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奇点 临时搭建的简陋的平台上,一位身穿红袍、手持长杖的祭司高喊: “血祭!血祭!” 台下一片哗然,随后转为沉默...... 祭司微微抬头,阴险的眼神掠过台下的人们,他高举着长杖,而这时不知何时聚来的黑云发出“呲呲”声,从中窜出的蓝色闪电不断凝聚在祭司长杖顶上的水晶球里。他空着的左手突然从袍里伸了出来,张开手掌向着眼前袭来,里面的无限混沌像雾一样蒙蔽了视野,然后就闻到了浓浓的血锈味。 “这种感觉......是血!” 他伸出双手低头一看,满手都是鲜艳的红色。 早上的阳光已走进窗户,惊出一身冷汗的阿兰布从梦中醒来,多久没发过这种梦了?怎么还是一样的刺激啊,还以为早就对这样的梦免疫了呢。阿兰布的状态还没有平复,他起身快速洗漱完毕后就直接向房门走去。 “布,起床了吗,你朋友来找你了。”楼下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又是他!在这种时候。 “知道了,叫他午后再来找我。” 毋庸置疑,那个朋友是叫卡齐的小孩,小他整整三岁。记得阿兰布最初来白暮村的时候,在村里拥有一栋不错的房子的关系,没有一个孩子敢和他玩。唯有卡齐,这个有点呆头呆脑的小子,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却整天有事没事地跟在他身后。阿兰布对他也不是没有好感,只是对那个挂在胸前的黑色钥匙有些在意。听他说那个钥匙是爸爸妈妈留给他的,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的宝物。 村后有一大块绿草茵茵的空地,阳光穿透云层照射下来,徘徊在小草上还没干透的水滴之中,亮得有点刺眼。 卡齐和阿兰布就仰躺在草地上,享受这午后的阳光。 “兰格。”沉默了许久之后,卡齐说话了。 “嗯?” “你家真的很有钱么?”卡齐抬起了头。 这卡齐真的很烦,这蠢问题他已经回答不只十次了。他知道他并不属于这里,关于来到这里的记忆也已经没有了,就连现在的爸爸妈妈也不是亲生的,阿兰布自己也不想戳穿他们。可如果他们不是他的父母的话,那...... “别再问这种蠢问题了!” 阿兰布从草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转身向身后的树林走去。他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并不是想抑制住打人的冲动,而是避免再思考这些问题,那只会让他感觉很烦。就算他们不说,把秘密藏在最深处,但他总有一天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来。 “对了,兰格,去看看我们布置的陷阱能捉到什么吧。” “嗯,走。”阿兰布抛开顾虑。 简陋的石砖屋外用竹竿围成的小前院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这时夕阳已落西山,余晖映在老人的脸上,显得红彤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抬起头往门口望去。 “小兔崽子,今天又去哪儿鬼混了。” “爷爷,我是正经人,只会干正事。” “咦!你从哪弄来的绳子。”老人睁大了眼睛。 “蛇!这是蛇!你老花眼又严重了,快,快拿去给奶奶煲蛇羹。” 老人从孩子手上接过被折磨得半死的蛇,转身快步走进屋内。 “老婆子,今晚有蛇吃了!” “真的?快拿来,让我给它个痛快。”说话者好像几天没吃过东西的落荒者。 卡齐也不知道今天中了什么邪,以往他设置的陷阱只捉到过一只小松鼠,卡齐嫌它太可爱了就把它放生了,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今天突然就捉到条蛇,而且还是黑色的,虽然卡齐从来就不信什么邪,但他却感觉到今天邪得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晚上的蛇羹卡齐一口都没吃,先不说奶奶的烹饪技术怎么样,只是看着两位长辈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得很欢乐,还时不时逗他吃,卡齐就彻底没胃口了。晚饭过后,无聊地看了一会电视,卡齐就像平常一样落寞地爬上二楼的屋顶。一半是浩瀚的星空,一半是苍茫的大地,卡齐就像夹在这两者中间的布偶,脆弱的灵魂摇摇欲坠。卡齐拿起胸前的钥匙伸向星空,深邃的黑渐渐把它给吞噬了...... 第二天卡齐还是像平常一样出去了,但他第一时间不是去找别人,而是向着村后的树林走去,好像比昨天更加不安了。卡齐的陷阱是凹型的坑,在面上铺些脆木枝,再放点树叶,最后再撒上沙土就大大功告成了。这是最普通的陷阱了,没做上标志的话就连卡齐自己也认不出来。以往也有发生卡齐把自己坑到的情况发生,因为他只喜欢比较大型的动物。现实的情况就如他预想的一样,陷阱还完好无损,中间放着的栗子谁也没动过。卡齐也曾经把生肉和栗子放在一起,因为他知道用栗子能捉到松鼠,而用生肉就能吸引食肉动物,以至于被阿兰布臭骂了一顿。 清晨的阳光照进不太茂密的树林里,透过缝隙落到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光斑。这里的动物都很怕生,现在它们一定在哪处小心地窥探这个不约自来的“入侵者”吧。卡齐叹了一口气,小心地把栗子收进裤袋里,拨开表面的沙土和树叶,接着把树枝扔在一旁,最后在附近收集泥土把坑填上了。干完这些工作后,卡齐拍了拍手,走之前不经意地瞄了一样旁边的树,上面布置的网被干净地收走了。 一辆东风产汽车停在了村口,黑色圆滑的车身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这种车虽然不太名贵,却很少在村里出现,而每一次出现好像就意味着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从车里下来的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不顾众人的眼光,径直走到一间普通小屋前,与从里面走出来的老人谈起了话。而这一切正好被回来的卡齐碰见了,他赶紧趴在前边的砖墙上,窥视那边的情况,对方压低了声音,只听到“研究所”“刺杀”等词语,老人的面容变得不安起来。村里人也不八卦,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卡齐偷听了一会,为避免别人看到,也转身默默离开了。 ------------ 第二章 噩耗 没有一丝风,连好动的哈巴狗都躺在水泥地面上不愿动了,天空就像某位画家的画板,每一片白云都是他的即时作品,而今天是万里无云呢,或许是没有灵感了吧。阿兰布站在阳台呆呆的看着天空,他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间,可不是么,父母非要请来什么家庭教师,搞得他很郁闷。不过,托那位家教的福,阿兰布的成绩很理想,只是天天闷在房间里学习,他感觉自己迟早要发霉。昨天算是休息日,而今天家教说要回家一趟,可能需要两三天,阿兰布表面上说着希望她早点回来,心里却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久违的空闲时间,阿兰布却惦记着卡齐的敲门。 经过三秒钟的考虑,阿兰布决定出去找找他。可是经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他家里只有一个独守空房的老人。为了以防万一,阿兰布又在大街上逛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卡齐。 这小子,人间蒸发了么?该不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偷着乐吧?唉,算了,阿兰布这样想着。回到家趁着有这闲心,他穿过大厅本想着到后花园浇浇花什么的,打开大铁门的瞬间突然看到角落好像有个人影,吓了一跳,该不会是贼吧。等到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卡齐,缩在角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嗨呀,原来你在这,怎么进来的?”阿兰布走近他。 卡齐不说话,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洞。 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坚固的铁艺栏杆下出现了一个洞,阿兰布也听父母说过家里好像有贼进来过,但是却没有偷走任何东西,看来这就是证明了。 “不开心?这可不像你啊。” “不关你的事。”这句话从卡齐嘴里说出来简直难以置信,就像有什么事撼动了他幼小的心灵,作为年长的知心朋友来说,阿兰布是最明白不过的了。就算狠下心,也要撬开卡齐的嘴。 “那你来我花园干嘛,自己像狗一样溜进来,难道又要像狗一样溜出去?” 如果别人这样说话,一般人肯定会气炸的,可卡齐就不会,因为一般人的话他一点都不在乎。可这句话从阿兰布嘴里说出来,他自尊心就受到伤害了。 “我一直想着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没事,说来看看。”阿兰布亲密地用胳膊挽住他的肩。 卡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之前看到听到的和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什么?你怀疑你父母被刺杀了,怎么可能嘛。走,去找你爷爷问清楚。”阿兰布说完就站起来拉起卡齐的手。 卡齐没办法,只能被他牵着走。他的内心比表面更软弱,怕承受不起那个可怕的事实,但是迟早都要面对。 毕竟已经有所准备,从爷爷口中听到的和自己所理解的根本不一样,而是更具有冲击力的事实,卡齐也不得不承认。 “这么说,杀手入侵了研究所,杀害了梅龙博士,而比娜院士不知所踪,是这么回事吧。” “嗯,是这样。”卡齐爷爷平静地说。 “有此可见,他的目标专一,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杀手,连那种国家级研究所都能侵入。”阿兰布马上说出自己的见解。 这国家一天比一天不稳定,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大事没听过没看过?看来平静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老爷爷深深地叹息着。 “对了,卡齐呢。” “他在那画圈圈呢。” 果不其然,阿兰布又在角落找到那个落寞的身影。恐怕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吧,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发生的事已再无更改的可能,只能惶恐地接受。 “嘿,没事的,我相信你父母一定还活着。” “哼,不用来安慰我了,那两个禽兽,一年才来看我一次,以为用金钱就能俘虏我的心。可他们这么一走,每月的生活费又没着落了。” 看来真的不用安慰他了,与其说这样被动地接受,还不如主动去探究真相,欲望强盛的阿兰布想到一个好主意。 “那我们去圣都怎么样?” “那是个什么地方?”卡齐灰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 阿兰布没想到自己会被反问,是啊,那是个什么地方呢,他曾经听别人讲过,圣都,应该说是普莱王所在的落第圣都,白色高耸的建筑层层叠叠,绿树环绕,万花盛开,拥有其他城市所没有的高端技术,是个能够与天堂媲美的城市。再多的细节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也真的没去过,就连哪怕一张照片也没看过,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父母就待在那座充满魅力的城市,如果他们还活着,你难道不想看看他们么?”阿兰布盼望能勾起卡齐的兴趣。 呼呼,难得一阵清凉的微风吹过,却吹不走身上腾腾的热气,阿兰布心都凉了。认真想想的话也许真是那样,卡齐与他父母的联系就只有每月起来的生活费和偶尔寄来的快件,电话都没几个,有哪个傻瓜会为了看两个生死不明的人大老远地跑去圣都? “老婆子,今年没生活费了怎么活?”老头向屋里喊。 “活!天天吃粥也得活!”声音大得就算在屋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卡齐估计被吓到了,连忙抱住阿兰布的脚。 “去!我去!你去我也去!” 又是一个连星光都开始暗淡的夜晚,希望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真是的,突然说什么要去城里,害得卡齐都不知道该带什么,他一时头脑发热,把房间内的个人物品都统统翻了出来。无论是床底下、衣柜顶,还是窗帘盒上面,都逃不过他的双眼,直至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还是找到一些不错的东西。 “什么!限量版的变形金刚?我不记得有这东西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药瓶?我有嗑过药么。哇靠!这......这是情书?还好不是我的。” 不过卡齐记得他有一个深蓝色肩包,那是老爸买给他的,背面印着米字金星。目光偶然间落在床上的一套休闲装,卡齐这时才想起该穿什么衣服去的问题,他已经把这次出门当成一次旅行了。端坐在房中央,他静静地冥思苦想,但楼梯间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扰乱了他的思绪。 “小齐啊,你真的要走了吗?”爷爷颤颤巍巍地走了上来。 “不然嘞。” “路途遥远,至少把这些盘缠带上吧。”粗糙的手从背后颤抖地伸了出来。 卡齐心说一千贝拉哎,老大爷你真的舍得吗?难道不知道你的动作已经出卖你了么?卡齐从不怕他多嘴,就怕他多事。 “不用了爷爷,你留着用吧。”同样颤抖的手把钱硬生生地推了回去。 “嗯,好好照顾好自己,听说城里有吃人的怪兽。”说话者一脸安心的样子,兴冲冲地下了楼。 吃人的怪兽?说得那样神秘,那是用来骗小孩的吧,卡齐嘟囔着。 ------------ 第三章 猎魔会 “卡齐,你真搞笑。”阿兰布有点想笑。 “什......什么呀?”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见你穿得那么正式。” “你不也是嘛,还说我。” 经过慎重的考虑,卡齐还是穿上那件白色休闲装,虽然不是很喜欢,因为身上银色的部分反射阳光而变得金光闪闪的。而阿兰布则穿了件咖啡色皮夹克和黑色牛仔裤,连卡齐都没法吐槽了。在外人看来就像成熟的老大哥带着蠢萌的小弟出去浪的感觉,虽然这村外的巴士站今天并没有人。对于任何人来说,等巴士无疑是一种煎熬的过程,如果连这小小的等待都做不到的话,估计就很难干成大事了。 没多会,巴士就靠站了,那是一辆比较小型的单层巴士,绿色的表层与环境相互交融。 “对了,先说清楚,我不会把你带到圣都的。” “喂喂,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哈哈,这都上车了,你已经无法回头了。” 事实上,阿兰布也无法那么做,来回的路费肯定不够。他打算到到城里就把卡齐扔下,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也许会有人带他到圣都。 “呜呜呜......”卡齐像焉了的小草一样趴在窗边,感觉前路茫茫。 城市的轮廓逐渐映入眼帘,这座毫不起眼的小城却恰恰是普莱国的枢纽城市之一,每天用它宽广的胸怀迎接它的每一个客人。卡齐和阿兰布在接近商业中心区的位置下车了,忙碌的人们就像血管里的血液,让整个城市充满生气活泼。卡齐从没有看过这样的场面,反正在他记忆里没有,所以一下车就拉着阿兰布的衣角,生怕过往的行人把他撞倒了,活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兰格,好......好多人,那边的是什么东西?那栋楼好高啊,都望不到顶的,天啊,我们会迷路吗?” “不,不会的,我来过这格连市。”阿兰布感觉路人的视线比卡齐更讨厌。 但是来过不代表就熟悉,虽然他很想这么说,但还是说不出口。到转角处买了两个冰淇淋打算塞住卡齐忙碌的嘴,但是好像没起多大作用。 “好吃是好吃,但是我们要去哪?”卡齐还是傻乎乎地开口。 最终还是问出这个核心的问题,阿兰布突然有种自己是人贩子的感觉。他当然是有所准备的了,在来这之前就已经看过一则报纸,最近出现的那个行业是怎么回事,他很想去探个究竟。 路旁的各种建筑鳞次栉比,门店的各种招牌发光字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就算在白天也闪得刺眼,一路上阿兰布带着卡齐进各种公共场所,诸如商场、便利店、服装店此类,在卡齐面前怎么也得装成老大哥,满足小孩子永无止境的好奇心。 阿兰布无意中看了下手表,已经到十二点了,感觉时间过得好快,才逛了几家店而已,不过也应该快到城市边缘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卡齐正趴在玻璃柜台上看那些发亮的宝石,这小子向来精力旺盛,没那么快喊饿,中午那餐势必要给他留下个深刻的好印象,阿兰布在心里默默有了主意。 “什么?一千二贝拉?”阿兰布死死盯着餐厅服务员,好像对方欠他钱一样。 “是的,确定是这个价格。”服务员恭恭敬敬地站着。 “可我只要了两份香辣牛排和两份鲍汁咖喱饭,最多只能是八百吧?” “可你的这位朋友刚刚拿了一瓶价格四百的八二年的雪碧。” 阿兰布看向卡齐,这家伙的桌上赫然出现一瓶服务员所说的雪碧。看来带他来这高级西餐厅是个错误,早就告诉过他,饭可以吃好,饮料不能乱拿,万一吃破产了怎么办。嘛,算了算了,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了。 “兰格格?是不是钱不够了?”卡齐正悠闲地摊在沙发上喝着杯里的饮料,在吊灯的照射下脸颊显得有点红润。 “不不不,哪有的事,不用担心啦。”阿兰布勉强挤出笑脸,抽出钱包,数好钱交给服务员。 休息片刻,两人又再次出发,接下来只剩下几分钟的路程。 格连市西部的边缘地区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地带,有几片人迹罕至的森林,一条公路像尾巴一样从城市里延伸出来,通到下一个城市。有一栋灰色古旧的建筑就坐落在不远的地方,墙身上还留有不少小孩子画的涂鸦,幼稚而可爱,除了门面上边写着大大的“格连猎魔会”与建筑本体格格不入之外,并没有什么能引人注意的地方。和报纸上面一模一样,看来就是这里了。 “欢迎来到格连猎魔会,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前台的接待小姐甜甜地说道。 “这是一个以消灭异族为目的的独立组织吗?”阿兰布就以报纸上的问题作出疑问。 “严格上是这样,但我们只消灭魔族,而且必要时也会请求外部多方协助的。请......请问先生,您是来发出委托的吗?” 在进入这个奇怪的建筑之前,卡齐就被叮嘱过在里边等待,不要随意地走动,但他依然感觉到不安。 屋里的风格和外面根本不同,被彻底翻新过,充满了浓重色彩的暖色调。深红色的真皮沙发虽比不上餐厅的高级沙发,却透出一种说不出口的神秘感觉,左手边有一个养着两条美丽金鱼的鱼缸,使得环境不会太过沉闷。在沙发对面的是配置了红木展示柜的前台,展示柜上放着一些牛鬼蛇神一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艺术品和几瓶名贵的酒,嵌入式电视被装在高高的墙上。 没过一会,一名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子出现并把阿兰布带上了楼,而后四周再次归于沉寂,但很快前台的小姐热情地端来了一杯东西。 “您好?我叫夏可,这杯是果汁哟,希望你喜欢。”夏可习惯地捋了捋自己的鬓发。 卡齐没有说话,并不是他害羞。为了回避这小小的尴尬,他知道应该做出一点反应。看了看杯中橙色的果汁,卡齐吞了吞口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无论是哪个农村人第一次来到城里与别人对话,都会有一些小小的无形的隔阂,可为何阿兰布可以办到,他却办不到呢。 “哦。”卡齐的脑袋一片空白。 场面巧妙地变得越来越尴尬。天啊!这算是什么回应,太冷淡了吧,但说出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卡齐真想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噗。”夏可出乎意料地用手掩住嘴巴暗自发笑,因为她看到卡齐憋红的脸就像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 卡齐的眼光从夏可身上移开,在反着光的灰色裂纹瓷砖上来回游动,心想如果有现成的洞就好了。 见卡齐不再搭话,夏可悄悄地回到前台,拿出蓝色的笔记本来回翻动,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卡齐见对方没有理会他,便伸出手去拿起那杯果汁,凑到嘴边尝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喝,好熟悉的感觉,这到底是什么水果呢?想不起来了呢,卡齐犹豫了一下,把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美味在嘴里毫不留情地碰撞,就连味觉都被它俘虏了呢。 ------------ 第四章 交接 “嗝。” “哦?难道那位就是梅龙博士的孩子吗?怎么好像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可能他正在对着夏可小姐做白日梦吧,没事,一会就正常了。” “啪。”卡齐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别人敲了一下。 看到阿兰布和那个穿白色大衣的眼镜叔叔靠过来,卡齐的屁股很自然地往旁边挤了挤。 “嘿,卡齐,向你介绍下,这位研究员曾在圣都工作,认识你老爸的呢。” “你好,我名叫库瓦,唉,梅龙博士的确是少有的人才,发生这样的事我深表遗憾。”库瓦露出了诚恳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卡齐抬起头,看了看这个下摆脏乱,穿着旧拖鞋的人,他甚至怀疑他有没有认识老爸的资格。 “啊,这件是国都配备的研究工作服,因为工作太投入,有些东西没有注意到。”库瓦大概猜出了卡齐的想法。 “好了,现在进入正题,我们刚才商量过了,库瓦说他会带你到圣都,不过还是要听取你的意见。”阿兰布突然严肃起来。 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卡齐身上,好像等待领导发言似的。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卡齐有些犹豫,不过仔细想想,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 “什......什么时候?” “最快是明天,所以你得在这留宿一晚。” “那......你会跟我一起去的,对吧?” “不,今天我就要回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对此阿兰布只能报以苦笑。 他也知道卡齐在顾虑什么,如果不在身边的话他会寂寞的吧。就算如此,自己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他身边,他们总有一天会走上各自不同的道路,当他寻找到父母被刺杀的真相时,也许...... “呃,那我也一起去好了。”夏可或许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在前台后边站着的她举起了手。 “小丫头,你去干什么?在这好好看家。” “她想去,就让她去吧,会长那边我会跟他说的。”一个声音陡然出现。 大家看向里屋,一位穿浅褐色长领衬衫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微笑的脸庞和温文尔雅的动作都能看出他应该平和近人,却好像透着一股威凛之气,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哦,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尹云,是猎魔会副会长。”看到大家惊异的目光,尹云毫不意外。 “好耶!小尹云最好了。”夏可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可问题是,她走的这段时间谁做接待呢。” “看门狗这工作非我莫属,反正我也闲得无聊。”尹云有点自怜地说。 好像有人无意间被淡忘了。阿兰布微闭着眼,把双手放到后脑勺靠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旁边的卡齐歪着头静静听着他们说话,时不时笑几下,十分符合精神病患者的部分特征。 “尘归尘,土归土,皇后娘娘像只母老虎......”一位穿着深蓝色的祭司服的中年人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在偌大的教堂做着祷告。 突然一阵狂风从窗外溜进来,把银白色的窗帘吹得飞起。飘动的帘影压着窗影,疯狂地扑向中间过道,古铜色的大吊灯不停地晃动,黄色的火苗也围着吊撑欢快地跳动着,好像在描绘着那虚无缥缈的梦幻。 “要下雨了。”有人嘟囔道。 蓝祭司服祷告完,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本来这里是不欢迎他的到来的,因为长期不在,以前又发生过那样的事,只能无奈辞去那边教会的职务。如今头发渐白,妻女又离他而去,王交托于他的任务也有点力不从心。蓝祭司服回过身,匆匆走过过道,拿走门口的雨伞去向外边。 雨渐渐地大了起来,远处的景色早已模糊不清。水滴不断地在明斯湖面上溅起一圈又一圈波澜,扰动着蓝祭司服心中复杂的心情,无奈这雨景越看越让人沉醉。正想转身离去,眼前突然有什么快速地略过了水面,把蓝祭司服吓了一跳,接着耳边传来咒骂声。 “该死,好端端地怎么下起雨了,害我一条鱼都钓不到。” 蓝色祭司服心生好奇,放眼望去,只见栈桥上一个穿戴蓑衣斗笠的人坐在不知从哪搬来的石头上钓鱼。 “放弃吧,这湖钓不到鱼的。”蓝祭司服走近他说。 “这不可能,刚才那人都钓了一筐鱼了。”钓者挥舞着钓竿。 “那你有听说过狐狸和鹤请客的故事吗?” “没,没有。”钓者一脸茫然。 “不知道没关系,那我送你一句话:金之道,银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哦对了,我叫傀稽,我们有缘再见。”蓝祭司服说完就向大路走去。 “哼,莫名其妙。”钓者甩下钓竿。 单城西区向来是个繁华的地区,这里只有豪门贵族才住得起的豪宅,但最豪华最抢眼的莫过于王族御宅。虽不及用金砖银砖建起来那么奢侈,但单论规模就接近一般豪宅的两倍,其绿草茵茵的庭院里也有诸如金钱松、翠柳等喜闻乐见的观赏树,据说里边用金绿石、祖母绿等矿物加工制成的首饰和装饰品更是多到数不胜数。 阳台上,两位老相识正在叙会。 “老友啊,你那件人见人爱的小棉袄呢。”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亏你还记得,那件破棉袄早就扔了。” “啊啊你总是轻易地勾起我强烈的欲望,却又无情地打破它。” “......好了,我该走了。”中年人站起身来。 “哎?别急着走啊。” “如果你有这种闲情逸致还不如在国都跟王学习治国之道。” “那东西,我压根不感兴趣。” 中年人走到楼梯口正准备下楼,却遇到正在上楼的傀稽,只好退到一边给对方让路。两人如路人般相遇无言,傀稽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他。待对方走后,傀稽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哈哈你来得正好,多纳斯刚走我闲得无聊。” “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不是什么好人,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傀稽好言相劝。 “他好不容易回来你还这么说他。” 傀稽放下锡杖,给自己斟了一杯上好的龙井茶,斜阳照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竟显得精神起来了。 “曾经,他在圣都的研究院工作,热衷于魔族的研究,还有几次差点打开恶魔之门,幸好被其他研究员阻止。但于某日竟毫无征兆玩失踪,找遍全城也不见他,但谁也没料到,将近五年之后他又回来了。以防万一,我把多纳斯出现的事告诉王了,他很担心你,更怕你在外面遇上什么事。作为王的亲弟,拉普尼,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么。” “我用不着他担心,在这逍遥自在,会有什么危险。” 唉!又是一个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主,傀稽感觉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给他插上翅膀就以为会飞了。 “这只是我的一得之愚,还请您再三斟酌,我先走了。” ------------ 第五章 初选 太阳升起不久,一辆老旧的深褐色吉普车停在门口,到处是刮花的车痕和脏兮兮的灰尘,在旁人看来这辆车开不了多久就会报废,但它顽强的生命力打消了众人的顾虑。也许是知道爱车今天要走很长的路,库瓦反而兴致勃勃地擦着车窗,虽然别人都知道这只是徒劳。 “这样的车开到圣都去只会被门卫当成乞丐一样挡在门口的吧。”尹云站在门口半开玩笑地说道。 “这得要看车主的身份,要是我的话他们肯定会敲锣打鼓欢迎我的到来。” 尹云走进里屋,不再搭理他。可这辆车停在门口实在是有损公会的形象,要是让夏可看到了恐怕又要喋喋不休了吧。 正在此时,夏可偷偷溜进卡齐的房间,看到他还在昏昏沉沉地睡。阳光一点也没有透进来,因为窗帘把它挡了在窗外,卡齐难得的好习惯无疑让他睡得更舒服。 “嗨,小齐,齐宝宝,起床啦。”夏可轻轻地推推他。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卡齐依然紧闭着眼,嘴里嗫嚅道。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夏可在卡齐耳边悄悄说道。 卡齐慢慢直起身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着她说道:“咦!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睡在这里?你怎么在我床上?” “问那么多问题要我怎么回答你嘛。”夏可嘟起嘴。 “啊!对了,今天是去看老爸的日子。” 卡齐忽然蹦起跳下了床,穿上鞋子就跑向房门,夏可就跟在后边直直发笑。 天还很早,虽然天气并不是像万里无云那样美好,但天空的云彩实在是少得可怜。同样少得可怜的还有卡齐的衣服,他感觉他原来的衣服实在滑稽得很,这要是跪倒在老爸的面前,估计老爸都要含笑于九泉了。但经过慎重的考虑,又加上无可奈何,他只能委曲求全,重新穿上那件让他感到难堪的衣服。 夏可一出门就看见了那辆轻型越野车,就如一辆满载垃圾的车停在家门口一样让人讨厌,再加上坐在驾驶位上的库瓦不厌其烦地向她招手,夏可无论如何也发作不起来。真是上了鬼子当了!夏可不情愿地回到里屋与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酒瓶的尹云谈起话来,似乎是要交代什么。 “哇!好酷啊!”卡齐的反应出乎众人的意料。 “是这辆车带我去见老爸吗?”他情不自禁地跑过去摸摸那车的“伤痕”,像在惊叹历经磨难的勇士身上荣耀的伤疤。 “不,是我带你去。”这时车里的库瓦说话了,他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无视他。 不一会夏可把事情交代完后,就把激动的卡齐推进车后座,自己也坐了上来。卡齐左看看右看看,才发现今天的夏可姐姐穿了一件新的浅蓝色无袖上衣和绣花裙,与平时的工作服不同,显得更加活泼和迷人,手上还拿着褐色的挎包,简直就是一副去旅游的打扮。再看看自己,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两样,不禁有些小小的失落。 在这新的一天到来的阳光的照耀下,车缓缓地开动了。 烈焰依然无情地肆虐着这荒芜的土地,周遭的一切事物皆化为虚影。 全身漆黑的斗龙正踩踏着城墙,城内的兵士和平民都惊恐得四处逃散,连城主也只能落荒而逃。 此时,城门竟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位黑发少年手持双刀慢慢地走了出来,抬起头双眼凌厉地直视巨龙。然而巨龙也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它伸出前爪欲把他踩成肉酱。不巧少年见势轻易的躲开,挥起双刀直接就往巨龙前脚上招呼,坚硬的鳞片居然像薄片一样被砍开,巨龙疼得惨叫一声,抬起受伤的脚准备用高温的烈焰把他烧成黑炭。而此时少年却将目标转为它的另外一只脚,只见他全身萦绕着浅蓝色的斗气,将锋利的双刀刀尖对准目标,连巨龙都一时被吓得气都不敢喘一下,那双金色瞳孔愣了足足有两秒! 秘技!绝风之残影! 无数的刀锋切开巨龙脚上的鳞片,直至皮开肉绽。此时可怜的巨龙再也无力招架,失去支撑点的它僵直地倒了下去,前半身压入城里,造成几栋房屋瞬间成了废墟。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少年已然轻身跳上巨龙的脊背,直至头颅!这一次,如死神的他将双刀对准了巨龙的脑门,粘稠的热汗和鲜血混在一起。他咬紧牙关,如果这两刀下去,巨龙就会沦为死物,但就这时却感觉到双手微微一抖,他竟听到了似乎有人在叫他。 “名字!你的名字!”记录官一遍又一遍地用手巾擦着自己脸上的汗,因为他眼前的那个人好像心不在焉的。 阿兰布猛然回过神来,奇怪地看看周围,眼前排列的大队已经消失,原来这么快就轮到他了。快速地在登记表上填写了自己的信息后,阿兰布就按记录官的指示向前走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门口大红柱子上那金黄色的“真武殿”三个字,阿兰布不知不觉地就停住了脚步。 没错,他是来学武的,早就听说过真武殿的渊虹武力非凡,被世人称为武圣,据说他还曾经凭一己之力独自对抗斗龙,虽说如此,还没有人真正见过龙。真武殿每年都会向全国招收学徒,每次来踊跃报名的人数大约有一百多,而实际上真正能成为渊虹的入门徒弟的不过五人不到。 经过三天的报名,人数很快确定下来,然后就被随机分为四组,每组平均有三十来人。接下来的十几天就在擂台上举办对抗淘汰赛,双方各自抢夺对方颈项上挂着的铃铛,用手握住了也算赢,这在一定程度上保住了败者的尊严。当然在比赛当中也可使用武器,不过只能是举办方所提供的纯木制的武器,其杀伤力不禁让人感动。各组选手都不留遗憾地发挥自己的优势,剩下的人都在擂台下加油喝彩,经过近一个星期的比赛,阿兰布终于成功通过了初选,而这对于他来说仅仅只是开始。 ------------ 第六章 入围 要夺得铃铛就意味着接近对手,但有些人却想投机取巧,设法把对手的铃铛打落下来,如果是使得那铃铛掉在地上或是被其佩戴者拿回去,而不是将其拿在手上,这种情况是不能判为赢的,反而直接会判打落者失败。这种比赛其实更看重技巧,不过有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却不这样想,他们更习惯于靠强硬的手段把对手打趴在地上,再夺得铃铛。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对手是这种家伙,一般人都会有产生心理阴影,甚至畏缩弃权。虽然报名人数众多,但多数人只是抱着试试运气之类的心理,真正怀着习武之心的人却没几个。 经过三轮比赛,阿兰布终于成功脱颖而出,最后只剩下十六个人,除去糟糠之后剩下的都是精华。还有两轮可是重中之重啊,阿兰布觉得他已经没什么把握赢了,他的力量和技巧都不太突出,要说唯一能称得上优点的那就是敏锐了,他喜欢抓住对手攻击的空隙进行反击,除此以外就全靠运气了。实话说,能走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错了,但他觉得不能就这样放弃,就算只有一丁点希望也想要抓住。 可现实却让人哭笑不得。在比赛当天,负责人走过来告诉他说你的对手不能来了,因为他偷偷来报名比赛的事被家人知道了,父母勒令要他回去呢。于是阿兰布莫名其妙地就晋级了,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是因为他也是同样瞒着家人出来的,只是告诉他们自己在外边逗留几天,很快就会回来的。他知道他们是真心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的,可这都已经过了十几天了,杳无音信的,他们难免会担心难过,或许他们现在正看着墙上的日历发呆,阿兰布也曾经想打电话回去,可终究还是办不到。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直到最后一轮比赛之前,渊虹本人竟然在众人面前出现了。那白发斑白、老态龙钟的样子,与大家心中那个威武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让人不禁感到深深的惋惜:时间真是一位冷酷无形的杀手。 “各位,请冷静,我有话要说,嘘!你们的每场比赛我都有看,所以对你们的实力已经有所了解。现在,我在此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在站的众人都有可能全部成为我的弟子!”渊虹老人终于发话了,而且是一鸣惊人。 “哈?渊虹大大,这是真的吗?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对......不,不对,对抗赛取消了,现在你们只要用你们擅长的武器完成我的考验,就能成为这真武殿的一员。” 众人一听,不得了,都听说渊虹的考验向来难于上青天,别说全部人都能过关了,就算只有一个人能过他都可以出去炫耀几番了。话虽如此,饭还是要吃,厕所还是要上的,否则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考验分为上下两场,每场四人,分置到不同的场地,并由一名监考官负责,时间限制为三小时。很庆幸,阿兰布被分到了下午那场,所以他一个上午都在练习长棍,也不知是为什么会选择长棍,可能是自己太过仁慈,更倾向于防守吧。说到考验,阿兰布估计自己八成是过不了的了,不过这样也好,可以早点收拾包袱回家。想到这,阿兰布突然莫名感到安心,一根棍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啊?还不如到周围逛逛好了。 “什么?打......打球?”他惊讶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没错,由对面的发球装置发球,你需要用长棍把它们都打过网,一共是三十个,别忘了。” 为此阿兰布查看一番,从发球装置里打出的球基本是高吊球,连续发射,力道不大,球也都是皮球,很轻,而且时间是三个小时,也就是说在这三小时里,想正式开始多少次都没有问题,这样反而让他自信满满。为此阿兰布抓紧时间练习了一番,发现实际上打回去还是挺不容易的,不管是力道大小还是方向都要控制好,慢慢找准就应该没问题了。不过,这算是什么考验啊,这么简单,渊虹大大你直接说“阿兰布小朋友啊我看中你了不如做我弟子吧”这样不就好了?恐怕第四轮的那个家伙也是你叫他滚蛋的吧? 但吐槽归吐槽,球还是要打的。阿兰布在拼命练习的同时,时间也在悄悄地溜走,要不是考官每过30分钟就提醒一次,恐怕他会一直就这样打下去。当时间过去了三分之一,阿兰布觉得慢慢找出感觉了,于是要求考官正式考一次。从发球装置里吐出球的轨迹大概都摸清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没能将所有球打回去。阿兰布摊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上的热汗直往外冒,双手酸麻动不了,这比打对抗赛还要更加累人,他从未做过这么高强度的运动,估计身体也快吃不消了。 阿兰布决定拼最后一把。不管球有没有过网,他只要把它们都打回去就行,拼劲全力才会了无遗憾。看着每一个球在自己面前高高地飞起来,阿兰布重新又燃起最后的希望。直至打到发球装置不再吐球为止,阿兰布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上,连长棍也都抓不住了,热汗糊到眼睛上都快睁不开了。考官在一旁记录了成绩,就把地上散落的球收走了,也没有告诉他,因为最后一个决定因素还得由渊虹来评判。 但,那是错觉吗?自己真的打了三十个球? 几块洁白的棉花糖孤零零地躺在天上,黄鹂飞到年老的槐树上高声鸣唱,似乎对它们还情有独钟。当渊虹出现在真武堂的宣告席上,大伙的心情立刻变得忐忑不安。虽然有人已经知道自己没能过关,但他们明白最后的决定权在渊虹那里,直到那最后一棒槌打下去之前,他们是不肯放弃的。 “接下来由我宣读入围者的名字,请被读到名字的人站到前面来,在八人中收录到真武殿的有三人,分别是蔡维、尹自觉还有阿兰布。” 我没听错吧?我过了?阿兰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那确实是自己的名字。他心里并没有泛起欣喜的狂澜,只是面无表情地跟着其他两人走了上去。 “那么,没异议的话,你们三人以后就是这真武殿的一员了(好好干),也是我渊虹必将授武之人(第几届了呢),明日是自由一日,回去好好准备,后天准时回到这里报道。剩下的人可自行离开(谁管你们呐),今日之事到此结束,散会!”渊虹一说完,就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下匆匆溜走了。 随后阿兰布与其他人互相作自我介绍,难得大家齐聚一堂相识一场,也是有缘。看着大家各奔东西的忙碌身影,阿兰布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抛下顾虑,打算就此收拾行李回家去了。 ------------ 第七章 可笑的命运 五颜六色的房屋整齐有序地排列在大路两旁,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斜阳辉映着路上行人幸福的脸庞。这就是卡齐看到的圣都,虽然和阿兰布所描述的大有不同,但这里确实很像天堂。 “太阳都快落山了,你的破车到底有多慢啊?”夏可下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牢骚。 “哎呀没办法啦,发动机都这么破旧了你就别再难为它啦。”库瓦露出一副欠揍的样子,接着转过身对卡齐说:“那么,我现在就带你到研究所去。” “那我就到周围转转好了,很快会去找你们的。” 卡齐没出声算是同意了。少女的心思他不懂,但心里依旧有点小失落。库瓦好像猜透了卡齐的感受,一边安慰他一边把车开向大路的终点。 在尽头的是一栋白色的高层大楼,深绿色的玻璃幕墙闪着微光,在周围也建有一些标志性建筑,像黄杨、雪树这样的植物随处可见。确切来说,这里才被真正称为圣都,在它以外的其他建筑都只是附属品。 “看见没?那栋顶上有S形标志图案的建筑就是科学院。”库瓦兴奋地用手指着前方。 卡齐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又不瞎,早就看见了。待车停好后,他就被库瓦带进了科学院。 虽然有薄薄的小块玻璃隔着,但卡齐还是看见了里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机械,同时还有一股股难闻的气味传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库瓦很快消失得没影了,在大厅都能听见他和以前同事唠嗑的声音,可怜的卡齐就这样被他孤零零地撇在角落。但很快,卡齐看见有一个穿灰色大褂的中年大叔朝他走来。 墓园的气氛异常冷清,用花岗岩加工而成的石碑记录着那些值得国家去纪念的人的名字,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其中有一块石碑是最近竖起的,上面刻着的名字是卡齐最熟悉不过的了。碑底供奉的鲜花还留着新鲜的痕迹,鲜艳的花瓣在风中摇摇摆摆,好像随时都会散掉。 “梅龙博士是大约前几天去世了,谁也没有察觉到他是怎么被凶杀害的,很抱歉,我们没能捉住凶手。”这个自称是警司的男人说。 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如果道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话,卡齐早就道歉十几万次了。他知道这只是他一时的气话,只是一个默默接受父母全心付出而又不懂得感谢报恩、死板地认为这就是应该的傻小孩的毫无用处的气话。现在他就站在“父亲”的面前,难过已经不能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能流下来。 “那妈妈呢?”声音像冰一样的冰冷。 警司仿佛被他吓到了,他退后一步靠在旁边的槐树说:“很遗憾,比娜院士从那以后就找不到下落,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警司看到卡齐没有反应,于是顿了顿继续说,“明显的是,凶手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们。” 呆坐在石碑前的草地上,卡齐的思绪飘到了远方。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自己的父母就不太了解,只知道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工作,有稳定的收入,会给他买各种各样有趣的东西,等到他们回来后就无忧无虑地徜徉在那无尽的欢乐乐园。直到此时此刻的他才明白,在过着这种自以为很幸福的生活的同时,他也一直失去那个对他很重要的东西,感觉他从未拥有过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警司以事务繁重为由向他告别。 又不知过了多久,库瓦的声音才在他耳边响起。 “我知道你很难受,不过......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卡齐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随意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比他想象中的自己要更加坚强。 在回去的路上,车子好像比来的时候快了许多。库瓦一路上都在自顾自的讲自己如何跟汽车商会的人讨价还价,而夏可展示着她不知从哪买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有卡齐呆呆地望着窗外,看着那无比璀璨的流星划过天边,而后消失在一片寂静中,一颗超新星就这样坠落了。 “没事的,明天我会送你回去的。”库瓦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不用了,我想留在这。”卡齐的话语中隐忍着决绝。 众人一片疑惑,但只有尹云明白他的意思。交叉着双手的他望着那双空洞的眼睛,表情越发凝重。 “或许你应该知道,猎魔会是不允许小孩子加入的,至少我不同意,但在这件事情上我做不了主。” 库瓦哈哈大笑,露出“原来是这样啊”的表情,却没发表任何意见,随即默默地离开了。 坐在深红沙发上大口大口吃着零食的夏可在这时兴奋地举起手来:“我同意!”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窗户的玻璃上映照着众人同样惨白的脸,只有前台后边睿智的平板电视才知道,传说中的重量级人物终于要出现了。 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醉醺醺的光头,手里拿着一瓶朗姆酒死皮赖脸地黏在门框边,嘴里还不时发出“哈哈哈”的笑声。 尹云心说不好,像风一样跑过去将光头搀扶着向里屋走去。难闻的酒气逐渐蔓延开来,夏可和卡齐都不由自主地掩住口鼻,回来的尹云只能露出尴尬的微笑。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这是会长的**病了,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 会长?那......那就是猎魔会的会长?卡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猎魔会可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啊。 夏可却似乎习以为常,她放下那包零食,坐到卡齐的身边凑近他耳边小声的说:“这样的事我见过好几回了,会长喝醉酒的样子就像个小孩子。有一次他回来时手里的酒都喝光了,于是伸手就去拿酒柜上的酒,不料被尹云看见了就被打了一顿。” 夏可的话引的得卡齐哈哈大笑,扭头去看正一边阴沉着脸的尹云,感觉他应该是那种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不像是会打人的粗鲁家伙。 “那这样吧,明天问问会长,如果他同意你留下来的话我也没意见。”尹云狠狠地瞪了一眼夏可。 卡齐乖乖地点了点头,内心活动却很猛烈:不对吧?能把会长打一顿的家伙应该就是这里的老大,依这种情况来看,尹云是这里的老大,所谓的会长是这里的老二,而夏可姐姐和怪叔叔只能是这里的老三和老四,所以得罪他似乎没什么好下场。 临近半夜,卡齐望着窗外的星星发呆。他不是没有想过回家,可那又有什么用?现在爷奶二人已无依无靠,回去只会给他们添麻烦。如果可以找一个人倾诉的话,卡齐真希望阿兰布能在这里,自己留在这里是对亦或是错?自己的命运又将通向何方? ------------ 第八章 这群奇怪的人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卡齐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看来昨晚好像想得太多了。正在下楼的他偶然间听到一楼传来机械碰撞的声音,好奇地伸出头看了一眼,发现沙发上坐着的一个陌生男人正在组装改良过的猎枪,这时候那男人也看见了卡齐。 “喂!你,偷偷摸摸的想干嘛?” 卡齐动也不敢动,因为对方的眼神里好像蕴藏着某种杀气。男人手脚麻利,很快把猎枪组装好放好了,然后把手放进上衣口袋里摸出什么东西撒入鱼缸,里面的两条金鱼以优美的S型路线接近水面,迅速地吞下那些乌黑的不明物,看起来好像是受过什么特殊训练似的。 “不说话?哦对了!今天有个会议好像是关于你的。”男人走近他说。 卡齐这时才发现这人的脸黑黑的,两只耳朵还穿了金色的圈,什么人啊这是! 他跟着男人进到一个叫作战会议室的地方,一眼就看见了中间的六人长桌,上面摆满了一盘盘食物,周围摆放着各种设备,素白的墙面贴上了装饰用墙纸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贴纸,吊风扇在头上静静地晃悠,其他四人也在这。 “哟!小齐,快过来吃早餐啦!”卡齐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桌边的夏可在向他招手。 等他在座位上坐好后,其他人也陆续就位。 “好!现在所有人都到场了,今天我要宣布一件事,你们都要仔细听我说。”这时坐在卡齐对面的会长发话了。 怎么会长跟昨天卡齐看到的大不一样?今天的他穿着黑色的背心,粗壮的肌肉显露出来,圆鼓鼓的脑袋也在冒光,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他要宣布的事情卡齐也大概猜到了,其他人应该也一样,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感觉到紧张感爆棚。 “今天猎魔会终于迎来一位新成员,那就是......坐在我对面的卡齐小朋友!哦呀,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就是此猎魔会的会长,敢古烈是也!”会长用他那自傲的大拇指地指了指自己。 “哦是吗?那真的要恭喜了。” “哎,真是可怜了这娃子。” 大家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着自己面前的早餐,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卡齐当场就感觉有点蒙圈了,这会长的地位简直形同虚设。 “虽然有点迟,但也请允许我作自我介绍,我名叫雅达牧,职业猎手。”先前看到的男人说话了。 “前两天是达牧执行任务期间,见不到也没办法呢。” “不过没想到尹云样貌长得挺精致,做菜也是一流呢。”库瓦故意想转移话题。 “那得要算上我,我也有帮忙滴。”夏可嚷嚷。 “你不是只负责端盘子吗?” “谁?谁说的?” 夏卡气得脸都红了,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卡齐只自顾自地吃自己的,完全没有机会搭话,看到他们那其乐融融的样子,自己也差点陷了进去。嘿呀,他们真像一家人呢,卡齐默默地这样想。 早餐过后,大家就开始各忙各的,库瓦偷偷地找到卡齐,说什么新人都要通过测试,这是会里的规矩。 他走到会议室的左上角,掀开地上的地毯,卡齐发现上面有个大约一米宽的铁盖,难道还有地下室?他猜得果然没错,铁盖下的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有一条楼梯直通到下面。 库瓦轻轻地走下去,打开了设在墙上的开关,下面骤然亮起了光。待卡齐小心翼翼地到了下面,发现这里的空间也挺宽敞,到处放置着奇奇怪怪的机械设备,很像在圣都科学院的那些,不过没有闻到难闻的化学药水的味道。 “欢迎来到我的工作室。”库瓦笑眯眯的抬了抬眼镜。 卡齐真的很奇怪到底是什么测试,还要来这种鬼地方,不会是这位怪叔叔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嘿嘿嘿不用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测试,考验一下你到底适不适合干这份工作而已,先躺在那张试验床上吧。”库瓦用手指了指那边的红垫的椭圆形的床。 他这样说卡齐反而更加不安,话说在这静悄悄的地下室,天晓得等自己躺下后他会干些什么,卡齐无疑感到自己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白鼠。 “这么快就让卡齐试那种东西了?对小孩子来说未免太残忍了吧。” 卡齐转身向后望去,尹云正沿着楼梯下来。 “没......没有,我给他设置等级一,没什么危险的。” 尹云没有搭理他,而是面对卡齐说:“卡齐,你要明白你将来要对付的是什么,虽然你现在年纪还小,但我们只认同能力。”然后他转过头看向库瓦,“这样吧,让我来给他示范一下,等级设置为三。” “遵命!” 库瓦扭头一屁股坐在显示屏前操作,尹云也轻轻爬上试验床,仰面躺了下来。 随着玻璃盖的降下,三号屏幕上渐渐出现郁郁葱葱的森林画面。卡齐惊讶地发现尹云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他身着素衣,手持一把银色长剑,那样子就像一个武功高强的少侠。 “还......还能改变模样的?” “当然了,服装只是小意思啦。” “嗦嘎。” 在尹云的面前倏然出现三匹黑色的凶神恶煞的狼,每一只都比普通的狼大一倍,拥有某种人工智能的它们很快就把尹云给围住了。但尹云依然表现镇定,好像在等待对方出手。 三匹狼低吼一声,便立刻迅猛地向他扑了上去。 这时,像是被悄悄点开开关一样,尹云终于动了,只见他快速蹲了下来,手中的银剑向前上方一挥,剑尖竟然全部切中了恶狼们的喉咙!在它们体内的鲜血喷射而出之前,尹云只优雅向后一跳,便轻松躲过了血滴的飞溅。他一身素白的颜色并没有受到任何污染,就如同高雅的莲花从埋在土里直到向着阳光盛开也没有受到泥土的一点沾染一样。 也许是场面太过华丽,卡齐看着画面出了神。 “好了,该轮到你了。”库瓦悄悄关闭了屏幕。 “呃......那个,可以选择服装的对吧。”回过神来的卡齐说。 “嗯对,全部都在这了你自己选吧。” “那......我要选这件!”卡齐用手指着其中一件说。 库瓦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啊咧,全身银色盔甲?原来你这么怕死的么?” “废话。” “那么,你也要持剑吗?” “不,我持盾。” 卡齐没别的意思,只是他觉得比起杂乱无章地进攻,还是对防守比较有自信。但当库瓦提议说先拿几只活靶子试试手,卡齐随即打消了他先前的想法。当他走到试验床边的时候,心里还有所顾忌,居然忘记了问活靶子到底指的是什么。 可尹云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一脚就把卡齐踢上了床,扔下一句:“让我做示范可是要付出代价的!”,然后便拍拍屁股走人了。卡齐摸着屁股小心地躺下,尽管如此心里还是紧张,但仔细一想反正又没什么危险,最多只会留下心理阴影,就当发了个奇怪的梦算了,于是便安心地合上双眼。 ------------ 第九章 脆皮有点脆 当卡齐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不是森林,而是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自己身上也确实穿上了盔甲,可手上拿的二十公分的小短剑是怎么回事?难道还需要肉搏战不成?喂喂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不过他的眼角很快注意到有几块蠕动的果冻向他走来,定睛一看,原来那是半透明的绿色史莱姆。 难道自己的对手就是它们?卡齐嫌它们走的慢,干脆坐在草地上静静地观察起来。说它们是史莱姆又不太一样,贴近地面的“脚”接近于圆形,头顶有点尖尖的,体内有一个粗糙的深红色圆肉球,从它里面延伸出来的两条像血管一样的东西一直通到体外,两个黑色圆球露在外边,卡齐料想那就是它的眼睛。 等到它们来到自己身边,卡齐也没有急于攻击,因为他发现那些果冻并没有什么危险。他甚至把小孩子的贪玩天性发挥到极致,居然还想骑在它们的背上,但是它们的身体滑腻腻的,卡齐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但很快他又有了新主意,竟想把果冻们整个翻过来,忙得不亦乐乎,想到库瓦坐在屏幕前捂脸的样子就感觉好笑。 “请注意!请注意!危险系数将升级为二!”系统的女音环绕在四周。 卡齐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注意到面前的果冻们颜色渐渐加深,变成深绿色了!而且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学会了攻击,居然用坚硬的头部把卡齐撞倒在地,屁股不知怎的偏偏撞到地上一颗小石子上,疼得要命。卡齐生气地用剑刺向它,却发现其皮肤竟然也变硬了,只留下一两公分的口子,,不用几秒的时间又恢复原形了。他也再无玩耍之心,接下来就是真真正正的战斗了,卡齐一直与它们保持相对距离,要论速度的话他始终占优势。 那么这些家伙要怎么对付呢?它们全身都是硬皮,只有两只黑色的眼睛露在外面,难道是把眼睛弄瞎,慢慢折磨死它们?还有,卡齐估计贴近地面的“脚”应该还是软的,难道那里才是它们的弱点?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了,他只有一把小短剑,自己也只能寄望于它了。想好对策后,卡齐快速地接近一只果冻,在它还没开始攻击自己之前刺向它的眼睛,不料那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也像石头一样硬,看来没有错了,好家伙!竟然把弱点藏得那么深! 卡齐没办法,不再和它们周旋了,转身跑出了好远才慢慢思考对策。要把它们都翻过来?可自己之前翻了那么就都没成功,这时他才想起一个细节,当它用头部撞向他的时候,会带动整个身体,底部也会露出来,但其过程极其短暂,而且也很难攻击。 卡齐无奈地看看周围,望见自己身后有几块扁石头,忽然心生一计。他费了好大力气把那些石头搬到果冻们的必经之路上,等它们爬上石头,他就跳出来跑到后边把其中一只翻过来,没想到这种方法真好用,看到整个底部都露出来后,卡齐就向其中心快速刺了几下。当奶绿色的不明液体从它的伤口流出来后,果冻就只动了几下就不动了。他接下来又如法炮制干掉了其余几只,然后就仰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别提心里到底有多高兴了! 眼睛慢慢地睁开了,卡齐直起身子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似乎还留恋于刚才的战斗,一切都那样的真实,就好像是一场梦。 “晕是正常的,任何人的第一次都会那样。不过你还真慢,只是打几只脆皮就用掉了二十分钟,我看在你还是小孩子的份上,就勉强给你合格吧。”卡齐扭头看到库瓦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脆皮?我看它们的皮可一点都不脆啊,否则我也不用打那么久了。卡齐当然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他只怕库瓦会认为他是在找借口。 时间已过中午,坐落在格连市偏西南地区的龙老饭店的老板龙老爷开始有点坐不住了。龙老爷以前的生意一直很好,也不知怎的,自从四年前饭店对面不远处成立了一个叫什么猎魔会的组织后,生意就一天比一天冷淡。龙老和那组织也从没有什么过节,不知道自己生意不好和它之间有什么关系,但龙老饭店是老牌饭店,自己苦心经营那么久,也不好关门大吉。坐在柜台后边的他连连摇头叹息,可就在这时他听到外边好像有声音。 龙老走到店外,一眼就看到有个小孩站在外边望着自己的招牌发呆。 “小弟弟,你父母呢?是不是迷路了?”他好心地问道。 那小孩回过神来看到了他,突然就兴奋起来叫道:“老板!快给我来两包辣条!” 龙老一听就懵了,竟不知辣条为何物,留心向四周看了看,也没有看见有像监护人一类的人,估计这小孩是真的迷路了。 “小朋友你的家在哪里?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没想到那小孩有点鄙夷地看着他说:“连辣条都没有,这里真的是饭店吗?” 就在他以为小孩是来捣乱的时候,不知从哪飘来了声音:“卡齐别捣乱。”随后他看见从墙后闪出一个人影,原来是位穿着白色短袖汗衫的年轻人,他轻轻走过来赔礼道歉道:“真是不好意思了,这孩子爹妈死得早,没有管教,请不要怪罪。” 龙老摸摸脑袋说不要紧,还想问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的时候,这年轻人见时间不早,便向他点了几个菜,龙老不敢怠慢,便回厨房忙了起来。 店内闷热,尹云和卡齐在店外随便找了一桌坐下。环卫工人扫落叶发出的沙沙声不绝于耳,小鸟落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地叫也弄得人心烦,尹云却不知不觉回想起了上个星期的事。 当时大家讨论到卡齐该由谁来指导训练的时候,整个房间沉默了几秒钟,会长说我靠你们都看我干嘛,雅达牧摆摆手说我不懂得怎么教小屁孩,库瓦就坐在一边笑笑不说话,夏可倒是挺愿意,但大家担心的是她不仅没能教好卡齐,反而有可能把他带坏。然后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尹云,他正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推脱的时候,不料会长一拍桌子说就这样决定了,这个重要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尹云了,尹云也没有办法,于是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当时的卡齐就坐在边上惊讶得说不出话,这又是什么黑心领导的独裁专断啊?竟然一点也不照顾一下他的内心感受。 但事实证明,卡齐确实很难教。其实尹云已经足够仁慈了,首先第一步是增强体质,尹云给他布置的任务就是每天到南边的沙滩来回跑三趟,接着做深蹲五十下,锻炼一下腿部肌肉,下午就到健身会所抬铁杠铃和引体向上。他也认为他这个师父已经尽心尽职了,可不知怎的这家伙竟学会了偷懒,他以为这样训练对小孩子来说还是有点重,觉得不忍心,于是自己也加入进来和他一起训练。 后来到了昨天情况有了变化,卡齐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对他说,这样锻炼太累了,我们不如改打球吧,他一听就有点懵了。尹云拗不过他,自己也好奇这家伙到底喜欢什么球类运动,结果他们一个上午都在打球,几乎把所有球类运动都过了一遍。 ------------ 第十章 初次试炼 到了下午尹云就把爱打球的卡齐带回猎魔会,一进门却发现出奇地安静,夏可竟趴在前台上睡着了,稍长的短发遮住了她的脸颊。尹云不忍心打搅她,于是扭头去看旁边墙上的委托公告栏。上面的用磁铁定住的每一张普通本子大小的纸都代表一个委托,刚好今天有一个处理西部森林的魔狼的委托,据目击者说,那些狼最近都越来越大胆,而且都有昼伏夜出的毛病,每次他去田里工作都会遭到它们的恐吓。 这委托是雅达牧接下的,因为他在上面签上了名。尹云微微颔首,转身去看卡齐时,发现这小子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也许是早上玩得太累了,他也有些困了,于是决定先上楼休息。 大约两点钟的时候,醒来的尹云发现卡齐还睡得像死猪一样,不过他身上多了一张薄被子。 “他睡在这里可能会感冒的,会不会照顾人啊。”同样醒来的夏可向他抱怨道。 虽然室内外温差不大,但前厅这里一直都开着风扇,而且又是刚刚吃饱饭一路走回来,尹云也不好意思地承认自己有做得不足的地方。他和夏可交换了一下情报,果然大家今天早上都出去了,只有她一个人看家。 “你们怎么了?”卡齐揉揉还在睡梦中的眼睛。 尹云见他已经醒来,从背把后抽出了一把小刀示意给他看。 “这是达牧留下的牙买加小短刀,你先拿去用吧。” “什......什么意思?”卡齐的脸写满了疑惑。 一旁的夏可满心欢喜,提醒他说:“就是说,你要实战了。” 卡齐如梦初醒,这么快?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就被送往战场的士兵,呆呆的看着那把用旧的小刀,不是吧?就算是在新手村拿到的第一把武器那至少还是新的,村里的老酋长会说这里有刀有剑有大炮,请问勇士你喜欢哪一种?此时的卡齐满脸都是惧怕。 虽然尹云没有看到他脸上有字,但仍然看到他浑身都在抖。 “对,没什么好害怕的,你们只是去帮一下达牧,他一时半会还完成不了。”尹云指指墙上的公告栏。 “你不去吗?尹云哥哥?” 尹云没有答话,夏可却替他回答了:“他自然是要代替我留下来啦。”卡齐从他手里接过小刀,轻轻握在手里把玩着,感觉还挺顺手,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痕迹,却怎么也抹不掉那耀眼的光辉。 “卡齐,走!我们一起去打怪兽!”换装结束的夏可在门口对他叫道。 “耶!”看着穿着浅色紧身衣裤的她,卡齐顿时兴奋起来了。 银白色的牙买加小短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更加耀眼了。 另一方面。 “什么?卡齐不是和你一起回来了吗?”老人气的直跺脚。 阿兰布自己也很奇怪,这都十几天了,他应该早就回来了呀,难道是...... “哦对,他在圣都曾经对我说这里山高水美,绿树成荫,好似人间仙境,我想他应该流连忘返了吧。”阿兰布知道如果他不编一个好点的理由,老人肯定要怪罪于他。 “那臭小子,竟然只顾着自己快活,不管我们这些孤寡老人了。”老人气得咬牙切齿。 阿兰布心说你气就气吧,但是别踩我的鞋啊,我也很委屈的好不。 “老头子,你忘了?几天前不是有人打电话来说卡齐在他们那衣食无忧,叫我们不要担心,好像是什么救济院的。”婆婆终于出来救急了。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好吧,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救济院?阿兰布一下子就明白了,卡齐果然是留在那里了。他见那老人心情好了点,于是便说家里还有事向他告别了。他父母果然担心得要命,还打了好几趟电话,不过他并没有手机,他们究竟打给了谁就不知道了。他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看望一下父母,顺便过一夜,他们也没有阻挠,只是默默地把一台三星手机交到他手里,希望他多点打电话回家里,让他们不要担心,阿兰布心领神会。 到了第二天早上阿兰布回到了真武殿,但此时站在大门口的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原来那是他的师兄尹自觉,这个什么都想争第一的人。 “师......师兄?”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终于来了,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谁是师兄呢。”对方表情冷酷。 “?!” “我的意思是,师兄都是靠实力说话的,如果我打败了你,那么你才能叫我师兄。” 阿兰布表示遇上你这种蛮不讲理的师兄还真是头疼,对方的年纪不仅比他大,而且历练也应该比他大,这样明目张胆地在门口向他挑战肯定有什么目的。 “你喜欢以大欺小?”阿兰布汗颜。 尹自觉有点不耐烦了,嚷嚷道:“少废话,一句话,比不比试?” 于是他们就相约在真武殿前的一个空地上笔试,各自拿的都是自己擅长的木制器具,大家必须在沙地上快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阿兰布心说这还不简单,我名字比你的少一个笔画,那肯定是我写得快。但最后的笔试结果却令他目瞪口呆,尹自觉不仅写得快,而且那几个字也写得龙飞凤舞,阿兰布只能有点自怜地看着自己写得扭扭捏捏的三个字。 尹自觉并没有因此取笑他,只是淡淡地说:“也许你还不服气,毕竟这点子是我提出来的。” “服气服气,真不愧是师兄,写字果然好看。”阿兰布知道这时候拍对方马屁准没有错。 “走!师兄带你进殿内逛逛。” 阿兰布点头回应,可还是掩饰不了他内心不安的心情,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样的试炼在等着他。 ------------ 第十一章 迟来的相会 远处的水田夹杂着几间稀稀落落的蓝色铁棚屋,两边的行道树都精神地挺直了腰,周围弥漫着新鲜湿润的气息。沿着沥青路面步行大概十五分钟,一片幽暗的森林逐渐出现在眼底,炽烈的阳光甚至到达不了地面。 “啪”,卡齐不小心踩断了一条枯树枝。 “嘘!小声一点,你这样会引来狼群的。”夏可扭头说道。 她身后的卡齐哭丧这脸,却不敢出声,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他们继续向着森林深处前进,这里静得可怕,仿佛冥冥中有几双可怕的眼睛观察着她们这两个入侵者,在粗糙的树干上留下的触目惊心的抓痕也似乎在警告她们。 卡齐紧紧抓住夏可的衣角,边走边惊恐地看着四周,好像随时会有不知从哪跳出来的怪物捉走他。 没有任何预兆地,前面的夏可突然就蹲下了,猝不及防的卡齐也一同跟着蹲下,夏可把他拉扯到自己身边,用手指指了指前方。卡齐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发现前边不远处有一匹灰黑色的狼正警惕地观望着周围,它看向这边的时候,卡齐惊奇地发现它的眼睛竟是鲜红的颜色,与它四目相对的感觉简直是穿透心扉的可怕。 “啊!”卡齐无意识地叫出声。 夏可连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可惜为时已晚,灵敏的狼已经发现了她们,嚎叫一声向这边袭来。好在夏可眼疾手快,用抽出的刀架住了大张的嘴巴,另一把刀就直接割向它的喉咙。受伤的狼见时机不妙,放弃了进攻,扭头拔腿就跑。刚才发生的短暂战斗令卡齐呆坐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唉,要不是你我早就解决它了,现在它肯定去搬救兵了。”夏可叹息一声,虽然她这么说,但好像并没有后悔带卡齐来的意思。 卡齐显得很委屈,支支吾吾地说:“我......没想过是这样的怪物。” “好吧,我没怪你,快上树吧,等下被包围了我一个人可对付不过来。”她轻轻摸了下卡齐的头,安抚他紧绷着的心。 要说爬树可是卡齐的初始技能,以前他在自村小树林可没少爬。看到他三两下就爬上了树,夏可也放心地跳上了另一棵树。 像是印证了夏可的话,果然出现了十几匹狼重重围住了两棵树,虎视眈眈地望向她们两个。有一匹狼甚至打算爬上卡齐的树,它用锋利的爪子紧紧勾住树干,一点点地接近他。都快爬上树顶的卡齐一直看着下面,心脏也一直扑通扑通地狂跳,双脚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活生生吃掉,只是惧怕经过这样的事会不会给他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而已。 在危险悄然接近之际,夏可也在想办法尝试拯救卡齐。好在她选择的树离卡齐的比较近,攀上树枝就有可能跳过去,但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傻狼!有本事上来咬我呀!”夏可突然挥舞双臂喊道。 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她只好尝试把狼群们吸引过来。魔狼们竟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样,被激怒的它们聚拢在树下,其中有两匹狼一前一后跳上了树。情况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反而让她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转过头来仍然看到卡齐无助亦无望的眼睛,夏可现在感觉有点后悔了。 在此时突然穿破黑暗的子弹为她们带来了希望。连续发射的三发子弹击中了树上的狼,它们只哀叫一声就跌落到树下,再也没能站起来,可见全部都中了致命伤。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吓跑剩下的狼,它们仍然保持冷静,甚至有几匹狼循着枪声方向探寻。但很快随着周围渐渐归于沉寂,她们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不过凭着这精准的枪法和高深的隐匿技巧,夏可料想十有八九那就是雅达牧,就算是这位熟悉枪法的猎人也无法在受魔狼控制住的局面中继续开枪,那同样只会让自己引来危险。 也许是受到卡齐这个累赘的影响,夏雅二人既不能突围也不能全灭敌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因为那边有同伴们“监视”着,狼群没有了顾虑,于是有更多的狼跳上了树。别说卡齐了,就算是夏可,也不能保证在树上与魔狼的战斗中占得优势,而且时间拖得越久,那边死死抱住树干的卡齐可能会因为紧张过度、四肢乏力而发生什么意外,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有危险。 就像是响应了众人的期望一样,不知从哪窜出来的金色弧光打破了死局。其实弧光只是飞行的剑留下的轨迹,金色长剑依次快速地穿过树上的狼,被剑碰触到的它们即刻失去了知觉,从树上掉了下来。 长剑在空中划过一抹半圆形的弧线,随后稳稳地插在狼群中央的空地上,化成了如萤火虫般点点星光,照亮了魔狼们惊呆了的眼睛。狼群看到此番场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连忙扔下夏卡二人头也不回就往森林深处跑去。接着一位神秘的黑衣人从天而降,落到星光消失之处。 “惊喜吗?”黑衣人抬起头望向树上看呆了的两人,缓缓开口道。 夏可迟疑了一下,欣喜的跳下树说道:“嗨呀!你不来还真的死定了呢。”卡齐看到她下去了,自己也跟着战战兢兢地落到地面。黑衣人把兜帽脱下,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一头黑漆漆的短发也融入了黑暗之中,他轻轻地缩回被夏可紧紧抱住的手臂,转过身来看向卡齐。 “这位是?新人么?” 一身精简兽皮衣的男子向他们走来,是雅达牧,只听到他有气无力地说:“是啊,他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累赘。” “我看不一定吧。”黑衣人说完,半蹲着轻轻拍了拍卡齐的头,微笑道:“小弟弟,哥哥叫布幽哟,你叫什么名字呢?” 呆滞的卡齐一时说不出话,岂有此理,自己竟然感到心中小鹿乱撞。他见到这黑衣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帅”,各种各样的帅,其程度就能让像夏可这种清纯的御姐一落地就猛扑过来。勇敢一点!你一定能做得到的!卡齐默默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卡卡......卡齐。”可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却辜负了自己的期望。 ......接下来的事情他就不太清楚了,只模糊地记得自己好像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里,暗淡的夜景折磨着疲惫的眼睛,头枕着夏可的肩慢慢地就睡着了,记忆也跟着像细线一般被剪断。 “估计是吓坏了。”不知是谁有意还是无意说了一句。 ------------ 第十二章 会长之女 毒辣的太阳在天上高高挂着,就连仁慈的白云也没能遮挡住它的气焰,纷纷逃走了。灰雀在树上凄惨的叫着,而黑蝉就在树底下舒服地乘凉,这时候正是八月。也不知过了多少天,昏昏欲睡的卡齐在沙发上看着《冷***全集介绍》还有一些关于魔族的简单资料。其实他根本不想看,所以一有机会趁着尹云这个大魔头不在,他就偷偷打开对面墙上的电视,想看看那个适合清热解暑的动画片《冰镇企鹅》。 可最后他还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还得归功于《冰镇企鹅》。从厨房回来的尹云看到卡齐睡得死死的,为了表达出他心中无奈的怜悯,认真冲了一杯黑咖啡递到桌上。醒来的卡齐看到咖啡眼前一亮,是谁这么好心冲了杯饮料给他解渴?他迫不及待的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就喝到肚子里,苦涩的味道在嘴里环绕,卡齐连忙用手捂住喉咙想把它吐出来,但是已经晚了。他站起来拿着杯子跑到饮水机旁冲了杯水,嘴里的味道即刻被冲淡了,装出一副终于解脱了的模样,偷偷地瞄了一眼右边的会议室。 “嗨?有人吗?” 卡齐回过头来,看到一位小妹妹站在门口想走进来,好像比他小几岁的样子。 “嘿!站住!这里是大人待的地方,不是你这种小孩子该来的。”卡齐快步走过去对她嚷嚷道。 “说我是小孩子......你自己不也是小孩吗?”女孩用手指了指他。 “这里是我家,生活靠大家。”卡齐一时编不出其他理由。 “我是来找我爸爸的,请问他在吗?” “这里有好几位爸爸,请问你要找哪位爸爸?” 刹那间,卡齐的脑袋被手指敲了一下,他疼得用手捂住头蹲了下来,尹云就出现在他身后。 “啊,莉达,好久不见了,不好意思,今天会长不在。” “那夏可姐姐呢?她也不在么。” “那个啊,真不好意思。”尹云只能尴尬苦笑。 “没关系,那我下次再来好了。” 看到乖巧小莉达正欲要走,尹云还想要稍作挽留:“如果你想要找个玩伴的话,我这里倒有个合适的人选。”说完他用手拉了拉卡齐,后者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因为他终于有了一个不用“补习”的机会。但莉达那鄙夷的眼神好像在告诉他,他不配。 “好吧。” 卡齐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真不愧是会长的女儿,眼光不是一般的独特。 这个城市对于卡齐而言,就像是一个四通八达的迷宫,但它对于莉达来说,却像在家里溜圈一样简单。卡齐跟在她身后边走边闲聊,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她身上散发出幽幽的茉莉花香,连卡齐也为之沉迷。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啊?”卡齐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一直埋在心底的问题。 “因为我觉得你很有趣吖,而且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她毫不掩饰地解释。 这点是怎么看出来的,卡齐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既然是会长之女,想要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像你这样的十岁小女孩独自走在大路上难道不怕危险么?”这个问题也是卡齐突然想到的,想也奇怪,这里的治安有这么好么?他曾经从尹云那了解到,虽然像魔狼一类的魔物不敢轻易进城,但是这城市里还是有混混之类的不正经的人存在的。 “嘻嘻,其实啦,我是有保镖暗中保护的哟。”莉达神神秘秘地在他耳边说道。 “哈?”卡齐惊了。 “骗你的啦,哈哈哈。” 看到她掩住口鼻暗暗发笑的样子,卡齐也不敢多问了。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周围,说真的,自己至今还没有把这城市好好的逛一遍,但是该怎么说呢,越看越觉得有某种熟悉感。 格连市中心地带有一个占地面积挺大的休闲公园,人人都把那里叫做“碧亭”。你只要到那里看一下就知道它名字果然不虚:中央有一个大型的休闲广场,有些阿姨经常在这听歌跳舞,在它周围划分出一些休闲设施,包括健身区、儿童玩乐场、篮球场等等,其受欢迎度都不亚于中央广场,弯弯曲曲的绿荫小道把这些区域连接起来。 广场后边还有一个以喷泉为中心的小广场,清水从白色的雕塑圣女手捧着的水壶中缓缓涌出,彩绘的广场砖也为其增色不少。 “为什么你好像愁眉苦脸的?卡齐?”端坐在喷泉边上的莉达发觉旁边的卡齐有点不对劲。 “哪有的事,我从没有到过这么美丽的地方,看得眼都花了。只是在出来之前不知哪个混蛋想害我,竟然冲了一杯毒药给我,那滋味简直比榴莲还苦。”卡齐慢慢抬起头来,勉强装出笑脸,还没完全消失掉的苦味依然在嘴里回荡。 “那是咖啡吧?可以提神的喔。”莉达笑眯眯地解释道。 “咖啡?那是什么毒药?我会死吗?” 莉达表示不想理这个神经病,反而故意转移话题:“对了,你说你不识字?你不会是文盲吧?” “没错啊,我有好多字都不认得。我还记得我曾在村里的民办小学读过书,但是在五年级那年不知怎的就被劝退了。”卡齐在头脑中苦苦思索。 “会不会是因为你太笨了?”莉达无意中脱口而出。 “被你这么一说......啊!我想起来了!我会被劝退应该是因为这把黑钥匙。”卡齐说着就把裤袋中的钥匙拿了出来,来到这格连市之后,他就把它脱了下来,并随身携带着,现在它终于有机会暴露在阳光下,发出惨淡的微光。 那只是一把很普通的钥匙,看不出是用什么材料制造的,难道卡齐把学校的钥匙偷了吗?莉达正欲要问,没想到卡齐把它放下,继续说道:“那天上课时,老师问我们觉得从父母那得到的礼物中的哪一样是最好的,我就说我爸妈对我最好了,因为他们送了我一把黑色的钥匙,它可是能打开世界上所有的门。也因此我受到了同学们的取笑,说我爸妈是吝啬鬼,还有的说我爸妈是大骗子,我不服气,晚上就到学校的仓库去想打开那里的门。”他说着说着眼泪就蹦出来,在眼眶里打着转。 “没想到竟然真的打开了,站在那里的是......是......”卡齐不知不觉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眼泪也一直流到了下巴,好像非常痛苦的模样。 “没关系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已经够了。”莉达连忙安慰他。 卡齐慢慢放下双手,重新挂上笑脸面对她。不知怎的,记忆到了这里就变成了空白,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但是他却庆幸自己没能回想起来,因为它对于自己来说是一段不可磨灭的噩梦。 多亏了卡齐,现在的气氛突然就变得乱糟糟的,莉达抬头看见天色也不早了,于是提议说先回猎魔会,卡齐答应了。一路上大家的话也不像之前那样多,但莉达最后还是说了她以后会还会来的。回到猎魔会的卡齐和回来不久的夏可寒暄了几句,接着就从她口中知道,布幽有紧要事找他。 ------------ 第十三章 玩具还是刑具 “什么?遗物?”卡齐惊讶得连下巴都快要掉了。 “是啊,不过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去了你就知道了。”正开着车的布幽耸耸肩。 今天一大早他就被布幽拉走了,说什么父母有东西遗留给他,接着就迷迷糊糊地上了车,来到这荒山野岭、与世隔绝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不对。银灰色的兰博基尼轻快地绕过几条弯路,前边不远就是圆锥形的大山,上面密密麻麻地种满了树,除了偶尔出现几间白色的农舍,这里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就如卡齐料想的一样,兰博基尼在距离大山不远处的空地停了下来,为这荒凉的郊外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走,上山,宝物就躺在山上呢。”布幽下了车向山上观望。 不会吧?在山上?你不会是在逗我吧?是不是等我辛辛苦苦爬上山顶,然后再得意地挽着我的肩说,快来看看你父母为你打下的江山?卡齐此时满脑子都是疑问,但他最后还是极不情愿地走下了车。 此后约半小时里,卡布两人一直都在登山。山路崎岖,很多路面都是用泥石板铺成的,还有的连石板都没有,看到地上深浅不一的凹痕才知道那里曾被人踩过,杂草丛生,已是很久都没人清理过了。 不得不说,登山确实是一种很消耗体力的运动,不过这反而能更好地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卡齐被这突如其来的爬山给干趴下了,所以还没走到半山腰出就已经惨叫连连,说什么要布幽把他背上去,自己挖的坑无论如何也要自己填满。而布幽又故意装出一副累得够呛的样子,委屈地说自己也是第一次登这座山,要是不行了就下山吧。卡齐听后果然不乐意了,不再说抱怨的话,而是卯足了劲继续走。 还没爬到山顶,就看见一座青瓦祠堂立在路旁,卡齐连忙屁颠屁颠地走过去,坐在石凳上喘息,还不忘去招呼布幽。 “欢迎来到将神山!”在门口一直守候着的和尚着实吓了卡齐一跳。 布幽和那和尚寒暄几句之后,就把卡齐招呼了过来。祠堂内的空间比想象的要小,两边放着一些小木凳,正面则是一尊身穿甲胄的男性的铜像,手中的短萧凑到嘴边细细吹奏的样子,双目有神地看向远方。老和尚默默地从铜像前的祭祀台后边拿出了一个金色的盒子,把它交给了布幽,然后再由他交到卡齐的手上。卡齐不解地捧着这个沉甸甸的盒子,上面浮现的流苏图案看起来好精致,难道这里面就是...... “你身上应该有它的钥匙才对。”布幽提醒他说。 卡齐若有所悟,从裤袋里摸出那把随身携带的钥匙,在两人的注目下把它缓缓地插入盒子的钥匙孔,然后用力向右一扭。接着神奇的事发生了,钥匙黑色的表面像膜一样脱落了,露出和盒子一样金灿灿的原色,盖子也跟着自动慢慢打开了。不过可惜的是并没有像电影中看到的那样发出耀眼的光,看到了盒中物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躺在那红色垫布上的是一对同样金色的圆形不明物。 “这......这是什么?”卡齐傻眼了。 “好......好像是一对腕轮。”老和尚摸着秃头也傻眼了。 “快试着戴上吧,卡齐。”只有布幽表现得还算镇定。 不过他们为什么会留下这个给我?用来当做首饰的话夸张了点,如果这是某种实验品的话......卡齐不敢再往下想,想到自己的爸妈无论如何都不会害自己,他还是听从布幽的建议,轻轻点了点头,先拿起其中一只腕轮观察了一会,然后小心地把它戴在手腕上。这下卡齐终于亲身感受到它的分量,虽然有点不适,但毕竟比看下去感觉到的要轻得多。 但就在他把另一只也戴上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电流被放射出来,自己的手腕就好像被千万根利针穿刺一样,疼得狠狠攥紧了拳头,不知觉地喊出一声后便失去了意识。布幽和老和尚面面相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等卡齐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躺在车上了。他刚想检查一下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却发现腕轮无论如何都摘不下来了。 “放弃吧,连我们都没办法把它摘下来呢,估计只能回去问问库瓦了吧。”前面正在开车的布幽无奈的说。 如果老爸还在世的话,卡齐一定会选择狠狠地掐死他,那种穿透骨髓般的疼痛他可不想尝第二次了。关于这对腕轮暂且不说,他还有一大堆疑问憋在肚子里,不过怕打扰到布幽开车所以显得有点拘谨。 “其实这次取遗物的事正是你老爸交代给我的,如果他在哪一天遭遇不测就让我把你带到将神山取盒子,具体细节我也不太清楚。而关于它为什么要藏到将神山那种地方,我觉得应该是和在那里被供奉着的铜像,也就是魔荒时期的将神伊洛瓦德有关系的,关于这个......你还是问问库瓦比较好。”布幽好像看出了他心中的忧虑。 果不其然,大家都觉得卡齐手上的腕轮很新奇,捧着它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只有库瓦例外。当他询问了卡齐戴上它就脱不下来的情况之后,就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实验室。 “虽然只是简单扫描了一下,但是显示出各种数据都表明这是由未知金属所制造的,我想这应该不会是研究所能制造出来的东西。” 库瓦默默点上了一根烟,听到这话的卡齐更急了,但前者依然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据传说,很久以前魔族曾经大举进攻人类世界,但就在人类惨遭灭绝时,两个人的出现为全人类带来了希望,一个是被世人称作无坚不摧的铁凤凰伊莱塔娜,另一个就是力腕之战将伊洛瓦德,他们勇猛地击退了魔族,然后就被认为是人类世界的救世主。” “可这和我的腕轮有关系么?”卡齐越听越不解。 “我怀疑这就是伊洛瓦德的东西。”库瓦的表情似乎很坚定。 “但是我看那个铜像可没有戴那东西啊。” 库瓦吸了两口烟,然后就把它掐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从嘴里喷出的烟雾袅袅升起,接着说出的话让人大跌眼镜:“是吗?不过这传说经过那么久的时间沉淀,就算是真的,也无从考究了,或许就这样逐渐被人们淡忘了也不错呢。”说着他狠狠地拍了一下卡齐的肩膀,感叹道:“哈哈哈,你得到了一个不错的东西呢!” 而卡齐却不这么想,他觉得库瓦的脑袋肯定被门夹了,要不怎么从头到尾都不说把腕轮取下来的办法呢?只是说了一大堆他不感兴趣的屁话又有什么用?不过看他那笑得夸张的表情就知道连他也没有办法,唉......求人不如求己啊!既然是自己戴上去的,那也只能自己把它脱下来了。 灰心丧气的卡齐刚走出实验室就碰见了手捧着金色盒子的夏可,她眼泪汪汪地看着卡齐,心中充满了期待。 “呐,小齐,这盒子好神奇哦,能否借给我玩耍几天呢?” 这下好了,卡齐突然有一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感觉,而且还临时产生了一种想拿小拳拳锤她胸口的冲动说讨厌的冲动,不过连小姐姐都来求小弟了,小弟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没问题,想玩几天都可以。”但说完之后他又有点后悔了:“小心别弄丢了。” 夏可蹦蹦跳跳地跑了,留下落寞的卡齐暗中神伤。 ------------ 第十四章 困兽斗 “哎,师弟你说师父是什么意思啊?居然叫我们去打竞技场,而且对方还是一只长毛烈猪。” “不知道嘞,或许我们已经到了只有靠打怪才能提升等级的地步了吧,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阿兰布直接敷衍道。 “喂,你们两个别说话,我们到了。”一向不爱说话又不爱听别人说话的蔡维突然说话了。 远处,一座巨大的仿制古罗马竞技场的建筑呈现在眼前,上面随风飘荡的旗子也围成了一个圆形。这座命名为“也巢”的竞技场前面有三个入口,正门是供重要人员出入的,而两边则供观众们进入。 也巢每年都会不定期地举行面向全国的挑战赛,一般都会以“困斗兽”的形式进行,其参赛选手的数量由储备的野兽的量决定的,能够在比赛中将其猎杀的选手都能获得丰厚的奖金,如不敌,也可以及时选择放弃。今天来看比赛的观众络绎不绝,可能是票价低廉的原因他们都喜欢来过一把瘾,而参赛者们则恰恰相反,不但数量极少而且也不用交付任何费用,对于挑战赛举办方来说,他们只是来“取悦”观众的,所以那些千里迢迢来参赛的选手们的危险系数可想而知。 幸运的是,尹阿等三人都顺利地拿到了参赛权。但相反不幸的是,他们都没有独自面对巨兽的经验,其中只喜欢玩棍棒的阿兰布更是怕得两腿战栗。 “听闻一旦正面受到长毛烈猪的人就算不死也得重伤,那确实得要感谢上帝了。”尹自觉笑哈哈的样子也正好说明他心里其实很虚。 “什么鬼?你别吓我啊!”相反阿兰布一点都不虚。 “好了好了,这里这么多人你们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蔡维又一次制止了他们。 其实休息室里除了三人组还有其余十几名参赛选手,他们都在想尽办法“感谢上帝”,只是蔡维没空去管。默默等待了几十分钟后,比赛终于开始了,经主持人短暂发言过后,选手们都在紧张等着广播的提示。 在休息室里可以透过门洞观察到外边的情况,而且连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那比赛的笼子由特制的合金构成,就像一个长得很奇怪的半圆柱形趴在地上,只有两边的两个出入口,两面观众席上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热情高涨,颤动着每一名选手的忐忑的心。因为挑战成功的选手还会回到休息室里,所以那些还没被点到自己名字的人就会有意无意地倾听他们的猎杀感言,而那些失败的选手则会送往医疗室后默默离开,或者死皮赖脸地跟观众们坐在一起继续观看比赛,等待下一次机会。 选手们是按序号出场的,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序号,蔡维是四号,所以下一个就到他了。蔡维的实力大家都很清楚,在三人之中他一直是一个难以超越的存在,而且年纪大经历也多,大家都认为没有什么是他对付不了的。但让人意外的是,仅仅过了三分半钟,蔡维锋利的手刺就让他的对手身上开满了花,在一片惊呼声中倒下了。回到休息室的蔡维立刻脱下了染血的外套,尹阿二人就趁机凑过来问取经验,好像他们将要面临一场重大的考试似的。蔡维也不隐瞒,其实他只需两分钟就能解决那只猪,之所以要延长至三分半钟完全是为了取悦观众,欣赏它最后垂死挣扎的样子。 “下一个出场的也是首次参赛的新人,请大家热烈欢迎勇者阿兰布!”主持人叫唤道。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听到自己名字的阿兰布紧张得腿都软了,不过他还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在参赛表上填上具体身份,如此一来就能让他本身充满了某种神秘感。 单独和猛兽关在一起的滋味确实不好受,阿兰布清楚地知道,他后边的门一旦关上,他和它必将打得你死我活。长毛烈猪要比普通的野猪大上好几倍,生性凶暴,长在嘴外边的巨大尖齿是它的常用武器,一旦不注意被其勾到的话就将必死无疑。阿兰布知道正面进攻是没有胜算的,他只有一条竞技场方提供的铜牙铁棒,虽然其硬度伤害都比较高,但打在强壮的长毛烈猪身上的效果依然不显著。 双方的实力差距已经很明显了。 果不其然,体力充沛的长毛烈猪一开始就对他发起冲锋,阿兰布只得仓皇避开。它的冲撞快而凶猛,有很多人因为避闪不及直接一命呜呼,不过它要转身发起下一次攻击需要时间,他可以趁这段空隙对它发起攻击。 几回合下来,阿兰布早已在心里制定好对策,在长毛烈猪的下一次冲撞之后,他就对其前脚膝盖骨进行打击。没想到这次它狠狠地撞在了金属栏上,发出重重的刺耳的声音,虽然这对它没造成什么伤害,但也不可避免地出现硬直迟滞,在它晃过神来的瞬间,阿兰布早已抓住机会在它的左膝盖骨上连续敲击两次。或许是力道不大的原因,他的这次击打作用不大,感觉就好像打在石头上,只是让长毛烈猪的冲锋慢了下来而已。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一分钟,观众们屏住了呼吸,他们一直在等待这个小不点能带来什么惊喜。 阿兰布明白自己得抓紧了,和长毛烈猪比体力,简直就是在找死。他在等待它下次出现硬直迟滞的机会,因为它一旦没有撞到目标就会立马急刹停下,如果这时自己还停留在旁边就会被它甩头碰到,那也能造成一段不小的伤害。他清楚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灵活,如果自己不慎受到了一点伤害,就会陷入极大的危机之中。 当时间进行到两分四十秒,长毛烈猪的左右膝盖已经被击打了数十次,就连简单的走路也开始不稳了,尽管痛苦,但它的斗志依然不减。此时阿兰布的体力也消耗过半,战斗已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了。观众们都也兴奋起来,有的甚至站起来振臂高呼,为笼子里的阿兰布喝彩,因为他们惊喜地发现还是少年的他竟能与猛兽相持不下。就连阿兰布也半信半疑,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但是身上的淤伤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该结束这场势均力敌的决斗了。 ------------ 第十五章 血色 时间不等人,等到自己渐渐缓过气来,阿兰布便对着受伤累累的长毛烈猪做出挑拨的动作。一向性格暴烈的它果然被惹毛了,喷出重重的鼻音向他奔来,没想到这次阿兰布一不小心没有注意脚下,跌倒在地上。长毛烈猪为了撞到目标,本能地做出转弯的动作,此时膝盖骨却因为突然受到激烈的压迫,竟然脱臼了,所以它也理所当然般跌倒在阿兰布的前面。 人群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声惊叹,此时竞技场中央的双方都同样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也许是听到了人们的鼓励,还留有余力的阿兰布慢慢挣扎着站起来,快速踩着猛兽的鼻子站在它的脑袋上,一整条庞大的脊椎显露在眼前。趁它还只有喘息的时间,他猛然举起铜牙铁棒,狠狠地打在它的脊椎骨上。彻骨的疼痛让长毛烈猪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昂起的头颅把阿兰布重重地摔到地上,撼动着每一个人紧张的心弦。 而这一次,长毛烈猪再也没能站起来。 阿兰布受的伤也不轻,看似身上只有几处显眼的淤青,实则内伤已经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哦豁!现在比赛已接近尾声了,大家伙的脊椎好像破裂了,一时半会还站不起来,如果这时我们的阿兰布能站起来的话,那他就能够赢得比赛,请大家送上热烈的掌声,赠与他最后足够的底力!”主持人熟悉的声音在竞技场内环绕。 观众的掌声响彻云霄。 欲望!强烈的决胜欲望在阿兰布的头脑中回响,他拼命地抓住了掉在不远处的铁棒,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接着他用铁棒紧紧撑住地面慢慢站了起来,为了响应自己心中胜利的欲望,他又蹒跚着向前走了几步,差一点又摔回地上。 比赛结束,观众们再一次为他献上他应得的掌声。 “嘿,老弟不错嘛,攒到这么高的人气,我也差点为你鼓起掌来了。”这是尹自觉看见回到休息室的阿兰布时说的第一句话。 “你拉倒吧,下一个就到你了。”阿兰布没心情跟他扯犊子。 只有蔡维这个老大哥为他递上了饮料,其实阿兰布之所以能打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多亏了他的帮助。 等到几名选手“打完架”之后,就轮到倒数第二的尹自觉出场了。作为真武殿的同门弟子,他觉得既然自己的师弟都能打赢,那么作为他的师兄,能赢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可自负的他一开始就遭遇到巨大的变数。几回合下来尹自觉都能顺利地连续发起进攻,不过正打得兴奋的他偶然间发现自己铁枪上的枪头掉了,是的,那刷刷刷的能捅出伤害的家伙不小心离岗了,就算能找到也没办法把它接上,那就意味着他只能像阿兰布一样拿着棍子搏斗了,休息室里的两人知道后也为他提心吊胆起来了。 但是尹自觉不愧是尹自觉,果然很“自觉”,这点事倒没有难倒他。交锋不过三次后,很快他就发现那枪头已深深刺入长毛烈猪的肚子上,想拔下来就得和它玩“对对碰”。尹自觉知道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所以他临时改变对策,每次交锋他有事没事就往那枪头上踩几下。随着伤口的加深,长毛烈猪渐渐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进攻的欲望也渐渐衰退了。还不到三分钟,它干脆就趴在原地不动了,面对这个碰不着的对手,盲目地浪费体力根本不可取,所以最后有很多观众都说它弃权了。 于是这场比赛就这样戏剧性地收场了,就连主持人都不禁鼓起掌来。 “原来把长毛烈猪慢慢折磨到死,这才是你的厉害之处啊!”阿兰布发出惊叹。 “怎么样?羡慕吧?所以说,随机应变很重要。” 全部比赛后获得的奖金不少,但是他们三人都没想过要私吞,真武殿又不是慈善机构,自然是要交学费的。打完比赛的蔡尹阿三人就带着奖金打道回府,脸上现出满满的惬意。 情夜夜,雨蒙蒙,寂寞在桥头。酣禅市的街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的身影,他衣衫褴褛,无依无靠,只能向过往的路人乞讨馒头勉强度日,大家都觉得他像是被人拐卖的。曾经有好心的人跟他谈话,问一些“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之类常见的问题,他都畏畏缩缩支支吾吾,表示他不知道。男孩也一直蹲在这阴冷的街上,身子缩在路人施舍的布衣里,默默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到底是谁?我又是从哪里来的?但遗憾的是每次都听不到一个像样的回答。 直到那一天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南庭夫妻属于那种一般的中流家庭,遗憾的是他们结婚三年却一直怀不上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他们最近有好几次出门都看到一个可怜的独自静静啃着馒头的男孩,甚是奇怪。南庭夫妇未尝不像其他人一样询问他,但得到的都只是“嗯嗯嗯”的回答。南庭的妻子非常同情他,又遗憾于家中没有孩子,于是想要领养。但其丈夫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他无法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而且一旦把他接到家里,就要负起相应的责任。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妻子无意间问了一句“你想不想跟我们回家?”,没想到那孩子回答“嗯嗯嗯”,并兴奋地举起手来,夫妻俩一看,顿时心生怜悯。 被领到他们家里的男孩很快变了一个模样,不仅人长得还算秀气,而且好像也挺聪明的样子。南庭夫妻简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无微不至地呵护他、照顾他,教他读书写字,陪他听歌作画,但一直都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们,那就是为他取一个好点的名字。 “名字不能太随便哦。”妻子小心提醒道,把这件大事交给文化水平较高的丈夫。 “我觉得这孩子很可能是上天赐予我们的,而且也不一般,那就叫张天凡怎么样?” “听着不错。”妻子露出欣喜的笑容。 于是夫妻俩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这孩子以后就叫张天凡。只可惜他们并不知道天凡的生日是哪天,于是就把捡他回来的那天定为他的生日。在生日那天,南庭夫妻为他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水果蛋糕,上面插满了十四支蜡烛,象征着他的十四岁生日,天凡喜欢漫威英雄,他们就买来玩具模型给他玩,这一天无疑是天凡迄今为止过得最快乐的。天凡从没想过拥有父母会是什么感觉,他们的出现给与了他第二次生命,他无比快乐地沉醉在这样的喜悦当中。 不过这样的日子持续不了多久,在他十五岁那年就发生了一件让他后悔一生的噩梦般的遭遇。 刚度过一个快快乐乐的新年,他渐渐地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出现了什么问题,有时会莫名其妙控制不住自己,而且连神智也变得恍惚。 那是一个普通的晚上,天凡像往常一样在门口和附近的一只野猫玩耍,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它那黄色的眼睛,突然就好像触发了什么东西,眼前一黑,身体就马上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回过神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沾满血淋淋的鲜血,而那只野猫就静静躺在自己的面前,肚子被划开,连喉咙也被刺穿了,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似乎身体里悄悄藏匿着一个可怕的恶魔,直到此刻才突然爆发。因为惧怕自己,更不想让父母们担心,所以他没敢告诉他们,反而鼓起勇气独自对抗身体里的恶魔,但是那场死神噩梦最后还是发生了。 这天南庭刚下班回到家,打开门却发现家里静悄悄的,而且还闻到一阵阵诡异的血味。他感到莫名的奇怪,慢慢地循着气味踱到厨房,竟然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妻子已经倒在一片血泊当中,背上赫然出现了八道血红色的交叉的爪痕。而自己的儿子张天凡就木讷地站在她旁边,手上满是鲜血,双手眼竟是恐怖的血红色。南庭已来不及悲伤了,他马上像逃难似的转身夺门而逃,却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疼痛,低头一看,四条漆黑的利爪已贯穿了身体,血色也慢慢掩盖了双眼...... ------------ 第十六章 引诱 “什么?狂徒又出现了?”尹云从沙发上直起身来。 “是啊是啊,它在几年前不是已经被打垮了么?”连夏可听说后也非常奇怪。 面对这两位毫不知情的人,一身橘黄色背心的布幽只好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说:“是的,这件事远没有那么简单。狂徒的成员还都是那十几个原班人马,据点就在格连市郊外的一个废弃工厂里。因为他们都是些还未成年的不良少年,而且据说力量体力等都变得异常强大,就连警察都压制不住,还被打伤了几个。” 听到这,夏可就张大了嘴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尹云却表现得很冷静。虽然以前那次打击狂徒的行动他们没有参与,无法知道更多细节,但是他们都清楚这些人性格恶劣,连学校家人都管不住。尽管如此,他们就只是一些不够成熟的小孩子,像杀人放火这样的坏事他们也不敢做,平日里经常无所事事聚在一起到处闲逛,听说还惹了不少麻烦。 “比以前更恶劣了?”尹云吐出心中的疑问。 “没错,他们依靠着自己能力的强大,最近都在到处拉人入伙,想要从此翻身做主。不仅如此,他们还不知从哪弄来了诸如手枪、狼牙棒等此类危险的武器,到处去惹麻烦。在最近的两个星期前,有一次北区的一位名士在酒店举行欢酒会,最后还是他们搞砸的呢。” 尹云听完后调整了一下坐姿,表情越发凝重,问道:“你这次来不会只是告诉我们这些而已吧?” “是的,其实是警方拜托我转告各位,他们希望请求你们的协助。” 没想到这次尹云竟哈哈一笑,把桌上的饮料一饮而尽,许久不再出声,令布幽也感到一头雾水。居然连警方都会卑躬屈膝来请求这种他们从来都看不上眼的组织,说明这次事情并不简单,要是不小心传到社会上,警方的名誉必然受损。 “云哥这是......不答应咯?”布幽试探性地问道。 “不,我答应。这件事情关乎整个格连市的治安,就算警察不出手,我们也会干涉。不过,现在的猎魔会还处于人手不足的状态,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啊。”尹云直直摇头。 “这个云哥不需要担心,我也会帮忙的,谁叫我也是猎魔会的一员呢。呃,对了,卡齐呢?” “他呀,最近从模拟战斗的难度一一直通到难度三,正在扬眉吐气,嘚瑟得不行呢,而且......”尹云突然欲言又止。 “而且,而且什么?”布幽显然急了。 尹云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一笑说:“没什么。只是作为我的徒弟,这次行动他也得参加。不过还请你提供更多的情报,我们这边得想想对策。” 想到自己太过匆忙准备不周,布幽决定起身告辞,并许诺回去整备好资料下次再来。 “竟然说要卡齐也加入什么的,这太危险了,要不我来替他。”待他走后,夏可立刻摆出愁眉苦脸的表情。 “不,还是小孩子容易不引起怀疑,他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艳阳高照,冷风也开始吹起,转眼间已到夏末了。何瑞和他的三位小弟正在“巡街”,城里的那些小混混已被他们搜刮得七七八八了,路上的行人都像看到了鬼似的逃得远远的,他们却反而满心欢喜。重组的狂徒今天是越做越大了,“干起事”来也不再畏畏缩缩,在这城市里已是无人不晓,无不让人闻风丧胆的了。 逛得有些渴了,何瑞就明目张胆地随手从路旁的便利店抢来几瓶饮料分给小弟们,坐在收银台前的老板只是缩在角落里装作没看到。不知不觉他们逛到了集市,领头的何瑞偶然瞄到路旁有个老太婆正在摆摊,便带领人马停在她面前。 “呵!谁允许你在这里摆摊的,路还让不让人走了?”何瑞用食指狠狠地指着她。 “小伙子,我这是正当买卖,连城管都准许了的。”老太婆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但喜欢惹是生非的何瑞丝毫不领情,他一脚就把摊面上的青瓜踩烂了,接着用拇指指着自己说:“城管?哼,老子就是城管,我说不给就不给,就算你全家过来求我也没用!” “行行好,给条活路吧。”老太婆合掌作拜神样,连眼泪都流下来了。 “今天遇到我算你幸运,要是其他城管的话连一点情面都不会给。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三天后还让我看到你像哈巴狗一样蹲在这里的话,不好意思,我身后的小弟们可是很讨厌哈巴狗的。”听到大哥这么说,他后边的小弟纷纷握紧了拳头并摆出凶狠样。 老太婆吓得直哆嗦,赶紧点头答应。 告别了摆摊的老太婆后,何瑞一行又再次上路了。 途经一个荒废的空地时,竟从里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何瑞好生奇怪,扭头向里一看,见到一个黑发少年正向旁边的小妹妹展示他手上金光闪闪的家伙,女孩用惊异的眼神直盯着它看。好漂亮的饰品啊,如果能拿到手的话,嘿嘿嘿!带着这样的想法,何瑞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喂!那边的小弟弟,你手腕上的东西是什么,拿过来给哥哥看一看。”何瑞斜眼看向他们。 “可以啊,只是这东西我取不下来,你有本事自己过来拿呀!”少年站了起来,满是挑衅的语气。 好,好大的口气!何瑞感觉自己好像被侮辱了一般,就算是大人也不敢这么跟他说话,何况是小孩子?看到那少年竟把双手向前伸直了,何瑞就忍不下这口气,呵呵,一旦把它给取下来,哥哥我可不会再还给你了哦。正这样想的何瑞一把抓住了他手上的腕轮,但奇怪的是任凭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它掰下来,试了一会,最后他只能放弃了。 “这样的话......把手砍下来应该就能拿到了。”何瑞偷偷使了个眼色,他后面的一个小弟立刻拿出了一把小刀。何瑞接过了小刀,慢慢地接近那个少年。 “哎呀呀,他还这么小,要是没了双手该多可怜呀。”不知从哪飘来了一句。 何瑞奇怪地扭头向后一看,一位白衣青年正插着腰站在那里。 “你又是哪位?” “看不出来?我是他的哥哥嘛。”青年微微一笑。 “我管你是谁,老子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给我上!先搞定他。”何瑞吼道,得到命令的小弟们纷纷拿出小刀,扑向了那位青年。奇怪的是,看似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一两下就把他们给放倒了,手上还捏着三把小刀的刀尖。 “小小年纪就玩这么危险的东西可不好哦,为了你们好,我就替你们好心收下啦。”青年说完就把它们插在了腰间。 何瑞一听,血气方刚的他耐不住了,立马一个箭步冲过去,拳头夹杂着空气瞄准对方的胸口打去。青年也不躲开,只伸开手掌就挡住了它,借势向后一拉,然后抬起膝盖就猛踹他的腹部。何瑞踉跄了一下,捂住肚子跌倒在地上。 “你!”何瑞恶狠狠地指着他。 “怎么?还来么?”青年依旧笑容满面把双手放到背后。 何瑞知道自不量力,于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台手机,拨通电话像是要打给什么人似的。 “喂,是我。”正通着电话的何瑞还不忘盯着青年,紧接着表情突然惊讶起来:“什么?把他们带过去?嗯,嗯,好的好的。”他终于挂了电话,面容凝重。 “你们这些家伙真幸运,我们老大说要见你们。” ------------ 第十七章 恶魔的交易 “云哥,我们就这样去他们的老巢,是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啊?”卡齐小声问道。 尹云此刻还捏着自己的左手腕,虽然当时自己是接住了何瑞的拳头,但那小子确实力道非凡,差点让他给打散架了。 “怎,怎么会呢?你忘啦,我们还有后援呢。” “如果布幽哥哥能一个打十个,我就相信我们还有后援。”卡齐摩拳擦掌,摆出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尹云无语了,现在这种状况确实和他当初想的大不一样。他本来想着在空地上把那几个无赖打一顿之后,就逼着他们说出狂徒内部的情况,然后再另想办法击垮它。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地被对方直接带去老巢,这不是他所愿望,时至今日,也唯有见一步走一步了。 又行了几十步,一座规模不大的水泥建筑开始呈现在眼前。一些藤蔓植物靠着砖墙肆意生长,厂前空地上的破瓦片和砖石等早已清理干净,代替它们的是几根水泥柱和几辆旧摩托。工厂外面的结构依然很破旧,大大小小的裂缝随处可见,几条生锈的钢筋裸露出来,不过也总算勉强能遮风挡雨。有两三个青年人坐在水泥柱子上好像在交谈着什么,还有几位年纪稍大的年轻人正摆弄着身旁的摩托,周围就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 “把基地定在这种穷酸的地方,还真是委屈你们了。”卡齐的样子就像是领导来视察乡下,话里满是嘲讽之意。 听到这话的何瑞忍住没有发作,只是对他怒目而视。尹云看此情景连忙赔笑道:“小孩子不懂规矩,是大哥我管教不周,请见谅。”说完便瞪了卡齐一眼,让他乖乖闭上了嘴巴。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老大”,众人的眼光便齐刷刷地看向厂内。 只见一位穿着件绿色大领衣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背着手慢慢停在众人面前。 “莫非,你们就是打伤我手下的人?”少年淡淡地问道。 尹云一开始也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和卡齐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这里的老大?但当他看到其他狂徒的成员都站直了身子望着这边,个个眼里都充满了尊敬之后,尹云又否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不敢相信,那少年的举止行为一直都毕恭毕敬的,不过从他身上发出的气场却能轻易地震慑住众人,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得到的。 “这么干其实是有原因的啦,你的手下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抢我弟弟的东西,作为大哥的我当然得出面阻止了。”尹云耐心做出解释。 “不,是我的错,我们狂徒向来都是以维持秩序为宗旨,从不会过分干涉平民的生活,我的这班小弟不长记性,还请长辈原谅。”少年的小脸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维持秩序?这句话怎么听得这么讽刺?尹云不知怎的感觉耳朵有点痒,于是伸出手去挖了一下。旁边的卡齐见他挖了一会还不满足,索性递上耳勺给他,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大家能这样见面还真是有缘,小弟名叫张天凡,还没请教客人的姓名呢。”最后还是这位少年解了围。 “哦对,我叫尹云,弟弟叫卡齐,还不知被大名鼎鼎的狂徒首领叫来到底有何贵干呢?” 张天凡听完这话,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伸了出来,那竟是触目惊心的紫黑色!接着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哦忘了提醒你们,你们目前面临两种选择:一是乖乖地加入我们,二就是死在这里,尸骨无存。不过嘛,作为狂徒的成员,你们还远远不够格。” 血红色的双眼开始浮现。 尹云一惊,急忙伸出手去护住身后的卡齐,没料到竟被对方拨开了。张天凡亮出了自己锋利的黑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卡齐的颈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也许是由于太过紧张,卡齐的脑袋“嗡”地一下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像在一个天井里,天口的水正源源不断地沿着土黄色的石壁落到水潭里,水潭正中有一块圆形的地面,自己的面前有一段发光的石子路通向那里。卡齐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发梦,擦眼再看时,却看到前方有一位银发少年正向着自己招手。他没有退路,只能轻轻踩着石子走了过去。 “欢迎来到天堂。”少年向他摆摆手。 “这么说我已经死了?”卡齐一惊。 “不,相反,你没死。”少年一笑。 “没死你让我回去啊。”卡齐急了,他在“消失”的期间尹云很可能会遭遇到什么危险。 “先别急嘛,难道你不想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 救命?恩人?卡齐傻了,这么说刚才就是他救了自己的命?要不是他自己早就死翘翘了?他这时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果然不是一般人:那满头奇异的银色短发,那空灵的灰褐色的眼睛,裸露的皮肤上丝毫没有任何血色,他该不会是神仙吧? “你......你到底是谁?”卡齐开始结巴了。 “我叫乐朋,来自于遥远的神界,其实和天上的神仙没什么两样。”乐朋好像读懂了卡齐心中的想法,他顿了顿,继续说:“我这次来是为了跟你做一笔很公道的交易。” 这时卡齐的表情很微妙,他瞬间明白了如果他救了自己一命,那自己就欠了他一个人情,而且他又不让自己回去,那就只能静静地听他说完。乐朋看到他这种反应,很是得意,于是继续往下说:“如果你以后还让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的话,不用担心,关键时候我会出来救你的命。不过机会只有三次哦,如果连这三次机会都用完的话,那么下一次你的身体就属于我的了。” 听完他的话,卡齐就彻底懵了。照他这么说,这笔交易确实很公道,万一自己哪天不小心狗带的话,不,是自己差一点狗带的话,就能立刻化险为夷,简直就像开挂了一般。不过只能用三次,三次过后就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什么的,简直太肮脏了。 “你完全可以不答应,这取决于你。”乐朋见他低头沉思,于是好意提醒了他。 “不,我只是不太理解后面的部分。” 水面上开始泛起一道道圆圆的涟漪,是乐朋的手指在水里搅动。他端坐在地上,听完卡齐的疑问之后才重新站了起来,耐心解释说:“很简单,你的身体一旦被我占有了,那么你就没有了身体,只能像一个死掉的人一样灵魂飞升,投胎转世去寻找另一个身体,这样你该明白了吧?” 简直明白透彻了,经历了三次假死之后才会在真正意义上的死,怎么想都很划算啊,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要跟自己做这么无聊的交易,但卡齐最后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好咧,交易签订,这就送你回去。”乐朋愉快地打了个响指。 ------------ 第十八章 布幽的困惑 周围的一切渐渐化为一道道白光,卡齐的意识也开始跟着飘走。再次回过神来时,他发现在自己的面前张开了一个浅黄色的半圆形的罩子,把张天凡的攻击硬生生弹开了,但它只维持两秒钟便消失了。卡齐看向自己手上的腕轮,记起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就是魔狼扑向自己的时候,这时它就自动出现并化解掉攻击,事后他也曾尝试启动它,但失败了,也许只有在它感应到自己有危险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吧。 “何必呢?何必逼我出手呢?”他得意地看着眼神呆滞的张天凡。 “小的们!给我上!”张天凡气急败坏,大声吼道。 他的小弟们纷纷拿起了武器发起进攻,却不料对方的周围突然出现三条金色不明物高速旋转着,形成一条金色的大圆圈,有人不小心碰触到它,立刻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软弱无力。张天凡大惊,转头看见一位穿黑衣的青年越过高高的围墙落到地面上,卡齐兴奋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你们想怎么样?”现在轮到张天凡慌了。 “没怎么样,只想解决你这个罪魁祸首!”话音刚落,无数的剑光从四面八方穿过了他的身体,被削得直往后退。这还不够,布幽还拔出长剑猛冲过来向他挥砍,双方剑拔弩张,众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张天凡本能地抬用利爪抵挡,居然只用单手就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布幽的攻击!他刚想利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刺向对方,这时本来是灰黑色的剑身突然浮现出金灿灿的光,照亮了他苍白色的小脸。 说时迟那时快,布幽抽回剑高高跃起,向着空气来一个横斩加竖斩,发出的金十字剑气向张天凡猛冲过去。张天凡根本来不及回避,直接就被剑气穿透了,这时众人都清楚地看到,有一个朦胧的黑色人影从他的身体里被击飞了,接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张天凡被击倒后,躺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那紫黑色的双手也恢复到原本的颜色。狂徒成员见此情景,马上就丢下自己手上的兵器纷纷而逃,没想到却被早已守候在大门口的警察给控制住了。 “果然和我想得没错,他是被体内的恶魔给操控了。”落到地面上的布幽冷冷地说。 尹云听他这么说,立刻就跑过去查看张天凡的伤势。脉搏很弱,但还有救活的机会,只能先交给赶过来的警察了。 布幽收起剑不去管他,转过身走近卡齐问:“对了,刚才出现的像防护罩一类的东西是什么?” “那个啊,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这对腕轮在起作用。”卡齐茫然地说。 “这样啊......妙哉妙哉。”布幽若有所悟。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喂?”见他如此反应,卡齐忙追问道。但布幽却装出一副不清楚的模样,卡齐只好作罢,随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连连称赞他刚才的招式如何如何厉害,简直是帅呆了,又接着问他缺不缺徒弟,如不缺徒弟的话是否可以学学一招半式什么的给自己防身。 橘红色的晚霞遮住了下坠的夕阳,像一片燃烧起来的灿烂焰火,远方的几只灰雁驻足高飞,仿佛被它吸引住了。 狂徒再次被击垮的好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人们欢呼雀跃,用自己能想得到的各种方式庆祝自身的解放,终于不用再过那些提心吊胆的生活了。事后警方为了表彰猎魔会勇于打击罪犯的行为,特意颁发了一幅上边印有“正义的伙伴”字样的小锦旗,被卡齐拿出去炫耀了几天之后,就如大家所期望的那样被弄丢了。 等到夜幕降临,白天的兴奋劲消失掉之后,布幽决定请大家出去打牙祭。见到他如此大方,大家都不好意思推辞,就连会长大人也没有这么阔绰过。不过因为在那次行动中莉达也有功劳,所以不请她的话怕会长不高兴,一听到有难得的大餐可吃,两眼发光的莉达马不停蹄地就来了。 叶缘酒店在城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了,这天忙活了一整天的服务生小健正准备休息一下,偶然间瞥见门口有八个馋鬼正大摇大摆地向这边走来,吓了一跳,椅子还没坐热就起来忙着招呼客人。众人包下了一间雅座,中间一围大桌,八人坐满都绰绰有余。一说到点单大家都慌了,只见古烈盯着菜单愣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无言地把它交给了旁边的尹云。只粗略的浏览了一遍之后,尹云就迅速勾选了八菜一汤,外加一份饭前甜点。当有人好奇地问起,他只尴尬笑道:“我只是随便点的,不知道到底合不合大家的口味。” 等到各样菜肴被端上来后,大家都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尹云点的无一不是店里的招牌名菜,价格高得有些离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如果这酒店里有白松露这道菜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点一个尝尝。其他人都有点担心布幽的荷包,他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为了打消大家的顾虑,他就向服务员要来了两瓶香槟,还担心没有鱼子酱配酒有点可惜。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小时,会长、尹云和布幽更是喝得酩酊大醉,众人想劝都劝不住。 饭后等布幽结账之后,大家都心满意足地准备打的回去,布幽却唯独留下了卡齐,说打算带他出去浪。卡齐心想他是经阿兰布之后第二个要带他出去浪的人,先前的那次经历让他难忘,于是便爽快答应了。 星光璀璨,比它更加璀璨的是都市的一片灯红酒绿。厌倦了白天令人窒息的规律生活后,人们只想窝在酒吧或夜场的角落,用惺忪的双眼看着周围的一切。这种极端腐化的生活在都市里早就习以为常,不管时间充不充裕,也不管其他人愿不愿意,人们总喜欢在平时忙碌的生活中寻找自己需要的那份宁静,也许就只有那份宁静才可能洗涤自己疲惫的身心。 “看吧,卡齐,这里就是小孩子们的乐园!” 一进门,卡齐就被面前眼花缭乱的景象惊呆了:碰一下都觉得过瘾的碰碰车、怎么夹都夹不到的夹娃娃机、不想玩却很养眼的赌博机、让人热血沸腾的街机,还有其他被晾在一边人气不太旺的各类电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几乎把电玩城里的电玩设备都试玩了一遍,其中唯一让他们爱不释手的还是那一排排的街机。 “布幽哥!那个......在屏幕里面打架的两个猛男和那个连恐龙都敢打的小哥,分别是什么游戏啊?”卡齐呆呆地看向旁边的布幽。 “那是拳皇和恐龙快打,以后遇到不认识的字记得问我。”布幽扭头笑笑。 “......” 在分享喜悦的过程中时光特别容易消逝,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晚上十一点了。卡齐满足地打了声哈欠,朦胧地双眼看着布幽,示意送他回去。布幽只是久久盯着屏幕,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卡齐,你说,失去了的东西还能再要回来么?” 卡齐从没有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更不知道他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到底有什么意义。 “那得看失去的是什么东西,还有它是怎么失去的。”卡齐也很认真地做出回答。 “如果......那是人呢?” “估计是不能了,除非你向上帝要。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有什么烦恼的事可以跟我说说。”不久前见过“神仙”的他已经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没事,我很好。”说话间布幽又恢复到常态,他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抚摸卡齐的头,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总是这么乐观。 “我还知道一个比这儿更好玩的地方,困了吗?困了就不能去了。” “不困不困!哪里好玩我就去哪!”困倦感顿时一扫而空,卡齐这时比往常更加兴高采烈。 ------------ 第十九章 被实验者 时至深夜,道路两旁的路灯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附近的民房店家都已然熄灯,但仍有寥寥无几的灯光在垂死挣扎。四周看似万籁俱寂,却已然成为了耗子和夜猫子活动的新天地。 一只灰棕色的小家伙正努力扒着一扇生了锈的大铁门的门缝,因为它从里面闻到了让它足以为之拼命地气味,就连唾液都糊在了门上,可奈何自己的爪子还是不能与坚硬的铁门相提并论。当它打算放弃,正准备策略性撤退的时候,不远处的一只大花猫突然伺机而动,不料却一头撞在大铁门上,发出一声“咣当”的声音,目标也早已趁此机会幸灾乐祸地逃走了。 大花猫摸摸自己受伤的脑袋,强忍着不哭,却不料自己骄傲的尾巴被某人猛然踩中,它怪叫一声便逃之夭夭了。 “哎哟的妈!布幽哥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呀?”卡齐被吓得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 布幽把手放到嘴边,示意他先不要说话,接着从自己的裤袋里拿出了一个写着“六六六”的钥匙,把铁门的锁给打开了。 原来这里面是商场的储物间,各种杂物和过了期的商品被胡乱地放置在地上,布幽先是把一些装满商品的纸箱移到一旁,接着又把靠在墙边的展示架挪开,很快一个通风管道就这样露了出来。尽管它上边的铁栏有点生锈,但布幽还是强硬地把它给弄下来了。 “这......难道......我们要......”卡齐惊讶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对,我们要爬管道。”布幽回答了他将要问出的问题。 这通风管道小得可怜,仅容一人勉强通过,里面还充斥着灰尘和发霉的味道。布幽二话不说,戴上一次性口罩就钻了进去。卡齐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戴上准备好的口罩爬进去。这里面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卡齐浑身都觉得难受,只觉得一阵阵反胃,想吐又吐不出来。而且又没有光源,漆黑得可怕,他只能靠前面的布幽手上的小电筒发出的光来辨别方向。 爬行了将近十分钟,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布幽努力地挪开了铁栏,跟着双脚朝地慢慢地跳了下去,只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然后再起身抱住了正在下来的卡齐的双脚。所幸的是,出口的正下方摆着一个铁柜。 “我们这么偷偷摸摸的进来,不会是做贼吧?”落地的卡齐一开口就问,他可是连一点准备都没有的。 “问得好,只不过我们是正义的贼。”布幽半开玩笑地说。 他打开了这房间的电灯,粗心的经营者竟然连电闸都没有关。卡齐这才看清了周围的情况,这地方好像是一间资料室,两个足有一人高的铁柜放满了林林总总的书,中间还摆着一张办公桌。布幽默默停在书架前就翻阅起来,丝毫没有再理会卡齐。或许是有些无聊,卡齐就踱步到了门外。空荡荡的过道里没有一丝光,当然也没有人的气息,但这也是他感到害怕的地方。卡齐向左右看了看,借着透出外边的光,他发现左前方的一扇门好像没有关好,依稀能看到露出来的一条门缝。 好奇心驱动着欲望,卡齐小心谨慎地走了过去。只轻轻一推,刺耳的“咿呀”声就足以让他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打开了电灯开关,眼前的场景差点让他吓破了胆。一个身穿白色拘束衣的小女孩被脚镣束缚着,突如其来的强光使她不由自主地遮住了眼睛,其中最显眼的是她一头浓密的紫黑色的头发。一看见卡齐,她就马上缩在角落边浑身颤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卡齐没敢走近她,而是轻轻叫唤了一声布幽的名字。见对方没有回应,他就跑出了房间把他叫了过来。布幽看到这样的情景也是惊呆了,但他立刻就做出了反应:迅速取下在门口挂着的钥匙打开脚镣。两人轻轻地把她搀扶起来,或许是被锁着的时间太长,憔悴的她就连站都站不稳。 “你们到底......是谁?”她颤抖的声音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悯。 “我们是正义的伙伴!”卡齐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 “啧啧啧,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卡齐显得很是委屈,他只是想着活跃一下沉闷的气氛,没想到却因此遭到批评。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个孩子从这儿救出去,布幽抛开了先前的任务,直接背起她出了房间,向右走出过道,就看到了右边有一只金属梯子通向出口。卡齐在前边开路,好不容易推开了沉重的沙井盖,查看了一下阴暗的四周,发现这里竟是一普通居民房的楼梯底下。布幽正打算上楼从生活阳台逃走,这时却听到卡齐的叫声。 “布幽哥!快来!这里的大门没锁。” 两人蹑手蹑脚地从门口走到了外面,还好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布幽的兰博基尼就停在附近的草坪上,他把疲倦的两人送上后座之后,自己才坐到驾驶位上启动车子。深邃的夜仿佛把一切都吞噬了,星空里的众星不知什么时候都消失于沉寂当中,只剩下皎洁的月牙还算明亮。 由大理石精致打磨的石板铺在嫩绿的草坪上,把整个宽广的庭院逛了一个遍,到处都是比较常见的观赏性植物,除了大红大紫的月季凌霄之外,还有很多叫不出名的花草树木。要不是听到树上的家燕叽叽喳喳地叫声戛然而止,脚步声和笑语声夹杂在一起,看到黑色铁栏外的铝牌上的“闲人免进”,一般人还真认为这里就是一个大众植物园。 “神不存在于自然之外,自然便是神的体现,并没有另外的超自然的主宰或精神力量。故宇宙并非上帝所创造,上帝即寓于宇宙之内,在这世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高高在上的神......” 傀稽说着就俯身凑近那棵开得灿烂的夹竹桃,用力地嗅了嗅,丝毫不惧怕它茎叶上的毒。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谈这个的,老爸。”他旁边的一个穿牛仔衣裤的女孩忙把他拉了回来。 突然被她这么一扯,傀稽踉跄了一下,还差点摔倒了。 “榆晓啊,把我搞得这样狼狈,所为何事啊?”傀稽轻轻抚摩自己的前胸,有点后怕。 那个名为榆晓的年轻女孩故作神秘地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最近不是正在关注多纳斯的动态么,我听说昨晚他的实验室失窃了,他好像正在火冒三丈呢。” 如一道闪电瞬间贯穿全身,傀稽的身体突然就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静了。 “唉,没想到你竟和你母亲一个样,这么鬼鬼祟祟。” 他这样数落榆晓并非是无意,而是听到这个消息后实在太兴奋了。榆晓知道他很讨厌多纳斯这个人,也清楚多纳斯一直没有放弃关于魔族的研究,但其父亲傀稽并不希望她偷偷去调查他的事,生怕因此会惹上什么麻烦。 “天地轮回,生命不息,仿佛都印证着一个真理: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傀稽忽然就笑出了声。 没过多久,四周又再次安静下来。两人相视无言,脚步声渐行将远。 ------------ 第二十章 起名 天早已大亮,暖阳悄悄溜房间内,洒在他的半边身子上。 不知不觉地,卡齐在朦胧中好像感到胸口有些沉重,用手一摸,柔软之中又带有光滑。他惊得跳了起来,那分明是一只手!看了周围,发现在昨天救下的那个女孩正酣睡在自己旁边。只可惜自己睡的床相当于一张普通的双人床,况且他们两人的身材还算瘦小,又或许是昨晚实在是困得不行,直接睡死过去,丝毫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但是!最关键的问题是!布幽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她扔到了猎魔会,还随便扔到了他的床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刚刚洗漱完毕的卡齐在房里急得团团转。 在大家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当真不知道该如何交代。如果能联系布幽处理这个问题就好了,他知道就在前台那放着一台电话,可是那里十有八九会有人,为了不引起疑心,他必须做到有条不紊,干脆利落地解决这件事。卡齐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也一直犹豫不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中午就快要到了,如果再不采取行动就会大白于天下......想到这,卡齐忽然就坚定了决心。 他首先打开房门查看过道,没有人,安全! 再像平常一样慢悠悠地下了楼,他晃头看了一下楼梯口那边的区域,没有人,安全! 哎?怎么感到今天有些平静?卡齐疑惑地看了看前厅,发现原来前台的夏可正撑着脑袋好像在打瞌睡,有人!不要慌,问题不大。 卡齐偷偷溜到前台边,拿起夏可旁边的电话簿就查阅起来了,啊!嘿嘿嘿,居然没翻几页就找到了。他心急如焚地就摸到了那台电话,暗暗祈祷着在他按号码时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顺利按完号码后,卡齐就欣喜地拿起电话通凑到耳边。 ......嘟嘟嘟,嗯?怎么不通?布幽这混蛋到底跑哪儿去了? “咦?卡齐,打电话给谁呀?是不是想家了?”夏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是......是啊。”卡齐只能简单敷衍道,转身一溜烟就跑回了房间,犹如一匹脱离了缰绳的野马。 “坏事了坏事了坏事了坏事了......”回到房里的卡齐又急得团团转。 他一直在自顾自地苦恼,却没有发现此时卧在床上的那个女孩已经醒了,咦?她身上穿着的拘束衣呢?这身衣服不是他自己的吗?不过,看着还挺合身的,对方的年纪比他还小,估计只有十一岁左右。女孩一副惺忪的模样,好像很久都没有睡过一次安稳的觉了,卡齐想到这,竟傻傻地笑了。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他当然不清楚这女孩的身份,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那个阴森森的地下室。说起昨晚那次的难忘的冒险经历,他莫名奇妙的就感觉到有点后怕,把这么一个瘦弱的孩子关在那种地方,那帮家伙简直就不是人! 女孩茫然地摇摇头。 “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么?”卡齐紧接着追问。 她还是摇头。 糟糕!她居然像失忆了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卡齐突然之间有点绝望了。他昂起了头,用手掩住了自己的脸,但没过多久突然感觉有人紧紧抱住了自己,虽然他很同情这位小姑凉,可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谢谢。”女孩还勉强能挤出笑容,但她湿润的泪滴还是无情地落了下来。 “那哥哥帮你起一个名字好不好?”卡齐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 女孩终于点了点头。 抚摸着她那柔软丝滑的头发,不知怎么的,卡齐竟渐渐回想起了张天凡那可怕的双手。他想着想着,却有点想放弃的感觉,自己一个准文盲,还死皮赖脸地说要帮人家起名字,万一起了个寒碜的的名字,可是要丢脸的。 一低头,女孩的双眼满是期盼。 嗨呀!这简直犯规嘛,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自惭?”卡齐有点哭笑不得。 “紫墨?”女孩怀疑地问道,随后她就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嗯!这名字好!我喜欢!谢谢哥哥!” 此刻的卡齐却开心不起来,他跪在了地上想掩面痛哭,这是他永远不能接受的事实:一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小姑凉居然都比他有文化! 为今之计,也只好带她出去再想想办法了,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可不好。一想曹操曹操就到,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这个卡齐!在搞什么东东?是不是在房间里藏了什么宝贝?昨天整晚都没有回来,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 要是在往常,夏可肯定会先敲敲门,稍微尊重一下卡齐的隐私。但这一次不一样,也许是有些急了,她一改平常的淑女形象,直接就把门给扭开了。可当一看到眼前这一幕,她惊讶得连下巴都快要掉了。 “好你个卡齐!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一个乖小孩,没想到你连骗小女孩这种事都会干!我真是看错你了!”夏可丢下这些话,便怒气冲冲地转身下楼走掉了。 卡齐只能可怜巴巴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终于趴在了紫墨的肩膀上痛哭起来。紫墨一时之间也不懂得这是怎么回事,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停地安慰他。 ...... 直到饭点,饭桌上的夏可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一看见卡齐就噗呲地笑了起来。面对这么喜怒无常的她,卡齐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直至尹云告诉他缘由。原来,从布幽和他探索地下室到发现被囚禁的女孩这一串事件,猎魔会的大家都知道个大概,布幽并没有细说。第二个自始至终一直把他蒙在鼓里的是,布幽请大家出去吃大餐看似是为了感谢打击狂徒时的的帮忙,实则是为了打算借用他。 听完这些,委屈的表情在卡齐脸上逐渐凝固,一群人把他这样耍来耍去,很好玩是吧?他反而对那个暗自发笑的夏可有些生气起来,因为他无缘无故挨了她一顿骂。 “嘿呀,这夏可也真的太会演戏了,留在猎魔会实在屈才,要不我们把她送进娱乐圈发展发展?”尹云戏谑道。 “靠!尹云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忘记了......忘记了那个什么了嘛。”夏可嘟起嘴抗议。 他们俩的话引得众人发笑。只有卡齐和他旁边的紫墨没有笑,一个仍然苦着脸,另一个压根就听不懂。 “对了,她是叫紫墨是吧,名字确定不是你起的?”第三勺饭还没吃下去呢,库瓦就向卡齐发问。 卡齐无奈地摇摇头。 “是这样的,布幽兄说了,她的事由他自己去查,叫我们不用担心,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们的。” “哦,这样还好。”一想到她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回到她原本的地方去,卡齐竟有些依依不舍。此时的紫墨也有些无助地看着他,仿佛明白他心里的感受。 ------------ 第二十一章 天上来客 经过短暂的午饭时间,卡齐就带着忐忑不安的紫墨到街上走走,依库瓦的意思,他要尽量从她的口中获取更多的线索。当卡齐开口问,她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时,她的回答是自己是被抓来的。为了防止刺激到她,他没有继续往下问,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你还记得被抓之前的事吗?” 她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仿佛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卡齐见此深深呼出一口气,看来没必要再问下去了,他几乎能预见她的记忆再往上都是空白。药物和暴力摧残着她的神经,每天都在不安之中度过,那段能够成为重要线索的记忆恐怕早已盖上一层厚厚的灰尘。但既然都把她解救出来了,那么她就完全有机会重新走上新的人生道路,同样能忘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一路上,紫墨都一直惶恐地拉着他的手臂,来往的每一人每一车都能让她心惊肉跳的。她的样子就像他刚来到这个城市一样,犹如一只粘人的兔子,一想到这的卡齐忽然就有点想笑。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了中心商业区,卡齐突然想起了那时拐角处的冰淇淋店,他曾听人说过,甜品对于女生来说都是不可抗拒的诱惑。他摸摸口袋,兜里只有十贝拉的零钱,正好足够买两个。 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算不上开心,但单看她幸福的吃相就足够让他开心一阵子了。他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样子在旁人的眼里就像一对兄妹,卡齐一直都是家里的独生子,根本没想过拥有一个妹妹会是什么感觉。 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 呼,一阵冷风吹过,吹过冷风的卡齐表情也变得僵硬,因为刚刚回到猎魔会的他得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库瓦喊着好消息,跑过来告诉他说,布幽找到紫墨的亲属了,他明天就会来接她走。可惜的是,这个对于卡齐来说并不是好消息,他多么想让她在这里多待一天,至少能让她慢慢忘却那些她曾经遭受到的痛苦。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这里终于有个人可以陪他玩了!如果小朋友过得不开心的话可是会死掉的。 然而最残酷的是,第二天的卡齐还是没能赶上他人生的第一辆末班车。阳光一摸到他的脸颊,他就“铛”地跳下了床,可这时紫墨早已被接走了。接下来就是他怒气冲冲找尹云出气时的对话。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对方是一位怪蜀黍。”尹云还以为他会问为什么不叫他起床之类的。 “那你还让他接走她!”卡齐两眼冒光。 倚靠在前台边的尹云摆摆手,显得很委屈:“没办法,已经证明了他是紫墨的叔叔,而且......” “而且?” “紫墨也愿意跟他走。” “纳尼?”那一瞬间,卡齐彻底“石化”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可以轻易相信一个早已失去联系的亲属?为什么到临别时更没有跟他说一声?为什么他的眼里总含着泪水? 因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从窗口钻进来的微风正吹拂着樟木桌上的辞别条。 这座城市一到晚上总会变得很宁静,不过这天晚上稍有不同。 在没有人察觉到的深夜里,一团发着红光的黑球从地上飞向空中,然后挤进了浓密的云层里。不久之后,空中突然电闪雷鸣,爆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响声,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立即探出窗外四面观望,一时之间灯火辉煌。 “出大事了!”有人高喊。 “难道是世界末日?”有人惊魂未定。 “救命啊!”还有人准备逃命。 诡异的是,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一颗漆黑且巨大的不明物开始从天上掉了下来,径直落到几公里开外的荒野上,发出的“嘭”声响彻山岗。 “哇啊!老天生鸡蛋啦!”住在高楼大厦里的人开始拿出手机拍照,纷纷拿出“要晒不要命”的勇气。 可就在这时,情况突然有了变化,一个庞大的人形怪物从地上爬起。它像是从黑暗之中诞生一样,全身漆黑,头上顶着两只巨角,两只红宝石闪着奇异的光,并慢慢地向着这边靠近过来。 “哇!鬼啊......”城市人一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瘆人的光景,一个个争相逃窜。还有的正发着抖缩在角落,盼望着电视节目中的专打怪兽的奥特曼能快点出现。 搞了半天,众人才发现怪物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它的目光始终望向东北边,那个方向是......普莱王所在的圣都! 那怪物坚定不移地前进着,一步一个脚印,任何障碍物在它面前只不过是一堆堆隆起的小山丘。在经过一个规模不足五百口人的小村子时,它的身躯在灯光的照耀下竟变得璀璨起来,人们这才看清楚,它的上半身有一层半透明的白色水晶覆盖着,其头颅之上还顶着亮丽的“头发”,失传已久的杀马特发型让人们大惊失色。 怪物似乎也注意到了它身边蝼蚁的呼喊声,引起它诸多不满,一只大脚马上就踩了下去。接触到它的人或物迅速燃起了暗蓝色的火焰,蔓延到各处,可怜的村民只能在一片呼喊声中慢慢变成焦炭。看到这样的小村庄在一瞬间就被夷为平地,接到命令的装甲车也不敢贸然前进,纷纷退守到圣都附近。 说时迟,那时快,怪物已经十分接近圣都了,只剩下不足两公里的路程! 砰砰! 无数的炮弹打在了它的身上,那是国都亲卫队的迫击炮,附近的游击部队已经证明了,几乎任何枪弹都对它造不成什么威胁,更没有人会蠢到靠近它选择肉搏战。在这个异常热闹的夜晚,普莱国被迫上演了一部王都防卫站的表演,住在城里的人们依稀还能听到远处清脆的声音,十分悦耳。 “嗯......难道那就是远古恶魔嗻古么?” “那到底是什么?” 在某处建筑的楼顶上,有四人正在观望远处的盛况,一个个面色凝重。 库瓦摸摸自己尖尖的下巴慢悠悠的开始讲:“那得要追溯到亿万斯年的魔荒时代,嗻古是那时强大的恶魔之一。它的黑炎跟人类使用的明火不同,如果人一旦产生了恐惧又碰巧被它接触到的话,黑炎就会从他的体内开始燃烧,直至消失殆尽,用对付明火的办法来对付它也不可行。并且,它的身躯就像钢铁那么硬,任何冷***都几乎对它无效,可谓是个非常难缠的家伙......” “那么一旦燃烧起来不就死翘翘了?” “要阻止也很简单,如果你办得到的话,只要大脑空白屏息静默三秒就可以了。” “......”卡齐白了他一眼。 突然,在楼下传来的噪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然后就是某人上楼时发出的急促的声音。 “卡齐!下来!” 是布幽,卡齐一听到是他的声音便急匆匆地跟他下了楼。 ------------ 第二十二章 泛神教教主 “唔哈!要想前进请务必先过我这一关!” 一个身穿黑色甲胄、体格魁梧的***在了恶魔的面前,他举起自己攥紧了的拳头,那上面的超动力拳套正在黑夜中发着蓝光。嗻古一看地面又多出了一个无名小卒,它本想用脚直接去踩死他,不过对面的炮弹却忽然猛烈起来了,此时前进成了难题。它只好挥起拳头向下方直击,打算与他硬碰硬。嗻古的出拳速度有点慢,虽然如此,也不能低估了它的力量。男人趁此空隙,右手的超动力拳套早已蓄力三级,他挥出的拳头带着一股凛冽的拳风! 力量与力量的对决!双方的拳头碰触到了一起!旋风带起了周围的落叶,连惨淡的夜光也为之颤抖! 胜负只在一瞬间!嗻古的手臂开始开裂,最后突然应声而倒,在地上化作一粒粒渺小的风沙。它惊呆了,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竟能硬生生把它的手臂打断,这个强悍的对手值得它心生佩服。 可就在人们感到希望在即的时候,男人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口吐鲜血,陡然无力地倒下了。人们唏嘘不已,这下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落空了。 夜色中,兰博基尼停靠在郊外的一条马路边,从这里可以更清楚的看到激烈的盛况。嗻古仍然坚定不移地走向一片沸腾的圣都,纵使亲卫队的炮弹能让它后退一两步,但它最终抵达目标也只是时间问题。 “布幽哥,我们真的......阻止不了?” “很遗憾,阻止不了。” 一道道火光映着卡齐煞白的脸庞,他的身子突然抽搐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倒在冷冰冰的地上,身体也正在慢慢失去温度。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这些可怜的人?你究竟还要杀多少人才肯善罢甘休?卡齐的眼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他不假思索地就向嗻古猛冲过去。 无所畏惧,无限愤恨,这一刻,他将化为英雄!可就在他快要接近它的时候,却被一只大脚阻止了...... 他在沉睡中再度醒来,久违的光明刺痛着他的眼神经。 “这么快就想找死啊?”一头银发的少年神气地站在他面前,手中的纸扇呼呼地扇个不停。 “不......我......” “哎哎哎,为了救你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等下回去别再找死了。” 卡齐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当时确实太悲愤了。看到无辜的人们在自己面前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归根结底他还是太弱了,根本无法保护那些他想要去保护的人,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残酷......的无助呢。 咬牙切齿的他狠狠抛下一个字:“是。” “你想找死啊?” 死?奇了怪了,为什么今天会有那么多的“死”?此时的卡齐正被布幽扛在肩上,并飞速地远离那令人窒息的怪物。 “哇!你看,那焰火好漂亮啊!” “你不要瞎说!痛苦的人们正在受难呢,让我们默哀三秒钟。” “呃,父亲,你又在怂恿我了。” 正在跑动的布幽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心生疑惑,于是停下来把醒来的卡齐放到地上。这两个人如此悠闲地在这看热闹,一看就不会是平常人,那位身穿祭司服的中老年人也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他忽然看到了他胸前的绿色饰品。 “这个标志......你是泛神教的人!” 一老一少听到了说话声便狐疑地回过脸来。 “哼,泛神教里的家伙向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只会装神弄鬼。”布幽的表情很是唾弃。 傀稽听到有人诋毁泛神教,心想自己已经许久没回教会,该不会在这期间惹上了什么人了吧? “你懂什么?父亲离开教会很久了。”他旁边与布幽年龄相仿的妹子说话了。 “嘘。”傀稽伸手拦住了她,微笑面对布幽说道:“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哦,否则会吃亏的。” 布幽火气正盛,听到他竟然敢挑衅自己,他立即抽出腰间的折刀便刺向傀稽。可就在刀尖离他的喉咙只有十几公分时,布幽的手背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中了,剧烈的疼痛感使折刀也落到了地上,他不得已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握住那只受伤的手。 “榆晓,退下!”傀稽怒喝一声,那位名为榆晓的妹子便低头后退了。 此时的布幽仍然心有不甘,正想逼问他们,却发现后面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一转头就看到卡齐幽怨的眼神。 “够了,死的人够多的了。” 凌晨三点,黑炎还在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失去一只手臂的恶魔嗻古满怀敬佩地跨过了它的对手,继续前进。亲卫队经过两个小时的炮轰,早已弹尽粮绝了,他们只能选择退回到城里继续死守。城里也早已乱成一团,人们哭着喊着准备包袱,想逃离这个绝望之地,但门外的军队和装甲车死死堵住了各路城门,不让他们出去。 但是不出去就意味着等死,在这个希望无法战胜绝望的时刻,整个圣都笼罩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可就在嗻古离城市只有短短几百里的时候,迟来的希望终于传到了人们的耳中。 “不能放弃!” 不知道那是谁发出的声音,然后人们惊讶地看到,有一群人正渐渐围住了那个恶魔。那是从各地四面八方赶来的武者和魔导士,各路英雄齐聚一地,纷纷来救场! 为何他们丝毫不惧怕它? 也不知道是谁透露的有关黑炎的秘密,就是它让人们倍增信心,仿佛找到了嗻古的弱点。只要不激发黑炎,嗻古就只是一个只会使用蛮力的石头巨人。所以,该出手时就出手,众人看准了机会,向巨人发起了猛攻。 结果场面一发不可控制,什么乒乓乱响的声音、飞焰冷气、电光毒气都出来了,响声扰得人心烦,画面也模糊了众人的视野,这实乃是失眠症患者的福音! 嗻古愤怒至极,它做出踢腿跺脚的动作想赶走这些捣乱者,却反而显得笨拙而可爱。“调戏”了半天,英雄们才发现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魔法攻击对它都不太奏效。只不过它身上有些表面变得通红,而有些表面则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体力却好像并没有减少的迹象。但友方的战力消耗很明显,有几人不幸阵亡,还有的人已经受伤撤退了,剩下的不少勇猛者也待在外围累得直喘气,看来他们支持不了多久了。 无论如何,英雄们的功劳没有白费,还是争取到了不少时间,至少被耍得晕乎乎的嗻古没能再前进半步。 “退后!你们都给我退后!”一个凛然的女声陡然出现。 众人惊疑地回望,只见一位高瘦的女子慢慢向着嗻古走去,黑色风衣描绘出她曼妙的身材,橘红色的头发在空中尽情摇摆。看起来她好像是有什么绝招,英雄们也打累了,于是乖乖听话退到百里之外。接下来就是那位女子和嗻古的对决,只怪它的脑子太笨,搞不清楚这奇怪的女人是要干嘛,因为它做梦都没有想到会亲眼看到她把一个空的玻璃瓶子放到地面上。 没错!玻璃瓶!还是空的!有点类似于装酒的瓶子。众英雄都看懵了,除非那女人脑子秀逗了,否则根本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来。我擦咧!该不会是凭空变出酒来,然后喝掉再变身成奥特曼打怪兽之类的吧! 然而,奇迹真的出现了。 ------------ 第二十三章 新会长 只见那女子闭眼双手合十,嘴里碎碎念。然后,一个圆形的金色魔法阵在众人迟疑的目光中出现了,它把那一人一物都揽在其中。这个魔法阵使嗻古浑身都不舒服,它想摆脱,但在法阵外围生成的半透明的黄色壁障一直都在,它一碰触到就会反弹。无可奈何的它最后看向那个黑衣女子,她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戏的众人都为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对任何法阵来说,一旦施术者在施术的过程中被打断,它自然就会不攻自破了。 是的,嗻古正想把她踩在脚下。 可就在它抬脚的瞬间,从法阵里忽然钻出很多金色锁链把它的身体各部分捆绑起来,竟使得它无法动弹。群众演员们都看呆了,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位女子竟如此厉害,个个饶有趣味地期待着剧情的发展。 “破!”女子睁眼双手直指恶魔,大喝一声。 一声令下,嗻古的身体便化作无数细细小小的黑色尘埃,然后就陆陆续续的飞进瓶口,直到瓶子被装满为止。女子叹出了一口气,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金属瓶盖,走过去塞住了瓶口。看到如此强大的怪物竟被她轻易收服,还不用花一点力气,旁观者们都面面相觑:那刚才我们几十号人那样费力蛮干是为甚?岂不傻瓜一枚? 不过,今天确实大开眼界了,收拾完毕的女子正欲离开,众人也不好上去劝阻,只得愤愤离去。有位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忍不住上去细问:“敢问女英雄贵姓大名?此降魔之法又是何等法术?” 没想到那女子却一口回绝了,淡淡说道:“多事,这大魔头岂是你们能够对付的?知道得太多小心招惹杀身之祸!”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身子隐于无边的黑暗,只留下那年轻人独自呆在原地。 第二天,恶魔嗻古被奇女子收服的好消息在城里炸开了锅,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那嗻古是从魔界来的,这预示着魔族即将要大规模入侵普莱国,要不是有人收服了它,那肯定是要灭国的!但也有人不信,认为那怪物就是那奇女子放出来的,要不她怎么会如此熟练地收服它?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说也奇怪,自从昨晚之后,那红发女子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这让她更摆脱不了其危害国家的重大嫌疑。 就这样过了几天,这件事渐渐消失于人们的饭后谈资当中,正个城市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但一连几天,猎魔会的氛围都是死气沉沉的,不过这不是因为他们在昨晚的事件中帮不上什么忙,而是在其中发生的那一件事让他们心如刀割。 不敢相信,为了对抗那怪物,猎魔会的会长敢古烈竟然壮烈牺牲了! 据目击者卡齐说,当时他一看见那个壮硕的光头趴在地上,就已经开始怀疑那是会长。而且他还突然丧失理智冲向那只恶魔,要不是布幽及时赶到并拦腰抱起了他,当时的他肯定就已经死于非命了。从那时的情形来看,那个光头无疑就是会长了,要不是有布幽这个证人,大家还真不信。听到他这么眉飞色舞地讲解,在场的众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于是尹云就顺理成章地成为猎魔会的新会长。 “大家都别这样嘛,人呢,总是要向前看的,古烈那是为国牺牲,我们是不必感到如此沮丧的。难道没有了他猎魔会就运作不起来了么?”他满怀笑脸地劝导众人。 尹云在猎魔会树立起的威信是有目共睹的。