在危急中看准时机甩出藏在袖里的一根绳索,顺利地缠上了这棵横向生长的树。但是,虽然没有再往下掉,但吊在半空中的两人却是不上不下的,在他们商量着爬到那棵树上去的时候,被强烈的力道冲击过的树竟然发出了一下声响,树身轻轻地摇了几下。挂在树下的两人连忙抬头看去,却见那树根已经开始松动了。 北绝色和孟晴连忙举目四望,想看看附近有没有树藤或树等可以阻止他们往下掉的东西。没看到其他的树只找到了几根树藤,那树藤全都紧贴在山壁上离他们两人有一段的距离,伸手无法勾得着。如果用力地晃动绳子借助回荡力冲过去的话,那就可以捉到那些树藤。但现在依靠的这棵树已经是摇摇欲坠的状态,不能做出过大的动作,可是,不这样做的话,等树根完全拔出来的时候他们也一样会掉下去。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五章 侥幸脱险 在这左右为难的当儿,孟晴忽然严肃地说:“太子殿下,我待会把您扔过去,您要看准捉实那边的藤条!” 这是牺牲一个救活另一个的悲壮办法。 北绝色知道孟晴的意思,他连忙说:“不行!” 孟晴急了:“你废话什么?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一起抱着死!你是南棉未来的君主,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地方的!”说着,她一把捉紧北绝色的手臂要将他扔过去。 北绝色倒是反应很快地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固执地说:“用别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性命,这种事我做不出。” 孟晴气得直瞪眼:“我做得出!快把手松开!” “不行!” 就在他们两人争论的时候,不堪负重的树终于把最后的一根树根从泥中拔出来,了无牵挂地往更深的悬崖坠下去。 树在掉下来的时候往边上撞过去,孟晴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松开了连在树身上的绳索,一脚蹬在树上借着一股力往山壁撞过去捉住了一条树藤。虽然捉住了,但下坠的冲力过大让她无法一下停止下坠的速度。北绝色很快地反应过来一把捉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根树藤,冲力拽着他的身体往下掉,他死死地捉紧树藤往下滑了好一段距离后才把身体稳住。 北绝色松了一口气,正想跟孟晴商量顺着树藤往下爬,却听到“啪”的一声,他和孟晴攀着那两条树藤竟齐齐断了。 这下,他们没有办法再扯上别的树藤,只能直直地往下掉。 这次,是死定了吧?抬眼往身边的孟晴看去,见她的脸上带着绝望的表情。北绝色轻叹了一声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灰暗的天空,等待摔得粉身碎骨那悲惨一刻的来临。 还没有等到着地粉身碎骨的一刻,身体先碰上了繁密的枝叶,撞断了若干跟树枝后,他终于摔到了泥浆堆里去。还好摔下来的地方不是很高,又被树枝挡去了一些冲击力,北绝色才得以平安着陆,只是身上被树枝划了几个浅浅的伤口而已。不过,孟晴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直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北绝色的孟晴不但被树枝划出了许多道伤痕,更在掉到地上的时候被北绝色砸到了左小腿。 北绝色意识到自己跌坐在孟晴的腿上时立刻用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他紧张地问:“小晴,你没事吧?” 孟晴皱着眉忍着痛想站起来,但一动腿便痛得难受,那条断腿连动都动不了,更不要说站起来了。她摸了摸受伤的腿,说:“应该是骨头折断了。” 北绝色说:“小晴你不要乱动!” 说完,他从旁边找来了几根比较直的树枝,又撕下自己的衣袖弄成了许多条小布条。他把树枝架到孟晴的断腿上,然后用布条固定好后说:“小晴,你要暂时忍着痛,等我们走出里后我马上给你找大夫。” 看着他做简易固定架的动作非常的熟练,孟晴不禁有些惊讶了。她忍痛问:“太子殿下,您会做这种事?”虽然说这位太子是来自大明民间,但孟晴一直在潜意识中认为他就该象其他王子王孙那样只会风花雪月,悲春伤秋。 北绝色说:“我是在山里长大的,以前经常帮折断了腿骨的小动物包扎。” 孟晴又惊讶了一下。 北绝色无视她的惊讶,笑着说:“小晴,我背你走吧。” 孟晴说:“我,我自己走就可以,不用麻烦太子殿下。” 北绝色不理她的拒绝,上前扶起她有些生气地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怎样走?别逞强了!”说吧,不管她同不同意把她背到了背上。 虽然孟晴是个很强的怪力少女,但身高体重各方面都比北绝色要差得多,所以,在她不反抗的情况下北绝色轻易地把她背了起来。 孟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太子殿下,麻烦你了。” 北绝色说:“还说什么客套话?刚才如果不是小晴你拼死相救,我早就摔死了。好了,我们现在就找出路吧。” 北绝色抬头望了望围在四周的树,选了一个方向开始往前走。 孟晴靠在他的背上,双手搭到他的肩膀上,意外地发现,这位外表看起来很没男子气概、象是弱不禁风的太子殿下,他肩膀倒是出乎意料地结实。还有,除了结实的肩膀,他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很好闻的味道。那种味道,不是任何熏香的香气,象是一种从他的身体自然发出的气味。 这么多年来,背过她的男性只有父亲和哥哥,他们虽然都有着比北绝色更结实更宽广的肩膀,但他们的身上没有这种特殊的气味,有的只是浓浓的臭汗味,让她一直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臭的。 但是,太子殿下的身上不但没有臭味,还有闻起来很舒服、能给她一种安心感觉的特别味道!这些意外的发现,让孟晴的心莫名地快跳了一下,脸也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烫。这是一种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是不是因为自己受伤了,所以才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孟晴有些迷惘了。 悬崖下的那片茂密的山林象是没有尽头似的,往前看去全是看不到出路的重重树影,往后望去杂草密林隔断了所走过的后路,往上看只能在树叶的空隙中看到点点灰白的天空碎影。 北绝色背着孟晴在没有路的林中找出路,被荆棘灌木拉扯得狼狈不堪的他,缠缠绕绕地走了大半天都还是在满是泥泞和枯枝乱树中打着转。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一片小小的草地,草地的边上还有一条小溪流过。这个发现让北绝色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加快脚步往溪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孟晴放到溪边的一块大石上。 看到这一溪的清水,孟晴的精神也不由得为之一振。一身的污泥和干渴的嗓子,此时都极需要清水的洗涤和滋润。她不顾腿上的伤,一下扑到溪水里俯下身去猛地喝水;连喝过几口的溪水后,她才开始清理脸上和身上的泥污。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六章 暗生情愫 在孟晴身边的北绝色喝过水后,捧起一把水洗去脸上的泥迹,宽阔的衣袖也随着他的动作滑到手肘的位置。孟晴眼尖,一下子便留意到他的手臂上有几条长长的、带着血迹的伤痕。 “太子殿下,你受伤了?”孟晴紧张地叫起来,一把拉过他的手,这才发现他不单手臂上有伤痕,连手掌上也有几道还渗着血的伤痕。 北绝色连忙说:“是刚才捉紧树藤是勒出来的,没事。对了……”北绝色象想起什么似的拉过孟晴的手,果然见到她的手掌上有几道更严重的伤痕,“你比我伤得更严重。” 孟晴象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抽回来,低头说:“这点小伤不碍事。” 北绝色拉起孟晴的手,放到溪水里小心地把伤口清洗干净,然后再扯下另一只衣袖撕开为她包扎伤口。 “行了!我们继续找出路吧。”北绝色抬起头来望向孟晴,却看到孟晴的目光闪缩了一下,把脸闪到一边去不面对他望过来的目光,脸上还涌上了两朵红晕。 北绝色担忧地把手放到了孟晴的额头上,问:“小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孟晴有些结巴地说:“没,没有,觉得有点热而已。” 听她这样说,北绝色也没有往别的方面深想,他笑了一笑拍了拍她的头,说:“没发烧就好。来,我背你。” 孟晴顺从地爬上了北绝色的背,两人又开始往前走。 北绝色没有留意到,趴在他背上的孟晴嘴边带着羞涩的笑意,还轻轻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脸红得更厉害了。 孟晴是个在武夫堆中长大的孩子,一直以来见得最多的是说话粗鲁动作更粗鲁的莽汉;她虽然外公是一名学识渊博的文人雅士,但同时也是位古板严肃的传统男子,从不见他在家人面前表现过温情的一面。而北绝色刚才为她细心地包扎伤口的一幕,让她这个向来象男孩子一样硬朗的女孩子,心底涌上了女孩子本来就该有的柔情。太子殿下的那种温柔,暖彻了她的心;太子殿下那好看的笑容,迷住了她的眼。 北绝色听得背后的孟晴无端地轻笑起来,不明真相的他转过头去疑惑地问:“小晴,你在笑什么?” 孟晴连忙摇头,心虚地说:“没,没什么。”见北绝色还是很怀疑的表情,她的大脑高速地转了一圈,找了个借口,“嗯,我,我只是觉得,太子殿下您的笑容真的很好看,您应该多笑一点。” “是吗?”北绝色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轻笑着回应了一下又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之前大师兄也对他说过相似的话语。 想到大师兄,北绝色的脑里忽然想起了他之前郑重其事地说过的话——你死了,我绝对不会比你迟死一步。 大师兄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主,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掉了下来后就很不幸地死了?他会不会说到做到的跟着从悬崖上跳下来陪死?想到这里,北绝色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不行,这种事千万不能让它发生!得要赶紧找出路,追上车队! 在北绝色加紧步伐在林中找出路的时候,阮经伦也带上了一队人马来到事发地点进行寻人工作。他带来的这队人马,除了是准备去借宿那户人家的一家人外,还有在附近山林里工作的伐木工们。 北绝色和孟晴在林中走到黄昏的时候,终于给他们看到前面出现了一条大路。北绝色加紧脚步走过去,走近后看到那路边上立着一块大石碑,那块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石碑正中是几个红色的刻字,下方还有几行小几号的红字,那些字全是用南棉字刻成,北绝色看了好一会才勉强看出上面有个“贡”字和“道”字。 背后的孟晴大声地把字念出来:“运贡专道。” “运贡专道?”北绝色这下知道自己是身在何方了。这条运贡专道,是南棉国为了运贡品到大明而专门花了三年时间才建成的官道,也是他们入山后一直在走的唯一一条大路。今早开始进山走这条专道的时候,北绝色还曾伸过头到车外望过风景,也就是那个时候看过这个竖在路边、标明前方是官道的石碑。 从悬崖上掉下来,掉回原处了。现在这个时候没有别的选择,往回走的话,坐马车也得要大半天才能到最近的那条村。往上走的话,应该不用半天就可以走到出事的地方,马车走山道的速度要比平地慢许多的。北绝色有些沮丧地抬头望着那条蜿蜒曲折的漫长官道,叹了一口气,迈开脚步顺着官道往山上走。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还好雨停了下来天也开始放晴,斜阳西沉后不久,一弯月牙爬了上来。借着那微弱的月光,北绝色不敢放慢脚步的努力往前走,他早已经累得有些气喘,一个人空身上路走上这么长的时间肯定会累,更何况他还背着一个受伤不能走的孟晴? 孟晴在后说:“太子殿下,不如我们休息一会再往前走吧。” 北绝色说:“不用,我们还是快点走回去和大家会合,我们掉下来这么久大家肯定很担心。” 说得也对。孟晴不由得有些担心孟超和阮经伦,他们看到自己掉下悬崖,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肯定是急坏了吧?但,让太子殿下背着自己连夜赶路,又有些莫名的心痛。此时,她不禁有些恨自己的腿了,早不断迟不断,偏偏在这个时候断了走不了路! 在她暗自怨恨的时候,北绝色忽然叫了起来:“小晴你看!前面是不是有火光?” 孟晴赶紧抬头往前看去,真的见到不是很远的那片山林中隐隐约约的看到有闪动的火光。她顿时激动起来,说:“可能是来找我们的!太子殿下,我们快过去!” “好!”受到了鼓舞的北绝色顿时忘却了疲累,脚下生风地往前奔过去。前方的火光越来越亮,也能听到那边传过来阵阵的叫喊声,北绝色和孟晴认真地倾听了片刻,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真的是来找我们的!” 北绝色背着孟晴激动地向火光跑过去,跑不了多久,前面的山路山出现了一班举着火把的人,那是一群村夫打扮的陌生人,心生疑惑的北绝色奔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此时,人群中钻出了两个人向他们这边跑过来,边跑边高声喊:“找到了!找到了” 定睛一看,那两人是镖师和陈语!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七章 哪来的蚊子 终于看到熟悉的人,北绝色一直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这么一松,身上的力气也顿时象被抽光了一样,再也无力往前迈出一步了。 陈语和镖师,还有那一群陌生的村夫很快就冲了过来,有人扶住了他,有人接过了他背上的孟晴。 陈语对镖师说:“快发信号告诉其他人!” 镖师应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拉出信子点燃,只听到“啪”一声,一道亮光自竹筒中冒了出来直冲云宵,在夜空中绽放出几道耀目垂丝,很快又消散在漆黑之中。 找到了北绝色和孟晴,陈语他们一行人便赶紧往山上走去,镖师嫌北绝色走得慢,一把背起了他大步流星地往前直奔,其他人也跟上了他的步伐半走半跑的在山路上快速地移动着。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后,忽而听到阮经伦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找到了?人都没事吧?” 镖师声音响亮地回答说:“两人都平安无事。” 北绝色抬头往前望过去,见前面不到百米的地方有另一群举着火把的人正往这边跑来,领头的正是阮经伦、孟超和东无敌。 看到那么多张熟悉的脸孔,北绝色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他走神的那么一刻,眼前只觉无端一花,回过神来见东无敌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跟前。 东无敌一言不发地把北绝色从镖师的背上拉了下来,猛地抱紧了他,紧得几乎要让他窒息。 “大……大师兄,放手,要断……断气了……”北绝色无力地挣扎着。 东无敌没有把手松开,只是紧贴着他的脸庞在他的耳边喃喃地说:“你能回来,太好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还有,北绝色感觉到他贴着自己的脸,有一些暖暖的东西流慢慢地流了下来。 那是眼泪吗?北绝色伸手摸向东无敌的脸,手指沾上了尚带余温的泪水。 “大师兄……”从没有看过东无敌流过泪的北绝色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忘记了挣扎。 没有人过来打扰抱在一起的两人的雅兴,也没有人过来破坏两人的暧昧气氛。因为,在东无敌抱紧了北绝色的同时,阮经伦和孟超也冲了过来,焦急地围住了孟晴问长问短的,其他的人也想第一时间知道孟晴和北绝色坠崖后的经历,于是乎全都向孟晴那边围了过去,完全忽视了另一个幸存者——北绝色。 经过一番有惊无险的折腾后,前来帮忙的村夫各自回家,阮经伦则领着其他人前往原本应该天黑前就该到的那户人家那里,一班人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四更时分了。 北绝色匆匆地吃过主人家为大家准备的稀饭,再去洗了个澡、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后就回到主人给安排的房间睡觉去。 这户山野人家的宅子不算小,但一下子挤进十来二十个客人后,房间和床明显是不够用,只能安排几个人一个房间,让一些人睡床铺,一些人睡地板。 为了安全起见,北绝色、东无敌、孟超和阮经伦住到一间有两张床的房间里去。 早就累得要死的北绝色爬上床倒头便睡,没有闲工夫去计较要跟东无敌挤到同一张不宽的床去睡这个问题了。 孟超吹熄桌上的灯后挤到另一张床、放下帐子睡觉去了。精神绷紧了一天的各人很快就睡过去了,不消片刻屋里便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在这鼾声中,东无敌却是无法入睡,躺在他身边的北绝色却是已经进入了雷打不动的沉睡状态。 黑暗中,东无敌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北绝色的脸,静听着他那均匀的呼吸。这样,才能给他确实的存在感;这样,才能让他确定小师弟真的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借着透过薄薄的窗纱射进来的微光,仔细端详沉睡中的人儿的脸,用指头轻轻地划过他的眉,他的眼。无可否认,睡着的他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最可爱的。东无敌轻笑一声,手指再顺着他高挺的鼻梁轻抚到他的唇上,然后,轻轻地捧起了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又在他的唇上印下温柔的一吻。 那动作轻柔得象是生怕将沉睡中的人儿弄醒似的,但,就算动作再怎样轻柔,本该睡得不醒人事的北绝色却动了一动,毫无预兆地一把掌拍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拍到了没有防备的东无敌的脸上,然后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哪来的蚊子,讨厌。”说罢,把身一转又睡过去了。 东无敌摸着发烫的脸,忽然有些后悔把一半的功力给了睡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他刚才的那么随手一拍就把自己的脸拍得肿了起来,拍个蚊子也拍得这么快狠准的,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装睡。想到这里,东无敌不由得怒火中烧,他一下坐了起来,伸手拎起北绝色摇晃了几下,低声说:“你这家伙,别跟我装睡!” 没反应,还响起了微微的鼾声;再晃几下,睡得更安稳了。以北绝色装死的功力来说,他不可能装睡装得这么成功的。东无敌无奈地把北绝色放下来,郁了一肚子的闷气重新躺到床上去。 他躺下来不久,北绝色又转了个身,一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说着梦话:“抱抱。” 又来了……从小至今都是睡得这么不安分的,睡着了也要转来转去的折腾。东无敌无奈地笑一笑,侧了侧身伸出手抱住了他,并让他的头枕到自己的肩膀上。但是,这个新的睡姿刚摆好,北绝色又动了一动无意识地窝到了东无敌的怀里,顺带把脚往上一抬搭到了他的身上去。他的脚那么一抬,正好撞到了东无敌某个重要的位置。 还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东无敌又受伤了。痛得没话可说的他怒视着沉睡中的北绝色,心想明天是不是该把他身上一半的功力收回来。这家伙,又一次害自己无法睡一个好觉了!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八章 谁是幕后黑手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把大师兄的俊脸给毁容、差点害他不能人道的北绝色一夜无梦,睡得极好。第二天他伸着懒腰满足地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倒是被东无敌的模样吓了一跳。 只见精神不振、一身怨气的东无敌有一边脸红肿了起来,上面依稀还能看到几个指印。北绝色既好奇又关心地问:“大师兄,你受伤了?” 东无敌瞪了他一眼,但看到他眨着眼睛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无辜样,又生不起气来。只好低下头闷声闷气地说:“没事!”说罢,不再理会他往外走去。 北绝色不解地摸了摸头,自言自语地说:“大师兄怎么这么奇怪?” 孟超捧着一盆洗脸水进来说:“太子殿下,请梳洗。” “好。”北绝色回过神来,赶紧梳洗去。时候已经不早,听外面的动静好象大家都早早起来了。 等他匆匆地梳洗过、换过衣服后,阮经伦象是掐准了时间似的,踱着方步以儒士特有的稳重姿态慢慢地走进来,向北绝色行了个礼,然后直奔主题地说:“太子殿下,昨日我们生擒的几个黑衣人,经过审问后他们招认了是二王爷派他们过来的刺客,目的是行刺太子殿下。”他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令牌,递给北绝色,“这个令牌是从领头那个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臣认得出这是二王爷府专用的令牌。” 北绝色接过来一看,见那是一个两寸来长一寸宽的铜牌,上方有一团火焰似的图案,正下方刻着“顺王府”三个字。 阮经伦又说:“不知太子殿下对此事有何看法?” 北绝色看着手中的令牌,想了想说:“光凭一个令牌和几个刺客的话,不可以断定这事一定和二王叔有关。” “没错。”东无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文大臣,不知你的心中又有何想法?” 阮经伦恭谦地笑着说:“就是还没有想法,才来征求太子殿下的意见。” 东无敌看了一眼他脸上那没有破绽的笑容,没有说什么,只是走过来对北绝色说:“师弟,此事看起来甚有可疑。换了是你,如果你想要除掉对手的话,你会让手下的人带着你的令牌去杀人吗?”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不会。如果刺客失败被捉,那岂不是让所有人都是我干的?” 东无敌点了点头,说:“象你这么单纯的人都不会,你那位二王叔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种搬石砸自己的脚的事来。” 北绝色反问:“大师兄的意思是,有人想我死,但又不想被人知道是他指使的,所有让手下的人冒充二王叔的人。那样就算不能成功除掉我,也可以陷害到二王叔?” 东无敌笑了一笑,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转而问阮经伦:“文大臣,您觉得太子殿下的这番推测有没有道理?” 阮经伦不动声色地说:“听起来甚有道理。看来臣得要再去好好地审问那几个刺客才行。对了,太子殿下,臣尚有一事向您禀报。” “什么事?” “前方的专道有好一段路被倾泻的山泥给堵住,虽然已经派出所有能调动的人力去开道,但堵塞的情况严重,起码要三天时间才能把路开出来。” 北绝色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师兄,我们也一起去帮忙开路吧。” 阮经伦连忙说:“太子殿下乃万金之躯,这种事还是交给臣等去办就行,殿下您留在这里等消息吧。” 北绝色说:“大家都在努力地开路,我又凭什么可以安坐在这里等消息呢?文大臣,被山泥堵住的路在哪个方向?我现在就去看看!” 阮经伦迟疑了片刻,才说:“出了这宅子的大门往南走几百米就能看到。” “好。”北绝色站了起来,“大师兄,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北绝色和东无敌的脚刚跨出房门,孟晴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了:“太子殿下,请过来这边用早膳。” 转头看去,见孟晴拄着简易的拐杖站在不远处,脸上尽是灿烂且甜美的笑容。 北绝色赶忙上前,看了一眼她那缠着布带用木架固定着的腿,关心地问:“小晴,你的腿怎样了?” 孟晴说:“医官给我诊治过,折了的骨头也接驳了回来。只要不乱动这条腿,很快我就能康复,可以跟以前一样能跑能跳。” “那样就好。”听她这样说,北绝色的心才稍微的舒服些。 孟晴笑着拉过他的衣袖,说:“太子殿下,快过来用早膳吧,食物都快要放凉了。” 北绝色连忙说:“我自己走就行了。”生怕孟晴一个站立不稳,把腿再摔断一次就麻烦了。 走到饭厅里,见饭桌上已经放好了两碗猪手汤米粉。北绝色和东无敌走过去坐下,各端了一个碗准备开吃,却听到孟晴急急地说:“等等!” 东无敌和北绝色停了一停,孟晴坐到他们的身边,拿下他们手里的碗,将两碗米粉调换过来,笑对北绝色说:“太子殿下,这碗才是你的。” 仔细往碗里看去,这才发现两个碗里的猪手数量有明显的分别。孟晴给过来的那一碗,上面铺满了猪手;而另一碗,只有一两块猪骨。 孟晴今天的表现,好象有些奇怪,但北绝色又说不出有那点不妥。心中虽然有疑惑,但赶着出门的他也没有再多想,只是捧过碗快快地把米粉扫进肚子里去。 吃的时候,觉得孟晴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扫来扫去,那种感觉好不自在。 看着他快要吃完,孟晴又说:“太子殿下,我去给你拿些热茶回来。” 北绝色阻止她说:“不用了,我自己去拿就行。” 孟晴站起来固执地说:“我很快就回来。”说完,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北绝色问:“大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小晴今天很怪?” 东无敌喝过一口汤,冷冷地说:“这就要问你了。” “问我?为什么要问我?”北绝色更不解了。 东无敌有些不爽地说:“昨天掉下悬崖后,你对人家小姑娘做过什么?” 北绝色说:“什么都没做过啊,我只是背着她找出路而已。” 东无敌冷扫他一眼,低头继续去啃碗里的猪骨。 北绝色有些急了:“大师兄,你倒是说清楚小晴的奇怪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东无敌看都不看他一眼,专心解决剩下的米粉。 看他这样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北绝色只得郁闷地捧起碗喝碗里的米粉和汤。还没来得及把汤吞下去,东无敌把碗放下来,用冷冷的语气说:“综合各种情形看来,人家小姑娘是看上你了。” 