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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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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虫洞陨星
“报告长官!”随着“啪”得一声标准的军靴踢踏声,低沉沙哑的女声出现在联邦第十八星域星际长官菲洛尔。迪南的耳畔。
菲洛尔眼皮子一抖,手中的信息笔微颤,在最新款的电子光屏上留下一条短暂的红线,不禁无奈的低叹一声。删除笔抹去不小心留下的痕迹,知道暂时是无法完成这一张新发现的星域模拟图,干脆的松开了手,信息笔落在光可鉴人的黑色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响。
身为一整个星域的首级执行长官,能够这样直接闯入他办公室的人,在整个星域也不超过十五个人,而面前这个黑发黑眸来自第三星域银河系分区的黑发女子,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
也是最让他不满意的一个。
从三年前她按照分配来到第十八星域,整个星域的“和谐”程度空前提高了不少,按道理说他应该高兴的,然而实际上,对出生平民世界,以星域海盗来牵制高层世家的星际长官来说,这完全是一个毫无眼色,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手段残暴到让人不堪忍受,并且后台强硬,不管软硬都不吃的棘手货色。
这个女人,似乎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喜恶简单而直白,个性十分的鲜明。
无疑,他菲洛尔。迪南,是她眼中最不讨人喜欢的坏人,没有之一。
“木尹楠少将,恭喜你再次凯旋归来!”脸上堆起和悦的笑容,唇角呈四十五度勾起,海蓝色的灿烂鹰眸散发着正气,对年轻女少将的欢迎看起来真诚而热烈。菲洛尔皮相相当不错,又穿着星际长官的专属军服,看起来格外帅气,属于年过中年依然能够吸引一堆无知少女崇拜的那一种英俊又成熟的男人。
来自平民世界的他,从一开始身上就环绕着无数英雄光环,他的能力,受到平民、贵族以及世家三方面的肯定,否则也不可能成为一整个星域的长官。同时他英俊出色的外表,也为他迎娶了一位来自古贵族的娇妻,获得了上层贵族的支持。
然而世家是个极为难啃的骨头,无论他多么优秀出色,始终无法吸引世家的目光。
他们不相信外来者的忠诚,他们只对世家子弟开启大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的一句古话,几乎是世家大族的口头禅!
那群固步自封的老顽固!
菲洛尔的目光落在木尹楠少将身上。
年轻的少将拥有着一张精致的容颜,利落的黑色碎发以及足以掩盖的身形的少将军服让她看起来雌雄莫辩,彰显着一种英姿飒爽的军人风姿!她身量瘦长,背脊挺拔,每一个姿势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姿态,而最吸引人注意的,却是她胸前别着的三枚联邦勋章!
联邦英雄勋章!
联邦紫薇星勋章!
联邦恒十字星勋章!
这三枚勋章,几乎囊括了联邦最高等的所有战功!在这个和平年代,想要获取这样辉煌的荣耀勋章,哪怕只是一枚,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这位年轻的少将,在仅仅四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得到了!而且还是全部搜罗,整整齐齐的三枚并列!
在人类平均寿命达到一百五十岁的联邦,四十五岁仅仅是青年而已!
而她已经能够是三枚荣耀勋章的获得者,且是联邦除了那些老古董将军之外唯一一位授勋荣耀勋章,位列十大少将之首,拥有名副其实战神称号的至高少将!
这特么的还是个女人吗!
他也曾是英雄,但……他的战绩根本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菲洛尔的眸中涌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妒意!
“报告长官!”木尹楠左膝抬起三十度,再次用力的并拢,脚下的地面被军靴坚硬的后跟重重践踏,发出碎裂的响声!“联邦少将木尹楠向您复命,d158号虫族星全歼,共歼灭高级虫族十五万、中级虫族七十万,低级虫族三百二十五万!”
“不错……”菲洛尔瞳孔微缩,吐出两个字似乎都极为费力。四百多万的虫族,其中十五万还是虫族精英,居然也没能抵挡住她的机甲战队吗?
那群从前被认为是十八星域最疯狂的机甲战争疯子,最难搞定的刺头,不过三年,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居然被驯服的服服帖帖,对她惟命是从!
真tmd是个笑话!
一群无数高级将领都视若猛兽兵油子的大老爷们,竟然乖巧的被一个女人耍弄在手心里!
难道她陪三十万的机甲战士都睡过觉?这个该死的婊子!
恶毒的腹诽在神情温和的长官腹中盘旋,然而这并不能让他觉得痛快多少!
虫族的再一次大批覆灭,代表着他对世家的挟制又少了几分!该死的银河人!
第三星域,有一个奇异的传说,银河系的人类,似乎拥有着其他星域乃至分区人无可比拟的智慧和学习能力,他们或许自身并不强大,然而他们可以通过学习,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大!
明明一开始只是个弱小的不能再弱小的一级文明星系,不过一千年的时间,居然进化成了第三星域最强的星系!
科技迅猛进步!人才辈出!实力几乎是一日千里般的飞速前进!
“……一千五百台重型机甲、二千台中型机甲,五百台轻型机甲投入回收站,申请a级战备,c级人员补充,c级抚恤!”木尹楠似乎并未听见长官艰难的评价,声线毫无波动的补充这次人类与虫族战争的损耗。
菲洛尔扬起的嘴角把持不住,差点垮了下来!
这不是因为损耗太大,而是太小了!
四百多万的虫族啊!其中还有十五万的高级虫族,带来的损耗竟然只是总量4000台的机甲报废,和不到500名机士的死亡或退役……
他有理由相信,在这个珍视生命的年轻少将的全局掌控下,退役的机士绝对比阵亡的要高出一大半!否则a级战备申请,不可能只是c级人员补充!
这样全面的大胜……她不出十年,就能成为联邦最年轻的将军了吧?
不!甚至不用十年,只需要五年的时间!
草特么的蛋!
那整个十八星域还有什么油水可捞,他拿什么去养活那群永远不知满足的贵族蛀虫?
菲洛尔无力的挥了挥手,打断了少将刻板的报告:“c级人员补充……要求c级抚恤?你别告诉我,那些机士全部阵亡?”
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将忽然将目光对上长官嘲弄的眸子,没有任何的愤怒,平静仿佛一潭死水:“……申请a级人员补充,a级抚恤!”
“……”菲洛尔想跳起来骂娘!
特么的还能不能更无耻一点?“a级人员补充?你打算让轻伤的机士一同退役吗?还想要a级抚恤……最多给你b级!”
“报告长官。”木尹楠木然的声音响起:“轻伤不下火线,但是士兵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暗伤,需要用到最高级的权限治疗,如果长官愿意出借s级权限……”
“靠……!”这女人……够狠!菲洛尔用力闭了闭眼睛,平复一下几乎跳脚的心情,“s级权限的最高权限治疗你只能使用十五次!不答应就免谈!”
一次最高权限治疗,足够一百人的士兵痊愈了……
木尹楠这才闭上了嘴:“是,长官!a级人员补充,b级抚恤!”
“你可以……”菲洛尔抽搐了一下嘴角,生生憋下那个“滚”字:“走了……”
“报告长官,下官还有一件私事要报告!”
“说!”
“下官要请在十八星域三年的假期,包括年假在内的所有假期!”
“批准了!下周将请假报告发到我的星网上核实!”
“是!再见长官!”少将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迈着如同踏在他心上的正步离开。
直到年轻少将走出自动识别门,菲洛尔方才如刚刚剧烈运动过一般浑身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他敢肯定,如果方才他有一瞬间的犹豫,对方将会直接格杀他!
他能从抚恤中克扣的金额也就刚刚能填补十五次最高权限治疗的费用罢了!
当然,一般情况下,他是用不到那所谓的星际长官特权的。
这是一次还算公平的买卖,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菲洛尔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一次的木尹楠少将,似乎格外的好说话……
……
“长官!”空间站内,数百名士兵围在一位身穿便装的黑发青年身边,神情依依不舍!
如果不是空间站不允许大批量的本星域人员入内,这个队伍还要扩大无数倍!
“长官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情况!”青年的神情十分坚毅,虽然并没有穿着军装,但那始终挺拔如一的站立姿态,连平民们都看的出来,他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联邦军人!“这一次两年的假期之后,我在十八星域的任期也也结束了。”
“长官不能申请连任吗?”太好了!
“是啊长官!大伙都舍不得你!”走得越远越好!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成为我们的长官了!”千万别再回来了!
“既然大伙盛情相邀……”青年徐徐开口,环视一周,果然见几乎所有士兵的嘴角都同时垮了下来:“……我会考虑的!”
“长官慢走!”
“长官再见!”
“长官……保重。”长相朴实身材壮硕的军需官上前,给了青年一个大大的熊抱,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无论如何,感谢你这些年来替我省了不少麻烦!”
“应该的,你也保重。”黑发青年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他扯动嘴角似乎想笑,但或许是面瘫太久,导致笑容有些僵硬。
“回去就找个人嫁了吧,别再回来了。”军需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终究是个女人。”
青年神色不变,仅仅是点头致意。
是啊……她终究是个……女人。
青年的眸中闪过一丝疲累。
这一次的离开之后,只怕……就是永别了吧?
……
“飞行器将于十五分钟后进入第十七星域航线,十五分钟后开始跳跃平行光年……”
“跳跃成功……”
“红色警告!遭遇虫洞漩涡!请立刻撤离原有航线!”
“红色警告!飞行器能源不足!”
“红色警告!航线撤离失败!”
“红色警告!请驾驶员马上离开飞行器,十秒钟后飞行器将脱离航线,进入虫洞漩涡!”
“红色警……”
“轰……”
……
“……联邦历3258年12月23日,距离耶诞节前夕,联邦机甲战斗英雄,联邦最年轻的少将――木尹楠阁下,离开十八星域一周后于十七星域空间跳跃时遭遇虫洞乱流,不幸逝世。联邦联合长发表最新申明,追封木尹楠阁下为联邦第五位三星上将,并在木尹楠阁下的母星举行追悼仪式……木尹楠上将,出生于联邦历3213年,系出银河系地球星名门木氏家族,十五岁毕业于联邦高等学府机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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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呆呆傻傻的三小姐
还是白日里,屋里却显得有些昏暗,纵然是因着还在冬日里,但今儿天气却是晴好,可这屋子里偏偏一点光都不见,暗沉沉的叫人骨子里都打颤,实在是寒气太重了些。
厚重的门帘褥子忽的掀开了些,吹的脸上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晴雯打了个哆嗦正待出声喝止,却见一个面容和煦脸上带笑的三四十岁的女子快速地进了门,身后的小丫头随即机敏地将褥子门帘牢牢掩上。
堵住了晴雯欲出口的呵斥。
“卫嬷嬷。”见了来人,晴雯脸上的怒气变换成了笑脸,恭敬的行了个半礼。
这位卫嬷嬷虽也只是下人,但她的卖身契书却不在府中,又是姑娘跟前得脸的老嬷嬷,哪怕她是姑娘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又是老夫人赐下的,对她也有几分忌惮。
“姑娘可好些了?”卫嬷嬷并不摆架子,端方一笑,随即拉着她到一旁角落的杌凳上坐了,压低了嗓音轻声询问。
那声音很是中正平和,听着便让人如沐春风。
尽管已经是共处了一年多,但晴雯还是忍不住为这卫嬷嬷的风采所慑服。便是老夫人身边得用的蔺嬷嬷,人老持重,也从未给过她这样的感觉。
回过神来,晴雯便道:“姑娘晌午只用了半碗饭几筷子青菜罢了,倒是药喝得比往日痛快些,也没哭没闹,还歇了一觉,只是……醒了便一直默不作声的坐着。”
好似傻了一般。
后半句话晴雯没说,但这情形已经持续了好些时日,大家心底其实都是清楚的。打从上个月从夫人屋里回来三小姐便发作天花,治好了就成了这副模样。
说她天生福薄吧,得了天花却生生保住了一条小命,许多健健康康的孩子都没逃过这一劫呢!可说她是个有福之人吧,又是天生的药罐子,一张口喝的便是苦药,养了这几年,也不见大好,只能一直将养着。
如今住在这湿气重的屋子里,想彻底除了病根,就更不容易了。
夫人打得好算盘,怕是要拖死这位侯府唯一的庶出小姐。去年老夫人将晴雯遣来她本不大高兴,如今心底却是暗暗同情起这位三小姐来。
她们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三小姐的姨娘是受惊早产,继而更是难产过身。而姑娘出生不足月,底子本就不好,再加上没有亲娘庇护,又不得生父怜爱,这三四年,过的并不多好。
本也是住在小姐们共住的院子里,上个月得了天花可说是九死一生,艰难熬过了这一茬,偏夫人说她是个“不详”之人又将她挪到这偏僻之所。对此,晴雯嗤之以鼻,说她不详,还不是想说她命硬?可当初要不是夫人,姨娘也未必会早产,且除了姨娘,也没见三小姐克死过谁,这回就连老夫人都说她福大命大了,偏夫人折腾出个“不详”来……
这些事,这侯府上上下下,心里都明白着呢!
可惜三小姐到底是年纪小不懂事,没能讨得祖母、父亲的欢心,以至于被嫡母发配到这样的院子里,却无人为她鸣一声不平。
卫嬷嬷点了点头,看了那呆坐在榻上身上裹得严实的小人儿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痛惜。“瞧着姑娘精神倒是还好,今儿可曾开口?”
晴雯面色沉沉的摇了摇头。
“这可怎么是好!”卫嬷嬷忧愁般蹙起了眉头,抹起泪珠:“姨娘将姑娘托付给我,我却没能照看好姑娘,姑娘如今迟迟不肯开口,我日后怎有颜面去见姨娘!”
她并非侯府奴婢,因此可用自称而不用称奴,这一点晴雯是艳羡的。
只是听了她的话,晴雯却只是垂下头,默不作声。
她知晓卫嬷嬷的意思,是想让她去老夫人跟前诉一诉姑娘的苦楚。只是她这一年里没少帮三小姐说过好话,但老夫人那里……却一直没什么表示。次数多了,她也就不敢多说了。
卫嬷嬷见她不接话,只叹了口气,识趣的不再多提。同是为人奴婢,她哪能不晓得晴雯的为难之处……三小姐不受老爷和老夫人待见,她却是知晓缘故的,也不好多怪晴雯。
“在做绣活?”卫嬷嬷颇懂做人,不提这茬,又见晴雯身旁摆着一些针线,便顺势转移了话题,拉了她的手,温声道:“委屈你了,本来都要嫁的人了,却跟了咱们姑娘……却是不如在老夫人身边出嫁更体面些。”
“是替姑娘纳的一件小袄,”晴雯脸上红了红,她的婚事早就定下了,只等十八岁便嫁出去。听了卫嬷嬷的惋惜,她却不以为意。老夫人将她送来三小姐身边之前就提过,这事儿是委屈她,但她出嫁之时,却能得到比别的大丫鬟更体面些的嫁妆,如此一来,倒也扯平了。也因此,她才能专心的伺候三小姐。“嬷嬷莫说什么委屈,服侍姑娘是奴婢的本分……且三小姐待下人体恤,奴婢是感激的。”
要说老夫人不疼惜三小姐,倒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不然也不会将身旁的得意人特意差遣过来伺候这么个庶出孙女,为的就是叫夫人忌惮三分,不要做的太过分了。
只是那位继夫人……晴雯心底暗自摇头。
真真是上不了台面。
卫嬷嬷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道:“我去同姑娘说说话,兴许她愿意说两句。”
她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卫嬷嬷并不在意,只要不害三小姐,她也不是容不得丫鬟得宠的人。
晴雯便应了,起身将屋里的炭火拨了拨,带起一阵薄烟,呛的咳了两声。
月底送来的炭足够熬过这个冬天,却是劣等,对三小姐的身子不大好,却又不能不用。
“姑娘可好些了?”
“……”
“姑娘肚子饿么,可要用些点心?”
“……”
“……”如此问了几句,三小姐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晴雯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又埋头去做绣活,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姑娘,今儿天气好,不如嬷嬷抱着你去外头晒晒太阳吧?”卫嬷嬷道。
还是死一般的沉寂。
卫嬷嬷眼底便流出一点儿不舍来,心想着姑娘大病了一场,虽说好了,但终究还是伤了底子。
往日姑娘虽然也是安静的性子,可也没有这般寂寥无声。
正想着去小厨房看看,是不是能做一道补身的汤水来,忽然听身后传来了一个极为纤细的女童声音:“好!”
似是柔弱,却带着铮铮之音。
“姑娘说什么?”卫嬷嬷来不及细想,又惊又喜地回过身,想搭话引着她多说两句,却没防备对上一双黝黑透亮的眸子,哪里还有一丝呆气!
心底蓦然升起一丝寒意,到底只是一瞬间,不消片刻便烟消云散,女孩的眸子里依旧呆滞木然。卫嬷嬷俯身柔声问道:“姑娘可是想出外头去看看?”
点头。
“嬷嬷抱姑娘去可好?”
又点了点头。
晴雯这时也跟着站起了身,听了这话,忙挑了件厚实的大氅搭在手臂上,见卫嬷嬷已经抱起了三小姐,紧走两步赶上,用大氅将三小姐严严实实的遮住了道:“……虽说是好天气,风还大的很,挡挡风也好。”
卫嬷嬷便冲她笑着点了点头。
晴雯这丫头是个心地好的。
至少……对比另一个说身子不舒服赖在房里休息的来说,她是个尽心尽责的大丫鬟。
出门的那一刻两人并没有发现,一直显得有些呆呆傻傻的三小姐,那一双黝黑迷惘的眼眸里,忽的闪过丝丝锋芒。
如那划破天际的流星一般,叫人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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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莅临古代位面的少将
木尹楠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身为三十二世纪新纪元联邦最年轻的少将,她从来都不相信二十世纪中古人类所谓的穿越时空、黑洞重生之类的无稽之谈,哪怕这些狂妄的幻想说的有条有理、有理有据,那也只是凭空臆测而非现实。
更何况自从银河系并入联邦星系之后,从前许多未解的谜题逐渐都获得了解答,包括太阳黑子在内一切人类科技曾经无法解释的谜团,都可以从宇宙高级文明提供的资料中找到答案。
因而她从不觉得,那些漫天跑马的幻想会是所谓的真人真事!
各种各样不同外形的外星人都已经司空见惯,ufo被证实只是早在数千年前就被淘汰的太空飞行器,还有什么比这更科幻的吗?
所以当她发觉灵魂重生到这个小女孩身上的那一刻,四十五年来的信仰忽然一寸寸崩碎。
借由已经失去了生命力的身体重新活过来,绝对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更为严重的是,她发现自己所存在的世界竟然不存在于她所知的历史之中!
哪怕她的历史学学的再不好,也知道银河星系并不存在一个叫做“大晋”的朝代。
这并不是联邦历史上所知的任何一个时代,而是一个凭空多出来的朝代!
大晋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时代?为何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又或者,就像那些中古时代的人类所猜测的那样,这其实是一个平行世界?或许是某个还未被发现的低级文明星系中的某一颗行星?
只是她借尸还魂这事又该怎么解释?
作为一个优秀的将军,作为机甲学院毕业的优等生,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但这一切都是真的!
当她清醒过来有意识的那一刻,便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只有三岁多的孩童。孱弱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力量,抵挡不住强大灵魂的入侵,眨眼间便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方才得知“她”被诊断得了上古时代的一种“危症”――天花,差点香消玉殒!
……不是差点,而是已经死了,而她的灵魂恰好占据了这具身体,于是“她”又活了过来。
死去的是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活着的是一位联邦少将!
多么荒谬可笑又令人震惊的现实!
距离那日,已经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来她虽然一直呆在屋里,但或许是小孩子耳朵灵敏,她得到了不少有用的讯息。丫鬟们闲谈大多都是瞎扯,很多话木尹楠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凭着她高人一等的智商和成年人的理智,还是整理出了不少与自身相关的情报。
第一,这个宅邸称作威武侯府,主人应该是个武官,先辈上过战场当过兵或者是将军,据说在朝中也曾威名赫赫,只是这几年没怎么打仗,所以这一任侯爷没有带过兵。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木尹楠就有些皱眉,在她的印象中,古代的武官等同于现代的军人,没上过战场的也能算是军人吗?没带过兵也能当武官?
第二,现在的威武侯夫人是第二任妻子,前任去世才隔了一年她就嫁了过来,脾气好像不太好,人缘貌似很差,丫鬟们对她的怨愤多于赞扬。身为一家主母,显然当的很失败。
对木尹楠来说,这就是驭下不严了,明明是女主人,这个家里的佣人对她却毫无敬畏之心,连下人都压不住,就是无能。
第三,这个身体的原主是侯府唯一的一个庶女,也就是丫鬟们口中姨娘的女儿,其他都是嫡出,女孩中排行第三。
嫡出庶出,好像都是婚生子。原本木尹楠还以为庶出就是类似私生女之类的存在,但听来听去,又不是那么回事。据说她的那位姨娘是良家子出身,是妾侍中身份颇高的良妾。
这是个一夫多妻制社会,和她原本生活世界的上古时代有些类似。
木尹楠并不觉得这庶女的身份有多么卑微,只是这个时代,庶出的地位似乎普遍不太高。
在联邦,人类的繁衍早就成了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基因食品将人类的身体改造的强壮,却也阻碍了他们的生育能力,能把孩子生下来就是巨大的社会贡献,管你什么婚生子私生子,只要是健康的孩子,那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联邦的婚姻关系虽然具有唯一性,但非婚生子这种产物也并不少见,她也算一个。
她亲妈不知道是什么人,生下她就不见了,父亲根本没机会将她娶进门,没多久,父亲成了战争英雄,人也挂了,连骨灰渣都没留下一小撮,她从小就是由爷爷抚养长大的。
所以对如今的“庶女”身份,她没有什么不平感。
只是,令她疑惑的是一个月来,她就没见过这具身体的任何一个血缘亲人。
木尹楠无法理解,就算是所谓庶出的地位低下,到底也是男人的亲生女儿,是什么样的原因,女儿差点病的都死了,当父亲的却几乎没来看过一眼?
其他的就有些语焉不详了,譬如至今为止,她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总归不是姓木了,这家的男主人好像叫陈侯,应该是姓陈的。
这些信息中,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家的主人。
关于这位便宜父亲,木尹楠对他的评价并不是太好。懦弱无能、惧内凉薄,貌似还有些贪财好色,唯一听的出来的优点恐怕就是孝顺了,据说对老夫人很不错。
有这样的爹……木尹楠觉得,这女孩的死,恐怕跟他的无视脱不了干系。
多日不见的阳光照在脸上,夹着冷冽的寒风,吹在脸上。
双眸中渐渐泛起的湿气,她仰头望着天空,没有让心底最后的软弱从脸上流淌下来――爷爷,孙女不孝,没能送您最后一程。
想到自己一气儿请了差不多两年的假期,就是打算见了爷爷的遗体最后一面,然后在家乡找个男人传宗接代,为木家留下血脉,结果却因为飞行器的“故障”而被卷入虫洞,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木尹楠就恨不得将那个伪善的星际长官碎尸万段!
是那个人故作热心的将自己的飞行器借给了她!而她担心赶不上爷爷的葬礼,不愿搭乘拥挤又缓慢的星际航班,没有多想便接受了他的“好意”!
她是军人,宁可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之上!在这种小人的手中断送生命,是莫大的耻辱!
可惜,她再也没有复仇的机会了……
没能赶上爷爷的葬礼,是她心中最大的遗憾,祖孙两人的感情,亦师亦友,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亲情。木尹楠少将是出了名的冷血,而她唯一的软肋,就是她的爷爷!
如今,她是应该庆幸自己连唯一的制肘都没有了吗?
而这一次她的“意外失事”,也代表着木家嫡系的彻底败亡!
好在木家旁支之中出了几个不错的少年,她一直在暗地里培养着他们,送他们去机甲学院进修,安排了不少后路……纵然嫡系断绝,他们也足以撑起木氏一族。
死后被追为上将的事情,木尹楠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为联邦征战多年,消灭了无数威胁极大的虫族,成为上将只是迟早的事,木家的荣光也会因此而复苏――却没料到会毁于一旦。
来到这个不存在于历史之中的“上古时代”之后,木尹楠并未因此而过多的悔恨。长期的军旅生涯不仅让她变得冷厉,也让她很容易从愤怒中冷静下来。
只是莫名有一些茫然。
这样的一个陌生的时代……她真的能够适应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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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肯定没安好心
说是出去看看,其实也不过就是出了屋子,连这院子都未曾走出去一步。
所谓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生活吗?
还不把人给活生生的憋死在屋里!
“姑娘,外头风大,咱们还是回房去吧?”看着那张略显呆板的小脸――其实只是少将大人习惯性的面瘫――被风吹的发白,卫嬷嬷有些心疼。大氅终究只是衣裳,纵然能阻挡一些,但吹着风的院子又怎能与点着炭火的房间相提并论?
木尹楠僵硬的点了点头,她已经感觉到了这具身体的不适――“她”竟然变得这么虚弱,虚弱地只是吹了吹风,就有了寒气入体的征兆!