按理说,前会长古烈先前是接受他的提议才建立起这猎魔会,他们两个也一直是一对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尹云在大家之中本应该是最伤心难过的。但是,他却没有沉浸在悲伤之中,反而更积极乐观地去面对,大家都被他这种充满魔力的心态所感染了。 可见他确实比那个经常两三天都见不着的前会长靠谱。 “那么,为了猎魔会能够重新运作起来,我们必须行动起来,这里有一个比较紧急的任务。”尹云说道这里,拍了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继续说:“说是被怪物毁坏的村子的北边山坡上,有一个漂亮的枫树林,但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那里就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只红背猩猩大肆破坏树林,估计它是被魔化的怪物。” “这种讨伐任务向来都是雅达牧的强项啊。”卡齐旁若无人地说道,听到此话的雅达牧本人则不满地扭过头去。 “说得好!”尹云对此表示同意,但旋即摇摇头说道:“虽然对方只有一只,但不是我们轻易能对付得了的。据发现者描述,那红背猩猩身高接近三米,而且力大无比,异常凶猛,就算是雅达牧也不可能一招致命,所以我们需要组队!” 布幽环视四周,接下话来:“猎魔会人手本来就少,这样吧,我也加入进来,本部需要两个人留守,那跟随我的人员就是雅达牧、尹云、夏可......” “卡齐就不用去了,和库瓦留在这好好看家吧。”尹云这个笑面虎笑得有些可怕。 听到自己将要和怪叔叔一起关在这里,卡齐自然是十万个不愿意,谁也不能阻止他出去打怪积累经验啊。所以一脸不甘的他马上抗议道:“为什么你们总是排斥我?我有那么不靠谱么?我也要去!” 不过他也很明白,大伙们是担心他会遭到什么危险,因为自从上次的意外事件开始,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再次出现什么意外。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凭他现在的实力,也确实帮不上大伙们什么忙。但是卡齐天生就爱动,这点是不容质疑,就算要他罚站半个小时也办不到。 “既然这样,我就留下好了。”夏可迟疑了一下,做出退让。 她的退让无疑让卡齐有了一份精神寄托,但在无形之中也让他有了压力。卡齐的执拗在内部是出了名的,而这份执拗是他自从失去了父母之后就开始有的,有时大家为了迎合他不得不伤透了脑筋。 讨伐凶兽的队伍就这样决定下来,一行人钻进布幽的车后,就忙不迭地向着目标枫树林前进。 ------------ 第二十四章 布幽之死 火焰穿透了黑暗,把整片倚壁而生的树林都燃烧起来了,曾经灿烂的火光让时间永恒不变。现如今它却像风中之烛,细碎的火焰飘飘然落到地上,被土地的湿润浸透了,只能期盼下一次的永生,让人不禁为此而惊叹。 “星星在哪里呀?星星在哪里?”卡齐在树林里乱逛,这里有很多动物留下的痕迹,有些树竟被生生折断了,但就是看不到他所说的星星。 “它要是出来了你早就被吓跑了。”尹云依然不忘戏谑。 “别吵!” 雅达牧正蹲下来往某棵树干上绕一圈又一圈铁丝,然后再与其他树干相连,渐渐形成了一个铁丝网。在他一旁的布幽则饶有趣味地看着,突然间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给这铁丝网通上电,这红背猩一接触到就会被电麻了。” “不错!”已经设置完成的雅达牧同意他的观点,“不过,安全起见,能达到的电压比城市家庭用电的水准要低,就算它接触到也不可能把它给电死,只能造成局部麻痹,更别说人了。”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怎样把它给引出来?”尹云若有所思。 “用香蕉吧?猩猩最爱吃的就是香蕉了,这一次我有好好地带了香蕉哦!”卡齐得意地在树上表演吃香蕉,活像一只欢快的小猩猩。 众人斜了他一眼。 “好主意,难得卡齐这一次这么积极,那么就让他当诱饵好了。” 众人都表示赞许尹云提出的馊主意。 想到这个新会长总是和他对着干,卡齐二话不说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把还没吃完的香蕉丢到离地面还有一定距离的铁丝网下面,满眼怨恨地看向其他人。 “好了好了,大家都准备妥当了吧,那么就开始行动!”尹云拍拍手无视了他。 临近下午两点,枫树林里依然没有出现什么动物,一切都**静而有点诡异。枫树树资优美,叶形秀丽,其观赏价值根本不亚于国内其他槭树,微风轻轻吹拂那火红的叶片,让人心驰神往。 然而,不出三分钟,状况终于有了变化,后面的山体突然有碎石落下的声音。原来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猩猩正攀着岩壁下来,经验老道的样子就宛如一个蜘蛛人,背部一片鲜艳的红色格外抢眼,它竟是从邻边的山上来的! 只见这只大猩猩慢悠悠地走进枫树林,如同走在自己的地盘上一样,它很快便爬上了旁边的一棵矮小的枫树,然后再跳上另外的一棵树。它就这样在树与树之间晃来晃去,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细枝被折断的声音,真不敢相信这些树竟能承受住它的重量,还要被它给折磨得生不如死的。 兴许是玩累了,猩猩又重新回到了地上,从它浓重的鼻息里可以察觉到它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刚想要离开回到山上,它的余光就猛然瞥到了躺在地上的香蕉,顿时喜出望外,跑过去就想拿走它,可惜却被铁丝织成的网阻挡了。啊咧?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记得之前没有的呀?不明所以的它用它粗糙的大手摸了摸下巴。 神经兮兮的它向四周观望了一会,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便安下心来,小心翼翼地跨过铁丝,来到期盼已久的香蕉面前。可就在它要伸出手去拿香蕉的时候,忽然被一声枪响镇住了,从它眼底流露出的惧怕眼神让它有了逃生的欲望,在慌乱之中后脚却被铁丝给绊住了。 紧接着,徐徐的电流开始爬进了它的身体,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千千万万只蚂蚁叮咬。虽然很痛、很痒,可它还能动,双手一直抓着自己无毛的前胸,嘴里也一直“啊啊啊”地乱叫。该死!只是想吃个香蕉而已,有这么难么?居然还要这么折磨人家,什么仇什么怨啊! 不知不觉,它抓着抓着就感觉到金星在头顶团团转,眼一花,顺势倒在现成的“床”上睡着了。 “头,它好像被电死了。” “你才被电傻了,这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电死?让我们派出狂犬一号看看情况。” 等待片刻,从草丛中跳出了一个人影,他无奈地走近那只猩猩,此时的它双眼微闭,胸口也不再起伏。不确定是生是死,男人默默举起了猎枪,对准了它的脑门。就在他即将准备按下扳机之时,趴着的猩猩突然动了,它空着的大手一挥,直接就把他给甩到对面的树上。 这猩猩的智商出奇地高,竟然还会装死?雅达牧简直要对它另眼相看了,毫无防备的他差点被它打得吐血身亡。他还想挣扎着站起来,可惜四肢却浑然无力,尹云见此暗叫不好,猛然窜出来把他拖进草丛里。 “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就交给你了卡齐,我去解决那家伙。” “你?你一个人能行?”卡齐很是诧异,“对了,布幽呢?” “不知道,你有空去找找他吧,不用担心我了。”见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尹云也开始有点担心他。 说完,尹云一跃而出。 此时,那只有心机的猩猩也从地上起来,看见尹云出现,嘴角便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它疯狂地用粗大的拳头猛砸自己胸口,还不忘张开嘴嚎叫起来,心里满是欢喜,因为它打架从未输过...... 卡齐正准备离开,忽然就被身边的雅达牧一把拉住。 “记住,千万别走得太远......” “嗯,记住了。”还没等他说完,卡齐就一溜烟跑掉了。 ......这臭小子,这么急赶去投胎啊?看来布幽还比我重要呢......雅达牧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阴冷的秋风夹带着温润的气息在树林间窜来窜去,把树上摇摇欲坠的红叶吹得满地都是。这林子不大,也就两三百棵树而已,卡齐觉得盲目地寻找不是办法,决定先把枫树林绕一圈看看。 然而,没走多远,他就听到前边的崖壁好像有什么动静,于是走过去一看,不得了,只见那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深红色衣服的人手上的刺剑,扎进了另一个人的胸腔里,嘴里还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 看到这场景的卡齐心里既担心又害怕,飞快的跑到不远处的乱石堆旁边偷看起来。红衣服突然之间抬起脚踩中受伤者的胸膛,用力一蹬,把刺剑又抽了回来。那受伤者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部靠在岩壁上,鲜血流了一地。 红衣服收起武器,而后轻身消失于一片宁静之中。碰巧看到如此骇人的情景的卡齐连心都碎掉了,他慌忙地跑过去查看受伤者的伤势。 “卡齐......我......对不起。”布幽见来人是他,颤抖的手便伸了过去。 丝毫不顾他手上的鲜血,早已热泪盈眶的卡齐紧紧抓住了他。 “不要死!你不能死啊!”感受到他体内的温度正悄悄流逝,卡齐试图用自己的双手将他胸前的伤口捂住。 布幽的呼吸越来越薄弱,他知道自己注定是要死在这里了,要怪,就只能怪自己。 “你妈妈一定还活着,不要失去希望知道吗?卡齐。” 含着热泪的卡齐点头答应,在猎魔会,他最不希望出事的人就是布幽,因为他是最懂得自己感受的好朋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如此残酷?为什么就连眼泪都苦涩不堪?乐朋,你不是神仙么?你快出来救救他呀!我愿意拿出我的一条命作为交换! 估计如果乐朋知道的话都会为他节哀了,世事无常,人各有命,他的命,根本就不能救任何人。 曾几何时,浩瀚的深空还是那么的明亮,繁星璀璨得似乎要掉下来一般,仿佛要将世界掩埋。伟岸的身影站在云起之巅,张开双臂,感受那凝聚于天地之中的灵气,眼里闪动的眸光映照着那颤动的灵魂,在这宁静的夜里望眼欲穿。 “你看,死去的人并不会真正的死,他们依旧会寄宿在天上,用睿智的眼睛静静审视着人间。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就是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他对着稀薄的空气说话,仿佛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一次,他不禁对这片大地的另一边又多了一份遐想。不过,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只是一个他小时候曾经做过的最普通不过的梦,还被久久遗忘在他的大脑空白区。 “呐,卡齐,还记得我为你买的那件衣服么?”布幽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空洞的双眼呆呆的望着浑浊的天空。 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那件用蓝色小花点缀的白色短袖T恤,是卡齐最喜欢的衣服,没有之二。 “其实,我要你记住的只是它上面的那三个字,别无他愿......” 最后,布幽身上仅存的一丁点温度都被周围的事物给摄取了,卡齐激动地抱住了他,无声地哭泣着。那三个字,他记住了,并且永远地记住了,发誓今生不会忘掉,你最后的心愿,我留住了......布幽哥哥。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火速赶来的尹云双眉颦蹙,一旁的雅达牧则别过脸去。 地上,两个鲜艳的血字正逐渐凝固。 ------------ 第二十五章 蓝色幻想 后来,尹云从卡齐嘴里了解到事情的经过,然后就配合警方去接受调查了。 得知了布幽的死讯,猎魔会的众人很是震惊,这场变故使他们不得不决定先休业几天。而卡齐的状态依然还没有平复过来,他一回来就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说什么也不愿出来,可见,布幽的死对他的精神打击相当大。 直至晚上,一脸疲倦的尹云才再次出现在大家眼前。会长的牺牲和布幽的遇害让猎魔会遭遇到人手不足的困境,其中最大的问题是,布幽的死令他们深感困惑。他的实力大家都很了解,几乎可以能够与古烈匹敌,没想到猎魔会这么快就损失了两员大将,而且这么一个冷门的职业也一直没有新人加入,大家都为他们未来的工作感到担忧。 “叮叮叮”的声音在手指的敲击下规律地响起。 尹云摊在了沙发上,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本来今天那只气焰嚣张的猩猩就已经把他搞得心力交瘁的,还要被警察带走接受一系列的审讯,现在的确是困倦的不行,所以他决定把这件事搁在明天再讨论。 ...... “嘭嘭嘭” 敲门声响了三下。 到了第二天,卡齐还是没有走出房间,房门紧锁着,好像从来没曾打开过。夏可还在门外伫立着,她认为自己是卡齐目前最值得信任的人,如果自己能够倾听理解他的内心,那么就有可能把他带离那充满悲伤的无尽漩涡,不用这么一蹶不振的,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其实她也能理解他至今的感受,不过,无法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么一个平凡的农村小孩的命运会如此坎坷?仿佛有一种无形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在玩弄着他,自己却无法申诉,只能痛苦而无助地承受着这一切,换做是其他人......哪怕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承受不起的啊。 “卡齐,是我夏可,开一下门可以吗?”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开口。 没有任何回应。 房内。 苍蓝色的小花徐徐落下,它们在无风的环境下肆意飞舞,和小伙伴尽情地欢笑。 碰到了坚硬的墙壁,它们心有不甘,便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去;落到铺着黄地毯的木桌上,温暖而惬意,可这里并不是自己理想的归属地;偶然间躺到了舒适的床上,在软软的海绵上跳起舞来,但厚重的棉被却让它们透不过气来。 直至来到地上,它们才热热闹闹地来回走动着,一会像排着队,一会又像跳着某种舞蹈,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形成了三个别有深意的奇怪符号。 卡齐痴痴的看着这一切,梦幻般的情景让他欲罢不能。 可如此美丽有活力的花此时就只能活在自己那小小的T恤里,连卡齐都有些同情它们。不过,他相信着,在现实中的它们肯定像这样自由自在地飞舞着,散开之后,又聚拢起来,有时在哭诉,有时又在咆哮,诉说着它们那一切不公的遭遇。 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没能理解那三个字的意思。 不过那又能怎样呢,只要他记住了它们,就没有辜负布幽的期望,总有一天他还是会知道的。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卡齐站起身来,打算去开门,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止住眼泪问道:“是谁呀?” 外面许久没有发出声音,卡齐有些疑惑地看着门口。 “叫兰格的坏家伙来看你了。” 听到声音,卡齐喜出望外,兴冲冲地开了门,他果然就站在外面。 “你怎么来了?”卡齐为他找了张椅子坐下。 “是你的夏可姐姐苦着鼻子叫我来的,要不我还不想来呢。” 卡齐一脸嫌弃。 “还在为布幽的事伤心么?”阿兰布看着他哭红了的双眼,于是安慰他说:“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从我开始记事起,我的父母就离开了我,家里的那两位也只是他们的亲戚。所以到至今为止,我都一直孤身一人到外面闯荡,不依靠亲人,也不依靠朋友,只为信念勇气而活,不为悲伤仇恨而死。” 听了他的话,卡齐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中用,他马上擦干了眼泪,露出了笑脸:“你还有我啊,我肯定会帮你的。” “对啊,但是现在的你还帮不上什么忙,就算是最脆弱的心,经历过真金火炼般的磨难之后也一定会变得坚强。” “嗯。”卡齐简直被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很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一位好知己。 “好,大家都来齐了。” 此刻,六人已全部坐在小小的会议室内。 “根据我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我决定还是由我们来查清这一系列事件的来龙去脉,任何阻挡猎魔会的障碍都要靠我们自己来清除,警察是靠不住的。”尹云坐在自己的宝座上正色道。 他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那么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库瓦久违的声音再度响起。 “问的好!为此我今天去了圣都调查了一下关于布幽的事,还顺便参加了他的追悼会。”尹云说着忽然发现从四周聚拢过来的眼神似乎有什么不对,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发现他最近在调查某一位人物,这个人叫做多纳斯,你一定认识他吧库瓦?” 库瓦沉思片刻,好像正在自己复杂的社交网里苦苦搜索。 “对,这个人曾在圣都做过研究,不过这已经是好几年的事了,我和他并没有深交,只是听说他某天突然失踪了。” “可他最近又回来了,本来我还不想怀疑他的,碰巧的是他还是一位专门研究魔族的疯狂科学家,常常乐此不疲无法自拔。”说着尹云便转过头面向卡齐:“你和布幽去过的那个地下室就是那家伙的实验室对吧?卡齐。” 卡齐露出了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跟他说过那里是实验室,就算是实验室也不一定是那家伙的,但他最后还是点头确定,仿佛那位被囚禁的小女孩的经历恰好就证明了这一点。 “那是不是就可以认为多纳斯偶然间发现了布幽在调查他,然后就雇佣杀手灭口?”雅达牧提出了疑问。 尹云的嘴角泛起了微笑,有点得意地说:“兴许是这样,而且这位杀手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 “?!”众人很是惊异。 “他叫鬼焰,可能这只是称号,从当时他们战斗的情况来看,布幽根本没有招架还手之力,可想而知,这鬼焰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众人一惊,没想到他们将要面对的对手竟会如此强劲,这时正屏气凝神的阿兰布却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无论他是怎样的对手,我都一定会帮卡齐报仇。”正当大家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时,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大家泄气了:“当然,是得到在座各位的援助下。” 尹云轻轻拍了一下桌子,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接着说道:“据我所知,多纳斯还一直居住在单城的西区内,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具体是,先找到并捕获他,再从他的口中获取更多有用的情报,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搞清楚这一切的魔化事件到底是不是他搞的鬼。这一次,猎魔会成员全数出动!” ------------ 第二十六章 试探 光灿灿的秋阳把光滑的青石板照得发烫,小草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就连菊花也都开始争相恐后地冒出头来,把五彩斑斓的蝴蝶们吸引过来。 此刻,多纳斯正眯着眼坐在石凳上观看着这一切,享受着这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下午茶时间。那个拉普尼也不知怎的,经过上次发生的那件事之后,竟然说想要回去看看亲王的安危,他的一班小弟也跟着他跑路了,不用说,就他能够居安思危这一点已经很让人怀疑了。 只是他这一走,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过这样也好,这里少了他也更加清静。 “禀报!外面突然来了两个说人要见你,其中有一个说他是你以前的同事。”保安匆忙地跑过来说。 哦?终于来了么?这班老狐狸终于露出爪牙了。 “知道了,叫他们进来。” “是!” 接着,那两个人从门口不快不慢地走到他眼前,其中一个穿着光洁的白色大衣,后面那一个则一身绿色正装。 “下午好啊!多纳斯阁下,许久不见,最近听说你回来了,所以专程从国都大老远的赶来探望你,你不会不记得库瓦小弟了吧?”库瓦故作亲密地跟他搭话,其实这让他的内心更添了几分紧张。 谁啊这位?我不记得我有认识过这个人啊,不过看这样子他好像跟我很熟哎。此刻的多纳斯表情茫然,内心却是崩溃的,他再次奇怪地打量眼前的这位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身材偏瘦,高度大约只有一米七,鼻梁上挂着一副银灰色眼镜,属于重度近视患者,虽然那黑得发亮的头发被梳得整整齐齐的,但仍然可以看出曾经的它们像个没有打理过的鸟窝。 多纳斯为他曾经认识了这么一个人而感到羞愧。 “哦哦!我当然记得了,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你居然又变矮了。”出于礼貌,他很快就做出了回答。 “......” “走!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进屋讲。”多纳斯站起身让道。 翠绿祥和的庭院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路边的一处灌木丛的叶片在发颤。 “达牧兄,现在这宅子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么?”周围的叶子阻碍了阿兰布的视线,让他搞不清楚这里是哪里。 如果你想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他一定不会告诉你他是从狗洞进来的。此刻的雅达牧就倚靠在离他不远的一棵树上,他身上的迷彩服很好地融入周围的环境之中,在远处的人很难发现他。 “我察觉不到其他人的气息,但我还不敢确定,因为那个叫鬼焰的家伙说不定很善于隐藏。” “那我们就再等等看吧,他们才刚刚进去......嗨呀好气啊,这些叶子弄得我好不舒服。” 哈......嚏!阿兰布终于忍受不住那喷香扑鼻的气味,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好在这庭院里四下无人,不然早被发现了。 很快,多纳斯带着两人进屋逛了一圈。 这是一栋现代风格的复式套房,由于错层式的结构,空间本身即非常有趣,利用协调的色调、清新简约的线条笔触,勾勒出每一个空间画面。无论是顶上造型独特的吊天花,还是地上成熟稳重的沙发组合,都让人感觉到这些都价值不菲。 “阁下是什么时候买下这么漂亮的房子的?怪不得你都不愿意再回研究所了。”库瓦对此赞不绝口。 多纳斯把他们引到深棕色的沙发上坐下之后,才表态说:“实不相瞒,这所房子并不是我的,只是其主人有事离开一阵子,所以就把我叫来帮他看管一下而已。哦对了,请问这位是?” 他刚刚就感觉很奇怪,库瓦身边的那位器宇不凡的年轻人他压根就不认识,但是他胸襟前的徽章总让人很在意。 还没等库瓦开口,那年轻人就不紧不慢地说道:“失敬失敬,小的叫尹云,现在国防部工作,也是库瓦博士的朋友,很荣幸认识您。” “嗯,幸会幸会。”多纳斯说着,便为他们两个斟了两杯满满的绿茶,随后问道:“不知两位来这里有什么紧要事?不会只是探望一下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而已。”尹云依然抢先发话。 “有什么事尽管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多纳斯表现得非常客气。 尹云喝了一口绿茶,感受着那浓郁的味道,望向他的眼睛并毫不客气的问道:“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关于最近几天前深夜发生的那次大动荡,你有什么看法?” 多纳斯一听,连忙坐直了身体答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魔族即将来临的预兆吧。” “那就奇怪了,事后我查过相关资料,发现那晚出现的恶魔和传说中的嗻古不太一样。”库瓦插嘴说道。 “传说里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相信呢?我们是科学家,做任何事都要讲求现实,就算它的确是嗻古,那也有可能是嗻古的变种。你想想看,动植物都有变种,何况是魔族呢。”多纳斯硬是想把自己的那套理论搬进别人的头脑当中,生怕别人不相信。 “那么对于近年来在各地出现的魔物又该作何解释呢?魔物恰好是在阁下失踪后期间才出现的,而阁下又是专门研究它们的科学家,那肯定是知道什么的吧?” 这个叫尹云的年轻人不简单,表面上想询问我的意见,实则是想知道我失踪的情况,难道那个是瞒不住了吗?多纳斯有些气急败坏地想着。 “有这样的事?哦,对对对,它们是在我失踪不久才出现的,所以我就去仔细调查了它们出现的原因,也因此耗费了将近五年的时间。” 尹云听罢,心里暗暗发笑:装!给我继续装!看你能装多久。 他再次稳稳地喝了一口绿茶,语重心长地说道:“您也知道,这可是关乎全国的安危问题,您是全国之中最了解魔族的人,那关于它们出现的原因,恐怕您早已经知道了吧?” 这不是明摆着说全人类的希望都寄予在自己身上一样嘛,竟把全国安危大事都摆在桌子上了,这一次怎么也得说出个所以然来。 “当然了,据我调查发现,魔族应该是从西北边的方向来的......”多纳斯说到一半,突然就感觉到有两双不友善的眼睛看着他,他就像求饶似的苦笑道:“对的,问题就在那座五福山。” ------------ 第二十七章 对决 一道鬼影飞闪而过,雅达牧本能地射出一枪,没中。随后鬼影趴在了墙上,他瞄准后又射了一枪,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好像中了,但是没造成什么实际伤害。这次被鬼影发现了,它生气地向他这边奔来。 嗯?怪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出现鬼? 阿兰布眼睛一动,凭着那错落的几十块绿叶留出的空隙和鬼影的飞奔速度推算出他在这时突然发动攻击的成功率。 鬼影在奔跑期间感受到了左边传来的动静,马上来了个急刹车,用定在手臂上的两把明晃晃的刺剑架住了阿兰布的横劈。见到突袭没有成功,他赶紧抽回武器并与鬼影保持安全距离。 这时他才看清,那鬼影确实是个人,他把自己的身体包成一团黑,脸上也带着黑色的面具,而且行动迅速,所以他才误以为那是像鬼一样的不明物。 “说!我跟你们无仇无怨的,干嘛要打我?”鬼影非常生气,后果很严重,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在装可怜。 雅达牧靠在树上都快僵了,所以趁着有这机会就从树上下来了,他直勾勾的盯着那鬼影逼问道:“你就是鬼焰?” “小的是叫鬼焰来着,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两位大人?”鬼焰表现得自己很自卑。 “少在那装神弄鬼!说!布幽是不是你杀的?”阿兰布怒目而视。 鬼焰摸摸后脑勺好像在回想着什么,随后便说:“布幽?啊对!就是那个一直追着我不放的蠢蛋吧?我都说了我对他不感兴趣,这是他自找的。你不会是想报仇吧?哎嘿嘿,不好意思啊,本人可是很忙的。” 手中的金刚棒微微颤抖,阿兰布怒不可遏。 “夏可发来短信说他们已经出来了,我们要不要离开?”雅达牧来到他身边问道。 一向高傲的他居然向阿兰布征求意见,这是很少有的。 “你先走,我随后就到。”阿兰布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鬼焰。 雅达牧点了点头,把嘴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你小心一点,在他的衣服下还藏着甲胄一样的东西,可能还会有暗器。” 果不其然,怪不得之前达牧的子弹对他没用,敢情鬼焰的职业定向是刺客,防刀枪和扔暗器等技能肯定不会少。等他走后,阿兰布才耸了耸肩,摆好姿势,说:“来吧。” 鬼焰也不急不忙,面对着他淡淡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但我这个人向来有个原则,就是如果有人要挑战自己,我就必将与他分出胜负,到时可不要想着逃跑哦。” 他自顾自地晃了晃手指,那意思自然是不言自明的。 阿兰布抓紧了手中棍,冷冷回应道:“正有此意!” 说时迟,那时快。鬼焰先发制人,在说话间就已经窜到了他的面前,一上来就准备一顿猛砍,只不过阿兰布早有预料,挥舞长棍逼他与自己保持相对距离。阿兰布对自己的棍法很有自信,当初选择苦练防守和反击并没有白费,擅长近身战的鬼焰好像没有办法接近自己。 咦?刺客不都是擅长背后偷袭的吗?他怎么敢和自己正面对抗? 鬼焰冷哼一声,突然围着他跑动了起来,阿兰布料想他可能会使用残影来迷惑自己,于是双眼紧紧得盯住了他。但,没过多久,他跑着跑着就不知所踪了,就连个鬼影都没。 哎?奇了怪了,该不会是溜了吧? 可鬼焰并没用溜,他正躲在一处灌木丛里,见对方没有发现自己,于是狡诈地取出了腰间的飞镖,一瞄准目标就狠狠地投掷出去。那边的阿兰布却冷眼一瞥,马上原地旋棍抵御,飞镖也不知被撞飞到哪去了。 这边鬼焰还苦苦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那边的阿兰布早已大步向前,一棍捅向草丛里。鬼焰一惊,连忙翻滚躲避,然后亮出剑直刺。但对方后退一步抽回了棍子,接着就是一记横扫,他本能跳起,还没落地呢,对面一棍就捅到了自己的腹部。 一阵闷响过后,他跌倒在地上,一手捂住腹部一动也不动了。 阿兰布觉得奇怪,这人有这么不经打么?正当他慢慢走过去之时,眼尖的鬼焰马上看准机会向地上扔了一个***。暗黄的烟雾遮蔽了视野,什么都看不清,不慎吸入浓烟的阿兰布察觉到不对劲,开始剧烈咳嗽起来。鬼焰趁他慌忙退出烟雾范围时,绕到其背后进行偷袭。 “呃......” 阿兰布的后背被刺中,疼痛使他不禁喊出了声。不过很快,他立刻一棍捅向后面,怎料鬼焰纤腰一扭就闪开了。不甘的他转身用力一挥,躲闪不及的鬼焰只好竖臂抵挡,竟被打得连连后退,双手发颤,疼痛不已。 受伤的阿兰布彻底怒了,他大喝一声,对鬼焰展开了一连串猛攻,即使他有甲胄保护,也耐不住阿兰布迅疾有力的棍攻。 当初在真武殿的时候,阿兰布就是用沙袋练习的,普通木棍根本承受不住,沙袋最后也被打破了,细沙漏了一地。如今就算最普通的一击打在成年人身上,也足以造成手脚脱臼,或是五脏俱裂。 果然,他还没打完十八棍,鬼焰就已经重心不稳,只踉跄几步就倒在地上。 阿兰布走了过去,只听到他抬起手虚弱地说:“英......雄饶命,是我输了,放过我吧。”但阿兰布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就算放过他,中了这么严重的内伤也活不了多久了。刚才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阿兰布听着他如此痛苦的哀叫,想想还不如帮帮他解脱算了。 在鬼焰恐慌的眼神下,他刚举起的棍子却停在了半空中。 慢着!要是这一棍子下去自己不就杀了人了吗?对于从来没有杀过人的阿兰布来说,这倒是件新鲜的事,不过这会令他很不安的,万一让别人知道了被警察拉去打靶怎么办?自己还未成年更不想惹上什么麻烦,他才没有这么傻呢! 想到这,阿兰布漠然地收起了武器,借助棍子翻过围墙离开了庭院,留下了面如死灰的鬼焰。 “哎,别走啊,快杀了我......” ------------ 第二十八章 漏洞 接近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五福山是位于普莱国境内的连体山,因其有五座外形相似的山体而得名。不过在其山底有浓密的雾气缠绕,而且里面经常有猛兽出没,故平时并没有人敢靠近那里。 多纳斯的轿车在距离五福山不远的地段停下了,里面坐着尹库二人。当然,雅达牧驾着破旧的吉普车在后面隐蔽跟进,吉普车比轿车更熟悉走山路,虽然之前在大路上被甩下一大段距离,但在尹云的地图导航下,他们又在崎岖的山路追上了轿车。 “你确定是在这里?没搞错吧?阁下。”尹云问道。 “嗯,根据魔物活动的轨迹来看,很明显,魔族是从这里进入这个世界的。” 尹云看向库瓦的脸,后者点了点头。但如果真的有通道,想必这里的环境早已危机四伏了。而且时间已到晚上,这时候进山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危险。 “别担心,魔物不会发现我们的。”说着他从基座箱里翻出了一瓶小型喷雾剂,喷了一遍全身之后就把它交给副驾的库瓦,说:“它们很讨厌这种气味,不过猛兽就说不定了。” “效用能维持多久?” “大约一小时。” 听了他的话之后,库瓦才将信将疑地喷了自己一脸,随后再把它丢给后座的尹云。这刺鼻的气味真让人反胃,尹云打开了车门出去透透气。 这时多纳斯和库瓦也出来了,只稍待片刻后他们就向山里进发了。 “这什么鬼地方啊?”卡齐望着幽深的山谷,心里惴惴不安。 “五福山,是打猎的好去处。”雅达牧突然兴奋起来了。 “有什么事他们去不就行了?我们凑什么热闹啊?”想到自己要到荒山野岭去,周围还徘徊着凶猛的也兽,卡齐更没有底气了。 “哎,你想想,他们队伍里就只有尹云身手好了点,其他两位手无缚鸡之力,而且都是重点保护对象,万一出现什么危险,就算尹云有四只手也照顾不过来啊。再说了,那个叫多纳斯的底细我们也不清楚,如果他使诈怎么办?”夏可像个婆婆妈妈的老太一样,力争给他洗脑。 可卡齐只觉得这像是紧箍咒,念得他的头都开始疼了,但他依然缩在座位上拼死抵抗,终于使出了小孩子的脾气来:“山里这么危险,黑幽幽的,我们会全军覆没的,呜呜我要回家。” “你就别逼他了,就让他留在车里吧。”雅达牧趁着她们说话的空当已经扛起了猎枪、拿起手电筒准备出发,回过头来对她们说:“如果现在走,我们还来得及。” 看到夏可即将扔下他不过,卡齐的心也软了下来,他自然是不愿留在这里的,那会让他今晚睡不着的。 ...... 在晚上,野兽一般会在山底活动,只有极少数在山上,就像人们一到天黑就赶回家里一样。萤火虫身体里发出的黄绿色光亮在山间流动着,就像一条飘动的发亮丝绸,照亮了两拨人前行的路。 手电筒的光刺穿了黑暗,在半山腰处缓缓移动着,依稀还能听到从脚下传来的某种动物的嚎叫声。银月早已被云层遮盖住了,就连零碎的星星也都全然不见,天上地下浑然一体。 夏可和卡齐本来就胆小怕事,还狐疑地用自己的手电筒照来照去,生怕突然会不知从哪窜出一只妖怪吓她们一跳,仿佛走进了一间鬼屋之中。只有走在前面的雅达牧比较胆大,仍然坚定不移的循着多纳斯他们走过的痕迹和残留的刺激性气味前进着,宛如一只经验丰富的猎犬。 “都别乱照了!晃得我眼都晕了。”雅达牧出声制止了她们,当然他是看不到后面的情况的,只是怕她们会惊吓到正在歇息的动物。本来它们就只是在一旁警惕地防备着,如果被她们这么一照恐怕会吓得狗急跳墙。 好在,五福山整体山体不大,也不算高,很快他们就翻过了第一座山。不仅如此,在通过了两座山的接缝处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周围有十几对发亮的眼睛在看着他们,吓得他们连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不过对方好像无意发起攻击的样子,这一路过来总算是有惊无险。 不一会,领头的雅达牧就在一处转弯处前停下了,其他人因此感到迷惑不解。 “为什么不走了?”无奈于林间寒风吹拂、气温下降,夏可只好缩着肩膀问道。 只穿了一件灰色棉质卫衣的卡齐更是冻得上下牙直打颤,走了这么远还没被冻死已经算是奇迹了。 “他们走进了前面的山洞里,现在唯有等尹云的消息了。”雅达牧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卡齐身上。 卡齐又把外衣分给了蹲着的夏可,她们一起贪婪地吸取着外衣上的温度。等着等着又有些无聊,夏可故意把手电筒放到自己的下巴底下,无意中看到她此时模样的卡齐顿时就被吓得六神无主,把夏可给逗笑了。 洞口深处,在红褐色石壁上有一部分不太规则的圆面发出淡淡的紫红色的光,它和周围石壁的边缘很是模糊。洞内不大,好像曾经是某只灰熊的窝,光亮并没有把整个内部照亮,但刚进到洞里的众人还是一眼就看到这么奇异的光景。 “?!”众人先是一惊。 “这......这是什么?”库瓦大概是被它给吸引住了,身为研究员的他显然知道眼前这东西不寻常,于是连忙转头问旁边的多纳斯。 但多纳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众人惊疑地目光中把手伸进了紫光区域,好像那面石壁并不存在一样,接着他才缓缓解释道:“看到没?我说得没错吧?魔族就是通过它进入我们的世界的,这是魔荒时期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我记得当时魔族是大型的时空裂缝来到这的......”库瓦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的。”多纳斯转过身看向他们说:“魔荒时期结束后,那些大型裂缝也慢慢愈合了,但个别小裂缝却还存留至今,时空门的雏形就是这个像裂缝一样的东西,后来经过人为的改造才形成时空门的。” 尹云趁着他们谈话的空隙偷偷地用手机拍下了几张照片,自己也跟着好奇地尝试将手伸进裂缝,不过他什么都感觉不到,那边一片虚无。 ------------ 第二十九章 修复 “那么有修复的可能吗?” 没想到多纳斯听后却突然笑了起来,他摇摇头说道:“以如今人类的科学技术而言,那是不可能的。” 多纳斯咂咂嘴,从自带的皮箱里拿出了三瓶早已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他们两瓶,自己留一瓶,接着他打开瓶盖就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畅饮过后的他奇怪地看着还无动于衷的他们问道:“嗯?你们不渴么?” 库瓦和尹云还以为他突然拿矿泉水出来有什么妙用,原来只是口渴了。见到他整整喝了半瓶水,他们也没有疑心,于是也就放心地喝了几口。 多纳斯把喝剩的半瓶水丢回皮箱,然后才继续说:“这条通道把人类世界和魔界连接在一起,我们姑且先把它称为虫洞吧。这个虫洞偏小,以我的身材是钻不进去的,否则我早就进去看看了。不过,也不是真的毫无办法......”说着他就翻出一张银白色的锡纸,然后展示给大家看:“里面的情况我观察过了,也是一个灰黑色的正方形通道,只要把它贴在通道入口处,把入口给封死,再喷上点驱魔剂,让它们不敢靠近,至少可以欺骗它们一段时间。到时虫洞自动消失,那就没我们的事了。” 这个方法看似简单明了,是个劣质版的障眼法,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实则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可这样的话,进去的那个人不就回不来了。”等他说完,库瓦就说出了他的忧虑,因为大家都知道,锡纸肯定是要从外边贴的。 “这个库弟无需担心,魔族在它们的世界是不会主动伤害人类的,反而还会赶我们走(时空门)。知道为什么么?因为魔族认为人类是低贱的,像它们这样的高等物种自然是不情愿我们留下来了。” 库瓦还欲要问,却被尹云一把拉住了,他把库瓦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你觉得他值得信任么?我觉得这只是他的一片花言巧语罢了。” “不信还能咋办?难道我们就这样回去?”库瓦小声嘀咕。 “接下来就由我来问他,你就别管了。” 见他同意了,尹云才转过身来向多纳斯问道:“你说人在那边不会有危险,请问怎么证明呢?” “我能怎么证明?我又没有进去过。”多纳斯显得超级无奈。 “那万一那边有魔族守着,人一进去就被抓走了,计划不就泡汤了?” 对啊,如果魔族发现了这里,知道这里能通往人类世界,那它们必然会重兵把守这里,一是防止人类进入,二是不让自己人随意进出。如果事实不是这样的,难道那群自认是高等物种的魔族都是傻瓜? 一扯到这个问题上,多纳斯却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已经把方法告诉你们了,相不相信是你们的问题,反正我是无所谓。” “有件事我先说明下,虽然我保证它们会放你出来,可我不敢保证你什么时候能出来,而且魔族一般都讨厌人类,说不定会把你们折磨得生不如死。所以说,你们们敢冒这个险么?” 库瓦和尹云相互盯着对方看,说实话,他们真的不敢冒这个险,就算他们敢,那个窄小的通道也根本钻不进。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从洞口忽然进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冻得瑟瑟发抖,另一个脸色苍白。尹云大喜,不等多纳斯问话,他迅速作出解释:“这三位是我叫来的帮手。”随后又面对三人说道:“这位就是多纳斯阁下了。” 三人各自报出了自己的姓名,这样才打消了多纳斯的疑惑。 他盯着其中某一个人打量了一番,伸出手指指着他说道:“就是你了!卡齐!”看到大家都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他,卡齐的身体就好像突然被闪电劈中了一般,浑身都不自在。 “何以见得?”尹云背手问道。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我看此小辈小巧玲珑、骨骼惊奇,必是能胜大任者。且其手持之物,乃将神伊洛瓦德之驱魔圣器,非常人可驭之。” “然!” 众人汗颜:...... 于是卡齐便顺利地成为了大家的希望,而他自己却仍然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本来之前在洞外时,寒风呼呼地响,像怪物一般游走四方,把枯叶撒得满地都是。他和夏可只能相互取暖,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雅达牧倒好,脱了外衣里面还穿有一件棉衣。后来尹云发来了信息,三人才终于不用忍受山风之苦,纷纷进到洞内。可自己还没得及暖好身子,大家就把这个无比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 而最重要的理由竟只是因为他小! 这时大家的意见却出现了分歧。多纳斯、尹云和库瓦为了大局着想,支持他去,而雅达牧和夏可则不支持他去,一个是为自己的生计着想,另一个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实则决定权还是得由他自己来掌握,因为他如果不想去的话大家也不可能逼着他去。 卡齐听取了具体的任务内容后,感觉这任务比较简单,是一般人都能够做得到的。他也不惧怕魔族,因为在猎魔会呆了那么久,他很清楚所谓的魔物只是魔族控制的傀儡,真正的魔族本体谁也没见过。不过他更不希望在那边守候着他的是魔族,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唯一能让自己害怕的东西是时间,这个最不安定的因素就足以让他犹豫不决,但此刻头脑中的一个声音更加坚定了他心中的想法:你必须去! “希望如此。”他喃喃自语道。 拿好了工具,卡齐即刻出发,这个通道比他之前爬的地下室通风口还要窄,简直要把他挤得透不过气来。不过还好,有了之前和布幽钻口子的经验,而且这通道比较短,他很快就爬到出口处,谨慎探出头来观察。 这好像是一所不大的由橘黄色的石块砌成的房子,仅有大门是木质的,已经残破不堪,周围也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等他钻出来,才发现原来这是一条乌黑色的矩形金属管道,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想到他即将把自己的退路封住,不免感觉有点可笑。可是转念一想,世界少了他还不是一样在运转?他们少了他还不是一样没变?是啊,自己一直都是他们的累赘,一直都帮不上什么忙,一直都是个......废物。但是,今天他终于可以帮上大家的忙了,而且就只有他一人能做,他不禁感觉到有点欢喜。他不惧怕失去生命,只惧怕自己的生命一文不值。 只有一个人,让他脆弱的心灵满怀愧疚,只想跟他说声对不起,因为要是让他知道了肯定会阻止他这么干的啊。 他一直都想一个人也能勇敢地活下去,可眼泪还是不留情面地涌出来,在眼眶里痛苦地挣扎着,久久不肯离开。 费了好大力气,他才把金属管直起来,几乎是含着泪水把管口用锡纸封死,直到一眼看下去没发现什么破绽。然后他再拿出喷雾剂,把金属管喷了个遍,又把自己给喷了个遍,向着反方向将它拉倒,再推到墙根。最后,他才心满意足的用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可不料,鼻涕又如洪水泛滥般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拾。我擦!这什么鬼药水啊?竟然比风油精还要毒! 做完这些,卡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细小的门洞盯着外面看个不停。 “我靠!不是吧?” ------------ 第三十章 归于无形 外面全是一片金黄色,依稀还能听见沙沙作响的声音。除了他所在的这间小屋子,周围还有几间类似的大小不一的建筑。天上没有太阳,只是浑浊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因为外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金灿灿的大沙漠。 如果有人告诉他这里就是魔族的世界,他肯定不会信,宁可认为这是存在于他们世界中的一个未知的地方。 卡齐抱着所剩无几的信念搜索余下的石屋,结果里面除了一些破石头和木箱碎片之外什么也没有,那虚无缥缈的希望仿佛离他而去。至今没有见到其他任何活物,最后他只能抱着胳膊呆呆地望着滚滚的沙浪,根本没想过独自穿越沙漠这种愚蠢的想法。 信念全无的感觉真是悲哀啊,可能这里就是他荒唐命运的归宿吧,静静地被人遗留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因为没有人会去寻找,更没有人会挂念。 对了!乐朋呢?他不是一直都在自己身边的吗?在自己最孤苦无依的这个时候他又在哪?可恶! 想着想着,他的心里越加愤懑不平,产生一种向大沙漠大声哭喊的冲动,期盼会有人注意到他。可当他刚站起来,忽然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像是被麻袋罩住了一般,浑身缩成了一团,然后就被什么人拖着走,碎沙正欢快地抚摩着他的脸。 不对!自己好像被人绑架了!究竟是什么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绑架?想不到我卡齐也会有被人绑架的一天啊!可恶!劳资的刀呢?等劳资把这该死的歹徒大卸八块! 可他已经顾不上他的刀了,现在的他几乎动弹不得,最后只得昏昏沉沉地睡死过去...... “老妖怪!今天你死定了!别以为躲在屋里就没事,看我进去剥了你的皮!” 中年男子悄悄地透过窗户望向外面,下面一个气焰嚣张的小青年的双眼正瞪着他。 昨天半夜回来已经很晚了,本想着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没想到第二天还没睡够呢,下面就有人一直在嚷嚷,吵得他再也睡不着,那人把保安们都给打跑了,他还以为追债的来了。 然而没过多久,外面的叫嚷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咚咚咚的撞门声。看来那家伙已经耐不住了,多纳斯为此头疼不已,那扇可是大金主的镶金大门啊,要是弄坏了自己得怎么交代啊?他越是呆在屋里就越是担惊受怕,也许是大金主得罪的人?不是来找他的?要不报警?不,要是让警察知道他在这,岂不更危险? 多纳斯举棋不定,在屋里来回踱步,忽然楼下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吓得他跳了起来。 “哎呀不好!这小子都开始砸窗了!” 他担心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越变越糟,唯有下去跟他解释清楚了。可没想到,刚一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抬起一枪杆指着他,他只能无奈举起手,又被对方逼进了屋。 不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对方明明就是来找他的。他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男子,在头脑中默默思索自己回来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难道和昨晚的事情有关?还是那件冲击王都的内情泄露了?想来还是前者的可能性大点。 “这位大哥?是为卡齐的事而来的吧?这真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决定进去的,我想拦都拦不住啊。”多纳斯笑面盈盈,抢下先机很重要。 “屁嘞!那小不点的性命我才不在乎,我今天就要剥了你这个披羊皮的狼的伪装!”那青年步步紧逼,凶神恶煞。 “呃,大哥,那你是为何事而来,至少得解释清楚吧?”他已被逼近墙边,笑容僵硬。 青年冷笑:“谁不知道你是全国公害?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实际上这一系列的魔化事件都是你一手搞出来的吧?你这罪魁祸首能存活至今,已是罪该万死了!” 他的话就像千万根针刺入了多纳斯的心脏,疼痛得连冷汗都开始冒出来。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再否认也只会增加怨念,不如干脆承认了吧。 “好吧我承认,魔物的出现确实和我有关,对我来说也是一次惨痛的教训,所以我愿意痛改前非,将功补过,这不,昨晚我不是刚把问题解决了吗?”多纳斯依然不屈不挠。 “我呸!鬼才会信你的屁话!谁知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今天要是不杀了你我就走不出这宅子!”青年放下狠话,冷眼逼人。 他想逃亦无处可逃,因为对方早就用脚将门给关上了。肌肉终于支撑不了高举的双臂而被迫垂下,他的双手却悄悄地在墙边摸索着,还故意别过脸吸引对方的注意,对着幽暗的楼梯间求救:“有人在吗?救命啊!” “别喊了,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认命吧。”他也不再废话,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错,坏银死于话多。 见铁枪头迅猛地向自己的胸口直刺过来,多纳斯再也镇定不下,他鬼鬼祟祟的手已然摸到了钉在墙上的油画中的机关,翻开盖并按下了里边的那个红色按钮。 屋内原本就黑,门窗紧闭,黑灯瞎火的,这时两面墙上的挂灯却倏然亮了起来,忽明忽暗,犹如鬼怪在暗中作祟,如果是一般人身在其中肯定会被吓得不轻。 青年一惊,一把就将自己手中的长枪掷了出去,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多纳斯终于在一片悔恨中倒了下去。 一股黑雾像倾泻的洪水般涌了进来,填补着大厅内每一个幽暗的角落。青年大惊,也不管多纳斯死没死,迈开腿就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窗口奔去。 不料,自己的半个身子刚伸出窗外,即将能拥抱外面绿意盎然的大自然之时,在冥冥之中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拉回了屋里。 “哈哈,既然你这么想要我死,那就来做我的陪葬品吧。”诡异的声音陡然响起。 偌大的建筑内又再度归于沉寂。 ------------ 第三十一章 命 “医生?我得了什么病?能治好么?”崖先生苦苦询问着,他面容憔悴,眼底下是一抹淡墨,整个人都瘦巴巴的。 圆珠笔快速地在病历单上留下潦草的字迹,像鬼画符一般,大概只有医生本人才能看懂。 “唔,放心,死不了,只怕会生不如死。” “啊?”崖先生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哈哈开玩笑的啦,别当真。像你这种每晚连续发同一种梦的,多半是因为平时工作压力、精神紧张积攒而成的,回去调理生息,好好放松一下,很快就会好的。”说罢,医生便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 “这样啊。” “要是还不放心的话我给你开个药吧,每晚睡觉前吃一颗,保你每天都能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医生看准机会马上推销产品。 崖先生摸摸口袋,医生的“好意”让他窒息。 “谢了医生,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想我还不需要。”崖先生离开了座椅。 夜晚的微风吹到他的脸上,一丝凉意蔓延到全身。崖先生驾着自己的宝马摩托车,开在城市道路上,打着喷嚏,竟有种在梦中的感觉。行人车辆渐渐减少,路边朦胧的灯光更增加了几分困倦,他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车子也开始摇摇晃晃的,不知不觉便驶出了城市。 邻近乡村也变得冷清,几只像瘟神一样的乌鸦停落枝头,无比凄惨地叫着,可怕的氛围在周围笼罩,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不论是谁都会感到害怕。街边的便利店却还开着,昏黄的灯光透着一股怪异,令人望而却步。 崖先生本打算买瓶白酒壮壮胆,进到店里才发现四周没人,正想离开时,从柜台底下忽然探出一个人头,原来那是一位已过半百的老头,两只毫无生气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小伙子,都这么晚了就别一个人到处走了,今天可是鬼过街的日子,再这么闲逛小心小命不保啊。”老头的嘴动了动,似乎没有张开。 崖先生挠了挠头,本想谢过老人的好意,这时不知从哪飘来的老婆婆狠狠地揪住了老头的耳朵。 “说了多少次了?一天不编鬼故事给客人听就心痒是吧?一天到晚没点正经,快点滚开!别在这里污染空气!”咆哮之声在耳边轰然炸起。 接着那老头悻悻地走了,只留下他的老伴露出笑脸面对他。 “先生,请问要点什么?” “白开水。”崖先生挺直腰身。 “晚上还是少喝水好,我给你来一瓶物美价廉的白兰地好了。” “......” 从她的手里接过酒瓶,半瓶酒下肚,他马上又充满了活力,心里很是畅快,挪开步子便走。大路两旁的房屋透出昏黄的灯光,吐出灰白的云雾,像一个个深藏不露的怪物,悄悄隐匿于黑暗之中。 行了不过几分钟,又一阵阴冷的微风从崖先生的脸上拂过,让他顿时清醒了几分。也正是这几分清醒,使他看清楚刚才从他眼前晃过的熟悉的身影。 鬼?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不,不可能的,身为无神论者的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世上会有鬼魂出现的。但为何那感觉会如此熟悉呢?莫非...... 惊疑的他马上循着那鬼魂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所幸的是,通过了拐角处的他又看见了它向左边的巷子跑去,仿佛在诱导他一样。 那分明就是一个人!等他急促地跟过去,正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却发现那个诡异的人静静地站在巷子的尽头等待着他,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在水银灯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神秘。崖先生惊魂未定,但他执著的好奇心始终驱动着他的身体,使他慢慢走近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她。 然而,就在她向后转身的瞬间,崖先生便立刻怔住了。 “怎,怎么会?”他呆呆地看着那位美丽的人儿却不敢靠近一步。 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雨点让身体化为无数个点,欢快地撞击着地面上的一切,如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钢琴键,唱起一首不绝如缕的咒眠曲。 这一夜,傀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自从被白榆晓“掳走”后,他的生活过得很不潇洒,就像一个将要安度晚年的白发老人。回到这熟悉的家,让他想起了夫妻离异时的伤感,幸好榆晓从小乖巧懂事,找到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他也从不过问。 但雨水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田上,留下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片阴影就是自己的主子拉普尼。称职的他始终没有忘记王交代给他的任务,虽然不是正式的,可拉普尼是谁?他就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一不注意就会制造一大堆的麻烦,这才是让王头疼的原因。看管好他是自己的责任,趁着自己还有余力,就一定得做到力所能及的事,而且他还跟利令智昏的多纳斯呆在一起,很难保证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罢了罢了,反正也睡不着,傀稽干脆翻身下了床,听着稀疏的雨声,在房里小步踯躅着。 去不去呢?几时去呢? 榆晓就在隔壁房间,如果他现在就走,一有动静她可能就会马上发觉,还是坐等天亮再离开吧。傀稽默默下定决心,坐回床边酣睡一会。 对不起了榆晓,请原谅你有这么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吧。 ...... 因昨天下过雨的缘故,地面上都是湿漉漉的,原本灰白色的混凝土几乎被染成了深黑色,大地就这样被披上了一件厚重的衣服,水汽萦绕而上,自然潮湿的气息越发浓重。 单城毕竟是国内重要的发达城市之一,交通便利,高楼林立,使这里聚集了各色各样的人,上至王族下至平民,还有一部分躲在阴暗处蝇营狗苟的寄生虫。这城市一天到晚喧嚣不已,行走在大道上的人们从来不会感到丝毫厌倦,似乎在这儿并不缺少新鲜感。 但此时同处于城中的一座最豪华的的豪宅却是另一幅景象:从打开着的大门可以看到,靠近大宅的一部分花卉已然枯死,高贵的紫檀木门也不知被谁打开了,窗户的彩绘玻璃碎了一地。里面的情况更是一目了然,昏暗诡异,早已没了活人的生息。 “我的天,这什么情况?” 门口站着一位身穿黑色西装、头戴一顶圆顶礼帽的男人正伫立着,他便是在今早赶来的傀稽,换了一身行头的他自认没有人会认出他,可他还是迟了一步。可能屋主人已经遭遇不幸,他不禁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 第三十二章 征兆 只见傀稽蹑手蹑脚地跨过大门,放眼望去,内厅隐隐约约有一团薄薄的浊气,使得远处的家具摆设都未能看清。并且,身体也开始渐渐排斥那些气体,吸入之后会产生一种剧烈的恶心感。傀稽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用衣袖捂住口鼻走进内厅,他记得电视柜里应该还有一次性口罩的。 当他忍住恶心感慢慢接近柜子的同时,眼睛也十分警惕地左右转动,感知周围的动静。就这一会的时间里,他就发现了一边的墙上有些不对劲,依稀有一个人低着头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傀稽心说不好,不过他并没有心急跑过去,因为从聚焦的眼光中,认定这个人并不是他朝思暮想的拉普尼,而是天天挂着一张死人脸的多纳斯。 但首先他先要弄清这多纳斯是不是真的挂了,而不是在装死,最怕的是他会突然起来反咬自己一口。不过,连他都成为了受害者,那拉普尼也肯定凶多吉少了。 止住胃里的一番倒腾,傀稽急忙跑到电视柜前拉开了柜子,在里面找到蓝色的口罩。把口罩戴上之后,他这才去查看多纳斯的情况。被尖刺刺中胸口的他脉搏早就没有了,死亡时间可以推测为前两天。看来,是有什么人光明正大地跑来对他下杀手了,可这些飘在空中的浊气是怎么回事?傀稽突然产生一种可怕的预感,这房子存在着他未知的潜在危险,就好比一只捕杀昆虫的蜘蛛,用它从身体里拉出的细线来感知猎物的存在! 想到这,傀稽的头皮就一阵发麻,他很想就这样一走了之,但顾虑到拉普尼的生死安危才没有那么做。 就在这时,空气中的黑雾突然紊乱起来,颜色也越加浓重,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靠近。 “你以为我会退缩?这可是你逼我的。”傀稽在心里小声嘀咕道。 他从自己的衣服里摸出藏在背后摸出古木短杖,他将它双手举于胸前,上面镶嵌着的一颗绿宝石隐隐发出微光。 “凌驾于自然法则之上的神灵,请给予我消灭黑暗的神力。” 话音刚落,绿宝石大放异彩,刹那间,占据了整个内厅的黑雾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压抑在傀稽心口里的那份紧张感也不见了。 傀稽终于松了一口气,拿掉了口罩,壮起胆子大步向前,扭过头便转身上了楼梯,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皮鞋踏在瓷砖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搜索了一会,二楼也同样是空荡荡的,傀稽真心怀疑拉普尼并不在这里。或许他真的听进自己的话,早就回到圣都了吧,所以,只是他的神经太过敏感了。 楼梯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他要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傀稽忽然想起了还在地上坐着的多纳斯,把尸体留在这也不是个事啊。但就在他拿出手机准备叫来警察的时候,眼睛却在无意中瞄到了厨房那边。 顿时,眼前的景象令他瞳孔收缩,骨鲠在喉。刚刚还在的多纳斯的尸体居然不翼而飞了! 傀稽放下了手机,因为紧张的关系,他的额上冒出了冷汗。 不行!他得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丝毫不顾及自身的风度,脚下的动作已经把他带离原地,向着门口狂奔起来。 吱呀吱呀。 头顶的水晶吊灯意外传来金属摩擦声,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去,就在那一瞬间,那盏吊灯便毫无征兆地掉落下来。 啪啦一声!怎料,玻璃飞溅的景象并未出现,质量竟出奇的好。傀稽直接就被吓得呆坐在地上,他想再次爬起来,可四肢发软,不听号令。四周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平静当中,他听到了,这回他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从他的左下方依稀传来了呜咽之声! 那方向,却是一直锁着的地下室。 谁?究竟是谁?竟发出如此怪异之声?可他终究是不敢问出来的。就这样静静听了一会,他终于鼓起了勇气,迈着沉重的脚步接近那扇紧闭的门,因为在他的心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那声音依然断断续续地传来,仿佛遭罪者在申诉其不白之冤。 “是你么?傀奇士?”那人或许听出声音,止住哭声问道。 这次傀稽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哎?主子,你怎么把自己锁在里面了?”他推推门,却纹丝不动,继而发现门把上挂着一把大锁头。 “是多纳斯,我真是看错他了,就是他把我反锁在里边的。”声音有点虚弱,也不知道他被关了多久了。 傀稽那个气啊,连拳头都狠狠攥紧了,他为人是最护短的了。连他自己也被他给骗了,这人笑里藏刀哪有这么容易死? “稍等一会,主子,我这就给你找来钥匙。”傀稽甚是担忧,可没走几步又折回来。 “对了,地下室的钥匙在哪?” “......在二楼房间的抽屉里。” 听到回答,傀稽马上再次飞奔上了二楼,他已顾不上消失的多纳斯了,一心只想把拉普尼尽快解救出来。 柔丝般的风从窗口的夹缝中溜了进来,天蓝色的绣花窗帘随风飘动,一切是那么的安静,一切又是那么的诡异。拉普尼的房间在最后一间,推开漂亮的造型门,他看到那张原木书桌正对着洁白的高架床。书架上堆着几本旧书,几乎都是探索解迷类的,奇怪的是,第一层摆放着两个相似的龙形雕塑品,一黑一白,这是傀稽从未见过的。他知道,主子总是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感兴趣,他说那就是另类的神秘学。 很顺利,他在第一层的抽屉里找了一串黄铜色的钥匙,想必就是开地下室的了。 傀稽把钥匙揣在口袋里,然后兴冲冲地来到楼梯口。可当他的左脚刚迈出去,便在半空中停住了。他忽然感觉到全身都在发抖,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中冒出,怎么回事?近一个月没来,这栋房子对他来说很是陌生,之前也能感觉出来。 他不应该来的。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勒紧了他的脖子,他立刻想要挣扎,可对方的力道不是一般的大。一时间,傀稽被他勒得头昏眼花,气息也若即若离。手脚开始无力地垂下,自己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他想。虽然他没曾想过置他于死地的人会是谁,但无疑就是多纳斯,这个狡诈的人一直在等待报复自己的机会。 灵魂就要脱离肉体而去,眼前却出现了一道亮绿色的光芒,而背后的压迫也随之松懈。 这是,救赎之光?傀稽闭上眼睛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 第三十三章 逃离魔域 “报报告!魑魅大人,外面有个人类小孩混进来了。”黑色小鬼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高高在上的魑魅翘起的二郎腿抖个不停,嘴角弯成月牙状:“是么?那是麻瓜还是凉瓜?” “管他是冬瓜还是西瓜,好吃的就是好瓜。”她一旁高大的护卫插嘴道,可惜谁也没理他。 “好好像是个麻瓜。” 这种不确定的答案令魑魅很不爽,她的手下竟然连麻瓜和凉瓜都傻傻分不清楚,可她又没法发作,谁让那只小鬼是新生不久的呢。 她纤手一挥:“去!带他进来,本宫要见见他。” 头上的麻袋不知何时被拿掉了,卡齐从沉睡中醒来,懒腰一伸,打了个舒服的哈欠。 天亮了?不对啊。 环眼四顾,发现他竟来到一个了不得的地方。 四周尽是奇怪的黑褐色墓碑,连天空也是死气沉沉的。除了几束不断变换位置的光束,和他脚底流动的冷气,还证明他并不在地狱。 “喂!看什么呢?” 近在眼前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因为他感觉那不是人类的声音。刚才一时没有注意到,其实在他的面前一直站着一个黑黝黝的小人。 说是小人,但真的不像人:实际身高只比他矮一点,身材瘦弱,背部微微躬着,手指细长,面部呈瓜子形,瞳孔是淡红色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魔族?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看到他仔细地打量着自己,黑色小鬼很不耐烦。 “喂!看够了没有,我全身都被你看光光啦!”说完它转过身指着前方,“快走,女魔头说要见你。” 卡齐不敢违抗,来到(被捉来的)别人的地盘就要听从别人的,否则得罪了别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走过地上一直延伸到远处的烧结砖,他们停在一堵高约五米的向内凹的墙边。 “等下见到女魔头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知道没有?”黑色小鬼再三叮嘱道。 卡齐点头回应,他不认为自己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于是他就认为它的意思是要他礼貌一点,不要失态。尹云教导他在任何人前都要保持礼貌,在强大的魔族面前,更要这么做。 他跟着它沿着墙边走,很快便来到一扇铜绿色的双扇门前,门是提前打开着的。他们走到圆形的正中央,前面的石质平台上摆放着一张流光溢彩的宝座。而坐在宝座上的是一位妖艳的女人,她面容俏丽,紫红的细发盘在脑后,穿了件海蓝色的轻纱衣。 卡齐望着她呆若木鸡。 “哦?小家伙好像对我感兴趣?”女人咧嘴一笑。 黑色小鬼见机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卡齐立刻乖乖收回目光。那女人从宝座上站了起来,迈着风骚的走位下了阶梯,不一会儿就来到卡齐的面前。 她依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用害怕,本宫叫魑魅,你可以不用像你旁边的那位弱智一样叫我魑魅大人,只需要叫我小魅就可以了。”她以前可没有和小孩子打过交道的经验。 见到那人类小孩用疑惑地眼神打量自己,黑色小鬼惭愧地低下了头。 小妹?她这是在跟自己套近乎么?难道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小姐? 见他闷声不语,魑魅弯腰把脸凑近了他,卡齐的脸立即泛起了红晕。 “小朋友,是不是迷路啦?你叫什么名字?或许姐姐能送你回去也不一定哟。” “我......我......”扑鼻而来的香气越来越浓,卡齐一个激灵就坐到了地上。 “送他回去干吗?让本大爷尝尝鲜不好么?”宝座旁的守卫说话了。 “就你多嘴!”魑魅扭过去的头又转了回来,接着,她冰冷的手指轻轻点在卡齐的脸上,“好不容易来了个小麻瓜,还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小麻瓜,你叫我怎么忍心......当然要好好爱护他了。” “小家伙,你不用紧张,那个死变态喜欢开一些无聊的玩笑,不用理他。来者便是客,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很快就能送你回去啦。”魑魅的目光从卡齐身上移开,转向他旁边的黑色小鬼,“把他送到下层的待命室,好好对待。” “小小的领命!” 说完,那黑色小鬼二话不说就把卡齐拦腰抱起,向大门外面走去,而魑魅则重新坐回她的宝座上。就在它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卡齐突然感觉他手上的腕轮一震,然后就看到一个白色的奇异光点从腕轮分离出来。 “慢着!” 白点在黑色小鬼的背后幻化成一位稚气的少年,他一身白色长衫,手执折扇,背后还有一袭金色小披风。黑色小鬼听到声音便马上停住了,并疑惑地转向背后。卡齐挣脱它的束缚,见到少年后马上就兴奋起来,向他这边跑来,但被少年举手阻止了。 “天......不,这位大人怎么会在这里?”魑魅瞪大眼睛站了起来。 “怎么?不欢迎?” “不,没有的事,大人能够莅临乃本宫的荣幸之至。”魑魅恢复常态,抿着嘴唇,“只是,大人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少年依旧冷漠,查看周围:“东离没在?你是新来的?” “是的,本宫已执掌四朝矣。” 他听后淡然一笑,那问题就简单多了。 “那好,我只有一个要求,快放了那个小孩,他是我的人。”少年用折扇指着卡齐。 “放了他?不是早就放了吗?”魑魅迟疑道。 但少年却以为她在耍智障,不免有些恼火:“我是说放他回原来的世界!” “哦!没问题,本宫这就招办。” 魑魅的话令卡齐很是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 宽阔的地下通道向下微微倾斜,两面墙上插满了火炬,照亮了整片区域。卡齐一直走到了尽头,而乐朋却停在了终止线前。 “卡齐......虽然我们以前见得不多,但你以后恐怕不会再见到我了。”他得意的脸庞如今却有些伤感。 橘黄色的光照亮了他的脸,卡齐清楚地看到,他那微红的脸正对着自己,而游离的眼睛却看向别处。在卡齐的印象里,乐朋就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他既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领,也有永垂不朽的容颜。在他的面前,人类如同蝼蚁,魔族也要退让三分。 乐朋救下了他,就如同布幽救下了自己。 可他现在说的话,不得不让卡齐想起了布幽死前的无助,他非常惧怕,乐朋会像布幽一样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他发觉自己的嘴角在发颤。 “很可惜,我要代替你留下来。”乐朋的眼神充满了无奈。 卡齐低下头,他很想说“如若你要留下来,那我也不走”。但他不能,如果他也不走,那乐朋的出现又有什么意义? “要是那样......你答应我,要平安地回来,收回之前的第一句话。” “好,你就当我在扯淡好了。”说着,乐朋的眼神不再迷茫,“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的。” 一直看着卡齐安心的背影消失在门的那边,直到那扇斑驳的大门轰然关闭,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谈完了么?”背后有人慢慢靠近自己,是在暗处等待良久的魑魅,“没听说过你认识了一个人类小孩,他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关心?” “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世有些坎坷,我有些怜悯而已。” 乐朋回头望向魑魅,露出笑颜道:“话说回来,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这回一定要好好叙叙。” 她没想到他翻脸竟比翻书还快,有些局促:“当然,小女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不必客气,都过了这么久了,东离他......” “最近其他相位世界出了些乱子,东离正在处理。” 两人沿着上坡方向渐渐离去,颤动的火苗在他们背后逐一熄灭,黑暗再次笼罩了一切...... ------------ 第三十四章 团聚 “1,2,3......快5个了,加油!” 单城的郊外,漆黑的魔人望着眼前的两位女性连连后退,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就只有惧怕。 泼罗墨的双手撑着膝盖,正在不停地喘气,她觉得此刻自己一定累得像条狗。 “别松懈,敌人很可能会趁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发起进攻,魔族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身穿蓝色牛仔衣裤的女子双手撑腰,轻轻摇头,“你的能力应该不止这些才对。” 说话间,有两个魔人趁机从泼罗墨身边溜走,女子及时拔出腰间的****,对着他们的背影连发两枪。两颗尖头子弹全部命中,它们相继倒在地上化为干枯的尸体。 “阿慧姐姐,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好吗?”泼罗墨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滴,拍拍沾灰的裤子,接着再收起画卷。 看到她苍白的面容,阿慧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今天就提前收工了吧。”她迷茫的眼睛依旧望着正前方,“居然连普通人都被魔化了,这到底......” 门一打开,卡齐就心急如焚地迈出脚,这么快就能回来实在令他欣喜若狂。 “咦?” 脚下传来的湿润把他带回了现实,已来不及收回右脚的他跌落水面。 “呜哇!我不会游泳啊!救命啊!”他非常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学习游泳。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门被打开,一个壮硕的男人探出头来,他很奇怪眼前的这个小孩为什么会坐在地上手舞足蹈。 “起来吧,水连你的膝盖都够不到。”男人叹息道。 “啊咧?”卡齐抬头看他,停止了挣扎,然后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房内很简朴,但是必要的日常家具都很齐整,色调偏冷,只是这里唯一的男主人跟这里不太搭。裹着毛巾的卡齐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头上的日光灯照亮了他所在的区域。 “现在可以告诉我没有?你为什么会从那个门里出来?”男人紧盯着他,眼中藏着某种恶意,好像卡齐就是一个意外闯进他家的小偷。 “我......我是从那个岩壁上的缝隙进来的。”卡齐觉得自己答非所问,可他只能这么说。 “哦?” 那男人的目光盯着他直发毛,似乎他并不相信这个理由,但他又不得不先相信着。 “那你叫什么名字?” “卡齐,我叫卡齐。”他如实回答。 “卡齐?你就是卡齐?”男人终于露出惊疑的表情,夹住烟头的手指微微颤动。 他也疑惑着呢,自己有这么出名么?当他正欲开口,不料那男人烟也不吸了,马上就从沙发上起身对他说:“你等一下。”卡齐还以为他是去搬救兵了。 他打开门向楼梯走去,丢下“嗒嗒嗒”的脚步声。 没多会,一个头发是橘红色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她一看见卡齐就兴奋地用手捂住嘴巴。此时,卡齐也看到了她,四目相对。 “我的爱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的?”那个奇怪的女人狠狠地抱住了他,眼泪也跟着哗哗地流。 而卡齐却眼神呆滞,不为所动。爱齐......世上会这么叫他的就只有自己的父母,不是爱齐就是傻小子,两者都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难到面前这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母子重逢的场面并没有太激动,如果不是她先一步认出他,他还真的认不出自己久别重逢的母体。 他们就这样抱了一会(其实只是比娜单方面抱得他透不过气),比娜才发觉他的身上没有穿衣服。她睁大了眼睛,声音发颤:“衣服呢?爱齐,难道你被那个怪叔叔......” “跌落水中,不知所措。”卡齐有气无力地答道。 比娜如释重负,拉着他的手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新衣服。” “我原来那些衣服呢?”他挠挠头。 “湿了就不要了。” 卡齐突然发觉妈妈还是很爱他的。 熟悉的乡村逐渐映入眼帘,不远处层层叠叠的水田上有几位村民辛勤地劳动着,清新的花香夹着稻香扑面而来。村子比较小,还不足一百户,大多是盖了二楼的泥砖房,但拥有三四楼的住户也能悉数可见。 村口的蓝牌被沙尘覆盖,上面的字已模糊不清。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威扭头说。 卡齐把头探出车窗,舔了舔干燥的嘴巴,满嘴都是怀念的味道。这个男人直接把他送回家,也不问问他同不同意,因为他还记得爷爷的扫帚打在他身上的那种生疼的感觉,不禁泪如雨下。他掰掰指头,多久没回来了呢?至少得三四个月了吧。 现正值秋末。 “记住,你母亲的事不许跟任何人说。” “我知道。”卡齐头也不回。 哼!真啰嗦,不说就不说。 蓝色奥迪绝尘而去。 卡齐走进村子,他只能贴着墙边走,不过路上还是碰见熟人跟他热情地打招呼,脸上也堆满了殷勤的笑容,他就觉得无地自容。 院子外围不知什么时候彻起了围墙,里面传来了一老一少熟悉的声音,他望着那扇崭新的镂空铁门竟有些手足无措,久久不愿进去。 “老爷爷!你家龟孙子度假回来了!”不过在他附近逗留的一个小孩还是无情地出卖了他,而且还很兴奋。 卡齐直接被他热情地推着走。 本来,他爷爷和阿兰布还坐在石凳上有说有笑,全然淡漠了他的存在。但当他们转头看向他时,阿兰布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手指着卡齐的绿色外套,另一只手捂住肚子哈哈大笑,连眼泪都蹦出来了。爷爷没有去管阿兰布,冲过来就抱住了他,嘴里喃喃自语。 “臭小子,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看着爷爷沧桑的皱纹,他情不自禁就哭了出来,两条细细的小溪从脸上划过。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卡齐才用手指着自己的衣服,上面是史努比坐在小屋顶上吃着香蕉的图案。 “好笑?有这么好笑么?” “不,一点都不好笑,只不过有一点小激动而已。”阿兰布依然面不改色地说道,“不说这个了,那天去了单城之后你又去哪了?” “他们没告诉你?”他挑了一只凳子坐下。 “他们说你到深山里修炼去了,哈哈哈哈哈!”阿兰布笑得前仰后翻。 卡齐望向他的眼睛里满是鄙夷,他们就不能编一个好点的借口? 日落西山,金黄色的圆饼悠哉地趴在山头。在外劳作的村人收拾好农具准备回家,街上的孩子也嘻嘻哈哈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对于卡齐家来说,这一天无疑是特殊的。 这一次,他爷爷决定亲自下厨,和奶奶在厨房大干三百回合,说要布置满汉全席庆祝孙子的归来,邀请......阿兰布过来蹭吃蹭喝。当菜肴端上来,卡齐才明白爷奶二人居然那么能干,一条小小的黄花鱼,既可以蒸,也可以炖,又可以干烧,最重要的是还可以用来煲汤,花样百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卡齐还是没有什么胃口。 爷爷吃得嗨起,回手扭开一瓶可口可乐就把卡齐的杯子斟满:“来,我们不醉不散!”阿兰布也不甘落后,打开一瓶青岛啤酒就往肚里灌,奶奶则在一旁摸着下巴笑而不语。沉浸在其中的卡齐终于夹起几样菜,扒了几口饭。 “爷爷我想吃串串烧。” “那玩意全是地沟油,会吃死人的你知道吗?”要不是今天是特殊日子,爷爷的手根本不会手下留情。 卡齐眼里满是委屈,张嘴还想说话,但还是忍住了,阿兰布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一顿饭就在这样不算其乐融融的氛围下结束了。 ------------ 第三十五章 离间计 在屋檐挂着的黄色纸糊灯笼亮着暗沉的光,微风吹拂,似乎会有随时熄灭的可能。等阿兰布走后,卡齐趁着爷爷还在藤椅上剔牙,他趁机就把事前准备好的信封拿出来。 “这是什么?”爷爷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沓钱,疑惑道:“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这,这是爸妈给你们的赡养费啦。”卡齐结结巴巴地说。 一瞬间,爷爷就从藤椅上跳了起来,立马抓住了他的双肩,两眼直冒金光。 “你是说,他们没死?” 卡齐看着他那么激动的神情,立马丢出了事先编好的借口:“是啊,不过他们都受了重伤,正在圣都疗伤呢。” 已经忘记他是第几次说谎了,可依然能够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那就好。”爷爷呼出一口气,好在没有看穿。 他收好信封,眼睛又停留在卡齐的手腕上。 “刚才一直就想问......你手上戴着的是什么?” “呃,这个嘛......” 这一次他慌了神,因为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记得阿兰布也曾经问起,那时库瓦主动替他挡了下来,只说这是梅龙博士研究出来的神器,可以帮助卡齐保护自己。 “哦这是老爸研究出来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哦?怎么个神奇法?”爷爷眯起眼睛。 “看好啦,千万不要眨眼。”一听到他的问题,卡齐顿时神气起来了,他假装卷起衣袖,然后走到空地上,像模像样地扎好马步,用食指擦擦鼻子说:“你扔一个小石子过来,无论使用多大力道都行。” 他当然知道腕轮的使用方法,那是他的母亲比娜教给他的,返力盾既可以主动生成也可以被动生成,现在总算到了实践的时候了。 爷爷在地上捡起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抬脚用力往前一扔,石头就如炮弹般向卡齐袭面而来,当然,他没有使尽全力。 早在爷爷用力向他扔来石头之前,卡齐就已经将双手向前微微张开,屏气凝神,由无数个扭曲的正方形金色屏障瞬间出现,把高速飞来的石头反弹回去,它只维持了一两秒的时间便再度消失,他几乎没有感觉到什么。 它飞速越过了房顶,像一个小型炮弹一样坠落在屋后方。 爷爷愣了一下,旋即像只猴子一样拍起掌来:“厉害了我的乖孙子!”他笑嘻嘻地溜过来抱住卡齐的手臂看个不停,巴不得把这神奇的腕轮给扒下来,嚷嚷道:“还有什么法宝,快亮出来。” 好不容易摆脱他的手,卡齐有种想他揍一顿的冲动,你以为我是在给你表演魔术么? 门口离他还不足五米,卡齐极力掩饰住心中的兴奋,他很想就这样跑出去找阿兰布,可是机智的爷爷却下了一道禁足令,原因是天色已晚。 他是在第二天找到阿兰布的,那时他正舒服地躺在天台上晒太阳,看样子好像是睡着了。卡齐也同样在地上铺上草席,在他身边躺下。 “喂喂,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我一会跟爸妈一起去城里,他们会为我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呢?”阿兰布原本眯着的眼睁开了。 “哈?你不是要加入猎魔会么?我能想象出我们在一起并肩作战时的情景。”他光想想都有些小兴奋。 “是谁告诉你我要成为你们中的一员了?嘿!我当初可没同意你加入他们的,是你自己自作主张......”阿兰布直起腰来,顿了顿,又说:“我现在只想找份正经点的工作。” 他的话令卡齐有些落寞,难道守护人类世界的和平、共同抵御外敌就不正经了吗?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肯定又想回去了对不对?别再发你的英雄梦了,我告诉你,以你现在的实力,不拖他们的后腿就已经很不错了。” 仿佛在草席上突然长了刺一般,卡齐的上半身猛地弹了起来,他痴痴地看着自己张开的手掌,自己真的帮不上他们的忙吗?不,以自己与他们共同度过的这段时间里,他知道的,大家都一直包容他、关心他,也从没有过分地埋怨他,甚至排挤他,真的,真的就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 “说真的,你被他们给骗了,他们对你的好那是丑陋的表象,实际上他们只是在利用你知道吗?哪有人会要一个十六岁都不到的孩子去干这种危险的工作?依我看,那个所谓的会长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那天你一消失不见他第二天就神秘失踪了,那分明就是畏罪潜逃。当时我真是急坏了,都不知道他们把你给藏哪儿了。”阿兰布用严肃的眼睛直瞪着他。 “不,不可能的,会长不会是这种人,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你看,我这不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嘛。”卡齐在心中脑补尹云的形象,却忽然意识到他的话里的重点,“什么?你是说他失踪了?几天了?” “离现在已经有三天了。”阿兰布很庆幸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猎魔会,于是耸耸肩继续说:“你最好不要回去了,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就算他们打电话来问我你回来没有......我也只会答不。” 就算有阳光的照耀,卡齐的瞳孔也马上暗沉下去,他真的感到失望至极,没想到阿兰布是这么看待他们的。不过,他说的话丝毫没能撼动卡齐坚定的信念,因为他从没有怀疑过猎魔会的大家。而且说到底,阿兰布只是一个局外人,根本就不了解他们内部的情况,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如果阿兰布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也要亲自拆穿他们罪恶的假面! “我相任他们,就像他们信任我一样。” 看到眼前的他暴露在耀眼的阳光当中,拳头微微攥紧,目视前方,咬牙切齿,阿兰布就有种不自然的错觉,感觉出他的身影是第一次那么的雄伟又让人倍感放心。 他的离间计并没有成功,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了。 “那好,愿你能一直坚持下去,我先走了。”阿兰布冷笑一声,便起身下了楼。 ------------ 第三十六章 混沌 画有涂鸦的白色墙皮已经脱落,露出橘红色的墙体,灰色毛玻璃门也紧紧关闭着,里面空无一人。 或许这次来得不是时候,他想。 卡齐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熟悉的这里的,在家里吃过最后的一顿午饭,他便搭上去往格连市的公交,过程枯燥无味,因为他只看着窗外的景象发呆。整座楼房悄无声息,让他不得不怀疑起阿兰布的话。 上前摸了下那冰冷的玻璃门,他瞬间清醒了几分,摇了摇头,准备回走。 不料,熟悉的声音却在耳边回响:“卡齐?你回来了?” 他嫣然回首,看见库瓦正向他这边走来,不同以往,他这次穿着干净的工作服。库瓦抓着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摸着下巴的胡渣说:“太好了,你还真没事。” 卡齐露出诧异的表情,难道我应该会出事?他想。 “这样站在门口有些奇怪,来,我们快进屋。”库瓦转手抽出钥匙就去开门,可他的头却偏向了卡齐这边:“还顺利么?” 进去再慢慢问会死啊?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们呢! 感觉到他的脸瞬间暗沉下来,库瓦便不再多问,开门径直走了进去。卡齐进去后就给自己斟了一杯冰红茶,坐到沙发上品着茶,一堆问题堵在心口上,正盘算着什么时候开口。 这库瓦不爱招呼人,跑到楼梯口大喊:“夏可!卡齐他回来了哟!” 很快,楼梯上便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卡齐向里望去,便看到穿着碎花睡衣的夏可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她刚想扑过来,卡齐就猛地从座位上弹起。 “哎呀!”夏可整个人趴在深红色沙发上。 “有必要这样吗?你总算回来了,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呢。”夏可整顿裙摆,收起倦容。 “所以就熬成了熊猫眼?”卡齐看到她的眼袋出现淡淡的黑色,他知道她很少化妆。 “才不是呢,有一半是因为你......”她拼命摇头,“另一半是因为会长。” “他怎么了?”卡齐决定装作毫不知情。 “他......”夏可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应该是在斟酌措辞,“他好像失踪了。” 卡齐并没有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以他的了解,虽然尹云喜欢独来独往,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但他不太可能一声不吭就失踪的。 “唔,大概是我们去单城之后的第二天吧,他突然说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可又没说多久,然后直到现在都联系不上了。”她偏头看向卡齐。 “嗯,那的确很糟糕哎。”看看周围,他发现库瓦不知何时走开了。“你们没有去找么?” “当然有啦,他喜欢逗留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没找到啊。”夏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看到她这样,卡齐的心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他很想伸出手安慰他,但伸到半空又止住了。避免尴尬,他拿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 “会长那么强,他不会有事的。”这时候,库瓦不知从哪蹦了出来,把手里的一杯饮料递给夏可,她喜欢喝暖的奶绿。他面向卡齐,又说:“他最有可能是前往单城了,最近听说那里发生了某种异变,今天一大早,雅达牧就前去调查了。” “异变?”感觉又有状况发生,卡齐挺直腰身。 “是的。”库瓦用中指顶顶眼镜,这是他的招牌动作,“单城的居民莫名其妙就接二连三地失踪了,后来发现他们竟被魔化了。” 卡齐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果然惊动了警察,但强悍的魔人不是他们能对付的,现在双方正处于胶着状态。” “那......” “说实话,我们去了也没用,它们比一般的魔物强很多,而且我们人手又不足。”说到这,库瓦叹了一口气。 把剩下的红茶喝光,卡齐站了起来,望向库瓦的眼神异常坚定:“我去!”库瓦听后表情错愕,夏可则站起来拉住他的手:“卡齐,你不要想不开啊。” “我没有想不开,留在这里又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过去帮帮会长他们,何况我也有能力保护自己。”卡齐看向手上的腕轮。 库瓦僵住一两秒,旋即一拍大腿:“好样的,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嘛!” 飘落的枯叶滋润着地下的新苗,后者苦苦挣扎,努力破开土地,迎接在头上洒落的阳光。卡齐明白,自己好像长大了。 利民医院是单城最大最好的医院,不过现在这里的情况并不乐观,就这几天时间里伤员猛然增多,据说他们都被一种全身漆黑的可怕人形怪物袭击,它们的爪子就像匕首一样,直接能抓破肋骨,穿透心脏。 整所医院哀声不断,悲伤充斥着每一片区域。 在一条还算僻静的走廊上,有一块与墙面保持垂直的黄铜色铝牌,黑色的字体标注着“神经科”。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正兴致勃勃地缠着另一位皮肤黝黑的男人“讲故事”,听者昏昏欲睡。 他所讲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那是星期四的晚上,他接见了一位奇怪的失眠患者,所以他记得相当的清楚。那位患者说他几乎每晚都梦到在黑夜里的小巷中漫步,然后就碰见一个漆黑的人影向他走来,慢慢的,它殷红的圆眼占据了整个画面,吓得他每晚都不敢入睡。 虽然医生如实复述,但他还加入了自己大量的想象,包括自己的见解,就像他也同样梦到过一样。 雅达牧双手撑着下巴,眼皮子都快把眼睛盖住了,那故事还没讲完,这更像是一首冗长的催眠曲。他本来今天一大早就来到这所医院,一一询问那些遭受苦难的人们,得知他们也或多或少地发过与之类似的梦,其共同点无非就是被一双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注视着。 不过,他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事件的源头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恶意操控。而不管答案是什么,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超乎他的想象,远远不是他能够解决的,自己的首要任务还是先得找到尹云,然后再考虑该怎么办。 眼皮像铅一样沉重,雅达牧终于扛不住疲倦,趴在桌面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依稀感觉有人用手拍着自己的肩膀,一回头,就看到卡齐在一旁歪着头看着自己。 “啊,你来了呀。”他瞬间清醒过来。当时库瓦打电话过来告诉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很震惊,只说了句“那就好”,但是知道了卡齐也要过来,他却很意外。从卡齐加入猎魔会到现在,他就发现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和爱好,对话也总是不超过三句,所以他们相处得不是很融洽,不过这绝不是谁看不惯谁的意思。 如果要他们俩合作,那无疑是...... 当卡齐在塑料椅上坐下后,雅达牧正想把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他,却不知道改如何开口。他明明知道两个人一起分析总比一个人独自分析要好,但似乎有某种隔阂把他们俩分隔开,毕竟他从来没有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单独相处过。 “所以还是没有找到他,是么?”最后还是由卡齐来打破这尴尬的场面。 “我认为还是先解决现状为好,我不打算袖手旁观。”说完招呼也不打,他直接就往门口走去。 等卡齐缓过神来时,达牧已经走远了,如果他执意要甩开自己,那么自己追上去也没用。 此时,一米多宽的走廊空无一人,大部分轻伤者已经离开,整所医院顿时安静了许多。天空总是灰色的,窗外的世界也被蒙上了一层灰色薄纱,静静地汲取整个城市的生机,使之成为丑陋的怪物巢穴。看到自己至亲的亲人一一变成罪恶的掠杀者,尽管悲痛难忍,可他们还是采取了各自不一样的行动,有人挺身反抗,有人屈身逃避,还有人甚至想到自杀,而不管选择什么,都不足以改变当前的状态。 卡齐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地走动,思索着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办。一炷香之后,他决定先上个厕所,再离开医院到外面的世界看看。然而,从厕所返回的他,碰见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还是认出了她。 “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看来对方也认出了他。 对方并没有就此停下,正要与他擦肩而过之时,卡齐忍不住开口了。 “呃那个......你怎么会在医院里?”他困惑地看着她的脸。 “因为一个人。”她转过身来,向他招招手,“这个人你应该也认识。” ------------ 第三十七章 探路 这是一间极其普通的单人看护房,面向卡齐坐在铁床边的女孩叫白榆晓,年龄比他大了将近十岁,颈项靠近下巴的位置有一块不太显眼的黑痣,身材偏瘦,相貌还算好看。躺在病床上正处于昏迷的男人叫傀稽,被发现于其主子拉普尼的住所,原任旭光镇泛神教教主,后被打压,步入中老年的他身体有些发福。 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卡齐在心里默默吐槽。 除此以外的更多信息她不愿再透露。 “是嘛,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啊。”卡齐看出她确实感到有些惋惜。 “对啊对啊,那时真的是好险呢。”一想起与死神擦肩而过,他就感觉脊背发凉。 白榆晓拿起水果盘里的苹果就开始削,扭头问他:“你想吃点苹果吗?” 卡齐连忙摆摆手:“不了,我的口味比较挑剔。”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卡齐转过头看向穿着病号服的傀稽,他银发稀疏,双眉微蹙,似乎遭受过莫大的痛苦。 回头看到那双空洞的眼睛,卡齐料想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二十三日那天是感恩节,本来我打算下班回来就准备煲鸡骨汤给他喝,没想到他竟不见了。直到第二天才在大厅里发现他,我急忙将他送往医院。后来才知道不仅那栋房子不对劲,连这整个城市也开始不对劲了。” “他是怎么昏迷的?” “医生说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应该很快就能醒来的,最长不超过七天。” 很快?七天?卡齐的耳边忽然想起一阵尖锐的蜂鸣声,他不敢断定给她问诊的会不会是刚刚在走廊上碰见的医生。 白榆晓的眼睛似乎有些疲惫,她不会是想一直守候到他醒来吧。卡齐也下定了决心,他打算要到那宅子里去看看,上一次还没有进去过呢。 起身向她打了声招呼,可刚走到一半他又回过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咧?那栋宅子怎么走,我忘了。”白榆晓把苹果啃到一半,从高脚凳上站起来:“你一个人吗?那还是我送你去吧。” “麻烦你了。” 一些区域拉起了警戒线,多数既是几块破坏严重的地方,又是魔人们活动最频繁的地方,当然也包括商业区。真不敢相信,它们竟能明目张胆地划开玻璃进到楼层里去,在商品架甚至横梁上跳来跳去,仿佛失去了属于人类的意识,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景有多混乱。 可以离开的市民早已离开,不能离开的只能在住所保持十二分戒备。 这是卡齐第二次来到这个布满疑点的地方,和第一次相比,现在的状况却是有些夸张:整栋宅子似乎失去了生命,就连在周围陪伴它的花草树木也在一夜之间枯萎了。他猜想雅达牧可能已经来过这里,那他究竟掌握了什么情报呢?而且,这里还能剩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么? 站在门口的白榆晓向他笑了笑,但是并不打算离开,卡齐也明白,其实她是不放心他独自留在这。 两人悄悄走进内厅,放轻脚步,仿佛会惊动什么人一样。在四处走动时,卡齐发现,虽然这偌大的空间有些暗沉,令人压抑不安,但是除了在中央空地上炸开的灯具,其他的物品器具都还原封不动,看来魔人对这里不太感兴趣。不仅如此,地上也没留下完整的脚印,看来这里的房主人很注重清洁。就算如此,卡齐还是发现有几处留下浅浅的划痕,料想它们也曾在此逗留过,他没有多大注意。 经过一番搜索,卡齐还是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可他仍然不死心。为此,两人决定采用分工合作,白榆晓负责二楼,而他则继续负责一楼。 这一次,他终于发觉自己忽略掉一个不显眼的地方,那就是隐藏在楼梯下面的地下室。锈迹斑斑的浅绿色钢门似乎在彰显自己的存在,因为光线昏暗,以至于卡齐好几次都没有发现它。门上挂着一把暗黄色的锁,是被裹住了,不像是近段时间打开过的,但卡齐十分确信,门的另一边肯定藏着他想知道的秘密。 可是钥匙呢?他开始满世界找钥匙。 在大厅里确实找到几条钥匙,不过根本不对头,正巧他抬头看到白榆晓倚靠在二楼的扶手背对着他。卡齐打算试着问问她,或许她能知道些什么。 “喂!榆晓姐姐,绿门的锁怎么开?”卡齐提高音量。 “用钥匙开啊。”白榆晓注意到了。 “我是问地下室的门怎么开?” “哪里的地下室啊?” “就楼梯下面的呀。”他有些急了。 白榆晓愣住了,不解的她眨了眨眼睛,回答道:“你你等一下,我去找来钥匙。” 真是一通蹩脚的问答!她根本就不清楚嘛。 卡齐自然有些垂头丧气的了,他就这样蹲坐在地下室门前,等她找来钥匙,估计要等到天黑。头一歪,他就注意到了楼梯幽暗的一角,有三十多度的空间。他向里一摸,果然就摸到了一串古铜色的小钥匙。 嗬!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这不是现成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拿到了钥匙,可刚站到门前却又不敢开,现在的情景竟与他以前经历的那件噩梦般的事件意外重合了!拿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腿脚也跟着发抖,他尽力扭过头不去看前面的门。 “怎么了这是?”刚刚下来的白榆晓看到他这样,感到十分不解。 “给......给你。” 白榆晓从他手里接过钥匙,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见她上前利落地把钥匙插进锁里,接着再向左一扭,那锁“咔嚓”一下便打开了。她扭头向卡齐示意一下,然后才轻轻将门推开。 钢门随着转动发出刺耳的“咿呀”声,两人心中的恐惧达到了至高点。空气中飘出了一般难闻的霉臭味,白榆晓用手掩住口鼻,下面几乎没有采光,她转手去按动门边的灯泡开关,可惜是坏的。无奈的她只能拿出手机,打开工具箱里的手电筒,咽下一口唾液,独自走了进去,而仍然心有余悸的卡齐则留在门口张望。 这是一个面积不足五十平方米的地下空间,木质地板长满了湿润的青苔,一边生锈的铁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和封存的名酒,毫不意外,它们的表面也布满了密密麻麻地蜘蛛网。 白榆晓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危险,便招呼卡齐过来。他应了一声,把手上刚刚找来的口罩递给她,自己也戴上一只。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将这片区域搜索一遍,还是没有获得什么重要的线索,也没有什么隐藏机关,但期间从地板传来了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卡齐仔细查看了地板,发现不少地方有开裂的痕迹,最明显的是室内的一角,在地面上出现了宽约两毫米的矩形黑边。 他叫来白榆晓,她把手伸进凹槽,并将木盖打开,一个六七十公分见方的洞便呈现在两人眼前。他们对视一眼,不言自明。白榆晓先跳下在前面开路,卡齐负责断后,顺手将木盖盖上。 ------------ 第三十八章 救援 通道以石灰岩作为筑基原料,上方再以耐腐蚀的硬木板封顶。除了有些冰冷潮湿之外,这样的后门还是十分气派的。爬行约十几米,前面终于出现亮光,是从上方照射下来的,途中没有曲折,看来是直线距离。 白榆晓探出头,发现这是一口弃置的水井,从井壁裸露出来的石块正好可以用来搭脚。 “嗯?”她把卡齐拉出来之后,观察了一下四周,是灌木丛,咂咂嘴道:“原来这里是庭院啊。” 休息片刻,卡齐便要去扒开草丛,但是眼前的情景却让他有些咋舌。外面有两只魔人正徘徊着,而其中一只已经发现了他,张牙舞爪就往他这边奔来。很快,它的同伴也发现不对劲,立即加入了捕杀行动。 它们的速度极快。 没时间迟疑了,卡齐回头就要返回水井,却被一旁的白榆晓拉住了。 “没用的,它们一样能抓到你的。”说话间,她似乎从手中丢出了一样东西,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那只正拨开灌木丛的魔人。 噗! 一摊绿泥糊在它的脸上,接着无数带着黄色小刺的藤蔓从那里长出来,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把它严严实实地捆住了,使之动弹不得。多出的藤蔓则钻入地底下,将魔人固定在原地。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另一只已穿过灌木丛,向他们这边奔来。 “快跑!” 卡齐耳边突然“嗡”地一声,白榆晓拉起他便开始飞奔起来,可仍然不及有速度优势的魔人。眼看它就要追上了,卡齐这才想起他有绝招还没发。趁气力还没耗尽,他站定了脚跟,抬手连忙施展出返力盾。白榆晓不知他搞什么鬼,也停了下来。 魔人回避不及,一头撞在返力盾上,积蓄的动力被完全吸收,反馈的力瞬间将他击飞三十多米,途中划过无数的花草,最后停在一堵砖墙上。它深深地陷进墙里,应该可以想象到,就算没死,也至少得全身骨折。 现场最惊异的就要数白榆晓了,她已经被卡齐刚刚使出的招数给吓呆了。 同一时间,先前的那只魔人也挣脱束缚,从地上跳起便奔了过来。它没有看到它的同伴怎么样了,否则它一定会惧怕而不敢上前。 可惜,现在的卡齐也用不了第二次了,因为返力盾吸收的力越大,则使用者耗费的精力也就越大。还好不用耗费体力,不然他肯定是挡不住的。 这时白榆晓也反应过来,抓住他便向门口方向跑,虽然她明知道他们是跑不过它的。 “耶嘿!吃我一棒!”不知是哪里的声音,迟疑的两人回头望去。 只见从一边的围墙上跳下一个身影,他手中的棒子以迅疾之势向飞奔的魔人劈了下来,不过却没劈中。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令魔人也怔住了,永远学不会刹车的它被棒子给绊倒了,可它还来不及起身,头就被硬物砸中,直接陷到地下吃土,头骨也凹下去一块。 它感觉全身都在抽筋。 当白榆晓正在思索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之时,卡齐却满脸又惊又喜地跑到他的身边,一头埋进他怀里。 “你好威武呀!兰格格!” “你刚才也不赖嘛。”阿兰布一手推开他,免得他的鼻涕沾到衣服上。 “你都看到了?” 这次他直接无视了卡齐,向白榆晓这边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阿兰布,请问这位小姐是?” 白榆晓眨了眨眼睛,一时语塞,不知道对方是在问她,等卡齐过来扯她袖子才反应过来。 “呃那个......对,对,我叫白榆晓。”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耳根立即红了一片。 “榆晓姐姐好厉害的呢,她的招数连我都没见过呢。”卡齐随便附和道。 你没见过很奇怪么?阿兰布故意斜了他一眼。 “对了对了,兰格,你怎么来了呀?你不会是丢下你父母不管了吧?” “当然没有了,他们找的工作根本就不适合我,我觉得还是自己找找看比较好。”阿兰布心中一紧,差点就把正事给忘了,他接着开口道:“你知道吗?已经找到尹云了。” 这令人振奋的消息让卡齐几乎跳了起来,像只公鸡一样叫道:“喔喔喔!太好了太棒了。” 白榆晓的视线移到他的身上,阿兰布抬眼望着她:“那么,我们快回去吧,回医院。” 她感觉这句话分明是对她说的。 现已近黄昏,夕阳徐徐落下。 利民医院内,为了缓解过度压抑的气氛,有的人打开了不知放置在哪的音乐播放器,优美悦耳的英文歌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心情舒畅。 直到大堂倒下去一片,才有人满意地去换下一曲,一听才知是某岛国的《团子大家族》,整所医院瞬间沸腾了。 软皮沙发上,雅达牧悠哉地翘起腿,正给手中的猎枪换上子弹,他的****只能换上三发。先前还有人围在他身边看热闹,唏嘘不已,不过现在人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忽然感到有人在身边坐下,他抬起头只看了一眼,便撞见阿兰布那充满阳光的正脸,吓得他的枪都差点掉地上了。 “你有毒吧!招呼都不打一下。”只说了这么一句,他便低头继续用手纸擦拭枪具。 不过,眼前很快就出现了一只轻轻摇动的手,他不耐烦地再次抬头,一眼便对上卡齐那笑嘻嘻的呆瓜脸,吓得他直接把手纸拍到对方脸上。 “你俩有毒吧!” “不是啊达牧哥,听说找到会长了?他在哪呀?” 雅达牧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猎枪放在玻璃桌上,起身向狭长的走廊走去。卡齐不明所以跟了过去,才知道他去的方向是厕所那边,可能是被他们憋出尿来了吧。 阿兰布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淡淡地说:“不用问他了,我知道,跟我来。” “切,你不早说。” 在一间明亮的病房内,尹云静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有条不紊。 “兰格,他不会是......昏迷了吧?”卡齐坐到尹云旁边盯着他。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不过是睡着罢了。” 呼~卡齐似乎松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一块梳打饼就开吃,经过下午的那场战斗,他的肚子在呼唤粮食。 阿兰布是了解他那副德性的,所以也没心去管。 “我去趟厕所,等下出去吃饭。” “好嘞,我去叫榆晓姐,她在205号房。” “嗯。” ------------ 第三十九章 冲突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人会想到,才几天时间,这个曾经繁华的城市会变了一个样。那隐约流动的烟雾犹如恶魔的吐息,异常冷清的大街上无人无影,有的只是在黑暗中肆意穿行的红光。可怕的响声在十六层办公大楼里传出,炮火正在蔓延,是城市警察在驱赶那疯狂的侵略者。 但如此壮观的场面只怕会引来更多的捕杀者,面对它们不屈不挠、前赴后继的架势,这些勇敢的捍卫者也只能连连败退,他们的对手可是一只只打不死的小强。 傀稽双手撑着窗台,眯着眼远远望着这幅瘆人的景象。他刚刚醒来,意识还有点不清楚,恰恰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变化太大,之前还只是一个繁盛又有秩序的世界,现在却转变成一个犹如末日般的景象,一切都乱了套。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伸手拿起身边的水杯,闭上了眼睛,将扰乱他思绪的种种信息隔离开来。一杯白开水入口,索然无味,甚至有些苦涩,真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咔嚓” 背后传来了门把手被扭开的声音,他感觉是白榆晓回来了,所以没有回头,一直等到对方开口。 “看来你就是白小姐的父亲了吧?” 听到那是一个陌生男性的声音,他立刻警觉起来,缓缓回过身。 一看到他的正脸,那个站立在门口的青年稍微有些惊讶。在那个瞬间,一段段清晰的片段弥补上他脑海中埋藏已久的残缺影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忘不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模样。最后,那几乎链接完整的影像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中回响,记起了其中的每一个细节。 “你是?”傀稽看他怔在原地,便忍不住问道。 “哈哈哈,我终于找到了,原来你就是那个害死亲生父母的仇人!”青年突然笑出了声。 “哈?”傀稽仍旧不明所以,有点犯迷糊,刚刚恢复的脑袋还适应不了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青年也不急,走进房间里,顺带关上门,然后交叉着双臂笑道:“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没关系,那我就提醒你一下,大约发生在八年前的血祭你还记得么?” 血祭?听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两个字,傀稽的脑中似乎有什么被炸开了。曾经的那件事已经被他遗忘了很久,知道现在他还是想不起全部。 是么?原来眼前这个有点帅气的小伙子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屁孩呀。唉呀呀,这世界真是小得可怜,没想到在我的有生之年竟还能再遇见他,这所谓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不不不,不知不觉好像跑题了,现在可不是怀念的时候,这分明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应该抓紧时间找机会跑路才对。 傀稽沉思良久,然后像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一样恍然大悟道:“啊!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了。不过你可别误会了,血祭只不过是我当时表演的一个小把戏,我可不是什么杀害你双亲的仇人。” 但身为当事人的阿兰布却已经听不进他给出的解释,血气方刚的他可不会放过这久违的机会,几步上前便揪住了对方的衣领。 奈何傀稽的身体还十分虚弱,此时更显得有点手足无措的。 在这万分火急的时刻,门忽然被打开了,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冲了进来,正是闻声赶来的卡齐和白榆晓。 “兰格!住手啊!”卡齐慌忙拉住他。 白榆晓则张开双手护在她父亲前面,警戒着前面那个暴戾的年轻人的一举一动。 “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卡齐在他身边小声地说。 事到如今,阿兰布也意识到自己不对,于是收回手退后几步。而往事一旦回想起,其他的什么事都被他抛到脑后了。 可是,刚低下头思索的傀稽却又突然抬起头,万分愧疚地承认道:“没错,那的确是我的责任,要不是我搞那个什么血祭,你的双亲也不会......” “父亲!你到现在还打算护着他吗?”沉默的白榆晓突然问了一句。 傀稽呼出了一口气,现如今说什么也木有用了。 “我出去冷静一下。”阿兰布甩开卡齐的手走到门外。 “抱歉啦各位。”卡齐也不知该说什么,也跟着退出去。 不知为什么,这条寂静的走廊好像变长了,阿兰布感觉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他心中的那股挥之不去的怨恨似乎也看不到底,这到底是为何呢?难道如今的自己连心胸也变得这么狭窄了吗? 后面的卡齐轻轻呼唤他的名字,跟着追了上来。 “怎么了兰格,过了这么久都没忘掉么?” 怎么可能忘得了啊!阿兰布在心里咆哮。 走廊尽头那扇圆顶的玻璃窗仿佛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霾,外面的景象已看不真切。他也感觉到那件往事就是自己心中的雾霾,不赶走它的话自己就会活得很累。 “那......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他表现得很平静。 “我?”这一次卡齐回答得很干脆,“追杀我父母的凶手不是被你给......” “杀,死,了。”他一字一顿地说,“但我隐约觉得在他的背后有幕后黑手在操控,我这次停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要是这样那不就简单了?我们只要找出那个可恶的幕后黑手,然后再将他碎尸万段......” 阿兰布看着他那副故作认真的脸庞,顿时哑然失笑。 转眼到了第二天,太阳高高挂起,卡齐正想着今天会是朝气蓬勃的一天,但一想到周围还有小黑怪在徘徊,他估计今天只怕是又要拼命的一天。 他在外面逛了一圈回来后,阿兰布还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好像有些疲惫的样子。 “昨晚睡不大好么?”卡齐将手上的羊角面包和牛奶递给他。 但他没有言语,只双手接过并将它们放到柜台上。 “啊对了,今天榆晓姐姐的父亲出院了,他们一大早就离开了。” 洁白的窗帘一下子被拉开了,室内霎时明亮了许多,无数微小的尘土在阳光照射到的区域肆意飞舞着。阿兰布感到眼睛有些刺痛,他再次闭上了眼。 “兰格你怎么了?好像不太舒服啊。” “我没事。”适应了亮度之后,他掀开被子站起身来。 他昨晚想了很多,以至于根本没有睡着,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但无论如何,现在都只能先放下了。可卡齐还是一脸担心的模样,关心老大是他这个小弟应该有的本分。 两只小指尖相互碰撞,他犹豫地说:“虽然现在会长也找到了,但是我身为猎魔会成员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你看你要不要先......” “够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你来为我瞎担心。而且,你们要想解决这件事只怕是凶多吉少,我也想......”他把一个乳白色的羊角面包塞进嘴巴,咬了几口,接着再仰头喝下牛奶。 “为你们出一份力。”将食物吞下后,他对上了卡齐的眼。 ------------ 第四十章 成魔的原因 从阿兰布踏进门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到房里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雅达牧皱着眉头坐在铁艺活动椅上静静削着水果,那可怜的梨皮断了一片又一片。卡齐在一旁看着他那蹩脚的刀法,恨不得马上张口咬上一口。 尹云是醒过来了,但他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阿兰布看不到他的正脸。 嗯?雅达牧竟然会这么用心在削水果?我不会还在梦里吧?阿兰布看到这诡异的场景就首先想到。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尹云突然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向他打招呼道:“快过来呀小兄弟。”等阿兰布坐下后,他又看向一脸愁容的雅达牧,言语带着些许责怪说:“达牧呦达牧,你还要你的会长大人等多久......” 这边对方却已经放弃抵抗,直接将削好的雪梨塞到他嘴巴里,扔下一句:“吃吧你!少废话!”卡齐还希望他接着削第二个,可以达牧已经起身摔门而去。 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没有人再说话,气氛莫名其妙地开始转为沉闷。 只听到耳边传来了细碎的咀嚼声,是尹云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雪梨,他消瘦的脸上扫过一丝埋怨的神色。一只手忽然捂住胸口,他对身旁的阿兰布说:“你知道吗这位小兄弟,那时达牧大哥那带有杀气的子弹打到我身上,老痛了!”为了让听众信服,他还夸张地喘着气。 真是一位好演员,阿兰布在心里暗暗发笑。他似乎感觉眼前这位可敬的会长像变了一个人,可能这就是一旦受伤生病就会撒娇卖萌的特性吧。 越想了解他就越觉得他深不可测。 该说正事了吧,阿兰布想,但当他向卡齐看去时,发现他竟一脸悠闲地剪指甲,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阿兰布神经质地拍拍自己的脑袋,噢不!我该不会还在梦里吧?而且还是那神奇的梦中梦! 当他正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之时,尹云就面带严肃地说话了:“好了好了,我不墨迹了。”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道:“这次的情况非常严重,如果就这么持续下去不加干涉的话,这座城最终会沦为一座死城。” 听到他这么说,卡齐和阿兰布两人都很震惊。 “那该怎么解决呢?”阿兰布问。 “嗯......”尹云思索一番,重新组织一下语言说:“要解释起来比较麻烦,这么说吧,有一类魔族擅长操纵梦,但很不巧,它被意外附身到一个普通人类身上,经过时间的沉淀,两者最终结合。换句话说,那位人类的躯体已经被它占据了,就连灵魂也破灭了。” “难道将这城里的居民变成怪物就是它的能力?”卡齐瞪大了眼睛问。 “先别急,听我说。”尹云做出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缓过一口气道:“你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它并不能把人直接变成怪物,而必须将人和梦联系在一起。” “?!”两人的表情很微妙。 “咳咳咳......”说到关键处,尹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简直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了。阿兰布赶忙将手中的纸巾递上,尹云伸手接过并捂住了嘴巴,卡齐则满怀担忧地轻轻拍拍他的背,但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 “梦想成真的人就是怪物!”不知什么时候,先前走掉的雅达牧叼着一只牙签站在门口。 迷惑的两人立刻恍然大悟。 “嗯,这里的人们自那一天起每晚都会梦到那个怪梦,相当于在他们的脑中种下了一颗能使其诱变的种子,魔人的红眼睛就是诱因。”尹云轻描淡写地说,“我也一样,昨天也差点沦为它们中的一员。” 卡齐歪头脑补了一下当时的画面,肯定相当的惊险刺激!而阿兰布那时也没有在现场,他只是到医院时刚好遇见满头大汗的雅达牧,所以并没有多震惊,取而代之的是仍有芥蒂的神色。 “要说那个梦,我们没有做过。” 听了尹云的这番话,满脸好奇的阿兰布也想做一个试试看,但顾虑到那个严重的后果,他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所以说,你们很幸运,那只梦魂,即是种种子的罪魁祸首的能力恐怕已有所削弱了。” “哼!那是肯定的,它离开了城市,那片布满迷雾的树林很有可能是它的栖息之所。”雅达牧赶忙附和道,小小的牙签在他嘴里一上一下地摆动着。 尹云和他交换了一下眼神,好像读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眼里闪出一丝疲惫,随即躺回床上盖上了被子:“我累了,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去解决吧。” 见到他这冷漠的表现可能会使人面露不满,心说这个会长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可他们终究还是无可奈何,会长的傲娇状态一直无人可解。 雅达牧瞟了阿兰布他们一眼,便移步离开房间。两人对视一眼,不言自明,也相继默默走出房间。 幽深的杂树林坐落在单城后方不远,一条潺潺的小溪静静地从它的面前流过。其实这本来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树林,不知发生了什么,此时它竟被云烟般的浅褐色的迷雾包裹着,也没有之前的绿意盎然的景象,显得凄凉神秘了许多。 周围徘徊着一种令人不安又极具危险的气体。 “我想,它们的老巢就在那里面了。”一个扎着黑色马尾的女性站在小溪对岸观察着。 “可,可是它们人多势众,凭我们两个恐怕是不行的吧。”泼罗墨坐在一颗石头上,连连摇头,“我收集到的御灵只有十三个,根本不够啊,阿慧姐。” 阿慧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偏过头说:“没关系,我们不用出手,看样子已经有人想打它们的主意了,等到双方打到两败俱伤时,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泼罗墨循着她的眼光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两个年轻人正向树林方向走去,虽然看不清脸,但他们似乎是有备而来的。 “嘻嘻,走!我们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准备。”阿慧露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 “嘿,看!那片小树林果然有古怪耶。”卡齐指着前方,停下的脚步说明了他此时的心态,“不会突然从里面冲出好多好多小黑怪的吧?” “你还真别说,瞎子都能看出来,这是不可能的,那班爱动的魔人怎么可能乖乖地呆在这里面?” 漂浮在空中的迷雾暴露在外面,形成一个不小的包围圈,阿兰布试着用手指接触一下,神经立刻传来了钻心的灼痛感。他反射性地缩回手,皱了皱眉头说:“不好,这烟雾有毒!” 卡齐看他的反应如此巨大,立刻警觉起来,拉紧衣袖。 “这样我们就进不去了,怎么办?”阿兰布回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哦!我们用火烧光它?” “笨啊你!要是树林还没烧起来它就逃走了怎么办?再说了,里面有湿气,很难烧起来的。” “呃,那......我们用大风扇把这些烟雾都吹散,怎么样?” “笨啊你!这怕是要上百台风扇一起吹,再说了,这里又没电源,风扇又有什么用?”阿兰布感觉自己有点上火。 这一时间,两人都想不到有什么好主意,莫名地惆怅起来。 “哼!都这时候了,达牧这小黑猎户偏偏不知跑哪去了!”卡齐似乎急了,脑子突然抽风来了这么一句。 ------------ 第四十一章 恐怖树人 咔呲咔呲...... 轰鸣的引擎声穿透空气,在耳边响起。只见蓝绿相间的重型机动车高高越过溪面,稳稳落在他们面前,是一台炫酷的比赛专用摩托车。 “是哪个小子在说我的坏话?”雅达牧脱下头盔,甩了甩带有褐色的头发,冷眼扫过两人。 “没有没有,我们刚才在讨论打猎的诀窍而已。”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卡齐仍然笑面相迎。 雅达牧也不是个小气的人,转身从后备箱拿出一个黄黑色的球状物体,下车径直走过他的身边。圆球的塑料外壳被剥开,露出银白色的表面,一段小距离的助跑后,雅达牧将自己手里的圆球迅速用力向前上方抛出。 它顺着一条几乎垂直向下的路线掉落在树林里面,没有声响,一两秒之后,树林里突然冒出一片煞白的光亮,犹如白昼一般。白光只持续了大约半分钟便消失了,整片树林再次回归平静。 阿兰布和卡齐都不知道他打算要干什么,以及发生了什么,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不过很快,他们就获得了他们想获得的答案。 诡异的树林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脆弱的树枝被轻轻折断的声音,伴随着它周边树叶剧烈地摆动,犹如会有什么恐怖的巨兽突然从里面蹦出来一样,十分让人提心吊胆。 然而,最后并没有什么令人提心吊胆的巨兽出现,而是比巨兽更加可怕的怪物。 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出现在大家的眼前,他的全身覆盖着粗糙的灰褐色皮肤,衣物全黑,干枯的丝发飘散在空中。干裂的纹路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像是已经干枯的黑炭,又像是戴着一副恐怖的面具。 红得发紫的眼睛不带有任何感**彩,静静望着冒出冷汗的众人。 看来雅达牧引出了一个不得了的怪物啊! 卡齐躲在他的身后,抓着衣角,意思就是:你自己引出的麻烦,你自己处理。当然,只有雅达牧自己知道,他的远狙技术确实厉害,但近身格斗却是一般。 僵住的雅达牧十分无奈地看向阿兰布,后者轻松地耸耸肩,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仿佛看到了救兵,连忙向阿兰布挥挥手,意思是说:你厉害,你来上啊。 回身,上车,戴上头盔,发动引擎,雅达牧的动作一气呵成,中途还不耐烦地一手推开想要上车的卡齐,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向着反方向奔去,将浑浊的废气留给了身后的卡齐。 迟疑一秒的阿兰布果然不负众望,毅然忽略掉魔人那丑陋的模样,手持长棍正欲上前。可当他看到对方的武器是一支银白色的长枪时,瞳孔立即一缩,便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 魔人的手臂看似软绵无力,实则臂力非凡,阿兰布的每一招每一式他都硬扛下来,还不忘发起猛烈的进攻。 另一边,惴惴不安的卡齐想过去帮忙,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得坐在远处看戏,他不觉得自己有卖队友这种可耻的行为。 五分钟后,将高他半个头的魔人击飞到十几米远的树干上,阿兰布渐渐有点虚脱,那魔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撑枪站起后又向他奔来,速度感人,可它似乎拥有无尽的体力。 干裂的身体保留完整,依然没有碎掉。 看到阿兰布处于下风,卡齐也没有心情看戏了,站起高喊并向他招手。那边的阿兰布会意,连忙向他这边跑来,魔人不明所以,于是它也追在他的身后。 见到那个表情夸张的魔人奔向他这边,卡齐的嘴角立刻泛起一丝不自然的弧度。 让你尝尝像炮弹一样飞出去的滋味! 等阿兰布跑到自己身后,卡齐马上抬脚跑动起来,方向自然是面对魔人的。不足五米,卡齐在眼前撑起了返力盾,诧异的魔人反应不及,一头撞了上去,巨大的反冲力作用在它的身上。 犹如一片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脱离了控制的魔人真的就如一颗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再次投入树林的怀抱中。 “啪啪啪咔~” 在树林里传来了数不清的树枝折断的声响,真是惨不忍睹。 阿兰布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干得好。卡齐也挠挠头对他笑,表示自己干得还不够好,还不及你的一半。 以这样的程度飞出去,就算不得脑震荡,它的内脏也一定破裂了吧? 可神奇的是,不及半分钟,倒地的魔人就以坚韧的树干作为撑杆,又从里面窜出来。它的表情狰狞而恐怖,这一次,干枯的身体似乎开裂不少。 “这都不死,我真没辙了。”气馁的情绪在卡齐心中涌开。 阿兰布定定地看着它,心里忽然有了主意,扭头说:“卡齐,你有没有尖锐的东西,可以划开它的皮肤?”沉默几秒后,卡齐终于抽出了沉睡已久的牙买加小短刀:“这把快要生锈的刀子算不算?” “好极了。” 接下来就成了他们俩的表演时间,阿兰布在正面抵挡对方,卡齐就在后面偷偷摸摸地将刀刺出。 一下、两下、三下......卡齐真心怀疑他的目标会不会是一只实打实的树精,其身体的坚硬程度几乎可以与石头匹敌了。 还是说,是因为这把破短刀的缘故?卡齐已经看到,刀面上已经出现裂纹了。 在他迟疑的瞬间,夺命的银枪从身边呼啸而过,卡齐来不及躲开,只能向后弯腰,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这边阿兰布已摸出空隙,故技重演,猛然用棍一顶,魔人立刻向后翻滚数米。但终究还是没有对它造成什么伤害,魔人很快就翻身起来,去捡起掉落在远处的武器。 “卡齐哥哥!”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卡齐的脑中,让他在一瞬间惊醒了,“将它引过来我这边!” 这声音!难道是她? 卡齐赶紧回头去看,果然见到一个紫发女孩在向他呼喊,双手弯成喇叭状。向她点了点头后,卡齐奋力爬起,面对正要弯腰捡银枪的魔人冲刺而去。它察觉到危险靠近,木讷地偏过头,便看到一台“小型坦克”正向自己奔来,在迟疑的瞬间就已经被撞上。 躺着翻过裸露的土地,再到松软的土地,它感觉停下了,便睁开双眼,但等待着它的却是金光闪闪的画卷。身体已不由它控制,整个灵魂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中,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翱翔。 终于到达终点了呢,它想。 画卷上多了一个浓墨小人,泼罗墨呼出一口气,收起了画卷。卡齐兴奋地向她跑来,止住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只是不好意思地挠头。 泼罗墨看到他这模样,“噗呲”一下就笑了。 “紫墨,没想到真的是你,你......过得怎么样了?” “好啊,不过我真正的名字叫泼罗墨。”她十分熟络地抱着卡齐的手臂,一点都不顾及他旁边阿兰布的感受。 呦呵,这新名字可比我起的......不,你起的名字好一万倍啊,卡齐仿佛重新认识了眼前的她。 阿兰布也没多看这对旁若无人的小怨人,付之一笑,感觉任何言语都能塞牙。地上的尸体还没有消失,只是色彩变浅了,与原来一样毫无生息。他轻轻摘掉它脸上的面具,顿时大惊失色,嘴巴突然蹦出“可”的一声。 “哦?看来你认识他。”不知什么时候,逃兵雅达牧来到他身边。 阿兰布昂起头,慢慢闭上双眼,平淡地说:“是啊,他的名字叫尹自觉。” “可恶!” 一只拳头愤怒地砸向地面,尘土飞扬。 ------------ 第四十二章 龙之国 这个房间呈完美的正方形,深如洞穴。 巨大的单体绿色花岗岩石柱撑起高达一百多米的穹顶。室内围着一圈胡桃木制作的深色手工猪皮椅,四周宛如涂满了古老字符的万花筒。 今日,温暖和谐的阳光遍布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簇拥着房间内的镇殿之宝——由一整块抛光磨亮的比利时黑色大理石制成的巨大圣坛,雄踞于方形大殿的最北方。 “时辰已到。”一个浑厚的声音低语道。 宣誓者凝住的目光渐渐上移,看清了这个身穿白色长袍、挺立在他面前的身影。 此人为最高圣位的神官,年近六十,他深受敬重,而且精力充沛。曾是深色的头发已成银灰,白花花的胡子轻飘飘地垂在胸前,毕生的权势与睿智都凝刻在他那著名的面容上。 “宣誓吧,”神官说道,语气柔如飘雪,“完成你的仪典。” 他将一把仪式用的匕首交到宣誓者的手上,用他那威严不可侵犯的语气说道:“你能否以你自己的名誉**宣誓,保证献出自己毕生宝贵的力量与谋略对抗觊觎我们国家的敌人,并誓死保卫你所敬爱的母国厄里瓦,成为一个受全体人民爱戴的光荣战士?” “我宣誓。”他的眼神坚定不移。 那时候,宣誓者的心中没有一丝惧意。 锋利的匕首划开手掌,鲜艳的血滴落到玉石座的龙形纹章上,将浅显的凹槽慢慢填满。 到最后一步,他接过神官递上来的盛满深色红酒的高脚杯,并毫不犹豫地喝下...... 那久远的一幕幕还清晰地烙印在奥维那多的脑中,而且在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他不敢忘记,因为他必须记住他从一位平民成为一名英雄的蜕变过程,这样他就会倍感自豪。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当他宣誓完毕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来吧,我敬爱的奥维那多,我们的女王殿下有急事要召见您。”一位身穿十字圣衣的老者用他那温和的语气说道。 “有什么急事不能在这里当场说吗?也没邀见函什么的吗?”奥维那多的表情很不悦,他在尽力控制住自己那桀骜不驯的秉性。 他有自己坚持的原则。 “噢,这可不行,女王说要与你合议。”老者将自己嘴巴和手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她十分重视你的意见。” 面前的这位老者曾经是他的好友,为什么是曾经?那是因为他在奥维那多心目中的地位已摇摇欲坠了,先不说别的,就说他上位之后总是公事公办,这就让奥维那多很难办了。现在几乎人人都叫他鸠,这与其说是他的名字,还不如说这是他的外号。 “不去!你不说清楚是什么事我就不去!”奥维那多甩开手,他有坚持自己原则的权利。 不料,平时温和的鸠竟然脸色一变,举手一挥:“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来人!” 原来他早有准备,在他身后突然上来了两个铁甲士兵,一人站一边迅速就把奥维那多给架住了。他一时不能挣脱开,就算挣脱了也没有用,只能像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一样乖乖从命。 一条殷红的金边地毯一直延伸到熠熠生辉的翠绿高台上,两边则是严阵以待的副官。年轻高贵的女王穿着朱红色的丝绸羽衣,任何衣裳都不能掩盖她那令人垂涎三尺的魔鬼身材,她素雅的容颜令众生也为之倾倒,此时她那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看向别处。不多时,她便远远见到一位金发碧眼的男子向他走来,不禁掩嘴一笑。 男子在她的面前一声不吭地跪下了。 “哎呦呦,奥维那多先生,你的厚礼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她的眼睛在偷笑。 她头顶上的蓝宝石镶边皇冠似乎与她的身材并不相称,微微歪向了一边,奥维那多真心怀疑如果她再戴一年就会变矮一截。 奥维那多右手撑地站起,把手放到左胸口处,微微弯腰道:“让您见笑了,尊敬的女王殿下,要不是那两位押着我的兵士在外面逛了几圈,我差点就以为他们迷路了。” 几位将臣依然在尽力保持严肃,可嘴角还是偷偷露出了让人胃疼的微笑。 “不好意思,你的笑话根本不好笑啊奥维那多。”她的心里笑开了花。 “不,女王殿下,我是受您的召见才来的,并不是来给您讲笑话的。” “嗯,我确实有事与你商量。”女王点点头,霎时严肃起来,端坐在属于她的王座上,“请问你是否见过一种灰黑色、红眼睛的发狂的人?” “不,我没见过,”奥维那多捋了捋他那浓密的金发,语气带着一丝诙谐说道:“但疯狗却见过不少,怎么了?” “那可伤脑筋了。”女王扶着她白如瓷瓦的额头,“在近段时间里,在郊外地区莫名出现了很多这样的人,动不动就袭击路上的人,确实很像疯狗。” 听到这,奥维那多深有感触,他马上颇有深意地鞠了一躬,回应道:“我当然乐意为您效劳了我的女王殿下,这是我身为骑士的义务。” “太棒了!你果然没有忘记你曾经许下的誓言,这样的话,我便可以放心地把这件麻烦事交与你了。” 什么誓言?感谢您特殊的关照,可我早就反悔了,奥维那多露出了狡黠的一笑。 “吾遵命。” 出了大殿的奥维那多也不回去准备,穿过拥堵的人流,摆着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往北门走去。 哼!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扛,你手下的警卫团都是吃白饭的吗?只不过是几个不要命的小强盗,我倒要看看,我赤手空拳能打死几个。 远处,两个锁子甲卫兵正聚精会神地守备着近八米高的厚实大石板门前,见到他来了,稍有松弛的腰身立刻挺直了,让人错以为他们还是精力充沛的样子。 “听说最近这一带常受不明疯狗的滋扰,有没有这回事?” “是的,奥维那多大人,属下不知你所说的疯狗会不会是指那些打家劫舍的强盗,”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卫兵说话了,他的鼻子下那上下摆动的八字胡显示出他很有个性,“但我这里所指的却是名副其实的疯子,我看不出他们有一丝一毫的人性,也不像是我国的人。” 奥维那多不耐烦地捋着头发,另一只手则在空中挥动,说道:“得了得了,快开门让我过去,女王下令要我摆平这事。” “骑士大人亲自出手,那当然最好,”卫兵偷偷瞄了瞄他身上的便服,“但是你好像什么都没有准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心情不好出去散心呢。”听到他这么说,另一个年轻卫兵的嘴角也弯起一丝讽刺的弧度。 哦豁?还真让他给说对了,可惜奥维那多不仅需要出去散散心,还要教训几个小喽啰发泄一下。 为了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卫兵知道他究竟有多少能耐,奥维那多在他们面前露出了胳膊,上面的红润壮实的肌肉夸张地颤动着,那两个卫兵瞪大眼睛的同时嘴巴也弯成了竖直的椭圆形。 “怎么样?我这只小老鼠够不够你们玩一年?”奥维那多收起胳膊,带着浮夸的表情笑道。 八字胡卫兵吞了吞口水,动作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跑开将门打开。 “慢走不送,大人。” “砰”的一声响,大门在奥维那多身后关闭,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 第四十三章 善意之举 而在他身后悄悄跟随的鸠转眼又回到了大殿。 急匆匆的他上前拱手道:“禀报殿下,经鄙人探查,奥维那多出了大殿就直接离开北门,我怀疑他并没有解决此事的决心。” “什么?”女王倏然回头,脸上是满是吃惊,“他竟然......”她来回踱步,嘴里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 见她此番模样,台下的众人也跟着焦急起来,他们在小声议论着。 一位面部轮廓分明的白袍神官毅然站了出来,打破这紧张的气氛,他说:“殿下不必为此担忧,我们本不用依仗他。”他来到正中央,“实不相瞒,我早听闻东方有一神秘组织,专门解决这种麻烦事。” “真的?”女王微蹙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 “是真的,他们的头我认识,只要女王您说一声,我立刻就去撰写书信。” “没问题,记得用我的名义,到时我要先接见他们。” “殿下尽管放心。”神官连连点头,轻身退去。 放眼望去,前边是几片料理得很好的田野,种满了绿油油的油菜花和茂盛的玉米花生,黑背白肚子的喜鹊在枝头尖声叫着,不,别误会,它们只是想跳支舞而已。 眼前出现两条路,左边是万剑窟,是剑士们练剑的好地方,以前奥维那多可没少去过。右边则是土黄色的塔利玛峡谷,早听闻在那里开采的风鸣石和晶石为本国带来了丰厚的利润,之前奥维那多也想去试一下,于是偷偷带上石锄头跑去开挖,结果石头没挖到,锄头却丢了。 奥维那多向左边走去,扭头不去看那个伤心地。 首先,他得先穿过一片稀疏的竹林,今天的它们依然坚韧挺拔、潇洒儒雅,浑身冒着一股翩翩君子的风度,肤色很健康,看起来就很精神。 林子不大,他很快就看见了立在小路旁边的土黄色岩石,上面刻着那深红的三个字。在自己的脑海中,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闭着眼都能走到头,就算有丝毫的变化他都能感觉出来。而这一次,他就发现有点不对劲,沙石路面上明显多出了几只杂乱无章的脚印。就算只有这几只脚印还不足为奇,可是连路边的草地上也出现了这样的脚印,嫩草都被摁在地上摩擦,这就有点说不清了。 或许是有人一时兴起在这里玩起追逐战也说不定呢,奥维那多暗暗在想。 在他正这样想的瞬间,从脖子那里传来了冰冷的触感吓了他一跳,瞪眼一看,一把泛光的大砍刀赫然架在他的脖子上。 “打劫!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别玩花样,小心小命不保。”有人在他背后冷冷说道。 第一次被人打劫真刺激!不过,堂堂一位护国骑士被人打劫,说出去可是会让人笑话的!在奥维那多感叹世态炎凉之时,那人旁边一位龅牙君绕过他的身边,只端详了一会便惊叫道:“老老大!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咋回事?”那位叫“老大”的人也骂骂咧咧地绕了过来。 奥维那多的眼前冒出一个鹰鼻鹞眼的光头,他头顶上的一条深色大伤疤引人注目。那光头站了好一会儿,盯得他心里发毛。就在奥维那多忍不住要出手之际,那光头突然说话了。 “嗯?这位先生好生面熟,敢问你尊姓大名?” 当奥维那多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之后,两人马上就像求饶般下跪。奥维那多当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连忙把他们快要软掉的腿脚扶起。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护国骑士奥维那多,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我们。” “我怎么会怪罪你们呢?” 是啊,从他六年前成为厄里瓦的护国骑士之后,他就一直都想为自己多灾多难的国家出一份力,无论是屠龙或是建设,他都义不容辞一口气扛了下来。可如今竟有人敢打劫他,或许是看上了他右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真是罪恶滔天!话虽如此,他还是饶恕了他们,谁叫他真的宽宏大量呢。 “哪里的话,要不是您,我们都得死上千遍了。” “可你们为什么还要在我的必经之路上打劫呢?”奥维那多眼珠子一转,“难不成你们就是女王殿下所说的......呃,疯狗?” 光头壮汉一听便马上摇头,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他说:“不,当然不是,不瞒你说,我曾到东方的普莱国游历一番,从那里听说过有一种叫魔物的可怕怪物。或许,它们泛滥成灾,有一部分正巧逃到这里也说不一定。” 最后,他神神秘秘地说:“我们就是阻止无知的路人才呆在这的。” 这时龅牙君也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接着他的话说:“随便打劫。” 奥维那多猛然一惊,居然还有这种操作!他怎么就想不到呢。 “正巧,我就是受女王之命消灭它们而来的。”他潇洒地捋一捋额前的刘海。 他们俩用怀疑的眼神细细打量了奥维那多的装扮,令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还是请我们的奥维那多大人做好准备再来吧,毕竟双拳难敌多手,我们不想咱们英雄的光辉战绩在此画上休止符。” 言罢,他们就一左一右笑嘻嘻地推着奥维那多往回走,慷慨的关心令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一片片枯黄的叶片脱离了母体的掌控,如自由自在的小舟般在泛着绿光的河面上随风飘荡着。河面波光粼粼,是无数耀眼的珍珠在上面闪动着,岸边的凉棚顶上映出它们可爱的脸庞。 远处一声“叮咚”,是某石头落水的声音。 “兰格,快!捡起那块石头,对,看谁扔得更远。” 理所当然地,阿兰布捡起了那块石头,但他马上又放下了,转过头对一脸失望的卡齐说:“喂,你能不能消停会儿,船马上就要来了。” “还有,对付几只魔人而已,带她去真的好么?”他指着安安静静坐在塑料椅上的泼罗墨发问。 其实他早就想问的了,只不过在路上时库瓦唧唧歪歪说了一大堆带她去的种种好处,在这样的气氛下大家都以为他是默认了。这下倒好,他带着一个卡齐已经够麻烦的了,还要附加一个和他形影不离的沉闷家伙,她的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安详的气息。 听到有人质疑她,泼罗墨顿时就不高兴了,她索性站起来准备还口,卡齐却***下先机:“不,那个,她的能力你不是也看到了?一招制敌啊。” 阿兰布默默背过身去看着河面,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反对的余地。 不久,一片巨大的“灰色叶子”由远及近,摇摆不定地在岸边停泊。 三人来到扶杆边一看,原来是一叶小舟。在船上的是两位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大概三十来岁,身材魁梧,眼窝深陷,穿着开襟短袖汗衫。细问之下才得知,此木船可乘载八人,每人渡河需交十贝拉船费。 他们三人是第一次乘船,心底都生出一种不安的情绪,这就像将要面对未知危险的畏惧感。可凡事都有第一次,不作出初次尝试就永远不知道到底可不可行。 作为领头,阿兰布自告奋勇先一脚踩了上去,摇摇晃晃的甲板令他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跌落水中。见他这样,热情的船夫连忙伸出手将他扶好,并带入船舱。下一个是卡齐,不会游泳的他十分害怕自己万一掉进水里会被淹死,双腿直打冷颤,迈不出脚,好心的船夫看他这样,也狠下心来,直接将他拦腰抱起丢入船舱。 最后一个是泼罗墨,她自认没有卡齐那么不中用,可她刚迈出右脚,就被刚返回头的船夫用手撑起腋窝,扭腰放到甲板上,因为在他们留给船夫的印象都是一个样。 船缓缓开动了,两位船夫一前一后并且节奏一致地用船桨划水,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很轻松。可阿兰布他们却一点都不轻松,身体随着船体有频率地摇动着,一动也不敢动,好像哪怕只动一下都有随时翻船的可能。 有时微风拂过脸庞,痒痒的,可他们仍然不敢抬手去摸,连一丝都不敢懈怠。两位船夫看他们这样,都笑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载着三个铜人过河,莫名其妙。 “我说,只要你们不呆在同一侧,这船是不会翻的,放心好了,我以我水上漂五年的经验保证。”船头那个红汗衫的男人笑嘻嘻地说。 听他这么说,众人顿时松懈下来,活动手脚。正在这时,卡齐突然发现靠在船一侧的泼罗墨有点不对劲,她闭着眼睛,并且脸色苍白,他便伸手扶了扶她的身体。 “啊,小墨,你怎么了?该不会是晕船吧?” “有没有想吐的感觉?”此时阿兰布也反应过来。 “没,我没事。”泼罗墨声如蚊呐。 “快平躺下来吧,小妹妹,这样会感觉舒服一点。” 泼罗墨听从船夫给出的意见,慢慢躺了下来,看到她的脸色好了一点,阿兰布和卡齐也稍微放心了。 快靠岸时,风来得更猛了一些,船夫将粗绳套在岸边竖立着的木桩上,方便固定。三人再次踏上坚实的土地上,心里也更踏实了。 “小墨,没事了吧,现在吐还来得及。”卡齐百般关心道。 泼罗墨原本就没想吐,现在精神了,她摇着自己的小手臂示意自己很好,阿兰布则斜视了他一眼。 ------------ 第四十四章 赶路 向西行约十几里,再转个弯走几分钟,便会见到一个普通的小村子。村子没有名牌,只有一条混凝土浇筑的路贯通东西,路上行人也少,只有几位老婆婆老公公坐在石凳上聊天。按照船夫所说,这里叫做石崖村。 才蹦跶了一会,卡齐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他看到泼罗墨手上露出的香奈尔手表,上面的时针刚好指向十二点。 “兰格格,哪里会有吃的?就算是零食也好啊。” 他们一边走一边看,没见到什么餐馆一类的店,就连第一间小卖铺他们也错过了。村民们都穿着平淡的针织衣,看见他们穿着花哨衣服从眼前走过,就像观看动物园的小猴子一样,无不投来异样的眼光。 阿兰布忍受不了这种过场式的体验,于是拉下脸来询问那些老得掉牙的村民。 “呃,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吃饭的地方?” 他们瞪大眼睛看了看他,接着扭过头小声交谈了一会,其中一个拿着蒲扇的白胡子公公说话了,阿兰布听得出他的话语中带着他们这里特有的方言:“哟,小伙子,我们是不吃饭的哟,我们只吃面条。” “呐,你们再继续再往前面走几十米,就会看见一间小面馆了。”老公公指了指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 谢过一班老者后,一行人再次上路。 “为什么他们不吃饭呢?难不成他们懒得煮饭?”卡齐问。 阿兰布装作没听见,泼罗墨替他作出了回答:“就是因为他们喜欢吃面啊,卡齐哥哥。” “哦,其实我也喜欢吃面的,天天吃饭没意思。”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长途跋涉使他们有些疲惫,步伐渐渐慢了下来。泼罗墨忽然拉了拉卡齐的衣袖,卡齐顺着她食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坐落着一间门面比较小的店,只可容纳数十人,红色招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面条”两个字。下面还贴上几张竖立的鱼尾条幅,一阵微风吹来,它们就像一群拼命往上游的红鲤鱼。 之后不用想都知道,面馆内的一张四人桌被他们一行人霸占了。 一位五六十岁的老翁听到响动,急忙从后厨溜了过来。看到那是三位陌生人,他的眉头不禁皱了一下,凭着服务过全村人的职业水平告诉他,这几个人大有来头。 “呵呵,几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老翁的头上戴着洁白的方巾,双手不停地搓着。 从后厨飘出了一股诱人的香味,卡齐拱着鼻子闻,他旁边泼罗墨首先注意到贴在墙上的菜单,便指给正要发问的阿兰布看。只见方形菜单上列着几样小食:瘦肉拉面、三鲜净云吞、鲜肉云吞面、炸酱面等等,后面的那几样根本不认识。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最终,阿兰布选择了他从没尝过的炸酱面,卡齐和泼罗墨则选了具有当地特色的鲜肉云吞面和三鲜净云吞。不愧是村里唯一的小面馆,只看价格的话还算公道。 店里果然不止老翁一个人,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三样小食就被全部端了上来。三人已顾不上观赏菜品的外观,立即大快朵颐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卡齐打起了饱嗝,泼罗墨抽出纸巾小心地擦嘴,自觉的阿兰布起身就去付钱了,因担心路途遥远引出的粮食问题,他又另外买了三个肉夹馍放到背包里。 午后的太阳并不毒辣,和煦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万物都在贪婪地沐浴在这年末难得的温暖里,与立冬时的冷清截然不同。 西边村口停了两三辆敞篷的三轮车,车夫正在舒服地在车上歇息着。此时安静靠近的三人睡意正浓,没征求车夫的同意就借用车后座小睡一会,车身轻轻晃动几下,熟睡的车夫没有任何反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车夫的特殊气味似乎容易招来惹人厌的苍蝇,它们特别钟意他的油性皮肤。最后呢,我们的车夫终于不胜其烦,抬手挥了挥,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打个哈欠醒了过来。 当他看见车后的几人,马上就来了精神:睡一觉生意就来了! 他正想下车作势要叫醒他们,可没想到刚才的晃动已经使迷迷糊糊的三人从浅睡中惊醒。 “嘿!你们啥时候把我的车当成睡床了?”老男人一开口便问。 卡齐的嘴巴张得老大:“我们马上就要征用你的车了,睡一下也不行?” “这也不是不可以......”老男人摸摸后脑勺,语气浑浊不清,“那你们要去哪?”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龙之国厄里瓦知道吧,我们就是要去那儿。” “哦......那里好远呢,每人得交五十吧。”看出他们是外来游客,老男人决定坑他们一把。 阿兰布疑神疑鬼地拿出背包里的地图,此地图是尹云临时画的简易图,上面记录了普莱国与厄里瓦之间的野区。 三人头挨头一起横着看竖着看,甚至斜着看,还是看不出这条路程到底有多长,反正他们当时就没有细看。这里就属阿兰布的文化程度最高,他粗略地计算了一下,感觉这个距离应该是他们走过的路程的两倍还要多一点。 “我觉得不行,我们三人组团,费用怎么也得算便宜一点吧。”阿兰布识破了他的阴谋诡计。 老男人摆摆手:“好吧,你说个价,要是我能接受的话。” 他二话不说便伸出三根手指。 “什么?”老男人觉得他肯定是疯了,这架势和菜市场砍价的霸气大妈有得一拼,“我说小伙子,你是在开玩笑吗?你知道我要睡几次觉才能接下一单生意吗?” “不要紧啊,这里又不差你一个,我可以去问问下一个的。”阿兰布作势抬脚就要走。 “哎!且慢。”老男人终于叹了一口气,“算我好人做到底吧,反正你们睡都睡过了,还不肯下车,我不答应也不行咯。” 就这样,一队人笔直地向着西方前进。灰蓝的天空下,一辆绿色三轮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黄沙路面上,周围尽是戈壁和沙土,人烟稀少,偶有几间僻静的小农舍。 而这附加的颠簸更阻止不了他们睡觉的欲望。 阿兰布看着倒在一边的两人,非常镇定地拿出手机点开消息界面,他们亲切的会长大人已经发来了消息。 “你们到了没有?到了说一声啊。” “到了到了!”他赶紧回了一句。 反正会长他也没有说哪里,这样答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他只想快点结束这无聊的问话。 “到了就好,完事了快点回来。”后面还加了一个安心的表情。 ...... ------------ 第四十五章 一国之色 历经磨难的圆头石碑孤零零地站在路边,有几块表层已经脱落,露出了更为深色的内部。深陷的黑色字迹还可分辨,上面清楚地写着“距厄里瓦还剩两公里”,下面还附加了一个路标,红色箭头正指向一点钟方向。 “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不远就是厄里瓦的国界了。”车夫停下车,用他盖在脖颈处的毛巾擦汗。 一行人只得悻悻下车,他们不能勉强车夫,他已经送了他们一大段距离,等下他还要回去呢。 告别车夫后,三人再次以自己的双脚来感受大地的炙热,也幸亏他们刚才休息得当。话虽如此,这两公里的路程也需要他们走十几分钟了。 阿兰布和卡齐的体力还行,可泼罗墨就有点吃不消了。走了大约一公里,她就说自己实在走不动了,可龙之国的城门就在眼前,阿兰布一分钟也不想耽搁,立刻提议卡齐去扶扶她,没料到这家伙竟说自己也快走不动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心好累啊,早知道他就自己一个人去把剩下的魔人都干掉了,还用得着陪这两个家伙来观光? 心说如此,阿兰布还是脱下了背包丢给卡齐,自己来到她的跟前蹲下。 “上来吧,在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泼罗墨欢欢喜喜地跳上他的背。 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五人高的大门前,两条面目狰狞的青龙相互咬合,升腾于万丈丛云之中。 “何人在此?”他们一走近门,嘹亮的声音便响起了。 “我们是受贵国之命前来的使者,有信函为证。”阿兰布抬眼望着瞭望塔上的哨兵。 石门露出了一个小缝,他把女王的信函递了进去,上面有普莱王亲自盖上的印章,只要与回信一作对比,那什么都该清楚了。 等待片刻,硕大的石门缓缓打开了,向他们迎面走来的是一位笑容可掬的银发老者,身穿一件不知是什么皮质的浅褐色大衣,咖啡色纽扣一直扣到脖子上,后面紧跟着五六个清一色银甲卫兵。 “众使者你们好,我是来接待各位的外交官鸠。”他负手而立,“各位长途跋涉,恐怕早已劳累不堪,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快快请进。” 阿兰布立刻礼貌性地点头,卡齐和泼罗墨则再次露出愁容:怎么还要走啊!但精明的鸠当然不会让他们难堪。 只见他带着他们来到一辆崭新的马车面前,拉起帘布:“我已替各位备好马车,请上。”三人为他的招待周到表示感谢,转身一一上车。 就这一天的时间里他就坐过三种交通工具了,只有那可恶至极的雅达牧就是不让他上摩托车!卡齐攥紧了拳头暗自在咒骂他。 马车“哒哒哒”地前进着,它可比汽车慢得多了! 此时正是集市开张的大好时候,不少店家都已撑起阳棚做生意了,人们大多穿着简单实用的服饰,人人你来我往,其乐融融,虽然脚下依旧是那朴素的布鞋,但是光看着就很暖心。 在这里是不能以貌取人的。 再看那尖顶式的房屋,正像一条条颜色各异的冰棒直插云霄。经过鸠的介绍,众人才知它们都是使用当地特产的玉石和方焦石筑成的,外墙坚固,也几乎没有什么瑕疵。 清一色穿红色马甲的仪仗队分列两旁热烈恭迎车队的到来,他们的后面不远就是车队的目的地。一座华丽的金色巨型宝殿高高耸立着,橘色楼台一层接着一层相互交叠着,在它们之间装饰着青色流苏,而四角则矗立着贯穿天地的水纹石柱。 在宝殿之上,四条金色飞龙蜿蜒匍匐着,神态威风凛凛,半圆穹顶直指苍天。 临近那座雄伟的大殿时,众人霎时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无不惊叹建筑工匠们的鬼斧神工! 马车稳稳停在右边的空地上,鸠是第一个从马车上下来的,他带着三人踏上晶莹剔透的阶梯。 “请跟我来,女王殿下正在等候各位的到来。” 众人穿过了大堂,柔软的红地毯指向那个高人一等的宝座,等候多时的女王殿下正以优雅的姿态端坐着。鸠回到一侧负手而立,三人站定了脚跟,阿兰布便要跪下行礼,尹云曾向他透露过龙之国的礼节。 “哎!贵客大可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可以随意一点。”女王殿下连忙站起,“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便是本国的万民之主莎莉瓦,非常感谢各位的莅临。” 言罢,三位仆从迅速在他们面前放置好木桌木椅,再备上水果和茶水。三人心中大喜,卡齐表示站着说话腰很疼。 “多谢招待,”阿兰布本来想要随意点,可卡齐的吃相已经够丢人的了,“我是这个队伍的领头,名叫阿兰布,这个经常饿肚子的家伙叫卡齐,他身边这位安静的女孩是泼罗墨。” 他刚说完,泼罗墨就使劲抓着卡齐的衣角,要他收敛一点。 莎莉瓦掩住口鼻笑了,但丝毫不失礼仪。她笃定地点了点头,不过仍然对出使除魔任务的他们表示怀疑:“你们真的能解决我们这里的麻烦?” “女王不相信我们的能力?”阿兰布转头,嘴里塞了一个红葡萄,“要不我来给您展示一下?” “那就最好不过了。” 莎莉瓦招招手,一个举着铜牙盾牌的卫兵站了出来。 “失礼了。”阿兰布起身站直,拿过仆从递来的武器。 他先原地挥舞棍子热热身子,气浪拂过看客们的脸庞,十足像一个小型台风。不多时,元气满满的他向卫兵勾了勾手指,等那卫兵持盾走近,他马上就挥出一棍,只听“哐当”一声,盾牌立刻就被砸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小坑。 好戏才刚要上演,阿兰布对着盾牌就使出八旋棍,方向为左右各四点,棍势迅猛。 最后,他呼出一口气,将金刚棍交给身旁的仆从,双手握拳,示意表演结束,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精彩!”