此话一出,北绝色猛地把汤和米粉全喷了出来,坐在他对面的东无敌被他喷了一身的汤水,脸上还挂满了白白的米粉条。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九章 左闪右避 “太子殿下,茶来了。”笑得灿烂孟晴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了壶茶走进来,她看着北绝色的目光,羞涩中还带着几分的炽热。 听了东无敌的话,此时再看孟晴,总算是回过味来的北绝色只觉头皮发麻。他慌忙地站起来说:“不,不喝茶了,我们要赶着出去挖路,回来再喝吧。” 说罢,北绝色一手拉起端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清除脸上的米粉条的东无敌,拖着他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太子殿下,你回来记得喝哦。”孟晴甜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北绝色的身形一僵,然后,装作没听到的加快脚步往外飞奔而去。 快步走出宅子的大门,再往外走了好几步后北绝色才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往身后望去,见孟晴没有追出来,他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见四下无人,他连忙拽住东无敌的衣袖求助:“大师兄,现在怎么办才好?” 东无敌冷扫了他一眼,明知故问:“什么怎么办?” “小晴的事啊!”北绝色急了。 东无敌“哼”了一声,说:“有美人投怀送抱,不是证明了你这位太子殿下魅力无边?再说,你是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她是重臣高官家的千金小姐。太子配名门闺秀,绝配。文大臣的外孙女,武大将的掌上明珠,这样身份的女子,你娶了她的话可就是同时把她身后那两股强大的势力拉拢过来收为己用,为自己将来光明的王者之路清除了不少的阻碍;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他的话中带着不屑,更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酸味儿。不过,北绝色反应迟钝的没有闻到在空气中飘散开来的那股酸醋味,他只是反应很大地跳开几步,说:“不行!不行!小晴她一拳能打死一只老虎,这样的名门闺秀怪可怕的。” 东无敌鄙视他一下,说:“以你现在的功力,也可以当一个一拳打死老虎的怪物。你们两人配得刚刚好,以后想打架把家门一关就行,都不用在外面找对手了。” 北绝色急得脸红耳赤解释说:“我,我,她,我一直以来只把她当妹妹那样看待,没有想过其他方面啊!” 东无敌不屑地说:“对,情妹妹也可以是妹妹。” 北绝色没有听出东无敌话中的揶揄之意,倒象是恍然大悟地说:“对啊,我可以跟小晴结义成兄妹……”刚把话说完,他的脸色又黯然下来,“也不行。她早就成了父王的义女,也就是我的义妹。大师兄,那我现在该怎样办啊?有了!我去直接跟小晴说清楚就好了!”说完,他真的就要转身往回走。 “等等。”东无敌喊住了他,“你想好怎样跟人家说没有?” 北绝色一怔,低头说:“没有。” 东无敌说:“你要说得好听点,别把小姑娘给弄哭了。如果光是一个小晴还没什么,她的身边还有一位文大臣。” 北绝色有些不解地望着东无敌。 东无敌接着说:“你没有发觉,文大臣在这一路上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试探你?” 北绝色想了想,说:“给大师兄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是有这么一回事。” 东无敌说:“照我看,那只老狐狸是想试探你的能力,看你有没有当未来国君的资格。在小晴这事上如果你处理不当的话,就会直接得罪阮经伦。” 北绝色苦恼地说:“我并不想当什么国君。” 东无敌说:“但是你已经坐上南棉国太子的位置,很多事情已经由不得你作主。” 说罢,东无敌不再理会北绝色,径直往前走去。 北绝色呆站在原地望着东无敌远去的背影。人生,为什么总要有这么多的身不由己?他北绝色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只想过一种平平淡淡、平稳自在又不会有太多烦恼的生活而已,这也是一种奢望吗?不知道,出使大明回到南棉后,可不可以请求父王撤掉他这个太子头衔废去他的继承权?不过,好象不太可能吧?或者,干脆留在大明不回去?这也不行,父王那悲伤的容颜还不时地在他的脑里回转着,他不能当一个不孝不义之人。北绝色叹了一声,低下头来没精打采地往前走去。 还是别想太多,目前最大的问题,是送贡专道被堵,无法早日赶上去跟送贡品的队伍汇合,先解决当前专道被堵塞的难题后再去烦其他的事情吧。 北绝色跟着大家一起努力地挖山泥清专道,一大群人奋力地忙碌了一天后,清出了好一大段的路来。阮经伦和一位熟悉当地地形的伐木工站到高处看过后,说照这样的速度清理下去,应该能在三天内把所有被堵塞的地方全部通出路来。 听到这个说法,大家的精神不由得振奋了起来,包括北绝色。不过,他的好心情在回到借宿人家的宅子里后,便被热情的孟晴给打击没了。 北绝色还没有来得及把脚踏进宅子的大门,孟晴已经立到了他的面前来,关心地问:“太子殿下,您忙了一天累不累?” 北绝色笑得勉强地回答说:“还好。”说完,便想脚底抹油的闪身往里走。 孟晴虽然上了一条腿,但她的速度依然还是很快,北绝色刚走出一步,她已经如影随形地跟了过来,露出极讨人喜欢的笑容,说:“太子殿下,您想先用膳还是先洗澡?我去给你准备。” 北绝色连忙退后一步,有些慌张地说:“嗯,我,我想……”此时东无敌正好从他的身边走过,他一把拽过东无敌,“对了,我有些事情要跟大师兄商量商量,小晴你不用管我,忙你的事情去吧。” 他不敢再看孟晴一眼,低下头拽着东无敌径直走回房里去。 北绝色一踏进房里立刻反手把门关上。他松开东无敌的衣袖,摆出一副坚决的表情说:“我今晚怎么都不会踏出房门半步!大师兄,麻烦你待会可以给我带些吃的回来吗?” 东无敌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饿了就自己出去吃。不喜欢人家小姑娘直接跟她说清楚不就行了?闪闪缩缩的逃避人家,算什么男子汉?” 北绝色无奈地说:“不是你说她身边还有个文大臣嘛,我还没有想好该怎样说。” 东无敌说:“感情的事,越早解决越好,拖拖拉拉的只会加深伤害,你自己想清楚。”说完,他转身往外就走,推开房门的一刻他回过头补充一句:“别指望我会给你带吃的。” 北绝色哀号一声:“大师兄,你不是这么无情吧?” 东无敌回答他的,是一个无情地远去的背影。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十章 我会等你 北绝色有些丧气地低下头。肚子传来几下“咕咕”的叫声,干了一天的体力活,现在觉得特别的饿。在饿肚子和面前孟晴之间犹豫了片刻,北绝色还是硬起头皮往外走去了。 饭桌上,北绝色受了不少孟晴热情的招待,她几乎把盆子里所有的上肉好菜都硬塞到了北绝色的饭碗里去。在众人各有含义的八卦目光的注视下,北绝色如坐针毡的把那顿食不知味的饭吃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觉得已经无法再消受孟晴的热情的北绝色在吃过饭后,终于忍无可忍的鬼鬼祟祟地把孟晴叫到了一边去。站在院里某个角落里,北绝色扫视四周几下,确定没有其他路过的观众后,他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地说:“小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太子殿下有什么话要跟小晴说?”孟晴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视着北绝色,带着三分的羞涩七分的期待。 被她看的心里发毛,好不容易才鼓起了的勇气又退了下去。北绝色支唔了好一会才憋话来:“小晴,其实,其实我一直都当你是妹妹,就是,就是那种象亲兄妹那种,对,就是感情好象亲兄妹那种。”他边说边留意孟晴脸上的表情,见她没有什么反应的,不由得有些心虚,“小晴,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来看待,你,你明白我说什么吧?” 孟晴低下头去,然后又抬起头来,脸上尽是害羞的娇态,羞涩地笑着说:“我明白。我的爹娘还没成亲前,就是一对感情象亲兄妹那样好的结义兄妹。” 北绝色瞪大的眼睛,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孟晴接着又低下头去轻声说:“就象,就象太子殿下和我这样。”说完,她害羞似的转过身去,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北绝色这下是僵硬石化不知所措的呆在了原地。原本是要解释清楚的,但现在,好象是越描越黑了。 身边只觉一阵凉风吹过,目光往旁边移了一移,见东无敌已经站在他的身边。 “太子殿下艳福无边啊。”东无敌幸灾乐祸地说。 北绝色揉了揉发痛的脑袋,哭丧着脸说:“烦恼无边才是真的。大师兄!”他忽然扑过去捉紧东无敌的手臂,“你要帮帮我!大师兄你向来足智多谋、能言擅辩、八面玲珑、胸有成竹的,你一定可以帮我想到好办法来解决此事的,对不对?” 东无敌用看陌生人的目光扫视了北绝色几次,过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问:“你真的是小师弟?” “什么?”北绝色不解地反问。 东无敌一副沉思状:“小师弟他的脑筋向来不好使,理应说不出如此顺溜的赞美他人的话语来。” 北绝色有些生气地把手松开,说:“大师兄,你非要损我几句才行的吗?” 东无敌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说:“好吧好吧,看在你那些赞美的话语份上,大师兄我就出手帮你把事情摆平吧。” “真的?”北绝色有些喜出望外的。 “不过……”东无敌拖长声调斜眼望着北绝色,“我有个条件。” 北绝色警惕地退后一步,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条件?” 东无敌笑得很好看地说:“以后要经常赞美你大师兄我。” 北绝色连忙点头,笑得讨好地说:“没问题!大师兄,你真是天下无敌风度非凡帅呆了的百年难得一遇大好人!” 在某些条件的利诱之下,天真无知的小绵羊也能有嘴甜舌滑的时候,例如,象北绝色这只…… 清理堵路山泥的工程也进展得不是很顺利,这些天又是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场大雨,早两天好不容易清出来的路,有一部分又被新倾泻下来的山泥再次堵住,原先乐观预计的三天时间就能开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一天通不了路,一天就得要继续窝在这山里停滞不前。身处被困的局面前行无期,几天下来大家难免产生出一些烦躁的情绪。 北绝色要和阮经伦一起安慰大家之余,还得要强打起精神来应对热情有增无减的孟晴。在他昨晚跟孟晴“说清楚”后,今天孟晴更是把全副的心思全放到他的身上去。拄着拐杖给大家送饭菜到工地里去的时候,“顺便”带一份自制的特别饭菜给北绝色;北绝色躲进房间的时候,她特意进来帮他铺床叠被;总之,去到那里都能看到她的笑脸在身前身后的悠转着。 躲无可躲的北绝色趁孟晴走开的当儿,把东无敌拽到一个角落里去,瞪起眼睛很不满地说:“大师兄,你昨天答应过我把事情摆平的!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行动,你是不是要反悔?” 东无敌不紧不慢地说:“行动前,得要向你要一样很重要的物品。” “什么物品?”北绝色问。 “你最着紧的那套百花嫁衣。”东无敌抬眼直视着北绝色。 北绝色不解地问:“要那套嫁衣做什么?” 东无敌故作神秘地一笑,说:“说不得。用人勿疑,疑人勿用,你自己想清楚。” 北绝色迟疑了片刻,说:“好,我现在就去拿给你。” 吃过晚饭后,北绝色看到东无敌拿着他给的那个包袱,把孟晴叫到了不知道那里去了。 待北绝色洗过澡后,还不见两人的身影。心里有些莫名不安的他不敢先去睡觉,只是点了盏油灯坐在房前的走廊上等待着东无敌回来。阮经伦和孟超都先后回来睡觉了,但还是不见东无敌的身影。 等了半个时辰左右,还没等得东无敌回来,却见孟晴走过来了。北绝色正想以睡觉为借口闪回房里躲避孟晴,孟晴先开口喊住了他:“太子殿下!” 她的声音中听起来有点怪,和平时不一样。 北绝色站在原地笑容僵硬地问:“时候不早了,怎么小晴你还不去睡?” 孟晴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待她走近,接着油灯微弱的灯光,竟看到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北绝色心中一惊,忙问:“小晴,发生什么事了?” 孟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起头认真地说:“太子殿下,我不会再烦着你缠着你了,不过,我会等你的,无论多久,我都等!” 北绝色还没有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她已经转过身去坚定地往外走了。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十一章 再次上路 孟晴走后不久,东无敌也慢悠悠地走回来了。 “还给你。”东无敌把装着百花嫁衣的包袱往北绝色的身上一扔,径直往房里走去。 “等等!”北绝色连忙拉住他的手,回头望了房里一下,再拉着东无敌匆匆忙忙地走到外头的院子里,悄声问:“大师兄,你对小晴说什么了?” 东无敌说:“没什么。我只是告诉她,你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位心上人是大明的公主,你还和那位心上人私定了终身,心上人在大明的王宫里日夜盼望着你回去和皇上提亲,你日思夜想盼着与心上人早日相见。” “啊?什么?”北绝色反应很大的叫起来,“我什么时候有个私定终身、还等着我去提亲的心上人了?” 东无敌白了他一眼,说:“要让人家死心就得要说得狠一点。” 北绝色摸了摸头,说:“说的也是。”昨天他就是说得太婉转,搞到孟晴以为他是在表白,结果越描越黑。 “但是……”北绝色有些不解,“就这样说几句,小晴她会相信吗?” 东无敌说:“所以才要你那套百花嫁衣。我把那套嫁衣给她看了,告诉她这是你亲手所做、准备用来向心上人提亲的。” “啊!”北绝色又叫了起来,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这样也行?到时候我去哪找个可以提亲的心上人给小晴看?她刚才才说了,会等我,无论多久都等的!大师兄,你是害我还是帮我?” 东无敌眉头一皱,说:“你真是麻烦!只要现在把事情解决了不就行了?此地离大明的国境还远着,有的是时间让你想解决的办法。狂蜂浪蝶是你自己惹来的,以后的事情自己去解决,别再烦我。” 被东无敌训了一顿,北绝色认罪态度良好地低下头说:“大师兄所言极是。” 东无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时候不早了,睡吧。” 自从那天东无敌和孟晴私底下谈过话后,第二天开始,孟晴不再对北绝色大献殷勤了,一切回复到没出发到大明前的状态,一切看上去很和谐。 然后,雨停了,天也放晴了。好的天气让所有人的精神都振奋起来,大家斗志昂扬地和那段被山泥堵塞了的专道作斗争,用了七天的时间,终于把专道打通,车队可以继续上路。 而孟晴的腿伤恢复的速度非常惊人,在车队可以继续上路的时候,她也已经可以扔掉拐杖走路了。本来又动了心思把她送回家的阮经伦,只得让她一同继续上路。 在出发的前一晚,阮经伦来向北绝色请示说:“太子殿下,臣这几天来把几个刺客分开来不断地盘问,他们招认说他们其实是南棉某个杀手集团里的杀手,是上头派他们来执行刺杀任务的。在出发前,上头给了他们印有二王爷府标志的令牌,并指示他们如果被捉了,就一口咬定是二王爷派他们来杀人的。” 北绝色问: “文大臣可以问出是谁委派他们来行刺的?” 阮经伦说:“他们那是上头接来的生意,他们并不知道谁是委派人。” 北绝色皱了皱眉说:“这样说来,不就是查不到真凶是谁了?” 阮经伦笑了笑说:“这也不一定。臣正打算把他们放了,再派几名侍卫跟踪他们,从中找出线索来。” 北绝色不放心地说:“那几个都是亡命之徒,让几位侍卫去跟踪会不会太危险了?” 阮经伦说:“太子殿下请放心,他们都是南棉国一等一的精英高手,遇上危险他们自然会有逃脱的办法。” 北绝色想了想,说:“那就照文大臣的意思去办吧。不过,请文大臣告诉那几位侍卫一声,要他们凡事小心,不要冒险,一定要平安归来。” 阮经伦行了个礼,说:“臣明白。” 站在一边听着他们说话的东无敌此时插过话来,问:“文大臣,你把侍卫的力量分散了,难道就不怕前面还有别的杀手刺客等着我们过去?” 阮经伦说:“东公子请放心。从这里往前走直到安南国国境的那段路,沿路过去都有村庄,还有守护边境的卫兵连队遥遥相接应。正因如此,那班刺客才会选择在那个偏僻的路段下手,如果等我们过了那个路段再下手,他们可算是毫无胜算的。老夫已经命人先行一步去通知前方的护境卫兵们加强对他们管辖范围的巡逻、充当我们的护卫队,直到安南的边境。” 东无敌笑了笑说:“听文大臣这样说,前路可是万无一失的了。在下就放心地把性命交给文大臣了。” 阮经伦胸有成竹地说:“包在老夫身上。” 开过出发前会议后,大家散开各自睡觉去了。 第二天,天亮之时。所有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精神抖擞的排列整齐等待出发的命令。 一声令下,车队重新上路。 车队的队形跟之前一样没变,各人还是按照之前的安排坐上了相同的车,所以,孟晴照旧跟北绝色坐到同一辆车里。北绝色本来还觉得有些心虚和尴尬的,但孟晴却表现得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尴尬和生疏的继续缠着他问那还没有问完的“十万个为什么”。见孟晴这么落落大方没有异样的,北绝色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在一片热热闹闹的融洽中,车队吹着山间吹来的和谐之风,带起了漫山的泥尘,卷落了山间的绿叶,畅通无阻地往前快奔,直往安南国的边境驶去。 北绝色他们一行人在大山中转了三两天后,终于踏入了安南国的国境,向安南国借道,继续朝大明前进。 安南国各地的官员知道他们是南棉国运送贡品到大明的使臣,一路上不但没有为难他们,还一再给予方便给他们无条件开通水路、陆路。安南国这样善待借道过境的邻国使臣,并不是对南棉国心存敬畏或惧怕,安南国不敢得罪的是与之相邻的大明。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十二章 重回京城 这样畅通无阻的在安南国的国境内跑了十天左右,终于赶上先他们出发的运送贡品车队;和运贡车队汇合后沿着安南国的官道向北而上,过了半个月左右便来到了安南国和大明的边境。 进广西过岭南,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刚进广西的时候还能日夜兼程的赶路,累了就在荒山野岭中露宿,但越往北走天气越冷,过了岭南踏进湖南地界后,除了几个土生土长的大明人,其他一直生活在南棉那种热带地方的众人已经开始受不了露宿荒野的寒冷,陆续出现冷得病倒了的人。 迫不得已,只能减慢前进的步伐,白天全力赶路晚上找客栈住宿。中途又遇上几次大风雪,这样走走停停的,等到北绝色他们一行人终于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二月的尽头了。 三月将至的京城,在北绝色他们到达的那天,灰压压的天在飘着豆粒般大的雪,整个京城中的一草一木,包括走在路上的人,都染得了一身阴冷的白。 到了京城后,陈语和镖师两人就向东无敌和北绝色告辞,各自回家去了。 送别了二人,负责送过几次贡品来大明的阮经伦的马车便走在前面,带着大家到大明专门招待外国送贡来使的“会同馆”中去报到。 会同馆,由礼部属下的主客司管理。阮经伦进入会同馆不久后,便有一位主客司官员出来接待他们。验明身份,那官员命手下的人去查收南棉国来的贡品后便给他们安排住处。 因为南棉国是个地位不高、说话没什么分量的小国,主客部官就把北绝色他们安排到会同馆中最偏的那个小院里去了。 把贡品送进会同馆后,北绝色他们一行人就可以算是没事干了。清点贡品数目的事情是由会同馆来做的,为贡品做评估检验定价的事是由内府去操作的;他们要做的事,就是天天等着专人送饭过来,闲着的时候可以走出会同馆四下观赏京城的风光,然后,就等着大明方面给他们各位送贡来使一些赏赐、以及给南棉国的回礼。 不过,今年南棉国所上缴的贡品数量不够,上贡的时间又比往年迟了不少,阮经伦未免又些担忧。他不敢奢望什么赏赐和回礼,只求大明皇帝不怪罪下来,放他们一班人平安回南棉就好。 孟晴倒没有她外公那么多顾虑,她现在只是很兴奋地在所住的那个院子里跳来跳去,一会摇摇这棵树抖些积雪下来,一会又跳进厚厚的雪堆里踩脚印,一个人也玩得不亦乐乎的。 过了不久就有专人给他们送茶水和饭过来。 吃饱喝醉后,才正午刚过。闲得无聊的孟晴凑过来怂恿北绝色和孟超说:“太子殿下,哥哥,现在时候尚早我们又闲着没事干,不如,我们到外面走一走,好不好?” 阮经伦瞪了孟晴一眼,说:“这里是大明不是南棉,乱跑什么?乖乖的给我呆在馆里!” 孟晴反驳说:“外公,刚才那位官员大叔说我们可以在京城里参观游玩的。” 阮经伦有些心烦气燥地提高声音说:“现在是不是要把外公的话当耳边风了?” 孟晴扁了扁嘴,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北绝色出来打圆场说:“文大臣,难得来一趟京城的,不让小晴出去走走也有点说不过去。” 阮经伦说:“太子殿下,我是怕小晴这孩子到处乱跑闹出什么事端来。” 北绝色说:“不让小晴单独出去就行了。这样吧,让我和大师兄陪她一起出去,就不会有问题了。” 阮经伦犹豫了一下,又说:“大家奔波劳碌了这么多时日,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出去吧。” 听阮经伦这样说,孟晴大喜,抬起头来扑到他的身上,甜甜地笑着说:“外公是最好的!” 第二天,一吃过早膳孟晴就迫不及待地拖过北绝色,要他带路游京城了。 于是,在北绝色和东无敌的带领下,身后跟着孟家兄妹、几个侍卫低调地走出了会同馆。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今天天气放晴了,灿烂的阳光照到雪堆上再反射到各个地方,到处都显得白花花的刺眼。 走出了同会馆后,孟晴问:“太子殿下,我们先去哪里?” 先去哪里?这个问题,北绝色没想过。被孟晴这么一问,他站定了在原地,开始想该去哪个地方。其实,京城这里他最熟的就只是王宫而已,其他的,并无概念。忽然,他想起第一天到京城的情形。 那个时候,他是被别有用心的商人乐龙阳骗来京城的。初到京城的时候,乐龙阳跟他说过的一句话,此时想起,他不由脱口而出说出了那句话:“来到京城不去四季香,就不算来过京城。” 孟晴不解地望着他,问:“太子殿下,四季香是什么东西?” 北绝色笑着说:“是一家能做出很美味的菜肴和糕点的酒楼。”说到四季香,他忍不住想起和宋宫保初次见面的情形,还有那非一般好吃的特色早点——山洞梅花包子。那包子的形象瞬间在脑里涌起,那无法言语的美味也让他刚吃饱的肚子又觉得饿了起来。 没有任何的犹豫,北绝色把手一扬,说:“我们现在就去四季香!” 说罢,北绝色大步地往一个方向走去。但他走不了几步,东无敌从后喊住了他:“师弟,你走错路了。四季香应该在这一边。” 东无敌淡定地指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见孟晴和孟超都在望着自己,北绝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是吗?那,麻烦大师兄你带路。” 在东无敌的带领下,一众人很快就看到了四季香那个黑底金漆大字的醒目招牌。 “哇!”孟晴忍不住被店前那弯延曲折地排了几百米长的人龙吓了一跳,“好多人!” 北绝色笑着说:“四季香里有一样很好吃的早点叫‘山洞梅花包子’,很多人特意来这里吃那包子的。” “不是吧?”向来闷骚寡言的孟超忍不住了,“什么包子这么厉害?要排队进去吃?” 北绝色肯定说:“只要你试过那种包子的美味,保证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孟晴兴奋地说:“那我们还等什么?太子殿下,我们赶紧进去!”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十三章 到四季香蹭吃去 北绝色抬眼望着前面那条壮观的人龙,皱了皱眉。这么多人把路围得水泄不通的,要怎样才能顺利地冲过重重的包围挤进店里去呢? 在他思考的同时,孟晴已经勇往直前地左右张弓的推开人龙,直线往四季香的大门走过去。她一边推一边无视众人扫过来的愤怒目光,回头冲北绝色他们笑着说:“太子殿下快过来!” 被她这样一推,原本排得还算整齐的人龙乱了起来,人们开始相互推攘、叫骂起来。 在一片骚乱中,几滴冷汗从额头掉下来的北绝色赶紧钻进人群里,往罪魁祸首孟晴那里挤过去。 在他们几个快要挤到四季香门口的时候,一把拽得可以的响亮男声自店内传出来:“谁这么大胆在老子的店门前闹事了?” 咦?这声音,不是一般的耳熟。 北绝色连忙抬头往店门出望去,只见一位双目往上仰视、嘴角带着冷笑、头戴白色折叠帽、身穿飘逸白衣的年轻男子自店里慢慢地走出来。那高傲的姿态,活象一朵凌波而来的芙蓉! 看到那男子,北绝色的双眼立刻瞪得老大。 那芙蓉男子的目光往北绝色这边扫来,双眼顿时瞪大,嘴巴也张成了一个圆圈。 两人同一时间惊讶地叫了起来: “宋宫保!” “小北北!” 那芙蓉男子,正是四季香的老板宋宫保! 宋宫保惊喜地推开堵在店门前的人,大步地走到北绝色的面前,一把捉起他的手说:“小北北,你什么时候到京城的?”边说,边顺便地要摸上几把。 不过,宋宫保只来得及摸了一把人家的小手,站在北绝色身后的东无敌已经黑着脸的把北绝色的手扯回来,同时把出了一半鞘的剑抵到了宋宫保的脖子上,冷冷地说:“再乱摸对你不客气。” 宋宫保扫了一眼东无敌,哼了一声说:“东无敌,你还是那么讨厌!”他伸出一个指头推开脖子上的剑,转过头笑容满脸地对着北绝色,“小北北,我们不要管这个讨厌鬼,来,我们到楼上的厢房去好好聚聚旧!” 北绝色连忙指了指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说:“他们也是和我一起的。” 宋宫保对其他人露出友好的笑容,说:“小北北的朋友也就是我宋某的朋友,大家跟我来吧。除了你!”他冷眼扫了一下东无敌,“我的店不欢迎你。” 东无敌眯起眼睛看着宋宫保,宋宫保仰起下巴回以鄙视的眼神。两人针锋相对的目光在空气中打起架来了!北绝色连忙上前扯了扯东无敌的衣袖,轻声说:“大师兄,好些观众在身后看着,别轻举妄动。”同时,他向孟晴使了使眼色。 孟晴会过意来,露出天真烂漫的甜甜笑容上前对宋宫保说:“这位俊俏又帅气大哥哥,听说你店里的山洞梅花包子好吃到不得了,还有还有,除了包子,其他的菜肴都是京城里第一美味的,是不是真的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是个千古不变的真理。听孟晴这样说,正在跟东无敌张弓拔弩的宋宫保,脸色顿时宽容了下来,他笑看着孟晴,说:“这位小妹妹真是识货!” 他冲店里喊一声:“小六!” 一个高级店小二打扮的少年立刻站到宋宫保的跟前:“老板有何吩咐?” 宋宫保说:“把各位贵客带到楼上的厢房去!记住,要用上等的雨前龙井来招待各位贵客,不能怠慢!”他回过头对北绝色笑了笑,“小北北,待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些好吃的!”说完,他便让那店小二带北绝色他们上楼,自己一头钻进厨房去烧菜做包子去了。 