她可是联邦有史以来被誉为肌肉联盟――机甲系――毕业的超s体能指挥官啊!
回了屋里,木尹楠的呼吸便是一闷,费力的吐纳了两下之后,才感觉好了些。这时她又觉得屋外其实还好,至少外边空气清新的多,这屋内沉闷的暖流让她呼吸困难不说,炭火不完全燃烧产生的一氧化碳对她这个身体来说是极为沉重的负担!
这是蓄意谋杀!虐待儿童是触犯联邦最高宪令,至少要判到矿星上做五年役工的重罪!
木尹楠心中升起怒气,正待出言警告,却听卫嬷嬷对晴雯吩咐道:“……屋子里有些闷,将窗户稍稍打开些,小心莫让姑娘吹了风。”
不用晴雯亲自动手,有眼色的小丫鬟已经跑去将窗户隙开了一条不小的缝。
木尹楠这才想起来……她已经不在联邦了。
顿时怒火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干瘪了下去。
下意识的转头,透过那缝隙,瞧见了一抹鲜亮的蔚蓝色。
神情有些怔怔的。
四十世纪,人们早已感觉不到四季的变化,暗沉的灰色是天空仅有的色彩,那一汪湛蓝,永远只是文献资料上美丽的图片!
而如今,她竟能亲眼目睹这样纯粹的美丽!
也许回到上古时代,并不是一件让人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卫嬷嬷,还是让奴婢来抱姑娘吧!”一旁忽然凑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冲着卫嬷嬷有些讨好的笑。她的动作分明有些局促不安,借着搓手的动作来掩饰。
卫嬷嬷没有搭腔,反倒将木尹楠交给了晴雯,对着那妇人使了个眼色:“到外屋去说。”
妇人强笑着跟了出去。
方才开窗的小丫鬟忽地“嗤”了一声,笑了起来:“赖妈妈又要挨罚了。”
晴雯转头甩了个白眼给她:“你又讨打,活都干玩了?小心下个挨罚的就是你!”
小丫鬟十二三岁,还有几分孩子气,闻言嘟起嘴道:“晴雯姐姐,人家不过就是说说。再说那个赖妈妈,仗着是姑娘的乳娘,整日偷懒耍滑,没事就往夫人屋里跑,肯定没安好心,这样卫嬷嬷还能容她,真是……”
原来那妇人是她的乳母……靠在晴雯怀中,木尹楠若有所思。
“春分!”晴雯回身重重的叫了一句,面上带了些怒气,小丫鬟这才讪讪的住了嘴,眼看着眼圈就有些发红。晴雯轻轻叹了口气,柔声劝道:“赖妈妈再不好也是她的事,你莫要多嘴多舌,叫人听了这些去嚼舌根,又是你的不是。”
春分听了便做了个鬼脸,围着晴雯笑道:“奴婢知道的,这不是屋里没人吗?姐姐莫要生气。”
“哪里就这么容易生气?”晴雯笑了笑:“姑娘才从外间回来,你去拨一拨炭火,也暖和些。”
“嗳!”跳着便去了。
屋里一时有些安静,木尹楠窝在晴雯怀中,竖起耳朵努力的听着外屋的声响。
“……你是姑娘身边的老人了,整日的不见人影是怎么回事?这次就扣你半个月的月例银子,切不可再犯……”卫嬷嬷的话里透着些警告的意味。
赖妈妈却好似有些满不在乎:“是,奴婢记住了。”
再就是脚步声,两人向着里屋来了。
那赖妈妈生得不错,但因身旁站着姿容肃正,容色端方的卫嬷嬷,未免就显得有些畏缩,一双眼睛在屋里左右飘来飘去,看着不大老实。
“晴雯姑娘,让奴婢来抱吧,姑娘大了,身子重了许多呢!”赖妈妈又凑了过来。
晴雯闪身避了开去,淡声道:“不用了,妈妈身子凉,姑娘受不得寒气。”才从外屋进来,就敢抱姑娘,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赖妈妈不免有些讪讪的,心底自是不高兴。但晴雯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她不敢得罪。
眼珠子一转,瞧见了敞开了一些的窗户,又叫道:“哎呀这是谁这么不当心开了窗户,姑娘受了凉可怎么办?这身子可是才好的……”
说着就要伸手去关窗。
身后就传来了卫嬷嬷古井无波的声音:“我让开的,通通气。”
赖妈妈手一滞,只得缩了回来。“原是这样……倒是奴婢多事了……”脸上有些羞恼。
春分背过身笑的肩头松动,在这屋里,也就卫嬷嬷和晴雯姐姐能治得了她了。
“你去外屋看着小丫鬟们做活,这里有我和晴雯就够了。”终究是卫嬷嬷人好,不想让她面上太难看了,便吩咐道。
赖妈妈早就巴不得出这屋子,紧着就走了。明明是乳娘,却近不了姑娘的身,她早就被夺权了。不过只是一个庶出的姑娘,要不是舍不得这份薪水,这乳娘不做也罢。想到刚刚被罚了半个月的月钱,赖妈妈又是一阵肉痛,出了屋子,免不得小声骂上两句不好听的。
“咕咕”一阵声响让晴雯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怀里木着小脸的三小姐,这是饿了吧?
饿了也不愿意开口啊……
“姑娘可是饿了?”卫嬷嬷显然也听到了,想了想便道:“晴雯,你先将姑娘放在榻上吧!再去厨房瞧瞧,可还有什么吃食么,叫她们送些过来。”
晴雯答应了一声,便出了屋子。
本来这样的事情轮不到她这个大丫鬟去做,只是三小姐处境堪忧,连下人都看人下菜。若非她这个老夫人身边的得意人出马,那些小丫鬟根本拿不到什么能入口的吃食!看平日里大厨房的做派就知道了,三小姐身子才好,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厨房却偏爱送些油大的菜色,每每还要克扣一些,真正是叫人窝火!
卫嬷嬷知道与他们争不出什么好来,平日里总是使了银子去外头买些菜回来自己做。好在这小院子偏远,大约也是考虑到这个缘故,有个烧热水用的小厨房,清理过后,倒也能用。
只是眼下三小姐既然饿了,却是来不及新做,只有去大厨房瞧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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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民以食为天
木尹楠还真是饿了。
这具身体的饭量不大,往往吃一点就饱了,但很快又会饿。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的饮食习惯如此,还是因为换了个灵魂的关系。
还在联邦时,木尹楠的耗费的营养剂是整个机甲战队中最多的一个。不管是训练还是打仗,都需要强大的体能来支撑。而强大的体能相对的便是强悍的食量,她是超s级体能的机甲战士……摄取量可想而知。
但这具身体……木尹楠只能以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弱。弱的简直让她无法忍受这是她的身体,联邦时代刚出生的婴儿都比她强吧?
……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取而代之成为药罐子,她还是有这个自觉的。
中古时代有句老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食物的重要性由此可见,虽然联邦以营养餐和营养剂取而代之,但从本质上来说,这两者其实也是“食物”。还有句话叫“能吃是福”,在那是的人们看来,吃得下东西是身体健康的象征,是好事。
或许,因为灵魂介质的不同,她的到来还顺便改善了一下药罐子的体质?
这是种让人心情愉悦的猜测,只要她能恢复健康,木尹楠有一百种锻炼身体的绝佳方法。或许不可能恢复到前世超s的变态体能,但要达到联邦人类的平均水平,还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她要吃饭!
民以食为天!
想起中午吃过的饭菜,木尹楠不自觉的咂了咂嘴。联邦也有粮食蔬菜供应,不过那样的高端食物,一般人自然是吃不到的――不是吃不起,而是买不到――这些食物的数量和类别十分稀少。常见的除了大白菜就是土豆,绿色蔬菜几乎绝迹,味道也寡淡无味,并不好吃。由于辐射的厉害,动物与海产都已经无法直接入口,实验基地出产的肉类昂贵而毫无营养价值,还不如营养剂和营养餐来的实在。
但即便如此,这些却仍是贵族和世家争相追捧的东西。
其实联邦时代人类的味觉早已退化,根本品尝不出什么滋味,这些食物的价格之所以一直居高不下,完全是因为一个面子问题――食物早已不是人类摄取养分的途径,而是上等公民身份的证明!就算是入不敷出的败落家族,也要用这些东西来支撑脸面!
她小时候也是吃过那些的……而从她十二岁进入联邦机甲学院开始,营养餐就一直是她的主食。某些特殊情况之下,她也同普通机甲士兵一样依靠营养剂来支撑身体所需要的养分。
……没什么味道,但可以快速补充身体所需的全部能量,训练时很好用。
因此虽然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三菜一汤,甚至在卫嬷嬷眼中,这已经是大厨房克扣了她的份例之后送来的“粗陋”吃食,对她来说都是极为罕见稀少的珍贵体验!
她居然有了能够辨别味道的舌头,味蕾又起到了它本应有的作用!
第一次吃到除了中药以外食物的那一刻,木尹楠少将活像是吞下了十亿联邦币一样的震惊!
……当然,联邦币在这个世界一文不值。
不过,她那一瞬间的僵硬,却让晴雯以为她吃不下,将那碗才吃了一口的鸡粥给端走了。
以至于之后的每一次吃饭,她都会紧紧用手护住身前的饭碗,直到吃不下才罢手。
好在她年纪小,又是一个人用饭,卫嬷嬷和晴雯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晴雯从大厨房回来,手里提了个红木食盒,卫嬷嬷道了声“辛苦了”才接过来打开盖子。
热腾腾的蒸汽带着香从食盒里冒出来,勾得木尹楠的麻雀胃不停蠕动,浑身的细胞仿佛都在翻腾着“我要吃我要吃”这样丢脸的叫嚣。
“这样油腻的鸡汤姑娘怎么能吃?”卫嬷嬷一见食盒里的东西便皱起了眉头,仔细看了看,除了一盅鸡汤外,还有几样小巧玲珑的点心,却不是上品,倒像是平时给老夫人、夫人屋里的大丫鬟准备零嘴小点心。
一样千层酥,一样麻团,一碟子六个的虾肉饺子,四四方方玲珑巧致地团糕。
晴雯低眉顺耳的站在一旁不出声,本就不是什么精致的吃食,厨房的以为是她要吃的,方才捡了几样好的,旁的只怕更不能入口。
卫嬷嬷见她这般模样,也就明白了过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三小姐不受宠?
“姑娘稍稍用些吧!”卫嬷嬷拿了个小茶盏,将鸡汤上面的浮油舀去了一大半,这才端到木尹楠面前――一盅鸡汤本就不多,这么一来就更少了,看的她忍不住挑眉。
……油也是很有营养的好么?
木尹楠从不是挑剔的人,或者说,她没有找到太多能够挑剔的东西,上古时代人类的生活出乎她意料的舒适清闲。不说旁的,单单就衣食住行,哪怕她曾是联邦少将,都不曾享受过如此奢华到奢侈的生活。
屋里的摆设她没几样能认得出来,木氏老宅里倒有几样木质家具,十分珍贵,可材料也不过是普通的木头。什么黄杨木花梨木檀香木一样也没有,倒是在联邦生物博物馆里见过样品,还是仿品来着,就这样都是只能看不让摸的。
她这一屋子用卫嬷嬷的话说“不过是比丫头屋里用得稍稍好些”的古董,要弄到联邦去,足够买下一个可以住人的小行星了!
衣物不说绫罗绸缎,至少也是上得了台面的货色。这点面子功夫,夫人还是愿意做一做的。她一个小孩子家,能费去多少银钱的衣料?几件好衣裳,为的不是她这个小姐,而是夫人的面子――家里如何且不说,谁也不会愿意传出个刻薄庶女的名声。
而最令她满意的自然是食物,这样纯天然的完美食材,哪怕是生吃都是无上美味!
她有什么可挑剔的?
好歹还剩下一半……拿着汤匙自个喝汤,卫嬷嬷夹了块团糕喂她。
前世都是营养餐营养剂什么的吃了快三十年,她哪里会用筷子?筷子什么的早就成了博物馆里的展览品,拿它吃饭试试?那叫破坏文物有木有?
慢条斯理的吃着,桌上的四个小碟子还没下去四分之一,卫嬷嬷就让晴雯端了下去给丫鬟们分了――说是怕她积了食,吃不下晚饭。
说着还摸了摸木尹楠撑得滚圆的小肚子,一脸担忧――这吃的少吧,怕她饿,吃的多吧,怕她撑,嬷嬷什么的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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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那厢木尹楠吃饱喝足,又坐在榻上当起了木头人,小脸木楞木楞的,一双眼睛睁着,却是一动不动。晴雯和卫嬷嬷瞧见,又是齐齐叹息。
除了吃饭的时候,三小姐哪像个活人?
渐渐地,她的眸子慢慢的眯了起来。
“三小姐好像困了。”晴雯轻声提醒。
卫嬷嬷轻手轻脚的抱起踏上的小人,送到床上,替她脱了外边的夹袄,散了头发盖上被子。
又关了窗,嘱咐守在屋外的赖妈妈并一个二等丫鬟小心看着外间的丫鬟,让她们小声些莫扰了姑娘睡晌午觉,两人这才在一旁杌凳上坐下动针线。
木尹楠是装睡来着。
她发现,她如果醒着,很多话卫嬷嬷和晴雯就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她们似乎不愿意让她听见一些内宅的事情,五岁的孩子,在她们看来,已经可以懂事了。
“卫嬷嬷,奴婢方才听大厨房的管事娘子说,侯爷下午办差回府,老夫人吩咐大厨房明天准备两桌席面。”果然,见木尹楠呼吸平稳了,晴雯见她睡沉了,便对卫嬷嬷悄声道。
卫嬷嬷沉吟了半晌,老夫人虽算不上疼惜三小姐,但向来也是不偏不倚的:“等着吧,总会有人来传话的,晚间把姑娘的衣裳选一套喜庆些的预备着。”
侯府的主子不多,两桌席面是算上了孙子辈的,多半是府里有什么喜事。
晴雯点点头,若是叫了三小姐的,那是最好,就是没叫,也不过是一套衣裳,再收起来就是,便宜的很。她不声张,就是不想让三小姐知道,她不知道,就不会吵闹,也不会伤心。
只是……现在的三小姐,还会因为这些事情觉得不平而吵闹吗?
晴雯隐隐有种感觉,现在的三小姐,和以前的那个,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木尹楠则是心头一动,就是说,她明天有可能会见到这具身体的亲人。
见了老夫人还有她亲爹,她是叫呢?还是不叫呢?这是个问题。
完全没有意识到,还有个夫人,也是需要她称呼的。
这里不是联邦,不是亲娘就没资格叫人叫妈。
她一样得称呼一声“母亲”。
那厢卫嬷嬷也正担心这个。
“姑娘越发不爱开口了,明儿怎么办?”忧愁爬上了她端庄肃穆的脸,卫嬷嬷年纪虽然不小了,但身上总有股别的下人所没有的气质。
晴雯不明白那是什么,但就是这种气质,让她每每面对卫嬷嬷时,都下意识的恭恭敬敬。
“老夫人不会怪罪的,”晴雯笑笑,她在老夫人身旁伺候多年,多少有些了解,又宽慰道:“三小姐自病了之后,虽说木讷了些,但奴婢瞧着,她心里明镜似的。兴许明儿见了老爷和老夫人,就愿意张口了呢?”
“但愿如此吧!”卫嬷嬷点了点头,姑娘不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到底孩子还小,又是大病初愈。即便老爷想发作,想来也会看在这份上轻轻放过,就怕夫人不依不挠……不过在老夫人跟前,夫人倒是不怎么敢摆谱的。
本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给姑娘报病,她从小体弱多病,生病跟家常便饭似的,且依她眼前这般模样,不用装也是一脸病容,不用怕人瞧出端倪来。
但卫嬷嬷却不这么想,姑娘总是躲着不是个办法,和老爷老夫人太生分了,这以后婚事可就任由夫人拿捏了。不说与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争宠,至少也该叫那没良心的爹晓得他还有这么个女儿,多看顾些,免得叫那黑心肝的害了。
姑娘如今看着还小,但一转眼就渐渐大了,她不得不为她的以后打算。
下午果然有老夫人房里的嬷嬷来传了话:“老爷回来了,老夫人想着老爷许久未见几位少爷小姐,心里必是记挂的,因此请三小姐明儿到安宁堂一道用饭呢!”
见卫嬷嬷怀里抱着刚刚睡醒的木尹楠,也不见她答话,晴雯便笑着应道:“奴婢替三小姐多谢老夫人惦念了。”暗地里悄悄往她手里递了个荷包。“辛苦嬷嬷跑一趟。”
那嬷嬷偷偷捏了捏,满意的笑了:“奴婢还要回去伺候老夫人,这就不多打扰三小姐休息了。”
晴雯送了人回来,回到里屋,却见屋子里一个外人都没有,只卫嬷嬷哄着还有些迷迷瞪瞪的三小姐坐在床沿,心下不禁一凛。低头思量了会,便老实的上千准备请罪,只是才俯下身,便叫卫嬷嬷喝止住了,沉声道:“行了,我也不是要怪罪你,你可知我为什么从来不准备那些给下人的打赏么?”
晴雯摇头讪讪地笑,卫嬷嬷看着她,无奈的道:“咱们姑娘还小,哪里会有这样的主张……要是老夫人知晓了,难道还会以为是奴才补贴主子的?须知奴大欺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我知你是好心,然而情况不同,不能一般待之,下回不要擅作主张了。咱们三小姐本就不受宠,何苦来的。”又从身上摸了一锭碎银,要塞给她。
“卫嬷嬷……奴婢不能要。”晴雯脸上一白,已是回过味来,顿时连连摆手,谢她提点还来不及,又怎么好再拿卫嬷嬷给的银子?且这块碎银,可比她送出去的还要多些。
“你收着吧,明年就要出嫁了,怎么也得留些体己。虽说老夫人必不会亏待了你,但女儿家的,傍身银子自是越多越好。”卫嬷嬷怎容她推脱,笑着道。
晴雯只好收下了,只有些不好意思。
没等她出言感谢,卫嬷嬷就收了笑脸,认真道:“你大可不必瞒我,去年老夫人将你调来,怕是夫人的主意吧?老爷……那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过他终归还是要脸面的,怎么也不会动自个女儿身边的大丫鬟……”
晴雯手中一紧,脸上已是煞白,掌心里的碎银子扎的她生疼,却是浑然不觉。
“……你也别多心,我也是叫你安心,心里也有个准备。即便嫁了人,老爷夫人恐怕不能器重日后你家的那位,老夫人在还好,若是不在了……”卫嬷嬷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下去。点到为止,晴雯是个聪慧的丫头,自然会明白的。“你去歇会,晚间叫绿萼来伺候,明儿你得跟着姑娘去宁安堂。”
“是。”晴雯心中乱作一团,慢慢退出了里屋。
老爷对她有些心思,她自是清楚的。但老夫人从不喜欢丫头给府里主子做通房,因此身边伺候的包括小丫鬟都是早早就定了亲事,年纪到了便嫁出去。但这一回,夫人却是小性子发作,死活不肯饶了自己的,老夫人这才特特点了她来伺候三小姐。
先前她听了老夫人的话,只觉得等自己嫁了就好了,可是如今……却仿佛会对未婚夫的差事前程有碍,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卫嬷嬷话里显见是有主意的,就是怕不会轻易透漏给她知晓……
回房喊了绿萼一声,那妮子有些不情愿,动作慢腾腾的。晴雯忍不住心头起了邪火,竟是难得斥骂了她两声,见她露出惊愕不忿之色匆匆走了,顿时满脸苦笑跌坐在自己的床铺上。
人都道宰相门房七品官,可谁知道他们这些在高门大户里做事的奴婢的苦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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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狗眼看人低
翌日一早,木尹楠就被卫嬷嬷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木偶人一般任凭一群丫鬟摆弄着穿好了小衣裳,梳了团子头,上头滚了一圈毛茸茸的发带,才又套上了一件嫩黄的滚兔毛边罩衫,里边是一色青葱缎面的及踝棉袍,上面绣着精致漂亮的红梅。
嫩黄罩衫、青葱缎面,这要是绣上一颗硕大的大白菜那该是多么喜感啊……
今日的早餐倒是比往日丰盛的多,不见那一色的清粥咸菜,换了海鲜瘦肉粥配几样精工细作的小点,就这样卫嬷嬷还是皱着眉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木尹楠倒是吃的很开心。
披上了银红色的鼠皮斗篷,被晴雯严严实实搂在怀里的时候,木尹楠忍不住想,卫嬷嬷昨天为什么要特意跟晴雯提起那些糟心事呢?既然是有意隐瞒的,想必是不愿意让人提起的吧?
反正,她是想不明白的。
她如今住的清辉院离老夫人的宁安堂着实远了些,这一路走过去,她身上残留的热气被风彻底吹散,即便是裹在斗篷里,也能感觉到寒风一阵阵的往骨子里透进去。
这上古时代的衣物,御寒功能果然是差的离谱。
晴雯倒还好些,她毕竟是大人,又身子骨强壮,走了一路,竟还有些冒汗。
“晴雯姐姐来了,许久不见姐姐,姐姐近日可好?”迎门的小丫鬟自是认得她的,打了招呼兀自笑道,竟是对她怀中的三小姐视而不见。
狗眼看人低!
……可是三小姐的确没有让下人高看一眼的本钱啊!
晴雯一边如是想着,一边心底又暗自奇怪,为何昨日听了卫嬷嬷那一袭话之后,她便不由自主将三小姐当成了救命稻草?甚至隐隐真心拿她当了自个的主子,竟会因为一个小丫鬟的漠视而为她感到愤怒不平!
昨天之前……她不过只是同情三小姐罢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还这么小……等到她能护着自己的时候,自己早就碾落成泥了吧?
目光莫名黯淡了些。
“挺好的。”晴雯淡淡应了一声,有些提不起精神来。直到脸上忽的一凉,低头发现怀中的小女孩竟然探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那冰冷的感觉叫她回过神来,才急道:“快去与老夫人通报一声,三小姐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三小姐只怕要冻僵了!都怪她,莫名其妙的竟然走神了!
小丫鬟“嗳”了一声,掀了门帘褥子进了里屋通报,没一会就出来了,笑盈盈道:“老夫人请三小姐进屋呢!”
晴雯方才舒了口气,将木尹楠放到地下,牵着她冰冷的小手进入屋内。
小丫鬟目送她们进了屋子,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眸中露出丝丝不屑之色。
都被老夫人发配到三小姐身边了,还摆什么大丫鬟的谱!
屋里自然是暖和的。
卫嬷嬷果然猜到了,家里的其他主子们不会太早过来,毕竟席面置办的是午膳。
这也是如今的夫人不懂事,若是先夫人,必定早早就带着孩子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了,说不定还会赶在早膳之前,一家人陪着老夫人一道用。
老夫人向来喜欢先夫人。
“奴婢给老夫人请安。”晴雯恭敬的行礼,等了半天却不见老夫人发话,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眼角余光不知怎么下意识就飘向了身侧的女童,良久没听见三小姐的请安声,便知道她又不想说话了。可这一看心头却是猛的一跳!
三小姐竟然连礼都不行,木着一张小脸与老夫人对视!
老夫人可是最重规矩的!
晴雯顿时嘴里发苦,已然明白了老夫人不出声的缘故,伸手轻碰了一下木尹楠的小手,想让她学着自己的样子拜见老夫人,就算不开口,至少礼仪全乎了啊!
可木尹楠哪里能领会晴雯的好意,她打小就没跪过谁,甚至没有机会给最爱的爷爷磕个头!如今要她跪在地上给面前这个陌生的老妇人磕头,还不如立时让她死了算了!
一老一小顿时僵持在那!
晴雯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眼见三小姐无动于衷,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启禀老夫人,三小姐自病好之后,就一直有些糊涂……”
“病了一场,连规矩都忘了?”老夫人冷哼一声,自然不信她的说辞。目光冷冷的瞥向木尹楠,眼底透着愠怒!
然而一对上那双澄澈的眸子,却是一愣。
难道真的糊涂了?
这个庶出孙女,并不得她喜欢。体弱多病又胆怯懦弱,跟她那亲爹一模一样的性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全没有继承她娘分毫的明理懂事,日后也是个糊涂虫!
自她病了之后,老夫人自然不会主动去看她的。她虽然不再当家作主,但身为侯府身份最贵重的女性长辈,哪有亲自去探视一个庶出孙女的道理!
然而此时看着底下身形笔直的女童,心下却是大为讶然!
从前的三丫头,形容畏缩,头总是恨不得埋到自个怀里去!丝毫没有身为大家闺秀的气质,卑微到了尘埃里,叫人懒得多看一眼!但如今堂下的女童,却是身形挺拔,面上虽依旧如木头一般毫无生气,怯弱之色却是尽去!尤其那一双眸子,看似呆板偏偏隐含傲气!
那目光,带着疑惑与好奇,那么直愣愣的对上她审视的眸子!
老夫人掌管侯府后院多年,纵然年老,一身当家主母的威严气势却是不散。便是如今的威武侯夫人,在她面前也只能低头!更别说是这样理直气壮的与她对视!