莎莉瓦满意地鼓起掌来,其他的副官将士也都跟着鼓掌。 “不过,另外两个小伙伴又不知如何呢?”她放下手,好奇的目光移到卡齐和泼罗墨身上。 看过阿兰布展示的武艺后,她更加想知道他们两位有什么令人赞不绝口的能力了,但是阿兰布接下来的话却犹如一盘冷水泼在她的身上:“很抱歉,女王,他们的能力并不方便在这里展示。” 不料卡齐对这句话很不满意,他认为阿兰布不够意思,细语道:“表演一下有什么关系嘛。” “难道你想把他们的宫殿砸出一个洞吗?”他反问道。 “没关系的。”莎莉瓦笑面盈盈,好像毫不介怀,“好吧,外面那些异物就交给你们了,从北门出去就行了,还有,这令牌......” 仆从将一个金色矩形令牌放在他们前面的木桌上,刻印其上的银龙咬着自己的尾巴,形成一个漂亮的圆。 “借你们一用,只要向店家出示,他们就不敢收你们的钱了。” “好,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阿兰布收起令牌,拉上吃饱喝足的卡齐便走,泼罗墨紧随其后。 鸠一直把他们送到殿外的阶梯上,卡齐远远眺望,他很奇怪为什么还没有马车来。 “我会命人为各位准备好房间,请你们放心,你们也可以先在城里参观一下。” 阿兰布谢过他的好意,叫上两人转身离开。 ------------ 第四十六章 蔡维的主意 街上依然人头攒动,看来时间还很早。 “三点。”泼罗墨向他们展示手表,话语简洁。 “兰格格,要不我们去买点东西吧,反正不要钱。”卡齐摸着令牌,有点兴奋。 “好啊,你来拿。” 卡齐不再说话了。虽然他的嘴里这么说,但其实他也很想去四处逛逛,就如卡齐所说,他想试试那令牌神奇的效果。 集市鱼目混杂,保不准会发生什么意外的状况,所以他们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各个店家卖的大部分商品他们都见过,没什么稀奇的。 但是像精致的工艺品或古董这些,他们就很少接触了,有时卡齐他们会拉着阿兰布过去瞧一瞧,摸一摸,不过却没有出示令牌的机会,因为这小子从来就只有三分钟热度。 “刚出炉的年糕莲花糕哟!甜咸都有,价格实惠,快来尝一尝哟喂!”糕点师傅在高声吆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的豆腐花龟壳膏,正热着呢!”卖糖水的阿姨也很卖力。 “超级大红枣串串哦,一颗比一颗大,不尝尝就可惜了,咦?小朋友你要买吗?”冰糖葫芦大叔也来凑热闹。 一听到有吃的,卡齐和泼罗墨就自动忽略掉其他的声音,他们在慎重地考虑先吃哪样。 阿兰布看着这两个贪吃的小吃货,心疼地捏了捏手上的令牌,就像捏着他自己的银行卡一样。 “决定了!”两人同时击掌,将一个路边的面包店指给阿兰布看,“那边有培根耶,去试试吧?” 那什么培根,不就是猪肉么,只不过加工方式和火腿香肠不同,好不好吃他不知道,反正他只记住了它很贵。 阿兰布他们来到那个面包店前,看到玻璃展示柜里除了各种面包点心之外,还有各式吸引眼球的培根蔬菜卷,培根的外皮金黄油润,好像还很有弹性。 “大叔叔,这个,这个多少钱啊?”卡齐用手戳戳玻璃。 “培根玉米卷一百贝拉一个。” 面点师傅的话语就像从某机器里吐出来似的,异常冷漠,怪不得他这里没有什么顾客,加上这种只有富豪才吃得起的小吃,他一天也卖不出去几个。 泼罗墨戳戳他的腰,连目光都在催促:“快买吧。” 阿兰布这才慢悠悠地举起手中的令牌,让那位面无表情的面点师傅看清楚。出乎众人的意料,面点师傅那双如缝隙般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仿佛见着鬼似的,双手放到柜台上,话语中带着恐慌:“大人饶命啊!我不是故意要提高价格的,那都是店主的主意啊!” 三人汗颜,女王给的令牌的作用果真是不同凡响,才刚一出示对方就口无遮拦,什么都爆出来了。 阿兰布一看有戏,于是接下他的话往下说:“哼哼,你卖的都是羊肉牛肉吗?有这么欺骗消费者的吗?依我看,这价格应降一半。” 面点师傅连忙点头称是,鸡啄米似的啄到了玻璃上。 “还有,我们要三个最好吃的培根,免费的。” 阿兰布一直看着他急忙走进里屋,扭头见到卡齐和泼罗墨还在,稍微放心了点。他们耐心地等待片刻,只见面点师傅拿着三个小纸盒走了出来,每个盒子大概有十片特制的培根,上面还插着木签。 “谢了。” 他们每人人手一个,边走边吃。 沿着蜿蜒的闹市往北走,一直走到大殿的斜后方,原本热闹的街道渐渐冷清下来,三人走马观花,不再停留。 北门就和他们之前经过的正门类似,同样是两位士兵在内把守,只不过哨塔上不见有人。 阿兰布径直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卡齐两人则躲到他的背后。 “嘿!两位大哥可好?” “几位有什么事吗?”对方警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是这样的,我们是专门从国外来消灭怪物的三人组,两位大哥能否通融一下?” “什么三人组,外面很危险,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儿该去的地方。”不料对方却毫不领情。 本来不放他们出去就让阿兰布有点烦躁了,又突然被人唤作小孩子,他无论如何都忍不下这口气。因为他只差大概一年就到十八岁了,何况现在也已经是个小大人模样了。 “喂喂,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卡齐脱口而出,不过他是对阿兰布说的。 此时阿兰布真想立刻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尝一尝他打狗棍的厉害,但是泼罗墨已经先他一步拿出了准备好的令牌,并将它展示给那两位守卫看。 “这是哪里来的令牌啊?不会是你们从哪偷来的吧?哈哈哈......”守卫们讪笑不已。 啊咧不是吧,这令牌木有用了?还起到反效果?泼罗墨只能尴尬地收起了同样尴尬的令牌。 这回阿兰布终于忍不住了,几个箭步上前正欲狂殴他们,卡齐和泼罗墨见状连忙拉住了他。 “算了算了,回去再问问那位姐姐吧。” 经过两人的劝说,最后阿兰布只好作罢。 迟来的晚风吹过某酒馆门口的红灯笼,沙沙作响。 这间古朴的酒馆使用的都是原木桌椅,就连砖墙也接近木色,处处都透着一股怀旧的风情。不少酒客在这里潇洒地谈笑风生,有时一些酒酣耳热的人会跑上台去唱几句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人们称之为耍酒疯。 阿兰布趴在桌上独自喝着醇厚的米酒,微红的脸夹透着几分怒气,而卡齐他们早就拿着宝贝令牌到处逛了,他也没心情担心那两人会捅出什么篓子,反正有泼罗墨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当然,那时候他们离开了北门后就立即回到大殿,不料却被卫兵告知莎莉瓦殿下正在休息,不方便接见。无奈的他们只好去找鸠讲讲理,可又被告知他已经离开大殿,不知所踪。 所以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一团糟。 “小兄弟,怎么了?你在生闷气?”有人在他对面坐下。 阿兰布抬起头看他,原本米酒的酒精浓度就低,再加上他看清了那人的相貌之后,顿时就清醒了几分。 “你是......蔡维?你怎么会在这?”阿兰布坐直了身体。 此时的蔡维穿着一身绯红色的运动衫,额头冒出细汗,连阿兰布也看傻眼了。 “哦,其实我原本就是龙之国的人,刚才跑步过来,是专门来找你的。”他的笑容很灿烂。 阿兰布突然有种错觉,眼前的蔡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和他在真武殿遇到的蔡维的形象大相径庭,以致于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找我?”惊讶的表情在他脸上凝聚。 “是的,我听说了有三个年轻的外地人到这,其中一个拿着金刚棍的,我首先就想到是你。”蔡维用手擦去汗滴,“怎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阿兰布考虑到他是自己的师兄,告诉他应该不成问题,于是将他们之前遇到的事情简略地概括一遍。 “哼,她分明就是不信任我们。”最后他吐出了这么一句,握拳用力地捶打桌面,引来附近酒客微微侧脸。 “她这么是有原因的吧?因为不清楚你们的实力,所以才不敢让你们去冒险,这是合乎常理的吧。” “可是,这......” “不过,要是你们能偷偷出去就不一样了。”蔡维倒了一杯米酒。 他恍然大悟:“你知道有后门?” “这倒不至于,当然是从正门出去了,”蔡维把椅子拉近他,“我有一个计划。” ------------ 第四十七章 演技的重要性 第二天清早,早起的鸟儿聚在一起唱歌。 两位卫兵像往常一样在北门站岗,他们懒洋洋地在太阳底下悠闲地晒着。 或许是站得有些无聊,那个八字胡便开腔道:“你还记得昨天的三人组么?” “当然记得,然后呢?” “我说他们真是可笑,说什么是专门从外国过来收拾怪物的,你说谁会相信这个啊?还一个小青年带着两个小孩子,分明就是想搞事。”八字胡双手交叉,勾起嘴角。 “就是就是。”小卫兵附和道。 在他们交谈的空当,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个小女孩急促的声音:“大哥哥们!不好啦!不好啦!” 他们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幽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正是昨天那三人中最小的一个。 “怎么了?这么慌里慌张的?” 等呼吸顺畅下来,泼罗墨才抬起头,她指了指道路拐角处:“那边,那边有人快要打起来了!” 两人一听,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大早打架?这么有精神?八字胡面色不悦,吩咐小卫兵说:“你在这里守着,我先去看看情况。” 说完,他抬脚就跟着泼罗墨向拐角方向走去。 平静的小饭馆外聚满了围观的人,因为这里有两个吵闹的家伙正在对峙。 “小子,我早就忍你很久了,要不是你还小,我早就把你打得连你妈都不认得。”其中一个头发翘起的年轻人张口就说。 “要打随便打,我还会怕你不成?”小他几岁的小男孩同样气焰嚣张,他甚至向那位年轻人勾了勾小手指。 “我看你是活腻了!” 小青年气冲冲地向前走了几步,心慌的小男孩则后退了几步。看了将近十分钟,两人还没有打起来,吃瓜群众有些心急了。 “打他呀!要是我家的小孩我非打死他不可!” “两兄弟好好相处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打架呢?” “就是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打死不离亲兄弟。” “都散了吧,我看没戏。” ...... “你们在干嘛!”最后一刻,八字胡终于赶到。 他穿过拥挤的人群,挡在卡齐和阿兰布的前面。 阿兰布也不看他,直接向卡齐挥舞拳头:“哟,你还叫来帮手了?不赖嘛。” “叔叔是来帮我的吗?快帮我打他。” “都给我住手!再闹下去我就要请你们去坐牢了。”说完,八字胡就要抽出腰间的佩剑威慑他们。 但阿兰布的动作更快,他立刻伸出左脚绊住了对方的小腿,然后用拳头猛击他薄弱的后颈,猝不及防的八字胡便轰然倒了下去。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叹。 卡齐见机朝阿兰布做了个鬼脸,然后撒腿就跑。 “有本事别跑!给我站住!”阿兰布踩中八字胡的后背,咬牙追了上去。 另一边,隐藏的蔡维悄悄出现在毫无防备的小卫兵背后,一个迅疾的手刀就把他给击晕了。他将小卫兵抬到草丛里之后,阿兰布两人才匆忙赶到。 “还顺利吗?” “没问题。” 大门全开需要两个人,但是现在只需要开一边,蔡维拉下嵌入门里的红色拉杆,右边那扇门缓缓开启。 一行人钻过一米多宽的门洞,来到外面的世界,眼前飘过一股自然清香的气息。 “感谢帮忙。” “不客气,这没什么。”蔡维再次面对大家,“好了,前面有两条路,你们最好分两组人。” 他稍微一思索,接着说道:“我也来帮忙好了,这本应该是由我们来处理的。” 阿兰布对此没有意见,一边的卡齐则站到泼罗墨的身边,他对阿兰布这个突然出现的师兄没有什么好感。泼罗墨也一样,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喊他坏哥哥,而蔡维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却没有解释。 “那就这样吧,右边是塔利玛大峡谷,地形错综复杂,就我和阿兰布一起去吧,而左边是个山洞,比较简单,它交给你们了。”蔡维分析道。 卡齐和泼罗墨默默点头。 “就这两个地方?这些怪物的数量究竟有多少啊,它们不会在其他地方出现?”阿兰布不假思索地问道。 “具体数量并不明确,到时仔细搜索一番吧,能干掉多少就干掉多少。” 一行人准备妥当后,阿兰布拍拍卡齐的肩膀,叮嘱道:“不要逞强知道吗?保护好罗墨妹妹,一收拾完就赶快回去,不用等我们。” “你就放心吧兰格,打不过我们还能跑呢。”他欣赏着自己的新武器环纹匕首。 试问你哪次逃脱成功过?阿兰布的心里在犯嘀咕。 之后,两组人便分道扬镳了。 竹林的路很容易走,只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曲折小路,紫色的喇叭花调皮地绕在两旁渔网状的竹篱笆上,密密麻麻的,开得正盛。 “小墨,这是树么?好奇怪哦。”卡齐用手摩挲着翠竹一节一节的躯干。 “应该是吧?”泼罗墨也不敢断定,她没见过这种类型的。 没一会,卡齐便对它失去了兴趣,继续向前方走去。环纹匕首在他的身边小心提防着,随时应对可能会突然搞恐怖袭击的魔人。 “万......什么东西?”他看见了前面有些发黑的岩石上的字。 “是万剑窟。”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后面飘来。 两人没有被这声音吓住,反而是眼前大煞风景的景象把他们给吓呆了:只见在竖直的竹林中间,站着一个身体壮如牛的光头大汉,还有他旁边露出两只大门牙的“老鼠”。 “快回家吧,孩子们,前面可是藏着一个专门抓小孩子的可怕大恶魔哦。” 大汉稳步走近,说着话的同时脸上还摆出一副狰狞的表情,他后面的龅牙君非常配合地露出奸诈的笑容。 在卡齐不自觉地后退时,泼罗墨已经躲到他的身后,用力抓着他的手臂。在她面前的卡齐当然不能退缩,他果断地挺起了胸膛,理直气壮地说:“怕,怕什么?我,我们就是来教训它的。” 可没曾想,对方听后只哈哈大笑起来,眼里充满了嘲讽之意。 没办法,只能出示那个了呢,卡齐想。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黄灿灿的令牌,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唬住对方。 “哈?那是啥玩意儿?你拿出来想要干啥?”大汉好像并不认识此物。 卡齐料想他只是一时忘记了,毕竟女王殿下的令牌不是谁都能经常见到的,于是他便好心提醒道:“这可是莎莉瓦女王的令牌!”他模仿着电视里那些达官贵人说话的语气:“大胆!尔等小民还不速速跪下!” 可惜这话从他一个小朋友的嘴里说出来,丝毫没有起到震慑的作用,因为那大汉和龅牙君已经直接趴在地上狂笑不已,攥紧拳头捶打地面,这应该算是尽到了足够的礼数了吧? “哈哈哈,没想到这个小屁孩还挺有趣的。” “这演技也是没谁了。” 卡齐表示非常无辜,要是被莎莉瓦本人知道了,她会不会直接将这两个猖狂的家伙扔进牢里? “快走。”泼罗墨悄悄耳语道,并扯了扯卡齐的衣服。 他瞬间明白这个是难得的好机会,趁着他们还没注意,他扭头就跟着她走,可惜他们没走几步就被叫住了。 “小弟弟,我又没说不让你过去,这么急干什么?” 光头大汉和龅牙君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沾着的尘土,卡齐木讷的眼神盯着他们。 “走吧,我相信你们,我们在后边跟着就好。”光头笑嘻嘻地走过来,双手微握放到后脑勺后方。 ------------ 第四十八章 围剿 这是一个高达三十多米的人工开凿的岩洞,它原本只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小洞穴,头上没有危险的倒悬石刺,取而代之的是几束亮得刺眼的白色光柱,它们就像是舞台的聚光灯一样静静定格在那,为这个没有特色的洞窟增添了几分难得的趣味。 万剑窟,顾名思义,它只是一个用来存放残剑碎片的地方,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如果再仔细一点,就可以看到地上躺着几只死蝙蝠,嘴角还留着干涸的鲜血,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嗜血蝙蝠?如果你真的这样认为,那是你没有发现它们被利剑划破的身体。 左三圈右三圈,他们把这个足够容纳两三百人的洞窟逛了几遍,除了几只侥幸活着的蝙蝠吓得泼罗墨左蹦右跳之外,这里似乎没有其他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 “叔叔,你说的大恶魔到底在哪里啊?”卡齐对光头说的话还深信不疑。 这回轮到光头大叔尴尬了,他总不能说那只是骗人的把戏,打击卡齐的自信心。不过还好,龅牙君还算机灵,只见他十分耐心地对卡齐解释道:“有我们这两个大人物在,它哪敢在这?恐怕早已经跑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摆出趾高气扬的样子,确实有几分像大人物。 稍稍迟疑一会,懵懂的卡齐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撒腿就去找泼罗墨。两个“大人物”对这个空洞的地方没有兴趣,他们又兢兢业业地回去洞口视察。 纯白的光柱前,泼罗墨正蹲坐着,面对地上的褐色碎屑发呆,那里依稀显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廊。 “这是什么?”卡齐好奇地想用手去碰,但立刻就被泼罗墨给拍掉了。 “别动!这是异魔人的残骸。” 卡齐一惊,闪电般地缩回手指,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类似这样的残骸还有几处。 “为,为什么这里会有它们的残骸?” “我猜测是有人先我们一步把它们给干掉了。” 听到这话,卡齐便开心地举起双手,像只刚从动物园逃跑出来的猴子一样叫道:“耶!那我们就没什么可做的了,真轻松,回去吧。” 当他们从洞里出来的时候,光头壮汉和小弟龅牙君还在洞口等候。 “怎样?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够了就赶快回家去。” 本来泼罗墨还想问问是谁处理了那些魔人,但他们俩都好像讳莫如深的,两人不想拆穿他们的谎言面具,只是默默地向着竹林的方向走去。 长达一百多公里的塔利玛大峡谷最低处有一条湍急的河流,一年四季永不间断,它的两边尽是红褐色的陡峭山体,植被绿化面积还不到百分之二十。 在一处接近河滩向内凹陷的地方,种植了一片小型的杉树林,任谁也不会想到,此时从树林里传来的激斗声使得原本静谧、生物稀少的峡谷鸟飞兽散。 “晏树云葵!包围它们,最后八只了,不要让它们逃走了!”奥维那多指令道。 从骑士们迅速站到指定的位置,面向剩下八只绝望的异魔人,它们已升起了撤退的欲望,周围倒地的同伴更让它们认清了这一点。 而另一边,包括奥维那多在内的骑士们也有不同程度的负伤,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忌惮于异魔人强大的治愈能力,奥维那多即刻对它们发起最后的冲锋,而异魔人这边已经察觉到身体较为薄弱的云葵,便打算以她作为新的突破口。 奥维那多和晏树知道了它们的意图,遂挥舞宝剑巨斧向云葵方向逼近。看到急欲奔来的魔人们,云葵暗叫不好,她握紧两把火纹枪作拼死抵挡,可惜腰间的**里还剩不下多少子弹了。 为首的两只不幸被焦红的高温子弹染红了胸膛,在痛苦的“哧哧”声中倒地不起,剩下的六只见状惶恐,不敢再贸然前进,其中的三只被后面赶上的两位骑士了结了性命。 这样紧迫的情形足以让最后的三只魔人狗急跳墙,它们焦急地扑倒了还在匆忙换子弹的云葵,向着树林外逃窜。奥维那多与晏树放弃追赶,逃命中的魔人的速度是他们无法企及的。 “你还好吗?”奥维那多野蛮地一脚踢来脚边的尸体。 两人蹲下查看云葵的伤势,她的腹部和胸侧遭受到严重的抓伤,表情痛苦,奥维那多连忙撕掉身上的布条,涂上晏树递来的药水,将其紧紧捆扎在她的两处伤口上。 “可惜了,它们......” “嘘......别说话。” 燥热的风掠过耳边哧哧作响,领跑者自认它现在的逃跑速度是有史以来最快的,因为它已经将后面那两位倒霉的同伴远远甩掉了。 可就在它回头看清前路之际,却撞见了面色不悦的阿兰布,他在即刻间就把蓄力已久的棍子像棒球棍一样挥出,狠狠击中木讷的魔人的胸口,下一秒,它就以它刚才引以为豪的速度飞了出去,穿过其它两只魔人之间。 这边蠢蠢欲动的蔡维已经盯紧了其余两只,他轻松地从树上高高跳起,精钢手刺如死神般对准了地面上两个毫无防备的目标。 “嘶啦”一声,他的手刺刺入了魔人的后背左侧,但距离颤动的心脏还差几毫米,钻心的疼痛使那只魔人立即反应过来,它猛然回身一抓,不偏不倚地抓中蔡维的手臂,留下了三道血淋淋的抓痕。 最后那两位倒霉蛋非常珍惜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它们慌不择路地扑向左边湍急的河流,以为穿过去对它们来说就只是小儿科一样,就连阿兰布拼命扔出去的金刚棍也阻止不了它们近乎疯狂的行为。 可惜它们还是低估了这条大河的魅力,它们一把脚伸进去,就立刻被波涛汹涌的河流给卷走了,而等待着它们的却是落差高达两百米的悬崖瀑布。 阿兰布露出担忧的神色看着蔡维血流不止的伤口。 “并无大碍。” 他故作轻松,伸手指了指树林方向,在喧嚣的河流声中,阿兰布眺见了从树林里缓缓走出来的人影。 ------------ 第四十九章 表彰晚会 宝殿右室的聚会餐厅之富丽堂皇是他们从未见识过的。 即便是在夜晚昏暗的光线中,这间私人餐厅依然熠熠生辉,显示出西式宫殿才具有的宏伟气派。高达十米的天花板,发散的菱形吸顶灯具与贴饰着铝箔的横梁交相辉映,当时的铝制品被认为是比黄金更贵重的金属。 横梁之下,是铺上米黄色桌布的打磨得锃亮的樟木桌,踩着绘上精美图案的大地毯,霸气地占据了这个空间的正中央。龙形的青铜雕像分列四角,凌厉的双爪紧握着迷幻的光球。 身穿着华丽晚礼服的莎莉瓦女王端坐在樟木桌顶端的位置上,位于她左侧的是猎魔三人组、奥维那多骑士以及蔡维,在她右侧的则是厄里瓦最有威望的三位家族代表、使臣鸠还有一位陌生的神官。 众人都在低头小声议论着,大多都很兴奋。 “好了,请大家都安静下来。”莎莉瓦悦耳的声音使全部人都扭头看向她,她礼貌地轻轻点了点头,简洁地说道:“今日,从外国千里迢迢赶来的使者解决了我国隐藏的危险,没有让事态进一步严重化,这真是一个难得的功绩。” 说着,莎莉瓦伸出了她的左手:“他们的名字分别是阿兰布、卡齐和泼罗墨,他们理应得到我国全体人民的衷心感谢!” 她这么说卡齐和泼罗墨两人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到底,他们只是在现场溜了几圈,不过还是获得了在场全部人的注视和热烈的掌声。 掌声持续了五秒,莎莉瓦便再次说话了:“其次,我们的英雄奥维那多和蔡维所做出的功劳也不能忽略,他们高尚的护国精神值得我们所有人敬畏!” 可真实情况却是,几乎所有的异魔人都是奥维那多以及他的两位从骑士干掉的,但奥维那多并没有把全部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意愿,先前莎莉瓦还曾为他的事而差点砸自己的脚呢。 大家一致的掌声也同样将他们俩淹沒了。 “为了表示我国的崇高诚意,鸠还特别邀请了厄里瓦最著名的三大家族代表与我们共进晚餐,他们分别是高家的史通长老、蔡家的蔡富先生、迪庚家的妙小姐,非常感谢你们的出席。”莎莉瓦伸出了右手。 言罢,对面的五人便对他们行注目礼,还有一片迟来的掌声。 “没什么,这是本家族的荣幸。” “弱弱地问一句,什么时候吃饭啊?” “哈哈,好可爱的小英雄啊。” 糟糕!我摆弄刀叉的滑稽样居然被人家看到了,我滴乖乖呀!红了脸的卡齐赶紧把手里的刀叉放回原位。 “想必大家已经期盼已久了吧?那我们就事不宜迟,美味盛宴开始启动!”莎莉瓦开心地拍了拍手。 她话音刚落,两边的铝门“砰”地一下被打开,打扮得像仙女一样的女侍们双手捧着不锈钢餐盘从里面走出来,一一将餐盘放置在樟木餐桌上,在打开餐盖的同时,沁人心脾的香味进入鼻腔,诱惑着众人饥渴难耐的味蕾。 而盘里的高级料理更让众人的眼睛瞪得溜圆,什么北海道大龙虾、芝士香辣牛排、孜然烤全羊......别说吃过了,就连见也不一定能见到。 阿兰布这边的五人如财狼般紧紧盯着他们看中的猎物,吞吞口水,卡齐更是握着刀叉两眼发亮,口水都快流到下巴了。 厅室主人先动餐具,她仔细地切开碟子上的**火腿,将一小块送入嘴里,然后两边的宾客才跟着开动起来。享用过程就不必详说了,整个餐厅里安静得很,就只能听见刀叉碗碟相互碰撞的清脆声,以及咀嚼食物的吧唧声。 无论是享用什么样的食物,一般每一次进食都会讲究七分饱,有必要给胃留下可喘息的空间。这可以说是这里的人们的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不过在稀有的美食面前,大部分人都会将它忘得一干二净。 这顿丰盛的晚餐足足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彻底结束。 莎莉瓦与宾客们进行了一次轻松短暂的谈话后,大部分客人都幸福满满地离开了,只留下莎莉瓦、鸠以及那位神官在桌旁小声商讨着什么。 阿兰布等人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了,因为仆从已将他们领到三层房间的门口,稍稍欠身后也离开了。 这是一间精美的贵宾房,房里已提前布置好三张木质单人床,其余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从一扇使用榆木雕刻的窗口可以看到西城区灯火通明的景象。 “啊呀,今晚你也没吃多少嘛。”阿兰布勾起嘴角。 卡齐安静地半躺在床上,话也不想说了,因为他今天确实吃了太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什么?我还没......”卡齐一惊。 “没玩够是吧?”阿兰布收起笑容,瞄了一眼刚从浴室出来的泼罗墨,“可是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令牌也该还回去了,你的会长大人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催呢。” 泼罗墨正仔细地用毛巾抹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柔软的绒毛浴巾一直垂到脚踝,白皙的皮肤在落地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她听到阿兰布的话后立即认可地点了点头。 卡齐无言以对,他起身拿起睡衣就向浴室走去,泼罗墨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她粉红色的小嘴动了动,好像说了些什么。 那一刻,孤独的萤火照亮了深蓝的夜空,在幽暗的长河中静静流淌,位于厄里瓦的中心、历经五百年之久的迈斯钟塔默默注视着那边完全漆黑一片的世界。 阿兰布他们是第二天上午跟莎莉瓦作最后告别的,她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眼神似乎流露出一丝不舍的情绪。 “客人请留步。” 那声音犹如一把利剑将他们定格在原地,三人诧异地回过头。 笑容满面的鸠站立在他们面前,他说:“今日还将举行一场盛大的化装舞会,供各位静心观赏,客人何不再暂留一日?” 阿兰布看看卡齐,卡齐又看看泼罗墨,她依然看着台上的莎莉瓦。 愣了两三秒,莎莉瓦坚定地点着头说:“是的,只是请大家吃一餐饭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为此,我们还特地准备了化装表演,保证你们一定没见过。” “难道各位不领情?”最后一句是一个问题。 阿兰布呼出一口气,如果现在他们还是执意要走,那样就太不够意思了。也好,只是一天而已,希望尹云不会怪罪他们。 “女王殿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那好,我们就再逗留一天。”他谢过了莎莉瓦。 这下,除阿兰布以外的其他人都心生欢喜。 ------------ 第五十章 龙族入侵 一群天真可爱的小孩子簇拥在卡齐和泼罗墨的身边,手里抓着各式各样简单的小玩具。 “好耶!这样哥哥姐姐又可以多留一天了!” 两人是在昨天街市不远处的偏僻角落发现这所孤儿院的,一听到他们这么说,两人就感动不已,因为他们也有类似的经历。 孤儿院的苏院长是一个年近六十的婆婆,待人和蔼可亲,数不清的皱纹并没有将她仅剩的仁德淹沒,她依然尽心尽力地照料着日夜陪伴在她身边的孩子们。 就如昨天一样,卡齐又和其他两位小伙伴玩起了跳格子的游戏,他们玩的是十格房,全程用单脚跳,一共二十分。而泼罗墨她们这边玩的是扔沙包的小游戏,需要将抛出的五只小沙包全部用手背接住,的确很不简单。 他们俩都玩得不亦乐乎,也只有在这里他们才会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预定的化装舞会准时在六点以巡游的方式进行。 两辆大型巡游车从宫殿广场出发,预计围着中央的迈斯钟塔绕两三圈。表演者均由本地的民间艺术团体扮演,他们穿上了各式古怪奇异的服装,有的扮演滑稽的小丑,有的扮演可怕的吸血鬼,甚至还有身体高大的独眼巨人。 巡游车中央的红色巨型飞龙喷出的烈焰竟长达四米,一串串漂亮的烟花爆竹在空中炸开了花,大人小孩纷纷走出家门看热闹。 万人空巷的壮观景象逐渐形成。 卡齐和泼罗墨似乎被表演吸引住了,一直跟在巡游车的后面,兴奋地拍手叫好。阿兰布当然没有跟着他们,他和蔡维正倚靠在大殿的楼台栏杆边,向远处眺望着。 “这所谓的化装舞会也没什么嘛。”阿兰布表示不屑,正因为他看过比这更加壮观的场面:几百号人围着一个大怪物厮打在一起。 “不要和你们国家的专业表演相提并论,其实这样大型的活动很少举行,有时整整一年也没有机会看得到。” “那又怎样。”阿兰布趴在栏杆上昏昏欲睡。 蔡维瞬间明白了,他是对这些夸张的艺术表演没有兴趣。 时间已近七点,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 巡游车的常规速度只比常人走路快上一点点,这会儿它们已溜了大半圈了。舞台上光彩熠熠,不过可以看出,部分表演者们已有些疲惫,但人们的热情丝毫未减,他们依然围着巡游车周边喧嚣不已。 尖塔之上,高倍望眼镜穿透了星空,得到了千里之外的景象。 在微光中,几十团灰黑色的身影划破天空,越出了地平线。在它们的背后衔接着大量乌黑的云层,正往这边缓缓压来。 “龙!是龙!”恐慌的哨兵们呼喊道。 城墙周边燃起了烽火,迈斯钟塔的内部突然响起一阵阵刺耳的警报声,街上原本喜气洋洋的人们瞬间表情呆滞,人群很快便骚乱起来,四散而逃。 颇有几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阵势。 大殿屋顶平台上,鸠气呼呼地循着楼梯跑了上来,莎莉瓦和一位老者正仰头远眺,面色凝重。 “神官您预测的果然没错,那些大胆可恶的龙又来了,而且是一群!” “不敢当。” 莎莉瓦凝视着他的眼睛:“街上的群众如何了?” “已经安全疏散完毕。” “此事非同小可,你快去吩咐卫兵准备几门防空炮。”莎莉瓦的眉头扭成了一团,“奥维那多呢?” “他在待机中。” 转眼间,气势磅礴的飞龙团已快要抵达厄里瓦上空了,与此同时,在地上架好的防空大炮的黑漆漆的洞口也对准了它们那充满杀气的金色瞳孔,只需一炮就足以将它们中的一只扼杀在征途中。 噗噗噗......中型炮弹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其中的几只,它们犹如一只只折翼的鸟一般纷纷掉落下来,其他惊弓之鸟也立即四下散开了,虽然这的确减缓了它们整体的行进速度,但也不可避免地点燃了它们的怒火。 那双冒起火的金瞳越加猖狂了。 有两只飞龙呼呼掠过高耸的迈斯钟塔,正在寻找落脚的地方,哨塔上的弓箭兵忙着阻挠它们,可惜他们射出的木箭只配给它们瘙痒。虽然这里到处都是尖顶式建筑,但是这可难不倒它们,有几块小空地适合成为它们的立足之地。 但当它们一落到地面上,就立刻遭到了火纹枪的轰击,大斧利剑的劈砍也让它们头疼不已,不用说那正是伺机而动的龙之猎兵。 一旦使它们的心脏遭到重创或者切开喉咙脑袋,这些身长接近五六层楼高的巨型龙类的生命也就转眼即逝了。 可事情并没有大家想的这么简单,这会儿已经有更多的龙来到地面,它们没有前爪,也无法两脚站立,只能用那两对强壮的翅膀来支撑地面。 这些飞龙的翅膀外侧犹如刀子一样锋利,纵使无法切开坚固的外墙,也不足以改变整座建筑物摇摇欲坠的危险境遇。 飞龙们在城市之间大肆破坏,将践踏的焦点发泄在任何阻扰它们的低等生物身上,还来不及藏身的棕黄色米熊玩具就这样被它们切成了片。 刹那间,一个身穿流光金甲的身影从高处一落而下,接着一把黑金宽剑稳稳当当地插入了某只倒霉的飞龙的脑门上,可惜它还来不及挣扎一下,便一命呜呼了。 “看!那就是英雄奥维那多。”有不少居民躲在楼里看戏,他们一下子就指出了那人的身份。 没错,人们平时见到的那位金发碧眼的人并不是奥维那多,这个穿上了金甲的威武骑士才是真正的奥维那多,此次屠龙行动就是他率领专业的龙之猎手执行的,加上他正好能组成一支足球队。 “现在就是奥维那多他们独有的表演时间,”鸠看向他们三人,“场面是不是很震撼?” “还可以。”阿兰布毫不吝啬赞赏的目光。 而卡齐已经看入迷了,他睁大了眼睛,连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突然,楼顶传来了金属栏杆被撞断的声响,泼罗墨气呼呼地从上面跑下来,一手扶着栏杆停了下来。 “又,又来了一只。” “还有完没完了?”阿兰布一咬牙,拿起金刚棍就向着楼顶狂奔。 见他走了,卡齐的双手也离开扶手,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后面,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去看热闹了,之前是化装巡游,之后是屠龙盛宴,今天的事儿好像特别多。 最后,只剩下鸠一人在此观望,他那空灵的眼眸已然超越表面的混乱,仰头低语道:“不对劲啊,这次怎么这么少?” ------------ 第五十一章 炎煌龙的咆哮 再看奥维那多这边的情况,身经百战的他只一人就干掉了八只飞龙,其他部下的英勇表现更是耀眼,它们那嚣张的锐气只噔噔噔地往下掉,跌落低谷。 来势汹汹的飞龙们几乎都被击溃了,在它们之中有不少同伴扑腾着翅膀,意欲离开这儿。不过,这些可怕的区域仿佛泥潭一般,进去容易,但要想出去却很难,要挣脱蚂蚁缠身的结果,就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嗷嗷嗷......泛白的天边突然响起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怒吼,奥维那多等人不禁抬头望去,眼前的景象使他们平静下来的心又再次剧烈颤动起来。 一只全身红黑色的可怖之龙自天边而来,它的体型竟然有普通飞龙的四五倍大,漆黑的鳞片透着些许红光,明亮的双瞳仿佛能洞察一切,畸形的深红巨角向脑后生长,还有那两只锋利有力的龙爪...... 非常遗憾,这是一只传说级别的炎煌龙。 防空大炮的接连炮击没能改变它的飞行轨迹,漫天飞舞的木箭枪弹也可有可无,都无法阻止它顽固地降落。如果说大地的震颤足以使人站立不稳,那么镰鼬般的飓风直接就能把人掀翻在地。 这只不速之客一落地就立即开启群攻技能,达上千摄氏度的高温烈焰让它前方十几米的区域的任何事物都化为了灰烬,灼热的火光照亮了众人的脸庞。 牺牲者是不可避免的,卫兵的撤退是明智的。 奥维那多用宽剑死死撑着地面,等烈焰过后,他再次召集了剩下龙之猎手,准备发起下一轮进攻。但从他看到炎煌龙的巨爪抓破加固的外墙开始,奥维那多就明白,接下来必定会是一场苦战。 “莎,莎莉瓦女王,那只龙......”鸠的声音有些发颤。 空阔的大殿上,在仆人的搀扶下,莎莉瓦踏着阶梯走了下来,她的音色没有丝毫改变:“是啊,连神官也始料未及的灭顶之灾终于要来了。” 一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阿兰布和蔡维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女王殿下,我们也要帮忙。” 莎莉瓦见到他们也连连叹气,说道:“你们是认真的么?这种可贵的互助精神确实值得欣赏,可是......” “炎煌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龙类,在厄里瓦的历史中没有任何一位龙骑士能够与之抗衡,它的力量之强悍超乎我们的想象。换言之,炎煌龙一旦出现并表现出侵略的欲望,那么无论哪一个国家都必需做好灭国的准备!事已至此,你们还打算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吗?” 不知什么时候,苍老可畏的神官已然出现在大家的身后,他很镇定地捋着自己那长至腹部的胡子。 听到他说的这一番话,两人立刻震惊了,咋舌不语,一种紧张压抑的氛围渐渐涌上心头。 “大家都别那么悲观嘛,历史上又不是没有打败过它的先例。”鸠背着手笑呵呵的,不愧是外交官。 “虽说如此,可那是开国功臣维塔娜率领余下几名龙骑士合力才打败的,如今他们的后裔更没有一个能得到骑士称号的,只靠奥维那多一人恐怕是凶多吉少。”连神官都忍不着叹息。 “砰”的一声响,是某硬物重重砸在石质地板上的声音。 “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这可是国家生死存亡之际,自不量力又怎样?不试试又怎么会成功?” 蔡维也上前一步,他附和道:“阿兰布说得没错,等待是没有结果的,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正道。” 众人一听,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他们重新又燃起了久违的希望。 奥维那多现在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沮丧来形容。 至今,他从未碰见过如此强悍的对手,别说在它的身上留下伤口了,就连接近它都很难。炎煌龙那巨大的尾巴和羽翼无疑是最大的阻碍,还有它吐出的烈焰,连以耐高温著称的方焦石都没能承受住它的摧残。 龙之猎兵死伤过半,钩爪和套绳都对它没用,扔掉武器更无异于自杀,剩下的四位猎兵已经没有多少耐性了,纷纷选择暂时性撤退。 可奥维那多显然不能,因为保护全国人民的重担几乎全压在他的身上。如果连他也放弃了,那么就意味着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巨龙正匍匐着慢慢向中央的钟塔前进,尽管脸上的热汗蒙蔽了他的视野,可奥维那多却一丝也不敢松懈。 它想摧毁钟塔?可这儿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它这恶劣的行径了。 奥维那多背起宽剑,沿着墙壁的金属梯子爬到某栋房屋的顶上,他想从这儿直接跳到它的背上,再施以痛恨的一击。 身体顺着重力自由落下,奥维那多的剑深深都插在巨龙的背部和羽翼的交界处。但他精密的计划却没有因此而应验,当落下的位置微微偏离了既定之处,他就知道自己失败了——巨龙痛吟一声,剧烈地摆动身体,使他从背上连人带剑摔了下来。 炎煌龙彻底愤怒了,它长那么大还从没遭受过这么不专业的背刺呢。 从二十多米的地方甩下来,奥维那多全身都痛得够呛,他要是一只九命猫那该多好哇。强忍着痛楚把身体勉强撑起,他猛然瞥见了掩盖住自己的巨大黑影,偏头一望,巨龙的前掌正扑面而来...... 这一脚踩下去,就算自己有九条命也伤不起啊,他闭上了无望的眼睛。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奥维那多并没有感觉到窒息的压迫感,他疑惑地拉开眼缝向四周看了看,身边赫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和一根死死撑住地面的暗金色的棍子。 “你......快走!会没命的!”奥维那多咆哮着,他不想再牺牲任何一个人。 “该走的是你!搞得满身伤痕还要战斗的笨蛋!”阿兰布咬牙苦苦支撑。 腹部疼痛难忍,炎煌龙赶紧抽回了爪子,它看到数条小血柱从哪里喷涌而出。阿兰布趁此机会拉起他便走,不料它立即反应过来,羽翼呼呼直扇,令他们险些倒下。 慢慢地吸入一口气,它准备喷出烈焰将他们烧成灰烬。 “嗬嗬嗬......”它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也中招了,是哪只讨厌的小蚂蚁在它身下转悠?炎煌龙直起身来,这时它终于看见了半跪在地上的蔡维,它快速挥过爪子,蔡维知道自己躲避不及,马上机智地趴到地面上躲过这一击。 接着,他扭身从窗子钻进一栋最近的建筑物里,活像一条无孔不入的小虫。 炎煌龙没有办法,等它回头再看时,那两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次没有任何阻碍物了,它的双脚贴近地面继续大摇大摆地前进。厄里瓦的地标建筑似乎不是它的目标,经过钟塔后它停了下来,看了看大殿的方向,它对这栋与众不同的漂亮建筑感到好奇。 “可恶!它竟然想打圣殿的主意!”奥维那多拿起剑想去阻止它,他不能忍受在自己的地盘里有这样一个横行霸道的家伙。 阿兰布赶紧拉住冲动的他,示意他先镇定下来。 “还是由我来吧。” “你?”奥维那多的剑掉在地上,他以为阿兰布在开玩笑。 但沉着冷静的阿兰布则以一个乐观的微笑回应,其实他很早就想这么干了,这种龙......渊虹大人也曾经见过的。 ------------ 第五十二章 制裁之力 今天真是一个可喜可贺的重大日子,因为它看见自己这一生都难得一见的伟大建筑。 炎煌龙迈着兴奋的步伐走入中庭,它真想立刻摸一摸这个有趣的玩具。 “站住!你这个可憎的怪物,竟想蔑视超越众生的神灵!”有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飘进它的耳朵。 它的眼睛转到下边,只见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自己面前。 笑话!你能挡得住我?它在心里发笑。这次炎煌龙直接喷出滚滚烈焰,它这口气已经憋了很久了,可那位白发老者却没有动,他只站在原地吟诵着什么。 突然,在他的周围刮起了一阵旋风,把袭来的火焰全部都吹散开,而他自己却毫发无损。 巨龙惊呆了,连忙丢出一爪,老者一弯腰就躲开了,它见此怒不可遏,欲抬脚将他踩成肉泥。怎料,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它的爪子反弹开来,巨龙惊异地缩回脚,然后就见到一个少年半跪在地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卡齐。 炎煌龙朝天空咆哮一声,吞下一大团气体,炽热的火焰在口中凝聚,可还没等它喷发出来,左后脚就受到一记重击。 这些可恶的小蝼蚁! 它终于忍无可忍,一团巨大的能量在体重集聚,体表的温度瞬间沸腾,汹涌的炎浪向四面八方迸发开来。以它为中心大约十五米的圆形区域内的所有事物都受到炎浪的影响,虽然有神官的旋风屏障的保护,但卡齐还是被灼伤了。 而阿兰布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全身都被热浪包裹住,皮肤火辣辣地疼,只能痛苦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炎煌龙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宝贵的机会,只见它将后脚轻轻举起...... “不!!!” 卡齐知道它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热泪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流,他恨自己,恨自己每次都保护不了他身边最珍贵的那个人。胸口好像要炸开了一样,不是因为被灼伤的皮肤,而是因为他无论怎样努力都改变不了那个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你想得到拯救吗?”下一刻,有一个问题钻进了卡齐的脑海中。 “什么?”他很茫然。 “你想制裁来自地狱的罪恶吗?”这是下一个问题。 他仍然不知所措。 那声音很冷漠:“回答我,是或否。” 当然,他想这么回答,如果这个神秘人能够改变现状的话,要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甚至是生命。 “是。”他答道。 “完美!”对方的感情终于出现变化。 炎煌龙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情景,它受到了惊吓,后脚停在半空中。 那个看似弱小的少年突然爆发出一道强烈的气场,他的周身缠绕着细小的淡蓝色电弧,金黄色的双瞳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它! 不可能是他! 只见少年双脚微微一弯,脚底似乎装了弹簧一样,竟一下子就窜到它的下巴底下,而炎煌龙已然失神。他手里的环纹匕首带着凌厉的刀锋,似乎突然增长了三十多公分,迅疾地插入巨龙的下巴。 炎煌龙痛苦地昂起头,挥动爪子把他给拍掉,卡齐像虫子一样跌入废墟之中。高温的火焰从它嘴里喷出,狂妄的火舌把整个废墟都掩埋了。 被烧伤的阿兰布两手撑住地面,却站不起来,蔡维与奥维那多只好合力将他抬走了。 炎煌龙扑动巨大的翅膀,把近身的士兵给吹飞了,它挺起头颅,金色瞳孔凝望着被血染红的苍穹宝顶,女王所在的圣殿在它眼中摇摇欲坠。 浑身血污的卡齐从废墟里慢慢爬起来,他注视着炎煌龙,攥紧了两只拳头。 “机会只有一次。” 他向着它的前臂急速冲了过去,将地上的长剑捡起并插进其开裂的伤口中,卡齐踩上剑柄,跃到巨龙隆起的背部。 “三。”他默默在心里倒数。 惊异的炎煌龙回过头来,它看到对方正沿着脊背正朝自己的头奔来。炎煌龙四脚离开地面,张开双翼升到高空。 卡齐左右开弓,将它身上的鳞片一个个抽离。 饱含怒气的炎煌龙咆哮一声,卷缩身体往下俯冲,卡齐被扑面而来的强大气流吹开。他在空中调整姿势,然后两手伸直撑开气盾,受重力作用自然坠落。 “二。”卡齐直视下方的目标。 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炎煌龙再一次张开巨翼缓冲速度,最后终于安全降落。周围能威胁自己的任何因素皆被吹散了,它缓了一口气,抬头望向上空。 “一。”这个数字自然而然地跳了出来。 卡齐并未减速,他直直地撞上巨龙的背,在一刹那间将它的身体砸出了一个血坑,紧接着,卡齐又掏出了准备好的匕首。 嘶啦......他的刺击使它的胸口又遭到了一次重创,血柱像泉水一样喷出,染红了中庭地面上的蛮龙图案。炎煌龙的四肢软绵无力,直直地倒了下去,它的心脏已经被掏空了。 高温的龙血还未流淌,便化为一缕缕殷红的血雾,在粘稠的空气中默默化开。 最大的威胁已被除去,人们纷纷从家里跑出来,欢呼雀跃。卫兵们则忙着处理尸体,他们依旧保持着对入侵者们的最大尊重,将它们一一运送到龙神岗埋葬。 奥维那多匆忙赶到负伤者的身边,没有言语,一把将他抱上旁边的担架上,然后失神地看着炎煌龙的尸体。 “你没事吧?”泼罗墨从大殿里赶出来,一脸愁容。 卡齐单手撑住地面,晃了晃脑袋,意识有些模糊:“不,不要紧。”他轻轻说着,却突然倒在泼罗墨的怀里,吓了她一跳,轻手拂上他的脸,原来只是累得睡着了。 第四天,当一缕明亮的阳光照亮了北边圣坛的尖顶石碑,金灿灿的字体反射着光亮,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身穿铠甲的奥维那多非常虔诚地跪坐在石碑前,双掌合并,细细地盯着石碑表面,上面一一刻着几位颇有功绩的龙骑士的名字,其中最醒目的无非是赫赫有名的开国之主,她的名字光彩夺目。 看来这上边已经挤不下我的名字了,他想。 手掌缓缓分开,露出了里面的银白色的圆形徽章,奥维那多还在琢磨着,如今的自己到底配不配拥有它。他不禁想起了昨天那个难忘的画面,自己这一辈子的职责就是屠龙,可他最应该消灭的对手却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三两下就给干掉了,自己这张脸面到底该搁到何处? 想到这,奥维那多握紧徽章,猛然举起,欲将它丢到一个自己永远都找不着的地方。 可刚举起的拳头竟被一团温暖给包裹住,他可以非常清楚地感受到那上面粗糙的皱纹。奥维那多回头一看,一脸严肃的鸠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嘴里止不住地叹息。 他接下来吐出的一番话却让奥维那多咋舌:“最尊贵的宝物猎人竟想扔掉自己最珍贵的宝物,这是为何?” 对啊,这是为何呢? “意志消沉并不是好事,你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呢,奥维那多。” 他将手臂放了下来,屈身站起。 “去看看他们吧。” 卡齐有些晦气,他仍然不敢相信这个躺在床上的“木乃伊”就是阿兰布。 “嘿!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我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他的声音很虚弱,就连腰都挺不起来,“只可惜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我们自己能行的。”泼罗墨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是一味地安慰他。 卡齐在他的包里一直翻,嘴里却说:“对啊对啊,回去的路我已经记住了,要不我指给你看。” 阿兰布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真是一对活宝。 这时,门外一声响,奥维那多和鸠一起走了进来。不过,奥维那多只站到房间的角落,偏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旁边的鸠则笑面相迎,窜到阿兰布的面前开始向他炫耀什么厄里瓦治烧伤的专用药,叫他不用担心。 可无奈气氛好像越来越压抑了,丝毫活跃不起来。 不得已,最后鸠回头冷冷瞥了一眼奥维那多,他立刻就变得不镇定了。 “咳,那个,非常感谢你们化解了这次的危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挺起胸膛站了出来,“你们要回国了是吧?我可以送送你们。” “是啊,阿兰布的烧伤很严重,至少得修养一两个星期,奥维那多代替他,你们也有个照应不是?”鸠连忙附和道。 阿兰布听他们这么说,也稍稍放心了。 “可是,他要是不在,你们国家不要紧吗?” 鸠听出了他的意思,摇摇手笑笑说:“不打紧不打紧,龙族不会再来了。” “有我在,放心好了。” 众人回头,只见蔡维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门边。他知道卡齐和泼罗墨有点排斥自己,所以便不再勉强他们。 奥维那多抬手拍拍两个小不点的肩膀,直爽地说:“那么,请多多关照咯!” 尽管有多不情愿,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卡齐和泼罗墨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潇洒的外国人。 ------------ 第五十三章 最后的反派 这一路过来还算顺畅,除了关口的门卫拦下了奥维那多并要求其出示身份时,挂在他胸前的徽章立刻让门卫大跌眼镜。 “什么?你也要跟来?”卡齐似乎比门卫更惊讶。 “那当然,都到这里了,不进去就太可惜了。”奥维那多尴尬地捋一捋他的头发。 他穿了一件少见的斜纹软呢运动套,配上梳洗整齐的金发,显然是别有用心。当然,细心的门卫连忙向他要了一个签名,不管他认不认识上面的字。 过了关口,他们还有一大段路要走,但是在附近却找不到开往格连市的出租车,而且,路旁行人的神色都很奇怪。 不过很快,三人就发现,主干路停着一辆白色的沃尔沃对他们闪着车头灯,仿佛有意为之。 过去一瞧,卡齐马上就认出了坐在主驾驶位上的白榆晓。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他瞪大眼睛,很是意外。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终于回来了。”她把头伸出窗外,瞄了一眼站在他们身后的奥维那多,双眼迷离:“咦?这位帅哥是谁呀?” 奥维那多歪歪嘴角,正欲开口,却不料她却突然转移话题:“你们还是快上车吧,这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沃尔沃如一只野豹沿着主干道一直跑,穿过一条幽深的地下隧道,很快便到达下一座城市。 白榆晓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撼的坏消息。 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猎魔会的大门关得死死的,里面的人不知所踪。要说最夸张恐怖的就是落第圣都了,密密麻麻守在各城门的不再是军队警察,而是嗜血的红眼魔人,听说里面已成一座死城,任何人看到都会望风而逃。 除了奥维那多之外两人的脊背瞬间发凉了,他还笑嘻嘻地说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别说悠闲地观光了,能不能回去都还是问题呢。猎魔会总部就不用去看了,卡齐信她说的,今天早上克扣打了三个电话,都接不通,表明情况已经出现异样了。 现在得优先赶往圣都,里面的具体情况大家无从所知,希望不会是像血流成河般糟糕的景象,三人在心底默默祈祷着。 风驰电擎的沃尔沃走在焦黑的柏油路上,窗外是一道亮丽狭长的风景线,可众人却无心欣赏。接着便是一段坑坑洼洼的砂石路,嗑得众人左摇右摆,大家都不知道的是,白榆晓抄近路了。 一个转弯过后是一条康庄大道,路边的临时停车道上停了很多无人的车子,像是在排队。白榆晓将车停在前头,大家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到,大门只留了大概半米的门缝,而且被魔人们堵得死死的,不要说人了,就算是蚂蚁都进不去。 “这怎么办?”卡齐一下车就问。 奥维那多猛然抽出剑:“还能怎么办?直接冲进去啊。”要不是泼罗墨急忙拉住他,这家伙必定会跟它们拼命。 白榆晓却很从容不迫,她说:“我已经有计划了,这样,麻烦这位帅哥先在正门扰乱它们,卡齐你们就偷偷从东边的暗门进去。” “那你呢?”卡齐迷惑不解。 “我当然是趁机一个人溜进去啊。” “没问题,这点数量不足为惧。”奥维那多自信地拍拍胸口。 “卡齐你们呢?”她俯身问道。 泼罗墨看看他,点了点头,然后卡齐才放心地点了一下头。 白榆晓所说的暗门确实很“暗”,几乎都与墙体融为一体了,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发现不了。卡齐两人用尽力气才推开了这扇高两米的厚实钢门,他们一进去就躲在一堵墙的后面,方便观察外面的情况。 正门那边很吵闹,奥维那多似乎在调戏那些魔人,它们的注意力都在他那边,不敢相信原来他还有这种兴趣。 这里面的状况很糟糕,地上躺着的都是圣都的守卫队,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绿色制服,全部都受到了致命伤,可想而知,这些魔人究竟有多残忍。 平民倒没见到多少,可能他们都呆在家里不敢出来。 两人蹑手蹑脚地贴着墙壁向帝都大厦的方向走,尽管他们很小心,可还是被一只趴在楼顶的魔人发觉了。它直接跳了下来,哈哈地叫着向他们扑了过来,泼罗墨赶紧放出一只御灵,那个魔人的灵识瞬间灰飞烟灭。 没发出什么动静,似乎还很安全,两人继续往前走,尽量避开徘徊在附近的魔人。 有第一只就会有第二只。 可惜,帝都大厦前没有房屋了,卡齐两人躲到花圃边上时一下子被几个魔人发现了,它们像饿狼一般飞扑过来。还好,这边也有紧急应对措施,卡齐立即开启返力盾将前面的四个魔人弹飞了,然后泼罗墨再打开画卷吸掉它们的灵识。 战况不算激烈,但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你们终究还是来了啊。”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那是从大厦方向传来的,两人连忙赶到了那边,前面的地上一片狼藉,杂物与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一大群魔人出现并把他们围在中间,但没有发起进攻的意思。 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身穿一件灰褐色的牛皮大衣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大厦的五楼,傲视地面上的一切,那里的玻璃幕墙碎了一地。卡齐两人抬起头看他,说实话,眼前的这个人,他们压根不认识。 他们就如两只意外闯进狼群中的羊羔,惊恐万分。 “哦?只有你们两个么?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嚣张的年轻人呢?”他的嘴角翘起。 男人毫不在意,将藏在背后的青色权杖拿出来,冷声说道:“是可怜虫卡齐和噬魔族的泼罗墨是吧?没关系,有你们在这我还放心了些。” 他说的是阿兰布!他认识我们,我们却不知道他!那他到底是谁!卡齐手心的冷汗开始冒出,泼罗墨狠狠攥着手中的画轴。 那男人招了招手,一个魔人劫持着另一位年纪稍大的中年人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他的双手被反绑,嘴上也封着胶带,曾经如明镜般的眼睛却黯淡无光。 两人立刻惊呆了,他可是一名隐姓埋名的著名人物。 ------------ 第五十四章 残酷的真相 “很好,就是这种表情。”男人那双如狐狸般的灰眼睛蔑视他所看到的一切,令人憎恶无比,“就让这位伟大的普莱国统治者知道,这两个小屁孩到底能不能成为我跟他谈条件的筹码。” 中年人胆战心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卡齐保证,普通平民肯定没有见过他这副懦弱的模样。 “你肯定很想知道吧?卡齐,杀害你父母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哈哈没错,他就站在你的面前。”接着他又得意地转头看向泼罗墨:“别怪我,小妹妹,把你送进多纳斯的实验室并不是我的本愿,只是这样做会让他变得像我的狗一样忠诚。唉,三个失败品,也只有你最幸运。” 身体突然像散架了一样,卡齐终于承受不住这个事实,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地,双眼无神。泼罗墨也一样,她只能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不用说,他们已经猜到了,他就是普莱王的那个放荡不羁的弟弟拉普尼。 “给我住手!”奥维那多的声音穿过黑压压的人群,门外的魔人们没能挡住他。 他显然不把拉普尼放进眼里,径直跑到他的面前,恶狠狠地挥舞着手中的巨剑,但拉普尼的下一句话立刻将他旺盛的气势浇灭了:“哦哟?奥维那多骑士,难道那只小炎煌龙还没让你学乖么?” “什......什么!” “好了,客套话就免了,开始进入正题了。”拉普尼的青色权杖敲击了一下地面。 外围的魔人们像得到了命令般像三人这边压了压,奥维那多可没办法对付那么多。情况非常紧急,附近房屋里的平民们都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犹如一群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彷徨。 “你这样做......”默默擦干了眼泪,卡齐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大声质问道:“难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拉普尼愣了足足有两三秒,旋即哈哈大笑道:“还以为你会说些什么,良心这种东西......只不过是对世上一切疾苦的假慈悲而已啊,现在还有谁还会凭着良心说话?” “好机会!” 就在他毫无防备之时,一个女声陡然出现。 拉普尼愕然,正想回头,却不料手上的权杖被一条麻绳缠住,心慌的他马上抓紧权杖,并用另一只手拉住绳子,使力一扯,便将一个红头发的女人拉到身边。在那两人相持不下之时,白榆晓从门后出现,她用手上的弹弓射出了一粒弹珠子,正中那位劫持者的后背,趁它倒地的机会,她马上冲进里面,把无助的普莱王救了下来。 整个惊险的行动过程不超过十秒钟,地面上的观众们都看呆了。 可事情还没完,红头发本想把拉普尼推下楼去,可他余力尚存,反而将她推至栏杆处。红头发死死抓住他手中的权杖,坚决不往下面看,五楼,至少得有十五米高。 最后,她狠下心来,抬起双脚就对着拉普尼的腹部猛踹,他痛出了声,出手向红头发用力一推,直接将她推出了栏杆。顾不上迟疑,红头发仍然拽住权杖不放手,悄然使力,竟把拉普尼也拉出了栏杆。 两人双双摔落到地上,所幸的是,因为有人体作为肉垫子,他们都没受到什么伤害。 但相持不下的争夺战依旧在进行。 “妈呀......”卡齐当即认出了那个红色头发的女人。 “卡齐,快!”比娜无意中喊出了声。 她想让卡齐帮忙,他也知道,用自己手上的这把环纹匕首,可以让拉普尼毙命,可自己的手却很不争气地在发抖。其实奥维那多也可以出手,只不过魔人们都紧盯着他,他一旦有所动作就会马上激怒它们。 大家都盼望着能结束这一切,可他却依旧无动于衷。 归结原因,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所以没法下定决心。 魔人们步步紧逼。 “真是遗憾,这本应该是你能做到的事。”又是这个声音。 银发少年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白色风衣飘在空中,果不其然,卡齐就知道是他。 “上一次也是这样,如果你不想上的话,那就由我来接手好了。”言罢,还没等他同意,少年就擅自钻进了他的身体,接着意识慢慢消退...... 当他的意思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身体里时,周围的变化一下子令他反应不过来。 拉普尼死了,他的后背插着一把匕首,权杖上的魔晶石也碎掉了,外层的全部魔人全都化为一堆枯骨。 “干,干得好。” 此时比娜的声音却气若游丝,卡齐发现,她的腹部不知什么时候被一把尖刀穿透了。 “妈妈,你......”他惧怕极了。 “卡齐,你知道吗?你刚刚杀害了危害我们整个国家的大罪人,咳咳,”比娜抬手抚摸他的脸庞,眼里满是怜悯,“同时也是追杀我们家的大仇人,呐,卡齐,你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 你确定那不是乐朋? “你不要再说话了,医生......医生就快要来了。”卡齐急了,他要想办法救救自己的妈妈。 奥维那多和泼罗墨正欲上前给予帮助,却被她拒绝了。 “没用的,命运如锁链般环环相扣,当你回首发觉时,一切都已成定数。”比娜看着他近乎绝望的眼睛,“最后一个问题,我的乖儿子。” “嗯?”卡齐愕然。 “哈......布幽他......还好吗?” 那个瞬间,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无情击得粉碎,天旋地转,如同在深水中苦苦挣扎,连天地都将他给掩埋了。他泪如泉涌,他歇斯底里,他在心底间咆哮...... 他的眼里总含着泪水:“他很好。” 当无情的死神悄悄带走了他母亲的生命时,他看到,在空中翩翩起舞的蓝色小花纷纷落了下来,优雅而可爱。 那是天堂献给母亲的花么? 不是,他依稀记起了这种花和自己应该有某种联系,自己好像曾经与它们朝夕相处,那么他也应该会知道这种花的名字才对,没错,他从那件白色的短袖衫上得到了启发。 记住,我可以成为你们的救赎之光,所以......勿忘我。 ------------ 后记 红色和黄色的警告灯把沉睡中的特尼许给惊醒了,外面一直吵杂不断。 “啊呀,糟了,漏电了!” “哪里哪里?” “快去关掉电闸!” “吵什么吵!有毛病啊!” ...... 一身白衣的库瓦笑嘻嘻地走过来。 “睡得怎样?特准生?” “拜你们所赐,我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点醒来了。” “你在这里工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还没习惯?”库瓦的态度很亲切。 特尼许纳闷了,这怎么可能会习惯?他今年从南方科技大学刚毕业,就被邀请来这个鬼地方提供技术咨询,他们说什么年轻人的头脑有时会比顽固不灵的脑袋更灵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科研人员都有一个死性不改的普遍特性,那就是一旦沉迷于某项研究则无法自拔,特尼许发誓他不会成为一个这样的人。 一台呈水滴形的银色飞艇渐渐映入眼帘,它大概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这玩意就是他们要研究的试验品,特尼许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制造这玩意。 “空间越位系统怎么样了?”他问。 “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地方,动力太小就不足以启动,加大动力的话机体又变得不稳定。” “那就加保险杠,提高速度接近至光速,成功越位之后立即停止。” “里面的人会受不了的。” “那就增加液体保护舱,死不了。” 库瓦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忘了还有这玩意!”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两个拎着塑料袋的年轻人,他们一直在斗嘴。 “我说我要吃鳕鱼片,你偏偏给我买了薯片;我说我要喝香飘飘奶茶,你却给我买了果汁。”卡齐缠着他,“说,为什么?” “小孩子最好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要是回答者被问题噎住会很难看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卡齐揪住这个词不放,他说得没错,他已经十六岁了。 “你明明就是!”阿兰布也说得没错,他这张麻瓜脸依旧没变。 “你们可真像一对兄弟,感情真好。”库瓦忍不住插嘴道。 “呐,库博士,你要的便当。” 他把手中的袋子递了过去,库瓦双手接过,饭盒打开,香气逼人。 “香辣小龙虾就是好!” ...... 再过一个月,超级空间越位飞艇就基本完成了。 库瓦和特尼许远远观赏这他们的杰作,满满的自豪感从心底涌来。 “博士,他们真的要去外层空间么?” “这不对,是你们,你是艇长。”库瓦的眼眶里有泪水在闪动,“就算猎魔会的招牌不在了,可猎魔的工作总得有人去做,现在的魔族太狡猾了,居然隐藏在相位世界向这边施压,一日不消灭它就永世不得安宁。” “那么说,各地出现的大部分魔物都是那边的头在搞鬼?” 库瓦无言地点点头,转头看向他:“接下来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 实验品的运作试验很成功,一切准备就绪。 飞艇艇长由特尼许来担任,尹云和夏可作为辅助人员,而战斗人员当然是阿兰布、卡齐、和泼罗墨了。 这台集几项先进技术于一身的飞艇缓缓升向空中,转了几圈后再冲向大气层,舱内人员一阵眩晕,就当自己乘上了一架会杂耍表演的飞机好了。 “3、2、1......开始空间跃进!” 飞艇猛然化成一束银线,消失在稀薄的空气中。 “到了?”“到了。”“可我还没睡够呢。” 特尼许无语。 三人摇晃不定地走下台阶,周围的环境让他们有些失望:整个世界由淡蓝色的天空和地面不透明的晶体组成,除了残垣断壁之外一无所有。特尼许指着天边的一粒点说道:“那边的就是这个相位世界的核心,操控者就在里面。” 他一说完,卡齐便一屁股摔在地上,泼罗墨连忙把他拉起,他痛苦地摸摸脑袋:“哟,这冰还挺滑的。” “那我们下来干嘛?”阿兰布看着他问。 “先让你们感受一下环境。” 特尼许对他眨眨眼睛,可阿兰布认定他就是在耍流氓。 “哎,表打我,哎哟哟......” 乌博的城堡不是一般的大,还有漂亮的瓷瓦人字顶,他对自己辛苦修建的住所很满意,但是从窗外传来的“嗡嗡”声让他很不满意。他趴在窗台上望,只见一只满身银色的大鸟正向他飞来,他敢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鸟。 但是有远客来就要迎,这是他的一个屡教不改的好习惯。 “你们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乌博想去拥抱第一个从飞艇上下来的人,怎料一条棍棒立即让他退后几米。特尼许还心有余悸,他双手交叉放置胸前,刚刚他差一点就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和魔族拥抱的人了。 “你们想干什么?” 阿兰布指指他的城堡:“我们要拆你的房子,你涉嫌违建!” “这么漂亮的房子拆掉怪可惜的。”卡齐插嘴道。 “好嘛,既然如此......”乌博瞬间明白了他们是什么人,他把手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口哨。 轰轰隆隆......魔教大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围了个水滴不漏。 “你们先好好相处,我就不打扰你们,回头再来接你们。”特尼许头也不回匆忙上机。 阿兰布一看情况不对,及时指挥:“我去打它们的头,剩下的你们解决。” 卡齐一看情况不对,及时甩锅:“我去破坏房子,剩下的你来解决。” “......臭不要脸。” 长长的画卷发出金光,将泼罗墨整个亭亭玉立的身体围在中间,魔族小兵一接触到便化为泡影。与此同时,亮黄色的半球跃到空中,径直朝城堡砸去,立刻将它砸出一个夸张的大洞。 乌博十分揪心地看着这一幕,眼中藏匿不住他的怒火。 “喂,屋主人,你对我们拆迁队的工作效率还满意吗?” 他不满地回过头,却被阿兰布一个棒子拍到脸上,头颅一下子歪到肩膀上。他用手矫正过来,恶狠狠地说:“哼,不痛不痒。” 他的身体坚如钢铁。 “哦?是吗?试试这个。” 阿兰布早有其应对措施,他连续打出十棍,每一棍都来自不同的方向。只听“哐啷”的几声,乌博的手臂弯了,大腿也弯了,甚至连那骄傲的腰也弯了。 “你要对我做什么?”他整个人都弯成了一个球。 阿兰布笑而不语,他可是一位职业打铁大师。他使力抡起金刚棒,打中地上的钢球,乌博就在冰面上滚了出去,一直......一直到世界尽头。 一切都尘埃落定。 当特尼许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时,他立马怔住了,这里仿佛刚刚遭遇了灭顶之灾。 “这样的飞机我可不想再搭第二次了。”返程的时候,尹云无意中说了这么一句。 其他人也纷纷同意,除了舱长特尼许。 “莫西莫西?你们看我的猫咪都变成什么样了。”忧愁的夏可举起她手中的橘猫,晕乎乎的它正口吐泡沫。 “你们把我的飞艇当成什么了!”特尼许在驾驶舱里咆哮。 待续...... ------------ 久远的记忆 这个世界仿佛堕入了地狱,一片生灵涂炭的景象历历在目。 房屋被毁、农田被糟蹋、牲口被抓、死伤者不计其数......为何它们能做到如此地步? 伊莱塔娜站在众山之巅,战斗金甲乃上天神赐,手中圣枪乃稀罕的金石所造,有了这些宝具,她就能逆转乾坤! “要开战了。”比她矮一截的弟弟伊洛瓦德走近她说。 魔族大军如漫天的烟尘般滚滚而来,声势浩大,疯狂践踏着眼前所见的一切生灵。 “报告!前边有两个人,好像是神族的。”侦察兵回来便说。 “怕什么!区区两个神族,就能抵挡我们十万大军?这也太小看我们了。”穿这紫红色贴身长袍的东离十分不屑。 “可是......”小兵支支吾吾,很不情愿。 “没什么可是!想赢就按照我说的做!” “东离大人请息怒,”一个妖娆的红衣女人站了出来,“要是她们守住这个关口我们就过不去了,你看这样可不可以,从大军中分出一万军队,让我来率领它们悄悄绕过山麓,直达他们的隐患之地。” “好,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做。” 红衣女带领部下走后,东离大军挺胸来到前线时,伊莱二人丝毫没有觉察出军队数量的变化。 战斗一触即发,他们二人的勇猛确实超乎魔族们的想象。伊莱塔娜如一只燃烧的铁血凤凰,在队伍里肆意游猎,任何防御在她的面前都如白豆腐一般软弱;而伊洛瓦德分明就是一个坚固的大石头,雷打不动,将所有攻击都化为无。 面对这两位犹如铜牙铁壁的神族将士,东离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只盼望小妹率领的部队能为他带来好消息。 第一场接触战很快便结束了,我军士兵死伤过半,失意的东离坐在一颗石头上连连摇头。 刚好这时他的小妹回来了,她马上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带领部队闯过红灯区时,她发现了第三位神族,部队因此遭到阻断,几乎全军覆没。东离听后忍不住一拍大腿,叹息不断。 “撤退吧?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她坦言道。 小妹既然这么建议了,东离也只好这么做了,他一向很听她的话的。 这个腐化的大地终于有了转机。 魔族走后,伊莱塔娜二人回到了幸存者根据地。说是根据地,其实只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大帐篷,其他的屋子已经住不下人了。 受尽苦难人们终于可以绽放他们幸福的笑容,庆幸他们建立不久的国家与族人不必遭受毁灭。 “结束了,你们可以过你们想要的生活,我们也将回去。”伊莱塔娜大声宣告。 “那他呢?”有一个小孩子奇怪地歪着头。 “怎么回事?” 伊洛瓦德俯身盯着他,亲切地摸摸他满是污垢的脸。 见他畏畏缩缩的,另一个比他稍大的男孩子鼓起勇气站了出来,他的眼里闪着光说:“这里还有一个和你们差不多的家伙,就躲在帐篷后面,刚刚就是他救了我们。” 伊莱塔娜顿时面露严肃,让伊洛瓦德很难堪。 “交给你们一个小任务,去把他给揪出来,好不好?” 两小孩大声回答:“好。” 他们欢快地跑到帐篷后,不多时,一个顶着一头非主流银发的小少年就被他们拉了出来。 伊莱塔娜二人立刻目瞪口呆。 “怎么是你?你为什么要偷偷地来啊?” “因为......我也想帮忙啊。”少年面露难色,他对人类也有恻隐之心。 伊洛瓦德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摇了摇头。 “那好,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千万不要说你来过这里。” 少年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变成一束光射向空中。 “干得好,小朋友们,”伊洛瓦德伸出大拇指,“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勇气可嘉的男孩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刮刮脸,回答道:“我叫多纳斯。” “那你呢?”他转向另一个年纪稍小的男孩。 他答:“你好,我是卡梅龙。” “我有一件宝物要送给你们,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说着,他将一个金色盒子交到卡梅龙的手上,“里面还有一封信,请等我们走后再读好吗?” 天界众神焦灼的视线似乎要将他们穿透。 身穿耀眼金衣的主神义正言辞道:“两位将领还好意思回来?你们可知罪!” “眼睁睁看着人族活活受罪却无动于衷的我们才有罪!”伊莱塔娜仍然不屈不挠。 伊洛瓦德无话可说。 “哈哈哈,公然违抗天界规令还这么理直气壮,不错不错,还有你!”主神偏过头,一个银发少年立即慌忙站了出来。 “乐朋!你擅自出外我还可以原谅你,可你竟然还跟着他们!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乐朋屈膝跪下,认错态度还算良好。 “不关他的事,是我们叫他去的,要罚,就罚我们好了。”这时伊洛瓦德突然说话了。 乐朋的头像机械般坚硬,目光呆滞,不敢去看他们。 “好,有志气,那我就重重地罚好了。”主神书写法令,交给旁边的神官,“销毁神识,封于**,千年不得翻身!” 刑罚前一天,于**花园,万花盛开,光彩夺目,好一幅生意盎然、春暖花开的美丽画卷。孤独的蓝色小花插在透明的花盆里,在众花的面前,它们毫无精神,无力地倒挂在细小的嫩枝上。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主人将要离开它们了吧。 伊洛瓦德走近它们,他还记得,自己曾经无微不至地照料它们,看到它们漫天飞舞的壮观景象,他就倍感舒心。 可是,要是它们没了主人,一定会很伤心的吧。这样的话,这天庭就会变成它们的伤心地,无时无刻都会牵挂着我,那还不如...... 他狠心摘下了那些可怜的蓝花,一团一团地撒向人间。 去吧,去吧,但愿你们在人间也能潇潇洒洒活一回,我的心与你们同在。 刑罚当天,乐朋愧疚不已,他偷偷收买了神官,不要问他是怎么收买的,虽然是肮脏的手段,但一切只为私心。 这个障眼法很成功,在场的几位监察官都没有发现。 二位将神的神识被完好保存了,它们冲破层层阻碍,来到一个理想的发源地。 但一切将重新开始。 ------------ 诛鬼百式 ------------ 第一章 出逃者 午后三点十分,夏日炎炎,一群农民工模样的男人们把大包小包的行李统统搬上船板,他们的皮肤被烈日晒成黝黑色,而且都已经汗流浃背了。在工作之余,同事与同事间还不忘开几句玩笑话渲染一下枯燥的气氛。 “哟,还差二十箱就搬完了,之后去喝一杯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这附近就有一家很不错的酒吧,好像叫什么......夫弈?” “哦,那家我看过,它叫非峦啊你个死文盲!” “哈哈哈,原来是这么读的啊。” 路旁花边阳伞下的木椅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像绅士模样,女孩儿打扮成小公主模样,他们一直喝着茶水观望着不远处忙碌不迭的人们。 “爸,不如我们也去酒吧吧?” 这名叫默尔克的男人回过头说:“你还未成年,不准去。”末了他又加上一句,“肯定会被人调戏的。” “我不会的啦,爸。”倏地,女孩小脸染上了一抹红晕。 此时,丰恋酒吧内。 月弧形天花上的中轴射灯把地面照得五彩斑斓,几名喝醉酒的客人不顾形象,脚步轻浮地踩踏着中央舞池,引来周边观众们的无数喝彩。无论白天还是在晚上,特别是后半天,这里每天的生意都很火爆。 一名醉醺醺的染着非主流蓝色头发的年轻人趴在吧台上,几乎要睡着了。 “喂,不是我说你,你也该找份正经的工作了吧?”他的对面,调酒师正儿八经地檫着酒杯,劝他早日回头,“比如,帮忙打理你老爸的药业公司。” “还是算了吧,我不感兴趣。”蓝发举起手又放下。 “那你也不可能一直这样吧?”调酒师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我是你父亲的朋友才这么关照你的,要是其他人就难说了。” “再来杯青岛,不,火龙鸡尾酒。”蓝发将空酒杯移到他面前。 “你真的喝多了。” 钢制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冲了进来,两只剽悍的眼睛左顾右盼,吓得醉酒的男男女女纷纷散开。 领头的是个拿着一根木棒的大光头,他一下子就认出了趴在吧台上喝空酒杯的年轻人,因为他的蓝发实在太抢眼了。 “就是他,别让他跑了!”光头食指一指对同伴说。 听到这声音,蓝发立马来了精神,他拿起面前的水杯一饮而尽,然后迅捷地绕过吧台跑进走道。他对这间酒吧的构造一清二楚,所以很快走出了贴上墙纸的后门,又把它带上。 门边恰巧有只洗菜用的水龙头,蓝发用最快的速度脱去外套,打开水龙头洗了一下头,将残留的染发剂全都洗掉了。在这之后,他就混进了走动的人群之中。 蓝发就这样“人间蒸发”了,赶来的壮汉们再也找不到他。 这名年轻人名叫杨清南,因为欠下了一屁股外债而“伤痕累累”。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头顶的焦阳,又低头瞥了一眼胸前的廉价怀表。 三点五十分,还差十分钟。 杨清南悠闲自如地走向停靠在岸边的远航客船,把裤袋里的船票塞进检票员的手中,然后又踩上自动升降梯,再跳上甲板。已换好衣服的水手们都有些吃惊地回过头看他,虽然他是行李不多的一小撮人中的一个,全部家当只有一个咖啡色的小腰包。 从来没有人会怀疑那里面装着什么,即使是最可怕的新型毒品,因为实在没人会有功夫检查乘客们的行李。 人们上了船之后,就把自己的行李扔进船舱里,单身船舱大概有六平方米,而稍大点的也有十平方米,数量有限。所以临时售卖的船票限制了人数,但并不表示就不会有偷渡者的存在。 在所有乘客之中,有人出国旅行,有人为了维持生计,还有人为了寻亲,而有些人却为了逃难。 杨清南就是其中的一员,他甚至生动地把它称为自我历练。 船票是今天早上买的,喝得烂醉的他本来打算最后一个登上船的,可没想到追债者忽然找上门来,使得这个计划不得不提前了。他没有傻到将他出海的事告诉自己的父母,而是告诉了酒吧的调酒师阿保,等到他们知道这件事时,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四点刚到,一阵剧烈轰鸣声过后,客船缓慢地驶离港口,就像长大的白天鹅迟早要离开自己的父母一样。 目的地是大海另一边的陌生国度,预期抵达时间为一个月后,如遇情况好的话可能只需要三个星期。杨清南对于前路的未知是彷徨不安的,但他已经做好了见一步走一步的打算,正如攀登,你永远不知道抓哪里的石块才是安全的。 船上备置的粮食足够船上的人吃一个月,所以日常进食不成问题。虽说如此,由于没有冰箱站岗,缺少肉类、蔬菜水果等易腐败的食物,谷物干货类倒是不少,人体日常所需的各类营养难以得到保障。 为了预防这种情况,船员往往会携带维生素片和能够长期保存的压缩食品,脚气病和坏血病等病症常常会缠上他们。 刚出海的前几天风和日丽,波平浪静,杨清南每天都独自坐在船舱中吃着刚煮出来还很坚韧的面条,偶尔领几小捆香辣鱿鱼丝嚼一嚼。面条淡而无味,鱿鱼丝又干又硬,吃这些还不如嚼自家的薄荷口香糖。所以很快他就吃腻了,他想补充点维生素和蛋白质了。 这艘船上没有娱乐设施,只能自娱自乐。 杨清南唯一的乐趣就是帮船员们干干杂活,例如擦洗地板,切切土豆丝,值得一提的是,修理孩子也是他的拿手技能。如果做得好了,船员就会奖励他一点维生素片或者一些钱币,不过这些对于他来说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水手们用网围捕马鲛鱼的场景,这让他感到既兴奋又惊喜,因为终于有肉吃了。每个人都能分到一点儿鱼肉,虽说连肚子里的蛔虫也喂不饱,但是真的很好吃,不夸张地说,要是过年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就好了。 等到手里的钱币一多,杨清南就会到斜对面的商人那换一瓶柠檬水,喝进嘴里舒爽至极,飘飘欲仙。 ------------ 第二章 偷酒 怀表上显示的日期为八月十号,从起航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海面上起了风,波浪滚滚,时而有海鸥低空掠过,就连云层也增厚了,遮蔽了日光。有经验的船员一看便知,暴风雨将要来了。 他们马上收起了张满的船帆,又叫乘客们全都躲在船舱里不要出来,说得真的有怪物来袭击一样。 杨清南也被赶进自家船舱里,他背对门,面对着窗,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窗口是一扇圆形的密封窗,透过它,就能看到整个昏沉的世界。 暴风雨真的来了,不急也不缓,它轻轻拍打窗子的时候谁都听得见,它撼动船体的时候谁都感觉得到。不断有水滴滴在这一小块玻璃上,模糊了场景,而杨清南盯着窗外眼也不眨一下,仿佛置身于这场柔和的暴风雨当中。 诚然,它是一位名为恶作剧的孩子,偷偷跑来吓唬海上的人们,玩腻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后雨过天晴,又是一副大好前景的画面。 一些乘客迫不及待地跑到甲板上去,大口呼吸着刚被清洗过的新鲜空气,一小部分人则仍窝在死气沉沉的船舱里。 当水手们闲起来的时候真的很闲,他们既会倚在栏杆处喝着酒有说有笑,也会在干活前喝上几口酒,另外,在打牌下棋发呆时没酒也是不行的。这说明水手们真的很喜欢喝酒,越喝越精神,越喝越来劲,可是乘客们却从不知道他们把酒藏在哪里。 可杨清南知道,或许可以这样说,有酒的地方就有他。 这艘船的最下层是货物仓,那里除了一把挂了锁的栅栏门之外还有一堵耐腐朽的大板门,并且门口还标有“闲杂人等不准擅自进入”的告示。此货物仓全方位封闭,连只老鼠也休想溜进去,要想进入绝非易事。 杨清南曾多次在半夜过来踩点,紧贴着门缝闻酒香,因为他几天没沾酒也是馋得发愁。那帮臭水手更是嗜酒如命。 不管如何,他必须想办法弄点酒喝,也不能被人发现。可是,如果不能打开那两扇门的话,他就想不到别的方法进去,思来想去,还是得找人帮忙才行。 等等,钥匙呢?钥匙肯定在船长室,当然,船长室现在也是上锁的。 杨清南毫无头绪,甚至有些奔溃。 而正在此时,头顶的地板突然传来咿呀咿呀的响动,他连忙躲到闲置的杂物间内,因为没点油灯的缘故,底层显得格外黑暗。 接着,顶上的暗格被人打开,两名夜猫子船员踩着阶梯走了下来,杨清南无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个脏胡子说什么喝酒要节制,一天只能喝五十斤,但是那么多酒,使劲喝也喝不完啊。”其中一个人说。 “你还真别说,买酒的钱都是咱们出的,他有什么资格说咱们?” “对对对,想喝多少还是咱们说的算。”他们经过杂物间,没注意里边有人,“正好,仓库的钥匙我还没放回去。” “那你用完可得放回去咯,不然会让人怀疑的。” 杨清南坐在水桶上屏息凝神,很快他就听到了钥匙打开锁头的声音。两人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拉开了灯泡的开关,昏黄色的光线从门内倾泻而出。 他终于忍不住扭身往里瞧,只见仓库内放置了很多特制的金属桶,有大有小,全都用细长的钢条固定了位置,以防溜号。那两名小偷模样的人正打开其中一个酒桶,用勺子盛满倒入准备好的水壶里。 看起来他们并不急着立刻喝,而是打算拎回房间再慢慢享用。然而看到此幕的杨清南早已流出了口水,香醇浓厚的酒香正刺激着他的味蕾,但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要冲动。 他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左手在地上摸到了一块小铁片。然后,他将小铁片扔了过去,模仿船长脏胡子的声音和语气说道:“嘿!你们两个,在里边偷偷摸摸干啥子嘞?” 杨清南尽力模仿得最好,可这毕竟不是他的强项,有一点误差在所难免。 “谁?谁在那?”可惜,小铁皮只滑到桶边就停下了,他的声音不光被识破了,还被人认了出来,“怎地?喝酒得罪你啦,好小子,不回去乖乖睡觉来这干什么?” “哈,老哥,都是自己人,其实你知道我也喜欢喝酒的。”遇上这种情况,杨清南也没办法,只得过去套近乎。 “得嘞,看你平时帮我们干过不少活的份上,就赏你几斤酒水吧。” 那黑脸水手又勺上来了满满一大勺,示意他拿东西来装,杨清南便从下面掏出一个空的瓶子,那是之前用来装柠檬水的,他舍不得扔。 当瓶子盛满之后,心急的杨清南连忙喝下去大半瓶,又叫对方装满。多美味的葡萄酒啊,他心里想着,这一趟果然没白来。 “心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另一名白人水手劝住他,“你还年轻,以后少喝点,别学咱们。” “嗯,好的好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他非常期待有下一次。 水手们把恋恋不舍的杨清南赶出仓库,然后急急忙忙锁上门就回去睡大觉了。 除了这一次之外,杨清南再也不敢贸然接近底层的货舱,不是因为害怕穿帮,毕竟那些酒是别人的,他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好。 而且他也有认真想过,这些可口诱人的酒真的是船员们买的吗?如果桶里边装的是同一种酒的话,那么付出的代价也太巨大了。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杨清南在第二天无意中听到船长的训话:“嗬,今天例行检查的时候我发现了,货舱里有一桶葡萄酒耗费严重,肯定是有人偷喝了,如果让我给查出来是谁干的,我绝对要拧断他的脖子扔到海里喂鱼!”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直接击中了他的内心,就像一双无形的正义之手扼住了命运的喉咙,这位“大慈大悲”的船长大人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杨清南却觉得他说的一定是自己。 原来,偌大的货舱里储备的葡萄酒仅存一桶,其他都是廉价的白酒或米酒。每一天一早上,船员们都会用专门的酒具装酒(这种酒具呈椭圆形,分三个隔间),然后运送至船长室。 虽然白酒米酒的味道也很不错,但是更多的时候,船员们手里拿着的杯子里装的却是酒红色的液体。而且,还有人透露说,这里就属船长喝的酒最多。 直到最后的那桶葡萄酒喝完,杨清南也没搞清楚谁对谁错。 ------------ 第三章 孩子敌 平稳前行的大客船终于驶入了无人区,茫茫的蓝色海洋一眼看不到头,天上的白云也都静止不动。如今已过去了整整半个月,一种无依无靠的孤立感围绕在乘客们的头上。 人类总归是幸运的,他们永不孤单。 一个活泼的孩子把头船舷外,他指着船下方涌起的波浪说:“看!海豚!” 大家都顺着她的声音看去,只见一只海豚的头露出海面,跟随在船的后面前进,看起来它游得并不是很快,接着又出现了第二只,第三只,渐渐聚集成一群,乘客们纷纷跑到船尾看那些神奇可爱的海洋生物,野生的海豚在城市里是很难看到的。 这样的情形没有持续很久,约莫十分钟后,那些小家伙们就潜入水底不见了。 感到无趣的人们散去了,但原来的小女孩仍然趴在扶手上盯着水面,不肯离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在后边轻轻叫她的乳名,她却好像没听见一样。 老人叹息一声,走了。 搭船的小孩子确实不少,足足有七八个,其中调皮的男孩子特喜欢在船内游荡冒险,成熟一点的女孩儿也都待不住。他们的父母或监护人往往不能随时照看他们,或者想管也管不住,所以就叫船上的其他人注意一点,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杨清南曾经就看到一个小孩趁没人时偷偷溜进船长室,不仅偷喝了船员们准备的美酒,还嚣张地抓起船长帽子就往头上戴。既然看到了,杨清南就觉得自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一把抓住小孩的后颈,像拎猴子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不得不说的是,杨清南今年已经有二十有一了,虽说还没到结婚生子的程度,但他教育孩子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的方式。 他将自己与那个孩子一起关在船舱内,不出五分钟,孩子就会爬起来抓着门哭爹喊娘,哭声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实际上杨清南也没做什么,他一不打二不骂,只是要求孩子坐下来面对面谈一谈,态度有多亲切就有多亲切。 他们之间曾经有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对话: 南:小盆友,你为什么要偷喝叔叔们的酒? 孩(兴奋):好喝。 南:那你为什么还要戴船长爷爷的帽子啊? 孩(依然兴奋):好玩。 南:那下次带哥哥一起去吧? 孩(歪头疑惑):好啊,不过为什么呀? 南(笑容逐渐猥琐):因为我还想看你喝那瓶变了质的酒水,看你戴那顶超级难看的帽子。 孩(万分惊恐):妈呀怪叔叔!我不要怪叔叔!救命呀! 此效果极其显著,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杨清南因此成为了孩子们的心里阴影,尽管他的脸有些显老还有点心理变态,但他真的不是怪叔叔。 孩子们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那些孩子。人家一看见他就躲得远远的,搞得他再也没心思去管了。 某一天清晨,天气如昨日一般晴朗,阳光不是很猛,从海面上徐徐吹来的风带来了几分凉意。 杨清南站在船头目视前方,对旁边一位看天发呆的水手说:“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怎么还没看到陆地?” “快了,船长说还有三四天就到了。” 三四天?需要那么长时间么?杨清南不停抚摩着胸前的怀表,那里边诊藏着他与家人们的合照,时常勾起他无比珍惜的那片时光。 一人独自漂泊需要莫大的勇气,或许,能够陪伴他的就只有这一张小小的合照了。 当天晚上,杨清南倚在船后方的扶手上喝着闷酒,月光圆圆的如明灯般闪亮,他不时低头端详嵌在怀表中的合照,照片里的每一个人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心里越是思念着这个温暖的家,他越感觉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嗨,阿南你也在啊。”杨清南回身一看,只见穿着一身宽松长衫的脏胡子走了过来,他的脚底多了一双棉质拖鞋。 “你也睡不着?”他开口问道。相处了十多天,他和船长早已从熟人升级为朋友关系了。 “是啊,人老了,越难睡得进去了。”船长在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用指尖弹了弹。 杨清南则笑着摇了摇头。 “呵呵其实我还挺佩服你的,一个人离开家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家当还不是一般的多。”船长侃侃而谈,他深深凝望着杨清南的侧脸,眼底闪着光,“年轻有志气是好,但可别太勉强咯。” 说得他鼻子都有些酸了。 “还好啦。”杨清南心说你十几岁就出来打拼了,还好意思说我嘛。 “呵呵,其实呢,这几天来我一直在暗中观察,结果发现你这人的身体素质不错,只是心理素质差了点。老实跟你说了吧,目前我的船上还很缺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留下来当个学徒,我是不会亏待你的。”船长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不是明摆着现场捞人嘛?杨清南听了,心底不免有些不快,因为他明白自己和这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前辈不一样,不可能愿意在人家手下踏踏实实打工的,而且像船员这种职业潜藏着许许多多未知的危险性,生活简陋不说,还一点都不自由。 碍于情面,杨清南没有立即拒绝,而是仰望星空假装考虑了一会。 船长见他又在沉思,便不忍心打扰,只扔下一句“想好了再来告诉我”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可他才刚走没几步,脚下的船体就突然颠簸了几下,杨清南一个没抓稳,差点儿一屁股摔在地上。 果不其然,一名年轻船员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双手按在膝盖处上气不接下气。脏胡子一脸严肃地问其原因。 这名船员缓了几口气说道:“不好了!不知是我们的船撞了什么东西,还是有什么东西撞了我们的船,反正船底开了一个大洞,海水正哗啦哗啦地涌进来了呢!” “什么!”船长一听简直要破口大骂,“都叫你们这些废柴要随时保证航行路线的安全,把乘客们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结果你们呢?全当耳边风了?” 船员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反驳,杨清南本想劝他冷静下来,谁知船长却改用缓和的语气说:“这样,你们先暂时关闭动力阀,再想办法将进水的缺口堵住,尽量不要打扰到船上的乘客,知道了吗?” 船员唯唯诺诺,掉头跑开了。 ------------ 第四章 船难 在这段短暂的对话时间里,两人明显又感觉到整艘船倾斜了一些,着急的船长也想下去了解情况,不过他先对不知如何是好的杨清南说:“你不如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吧。叫他们不要四处走动,我的船不会那么容易就挂彩的。” 带着他的话,杨清南下到负一层,他看到所有人都已经站在过道里,一位皮肤黝黑的船员正在安抚他们。 “大家都请安静下来,我们只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突发状况,很快就会没事了,现在先回到各自的船舱里等待,无需担心。” “骗我啊?”一位微胖身材的妇女跺着脚吵吵闹闹,“你看地板都晃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这可好,她这么一说,其他乘客更加惶恐了,甚至有小孩嚷嚷着要回家。面对这种混乱场面,船员一时哑口无言。 杨清南在远处观望着,见气氛不对,于是连忙走过来救场:“这位大姐,如果你还是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跟我去看看现场,保证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糟糕。” “好啊看就看。” 于是杨清南带着她走下尽头的轻型钢梯,到了第二层的豪华船舱后又继续往下,最后来到货舱的那一层。不同的是,这里和货舱隔着一道门,作为船上工作人员的休息场所,几乎所有的器具和维修工具都放在这儿,杨清南居然还找到了一台用旧的小型咖啡机。 只要再沿着直梯向下就能到核心的动力室了,但是杨清南还下不去,紧闭的舱门一律禁止外人进入。 不过从外层加厚的防爆玻璃可以看到里边的情况,船员们已经用防水苫布填充住缺口,然后又用木板封死。紧急处理完毕后,他们还需要一台抽水机抽干所有的水。 “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人家可算是尽职尽力了啊。”杨清南盯着船员们忙碌的身影说道。 年轻妇女看了也有些感动,她说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要宣扬一下脏胡子的船。杨清南心说你有这份心就很不错,所以不要再抱怨人家的不是了。 十几分钟后,船体寻回了往日的平衡感,大家伙们都回到自己的船舱里,开始补一会儿懒觉。杨清南只瞌睡了一会就睡不着了,等待他的是在天边升起的黎明的曙光。 白色的棉花糖被它染成了漂亮的金黄色,风也很凉爽柔和,杨清南搬来一张结实的懒人椅,换了一身宽松的短衫短裤。光线在天空和海水间交相辉映,还不止留恋往返于他的胸膛和脚趾。 如果再加上一副墨镜,他就真的变成来度假的了。 “妈的,过了那么久怎么还没看到陆地。”瞭望台上,某位船员说了一句牢骚话,杨清南充耳不闻。 上午的阳光很暖很舒服,到了中午却变得毒辣起来,杨清南打算把椅子搬至阴凉处。正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刻,竟发现自己的胸口躺着一条鱼,并且脚指甲也变成了红色。他轻轻用手指一抹,是蜡,也不知是哪个调皮捣蛋鬼的恶作剧。 画就画呗,反正他其实不怎么在意。杨清南重新躺回懒人椅上,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天,那位负责盯梢的船员又喊了:“看到陆地了!我看到陆地了!” 杨清南翻了个身,渐渐睡着了。 海上的天气变化无常,早上还阳光明媚呢,下午就变得阴风阵阵了。而到了晚上更是狂风大作,船员们提醒乘客们收起晾晒物,因为暴风雨又要来了。 雨滴本来就大且沉重,狂暴的风让它们变得更加有力量,把客船打得左右摇摆。翻涌的浪花无情地拍打着船的侧面,欲要将它拆解成碎片。周围一片黑暗,已辨不清前进的方向。 船长声称他从未见过如此牛逼的风暴潮,就像这场风暴潮也从未见过如此牢固的庞然大物一样。 说不清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船会沉,于是便找到外部无线联络机呼叫附近海域的船只,可是得到也只是渺茫的回音。 那些船员们窝在船底抱成一团,这艘船就是他们第二个家,不能说翻就翻的。杨清南和其他人都在自己的船舱里,只等这肆虐的暴风雨过去。 直到夜间十点,天气依然十分恶劣,风暴潮还未停息。反锁在舱内的杨清南按住门把手,双脚死死顶着边沿,只有这样,才让自己保持住平衡。 暴风雨渐渐本来是件好事,但它引发了一个大问题。船体受到的损害无关紧要,然而新装的发动机却无缘无故熄火了,接着就开始循环启动失败。 几名船员对着那台出了故障的发动机指手画脚,毕竟他们不是修理机械的好手,所以不能要求太多。与此同时,船长发出的求救信号终于有了回应,三只救援艇闪着危险信号灯姗姗来迟。 客船吃水很深,船上乘客早已乱作一团,几乎都往同一方向倒。杨清南开门出舱,踏上甲板才看见船长抽着烟望着前方出了神。 “喂!”杨清南叫了一声,可是没有得到回应。 正当他走过去提醒时,船长突然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我就想问,这船还能开嘛?” “不知道哎。”船长耸耸肩,模糊地回答道,“等维修人员来了才能查清故障原因。” “哦,这样啊。”杨清南越想越觉得窝火,身为一船之长竟然连维修小小的发动机都不会。而且就连维修技师也没有,这也太不合理了。 大约半个钟后,在客船的一点方向处,一艘蓝白色的巡逻汽艇带着另一艘中型渔船驶入人们的视野范围。 船员按指示降下舷梯,让维修人员进入船舱检查设备,排除故障还需一些时间,船长便提议那些赶时间的乘客可以搭乘渔船先行离开。 渔船虽大,可它毕竟不是用来载人的,不可能带走全部人。不过考虑到天气状况,船长当机立断,命人启用底舱的十二只橡皮救生艇。这些橡皮艇足够大,坐上四五个人并没什么问题。 杨清南也想早点上岸,他已经在这艘船上吐了不止一次,除了内陆运客船和观光船,他从未搭乘过其他更具持久力的船只。 很幸运地,他一跳就跳上了一只空的救生艇,如果可以一个人开船无需顾及他人,那又为什么要说不呢? 然而不幸的是,船桨都还没动呢,他就被人逮住了。 ------------ 第五章 流落小岛 “嘿!那位小伙纸等一等......”杨清南眯眼回头一看,只见一名衣着得体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他摆着手呢,“我与小女赶不上船,您能否载我们一程呢?” “您很急么?”杨清南反口一问。 “很急。”男人依旧微笑着。 “真的急?” “真的很急。”女孩眼巴巴地看着父亲,看样子她好像更急。 “噢,上来吧。”他知趣地挪到一旁,实则心中的那股驰骋大海的愉悦感瞬间没了。 中年男人先让自己的女儿上了船,杨清南明显颤抖了一下,因为小船突然的颠簸又激起他呕吐的欲望。 随后,辣个男人抱着一行李箱登上了船,这一次没有前一次剧烈,但是杨清南还是没忍住。他扭过身直接往海里干呕,却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胃涨得很厉害。 男人见他不舒服,从自己上了船之后就这样,怪心疼的,于是就打开行李箱拿出药瓶,抹了些药酒在他的鼻子下。 其他的小船已经走远了,男人抄起船桨,望向远处的红色警示灯划去。四周的环境很暗,照明设备也很差,仅有一圈内置的小彩灯,照亮触手可及的每个地方。 高低起伏的黑色波浪如同野兽的深渊巨口,贪婪地吞噬着逃生者的恐惧。 杨清南的呕吐感有所减缓,那盏导航灯忽明忽暗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看不到了。实际上,只凭现在这个速度到达岸边几乎是做白日梦,或者说等太阳升起时才可能靠岸了。 期间他们也有过交谈,中年男子说自己叫默尔克,本来是想出国做做生意的,却赶巧遇上了船难,他身后缩着脑袋睡觉的女孩是林璐璐。杨清南问她真的是你女儿么,怎么不跟你一个姓。默尔克抽抽鼻子说由于一些原因,女儿跟她妈的姓,其实这也没什么要紧的,最重要的是好听易懂。 然后他就问杨清南为什么会离家出走,是不是家里人对你不好之类的。男人看起来挺和善的,杨清南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隐瞒的,更何况他们已经同属一条船上的“难民”了。 “正相反,我家家大业大,我爸拥有一家知名的药业公司。”其实他也很难相信,自己居然是一个富二代,“唉,只怪我自己太有才,事业顺风顺水,因此得罪了一些人。” “哦?原来如此,嫉妒、怨恨、报复都是很难规避的。”默尔克昂起头回想当年,眼中似有星光闪烁,“曾几何时,我也曾被人下毒,殴打,冲撞过啊,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叔叔也不容易啊。”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人哪,首先要自己承认自己,才能让别人承认自己。”心中仿佛有种心碎的声音,默尔克放下了。 杨清南起身接下他手中的桨,用尽全力向前划去。导航灯终于看不到了,光明,总会有的,即使现在仍然黑暗一片。 晨曦照亮了海滩上的每一粒沙子,当海浪涌上来时,软脚红蟹便躲进自己制造好的洞穴里,等海浪退去后,它就快速爬出来觅食。但这一次,它碰上了一个麻烦的庞然大物,在惊慌失措中,它胡乱挥动了几下钳子,不小心戳出了一个洞。 强大的气流喷到脸上,吓得它钻回洞里逃之夭夭。 身下的土地坚实无比,杨清南坐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睡是睡饱了,可肚子却饿得咕咕叫。 他看看旁边,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期待的繁荣大陆,而是一座陌生的小岛。茂密的树林旁边坐落着几颗大岩石拼成的山体,偶有几只红喉鸟蹲在枝头瞎叫。 真是一幅生意盎然的景象,就是不知道有没留下人文痕迹。 林璐璐早已经醒了,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珠不停地四处张望,经历了海浪的滋扰和海风的侵袭之后,这位小姑凉的内心变得十分平静。 睡成猪样的默尔克也醒了,当然,是被杨清南故意拍醒的。他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昨晚最后是谁掌舵的?”他问。 杨清南弱弱地举起手,冷笑一声,自己不可能让小姑凉一个人划桨的吧?那不是找死吗? 三人很快意识到自己遭遇到的处境,他们无意中偏离了航线,然后被海浪冲到这座小岛上。干瘪的橡皮艇似乎没有了生命力,他们不能再次出航,也没有人会来搭救他们。 茫茫大海既无情又冷酷,任何再次来往的船只都是浮云。但没死确实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杨清南口干舌燥,而且昨晚并没吃什么东西,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半个死人。饥肠辘辘的胃催促他赶快起来找食,此时的杨清南已经失去了主动权。 所幸岛上物资丰富,他在树底下捡了几根干柴,然后又在潮湿的石头底下抓到了一只纳凉的蜥蜴,几乎不费什么吹灰之力。不久,沙地中央升起了小火,还好杨清南自己带了打火机,不然就要像原始人那样钻木取火了。 砍去它的头,挤出内脏,再用一根树杈穿肠过肚,准备工作就算完成了。等炙热的火苗将黑褐色的外皮烤成焦黑色,诱人的烤肉香味慢慢散发出来。 只可惜区区一只小小的蜥蜴是填不饱肚子的,杨清南又把目光投向在艇中静坐的父女二人。只见他们各端着一个叶绿色的速食罐头,正滋滋有味地享用着里边的流质食物。 这一幕让杨清南看得心里发酸,就好像自己被城市人隔绝了似的,可是又不好意思问人家要。 咬掉树杈上仅剩的肉后,杨清南便选了一块阴凉之地坐下来,嘴里叼着一根小树枝好似快睡着了。 当气温渐渐回升,温热的沙子变得滚烫,默尔克与其女走到树下,和杨清南挨着坐在一起。杨清南假装睡着了,但还没获得满足的肚子仍在抗议。 默尔克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块公司三明治,递到他的面前。杨清南张开一条眼缝,并没有伸手去接,可能真的不喜欢吃这种食物。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最后默尔克说:“拿着吧,一个大男人只吃那么一点点,等下哪有力气干活?” “干活?干什么活?”杨清南心动了,他接下默尔克的三明治,并撕掉包装袋。 “这座岛......虽然这座岛在我们的航线之外,但它离大陆是相当近的,而且岛上也似乎适合人居住,说不定能找到人家离开这里。” 杨清南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顿时明白了“干活”的含义。 ------------ 第六章 土著居民 “不过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抓一只蜥蜴来吃,应该学习过野外生存吧?”默尔克往下说道。 对上那双睿智十足的眼睛,杨清南的一张帅脸不知要往哪儿搁,因为他当时完全是遵循内心活动的。 “这个嘛,可能是我平时喜欢出外探险,经常走在人烟罕至的地方,有些生存技巧也不奇怪。” “哦,这样啊。”默尔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佩服,“那你一定看过《野外求生》节目吧?” “当然看过,不过不多。” 杨清南开始有些烦躁,这种话题一旦聊下去就会没完没了,于是他赶紧在三明治的一头大咬一口,味道还不错。 这时,正在照镜子的林璐璐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慌张地说:“爸,那块三明治放多久了?还能吃吗?” 这句话惊得杨清南差点把吃到嘴里的食物吐出来。 “没事,还没过保质期,请放心使用。”默尔克安抚他,而杨清南却想,自己吃野味吃那么多,也不见闹过肚子,吃块过期的三明治算什么? 这铁打的肠胃无敌啊,他笑着笑着有点想哭。 不知不觉喉咙有些渴了,杨清南打算找点水喝,听闻海南的岛屿都有椰汁喝,可这里却连一棵椰子树都没有。没办法,他只好厚着脸皮问默尔克是否还有柠檬水。 “拿钱来换啊。”默尔克笑意盈盈。即使流落到这番田地,他依旧没忘掉一物换一物的等价交易原则。 现在杨清南后悔自己往海里撒币了,他原想那些钱币对他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呵,开个玩笑。柠檬水我是真的没有了。” 听此,杨清南伸了个懒腰,起身往树林里走去。经过父女身边时,林璐璐拉了拉他的袖子,举起手中的塑料水杯,表示乐意分享,杨清南抬手谢过。 树林内杂草丛生,好像没有人走过的痕迹,杨清南一路小心前进,留意附近是否存在地形塌陷和野兽等情形,回身一望,默尔克两人竟静悄悄跟在自己后面。 杨清南随手摘了几颗红色野果放进嘴里,这意味着它在自己的食谱中是安全的,尽管苦涩感大于甜味,但也着实补充了一些水分。 然而没过多久,杨清南就彻底迷路了,他随身携带的指南针派不上用场,只知道现在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分。 这片树林似乎很大,大得像一座迷宫。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的确有人活动,有一棵树干上划着不知是十还是古的符号。在它的前方不远处,还有一块直立的灰蓝色石头,上面用锐器刻画了什么,看着像是一只奇怪的动物,杨清南有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随便画一只野狸子都要比它好看。 石碑前供奉着一些干果,或者说曾经供奉着,因为它最后也没有给后人留下什么。 只不过,在那一小块空地中左转右转,杨清南居然找到了一条隐藏的小径,循着那条小径往下走,便来到了一处低地。 杨清南故意停了下来,待那一对父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放眼望去,光秃秃的山坳深处,多了一抹浓密的绿色,不管怎么看,它都掩盖不住那一幅静谧平和的景象。 他们从一侧的小山坡滑落而下,然后向左迂回,接近那片非自然景观。外部站着两名守卫模样的人,皮肤白皙,一身布衣布裤,头上戴着羽毛饰品,其**肃穆的表情令杨清南想起边防战士站岗的情形。 他们的身后散落着一些建筑群,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排青色篱笆,可惜其高度是杨清南难以跨越的。要如何光明正大地走进去,这才是他应该考虑的。 锋利的长矛直指天空,好像随时都会发起攻击。这也是杨清南担心的问题,自己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会不会突然被捅啊? 默尔克直起腰来,以长辈的口吻说:“年轻人,还是让我来吧。”作为一名混迹于龙潭虎穴、黑白通吃的商业老手,只靠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便能行走天下。 杨清南肯定地点点头,那眼神仿佛在说:“老家伙,你就尽情表演吧,出事了我可不会救你。” 只见那个默尔克卷起一边的裤脚,又将竖起的头发梳成憔悴模样。林璐璐接过爸爸脱下的外套,颇感意外地看着他那件皱巴巴的白衬衫。 准备妥当后,默尔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躲藏的灌木丛。 看到他时,两名白人守卫立即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显现出警戒之色。默尔克也不回避,迎上视线,双方开始了新一轮的口舌交战。 杨清南在一边看得惊心动魄,却也没法做出干预。守卫们个个年轻气壮,很快在气势上压过默尔克,白刃长矛也在不安地颤动着。 就在大家即将由线上互动转变为线下对拼之时,一名体态丰满的老婆婆突然走出来制止了他们的争吵。 原本紧张的氛围随即消散,说了几句轻松愉快的话语后,双方友好地握了握手。 杨清南还未拿起身边的皮箱子,得到眼神提示的林璐璐就已经蹦过去扑到父亲的身上。见此,他也假装十分淡定地跟了过去,然而两位守卫看向他的目光仍异常戒备。 杨清南偷偷瞥了一眼那位慈祥的老婆婆,小声问默尔克:“所以你们刚才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说了实话。” 老婆婆注意到两人的窃窃私语,眯了眼笑了一下,满脸皱纹好似掉了一地。她用一口流利的帝诺语招呼道:“都进来吧,别在外边傻站着。” 穿过大门,踩着灰溜溜的石质地面,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不足百人的原始部落。部落里采用的几乎都是原木建材,圆筒造型,顶面添加绿枝条伪装,若不是像杨清南这种远足登山者,任何人都很难相信它隐匿在枝繁叶茂的山林中。 他们萨克族原属于大陆北方游牧民族的一个分支,亦是最早登陆这座小岛的海上难民,当然,也是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因为岛上拥有着各种适宜人类居住的条件,他们决定住了下来。 漫漫岁月改变了最原始的初衷,老一辈的人经常对她们的后辈讲,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岛民,从未想过离开。 这位年迈的山婆婆还说,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一批外人踏上这座岛,不过与杨清南他们不同,这些人是来自另一片大陆的。他们很快建立起了村镇,双方来往还算密切。 一听岛上文明还不止一种,而且还是自己熟悉的奇洛人,杨清南的肾上腺素瞬间爆棚。再看部落人民其乐融融的生活状态,默尔克闻到一股浓浓的交易**味。 ------------ 第七章 狩猎 部落族长撒哈比接见了他们,这是一位留着络腮胡子、面色红润的壮年男人,穿着一件黑斑纹兽装,目光炯炯。 他跟接待的山婆婆简单交谈几句后,便对大家说:“哟西,既然咱们如此有缘,不如留下来吃个......中餐?” 说实话,族长的迎客方式有点特别,还有点拗口,反正杨清南笑而不语。默尔克客气地点了点头,回道:“好是好,但是我这位朋友比较性急,不会待很长时间的。” 说是这么说,可其实他很希望杨清南能留下来,而不只是吃个饭那么简单。 中午猛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到地面上已是斑斑点点。几米长的铁丝网被架在宽阔的石板中央,再将发热的木炭堆到网下,直至铁丝网格烧得通红,他们就把一片片鲜红的兽肉放置其上。为了让食物更加吸引人,他们还会添加一种有特殊香气的植物种子。 除了制造香气,调味品也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只要是那种黑油沾过的地方,杨清南都不敢吃,那玩意儿就像是掉进了煤炭里的肥烧肉,总是散发出一种与大自然格格不入的怪异气息。 主食为熟肉,副食为各类杂果,包括小石榴和坚果,都是比较好吃的类型。听岛民们讲,虽然他们这里的野猪不少,但是有一种叫短角斑鹿的食草动物的肉质更鲜美,然而实际上现在很难看到它们了。 杨清南他们也很好奇,鹿肉吃起来到底是怎样的?因为在他们国家,已经明令禁止人们上山打猎了。 这一餐吃得惬意无比,部落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只白花花的小碟子,想吃哪块就叉哪块,不想叉的就自觉滚到一边。萨克族的热情好客如涛涛大海,浇灭了杨清南心头最后一点背井离乡的失落感。 林璐璐和一名性格腼腆的部落女孩嬉嬉笑笑,小甘蔗林外,默尔克与一位老者交谈甚欢。趁没人注意到自己,杨清南心想是该撤了。但就在他起身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怎么了?小伙计,你想去哪啊?”族长的脸凑过来。 “我想出去转转。” “外面的山林很危险的。”撒哈比神秘兮兮地在他耳边说道,“你要是打算去那边的小镇,我可以告诉你路线,不过你必须明天才能走。” “呃,这个......” “不用这个那个了,听我的,留下来吧。”族长把他按回座位上,眼神里糅合了一点和善,“一家子就要整整齐齐的,不是吗?”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跟他并没有关系。”说着,他看了一眼坐在水池边喝甘汁的默尔克。 “我也没说你有啊,只是他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是他的干儿子,所以你就是他的干儿子。” 这一听,杨清南彻底蒙住了,自己啥时候成了他家干儿子了?难不成是因为一份三明治或者带带路的交情?又或许之前就已经看上眼了呢? “好吧,我认了。”反正溜也溜不掉。 “阿南,阿南啊,过来帮我削一下甘蔗皮呗。”远处传来他干爹的声音。 “不干,滚!” 杨清南索性混到一间木屋里,找找哪里可以躺下睡觉,昨天那晚可真够折腾的。 木屋内一目了然,布置甚至有些简陋:靠墙有一张由薄木板拼接成的矮木床,几张沉重的木桩小桌,一个可移动的桶状取暖炉,还有两三件突兀的墙壁挂饰。 像这样轻浮地闯入别人家中确实很不礼貌,不过他已经跟守在门口的婆婆打过照面,那张处变不惊的古老面容告诉他,这点行为是可以被理解的。 所以杨清南没有直接睡到床上去,并不是怕人家回来打死他,只是因为已经有两位小毛孩睡在上边了。 其实睡毛毯更舒服,以往他在野外很少有这么踏实的感觉。 睡了约莫三四个钟,从屋外突然传进一些大动静,好像是好几个人齐声呐喊,杨清南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他抹抹脸冲出去一看,原来是几名萨克族战士站在长老山洞前,手执剑矛,说着当地最晦涩难懂的语言。 族长撒哈比兴高采烈,他给每个光荣的战士递上一杯暖红色的酒,后者面色不改,一饮而尽。杨清南知道那就是梅子酒,隔了老远都能闻到那股酸甜的果香。 观看了整场誓师大会的默尔克告诉他说,族人们这是要举行野猪大会哩。何为野猪大会?那就好比狩猎大会一样,在族群里挑出最勇猛的精英捕猎好手,然后到树林深处挑战最凶猛的暴躁野猪,谁能降服它就能得到全部落的拥戴,与族长平起平坐根本就是小意思。 哦,杨清南终于知道为什么部落里的壮年人那么少了,原来去了不是狩猎暴躁老猪就是被暴躁老猪狩猎,简称实力作死。 默尔克拿肘子捅捅他说,要不你也参加呗。杨清南说开什么玩笑,自己平时只会干一些逗逗猴子逮逮兔子这样的娱乐活动,哪有机会见什么母猪,就算见了也只会被它追着跑。 好了细节就不用多说,杨清南的怀表没坏,四点六分不偏不倚,大队准时出发开干。 自作多情的小娇阳守候在山间老林的左面一侧,持续迸发的热力使林内动植物添加了不少的活力,适合狩猎的气氛算是有了。 杨清南在全副武装的五人身后紧紧跟随,时而瞻前顾后。那五名精英战士个个都身披一件一寸多的兽皮,手脚以及脸部也抹了香油,以防蚊子这类有害的小动物偷袭。 然而杨清南只穿了一条长裤和赤色小短衫,仅有的一件兽皮大衣还是借来的。万一真有猛兽来了,估计第一个跑的就是他。 树林里的动物很多,最多见的莫过于活泼乱跳的小松鼠,它们龇牙咧嘴地注视着这班奇怪的客人。地面多了许多互相缠绕的藤蔓,表面还长出了乳白色的小软刺,被走在前头的队员用白刃割开。 众人继续深入,以一悬崖峭壁作为新的标记点,杨清南看了眼指南针,记得他刚出来时,部落正位于西南方向。 小队绕过了一个黑色的沼泽地,那上边覆盖了许多枯枝败叶,稍有不慎就会一脚踩上去。杨清南可没傻到沾上这么恶心人的东西。 这儿枝繁叶茂,一棵大树都有人的腰般粗细,光线很难穿透,队伍就在此地稍作停留。 一位有远见的小猎青用橡胶弹弓打落吊在树尖的茄瓜,它滚落到草丛里失去了踪影。 杨清南起身想把它给捡回来,但是却被另一名女猎手阻止了。她告诉杨清南,那茄子其实是颠茄,人吃了会发癫,所以她们一看见那茄子就会把它给打下来,只怕哪位不知情的外地人不小心中招。 杨清南心说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他当然知道野外的颠茄有毒,所以刚才只是想过去确认一下。 ------------ 第八章 凯旋回归 在大家坐在一起补充水和能量的时候,有好几只背部带红褐色条纹的好奇小狐狸从一座山丘跳出来,那丰富的表情动作仿佛在说:“大伙们快来看啊,那群天杀的又来踢场子了。” 另一位三十来岁的长命猎手举起长矛吓唬它们,还作势扔了一颗小石子过去,然后那些吃瓜群众纷纷跑没影了。 时下已快五点,有杨清南为他们报时,就不信他们今晚回不了家。 五人精神抖擞,谨慎小心地弯腰继续前行,嘴里反复模仿着财狼的嗥叫声。杨清南没有模仿他们,幸亏他觉得那样太智障了,一个个在那鬼哭狼嚎,又是屈膝跪地又是减速慢行的,估计能把外地人吓出屎来。 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们的引诱法竟然很快就奏效了。 一头住在低地的棕熊急速窜上来,三两下就扑倒了一只假装腔作势、真狐假虎威的成年狐狸,不等其解释就直接对其施暴。 场面一度触目惊心不忍直视,不过很快又变得和谐起来。 原本那棕熊可以调头一走了之的,可好死不死,狩猎大队中的那位有远见猎手却拿弹弓在它的屁股上弹了那么一下。 熊哥顿时怒了,如果不做好认栽的准备,谁都别想惹它。 但当它张开大嘴巴冲锋之时,所有猎手都十分默契地退散开来,有名望之女猎手转头提醒身后的杨清南赶快避开。可在此之前,他就已经逃也似的爬上了最近的一棵老橡树,毕竟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带了武器,装死一法更不敢试。 棕熊有四条腿,人有两条腿,熊却跑不过人,可能是因为有树作为障碍物,使它屡屡碰壁。看样子五名兽猎士决定好了要狩猎这只倒霉的熊,但是它却盯上了手无寸铁只会爬树的杨清南。 留在树干上的三道血痕是崇高力量的象征。 “求求你们快宰了它好吗?”不是他怕死,而是这头熊真的会上树。 即使有远见小朋友过去捅它屁股,它依然无所畏惧。其他人不忍心就这样用剑矛刺死它,这样一点都不光荣。 “呵,让我们看看大陆的探险家是如何应对这种突发状况的。”长命猎手的话引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你们这样调戏我真的好吗?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不,它不会吃人的,它大部分时间都在吃素。”棕熊保护协会成员这样说道。 杨清南又气又急,他摘下一根树枝放进棕熊嘴里,它立刻将小树枝咬成稀巴烂。 “可你们刚才不也看见它是怎么调戏那只狐狸的吗?” “对啊,所以它现在在跟你玩儿呢。” “玩你妹啊玩!”杨清南欲哭无泪,他不知道这只笨熊是太热情还是怎么着,反正就一直追着他不放。如果放在自己国家,他遇见熊的几率比踩**还要小。 突然,一阵兽类的叫声从下坡处传来,响彻整个山林。 五人大为惊异,循声离开。见他们走后,杨清南脸上挂着落寞的笑容,即刻脱下外套就朝棕熊脸上扔去,自己则跃下大树,躲进一旁的草垛中。 那棕熊摆脱皮大衣后扑了个空,然后发现四周已失去了人的踪影,于是它只往树底拉了泡尿就转身离去了。 暗中观察的杨清南旋即跳出来,拿起地上的衣服穿上。 “呵,这只臭熊。” 接着,他就去追那五名猎士,来到上坡处,利用一根烂木根当做滑板降下去。前期效果不错,可惜到了中下部却被一石块挡住了。 广阔的平地上正上演人猪大战,一只发了狂的大野猪要同时对付五个装备精良的猎人。 可惜这只野猪永远不会学乖,它只知道如何宣泄自己的暴脾气,用引以为豪的长獠牙去顶面前的敌人。如果是杨清南这样的怂蛋,肯定不会去招惹它的。 可这些常年狩猎的人就不一样,他们懂得怎样去回避野猪的致命攻击,也就是钻空子。 我们都知道,速度一快就很难拐弯,野猪跑得快,人跑得慢,追上是必然的事情。相反,人转弯就比野猪容易得多,因为野猪惯力的作用往往要停下来,这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第二靠智力,相比于其他动物,人耍起卑鄙手段来要更精明和复杂得多。打群架的时候,往对手的脸上撒点什么东西,比如说辣椒油啊风油精啊稀硫酸啊,反正手里有什么就扔什么。但是此类方法对野猪都不奏效,因为它的眼睛分散在两侧,朝它的鼻子撒辣椒粉顶多就打个喷嚏。 第三是人数优势,用在这儿就是团队合作。身手敏捷的人负责引开猎物,其他人不用追赶,手里的长矛化作标枪,往野猪身上刺去。可是野猪皮厚,标枪根本插不进去,更别说把它刺死了。 为此,有远见小朋友特意准备了一条胶绳,两头拉直,等那只晕头转向的野猪一撞过来,嘿嘿,大功告成。 这样的结果无非是野猪的膝盖破裂,移动不得,这时再朝其喉咙补上一刀,最终难逃一死。 剩下的难题就是该怎样把它运回家,杨清南心想如果有台平板车就好了。不过这样的难题是难不倒萨克族人的,他们唯一能利用的就是密林中光秃秃的圆木头。 首先将野猪的腿脚绑住,三人在前面使劲拉,然后剩下两人就搬来圆木放置在野猪的头颅下,当它的身体经过木头时就能减少大部分的摩擦力,让搬运更快捷。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要随时清理路上碎石等障碍物,毕竟这儿是树林,不是平地。 杨清南也要卖力气,他只需在后边把木头立起来再交给前面的家伙。最后在六点之前,六人分工合作将这只死不瞑目的野猪搬回了部落。 当晚,夕阳西斜,族人们点燃了篝火,开始忙乱地置办野猪大餐,气氛浓烈。族长还夸杨清南真勇,帮了不少忙,幸好他没把棕熊追着他嗷嗷乱叫一事说出来。 在晚餐还没准备好之前,杨清南、默尔克和林璐璐三人就聚在一起,喝着葡萄汁吃着从海滩上捉来的软脚蟹。 “你估计被吓得不轻吧。”默尔克语气平静。 “瞎说,当时你又不在。”杨清南一副“真勇”的表情刻在脸上,“最后可是我,切断了那家伙的气管的。” “咦?我怎么听他们说你被追了,还爬上了树?”林璐璐凑过来说。 “呸,它追你,你还不跑吗?等着被咬?”他放下手里的螃蟹,装出棕熊狰狞的样子,“呜哇!” 林璐璐被他逗得笑了,篝火的火焰照着她红彤彤的脸。 “叫你别喝酒了你还喝?别跟小南学。”默尔克冷眼训斥她。 “有什么关系嘛,这是果酒,人家艾露也喝了不少。” 闻言,默尔克举起一只手,杨清南被他们夹在中间,十分尴尬,林璐璐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有什么关系嘛,这是果酒。”他学着林璐璐说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两人靠在一起看向默尔克,露出笑脸。 “我可以保证,她一点都没醉。” “哎,服了你们。” ------------ 第九章 晚宴 “各位久等了,晚餐已准备好,请过来享用。”一位萨克族少女走来,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中裙,小巧的精致背心十分合身,如果不仔细看就会以为她是一个奇洛人。 林璐璐拉上她的手离开了,而后两人浇灭了篝火也赶去赴宴。 夜晚的萨克族领地又是另外一幅光景。 山洞前的平地,一群穿长裙的萨克族少女载歌载舞,活力四射,舒心的笑容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下方空地上支起了餐桌,餐桌上摆放着已切成块状的熟猪肉,淋上特制的酸梅酱,风味独特。只吃猪肉还不尽兴,大伙们又吃起了进口的鸡肉,与当地的茶叶一起烹煮,味道更佳。 可惜了在地下酒窖储存的白酒,被众人当成了白开水来喝。 中间还有一段小插曲,喝得醉醺醺的族长只身一人走上舞台,驱散了歌舞队,为大家献上几首自己编的小曲。歌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咬字不清,引得大家拍手称快。 一曲作罢,又来一曲,如此绵延不绝。 看不过眼的杨清南只好把他从舞台上拽下来,以免再闹出笑话。 “向大家献丑了。” 直至晚上八点左右,这场奇特的盛宴才悄然落幕,之后大家都无所事事,很快就回屋睡觉了。正如默尔克所说,萨克族人习惯早睡早起,保持着一副好身体好心态。 “我也劝你早点休息吧。”默尔克如是说。 “好啊好啊。”杨清南应付道。即使他想睡,但拥有探险家灵魂的自己是不会睡的,这座岛屿还有一大堆秘密在等着他呢。 当默尔克躺在树屋里呼呼大睡之时,他早已静悄悄地溜出了营地。 沙滩边潮起潮落,浪花拍打岸边的响声不绝于耳,杨清南站在月光下,心情畅快。 然而此时,他发现潮湿的沙子上站着一个孤单的小小身影,呆呆地望着海的那一头。等他走近了才看清,原来她是艾露。 “嗨,不睡吗?在想心事?”尽管杨清南已经很小心了,但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啊对不起。” “不,不是你的错。”有人突然靠近让艾露感觉很不好意思,“是我自己走神了。” “呃,好吧,你果然在想心事。” 杨清南走上前,叉着腰与她肩并肩,同样遥望着海边,艾露会心一笑:“诶嘿嘿,竟然被大哥哥看穿了。” “要不,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艾露摇摇头,表情有些哀伤,她说:“你帮不了我的,而且我说了你可能还会生气。” “生气?喂喂喂,我是大大的老好人,就算有人当面说我坏话我也不会生气的。”杨清南已经记不清对自己的爸妈发过多少次脾气了,他总觉得自己好虚伪。 “我,我知道你对这座小岛充满了好奇心,可是好奇会害死猫的。” “嗯?什么意思?”杨清南一脸狐疑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后者慢慢地低下了头。 “以前,以前也有很多人来探索过小岛,想要发掘岛上的秘密,可最终,他们不是惨死异乡就是无故失踪。我从你的眼眸里看见了一样的执念,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知道,其实我是知道的。”杨清南吸进满满的一口气,然后呼出来,“我要面对的是未知与恐惧,所以我已经做好死的决心了。” “可是,那样的话......”艾露转过身,杨清南突然拉起她的手,在手心放了一个圆乎乎的小东西。 “晚安咯。” 看着他走后,艾露低头一看,那原来是一颗蓝色的巧克力豆。 第二天天微微亮,杨清南就起来了,他觉得自己不该再给人家添麻烦了。如果今天能赶到小镇坐上船的话,他势必会立刻离开这里。 昨晚他真的有好好反思过,其实小岛秘宝什么的也无所谓,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为此,他便去寻找默尔克,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见多识广的默尔克正在案台边向族人讲解花生和豆芽菜的吃法,仅仅只会吃肉的话是满足不了身体各项需求的。要想烹饪出美食的话,最好是加点鸡肉做成鸡汤,或者宰条鱼一起焖也不错。 “若是单吃的话可以用水煮一下,我记得还有一种吃法是......” 杨清南往他的背部拍了一掌,默尔克回过头,面露疑惑。 “什么时候转职的?” “管你屁事,有话就说。”默尔克有些不耐烦,杨清南把他支到一旁。 “大叔,我们是该走了吧?你不是要到奇洛那边做生意嘛?” “哎,其实我在找一种野生的中草药。” “什么中草药?我帮你找。”杨清南拍起胸脯说。 默尔克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最后叹息一声:“那是一种随处可见的杂草,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这样的话,那就算了。”说到底,杨清南心底是不太愿意帮忙的,为这种事情浪费时间可不值得。 在一堆杂草里找杂草,那不是笑话么? 杨清南决定向族长道别,这次他要是再拦着也没用了。 山洞内部挺宽广,石壁打磨得很齐整,几乎看不到缝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山洞是自然坍塌形成的。 杨清南大致看了一下,角落边放有四个瓷罐和成捆的干草,还有左右两排冰冷的壁椅。呵,族长住的地方很高级啊,冬暖夏凉,又防日晒雨淋。 中堂连接着左右前三个居室,撒哈比从前居室走出来,刚好和他撞个正着。 “怎么了你?来避暑么?” “避个锤子,我有事跟你说。”杨清南郑重地说道,“今天我是来告别的,承蒙照顾了。” “那就走呀,又没人拦着你。” 撒哈比一点都不在意,反而还很虚脱。杨清南相当奇怪,可是也不好说什么。他掉头就要走,面前忽然迎来一个人,似乎很慌张的样子。 那人神神秘秘地对撒哈比说了什么,一大段费解的萨克语,杨清南一句也没听懂。但是看撒哈比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老弟,先别走,有事拜托你啦。” “又要我帮忙?” “什么叫又要帮忙?我哪次有拜托过你?”撒哈必眯起眼,这样显得他的脸很大,更有威严,“其实呢是这样的,我们族人在山那头建了个地下祭坛,很早之前建的,最近都不怎么在意。不过呢今天早上发现入口处塌了,掉了很多石块,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杨清南一听,咧嘴笑了,这世上还有难倒你们萨克族的事么? “好,我去看看,去去就回。”真就最后一回。 ------------ 第十章 告别 在族长的目送下,杨清南走出部落门口,然后在一名萨克族战士的带领下,来到位于小岛西侧的山麓,据说,那祭坛就建在半山腰的位置。 他与那名带路人沿着一条长长的简易石道上山,两旁都是低矮稀疏的树木,并不见有山鸟飞过。祭坛上方几乎是一片乱石堆,而现在有巨石堵住出入口,所以更像乱石堆了。 另外两位萨克族男子已经在等着他了,此前他们的脸上一直是阴云密布。 “看来你们不怎么修缮过啊,不知里面有没塌呢。”杨清南不经意地吐出一句。 “以前我们每年都要来祭拜几次的,只是最近确实很少来了。”一位面色较黑的萨克族人回应,眼睛却盯着祭坛方向。 “那是为什么啊?” 没人答话,仿佛杨清南问了个很无脑的问题。他一眼就看破玄机,还不是因为懒嘛! 周围的碎石已被清理干净,唯有一块占道的巨石又硬又重,移不开也敲不烂,是个麻烦的存在。杨清南透过石缝往里窥探,祭坛空间不大,幸好没塌,不过离塌也不远了。 而且他还看到,地面还有几条黑蛇横行霸道,巴不得跳起舞来。于是他向其他人征询意见,巨石是移不动了,但进去的方法还是有的。 “里面有蛇,你们......” 话还没说完,众人纷纷摇头,有人还劝他小心一点,把先祖的石板画拿出来就行了。 这班人是不打算帮自己了,杨清南闭眼沉思良久,决定一人开干。他用小石块撞击大石块的方法凿出一个小洞,预计达到自己的胸部宽度。 只身钻进勉勉强强,想象自己是一条鱼就会容易得多,杨清南头重脚轻,差些一头栽倒在地上。他半蹲着喘了两口气,查看内部的情况。 一般的蛇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而这洞内的黑蛇属于比较怕生的类型,一注意有人来了就立马找地方钻。之前杨清南还担心它们会不会突然袭击过来,不过看来自己比这些蛇类更危险。 这儿虽说是祭坛,其实与漫山遍野的地洞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一些粗制滥造的工艺品,外加上一幅镶嵌在石壁中的画。 “嗯?”他的视线慢慢集中在石壁前方的供奉平台上,铜盘之上,有一块圆石形状的青绿色碧玉。让人颇为惊讶的是,它与现有环境格格不入,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神秘光彩。 杨清南想也没想直接将它收进自己的裤袋里,然后又把整块石板画从墙上抠下来。出去的时候,他先将画递出去,再从洞口钻出。 见完好如初的先祖遗照又回到自己手里,萨克族人心存感激,甚是怀念。画中记录着他们在北方的游牧生活的情景。 杨清南多多少少可以看出,这件精美的石板画绝非是人手绘制的,应该是用照片转印到石板上去的,所以属于较高级的现代品了。 “随便问一下,你们有供奉玉石的习惯吗?” “玉石?就是那种很漂亮的石头?”回答的人稍微愣了一下,肯定地说,“没有,我们干嘛要供奉石头?” 他这么问只是出于好心,既然不是他们的东西,那十有八九就是奇洛人的了。杨清南将此秘密深藏于裤袋里,跟随族人们下了山。 回到部落之后,杨清南对宝石一事只字未提,收拾行李后就准备离开。因路途遥远,为解决粮食问题,默尔克特意给予他两块压缩饼干和一些干肉,带个水壶也是很有必要的。 引路人是位果敢的女战士,在族群里深受拥戴。但她只负责将杨清南带到奇洛人建造的吊索桥处,桥的另一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过去的。 杨清南谢过女战士,他明白,萨克族除了与奇洛人保持着极少的交易往来外,平时都是自给自足。要知道,生长在青青草原上的民族是很彪悍和独立的。 然而等杨清南来到现场才发现,她不过去原来是有原因的,这条吊索桥确实有点问题。 且不说链接的铁索锈迹斑斑,很多部分都长满了青苔,摸上去滑溜溜的。搭建的木板大多变了色,甚至呈现出干裂的迹象。经过多年来的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它依然顽强地保持着桥面的最初完整性。 此吊索桥只有十多米长,与下方的十八丈深渊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已完成任务的女战士还没走,她痴痴地凝望着对面,却迟迟迈不出脚步,其眼中流露出既嫉妒又敬畏的神色。 杨清南没有过问,他平静地走到桥的旁边,刚要起步,却发现那女战士也在看着他。 “对了,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或许某天我还会回来的。”杨清南忍不住问道。 “艾希尔。”她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并且马上催促道,“快走吧,连桥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坚固。” 杨清南轻轻点下头,然后转身踩上第一块桥板,这时整座桥细微地晃动着,但脚下的不安定感没有使他退缩。在这之后的第二部第三步也是如此,他依然能感觉到身后艾希尔投来的视线,每走一步都能让桥晃动得更加厉害。 当他走到桥中心的时候,便感到心情如释重负,即使桥下有万千条鳄鱼在等着他也不怕了,这份信念一直支持他走到桥尾。 呼,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至今走过的最危险的桥,没有之一。 杨清南朝另一边的人招手,她也举起手回应,接着,双方在同一时刻掉头离开。 她一定很想过来吧,可惜他再没有说什么。 现在是一天中最酷热的时分,杨清南很后悔自己没能吃完午餐再走,只能落寞地啃上几口干粮,吃上香喷喷的野猪肉仿佛已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他的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杂树林,刚好可以阻挡太阳大部分的光线。孤立无援并没什么可怕的,因为他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 一条由人踩出的小径从小树林里延伸出来,这足够让他倍感安心,至少不会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脚下精灵一般的白色蘑菇冒出了头,洁白得就像自身会发光似的。魂不守舍的阿里斯南随便摘下路边的其中一个,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淡淡的甜味席卷而来。 不远处,一条明净的小溪汩汩流过,与小路交叉,流向更遥远的东方。虽然不怎么渴,杨清南还是试着喝了几口,一股清凉瞬间漫过全身。 也怪不得那些贪婪的奇洛人在这里建起小镇就不愿离开了,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座小岛简直就是天堂。 念及于此,杨清南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并不是吝啬这太平洋中的无名岛,只想早些回到热闹繁华的大都市,再找到一份自己真心喜欢的正经工作。 因为,呆在这儿越久,他就陷得越深。 ------------ 第十一章 无人小村 杨清南走出了树林,小径指向一条蜿蜒而下的石阶,而石阶的最终目的地,是一个寂静的小村庄。村庄房屋的材质为青石,足有二十间,村外有农田有果树,却并未见到有人的踪迹。 他一边走一边远远眺望,观察了一阵子,他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敢情这小村子现在是一个村民都不在,原本圈养家禽的围栏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竖纹的胡桃木门用小铁钩扣上,门内只剩下桌椅床等大型家具,其他日用品应该都被带走了,就好像被强盗们洗劫一空。 可是杨清南仍不相信,这么漂亮的村子居然没有人住。他接着往下搜,一连几间房子都是一样,直至最后一间屋顶长满了紫藤花的老房子。 那里住着一对亲和的老夫妇,他们向这位落难的外地人讲述事情的经过。 原来,村子是由第一批来到岛上的人建起来的,没有村长,也没有名字。之后,他们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直至今天,也与最早来到的萨克族一样,从未想过离开。 但是在某一天,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一艘大陆商船登陆了这座岛,迅速建起了镇子。一位白手起家的富豪看准了岛内丰富的矿产资源,带着伙计到处挖矿,还借此发展起观光旅游业,使镇子走向繁荣。 村里人与那些脑子里只剩下一坨欲望的奇洛人有着亲密的来往,他们不满足现有的简朴生活,所以纷纷抛弃村子选择了镇子。无论何时何地,任何人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都是不会变的。 “唉......”老妇人缓缓叹息一声,说出自己的心声,“其实,住在这里也挺好的,平静而有序,我们不喜欢过于喧闹的生活。” “我知道。”他总觉的这所房子少了些什么,见一只毛发蓬松的白猫跃进妇人的怀里,他又问,“但是你们的子女呢?他们......” 夫妇沉默着不说话,杨清南已猜到几分了。 老公公躺在藤木织成的摇椅中,像是睡着了,他的老伴在椅子上编织着一条浅褐色的毛衣,应该是送给自己的儿子或女儿的。两位老人是这样热切盼望着,又融入自己营造好的梦里,杨清南愿这份美好和谐的平静不会再被打破了。 隐约间,头上的空气中似有音符在跳动,他侧耳倾听,一首轻快悠长的曲子飘进了他的脑海里,触动了身上的每一丝神经。 杨清南依稀还记得在哪里听过这首田园风格的小曲,好像叫《寻梦小调》,不过自己当时听的只有伴奏,现在的他能够吟唱出大概的歌词了。 怀表里的照片让他陷入了沉思。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清南终于想起自己该走了。临走前,他总想着自己能为这对夫妇做些什么,站在原地犹豫着又不敢打扰他们。 “如果我们的儿子回来,也应该有他那么大了。”那老妇人似乎是对老伴说的。 杨清南挪动手脚慢慢出了屋子,然后轻轻掩上门。 村子里车水马龙的景象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排排无人居住的石屋,他突然记起村尾种植的果树还很茂盛,像是有人精心照料一样。 果不其然,果园旁的确住着一位负责看守的老头,七十岁上下,是个老烟枪。但他要防范的不是人,而是一群名为恶鸟的强盗,除了常见的鸫和雀,还有臭名昭著的乌鸦,它们最喜欢糟蹋了。 在杨清南没来之前,一些黄雀就攀住枝头活蹦乱跳的,杨清南来了之后,它们就像见了鬼一样飞走了。他也没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估计是怕了他这个丛林爱好者了吧。 只见他麻利地爬上其中一颗长满红桃子的果树,打算摘一些多汁饱满的果子。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制止了他:“喂!你干什么!” 杨清南猛然回头,并不看见有人,于是他又继续往上爬。 “麻蛋!你当我死的是不是?” 这声音吓得他差点从树上跌落下来,低头再向下看时,一个黑黑的老头子正站在树底,那眼神与广场上砍头的刽子手并未差别。 “啊,大爷,我没看到你,真对不起。”杨清南从树上滑落下来,一个劲儿地道歉,“我不知道这果园是你的。” “还说没看见,哼,你不会是拉德那边的人吧?”老头双手背在后边,两眼放光似的审视着他。 “不是,我是前天才来到这岛上的。” “没事,我也不怪你,反正村子的人都走光了,没人会来吃我的果子了。”说着,这老头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只是你没得到我的允许就擅自偷摘,这一点让我很生气。” “是呢,日日夜夜守在果园一定很辛苦。” “哼,知道就好。”老头扬扬手,到一旁默默吸起了烟杆。 杨清南明白他的意思,他爬上去快速摘了几个桃子下来,磨磨蹭蹭反而会招人不满。本来他来打算跟那老头道谢,不过后者却闭着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老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当杨清南再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两位老人已经出门干活了,白猫就在坐椅上打着盹。他将桃子放在全家福的旁边,三人的笑脸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那时候他们的儿子还很小,父母都很年轻。 从村子一直往北就能到拉德镇,这是那老头子说的。然而它们中间隔着一个险峻的山谷,走大路似乎又要花很多时间。杨清南急着赶路,而且食物也没多少了。 他必须在天黑前赶到那儿。 在黑森林里容易迷路,杨清南就曾经迷路过,而迫不得已睡了一晚。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即使有临时帐篷和睡袋的帮助,也仍然睡不踏实,仿佛有野兽在身旁注视着自己一样。 在野外探险最危险的不是遇到猛兽,而是迷失方向。以前就有一对小情侣到深山闹腾,因找不到下山的路而闹出心理疾病,最后等警方找到他们时,只嚼着草根勉强存活下来。 杨清南尽力避免类似情况发生,虽然他自己也吃过不少草根。如果他执意要往北走的话,那么就要让心先静下来。 这片森林地形比较复杂,人烟罕至,突出的岩石、隐藏的泥潭、腐烂的树根都是他刻意回避的对象,即使遇见了马蜂窝也需要绕点远路。 他不了解这里的森林,就如同这里的森林不了解他一样。 “它奶奶的,这到底还有完没完啊。”眼前奇迹般地出现了一道岩壁,杨清南狠心对它跺了跺脚。但随后他又想开了,因为这岩层质地不像是易碎的砾石,而且高度也不高,似乎能爬过去。 杨清南一手抓着一边,侧身翻了过去。这之后所看到的光景,使他忍不住落下了泪。 ------------ 第十二章 旧友 晴朗的天空下,一个幽蓝色的小镇出现在他的眼前,其平面形状像极了电源开关的符号。杨清南可以看清里面走动的人流,甚至还能听到路边小贩的吆喝声。 据一位上山采药的药农说,那个连接港口的镇子就是拉德镇。原本这里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但自从拉德来了之后,这里便迅速发展起来,慢慢有了如今这个规模,也渐渐被世人所知。 杨清南其实并不关心这些,因为他现在又累又渴又没钱,只想找个地方安身。药农说那你走吧,镇子里少说也有几百户人家,不愁找不到工作,你随便挑一份,干几天就能赚够买彩票的钱了。 “呵,阿叔,要是我能上,你也能上啊,还上山采什么药?” 杨清南只不过是开开玩笑,可药农明显不乐意了:“去去去!别在这净他妈扯淡!” 他没料到这大叔的脾气竟会那么大,所以就没敢接话,道别后就径直下山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要好走得多,没一会儿,杨清南就走到了山脚,然后,一阵花香扑鼻而来。 镇外修筑了高墙,顶面藏了玻璃片,这是为了防止兽类侵入。它的正面是一扇双合门,无人把守,在白天一直是开启状态,两边伟岸的人形塑像栩栩如生,像是在警告着什么。 当然,在杨清南大大方方走进去时没人会特别注意他,其实大家穿的衣服装扮基本差不多。就算有些差异也无妨,这里时常聚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离镇口几米的地方就有一间方正的士多店,杨清南假装错过了它,甚至都不敢看里边成箱堆放的饮料。当地的一家水果饮品店在路对面,然而杨清南也错过了,哎呀他真怀念在萨克族部落里有吃有喝的样子。 正面走来一位三流装扮的小青年,手里抛着一块硬币,他看向杨清南的眼里满是鄙夷。杨清南的脸色变了一下,下意识地摸摸腰包,还好,身上的钱币还在。 一开始,他以为这座岛无人问津,不存在什么贸易往来。可来到这里他才发现自己错了,仿佛突然敲开了新世界的门般不知所措。所以,他把钱捡回来了,没错,他自己去海边把自己弄丢的钱币全找回来了,还无耻地将小硬币全都换成了纸币。 当然,这不能怪他,因为他实在太兴奋了。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吧,杨清南在一间装潢考究的咖啡馆前伫立良久,面对门牌思考片刻后,他挺身走了进去。 店内的装饰风格为一种蓝黄搭配的南国风,折射出夏日清凉的异国风情,水台边的音乐播放器在运作着,洋溢着欢快的慢节奏小调。 杨清南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此时已有另外一位客人在他的斜对面就餐了。咖啡馆的服务员是两名穿女仆装的女生,红色的那位在水台刷着水杯,不时用眼角瞄他。 杨清南看看自己这副穷酸样就知道原因,衣服一直没换,飘出些许异味,甚至有点褪色。澡是肯定要洗的,不然他也没好意思坐在这里要饭。 紫衣的女生却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依然面带微笑过来与他搭话。 “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她拘谨地问道,笑容有些僵硬。 “呃,我想想......”杨清南的视线停留在菜单上,右手挠着后脑勺,“那个,给我一杯白开水就行了,谢谢。” 女孩显然吃了一惊,小声问:“真的不需要其他了吗?” “嗯,有问题?” “没,没有。”说完,女生朝他鞠了一躬,“请稍等片刻。” 一玻璃水杯被端到桌上,杨清南一口喝尽,却产生了疑惑,他便马上叫住了正欲离开的紫衣女生。 “等等,你给我的水怎么是温的?” 那女孩吓了一跳,她回过身来,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先生,这是因为,您一进门就点了白开水,又不需要其他的,所以,我就在想,您一定是非常口渴了,而且身上又没带多少零钱。” 她一语破的道出杨清南的难处,可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如同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而让他更加意外的是,她那细心的眼睛里没有半点虚假。 杨清南不可否认地点头:“确实如此。” “那么我再给您续一杯好了。” “啊,不用了。”杨清南看出了她的慌张,“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是紫罗兰,嗯,没错。” “很好听的花名呢。”可能只是代号什么的,头发也有淡淡的紫色。杨清南让她再倒一杯水过来。 同样的玻璃杯被端了上来,不过这回水是满的。 “虽说水是免费的,但是你这样有点自作主张了吧?”他露出苦笑。 “没关系,店长不会怪罪的。” “你说什么呢紫罗兰?”刚一说完,打扮时髦的成熟女性就出现在她的身后,“刚才你和这位客人叽叽喳喳在说什么?” 紫罗兰没有答话,她低下头沉默着。 “我只是和她聊了一下,没什么的。” “可她表现得太热情了吧,这样会冷落其他客人的。”店长举止彬彬有礼,她快速瞥了紫罗兰一眼,“你看,下巴都差点掉地上了。” “对不起,我这就捡起来。”她又鞠了一躬,然后缓缓走开了。 “呵呵,这位先生,让您见笑了。” 那女店长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这位奇特的客人,嘴角慢慢扬起轻浮的笑。杨清南看得心里发毛,于是开口打断她。 “呃,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感觉有些熟悉呢,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喂喂,你不要吓我。”杨清南惊了,他全身靠在椅背上,“我可不记得我们曾经见过。” “哼哈哈哈......就是这种表情。”突然间她大笑起来,然后云淡风轻地说出了一个名字,“是不是啊?东医大学的高才生?” “靠!不是吧?莫非你是羽葵?”杨清南张大了嘴巴,他根本没料到在这里会遇见老同学,还是以这副落魄的模样。 “亏你还记得我,我们应该有一年多没见了吧?” “不,有两年了,中途我退了学。”以前他们是朝夕相处的同一班的同学,也不算是朋友。杨清南第一次见她时还以为她是小鸟依人的柔弱类型,现在完全变了样,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诶,为什么?你明明学得挺好的。” “那是因为我老爸就是一位医师,所以耳濡目染有了些基础,其实我本人对医学提不起兴趣的。” “说起来,我发觉自己学得也不好,医学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实习之后就没做了。”羽葵一边说着一边拉了一只椅子坐下。 她化了个淡妆,黑发向后盘起,但坐姿跟以前一样没变。杨清南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好久,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所以现在改行做甜点?唷,门面还挺漂亮的。” “呵,做这行最重要的是手艺,只有美、香、味做好了这店才能开得下去。既然是老同学造访,我也不得不款待一下了。”羽葵站起身,腰背挺直,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杨清南不知她要干嘛,心里有点紧张,只听她开口说:“你想要吃点什么?” “随便吧,只要能填饱肚子的。”他怪不好意思地说。 “嗯,明白了。” ------------ 第十三章 无辜被套路 羽葵进到工作间,紫衣妹子在水台边远远地看着杨清南。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实则心里笑嘻嘻,白嫖的感觉真好。 这时,原先的那位客人走掉了,接着一位十几岁的少年走了进来,他没有坐下,而是跟两位女孩小声交谈了几句。 临走前他故意摇动了门口的铃铛,少年哇的一声,出去之后又回来,铃铛还是没响,于是他好奇地问了一句:“咦?这个是不是坏掉了?” “别多手多脚的,小心挨店长的骂。” “嘿嘿,怕什么,她又不敢打我。”少年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不多时,羽葵捧着一个封装的塑料盒子走了过来。隔着透明的盒盖,杨清南能够看清里边的内容,什么冬菇头、绿花菜、八爪鱼......全是平时吃不着的食物。 “简餐?饭呢?”杨清南打开盒子,然而却看不到常吃的米饭。 “本店不提供简餐,这是我特别制作的。”羽葵递上勺筷,筷子是全新的,让杨清南有一种试毒的既视感。 他用筷子挑开上层的面料,下边的糯米面团被捏成了豆腐状,再淋上墨鱼汁,也别有一番风味。杨清南从未吃过这样的料理,感觉很不可思议,不知不觉就吃上瘾了。 “怎么样?好吃吧?” 他的回答是超级好吃,绝对是人间极品,可吃掉了一大半他又突然担心一个问题。 “话说,你做得那么好吃,应该很贵吧?” “这当然了,如果要我估价的话,它在本店的商品中是排列第一的。”羽葵渐渐笑得有些歹毒。 “那......”杨清南慢慢吞吞地说,“你不会让我买单吧?” “哈,说什么话呢,我怎么舍得让你买单呢?”她抱着胳膊,翘起了二郎腿,“一场老同学,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洗洗碗怎么样?” “哈,这玩笑不好笑啊。” 所以白嫖的杨清南就留下来刷碗了,天知道他为什么不在吃之前就问清楚,可自己终究抵不住美食的诱惑。哼,这下好了,本来打算找份新工作的他,结果误打误撞被迫打工还钱了。 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东医大学的高才生刷起碗来,也同样毫不逊色。 这间咖啡馆只包吃不包住,不过知道的杨清南的遭遇后,羽葵就同意他住到二楼居室的单间,两个妹子可没有这种特殊待遇。 新来的紫衣女生也是负责刷碗的,而另外的红衣女孩主要负责前台工作。有时店内闲下来时,紫衣女生就会到后厨帮卖力的杨清南清洗用具,一来二去,大家也就互相熟悉起来。杨清南发现她原来是那种性格腼腆的女孩子,但前厅的招待工作又磨练了她的主动性。 杨清南在与她日常闲聊中,她不会过多地透露自己的信息,往往让人感觉很神秘,总是在陌生人前喜笑颜开,装作坚强的模样,其实内心却很脆弱。 “小墨,拿点洗洁精过来,我这边不够了。” “是。”她把洗洁精倒入杨清南的水槽里。 “啊我说,你明明是来旅游的怎么在这打工呢?”小墨今年只有十四岁,在她面前,杨清南已经是个很可靠的大哥哥了。 “经费,不,是旅游费不够了,真头疼哪。” “嗯,小墨真懂事。”杨清南将洗好的碗碟叠到空架子上,“那天和你说话的少年是你旅伴吧?他怎么不一起来?” 小墨连头都没抬起来,她只轻声说:“他有别的事要干。” 见她有点不乐意了,他也就没多问。 在来到这座岛之后,杨清南对于日期的概念很模糊,他稍微计算了一下,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岛上待了五天了。可如果算上行船的时间,那么应该也有一个月了,也就是说,他花费一个月的时间仍然没有到达新大陆。 羽葵很少会待在店里,有时在楼上,有时出去约见朋友。听红衣小妹说,她以前的情况正相反,基本包揽店内的大小事务,正因为现在有杨清南的存在,她才轻松了不少。 所以杨清南认为,她不是真的想要他还钱,而硬是把他留在店里。可是杨清南除了还饭钱之外,还要挣买船票的钱。于是乎,杨清南请教了两位小妹子,然后开始光明正大地学习怎么制作点心咖啡,能干的活多了,工资自然就提上来了。到了一星期一次的休息日,他就出门逛一逛,看看哪儿需要人手,挣点零钱。 之前没有说过,其实杨清南是有一件小内衫可换的,那是族长好心送给他作为答谢的。羽葵知道后,也去了商场给他买了一套廉价的浅棕色长衫长裤,这下杨清南终于可以正常地替换衣服了。 在这能够遇到那么好的老同学,实在让他感激涕零。只不过,他担心自己欠她太多人情,可能以后会很难还清。 十多天过去了,杨清南的工钱还是提取不出来,但是羽葵却丢给他两百贝拉作为奖励,加上自己手里的那点零钱,就差不多有三百了。离六百的船票还有一些距离,杨清南纳闷了,自己到底还要干多久啊。 一次难得的休息日,杨清南到东面的码头去,看那气势宏大的货船和客运船,自己迟早有一天也能坐上去。他选了栈桥边一条平椅坐下,望着最远处的海面发呆。 突然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忙翻出口袋里的手机,开机一看,画面提示有十三个未接号码,全是自己的父母打来的。杨清南不甘地压抑住心塞的感觉,接着查看唯一的一条匿名信息。 “我都说了,祝你安好。”第一眼他还以为这是丁保发过来,谁知却是苏阳那货,因为后面还加了一句“狗儿子,出国玩不带我。” 杨清南从心底感到一丝欣慰,然后转手就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哎呀,我太难了。对了,跟我父母说一声,我很好。 说真的,他很少给父母打电话发信息,一般都是父母打的,因为有什么事他会当面说出来。自己这么久了都没联系,他们估计要恨死他了吧。 得了,我自己还是去捡些鹅毛拿去卖吧,或许早点赶回去还能给他们一个惊喜。这么想着,杨清南就站起来往回走。 ------------ 第十四章 来自海上的袭击 汹涌的浪花一刻不停地拍打着栈桥底的木桩,加厚的布帆遮盖了日光。突然一阵狂风吹上岸,渔具用品店的蓝色镖旗差点被卷走。 只见十几米处,一艘大型的黑船直奔而来,它风驰电掣般冲进停泊区,撞开一只小渔船后就扎进栈桥中。一时间,木板折断声、呼喊声、逃窜声乱成了一团。在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前,杨清南只得跟着惊慌的民众远离码头。 回头的一刹那,他看到从黑船上跳下来几个黑色皮大衣的男人,个个膀大腰粗,手里握着一把晃眼的大刀,见人就砍。有好几位在码头工作的工人因此遭了殃,纷纷倒在血泊中,呆在屋里的人立即锁好了门,连窗子也锁得死死的。 杨清南退到路口,身后就是羽葵的咖啡店了,他连忙躲进街道边的暗巷中。从他们的着装不难看出,对方应该是在奇洛大陆沿海活动的海盗团,专门烧杀抢夺。在如今这个太平年代,猖獗的海盗们还没除掉恶习吗? 那六人沿路乱砸乱抢,甚至劈开门窗闯入别人家里,发红的双眼犹如鬼神附身。这班人蛮不讲理,无法沟通,至少在语言上说不通。 这么办呢?怎么办呢?会被杀掉的,杨清南怕得全身发抖,脸色发青,他像老鼠一样缩在纸皮箱后面,即使这样也还是无法改变自己被发现的可能。 很快,拉德镇的自卫队终于赶来了,头上戴着白色的皮革头盔,为首的一枪就打伤了其中一名海盗分子。但海盗们的动作很生猛,直接扑到自卫队的怀里,双方遂而展开激烈的搏斗。 要说为什么一定是搏斗,这是因为自卫队基本是不配枪的,缺乏练习是一个主要的原因,不过现在常见的警用手枪似乎只起到警示作用。 前面说了,海盗们全员恶人,他们做足了准备要在小镇大闹一番,镇民们成了待宰的羔羊,自卫队成了无牙的老虎,攻受关系已经很明显了。 交战了几分钟,自卫队也不得不弃剑逃走,将自己的地盘交给了敌人。 杨清南全程看着,尽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一海盗走入转角的一家面食店,见一位小青年还在淡定吃面,于是便抬刀朝他直刺过去。不料,小青年两手抓住桌脚,猛然掀起,桌面顺势砸在了海盗的脸上。 海盗缓过神,一刀劈开木桌,然后就是一道大幅度的斜砍。但小青年突然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下腹部,海盗弓起腰,握紧刀又要砍来。 “靠!这么不怕死吗?”青年埋怨一句,踩上木椅躲过了砍击。 这时,从背面街道跑来一位少年,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撞开了三个海盗,把怀中抱着的伸缩棍棒用力丢出去。 “兰格,接着!” 名为阿兰布的青年接住了棍子,双手一扯,棍棒就变成了两米长。他扭身一挥,一击就击中了那海盗的头部,脑袋撞到墙壁上没了声息。 剩下的五名海盗向他们围过来,可其中的三名却突然对那位少年发起了进攻。海盗们以大欺小,而且是三个人,少年看情况不对就立马掉头跑开。 “呵呵,这下有好戏看了。” 另两名海盗仍生龙活虎,对阿兰布左右夹击,刀锋呼呼地响。阿兰布淡定如常,一招旋手棍弹开对方的刀,定位上挑,击中了对方的下颌部。 阿兰布侧身躲开海盗的刺击,朝着对方的头盖骨就是一下,迫使他下蹲掩护,再然后,一套布式打狗棍法效果奇佳。 与此同时,两名海盗追着少年穿过大街小巷,有一名去追杀镇民去了。他们胡搅蛮缠,很快就把少年逼进死胡同,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刀一挥下去就碰到一堵看不见的墙。手上的刀马上被震飞了,然后那堵墙撞上了他们。 接着两名海盗呀的一声一下子飞出了死胡同,头顶围着快乐的小鸡,他们在地上翻滚几周后就不再动了。 “哎,何必呢?何必逼我出手呢?”那少年摊摊手表示无奈。 他怎知道,最后一名海盗悄悄从后面接近他,举起大刀就准备劈下去。 “小心!卡齐!” 一个身着花带吊裙女孩子忽然跳出来,她抽出折叠好的彩带,往空中一丢。飘走的彩带围绕着海盗身边,其体内的黑气被它吸了进去。 海盗中了邪一般横倒在路上,犹如干尸的身体里慢慢渗出血迹。 “没救了。”她收回彩带,摇了摇头,“果然是魔族干的。” “啊啊啊啊,难得的度假日啊,全给他们搅和啦!” “那班家伙干嘛不现身,非要用这样的卑劣手段。” 事已至此,全部入侵镇子的海盗团伙都已殒命,三人又聚在一起吵吵闹闹。危机解除,镇民们走出屋子收拾海盗留下的烂摊子。 一直躲在墙角的杨清南全程瞪大了眼睛,仿佛刚才经历过一场不可思议的魔幻大战。他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望着天空不停眨眼,真希望刚才发生的只是一个梦。 不,他突发奇想,可能附近有剧组在拍摄电影也不一定啊,但是很可惜,他并没有在现场找到类似的拍摄装置。 “咦?这不是南哥吗?”女孩眼尖注意到了他,“你怎么在这?” “......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却什么都没......”杨清南努力站起来,手指仍在抖动。 “哦!你是在小墨那儿打工的是不是?”卡齐试着插进两人的对话里,“吃霸王餐的那个?” 阿兰布一拳敲在他脑袋上,说:“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 “我叫阿兰布,很高兴认识你。”