店小二把北绝色他们邀进楼上的厢房。 厢房之内,布置得甚为豪华。 一道雕了栩栩如生的百兽、奇花异草的精巧木拱门把宽敞的厢房分成了前厅和后厅,拱门前的左右两边各摆放了一个半人高、绘着仙女撒花图的景泰蓝花瓶,拱门后垂着宝蓝色的锦缎;内厅左右两边的墙壁上皆挂着一幅用雕花黑木框镶裱着的山水图,地上铺着厚厚的暗红色软地毯,一张能容十来人坐的大圆桌上铺着蓝色的织锦,每张圆櫈上也铺着相同图案和颜色、垂着金黄色吊穗的圆形软垫子。 这厢房,它的豪华和细致,是南棉王宫里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法与之相比。孟晴睁大眼睛左顾右盼的,细看厢房里的每一样装饰,还忍不住好奇地上前摸了几把拱门上的雕花。 店小二笑着请所有人坐下,然后转身到角落里把碳炉点燃,把一个长嘴的铜壶架到碳炉上。在等水烧开的时候,店小二为各人摆上景致的带盖茶杯和碗筷,再拿出一个碧绿色的瓷罐,打开,用木勺挑起罐里的茶叶倒进各个茶杯中。待倒好茶叶,铜壶里的水也开了。 滚烫的水倒进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带起清幽的茶香,很快就把溢满了厢房的每个角落。 店小二把茶倒好,宋宫保也带上几个托着大木盘的店小二进来了。很快,桌子上便放上了几笼精致的山洞梅花包子和好些精美的糕点,那些糕点一碟比一碟好看,活象一件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看到眼里让人不由得不忍心下箸去破坏它的完美。但是,那包子和糕点冒出来的香气一再钻到鼻子里去,诱得肚子里的谗虫在拼命地爬来爬去的。 宋宫保笑容灿烂地招呼大家说:“别客气,趁热吃吧。” 犹豫了片刻,所有人同时拿起筷子伸向不同的碟子里去——除了东无敌。 孟晴一下子从小蒸笼里夹起了一只包子,急不可待地就要往嘴里塞,北绝色看到想阻止她,但她已经一口咬下去,包子里的热汤把她烫得直跳起来,包子也被她甩到一边去了。 宋宫保看着孟晴的窘态,笑了起来。笑过后,他耐心地给孟晴讲了一次吃山洞梅花包子的要诀,还亲身示范了一次。整个讲解和示范过程,他的态度都亲切得有如邻家的大哥哥。这种难得的亲切,让北绝色在旁看着觉得甚是不自在。 不过,那种不自在很快就被满桌的糕点和包子驱散了。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十四章 医家医馆 虽然是吃过早膳才出门的,但对着难得一见的美味,大家都忍不住放开肚皮拼命地大吃起来。经过一翻风卷残云的猛攻,桌上的食物全被象似饿鬼上身的众人消灭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干净得象刚洗过的碟子小蒸笼。 吃饱后再喝过一口还冒着热气的雨前龙井,那感觉是贴心贴肺的舒服,“人生唯口腹”,这话说得真是没错! 在北绝色心满意足地喝着茶回味糕点的美味时,坐在他身边的宋宫保问:“小北北,你怎么又跑到京城来了?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用三言两语来解释清楚,他只得直说:“我是代表南棉国出使大明的,昨天才到。” “南棉国?出使大明?你是南棉国的代表?等等!南棉国?南棉国不就是……那位十几年前遇上山贼惨遭杀害的月华郡主不就是嫁到南棉国去了吗?” 宋宫保反应很大地望着北绝色,“你什么时候跟那个什么南棉国扯上关系的?” 北绝色在脑里组织了一下过去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准备详细地解释一下,东无敌先他一步开口说:“他本来就是月华郡主的儿子,南棉国的太子,代表南棉出使大明,有什么好奇怪的?” “什么?”宋宫保一下子从櫈子上跳起来,“不是吧?你,小北北,你,你是南棉国的太子?你是月华郡主的儿子?” 北绝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慢慢地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大致地说了一遍。 听罢,宋宫保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好一会才懂得反应过来,用无法相信的语气说:“这事情,也太过匪夷所思、太过曲折离奇了吧?” 北绝色说:“我的事情说完了,那你呢?几个月前,你不是要留在山谷里烧饭的吗?” 宋宫保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清了清嗓子,说:“我说服了娘子,让她跟着我一起到京城来了。” “娘子?”北绝色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但他立刻又恍然大悟了,“你是说医姑娘?她终于接受你了?”记得,之前医小绯是喊打喊杀还态度坚决地要休夫的,几个月下来,什么都转变了吗? 宋宫保笑得更得意了。他摇头晃脑地说:“女人嘛,只要多哄几下还不就能得手了?不单娘子,小舅子葱头他现在也在京城。他们姐弟俩在京城里开了一家医馆,娘子她还进过宫给仁圣皇太后治过头疾,两位皇太后对她的高超医术赞不绝口呢。” 北绝色问:“对了,宋大哥,可以带我到医姑娘和葱头的医馆里走走吗?上次多得葱头和医姑娘出手相救,我还没有机会好好地向他们道谢呢。” 宋宫保说:“没问题!我也准备送饭到医馆去,一起过来吧。” 北绝色欣喜地说:“谢谢你!”他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对了,宋大哥,可以麻烦你找个人带他们几个回会同馆吗?” 孟晴反应很快地说:“太子殿下,你不要我们跟着你?”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要去见一位救命恩人和一位故友,带着这么多人去打扰不是那么好。你们先回会同馆,我和大师兄一起去就行了。” 孟晴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我们要保护你的安全!如果你不想太多人跟着太招摇的,就我和哥哥陪你去吧。” 宋宫保插过话说:“小姑娘,京城这里是天子的脚下,治安还是不错的。再说,哥哥我也是个一等一的高手,有我在,谁敢动你家太子殿下?” “你?”孟晴对宋宫保投过绝对不信任的目光。宋宫保现在的这身造型,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说他是个用刀的厨师都让人怀疑,更不要说是要让人相信他是能保护别人的武林高手。 竟然被一个黄毛小丫头看扁了!宋宫保猛地站起来,“嗖”的一声从背后抽出那把刀柄闪着耀眼金光、刀身通体泛着黑色寒光的菜刀,提高音量说:“现在就让你见识下哥哥我厉害的刀功!” 北绝色连忙拽住他,说:“宋大哥你的刀功在厨界行第一无人能及,这是人所共知的,你又何需跟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呢?”如果真的让他在这里耍起刀来,说不定会把这个厢房给拆掉,还顺带伤着几个无辜围观群众的。 在北绝色的劝说下,宋宫保最终还是收回了菜刀,没有表演他那厨界排行第一的刀功;而孟晴他们一班人,在北绝色的坚持下,最后也是听从了他的安排,跟着宋宫保派来带路的人先行回会同馆里去。 等孟晴他们回去后,北绝色和东无敌也跟在宋宫保的身后,向医小绯开的医馆走去。 医馆离四季香不远,只是隔了两、三条街而已。 还没有到医馆,就看到医馆的门前排着一行长长的队伍。宋宫保带着北绝色他们走到医馆前,说:“你们先在这里等下,我进去给葱头他们一个惊喜!” 说完,他穿过把门口堵住的几个人,闪进医馆里去。 只听到他用夸张的音调大喊着:“娘子,为夫来为你送饭了。” 紧接着,听到一声清脆的鞭响,一个女子冷声说:“把饭放下就给我滚!别在这里攀关系!” 又听得宋宫保委屈地说:“娘子,你怎能对为夫这么冷淡?” “滚远点!”听得出女子开始抓狂了,清脆的鞭子声又响了起来。 见得一群人从医馆里匆忙地跑出来,脸上皆带着生怕被殃及池鱼的表情。 “小舅子,你帮姐夫说说你姐啊!”宋宫保还在不折不挠地努力着。 “姓宋的,我和你不熟。”是葱头的声音。 宋宫保象是完全忘了门外还站着两个等进去的人,也完全忘了要给医小绯和葱头“惊喜”…… 站在医馆外等候着的北绝色和东无敌对视了一眼,决定自己走进去,不等了! 东无敌和北绝色的脚刚跨进医馆的大门,一道黑色的影突然向他们袭来,东无敌身形一闪,拉过北绝色跳到一边,避过了那一击。细看过去,那黑影原来那是医小绯甩过来的鞭子。 看到忽然出现的东无敌和北绝色,医小绯和葱头都不由地一怔。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十五章 还你心愿 看到东无敌和北绝色这两个意外的来客,医小绯和葱头虽然有些谔然,但他们很快便回过神来。 葱头上前用力地拍了一巴北绝色,问:“小白,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北绝色说:“昨天才到的。” 医小绯看了东无敌和北绝色一眼,说:“别都站在这里了。小葱,把店门关上,大家到内屋里坐坐吧。” 关上医馆的大门,大家转移到医馆的内屋里去。 医小绯利索地给各人倒了茶,大家喝着茶便开始轮流聊起自山谷一别后各自的遭遇。医家姐弟听过北绝色讲述这几个月发生过的事情,两人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 把该说的都说过后,开始有些冷场了。这个时候,北绝色象想起了什么似的把目光投向葱头和宋宫保,问:“葱头,宋大哥,你们和宫里的人熟,我有一事想麻烦们的。” “什么事?”葱头和宋宫保同声问。 北绝色的神色黯然了一下,但很快他又露出一丝浅笑,说:“你们可以帮我打听一下宫静公主的下葬之地在哪里吗?” 东无敌、葱头和宋宫保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用复杂的目光望向北绝色,东无敌的目光里还带着些许的紧张和担忧。 北绝色明白他们目光中的含义。不想大家无端担忧的他连忙举起手解释说:“难得来一次京城的,我只是想趁此难逢机会去拜祭一下故友而已。” 葱头望向宋宫保,问:“姓宋的,你知道公主葬在那里吗?” 宋宫保难得认真地沉吟了片刻,说:“知道。不过,那里毕竟是皇家之地,得先要安排一下才能起行。小北北,你先回去会同馆,等我把所有的事情打点好再去通知你什么时候出发。” “好,那我就先回去等你的消息。” 北绝色向各人告辞后,便和东无敌回会同馆里等候宋宫保的消息。 宋宫保的办事效率很高,待北绝色用过午膳后他便派了个店小二过来传话,通知北绝色到四季香去。 北绝色立刻背上早已放好在一旁的一个小包袱,跟阮经伦说了一声后便要出去。孟家兄妹要跟上保护,被他以“去办私事不宜带太多人招摇过市”为由,坚决地拒绝让他们一起同行,最后只由东无敌陪着便匆匆忙忙地走出会同馆,坐上宋宫保遣过来的轿子往四季香赶去。 轿夫把北绝色和东无敌两人直接送到四季香的厨房后门,宋宫保早就站在门前等候。一见北绝色他们从轿里出来,宋宫保立刻指了停在一旁的马车说:“快上车。” 北绝色登进马车,车内的空间并不是很宽敞,但左右两边和后面各固定了一张铺了织锦的长型软座,坐到上面是说不出的舒适。 宋宫保提着一个装了香烛和别些简单祭品的圆型竹篮上了车,他坐下来朝车外喊了一声:“走!” 车夫应声扬了一下鞭子,马车开始往前走。但,马车走不了几步却停了下来,又听到车外有一人在大喊:“太子殿下!” 这声音,听起来甚象孟晴。 北绝色疑惑地探头往窗外一望,果然看到了孟晴,只见她正张开双臂挡在车前。她一看到北绝色,马上扯开嗓门叫起来:“太子殿下,您怎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抛下您的贴身侍卫四处乱跑呢?有什么闪失您叫我们怎样向王上交代?!” 孟晴越说越大声,在惊动更多人之前,北绝色急忙跳下车冲上前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车上,压低声音说:“别要乱嚷了!我现在带上你一起去,可以了吧?” 孟晴的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说:“既然太子殿下开口,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跟你一起去吧。” 北绝色有点被她打败了的感觉。 马车再次上路,跑了不是很久便到了一座不是很高的山下。 宋宫保跳下车,说:“这里是皇家的陵园,马车不好再往上跑。我跟陵的人打过招呼,我们只要抄小路悄悄地走上去拜祭完就赶紧走,是不会惹上什么麻烦的。” 说完,他走在前头带路,一头扎进了一条两边都长着一人高的荒草的小路。沿着那条小路往山上走,走了半个时辰左右,眼前便出现了一片立满了墓碑的坟场。 宋宫保带着大家围着那片墓地转了大半个圈后,说:“就是这里了!”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一座新坟缩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之中,那墓碑的颜色和其他的旧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北绝色穿过几个墓碑,快步走到那坟前。坟前立着的墓碑上,刻着“大明公主宫静之墓”。 北绝色站定在墓碑前,伸手摸上那个红色的字,轻轻地一笑,说:“静儿,我终于能到你的坟前来探望你了。” 他回过身去拿过宋宫保手上的竹篮,把香烛点燃逐一插到墓碑前,烧掉了那些简单的祭品,然后解下一只背在身上的包袱,打开,将那身百花嫁衣在墓碑前抖开,对着冰冷的墓碑说:“静儿,你以前说过想要绣一身百花嫁衣,我也答应过你会帮你的。你生前没法完成的心愿,我代你去完成了。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帮你锈了这身百花嫁衣,你不会怪我吧?” 回答他的是轻轻吹过的微风,墓前燃着的白烛抖动了几下。站在他身后的其他人象是怕破坏四周的平静,都沉默不言的看着他的背影。 北绝色蹲下身去,借着白烛上的火点燃了那身百花嫁衣,串动的火苗很快地吞噬着那鲜红的绸缎、色彩斑斓的百花,把一切鲜活的颜色燃成了黑灰。 北绝色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那身他耗尽了一生的心血绣成的百花嫁衣,在火光中化成一寸一寸的灰烬。一种酸楚涌至眼框,他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不让眼里酝酿着的泪珠掉下来。 嫁衣最终成了一堆死灰,墓前的香烛也燃至了尽头。 宋宫保上前一步,轻声说:“差不多是时候要走了。逗留太久会让其他守墓的人发现的。” 北绝色又一次伸手摸了摸冰凉的墓碑,挤出一丝笑容,说:“静儿,我要走了。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探望你,你自己要好好保重。” 说完,他回过头对大家说:“走吧。”脸上是掩饰不住的伤感,眼角还隐隐看到点点的泪光。 其他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顺着来路往回走。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十六章 命定中人 待回到四季香、宋宫保再用轿子把北绝色他们送回会同馆的时候,黄昏已经降临了。 一见北绝色回来,没有了平时的淡定、在院子里团团转的阮经伦立刻迎上来,说:“太子殿下,您总算回来了!” 北绝色一惊,急问:“文大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阮经伦说:“大事!大明皇帝刚才派人过来,说明天下午要在宫里设宴招待我们!” “还以为是什么事。”听他这样说,北绝色松了一口气,“不就是要到宫里赴宴嘛。” 阮经伦激动地说:“太子殿下,大明的皇帝已经多年不亲自接待我们南棉国的来使了,如今大明皇帝要设宴招待我们,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说完,阮经伦继续激动地对站在北绝色身后的孟晴说:“小晴,你明天一早跟外公出去买些首饰和脂粉打扮一下!” 孟晴皱了皱眉说:“外公,我需要那些东西!” 阮经伦瞪着眼睛提高声音说:“明天要进宫见大明皇帝,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外公,顶多我不进宫,那不就行了?”孟晴苦着脸说。 “不行!”阮经伦非常坚持。 在两人争持不下的时候,会同馆的人送饭菜过来了。 北绝色懒得继续听阮经伦和孟晴的争拗,招呼其他人吃饭去了。 吃过晚饭,所有人都去了澡堂里洗澡去,北绝色站在院中抬头望着开始变黑的天空。 东无敌走到他的身后,问:“在想什么?” 北绝色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的东无敌,笑了笑说:“不知为什么,心情忽然觉得有些沉重。” 东无敌直视着他的双眼,说:“你在害怕,害怕进宫。” 北绝色怔了一怔,说:“或许,我是有些怕再次进宫去面对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地方。” 东无敌摸了摸他的头,说:“怕什么?没有解决的事情,你总得要去面对,去解决。难道你就不想还宫静公主和你一个清白?难道你不想去把还你和你母后的真凶找出来?” 北绝色想也没有多想,脱口而出:“想,当然想!” 东无敌说:“既然想,就要趁着这次进宫的机会把事情解决。还有,我会陪着你一起进宫的,你别太担心。” 北绝色笑了笑说:“谢谢你,大师兄。” 东无敌的脸色忽然变得很认真,他伸手轻轻地抚上北绝色的脸,说:“笨蛋,这一次进宫,不能再被人白白地欺负了,知道吗?” 北绝色知道东无敌的意思,他定定地看着东无敌那张认真的脸,过了片刻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的这副顺从的模样让东无敌莫名地火大。他一把揪起北绝色的衣领,说:“你给我拿点气概出来好不好?别老是人家说什么你都说好!要有自己的原则和主见!” 北绝色不知道东无敌为什么发火,他疑惑地看着东无敌,小心地问:“大师兄,你生气了?” 东无敌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其他人洗过澡回来了。他松开北绝色,闷声说:“没事!”说完,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把还处于疑惑状态的北绝色晾在了院子里。 小北,小北…… 夜深人静之际,北绝色在睡梦朦胧中依稀听到象是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片似曾相识的迷雾之中。举目茫然地四望,忽见迷雾中出现了一点亮光,那亮光向着他飘过来,越来越近,在他的床前停了下来。 那点亮光渐变渐大,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人的形象。 “静,静儿?!”北绝色不相信地坐起来,用力揉了揉双眼。 站在他床前的是穿着一身华丽的百花嫁衣的宫静公主,她清秀的脸白里透红的,向来没有血色的唇也难得地看到红润的颜色。她的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双眼直看着北绝色,柔声地说:“小北,我是特意来向你道谢的。我很喜欢你所绣的这身嫁衣,你看,我穿上去多合身多好看。” 宫静公主在北绝色的眼前轻盈地转了一圈,嫁衣的裙摆带起了一阵香风,嫁衣那耀眼的红映得她脸上的笑容格外的幸福动人。 北绝色看着宫静公主脸上幸福的笑容,他的心不由得也觉得快乐起来。他笑看着宫静公主,说:“静儿你喜欢就好,我还怕做得不合你的心意呢。” 宫静公主快乐地笑起来,又转了几圈,然后坐到北绝色的身边说:“这一次,我除了是来谢谢你,还要和你告别的。” “告别?”听她这样说,北绝色顿时忘记了她已死的这个事实,急急地捉过她的衣袖,“静儿,你要去哪?” 宫静公主笑着说:“我要转生再世为人。下一世,我会是个健康的孩子,在一个父母双全的温暖家庭里成长;而我的母亲,已经转生成那户人家的女儿,到时候我和她就是姐弟。” 她脸上那满足的笑容,在她生前从没有在她的脸上出现过。看到这样的她,北绝色不禁也替她高兴起来。他欣喜地说:“静儿,你以前想要的,以后都能得到了。恭喜你!” 宫静公主笑得更开心地说:“谢谢你。小北,你为我完成了生前的心愿,让我可以再无牵挂了。带着你的这份浓浓的情意再世为人,我以后一定能过得很幸福的。所以,小北,你要答应我,你一定也要过得很幸福。” 北绝色觉得自己的咽喉象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他朝宫静公主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说:“好。大家都要过得很幸福,这个,是我和你之间的约定!” 宫静公主郑重地点了点头,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说:“时候不早,我要走了。”她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了,小北,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的。你命中注定的人其实已经出现在你的身边了,你要好好的珍惜眼前人哦。” 说完,宫静公主转过身往外走去。 北绝色连忙问:“静儿,那人是谁?” 宫静公主没有回头地说:“你命中注定的人,会是一个拿着我的金手镯的人。” 这句话的话音还没落地,宫静公主的身影已经凭空消失了。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十七章 公主的手镯 “静儿!” 北绝色冲她消失的地方大喊一声,这么一喊,让他猛地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 双眼刚一睁开,却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见到东无敌大特写的脸近在咫尺。这一发现让北绝色惊叫一声从床上跳起来,这惊吓的一跳,让他的头一下子撞到东无敌的头上去。 “哎呀!”这样的一撞,倒让北绝色清醒了过来。他捂着额头瞪了一眼东无敌,不满地说:“大师兄,你无端端的跑到我的房间来干嘛?” 东无敌摸着被他撞得发痛的前额,也很不满地说:“什么无端端?我在外面听到你叫嚷嚷的,以为你发生什么事情才跑进来看看的。” 北绝色反问:“我什么时候叫嚷嚷了?” 东无敌肯定地说:“有!叫了好几声‘静儿’。” 北绝色一怔。他连忙转过头往大门的方向望去,见地上有一片黑色的东西,他赶紧跳下床连鞋也顾不上穿的跑过去查看。那片黑色的东西,是一片黑灰,蹲下身去伸手轻触,顿时碎成了灰烬。 “静儿她来过!她真的来过!”北绝色跳起来高兴地叫着。 东无敌的脸色一变,他把北绝色拽过头,把手放到他的额头上紧张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刚才把脑子撞坏了?” 北绝色连连摇头,急急地说:“我没事!静儿她是来过了。我昨晚不是把那套百花嫁衣烧给了静儿吗?还有,昨晚地上没有看到这片黑灰的,是静儿来了留下来的!” 东无敌的脸色又变了几变,说:“我还是请医小绯过来给你看看吧。” 北绝色拉住他,说:“大师兄,我没病!”接着,他便把梦中见到宫静公主的经过说了一番。 东无敌没有打断他的话,一直听到最后。听完后,他的脸色松了一松,然后象是漫不经心地问:“对了,宫静公主那只金手镯是怎样的?” 北绝色想了想,比划了一下说:“象这样大小,手镯上刻有竹报平安的图案。对了,手镯的背后还刻有一个‘安’字。” 在东无敌和北绝色在房间里研究那只金手镯是何形状的时候,阮经伦早已经把孟晴从床上拖了起来,硬押着出去买首饰和脂粉了。 经过会同馆工作人员的指路,阮经伦很快就带着孟晴来到珠宝首饰店铺林立的那条街。他很有耐心的逐间店铺去搜索他认为适合孟晴的首饰,而孟晴则是很无奈地跟在他身后,苦着脸地逛珠宝店。 走了不知道多少家,孟晴的双眼都快要看花了,挑剔阮经伦终于看上一支发钗,和店铺的老板论起价钱来。 趁着外公忙着和老板讨价还价的时候,孟晴溜到店外透气去。她刚走到外面,一个穿得破破烂烂、鬼头鬼脑、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在她面前匆忙地跑过。在他走过的时候,一个布包从他的怀里掉了出来。 那男孩象是没有发现掉了东西似的继续往前跑。孟晴捡起那布包冲那男孩的背影喊:“喂,你掉东西了!” 她这样一喊,那男孩回头慌张地望了一眼,加快脚步往前跑,很快就一头钻进了一条小巷里跑得无影无踪。 “真奇怪的人!”孟晴看了看布包,正想打开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阮经伦在店里喊她了。她匆匆地把布包塞进怀里,走回店里去。 一直到中午,终于挑好了首饰和脂粉的孟晴拖着疲劳的身体回到了会同馆。 回去后刚好赶上吃午膳的时间,阮经伦吃过饭后便急急忙忙地把北绝色拉到房里去开会。 闲着没事的孟晴这时才想起刚才捡拾到的那个布包。她掏出布包,打开一看,里面原来是一只金手镯。 东无敌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她的身后,问:“小晴,你这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 孟晴照直说:“是刚才在街上捡到的。” 东无敌问:“可以给我看看吗?” 孟晴爽快地把布包递过去。 东无敌把那只雕好些竹叶的手镯拿到手上,翻看它的背面,背面刻着一个“安”字!东无敌忽然露出激动的表情,说:“小晴,你可以把这只手镯买给我吗?” 孟晴说:“不是我的,是别人掉了,被我捡到的,我还要想办法把它还给失主。” 东无敌一副认真的表情,说:“我就是那个失主。” “什么?”孟晴并不相信。 “是的。”东无敌的语气忽然低沉下来,“我以前在宫里当差的时候,喜欢了一位姓安的宫女,还曾偷偷地打了一只金手镯送了给她。可是后来她病死了,她死后,那只手镯也不见了踪影。我找了好些地方想找回那只充满了我们之见回忆的手镯,却怎样都找不到,想不到今天竟让我在这里看到它了!” 东无敌指着手镯背面的那个“安”字,滴下两滴眼泪说:“小晴,你看,这是我特意让工匠刻上去的,安,是她的姓。” 孟晴被他这番听上去很真的话给骗倒了。她没有犹豫,用力地一握东无敌的手,说:“想不到这只手镯会有这样一个感人的故事,也想不到东公子你是一个这么长情的人。好,这手镯就交给你吧!” 东无敌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举袖擦了擦那两滴挂在脸上的泪,说:“谢谢你的成全!” 于是,那只宫静公主所提到的“命定中人”所持的信物,就这样被奸诈的东无敌从孟晴的手上轻易地骗过来了。 而,当事人北绝色,对此事一无所知。 一直阴冷的京城,这一天突然变得暖和,高挂在天上的太阳毫不吝啬地将大把大把的灿烂的阳光撒满了整个京城。 王宫之内,某座大殿之中,端坐在大殿之上、穿着一身庄严的黄袍的朱翊钧百无了赖地看着自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举起了衣袖遮住半边的脸,暗暗地打了个哈欠。他偷眼往坐在左右两边的仁圣和慈圣两位皇太后望去,穿上了庄严的朝服的两位太后此时正脸带笑容,轻声的在相互说着什么。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十八章 心乱如麻 朱翊钧往寂静的殿外看了几眼,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接待南棉国的来使,并不是他所愿意去做的事情。 