对,就是理直气壮!
仿佛这小小女童这样看着她是本该如此,丝毫不带惧色!
老夫人的心头顿时涌起一阵古怪的感觉。
“罢了。”她摆了摆手:“晴雯,你且起来吧!”
晴雯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
三小姐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老夫人仿佛不再在意木尹楠没有请安的“小事”,反倒认真打量她两眼,满意的点点头:“看着比从前胖了些,该是大好了。”
她胖么?木尹楠下意识低头瞧了瞧如今的小身板,那就是一身无二两肉的骨头架子,这也叫胖了?反正她是没看出来……
当然,比她刚来的时候好多了,起码饭吃的多啊!
“三丫头,近前来!”老夫人忽然对着木尹楠招了招手。
叫她?木尹楠有些愣住了,也不动作,自然也没瞧见晴雯偷偷对她使了个眼色。
纯粹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昨日睡前卫嬷嬷在她耳边唠叨了一大堆话,她记住的没几句,但意思很明确。她即便到了宁安堂,也是那不受注意的货,给老夫人请了安之后就可以蹲到角落画圈圈去了!
她这个三小姐在侯府根本没什么地位!不管是哪个主子,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可如今这局面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卫嬷嬷说的不一样?
老夫人好像突然对她感兴趣了?
晴雯大急,不由轻轻推了木尹楠一把,小声道:“三小姐,老夫人喊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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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大闹一场
晴雯的意思,自然是让她乖乖上前。
笑话,她敢让三小姐拒绝老祖母的召唤?本就不讨人喜欢了,难得老夫人想亲近,自然该抓紧机会!老夫人虽不喜三小姐,但看在血脉的份上总会看顾一二,若惹恼了她……
三小姐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到那可怕的后果,晴雯就恨不得立时替她去了。
当然,木尹楠童鞋并不是这么想的。
老夫人命令般的口吻让她很不爽。
堂堂少将,岂是别人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要不是看她是个老太太,早就大耳瓜子抽上去了!
但晴雯乞求的眼神提醒了她。
这是一个和上古时代很相近的地方,这里讲究礼法尊卑,讲究孝道。
到时候一个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就算她只是个无知孩童,也从此再无翻身之日了。
其实吧,木尹楠心里并不在乎什么名声,可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这一点,她倒还记得。
罢了,就当从头开始,老夫人是上司,而她是个小兵!
身为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令行禁止!
脑袋还是一团迷糊,身体却下意识的反应过来:昂首挺胸,提臀收腹,迈着正步直直走到老夫人面前一手臂远!肃容挥臂,脚下用了一跺,大声喝道:“报告!”
她身姿标准,目光幽深凌厉,暗含丝丝煞气,稚嫩的嗓音却令人振聋发聩!
满室皆寂!
一干嬷嬷、大小丫鬟,乃至晴雯,皆是一脸呆滞!
她们完全是被吓住了。
木尹楠毕竟是联邦少将,与虫族进行了至少数百场大大小小的战役,一旦露出杀伐果决的气势,一般人都不敢直视她,何况是这满屋子的妇孺!
那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后天造就的铮铮铁骨,却融进了她的骨血里!
这不经意之下,竟然暴露了出来!
就连一向淡定的老夫人都忍不住露出惊容,被木尹楠满身杀气骇得直直后仰,差点一头栽倒在榻上,还好被身旁①38看書网的嬷嬷一手扶住!
木尹楠离她最近,她自然首当其冲!
“报……什么告?”老夫人回过神来,惊疑不定的看向那张绷得紧紧的小脸。
气势倒是十足,可不晓得为什么,此刻她只觉得这个孙女……陌生的有些可怕。
老夫人什么时候见过正步走,什么时候听过自家病弱孙女如此“中气十足”的说话?
谁家小姐会迈着男人一样的大步,谁家小姐会声嘶力竭的吼叫?
一群人全然傻眼!
糟了!木尹楠终于清醒过来,心底暗道不好,迅速放下了手。这才发觉嗓子阵阵发痒,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喊的太用力,几乎声嘶力竭,脆弱的声带难以承受她突如其来的高分贝。
一张小脸咳得血红,军姿自然也站不住了,缩成了虾球,痛苦地一头滚倒在地上。
这倒不是装的,这具身体太虚弱了,气势逸散,便支撑不住了。
“三小姐!”
一屋子人终于醒过了神来,晴雯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木尹楠抱进怀中,满脸焦急。
“快,喂她喝点水!”老夫人也急了,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先是一番举动将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又突然一副要吐血的虚弱样?
这么片刻,老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心口跳出来了,她真是长见识了!
“晴雯,将三丫头抱到榻上来!”
真是一团糟!
晴雯脑子里乱哄哄的,听见老夫人吩咐,不敢耽误,忙将木尹楠抱了过去。小丫鬟急忙递了杯温水过来,老夫人亲自喂她喝了。
木尹楠咳嗽着,水自然灌不进去,这喝得少了,多半便都洒在了老夫人身上,看上去一片狼藉。身后蔺嬷嬷有心要替了,老夫人却没有让开,不由暗自诧异。
老夫人这会也正纳闷呢!
心里暗道,不过一个小娃子,怎么就让她害怕了?一定是错觉!
想她当年进宫面圣的时候,都不曾如此狼狈过!
折腾了好一会,那让人心跳的咳嗽声方才慢慢止住了,木尹楠一张小脸憋得红扑扑的,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可爱的模样。
她有些虚弱的张开眼睛,入目是老夫人沉郁的眉目,略含着一丝担心。不知怎么的,竟和爷爷严厉却满是关心的面容重叠了起来,木尹楠忍不住眼眶泛泪,哽咽出声:“对不起……”
小脸上满是儒慕与懊悔痛苦之色。
老夫人一怔,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
屋子里这么暖和,她的手脚却是冰冷的。
“没事啊乖,奶奶在呢!”老夫人心头不忍,俯身揽了那小身子入怀里,轻轻拍了拍。五岁的女娃,抱起来却丝毫不觉沉重,这身子……果真是亏的厉害!
“三丫头最乖了,咱不哭啊!”老夫人只觉得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木尹楠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根本不知道是谁抱着自己,是谁在拍打她安慰她。爷爷的面容、星际长官的嘴脸、木家的后人乃至手下的兵、甚至是那恶心的虫族,一张张脸谱一般在脑海中穿梭,无尽的思念与懊悔加之穿越时空之后的彷徨无措、对爷爷去世也没能见上一面地愧疚遗憾,都化作了喷涌而出的眼泪,止也止不住的流下来!
心痛地无以复加!
她的哭泣,无声,泪却如洪流,涓涓而下,看的老夫人心头莫名一痛。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啊!
哪里还顾得上去想木尹楠先前那诡异的举动?
一旁蔺嬷嬷瞧在眼里,心底渐渐明了。三小姐从前是不声不响的性子,小时候也哭闹过,那细弱委屈的哭嚎在老夫人看来,不过是小孩子家争宠吵闹,自然不喜,也就懒得去管。
然而今个,三小姐却只是默默的淌着泪,眸子里的痛苦难受,掩也掩不住。
就是她,也忍不住替她难受起来。
老夫人看着冷淡,其实心肠最软不过了。
便悄悄嘱咐了,今儿这事,不许丫鬟们传出去。
好在屋里的丫鬟都是老夫人的心腹,她既嘱咐了,就不怕漏出去。
等到木尹楠哭累了,昏昏沉沉的睡过去,老夫人便打发晴雯将她抱去东侧间歇着,自个则沉着脸撑着额头坐在榻上,狠狠的捏了捏眉心!
大早上的,遇到这糟心的事儿!
一个娇娇弱弱的孩子,怎么就被逼到了这份上?
“老夫人……”蔺嬷嬷有心劝几句,毕竟是侯爷的家事,又有嫡母在,且三小姐只是个庶出。
“这事儿,小吴氏做的太过了!”老夫人挥了挥手,打断了她为出口的劝谏。不能这么算了!就算她不喜庶出的孙女,可孩子是无辜的!难不成真看着她被人逼死?
她却不知道,她的孙女早就死了!
东侧间里,晴雯亦是满心忐忑,一边照顾着褪去红润之后满脸菜色的木尹楠,脑子飞快的转着,却如一团浆糊般,丝毫没有对策!
老夫人定是恼了三小姐了!
更何况,三小姐方才的言行,也太过诡异了些!便是她,也忍不住心中戚戚,看向木尹楠的目光,甚至带了三分畏惧!
那个面容整肃,满身杀气的人,真的是如今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青白的三小姐吗?
仿佛是做了一个噩梦一般!
然而她清醒的知道,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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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身后是万丈悬崖
大夫来看过,给扎了两针,说是没什么大碍,老夫人长长透了口气。
这要有点什么,别人自是不会说老夫人,只会说孩子不懂事,但老夫人自己过不去那个坎。
还是让留了静气养身的方子,这才打赏了大夫找了小厮送他出后门。
大夫扎针的时候木尹楠就醒了,但是她决定继续装睡。银针扎着十指,十指连心,很疼,可她就愣是没动弹一下,急的那大夫满头大汗。
好在她气息平稳,脉搏仍旧弱了些,却是先天的。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一个人,刚刚痛哭了一场,仿佛积压了四五十年的压力一股脑儿抒发了出来,这个时候,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好好想一想以后的事儿。
昏睡之时,临死前的许多画面都一一重现,然而她却仿佛是个旁观者。
飞行器自警的那一刻,她其实是有机会逃出去的。十秒钟的时间,对于她这样的机甲天才来说,是十分宽裕的。机甲就储藏在她后脑根部脊椎的折叠空间芯片之中,只需要三秒钟,她就能够操控机甲离开即将被卷入虫洞的飞行器,逃出生天。
以她的体能,加上折叠空间内储藏的营养剂,足够让她等到星际巡航母舰的救援。
她的长官想来是知道这一点的,他或许只是想给她一个足够的教训,而并非想要她的生命。
但当右手条件反射按上芯片的那一刻,她却停顿了。耳边是尖锐的警报鸣响声,脑海中一遍遍的回荡着三天前从银河系的地球传来的令她无法接受的讯息:爷爷过世了。
在这个世界上,她失去了唯一相依为命的亲人。
星际飞行器在进入轨道前都会进行例行检查,燃料不足这样的“意外”根本不可能发生。唯一的答案只能是,那个时代已经不需要她这样的战争英雄存在,她的冷硬作风对当权者来说是一种十分可怕的威胁,所以他们默许了这样的意外发生。
地球位列a级文明行,数以千万计的优秀地球人走出银河系――她的母星,已经足够强大。
委屈她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不被需要,她又何必再为了一个空荡荡的承诺而坚守下去?
她的名字注定万古流芳。
木尹楠松开手的瞬间,飞行器爆炸,她的身体被热浪席卷,滚烫的火焰将她吞噬。
记忆的最后一幕,是她带着嘲讽的微笑。
放弃了自己年仅四十五岁的年轻生命,舍下了沉重的背负,只有心爱的机甲成了她唯一的殉葬品。少将的人生旅程刚刚开启,就已经结束。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醒来,在一个落后的上古时代。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面孔,没有爷爷的冷兵器时代。
“三小姐?”晴雯察觉床榻上女娃的手轻轻动了动,惊喜的唤道:“你醒了?”
木尹楠无奈地睁开了眼睛,有必要观察的那么仔细吗?像别的丫鬟那样做做样子就好了啊!
晴雯确认了三小姐的清醒,继而喋喋不休:“三小姐你吓死奴婢了!老夫人明明给您请了大夫扎了针,可就是一直睡着,奴婢还以为……”
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蓦然住了口。
“三丫头醒了?”老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晴雯心底一慌猛地回头,只见老夫人身边的蔺嬷嬷扶着她的手臂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探头探脑的小丫鬟。
……是之前在屋里守着的,想来是见三小姐醒了,悄悄去那边回了话。
没想到老夫人竟会特意过来瞧她。
“是,才醒的。”晴雯渐渐镇定下来,垂头应道,心底暗生恼意,走了才一年,宁安堂这边的小丫鬟竟已经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醒了就好。”老夫人慈眉善目,眼底看不出半丝情绪,动了动胳膊肘,蔺嬷嬷闻琴知雅意,没有跟上,而是走到一边拉走了晴雯,又挥退了屋里一干大小丫鬟。
脚步声渐渐消弭,老夫人方才走近床边,伸手摸了摸榻上女娃光滑的额头,慈祥的问道:“三丫头,可觉得好了些?”
回答她的是一双疑惑的眸子。
快五岁的孩子,已经可以晓事了。
她本来就没期待会得到回应,老夫人笑了笑,收回手,在床榻边坐下,却转头看向了窗外。
窗户是紧紧闭着的,她却仿佛看到了载在墙角的那一枝红梅,绽放着浓烈的色彩。
“三丫头,祖母人老了,心肠也不比年轻的时候,软的很。年纪大了,总想着家和万事兴,很多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知道你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是也不是?”
明白,也不明白,人老心软她懂,爷爷不也是如此?哪个家族没点龌龊事,只是不想深究罢了。木家到了她这一辈,嫡系绝迹,然而若非为了她,爷爷怎么会栽培那几个小辈?
他总说“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可到头来,还是为她谋算好了后路。
老夫人的意思,大约是说她不管事了,很多事情她知道,却并没有管束,比如她这个倒霉的庶出孙女。老夫人应该是知道自己的孙女被嫡母折腾的够呛,心里不满,却并没有说出来。
她摆了姿态,亲切和善的表示:因为没帮你说话,所以我对你是有亏欠的。
可老夫人跟她说这些做什么?木尹楠并不觉得,一个五岁的女童,真能听的明白。
上古人类说话,都这么喜欢拐弯抹角?
“祖母知道你心底不平,祖母当年,也和你一样。可是做人呢,就要学会认命。你不能和你大姐大哥比,也不能和你二姐二哥比。你要争,可以,但只能争你能争的。”
认命,不是妥协,而是知晓本分。
老夫人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女孩的容颜虽然苍白,却难掩秀丽,日后怕是也会跟她亲娘一样,是个端庄的美人。“你母亲再不好,也是你嫡母,你需得敬重她、孝顺她。何况你也不是全然没错……只要你做的合乎规矩礼法,她自然也拿你没法子。”
“三丫头,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叫晴雯,她自会带你出来,一会你父亲该来了。”老夫人摸了一把她的小脸,吃够了嫩豆腐,满足的走了。
木尹楠哭笑不得,搞了半天,老太太以为她这回是装疯卖傻博取同情。
但也知道她是真的受到了嫡母的苛待。
所以老太太只是警告,而不是直接放任不管,还给了她和亲生父亲接近的机会。
当然,是有条件的,她得“想明白”。
若是想不明白,她就只配回到那个清冷的小院子里一个人生活。
这是当权者的世界。
作为社会地位低下的女性,还是庶女,忍让是唯一的出路。
然而。
“你只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却不知道身后是万丈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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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怪事一箩筐
这天木尹楠终究没有出去,晴雯进屋时,看着她的目光透着丝丝责怪――仿佛是恨铁不成钢,又好像是认为她不识时务。究竟是什么意思,既然她没开口说,木尹楠自然不会去问。
――她又不傻!
好在老夫人虽然对这丫头的固执有些不满,却还是让人送来了饭菜。木尹楠利索的吃完,等堂屋里的人都散去了,才带着晴雯向老夫人告辞。
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直叹气:“哎!”
蔺嬷嬷劝道:“三小姐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教?
怕是不好教的。老夫人笑了一声,俗话说三岁看老,这丫头虽然不爱说话,却是个有主意的。
不过这样也好。
威武侯府养了太多太多的菟丝花,这墙角里忽然长出朵野蔷薇来,反倒更让人期待。
回了小院,卫嬷嬷笑着问饭吃的怎么样?晴雯见木尹楠爱理不理的,忍不住便一箩筐地倒了出来。卫嬷嬷听了一愣,半晌却微微一笑,叫她去账房要一些好点的炭。
晴雯有些不愿意,道:“今年的炭不是都送来了?他们怎么肯再给!”
“那是给下人用的,不是小姐的炭。”
晴雯将信将疑的去了,回来时脸上布满诡异的疑云,一言不发的盯着卫嬷嬷瞧。她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小厮,抬着两个半箩筐上好的银丝炭,讨好的笑:“晴雯姑娘,这炭放在哪儿好?”
“可不敢当,”晴雯抬了抬手,指着偏夏边上的小厨房道:“搁那间屋里就是。”
一时间满院哗然,小丫鬟们嘀嘀咕咕说着三小姐要翻身了之类的话,做活也不敢再偷懒。
到了下午的时候,又发生一件稀奇事儿。
夫人那边的管事妈妈章妈妈竟然亲自送来了三小姐半年的月例银子及一些上好的绸缎布匹,卫嬷嬷亲自去见了人,又好生将人送了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晴雯一头雾水,一年前老夫人将管家之权给了夫人,她便借口说三小姐年纪小不理事,扣下了她每个月的月例银子,说是“代管”。
可谁都知道,这银子是有去无回,是以三小姐的日子过的紧巴巴的,还要卫嬷嬷刺绣得来的钱来养着身子。这一下吐出来,虽说只有半年的,却也是一比不小的数目了。
侯府的嫡子嫡女每月月银五十两,庶女二十两。这半年月银就是一百二十俩,二十四锭白花花的五两元宝银齐整的排在盒子里,瞬间花了无数人的眼。
那几匹布并不是新的,但料子却是上好的,三小姐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得上那么几丈。夫人虽说并未苛待三小姐的穿戴,但那只是表面上。外头的大衣裳倒是年年都做新的,可里衣通都是旧衣。
“咱们姑娘聪明着呢!”卫嬷嬷满眼感慨,透着丝丝喜悦的眼眸落在仍旧呆坐在榻上的木尹楠身上:“姑娘长大了,懂事儿了……”
她可没瞧出来三小姐哪里懂事了!晴雯捂着发晕的脑袋,只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是恶了老夫人的,可为嘛又给银子又给炭的?指望夫人良心发现那是不可能的,那小气主子平日里连几个钱的赏银都不愿意出,更别提是一气儿掏出那么些银子来了。
这会只怕还气的心口疼呢!
难道是老爷?没道理啊!今儿三小姐可是连老爷的面都没见上!
晴雯想的头痛,终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卫嬷嬷好气又好笑的点着她的脑袋:“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你琢磨那些做什么!姑娘总是侯府的女儿,侯爷还能亏了她去?”
卫嬷嬷一贯称呼男主人为“侯爷”,而不是跟她们一样称“老爷”。
就如她只称呼三小姐为“姑娘”一般。
怪事年年有,今朝特别多。
晴雯只得点点头,把这怪事儿撇去一边,自去做活。
倒是有一点,她料的极准,威武侯府夫人小吴氏,这会真真气的肝疼,将银子舍出去之后,便立时躺在床榻上起不了身了。
“夫人可别这样,莫要气坏了身子,叫那小人得意。”章妈妈急的团团转,她不是侯府的老人,而是小吴氏的陪嫁乳母,一贯都拿她当自个儿的心尖子。章妈妈心底明白,跟着陪嫁过来了,小吴氏便是她的依仗,她日后养老还得靠她呢!自是当自家亲生的一样疼。
老话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章妈妈虽没念过书,道理却是懂的,因此又添补着劝道:“老爷既还是跟您商量着办的,可见不是他自个的主意,您又何必迁怒老爷呢?如今赶了老爷出去,倒白叫那人得了便宜。”
章妈妈口中的“那人”,指的是姨娘陈氏,原是老爷屋里的家生子通房,夫人进门两年之后便抬了妾。为这事,小吴氏没少生气,凭什么先头那个只她一个,而她才嫁进门他就纳妾?
而且有一便有二,不多时还娶了一位良妾进门,就是木尹楠身子的亲娘。
只可惜那位是个福薄的,好容易怀个孩子,却难产过身了。
“便宜了那野种!”想到方才舍出去的那些银钱,小吴氏便是一阵阵的肉痛!她坐起身愤愤道:“准是那贱人成天在侯爷跟前嚼舌根,说我苛待了他的好女儿!”
章妈妈暗自摇头,自家夫人这点儿心眼,是活该被老夫人算计吧?
老爷摆明了不喜欢三小姐的,陈姨娘哪敢自讨没趣?
不过老夫人厉害着呢!章妈妈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道:“给了就给了罢,这不还留了半年的么?想来三小姐也是知足的。”
“她是什么小姐?”小吴氏横了章妈妈一眼,恨恨的扯了一把身上盖着的褥子:“破落户生的野种,她也配!”
章妈妈头疼不已,只好又顺着劝了几句,哄了小吴氏歇了。回过身又叮嘱屋里的小丫鬟嘴巴闭紧些,有些话可不能外传。
“她心疼个什么劲儿?本就该是三丫头的!”老夫人听了消息,气的笑了。
顾嬷嬷道:“老夫人说的是,夫人到底不过是旁支,太小家子气了。”
老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去,把我屋里的青瓷花瓶给三丫头送去。”
“是,奴婢这就去。”
蔺嬷嬷看着顾嬷嬷笑了笑,摇了摇头。夫人是府里的主子,不是她们该多言的。单就这点而言,蔺嬷嬷章妈妈就比顾嬷嬷高出几个段数,没有哪个主子会喜欢背后说主子坏话的奴婢。
这顾嬷嬷忠心倒是忠心,就是爱偷懒耍滑,坏在了一张嘴上。
怨不得老夫人不器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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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初级练体术
半个月下来,晴雯一直吊着一颗心,生怕夫人哪天不舒坦了又来发难,就连卫嬷嬷也是几日不曾安睡,半夜里总要起来看看木尹楠才舒坦。
反倒是正主儿不紧不慢,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下人们多半是看主子脸色,真正心里透亮的其实没几个,近日来瞧着府里风向好似变了,对偏居一隅的三小姐不说恭敬,至少也再不敢敷衍对待。
晴雯虽然担心,但眼看着三小姐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心里还是高兴的。
这日正张罗着要替木尹楠好生做几件小衣,先前的都有些旧了,前些日子做的也不是甚好料子,得了簇新的布匹,便琢磨着好好做几件。
卫嬷嬷也并未拦着,只是道:“做两身便是了,小孩子长得快,过几日又穿不得了,少做些也无妨,留着料子等大些了也好做新衣。”
晴雯轻快的应下一声,虽不是眉飞色舞,高兴之色却溢于言表:“咱们姑娘可总算出头了。”
出头?卫嬷嬷下意识瞧着一眼大开的窗户外头,这几日天气晴朗颇为暖和,木尹楠的身体也一日强似一日,因此日头最足的时候总是开着窗。这儿不过是偏院,零零总总栽着那么饥渴花木冲个门面,正对着后窗口,只一树孤梅开的正好。“只怕还早着。”
“嬷嬷说什么?”她喃喃一声,晴雯没有听清便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卫嬷嬷收回目光转头笑了笑:“姑娘的身子瞧着渐渐好起来了,明儿你去给大厨房说一声,每餐换一道大菜来。”
所谓的大菜便是诸如提花肘子之类油水十足味道重的菜色,先前姑娘身子太弱,这些根本不能入口,都是自家做些清粥小菜给她享用,厨房里送来的伙食基本都是赏了下面的。如今身体好了,倒是可以吃一些了。
其实富贵人家,都不爱这些大菜的,大鱼大肉吃的多了,油腻伤身,反倒偏爱浅淡些的,大菜什么的反而是平头百姓才吃的美食。只是木尹楠这具身体却不同,从小饭菜没吃多少,药倒是喝得多,一直调养着。老话说药补不如食补,只是从前她虚不受补,拿药吊着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既然能吃下东西了,自然要用这些将从前亏的慢慢补回来。
不过卫嬷嬷也明白,这一口气吃不成个大胖子,因此也只叫换了一道大菜。
木尹楠也很高兴。
这具病弱的小身体,她一直都不太满意。联邦时代人们身体健康,从小就打基因强化针,受伤倒是常见,生病的却很少。要是把那时的人放到这个世界来,只怕个顶个的都是杰出的武将苗子。她从小跟随爷爷练武,虽然没有打强化针,但一点也输别人,身体比一般人都要强韧的多,再加上天性好勇斗狠,在学院里时就是高年级生见了她都要绕道走。
如今换了这么个病病歪歪见天喝苦药的身体,天天坐在榻上动弹不得,她心中的别扭可想而知。不过也不知道是换了个灵魂的关系,还是大夫新开的方子起了效果,她的身体竟然慢慢的好了起来,虽说还不能剧烈运动,但晚上趁着屋里人都睡了,也能偷偷练两遍体术。
这体术的名称就叫做“初级练体术”,是机甲学院每个学生入学之后每天都要做的基本体能锻炼,旨在强化体能,协调身体柔韧性。之所以选这套体术来做,是因为当初的教官说过,这套体术其实是年纪越小学效果越好。不过在联邦时代,这种锻炼身体的基础体术太过普通,并不受人们重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机甲学院的专有体术。
普通公民之中,能够考入联邦高等学府的人少之又少,再者机甲也不是热门科系,自然不会有人专门去学,而诸如世家之类,也有些家传的体术,只不过名头不叫的那么直白罢了,比如她木家家传的《猛虎劲》就是一种高等体术。
《猛虎劲》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抬手间大开大合,犹如饿虎出笼,很是生猛。其实这套体术并不适宜女子学习,但联邦时代不论男女在体能上几乎都已经没什么差别,木尹楠学起来也不怎么费劲,很是得她钟爱。反倒是后来她另外再学的《咏春拳》和《柔术》,软绵绵的招式让她怎么都提不起劲来。
要说木尹楠其实更愿意重学家传的《猛虎劲》,可猛虎劲一旦使出,虎虎生风,动静太大。不说引来旁人窥视,单就以她如今的体能,估计连第一套动作都打不完,就要虚脱了,只得退而求其次,先练上机甲学院的必修科目:初级练体术。
初级练体术动作幅度相对而言要小的多,练的好的话,可以做到行止如风而不让人察觉丝毫动静,很适合她如今只能在闺房床榻内锻炼身体的尴尬状况。
练了十来天,木尹楠却渐渐觉出初级练体术的好处来。这体术虽说只是基础,但对身体的淬炼效果却很明显,比如她如今不会走两步就气喘吁吁需要人抱了,而能自己走着慢慢将整个院子都逛完,也不似先前那么畏冷,就连身体的柔韧性都好了很多。
木尹楠记得当年的教官说过,这练体术练到极致,是可以自由操控自己身体的每一块关节、肌肉的。也曾经有学生去试过,但也只是比以前强一点,完全没有教官所说的效果。
还记得教官略带遗憾的解释:“基因药剂虽然强化了人类的身体,但也促使人体的筋骨过早定型,你们又是入学之后才开始学习的,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
不过并没有人相信他,包括木尹楠也是,毕业之后,很快就将练体术丢开了。
如今,木尹楠倒是有些相信了,也十分期待,将高级练体术都学完之后的效果。
练体术分三层:初级、中级和高级。名称都十足的大路货,难怪销路不佳,得亏她记性好,年纪小时又好奇,将三册练体术都看完了记在心中,否则就是她如今想练,都没得练了。
这几日卫嬷嬷晚间总要来瞧瞧她,好在她机警,并没有让她发现。她故意每每都装作被惊醒的样子,倒让卫嬷嬷反倒不敢来的太频繁,还吩咐守夜的小丫鬟无事不要进屋,免得扰了三小姐睡眠,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只是身子骨却日渐发痒,帷帐之内的天地终究太过狭隘,如今还能将就,可以后怎么办?