他转身面对杨清南伸出一只手。 “呃,幸会幸会。” 杨清南感觉他的手臂非常有力,不知不觉间滴下了冷汗。 “不要动!你们全给我举起手来。”自卫队队长带领队员围住几个人,冷冷的枪口对准了阿兰布的心脏,“你们三人已被列入危险人物名单里,不想受伤的话就跟我回警卫室接受进一步的审查。” 三人自觉地举起手,没有反抗,一名队员上前收走了阿兰布的伸缩棍。 “不,听我说,他们刚刚救了我们全部人。”杨清南觉得自己不能再忍气吞声了,“而且他们都是旅客,不应该受到如此不平等的待遇。” 在他眼里,象征荣耀的自卫队只不过是些打败仗的疯狗,现在又反过来咬自己人了。 “你也是他们的同伙吗?嗯?” “没事的。”阿兰布对他说,“这样的事情我们也遇见很多次了,相信误会会解除的。” 最终,三个人还是被带走了,杨清南茫然地抱起头。许久,他摇摇晃晃地向咖啡馆走去。 打开楼上的玻璃门,他看见了在起居室看电视的羽葵。她只穿着一身宽松的便衣,估计是被喧闹声吵醒了。 “你怎么垂头丧气的?” “我很好,只需要休息一下转换一下心情。”杨清南一步步走向卧室。 “是小墨她们的事吧?我在窗口边什么都看见了。”羽葵也深深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杨清南不想探究这句话里的意思,吃过午饭后,他就在自己的卧室睡了一觉。当他醒来时,却发现不知该干些什么了。 羽葵不在,他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下楼去看看情况。 街道上基本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残留下来的坏掉的、没用的物品和垃圾全都要运回大陆去。血流成河,残破的尸骸,只能集中起来火化,剩下的骨灰埋进土里或是撒向大海,安眠和随波漂流任选其一。 整个小镇陷入了极端的悲痛之中,抑郁的丧旗在微风中啜泣。原本的一汪清水如今变成了一摊烂泥,一切都显得毫无生机。 杨清南注视着最北边的白色建筑的塔尖,绯红的铁质公鸡慢慢隐没在赤色的焦阳里,他仿佛看到了整座小镇的末日。 ------------ 第十五章 审问 自卫队的警卫室位于建筑群的西北角,它用本地最硬的砖块建成,外面围了一层钢丝护栏。内围生长着密密的冬青丛,还有像锥子一样的草,一只老黄狗被拴在一口井旁,它看着拘留室的门呜呜地叫。 阿兰布等人分别被关在拘留室的三间房内,隔墙做了隔音处理,灯光昏暗,正适合审问。 自卫队队长团枫亲自上阵,首先以年龄大小的顺序进行。阿兰布坐在审讯椅上,双手反绑,眼睛始终盯着前方平板玻璃的某处。 “姓名与职业。”毫无感情的声线。 “阿兰布,快递员。” “来镇上有什么意图?”团枫居高临下地俯视阿兰布,他旁边的四眼男人做着笔录。 是不是我的椅子比较矮呢?阿兰布心里在想。 “纯粹来旅游的,没什么意图。” “看你打架很厉害嘛,有学过?” “不是打架,我学过武术。”阿兰布笑了一下,嘴角上扬。 团枫也不管他哪句真哪句假,反正一调查什么都出来了。他双手撑在桌面上,盯着阿兰布好几秒,问:“说,那些人是怎么一回事?” 阿兰布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眼前这个精细的男人可能会拆穿他的谎言。万一事实泄露出去,会不会引起民众恐慌呢? “我不太清楚,也许是他们疯了。” “呵,那帮海盗我也见过,平时他们根本不敢打小镇的主意。这次他们突然上岸,性情凶暴至极,造成的恶劣结果不可挽回,想必应该有恶鬼在操控他们吧?” 你说对了,阿兰布正想这么说,但是他们公会有规定,不可随意泄露异族的存在,尤其是对平民。会长经常这样对他身边的朋友说,着了魔的人和物由我们来解决,吸血鬼啊僵尸什么的尽管放马过来。所以万一遇上灵异事件或是难搞的对象,警察都会找他们公会帮忙。 阿兰布、卡齐和泼罗墨是公会里的特别行动组,实际上只是把年龄最小的成员组合在一起罢了。论效率,特别行动组是最高的,人们对其印象很深,关键是两个小年轻挺招人喜欢。 “也许,电视里的情景也有可能发生在现实。” “呼,好吧,你让我这个无神论者开始动摇了。”团枫站起身,离开了拘留室。 接下来,对卡齐小朋友的审讯就简短很多了,不过团枫还是打算按常规程序进行。 “姓名和学校。” “卡齐,呃......我真不记得了。”一趴在桌上,卡齐的眼皮子就开始往下掉。 “那你还记得自己来这里几天了?”团枫敲敲桌面。 “我想想。”卡齐歪着头,慢慢掰着手指头,“一天,两天,三天,四......” “咳咳,下一个问题。”团枫打断他,并让他坐正,“当时面对那群海盗,连叔叔也打不过,你是怎么有勇气站出来的?” “因为我是正义的伙伴!”这回卡齐反应迅速,“我和小墨,还有兰格都是正义的伙伴。” 对此回答团枫哭笑不得,但他努力保持平静,像聊天似的说:“叔叔以前当过警察,那么叔叔也是正义的伙伴?” “那当然,不过只要内心有一点被黑暗沾染,就不算是正义的伙伴。” 团枫忍不住笑了,做笔录的高男人也笑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辅导员突然闯了进来,凑近团枫的耳朵细语。团枫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转身出了门。 他走进第三间拘留室,马上怔住了,他问辅导员:“她怎么了?” “进来之后情绪就极度不稳定,可能患有幽闭恐惧症。” 三人中,唯独泼罗墨被固定在椅子上,她披头散发,嘴上封了胶带,那双原本光洁的黑眼珠子此时布满了惊恐。 出现这种局面,搞得他们自卫队绑架了她一样,于是团枫命人把她带出拘留室,审讯工作也不得不取消了。 三人组被放出来了,团枫郑重地向他们道歉,说自己神经大条,抓错了好人。阿兰布表示可以理解,他也原谅了团枫的过失,现在的问题主要是小墨,她的清晰依然低落,卡齐安抚她时,她也一句话也不说。 “我们不应该把她关进去的,她这么可爱。”辅导员心软了。 “是,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阿兰布摸摸她的头,对团枫说,“小墨小时候被关进小黑屋一段时间,所以对幽暗封闭的环境感到恐惧,对她的心理治疗一直在进行,然而至今也没有痊愈。” 卡齐感同身受,他看到泼罗墨乱糟糟的模样时,他也有点吓坏了。 “我对此表示非常抱歉。而且,我也愿意赔偿这笔精神损失费。”说完,团枫拿过辅导员的小信封。 “这里是六千贝拉,不成敬意。” “好,我收下了。”阿兰布接过信封,拿回自己的武器,然后离开了警卫室的大门。 天色暗了许多,阿兰布三人走在冷清的街道上,不知是何滋味。卡齐建议去附近的饭店吃顿大餐,祝贺又一次成功出狱。 “你这家伙,就知道吃,也不体谅一下小墨挣钱有多辛苦。” “我也有赚钱的啊,比如帮别人烤红薯吃。” “烤你个头啊!哪一次不是你吃完问我要钱的?” 泼罗墨噗嗤一声笑了,她也同意出去吃饭,旅馆煮的饭菜就算了。既然是组团吃饭,那么就应该邀请别人一起来,所以泼罗墨叫上了咖啡店的各位,只有羽葵临时有事没来。 五人和和睦睦地聊着天吃着饭,红衣妹子小彤说这个饭店是镇里最大最好的饭店,这里的饭菜也是小镇上最好吃的,可惜自己吃不起啊。大家都笑话她,唯有杨清南表示不屑,他说这里的饭菜跟他妈煮的差不多。 “哈,我听说你们进了拘留所之后还得到了一笔巨款,是不是真的?” “嗯嗯,是真的。不过钱不多,吃完这一顿基本就没了。”阿兰布与杨清南碰了碰高脚酒杯,一饮而尽。 “诶,对了,那条海盗们留下的黑船后来怎么样了?” “哦,在街道清理工作结束后,自卫队就到船上搜查过了,他们在那船底发现了一个人。”杨清南半醉半醒,他继续说,“那人就是海盗团的船长,当时他被击晕了,不省人事。” “真幸运啊,船上唯一一个正常人竟然没死。” “很可疑对不对?可能他突然良心发现,没有下船。” “那他自己敲晕自己干嘛,闹着玩?”卡齐突然插嘴,他给阿兰布的酒杯里倒上果汁。 “大人讲话,小孩子别插嘴。” “好咯,你们慢慢聊,我先回旅馆了。”他兴趣全无,一个人离开了饭店。 九点多,店内的客人已基本走光了。小墨到她的朋友的住处,卡齐回旅馆睡大觉,阿兰布和杨清南则去港口吹吹风。 这一晚,月亮光彩照人,海盗船如同海面上的一个黑洞,就连高大的灯塔也无法照亮它深邃的黑。 微风习习,酒醒之后,阿兰布两人沿着栈桥朝海面走去,栈桥已经修好了,巨大的海盗船就被搁在海岸边。他不明白的是,每次魔族引发的借刀杀人事件中,魔族都一定会在附近,他们可能会伪装成某人,也可能躲在某处欣赏着自己制造的悲剧。 但是有一点,他们并不能完全地融入到人类之中,时间一长很容易被发现。 国内就有很多类似魔族的目击事件,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们的皮肤像盔甲一样硬,双手长着红色的尖指甲,每一条指甲都是一把小刀。而有的人说他们头上长着畸形的角,嘴巴大得可以吞下一个人,里面全是尖齿。更离谱的是,还有的人说他们从来不穿衣服,光着身子到处跑,屁股上长了一条恶心的长尾巴。 但实际上,真正的魔族只有公会里的人才见过。 阿兰布扭扭脖子,跳上挂在船舷上的一条绳梯,他打算登船一探究竟。杨清南马上阻止了他,说船里太黑了,很危险的。 阿兰布只好作罢,但他在下来时,突然瞥见空荡荡的船长室前好像闪过一个人影。 ------------ 第十六章 教会的刑罚 拉德镇的东区建有一座教堂,正与警卫室相对,每天都有虔诚的朝圣者拜访这里,素有“白色教堂”之称。也正因为是白色,与地面同色,代表了超绝万物的圣洁和高尚,以至于教主哈驰和他的信徒们都相信,任何灵魂都能够超度,任何不洁的污点都能洗清。 朝圣者在所谓的真主塑像前捐献的香火钱,就是他们最重要的资金保障。在发生海盗侵袭事件后,他们的信奉者更是络绎不绝。 “真主至上。”这是唯一而又糟糕的口号。 他们提出,真主是本体存在者,而不是抽象的概念,更不是人们的主观臆想,人们的理智和思维只是达到认识真主的一种媒介。真主创造了万物,而又超绝于万物,不受任何限制和制约而主宰众世界。 但今儿,这帮真主拥护者就要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染上罪孽的红色。 两个披着白色斗篷的信徒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胡子男人押解到教主哈驰的面前,好奇的民众慢慢聚拢过来,对着那人指手画脚,议论纷纷。什么教会里的异教徒啊,恶魔之子啊,腐朽罪恶的灵魂啊,越说越夸张。 正当大家热情高涨之时,教主接来一杯水泼向了那个男人,他睁睁眼醒过来,但意识不是很清醒。接着,哈驰就朝民众说,他就是那班海盗的头子,放下了弥天大罪,是弃子,也就是被真主抛弃的可怜虫。 这番话引起了众怒,人们纷纷朝那个可怜虫扔臭鸡蛋和茄子,有几个悲愤的镇民还想冲上台揍他,好在被信徒们及时阻止了。 “人渣!快去死吧!” “下十八层地狱吧!” “还我兄弟姐妹啊混蛋!” “还我小三......说错了,还我妻儿!” “哼哼。”哈驰咧嘴一笑,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他让民众先静下来,高声说道:“他罪孽深重,就连死也弥补不了他的罪过,你们说说,该用什么样的酷刑来惩罚他?” “打板子!打板子!打板子!” “浸猪笼!浸猪笼!浸猪笼!” “炮烙!炮烙!炮烙!” 一个个刑罚从民众嘴里冒了出来,然而哈驰觉得这些都太过残忍了,而且施行起来比较麻烦,他如此对民众说道:“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们的主是伟大的,它既仁慈又大度,不会想尽办法折磨残害罪人,让其早日解脱就是最大的宽容。” “噢,我善良的主啊。” 信徒们受他的指示推来了绞刑架,哈驰说了这么多,只是想施行绞刑而已。 男人看到死神向自己逼近,终于相信他们是玩真的。他拼劲全力要挣开束缚,大喊自己是无辜的,并解释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无恶不作的海盗居然说自己是无辜的,群众更加愤怒了,他们不能亲自动手,只好用最恶毒的语言谩骂他。 “好了,请安静下来。”哈驰轻蔑地看了男人一眼,“别担心,他很快就说不了话了。用他的遗体来告慰那天死去的人们,罪孽啊,即使主原谅了你,我也不能原谅你。” “开始上刑!” 两位信徒得令,把绳套套进了男人的脖子,绳索慢慢拉紧,男人也就被吊了起来。他在空中手舞足蹈,大声喊救命,可是每个人都用漠然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副冷冰冰的尸体。 这条绳索最重要的特征是,上吊的人越是挣扎,绳子勒得就越紧,很快就会断气。男人明白自己的命运该到尽头了,于是便放弃了挣扎。 倏的一下,有一个尖锐的东西掠过他的头顶,绳子应声而断,男人跌向地面。 民众唏嘘不已,他们抬头看向教堂顶部的帽檐,那儿趴着一位短绒毛衫的女子,正是她割断了绳索。教主一声令下,派里头待命的信徒爬上楼顶,捉拿反叛者。 女子守在天窗旁,上来一个就踢下去一个,下去一个就再上来一个,下面的民众的愤怒情绪有增无减,开始朝她扔鸡蛋和青瓜。 “臭**!干嘛救这个人渣!” 女人受不过,她跳下天窗,一下子就被信徒们抓住了。他们将女子押到教堂门口,教主哈驰朝她脸上泼冷水。 “又来了一个大胆之徒,跟真主对抗的人都是罪人。” “罪人!罪人!罪人!” 晕厥的小胡子男人醒过来,他的双手撑住地面正想站起身,可很快就被信徒们按住了。女子代替他上了绞刑架,反叛者要最先被处死。 她面无惧色,视死如归地盯着哈驰。 意外中的意外,一个身影自上而下落到教堂顶上,然后又一个飞身扑向绞刑架,沿着吊绳滑下落到地上,抽出身后的***杀掉了控制女子两个信徒。 人们惊声不断,纷纷四散而逃。信徒们蜂拥而上,欲要抓住那位危险的突袭者,可惜手里的小锉刀根本比不过修长的***,很快就倒下了一大片。 神秘突袭者继续朝哈驰的方向奔去,哈驰自知逃不过,连忙跪地求饶,但对方一点都没有手软,一刀穿过他的胸口。鲜血喷溅,在雪白的石板地留下了一张红色的地毯。 女子解开塑料手铐,答谢道:“多谢英雄相救。” “我才不是什么英雄,只是看不惯他们的卑劣行径,仅此而已。”黑色口罩下的嘴动了动。 当自卫队赶来时,场面已是一片狼藉,他们抓住了仍留在现场的两个人。阿兰布和卡齐也闻声而来,在此之前,他们偷偷溜上海盗船做了一番调差。 卡齐首先认出了那名女子:“白榆晓姐姐?” 谁也没有料到,即便有民众的口供,白榆晓还是被带走了。阿兰布两人到警卫室去探访她,却都被卫兵拒之门外。后来证实,她的确和事件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割断了一条绳子,救下了一个罪有应得的人。 ------------ 第十七章 商议 中午时分,三人又聚在一起,他们在西边的一家茶楼开了间雅座,按照惯例,这次又是阿兰布买单。 因为有两三年没见了,大家都有些陌生,气氛居然尴尬起来。 卡齐最先开口,他问:“兰格,你那么有钱,该不会是偷的吧?” “你小子,你以为我这几年干什么去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把我的薪水都抽走了。” “小孩子要什么薪水?” 看在眼里的白榆晓在一旁偷着笑,但当卡齐问起她父亲的情况时,她就连连叹气。 “我父亲得了高血压,又有风湿病,近况不太好,我正打算帮他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养病安享晚年。” “治疗不要紧吧?” “没问题,以当今的医疗水平是能够痊愈的。” “我想知道,教会那边发生什么事了?”阿兰布换了个话题。 “嗯......”白榆晓想了想,那件事在她脑子里还记忆犹新,“我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教会的人把一个男人吊起来了,我因为救他而被抓了起来。” “继续。” “然后,出现一个蒙面侠救了我们,还把信徒们杀了个片甲不留。啊对了,他跟我还搭过话来着。” “那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讨厌那帮人的卑劣做法。” 阿兰布思考片刻,毫无头绪,他问卡齐:“你想到了什么?” “只凭一句话能想到什么呀?如果有现场照片就好了。” “照片?现场有那么多人看着,不可能没人拍下照片的。”白榆晓喝了一口山茶缓下心神,“所以,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要处死他?” “是你来的前一天发生的事了。”阿兰布将事情大概讲了一遍,“我不认为他是海盗头子,看那个眼神就不像。” “诶?就没人怀疑他为什么会栽在教会手上吗?” “我也很奇怪,出了那么大的事,自卫队那班家伙居然都不在。” “这我应该能解释。”白榆晓顿一顿说,“有些宗教组织的活动警察是不会做出干预的,不是不敢,而是还没出台与此相关的法律法规。” “但这次的事件不太一样,明明是自卫队能管的事,他们偏偏就不管,莫非......” “墨迹什么,你快说呀。” 封闭的雅间外响起了敲门声,杨清南缩头缩脑地走了进来,阿兰布示意他快点坐下。于是杨清南便坐在了白榆晓的旁边,她不好意思地往边上移了移。 “嗨,你好。” “照片带来了没?” “带了。”杨清南把一叠洗好的照片放在桌面,利用羽葵在镇上的人脉关系,要几张照片不成问题。 热心旅客将当时发生的事几乎都拍进了照片里,有处刑前的,有处刑中的,还有神秘人突然出现的。也许是场面过于震撼,看热闹的旅客都忘了拍照了,只拍下神秘人回头看时的那一瞬间。 “啊,那是我在跟他说话的时候。”白榆晓掐着手指说。 “唔。”卡齐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那人穿了一身黑色套装,表面泛着鱼鳞甲似的光,看不出身高,手中却拿着一把沾满血的***。 “所有人都受到了致命伤,那位教主更是一刀即死。” “他是怎么出现,又是怎么消失的,无人知晓。”杨清南轻轻揉着太阳穴,回忆羽葵说的话,“他好像是从天而降的。” “从天而降?那他是天使,还是恶魔?” “我认为,他起码不是一个正常人,但个性应该不坏,因为他的目标很明确,只杀那些教会的人。”阿兰布说,“我无法评论教会那些人的好坏,只是他们盲目地信教而扭曲了客观的现实,贪恋人们的香火钱,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嗯,对不信教的我来说简直就像是洗脑。”杨清南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卡齐,你困了吗?”他趴在白榆晓对面。 “刚吃饱,有点困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 “嗯。” 两人走后,阿兰布和杨清南又整理了一下照片,他们发现了一个惊人事实,这是之前没有注意到的。 “看看这些照片,你不觉得奇怪么?”来这儿之前,杨清南就已经看过全部的照片了。 “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或许我们的关注点都错了。” “其实它们都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全是局部拍摄,没有出现大场景,一般人看舞台剧都习惯拍下整体内容的吧?” “我最先注意到的,是照片里的人物居中,表情动作清晰,拍照者的视线焦点确实放在舞台出现的人物上。”阿兰布继续说,“所以,这位旅客就有些可疑了,我感觉他一定知道什么。” “我不太认同你的说法,可能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摄影爱好者,专门喜欢拍人物照。” “好,叫上卡齐他们,下午有事要干了。” 提供照片的旅客不是羽葵的熟人,只是因为有人要买下他的东西,而关于他的去向,就没人知道了。不过羽葵注意到他的着装很奇怪,头戴一顶宽帽檐的深色帽子,外面穿了一件高领的藏青色毛衣,双手皮质手套。 这样的着装显得不合时宜,站在人群中更加奇怪。此外,杨清南还向附近的店铺打听到,那个行装怪异的人似乎往西边的森林去了。 于是五人分成三队人马,阿兰布与杨清南去西边找寻旅客的下落,卡齐和泼罗墨则留在镇里打探幸存信徒的信息。白榆晓则以新闻记者的身份面见拉德,因为她本来就不是打算来游玩的。 ------------ 第十八章 林中日记 西边的丛林是岛上最大的生态系统,地形较为复杂,罕有人烟,且危机四伏。阿兰布以前有跟猛兽较量过的经历,但是像这样去人家的地盘撒野却还是第一次。 “小心脚下。”杨清南有过长时间跋山涉水的丰富经验,作为一名探险者,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良好的心态。他知道,如果自己贸然发出不和谐的杂音,就极有可能会引来野生动物的围观。 阿兰布跟随着他的脚步,在潮湿的泥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他问:“迷路了要怎么做?” 杨清南心说有我在还怕迷路?他低头看看,想想还真是,这条路不是刚刚才走过嘛?他马上镇定下来说:“别慌。” 杨清南马上拿起双筒望眼镜观察周围的地形,发现他们被困在一个回字形的凹地里,原来之前一直在打转。既然知道了就好办了,杨清南很快指出了一条出去的路。 但是出去之后又有一个严重的问题跳出来,他们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当然也不知那名旅客消失到哪去了。 “完了,我们根本在大海捞针。”他抓着头皮说。 “不对,前面有间小屋!” 杨清南朝着他的视线一看,果不其然,眼中的木屋与周围的树木同色,所以不易分辨。它们倚靠着一棵老榕树形成一个规整的圆,木条用结实的登山绳捆在一起,再挂上暗色的破粗布。 地面还残留着些许竹篙,可以将它插入地下,与木条等固定住,就能够起到支柱的作用。 杨清南看了看,一共有六间木房,每个房间都是相通的,这意味着应该有六个人住在这。他们利用粗壮的榕树以及气根搭建房屋,将这里作为根据地,在屋外生火,在屋内睡觉,可是,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 “这些人是来狩猎的。”几支长管猎枪被阿兰布从屋里扔了出来,他的肩上还扛着一卷松散的狼皮。 这就解释得通了,兽皮可以卖到镇上获取利润,优质的兽皮能卖到三千以上。这些猎人是老手,但是他们离开的时候却不把皮囊带走,这又是为什么呢?猎刀水壶等必备品都还留在这,难不成他们还没走? “别发呆了,快来看看这层树皮。” 当杨清南赶到时,就见到阿兰布正用力戳着一块发黑的树皮,上面扎进了几个图钉。想要硬掰下来是不可能的,唯有把这层树皮刮烂,里面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杨清南找准机会把它抽了出来,居然有人往树皮里藏了一个小本本,它不是那种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小本子,而只是一个用来写日记的单行本。 薄薄的本子里记录着如下内容: 某年某月某日,我和我四位朋友登上了南洋的一座岛屿,他们是干狩猎那一块的,不过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摄影者,对狩猎丝毫不感兴趣。 听他们说,在这小岛上生活着奇珍异兽,可能也会存在至今从未发现的新物种,如果他们目击到了,并把它拍下来,那绝对是生物学史上的一个重要大发现。 这个理由假得离谱,我没见过他们有带过相机,相对的,他们只带了冷冷冰冰的枪和捕兽笼,证明那些话绝对是屁话。 第一天,温和杰兴冲冲地出去了,天快黑了也不见他们回来。我有些担心,阁生打过电话了,说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果然,六点刚过,两人就回来了,而且他们还带了一只鹿回来,只可惜温不小心从陡坡上摔下去,摔伤了一条腿。鹿肉很好吃,鹿皮太次了,值不了多少钱。 第二天,我们一早起来发现杰不见了,阁生和海耀出去找他,结果却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杰死了,是被森林里的狼群咬死的。我很悲痛,杰以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肯定是山上的守护神夺取他的生命的,这种血腥的职业会让人背上厄运。 第三天,温的伤好了,他和海耀出去猎杀狼群,他们说要为杰哥报仇,我劝他们不要去,他们硬是不听。结果到晚上,只有海耀急匆匆地跑回来,他说温被一条毒蛇咬了,走几步路就不行了。我们三个人都很慌,相信这片森林邪乎得很,不宜久留。 第四天,昨晚我们就商量好了,今天得马上离开森林。可是我们早上起来却吃惊地发现,海耀他被吊到树上了,身上贴着一张纸条,只有触目惊心的四个字:谁走谁死。我们猜,可能是他想扔下我们跑掉才招致祸患的。我们怕极了,一整天都不敢出去,晚上更是彻夜难眠。 第五天,今天是一个噩梦。我醒来时,就发现阁生不见了,他不在屋子里,也不在外面,但是他的东西没带走啊。我应该想到,他已经遭遇不测,最后就只剩下我了,它会在什么时候来取走我的性命呢? 第六天,我很欣幸自己的手指还能动,然而我居然想到了自杀,反正到最后还不是一个死么? 第七天,它终于来找我了,我好高兴。 看到后面已经没有了,单行本只有寥寥几页。这是一个悲剧,就算没有法律约束他们,他们也难逃一死。杨清南露出不知是喜还是悲的表情,他认为是一种神奇的动物杀死了他们。 “如果这人写的都是真的话,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存在。凶手只可能是人,也许是他们内部的人,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这位写日记的人!”其实阿兰布也不确定,他只是有这样的直觉。 “这人称自己是摄影的,却不带摄影机。算啦,他最后不是抑郁自杀了吗?” “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个人没死啊。” “怎么会?他肯定死了,因为最后一句话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杨清南说完,又开始质疑自己的话,对啊,如果他自杀了,那尸体去哪了? 为了让他相信,阿兰布慢慢说出自己的理由:“第一,这位凶手的习惯是每天杀害一个人,可是到了第六天那人还在。第二,假设他自杀了,怎么自杀的?按照他的习性,应该会在日记里说清楚。第三,心理分析,这个人怕死,几个人之中就只有他没离开过营地。” “呃,你这分析得也太透彻了吧?”杨清南倍感惊讶。 “没什么,这是和警察经常打交道的好处之一。” “那我们也走吧,我怕那个杀人鬼还在附近。” 阿兰布拍着胸脯保证:“别慌,有我在。” ------------ 第十九章 浮现 小镇上的氛围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少人已经收拾包袱跑回大陆去,有的人表面笑脸相迎,而一回到家却又唉声叹气的。由此可见,那个事件的确给镇民们的生活抹上了无法消除的阴霾。 真主教会本该面临查封的结果,可是一直到今天,它依然免费向群众开放。自卫队在那栋白色建筑里搜查出一大批物资,与海盗船一起运回大陆去,那个长相寒碜的男人的身份也证实了,他的确不是所谓的海盗船船长,而只是被海盗们抓上船的俘虏。 泼罗墨在桌上吃着甜点,不时无聊地望向门口,咖啡馆从上午十一点开门,到下午四点也没什么人来。有这么空闲的时间正好去可以调查信徒的去向,然而名册被自卫队那帮人收走了,她前去借用无果,线索一断再断,恐怕任务永远也完不成了。 与意志消沉的她相比,卡齐倒是像只无忧无虑的小狗,他一直在捣鼓组装柜台上的糖果罐子,里面装着几百颗不同味道的水果糖。他还对店里的小姆产生兴趣,小姆是一只成年的鹦鹉,当有客人来时它就会说些简单的问候语。只有面对卡齐,从不说脏话的它才会重复着一个词:“傻蛋,傻蛋!” “这鹦鹉神了,它是在哪儿学的?”卡齐为自己享受到特别待遇而沾沾自喜,他慢慢坐回泼罗墨对面吃起布丁,“嘛,反正怎么调查都没用的啦,那些人都当我们是小孩子。” 过了一会,见她不答话,卡齐又说:“你知道么?今天晚上在奇妙屋那边有马戏团表演,你和不和我去看?他们在门前开设了免费抽奖活动,一人抽一张,还有机会抽到入场券哦!” 泼罗墨仍不回应,他索性吧唧吧唧吃完了碟子里的布丁,抹抹嘴站起来说:“你没心情看啊,那好,等我拍下来晚上一起看。” 卡齐转身离去,随手晃了一下门边的感应装置,铃铛随即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小彤过来帮她收拾杯碟,之后又坐在她的旁边,羡慕至极地说:“呵,他对你可真好啊,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青梅竹马。不过,你的态度好像有点冷淡哪。” “其实他只是不想自己一个人而已。” “你为什么不答应呢?你们不是经常在一起的吗?” “那他永远都长不大,他所依赖的东西也会离他而去。”泼罗墨苦笑了一下,心情沉重无比。 “希望你是对的,我也没答应他。”小彤摆正姿势,“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调查使徒么?那个,我彤姐可是知道一些内幕的。” “你知道?” “与其说我知道,还不如说我知道的人知道。”她娓娓道来,“中心市场外围有一位裁缝阿姨,附近的街坊熟人都来找她修补衣裤鞋子什么的。她这人也很大度健谈,有些顾客在等待期间会与她攀谈起来,说说镇子里的事,也说海内外的事。” “使徒的事她肯定也知道,你应该去见见她。” 那位阿姨泼罗墨也见过几次,天天守着一台老旧的缝纫机,邻里街坊无论跟她讲些什么都只会保持中立,适当提一点建议。她结过婚,但丈夫多年前就死了,现在膝下只有一个儿子靠她养活。 人人都亲切地称呼她为阿梅姐,经常跟她拉家常,平时也很照顾她,不过梅阿姨和她这个沉闷少女似乎搭不上边。 “谢谢,我会去的。”泼罗墨已经决定要拜访她了,不过她不能空手去,正苦恼应买点什么呢。 这时小彤又来支招,她说:“哎哟亲,你又不是她熟人,就算你记得她人家也不一定记得你,要是有事求她,买些柑橘意思意思就行了。她儿子喜欢吃柑橘,柑橘皮晒干了也能做陈皮,陈皮冲茶再加点蜂蜜的话......” 在这方面小彤可是大师傅,连泼罗墨都甘拜下风,她泡的乌龙蜜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这一带享负盛名。 下午五点左右,街道冷清了许多,泼罗墨换了一条蓝色中裤和新买的印花长衫,拎着一袋黄橙橙的橘子就去了中心市场。梅姨的摊位紧靠着一家米铺,看样子生意也和街道上一样冷清。 她专心致志地修补着一件染了污渍的儿童装,乌黑的头发里夹杂着几条斑白的发丝。泼罗墨不忍心打扰,她找了一个小木凳坐下来,把橘子放在硬纸皮上。 半分钟后,梅姨才抬起头看她,问:“要补什么?” “不用,我只是想问你些事儿。” “有什么事就问吧,我耳朵听着呢。”梅姨又低下头,泼罗墨理解为她可以一心二用。 “我想知道,北面教会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全死光了呗,捉狗队抓了一对男女,女的被放出来了,男的被运回去了。” “啊!”梅姨突然怪叫一声。 “怎,怎么了?” “我刚想起来,后来清理尸体时发现少了两个人,或许只有他们俩都还活着,一个叫庞夫,一个叫李聂。” 泼罗墨没将喜悦的神情挂在脸上,她淡定地再问:“那你可知他们住在哪么?” “小女孩,你可不要怪阿姨不提醒你,那两人怪得很,很少跟人打交道,谁也不知道他们脑子在想些什么。”梅姨故意将音量调小。 “阿姨您放心,我只是帮人问问,不会去找他们的。” 梅姨的手仍一刻不停地工作着,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听闻过各种匪夷所思的事,很少会刻意记着,忘了也就忘了。但那些都没前些天发生的事离奇古怪,它们好像一个无法解开的谜一样留在她的心底。 能为她消除困惑的,只有眼前的这位小女孩,梅姨知道这女孩很不简单,所有被捉狗队抓起来的人都很不简单。 又一分钟过去了,梅姨把补好的儿童装扔到身后的筐子里,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两个信徒的地址告诉了泼罗墨。 “真的谢谢你了阿姨。”她非常礼貌地报以舒心的笑容,想起身离开,却没法移开脚步。她终于还是问了那位神秘杀手的信息。 梅姨沉思半晌,好似在头脑里搜寻着。她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说了一句:“我很抱歉。” “没关系。” ------------ 第二十章 怪人 据梅姨所言,拉德镇的南区外围有几处破败的楼房,那是从小镇建造伊始就存留下来的住宅楼,楼内住着一群收入卑微的穷鬼。 他们要么是无依无靠、老眼昏花的老年人,要么是身患绝症、勉强度日的可怜人,能过完下半个辈子就已经很不错了,却还要没日没夜地提防着随时过来拆迁的强拆队。 此楼一共有四层,周边地面落满枯叶,无人问津,也无人打扫,不远处的垃圾箱里堆满了丢弃物简直要溢了出来。孤独的大楼像是被社会淘汰的孩儿一样,抱着唯一心爱的玩偶安稳睡去。 泼罗墨询问一楼的秦大爷,有没见过某某人。当时秦大爷正在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瓜子,他一听那个名字,顿时一拍大腿答道,见过,他就住在最顶楼,其他的住户都搬走了,只有他还留在那。 “名字很怪,可他的行为更怪。一个人在楼上白天黑夜也不开灯,也没动静,出门在外裹得像粽子一样,也不跟人搭话,在人前一飘就没了。而且啊,”说着,秦大爷神神秘秘地抬手遮住嘴巴,“听说他最近得了某种隐秘的传染病。” “以前不是这样的?” 秦大爷肯定地点点头,说:“不仅如此,他经常杵在围墙边不知道在搞什么,在晚上真挺吓人的......哎哟,你一个女孩子打听这么个怪人干嘛,莫非他真的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不成?” 泼罗墨想了想,直言道:“大爷,不瞒您说,其实我只是在调查一件事是否跟他有关系。” 秦大爷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摆手说:“哦,好吧你忙,我什么都不知道。” 见大爷的样子有些抗拒,泼罗墨便不多加打扰,她起身出了门,在门槛石处停步,回头问道:“对了,上楼就只有那一道楼梯么?” 她指了一下大楼左侧,屋内的大爷立刻点头称是。 “好,谢谢。” 内部楼梯前的护墙旁摆放着扫帚拖把等洁具,楼道内脏乱老旧,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酸菜味,即使在白天,光线也同样很暗。扶手的木质结构已经损坏,台阶上覆盖了一层不知是呕吐物还是颜料的东西,看着就很恶心。 泼罗墨站在楼梯口观望,犹豫着到底该不该上去,她预想过各种可能,自己要面对的很可能已经不是正常人了。但她不愿做无用功,哪怕只收集到一点情报也好啊。 猎魔会的一次重要会议指出,能完成任务固然是好,不过首先得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最后她还是上去了,因为,她看见了楼梯顶上亮起了一盏小灯。 泼罗墨掩住口鼻,拿废弃环保袋垫脚踩上楼,平时这里就没什么人经过,越往上住户就越少。相反,蜘蛛的蛛网和孔洞随处可见,有不少白蚁也在此安家。 幸好她穿的是一身休闲时装,和梅姨见面时也是这件,实惠而又便于清洗。再者,如果除去那些小动物,各楼层还是比较整洁的,这里不同于大城市里的贫民窟,日用的垃圾不会乱丢乱放。 倒转的“福”字不再是红色,地面的瓷砖显现出表面细微的条纹,泼罗墨数了数自己走过的楼层,确定这里是四楼没错了。 一眼望去,八个房号一览无遗,只有403号房的门前挂着两颗小木球,透出幽幽的绿光。她走到过道中,在第三间房的前头站住了脚跟,敲门之前,她先将耳朵贴紧了门。 一丝声响也没有,她不知那人在不在里面,不管如何,先敲门看看吧。 当小拳头刚要敲下去时,门把忽然咔嚓一声,一位外表邋遢的男人透过门缝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泼罗墨瞬间呼吸加重,整个人紧张无比,男人先开口了:“呃,你是?” “我......其实我是......”糟糕了,她应该想好怎么回答的。 男人的眼光变得冷冷的,但似乎并没有关门的意思,他就站在门边,不让泼罗墨看见屋内的情景。 “啊哈哈,你这挂饰好有趣啊。”她将目光移到发光的小球上。 “这个啊,是我做的。” 男人感觉这小女孩应该没有恶意,他警惕地将门打开了一点。 泼罗墨看到屋里满满的都是这种木质的手工制品,天鹅、小丑、风车......有的表层撒上荧光粉,还有的内置电子灯,所以大概的布局也能看得真真切切。 “哇,好漂亮啊。”她表现出七八岁小女孩特有的童真,大大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 “喜欢就多看看吧。” 男人没有防范,把门完全打开了,但还是没打算邀请泼罗墨进来。一般人根本不会来拜访他,更何况这位不知来干什么的女孩子着实让他起疑。 “是,是庞夫先生么?”泼罗墨收起好奇的眼光,镇定下来说,“我是居委会派来的意向调查员,能问你几件关于居民楼卫生方面的问题吗?” “......不好意思,我住在这镇上快五年了,没听说过有什么居委会。” “可能是您最近没出过多少远门,对外面的情况不太熟知。”这是她临时起意编的,不过没什么把握就是了。 “唉,好吧,站在门口太突兀了,还是进来问吧。”庞夫回头看了看,又说,“我这屋里好久没人来了,你等一下好吧?” “可以。” 啪,门突然又关上了,然后就响起拖曳重物的声音。泼罗墨舒张了一下紧绷的身体,刚才她的心脏一直在狂跳不止,这个男人应该是相信了的,接下来,再发挥一下小脑洞想出几个简单的问题也是可以的吧?她闭起眼开始思索,可脑袋里却一片杂乱。 门再度被打开,庞夫为她让出一条路,可泼罗墨又在犹豫该不该进去。 “噢,是挺暗的,我忘了开台灯了。”他返回去,打开了工作台上的一盏白色小台灯,屋内顿时亮了许多。 泼罗墨谨慎地走过去,并摇头观察周围,地上和木柜都摆满了木制工艺品,也有一些软塑料手办,和动画里展示的差不多。他做的这些手工制品栩栩如生,无论是面部表情还是动作举止都做得很不错,只用手工刀和砂纸的话似乎不易办到。 “我从小就喜爱雕刻,尤其对软木爱不释手,经常制作一些常见的小物件。不过现在,我更喜欢做些复杂的模型,添加一些活动节点,让它们变得更加有趣。”庞夫开始多话起来,像是要把憋了五年的话全讲出来一样。 “别看我这副模样,其实我对染色方面也有点自信,比如说,这个纳兰迦是我最喜欢的角色之一,墨泥黑能凸显出他的人物形象,还有这只小狗布奇,用上的暖色调斑点可以让它的讨好动作更加可爱。” 泼罗墨看上玻璃柜台中的一只白天鹅,它张开洁白的翅膀一脚站在水面之上,头朝向天空似乎要唱起歌来。 “你是在看这个么?这是很久之前的作品了,如果你看过丑小鸭应该知道,它变成白天鹅的时候是最美的。” “可是,你拥有着这样的艺术成就,那干嘛不拿去卖呢?这样你也没必要再住在这栋旧楼里了。”泼罗墨问他。 “我有这么做的,我有托人拿我的艺术品到国内去卖,受益也还不错,甚至还有人索要了我的电话,成为了我的粉丝。” “其实你完全有能力在镇上建一家艺术馆,让人们瞻仰你的杰作的。” 庞夫深深地低下了头,他坐下来,从柜台上拿出一个芭蕾舞者放到地上,在台灯的照耀下,她的身体落满晨星,闪闪发光。这时,泼罗墨看到他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大衣,把全身都覆盖住了。 起先,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很害怕见到光,后来她慢慢理解了。 ------------ 第二十一章 嗜血 “你是白色教堂的信徒,也是那件事件的幸存者之一。” “唉,瞒不过你。”庞夫缓缓呼出一口气,他的心里一直有块无法痊愈的伤疤,也一直想要向别人倾诉,所以,他选择相信了这位小女孩,无论自己能不能得到救赎。 “我是第三批加入白色教会的人,每次有人入教都会举行一次隆重的仪式,具体的做法是在真主面前叩拜十个响头,再默读真主的箴言,发誓今生永远追随真主,最后喝下秘密调制的圣血。” “在仪式之后,我们都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逐步发生变化,体质变好了,也不容易感觉到累。哈驰说这是真主给与我们的加持效果,只要我们继续为真主效力,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说完,他把芭蕾舞者放回柜台的角落,一手摁住胸口。 “那然后呢?” “但是我们全部人都错了,那所谓的圣血其实就是毒药,它使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太阳的光会灼烧我们的神经,不,不光是太阳,稍微强烈一点的人造光也是。时间久了,身体就越来越不受控制,意识也慢慢变得不清醒了。哈驰说这是因为我们的身体在排斥体内的圣血,不能够很好地融合,再喝进几滴就没事了。为此,教会每个礼拜都会举行除尘仪式。” “副作用。” “嗯,久而久之,我们越发依赖圣血了,没有圣血,我们就会发狂,甚至失去自我。我们都以为其他的血能替代圣血,可是它们相差甚远。曾有几位饥渴的教徒在教会里翻箱倒柜找寻圣血的埋藏地,但是都没有下落。”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不可能拥有太多,他又不是魔族。” “魔族?那是什么?”庞夫一惊。 “一个遥远的强大种族,其他的你没必要知道。”泼罗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上的一把亮银色的美工刀。 “我只想回归正常的生活,话说我已经快一个礼拜没喝到圣血了,这样下去我会不会变成魔族?” “这你就没必要担心了,哈驰给你们喝的是稀释过的血,人体能抵御这种程度的毒。你现在能够做的,只需要耐心地等下去。” “那还要等多久?我已经忍受这种生活很久了。”庞夫挽起衣袖,他手上的青筋成了可怖的黑紫色,“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泼罗墨默默瞄了一眼,说:“没救了,你的心估计已经黑了。” “我想回大陆去,见见我的家人朋友,可自从哈驰死了之后,小镇上的人就没给过我好眼色看,就连小超市的女店员也像盯贼一样盯我。” “只有你。”庞夫突然抓住她的手,刀子掉到了地上,“专程过来看我还愿意听我说话,着实令我感动万分啊。” “......”泼罗墨愣住了,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抽回手,“我刚才已经说过,你的心黑了。” “的确,我不是什么好人,在教会里干过几件错事,我帮忙杀过几个无辜的人,手上沾满了罪孽,恐怕今生今生也无法洗清。”他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我也说过谎偷过东西,虽然都不是自愿的。” 泼罗墨没料到他还会自我忏悔,没有把锅甩给真主,自然也没敢要违抗真主,但他理想中的崇拜的对象是高尚廉洁的,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就去迫害他人。而且,他说的这些应该都是真的,不然也不会真的掉下泪来。 有句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她从未见过阿兰布掉过眼泪,所以便信以为真,卡齐却嗤之以鼻,可见他以前没少哭过。 时光一晃,圆表盘的针头指向五点五十分,泼罗墨有意告别,庞夫邀请她吃晚饭,说他经常光顾附近一家自助快餐店,但被她婉言拒绝了。 “既然我们如此有缘,交个朋友如何?” 泼罗墨从他口中得知,他以前认识了不少朋友,然而许久不联系使得他们渐渐疏远了,号码账号什么的都是空的。在这个远离尘嚣的港湾小镇认识到好朋友实属不容易,泼罗墨跟他交换了电话号码,虽然她这个号码被限制了通话次数。 捡回地上的美工刀,她轻轻退到门口,对屋内的庞夫说:“我能保证你不会发生变异,但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你可以采用保守的放血治疗来增加这种可能性。” 他低着头没有响应,泼罗墨没有再说话,缓缓地关上了门。 六点刚到,闹区的奇妙屋内人声鼎沸,知名的马戏团即将在这里进行表演。他们临时租用了这个商业仓库,可是因为空间不足,没办法容纳两百号人,所以很多人宁愿不坐椅子,而站在最远的角落观看。 舞台用上了暗绿色的丝绸大幕布,可以把整个仓库分隔成两块,变控式聚光灯可随时改变光色,却因低功率的光线问题让所有观众都能看得挺吃力。观众区节省了灯位,只用了仓库本身的小号白灯管,却又因年久失修的原因使得人人都无法看清彼此的脸。 等待开演期间,卡齐努力挤入到人群之中,凭借着个子小的优势终于抢到第三排的位置,成功和一堆小朋友坐在了一起。 在兴奋之余他又有些惋惜,如果阿兰布或者小墨能来和他一起看就好了。这个马戏团在国内各处都有巡场演出,但是他一直没有机会去看,如今机会一来当然不能错过了。最重要的是,他刚刚抽到了一张免费的入场券,平时就算有人想抢也抢不到的呢。 简直是天赐的幸运,莫大的良机。啊。说反了,应该是莫大的幸运,天赐的良机。 前几排的小孩手里都拿着发光的咖喱棒,等那两张大幕布一开,他们就疯狂地摇起小棒子,令后面的人超级无语。见卡齐手里没有,一男孩就递给他一个。卡齐知道这玩意是马戏团出售的,上面有他们的奇乐标识,对于狂热粉丝来说非常抢手,但对他这个新人观众并没什么卵用。 ------------ 第二十二章 马戏团 穿纽扣式燕尾服的主持人宣布演出开始,全场立即沉寂下来,视线紧紧盯着舞台。 灯光聚焦处,一头棕熊踩着大皮球出来了,年轻的女驯兽师紧随其后。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幕,卡齐觉得这也没什么好惊奇的,比他站在皮球上荡秋千容易多了。 红白相间的皮球滚出了舞台,接着它开始表演跳火圈,观众感觉都挺新奇的,见过小狗老虎跳火圈的,没见过熊也要跳火圈。这棕熊明显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来回跳圈丝毫不慌,它的毛被修剪得十分的短,好像根本就触及不到灼热的空气。 踩双轮车就不说了,这个比较简单。 远一些的幕布被打开,三米多高的钢架台上固定了两条长长的钢丝,接下来它就要表演走钢丝了。看到这里,观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钢丝能不能承受住棕熊的体重还说不定,只是看那高度......平时它可能爬上三米多高的树吗? 这头定性十足的棕熊没有让观众失望,它强壮有力的四肢对付细刚丝简直大材小用,走起钢丝来丝毫不费力,不想掉下去就只好认真走好每一步。 马戏团里有两只小猴子,一公一母,它们多才多艺,玩起把戏样样精通。按照惯例,下一幕该出现是它们,可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一次它们没有出场,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成年花豹。它不仅会爬管子,原地翻滚,倒立行走,还会唱歌说话,赢得观众的一片喝彩声。 喷火、抛球、小丑等寻常表演,人们在电视里和街头看得多了,看多了也就厌烦了。 精彩的压轴戏放在最后,一男子穿着戏服戴着笑容面具出场,台下的人都以为他要表演能剧,其实不然,他要表演的是一拿手绝活。一位助手拿着一把白刃剑出来了,为了测试剑身的锋利度,他专门请下面的观众上来摸,用它来穿硬纸板切西瓜根本不在话下。 不过,他要用这把剑干什么呢?难道要表演砍人么? 其实观众猜得也不全对,这位男人要用它来切腹。只见在他面前降下一张灰黑色蚕丝布,质软轻薄,能够看清里边的人影。他侧着身,双手举着那把真剑,然后反过手握着,深深吸入一口气。 就在大家都屏气凝神的瞬间,男子猛然朝自己的腹部刺去,剑身直接穿过了他的腰,台下的一些女性观众不禁喊出声来。为了让大家都看清楚,男子慢慢地正过身,那把剑的的确确是穿透了他的身体,然而却没有一滴血滴下来。 卡齐后座的一位好好先生拿起手机就要拨打急救电话,可突然想起这小镇上是没有救护车的。本来马戏团一贯保持轻快逗笑的氛围的,但是这场表演却让人感到血腥和震惊,卡齐非常奇怪,那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那之后,男人拿纸巾盖住剑身,然后缓缓拔出剑,他还将它伸出蚕丝布之外,修长的剑身依然洁白如故。蚕丝布慢慢褪去,从男人身上看不到那道伤口,只不过衣服破了一个洞,台下观众愣了两三秒钟,随后爆发出经久不息的鼓掌声,情绪高涨。 好戏还在后头,那把剑如同道具,已经满足不了男子,于是他就扔掉了剑,仰面躺在地上。观众不知他又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只得瞪大眼睛等着。 只见四位助手推着一辆小推车出来,小推车上放着一面石板,他们将它抬起来搬到地上。主持人同样请了四位壮年人上来抬这块石板,几人将它搬离地面十秒钟,走几步路就不行了。 这几名助手把沉甸甸的石板搬到男子正上方,并压在其胸脯之上,男子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两只手撑住石板的动作证明他还活着。被这样的重物压着,一般人早就窒息而死了。 胸口碎大石的把戏在其他的地方也有上演过,表演者通常都是大壮汉和肌肉男这类体格超常的人,他们能很好地控制呼吸。 一个石锤出现在其中一名助手的手里,他双手拎起锤子,面对被石板压着的男人稍有些犹豫。台下一帮观众扯着嗓子喊,为他加油鼓劲,快锤下去啊,人就要压死了还不锤。 好像下定决心似的,那助手举起石锤,偏过头看着地上躺着的男人。卡齐不忍再看下去,用手遮住两只眼睛,全身都绷直了,旁边的一位小女孩看见了,也学着他的样子遮住了眼睛,她以为这班人还在表演魔术呢。 这几秒的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钟,只听到一声“砰”,石板碎成了两块,男人两手伸直,一动也不动,谁也不知他是死是活。只有离他最近的那位助手扔掉了石锤,连续退后了几步,观众在他的眼里看出了恐慌。 前头的医疗人员准备冲上前展开施救,然而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男人的手指动了,头左右转动了几下,在众人期盼而焦急的眼神中“苏醒”了。他重新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胸口表示完好无损,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蹦蹦跳跳,摆了个胜利的姿势。 全场观众放下心来,卡齐也睁开眼睛,在周围摇晃不已的光棒像是草场拂动的小草,而喝彩声一波接着一波。 那位男人在结尾讲了一句很真的玩笑话,他刚才被吓晕了过去。 直到夜间十点左右,马戏团的表演终于要结束了,在场的人员往门口方向有序离开。卡齐原本也是打算闪人的,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拍下视频,回去之后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墨解释,实在头疼得不得了。 这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的肩部一下,卡齐一惊一乍地回身,等那位女性摘下墨镜,他才认出了她是谁。 “葵姐,原来你也在啊。” “嗯哼,怎么只有你一个呢?” “哎,他们忙得很哪,就我最闲。”卡齐一边说一边抢过羽葵的爆米花,并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哈哈哈哈,我朋友刚走,不像你,坐在贵宾席。” 卡齐有些不满地扁了扁嘴巴,将爆米花还给她,把答应小墨拍视频一事说了出来。 “这还不简单,视频我拍了啊,等下我拷给她就好了。”羽葵匆忙站起身,“啊,到点了,我该走了。” “葵姐......”卡齐央求她,“视频给我好不好?我想看。” “没时间了,我必须要回去了,你明天问她要吧。或者到我家来也行,嗯?你还不走?” “最后的表演太震撼了,我去问他要个签名。” “哈?真拿你没办法,可别折腾得太晚哦。” “嗯,知道了。” ------------ 第二十三章 追踪 等她走了之后,卡齐就离开观众区,偷偷接近舞台,禁入标志使他停步。在台上工作的拆卸人员说这里不能进去,要玩出去玩。他答应一声往回走,趁对方一个不注意,又返回来从看板底下钻过去。 后台的人较多,卡齐就溜到三合板下面,从一个铁箱子后面暗中观察。 此时,马戏团的人正在将全部家当往小货车里装,只有两个人在预备室谈话,卡齐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为什么还不让我加入马戏团?我表演得那么成功。”戴着笑容面具的男人仍然没有脱下面具。 “今晚你的演出确实成为了我团的亮点,可是,你的成功是建立在危险之上的,这并不符合我团的风格理念。”说话的人正是马戏团的团长,帽子是一顶高高的绅士帽,虽然年轻却还留着胡子。 “哦?难道让熊跳火圈走钢丝就不危险了吗?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下一次还会做得更好。” 团长阴着脸沉默不语,看来他并不认同这位新人。 空气中徐徐冒着**味,两人闹得越来越僵,不时有团员过来劝架。卡齐看在眼里,心情不免有些不爽,能打架最好不要吵架,用理说不清的,打一架就好。在某些事情上,他和阿兰布就是这样做决定的,而且他还不一定会输呢。 过了一会儿,团长从座椅上站起来,说自己会再考虑一下,明天给答复。那个男人没有理由再缠着他,拿上一瓶药酒摇摇晃晃地走出仓库。 卡齐眼睁睁看着他离去,他再跟着肯定会被发现的,于是,他便从另一个门出去。 今晚的月亮白又圆,陈旧的木架上爬满了鲜绿色的丝瓜藤,泛黄的灯从大门顶上照射下来,地面居然也被染成了黄色。潮湿的空气有点发霉,可能是从对面池塘里散发出来的。 浑身酒气的男人松了松裤子,对准丝瓜藤撒了一泡尿,随后他昂起头,脱下了脸上的面具。一道结了痂的骇人伤疤横贯他的脸部,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男人走进了阴沉的暗巷里。 深夜十一点,镇上的居民大多都熄灯睡觉了,大道的路灯亮着枯黄色的光,它们不会亮一整个晚上,在零点前会全部熄灭,那时整个小镇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男人没有立刻回住处,他总感觉有人在背后跟着他,可也说不清到底在哪里,走出小巷子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他慢悠悠地走着,有意想引出这个跟踪者,每次转入拐角,他都会朝后看去,但是每次都没有人。 呼,奇怪了,难道是错觉吗?啊,不对! 他猛然回身,一小孩突然从围墙上跌落下来,背部先着地,还没站起来就连连喊疼。男人被吓了一跳,确定没什么事之后就将他扶起。 “大哥哥你真厉害,这么黑的路都能看清。” 男人上下打量那个人,不过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十几岁少年,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不赶快回家睡觉还出来到处瞎转悠? “刚才是你在跟着我吗?你叫啥名字?” “诶?我叫卡齐啊,不一路跟着你,我哪能找到回家的路啊。” “那现在就快回家,最好不要和我扯上关系。”男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再有几米就到出租房了。 卡齐快步跟上他,嘴里说个不停:“我在马戏团看过你的表演,简直太神奇了,那把剑是真的穿过去了,伤口还在不在?被石头压着不会疼吗?它碎掉的时候你不会是睡着了吧?” 男人不想一一回答这些问题,他只想他快点从眼前消失。 “不是吧?剑伤不在了啊,在马戏团的时候明明还在的啊,大哥哥,莫非你有超能力......” 他的嘴突然闭上了,男人一手擒住他的脖颈,将他举到空中,眼睛凶巴巴地瞪着他。卡齐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挣脱不开这只手,任由双腿无奈地踩着空气。 男人要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从这个阴暗的世界中消失,他在潜意识里这么想着,手的力度也慢慢加大了。 “白......”卡齐张大嘴呼吸,从他嘶哑的喉咙里蹦出了一个字。 好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男人松开了手,卡齐一屁股坐到地上,又受到了二次伤害。 “你,你刚才想说什么?”他质问道。 “我说,咳咳。”卡齐揉着酸痛的脖子,“你是白色教会的人,我在照片里看到过。” “可恶,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更不能让你活着。”男人厉声说道,“你果然,是来追杀我的。” “啊,你误会啦。” 不等他解释,男人便抬起脚往他肚子狠狠踹去,然而却踹中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从关节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摸了摸脚腕才知道,居然是脱臼了。 “听我说完嘛。” 卡齐撑住身体站起来,同时男人眉头一皱,掉头就跑,但是他的一只腿扭伤了,所以跑得并不快。卡齐三两步就跟上了他,用肩膀去撞他的腰,男人扑倒在地,糊了满脸的灰尘。 “你,你不要杀我,别,别过来。”他四肢着地不停地往后退,恐慌之色显露无遗。 “嘘,你怎么了?”卡齐站住了,这样的场景显得他像是坏人一样,“我又没说要杀你,只是打算问问你教主的事。”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是无辜的。” “别,别这样,不管怎样,先站起来好好说话行吗?”卡齐过去想要拉他起来,可是愣头青却又转身逃跑了。 “他,他是个魔鬼,我再也不跟魔鬼做交易了。” 这次卡齐没有再追他,而是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颓废地拍了拍小脑袋。 “原以为有些眉目了呢,没想到又泡汤了。” ------------ 第二十四章 采访 在小镇最北边有一座最雄伟的高塔建筑,那是拉德的豪宅,也是有名的奥瓦德珠宝商所在地,与国内的几家商行都有合作。而就是这样一栋高档私宅,超过了镇内所有其他房屋的价值。 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是,一般民众要想进入奥瓦德商会,必须得先通过白晶礼台,才能获得资格。 白晶礼台实际上就是一座小型的玻璃迷宫,墙面是钢化玻璃墙,内部构造由二十多扇微晶玻璃旋转门组成,其中还镶入了形状各异的水晶,黄紫绿,更多的是白水晶。白水晶是水晶家族中分布数量最多、最为常见的种类,因其磁场稳定、能量巨大,所以也被称为“水晶之王”。 从入口到出口,路线可不只有一种,旋转门形态不一,一环扣着一环,玻璃全透明,甚至可以一眼望到出口,可要想过去就得费一番心思了。这也是民众望而止步的原因,只有最高贵的宾客和生意伙伴才得以从便捷通道过去。 白榆晓在礼台门外伫立良久,作为一个白白净净的外行人,既没有被邀请也没有主动预约,当然也就没资格通过这里。但上司交代的任务重如山,没办法,谁叫自己倒霉呢。 迷宫啊,一想起迷宫就感觉晕头转向,估计她一生也未能走通一个迷宫,无论是地下迷宫还是镜子迷宫,甚至是小小的钢珠迷宫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不停地转动一人高的玻璃门,不断地朝着唯一的出口前进,也不可救药地叫苦叫累,再一次回到失败的原点。她无数次地乞求神明助她一臂之力,就像父亲无数次希望她能相信神明一样。 每受一次挫折都离成功近一点,她始终相信着这句哲理。 其实这迷宫并不难,只要掌握好诀窍,走通是分分钟的事。当白榆晓每一次走到一个新的位置,她都会非常慎重地做出选择,然后在这个选择上做出更多的选择。 她使出了自己这个职业中最常用的手段,将眼睛耳朵看到的和听到的,全都用笔记本记录下来。画一张简单的草图,是不是全都一目了然了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白榆晓重复了几次最有可能的路线,然后顺利到达了出口。在她身后,十几扇旋转门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古槐木棉分栽在道路两旁,中间是奇特的石林景观,下部则是清澈的鲤鱼池。白榆晓沿路拍下了几张照片,然后又对白晶礼台来了张特写,顺便写下几句通关感言。 门前的老管家接待了她,只见他笑意盈盈走上来,确认了她的身份后,便扭开宝石镶嵌的把手。屋内的摆设一片繁华,令人眼花缭乱。管家将白榆晓引入会客室,再递上来访人员信息表和热茶水。 当她刚坐下来,墙面的摆钟表盘里突然蹦出一只蓝色布谷鸟,“咕咕咕咕咕”地叫个不停。白榆晓定睛一看,原来那是假的布谷鸟,管家说它连接着主人的闹钟,估计他等一会儿就要醒了。 时间正好是八点,她来时的确是比较早了,但是这位老管家比她起得还要早。突然造访这么一位身份显赫的大富豪,白榆晓心里非常彷徨不安,如果没能采集到关键的资料肯定会被上司痛骂的。 等了好几分钟也没见人来,白榆晓便百无聊赖地开始观察这间会客室。 说是会客室,其实更像阅览室,三面墙立着三面书架,除了琳琅满目的书籍,还有陶艺品和插花艺术品,檀木拼桌两旁放着两把靠椅,主人家的和宾客的。门是可以收进墙内的那种,窗子没有看到,但她在室内丝毫感觉不到紧迫感。 这家的主人挺有品味啊,不知究竟是位怎样的大人物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敲门声突然袭来,白榆晓马上往拉门的方向看去。一个身材结实的男性从门外走进来,穿了一件灰银色西装,齐整的黑发闪闪发亮,他一看到白榆晓就马上点头打了声招呼。 “您好,失礼了。”她也站起来朝他鞠躬。 “坐,坐,不用客气。” 尽管对方这么说,白榆晓也不能做到从容不迫,她一直等到对方坐下自己才坐下。男人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动作优雅斯文,这让她想起了自己求职面试时的隆重场面。 “那么,开始吧,你有什么想问的?” 说要开始,白榆晓却不知该怎么开始,她曾经试想过好几种问话方式,可惜看着对方帅气的脸庞,脑袋里只剩下一片空白。晓晓,这又不是你第一次采访,紧张什么啊,她这样对自己说。 “好的,拉德先生,听说您是发现这座小岛,建立小镇,并使小镇走向繁华的大功臣,这样的功绩受万人景仰,是不是以前就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呢?” “确实......”拉德低头看了一眼,肯定地答道,“没有,这是第一次。” 这也是我的第一次。 对方的回答令白榆晓有点惊喜,她控制住自己的节奏,变得熟练起来。茶水里放了酸梅,她喝下去后平静了许多。 “不过,我还听说您是一位企业家,成立过一家公司,能做到这样也未尝不可。” “没有这回事,我爸才是企业家,我开的那家公司半年就倒闭了。” 所以你就是个富二代?白榆晓在笔记本上的“创建小镇的拉德本人”后面加上“其实是位很有潜力的富公子”。拉德拿起桌上的香茶喝了几口,视线却盯着文件。 “您开设矿区这件事,为小镇的发展提供了很大的动力,所以您是否能透露一下,发现矿源的过程?” 有一件事她一直都很在意,为什么拉德能在登岛不久就顺利探测到矿源的存在,其中是不是又有什么隐情?问完这个问题后,她就特别注意拉德的面部表情,但他的内心似乎毫无波动,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这件事其实很好解释,因为这里之前是一座被遗忘的岛屿,山脉常年受风蚀影响,一些含有矿块的基石显露在地表中,不借用金属探测仪也能分辨。” “呃,您是说......”拉德抬起眼睛,白榆晓与他的视线相遇,“是您发现这儿矿产丰富?” “不不不,”拉德连忙摆手,“很遗憾,是我的一位朋友发现的。” 她松了一口气,如果拉德回答是,那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而且这也说得通了,他之前并没有立下什么丰功伟绩,想必应有奇人相助。 “比我伟大有才能的大有人在,我所做的其实都只是表面功夫而已,就连以我的名字起名这件事也是我极力推让的。” “原来是这样,所以,关于您的这位朋友,可不可以......介绍一下?”大胆说出来吧,我加薪提拔就靠它了,她心里戏份可不少。 “真是不好意思啊,他已经回国了,他不想要这份名利,也不希望有人打扰他的生活。” “哦,哦。”白榆晓的眼神迅速暗淡下去,拿笔的手也停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呢?不如我们速战速决?”拉德哭笑不得地挠了挠肚子,“我还没吃早饭。” “好,关于镇上昨天和前天造成的恶劣事件,您有什么表示么?” “谁也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啊,小镇之前一直都很安详的。筹建教会一事,我觉得很没有必要,还不如建一所医疗机构实在,但既然是他的主意那也只好妥协。” “以后我会加强一下防御工事,街道上也会增派多一些人手巡逻,从而安定民众的情绪和消除他们的恐慌。” “您的这句话我会帮您传达给民众的。”白榆晓让拉德在便签纸上签下名,然后收拾了一下桌面的东西后站起身,“很高兴认识您,拉德先生。” “嗯,谈话愉快。” 双方友好地握了握手,白榆晓急匆匆地出门,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吃早饭了,再见。” “请留步,小姐。”拉德跟上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礼盒,“通常有人登门拜访我都会送礼的,这是我的小小心意。” 这怎么好意思呢?一般意外得到的贵重礼物都要上交的,真是白给了,白榆晓心里说道,可如果不收下反而会不敬。 “再次感谢您。” 拉德回到内厅,她也在管家的指引下走出大门,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宅子内是不准拍照的,所以她当然也没能拍下拉德的脸,可人物照是采访报道中很必要的素材,不能放过,于是她又返回去叫老管家出来,问他要了一张拉德的名片。 “主人大意了,居然连名片都不给。” 白榆晓欢欢喜喜地将名片放进挎包里,然而面对玻璃砌成的白晶礼台又开始发愁。就在她翻出笔记本的时间,旁边特设的便捷通道通道突然开了。 ------------ 第二十五章 再商议 中午的温度又升上来了,艳阳高照,把人们闷得心慌,但生活还将继续。 分头调查的五个人聚集在某一家茶楼,上一次来过之后都觉得挺好吃的,大大的叉烧包很解饿。 “所有人都到齐了,我们来总结一下任务完成情况。”小队长阿兰布说。 “诶,那个视频怎么样?” “哦,节目都很好看的,尤其是最后一段。” “你听我说啊,那其实是......” “卡齐,小墨,你们在聊什么?”阿兰布一眼看过去,两个人全都乖乖闭嘴坐直了。 “先说我们这边的,我和阿南在深林里发现了几个帐篷,调查可知,曾有五个人在那里露营,其中四人是猎人,全部遇害,一人为记录者,生死未卜,日记如下。”说完,他将一本破旧的单行本摆到众人面前。 每个人都粗略地看了一遍。 “可这个与魔族又有什么关系呢?”卡齐伸出头问。 “初步怀疑是魔族杀害了他们。” “也有可能是他们自相残杀。”白榆晓发表意见,“因森林太过阴森诡异而产生了心理疾病,我看那个记录者就不太正常。” “我同意。”杨清南赞同她的观点,顺便博取一下存在感。 “现在怎么分析也是没有定论的,下一个谁先说?” “我来吧。”白榆晓举起手,她拿出了采访用的录音笔,并且附上拉德的名片,“你们先来听听这个。” 众人静下心来收听采访的内容,四分多钟过去了,五人都没听出什么疑点,于是按下笔头又听了一遍。 “你们有什么想法没?”阿兰布终于问。 “他口中说的那位朋友让人很在意啊,隐姓埋名不求功利。”如果知道他是谁,她就可以第一时间爆料了。 “姓名、相貌、号码、地址据不可知,无法追查。”他耸耸肩,看向一脸沉默相的杨清南,“嘿,阿南?” 杨清南回过头来,扭头问;“什么?” “你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没有,只是有一个地方......不,可能是我多心了。” 阿兰布认为他肯定听出了什么,但说不说出来就由他了。 这时,泼罗墨突然插话进来:“我听那些老一辈的人说,拉德家很有钱,他只需要投资,而策划布局的是其他人。” “开采矿石也需要钱,不单单只靠他一个人。”白榆晓也说,“他的宅第也叫奥瓦德商会,这个奥瓦德是不是就是帮他出力的那个人?” 阿兰布回应:“噢,你刚来的所以不知道,奥瓦德其实才是他的真名,是拉德镇误解了你。” “呃,这可真是。”她昂着头,手背贴着额头作眩晕状,“这么说来,我只看见他的房子豪华讲究,却没看到有什么宝石啊,而且他也没有提及。那么这所谓的奥瓦德商会就有挂羊头卖狗肉的嫌疑了,如果时间充裕,我也该问问他那些宝石都去哪了。” “对了,他最后送了我这个。” 白榆晓在众人面前打开了小礼盒,里边放着一对水滴形耳环。她旁边的杨清南看了看,说:“只是普通的白金耳环而已,称不上高档,比羽葵的逊多了。” 这样的回应让她不免有些失落,算了,还是上交好了。 接着轮到卡齐这边,泼罗墨开口说:“我们这边也有一些小小的发现,还活着的教会信徒只有两名,已被魔族感染,但生命无碍。” “他们之间还有没有互相来往的可能?” “是的,不过他们对民众应该没有威胁。”她看了一眼没精打采的卡齐,“除了被激怒,造成情绪失控的情况。” “很好,哈驰是普通人,那么背后肯定有谁在为他撑腰了。” “关于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我认为......”卡齐终于发话了,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还是中场休息一下吧。” “靠!你这家伙。”阿兰布用力咬着一个紫薯包。 “那先这样吧,我也要回国交差了。” “姐姐再见。” “再见咯,卡齐。”白榆晓挥挥手,先行离开了。 气氛好像忽然冷了下来,每个人都把心事挂在脸上,默默吃着玉米粥不说话。 “各位,我有话要说。”杨清南深思熟虑之后,放下手中的勺筷,“拉德说的发现矿源这件事,有可能是假的。” “啊?假的?为什么?” “这就要从我来到镇上之前说起了,虽然我不是地质学家,可我也能发现这座岛植被茂盛,山脉不高,风化作用极小,我想,不太容易发现地下会有矿石。” “他家的确没什么宝石珠宝之类的,但是水晶你又怎么看?” 杨清南瞪大眼问:“这么清楚?莫非你们进去过?” “差点捏。”卡齐接下话筒,“我们几个也挑战过那个水晶迷宫,只不过大房子不让进,又没几个人看家,于是我们就偷偷往窗里看了一眼。” 阿兰布用力怼他:“喂,别说得我们好像贼一样,他们只是怕你把地毯踩脏了。” “总的来说,越复杂多变的地质越可能出现矿石物质,各类水晶主要存在于硅质岩以及石英脉和碳酸盐岩脉中,属于比较好找的类型。” “那个矿场我们也没找到,反正真的假的已经不重要了。”他对杨清南说,“下面的行动你就不需要参与了,因为这是我们的工作。” 卡齐说道:“南叔南叔,我听葵姐说了,你是不是要到我们国家去啊,我们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耶。” “是啊,我是准备过去的。”他这么一说,杨清南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 “那正好,白榆晓姐姐也要回国了,她可以给你当导游,我来帮你联系她。”说完,卡齐便抽出电话。 阿兰布连忙按住他,问:“你要离开小镇?这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不过我还要找两个人。” “祝你好运。” “也祝你们好运。” 走出茶楼,已是两点钟。杨清南有种终于到头了的感觉,他欠羽葵的帐已经还清,自己马上就要走了,小镇里发生的事也不会再跟自己扯上关系了。 差点忘记还有默尔克这个老家伙,话说他的电话偏偏掉进海里,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做什么就随他去吧。 ------------ 第二十六章 倒霉的船 下午杨清南回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李,还买来一个大包装下所有的衣物和备用品,然后就快手快脚地赶往港口。 他在售票亭买了一张单人票,在临港的座椅上等待海上运船的到来。于某种机缘巧合之下,他真就在这里碰见了同样在等船的白榆晓。 可惜的是,他们的关系本就不太熟,单独相处更是没话讲,不如他和老练的羽葵之间融洽。两人坐在一起有些拘谨,杨清南远远看着海面,白榆晓则低着头忙着回复信息。 “咳。”杨清南起身买来了两瓶果汁饮料,转手递给她一瓶。 “谢谢。”她扭过头答谢后又快速地低下头。 依旧是没有话题,他不禁思索,为什么船会来得那么慢呢? “我说,卡齐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 “哈?那个啊,有跟我说过一点,他还说你身无分文,叫我给你当免费的导游。”白榆晓说出来,连自己都笑了,“实话实说,我当记者一年多了,到过的地方不多,从来没给人当过导游哎。” 杨清南回应道:“现在电子地图都出来了,还需要什么导游不导游的,更何况,我又不是去旅游的。” “那你打算从事什么工作?我可以介绍给你啊。” “唉,我考取了医师资格证,或许未来会当一名医生吧。”他坦白道。 “医生?做医生也不错哦,高工资待遇好,就是精神压力大了点。” 杨清南接不下话,他当真有些头疼。 就在这时候,一位认识他的镇民朝这边直奔过来,没喘几口气就说:“清南,镇上来了一位老先生到处找你,你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杨清南眼皮子跳了一下,预感到将有大事发生,背上包就跑出了港口区。 “喂!船快来了。”白榆晓在后面喊。 “这船我不坐了。” 他跟随镇民跑到岔道,然后又从交叉路口往镇子左上方跑去。一位中年人坐在木条箱上唉声叹气,杨清南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啊,阿南,你来啦,我就知道你还没走。”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杨清南迫不及待地说:“一听到你在找我,我就马上赶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璐璐,璐璐她被人抓走了。”默尔克一手指向警卫处,“事情就发生在我们到镇上买馒头吃的时候,璐璐拿了一颗宝石在手里把玩,被一个卫兵发现了,他大声质问那宝石是从哪儿来的,我说不出来,他就把璐璐给抓走了。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靠你了。” 杨清南是知道那块石头的,那是他从地下祭坛里带出来的,族长曾说过它会招来不幸,璐璐看着喜欢,于是就送给了她。记得他曾叮嘱过,不要再人前把它拿出来,可谁知璐璐不听,这一次就招了祸。 这次事件和他脱离不开干系,他认识队长团枫,他的话应该能听得进去。杨清南一人走进警备室,团枫在关押林璐璐的拘留室里面见他。 而见到他们之后,杨清南就说出了发现宝石的经过,并且表示他同样也不清楚它的来历。 “这原来是拉德的私有物,你不知道也正常。” “既然是你们镇长的东西,那就让它物归原主吧,这件事与这个小女孩无关。” “我们当然会放了她,而且还要查出谁是偷盗者。” “我劝你还是死心吧。”卫兵打开铁门,林璐璐跳出来扑到他身上。杨清南拍拍她的背,叫她先不要太激动。 “小丫头,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默尔克见两人出来,主动迎上来,“啊,阿南,你又救了我们一次。” “为什么要说‘又’?我之前有救过你们吗?” “要不是有你的生存本领,我们早就死在来这里的路上了。”默尔克两行老泪落了下来。 “喂喂喂,请别说得那么夸张,再说我可要跪下了。” “走,我们去买票,一起离开这里。” 杨清南十分怀疑,说:“可你有钱吗?刚才还在买馒头来着。” “你看不起商人吗,做生意的人有的是资本,买馒头只是为了充饥!” “好好好,您说的都对。”他一边应付着默尔克,另一边还要应付林璐璐。 “呜,我要吃甜甜圈,呜,我的宝石要不回来了。” “别哭,哥过去给你买弹珠,又好看又好玩,还很便宜。”杨清南不禁哀叹,人生苦短,能省就省。 船票的限用期为一天,故杨清南又打算再买两张票,但售票亭的小姐姐告诉他,她们公司推出新优惠,二人以上买一张多人票可享受一半价钱。 杨清南便问那我们三个人要花费多少,售票员回答说按照每人六百贝拉来算,三人的话就要支付一千。他一听,马上反驳说不是应该九百么?你当我小学没毕业? “呃,是这样的,那多出的一百是你们行李的额外运输费。”说着,她指了指默尔克的皮箱子。 “什么?那我背着这大包买票是不是也要加一百?”他按住售票窗下沿激动地问。 “这个倒不用,单人票不算额外费用。” 杨清南气得差点就把头伸进去了,还好默尔克使劲拉住他说:“算了算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连忙低头看了眼信息栏,表情逐渐放缓。他背起地上的包,对售票员小姐道歉说:“哎呀,你看我这暴脾气,刚才有没有吓到你啊?” 她本来想点头的,但是看到杨清南的表情后又马上摇头。最后他只买了一张票,随手就把它丢给默尔克。 默尔克拿着票面露疑惑:“阿南,这......” “这船我不坐了。” 林璐璐又扑过来,带着哭腔说:“一起走嘛,好不好?你不在了我怎么办?” 喂喂喂,别这么快咒我死啊,我也很累的。看着她的可怜样,杨清南动心了,他轻轻地俯下身在她白白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我会很快过去的,在那边好好等着我,行吗?” 林璐璐抹抹眼泪,“嗯”了一声。 “保重。” 把父女俩送上船之后,他才打开了那条未读信息:“救命撒!我们被困在西边森林了,速来帮忙。兰格那家伙丢下我们不管啦,他也迷路啦,情况危急!” 朋友有难,哪能不管,杨清南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可他转念又想,这几个家伙发什么神经,居然组队跑到森林里,不知道夜晚很危险的么? ------------ 第二十七章 再进黑森林 杨清南将包包丢回旅馆,只带上一些包扎消炎用品和一瓶清凉油,然后就往正门奔去。正跑在路上的时候,他又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上了船没有?卡齐可能会给你发救命信息,你千万不要管,那小子总是大惊小怪的,动不动就喊救命。你只管坐船安心上路,这边的事无需担心。” 他们在搞啥子嘞?杨清南有点看晕了,不怨天不怨地只怨他自己,然而,这一天之内他已经错过两条船了。看样子,卡齐和阿兰布分开了,他现在该犹豫相信谁的话,如果现在买票还来得及。 他定了定神,给泼罗墨发去一条信息:“小墨,你在卡齐身边吗?你们还好吗?” 杨清南一边走一边等,她平时不常玩手机,有时因对周围事物太过关注而忽略了来信铃声,最重要的是她打字很慢。 走到森林外围时,泼罗墨终于回复:“我们很安全。” 一如既往的短,她不像卡齐,把什么样的情绪都摆在脸上,她习惯默默受着伤害而不说出来,所以她说的“很安全”可能会忽略了很多外在因素。 他想,去看看咯,反正船已经搭不上了,迟一天又能怎么样。 现在的问题是,进了森林也不知道他们的方位啊,镇民从不进这片森林,因为里面昏暗无光,还有野兽,最主要的是里边还死过人。究竟有多邪就不用多说了,杨清南不信神也不信邪,他崇尚的是科学。 他发信息过去问卡齐,卡齐说他们就在老榕树下面的帐篷里,他还说自己被什么东西咬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毒,就是疼得厉害。有了具体位置就好办了,上次去的路他依稀还记着,因为经常在野外探险的缘故,他的方向感很好,认路也很快。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那棵大树渐渐显现出来,杨清南砍了一条树藤绑在两棵橡树上,并固定在小腿的高度,如果有野兽突然袭来,也可利用它进行回避。 一圈树屋还是像往常一样,如参天大树般坚韧,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卡齐蜷缩在干草堆上,握着右手手指,身上盖着一层毛皮。泼罗墨守候在他身边,但束手无策。赶来的杨清南看了看他的伤口,用清水冲洗了一遍,然后抹了一些清凉油。 “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只是被虫子咬了。” “啊!南叔,你怎么还没走?是特地来看我的吗?”卡齐睁开眼,不停地蹭着他的皮夹克。 “好了快停下。” 泼罗墨向他描述事情的经过,他点了点头,说那是刺毛虫,不会主动攻击人,肯定是卡齐动手去摸了。 “阿兰布不是丢下我们,他一个人到前面开路了。” “不过,好像很不妙啊。”卡齐嘟囔着,“这么久了也没有回来,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啊?” “这样吧,你们先呆在这里,我去找他。” “不,不行,万一你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我们不能让你受到牵连啊。” 杨清南心说你给我发信息不就是为了引蛇出洞么?怎么现在又开始担心我了? “好吧,那我们就一起去,要死一起死。” 三人齐齐出动,天色渐渐暗沉,前面的丛林简直黑得不像话。杨清南刮下一层老树皮,用纱布困在一条木棍上,做成了一把简单的火炬。火炬照亮四方,静谧的森林好像不那么可怕了,但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令人神经紧张。 一离开小镇,信号就变得很差,杨清南一连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打通,身后的两人小心翼翼地跟着。地面高低不平,有时是蔓生的植物群,有时会碰上深陷的泥坑,稍不注意就会跌落下去极其危险。 杨清南叫两人跟紧他的脚步,只可惜,还是有人中招了。最后头的泼罗墨被杂草缠住了,行动不能。卡齐见她遇险,马上用手去拔那些草,可是根本拔不掉。 杨清南走过来看,发现缠住她腿部的其实是同一种草。在火光照耀下他不敢断定,只知它们互相勾结在一起,当有动物经过时,就会很容易被它们“抓”住。深山老林里的动植物都是很有灵性的,很难相信它们会联合起来对付外来侵入者。 火炬的温度可以使它们分开,理论是这种植物是很难着火的,而实际上一丁点的火星就能灼伤它们。 三人继续前进,前边赫然出现一座荒山,山上光秃秃的,一面是滑石坡。杨清南就想,应该能绕过去吧,于是他选择山脊嶙峋的一边走去。 走着走着,卡齐突然失声叫了起来,吓得杨清南急忙回头看,却只见他脸色苍白茫然四顾。 “走得好好的,叫什么叫?” “刚,刚才有东西搭在我肩上。”他摸着肩膀说。 “是错觉吧,你看小墨都没怕成这样。”杨清南歪过头,“咦?小墨呢?” 卡齐甩甩头,说自己没留意。 “诶。”有人的声音飘过,杨清南借着火把的光线望去,看到泼罗墨正蹲下来盯着岩壁看。 两个人走过去,没看出有什么,她说:“这面岩壁的裂缝形状是人字形的。” “我看像三角形,有什么好奇怪的?” “嗯?”杨清南凑近它,发现裂缝空隙有点大,里面似乎是中空的,“外部平整,也不像是塌方。” 但当他举起火把打算仔细观察时,从山陵处突然袭来一阵怪风将火吹灭,周围顿时变得黑黑的。杨清南掏出自己的打火机,却怎么都打不着。 卡齐这次镇定自若,他缓缓打开手机屏幕,照亮了杨清南的脸庞。 “高科技啊。”他不禁赞叹一声。 “叔叔你没有吗?” “我不用。”他补充一句,“没电。” 泼罗墨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直接点开了手电筒,刺眼的强烈光线使得两人睁不开眼。等他们再看那岩壁时,人形裂缝好像消失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要瞎了。”卡齐嚷嚷道。 杨清南揉了一下眼部,裂缝依然还在。祸不单行,远处传来的狼群的嚎叫声,然后就是森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们观察研究岩壁裂缝怎么形成的时候,一群郊狼就已经悄悄来到他们身边。 ------------ 第二十八章 秘所 二十多只郊狼包围了他们,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闪着刺骨的白光。 杨清南意识到,他们不知不觉走进对方的领地,而且双方都视彼此为最危险的对象。他在野外曾多次遇见狼,单独的两三只狼对人有畏惧心理,如果一旦被它们盯上,那肯定无法全身而退。狼又不像狗,喜欢玩丢骨头游戏,它们只对血肉感兴趣。 “小墨,快用手电照它们,它们怕光。” 泼罗墨听了卡齐的话,将手机对准那些狼,然而它们人造光并没有反应。他自己也开了手电筒,果真没有反应。 “这种光没有温度,可视范围又小,在它们眼里只比月光强一些,根本吓不退它们。”杨清南解释说。 尽管这样说了,两人依旧拿着手机去晃它们的眼睛,他自己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如果火把能点起来就好了,可惜树脂部分已经燃尽了。 话说狼群里应该都有一个头目才对,那个头目是狼群里最有威望的,可是他刚才都看见了,每只狼长得都差不多,分不出哪个才是狼王。它们现在还不发起进攻,就说明还在观察他们这群人,自己若是表现得比它们有气势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打消它们的疑虑。 狼叫听得多了,可模仿狼叫却还是第一次,总不能一叫出来就像小狗的汪汪叫吧? 杨清南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原本与郊狼群十米的距离渐渐变成了七米。话说等到五米之时,就是它们一拥而上的好时机了。 此时,他们身后的岩壁发出了呲呲响声,三个人马上往两旁跳开。类三角形的门状物缓缓降下,藏于地底,洞内发散出淡黄色的光,人用手触摸时,感觉暖暖的。 再然后,一不明人物从里面走出,他挥舞着一条有手臂粗的棍子,呼呼呼地扇起了风。一时间,地面飞沙走石,草叶飞散到半空,郊狼明显感受到这阵阵凉风,同时两只白眼也感受到了恐惧。 一声低调的吼声引导了整片狼群的行动,它们纷纷丢下自尊心逃向林间深处。 “喏!一群胆小如鼠的家伙。” 卡齐视线朝上看着他,那个熟悉的身影好似某人,让他想起了某段不好的回忆。 “你们没事?太好了。”那人将棍子挤压至一米,然后放到背后的金属圆筒里。 “哇靠!兰格,你出场帅呆啦。” “只是帅,没有呆。”阿兰布谦虚地说,“我刚想去找你们......嗯?你怎么来了?” “咳,那个。”杨清南不好意思地咂咂嘴巴,“发生了一点意外。” “是我叫他来的,嘿嘿嘿!” 泼罗墨捂着脸:“不关我事的。” 阿兰布将手放到身后,攥起拳头说:“看来卡齐总想跟我们唱反调呢,要不要......” “说正事吧。”杨清南制止他,“你怎么会在里面的?” “噢,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你们自己进去见见他们吧。” 于是三人怀着疑问,挨个走进狭窄的洞穴里,这里的石壁不像平时看到的那样,光滑而冰冷。它是有温度的,自身发出的光五颜六色,但总体偏向黄色。 石质阶梯朝下延伸,半透明,内部填充了钨丝和有色气体,通体发光,光亮丝毫不亚于壁灯。 四人走到一间比较大型的居室内,足有二三十平米大,只见中央站着一老者,身穿金色纱衣,身旁还有两个矮一截的年轻侍卫。杨清南等人一见到她们就不禁止住了脚步,因为显然,他们的外表不像人类,皮肤白皙,亦没有一丝皱纹,只从头发斑白才看出她年纪大。 如果用人类的审美观看待的话,她们应该长得挺丑。 看他们三个愣在原地,阿兰布走近她们,正要介绍,那位老者突然开口,她语气平缓地问道:“各位就是布布的好友吧?” 不说则已,一说惊人,三个人差些连嘴巴都关不住。 白发婆婆步履蹒跚地走到卡齐面前,点了下头说:“齐齐,这小身板不错喔。” 她接着走到泼罗墨跟前,也点了下头说:“墨墨,眼力相当不错。” 最后她走到杨清南面前,杨清南直勾勾地看着她,把腰杆挺直了,连大气都不敢出。 “嚯,清南瘦是瘦了点,肌肉还挺结实的。” “呃。”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肚子。 至此,白发婆婆的阅兵式问候就结束了,下面当然就要作自我介绍了:“其实我很早就想见见你们了,如大家所见,我们就是你们要找的魔族......” 这个瞬间,卡齐的呼吸骤停了,泼罗墨的眼神溃散了,杨清南松了松骨头表示毫无压力。 她缓了几口气,继续说:“中的一个小分支,用你们的话来讲,应该是叫鬼族,但是,我们有一个标准的称谓,叫做乌......” 这时,两名侍者走上来,拍拍她的背,要她坐下稍作休息,阿兰布便代她说:“乌萨族讲我们的话比较吃力,她年纪大了,说话本来就很吃力。她们擅长的是心语,就是直接把话传进脑中。” “这么厉害?那刚才怎么不跟我说心语?”卡齐问。 “我们是人类啊,人类的脑无法分析出她们的语言。我明白你们有很多问题要问,不过先等一下。” 阿兰布走到乌萨族长老的身边,在她耳畔说了什么,然后侍者就将她隐形门后面的洞室去了。 众人在石沙发上坐下,沙发上覆盖着两层棉丝,柔软适中。阿兰布斟酌着,马上就要讲清事情经过,怎料三人却七嘴八舌地问了。 “你和那个老婆婆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她会知道我们?” “她刚刚直接叫我名字了?这个......我感觉不公平。” 他的思绪又被打乱了,可是赶巧,一个乌萨男人出来为他解围,他介绍说自己叫鲁诺,是刚才那位小婆婆的长子,最主要的是,他们族人都有系统性地学习过人类的语言。 鲁诺用手点了一下桌面,静息屏亮起微光,原来整面玻璃就是一块平板操作界面,所有内置软件全都被框在方格子里。只见他按下界面,然后格子变成了雨滴朝他这一边滑落过去。 “我的天!” 鲁诺再点中其中一个图标,他们面前墙壁上的静态饰面立即转换成动态荧屏,从蓝紫色的基本界面中蹦出了一段影片,就连配音也是他们听得懂的。 “看段影像更好理解,其余部分我会解释。” ------------ 第二十九章 叛变的魔族 影片以旧一代魔族为起心,讲述了他们的起源,慢慢从内部分裂出几个种族,使得地域分割,种族之间的关系由原来和睦相处变成若即若离,最后矛盾性隔阂出现,很快升格为反目成仇。 他们这一代魔族是最有智慧的种族,却被本族排斥,遭受孤立。某一时间,他们用自己制造出的黑科技突破了空间限制,降生到人类世界。但很可惜,这种黑科技留下的漏洞难以修复,可能已被其他族人发现并利用。 乌萨族和蛮萨族是隐居在这座岛屿的原始居民,一直以来,双方都保持着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距离。某一天,一艘人类的船登上岛,建立住所,不过那些人心智淳朴,生活内敛,几乎对他们族人无害,三方渐渐达到制约性平衡。 直到那天,一艘大型轮船经过了这里,从船上下来的人霸占了他们的土地和房屋,还将他们统统赶到黑森林去。后来,那一群人拆毁了房子,又在其原基础上建造乡镇,原来的平衡被完全打破了。 “你们打不过他们么?”卡齐问道。 “打?不,我们乌萨族是崇尚文明的种族,只会以友好的方式解决问题。” “就没有沟通的余地?”杨清南接着问。 “沟通,这个方法我们也试过很多次了,然而那群人比蛮萨人还蛮不讲理,完全行不通。”几分钟的影片播放完,鲁诺便关掉荧屏,“不像我们,蛮萨人曾用武力对抗他们,只是石器永远都拼不过火器的。” “我想问一下,蛮萨族都去哪了?” “他们......他们大部分的人都被杀掉了,剩下来的一些人也逃到另外一座小岛上。”鲁诺点点桌子下方,一只机械手臂端了茶盘上来,茶盘上放着四个陶制水杯。 众人面面相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泉水的清凉混合着花香一起涌入喉咙,让人神清气爽。 “关于你们之前的问题,我好好说明一下,在阿兰布遇见我们之前,他先遇见了狗熊,中间的过程避而不谈,最后是我们救下了他。” 一边的阿兰布苦笑了一下,他身上的确有打斗的痕迹。 “我们在岛上四处安装了微型摄像头,它就是我们的第三只眼睛。”只见鲁诺指了指桌面上方,一只比蚊子大一些的虫子,不,只凭肉眼根本分不清它到底是不是虫子,它只是定格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众人。 见他们都惊得抬不起下巴,鲁诺就划了一下桌面,它又瞬间变成了显示屏,四个人坐在一起的画面映入眼帘。然后,小不点活动摄像头晃了下就不见了,再看向桌面时,他们才知道它正在沙发背上靠着呢。 “哇塞!那岛上发生任何事岂不是都知道咯?” “也不是,一只微型虫使用高能电子只能持续工作一两个小时,而且不能在太阳底下工作。它们实行换班制,距离越远视频的质量就越差,还不能保存太长时间。” “原来如此,那我咧?”杨清南指指自己。 鲁诺久久盯着他看,笑了笑问:“你应该和我的年纪差不多吧?” 杨清南的手停在空中,半天不说话,难道年龄就是硬伤? “好了,我回答完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们跟我想象的......呃,有点不一样。”他没想过事情的发展竟然变得如此奇幻,捏了捏脸又掉进了现实。 “魔族也不全是坏的,就像人一样,他们只是在适应人类的生活方式。”阿兰布对鲁诺说,“你应该有事要拜托我们吧?” 他点点头说道:“没错,你们是改变这种现状的唯一救星,如果镇子再扩张下去,会很麻烦。” “怎么回事?” “其实我不想瞒你们,我们之中有一个叫优邪的,他痛恨人类,计划清除岛上的所有人类,我们不能阻止他。” “你希望我们可以抓住他。” “是的。” “他有什么特征么?” “抱歉,恕我们不能提供相片,你们要小心,他十分擅长伪装,可能装扮成镇里的某一个人。时间不多了,他的杀人手法你们都见识过的。” 在这段对话里,泼罗墨一直没有说话,她保持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等着其他人发问。 “唔,你刚才说的那些都很真实,可是我们凭什么完全相信你?” “喂,说什么啊你。”卡齐悄悄捏捏她的手。 “我理解你,这样拜托你们干掉自己人本来就不太现实,找出他的下落我们轻而易举就能做得到,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自己抓住他呢?” 杨清南第一想到了原因,说:“是因为你们出不去吧?” 鲁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露出欣赏的眼光答道:“没错,我们在这里面生存了太长时间,已经不适应外面的环境了。” “如果还是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找找蛮萨人,他们的可信度比我们高得多。” “不过,我们是第一次见到你们,你们却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阿兰布说,“他们也恨人类,肯定不会像你们一样对我们。” “人家好心好意救了你,你还在说这样的话,你不信他,总得相信我们会长吧?”说罢,卡齐给他看手机里的信息,其中有一条是尹云发来的,身为会长大人,他非常关心此次猎魔小组的行动,并询问了任务的具体情况。由于阿兰布多半不看他发来的东西,于是他就发到卡齐的手机上了。 阿兰布撇撇嘴,不说话了。 “鲁诺大哥,你这里能开视频么?”他问。 “这里覆盖了网络,当然可以。” 卡齐不知道怎么操作,所以就把手机给了鲁诺。鲁诺复制了信息上的视频通讯地址和号码,粘贴到一个媒体软件上,再将画面转换到对面的显示屏上。 荧屏闪了一下,然后尹云的脸就出现在画面中,他全身穿着厚厚的冬衣,戴着黑色口罩,身旁还飘着鹅毛大小的雪花,有点像寂寞的爱斯基摩人。 “卧槽,会长,你不会在北极圈附近吧?” “无情,不过也差不多,我是在福谷村北方的雪原上,正在调查一件魔窟事件。” “福谷?”杨清南跳起来,“那不是弥川境内的吗?那儿也出现魔族了?” “唷,不是的。”尹云的脸转过来,“不过也很可能,有多人目击到不明生物出没,幸好它没袭击人,这绵绵的大雪造成了阻碍。” “说正题,听说你们碰到瓶颈了?” “瓶颈倒是没有。”阿兰布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情况还算顺利,我们只需要抓住一个人。” “这位是谁?”他指的是沙发一角的鲁诺。 “噢,他就是这次拜托我们的当地居民,我们刚才聊得很愉快。” “那就好。”尹云望望身后,“看你都生龙活虎的,我也就放心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挂好。”泼罗墨说。 “呼,出了一点小事都要呼叫会长,你小子到底想要干嘛?”阿兰布一手卡住他的脖子,疼得他哇哇乱叫。 “这不是挺好的嘛,分享一下情报多多益善。” “我看你只是想他了吧?” ------------ 第三十章 一切要从借钱说起 “我这里有一张整座小岛的平面俯瞰图。”鲁诺用手圈了圈右上角的绿**域,“蛮萨族就住在这边的岛上,离主岛大概有十五海里。” “切,这么短的距离,只用游艇连十分钟都不到。” “别低估了海上变幻莫测的天气,还有洋流的影响,这些对船只来说都是致命的。” 四个人盯着那张海岛图看,上面标出了各种场所的位置,还有长宽高等数据,但是另外一座小岛只显示出一小部分。杨清南记得那天海盗船驶来的方向好像就是那边,也不知道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等等,想要过去就只能坐船了吧?那座岛是封闭的,而港口就只有交通船了啊。” “没有船就自己造一只。”阿兰布淡定地说。 “我们哪会造船啊。” 这时候,闭眼深思的鲁诺突然睁开眼,说:“也许可以用飞的。” “飞?”卡齐扭头问阿兰布,“我们会飞吗?” “当然不会啊笨蛋!” “嗯?你们不能用滑翔伞飞过去?我似乎见过有一个人是这样去那岛上的,原来不是你们啊。” “我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从来都不知道还有第二座岛啊,即便登上大风车也看不到。” “这么久以来,他们还没透露出小岛的半点信息,也是避免有人闯进去。”鲁诺指着拉德镇说道,“但是你们的镇主肯定知道吧,我想起他有一只私人快艇专门用来环岛观光。” “是这样吗?即使我们去问他借也不会搭理我们的。”卡齐支起脑袋打起了哈欠。 “喂,你们要是想睡就去里面睡吧,现在都几点了。” “八点十分。”鲁诺看了眼操作屏上的电子时钟,其精准数值可以精确到秒。 一个纯灰色的小人偶把卡齐和泼罗墨引到寝室,隔门关上之后,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前厅里就只留下三人,他们又谈了一会话,突然记起自己连晚餐也没吃,肚子都饿扁了。直到小人偶返了回来,端来了蔬菜饼和鱼糜肉。 “这些?”看着眼前做工粗糙的料理,阿兰布根本提不起食欲。 “我们族人对饮食不太讲究,也没必要跟人类吃得一样好。” “足够了,反正有营养就行。”杨清南吃了一口蔬菜饼,露出惨笑,整张脸都变扭曲了,“味道挺独特哈。” “吃吧,不用客气,我们这里好久都没来客人了,准备不周请原谅。” “呃,我想,我已经饱了。”阿兰布勺了一点鱼糜肉放进嘴里,还没咬几下就吞下去。他真想问问这鱼肉是不是过期的,还是味道本来就这样,简直比茄汁沙丁鱼罐头还难吃。 一餐过后,杨清南感觉有些困,于是就进了夹道。夹道两边都是房间,序号黄色就表示有人,红色就代表锁住了,杨清南随意就进了其中一间没人的房间。 房内的摆设和普通酒店无异,似乎还比酒店更奢华,衣柜电视棉沙发一应俱全,甚至冰柜里也放着蛇酒,可惜没有阳台,因为看不到阳光。 杨清南猜想哪里装了换气口,然而他却发现这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温度调节器,可以自由设定室内的温度。除了中央的环形艺术灯,还有遥控灯和变色灯等,而且墙壁和地板还能随着光线强弱改变颜色。 走来走去更累了,这一天发生的事似乎很漫长,他直直地躺倒在雪白的大床上,深灰色被子像天鹅绒一般软和。可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总是睡不着,回想起今天的遭遇,不禁唏嘘不已,他曾有至少两次搭上船一走了之,不用卷入这场浩劫之中。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个正常人而已,乘坐胡子船长的船之前的生活比正常人还正常一百倍。虽然自己大学时就已经负债了,可敢问天下间谁没负过债?或者说谁可以担心无愧说自己没干过亏心事? 是的,他不仅欠债,还逃债,自认不依靠父母就能还清所有的债务,可是事与愿违,那班追债人的出现使他找工作变得越来越困难,天知道他们是不是放了追踪器在他身上。 一回忆起校园里的那份平静,他就笑得合不拢嘴。 一切的事情都要从他借着自己熟知的同学的钱说起,七八千对于大学生活来说并不值多少,要命的是那同学算起利息来居然比学会计的还要清楚。 这么少的钱他根本就不在意,渐渐地也就忘了,那个同学也没有提醒他。一直到离开大学,同学才突然找到他,说他欠的钱已经高达两万多,翻了足足两倍。那时杨清南正在实习期,少说也要半年才能还清。 那同学等不了那么久,他还请了黑社会那班家伙帮忙追债,还扬言说如果再不还就上法庭告他。杨清南一听就怕了,万一真要闹上法庭他爸妈肯定就会知道啦,到时他的脸还要搁哪儿放? 后来的事也就不言而喻了,出国只是为了躲避风头浪尖,等到一切都风平浪静了自然就会回去。 台灯的光透过镂空灯罩,发散成不同的形状映射到天花板上,让这个枯燥的夜晚变得趣味起来。在璀璨的人造星光,还有极具神秘色彩的梦幻与现实之间,杨清南慢慢合上了疲惫的双眼。 六点时分,房间里侧的智能彩屏模拟了太阳升起的景象,淡雅的电灯自动亮起,温度随着回升,但房间里唯一的主人却还没起来。 杨清南睡在了一个光滑冰冷的石板上,石壁也是滑溜溜的,他身上也没覆盖任何衣物棉被,整个人缩成了一团。他最后是被冷气冻醒的,来到前室一看,所有的家具都变成了石头。 自己昨晚真在地洞里过了一夜?他的脑袋被冻得晕晕乎乎的,感觉这温度应该快接近零度了。 零星的光从石壁的缝隙中透射进来,可以让人看清脚下的路,但中部虚空的空间仍显得很暗。他十分小心地移到门外,发现过道也是黑得可怕,他没时间查看其他人的房间,因为这儿实在没有人的气息。 杨清南直接穿过了过道来到放映厅,沿着墙壁摸索到玄关位置,他发现唯一的出口竟然是完全封闭的。脚边流动着白色的气流,正不屈不挠地往他身上钻,杨清南使劲裹紧了蓝夹克,但起效并不大。 在逆方向朝沙发组走去时,他不停摸索的手忽然触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东西,那好像是一个石柱,不过石柱的形状有些奇怪。杨清南用两只手认真地来回抚摸,结合手感和直觉认为,这似乎是一个人。 突然,石柱自身亮起了浑浊的白光,他一眼就看穿了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对方的嘴边沾满了锈迹般的鲜血,歪着灰色眼睛正在看着他。 ------------ 第三十一章 诡异的火灾 杨清南惊得从床上弹起来,现在看到的已是昨晚入睡前的情景,只是棉被被踢倒了,暖和的太阳也不见了。他看了眼时钟,是早晨的七点半。 抹了脸冷汗洗漱完,一出门他就碰见了卡齐,他满脸急迫的神色,开口就说镇子那边出大事了。杨清南还没细问出了什么大事,卡齐就强行将他拽到功能区。 阿兰布、泼罗墨还有乌萨族长老谢婆婆和长子鲁诺都在这里。 “这个优邪终于对拉德下手了。”阿兰布淡淡地说。 杨清南没有听得太清楚,想了想应该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他简单吃了几个紫菜团子,三人组便说要跟他们族人告别了。 “感谢你们热心的免费接待。” “没什么,感谢的应该是我们才对。”谢婆婆说。 “有个问题我想问一下,如果我们抓住了优邪那个叛乱者要怎么处理?” “以你们一贯的方式去做就行了。”鲁诺回答道,“这张图给你们,上面标示了出入森林的路线。” 阿兰布收下了海岛图纸,卷起来塞进金属筒里。乌萨族两人一直把他们送至山洞的楼梯口,她们无法出去,于是双方就在这里分别了。 三角门自动关闭,又恢复成普通的岩壁。 杨清南刮刮脑袋,绵延的记忆突然沉寂了,自从遇见了这三个人,自己所经历的事就仿佛是一场梦一样,只有存留在脑海里的噩梦仍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天空下起了微微小雨,可爱的小草被露珠压弯了腰,清风一过,晶莹的露珠又被带走了。森林枝繁叶茂,挡住了大部分的雨,他们走得比较轻松,四人中只有阿兰布记住了路线,所以他就走在前面带路。 杨清南是在路上才得知事件大概的,昨晚拉德的家起火了,从电子蚊传回来的影像可以看出火是从二楼燃起的,就是不知道里面的人怎么样了。只隔了一晚,整个小镇都变得人心惶惶的,也不知拉德他惹上了哪位仇家,虽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一些疑心重的居民也撤出了镇子。 雨是停了,不过天空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当阿兰布一行人赶到拉德的院宅时,检卫队队长团枫已经封锁了现场,并组织人员进行紧急排查了。 一楼几乎没有烧着,这得益于防火门的阻隔作用,而二楼被烧得面目全非,床褥地毯等全都烧没了,各类电气设备也严重损坏。保姆和管家正在一层接受第二轮询问,房主拉德和夫人不顾危险,留在火灾现场抢救重要财产。 三人欲要进入现场调查,却被团枫挥手拒绝了。 “无关人员禁止进入。”看清是阿兰布他们时,他的语气又软了下来,“怎么是你们?这回又要干什么?” “你说,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不能。没有相关经验和知识,进去也是白搭,你们还是静静等候消息吧。” “切,真冷淡。”阿兰布耸耸肩说。 放在国内,警察对他也是同样一个态度,只是有时遇到困难就会客气一些。毕竟猎魔会只是个民间组织,直到现在也没能引起国家的太大重视。 阿兰布本来有成为一名警察的机会,可以和卡齐的哥哥一样果敢神勇,他聪慧的头脑加上矫健的武力得到过武警大队的赏识。可归根结底他还是放不下一个人,那人一直把他视为亲人,而且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 “还是走吧,我们帮不上忙。”卡齐说。 “是啊,帮不上忙,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找船。” 泼罗墨瞪大眼问:“可船不是在拉德那么?” “嘘!”阿兰布快速捂住她的嘴,“心里知道就行,不用说出来。” 一直被忽视的杨清南选择当了个旁观者,他还在想着自己为什么还要跟着这几个人,也许只是好奇吧,他也想看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好嘞,那我们先去港口看看吧,南叔,你来不来?” “不了,我可能帮得上什么忙。” 卡齐几人在白晶礼台溜达了一会,然后就走下梯道离开了。杨清南看着烧成熏黑的窗子,慢慢接近正在听取报告的团枫。 “请问有无人员伤亡?” “怎么了?”团枫反问他。 “咳,我的意思是本人学过医,多多少少也能帮上一点忙。”都说医者仁心,尽管他还不是医生,但他说这句话是出于对伤病者的怜悯之心,而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专业技能。 “没有其他人伤亡,只有一个老管家在扑救火势时意外被火烧伤了,不过经过处理后已无大碍。”团枫用眼角瞄他,意思是不用你上场了。 杨清南想,你不让我进去就不进去了?无论如何也得想个理由进去。可他现在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真的关于火灾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时,他看见拉德拎着保险箱急匆匆地走下来,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那颗宝石你送到了没?” “什么宝石?”狐疑的他思索了仅仅一秒,“哦,送到了。” “我有些关于它的问题想问问拉德本人。” 正好团枫差不多结束现场勘查和询问工作了,接下来就要核查起火原因,他索性指了指背后:“去吧去吧。” 杨清南走进厅堂,看到拉德摊在摇椅中像个废人一样,知道现在并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他转向女保姆和老管家,他们的心情也不比拉德夫妇好上多少,由于他们的房间都在一层,所以基本就没有损失,而恰恰是这个原因,他们的嫌疑也就最大。 “你受伤了,没事吧?”杨清南朝两人走去,保姆的衣服被烧掉了一点,管家的整只前臂都包着绷带。 “现在没事了。” “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 也许之前是没有见过,两个人都误以为他是团枫带来的人,于是也就放松了警惕,他们都想通过自己的证言来证明自身的清白。 “应该是在深夜四点左右吧,睡着的我突然听见楼上主人的喊叫声,我立即跑上楼,看到主人房起火了,火势蔓延得很快。之后,我拿起灭火筒开始灭火,接着小胡也跟来帮忙了。” 姓胡的保姆接下他的话说:“刚开始火势还不大,只是大房和外部楼道烧着了,就在我们以为火情得到控制的时候,另外一间房间也起火了。于是管家就吩咐我去叫自卫队他们过来救火。” “这么说,你们当时都在一楼,那是不是你们的主人触碰了什么东西意外着火了?”杨清南也捋不清思绪,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应该不可能,我检查过了,在他们睡着后,所有的电气设备都关掉了。” “有没有可能是第三人干的?有人隐匿在你们家故意纵火?” “你说会有人藏在我们家?别开玩笑了。”胡保姆对此问题嗤之以鼻,“这一层和二楼楼道可是安装了监控的,有没有人只要一查就知道。” 杨清南只轻轻笑了一下,他没有再问下去,在自卫队员们撤走之前,他去查看这栋房子的火灾现场。楼梯虽然是木质结构,但底料是是用湿木做的,有避火的特性,而且还加了一道防火门。 他还注意到,这儿的地板使用紧密的仿木抛光砖铺设而成,窗口是大窗加小窗的构造,一般大窗锁死,只留小窗通风,有人从二楼潜入估计也不可能。 最先起火的是主人房,杨清南拿打火机试验了一下,意外的是床和书桌衣柜都能轻易烧起来,只因它们表面加了一种易燃的涂料。地上有玻璃碎,还有几条死掉的金鱼,可见当时拉德它们曾打碎了鱼缸救火,然而根本没发挥作用。 整张床被烧成了黑色的碎木渣,掺杂了一些细碎的白色物质,杨清南用手指拈起来观察,发现这是一种常见矿物纤维,可能是石棉。他站起来看一下窗台,猜想这两个人应该抽掉了帘布盖住床。如果不是他们干的,那只能是第三人,也许就是管家或者保姆。 他走下楼去,自卫队都已经离开,拉德和他的夫人在收拾物品,而其他两人也在收拾残局。听那个老管家说,无论团枫查不查到起火的原因,他们都要回大陆去了,只有他和小胡对这小镇充满了依恋,不忍离去。 杨清南理解他们的想法,只是有点惋惜小镇未来的命运。 ------------ 第三十二章 美食的奥妙 “我听说拉德先生有一艘快艇?” “如今这个时候也不瞒着你了,他的确有一艘小艇,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那......”他实在难以启齿,管家大概看懂了他的想法。 “想用就用吧,反正他走了以后我也用不着,还不如借给你们。”说着,他从储物间里拿来启动钥匙,把它递给了杨清南。 杨清南意外得到快艇钥匙显得有些激动,但他不敢显露出来,连忙解释说:“谢了,相信这艘快艇能让我们更好地了解岛屿外貌,防范潜在的危险。” 管家的眼里似乎闪烁着泪光,他用手指抹抹眼,告诉杨清南小艇的具体方位,然后就落寞地转身走开了。 蓝天又焕发出夺人眼目的光彩,灰白色的鸟在镇子上方盘旋着,将晦气的乌云给驱散了。 杨清南回到自己的旅馆,卸下了身上的包袱,躺在床上摆了个大大的大字,闭起眼整理着思绪。他并不急着去找拉德的船,也不第一时间联系阿兰布他们,他只是在想,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东西。 乌萨族的鲁诺曾经说过,那个叫优邪的家伙擅长伪装成其他人,他忘得一干二净了,甚至都没怀疑别人身份的真假。可反过来仔细一想,优邪隐藏得很好,肯定对他的身份了如指掌了,结合前面发生的事,如果对方要是真的想杀他,就只需动一下手指而已。 可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啊,要盯上的也应该是另外三个家伙吧?他如此安慰自己,给自己盖上被子,就这样慢慢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他从睡梦中惊醒,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个不停,连心脏也跟着打着颤。 时间是十点二十分,是羽葵打来的,话说她已经好久没给他打电话了。 “喂?哪位啊?” “是我。”羽葵没好气的说,“阿布要我转达给你,如果你要是想找他们,就去西北边的风车小屋。” “哦,知道了。”他伸手去按挂号键。 羽葵突然问:“你好像很累?” 杨清南愣住了,不明白为何她会如此关心自己,他故意回答说:“一点也不,有事吗?” “中午来我这里一趟,我请你。” 对于她的盛情邀请杨清南只有一个反应:“靠,又想讹我?” “这次真的是免费的,我怎么还好意思骗你呢?” “那好吧,反正我也没想到吃什么。”他暗笑了一下,你每次都这么说。 “行,就这样吧。” 杨清南呼出一口气,起身喝了一点水,放空脑袋,决定不去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松了一下筋骨后,他坐下来,打算看一下弥川那边的新闻,可惜这破电视接收不到信号,只能看碟和录像带。 杨清南打开房门,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一直逛到中午十一点半时,他才匆匆走进羽葵的店里。杨清南看了一圈后,发现她不在,只有小彤在忙着接待客人,于是他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眼看就要到十二点了,羽葵却还没来,他的肚子又饿得咕咕叫了。于是杨清南问了一下小彤,小彤说,她上午还在店里帮忙的,可是快到中午的时候又出去了,可能就在他来店里的一个小时前。 杨清南拿起手机就想给她发送一条信息,这时门口的铃铛突然响起,他扭头一看,只见羽葵她穿着一条牛奶衬衣、踩着增高鞋嗒嗒嗒地走进来,其中一只手里拿着店面的塑料袋。 塑料袋里装着两盒精心制作的饭盒,盒子内的饭菜隐约可见,仿佛杨清南已经闻到了那种香喷喷的味道。他快速地揭开盒盖,但在下手前仔细盯了一眼桌子那头的羽葵。 这种微妙的触景生情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请吃饭的呢?别说你又下厨了。” “馆子里可吃不到我的手艺。”羽葵一边用纸巾擦着自己脸上的汗,一边轻轻地打开面前的鲑鱼套餐。 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何况她曾经坑过他一次,杨清南心里揣摩着这盒饭的价钱,叉烧咖喱鸡饭应该是一般人都能消费得起的吧。 他最终还是败给了饥肠辘辘的胃,抓起筷子疯狂开吃,显然舌头的味蕾已经麻痹了,现在吃什么都是香的。以前在野外吃的什么山珍野味都很美味,各种鱼类也吃过不少,不过都是些淡水小鱼,不像海里捕捞的那些奇异珍品,什么鱿鱼干鲍海贝,就算他想吃,也消费不起。 杨清南咂咂嘴巴,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结束了这顿丰盛的午餐。 “和上一次比,味道怎么样?” “......我好像忘了。”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羽葵停下叉筷,表情似乎有点遗憾,杨清南想着,她为什么会这么关心这些饭菜的口感呢?上一次也是这样,不管如何,他又不是美食家,无法说出具体的味道层次。 “我觉得,比上一次好吃。”其实他什么都吃不出来,这一次也吃空了。 “这样啊。”羽葵看上去也没有多高兴,只是沉闷地吃着饭。 他试探性地问道:“自己做的饭菜口感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这个......是因为我报名了国内举办的美食大赛,我无论如何都想获得名次。” “可是你不应该找我来试啊,毕竟我对做菜什么的完全一窍不通。”只有杨清南自己心里知道,其实他对厨艺并没有多少自信。 羽葵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饭菜,心不在焉地挑着鱼肉,好似没有理会他,杨清南料想她怎么就不高兴了,自己说句话都觉得塞牙。 “你别想歪啦,我只是单纯想请你吃饭而已。” 还好还好,他莫名松了一口气,她做的饭菜确实好吃,不去当个厨师就浪费了。然而转念一想,羽葵这次专门请他是不是有其他目的呢?还是说像她说了一样,有意拉近两人的关系? “我也觉得你有当厨师的天赋。”杨清南摸着自己的良心说。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要在精通厨艺的基础上稍稍添加一些艺术气息,吃也能吃出新花样。” 那双澄清的眼珠子冒出闪闪星光,杨清南默默盯着她看了几秒,期间反复推敲话里的含义,突然灵光一闪,匆匆问道:“什么?你要当美食家?” 羽葵轻快地微笑着点点头。 怪不得她把食材摆得那么好看,原来是别有用心,那种思想的境界之深是他无法理解的。 过去在学校时,他和羽葵只是很普通的同学关系,一个月也说不上几次话,更从未发生过像上次那样的邂逅,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交集。而离开学校出来实习后,同学之间的距离更是疏远了好多,仅仅靠一个小小的班群来维持日常联络。 所以,现在他的手机电话簿里出现她的名字简直就是奇迹了。 或许这种缘分妙不可言,是一种概率低到可以忽略的偶然事件,比起虚幻的鬼怪神灵,杨清南更愿意相信造物主和命运,每个人都希望能遇见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而且都希望能跟自己交上朋友。 “我听小墨说,你马上就要离开镇子了?” “嗯,本来是那样的,但是后来,我又不想走了。” “为什么啊?自己大老远的漂流过海,不就是为了到大城市去打拼么?”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愿意留下来?”看出她有些激动,杨清南也不知不觉提高了音调。 羽葵不说话了,好像这种话题对他们来说都很敏感,他自己也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时间过了一点,趁着人少,羽葵自觉地站起来收拾盒筷。见此,杨清南也悄然起身,跟她说了声再见后就走向门口。 “喂。”羽葵突然叫住他。 杨清南刚出门就停住了脚步,他慢慢回过身,表情充满疑惑。 “你......走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一声?” 她那慎重的模样莫名有点可爱,问题也让杨清南有份不小的期待,他马上答道:“好。” ------------ 第三十三章 离岛 从海面吹来的风清爽而舒适,赶走了夏日的闷热。直直的风车道由规整的青石砌成,两旁修筑了木篱笆,篱笆之外是软绵绵的山丘草原,一群懒散的牛羊正在吃着嫩草。 前边靠右的一小块空地是镇里的墓地,这里不像夜晚那样阴森可怕,偶尔有一两只画眉停在墓碑上,更增添了几分鲜活的灵气。 杨清南一边走着一边想事情,有时又停下来眺望远处的竹排小屋出了神。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仍确定他们留在翠林小苑未曾离开。说来真是可笑,听说阿兰布去买生牛肉的时候跟一位小伙斗上嘴了,最后他不仅没买成还被那小伙数落了一番。杨清南只听出个大概,所以也不是特别在意。 等他赶到后,他们已经在溪边支起了烧烤架,肉食素菜香料都准备齐全了,几个人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 “哟,南叔。”先打招呼的是卡齐。 杨清南应了一声,然后在他旁边坐下了。明明吃完中午那顿还没过多久呢,闻着香味又感觉到饿了。一看阿兰布,他闷声不吭地嚼着一只肘子,好像窝了一肚子的火。 “你们怎么吵上的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评评理?”他拿起烤熟的鸭翅问。 “切,我不想再找他麻烦。” “那好吧。”杨清南耸耸肩,数了数钢盘子里的生料,“嗯?鸡鸭羊猪鱼,包菜青菜大白菜,你们真的每样都买了一点啊?” “是啊,我们几个的优点就是不挑食。” “哈,真的吗?鸡屁股都被你吃光了哟。” “什么嘛,鸡屁股才不好吃呢。” 他偷偷瞄了一眼阿兰布,他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视线始终飘向烧烤架以外的地方,会不会还在想之前的事?他应该不会这么记仇吧? “来,小墨,别总是吃菜了,吃点儿肉吧。”杨清南夹了一块上好的羊肉给她。 “哦,夹心豆腐。” 他看鸡鸭肉都快吃光了,于是就往烤网上添加猪肉,用刷子涂抹一点辣酱,撒上芝麻,香气诱人。阿兰布啃完了猪肘子,又捏起一块香翅继续啃,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吃着吃着有些饱了,杨清南便让出了烧烤架的控制权,接着卡齐和泼罗墨就撤走金属网,端起小锅开始煮菜。这时,阿兰布咕噜噜地喝下一瓶绿茶,打了一个漂亮的饱嗝,打破了原本平静的气氛。 “路完全锁死了。” 原来他一直在想这种事,杨清南这才意识到,他盯着的地方也是那座小岛的大概方向。 “啊?完成不了任务就没办法回去交差了吗?” “这个不是正式的任务,只是刚巧碰上的麻烦而已。”阿兰布异常冷静,“如果我们不那么做的话,拉德镇可能就会从地图上消失。” “但是你们不是来享受假期的吗?既然不是任务,那不去管它不就得了?就算消失也应该不是你们的责任。” “你倒说得轻松,现在的公会有一套完善的评价制度,由委托人进行线上打分,电子处理系统进行总结提交,涉及要素包括任务完成度、时间、开支费用等,这些都是和报酬和价值相挂钩的。我不知道会长和那些乌萨族交情如何,万一已经派出了委托又指定我们就很麻烦。” “我懂了,也就是说,凡是涉及到非人类的事情你们都要干预是吧?” 面对疑问,阿兰布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说:“所以你不该再跟着我们,以免让自己扯上麻烦。” “如果我能够提供线索呢?” 其实杨清南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要帮助他们,退一万步讲,区区一个普通人,根本没必要和超自然事件扯上关系。可他就是很想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野外探险究竟想得到什么呢?也许就是想走近除自然世界与人类世界以外的那个未知世界吧? “是什么线索?”他稍微有些起色。 杨清南拿出一条浓褐色钥匙,说:“这是那个管家给我的,拉德汽艇的小钥匙。” “好,明天一早出发,今晚做准备。”有些缓和的阿兰布张手夺去钥匙,卡齐和泼罗墨好奇地看了过来。 他点头说:“待我找出汽艇位置,应该在北山一面。” 初升的金色太阳照在嶙峋的小石滩上,近处的树丛茂密,蝴蝶蜜蜂扇动翅膀自鸣得意,原来它们也在享受美妙的夏日时光呀。 一身浅色行装的杨清南借助望眼镜远远眺望着海面,深蓝色大海平静如初,海平线呈现出一条完美的直线。 “这么一看,确实看不出那座岛在哪个方位。” 阿兰布将汽艇推下水,转身对他说:“不用在意,你没必要去的。” 这艘白色的汽艇很小,一般能坐下两个人,它有些旧了,横栏把手也生锈了。卡齐有点担心它能不能载人航行,十几海里的路程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惜,四个人都不懂器械,而且也没有驾驶过海上交通工具的经验。它的后备箱里仍放着一些修理工具和使用说明书,两位大人看过之后,也认为不是很难,总比驾驶摩托车容易一些。 杨清南挺想出海的,可是海的另一头是一个谁都不愿踏足的地方,也唯有眼前的这三位非常人才能忍受。 他们的行李不多,有几件衣服和洗浴套装,还有一些食物,不知情的人或许又以为他们去哪儿旅行。杨清南本不打算知道他们带了些什么,然而泼罗墨在他面前把所有东西都翻出来又一一放回去,还说阿兰布买来的帆布包太小了。 “这些零食......卡齐,你是认真的么?” “随他吧。”阿兰布接下他的话,“那家伙吃零食都能饱。” “你们会在岛上待几天?还是准备一个帐篷稳妥一点。” “不用,小艇放不下这么多东西,再放可能就要沉了。”他再次检查了油箱和地图,“而且,那一座不是荒岛,也不是无人区......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种失去色彩的语气隐含着坚忍,小岛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阿兰布他的身上所背负的究竟是什么? “行吧,我只能说,祝你们一切顺利。”杨清南盯紧头顶上的某一点,伸手往虚空一抓,掌心现出一颗黄豆大小的球状物。 “这是?” “带上这玩意吧,它本身就是一个微缩摄像头连接着储存器,可以把视频传输到手机上,比虫型先进一点。” “哼,这样也好。” 阿兰布坐上汽艇,响起一串剧烈的轰鸣声,看样子马力还很足。坐在副座的泼罗墨主动系上了皮带,卡齐则斜靠在后面的空隙中。 开动的汽艇缓缓驶离海岸,吐出一团乌黑浑浊的废气。杨清南一直目送它远去,然后又拿出望远镜,望向汽艇指向的那个点。他刮了一下发痒的鼻翼,离开了小石滩。 ------------ 第三十四章 讨价还价 他不知自己该去哪里,也许是时候到大陆去游历一番了。凭着感觉走,双腿又将他带到翠林小苑。小路像蜘蛛网般蔓延开来,连接了景点和住家,路上人烟稀少,一些店家还未开门。 他在小苑里溜达了一会,太阳照亮了高高的正梯形风车,这时还未起风,如果他站到高处观察,可能就看得到那座小岛的位置。 八点多,一位男子鬼鬼祟祟地朝门外张望,而后在屋旁架起凉棚,他细心地将肉和皮分离,再把切好的肉块挂到热灯板上。年轻人这么勤勉,实属不易,于是杨清南走过去,向他打了声招呼。 “小师傅,这牛肉怎么卖啊?” 小哥朝案板边努努嘴:“瞧见标签没?” “不至于卖得那么贵吧?” 杨清南伸出手想拎起一块看看肉质,却没想到立刻就被小哥喝止了:“别碰!碰过了就要买!” 诶,敢情这小伙子辛勤手快是真的,嘴巴倒没饶过谁。他看看四周,忽然心生一计。 “我要十两,谢谢。” “十两是吧?”小哥麻利地刨开一大片肉,然后放到台秤上称量。 杨清南看他切下来的肉太少了,于是又说再加一倍。 小哥扁着眼再切一块,抽出封袋装下秤盘里的牛肉,把它递给杨清南,没好气地说:“喏,一共七百五。” “怪了,你这标签上明明写着五百的。” “算了,五百就五百。”小哥不耐烦地说。 杨清南将袋子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更加可疑,说道:“这里恐怕没有两斤吧?” “原来你要两斤?”小哥提肉装袋,心里气得想发火,“喏,这样就一千了。” 他心满意足地笑着说:“哦,没错,两个袋子都是一样的。” 小哥哑口无言,挥手把切肉刀插在案板上。杨清南弯腰靠近窗口,问:“嘿,小师傅,你叫什么名?” “李命。” “跟你说个事,昨天有个男的跟你大吵了一架,是么?” “关你什么事?” “你骗了他,是吗?” 李命索性不说话,叉着腰不看他。趁他不注意,杨清南快速把标签翻转过来,背面也写着价钱。 “呵呵,二百五。” “你骂我。”李命怒目而视。 “我没骂你,上面确实写着二百五。”杨清南也隔着玻璃盯着他,“我只是发现了,这牛肉居然有两种价钱。” “走,你妨碍我做生意了。” “好的,我会回镇子里好好宣传一下你的肉铺。” “等等,你说什么?” “哦对了,我还认识你爹,你爹是杀牛的对么?他来杀你来卖。” 杨清南说完正要走开,李命突然冲出帐篷扯住他,放下面子说:“求你,不要告诉他,否则我会被他打死的。” “放心,你爹比你正直多了,我从没看见他打过人,发怒的时候就很难说了。不过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是什么?” “打开风车的仓房。” “你要干嘛啊?”李命傻眼了。 “不干什么,只是到天台吹一下风。” “徐阿姨管理着粮作物,她不会答应的。” “所以要你出马啊,你是小苑的人,她会同意你进去。” “可以,只要你不干坏事。” 两人说定了,李命关了小铺,然后就去问徐阿姨借了钥匙。他开了门站在底仓望风,杨清南沿着螺旋向上的梯道走,走到顶层的小阁子里,旋转叶片的一面开了一个小口,正好面向北方。 他走近小窗,拿出望远镜朝远处查看,果然在一点方向发现了一座岛,但调节了视觉焦距之后,景象依然很模糊。岛上长着很多树,看不清阿兰布他们是否上岸了,树林上空的灰雾遮蔽了视线。 杨清南很快就放弃了,他不能在这里待很久,于是快步走下梯子与李命碰面。 “有风?”李命关上门问。 他失望地摇摇头。 人渐渐多了,杨清南沿着宽敞的石道走出翠林小苑,他没打算再回小镇,而是向右走绕过小镇。 面向森林方向,他大步跑了起来,十几分钟后,他来到了乌萨族的秘密基地。今天谢婆婆的身体不太舒服,只有鲁诺出来迎接他。 “已经放出探索者了,能否看一下影像?” “不行,距离太远了。” “那么有优邪的消息吗?” “没有,我们不能追踪他。”鲁诺话锋一转,“但我们可以追踪你。” 他按下控制器,墙面的荧幕亮起微光,杨清南摸摸胸前,十分诧异地说:“你们什么时候在我身上装了跟踪器?” 屏幕显示,阿兰布一行人在石滩上正准备出发,他端着望眼镜看海。然后,画面切换到他的正前方,小岛的规模渐渐显现出来,那时上方还没有形成灰雾。 另一个画面是他走上大风车的梯道,向着小窗朝外观望,这时候岛的上空起了薄雾,大片“铁林”中泛起黑色的污点。 “那个是什么?” “蛮荒岛的特有树种,黑铁树,据说用上锯子也锯不断。” “不是,我是说它们下面那些难看的小点。” 鲁诺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秒,突然拍拍脑袋说:“准是蛮萨族发现他们了。” “所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是好事也有可能是坏事。”鲁诺进一步解释,“蛮萨族文化程度不高,他们是不折不扣的战斗种族,凡事都要争个高下。如果那三人不能制服他们,估计会被他们吃到肚子里了。” “哈?”杨清南掏掏耳朵。 “朋友,这是很正常的,他们向来迷信,认为把对手吃进肚子里就能增强自己的力量。不过你尽量放心,比起人他们更喜欢吃其他动物。” “呃。” “你应该试着去了解一下他们。” “我想不用了,其实我更想了解第三世界的事。” “哦?原来你对我们的历史很感兴趣啊。”鲁诺眼里冒着赞赏的光,“你若能站在我们的视角来看待的话,也许就能理解那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了。” 随后,鲁诺带他来到资料室,这儿放着的全是深奥的书籍和文件,角落有一台发着绿光的管理面板。鲁诺说,这台管理器收录了所有书籍的重要内容,虽然内置的一个翻译机还在改进中,但是像你一样的聪明人应该能看得懂吧。 杨清南心想,既然你们都探究我们的历史文化,那也让我们去挖掘你们的。 他面向管理器坐下,一一调出书籍目录,启用机翻,进行全屏文字翻译。魔族历史中所记录的一些重要事件,无非是战争分裂消亡,致使很多种族最后都灭亡了,只有足够强大的种族才能存活下来。 这是在魔族世界中发生的事,然而在人类世界中,他们也会干同样的事情。 在遥远的旧世纪,魔族先民曾穿梭往返于两个时空,与旧人类爆发过几次争夺地盘的大战。那时他们的力量还不是很强盛,但对付旧人类绰绰有余。旧人类节节败退,不久就将面临灭族的危险,然而这时,转机终于出现了。 在这里就要说到灵神,灵神是唯一一种超越生命又拥有自主意识的无机体,她们维持着宇宙间有序的状态。历史对她们的叙述不多,只知道最后是她们击败了魔族先民。 在那之后,他们的子代长期居住在旧日之地,那里除了冰冷就是黑暗,他们渐渐遗忘了原本的穿梭能力,但残酷的环境磨练了他们的生存本能。 ------------ 第三十五章 遥远的星尘 杨清南眯眼往靠背一躺,就先看到这里吧,感觉脑海里一片混乱,他还是不能认真地面对这一切。 不知何时,鲁诺不见了,门也自动锁上了,整间资料室透着一种空寥寥的感觉。 杨清南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出了门往右边走去,来到一处比较大的区域。 整块空间分成上舷和下舷,中间存在落差。这儿没有灯光,金属质感的地面与顶面的荧光图案交相辉映,几排指示灯如星辰般不停闪烁着,轻飘飘的朦胧感油然而生。这山洞居然还有这样高科技的地方,不禁令他怀疑自己会不会还在做梦。 鲁诺站在这片区域的最前端,他的面前立着三块蓝光屏,里面显示的数据信息是杨清南一点都看不懂的。 “看完了吗?”鲁诺仿佛已经感觉到他的存在。 “嗯嗯,就是有某些问题想不通。”杨清南直接倚靠在上舷处,“我发觉你们这一族真的挺有意思,只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能与我们好好相处。” 鲁诺转过身面对他,整面深红色制服亮着微微的线性光,杨清南看不出他的面孔带有何种情绪。 “为了能生活在这个环境里,我们得有一段漫长的适应期,过早与人类接触会产生诸多麻烦。另一方面,你们人类也有或多或少地阻碍和排斥我们,妒忌与恐惧占主要原因。从友好方面讲,你们已经跳进了科技信息时代的圈子里,一些高层也在试图与我们取得联系。” “那么说......” “可是结果却不尽人意,他们将抓来的魔族囚禁在地下室,秘密地进行研究和实验,致使我们很多同胞们受到牵连,到处滋事已成常态。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据我所知,一些极度憎恨人类的影族渗入到人群之中,他们组成世界最恶劣的反动联盟,秘密计划毁灭人类。” “听起来好像很可怕,不过这关我什么事呢?” “对,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因为任何一个种族都害怕孤独,害怕成为茫茫宇宙中最微不足道的粒子之一。” “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听不懂没关系,我可以带你亲身体验一下。”说着,鲁诺便朝一口黑色冰冷的“棺材”走去。 杨清南忽然惊了,他害怕的不是那口棺材,而是躺在那里面的自己。 “如何?你不用想象自己在太空失重的感觉,因为你很快就会体验到了。”他打开厚重的半透明舱门,里面的人消失了,“没什么好害怕的,这只是一面镜子而已。” 杨清南稍微有点放心,依照指示,他小心地进到重力舱室里,全身放松,慢慢调节呼吸频率。舱门关闭,散光区停止运作,他眼前的一幕都变黑了,像被人往头上盖了一张黑布。 他胡乱地摆动手脚,但是身体却飘起来了,自己似乎身处海底,因为他不能够呼吸了,不过各类感官依旧一切正常。 隐约间,他听到了一种类似声呐的声音,正常来说,他是不可能接收到这种低频声波的。然而,持续声波碰撞到他之后就以相同的频率反弹回去,在它来时的方向亮起了一点微光。 渴望光亮的杨清南试着朝前划水,并用双脚蹬水,苦苦追寻了一阵后,他才发觉自己周围根本没有水,和光的距离也没有拉近。相反,那点儿微光正在接近他,它是一种青绿色的圆形物体,越来越强烈的光线渐渐将周边的雾照得白茫茫一片。 一颗星尘、两颗星尘......更多的星尘在天上出现,这个腐朽的世界也随之暴露出来。 杨清南看清了脚下荒凉的戈壁滩,表层的鳞状粉尘飘散在空中,高高的橘红色岩石如尖刺般突起。接着,他的身体缓缓降下,脚踩在地面上感觉非常踏实,但又透着一股脆弱的冰凉感。 他默默低头看,通透的地面映出了自己浅青色的脸,原来,他果然踩在了一面没有裂纹的镜子上,而且这面镜子的厚度无法估计。杨清南想象这地面突然裂开,自己不慎跌落下去的情景,不禁汗毛直立。 那颗最大的星尘还定格在眼前,四周看起来都是一样,尽头是一团深不见底的黑。他不知该往哪儿走,跟着那颗星尘走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 走一步四十多,杨清南走了大概五米,星尘的光变淡了,它消失在幕布般的天空里,或者与众星混合在一起,反正他分不清哪颗是哪颗了。 不久,他很快注意到其中有一颗发生了变化,它变成了绛红色的半月形,红光比任何一颗星尘都要耀眼。脚底感受到传播的热度,下面仿佛升起了一团火,空气中的粉尘也融化成微小的溶胶粒子,地表多了一些孔状喷出口,灼热的白烟徐徐往上冒,遮蔽了他的视线。还好热量不太大,杨清南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半月的红色星尘,依然在之前的那个位置没变,他继续往前面走。 走了一段路程,杨清南莫名感觉到有些渴,他走近一处小型喷泉,用双手接水喝,但是他接到的并不是纯净的透明水,而是发灰的重水,里面可能含有矿物质和有毒物质。 他马上放弃了喝水的念头,再往前走时,那颗明亮的星尘突然不见了,上空漆黑一片。杨清南抬头不断搜索它,过了很久,他才终于找到了一颗暗淡的蔚蓝色星星。 它孤零零地悬浮在空无一物的宇宙里,失去了原有的光芒,如一颗被神抛弃的凡星。杨清南瞪大眼睛才能看到它,他觉得自己就像这颗无助的星星,努力放出微光照亮人间,不求任何回报,也不求自己会群星被埋没。 是啊,它就这么一直存在着,让世人永远知道它的存在。正在冥想中的杨清南又飘了起来,朝着那颗星星飞去,难道自己也要化作一粒微尘么? 封闭的舱门打开了,大量空气从外部涌入,杨清南半坐着大口大口地呼吸。 “你还好吗?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旁边的鲁诺问道。 “呃,没有。”他只是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塞了一团乱麻,有点晕乎乎的。 “反应还不错。” “那个是你们的世界吗?不像有活人的样子。”他慢慢从舱室里出来,“还有,那三颗星尘究竟表示什么?” 鲁诺背起手,面容严肃起来,他道:“它们是我们那个世界的太阳、月亮和星星,其他的星体都是根据你们的夜空虚拟出来的。如你所看到的,那时的环境还不太糟。” “哦,那么现在还有人吗?” “我很久没回去了,情况很难说,当然,它的转变需要一段漫长而煎熬的过程。” 地面的一道重金属隔板开启,一长形的鎏金平台缓缓抬高,中央有凹槽,绿红蓝三种颜色对应三种形状。 “啊?这个是......”杨清南当场怔住了。 ------------ 第三十六章 极端火岛 “听哪,是海哭的声音。”一个孩子说。 “是啊,礁石把海水都击碎了。”另一个孩子也说。 “坐稳哦,我们快到了。” 阿兰布驾驶小艇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海面,抵达小岛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摇摆的游艇斜斜地冲上岸边,扎进了沙石堆里,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卡齐就被甩了出去。 “疼啊,开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泼罗墨解下皮带,小步跑过去扶起他,他裸露的手和脚都被沙石扎伤了。阿兰布笑嘻嘻地走过来,帮他清理身上的伤口,幸好只是表皮被擦伤了。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在背后。” “完了,我这算工伤,你可要赔医药费的。”卡齐伸长了脖子说。 “好好好,回去就让你在医院舒舒服服躺一个月。” 三个人闲下心来观察着这座岛屿,从外围看起来不大,但是登岛之后发觉还挺大的。特别是面前这一片大森林,树大招风,皮质深褐色,深不可测,进去了还能够走出去吗? “兰格你看,这些树好奇怪,是什么树啊?” “我哪知道?你回去问你南叔。” “里面有声音?” 按理说,像这么大的森林,植被应该很丰富才对,可是这儿树下却是光秃秃的,有的只是已经枯黄的草根。地表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暗红色流体,流淌的液体中升起令人惊奇的温度。 卡齐伸手平放,叫道:“哇靠烫死了,这起码有一千度了吧?” “那你就别摸啊。” “熔岩流,这是熔岩流。”泼罗墨四处观望,“周边肯定有火山。”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书上看的。” “你又读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阿兰布怕她踩到熔岩流,于是干脆就把她背了起来。然后,他又把帆布包扔给了卡齐,遭到后者的满脸蔑视。 卡齐踢了一下树干,硬邦邦的,像是踢到了一块金属。心里不解恨,他又拾起一块石头往树上砸去,树皮没破,石头却裂了。 走在前面的阿兰布对他说:“别闹了,快走。” 渐渐地,熔岩流宽度变粗了很多,分支也变少了,而周围的一些大树居然出现了枯萎的迹象,它们也忍受不了这么强的高温。想来应该离那火山不远了吧?然而这一路上却连一个魔族也碰不到。 “阿布,阿布。” “嗯?” “不要再走了,回头吧。”这儿已经很热了,两人都快虚脱了,泼罗墨扭头往后面看去,“咦?卡齐呢?” “切,那家伙总让人操心。” 头上似有树叶落下,细看之后,才知道那是一片淡粉色的花瓣。阳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枝叶,碧绿的树萌中,一个人坐在枝丫中低头看着他们。 “你怎么上去的?”阿兰布和泼罗墨心头一惊。 “快上来,铁树开花了。” 这儿的大树都长得直直的,就像一个个站姿标准的铁将军。尽管树皮说不上是粗糙,但难就难在没有地方抓,阿兰布一眼就认定这树是不能爬的类型。 可是卡齐就爬上去了,他利用的是插在树干中的铁杵,踩着它轻而易举就能上到树顶。而树顶上有什么呢?上面有用石头搭建起来的石屋,因为这种石头比较轻,把它压在枝条上也不会掉落。 奇怪的是,这些石屋也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只做了一层地板,连成一片,头顶是万千翠叶。它既避开了地面的熔岩流,又不受天上雨水的侵扰,有时还有凉风可吹。 见他在树上乐开了花,阿兰布也要爬上去,可泼罗墨无论如何不要他背。爬树是个体力活,爬上十多米高更耗费体力,即使阿兰布安慰她说不会有事,她还是使劲摇头。 不得已,阿兰布只好让她先爬,自己在后面垫后。一开始她还爬得挺快的,不过到中段时就有点吃力了,她的手指在发抖,他也不敢催促。 站在石地板上的卡齐本来还幸灾乐祸的,然后看到他们动作这么慢,自己也觉得不忍心。他扔下了一条粗实的麻绳,将泼罗墨一点点地拉了上去,几根承重的枝条晃了晃,幸好没掉下去。 “渴了么?喝点水。”他收起绳子,然后就去看下面的阿兰布,“老乌龟,爬快点。” 来到中上段部分,阿兰布手脚并用,抓住横条将自己拉上去,踩着细枝跳到最近的地板上。悬空的石质地板剧烈地晃动了好几下,它不只有坚固的枝条抵受重量,还有很多随处可见的绳索牵拉着。 三人站立不稳,全都伏在地上。 “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至少不会是人。”阿兰布深呼吸,“能把铁杵钉在这么坚硬的树皮上,也只有魔族能够做得到。” “所以他们都去哪了?该不会是死光了?” “如果不住在树上的话,也有可能住在海边,卡齐刚才使用的滑轮和地面熏过的痕迹,说明他们曾经在这里活动过。” “有道理,那我们就追寻他们活动过的痕迹,绕过前边的那座高山。” 二人默认了阿兰布的行动指示,在这些发黑的石板中间谨慎前行。途中他们所看到的吊在枝丫上的水桶,用草叶编成的粗制衣裳,还有淡色花瓣做成的装饰品,都有力证明有人真的住在这里。 石板链接得不是很紧凑,有些离了将近半米远,有些地面甚至破开了一个大洞,为三人的前进造成了不少的阻碍。只是,这种质地的岩石裂纹少,而且都被很好地固定住了,他们并不担心它会突然裂开。实际上,他们也可以抓住捆在树枝上的麻绳来回避这种风险。 石板的面积不算大,只需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另一组铁杵出现在另一棵粗壮的树干上,与之前的不同,这组铁杵因为频繁使用而造成了松动,这时下去就比上去更难了。如果利用软绳降落的话确实方便,但阿兰布又担心它们的质量问题。 “没事没事哒,就这样把两根绳子绑在一起,再找另外一根接上......你瞧。”卡齐如是说道,他把每根绳子接在一起,然后用力一扯。 绳断了。 ------------ 第三十七章 不打不熟 “别折腾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爬下去吧。” 这回阿兰布接过布包,让卡齐和泼罗墨先下去,并嘱咐他们,要一节一节地移动,要是不行就用刀子插。他明明知道用任何刀具都不能划破树皮,它们硬度简直离谱,那些魔族究竟是怎么整齐地割掉小树枝的? “这还用你教?”卡齐小声自言自语道。 缺损的铁杵没能阻挡住他,并且他还很好地利用了小洞,把手指插进去就可以保持平稳。卡齐第一个跳到地面上,心情高涨地甩起了手臂。 到泼罗墨落下时已经过去了五分钟,最后是阿兰布扔下帆布包仰面躺在裸露的地上。 “咦?那家伙呢?怎么又不见了?” “刚才还听到他声音的,呀!”泼罗墨突然惊叫一声,她发现了地上有一个洞。 “他肯定掉下去,没跑了。”阿兰布这样说着,自己也纵身跳了进去。 两人进到洞内,电筒的光照亮了前方的路。这是一道很长的不知通向何处的地下洞穴,距离洞口几米处的玻璃管状物挡住四壁,不用想,这肯定是魔族的杰作。而且,卡齐明显是沿着这条滑道溜走的,假如把树上的石板块认作是他们遗留的旧地,那么滑道指向的地方就应该是他们的新住所了。 阿兰布不加迟疑,他一踩上管道内壁就有种被吞噬的感觉,两人顺着滑道在地底飞驰,转着转着就快晕了。尽头有一条倾斜的像喷射口一样的通道,将晕头转向的两个人喷出了地表。 久违的阳光炭烤着大地,水里的倒影依稀可见。醒来的阿兰布从土里抬起头来,温润的湿气掠过了他的脸庞。 “小墨,卡齐?” 泼罗墨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听到声音就苏醒了过来,而卡齐更惨,他倒在杂乱的树丛中,直到现在还不省人事。阿兰布俯下身,他的呼吸平稳,脉搏很轻,就是没有了意识。 泼罗墨摸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惊声道:“他被人袭击了?” 听出这句话背后的浓浓恶意,阿兰布咬紧牙根左顾右盼,可周围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卡齐怎么看都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初中生,那人没有下死手,现在肯定也藏起来了。 “这不能怪他,以他的身高爬不出那个洞,当时我也听不出他在大声呼救。”泼罗墨擦着眼泪说。 “不要自责了,我也没有怪谁。” 阿兰布替他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把他背了起来,扭头看了一眼。一座深灰色的活火山耸立在他们的面前,炙热的岩浆将它的表面映得通红,偶尔飘过的一层云雾被染上了令人恐惧的颜色。 火山的背面是一座暗灰的古城堡,此时被烈日晒过之后又露出惨白色。要是火山流着熔岩的一面是正面的话,那它就是跟火山背靠着背了。 三人沿着海岸线从正面走近城堡,城堡内寂静无声,像是没有人的踪迹。漆黑的大门忽然悄声开了,空气中混合了一股臭掉的死鱼味道。 这是什么城堡啊,这简直就是幽灵的城堡! 凝神不动的阿兰布紧紧盯着门后,那里是一条木艺楼梯,铺着殷红色地毯,手持利刃的比鲁斯塑像立在两旁,空洞的眼睛似乎能肃杀四方。 有一人踩着梯级一步步往下走,一身全黑的长毛衣,加一双不搭调的船鞋,银色的秀发无声飘起。他一出现便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不紧不慢地下了楼梯之后,就从身后摸出一条手杖并用两手撑住。 阿兰布看得出了神,丝毫不掩饰眉宇间的点点戾气,他悄声问旁边的泼罗墨:“是他么?” “嗯嗯,这古怪的邪魅之气,应该没错。” 得到肯定的回答,阿兰布也不敢轻易近身,对方好似看出了他的疑虑。 “你们的同伴好像受伤了,不进来坐坐么?”那男人微笑着招呼道。 和魔族打交道多了,阿兰布多多少少猜出了他的意图,而且就算是人类,他也是绝对不会过去的。 也许是趴在他背上时间久了,迷迷糊糊的卡齐终于醒了过来,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毫无防备地,他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哎哟!” “哼,谢谢你的好意,这小子还活蹦乱跳的呢。”阿兰布轻蔑地说。 “车,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在男人旁边伸出一个长着獠牙的脸。 “闭嘴,这几个人身份可不简单。” “啊,就是他。”阿兰布还没发问,卡齐就突然指着那张大脸叫道,“是他把我......” 这下确定无疑,他立马抽出棍子,脚底踏着浮云快步上前,往那胖猪的头上砸去,但是一只铁木制成的石斧巧妙地挡住了他的攻击。 “咦?”阿兰布后退一步向他的腰间挥去,打是打中了,可那糟糕的打击感就像打在一团肉泥上。 丑陋的猪头拍拍自己满是赘肉的肚腩,轻笑道:“哈哈哈,不痛不痒。” “误会,都是误会。”名叫车的男人分开两人,对他赔礼道:“武合只是把人抬到树丛里,并无恶意的。” “卡齐。”阿兰布转过头瞪着他,后者委屈地小声说:“我错了,下次不会乱说的。” 这时泼罗墨才走上前去,歪起头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感觉到异样的武合退到了车的背后,眼里流露出不知是敬畏还是恐惧的神情。 卡齐则表现得过于松懈,只见他嬉笑着跟车站在一起问阿兰布:“嗨,兰格,你看他的样子,不觉得很熟悉吗?” 阿兰布颇为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车,而后者稍稍偏过头,避免与他的视线交互。仿佛被雷电猛然击中一样,他恍然大悟道:“难,难道说,你是乌萨族?” “你见过他们?” 阿兰布瞬间就理解了他的话,说:“怎么说呢?算是熟人了吧。” 小小的飞行观测器从他的衣兜里飞了出来,围着车绕了整整两圈,如果连它都拥有自我意识的话,那么就表示它已经兴奋过头了。 “嗯。”车抬起手挥了挥,盯着它微微点头,“这的确是我们族人制造的东西,证明你们的交情还不错。” “那么他呢?”卡齐指着他后面的肉球问。 “他呀。”车一手撑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叫武合,嗯呐,没什么不对。” “鲁诺说过,拉德岛上生活着两种魔族,一个叫乌萨另一个叫蛮萨,好像亲兄弟似的。”此时泼罗墨发挥出她的记忆优势,说起话来喋喋不休的,“看起来他们的特征和名字正相反,乌萨族的颜色不黑,蛮萨族的模样也不蛮。” “乌乌?”武合抓着脑袋转了转眼睛,“人类真是讨厌啊,居然给我们取了这么难听的名字。” 四个人一听,全都笑了。 “不喜欢的话你们可以叫他鲁鲁,其实,这里除了武合还有十几个鲁鲁。只可惜,他们对人类已经没有好感了。”车把一行人邀进正厅。 ------------ 第三十八章 自力更生 偌大的空间只放着零星几只桌椅和储备箱,而且都大得离谱。室内没有窗户,实际上也不需要窗,只要在墙上开几个洞就行了。他们吃的是树果、蚌壳、螃蟹,睡的是草席、铁板、吊床,日子过得还算舒适,和开荒大神杨清南有得一拼。 一坐下来,嘘寒问暖当然必不可少,卡齐就问了:“那你们喝的是什么?” “喝的?”他茫然地甩头去问武合,“我们有喝的么?” “车你又忘了,我昨天刚采回来的。” “哦哦!我记起来了。”车不好意思地苦笑着,“我不爱喝那东西,也许你们会喜欢。” 一转眼,武合就拿了几个圆圆的球状物过来,它的表面长着棕色的毛毛。 “哇!椰子!”卡齐流了一地的口水。说起来在拉德的岛上根本没见到椰子树呢,明明两座岛气候光照都差不多,可能真的是地域问题吧。 武合右手拿刀开了一条缝,一分钟后,三个人都喝起了“奶”,甜中带点咸,嗯,是妈妈的味道。 车看着他们喝奶的样子,笑容渐渐猥琐,但很快他又恢复成神情自若的样子,讲起了鲁鲁一族的悲惨遭遇:“刚来岛上的时候,人数还是很多的,但这岛的环境你们也知道,火山爆发,寸草不生,不要说动物了,连蚊子都要卷地铺跑路。一月不到,鲁鲁族人就挂掉了一半,当时他们就全指望我了,因为我是唯一的小白。” “嗯呐嗯呐,然后呢?”卡齐像听故事一样盼着下文。 “然后就神了,我变魔术似的让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植物起死回生,利用可再生资源,用浆果果实吸引海洋生物,在火山的背面建造城堡,前几天还看到有人飞过小岛。” “嗯?飞?”阿兰布愣了愣神,他好像也听过鲁诺说过同样的动作词,“那是谁?怎么飞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似乎依靠一种像鹰外形的飞行器,不过没有降落到地面,我还以为你们人类过来视察呢。” “......”阿兰布想了想,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吧?那种场景不管怎么想象都很奇怪。 泼罗墨看看空荡荡地面,开口问道:“那其他的呢?” “其他?”车盯了两三秒才理解了她的意思,“哦,他们都在楼上呢,你们最好不要擅自上去,跟他们保持距离是最好的。” “大哥哥。”卡齐安静地喝完了椰汁,抹抹嘴边,“你认识优邪吗?” 怎知一听到这名字,车突然就沉默了,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回忆里。他的神态一时欣喜,一时感伤,一时又表现出愧疚,最后居然是愤怒,低低地垂下了头。 “哥哥?” “啊?哦,什么?”他好像完全不记得卡齐问什么了,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想静一静,失陪了。” 车走开了,三人实在想不明白刚刚还泰然自若的他为什么会突然怅然若失,莫非他真的和优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怎样,还是不要再问为好。 “我去看一下他哈。”武合尴尬十分,他去找车了。 “哎?”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扛不住身心乏惫,中午吃了些咸海鱼就睡下了。一觉睡到自然醒,四周静悄悄的,外面烈日当头,几个人便到四处查看,却没发现人影。 “他们出去了。”阿兰布道。 三个人一起商议,留在这儿也没什么事,是时候该走了。不过车知道优邪的事,总觉得很在意,阿兰布一直对任务很执着。 他们出门绕到城堡后方,又进到铁林里,只见十几个光着上身的大汉在挥刀砍树,汗水淋漓。按耐不住心里的冲动,阿兰布欲要走近看个清楚,怎奈卡齐和泼罗墨一左一右拉住他。 “这是什么刀?”他问了一句。 可是挥刀的呼呼声掩盖了他的声音,离他最近的大汉没能察觉,就连有没有看到他也还是个问题。嗯?他望望四周,如果说蛮萨族都在这,那么车那家伙也应该在附近才对。 最贴近人类的武合向他们走过来,刚才他融入了族人之中所以没人注意到。武合给他们看自己手中的刀,并介绍说这是*****,是他们的工匠锻造出的最好的刀,其表面的确会有一种特殊的花纹——穆罕默德纹。 阿兰布对这种刀产生了兴趣,将它握到眼前用力挥了几下,耳边响起了嗡嗡声,他甚是满意。把刀还给武合后,他又问:“你们砍树干嘛?” “我们在造船,我们要离开这座岛。” 阿兰布扶着额头连连摇头。 卡齐说:“但是,你们这么多人,得造多大的船,要砍多少棵树啊?” “我,我不知道。” “车呢?是车叫你们这么做的吗?” “没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树也不差。”武合挠挠头,“你们去找他吧,他在山上。” 阿兰布不禁语塞,山的话,这里只有一座山,名为火焰山。不过,他在那上面干嘛? “布布,车有危险,他想要自尽!” “不要叫我乳名!” 三个人急急地跑到城堡侧面的火山脚下,凝固的熔岩流还冒着滚滚火光。这座活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发,就算不喷发也会释放有毒气体,不过既然它存在于这么小的海岛上,就说明地下岩浆活动并不剧烈,危险系数着实不高。 于此,他们不确定车还在不在上面,更不敢放开手脚往上爬。 最后卡齐提出了一个不算是办法的办法,让阿兰布自己上山去搜索,而他和小墨就在山下找找看。 然而没想到这临阵脱逃之法阿兰布根本不同意,那么大一座山,一个人得找到猴年马月呀,不去,坚决不去。 所以,一行人又再次回到城堡里,这时车比他们早一步回来了,他正在背光的天台边卖力地擦着沾有污泥的胶鞋。他好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用木签细心地挑出鞋底的石子,木盘里的水渐渐变成了深灰色的脏水。 “嗯?刚才去哪了?”他听到了脚步声。 “没撒,随便溜溜。”卡齐没答到点上。 “我们刚去找你了,听说你在山上?” 车放下鞋子,回过脸,淡淡地回道:“是,怎么了?” 这一种像是敷衍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与之前的态度根本截然不同,话说,提起优邪的副作用还没过去么?阿兰布没好意思往下问。 泼罗墨蹲坐下来,紧紧盯住车的鞋面。她的洞察力有时很惊人,是一说话就道破天机的那种,和卡齐那死脑筋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呐,你去过很多地方吗?” 车一直擦着鞋,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阿兰布完全把这件事交给这两个小家伙了,自己去楼下找个床位,养足精神等下还要开艇。他悄悄溜开了,竟然连卡齐也没能发觉。 “岛上的什么地方都去过吗?” “哥哥你在找东西吗?” 泼罗墨吐出的连珠炮弹式提问打得车措手不及,令他的忧郁神情袒露出心虚,两个十几岁大的孩子用灌注了十足破坏力的眼神望着他,像是望着一只可怜兮兮的小虫。 “呃,唔,嗯。”车从心底妥协了。 ------------ 第三十九章 半月宝石 “诶?我也丢过东西诶。”他一旁的卡齐感慨万千,稚嫩的脸上充满着最真挚的伤感,“我本来有一只电子手表的,是我最亲爱的老妈送的,她说每当我感到孤苦无依的时候,看看这只手表就会想起她。因为它的背面嵌入了她的照片,那时候她还在家,笑容笑得格外开心。” 车静静地听他说完,心里也被勾起了一些难以忘怀的回忆,如万花筒般盘绕在他的脑海中。 亲情,最真也最不可分割的情感,一杯最甜腻也最苦涩的红酒,它微微倾斜,含着无法消停的恨意,洒在最无情也最焦灼的土地上,连世界最宝贵的时间都要为它静止。 此生足矣。 他突然踏上楼檐边的护墙,放光的双眼直视前方,似乎在追寻着什么东西。卡齐和泼罗墨连忙上前拉住他,下一秒他可能就要从这里跳下去了。 “求你别想不开啊!” “是啊,有事好好商量嘛。” 车即刻放弃了巡视的念头,颓废地坐在地上,他实在是太冲动了,以致于两个小家伙都以为他要自杀,死自然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悲苦与欢乐总是形影不离,它们时常交织在一起,为这个彩色的世界献上最完美的幕布。 “我丢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他慢慢镇静下来,“它是一颗有着大红色光泽的半月形状的宝石,就像岩浆一样红,像红月一样美。” “那它最可能在什么地方啊?” “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那一片高山上,那天我是打算考察火山是否有再度喷发的危险的,可是回来时,就发现它已经不见了。” “你是一个人吗?山上全找过了吗?会不会被什么人拿走了?”泼罗墨的问话显得有点强人所难,卡齐觉得还是让她继续问下去比较好,反正他的脑袋也跟不上进度。 “我想应该不会,鲁鲁生活朴实,他们对一颗破石头不感兴趣。” “呵哈哈哈。”卡齐倏地站起来,交叉手臂神气十足,“多大点事儿,我们帮你找回来得了。” 说完,他得意地给泼罗墨使了一个眼色,但她装作没看见。 因高压高温的结果,山体上有很多易损锐利的片状变质岩。为了做好出发准备,两人穿上增高的厚板鞋,双手戴上布手套。 其实车也不太记起在哪丢的月石,本以为是在城堡与火山之间来回的路上不见的,可惜并不是。他们从山脚到半山腰处的山脊进行了细致的寻找,不过仍然毫无发现,然后,他们又开始转向山体两侧。 被踩碎的岩层下出现了不少孔洞,大小不一,有些孔洞还冒着白色的高压蒸汽。孔隙之下隐约间映出岩浆的颜色,照得两人脸庞发红,要是等下不小心踩碎了地面,掉下去五脏六腑被烤成黑碳,岂不尸骨全无?那可比掉进海里还要惨多了啊。 卡齐的那顿兴奋劲儿突然消失了,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只能说到此为止了吧?他发誓那长了脚的石头一定是掉进窟窿里,被滚烫的火焰融成了渣,永远也不可能找得到了。 泼罗墨认为他想象力太丰富了,且不说宝石到底有没有脚,这些孔洞最大的只有两个大拇指的宽度,与车所描述的大小不符,而且岩浆已经冷却下来,温度根本没有这么高。 因此,她打算定个时间,如果到了两点还没找到的话,那就绝对不会再找了。卡齐用他的木鱼脑袋想了一下,认为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拿出手机开始报时。 两人接近火山正面,流出的岩浆温度比人体体温稍高,物理状态从液态变成固态,现在摸上去还暖暖的很舒服。静下心来观察,这里的风景也很不错:健壮的铁树顽强地生长着,托起了千千万万个腐朽的足迹,在它们中间流过的暗红色小河一直延伸到树林外,无数的地衣植物争先恐后地冒出了头,呼吸着洁净的空气无声地歌唱。 世界最初的生命也许就是因为火山喷发而诞生的,但它一样离不开水。 卡齐和泼罗墨摆弄相机拍下了这绝美难得的画面,回去给那个野外控杨清南瞧一瞧,岂不羡慕死他? 他们休息了一阵,然后继续朝山上摸索,卡齐突然踩到了一条软软的东西,吓得他差点跳了起来。他还以为那是一条黑黑的绳子,可没想到却是一条死掉的蛇,接近半米长。 “蛇,蛇啊!”他慌忙大声叫住泼罗墨。 她走过来一看,确实是蛇,可是蛇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两个人禁不住好奇,翻转那条死蛇,发现它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只不过,它的腹部隆起一小圈,可能在死前吃了什么。 “啊哦,原来这蛇不是被热死的,而是被撑死的。” “你剖开肚子,看看里面有什么。” 卡齐一手握折刀一手按住蛇的腹部,手指不住地颤抖起来,不过没关系,泼罗墨已经摁住它的头和尾,肯定不会突然跳起来咬他。蛇死去多时了,躯体有些僵硬,一开始他还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后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刀横切过去就好了。 出乎意料,埋在它胃里的是一颗石头状的物体,粘着湿土,透着点点的红光。 “找到了。”这果然就是车要找的宝石。 两人把蛇埋在岩石下,然后把宝石带回了城堡里。两点过了,他们一进门就看见阿兰布在矮凳上十分不爽地啃着椰子肉,听车滔滔不绝地讲那些陈年旧事,鲁鲁们还没回来。 还很兴奋的卡齐直接把石头扔向车,车连忙站起来双手接住,拿到水房去清洗。 “兰格,你在吃什么?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还能是什么?”阿兰布反问他,“你们干嘛去了?” 卡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跟他说:“你知道吗?我们刚才看到了蛇诶,在火山上。” “死的。”泼罗墨补充说。 “那没什么好稀奇的,我也看过一只蜈蚣从我脚下爬过去。”他耸耸肩,补充道,“活的,被我踩死了。” “你好没人性。” 卡齐捏起一块椰子肉放进嘴里,竟然咬不动,为掩盖失态,他只好往嘴里扔紫色的浆果,哇,味道好酸。 “你这样咬不行,要从边缘一点点咬,像我这样。”阿兰布轻松咬掉一层果肉。 泼罗墨扯开一包脆脆饼干,静静在一旁看戏。 ------------ 第四十章 回归 在他们小打小闹的过程中,车已经把宝石的泥垢洗掉了,它果然是半月形的,像香蕉的形状,并且散发出耀眼的红色光亮。三个人眨着眼睛看个不停,称赞不已。 “这是我们乌萨族世世代代守护的能源石,一共有三颗。”他说,“为了不让其落入人类之手,我们把三颗宝石分开了。我个人力量微薄,不足以保护这颗宝石,若是没有你们帮助,我再也无颜面对自己的族人。” 车郑重地对三人表示感谢,特别是卡齐和泼罗墨。接着,他的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 “优邪,其实他是乌萨和蛮萨结合的后代,一身拥有着两个种族的优势,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乌萨,而我们也对他采取了自由的放任主义。随着人类与我们的矛盾激化,他便与人类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 “其中的一颗青色宝石在他手上,当我们得知他潜藏在人类那边后,就勒令他把宝石还回来。可优邪却以为族人们怀疑他的能力,渐渐与我们断绝了联系。” “原来是这样,鲁诺也拜托过我们去抓住他呢。” “想必他派你们到这岛上也是为了找到我吧。”车暗暗地笑着,“幸好有那么多的鲁鲁陪着我,不然我早就没命了。” “可是,优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要想揪出他也是一大难题。” “嗯,这个的话......”车一手托腮,陷入沉思,“恐怕他要夺回族人们赖以生存的岛,不管是用什么方法。”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默,在这里继续讨论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得到的情报比预计的还要多,阿兰布表示他们是时候回程了。 车慌忙站起来说:“这宝石你们也一起带回去,送还给我的族人,优邪随你们处置,但是宝石一定要回收,三颗宝石不能再分开了。” 阿兰布点头,将它放入帆布包里,背在身上。 午后的太阳暖烘烘的,奔涌的海浪赶走了沙子上的热气,八脚的软壳蟹纷纷跑出来晒太阳,白鹭光着脚丫在浅水区觅食。 四人沿着海岸线向岛的另一头赶路,这儿有鲁鲁堆起的篝火,也有他们在岩石上雕刻的鬼画符式的字体,地面还遗留着不明虫类的残肢。 惬意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几人一边观赏着附近的景色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当阿兰布问车要不要返岛见自己的族人时,他毅然摇了摇头。 “现在的我没脸再见他们了。况且,鲁鲁一族需要我,如果情况允许,我会和他们一起回去。” “希望那一天能早日到来。” “哈?大哥哥不一起走吗?谢婆婆很想念你呢。”卡齐也说。 “唉,我呀。”车昂起头望着无云的蓝天,说出一句印象深刻的话,“其实也很想她的,只是,不知她还在不在呢?” 到了海边,阿兰布三个人坐上船,车离得远远的,生怕自己一靠近它就会改变主意。直到游艇掀起波浪徐徐远去,他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了,快走吧。”他对在旁边停留的小小观测器说道。 它依依不舍地在车的头顶转了两圈,然后快速地追上了小艇。 海的那边是什么呢?海的那边有座山;山的那边是什么呢?山的那边是一片海;山和海的那边又是什么呢?山和海的那边是一个世界。 白光照耀在大地上,杨清南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揉着太阳穴。他最近发的梦越来越新奇,也越来越难以理解了。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但他的肚子早就饿了,在本就不太的旅馆房间内转了几圈后,他沮丧地发现自己回到这里只是为了睡一觉。 杨清南走到门边扭开把手,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之后发现卡齐和泼罗墨站在走廊上,他差点被吓了一跳。