那个南棉国的现任国君虽然以前迎娶过大明的郡主,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事了;而且,南棉国只是一个与大明关系不是特别友好的弹丸小国,大明这一方并没有舒尊降贵的必要去接待南棉小国遣派来的来使;而且,今年南棉国送的贡品不单比往年少了将近一半,还比往年迟了个多两个月的,不向那班代表国家而来的南棉来使追究责任,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现在要他朱翊钧堂堂一位大明国的皇帝降低身份、皇恩浩荡地去亲自来设宴招待那班南棉人,全是两位皇太后坚持下来的意思。 两位皇太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说这次代表南棉国来访的人当中,有一位南棉国的太子。而那位太子是月华郡主的儿子,他流落民间多年,南棉王最近才与他相认的。听到这消息后,两位皇太后马上要求朱翊钧设宴招待南棉来使,目的就是为了看一看南棉国的太子是个怎样的人物。 两位皇太后一起施加压力,朱翊钧又岂敢不从?很是郁闷的朱翊钧夹在两位皇太后中间,很无趣地听着她们所谈论的话题。 听得仁圣皇太后在说:“时光流逝得真快,转眼我们都老了。” 闷得快要长霉的朱翊钧不失时机地插过嘴来说:“太后您哪里见老了?太后的风采不知胜过朕的那群妃嫔多少倍呢!” 仁圣太后很受落地笑起来,说:“皇上可真会说话。” 慈圣皇太后轻笑着看了一眼朱翊钧,又看回仁圣皇太后,说:“是啊,真的是很快。平郡王带着郡王妃和月华郡主到裕王邸探访,有如昨日才发生的事。那时候月华郡主还没出嫁,皇儿也还没有出生,如今,皇儿已经成了一国之君,月华郡主的孩子也成了南棉国的太子了。姐姐,你说那位南棉太子,他的相貌会长得象谁?” 仁圣皇太后说:“月华郡主开封的第一美人,当年的南棉王看上去也是一表人材的,南棉太子无论长得象谁都应该会很出色吧?” 慈圣皇太后抬眼望向殿外,没有掩饰内心的期待之情,说:“怎么那孩子还没来?皇儿,你派人去接南棉来使进宫了没有?” 朱翊钧恭敬地说:“母后,皇儿早派人去会同馆接人了。算算时辰,应该快到了。” “那就好。”听罢他的回答,慈圣皇太后又别过头去继续和仁圣皇太后说起话来,说的话题无非都是当年先皇还是王子时的旧事,以及开封平郡王和月华郡主到访裕王邸的一些琐事。 朱翊钧有些不屑的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他对那为所谓的南棉太子的身份深表怀疑,月华郡主遇难前腹中的胎儿尚未出生,虽然后来发现她的尸体时胎儿不见了踪影,但死人可以生孩子吗?就算说死人也能产子,但那孩子呢?一直以来都没有那失踪了的胎儿的消息,十几年后却忽然冒出一个人来说是月华郡主的儿子,这能让人不怀疑吗?也不知道那个南棉王是怎么想的,随便就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相认,他可能是忆妻成狂才轻易地被骗子骗倒了吧? 殿外,一把尖声打断了朱翊钧的思路:“南棉国来使到!” 紧接着,一太监从外快步走进来,跪到朱翊钧跟前:“皇上,南棉国的来使已带到,他们正在殿外等候。” 终于来了吗?那就让朕看看那个骗子是何方神圣! 朱翊钧在心中又冷笑了一声,坐直身子把手一挥,对跪在地上的太监说:“传他们进来吧。” “是。” 那太监领命站起来弯着腰退到殿外。 很快,那太监就领着一班人走进大殿来。 当朱翊钧的目光落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戴着黑高冠、身穿红色长袍的少年的身上时,不由得呆住了。 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那个在他梦中夜夜徘徊的身影,那个生死未卜的少年,此刻竟没有任何先兆地、在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活生生地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奉召进殿的北绝色一进来就留意到朱翊钧的惊讶表情,以及两位太后轮流地扫过来的疑惑目光。但他装作没看到,只是低着头保持应有的仪态慢步往前走。他直走到皇帝和皇太后的座前,恭恭敬敬地下跪,向三人逐一行礼:“南棉国南昭王子拜见皇上,拜见仁圣皇太后,慈圣皇太后!” 跟在北绝色身后的阮经伦,东无敌和孟家兄妹也紧跟着跪下来逐一向高坐在殿上的皇帝和皇太后行礼。 朱翊钧呆呆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北绝色,没有了反应。身旁的慈圣皇太后觉察到他的反常举动,立刻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唤了一声“皇上”。 朱翊钧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说:“都,都起来吧。” 回过神后,他很快恢复常态吩咐宫人:“来人!给各位贵客上座!” 待所有人安坐下来后,慈圣皇太后首先开口说话了。她笑看着北绝色,用平淡的语气问:“南昭王子看上去甚是面善,王子,我们以前可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北绝色照直说:“回太后,臣以前在大明王宫里当过差。” 慈圣皇太后接着问:“难道,王子就是以前在皇上身边当差的小北?” 北绝色点了点头说:“正是。” 虽然看到那张熟悉的绝世容颜就知道是同一个人,但在听到他亲口承认的那一刻,朱翊钧的心还是象被什么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到了这一刻,他终于可以肯定,那个让他想得刻骨铭心的人,还好好地活着! 北绝色简单又明了的回答,让两位皇太后都不由自主地怔了一怔。以前只是惊讶那个叫小北的太监为何长得与月华郡主一模一样,现在她们惊讶的是太监小北在何时何地成了月华郡主的儿子、南棉国的太子,他以前不是说过并不认识月华郡主的吗?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十九章 各怀心思 朱翊钧压下心中万般激动的思绪,用最简单的方式问出自己和两位皇太后心中的疑问:“小北,不,南昭王子,可以告诉朕你离开王宫后所发生的事情吗?” 北绝色对他展开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礼貌笑容,镇定自若地把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情简要地逐一说出来。 朝思暮想、死死地牵挂的人儿此刻近在咫尺,心底压抑着的那股强烈的感情把朱翊钧折磨得坐立不安。他很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把眼前的人儿抱紧入怀,很想抚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把分离后的思念和后悔一一向他倾诉……但是,两位皇太后端坐在身边,他不能乱来;还有,他现在的身份,是接待南棉来使的大明皇帝,而他,是代表南棉国出使的南棉太子;他已经不是那个地位低微的小太监,他已经不是他的小北了! 心乱如麻的朱翊钧痴痴地看着北绝色,他完全没有听到北绝色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这一刻,这世界象是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他和他两人,他眼中看到的只是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耳里听到的,也只有他那恍如隔世的熟悉声线。 我坐到了最爱的你的面前,但我却不能做出丝毫表现出爱你的举动,不能说出半句爱你的字句,这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煎熬。朱翊钧被这种痛苦和煎熬折磨,虽痛,却也觉得快乐。 北绝色把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一一向两位皇太后慢慢述来,但中毒一事他未曾提及只字片语。 仁圣皇太后听完后,一脸无法相信的惊讶表情,说:“想不到世上竟会有如此曲折离奇的事情发生。可真是人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皇上你说是不是?” 朱翊钧并没有听到她的话,还在只顾望着北绝色出神。直到仁圣皇太后轻唤了几声“皇上”后,他如梦初醒般用茫然的目光望向她。 见朱翊钧这样的一副表情,仁圣皇太后也没有再和他说什么,只是转而望向北绝色轻笑着说:“南昭王子能回南棉认祖归宗的,月华郡主和平郡王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很安慰。” 说着说着,仁圣皇太后象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降低了几分:“王子,你以前,以前在宫中所任的职位,好象是皇上身边的,身边的近侍太监吧?”说到最后,她犹豫了一下才把“近侍太监”几个字小心翼翼地轻吐出来。 仁圣皇太后此话一问出来,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直往北绝色望过去,各人的脸上皆出现了不同的表情,都在期待着北绝色的回答。 阮经伦应该是最想知道明确答案的那个了。自从他知道这位从大明回来的太子曾经在大明的王宫里当过差后,他就一直很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将来的王储问题。大明的王宫不象南棉的王宫,在南棉王宫里当差的男子只要求身价清白,不要求净身的。而大明则是完全的不一样,能在大明王宫尤其是后宫里当差的,基本上就是净了身后才进宫的太监。如果这位太子以前是大明王宫里的一名太监,那王位传到他的身上来,不能为国家带来任何后代的他,以后肯定能让南棉国引起一场储君争夺战来。为了南棉国将来的稳定和繁荣,他阮经伦的心中是坚决不赞成让一个不能有后代的太监来当太子的。 见所有人都往自己这边看过来,北绝色倒还能摆着一副平静的模样来。他想了片刻,决定还是捉住重点来照直说好了:“当初臣是在胡里胡涂的情况下被一位老太监直接带进宫里来的,所以,臣当时并未净身。进宫后,带臣进宫的那位老太监又不见了踪影,在阴差阳错之下臣就被所有人当成了太监,还被安排到不同的地方去当差。” “还有这一回事?”慈圣皇太后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北绝色。在守卫森严的后宫里,竟然能有一个没有净身的假太监混在其中,还当上了皇帝近侍太监而不被他人发现当中的秘密? 慈圣皇太后笑问:“王子可还记得当初是哪位老太监带你进宫的?叫什么名字?”办事这么马虎的人,决不能再让他留在宫中!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臣就只在初进宫的时候见过他,后来就没有再碰过面了。现在连那位老太监长得是怎样的,臣都没有半点印象了。” 仁圣皇太后知道慈圣皇太后想追究的心思,她开口打圆场说:“妹妹,你可觉得这是天意?可能是月华郡主的在天之灵暗中保护王子,王子才能逃过净身一劫,最后还回到南棉国当上太子。这样说起来,我们其实还得要感想那位带王子进宫的老太监,因为他,月华郡主的儿子才能完好无缺的。” 朱翊钧也不想母亲再继续在北绝色是否真太监这问题上纠缠,他也连忙开口说:“母后,时候不早,朕看各位客人都饿了。不如先设宴招待各位来使,待会再慢慢详谈吧。” 见两人这样说,慈圣皇太后也只好说:“也好。” 朱翊钧一声令下,宫人很快就把宴席摆好。 豪华的金盘银碟、富贵的玉碗象牙筷、多得令人光看都会眼花缭乱的色香味俱的佳肴……这一场金碧辉煌、香气四溢的宫廷圣宴,就算是一个不显眼的细节都能显示出那无可挑剔的皇家气派。 但,这场宫廷盛宴的菜肴虽然是很美味,在各种无形的压力之下,代表南棉这一方的众人都无法放开心情去大吃大喝。虽然两位皇太后一再的热情招待让大家多吃点,但所有人都只是保持着无懈可击的仪态细吃慢喝的,以至,直到宴会结束了,满桌的饭菜还剩下大半。 宴会过后,待宫人把满桌的狼籍清理好后,两位皇太后各拿出一个锦盒来送给北绝色,说是初见南棉国太子的见面礼。 仁圣皇太后笑着对朱翊钧说:“南棉国的太子新登储君之位,皇上,今年我们大明给南棉国的回礼,可不能马虎。” 慈圣皇太后看着北绝色,问:“王子可有什么想要的?不妨跟我们直说。”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二十章 谢皇上恩典 北绝色忽然站起来跪到朱翊钧和两位皇太后跟前,认真地说:“臣并没什么想要的。不过,臣斗胆向皇上提出一个请求,望皇上成全。” 朱翊钧被他的意外举动弄得怔了一下。他把手轻挥了一下,说:“有什么请求,起来再说吧。” “谢皇上!”北绝色站了起来,低着头拱了拱手说:“臣斗胆请求皇上下旨减低南棉国进贡的数量。虽然,南棉国的那点贡品在皇上的眼中看来或者是很微不足道,但对南棉这种国不富民不强的弹丸小国来说,每年的进贡几乎都要倾尽全国上下之力才能勉强办妥,为了贡品的事,南棉国上至国君下至百姓,日子都要过得很节俭,甚至有些清苦。愿皇上体恤南棉国民的苦处,减低对南棉国进贡的要求。” 听了他的话,朱翊钧笑了起来,很爽快地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就是这点小事而已吧?张诚!”他唤过站在一边伺候的张诚,“去,给朕准备纸笔墨!” 张诚领了命,很快就把朱翊钧所要的东西带了回来。 朱翊钧把纸铺开,即席挥毫:“南昭王子,朕现在就给你一道圣旨,从明年起南棉国的贡品数量减一半,贡期由一年一贡改为两年一贡。这个决定,你认为如何?” 北绝色连忙跪下来说:“谢皇上恩典!” “好,就这样决定了!”朱翊钧三两下把圣旨写好,盖上红印,减低南棉国进贡数量一事,就这样干脆利落地定下来了。 见太子殿下轻易地就让大明皇帝下圣旨,在官场打滚多年、见惯各种场面的阮经伦也不禁惊讶了好几下。经过这一事,还有确定太子殿下不是真太监后,他的心暗暗地为这位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加了好几分。 朱翊钧下过圣旨后,两位皇太后又拉着北绝色拉了好一会的家常后,天色已经开始黑了。 露出些许倦容的仁圣皇太后抬头往向殿外,说:“原来已经这么晚了,高兴起来都不知道时日。” 慈圣皇太后也看了看天色,说:“说着说着就忘了时候。刚才还想着让云太妃跟她家乡的人见见面的。不过,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喝过药睡下,算了,还是等下一次吧。” 听她这样说,北绝色忙问:“慈圣皇太后,云太妃可是身体抱恙?” 慈圣皇太后说:“她这几天感染了风寒在卧床休息。正因为这样,才没有让她出席这次的宴会。” 朱翊钧接过话来说:“你们还会在京城逗留几天的,就等下次再进宫时才去见云太妃好了。有的是见面的时候。时候也不早了,朕让人送各位贵客回会同馆吧。” 他唤来了之前带北绝色他们进宫的太监,吩咐了一番后,那太监就要带众人离宫。 北绝色他们一一向朱翊钧和两位太后行过道别礼后,便要跟着带路太监离开大殿。 在北绝色快要走到大殿的门口时,朱翊钧忽然喊住了他:“南昭王子!” 北绝色回过头来:“皇上有何吩咐?” 朱翊钧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见身边的两位太后都在抬眼看着他,几乎已经冲出嘴边的那句“不要走”,最后变成软弱无力的一句:“没什么,路上小心。” 朱翊钧不敢在两位太后面前表露出心底的感情,他的脸上平静得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但,在北绝色走出大殿,消失在他视线范围的时候,他的心涌动着强烈的不舍和不安。他怕,怕北绝色这么一走,会和上次一样不知所踪,相会无期。他很想追出去,把那个好不容易才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留下来。可是,他没有,也不能,他能做的,就是强忍内心的不舍,看着他慢慢地离开,然后,在心里盘算着要在什么时候再召他进宫。 回到会同馆大家各自散开回房睡觉去。 北绝色回到自己的房间,脱掉上衣准备吹灯睡觉,却听得门被推开又很快地被关上。抬眼往大门看去,见是东无敌闪了进来。 看到这个经常无端跑到自己房间来的人,北绝色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他抬眼看了东无敌一眼,问:“大师兄,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去睡?” 东无敌走到他的跟前,脸带忧虑之色说:“我在担心你。” 北绝色不解地问:“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东无敌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今天没有留意到皇帝那个小屁孩看你的目光吗?他看着你的时候,简直就象是饿虎看上羊似的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 北绝色轻轻地笑了笑,反问:“有这么夸张吗?” 东无敌瞪了他一眼,说:“当然有!我看他接下来肯定会对你有所行动,你得要小心。” 北绝色轻叹一声,苦笑着说:“大师兄,我现在是代表着南棉国的南棉太子,南棉是一个要依靠大明的庇护才能安然无恙的小国,我在大明这个靠山的地盘里,如果他真的要动什么歪心思的,我再小心能有用吗?只要稍有差池,随时可能会为南棉带来灭顶之灾的,我不能因为自己一人而害到整个南棉失去安宁。” 东无敌沉着脸,冷问:“这样说来,你的意思是为了南棉可以毫无所谓地把自己送给那小屁孩了?” 北绝色眨着无辜的双眼,搔了搔脑袋说:“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用自己来换取南棉的安宁。我的意思是,与其小心防范,还不如想办法来应对。” 听他这样说,东无敌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他沉默了片刻,问:“那你想到什么应对的办法没有?” 北绝色回答得很干脆利落的:“没有。明天事明天再去烦吧。” 东无敌有些被打败了:“你是不是过分乐观了?算了,也不指望你那个笨笨的脑袋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想办法这事高难度的事情,还是让你大师兄我来办吧!” 北绝色正欲反驳,东无敌却已经一个闪身,如同鬼魅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二十一章 心事难下 夜,很快回归于平静。北绝色站在原地呆望了窗外漆黑一团的夜色好一会,也转过身过把灯吹熄,睡觉去了。 东无敌所担忧的事情,在第二天的中午到来了。 北绝色他们一班人刚用过午膳,一位看上去很面生的中年太监就出现了。中年太监态度恭敬地问:“请问南昭王子在吗?” 北绝色连忙站起来回答:“我就是。” 中年太监走上前向他行了个礼,脸上带笑地说:“奴才奉了两位皇太后的懿旨,特来请南昭王子进宫一趟。” 北绝色看了看自己一身的便服打扮,忙说:“麻烦公公稍等,待我换过衣服后马上随你进宫。” 他冲进房里,很快就换上那身蓝襟红衣配黑色高冠的南棉王子代表服饰走了出来,对那中年太监说:“可以走了。” 东无敌和孟晴正准备也跟上去,那中年太监却说:“除了王子,其他的南棉贵宾无须进宫。” 东无敌看了那太监一眼说:“我们是保护王子安全的贴身侍卫,当然要与王子一起同行!” 中年太监为难的说:“可是,两位皇太后说明只是召南昭王子一人进宫,其他人与之同行不是很妥当。奴才也只是奉旨行事,请王子和各位贵宾见谅。” 北绝色说:“既然如此,其他人就留在这里,我自己进宫就行了。” 东无敌看了那太监一眼,对北绝色说:“你过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说完,他把北绝色拉到房里去,关上门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递给北绝色。 “这是?”北绝色疑惑地接过那小瓶。 东无敌压低声音说:“这是我昨晚连夜去找医小绯要的药丸。此次进宫,怕不是太后召你,而是那个小屁孩的诡计。我们不能随你进宫,宋宫保已经不在宫里当差,现在唯一能在宫里和外头走动的就只有医小绯。”东无敌警惕地张望了一下四周,示意北绝色把药瓶收好,然后又再他的耳边悄声地吩咐了一番。 北绝色边听边点头。说到最后,东无敌直了直身子,拍了拍北绝色的肩膀说:“进宫后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你要放聪明点想办法自保。” 北绝色说:“我会了。”他看了一眼东无敌,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笨的。” 东无敌有些不屑地回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对,是比我想象中还要笨。” 听了他这句明损自己的话,这一次北绝色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笑了笑说了句“我要走了”便转身推开房门走到外面,跟着那中年太监进宫去。 那中年太监把北绝色带进宫后,并没有带他到任何一位皇太后的寝宫里去,而是带着他七转八拐的在一些偏僻的路上走,到最后,把他带进了一片小树林里去。 看到那片有点眼熟的小树林,北绝色的心不禁有些怀疑,直到他看到那座四角雅致两层小亭,还有亭边站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顿时了然。果真如大师兄说的那样,要召见他的人并不是两位皇太后,而是那位大明皇帝朱翊钧。 中年太监走上前跪下说:“皇上,南昭王子到了。” 北绝色若无其事地上前恭敬地行礼:“南昭拜见皇上!” “免礼。”朱翊钧把手一挥,中年太监和站在他身后的张诚识趣地退了下去。 朱翊钧近距离地看着北绝色,又不禁看呆了。从来没看过哪个能把张扬的红色穿得如此有味道,那红色穿到了眼前人的身上,一点都不刺眼,反而让人觉得只有红色才能配得上他那绝美的容颜,才能更好地衬托出他那沉静平和的气质。一段时日不见,他象是没有什么改变,但又好象跟以前有些不同。仔细看去,他的皮肤比起以前黑了一点,也长高了。以前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现在要比自己高出了些许,除此以外,他应该还有些地方是和以前有点不一样的。对了,是多了几分成熟,几分沉着。 北绝色站起来后,无视朱翊钧直视过来的目光,他低着头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问:“不知道皇上召臣入宫,所为何事?” 朱翊钧压下上前抱紧他的冲动,用平静的语气说:“没什么特别的事,朕只是想找个人陪朕喝喝酒而已。”他转身往亭上走,“上来吧。” 既来之,则安之。北绝色跟上了朱翊钧的脚步,登上了小亭的顶层。 原本放在亭里的那张铺了锦色暖被的软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简朴的黑色方桌和几张黑色的圆櫈。 桌底放了好几坛的酒,桌上摆着若干个酒壶和两个酒杯。没有任何的送酒小菜,除了酒,还是酒。 朱翊钧拿起一个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又给北绝色倒了一杯。他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抬眼看着北绝色,说:“你离开王宫后,朕派人到处去找你,但却一无所获。当时所有的御医都说你的病无药可救,无法可治,朕还以为,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想不到还会有看到你活着回来的一天。” 北绝色垂着头木着脸用恭敬的态度说:“托皇上的鸿福,臣才得已逃过一劫,从鬼门关上走回来。” 眼前人那君臣分明的疏离态度,让朱翊钧的心甚是不快,但想起那时候自己对他的不信任和伤害,又不好发作。他低下头拿过空酒杯在手里玩弄着,说:“自你离宫后,朕命人彻查过你和皇妹之间的事情。后来,终于查出所有的事情原来是洛贵人因嫉妒而弄出来的。她说是一个神秘的面具人为她出谋划策,指使她来陷害你,但无论怎样逼问,她都说不出那个面具人是谁。不过,那面具人是谁这问题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能还你和皇妹一个清白。至于害你的洛贵人,朕已经将她打进了冷宫,让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是吗?”北绝色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看朱翊钧,而是抬头望向亭外的蓝天,轻轻地一笑。静儿,你听到了没有?你和我终于是清白的了。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二十二章 变相禁锢 还期待着北绝色听到这消息后会给他一点反应,想不到他听完后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还完全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望着天空去梦游!被无视了的朱翊钧不由得怒由心生。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抓过北绝色的手高声说:“你是不是还在气朕当初冤枉了你?” 北绝色看着他平静地说:“皇上多虑了。已经过去的事情,臣是不会再去回想,臣又岂会为过去的事而生气?” 他那平静的语气让朱翊钧的怒气没由来地升高了几分。他用力地把北绝色扯过来,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逼着他直视自己的双眼,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直说出来,别用这种态度来对朕!你一直都是不顾及朕的感受,一再的用这种毫不在乎的态度来伤害朕!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北绝色轻笑一声,没有畏惧地迎上朱翊钧的双眼,说:“那皇上何时又曾顾及过臣的感受?” 朱翊钧一怔。 当初没有听进半句他的解释,理所当然地相信了他和皇妹有不可告人的私情,更毫不留情地下狠手去折磨他,那个时候,的确是没有想过要顾及他的感受。 朱翊钧松开了他的下巴,轻轻地抚上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放下自己那一身帝皇的骄傲,轻声说:“对不起。” 面对着放下了骄傲来道歉的朱翊钧,北绝色只是垂下眼睑用卑恭的语气说:“皇上言重,臣惶恐。” 低声下气的道歉换来的只是一种象是不在乎的漠然。 朱翊钧松开了北绝色,一把拂掉满桌的酒壶酒杯,仰天大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他才止住笑声,悲怆地说:“再也无法回头了吗?” 北绝色望着一地的碎片可酒水,淡淡地说:“忘掉不开心的往事才能更好地生活下去,皇上何必要一再提起过去?” “朕放不下对你的爱!”朱翊钧上前一步猛地抱紧了北绝色,“小北,朕以前从不知道自己原来爱你爱得那么深,在你离开了王宫后,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没完没了的在折磨着朕,朕试过忘掉你,但越想忘记却偏偏越记得清晰,朕根本没有办法把你忘掉!小北,你快要把朕折磨得疯了!”说到激动处,朱翊钧一把捧起北绝色的脸,吻上他的唇,以行动来诉说分离后沉积下来的所有思念。 带着酒的辛辣味道的舌轻易地撬开了北绝色的嘴唇,狂烈地索取着他的吻。