木尹楠不禁有些发愁,本就呆板的小脸更添一丝阴沉,吓得丫鬟们整日战战兢兢。
三小姐明明才五岁,可怎么瞧着总让人心里发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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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过小年(上)
隔了半个月,江南的天气越发阴冷,卫嬷嬷每天都坚持要将木尹楠裹成球状,木某人自然抵死不肯――笑话,她如今已经不怕冻了,难道要热出病来不成?
最后还是卫嬷嬷率先缴械投降了,没办法,姑娘闹的实在太厉害,也太彪悍。好端端的衣裳上身没过半个时辰必然变成一片片破布棉絮,晴雯可是心疼的直哆嗦,那虽不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却也是好东西,偏生就这么彻底浪费了,连作件百衲衣都不成。
要不是除了穿衣裳问题以外木尹楠仍旧木木呆呆的和平时没两样,卫嬷嬷和晴雯准会认为自家小姐是被什么恶东西附了身,那一双小嫩手堪比最锋利的剪子,随便一扯就能撕碎衣裳――要不是知道夫人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苛待庶女的样子来,她们简直要以为三小姐穿的其实是穷苦人家的芦花布衣了――见她实在不肯,也就不再糟蹋东西了。
就算如今她们的日子比从前好过多了,也经不起她这么败。
不过这天,卫嬷嬷却好像和她耗上了,手里扯着一件大红棉袄,那颜色俗气的活像是红包。她不愿意穿,她便一直苦口婆心絮絮叨叨:“姑娘,您平日里不愿意穿,我也不勉强你,但今儿咱们要出园子去宁安堂的,外头冷,您好歹多穿一件。”
今儿就是小年夜了。
过年是上古人类的大日子,对木尹楠来说,这个日子却并没有什么特别。
联邦也有新年,虫族最喜欢在这样的日子里玩偷袭,作为联邦的军人,她必须要坚守岗位。当然,不是什么人都像她这么较真的,只能说虫子们倒了血霉遇上她这么个固执的人,连过年都不回家陪亲人。机战空间的士兵们也只能苦着一张脸,满肚子腹诽的陪着这位联邦历史上最年轻的少将站岗,暗地里不知道骂了她祖宗十八代多少遍。
木家的老祖宗们何其无辜!
木老爷子知道自己唯一的孙女儿过年都不回家陪自己,却是哈哈大笑,连连称赞木尹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而他眼底深藏的思念挂怀,怕也只有远在机战空间的少将大人才能明白。
天各一方,却彼此挂念。即便思念,却能明白对方所处的境地,进而体谅关怀。
这才是真正的亲人。
为了木家的再度崛起,她和爷爷一直在努力。
哪像这一家人,各自心怀鬼胎不说,暗地里还到处使绊子。
这些都是木尹楠从那些嘴碎的丫鬟婆子口中听来的,练体术的效果出乎她意料的好,似乎对耳力与眼力都有所提升,如今就算是闷在屋子里,她也能听清外边丫鬟婆子小声的嘀咕。
“听说陈姨娘又被夫人罚了三个月的月银。”某丫鬟神秘八卦。
“那就是个没眼力见的,仗着老爷哄着她,就敢伸手管内院的事情,呸!她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这位粗使婆姨一定是小吴氏的死忠,说不定就是安在她院子里的眼线。
“难道夫人就讨了好?”一声冷哼回应道,被陈姨娘收买的某婆子大大咧咧的打擂台:“‘善妒’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夫人也不怕耽误了二小姐的亲事!”
“胡咧咧什么,夫人教训姨娘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敢多嘴,不怕夫人把你发卖了出去?”
某婆子似乎顿了顿,对他们这种签了死契的下人来说,最怕的不是打骂,而是发卖出府,半晌又阴阴的笑了起来:“听说昨儿老夫人还叫夫人去了宁安堂?在这威武侯府里,就算是一个奴婢,那也不是夫人随随便便能做主的!”
老夫人夫人姨娘――绕的她眼晕,正主儿可不是才见过一位吗?
她真是闲的蛋疼了,才去偷听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打发时间!
对上卫嬷嬷期盼的眼眸,木尹楠心底难得一软。
她从小是由爷爷带大的,为了她,爷爷特地还从旁系里挑选了几个天赋不错的小孩子到本家养着。可偏偏她是个假小子,对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堆没什么兴趣,而喜欢混迹于一群半大小子当中,整日喊打喊杀的练身手。七八岁最顽皮的年纪,更是折腾的几个十一二岁一表三千里的堂姐们哭爹喊娘。而她最辉煌的战绩,就是亲自扒了一位堂姐的裙子众目睽睽之下打屁屁――因为她偷偷摸了某个跟班小弟的小鸡鸡。
女孩子们哭着撤退,从此,木家本家大院就成了她这个假小子的天下。
木老爷子是老军旅,身边就没几个娘们,就连厨师都是军队里退伍下来的老伙夫,做的一手大锅菜,凭白糟蹋了难得一见的白菜土豆大萝卜。而木尹楠在这样的生活状态下长大,指望她理解什么是“温柔婉约”,什么是“大家闺秀”,真的很难。
但从心底来说,木尹楠也是渴望母爱的。她不知道自己的亲娘长什么样子,虽然幻想过,却总是太过模糊。以至于在学院里偶尔瞧见同学的父母来探望,她永远都是用饥渴的目光盯着人家的老娘看的两眼发直。
也导致了她从此形单影只,孤身一人的悲催学院生活。
因此,在这个上古时代,对唯一真正掏心掏肺对她好的卫嬷嬷,她很难硬下心肠。
终究点了点头,但还是指了指身上的厚实马甲,示意这件要脱掉。
卫嬷嬷见好就收,笑眯眯的替她脱了马甲,罩上红包一般的缎面棉袄。
照例还是晴雯抱着去宁安堂,卫嬷嬷不是府里的奴婢,不必这样在人前伏低做小,同样的,老夫人也未必乐意见到她这么一个地位身份尴尬的人杵在自己跟前。
但不知道什么缘故,小吴氏闹腾了多次,老夫人和老爷却一直保持缄默,就是不肯顺了她的意思,将卫嬷嬷“请”出府去。
木尹楠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整个侯府只她一个庶出的,岂不碍眼?
偏有卫嬷嬷这尊大佛在,她多少次的刁难暗算都被消弭于无形之中。
不给好饭好菜吃?能干的卫嬷嬷刺绣赚钱自己买菜来做也是一样的。
下不起眼的慢性毒药想要迫害某本就体弱多病的庶女?不好意思,卫嬷嬷似乎懂那么一点儿医理,尤其对害人之物这一块特别擅长。
这么一个神通百变,无所不能的人物。
偏偏守着那有爹生没娘养的贱丫头,那叫一个尽忠职守不离不弃。
在小吴氏心里,只怕早将卫嬷嬷恨得牙痒痒,偏偏这个人又不在她的权利范围内,骂不得打不得,生生嗝应着她,无数次气红了眼睛。
也不知道在自己屋里扎了多少次卫嬷嬷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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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过小年(中)
先前说过,老夫人的宁安堂还是挺远的。
木尹楠只当郊游踏青了,虽然一直被人拢在怀里不让东张西望不大痛快,但她很懂事的没有给自己的大丫鬟增加压力,老老实实的伏在她怀中,差点就睡了过去。
晴雯已经有些吃力了,三小姐看着没胖多少,分量却是重了许多,这一路走来,比起上一次,可真是费了老大的功夫。
因着是小年,这一回也不用人通报,只听守院门的婆子远远的喊了一声:“三小姐到!”不一会就有个眉清目秀十七八岁梳着丫髻的少女迎了出来。
晴雯却是吃了一惊:“橘香姐姐怎么是你亲自来了?”
木尹楠迷迷糊糊的探出头来打量了一眼,少女身穿橘红色八步罗裙,面上不施粉黛,只插了一支固定发髻用的蝴蝶样式银钗子,看着倒是清清爽爽,跟她的名字很是相衬。
那叫橘香的闻言噗嗤一笑,道:“怎么就不能是我?这是三小姐吧?看着倒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她并不费心解释,反正之后晴雯总会知道的。
继夫人那儿又闹了事,说是二小姐闹了肚子不能前来,夫人不放心想亲自看着。其实谁不明白,夫人是不想见到让她不舒服的三小姐。可小年说起来也算是大日子,老夫人当即就黑了脸,派了心腹蔺嬷嬷领着几个丫鬟亲自去请,真是好大的阵仗。
晴雯干笑,木尹楠又把小脸给埋了回去。
那是,刚来那会,这具身体几近油尽灯枯,小脸蜡黄。如今已经有了几分白净红润,自然是好看了不少,就是神情还是呆板了些。
阿弥陀佛,橘香心底暗念了一句佛家禅语,跟在老夫人身边的日子多了,又是茹素又是抄经书的,她这样的姑娘家难免也就信起佛爷来。
三小姐到底大病了一场,从前看着是个软弱却有心计的,如今眼瞧着就叫人垂怜起来。说到底,小孩子家家的,再怎么有心计也不过是争个宠爱,没有坏心思便不招人讨厌,见她如此这般木讷的情形,橘香也忍不住掬一把同情泪。
“三小姐是比往日好了。”晴雯有些讪讪的,眼见昔日姐妹眼中露出同情,却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腹诽,三小姐看着呆板,却比从前更不好伺候了。
这些日子,折腾的小院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的。
木尹楠其实很无辜。
她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虽是刚硬的性格,但也明白,但凡她敢表露的太过火,这条小命只怕再也保不住了。
她不是容易轻生的人,爷爷也教导过她:要珍视生命。
自己的,以及别人的。
然而这些日子,她真真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木尹楠森森觉得,上古时代这些小孩的日子真的很难过。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不能撒欢不能奔跑,偶尔出去溜溜弯屁股后头还跟着一个喜欢大呼小叫“小姐不行”“小姐不可以”的丫鬟晴雯,郁闷的她恨不得把她打晕了才好。她又是在“病中”,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自然也不用理会那位嫡母,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基本都是在这狭小的院子里度过。
卫嬷嬷也给过她一些玩具,但那些小家子气的东西,怎么能入木尹楠的眼?给她一架机甲拆着玩还差不多!
是以基本上如今闲得身上都长虱子的悠闲生活,对身体底子有了明显改善,还有点过动儿征兆的木尹楠来说,无异于烈火油烹,怎一个“痒”字聊得。
其实也不尽然,若是别人家的小姐,哪怕一样是庶出,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该接触一些事物了。纵然嫡母不慈,该学的一样不会少。上古人类或许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那说到底只不过是哄哄基层老百姓的“圣人之言”,上位者哪里会放在心上。
高门大户的女孩子,一笔清秀雅致的簪花小楷是必修课程,或也可以选择颜体之类适合女子的笔法。而《千字文》《弟子规》以及《女四书》基本上也属于通用课程,五岁大的女娃子已经可以开始慢慢握笔识字了。
若是觉得孩子年纪太小,想拖上一两年,也不是不行,但也不会就真的无事可做的。古代女子德言容功不可或缺,女红刺绣做点心属于基本生存技能,再不济琴棋书画拣一样从头学起,也颇费时日,自然要从娃娃抓起。
小姐们的闺秀生活,其实是很忙碌的。
到了木尹楠这里,生生都要打个折扣。
读书识字她没什么兴趣,一应繁体字看的她眼花缭乱,端端正正清清秀秀的簪花小楷不是她的菜,倒是对狂草颇有天赋,可惜没人认得写了什么,一团团墨迹糊了上好的宣纸不算,还毁了她越见白净红润的小脸和好几身衣裳。
面对卫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木尹楠只有无声辩驳:毛笔太粗她抓不住,纸张太软一戳就破也能怪她?换上全息笔和智脑光屏来,她保准写的有木有样。
那是,智脑有自动辨识功能有木有?出来都是标标准准的字体,各种书法一“脑”打尽。
至于其他嘛……就有点惨不忍睹了。
十八般兵器她看两眼就会使,可偏偏绣花针这种“偏门暗器”跟她不对盘,老往自己身上扎,她倒不觉得有什么,这点痛不疼不痒跟蚊子咬似的,偏偏卫嬷嬷心疼的不得了,只得作罢。
古琴摆在眼前,她就是六指琴魔,仅仅一天就折腾的院子里好几个丫鬟眼晕耳鸣恶心想吐,跟有了身子的小媳妇似的上吐下泻食欲不振,怎一个惨字了得!虽说木尹楠弹拨的颇有兴致,摇头晃脑恍如仙乐般乐淘淘,但她身边的人们却似乎没什么鉴赏能力,个个敬而远之。
教她做几样小点心,她却老是去摸那厚实的大菜刀,骇得大丫鬟老婆子满屋子乱窜,生怕三小姐一个不小心抓不稳,那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生生折腾去半条小命……
卫嬷嬷满眼欣慰:她家姑娘是天生的主子命!
从此不再拘着她教她做这做那。
晴雯却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卫嬷嬷哪里来的自信?如今这世道,就算身为嫡女,如果什么都不会,也是不好嫁人的,何况三小姐还是个扎扎实实的庶女?
世道如此,人心如此,难道三小姐还想另辟蹊径来个釜底抽薪?
也要看那好人家的公子肯不肯啊!
可为什么,对三小姐如此关切的卫嬷嬷却对这些却一点儿都不上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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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过小年(下)
晴雯还在纠结卫嬷嬷的古怪之处,木尹楠却是松开了捂着打哈欠小嘴的手,一对黝黑的眸子里散发着慵懒的光芒――在热腾腾的屋子里,她又穿的这样松软滚圆,来之前还吃了几块称心如意的点心,不犯困都难。
饱暖思那个欲,古人诚不欺我。
真是堕落了。
一瞬间木尹楠有丝丝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到这个世界上,在这个在她看来光怪陆离的家庭中生存。老木家的为人都很憨厚,被爷爷选中的少年都将她当成心尖子,哪怕她成天前呼后拥地招猫逗狗,也从来不愿意听人说她一句坏话。
是所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琚。
她和爷爷付出的也许仅仅是几年的培养和一些金钱,而那些懵懂少年付出的却是真心。
木尹楠忽然很感慨,她从前只觉得,他们坚守木家是报偿,他们付出汗水是理所当然,却全然没有想过,或许他们如此努力,只是为了护住一个性格冷硬的少女,而非为了木家庞大财富和锦绣前程。
然而在耳濡目染了这一家人的生活境况之后,那些淳朴少年的身形陡然高大起来。哪怕爷爷总是说眼见为实,而她并没有亲身经历亲眼看见,却依然被彻底的触动了。
有句话不是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吗?
下人们都如此拉帮结派泾渭分明,又何况是主人?
看似安宁的一大家子,偏偏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彼此勾心斗角,互泼脏水。有对比才有美,几个少年打架拳拳到肉有什么,拉偏架欺负人又算什么,不过是少年人的血气方刚。
怨不得当年爷爷总是说她智商太高,情商却太低下。
但这也仅仅是触动而已,或者勾起了木尹楠的思乡之情,却没有惊起太大的波澜。
何况这个家庭,实在勾不起她太大的认同感。
身为木家人她尚且知道为木家的荣光而争,但在这里,她全无半点斗志。
占了人家女儿的身子,却没有半点当人闺女的觉悟,她不喜欢这里,觉得还是原本的世界更好。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早知道结局是这样,她当初就不会选择消失于虫洞。
身体化为了尘埃,成了星际垃圾,灵魂却没有湮灭,重入人世。
以后该怎么办呢?
木尹楠捧着小脸很认真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混吃等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再死一次,也许她能回到联邦?
当然这种猜测不太靠谱,身体都没了,她还怎么回去?就算能回去,她还是以前的她吗?
联邦时代不需要一枝独秀的战斗英雄。
木尹楠的眼神莫名的晦暗。
“三小姐到了。”橘香笑盈盈的伸手,还不曾掀开帘子,清脆的报响声就让木尹楠生生从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回过神来。
掩饰去不该有的情绪,她又是那个木愣愣全无从前一半灵秀的呆瓜三小姐。
晴雯这回学机灵了,抱着木尹楠就跪了下去,给老夫人老爷以及夫人请安,她实在怕死了三小姐如今那宁折不弯的性格,夫人可不像老夫人那般好说话。
小吴氏眼角一抽,还没等她张口发难,就听老夫人淡声道:“起来吧,三丫头好些了吧?”
病中虚弱能来就不错了,还要她行大礼?不安你个不慈的大帽子才怪!
小吴氏恹恹的阖上娇艳的红唇。
老夫人眼珠子往她脸上转了一圈,眸中的不喜添了一分,当家主母穿红戴绿的也就算了,一张脸抹的跟猴屁股似的,当自个是姨娘?
又看了眼状似老老实实站在小吴氏下首的姨娘陈氏,穿衣打扮倒是每一样出格。心里哼了一声,也不是个好的,真老实人怎么会二十多岁还不肯嫁人,巴巴的爬床就是要给她儿子当姨娘?妾侍妾侍,就是个以色事人的勾当,以为装成小家碧玉就能被人高看一眼?
眼高手低的狐媚子。
老夫人越看自家儿子的两个妻妾就越闹心,媳妇还在的时候多好,有儿有女还敢纳妾?
看老娘不打断他的腿!
气氛不对劲,老太太心情很不好,晴雯稳稳的起身,紧张的双手却抓痛了怀中的女童,木尹楠皱了皱眉头,忍了下来。“回老夫人的话,三小姐好些了,这几日吃饭都香了不少。”
这是大实话,老夫人点了点头,她不可能不在三丫头的屋子里安排个把自己人,否则这孩子只怕早就没有了。
“抱过来我瞧瞧。”老夫人开口。
威武侯陈俊诧异的看了一眼老母亲,这个三女儿连他自己都快抛到脑后了,老太太平日里也几乎不提起,就是那日他办差受了皇上嘉奖略略提了一句,之后便再没说起过,今儿怎么这般有兴致,难不成是想含饴弄孙了?
长子还在老夫人身边养着,应该不至于啊!
下意识看向紧靠在自己身边默不发声的大儿子,却见他以极快的速度打量了自己的三妹一眼,那眸中的神色,似乎是好奇,又有些深沉的歉疚,一闪即逝。
歉疚?
陈侯在心底否认,一定是他看错了。
“三丫头,还认得祖母不?”老夫人看起来挺有兴致,怀里笼着红包,微微一笑。
木尹楠很纠结,她能说不认识吗?
沉默良久。
陈侯眼底闪过一抹不悦,小吴氏却恰恰相反,丝丝喜悦以极快的速度从眼底飞逝而过。
正要开口斥责,却听女童清脆如黄莺出谷一般的嗓音,仿佛染了几分金属般的冷硬,终于还是在晴雯热烈期待的目光中,硬邦邦的道:“见过,祖母。”
见过祖母。
她只是回答问题,旁人却当她是在见礼。
晴雯双肩一塌,好悬没把自己憋死。她明明年纪轻轻,偏生有种老怀大慰之感。
三小姐这是开窍了吗?是开窍了吧!
陈侯怒色褪去,小吴氏便有些怏怏然,这死丫头不是不爱说话吗?怎么关键时刻却掉链子?
老夫人也露出了一抹诧异之色,对上女童闪如清辉一般的瞳眸,险些手一松将她扔出去。
手上一紧,装作换了个搂抱的姿势,蔺嬷嬷极有眼色的上前,冲着木尹楠笑道:“老夫人还是让奴婢来抱三小姐吧,三小姐眼见是长大了些,沉着呢!”
说得好像她经常抱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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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诡异的小侯爷
老夫人便点了点头,也没有人询问木尹楠的意见,眨眼间便转了手。
蔺嬷嬷一入手,便有些诧然。往日里她也是抱过三小姐的,这分量不对。顿时怀疑这小小的丫头不知穿了几身厚重衣裳,高门大户里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儿,有些丧尽天良的乳娘为了掩盖小主子瘦弱的真相,就拼命给孩子塞衣裳。
瞧这一头一脸的汗。
“祖母,这是三妹妹吧?”清脆的儿童声音响起,木尹楠才仿佛被吸引了注意力。
方才她占据了地势的制高点,没看见三个小豆丁,倒是把家里的大人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遍。
那容长脸的瘦高个应该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长相不赖,就是身子单薄,有些文弱。武将?这明明就是一小白脸!木尹楠嗤之以鼻。
和陈侯对面站的少妇该是她的嫡母吴氏,约有二十七八的模样,擦了厚厚的妆粉,一张脸白得吓人,红艳艳的樱桃小嘴,桃花眼上画着江南贵夫人们时下最流行的细眉……根本看不清她的本来眉目,还不如她下首略有些畏缩的青衫女子瞧着清爽。
何况这位嫡母的穿衣品味实在是……满屋子的人,就属她最刺眼。
丫鬟婆子都比她有腔调。
木尹楠这回终于看清了老夫人的相貌,是个端庄雅致的妇人,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合该是个美人,如今瞧着倒也不显老,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面容严谨颇有威势。
久居高位的结果,就和从前的她一样。
可怜她如今,软绵绵的迷你身形再有气势也是白瞎。
抱着她的是个仆妇,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油光锃亮,也不知用了多少头油。
闻着一鼻子油腥子味。
陈侯的下首站着两个男孩子,都是胖敦敦的,看着倒有几分相像,应该是兄弟俩。大一些的约莫十一二岁,滚圆的身子肉鼓鼓的,额头汗津津,显然是个怕热的。紧挨着他站的小童不过比她如今的身子大那么一丁点,堪称小肉圆。
小童看着有几分可爱,至于那大的……木尹楠不歧视胖子,何况那胖子看她的目光倒也不讨厌,至少比小吴氏下首那玉雪可爱的丫头强多了,小小年纪居然已经学会翻白眼了。
大的应该是威武侯世子,也就是俗称的小侯爷,是陈侯前任妻子所出,小的自然是小吴氏所出的嫡次子。两个小子并非一母所出,长相倒是差不离。
也是,胖子吗?总归都长得差不多。
见识了陈侯的这俩儿子,再瞧瞧精瘦精瘦的陈侯,木尹楠很是怀疑,他老婆真的没偷人?
开口的便是陈侯世子,他看着她,眼带热切。
带着些许不安与愧疚。
木尹楠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一个半大的孩子,对一个更小的孩子心生愧疚?这道理怎么也说不通。就算他经常欺负她,但作为淘气的孩子来说,也不会有这种太过成熟的情绪。
蛮不讲理或者就算被罚了也不服气才是合理的。
“是啊,瑞哥儿也好些日子没见你三妹妹了吧?”老夫人见心爱的大孙子开口发问,脸色便柔和了许多,面上的严肃都褪去了不少,对着胖墩招了招手。
瑞哥儿连蹦带跳的上前,活泛的模样逗得老夫人眉眼都在笑,一把拉了他就搂上了:“瑞哥儿如今是真大了,祖母老了,都抱不动了!”