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就回来了啊,只不过太累了,吃完饭早早就睡下了。” “事情这么快解决了?” “啊,其实也没什么事啦,找一块漂亮的石头而已。”卡齐看向泼罗墨,“对吧?” 她点点头。 “阿兰布在哪?他没回来么?” “他呀,送石头去了,哦,我忘记说了,那块石头是乌萨族的。” “看来很顺利嘛。”杨清南轻轻关上门,“话说你们饿了吗?小家伙们,要不然我请你们吃饭?” “你不说我真忘了,我肚子都快要饿扁了呢。” “去葵姐的店吃?感觉好久没吃她做的排骨饭了。”泼罗墨提议道。 杨清南满脸苦笑着,你阿葵姐可是要当美食家的女人,厨艺一流没得说,关键是还不用付钱,去她的店吃他肯定双手同意了。 “啊,这怎么行?南叔难得请我们一次,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嚯嚯嚯,卡齐这家伙居然会反对,莫不是要当搅屎棍? “不对,葵姐的店也开始做中餐了,近段时间还推出中餐送饮品的优惠,所以就算是熟人朋友也不会打折的。” 呃呃呃,小墨这么说是认真的吗?你阿葵姐那样的高级餐厅是我这种穷人能消费得起的吗?杨清南心里叫苦道,自从上一次吃了一顿霸王餐之后他再也没进过那道门了。 “这么说,她的菜单我好像看过诶,贵是贵了点,但是物有所值嘛。” 嗯?他这么快就同意了?他俩不应该适当争论一下的吗?还有,卡齐你不是说吃肉包子最解饿的吗? 两个人都等着杨清南的回答,他细细回想着自己袋子里的银两,还有味道的留恋,故作豪爽地说:“没问题,就当是庆祝你们回归了。” “好耶!”两人面对面高兴地拍起掌,杨清南都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早就蓄谋已久的了。 ------------ 第四十一章 不祥之兆 自从改进了菜单样式,羽葵店内的生意就好了不少,远远赶上了前几日的营业额。可能对顾客的服务也是一大原因,她聘请了两个得力帮手,其中一位还是她的好朋友之一。 泼罗墨去前台点餐了,回来时诚恳地对杨清南说:“这次真的让你破费了。” 他表面一直说没关系没关系,其实心疼得不得了,如果阿兰布在这的话,一人付一半也是好的。 中午十二点一过,铃铛就响个不停,整个咖啡店里的座位几乎都被占满了,而杨清南这一桌就只上了饮品。服务员告诉他饭可能会有点慢,他表示自己乐意等下去。 啊,好没天理啊,果然来这咖啡店吃饭是个错误的选择,早知道就不来了。可是卡齐和小墨那种满怀期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们会读心术? “南叔,你看,我们的小巫虫有好好地拍下视频哦。”卡齐将手机递给他看,“连火山岩浆走向和空中石板晃动都完美地拍下来了,超棒的有木有。” 杨清南接过手机,心里却想对他说,你也不用说得那么详细啊,要是被别人听到多不好。 视频好像是被剪辑过的,有三十多分钟,大多数是他们和车在一起的时间,原来小巫虫也不是持续地运作着,它同样也耐受不住高温和海风。每个人的声音也都好好地录制下来,只不过在嘈杂的餐厅环境中听不太清楚。 “那个,卡齐,我能不能拿回去慢慢看?” “可以啊。” 泼罗墨提醒他:“跟南叔说一下蛇的事?” “诶,视频里不是有吗?” “完全没有好吧?你到底有没有看完?” “唔......好咯。”卡齐仔细回忆着那天的事,“我们在火山上发现了一条死掉的黑蛇,它吞了一颗石头。” “你能解释这种现象吗?”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啦。我认为应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蛇把石头当成食物吞下去了,另一种是这条蛇想要自杀。”杨清南皱起眉解释,说起来自己又不是学生物的,问他干嘛? “我倒觉得是宝石的某种力量让蛇那么做的。” 有这种可能么?杨清南不禁心惊。 在他们谈话的功夫,三人的中餐陆续被端上来了,这话题也就没能继续下去。 也许是真的饿得不行,杨清南三两下就把饭菜洗劫一空,而另外两个则吃得有条不紊的,一点也不急。等周遭的客人都走空了,小彤就把活儿交给其他人,自己跑到他们这桌来了。 “我还没准备结账啊。”他说。 “不用紧张啦。”小彤眯着笑,“我只是有件事想转告大家。” “哈?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昨天呢,店里来了一个怪人,一进门就打听卡齐的下落。” “我?我吗?”卡齐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到底是谁啊?” “哦,那个人的衣服是银灰的,看上去很高冷的样子,不过长得挺帅的。”小彤一副花痴的呆样,“他还留下了自己的号码,让你去找他。” 说完,她从笔记本里撕下一页纸,交给卡齐。 “噢!我的妈!是来找我单挑的吗?”他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居然兴奋起来。 “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有这种可能吗?” “那一定是卡齐认识的人吧?因为他没有要你的号码,而是要你去找他,那就表示......”杨清南如此分析着,“他找你不一定有急事,你有接收过陌生的电话或短信么?” “不,没有陌生人找我。”卡齐云里雾里的,“反正没什么事,那下午就打给他吧。” 杨清南提醒他:“你手机在我这里。” “我居然忘了!不过,用小墨的手机打也一样。” 泼罗墨低着头静静吃着饭,能扯上自己也是醉了。 “你不会真打算一个人去吧?对方要是真的找你寻仇的话。” “诶诶?” “好了,我不吓你了,快吃饭吧。” 把账单结清后,杨清南就自己回到旅馆,看了一遍视频。 岛上的地理环境很特殊,完完全全是一座荒岛,自己要是流落到那里肯定会活活饿死的吧。但是魔族却能存活至今,生命力值得称赞,只有那栋城堡一样的建筑显得格格不入,它像中世纪建筑的风格,而且有些历史了,是人类搭建的吗?或者说有人类居住过? 反正这些答案已经不重要了,从几人的谈话中,他明白了名叫车的男人和优邪一样,都是乌萨宝石的守护者,随时随地把宝石放在第一位。两人应该是好朋友,因为和车不同,优邪是乌萨和蛮族结交的后代,慢着!他们有没有可能是亲人关系?那种复杂的情感不像是捏造的。 杨清南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点口渴,于是他去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暖茶,捋清一下思绪。 不对啊,我在瞎掺和什么?抓那个危险人物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这个时候不应该抓紧时间跑路么?可他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自己已经看过三颗宝石了,是唯一知道乌萨族秘密的人类了,那么优邪他能放过自己么? 杨清南心里越来越纠结,啊啊,我才不想知道他是谁,别再想这些没用的了,把手机还给卡齐就赶快走吧。 于是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给了泼罗墨,她没有听电话,于是他又打给阿兰布。 “嗨,小老弟,怎么样?” “什么跟什么,有事吗?” “你小弟的手机在我这,你过来取一下?” “哦,我正想给他打电话,你知道他去哪了?”阿兰布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促。 “他好像是去见一个人。” “对方是谁?他没告诉我,小墨也是。” 杨清南怔了好几秒,然后感到事情不妙。他的舌头突然麻木了,半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喂喂?” “我在。” “没必要担心他,那家伙能自己应付的,你把手机放在前台,我等下就去取。”说完,阿兰布便挂断了电话。 是吗?原来自己的担心是没必要的吗?杨清南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的,右边眼皮子突然跳了一下,是自己的预感灵验了吗?趁手指还没抽筋,他马上出门向右拐,下楼,然后将手机交给前台的小姐。 ------------ 第四十二章 劫持案件 杨清南往海港相反的方向走,却发现路上的很多人都朝着海港走去。回头一看,起码有一百号人聚集在码头,数来数去都是人头,于是他也走过去凑凑热闹。 他挤开人群,最先看到的是正在控制局面的团枫,他手下的队员们都在全力维持着秩序。一只客船停靠在岸边,可是并不开动,因为有两位劫持者一左一右用匕首夹住了人质的喉咙。 风很宁静,而人们却在躁动。 那两个人质无疑是全场最大的亮点,他们正是留在豪宅大院里的拉德的管家和胡保姆,他当然认识。如果拉德夫妇没走成的话,那么被劫持的就可能他们两人了。 所以说,这两位劫持者其中一个就是优邪吗?杨清南观察着那两个人,情绪激动的脸上布满了汗珠,拿着匕首的手在细微地发抖,他们是在害怕吗? 胡保姆全身颤动个不停,脸颊前落下了两行热泪,另一边的老管家反而很镇静,估计已经怕得不敢动了,他死死地咬住了发紫的嘴唇。 “都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左边那位眼睛布满血丝的劫持者大声说。 “请冷静一下,我们已经给你们备好船了,你们还要怎么样?”团枫在苦口婆心地劝导着。 “把武器扔了!你们以为藏在背后我们就看不到了吗?”右边的男人青筋毕露,“快点!” 团枫早就丢掉了武器,他让其他队员也这么做。不过他在暗中留了一手,给在人群外围待命的队员留了枪棍。 劫持者和人质一点点地往船边挪动,团枫也在不动声色地接近他们。他心里紧张得不得了,他不能让两位人质受到伤害,更不能就这样放跑了两个劫持者。 他正在努力想着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办法,因为他实在没有任何办法。 杨清南观望周围,不知什么时候,阿兰布和泼罗墨也已经赶来了,他们的表情如同团枫一样紧张,却唯独不见卡齐。 劫持者们走上甲板与码头间的踏板上,用命令的口气喝道:“还傻站在那干嘛?还不准备开船?” “是是。”团枫朝空中握拳,船长受到信号,手忙脚乱地启动了引擎。 心情悲愤的阿兰布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去,可是他做不到,杨清南抬手搭在他的肩上,摇头叹息。不知为何,泼罗墨的脸上挂着些许的遗憾,她说她认识那两个人,他们曾是白色教堂的教徒,现在都失去了理智。 “真是没救了。”这句成了她最后的告别语。 终于,劫持者成功踩进了甲板,就像走进了光芒里,也开始走上了逃亡之路。老管家依然很镇静,他久久地闭上了眼睛,身体绷紧,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一样。而胡保姆则带着哭腔一遍遍低语着“救救我”,这种不向死亡命运屈服的求生本能触动了每一个观众的神经。 船马上就要开了,两个劫持者将没用的人质推到码头上,然后用最满意的表情看着岸上的人们。团枫的队员们上前护住两人,将他们带了回去,与此相对的,船上的船员们手拿铁棍一拥而上,怎料偷袭没成功,反倒被残暴的偷渡者给刺伤了。 如果船停下来,他们马上就能找到新的人质,例如船长。 阿兰布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打算依靠踏板跳过去,可惜那段距离已经被拉得很长了。 群众陆陆续续地散开了,尽管保护了人质,可劫持者还是逃走了。事已至此,团枫仍未放弃,他跟一位队员跳上了一条闲置的渔船,奔向逃窜的客船。 然而却在这时,从空中落下了一个人影,他稳稳地落在甲板上,抽出腰间的长刀朝前面的人挥去。那位偷渡者慌忙转身抵挡,几乎同一时间,另外一人从灯塔下阴影中窜出,一把长柄的环首刀轻轻划破了偷渡者的腿肚子。 他啊的一声蹲下了,手里的小短剑显得如此渺小,刺客再度砍向其背部,但他早已警觉,返手掐住了对方的喉咙。 “呃呃......” 他慢慢加大了力度,只见剑光一闪,刺客及时交叉双臂护住了要害。而凶悍的偷渡者猛然飞起一脚,把他踢到船边的栏杆上。刺客昏迷不醒,他扭过头去看自己的同伴。 然而,那名偷渡者突然被一把血红的长刀刺入后背,使得心脏骤停,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长刀男冷哼一声,拨出了自己的刀,另一位偷渡者已经受了重伤并跌进水里,殷红的血瞬间染红了一小片海面。 船上的战斗短暂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团枫等人赶到船边,捡走了两具尸体,没有理会旁边两个人,也可能是对方散发着的强烈杀气所致。长刀男没有作正式的介绍,像之前突然出现一样,抓住了机械猎鹰的握柄就飞走了,从头到尾保持着刻意的神秘感。 船员们忙着清理甲板上的鲜血,嘴里也在不停地咒骂着,仿佛还对死掉的人耿耿于怀。头痛欲裂,手臂的刀伤伤及骨肉,即便如此,卡齐仍试着站起来,可是无力感却在这时候迅速袭来。 一只温暖的手揽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下他身上的细胞都开始有了知觉,极致的痛感传遍全身,这是多少次呢?多少次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了呢? 阿兰布无言地把他背起,走下船,留在码头的泼罗墨和杨清南马上迎了上来。一个医生模样的人为卡齐做了止血和包扎,杨清南在旁边看着,想开口却又把话生生咽下去了。 阿兰布见他神色有些慌张,便将他悄悄支到一边。 “和卡齐一起行动的那个人,袭击教会的人,还有鲁诺口中会‘飞’的人。” 怎么看都是同一个人,杨清南猜到他要说的话。这个人看起来跟卡齐年纪差不多,也做着和他们一样的事,而且从来都是独自行动的。关于他的身份,只要问问卡齐就能清楚了。 不过此次事件的关注点并不在于他,而是为了上船劫持人质的凶徒。 “你怎么看?” “连你们都不熟悉的人,我更不可能知道了。” “哦,我不该这么问的,你对事件有什么看法?” 这样直接征询我的意见,是不是说明他脑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杨清南希望不是,只可能是自己之前帮了他们的忙的缘故吧,被别人依靠也是理所应当的。 关于这件事的想法,也不是没有,其实他刚才就一直在考虑着。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就是很在意。 “也不算是什么有建议性的意见,我觉得那两个劫持者只是想要上船而已,没必要在公众面前做出这种恶劣的行径。” “切,果然是优邪么?”阿兰布攥紧了拳头。 “这个暂且不说,被劫持的管家和保姆的反应也有些奇怪。” “到底是哪里奇怪了?” “我说不出口,反正就是有一种不协调感。” ------------ 第四十三章 漂泊的灵魂 阿兰布看向他的背后,团枫正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不安和疑虑笼罩在他的脸上。恐怖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相信他也很难放松下来吧。 “辛苦了,是你们的人干的吧?”相比之前,他的语气客气了一些。 两个人都不说话,因为没了解到详细的情况,所以打算默认了。 “幸好没造成其他人伤亡。”团枫的下一句话有点儿埋怨的意思,“基于这种突发事件的危险性,你们在行动前应该告知我一声。” “没办法,若是不这样做就没法顺利制服犯人了,而且我们也没有预料到他们会这么做。”如今解释起来也是勉勉强强,以往阿兰布替卡齐背锅已经习惯了,“抱歉了。” “总之没事真的太好了。” “慢着,人质是怎样被劫持的?”杨清南忽然问。 “我也是接到群众的呼喊声才赶去的,据目击者说,当时他们就待在港口,刚巧碰上犯人正与船员起争执,劝说无果后,就被刀子抵住了喉咙。” 这么说就是偶然事件了,因为服侍拉德的管家和佣人的身份,人们对他们的关注度会明显提高,所以一旦发生事件,在场的所有人都会马上注意到。 之后,团枫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对蛮横的劫持犯进行劝导。杨清南想,自己之所以没有及时发现案情,就是因为当时的脑袋比较混乱。 “安顿好那两人了吗?” “听说精神状态不太好,毕竟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团枫顿了顿,“不过受到了点皮外伤,基本没什么问题。” “嗯,我去看看他们吧。” “我就不去了。”阿兰布吸吸鼻子说,“我比较在意的是跟卡齐一起的那个人,到底什么来路。” 杨清南的视线掠过他们飘向远处的建筑,短短十几分钟,镇民们的生活又平静下来,仿佛刚刚看了一场荒唐的闹剧,即使脑海里仍然留着它的位置,也不过充当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该死的恶人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吧?结合前两次重大伤亡事件来看,影响程度居然是逐渐降级的,在这一连串事情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伟大而残酷的阴谋呢? 拉德宅子的二楼暂时不能住人了,但是对住惯了一层的管家和佣人来说,并没有任何不满。拉德离开时留下了一笔巨款,足以让他们下半辈子无忧无虑地度过。 杨清南穿过玻璃礼台站在干涸的鱼池旁凝望着,房子没有了主人,等于是失去了灵魂。他上次与管家见面时,他还说自己打算在这里住下一段日子,然而今天却出现在码头,拎着打包好的东西准备离开这里,所以是改变了主意么? “老郑!”他轻轻拍了拍管家的肩,后者拿着水壶的手抖了一下,满满的水差些洒了一地,“怎么突然有兴致来花园浇花呢?” “你,你怎么知道我姓郑的?” 杨清南笑笑说:“明知故问,不是你告诉的吗?” “是,是吗?可能是年纪大了吧?”郑管家走到拱形木架边,提起水壶浇灌着一片开得满红满红的炮仗花。 杨清南故意不提刚刚发生的事,避免唤起那一段难忘的回忆,想必他到这里来浇花也是为了散散心吧。可是,它造成的沉重心理创伤不是想忘就能忘得了的,即使是心理素质极强的老管家也一样。 试想一下,如果它恰恰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大概他一辈子都不能忘得了了。直到现如今,杨清南亏欠同学现金的初始数目还依然留存在心里,就像一个深刻的烙印般贴在自己的脸上。 他也试着回想一下,认为当时自己并没有做错。借父母的钱是借,借朋友的钱也是借,借同学的钱还是借,比起前两者他更愿意借自家同学的钱,最好双方都互不认识,经过时间的沉淀,可能会发展成一段刻苦铭心的孽缘。 或许当某天双方走在大街上,仅仅相望一眼,就会无比深刻地认出彼此。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其中的一方追在后面打。 “啊,真好,我也想住在这么一栋大房子里,天天睡到太阳照屁股,闲了就出外打打篮球遛遛狗。”这是他的心里话,可惜自己没有那样的命。 “呵呵,这样的活法其实一点意思也没有。” 管家弓着腰,扶起一朵被风雨打翻的葵花,杨清南帮他把水壶灌满水。他拿来了锄头,让管家小心地翻开地面的浮土,露出下面的花苗。 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这句话他问不出口。如若郑管家真的有这种想法的话,他早就一走了之永不回来了,何必要等到今天? “清南,是你的话,会选择生活在这样一所宅子里,还是回家乡与家人住在一起?”老郑的嘴巴动了动,没有正脸面对他。 噗!你这,戳中我的痛点了。 杨清南没法好好回应,因为这是他应该考虑却不愿考虑的问题,现在考虑起来也是困难重重。回想从前,自己选择叛逆到底,不顺从父母的意,只按着自己的想法,虽然关系不能用一见面就吵架来形容,但即使同住在一个屋檐也觉得三言两语都是多余的。 有句老话说得好,落叶迟早都要归根的,总有一天他也要踏上回家的旅途。 “回家吧,没有什么地方比家更有温情的了。” 老管家沉默着,青绿的小花苗在他手里迸发出生机,将周围的土地都染绿了。杨清南在旁边静静伫立着,可能他也跟自己一样,在慎重考虑这个看似复杂的问题吧。 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疑问,思路反而比以前更加清晰,就像自己喝了五年的鸡尾酒,最后才得知它只是用果酒兑的。 屋子里来了客人,胡保姆正在厅堂招呼,这时杨清南听见了阿兰布的说话声。来的人只有他一个,那么他一定是来找我的,杨清南这样想着,所以没等小胡过来通知,他就从花园的后门回到客厅。 ------------ 第四十四章 抹黑 现在的客厅可没有以前那么华丽了,装裱的彩画和装饰品都被卸了下来,显得冷清多了。阿兰布一个人靠在沙发的枕套上看手机,脸色发困。杨清南以为他在看今天下午的录像,走近才发现原来那是一部搞笑电影。 “什么电影啊这么好看?” “白日梦,一个朋友介绍给我的,看第二遍就很无聊了。”阿兰布甩甩头,强打精神坐起来。 “你有问出什么吗?” “问出来了,总部收进了一个孤僻冷酷的家伙,任务内容居然跟我们一样,切,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不就是为了跟我们抢风头么?” “也许不是,对方一定是觉得棘手,所以才找卡齐帮忙的。”杨清南冲了一杯热咖啡,加了一块方糖,“对了,他怎么样了?” “一整天吵吵闹闹的,现在睡死了。” “伤势不重吗?尤其是撞到钢管。”他想问的是,那一下没伤到脊髓神经么? “有小墨在,死不了。” 杨清南不再问了,小胡到隔壁房间叠衣服去了,管家在外面还没进来,厅里又沉静下来,两人只好坐在一起看那部有些无聊的搞笑电影。 五点了,他们都没看出影片笑点具体在哪里,倒是有让人越看越困的嫌疑,厅堂里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静。 “把团枫叫来。” “你知道了?” “不,还没有。” 阿兰布歪歪嘴,又扭过头继续看电影,语气冷淡地说:“你不说他也会来的,在六点前再等等。” 半小时后,郑管家出现在大堂里,他有意想要留下两人吃饭,让胡保姆先去做饭了。他们感觉挺新鲜,就没想过推脱,于是满口答应了。 饭厅和客厅还有厨房都是分开的,功能齐全,几乎全新的树脂玻璃餐桌共有六人位,镶边镂空的木椅配有坐垫,餐巾纸可以从桌下抽出来,桌底放着一个小飞象造型的自动吸尘器。 杨清南看了它一眼,问管家:“你们家没养动物吗?” 答话的人是小胡:“哦,以前是有养过一条小狗,不过主人嫌它太脏了,所以就送走了。” “后来不打算再养吗?” “我有给主人提过意见,可以在后花园先养着,主人没答应,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那么就是天生不喜欢动物咯?” “呃,这个,我也不清楚。” 正在此时,脸色青灰的团枫从前门走进来,衣服没换,额前还挂着点点汗珠,只有守时这一点让人钦佩。他看到所有人都在餐桌前坐下了,于是自己也坐到空位上。 “哈,忙活了一下午,终于有饭吃了。” 阿兰布问:“原来你是来蹭饭的么?” “不要见外了。”郑管家摆出迎接的手势,“是我邀请他来的。” “且慢,仁兄洗手了吗?” 五个人坐定了,桌上同样煮了五样菜,有鱼有汤有茄子,小胡最喜欢做这些菜,有时是她有时是女主人,味道不算出色,算是普通的家乡菜了。 钟摆的滴答声伴随着咀嚼的咬合声,大家都十分有默契地吃着,气氛好像有些紧张,特别是杨清南坐在男主人的位置上,更觉得拘谨不安。 六点半一过,天空泛起灰色的云,遮住了最后一丝光亮,屋内亮起暖黄古雅的光。一直到吃饱了饭,三人也没有发表评论,但从脸色上看,确实也没这个必要。 杨清南用餐巾纸擦擦嘴,轻轻咳嗽一下,看向右边的团枫说:“说说案件吧?” “在教会事件后,我对两位劫持犯进行过短期跟踪,这两人生活单调,个性安分守己,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就是说,他们不像是能做出劫持偷渡的人。” “然而他们以前也有与船员争论的前例,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阿兰布突然插嘴问道:“那船长拒绝他们上船的原因是什么?” 这是泼罗墨说的,因为她也没有问出原因。按理说,摆脱教会的束缚,他们都应该有回国的权利才对,两人向往着自由与安定,而屡次遭到拒绝致使他们心生怨恨。 团枫没有说出那个原因,他背靠座椅,抿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直接就问了,你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 阿兰布暗叫一声不好,他终于还是发现了吗?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杨清南一眼,对方没有看自己,而是在低头沉思。 快压抑不住这浓郁的气氛了,郑管家摸出遥控器启动餐厅的液晶电视,调至最小音量,放出一个新闻类节目。 “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再谈论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只能祈祷它不会再发生了。”他说。 话句话说,即便光明再强烈再广泛,黑暗终究也还是存在的,是这个意思吧?但这可不行,它可能关系到所有人的性命,杨清南扫过众人,也许是时候了。 “还是瞒不过你啊,对方是一个有着不明目的的邪恶组织,头目的名字叫优邪。” 此话一出,四个人都吃惊地转过头来,阿兰布更是睁大了双眼瞪着他。 瞬间,无形的空气僵硬了。 “这......这一切原来都是他在背后指使吗?”团枫脸色铁青,上下齿仿佛紧紧咬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对,这个人出现在小镇里,他极善伪装,心狠手辣,在一次次精心谋划的事件中,将人们的情绪转向不安。” 杨清南不说假话的原因,是因为他要面对现实,当然,也是为了看到团枫坚决的眼神里含着的那一份决心。但阿兰布好像不理解他这么做,前提是他真的找出优邪是谁了。 “然后呢?你有线索了吗?或者说,你找出这个人是谁了吗?” “是的,我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你肯定很想知道答案吧?杨清南接下他的话,“优邪伪装成我们认识的人,在这几次案件之中都伪造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等事件结束后就堂而皇之地逃离现场。这人的伪装手法太过高明,是一个上了台就完全失去自我的资深演员,只可惜,他还是被我抓住拼命想隐藏的狐狸尾巴。” “难......难道说......” ------------ 第四十五章 原形毕露 “没错,你恐怕已经明白我在说谁了吧?”他盯着团枫的眼睛。 “你是在怀疑我吗?你根本就没有证据。” 阿兰布倏地站起来,欲言又止,杨清南微微偏头,把他定住了。 “你认为我是瞎说的么?那么下面就来说一下我的根据。”杨清南扫了一眼大家的表情,然后按住胸口缓了几口气。 “第一,教会杀人事件,你明明可以阻止案件发生,却在案件结束后匆匆赶来收场,存疑。第二,抢夺绿宝石事件,我们了解到的优邪有守护家族宝石的责任,所以,我偶然捡到的宝石被你的下属抢去,再存疑。第三,拉德家的火灾事故,你在火势扑灭后就对事发现场紧急排查,同时还阻止外人进入,包括我们,又存疑。第四,此次的劫持人质事件,你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对两名犯人进行规劝,不过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要不是我们的协助,犯人很可能就因此逃之夭夭了吧,这里还存疑。” 呼呼,一次性说了这么多,口水都快干了,杨清南立刻抓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大口。 团枫听完他的依据,脸色发白,他欲要张口解释,但是又无话可说。杨清南悄悄对着阿兰布的方向使了一下眼色,后者慢慢朝团枫走去。 “真是荒唐至极!”他大声辩解,“我怎么可能是那个卑鄙的邪恶头目!你再胡说也要有个限度啊!” 团枫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皮,更加确定无疑。阿兰布赤手空拳逼近他,表情仍十分疑惑。 “是不是搞错了?”他问。 杨清南转向管家,问道:“团枫他有把拉德的宝石还回来么?” “唔,这个,我没收到。” “你说谎!”团枫眼睛充满了血丝,样子气急败坏,“你根本不是那个郑玄,你到底是谁?” “可以了吧?没必要把事情闹成这种地步的。”杨清南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也多亏了你,我们才能看清真正的优邪。” 突然,面向花园的一扇窗户咣当一声破了,一个黑衣蒙面人跳窗而入,把什么东西抵在老管家的背部,电光跳闪,管家来不及沉吟,瘫坐在地。他扭曲的脸皮抽动着,渐渐变得不成人样,站在一旁的胡保姆惊叫起来,马上被吓晕过去。 “嘶嘶,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什么时候?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从你们家起火那会就已经在怀疑你了。”杨清南吞下剩余的一大杯水,接下来就要到重头戏了,“如果现在就当面指出的话,你恐怕马上会从窗户那边逃走的吧,所以你才会故意跟我们保持一定距离。” 蒙面少年脱下他脸上的假皮以及头套,缺失水分的灰色短发夹着白丝,皮肤也像老树皮一样干皱,头顶发散的光线刺痛了他深陷的眼睛。 他们百分百确信,乌萨族与蛮萨族共有的特征在他身上出现,如今想不承认都难。 “哼哈哈哈哈哈!”他狂妄地大笑不已,“你们上演的这么一出好戏,原来都是演给我看的吗。哼,算了,是我低估了你们,败者为寇,就随便你们处置了。” 看来他不打算多说什么,做好了随时交付性命的准备。其他人的心情都如波纹般平静,甚至能折射出怜悯的心,杨清南稍微松了一口气。 “好吧,在我一一细数你的罪行之前,我先要问问你,你为何要如此憎恨人类?” 回答的是沉默的空气。 “......其实你不说我也说知道,你憎恨的不是我们所有人,而只是拉德吧?你藏匿于人群中这么久,应该很清楚人心是什么,因你而起的这些事件也反映出你对待人心的态度。我们都把你想象得太糟糕了,而忽略了你已经渐渐将自己的角色融合进去,因为你最先想到的是恶,然后才看到了善。” “呵,可惜啊,在快要谢幕的时候却被你看破了。” “一个人扮演得再怎么像,也不可能是他,团枫自己就看出来。”杨清南看向他,团枫摇摇头,面露不满。 “你被别人劫持为人质是一个十分关键的疑点,我一直都没办法看破,直到我突然想到了拉德的那起火灾,从夜间一直烧到黎明,试问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又表现得镇定自若的人是如何做到在救火时被火烧伤自己的手臂的?” 优邪抬起头望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凝聚在僵硬的脸上。他一只手的手臂没有被烧伤的痕迹,但从那天包着的绷带可以看出一定是伤得很重的。正当杨清南以外的三人疑惑不解时,他说出了原因。 “那个时候你偶然发现了宝石不是吗?所以才急于将它藏起来了。” “左数第三个,音乐盒下面。” “什么?” 优邪有气无力地说:“地柜有个暗格,它在里面,你们把它送还给他们吧。” 阿兰布半跪在电视墙前,移开那个音乐盒,果然取出了一颗青绿色的圆宝石。这时,黑衣的神秘少年轻笑一声,询问道:“好了,请问,现在我可以杀他了吗?用不染血的方式。” 阿兰布将宝石给了杨清南,对那人说:“你真要杀了他吗?” “我接到的任务就是杀人,仅此而已。” “稍等一下,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他。”团枫说,“把他先监禁起来,问完再随你处置,这个可以吧?” 蒙面人按下***,令优邪浑身痉挛不止,伏地不起,接着,他从来时的方向消失了。等团枫将他带走后,杨清南叫醒胡保姆,后者错愕地揉着眼,感觉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今天的一整天注定是他最不平凡的一天,终于为这个海岛小镇揭开了层层神秘面纱,感谢这不凡的勇气和运气。杨清南扭了扭僵直的腰,今晚肯定能睡个不错的安稳觉了。 ------------ 第四十六章 新猎魔会 第二天下午两点,小镇的人有惊无恐,基本没人会谈及昨天的事了,说得夸张一点,镇子实在太平和了,有人更盼着它出点事。 杨清南与猎魔小队带着最后的一颗宝石面见乌萨族人,鲁诺只身迎接。他们被告知谢婆婆患了一种很严重的脑病,需要马上找到古惑星医治。现在三颗能源宝石已经凑齐,这下空间穿梭飞船就能启动了。 这整座山体是由飞船的顶舱伪装的,它的大部分躯体掩盖在地面之下。上一次启用它大约在二十年前,鲁诺担心它这次会引发不可挽回的后果,可能是强烈地震也可能是巨大海啸。 结果,这艘形似热气球的飞船原来能够进行自动微调的,判定到着力点之后,它一点点将自己拱离地面,喷射的强气流压垮了附近的几十棵树。 内部的地面非常平稳,杨清南几乎感觉不到震动。 它配置了一种类似窗口的光能透板,能让人观察到外部的环境。整个拉德镇在众人的面前逐渐缩成一个不起眼的小点,时间也缩成了一条直线,他们从小岛转移到了大陆的上空。 只嗖的一下,一队人到达地面,他们几乎是飘下来的,好在不是降落在城区,而是国境外的一处荒村。悬浮着的乌萨族飞船从半透明变为完全透明,突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徒步往西南方行走三四公里,通过关口,阿兰布等人将杨清南带回猎魔会总部。一条小巷子尽头的一所五层公寓,圆滑的发光字体镶在门顶,仅从外观观察,也看不出它什么特别的地方。 “格连事务所?不是吧?” “我们的会长喜欢低调,门面不重要,重要的是内涵。”这句话从卡齐嘴里说出来显得有点不搭调。 门面的台阶有重力感应,人一踩上去就开了。接待厅的装潢比较休闲随意,因平时不会有什么人来的缘故,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加入了个人喜好。 放在左边的是一排银白的办公桌,三台宽屏电脑对着墙面。右边为家居混搭结构,既有小型的沙发组也有西克软凳凑成的拼床,电影播放机和多功用视觉设备组合在一起。背面的坐柜隔板放有一些个人物品,扁圆形小排灯按光线变化亮起温和不刺眼的颜色。 除了这些,杨清南还看到一个专为懒人设计的半人高充气球和杠铃组,不过只有它们还吓不倒他,因为对面墙边的一只红绿的人形玩偶在朝他招手。 这是哪家偏僻的娱乐中心吗? “你哈哟!小光。”卡齐也朝它招手,同时走过去。 “小,小光?”杨清南定在原地。 “无视他好了,那东西是他从市中心买回来的,除了招手还会讲话,一搁在厅里就不肯动,每天对着它打招呼是种不可理喻的怪毛病。” “先坐吧。”阿兰布在沙发上躺下,双手放到后脑勺下。 隐约间,杨清南总感觉这里存在着第五人在注视他,可环顾室内,谁也没有发现。他坐到最近的一张懒人椅上,阿兰布眼睛一睁,打开了面前的音乐播放器,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模样。 泼罗墨端来了热乎乎的茶水,摆弄完彩虹伴侣后,卡齐也按耐不住拿出了藏匿许久的零食箱,可惜却被阿兰布一脚踢进了沙发底。 “去厨房把夏可买的水果拿出来。” “水果?什么水果?”卡齐装傻中。 她说:“还是我去拿吧,好像还有一点松饼。” “那个就不用了吧?今天太晚了,我想我应该要走了。”杨清南说着就站了起来,在这里待得太久可能会有坏事发生。 “别急嘛。”阿兰布说,“留下来吃个饭,明天再走也不迟。况且你对外面也不熟悉,有时间我带你出去逛逛。” 全彩显示屏上播放着一部新出的电影,讲述一个刚被监狱释放的劳改犯到城镇找工作,却不幸被奸人陷害,沦落成身无分文的流浪汉,几经周折,最后通过自己的努力发财致富。 影片拍得很真实很有泪点,当时开播时吸引了不少人。 看到一半,杨清南确实被震撼到了,不仅是这位可怜的主人公的品格感染了他,也有与其联系在一起的那些形形**的角色。他们或任性或仁厚,折射出不同的人性光辉,但无一例外地都怀揣着一种最高尚的品德——包容。 然而,眼眶虽然湿润了,可他没真的哭出来,也许在影院看的话很可能会真哭,但在这里他不想被人看见眼泪。估计阿兰布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吗?你看他还在那笑呢! “樱桃草莓烂橘子,没有其他的吗?”阿兰布看着桌上的这些东西,顿时没有了胃口。 卡齐则拿起一块黄黄的松饼试吃,他发出可口的声音赞叹道:“哇塞!夏姐做的饼干真好吃!” 听他这样说,杨清南也将信将疑地把松饼送进嘴里,脆脆酥酥的口感慢慢发酵,而且,他还吃出了葡萄干和瓜子仁的味道。敢情这女的做点心也很有经验啊,如果再加热一下会更好吃了。 “谁在啊?那么吵。”这时,暗角的楼梯间响起了踏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说话。 来人是一位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穿着一件灰蓝色的毛夹克,裤子是耐克牌运动裤。双臂的纹身犹如伸舌索敌的巨蛇,既大胆又狂傲。 他没有作自我介绍,也没有正眼看杨清南,但从阿兰布的话里可以知道他的名字:“对不住哈,雅达牧,话说你今天也挺闲的。” “一回来就要吐槽我了吗?有这种兴致还不如多接几个委托......”他一时语塞,“哦不对,委托都被那个新人接走了。” “呃......感觉我们的功劳都都被他抢走了。” “反正也好,会长挺信任他,保不准哪天就能超过你。”雅达牧说这句话时终于注意到了他。 于是他连忙站起身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说:“我是他们刚认识的朋友。” 雅达牧的眼睛又转向阿兰布,好像对他不感兴趣。 “你们聊,我出去一下。”门关紧了。 “你别介意,他就是这副德性。” 杨清南摇着头说没关系,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个人手臂上的蛇形图案。 ------------ 第四十七章 心病 谁知没过几秒,卡齐过来硬是缠着他扔飞镖。在厨房长桌的一边,他对着吊柜板门的标靶拿起了飞镖,盯紧了中心的色块犹豫不决,内心在自相矛盾。 天啊,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这是人干的事吗? “扔吧扔吧,我练习过很多次。”卡齐在一边鼓舞他。 飞镖像箭一样射了出去,镖头有些上浮,它一下子命中了红点的上方。 “可惜差点。”心情也跟着跌落万丈深渊。 “让我来!”卡齐飞快地接过飞镖,他上身前倾,一手按在桌面上,它脱离他的掌心的瞬间,即稳稳当当地中了红心。 “你是练习过的,我怎么比?” “没什么难的啊,达牧一次就过了。” 后来,两人又玩了一会儿,直到大厅处出现了另外一位女性的声音,卡齐说是夏可回来了。好吧,看来我又要尴尬地作自我介绍了,他想。 进门的夏可本来在跟阿兰布他们寒暄,不过看到他这个陌生人之后就突然惊住了,镶嵌在秀丽脸庞上的眼珠子诧异地眨了好几下。杨清南也愣了一秒,连忙说自己是他们的朋友。 “啊,原来是客人,你们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我不是说了吗?有人来了,准备好四人的饭。”阿兰布原封不动地把信息内容复述出来。 “咕,我理解错了,不过你也要来帮忙。”夏可拎着几袋东西进了厨房,阿兰布乖乖跟在她的后面。 “她们......”杨清南面向那边正要发问。 “嘿嘿,兰格是夏姐的打手哟,他也是会做饭滴。” “夏姐姐她不喜欢小孩子进厨房,所以只好难为他和会长了。”泼罗墨也说。 “可恶的雅达牧,天天跑出去海吃胡喝,明天可不要让我看到他的‘尸体’。” 话音刚落,夏可突然在厨房里叫道:“谁扔的飞镖又不把它收走!害得我柜子门都打不开了,卡齐!是不是你!” 杨清南和他看着对方,下一秒就被出卖了:“刚才我和南叔玩看谁射得准,诶,我的收走了呀。” “哈哈,下次往柜子里射就好了。”阿兰布开玩笑说。 那两个人风风火火一直忙到六点,终于煮好了饭菜。几个人围在厅里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饭,吃饱了卡齐就仰面躺在充气球上半睡半醒,阿兰布眯着眼在边上翻着一本杂志。 夏可和泼罗墨不知道去哪里,应该在楼上吧,他没有注意。 杨清南还是想要出去看看,毕竟之前来的时候太急促。自动门既能内开也能外开,但是也要视情况而定,如果两边同时都站有人的话它是不会开的。 这次的情况就是这样,杨清南只得手动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穿白衣的女性,透过薄薄的镜片可以看到她充满着知性的眼睛。 “你好,请问夏可小姐在吗?” “哦在,”他连忙答道,“你等一下,我去叫她。” 夏可很快来了,她将这名叫琉的女士接进接待厅里,今天在的人有点多,所以她只好坐在备用凳子上。除了夏可,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琉,就算全部焦点聚集在自己身上,她也一点儿也没有感到不适应。 “晚上好,我呢,是张天凡的心理治疗师,你们已经都已经见过他了吧?” 杨清南唔了一声,其他三人也点头回应。 见大家的表情没多大变化,琉继续说:“那孩子患有很严重的心理障碍,冷淡、无情、怨恨、暴力集于一身,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然品性,除我以外,一般人很难接近他。” “我就跟他面对面说过话啊。”卡齐指着自己说,“而且他看起来也挺正常的。” 琉的眼线仿佛将他刺透了,她面向众人,继续说:“我利用了精神分析和适当的运动最大限度地改变他畸形的行为和认知,但现在,不可避免地,我的治疗遇到了瓶颈。” “可他在外面执行着任务。” “是的,对他来说,自己正扮演着一个处刑人的角色,杀戮和嗜血会让他获得快感。他现在正需要的,是学习如何与身边的人相处,所以我才会让他接触外界,从而减低心理创伤带来的痛苦。”琉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质文件,“这是我整理出来的治疗报告和方法,希望会有用。” 阿兰布拿起文件看了几眼,然后把它递给了杨清南。 “好的,我会注意的。” “还有就是,等他回来了一定得通知我,因为我这边暂时联系不到他。” 阿兰布微微一笑,他还在岛上活蹦乱跳的呢,你怎么可能联系到他? “嗯嗯。”夏可答应着,起身将她送至门口。 “对了,他是什么时候加入猎魔会的?” “唔,我记得......”她撩起额前的发丝,“是在你们走后的第三天。” “四天吗?那他一共接了多少个任务?” “二十三个,我记得很清楚。”她昂着头,眼前仿佛赫然现出一张任务面板,“很厉害呢,有八个的评价都是S。” “呵呵,真的不赖。” “剩下的全是A。” 我倒!阿兰布差点把刚才吃的晚饭倒出来,但他止住了,不,是惊住了,谁都能看出他现在的表情到底有多难堪。从第一次见到张天凡开始,他就觉得对方不简单,不是个杀人魔就是魔鬼附身,反正跟刺客没什么关系。无法想象卡齐用特工那种高级的词来形容他到底是要闹哪样,连他也变得不正常了吗?阿兰布觉得自己应该早点休息早点看到明天的太阳。 趁着脑细胞还没死光,杨清南拿着琉的治疗报告正在仔细浏览,心理治疗师写的东西很有专业性,她教会了他该怎样与熊孩子好好相处,一定得认真对待。 回到家的兴奋感还未消失,卡齐和泼罗墨这两个夜猫子不肯睡,他们说要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闹出点毫无人性的动静来,莫不是打算拆家?还是说想要挨打? 夏可也回楼上去了,她放任两个小家伙在一楼的大厅闹腾,还有一个被夹在中间的可怜虫。杨清南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他在安静的环境下反而会发困,一睡觉就感觉自己醒不过来了。 时至半夜,晦暗的电影蓝屏还在苦苦支撑着,卡齐把软沙发当成了弹跳床,不厌其烦地上蹿下跳,泼罗墨则趴在地上磕着瓜子,两只光脚丫在前后摆动着。 杨清南老早就知道这两个孩子精力旺盛,现在发现他们果然是超级能折腾的类型,自己的上下眼睫毛都在打群架了,他们怎么还没有半点睡意?难道自己也要拜倒在夜猫子的淫威之下了吗? 他索性给自己塞上耳塞,采取不闻不问、不看不管的绝胜对策。 ------------ 第四十八章 重新启程 天色渐明,一大清早起来的夏可下楼做早餐,看见那三个人堆在沙发角,卡齐和泼罗墨趴在杨清南的身上,睡相恬静。她意犹未尽,悄悄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成为自己众多收藏中的一员。 罢了,夏可便离开大厅往厨房去了,当然,做早餐才是最重要的。 几分钟后,从厨房里飘来了烤玉米饼的浓郁香味,顺着空气弥漫到厅里。杨清南在睡梦中醒了过来,他推开压在身上两只酣睡的小猪,踉踉跄跄地朝厨房走去。 绑着碎花围裙的夏可正在一边哼着小歌一边煮蔬菜汤,见杨清南进来,她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轻快的歌声戛然而止。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不客气地问。 “帮忙?”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位奇怪的客人,“哦不,不用了。” “真不用?” “对,我快做好了,就只差几个碗了。” “那我就洗一下碗吧。”说着,杨清南就从橱柜了拿出餐具,戴上橡胶手套开始洗碗。 夏可又像平时一样做了四人份的早餐,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做的东西合不合客人的口味,也没敢问出来。嘛,反正小家伙们昨晚嗨够了,就算醒了也不会有胃口吃了,这一定是上天的惩罚吧。 杨清南闪电般地洗好了餐具,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吃蛋了,上一次吃蛋仿佛是上世纪的事,他问夏可,可不可以让自己煎几颗鸡蛋。 听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快速往平底锅里砸了三颗蛋,让蛋清融合在一起,煎成八分熟,出锅的时候再淋上一些酱油。他对味道要求不高,只做了适合自己的口味。 在杨清南把煎蛋端到外面的时候,正看到阿兰布往门口走去,门被打开后,门外站着的人着实令他大跌眼镜。 黑色套装的张天凡站在台阶上,他脸色暗沉,头发也乱糟糟的,就像刚刚在泥潭里打滚的泥鳅。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阿兰布并没有表现得有多惊讶,而张天凡也没有看他,仿佛将他当成透明似的。他沿着过道走向楼梯一旁的工具暗房,手里一直死死抓着早已失去动力的机械猎鹰。 三人在吃早餐时很有默契地没有谈论起刚才的事,这个空间好像被夺去了所有的声音,只时不时听到卡齐轻微的鼻息声。 “他怎么了?”杨清南终于还是禁不住问道。 “我也很想知道呢。”阿兰布耸耸肩感到无奈,“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这次的任务失败了。” 但是,夏可拿来的便携平板上的画面显示,他的讨伐任务是成功了,而且评价还是一如既往地得了A。 “他一直都是这种死鱼脸,所以一点也不奇怪。” 说话声吵醒了还在睡觉的卡齐和泼罗墨,他们连连打着呵欠,仍然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三个人立刻停止了说话,卡齐趿拉着拖鞋往洗手间去了,她揉着惺忪的眼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回来的卡齐见桌上的早餐全没了,反而问他们:“你们的表情怎么怪怪的?” “没有啊,你怎么这么觉得?” “话说刚才,张天凡回来了,难道你不应该去看看他?”杨清南说。 “哦。”卡齐张了张嘴,下一秒就拉出沙发底的零食箱,撕开包装袋就马上开吃,只要填住胃什么都好说。 夏可收拾了汤碗,张天凡依旧呆在暗房里不出来,也许正在修理器械。接下来,阿兰布准备带杨清南到市内逛逛,把几处不错的景点和商店介绍给他。 今天气温宜人,没有一丝风,他们从麒麟苑坐车到南通区的小吃街,一路走到底,然后又坐车到万汇城观看水族馆的表演,再到地下体育馆扔保龄球。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阿兰布带他出来游玩破费了不少,原来旨在熟悉一下这座陌生的城市,变成了带有导游性质的免费旅游,杨清南自知不是滋味。但阿兰布说了,正因为他之前帮了他们的大忙,所以才值得自己出这些费用的,两者互不拖欠。 杨清南当然明白,他们在休假期间根本没有接到任何委托,辛苦奔波的结果无非是张天凡从中得利,这样渺小的人情究竟值不值得他去还呢?反正他是一定会还的,无论要花费多久或是自己还不还得起。 两人回到总部已是六点,天边的黄昏色盖过了去鳞的鱼白。 一进门,卡齐就跑过来大声叫道:“不好啦!出大事情了!” “什么?张天凡他坏掉了?” 他对阿兰布的玩笑话置之不理,降低了音量说:“优邪他,自杀了!” 杨清南脑中响起了一阵电流相互碰撞的哧哧声,紧接着,毫无特色的片状雪花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他连忙按住额头站定。阿兰布没说什么,对他来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而且,张天凡失魂落魄的原因找到了,这次他没能亲自下手。 有时人的命运就是荒唐而可笑,与其被人攫取住,还不如将它紧紧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他呢?” “他出去了呀,说是去找主任。” “哈,原来那只鹰是主任给他的吗,我还以为那是他自己做的。” “各位,”杨清南插话道,“我觉得我是时候走了,一直以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 “那你还会回来吗?南叔?” “是啊,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你的。”他轻轻拍了拍卡齐的头说。 赶来的泼罗墨递上一个小腰包,说:“你的东西。” “谢啦。”杨清南接下腰包,突然感觉拿在手里的重量不对,“这里面装了什么?鼓囊囊的。” “夏可姐姐做的爱心曲奇,还有谜之美味哦。” “那么厉害啊?那我回去一定得慢慢品尝。”正所谓穷途路上有饼相伴。 杨清南跟他们道了别,坐上一辆公车跑掉了。尽管他对未来一片迷茫,但跑路的日子从来都是激动人心的,无论在途中遇见什么人什么事,那都一定是自己命中注定要经历的一切。 再见了过去。 ------------ 第四十九章 遗失的金牌 平静的日子总能让人无聊得发困,今天一整天也接不到任何正式的委托,反倒是一些找物送件的杂活来找上他们,而且有些的报酬还不低。 然而阿兰布对这些根本提不起兴趣,自己应该干一点更有意义的事,于是他接了一项到市外当临时保镖的任务。卡齐和小墨本来是计划出去玩的,但个别小任务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比较有吸引力的,要是不管的话它们就会消失,所以说时间还是挺紧迫的。 机会可不会光临第二次。 这里要说的是一个报酬为一万贝拉的送件任务,发布者是市里有名的久和博物馆的馆长华冶,同时也是古物爱好者协会副主席,以往跟他们的事务所没什么交集,人人都听说过他而他没听说过人人是件很平常的事。 放在现在,他发来的委托一定是件很要紧的事,为此,两人之间还发生过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摩擦。 卡齐认为,这种大人物的委托应该交由大人去干才对,他们两个小孩去了也只能招人嫌,以前这样的事不是发生很多次么?每次对方都说事务所那么大,偏偏派了小孩子过来。 泼罗墨则不这么认为,她明确表示,不论是任务发布者是谁,只要它是重要的,自己就一定会接的。况且,如果这次完成好了,他们的事务所的声誉也会有所提高,然后对方就会说,既然连小孩子都能做得那么好了,想必那些大人也应该不在话下了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开始互怼,夏可听到了连忙过来劝架,提议说卡齐不想去的话那么自己就跟小墨组队去了。 “不就是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卡齐嘟囔着走开了,难得的一次小口角,全被她给搅黄了。 夏可有辆小电驴,载着小墨到市中心去只需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到了博物馆门口后她就给了馆长一个电话。当天是工作日的下午时分,人流量不是很多,马上就有一个男工作人员出来接应了她们。 他将两人带到馆长的办公室,当时华冶正在审批文件,一见她们来了,他立即站起来将客人让到会客坐席。 “有失远迎,两位就是格连事务所的干事吧?”华冶一边问一边往两只茶杯里倒茶。 “是......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略有耳闻,我跟你们的所长熟识,他说过你们的一些事。” 夏可两手搭在腿上正襟危坐,脑里想着该怎么切入正题。然而华冶的表情告诉她自己并不着急,他将热茶端到嘴边轻轻吹了吹,低调地喝了一口茶水。 虽然泼罗墨不像她那么紧张,但她想喝茶啊,无奈茶杯太烫了,自己拿不起来。 “华馆长有什么事要找我们呢?”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有一位游客落了一件东西在我这,估计他比我更着急吧。” 华冶回到自己的座位前,从工作台下摸出一件金闪闪的物件,两个人立刻眼前一亮。 “你们可知这个是什么?” “红、白、蓝色的缎带......好像是运动冠军的金牌?”夏可说。 “咦?”这时泼罗墨回过头问,“看到金牌,一般人首先都会看底下的金块的,为什么你注意到的却是缎带呢?” “那是因为......” “不,她说得没错。”华冶指的是夏可,“当我第一次看到它时,也是被这缎带吸引的,它的颜色比下面的金牌要更加显眼。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原先的金牌的表面积了不少的灰尘,连字体也看不清了,而连接它的缎带倒是十分鲜艳。” “那它的主人是......” “所有的游客我们都有登记在册,可是关于这块金牌的持有人,我们当真不知道。” “不可以查录像吗?”泼罗墨问。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靠录像解决的,孩子。”华冶看着她,语气中透出无可奈何,“掉落金牌的地方是在到二层远古生物区的楼梯上。” 夏可盯着那块金灿灿的金牌看,上面依稀显示出是哪一年颁发的奖牌,但后面的小字一个也看不清。她用手指来回抚摩,它的触感非常光滑,应该保存了很长时间。 “有点奇怪啊,谁会把金牌带到博物馆里来呢?” 馆长华冶沉思了一会儿,道:“可能算是一种个人癖好吧,不论怎样,我给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将它还给它的主人,仅此而已。” 找寻失主就值一万贝拉?这馆长出手也太大方了吧?不过看他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开玩笑的,接到这个任务也真值了。夏可将金牌交给泼罗墨保管,然后站起身斩钉截铁地说:“没问题,我们一定不辱使命。” 与她说的话正相反的事实是,她在猎魔会里的出勤能力是最低的,尽管前期也解决过一些小问题,不过目前正担当着前台接应的工作。论单人作战能力,夏可是被称为“小白”的存在,所以她才想要依靠泼罗墨这座高山。 作为猎魔公会里的一对实属罕见的姐妹花,她们可是拥有着其他人无法驾驭的“魔力”。 有了游客在今天丢失金牌的线索,她翻看了博物馆的电脑记录并拍下来,然后询问馆长里面有没有他认识的人。华冶人脉广泛,朋友熟人很多,今天出入的人不多,其中就有五人是他认识的。 由于金牌等金属物件掉落到硬木板上肯定是会发出很大响声的,持有人不可能毫无察觉,夏可怀疑它是有人故意放到楼梯上的,当然也故意选择了这个没有监控的地方。 但如果这样考虑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很糟,只能先从馆长认识的人之中查起了。 ------------ 第五十章 查棺 根据华冶提供的地址,两人挨家挨户敲门询问了三户人家,他们都说之前馆长已经来过电话了,对这块金牌确实没有印象。随后她们又来到雅庭居小区四号楼的第十九层的住户门前,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看似稚气未脱的高中女生,她看了看那块金牌,很快肯定地点头说,这是她家父的东西。 “我家父本名叫宋文昌,年轻的时候当过田径运动员,拿过冠军,后来转行做了一位考古学家,他曾说,当考古学家才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梦想。” 夏可从这话中听出了不好的预感,她欲言又止:“你家父......” “家父在一年前已经去世了。” “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宋嘉勉强笑了一下,装出坚强的样子,也为了掩盖悲伤回忆带来的痛苦。 “听说,他是在工作时遇难的。”她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在一次抢救性挖掘中,墓室突然倒塌,他被巨石压在下面。我,我没有看到他的遗体,甚至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言罢,宋嘉掩面啜泣,泼罗墨递上手纸,并用手温柔地安抚她。此时此刻,任何语言仿佛都失去了颜色,无法回应她那份悲痛万分的心情。 等她静静哭完,夏可才轻轻地问:“遗体有挖出来么?” “嗯嗯。”宋嘉久久握着早已失去光泽的金牌,“母亲去看了,我不敢看。” 夏可感同身受,不敢想象当时的凄惨画面,如果她真的看了,恐怕更会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更具破坏性的影响。她看向宋嘉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感,如同在看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 “既然宋文昌已经死了,那么今天出现在博物馆的人是谁?”泼罗墨悄悄在她耳边问道。 夏可一听,突然醍醐灌顶,接着便感觉脊背发凉,脸色也同时被刷白了,对啊,死人不会复生啊,难道出现传说中的灵异事件了?她马上将这一情况反馈给华冶,华冶听后也是大吃一惊,他以前好像听说过宋文昌在事故中遇难了,但因为许久没联系,他就把这茬给忘了。 “只可能是有人在冒充他。”他说,“在登记时冒用了死人的名字,他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这的确是不可饶恕之人,可惜她们的线索却断了。宋文昌的遗物是送到了,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另外一个人的手上?他们之间又会有什么关系? 华冶接着又说:“前台监控有拍下当时的情况,我愿意出双倍的报酬,拜托你们能找出他。” “不用了,原来的够了。”夏可说,“你放心,我们会继续查下去的。” 因为这是我们的工作,她将这下一句话噎在嘴里,只是感觉自己说出来有点怪怪的。 过了一会儿,华冶发来了一张照片,上面清晰地显示出冒充者的模样:穿着一件军绿色的皮大衣,头上戴着黑色墨镜和针织帽,皮肤红润,看着像一个刚从北极旅行回来的军人。 没用呢,他把重要的部位全遮住了,根本看不到一丝有用的信息。 “你们怎么都皱着眉头的?”这时宋嘉注意到她们脸上的异样。 “没事,我就是想问一下,当年与你家父一起参与挖掘的还有哪些人?” “嗯,有的。”她从音响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电话簿,递给夏可看,“这一面都是家父生前的同事号码。” 夏可拿起电话即刻拨打了其中一个号码,就去年的考古事故想了解一些情况。对方没有拒绝,但也不愿回想太多,只用古墓根基遭到破坏、陪葬品几乎被洗劫一空等理由搪塞过去。 夏可还打听到古墓的位置,大约在东郊的吉马村附近。离开了宋嘉的家,她与泼罗墨便顺着大路赶往东边。 她们向村里人打听了古墓的入口,它在一道草坡的背面,被黄土堵住了,外面长着淡红色的鼠尾草。 “真要进去吗?”泼罗墨犹豫了。 夏可也知道贸然进去会很危险,可是她已经答应了华冶,不查下去就收不到那一万的报酬。鉴于此,她给本部发去了一条电子信息,让猎魔会的所有成员都能看到自己的行踪。 墓道修长幽暗,空气中飘着发霉的湿气,夏可随身配备探照灯,后面的泼罗墨也拿着一个白光手电筒照明。 值得注意的是,此墓为石板墓,冥殿呈广阔的长方形,左右两边各有一个耳室,但左耳室被塌陷的石块掩埋。墓壁雕刻有灵鸟瑞兽及其他四足动物,亦有少量花纹,时代久远,却栩栩如生。 夏可不习惯土里的腐臭气味,引起一阵阵恶心的呕吐感,在强光的照明下,似有薄薄的云雾流动着。她喝了一点水,戴了一个加棉面罩继续前进,泼罗墨也掩住了自己的口鼻,不过看样子并没有什么不适。 冥殿的尽头出现一斜坡甬道,甬道地面湿滑,两人只得扶着墙边行走,最后她们来到一扇石门前,门扉处设有铜制衔尾蛇环一对。 石门半开着,门后即是放有棺椁的主殿,右面的洞壁倒塌了,棺椁被杂乱的砖石压着,不过好像毫发无损。地上散落着一些古铜器具的碎片,化为泥土的一部分。 “这里就是头了。”夏可往棺木那边看去,棺椁盖下方出现了一条裂缝。 她与泼罗墨合力将盖子移开了一些,发现里面果然躺着一具尸骸,白骨森森,身上仅穿着一件白色丝织衣物。两人不忍细看,将棺盖移回去时,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夏可回头一照,吓得失声瘫坐在地上。 “呵呵,我等你们很久了。” ------------ 第五十一章 保镖 地铁以每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前进着,然而车厢内的某些乘客仍然打起了瞌睡。窗外稍纵即逝的灯花闪过每个人困倦的脸庞,而车厢轻微的震荡又令每一个人心驰神往。 偏偏是这个时候,阿兰布的旁边却坐着一个猥琐的大叔,夏威夷风格的穿着加上抖腿的坐姿,再加上一张旧报纸的宽度,足以让人敬而远之。 阿兰布也不一定要乖乖忍受,只是其余的座位都被占满了,他只好小心地往右边挪动了一点。好巧不巧,他的胳膊还是碰到了一个小宝宝的头,当时他也不知道这宝宝是男是女,反正她就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结果抱着宝宝的大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下,阿兰布更加手足无措了。 单调乏味的空气在静静发酵,地铁行驶得那么快,应该快到了吧?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望望窗外。 叮......地铁进站了,乘客纷纷起身涌向门外。 阿兰布一跃跃上月台,心情澎湃地朝着出口方向走去,这时有人从背后叫住了他。 一个全身黑衫的光头站在他面前,他摘下墨镜问:“你好,你是阿兰布吧?” “嗯哼。” “我姓胡,叫胡亥,是来接应你的。” 本来阿兰布是打算凭着地图定位摸过去的,这下好了,有人接应就不用愁了。他跟随光头胡亥通过检查点,走出地铁站,路边就停放着一辆雪福莱轿车。 他们跟着导航左拐右拐,终于拐进了一栋亮晶晶的大楼前。生硬的玻璃幕墙如幕布般垂下,地上建筑一共是十八层,一层顶盖装设有自动跟踪摄像机,比起一般的高速球,它能够执行主动监控和自动报警。 阿兰布还了解到,此商贸大楼的本身就是一家从事安全保卫的保镖公司,也称安全顾问公司,目前能达到行业标准的在全国为数不多。他们的工作地点在最顶的四层,其他楼层转让给几家杂鱼公司。 他和胡亥乘上电梯,直接升到顶层的经理办公室,外部走廊明净而通透,阿兰布甚至听不到他们走路时的踩踏声。 胡亥刷了一下门卡,走进呈贝壳状的经理室,阿兰布环顾一周,看不见有人。这时,埋在电脑桌屏幕后面的人把脑袋伸出来,浓密的黑发下面亮出两只小眼睛。 他沿着桌边绕到前面,是个面相端正又不失风度的男人。 “是来应聘保镖职位的吧?阿兰布先生。” “呃,不,不是。”他受宠若惊,慌忙答道,“我是格连事务所的特派员,是看到贵公司发布的委托才前来洽谈的。” 保镖公司居然要收他当保镖,在此之前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嗯,眼光不错哈。”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天元,当然,这不是本名。刚才开了一个小玩笑,现在来谈谈具体的委托内容。” 天元的脸瞬间凝重起来,阿兰布也站得直直的,并把耳朵竖起来仔细倾听。 “前日有一位奇怪的婆婆来我司雇佣私人保镖,要求相貌个性体格都要普通,最好是能当上朋友的那种。我认为她是在无理取闹,就把她给请了出去,后来才发现这人的身份可不简单。” “这位婆婆是一家侦探事务所的老侦探,叫玛丽安,早年她的双眼染上眼疾,什么都看不见。有外界传言她能看到平常人观测不到的东西,据说是人死后在周围游荡的灵体。依靠这些灵体,她曾帮助过警方破获了很多重大恶性案件,故有灵探之称。” “那么雇保镖是做什么?” “因其名声大振,所以被很多唯恐天下安定的歹人视为眼中钉,随时都可能暴露在危险之中。****除之不尽,她就只好装成一个普通老人避开眼线。” “但是最近,她的生命还是受到了威胁,需要一个训练有素的保镖来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怎么的,派几个特警给她当护身符不就好了?” “警方当然那么做了,他们从国内抽取了两位绝世高手二十四贴身保护,她拒绝了。对玛丽安而言,她要的不是保护,而是陪护。” 天元走到明暗交替的落地窗前,叹了一口气。 “她是一个孤寡老人,子女早逝,虽然人人都听说过她的大名,却也不敢近她身。加上她双眼患疾,行动不便,一出门就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他说到这,阿兰布就完全听明白了,为什么这条委托不是玛丽安或者警方发,而是由保镖公司来发。虽然他们保镖的武术功底、体能基础、和心理素质都比一般人好很多,也有广泛的知识和丰富的阅历,可是玛丽安婆婆却不需要那么多,她只需要一个在人群中不显眼、能随时陪伴自己、同时拥有危机意识和处理能力的人。 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为保镖了,也许可以说是保姆了。 “这,这......”阿兰布顿时哑口无言,胡亥走过来将自己的墨镜戴在他的头上。 “嗯,还挺像的。” 这是搞毛线啊?光想想就觉得不对路。阿兰布认定这个人肯定不是自己,一来他与玛丽安从没打过照面,二来两人年龄相差几十岁,除去血缘关系不说,自己甚至都能当她的孙子了。 合不合得来还不好说,关键一想到要照顾一个瞎眼老太婆心里就憋得慌。他突然有种把墨镜摔在地上怒踩的冲动。 “具体事项还要你见到她之后再谈,反正是不会亏待你的。” “我,我,我试一下吧。”他怀疑这句话到底是不是自己内心的声音。 ------------ 第五十二章 网 阿兰布见到玛丽安的时间是在下午一点,从外表看起来,她是一位高颧骨、双眼浑浊的平常老人。白色洁净的连衣裙和头发的丝绢跟她很搭配,咧开嘴笑时的笑容温馨自然,就像弧月照在泛起涟漪的湖水上。 其实一开始受到威胁短信时她还是挺着急的,一点都不像现在这样开心地在厨房做起茶点,开心的理由是隔壁的小男孩又过来串门了。 “我知道你是谁。”这个恐吓短信她已经删了,她一点都不想记起它的内容是什么。 不过天元承诺会办好这件事,于是她也就放心了,而阿兰布一来她也更加放心了。 草莓派和可可饼很受小孩子的欢迎,但她本人只喜欢吃低糖的植物类点心。在茶点期间,他们谈好了委托事项,阿兰布给她当临时保镖(保姆),对外宣称是她从海外归来的侄孙,论时间,短要五天,长则十天。 下面的详细情节不便叙述过多,点到为止。 阿兰布尽力做好玛丽安的侄孙,有求必应,有问必答,简直比亲侄孙还亲。出门累如狗,居家喘如牛,这里说的是他刚开始幻想的情景。说实话,他平时说累不累,说喘不喘,而且还很舒服。 “布布,过来试试我给你买的衣服。” “哦,好看好看,我很钟意。” “布布,今晚做牛肉炒青瓜好不好?我来切你来炒。” “好好好。” “布布,我穿的这身衣服怎么样?漂亮吗?” “哦,好看好看,我很钟意。” “布布,今天不做饭了,到外边去吃鲲鲲吧?” “好好好。”话说鲲鲲是哪个鲲鲲? 他渐渐对现实感到麻木了,又或许是这个老巫婆在变着花样折磨他,在外面已经是这样了,在里面为什么还要这样? 恍恍惚惚间,四天过去了,转眼到了第五天,他以为过了今天,这场梦幻般的生活就要结束了,可没曾想,一切才刚开始。 本来说好的到百货商场买东西,却遇上了人山人海,他和玛丽安也因此失散了,归根结底,是他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 阿兰布一遍又一遍地拨开人群,惶恐不安地苦苦搜寻,可依旧没找到她的下落。 最后,他找到了商场的工作人员,对方答应会派出人手协助寻找。 搭乘扶手电梯到底层的广场,阿兰布突然看见一个形似玛丽安的身影在前面走着。他连忙追了上去,怎知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回头,如火箭般的拳头猛然撞到他的脸颊上...... “尹云失去联系。” “夏可生死不明。” “泼罗墨生死不明。” “阿兰布音讯全无。” 一条条冰冷的讯息接连出现在卡齐的手机屏幕上,他双手握拳,仿佛要把它给捏爆了。 “拿来。” 他对面的张天凡面无表情地夺过手机,然后冷笑一声:“呵,有意思。” “你要怎么做?” “我们分头行动,你留在这里,我到弥川去找会长,找到人再联系。” “那怎么行?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应该在一起行动才对。” “不对,现在的情况很紧急,迟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你说的也对,达牧哥可能也遭遇不测了。” “他们的目标是整个猎魔会。” 张天凡走出体育馆,跳上一辆摩托快车,转眼消失在路面上。 卡齐拿起电话打给了雅达牧,不一会儿就接通了。 “怎么啦?”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慵懒。 “你在哪里啊?快回来。” “什么啊,我还在酒店呢,呸!” “看到小光的信息了吗?这是前所未有的危机时刻啊。” “知道了。”不耐烦的雅达牧挂断了电话。 好吧,看来他又要独自行动了,卡齐得想办法先找到夏可和泼罗墨。历史任务界面中显示她们送物的委托已经完成了,但是后来又改成了寻人的任务。 卡齐为此迷惑不解,不敢相信她们最后的定位居然在吉马村,那里太远了啊。时间不等人,搭公车过去至少也要一小时,于是他打算叫来一辆出租车。 然而,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缓缓停在他的面前,卡齐瞪眼一看,咦?那不是库瓦开的车么? 车窗降下,一个男人叼着烟卷看着他。 “哇塞,达牧哥,你什么时候会开小车了?” “废话真多,快上车!” 认真起来的雅达牧不好惹,卡齐乖乖上了后座,灰色车子像匹脱缰的野马一般奔跑起来。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吉马村,进到滑湿的墓道当中。越往里越是阴冷,气温好像突然下降了十几度,冰冷的感觉裹住全身,卡齐不禁打了一声冷颤。 奇怪的味道,奇怪的声音,还拥挤着危险和神秘。 他们穿过墓道继续向前,进到墓室中。 “血腥味。”雅达牧的大型探照灯对着一块不显眼的地面。 虽然不太能看清楚,但卡齐也好像闻到了那种味道。她们真的遭遇到危险了?你们千万不要有事啊。 雅达牧猎狗般的嗅觉告诉他,这里没有其他活人的气息。他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走进石门到了存放棺椁的主墓室。 “地面有打斗过的痕迹,现场至少有三个人。”雅达牧闻了闻地上的血迹,眉头紧锁。 “她们有没有受伤?”卡齐担心地问。 他闭眼思索了一会儿,起身说:“走吧。” ------------ 第五十三章 秘密的邂逅 两人离开古墓,驾车回到闹市区,雅达牧似乎有些眉目了,卡齐也知道他的个性,能别问最好不问。 “刚才,我收到了一则定点短信,是夏可发来的。曙光之下,虚无之上,到底是什么鬼?” “她会发这么隐晦的信息么?哦,定点短信,也就是说我们去找她才会发送的咯。” “什么曙光虚无,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要发给我?靠!”雅达牧锤了一拳方向盘。 “她们之前也是通过小光给我发送信息的,这其中是不是有某种隐秘的含义?”卡齐反复念着那句话,“诶,你的车是向库瓦借来的吧?请教一下他呗?” “我指望不上那个家伙。” “那还是让我来发吧。”卡齐正往对话框里输字,旁边的雅达牧突然抬**走了他的手机。 “喂喂!” “糟糕,他们可能通过窃取信息来获取我们的位置,所以她们才不直接发给我们。”雅达牧删掉了那个未编辑完的信息,“还是别发了,那八个字肯定隐含着一个重要的地点。” “在哪里啊?我们得快点去救她们呀。” “我已经在想了!” 他忽然想起了夏可曾经在看的一本《哲学的密码》,不过因为太过深奥而放弃了阅读。有那么一段时间里,她痴痴地念叨着其中几句高深莫测的哲理名言,问她时,她又傻傻地说自己不知道。 他与哲学无缘,更不明白哲学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夏可她是知道的吧,对于这种东西,每个人理解的意思都不一样。所以说,自己理解的意思肯定不是它真正的意思,就算曲解其真正含义也要解读出来的话,那么…… 如果曙光代表着希望,那么虚无就代表着深渊,夹在它们中间的会是什么?如果它是指地点位置的话…… 雅达牧愣了几秒,随后问:“卡齐,你还记得夏可她经常逛的那家地下商场吗?” “嗯,记得,她之前带我去过几次。” “那里有三个平层吧,最上层的广告语是什么?” “唔,上层是卖服饰的,它说的是‘橙光服饰,照耀人生’。” “下层呢?” “我想它应该是‘龙口皮鞋,踏足大地’?”卡齐也找到了突破口,不等雅达牧继续问,他接着说,“啊,中间是卖裤子的,广告语是什么来着?” “管它什么,到了那里我们就能找到答案了。” 两人沿下行楼梯来到中新商城的地下商场的中层区域,在二人宽的过道里来回寻找。但是,他们搜索了一番,仍然毫无头绪。 这个商场平时就很少有人来,在繁忙的工作日更是无人光顾。 “鬼知道我们在找什么?”卡齐转来转去都要转晕了。 雅达牧的手插进角落边的一个充气娃娃的屁股后面,从那里抽出了一张纸片。 “有了,南边,仓库。” “不是吧?” 最下层的南边有一个入口,它通向一个管理员仓库,可是内部的建筑框架已经严重变形,不能使用了。 门上的电磁锁因为断电而失去效用,两人穿过它走了进去。 地质下陷,裂缝从地面蔓延到顶面,满地的废纸箱里空空如也。两个人跨过它们,走到最深处,地上平躺着一块沉重的石板,横截面很新,是从别的地方转移到这里来的。 它表面画着某种意义不明的字符。 “这是……” “这是魔族的文字,我想自己知道她们在哪儿了。” 他们马上离开地下仓库,回到猎魔会的总部,与圣都的科学研究所进行线上联系。本来是找库瓦谈话的,但是刚好遇上出差。 “导师不在?哦,那请给我联系一下技术部……黑牙?我还蓝牙呢。” “哈喽!你们好!”特尼许笑嘻嘻凑到镜头前。 “笑毛线啊,说件很严肃的事。” “神秘石板的文字我已经破译出来了。” “这么快啊?我还没问呢。” “小可和小墨问过了,另外,谜题是我出的,很简单不是吗?” “简单个鬼!有本事你出来,我们一对一单挑。” 雅达牧摁住他激动的脑袋,问特尼许:“说,是什么内容?” “是警告哦,魔族中有一个小分支叫做影,劝告你不要插手他们的事,否则这将关系到全人类的命运。” “就凭他们?” “你们今天也感受到了吧?影族足够有能力把你们全员分开,然后再逐一击破,阿兰布就是最好的例子。” 卡齐冒出头:“兰格?兰格他到底怎么样了?” “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接着特尼许又说,“影族武力不强,你不用太担心啦。” “可是张天凡他已经出国了。” 特尼许露出久违的浅笑:“他知道了啊,战斗的舞台就在国外。” 待续...... ------------ 神与罚 ------------ 第一章 探索新世界 我想理解这个世界。 我想探究这个世界的真实。 我在这个幻想的世界中遨游,通过无尽遐想的方式。 神,真的存在吗? 突然咔嚓一声响,房间的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窗外明亮的光打在他漆黑的西裤上,显现出塑料的质感。林托就趴在床底一动不动,只能看到对方的棕灰色皮鞋踩在木地板上。 那人把门给关上了,在原地停留了几秒后,鞋尖对着他朝床边靠近。林托的呼吸声顿时变得急促起来,他挪动了身体慢慢往后退。 发现了?应该还没发现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那个男人马上就蹲下身,抓住衣服将他从床底下拉了出来。 “呜哇!”林托发出惊叫声,像只癞蛤蟆一样扑在地上。 “你怎么进来的?嗯?”男人叉着腰俯视他,眼神有点凶。 “是沐雨姐姐叫我来的,她刚才出去了。” “那你爬到我卧室的床下干什么?想搞突袭?” 林托拍拍染尘的衣裤站起来,低头回道:“不,不是。” “你出来。” 跟随男人沉重的脚步声,林托扭扭捏捏地走到客厅的沙发旁,但不愿坐下。男人用温和的眼睛注视着他,不紧不慢地点起一根烟。 “今天不用上学吗?” “上学?不用啊,今天有市领导来视察。” “有市领导来视察更要上课不是吗?” 林托感觉男人的眼睛在冒火,不敢直视,只是站在沙发旁扭捏个不停。对方又怀疑地追问道:“你逃学了?” “不,没有。”音量小得像蚊子叫。 对,今天是星期一啊,星期一怎么可能不用上学?可是昨晚班主任发班群说今天一整天都不用去学校,吩咐大家只蹲在家里自觉复习即可,难道自己被忽悠了? 嘛,管它呢,反正好几个同学也没去,凡是听班主任的准没错。 林托无比自信地坐在沙发上,然而触碰到男人的视线时又深深低下了头。 两人正没话可讲时,客厅的门又开了,一个头戴发带的少女走进门里,面露疲惫地说了一句:“呼,累死了。” “回来了?” “哦,爸爸也回来了?”少女面向男人,发现林托也在这,于是她就坐在林托这边。 “对了,爸爸,今天有卫生局的人来学校突击检查,我们整个初中部上午都在搞卫生,下午就不用去了。” “嗯?这样啊。”男人看看林托,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对啊,你没看微信群?” “嗯,最近工作太忙了。”男人穿上外套,拿起公文包,“我还要回去坐诊,你们两个中午自己搞定咯。” “没问题的,拜拜!” 男人出去了,接着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他的身份是一名内科医生,叫苏阳,刚刚和他说话的少女是他的女儿苏沐雨。至于林托,他只是一个光明正大过来蹭邻居无线网络的小学生。 他们在读的学校是初中小学一体制的,他和苏沐雨既是校友又是邻居,而且都是独生子女。她一直将林托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看待,拒绝了爸爸再生一个小孩的好意。 苏沐雨的房子又大又漂亮,比他自己家不知牛逼多少倍,所以他每次一放假都会过来尽情“参观”。 “想吃什么?” 林托自顾自地打开电视机,心不在焉地答:“随便什么。” 苏沐雨知道他的口味,他不会说些诸如“给你一个动作自己体会”或者“给你一个眼神自己体会”这类不明不白的话,就算让他吃杯面也会啪叽啪叽地全部吃完。 不过,她今天不打算煮杯面,决定自己学着做菜。昨天前天她们在外面玩疯了,今天星期一突然不上学肯定很不适应。 但她想要有意义地过好每一天,所以今天也要来尝试新的菜式,脑子里渐渐浮现出妈妈的菜谱,不管怎么做也不至于让林托吃到吐吧? 十二点,电视上正播放着一条新闻,主持人称救援队接到福谷镇镇民的电话,在离镇子不远的高山上发现了一名昏迷的旅行者。他的全身已经被冻僵,体征微弱,被紧急送往中心医院,现已脱离生命危险。 林托对此类新闻并不感冒,他手指微微一动,频道立即跳到了动画类节目。 不多时,苏沐雨做好了一桌的饭菜,有香辣猪手,可乐鸡翅包饭,菜是水煮白菜。可惜,她没掌握住火候,搞得有些部分被炒焦了。 虽然感觉自己不及妈妈的十分之一,但是味道已经很熟悉了吧?不信你看,林托不是一声不吭地吃下去了嘛?只不过他皱着眉咬掉了那些烧焦的部分而已。 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做完了,这多出来的一天令她们感到有点不知所措。复习当然是不会好好复习的,就算是无不良记录的好学生也是不会好好复习的。 “下午去逛逛商场怎么样?”苏沐雨突然说道,“喂,你在听吗?” 此时林托嘴里叼着一根牙签眯着眼,似睡非睡,她稍微理解了林妈说的“天天给喂儿子猪食,就有可能把他喂成猪”的观念。 “逛商场干嘛?” “当然是去买东西啊。” “还不如去看电影呢。”林托直起腰来转动身体,“我查过了,有个叫《诸神之战》的大电影,特别好看。” “唉,你总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哪里奇怪了?就这一次而已。” “电视里也有啊。” “不一样的好吧?去电影院看更有气氛。”林托不依不饶,他打定主意要把时间花费在电影上了。 苏沐雨考虑了一下,说:“嗯......好吧,电影几点开幕?” “四点,四点到五点半。” “那么晚,逛完商场再去吧。” “没办法。”没错,林托还在读小学,就应该好好听姐姐的话,在父母面前不听话就算了,他不愿在她面前也要调皮任性。 他不想惹苏沐雨生气,也不想让她不开心。 说好了先逛商场再去看电影,苏沐雨就回房间准备了,话说女孩子换衣服就是慢,没十几二十分钟是出不来的。林托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他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唯一要准备的就是耐心,等下陪她逛街的时候可能要无聊到死。 苏沐雨换了一身清爽的嫩黄色连衣裙和瘦身中裤,渔夫帽浅蓝浅蓝的,满满的夏日气息,林托扭头看她时连眼都瞪圆了。那什么,和他去逛街穿那么好看干嘛?她不会是去见人吧?林托严重怀疑她约了什么人。 嘛,其实约了谁也跟他没关系,林托最怕她见了人就把他给抛弃了。 ------------ 第二章 属于一人的电影 酷暑难耐的三伏天,连沥青路都要被烤融化了,然而它却没削减人们对户外活动的热情。 相隔五百多米的南天商场只需步行五六分钟就能到,他们根本不想在阳光下多待一秒。走进西门,林托首先听到的是纷乱的谈话声和脚步声,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一楼就有卖衣服和护肤品的商店,但是苏沐雨丝毫不理会,她直接奔向了电器城。 她要买什么呢?林托在想。 苏沐雨穿过摆满热水壶和各式台灯的货架,站到一排不起眼的架子前。眼尖的销售员闻着气味就溜过来了,礼貌性地问道:“你好,小妹妹,想要买台榨汁机吗?” “呃,嗯。”她点点头,“我想买台榨汁机榨豆浆喝。” “那我推荐你买搅拌机,榨汁机功能比较单一,是只能榨果汁喝的。” “哦哦。”苏沐雨恍然大悟,表情有点尴尬。 这是基本常识好不好?林托在心里咆哮着,连小学生都知道的知识你居然不知道?他早应该与她保持一米的距离的,可惜他没有做到。 “我也想喝果汁怎么办?” “那样的话,我推荐你搅拌机和榨汁机一起买,也就三百多。”这个女销售员的动作语言非常娴熟,“看你还是学生吧?我算你学生价,只要三百。” 苏沐雨还在犹豫,她不会说自己只带了四百块出门。 林托终于看不过眼了,他抬抬头说:“阿姨,你们不是有那种四合一榨汁搅拌机吗?” 女销售员摸摸自己的脸,怔住了,我的样子很老吗? “我们是有那种,不过价钱偏贵,要四百七。”说完,她搬出了架子底部的包装盒。 “你看,标签上才三百多点。” “那是会员价,小朋友。” “会员价不能当学生价吗?” 女销售员不禁笑了起来,林托看她的反应,好像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嘛,反正又不是他买。 “不需要这么多功能的,买台搅拌机够了。”苏沐雨看也没看地上的商品,跟销售员走向柜台。 林托自讨没趣,看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等苏沐雨付完钱,他就把那台搅拌机背在身上,满脸不愉快。 接着,两人又飘向日用品区,一番唇枪舌战后买下了一堆看似有用其实无用的小玩意。在回家的路上,苏沐雨碰见了她在初中的猪朋狗友,她们交谈甚欢,很顺利地把林托给忽略了。 当苏沐雨说自己要和朋友逛街,正式要把他抛弃时,林托心里反而是比较开心的。他现在回去将东西丢下,然后去电影院购票肯定够时间了。 负荷状态下,林托回到沐雨家花费了足足十分钟,休息一会,匆匆出门,到电影院门口又耗了十分钟。到自动购票机前买了票,他走入放映厅内按座位号做好。 好,及时赶到,咦?怎么还么开始?林托的脑袋晃了晃,观众来得差不多,四点也过了,怎么电影还没开始? 他左手爆米花右手酸梅汁,没人坐在他旁边。 灯光突然一灭,糊了他一眼的黑。 “我去,吓死了。”林托连眼前的爆米花也看不见了。 广告播放完,《诸神之战》在四点十五分开始反映,全体观众安静下来,林托戴上3D眼镜,将身体靠在椅背上。 影片讲述的是人类与国王、国王与诸神之间争夺权利的故事。 古希腊神话中,有一位众神之王的存在,他生出了大地之神盖亚,盖亚生出了十二个提坦神,其中的乌拉诺斯既是她的儿子又是她的丈夫,他们生下了十二个泰坦神。 和其他的神话不同,希腊神话中所有的神都和人一样,有善良的也有邪恶的,神王乌拉诺斯就是邪恶的代表。作为天空的领主,他并没有天空的纯净,为了能维护自己的独裁统治,乌拉诺斯不准盖亚生下任何儿子。 盖亚忍受不了这种残忍的折磨,于是教唆她十二个儿子刺杀乌拉诺斯,这个时候小儿子克罗诺斯站了出来,并用镰刀终结了父亲的统治。 乌拉诺斯受到重创,在临走之时,他对克罗诺斯说道:“你终有一天也会被自己的儿子推翻。”说完,他就升到空中,和天空融为一体,再也没有降临大地。 克罗诺斯虽然继承了父亲的神王之位,但却对诅咒深信不疑,于是每当生出一个儿子,他就生吞到肚子里。直到宙斯出生的时候,神王的姐姐和妻子瑞亚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做法,便用布把一块石头包住,骗克罗诺斯吞下去,而宙斯也被一位善良的女仙带到人间抚养长大。 成年之后,宙斯用催吐药和酒灌醉父亲,联合自己被吐出来的兄弟,一起推翻了克罗诺斯的统治。今后,天空归属自己,海洋归属波塞冬,冥界则封给了哈迪斯。 而在影片中,身为神明,却被当做人类抚养的珀尔修斯眼睁睁看着从地狱而来的冥王哈迪斯夺走亲人的生命。一无所有的他要在哈迪斯获得宙斯的力量之前打败他,于是他带领了一群勇士,踏上了这段惊天动地的复仇征途。 一幕下来,林托看得酣畅淋漓,肾上腺素飙升,直到散场后还依然回味无穷。像这类兄弟之间爱恨仇杀的戏码真是太棒了,简直强得不能再强了,在他们面前可怜的宙斯就是一介凡人。 离开电影院后他直接回了家,不去苏沐雨家是因为她妈在,有她妈在就表示不能让他乱来,所以,还是不要打扰人家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了。 ------------ 第三章 参观农场 第二天林托像往常一样和苏沐雨组队去学校,然后在指路牌前分开,进了各自的教学楼。他的同桌是个老土的小胖妞,走路有点像颠簸的鸡蛋,平时装得很认真学习,其实成绩一点都不见好,同学们都叫她肥娟。 他一如既往地没有问候肥娟,肥娟当然也没有理他,红豆团子塞进她嘴里就像嚼着按树叶的考拉。 这个星期只有四天的课,语文老师讲课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上个星期学过的课程只一笔带过,开始学习李白的《将进酒》。这首诗林托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李白写的诗也很通俗易懂,就算老师不解析他也能强行理解其大概的意思。 李白喝酒喝出了最高境界,他喝茶也能。竖起课本装模作样地看书,林托偷偷把刚买来的绿茶倒进了一个纸杯里。他一边小口斟酌,一边斜着眼观察周围的同学高声朗读诗文的样子,这就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山水之间也。” 为了能补上第一天缺失的课,学校决定利用周六休息的时间组织小学部的学生去校外农场做自然考察。虽说是免费的,但校方也会重视学生们的意愿,并给家长群发送了通知。 林托原来也是表现得兴致勃勃的,但一听那个农场在凯拉平原,当场就有些泄气了。因为他老爸在两三年前就曾带他去过一次,当时他还给小马驹喂过草。 可他要想不去也是不行了,况且他老爸特别注重孩子出外考察的机会。除了在家平时写作业的时候,林托放假基本一天到晚在外面溜达,为此林妈着实担心了不少。 有的班人少,一辆大巴坐满了还有位置,老师就安排了几位学习好的初中生上车同行,他们全是日后专攻理科的学生。 林托的班在上午出发,他和兮子崖坐在一起,听他讲那些关于二次元的神奇动漫。本来他们两个人并不怎么熟络,但是听得多了,他就感觉二次元世界的设定和人设什么的都很棒,于是渐渐地就喜欢上了。 在车后座,兮子崖还在和他的小伙伴们“高谈阔论”着,不过是用小声的形式,老师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林托直到最后也没能插上嘴,只是很小心地侧着耳朵偷听着。 目的地终于到了,学生们像憋久的野狗一样往后门涌出去,然后按照老师的指令一个个认认真真地排好了队。 以一个班级为一个单位,老师带领学生们有顺序地进场地参观。现代新农场,不再是单单用来种农作物的场地,更是一种种植、养殖、休闲、娱乐的混合型场地。想必大家都对开心农场游戏并不感到陌生。 每个班级的班主任都有专门学习了解过农场的相关知识,此时介绍起来也毫不费力。一听说回去之后还要写一篇六百字左右的观后感,同学们全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可是听了又有什么用?脑子记不下来啊,学校从不让学生上学带手机,更不可能把它们录下来。有些勤奋的学生用纸和笔做笔记,但也很难跟上老师的步伐,经常出现字连不成句。 对于这种特殊状况,林托早有准备,他的右手手腕上戴着一个智能手表,那是他老爸送给他当作生日礼物的。手表为电子表与钟表的结合体,兼具检测血压心率、录音、自发光等功能,翻转表盘,背面的小磁针还能辨别方向。 当时林托就打开录音功能将老师的话录进去,可惜录入的时长有限,为不漏掉任何一句话,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录。 林托原本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可是录着录着,内存空间很快就被占满了,不管他怎么摆弄它都没有反应。不知不觉,林托就被甩到队伍的后面,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看不到自己班级的影子了。 向前急急忙忙跑了几十步,仍未见到他们,林托哭丧着脸,眼看其它的班级要跟上来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的羊圈打开了,绵羊们疯了似的冲了出来,将不知所措的林托给撞倒了,他摔倒在地上,几滴晶莹的眼泪滑落了下来。 农场管理者连忙过去把他扶了起来,问他是哪个班的,林托止住了眼泪,如实说了。最后,他被转交给下一个班的老师,由老师打电话通知了他的班主任。 当班主任过来领走他时,林托发誓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张凶巴巴的脸。 参观马厩时,林托发现他以前喂过的那只小马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鬓毛咖啡色的成年骏马。这只马儿是很乖很乖的,林托给它梳毛也是一直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他,不过它真的很高兴的样子,扫帚似的尾巴十分活泼地晃着。 在农场里,林托最喜欢逛的地方之一就是塑料大棚,这里有清新自然的气息。 大片大片的西红柿和菠菜,还有多汁的葡萄和甜瓜,都是他喜欢吃的。其中的葡萄被誉为世界上最古老的植物之一,常被制备成葡萄干和葡萄酒。 接着,闻着空气中兰花的清香,大家迈进了一间半敞开式花房。各样的花儿争相斗艳,在温室中茁壮成长着。 进门前,老师就告诉同学们,温室里的花都很娇贵,只能近看远看,摸是不能摸的。可是见到这么漂亮的花怎能不心动?一些大胆的同学就偷偷地摸了,反正摸了也不会有事。 怀着侥幸心理,林托也伸出手触摸了一朵带刺的紫玫瑰,怎料花瓣却悠悠然飘落到泥土上。它如此之脆弱,使他暗自心虚,望向老师的方向,幸好她并没有看过来。 临出门时,有一个声音突然在后面叫住他。 “喂,你刚才摸了吧?” 林托回过头来,发现一位个子高高的初中男生正盯着他,对方的鼻梁上挂着厚重的眼镜。他不服气,为什么只问他,其他同学明明也摸了。 “那又怎么样?”还没等对方答话,林托就一溜烟跑走了。 参观完农场,每个班就按原来的顺序坐大巴回学校去了。下午一点多,林托回到家之后立刻着手写观后感,然而当他拿出手表播放录音时,却发现文件已经损坏,不能正常播放。 只有第一段录音是好好的,可是一分钟的语音又有什么用呢? 林托摆弄了五分钟仍毫无头绪,既不能变换格式也不能把它传到手机上,于是他决定马上去找老爸评评理。 ------------ 第四章 磁场紊乱 他老爸是向阳市的一所大学里的一名物理学教授,林托的多功能手表就是他送的生日礼物,可惜好像是个令人遗憾的半成品。 “对不起啊宝贝,录音功能移植得不是很成功,我立刻改进。” “当初送我的时候怎么没说?哼,反正又是骗我测试的。” 林爸见儿子不开心,便转手扔给他一个数码相机,说道:“宝贝喜欢摄影吗?这部相机操作简单,支持夜间模式和全景模式,非常适合新手把玩。” “像素多少?”林托昂起头问。 “像素真的不是评判数码相机的唯一标准。” “说啊,我又不是只关心这个。” “一千六。” “就这么点像素你还好意思拿出来?我用手机不好玩?”林托扁扁嘴说。 林爸重新拾起作为父亲的威严,说道:“可比起市面上那些主流相机,它提升了降噪能力和速度,虽然主要用于静物拍摄,但它还能支持热成像拍摄。” “什么是热成像拍摄?” “首先,我们得把它分开来讲,说到热成像,就要说起热像仪。任何用温度的物体都会发出红外线,热像仪就是接收物体发出的红外线,通过有颜色的图片来显示被测量物表面的温度分布。通俗地讲,热像仪就是将物体发出的不可见红外能量转变为可见热图像。” “噢,我明白了,热成像拍摄其实是将这种热图像拍下来。” “对,聪明。” “听起来好像有玩玩的价值,谢谢老爸。” 离开工作室,林托又回到家摆弄起这部刚到手的数码相机。 他对自己不大的房间进行实时观测,把普通的实景换成了热图像,感应不同物体的温度变化,它主要分成蓝色、绿色、黄色、红**域,颜色对比强烈。但其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当画面出现运动的物体时,图像就会变得很模糊,进而影响到其他的着**域,拍下来的效果就全毁了。 这样玩着玩着他居然忘记了时间,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今天老师布置下来的内容也完不成,只能放到明天了。 吃了晚饭,林托将相机放到一边,专心写起了各科的作业,这时候苏沐雨姐姐应该回来了,遇到不懂的问题就问问她吧。 星期日的早上,为了能写好这篇让人头痛的观后感,林托决定再去农场一趟。 这天,他带好老爸给的热成像数码相机,进场前先跟农场管理员说好了,今天他不是来参观的,而是来视察的。昨天各个地方都看过了,唯独钓鱼场还没有进去过,林托就想着去看一看。 钓鱼场的湖边立着一个木牌,写着“闲人勿近”,被林托漂亮地无视了。他以前有跟钓鱼人学习过钓鱼的技法,但从未付出过实践,所以现在连一条小鱼也钓不上来。 林托取出相机观测湖面,温和的阳光直射下来,水面波光粼粼的,它是那种冷冰冰的深蓝色,水下更是一抹黑,说明热量并没有残留。接着,他又拉开距离观察起远处的景物,红外线没有感应,于是他慢慢将画面拉近。 当湖中心的钓鱼台出现在画面中时,本来应该转变为热图像的,却不知为何画面突然一花,变成破碎的马赛克定格住了,林托也同时产生了一种讨厌的眩目感。 他闭起眼揉一揉,不适感逐渐消失,而相机的画面也变正常了。为了搞清楚原因,林托又对着钓鱼台拍摄,这次图像清晰明朗,没什么问题了。 他以为这是相机的一个小毛病,因为他老爸给的都是这么一些测试品,当成礼物就能糊弄他。但是老爸研究出来的产品是很人性化的,就算拙劣,也不会对人产生一点危害作用。 林托摇头四顾,难道是外部因素带来的影响吗? “喂,你刚才拍下来了吧?” 自己身后突然有说话声,吃惊的他连忙转过身,只见一位斯斯文文的男生站在那里,上身青蓝色外套,下身运动裤。 “靠,又是你?”他是昨天那位初中男生,每次都吓他一跳。 “恩,是我。”男生的声音像柔顺的风一样飘进他耳朵里,“昨天来不及自我介绍,我叫菲格利,初一一班。” “我是林托,五年级三班。” “我知道,你学生卡上有。” 林托有点羞羞地低下头,昨天他的脖子上的确挂着校卡。他以幽怨的眼神看着菲格利,这个人每次都来坏他好事。 “你那是什么相机?”菲格利指着他手上的东西。 “哈哈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装备红外热像仪的数码相机还是第一次见。” “啊哈哈哈哈,那我就告诉你,我爸是向阳大学的教授,这部相机就是他做的。”林托得意满满地抹抹鼻子。 “可惜出现了故障?” 原来他刚才都看见了啊,这下林托想要隐瞒也不行了。另一方面,他向来崇拜那些知识比他丰富的人,不管是二次元狂热分子还是捡破烂的流浪者。 “那也不关你事。” “看来我们是同类呢。”菲格利拿出自己背包里的便携式设备,“介绍一下我的伙伴,这是一台小型的空气检测仪,主要检测空气中的一些污染气体和有害粉尘,例如甲醛和苯。” 林托一听,立刻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大大咧咧地问道:“哦哦,那背面的磁针和叶片是什么?” “磁针是用测量磁场方向的,叶片是风向仪的一部分,顾名思义,它能测定出风向和强度。” “喔喔喔,我的天,那岂不是很牛逼!”林托盯着仪器欢呼不已,菲格利能从他的大眼睛里看到耀眼的光芒。 “结果怎样?” “结果没有问题,这个农场的空气很清新,但在刚才,磁针的方向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虽然只有一小会,但它已经告诉我,磁场发生紊乱了。” “紊乱了又怎样?” “对于你来说,了解这些还为时尚早,等你上了初中我再告诉你。”然后,他又压低了声音说,“不过,有意思的是,磁场出现异常跟你相机出现故障的时间是一致的。” “哦?是不是因为磁场异常才导致故障的呢?” “理论上说,两者之间没有根本联系。” 这样的话,他自己的相机果然是没有问题的,只可能是外部环境影响了它。要是放在平时,遇上难懂的问题林托不会去深究,只要处理好身边的常识就可以了。他老爸也说过,过早接触这些太难的知识,会让大脑突然短路的。 除了《自然与科学》,林托还会看其他科技类的节目或书籍,旨在自己的知识范围内看得懂就行了。 两人都搞不懂这背后的原理所在,林托就跟他交换了聊天软件的帐号,以求哪天带他去请教自己的老爸。 ------------ 第五章 干掉作业 随后,他从菲格利口中得知他也要写那一篇观后感,正在为不知道如何写而发愁,所以他也来到了这个农场。两人同病相怜,他们跳出了先前那个晦涩难懂的怪圈子,巩固一下头脑中对农场的印象。 他们两个人一边在场内游走一边讨论,太阳的高度慢慢升高了,从青青草原吹来格外清爽的风。远处的白羊懒懒散散地趴在草原上,悠长的山歌好比春江水一样绵延不绝。 “几百字的文章,不用特意写农场环境如何如何,只要突出自己所感所想就行。” “题目我已经想到了,就叫《我的农场》,问题是开头应该怎么写。”林托抬起头望向天空。 “这里的农场又不是你的,凭什么叫做你的农场?小学生不愧是小学生。” “我以前作文也都这么写,有意见吗?”林托盯住他。 “没有的说,我完全没有歧视小学生的意思。” “啊,我突然又想到了,按顺序来,开头就这样写:今天老师带我们参观了农场,先是臭烘烘的鸡鸭圈,接着是羊圈,马厩,后来就是菜棚子,花房,还有……” 菲格利在他旁边止住笑不说话,不愧为世界上最强小学生,写篇观后感居然还遵循先吃肉后吃菜的饮食顺序。 “你真要那么写我也不会阻止你。” “哼,一个初中生还不会写观后感,笑死人了。” “谁说我不会写了?其实我在昨天就已经写完了。”菲格利挑起眉毛。 “呵呵,是吗?那请拿出来看看啊,菲哥哥……” “不要用那种撒娇的声线叫我。” 事实上,菲格利到最后也没有把他写的文章拿出来,他以给小学生看就是作弊为由拒绝了。两个人又谈了一会儿,他们在艳阳达到顶点之前离开了农场。 在家吃完了午饭,林托就到隔壁去找苏沐雨,她同样在房间里写着作业。经她稍微指点之后,林托灵感大发,一拿起笔顺着势头写了一半,然后铅笔突然断掉了。 “啊啊啊啊啊……”他疯狂地用削笔机削笔头。 苏沐雨用力瞪过来,说:“在我房间里不准大喊大叫,再吵就给我出去!” “我错了,我错了,马上就好。” 把笔头削好之后,林托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他那该死的观后感给写好了。他心情十分畅快,跑到外厅去看电视了。 但是,有电视看他还不知足,还到厨房去拿了桶面,热了一壶水。等苏沐雨从房间里出来,她就闻到了一股满满的牛肉味,混杂着诱人的海鲜味。 “好香啊。” “香吧香吧,我可以分你一半哦。” “滚啦!我才不想吃你的口水。” 林托一下子跳起来说:“你要吃也吃不到,因为我煮了两桶泡面。” “恩……我选海鲜味的。” “拿去吧,不用谢。” 两人开心地吃起了泡面,喷香飘满了整个客厅。到了晚上七点,苏爸突然打电话说今晚不回来了,苏沐雨不禁皱起了眉。 “怎么了沐雨姐?”林托担心地问。 “昨天我妈也说过她今天也不回来了。” “那不是很好吗?今晚就我们两个人……我也跟我妈说了自己不回去了。” “啊?你要在这里过夜吗?”苏沐雨瞪大眼睛。 “不行吗?以前我也经常在这边过夜的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大了,你要去我爸的房间睡。” 林托嘿嘿笑着说:“我在客厅睡也可以,你家又没有蚊子。” “随便你啦,我去洗澡了。” 说完,苏沐雨回房间拿上衣服就进了浴室,他看电视也看腻了,于是打开手机看起了动漫视频。兮子崖曾推荐他看几部好看不厌的动漫,其中一部的主角们会使出他们的替身攻击互怼,还有一部剧的男主被一蓝一粉两位女仆互夹,有趣是有趣,但总感觉自己看不完呢。 看到七点半,裹着浴巾的苏沐雨从浴室里走出来了,满头的黑色长发湿漉漉的。林托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沉浸在丰富多彩的动漫世界中。 “喂,到你了。” “不急不急,再看一会。” 苏沐雨翻了翻白眼,拿起茶几上的课本温习功课。沉默的气氛静得出奇,林托努力不让自己愉快的笑声污染空气,她则埋着头专心看书。 九点刚到,时间不早不晚,林托立即跑进房间抓起衣服就冲进了浴室,速度快得几乎像一条闪电,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苏沐雨看书也看困了,于是就原地躺在沙发上眯眼休息一下。 想到明天还要早起,她洗了把脸就准备睡觉了。一般学生党都有睡觉前刷一下手机的习惯,但她作为一个勤勉向上的好学生,自然是没有的,睡前看手机会让她更加睡不着。 如果平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安静的环境下,她抱着睡枕就能很快睡着。毕竟脑力劳动不像体力劳动那么辛苦,大脑说自己真的累了,但身体却说一点都不累,它在晚间可能会想方设法阻止大脑休息。 苏沐雨侧着身子,被子盖到自己的腋下,将大脑置于一种空想的状态,尽管眼睛看不见,却对周围发出的声音更加敏感了。 浴室的门突然就开了,客厅的白光从门底钻了进来,紧接着,电视的说话声也冒出来了。 这个林托怎么还不睡觉? 苏沐雨不想起床,她用耳塞塞住了耳朵,调整呼吸,然后不知过了多少分钟,自己似乎是睡着了。在某个时点,半睡半醒的她突然感觉到有人从自己脚边钻进被窝里,吓得她赶紧坐了起来。 皎洁如雪的月光下,林托冒出头嘿嘿嘿地笑着。 “哇,沐雨姐的床真大啊。” “你,你……”她一下子急得说不了话,唯有拿起抱枕朝他的脑袋扔去。 “哎呀!”林托中招了,可他马上单手抓着抱枕朝苏沐雨脸上砸去,“看招,超级螺旋丸!” 由于林托的突然侵入,现在她显得格外精神。她两手握住抱枕的两头,用它压在林托的胸口上,他倒在了床上,于是她就抄起被子裹住林托。 林托不断挣扎,连声喊着救命,苏沐雨放开他,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呆呆地笑了起来。 “啊咧,偷袭又失败了。” “在我的地盘上可不准撒野。” 苏沐雨的床是标准的双人床,要说为什么是双人床,那是因为她的房间比较大的缘故。加上柔软又温暖,林托自然喜欢睡她的床,因为他的床是那种硬梆梆的木板床。 一夜无话。 ------------ 第六章 探灵社 星期一放学后,林托和菲格利约好到大学请教林教授。当时林教授正在研究一种叫液态金属的物质,从表面看起来像是一层银黑的水面,受振动影响还会呈现出一种流体的形态。 “这是,汞吗?” “它当然不是温度计里面的那种有毒金属了,现在的你们理解不了,事实上它是一种不定型的金属。” 两人仍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于是林教授在器皿中放置螺旋形的支架,再在它的上方放上一个磁铁,它立刻变成微粒形态朝着支架顶蜿蜒爬行。 当磁铁移开后,它又恢复成普通的流体形态。 “它还会运动?”菲格利晃了晃脑袋。 “对,说是金属,其实也不算是金属,你们就把它看作是一种自主性液态金属机器。”林教授戴着手套粘上一点,粘稠而带有附着性,“只要吞食少量物质后,它就可以变为机器形态长时间高速运动,实现无需外部电力的自主运动。” “例如终结者那样?”林托问。 他点头说:“很接近,不过现在还是雏形,我们需要如何利用和控制它。” 两人差些忘了来这里的目的,菲格利稍稍提醒了一下林托。 “啊,对了,老爸,你给相机有点问题啊。” “什么问题?” “昨天我带着它出去拍照时,画面突然不能看了,应该是出故障了吧?” “一般来说是不会出故障的。”林教授很有自信地说,“如果在极高或极低的环境温度下,可能就会影响显像进程。这就像用人眼直视太阳,阳光会直接灼伤眼底。” 这道理林托当然明白,可那时自己根本不在极端的环境,出现故障会不会是其他偶然的原因?不排除自己操作失误。 “在磁场异常的地方是不是也会造成这种影响?” 林教授盯着菲格利的眼睛,过了好几秒才说:“的确,长期的测量表明,地球磁场正在慢慢变弱,而且磁场方向也正在发生变化。但是它不会突然发生变化的,就算变化也不会对电子产品有太大影响。” “可异常的磁场的确会影响气候和使仪器失灵。” 林教授抱着手臂问:“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在课外书上看的,百慕大三角不就是这样的吗?” “百慕大三角本就不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危险区域,若果真有一个磁异常地区存在,也不至于强大到足以让人们认真重视的程度。” 林托看着较真的两人,表情有点无语。 他们走在日落的黄昏校园,不少大学生在景园里埋头苦干,橘黄色的光映在每个恬静的脸上,好像显得更加成熟。像菲格利和林托这样漫步在大学校园内的低年级学生并不多见,一高一矮这个组合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菲格利还对刚才的事怀念于心,他低下头沉思着,林托为了照顾他,不得已放慢了脚步。 “老爸的话不可信的话,就去查一下书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一些事情解释不了,我宁愿相信我愿意相信的。” 这么说过之后,他果真在星期二到图书馆查书了,林托也是在后来才知道的。一连几天都没看到他,也没有主动去联系,于是他就明白了,菲格利一旦专注于某样事物中就无法自拔。 直到星期六的早上,林托才收到了菲格利的信息,他说自己可能查出了什么,并对事件作出了一些说明,现在的位置在郊外的一处倒闭的小饭馆里。 林托临时出门坐车到那个饭馆里,看见半袖衫的菲格利正站在长形的传菜间里,他身后立着一块白色的写字板,脸色是一贯的严谨。 不等他说话,林托马上就问:“你把这定义为超自然现象?你不是崇尚科学的吗?” 菲格利这样解释就显得敷衍了,但是他却不以为然,迄今为止无解的世界之谜太多了。 “不是任何事情都能用科学解释的,就好比灵魂的存在,有实验表明,人死后的重量比生前轻了几百克。” “我认为灵魂是没有重量的,因为它不是物质。” “对,灵魂就如意识一样的存在,是无法作实际衡量的。灵魂出窍也只有一些濒死的人才体验过,我们正常人是无法想象的。”菲格利在后面的写字板上写下三个字,“其实现在全国各地都出现过很多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只是放到网上都是经过软件专门处理过的,真正的灵异事件倒没几个人见过。” “就算见过也不会说出来,即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是,像我们上次经历的那样,即便亲身体验过,也不能及时留下证据。” 林托的视线笔直地穿过菲格利的身体,停留在写字板的那三个字上,他张了张嘴说:“探灵社是做什么的?” “作为一个追求真相的非盈利性组织,当然得运用科技手段揭露事件背后的真相了。” “那个叫探灵社的,它在哪里?” “我们就是。”菲格利抬抬自己标志性的眼镜。 “啊?” “你不是科学家的儿子吗?难道你不想揭示真相吗?” “我,我……”林托果然不想承认这样的自己,当初他拿着老爸发明的小玩意,也只是好奇玩玩而已。 “如果感到为难,那我就不强迫你了。” “怎么为难了?你能做到的事,我为什么做不到?我们之间只差了两岁。”林托觉得他是看不起自己,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那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探灵社的社长,而你就是副社长了。”菲格利转头看向写字板,挥手又写下了两个字,“我们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破解那些发布在网上的虚假的灵异照片和视频,它们都是以吸引观众为乐的噱头。” “在国内的某个灵异论坛里有很多这样的素材,里边的论坛成员分为两类人,一类是灵异照片的发布人,另一类是探究真假的破解手。” “每当有新的灵异照片或视频发布,版主就会公布赏金和时限。若破解手在规定时限内集齐了照片视频虚假的证据,那他和发布人就在论坛里公开讨论,其他成员做公证人,最后赏金会划给那个理据的人。” “你是说,我们要做那个破解手?” “没错,我们要以探灵社的身份加入这个论坛,寻找真正的灵异点。” ------------ 第七章 探秘之心 “听起来不错,但是,上学做功课已经够忙的了,有那时间吗?” “你不要觉得意外,其实论坛里有不少成员都是学生,大部分是工薪族,平时有空闲时间就做做,挣一下零花钱。” 像菲格利说的,加入到这论坛里似乎不会有什么坏处,而且还能增长见识。论坛里等级划分很明确,分为低中高和终极四个等级,管理员可以充当裁判,主要是协助版主,私底下发放赏金给其他成员。 不过说句老实话,林托平日是挺缺钱的,要不是和苏姐混,估计他连一瓶五块钱的奶茶都买不起。因为自己的老爸老妈就是一个很吝啬的人,林托从不敢向他们要钱,反正老师们一说他们就会乖乖掏钱了。 林托之所以没有养成嘴馋的习惯也是因为这个,在家里自己就像一个要饭的,这是他的一个心里话。 增加资金收入刻不容缓,菲格利即刻帮他下了一个小软件,并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 进这个灵异论坛没有门槛,只要是感兴趣的都能进,而且随时都能退出。不过成员们都要遵循论坛里的规矩,这在哪里都一样。 作为一个新人,林托选择当个低调的破解手。菲格利也是加入不久,但他破解了第一张灵异图片,因此获得了第一个勋章。 论坛有将近一百多号人,现在却只有十几个人还在线。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欢迎新人加入哈!要考试吗?我可以出题哟。 中级探秘忍者林音:别欺负新人,进了我们这边,就是我的人了。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哈?还要考试的吗? 低级探秘大师菲菲:不用,看公告。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哇,怎么冒出了一大堆小强?我先溜了。 林托点开公告,一张恐怖的黑白人头像突然冒出来吓了他一跳。它的背面写有论坛细则,里边没有谈及入门考试之类的规定,但要想成为正式的发布人或破解手,必须得写一篇一百字左右的奇异点分析。 所谓的奇异点分析,就是找论坛中任何一张灵异照片或者视频,说出其中不正常的地方。若管理员认为分析有理,就会赋予成员一系列的权力,包括接发盘和下载文件。 菲格利说,灵异点分析很有必要,它能增加自己的收入和在论坛里的声望,也是拥有勋章资格的条件。没有勋章就不能升级,当然也就不能享有全额赏金。 他这么一说,林托就全明白了,它果然是和入门考试是一样的。 林托随便从论坛的相册里找了一张图片,那是一个三口之家的家庭照,一对夫妇抱着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对着镜头笑。 这张照片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之处,两个人笑容可掬,背景也很正常。虽然问问菲格利就能知道答案,可林托偏偏喜欢独立思考。 问题就在于那个小婴儿,她的笑容透着诡异,弯弯的粉红色嘴巴像颗小月牙,明明才出生不久,却长了一个尖尖的小犬牙。 林托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发现写了下来,然后发到论坛里。 潜水潜到窒息的一位管理员突然露脸了,称赞林托的眼光不错,他不好意思地打了个笑脸回应。 低级探秘大师菲菲: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他还只有十岁。 中级探秘忍者林音:十岁?还是小学生?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号外号外!最强灵探小学生来了!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哎,你们就别抬举我了。 大家真没说错,林托是论坛里的唯一一个还在读小学的成员,他知道真相后连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虽然论坛内的高手大有人在,但他们都很少接单了,除非赏金真的达到他们想要的数字。 菲格利斜靠在餐台边,对沉迷于手机的林托说道:“你要注意了,无论管理员规定的时限是多少,公告的悬赏令在一周后都会被刷新一次,抓住了机会可得要好好把握。” 林托说自己明白的,这个和破案是完全不同的,自己要追寻的不是穷凶极恶的犯人,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鬼魂,它们的存在直到至今都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这鬼魂凶不凶是个头疼的问题,只能说它和人一样,有好的也有坏的。对于身为小学生的他应该是可以接受的东西,把它当成一份工作认真对待,也是自己的一次很好的历练。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小新过来一下,哥哥考考你。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啥哦?你真要出题啊? 中级探秘忍者林音:别听他的,这家伙的字典从来就只有刁难两个字。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我怎么了?年轻才更需要历练嘛,不然怎么配得上“最强灵探小学生”这几个字?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好,我接受了。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准备好了,我出的题很简单,只要破了你就能得到一百,时限是一天。 说完,姚太郎就往公告里发布了一张灵异照片,并指定林托作为唯一破解手。当林托马上点开照片看时,不知为何,菲格利却伸手阻止了他。 “等下再去看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吃个饭。” “吃饭?那得回家吃。” 菲格利摇头说:“不用,我请你。” 两人坐车回到市内,随意找了家干净的菜馆子,坐下之后就让服务员点单。菲格利让林托先点,他点的都是自己没见过没吃过的新品,价格自然不会低。 菲格利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交给服务员了。 “还好,还不到一百块,一星期能吃上这么一顿肯定能爽上天了。”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就这一顿我一个人能一天吃上两次。” “那岂不是比苏姐还壕?” “她也是读我们学校的,好像是初二班?” “叫什么名?” “苏沐雨。” 菲格利眯起眼,稍微想了想,说道:“嗯,听说过她,学习好,人缘好,可惜在隔壁班。” 林托双手托住脑袋,可惜?可惜什么啊?他打开手机查看那张照片,画面显示有一个穿戴着斗篷和面具的男人正在摆弄镜头,那副装扮就像某动画电影中的幽灵,背景的摆设表明他在家里的某处。 如果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男人的肩头正趴着另一个“幽灵”,从标志性的长发和脸型能够看出她是个女鬼。 她的笑令人毛骨悚然,林托下意识关掉了图片。 ------------ 第八章 魂之破解手 “怎么了?”菲格利问。 “图好假……” 他接过手机一看,淡淡地说:“吓人的图片多半都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他也不会给你了。” “怎么看得出它是假的?” “很简单啊……”菲格利突然停顿了一秒,“不,不能告诉你,告诉了你那就是作弊了。” 林托也没多说什么,正在这时,刚做好的五花肉被端到桌面上了,有肥有瘦,色泽艳丽。他趁热夹了一块到自己碗里,可刚送到嘴边就被烫到了。 菲格利并没有理他,而是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机。那张页面好像是论坛的,于是林托也打开自己的。 灵异论坛正上演着一场辩论大赛。 中级御魂师吉奥:终于看出来了么?那个嵌在下水道里的尸体。 驱魂之刃佐伊:早就知道了,不枉我这三天三夜的宝贵时间。 屏幕冻结住了,感觉所有成员都在屏息凝视,包括他们两个。 中级御魂师吉奥:呵呵呵,废话少说,灵异点在哪?说不出来自己切腹? 驱魂之刃佐伊:这视频是三年前的,一位检查管道的工人刚下检修口就发现了这具尸体,随即报警。至今,案件早就破了,被害者是个近四十岁的老女人,是她老公杀了她。 中级御魂师吉奥:别唠嗑这些有的没的,我最想听的是答案。 驱魂之刃佐伊:心急什么,只要看看尸体的头部就能明白了,视频最特别之处就在于,它会“眨眼”。 中级御魂师吉奥:呵哈哈哈……你终于承认了吗? 全论坛没一个人敢搭话的,就怕破坏这种凝重的气氛。 驱魂之刃佐伊:汗……看清楚了,我这眨眼是带了引号的,眨眼比睁眼的动作更复杂,绝不是一具严重腐坏的尸体能办到的。 中级御魂师吉奥:这番陈词滥调就像蚊子哼哼,连我耳朵都要听出锈了。在我可知的范围内,尸体不仅会眨眼还会唱歌呢。 驱魂之刃佐伊:汗……当然了,眨眼没什么好怕的,可没了眼皮还会眨眼这就说不通了。本来我还以为这是后期处理过的效果,然而却发现是人的一种错觉。 对方保持缄默。 驱魂之刃佐伊:……睡着了?那好,为了照顾其他人的感受,我们只能线下再谈了。 此后,过了近一分钟仍无声息,各路成员纷纷出来冒泡了。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这就没了? 中级探秘忍者林音:想看就等下回分解。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线下谈是什么意思? 中级探秘忍者林音:线下是指私信或者私下见面。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就是说,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结果了? 中级探秘忍者林音:自论坛建立以来,他们两个已经进行过五次对决了,加上这次,估计就是五比一了。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这个佐伊这么厉害? 中级探秘忍者林音:嗯,他是我们破解手的榜样。 林托突然听到菲格利的声音:“你不饿么?” 他放下手机,见菲格利已经装了一碗白饭,正在细嚼慢咽。接着,他又发现自己碗里的五花肉凉了,变得不香了。 “唉,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我提醒了的。” 林托接了一碗饭,闷声闷气地夹肉吃饭。约半小时后,两人就将桌上的三盘菜都吃空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走出饭馆门口时,菲格利说。 “你是要回家了么?” “嗯。” “那能带我去嘛?” “我家有人,不太方便。”菲格利说,“要不去你家?” “可以是可以……”林托不想回去听老妈唠叨,更重要的是,他家没有网络,“对了,我们可以去苏姐家。” “这……不太好吧?” “我刚才问过她了,她家铁定没人。”林托闪烁着的眼睛百分百确信。 “行,我去拿下作业,等下你发个定位过来。” 这么说定之后,两人暂时分开了。林托先回到家里告诉老妈一声不回来吃饭了,然后十万火急地跑到隔壁开了大门。 偌大的房子里果然没人,苏沐雨和她的妈妈可能到傍晚的时候才会回来。反正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而且还是朋友,以学习为目的的什么都好说。 林托拉开了帘子,让光线透进来,然后将试卷课本等铺在餐桌上,聚精会神地拿起笔,开启了打倒作业君的日常计划。 五分钟后,他打开了墙边的液晶电视,转到爱看的科学栏目。 “格利怎么还没来?” 林托一边看一边等,他突然想起了手机里的照片。在他眼里,这张照片就值一百,这一百就够他用一个星期的了。 可恶啊,明明知道它是假的,可偏偏说不出理由。幽灵鬼魂什么的绝对不是实体,它们是透明的,它们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并且不会与这个现实的世界有所交集。 “假冒的,也就是说它是被制造出来的。”林托偏过头,看向自己的手,“不合理,哼哼,这根本就不合理嘛。” 他连忙打开了论坛,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刚才的重大发现先发表出来。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呵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真相被牢牢掌握在吾的手里。 他的突然发言让论坛里的几个说悄悄话的成员看蒙了,林托还以为是自己的输入法有问题,但是这些字还真是他亲自打的。 风格完全变了,最近看动漫看多了?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早在等着了,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林托想,不行,我得将计就计,现在没人能拆穿我的本性。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你使的幼稚的小把戏休想瞒住我的眼睛,吾机变神的血统可是纯正的!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哦?中二病爆发了?我得躲得远一点。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不不不,我们得谈谈,吾的气场虽然过于强大,但我保证不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我听着呢。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首先,你给的照片是做过手脚的。第二,照片里的人是谁我不知道,也没见过真正的鬼魂,可我还是要说一句,那只女鬼做得真假。 对方没有反应,显然被他的强大气场给震住了。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接下来是我的分析,为什么你的照片能唬住人?那是因为任何人一眼看上去都会觉得,女鬼和男子靠着很近,这个只需用几根浅浅的手指印就能体现出来。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眼力还算不赖,不过你好像还没说到重点。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那么重点来了,如果这个鬼魂有手的话,那为什么一定是左手?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可能跟这人生前的习惯有关系吧。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你是说,这人生前习惯用左手搭在别人的肩膀上?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我想是的,不过我不喜欢你用这种刨根问底的问法。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鬼魂有没有手我不知道,可这几只手指印肯定不是它的,因为它们明显是人按出来的。只要你承认这只女鬼是假的,那我也就不刨根问底了。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呃……好吧,其实我也看得出来它是假的。干的不错,这一百归你了。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呵哈哈哈哈哈!这点程度还难不倒我机变神,下次准备些更厉害的魂吧。 ------------ 第九章 谜之挑战书 林托心满意足地关掉屏幕,将手机放到自己的耳朵前,用最低音量说道:“喂,神王大人,听到了吗?嗯,是我,我刚刚解决掉一个危害全人类的危机。啊不,我只是运用了一下自己的智慧,并没有出手。” 一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准是菲格利来了。林托起身去连跑带跳地开了门,他果然背着书包站在外面。 “妈呀,你也太慢了。” “不好意思,收拾东西费了点时间,咱们开始吧。” 确定没人后,菲格利就把书包放在餐椅上,然后自己坐在林托位置的对面。林托索性关了电视,重新拿起笔开始写作业。 菲格利的书包里没有放书,反而塞了一台笔记本,居然比两个手掌还大。他左手电脑右手作业本,眼睛视线时不时来回切换。 上初中要用到电脑么?哦,苏姐的房间好像也有,我是不是也该向老爸讨一台?林托纳闷了,为什么只有自己没电脑? 他快速合上了自己的作业本,移步到菲格利的右手边,看见他正在写物理作业。 “照片解决了?” “没错。” “赏金收了?还是给我存起来吧。” “我正头疼呢,我又没有电子账户。” “我有,但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给你爸妈先存着。” “那他们肯定会问东问西的,而且他们都很健忘。”老妈不一定,可老爸百分百会忘。 “你看着办吧,我先说好,你可别给我擅自跑开了,等下你苏姐回来,我没法解释。” “明白,我不会坑你的。” 林托注意到他的电脑屏幕有课本上的内容,居然还有翻书的效果。他刚想开口问呢,菲格利就说了:“我书里的知识点全都存到电脑上,上课只需要带电脑就行了。” “这么好?我上课连手机都不让带的。” “并不是每个学生都这样的,我的情况比较特殊。” “特殊是指不爱看书?” “当然不是。” “翻脸比翻书还快?” “也不是。” 菲格利一边做作业一边跟林托对话,思路还很清晰。看他这样,林托也不问了,他终于坐定开始写作业了。 约莫到了四点半的时候,门口方向出现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响,林托抬起头,这次应该是苏沐雨姐姐回来了。 他连忙到门口去接应,万一她先看到了菲格利肯定会吓一跳的。所以,当她正扭着钥匙时,林托就先行打开了门,他呲着牙靠在门边。 穿浅色吊背衫外加牛仔裤的苏沐雨此时的表情是一脸惊异。 “有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该说是心虚吧,林托抹抹鼻子说:“哦不,我马上就要向你介绍一位朋友。” 他朝后走一步,进到门里的苏沐雨看见了坐在桌边的菲格利,后者正尴尬地对她笑了笑。 她转过身面对林托,语气里多了一份责问的意思:“我好歹是房子的主人,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人带进去,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 “额,呃……” 林托解释不清,菲格利觉得自己这时候该说点什么,于是站起身袒护道:“就算林托确实有点自作主张了,可你也不该怎么说他吧?” “啊呀,你不说话我还真忘了你了。”说着,苏沐雨就闪到他的面前,双眼紧盯着他说,“你就做好觉悟吧,菲格利同学。” “嗯?你知道我?”他指着自己,蒙圈了。 “前年获得小学物理竞赛三等奖的大神。” “前年吗?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了,现在居然还有人记得三等奖,真是稀奇啊。”总觉得用“大神”来形容他很不妥,话说在渺小的学霸们之中流传的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啥啊?”林托对此事毫不知情,他最烦的就是做一张张写满题目的试卷。 “言归正传,我暂时先原谅你们的鲁莽,但烦请你们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苏沐雨走进楼上的房间,并关上了门。菲格利回到座位上,林托晃晃脑袋里的水,也坐了回去。 “喂,她刚才说的‘你们’,是不是也包括你?” “嗯,这才是我要担心的问题。” “我预感到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不如你等下去讨好一下她?” “我倒觉得苏姐说话是冲了点,其实她是喜欢你的。” 菲格利抿嘴轻笑着,扭过头不说话了。严肃的钟盘谨慎地数着时间,笔头落下的轨迹静静纪录了心灵的历程,走过那些间隙的,还有内心的孤独声音。 每破解一个深邃的难题,他都会由衷地露出雀跃之情。 林托则反之,他对待难题没有表现出全面的理解力,特别是语文和英语,那些蚂蚁一样的词和句式像紧箍咒似的,常常念得他脑袋发晕。后来在菲格利的帮助下,林托才得以挣脱。 做完了作业,两人在电脑上看一部叫《雪雾迷云》的惊悚片。故事讲的是发生在一个小都市中的一连串凶杀案,因为在电影简介里说是经过真实事件改编的,所以菲格利才会有足够的动力去看。 尽管由于震惊和兴奋而有意压抑住自己的心情,两人还是发出了一丁点不和谐的噪音,而且还被楼上的苏沐雨给捕捉到了。 只见她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看得正入迷的两人背后。差不多结尾**时,他们才终于注意到她的存在。 “哇哇!你是幽灵吗?走路都不带声的。” “是你心里有鬼吧?”她转而又说,“我妈快回来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溜呢?” “已经到这个点了,好像看完再走也不迟呢。” 菲格利轻声说:“不,林托,惹怒她对我们没好处。” “好,听菲利哥的,这次就先战略性撤退。” 两人安全地撤出苏沐雨的家,看夜空真的很黑了,于是就分道扬镳各自回家吃饭了。 第二天的早上下过一场小雨,雨露升到空中时又形成了雾,等细雾逐渐散去后,林托就想着是时候找菲利哥会合了。 此前,一则突如其来的悬赏令引爆了灵异论坛,把许多深藏不露的大咖都给炸出来了。发布人的身份相当神秘,他给所有的破解手下了一封极其嚣张的挑战书。 ------------ 第十章 青鬼真身 魂斗罗罗刹:各位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尤其是对面在缩在墙角颤抖的探秘者。与你们这些破灵人缠斗多年,也该分出胜负了。三年磨一剑,一朝试锋芒,今儿我就在此发布悬赏,本人将召唤出青色厉鬼,能抓住它的人将得到一千赏金!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大哥好棒! 中级探秘忍者林音:好大的口气啊。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好高的赏金啊。 低级御魂大师菲菲:青色厉鬼,不会是青鬼吧?青鬼好像是一款恐怖解谜游戏,最近还出了剧场版。 魂斗罗罗刹:住口!本人的厉鬼怎能与那个被吓得脸色发青的小鬼相提并论?它修炼三年,只等这一刻!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来自深渊的可恶鬼魂,我神王大人是不会允许它祸害人间的,乖乖接受天罚吧! 魂斗罗罗刹:这个浑身散发着妄想气息的小鬼是谁?从哪个后门溜进来的?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呵呵呵,顶撞罗刹可是会受到诅咒而死的!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我不怕,我机变神是不会怕这些鬼怪之说的。 魂斗罗罗刹:哼,有志气,那么本人的青色厉鬼应该也不在话下吧?这悬赏就指定给你了。 低级御魂大师菲菲:容我插一句,则新他没那么大的本事,你的悬赏必须要合作才能完成。 魂斗罗罗刹:很好啊,给你们一周的时间应该够了吧?办不到只能说明你们低能了。 过了许久,论坛的消息页面仍是一片空白。下载视频和照片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可全部观看完却花费了六分钟左右,看完之后,林托仍感觉头皮发麻。他此次出行的目的,就是与菲格利讨论如何拿下罗刹的悬赏。 视频内容是两名学生放学不回家,而是组队夜探无人鬼宅。胆大的他们用手机当成摄像机,将罗盘当成了探灵器。 夜晚,当月光隐与星辰之中,众物归于静谧之内,正是找寻灵异现象的最佳时机。两个不怕邪的熊孩子闯进了有三层楼高的居民房外的庭院里,竹子林被晚风吹出了沙沙沙的声音,水池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秋天被子。 红木门看起来还挺新,它半掩着,似乎有意在等待新的来访者。 两小孩一个穿蓝衣一个穿黄衣,暂且称他们为小蓝和小黄。话说两人进到一楼门厅,发现这儿空荡荡的,仅有一辆废旧的摩托车寿终正寝,披着一张全绿的苫布。 小黄当时就有些害怕了,可壮起胆的小蓝硬是拉着他上楼。木质的楼梯脏兮兮的,连一盏灯都没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几乎封闭的空间中静静回响着。 二楼有一个开放式的客厅,外加三间房,房门前的走廊尽头是一扇丢了玻璃的铝窗。尽管有窗户,然而月光却透不进来,地板的细小裂纹隐没在黑暗中。 小蓝和小黄穿过发霉的客厅,挨近一间房的侧墙,他们慢慢沿着墙面拐过直角,来到房门前面。 “够,够了吧?”小黄发着抖说。 “够什么?这才刚开始呢。” 小蓝让他先拿着手机,自己伸手去扭动房门的把手。他刚握住门把,从头顶突然落下一片粉尘,把他旁边的小黄给吓出声了。 “你,你故意的吧?我看到门抖了一下。” “不是我弄的。”小蓝辩解着,他稍微用力扭转把手,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 两人屏住呼吸,直到门随着咿呀咿呀的声音开了,也没有任何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他们松了一口气,小黄举起镜头照向房内。 这间单人房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少了一块桌脚的写字桌。小黄的任务很简单,小蓝要他打开柜子。 “这,这就不要了吧?” “我都开了房门了,你至少也要开个衣柜啊。” 小黄哭丧着脸,他闭着眼睛,抓住柜门的拉柄,缓缓往外一扯。衣柜里空空如也,一只老鼠忽然跳出来,从他的双腿之间急速窜了过去。 “哇啊!”他蹲下身抱成一团。 “嗨,胆小鬼,比女孩子还怂。”小蓝取笑他,“一只小老鼠而已,居然能把你吓成这样。” 小黄抗议道:“七点,七点我必须要回去了。” “管你几点,再打开另外两扇房门就完事了。” 当他们走出了这间房时,对面的那扇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小缝,最为诡异的是,里面居然还漏出了一点光。 “啊啊,门,门动了,我不玩了。”小黄叫嚷着往回走,小蓝急忙扯住他。 “怕什么,它根本就没关紧……” 说着,小蓝上前就用手推开门,而在这时,一道白影突然从门后闪了出来。因其速度奇快,他顿时就被吓得飞起。 跟在他后头的小黄根本什么都没看清,忽听小蓝一声大喊:“快跑!” 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手机画面则是一片漆黑。 视频在他们将逃跑的想法付诸行动时就已经结束了。林托和菲格利始终想不明白,这个白影和罗刹说的青色厉鬼到底有什么关系。 “别说视频里的两人了,就连我也看不清它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世上哪来的鬼,我猜是人。”菲格利说。 林托眯着眼看那三张照片,第一张外景,第二张第三张都是室内的大场景。以黑白为主色调,它们同样没能拍出鬼。 “如果是人的话,我们要怎么找啊?” “有两种方法,一是找出它是人为假扮的证据,二是直接到现场看。” “我是看不出什么了,现场会有线索吗?” 菲格利耸耸肩,他说:“我认为这样做很有必要,那个地址离这里不远,你过去看一下也许能发现蛛丝马迹。” “咦,你不去吗?” “不了,有朋友约我出去。” “哦,那好吧。”林托露出嫉妒的神色,为什么就没有同学来约他呢? 虽然自己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但林托大概能猜出具体方位。事情应该发生在前不久,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学生也是他们学校的。 徒步走也就十多分钟吧,林托顺着弯道走入高楼林立的住宅小区,躲过了高清摄像头。在边缘游走时,他终于发现了那一栋废旧的楼房,它坐落在一废料堆放区的附近,与其他楼群挨得很远。 林托走进去一点都不需要顾虑,上了楼梯才发现,二楼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空空的房间和地板上的废木渣。 他原来也没有多大的期望,只是觉得,那一千块对自己来说简直就像是天文数字。 ------------ 第十一章 怎么是你 刚转身下楼呢,下面忽然有人叫住了他。一听声音就感觉很熟悉,他下去一看,果然是兮子崖,那个不折不扣的动漫死宅,居然会在这儿碰上他。 “嘿,你在干嘛呢?” “不干嘛,你在干嘛呢?” “没干嘛,只是刚才看见了你的背影,过来确认一下。”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嗯,很意外。”他微微点一下头说,“这破屋没什么好看的,要看就来我家看。” “你家有斯巴达吗?” “那是什么?” 林托不再问了,他跟着兮子崖来到二十一楼的家,刚好他家没人,也许平时就他一个人。里面的装潢挺考究精美,清一色的砖石地板和压花的大理石台面,还有一个很大的玻璃鱼缸,五彩斑斓的观赏鱼一抓一大把。 有时林托也会发出由衷的赞叹,除非对方的家里真的有他喜爱的东西。 “哇,真的有哎。”他趴在橱柜上盯着那个手持利刃的勇士看个不停。 “哦,你说那个啊,那是斯巴达克斯,他是色雷斯人。” 没想到林托的表情更加兴奋了,不知不觉他提高了音量:“原来这就是斯巴达克斯啊,它的每一季我都有看的。” “朋友送给我的手办,你要是喜欢就拿走吧。”兮子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他在看一本正经的动漫杂志。可惜林托并不是很想要它,知道它在这里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立式冰箱里塞着果汁和汽水,另外,在冷藏柜中还有变成了石头的果冻和典藏版雪糕筒,这一整个夏天不用愁了。 看来兮子崖不止是个动漫迷,而且是个货真价实的吃货。 “唷,冰箱的东西随便吃,吃坏肚子我不负责。” 只凭这句话林托绝对不敢吃,他哪也不去,坐在兮子崖身旁看他手里的动漫书,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这个我看过!是进击巨人嘛。” “过,这个呢?” “我也认识,卡巴内瑞的绿毛嘛。” “过,这个呢?” “唔,嗯……好像是……”没看过的人物林托当然不认识了。 “这是最新的雷电猫娘啊,我的最爱吖尼弓步。” “呀,那是我的焦点盲区啊,感觉她真心可爱耶。” “那当然,尼弓步是全天下最可爱的。” “可我好像觉得女高中生小埋比她更可爱啊。” “屁!小埋已经被我pass掉了,猫娘姐姐的尾巴就能打败她。”兮子崖摆出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让林托有种不好的呕吐感。 两个人一直聊到了中午,然后兮子崖用微波炉烤了一只鸡,叫花子发明的叫花鸡是他喜欢吃的一道菜。 期间,林托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首要任务。 “崖哥,那栋空房子怎么不拆呢?” “谁知道呢,反正拆不拆都无所谓。” “唔。” 这才第一天,就算搜不搜集到有用的线索也不要紧,林托正打算放弃时,只听兮子崖又说:“不过我听说呢,在去年那里发生过一个很诡异的事。” “哦?” “有个女的在那里上吊自杀了,她的灵魂一直被困在那里面。” 估计这就是那两个小孩跑进去探险的缘由吧,但是他们拍到的真的是那女人的鬼魂吗? “你还记得什么吗?” 兮子崖像棵长歪的李子树,细小的脖子牵拉着脑袋,迟迟不作回答。 林托猜得没错,人的记忆容量或许是有限的,储存一部分信息的同时就会失去另一部分。这就是为什么他对二次元的事无所不知,却对三次元发生的事不清不楚。 “应该是没有了,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要不要把他拉进论坛里?林托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离奇的想法,但很快又被他否决了。现在的灵异社就只有他和菲格利两个人,就算多了一个兮子崖也不会有什么作用,顶多为论坛里活跃气氛。 “嘛,我只是随便问问。” 快一点了,林托陪兮子崖到电脑桌前看动漫,看一个屌丝是如何逆袭的,从零开始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勇者到底是怎样打败恶龙的。 那个绿色的拿着剑盾的身影一直印在他的头脑中挥之不去。 两位动漫爱好者一边观看一边分享心得,二次元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在三点之前,林托离开了兮子崖的家。菲格利发来信息说,自己已经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头上盖着乌云,似乎又要马上下小雨了。林托行色匆匆,用小跑的方式走进菲格利家,果不其然,雨点在他身后滴滴答答地开始落了下来。 “呼,终于赶到了。” 正值休息日,他的父母在客厅看着电视,菲格利之前对他们打过招呼,所以他们对林托的造访并不在意。 林托进了房间,看到菲格利正对视频进行逐帧察看,于是他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你来了。”他头也不抬。 “怎样了?” “不出我所料,它是人假扮的,虽然暂时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 林托也把自己搜索到的信息跟他说了,然而菲格利却摇摇头说,女人的自杀和这件事没有关联。哟西?原来是没有关键的啊,可是他真的玩得很开心。 “这也太小儿戏了吧?只要把这个发给罗刹,就不信他不承认。” “没那么简单。”菲格利擦了擦眼镜,他说,“只凭一张截图还没办法令他信服。” “那怎么办?” “我想应该要找出那个人了。”他拍了一下林托的肩,“有劳你了。” “不是吧,这也太难了。” ------------ 第十二章 独居老婆婆 菲格利打印出那张截图,在第二天把它塞进林托的书包里。一整个上午,林托都感觉背后凉嗖嗖的,像是暗中有人在盯着自己一样。 老师讲的都是典型的题型,什么?数学也有二次元?林托得更加努力去听了。五十分钟后上物理课,真是绝妙的组合,他放上右手轻轻握住,试图掌握那紊乱的电磁力。 “死林托,你越过三八线了。”在他听得起劲时,肥娟突然说。 “我靠,脚也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除非你把腿给砍了。” 林托不想跟她闹,更不想在重要的物理课上闹别扭。 “你奶奶的,是你逼我出绝招的。”他扭身一手伸进书包里,抽出来时手里多出了一张照片。 “啊!”肥娟凄惨地叫出声。 全班所有人都回过头来,老师满脸黑线地望了过来。 “你们在干嘛呢?”他的语气还是很绅士的。 “阿娟她看到蟑螂了。”林托面不改色。 “是么?在哪里?” “谁知道啊,可能被她吃了吧。” 老师的表情瞬间凝住了,肥娟的眼神里含着怨恨,有些同学忍不住笑出声。 “好了好了,别管他们了,咱继续讲课。” 同桌间闹一下小别扭是很正常的,可他明显感觉到肥娟讨厌他,不带任何理由的,就是讨厌他。或许是她的个性使然,稍微有点不爽,就会把小情绪发泄到同桌身上。 就因为这样,没人想跟她坐在一起,她自己也表示想要单独坐。林托不想了解肥娟,也不想处理他们之间小打小闹的关系,反正下学期就要重新换位了,他心里暗暗祈祷不要跟肥娟分到一组。 想法到了下午立刻就得到了印证,可恶的肥娟居然把他的语文书扔到楼下了,一开始他还不知道,后来向同学打听才知道的。 那本写有自己名字的脏兮兮的语文书躺在桌面上,其他的书本都在远离它。 林托恨死她了。 他生气了,他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对一个人生气过,可就是这件事,自己不能忍。 报复?他从未想过;惩罚?不会那么简单;原谅?除非她跪下来求他! “放学埋伏她?你疯了吗?”林托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兮子崖,对方却一脸难以置信,“她放学从来都是两点一线,连个像样的朋友都没有,你觉得你自己忍心这样做?” “我问你,如果有人把你的书扔到楼下,还用脚使劲踩几下,你会作何感想?” “我也会把她的书踩在地上。” “就是咯,我也只是打算吓吓她而已,只要她认不出是我。” “好,怎么吓?” “她胆子很小,你只要将校服外套反着穿,在无人小径突然跳出来,她不会认出来是你。” “那样的话你不也能办到吗?我跟她无仇无怨,为什么要我来做?” “为了以防万一,我负责在暗处拍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唷,听起来不错,但是我拒绝啦。”兮子崖举起双手。 “嘿呀,为什么呀?我之前在课堂上吓过她一次了,就用这张照片。”说着,林托便将照片拿了出来。 兮子崖盯着它看了好几秒,然后说:“嗯?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哈?真的吗?” “她是在前两个月搬进十九楼的一位婆婆,眼睛是瞎的,现在一个人住。你是在哪里拍的?” “噢噢,是一位朋友给我的,知道她是谁就好办了。” “你那位朋友是不是初中的?” “是啊,怎么了?” “算了。”兮子崖欲言又止,“你这个忙我帮不上了,还是另找他人吧。” 他走开了,林托不明白他刚才到底想说什么,他应该和菲格利没有什么交集才对。话又说回来,既然那位装神弄鬼的婆婆和兮子崖住在同一栋楼,哪天自己一定要去会会她。 一连好几天过去了,林托没有去吓唬肥娟,也许是兮子崖的劝解起作用了。说起来也很奇怪,他们的关系从那之后就一直很正常,井水不犯河水,但林托依然没有原谅她。 又是一个星期六,阴天,也是追踪鬼魂真身的最后一天。 林托和兮子崖约好在这天去拜访盲眼老婆婆,知道她独身生活,挺不容易的,所以他们买了一些简单的慰问品。 他轻轻敲门三下,门被打开了,那位婆婆露出半张脸,她穿了一身碎花裙,面容有些憔悴。 “婆婆好!” “你们是?” “我住在二十一楼,他是我朋友。” 婆婆果然看不见,她一直朝向兮子崖,而且她知道他们都是小学生。 “快进来吧,别晾在外面。” 虽然是一个人住,但她的家具物品都被收拾得很整齐,哪个地方放着什么她也一清二楚。林托想象不出盲人的生活是怎样的,逐渐失明那还好,如果突然失明了一般人肯定是受不住的。 婆婆没什么好招待两人的,她只好热了一下自己做的小点心,还要亲自尝一尝才敢拿出来。看见婆婆这么好客,无所事事的两人怪不好意思的,林托更是站起来帮她的忙。 “不用不用。”她忙了一阵才坐下,“你们叫什么名?” “哦,我叫兮子崖,云兮的兮,悬崖的崖。” “我叫林托,我们都在上五年级。” “好好。”老婆婆露出宽慰的笑容,“到我了,我的名字叫玛丽安,刚搬来这片小区不久。” “玛丽安婆婆,您的眼睛为什么会看不到呢?”林托脱口而出。 “因为啊,我很早就得了一种叫白内障的眼病,迟迟得不到治疗,后来就瞎了。” “真可怜呐。” “为此,上帝给我带来了另外一对眼睛,让我能够看到灵魂的存在。然后呢,因为这种能力太过强大,所以遭到了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追杀。” “真可怜呐。” “之后有一位热心的年轻人很照顾我,为了我忙里忙外的,有一天我们去商场购物时突然失踪了,我托人调查,发现他已不在市内。” “唉,真可怜呐。” 林托问:“那么然后呢?” “最后我来到了这里,因为他在这里,而我也要躲避一直迫害我的人。” “婆婆,你讲的故事真的很动听,我越来越同情你了。”兮子崖偷偷抹眼泪。 “可是婆婆,你腿脚不方便,眼睛也看不见,一个人生活这么孤独,就没想过搬到养老院么?” 玛丽安摇摇头,她似笑非笑地说:“我啊,一个人住习惯了,在人多的地方反而觉得不安定,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吗?” “嘿,如果我老了能像你一样乐观就好了。” “乐观不一定就是好事,你现在还小,以后的路可长着呢。” ------------ 第十三章 对质 老人的和蔼可亲令他俩彻底放松下来,林托和兮子崖开心地吃着切好的水果。吃完了西瓜,林托又问:“婆婆,你讲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我没有说是假的啊。” “你要找的那位年轻人,究竟是怎样的人?” “他呀,是一位勇敢、果断、有主见的青年,他还很坚强,正义,懂事……”玛丽安婆婆叹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的空气排解出来一样。 “我明白了,他对婆婆来说一定是一位很重要的人。” “对其他人也是。” “婆婆,我决定了,我要帮你找到他,是吧?林托?” 面对兮子崖的问题,他只管点头:“如果看见了他,我们一定会立马向您报告的。” “是吗?那真的谢谢你们了。”玛丽安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照片,“这就是他,拿去吧。” “唔。”画面中的人的长相并不出众,可是却很有气质,林托的眼睛瞪得老圆了。 “那个,婆婆,其实我也有张照片要给你。”他递上那一张打印出来的灵异照片。 玛丽安一看到它,表情瞬间凝固了。 “这个人是你没错吧?” “噢,是我是我,那两个男孩放学老在外面待得很晚,我担心他们的安全,所以才想到用这样的办法。” “婆婆,你可真是菩萨心肠呵。” “诶,对了婆婆,如果你想找人说话,可以到二十一楼找我哦,我父母随时欢迎你的哟。” 林托怼了一下兮子崖:“婆婆这么不容易,还想让她上去找你,你怎么不滚下来陪她?” “呜,我错了。” “婆婆,和您聊天真的很开心,可是我们真的该走了。” “作业君很无情……” “好好,慢走,下次再来。”玛丽安将他们送到门口。 “嗯!再见。” 与兮子崖分别后,林托快步来到菲格利的住所,并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菲格利马上用电脑技术处理他们与玛丽安的合照,林托的账号突然出现在论坛里。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哈哈哈哈哈哈,罗刹你给我出来!你那个什么青色厉鬼已经被我抓住了!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噢噢噢噢噢噢,真的吗?它在哪呢?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你叫他出来,我得跟他对质,万一他不认账呢?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你省省吧,他又不在线,你要我怎么叫他?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唉,脑壳子疼,偏偏最后一天他不在,偏偏星期六人最少。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切,他们都躲在后台看我们表演呢。 魂斗罗罗刹:刚刚瞄了一眼,没想到是你们两个小鬼在瞎嚷嚷。 低级御魂师姚太郎:大哥,你终于来了。 魂斗罗罗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妥妥的,在压倒性的证据面前,看你还能说什么? 菲格利适时把两张加工过的图片发了出去,整个论坛立即鸦雀无声。 魂斗罗罗刹:乖乖,这老不死的是谁?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她是我同学楼下的一位婆婆,本人也承认了。这两个学生没有将视频发布到网上,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魂斗罗罗刹:我有我自己的渠道。哼,居然能破除我的青色厉鬼,你们探灵社果真不简单。 低级探秘者林则新:你也不看看自己给的是什么难度的悬赏,我机变神一眼就看穿它是假的了。 魂斗罗罗刹:有趣,真是太有趣了。该说你们是运气好呢还是真有这么神呢? 林托扭头看向菲格利,后者对他点头:“赏金有了。” 一单又成了,林托尝到了甜头,他偷偷将手机移到嘴前,悄声道:“喂喂,听到了吗?神王大人,我刚刚又解决了一起超大型恶劣事件,肇事者欲将恐怖视频发布出去,意图造成公众恐慌,还好被我及时阻止了。嗯,是的,单靠我一个人是不够的,团结的力量是无限的。” “林托,你在跟谁说话?” “没,没有啊。” 因为管理员对此次事件的满意度很好,所以决定将林托的等级提升了一个档次。菲格利跟他一起合作,功劳也不少,于是也得到了晋升。 此时,灵异论坛的评论区炸了。 路人小白:哇靠,这小学生什么来头?已经学会挣外快了吗? 路人甲: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一个天一个地。 路人乙:好,我决定了,我决定做他的小弟。 噔噔噔,林托的账户受到了十多名同好的关注,全是中下水平的,他的表情亮了:“这到底什么情况?” 菲格利风淡云轻地对他说:“这一些都是你的粉丝。” “我也有粉丝了!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粉丝多少并没什么卵用,他们只是蹭蹭热度的。” “唔,你早说嘛。”林托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事件过去不久,生活逐渐淡然无味,犹如一条被腌制过的咸鱼又泡水了。林托每天无聊的时候就刷刷论坛,看看公告,与坛友们分享一下个人心得。 艰难的期中考试终于过去了,离暑假的距离就只剩三个月的时间。 他和兮子崖成为了好朋友,有时会约他出去玩,有时也会去看望一下玛丽安老婆婆。当他需要钱的时候,菲格利就会提取一百块钱给他。 林托仍然忘不掉玛丽安给他的那张照片,他交给菲格利处理了,希望能尽快找到那个人。据网上的可靠情报来源称,名叫阿兰布的小伙跟玛丽安都是从国外来到了这座城市,他们是短暂认识的,但是为什么玛丽安她会确定他就在这里呢? 为此,在婆婆的住所,林托问出了那个潜藏已久的问题。 ------------ 第十四章 魂之窗 “我之前说过,我的双眼能看到灵魂。” “记得。”他们都以为她在开玩笑。 “我说的都是真的。”玛丽安的眼眶镶着两颗明亮的黑珠子,它们却映不出周围环境的轮廓,“有人在我身边经过我都能感觉到。” “这也不算是很厉害的能力嘛。” “你们不信吧?因为你们没有见过人的灵魂,所以想象不出来。其实它和人一样,也可以反映出人的行为和喜怒哀乐。就像现在,我身后的楼下有个人在捡罐子。” 林托和兮子崖马上趴在窗边,大楼下面果然有一位环卫工人在清理空的铝罐子。 两人看着对方目瞪口呆。 “其实我的能力是有局限的,我只能探知一定范围内活着的灵魂,不包括死人。” “这可是在十九楼啊!” “这就是极限了。” 林托坐回到座位上,痴迷地看着玛丽安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兮子崖走过来,悄悄站在她的身后,他有个疑问,她是能感知到灵魂的存在还是能直接“看到”灵魂呢? 人在安静环境下,各类感官都会异常敏感,无论周围有多小的动静都不难捕捉到,包括声音和知觉。 玛丽安像是没有注意到兮子崖似的,只是一直盯着林托的方向。 “婆婆,您之前是怎么看到我给你的那张照片的呢?”林托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当时没看仔细就立刻认出了照片中的自己,难道她还是能看到一点的? “我不是看到的,我是想象出来的。”玛丽安仰面朝天,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自从失去了视力,我就在一直用心想象世界的样子,脑海里渐渐描绘出这个世界的轮廓原貌,试图将现在与过去连接起来。” “脑补?”兮子崖忍不住发声,“靠脑补就能重现吗?我也想要这种能力啊。” “唔,我都明白了。”林托拿出手机在她眼前晃一晃,“你能看出这上面的字吗?” 玛丽安点点头,并且还准确地读出那些字。两人吃了一惊,用黑布蒙住她的眼睛后也是一样,她根本不是看到的,而是一开始就映在自己的脑海里的。 可这样不就很一个正常人是一样的吗?她眼里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林托忽然莫名兴奋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又想要把手机拿到嘴前通知神王大人,但照顾到当前的情况,他只好放弃了。 “哟,不知不觉又到了这个点了,我得回家吃饭了。”他得马上告诉菲格利才行。 “怎么快?林托你不是说留下来吃饭的吗?”兮子崖诧异道。 “我觉得不应该再给婆婆添麻烦了。” “噢噢。”兮子崖还是有些不愿意走,林托就一把拉住他的后领往后扯。 玛丽安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她看向别处,好像在思考些什么。留在她身边的不仅是孤单和忧虑,还有聚集在周围的充满活力的有趣灵魂。 林托本来打算去找菲格利,可惜他不在家,他参加了某个课程培训班,现在快要下课了。 快要到夏天了,今天的天气也很暖和,几个挥洒着热汗的矫健身影把篮球无数次地扔进篮筐里,还没落地又被人扔了出去。 树荫下,他和菲格利坐在板凳上看着他们运球上篮,手里握着从售卖机买来的汽水。菲格利一如既往地穿着运动裤和浅色上衣,他的运动细胞很差劲,不知为何会喜欢这种穿着。 林托将玛丽安的事跟他一说,菲格利静静地听着,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 “你不信?” “不是,如果你信的话,那我也信。” “慢着,你不是不相信灵魂之说的吗?” “我不是不相信,若这世上真有灵魂,我们也碰触不到。” “是嘛。”林托也默默同意他的观点,能与逝去的亲人相聚的,估计就只有天国的吧? 午后,菲格利要回培训班学习,临走前给了林托一百块钱。这是他最后的一百块钱,得省着点用。 从学校门前往右走大约六百米就有一家中型的儿童游乐场,林托以前没少去过,不过现在已经很少去了。 高达五米的竖攀型绳网和绿地迷宫,犹如圣地般的积木盒子,玩具鲨玩具熊足以装下一整个人。这些对小时候的林托来说都是满满的快乐回忆,但如今已成了遥远的过去式。 玩是小孩子的天性,但怎样从玩这种活动中学习倒是个难题,怎么让他们合理地利用网络资源也是个值得重视的难题。 在星期天出来游玩的学生有很多,林托在其中看到了兮子崖的身影,他正在长椅上聚精会神地玩着游戏机,身边聚集了一班有相同喜好的孩子。 林托悄悄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兮子崖正玩得起劲呢,见有人碍着自己,他马上非常不爽地吐出一句:“别闹!” 一听有人在叫自己,他猛然扭头看了一眼,视线再回到游戏画面上时,自己控制的角色就被对面一枪爆头了。兮子崖悻悻地将游戏机还给旁边的学生,其他人一哄而散。 “玩得不错哈。”林托坏笑道。 “你真是个损友。” 其实林托的称赞有一半是出于真心的,兮子崖玩游戏真的很不赖,只是他平时很少玩而已。那么他的水平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呢?好到一些学生乖乖掏钱出来请他做代练,他有一部分零花钱就是在这里赚到的。 玩都能玩出新花样,这是林托想不到的,自己几乎不怎么玩游戏,尤其是对氪金游戏嗤之以鼻,顶多看一下游戏宣传和游戏视频。 糟糕的是,他刚才让兮子崖失去了一次做代练的机会。不过当然了,兮子崖从不缺零花钱,游戏体验才是最主要的。 当时他一声不吭往游乐园外走去,林托以为他生气了,于是就跟过去说要请他吃东西。其实兮子崖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有点不开心,而且他也不是个吃货,不会简简单单就被食物俘虏的。 ------------ 第十五章 吓老师 他们学校附近经常有一个七旬老汉推着一辆三轮车摆摊,除了甜腻的麦芽糖,还有大众向的黑凉粉和芝麻糊,每天风雨不改,总是出现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 学生们放学后都喜欢到他那过一把口瘾,他做的甜品比那些大包小包的饼干薯片更有诱惑力。老汉已经在这里卖了七年了,七年的时间他只涨了一块。 林托对黑凉粉情有独钟,正因为老汉能轻松把握小孩子的口味,从来都吃不腻。 林托推着兮子崖走到老汉的摊位前,然而兮子崖好像没有任何兴趣似的,抱着手臂傻站着。 “伯伯伯伯,我要一碗凉粉。” “好嘞。”老汉撸起手拿起一只塑料碗,“这位小朋友,你要点啥?” 兮子崖真的犹豫了,吃吧,他实在不知道该选哪样,不吃吧,他又觉得对不起林托。 “呃,那就芝麻糊加凉粉再加点炼奶吧。” “哟,原来你喜欢这种吃法?” “这样的话就得用个大碗了。” “行。” 双方交付完毕后,林托坐到一家商店门口就马上开吃,可兮子崖却一点都不急,他静静地等着林托吃完。 无论是吃什么,兮子崖总是喜欢打包回家慢慢吃,一边刷动漫一边大快朵颐才是最爽的,而且,他还超级喜爱吃辣的食物,越辣就越有感觉。 他眼前的路面上尘土飞扬,汽车和摩托车的呼啸声汇成一片,漆黑与光明相互变换着。 这时,对面的马路上走过了一个奇怪的人,他穿着蓝灰色的短衫,戴着纯黑色的口罩,双手插袋。男人快速地看向摆摊的老汉,然后又回过头继续走路。 以前在学校外面有时会出现一些可疑的人物,他们有可能是瘾君子也有可能是人贩子,如果有学生无缘无故在某天失踪了就会被认为是他们的杰作。又或许他只是一个脸上长满了痘痘的小青年不得已出来逛街而已? 兮子崖移开目光,林托发觉他不对劲,他也朝男人那边看去,然而只看见对方的背影。 “我吃完了。” “那好,我这份也拿走吧。” “不,这是我请你的,你要全部吃光。” “吃光了我会死的吧?” “比难吃还不幸的是这凉粉混进了一颗老鼠屎。” “我想可能还会有老鼠药。” 他们谈话的内容莫名其妙地转向诸如吃饭时看别人拉屎还要严重的话题,幸好林托丝毫不在意自己刚吃下肚的凉粉。起来的时候,兮子崖感觉手上的袋子重了好几斤,于是他就把它交给了林托。 “改天请你喝奶茶。” “拜托,我现在好想吃肉,你能请我吃肉么?” “好啊,那下次一起去华莱士吃**。” “说鸡不说巴,文明你我他。” 林托嘿嘿笑了笑,跟着兮子崖回去看新出的一部关于灵魂转换的搞笑番。他不记得那部番的名字,只知道内容大概是男主的灵魂转换到一位女主的身上,然后又阴差阳错地被安排进女生宿舍。 拥有女身的他自然不易被人发觉,但他却将那些龌龊的想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像这样的一部不太正经的搞笑动漫,自然被大众标上一条“宅男精品”的标签。 林托一直以为兮子崖在学校有很多朋友,其实那些只不过是表面上的朋友罢了,能真正跟他玩到一起的就只有林托一个人。所以呢,兮子崖的父母自然就很乐意接受他,自己的儿子终于交到一个不错的朋友了,而且他还是一名大学教授的孩子,尽管他们交谈的话题一直都离不开二次元。 林托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二次元这么感兴趣,它既像物理学一样充满着迷之奥义,又像生物学层层解剖般的直白。 如果那一些可爱的角色出现在三次元中,那简直是无数宅男和家里蹲的福音啊。以前林托还认为他收藏的手办模型都是垃圾,中看不中用,现在可不这样认为了。 林托在兮子崖家折腾到八点才回家,免不了忍受老妈的一番唠叨。 暖日在第二天照样升起,林爸把贪睡的林托赶出家门后,自己也匆匆忙忙出了门。 临近门口时,他刚巧碰见正在赶来的菲格利。 “喂?你俩迟到了!”门卫招呼他们过去登记名字。 “嗨呀,一分钟都不给吗?” “再吵就上报给你班主任。” 林托住嘴了,他乖乖在登记表上歪歪斜斜地填上自己的名字。菲格利也写了,这次是警告。 反正迟到了,两人在返回教室的途中聊起了天。 “最近有接到活么?” “接到过一次,钱不多。” “哎呀作业真沉哪,嘿嘿嘿。” “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 林托加快了脚步,赶到教室时全班已经在安安静静地等着他了,老师洪亮的声音传遍全场。幸亏英语老师不是自己的班主任,对他没有多大威胁,但她毕竟是班主任那边的人,自己跟她又不熟,还是得多多防范才行。 趁着老师转过身,他连忙跪下来往自己的座位爬过去。先把书包放好,然后再刷地一下贴上去,林托自然而然地摆出了标准的学习姿势。 等到老师望过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座位上多了一个人,旁边的肥娟也懒得理他。 下课后,英语老师将他单独叫到身边。 “你回来能告诉我一声吗?