吻至意乱情迷,朱翊钧猛地把北绝色按到桌上,动手就要扯开他的衣服。 一直没有反抗任由朱翊钧摆弄的北绝色躺在桌上没动,他直视着朱翊钧,轻轻地说:“皇上请自重。” 这句没有杀伤力的话并没有让朱翊钧的动作有所停顿。转眼间,北绝色的上衣已经被扯开了大半,露出了半边的肩膀来。 北绝色依然没有反抗,他平静地说:“皇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从不会顾及臣的感受。” 朱翊钧的动作停了一停。 北绝色轻笑一声,望着亭外的天空接着说:“也罢,皇上是君,臣只是一个卑微的臣子。既然皇上喜欢臣的身体的,尽管拿去。反正,当皇上的工具,也不是第一次的事。” 北绝色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的,象是事不关己。但听到了朱翊钧的耳里,却令意乱情迷的他清醒过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动作僵在了原地。 北绝色躺在桌上不动不言地看着朱翊钧,他的脸上是一片波澜不动的平静表情。 在他的注视下,过了片刻,朱翊钧站直了身子,无力地说:“小北,你的心可是一直都在恨我?” 北绝色坦然地说:“没有。” 北绝色过分的平静和坦然,让朱翊钧的心莫名地不安起来,他一把扯起北绝色,高声问:“过去的伤害,是不是就算朕现在为你做再多的事情也无法补偿?是不是就算朕把心掏出来放在你的面前,你也会无动于衷?小北,你真的这么讨厌朕吗?” 北绝色用一个臣子应有的恭敬态度回答说:“皇上想多了。皇上乃万民敬仰的九五至尊,臣又怎会有讨厌皇上的心?” 朱翊钧呆望着眼前这个说出来的话象是用尺子量过度过的少年,内心更绝悲凉伤痛。当初那个敢于顶撞自己满身是刺、那个很纯很傻很天真还很固执的少年已经一去不返,现在坐在眼前的少年,只是一味的对自己毕恭毕敬,一再的画清那条分尊卑分君臣的界线,提醒他“君臣有别”。 容颜未改,事已非。时日,真的能在不知不觉间把一些人和事彻底改变。 朱翊钧坐到了圆櫈上,颓然地说:“小北,你变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北绝色低下头从容地整理着自己零乱的衣衫,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是逃过一劫了。以退为进,这是孟晴经常用来对付阮经伦和孟超的手段,据她说,只要对方是从心里疼着她爱着她的,这招是万试万灵永无失手的。今天借用一下,果然如此。 虽然暂时逃过一劫,但继续和朱翊钧单独相处下去,接下来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心里暗定了主意,北绝色站起来说:“看来皇上今天都没有心思继续喝酒了。既然如此,请容臣先行告退。” “不能走!”朱翊钧失控地叫了起来。 北绝色抬头望着他。 朱翊钧用阴晴不定的脸色对着北绝色,说:“要退到哪里去?你难得到大明一趟的,两位皇太后又甚是喜欢你,你就在宫里住上几天吧。会同馆那边朕自会派人去说清楚,你放心地留在宫里吧。” 朱翊钧的这个决定,让北绝色不禁怔了一怔。把他留在宫中,这不就是变相禁锢了吗? 朱翊钧朝亭下大喊:“张诚!张诚!” 退到远出某个角落的张诚听到皇帝的召唤,马上飞奔过来直跑到亭顶跪下:“皇上有何吩咐?” 朱翊钧说:“南昭王子准备在宫里小住一段时日。乾清宫里还有间空房的,你去收拾一下让王子住进去吧。” “奴才领命。” “皇上……”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二十三章 用心良苦 北绝色正想提出反对的意见,朱翊钧却把手一挥,截住了他的话说:“就这样决定了。”说罢,不容北绝色有任何的发言机会,他快步地往亭下走去,很快地走远了。 张诚弓着腰笑着说:“南昭王子,请随奴才到乾清宫吧。” 事到如今,顺利出宫已经是没有希望了。硬闯出宫太冒险,随时会连累了随着自己一同出使大明的那班南棉国民。那还是先沉着气静观其变,然后再找机会离开吧。 没有走远的朱翊钧藏身在一棵树后,看着北绝色跟着张诚远离而去的背影,他袖中的双拳不由地握了起来。 不能让他走!朱翊钧不甘心不愿意就这样把失而复得的他放开。已经失去过一次,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让眼前人再次离开,就算是关是锁,就算是再伤害他一次,就算是让他更厌恶自己,也要用尽一切手段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爱到了极致,总能让人失去了该有的理性,就象那扑火的灯蛾,明知前无去路,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扑到眼前的火里去,直至在火中活活地燃成灰烬。朱翊钧,他就算是万民之上的天子,一旦固执地爱上了,也不能幸免地成了扑火的灯蛾。 北绝色跟着张诚回到那熟悉的乾清宫,到了那间他将要住上不知道多久的房间时,才发现那房间原来离朱翊钧住的地方不远。这样的安排,让人不得不怀疑朱翊钧的“用心良苦”。 那间空房象是早就收拾过,推门进去只见窗明几净、床上的被铺都是崭新的。北绝色的前脚才踏进房门,后脚已经跟进几个张诚叫过来、专门伺候他的小太监。 就伺候他一个小国来的王子也挤进来六个人,瞄了一下外面,外头还站着四、五个等待召唤太监和几个守门的侍卫,这种大排场完全能赶得上宫中最至高无上的那位皇帝了。这样的阵势,与其说是伺候,倒不如说是“监视”好了。 张诚笑着说:“南昭王子在此好好地歇息,待会奴才再命人送饭菜和换身的衣物过来。” 他又转身板起一张严肃的脸对屋内的几个小太监说:“你们要尽心伺候王子,不得怠慢。如被我知道了谁伺候得不周到的,必定重罚!” 说罢,张诚对北绝色行了个礼退了出去。听得他还对门外的侍卫说:“要确保王子的安全,不能有任何闪失。” 内有几个无时无刻都在盯着自己的小太监在“伺候”着,门外有几个确保自己安全的侍卫守着,这情形,想偷跑出去是没什么可能了。 被困在宫中出不去,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和自己一起商量对策,朱翊钧那个危险人物又随时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种完全不利于自己的处境,得要想个办法来改变。 北绝色推开窗望外望去。他让自己静下心来,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样做。 既然已经进到宫里来,不顺便把当初害母后和害自己的真凶逼出原形来,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但,在找出真凶前,首要做的是先要保护好自己不被占便宜,再让自己信任的人也进到宫里来。单靠自己现在的力量,跟朱翊钧对抗或者还能坚持个一时三刻的,但要与那个深藏不露地在宫中潜伏多年、恨自己入骨的真凶交手,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在身边和自己一起商量对策,就贸贸然跑去招惹那真凶,那可是跟自杀无异。 想了好一会,北绝色暗暗地摸了摸藏在身上的那个小药瓶。那药瓶里装的,是由医小绯特别调制出来的,只要用上一粒就会出现发冷发热的症状,还能令服药的人适当地吐吐血,是一种上好的装死装病的秘药。除此之外,这药还有一个厉害之处,就是能令群医束手无策找不出病因,只有医小绯能医治。本来,东无敌给他这药的时候,是为了让他在宫里遇上什么突发情况时用来装病,然后等宫中御医没有办法的时候再由医小绯进宫诊治,最后找个借口把他带出宫来“治病”,脱离险境。 不过,现在北绝色不打算用这药来助自己离宫,他要利用这药,把可以信任的人带进宫里来。 定了主意后,北绝色的心定了下来。他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朱翊钧出现,然后再依计行事就行。 这么一等,等到吃过晚膳都还不见朱翊钧出现,这倒是有些出乎北绝色的意料。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此时不出现不代表以后都不出现,得要时刻做好准备。 小心翼翼地等到月上半空了,还是没有看到朱翊钧的身影。北绝色决定不等,他准备吹灯休息的时候,见得几个伺候他的小太监还顽强地立在屋里的某个角落等候差遣,便说:“你们都去睡觉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此话一出,竟惹得几个小太监齐齐跪到地上惊慌失措地连声说:“请王子不要为难奴才!请王子不要为难奴才!” 见他们这害怕的模样,深知奴才不好当的北绝色也不好在为难他们。他不再理会那个小太监,自顾把灯吹熄后和衣躺到床上去。心里还在想着事,躺到床上去后倒是一下没有办法入睡,翻来覆去了不知道多少趟,还是睡不着。 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 北绝色连忙坐起来,几个伺候的小太监先他一步高声问:“是谁?” “你们都给朕滚出去!”朱翊钧带着怒气的声音在屋里响了起来。 几个小太监立刻不敢吭声,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门重新关上后,把刚刚照进来的微弱灯光又全挡到了门外。北绝色正打算摸索着下床把灯点亮,朱翊钧却已经走到了床边,边唤着他的名字边在黑暗中摸索着抱住了他。 浓浓的酒气扑鼻而来,让北绝色不禁皱了皱眉。 朱翊钧爬到床上来,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小北,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逼着朕做不喜欢的事情?” 北绝色轻声说:“皇上,您喝多了。臣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朱翊钧紧紧地捉住了北绝色的肩膀,“朕不要回去!朕只想找个人跟朕说说话,小北,不要赶朕走!不要赶朕!”那声音听上去带着明显的哀求味道,显得可怜巴巴的。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二十四章 装死 北绝色有些无奈地叹了叹气,说:“皇上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吧。说完后,臣再送你回去。” 朱翊钧松开了他的肩膀,抱上了他的腰,把头靠到他的肩膀上,说:“今天,母后跟朕说,大明需要一个王储,朕需要一个将来能继承大业的正统太子。于是,朕就去了皇后的寝宫。朕明明不喜欢皇后,但为了什么正统皇位继承人,就得要去和皇后睡到同一张床上去!什么江山,什么社稷,什么祖宗家训,为了这些就要朕就得要和不喜欢的女人生儿育女!朕乃一国之君,万人之上,却是连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利都没有!没有!小北,你觉得朕可笑吗?” 不是第一次听到朱翊钧说出类似的话。生在帝皇之家,至高无上的风光背后,终还是有不为人知的悲哀。 北绝色拍了拍朱翊钧的背,当是安慰。对于喝醉了的人来说,很多时候只是想找个地方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并不需要别人过多的劝解。 朱翊钧又说:“小北,你是不是也认为朕要为了什么江山社稷,就要不管喜欢与否都得接受别人给朕安排的一切?” 北绝色想了想,说:“皇上,您是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要治理天下,治理全天下的百姓,实在不该为这种事而过于介怀。” “不行!”朱翊钧用力地摇了摇头,“朕的心中只爱你一个,无法再接受其他的人!小北,朕只想要你!” 黑暗中,朱翊钧伸手捧住了北绝色的脸,将雨点般的吻落到他的额上,脸上,最后落到他的唇上。 白天色时候他没喝醉,北绝色还有把握用以退为进那一招逼着他退让,但对着一个醉得不知道还有多少理智的人,他实在没有把握。 刚才在黑暗中悄悄地吞下的那颗药丸,药力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会发作。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就只能改变原计划,先出手把朱翊钧打晕再作他算。 在北绝色转念之间,朱翊钧已把他压倒在床上,手迫不及待地往他的衣领里探,另一只手则以摸索到了他的腰间,要扯开他的腰带。 此时再不出手,就要亏本了!北绝色扬起手运起一分的内力,准备要往朱翊钧的脖子劈下去。就在这个时候,胸间觉得有气逆转而上,一股咸腥的热流同时自喉咙往外涌出。 正在肆意地索要着他的吻的朱翊钧,忽然觉得嘴里无端多了一股怪怪的腥味。觉得不妥的他连忙松开了北绝色,爬下床跌跌撞撞地扑到桌边把灯火燃起来。 他举着等走回床边,竟让他看到北绝色捂着嘴无力地靠在床边,腥红的颜色从他的指缝中慢慢地渗了出来。 眼前的这熟悉的一幕吓得朱翊钧的酒意跑去了去七、八分,他失去了冷静慌了手脚地结巴着:“小,小北,朕马上召御医!” 北绝色拉住他的衣袖,有气无力地说:“御医没有办法医治的。臣身上的毒,只有医姑娘才有办法压制。” “医姑娘?是不是医小绯?”这下朱翊钧倒是反应得很快。 北绝色点了点头。 朱翊钧马上朝门外高声喊:“来人啊!” 张诚匆忙从外面推门而进。不等他下跪行礼,朱翊钧匆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件什么扔给他,急急地说:“去!尽快把医小绯请进宫来!” 张诚不敢有任何的啰嗦,利落地回答了一句“是”后,用最快的速度往外奔去。 “小北,真的不用御医为你诊治?”朱翊钧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北绝色,担忧地问。 北绝色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用。臣自出娘胎就身中此毒,发作的次数多了就成了习惯,一时半刻是不会死人的。” “什么?你一出生就中毒了?中的是什么毒?是谁对你下的毒?”刚刚才开始冷静下来的朱翊钧听了北绝色这话,又慌张了起来。 北绝色扶着床沿缓缓地躺下去,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再加上几分忧伤的表情,然后才慢慢地用黯然的声音说:“臣还在娘胎的时候就被人下了毒,那毒叫‘九天玄冰’,是天下至阴至寒的毒。如果不是遇上师父和医姑娘的父亲,臣早就被毒死了。医姑娘的父亲当年用特别的办法帮我把身上的毒压制住,十几年来虽然偶尔发作,但倒也是平安无事的。直到那次,臣被皇上误会了与公主有不可告人的私情,在过度激动之下让身上的毒冲破了压制游走全身。那个时候,臣差点就要毒发身亡,幸好找到了医姑娘为我治疗,几经艰辛才好不容易把毒压制住。”说着说着,北绝色很合时宜地咳嗽了几声,更显可怜。 这话让朱翊钧不禁回想起他一再吐血、受尽折磨的痛苦模样。朱翊钧愧疚地轻拍着他的背,问:“要喝水吗?” 北绝色轻喘着气,象是有些费力地摇了摇头。这副模样,让朱翊钧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心中的愧疚感又不禁加重了几分。 “那,你知道是谁对你下毒的吗?”朱翊钧心痛地问。 北绝色说:“应该与那个要对臣痛下杀手面具人有关。” 朱翊钧反应很大的说:“又是那个面具人!要杀你的是个面具人,洛贵人说指使她的那个也是面具人!可是,朕派出不少人在宫中明察暗访的都找不到相关的可疑人,或者他已经离开了王宫。” 北绝色说:“臣可以肯定那面具人和他的同党还潜伏在宫里。” 朱翊钧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北绝色看在眼里,说:“皇上,臣倒是有一办法把那面具人与他身后的人引出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朱翊钧忙问:“什么办法?” 北绝色说:“以面具人之前的种种所为来看,很明显,他是很急切地想要臣的性命。只要以臣为诱利,应该能把他引出来。” “不行!”朱翊钧没有犹豫地反对,“这样做就等于把你置于险地,朕不答应。” 北绝色说:“臣也不想死。所以,臣想请求皇上答应臣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二十五章 配合 北绝色示意朱翊钧靠过来,在他的耳边悄声说了一番。 朱翊钧的脸色变了几变,犹豫了片刻说:“这样还是太危险了!小北,朕不能让你去冒险!” 北绝色轻叹一声,说:“可是,皇上……”话还没说完,他又咳嗽了几声,皱紧了双眉,身体缩成了一团。 见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冒出来,朱翊钧紧张地问:“小北,你怎样了?” 北绝色勉强地笑着说:“有点痛而已,没事。” 朱翊钧伸出衣袖去为他擦汗,刚碰上他的额头忍不住叫起来:“你发烧了!” “每次毒发都是这样,皇上无须为臣担忧。”北绝色故作轻松地说,但双眉却是越皱越紧。 朱翊钧往床沿用力一拍,气愤地说:“那个可恶的面具人!被朕知道他是谁,一定要将他和他的同党凌迟处死!” “小北……”朱翊钧轻轻地擦去北绝色额上的汗珠,“朕会加派人手来保护你的安全,你就别想当诱利的事情了。” 北绝色无力地苦笑,说:“上次臣被面具人袭击了以后,皇上不也是加派了侍卫还保护臣?但最后面具人还是顺利地利用了洛贵人,差点把臣杀死。一日不把真凶找出来,臣一日都得要提心吊胆过日子。” 他说的是事实,让朱翊钧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北绝色又说:“其实,为了臣的安全着想,皇上让臣马上出宫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要臣出了宫马上回南棉去,那面具人就没有办法向臣下手了。” 这个建议甚是合情合理。不过,一心要把北绝色留在身边的朱翊钧绝不会同意让他出宫,更不要提让他回南棉了。但是,面具人那枝潜伏在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射过来的暗箭一日不除,北绝色的人身安全就一日得不到保障。不想让心爱的人离开他的身边,更不想让心爱的人无休止地身处险境。 让北绝色离宫?还是让他当引蛇出洞的诱利? 在朱翊钧苦苦地作内心挣扎的时候,张诚带着医小绯回来了。 在医小绯向朱翊钧行过礼后,北绝色赶紧开口说:“医姑娘,又要麻烦你为我驱毒了。” 医小绯望了他一眼,配合地说:“之前不是好好的吗?还有我有给了王子你一些抑制体内的毒的药的,怎么还会弄成这样?”她一边说一边往床边走去。 北绝色说:“那些药用完了,打算今天去向你再要一些的,但却要赶着进宫来不及去拿。”说着,他还趁朱翊钧没留意的时候偷偷地向医小绯使了个眼色。 医小绯心神领会地向朱翊钧说:“皇上,民女为王子疗毒的时候不能有旁人在干扰,可否请皇上稍作回避?” 朱翊钧连忙说:“行,朕这就出去。” 待朱翊钧走了出去并把门关上后,医小绯扫了北绝色一眼,压低声音说:“说吧,你想怎样?” 北绝色有些费力地坐起来,说:“在下想留在宫中。” 医小绯感到意外地问:“你们之前的计划不是想要借我的手,把‘身染怪病’的你弄到宫外去诊治的吗?” 北绝色微微一笑,说:“计划改变。所在,得要医姑娘帮个忙,让皇上相信我是一个身中奇毒、不能受过多刺激的病人;再让他相信对我下毒的那个人是个很狠很可怕的人物。” 医小绯打量了他几眼,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当天那个只懂得要死要活的小白,如今倒是会动心思想计谋了。你这样做,是想让皇上对那个人产生某种惧意吧?” 被医小绯说穿了,北绝色不禁赞赏说:“医姑娘真是聪慧过人。” 医小绯听了这话倒是很受落。她心情大好地拿出一个黑色的小药瓶,整个瓶递给北绝色,说:“这瓶里装的是解药,一粒服下就能解除你身上的异状。下次要装死的话,装完死就说自己有解药,不要三更半夜的派人过来扰人清梦!” 北绝色连忙道歉说:“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这次因为情况危急,所以才……” 医小绯不耐烦地把手一挥,说:“行了,别再废话。快把药给服了!本姑娘配合你演过戏后还要赶着回去睡觉的!” 北绝色不敢再说什么,赶紧把药丸吞下来,再把药瓶藏起来。见他准备好了,医小绯再去把门打开,对站在门外的朱翊钧说:“皇上,可以进来了。” 朱翊钧急急忙忙地冲进来,直扑到北绝色的床前,见他的脸色有所好转悬在半空的心才放了下来。 医小绯在一旁说:“皇上,毒只是抑制着而已,并不能从体内清除出来。所以,要尽量别让王子的情绪有太大的变动,否则会很容易毒发的。毒发的次数如果过于频密,体内的毒就会失去控制游走全身,那样的话性命就会有危险。” 她看了床上的北绝色一眼,又接着说:“对王子下毒那个人可真狠,竟然下这种无法可解的毒来。王子虽然能保住了性命,却要一辈子被毒折磨。不过,说起来那下毒之人也是够厉害的,能在不动声色、无人觉察的情况下对王子的生母下毒,让王子还没有出生就中毒。能想出这种下毒方法还能做得如此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的人,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还好,这都已经是成为过去的事情,当年下毒的人可能也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现在那人现在还活着,还潜伏在王子的身边的话,让他再瞄准机会对王子下一次手,民女还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救回王子的性命。” 听了医小绯这番象是自言自语的话,朱翊钧的心不由地一再抽紧。他看了看还没有恢复元气的北绝色,原本还在犹豫着的心,很快地定下了主意。 朱翊钧让心绪平复下来,沉着地对医小绯说:“医姑娘,朕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医小绯不动声色地说:“皇上如有用到民女的地方,民女定当全力以赴地为皇上效命。” “很好。”朱翊钧点了点头。他坐到床沿上,示意北绝色和医小绯靠过来,压低了声音对着两人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二十六章 引蛇之计 窗外,越发越寂静。天上挂着的一弯月芽也渐渐地从天幕上坠了下来,漫漫的长夜,在不知不觉间溜走,宏伟的大明王宫又迎来另一个早晨。 第二天,朱翊钧命张诚去了一趟会同馆,把在南棉宫中一直贴身照顾北绝色的孟晴接进宫中,伺候她的主子。 孟晴很高调地进宫,进宫的时候,还带了十来口大大的木箱一同进宫了。她一边走还一边不时地大声的要抬箱子的人小心,说箱子里装的全是她家南昭王子惯用的物品和换洗的衣服,都是宝贝,不能摔,不能碰的。孟晴那指手划脚的气势,还有抬木箱那队伍的阵型,不知情的人见了,都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进宫了,又有谁会想到一个小国来的王子也能有这样的排场? 因为孟晴高调的表现,再加上乾清宫中当差的人有意无意地“不小心”透露了些许的风声,很快,几乎整个宫中的人都知道了南棉国来的南昭王子被皇上召进宫中来暂住;然后,过不了半天,所有的人又知道了那位南昭王子原来就是以前皇上身边当红、极受皇宠的那位近侍太监北公公,还有还有,原来他就是当年遇劫惨死的月华郡主的儿子,算起辈份,他还是皇上的侄儿呢! 由一个近侍太监摇身一变成为王子,这真是一个让人津津乐道的传奇话题啊。不过,宫中闲着的宫人们,对太监变王子这个传奇话题不是特关心,他们关心的,是皇上和王子之间究竟有没有暧昧。在王子还是近侍太监的时候,可是有过不少关于他和皇上之间不清不楚的花边小道消息啊。 现在王子才刚代表南棉出使到大明,皇上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接到宫里来了;还有啊,一个只是伺候王子的小宫人,也要由皇上身边的得力太监张公公亲自出马接进宫来,看那宫人进宫时大摇大摆的模样,如果没有皇上在暗里撑着腰,一个小小的宫人敢这么高调张扬吗?种种迹象看来,这摆明了当中是有暧昧啊! 于是,皇上和王子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这个问题,很快就成为宫里最流行的茶余饭后讨论热点。 某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两人平排而站。听着其他宫人说皇上和王子的事越说越兴奋的,穿了一身厨房杂工服饰的少年开口说:“姓宋的,小爷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本事。不在宫里当差了,也能想进宫就进宫。” 穿了一身御厨服的那个青年说:“小舅子,这是你姐夫我的本事。不过,你也很不错嘛,不用半天的时间就能把流言弄得满宫飞的。话说回来,我们暗地里搞这些小动作有什么用?” 杂工服少年摊了摊手说:“谁知道。这是东大叔的主意。他那人向来象一只千年老狐狸似的狡猾,嘴巴还紧得很,想从他的嘴里掏点什么消息出来比登天还难。他怎样要求,我们怎样配合行动就得了,反正,谜底总会有揭开的时候。” 御厨服青年撇了撇嘴,不屑地说:“如果不是为了小北北和娘子,老子还真不愿意搭理那张黑锅脸走这趟混水。” 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鄙视地说:“姓宋的,是你自己想看热闹自动上勾的,怪得了谁?” 青年冷哼了一声,抬头望天,装做没有听到少年的话。 在有意无意中,宫里掀起了一场暗涌,暗涌过后,会把怎样的真相卷出水面来? 孟晴进宫的那天下午,已经获得特殊准许、可以在宫里自由行动的北绝色,趁着朱翊钧不在的时候,向乾清宫里的守门太监交代一声后,只带上孟晴便去拜访云太妃了。 凭着记忆,路上向几位宫人问问路,过了大半个时辰后总算顺利地到了云太妃所住的祥云宫。 祥云宫还是象记忆中那样雅致清幽。四周不闻人声,只听得茂密的竹叶不时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站在祥云宫的大门前,孟晴有些激动地问:“太子殿下,云太妃她就是住在这里面?” 无痕公子是南棉国的一个永恒的传奇,而云太妃则是当年那个传奇为之倾心的女子。能让无痕公子动心的女子,会是怎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翩翩佳人呢?只要想到快要见到云太妃的真颜,孟晴想不激动都不行了。 看着孟晴那激动的模样,猜到她的心思的北绝色不由地轻笑一声,说:“别急,很快你就能见到云太妃了。” 说完,他大步走进去,穿过外院直走到内院都看不到半个人影。他登上石阶站到屋门前,轻扣了几下门板,朝里面问:“请问云太妃在吗?” 一把带点沙哑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是谁在门外?” 北绝色恭敬地说:“南棉国的南昭王子特意前来拜访云太妃,望云太妃能与在下一见。” 紧闭着的木门很快打开了。 门后的苏宫人在把门打开、看到北绝色的那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怔在了原地没了反应。 过了好一会,屋内另一把好听的女声柔柔地响起:“苏云,怎么还不把客人请进来?” 听到那声音,苏宫人才象入梦初醒般地“哦”了一声。她回过神来,赶忙行了个礼后不好意思地说:“奴婢失礼,请王子见谅。请王子随奴婢进来。” 屋内的摆设和格局和上次看到的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依然是垂挂着层层的白纱,没有多余的装饰物。 苏宫人撩起轻纱带着北绝色和孟晴走到了最里面。 站在最后一层轻纱后、一身素衣的云太妃看到北绝色走进来,她的脸上也露出了无法相信的表情。上下打量了北绝色几次后,她才不太确定地问:“你就是南棉国的南昭王子?” 