一般来说,十一二岁的少年人,早就不爱在女眷中厮混,跟别提是在长辈面前撒娇卖萌了。少年人心气高,又识字早,略略懂事又不大懂,因此会很爱装模作样,嚎一句“奶奶我已经长大了,不要老是把我当小孩子看”之类的话。
这位大少爷却没有。
他好似很享受老太太的爱怜,胖胖的大脑袋埋在她怀中,亲热的道:“祖母哪里老了,与母亲站在一处,说是姐妹俩也是有人信的。”
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陈侯虽有些看不太顺眼嫡长子这副谄媚样,但见老母亲开心,倒也不觉生气,反而赔笑了两声。抬眼瞅了瞅自家夫人,看她那浓妆厚粉的模样,素日里也是喜欢的,今儿却有些皱眉,七老八十了才要抹几层粉呢!
说她和老夫人看起来差不多,还真没冤枉了她!
小吴氏暗自咬唇,心里气的发颤,偏生还没办法出言反驳。都道是大少爷嘴甜哄老夫人开心呢!她要是不依,老夫人只怕看她更不顺眼了。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老是哄着祖母玩儿。”老夫人眉开眼笑的打量着大孙子,这些日子的教导果然没白废,这孩子与她亲近了许多:“说吧,今个又想要什么?”
“果然还是祖母最疼我了。”瑞哥儿憨憨一笑,显得特别老实。
不等瑞哥儿张口,陈侯便呵斥道:“瑞哥儿不许胡闹!母亲,您也别太惯着瑞哥儿了,文不成武不就的,就知道在您这儿打秋风!”
“瑞哥儿懂事的很!”老夫人不高兴了,什么叫文不成武不就?她教养出来的孙子能不好吗?还不是有人成天在他耳边说孙子的坏话?“他堂堂侯府世子,学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我看他倒是和你像得很!再说了,前些天瑞哥儿还不是晓得给武夫子赔礼去了?我看瑞哥儿是长进了才对,当祖母的奖励他一些又有什么不可以!”
世子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文不成武不就也没什么。
老夫人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他这个如今的陈侯,也不比儿子强多少!
陈侯老脸一红,没说话。
其实他倒是想说一句慈母多败儿,可老夫人是他亲娘,他敢么?
没有哪个老子不盼着儿子出息的,可是他自己就这样,多少回都让老娘给堵回来。
也就能冲小吴氏吼吼,人家还一脸委屈呢!“瑞哥儿养在娘跟前,妾身哪里好插手?”
见陈侯熄了火,老夫人摸摸瑞哥儿的胖脸,又慈眉善目地问道:“别理你爹那个混小子,祖母的乖孙,你想要什么,说吧!”
当着人妻儿的面骂人混小子,果然是亲妈才会干的事儿!
木尹楠瞧的一乐。
瑞哥儿却是个顺着杆子就爬的主,一听这话,哪里还会在乎他爹说了什么?忙道:“祖母,孙儿什么也不要,孙儿只想抱抱三妹妹,可以吗?”
无辜被提及的木尹楠惊讶的看向小胖子,不是说大少爷很讨厌她这个庶出的妹子么?
果然丫鬟们的小道消息还是有出入的啊!
“哦?”老夫人诧异的挑了挑眉,“瑞哥儿喜欢三丫头?”
目光里不禁带了两分审视,三丫头足不出户,怎么就入了瑞哥儿的眼了?
瑞哥儿心头一跳,他知道老夫人是何等的精明能耐,否则也不可能以一介孀居之身将偌大个威武侯府经营的有声有色。老侯爷去的太早,那时他的父亲陈侯尚在襁褓,全靠老夫人一人保全侯府,将儿子养大。
勉强按捺下来,装作没有发觉,笑道:“是,孙儿还没仔细看过三妹妹。听说这些年三妹妹一直喝药养身子,孙儿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好了。”
那也是他的妹妹啊……到死他都没好好看过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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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长大了我保护你
(二小姐和二少爷的名字重定下,二小姐叫陈景秀,乳名秀姐儿,二少爷叫陈景安,乳名安哥儿,酱紫。)
瑞哥儿眼中的一丝哀戚,只有好奇盯着他的木尹楠看到了。
为什么他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以木尹楠的情商,自然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不说他,这满屋子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惊讶的。兄妹几个,世子爷最亲近的自然是他的嫡亲姐姐大小姐,但大小姐已经出嫁半年多了,不在眼前也不过是放在嘴上惦念两句。因着夫人从前也带过他一阵子,算起来也可说是在夫人跟前长大的,世子爷平日里也多跟二小姐二少爷玩儿,从没提起过这位庶出的三小姐。
今儿抽的是哪门子的风?
老夫人当然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忽然想到了瑞哥儿的娘亲。
她那个苦命的儿媳妇,最后的日子也是长年卧床喝药的,便明白了这孩子的心思。那时候他虽说还小,到底还是懂了些事的。想必是听丫鬟们说起三丫头的事儿,所以想起他娘亲了。
温柔的摸了摸他胖胖的大脑袋,便道:“去吧,只是抱稳些,莫摔着了三丫头。”
瑞哥儿顿时贴上去亲了老夫人好大一口,才欢呼着跑向蔺嬷嬷。
蔺嬷嬷俯身,手把手教他怎么抱小孩子。
好在他的三妹妹很乖,伏在他怀中一动不动,还用细细的胳膊圈住了他肉圈一般的脖颈,十分亲热的样子。
胖胖的小侯爷顿时高兴了,吧唧吃了一口妹妹的嫩豆腐,抬头冲蔺嬷嬷傻笑:“嬷嬷快看,三妹妹她冲我笑呢!”
蔺嬷嬷老脸笑成菊花状连声附和,心里却一个劲儿的哆嗦:大少爷您这让奴婢怎么说才好呢?三小姐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笑模样?只怕是您心里臆测的吧?
小小年纪,怎么就得癔症了呢?
“大哥,让我也看看,让我也看看!”胖墩二号肉圆这时也凑了过来,巴在瑞哥儿胳膊上一阵瞎凑热闹,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一朵花来,忍不住摸摸脑袋:“没有啊,哪笑了?”
“就是,大哥胡说,这臭丫……三妹妹根本没笑。”被小吴氏签在手中七八岁大的女童一脸不爽的看着往日里最疼爱自己的大哥抱着木尹楠就不爽,忍不住道。
瑞哥儿却不如往日里跑去哄着她,只是淡淡的道:“二妹妹离的远,自然没瞧见。”
那安哥儿站得那么近,不也说她根本没笑么!
“秀姐儿。”小吴氏捏了捏掌中的小手。
秀姐儿吃痛,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家娘亲,到底没再开口。
这个哥哥,倒像是在护着自己?木尹楠若有所思。
起先他兴致盎然的说要抱她,她心底其实是不愿意的。既然连丫鬟都知道她在这个家里不受欢迎,他没道理喜欢她才是。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要是“一不小心”将她摔了,根本没有人会去责怪他什么,只能她自认倒霉……心里这么想着,便带上了继续防备。
然而靠入那肉呼呼的温暖怀中,看着少年憋着气使劲不肯撒手的模样,她竟然看呆了。
少年眼中的怜惜太过明显,和从前木家的几个少年的模样不禁重叠在了一起。
他是在心疼她吗?
木尹楠情商或许不够,但眼力却是绝对够用的,她绝对不会看错。
①38看書网可是机士的基本要求。
“哥哥。”对着这样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胖脸,木尹楠鬼使神差的竟然叫唤了一声。
少年的眸子顿时如看到食物的饿狼一般亮了起来:“三妹妹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既然开了口,自然不怕第二次的。
“哥哥。”
“哎!再叫一声!”
“……”木尹楠别过脸,不理他。
瑞哥儿忍不住晃起她的小身子,可他自己还小,又能有多大力气?只是抱着都有些勉强,这下顿时有些摇摇欲坠下,看得蔺嬷嬷心惊胆颤,赶紧上前扶了一把:“世子爷还是奴婢来吧!”
可都是祖宗,摔了哪一个都不行!
瑞哥儿自然抢不过蔺嬷嬷,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只得遗憾的松了手。
仰着小脸瞅着那红包似的小女娃,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一抹甜甜的笑容一闪而逝。
但那两声哥哥,却牢牢的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顿时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拍了拍胸脯,笑呵呵的道:“三妹妹,哥哥身子太虚了,让你看笑话了。不过你不要担心,以后我会勤练武艺,等你长大了,哥哥保护你。”
豪言壮语什么的,冲着她这个小孩儿发有什么意思?木尹楠才不搭理他。
再者,过上那么几年,他长大了,她自然也大了。木尹楠怎么会容忍自己保持如今这幅身娇肉贵的病秧子样?才怪!到时候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等她能学猛虎劲了,就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保护她?
笑话,堂堂联邦少将、军中有名的杀神,会需要别人保护?
问问那些被她打残的纨绔子弟就知道,她木尹楠,只会让人见了就绕道走!
见三妹妹没反应,瑞哥儿也不在意,他当然看不见木尹楠心底的不屑。屋里老夫人之类的早就笑成了一团,连小吴氏都抿着嘴角呵呵直笑,瑞哥儿一挑眉,当他没看见她眼角的嘲讽?
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却让大家当笑料看,瑞哥儿难免有些受挫。
但是很快,他就从这样的情绪里走脱了出来,使劲的攥紧拳头。
三妹妹还小,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看不起他的人,欺辱过他的人,他迟早都会让他们一一还回来!
老夫人笑呵呵的把瑞哥儿拉过去,刮了刮他的鼻尖,一股酸意冲天而起:“就保护妹妹?”
瑞哥儿连忙表态:“当然还有祖母!”
他会当着全家人的面这样说,自然是想好了后招的。本是不学无术,欺负同窗捉弄夫子的纨绔,总要有个由头才能发奋。
再者,对三妹妹,他的确是有所亏欠的。
他在乎的人,他爱的人,他要弥补的人,他会护着她们,一生平安喜乐!
老夫人看着瑞哥儿讨好的小脸,没有忽略他瞳眸里的认真。
寻不到一丝玩笑的痕迹。
说起来,五年了,这孩子也没对三丫头上过心,怎么就突然这么在意了?还冲着个不懂事的孩子发起了豪言壮语,说要保护她?
若说是卫嬷嬷在背后捣鬼,老夫人是不信的。她再能耐,也不过是一个妇人,想要避开府里众多的眼线做点什么,还真不太容易。
晴雯是她的人,知道瑞哥儿在她心里的分量,也不会敢打他的主意。
那多半就是瑞哥儿自己的想法了。
可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忽然就欣慰的笑了。
孙子长大了,有上进心,有自己的想法了,这是好事儿。
“那瑞哥儿可要好好努力,以后保护祖母和这个家!”慈祥的拍着瑞哥儿的手,看着眼前这半大不小的少年,老夫人欣慰的道:“瑞哥儿真真是出息了!”
小吴氏不屑的撇撇嘴。
这就出息了?
陈侯看着儿子和老母亲互动,一张嘴开开合合,有些诧异。
那真是他儿子?
不过……这样也不错。陈侯脸上神情微动,温声道:“娘,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行祭礼了。”
老夫人应了声,牵着瑞哥儿起身,之后是陈侯、小吴氏并小吴氏的一双儿女。
蔺嬷嬷抱着木尹楠跟在最后。
这就是受不受宠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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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无心算有心
小年夜的祭礼,自然不会似过年那般隆重,只是简单的祭拜了先祖,老夫人便宣布开席。
威武侯府人口不多,也就没有分席而坐,老老少少的拢在一张八仙桌前,还坐不满。
陈侯在上首,老夫人捱着他的右手边坐下,身侧是孤零零一人独坐的小吴氏。瑞哥儿和小肉团一张凳子,与小吴氏的位置相对。木尹楠和秀姐儿则与陈侯老夫人对坐,单看座次,就能瞧出男尊女卑来。
除了瑞哥儿,剩下的包括木尹楠在内都是小孩子,吃饭还要丫鬟伺候着,不然小胳膊小腿的怎么也够不着菜。
只见先是端上来一碟子方片状的玩意,丫鬟依次每人分了一张,铺在众人身前的盘子上,又从满桌子的采药里各自夹了些青菜豆腐之类的素菜在上边,整整齐齐的包成一个小巧玲珑的方包。
老夫人率先动手,拿筷子夹了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便放下了。
其他人自是有样学样,唯独木尹楠不知道这是神马玩意,张大嘴狠狠一口咬下,顿时渐得满身汤汁,连身旁的秀姐儿都未能幸免。
“贱丫头,你干什么!”秀姐儿到底只是孩子,忍不住跳了起来,尖声锐叫。
“贱丫头?”老夫人气的发抖:“谁教你的混账话?”
从未听过老夫人如此疾言厉色的说话,秀姐儿顿时一愣。
“祖母,我……”
“你三妹妹还小,难免吃的不大利索,你做姐姐的不说帮着些,反倒辱骂自己的姐妹?哪有这样的道理?”那一声“贱丫头”哪里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该说的话儿?秀姐儿才这么点大,若不是有人在她跟前说过,她怎么会说出如此粗俗的字眼来?老夫人沉着脸:“你别吃了,回自己屋里好好反省去!”
秀姐儿辩驳不得,顿时“呜呜”哭了起来。
小吴氏心疼女儿,忍不住道:“娘,秀姐儿还小,再说也是三丫头……”
“就是小才要教!”老夫人瞪了小吴氏一眼,打断她欲出口的辩解。不管三丫头怎么了,她说这话就是不对!方才蔺嬷嬷抱三丫头过去与她同坐,她眼里露出的是什么神色?真当她人老眼花的看不清楚?“你若是不舍得,就跟着她一道回去,等教好了再回来!”
从饭桌上被赶下去,那她这个当家主母还有什么威严可言?纵然小吴氏还真有些想带着女儿就这么回屋去,到底还是不敢的,只僵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说到底,老夫人明面上是这般发作秀姐儿,暗地里指摘的却是她这个母亲!
“母亲,秀姐儿失言,虽是大错,可今儿终究是小年……”陈侯和声劝道,倒不似小吴氏那般全然辩解,却也有求情的意思:“秀姐儿知道错了,便原谅她这一回罢。”
见是儿子开口,老夫人只看了她一眼。
陈侯最是了解自己的母亲,她是个眼里不揉沙的:“秀姐儿,还不给你三妹妹陪不是?”
秀姐儿咬了咬唇,冲着木尹楠福了福,眼里滚着泪花:“三妹妹对不住,是姐姐不对。”
那厢没有半点反应。
众人狐疑的目光看向木尹楠,只见她小手不知何时从丫鬟拿的筷子上抓过了那包方包,正塞在嘴里吃的欢快,一点儿没有被吓到的模样,秀姐儿的道歉也仿佛没听见似的。
老夫人垂脸,嘴角忍不住扯了扯,陈侯面色微沉,小吴氏的手藏在桌子底下,扯着一块紫色帕子,都快揉烂了,秀姐儿眼看要哭了,小肉圆瞪着着木尹楠,小嘴开的老大!
只有瑞哥儿眼底闪过笑意,他这位三妹妹真真是奇葩!
“罢了,三丫头是个心胸开阔的,自然不会与她姐姐计较,秀姐儿就留下吃了饭再回去罢,以后决不可再犯!”老夫人心知木尹楠是不可能突然变伶俐了,便挥了挥手,说道。
心胸开阔?您老是从哪看出来的?
她这幅模样,根本就是没心没肺好不好!
陈侯摇头叹气,对这个庶女,他其实是没有话语权的。说句老实话,他就没指望过她能平安长大!本就是早产,还胎里带的体弱多病,是以如今连个大名儿都没取,都是三丫头三丫头这么叫着!
不是他真的没有丝毫父女亲情,而是有了感情,若是失去了,只怕会更痛吧!
百叶素包下肚,木尹楠便盯着桌上的其他菜色看去,倒不是她贪嘴,而是小年夜饭桌上的青菜豆腐纵然做的再如何精致,也依旧是寡淡无味。这些日子她吃了不少这个世界上的美食,不说嘴刁了,总也养出一二分品味来,但她从小就知道浪费可耻,既然送到了嘴边,自然要全部吃下才是正经,哪有咬一口就弃之不食的道理!
却不知道她这般毫不挑嘴的做派,落在老夫人眼中却是小吴氏苛待于她的明证!
因此方才发作秀姐儿之时,也顺便稍带上了这位如今的威武侯府当家主母!
木尹楠只能说是无心算有心,小吴氏却是因此吃了个哑巴亏!
木尹楠巴望了半天,也不见身后的丫鬟再为她举箸添菜,她方才满是问号的抬头环视一周,满溢的困惑瞧得愣愣盯着她出神的一干人等一一醒过神来。
这丫头,还真是蠢笨地没边了,吃个百叶素包而已,竟如此专心致志!
无他,只那一抹困惑,太真太纯太过直白罢了!
瑞哥儿的眸中几乎是立时便泛起一丝疼至肺腑的懊丧!
果然,她只是个没心眼的孩子,他却听信了那人所言――带着一丝恼恨的目光下意识便看向对坐的小吴氏。
小吴氏却恍然不觉――她才受了敲打,此刻自然不会将瑞哥儿放在眼中!
老夫人不知怎地就是一笑,好似心中堵起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一般,仿佛先前的疾言厉色不过是众人的错觉罢了,和声道:“行了,那就继续吃饭。”
说罢,还亲自夹了一筷子清蒸鲢鱼肉给心爱的大孙子。
瑞哥儿心中一凛,心知自己还是露了痕迹,不多时便荡起一丝笑容,讨好唤道:“还是祖母最疼孙儿了!”哪怕祖母知晓了他的心思,他也是不怕的!祖母最是疼爱他,只会帮他!
“食不言。”陈侯状似提醒,嘴角一丝淡淡的笑意却泄露了他心底的高兴。
小吴氏看在眼里,眼底荡出一抹妒火来,只是稍息便将其按了下去。
侯府嫡长子又如何,世子之位在身又如何,待老太太百年之后,这没娘的孩子,终究要落到她手里,自然揉圆搓扁都由着她来!
只是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却是上不得台面的,她也从未对任何人言说过。
哪怕是自己的心腹妈妈都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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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胖子都爱吃肉
小吴氏心思自是无人知晓,只见不消片刻她便抬眼一笑,又夹了个精工细作弹性十足的肉丸子给瑞哥儿,一副慈母的模样。
瑞哥儿淡淡接了,却只用了鱼肉,那肉丸子从头到尾都落在身前装菜的瓷碟中,全无兴趣。
“哥哥怎么不吃肉丸子?”府中吃食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样的肉丸总共不过七八枚,算下来刚刚好不过一人一丸罢了,多出来一枚却是没有人会去吃的,意为食之“有余”!小肉团早吃了他自己那一个,此刻便忍不住盯着瑞哥儿那一枚瞧。
胖子都是最爱吃肉的!
这大冬天的,又近年关,饭桌之上最能彰显权贵与黎民的差异,这蔬菜是罕见之物,而这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却是菜多肉少!
此言一出,陈侯还来不及拉下脸来,老夫人便关切的问道:“瑞哥儿可是不舒服,没有胃口?”
瑞哥儿摇了摇头,笑道:“不是,只是有些腻了,今儿是小年夜,吃些清淡的正好。”
说罢,便将那装菜的小碟推到了小肉团面前,示意他随意取用,自己反倒拾起先前留下的百叶素包,学着木尹楠那样用手抓着,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只是……恶……真难吃啊……
小吴氏嘴角虽是僵硬,但见亲生儿子满心欢喜,倒也就罢了,又取了山药烩肉片予他享用。
秀姐儿心里自然不平,眼见祖母母亲都只关心哥哥弟弟,却没人想起她,自是难掩失落。但此刻方才受了斥责,自然不敢多言,只埋头下去,吃着丫鬟取来的饭菜,嘴里寡淡无味。
木尹楠很高兴,她身后的丫鬟又开始给她布菜了!
她才不管他们这一顿饭吃得多少人高兴多少人不快,浪费食物可不是她的作风!
然而到了最后,她却是并没有吃饱,丫鬟只觉得她人小肚腹也小,差不多便停了箸。待到众人都吃完了,她才堪堪吃了个半饱!
只能满心遗憾的看着下人将才吃了三分之一的菜撤了下去。
吃晚饭,老夫人让晴雯和橘香各自领了两个女孩回屋去换一身衣裳,木尹楠的这一身实在是不能入眼。而秀姐儿的衣裳压根没有溅到多少汤汁,擦一擦便是了,可老夫人却当做没看见似的,挥手便让橘香领着下去了,怕是有心晾她一晾,谁叫她方才叫的那么大声呢?
回屋之后,卫嬷嬷见她一身狼狈,倒是没多问,褪下红包棉袄,换上一件银灰色的灰鼠皮斗篷,滚边是白色的兔绒,看着很是玉雪可爱。
晴雯有些犹豫:“是不是有些太过了?”这样一来,比方才那喜气的摸样要更出挑些。
平日里若是去到老夫人跟前,卫嬷嬷总是尽可能让木尹楠打扮的不那么起眼,今儿不知怎么了,又是大红色又是斗篷的。
“无妨,就这么去吧,老夫人不会怪罪的。”卫嬷嬷淡淡一笑。
果然,等晴雯抱着木尹楠再来到宁安堂,屋里众人俱是眼前一亮。
这具身体的五官本就生得不错,只是她一直刻板着小脸,平素又穿的素淡,便有些不显。今儿这么一对比,便显出几分精致细腻来,看的老夫人与陈侯都是一脸讶色。
“三妹妹这样穿真是比方才还要可爱呢!”瑞哥儿又是头一个捧场的。
老夫人便跟着赞了几句。
秀姐儿的住处本就离的近一些,因此要比木尹楠还早回转。然而此刻听着祖母与大哥的夸奖声,她却是低着头泫然欲泣。她方才也换了一身,是件新做的银红色比甲,很是俏丽。然而她进屋之后,却无人出声赞她一句。
见木尹楠得到关注,她便觉得受了委屈。
“入座吧!”难得见到大孙子如此开心,老夫人心情跟着好了不少,看木尹楠也顺眼了许多。
“三妹妹同我坐一起吧!”瑞哥儿晃着老夫人的手臂,做撒娇状。
那么一个肥硕的胖子,做着这般姿态,却是有些僵硬,可见他并不常常如此。
晴雯抱着木尹楠都要走到秀姐儿下首的位置前了,听了这话,顿时愣住。
老夫人也是诧异不已,耐心劝道:“你那边都是男孩子,三丫头怎好过去?再者男女大妨,便是嫡亲的兄妹也合该分席而坐。”
却听瑞哥儿笑语晏晏道:“咱们家人少,本就不拘那些规矩的。方才不也同席吃饭了么?况且三妹妹才多大,还不到那男女大防的年纪呢!孙儿不过见三妹妹可爱,素日里不得见,总归是亲兄妹,便想多亲近亲近,祖母便允了孙儿吧!”
“你这猢狲!”老夫人笑倒:“读书习武不见你伶俐,这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招呼你祖母!”
瑞哥儿露出个顽皮的神色:“这不是仗着祖母宠爱么!也叫孙儿狐假虎威一把吧!”
老夫人无可奈何,只得允了。
木尹楠便生生搁在了两兄弟之间,小肉团不得不让了一个位置。
小吴氏心有不满,她这边孤零零的只母女二人,那厢倒是热热闹闹的像一家子,心里自然不痛快。可要她去驳回老夫人的决定,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老夫人积威犹在,她哪敢造次。
若是一般大户人家,本来晚饭吃完了,自然是各回各家,自己热闹自己的。不过威武侯府里却又不同,老夫人膝下不过陈侯一个独苗苗,当年老侯爷也不曾纳妾生什么庶子,以至于家里人口不兴,自是不好回去各过各的,一家人都守着老夫人一块儿热闹。
少时又有几个是年方少艾的青葱婢女端了茶碗上来,老夫人陈侯与小吴氏跟前的是标准的茶水,四个孩子面前摆的却是一碗果茶。
所谓果茶,其实是一碗拿新鲜果肉煮成的甜汤,闻之清香,喝起来酸酸甜甜,因里头放有山楂果实的缘故,也有化食的功效。
不过在木尹楠看来,便有些暴殄天物了。那些水果拿来直接啃多好,偏要熬成这样的汤汤水水,不管饱不说,味道也散去了许多!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一点不慢,滋溜滋溜地没一会,一碗果茶便下了肚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边,还不及反应,另一只茶碗就推到了她眼前。
木尹楠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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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扑朔
抬起头看了一眼,却见瑞哥儿冲着她“温柔”一笑。
因着人胖,脸上肉滚滚的挤成一团,这笑容看起来便有几分虚假,像是不怀好意。
其实瑞哥儿五官生的不差,十分端正只是太过肥硕了些,挤在一起便有些不好看了。看那陈侯生的面白无须,十足一副小白脸的模样,想来这个儿子若瘦些也是个翩翩佳公子。
何况木尹楠隐隐能感觉到,瑞哥儿是真心实意的。
他是在以他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善意。
先前特意在老夫人面前提起她,也是为了不让家人忽视她的存在,不叫她伤心。
可他并不知道,木尹楠并不认可他们是一家人,她又怎么会在乎他们的态度?