刚才吓死我了。” “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下次就是吓其他的老师了。 “还有下次?” “我保不准还有没有下一次,因为今天是我老爸拉我起床的,如果他不拉我起床就不会迟到了。” “什么意思?” “因为他也迟到了,所以他就会拉我起来陪他一起迟到,而如果我能睡到自然醒的话,我就能一路小跑过来,很快的。” “好吧,我会跟你班主任谈谈的。” 林托似乎逃过了一难,他就怕老师会问他要精神损失费,而班主任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并不是说班导会对他怎么样,只是他那种直勾勾的可怕眼神就足以犀利到杀人。 “噢,不必麻烦老师,我自个儿会去跟他说的。” 鬼才会跟他说,林托在心里暗道,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个男老师,他管得太严了,而且布置的作业又多。 ------------ 第十六章 谜雾 两节课过去,该到做课间操的时间了。学生门涌出教室,一个个在画好的白点上站好,然后仔细地听着从音响里慢慢传出熟悉的旋律。 林托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机器人,听到音乐就会跳起舞来。好困,真的好困呀,如果太阳能再猛烈一些,自己就可以装作中暑晕倒了。要是在教室里睡十几分钟的话多好啊,何必要出来受苦呢?林托打着呵欠转起圈,眼睛被阳光照得睁不开了。 到伸展运动时,一阵局促的警笛声贴着操场呼啸而过,林托猛然清醒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整个人手舞足蹈的。 “老师,林托中邪了!” “没事吧?他好像快要晕过去了。” 班导连忙小跑过去扶住他,他一看是自己的班主任,讪讪地小声说:“水,我想喝水。” 班导见他脸色发白,心软了,于是问附近的同学谁可以陪林托回教室休息。兮子崖自告奋勇,扶起林托快步往教学楼跑。 “慢一点。” “哦哦。” “你什么情况?”两个人在音乐室前停下,兮子崖问。 “头有点不舒服。” “来,咱们回教室吧。” 后两节课林托没心思去听,他趴在课桌上好像睡着了。老师也没有去管他,他最后还是睡着了。中午他没有回家,和同学们到路边的快餐店混个饭吃,然后背对校门,往藤竹村的方向走。 前不久,灵异论坛里推出一则惊人的消息,林托所在的樊州市发生了一件杀人案,一名老人在自己的房屋内遇刺了。 警方还没将案情的细节公布出来,遇害的老人被赶来的救护车送走,他的老伴也被警察带走审问。 当时有不少街坊邻居跑出来凑热闹,但是因为整个现场都被封锁了,只允许警务人员出入,他们也只得在远处观望。 后来林托只从那些邻居的口中了解到,老人姓徐,人称徐老头,经常在学校附近卖糖水,性格老实巴交,其老伴在市场卖菜。遇刺的时间应该是在月明星稀的深夜,受害人起来拉夜尿的时候后背突然被什么刺中了,伤口好像不深,凶手并没有置他于死地。 案情很快出现在新闻头条中,徐老人已无大碍,但凶手仍未找到。 林托回去跟菲格利那么一说,后者立刻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毕竟这是发生在他们学校附近的案件。 这次的事件像以往一样没能引起多大的轰动,然而在论坛里却有人在议论纷纷,据说,那位凶手像个幽灵般潜入受害者家中,行刺后又如幽灵般地消失了,没抓到他是自然而然的事。 中级探秘忍者林音:小新菲菲,听说你们那发生杀人案了,没事吧?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呵哈哈哈哈,我怎么可能有事?任何歹人都无法伤害到吾机变神一分一毫。 中级探秘大师菲菲:今天早上你中暑了吗?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喂喂喂,你是怎么知道的? 中级探秘大师菲菲:我猜的。 中级御魂师姚太郎:看起来你们那里好像不太平呢,我本来还打算去玩玩的。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这里将会被巨大的死亡雾霾入侵,你来了就出不去了,哈哈哈哈哈…… 没人回话,林托希望自己这句话不会带来任何的负面效应。他打算删掉它,因为这句话可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混沌的。 然而这时,有一个人突然冒了出来。 高级御魂师吉奥:这位小弟弟说得没错,凶手很可能会再次作案的,这次的事件只不过是给与某些人的警告。 中级御魂师姚太郎:大哥,你跟佐伊的对决出结果了吗? 高级御魂师吉奥: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驱魂之刃佐伊:唔,我,我中了圈套吗? 中级探秘忍者林音: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可没那么好运了。 驱魂之刃佐伊:这不应该是我的台词吗? 林音尴尬地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他们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于是林托和菲格利就先下线了。 “你说,警察能抓住那个凶手吗?”林托问他。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到了第二天事件仍然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因为警方没能在现场检出指纹和鞋印等痕迹信息,通过徐老头的人际关系调查,也认定他最近一段时间没有跟人结仇或闹过矛盾。 凶手是从窗户潜入的,而且也是从窗户逃走的,徐老头自始至终也没见过凶手的模样。既然受害人能撑到天亮,对方也不是为了钱财,那么二者之间是否有交集?调查凶器能否排查到买方? 这些是破案中的重中之重,然而一星期过去了,嫌疑人的外貌特征还无法掌握,凶器的来源一直是个谜。警方开始怀疑这位徐老头有自残的倾向,但他却不承认短刀是自己的。 于是案件便陷入了僵局。 有很多在校学生也在关注这个案子,一方坚持说凶手是戴着手套鞋套潜入的,根据短刀刺入的位置可以判断他的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 另一方则认为此案就是个笑话,完全是那老头子自导自演的结果。因为将凶器拿走对凶手是有利,而如果凶器真的被拿走了,那徐老头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双方争论不休,最后老师忍不住发了火,有这讨论案情的功夫,还不如多讨论一下学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警察连凶手是不是人都没弄清楚,那边医院又出事了。 某人在深夜摘除了一位重症患者的呼吸器,导致患者窒息死亡。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案件性质已经构成了故意杀人罪了。 凶手只能从医院一楼大厅坐电梯或走楼梯到达受害者的楼层,没有其他途径。而一楼当时有两名护士在值班,她们声称整个晚上都没看到有人经过大厅,而且监控也没法查出来。 这就非常奇怪了,难不成是患者自己摘掉呼吸器的? 患者是中老年的男性,已确定他与前一位受害者没有任何交集。如果他们不是想要自杀的话,那么案件本身就陷入了一个谜。 ------------ 第十七章 她是灵探 人们在讨论这种事的时候情绪紧张且带有恐惧感,警察的压力像山那么大。 在校学生死灰复燃,关于幽灵的传说在学生群中炸开了锅。只不过这种氛围只持续了一两天,很快就被名为学习的动力给冲散了。 论坛里有人热衷这种事,越神秘夸张的话题越有人说。 中级御魂师姚太郎:你们城市马上要出名了,小新新。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反正又不是我出名。 中级御魂师姚太郎:你难道不打算拍几张真正的灵异照片么?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那是你们御魂师该干的事。 高级御魂师吉奥:话不可这么说,林弟弟,你也可以充当发布手,然后由我们来破解,或者将照片卖给我们,也是一样的。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我不会啊,我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拍的。 中级探秘忍者林音:别诱惑我们了,我们是不会同流合污的啦。 中级探秘大师菲菲:不过有一点他说对了,凶手果然又出来作案了。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那如果他停下来,是不是永远都抓不住他了? 中级探秘大师菲菲:就算他连续作案,我们也抓不住他。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那位婆婆吗?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她怎么了? 中级探秘大师菲菲:她是个灵探,她能抓到那个犯人。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中级探秘大师菲菲: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你说的那么神,但尝试一下不会有什么坏处。 灵探,林托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玛丽安能看见的只有活着的灵魂,和死者对话是不可能的事,她到底会怎么破案呢? 怀着疑问,他与兮子崖在隔天去拜访玛丽安婆婆,她正在织一件短毛衣,钢针飞快地在缝隙间穿插着。 “婆婆,我们有事找您。” 玛丽安没有应答,她等着他们坐在客座上。 “唔。”林托鼓起勇气说,“我们想请您协助调查案件。” 玛丽安依旧沉默不语,在那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林托和兮子崖面面相觑,后者用手肘偷偷怼了他一下。 “婆婆?” “我已经好久没出道了。”玛丽安终于轻轻摇了摇头,“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没关系的,如果是您,一定可以的。” “是啊婆婆,你也不想看到整座城市鸡犬不宁。” 玛丽安突然停下手中的活,发白的发丝如棉花一样细软,紧密的皱纹走在大大小小的山川田野上,笼罩着眼睛的阴霾终于散开了。 “是这样啊……嗯,这才是我该做的。” 如玛丽安所言,她以往破获的案件一般都是重大的凶杀案,警察不得已请求她出面,诸如此类的小事故根本不需要她出面。 但此两起案件非同寻常,如果不马上抓到犯人将会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 为防止更严重的事态发生,玛丽安需要用到她的另一种灵魂能力。 实际上,她不仅能看破生者,而且能洞悉死者。任何的从生到死的过程都有一个过渡,我们可以称它为濒死期。 生命将尽,能否存活下去除了受外部因素影响,最大程度上还要看人的生存意识强不强烈。起死回生的低概率事件会冲击当事人的大脑,出现深刻的记忆印象。 玛丽安之所以能够协助警方破案,是因为她可以对这种记忆印象具体再现,让时间回溯到受害人死亡前的那一刻。 所以说,她对第一场案件的作用不大,因现场没有遗留下死者的灵魂。而且事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她并不能重现当天的场景。 第二场案件则截然相反,玛丽安让灵魂回溯到患者被摘掉呼吸器的那段时间,当时犯人肯定也在场。 玛丽安一个人站在空明的病房里,手里抓着象征超度死者的金色十字架,嘴里小心地反复念叨着什么古老而神秘的咒语。 审问灵魂的可能在她这里再一次得到了验证,即使逝去,即使依靠意识形态,它们仍有机会向世人吐露真言。 虽然只有短短的五秒,她也足以看清楚,那名犯人在摘掉呼吸器之后,就立马跳出窗户逃走了。与前一个案件相同,犯人都是以未上锁的窗口作为出入通道。 窗外没有其他的邻近建筑,左边只有一面墙,三楼的高度居然还跳不死他,绝对是利用了什么方法。 她只凭印象在手边的白纸上飞快地画下犯人的外貌特征,其实她并看不见对方长什么样子,只是简单描绘出对方的身形轮廓。 尽管这样,警方仍对这张特写摇头不语。以病床为参照物,可以看出来犯人有将近一米八的身材,体格健壮,年龄限制在三十岁以下,除此以外没有留下更多的额外信息。 起码玛丽安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帮助警方了,聊胜于无,至少现在可以缩小搜索嫌疑人的范围了。 这些天天气逐渐转阴,雨露夹着新泥的气息,空气中的烟尘越发浓重。 见事件好像没什么进展,林托也挺无奈的。灵魂的最后影像只有玛丽安能看到,如果其他人也能看到的话,就可以帮忙分析了。 她的眼睛与我们的眼睛不同的是,它不能接收光,所以她不能看到外界的影像。相反,她器官的灵敏程度之高,可以察觉到周围的生命波动,哪怕地面的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也有其值得焕发的光芒。 凭自主感觉拼凑而成的复合映像是直接出现在她大脑中的,那样的话就跟视网膜无关了。 林托跟菲格利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们只好去请教一下林教授。 “老爸,你有没有一种能提取脑中影像的设备呀?” “你当我多啦A梦啊?什么都能给你变出来。”林教授摆手道,“我不是研究生物科学的,这种事你问别人去。” “啊?真的没有吗?” “走吧,林托,这种设备不会有的啦。” “但是,这次的敌人非常的狡猾,我必须得借助老爸的科学力量才行。” “我看算了,有些事是我们管不着的,还是交给那些大人去做吧。” 见他们马上要离开了,林教授突然叫住他们,说:“等下,我认识一位朋友,他是搞生物研究的,但这人很顽固,很少会接见外人。” “那么我们一定要去见他,老爸的朋友肯定也是一位很杰出的人物。”林托说着就往外走。 “喂!你知道他在哪吗?” “废话,生物研究室嘛。” ------------ 第十八章 加入的一人 一整栋研究楼的楼梯前挂着个楼层指示牌,配上小学水平的背景图画,形象地说明了各个楼层的结构分布图。 林托和菲格利沿着下行楼梯来到中央科室,左边就是附属的生物科研室。微凸的玻璃集聚光线,好像镶上了一片小晶片,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生物标本被拘禁在玻璃框里。 因为看不清室内的情形,林托按下门边的传声按钮。 “邓教授,邓教授在吗?” 里面没有回应,于是林托伸手去握住门把,菲格利问:“你在干什么?万一门没锁呢?” “那不是更好吗?” 这时,有人从室内把门打开了,对方是一位充满知性魅力的棕色头发的女性,她穿着白大褂,手里抱了一叠文件。 “哇噢!” “你们是……”女性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们。 “你好!”菲格利站出来说,“我是林教授的朋友,这位就是他的儿子。” 那位女性走出来轻轻把门带上,并保持原姿势不变。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应林教授的推荐,来见邓教授的。” “他在工作期间不会见任何人,我是他的助理,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 “呃,好吧。”菲格利缕清一下思路,说道,“我们想要一种能够用肉眼看到脑中影像的电子设备。” 女助理说:“嗯哼,挺有趣,那是邓教授的主要研究项目之一,目前还在试验阶段。” “那也就是说在理论方面是可行的。” “是的,但毕竟人脑的结构太过复杂,即便邓教授致力于研究,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取得成功。” 也许这种想法太异想天开了,如果它被不法分子利用,很可能会爆发史无前例的记忆争夺战。因为它太方便前卫了,以这样的崭新形式供人们交流思考与欣赏,省去了大部分繁琐的时间。 林托看起来有点失望,光想一想是感觉很简单,然而做起来却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在他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菲格利又问:“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见到邓教授?” “想见他其实不难,难就难在他的观念迂腐死板,一心只做研究,几乎不跟其他人交流,尤其是当代的年轻人。” “那么你是怎么当上他的助理?” “呵呵。”女孩刮刮自己的脸庞,调皮一笑,“这当然是因为我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啦,因此他才会聘用我嘛。” “诶,真稀奇啊,难不成你们是那种关系?”林托傻傻地笑了。 “什么?小孩子不能想这些的。”她的脸竟微微有些发红了。 菲格利看着两人无语了,他们不就只有两种关系吗?一种是工作上的关系,另一种是师徒的关系,难道还有别的关系吗? “就算他不见我们也可以,只是我们真的需要那种窥探脑部活动的设备,哪怕是临时的简易装置。” “那也要看是否对他的研究有帮助。” “哈哈,姐姐,我们有最合适的实验对象哦。” “喂,林托,难道说……” “嗯,也许能行,这个实验对象必须是活人,并且有较为强烈的思想活动,再有一个就是本人自愿的。” “那是肯定的,你听我说啊,我有一个朋友的楼下住着一位婆婆,她……”林托还想往下说,可菲格利已经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用介意,其实他想说那位婆婆每天总是想着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同不同意,至少也得先问问她。” “哦,这样的话你们先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这是我的名片。”女助理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白色的卡片。 林托与菲格利定睛一看,抬头异口同声地问:“林音?你叫林音?” “有,有什么不对吗?” 两人随即向她解释了灵异论坛上的事,然后又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林音一激动起来就弯下腰抱住了他们,两人被她的热情打得措手不及。 “真是你们啊,我老早就想见见你们了。” “都住在同一座城市总有一天能见到的,不过你在论坛里用的是真名,真是没想到啊。” “我就是想多交一些朋友,里面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用真名的,比如姚太郎就是姚太郎哦。” “噢噢!” “他总有一天也会来这座城市的,能不能遇见他就看缘分了。” 三个人都很开心,决定晚上一起去餐馆吃饭,在此期间他们讨论了很多关于灵异论坛的事,特别是神秘的坛主和那些大咖。菲格利还邀请林音加入他们的探灵社,共同探讨世界上的秘密神话。 在某个休息日,两人再去探访玛丽安婆婆,当然还有林音,她好像对婆婆的能力很感兴趣。 了解大概的情况之后,林音点点脑袋说:“嗯,我想,您会进化出这样的能力,可能是周围的环境所迫。您最近有感到任何不适吗?” “有啊,以前经常出现轻微的头晕,最近好像加重了。” “这是因为你比正常人更容易感到劳累,再加上你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在精神和体力的双重压迫下,你的身体会累垮的。” “哈?这么严重?”林托问。 林音再次点头,说:“这样的副作用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恶化,您应该多多休息,找个人照顾自己。” 玛丽安默默闭上了眼睛,林托代替她说:“以前是有人陪在她的身边,只是后来他们失散了。” 林音问他:“那个人还没找到吗?” “没有呢,我们只听说了他的名字和长相,婆婆只凭直觉找到这里,但他不是本市人,警察也无从找起。” 这时玛丽安突然睁开眼睛,她缓缓说道:“不是直觉,我十分确定他就在这里,上次在医院所看到的灵魂,和他的灵魂一模一样。” “那,那他不会就是制造两起案件的凶手?” “不会,不会的,我了解他,他是个心底善良的孩子,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的。” “总而言之,我们还是先得找到他。” “格利说得对,所以我们要尽快造出共享设备,不能让影像只存留在婆婆的脑海里。” “玛丽安婆婆,为此我们需要您的帮助,您愿意吗?”这是林音最后一次请求,如果对方不愿意,她也不会再逼迫。 只见玛丽安她沉思了好久,然后缓缓开口道:“我已是行将就木的人了,能再为社会造福的机会不多,所以,真的很感谢你们能来。” “这么说,你同意了?” “婆婆你太谦虚了,你现在才80,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呵呵呵。”玛丽安开心地咧嘴笑了,露出半颗金灿灿的假牙。 林托摇了摇边上的菲格利,后者恍然惊醒过来,一只手按着太阳穴。 “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不,没什么。” 商量好后,三人离开了玛丽安的家,林音会安排工作人员明天过来接走她。玛丽安将在科学院住上一段时间,医护人员也会对她进行全身检查。 林托还是不禁感到担心,他怕玛丽安因此被送上解剖台。林音安慰他,研究员们是不会那么干的,他们只会做一些简单的测试而已。 “那位婆婆……”送走林音后,菲格利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你说她能看见活着的灵魂,还看得见死灵生前的一部分记忆,那么她有没有可能也看得见我们的记忆?” “这个我没有问过她,但我想应该没这个可能吧。就像打怪升级一样,你打死了怪物才能获得装备啊。” “你这比喻有点……” “而且,她平常是看不见那些死去的灵魂的,只有在其死后的那一段时间内。” “哦好的,我大概能理解了。” ------------ 第十九章 水底的亡灵 在往后的几天里,林托和菲格利如往常一样上下学,在论坛里总有那么几个人出来冒泡,偶尔进来一两个新人。 对于一般的悬赏,他们大多选择不接,一来学习繁忙,二来也可以交给那些新人练练手。 关于玛丽安的脑电波检查正常进行,检查结果显示本人基本正常,没有意识障碍但有轻微的睡眠障碍。 人身上都有磁场,思考时磁场会发生改变,形成一种生物电流通过磁场产生“脑电波”,通过能量守恒,人们思考得越深,形成的电波也就越强。 研究发现,玛丽安的神经电活动的变动频率范围比一般人要大,除眼部以外的感官机能有增强的现象。但因她的新陈代谢减少,脑细胞衰老得比较快,这方面的机能会逐渐消退。 不仅如此,她还有明显的抑郁症的特征,尽管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但阿兰布的失踪一定让她很不安。 在林音向林托他们汇报的时候,她用了一大堆不明觉厉的专业术语,只有初中水平的两人当然听不懂了。 “就是说,新的脑细胞长期高强度干活,有了一定的资本之后就回家开开心心过起自己的小日子,而那些普通的脑细胞代替不了它们干活,新岗位就逐渐缺失了。” “林姐,你这比喻有点……” “实在太简单明了了,我也听懂了。”林托托住下巴说。 “玛丽安她所面临的就是这么一种状况,长时间的隐退最终会让她的能力丧失,因替代作用难免会发生误差。”林音有条不紊地说,“目前应该先让她的内心平静下来,得到充分的休息。” 菲格利问:“研究进行得怎么样了?” “不要着急,在这之前要先搞清楚如何将大脑合成的信息转换为影像,现在林教授与邓教授正在通力合作,不久之后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对了,婆婆她说,犯下医院罪行的人是阿兰布,这个是不是真的?” “是的,她很确定他当时在场,可她又否定两件事是他干的,这很矛盾。”菲格利说。 “婆婆看人很准的,希望这次是她看错了。” “我也希望是这样,阿兰布出生在农村,知识水平不高,做过快递员,也没有过犯罪记录,现在好像是在一家类似万事屋的组织里工作。”对于这方面,菲格利都查得很仔细。 林托问:“啊?什么叫万事屋啊?” “就是接受别人的委托干一些杂事,小至找阿猫阿狗,大至捣毁犯罪窝点。” “哈哈,国外居然还有这种热心的民事组织。” “你可别笑,林姐,他们那里比我们国家团结多了,民间藏龙卧虎,抓一个出来都能让你吓掉下巴。” “哈哈哈哈哈……”林音笑得更欢了。 “格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了?” “大概是最近吧,和脑残坐在一起自己也会变脑残。” 经过几天的洗礼,樊州市的平静像一摊死水,偶尔被路边的车轮激起水花。听说警方已经抓住了嫌疑人,但是没有公布他的个人信息。 两起案件还没有正式结案,人们的等待等来了坏的结果,第三件案件终于还是发生了。正确来说,它是多年以前的一个案件,只因为一个意外,让它又再次浮出了水面。 起因是一位在湿地公园散心的女士拍到的一张照片,她将自己的图片分享到朋友圈里,立刻就引来了一班观众的强势围观。 然后又不知怎么的,那张照片突然出现在灵异论坛的聊天页面中。 中级御魂师姚太郎:大伙们快来看哪,最令人震撼的灵异照片来了!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什么?水里出现了一张人脸?莫不是你加上去的? 中级御魂师姚太郎:泥垢了(网络用语),这可是纯天然、无后期加工过的超稀有物。 中级探秘大师菲菲:像一幅画被扔到水里,然后纸张腐烂了,露出了颜料的部分。 中级御魂师姚太郎:我去,真让你给说对了。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哈哈哈,我菲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中级探秘大师菲菲:然而不仅如此,警方还在水底发现了一具骸骨,被认为是几年前的一桩绑架杀人案,被害人是本地的一位小学女生。 中级御魂师姚太郎:看不出来,你们那里异事频发,阴魂不散,肯定能拍出很多劲爆的灵异照片。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想得美,罪恶的混浊已经蔓延到整座城市,外来的人很容易会被尸魔吞噬,尤其是小孩子。 中级御魂师姚太郎:口丁乙(网络用语),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光看名字就知道了嘛,起这名字的准是小孩子。 中级御魂师姚太郎:哈呀,就算我是,我也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哥哥,不,你要叫我学长才行。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好啊,贱太郎哥哥。 两秒过后,林托马上撤回消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中级御魂师姚太郎(一脸懵逼):什么情况?你刚刚发了什么?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超级无辜):人家刚才叫你哥哥了。 中级御魂师姚太郎:“哥哥”前面的字。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哦对,我输入法有点错误,所以我马上撤回去了,别在意好吗? 中级御魂师姚太郎:不行,你得再叫一次。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好啊,贱太郎贱太郎贱太郎贱太郎…… 这回林托等了足足一秒,又将消息撤了回去。 中级御魂师姚太郎:骚年,你这是在玩火,小心我把你拍进照片里! 林托及时退出论坛,走进附近的一家青少年图书馆。他上了二楼,穿过堆满科技类图书的两排书架,在窗边一套桌椅旁找到了菲格利。 他面向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聚精会神地查找着什么资料。 “消息灵通么?” “对,以前在市内的确发生过好几宗诡异的儿童失踪案,而且均未找到尸首。” “喔,可能是他们离家出走找不到回家的路然后被坏人拐跑了。” 菲格利轻笑道:“以前流行离家出走吗?” “哼哼,据我分析,这部分的学生都是差生,好学生是不会离开父母一走了之的,如果他们像我一样聪明的话。” “你的意思我不太懂。”他耸耸肩说,“你是在说自己很聪明吗?” “好了,让我看看刚才摸了什么。”林托翻转手里的书,“生物细胞学,呃啊,我更想看《果壳中的宇宙》。” “嗯,这本书犹如细胞膜一样光滑,我猜你会喜欢的。” 这就是所谓命运的指引吗?林托翻开目录,目录里夹了一个小书签,在书签上印了一副人体的骨骼模型,精密的神经网络如蜘蛛网般遍布全身。 浏览完索引,他闲下心来开始看第一页,本来还挺无聊,但是越到后面却发觉挺有意思的,有一种令脑细胞集体撞墙的魅力。 ------------ 第二十章 浅浅杀意 图书馆的窗外有一片不大的人工湖,湖边长满了细密的灌木丛,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烦人的虫鸣声总是不眠不休。 林托抬起下巴欣赏着这片情绪低落的湖,想要穿过绿藻拼成的屏障窥探湖底的秘密。 “为什么多年前的失踪案通过一张人物画才会被发现呢?这仅仅只是巧合么?”他问。 菲格利将准备已久的答案抛出来:“绝对不是巧合,那个湿地公园是免费对市民开放的休闲场所,这么久以来,还没有人将那么大的一张画纸扔进水里。” 而且他还补充,扔纸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失踪案的犯人,这一做法无疑是对警务人员的挑衅。 “都过这么久了,凶手还对遗骸念念不忘吗?” “他也有可能知情者。” 有几个人走进阅览室,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林托的眼睛盯着书面,而菲格利也很有默契地选择不说话。 就在几分钟前,久不露面的林音同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她说玛丽安看到灵魂的能力跟人体的温度有一定的联系。因为她自身的体温较低,所以她能感觉到体温比自己高的个体。 然而,这种能力正在消退,她们在玛丽安的身上找到了一些擦伤和烫伤的痕迹,一旦她的能力完全消失了,那她的生活将暴露在危险之中。 她们没有理由去限制玛丽安的行动,允许她按照个人的意愿出外走动,但需要医护人员的陪护。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今天八点吃过早餐的空闲时间里,玛丽安却走丢了,整个校园里都找不到她的身影,恐怕她是到了校外。 林音的话使得菲格利和林托也不免担心起来,她的离开可能隐含着什么重要的理由。 他们急速赶到大学校园的门口,身穿大衣的林音已经在那儿等着。玛丽安的身上带着任何可通讯的电子设备,也就是说,现在只能通过人力去寻找了。 他们决定,一人往一个方向,沿着外墙开始找起,最后在后门碰头。林托独自一个人进入校园漫无目的地寻找,他想,学校那么大,凭玛丽安婆婆的脚力应该走不了那么远。 在校门还有门卫呢,他敢保证在校学生肯定见过这个瞎眼老太婆,当然,这必须得加一个她曾到过校区的前提。 林托问过他在路上遇见的三名学生,回答皆不尽人意。或许她今天真的没来过校区,但她之前一定来过。 校区与科学实验室只隔了一条铁栏杆,正面有门禁系统,只有平时上课参观时才允许学生进入。林托算是个特例,他要想见自己的老爸也得费一番功夫。 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林托绕过右边的停车场,沿着蜿蜒的绿道朝前面的八层建筑走去,它头顶巨大的太阳板亮着耀眼的光芒。 他按亮了大门的呼叫面板,林教授清晰的声线经过电子调控传到他的耳朵里。 “有什么事?” “老爸,那个,玛丽安婆婆有来过你这吗?” “来过,我陪她说了一会话,怎么了?”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么?” “不清楚,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林教授略微沉默了一下,“大约在一个小时前,一位研究员跟我说她看丢了。” “是啊,不过,你们说了些什么?” “哦,她向我埋怨说老邓当她小白鼠一样对待,于是我就安慰了她几句,仅此而已。” “你以后多注意点吧,她有抑郁症。” “好好,我会注意的,真害怕她又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林托惊了:“你说,又?” “正因为她的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或许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个怪人。这样的一个老人独自生活在空屋里,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如果哪天突然走掉了也不会有人奇怪。” 林托在心里狂喊,你怎么能这样说? 你错了,人不一定有了所依靠的人才能存活下去,她对生活的热情你根本看不到。我们都是她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想成为她的亲人。 林托没有奶奶,他奶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以前晚上奶奶时常抱着还没上学的他在床上讲很多故事,比如山里的恶鬼啊、嗥叫的狼人啊,直至现在他也牢牢地记在心里。 所以,当他看到玛丽安时,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奶奶,还有她坐在木椅上露出的温和的笑容。 “回见。”他毅然切断了连接。 所谓的隔阂,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慢慢变大,他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压力。 仔细想想,会不会老爸的安慰没有效果,玛丽安仍想逃避这种对待呢?可是听林音说,邓教授并没有把她当成实验小白鼠,而且玛丽安也从头到尾按照他说的做了,归根结底还是只有她有这种感受。 实验楼的后方有一个废料堆放区,是用来统一存放那些报废的化学物品和损坏的实验器材等等,他们有专用的传送带将封装好的泡沫纸箱从楼内运送出去,再由相关的厂商进行回收。 黄色的警告标志特别醒目,林托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个地方,它就像一个低矮的小黑屋,三米多高的大闸门对着路面。这里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息,就像医院被废弃的后花园,乱糟糟的杂草霸占了昔日的草坪。 他看了看侧边的电子门,嗯?奇怪,可能是保管员的疏忽,门居然没有锁住。 林托走过去朝探视窗往里看,顿时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六神无主。 借着荧光灯的光亮,他看见里面有两个人,一人低着头站着,看不清他身上的装扮。其中的另一个人就倒在他的面前,左腹部插着一把明亮的刀具…… ------------ 第二十一章 疯狂追杀 杀,杀人,是杀人现场。很明显,根据被害人身上的衣物和身形,他几乎可以判断出她就是玛丽安,可她旁边的男人是谁?为什么要杀她?林托不知不觉僵住了,半张着嘴移不开脚步。 寂静中,那个站着的男人微微转过头来,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对方的半张脸,于是他慌忙翻转了身体,背部紧紧地靠着墙壁。 糟糕了,我被他发现了吗? 林托此时能想到的只有跑,他迈开脚步绕过储存仓库,跑到另一面墙边。来不及缓口气,他急忙拿出手机发送信息。 “菲格利,你们现在到哪了?” 对方很快回应:“我和林音刚刚碰面,正在返程。” 林托的手指忍不住开始颤抖,离键盘只有半公分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刚才,他听见了背后的电子门打开的声音。 必须得告诉菲格利,在那个凶手找到他之前。 “玛丽安在实验楼后面的的废品仓库里。” 匆忙打上这句话之后,林托便向着大楼的西侧逃跑,一直跑到一个大型的绿色回收箱旁。他缩到回收箱的背面,又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是菲格利的回复:“嗯,我们已经在路上了,你在那里吗?” 时间紧迫,再耗下去玛丽安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了,他必须躲开凶手,还要想办法去救她。 “快!她刚才遇刺了,我去引开凶手,你们快叫救护车来。”他飞快地打上字,眼眶里渐渐湿润了。 林托来不及看下面的回应,他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看见男人出现在远处的路面上,眼中显现出杀意。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难道那班研究员们都放假了? 他左顾右盼,巨大的灰色集装箱突然出现在视野中,引起了他的注意。顾不上迟疑,林托立刻爬上一棵挺拔的白杨树,然后再跳到那个集装箱上。 不知凶手有没有注意到,他连忙调转了身体。 男人已经来到附近,不过好像暂时没有发现他。林托静静地趴在箱子上,往里缩了缩脑袋,在眼角的一小片余光里,那个可疑的男人突然朝他这边径直冲了过来。 林托一慌,他爬起来连忙向后面看,只见集装箱紧靠着一堵墙,以他的身形很容易就能翻过去,然而问题就在于墙顶铺着一条不锈钢管,这种东西可不好抓。 如果有钩子就好了。 朝他冲过来的男人好像不见了,就在他即将松懈下来的时候,脚底的金属板突然传来敲击声。林托吓了一跳,那块金属板连接着钢梯,万一有人从下面爬上来,到时候他想逃也逃不掉。 林托看了眼高墙,一段助跑之后,他用力一跳,将肚子压在钢管上。右脚高高抬起,他落到了一片低低的草坪上。 林托揉了揉脚腕,快速站起来。外面的马路没有其他行人,没人注意这边,于是他连忙拿出手机,上面有菲格利发来的信息。 “快回来!不要干傻事!” “你在哪?我们到了。” 果然,在学校里传来了救护车急促的鸣笛声,林托定下心来,这下杀人犯应该会马上逃走了吧。 “放心,我在围墙外,我现在就回去。” 他的脚腕还在隐隐作痛,刚才坠落的冲力太大,韧带被拉伤了。林托只好扶着墙,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校门方向走。 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林托掏出手机又想再一次联系菲格利。 然而,一只粗壮的手臂却在这时从后面绕过来,巴掌大的湿布捂住了他的嘴,林托闻到了一股刺激性的气味,然后突然就失去了意识...... 医院的走廊,林音和菲格利在座椅上等待着,保安打电话说,无论在学校没内还是在外围,都没有发现林托的踪影。 林音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而菲格利却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喂,你,你说句话啊。”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的手机打不通,那就只有一种解释......” “我就想不通了,他干嘛不躲起来等我们赶到,非要自己惹麻烦。” “你知道凶手为什么没有下死手吗?” 林音摇摇头说不知道,菲格利刚要解释,突然从走廊外冲进来一位白衣男子,两人马上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见急救室的灯还在亮着,男子松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跳跃,最后茫然地问了一句:“我儿子呢?” 林音无奈地看看菲格利,后者耸耸肩说:“我暂时联系不到他。” “你们把我儿子弄丢了,你们……” 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位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脱下口罩问:“你们谁是她的家属?” 林音和菲格利欲走上前去,然而林教授用手臂拦住了他们。 “伤者是抢救回来了,但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辛苦你了医生。” 三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医生走后,林音本来要跟着教授回实验室去,不过这时候又有两名警察从门外走了进来。 “请问刚才是谁报警说有人失踪的?” “是我。”林教授说道。 “你能叙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吗?” “啊,当然可以。”注意到他满脸写着为难,菲格利主动走上前,给警员翻看自己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并讲述了当时的情形。 他们的脸旋即凝重起来,点点头表示情况已经了解了,之后又转过身面对林教授说:“那么,能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能说的我都说了,还要我说什么?” “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你跟前一件杀人案有关。” ------------ 第二十二章 这位警察很奇怪 “什么?这不关我的事,你们应该去问问另外一位姓邓的教授,而且我也是很忙的。”虽然他的动作相当不配合,但最后还是被警员带走了。 “他不会有事吧?”林音问。 “没事的,他不可能是杀人犯。”菲格利表面很淡定。 “好吧,我也认为他是个好人,希望林托不会有事。” 尽管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菲格利更希望对方只是单兵作战,后边不会有一个规模庞大的犯罪集团在撑腰。 另一方面,如果犯人能轻易进入实验区的话,那么就必定经过教学区,而且其身上还带着刀具,这难道不会令人起疑吗?还有一个,如果犯人一定要置玛丽安于死地的话,那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呢?在她的居所作案不是更好吗? 菲格利的脑海里冒出了一大堆疑问,这事发生在林托身上会不会只是巧合? 因为院方暂时不予探望,他和林音便一起离开了医院,他们在一个三岔路口分别了。临走前林音告诉他不要想太多,其实菲格利也没有往深处考虑,毕竟现在能联系案件的信息太少了。 今天星期日,炎炎夏日,菲格利在路边买了瓶七喜,本来不喜欢喝汽水的他不知为何也习惯喝了。 他坐在长椅上,几只小麻雀飞到一行道树间叽叽喳喳,仿佛在讨论些什么。喝完的空瓶子被他扔到树下的垃圾桶里,菲格利穿过叶的空隙望向蓝天,洒下的阳光正好铺在他的脸上。 对面商家的滚动字幕一闪而过,一棋牌室外的凉棚里,几位年轻人聚在一起打桌球。如果是在平时的午后时间,菲格利肯定会舒舒服服地打个小盹,然而今天怕是做不成了。 一辆深棕色的轿车停在路边,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穿黑色服装的人,他径直地朝菲格利这边走过来。 “呃你好,你是菲格利同学吗?” 他点点头,不知这位相貌堂堂的男人找自己干什么。 “我是你在医院看到的那位警察,姓黄,有些事想向你请教一下。” 对方这么说菲格利才认出来了,只不过现在他的衣服和发型都变了。话说这一位警察要向学生请教什么呢? 他怀疑地问道:“什么?” “这里不太方便说,可以跟我到车上细谈吗?” 菲格利瞬间警惕起来,他到现在无法完全相信眼前这个人,于是编了个好点的理由蒙混过关:“对不起,我家里还有一大堆作业要做。” 他现在只想回家好好冷静冷静,路过前面的路口,再往左行几百米就到了。 意料之内,警察并没有跟过来,而是回头上了车。深棕色小轿车徐徐停在菲格利身旁,那警察竟伸出头说:“我可以送你回家。” 菲格利的疑心加重,哪有警察这么缠人的?他再次端详那个警察,年纪可能在25到30之间,黑色套装穿在身上显得比较瘦高,容貌也算有几分俊气,像是一位刚刚出道的新人。 反正他猜不透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热心,肯定是有什么想问的吧?怀着这种想法,菲格利真的坐到了副驾驶位,然后系上安全带,瞄了眼黄警官,他的脸色倒很平静。 他想,从这里到自己家步行时间不到十分钟,坐车更不用几分钟就到,但这位黄警官开车的车速不快,好像在有意等前方路口的红灯。 在斑马线前的等待期间,姓黄的警察果然开口了:“其实我有办法找到你朋友。” 菲格利吃了一惊,十分怀疑地问:“真的吗?” “嗯,为此我们需要你的协助。” 黄警官将对林托父亲的审问结果告诉菲格利,因为林教授平时的工作很忙,没多少时间陪自己的儿子,所以他之前曾在林托的手机上安装了一款监控软件,用以监察他的行动轨迹。 这个软件有一个重要的自动执行功能,即是在手机低电量且关机的状态下(包括自动关机),它就会自动给监察者发送一个定位,且之后每小时发送一次,直到电量被完全消耗完。 这个功能林托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一直将手机保持在待机的状态,在这次事件中林教授没有接收到其发来的定位信息,说明它的电量还很充足。 “嗯哼,听起来挺有意思,但我应该是帮不上忙的吧?” “我就想问,作为他的好友,你知不知道他的用电习惯?”黄警察的眼睛看过来。 穿过路口,轿车继续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行走着,没过多久就停在菲格利的家门口。可菲格利还不想解开安全带,他认为这个话题有理由继续下去。 “我不太清楚,林托他平时不太用手机,也从未在我面前充过电。”说真的,菲格利很少关注品牌型号的问题,说不定他的手机很持久。 “噢对,我前面忘了说了,事实上,无论是林教授还是林托自己,都有权利去更改收信机,只需知道对方的号码就可以。”黄警官关闭了车载空调,然后摇下车窗,“林教授收不到他的定位也可能是这样,重要的是他改成谁的了。” 菲格利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屏幕,表情有些困惑。 “想起什么了吗?” “或许吧,我在医院里收到过一则信息,当时以为是诈骗短信,于是就删了。” “内容还记得是什么吗?” 菲格利眯起眼想了一会儿,说:“我只看了前面几个字,它说:‘您的家人目前可能已经遭遇到不测,请……’” 黄警官点着头说:“看来情况属实,离一小时还有多久。” “十二分钟。”菲格利对时间记得很清楚。 “这么长时间够吃一顿饭吗?” “如果快的话……” 不等他说完,黄警官便扭开钥匙发动了汽车。 ------------ 第二十三章 绑架者的问题 这个不大的空间呈一个完美的正方形,四支圆口火炬照亮四周,映出墙上五彩斑斓的古代壁画。 乏味的空气灌满了整个空间,无声地吮吸着腐朽的痕迹。 睁开眼的林托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正中央,手机被拿走了,但右手的手表显示,现在已近中午了。 不记得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反正肚子一点都不饿,林托小心地观察着环境。脑袋还在微微发晕,他突然想起来,在早上的时候自己被人袭击了,还以为睡了很久,明明才只过了一个半小时。 自己很可能是被凶手绑架了,但是对方并没有把自己绑起来,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心理,林托不为所知。 他身后就有一扇到顶的门,黄铜色,没有把手。而他的前面则是一片看不透的黑暗,没错,所有的秘密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林托料想这样的门一定有某种开关,或在脚下地板的某处,或藏于墙面壁画的某只神兽的眼睛里。 不知是不是药物的作用还没过去的原因,林托感觉自己的四肢仍有些乏力。这时,他发现自己刚才躺过的那块地方有点小凹陷,不应该是自己弄的,他用手抚摸了一下那块凹面,中间好像有一个小小的突起。 这像是某种按钮一样的东西,但当林托尝试按下去时,才知道它原来并不是按钮。只有近距离地观察,才明白它存在的意义。 林托往凹面上躺了回去,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不一会,他听到从石门后传来巨大的响声,接着在缝隙里冒进一束强烈的亮光,林托只敢眯着眼睛。 直至他完全熟悉了这份亮度,才看到眼前已经站着一个人。对方穿着一件漆黑的紧身衣,其中的金属质感的链接条若隐若现,将自己完美的身材包裹得严严实实。 对方明显知道他醒了,林托装不下去,他快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面对陌生男人的脸上露出畏惧之色。 他在等着那个男人说话,尽管自己连他的面容都看不出来——对方的头上戴着头套。如果他要杀了自己,无异于捏死一只走丢的蚂蚁,林托果然还是很怕死的。 男人没有带武器。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那人俯视着他说:“回答我三个问题就放你走。” 就这么简单?林托傻了,对方既不杀他也不需要他做人质,而且只答三个问题就能走。 看来,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了,林托昂起头吞了吞口水。 “听着,第一个问题,什么苗不能生长?”对方低沉的声音掠过他的双耳,他真的没有开玩笑? 表面上看似是一道简单的脑筋急转弯,其实这是一道高深的逻辑思考题,以至于林托一时之间竟想不出它的答案。 可恶,他在测试我的智商吗? 男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回身就要关上门。 “等等!”林托对他喊道。 男人闻言在门口站住了。 “我能知道第二个问题是什么吗?” 男人依旧沉默不语,厚厚的石门重重地关上了。 明亮的火焰好像怎么烧也烧不尽,十几平方米的空间又回归寂静。林托盘着腿坐在凹陷处,抱着脑袋细细地想着,但感觉很不好使。 短暂的五分钟过去了,他没想过就此打住,将与苗字的组词全都列举出来,然后去掉那些有植物的词,这样的话,好像答案还不止一个。 林托跑到门边,可他却忘记了门的硬度,连骨头都敲疼了。后来他又跑回去坐回原处,紧闭的门扉这才轰轰隆隆地开了。 虽然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原理,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刚才那个男人好像一直等在门后似的,门一开他就站在那里,当林托说出了答案后,男人就把他带离房间。 他身处在一段狭长的廊道里,两旁的墙壁上满是这种土色的石门。头顶亮起的光如烟火般璀璨,脚底的方格砖紧凑排列着。 男人面朝廊道的右边走,林托既不敢靠近也不想远离,因为对方既像坏人又不像坏人,只感觉他就是很古怪。 他们来到尽头拐角的一扇安全门前面,不需任何操作,门边的红灯自动转换成绿灯。 系统是如何辨别身份的?林托不禁嘀咕了一声,两人继续往前走。 又是另一个同样的走道,到了拐角又是一扇一模一样的安全门,只不过这回它没有乖乖打开了。***了几秒,然后头套下的眼睛突然往林托这边看了过来。 他不知道这男的是几个意思,只听到他说了一句:“借用一下。” 林托哪里明白对方是要借用什么啊,于是他干脆就没有搭话,然后对方居然直接就将他给举起来了。 林托压根就没能反应过来,他下意识举起了双手,以为对方这是用自己打掩护。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是一脸懵逼的。 然而到最后,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林托深深咒骂自己身后的那个人。 直到绿灯亮起,男人才把他放下来。林托嫌弃地擦擦腋下,全身起了一层小鸡皮疙瘩。 室内温度本就不低,那些日光灯发出的热量足以让人产生一种自己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的感觉。那人没有注意林托此时的感受,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前进。 幸亏门的后面不再是长廊,而是一个相当大的空间,不然林托可真要转晕了。 此处比人间任何一处景点都要奇幻。 四根粗壮的波纹石柱顶起五米多高的青绿色天花,每根石柱上印着极其恢宏的古代彩绘,地面的每块七彩石砖仿佛都在诉说着那个腐朽而伟大的传说。 白色软玉雕琢而成的精灵仙子一一陈列在左侧,她们日夜守候在这个神圣**的殿堂里。 真是美妙至极,林托大概一辈子都梦不见这幅精彩绝伦的场景。得赶紧把它拍下来才行,林托摸摸口袋,他大概是忘记了自己手机的不存在。 男子的眼里冒出一点点惊奇,但他信步往柱子中央的一块石板走去。那块金光闪闪、古老的长方形石板以45度的形式立在腰部高的基板上,男人好似不曾见过这上面的内容。 林托不理睬他,直起身走向对面的石梯,心里想着,我可不怕你。 ------------ 第二十四章 五族 “站住,小鬼。”男人回头恶狠狠地注视着他,冰冷的寒意要将他刺穿,“我没说让你走。” “那好啊,第二个问题是什么?”林托遵守规矩。 “解析这块石板的内容。” 这并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命令,他不会乖乖遵守命令,这样听起来显得自己是弱势的一方。林托插着腰看着他,不为所动。 “别逼我动手。”男人举起拳头吓唬他。 虽然林托怕死,但是他不认为这个面相可怕的人会杀了自己,对方不是几年前绑架儿童的杀人犯,这样做对其一点好处也没有。 林托也明白,对方只是想利用自己,就像嚼完口香糖再吐进垃圾桶。 “要不我把你打残了再逼你看?” 林托必须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棒的问题。 他乖乖趴在板上看那些古灵精怪的壁画,它们看起来不像是出自大师之手,稍微有些资质的平常人也能画出来。所谓的简单易懂又不缺美感,就是像这种线条细腻严谨,却带有丝丝飘逸自信的作画。 在这面壁画上总共有五个版面,每个版面中都有一种生物,林托大概可以看出来它们是什么,但为什么会是这种奇幻的物种呢? 人族,而且是身披铠甲的古代人;兽族,粗鲁莽撞握着手斧的牛头人;龙族,翱翔于苍穹之上的天空霸主;魔族,一种来自异世界的强大物种。 男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向石板的正中央,他指着那上面的两个金甲战士说:“我想知道他们是谁。” 林托重新看向那两位金闪闪的一男一女,一个手持着巨大的长矛,勇猛刚烈,另一个则站在椭圆形的盾牌后面,不动如山。 他们近似于人类又不是普通的人类,说是精灵又不像它们那么拘谨,林托似乎在他们身上看到一种不可玷污的神圣光辉。 他们是何方神圣,自己怎么会知道呢? 说实在的,他连这儿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杀人犯,玛丽安婆婆有没有死,这些才是他自己应该关心的问题。 林托说了实话,可他却没有在对方的脸上看到类似于惋惜的神情,只是眼睛有点发愣。 男人没再逼问下去,他蓦然离开石板,走进右边的一个小道。林托一下子瞪直了眼,甚至都没留意那儿有一条路。 后面平滑的石壁上画着三个不同的图案,它们分别是红色的火、蓝色的水、绿色的风,曾经它们都是侵袭大地的自然灾害,而现在终于被人类掌握并利用,它们就是上天给予我们最好的礼物。 世界是如何运转的,莫不是真有神灵存在?林托又莫名其妙地回想起石板上的两位所向披靡的战神,他们的细节是那么的完整,自然而然就与熟知的西方众神联系在一起。 象征智慧与力量的雅典娜,暴戾的战争之神阿瑞斯,还有诸多形形**的神,他们都是守护人类的一方,共同维持着整个世界的平衡。 墙上刻满了古老而神秘的符号,毫无规律却好像带着某种含义,它们究竟在向现代的人们传递什么信息? 林托再一次将注意力转移到男人身上,只见他的手一遍一遍地抚摸着那些图案,心情略显沉重。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也许接下来男人又要让他解析这些图案和秘符? 难道,一个小学生就应该知道那么多?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很危险,不过对方至少没有对他做过什么吧,除了之前的举动差点吓坏自己之外。 林托盯住手表,焦急之色开始涌上心头,他在男子开口前就发问:“我口渴,这里有水喝吗?” 然而,男子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着对面的几排意义不明的符号问:“这是什么意思?” 天哪,对方是生生把自己当成翻译了吗?林托摸摸脑袋一头雾水,这是第三个问题了吧?如果回答好的话,想必他就会遵守承诺放自己走了吧? 林托走近那块几乎碎裂的石板,那上边的符号都是用不规则的图形拼凑而成的,在他眼里就像一大堆不认识的英文字母。不出意外,要是他哪天觉得这些东西有意思的话,那肯定是自己脑子进水的时候。 他确实回答不出来,可他又不想回答不知道。 “我需要手机。”男子看了过来,林托面色不改地解释,“有手机才能翻译出来。” 只要有有手机,自己就能求救了。 男子抱着手面向他,语气有些轻浮:“我知道,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大多都依赖于高科技,不过,你的手机不在我身上。” “哈?那在哪里啊?” 这时,男子的眉头皱了一下,只见他似乎从身后拿出了什么,然后林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芳香,意识渐渐模糊…… ------------ 第二十五章 追踪定位 “还有多久才到?”菲格利问旁边的黄警官。 他们正慢慢驶离市中心,走在偏远的山区公路上。 “我没想过地点会在市外,好在距离也不算远。” “是不是哪儿搞错了?”菲格利想,如果罪犯发现了林托手机上的定位信息功能,有很大可能会将人机分离。这样的话,他们现在不就跟目标背道而驰了吗? 黄警官不予回应,而且他也没打算掉头。道路上尘土飞扬,远处乌云密布,他希望不会下雨。 车子驶入了一个陡坡,随着车速增加,路面越来越缓。菲格利望着窗外,成片的水田和金黄色葵花正在远离自己。 这儿是个面积不大的小镇,周边有一两家中型伐木工场,在这燥热的天气里,工人们仍光着膀子干活。再往里就能看到两排高低错落的楼层,楼下一层是预租房,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店家已经开门做生意了。 大部分的汽车都在路边停靠着,很少能看到在路上走的,就连行人也同样少得可怜。 不论怎样,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林托,哪怕只有一丁点线索。菲格利不希望他出事。 须臾之间,车头转入一条笔直的路,黄警官将车停在网格一样的停车场里。这条路的两边都是华贵的别墅群,足有七八栋那么多,可是里面都空无一人。 “是这里吗?” 黄警官再一次确认导航仪,回答道:“就是这里。” 两人下车步行,走到交叉口右转来到一栋最大的别墅前,只看表面的话,它与其他的别墅并没有什么两样。 明明没有人住,窗户却都拉着深色的窗帘,内院和外院的杂草好久都没清理了,加上周围的杏树作陪衬,居然产生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从我们收到信息到现在过了多久?” “还不到二十分钟。”菲格利回答。 黄警官无言以对,他走近那扇仿铜大门,上边的确挂着一把锁。菲格利认为手机被扔在草丛的某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恐怕是进不去了。 “怎么会这样?” “问问这附近的人吧,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个定位了,在那么一座大城市寻找一个小孩,无异于大海捞针。” 菲格利觉得他这么说也有道理,于是两人一同往回走,踩踏着满地的枯叶,在宁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他们在大路边找到一家卖螺蛳粉的店,店主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下巴留着一小撮胡子。关于那些别墅的来历,他毫不隐瞒。 事情大概是在三年前,那片土地本来有个大湖,湖水清澈见底,而且湖里还有很多鱼。过去的人们傍水而居,自给自足,鱼总也捕不完,当地人怀疑它们是从别的地下溶洞游过来的,因为这边山很多,地形复杂。 然而随着时代变迁,居民变得越来越富足,有建筑商在这儿建起了高楼,他们认为这里一块风水宝地,未来可能会发展成大都市。 建造别墅也是最近的事,当时根本没人想过要把湖给填了,当地的渔民也逐渐放弃从事渔业。不知是没人搭理还是怎么的,那个湖的鱼慢慢减少,湖水好像也没有以前那样清澈了。 最后还是一位从国外回来的富商看中这块地方,建议将它埋了,建个教育机构或者别的。于是,又有一家建筑商过来风风火火地在这建了几栋别墅,以缓解市里的人口压力。 黄警官问卖得怎么样,不料店主人却摇摇头说,就如你看到的那样。当他再问下去时,这位中年大叔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菲格利坐在椅子上喝着冻柠檬听他们谈话,窗外的太阳毒辣得很,两个人刚进来的时候热出了一层汗。 离开台面的黄警官就地拨打了那些别墅所属的中介公司,得知报价已经到了一种不靠谱的程度。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回来。”他这样对菲格利说。 他点头回应,他没有说去哪,但菲格利不想多问。 在黄警官走后,菲格利等了一会儿,还剩下十来分钟就是下一个定位送达,不过它还会有意义吗?如果它标记在地球的另一边,自己还会苦苦去追寻吗? 这段时间非常难熬,菲格利走到店门口观望,只听店主人的话好似在抱怨:“唉,这城镇太冷清了,还不如以前……” 菲格利不想听那人发牢骚,他几乎能想象出这里以前是什么样子的,青山绿水,鸡鸭成群,像自己乡下那样恬静自然。 “想听我说几句话么,孩子?”大叔向他发问。 “好,你说。” 菲格利走到营业台前,然而那大叔欲言又止,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你们是不是在找人?” “是的。” “找谁?”从大叔的语气里,菲格利察觉到对方的和善,所以他并没有掩饰。 “我的一位朋友。” “看年纪,你应该读高中了吧?”大叔一边擦着柜台一边跟他聊天,“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不是,我还在念初中。”他心底怀疑,自己发育有这么快吗? 这大叔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又问道:“噢,我有一个女儿,她也像你那么大。” 原来是这样,菲格利突然想到了隔壁班的苏沐雨,人家像个高中生吗?明明他才比较像。 这大叔收起笑容,抿着嘴道:“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 “他是市里的一位警察,正在帮我找人。” “嗯……我该怎么说呢,我觉得他不像是警察。” 菲格利听蒙了:“什么意思?” “别误会啊,其实我并不是说他不是好人,只是我听说近期有些不法分子假扮警察,蒙骗了不少人,我看你年纪还小,不该轻信任何陌生人。” “这我知道。”他平静地说。 现在,他真的有点怀疑,那个姓黄的人也许不是警察,跟在医院时看到的道貌岸然的模样不同,总感觉他不太靠谱。 又或许换了一身警服连气质都变了吗?难道对方把自己留在这儿有别的目的?他会不会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呢? 菲格利终于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更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记下对方的号码! ------------ 第二十六章 生死有命 蓝白色天空下,黑红的道奇蝰蛇在宽阔的公路上尽情驰骋,轻量化的车身搭配大马力高扭矩引擎,带来非常极端的推重比和近乎原始的操控感。 此时的林托正舒服地躺在副座里,轻微震颤的车身使他慢慢睁开自己困惑的眼睛。他的旁边坐着一位穿白色外套的金发男人,他手握方向盘直视前方。 林托不认识这个陌生的男人,直到对方紧闭的嘴角扬起了一条缝:“别着急着起来,我现在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还是在殿堂的那位,不过现在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貌,所以迷晕他就是为了这个?好在对方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林托仍感觉有些迷迷糊糊的,药物的副作用显现出来了。 林托什么也不想说,他偏过头呆呆地望着车窗外。看样子这跑车已经开了很久了,他还在揣测之前的那个神圣殿堂,可惜,自己再也找不回那个地方了。 窗外的景色飞速流逝,这儿已不是自己所熟知的樊州市,好像是一条乡镇公路上,远处的河沟边,一名戴草帽的妇女正在弯腰插秧。 看下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了,自从早上八九点吃过蛋挞和豆奶后就什么都没吃了,肚子饿得睡不着,他自己那受得了这种罪啊。 但脑海中出现了那个金发男人的半张冷峻的脸,他又硬生生地噎住了。 算了,外面的风景也很好看啊,新建的大楼围着旧房子,没准看着看着就忘了吃什么了。 突然,路边的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他眼前飞速闪过,林托为之一振,他整张脸都紧紧贴在车窗上。 金发男子将车停在一家关闭的装修公司前面,他刚从双肩背包里拿出一罐八宝粥,却不知为何副座的林托来了精神,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罐子。 在吃粥的过程中,两人一时无话,吃完之后,林托才问:“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带你去找手机,那个地方只有我知道。” “找到手机,你是不是就该放我走了?” “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你还没回答我最后的问题,不是吗?”男人邪魅一笑,在林托的印象里就是恶心。 他打算就这么耗下去吗?自己都已经对他没用了,林托一度沮丧地认为,就算自己的手机能找回来,他也绝不可能回答出他那所谓的最后的问题。 “好了,先平静下来好吗?我又不是要你现在就回答出来。” 只见金发男子扭开车锁,转身下了车,然后林托也跟着忐忑不安地走下车。刚才因药效的影响,他一直也感觉不到,自己的颈部捆着一条透明的细线,因为它实在太细了,他根本就不敢用手去掰。 所以,正由于这条锁住命运的细线,他才不得不向男子妥协。如果换做其他的小朋友,一定会害怕得大声哭出来,可是他自己,或许已经麻木了吧。 在电影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那些怕死的弱者都会被最先处理掉。 那位男子绕过车头,轻轻松松就把线的末端缠绕在自己的手上。林托感觉双腿不自然地抖成了筛子,如果对方用力一扯,他的脑袋就该马上落地了。 现在,在人行道上路过的行人不会怀疑他们的关系,就算是警察也不能。 两人走过一段距离,然后向左拐,前面好像是某个居民小区的门口,栅栏门是完全打开的,保安亭里也没有人。 林托就这样跟着男人走了进去,在此季节还不到梧桐树落叶的时候,枝繁叶茂的树与地面散落的枯枝败叶很不和谐。 这条路是一整条直道,左右排列着几栋高大的房子,还不知道有没有人住在里面。 金发男人带着他走进一条匍匐前进的蛇形弯道,周围尽是长得繁茂的花卉观赏区,像极了某人隐蔽的御花园。 差不多走到尽头,他们面前终于出现一道关口,门禁系统设置成需要刷卡的样式。 这时,男子扭过头看他,林托连忙交叉双臂做出禁止的符号,他坚信着,这奇怪的男人肯定又要做什么荒唐之事。 可是,不要说什么人工智能了,甚至连最起码的电源都被切断了。 门被推开了,它根本就没有锁,林托直接愣在原地,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他马上从门缝里穿过去。 两个人踏上正道,一栋崭新的蓝灰色别墅站在他们面前,林托远远望着那个被可怕的寂静所掩埋的院子,男人说他的手机就扔到那里。 怎么会被扔进去了?林托内心狂喊。 “唔,那个,我能不要了嘛?因为……”因为根本捡不回来啊啊啊! “这个不用担心,我有钥匙。”这男人露出一个安心的表情。 什么嘛,原来你有钥匙啊,林托终于松了一口气。 话音刚落,金发男人不知在哪弄来了一把铁钳,将门上的锁给剪开了。在一边看着的林托十分惊愕,这把钥匙真够奇特的。 他本来还以为开了门就能拿回手机,可谁知这男人竟忘了扔到哪里了,居然还要他一起来找。 林托自认倒霉,无奈自己不能离男人太远,否则要遭殃。手机可以不要,命可不能不要,林托一边假装在找,一边想办法弄断脖子上的线。 费尽心思,他找到了一件形似小钩的小物件,或许可以用用。接着他跑到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然后用手上的玩意儿去勾线。 可惜,林托疼得龇牙咧嘴地也没能将线弄断,它不会是钓鱼线什么的吧? 在他惊异于细线的强韧之时,那个金发男人已经找到了手机。他把正在苦恼的林托叫出了院子,然后将手机还给他。 “噢!谢天谢地,我的手机终于回来了!”他表面看起来兴高采烈的,实则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好了,你现在准备好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男人低下头问。 “虽然我想,可是你看,我的手机已经没有电了。” 男人依旧站着,整齐端庄的白色西装在黄绿色的背景下极不搭调,连那双褐色皮鞋也十分嫌弃地轻轻叩着地面。 “那并非我的本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接下来我要问的问题是你能回答出来的,这关乎你我的生死。” ------------ 第二十七章 真假不分 一听到生死,林托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表情有多严肃就有多严肃。他告诉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嘴角完全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看他这副样子,金发男人不慌不忙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台打火机,另一只手则掏出一包香烟。他在林托的面前淡定地点燃了一根,白色的烟雾瞬间模糊了他精致的脸。 见他这么淡定,林托突然也变得淡定起来。 “在我提出这个问题之前,我先告诉你我的身份,不然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该从哪里说起呢……对了,在你目睹杀人现场时,其实当时我也在。之后,你被杀手追杀,就是我救了你。” 这名男子有条不紊地慢慢往下说:“我原来隶属于一个暗杀组织,但我只会杀某些特定的目标人物。我最后的一次暗杀行动失败了,然后在我部署下一次行动的时候,组织已经找人替代了我。” “是那位杀手?”林托居然听懂了。 “没错,因为我对组织没用了,所以他们就想借刀杀人。” “你没有名字吗?” “没有,就算有,也会被抹除。”男人苦笑道,“我只有一个代号,叫黑笑。” “好奇怪的名字啊。” “这是因为我要杀的目标最后都是含着笑死的。” “那为什么你的问题会决定我们的生死?” “很简单,因为……”黑笑用口型说出了几个字。 说实话,林托已不想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他更想探究自己到底知道些什么。 “好了,提问时间结束了。”黑笑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那么,请你告诉我,那位杀手的名字是什么?” 虽说这个问题在他的头脑中出现过无数次,但现在要他当面说出来,却仍然感觉到压力。 听到答案后,黑笑才问第二个问题:“他原来所属的组织是什么?” 林托想得没错,最重要的核心问题现在才显现出来,他开始意识到那位杀人可能正藏在别处对他们虎视眈眈。 当危机降临时,一切就晚了。所以,他必须慎重考虑。 林托只从菲格利口中听过一次,为此他还专门去查过一次,不过这个组织好像有点神秘,在网络上公布的信息不多。 他只记得之前的那个名号,应该是对的,可是又怕自己答错。就像考试时遇到一道难题,一答错十分就没有了。 他更怕那个杀手忽然跳出来指正他的错误,那时可不能用言语就能说得清的。 黑笑右脚朝前站立着,他表示非常有耐心等待林托的回答,无论答对答错,他们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林托说了三个字,自己感觉时间都凝固了。 “轻轻松松就到第三个问题了,来,勇敢一点,答完你就可以走了。”黑笑继续提问,他要得到的信息还不止这些,“最后,请你回答,那个神秘组织的主事人是谁呢?” 林托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仿佛一切都被一阵风刮跑了。他当真不知道主事人,之前菲格利有说过名字,可他早就忘了啊。 然而仔细想想,自己又好像在别的什么地方看过,究竟在哪呢?林托救助般地望向黑笑,而后者就只笑笑不说话。林托摸不准他知不知道答案,如果知道了还会问他这个小学生吗? 他开始留意周围的风吹草动,身后空无一人,但就是感觉此刻有人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一定是那个对自己紧追不舍的杀手,他那满怀杀意的眼睛又浮现在林托的面前。 双手不由自主地插进裤袋里,他的手机还死气沉沉地躺在里面。什么人都不能依靠了,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记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在关键时刻总是靠不住。啊啊,这就怪自己了嘛?林托你真是太不中用了。 就算骂自己也无济于事,他只能再次掏出手机,在屏幕中观察起自己的容颜。 黑笑闭上了眼睛,表情有些难看。 对!这绝对没错,林托兴奋地差点喊出声来,他突然回忆起自己好久之前看到过的一个新闻报道。 他之所以对那个新闻感兴趣,就是因为事故现场是在一片雪山上,他很喜欢大雪纷飞的情景,只是内容有些无聊,没有再看下去。 隔了几日,他又看了一次那个新闻的跟踪报道,人没事,可是雪山不见了,而就是在那次,媒体公布了涉事者的姓名。 林托并没有刻意记下他的名字,然而它却无比清晰地印在自己的脑袋里。 他没有保留地说出那个名字,黑笑露出一个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的表情,或许应该是震惊? “嗯,我承诺过的,只要你能回答出三个问题,我就会放你走。”黑笑右脚抬起,一步又一步地往林托那边走去,“但……” 他欲言又止,林托感受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压力朝自己迎来,双脚不禁往后退。 突然有一阵寒风吹过他的背后,同时伴有踩碎落叶的声音,林托全身僵直,对面的黑笑也站住了,那一对圆睁的眼此刻布满了惊恐。 ------------ 第二十八章 搭救 林托发觉自己动不了了,黑笑一手割断颈部的线,并将他推向右边,房屋前的草丛后边有个人正对他招手。 是菲格利?他怎么在这里?惊异的林托马上跑了过去,一颗紧张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 “那,那个是谁?” 在他们的视线方向,有两个人正在打斗,其中一位比较纤瘦的男人穿黑色套装,没带任何武器,只用手肘就防住了另一位健壮男子的一次刺击。 林托很快认出了那位追杀自己的人,他的对手居然是菲格利带来的黄警官。 看起来杀手持续占了上风,他的进攻很猛烈,黄警官只是一直在防,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在一旁观望的黑笑不仅没去帮忙,反而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林托不愿就这样放跑他,便起身追了出去。 菲格利用力抓紧他的手,说:“外面有警察守着,他逃不掉的。” 另一边打斗正酣,或许被逼急了,杀手扔掉了刀子,开始使出蛮力,却一个不注意被黄警官一记侧踹给踹飞了。 眼见杀手飞到五米之外,黄警官快步上前,一脚踩到他的手腕上,欲将其逮捕。怎料,突然的一个膝盖重击打到他的背上,那杀手翻过身,用手臂扼住黄警官的脖子。 对方的臂力太大,黄警官只能不断击打他的侧腰,但效果不佳。 在远处观望的林托和菲格利没法提供援助之手,守在大门口的那些警察也该到了,可直到现在都完全不见声息。 林托非说要出去看看,菲格利提醒他,小心那个人。 然而,等到他跑到门外时,一车的警察全被放倒了,不,是昏迷了,就好像坐在车里开着空调睡大觉。 他们果然拦不住黑笑,此时他应该已经骑上自己心爱的“小犀牛”逃走了。 记得黑笑曾经跟他说过,自己杀过很多的人,但他不愿再作为一个杀手活下去,自己将迎来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组织放弃他的理由不得而知,这个杀手确实不太冷。以后,林托可能会再次遇见他,那个金色卷发蓝色瞳孔的怪人。 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飘到他的耳边,林托猛然回首,只见菲格利和黄警官正朝着他走过来。 “他跑了?”黄警官吃力地问,他身上背着个人。 林托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黄警官从他身边经过,拉开一辆警车的车门,然后将背上的人放进去。这时林托注意到菲格利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后。 那辆警车上的两名警员就像刚刚醒来,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面对黄警官的询问,他们仍然声称没有人经过这里,而关于自己为什么会睡过去,他们又做出了另外一番解释。 可黄警官不想听他们的解释,他把林托和菲格利叫上了另外一辆空车。车子慢慢启动,倒退,拐进大马路。 原以为他们会有很多问题想问自己,林托一直小心地竖起耳朵倾听,却没想到是菲格利先问:“我们现在去哪?” “先回市里,把人送到医院,我有些话要问你的朋友。”黄警官在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林托,后者显得浑身不自在。 妈呀,现在听听他的声音,感觉更像了,林托也从后视镜里偷瞄他,几乎确信无疑了。 “怎么?我的脸好看吗?”黄警官摆弄了一下后视镜,林托的整张脸映在镜子里。 “不,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像……” “某位明星大侦探,是吗?” 菲格利在他的耳边说:“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是不是被人洗脑了?” “我真的没事。”这才过了短短几个小时,林托却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大战似的。洗脑没洗脑真不好说,他产生了一种身体脱离现实的虚幻感。 “我猜你认出了他是谁,是吧?其实我刚才也在怀疑他的警察身份。”菲格利悄声说。 林托盯着他的脸,语气神秘:“额,那我就悄悄地告诉你哦。” 那位杀手被送进医院后就马上进了重症监护室,据副医师说,病人的昏迷状态可能会进一步发展成休克。不过此时三个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得知他被人操控的事实,但他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暂时无法阐述自己遭遇了什么。 所以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林托那边,黄警官将他带走势必会增加他的心理压力,而且菲格利也想听听事情始末。 他们走到外廊边的一个偏僻角落,疑惑的迷雾萦绕在每个人的头上。 接下来,林托开始磕磕巴巴地诉说了自己的经历,不过奇怪的是,他在说到自己遇袭和看石板画的时候都是直接跳过的,在这之中记忆好像缺失了一部分。 只在第二次醒来之后,他的记忆就变得连贯了许多,菲格利甚至怀疑黑笑的迷幻术有某种消除记忆的效果,黄警官也这么认为。 “遗憾的是,黑笑只是一个代称,他不存在一个真实的名字。”他挑起了自己的眉毛,正视道,“他向你坦白他杀了很多人,是一位极其危险的角色,可他却将你照顾得妥妥帖帖的,这个说明了什么?” “哦,我懂了,因为他怕我脆弱的生命会随时挂掉。”说着说着,林托连眼神都变了,“在确保吃喝的前提下,还贴心地给我提供了娱乐活动。” “不,我倒觉得没这么复杂。”他身边的菲格利说,“他只是确保你在理智的状态下回答出他的问题,因为就如同他所说的,这几个答案真的会决定你们的生死。” “可是,这些问题我明明都答对了呀。” 林托看向黄警官,后者立即表示认可,他说:“既然这样,我就没必要瞒着你们了,其实,我的身份并不是警察,我的真实姓名是尹云。” 两人面面相觑,哑然无措。 林托问他旁边的菲格利:“尹云是谁啊?” “不认识,没听过。” “听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假扮警察忽悠我们。” “什么?他是警察?”林托盯着尹云好几秒钟,他穿的这一身衣服根本就不像是警察。 “不是,我真不是警察。”尹云笑着艰难地解释道,“骗了你们对不起。” “好了,人家都道歉了,咱们就原谅他吧。” “但是,这……”林托来回看着两人,心底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见过这个人啊。 “那就这样吧,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尹云看着他慢慢背过身去,“手机记得充电,再会了,小朋友们。” 林托依然愣在原地,心里想着今天怎么会这么糟糕。玛丽安婆婆遇刺,凶手却是她要找寻的那个人,自己则被某位怪人绑走了。 虽然表面上似乎凶险,但也不见得全是坏事,至少目前人都还在,他也见识到地下圣殿的宏伟之处,而眼前这个救了他的人临走前居然提醒自己多充电。 这些经历犹如梦中才会发生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梦到的。 “嘿,你变成一尊石像了?” “我哪有?”林托挤了挤眼睛。 “幸好你没事,回去能跟我详细说说吗?”菲格利与他并肩往医院门口走去。 “哪部分?” “就是你第一次见到那个坏人到第二次醒来的时间段。” “哈哈,要是我能完整说出来,你肯定会立马惊掉下巴的。” 现在菲格利就摸着自己的下巴,他说:“实话说,我刚才就已经惊掉下巴了。” “对了,菲菲,玛丽安没事吧?林音姐呢?” “突然这么亲切地叫我,还真让人猝不及防。” “哈哈哈,我巴不得你是我哥呢。” “别了,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我天天不得烦死?” “哈哈哈......” 菲格利低下头看了眼手机,说:“嗯,婆婆是醒过来了,我们先去实验室,估计林音想死你了。” “好。” ------------ 第二十九章 生命辉光 应该是四点左右,城区大学人流稀疏,不少人都选择留在室内。科技展示区有一台新的服务站点,可以查阅资料信息和进行充值、转账、贷款等金融业务,为各类手机和科技产品充电也是基本服务项目。 然而,林托来这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充电,他用自己的账号登录谷歌地图,接着将平铺的地图转成立体式,搜寻地点定格在西南方的湘华小镇。 “那个地方可是在地下,谷歌怎么查得到?”菲格利站在一旁抱着手问。 “不试试怎么知道?既然地下存在那么大的空间,那么地面上就不太可能有其他大型的建筑,它也许就在小镇周边。” 在林托模糊的印象里,那块石板正对着楼梯是正面朝上的,也多亏了自己当时闹小情绪,让他看到了那道楼梯确实没多少人走过。 也许黑笑用在他的**剂量很小,他在中途因为轻微的晃动曾经醒过来一次。自己是从那楼梯进去的,他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方向又好像不对。 这种违和感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出入口不止一条?用力一想,林托大脑里的某个地方就开始发疼。 难道说…… 自己第一次在那个像拘禁室的地方醒来,不是发现后面的那道石门是能开了么?当时自己还玩了命似的寻找开关呢,如果它是那种人手推拉然后自动关上的方式就能说得通了。 林托再往上搜寻,只觉得一次次针扎般的刺痛向他袭来,几乎到了快放弃的边缘。 “五分钟到了,有眉目了吗?”就算他把场面描绘得多好,菲格利也只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林托缓缓闭上眼,手指离开触控屏。 一双温暖的手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诧异的林托倏然回头。 是林音。 真的,林托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她在靠近,这种看似温馨的动作吓了他一跳。 “你,怎么了?” 她放开双手,这样林托才能转过身。因为身高差异,林音几乎是蹲下来的。 “没,就想抱抱你。”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几个小时不见,不至于吧?”林托在她面前举起手。 林音哭笑不得,她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和你好像有一丝亲近感。” “这肯定是错觉。”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但他因此忽略了某个人是真的。 “好了你们别煽情了。”菲格利朝他们走过来,“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你老爸解释吧,” “你说什么?老爸知道我失踪了?”林托的眼睛撑得大大的。 “是的啊,他被怀疑跟杀人案有关,正在接受调查。” “那你怎么不早说?”听后,他急匆匆就往门外赶。 “鉴定完毕。”菲格利转身对他说,“在你刚失踪的时候才走的,现在也该回来了。” “所以你还以为我被洗脑了?” “林托,别理他,我带你去看样东西。”林音与他走出科技展示区,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 她紧拉着林托的手不放,行走在被太阳晒得油亮油亮的弯道上,学生们三五成群地从教研大楼里出来,大家都有说有笑的。 林音她把自己的头发梳成甜甜圈的形状贴在脑后,因为在实验室工作是不允许留散发的,如果去掉白大褂,她就和周边的同学没什么不同了。 有熟悉的同学碰到她都会说一句“师姐好”,而她也会停下来一一回应,看得出来同学们都很尊敬她,大家在校园里生活得都很融洽。如果有人问他,未来愿不愿意考进这所大学,答案多半是肯定的,林托很喜欢这里的学习氛围,当然也喜欢这里的教学环境。 林音将带他到实验楼生物科研室旁边的整备室,在这主要进行数据信息的分析存纳和科技产品的调试录用。 在来到这里之前,林托早有预感,是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那个设备研发成功了?是不是马上就能看到身边随时飘起来的灵魂了? 林音将他们所研发的产品命名为生物型热源透视镜,其实就是一副可以佩戴在头上的护目镜。 他迫不及待地戴上它之后,的确就如同她所说的能够看到一团白光,它在人体中心的位置,并越向着体表就越显青蓝。周围的一切物质还是一样的彩色,只不过颜色偏亮,这是受环境光的亮度影响的。这不单单只有热像仪在发生作用,因为白得耀眼的天花灯就没有显像。 这样的感觉真的非常奇妙,他发现自己的手呈现出与平时不同的橙红色,说明了他此时难以言表的兴奋之情。 “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原理?”林托不禁发问。 “其实原理很简单,它首先遵循了人体自发光的特殊现象。” “自发光?” “嗯嗯,”林音往下解释,“其实,自然界中有许多生物都能够发光。除了众所周知的萤火虫以外,还有一些蚯蚓、鳞虾、沙蚕,甚至某些海藻类都能发冷光。特别是各种细菌、真菌、甲壳类动物、软体动物、鱼类、昆虫以及某些植物,每时每刻都在向外界发射一些光信息;这种光是由于生命活动中的种种化学反应而产生的,它与体温无关,所以叫做‘冷光’。” “哦?人也可以?” 林音点头继续说:“是的,人体也能发出这种光。早在1911年,英国有位叫华尔德-基尔纳的医生,采用双花青染料涂刷玻璃屏时,首先发现人体外周有一圈光晕,约宽15毫米,色彩瑰丽,忽隐忽现,令人称奇。” “人类的一切生命活动中都放出一种微弱不同的、肉眼看不见的紫外光线。这种紫外光线叫做有丝分裂射线,它能促进细胞的有丝分裂。血液是这种射线的强源,辐射强度随生理条件,如疾病等状况而变化。科学家称之为‘生命辉光’。” “你们学过物理学应该知道,光是具有粒子性的。光的基本单位是光子,光的强度与光子的数量成正比。人体和大多数发光生物所发出的光子数量都很少,所以,仅凭肉眼是很难察觉出这种发光现象的。” “老爸好像有说过。” “人体的不同部位、人的不同年龄、人们不同健康的状况,甚至随着人们情绪的变化,人体所发出辉光的强弱、色彩也都是各不相同的。它不仅可以判断一个人的健康状况,还可以用来诊断疾病。因而,人体辉光实际上是窥视、诊断身心健康的一个窗口。” 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与她发出的光不同的原因?不管如何,人体辉光是人的一种表态象征,用来检视自身状态的信息工具。 ------------ 第三十章 脑子烧坏了 “我大概听懂了。”他为菲格利被拒之门外而感到遗憾,“这么说,实际上玛丽安见到的并非是灵魂?” “极有可能是这样,灵魂本身就很抽象,以现阶段的科学技术仍不能判断其存在与否。她平常所‘看到’的轮廓色,与人体辉光极其相似,而且她对这种微光十分敏感,可以将它作为判断人体形态外观的基准之一。” “哦哦原来是这样。” “这在我们科研人员看来也是非常的不可思议,人一旦面对生存的最高难题时,就可能引发出无限的潜力。” 听到这句话,林托马上回忆起某个班不善运动的小胖,据说他每次上体育课跑步都跑不过同学,而且还落在队伍最后面。可一到学期末的体育考试,小胖总是超常发挥,跑在全班队伍的中下游位置,全身的脂肪都在颤动,最后好歹是合格了。 那夸张的跑步姿势势不可挡,其他班级的同学都说他往运动鞋里塞了弹簧,临时抱佛脚,语气里不乏冷嘲热讽,不过他班里的同学却从不说三道四。 直到后来林托才知道,为了在体育考试中合格,小胖几乎是用跑的方式上下学…… 他戴着透视镜看个不停,没想到这玩意儿真能穿墙,居然看得到墙壁后面的发光体,冷光偏暗灰色,其他不发冷光的物质则有几分透明。 眼睛突然刺痛起来,林托连忙摘下透视镜。 “调整焦距会刺激到视网膜,慢慢习惯就好了。” “哦,我明白,它在现实当中真的有实际效用么?” “暂时还没有,目前它还只是一个试验品,存在不少缺陷,比如续航能力太差和产生副作用等等。” “哈?什么副作用嘞?” 林音暗暗发笑:“你刚才戴过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吧?轻者眼睛会有刺痛感,重一点就会头痛发晕。” 林托闻言,慌忙用两只手托住脑袋,身体靠着后边的解析台上,双眼紧紧闭着。 “天哪?呃,怎么会……” 见他这样,林音突然笑出声:“呵,别装啦,你才戴了一两分钟,最多有点刺痛感,不至于头痛得这么厉害。” “救,救命啊,痛死我了。” 林托确实没开玩笑,那种疼痛感就像泛滥的河水一样挡也挡不住,实在要命得很。林音一看也镇定不下来,拉上他一路跑出了实验楼。 很不巧,她们刚出了学校就遇上了红绿灯,林音扭过头,见他的表情终于有些缓和。 “喂喂,你不要吓我啊。” “不用去,去医院。” 这话令她非常纠结到底要不要去医院了,因为这时候去医院需要挂号,还要排队,她才不想那么麻烦呢。 “我有药……” 林音没听清,问:“你有药?” 林托的头靠在她的身上,但双手不曾放开。医学上的东西她不是很懂,连什么是中药西药都傻傻分不清,不过有病吃药总是没错的吧? 说时迟那时快,在后面的大货车还没开动时,林音的轻便型电动车就已经溜了一个大弯。 她知道林托的家在哪,在他失踪时她还去过一次,他母亲的主妇形象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但是这一次,林音居然还有点庆幸家里没人。听说他与邻家姐姐很熟,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敲响了隔壁的门。 来开门的果然是一位初中生模样的女生,眉清目秀。对方不加掩饰地上下打量自己,林音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啊哈哈,我是林托的一位朋友的朋友,他的朋友把他忘在我那里了,所以我就送,送他回来了。” “哦,谢了。”苏沐雨抬手拉过糊里糊涂的林托,没好气地看着她,“你可以走了。” 门无声地关上了,林音一个人僵在了那里。 什么怪人啊这是? 客厅里,苏沐雨刚一放开手,林托立刻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倒在地板上,冷冰冰的温度传遍全身。 “哎?”她吓得差点跳开了。 “苏姐,我痛。”他的声音犹如青丝。 “哪里痛吖?” “哪里都痛。” 苏沐雨跪下来,用手背摸摸他的额头,体温居然达到可以在冬天洗一轮热水澡的程度,难怪他连站都站不稳。 上一次是眼镜小哥哥,这一次是白衣大姐姐,林托他到底交了什么猪朋狗友啊,一个个都不靠谱,一有什么病痛就扔给她。 苏沐雨将他放到沙发上,敷上湿毛巾,然后喂他吃了几片感冒药。刚要离开,林托却突然攥紧了她的手。 好嘛,该到说遗言的时候了,或者说几句抱怨的话? 林托的嘴半张着,却什么也没说。她凑到嘴边,才听到有一个字漏出来:“水,水……” 原来是想喝水,苏沐雨起身去拿水时,只听他又弱弱补充道:“加点蜂蜜……” 她一边思考着怎么会突然想要吃蜂蜜,一边打开橱柜的叠门,不对啊?她家里根本就没有蜂蜜,只有咖啡和果茶,还是纯天然,不加任何添加剂的那种。 肯定是他在外面认识的那些朋友,说话又好听,像吃了蜜糖似的,还骗他吃了蜂蜜。 之前苏沐雨在电视上看过《人与自然》的节目,其中就有一期讲的是养蜂人的故事。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无非是那人掰下蜂巢的一角就放进嘴里,天哪!那怎么能吃啊,里面可能留着活的白色幼虫,还有无数工蜂踩过的脚印。 直到如今,脑海里的那种让人恶心呕吐的画面仍然挥之不去,她对琥珀色的流质蜂蜜产生了可怕的阴影,就算是与之相似的止咳液也不行。 因此,她无法制成蜂蜜水之药,甚至连许多年前关于它的味道也忘了。再看看躺在沙发上的林托,陶醉的脸贴在枕套上,湿巾掉了下来,他似乎又怀念起躺在地板上的感觉。 这样看来,脑子应该快被烧坏了吧?至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 第三十一章 半夜惊魂 苏沐雨默默盯了快十秒钟,然后转手往水杯里扔了一颗咖啡色的泡腾片。生成的气泡迅速涌上水面,原本透明的白开水渐渐变成了苦涩的颜色。 味道还是差很多,她便舀了一匙白砂糖下去,搅拌几下,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当她将自己特别制作的“蜂蜜水”递到林托面前时,眯起眼睛的他根本就没看清这是水还是毒药,只知道自己口渴得就像沙漠里严重脱水的仙人掌。 他拿起水杯喝了满满的一大口,然后心满意足地倒下了。苏沐雨再次摸了摸他的额头,居然这么快就退烧了,心想自己的药还是很靠谱的。 林托沉沉地睡去了,到晚上的时候,林妈就过来把他给接走了。 临近半夜,睡过的林托精神焕发,但他已经忘记了苏沐雨给自己喝的是什么东西,以为是什么退烧的特效药。吃蜂蜜只是他随口乱说的。 好久没上论坛了,半夜三更他突发感慨,不知道论坛的人想我了没?这么想着时,手指却已经在键盘上按出了几个字。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啊哈哈,大伙们,我活着回来啦!” 没人回应。有可能是没注意吧,不死心的林托接着又发了一次。 过了许久,终于有人回应了。 秘仪之力:半夜上论坛会发生十分不详之事,回去吧。 林托愣了一下,一个奇怪的人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他从未听说过半夜不能上论坛,这人在开玩笑吧?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半夜不怕鬼敲门,我一点都不虚。 怎料,他刚刚把话发出去,背景却突然间变成了红色,连同玻璃球的颜色也变了。林托一脱手,手机掉到了床被子上。 还好,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吓人的东西了,他拿回手机,然后看到那人又出现了。 秘仪之力:来了,它已经来了。 林托呆呆地看着屏幕,只觉得脊背一片冰凉。 什么来了?难不成是鬼吗?他下意识往成员名单一瞥,发现所有人的玻璃球都是灰的! 不管这个人是谁,他开始相信对方的话了,果然在零点之后就不应该进论坛,现在全论坛就只有他和那个叫秘仪之力的人在线。 秘仪之力:终于感觉到了吗?现在你再打开你的头像看一下。 林托唯有硬着头皮点开玻璃球,透明的玻璃球映着自己的脸,而身后站着一个白衣女子,黑色长发垂到他的胸前,左手则轻轻搭在右肩上。 看见此幕,林托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幸好他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点进去的。他本打算直接离开论坛,可她好像仍然停留在自己身边不曾离开。 林托越想越怕,他几乎是以一种求饶的方式向那人求助。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怎么办哪?她不肯走了,啊啊啊啊…… 秘仪之力:不要再“啊”了,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她自然就会离开的。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好啊,怎么做啊? 秘仪之力:不难,你只需用你那种特别“枣糕”的方式说出“我很怕,我是个懦夫,求你放过我。”,这样就可以了。 下面附上一张聊天截图,林托一眼就看懂了。 哼哼,想愚弄我?这可没那么容易。他欲要退出论坛,可惜对方马上就读出了他的心思。 秘仪之力:小心,擅自离开会被封号的。 林托不知道此话当不当真,仿佛对方就有那么大的权力。迫于无奈,他很快在消息框里打上字,打完之后,一个主意突然涌上心头。 我可以发出去后马上撤回,这样的话,就算其他成员在线也不会看见。 对面一看到消息撤回,马上提醒他:注意,大胆说出来,否则她听不见。 林托欲哭无泪,要他发录音还真发不出来,录音是撤不回来的,而且一个人说出这句话特尴尬。 他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到了半夜还不肯放过他? 秘仪之力:不发也可以,再过5小时,在你边上的鬼魂也会消失。 林托的手指放在键盘上动不了了,仿佛那只女鬼就在旁边盯着他。如果今晚不发的话,估计他连觉也睡不了。 秘仪之力:不睡觉明天会没有精神的哦。 这话倒是提醒了他,无论自己现在多么有精神,晚些时候还是要睡觉的,明天可是星期一啊。 完了,我被人抓住了把柄,不能和你通信了,怎么办哪?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弱弱问一句,为什么我一定要用那种说话方式呢?我平时很正常啊。 秘仪之力:就因为你突然变成这样,那鬼魂才会对你产生兴趣,大家都很担心你。作为论坛里最强的驱魂师,有必要除去你身上的魂体。 中级探秘者林则新:我错了,你要我改我绝对改,我改还不行么? 秘仪之力:不,不是这个问题,那鬼魂已经缠上你了,如若不尽快去除,恐有灾祸降临。 一听到灾祸,林托更怕了,今天遇上的事已经够多的了,再这么僵持下去,恐怕还会有更多的灾祸。 看来一刻也不能耽误了,林托朝着麦克风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时,就变成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吾,吾很怕,吾王是个懦夫,求,求你,放过吾王一马。”言罢,他感觉一辈子要完了,机变怕是要从此变成机械。 屏幕终于变正常,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林托知道那白色女鬼回去了,而对面那个神秘人似乎也消失了。 他平抚胸口,将手机靠近嘴边,战战兢兢地轻声细语道:“喂?在,在吗?嗯,是我没错,今日恐怕是我的倒霉日,你不知道刚刚发生的意外有多紧急,有一个捉鬼的差点儿识别出了我的身份。嗯,请放心,他还不知道我的本名。” 联络完毕,林托安心不少,他关了手机,一头倒在床上。 ------------ 第三十二章 高手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脑袋一点都不沉,背起书包就去了学校。这两天做完没做完的作业全在里面了,重是不重,但是压力挺大的。任课老师训不动他,只好让班主任来。于是乎,林托只好说自己昨天发烧了,四十度高烧,脑袋都差点烧没了。 事实如此,让对方相信的办法就是不撒谎。 班主任半信半疑,最后放过他一马。 回到座位上的林托看到同桌肥娟正在吃青团子,就是五颜六色的那种,串起来像珍珠, 她的嘴同时可以塞进五个,而且食量令人称奇。趁她不注意,林托可以偷偷地拿一个,迟钝的她根本不会发现。 午休时间,林托选择在课桌上趴一会,数着英语书上的英文字母,一点点腐蚀着他的精神。 其他小伙伴下楼买东西了,兮子崖也去了,但是今天他没带钱,不太好意思下去。 也许真的太无聊,双脚不知不觉就自己动了,林托跳下椅子,再一次环顾室内,然后沿着楼道下去了。经过危险的转角,是一片不大的休闲区,安放着十多张圆桌圆木椅,尽头就是那一家小卖铺。 此时,椅子上已坐满了一半以上的人,有小学部的,也有初中部的,大家都在一边喝东西一边聊天。 林托忽然发现了人群当中出现了菲格利和苏沐雨,他们两个居然坐在一起,这种画面实在辣眼睛。 他先是到小卖部买了一瓶快乐水,然后绕后接近他们,随便偷听他们说话。 那两人的话题八九不离十,全都是关于他的。林托郁闷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大胆地交流某人的事,还被本人听到,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然而万一被他们看见就更尴尬了,所以林托走开了,他注意到同班的兮子崖就坐在靠里的第一排,和其他同学分享二次元的趣事。 兮子崖招呼他坐下,这时林托才发现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本很厚的动漫书,上面介绍了各种流行和新出的动漫番剧。 林托好想自己也有一本,在没事无聊的时候随便看看,可是他爸妈肯定是不允许的。最近,他加入了一个二次缘交流群,群里分享了很多好看的番,因此很幸运没有和大家脱节。 融洽的氛围不错,四位同好都兴高采烈的。 兮子崖的朋友们走后,他突然问起玛丽安婆婆的事,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自己每次经过那里时,敲门都没人回应。他心想她会不会刚好出门了,或者在房间里睡觉?单纯的兮子崖总是往好的方向想,以致于以后碰见林托时总会漏掉此事。 现在他终于开始担心了,而且也找到机会很林托说一说。 这时,林托自己也回忆起来,在玛丽安被送进实验室之后,他是忘了告诉兮子崖了,而后者也十分有默契地没有提起。 明明昨天和菲格利说好去医院看望她的,最后也没去成,反倒是他自己差点进了医院。她到底有没有出院呢?林托也跟着担心起来了。 “可能真的刚好不在而已。”他这样安慰兮子崖。 “是嘛?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上,这种预感林托也感觉到了,菲格利没告诉他也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秘密等待着被发现,但这秘密终将会把他拖进深渊。 往那边望去,那两人已经不在了,确认时间快到了,他和兮子崖便离开了座位。 说巧不巧,林托在放学的路上又碰见了菲格利。他和一位朋友在前面走着,林托则在后面紧紧跟随。 他穿了一件平常穿的短袖,提着一个手袋,他的朋友是位个子不高的男同学,肤色比较黑,看身材似乎是当运动员的类型。 林托听不见他们说话,但怀疑他们两个不是在讨论学习上的事。这条路显然不是菲格利平时走的,他们远离喧闹的街道,走入一个有拱形藤架的窄道里。 林托不好跟过去,他怕自己会被发现,于是打算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 然而等他到了另一边之后,却跟丢了人,这个地方很陌生,只有一两家商铺的名字是他知道的。 林托迫不及待想联系菲格利,问他现在在哪里,可问题是他今天没带手机。自从昨晚被吓得够呛以后,他再没勇气拿起手机。 这样的话能怎么办呢?只能问问路人了。 这时候,前面走过来一个中年大叔,一身都是度假穿的短衣短裤,手腕圈着一对亮白色手链,整张大脸挂着一种还没睡够的慵懒。 林托连忙直起身让开路,避免与他面碰面。 大叔走了,接着又一个浓妆艳彩的女白领向他迎来,她走路很有架势,手里的挎包像根鼻涕一样尽情摇摆。 林托马上背过身去,避免与她有任何接触。 唉,看来问人是不可能的了,还是找找有没有其他回去的路吧。 天色逐渐黯淡,人也越来越稀少了,在林托在周边瞎逛时,他猛然发现路边有一个小女孩正在疯狂地玩着一部夹娃娃机,因为她的手上仿佛有用不完的硬币。 曾几何时,林托也是一位夹娃娃的高手,被他夹过的娃娃不计其数,最后落网的总那么让人看不顺眼。但他喜欢的不是那些毛绒绒的玩具,他喜欢的是变身超人。 那夹娃娃机旁边就有一台不错的扭蛋机,里面住着一位相貌奇特的咸蛋超人,他被坏兽摁在水里折磨的画面相当感人。 一想起这些,林托总是忍不住笑。他踏着小步走近小女孩,每次她夹不中自己中意的娃娃时,都会严重怀疑身后的林托在嘲笑她。 其实,他本来是不想笑了,这是因为他联想到了那些画面。 小女孩终于忍不住了,她对着林托嘟起小嘴就来了一句:“笑笑笑!就知道笑!有本事你来夹一个啊!” “好,该出手时就出手。”说罢,他撸起不存在的袖子,表情自信满满。 ------------ 第三十三章 抓狂 “我要那个!那个!“女孩隔着玻璃指着一只屁股朝上的粉色小考拉说。 林托将一元硬币塞进投币孔里,然后操控机械臂,定在那只小考拉的上方。 他刚才观察过了,一般放在路边的夹娃娃机都是最残最破的那种,而且钩爪也特别松。但是并不是绝对抓不到,至少有十分之一的小概率。 三个钩爪分别钩在哪个位置,受力点必须得均衡,不然小玩具很容易就会在中途掉下来。这是掌握了大量的技巧和经验才得出的结论。 只见钩爪大大地张开,缓缓下落,那一瞬间,猎物为之一颤,明白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林托嘴角微微扬起,单手握住操控杆,接着钩爪开始转动,它如同一把吊扇悬停在小考拉的屁股之上,正在寻找合适的着力点。 刹那间,他忽然意识到面对考拉的这种体位不好下手,尤其是考拉的头比较大,这势必会增加不少的力。林托即刻控制钩爪不停地开开合合,一点点调整考拉的体位,让它的面部尽量朝上。最后他紧紧勾住小考拉的腰肩的位置,再控制它缓缓上升。 胜利在握,林托的一系列窒息的操作令小女孩兴奋得合不拢嘴。 然而,就在小考拉离出口还有那么一丢丢的距离时,它却突然从钩爪上掉了下来。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无言的失落感随即奔涌而来。林托转过头对她坚定地点点头,仿佛在说,不要气馁,还有机会。 小女孩心领神会,她的眼里闪烁着点点泪光,却依然从口袋里再次拿出一个硬币。 夜幕降临,硬币光滑的表面反射着白光,林托心里对自己说,这一次,绝不可能再失手了。 机械臂又开始运作起来,钩爪又一次无比准确地抓住小考拉的腰肩位置,将它带离同类的身边。 胜利在望,机械臂回到了它原来的地方,这下小考拉该得到它该有的自由了。 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只粉色小考拉确实掉入出口,但是它却没有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托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它就卡在了出口的通道里,处在一种出不去进不来的两难境地之中。小考拉好像在哭泣,它不想得到自由,也离不开自己赖以生存的舒适圈。 于是,他转过头对小女孩摇摇头,心底仿佛在问她,它表示不想被带走,你是否决定要放弃呢? 小女孩已经用手挡住了脸,泪水哗哗哗地流了下来,她不甘心,自己都尝试了那么多遍,为什么还是得不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见她这样,林托莫名也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欲望,可惜眼泪什么的都是虚伪的,哭显得自己很没用,而且这显然又不是他的错。 超市门口顶面的发光灯映照着小女孩孤苦无依的身影,林托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两人的情绪十分低落。 所幸的是,在小超市值班的收银员姐姐注意到这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她走出来正要询问小女孩。林托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指着那台害人的坏东西讲述事情的经过。 就是在这时,他才看见贴在夹娃娃机侧面的一张白纸,上面写有“机器故障,请勿使用”的字样。一般来说,这样的警示语应该贴在设备的正面才对。 收银员姐姐的自言自语不小心被耳尖的林托听见了:这是哪家小孩的恶作剧啊? 很显然,这张纸上的字歪了,肯定是别的小孩子乱贴上去的,幸亏他们没把纸揉成团丢掉,不是每个小孩都像林托那么乖的。 好,自卖自夸结束,现在该着手解决实际问题了。 收银员姐姐拿来小钥匙打开了夹娃娃机的边盖,把夹在通道中的考拉抽出来。得到玩具的小女孩立刻停止了哭泣,让一旁的林托不禁羡慕起来。 那位善解人意的姐姐还把扭蛋机开了,好让他随意挑选一份。 林托的手刚伸进去,眼睛却盯着另一边。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好看的动漫手办,貌似是一位穿着武士服的剑士盘腿坐在地上,两手撑着膝盖,插在面前的半截长刀眏出那只红褐色的眼。 不知怎的,林托仿佛被他那种犀利的眼神给震慑住了。 一脸无言的笑,十足猖狂的坐姿,还有浑身燃烧到极致的武士之魂,潇洒而自如,那是所有孩子们毕生所追求的稀有品! 林托毫不犹疑就把那颗扭蛋抽出来,然后将它塞进自己的书包里。 他俩谢过这位超市的小姐姐,后者转身回到工作岗位上去。这回小女孩得到了教训,她再也不敢碰那台没用的夹娃娃机了。 不知不觉,天完全黑掉了,这时候老妈肯定会担心,然后疯狂拨打他的手机。不过又因为手机的响铃声太小,她没有听到,以为林托故意不听电话。 一想到这里,他恨不得有一种把手表摘掉的冲动,这么一块改版智能手表居然连一张小小的电话卡都插不进去,要你何用? “哥哥,我要回家了。” 小女孩的身旁出现了一位主妇,这个外表淳朴又不失分度的女人站在林托面前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他逃不掉了。 “啊,是啊,哥哥也要回家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当他转过身,又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了。 “小朋友,你不是住在这附近的吧?” 嚯嚯嚯,还是被识破了。 林托及时回头,朝她们那边走去,小声道:“我走错了,应该是这边才对。” 毕竟他是个爱面子的人,装模作样走了大概半分钟,后面的那对母女不见了。林托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被人看成一副有家回不去的模样。 但继续逗留在这里不是办法,他得想个办法回去才行。其实他还记得来时的方向,如果朝着那边走,可能就找得到回去的路了? 这全都是那个可恶的菲格利的错!要不是跟着他走,自己也不至于迷路了这么久。 走着走着,林托误打误撞走进了一个小区里,他记得以前可不曾来过这。 嗯?他的眼前突然走来两个人影,该死!怎么又是那一对母女?这一回运气简直好到爆炸啊。 林托若无其事地低着头从她们身边走过,故意不让路灯照到自己。他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如果还是被发现那就是别人的错。 ------------ 第三十四章 傻孩子 “哎?哥哥?是你吗?”是那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不,不是我,林托很想这么回答,可他还是装作没听见。这时,她的妈妈也看出来了,不过她没有说一句话。 突然,他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面向那位妈妈走过去,小心地昂起头说:“阿姨,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年轻的主妇颤了一下,接着从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他。林托无比珍重地抱着手机,按了一通号码。 “喂?你先别说话,听我说。我现在在朋友家,可能会晚点回去,饭?饭早就吃过了,好好好,我九点前肯定能回去,要是回不去的话就说明我在外边过夜了。” “啊?什么,作业?今天老师没有布置作业,你不用检查了。对,就是那个带着眼镜的小哥,他人可好了。” “......好了,就这样吧,拜拜晚安。” 林托静静挂了电话,然后将手机还给她,最后默默回过身往小区门口走。不出三秒,小女孩居然跑过来拉他的衣服,声音软糯可口:“哥哥别走。” 那只可恶的小考拉依然用屁股对着他。 林托挣脱不开,于是便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她的妈妈。原以为她会过来劝劝自己的女儿,怎料她却附和道:“对呀,小盆友,这么晚了,不如到我家坐坐吧?” 说完她还报出林托在读的学校,称自己明早可以送他回去,像极了一副人贩子的口吻。也许这个女孩也是她拐来的,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得小心一些。 “不了谢谢,我朋友还在等着我呢。”林托坚持说。 咕咕……肚子很没有面子地说了大实话,他连忙用手按住它。 “你到现在还没吃饭?”女性伸出一只手,“刚好,我们也还没吃。” “是啊,哥哥,我家没其他人,就我们两个。”小女孩不停地对他使眼色。 话说她的大眼睛闪得好快啊,是有什么毛病么?其实他背着书包走了这么久,加上饭也没吃,双腿早就软了。要不是自己绕道费了点时间,也不至于把菲格利跟丢了。 蹭一顿饭不难,难就难在怎样与不相识的人相处。自从被黑笑绑架的那事件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强悍了不少。 最后的最后,林托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小女孩欢欢喜喜地将小考拉塞到他怀里,完了还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她娘的,要不是她妈在这,他早就把这破玩具给扔了。 他们坐上了一号楼的电梯,转眼到了第五层,右边数第三个就是她们母女的家。家门前贴着一张大大的金闪闪的“福”字,侧边还立着一个五层的鞋架子。 呵呵呵,还说自己家里只有两个人,这鞋架子上不是放着男士皮鞋的鞋盒和旧式拖鞋吗?在我面前装什么?你家至少有四口人。 林托得意满满地说出自己的结论,不过其他人是听不到的。 锁孔似乎很松,铝钥匙一插,再一推门就开了。进去之后,他只站在长形沙发旁,眼前是一整条过道,还好尽头并不是一扇门。小女孩邀请他一起坐,然后马上用遥控器打开电视,她妈妈则进到厨房里忙活。 之后林托才知道了她的名字,香苗子,正是到了上学的年纪,反正她今天没有去,原因他也不敢问。 机顶盒旁边正好摆着一张温馨的家庭合照,是一对夫妇和他们可爱的女儿,背景好像是在外国的哪个景点。 他明白了,这儿应该是一家三口人才对,现在就只有她爸不在家。这时,小女孩的眼睛骨碌碌地转过来,林托终于发现,她的眼角留着两滴泪痕。 这个小小的细节足以说明,她前不久哭过,而且动静还不小。林托怀疑她被人欺负,或者丢失了什么重要之物,又或者是家庭原因?他开始联想到以下的画面: 有一天,香苗子不小心在家里做了坏事(例如打碎了碟子),然后刚好被提前到家的爸爸看到了。 接着香苗子就受到了其爸的斥骂,直至妈妈到场才停止。她将事情经过告诉妈妈,希望她能够为自己主持公道。然而结果却不尽人意,她爸妈又因此事开始了新一轮的交战。 听到从主卧传来的打骂声,香苗子吓坏了,但她只敢躲在沙发后面哭。 最后呢,她爸一怒之下摔门而去,留下这一对伤心欲绝的母女。 整件事情果然是这样吗?怪不得这里看不到有男人生活过的痕迹,除了那张照片,嗯,香苗子肯定还对这个人念念不忘。 “哥哥,你怎么呢?电视不好看?” “不是,你继续看,我到阳台去看看风景。” 林托推开门,踩上小凳子,脸贴着半墙的顶面,一阵凉风吹来,赶走了身上的热气。 不多时,香苗子她妈煮好了饭,三个人围在一张折合圆桌旁,享受着迟来的晚餐。 时下已过了八点,林托的肚皮都快贴上后背了,他丝毫不客气,拧开了一瓶苹果醋,然后与一只只烧得通红的小螃蟹掐起了架。 香苗子妈妈也给她碗里夹了一只,但是她迟迟不敢动手。 “唔,妈妈。” “咋的了?” “小螃蟹变成这样,是不是就回不了家了?” 她妈妈温柔地回答道:“放心吧,它全家都在这里。” 林托差一点将嘴里的苹果醋全部喷出来,还好螃蟹的肉挺香,他舍不得。 等香苗子吃完了这只小螃蟹,妈妈又夹起一块鱼籽给她,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林托的碗里送了一块。 “唔,妈妈。” “又怎么了?” “鱼妈妈这么可怜,要是我吃了它的孩子,它会不会报复呀?” “傻孩子,如果它敢,我马上就炸了它。” 这回林托终于忍不住了,他马上奔向身后的厕所,想吐却始终吐不出来,没想到苹果醋居然这么酸。 他不想说自己夹在这对母女俩之间能有什么感受,宛如两个智障在对话?或许他不该那么想,她们只不过是单纯而已。 ------------ 第三十五章 日记里的秘密 从厕所里出来之后,林托晃晃悠悠地重新坐回座位上,看着满桌的菜肴顿时失去了食欲。 香苗子她妈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身体的原因,林托总感觉这个女人挺奇怪的,从来没有一个做母亲的对别的孩子这么关心。可是她的脸却没有任何破绽,她是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林托搞不懂,自己只是偶然被邀请来借宿的,并不想与她们有太多的瓜葛,以至于饭后香苗子叫他到房间玩他也没有去。 这个家除了一间主卧和儿童房,还有一间空置的房间,感觉好久没有用过了。里面的个人物品被堆到角落和床底,灰尘蛛网什么的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很想问,这个房间以前有谁住过?贴墙的小木桌上方安了一个小柳钉,这里曾经可能挂有一个镜子。 在香苗子的妈妈收拾完房间,走向门口时,林托终于鼓起勇气,语气里带着怀疑:“阿,大姐,请问这儿有谁住过么?” 用阿姨称呼稍微有些不当,因为她看上去还很年轻。 “是,一个远方亲戚,你不必介意。”她轻轻地带上门,笑容只能用惨淡来形容。 也就是说,现在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这样的话也挺正常,本来这里就是预留给客人用的。 只不过比起一般的空房,它更像是库房一样的存在,一堆堆被弃置的纸箱彰显着自己的作用。 林托打算舒舒服服地洗个凉水澡,今天出了很多的汗,要不是她们母女执意收留,恐怕他还会出更多的汗。都是菲格利那家伙害的,他肯定在哪个地方逍遥自在了。 只可惜他没有换洗的衣服,在别人家不敢随意,来到浴室前才发现门关着,于是他郑重地抬手敲了一下门。 “是谁?”香苗子的声音传出来。 林托不知该不该应答,反正有她在里面自己是洗不了了,然而不应答又会显得他很没有礼貌。 可恶,他可是那个物理学家的儿子啊!虽然自己的老爸并不怎么靠谱。 “没事。” 他正准备离开,香苗子突然叫住他:“没关系,进来吧。” 进来?她刚才说了进来?林托怀疑自己应该听错了,他要是进去了,她妈不打死自己才怪。 林托拧了拧把手,门自然而然地开了。只见内侧拉着一条防水帘子,香苗子正在使用浴缸,他松了一口气。 哦对,记得他之前来厕所的时候也是挂了帘子的,不过它的图案颜色和墙砖挺搭配的,让他误以为这是一面墙。 这当然不可能是一面墙,里面可是放了一般人家都没有的浴缸! 一说起来,林托就有种莫名的兴奋感,他这么大个人只在温泉泡过澡,被一群素不相识的男人围着的感觉真是奇妙。 其实站着沐浴也是一种享受,既冲走了身上的疲惫和污垢,也是心灵上的一种洗涤。 林托迫不及待地脱去充满了汗味的校服,然后打开喷头,莲蓬头喷出的水像雨水般淋在他的头上,再从脖子流到脚底。 他嘴里不禁爆发出低低的欢呼声,踮起脚尖转了一周又一周,怎料脚下突然一滑,头差点撞到墙壁上。 林托两手撑着滑溜溜的地面,膝盖传来的痛不能视而不见。 显然这一幕香苗子没有看见,她的声音穿过帘子:“哥哥,帮我拿一下浴巾。” 可是这时候林托哪站得起来啊,那两个麻烦的痛点正灼烧着他的神经,只稍微动一下都疼得不要不要的。 “你自己出来拿吧。” 他保持着原姿势不动,浴室帘子被拉开,然后是香苗子的问话:“哥哥,你……为什么要跪着洗澡?” “因为意外。”林托涨红了脸,他缓慢地向后抬起了左手,“给我拿一条毛巾,谢谢。” 毛巾拿到手之后,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揉着膝盖骨,香苗子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穿上衣服。 因为答应了香苗子去她的房间,林托穿好了衣服就蹑手蹑脚溜了进去。房间果然是纯真的少女风格:地面铺着卡通形象的垫子,床上放了大小不一的动物玩偶,天蓝色的涂鸦铺满整个天花灯罩,一开灯,头顶上仿佛悬挂着一座倒立的花园。 林托仰望着这座高高的花园止住了呼吸。 香苗子在她的小书桌上写字,他走近一看,原来那是日记。日记上除了基本的日期、天气、心情等,最主要的还是简短易懂的内容,而且香苗子并不敏感别人看她的日记,这实属满足了一些人八卦的好奇心。 就比如她在一张崭新的空白页上写:今天终于见到林托哥哥,我好高兴! 鲜明快乐的情感显露无疑,似乎林托从未拥有过如此美好的童真。有些人写日记是为了和别人分享;有些人写日记是为了记录下自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有些人写日记则是为了记下自己的小秘密;而他写日记是为了……不,他从来就没写过日记。 对他来说,日记只是似有似无的东西,有一些事,只需记在心里。所以,当他看到香苗子的日记时,自己是感觉到一点点羞愧的,其实内心更多的是羡慕。 香苗子一手合上日记本,然后将它推到林托的面前,其封面上郑重其事地写有“香苗日记”四个大字,边框上还缀有装饰性的白花。 交换日记?这个奇异的想法突然在他的脑海里蹦出来,当某人向自己献上最宝贵的日记时,自己也要拿出与其等价值的东西来才行。 但是他没有日记啊,这可如何是好? 在他俩的视线交汇之时,林托用眼神征询她的意思,香苗子闭上眼淡淡地笑了。 没有日记也没有关系的,她如是说道。 老实说,他没有偷窥人家日记的习惯,但既然人家亲自送上门来,那么翻两下也没有什么所谓。 于是林托从后面开始看起,原来她的日记并不是每天都写,如果中间忘记了某一天的话,那她一定会认认真真地隔两行,等以后记起来的时候再补上。 像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可能还没有自己的小秘密,只把日记本当成了与别人交流的工具。 林托往前翻了几页,这里面写的其实都是些很平常很平常的小事,譬如今天见了谁,干了什么事,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写,用一个开心的笑脸来概括。 香苗子多次提到了自己的爸妈,直接推翻了他之前的臆想。敢情她爸不是扔下这个家跑了,他只是在外地工作,一两个月才回一次家。除此之外,香苗子本应还有一个奶奶,但她也已经不在了,好像每次梦见她时都只会留下遗憾和痛苦。 所以说,除了她奶奶的逝去,这儿还算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但在日记的首页有一句话很奇怪:我想到奶奶的房间找她的照片,可哪里都找遍也没找到。 难道,我睡的那个房间就是她奶奶的?林托突然醒悟。 ------------ 第三十六章 意外发现 “香苗,我睡你奶奶的房间,这样不太好吧?”他问。 香苗子还在写自己的作业,不过耳朵能听见,她反问道:“哪里不好?” “你奶奶不是已经……去……”林托支支吾吾,有一个字他不敢说出口。 “她还在,只是不见了!”香苗子突然大声地说,然后就趴在书桌上不动了,低低的啜泣声扰动空气。 那种表现简直就像在抗议,令林托噤若寒蝉,自己不小心把她给弄哭了,这可怎么办呢? “你们有什么事吗?”她妈把头伸了进来。 “没事没事,香苗子她困了。” “刚才那是她的声音?” 遭了,要穿帮了?我要怎么说才好?林托直接僵在原地。 这时,香苗子从书桌上抬起头,转身说:“妈妈,我吓着你了吗?” “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呢。” “我只是和林托哥哥聊天而已,刚刚就是太兴奋了。” 她妈妈看到他手上的日记,便问道:“你又把日记给别人看了?” “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外人。” “好吧,你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 “我知道啦。” 门关上了,香苗子的眼睛又笑成了月牙,林托则报以苦笑,他刚才还以为自己要被赶出去了。敢情她是老手了啊,说话表情什么的一点都不慌。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林托想了想还是说:“我该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但当他走到门口时,香苗子像是自言自语般突然说:“我昨晚又梦到奶奶了,她说她快要回来了。” 林托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他悄悄地关上门。 这个规整整洁的地方好像十分抑郁,林托清楚地感觉到,估计今晚自己很难睡得着。他在小桌上摊开课本,准备预习明天的功课。 可能还没过半个小时,他就开始困了,课本上的字变得非常模糊。他放下笔,干脆趴在桌子上打一会盹。 灯光比之前似乎更暗了一些,林托收拾倦态,直起腰杆强打精神,然而这时,他发现手边的草稿纸不见了。 桌上没有,桌下也没有。 他记起自己打盹的时候将课本往前推了一点,那草稿纸一定是掉进桌子与墙壁间的缝隙里了。林托起身就去拉桌子,用力使出洪荒之力才拉出了几公分,果然,自己的草稿纸就掉在这里,像被黑洞给吸了进去一样。 啊,反正它迟早都会被扔掉的,就算有这种想法,林托还是伸出手去捡。 嗯?这是什么?他的视线触碰到桌子背面贴着的东西,那是一张旧照片,边角已经褪色了。 这个角度很刁钻,光线也挺暗,林托根本就没法看清全貌。即使他的手能进去,又因为照片被胶水粘得死死的,没办法将它抠下来。 算了,也不是什么好看的照片,正当林托要将桌子推回去时,却发现桌子居然纹丝不动。 不会吧?难道我的笔也掉进去了?这条缝隙好坑人哪! 林托忍不住吐槽了几句,然后一脚踩住内侧的桌脚往前一蹬,桌子又移开了好几公分的距离,宁静的冷光照亮了暗面,但嘶哑的摩擦声尤为刺耳。 这下好了,我整只手都能伸进去了。 他快速转身趴在墙上,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还好什么也听不见。不过他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照片会粘在这种地方,于是改用指甲一点一点地把它从木板上抠下来。 照片里的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地点好像是在海边,颜色也已经很淡了。 一副春光满面的表情定格在她的脸部,海风吹起她半边裙子。看来这就是香苗子奶奶的照片了,它被贴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她当然不可能找得到了。 在他第一眼看到这张照片,就觉得她好像某个人,但当他将视觉焦点停留在其眼睛上时,这种感觉更剧烈了。 被他捏在手里的照片像张纸片一样飘落到地上,天啊!这不是…… 初升的太阳被云层遮住了半张脸,金光铺洒在深褐色的大马路上,如同铺上了一张闪闪发亮的地毯。 回归校园生活已是不争的事实,尽管他仍然想要改变点什么,自己也已经融入了万千条平静流淌的小河流之中了。不过令他想不到的是,就在放学没多久,菲格利竟主动找到他,说:“你昨天又没带手机?” “带不动,带不动。” “看来玛丽安昨晚出院的事你也不知道了?” “这是好事啊。”他得马上告诉兮子崖,免得对方担心。 “还有,杀她那男的也出院了。”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可惜,就算如此,他们还是不能见面。” “嗯,道理我都明白,但是如果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大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 林托刚想开口问“有多复杂”,可最后却忍住了。他自己又不是名侦探柯南,干嘛要想那么多?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交叉路口的边上,看着飞驰而过的车辆和融到大气中的尾气,思绪又一下子飘到了远方。 “对了,你昨天去哪了?” “到同学家修电脑去了,你有事找我?” 不,怎么说呢?林托顿时噎住了。昨天是他自己偷偷摸摸跟着菲格利,就是为了探查他和苏沐雨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没想到自己竟然跟丢了,然后就莫名其妙被一家好心人收留,最后还发现了那样的秘密。 虽不敢直说,他们两人也算是郎才女貌,要不是通过自己,他们怎么可能会碰到一块去呢? 单看那次两人同坐一桌,还买了同一款可卡冰沙,一般人可能看不出什么,然而林托明白,他们两个的关系可不一般! 正在等绿灯的菲格利看到他这幅想入非非的模样,也是醉了。 “你笑什么?” “没有没有。”林托还想说自己根本没有笑,他跑到拐角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柠檬水,递给菲格利一瓶。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菲格利分明知道他已经没多少零钱了,今天这么慷慨解囊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绿灯亮了,两人快步走过斑马线,在下一个路口分别时,林托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好像变了,为什么?菲格利的头上冒出了许多问号,目送夕阳下的那个身影渐行渐远。 ------------ 第三十七章 地下神殿 他在十九层偶然碰见了站在门外心神不定的兮子崖。 这样的场面让林托回想起他曾说的,自己轻轻叩响玛丽安婆婆的家门却迟迟得不到应答。 一个可怜的孤寡老人出了什么事,也可能是他自己多心了。兮子崖久久没有离开,应该是拿不定主意。 林托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背,问:“怎么样了亲?” 兮子崖回头一见是他,垂下双肩摇头道:“还是一样。” “那咱们上楼追番去吧。” “好,但是,今天有点儿不一样。” 林托抱着手臂,斜着眼睛等待下文。 兮子崖为难地说:“出电梯的时候,我明明看到她开了门进去,可是等我敲了门又没有反应。” “哎,其实我们都清楚婆婆的为人,有客人来她一定会开的,除非……”他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 “除非她心理状态不好,不想见任何人。我们还是走吧。” 兮子崖的表情虽有些惋惜,但也没法反驳,乖乖跟着林托走向上层楼梯。 然而此时门外传来拉柄的声音,两人扭头一看,一白衬衫男子从屋内切出来,表情愕然。 三人目光相对。 兮子崖即刻躲在林托背后,仿佛被眼前人的一身正气给震撼住了。林托却不慌不忙,举起手无力地摇了摇:“呃,嗨。” 此人正是尹云,那个超级神秘的格连工会的大佬。 “是你们啊,也是来找她的?”尹云往前走了几步,语气倒很平静。 林托咽了一口水,回道:“你呢?你来这干嘛?” “我来看望理奈,也是为了阿布,解除原先立下的契约。”尹云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老婆婆的精神好了些,你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尹云神色黯然,他走到电梯旁,按下下行键。对方后面的话林托一个字也没听清,他呆呆地问:“你,你刚才是说,婆婆的名字并不是玛丽安?” “不是,我之前就调查过这位老人,她和多年前的一个失踪案有关,不过当时没能引起多大风波。” 又是失踪,林托不禁诧异,难道这所有的事情并不是巧合? “大哥,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嘛?” 尹云半跪下来,林托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而不明真相的兮子崖则是一副路人模样。他一说完,尹云便马上爽快承诺道:“那是当然!不过作为交易,你也得协助我。” “一言为定。”林托勾勾手指。 当电梯关闭,他将面部僵硬的兮子崖拉上楼,后者一脸茫然,追问道:“你们刚才说了什么?为什么不去看婆婆?” “我不是说了嘛,婆婆在休息,最好不要打扰她。”林托突然昂起头止住了脚步,“啊,你认识那个男的?” 旭日东升,远处的群山传来几声鸦叫,干巴巴的空气掠过鼻腔,阿兰布吸吸鼻子,缓缓睁开眼睛。 立在他面前的是一栋青灰色的土砖房,房子不大,只够一个人栖身。土房后是一座腐败的墓园,一堆杂草争先恐后地从地里涌出来,使得这里像一个荒废的菜园子。 为防止外人误入,墓园门口捆着一只黄棕色的大狼狗,一旦有人靠近就会露齿狂吠。没人会相信它不会咬人,因为被它咬过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阿兰布举目远眺,见尹云正和墓园的主人谈话,对方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头子,骨瘦如柴,但仍然放不下强硬的态度。 眼看谈话即将陷入了僵局,尹云便与他拉起了家常,怎料没过多久,那位倔强的老头子终于应允了。 两人避过大狼狗,直接翻过两米高的泥墙,落地时,阿兰布才问:“他怎么会这么快答应你了?” “那老头是位尽职的守墓人,他从不允许任何怀有不良目的的人进入墓园。若我胡诌一个逝者的名字,无论有或没有,他亦不会答应。” “所以我与他聊起家常,就是为了获取他的信任。后来得知其生活水平差,泡茶的茶叶劣质发黄,苦涩难以入口,我便送了他一盒城里上好的红茶茶叶,这才愿意放行。” 阿兰布暗想,原来我以为你喜欢喝茶才买的茶叶,最后却白白送人了。 “那小孩提供的地址准确嘛?” “不知,但我认为他不会撒谎。” “那为什么不将他带过来?” 尹云耸耸肩道:“他有时比卡齐更磨人。” 阿兰布扁了他一眼,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时间恐怕不多,得在那老头过来赶人之前将入口找到。” 墓碑或墓石大多零散且毫无规则地分布,有的只剩下几枚破碎的小石块,根本看不出原来是谁的墓。 枝叶的剪影倒映在地面上,它们相互联结,已成了一片斑驳的绿色。 虽说要找入口,却不知是哪里的入口,这里真的会有那种恢宏的地下古迹吗?阿兰布两手握着一把铁铲,到处左铲右挖,搞得自己像是来盗墓似的。 他不耐烦地将铁铲插在地上,突然碰触到一个异常坚硬的东西,拨开泥土一看,原来是一块埋在地里的钢板。 钢板呈铁青色,它朝着四面延伸,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尹云闻声赶来,在附近不远处找到铁环连成的链子。 接着,理清周边的石块后,两人抓住这条链子的一端,合力将这一指多厚的钢板翻转过来。 阴影下,一条八十多宽的通道通往未知的黑暗。 阿兰布打开胸前的手电,正欲下去,然而却被尹云伸手阻止。他指指自己,仿佛有一种身先士卒的风范。 阿兰布后退了一步,只见尹云一跃跳进通道里,莹白色的光撑起整个空间。 路就只有一条向前的直路,而且高度只有一米半左右,两人只得弯着腰行走。两侧的墙壁摸起来粗糙感十足,在灯光的照射下呈亮黄色,其表面坑坑洼洼,紧密的盘龙纹沟壑纵横。 几百米深处,一道朝下的台阶横跨在他们的眼前,棱角分明,紫黑色的结晶镶嵌其中。 二人惊奇不已,顺着台阶一直往下,怎料越走越宽,最后达到两米左右。底部是一片宽广的空间,由四根大石柱撑起的殿堂,光线通过重重水晶板折射到地面,形成更加奇异的多彩光斑。 一整排栩栩如生的白色仙子雕像统一注视着石阶的方向,如同在恭候他们的到来。 ------------ 第三十八章 超级战士 这里是一座不为人知的地下殿堂,守护着最世界上最神圣的秘密宝藏。 两人踏着七彩的砖石,走向哪块记录着五大种族的彩绘板,尹云低头俯视着上边的每一个物种,沉吟道:“历史上相互制衡的五族,每一种都有一段辛酸的血泪史。” “其中最强大最神秘的莫过于神族,他们主宰一切,又维护着世界的稳定。”阿兰布接下他的话说。 “但即使是最强大的也会存在弱点,有被击败的可能。在神族出现之前,龙族一度成为万物之首,但它也曾被魔族打败。” 阿兰布点头表示默认,确实,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数量、不同的成长经历等等,都可能令本来悬殊的战斗反转。 “此地下遗迹为古时人类所筑,存在一百年之久,就为了祭祀阻止魔族进攻的两位战神。” “只是这样?里面应该还有路吧?” “如果你还想探索终极奥秘的话,那就得做好赴死的准备。”尹云收回视线,直接绕后。 阿兰布知道他那次穿越雪山九死一生的惊悚经历,心里也是一阵后怕。不过这回他们是两个人行动,多个照应,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噗!一支细长箭矢突然贴着他的脸飞过,紧紧插进右侧的墙体中。 我脑袋差点开花?不是吧?阿兰布一把将箭矢拔下来,果然,箭头是金属的。 尹云虽没看到刚才那一幕,但心中已然凉掉半截,明白这遗迹的机关能够置人于死地。 “你碰着什么东西了?” “……”阿兰布强作镇定,“我跟着你的脚步过来,什么都没碰。” 他说得没错,自己确实是踩着尹云走过的砖块过来的,所以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那么是会长大人的问题吗?但是他顺着刚才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这次却没有箭飞出来。 阿兰布试着从头走到尾,情况也是一样。 好的,看来并不是地面的问题,尹云慢慢将目光转向阿兰布身上,后者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箭矢扔掉了。 见会长大人朝自己走来,阿兰布还是感知到一些异样的。 “难道你还没注意到吗?”尹云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你的手。” 阿兰布摊开自己的双手,那个瞬间,他的心脏仿佛停跳了一至两秒。 没想到,自己的掌心位置已经沾染了黑灰色的像圆一样的东西,正借助静脉往躯体慢慢扩散,他清楚这是什么,只觉得有些恐怖。 “是那支箭,它涂有毒素。” 尹云看他两只手都有,立刻否认:“箭是无辜的,这黑色素是你进来之前就有了。” “可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在魔族控制你的时候,就已经在你身体里埋下这个,以便随时知悉你的行踪。而这里作为平息战争后建立起来的神祠,当然不允许魔族及魔物进入,所以就得将你排除。” 阿兰布心说原来如此,但是它射不中我有什么办法?这种追踪器简直无耻! “我在这儿先研究一下,你自己到那边解决。” 阿兰布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双手缠着绷带,脸色暗沉。尹云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一大块青色石板,一堆墨色的神秘符号像碎片般拼凑在一起,像文字又像是简单的图画。 他自言自语:“这石板曾经碎过,后来有人又将它拼回去。” “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很难破译的文字,其实不需要弄懂。” 阿兰布站在他的背后,悄悄从自己腰部抽出一把短刀,反手握住刀柄递给尹云。有些事情不需言语就能领悟。 只见刀尖猛地刺入拼图的缝隙间,然后往后一拽,碎石块便全部倒了下来,露出内部更深绿的颜色。 “上面有字。”阿兰布认出白色的部分。 “六大元素将指示方向。”尹云目光向下,一个圆形转盘刻印了六个自然元素的符号,“阿布,你还记得以前的老式转盘电话是怎么用的吗?” “你可别开玩笑了,我哪用过那种电话啊?”阿兰布掩面苦笑。 “正巧,我也没用过,也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一般我不会介意,除非你是认真的。” 尹云的拇指按住转盘的边缘,顺时针转动,圆孔中依次出现三种元素符号,接着他再逆时针转动,又有三个符号过去了。 然而最后,什么变化和声音也没有。 正当阿兰布以为没戏的时候,他身后的三个图案赫然分别亮起红、蓝、绿的光,不过好像没出现什么空间变化啊。 尹云沉默地朝着他的左侧走过去,面对被箭矢射过的那面墙,只抬起手一推,一扇高仿木门就这样向内侧打开了。 阿兰布奇怪自己刚才怎么没看出来,难道会长这试一试果然试对了?好吧,他真没研究过这东西。 两人沿着下行的路继续前进,与此层相反,下层透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并且越走就越黑。 两束强光驱散了浓重的黑暗,阿兰布一眼就看见一个吊在空中的巨大铅球,离地不过五十公分,其表面布满了深红色的血迹。 他伸手用力一推,铅球纹丝不动。 再往里,地上还铺了暗黄色的锥形尖刺,紧密地排成二人多宽,大概有人曾躺在上面,渐渐把尖头给磨平了。 还有,这儿的墙壁也有古怪,那些发光的水晶石镶嵌其中,看透了人们无穷无尽的欲望。 “修炼场。”他不知不觉吐出了这个看似很厉害的名词,跟紧尹云来到尽头的那幅简陋壁画前,它充分叙述了当时人类战士的生活和使命。 他们是上神精心挑选出来的对抗魔族的精英战士,除了战神所给予的一小部分神力之外,他们还得坚持每日锻炼,相互搏斗切磋,和熟悉各种强大的战斗武器。 不仅如此,他们还必须懂得一些生存技巧和治疗手段,学会怎么在这样一个残酷的战斗环境之中存活下去。因为神族带领的人类战士的数量是有限的,一旦失去一个就很难再增加了。 为此,这些人类便去请教另外一个同样强大的种族,在当时他们已经组成目标统一的攻守同盟,那个种族便是兽人。 最初霸占这块热土的兽人是从来都看不起古人类的,但在日常抢夺生存资源的同时,他们也给予了古人类部分的生存空间。 再后来,人类靠着自己的智慧优势摆脱了兽人的压榨,从此两个种族井水不犯河水,无休止的争斗终于平息了。 然而,在魔族大军来到这个星球之后,最先受到虐杀的却是兽族,残存的兽人逃到了人类的根据地,此时,人类才开始面临魔族的可怕威胁。 战争一触即发,连体面的谈判也省去了。 后来的事阿兰布全都知道了,天神降临,战斗民族就是在这样残酷的背景下诞生了。 ------------ 第三十九章 铜人机关 “古塞人,他们也被称为陆地上最强的战士。”尹云盯着壁画移不开目光,电筒的光将他的皮肤映衬得更加白皙,“历史上对他们的记载不多,魔族大败以后,古塞人也跟着消失了,就如昙花一现而已。” “传说中,他们身高在一米八以上,个个身披黄金盔甲,力大如牛,勇猛如虎。他们还有自己的专属标志,一个正圆套一个正三角形,三条边向内弯,三角可以攻破任何敌人,三边可以抵御任何攻击,比喻无坚不摧……” 他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阿兰布觉得说得有点多了,好像对自己说教一般,而且越讲越玄乎。他从容地塞上耳机,狂暴的摇滚巨浪直扑过来,撞开一切不属于自己的烦恼与杂念。 偏偏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身处于血腥暴力的古代修炼场里,听着狂热激荡的现代音乐,自己的灵魂以及精神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升华。 在地狱中咆哮,在天堂里歌唱;在天空上翱翔,在海洋里漂流;在运动场上奔跑,在办公室里睡觉…… 呸呸呸!这样想是不对的,但是他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啊,不过,享受是人类的本能啊。 当他意识到来自黑暗的恐惧时,周边已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视线之内,那个沉重无比的铅球突然摇晃起来,向自己发起挑战。那些金属制的地刺也一上一下,如同猛虎露出了獠牙。还有嵌在墙壁里的晶石发出的光也变得模糊不清,编织着这个如梦如幻的场景。 阿兰布有点吓蒙了,他转身逃进了另外一扇门里,一束光正好打在他的身上。 “你慌什么?”电筒的主人问道。 “呼呼,什么也没。”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我见你看得那么入迷,也不好意思打扰你。” 阿兰布端起手电筒观察周围,这里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两边陈列着高大的全副盔甲,有金银两色,保存得很好。它们前面摆放着两米高的武器架,剑锤枪斧通通俱全,用稀有合金制造而成,重量可不轻。 “装备库。”这个名词自然而然地从他的头脑中冒出来。 阿兰布顺手就抽出其中的一把利剑,别说挥舞了,光拿在手里就显得非常吃力。武器架后面的一副盔甲的手指头好像突然动了一下,他赶紧将利剑放回原位。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这些“铁人”会动,不过可以确定里面没有藏人。 尹云站在一处弧形的平台上,视线静止于中央的一张蛇纹石台面间,只见一条圆柱体凹槽横跨左右,槽内很干净。除了这条不明原理的凹槽以外,台面上还立着四个接近古铜色的铜人,它们一字排开,其身上的服饰和表情动作皆不尽相同。 走上台后,阿兰布也靠近台面观察起来。 第一个人,穿着宽大的半袖服,双手握着一块铜镜举过头顶,神情肃穆;第二个人,身穿厚重的甲胄,他骑着一匹强壮的骏马,目视前方;第三个人,坐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手握大锤敲打着下边的块状物;最后一个,则穿着最朴素的布衣,弯下腰将小禾苗插进水里。 “唔,我大概知道他们的身份了。”他扬起头,摸了摸鼻梁。 “说来听听?” “首先,高举铜镜的这个人应该是教会的教徒,第二个像守护边疆的骑士,第三个是锻造武器的工匠,最后这一个很明显是种田的农民。” 听完,尹云先是点了一下头,然后又轻轻摇了摇头,说:“对,但是也不全对,重点是你没有分清当时的年代,那时可没有功夫打造出这么精致的铜人像。” “难不成这些是后人加上去的?” “只有这种解释了,就像之前的那个机关门一样,都是为了防止有人踏足这里。” 阿兰布将自己的电筒开到最大,投向周围的墙壁和地面,验证了他刚刚的猜想。他们还可以前进,但前进的路被封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准后人进入? 这时,尹云突然意味深长地笑出声,似乎悟到了什么。 “果然,他们的预言是对的,一百年后,魔族又一次卷土重来了。” 阿兰布惊道:“他们不是战斗民族吗?怎么还会预言?” “嗯,我早该想到,古塞人的职能分布应该是这样的:掌握战斗布局和策略的是智者,也就是军师,第二才是守护民众安全的骑士,或者说军队,第三是提供装备资源的工匠大师,之后才是在最后方提供食物能量的农夫。” “现代社会的工作者也主要由这几种人物构成。智者对应的是科学家,拥有知识才能的一部分人。骑士对应的是国家机关,维持秩序的警察。工匠对应的是建筑师,制造工具为民所用的一群人。农夫代表了厨师,提供人们每日所需的美食。” 听完会长的讲解,阿兰布立刻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不过他还是要说一句:“那又怎么样?” 对他来说,现在只有两个简单的选择:前进或后退。如果对前进有帮助的话,他可以不介意听完会长那冗长无味的说明,但要是后退,他可以在回去的时候慢慢听。 总之自己就是猴急,这座暗藏在地下深处的古遗迹让他安定不下来。 铜人们贴紧台面,无法拿走,阿兰布看这凹槽有些眼熟,于是从旅行包里拿出一根短棍,拉长后把它横放在凹槽上。 大小不对,棍子太细了,阿兰布只好塞回包里。他走下台去看武器架上有没有类似的兵器,尹云理解他的想法,但他选择什么也没有说。 只因阿兰布的个性太过逞强,容易冲动,有时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此刻的他已经没多少耐心了,开始自己寻找开门的方法。 先别急着打击他,古塞人毕竟不是最好的建筑师和工程师,这里的布置结构全是按照当时人类的生活模式建造的。而且,为了避免外族的入侵和破坏,他们才加入了这么多机关陷阱。 所以说,像阿兰布那样抱着一根柱子上来是绝对解决不了问题的。 ------------ 第四十章 冻结的欲望 尹云绕着台面走了一圈,最后站在四个铜人的面前,然后开始陷入思考。他发现了一些之前被遗漏的地方,凹槽的底部还有三个不起眼的圆孔,它的左右两端也各有一块透明的挡板,用手一按就可以缩下去。 再结合阿兰布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棍子将挡板压下去后,它却没有马上升起来。这样看来,好像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往凹槽放什么奇怪的东西,因为人家早就准备好了。 石台底的小踏板是他一开始没有发现的,同样的材料使它很好地融入周围的环境里,然而它的作用却至关重要。 尹云抬起一只脚踩下去,小踏板缓缓滑到底,那三个圆孔果然是注水口,水位正慢慢抬高。果真,这是这个房间最便利的东西了。 接着,在电筒的照射下,水面闪闪发亮,好像漂浮着什么荧光物。尹云微微低下头,看到水底隐藏的提示,它正好指示了铜人的方向。有了指示,他调转了各个铜人面向的角度,然后再慢慢地松开脚,同时将玻璃挡板按下去,溢出来的水流向地面。 此时,阿兰布还在台下徘徊,当他看见尹云站在上边不知干什么时,以为他还在研究铜人,不过水槽里流出的水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见此,他快步冲上台,问尹云这是怎么回事。 “渴了吗?请你喝水。” “我不渴。”阿兰布看着发绿的水质摇摇头,“但是它能喝吗?” “取一点回去。” 会长的吩咐他不敢不听,即刻拿出空水瓶装满,放进旅行包里。不久,凹槽里的水终于褪去了,地上的水沿着小缝流向尹云身后的图案里,一棵平躺的大树连接着密密麻麻的沟壑,枯死的绿叶重新绽放出光芒。 沉重的墨绿石门缓缓开启,奇迹般的轻盈亮光顿时照进洞室内。 后来他们想想的确不存在什么出口,一切都只是光与暗碰触时所发生的自然的化学反应罢了。尹云和阿兰布通过这道完全打开的石门,果不其然,门内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坦白说,要不是这延伸到底的绿毯和墙面冒出的点点绿光,阿兰布还以为这里是一间冰室。因为一进来,他就明显感觉温度突然降了十度,再加上左右两排淡蓝色石床和流动的水渠,所以他会更加倾向于休整室。 尹云朝空中哈了两口气,它迅速凝结成水气,只穿着一件短衣的他却丝毫不慌。 除了这一块塑胶质地的人工草皮之外,拥有生命的无非就是趴在墙上的绿色萤火虫和躲藏在水渠里的小鱼了。萤火虫暂且不说,这纯白机灵的小龙鱼可是稀有物种,它只存在于百米以下的暗河里。 现代人的恶趣味见得多了,没想到他们连古代战士留下的遗迹也不放过,硬是把这冰冷的休息场所搞得绿意盎然的。 阿兰布往一石床扔下旅行包,然后就地直直地躺下,在一吸一呼之间感受春天的气息。 闭眼,睁眼,再闭眼,他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尹云踏着草皮一步步走到对面,与此同时,小小的萤火虫突然飞到空中,抱成一团,形成一个庞大的发光点。如果连昆虫也有脾气的话,那么它一定很想对他拳脚相向了吧? 聚集的虫团朝他飞速俯冲下来,原来善意的外表里也藏着可怕的爆炸属性,尹云根本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直接扑倒。 虫团凶残的攻击没能碰着对方,却硬生生撞向他后面的一堵墙上,撞得头破血流,阵亡的萤火虫掉落在草丛里或水面上,成为小龙鱼的小点心,另一部分则赶紧逃生去了。尹云淡定回身站起,走向阿兰布。 它们撑起的火光又暗了几分,浅睡中的阿兰布从床上爬起来,活动一下冻僵的身体。 “刚怎么回事?” “我把灯调暗了一点,助眠。” “那我再睡一会。”他揉揉眼睛又躺下来。 “该走了。” 这是另一扇纯绿色的门,光滑发亮的黑色瓷边眏出他半张脸。视线从下至上,一丝不漏地搜索门上的锁,一直到他及胸的位置,有一句警告语十分亮眼: “此门禁入。” 这四个字暴露出人类的本性,无论是恐惧还是欲望,它是最后一道障碍,最大的秘密就被锁死在里面。 尹云紧抿嘴角,当机立断,他快速挥起手,一刀插进已经松动的门缝中,眯起眼准备凑上去。 “会长,你在干什么?” 恢复精神的阿兰布挺起腰站在他身后,不可忽视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 “你自己认为呢?” “这里不是说了,”他伸手指着发白的几个字,“此门禁入,你当真还想进去瞧瞧?” “其实这句话形同虚设。” “是吗?” “因为你刚才将它读了出来,所以它就显得不怎么重要了。更主要的一点是,这门很好开。” 尹云用食指翻开下边的盖板,白底绿字的四个零跳进两人的视野,很显然,这是一把密码锁。 如今阿兰布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到现在还没进入遗迹最深处的房间,这把滑动式密码锁仿佛在嘲笑他们。然而一路走来,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个数字,所以非常好奇密码究竟是多少,他们能否解开这个密码锁。 见尹云的手指轻轻点在第一个零上,阿兰布以为他早有眉目,可是他却低头沉思不语。 哪里出现过数字?阿兰布细想自己进入遗迹后见过的所有东西,生怕遗忘了什么:精灵石像、石板、元素符号、铅球地刺、水晶壁画、盔甲人、兵器库、蛇纹石机关台…… 但也有很大概率会出现在这里。 他开始重新检视这个房间,或许从哪个隐蔽的角落会突然冒出一串密码吓自己一跳,竟然在遗迹里设置密码?作为同胞真该为你们感到羞愧! 莫名气愤的阿兰布下台去了,尹云为他以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而感到庆幸。不过转念一想,他自己却没有遗漏过那个,而且一开始就相信那就是答案。 ------------ 第四十一章 抢夺 蛇纹石台面上的四个铜人正好对应四个数字,这个从它们的动作就能辨别出来。 智者的两只手高举,手拿铜镜;骑士骑着马,一手平举,拿着剑;工匠坐在圆石上,捶打铁块;农夫背对烈日,将水苗插到田里。 他只不过扭转了它们的方向,答案没有任何改变,反而更加清晰! 1420,难道还有其他别的解释吗? 他将这组神奇的数字输入进去,数秒过后,门自动朝内打开。 腐败的空气静静悬浮着,可怖的裂缝遍布每一个角落,地面,墙面,甚至是头顶一片都是,仿佛下一刻就会塌下来。 这里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吓人的尸鬼残骸,有的就只是一堆遗留下来的陶罐铁器,或者是一堆没有任何价值的碎片。 一方形光柱通过采光道照射到地面上,洁白而冷静。 “真是怪了,这里真的是宝物库吗?我看只是垃圾场而已。”阿兰布惋惜,现在的人有这么恶搞么? 尹云似乎早有心里准备,他说:“没有人会认为最后是一个宝物库,每个人的需求也许是不一样的,看似一文不值的东西也有其值得发光的地方。” 会长自顾自说出一段像是哲理的话,是叫他不要放弃吗?但是,他们来这里并不是寻找宝物的,而是为了找到能压制魔族的器具,无论找不找到,能见识到传说中的古塞人遗迹也算没有白来。 见他无动于衷,尹云主动上前扒开那些坛坛罐罐和铁制品,先从最高最多的一堆开始。说来也挺无奈的,猎魔器具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呢? 于情于理,阿兰布也应该上去帮忙,不然可对不住这位不惜脏了自己双手的会长大人。 虽然地面的蛇形裂缝看似很危险,不过事实上却很结实呢。当他每次踩在那些裂缝上,总会爆发出一声脆响,果真是危险的信号。 整个洞穴变得温热起来,这时候该到中午了。炙热的烈日灼心,心都要融化了。 “哎?这个是?”阿兰布突然摸到一个灰棕色的木匣子,它被好几条长长的银链子捆死,不大,但是挺重。 尹云也看到了,他们将这木匣子从一堆瓦砾中清理出来,居然还连着两把不同的锁,表明这里面肯定关着一个不得了的东西。锁的锁口很小,不知道用什么开的,这里不可能有那种小钥匙,就算有,也有可能已经掉进裂缝里了。 阿兰布毫无头绪,还不如直接将匣子破开算了。 尹云看出了他的意图,马上制止他:“别动,我们把它带回去,找个开锁师傅。” 他不高兴地抽抽嘴,心里想说,又不是你背。但毕竟自己人高马大,背这么个玩意根本不在话下,要是能把锁撬开,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阿兰布乖乖听话,放下背包,准备提起木匣子往里放,却突然听见门的那边传来一声响动,当他转过头,发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把它放下!”带头的穿黑色制服的人说。 对方是有枪的,他可不敢造次,何况还有几个人正用凌厉的眼神盯着自己。看来会长也是这么想的,他果断举起双手站起来表示顺从。 阿兰布把木匣子轻轻放到地上,然后也乖乖举起手。那些人足足有七八个,看起来都很神秘,竟然将整个头都蒙起来了。他们是什么人?嗯,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想要什么?”尹云说话了,语气不卑不亢。 只见拿枪的那个人扬扬下巴,最靠近阿兰布的人便过去拿木匣子,也没有看过他一眼。 不就是想要匣子么?我给你。 它就在自己面前,阿兰布高抬右脚,使劲朝前一踢,木匣子飞速前进,以不可阻挡之势撞向那位枪手。 对方的脚被奔来的匣子撞倒,摔了个背朝天。见偷袭成功,阿兰布即刻从背包里翻出短棍,但一把突如其来的折刀却及时扼杀了他的意图。 背部剧痛无比,阿兰布的目光随即落在接近自己的那个男人,抡起撑开的棍子猛地击中其头部。 男人闷哼一声,仰倒在地不动了。看到同伴倒下,后面的两个蒙面人也立刻冲了上来,手里各有一把亮色的长剑。 再看尹云这边,当阿兰布放下匣子时就已经猜到他将要做什么了,所以在他们首领被匣子袭击之后,他马上投出一把电刀,先是电晕了离自己的人,然后又垫步上前飞起右脚,狠狠踢中另外一个的下巴。 他的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在三秒之内完成,如同一个受过严格格斗训练的特种兵。 眼看带头的就要爬起来了,尹云眼疾手快,一个前扑翻滚了一圈,欲将手枪夺走,却被对方出乎意料的一拳打中脸部,眼底冒金星。 这时黑衣首领再看地面,手枪没了!再抬头,发现那个致命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好了,可以说了吧?你们到底是谁?”尹云紧紧握住枪把,对准黑衣首领的太阳穴。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扭头看过来。 “哼,哼哈哈哈哈哈……”首领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尹云和阿兰布都沉默了,不知他在笑什么。不说就不说吧,还搞得这么神秘。 “说出来会死的。” 两人对望一眼,尹云缓缓说道:“难道你不怕现在就死?” “既然来了,我们就准备好接受这样的结果。” 真的吗?我不信。尹云默默扣动扳机,同时将枪口朝上,然而,最后射出来的只有一团无用的空气。 果然,枪里没有子弹。 黑衣首领抬起肘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击他的脖子。尹云突然脚下一滑摔到地上,被对方夺去了手枪。 **弹出,绯色流转。此刻,金色子弹彰显的不是高贵奢华,而是沉重血腥的使命感。 见此番情形,阿兰布满眼通红,发了疯一样冲向不慌不忙装填子弹的黑色死神,所有阻挡他的人都被他一棍子拍倒。 怒火在咆哮,生命在燃烧,就算伤痕累累,就算疼痛难忍,他也绝对不能死! 敌人的枪口慢慢对准了尹云的头,他知道自己不能比子弹还快,但是! 阿兰布举起他的长棍,将它化为夺命的标枪,正当投掷之际,他脚下细线的裂纹突然间增大。 嘶嘶……地面裂开了…… ------------ 第四十二章 死亡标记 阳光已没有先前那样猛烈,在几近透明的光柱中似乎垂下了一条红白色的绳子。阿兰布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纵身一跳抓住了那条绳子。只差短短两三秒,刚才他站立的地方已经完全下陷,像一个空洞般将地面上的一切吸收干净。 好险,可是,会长、背包、木匣子全都掉下去了。阿兰布低头望着下面的黑色空间,眼神呆滞。 该死!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逃了出来,没能救出会长,内心顿时充满了悔恨。 砰!一声巨大的枪响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在墙壁间久久徘徊,宁静的空气里弥漫着**味。 什么?阿兰布的视觉焦点随即定格在下面的某处,但是那片黑暗没有出现火光,也没有其他声音。 一滴热泪沿着他的鼻翼流向嘴巴,渐渐地,更多的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表现得像一个小孩子。 “老兄,行了没?我快撑不住了!”上边洞口的人快要吼起来了。 阿兰布收拾收拾心情,将手里的棍子递上去,然后四肢并用爬到顶,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眼前这位救他的金发男人虽然长相一般,但皮肤却十分白皙,如果再披上一件黑色斗篷,倒像西方城堡里张牙舞爪的吸血鬼。 沉默了一会儿,对方先开口问道:“嘿,老兄,怎么称呼?” 看他眼熟,阿兰布如实告知。 “我叫李妙言,认识一下。”说着,李妙言指了指他后面。 原来,阿兰布的背后还插着那一把不要命的折刀,好歹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不是很深,不过他现在很虚弱,不想马上拔出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 李妙言撩起前额的刘海,正襟危坐,他解释道:“留在下面的那一班人,他们隶属于某个隐秘的暗杀组织。曾经,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不过我现在已经脱离组织。” “他们有什么目的?” “他们不仅要抢夺匣子,还要杀死你们两个,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不过看样子……”李妙言瞄了一眼洞里,“最后还是没能完成任务哈。” 阿兰布闭起眼,不再问了。 “来,看你好像饿坏了,吃点东西吧。”李妙言从口袋里拿出一块能量饼干,噢,当然还有一瓶水。 阿兰布看对方没有恶意,于是将这些食物通通收进肚子里。吃完之后,全身的活力仿佛又回来了。有了力气,他扭过身轻轻将被血染透的折刀拔出来。撕……他咬了咬牙,幸好血流如注的现象没有出现。 对,自己没事,希望尹云也不会有事。 他斜着眼睛看着李妙言,左看看,右看看,看得对方浑身不自在。怎么回事?难道他认出我了? 李妙言也盯着他看,反正自己心里没鬼。 “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先看看自己的手。” 茫然的他连忙打开自己的手掌,黑色的印迹依旧存在,而且深深植根于他的皮肤之下。 怎么可能?之前明明……他忽然记起来,这色素根本不是混在血液里的,真是白流那么多血了。 “我呢,和你一样,也是被那个暗杀组织给控制了,天天被追杀,好在后来得到一位贵人相助,帮我除去了这痕迹。” 贵人?还会清除痕迹?阿兰布想了想,一般的人可不知道魔族的存在,就算知道,也一样对他们的能力束手无策,除非他是研究魔族的。 无论如何,现在都必须先找到他才行,否则自己天天不得安宁。这倒好,他还没找到那些魔族,魔族就先盯上他了,而且来杀自己的都只是些无辜的普通人。 不过,那个木匣子里装着的真的是制裁魔族的神器么?要是真的话,那可不得了了。 休息片刻,阿兰布快速从地上站起来,握紧拳头说:“现在就带我去找他。” “别急嘛,老兄,我的车还在几公里之外呢。”李妙言碰了碰他的肩,“放心吧,他又跑不了。” “你再看看这里是哪里。” “唔。” 阿兰布没想到,他们现在居然在无人的荒郊野岭,山路崎岖,最近的城镇也只看到一团白点。