北绝色上前向她行了个礼,笑着说:“回云太妃,在下正是南棉国的南昭王子。” 孟晴也从北绝色的身后站出一步,向云太妃行了个礼,用南棉语说:“小女见过云太妃。” 云太妃看了孟晴一眼,问:“这位是?” 北绝色介绍说:“她是文大臣阮经伦的外孙、武大将孟天明的千金孟晴。” 云太妃“哦”了一声,细看了孟晴几眼,说:“原来是阮家妹妹孟小弟的孩子,难怪看上去那眉眼那么象阮家妹妹,神态那么象孟小弟了。” 孟晴看着云太妃激动地说:“云太妃,小女的爹和娘经常有提起你的。” 云太妃轻笑一声,说:“是吗?别都站着,坐下来再慢慢详谈吧。苏云,给贵客奉茶。”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二十七章 叙旧 云太妃招呼两人坐下来,苏宫人也很快端来几杯热茶。 待各人坐定后,云太妃一派慈爱长辈的模样看着北绝色,微微一笑,问:“南昭王子之前不是一直在宫里当差的吗?什么时候去南棉国了?” 北绝色说:“回云太妃,我是在大半年前无意中得知自己的身世,于是去了一趟南棉国找自己的亲生父亲。” 云太妃象是有些惊讶地问:“你以前不是说自己是普通农户家的孩子,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被一位绣花师父捡回去养大的吗?怎么会和南棉国扯上关系?” 北绝色平静地说:“原来师父一直对我隐瞒了我真正的身世。”他抬眼看着云太妃,露出一丝笑容,“我真正的身份,原来是月华郡主的孩子,南棉国的王子。” “你真的是月华郡主的儿子?!”云太妃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闪过复杂色神色,最后化成了抑制不住的激动,她双目泛起了泪光,上前一把抱紧北绝色,“太好了,原来我的想法是对的!月华姐姐的孩子真的没有死!”说罢,忍不住大哭起来。 苏宫人上前拍了拍云太妃的背,递给她一条手帕,轻声说:“太妃不要激动,会吓着南昭王子的。” 云太妃松开了北绝色,满是泪痕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让王子见笑了。”她一边擦去眼泪一边坐回座位上去,然后急急地问:“王子,你的师父可有告诉你当年是如何发现你的?” 北绝色点了点头说:“有。”于是,他把师父在死人堆中发现他的经过略略地说了一遍,但没有提到九天玄冰一事。 听他说完,云太妃又问:“那王子又是如何去南棉国与生父相认的?” 北绝色又把过去几个月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 云太妃举起手帕轻轻地印去眼角新渗出来的泪水,哽咽着说:“果真是月华姐姐的在天之灵庇佑啊!王上能与王子相认,也定是姐姐在冥冥中的安排。对了,王子,王上他可好?” 北绝色回答说:“父王他很好。南棉国上下的民众都非常的拥戴他。” 云太妃欣慰地笑了笑说:“这样就好。” 北绝色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双手递到她的面前,说:“云太妃,这是父王托我带给你的信。” 云太妃怔了一怔,然后才伸出手把信接过来。她接过信后并没有立刻把信打开,只是随手把信往桌上一放,笑着问:“你们饿不饿?我让苏云做些南棉糕点来招待你们。” 北绝色连忙说:“不用麻烦苏宫人了。” 云太妃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了一声“皇上驾到!” 屋内各人互望了一眼,然后赶紧站起来到屋外去迎接圣驾。 北绝色的脚才刚跨出门槛,就听得朱翊钧说:“南昭王子原来真的到了云太妃这里来。” 抬头一看,见身后跟了两个太监的朱翊钧正脸带笑容地站在院中。 云太妃上前行礼说:“未知皇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朱翊钧上前虚扶了云太妃一把,说:“太妃言重了。是朕跑来打扰了太妃的静修,要太妃见谅才对。” 云太妃笑了笑说:“皇上如果不介意这里地方简陋的话,就请进内小坐片刻,喝杯清茶吧。” 朱翊钧拨了拨说:“不用了,朕是特意来找南昭王子的。两位皇太后想要跟王子聊天,朕得要把王子带回去,云太妃不会介意朕把你的客人带走吧?” 云太妃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当然不介意,皇上请便。” 听说两位皇太后要找自己,北绝色也转身向云太妃告辞,跟着朱翊钧走出了祥云宫。 朱翊钧把北绝色从祥云宫里带出来后,并没有把他带去见两位皇太后,而是直接把他带回了乾清宫的寝宫里去。 命寝宫里的闲杂人等全数退出去后,朱翊钧立刻板下脸来瞪着北绝色高声质问:“你究竟在想什么?明知道宫里藏着一个随时可能会对你下杀手的面具人,你竟然就只带着一个伺女到处跑,还要跑到祥云宫那种偏僻的地方去?!” 北绝色满不在乎地一笑,说:“能让皇上一下就找到的祥云宫,哪里算偏僻了?” 朱翊钧咬牙切齿地说:“不要扯开话题!算了!为安全起见,你给朕乖乖地呆在乾清宫里,不准再到处乱跑!” 北绝色淡定地看着朱翊钧,说:“皇上,我现在是引面具人出现的诱利,不满宫跑的话怎能引起面具人的注意,让他有机会再次出手?” 朱翊钧怔了一下,想了想说:“好,就让你继续自由在宫里走动。但你要答应朕,以后外出一定要带上侍卫!” 北绝色看了他一眼,没有好气地说:“皇上,哪有人当诱利当得这么张扬的?让侍卫步步紧跟的,不是让面具人没有下手的机会吗?以面具人以前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是个喜欢藏在阴暗角落里等目标单独一人的时候才下手的,如果我带着侍卫他断然不会轻易对我出手。这样的话,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功把他引出来?” 北绝色的这番分析不无道理,朱翊钧被他最后的那句反问问得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那朕就让侍卫在暗中保护你的安全吧。” “皇上!”北绝色的脸色严肃了起来,“您答应过要不会干预臣的行动,君无戏言!” 看着他那副严肃的模样,朱翊钧叹了叹气,说:“小北,朕并不是要干预你的行动,只是朕实在放心不下……”他走到北绝色的跟前,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满眼忧虑的温柔,“朕不想你置身于险境,更不想看到你被伤害。” 北绝色假装没有看到他那有着异样情愫的目光,象是不经意地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说:“皇上无须为臣担心。臣既然想出以身为诱利引蛇出洞这计划,就自有办法保障自己的安全。”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二十八章 心之所属 朱翊钧又是叹了一声,看着北绝色不言。那目光,带着五分的忧虑三分的痴迷二分的炽热,渐渐,那目光越发越痴迷炽热,看得北绝色浑身的汗毛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觉察到有危机在接近的北绝色再往后退一步,欠了欠身后说:“皇上如果没有别的事,臣先告退。” 由不得他借机溜人,朱翊钧反应很快地一把拽住他的手,将他拉回来用力地拥进怀中,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看来你唯一没有改变的地方,就只剩下无时无刻都盘算着怎样从朕的身边跑开。 北绝色摆出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无辜表情,说:“臣哪有跑?臣只是不想打扰皇上休息而已。” 朱翊钧腾出一只手来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的双眼对上自己的目光,轻笑一声说:“现在还学会了砌词狡辩了。小北,你比以前更有趣了。” 北绝色把目光转到一边,一副谦恭的样子说:“谢皇上夸奖。” 朱翊钧松开他的下巴,轻轻地摸着他的脸,温柔地抚弄着他垂下来的头发,顺着那柔顺的黑发滑下,把手紧紧地按到了他的心口上,问:“小北,在你的心里可有朕的位置?那怕是一点点,有没有?”问到了最后一句,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他看着北绝色的目光,带着几许的期盼,几分的害怕。 北绝色别过脸去,躲开朱翊钧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轻声说:“皇上在许许多多人心中的地位,是重如泰山无可取代的。皇上又何必太在意在臣的心中是否有地位呢?” 感觉到朱翊钧抱着自己的手猛地一紧。接着便听到朱翊钧激动地说:“你和别人不同!朕只在意你的心中有没有我!小北!你知道的,朕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只爱你一个!”他用力地转过北绝色的脸,手伸到他的脑后把他的头按着,霸道地去吻他。 北绝色躲闪着,怕会不小心把朱翊钧弄伤的他不敢用过多的力量去挣扎,费了好一番的工夫才好不容易推开了朱翊钧的怀抱,退到几步之外跪下来伏到地上说:“请皇上自重!” 朱翊钧望着跪在地上那个一再与自己画清界线的少年,心里不禁觉得一阵的痛楚。他慢慢地走到北绝色的跟前,蹲下身去拉起伏在地上的人,伤感地说:“小北,你还是如此的抗拒朕吗?朕只是想走进你的心中,在你的心里占一点点的位置而已,这样也不行吗?小北,难道是因为你的心给了别人,所以再也容不得其他的人?” 北绝色低下头不去看朱翊钧的目光,过了一会才缓缓地开口说:“臣的心并没有给任何的人。只是臣初登南棉太子之位,有太多的问题要去面对,有太多的事情要去牵挂。臣这个时候实在没有心思去想个人的私情。” 朱翊钧的神色黯然了下来。他用失落的目光看着北绝色,说:“如此说来,你是不愿意给朕机会了?” 北绝色不言。 朱翊钧凝视着他,过了好一会,他站起来,淡淡地说:“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北绝色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赶紧抬头看了一眼朱翊钧,见朱翊钧已转过身去用背对着自己,他怔了一怔,说:“谢皇上。臣先行告退。” 生怕朱翊钧会反悔改变主意,北绝色行过礼后便赶紧从寝宫里退出来。他刚走出寝宫的门口,一直在外头等候着的孟晴赶紧迎上来问:“太子殿下,没事吧?”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没事。我们回去吧。” 一天,在风平浪静中过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依然还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甚至,身边周围连一个可疑点的人物都没有看到。北绝色这两天已经是有事没事都带上孟晴在宫里高调的转动,一会是去拜访两位皇太后,一会又是陪皇上畅游御花院,甚至,很多时候是独自一人在宫里散步。明明是有很多机会让人下手,但是,那个神秘的面具人却连影都见不着。 难道,那个面具人已经不在宫中?还是,云太妃她并不是真凶?但是,北绝色相信东无敌的猜测,大师兄的判断能力很强,他的猜测应该是不会有错的。究竟是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让真凶觉察到了他引蛇出洞的意图? 北绝色皱了皱眉望着窗外的天空,不禁有些心烦气燥了。他留在宫中的最大原因是为了找真凶,真凶不现身他就得要继续在宫里呆着,但是,留在宫里的时间越长,就越是给机会皇上靠近自己,眼看着皇上看自己的目光一天比一天复杂,北绝色的心是越来越不能平静下来。 说实在的,他并不是讨厌朱翊钧,但却是绝对没有可能对他产生异样的感情。伴君如伴虎,他不想被困在这座勾心斗角你虞我诈的深宫里,时刻猜测着皇上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冷宫里那群被无情抛弃的女人,宫静公主无奈的离世,洛贵人最后的下场,只要他北绝色再留在宫里,难保哪一天会成为无辜牺牲的那一个。 所以,他得要尽快把面具人引出来,然后赶快离开王宫! 到了第三天。朱翊钧刚从早朝上回来,就见到北绝色站在他的寝宫门前等候着。平时是非要请要召他才出现的,今天吹什么风了?自动送上门来? 见到朱翊钧回来,北绝色连忙迎上去,行了个礼后直接了当地说:“皇上,臣有事要与你商量。” 在同一天的下午,宫里有一个最新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向宫中各个角落传开了。那最新的消息是:南棉国的王子后天就要离宫回国,皇上赏赐了很多名贵的礼物给王子,那礼物多到要用几十辆的马车来装呢!还有,明天皇上还要设宴为南棉国一众的使臣送行,那宴会的规格是最高级别的! 众人私底下皆说:皇上和南棉王子的交情果然是不一般的好!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二十九章 以身作饵 在最新消息满宫飞的时候,北绝色正端坐在祥云宫中向云太妃道别。 云太妃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双目含泪地望着北绝色说:“真的要走了?难得有故国的人进宫来探望我,现在又要离去了。唉……”那一声的叹息,象是藏了万般的乡愁千般的别绪。 北绝色说:“本来我也想多留几天,跟云太妃您多聚几回的。无奈我离家已有一段日子,父王在宫里肯定是忧心不已了。上贡的事情已经办妥,我还是早点回去,免得父王他挂心。” 云太妃轻笑一声,说:“你都这么大了,王上他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北绝色说:“云太妃有所不知。母后遭遇横祸离世这事对父王的打击很大,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摆脱当年的阴影。当我提出出使大明的时候,父王一直都是持反对态度的,他是怕我会有什么闪失,对不起母后的在天之灵。父王他,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一直没有忘记过母亲。云太妃,你知道父王与我初次见面时的情形是怎样的吗?” 云太妃的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问:“愿闻其详。” 北绝色笑着说:“说出来您或许会不相信。当父王看到我的脸的时候,都一把年纪了的他竟然扑过来抱着大喊‘映雪,你终于回来了’,还哭得几乎停不住泪的。” 云太妃的脸上闪过一丝一闪即逝的异样。北绝色象是没有留意到那片刻的异样,继续说:“父王他与母后的感情一定是非常非常的好,要不,怎可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般的深爱着母后。云太妃,你说是不是?” 云太妃脸上的笑容滞了一滞,但很快又回复了正常,说:“王上他,一直都是很爱月华姐姐的,这是整个南棉国都知道的事情。” 北绝色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说:“原来时候已经不早了。我后天就要离宫回南棉,明天又要出席皇上给我们办的送别宴,我得要趁今天还有点时间来收拾好行装才行。云太妃,我先告辞了。回到南棉后,我再给你写信。” 云太妃说:“好。你回去吧。我不便给你送行,就此跟你别过,你路上要小心。” 北绝色点了点头说:“我会。云太妃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向云太妃道别后,北绝色没有片刻的停留,直接回到自己所住的地方去。进了房间后,他把房门一关,就再也没有走出过房门半步,连晚饭也是让人直接送进房里去的。据送饭的宫人说,南棉王子在房里非常忙碌的收拾着回国的行装。这也难怪的,他的小宫女进宫那天就带了十几个大木箱进来,今天皇上又送了不计其数的礼物,不收拾得焦头烂额才怪呢! 某个人迹罕至之地,背光的几株翠竹后隐约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藏身其后。竹后的女子对着迎光而站的面具人说:“皇上今天在御花园设酒席送别南棉来使。你这位御花园里的种花人可以好好地看着我们南棉国的太子殿下,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就把他带回来!” 面具人的身形微微地一动,叹了叹气说:“丫头,他明天就回南棉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什么机会看到他。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竹后的女子快步地走出来,扯掉他的面具扔到地上,再狠狠地甩过了一巴掌,说:“算?除非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他和那贱人欠我的,死十次都还不清!你别跟我说废话!你已经错失了多次杀他的机会,如果这一次还是不能把他带到我面前来受死,你以后就不要在出现我和女儿的面前!” 说罢,女子转过身去带着怒气快步离开。面具人仰天长叹一声,弯身捡起地上的面具重新覆到脸上,也走开了。 待两人离去了许久,不远处的一丛翠竹之上,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跃了下来,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夕阳如血,带着几分余暖的残光把整个王宫染成了红红的颜色,偶尔在上空飞过的归鸟扯着撕哑的喉咙叫上几声,令这笼罩在夕阳中的清冷宫殿徒添几分肃杀的气氛。 而,御花园倒是完全不受黄昏日落的影响,没有丝毫冷清的气氛。只见御花园内交错的觥筹中,夹杂着主人与宾客的欢声笑语,舞娘优美的舞姿、歌姬美妙的歌喉、乐师出色的演奏则在这欢声笑语中穿梭着,把宴会的热闹气氛一次又一次地推至高峰。 宫人在四周点起华灯,驱走黄昏之后到来的黑暗,那光亮的灯火把整个御花园照的恍如白昼。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可以见到在坐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愉悦的酒色。 今天破例喝了几杯的仁圣皇太后开始有些不胜酒力。见她脸色不是很好的慈圣皇太后向朱翊钧和在坐的宾客说了几句后,便离席与几个宫人一起送仁圣皇太后回去休息。 两位皇太后离开后,朱翊钧正乐得没了两个管着自己的人在旁看着,于是下令宫人搬来更多的酒水,摩拳擦掌地要与大家斗酒。 酒过几巡后,所有人看上去都有了好几分的醉意,阮经伦更是醉到趴在地上吐至不醒人事。 阮经伦吐过后,开始耍起酒疯的大叫大嚷起来,完全没有了平时那温文儒雅的文人学士风采。生怕他会闹出什么事来的东无敌和孟超便向朱翊钧请求先行退席,带他回会同馆休息。 朱翊钧让人送他们三人离席后,还没有喝够的他拉上北绝色继续斗酒。这样又喝掉了两坛酒后,朱翊钧也捧着酒坛醉得从椅子摔到了地上,再滚进桌子底下猛吐起来。 皇上已经醉成了个七倒八歪的样子,宴会也不能继续了。朱翊钧被张诚和其他几个近侍太监护送回宫,今晚被灌了不少酒的北绝色也象是带着几分醉意,有些脚步不稳地在孟晴的搀扶下,由几个侍卫护着,跟在张诚他们身后往乾清宫走去。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三十章 招凶上门 回到住处,进了房里只听得孟晴大叫着说:“太子殿下,不能睡在地上的!”接着,透过屋内的烛光,见到有两个身影在屋力转动着,看起来象是孟晴把醉过去的北绝色费力地扶到床上去。过了一会,屋内的烛光被吹熄了,屋里的一切平静了下来,不用一盏茶的功夫,此起彼伏的鼻鼾声便穿过薄薄的窗纸传到了外头。 夜渐深,四周静得只听虫鸣和鼾声。 夜间巡逻的侍卫在黑夜中悄然无声地巡到北绝色的房门外,看着四周没有奇怪的动静,他们很快便走了过去,继续到别的地方巡视去。 守门的太监悄悄地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地强打着精神靠在门边站着。 在这一片平静中,守门的太监象是闻到了一阵花香,接着便觉得眼皮象灌了铅似的不受控制地合了起来,身体也有些站立不稳了。 在守门太监失去知觉倒到地上前的那一刻,一个人影自屋顶跳下来,一把抱着了他,将他轻轻地放到地上,没有发出半点的声响。 那人警惕地向四周张望,在微弱的光线中,依稀看到了那人的脸上戴着一个泛着银光的面具。 面具人确定四下无人,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细小的竹管,以熟练的手势把竹管往窗纸上一戳,然后往屋里吹进了些古怪的烟雾。 吹了烟雾后,他竖耳静听屋里的动静,确定没有异样后,轻手轻脚地揭起窗户,从缝里往内看了一眼,然后打开窗户一闪而进。进屋后,他直奔床的位置,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确定床上睡得不醒人事的正是北绝色后,他立刻把火弄熄,再一把将北绝色抱起拦腰扛到肩膀上,然后便要从大门走出去。 在面具人无声无息地把门打开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他肩膀上的北绝色开口说:“这位深夜来的客人,不知道要把在下带到那里去?” 面具人一惊,忙将肩上的人扔到地上。在同一时间,屋里的烛火忽然亮了起来。面具人匆匆往烛光亮起的地方望了一眼,见是孟晴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起了一支蜡烛站到了窗边。再回头看向北绝色,北绝色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淡定从容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看着他笑得古怪地说:“这位客人,既然一场来到,就坐下来喝杯茶,跟在下秉烛夜谈一番,如何?” 看不到面具下的表情,只见面具人的眼神一变,他忽然向北绝色出手袭去,一出手就是点向他身上的几大穴道。 北绝色从容地躲过他的攻击,闪身跃到一边笑得轻松地说:“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斯文人,不要随便动手动脚嘛!” 北绝色的反应完全出乎面具人的意料。他所知道的北绝色,并没有这么好的身手。 面具人沉下声来问:“你不是南棉王子!你是什么人?” 北绝色嘻笑着说:“笑话,你三更本夜跑到小爷我的地方偷偷摸摸意图不轨,现在反过来要问小爷我是什么人?!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说罢,他立刻对面具人徒手发起攻击,将面具人逼回屋内,他招招锁定面具人身上的要害,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 看到他的招式,面具人的心中一惊。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不用任何武器都有如此强劲攻势的人,绝对不会是北绝色,而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一流高手。对着这样一个人,他没有百分百的胜算!还有,那个举着蜡烛站在窗边气定神闲地看热闹的小姑娘,应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如果两人同时联手对付自己,情况会对自己十分不利!想到这里,面具人拨剑朝北绝色刺过去,趁北绝色回身避开剑锋的时候,把进攻的招式在瞬间换为退守之招,迅速地向门的方向冲过去。 就在面具人意图夺门而逃的时候,屋里放着的几口大木箱的其中一个猛地被冲开,一个人影破箱而出,伴随着那人影冲出来的,还有一道直刺向面具人的寒光。 面具人反应迅速地侧身一闪,横剑一挡,挡住了那道向他当胸直刺过来的寒光。 “咣”的一声,寒光撞到面具人的剑身上击出了些火花,那强大的撞击力更是让面具人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才站稳脚来。 寒光收了回去,面具人看着眼前的人,用不太相信的语气问:“是你?” 东无敌用剑指着面具人,冷冷地说:“想不到吧?” “的确是有些意外。”面具人一边说话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轮屋里的环境,他暗运掌劲,剑忽然一抖朝东无敌横劈过去,同时扬掌拍出掌风击向葱头。在两人出招挡住他的攻击的那一瞬间,他运足全身的力气往窗边冲过去,利剑直逼站在窗前的孟晴。 面对着着突发的情况,孟晴既不闪也不避,甚至脸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她的镇定举动让面具人心生疑惑,虽然疑惑,但手中的剑还是没有犹豫地向她刺去。要从窗户里逃出去,就得先要解决掉挡路的人! 在面具人的剑快要刺到孟晴身上的时候,孟晴却忽然一笑,然后把身体往旁边一闪,刚好躲过了那锋利的一剑。见她从窗前移开了,面具人也不打算再向她下手,他把剑一收转过身去就要破窗而出。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觉得双脚一麻,随之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到地上去,双手也开始发软,很快就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把利剑在面具人谔然的目光中掉到了地上。 孟晴上前踢开面具人的剑,看了一眼手里的那支蜡烛,笑嘻嘻地对走上来的北绝色和东无敌说:“医姐姐的迷香蜡烛无色无味,迷人于无影无形之中,果然厉害。” 北绝色笑着说:“这当然,说到下毒用迷药,我姐可是数一数二的专家。”说完,他朝床那边的位置喊了一声:“小白,你可以出来了!”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三十一章 真凶现形 床底下传来一阵微微的声响,有一个人从床底爬了出来。 看到那个从床底爬出来的人,浑身无力倒在地上的面具人忍不住把眼睛睁大了。 那是另一个北绝色! 面具人用惊讶的目光望着两个北绝色。看到他那惊讶的目光,刚才与他交手的那个北绝色笑得甚是开心地说:“很意外,很惊喜吧?小爷我知道你的心里此时一定有很多的疑问,但是,在小爷我回答你的问题前,你先回答这两位大爷的问题吧。”说完,他退后几步,把位置让给东无敌和从床底爬出来的那个北绝色。 东无敌蹲下身去扯掉面具人的面具,面具人的真容终于第一次暴露在他人的眼前。那张脸,与北绝色在南棉广愿寺看到的无痕公子画像有八分相似,不似的那两分,就在于画像中人意气风发、风华正茂;而眼前的这张脸,除了岁月留下的沧桑,已看不出半点意气风发的锋芒。 额头上那特殊的淡蓝色菱形胎记,八分相似的容颜,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南棉国那个永恒的传说——无痕公子秋无痕。 北绝色想开口说些什么,东无敌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别出声。北绝色只好忍下快要问到嘴边的话,站到一边去。 东无敌用锐利的目光看着秋无痕,问:“是谁派你来的?” 秋无痕别过脸去,双唇紧紧地闭着,看来是下了决心什么都不说。 东无敌冷笑一声,说:“既然无痕公子不愿说的,在下就只好去向云太妃问个清楚明白了。” 听到东无敌嘴里说出“无痕公子”几个字,秋无痕的脸色变了一变,但很快他又现出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镇定自若地说:“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 东无敌似笑非笑地说:“是吗?