他诸般举动都让她觉得迷惑。
不动声色地瞧在眼里,只见那张圆脸拼命笑着,一双瞳眸灿若星辰,满是期待的看着她。
他好像在讨好她。
可这是为什么呢?木尹楠有些不解。
卫嬷嬷虽然不曾直言,但她又岂能看不出来,这家人对她的疏远和冷淡。她知道便是与家人“团聚”一堂了,也不见得会有人理睬自己。
陈侯待老夫人孝顺,待妻妾平和,并不是暴虐薄凉之人。然而自这具身体的亲娘早产故去,对这个女儿却称得上不闻不问,十分冷漠。平日里从不去看她,也不关心她过得如何,身子是不是好些了。他给了她生命,却似乎并不在乎她这条小命,恐怕即便知晓这个女儿其实已经没了,怕也不会多伤心。
老夫人稍稍好些,却也从不过问小吴氏对她如何,只要不太过分她估计都会装个睁眼瞎罢?
至于小吴氏……不提也罢。
与这三位兄姐,也绝对说不上什么交情。
是以,这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果茶,明明白白的示好,倒叫木尹楠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抽得哪门子的风?
据现有的资料来看,他应该是前任威武侯夫人所生的嫡子,与她这个小庶女能有什么瓜葛?她长至五岁从无人过问,这位兄长虽对她并无好颜色,但也不曾有任何过激举动,否则卫嬷嬷提起他时不可能那般平和――卫嬷嬷是她此身亲娘陪嫁之人,便是那位过身,她也自愿留在府中养育她这个弱女,忠心当无可疑。卫嬷嬷对小吴氏的厌恶不必言说,对威武侯世子却并无观感。
――由此看来,瑞哥儿并不曾亏欠她什么。
可见他的愧疚讨好来的突兀。
算了,送上门的东西不吃白不吃,她本就不大精于算计,否则当日也不会轻易被长官下套。
面无表情的拢过茶碗,又将那空碗往瑞哥儿那边推了一推。
含义不言而喻:这碗是你吃的,不是我。
瑞哥儿不禁扑哧一笑,心底越发笃定,他这个三妹妹不是呆愣之人,只是心思直白单纯。
心底对她又多了些喜欢。
不过在旁人看来,瑞哥儿一张笑意满满的胖脸与她冷漠无表情的容颜倒成了对比。
“瑞哥儿过来,为父考校考校你的功课。”陈侯听见笑声,却见大儿子正盯着三女儿喷笑,还以为他固态蒙复。他对三丫头说不上好,却也不愿见自家骨肉相欺,便出声喊了他来。
“是,父亲。”瑞哥儿不以为意,收起笑容,起身来到父亲面前。
陈侯便问了几句学问,他自己文采只是稀疏,不过终究学了多年,还是有些根底。瑞哥儿倒是真个的初学者,眼看着没几句便露了行迹:这位肯定不是个好学的主,只一篇《千字文》也背的磕磕巴巴。
木尹楠心里直摇头,她说是古武世家出身,表面上听着好像是一群武夫,其实不然。家中虽是重武,但幼时启蒙该学的也都不曾拉下。像这样的世家,自然不会如普通人一样将子女送入联邦的幼稚园、小学园之类的地方接受启蒙教育,各家都有各自的方法。
木家是上古世家,幼童启蒙都是由古文开始,这《千字文》算不得什么稀奇。木尹楠天生智商超人一筹,教过的书只要诵读两遍便能倒背如流,这千字文也读过几遍,记忆十分清楚。
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
这项能力,似乎也跟着灵魂一同进入了这具新的身体之中。那些繁体字与她学过的略有不同,但只要看过一遍,她就没有再忘记的道理。
不过,这都是表面功夫。木尹楠从头到尾也只是背得出,让她理解是什么含义,只怕只有目瞪口呆四字足以形容。这类上古文学,也就是简单的启蒙篇她还知晓一些,什么诗词歌赋、平仄骈文,她是一窍不通,半点都不识。
说白了,她就如同一个复读机一般,只会死记硬背罢了。
什么天文地理,什么五岳星辰,她通常都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让她背书――没问题。
让她解说原理――只会装死。
天才多半都是偏科的,用中古时代的话说,她就是严重偏科的机甲狂人。
唯有机甲武学是她的最爱,战斗是她的强项,理性分析总是抵不过头脑发热。
来到这上古时代,她身无所长之物。
联邦时代,古文早被束之高阁,即便有流传,也不过是流于表面。
倒是几本兵法书籍烂熟于胸,上古人类的智慧结晶即便运用于联邦战场,也是极为有用的。
更何况她从小就好那一口。
且抛开她这边不提。
老夫人倒是惊讶了一回,要知道瑞哥儿“文不成武不就”的名声不是白得的,一个月前便是启蒙的《弟子规》,也就是如此水平。
这才不过一个月,《千字文》竟然也能背下了!
瑞哥儿其实资质平平,和他亲爹简直一个德行,全然没有继承他母亲的半分机灵聪慧。倒是他胞姐慧姐儿与母亲一模一样,不仅长相相似,行止间也颇有乃母风范,甚至因着陈老夫人的教诲,还要隐隐超出一筹。
江南陈氏,本就是望族,比起冀州吴家,要更显尊贵。
而她上饶君家虽然败落,却是诗书传家、历史悠久的古世家,底蕴绵长非一般世家可比。
老夫人眼底闪过丝丝情绪,不一而足。
资质不足却能有这般成绩,想来是付出了更多的努力。
瑞哥儿……
果真是有了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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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迷离
陈侯不解其中缘故,自然对瑞哥儿不甚满意,他小时虽没有神童之名,但六岁启蒙,八岁时也能流畅背下《千字文》,可他这大儿子如今都十多岁了,却比之他幼时更不堪!
却听老夫人满意笑道:“瑞哥儿果真长进了!”
“母亲!”陈侯无奈道:“您太偏袒他了,这都十岁了,一篇千字文还学得七零八落……”
老夫人挥挥手,不以为意道:“你知道什么?你这当父亲的,来兴致了便说要考校瑞哥儿,你可知他一个月前如何?”
陈侯心思微动,母亲似乎话里有话,便顺着她的口吻问道:“如何?”
“一个月前,瑞哥儿不过刚能背诵《弟子规》!”老夫人称许道:“如今可不是已经长进不少?”
瑞哥儿吐了吐舌头,其实不尽然,他半个月前也只是能背诵《弟子规》罢了!
只是……他已经不是昔日吴下阿蒙!
这半个月来,他可谓下尽了功夫!瑞哥儿自知并不是读书的料,却仍旧埋头书卷之中,还要避着小吴氏的眼线,能有现下的成绩,他是真正花了心思的。
他不求一鸣惊人,只求自己的努力能获得祖母的认可!
至于父亲……且看看再说!
现下看来,祖母这一关只怕是过了,就连父亲也对他有所改观。
尽管只是背下一篇《千字文》罢了,瑞哥儿却觉得眼前原本的荆棘路已是扫除了最大的壁障。
只盼他能一路坚持到底……
又见老夫人眼珠子一转,竟是笑言:“再说了,你小时候你爹还不是骂你不成器?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老爷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你满院子跑,就是因为你背不出书来……”
陈侯当即老脸一红,顶住妻子儿女满眼好奇的目光,重重咳了一声,讨饶道:“娘!”
“罢了罢了,”老夫人自然不会真的去揭独子的老底,不过是取笑一番罢了:“最近瑞哥儿着实用心了不少,还得了先生夸奖,只是你不常来,不知道罢了。”
瑞哥儿原还有些沾沾自喜的心思顿时一惊。
老夫人的意思,看来她早就察觉了自己的不同了。可她偏偏不说出来,而等到这样的一个场合,替自己在父亲面前说话!
真正撑起这个加的,不是精明强干的老夫人,而是看似无用懦弱的陈侯!
只因他是男人。
老夫人如此这般,只是为了改善往日他在父亲眼中不学无术的形象!
瑞哥儿心中一阵酸楚难抑。
“原是如此……”果然听老夫人这样说道,陈侯免不了有些愧疚。
他从前见大儿子顽劣不堪造就,久而久之便对瑞哥儿不抱期望,以至于甚少关心他的学业到底如何。再加之时有微词传入他耳中,惹得他心浮气躁,便更不会常常考校他功课了。
谁想到今日,这儿子虽说不至于让他刮目相看,但到底也是懂事了。
虽不至于聪慧,但一个月能背下《千字文》,还能知晓其中一部分的含义,已经算得上努力!
看来日后还要多多关心大儿子才是,免得母亲老是暗地里指责他不重视这个嫡长子。
小吴氏心中却是气恼,她明明让人引瑞哥儿多多玩耍,为何他却忽然长进起来?莫非老夫人察觉了她私底下的安排?
心底不禁警惕起来,如今老夫人还不曾说破,若是哪一日指摘了出来,她恐怕地位不保!
倒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自家出身实在不高,要不是先头吴氏乃是她同族族姐,这侯门夫人的位置恐怕也轮不到她来坐!若令人发觉她生了异心,休出侯门成为弃妇倒不至于,毕竟她育有子女,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为两个儿女考虑。但被陈侯冷落打落尘埃,却是必然之事!
说不得,那陈姨娘还会爬到她头顶上去!
暗暗告诫自己,回去之后还要吩咐下面的人收敛一些,免得被老夫人捉住把柄。
陈侯见猎心喜,抓着瑞哥儿一气儿多问了许多话。有些能答上的,虽然磕巴倒也说的头头是道,至于不明所以的,也很光棍的认错,说不甚明了,日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话,令陈侯十分满意。
总比先前只晓得玩儿的光景要好的多。
如此这般,却是忽略了另一双儿女。
小肉团懵懵懂懂尚且不知,甚至有些惧怕父亲也如此过问自己一番,拼命缩在一旁恨不得能立时消失于大堂内。那秀姐儿素来爱争锋出头,今儿个有苦难言,又见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忽地对她不理不睬,却只能死死忍下。到底心气难平,不知哪一日便会爆发出来。
木尹楠喝完了果茶,拍拍勉强水饱的小肚皮,一副痴呆相。
一二三,木头人。
待到外头天色暗沉,百姓家不见点点星火,这才散去。
卫嬷嬷领了乳娘赖妈妈站在院门口接了木尹楠回屋,令赖妈妈抱着,自己则与晴雯缓了两步缀在后头,小声问起今日之事。
似是听到什么有趣之处,传来低低的笑声。
赖妈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竖起耳朵细听,却怎么也听不真切。
低头往怀里一瞧,只见小人儿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自己,瞳孔黝黑沉郁,如那茫茫夜空,直让人如坠深海。
赖妈妈一瞬间心神颤动,再不敢对上那张稚嫩脸庞,心中忍不住疑神疑鬼。
尸山血海中走过都游刃有余的少将大人的目光,岂是这深宅之中奴仆之身的妇人能承受的?
当下再不敢有半分旁的心思,直直将怀中女童送入屋中,方才神不思属的躲了出去。
“这赖妈妈真是,竟然如此放肆!”晴雯进屋一看,当即哼了一声。
里屋竟是一个伺候的人也不见。
只那小小的女童,仰躺在榻上,身上胡乱盖了一床褥子,已是睡得香甜。
“由得她去吧!”卫嬷嬷勾唇一笑,显出几分睿智,很快又隐去。抱起木尹楠脱得只剩小衣,将她安置在床上,才道:“她虽是乳母,姑娘却不曾喝过她一口奶水,并不同她亲近。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倒也不令人意外。”
晴雯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只是这样的人,分明就是夫人安下的耳报神,又留她在屋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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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询问
赖妈妈终究是名义上的乳母,很多时候都会在三小姐眼前晃荡,晴雯就算看她不顺眼,在她没有犯什么大错的情况下,也是不好去向老夫人打小报告的。
换个思维来想,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老夫人的耳报神?
只不过老夫人对三小姐没什么坏心,而是出于亲缘关系的一种本能护持罢了!
如果有一天,老夫人也忽然看三小姐不顺眼了呢?
好人坏人,本就不能一概而论。
晴雯自然不会去想这种莫须有的可能,但卫嬷嬷却不会将她归恰于自己人的范畴。除了自己,她似乎本能的防备木尹楠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她的祖母父亲和兄弟姐妹!
对此,木尹楠并非毫无所觉,她也感到奇怪,卫嬷嬷到底在担忧些什么!但很显然,这个原因,她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而木尹楠并非喜好追根究底之人,在这个世界,她不过是得过且过,惟愿不受打扰,偏安一隅。她不会因为老夫人、陈侯的冷落而伤心,也没有任何的野心和报复。只要他们不打扰她的生活,不算计到她头上,即便默默无闻也没有什么不好!
毕竟,这个世界,是属于男人的世界,女人再怎么努力也只会被淹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而她却绝对成不了那种丈夫背后的小女人。
三从四德,相夫教子?
这些没营养的玩意注定与她无缘。
少将的威严不容置喙!
不过她虽不会唯唯诺诺任人宰割,但也不会标新立异的妄图改变这个世界。
改变一个人,很容易,改变整个社会,却很艰难。
企图改变的结果,只怕是身首异处!
到底是小孩子的身体,没一会便困倦了,木尹楠听两人说了几句没多久便真个睡着了。
那厢晴雯顿了顿,又小声说起另一桩事体。
她带着三小姐离开宁安堂时,天色已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老夫人屋里的橘香便分了几盏琉璃宫灯出来,吩咐几个小丫鬟提着在前带路。
送完人回去还是要带回去的。
这琉璃宫灯其实就是彩色玻璃做的灯笼,听说是当年宫里赏赐下来专门给老夫人的。木尹楠仔细瞧了两眼,便有些不屑,那琉璃色彩不均,亮度不够,只朦朦胧胧的照个影子,连那纸糊的灯笼都不如,不过就是能挡风罢了。且琉璃又怕磕碰,因着怕坏了御赐的玩意,平日里都是祖宗一样贡在那里。今儿特意拿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缘由。
若说是炫耀,其实真的不必。这侯府里,说是陈俊才是家主,可谁不知道老夫人最大?
也就是继夫人小吴氏,最近一年因掌了内院的权柄,便有些不知轻重起来,可每日还是早早起身,准时到老夫人跟前晨昏定省,从无怠慢――想来她也知道,陈侯这个孝子的名声可不是光是好听,但凡她敢对老夫人有丝毫不敬之处,这当家主母她也就不用想了。
多年媳妇熬成婆,过不了婆母这一关,她永远不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出了宁安堂,众人便要分成两拨,木尹楠住在清辉院,与陈侯他们并不是一路。
陈侯顿了顿脚步。
于是身后的一干人等也都停下了。
“晴雯。”陈侯低叫了声,小吴氏隐在黑暗里,面上一片扭曲。
都被打发到了死丫头的院子里了,老爷竟然还惦记着她。
不就是从前伺候过那个贱人么!
“老爷,奴婢在。”晴雯心底一紧,垂着头上前,怀里死死的搂着木尹楠。她压根不敢抬头看陈侯的脸,自然也没发觉,一直对她有几分“不怀好意”的老爷此刻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而是看着她怀中毫不顾忌与他对视的女童。
那双清澈的黑眸,透着平静以及……陌生,并不见他所熟悉的渴求与期盼。
稚嫩的脸庞,依稀有着张姨娘的七分颜色,但少了一些妩媚娇嗔,多了一些钟灵毓秀。还有三分像了他,如那双尖尖的凤眼,略略上挑的眉峰也与他一模一样。
他也曾期盼过她的出生……他面露怀念。
然而,往事已然浸没沧海。
“三……”陈侯忽然想不起这个女儿的名字,纠结片刻才恍然,她根本还没有起名,五岁大的孩子了,连个正经大名都没有。涌起的怜惜瞬间被自己压下,他别开眼,沉声问道:“今儿怎么是你一个人带着她来?三小姐的乳娘和其他丫鬟呢?”
晴雯松了口气。
不是冲她来的就好。
只是老爷这问话还真是好笑,晴雯抿了抿唇角,方才恭敬的答道:“赖妈妈晌午就请了假,说是要回家一趟。院子里人手不够,绿萼和春分便留在院子和小丫鬟们一起做活。”
当然,指望绿萼做活是不切实际的,卫嬷嬷早就放弃这个丫鬟身子小姐命的大丫鬟了,不过是她找了借口说自己身子不适,吹不得风不出门罢了。只要她不出去现眼,卫嬷嬷也不想追究她偷懒的事情,她不是侯府的奴婢,对侯府的人始终不能完全付出信任。
春分是个能干的,现如今帮忙管着屋里的小丫鬟和外头的粗使婆姨,也是忙得很。
其他人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另一个二等甚至只是从粗使丫鬟里随意找了个提拔上来的,根本见不得人,卫嬷嬷哪里敢让她们出来现眼?
自然三小姐只能由她领着过来,哪比的上二小姐前呼后拥?身边的丫鬟婆子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家生子,又护主又忠心。
“人手不够?”陈侯蹙起了眉头:“那就让夫人再挑两个送去,不要怠慢了三小姐。”
晴雯应了声,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夫人送来的人,卫嬷嬷哪里会使?
就是使唤了,人家也未必肯听话的。
绿萼不就如此?
好在她性子懒散,不爱做活,被卫嬷嬷抓着发落了几次。她不是没向夫人告过状,只是夫人根本拿捏不住卫嬷嬷罢了。后来便近不得三小姐的身,慢慢也就变成了小院里的边缘人。
晴雯听了不觉心底一动,陈侯似乎并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反倒似是关心三小姐。略略思忖了一会,便道:“老爷,不是奴婢们矫情,只是那清辉院实在不大,东西两间偏房住满了,已经有些捉襟见肘。如今三小姐还小,奴婢们也能照顾的过来,卫嬷嬷这才不想再添人。奴婢想着,还是等三小姐大些了再添人的好。”
陈侯有些愕然。
清辉院很小?
这府里的院落都是有定制的,大不了就是院子小些。院子里有几间屋子,安排什么样的布置,都是一样的。
恐怕是变相想推拒了陈侯让夫人再挑两个人的“好意”。
便有些不高兴。
只听说不想添人是那卫嬷嬷的意思,这才忍了下来。
那个卫嬷嬷,提起来他就有些生气。
便挥挥手让晴雯他们先走。
其实他却是错怪了晴雯,清辉院的确也和这府中别的院落差不多,不过有好几间空屋已经住不得人,东西偏夏的一间又改成了小厨房,屋子便显得有些不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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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请安
晴雯闹不准老爷这一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以才特意说出来告知卫嬷嬷知晓。
卫嬷嬷此人,看似娴静安逸,实则在她们这些奴婢眼中,却多多少少有些神秘。不说她以自由人之身却偏偏甘愿留在一个庶女身边,单就能够五年时间一直呆在院落之中蛰伏不出,就是一桩奇事。若是一个别有用心之人,又怎么可能五年毫无作为?
想来老夫人和老爷应该是知晓一些缘故的,否则也断不可能容下卫嬷嬷。
卫嬷嬷沉吟一会,抬头敛去眸中一闪而逝的鄙夷之色:“侯爷大约只是关切小姐,你莫要多想……你的嫁妆还没绣完吧?若是得了闲,我倒是能帮上一把。”
卫嬷嬷的女工女红,向来都是极出色的。而晴雯本就不是以女红出挑的丫鬟,这绫罗嫁衣确实让她大伤脑筋,如今她竟然亲口承诺愿意帮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晴雯顿时喜上眉梢:“奴婢多谢嬷嬷,嬷嬷,三小姐睡熟了,我们出去吧?”
近来因着三小姐总是睡得不深,屋子里都不敢留人,只一人在外间贴着门口守着,免得夜晚三小姐醒来无人伺候。
这样一来,却是苦了守夜的丫鬟,里间有烧炭,外间却是冰冷,容易冻出病来。好在那些小丫鬟不敢偷懒耍滑,卫嬷嬷也不会苛待下人,让她们可以另外烧个火盆暖身子。
里屋用的炭火早就换成了上好的竹炭,是老夫人特意拨下来的,不是夫人让人送来的次等银丝炭可比。银丝炭则由卫嬷嬷大方的拨给了晴雯安排,为了这事,绿萼没少对晴雯挑刺。她只会看着大大小小巴结晴雯的丫鬟眼红,却看不到别人做了多少事,好在这清辉院里,买她帐的人并不多,晴雯便干脆无视了她。
于是外屋里烧用的炭火倒是不缺,便是多出来的劣质炭了。
卫嬷嬷听了晴雯的话,便轻轻额首。只是走前还去看了两眼木尹楠,替她掖了掖被子,听得她呼吸平稳规律,方才安心的笑了笑,与晴雯一同离去。
若是她更仔细一些,定会发现,木尹楠呼吸时的每一次间隔都是一模一样,毫无分别。
这是一套基础的呼吸吐纳之法,由道家的修炼之法演化而来,与那炼体术配套学习,效果尤佳。若是初学之人,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忘记掌控这一呼一吸之间的方寸,而使得功亏一篑,更别提是没什么定性的小孩子了。是以在联邦时代,就与炼体术捆绑在一起供机甲系的少年们学习。只不过少年心性多浮躁,能坚持下去的人极少。
木尹楠当年对炼体术兴致缺缺,不过这呼吸吐纳法倒是坚持了下来,如今重头来过,倒也容易的很,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便修习地即便是在睡梦中也可以不间断了。
一大早起来,神清气爽。
卫嬷嬷盯着小丫鬟替木尹楠梳洗,见她目光清澈,小脸红润,精神极好的样子,想了想便对晴雯道:“如今姑娘身体好了许多,也该去向老夫人和夫人请安了。等用过了早膳,就让春分领着去吧!”
晴雯一愣,想想便点了点头,三小姐身子大好了,仍躲在屋里不见人自是不行的,莫说夫人那里,只怕老夫人也不喜。再者这般木讷寡言的性子,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只是还有些许疑虑:“还是奴婢带三小姐去吧?春分还小些,怕伺候不过来……”
卫嬷嬷端是和颜悦色,笑道:“你过了年便要出嫁了,也要留点时间绣绣嫁衣。再说你出嫁之后,还不是要让春分来接受,这也是为了好早些让姑娘习惯春分。”
晴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卫嬷嬷是为了以后打算。
的确,她已经要出嫁,留不了多久了。
绿萼倒是比她小两岁,只可惜那丫头是个不顶事的,白占了大丫鬟的位置却无职权。
只是空领着一份月银罢了。
晴雯面上微红,出去喊来了正在指挥小丫鬟洒扫的春分,将卫嬷嬷的意思说了,暗自打量她的神色。
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乍然听闻这消息却只是一愣,便沉稳的答应下来,颇有些宠辱不惊的味道。晴雯大是讶然,她虽然看中春分,也不过是觉着她伶俐懂事。平时相处时,还觉得这丫头有些咋咋忽忽,这会子看起来,却是她想多了,分明是个粗中有细的。
木尹楠对此自然没有意见,晴雯春分什么的,不过是个名字符号,在她眼里并没有什么分别,既然如此,谁带着她不是一样的?
倘若晴雯知晓,心里必定大为气愤。她是从老夫人屋里出来的大丫鬟,与春分这等默默无闻的小丫鬟怎么会一样?府里的下人多要给她几分薄面,春分哪有这等气派?
在卫嬷嬷担忧的目光中吃饱喝足之后,木尹楠便领着春分开始了她的第一次请安之旅。
老夫人上了年纪,晚上睡眠少,是以早早就起了。木尹楠到时,家里的夫人小姐少爷们已经到齐,除了陈俊去了衙门之外,大大小小的主子都齐聚一堂了。
陈俊虽是威武侯,但这侯爷的头衔不过是个虚无的名分,虽有俸禄,却并没有什么实权。虽说还在兵部挂着一个将军的职司,却只是闲职,何况他人在江南,也不可能不远万里跑去京城当值。因此皇帝便让他在江南此地的军部衙门领了个等同提督的职务。
当然,旁人称呼起来,仍旧是以侯爷或是将军代之,就连一省总督,在他面前也得恭恭敬敬的。
木尹楠目不斜视的跨进了院门,由春分代为请安,自己则沉默不语。好在众人已经习惯了她这般态度,并不以为意,就连小吴氏也忍了下来,没有多看她一眼。
显然是昨夜陈侯对她说了些什么,让她不敢再过多苛责这个庶女。
瑞哥儿也再坐,却不如昨日那般热情,只是淡淡招呼了一声,便捧着笑脸与老夫人说话去了。
见状,木尹楠反倒稍稍松了口气。
她有些招架不住这个哥哥,太过反常的热情。
他能够想通,自然是最好不过。
瑞哥儿都是如此,小吴氏的一双儿女自然更不会搭理她了,木尹楠也落得清静,在一旁搂着一小碟子点心吃的自娱自乐,十分欢快。
引得老夫人不禁侧目,频频看向这个并不起眼的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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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个个都不简单
今日木尹楠打扮的中规中矩,并无昨日令人惊艳的模样。当然了,她一个垂鬓幼童,也实在是用不上这样的形容。只是昨晚一时之间判若两人,这才引人注目。
老夫人看她吃喝十分用心,一副无拘无束的模样,全无半点不自在,仿佛周遭这些人根本不存在似的,只顾着面前的一盘点心,仿佛那是什么天大的美味似的。
真那么好吃?