真要命,原来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呀。 “不然你想我怎么走那么长的路来到这里的?” “好吧,让我们离开这鬼地方吧。” 烈日锋芒未褪,暖风吹拂大地。两个人走了近千米,巧遇一条小水塘,正是歇息的地方。阿兰布在这洗去身上的污渍,李妙言则默默点起了一支烟。 休息过后,两人继续赶路,快到公路边的时候,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李妙言的车果然与众不同,它有着蛇一样流线型的车身,暗蓝色波纹别具一格,霸气的防滑轮胎和下坠的底盘使之变得狂野。 就如它的主人一样放荡不羁。 在李妙言的引导下,阿兰布坐进了副驾驶座。车内放出一首劲爆的英文歌,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闭目眼神,李妙言跟紧节奏启动车子。 开车只用了十分钟,跑车就是跑车,速度果然够快,阿兰布以为到了,于是慢慢睁开眼。 李妙言熄了火之后,一边下车一边抱歉说:“不好意思了老兄,车子没油了,我去加满油。” 阿兰布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闭眼,跑车就是跑车,耗油果然够快。 然而才不到五秒,还在外面的李妙言突然冲上车,将门关得死死的。阿兰布还没问呢,他就急急忙忙开动车子了。 “怎么?不加油了?” “我去!真吓死了,刚上去和小哥说两句话,马上就有两三个人从便利店旁边冲出来。” 其实阿兰布看得出来,他此时连手都有点不利索了,不过一点也不阻碍他开车。自己的锅自己背,看来对方早就摸清了他们的行动轨迹,还好阿兰布没有下车,不然就该跟他们打起来了。 能打十个打十个,自己也不是这么好惹了。 “我……连累你了。”这个记号可真讨厌。 “我不怪你,真的,老兄。”李妙言顺便擦了一下脸上的汗,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慌,“我已经习惯被人追杀的日子了,没关系的。” 阿兰布看着窗外,耸了耸肩。 然而帅不过三秒,下一刻他看了眼计量表大惊失色:“完了!这回真的弹尽粮绝了。” ------------ 第四十三章 回到小镇 “停车!” 李妙言乖乖将车停在路边,阿兰布深呼吸一口气,说:“老弟,你放我下车,让我自己去得了。” “这,这怎么行?” “别计较了,你现在掉头回去加满油,到时在那边汇合。” 李妙言妥协道:“也只好那样了。” 两人商量好,阿兰布步行过去,那地方其实离这也不远,只有几公里的路程,快一点的话可以在半小时内赶到。 “你等着,我还会回来的。”李妙言急得车屁股冒烟,兜了个大弯。 这里的山岭是少有的荒凉,没有遮阳的地方,人在这种高温的天气下行走,很容易脱水中暑。 何况阿兰布不能补水,加上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而且他也知道,刚才自己说的话欠缺考虑,还是静静在这里等李妙言回来比较好。 他找了个纳凉之处坐下,仰望着在天空中盘旋的雄鹰,是哪只舔着尖嘴的霸主,贪图地面的人肉? 难得的一阵凉风飘过,阿兰布放下手里的棍子,背靠在一棵枯死的椿树下,趁着短暂的凉意睡个小觉。 不多时,公路的那头来了一辆橘黄色的出租车,歪歪扭扭停靠在路边。 “嘿!” 他隐约听见声音,只见出租车旁边有个人在挥手。阿兰布决定下去看看怎么回事,那人说:“一个人?” 他点头,同时仔细打量那个平头男。 “走吗?搭我们的车到湘华去。” “谢谢,不过,我还在等我的朋友。” “真的吗?你可以搭我们的顺风车,不要你的钱。” “谢了,但是我已经答应朋友了,所以……”阿兰布一再拒绝,对方也几乎要放弃了。 其实,他要去的地方也是湘华,而且自己也有带钱。他不跟对方走是因为心里过不去,免费搭顺风车,这位乘客也太好心了吧?再说了,自己又没有拦车叫车,一个人躺在几米外的草地上,凭什么上别人的车? 光这一点就很令人起疑,在特殊时期,阿兰布认为自己必须得多加防范。 他谢过对方的好意,扭过身往回走,继续等李妙言回来。然而,对方却不太领情。 其动作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那个相貌平平的平头男悄悄从内袋里抽出一把短的锉刀,贴合掌心,然后慢慢接近阿兰布。 虽然阿兰布背对着他,但在意识中早有防备,所以在对方刺向自己的时候,就先一步反身抓住拿他刀的手,再猛地向右扭。 平平无奇的锉刀砸到地上,它的拥有者凄惨地叫出声…… 另一个当司机的见情况不对,立刻在车上的内盒里拿出一把小手枪,怎料同伴却突然倒向自己。 两人失去平衡,栽倒在地,阿兰布不打算杀了他们,只是捡走了掉落的手枪。枪总比棍子有安全感。 **里还有三颗子弹,足够了。 “离开我的视线。” 阿兰布下达最后通牒,那两人立马爬起来钻进出租车,跑得贼快。呵呵呵,真好笑,这么怕死,还做什么杀手?不过真慢啊,这个李妙言怎么还没来?呼,算了,还是听听音乐继续睡吧。 正当他懒懒散散返回原地时,一熟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流线型道奇蝰蛇稳稳当当地停在自己面前。 “嘿!老兄,来快活呀!” “妈的太恶心了,做人能不能有点素养?” “嗯那样的话……”李妙言考虑了一秒,“嘿!小哥哥,约吗?” “靠!我可不是同性恋!” 说句老实话,就算这李妙言是个女的,阿兰布也不会看上他,他最恨那种妖娆又毒辣的漂亮女人了。 坐进车里后,他把刚得到的手枪啪地一下放到身前,交叉双臂。 “哟,吓我一跳,哪里来的枪?” “捡的。” “捡的?那太好了。” 跑车猛然启动,手枪像泥鳅一样滑了下去,李妙言只说:“快收起来,待会进城可别吓着人家了。” 阿兰布心说你的车已经够吓人的,还需要担心我的枪?但一想到枪里有子弹,他就顿觉心虚,又将车底的枪给塞回口袋里。 宽松的公路只够暗蓝色道奇蝰蛇一车自由驰骋,就如一道飞速闪过的雷电,瞬间激起路面上的零碎沙石。 印象中的湘华镇在眼前越显清晰,崭新的大楼层层递进,雄踞于湛蓝天空与苍茫大地之间,傲视着天下的万物。阿兰布记得自己来过这。但是,我当时为什么会来这里呢?想不起来了,可我肯定见过什么人。 一旁的李妙言不安安分分开车,嘴巴开了瓢:“哎,大半天过去,现在又饿了,一会到镇里先得找点东西吃,不要跟我客气。” 阿兰布也不搭理他,任他自说自话,像极了要寻回以前失去的话语权。 他们由这条路驶进中心商业区,随便找了个停车区域放下车子。恰好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云层遮住了阳光,使之不能顺利到达地面。上帝突然关了一盏大灯,气温也随之下降,让下面的人们迷茫又无措。 “吃什么?想好没?还是让我来选?”李妙言边走边询问他,他怀疑他妈也从没对自己这么好过。 其实阿兰布对食物不太挑剔,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以前在村里什么都能吃下肚,后来美味的东西吃多了,就越加抗拒以前的东西。而且他也并不是很饿,平时一天不吃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李妙言看起来却好像几天没吃东西似的,直接大摇大摆地往一家引人注目的西餐厅走去,像极了那种突然一夜暴富的富翁。 阿兰布则非常低调地跟在这位富翁的背后,因为他从来不进这种高级的餐厅吃饭,这里装潢华丽,人多繁杂,第一次来当然少不了紧张和心里小小的兴奋感。 一位年轻的黑衫部长微笑着朝他们走来,一见面就说:“你们好,请问有预约吗?” 只见李妙言上前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叠纸币,然后在他身旁耳语几句,部长很快反应过来,扬起手说:“没问题,跟我来。” 部长带着他们走上二楼,来到一个酒红色的狭长回廊上,从这儿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底楼的情况。 优雅的墙纸和古典的音乐渲染出一种高贵的艺术氛围,每个人的笑脸洋溢在无限美好的灯光和酒色之中。 部长跟楼梯口的一名侍应说了几句,然后这名侍应又将他们带入一间高雅的双人套间里。 阿兰布先观望了一周套间的布置,又摸摸底下的真皮座椅,臣服于最高的金钱主义和物质主义的魅力之下,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 第四十四章 暗杀游戏 侍应还在等他们下单,李妙言把菜单册子扔到对面,阿兰布则扔回给他,谦卑地说自己看不懂。 李妙言有模有样地翻了几页后,又把菜单册子推到他眼前,说:“都说别跟我客气了,这些菜式又不贵,随便点哈。” 见他这么说,阿兰布便试着翻开第一页,上面详细介绍了餐厅的来历和背景,接着就是诚意推荐。 他深吸了一口气,翻开最后一页,那里是饮品栏,全世界的很多名酒都在里边罗列出来了。十秒钟后,他把册子交给李妙言,淡淡说道:“我要一杯麦克维尔。” 侍应看着两个人有点迷。 “好家伙,一来就点了一个这么贵的,真不点其他吃的了吗?”李妙言终于把菜单册子递给还在傻傻站着的侍应,“小帅哥,问一下,第一次光临贵店可不可以打个折?” “呃,这个没有的,不过办个会员可以享受优惠,而且一年内都有效。” “我又没问你这个。”李妙言突然提高了音量,吓得小侍应后退了一步。 “算了,先点菜吧,两份七分熟的牛排,一只咖喱烤鸡和一瓶威士忌,还有他刚刚说的那个。” 侍应从点餐系统显示屏上抬起头,表情有些疑惑:“就这些吗?” “快去。” 那侍应毕恭毕敬地退出套间,回手小心关上门。 在他走后,阿兰布和李妙言马上站起身,一人一边仔细翻找起来,连桌底和地砖缝隙也没放过。 “这边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 白忙活了几分钟,他们重新坐下来,互相盯着对方看,全程没再多说一句话。 “**静了,还是打开电视看一下吧。”说着,阿兰布拿起遥控器就准备按下去。 然而,李妙言突然扑了上来,抢过他的电视遥控器,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不行,万一他们在电视机设置了线路,你一点下去发生爆炸,那我们就得一起玩完了。” 阿兰布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竟一时无法反驳,于是只好作罢。 就在这时候,一位穿暗红色马甲的服务生敲门进来,手上托着饮料。他先是礼貌地说:“客人,您好,你们点的酒水到了。” “嗯,直接放在桌面上就行了,你退回去吧。” “好的。”服务生放下东西,回身退出套间。 当阿兰布刚拿起自己的麦克维尔时,李妙言又出声阻止了他:“且慢!” 只见他从杯盘上挑出一个迷你小酒杯,往里倒满麦克维尔,然后一仰头全部喝光,完了等十秒钟才说:“没事了。” 阿兰布心想应该不至于吧?如果真的有毒的话你我都跑不掉了。 “你要记住一点,只要这痕迹还在,他们就永远知道你的位置,想暗杀你是非常容易的。”李妙言的眼睛炯炯有神,“下毒只是最基本的手法而已,为避免遭到同行陷害,我随身都携带着解药。” 一说完,他又尝了一下自己的威士忌,但这一次却是泪流满面,阿兰布还以为这酒味道太差,怎知他说:“果然,组织嫌我是多余的。” 唉,你当初做杀手是有多不合格啊?阿兰布端起酒杯坐回座位细细品尝,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还有电,那么插上耳机听听歌总该没问题了吧?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小小的举动同样遭到了李妙言的坚决反对,他是这么解释的:“在危险期还没过去之前,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阿兰布本来还以为第一次来高级西餐厅就能享受到一次新体验,然而最后竟会变成这样。每一分他都得保持十二分精神,防范随时随地突然袭来的杀手,现在这种气氛简直不要太糟糕。 所以,能吐槽一下菜为什么会上得那么慢吗?我的酒都已经快要喝完了! 时间也刚刚好,之前那名服务生推着一辆小餐车进来,掀开盖板,为两人送上精美的牛排和咖喱炸鸡。 “请慢用。”服务生推着餐车转身离开。 这一阵忙活下来,本来不觉得饿的阿兰布也有些饿了,而且食物的香气浓郁成功勾起了他的味蕾,令他早已按捺不住。 李妙言拿着自己的银刀叉过来,说无论如何也要尝一下他的牛排。又是这种毫无人性的规矩,他停在半空中的餐具又落了下来,毕竟这次是人家主动请自己的,他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可惜因为李妙言这里戳戳那里切切,脆弱的牛排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渐渐变得千疮百孔无法直视。 “没事,放心吃吧。” 吃你妹啊吃!看着这样的牛排,阿兰布顿时没了一大半食欲。 眼看李妙言又要摧残那只咖喱烤鸡去了,这回阿兰布再也忍不下去,快步走过去一把拧下它的一只鸡腿。 “你不是说自己随身带着解药吗?所以就算我中了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音刚落,李妙言也拧下另外的一只鸡腿,张口就咬了下去,一边吃还一边说:“好啊,那你就赌赌看,如果他们用的是我不知道的剧毒,那样连最好的解药也救不回你。” 一听这句话,阿兰布马上就怂了,下毒这种方法虽然简单老套,但却是很有效的,经常杀人于无形之中。他可不希望自己被毒死,但既然他吃了没事,那么就表示这些食物都是安全的了。 他们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将桌上的美食席卷一空,然后出了套间直接从楼梯下去。到达一层后,他们又见到了工作台旁边的那位部长,李妙言将手里的单号递过去,部长立刻还给他一小叠零钱。 接着,阿兰布跟着他来到一扇铝合金门前,通过一条半封闭的走廊,突然眼前一亮。 一座神奇广阔的绿地花园自走廊平铺延伸开来,此地芳草丛生,数座石峰拔地而起,引来几位客人坐在雅座上,边喝着小酒边欣赏美景。 凉风糊到脸上,喝过酒的阿兰布完全醒了。 “这是哪里?人间仙境?”风格转换得有点突然。 “这里是西餐厅的后花园,清醒了吧?” “醒是醒了,接下来要干什么?” “你不会是喝酒喝傻了吧?当然是去找教授啊。” “教授?” 李妙言意识到自己居然说漏嘴了,虽然听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反而激起了阿兰布的好奇。 “我只是一个带路的,连人家的名字也不知道。” 这话被阿兰布扭过头无视了。 绿地花园看起来挺大,其实也不过几百平米,各色花卉互相争奇斗艳,不少用过餐的客人都选择在这儿散散步。但他们两个可没什么好心情悠闲散步,北门出口还在等着他们呢。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抄了近路,李妙言明显是熟悉这里的,有一条无人小径刚好通向北门。 这扇精简的栅栏门挂着一把开合锁,拉环被锁死,唯有钥匙才能开。于是李妙言拿出部长给他的小钥匙,对准锁孔就准备插进去。 始料未及,这时在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喂!你们在干什么?” 阿兰布先转过身,一位穿着浅蓝色工作服的园丁正死死盯着自己,纯黑色墨镜丝毫掩盖不了那一对凶神恶煞的眼睛。 ------------ 第四十五章 追杀游戏 “这门是不能随便开的。”这人长得虎背熊腰,嘴里好像塞了一团棉花似的,拎着一把园艺剪就狂奔过来。 压力剧增,阿兰布缓缓后退,这时李妙言正好将锁给打开了,两人马上越过栅栏门,弹回来后门又自动锁上了。 他们不顾一切往前跑,阿兰布回望一眼,发现那园丁已经爬上了栅栏门,而后跳了下来。北门本来就不高,但顶面镶满了十字形的金属刺,非常危险。 不过跟刚刚吃饱的他们比起来,园丁就像贴在地面蠕动的蜗牛一样。 事至如今,阿兰布终于明白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层层白云挡住了太阳的光线,为什么还要戴着墨镜?这人根本不是绿地花园的园丁,他就是来追杀自己的。 路程有些漫长,李妙言确实绕了点弯路,但他的目的地依然是前面的一间石头砌成的小屋。行至半路,他突然起身一跳,跃进路旁的一处花木丛里。 后面的阿兰布很快跟紧他的步伐,也躲进草丛之中。 “藏起来干嘛?” “我……我跑不动了。”李妙言大张着嘴,躺在半柔软的草地上。 “跑不动可以走啊,他没有那么快能追上我们。” “我……我走不动了。” “……那你休息会吧,我还可以挡一阵子。”没想到他的体力如此不支,阿兰布劝不动他,唯有自己出去查看情况。 像上次和雅达牧在外部监视一样,他透过绿叶间隙窥视那条走过的路。白石铺成的小道如无痕的冰面般干净整洁,并没有出现那个男人的身影。 难不成已经走了?阿兰布放下了警惕,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喊叫,回头一看,只见一把沾着血迹的斧头横在自己与李妙言之间,而它的持有者竟是一个灰色的巨型怪物! 这只不像人类的怪物的头上有四只眼睛,光着脑袋和身子,仅穿着一条黑色紧身短裤,而且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肌肉型猛男。 这把大斧头被他拿在手里就像一个玩具一样,随意挥舞的姿势动作简单粗暴且毫无美感。 对上这种强力的怪物,阿兰布也表示有心无力。 但其斧子上的血迹还是新鲜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血应该就是那位没能追过来的园丁的。 怪物丝毫不理会往另一边逃跑的李妙言,而是一直追着阿兰布劈砍,仿佛把他看做必须清除的对象了。 幸好他带上了自己的专属武器,在进餐厅时将它用作伞筒才勉强过关。可是切换成标准模式的木棍,竟然挡不住对方一次犀利的猛砍! 棍子被直接削成了两半,斧头继续向他砍过来。 紧急时刻,阿兰布撒开手仰倒在地,然后起身掉头就跑。 “老兄,你再挡一阵子,我马上去叫人来救你!”李妙言不知什么时候竟学会了千里传音。 虽然说去搬救兵是好事,但是能不能把你的枪丢给我啊?是的,阿兰布不善用枪,李妙言自然就把手枪拿走了,而且还随身带着。 也不知这个家伙是有心还是无意,一溜烟就跑了,留下阿兰布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也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之前竟然没有发现这大块头的存在,一见面就是一顿猛砍,而且是蛮不讲理的那种。 手无寸铁的自己此刻仿佛就像一只小鸡遭到老鹰的捕猎,这样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不是吗? 这个大块头跑不快,但也使人很难靠近,如果就这么一直躲避下去,他的体力迟早会消耗光。 噢,对了,前面那块地方留有很多血迹,要是大块头刚刚杀了人,那么他一定学会了如何把尸体给藏起来。 没有,哪里也没有,除了路面上大片大片的血水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显眼的红色,他到底将尸体藏到哪里了? 一个恐怖的念头突然一闪而过,不行,这太疯狂了。 然而,这疯狂的想法在下一刻就得到了验证。 危险将近,他猛然一回头,自己的右手立刻被一把园艺剪钳中,动弹不得,但同时他也看清了对面这个人。 是一开始追着自己的那个园丁! 装扮还是原来那个装扮,只不过他的墨镜不见了,在那双充满魔性的眼睛里流转着一条暗红色的漩涡。 异魔种?阿兰布惊了,不敢相信,现在就只能是这一种解释了。 异魔种即是魔族的变种,拥有极强的力量和防御,并且能够在普通形态与战斗形态之间进行转换,是一般魔族都畏惧的存在。 碰上这样的对手,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吗?对不起,这还真的有。 异魔种虽然强大,但他也同样畏惧日光,所以,他只有在这种多云的天气下才能行动。而且,他的普通形态与人类差不多,能在太阳底下活动,十分适合伪装,但战斗力其实一般般。 当时阿兰布的的右手腕被钳住,刺骨的疼痛感令他瞬时失去了招架之力。那园丁突然抽回剪子,准备向阿兰布的腹部发起冲锋,不过这时阿兰布快速近身,将肘部当成刀一刀切在对方的喉咙上。 园丁扔下剪子,捂住喉咙大声地咳嗽起来,阿兰布顺势捡起地上的剪刀,怎料这时对方的身形忽然变大,一拳把他击飞二十多米。 他直直地躺在草地上,全身疼痛不已,连站也站不起来。 巨型怪物的脚步声震颤着大地,像是死神的镰刀般朝他步步紧逼过来。 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他以前就十分清楚,这条路总归是凶险的,但他却仍然义无反顾地踏进去。可惜自己还来不及后悔,就可能在这条漫长的道路上永远消失了。 说来真是可笑,命运不被别人终结,反而被自己终结了。 天上的云层已经很久没有动了,或许连风也变慵懒了吧。阿兰布眯着眼睛仰望天空,仿佛这一刻一切都静止了。 太阳终于在云层里破开了一个洞,它的光穿透空气斜斜地照射下来,使鲜嫩小草裹上了一层美丽的金纱。 自上而下的大斧激起波澜,坠落到阿兰布的鼻子跟前,剧烈跳动的心脏停顿了整整一秒。 ------------ 第四十六章 再见博士 而后神奇的是,那把斧头遇光的地方渐渐化为金色的粉末,飘散在周围的空气里。灰色巨人看着自己手上的斧柄,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阿兰布也愣了好几秒。我没有死?哈哈哈哈……我真该对着蓝色天空大喊一句:干得漂亮! 他慢慢爬起来,将自己整个身体沐浴在阳光之中。眼前的怪物又变成了普通形态,沾血的园艺剪凶狠至极。然而奇怪的是,那园丁并没有马上向他攻击过来,他不是不怕日光的吗?又惊又喜的阿兰布与他只隔了一米多点,冷静的思考代替了鲁莽的行动。 弱点,异魔种肯定还有其他的弱点! 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时,他以为自己就要死翘翘了,但其实异魔种并没有资料里的那么强大,除了惧怕日光这个致命的弱点之外,还有一个不致命却容易控制的弱点。 当站在阳光下时,他就没有办法再变成战斗形态了。所以说,现在这种情况他是不敢靠近我的。 本就是两个世界的生物,你能耐我何? 阿兰布伸出一只手指想勾引他,可是他突然意识到,对方原本是会说话的。 “嘿,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追杀我?” 对方没有回答,嘴里一直喘着粗气,并且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不想回答就算了,如果你一定要杀我,能不能选一个公平的方式?你看我没带武器,所以你最好也别变身好吗?咱们一对一,就算我输了也输得心服口服。”发现对方的把柄后,阿兰布便开启了嘴炮模式。 园丁眨了一下眼睛,好像是听懂了。 只见他往前走了几步,刚踏进阳光里的时候,下腹部突然被一把长刀给刺穿了。然后,刀被拔了出来,园丁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一脸懵逼,最后直直地向前倒了下去。 怎么会是这种结果?阿兰布望向他身后的人,那张异常阴郁的脸仿佛与全世界有仇。 “这就是我带来的援兵。”李妙言厚着脸皮走过来。 “我他妈真的谢谢你啊。” “来嘛,我带你去消消火。” 李妙言继续带路,阿兰布经过那人时还顺手拍了拍他的肩。 两人来到小石屋前面,它基本是用大号的石块堆砌而成的,虽然近看显得比较简单随意,但湿润的青苔确实令它完美融入周围环境里。 屋内的空间很憋屈,仅容下一个沐浴间的大小,一打开那一扇布满裂痕的木门,阿兰布就看见了,有人在这里装了……一台电梯? 只见李妙言走进去,在检测面板上刷了一下手印,系统立刻响起一声已解锁的安全音。 他果然猜得没错,它就是一台电梯,而且是一台能直上直下、很真实很高科技的电梯。它的建造者把它伪装得很好,他甚至都没看出来这儿有扇门。 喜欢住在地下室,与张天凡有关系,还要自称博士的人,想必就只能是他了。 这电梯厢也真够小的,最多只能容纳五个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慢。到达负一层后,他们继续深入,这里似乎是材料室,放置了一大堆电子器件,绿色培养皿里出现了没见过的异常生物。 高速运作的监视器正在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虽说是第一次造访这个地方,然而阿兰布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 走到第二个区间,李妙言突然跟面前的人打招呼:“博士,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正在研究飞行翼的库瓦放下工具,他顶着一圈难看的鸡窝头,身上穿的白衣也是出了名的脏乱差。 “呃。”阿兰布已经无话可说了,一大堆疑问从他脑袋里跳了出来。可他还来不及提问,就被库瓦的声音给打断了。 “哦哟,这不是阿布小老弟嘛,怎么突然有心过来看我啊?” 见库瓦笑眯眯地走来,阿兰布真想一棍子把他拍到地上。如果会长在这的话,他也不会那么嚣张了。 “博士你还是快点除去他手上的印记吧。” 阿兰布还想说点什么,只见他抬起一只手掌说:“客套话就免了,过来躺下,一会儿就好。” 按照库瓦的指示,他躺倒在一个钢板床上,放松身体。接着,钢箍自动锁定住他的手和脚,柔和的手术灯沿着滑轨滑到尽头。 “看着灯。” 阿兰布笔直地盯着那盏灯,不一会儿,他便感觉到朦胧的睡意,眼皮缓缓合上了。 之后过了几多久,他不知道,但是醒来的时候库瓦告诉他已经到晚上了。 不过,他身体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脑袋有点迷迷糊糊,好像还没睡醒一样。再抬头看手掌时,他发现黑印消失了,可是手脚依旧被固定住。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库瓦解开他的一只手,然后递上一杯热糖水,“将就喝了吧。” 阿兰布端起玻璃杯子,一点也不犹豫地把它喝下去,味道是差了点,不过感觉自己好多了。 “悄悄告诉你,我在里面放了安眠药。” “你说什……”还没说完,阿兰布又倒了下去。 “我开玩笑的。”库瓦凝望着他的脸庞,自言自语道,“嗯,睡得还真香。” 在地下室内没有昼夜变化,仅仅能在电子钟上看出时间。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阿兰布头脑清醒得很,他注意到就只有天花的夜光灯还开着,马上明白现在已是深夜。 这次比先前那次更糟,他想要上厕所了。但手铐脚铐限制了他的自由,此刻自己更像是躺在实验床上的小白鼠,可能会随时被人弄死的那种。 被敌人玩死和被队友玩死有什么区别?区别就是,一个有意一个无心,一个含恨一个含泪。 真是醉了,还要把我锁在这里多久啊?阿兰布没法自己挣脱,只得伸长了脖子喊,地下室里空荡荡的,连只鬼也没见到。 这可怪了,那家伙的实验床不该这么没人性的。 他两只手到处摸索,然后就摸到了床底下的紧急开关装置,一按下去,两边的手铐同时打开了。还好还好,阿兰布马上起来将脚铐也开了,翻身下床。地下室里实在暗得很,而且他没有可用来照明的器具。 在手机电筒的帮助下,他终于找到了墙面的电灯开关,但那只是照亮了楼梯一侧的走廊。 他成功找到了向上的楼梯,这意味着自己能够逃离此处。 ------------ 第四十七章 人机大战 不过,来到出口他才发现,这是一所相当大的房子,门窗全部封闭,而且只保留了一些必需的家具用品。当时他没想那么多,找到厕所就直接进去了。再出来时他发现有一处房门开着,真是奇怪啊,它原来明明是关着的。 阿兰布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近房间,同时小心地观察周围。 踏进房间的第一步时,一道贴着墙边的人影突然朝他袭来,坚硬的一排指节很快陷入他的腹部。 阿兰布非常庆幸自己早已熟悉黑暗的深度,使得他面对危险时能够快速警觉并及时做出反应。那位袭击者显然没有注意到阿兰布是紧贴着门进来的,所以他的攻击没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阿兰布猛然抓住对方的手把他拉到身前,然后依靠惯力使之撞向门,自己再绕到他身后将他按住。 “袭击我好玩吗?”那人比他矮很多,力气也比不上自己。 只见那些不成熟的袭击者的左手突然伸出一块长长的尖锐物,转身一划,撕裂了渐渐凝固的空气,甚至还夸张地擦出了些许火花! 那人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阿兰布的眼神明显不对了,这千真万确就是对自己发起的挑战! “靠,玩真的?”刀片瞬间划破了他的衣服,在皮肤上一道浅浅的血印。 阿兰布本来没必要对他动真格,只怪这小子的戾气太重,下手不知轻重,又听不进别人的话。 袭击者使用刀片快速来回划动,阿兰布一直退让,恰逢挨到桌角的位置,他立即下蹲,用脚踢中对方的膝盖。袭击者重心不稳,摔倒下来,刀片深深地插进地板里。阿兰布怕他还想站起来,于是翻过身来把他压住了。 房间的吸顶灯忽然大亮,强烈的光线令他炫目不已。他站起身闭上眼,好几秒之后才再度睁开。 门口好像站着一个人,阿兰布眨了几次眼睛才看清楚,那不是刚刚跟自己对打的张天凡么? 可是地上的这个……其实是机械人偶?尽管和真人长得很像,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但现在看来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触感也完全不一样。 我刚才跟这玩意打了一架? 阿兰布瞠目结舌,连忙问张天凡怎么回事?不,估计他是不会回答的,问了也是白问。 但张天凡无视了他,进来后一声不吭地抱起人偶,转身从楼梯下去了。他现在睡意全无,甚至还很精神。 地下室里亮着灯,张天凡将坏掉的人偶放置在作业台上,然后戴上护目镜,安安静静地进行维修调整。 “那个……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弄坏你的……玩具。”阿兰布认为他应该在生气,而且还有讨厌他的意思。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该学学如何与别人好好相处了。我要怎么把他教训一顿,让他以后学乖一点?天啊,我太难了。 “是你自己进我房间的。” 张天凡一说话就那样,冷漠得根本不给人一丝机会,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欠了自己一样,高傲又可怜。 “咋了?你房间不给进啊,门上有写着你的名字么?”阿兰布故意气他,最好能七窍生烟。 张天凡停下了动作,冷眸一瞥,足以屠杀万物的锋芒一下子迸发出来。他不说话了,沉默即是他的杀手锏。 阿兰布继续气他:“看我不爽就直说啊,别摆着一副给脸不要脸的表情。” 啪!一大颗电池组突然贴着他的飞了出去,阿兰布看呆了,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有意思的是,这小家伙生起气来也挺可爱的嘛。 他有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继续撩,说不定这张天凡真能把自己给宰了。今晚他可睡不着觉了,这家伙可能也是个夜猫子,他们两个肯定能擦出什么奇怪的火花来。 虽然那机械人偶挺强的,但它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和张天凡相比简直逊毙了。那么真人实力究竟如何呢?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阿兰布可以承认自己打不过尹云,打不过雅达牧,甚至打不过卡齐,不过绝对不能承认打不过刚加入猎魔会不久的张天凡,好歹自己也是踏踏实实磨炼了三年的。 这时正伏案工作的张天凡轻轻哼了一声,仿佛像是对他的嘲讽。 哎呀呀,你这小子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本来今晚还想放你一马,但你这态度真把我给惹急了。 赤手空拳不是我的风格,这里有没有什么称手的武器? 阿兰布东张西望,目光最后锁定在支撑框架里的金属撑杆上,它不像以前的金刚棒,表面有一层亮银色的光辉。可惜他试了几次,也没能将它卸下来。 在这时,他看到地上正好有一条皮鞭,也许就是库瓦平时用的那条,捆绑play,那老男孩原来也好这口。 阿兰布捡起皮鞭握在手里,它弹力十足,用来**这张狂的小家伙不在话下。 笑容灿烂迷人,实际内心猥琐,当时张天凡害怕极了。 他可没空理会那个精力充沛的白痴,只专心做自己的功课就好了。因为担心对方会闹出麻烦,所以他早一步启动了地下室的守护者一号,也叫做钢铁护卫者。 它比阿兰布高,比他壮,比他耐打,还比他有型,最重要的是,它会严格遵守命令,比所有人类和动物都要忠诚。 此刻它就站在自己面前,头顶放出微蓝的冷光,密不透风,威风凛凛,简直无敌。阿兰布默默看着自己手上的皮鞭,只觉得索然无味。 “废物,干他。”张天凡语气似是挑衅。 这下阿兰布不能忍了,怎么也得把这机器人给撂倒。只见他快步冲上去,迅速弯腰下蹲避过它的直拳,然后回身转到它的身后,再一跃跳到了其背部。 开关在哪呢?怎么才能停止它呢?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 一旁的张天凡居然在狂笑,真是个自大狂。 钢铁守护者旋转双臂,抓住他往前一扔,阿兰布便像辣鸡一样趴倒在一堆杂碎里,欲语泪先流。 “还要打吗?”张天凡不做功课了,就爱看热闹。 看他这样子,阿兰布简直要气疯了,他忍着疼痛,从一堆杂碎里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 切,一堆破铜烂铁罢了,看我单手拆了它! ------------ 第四十八章 尴尬对话 说干就干,阿兰布快速奔跑起来,手里依然抓着那条皮鞭。对面的钢铁守护者张开双臂,准备擒住他。 可惜这机器人看上去高大威猛,其实是个死脑筋,它低下了头,却空手抓了个寂寞。它的动作慢了大半拍,阿兰布趁次时机又绕到它的身后,只是与上次有所不同,他将致命的皮鞭轻松绕到机器人的“脖子”上。 它这次不去抓阿兰布,而只是想要抓到那条皮鞭,尽管自己不可能抓得到。他们背靠着背,阿兰布慢慢拼尽了全力将它背起,然后它就被重重地抛摔出去。 机器和人一样,遭受到一次强烈的冲击之后,可能会造成零件脱落,线路短路等,导致自身暂时不能行动。 阿兰布正准备上去拔掉机器人的电力装置,不料张天凡却早一步切断了它的能源。 “行了,这样下去博士会生气的。” “哈呀呀,你也知道他生气会很可怕啊?那你为什么还要动他的东西?” “哼,你动我的东西我也生气。” “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聊聊不行么?非要闹得这么僵?”阿兰布真就找了张凳子坐下。 “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你是新人,我是大佬,都是同行,又很年轻,什么都能聊,或许以后会有共同合作的机会也不一定。” “没有合作。” 阿兰布真想捂脸痛哭一场,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一个麻烦的存在,不理人就算了,一开口还这么毒。 在此之前,他也有从卡齐那里听说过张天凡的一些事迹,他以前曾被某个黑心科学家用作实验体,据说那是一种尝试将魔族与人类融合的变态研究,目的就是让人类获得能够与魔族相抗衡的力量。 实验多数是失败的,张天凡在实验前后没有出现什么实质性变化,于是研究者们也就把他给抛弃了。 后来发生了一起惨不忍睹的案件,突然发狂的张天凡将收养自己的一对夫妇杀害了,因避免造成巨大恐慌,警方掩饰了很多细节,直到“狂徒”的出现。 原来狂徒只是一群不正经又想找点事干的小混混建立的窝点,可惜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就被猎魔会一脚踹没了。 张天凡好不容易祛除魔障,但他的内心世界却已然崩塌了。复仇之际,他找到了当年把自己当做实验对象的研究人员,可他没有动手,因为有人已经把他们杀了。 人性丑陋,他们会为了欲望而放任自己,又会为了自己而满足欲望。 他恨的不是残害自己的同胞,更不是无辜受牵连的魔族,他恨的是全世界。张天凡曾经痴迷地认为,只要自己变得够强,就没有人能够欺负自己,每个人都能尊重他的选择,尊重他的意愿。 这就是他加入猎魔会的原因始末,他给了自己一个变强的机会。 或许真如卡齐很久之前说的那样,猎魔会里的人个个都是高手,说话又好听,还会照顾人,有什么理由不待下去呢? 要不是他在这里,阿兰布也不会去碰这趟浑水。 好吧,问题还是在张天凡这,他有病,而且还是很难根治的心理病,随便和他搭话很可能会被气死。 他总喜欢一意孤行,靠着库瓦的装备打天下,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有很多魔族已经盯上了自己。所以,为了他好,也为了工会好,必须好好劝他回心转意。 “你手工活真好,跟博士学的?” “你今年几岁啦?这么晚还不睡?” 张天凡依旧不理自己,估计这样下去他真成话痨了,跟妹子搭讪也没有这么累。 最后,阿兰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带着疲倦说:“你不困我困,走了。” 他晃晃悠悠地上了楼,然后倒在客厅的长沙发上。 月亮落下,太阳升起,等到第三次醒来时,阿兰布发现自己依旧躺在那张冰冷的钢板床上,四肢皆被固定住。 “嗯?我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什么?你不是一直躺在这吗?”库瓦听到他的声音,从电脑前站起来。 阿兰布仔细盯着他的眼睛,揣测他是不是知道昨晚的事,但是眼里只有一片迷茫。 难道是张天凡?不,他的力气不够,和机械人偶的话应该可以。他严重怀疑是张天凡把自己搬回这里的,蹭一蹭沙发也不行,真是小气鬼。 “是啊,我昨晚梦见会长了。” “他怎么样了?”提起他,库瓦似乎有点兴趣。 “和黑衣杀手周旋时,他意外掉进石窟里,生死未卜。”实话实说,他昨晚的确是记起了一些片段,如果当时那群黑衣人没有进来,地面也不会坍塌了。 “哦,我知道,李妙言正去找呢。”说着说着,库瓦严肃的口吻忽然就变了,“这件事呀你就不用担心了,会长没了还可以再找啊。” 切,你倒说得轻巧,哪有这么容易?阿兰布听完都想拍桌了:“说啥呢你?” “啊哈哈,他不是已经有一个不错的人选了吗?” 随着前会长暴毙身亡之后,猎魔会的成员越加年轻化了,能担此重任的人又能有谁?阿兰布的脑海里一一浮现出他们熟悉的脸,总感觉谁都不太可能。 “想啥呢你?赶快放了我!”更气人的是,自己直到现在居然还被绑着。 “好啦别急。” 库瓦微笑着解开他的手铐脚铐,又恢复自由之身,阿兰布活动了一下筋骨,没啥毛病。 “假如给我的治疗打个分,你能打几分?” “一分都不想给。” “这话太扎人了,不过我喜欢。” “唉,我出去一下,一天不吃东西饿得慌。” 他刚抬起脚走两步,器材室那边的电梯正巧降下来,只见张天凡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交给库瓦一件东西,然后淡淡说了一句:“事情解决了。” “很好。”库瓦也回了一句。 张天凡直接上楼去了,他打开亮盈盈的金属盒子,从中取出一颗白色的玻璃珠子,端到眼前小心地观察着。那确实很像人的一只眼睛,阿兰布出声问道:“他又杀人了?” “什么‘又杀人’,多难听啊,他是个乖孩子,怎么会杀人呢?”库瓦将这颗玻璃珠子收回到盒子里,“这是人造眼,人工艺术的杰作,它一旦用在我的守护者身上,实属如虎添翼啊。” “哦哦那自然好,那我先走了哈。”他再不跑就跑不掉了,如果让库瓦知道是自己把机器人弄坏了,天知道他会不会杀了自己? ------------ 第四十九章 救与不救 心虚的阿兰布乘着电梯到达一层地面,总感觉这里的场景有些陌生,自己明明是来过的,但是又没有什么印象,难不成是自己的问题?他再看看双手,印记已经被消除了,这下应该不会有人来追杀自己了吧? 他默默打开地图,找到昨天去过的西餐厅,最近的餐馆就是这一家了。它在自己的味蕾上留下了印象深刻的味道,可现在就算他能进去也消费不起。 但当他真的站在餐厅面前的时候,又会觉得自己非常可笑,伙计醒醒,这家餐厅十一点才开门呢。 无奈啊,他抬起头仰望天空,太阳晒在脸上的感觉暖洋洋的,梦醒了,可人还没醒。就在他准备在别的什么地方应付一顿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李妙言。 “喂!老兄,出来找食了吗?” “干嘛叫我老兄?很明显你比我大啊。”看来自己的意识非常清醒。 “哈哈,有这回事?但你确实比我高比我壮啊。” “……肯定不对,你试想一下,我和你一起出去的话,别人会怎么想?” “你不可能是我儿子,只能是我保镖。” “……”阿兰布突然噎住了,真是没法辩解。 “按照常理,一般都是老兄关照老弟的吧?” “不过可惜呢,我一向都不喜欢按常理出牌。” 所以你就是一个怪人嘛,我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说得过你呢? “我就是不爽你这样叫我。” “怕了怕了,我改还不行吗老弟?”李妙言说,“不满意我还可以请你吃东西。” 阿兰布真就相信了,毕竟肚子空空是没法战斗的,这个李妙言来得可真是及时啊。 “行,我正愁没地方吃饭呢。” “好,你从那个绿地花园进来,然后上二层的小阁楼,我在那等你。” 挂了线,阿兰布要返回去了,这一过程又要十几分钟。 他看见绿地花园的那扇栅栏门没有锁,而且休闲景点风景如初,花香随风扑鼻而来,令人沉迷。 现在餐厅还没营业,连一个活人也没有,阿兰布跟紧昨天走过的那条路,一直走到尽头的走廊上。昨天他没有注意到,这儿是有一扇折叠木门的,黄棕色的漆像是刚刷上去一样。 他伸手去拉,六扇小门连成一片,进去之后,整个厅堂一片光明,摆在正中央的是一张金边大红桌,桌上只亮着一个灯泡。 单看这张桌子,很像一家人平时围在一起吃饭时用的那种,但不知道这灯泡是几个意思。而真正有意思的是,里边供奉台上供着的东西微微发亮。 阿兰布绕过圆桌,这长条状的东西令他愕然,上边覆盖了海蓝色的条纹,它一暗一亮,好像在一呼一吸。但无论它多么神奇,阿兰布也摸不到它,因为它只是一道强光,由两边的光源发射器发射出来的。 先不理它,通向上层的楼梯对着墙,他上去之后,果然看到李妙言正在吃肉。 “啊,这个?”阿兰布看着满桌的菜肴有点愣,那无非就是三种肉,鸡肉,牛肉,鱼肉。 “肉类才能长力气。” 他靠边坐了下来,李妙言转手扔给他一碗饭,说:“趁热吧,在十一点前吃完。” 阿兰布刚扒了两口,忽然觉得挺奇怪,为什么他在餐厅未开门的时候就能这里吃东西呢?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糟糕,自己居然将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老弟你多虑了,快把这些东西给收拾了。” 呵呵,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阿兰布大胆放开肚子吃,米饭接了一碗又一碗,自个儿的胃仿佛是无底洞。 然后,然后就真的噎住了。 “叫你快吃,又没叫你急,吃那么快不噎住才怪呢。”李妙言过去轻轻拍他的背。 还有,这小阁楼里是有专门服侍他们两个的服务生在的,只不过人家站的位置有些微妙。好在人家及时端来一杯温水,解救了这场危难。 阿兰布头脑里都快产生阴影了,他只好一大口一大口慢慢吃。可他脑袋里还在想事,既然李妙言不说缘由,那我就不问了。 “对了那个……博士叫你找人,找没找到啊?” 李妙言燃起一支烟,望着远处的风景,悠悠地说:“没找,那地儿黑我不敢进去。” “叫人帮忙啊。” “那我只能叫你了。” “……”阿兰布最后将一大杯温水喝下去,响亮地打了一个饱嗝,“我还要喝点酒。” 李妙言吩咐服务生拿酒去了,他转过头盯着阿兰布,目光温和,嘴角微微上翘,仿佛在打什么主意。 慈眉善目,这表情说明了什么?分明只有老爸对自己儿子的时候才会这样! “你咋的了?”他夹着肉的手不知不觉停住了,忽然血气上头,“不不不,别逼我动手。” 李妙言接过服务员的两瓶红酒,掀开酒盖,将其中的一瓶递给他。阿兰布很不留情地接过来,对上嘴就开始喝。 “慢点来,离十一点还有一个钟。” 他的话让阿兰布突然想起自己的会长,当时他要到邻市去跟客户洽谈,故意带上了阿兰布。对方是位大人物,一坐下来吃饭就要找酒喝,阿兰布从未沾过酒,他以为喝酒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那次是他第一次尝试喝酒,一口下去,酒味一下子就冲到鼻腔,再喝几口,胃就开始不舒服,同时脑袋有点晕晕的感觉。 一杯下去,他就有些坐不住了,但又不敢将这些表现出来,当时尹云就悄悄对他说:“慢点来,不行就别喝。” 那会儿阿兰布血气方刚,哪里服气?于是他一连倒了好几杯,喝得跟关公脸差不多,末了就冲进卫生间狂吐。 而就是那一次,他学会了喝酒。这个蠢会长,自己都不是小孩子了,干嘛这么照顾人? 他看着李妙言的眼睛开始不对了。 李妙言将酒倒进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同时还不忘调侃一下阿兰布:“哦哟,干嘛这样看我,脸都看红了。” 他下意识用手摸了自己脸,果然有一点点烫。 “会长失踪我有责任,是我没有看好他。”现在想来,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懊悔,“那群人,都是我引来的。” “现在自责有用吗?有这自责的时间还不如赶快去找他,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酒足饭饱之后,阿兰布突然攥紧拳头锤桌,打定主意说:“走,我们去找他。” 李妙言则不慌不忙地说:“别急嘛老弟,我这次叫你来就是商议这件事的。” “怎么的?这种事还要商议?” “嗯,是的呢,你知道,那地儿黑不溜秋的,也不知道有多深,四面都是墙壁,还有奇怪的声响……我可能是得了幽闭恐惧症。” 自从认识李妙言以来,阿兰布还没见过他这么怂……好吧,他就是怂,不过这么怂是怎么当上杀手的呢?……所以组织早就把他给开除了。 实际上他的意思是: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所以你让我去?”阿兰布甩甩头,“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没有,我没有说让你去。”李妙言掐灭香烟,脸上挂着笑,“我利用过生命体征探查工具搜索过下面,结果没有反应,他们只能是死了或者逃出来了。所以,我们没有必要去找了。” “你说了这么多,我都决定好了你才跟我说不用去了?好啊,你怎么不一开始就说?” 见阿兰布青筋毕露,李妙言连忙解释道:“老弟先别生气,我并不是想打击你的自信心,只是把我想要说的话传达给你而已。” “不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能丢下人不管了?” “对啊我也赞成。” “既然你怕,那就不勉强你了,我一人过错一人承担。”扔下这句话后,阿兰布便起身离开了西餐厅。 李妙言低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口喝光酒杯里的酒,然后默默从衣服里掏出了手机…… 虽然他冒冒失失走出来了,可自己终究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无论是老头的墓园还是绝望的“深井”。 那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他没想过要怎么救。自己到底还是承受着内心自责坦荡地活下去吗? 阿兰布有些失魂落魄地又绕了一大圈走到正门,刚抬起头,正好看见眼前站着一个人。 ------------ 第五十章 赛亚之光 他十分诧异,刚要开口,怎知对方却说:“我改主意了。” “你愿意去了?” “对,我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我不怕黑,不怕压抑,更不怕尸体,我之所以会那样说,就是为了测试你有没有这份勇气。” 李妙言突然之间腰不酸,腿也不麻了,现在还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可阿兰布心里还是明白的,那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加油的气话而已。 万万没想到,局面居然反过来了,李妙言态度积极,他心里却认怂了,比森山狗熊还怂。 “老弟,看你表情好像不太乐意啊,要不要去抽几壶酒壮壮胆?” “上瓶才刚喝完呢,把我灌醉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可大着呢。” 李妙言笑嘻嘻地上了车,道奇蝰蛇在一声低迷的引擎声中发射出去。 郊外的风景一见如故,路上行人稀少。微风轻轻拂过脸庞的感觉,温暖的阳光笼罩着手臂的感觉,还有轮胎碾过沙粒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是那么的舒服。 好似他现在去救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那个一直回避问题的自己。 自从加入猎魔会,他思考了很多,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干过许多自以为很正义的事。但是正义也有可能是错的,过分的正义甚至会触及底线,引来众怒。 魔族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种族?他们来自遥远之地,因空间错位而意外窥见了人类的家园,继而不惜发动战争来霸占我们的土地。 然而他们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最终被世界秩序守护者打得满地找牙。 经历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他慢慢发现,其实魔族和人心一样捉摸不透。这是一个不断进化的种族,他们可以依仗自己的能力优势踩着败者的尸骨攀登到最高点。 阿兰布出神之时,车尾突然猛地一甩,滑进路旁的野花丛中。 “到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停的么?” “我的车技还不错吧?” 阿兰布走下车望着那条蜿蜒绵亘的山路,顿觉无语,李妙言撑着腰走到他什么,拍了一下他的肩说:“放弃挣扎啦,你还是得见见你会长最后一面的。” “别说得他好像死了一样。” “是是是,我们赶快走吧。”李妙言走在最前面。 俗话说,下山容易下山难,即使是阿兰布这样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也渐渐对这种枯燥的脚力活感到厌倦。 他们选择的时间非常微妙,正好是中午,太阳毒辣得都能把人给烤焦了。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默默地承受这一切。 洞口比之前好像又大了一些,但下方仍如黑洞般吞噬着一切。该是攀登绳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李妙言将绳子一端固定好,另一端则垂到洞里。 攀登绳十米,十米的深度足以摔死一个人。 阿兰布首当其冲,往腰部绑了一条安全绳,一节节往下爬。探照灯的光垂直下来,却照不到底。 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渐渐暴露在空气里,恐惧的颜色更深了。 难熬的几分钟过去,他感觉快到地面了,于是拿出别在腰间的手电筒照射下方。 阿兰布清楚自己看到了什么,他差点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一截白森森的骨头,在一堆碎石中露出半个头。 周边还有不少被埋的白骨,而且他确信这些都是人骨。 他记得,当时这里加上会长一共有八个人,现在他们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满地的白骨,实在诡异。对啊,昨天发生事件时是中午,正好和今天一样,也就是说,一天的时间如果他们都还没找到出口就肯定还在这里。 找着找着,他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洞口,李妙言那怂货居然还在上面张望,看风景呢?还不赶快滚下来陪老子? 阿兰布粗略走了一圈,不得不说,古塞人的设计真独特,这儿也是一个房间,借助一条拉长的旋转楼梯与上面相连,只不过那时情况紧急所以找不到而已。 想来真是心情澎湃,他和会长的探险其实还没有结束! 当时阿兰布几乎都忘记了呼吸,忙不迭地开始四处寻找,就连小手电筒也跳起了兴奋的舞蹈。 裂缝……他看到了那条裂缝隐隐发出的光亮,那仿佛是照亮世界的第一束光芒,如此耀目。它来自一扇门——一扇通往奥秘的隐秘之门。 “来吧,你可以的。”他如此说道。 阿兰布站到门前,摩擦手掌,然后按在门上根本没有反应,它又没有一抓手的地方,所以到底是怎么开的呢? 他摸着门的边缘往左一推,门缝开了一点,他用力再推,石门居然自动地缓缓打开了…… 洞内金光灿灿,犹如人间仙境。 只见侍卫手持剑盾分立两旁,严阵以待,蓄势待发。一张血红色大毯一直铺到尽头的金色座椅上,上面坐着一个女人,她身上的枣色半盔甲装饰着龙类的鳞片,显得光彩夺目。 阿兰布差点看呆了,但他又很快镇定下来,毕竟这些都不是用真的金子做的,龙鳞也不值钱。 他走上去细看,只见那女的栩栩如生,椅背上也盘龙图案也雕刻得惟妙惟肖,不过她瘦胳膊瘦腿的,看着不像古塞人啊。 什么嘛,根本没有活人好吧,我还是快点找找回去的路吧。 这房间左右各设了两堵承重墙,女王两边也立着柳石屏风,将士身躯挺拔,所以使人一眼看不到底,空间感巨大。 至于墙壁上神采奕奕的龙样,还有古塞人高举战枪的模样,与暗紫色的魔族入侵者形成强烈对比,一一刻印在阿兰布的脑海深处。 我的天,神所造势啊。 大概是古塞人他们也很仰慕龙族吧,天空可比陆地大得多啊!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摸着墙上的这些纹路,立刻被当时场面的恢宏气势所感染了。 看了这么多,他渐渐被古塞人伟大的形象吸引住了,他们驱赶了气势汹汹的魔族大军,保护了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却阻止不了自身命运的终结,永远从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消失了。 这一点与玛雅人有些相像,他们对天文及数学的精通令人叹为观止,留下的末日预言也受到了人们的高度重视。这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宇宙意识曾赋予他们特殊的智慧,玛雅人曾有他们自己的修炼体系。然而玛雅人在他们文明的鼎盛之际不留痕迹地遁去,使后人费尽心机也猜不出其中的原因。 ​阿兰布又扭过头看向帷幕后的那位女人,她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所有古塞人都要听她号令? 手背微微向上隆起,这里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啊?他弯下腰往里探去,但是里边暗暗的,什么也看不见。 嗯?这个时候,他突然不受重力约束地被弹飞了出去,重重摔在血色的地毯上,白金纹饰正指向龙椅上那个威武霸气的女战士! 天呐!难道她是龙女?又或者是龙战士? 他抬眼一看,只见那一双灰暗的双瞳重新焕发出金色光芒,她缓缓地站了起来,目光如炬。 视线交汇,阿兰布僵直在那里,却移不开视线。 龙甲女抬起一只手,一道无形的力量生生掐住了他的喉咙,阿兰布脱离地面,双手拼命抓着气管两侧。 透不过气了,这力量不正常,它到底是…… 无法挣扎,无法呼喊,无法呼吸……她为什么要掐我?难道我就要死在这了?别开玩笑了!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阿兰布死死盯着面前毫无感情的龙甲女,不出五秒,她的眼神终于掀起了波澜。龙甲女收起眼光背过身去,他瞬间失去了束缚,又摔在地毯上。 “咿呀。”他痛得龇牙咧嘴的。 在这时,龙甲女突然开口了,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响彻大殿:“我乃古塞之光,半神女赛亚,台下是何人?” 画面突变,就算他把眼睛给擦亮了于事无补。 她,她不是石像吗?怎么复活了?这不科学啊,谁能来解释一下?阿兰布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不回答又不行,于是纠结了半天才回答:“你,你好,我叫阿兰布,是个现代人。” “是么?为何来此?”赛亚慢慢地转过来,从身后拉出一张青色的斗篷。 阿兰布居然站不起来,他说:“来找寻困在此地的朋友。” “撒谎!”赛亚凌厉地往他身上一瞪,阿兰布竟全身麻痹,呼吸困难,好像一双无形的手又攀上了他的脖子。 不不不,我没有撒谎啊,该死!这女魔头分明就是想针对我。他怒不可遏,可惜的是,目测自己打不过女魔头,就连近她身也办不到。 危!危机时刻,他只得放低姿态,不再反抗。 赛亚见他求饶了,至少在心理上妥协了,于是便放下他说:“吾在此只见过你一人,何来之友?” 解释?阿兰布暗自一笑,解释当然是可以解释的,会长果然还是逃出了这里,还有那群黑衣杀手。这说明这里是有出口的,但必须先过女魔头这一关。 一想到这,他的思绪就开始紊乱了,好好的石像复活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是个拥有神力的半神女?自己也只是个人类啊,打不过她就只能说服她了么? 哼,该是表演口技的时候了。不,还是乖乖诚实回答吧,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被她弄死了。 内心挣扎完毕,阿兰布抬起头看着台上的赛亚,此时只需问心无愧就好。 ------------ 第五十一章 初现锋芒 “原来如此,他已逃出此地,恕我打扰阁下安眠。” “不知者无罪。”赛亚理解,可她话锋一转,又说,“只不过,你朋友从我这顺走一物,你可知情?” 阿兰布低下头假装回忆,她说的一定就是那个匣子了。可这么一来,他的思绪就更加混乱了,如果当时会长带走了匣子,而且经过这里,那么他一定见过这个赛亚呀,那为什么塞亚没有阻止他?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会长并不知道石像会复活,而塞亚也没有和他对话。但这一次她又为什么复活了?就因为自己看了她的手?! 可是在那时候这里来了八个人啊,难道那八个人什么都没做就从这里离开了吗?阿兰布不信,很可能他们把塞亚全身上下都研究一遍了,这女魔头不一个手指掐死一个才怪! 他就……他就将这一**烦事扔给自己?阿兰布可遭不住了呀。 发颤的双脚差点跪地,但他还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实说道:“阁下莫非说的是锁住的匣子么?我倒是见过。” “嗯?哪里?” “我承认,我朋友的确将匣子当成了宝物,然后逃离此地。” 说完,他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塞亚的反应,后者的青色斗篷无风飘动,面色宁静如初。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道:“此物并非贵重,不寻也罢。” 阿兰布惊了一下,就这么算了?女魔头原来也是好说话的嘛。不过他又心生疑惑,斗胆问道:“呃……敢问里边装的什么?” “告你无妨,匣子里头封存吾之亵衣,用你们现在的话讲,就是内衣。” 内衣?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拿走的其实是这女魔头的内衣?还用锁链锁着?有没有搞错?! 不可思议啊,阿兰布之前也想到,那匣子这么小,不太可能装得下猎魔器具的,可用来装内衣也太离谱了吧喂! 他心里暗暗可心疼会长一秒钟。 算了,半神女的内衣放在现代也是一稀罕物,没有人穿也能卖个好价钱。 “那么……误会解除了,我可以走了吗?”他说。请你指道明路吧。 赛亚暗自神伤,她委婉说道:“吾在此沉睡了将近一百年,偶遇有志之士唤醒灵识,实属难得。但于此后,吾之灵识便会完全破灭,恐有一物,无法留给后人。” “请说。” “它乃吾之贴身兵器,龙神枪,我本欲将它交于你,且不知你是否有驾驭它的能力?” 阿兰布听后心里爽爽的,终于送新武器了耶!那肯定是至强的猎魔宝具,驾驭能力?那铁定有啊! “那该如何测试呢?” 赛亚微微一笑说:“与吾切磋一分半钟,不倒地即视为通过。你可放心,此次吾不用神之力。” “诶?好好好,那快开始吧。”近身搏斗,他最擅长了。 见她点头同意之后,阿兰布摆好姿势冲过去,丢出一道道直拳猛击她的脸部,毫不留情。赛亚只抬起一只手臂格挡,得心应手。 几招过后,对方突然一道漂亮的侧踹将他踢出几米远,阿兰布双脚着地滑行,擦了一下嘴角。 未到火候。 他作势跳起,赛亚侧身躲过飞来的一脚,阿兰布还未站起,后背又遭受一击。翻滚几周后,他咳出血水,再次欠身站起。 再来! 瞎子都能看出他在耗时间,区区人类怎么打得过半神?所以这一次,阿兰布干脆等着赛亚靠近。 怎知她一过来就抓起他的整只手臂旋扭超过九十度,再露出手肘击打他的前胸几十次,速度看似不快,但力量十足。 不行!啊啊啊…… 阿兰布瞅住时机抓紧她的手,运用投身技将她翻过去,赛亚身子很轻,一着地就发出细微声响。 他扭身一看,她居然背对着自己。阿兰布想也没想,直接把她拦腰抱起,打算使用后摔。这时赛亚却突然回身,飞起一脚踹中他的胸口,他放开手退后,欲倒又不倒的模样惹人生怜。 糟糕,肋骨快断了! 与此同时,赛亚快步上前,又使出一记侧踹踹中他的小腹。紧紧咬住牙根的阿兰布飞到对面墙上,膝盖无力地撑着地面,前身慢慢垂落下来。 在他倒向地面的那一刻,双手死死撑住了,他的眼眸里终于燃起了无名的火焰。 “作为一个人类,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赛亚挑眉,缓缓走向他。 但阿兰布听不见她的称赞,自己心里只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告诉他不能倒下,直到最后一刻也不能倒下。 “一分……” “对,一分钟到了,留给你的时间的只有短短半分钟而已。”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摊软泥的他,原本俏丽的脸庞却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片红晕。 “你为什么这么想要那把武器?” 阿兰布抬起自己污浊的脸,勉强对她笑了笑,他说,你不知道是么?我一直用的是棍子,但是我要对付的是一群外来种族,普通的武器是行不通的。 路是自己选的,走下去也是自己的选择。 “这个理由挺牵强,不过我还算满意,既然我将它赠予你,你必要好好对待它,切勿让它染上罪恶。” 赛亚说完便指了指龙椅后面的一排乌金色石碑,阿兰布只瞄了一眼就明白了,在那里存放着的,全是古塞人的坟墓。 当他收回目光时,发现画面渐渐模糊不清,同时好像有人轻轻摇了几下自己。 意识慢慢回来了,李妙言疑惑的脸出现在眼前,这时,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全都不见了。洞穴还是那个洞穴,只不过赛亚又变回了石像,神态**肃穆地俯视着周遭的一切。 一切安好。 幻觉?真有这么真实的幻觉吗?如果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那样东西也一定是真的。 “老弟,怎么回事?你不对劲啊。” “没事,你怎么下来了?”他扶着脑袋问。 李妙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挪开脚步,好似松了一口气。他走到龙椅跟前,指着赛亚问:“她是谁?” “这座地下古迹的主人。” 阿兰布绕过龙椅走到那一排规整的石碑前,每一块石碑上都刻着生硬的文字,那可能就是古塞人的名字。 只见石碑后有一条赤黑色的长杆,它横卧在六个回旋钩内,杆头被包裹在岩块中。莫非这就是赛亚说的龙神枪?可它怎么看都只像是一把普通的长枪,不知道有什么奇特之处。 阿兰布正要把它拔出来,但它的枪头卡得死死的,根本就拔不出来。 一旁的李妙言看着挺郁闷,他问:“你拔这个干什么啊?” “这是半神赛亚的武器,是她赠给我的。” 李妙言越想越纳闷,你明抢就明抢嘛,一个石像把自己的武器送给你,除非她跟你说话了。 “这把长枪经历了数十年的囚禁,早就与周边的石块融合在一起了。” “是真的,我通过了赛亚的测试,拥有使用这把武器的资格。” 阿兰布依然坚持自己说的都是真的,但除了头脑中的记忆什么都没有留下来。这可怪了?难道真是幻觉?! 李妙言紧张兮兮地盯着他,见他的眼神一直在躲闪,便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前额。阿兰布吓了一跳,脸上随即显现出几分怒色。 “我没发烧!” “我也确定你没有发烧,可如果这些不是你的想象的话,那就有可能是赛亚说谎了。” “她为什么要说谎呢?对我说谎有什么好处吗?” 李妙言甩甩头,说:“按照你的说法,赛亚的测试应该是相当必要的,一般人只用蛮力的话是拔不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 “想要拔出这把枪,你需要做到心神合一,心如止水,温柔地握住它,它感受到你的诚意,自然就会接纳你了。” 阿兰布听后也觉得十分有道理,这是半神的武器,也许拥有着独特的灵力,而且赛亚曾嘱咐说要好好对待它,切勿让它染上罪恶。龙神枪果然不同凡响,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某武侠剧中的主角。 只见他轻轻握住枪杆,慢慢吞吞地使力,摆好姿势和心态,身体还有心里都充满了期待和诚意。 嗯,对,就是这样,这样下去肯定能行! 他感觉到龙神枪的枪杆逐渐放松下来,于是握紧它缓缓往外拉动,站在一旁观察的李妙言也跟着紧张起来。 动了!它动了!很快它就能从这痛苦的牢笼里挣脱出去。 嗯?阿兰布握着枪杆的手不动了,它好像是卡住了。他脑中突然浮现起赛亚的测试,灵光一现。 枪杆奇迹般地旋转了,而且还能往里推进。等它顺时针旋转一周之后,阿兰布将它往里按了一下。 此时,一声“咔嚓”过后,岩石中的机械锁打开了。 这回阿兰布终于顺利把期待已久的龙神枪取了出来,这玩意足有六十多斤重,表层凝结的土块开始脱离开来,绽放出气息奇异的光彩。 枪头呈银白色,十字造型,刃面有流线型的金色纹路,犹如飞升的巨龙。 阿兰布挥舞几周后,愣愣地盯着它。 ------------ 第五十二章 救出 “感觉怎么样?”李妙言粘过来。 “没什么感觉,可能它正在复苏吧。” “来吧,我们该走了老弟,太阳都快下山了。” 李妙言是打算原路返回的,怎么下来就怎么上去。不过阿兰布环顾一周,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里肯定还有出路。 仔细想来,会长当时出去之后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即使他不知道阿兰布会回来找他。估计那是一扇隐藏门,正对着进口方向,并且能直接通往地面的。 接下来,阿兰布搜索赛亚背后的墙壁,墙壁上爬满了已经枯死的紫藤,掩盖了它原来的颜色。 他挥起长枪拨开薄如纸的紫藤,露出浅棕色的底色,有些相近颜色的紫金石被嵌入其中。没发现这堵墙有类似门的形状,该不是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机关吧?阿兰布撑着腰抬起头仰望。 他双手张开按住墙面,突然从墙体内部传来一阵巨响! 这!这是? 世事难料,这回整面墙壁都发生了偏转,连同地面的半圆形将他们带离这片空间。机关持续运作,微微颤动的地面使阿兰布不敢再轻举妄动。这么巨大的工程,竟是几十年前的古人建造的? 翻转过来后,阿兰布惊奇地发现,这里竟与刚才的神殿一模一样! 镜像原理,只是方向完全相反了,还有,他慢慢转过身,赛亚依然安详地坐在龙椅上,而与她背对着的那个,自己就不可能看到了。 “李,李妙言?” “我,我在!” 只见李妙言从龙椅后跳出来,这家伙居然这么胆小? “你怎么躲在那里?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地面没动之前我就站在这里了,然后我发觉有点累所以就蹲下来而已。” 不要为自己的胆怯找借口——阿兰布本来是回这句的,但在最后关头忍住了,算了算了,还是别戳穿他了。 “喂,你刚才有碰什么东西吗?”奇怪啊,难道他一按墙面就自动触发机关了? “是呢,我看到椅背的环形装饰很奇特,然后动了它一下,没想到它真的能转动。”说到这,李妙言得意洋洋地点起一截香烟。 阿兰布正想称赞他一下,不过看他那样子,一夸恐怕就要上天了吧? “前面就是向上的台阶了,我们出去吧。” 阿兰布阻止他说:“等下,我们要先搜索一下这个房间。” “这里不是和刚才那一样的嘛,有什么好搜索的?” “你忘了,我们来这里本来的目的?” “是,遵命。” 李妙言懒散地回应着,走进最近的承重墙里边。然而还没等阿兰布走到对面,那边的李妙言突然大叫一声:“老弟!这里有人……” 声音曳然而止,阿兰布感到不妙,急忙冲了过去,一见他就问怎么回事。 “我没事,但是这位好像是你家的会长大人。” 顺着李妙言指示的方向,他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按着装外貌来看,确定他就是尹云没错了。 可这时的尹云头部已经受伤,好像没了任何生命迹象。阿兰布急忙查看了他的脉搏,发现心跳还在,他们的背包也未被拿走。照现在的情形分析,会长一定是被那群人突然偷袭,拿走了匣子。 真是卑鄙!阿兰布忍不住在心里骂道,二话不说直接背起尹云,把背包啊龙神枪啊统统扔给李妙言。 “好重啊。” 阿兰布回头盯了他一眼,李妙言马上改口:“我开玩笑的啦,哈哈哈哈哈……” 走上一百多层的阶梯,再返回原来的洞口休息,李妙言已经累得双腿发软,而阿兰布只是微微喘气。 艳阳高照,离下山还有好一会儿呢,这家伙又在吹牛。 阿兰布替会长包扎好伤口,然后又给灌了一些水,他苍白的面容终于好些了,脉搏的力度渐渐回来了。他在远一点的一片广阔的草地上摆了一个大字,任凭山里的凉风往身上招呼。平定了心情,他开始浮想联翩。 话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总部了,不知各位还是否安好?我突然不知去向,他们肯定很担心我吧?可恶!原谅我到现在才想起来。 当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信号只有一格。 阿兰布咬着嘴唇,呆呆望着天空无风飘动的云彩,心中默默留下一行热泪…… “想起什么陈旧往事了嘛?”下山之前,李妙言问他。 “关你屁事!”阿兰布以恶言相向。 好不容易来到山脚下,李妙言才万分抱歉地说:“真对不住了老弟,我这车是跑车,只能坐两个人的。” “那你是打算把我扔在这还是把他扔在这?” “勉强的话应该能塞三个人吧?” “三个人?你开玩笑呢?这么小的座舱我坐下去都不舒服,何况挤三个人?” “啊,早知道就换一台车了。” 阿兰布明白的,现在不光多了大活人,而且还多出了一把大长枪,真是难为李妙言的座驾了。 眼看事情无法解决,醒过来的尹云从他背上滑下来,阿兰布连忙将他扶稳了。 “我没事。”尹云扶着头,慢慢站稳了,“你们不要吵了,我留下来吧。”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却问不出为什么。 “我有个朋友在附近,打一个电话他就会过来接我。” “那自然好啊,但是……”阿兰布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他举起几十斤重的龙神枪,说:“但是这玩意没法扔在这吧?” “这个的话我倒有办法哦。”说着,李妙言从车内拿出一颗圆滚滚的球状物,然后熟练地将它装在枪杆上,一按下开关键,龙神枪便缩成一束光收进小小的球状物内。 “哇!神奇!” “这是博士的最新研究成果,一个武器收纳库,再按一下开关就能提取,十分方便。”李妙言把它交给阿兰布。 龙神枪又闪现出来,回到他的手里,阿兰布万分感激,终于不用拿着武器到处跑了。 “嗯,这枪不错。” “会长,我们到时候在库瓦研究室那集合。” “好,一言为定。” 李妙言驾驶着跑车一溜烟跑了,尹云远远眺望着它快速离去的影子,暗自思忖,那个人不简单啊。 ------------ 第五十三章 老鹰躲小鸡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回到了湘华镇,李妙言在路边就扔下他,然后理所当然地说:“车没油啦,我去加点油。” 阿兰布则理所当然地白了他一眼。 他乘着电梯来到负一层,刚一进门,突然就被吓了一大跳。亲爱的会长大人居然就这么悠然地坐在折叠椅上等着他,而且库瓦也在。 “我去!你坐什么回来的?”阿兰布差点破口大骂,骂的当然是李妙言的超级跑车。 “我说飞机你信么?” “哈哈哈……”库瓦止不住地笑。 “信,信,你说你飞回来的我都信。” 阿兰布拉了张椅子坐下,对直不起腰的库瓦说:“别笑了大博士,你有联系过总部么?” “联系过了的,我建议他们不要过来。” 尹云闭着眼品尝乌龙茶,两条修长的腿搭在前桌上,一副悠闲自得之色。 “他们要过来?” “对啊,卡齐和小墨都吵着要过来呢。”库瓦不自然地顿了一下,“在知道你在这里之后。” “你回去吧,阿布,我批准你放两天假。”会长突然开口说。 “我,我不回去,在还没捣毁他们的阴谋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那你就放两天假吧,趁这段时间到处去看看,想干什么干什么。” 呼,这是为何?为何不让我去调查,我总得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我,利用我去杀害那些无辜的人。 可恶啊!阿兰布一拳猛地锤到桌上,差点将尹云的脚给震下来。 “我累了,我去休息了。” 他直走上楼,右转走进客厅,一头倒在旧沙发深处。在完全封闭的环境下,自我意识才不会被打扰。 静夜,无眠。 脑中突然有个疑问,既然会长被对方抢走了匣子,那他为什么还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莫非他早已知道里面装着的东西了?或者说,因为我得到了这把龙神枪,所以那个匣子就对他不重要了? 算了,想破脑袋也没用,睡了……睡了?没那么简单,他在这种时间环境下根本睡不着,说去休息其实都是骗人的。 阿兰布翻起身来,放出龙神枪,轻轻将它拿在手里,手感真好,他越来越熟悉这样的重量了。 枪果然比棍子好玩多了,攻击方式多种多样,危险系数也高了不少。但是枪棍武器都有个缺点,就是局限性太大,在小空间没法像平时一样正常发挥。 反正也没事,他还会一点别的武器,大不了扔掉武器改成搏斗。 好,练习完毕,出去吧。 阿兰布走到负一层,发现会长和库瓦都不在,整个屋子里清净得很。接着他再搭乘电梯到一层地面,也没发现有人。 他到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出发去城里逛逛。这两天的时间得好好利用起来。 “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路上无聊,出租车司机搭讪了。 “我?哦,我是奇洛人,估计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个国家吧。” “我以前也去过奇洛,因为我听说那边能看到龙,但结果很遗憾,那里只有龙的雕塑,并没有真的龙。” 阿兰布很想告诉他,那是你去的不是时候,要是来早一些,你一定会对龙产生不可磨灭的阴影。 “我见过真龙。”这话似是安慰。 “真的么?它是什么样的?” “嗯……它全身红黑色,漆黑鳞片透着红光,一对金色巨瞳,还长着两只畸形的巨角……其他的我记不清了。” “哦?还说得挺详细的,不过我还是想象不出来。”司机突然右手打弯,将车稳稳停在路边。 “有缘再见!” “再见。”阿兰布下了车,满眼望去,原来这里是最繁忙的市区,一楼商业区人来人往,路面的汽车像潮水般涌入。 即使格局和名字都不一样,主要功能也是都是一样的,这个城市让他熟悉而又陌生。 “美食汇”一听就是汇聚世界不同美食于一堂,可以吃到肚皮开裂的地方;“服装城”一听就是汇聚世界不同服装于一身,尽情凸显自身魅力的地方;“娱乐大咖”一听就是汇聚世界不同娱乐于一体,无忧无虑享受快乐的地方。 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面板招牌,每个经过身边游客的声音和动作,甚至在光洁的地板上反射的白光,都让阿兰布感慨万千。 没有白来,幸亏卡齐和小墨没有跟着来,不然又要拉着他到处跑了。 当初自己被人绑走的时候,身上全部的东西全被拿走了,因此他不得不再购买一部手机,连接上总部内设的个人账户,里边的钱一分都没丢。按照一比十的汇率计算,自己现在剩下的钱也不少。 生活竟如此美好,忽然牵人鼻子走。 我闻到味儿了,在哪? 阿兰布追寻着香味,避开来往的人群,终于在一家小吃店前站住了脚跟。 他坐在高脚凳上盯着招牌,这家店主要生产鸡蛋仔,手抓饼,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种类真是齐全,让人一时之间不知选什么好。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贪,每一份都想要一份,头痛了。 “嗯?”他看到旁边一个女的撕扯着一只鸡翅,吃得可香了。 问她这是什么,鸡翅包饭?里面包着的是炒饭?呵呵呵,炒饭哪有新鲜的,怕是隔夜的吧? 阿兰布哧哧笑着,然后给自己也点了一份鸡翅包饭,哦!外加一杯加冰的奶茶,这里的城市流行特色奶茶文化。 哼,又是这种毫无营养的动物奶替代品么? 新鲜出炉的鸡翅包房非常烫嘴,他不急着吃,而是慢慢吞吞喝着奶茶。旁边的女人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接着不久,一个小学生坐在她的位置上。 他和他的朋友要了两份鸡蛋手抓饼,加上一杯斋奶和一杯可乐。仔细一听,这两个小学生全程都在兴高采烈地谈论动漫游戏,爆出很多他不理解的网络术语。 阿兰布一边咬着鸡翅一边偷偷瞄他们,两个小孩穿着平时穿的短衣短裤,刚好今天是星期日,所以约好了出来一起玩。 本来也没什么奇怪之处,然而记忆的种子却在悄悄复苏,其中的一个小孩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尽管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但远离他会让自己觉得安心。 是害怕吗?为什么自己会怕一个小学生?难道他认识我吗?阿兰布渐渐陷入这种思维怪圈里走不出来。 不行,这个人一定会认出我的,他是这么感觉的,虽然自己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阿兰布不由得偏过脸,支起右手遮挡住自己的半边脸,同时加快啃食鸡翅的速度。 真是够了,我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了。 那两个小孩子还在兴致勃勃地聊着天,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表现,阿兰布吃完中翅部分,然后吸了满满一大口奶茶就匆忙离开了座位。 他不敢回头看,也不知道如果被认出来会发生什么事。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反正只要自己远离这两个人就对了。 左手拐角处出现一家便利店,他进去买了一盒口罩,拆出来一个戴上,这让他的心理安心了不少。 从便利店出来,一直走出西门,见音乐广场的琥珀喷泉前挤满了人群,他干脆也挤上去看看热闹。 只见那儿站着一个留着波浪头的中年男人,黑发浓密得就像黑森林,他手上拿了一个吉他,正在卖力地进行演奏。 这位大哥的左手边立着一台大音响,一首流行歌曲悠然飘过众人的耳畔。他的右手边坐着一条白色的小狗,橘红色的斑点突出它温和的特点,露出粉红舌头和牙齿来保持自己一贯的笑容。 它很萌,也很乖,坐累了就躺在地上,有个女孩儿见它可爱,忍不住走过去摸它的头。 大概有一半的听众都是来看这只狗的,甚至有些人还将钱塞进它旁边装吉他的袋子里。 阿兰布没养过宠物所以不太懂他们的行为,什么野猪啊狼啊狗熊啊倒是见过不少,他一向觉得养宠物是一件挺麻烦的事。 不过这音乐听着倒挺舒服的。 他不禁跟着节奏小声哼唱起来,同时眼睛还不忘向远处眺望。这时他突然发现刚刚那两个小学生竟混在人群当中,好像一点点朝他接近过来。 大事不妙,他连忙推开人群快步走出音乐广场,引来诸多不满。好不容易绕到南门,阿兰布忙不迭地乘自动扶梯登上二楼,到聚餐地点找了个空位坐下。 这会儿应该吃点什么的,至少能管饱就行。 他向一家卖粉面的店要了一份花甲粉,等待期间不时看看周围,那两个小不点没有跟来,他因此而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直躲着实在不符合自己的风格,他开始觉得自己是怕了他们,仿佛一只偷腥的猫马上就要被抓住了。 怎么办?吃完就离开这里吧。 他摘下口罩,一手拿勺一手拿筷,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米粉。哇,太好吃了!下次也来这里吃才行,胃口也不知不觉变好了。 一层二层都是一样的构造,但是前面…… ------------ 第五十四章 闲来无事 一位穿针织毛衣的小姐姐突然在路上拦住他,接着递给他一张传单,上面写着商场打折优惠的字样。 阿兰布面无表情地接过来。 “免费的哦!有空进来看看!” 路过垃圾桶旁边时,他随手将揉成团的传单扔进去。 走道的尽头是一家味道还行的火锅店,有着三十多年不老不死的历史文化,最有看点的还是站在门口卑躬屈膝的“小二”。 阿兰布插着口袋走进去,这种古木结构的风格挺有意思,里面居然还摆着写字用的案台,这琴棋书画,这雕龙画凤,这糊纸的门窗,无不透出浓浓的历史感。虽然看不大懂,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这时,一位真的店内小二走过来问:“先生你好,请问你是来就餐的吗?” 救场?不,应该是就餐吧? 他尴尬地回答说:“不,不是,我吃饱了,随便进来看看。” “哦哦,随便看吧,店里的环境不错吧?” “不错不错,就是不知道你们家的牛肉怎么样?” “牛肉?哦,我们这里的牛肉都是从国外进口的正宗耗牛肉,质量有保证,您尽管放心。” 耗牛肉?不会是奇洛那边的吧?吃下去很干的那种?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下次还来。” “哦,好的,慢走。” 离开了火锅店,阿兰布登上第三层,这里有电影城、书城、供小孩子玩耍的游乐园等等,他好像走错地方了。 真是不走运,那两个小学生就在前面,他们正在玩蹦蹦床呢。少来了,你们居然不去电影院看动漫,来这里玩那么幼稚的东西。 阿兰布果断转身走人,进手扶电梯上第四层,这一层设置了健身房,游泳馆,球场,最适合他这种运动型选手。他先去了健身房,试图在这留下挥洒汗水的足迹,前台接待却告诉他在这里健身是要收费的。 “收费的?不是免费的么?” “您开玩笑么先生?谁家开健身房不要钱?” “我就进去看一看,不用你们的器材。” “可以,随便参观。” 阿兰布走到一台跑步机前,突然抬脚踩在履带上。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我就碰一下而已,你还怕我毁坏健身设施?” “这,这倒不至于。”前台接待擦着汗说。 “大哥,你这跑步机是声控的嘛。” 对方默不作声,阿兰布对着操作屏喊:“小Q,跑起来。” 此时此刻,跑步机真就动了起来,他的脚也跟着滑动,最初的速度很慢。然而前台接待大哥仍然是一头雾水,就不明白没有装声音传感器的跑步机为什么会动? “求你别划了。” “嗯,是这样么?”阿兰布放下脚,双眼盯着他,“就连你也不知道,健身器材可以声控这种事?” “是啊,我一直以为它们只能手动操作,为什么你会知道呢?” “哈哈哈……”阿兰布昂起头笑了笑,“我猜的。” 实际上根本不是猜的,只是这健身房大部分的器材跟他以前见过的是同一种型号,所以他才会这么肯定。 “看来你老板不信任你啊,连这种功能也没告诉你。” 他说:“就是啊,老板平时就对我不好,还经常无故扣我的工资。” “碰到这种不平等待遇就不应该再忍气吞声了,你得勇敢提出辞职或者跟他对着干。” “嗯就是,听了先生您的劝导,我一定会尽早离开这所公司,离开我的老板。”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阿兰布。” “好,我姓张,你可以叫我张总。” 接着,两位性情中人十分善意地握了握手。远处的健身教练和接待人员都看呆了,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达成了共识。 “那……阿兰布先生,看你身材那么好,平时都有好好锻炼的吧?正好,我这里有一张免费的健身体验卡,先送你,如果需要办会员卡,一年只要998。” “……”阿兰布擦了一下脸上多出来的汗,“你还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都是朋友,客气啥?” “这体验卡我要了,会员卡再等等。” 当他接下张总手里的绿卡时,不知哪处突然传出一阵巨大的响声,卡片被震掉了,还差一点把玻璃墙都给震碎了。 阿兰布侧过头看向那一边,他隐隐约约还听到人的欢呼声。 “这黑心老板又在活动室举办擂台赛了。”张总小声咒骂了一句。 “你老板是何方神圣?居然在这办擂台赛啊?” “哎呀,先生你有所不知啊,他是海天体育集团的事务部经理,搞个擂台赛只是小case。” “我去看看情况。” “还是别了吧?”张总连忙拉住他,“里面全都是大会员啊,你进去会被赶出来的。” “是吗?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赶谁。” 阿兰布手插裤带走向玻璃房隔壁的活动房,张总则小心翼翼地跟着,就连大气也不敢出。 切,气焰还是那么嚣张,有几十号人在里头闹事么?他直视那扇浅黄色的木门,扭了一下把手,果然,它是锁着的。 够了吧?自己又不是执法人员,更不是有关人员,为什么一定要去管别人的事?到这里收手还来得及,否则发生什么事情就没法后悔了。 该插手这件事吗?就因为自己看别人不爽吗? 他还在犹豫,仿佛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选择。这好像不对劲啊,万一别人看我不爽呢?那我也要把他打一顿吗? 张总知道门是锁着的,于是便走上前敲门,但阿兰布却早他一步蹬了一下门。 门没开,不过里面的喧闹声倒是停止了。 这时,门开了一个小缝,一个光着头的高大汉卡在门缝中,黑黝黝的胡须圈成一个口字,再加上一片扁平的嘴巴,可以把它看成一个日字。 “你是哪位?”他如此说道。 “呵,大哥你好,我刚刚听到里面有很大动静,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事,请你快离开。” 光头不耐烦地说完之后,立刻就要关上门,阿兰布突然一脚过去把门给踹开了,室内的情形真是让他始料未及。 ------------ 第五十五章 摔跤赛 只见在那中部空阔的地上,隆起一座巨型高台,台上站着两个光着膀子的肌肉男,台下站着或坐着不少加油助威的观众,将近一百多号人。 见战斗突然终止,所有人都侧着脸看向他,眼神中泛起不满的涟漪,如云层中的雷鸣闪电。 啊,原来有这么多人啊,貌似自己打不过了。 “嗨,额,我来错地方了,大家慢慢玩,不好意思打扰了。”阿兰布准备退回去。 “来了就别想走了。” 从某处传来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他疑惑地回头,看见一位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朝自己走来,滤嘴香烟随着他的步伐一颤一颤的。 看他一来,张总就马上退到门框后面,探出头悄声对阿兰布说:“他就是我老板,向南天。” 阿兰布抱起手,饶有趣味地观察这个人。他手上戴的戒指和手表都是超名贵的知名品牌,虽然穿着光鲜亮丽的西装,却是一副人模狗样。 “你是哪位?” “我?嘻嘻嘻,我就是这儿的管事人,个个都叫我向老板。”这个叫向老板的人缓缓吐出一口浓烟,眼神像是鱼鹰一样抓住了他,“嘻嘻嘻,小兄弟,第一次来?” 他微微点头。 “你也对擂台对战赛感兴趣么?” 阿兰布不好意思地刮刮脑袋,说:“呵,也说不上是这么回事吧,就是比较好奇,你们,是怎么打的。” “那么好,过来坐下,观摩观摩。” “可是,我不是会员耶。” 向老板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没事,没事哈,坐下来看。” 张总关上门离开,阿兰布随便找了个地儿盘着腿坐下去,靠近擂台的位置。 小小的动乱过后,战斗重新开始,浓烈的氛围又回来了。 只见台上一蓝一红两只大块头又碰到一起,他们只穿着一条短裤,还戴了一双露指的手套。 裁判是个小个子男人,着一身不引人注目的黑白衫,吹起急促的哨声意味着警告。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回到了擂台上,全身贯注。 几轮消耗战下来,红方利用护栏助力,朝向对手疾冲而去,伸出右臂绊倒了他。蓝方重重地摔倒在地,红方趁此机会立刻使用反关节制敌,名曰锁腿。 锁腿效果奇佳,没一会儿蓝方便吃痛求饶,一拳一拳暴砸擂台。 一时间台下气氛高涨,紧张到了极点。 裁判马上吹起哨子,分开他们两个,下面的观众老爷们只好继续吃瓜。 红方攻势不断,他先是以犀利的右摆拳突击对方脸部,把他砸得不省人事,接着又一个绊腿将他绊倒。机会来了,红方爬到对方身上,抬起他的一只后腿。 裁判趴下开始数秒:一、二、三…… 他刚数到五秒的时候,蓝方就弹起腿,翻过身缓缓站起。怎知这回红方又将身体压在护栏上,准备发起冲锋。 蓝方见他奔来,立马弯腰抓住他的脚,在他站起来时,红方就飞向护栏边上了。但他及时抓到绳子,不至于突然飞出去。 把蓝方踢跑之后,红方使出一招过肩摔将对手摔到地上,然后爬上柱子飞身一跃。 砰!这一声巨响撩起了所有人的神经,他们都清楚,比赛即将决出胜负。 阿兰布却不这么想,台上的这两位都是专业的摔跤选手,业外人士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是真打还是假打,有时为了烘托出气氛而制造出可以假乱真的表演效果。 他们都以为,蓝方输定了。但实际上,擂台的底部装了弹簧,人从高处跳下去并不会受伤。哼哼,更何况,观众们也没有看清红方的什么部位砸到对方身上。 他们凭什么就认定蓝方输定了? 果然在下一个回合里,当红方再次快速使出左右摆拳时,蓝方眼明手快,用左手臂格挡并迅速抓握其手腕,同时右手下穿其手肘处并反身抓肘向后压,左手前推,右手后拉,并用右脚扫其腿,红方倒下。 只见蓝方已经重新振作起来,整个人骑在对方身上,然后勒住他的脖子。红方这时没什么反抗能力,之前的动作使他消耗了大部分的体能。 他被翻转过来,蓝方压在他的身上。 一二三……裁判的读秒声牵动了每个人的神经。 赢了,居然赢了?底下一半的观众们的反应相当激烈,不是欢呼,不是鼓掌,而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对方。 他们曾将大把的钱压在红方身上,并坚信他会赢——是的,里面有赌的成分。 这场比赛是向老板安排的,他想让谁赢谁就赢,想让谁输谁就得输,对他来说,最后的结果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其过程有多真实激烈。 没有沉迷其中的阿兰布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没有义务去当场揭发。 比赛结束,他跟随那些观众老爷陆续们离开活动室,身后却有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他。 是向老板,他把阿兰布留下来“谈心”。 “觉得比赛怎么样?” 是试探么?他该回答什么?嗯嗯,打得挺假的,真心话他可说不出来。 “打得挺好的。” “小伙儿,看你也像是位健身达人,不如就在这里办个会员吧?”向老板依然笑容满面,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恶意。 会员?不,一开始他并不打算办会员,也并不打算在这里健身,他只是来看“风景”的。 “我,我今天没有带够钱。” “不要你的钱,免费的。” “不,谢谢,我不需要。”他站起身,“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 阿兰布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开门离开,向老板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嘴角闪过一丝狡黠。 他刚出了活动室,守候在外边的张总马上迎了上来。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我得走了。” “慢走不送,有空再来看我哦。” 自动玻璃门徐徐打开,阿兰布走出了健身房,走道上的行人稀稀疏疏,怎么这么快就到傍晚了? 嗯,到了这个时候,第四层的生意永远是最冷清的。那两个小学生应该走了吧?我要怎么回去呢? 想着想着,阿兰布又回到了一层,从最大的南门出去。 ------------ 第五十六章 影追踪 在出门前就已经想到了,他理应给李妙言打个电话,让他开着超级跑车来这里接自己。 啊,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电话始终打不通,估计李妙言这败家子弟去哪花天酒地了。 阿兰布环顾一周,此时周围的环境变了。 宽阔的方砖地面被霓虹灯和发光广告映得五彩斑斓,三米高的地下水柱直奔夜空,欲与最闪亮的星星作伴。墨石平台流淌着的叠水景观,与灿烂的人造灯光交相辉映。数不清的红白条纹金鱼,在游者的目光中努力编织着自由而遥远的梦。 瞥见这样的美景,难免会触景生情,留在这里也不错,阿兰布这样想着。他站在明净的路灯下,脚底的影子悄悄发生了挪移。 “嗯?”他低下头看,它又马上回到原位。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影子不属于自己。 错觉吗?算了,先找个地方住一晚吧。 怎知他刚迈出脚步,花圃后突然闪出两个人影,一左一右抱住他的小腿。 “抓住你了!杀人犯先生!”他们异口同声地叫道,阿兰布差点吓得半死。 “我说得没错吧?果然是他。” “那你也没必要等到晚上再出击吧?” “你们……”阿兰布两手各按住他们的头,“跟踪我?!” “要不是跟着你,哪能发现你惊慌失措的样子?阿兰布先生?”只见林托两指钳中他的衣袋外侧的一只灰色小虫子,卷起来就像一个纽扣的形状。 “这是定位器?还是窃听器?” “错!这个是跟踪器,哈哈哈!” “林托,你够了。”和他在一起的另一个小朋友说话了,他说自己叫兮子崖。 “我认识你们吗?”即使面对面,阿兰布还是没有半点印象。 林托看着他那疑惑的眼睛对兮子崖说:“嗯,我现在非常确定,他的眼神跟那一次完全不一样了,这次是相当核善的了。” 他这么说,阿兰布就更加疑惑了,就连兮子崖也觉得不可思议。 “尹云叔叔没有告诉你吗?你伤了人之后就拼命追着我,我当时害怕极了。” 现在听来阿兰布也觉得自己非常可怕,然而脑海里却依旧是一片空白。尹云只是告诉他,自己当时迷失了自我,对玛丽安痛下杀手,使他自己再也没办法面对她。但是在那之后,他还追杀过一个刚好目睹案发现场的小孩,最后被那个小孩侥幸逃掉了。 想想自己在医院醒过来时到底有多迷茫,在自己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却完全不记得。 “哥哥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 “哈呀,其实我有记得一点点。” “比如说?” “比如说我记得拿着刀的手沾着血,它一滴一滴地滴在我的脚尖上。” “我靠!你不要再说了,我又有画面了。” 呵,小孩子的想象力真是强大啊,阿兰布暗自笑道。 “嚯!我真看不出来哪,林托,你小小年纪居然承受了那么多!” “哈哈我早说过我是班里最与众不同的那个,多少人想来干掉我都被我巧妙地避开了。” 兮子崖嘴巴泛起笑:“除了被同桌嫌弃之外,是吧?” “我不要和废宅说话。”然后,林托又将注意力集中在阿兰布身上,“哥哥,你听我说,在那件事发生以后,我就每晚每晚地发同一个噩梦,梦里有个人拿着刀追我,有时到了半夜就会被突然惊醒,后来更是怕得无法入睡。”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阿兰布,勉强从眼眶里挤出一滴眼泪。但阿兰布能忍受吗?一个脆弱的幼小心灵因为自己而留下抹不掉的心理阴影。 只听一旁兮子崖默默回道:“你确定追你的那个人不是一个美少女战士?” 阿兰布呵呵笑道:“那你是不是想要我补偿你?” 林托快速点了一下头。 “我不贪心,只拜托你请我吃一顿肯德基的快乐全家桶!”说着,他偷偷瞄了一眼兮子崖,后者马上心领神会。 “吃一个,打包一个,嘻嘻嘻。” “什么肯德基麦当劳?这炸鸡汉堡不会吃死人吗?不如我把钱给你们,你们自己去买吧?”大晚上的还吃这种东西,不怕晚上睡不着觉么? “你不陪我们去?” 当眼泪汪汪汇聚成河流,是很可怕的。阿兰布招架不住,只好再陪他们几个小时。 在店员们诧异的目光中,两个小学生拿走了一份麻辣全家桶,阿兰布第一次对金黄色的食物产生恐惧。 林托和兮子崖大快朵颐,他只在一边默默喝着可乐。 “哥哥,你吃嘛你吃嘛。” “你们吃吧,我不饿。”阿兰布看了一下手表,七点了。 “诶,现在七点了,你们还不回家?” “不晚不晚,我们平时都是八九点回家,然后十点多上床睡觉。” “但一般周末的话可以熬到十二点。”兮子崖附和道。 “哦。”阿兰布应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窗外,他猛然发现路灯下的灌木丛中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赤红的眼睛像是溢出来一样。 阿兰布咂咂嘴,眼睛瞪着那人影移不开,两个小朋友还在说话:“哈,我能撑到一点,不刷动漫的那种。” “我一个人在家也能一点睡,有时甚至两点。” 林托大笑道:“哼,笑话,你能跟我比?试过通宵吗?” “不敢不敢,年纪轻轻不敢通宵。” “哥哥,看什么呢?外边有什么好看的?” 阿兰布答道:“没有,噢,我突然有点事,不陪你们了。” “好的啦好的啦,不用管我们。” 他借来一支签字笔在纸巾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说:“有事再来找我。” 走出肯德基的门口后,他才注意到刚才的那个人影已经不见踪影,而且他十分确定,它绝对不是人! 那会是什么?只能是魔族了。 阿兰布有理由认为之前的影子自动挪移不是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要证实这一点,就要看看它是否还会跟着自己。 他现在只有一个人,必须得做到万无一失。 《狩魔录》曾记载过这样一个种族,它们是魔族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分支,在隐匿自己的同时,又能随时向敌人发动偷袭,简直比人类公敌还要麻烦。 影魔很少参与种族战争,它们一边秘密地繁衍壮大,一边暗中观察战争的走向,一旦有哪个种族慢慢崛起了,它们就会在其背后插上一脚。 正因如此,魔族间的战争才会更加残酷和漫长。但当他们种族终于意识到内奸存在之时,影魔早已钻进时空缝隙里溜之大吉。就是这么一个卑鄙狡诈的影魔,终于要来祸害人类了。 夜幕降临,危险也随之接近。阿兰布觉察到如果自己走在阴影里会更加危险,在有光亮的地方他反而可以观察影子的动静。 自己被盯上了。得赶快叫人过来保护我才行,不然呐…… 李妙言的电话还是打不通,那么只好打给会长了。 “什么事啊阿布?”尹云慵懒的声音透过手机屏幕。 “你在睡觉??” “没,打瞌睡而已。今天帮朋友继续查案子……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七点多你说晚,要不真的在睡觉?可是,我该怎么表达清楚呢?噢对了,会长肯定有办法的。 “是啊,我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对方貌似是一只影魔。” “哦?那个哈,如果是普通的影魔,其实不足为惧,它们没有实体,天生怕光,你只要走到有强光的地方,它们就会自动退散了。” “那它为什么要藏在我的影子里?” “可能……它对你产生了兴趣,搞些恶作剧希望能引起你的注意。” “……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你也是……”尹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小心别被高级影魔盯上。” 阿兰布刚想问为什么,尹云就突然挂了电话,不给他任何的机会。会长总是那样,从来不会一次性把话说全,故意留下让人思考的时间。 这可以说是他的一个毛病,又能说是他的一个优点。 他放下手机,又往后看着自己的影子,它没有挪移位置,也没有出现大小变化,它就静静地贴着地面,做个安安分分的好影子。 不论是自己走到路灯下边,转圈圈,还是用脚踩它,它依旧不卑不亢,没有任何变化。 奇怪,为什么?它没有跟来? 阿兰布回忆起自己在美乐汇南门门口时,就算影子只挪移了一点,他还是马上注意到了。那之后和林托他们去肯德基的路上,他也随时紧密观察着,但那时候并没能发现什么。 呼……那说明自己真的摆脱了它,又或者是…… 他突然感觉到好像有某种不妙,沿着原来的路再次返回肯德基,问店员小姐姐刚刚那两个小孩去哪里了。不过她只知道他们离开的方向,至于到哪个地方,她就说不清了。 阿兰布马上冲出店门,然后往那个方向跑去。 不行,根本找不到他们。他缓慢停下脚步,不,我在想什么呢?普通的影魔不会对人类下手。 但如果是更高级的影魔呢? ------------ 第五十七章 暗与影 阿兰布想象不到,也不知该怎么联系他们,至少,知道他们现在是安全的。 滴铃铃……这时,他的手里突然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对方正好是那两个孩子中的其中一个。 “喂?你们回到家了么?” “是的,我们在北恒路附近,可是,我们不认识这个地方。”林托的声音颤抖着,说明他跟害怕。 “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嗯,就是,我们走着走着,四周慢慢地就变暗了,路灯不亮了,行人也都不见了。” “好可怕好可怕啊!这里就像另外的什么地方,我们走不出去了。”兮子崖凑上来,话中夹着泪,“我们就只能打给你了,你一定要来救我们出去。” “好,你们先镇定下来,我现在马上过去。” “求,求你别挂电话。” “好好好,你们一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就告诉我一声。”阿兰布即刻奔跑起来,北恒路是在北边,离这儿并不远。 他默默加快了步伐,绕过汽车,越过栏杆,避过路人,一顿操作行如流水,其他路人全都看呆了。 “哪个不长眼的撞到我了?靠!”一位女生怒声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阿兰布一边道歉一边降低速度,离北恒路越来越近了,他的心突然跳得好快。 “喂?你们还在吗?” “在在在,有一个怪物在外面徘徊,可恐怖了。” “说一下你们的具体位置,我快到了。” 据说是拐角烘焙屋前面几米,可等阿兰布到了也没看见有人,他有些明白了,那里可能是魔族制造出来的异空间,所以他才看不见。 “咳咳咳,我到了,但是你们那个地方我进不去……”没有反应,那边的世界静得出奇,阿兰布对着电话喊道,“喂?喂!” 就在他放下手机的时候,头顶的灯倏地闪了一下。他抬起头盯着那盏灯,慢慢地移开脚步。 没想到偏偏这时自己的影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移到他后面去了。阿兰布低头一看,好家伙,先前跟着自己的影魔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对方寄宿在他的影子里,除了眼睛和嘴是白色之外,其余部分都是灰黑色,所以当眼睛和嘴巴变成弯月形时居然有些可爱。 阿兰布背对灯光,这只影魔则面对着他,很明显,它并不是在肯德基盯着自己的那只。这回竟这么大胆出现在我眼前?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影魔算是魔族中最低等的一种,天生不会说话,和其他同族也有交流障碍,它们是依靠着自身的隐藏优势和数量存活下来的,说强大也不够强大,至少不会被完全消灭。 不过呢,他面对的这只影魔似乎早有“预谋”,看它好像在用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只见它的身体变成“口”字,一只手圈成圆,圆慢慢地融入到正方形里。 很简单的图形表达,阿兰布大概看懂了,就是说,口字代表了异空间,圆代表它自己,它能进到那个异空间里。虽然不知道它是否听懂他的话,但阿兰布还是问了:“你能帮我,是吗?” 它的侧影点了点头。 “那我要怎么做呢?” 影魔化成了一个箭头指向树下的人行道,那里只有一片黑。看起来它好像没有任何恶意,电话那头也已经打不通了,阿兰布就想只有这个方法能试一试了。 他先是来到树下,深呼吸一口气,眼前慢慢出现一个立着的深黑色椭圆,填充物像棉絮一样朝内飘散。 这个异空间入口足有一人高,阿兰布稍微低了低头就进去了。 里面的场景在他的意料之内,咋眼看去和现实没什么两样,但主体颜色就只有黑灰两色。没有活物,没有声音,不过他能说话,眼瞳里看到的自己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脚下没有影子,因为没有光,那只影魔还在吗?没错,它还在,只不过变成了立体的形状,还害怕得躲在一棵树的后面。 影魔擅自进入别人的影空间是禁止的,当然如果不被同类发现的话就没事。这只影魔这么随便就带自己进来,肯定是有所依仗。 阿兰布放弃了思考,同时查看周围的环境,慢慢朝着建筑物那边移动。他坚信,他们一定就藏在那里。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他靠近,那是一只身高达三米的类蜥蜴生物,它全身布满着暗黑色鳞片,双瞳的颜色比血更粘稠。 阿兰布曾看过一部叫《哥斯拉》的电影,老实说,这只生物跟它很像,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喷火。 上级的影魔都可以制造出影空间,它们一般不会在现实中解决目标,而是将其引入自己的地盘里再慢慢折磨致死。说它残忍也好卑鄙也好,但它只是善于利用自己的能力而已。 只见这只蜥蜴魔歪着脑袋看他,甩出来的红舌子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俗话说得好,十只影魔八只瞎,剩下两只是近视。所以蜥蜴魔在短距离观察他,弄清楚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能随便进到自己的地盘里。 什么奇葩鬼怪,原来是只憨憨?阿兰布不再理它,转过头朝目标地点走去。 蜥蜴魔见对方居然当自己是空气,立马怒火中烧,张开血盘大口,两只肥腿朝前迈进。 哦豁?这家伙想吃肉了? 阿兰布心中一惊,拿出口袋里的秘密法宝,对着那蜥蜴魔一照,它立马显现出原形。因为灯光太过耀眼了,它的眼睛都快要被亮瞎了。 手机的光还能出来,说明这个影空间虽然隐去了所有彩色,但全黑和全白两色还是在被允许的范围内的。 当时,蜥蜴魔的眼睛已是睁不开了,阿兰布马上趁其不备绕到后边,然后窜上了它的背部。 此蜥蜴魔的胸脯以背部虽长满了坚厚的鳞片,但其实侧身的部位还是很薄弱的,尤其是腋下的部位。一摸下去,居然还有一种酥软丝滑的美妙手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蜥蜴魔禁不住趴在地上打滚,身体逐渐放软,嘴里有冒出一阵阵喘息声。 “哈哈哈……” 这声音是不是说明了它现在很舒服?阿兰布不敢相信自己正在撸一只素不相识的大蜥蜴,而且这只大蜥蜴对他还没有丝毫防范。 活见鬼了,要是把这件事暴露出去,他在猎魔会不就名誉扫地了?哦,好吧,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名誉可言,这也是一种干掉魔族的方法,名曰驯服。 老实说,蜥蜴魔总算是对他另眼相看了,它估计在想:原来你竟然是这种人! 突然,蜥蜴魔两脚一蹬,站了起来,它张开嘴朝着天空大喊一声,随即刚硬的身体渐渐融化成一滩黑水。 阿兰布从它身上摔下来,双眼凝视着那滩不明液体,难道这就是不忍其辱,自裁己命? 与此同时,它创造出来的影空间也开始土崩瓦解,现实世界与它只隔了一层薄纱。 一道黑影从某处快速窜出来,融进了这一滩黑水里,新的血液正在注入,外形正在慢慢发生变化。 影魔正是模仿他自己,周身的细节越发明显,眼睛与嘴巴也不再是一片空白。 阿兰布看着这新的人形哑然失语。 当现实世界完全暴露出来前,这影魔又坠入到他的影子里消失不见了。 愣了一秒,他终于反应过来,影魔有吞食其他同类的能力,用这种办法能够让自己快速变强。自己遇上的这一只很有心机,它学会利用人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般的影魔都是进化成自己善于模仿的对象,只要有影子,它们就能模仿。本身它们对人类就没有太大的恶意,然而因为意外或者其他原因而将人类困在影空间,造成失踪的假象罢了。 阿兰布望着无限深邃黑的夜空出了神,此时此刻,这片镶满银星的巨型帷幕比平时更加诱人了。 “阿兰布哥哥!”他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扭头一看,竟是林托与兮子崖这两个小家伙从烘焙店的阴影里跑了出来。 他举手招呼道:“嘿,是你们呐。” “我真担心你们会打起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收服它了。” “我也没想到它居然那么怕光。” 兮子崖抬抬眼,说:“要不是我俩手机都没电,一定把它照出屎来。” “哈哈哈……就凭你?你那会儿差点连裤子都吓尿了。” “都怪你那个蠢得要命的坏主意,比赛谁能闭着眼走得更远,也不至于被困在这了。” 林托干笑道:“我也就想着会不会碰见鬼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阿兰布着实吃了一惊。他叮嘱他们说:“你们下次可不能这么做了,否则连菩萨也救不回你们。” “下次要勇敢地用正道的光狂射它的眼睛。”林托开玩笑说。 “唷,你要这么干也行,但千万不要拉上我。” 阿兰布推推他们两个,催促道:“走吧,别惹事了。” “好的啦,哥哥,我们回家了,再见。” 他俩嬉笑着朝着路灯下走去,半透明的影子斜斜地靠在马路边。 好嘛,我也该走了。 ------------ 第五十八章 登山之旅 阿兰布站起来,回身原路返回,他在路边的宾馆租了一个房间,虽然只住一晚上,但屋内配套齐全,干净又整洁,比库瓦那个黑屋子好多了。 他一躺在白色的软床就不想起来,不过好歹先洗个澡吧。 没有衣服可换?这是不可能的,衣柜正好里塞了一件男女合用睡衣,真不愧是高级宾馆。 浴室的灯不是很足,但他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在哪里,直到洗完澡之后,头上的大灯仍然照不出他的影子。 这可怪了,难不成它被偷了? 对了!阿兰布忽然想起来,当然那只影魔与自己的影子融为一体,然后脱离了他的身体,这根本不是偷,分明是被抢了! 嘛,这大晚上黑漆漆的,去哪找影子?还是等明天吧。 不知怎么的,他今天好像特别疲惫,眼皮都在打架了,所以灯一关就立刻往床上躺去。 窗外沸腾着的城市依旧很明亮,五色光像瀑布般倾泻而下,铺在房间对面雪白的墙上,宁静而美丽。 然而电视墙面前的一道黑影却把这份宁静给打破了,它色眯眯地注视着阿兰布,同样的,阿兰布也在注视着它。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有一种奇怪而熟知的东西在他们之间诞生了。 确认过眼神,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冲到那道影子面前,双臂没过它的身体撑着墙面。 “既然你这么喜欢模仿我,那你就继续跟着我好了。不过首先……”他低头看着脚,“把我的影子还给我。” 听到这句,影魔立即缩回地板上,并连接上他的两只脚。阿兰布走到窗前,背对着外面清冷的光,影魔还寄宿在他的影子里。 “你总该有个名字吧,唔……不如就叫布影?”阿兰布摸摸后脑勺,影魔也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他笑了笑,很像,真的很像,不愧是自己的分身。 “哈,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影魔想拒绝,但它没得拒绝,只好承认自己叫布影了。 阿兰布拉过窗帘返回床上,然后盖上被子,这一夜睡得很安详。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时已是八点,阿兰布退了房,到楼下去买热狗吃,热热的火腿肠正好驱散了胃里的严寒。 布影似乎不见了,自己的影子再正常不过了,可能在白天的时候它不会出来,它已经习惯了夜晚的宁静。 羞涩的奶黄色朝阳从东面大楼冒起了头,阿兰布坐在胶凳上,慢条斯理地吃着热狗喝着豆浆,俨然一副老油条的模样。今天是假期的第一天,我该怎么样利用才好呢? 作为一名拥有捍卫世界和平之心的热心小伙,他的爱好并不怎么广泛,除了做户外运动好像就没有其他别的爱好了。 他喜欢登山,这是毋庸置疑的,除非自己有好好数过的话,家乡的后山他已爬过几十遍,见过的奇异生物也有上百种。 知道人们为什么喜欢登山么?有一名叫做马洛里的探险家曾回答:“因为那里有山!” 这句看似简单的话已然成为很多登山爱好者经常引用的名言。这句话充满了生活哲学,所以对大多数户外爱好者来说实则意味着更多。 开始思考后的几分钟内,他就制定好了出游计划,目标在北边的血樱山,乘车只用差不多一个小时。 血樱山被规划为樊州市境内的旅游景点,成片成片的樱花树点缀山头,如一条红绸般美丽。当太阳光穿过云层照耀下来,鲜红樱花自然脱落,没一会儿便散进土里。 宝音寺是血樱山的制高点,同时也可以说是整座樊州市的地标性建筑,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在山腰位置就能隐隐约约听见山上的唢呐声。 可一般游人想要到达宝音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必须走上两千多米长的灰色阶梯,在层层叠叠的台阶上考验自身的耐心。因为上去了还得下来呢,除非你可以滚下来。 当阿兰布来到这里,最让他惊奇的不是染血的雪樱花,而是守候在这里的工作人员的热情招待。她们会穿上贴合环境的淡雅制服,引导游客们在便签纸写上愿望和想说的话,然后将它折起来放进香囊里,挂到血樱花的树枝上。 据说,只要有心祈祷的话,自己的愿望和想法统统都会实现。 即使知道这只是心理作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每个来这里游玩的人都比较愿意往树上挂香囊,好像挂得越多,实现的可能性就会越大似的。 不过阿兰布当时却想不到要写些什么,于是就这么将便签纸推了回去。他来这儿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登山,随便欣赏一下沿路的美景。 他打算在一天内完成攀登到宝音寺的目的,于是中午先在半山腰的樱花别墅里歇脚,好好补充一下体力和能量。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一点,此时白云蔽日,凉风习习,气温也有所下降。阿兰布穿一件白色汗衫,戴上一顶深蓝色遮阳帽,然后朝着山上进发。 自从有了路,登山便不算是难事。 但毅力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有些人一想到上去了还要下来,在半路上就打起了退堂鼓;有些人爬一段就要休息好长时间,还要坐在凉亭里喝喝茶,聊聊天;有些人一开始跑得贼快,然而跑着跑着就变成走的了。 阿兰布就觉得吧,一口气爬到山顶是不太现实了,自己还是得做到持之以恒,一步步慢慢来才行。 呼呼……终于跨过最后一道石阶,一阵强风猛然吹进了他的耳朵里,接着又有一阵风呼啸而过,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他一口气将水瓶里的水全部喝完,让整个身体沐浴在温暖与凉爽之中。 只见自己眼前那宝音寺巍峨耸立,其外墙由黄灿灿的砖石砌成,一层链接着一层,总共高十六米左右。 听着从寺内传来的悦耳动听的铃声,阿兰布走进最底层的正堂里,看不到有任何寺人或者和尚。 堂内安放着一尊金铜色的大佛,他的左手捏着一串棕黑色佛珠,右手则五指并拢,掌心朝外,亦有两尊小规格的笑面佛各侍其左右。 而它们的面前的案台上没有放着任何的祭祀品,只有几根香烛静静燃烧着自己。 ------------ 第五十九章 登顶之战 虽心生疑惑,但阿兰布还是从抽屉里拿出六根香,点燃之后就把它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盘上。接着,他又坐在蒲团上朝佛像叩拜三次。 “呜呜呜……”这时,有种怪声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它不像风声,也不像是佛像弄出来的。 当他正准备起身搜寻这种声音之时,它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如一缕飘散在空中的云烟一般飘渺不定。 他走入右边的厢房,房内整洁,用具码放整齐,看起来并不像是没有人住。后来他通过侧门来到静禅室,见去往后院的木门开着。 开着也就开着吧,但声音好像是从那里传进来的,他至少应该去确定一下它的来源吧? 没错,后院里的确有人,一名将头发扎起来的中年男子正在挥舞他的一把长刀,从他身上的装扮和动作来看,该是一位成熟稳重的刀客。 见此,阿兰布便问他寺内的僧人都去哪了,这中年男子慢慢放下刀,双眼久久凝视着他:“僧人?你说的可是我的刀下亡魂?” 这男的不是正常人,他根本不属于这里! 在对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兰布就已经感受到了,其周身散发出来的极不和谐的戾气太重了。 他,他居然……阿兰布慢慢攥紧了拳头。 “少侠,决一死战吧。”男子提起刀对准了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兰布与他对视着,对方却淡然一笑,随即用张狂的口吻回答:“哼,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无法忍受这样无耻的答案,阿兰布突然脚下生风,朝对方疾冲过去。这名瘦削的男子抬起手臂,将刀身平放,做好随时挥砍的准备。 双方距离不到半米,男人首先出招,冷清的刀身瞬间带出一抹白光,高调地挥向阿兰布的侧身。 说时迟那时快,阿兰布已然召唤出龙神枪横档在身前,刀尖击中枪杆,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颤音顺着刀传递到男人的手臂,他沉吟一声,反手往另一侧砍去,结果这回他不小心脱了手,刀也就这么飞了出去。 “……”阿兰布抡起龙神枪打中他捡刀的手,然后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男人痛苦地直起腰来,他的右手已经严重变形了。明知自己敌不过对方,他也不肯马上跪下来求饶,只咬牙切齿地闭起眼说:“要杀要剐随便你。” 阿兰布拿着枪走过去,对他说道:“杀不了我就开始自暴自弃了?” 男子抬头深恶痛绝地望着他,嘴角却在颤抖。阿兰布伸出左手,欲将他扶起来,可男子竟甩开了他的手。 “你不是真的打算杀了我,你是受人指使的,不是吗?” “我,我干不掉你,我的妻女都会死!” “所以你就把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了么?这种行为跟懦夫有什么分别?” “对,是我懦弱,我救不了她们,也救不了自己……”说着,他默默站起来朝着身后的岩块走去,血樱山背面有一个十分陡峭的长坡,那里布满了嶙峋的山石,底部是茂密丛林。 阿兰布知道他想要干嘛,可怎能允许他那样做?于是他连忙追了过去,男子却已纵身一跃,化作生命的流星坠入深渊。 再无希望,永别了。 阿兰布合掌默哀,此时有几位年轻的僧人从门后冒出来,悄咪咪地小声问:“他死了?” 原来,他们并没有被那男的杀掉,而是一直躲在二楼,远远地观望着这场战斗。这些僧人本就是守着清规戒律的小和尚,一见有人提着刀闯进这里,个个都怕得要死,更别说与之对抗了。 寺里的主持十分感谢阿兰布的英勇行为,决定赐给他一颗灵丹妙药,还保证说这药非常人不可食也。 阿兰布忙推托道:“长老,请您收回去吧,如此贵重之物我担当不起。” “施主你一定可以的,我说的。”主持接过小和尚递上来的一杯温开水,“开水送服,先苦后甜。” 看这架势,就好像父母哄小孩儿吃药一样,阿兰布身强体壮,自然没病,莫不是这药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么? 话说淡黄色的珠子坚硬十足,与金属球没什么分别,你确定这玩意儿可以吞得进嘴么? 阿兰布半信半疑地将着所谓的灵丹妙药含进嘴里,刚开始没什么味道,但当他喝下一杯温水后,一道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口腔,让他恨不得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主持见此连忙阻止他:“千万别吐!吐了这灵药可就不灵了。” 苦味随着水流进胃里,感觉有些火辣辣的,小珠子渐渐变小了,阿兰布忍不住支起舌头舔它,果然有种甜味发散出来。 胃部的不适最终被其慢慢化解,他感觉心头一阵舒坦。 “滋味如何?” “你说得对,先苦后甜。” “没了?” “什么没了?” 阿兰布不由得摸一下自己的肚子,有一种清凉感从那里迸发出来,同时重力的作用减弱了,身轻如燕。 这个变化,令他以为自己可以一下子蹦起三米高。这灵丹妙药确实神奇,不过不太明白这长老为什么要将它送给他。 “施主,我看你也是一位有缘人,因为你是第一个登顶的。” “我是第一个登顶的……” “不,我是说你是第一个这么快发现我们的。” “……是吗?其他人呢?” 老主持摸着佛珠笑说:“其他人一看这里没人就回去了。” “哦,原来如此,那谢过老丈人的丹药,我也要回去了。” “哈哈哈,好好,下次再来。” 离开宝音寺,阿兰布噔噔噔地往山下赶去,比来时消耗的时间更加短了。石阶上的游客们已经散去了,剩下一片落寞的红霞,昏睡欲睡的夕阳栽在白云里,静静荡漾在微风里。 还没走到山脚下,先前吃的丹药效果就没有了,阿兰布只好挤上一辆出租车回到市区。 现在已经知道了有人要刺杀自己,虽然不知道那人是否隶属于某个暗杀组织,但他一定掌握了自己的行踪,阿兰布没理由坐以待毙。 明天还有一天,你尽管来,我不怕。 ------------ 第六十章 酒鬼大叔 思考了几分钟,他决定不隐藏自己,入夜之后,就进了附近的一家酒吧喝酒。这地方人多杂乱,高档装修和色彩搭配得非常到位,很适合高收入的人群来这里消费。 这儿从不缺乏有故事的人,除了唱歌跳舞就是聊天搭讪,个个喝了酒就口吐芬芳,渐渐不省人事。 反正是个很有逼格的社交场所。 点了一杯冷饮后,阿兰布就趴在吧台上坐着,时不时转头瞄几眼,看那些像疯了的人跳起迪斯科,沉浸于极乐世界中无法自拔。 “嗨,看你很面生啊,第一次来?”有一位扎着辫子的大叔过来搭讪。 “没,来过很多次了。” 阿兰布抬头打量他一番,原来是个老酒鬼,对方也毫不示弱。 这大叔穿着单色衬衫和藏蓝色裤子,眼底一片清明,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但是只穿了一双人字拖来喝酒也太随便了吧? “跟老哥我喝一杯怎么样?” 阿兰布听出来了,对方这是要自己跟他拼杯,喝同样的酒,聊不同的天。 “谢过大哥的盛情邀请,不过我今天有点不太开心,让我单独待会。” 这位有点邋遢的大叔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说:“不开心,那就更需要喝酒了,而且要痛痛快快地喝,赶走所有的悲伤和忧愁。” 他向酒保要来了一瓶龙舌兰,倒进自己的空酒杯里,接着再拿起杯子凑到鼻子下,在一呼一吸之间感受清醇的酒香。 “龙舌兰酒使用的是一种非常特殊且奇异的糖分来源--蕴含在龙舌兰草心汁液里面的糖分,与陈年龙舌兰不同,该酒是以龙舌兰为原料经过蒸馏制作而成的一款蒸馏酒,陈放时间不长,酒味较淡,非常受年轻人欢迎。” 品尝了几口之后,他又拿起酒瓶示意,阿兰布便将酒杯递了过去。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喝这种酒了,每次喝的时候都是先含在嘴里一阵子,然后才慢慢下咽,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一种忘我的境界。 但是正宗的老酒鬼却不会这么干,他们会先要一小杯冰的龙舌兰酒,一饮而尽之后快速嘬一口酸柠檬汁,那感觉,简直酸爽至极。 一杯过后,大叔忽然问:“小伙子,你觉得我的工作是什么?” 阿兰布瞄了他一眼,看到他手上的老茧,再看看那身邋遢的模样,想法脱口而出:“修理工?” “不对不对,我没干过修理工。” “工匠?” “不对不对,那可差得远呢。” 阿兰布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一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大叔为他揭晓了答案:“老子是卡车司机,开了十年了。” 噢,这答案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真是令人万万没想到呢。所以,一个开了十年卡车的老酒鬼为什么会找他搭讪? “那么让我猜一猜你是干嘛的。” 阿兰布惨笑道:“不用勉强自己,我刚刚丢了工作。” “不可能!我不相信一个丢了工作的年轻人还会来这种地方消费。”他又将一杯龙舌兰酒一饮而尽,面色微醺,“放心,老子一把岁数了,什么人没见过?对这方面还是挺准的。” 大叔默默盯着阿兰布的脸看了将近十秒,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是做保安的,对不对?” “佩服佩服。” 两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忽听迪厅那边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男的用力扯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的头发,后者嘴里不断咒骂道:“你他妈的放开我!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该死的混账!” 那男的似乎是她的丈夫,所有人都不敢上前阻止,直到他们离开酒吧。这里时不时就会发生这样的“惨剧”,今天是丈夫把妻子“抓”回去,明天是妻子把丈夫“赶”回去,比猫和老鼠的游戏曲折离奇多了。 这时一些看戏的单身狗忍不住感叹:结了婚真可怕啊,看来我还是努力单着吧。 骚动散去,大叔问他:“小伙儿,你结了婚没?” 阿兰布则报以苦笑:“我今年还不到二十。” “唷,我还以为你已经二十多了。” “对,因为我初中就辍学了。” “嗯……”大叔托起脑袋晃着酒杯,然后又昂起头一口气喝光,“那还真是遗憾啊。” 遗憾?阿兰布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遗憾,相反早一些步入社会,才能更早认清社会的阴暗面。 不一会儿,两个人终于将整一瓶龙舌兰喝完,他们一起付了酒钱。夜已深,阿兰布也该走了,但身后那个声音却让他止住了:“我有酒和故事,你爱听么?” 今晚,他确实喝得不够尽兴。 “我要怎么相信你呢?”对啊,仅仅只是聊得比较投机吗? “你该认识李妙言吧?” 阿兰布定定地盯着他,仿若鬼神。 “听我说,他正在遭遇到某种不测,而且他让我转告你……”大叔的目光里夹杂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不要去找他。” “这……” 大叔迅速起身,往他的衣袋里塞了一张纸条,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酒吧。 阿兰布掏出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地址所指示的地方是一栋小区公寓。 这么看来,李妙言确实是出事了,问题是这个男人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自己要不要相信他? 走在清冷的夜灯下,阿兰布感到一丝凉意,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无论是李妙言还是酒吧的那个男人,他其实都了解得不多。李妙言不要自己去找他,可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最痛苦的。 阿兰布来到那栋破旧公寓前,仰望着来自五楼的光,那个渴望人的眼睛,静悄悄地穿过了夜幕来到他身边。 庆幸公寓楼里唯一的电梯还能运行,载着他到达第五层,一层大概有六个房间,每个房间都贴着祈求平安的红色对联,唯独只有一个没有。 阿兰布敲开了那个房间,开门的果然就是那位大叔,他正式介绍自己叫星陨何,目前是一个人住在这。 “进来,随便坐。” 陨何让开路,阿兰布一进去就坐在一张旧沙发上,一只猫突然跳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 第六十一章 酒后夜谈 “哈哈哈哈哈一个人住,养了只小动物。” “……李妙言,他没事吧?”他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陨何不慌不忙地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将其中一罐扔给阿兰布。他也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拉开易拉环就直接喝。 他不急,阿兰布也不急,拧开啤酒罐继续未完的话题。有些沉重的话题,也许只有敞开心扉才能开启。 “我和他……怎么说呢,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所以很清楚他的为人。因为生活所迫,他近些年加入了一个秘密组织,表面上是心甘情愿替那个组织服务,但实际上只是为了钱。” 阿兰布问:“然后他开始杀人了?” 星陨何说:“很可惜,他从没有这么干,所谓的杀人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他没法让自己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杀手。” “那他是怎么做的?” “他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用某种手段让目标吸入一种气体,这种气体会让人陷入昏迷,之后只需再把人藏起来。” “组织就没有怀疑过他吗?” 星陨何将啤酒罐放在桌上,然后倚靠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翘起二郎腿。深灰色的小猫很听话地跳到扶手上,缩成一团好像在睡觉。 它主人的眼睛也是闭着,阿兰布以为他也要准备睡觉,于是盯着桌上的果盘发呆。 “根本不需要怀疑,他做的那些事,组织其实早就知道了。”舒服躺着的星陨何突然睁开眼看着他,“但是这又有什么所谓呢?组织只是想让这个人永远消失而已。” “藏人和杀人的区别只是一个死了一个没死,他们只需保证目标人物永远不出现就好了。” 阿兰布听后倒吸一口凉气,到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端起罐子,渐渐陷入了宁静的思考中。 “噢,这故事的后半部分也许是你最不爱听的。” “往下说吧,我最讨厌别人说话只说一半了。” 啤酒罐空空如也,星陨何畅快地打了一个饱嗝,他抹抹嘴角,继续道:“嗯,好吧,这可能是我听过的最伤心的故事了。有一天,小明同学走在路上……” 阿兰布马上打断他:“正经点好吗?” “咳咳不好意思,跑题了。”他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上去精神多了。 阿兰布心说你要是困了,直接明说不就好了? “某一天,李妙言他接到了一个任务,组织要他处理一个富豪,可他偏偏喜欢上了富豪的千金小姐,要令她的父亲消失,他没办法做到。可如果他放弃任务的话,他喜欢的千金小姐就会死。” “最后,他在抉择面前还是选择了顺从,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个选择却间接害死了他所爱的人。” “难道那位小姐知道是他干的?” “没错,因为当时他们两个就熟识了,千金小姐注意到他的行为状态突然反常,经一调查,她就更加肯定了。再到后来,他们俩彻底决裂了。” “但李妙言仍然挂念着她,不想再看到她悲痛欲绝地活在世上。所以他再次返回隐秘之地,然后就发现那些被他藏起来的人全都死了。” “那是个什么地方?” 星陨何摇了摇苦涩的脸,他说:“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只有他知道。” “后来呢?那位小姐是怎么死的?” “自然是被组织的人杀死了,情感势必会左右杀手的行动,冷漠的人必须更加冷漠。从那件事之后,李妙言便不再玩杀人游戏了。” “可惜啊,他终究还是逃不过组织的魔掌。” 阿兰布刷地一下站起来,掷地有声地说:“我懂了。” 星陨何抬起头仰望着:“你懂什么?” “他叫我不要去找他,但是你还告诉我这些,这说明他其实只是躲起来了?” “呵呵呵……”星陨何为何突然大笑不止?他竟然忍不住拍起掌来,而且还拍了三次?阿兰布看着都有些急了。 “果然,果然是他看中的人啊。”笑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脸上平静的笑容,“对,你说得对,换句话说,他现在很安全。” 原来是虚惊一场,我不能去找他,所以也不能知道他在哪里,但如果能除去那个威胁的话,我不就可以见到他了? 阿兰布冷静地坐下来,狠狠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啤酒。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有些事,你还是不需要知道的好。”星陨何坐起身,那犀利十足的眼神里充满了警告色彩,令他摇曳的心都开始颤抖了。 “李妙言这是为了你好,他在那个神秘组织身边干了这么久,依然看不透它的真面目,更别说与之对抗了。” 阿兰布几乎能想象出来,脸色煞白的李妙言像一只弱小可怜的小鸡孤零零地躲在墙角瑟瑟发抖,早已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让他如此害怕?阿兰布百思不得其解。 “今晚,你什么都不需要想,好好地睡上一觉,等到明天,你就会忘记这个世界的残酷了。” 对,没有什么比被窝更温暖的了,只要一躺在被窝里,想到的就只有睡觉这件事而已。 星陨何直接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宠物小猫就静静躺在他的怀里。一人一猫安静得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影子,此时此刻他们只活在梦里。 阿兰布就地躺下,闭上眼睛慢慢等待着第二天的黎明。 当遥远的微光开始拂过那些高耸的建筑物,照进每个熟睡者的梦乡,最真实的影子才渐渐显现。 这一天阿兰布睡得很晚,但他没有忘记今天同样是最悠闲的休息日。 星陨何去上班了,比起自己,他更加向往忙碌而实在的生活。其实他可以定制各种出行的计划, 让自己以某一种方式“忙碌”起来,但不论他走到哪里,总会被某些心怀歹念的人盯上。 基于这一个原因,他干脆今天就不出门了。 宅,是的,无事可干宅在家里是最好的,可惜他今天是宅在别人的家里。 他无意中发现星陨何的房间里有一台相当难得的笔记本电脑,这个生活不检点的邋遢男人居然也会上网?这可太棒了! 人家既然允许他在这里过夜,应该也会允许他使用这里的东西,只求这台电脑能够上网,而且网速不要太慢。 顺势开启冲浪模式,美好的新一天要开始了。 ------------ 第六十二章 万魔的巢穴 阿兰布首先将笔记本电脑搬到客厅,然后插上电源,按下开机键。小圆圈旋转了好久,终于在打开桌面的那一刻突然卡住了。 哇靠!这玩意一开就死机?低配版,一定是低配版。 他擦干脸上的冷汗,又拿了一瓶冷啤,这一回…… 只见小圆圈加载几周之后就跳出电脑桌面,还是系统默认的,应用程序杂乱无章地堆在左侧,一大部分都是浏览器播放器,他推测,这个老男人晚上肯定没少看片。 让他最担心的是网速,这个最影响他发呆时长的因素——在他改变浏览模式之后,就变得不存在了。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破除我心中的迷惘! 输入关键词,阿兰布右手一个慢动作,回车! 呃,过分了,怎么会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难道我输入的不对?不,肯定是电脑的问题。 阿兰布再换了一个浏览器,很快,他在屏幕上看到几个深红色的大字:万魔的巢穴。 “万魔的巢穴”是一个线上游戏,而且是一个精致的塔防生存游戏。在游戏里,全部的魔族分为两个阵营,一个是保守派,他们愿意改变自己去适应人类,与人类共进退,另一个是激进派,他们相信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小的种族就要被消灭。 这两个阵营一直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中斗智斗勇,擦出互不相容的激烈火花,谁也不肯后退一步。他们还组建了各自的游戏聊天群,专门来讨论如何攻略这个游戏。 游戏玩家不光有魔族,还有人族,他们都是以现实世界最真实的面貌出现在游戏中的,当然,登陆游戏后可以自主创建人物外形以及更改名字。 除此以外,“万魔的巢穴”的玩法也很特别,玩家必须佩戴上虚拟游戏头盔,然后进入睡眠状态,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活在梦里一样。 因此,游戏拥有最真实的精神反馈系统,在现实世界里一切感觉知觉在这里都能得到体现。但是如果在游戏里死亡的话,角色就会立马被强制退出游戏,账号也会被自动清除。 这一残酷无情的规则劝退了很多玩家,但仍有不少忠实的游戏迷一直存活到现在。 这对于很少玩游戏的阿兰布来说已经是足够刺激的了,于是他马上**了游戏特制的头盔,不到半小时,头盔就被寄过来了。 意识慢慢远去,他在沙发上睡着了。 黑暗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登陆主界面,他注册了一个新账号,职业战士,名字就叫神勇普罗。 好,角色创建完毕,他的出生点在一个落后的小村子里,周围的村民都是游戏NPC,他们的作用就是发布各种新手小任务。 一见到阿兰布,他们就像看见了神仙下凡一样,全部拥过来趴在地上跪拜。既然是NPC,那就没什么好理会的,他悄悄瞄了一眼角**面的左上角,嗯,头像有了,名字有了,但是等级怎么可能没有?我好歹是一个人族战士啊。 阿兰布看了一下系统的《新手指南》,这游戏居然是反过来的,游戏玩家没有等级,而NPC们却有等级之分。更过分的是,属性面板里的力量值防御值什么的完全就是一片空白,就算你给个零也也好啊。 他穿了系统给的一身布衣,连鞋子都没有,可能就是因为自己的帅才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吧? 对了,他还要做新手任务呢,哎,他最讨厌的就是做新手任务,又无聊又麻烦,自己真的只是想去看看那些魔族朋友。 还好这游戏设计得挺人性化,他可以选择跳过任务,这样的话,自己可以早一些离开这新手村,只穿一件布衣一直走到村口,尴尬是尴尬,不过这新体验挺爽的不是吗? “让让,让开点……”一位蓝衣的黑发少年推着一辆手推车来到他面前,“哥哥,卖红薯吗?” “卖?不,我不卖红薯。” “哥哥,我们那儿的卖和买是同一个意思。” 正巧他有点饿了,那就将就买两个吧。可等他摸遍了全身才发现,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钱。 少年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阿兰布只好找借口说自己出门走得快,忘了带钱。 少年像看傻子一样盯着他,阿兰布想想这个借口可能站不住脚,于是就这么说:“哈哈,我就是想出来看看风景,这就回去。” 他巴不得马上就走,然而后一秒却被那少年叫住了:“喂,你是新手吧?” 原来,拨开碎发,只见少年的额头上有一个暗金头箍,中央镶着一颗黑曜宝石,这人一看就不像NPC,哪有NPC有那么昂贵的饰物啊。 “什么新手?我已经出关了,请叫我神勇普罗哥哥。”阿兰布看不到对方的等级,自然就不知道对方有多强。 怎知少年突然一下子笑出声来,赤红的眼瞳仿佛是一团落日的黄昏,融入清纯可爱的笑颜里。 阿兰布就纳闷了,难道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么? “你真搞笑哎,明明只是一个连任务都没做的新人,装什么大佬啊哈哈。” “是么?你又是哪来的小孩子,专门管我的事?” “我也就出个门卖卖红薯,碰上一个老乞丐是我不对喽。” 阿兰布越想越气,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加重了几分:“谁这么教你讲话的?说我是乞丐?” “你不是乞丐么?不是乞丐又怎么会身无分文?”小少年的表情渐渐委屈起来,任谁也拦不住。 阿兰布无语了,原来啊,新手任务不做是会被其他玩家看不起的,作为一个三观端正的好青年,玩个游戏也要按规矩来玩啊。 “你等着,等会我就拿钱买你的红薯。” 他进村问了那些头上有问号的NPC,他们的任务无非是跑跑腿送送东西,干完十个任务也不过一百多个金币。 啊,金币不够了,连两个红薯都买不起,不,连一车红薯都买不起,那怎么行? 虽然在游戏里,吃不是最重要的,但是钱是最重要,没有钱就不能买到好的装备,买不到好的装备就不能去打怪,不能去打怪怎么能提高自我实力? 回到村口,阿兰布对那位少年说,完了,我把地图卖了也买不起你的红薯,你还是进村去卖你的红薯吧。 “诶,我的红薯多好吃啊,那些个有米的玩家都不来买,我只能去卖给NPC了。” 少年嘴里哼着曲儿,推着小车进去了,阿兰布看他身上的装扮挺精贵的,还是个魔族小孩,小脸白白净净的,一个资深的玩家为何会出来卖红薯了? 实在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如果我玩一天游戏不吃东西会不会饿吗?阿兰布慌忙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这儿一天相当于现实世界中的半天,换句话说,只要他在这玩上一天再退出就没问题了。 嗯,是我多虑了,他仔细打量着从村民那得来世界地图。 这个游戏世界大概分为三大板块,两个阵营各占一大块, 他们都将副城建在战争最前线,而主城则建在最后方,中间是一主战场与中立区域。 他现在所在位置就是中立区域,这儿是唯一不受战争波及的地方,处处鸟语花香,风景怡人,人们安居乐业,而且地形还多种多样,颇受休闲玩家的喜爱。 另一方面,这儿之所以不受任何人的管辖,是因为有众多的奇珍异兽占据了这块地方。它们或温和或暴躁,最重要的一点是看不出来它们到底有多强,所以一般玩家都不敢轻易惊动它们。 然而像这种由游戏创造出来的生物都是有寿命的,它们与玩家一样,也有生老病死,一旦与玩家建立链接,就会不离不弃跟随主人一生。 这也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玩家都普遍较强的原因,因为发狂的巨兽摧毁村庄这样的事常有发生,一不小心就可能从头再来。 中土大陆不仅有丰富的丛林河流,还有荒无人烟的沙漠戈壁,更可怕的是有些地方还连接着地狱深渊,一掉进去分分钟没命。 对于刚进游戏的新手来说,有两种选择,一是选择好自己的阵营,拜师学艺,达到快速变强的目的,二是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游历一番,碰碰运气。第二个选择比较适合游戏高手,不过他认为自己的基础很好,不需要这么快选择阵营。 但是,自己是要用这双布鞋走到保守派的副城吗?那得走到何年何月啊。 还好还好,地图上有清楚地标示出传送门的位置,这个村的外围就有一个。那是一道淡蓝色的光柱,囚禁在一层透明的玻璃里。 此时,传送门前站着一位老者,银白的须发长得打起了结,但从他的装扮来看,这人应该是游戏的向导。 “欢迎你,新人,是否需要老夫讲解传送门的使用方法?” “不用,我会。” 老者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说:“你还没有到过其他地方,传送门是暂时用不了的。” 咦?对哦,那我来这里干嘛?他可把自己给整懵逼了。 ------------ 第六十三章 真实体验 “门怎么开来着?”现在不是到高科技时代了嘛?一般人站在门面前都会自动开的。 “新手,它不是那么用的,因为你只开启了这一个传送门。” “你在教我做事?”阿兰布一手推开他,“你站在这里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其实他最想说的话是“不要叫我新手”,尤其是一位NPC说出来的,让他有一种侮辱人的感觉。 这位老者一直都和和气气的,按规矩办事是他的宗旨,当论及自己的作用时,他这样说道:“老夫能将你传送到任意一个中土地区的传送点,首次免费,第二次只需一百金币。” 一百……你确定没有坑新人的钱?还好第一次是免费的,不然传过去都不知道怎么回来。 阿兰布掏掏耳朵说:“行吧,那你就把我传送到地图上蓝方的传送门,记住是离城门最近的那个。” “老夫是系统委派的,怎么会搞错呢?” 只见那位老者左袖轻拂,阿兰布双眼一闭一睁,周围的场景已经变了个天,巨大的两扇暗铜色城门顶天立地,身后房屋鳞次栉比,街道小巷里聚满了人。 打开地图看一下,不得了,他这是到了门的内面,那个老滑头,居然将他直接传送到城里了。怪不得守在门两侧的卫兵们的双眼里露出了紧张的警告色,并用晃眼的银枪指着自己。 “什,什么人?站,站住!” 卫兵们的声音竟然在发抖?他们不可能是真的吧?难道就看不出我是玩家? 毕竟自己寡不敌众,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他只好举手表示屈服。一名兵长过来搜他的身,刚好就搜到了一张地图。 只见那兵长眉头紧锁,悄悄对其他的卫兵说了几句话,再看阿兰布这身贫寒的衣服,禁不住对他流露出几分同情。 “你是刚来报道的新人吧?这里是保守派的地盘,你是要选择这边的阵营吗?” 他点头道:“嗯嗯。” “好的,我们这就带你到主城去。” 兵长一说完,两位士兵领命,他们即刻沿着一条无人的架空大桥穿越东西两个城区。 底下的行人车辆川流不息,遥远天际的一抹残阳不动声色地努力挤出的最后一道暖流。 对桥上的人来说,桥下的人就像是井底之蛙,睁大了双眼也难以看见彩虹。而对桥下的人来说,桥上的人则像是飞翔的白鹅,稍微飞高一些就能触摸到彩虹。 桥的长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整一条用透明晶体打造,在晚上时真如同一道彩虹似的。 一路上有很多玩家穿着各式衣服经过他的身边,在他的面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但就是没有正眼看他一下。 一座雄壮的矩形建筑渐渐呈现在阿兰布的眼前,其表面流光溢彩,如同梦幻。八大拱形门做工精湛,石壁上画着鬼怪门神,狰狞可畏。 两名卫兵止步不前,守于门侧,阿兰布入其间,登上名流千古的猩红石阶,一金碧辉煌的苍穹宝殿渐入眼帘。 只见四面通透的大殿内,一位慈眉善目的白袍老人正襟危坐,眼光远眺,左右两侧对称的高墙边,分别坐着一男一女。 这几人像是有意等着他的到来似的,紧盯着那道阶梯的方向。阿兰布一上来就差一点惊跳起来,对那位白发老人发出疑问:“你,你不就是那个把我传送过来的老不死吗?” 一听这话,那蓝衣女子突然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她瞪着阿兰布说:“什么老不死?你再说多一次?” “诶,茜茜坐下,别闹。”老者连忙抬起手制止她,薄如蝉翼的声音在殿堂内回响,“过来孩子,让我看清楚你。” 之前在外面不是看得很清楚么?怎么现在又……阿兰布不假思索,朝前走了几步。压力剧增,仿佛自己的身份信息已在老人面前暴露无疑。 “嗯,孩子,我是这里的领袖,你可以叫我老彭,能进来这里,说明你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了。” “大概吧,其实我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做梦还是在玩游戏,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魔族,我甚至在想,自己可能已经死了,不然怎么来到这个如梦如幻又无比真实的地方?”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足以证明当时有多紧张了。 老彭直视他的眼睛:“也就是说,你到现在还不确定?” 蓝衣女又想站起来说点什么,然而又被老彭用眼神按下去了。 “那你是怀着怎样的一个目的进来的?” 阿兰布刮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嘛,就是觉得这个游戏挺奇葩的,所以才想进来瞧瞧。” 看着他那副不太正经的嬉笑表情,那名叫茜茜的女孩脸上的怒气就顿时增了几分。阿兰布没有看她,因为她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突然冲过来打自己。 老彭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怀着这样的心态是会害死人的。这个世界是老夫创造出来的,它既不是梦,也不是游戏,而是发生在现实中的真实。” “真实?” “没错,这是发生在我们魔族内部的问题,因为意见分歧而形成三种势力。一种是力量强大而又歧视人类的魔道祖,第二种是善于运用智慧策略的仿生体,最后一种是不作为的中立势力。” “我们仿生体与魔道祖在这一虚拟的世界中争锋相对,丝毫不会影响到现实的人类世界。然而现如今中立群体的数量正在减少,他们选择在魔道祖的庇护下茁壮成长……形势对我们非常严峻,因为力量悬殊,我们只能守,不敢攻,所以才尝试寻求人类的帮助。” 阿兰布说:“你是说我吗?但是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再敢胡说就把你冻成冰棍了!”茜茜一张手,一根冰杖立马出现在她的手里。 呵,这暴脾气也是没谁了。你以为把我冻成冰的我就不敢胡说了吗?有本事你就来,阿兰布根本一点都不在乎。 不知不觉,他已将对方的仇恨值拉到接近满格,对方不把他撕成碎片才奇怪呢。 这时,左边那位穿着滑稽的黑白半身甲衣的男人终于站了起来,他那对细小的眼睛仿佛让他卸下了所有戒备。 很明显,这人貌似是这里的二当家,属于那种人很好,还特能吹的类型,他特别喜欢。 “不进来就离开。”此话一出,立马引起了其他二人的不满,但他已开启传送消失得无影无踪。 嘛,够直接,跟自己预想的有点不一样。 ------------ 第六十四章 地狱的蛆虫 “好,我加入了。”再拐弯抹角自己可能会被抛出去,“呃,随便问一句,我不是第一个加入你们的人类吧?” “不是,在你之前,已经有两个加入我们的阵营了,或许,你还认识他们。” “哦?那可真是太荣幸了。” “别高兴得太早,可能是你仇人也不一定。” “爷,我出去玩了。”茜茜说完飘走了。 “她为什么管你叫爷?” “因为……你懂的。”老彭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扁平的小手镯,它通体青黄色,光滑而轻盈,“这是你的系统小助手,一旦戴上,你就永远是我们这边的了。” 一听到“永远”这两个字,阿兰布还是有一些小踌躇的,但当老彭从背后拿出一把两米长的剑时,他的踌躇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手镯不大不小,正好贴合他的手腕大小,而且硬度与耐久度极佳,可以抗下大部分的伤害。除了外壳,内壳的功能也很厉害,在这里就不一一详解了。 “天呀!这就到中午了?”他意外看到右上角的系统时间,转换为实际时间后,已经到十一点了。 下线之后,他看看窗外,刺眼的光芒令他睁不开眼。今天没怎么做运动,所以并不觉得饿,所以他就点了一份牛腩饭,平时他并不怎么点外卖的,因为认为在店内会吃得更香。 最重要的是可以加饭不加钱。 叮!手机收到了一条加群邀请,阿兰布打开看看,果然就是游戏的攻略群,群里一百多人,其中大概有八十人是不直接参与战斗的。也就是说,对面高手如云,我们这边被吊打,其他人就在圈外吃瓜看戏。 他点击同意,然后不一会就进到群里,司命们纷纷出来迎接。 公告:进群的新人请改备注,系统会赠送一把新手武器与游戏大礼包,谢谢合作。 阿兰布快速修改了群名字,唤作神勇普罗大人,应该没人反对吧。 小司命:普罗大人好帅吖! 大司命:佛啊,简直帅得一塌糊涂啊! 神勇普罗大人:什么意思? 敌敌畏:这群机器人没什么正经的,平时就爱拍马屁,我进来时就说我丑得厉害。 神勇普罗大人:这机器人也算? 敌敌畏:对啊,群里一百多个玩家,这些司命小蟑螂就占了快一半了。 神勇普罗大人:牛逼啊!那它们都有什么用? 敌敌畏:除了拍拍玩家马屁,你还能指望它们有什么用? 小司命:敌敌畏大人饶命吖! 大司命:我滴佛啊!大人您简直丑得人神共愤啊! 他真无语,如果拍马屁也分等级的话,那么这些机灵鬼们也该升到最高等级了。 彭老爷:咳咳,新来的普罗战士,想要什么样的武器装备,说一声哈。 阿兰布寻思着要一身新手套装算了,不曾想这游戏里的角色是拥有头衔的,从一阶到十阶,武器装备也拥有价位,它们是相对应的,低头衔的玩家不能装备高价位的武器。 例如,那个叫敌敌畏的人是三阶术士,那他就只能装备三阶或以下的魔杖法杖类的武器。他现在刚刚过了新手任务,连一阶都不到,还能提什么要求? 神勇普罗大人:那么,棍棒枪类的,可以吗? 彭老爷:这个没问题,之前我也说过,在现实中的物品我们都可以用虚拟技术实现出来,只不过只能更改样式,不能改变其构造。 神勇普罗大人:我手上正好有一把古代遗物,你们能实现吗? 彭老爷:可以,最好是发视频看个全貌。 屏幕前,阿兰布一边深深感叹现在黑科技的强大,一边唤出随身携带的龙神枪,转手就拍了个小视频。 他寻思着自己在古塞人遗迹里也拍了不少照片,他们那身金银盔甲是不是也能实现出来? 神勇普罗大人:来,笑一个。 彭老爷:亲,好了吗? 他将视频和照片发送过去,立刻引起群内成员的极大反响。 敌敌畏:这,这是? 神勇普罗大人:怎样?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敌敌畏:我在想这是什么伟大的古代艺术品啊,你是一位宝藏猎人? 神勇普罗大人:我不是,这都是我挖坟的时候不小心挖出来的。 彭老爷:嗯,不错,这几样东西不错,我喜欢,明天给你打造出来。 神勇普罗大人:谢谢彭老爷子了。 魔法师郑茜:气死我了。 彭老爷:茜茜别生气,明天给你弄一套新的。 外卖刚好到了,阿兰布吃着吃着发现了星陨何的猫不知何时跳到了桌子上,闻着气味晃头晃脑地飘过来了。 它刚刚醒来,肯定是饿了。阿兰布丢了一块牛腩给它,猫儿叼着肉走开了。 阿兰布让它慢慢啃完,怎料这时门外突然响了三下,是大叔回来了么?但是不像啊,他应该带着钥匙才对。 正当他疑惑之时,门又诡异地响了三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阿兰布先把头盔和笔记本藏起来,然后悄悄走到门前,将门把手轻轻扭开…… 如同在嘲笑他似的,门外没有人。 往上层楼梯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远。 那是谁?谁在跟他玩这种玩笑? 他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沉重的踩踏声在楼道内不断回响着,对方存在的痕迹也被抹消掉了。 他就想追到那个人,同时留意周围有没有门突然打开的响声,直至头顶某处传来重重的撞击声。 像这样的高层建筑,最多就只有十层,再往上是阳台,那里有一扇锁着的钢金门。 当他走上最后一道楼梯时,发现那扇门已经打开了,它拍到墙壁上,正在垂头丧气地喘着气。 宁静的空气沾染上了一层抹不去的薄雾,发散的泥土攀上碎裂的石砖,垂直地指向前面的那个人影。 只见他缓缓回过身来,在那一刻阿兰布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你来晚了。” 秀发垂落在他的肩头上,原本笔挺的西装此时却变成了穷酸样,从那双眼睛里已看不到任何光芒,只剩下一圈圈毫无意义的空洞。 在你快要发现我时,我已然消失了。 “为什么?” “我的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了,一个人这样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别干傻事。” 阿兰布竭力制止他,在他心里,李妙言一直是那种自负且风光无限的大少爷,从未吃过苦挨过饿,但今日一见,却是落魄得不成人样。 “你知道什么?自从进了那个组织,我的生活就已经与正常人脱轨了,每天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我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世上更不会有人理解我。” 李妙言流着泪,慢慢地在他面前敞开衣服,只见其胸前隆起了蜘蛛网状的青黑色血管,它们一一连接着左侧发黑的心脏,就连跳动起来都是那么吃力。 “瞧瞧吧,你看他们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为了让我不死,他们在我身上放了一只寄生型生物,只要我活着,我就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融入社会。” “我的心已经死了,但我的意识却永远活着,你经历过这种绝望的痛苦吗?” 李妙言弓着身子朝他咆哮,自杀?笑话,谁都杀不死他,包括他自己!这种来自地狱的恶虫不断从他身上汲取养分,而在他濒死之际又不断地复活他。 他有错吗?他只是别人控制的一只棋子,一只毫无欲望、毫无希望的绝望傀儡。 阿兰布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伤痛,自然也就无法理解他的绝望。以前的帝王什么的不是都在疯狂地寻找长生不老药么?然而放到现在却成了最大的折磨。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现在就连最真挚的语言也是最无力的,没人能理解他的痛苦,所以只能由自己独自承担? 这是什么鬼扯的逻辑? “不能摆脱,那就试着接受它吧?” “哈哈哈哈哈……”李妙言对着朦胧细雨的天空大笑不止,他的手掌像鸡爪一样十指张开,“接受?我接受它,谁能接受我?” “我,不,我们都能接受的。”阿兰布缓缓靠近他。 李妙言紧紧倚靠在栏杆边,水渍挂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把伤痛绝望的表情诠释得更加令人动容。 “你,你不用再自欺欺人了,我最后,也会变成那种怪物的吧?到了那时,你就会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没错,被魔种寄生的人类最终会变异成异魔人,不再畏惧死亡和阳光。如果现在不杀了他,那么以后就很难杀死他了。 而解决他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自己得到的这把龙神枪插进心脏里,寄生生物一旦死亡,它的宿主也会没命。 可眼下只有这个选择了吗?就没有其他挽救的办法吗? 阿兰布愣愣地看着他无动于衷,话一到了嘴边就成了泡沫。只见那个颓废的李妙言的眼底冒起些许的红光,尖锐的指甲逐渐发黑伸长,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来。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霉味,水珠子像是凝固了一样,就连天光也变得昏昏沉沉的。 谁能告诉他这不是梦? 眼前的李妙言已经不是他所熟识的那位大方的富贵少爷了,他红着眼冲了过来,将所有的痛苦与不甘化为歇斯底里的怒吼。 阿兰布的手指忽然动弹不得,任由前面那道人影向他径直扑过来…… 尽是白茫茫一片,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猛然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发现自己还在星陨何的公寓里,而且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难道刚才那个是噩梦?居然还有那么真实的白日梦,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猫咪站在桌上偷食他吃剩下的盒饭,吃相津津有味,完全在无视他。阿兰布拾起地上的衣服,起身往门边走去。 正在这时,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拿,却发现门外有人敲了三下门…… ------------ 第六十五章 卖气球的小丑 海风轻轻吹着,带来了微微的咸味与清凉。锥形船头迎风破浪,朝着远方无惧独行。 杨清南放下手机,他面向星尘与大海,恨不得张开双臂去拥抱它们。 这是他第二次乘上远航船了,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实习医生开始,终于成为一名正式的外科医生,然而现在回归报效祖国的同时,还意外带上了两个磨人的小鬼。 因为有前车之鉴,他担心这次旅程会不会又碰上什么沉船事件。 应该不会有这等“好事”吧? “南叔!”卡齐一脸嬉笑地跑过来,准是又看见什么新鲜事物了。 “船尾有个人在吹气球耶!” “气球有什么好看的?” “他能把吹好的气球扭成各种形状,还能灌上水。” 哦,原来是个卖艺的啊,这时代就连一个卖艺的也跑到船上做生意了?看来大陆的工作不好做啊。 “现在这种人已经很少了,就算扭成更好看也没用,针一戳就爆了,谁还会来买他的气球?” 卡齐无奈地说:“虽然有人想买,但他不卖啊,他只是把做好的气球送给乘客,自己不受一分钱。” 听完后,杨清南苦笑不得,既然是无偿送的,那何来买卖之意?不过仔细想来又好像没什么毛病。 自己近期只搭过两次船,上次碰到天灾,这次会不会遇到人祸? 不论如何,人终归是有猎奇心理的,不然又怎么进化成智慧生物呢? 他跟着卡齐走到船尾上弦处,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穿红黄色服装的小丑,他将手里的气球吹好然后做成各种形状,为了不让气球跑掉,他还会往里面加入一些水。 这位小丑特别滑稽,稍微做几个动作就能引众人哈哈大笑。不止是这样,人家还可以表演几个小魔术,类似变花变钱(假的),以此来吸引人群的目光。 对这种小把戏,杨清南从来是看破不说破,只要提前把道具藏在臃肿的袖子里,在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而已。 “怎么只有你一个,小墨呢?” “她上了船之后就不太舒服,还在房间里休息呢。” 不对,船刚行驶一段时间时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啊?杨清南问他:“是晕船吗?” 卡齐恍然大悟道:“啊,是这样啊,上一次乘船也是这样的,刚开始一直说没事没事,然后到后面就连站都站不稳了。” “难道她没吃药?”杨清南奇怪了,如果知道自己会晕船,那应该在上船之前服药才对。 “嗯,她说要自己克服,所以就没吃。” “要不你下去看看她吧。” 本是一句劝,可卡齐却立马摇头拒绝:“我不去。” “你忍心放任同伴呆在一个封闭的盒子里,自己却到这上面来逍遥快活?” 他表情倔了:“我就是不去!” “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杨清南真有点生气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发火。 直到那些诧异的目光向这边靠拢过来,卡齐撇撇嘴,转身往楼下走了。 额头微微发烫,他竟毫无察觉,是因为临时要照顾这两个小鬼头,让他产生诸多不满了吗?确实不错,这个锅应甩阿兰布。 无云的天空飘来一个灰褐色异物,在空气中浮浮沉沉。 风筝? 保不定不是风筝,杨清南凝神遥望,那是一只用气球拼成的小飞象,扁平的大耳朵几乎占据了整体的一半。 只见一个穿白衫的小女孩抓着一条半透明的钓鱼线,线的那端连接着她头顶的小飞象。看似风筝,实际上却是一戳就破的气球。 没人注意她,其实不光是她,其他大一点的小朋友也在放气球,但只有她的放得最高。 真悬啊,周围有人在悄悄议论,万一气球突然破了,里面的水准会轮到这班小朋友头上。 杨清南远离人们的议论声,回到扬起波浪的船头,在这里仍然看得到那只飞得老高的小飞象。 思念是一种病,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想起自己在学校里的大学时光,那一段曾经残留在他头脑中的快乐时光,已经回不去了,而且永远也回不去了。 洁白的汹涌波浪不断地敲打船头,发出叩击灵魂的呐喊,仿佛深陷在泥潭里痛苦挣扎。 无爱亦无恨。 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这次回去见到父母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是什么呢? 风吹进耳朵里了,他抬起手去掏耳朵。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那个方向,是他刚刚去过上弦甲板。 十多个人挤在一起,有人抬头大喊医生,另外几人则歪着头定定地看他。 杨清南知道,自己又要出手了。 没有任何征兆地,在头顶悬停的小飞象突然爆开了,里面的液体从一百多米的高空坠落,一部分洒在小女孩的身上。 有刺激性气味,首先这是一种稀释过的腐蚀性液体,伤者表皮已被灼伤了。用棉布吸走过多的液体后,他指示女孩的爸爸抱她去卫生间进行清洗处理。 其余的人四处寻找那位罪魁祸首——小丑,然而对方竟然像人间蒸发一样,哪里都找不到了。 人们纷纷将剩余的气球扔到垃圾桶里,在一片不和谐的咒骂声中渐渐退散了。 夕阳将海水染成红色,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一下。 天快黑了,巨大的客运船成了广阔海洋上最后的一道黑色剪影,正在余晖的指引下奋力前行。 三个人挤在一窄小的普通舱里,卡齐和泼罗墨在床上睡,他只能躺在微凉的硬地板上,不厌其烦地数着窗外的点点星光。 船体摇曳着,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星光摇曳着,这一时,它们照亮了自己的方位。 嘻嘻嘻…… 尘埃开始浮躁起来,不知从哪传来的诡异笑声,扰人入眠。杨清南直起身来,焦点定在左上方某处,然而笑声却突然停止了。 一听到这声音,他首先想到的是白天那个引人发笑的小丑,虽然人家全程并没有笑出声,但他觉得他的笑声一定就是这种。 不要小看直觉,第六感大多时候其实是很准的。 因为早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作为一名医生,他为受伤的小女孩打抱不平。 终于冲动盖过了愤怒,杨清南推开门走了出去。 地板湿漉漉的,通风扇呼呼呼地吹着,明明在晚饭前才拖过的地。杨清南攀上楼梯,走到甲板上,发现甲板也是湿的,天空下着小雨。 他眼前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 第六十六章 异想天开 红黄色的服装、特制的绒球折帽、鼓起的棕色大笨鞋……没错,就是白天见到的那个小丑,他正将涨满的气球一一绑在左右船舷上。 如果不是为了好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住手!”杨清南追过去制止他。 “你想尝尝我的**吗?” “什么?” 