那我们更是要到祥云宫走一趟了。” 秋无痕沉下脸来,高声说:“你们不用白费心机了!云太妃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们去找他也会什么都问不出来!” 东无敌淡定地说:“是吗?如果是由你很想杀的人和你一起去问,那又会怎样?在下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去祥云宫了。” 秋无痕急了:“你们想怎样?!” 东无敌平静地说:“我们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来引你上勾,无非就是想知道真相。既然你不愿意说的,我们也不想和你再费唇舌。葱头,接下来就看你表演了。” 刚才与秋无痕交手的北绝色点了点头,上前扳开秋无痕的嘴巴,把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强迫他咽下去。 “让他吞了这颗药丸,三个时辰内不能说话不能动,你可以安心地带上他跟我们一起到祥云宫看表演。”说罢,他伸手往脸上拉扯了几下,扯下来一张薄薄的皮面具来。北绝色的脸,立刻变成了另一张浓眉大眼少年的笑脸,这少年,正是葱头! 葱头拾起地上的面具,往脸上一戴,再三初两下的脱掉秋无痕身上的衣服套到自己的身上,然后说:“小白,你和我一起到祥云宫,东大叔,这位面具大叔就交给你照顾了。” 听到他的声音变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秋无痕的脸色变了几变。葱头把他的表情看在眼内,大笑一声说:“面具大叔,别用那么惊讶的目光看着我。小爷我可是天下第二的葱头,摹仿别人的声音,只是我一项小技能而已。” 东无敌不满地瞪了葱头一眼,说:“别浪费时间,快去祥云宫!” 葱头耸了耸肩,对北绝色说:“我们走吧。” 两人先走出了房门。东无敌又在不能动不能说话的秋无痕身上点了几下,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大穴道,这才放心地把他背到背上,然后和孟晴一起追上葱头和北绝色。 一行人施展轻功,脚下生风的过不了多久就看到祥云宫的影。只见孤寂的祥云宫中隐约看到点点晃动的烛光,烛光中,还依稀看到一个走动着的身影。 快到祥云宫的时候,葱头示意所有人停下脚步。然后,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跃下来,站到了葱头的跟前。 葱头问:“姓宋的,里面的情况如何?” 穿了一身黑色夜行服的宋宫保说:“她一直在屋里没有出过来。” 宋宫保把话说完,不远处的草丛里又走出了一个人来,那人竟然是朱翊钧。 所有人立刻向他行礼。朱翊钧说:“所有人都到齐了,行动吧。把局设了这么久,是时候看结局了。” 葱头点了点头,对北绝色说:“好,小白,我们进去吧!” 说罢,他一把将北绝色扛到肩膀上,大步往祥云宫走过去。 祥云宫里死寂的一片,只有风吹过时才听到竹叶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响。踩着一地的落叶,走到了亮着灯光的房前,葱头轻轻地扣了扣门板,说:“已经把人带回来了。”那声音听上去完全和秋无痕一样。 一把掩饰不住激动的女声高声说:“把他带进来!” 葱头推门进去。伏在他肩膀上的北绝色偷眼往里看去,见以往满屋垂挂着的轻纱竟全部挂了起来,而云太妃此时正坐在大厅尽头的那张竹桌之后。 葱头走上前去,把北绝色扔到了地上。看到他,云太妃的双眼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她看也不往葱头假扮的面具人看一眼,一下子站了起来,拿过桌上的蜡烛径直走到北绝色的跟前,一脚踏到他的身上,弯下腰去把蜡烛往他的脸上凑近、察看。 假装动弹不得的北绝色瞪大了双眼,露出无法相信的震惊表情,问:“云太妃,怎会是你?你,你也被面具人控制住了?” 云太妃站直身子大笑起来。手里的蜡烛随着她放肆的笑声而抖动着,几滴浊蜡滴到了北绝色的脸上去。 北绝色象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叫起来:“云太妃,难道你和面具人是一伙的?还是,你才是在背后指使面具人的人?” 云太妃止住了笑声,冷眼看着北绝色,并不打算否认地说:“没错,我就是让面具人去杀你的那个真正幕后主使者!”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三十二章 原来如此 北绝色有如晴天霹雳,他傻了眼似的望着云太妃,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不相信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云太妃蹲下身来,忽然一巴掌扇到了北绝色的脸上,笑着说:“谁叫你长了一张跟那贱人一样的脸?看到这张脸,我就觉得恶心想吐!” 北绝色呆望着云太妃,说:“云太妃您不是与我的母后情同姐妹的吗?当初您跟我说起母后惨死的事情,您还哭得那么的伤心。云太妃,您只是跟我开玩笑的,是不是?” 他那与月华郡主一样的容颜,相似的眼神,让云太妃在恍惚间象是看到了当年的月华郡主。这大大刺激了她的情绪,更她心中积压了多年的怨恨和怒火,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了。 云太妃放下蜡烛,捏起了北绝色的脸,又是一巴掌甩过去。她恨得咬牙切齿地说:“我变成今天这副模样,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你为什么要出现在太子哥哥的面前?在你出现之前,整个南棉国的人都说我和太子哥哥才是天生一对、天造地设的一对碧人!我一直在等着长大后就当太子哥哥的新娘,等他将我风光地迎娶进门。但是!你却偏偏要从我手上抢走了太子哥哥的心!我多年来付出的感情,就因为你这个贱人的出现,而毁于一旦!我一直期待着的幸福,都被你毁了!”越说越激动的她又是连接狠甩了北绝色几个耳光。 那一个比一个狠的耳光雨点般落到北绝色的脸上,很快他的脸就被扇得通红了。从云太妃说的话来看,还有她那有些迷离的眼神,她象是已经有些神智不清,把他当成了月华郡主。 北绝色忍着脸上火辣的痛,试探着说:“因为这样,你就要设计害我,好从我手上把太子哥哥抢回去?” 云太妃停住了甩过来的巴掌,用阴森的目光看着北绝色怪笑着说:“没错!只要你死了,太子哥哥被抢去的心就会重新回到我的身上!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她的脸色忽然黯然了下来,“可是!你这个贱人竟然把太子哥哥的心抢得那么彻底!就算你死了,他的心都容不下其他人!太子哥哥不再宠我爱我,他还要把我送给大明皇帝当妃子。他明知道我不喜欢大明的皇帝,最后还是把我送了出去!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怨魂不散的回来出现在我的面前?” 云太妃的神色越来越不正常,她看着北绝色那迷离的眼神渐变凶狠。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北绝色的眼前晃了晃,说:“贱人,你这张脸真的很让人讨厌!我要先一刀一刀的毁掉你的脸,然后再将你千刀万剮,把你身上的肉一点点地割下来!” 看着那把渐渐逼近的匕首,北绝色沉住气问:“当年杀我的人,不是劫匪,而是你,对吧?” 云太妃的匕首在北绝色脸上一寸的位置停定了下来,她笑得愉快地说:“没错。你忘记了?当我把匕首捅到你身上的时候,你是用怎样惊讶的表情看着我?还有,把刀割在你的脸上时的那种感觉,真的是很痛快!”匕首又动了起来,她握着匕首在北绝色的脸上比画着,“贱人,这一次我要让你彻底地在这个世上消失!” 在她要动手往北绝色的脸上割时,一直站在一旁的葱头正要出手,却见北绝色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猛地出手准确无误地点住了云太妃的几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云太妃楞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高叫:“贱人,你竟然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来对付我?无痕!快把这个贱人给我杀了!” 葱头站着不动。 “无痕!快出手!”云太妃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 这个时候,门被人撞开了。一个人影从门外被抛了进来,准确无误地落到了云太妃的面前。 待看清那人的样貌时,云太妃惊讶地叫起来:“无痕?” 不能说不能动的秋无痕只能用焦急的眼神看着云太妃,拼命地朝她眨眼。 东无敌和孟晴自门外走进来,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朱翊钧。 看到有其他人出现,尤其是还出现了朱翊钧,云太妃不由地怔了一怔。 “母妃,怎么这么吵?吵得朝霞睡不好觉。”一把童声从内屋里传出,睡眼惺忪的朝霞公主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母妃……”她迷惑地看着蹲在地上不动的云太妃,又留意到屋里还有其他人的时候,一下子清醒过来,缩到了云太妃的身后,“母妃,发生什么事了?” 朱翊钧走上前,看了一眼云太妃和秋无痕,说:“太妃,你刚才所说的朕都听到了,你可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云太妃闭上双眼,不言。 朱翊钧说:“既然如此,就先将两人关进天牢,容后再审。” 北绝色连忙跪到朱翊钧面前,说:“皇上且慢!臣斗胆请皇上让臣将二人带回南棉受审!” 朱翊钧说:“太妃是先王的妃子,不在大明受审而要去南棉?南昭王子,你这请求可真有点强人所难。” 北绝色说:“臣知道这请求是有些过分。可是,云太妃她虽然是先帝的妃子,但她却也是杀害臣的母后、意图加害于臣的真正凶手;还有,她和她的帮凶都是南棉人,臣希望能把他们引渡回南棉,接受父王和臣的审判。” 朱翊钧沉吟了片刻,说:“好,朕答应你。不过,只能悄悄地把他们带到宫外,不能让其他人察觉。” “谢皇上!” 北绝色的目光不经意地看到朱翊钧往秋无痕看了一眼,又望藏在云太妃背后、脸上带着不安神色的朝霞公主看过去。心不由自主地快跳了几拍的他赶紧说:“皇上,可否让臣把朝霞公主也带到南棉去?” 朱翊钧说:“不行。朝霞怎么说都是大明的公主,她不能走。” “皇上……” 北绝色还想坚持,但朱翊钧打断了他的话,说:“南昭王子,朕让你带走云太妃和那个人已经是不合情理,公主是万万不能给你们带走。” 听他这样说,北绝色不好再坚持。他的心有些担忧,朱翊钧不是个笨蛋,秋无痕和朝霞公主额上一样的胎记,是一样很容易让人起疑心的“罪证”。但目前的情形,还是先把两人带走,然后再想办法把朝霞公主也带到宫外去吧。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三十三章 服毒自尽 听到朱翊钧同意让北绝色把自己和秋无痕带回南棉,云太妃紧闭着的双眼慢慢地睁开了,但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 北绝色上前解开她的穴道,轻声说:“云太妃,走吧。” 云太妃身后的朝霞公主没有了平时嚣张刁蛮的气焰,她紧紧地拽住云太妃的衣服,望着一屋神色严肃的人,不安地问:“母妃,你要去哪?” 云太妃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跪到朱翊钧跟前,伏在地上说:“皇上,可否恩准罪妇换过装、与女儿道别过后再跟王子出宫?”她此时平静得完全看不出些许的颠狂模样,看到这个一副弱不禁风、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她,实在很难让人把刚才那个疯了似的要把北绝色毁容、置于死地的毒妇与她联系到一起。 朱翊钧看了一眼北绝色,然后说:“好,朕准许你的请求。” “谢皇上。”云太妃盈盈一拜,站起来转过身拉过朝霞公主的手,轻轻地拨了拨她脸上的几丝乱发,露出慈爱的笑容,说:“霞儿,母妃最近给你做了一套新衣,现在就给你换上。” 云太妃挽起朝霞公主的手,一同走进内屋里去。 孟晴见状连忙跟上想要进去,云太妃停住脚步堵着去路斜眼看着她冷冷地说:“我还没有成为阶下囚,用得着步步跟随盯着我看吗?怎么?孟家小女还放心不下我们孤儿寡母?” 听她这样说,孟晴也不好硬跟进去看人家两母女换衣服,只得随大队站在原地提高警惕的听着内屋的动静。 进了内屋,云太妃翻箱倒柜起来,最后从箱里拿出一套红色的衣裙,抖开来笑着问:“霞儿,你喜欢这套新衣裳不?” 外头那沉重的气氛,就算再反应迟钝的人也会觉得有不妥。朝霞公主带着哭腔地扑到云太妃的怀里,焦急地:“母妃,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皇兄要他们带你到宫外?” 云太妃并不答话,她推开了朝霞,敛去笑容挂上了严肃的表情提高音量再问一次:“霞儿,你喜欢这套新衣裳不?” 这样严肃的云太妃,是朝霞公主从没有见过的。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云太妃一眼,又看了她手中的衣裙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喜欢。母妃做的衣裳是最漂亮的。” 云太妃露出温柔地一笑,指着旁边摆着的那面半人高的铜镜,说:“霞儿,站到这里来,母妃帮你穿上新衣,看合身不。” 朝霞公主虽然一肚子的疑惑,但看到云太妃的举动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便不敢再多问,乖乖地站到铜镜前让云太妃把那身样式繁琐的衣裙逐件套到自己的身上。 为朝霞公主穿好衣服,云太妃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的一头乱发,说:“霞儿,来,母妃帮你梳发。” 她又把朝霞公主拉到梳装台上,按着她坐到椅子上。 心里没由来地害怕起来的朝霞公主用颤抖的声音说:“母妃,朝霞不要梳头了,朝霞,朝霞想睡觉。” 云太妃依然笑得温柔地说:“霞儿想睡觉啊?”她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支金针,在朝霞公主没有防备下动作迅速地刺了一下她的脖。 朝霞公主惊愕地捂着脖子:“母妃……”刚说出两个字,她便全身无力地倒到了云太妃的身上。 云太妃抱着她,从梳装柜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用怜爱的目光看着她,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霞儿,你要知道,母妃最爱的人就是你。母妃要离开,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没有了母妃在身边护着你疼着你,你就得要孤独地在这无情的深宫里挣扎求全。母妃只要想一想都会觉得心痛。” 云太妃拔开了瓶盖,笑看着朝霞公主那恐惧的眼神,捏开她的嘴巴,动作轻柔地把小瓶里一半的药水倒进了她的嘴里。 很快,朝霞公主的身体开始抽搐,血也从她的嘴里吐出来。云太妃抱起她放到床上,过不了片刻她的身体便不再抽搐,眼睛也失去了光彩。云太妃合上了她那双还带着恐惧的眼睛,站起来坐回梳妆台前,回头笑看着床上的朝霞公主,说:“霞儿,你说母妃梳什么发髻更好看?流云髻配那身黄色的百折荷花裙,好不好?” 一晃半个时辰快过去了。 外面提高警惕地等着的几个人,原本还听到云太妃不时在内屋里跟朝霞公主说话的声音,但现在忽然听不到动静了。 东无敌和葱头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往内屋快步走过去。他们走到内屋门口时,脚步顿了一顿,然后加快了速度冲了进去。 看出有不妥的朱翊钧脸色微微一变,赶紧往里跑去。北绝色对孟晴抛下一句“看着无痕公子”后也紧跟着跑进屋内。 内屋里,穿了一身红色华丽衣裙的朝霞公主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死灰似的脸色,发黑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到耳边再淌到瓷枕上,那青花瓷枕已经被血染成了污黑的颜色。 云太妃则是一身盛装打扮的侧身倒在床边,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捉住朝霞公主的手,头枕在了那只手上,她嘴边流出来的暗红色的血混着脸上的脂粉把衣袖染红了一大片。 葱头和东无敌已经上前察看两人的情形。 探过朝霞公主的鼻息,摸了摸她的脖子,再翻开她的眼皮查看,葱头摇了摇头说:“已经死了。她怎样了?” 东无敌探了探云太妃的鼻息,回答说:“她还有微弱的气息!” 葱头让东无敌把云太妃平放到床上,从身上掏出那套银针,为她施针。 忙了好一会,终于见得葱头擦了一把额上的汗,逐一把云太妃身上的银针拨出来。 朱翊钧上前问:“太妃和皇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葱头把银针收回后,说:“她们两人应该是服毒自尽。” 他环视了一圈屋内的环境,最后把目光落到倒在梳装台上的一个白瓷小瓶。他小心翼翼地上前用布包起那个小瓶,闻了一闻,脸色一沉,说:“见血封喉,很霸道的毒药。”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三十四章 送别礼物 听葱头这样说,北绝色赶紧问:“云太妃她还有救吗?” “我只能暂时保住她的心脉。”葱头皱了皱眉,“得要尽快把她送去给我姐诊治,或者还能救回她的性命。” 朱翊钧看了葱头和东无敌一眼,开口说:“朕立刻安排你们带人出宫,其他的事情就由朕来处理。” “好!”东无敌抱起云太妃,对葱头说:“我们走!” 走到外屋,葱头正要背起地上的秋无痕,北绝色看到不能动不能言的他死死地望着内屋。 北绝色说:“等一等!” 所有人回头看着他,他说:“葱头,你可否背着无痕公子让他进内屋看一眼?” 他又对东无敌说:“大师兄,你与云太妃先行,待会我再和葱头追上你们。” 东无敌明白他的意思,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对朱翊钧说:“皇上,我们先走吧。” 葱头背着秋无痕,和北绝色一起走进了内屋。 看到床上没有了生气的朝霞公主,秋无痕的脸上露出了悲痛欲绝的表情,眼泪也在一刹那涌了出来。 北绝色低下头轻声说:“葱头,我们走吧。” 两人很快就追上了东无敌和朱翊钧。在夜色的掩护上,一行人不动声色地很快来到一道紧闭的宫门前。 朱翊钧上前对恭敬地跪在地上的守门侍卫轻声说:“开门!” “是!” 东无敌和葱头首先带着人走了出去,北绝色正想跟上,朱翊钧拉住他说:“不能做出任何让人思疑的事情来,让他们先出宫,你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带上你的小宫女,回宫休息吧。” 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不想节外生枝,北绝色只好听从他的话,让东无敌和葱头先带云太妃和秋无痕出宫。 沉重的宫门很快关上了。 朱翊钧对守门的侍卫说:“不得跟任何人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如有半句泄露,朕定要你们人头落地!” 守门侍卫连忙跪下,惶恐地连声说:“奴才明白!” 经过这一翻的折腾,已经是快到五更时分了。不想惊动任何人的北绝色和朱翊钧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各自的住处去。 回到了住处,关上房门后,孟晴有些担忧的小声问:“太子殿下,大明的皇帝明天会不会让我们离宫?” 这个问题,北绝色的心里也没有底。虽然说,送别宴已经摆了,满宫满朝的人都知道他这位南棉王子就要出宫回南棉国去,但,朱翊钧会就这样放自己回去吗? 虽然是心里没底,但不想孟晴担心的他还是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说:“事情都解决了,皇上应该不会不放行的。” 在北绝色暗自担忧能不能离开之际,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他竟然顺利地出宫了。 天亮后,朱翊钧便派来了一个近侍太监来通知他准备出宫;而后不久,两位皇太后也都前来为他送行,朱翊钧更亲自把他送到那顶四人抬的红顶布轿里去。轿旁跟着孟晴,轿后跟是十来二十箱皇帝送的礼物,北绝色他们竟是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宫,去到了会同馆。 直到进了会同馆,见会阮经伦、东无敌他们后,北绝色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真的从宫里出来了。不单是他自己,看到他顺利回来,东无敌也甚是惊讶地把他拖到一边,脸色不太好地问:“你是不是答应了皇帝的什么条件才能顺利出宫?”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没有啊。” “没有?”东无敌甚是怀疑的表情。 北绝色转移话题,低声问:“大师兄,云太妃的情况如何?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东无敌说:“他们身在医姑娘的医馆。那女人是暂时保住了性命,但目前还是昏迷不醒,医姑娘在想办法为她解毒。” 这时阮经伦走过来,他环视四周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会同馆的人后才压低声音说:“太子殿下,臣今早与东公子商量过,臣打算与您先跟随大队押送秋无痕回南棉,东公子和超儿暂时留在京城,待云太妃的情况好转再押将她押回南棉受审。太子殿下认为如何?” 北绝色说:“这个安排不错,就照文大臣的建议行事吧。” 说完,他又转头对东无敌说:“大师兄,那云太妃和无痕公子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东无敌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地对北绝色说:“你这么顺利就能出宫,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别说了,你们赶紧上路离京,免得再生出什么枝节来。” 北绝色和阮经伦很快就把所有人召集到院子里,点好人数确定没有漏掉哪一个后,便准备随时出发回南棉去。 有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走进院里来。来人是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看上去甚是面生。 阮经伦见到来人,悄声在北绝色耳边说:“太子殿下,那位是会同馆职位最高的胡大人。” 说罢,他连忙上前对那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恭敬地行礼:“胡大人!” 那被称作“胡大人”的男子向阮经伦点了点头便算是回礼。他径直走到北绝色的跟前,行了个礼:“下官见过南昭王子。” 相互行过礼后,胡大人的脸上露出职业性的笑容,环视了一眼院里的整装待发地环境,他拱了拱手说:“南昭王子,皇上有一样送别的礼物要下官代为转交,请王子随下官走一趟。” 北绝色问:“请问胡大人可否告知在下,皇上所赐的是什么礼物?” 胡大人的脸上没有出现丝毫的表情变化,笑容专业得让人找不到破绽。他平静地说:“南昭王子随下官走一趟不就知道了吗?” 东无敌上前一步,笑得真诚地说:“不知道胡大人能不能让我们沾沾王子的光,一起去看皇上的送别礼物?” 胡大人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说:“皇上吩咐过只能让王子一人去接受礼物。那礼物就放在会同馆下官办事的房里,会同馆里人来人往的,难道各位南棉贵宾还怕下官会把南昭王子怎样了不成?” 东无敌还想说些什么,北绝色向他使了阻止的眼色,说:“我去去就回来。”说完,转过身对胡大人说:“有劳大人带路。”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三十五章 爱你囚你 东无敌望着北绝色远去的身影,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放心不下的他等到北绝色和那胡大人走到转弯位置的时候,对阮经伦他们说了一声“我去看看”后,便快步走出院子跟过去。远远地跟着两人,跟了好一会,见得胡大人带着北绝色走进了会同馆官员办事的那个院里,并把他带进了其中一个房里去。 院子里一众办事的官员在各个房间里穿梭着,都是忙碌得焦头烂额的样子。这里的一切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的,但东无敌还是不放心,他决定要在这里等到北绝色出来。 北绝色跟着胡大人进了屋里后,胡大人关上门请他坐下来,然后端出个碧玉壶与一个碧玉杯,说:“南昭王子,这就是皇上送给你的送别礼物,一壶送别酒。” 弄得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一壶酒?北绝色不由得起了疑心,如果是普通的送别酒,用得着特意把自己单独叫过来,还关上房门才拿出来? 北绝色装作糊涂地问:“胡大人,今早离宫之时皇上才赏过送别酒,怎么又来一壶送别酒了?” 胡大人说:“下官这就不清楚了,下官也只是按照皇上的吩咐办事而已。” 北绝色有些为难地说:“今早已经喝过好些送别酒,马上就要出发上路,此时不宜再喝。有劳大人替在我向皇上道谢,这壶御酒就转送给大人你享用,如何?” 胡大人的脸色沉了下来,说:“王子请不要为难下官。皇上赐的敬酒你不喝,难道想喝罚酒不成?王子不要忘记,你的部下现在还在会同馆里,王子以前在宫里当过差,应该很清楚知道惹皇上不快会有怎样的后果。” 北绝色看了胡大人一眼,说:“胡大人可是在威胁?” 胡大人的脸上再次挂上职业性的笑容,说:“下官不敢。皇上说过,只要王子你喝过这壶送别酒,所有人就能安稳地离开京城,平安上路。” 如果只是关系到自己一人的安危,北绝色会拒绝喝这壶来路不明的酒,但是,关系到其他的南棉来使,他就不得不要屈服。 北绝色迟疑了片刻,衡量了轻重,最后还是拿起那壶酒,斟了一杯喝了下去,说:“礼我已经收下,可以走了吧?” 胡大人笑着为他再斟了一杯,说:“要把整壶送别酒喝了,才不浪费皇上的一翻心意。” 无奈,只得再接过酒杯把酒喝掉。 喝过两杯后,北绝色开始觉得眼前的景物在晃动。他连忙站起来,说:“酒已经喝完,胡大人,告辞!” 他刚一站起来,胡大人把掌一拍,立刻有两个宫中侍卫打扮的人物从角落里跳出来,一左一右地架起了他,将他的手反到背后绑了起来,再把他的嘴也堵上了。胡大人走到书架前,扭了扭架上的一个装饰,书架立刻移开现出了一扇门来,他推开那扇门,两个侍立刻抬起北绝色走了出去。 门外,早已经停着一顶不显眼的青布软轿在等待着。侍卫把北绝色放到轿里,立刻抬起轿快步往王宫的方向走去。 被扔进轿里的北绝色费力地挣扎了片刻,就失去了知觉。 在北绝色被人从胡大人的房里带走的同一时间,一个朱翊钧身边的近伺太监带着若干个带刀侍卫,也来到了会同馆来,对阮经伦他们宣读圣旨,而圣旨的内容,是让南棉国来的一众人等立刻起程离开京城,不得怠慢! 这道圣旨,毫无疑问是在变相驱逐南棉国来的人出京。 阮经伦他们还想说要等上王子才起行,但话刚出口,与那太监同来的一班侍卫已经把刀拔出来对着他们。 不敢与大明对抗的一众南棉人不能再说什么,只得带上行李拖上礼物,启程上路。在宣旨太监、带刀侍卫以几一班会同馆的官员的监视下,阮经伦和孟晴、孟超坐到同一辆车里,他小声地吩咐孟晴:“晴儿,事情有些古怪。