不知不觉,竟是多用了半碗清粥。
“祖母今儿胃口好了许多,”瑞哥儿笑盈盈的说道:“只是不可再多吃了,要积食的。”
老夫人顿时被宝贝孙儿引回了注意力,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往日里都是她去叨念着小子贪嘴,哪知道今儿不过是一时多吃了几口粥,就被他反教训了回来。
“你这猴儿,不就半碗粥,还落得你一通埋怨,怎么,怕奶奶吃穷了家里不成?”老夫人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口中骂着,心里却是升起一股暖意。
“孙儿怎敢?人家不都说能吃是福吗?”瑞哥儿被戳了一脑袋,也不在意,仍旧笑着把圆碌碌的大脑袋往老太太怀里凑:“只是祖母平时吃的少,孙儿怕您一下子吃多了不舒服!”
老太太舒心的笑了,小吴氏也跟着凑趣说瑞哥儿孝顺,知道惦记祖母,瑞哥儿对她却淡淡的,直说了一句:“孝顺祖母是应该的,当不得母亲夸奖。”
小吴氏瞧他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心里来气,却又不好拉下脸来说什么。
“瑞哥儿孝顺祖母心里记着呢!平时就是没什么胃口才吃的少。今儿也怪,祖母就看你三妹妹吃点心吃的香,不知不觉就多吃了几口,看来吃饭的时候还是要人多些才好。”老夫人感叹道,也不知道是故意打岔还是真的心有所感。
“三妹妹是小孩子,自然贪嘴些。”瑞哥儿笑道,又转头去看站在木尹楠身后的丫鬟:“那谁!叫春分是吧?看着三小姐一些莫让她吃多了,别一会吃不下午饭了。”
老夫人不禁看了他一眼。
“既然祖母也说了吃饭人多才香,不如今儿就留三妹妹在宁安堂吃午饭好不好?”瑞哥儿迎上祖母的目光,却好像完全看不出她眼中的探究似的,提议道。
“好好好,你说了算吧!”老太太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冲着他大摇其头,逗得旁人都笑了起来。又对小吴氏道:“不如你和安哥儿还有二丫头也留下来?”
小吴氏才不愿意对着老夫人吃饭呢!那哪能自在?忙道:“媳妇倒是想留下来陪着娘一起用的,只是今儿庄子里送了账册来核对,这不是年底了么,媳妇实在是抽不开身,不如让……”她想让两个小的在老太太跟前多呆会,家里还是老夫人说了算的,得了她老人家喜欢才好。
“那便算了。”老夫人也不待她说完,便挥了挥手,一副不用多说的样子。
小吴氏只得把话吞了回去,不着痕迹的瞪了两个不肯开口的儿女几眼。平日里在她跟前倒是一副伶俐又活泼的模样,怎么到了老夫人这里就成了闷葫芦了?
开口撒个娇说要留下来吃个午饭会死么?
秀姐儿其实看到了母亲的眼色,她是个早慧的,可不像她双胞兄弟安哥儿那么傻乎乎的。要说她也知道讨了祖母的喜欢自有她的好处,可她也跟小吴氏一样,不大喜欢老夫人,总觉得那双眼睛能看透人心似的,瞧得人渗得慌,要怎么说母女连心呢?
安哥儿却没姐姐这般早熟,又素来被姐姐管习惯了,见她不说话,他也就没开口。
不就是吃个饭么,在哪儿吃不是一样?再说祖母规矩大,跟母亲一道吃饭还自在些。
却没有人问过木尹楠的意见,她也不在乎,就像安哥儿想的那样,在哪吃不是吃?
老夫人被小吴氏小小拂了一把面子,又当下回敬了对方一脸,两人心里谁都不舒坦。屋里气氛便有些冷凝下来,只听见瑞哥儿没心没肺的嬉笑声。小吴氏勉强再坐了一会,便说要回屋处理事务便起身带着俩孩子走了。
瑞哥儿扭头去看木尹楠,正好看见春分正乐呵呵的将小吴氏他们没吃的那一盘点心端过来过给她,又见原先那一小碟子已是光洁溜溜,顿时脸都绿了:“春分,不是说了不要让三小姐吃太多点心么!”
这春分也不知道是太实心眼还是有点儿缺心眼,见大少爷瞪着自己,小脸一皱,委屈的道:“可是三小姐还没吃饱呢!”那一小碟子点心,也就三五块,根本不顶事!
听了这话,木尹楠忽然觉得春分这丫头莫名顺眼起来,十分捧场的用力点着小脑袋。
“三小姐来之前没用早膳么?”瑞哥儿目光冷了冷,她房里的下人已经这么大胆,敢饿着主子了么?他知道下人都是看碟下菜的,可应该没那么大胆,连饭都不给吃一口吧?
再说有卫嬷嬷在,她应该不会看着三妹妹吃亏吧?
春分吓了一跳,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道:“回大少爷的话,是吃了的。只是奴婢瞧着三小姐最近胃口好,吃过了饭还偷偷拿奴婢们的点心吃,想着三小姐是不是吃不饱,这才……”
“偷拿奴婢的点心吃?”这话一说,连老夫人都侧目了,奇道:“那三小姐的点心呢?”
公侯之家,这点点心还是吃的起的。不光主子们有,就是下面的小丫鬟粗使婆子也是人人有份,即便木尹楠在家中并不受宠,也不会短了她的份例。
总也不至于去偷吃下人的份例点心。
春分不吭声了,老夫人耐住性子又问了一遍,才听她小声嘟哝:“三小姐吃的还不如绿萼姐姐呢!”
“绿萼是谁?”瑞哥儿心里明镜一般,嘴上却问道。
“回大少爷的话,绿萼姐姐是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春分一副憨傻的模样,说道。
绿萼是谁,老夫人心里是有数的,顿时眉头便皱了起来。只是如今总归是小吴氏当家,她也不会当着下人奴婢的面去说儿媳妇的不是,便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且用心伺候三小姐就是,旁人问起时,也莫要说这些了。”
“是,老夫人。”春分很听话,忙道再不敢多说一句。
木尹楠忙着吃点心,耳朵却不曾闲着,直到这时,方才抬头看了一眼这丫头。
人小鬼大,莫过于此了吧?她敢肯定卫嬷嬷并没有教过春分这些,晴雯是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也不会教她在老夫人跟前如此这般。
十有八九是这丫鬟自己的主意。
就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大宅院里,就没一个简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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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你还是背我吧
小吴氏不在眼前,瑞哥儿对木尹楠就关注的多,可惜她话却依旧很少,偶尔才会应两声也恍若哼哼,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瑞哥儿不免诧异,从前他虽然不爱搭理三妹妹,但她虽然怯弱,却也不会这样沉默。甚至还会故意用一些方式引起自己的注意,那时他并不喜欢这个妹妹,因此统都装看不见,有时候甚至还会恶意的逗弄她。
自从她病了一场好了之后,就变的有些不同了。
不再是一副病病歪歪的模样,看上去精神了许多。在人前尽管不多话,却显得气势十足,甚至比秀姐儿看起来还要大气的多。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这幅样子,反而配的上侯府小姐这个称呼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祖孙三人共做一席,老夫人素来宠爱瑞哥儿,是以陈侯与小吴氏不在跟前,规矩竟也放宽了许多。哪怕瑞哥儿一边吃饭还一边对着木尹楠叽叽喳喳说话,她也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不曾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话。
除了木尹楠还小,因此让春分在一旁帮着置菜以外,老夫人和瑞哥儿都是自己动手。瑞哥儿见她人小手短,那丫鬟也只敢给她夹身前的几样菜色,便主动的帮着添菜舀汤,一时之间只见他站起坐下,就差没爬上爬下了,瞧着好不热闹。
木尹楠虽然不怎么搭理瑞哥儿,但对他时不时给自己夹菜的行为还是很待见的,因此不免对他有了几分好颜色,“赏”了他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脸。以至于瑞哥儿夹的更起劲了,没一会她身前置菜的小碟子中就高高的堆起,看的一众丫鬟婆子偷笑不已。
从没见过大少爷对谁这么殷勤过,今儿可是头一遭。
老夫人也是满心笑意,她做人祖母的,最喜欢看见的便是儿孙满堂相处和睦的场景。只是奇怪从前瑞哥儿并不喜欢三丫头,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总叫她有些不安。
许是对三丫头起了几分怜惜之心吧!
若是老侯爷还在,瑞哥儿先前也不至于让小吴氏带成那副顽劣的样子。
老夫人想起亡夫的容颜,不免有些怔忪。他这一辈子只娶了她一个,也只对她一个人好,可惜她却没能给他多生几个,唯一的独子也在亡夫去后被她管束的太过软弱,读书不行,学武错过了年纪。等到她发现才后悔时,却已经晚了。
好不容易娶了个温柔贤惠又能干的儿媳妇,却是个没福气的,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双未成年的儿女。
大孙女也就罢了,早早就定下了婚约,没几年备了份厚厚的嫁妆便嫁了出去,大孙子却还是个孩子。起先有她带在身边,倒也还好,乖巧听话不说,又孝顺懂事。后头交给了新媳妇,却是越来越不像样子。
要说小吴氏,起先对这孩子,倒也是真的好,不然她也不能放心让她养了那些年。只是后来二孙子和二孙女这一对双胞胎出世之后,才慢慢起了变化。
人心不足。
老夫人叹了口气,她早该想到的。有哪个后娘能对前妻的孩子始终如初,就算有,也不会是这侯府的夫人。侯府的门第是高,可这爵位却也是一种负累,心再善的人,进了这个门,也会身不由己,更何况这媳妇身后还携着一大家子人。
儿子也是不像话,纳了通房为妾不说,还娶了个良妾进门。她不是不喜欢儿孙满堂,只是家里女人多了,是非就多,否则三丫头的亲娘好端端的,又怎么会早产而亡。
“祖母,祖母?”瑞哥儿见老夫人忽然愣愣的,也不说话,也不下箸吃饭,连忙唤了两声。
老夫人这才醒过神来,摆摆手:“没事儿,吃饭。”
老夫人定是在想什么心事。
只是这却不是瑞哥儿能过问的,便冲她笑了笑。看看三妹妹跟前已经对起一座小山,便也不再继续添砖加瓦了,老老实实的吃起了饭。
等吃完了,撤了饭桌,老夫人领着孙子孙女上后面花园里散步消食。
木尹楠拒绝了春分的怀抱,决定自己走,好好消消食。
难得敞开了吃,竟是有些吃撑了,木尹楠不禁有些鄙视自己。可谁让这个世界的饭菜好吃,她是在忍不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一碰上饭桌就没了下限。
她人小腿短,跟在老夫人和瑞哥儿身旁便有些亦步亦趋。通常人家迈一步,她便要小跑两步。好在老夫人的步伐并不快,否则她就要露地了。哪家长年病弱的小姐,小跑这么长一段时间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
不过即便如此,她这般作为也让老夫人和瑞哥儿吃了一惊。
三丫头满色红润,步伐稳健,分明就是极为健康的孩子,再也不见从前迈一步喘三下的气若模样。哪怕只是散步消食,这改变也足以令人讶异。
难不成真的好了?
“三妹妹,你累不累?”瑞哥儿怕她逞强,关切伸出手,问道:“你若是累了,就跟哥哥说,哥哥抱你走。你别怕,哥哥如今天天跟着武师父学武艺,身强体壮的很,不会摔了你的。”
春分顿时如临大敌,一副紧张的模样。
她这么为难,是有缘故的。
大少爷从前也这么逗弄过三小姐,不过那时却是为了捉弄。小丫头自然上当,被他搂抱在怀中,没走几步就松了手,将她摔落了下来。
那时三小姐不过是个病弱的孩子,哪里禁得起这么折腾,虽说边上有丫鬟护着,没摔实了,却受了惊吓,当日就发起了高烧,足足病了一个月才好。
大少爷现在这么说,却是担心三小姐还记着那事,不肯让他近身。
木尹楠并没有接收到原主的记忆,对瑞哥儿倒霉什么恶感,而且走了这么一会,她确实有些累了。
不论她锻炼的再怎么勤快,这具身体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到了现在,也就是和普通的小孩子差不多罢了,当然,身体柔韧型要好多了,但要说强壮,还远远不至于。
和她从前的身体比起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只是让他抱着?
她前世好歹活了四十五岁,虽说在联邦不过是青年罢了,可在这个世界,已经和她这位便宜祖母差不多年纪了,真让一个可以当自己孙子的小孩子抱着走,她心里的别扭劲那就别提了。
至于晴雯和春分,也不是她愿意的。
她对这个世界太过陌生,身体又只是幼童,又长年病弱,突然健康起来了,旁人兴许只是觉得她好了,可卫嬷嬷之流身边最亲近的人,是知道本尊底细的,难免容易露陷。
只好委屈自己装孩子了。
但此时,她对着那双真诚渴望的眸子,却不好说拒绝的话。
想了想,她难得首肯,却是少见的开口说道:“要不然,你还是背我吧!我不太放心。”
这话,哪像是孩子说的!就算能说,也不该她来说!
哪有这样直白揭人短的?
可瑞哥儿却只是脸上一红,没有丝毫怀疑,他就说了,三妹妹还是记仇的。
当即道:“好好,我背你。”
俯下身让木尹楠趴在背上。
少年的身躯肉滚滚的,很是柔软,又十分暖和。
瑞哥儿紧紧地反手搂着她的两条腿,走得很慢,却很稳。
三妹妹很轻,即便穿了厚厚的衣裳,即便他也只是个孩子,背着她,却似乎感觉不到重量。
瑞哥儿鼻尖一酸,小声道:“三妹妹,你把手搂着我的脖子,这样就不怕掉下去了。”
声音潮潮的,有些湿气。
木尹楠忽然觉得,原来有个亲哥哥,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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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芯片初现(上)
(小修一下……)趴在瑞哥儿的背上,感受着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木尹楠一时竟然有些发懵。
在木家大院的时候,虽然木爷爷也接了好些木家旁系的孩子来陪伴她,可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们有的是她的堂哥,有的则比她年龄还要小,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无论他们面对旁人多么的高傲,在她面前,却始终是卑微的。
因为她是木家嫡系唯一的孙子辈,因为她太过出色的资质,因为她太过优秀。
他们看着她,仿佛她并不是一个小妹妹小姐姐,而是一个能够左右他们生存环境的大人物。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只要她明确表示讨厌某个孩子,那么第二天,那个人就会从她眼前消失,再也回不来。
当然,不是不见了,只是被送回了原本的家庭。
本家的生活,和在他们自己的家中,是完全不同的。
对那些孩子来说,取悦木尹楠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否则,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他们害怕她,哪怕其中有些人很优秀也很骄傲,可面对她的时候,依然是卑微的。
他们感激她,或者说,他们感激木爷爷给了他们出人头地的机会,他们很努力,也知道回报,更对木家有种归属感。就算对她,也一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和体贴周到的保护,他们围绕着她,众星拱月一般,无论她想做什么他们都会为她做到。
但也仅此而已。
无论是疼爱还是关心,都来自感激,少年人的良知让他们无法违逆自己的良心。
他们对她好,这只是报答。
木尹楠从来就知道,自己从小到大,都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
她拥有那一切让人眼红的资源,仅仅是因为她姓木,是木老爷子的嫡亲孙女。
但瑞哥儿不同,虽然他并没有去看过她,也没有给过她什么,但每每只要她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几乎每时每刻,都会紧紧盯住她。
好像害怕她在下一瞬间就消失一般。
这种被人放在心里疼惜的感觉,很陌生,也让她心中流过丝丝难以名状的温热。
她承认,她被自己这种少见地情绪波动吓到了。
瑞哥儿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家三妹妹一瞬间的走神,开开心心的背着她跟在老夫人身侧。
平心而论,侯府的建筑都是很不错的,至少木尹楠瞧着就十分稀罕,也看的出来,做工十分精细,不说那些假山石水,湖上游廊连着湖心亭,单就是那侯府内青石红砖堆砌的院墙,也不是简单的粉刷了事,而是挖空心思布置,上头各种不同风格,做工精美的花窗也独成一景。
木尹楠难免有些好奇,这都是联邦看不到的东西。联邦的高楼大厦等建筑都是由特殊材料的合金制成,想要再上面开窗户都不容易,更何况是这样精致的花窗了。
据说原本她所在的星球也有一些类似的建筑,但联邦时代的一场战争将那一切都毁于一旦。那些亭台楼阁,从此成为了只能在史献资料看到的珍贵图片。
她从未亲眼见过这些建筑。
相比之下,她那个小小的清辉院便显得简陋了许多,至少她没有看到如这里一般漂亮的院墙。
“三丫头怎么一直盯着院墙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夫人总觉得今儿的三丫头似乎活泼了不少,虽然她的话还是不多,但老夫人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打从出了宁安堂之后,她就一直在打量花园里的事物。
三丫头往日里也不是没来过,今儿似乎特别专注?小孩子么,总是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注意力,可这些布置分明普通的很,再说她也不是第一次瞧见了。
“我在看窗户,”木尹楠安逸的趴在瑞哥儿悲上,难得好心情便回了老夫人一句。想了想,又赞赏的说了一句:“很漂亮。”
“噗……”瑞哥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三妹妹,这院墙上的可不叫窗户,那是牖户,额……也是窗户的一种,不过是院墙上的窗户,就是不像屋子里的窗户一样能打开。哎呀,其实你说的也没错啊!”
老夫人听着他懊恼的话语,不由勾起了唇角。
瑞哥儿越说越觉得其实他家三妹妹也没说错,不禁对自己的发笑有些不好意思。
“牖户?”念起来怪怪的,木尹楠也不懂,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也没再发表意见。
耳边是瑞哥儿已经开始有些疲惫的喘气声。
他到底也只是个少年,还是个不爱锻炼的胖少年。木尹楠再瘦弱,几身厚重的棉服在身上,也不会太轻。刚开始还不觉得,走了这么一会,他便有些累了。
见状觉得自己已经休息够了的木尹楠便道:“你放我下来吧,我不累了。”
不像是询问,倒像是吩咐。
瑞哥儿下意识就听话的要放下她,才蹲下身子,就觉得不对,他怎么忽然对她言听计从起来?
“没事,哥哥背得动你!”不由想要逞强。
可木尹楠哪容人拒绝,春分早在她开口的一刻就近前来扶着,她就着春分的手,还没等他说完,就一溜烟的下来了。
“谢谢。”出于礼貌,木尹楠对他致谢。
“三妹妹这么客气干什么,我可是你哥哥!”瑞哥儿见事不可为,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小小松了口气。他刚才虽然夸耀自己强壮,但自家事自家清,他压根还是一个没用的胖子。不过他也不愿意泄底,便拍着胸脯保证:“你要是累了,还让哥哥背你啊!只要你开口,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哥哥都给你摘下来。”
认真学武也就这半个月的事情,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天才,练武的天资本就不好,否则也不会有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名号了。要是一下子变得强壮了,才是怪事。
这孩子,是在做梦吗?木尹楠愕然的看着他,她当然知道所谓的星星是怎么回事,那可是一个个的星球星体!哪怕是最小的一个,恐怕都能把他这小身板压成肉饼了,还想摘星星给她?
难不成上古人类还以为一个星球就跟他们看见的那么大?
事实上,虽不中也不远矣,何况他们的概念里可没有星球一说,只当星星就如传说中一般,是人们死后所化的发光体,类似于夜明珠一般。
见木尹楠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瑞哥儿有心要争辩几句,可他也知道,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个大孩子,为她也做不了什么,不由有些泄气。
“还是得快点长大才行,”瑞哥儿暗道:“到时候无论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挣来给她了。”
老夫人和木尹楠自然听不到他的心声。
老夫人见他有些丧气,便开口岔开话题,指着不远处的一处院落温声道:“不知不觉都走到鹤园了,瑞哥儿不是一直吵着要看么?不如今儿就带你三妹妹一道进去瞧瞧吧!”
鹤园,这又是什么?
木尹楠顺着老夫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处院落,并不大,隐隐能听见些许细微以及鸟类鸣叫的声音――这是因为她最近眼力和耳力都有增长的缘故,呼吸吐纳之术的好处还是很明显的,至少她就能听见这些细微的声音,老夫人他们却听不见。
“好啊!好啊!”瑞哥儿果然精神一震,牵起木尹楠的手对她道:“三妹妹走,哥哥带你去看仙鹤!”
那又是什么玩意?
木尹楠着实有些好奇,便任由他牵着向前走去。
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不怎么好闻的味道,木尹楠下意识便皱了皱眉头。她如今的身体,对于任何气味都很敏感,这样明显的异味,她怎么会察觉不到?
目光便向着异味最浓烈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种禽类,喙长、颈长、腿长。嘴为橄榄绿色,除颈部和飞羽后端为黑色外,全身洁白,头顶皮肤裸露,呈鲜红色。
食物!木尹楠不由露出狼一般的目光。
“叮”!
忽然之间,木尹楠一愣。她似乎听见一声熟悉的清脆响声在脑中炸响,令她整个人都僵住。那声音明明很细微,然而却仿佛直接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一般清晰。
那是祖父植入她后颈脊髓中的芯片所能发出的特有的声音,只有身为权限者的她能够听见。
“发现未知物种,是否收集物种信息,扩充数据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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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芯片初现(下)
(去舅舅家,回来晚了。)
智能芯片在联邦时代并不稀罕。
几乎联邦每一个十五岁以上的少年,都会被植入这种信息芯片。在当初信息大爆炸的年代,损毁了许多珍贵的资料,联邦政府痛定思痛之后研究出了这样一种智能芯片,植入每个联邦公民的回路神经系统之中。
普通公民和特权阶级所能够植入的芯片是不同的,里边只包含了一些基本信息和资料。但这也已经足够让一个懵懂的少年变得无所不知――遇到不知道的事情,问一下芯片多半都能得到解答。由于芯片一旦植入,就无法再跟换,因此,只能芯片还具有收集和记录信息的功能,也就是说,随着个人的权限提升,芯片也是能够升级的。
而根据权限不同,公民所能够获得的信息量也不一样。
但木尹楠的芯片与普通的智能芯片是不同的。
这种芯片,被称作空间芯片。
也就是说,木尹楠作为这种空间芯片的权限者,等于拥有一个属于她的个人空间。
空间芯片数量极少,因为制造芯片的材料太过特殊,即便用了上千年的时间,整个宇宙中这样的芯片也只有数百枚。
木老爷子也只是偶然得到了其中的一枚,当时他和她的父亲都已经植入了智能芯片,虽然十分眼热空间芯片,他们也只能对它望而兴叹。
最终,这一枚空间芯片被植入了木尹楠的体内。
当时飞行器爆炸之后,她的身体也随着爆炸成为了太空中的粉尘,她不认为植入体内的芯片能够躲过爆炸,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
是以,在进入这具陌生的身体之后,她从未尝试过联系自己的数据库。
但它竟然依然存在?
木尹楠确信,她并没有产生幻听,但是,她无法理解,芯片如今究竟在哪里?
难道融入了她的灵魂之中?
“发现未知物种,是否收集物种信息,扩充数据库?”
柔美的女声再次发出询问,将木尹楠从种种惊愕之中拉了出来。
“收集!”
“滴!确认收集!物种名称:未知。
种类:鸟类。
年龄:2―3岁,成年动物。
其他信息:未知,疑似中古时期已灭绝的保护动物――天鹅。
滴,是否为该物种命名?”
“是……”
“三妹妹,你说什么?”瑞哥儿诧异的低头,三妹妹好像在嘀咕什么,他却没有听清。
明明两人离的这样近。
木尹楠抬头:“没什么……这是什么动物?”
“这是仙鹤。”瑞哥儿松了口气,原来是对仙鹤好奇。也难怪她不知道,就连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仙鹤呢!早先父亲说好不容易寻来了几只祥瑞,他还疑惑是什么东西,后来听祖母说了才晓得,所谓的祥瑞指的就是仙鹤,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而且也不好捕捉呢!“也叫丹顶鹤,你看它的头顶,是不是有一块鲜红如血的地方?”
“丹顶鹤?仙鹤?”木尹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到底哪一个才是它的名字?”
“自然是丹顶鹤了。”瑞哥儿笑笑,他知道这东西的真正名字,其实也只是偶然。“仙鹤只是人们对它的俗称,传说,丹顶鹤都是仙人养的仙鸟,所以又叫仙鹤。”
“瑞哥儿从哪里知道的?”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两人的身后,目光深深的落在瑞哥儿身上,“祖母都还不知道原来它是叫这个名字的。”
“额……”瑞哥儿挠了挠头,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灵机一动:“祖母,我是从书上看来的。”
“哦,是那本书?”