他不由得站住了,只见小丑的手里拿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比他的红鼻子还要大一些。 小丑露出惊悚的笑容,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嘻嘻嘻,我在全部的气球里都装了**,只要我想,它们随时都可以爆炸。” 原来如此,杨清南明白了,白天的事情也是这样,他只在小女孩的小飞象里装了那玩意,接着又在适当的时候引爆**。 事故不是偶然的,只需在事后换上平常的简装,他就能骗过所有人的眼睛。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正中核心的问题,小丑却一字不差地说出了答案:“炸掉这艘船。” 嗯?靠几个**就想炸掉船?开什么玩笑?难道他这**能达到吨力级? “哼哼,这是我个人的目的,上级交代给我的任务是解决你们几个。不过我想啊,炸掉整艘船不是更省力吗?” 杨清南交叉双臂,他得意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你知道这艘船是靠什么驱动的吗?” “嘻嘻嘻,管它是用什么驱动的,只要我炸掉螺旋桨不就好了?”小丑笑声更狂了,“别担心,老子的**可是能在水下爆炸的。” “呃!”他根本没想到,这坏蛋居然这么直接,但是他还要垂死挣扎一下,“先不说你的**有多好,光凭技术,你不可能用**命中螺旋桨,我可以向你打赌。” 打赌有用吗?他又不是学物理的,能不能炸掉螺旋桨关他毛事? 小丑中招了,这句话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老子可是把**设置在螺旋桨上的,它一炸开就能放出很多纤绳,缠绕螺旋桨使它窒息!” “哦?是吗?我看窒息的人是你吧?”很可惜,杨清南现在什么都干不了,所以只能开启嘴炮模式了。 “好,我就让你看看,一代传奇**大师的杰作。”那张狂小丑高举双手,红色嘴巴大开大合,“表演时间到!” 话音刚落,那些绑在船舷上的气球依次爆炸,一直到最后最大的红色气球爆开,绽放的五彩纸片满天飘落。 脚底下忽然传来剧烈的一声响,船体偏移十五度,雨水将杨清南带到船舷一侧。他什么都抓不到,弯下腰才勉强保持身体的平衡。 对面的小丑仍在诡异地笑着,他的计划似乎成功了,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只听水面下又是一声巨响,看那一朵朵溅起的水花可以确定是第二号旋桨的位置。 甲板又发生了偏移。 杨清南感觉快要裂开了,头疼,呕吐感不断往上涌。 “来吧来吧来吧,这艘船所有人都会没命,我要你们一起陪我下地狱,哈哈哈哈哈……” 小丑摇摆着身体大声笑,舱室内的船员和乘客都已经醒了,很快他们就会上来把他给掐死。 更有意思的是,船并没有要沉下去的迹象,甲板也渐渐趋于平衡。待到症状减轻了些,杨清南撑住身子站起来,他也跟着笑了。 “在我看来,你只是让船停住了,可没有让它沉啊。” “嘻嘻嘻,它沉不沉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在此期间,我可以先把你解决掉。”小丑得意地掏出袖带里的**,还用鼻子闻了闻它的气味。 味道挺足的吧。 夜色正浓,月色正美,下面的一群人已经从舱里像浪花般涌了上来,杨清南一点也不慌,看向小丑的眼神反而更加笃定。 “你扔吧,反正我今天是逃不掉了。”事实上,他是逃得掉的,但自己的腿脚再快也快不过**,还是有炸伤的危险。因为他不清楚对方**的准头和威力范围,可不敢莽撞。 “哼,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扔了?你可拉倒吧,老子做事最喜欢干净利落了。” 小丑一边咧着嘴笑,一边将**举过头顶,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你快扔啊。”杨清南催促他。 最好冲上来的一个男人看到小丑后,一手指着他对后面赶来的群众说了什么,然后忙不迭地朝这边走过来。 杨清南的喊叫声没能阻止他,那个男人完全失去了理智,其他人也只听他的话。 这下遭了!难道他们都看不见对方手上的**吗? “哈哈哈,天助我也!”小丑发狂似的笑着,面目狰狞,“既然你们这么赶着去死,那我也只好成全你们了。” 只见他收敛了笑容,双脚拉开,手臂微屈,然后用力往前一丢,**飞向夜空隐去了身形。 小丑早先算好了距离,它正好落在杨清南脚边不远,离那群人还有两三米左右。那颗**刚刚落地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火光随着响声迸发出来。 呼喊声此起彼伏,人群就如惊弓之鸟,全都逃散开来。又因为烟雾缭绕的原因,看不清究竟有没有炸死他。 小丑信心满满,提前在原地转圈圈庆祝自己的成功,然而他却没想到,当烟雾散开之后,杨清南仍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 “这……这是……”小丑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只见对方的身前还站着一个人,他记得,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带有成熟气息的同时又不乏坚毅和可爱。 他气得头顶冒烟,又马上从裤兜里拿出另一个黑色**。 刚突然出现的卡齐笑着指了指自己,接着迈开步子朝他奔跑过去。小丑想想对方果然不简单,一个不行还得再拿一个。 两颗**都瞄准了卡齐的头,可它们却像接触到什么东西而变得Q弹,忽然脱离了原来的轨道向反方向飞去。 小丑双脚钉在地上,没曾想自己这辈子竟碰到这种怪事! 最后,双重的爆炸将他炸飞出去,半空中传来凄惨的一句“我还会回来的……” 话至末尾,人深深沉入水中。 卡齐对着水面吐了舌头,这时杨清南皱起眉头走过来说:“唉,为什么遇到你们就老是麻烦不断。” “因为我们是磁石,总是吸引麻烦。” 天边微微露出晨曦,海波荡漾之音温文尔雅,船上骚动已然远去。 杨清南不禁打了一个呵欠,自言自语道:“多亏了那位智障小丑,我已经一夜没睡了。” 第二天他一直睡到了大中午,但仍觉得很困,就像昨晚在甲板上吹着冷风站了一夜,现在只是站一会都受不了。 小墨也没有什么精神,她好像一直都是半睡半醒状态,一吃完饭就窝在房间里看书,要不就出去看海。听卡齐说,她每次搭船都是这样子的,原因是体内的魔族因子没法适应船只行进的颠簸而变得不安定,等到下了船就能恢复过来了。 既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也不能进行长时间的跋涉,所以阿兰布以前才会说带上她是个累赘,但是到了现在不会再抱怨什么了。 杨清南听了也能理解,他说自己并不怎么介意,在当上医生期间他学会了怎么照顾病人。再说了,就连小墨本人也没有丝毫怨言。 远航船是在第八天的早上到达弥川的,在船上发生的事令杨清南心有余悸,所以他一下了船就立刻给阿兰布打电话。 响铃三声后,他的声音出现电话那头:“喂?” 音量被压低了,杨清南觉得疑惑,接着就问:“我到了,你在哪?” “我现在不方便,一会打给你。”一说完,阿兰布便挂断了电话。 “诶?”他紧握着手机,呆呆定在原地。 ------------ 第六十七章 试格 “知道了吧?现在情况很糟糕,你不能再呆在这了。”出现在门外的是星陨何,他故意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对他说了这番话,但阿兰布选择相信他。 话说,刚才自己做的梦也许是真的。 他跟着大叔下楼,然后上了一辆淡褐色的小车。 车子沿着直道行驶,不久就来到了一栋白色的大楼前。楼面规整明亮,但已人去楼空。 星陨何带他走到地下一层,然后打开右侧走道的一个单间,里面是一室一厅的空间构造,而且家具设备齐全。 “你在这里住一晚上,明早就安全了。”说罢,他将电子钥匙交给阿兰布。 “慢着,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不是一般人,不是吗?”星陨何的眼睛像锐利的鹰一样盯住他的脸,“我知道你们的事,这个世界正面临着某种威胁,而你,是少数能够除去这种隐形的威胁的。” 他是指“万魔的巢穴”么?如果不是的话,那么是否觉察到魔族的计划了?对于这个,阿兰布实际上也是一头雾水。 “你到底是……”质疑星陨何的身份还不算晚,只可惜他的话问到一半就停住了。 “我前面说过,我是一名普通的卡车司机,只不过附加了一个会长朋友的头衔而已。” “会长?”他莫名想起了尹云的脸。 “不,是你们的前会长。”星陨何的目光柔情似水,但一会便烟消云散,“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先赶快藏起来。” 阿兰布走进单间里,不可避免地,他闻到了一股压抑阴暗的味道。这种味道既不是香味,也不是臭味,而是一种梦想与绝望交织的那种味道,对,就像他在李妙言身上闻到的一样。 他曾经就躲在这地下室里,躲避赶来追杀自己的亡命杀手,犹如蛆虫般活着。 他怕死,但是现在不怕死,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像一只蝼蚁一样死去,那样,自己的命运就可以永远不受人控制。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自己就要躲着。 “呵,看样子你已经忘了上次是怎么丧失战斗力了。” 上一次……难道是那一次?阿兰布在尽力填补脑中的空白,但仍旧无济于事。这不是很可怕么?自己在睡梦中杀人,醒来时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暗杀组织最狡诈的地方,就是借刀杀人,将普通人卷进来变成自己的杀人工具,自己则可以躲在幕后高枕无忧。 其实,不光是李妙言,连他也对这样的组织束手无策,像是心里有一团怒火无从发泄似的。 星陨何从外面关上门,然后告诉他,今天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开门,明天自己会回来找他。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阿兰布转身拉开床上的背囊,拿出早上刚用过的游戏头盔,三两下就把它戴在头上。 熟悉的系统音响起,随后眼前一片明朗,只见形如朽木的老彭正在宝牙大殿里等着他。 “等你好久了。” “嗯,今天没什么事,所以就上来看看,我的武器做好了么?” 老彭摆摆手道:“还没呢,在实战之前你先到练兵营练练手。” “实战演练?不需要了吧?虽然我没玩过什么游戏,但是也不用真枪实弹啊。” “你在我面前就像个憨憨。”老彭轻轻咳嗽了一声,“在战场上可不由你一个人说了算,任何一个玩家都有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实际战斗相当复杂,通常是由多种因素相互制约的。” “切,大爷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送我去练兵营吗?那有什么难的?” 阿兰布设置好定位器,开启传送,镜头一转,他已来到一栋雄伟的蛋黄派建筑前。 建筑前人山人海,只见它椭圆形的招牌上写着大大的“斗技场”三个字,这让他记起自己第一次找渊虹拜师的事。 斗技场内的空间大得惊人,垂直高度该有五米,头顶铺了一层类似钛合金的高强度材料,底下则是由马赛克风格的短木板拼接而成,在颜色上没有太花哨,给人一种单调刻板的印象。 他的视线随即落在右边穿绿衫的向导小姐姐身上,对方的眼里含着笑,是那种不会让人感觉到任何恶意的笑。 “您好?试学者,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她面对着阿兰布微微躬身。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简洁地说了两个字:“试格。” 这两个字是老彭对其他的入门玩家说的,他说如果想上战场,必须先试格,只有获得资格,才不会在战场上白白当了炮灰。 向导姐姐抬手示迎:“请来这边,核查一下身份信息。” 绿灯亮起,阿兰布通过门检,进到预备室。接着,他挑选了训练用制服的款式和武器,然后装备到身上。 一切准备就绪,他站到起步区域内,相当于按下了开始键。 他面前的自动门缓缓打开,首先看见的是冷冽的装饰内墙,灯光清冷,温度骤降。 等一下应该就会热起来了吧?他想。对面有一扇一模一样的门,那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阿兰布将长枪的一端砸到地面,这时温柔的系统音适时响起:“第一级别即将开始,请试炼者做好准备。” 对面的自动门开启,走进来的却是一只有点可爱的机械犬,可当它露出富有进攻性的牙齿和爪子时,“可爱”这个词瞬间就被狠狠撕碎了。 望着它径直朝自己猛冲过来,阿兰布却只是伸了一个懒腰,仿佛根本不把对方当一回事。低估和高估无论哪一个放在战场上都是致命的。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的距离急剧缩短到一米,阿兰布马上抡起长枪,一枪就把机械犬拍到左面墙上,它的头部已经凹陷下去,滑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不等他走过去细看,头顶又立刻传来女声:“测试通过,第二级别开始。” 从门里面出来三只一模一样的机械犬,阿兰布马上握紧了手里的枪。也不知道难度是不是降低了,这些犬类表面看似凶神恶煞的,实则鸡肋得很,就连用复合纤维制作的衣服也咬不破。 它们的材质相当于硬铝,却比硬铝的强度低一些,阿兰布很容易就能将枪头插进去,而且因为是轻型的,举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度。 解决完最后一只,阿兰布昂头对闪烁的出声孔说:“真麻烦,给我直接跳到最高等级。” “接受请求,现在马上为您跳至十级。” “十级……”他微微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逼死新手的节奏吗? 然而,这一次出来的不是兽类,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真人,对方还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训练用制服。 阿兰布哑口无言,紧捏着的长枪差点脱手,这个人不就是自己嘛! ------------ 第六十八章 无名剑客 难道是布影变的?不,这游戏不是所有的魔族都能进来的,那是复制品,我才是真的! 他对此自信不疑,面向对手挑衅似的勾勾手指,仿冒者挺起长枪朝他奔来,不得不说姿势倒是装得挺像的,却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工具人。 对方一上来就用了一招挑刺,阿兰布看破了他的动作,迅速抽紧枪杆向下挥砍,对方立刻横枪阻挡。 “乒!” 怎知他用力过大,两把枪就这样双双折断了。那个仿冒者一脚突然踢在阿兰布的胸口上,后者被踢翻在地。 他弓着身体喘气,刚才那一脚非比寻常,绝不可能是一个正常人的力道,但如果是用尽全力那就很难说了。 仿冒者拾起半截枪头,阿兰布看到它并不是白色,而是透出点点紫金的颜色。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对方的眼神里开始涌现出杀意。 要是我不还手,那是不是代表自己输了? 这愚蠢的系统,就这还想杀我? 阿兰布翻身站起准备迎击,那人便反手握着枪头冲了过来,他马上揪住时机,一手抓紧武器,另一只手握拳猛地打在对方的右脸上。 这还没完,他又夺去了对方手上的枪头,用力插入他的脖子下方。 “哼,去死吧冒牌货!” 只见那人直直地倒在地上,而后渐渐化为一团飘散开来的烟雾。在这之后,监视着战斗的系统仍无响应,阿兰布心想它是不是故障了,或者说自己可以离场了? 他转身回到出口,门自动开了。 阿兰布微微吃了一惊,在外面等着的竟是小公主脾气的宋茜茜! “喂!你没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他歪起嘴,真少见啊,你居然会担心我? “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刚刚游戏系统被入侵了……”宋茜茜看着他身后的门,“不过这里看样子没有受到影响。” 阿兰布欲言又止,最后问道:“你说被什么入侵了?” “当然是黑客了,不然还有谁能入侵我们的系统?” “呵呵,这游戏居然有漏洞,我真是太高估你们了。”他扭头往接待大厅走去,果然,那个向导小姐姐不见了。 “你懂什么啊?任何游戏都有漏洞的啦,只是明显和不明显的而已。”宋茜茜不知碰了什么东西,斗技场的隔墙变成了透明色,大街上的非玩家角色竟全都不见了。 阿兰布开始相信她的话,事情好像是因为那些角色突然失控,所以不得已才将它们全部暂时“清除”了。 可这么一来,抵御外敌的副城的安全系数势必骤降,到时混进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可就危险了。他盯着宋茜茜的脸看,这小娇妹居然一点都不着急。 “安心咯,这里就算没了系统防护,我们也还有大把的玩家在的,这个你无需担心。” 阿兰布倒没有过分担忧这方面的安全问题,他只是觉得,游戏而已,就算打输了也不会怎么样,大不了从头再来。说来也真可笑,自己常常在现实中较劲,却把游戏看做一种消遣时间的娱乐方式,只管开心就好。 哼,真像自己这种一无所有的玩家才会说出来的话。 “我已经通过了测试,别把我一个人晾在一边。” “这个游戏还没有做到十分完美,你自己可要小心哦。”她俏皮地摆了个笑脸,然后站到传送阵里飞走了。 嘛,阿兰布最后还是没能告诉她,刚才的测试是在有人搅局的情况下完成的,算不算数他不清楚,因为自己更在意的是…… 神勇普罗由此诞生了! 城门叮叮咚咚响个不停,门外聚集了大批军士,尽管他们都在卖力砸门,可门依旧是纹风不动。 城内紧张到极点的氛围急转直下,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敌军会突然冲进来,可是门的开关是谁控制的呢?是系统啊,虽说系统服务暂时瘫痪了,但是游戏进程并不会因此结束。 而且,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 “乖乖,他们连门是朝外开的都不知道,这不能怪我啊。”一个全身青蓝色轻盔甲的年轻战士站在城墙上往下观望。 “诶,游戏高手,下面的全都是游戏NPC,辛亏他们还有一半的智商,现在都开始爬云梯了! ” 另一边,握着双枪的女射手正朝城下疯狂扫射。 “我劝你别扫了,浪费力气,等他们都上来了,我一扫就是一大片。” 女射手停下手枪切换子弹,扭过头斜了他一眼,调侃道:“你以为扫地呢,还一扫一大片。” 男战士自命不凡地擦擦鼻子,正想辩解什么,但看着她忙碌的神情也就算了。 这时,女射手的枪却停在半空中,枪口还在不停地往外冒着白烟。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男战士的血立刻就沸腾起来了,他忍不住大喊了一句:“武罗真威武啊!” 原来,一名武力值爆表的半身甲勇士在人群中大肆屠杀,白金长矛在他手里犹如一枚金色的闪电,无情地夺去每个敌兵的性命。 确切地说,是每个非玩家角色的性命,所以就算杀死多少个,也不会增加自己的战绩。 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这边的系统都瘫痪了,对面怎么还会出现那么多兵士?唯一的解释是这次的事件是对面搞出来的,为的就是不择手段攻陷这里。 “哼,这些人可真是卑鄙啊,不来搞我们,反而搞游戏系统了。” “如果有更简单的办法为什么不用?你可别忘了,这个游戏到底是谁创造出来的。” “是我们这边的……” 在两人说话间,城墙下突然传来某人的叫喊声:“你们聊啥呢?快下来!” 真是醉了!在他们俩专心致志讨论问题时,脚下的城门却已经被破开,一个头戴奇怪斗笠的男人赤着脚踩在尸体上,正缓缓朝门内走来。 守在门边的一群魔术师马上释放各种自然元素魔法,然而打在那男人身上却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不行,法术全被吸收了,他装备了引力环!” “引力环?你是说那个可以吸收所有魔法攻击的传说饰品么?”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高价位装饰品啊,只有八阶以上的玩家才能佩戴的!” “啊啊啊……他来了他来了!” 只见男人快速拔剑出鞘,几束电光飞闪而过,面前的几位瞎叫喊的新手魔术师皆已倒地身亡,其中一名幸运逃过一劫的领头人物跑得老快了。 他的声音真就传遍了整个公屏:“剑客!对方的职业是剑客!来人呐!” “我来!”一身影忽然从城墙上跳了下来,长刀刀尖垂直朝下,落地时稳稳插入地面。 披着斗笠的剑客返身出剑,拦腰切在青铜色的刀杆上。年轻战士一脚踢上去,刀尖切开石缝飞向了那名剑客。 剑客及时微微弯身后躲,斗笠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 第六十九章 古怪的能力 “高云,小心!”女射手扔下了一把枪,他立马伸手接住,然后朝门后射了一枪。 那里渐渐显现出一位老巫师的脸,随后化为一缕黑烟不见了。 “胡扯!还来搞阴的?” 刘月华说:“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一个团队。” “明白!” 那无名剑客的眼里隐藏着诸多不可知因素,在全黑的斗篷下只露出了一只手。高云直直地盯着他看,奇怪,自己也没听说过对方有这号人物啊。 “我听说,你就是这个游戏世界最强的人类玩家,擅长各种近距离武器。”出乎意料地,那剑客冷笑一声,裹着黑布条的脸令人胆寒,“区区一个人类而已,胆敢站在我的面前。” 呃,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好大的口气啊。 高云将大刀扛在肩上,表情一脸平常,他风淡云轻地回应道:“是么?可是我不吃这一套。” 诚然,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里, 他几乎认定对方是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而且比较有意思的是,光从数据分析的结果来看,对方的阶级至少达到了六级。 作为一名资深的游戏高手,他喜欢挑战,只要差距不是太大,他都会欣然接受。 对面突然出手了。 一前一后两道剑光一闪而过,高云抬斧抵挡之时,剑客已如影子般飘到他眼前,剑势迅疾。 好快! 距离拉得太近反而不好发挥,高云迅速和他拉开距离,下一秒,剑尖险些划破他的脸庞。那位剑客紧追不舍,攻势不断。高云则连连后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连续斗了十几个回合,高云满身大汗,最后还被刺伤了。城墙上的刘月华也被巫师用暗魔法打伤,但她仍然在坚持。 差距已经很明显了。 在城外厮杀的武罗终于赶了回来,及时切断了无名剑客的连招。 剑客停下攻势,微微一笑道:“不错嘛,还差一点,我就能解决掉那个人类了。” “你现在只能祈祷自己不会死在我的手上。” 精英小队往内城方向暂时撤退了,后面黑巫师紧紧跟来,突然半空出现的一个冰球朝他头上压去。巫师惨叫一声,他的身体被四处飞溅的冰锥刺中了。 一身淡蓝色法袍的宋茜茜即刻吟唱出冰与火之阵,将这名老巫师直接封杀于牢笼之中。 现在自己被七阶的战士和六阶的法师夹击,剑客却依然镇定自若。 “系统恢复了,城门也关闭了,不管你有多少阶,你都已经逃不掉了。”武罗用矛柄敲打了一下地面,一万雄兵立刻朝他聚拢过来。 “这才正要开始呢。”剑客淡淡地笑了,身上的绷带一圈圈地脱落下来,浓重的可怕气息正在迅速蔓延。 “这,这是?”武罗的表情马上绷紧了。 发散的黑丝一接触到那些人,他们就被重度侵蚀,最后只剩下一堆枯骨碎屑。 “离他远点!” 宋茜茜急忙出声阻止,可惜已经太迟了,黑丝追上疾冲的武罗。黑烟散去,剩下的一抹尘也被风吹走了。 她看到武罗的头像变成了灰色,心里的不安冷冻到了极致。 “你对他干了什么?”这根本不是职业招式,这是魔族的吞噬能力,怎么可能在游戏中实现? “这是他自找的。” “你你你,你开挂了!” “开挂?”剑客反问,“对付你们,我还用不着开挂。” “他太碍眼了,所以我就让他消失一会儿,你也想试试么?” 宋茜茜乱了阵脚,她也知道自己的魔法对对方不起作用,心态崩裂。 有了这种能力,剑客完全可以一个屠一城。但一碰见强者就让他消失,这显然是懦弱的行为。 那名剑客缓缓朝她走来,冷冷的笑几乎渗入了骨髓。虽然宋茜茜没办法对付他,但是她可以将自己传送走。 耳鸣又开始了,这是系统发生故障的声音,事情就是那么莫名其妙。在这种情况下她不能集中精力,仿佛自己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虫子,无论怎样挣扎都是无用功。 然而她错了,就在刚刚眼前闪了一下之后,有一个人突然冲到她的前头,手中的枪头像疾风般刺向无名的剑客。 他马上抽剑格挡,准备在下个瞬间发起反击,可就在这时,他猛然看清这个向自己奔来的人。剑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任由枪头插进自己的身体里。 “噗……”没多少血涌出来,但是原本挺起的胸膛却塌了下去。 只见他用手紧紧握住枪杆,将它硬生生地拔了出来。鲜血如注,他好像一个人偶般无力地倒下了。 为什么他没有还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阿兰布完全没搞明白,但他感觉这个人是认识自己的。 他把那剑客给翻转过来,然后抓住他的衣领,大声说:“喂!你没死说句话啊!刚才不是很威风的吗?” “没用的,人已经死了。”宋茜茜告诉他。 “在游戏里怎么会死?” “咳咳……我,我还没……”垂死的剑客突然间睁开眼,嘴巴一张一合,“游戏没办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不过那边,激进派得到了一种罕见的石头,用它制造出来的武器可以切断灵魂与肉体的联系。” “那就没法下线了,是吗?” “是的,玩家的精神会被数据化并存储在游戏里,没有了灵魂的肉体只会是一具尸体。” “但是我意识还在。” “不,”他缓缓摇头,“存储是有期限的,一旦过了某个时间,你的意识就会慢慢淡化。” “然后呢?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宋茜茜插嘴道:“他不是快死了么?啊不,是快下线了。” “咳咳!我还没……” 阿兰布最多只能将他放到地上,他的脸渐渐有了气色,说话也没有那么磨磨叽叽了。 “好了,我知道你没那么快死,你的目的是什么?把武罗藏到哪里了?” “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能力是什么,吞噬,是吧?但这种能力并无法对人产生实质性的伤害,仅仅只是让人消失而已。我讨厌这样的能力,因为这是别人强加在我身上的。” “无论吞噬的对象是玩家角色还是非玩家角色,都可能会让系统不能稳定工作。说到底,我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人,至于怎么样用,完全取决于你们。” “唔……工具人,哪有这么强的工具人?”阿兰布开始思索,并叫来宋茜茜一起探讨。 两人交头接耳,好像在探究什么高深的策略。 ------------ 第七十章 制定计划 “你听说过特洛伊木马没有?” “没有。”看起来老彭没把培育重心放在她身上。 “就好比这个人是一颗新型炸弓单,我们将他伪装成一件礼物,然后送给对面。等他们的人一拆开,炸弓单就立刻爆炸,到那时候,就是我们进攻的好机会。” “我觉得他们不会喜欢礼物的。” “我只是打个比喻,其实我们可以换成别的。” “别的……”这个话题折磨了她好长时间。 “我们知道!”远处一男一女已经快来到他们跟前,那是暂时撤退的高云和刘月华。 阿兰布知道他们两个都是人类,而且和自己一样都很年轻,当然在游戏中的形象与现实里的是天壤之别。 稀缺的亲切感突然回升有木有? 两人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高云说:“对面的阵营跟我们一样,应该对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感兴趣,尤其是有特殊功能的装备武器。” 除了刘月华,其他人都是一脸懵逼的表情。 高云指着剑客脖子上的引力环解释道:“像这个可以抵御所有魔法的圆环,如果再搭配上剑圣的臂章,那几乎就能做到无所畏惧了。” 听到这,阿兰布抬手就去扯他的引力环,直到脖子快断了也没能取下来。 “没用的,那个是工具人的专属配件,我们得找其他的。” “其他的,莫非你们在说这把剑?”剑客及时把自己的剑贡献出来。 阿兰布问:“这是什么剑?” 现场就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这把剑的威力。 “说起来,我并不清楚它的来历,我只知道它叫逆风破,据说是一把连风都可以斩破的剑。” 阿兰布拿起剑随便挥了几下,说:“感觉跟我这龙神枪没什么差别呢。” 刘月华偷偷给旁边的高云发去信息:“我们应该相信他吗?我觉得他有可能是对面派来的间谍。” “你的直觉不无根据,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当普罗出现时,他连眼神都变了。” “怎么回事?” 高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两人身上,他回应道:“他们似乎是认识的,不过……事情估计没那么简单。” “就这么定了!我和这家伙谈好了,这个策略不错。” 高云问:“可以详细说说吗?” 于是阿兰布开始向他们解释:“剑客的能力相当于干扰·器,对方显然不会接受他,所以我们就选个人当做送花使者,先把宝剑送进去。然后,进城的那个人找个机会在对方城里设置传送点,最后茜茜再将剑客送进去。” “可这样的话不就跟特洛伊那个不一样了吗?”她问。 “是啊,计划变更了,人要根据情况随时变通吧?” 刘月华听完翻翻白眼,又发了条信息:“越说越离谱了,两个阵营对峙了这么久,现在居然说给对方送礼物,谁敢进去啊?” 高云表示肯定,他问阿兰布:“这个送花使者不会就是你吧?” 他点点头道:“进城的那个人凶多吉少,而且他阶级越高就越有威胁。我有好好照顾到你们的感受,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去冒险的。” “不过我就不一样,我只是一个刚刚进游戏的新人,无论再怎么牛逼也耍不起来,杀掉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你也太厉害了,居然能想出这样的计划!”宋茜茜连连称赞。 “嗯,再怎么说我在现实中也是当过领队的人,不过队伍里只有两个小鬼头,哈哈。”阿兰布自嘲般地笑了。 咋一听仿佛没什么说服力,刘月华多么希望武罗快点来打醒他们。 “你说他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的?为什么我们怎么听怎么别扭?” “新人玩家的通病往往都是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就低估了这个游戏。” 月华说:“都怪你,说什么对面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 “可我没料到他这么能说啊,都已经略过古战场直接要打进敌人内部了。” “记得你刚进来的时候也扬言说要打爆对面的。” “没错是没错,所以后来我没考上大学。” “见你们好像聊得很起劲,这次行动你们参不参加?”阿兰布问道。 “呃,这个……” “人多力量大,我们也去。”高云同意了,刘月华也不好说什么。 “好,等我弄好标记,茜茜你就马上将他们传送过来。”阿兰布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指挥官,说起话来气势十足,“话不多说,行动马上开始。” 看着他带上宝剑出城,刘月华还是有点不放心,她偷偷和宋茜茜商量,说传送时不用将他们传到对方城里了,他们自己会过去。 她这么说宋茜茜就放心了,毕竟使用传送是需要消耗大量的法力的,省心省力的事谁不会干?然而刘月华心里却在打着小算盘,因为如果对面使诈,关门打狗狗急跳墙,他们分分钟会被秒掉。 当时阿兰布根本不管那么多,他只管把宝剑打磨得闪闪发亮,然后开启传送阵来到古战场的西面。 这里因为受常年的战争影响,已寸草不生,变成了一片生命绝迹的沙漠。天上没有太阳,但热度丝毫不减。 阿兰布踩着地面的碎沙,前一只脚还在沙漠,后一只脚就已经踏进激进派的领地范围里,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扇依然保留着陈旧气息的半圆形拱门,黑色条纹的金红大猫被印刻在门上,那张扬跋扈的神情显露无疑。 猛虎是进攻的标志,也是力量的象征。 阿兰布从未如此镇定地站在一扇如此雄伟的大门前,当他意识到自己只是在一个游戏里,所有的恐惧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他迟迟不敢向前迈进一步,直到那扇门缓缓地打开。 门内空无一人,甚至连只鬼都没有,阿兰布一眼望到底,感觉气氛十分的诡异。 这是在欢迎我吗? 他紧紧地握住那把宝剑,仿佛它能增加自己信心,这个时候,游戏带给他的真实感已相当浓厚了。 对方在诱导他进去,一旦他进去了,门就会立马关上,然后就会突然蹦出一个人来杀自己。他早就看破了这种诡计,如果对方真打算这么干,自己这条命豁出去也值了。 阿兰布屏息凝神慢慢穿过门,放眼望去,这座城的规格构造其实跟老彭的城差不多,只不过主体色彩细节等等都改变了,让人莫名有一种雄厚加气势磅礴的感觉。 正当他走上彩虹桥时,才发现桥面上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看着有些眼熟,因为他头上戴着头箍,中央还镶着一枚黑曜石。这个在游戏里可是个不可多得的稀罕物,持有者不是尊贵即是强势,再配上那一身…… ------------ 第七十一章 隐藏的黑幕 嗯?阿兰布终于记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自己在村口遇到的卖红薯的魔族小孩吗! “唷,你不是之前在新手村遇见的大哥吗?怎么今天有空来看我了?” “哟,这不是推着小推车卖红薯的小屁孩吗?怎么改行做看门员了?” 小孩一听十分生气,小嘴一撅,反击道:“喂,说你一句真装起大哥来了?我有名字,我叫润泽,而且我卖红薯只是为了体验生活。” 阿兰布乐了:“哦,本职是门童,确实需要体验生活。” “对了,你家没人吗?” 润泽气得牙痒痒:“什么没人,我不是人啊?” “哦,是我口误了,你家没大人吗?” “嘿,我家的大人都还没上线呢,我一个人对付你们已经绰绰有余了。” “哦,是吗?那这个怎么样?”阿兰布随手往右边丢出一个闪光球,闪了三下之后,剑客从里面闪现出来。 然而这时,他才注意到问题的严重性。 “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 润泽手臂交叠,他勾起笑说道:“呵,你在打什么坏主意我全知道哦,是吧?时正?” 阿兰布看着他惊疑不定,这是他的名字? 那个叫时正的人点头默认,而且他身上那种可以干扰系统的能力也没有发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你来解释一下吧。”时正停止传送器的机能,然后把它扔给了润泽。 球形的传送器在他的手指上高速旋转着,突然,它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哎呀。” 传送器启动了,这次被传送过来是一个穿着半盔甲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透出一种成熟大叔范。 所幸的是,在场的人都认得那张脸的主人。 “武罗,你……”阿兰布瞪大了眼睛,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现在的状况了。 “哈哈哈……不会吧不会吧?”润泽抱着肚子笑出了声,武罗和时正则一脸沉默,“难道你还没搞清楚吗?” “搞清楚……什么?”阿兰布茫然的视线在他和武罗之间来回切换,他的大脑都快要停止思考了。 “唉,作为一个促进魔族与人类友好交流的执行官,你运筹帷幄的能力与你的战斗能力却根本不成正比。其他人看不出来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没发现呢?” “你失望了?”他转过头来对着手无寸铁的武罗露出苦笑,“其实我刚才只是在装糊涂。” 阿兰布正色道:“好啊,你们居然一直都在我面前演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被骗进来的时候起。”润泽说,“不会真的有人相信我们做了一个游戏出来就为了自相残杀?那也太无脑了。” 他原来还以为这游戏是人类做出来的,因为魔族根本不玩游戏嘛。自己被耍了,可他却一点也生不起气来。 “好的吧,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润泽刚要开口,这时,武罗站出来说:“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得弄清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阿兰布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想想看,他当初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点开这个游戏的?是出于好玩?还是自己的职责心使然? “没错,我是为了找到追杀我的那些人究竟是受谁控制的。” “看来,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润泽说道,“我们也是为了阻止他们而存在的。” “但是我们几个没办法干涉现实世界,肉体早就在几年前就灰飞烟灭了,只能将自己的意识体强加在这个游戏里。这几年以来,我们一直在等待着有缘人。” “那也就是说……” “你们三个才是这里真正的玩家,你们要对付的是现实当中的那些狠角色。”这次轮到武罗说话了,“他们正在谋划一个惊天的大计划,它涉及到全球十几亿人的存亡。” 阿兰布差点惊掉了下巴:“这,这么严重?” 他缓缓解释说:“嗯,我们这边收集到了一些内幕消息,据说,他们是要复活最古老的魔族之一——真魔。真魔达根在历史中未曾被打败,他拥有空间压缩的能力,地球上的任何生物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从未被打败?那他一定还活着,可是为什么要复活他?” “可能他现在被关在哪个地方动弹不得,复活的意思就是释放出他的力量。” “那还得了?你们已经想好对策了吗?” “事实上还没有,那个组织的行动极其隐蔽,他们具体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我们无从知晓。但是有一件事,我们已经确定了。” 润泽埋下头,用紫青色的毛笔在地上画出两个字:“那些人的首领,叫做郑玄。” “郑?郑什么?”阿兰布看着地面的字发出疑问。 “郑玄。”武罗从容地回答。 听清了这个名字,他的脑袋嗡地一下变成了空白,然后嘴巴不听使唤地动了几下:“郑玄,他,他不是死了么?” 此问一出,马上震惊了所有人。一时间,没人再说话了,四周如死一般寂静。等回过神来,阿兰布就将自己在海岛上遭遇的事慢慢说了出来。 润泽道:“哦?这么说,其实你并没有真正和郑玄说过一句话,而且你连这个人的真正身份也不清楚。” “唉,说来惭愧,我甚至连见没见过他都不确定,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代替的。” 武罗道:“我们要特别小心郑玄,这个人很神秘,什么都没有留下。” “啊,只有你们魔族最了解魔族,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我可不想跟他对上。” “算了,我们在这里讨论也没有用,兰布,你不能一味地让自己变得强,不能让傲气冲昏了头脑。”时正直视着他,眼里仿佛有星辰在闪烁,“在这个世界上,你所要面对的敌人不只是魔族。” 阿兰布心里明白,那玩意可比魔族危险多了。他抬起头对上时正的视线,总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对方似乎也觉察到了,问:“怎么了?” “你应该和我一样,在现实中都是人类吧?” 时正摇着头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因为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是一种无意识状态,对你们而言,我只是一个工具人,不知被谁操控也不知何时下线。” “不过……”他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我肯定认识你,这是真话。” 那你到底是谁呢?什么也想不起来的阿兰布带着疑问下线了。 ------------ 第七十二章 探索冰风谷 巍峨的雪山上插满了冰霜,茂密的针叶林相互紧挨着,细长而透明的冰柱将它们一个个连接在一起。 坚硬的冰层冻住了裸露的地表,在零下十几度的低温环境下几乎没有动植物能存活,半空中悬停的冰刺仿佛就是对所有生命的蔑视。 一只由精钢打造的手斧凿开挡路的冰柱,破裂声此起彼伏,由半山腰的险要位置一直连通到山顶。 “没想到只隔了两三个月,山上的冰岩不减反增。”尹云边走边将冰镐挂在树枝上,严实的羽绒服把他瘦削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喷出的气如云雾般萦绕。 “嗯,现在已经快到秋冬季节了,这一带的山结冰速度是最快的。” “这恐怕是我此生爬过的最危险的山之一了。” 正在前边开路的星陨何回头看了一眼,道:“别说话,留住力气进山吧。” 寒风凛冽,太阳炙热的光线仿佛照不到这里,使得冰谷的气温只低不高。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单调景色。 风声吃紧,两人又行进了大约一千里,赫然发现几百米外隆起一间红棕色建筑。那是一座雪庙,以往如果有人误入雪山迷了路,最好的办法是抬头看一看天空有没有红色条幅在飘,因为它指示的就是雪庙的位置。 每一座引路的雪庙都配置了常用的救援工具,还有一些干净的水和干果补充能量,当然规划路线图也是必不可少的。 四面暖色调的墙体挡住了外面的天寒地冻,尹云脱掉外套,紧靠在暖炉旁边。第一次在冰山上喝到温暖的白开水,心情简直舒畅至极,再配上酥软的毛毛垫,他真想就这么睡上一觉。 “跟我说说你上一次的遭遇吧,你怎么会在雪山上昏迷了?”星陨何背靠着墙,一口一口喝着自带的美酒,脸色渐渐微醺。 尹云本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只是看他的眼神好像挺执着的,可没法轻松绕过这个话题。 “我清楚记得,自己是被什么袭击了,脑袋突然被敲了一下,然后意识全无。” 星陨何没有发表言论,问:“你听说过雪怪的传说吗?” “什么雪怪?” “这是本地人口头相传的一种类人猿的怪物,行踪诡秘,许多人都声称亲眼目睹,而且还有照片,咕噜噜……” 他将喝完的酒瓶子扔到地上,侧着身子躺下来。尹云来之前就已经进行过实地考察,虽是镇民们口中所言,但是缺少关键性证据,无法证明其存在。 “无论是什么样的雪怪,它总得进食,这里全是冰和枯树枝,它是靠什么存活下来的?” “这种事就不要太深究好吗?留给神秘感一些想象的空间。”说完,星陨何闭着眼睡着了。 雪屋内的温度一直保持在十度左右,两人小睡了两个小时,然后再爬起来继续赶路。 转眼间,天色又暗了一点,荒芜的雪地里静谧而可怕。 他们固定住钩锁,然后沿着冰面逐渐下滑,来到冰川的低洼处。这里生长这一种茨腊的植物,有很强的抗冷能力,而且不管环境多冷也永远不结冰,本地人常用它来制作各种保暖的衣物。 冷风吹不到这里,气温回升了十几度,灰棕色的沙石子路一直通到结满冰霜的崖壁边。 天呐!闪耀的蓝白色晶石像是从缝隙里长出来一样,幽幽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离远看,水晶石延绵不绝生长到四十几米高,模糊的拱形由此显现出来。 “凯旋门……” 凯旋门是典型的帝国风格的建筑,以灰白色的色调为主,搭配凹凸有致的大型浮雕。它摒弃了罗马多拱劵的造型,只留下威严、冷静的雄伟形象。 尹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它,也许是因为上面还残留着岁月的古老痕迹。如果这真的是以前可以出入的门,那么它的主人一定是个十米高的巨人。 “这面墙不是垂直的,它向前倾斜了十几度。”这样的建筑会让人有一种压迫感,但它的气势并没有压倒星陨何。 墙体右边离地大概十米处有个类似圆圈的图案,直径至少有十几公分,表面受到严重磨损。仔细观察才知,尹云发现这个图案是三角一体朝下的,在古塞人的意识里,三角朝上是代表天堂,三角朝下则代表地狱,也就是危险的意思。 将文字图案刻印在功能按钮上是一种有趣的做法,它在被按下前会时刻提醒使用者。 “我试试。”星陨何走上前,攥紧拳头对着图案猛然击出,图案周边洒落了一圈尘土,但它却没有被按下去的痕迹。 “怎么回事?难道是力度不够?”说着,他又朝前击出一拳,但门依然纹丝不动。 他正疑惑间,尹云摇头缓缓说道:“不是力度不够,是我们没有资格。” “为什么?” “在古塞人看来,我们就是凡人,凡人是没有神力开启这扇门的。” “那我们是白跑一趟了吗?” “那倒未必。” 只见尹云沿着外围的岩壁走,并用手轻敲墙体,竖耳细听。 星陨何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们可能留有供人类出入的小门。” “嘛,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既然这里设置了只有古塞人可以使用的门,那他们肯定不打算让普通人类进去。” “没错,但是他们一定想不到,越是藏得越深的秘密,越能引发人类无穷的好奇心。”他说,“古塞人究竟藏起来什么东西,这是我们迫切知道的。” 即使这个东西能要了我们的命,星陨何心里说,我不想打击你,但是…… 这时,尹云摸到了一条细小的裂缝,他两手抓紧并朝右用力拉,星陨何见此,也走上前去帮忙。 最终,经过两个人的不懈努力,一个半米宽的门洞被拉开了,常年封闭的黑暗空间渐渐被冷空气灌满。 他们默默对视了一眼,尹云点开胸前的探照灯,率先走了进去。 洞内大面积的冰面在高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甚至十分刺眼。冷空气沉淀下来,并且正在向着水雾转化。 天上倒悬着危险尖锐的冰锥,好像随时都会对下面无知的生命发起冲锋。透过的微微泛着蓝光的冰层,可以看到壮观而汹涌的地下河正近距离流淌着,奔向那个未知而遥远的方向。 星陨何凝望脚底奔流不息的冰河和眼前的深邃空洞,感觉自己的生命正沿着舌头流向咽喉,身体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深渊。 他想,这下完了吧?这里可没什么古塞人留下的遗迹。 ------------ 第七十三章 深渊巨洞 他悄悄观察着尹云的反应,然而后者却径直往那个洞口走去,将手里的冰块扔了进去。 “咚!”冰块在两秒过后传出回声,碰触到坚硬的地面而碎裂开来。 尹云回过头,两人彼此确认了一下眼神。星陨何知道他又要冒险了,他做事从来都不顾后果,只要没有影响到别人,自己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真是胡来。”在星陨何说这句话的时候,尹云已经脱掉了外衣,顺着滑道下去了。 转眼间,他纤瘦的身形就没入了黑暗之中。星陨何还在踌躇着到底要不要下去,他提前考虑了如何出来的问题。 这儿的冰是百年不化的老冰,可能连破冰锤都锤不破,更别说钢钉什么的了。而且,他们来的这个地方相当隐蔽,在地图上也没有标记,万一被困在这里可就麻烦了。 星陨何先是把绳索绑在一突起的冰块上,然后连接上滑轨,测试安全度,最后才放心从斜斜的冰面上滑下。 对于他这种住惯了城市的普通人,重视自身安全的程度要远远大于探秘带来的刺激。 我现在有一样十分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绝对不能出事。他默默给自己下口令,跟紧尹云的脚步,步步为营。 当他下降到最底层,一个方形幽暗的空间渐渐映入眼帘,灰褐色砖石仿佛隔绝了寒气,令气温一下子上升了十几度。 没有特别要注意的地方,星陨何解下了绳索,开始观察周围。 他去哪里了?他的视觉焦点慢慢凝聚在一扇散发着铜臭的绿色门上,这道门上面的符号有些奇怪,像是一把利剑插在一片叶子上,发黄的叶片则稍微包裹住剑身。 这个简单的符号体现了包容心与进取心,弱势和强势同时并存。尽管关于传说中古塞人的文献资料在历史长河中渐渐流失了,但他仍记得这是古塞人常用的符号之一。 不能让时间溜走,尹云刚才一定是通过了这扇门,如此安静且不留痕迹地开关,在星陨何所知的开门方式里确实只有那么一种。 只见他将右手手掌按在门的右侧,然后轻轻地往前一按,门内的轴承传来咕噜噜的声音,那一侧的小门往里旋转九十度,留出一个只有半米左右的入口。 它只够一个成年人侧身走过,由此看来,这道门仅仅是供给人类出入的,在它之外还有一扇更大的门。例如像大富人家的大门下方通了一个洞,借此隐喻人类的卑微。 门后面的丰富景象是星陨何这辈子从未见识过的。 这里是一条狭长的长方形甬道,一幅幅巨型的彩色壁画如万花筒般显现在他的面前。上面详细记录了古塞人对抗魔族的每一场历史战役,虽然他们也可以写出现代的文字,但事实证明,图画比文字更加生动。 祖先们使用各种鲜艳的植物染料渲染整面墙,将人物的神态动作等刻画得栩栩如生,虽然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他们完全是在用脚画画。 那两只灵活的脚可比双手文艺多了,与其说他们画画是为了丰富自己的生活,倒不如说是记录自己生活的一点一滴。 越到后面,壁画就越加清晰,古塞人高大威猛的形象与魔族的残暴丑陋形成明显对比。星陨何很清楚自己不懂得欣赏艺术,但是像这样的幼儿园水平的平面画作他还是看得懂的。 甬道的尽头没有再遇到门,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更宽的通路,这条路通向一个椭圆形的房间。只见一堆长形的大盒子密密麻麻地堆在墙边,它们紧紧挨着中央的一口规格更大的盒子。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古塞人为自己建造的坟墓,他们将自己的命运永远埋葬在冰川的地下深处。一个敬业的考古学家当然会渴望探求古代人生活过的痕迹,而他也会找到古塞人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古塞人的遗骸就是最有力的证明,这是星陨何来这里的目的,当然,他还有一个极具大胆的疯狂计划。 发光手电筒环视一周,尹云肯定来过这里,但他没有动这里的棺材?星陨何推测道。 他拿起手电筒,走近那些灰暗的棺材,等着光线十分艰难地钻进盖子下面的缝隙里。 反正能开一个是一个,他不奢望中奖概率能有多大。 外面的寒气渐渐替代了洞穴内的惰性气体,星陨何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这时,口袋突然震动起来,他小心地捏出里面的手机,然后习惯性地按下接听键。 “别碰那些棺材。”那边的尹云一开口就说。 星陨何的面容即刻冷到了冰点,他抬起眼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问:“你在哪里?” “右边有一条暗道,从那里过来,注意,不要碰任何东西。” 他的说话语气像是如临大敌,令星陨何不得不重视起来。 冰川墓室是个极阴之地,全年漆黑阴冷,寸草不生,如果古塞人不是葬在这里而是选择在这里安眠,那当他一打开棺椁时等待自己的必将是古塞人的“复活”。 现在想来,尹云说的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居然让他相信这种犹如天方夜谭般的假设。 哼,有趣,又不是非开不可,这个尹云如此着急地打电话过来,想必他已经发现什么了。 星陨何抬起脚就往右边走,一堵灰蓝色的墙很快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他发现了在墙后隐藏的几十公分宽的夹道。 它这种S型的弯道设计很容易让人误认为这是一条死路,阻止探索者继续深入的欲望。多亏自己带上了这个探路神器,它最大的优点就是省电光足。 通过狭窄的小道,星陨何顿时眼前一亮,幽绿色的发光石镶嵌在墙缝之中,在云雾的掩盖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个空间比之前的稍微小了一些,只因左边的墙角塌陷了,大量的砖石夹杂着尘土将地面掩埋。 手持电筒的尹云就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在他的旁边笔直地耸立着一座塔状平台,平台顶面正发出淡淡的朦胧白光。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让星陨何足以看见它上面装着的——是水? ------------ 第七十四章 浮水之石 等他走近一看,才发现那确实就是水,但不知道是容器还是水本身的原因,令他觉得这晶莹剔透的水会发光。 “冰露水,是目前世界上最纯净的天然水,传说古塞人只喝冰露水。”尹云扬起眉毛说。 “怪不得。”它让星陨何想起了城里只卖一块的冰露水,实则它们差距太大。 然而,最吸引眼光的还是横卧在水面上的椭圆形石头,它外形像一颗鸡蛋,呈深褐色,一头稍尖,表面刻满了银白的铭文。 它并不如水体一样完美无瑕,甚至可以说有些平庸。 但能这样浮在水面上,石头的质量应该很轻吧?星陨何紧盯着它,巴不得立刻把它从水里捞起来。 “这块石头……” “嗯,尚未清楚它存在于这里到底有什么意义。”他托起下巴,看起来好像已经思考好长一段时间了。 “光是这样低头看可研究不出什么来的。”一说完,水面泛起层层涟漪,那块石头突然出现在星陨何的手里。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尹云根本来不及阻止! 什么?他飞快地昂起头,只见一个巨大的金属制牢笼从天而降,准确无比地将他们二人囚禁起来。 这下糟了!这个牢笼非常坚固,重量估计有好几百斤。 两个人立马慌了手脚,直到一个兴奋的声音传入耳畔:“好极了!这样就不用我出手了。” 只见来人穿了一件灰黑色风衣外套,头顶也戴了一只黑漆漆的圆帽,明亮的暗红色眼睛如嵌在夜空中的繁星。 这人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按理说魔族应该是进不来才对,尹云回看星陨何,他正紧紧地攥着那颗石头不放手。 “你的目的是?” 只见风衣男直接掏出一把纯银打造的沙漠之星,漆黑的枪口直指尹云的脑袋,接着他嘴角一歪,说:“现在你应该知道了。” 见此,星陨何心里已有懊悔之意,只身挡在他的前面,手里依然举着石头。 “你真正的目的是想拿到它吧?” “那个可能是封魔石,”风衣男的枪口坚定不移,“我必须摧毁它。” “不过它要是真的封魔石,你的处境不就危险了吗?” 星陨何爽朗一笑,同时把小小的石头移到自己眼前,此时此刻,他所看到的正好是石头面向水底的那一面。 一个规则的橘红色等边三角形刻印在它的背面,但这个三角被两个正圆切去了底角。 如同“刺客信条”里的菱形标志一样,突出的一头可以想象成一把袖剑,它代表的是刺客暗杀。可是这个图形却不同,虽然它也像一把剑,不过它象征的是不完整。 从这个方向解释的话,就可能进一步推导出这个图形所代表的意义。 古塞人是在战乱前诞生的,然后又在战乱后消失的。迷惑的尹云一直盯着石头看,试图破解它被存放在这里的原因。 “危险?”风衣男的眼角似是出现了裂痕,“我看危险的是你们吧?别告诉我你们连这东西怎么用都不知道。” 然而见两人继续迷惑的表情就明白,自己显然说对了。 尹云看着他那得意的模样,来自手枪的威胁渐渐衰退,一个意外的想法突然在他的脑中闪现。 “你说它可能是封魔石,可以证明吗?其实你并不了解封魔石对吧?所以你才会说破坏它。”他接过那颗石头,继续说,“但是现在我才真正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 其他人一同看向他,脸上漂浮着疑惑与不安。 “虽然古塞人被给予了神力,但他们终究只不过是人类,跟生来强大的魔族相比,敏捷与自愈能力仍然还是弱项。” “可在历代的战斗中,古塞人却能一直保持十场八赢的胜率,主导着战争的方向。这背后的原因离不开他们的种族能力,那就是智慧。” “因为智慧,他们利用发明与其他生物拉开了差距,而且比其他生物更了解自己的地球家园。古塞人能够取得最终战斗的胜利,它的功劳不可忽视。” 尹云说的当然就是自己手里的石头了,星陨何两个人都差点惊掉了下巴,这颗小小石头能帮助古塞人主导战争?就算他是这方面的专家,还能不能说得再离谱点? 谁知风衣男竟高兴得拍起了掌,他赞叹道:“讲得实在是太好了,不过你同样也无法证明。” “真的战争之石,它尖的一头始终是指向落败的一方的。我现在就把它放回到水面上,看它会不会指向你?” 哑口无言的风衣男的无动于衷的姿势保持了两三秒,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止了。 最后他摆摆手说道:“还是算了吧,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我已经对它不感兴趣了。再见咯各位,如果你们能逃出来的话。” 言罢,他无声地离开了,沉默再次敲门。 只听星陨何先开口说:“我赌他的手枪里没有子弹。” “那我赌他只是假装离开。” “好,赌赢的人想办法解决笼子。” 尹云一将石头放回到发光平台上,金属牢笼便缓缓地升起。星陨何看着它,可是石头并没有发生偏转。 “我想问,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在古代它确实能预测战争的方向,不过现在它只想做一颗平凡的石头。”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真没想到这儿还有一块地图。” 尹云扭过头望向背后墙上的古大陆的地图,右侧则记载着战争年代史。字体写得很工整很漂亮,但很可惜,星陨何看不懂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尹云正逐字逐句地破译这一大段文字,直至通篇看完,他的脸色仍然苍白而没有半点血色,两只眼睛也一直飘忽不定。旁边的星陨何注意到了,于是问他是不是得知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只见他不敢置信地闭起眼,再然后,星陨何从他的话里仿佛看到了那个沉眠已久的噩梦:“这世上存在着连古塞人也无法打败的魔族,他们封印了一只古代恶魔,然后在这里留下了它的碎片!” ------------ 第七十五章 纠缠 食指离铝制开关只有一厘之遥时突然停住了,它的主人还在努力回忆着可能已经忘记的某件事。 就在大概十五分钟之前,“无家可归”的杨清南与他的好友通过一次电话,对方告诉他自己会在家里等着他登门造访,然后再介绍他一份高薪的工作。 合情合理,感觉并没有什么不对,那还等什么? 然而,他的手指几乎就要触碰到按钮的瞬间,门突然就开了。一身学生装的苏沐雨从门后探出头来,大大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这种第一次见陌生人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是杨叔叔回来了吗?爸爸告诉我你今天会过来。”她眨着眼说。 “哦,是啊,所以你爸爸现在应该在家吧?” “不,不在,他说过一下班就会立刻赶回来的,可能他没预料到你比他还快。” 他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杨清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你爸大概多久才到?” “从医院开车的话,最多不超过二十分钟。” “那我能进去等等吗?” 苏沐雨点了一下头,然后将门开尽。杨清南走入门厅,偌大而明亮的客厅尽收眼底。他坐到一沙发上,习惯地往桌上的咖啡机里加咖啡。 “喝什么茶?” “不了,我喝咖啡就行。” 苏沐雨只好坐在边边的椅子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突然尴尬起来了。从她那惴惴不安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其实她心里也还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的,只是不好意思问出来。 尽管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回国的消息,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国外遇到的那些事,他对谁都没说,包括自己最亲密的人。 杨清南把冲好的热咖啡端到嘴边喝了几口,然后尝试从她的身上寻找话题:“小雨,你今年多大了?” “虚岁十二。” “那么快?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还只有八岁。” “不好意思,我记不清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三年了,她那时还小,虽见过几次面,但他们从来没有像这样面对面说过几句话。杨清南为了躲债,切断了与父母的联系,与苏阳也很少往来。 和这样一个三四年不见的熟人共处一室,想必内心会很纠结吧。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回应时,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 “那我给你准备一些吃的。”苏沐雨趁机找了个借口溜掉了。 “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好久不见啊南哥。” 本以为是苏阳打电话过来,却没想到是另一个男人,这着实令他摸不清头脑。 “你是谁?” “亏我们还四年寒窗苦读,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一段灰色回忆马上被唤醒,杨清南惊讶地问道:“是你?” “当然是我了,哎,我本来还想跟你做朋友的,可你借了我八千块两年不还,已使我痛心很久了。” 原来我们现在唯一的联系就是钱,如果我把这笔钱还上,你是不是就会忘了我?杨清南这样想着,同时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毅力。 “我得提醒你的是,你欠我的债务不知不觉已经达到四万了哦。怎么样?你在国外肯定挣了不少钱吧?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冷嘲热讽的语气透过手机屏幕钻进他的耳朵里,像一条毛毛虫使劲往里钻,不痛,但怪痒的。 眼角忽然瞄到苏沐雨正端着一盘绿色糕点走出来,他转身走入楼梯脚的隐蔽处。 “钱的事好商量,你把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放心,他除了暂时不能说话之外,其他方面都好好的。” 天啊,千万别出什么事了!杨清南握住手机的手不住地颤抖,他舔了舔已经干涩的嘴角,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你要怎么样才放过他?” “简单啊,我把地址发给你,你一个人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到时可别再耍什么花样。” “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保证,钱到手后就放过我们,并且从此以后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他扭头看了一眼苏沐雨,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 “这是理所当然的。”对方说完话就匆匆挂了线。 杨清南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感觉双脚走每一步都无比艰难。 “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哇。”苏沐雨关切地问,“不如先吃点东西吧。” 愧疚感油然而生,令杨清南不愿去直视她的眼睛,就连隐瞒也是不争的事实。倘若自己以前有能力去一点点偿还这笔债,今日也就不会发生这种破事了。 “我没心情……”他转而又说,“额,我是说我突然有急事……啊,对,是你爸打来的,他约了我到医院见面。” 可这样说的话就解释不了脸色差的原因,毕竟关系到自己的爸爸,她一定会继续追问的。现在没有必要让她担心,这是自己与那个男人的恩怨,他早有预感,这件事一定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那边出了点小状况,你爸需要我过去帮忙。”杨清南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他回头望见苏沐雨渐渐凝固的笑容,心里暗暗发誓,你爸一定会回来的,我保证。 从天空裂开的一道白光驱散了黑暗之森的迷雾,为这个世界带来光明的同时也为徘徊者指明了道路。 但这条小路的方向只有一个,身后就是埋葬千骨的断崖,他没得选择。 幽深小路曲折而漫长,彷徨的徘徊者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只知道,这条路是他唯一的前进方向。 仿佛冥冥之中有某个务必完成的使命在召唤着自己,唯有脚下石子翻滚摩擦的沙沙声,成了这里单调而又充实的背景音乐。 我究竟要去往哪里?这个问题灌满了整个脑袋,令他无法正常思考。 道路的尽头浑浊一片,那里只留下一座无用的废墟,废墟下方立着一块高大的藏青色石板。徘徊者小心清理了它面前的碎石,使其露出该有的原貌。 石板里关着一只满口獠牙的恶鬼,它正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徘徊者感到有些吃惊,他不知觉地后退了一步,双眼仍紧紧盯着它移不开视线。 下一刻,那只恶鬼像是马上要脱离石板的束缚般朝他扑过来。徘徊者害怕极了,当他意识到那块石板只是倾倒下来时就已经晚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废墟没有了石板的支撑也开始摇摇欲坠,仿若高山的它渐渐全盘崩塌。 “啊……”徘徊者仰望着危险将至却只能发出类似哀嚎的声音。 ------------ 第七十六章 艺术馆风波 阿兰布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看到亮盈盈的天花板,如果不看时间,他根本分辨不出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自己到底多久没有发过这样的梦了?自从进了这个行业,他梦里的世界就一直是昏暗无光的,但这一切都只是虚假的表象而已,只要时机合适,某个潜藏着的梦魇就会突然侵入他的梦境。 他倒谢天谢地自己还能做梦,记得昨天下线之后,自己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然后一直睡到上午的九点多,将近十个小时。在此期间,阿兰布料想星陨何有可能过来接自己,只可惜这里的信号太差,信息发不出去。 看来再等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快速爬起身洗漱完毕,来到门边右旋门把手,可无论怎么旋转也打不开门。中间的开锁按钮他没按。 奇怪,难道门是从外面锁上的?也就是说,自己被反锁在房间里了?这时,他忽然想起了星陨何临走前交给自己的电子门卡,然而,门边根本就不存在门卡识别器。 大意了,这样相当于自己被人囚禁起来了,想到这,阿兰布顿时感觉怒气上头,果然,那个星陨何从一开始就不值得信任! 这是一扇强化木门,表面涂有一层透明的防火涂层,如果采取暴力破门,他的成功概率可不小。 阿兰布慢慢退后,他决定一脚把这扇该死的门给踢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箭步上前,右脚准备抬起。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面前的门缓缓开出一条门缝,房间内的光倾泻而出。 阿兰布下意识收起右脚,但他来不及刹车,整个人都撞到了门上,连鼻子也差一点撞歪了。 混蛋!他强烈谴责那个开门的人,毫无疑问是那家伙回来了。他一手握住把手,另一只手微微握拳准备揍那家伙一顿。 但当他一看到门外的那个人,拳头立马就软了下来。 “呀,兰格,原来你躲在这里啊?”只见卡齐笑嘻嘻地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排旺仔牛奶。泼罗墨在他身后。 “怎么是你们?”他刚想说怎么不是星陨何那位大叔,但一想到他们不认识也就及时改了口。 两人进门就舒舒服服地坐到长沙发上,卡齐说:“是会长告诉我们你在这的,你在这里干嘛呢?” “没干嘛。”会长?那个人现在和他在一起么?阿兰布对自己被关一事闭口不提,“这里是我的临时秘密据点,我就是在这里搜索魔族的消息的。” “哇……那可厉害了我的哥,那你搜索到什么没?” “嗯,当然!我刚刚知道了一个惊天大计划,魔族即将复活他们的祖先,一只拥有毁天灭地能力的古代恶魔!”也就在几个小时以前,反正不会太迟。 怎知这个最新消息却没能换来卡齐等人恐慌的表情,他只是撇撇嘴道:“切,你骗谁呢?这世上已经不可能再有血统纯正的真魔了,他们的魔族祖先也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过去式。正如人类不可能复活侏罗纪的恐龙一样,魔族也不可能复活真魔了。” 阿兰布诧异道:“你听谁说的?” “还有谁?我爸的继承人,特尼许啊。”说着,卡齐的嘴脸挑起了一丝得意。 那个半吊子的话你也信?他正打算如此反驳,然而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是一位少有的天才。 “但是你不是见过一只真魔了吗?你也见到过的吧?小墨?”阿兰布扭头看向泼罗墨,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那只是残次品,到最后还不是被噬魔族给一招收服了?”卡齐刮刮脑袋,“嘛,算了不说了,我来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些的。” “嗯。” “其实我来这里的路上发现了一家很大型的艺术文化馆,它只有在今天才免费对外开放,我们要不去看看?” 一听这话,阿兰布连忙摇手道:“现在哪有心情去看展览?况且我跟艺术根本就不沾边。” “艺术馆只有今天免费开放,反正你又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啦,去看一下又有什么所谓。”卡齐如此劝道。 贪小便宜大概是所有人类的共同特征,只有富翁才不需要省钱,穷人买东西还得勒紧裤带。卡齐眼睛那么尖,说不定哪天就会碰上商场全天减价大甩卖的好事。 作为一名老大哥他也是蛮拼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小弟无聊的时候也要尽量去逗他开心,而且有时放松一点就会得到另外不同的调查方向也说不一定。 卡齐所说的那家艺术馆就位于凤阳南路的电脑城对面,旁边还有一个专卖雪糕筒冰淇淋的甜品屋。 可能因为艺术馆今天开放的缘故,甜品店前的顾客也一直络绎不绝,卡齐像催命似的催他赶紧排队去买,不然等下马上就卖光了。 阿兰布买了三种口味的甜筒,进到艺术馆时却不见两人。今天馆内的游客很多,他们或走马观花,或驻足欣赏,或低声谈论,无一不对墙上的杰作怀着一颗敬佩之心。 他注意到,它们多数是近现代比较前卫的作品,其中不乏摄影师拍摄的照片、平面或三维的设计作品、时下热门的插画展画等,居然还有一些动漫、电影、游戏的宣传页和角色特写。 本来吸引不少青少年的动漫游戏展示区却不见他们的身影,阿兰布就纳闷了,那两个家伙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他只得硬着头皮一直往前走,穿过长长的青灰色画廊,接着就是一个广阔的六边立方体空间,一堆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艺术品整齐地排列在展览厅的正中间,有些资深游客已经在它们面前亮起了手里昂贵的单反摄相机。 毋庸置疑,这些近现代工艺品的艺术价值不可衡量,但阿兰布却对它们没有一点兴趣,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卡齐他们,然后狠狠地训斥一顿。 兜兜转转走到最后,他忽然发现,前面的五百人大艺术厅挤满了人,麦克风的声音像是要将墙壁穿透似的,游客只进不出,个个听得入迷。 但此时阿兰布什么也听不进去,他挤进过道里来回搜寻,终于在第三排靠中间的位置找到他们。 他无声无息地走过去,举起手里已经融化的甜筒问:“还吃吗?” 回过头来的卡齐和泼罗墨微微吃了一惊,但表情很快又恢复正常。 “哟,兰格,你来啦。” “你小子,去哪也不说一声,我上哪去找你?” 他昂起头疑惑道:“我给你发过信息了,你没看到吗?” 阿兰布一听,欲要发作,但见周围的游客已面露不满,只好压低声音说:“你这笨蛋!不是跟你说了我手机没电吗?” “十分抱歉,先生,是我挡着你了,我这就退出去。”他扭身对坐在自己左侧的穿白西装男人说。 “没有关系。”那位先生说,“反正听着听着有点困了,这个位置就让给你了。” 男人遂起身让出了自己的座位,阿兰布在他身后说了一声谢谢。 ------------ 第七十七章 拍卖 原来,现场正在举行一场规模宏大的拍卖会,一尊具有诱惑色彩的金色狮子塑像被置于讲台正中央的玻璃框内,通过下面的圆形旋转底座清晰全面地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自古以来,狮子都是弥川的原生动物之一,它们是青青大草原上最凶猛最具威严的大型猫科哺乳类动物,而且是现今体重最大、世界唯一一种雌雄两态的猫科动物。”年轻的讲解员还在孜孜不倦地讲道,“自从我国引进了佛教文化,狮子的权威形象越发深入人心,直至现在,仍有许多大户人家和一些传统建筑在大门口摆放石狮子雕像。” “如各位所见,这尊栩栩如生的狮子塑像就是从某位古代帝王的陵墓中发掘出来的。据相关的考古人员考证,经过了一千多年的时间沉淀,它竟然连一点生锈的痕迹都没有,表层的色彩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而它的最神奇之处就在于,因为其内部是空心的,你完全可以把它当成茶壶来用,只需用手轻轻按其头部,热腾腾的茶水自然就从它的嘴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了。” 说完,讲解员与一名助手还现场演示狮子茶壶的使用方法,它不仅可以作为家居生活的装饰品,还可以作为日常生活的日用品,以至于台下的听众们纷纷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真有趣,不知它能值多少钱呢?”卡齐开口笑道。 “我们又不买,你在瞎开心什么?” 他舔着塑料盖上的冰淇淋,定定地看着前方,却不说一个理由。 演示过后,终于到了抬价拍卖的环节,买家们纷纷准备好标示了价目的号牌,犹如拿起了自己的专属武器。 商品先以五万的价钱开始抬价,主持的拍卖师声音浑厚有力,在短时间内就将现场的气氛煽动到最高点。台下的买家们一个个高举号牌,仿佛生怕错过了这一罕见的古代艺术品。 “二十五!二十五!还有没有人给出比二十五更高的价格?”拍卖师的话语响彻整个会场,“噢!那位先生出了二十七!难道还有人能出比二十七更高的价?” “三……十?没错!是三十!那一位穿红衣的女士竟开出了三十万的高价!” 在众目睽睽之下,拍卖师降下定价锤,商品最终以三十万的价格被一位神秘女士买走,但那位女士并未就此离开会场。 价高者得,这就是拍卖会的规则,其他人并没有任何不服气的地方。 时间似乎安排得很紧,接下来出场的拍卖品是一个雕刻着古代纹饰的玻璃杯子,黄蓝红三种不同的花相互缠绕在一起,形成一圈漂亮的花环。 底下观众目光炯炯,灼热的视线全部集中在这一神秘的艺术品上,但却无人能道出它的来历。 只听那位见多识广的拍卖师眉飞凤舞地讲解道:“说起传说中古不列颠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伟大国王,我们都会想起圆桌骑士的首领亚瑟王,人们对他的认识更多的来自凯尔特神话传说和中世纪的一些文献资料,但关于亚瑟王的真实形象却鲜有人知……” 这一意味深长的停顿使得底下一群观众越发好奇,亚瑟王的传说跟这个造型奇特的杯子究竟有什么关系? 然而讲到这里拍卖师却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他说:“亚瑟王的起源传说我就不在这里详细讲解,我只重点讲一下圆桌骑士们寻找圣杯的故事。因为当亚瑟王击溃罗马帝国封王之后,他的兴趣就转移到寻找圣物上来了,引起他这一兴趣的,是远征欧洲大陆途中所遇到的各种奇闻轶事。” “相传圣杯是耶稣基督在最后的晚餐中使用、由玉石雕琢而成的杯子。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之时,他的门徒约瑟就曾用这只杯子接住耶稣流下的鲜血。不过在亚瑟王的传奇故事中,杯子全都是金质的。” “难道亚瑟王与他的圆桌骑士们寻找圣杯只是因为单纯的兴趣吗?当然不是,”他自问自答,然后继续说道,“产生寻找圣杯的念头是在一次圆桌会议上,一阵电闪雷鸣过后突然闪现一缕阳光,圣杯出现,巡行一圈后消失,给予在场所有的骑士前所未有的愉悦体验。” “于是骑士们或出于自愿、或接受了王命,相继出发踏上寻找圣杯的旅途。一百五十位圆桌骑士就这样走掉了一大半。伯莱斯王之前就曾预言,如果圣杯某一天出现了,圆桌就注定要销毁。” “所以我们就想知道,圣杯究竟是怎样的一只杯子,为什么它能对圆桌骑士们产生那么大的吸引力?但只可惜的是,我刚才所说都只源自于古代神话传说,其真实性至今仍无法考据。” “为了再现神话中的圣物,我们的匠人根据史实资料和人们头脑中残存的影子基本还原了这个杯子。就如同大家现在所看到的一样,只需接收一丁点的光,它就会瞬间变得耀眼夺目。” 说到底,这杯子只不过是糅合了现代玻璃杯传统元素和人们关于圣杯的想象制作而成的,谁也没见过传说中的圣杯长什么样。观众们有些失望,本来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古代文物而来的,却没曾想到碰见一件现代的艺术品,如果不是今天的门票是免费的,他们很可能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遗憾的表情在各个游客的脸上静静浮现,细小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哈呀,哪个沙雕会买这么一个东西回家收藏啊?” “对啊,还不如去批发市场买个十几块的杯子回家喝水。” 阿兰布听见周围有人这么说,而他只皱起眉头充耳不闻。再看卡齐两人,他们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黏在那个杯子上,好似天生就对新奇的事物产生浓厚的兴趣。 “喂,看够了没?我们走吧……” 他看着两人笃定的眼神,心里也只能选择妥协了。 现场的气氛如同一潭死水,根本掀不起一丝波澜,拍卖师见大家都没什么兴趣,于是说:“看样子,这个杯子还没有足够的资格被收进各位贵客的收藏室里,可是,你们真的认为它就只能用来装水喝吗?” 观众席里有人偷偷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然而拍卖师却面色不改,他继续说道:“如果大家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立刻现场展示一下。” ------------ 第七十八章 蓝色翡翠里的邂逅 只见那位拍卖师从桌子下拿出一瓶矿泉水和一只大的水杯,他先是往那一只水杯里倒满水,接着又往金色圣杯里倒满水。乍眼一看,两杯水的颜色和体积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正当观众们疑惑不解时,拍卖师突然提出请人上来试喝。他先是让观众们随机报出两个数字,再根据坐席的横排和竖排选出两个人,然后,那两个人从自己的前后左右再选出余下两人。 这样就得到了四个受试者,而且可以基本排除有人做托的可能。 在其他观众的注视下,那四个人用一次性纸杯分别喝下两只大杯子里的水,脸上随即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拍卖师主动上前询问他们的感受,应试者的回答都很统一,水是普通的矿泉水没错,但是到了金色杯那里却变成柠檬味的。 应试者们百思不得其解,台下的观众同样也很疑惑。所以为了再次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应试者分别检查了矿泉水和两只杯子,并要求主办方将杯子洗刷干净。 主办方照做了,这一次倒出的水也是无色无味,但当他们喝下去时也同样喝出了淡淡的柠檬味。 这事情确实够匪夷所思的,但更匪夷所思的还是应试者的状态,他们无一例外都表露出喜悦的神情,像是有幸喝到了传说中的圣水似的。 下面的人怀疑,水还是原来的水,之所以味道不同只不过是他们的错觉罢了。然而,有些人虽然并不清楚里边有何玄机,但他们却认为,杯子确实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并愿意为之买单。 真有趣!这下连阿兰布这个外行也忽然感兴趣了,令他感兴趣的不仅是杯子本身,还有身边一群观众们的反应,现在竟然还有人相信这种骗人的把戏么? “诶?兰格,看你好像一脸的不相信啊。”卡齐抬头问。 “魔术不可能是真的,至少在这个时空不会发生这种事情。”阿兰布凑近他耳边轻声道,“那些人一定是串通好的,我看他们那虚伪的表情就知道。” “噢,兰格,这秘密只要我们知道就行,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我也知道了啊。”泼罗墨说。 “对,所以你才会坐在我旁边偷听我们说话。” “……笨蛋。” 不知何时,拍卖师慷慨激昂的声音又再次回到了场上:“如今的现代人越来越青睐果汁奶茶汽水等饮品,而像无色无味的白开水矿泉水这些却很少喝了。这只人造的杯子恰恰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就是可以将无味道的水转化为有味道的饮料,不仅是柠檬味的,其他的果味牛奶味它也照样能变出来!” 耐人寻味的一段话语使得全场的氛围开始躁动起来,观众们仿佛都迫不及待地想将那只神奇的杯子捧在手里好好研究一番。 与此同时,拍卖师又将人造杯子的价格从原来的三千抬升到三万,下面的一群人全都傻了眼,但那些资深的收藏家们却能坚持举着牌子屹立不倒。 竞价的过程短暂而急促,商品最终以七万的“天价”转让给一位脸上泛着油光的中年大叔,即使这位大叔并不在乎自己买来的究竟是一件什么“宝物”。 又一笔交易完成,于是观众们全都伸长了脖子等待下一件拍卖品,因为按照惯例,压轴之作总要在最后出场的。 这次的商品光从外形就能看出来,它是一个规则的球状体,且由纯净天然的蓝绿色透明翡翠打造而成的稀有宝玉,价格自然不菲。 然而问题来了,虽然如此珍稀之物在任何一家大型宝玉专卖店都不常见,但也不是说绝对没有,难道说它与前两件拍卖品一样都有特殊用处吗?因为里面是空心的所以可以装水?无论如何,大家都十分有耐心地等待着拍卖师当场揭秘。 果然,拍卖师还是随机抽选了一位幸运观众上台体验,只见这位不管怎么看都普普通通的男士先是面向观众席,然后缓缓地弯下腰静静盯着那个翡翠石。 此时此刻,大家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只见那个男人的脸透过翡翠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时光渐渐凝固在他那迷离恍惚的表情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过了五分钟男人仍毫无反应,直到拍卖师举起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才将他拉回现实。 然而,这位木然的男人望着眼前的一堆观众却不知所措,好似一位滑稽小丑骤然暴露在人们的视野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那么,请告诉我们你刚才在蓝色翡翠里看见了什么?”拍卖师将手里的话筒传给他。 男人默默吞下了一口唾液,嘴巴微张,他说道:“我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接下来,这位体验者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 那是一个青山绿水、春意盎然的地方,一位美丽的白衣女子正在湖边刺绣,她两双白皙的小脚沉浸在湖水里微微荡漾着,脸上的笑容若隐若现。 可惜她没有发觉,此时一位可疑的男子竟在身后某处偷看着自己,并且还在不断地朝她靠近。 当看到那位女子容貌的那一刻,男人就已经卸下了所有伪装,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感觉这并不是梦。 后来剧情的发展简直让人大跌眼镜,女子不仅当场原谅了他,而且还热情地邀请他到自己的村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一望无垠的田野里,花开遍地,天边有几只孤雁悄悄飞过,缓缓落入朝阳的余晖里。 这种唯美的景色他也只从电影里欣赏过。 大概走了六百里,他远远望见一座陌生的小村庄像一张灰白地毯平铺在草原上,在一片翠绿中特别耀眼。女子说,她就出生在这个和祥的村子里,每天都过着平凡而快乐的生活。 她一个人单独走在前面,脚步自由轻快,笑容灿烂,男子一下子就看入迷了。如果我今生能和这样的女子结婚生子,那该多好啊,他想。 在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来到村口,只见泛黄的木牌上并没有标示出村子的名字,而只是指示着入口的方向。在村子四周隆起高低错落的砖墙,一扇不惧风雨的铁木门正孤零零地面对着外面的世界。 真是怪事,难道这个村子是藏着什么秘密吗?又或者是故意防范着什么东西? 男子看着她推开了那扇铁木门,虽然门看似又大又厚,但是却很轻,宽度足够两个人并肩而行。 门内是一道热闹非凡的街市,两旁的商铺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村民和游客们来来往往,到处充满着融洽和谐的氛围。 男子本来还指望着她会带自己参观村子,可女人却以有事要忙为由离开了,最后居然连名字也没说,已使男人遗憾了很久。 人生地不熟的,没办法了,男人只得一人在村子里瞎逛,周边门店卖的全是一些北方的玩意儿,什么牛肉馅饼韭菜饺子等等,根本提不起他的任何食欲。 这时候,从他的眼前缓缓走来一个头发半白慈眉善目的老大爷,目测应有七八十岁。他下意识地准备侧身让道,然而这位老者居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一上前就马上紧紧抓着他的双手叹道:“贵人哪!终于等到您了!快往这边来!” 男人听得云里雾里的,竟不知为何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只见这名突然出现的大爷领着他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一座大院子里,风格类似于近代的三合院,但是门的朝向却是一致的。 两人走进一空屋内,大爷找了一张木椅给他坐下,自己则拉了另外一个小凳子,然后恭恭敬敬地自我介绍:“我是这个桃花村的村长,姓马,你可以称呼我马爷。”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人依稀记得自己姓王,于是如实告知。 “我能看出你并不属于这里,小王,能否告诉老夫,你当时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王某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于是就将刚才的经历也全部告诉了他。 村长听完低下头捋了捋胡子,加重语气问:“难道说,你已经没有之前的记忆了吗?” 王某遗憾地摇了摇头,表示什么都记不起来。 “没关系,这个等会再说。”村长的眼里仿佛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智慧之光,“老夫冒昧问一句,你初次来小村感觉如何?” 一切都如自己梦中那般……王某想接的就是这个,可转念一想,这样回答未免太绝对了,自己又不是在做梦。 “我觉得挺好的啊。” “那有没有居住下来的愿望?” “呃……这个……”王某突然被村长问得措手不及,好像怎么回答也不太对。 他能看出村长的表情有些失望:“果然,你还是打算回去的对吧?” 无可否认,即使失去了记忆,他仍感觉自己与这个近乎完美的世界格格不入,在这儿生活下去也只是一种奢望。 除了默认,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我明白了,你跟我来吧。”村长默默站起身并转向门口。 只见村长他推开了大院的门,王某看见有一匹白马已经等在那里,它没有马鞍和铁蹄,只配备了一条简单的缰绳。 见他迷惑不解,村长解释道:“请你牵着这匹马回到你的出生地,记住,不要轻易回头。” 王某过去抓住缰绳,白马性情温顺,一双明亮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竟看不出是喜是悲。他向前迈出了一步,回头看了一眼村长。 “你去吧,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此时他仍心存侥幸,为什么要这样急着走呢?留三五天再走也不迟啊,要不……但他已经不敢再回头了。 驱散头脑中的迷雾,王某继续向前走,来时的路早已记住,风景依旧,可惜人已不在。 白马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脚下传来细碎的沙沙声。王某有好几次都差点禁不住想要回头看它,只不过自己有心遵守村长的叮嘱。 呵,湖边的风吹来了她的香味,低低地掠过他的鼻孔,王某精神一振,手里的缰绳也渐渐松弛下来。 来到这里估计就差不多了吧?王某刚打算回头看看,怎料却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搭在自己的右肩上…… ------------ 第七十九章 厄运 视线交汇,沐浴在全场观众惊异目光之下使他脸色煞白,但此时记忆突然涌现出来,反而一下子镇静了许多。 听完他讲述的故事,所有观众都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兰格兰格!你怎么看?”卡齐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信这东西,那就是一普通的翡翠。”他接着补充说,“世上本来没有鬼,信的人多了,自然有鬼。” “哦,原来是这样……小墨,你呢?” “我信阿布的。” 卡齐笑道:“我也信他的。” “真没主见。” “先生们女士们!你们是否曾经想过,我们大部分人的生活都是如此的平凡而枯燥,每天一直重复着相同的工作,面对一样内心冷漠的人群,本就疲惫的心渐渐变得麻木。” “为此,我们需要做出改变,但是却无力改变这个世界,因为我们寻求的刺激快感都是从视频、影片和游戏中得到的。这些存在于屏幕里的东西就是我们的精神食粮,除此之外我们还得生存,继续面对现实。” “这颗神奇宝玉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能够轻易构建出每个人心中的理想世界,反映出一个人真实的内心想法。”拍卖师转头对男人说,“王先生,你是这里的第一位体验者,有什么话想要对大家说的吗?” “感觉真的很奇妙……”他顿了顿,又说:“进入那里面的时候,我就忘记所有的烦恼,甚至忘了自己是谁。我在那里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有一种整个世界都在围着你转的感觉,不像现实生活中那样卑微……” 一句句发自内心的感言悄悄触动着台下观众们的心,翡翠玉球犹如玻璃明镜般真实反映出人们心中的美好愿望,只不过某人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体验过程已然暴露在一群陌生观众的眼皮底下。 拍卖过程一如既往的顺利,甚至有买家打算不惜重金买下这颗来历不明的宝玉,毕竟现在的土豪们玩高科技产品也玩腻了,个个都想体验一把自己造梦的愉悦感。 漫长而紧张的二十五分钟终于过去了,当宝玉退场之后,人们又开始期待最后一件出场的拍卖品。 这是一个全封闭的金属箱,箱子不太,但也足够容下一个成年人。 渐渐地,所有人的眼光都凝聚在那个神秘的箱子上,而在它即将被打开的那一刻,观众席上突然有人扔掉了手里的号码牌…… 离与债主约好见面的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了。下车后,杨清南就马不停蹄地冲进苏阳所在的工作单位,快速按下一号电梯的上行键。 这栋医院一共有五层,外带一层露天阳台,如果要到阳台,就必须通过一条L型的走廊,从楼梯上去。 当时医院比较清闲安静,由于自己的职业原因,杨清南不敢奔跑,选择了快步走。然而在他拐弯时却不小心撞了某人一下,他并未停下脚步,只是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阳台大门没锁,地方很空旷,光线也很好,医院早已把这里当成了晾衣场,成片的床单被套等被挂在晾衣杆上。 杨清南看不见有人,自己也不敢出声,于是静静掏出手机打算回拨过去,怎料这时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喊使他猝不及防:小心!后面! 正当他猛然回过头的前一秒,一根特制钢管已经击中了他的背部,剧烈的疼痛差一些让他痛晕过去。 这惊喜可真够大的。 杨清南扑倒在地,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身后,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套衫的男人抓住了一位小男孩,嘴里恶狠狠地说:“小屁孩,敢坏我好事!” 他凝神一看就认出了那两个人,如同烙印般的记忆瞬间浮现出来。 “阿辉,放过他,有什么事冲我来。” 名叫阿辉的男人将小男孩强行塞进门里,然后转身冲着他笑道:“你果然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 杨清南抬起头看他,说:“你不也是一个人来?” “废话真多,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当然了,但你也差一点就得不到它了。” “呵呵,我本来就没打算要打死你。”阿辉说,“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恶毒,真令人失望。”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真令人同情。” 阿辉见他起不来,于是抓起他的左臂把他扶起来绕到楼梯口后面,此时杨清南看到地面上躺着一个人,通过身材以及身上的服装来看,有很大概率是苏阳本人没错。 “我把他弄晕过去了,怎么样?要不要再走近一点?” “不用了。”杨清南挣扎着站起来,“钱我转给你,三万是吧?” “记性还可以,不过,看在你这么有勇气的份上,算你一万好了。” 他直直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依然还在怀疑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杨清南不再多问,半信半疑地将银行账户里的一万块转给了对方。 阿辉见钱到手了,脸上立即浮现出一种怄人的怪笑,就连声线也跟着变得可怖骇人:“谢谢你终于还清债了兄弟,从此我们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说罢,他便从容地往楼梯口走去。等对方走后,杨清南慢慢靠近苏阳并小声呼唤他的名字,然而直至看到了他的脸才知道,此人并不是苏阳。 阿辉骗了他,他原以为他是不会骗自己的。 慢着,这个人还有脉搏,基于没有任何外伤,很可能是中毒昏迷了。但是杨清南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毒,现在应该马上拨打112。 不对啊,他突然反应过来,这里就是医院啊! 只听一段段急促而陌生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两名白衣的医护人员抬着简易担架二话不说来到昏迷者身边,合力将他抬了下去。 另外一个稍微年长的医生跑过来耐心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杨清南头脑空白,反而问对方有一名在这里工作的叫苏阳的医生在哪里。 那个医生被问得一头雾水,不过他还是回答说他刚刚回去了。苏阳也确实回他信息了,既然他没事,那么中了毒的那位又是谁? 杨清南作为第一发现人,故意隐瞒了阿辉的存在,而且,自己也成了主要嫌疑对象。 中毒者能不能被救活还是个未知数,就在杨清南考虑要不要就这样离开时,那位医生却告诉他,自己已经报警了。 果然,当他刚到医院一楼时,马上就被一位身材高挑的警察拦去了去路。 ------------ 第八十章 它会动 “请问,你是杨清南先生吗?” 他感知到事情不妙,但也回答说是。 “不好意思,能否请你跟我回警察局协助调查一下。” “啊这……为什么?” “我们现在怀疑你跟一件涉毒案件有关,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这次杨清南没敢再拒绝,因为警察那严肃的眼神仿佛告诉他,不配合就会被强制带走。 外面的天气依然很温和,与内心浮躁的人们形成了对此。 一个由高强度钢板制成的坚硬牢笼正盘踞在大马路上,而杨清南此时正向着这个牢笼走去。 他发现自己从未如此叹息命运的不公,好友没事,自己反而有事了。 那位高大的男人走在他的前面,午后的阳光从他右侧面倾泻而下,阴影正好掩盖住杨清南的影子。 就在此时,一只突然出现的修长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并将他带离警察的身边。可怜的杨清南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事,自己就被某位穿骑手服的女性带到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里。 狭隘的巷子里放着一辆飘逸的摩托车,只听那位女性用一种半命令的口吻道:“上车。” 听见是熟人的声音让杨清南倍感安心,他十分乖巧地坐在车后座,而且还小心翼翼地挽住驾驶人的细腰。 一阵短暂的轰鸣声过后,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驶离巷口,然后朝着医院的反方向奔去。 这条路被限速了,但在车水马龙的公路上还是摩托车更胜一筹,它很快就甩掉了后面的警车,拐进较为平缓的直道。 待事件平息,杨清南才问起刚才是怎么回事。 “那个警察是黑社会假扮的。”羽葵沉静的话语随风飘进他的耳朵里,“如果你真的去了,那么你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杨清南的心不知觉地颤了一下,他微微张开嘴想说点什么,然而却一时语塞。 “我这次回来就是尽快找到你,然后告诉你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 他仍然没有回应,看来她是真的很担心自己,可是这一个事实他却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隐约知道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是残酷的,只可惜自己没办法回避。 就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个可笑的命运也是命中注定的。 羽葵把车开到一个偏僻的小区里,两人下车后,就一起往一栋白色高层公寓走去。 “今天回来的?”老熟人见面避免太多的寒暄,杨清南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做得还不错。 “比你早几天。”脱下骑手服的羽葵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女王气质,令人感觉非常可靠。 “你要跟我谈什么?” “这个进屋再说。”电梯到达七楼,他们走进703室。 杨清南在最近的沙发上坐下,羽葵马上倒上茶水。他们挨在一起,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了。 一口茶入肚,杨清南先开口了:“果然是那件事吧?” 羽葵点点头说道:“是的,曾经在无名岛发生过的海盗船入侵事件和优邪自杀事件。” 杨清南心里咯噔一下,他还以为海盗杀人已经够震撼了,没想到竟是两件。不,等等,这种事情不应该由更专业的人来讲吗? “我是信使。”羽葵目光清澈,语气坚定,“我是受人之托来给你提个醒,因为是熟人,所以才更好说话。” “我知道……” “其实自从那次之后海盗船入侵事件并未停止,或者说诸如此类的事件还在发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优邪自杀事件惹怒了他们。” 杨清南瞪大了双眼,似乎还很难相信她说的一番话。如果没有像阿兰布他们那样的猎魔人存在,小岛会变成什么样呢? 羽葵的眼眸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光芒,她说:“听说那里已经不剩下什么了,航路也因此断了,小岛彻底沦为了恶魔的巢穴。” 是吗?那么说萨克族和拉德镇……所有的一切都…… 杨清南抬头仰望着天花板,脑袋陷入了久久的回忆之中。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道:“我们都不能阻止这一切,他们很快就会来征服这片大陆了。” 在羽葵说出这一段话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今天阿兰布告诉他自己正在参加某个大型的拍卖会。 “怎么了?” “不好意思,我要先打个电话。” 杨清南一个人静静来到阳台,眺望着垂落的暖阳拨通了电话…… 当会场中心的温度持续下降,各位观众的表情也都僵住了,仔细一看,棕黑色箱子里正安然放着一颗椭圆形的“蛋”。 蛋?还是亮灰色的大鸭蛋?下面的人都看呆了,这玩意儿能吃吗? 这时,拍卖师以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回复大家的疑惑,他说:“你们可别被它单纯的表面欺骗了,其实它是一部智能储存机器人,除了能帮你储存食品物品之外,还能跟你聊聊天唱唱歌。瞧,它现在开始变身了。” 他刚说完,那灰色的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露出黑色履带和小小的显示屏幕,蓝色的细线条勾勒出一个笑脸。 “大家好!我叫蛋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哇靠!好有礼貌啊。” “小家伙好可爱,我好喜欢耶。” 不少人都对新来的蛋蛋产生了好感,谁在乎现场拍卖的是文化艺术品还是什么东西,如今可是日新月异的高科技时代! 阿兰布等人看看周围,估计已经找不到表情来形容现在的心情了。 卡齐咂咂嘴道:“难道这些人有钱没地方用了吗?还不如拿出来赞助一下我们。” “钱怎么用是这些人的自由,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了。” 他移开视线再次看向展示台,此时蛋蛋正在展示自己小巧精妙的储物空间,它的最底层还有一个可以自由调节温度的小冰柜,这样的设计真的很人性化。但有一个缺点就是比较费电。 当拍卖师第一次强调蛋蛋是世界级限量版产品时,台下的一群观众老爷们马上都沸腾了。接着拍卖师趁热打铁,一开口,就把竞品的低价抬升到五百万。 下面就是重要的竞价时间,号码牌如同被练习手枪射中的标靶一样举起了又落下,直到蛋蛋的价位上升到九百万。这么高的价格已经没有人再跟了,不过,总有一两个隐藏的富豪在等待着这样难得的机会。 ------------ 第八十一章 神的预言 这不,一位从未出手的富商举起了自己的号码牌,上边显示的数字令人瞠目结舌,就连拍卖师也不知不觉喊出声来:“一千万!好家伙!那边的先生出了一千万!” 阿兰布就纳闷了,一千万很多吗?说出来简直笑死人,我们总部的那台破烂差不多也就值一千万吧。 拍卖师的定价锤已经在迫不及待地敲击主席台,一次两次三次…… 然而当锤子第三次落下时,台上突然迸发出一声令人吃惊的爆炸声,伴随着一片浑浊白烟的出现,观众席上的所有人包括前排的嘉宾几乎都看不清台上的情况。 三个人也同时蒙了,但在响声过后,阿兰布最先反应过来,他缩小瞳孔仔细观察着,并不急着采取行动。 白烟似乎是从黑色箱子里散发出来的,有人在它的底部做了手脚,幸好拍卖师以及工作人员已经逃到台下,所以暂时没有人伤亡。 这个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对方飞速跑到右侧的防火门旁边,一打开门便缩了出去。 那很可能是引发混乱的嫌疑人!冒出这个念头的阿兰布马上起身沿着狭窄的过道下去,卡齐和泼罗墨本来也要跟着他,不过很快就被“好心”的大人们推了回去。 阿兰布是第二个打开防火门离开的人,会场的外面是一段短而宽阔的走廊,视野开阔。 目标丢失,但考虑到如果他往大门方向走就要乔装混入人群之中,连对方的脸都来不及看到,自己又怎么可能找得出来? 他正想从正门返回会场,一个穿深灰色西服的男人却伸手拦住了他。阿兰布忍住想发火的心,心平气和地问:“怎么了?难道擅自离开会场的人就不能再回去了么?” 只见那男人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他感觉到墨镜下有一对锐利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超自然现象研究所的马平。”男人说着便掏出一张白色名片证明自己,“能邀请你到我们研究所参观吗?” 什么鬼?这是什么不入流又好像很高大上的神秘组织吗?阿兰布杵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回道:“我现在不太方便……” “没关系,随时欢迎,这里有电话和地址。”马平指了指他手上的名片说。 “好的。” 听到回应后,马平满意地转身离开了。这时候卡齐和泼罗墨刚好赶到,阿兰布随手把名片扔给了他们。 卡齐双手捏着名片小心读出来:“超自然现象研究所助理马平……诶?” “又怎么了?” “这个超级牛逼的研究所居然在一家图书馆的三楼!” “别管它了,这只不过是一群无聊的兴趣爱好者聚在一起玩玩过家家而已。” 泼罗墨接过名片一摸,马上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里面加了磁?” “不会吧?”阿兰布在弯曲名片时也感觉到了,不是简单的纸质,这有可能是一张磁卡。问题是,为什么要在名片里加这东西? 不对,他突然想起,马平把它递给自己时根本没说这是他的名片,如果不是的话…… “哼,有意思。”他不知不觉笑了起来,“原来是他搞的鬼。” “什么跟什么?你在说什么呀?” “快走吧,线索有了。” 那一家像大型油管一样的图书馆坐落在市内的西北方的僻静角落,路上平时没什么人来往,然而图书馆内却坐满了一半以上的人。 正因为这里的图书分类齐全,周围环境又很舒适安静,所以就吸引了不少知识分子在此长时间停留。 当阿兰布等人叫了一辆速度特快的出租车来到这里时,已是下午的一点半左右。他们一进门,图书馆的管理人员马上就迎了过来,她面带微笑道:“你们好!请问是第一次来到本馆吗?” 众人有点惊讶,但很快阿兰布就回答是,接着管理员请他们在一张表格上填上各自的姓名电话。 三人更加惊讶了,因为在他们原来的国家,任何一家图书馆都是可以自由进出的,登记个人信息什么的从来没有。 可能是有什么必要吧? “我们不是来看书的,很快就会离开,这样也需要吗?” 管理员小姐面部有些僵硬,她点头说:“是的,不过只要填上你自己的就可以了。” 阿兰布在表上快速写上名字和电话,然后带着两个“随从”朝楼梯走去。 话说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真是刺耳。 “好安静啊,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游戏。”卡齐突然自言自语说,“那个游戏就叫谁先说话谁先输。” 见没人理他,卡齐翻了翻白眼不说话了。 三人沿着矩形的旋转楼梯上到三楼,一扇灰棕色的单面玻璃门阻挡了他们,这时阿兰布看到了门上的刷卡器,于是掏出名片刷了一次。 果然,玻璃门缓缓打开了,他没见到人却先听到了声音:“欢迎欢迎,就知道你们会来。” 只见马平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阿兰布笑道:“本来我们也不想来,但你好像忘了你的钥匙?” “我们都知道魔族的存在,我有调查过你们。” 敞开天窗说亮话,好极了。 阿兰布抱起手臂,道:“你们知道多少?” “不比你们多。”马平说,“我们研究所就是为了探究世上不为人知的最不可思议的存在。就像藏匿于人类世界的魔种为例,他们是威胁全人类的危险存在。” 阿兰布饶有兴趣地听着,而卡齐他们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所里书籍那么多,应该是跑去看书了呢? “你真这么认为?接下来你们采取的措施应该就是将它公布于世或者把它秘密清除?” “我们的能力没有那么大,也并不打算这么做。在那段文献中记载,如此顽强的魔族也曾经被打败过,而大约一百年后的今天,魔族再次卷土重来,我们也同样能将它打败。” “他们扎根于人类之间,慢慢积攒力量,就是为了等待将我们一举歼灭的那一天。虽然我们找不出他们在哪里,但也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唯一能与他们抗衡的就只有那个传说中的对魔武器了吧?” “你是说古塞人?”阿兰布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惜他们已经绝迹了。” “我们称他们为半神,是唯一一个得到神力并拯救人类大地的种族。而且半神也没有完全消失,我们早已在各地发现他们留下的遗迹。” 这又能怎么样?沉寂的古塞人终究只不过是普通人类而已。在现代人类渐渐壮大的今天,神族还会来帮助我们吗? 传说中的对魔武器?笑话,难道就是我现在拥有的龙神枪不成? “那都是后人建造的,里面根本没有古塞人的遗骸。你觉得……” 阿兰布目不转睛地看着马平的眼睛,后者悄悄将视线转移到他身后的书架上。 “神真的存在吗?” 他开始动摇了,但他依然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论怎样,我们相信半神是存在的,他们总有一天会出现并拯救我们。” 马平在说这句话时双眼一直盯着头上的天花板,再没有多余的动作,阿兰布还以为他是一位虔诚的神教徒,能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祈祷动作来。 但是,他的希望会破灭吗?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只有猎魔人就够了。 “只会空想是没有任何用的。” 马平的视线缓缓下落,那坚定不移的眼神令阿兰布开始有点质疑自己的话。 “我们还得到了神的预言,在遗迹里。” ------------ 第八十二章 邪恶扩张 “什么?预言?” “是的。”他背后的投影仪里继续播放着在遗迹里拍到的照片,“预言上说,如果一百年后的今天危机再次出现的话,神必定还会降临。” 阿兰布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并没有注意听他讲的话。这些照片与他之前去过的遗迹多少有些出入,但风格和布局是类似的,基本可以认定这是古塞人的遗迹,却都不是古塞人自己建造的。 奇怪,墙上这密密麻麻晦涩难懂的文字连会长都没办法全部破译,这群外行小白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预言原话究竟出自哪里?”他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问了出来。 “什么预言啊兰格?”这时,卡齐和泼罗墨往这边走了过来,阿兰布示意他们都别出声。 “这就要说到我们在遗迹里发现的一个挺有意思的现象。”投影仪屏幕的内容迅速跳转到一张还未出现过的照片,“这是我们在最深处的洞室里拍摄到的。” 只见有一面淡褐色的墙上镶嵌着一块发青的石板,上面刻印的文字大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明明就是现代的汉字! 震惊之余,阿兰布也很快明白了,这不就是后人建造的有力证据吗?哪里会有什么神明预言,完全就是扯淡! 卡齐看起来也挺震惊,他张着嘴愣了好几秒,好像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句话别人只是第一次看到,但对于他来说却一点也不陌生,因为乐朋在离开前就曾说过这么一句给全人类带来希望的话。 乐朋就是神,他说的话卡齐是一丝都不敢质疑的。 可现在他说过的话被刻印在遗迹最深处的石板上,以前的匠人可刻不出这么工整清晰的字啊!那么他推断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些字是乐朋自己刻上去的,多么匪夷所思的推想,神居然会在人间刻字!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当真是乐朋干的,那这件事情就被赋予了一种特别的意义,不像某位游客逛完景点之后在石头上留下“XXX到此一游”,素质教养真是没得说。 “恶作剧吗?还是说,这是神借助古塞人的身份写下的文字。” “我们更愿意相信后者,一百年刚好是一个世纪,在这期间汉字已经经过了比较大的演变,古人认不出来倒也正常。”马平说。 “那好吧,我就当这个预言是真的,但是关于这个危机它还是没有说清楚,因为只有满足条件神才会降临。” “这就需要你们自己来判断了。”投影仪屏幕的光在他的身后一灭,所有人的视线又重新聚集在他的身上。 阿兰布扬起手说:“卡齐小墨,我们走吧,别在这浪费太多时间了。” “别嘛,我们都没有去过什么遗迹,去一次好不好?”卡齐想去抓他的手,然而却被甩开了。 “那可不是去玩!” “你大哥说得对,在那些遗迹里探索是很危险的,不仅有各种机关,环境黑暗潮湿,还有可能发生坍塌。” 马平耐心地说:“就在前不久,我们研究会的会长发来信息说,他们被困在一个刚发现的古遗迹里了……” “那又关我们什么事!”阿兰布打断他,“我劝你们还是早点解散吧,普通人不该知道这些事。” 心情烦躁的他正往门口走去,只听对方又道:“其中就有你们的会长。” “啊咧?”卡齐惊得跳了起来,“会长大人被困住了?我们得赶去救他。” “在哪里?请告诉我们确切的方位。”泼罗墨问。 见马平将地图上的定位发给了他们,阿兰布却一言不发地一个人走了。 离开图书馆时,他马上掏出手机拨打尹云的电话,打了几次仍是无法接通。阿兰布只得把手机揣回兜里,然后坐在门外的木椅上等卡齐他们出来。 现在他的脑子一团乱,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突然间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阿兰布抽出手机一看,好家伙,是杨清南,他这个时候打过来干什么? “好久没联系你了兰布。”他压低声音在电话里说,“你……最近还好吗?” “客套话就免了,有话直说。” 杨清南吞了一口唾沫,说:“还记得你们半年前登上的那座小岛吗?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一座无人岛了。” 阿兰布暗暗吃惊,赶紧问他:“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 “是魔族,他们将整座小岛占领了,并且以那里为中心向全球扩张势力。” 刚刚还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他一下子愣了好几秒。 “你怎么知道?你听谁说的?” “这件事是羽葵告诉我的,岛上的一位朋友在临终前与她通过电话。” 原来是她呀,那个和杨清南走得特别近的女人。 “我相信她,但是现在与那座小岛连通的航路已经切断,这样任何人都不能上岛了。” 听完,阿兰布缓缓地放下手机并站了起来,空洞洞的眼睛注视着遥远的海中小岛的方向。 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吗?这会是预言里所说的危机吗? “喂?你在听吗?” “我知道了,不过我们现在必须去救会长。” 杨清南稍微有点惊讶:“嗯?你们会长怎么了?” 于是阿兰布把马平说的话告诉他,杨清南静静听完之后沉默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以前在国内从来没听说哪里有组建过类似的组织,更别说是能够掌握那么多秘密信息的大团队了。” “这可能会是一个陷阱?” “陷阱?”卡齐走过来问,“兰格,你在跟谁讲电话啊?” “你南叔。” “是吗?让我来跟他聊聊。” “没电了,下次再聊吧。”阿兰布挂断电话。 “那我们快点去救会长吧,马大叔说那里冰天雪地的,会长很可能扛不住。” “相信他,他不会有事的,而且……”阿兰布舔了舔嘴角,“他也不希望我们去救他。” “为什么?你和他通过电话了?” “没有。” “但是马大叔说……” “我不管他说了什么!我已经决定了!”音量不知怎么一下子提高了。 卡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慢慢抬起右脚后退了一步,好像突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似的。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只有泼罗墨说话还是那么平静,“阿布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不去救会长,那接下来怎么办?” 阿兰布低着头攥紧了拳头,额头上的汗水一直滑到了他的嘴边。 “你们先打电话给库瓦,让他帮我联系一个人。” ------------ 第八十三章 恐惧的理由 早上六点钟左右,群星的光芒渐渐被阳光所掩盖,燕雀的声音开始传进千家万户的窗里。 此时此刻,距离市中心有三十多公里远的平罗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头戴圆帽,身背竹篓,手里还拎着像蛇一样长的镰刀。 不用问,他们是来进山采药的。安静的平罗山平时很少有人涉足,这里草药资源丰富,城镇里的药农们经常来光顾。他们对山里的环境已足够熟悉,基本可以自由探索,但有一位小伙子今天才第一次进山,所以说有些紧张。 这不,才刚进山不久,眼神比较好的他就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弯曲的食指往山顶方向指去。 “叔,那里的树木为什么都被切掉了一半?” 其他三人循声望去,没错,山头上好大一片森林被整齐地砍掉了,而被砍掉的那部分树干却失去了踪影。 “诶?奇怪哈,难道是市里的伐木队来过?不可能啊,为啥他们只砍山顶的呢?”年长的老药农说。 另外两个人提议走近一点观察,可老药农阻止他们说:“太危险了,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我们有四个人怕啥?” 经验丰富的老药农劝道:“那个不关我们的事,不关我们事就不要管,容易出麻烦,还是回去报告给市里的农业局吧。” 他这么一说确实有理,于是众人采完药后就下山回去了。 宽大的主屏幕前,身穿星月荧光服的鲁诺似乎松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正看见有一个人靠在舰桥的栏杆上。 “该出发了,我们在这儿停留的时间太长了。” “再等等,我们还需要等一个人,他一定会来的。” “莫不是……” 正哑然之时,提示音忽然响起,雷达图显示,一不明物体正朝这里飞速接近,紧接着,飞船外部响起了一声闷闷的撞击声。 “炮弹?”鲁诺猛地回头,灰脸上写满了震惊。 阿兰布答道:“不是,他来了。” 隔离舱门打开,一个满脸阴沉的年轻人站在门外,手里拎着的东西差不多已被撞得粉碎。 他一言不发地走进控制台,看了阿兰布一眼,然后盯着面前的鲁诺说:“修好它。” 下完“命令”,还没等对方回应,这个大男孩就将那东西扔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鲁诺不明就里,明明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而且自己是这台飞船的主人,怎能让人喧宾夺主呢? 见此情形,阿兰布笑了笑说:“见怪莫怪,这孩子就是有点任性,不必理他。” 他摇摇头说:“我知道他的脾气。” 阿兰布无言,那种语气仿佛在说,我了解他,但对他毫无办法。 “人齐了赶紧开船吧。” 庞大的飞船缓缓启动,如热气球般平静且低调地升入高空,最后朝着目标加速前进。 位于大海洋中央偏右的一座自然岛屿,暂且称它为恶魔巢穴,因为那里已经被魔族占领,小小的一片土地因此徘徊着一股可怕且浓郁的黑暗气息。 其实在上船之前鲁诺就告诉过他们,此番前去讨伐魔种的行动非常危险,有可能会一去不复返。 可惜这一句劝告并没有削减众人的气势,阿兰布也说了,这一次行动任务没有经过任何人委托下达,而是由他们的自由意志决定的。他们当然知道这趟旅程会很危险,但是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等待反而是一种逃避。 飞船离目标小岛越来越近,卡齐透过视窗观察着外面的环境,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自心中而生,他问在床上摆弄器具的张天凡,如果去了大家都回不来怎么办? 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他很快就做出了回答:“我不想做英雄,也不想做什么拯救世界的善举,只有猎杀魔族才是我自己的存在意义。即使回不来,我也不后悔。” “你恨他们吗?” 张天凡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看向太阳照耀的方向。卡齐看见他的眼睛里有光,但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所以你需要伙伴啊,光靠一个人是不够的。” “是吗?” 卡齐抬起阳光的笑脸,他重重地点点头说:“光明的地方总比黑暗多啊。” 张天凡低下头沉默不语,似乎在一遍又一遍理解这句话。 某处的光亮房间内,一双白皙的手轻轻按住泼罗墨颤抖的肩膀,警觉的她飞快地躲闪开来。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才,你居然都没发现吗?”一身占卜师服装的鲁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泼罗墨一脸惊呆。 “失礼了,看来刚才你在发呆。” “我没有。”她辩解道。 “我能看出你的内心还在挣扎,你在害怕。” “我……”她扭过头不看对方,用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鲁诺转身欣赏着窗外沿途的风景,也尽量不去看她。 “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身体里的那份魔力正在一点点地耗尽,再这么下去,你会变回一个正常人,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她的嘴角蹦出了一个字:“不。” “不?那你是因为这部分魔力退散得太早,所以在害怕成为他们的累赘吗?” 如此被对方轻而易举地说破内心,她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你在上船时我就感觉出来了,之所以当时不说是因为我不想拆散你们,可是这样又有什么办法,他们迟早也是会发现的吧?” 泼罗墨的眼泪越流越多,她不得不蹲下来用手背一遍又一遍地擦脸。鲁诺把手帕递过去对她说:“坚强点,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他温和的脸,忽然哽咽了。 “你想退出吗?” 她坚决摇头,当然不。 “此次前去魔巢九死一生,我明白,即使你变成一个正常人,他们也不会抛弃你,人在险境之中更容易激发出自己的潜能。” 鲁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魔族自然最了解魔族,我们在种族抗争中存活下来也不是单靠运气的。也许,是时候了。” ------------ 第八十四章 登岛 在泼罗墨迟疑之时,他从身后摸出一个紫红色的短笛,单手递到她的面前。 “这是我们乌萨族历代传承下来的宝物——樱火之笛,它能让大部分的魔族暂时停止行动能力,起到紧急回避和保护的作用。按理说,人类是没有办法使用它的,但是……”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用吧?”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忽然有些不坚定。 泼罗墨听完后就有种想要试一试的想法,她拿起樱火之笛欲要吹奏,鲁诺的眼神却闪过一丝惊慌。 “请等一下。”只见他慢慢退到墙边,双手放在胸前,闭起眼,“好了,可以了。” 吹这支笛子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技巧,而且她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的乐器,自然加了些底气。随着左手手指轻快跳动着,一首动听的中低音小曲开始发散在空气中。 昔日的感觉仿佛就在眼前,被美声环绕的泼罗墨渐渐沉浸在其中,当她缓过神来的时候,曲子已经演奏完毕了。 这时,站在墙边的鲁诺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就像一尊安静的雕塑。笛子真的起作用了?怀疑的她一步步走向他,然而那双沉默的眼睛却突然间睁开,把她给吓了一跳。 “吹得太好了,我好久没听到它的声音了。” “真的?” 鲁诺心存感激地点头说:“对,第一次就能这么得心应手,你果然是很有天赋的,将它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为什么它会叫樱火之笛呢?”泼罗墨仔细端详着手上的笛子,看不出它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很普通不是吗?我只是考虑到你会更喜欢这个名字。其实它的正式名称是红魔骨笛,以前它是用真的魔族骨头来制作的,不过传承到现在,我们改换了其他特殊的材料。” “怎么样?我这样解释还能接受吗?” “嗯。”她说,“我不在意它叫哪个名字,只要它能起效果就好。” “这是当然的,可惜我只能帮到这了,剩下的路得由你们自己走。”说罢,鲁诺回身走出房间,随便带上了门。 他再次回到舰桥,发现阿兰布还在那。 “怎么这么慢啊?我都等急了。”他埋怨说。 “放心,已经到了。” 鲁诺走到主屏幕前指示降落,目标地点就在海边的沙滩。这时,他感觉到背后有些异样,或者说,不知为何多了一种陌生却温和的气息。 他迅速转过身,对着阿兰布观察了好几秒,问道:“你不是他,你是谁?” 对方张开嘴干笑几声,自嘲道:“果然我现在还不够成熟,还以为总有一天我能替代他呢。” 鲁诺目光炯炯,眉头紧皱,继续逼问他说:“你到底是谁?真的阿兰布在哪里?” “别急嘛,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对方仍旧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我听说乌萨是智慧最高的种族呢,怎么连一个小喽啰的真身都识破不了?” 鲁诺这才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难道说这家伙是影族?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不过看起来他好像并没有恶意。 原来如此,能解释这个影族混进来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 “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那里面。” 只见他对面的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脸坏笑的阿兰布从里面走出来,鲁诺面对他说:“你还有心情跟我开这种玩笑?” “就是太紧张所以想放松一下。”他看着一模一样的“自己”,“这家伙喜欢装成我的样子,所以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布影。” 鲁诺抱起手深思道:“分身吗?看来他很喜欢你啊。” 被一个魔族喜欢上是什么感觉,阿兰布不清楚,这种心情很复杂,就好像某电视剧里男主女主相爱相杀的戏码,又或者是同性恋之间的虐杀故事?我的天!我又不搞同性恋,如果他能化成一位美女的话自己应该能接受。 他无奈地摊开双手说:“没办法,我甩不掉他。” 没想到鲁诺却哈哈笑了起来,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敬佩。 “你这做大哥的挺有魅力的啊,虽然这个影族能化成你,还能模仿你说话,但他并不能完全替代你。我想,他跟着你的原因肯定也是希望人魔可以共生,是吧?” 阿兰布下意识地看向布影,一直保持沉默的他语出惊人:“不,我只是觉得好玩……” 说完他便化为一团黑影消失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这时,卡齐兴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停船了?喂!我们到了!” 阿兰布回应一声,等他下船去看时,发现三人正站在白花花的沙滩上,海面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转头望向海岛的方向,感觉环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反而非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死气沉沉。 这里真的是魔巢吗?为什么一点危险都感觉不到? 回过头来,卡齐和张天凡还是一脸常态,只有泼罗墨脸上多了几分畏惧的神色,可当他问起时,她又摇摇头说没事。 忐忑不安的阿兰布又从左到右观察一遍这几人,他问自己,这一未成年队伍自己能带得动吗? 即使是这样,缺乏身为队长的自信心的他却摆出一副队长的姿态,耐心地教导自己的队员们:“大家听好!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上岛了,一会我来带头,你们跟着,谁也不能掉队知道吗?” “是,长官!明白,长官!”卡齐马上站得直直的,还煞有其事地把手举过头顶。 “可是长官,你好像有些紧张?” “瞎说什么大实话,我没有。” 另外两人一个在静静听着,一个则心不在焉,紧张的氛围并没能得到缓解,反而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在慢慢加重。 海风一过,茂密的枝头轻轻地晃动,远处的游隼从空中突然栽倒在海里。 “走吧。”不知谁说了一句。 四人按照已经规划到的线路进入森林,树木间距较窄,不支持两人并排前行。他们都有意识地不再说话,刚开始路面的视野还可以,不过渐渐地,从地面升腾而起的黑雾慢慢地聚拢,很快,前面变成了一团黑。 阿兰布因此停下了脚步,再看身后,其他三人早已不见踪影。他想喊,但是又不敢大声喊出来。 难道,这就是恐惧的前奏吗? 这片森林是如此的安宁,以至于让人不敢打扰到它,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一模一样的单调画面。阿兰布开始感到彷徨,身处在这样一个黑暗迷宫里,竟生出一种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的假象。 直到一束光照亮他所处的位置,一条曲折幽深的小路指示了前行的方向。触景生情,阿兰布的脑袋就像突然被什么击中一样,前不久梦里的怪异场景渐渐浮现出来,那种面对未知黑暗的恐惧也被跟着被激发出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是巧合,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正当他感到自己无路可逃时,双脚却已经沿着这条小路缓慢前行——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浑浑噩噩地走到路尽头,他如愿以偿看到了那块藏青色的石板,像一尊可怖的鬼神雕像般俯视着自己。那一条条被年轮撕开的裂痕爬满了整一面,巨大的白色废墟就藏在它的身后。 这场景几乎与梦里的一模一样,阿兰布当然知道,等会还会有更可怕的东西出来。 接下来本该按照剧本走,但这次却有些许不同。 ------------ 第八十五章 首战 他慢慢走近那块石板,并尝试用手抚摸它,可石板居然开始轻微地晃动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将它推向他这一边。 阿兰布没有避开,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第二个人的突然出现将这危险抹除,他在即将倒下的石板前张开右手,它便在他的手里化为飘扬的粉尘。 阿兰布凝望着他的背影,他记起自己身边就有一个懂得幻术的奇人。 黑雾散去,如梦方醒,他仍然躺在那一片空寂的森林里,只是身边还躺着沉睡的几人。于是阿兰布起身把他们一个个叫醒,大家不约而同地揉着疼痛的脑袋,想起刚才做的梦仍心有余悸。 “我们这是……怎么了?”卡齐问。 “好像是吸了毒雾而睡着了。” “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我们都被困在森林里出不去了。” “我们?”阿兰布问了一圈,发现大家做的梦其实都差不多,不过只有自己的是一个人。 看来,要不是他先破解了幻术,他们几个人肯定就被困在这个噩梦里面出不来了吧? “赶快忘了它吧,然后想点开心的事。” “不如我们先去萨克族那休息下。”阿兰布看了看手机,他知道鲁诺给的电子地图标示着领地的具体位置。 没人提出异议,张天凡抽出长刀,将沿途挡路的草丛全部砍掉。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他们越发感觉怪异,整个萨克族领地里里外外都看不见有人,而且各种生活器具种类齐全,也有最近才收拾过的痕迹。这样看来,恐怕在他们遭遇到危险之前就已经计划搬走了。不仅如此,一行人还在山洞最里面的一处隐藏房间里找到了萨克族留给后人的重要信息。 他们用金属刻刀在墙面刻下刚学不久的歪歪斜斜的汉字:危险!离开此地! 这是一句有味道的警告,强调踏入这座岛的外人将会面临死亡的处境,虽然至今为止他们还没有遇到过一个敌人,甚至连其他的飞禽走兽也没碰见。 简单补充能量之后,四人再次上路,时间有限,他们必须要尽快结束这场恶斗。 然而,昔日连接对岸的木桥早已断成两截,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宽长的石质拱桥,乍一看好像比木桥安全多了。事实也确实如此,如同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根本不用担心会掉下去,以前他们可从来没觉得一座石桥能有如此可靠。 下面的旅程有些漫长,虽说两公里左右不算太远,但这样走过去也确实够呛,况且这一路上通畅无阻,仿佛魔族在为他们敞开了自家大门。 没想到还没到半小时,卡齐就先泄气了,他一屁股坐在一块岩石上,说什么也不肯走了。泼罗墨也表示累得不行,停下来一点点地喝着水。说来也是,走了那么久,居然连一个魔族都没见着,不免让人怀疑情报的准确性。 “那么我们就在原地休息下吧。” 张天凡开口说:“我去周围侦查一下。” 阿兰布嘱咐他:“别走太远,见情况不对就马上回来。” “还有你们这两个,在这好好坐着,没事多注意周围。” “你呢?”卡齐打着呵欠问。 “我去村子里看看能不能搜刮点有用的东西。” 阿兰布走开后,卡齐倦意上涌,于是靠在树底下打算打会儿盹,而泼罗墨就坐在旁边望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泼罗墨也迷迷糊糊睡着了。他们背后的森林里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两人惊醒,然后一齐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卡齐看了她一眼,跳起来就往那边跑去,泼罗墨不明所以,也站起来跟着跑。 那一声巨响是在一棵大树倒下的时候发出来的,两个对立的人扰乱了森林的平静。卡齐远远就看见手握噬血魔刀的张天凡正面对着一副暗黑色的铠甲,以周围环境的破损程度来看,两人可能已经交战好几分钟了。 然而,张天凡并没能占上风,他的脸上已露出些许疲惫之色,当卡齐他们靠近时,他马上举手阻止。 他习惯单独作战,无论面对什么敌人,自己都不会轻易后退,可现在面对这么一副能无限起动的铠甲怪物,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此时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消极的结论:对方不是魔族,自己的武器根本没用。 默默在远处旁观的泼罗墨也是一样,她明显感知到驱动那副铠甲的不是魔族,而是更加离谱的东西。不知第一次出现的这个敌人是什么来头,卡齐也只能淡定看戏。 黑铠甲首先发动攻击,抬起右脚往张天凡这边奔去,巨型宽剑在它手里就像一条不起眼的小树枝。张天凡跳起躲开对方来势汹汹的横扫,然后使出一记挥砍砍在它坚硬如铁的脑袋上,一声闷响过后,黑铠甲终于低下了它那高傲的头颅。 可它的攻势却没有就此停止,反手又是一个斜劈,张天凡及时格挡却被宽剑砸到地上。黑铠甲力大无比,看样子他快要招架不住了。 “不好!”见战况不佳,卡齐马上站起往那边奔去,泼罗墨也跟在后面跑。 谁也想不到,这时张天凡收起了刀缓缓靠在树干上,慢慢地喘着气,黑铠甲的剑就停在他的肩头不远。 卡齐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只见黑铠甲缓缓回过头来,而他却无动于衷。这时他才看清楚了,它的膝盖处不知何时插了一根钢刺,这就是导致它突然停止动作的原因。 紧接着,刀尖朝上直指黑铠甲的天灵盖,把它的头给顶飞了,头盔滚落到地上,里面空无一物。黑铠甲飞起右脚,将发动偷袭的张天凡一脚踢倒在地。 “呀……”它钢铁一般的身躯突然就被弹飞出去,撞倒了附近的一棵巨树。 “你还好吧?”卡齐正要扶起他,后者却放开他的手,改用刀撑着站了起来。 “我自己能打赢的,又不是没见过。” “没有博士你能行吗?” 张天凡紧咬牙根,远远望向敌人倒下的方向。泼罗墨来到他们身边,刚要开口,却因眼前看到的一幕怔住了。 ------------ 第八十六章 分头行动 只见那树干被黑铠甲一手推开,除了动作有些迟缓,它身上竟然毫发无损,没有头部却能透出无形焦灼的视线。所有人都为此捏了一把汗,张天凡甚至还说,那玩意儿打不死的。 “该轮到我了。”卡齐一脸不相信,精神抖擞的他站在最前面,“正好在决战之前做做热身。” 黑铠甲马上朝他奔来了,它的左脚陷进了泥土里,仿佛每一脚都是那么沉重。这边卡齐已经准备好了,小个子的他化身为炮弹即将出膛,湿润空气里的水分在静静蒸发着。 相信这次招式的威力足以把它轰成废渣,卡齐要的就是一击必杀。 然而就在此时,一支突如其来的穿云箭划破空气深深插进黑铠甲的后背,而且直接穿透了它的胸膛。他的蓄力就这样被打断,因为他看到那并不是一支箭,而是一支长枪。 下一刻,黑铠甲就在他的面前软绵绵地倒下了。 所有人都看呆了。 闻声赶来的阿兰布踢了一脚地上的东西,笑吟吟地拾起他的枪,说:“抱歉,是它先动的手。” 卡齐摸着肚子问:“好饿啊,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他将一个布袋子递给卡齐,摸上去圆圆的,有大有小。 “是一些红枣和梨子,没其他的了。” 卡齐听完有些小失落,不过有总比没有强。这时泼罗墨突然指着他的小臂问:“这些划痕是?” “摘果的时候不小心被几只疯狗挠了。”见一旁张天凡的目光马上变得锐利起来,他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是几只魔兽,敌人真狡猾,趁我们分头行动的时候出来逐个击破。” “对方似乎知道我们的强度,有选择地给我们设置对手。” 阿兰布补充说:“嗯,小型的魔兽太过敏捷,我基本处于被动状态,铠甲勇士防御太高,天凡的攻击全部无效,如果这背后的人是郑玄,那他对我们也太了解了。” “说起来,就只有我跟小墨这边没有遭受攻击,明明都已经松懈下来了。” “这不奇怪,至少证明你们那边是安全的。” 怎知卡齐神气地说:“哼哼,说明我和小墨的合作是无懈可击的。” 这时张天凡忽然朝着森林深处走去,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 “喂,小凡,别擅自离队。” 他沉默着走到一棵大黄杨下,挥刀斩断了树上的枝条,其他人见此情景大吃一惊。 “眼,我们被监视了。” “果然,就说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被什么人盯着的感觉。” “是啊,对方掌控了我们的动向,状况对我们不利。” “那怎么办?要不撤退吧?” 卡齐只觉得脚底发麻,阿兰布瞪了他一眼:“刚刚还说你们无懈可击。” “对方本来有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可他却没有那么做,只放出几只小怪测试我们的实力,你们说说,他这是图什么?” “魔族向来视猎魔人为眼中钉,恨不得马上除掉,既然来了,他自然就不会放我们走。” “他有奇怪的癖好,等着我们去进攻自己的大本营,打算多玩一会。” 阿兰布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我看想多玩一会的人是你吧!” 泼罗墨看不下去了:“再这么聊下去,天都快黑了。” 一队人回到大马路往北面继续前进,好在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危险,只是太阳每下落一米,就多一分潜在的威胁。 只见拉德镇入口的门朝内开着,镇里看似空无一人,众人停在门口,迟迟不然进门。 “糟了,对方使用了空城计!”卡齐煞有其事道。 “你听见琴音了?” “不,我听见恶鬼在地底咆哮:大伙儿快来玩吧,噗噗噗噗噗……” “呵呵呵呵呵……” “拜托你们严肃一点,不要再玩了。”阿兰布回过头,镇子里已没有人的气息,不知有没有诈,现在应该随时保持警惕。 “人都走了,房屋完好。”第一个进去的张天凡向他们报告。 这太怪了,当初热闹繁荣的港镇变得凄凉无比,仿佛脚下的每一块石砖都在渲染着孤寂的气氛,究竟是怎么演变成现在这样的? 的确没人,但就算有隐藏的魔物,也会被敏锐的猎人发现吧。 他不禁感慨,当一切生命体都沦为死物,那才是真正的末日。 走着走着,卡齐突然抓住他的手说:“兰格,我有个小小的提议。”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机会不多,姑且听听吧。 “不如我们分开行动好了,这样一起走实在太惹眼了。” “我刚刚不是说过不准分开吗?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就因为这么蠢的理由?上次才受到教训,真亏你能想得出来。说句心里话,就算其他人也这么想,他也不敢答应。 “你说的不算,我们还是投票决定吧。” 要是可以投票,还有我什么事?一开始阿兰布是坚决不同意的,然而确认过他们三个的眼神后,他又悄悄改变了主意。 的确,分开搜索效率很高,但是战力分散,不能第一时间进行援救。四个人可以分成两组,各负责一片区域,有什么发现就第一时间用无线电话联络。 “不好意思,要委屈你们了。”他看向卡齐和小墨,“我和小墨一组,你就跟张天凡吧。” “呀。” “好,大家都没意见吧?就这样决定了,我们负责东区,你们负责西区,遇到敌人不要恋战。” 下达指示后,四人就暂时分开了。 张天凡是个行动派,主观能动性很好,但有时又太过倔强,和别人很难相处。卡齐是少数能和他对上话的人,因为他一无聊起来就会变成话痨,而且说出来的话千奇百怪,唯有对话能让他消停一会。 “天凡,饿不饿?我这里有士力架。” “不用。”这是被折磨后的应激反应。 如今的拉德镇已变得不适宜人类群居,空气中久久弥漫着一股腐败的气息。张天凡瞄着房屋的阴暗角落,好像随时都会有不明生物从那里突然蹦出来一样。 虽然镇上的建筑没有遭到严重破坏,但是打斗的痕迹却随处可见,特别是门口的位置破损比较大,而且大都敞开着。可以想象,当时所有房屋的门都是关着的,魔族使用了暴力破门,轻易就将这里占为己有。 张天凡环视一周,发现只有一处小储物间的门还关着,他推了推,已经上锁了。 “有古怪。”他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 第八十七章 献祭 “难道里面还有人?” 他抽出长刀直刺门锁,只听咣当一声,紧闭的门开了一条小缝。两人掩住口鼻,推门进去。 狭小的空间内光线昏暗,角落堆满了各种生活工具和杂物。张天凡皱起眉,顺手点起门边的煤油灯,昏黄的光线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靠在墙边坐着的男人,双手摊开,头垂下来,没错,是这个岛上的居民,也是他们上岛之后第一个遇到的人。当卡齐想要确定那人死没死时,张天凡却警告他不要靠近。 “他的手臂有黑印。” “那也不能说明他死了。” “还没明白?”他提高音量说,“有黑印就说明他即将魔化,不死也活不成了。” “那为什么魔化停止了呢?” 张天凡用力将男人踹倒,他的半张脸因此暴露出来,死相好像还很安详。 “这个人是服毒自杀的吧,这里的镇民不忍心杀他,就把他锁在储物间内,他害怕自己变成怪物,于是自杀了。” “是嘛,太残忍了。”卡齐看不下去,转身退出房间。 真的,气味太刺鼻了,张天凡暂时没法处理尸体,刚退出去时,却发现门怎么也关不上。他一扭头,就连卡齐也不知所踪。 这时候,他开始感到脑袋发晕,同时有有一种恶心的感觉,想必是在封闭空间内待久之后产生的不良反应。以为过一会就会恢复正常,怎料情况越来越糟,最后竟渐渐使不上力,直接晕倒在路边。 他本该料到,这是敌人的计谋。 当他再一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庞大的空间内,不过四周好似被盖上了黑色帘幕,只有银白的星辰在头上闪烁。 身体并无异样,但是双手被戴上了沉重的枷锁,连接着身后的一根石柱。令张天凡感到意外的是,这里除了自己居然还有另一个人。 昏睡的阿兰布在一片沉寂中醒来,他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平静地问张天凡卡齐和小墨在哪里。得到不确定的回答后,他又试图挣脱开手上的枷锁。 “这么说,你也是被迷晕的?” 张天凡肯定地点点头,事实上,几乎在同样时间内,他们两队人在不同的地点接触到的具有魔化特征的人物只是诱饵,将他们全部迷晕才是目的。最初在森林里也体验过了,虽然那个更像是幻觉。 一明一暗,这种事情根本没法做出防范。 正在两人思考对策之时,面前的那道帘幕突然被拉开,无数的聚光灯照向同一方向。在那里,他们看见了两个立着的圆柱形容器,装满了荧光的浅蓝色液体,再一细看,在里面飘着的两个人形无疑就是卡齐和小墨。 他们还不知道这到底象征着什么含义,为什么只有那两个人被区别对待了。 “与魔族对抗的人终究只会成为魔神的祭品。”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震裂耳膜。 疑惑的张天凡和阿兰布同时抬起头望向那位新登场的人物:一身深黑色带银边的正装,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头发则被整齐地梳到脑后。 双方相距只不过两百米,阿兰布早已觉察到他那善意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恶意。 “两位客人晚上好,我们已经见过一次面了,嗯,在正常的情况下。” 阿兰布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某个名字,他试图将这个名字与眼前这个人物对上号,毫无疑问,他就是在事件背后操纵一切的人。 “等等,你说,祭品?”阿兰布直接把疑问丢给他。 “对,你们还不知道他们两个有多么特别,小小的身体里寄宿着神智,一旦觉醒就可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虽然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可郑玄还是耐心回答了他的疑问,“看见我身后的冰床了吗?伟大的真魔正需要新鲜的祭品,而远古的神智就是最好的祭品。” “什么?”可惜阿兰布的脑子根本跟不上进度。 然而张天凡的理解力又与他不同,他说:“就像机器需要发动机那样?” 郑玄笑道:“这个比喻很形象,不过,祭品当然是越多越好,毕竟流落于人间的神智是很难得的。最好的机器当然就该配上最好的发动机,否则,它又怎么能带领我们走向新世界?”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伟大真魔领袖的复生怎能没有观众?如果是你们的话应该可以理解。”郑玄的手逐渐握成拳头,原本温和的声线也变为冰冷,乃至愤怒,“因为我真的很恨你们,你们这些处处与我们作对的人……” 最后,他仿佛将所有的愤怒都装填进这句话:“就请成为真魔领袖的第一号牺牲品吧!” 刚说完,他转身就去启动转换装置,在容器内溢出的光质开始朝顶部聚集,接着被传送至后面的储存罐里,再让冰床上的真魔吸收。 蓝紫色的光在黑暗中极为耀眼。 “住手!”阿兰布拉扯着锁链,任由声音震荡空气。 “冷静点!”张天凡在旁边看着也很着急,但是理智告诉他,光是着急是没有用的,还是想想有没有逆转局势的办法。 刚才在郑玄提到神智的时候,他的心隐约颤动了一下,因为此前卡齐曾经问过他一些奇怪的问题:“你相信神吗?”“你相信神会来拯救我们吗?” 说实话,他根本不信神,他只相信他自己。可是,现在他十分确信,世界是存在神的,不然那一次卡齐怎能突然爆发出那么惊人的力量? 可能他的身体真的一直潜藏着一种与自己对立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却只有在最危机的时刻才能使用?比如当自己有性命危险,又或者身边有想要保护的人? 张天凡眼睁睁望着沉浸在容器里的卡齐,想不通他自己的神智都即将被吸收掉了,为何连一点反抗的征兆都没有? “你说得没错,现在应该冷静。”阿兰布突然抬起头看他。 他心底感叹,不愧是队长,心理素质果然强悍! “对了,你有想到什么了吗?” “想起了一些琐事。”说了也没用吧?他不可能感觉不到。 “我倒有一点想法,需要你的配合。” “知道了,要我怎么做?” “你只要配合我演一出戏。” ------------ 第八十八章 真魔达根 “你们两个叽叽歪歪在交换什么遗言?再不注意一下这边,就要错过一出好戏了哦。”郑玄见有人无视自己,心里非常不爽。 阿兰布改用淡定地眼神看着他,说:“作为一个猎魔人,我对于你说的真魔非常感兴趣,能再多说一些它的来历吗?” “哈哈,想不到你居然如此上心。那好,反正还有时间,我就再透露一点情报好了。” 郑玄放松了警惕,开始娓娓道来:“在我们那个年代,真魔达根曾带领我们征战四方,虽然最后还是被神族打败,但他顽强的意志力却一直延续至今。你能想象我们在地下一千多米的冰洞里找到他的遗骸时,该有多么兴奋吗?” “这还得感谢你们亲爱的会长大人为我们打开的道路,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在探索的过程中献身了呢。” 他的嘴角慢慢上扬,继续说:“接下来就是你们了,等真魔吸收完神智……” “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有人突然出声中断自己,郑玄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不知什么时候,阿兰布早已一边活动上身一边向他一步步走来,而一旁的张天凡也感到不可思议。 “不可能,枷锁被……”他定定地看向地上,奇怪,锁既没有被打开,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唔……” 刹那间,一把银白的长枪穿过面前的阿兰布稳稳插进他的胸腔,他瞪大了双眼望着那个空虚的幻影消失无踪。 郑玄握紧长枪,试图把它拔出,可手臂渐渐使不上力,一息尚存之际,他启动了能源装置下面的自爆开关。 “你们全部都死在这吧!哈哈哈哈哈……”他狂妄地大笑,直至笑声越来越小。 “那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阿兰布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枷锁,语气有些自暴自弃,“我没想到它还能自爆,可恶!” “等死?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兰布。”话音刚落,一位黑衣男人从石柱后面走出来,把一枚圆筒钥匙扔到他们面前。 “你什么时候……” “我可一直都在啊,感激我吧,现在我就是你全部的希望了。” “切……”阿兰布一脸不屑,却又不得不承认。 只见那男人举起双枪,两声枪响,远处的密封容器的加厚玻璃应声而破,蓝色液体流了一地。 他低吼道:“将那两个孩子带上赶紧走,剩下的我来解决。” 倒计时还在继续,挣脱束缚的阿兰布和张天凡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玻璃容器,把浑身湿漉漉的卡齐和泼罗墨抱了出来。然后,他们背起两个人朝着相反方向奔跑,经过那男人时,阿兰布不忘报以感激的眼神。 两人合力推开大门,登上楼梯,碰触到第一缕阳光之时,他们才终于看清,自己还在小镇上,而且这里还是曾经教堂的地下室。 “刚才那人是?” “一个朋友,说了你也不认识。” “去哪?”张天凡刚开口,地下某处突然发生大爆炸,剧烈的摇晃使他马上蹲了下来。 “上飞船,离开这里。” “为什么?我们来这不是为了打败魔族?” “我知道。”阿兰布看了眼背上的卡齐,“带着他们,没法战斗,而且……” 周围的魔狼越聚越多,正对着他们几人虎视眈眈。情况非常不利,反正先逃出去再说。 “区区几只小动物。”张天凡将刀插入地面,溢出的黑紫魔气缠绕着刀身,距离最近的魔狼立即被吓退了。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鲁诺的声音:“先把他们两人交给我。” 阿兰布抬头见飞船稳稳地停在头顶,很快就同意了。垂下的一条蚯蚓一样的气囊将卡齐和小墨吸进体内,缩回飞船里。 顾虑已去,两人终于可以安下心来战斗。此时此刻,远处的白色教堂忽然间崩塌,一个漆黑的魅影从里面飞出,正朝这边飞速前进。 是一只长着黑色双翼的人形怪物,血红色的魔眼爆发出极其强悍的威压,莫非它就是郑玄所说的真魔达根?光是这样看着,就已经让人感到战栗了。 “快离开!你们打不过这家伙的。”急促的警告声在上空发出。 可是张天凡根本不听劝阻,因为从第一眼看见那个真魔开始就已经令他热血沸腾,狩猎强大猎物是猎魔人最大的乐趣。他不惜将这儿变成自己独有的狩猎战场,也要把这个从远古深渊归来的达根斩杀。 肉体凡胎的阿兰布哪受得了这样的威压,他只觉得鲁诺的判断是对的,那个怪物简直强得离谱,已经没有机会打赢了。 于是他大声催促张天凡撤退,但后者依旧没有理会。 这边达根朝着他的位置俯冲而下,张天凡险些被砸中,不过他又马上提刀砍向了对方薄弱的侧腹。 “咣当!”效果不佳,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而已。 达根怒目而视,想必刚才那一刀加深了它的仇恨值。这次它挥手抓住了张天凡格挡的刀身,他突然感觉手上一轻。 噬魔刀竟然折断了! 犹如有种希望破灭的前兆,他在那一瞬间失去了与之对抗的所有力量,被达根抓住右肩而没有反应。 剧烈的疼痛感深深灼烧着他的神经,令他的头脑一片空白,武器脱离了他的手掉在地上。 真魔的喘息声就在耳旁,犹如地狱刮起的死亡之风扑面而来。张天凡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然而达根却只是一挥手将他扔了出去。 俯身倒下的张天凡形如死尸,不再动弹。 见此一幕的阿兰布双脚钉在原地,面如死灰。 此时在高空中传来鲁诺的声音:“它对人类没有兴趣,目标在我这里,你现在要尽量拖住它。” 拖住它,但那,然后呢?他真庆幸自己还能思考,但是,手脚必须快点动起来。鲁诺没有立即撤退一定有什么原因,或许有打败真魔的方法也说不定?不论怎样,自己只要相信他就好。 但说实话,阿兰布确实不擅长与敌人拖延时间,而且他也不能扔下张天凡不管。可是来自那个怪物的直视令他无法淡定了,如果交战,恐怕下场只会和张天凡一样吧。 他很快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在心里也想好了相应的对策,就是不知道对它能否起效。 吸引注意,变换位置,佯装攻击,防身隐匿,拉开距离……这一套动作下来,不知还能不能顺利,必须提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仿佛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他默默告诉自己,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可不能输。 气压在达根慢慢握紧的拳头里逐渐升高,气温同时骤降,周围的气流也朝着它的掌心汇集。 看这架势阿兰布就马上想到压缩空气,只不过还不知道它会使出怎样的招式。听闻传说的的真魔达根具有空间压缩的能力,把一个人压缩成一块饼干大小什么的,真是不可想象。 一团透明的水滴从它的指尖高速弹射出去,不到两秒的时间就触碰到阿兰布的身上。 空气弹!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像这样的高密度气团一旦击中人体,能瞬间把肋骨折断,威力可不比手枪子弹差! 很显然,达根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空气弹只不过是它最普通的招式之一。 幸好这边阿兰布已经利用虚影逃脱,并而偷偷绕到达根的背后。但是就在他探出龙神枪的那一刻,达根猛然转身抓住了枪头! 露馅了?阿兰布双手捏住龙神枪,枪身产生的排斥力将达根的手弹开了。 好机会!他挥动抢枪头,在达根的左腹飞速划过,细长的伤口有红紫色的液体渗出。 血?攻击得逞后,阿兰布马上替换虚影隐藏起来。但他不能在影世界长时间停留,因为布影的空间等级还不够。 作为旧时代的纯血魔族,虽然复生后的力量被大大限制了,但它的空间感知能力还是很强的。也正因为如此,阿兰布的下一次才没有成功,反而被达根抓住了痛脚。 同一种招数用两次就不会奏效了。 而且,无论他有没有被隐藏起来,在一定的范围内,达根还是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它手上凝聚的空气突然弹开,其速度之快,一击便贯穿阿兰布的胸膛! ------------ 第八十九章 时代的终焉 “呃呃……”即使按住胸口也无济于事,血还是源源不断地从他身后流出,体力也正在快速流失。布影的能力被瞬间看破了,它畏惧新生的真魔,在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之前被他所伤的伤痕还没有愈合,一个凡人居然能让一个真魔受伤,虽说使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却也足够令人刮目相看了。 不过现在也已经到此为止了。阿兰布失去了任何反抗的力量,在拥有绝对压制力的真魔面前,只能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我们的旅程终于到头了呢……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天,和之前的会长一样,也该为自己的鲁莽行事付出代价了。要说后悔的话,其实更多的是遗憾吧。 可在他缓缓闭上眼的那一刻,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而且那声音还越来越清晰。 “兰格!兰格!” 他用力睁开眼,好像看到了卡齐和泼罗墨正朝这边奔来,他想阻止,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了。这时候,一个长条的东西把他吸进体内,这个世界又陷入了空洞的黑暗。 达根兴奋地凝视着它面前的两个人儿,如同凝视着自己的仇敌一般。 “你,杀了我的朋友,绝不原谅!”卡齐攥紧一只拳头,另一只手指向无动于衷的达根。 泼罗墨从衣袋里拿出笛子,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达根张开漆黑的双翼,将自己的身体弹射出去。但当它缩短到到自己触手可及的距离时,诸如恶鬼缠身般的骨笛声开始侵蚀它的脑髓。达根不由自主地按住脑袋,忍受着旧世界的痛苦。 “属于真魔的时代已经过去,又何必留恋于人间?”神的话语不断在耳边回荡。 卡齐绕到它的背后,用手擒住支撑起那两片黑翼的肋骨,踩住它的背,然后加大力度。 “啊啊啊啊啊啊……”真魔跪在地上痛苦万分,细长的爪子试图抓住背上的卡齐。 然而卡齐拨开它的手,继续使劲。 笛声停止,泼罗墨上前在达根的胸部以及腹部快速点了七下,再用两根手指捏住它的脖子。 原本过程非常顺利,可是达根突然推开她,卡齐也被它重重地摔到地上。 它朝天哈着气,两只红眼像是要蹦出来似的。 “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完蛋了。”卡齐忍着痛站起来。 泼罗墨听话地点头,她抽出了笛子,继续吹奏。可这次笛声的效果弱了些,在卡齐第二次绕向它的背后时,却被对方直接掐住了脖子。 空气默默在达根的手上凝聚着…… “还,还是失败了么?”卡齐咬着牙,用力抓住它的手。 达根胜券在握,似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它了。 泼罗墨见势不妙,马上扔掉骨笛,双手合掌,一把冒着熊熊烈火的巨大神枪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就接受审判吧!” 同一时间,卡齐的眼睛里迸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一拳朝达根的胸口击出。不同寻常的力量让它松开了手,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卡齐。 另一边,神枪划开了它的手臂,左脚小腿也被它砍断,与此同时,达根手里的空气弹也射穿了泼罗墨的右胸。在最后一刻,她看了一眼卡齐的方向,然后无力地倒了下去。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愤怒的卡齐左拳换右拳不断捶打达根,每一拳都饱含着怒气,后者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他流着泪水,将所有的怒火灌注在那半截噬魔刀上,用尽全力投射出去。 那把刀穿过了达根的身体,它满脸惊愕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血液被吸收殆尽,化为只剩下怨恨和孤寂的躯壳。 刀也在那一刹那碎裂了。 卡齐缓缓呼出一口气,也跟着倒下了。 “全军覆没?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站在屋顶上的黑色男人跳了下来,一一查看了他们两个的伤势。 “消耗那么大,果然已经……” “别碰他们!”鲁诺走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 “为什么?你如此费尽周章帮助他们,不就是为了接近神吗?难道,像你这样的智慧魔族也会觊觎神的力量?” “别说了,我是始终站在他们这边的。” “哈哈哈,说出来真是笑死人,你让他们几个拼了命地消灭自己的同族,而自己却躲在一旁看好戏?”男人笑得前俯后仰。 “真是吵死人了,你们能不能消停会?”那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只见两束光从天而降,同时照耀在卡齐和小墨的身上,似有金色之光升上天空,把鲁诺和那位男人吓了一跳。 “嗯,回收完毕,再见。” “等等,你来都来了,为何不救救他们?”鲁诺抬起头问。 “我只关心同族,不关心人类,人类的生命太过脆弱,救了也是白救。而且,能够借助神灵的力量打败魔族,他们也应该感到光荣才对。” 男人插嘴道:“啊?拯救苍生难道不是神的义务吗?救这两个凡人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难道作为五族之首,在刚才的战斗中,你也和我们一样选择了袖手旁观吗?” “我没那么伟大!”光柱消失了,一位白发的少年现身,表情有些僵硬。 “哈哈哈,原来是一位小神,得罪了。” “请你救救他们两个,拜托了。”鲁诺乞求道。 “我不是不想救。”少年默默地看着仿佛在沉浸在睡梦中的卡齐,“我们之间订立了契约。” “什么?契约?” “只要他使用了三次神的力量,我就会将它回收。因为时间拖得越长,神智就会与人的意识结合,这次,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明白了吗?人和神必须只能选一个。” 这名叫做乐朋的神灵看向他们,眼中充满了遗憾与无奈。 “这个世界的秩序,靠两个小孩子能够守护得了么?” “我明白了。”鲁诺退后一步,双手放在胸前。 “喂,你居然这么快就妥协了?” 乐朋笑道:“感谢你的理解。” “属于真魔的时代已经过去……”鲁诺突然睁开眼直视他,“这句话同样也可以套用在神的身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神族放下了自己掌握世界平衡的权柄,将它交还到人类的手上,可你到现在仍然放不下自己的执念,仍然想要复活旧神。” 乐朋脸色一变,质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和某位神族的交情还不错。” “不愧是你,魔族里的智慧星。”男人举起了拇指。 乐朋叹了一口气:“真没办法,契约作废了。” 他朝空中挥了挥手,极致的金光穿过了漫长的黑夜,正如希望降临到这片经历了长久沧桑岁月的大地上。 新时代的烙印在此一刻渐渐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