东公子此时又不知道去了何处,你找个机会留下来去找他,实在找不到的,就去找太子殿下开医馆的那位朋友。” 孟晴点了点头。 另一边,晕了过去被一顶软轿不知道抬到了哪里去的北绝色,晕了不知道多久,意识终于慢慢地回来了。 他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睁开,手只是微微地一动,马上听得一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小北,你醒了?” 慢慢地睁开眼睛,在一片黄昏日落的颜色里,见到了朱翊钧那张贴得很近的脸。 北绝色想坐起来,但刚一动,便觉得脖子碰上了一个冰冷的物体。他伸手往脖子上一摸,同时垂眼望下去,见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项圈。他连忙坐起来,一阵铁链的响声也随之而来。他的手顺着项圈摸去,竟发现那项圈原来还带着一根很粗的铁链,那铁链的另一头,连到床底下的不知哪个地方。 囚禁,拴颈圈上铁链,京城里的人还真会玩。 北绝色抬眼望向坐在床边看着他的朱翊钧,问:“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朱翊钧温柔地一笑,说:“朕不想你离开。” 听了他的回答,北绝色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轻易地就把自己放出宫,原来今早所做出来的那场宫中送别一幕,只是给两位皇太后和其他人看看的戏而已。 明白过来后,北绝色不由得生气了。他怒视着朱翊钧,提高声音说:“就因为皇上的一己之私,就把臣象狗一样拴起来?” 朱翊钧无视他的怒火,轻轻地摸着他的脸,说:“小北,谁叫你一再要从朕的身边跑开?朕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小北,你的臣下已经安全地离开了京城,你可以放心地留在这里。” 北绝色压着怒气,低声说:“放我走!” 朱翊钧摇了摇头,说:“小北,朕好不容易才把你盼回来,留下来,又怎能让你再一次离开?”他握起北绝色的手,按到自己的心窝上,“朕已经失去了一次,朕的心不能再次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小北,只要你乖乖地留在朕的身边,朕定会好好的待你,不会亏待你的。”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三十六章 囚徒 北绝色扯了扯那沉重的铁链,用嘲笑的口吻反问:“皇上所谓的不会亏待,就是把人当成狗一样看待?” 朱翊钧的脸色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说:“朕并不想这样待你,但不把你锁起来,你肯定会趁朕不留意的时候跑掉。”他捧起了北绝色的脸,直视着他的双眼,“小北,把你锁起来,朕的心也会觉得痛的。” 北绝色把目光别过去不看他。 朱翊钧幽幽地说:“小北,为什么你总是要对朕这样冷淡?朕真的很爱很爱你,你就不能接受朕吗?” 北绝色很干脆地回答:“不能!” 朱翊钧气愤地捉紧北绝色的肩膀,说:“小北,你连骗一下朕都不愿意吗?你为什么总能这么无情地拒绝朕?你为什么总不会理会朕的感受?可恶!你信不信朕马上派人去把你那个什么南棉小国给灭了?!” 北绝色冷笑一声,说:“皇上请便,无须在乎臣的感受。他日若是国破家亡,臣定必以身殉国。” “你!”朱翊钧怔了一怔,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北绝色有些无计可施。恼怒的他一把将北绝色抱紧,按着他的脸吻上他的唇,用舌尖去撬开他那柔软的嘴唇,要继续往里强要更深切的吻。 北绝色咬紧牙不让他再进一步。北绝色的抗拒,让朱翊钧占有的欲望更为强烈,心烦气燥的他把北绝色推倒到床上,压到他的身上一边疯狂地吻着他,一边迫不及待地动手要解开他的衣服。 北绝色用力的推开他,这一推不自觉地动用了些许的内力,一下子把朱翊钧推得撞到了床尾的床柱上,撞得那床柱发出“砰”的一声,床也猛烈地晃动了几下。 看到朱翊钧撞到床柱后又跌落到地上去,北绝色连忙把手收回来。想不到只用了一点点的内力就有这种效果,如果刚才再多用几分力的话,说不定已经一掌把朱翊钧打死了。 在北绝色看着自己的手发呆的时候,朱翊钧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又一次扑过来。 北绝色虽然很想出手一掌把他拍死就算,但这个想法只是在脑里一闪而过就被否决了。不能出手对朱翊钧怎样,但也不想被迫就范,此时此刻,最好办法,好象就只剩下装死一个选择了。 朱翊钧扑在北绝色的身上又要为所欲为的时候,北绝色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他象是很费力地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朱翊钧,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体缩成了一团费力地说:“不要碰我。” 见好端端的他突然出现了异样,朱翊钧的身型一僵,连忙从他的身上爬起来,紧张地问:“小北,是不是又毒发了?” 北绝色缩到床的最里面,脸朝墙壁象是有气无力地说:“不要碰我,让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朱翊钧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好,你休息一会。”他想起了之前医小绯说过的话,刚涌上来的占有欲望,看到这样的北绝色也顿时没有了兴致。他呆坐在床沿上,看着北绝色缩成一团的,心一阵阵地在抽痛着。 直等到天色黑了下来,朱翊钧摸索着点起了一盏灯,小心翼翼地问:“小北,你感觉好点没有?” 北绝色依然有气无力地说:“没刚才那么难受。” 朱翊钧爬到床上,挨到北绝色的身边,把弄着他散落在床上的发丝,柔声说:“小北,朕答应你,从此以后不会勉强你。朕会等,等你愿意让朕走进你的心里那一天为止。” 北绝色轻声问:“是不是我一天不答应,你就要把我继续锁着囚着?” 朱翊钧的手落到他脖子的项圈上,轻抚着那个冰冷的项圈,深情地凝视着他,轻笑着说:“朕是因为太爱你,才忍不住要把你囚起来。小北,你会明白朕的心意吗?” 北绝色没有回答朱翊钧的话,他只是保持着脸朝墙壁的姿势,一动不动的。 朱翊钧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说:“你好好休息,朕明天再来看你。” 北绝色还是不动。 朱翊钧下了床,往外走了出去。 四周很快回复了平静。北绝色保持原本的姿势躺了好一会,确定屋里没有其他的动静后,他慢慢地坐了起来。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一寸宽半寸厚,泛着银光,应该是用白银锻造而成,用力地扳了几下,纹丝不动的。再拉起那根铁链,只见有两个大拇指那般粗细,环环相扣,看不到有缺口,徒手是绝对没有可能把它扯断。 北绝色走下床去想看看周围有没有能用得上的工具,但他只走到屋中的那张圆桌前,就被铁链勒住无法再继续往前走一步。他来回在屋里走了几圈,发现那铁链的长度只够他在床以外约三米的地方里转动,而这三米的范围内,没有任何能弄断铁链的工具。 北绝色有些丧气地走到离床不远的那个窗前,打开窗户往外一看,只看到一团影像迷糊的树影。窗外一片死寂,只能偶尔听到几声虫鸣,举目四望,也看不到半点的灯光。 看来,朱翊钧是把他关到了不知道是哪的一个偏僻角落了。王宫里没人会走到的偏僻角落不少,把他关到这里来,可算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得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在这个鬼影都没有的地方,向人求救或者等别人来救自己,都会有一定的困难。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骗得朱翊钧把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打开。但是,以朱翊钧的性格,不可能光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骗他开锁,最终还得要向他臣服、用自己的身体去证明对他的爱,才能摆脱身上的这套枷锁吧? 爱你就要囚你?这是什么狗屁理论?北绝色愤然地一拳砸到了窗台上。他实在不想用虚情假意和自己的身体来换取自由,以前朱翊钧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是他不想去记起的回忆之一,他不能忍受自己没有尊严的再次在同一个男人的身下委曲求全!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三十七章 互伤 那冰冷的项圈和沉重的铁链,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弄断,北绝色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想看看铁链的另一端能不能找出缺口开。他拿起桌上的灯,走到床边把床上的被铺垫子全扯到地上去,再把床板一一搬开。 把灯伸到床底,借着昏黄的灯光见到了地上有几个竖立起来并排而放的大石磨,铁链的另一端,穿过了几个石磨的磨心,牢牢地把几个石磨缠在了一起。北绝色运起全身的力量来拉那根铁链,直拉到浑身冒汗、累得气喘,几个石磨还是纹丝不动的。 北绝色泄气地坐到地板上,一筹莫展地望着那盏忽明忽暗的灯发呆。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听到门被轻轻地推开,抬头看去,看到一个提着食盒打着灯笼、穿着一身青袍的少年太监走了进来。细看之下,那个是在朱翊钧身边伺候的近侍太监之一。 那太监一踏进门来就看到一屋的狼籍,他定了定脚步,又很快地走了进来,向北绝色行礼:“奴才见过南昭王子。” 他把食盒放下,再把里面的饭菜放到桌上,低头垂眼地说:“请王子用膳。” 北绝色坐在原地不动,象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见他不动,少年太监上前一步,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北绝色略略地抬了抬头望他一眼,说:“放到桌上,我自己饿了就会去吃。” 少年太监闻言,不好再说身。他弯下身去想要把地上的床板搬回原位去,北绝色沉声说:“你在干什么?” 少年太监忙说:“奴才为王子整理床铺。” 北绝色冷冷地说:“不用!” “可是……” 北绝色提高声音,不悦地说:“出去!” 少年太监迟疑了一下,他偷瞄了一眼北绝色那张板着的脸,最后还是小心地放下床板,说了句“奴才告退”后弯着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那少年太监离开不久后,北绝色身边的那盏灯也渐渐的油尽灯枯,微弱的火苗摇晃了几下,最后的一丝亮光也终于灭了过去。 被一片的死寂和浓浓的黑暗重重地包围着,北绝色的思绪越来越清晰起来。他忽然想起以前师父曾经说过,如果你真的很爱一个人的话,是不会忍心看着对方受到半点的伤害,也不忍心看着对方伤心难过,更不会忍心看着对方为你受罪。 不知道,口口声声说着有多爱他、多心痛他的朱翊钧的心里所想的,是不是也如师父所说的一样? 朱翊钧是个可以主宰他人生死、高高在上的君王,固执地与他硬碰硬不会是最好的办法,把他惹怒了不但得不到自由,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其他无辜的。目前的环境来看,装死来让朱翊钧心软,好象依然是最好的办法。 北绝色往怀里摸了摸,这才发现今天换衣服的时候,忘了把医小绯特别配制用来装死的那瓶药收回身上。没有了药来装死的话,如果朱翊钧不肯把医小绯请过来,只让御医来诊治的话肯定一下子就会露出破绽。 想了一想,北绝色捉起项圈来回往脖子上用力地擦,不消片刻,那个并不光滑圆润的项圈便把他的脖子和锁骨上的皮肤给磨破了,他加重了几分力道继续擦,直擦得皮破血流才停下手来。虽然觉得脖子火辣辣的在痛,但伸手往伤了的地方摸了摸自觉伤得还不够严重,于是他再次捉紧项圈准备继续自伤。 突然,听得屋外传来一阵由远至近的急促脚声。 北绝色松开捉住项圈的手,抬眼往大门的位置望去。过了一会门被猛地推开,伴随着门撞到墙上发出的那声巨响,一团灯光如旋风般的从外扑了进来,那团灯光在门口稍微停顿了一下后,便直冲到北绝色的面前来。 来人是之前说过明天才来的朱翊钧。北绝色只是抬眼望了他一下,便低下头去看地板。 朱翊钧冲进来后,见北绝色在一片零乱中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再把目光往桌上一扫,见那些饭菜并没有被动过的迹象。他有些不悦地向北绝色走近,走近后竟发现他的手上、脖子上和衣领上都染着一些象血一样的污迹。 他蹲到北绝色的跟前,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钻进了他的鼻子。借着灯光,他终于看清北绝色的脖子上有好几道在渗着血的伤痕。他连忙灯笼放到一边,急急地问:“怎么会受伤了?” 北绝色轻笑一声头也没抬地说:“想试下脖子硬还是这狗圈坚固,想不到这狗圈倒是出乎意料的坚固。” 朱翊钧一怔,然后冲刚跑到门口、还没有来得及喘气的那太监高声命令:“快去拿金创药!再打一盆水回来!” 那太监不敢有任何的怠慢,赶紧转身又跑了出去。 朱翊钧小心翼翼地转动着那个项圈,察看伤势。只见脖子上和锁骨的位置已经被擦出了好几个深浅不一的伤口,整个脖子都被刮得伤痕累累见不到一处完好无损的皮肤。 朱翊钧掏出手帕按在他还在渗血的伤口,有些生气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北绝色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淡淡地说:“皇上您知道。” 朱翊钧的动作一僵硬,脸色渐渐黯然下来。他抬头用悲伤的眼神凝望着北绝色,伸手轻轻地摸着北绝色的脸,象是哀求似的轻声说:“小北,不要再这样折磨朕,好吗?” 北绝色把头偏向一边,冷冷地说:“是皇上你在为难我吧?”被朱翊钧锁了起来后,北绝色已经懒得再遵从什么“君臣之礼”,说话的语气也由之前的谦恭变得冷漠和不屑。 朱翊钧轻叹了一声,松开了他的脸颓然地坐到他的身旁。 两人沉默不语地坐了一会,那个去拿金创药的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捧着一盆水、带着一些伤药和干净的布带跑回来了。 把水和药接过来后,朱翊钧让那太监去把被拆得不象样子的床重新安置,自己则亲自为北绝色清洗伤口敷上金创药。当动作笨拙的他费了不少功夫把伤口清理、用布带将北绝色的脖子上下缠了好几圈后,那太监也已经把床弄回原先的模样,铺好了床铺。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三十八章 无法脱困 朱翊钧想拉起北绝色让他到床上躺着,但北绝色偏偏是固执地坐在地板上象是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这样会着凉的,还是到床上躺着吧。”朱翊钧试图劝服他,但他只顾望着地板发呆,象是完全没有听到他说话。 见拉把不动,劝也不听,朱翊钧只好对一旁站着的太监说:“你到门外守着,四更的时候再喊朕。” 等那太监出去后,他将一床的被子拉下来盖到北绝色的身上,把灯吹灭后再摸索着钻进被窝里抱着他。 北绝色没有反抗,朱翊钧也没有做出其他出格的举动来,只是轻轻地抱着他把头挨到他的肩膀上,轻声说:“小北,有在你的身边的时候朕总会觉得特别开心。如果以后天天都能看到你,天天晚上都能这样抱着你,该多好。” 北绝色没有好气地反问:“把一个无心无爱的人硬留在身边有多好?” 朱翊钧说:“只要能把人留在身边,总有一天能把心慢慢地要回来。”黑暗中他伸手轻抚上北绝色的脸,动作轻柔地吻着他。 北绝色正要把朱翊钧推开,朱翊钧却先一步松开他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睡吧。”说完,换了个姿势枕到他的大腿上,很快就象是睡了过去。 四周又一次静了下来。在黑暗中听着彼此缓缓的呼吸声,在这片难得的暂时平和气氛中,北绝色无法有丝毫的睡意。听朱翊钧刚才所说的话,他是铁了心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吧?那该怎么办? 在引秋无痕和云太妃现出原形的时候,他的身边还有孟晴陪着,还有偷偷被运进宫来的大师兄帮他出谋划策,更有为他而潜入宫来的葱头和宋宫保在宫中掀风起浪。现在他身边却是半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而且,除了朱翊钧和那个太监,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自己被藏在了哪个地方,就算大师兄他们有心来救自己,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个地方来。此时,他得要孤军作战,靠自己的本事来跟朱翊钧周旋到底了。可是,被锁在这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以自己的微薄之力,能与朱翊钧抗争多久? 千般的乱绪让北绝色觉得脑袋都纠结成一团,却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来。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他的困意慢慢地爬了上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待他一觉醒来后,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朱翊钧早就不见了踪影,但屋里除了昨天见过的那个少年太监,又多出了另一个站在一边等着伺候他的太监。 看着两个太监紧张地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北绝色不禁想仰天大笑一声。现在不单是囚禁,还特意派了两个人来监视,皇上,你对这个“囚犯”可真是关怀备至。 就在北绝色绞尽脑汁想办法摆脱“囚犯”身份的时候,医小绯的医馆也同时关上了门暂停诊症。 医馆门外不远处,在不同的地方或站或走过三两个平民百姓打扮、但目光锐利的人,他们象是不经意地不时把目光往医馆这边扫过来。 医馆内,葱头透过门缝望外看了一眼,转身对馆内的几个人小声地说:“监视的人还在。” 宋宫保慢悠悠地说:“先是严禁我和娘子进宫,接着便派人来监视我们的行踪,这下可以肯定皇帝把小北北藏到宫里去了。” 孟晴站起来气愤地说:“大明皇帝太可恶了!不行,我要进宫找他理论去!” 东无敌一把拉住她,说:“你现在是身份是抗旨不离京的南棉使臣,你就这样跑出去被人捉住的话,就会上升成两国之间的外交问题了。” 孟晴气鼓鼓地坐回原位,看着其他人,问:“那你们有什么好办法救太子殿下出来?” 东无敌望向医小绯,葱头和宋宫保三人。 葱头回望过来,说:“别看着我。我们几个现在是被重点监视、严禁靠近王宫半步的大人物。而那皇帝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令到两位太后都不召见我姐进宫把平安脉了。” 东无敌皱了皱眉,担忧地说:“不尽快把师弟救出来,我怕他会有危险。” 宋宫保耸了耸肩说:“会有什么危险?最坏的打算不就是成为皇帝的男宠妃。” 此话一出,马上换来所有人鄙视的目光。 鄙视过他后,葱头说:“那小白顽固起来是很可怕的。成为男宠妃倒不是最坏的地步,就怕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伤害到自己。” 孟晴着急地说:“那怎么办?如果太子殿下有任何闪失的,我无法向王上和外公交代!” 宋宫保插过话来,问医小绯:“娘子,你不是与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的养子冯什么的娘子有些交情的吗?” 医小绯看他一眼,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宋宫保示意所有人靠过来,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听过宋宫保的话,医小绯站起来说:“好,我这就去冯家。” 当所有人都不能进宫去打探北绝色的下落,又或强闯进宫向皇帝要人的时候,就只能用迂回的作战策略了。 当宋宫保想起宫里还有一个绝对有能力与皇帝抗衡、把北绝色救出来的大人物时,他的办法就是要惊动那位大人物,让大人物出手相救。 在宫外的一众人开始暗自进行拯救行动的时候,身困深宫不知情的北绝色继续想办法自救。 在他想了一系列的办法都徒劳无功后,最终无计可施的他取用了消极的方法来与朱翊钧抗争,那就是只喝水不吃任何食物来抗议。 不过,他的绝食行动只坚持了一天就失败了。在他绝食的第二天,喝过一点的水后便觉得浑身无力,倒到了地上。 朱翊钧慢慢地自门外走了来,把北绝色抱到了床上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才让太监把一碗粥拿过来,动作轻柔地把温度刚刚好的粥喂到北绝色的嘴里。他一边喂粥一边温柔地笑着说:“小北,何必要这么固执呢?朕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你总想着从朕的身边离开?为什么你总能这么残忍一次又一次的让朕难过?” ------------ 第四卷 出使篇 第三十九章 强求 没有了反抗力量、连话都说不出的北绝色被灌了满口的粥,又被强迫咽了下去。 水被下药了!发现了真相的北绝色只能瞪着朱翊钧来表达自己的愤怒,朱翊钧却只是笑迎着他的目光,把另一口粥喂进他的嘴里,继续说:“小北,这些天下来朕想通了,就算你的心里一辈子都容不下朕,只要朕的心里有你就够了。所以,即使得不到你的心,但只要能令你的人一直留在朕的身边就可以了。朕会给你最好的锦衣美食,给你朕所有能给予的爱,这一辈子都会待你很好很好。小北,你终有一天会明白朕的心意的,是不是?” 朱翊钧的这番真情告白让北绝色觉得自己坠进了一个绝望的深渊。朱翊钧宁愿要一个无心无爱的木偶,也不愿意要一个鲜活的他。这样的话,就算他再怎样激烈地抗争下去,也是毫无意义的吧? 费了不少的工夫才把一碗粥喂完。 朱翊钧让太监把碗端走,又示意两人退下后,把北绝色放到床上躺好,伏下身来伸出舌尖轻轻地舔去他唇边沾着的粥水,再轻轻地咬住他的唇,舌尖慢慢地探舔过他的唇齿逐点地往里占据。手顺着他的脸、脖子摸下去,然后自衣领伸进去贪婪地抚着他身上每一寸的肌肤。 听得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的呼吸越变越沉重,在自己身上游走着的手力度也越来越重,这个并不陌生的场面再一次重演,自知已经难逃一劫的北绝色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感觉到朱翊钧顺着自己脖子一直往下的印上了一个又一个炽热的吻,退去了他的上衣,一双手急切地自他的胸口滑落到腰间,再伸至了他的背后。 然而,就在这一刻,那双贪婪地摸索着他的身体的手却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停住了;那狂热地落到身上的吻也止住了。 北绝色背后的肌肤传来的触感,触动了朱翊钧心里深处藏着的一些什么,他一下从北绝色的身上爬起来,转过了他的身体,见到了他后背上那纵横交错、触目惊心的疤痕。 这些,是他以前伤害过他的确凿证据。满背血肉模糊的鞭伤虽然已经好了,但却留下了一身磨灭不去的疤痕。 看到北绝色背上的疤痕,朱翊钧渐渐冷静下来。他轻摸着那些疤痕,心痛地问:“还痛吗?” 北绝色抬眼看了他一下,又闭上眼睛去。 朱翊钧躺到北绝色的身边,从后环腰抱着他,在他的耳边低声问:“小北,你会恨朕吗?” 北绝色没有回答。 朱翊钧吻了吻他的背上的疤痕,把脸轻轻地贴到他的肩膀上,低声说:“小北,对不起。” 朱翊钧的态度转变之快,让北绝色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朱翊钧那种似是情深一片的“爱”,更是让他的心越来越觉得不安。只不过是几个月没见,朱翊钧似乎是比之前更阴沉,更难以捉摸,更不正常了。 从那天后,北绝色天天都被喂那种让他浑身无力的药。他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转动着全身唯一能动的眼睛,呆望着窗外的日出日落,等着朱翊钧来强喂他各种不同的粥,听着他对自己说着情意绵绵的肉麻情话。 这种连决定自己生死的力量都没有的生活,令北绝色的心情越来越烦躁。怎么办?要怎样才能从这个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的人身边逃出去?他答应过父王回去南棉见他,答应过南铃给她带大明的布娃娃,他不想以后的人生就只能象狗一样被锁在这个鬼地方,任由朱翊钧把那不正常的万千爱宠强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象宫中被圈养着的那群女人一样,等着年华逝去终被君王无情抛弃地老死在深宫里。 他焦急万分,却又无能为力。难道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着上天给他一个逃生的奇迹? 这样等不知道多少天,就在北绝色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了希望的时候,竟然给他等来了一个人,一个他从来没有想到会见到的人。 那一天,朱翊钧上完早朝后便来到他这里,和平时一样,给他喂粥,说情话。 这天的中午,在北绝色的眼里和往常一样没有生气,满是灰暗的颜色。 然而,就在这样普通的一个中午,慈圣皇太后竟然带着两个宫人出现在这偏僻的“囚牢”里。 这些天慈圣皇太后听到了宫里的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南棉国的王子并没有与南棉国来的送贡队伍一起离京,而是被皇上囚在了宫里。本来不是很相信的她接着又听得冯保悄悄地向自己打报告,说皇上让人去驱赶原本就要是要准备回国的南棉使臣离京城,然后又派人去监视医小绯的医馆,还暗自下令不准医小绯等人进宫;还有,南昭王子身边伺候的那个南棉小宫女并没有随着一众南棉使臣回国,她还潜在京城里找寻据说无端失踪了的南棉王子,那小宫女此时正藏身在医小绯的医馆里。 面对闲言碎语还能一笑置之,但当平素信任的人也来跟你说差不多的话来,就不能什么都不管了。 听了冯保的报告,心中生了疑惑的慈圣皇太后便让手下的宫人悄悄地去查探,这么一探,竟然给她探得皇上已经有多天没去皇后的寝宫,更不要说去临幸其他的妃嫔了;而且,更发现皇上最近经常不在自己的寝宫留宿,而是行踪闪缩的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命令手下的一众宫人和侍卫监视皇帝儿子的举动。经过手下众人多天来的多方面调查、跟踪,终于发现皇帝原来天天下了早朝、三更半夜的时候都往一处废弃了的偏僻宫院里跑,而除了皇帝,那宫院里还有两个近侍太监在走动,象是那废院里住进了什么人物似的,但除了皇帝和两个太监,却从没有看到其他人在院里走动过。 听了手下人的汇报后,慈圣皇太后决定亲自往那个废院走一趟,看看那院里究竟藏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她的皇帝儿子天天乐此不疲地往那里跑,如果说里面没有古怪那才是天大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