“这个……孙儿不大记得了,是上次去魏伯伯家拜寿的时候,偶然在魏家书房里翻到一本游记上好像是这么说的。”瑞哥儿道。
老夫人沉吟了一阵。
瑞哥儿口中的魏伯伯,是京城定远侯魏佳庆,去年魏侯六十大寿,俊儿才带着瑞哥儿去了一趟。本来魏侯有一个嫡亲的孙女与瑞哥儿年龄相当,老夫人的意思,是贺寿之余可以顺便替瑞哥儿探探口风,结下这门儿女亲家。谁知瑞哥儿少不更事,和魏侯世子的嫡长子起了冲突,差点就得罪了魏家,这门亲事,便只得作罢。
老夫人对瑞哥儿知之甚深,那时他顽劣不堪,不喜读书,哪里会去什么书房。纵然是去了,也不会想到去拿书来翻看,再者,别人家的书房,外人怎可进去随意翻看?
俊儿带着瑞哥儿回府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要拿教训这个“逆子”,要不是她拦着,只怕瑞哥儿少不得要吃些皮肉之苦。因着这事,俊儿也不曾详细说过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就没问。
现下看来,她似乎得问一问才是。
不怪老夫人起疑心,只是瑞哥儿性情变化太大,与半个月前几乎判若两人。
要不是见到是往好的方向改变,她几乎要以为瑞哥儿是中了邪了。
“原是如此。”当下,老夫人便不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趁着祖孙俩人说话的空当,木尹楠已经令芯片收集好了丹顶鹤的信息。
这野生的丹顶鹤在这个时候还不算少见,只是栖息于那无人的沼泽之地,又生性灵敏警觉,极难捕捉。即便是京城的权贵,想要弄到一两头都不容易,倒是让陈侯找到了几只,让人送回家中。还特意在府邸中建起了一座鹤园,配了人精心饲养。
养了一个多月,总算让这祥瑞留在了自己家中,也肯主动吃食了,这鹤园才算完全落成。
木尹楠看向在鹤园清浅的水潭中悠闲漫步,姿态优雅的丹顶鹤,因着担心它们振翅飞走,脚踝上还锁了细细的铁链,随着它们的走动,发出撞击地面的轻微碰响。
本事恣意原野的自由生物,如今却跟困在笼中的金丝雀没什么两样。
“我累了。”木尹楠垂下眼睛,似乎不怎么感兴趣。
“三妹妹很累吗?我也有点累了。不如哥哥带你回去吧!”瑞哥儿一愣,随即便赞同的附和。他似乎并不在意她有些无礼的态度,宽容的让人侧目。
一个庶女罢了,居然让这位嫡子兼世子如此忍让?
老夫人却丝毫没有发觉似的,说道:“既然都累了,这就回去吧!春分,你带三小姐回房去吧!”
“是,老夫人。”春分忙收回盯着丹顶鹤的目光,这就是仙鹤啊!府里的主子们都未必个个都见过,今儿她倒是沾了三小姐的光,来了个先睹为快。
不愧是仙人养的,看着就不同凡响呢!
“祖母,孙儿送三妹妹回屋不行吗?”瑞哥儿一听老夫人的意思,好像不打算在让三妹妹回宁安堂,便不依不挠地说道。
老夫人慈祥的摸了摸瑞哥儿的脑袋:“瑞哥儿,你忘了祖母昨日跟你说的话了?”
瑞哥儿一惊,没一会便沉默下来。
看样子是不再坚持了。
春分松了口气。
若是大少爷坚持,她还真不知道是不是该答应了,她不过是个奴婢,哪有资格反对主子的话?
大少爷对三小姐是不错,可他年纪还太小,只是个孩子,根本护不住三小姐。
三小姐还没到选择站队的时候,无论是大少爷、还是夫人,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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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在桥上看风景
春分的怀抱远不如晴雯的舒适,或许是小时候家里吃的不大好,这丫头即便到了该发育的年纪,也显得有些干巴巴的,样貌上比实际年龄要显得小一些。还未发育的胸部自然也比不上已然是个成熟果实的晴雯,甚至比不得老夫人身边那位蔺嬷嬷。
木尹楠老实趴在春分的肩头,遥望不管看不看得见,都一直用力对她挥手的瑞哥儿。
胖胖少年的举动有些好笑,毕竟只是回自己的院子里,仍旧在同一个府中,他却表现得她仿佛要远行一般。老夫人却并未出言阻止,只是慈祥的看着瑞哥儿,目光深沉悠远,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木尹楠忽地打了个哈欠,缩回了头,将脑袋搁在春分的胸口,感受着她有些紊乱的心跳,目光落在少女犹显稚嫩的侧面。
那样打量的目光,太过清澈而直白,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她是个物件,而非一个人。
悠忽间好似一阵冷风灌进领口里,春分打了个寒颤,咬着嘴唇问道:“三小姐在看什么?”
看你。木尹楠心道。
这个在晴雯面前伶俐活泼、在卫嬷嬷面前略显胆小,在老夫人面前又有些鲁莽的小小丫鬟,多种面目意外和谐,看起来还真是有趣的很。
她明明察觉了一些什么,偏又装作没看见。在不经意的时候,又不小心透露那么一小点儿。
不着痕迹的表露她的聪慧、机警,或许还有忠心。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
自以为她隐藏的很好,却又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些许的不同。
木尹楠只对她笑了笑。
说起来春分不比晴雯或是卫嬷嬷更亲近于她,然而或许是因为关心则乱之类的缘故,她反倒是第一个看清楚“三小姐”改变的人。至亲之人总会将身边之人的改变往好的方向去想,而旁人却不同,他们只会想,怎么一个人会突然变得让人不认识了?
今儿是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外头一丝风也无,否则老夫人也不会同意带着瑞哥儿和一个病秧子到园子里闲逛消食。
对着这么好的天气,身旁除了春分也没了旁人,木尹楠难得显得不那么懒散。
她忽然抬起头,身子在春分怀中拧了拧:“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可是三小姐……”春分有些犹豫,这都走了一大半了,三小姐抽的什么风?
“还要我说第二遍么?”木尹楠不满意的挑了挑眉。
肃穆的小脸上不悦之色一闪而逝。
春分一惊,她吃惊并非因为知道三小姐看出了什么,而是三小姐居然在她面前露出了真实的一面。看惯了她装傻充愣呆头呆脑的模样,有时候甚至也会被她迷惑,觉得三小姐是真的病了一场病的傻了,可如今这一幕,却叫她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三小姐并非傻,而是真正和从前不一样了。她对以前在乎的那些东西,似乎看的没那么重了。
而且……三小姐的目光,总让人有些心惊胆颤。
“三小姐,到了院门口,还是让奴婢抱着您进去吧?”看着木尹楠紧绷的小脸,春分心里不由忐忑起来,试探着问道。
木尹楠并没有答话,径自向前走去,春分便立时松了口气,既然没反对,便是答应了。
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恍如春日。
来到这个世界大半个月了,木尹楠却从未好好看过这侯府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或许从一开始,她便打心眼里排斥自己如今这个身份。
让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联邦少将去扮演一个地位低下,小透明一般的庶女,还真是不容易。
她不是装傻充愣,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若不是今儿老夫人和瑞哥儿带她出了宁安堂,她兴许也不会有这样的念头。
瑞哥儿待她的好,扣动了她一直紧闭的心扉。虽然说不上完全对他敞开,但的的确确,被他推开了一丝小小的缝隙。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木尹楠所感受到的,只有一片赤诚。
何况,她也需要熟悉一下这个世界,而她首先必然要做的,便是熟悉身处的环境。
侯府是她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第一站。
木尹楠逛的饶有兴致,时不时一不小心就绕到了别处去。春分虽然出言提醒,但她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的走着。
眼见已经逛了小半个时辰,她还是一副兴致不减的模样,春分有些着急。抬头一看,竟是到了这处地方,便忍不住拉住了她,小声提醒道:“三小姐,那边是二小姐住的明珠苑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要是遇到了二小姐,有个磕磕碰碰的,那就不好了。
虽说是三小姐自己的意思,可她终究是个孩子,若真出了什么事,最后还是要落到她头上的。
二小姐?
就是那秀姐儿吧?
木尹楠记得,那是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就是眼角有些稍稍吊起,一张小嘴也薄了些,瞧着有几分自私刻薄。“秀姐儿一个人住在这个大院子里?”
明珠苑,意味着她是侯府的掌上明珠么?
远远看去,这明珠苑里分明铺满了阳光,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采光,都比她住的那个偏僻小院好得多。就连面积也要大上许多,院子里还栽种了许多女儿家喜欢的花花草草。
“三小姐忘了?这明珠苑本来就是给府里的小姐们住的院子。大小姐出嫁之后,您就和二小姐一道住在明珠苑里。只是前些日子发了天花,这才挪到了清辉院养病。”春分愕然地看了木尹楠一眼,眸光略微有些闪烁。
虽说三小姐醒后看似呆呆傻傻的,可不该连自己住过的地方也忘了。
“……不记得了!”木尹楠摇摇头,她哪里会记得这些?关于本尊的记忆,她是一点儿都没有,恐怕在她灵魂占据这具身体之前,本尊的意识就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给她留下。想了想,随口问道:“那我病好了,是不是就该搬回来了?”
春分还在琢磨她家三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听她这么问,一时嘴里便有些发苦。“这事……奴婢也说不准,还得夫人发话才行。”
这侯府里如今当家作主的可不就是小吴氏么?
好在木尹楠不置可否,没有多大的感觉。她并不在意是不是住在这个明珠苑更好一些,与其和别人共享一个院子,还不如自己单独居住一个来的便宜。毕竟,她身上的“秘密”太过匪夷所思。防着一屋子丫鬟婆子已经够累的了,要是再加上一个名义上的嫡出姐姐,就更累了,她可不想小小年纪就心力交瘁。
她并不明白居住在这明珠苑的意义所在。
正想着,也差不多是时候该回去了,却听一个声音悠忽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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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招你惹你了吗?
“三妹妹怎么不在宁安堂陪祖母和大哥哥,反倒来了我这里?莫不是嫌祖母那儿的饭食不好,想着回自家院子里吃?那你可走错了道,清辉院可不在这边!”
正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像是质问般的声响。春分转头一瞧,心道坏了,原是秀姐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领着丫鬟,出现在她们身后。
春分这下真是悔不当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早知道就不该纵着三小姐到处乱逛。
她绝对不会承认其实她也想好好逛逛侯府来着……
木尹楠便也转过身,看向迎面而来的女孩儿。秀姐儿还是早上见老夫人时的装扮,梳着可爱的双丫髻,一身鹅黄色罗裙配上银灰色滚了兔毛边的斗篷――她依稀记得她也有这么一件,好似就是昨夜穿过的,只是没她这件这么好。
又往她身后瞧去,秀姐儿身边跟了四个丫鬟,其中两个年纪大的,一个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另一个手中拎着一只食盒。
春分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忽然小声道:“是夫人身边的两位姐姐。”
看样子是刚从小吴氏院子里回来。
见了木尹楠,秀姐儿便是一阵来气。
要说她嫉恨木尹楠,那肯定不至于。她不过一个庶女,自个可是嫡出,要妒忌也该是对方妒忌她!只是昨夜一直跟小透明似的庶出妹妹忽然大放光彩,还叫她吃了瘪,难免有些怨怼。
就好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忽然有一天被从前看不起的乡巴佬踩在了头上。
这要能舒服了才是怪事。
秀姐儿并不打算对木尹楠如何,说到底她只是个七岁大的女孩儿,只是忍不住出言刺了一句。
然而当她发现她的“三妹妹”好似压根没听出来一般,压根无动于衷,甚至还睁着那双过分明亮的黑眸,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她――秀姐儿自然不知道外星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但那目光中透露着惊奇,仿佛她做了什么让人耻笑地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让她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屈辱,她顿时对本该相亲相爱――至少表面上该是如此的庶出妹妹口无遮拦的道:“该死的贱种,怎么哑巴了?病了一场,难不成病得傻了?”
七八岁的女孩,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秀姐儿明明满面笑容,话里话外不仅含沙射影,还口出恶言,哪里还像个孩子?
几乎是同时,春分和秀姐儿身旁的四个丫鬟的神情都有些紧张。
四个丫鬟的目光看的是春分,而春分的紧张,却是对木尹楠。
要说从前的三小姐,听了这些话,多半是要难受的。
她是庶女,身子骨弱性子也软和,偏偏骨子里有些多愁善感又敏感,每每总爱垂泪。
说来也是可怜,明明小小年纪,却无亲娘依靠,卫嬷嬷再厉害也不能直接对上主子,委屈受的多了,三小姐就失了孩子的天真可爱,看着总有些怯弱,也学会了扮柔弱那一套。
或许她根本不用去扮,只要将心底的委屈尽可能的用眼泪来诠释就好了。
小吴氏向来不喜这个女儿,总看她碍眼,当着二小姐的面也没少明里暗里讽刺她,以至于慢慢的二小姐也学会了小吴氏这番做派,瞧着三小姐不顺眼了,就爱刺她几句。
三小姐不懂反驳,便只会哭,起先老爷还会帮衬两句,后来哭的多了,他也烦了,便不再管。
柔弱娇美地美人的眼泪会令人垂怜,可不懂事的小孩子的眼泪呢?
只会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厌烦。
春分并不希望,三小姐又变成原来的样子。她潜意识里讨厌这种遇到什么事儿都哭的小孩,这无关身份。在她们乡下,鼻涕虫和爱哭包从来都不受欢迎。
木尹楠也没有让她失望,让春分大为欣慰,她果然没有看错三小姐。
与其说是三小姐变的坚强了,不如说是木尹楠对秀姐儿的话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代入感,贱种之类的诋毁,只有乡下暴发户才会时时挂在嘴边。可怜她一个好端端的侯府闺女,被她那暴发户的娘亲教育成了这副模样。
木尹楠有些同情的看向秀姐儿。
这就是母族身份不够高的坏处了,怨不得高门大户的人家都想着要门当户对,否则就连家里的下人评论起主母的时候都会暗地里指摘“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这些话了。
按说吴姓也是北地大族,怎么会教出这样不识大体的“名门闺秀”来?
这就要扯到侯府的地位了。
按说是一门将侯府邸,再往上就只有公侯,品阶够高了,陈俊又是侯府唯一的独苗苗,自然不愁嫁娶。然而威武侯府的盛名只留在列祖列宗那儿,就连那位早逝老侯爷所得的评价也不高。若非他娶了一个好媳妇,恐怕落到如今陈俊头上的便不是侯府,而是伯爵甚至是子爵。
而陈俊如今能依旧享受侯爷尊荣的根本原因,在于老夫人陈君氏,是当今太子的乳母。
如今的威武侯,可说是个标准的半吊子。当年吴氏之所以与陈家联姻,不过是因为先头那位侯夫人是吴家二房的遗孤。
但即便如此,那位先夫人的教养,比之后来这位继室小吴氏,好上不知多少筹。
小吴氏不过是吴氏一族从旁支没落的偏远之地里随便扒拉出来的一个替代品罢了,虽然受过一段时间临时抱佛脚的淑女教育,然而却始终缺乏世家女子所应拥有的底蕴。
短期内还看不出来,时间一长,自然暴露无遗了。
这种不足,在她接手侯府内宅事物之后显露的尤其明显。
秀姐儿自然感觉不到木尹楠面无表情之下隐含的怜悯,只是隐隐觉得她的目光令她很不舒服,那种仿佛匍匐在巨人脚下的窒息感让她无措地暴怒,再一次口无遮拦的怒目:“你这个狐媚子生的贱种,你有什么资格直视我,你给我低头!”
声音尖锐而张扬,骇得丫鬟们几乎都要以为她得了失心疯――三小姐明明一句话都没说!
可惜的是,木尹楠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低头”这两个字。
她平静的迎上秀姐儿几乎快要扭曲的面容,那微微疑惑的眼神,似乎是在说她为什么变得这么暴躁?
你在生什么气?
我招你惹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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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来自中古时代的穿越者
秀姐儿如今只想给她一个耳刮子!
她这么想着,就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两步!
原本她看木尹楠就跟瘟疫似的,不肯跟她走一道儿,就连如今说话,明明是在她院子外头,也离得远远的,不肯走进两步。
这一下忽然凑近,又见她面色不善,旁人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身后的丫鬟见状一惊,几乎没怎么考虑便匆忙上前拦住了眼看就要暴走的二小姐,还是其中之一拎了食盒的哪那一位掂量着开了口:“二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外边冷,小心冻着您。再说,夫人特地赏下的点心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决口不提方才的那些话,仿佛什么事儿也不曾发生过,只单纯关心秀姐儿是不是会受冻。
窈窕的身形若有似无的挡住了木尹楠。
春分也堵在了木尹楠身前。
两人之间,等于生生隔了两个人。
就算二小姐真的动了手,那打的也是奴婢,而不是三小姐这个主子。她们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深深明白,真要让三小姐挨了揍,到时候倒霉的只能是她们这些旁观丫鬟。
再不受宠,人家也是侯府里正儿八经有名有份的主子!
老夫人为人自诩秉正,最见不得奴大欺主的事儿了。再加上三小姐房里的卫嬷嬷,那就不是省油的灯!真出了事,不闹出天来才怪!
“滚……”怒气难消的秀姐儿气势汹汹地抬头,却对上一双冰冷劝诫的眼眸。
几乎是一个激灵,便立刻清醒了过来,吞下了欲出口的话,秀姐儿顿下脚步。
看不到气死人不偿命的贱丫头,她的脑子似乎就够用了,只略略回想了一遍,便知道今儿这番所作是多么的不妥当,哪怕她森森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大实话――就连想要推脱成姐妹拌嘴都不成,谁让那死丫头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个字!
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两个警惕着的丫鬟道:“你们让开,我有话与三妹妹说。”
“二小姐……”
“桂香,你让开,我不动贱……三妹妹就是。”
桂香便是那拎食盒的婢女,她是侯府的家生子,如今在小吴氏身边当差,领一等大丫鬟例,因着为人稳重谨慎,虽不讨小吴氏的喜欢,地位却极其稳固。
她见秀姐儿显然已经醒悟过来,便不再多说什么,让开了身去。
春分也跟着退开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三小姐这一个字没说,就差点把二小姐给惹毛了,这就叫无妄之灾!她如今还没回过味来到底怎么回事呢!
秀姐儿深吸了两口气,换了一张笑脸:“三妹妹,方才是二姐姐不对,不该胡乱责骂你。可是姐姐也是为你好,你不在宁安堂好生陪伴祖母,却到处乱跑,要是叫人知道了,该说你不孝了。姐姐说你,也是想你好的。”
这就是所谓颠倒黑白,死的说成活的了吧?
木尹楠惊愕极了,这变脸的功夫修炼的真正到家!要知道,面前她的这位姐姐,也不过年仅七岁,还是虚岁,根本就还是个幼儿!
秀姐儿这会克制着自己,自然不会再被她的一个眼神左右,见她仍旧是不答话,目光在春分身上溜了一圈,才道:“要说姐姐本该留你吃了饭再走,可惜我才在母亲那儿用过,屋里却是没什么可吃的。虽说带了些点心,却是母亲的一番心意,不好分与你吃。只是可怜三妹妹,克死了亲姨娘,不然如今也有人记挂着。”
这是在间接说她没人疼没人爱么?
桂香和春分的脸都有些抽搐,前者是是在看不过眼一个小娃子被这么指摘,不就是在你门前站了会么?而后者,却是暗自有些生气,这家里谁不知道,张姨娘分明就是被小吴氏使手段害了的,如今偏要给三小姐安上个克母的名头!
真真是掩耳盗铃,贻笑大方!
“我不饿。”木尹楠这回却仿佛没听见她的嘲讽似的,朗声答道。“我吃饱了。”
“……”谁关心你吃没吃饱?真是个二愣子,连话都听不明白!秀姐儿忍不住就想翻白眼,好歹想着自己女儿家的身份,忍住了。
只是那声音过去清脆,听的秀姐儿一时有些愣住,好似忽然不认识这个妹妹了。
又听她道:“你不是也吃过了么?怎么还连吃带拿的?”真让人羡慕。
木尹楠是真的羡慕了,在清辉院,她老是吃不饱。厨房送来的饭菜本就不多,卫嬷嬷还担心她吃多了闹肚子,连点心都不给做,也不让吃厨房送来的份例点心。
不然今儿也不至于在老夫人那里捧着一碟点心吃的那么专心致志。
饿的啊!
春分其实说了谎,厨房并没有克扣木尹楠的份例点心,只不过,她的那一份跟小丫鬟们的都差不多就是了。
就是日后老夫人问起来,春分也是不怕的。
谁见过小姐跟丫鬟吃一样的东西,有时候甚至连丫鬟都不如?
侯府的伙食什么时候那么好了,连丫鬟都吃上跟小姐一样的点心了!
木尹楠只是纯粹表达一下自己的羡慕之情,她虽然不贪那么点吃的,可有人关心总是好的。而秀姐儿却怎么听怎么别扭,这死丫头是说她连吃带拿,是个吃货不成?
小脸当即沉了下来。
只是还记着桂香先前那告诫的一眼,淡声道:“三妹妹不用客气,你要真想吃,二姐姐匀一点给你还是行的!”一副施舍乞儿的模样。
“我不是跟你客气,我真的吃饱了。”那厢木尹楠却拍着小肚子,认真说着,眼角都不带瞅那食盒子一眼的,分明就是一副我不稀罕你吃食的模样:“你自个留着慢慢吃,别撑着了。”
众人惊蛰。
秀姐儿又被气着了,这丫头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一旦自己和弟弟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她那一双眼睛就如同黏在上头一般摘不下来!还要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好像母亲怎么亏待了她似的!好在父亲明理,从来不多说什么,这才没叫母亲受了委屈!
今儿倒好,竟好似还嫌弃上了?
春分也是一阵讶异,自三小姐渐渐好了,听她说话可是极难得,整日跟个小哑巴似的。今儿居然这么不带停顿的说了这么些,叫她差些眼珠子都迸出来。
“你!”当下气的狠了,忍不住上前,倒也没动手,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咬牙切齿:“你到底想干嘛?我告诉你,你想回明珠苑,门都没有!这是嫡女住的屋子,哪有你的份?”
说起这个,秀姐儿便是满肚子不忿。
要不是老夫人说府里孩子少,让这丫头跟她一块儿住在明珠苑,她也不会被闺蜜拿来取笑!和庶女住在一个院子里,纵然不是一间屋子,也是种耻辱!
“我在这里住过?”木尹楠奇怪的问道:“难不成我也是嫡女不成?”
“你想的美!”秀姐儿断喝一声,忽然想起母亲说的话,不禁又得意起来,凑近她耳边小声道:“母亲既然把你弄了出去,自然不会让你再回来!你也只配住那奴婢才住的清辉院!”
怪不得她不过往这院子外头站了一站,就落了秀姐儿那么一通嘲讽,原来根结在这儿。
这些天老夫人总有些偏向木尹楠,秀姐儿心里自是落下不少埋怨。见她又“鬼鬼祟祟”的站在屋外,便以为她是想回这个院子里住,担心她真搬回来,这才忍不住拿话挤兑她。
木尹楠恍然大悟。
不过她也不在乎,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还非得跟你挤一块?
她本来不想搭理这个小孩儿,又不是真的孩子,犯不着跟她较劲,多大的人了,找个小女孩拌嘴,那不是有病么?只是听她说的不像话,这才小小反击了一下。
“春分,”根本懒得理会暗自得意的秀姐儿,转头喊了若有所思的小丫鬟一声:“我们回去。”
春分忙应了一声,对着秀姐儿行了个半礼,抱起木尹楠匆匆走了。
“今儿的事情,都不许说半个字,也不许告诉母亲,听明白了吗?”秀姐儿冲着木尹楠的背影冷哼一声,转头又吩咐四个丫鬟道。
丫鬟们自然点头如捣蒜。
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说的好。好在这天寒地冻的,明珠苑外边也就她们这几个人,要想当做没发生过,只要管住自己的嘴就行了。
她们不担心春分会去乱说什么,她说了才好呢!众口铄金,独木却难成林,她们大可以推说没有这回事,是三小姐的丫鬟在抹黑秀姐儿!
春分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其实说起来,三小姐今儿还是吃了个暗亏,凭白叫人诋毁了一顿不说,也没落着什么好。
只是方才木尹楠那一番表现,让春分有些惊奇。她忍不住打量着此刻趴在她怀中安安静静的小丫头,心底转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念头。
“三小姐,你有没有听说过三个女人和一百零五个男人的故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
木尹楠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春分有些不死心,又道:“那一块石头爱上一棵草的故事呢?”
这妮子脑子磕门上磕坏了吧?
石头怎么会爱上草?
木尹楠把头往下埋了埋。
“那总该知道三个代表吧?”
说白了,春分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她怀疑这位三小姐也被穿越了,确认了好些天,直到今儿才敢试一试。
但她却是白搭了,联邦时代的木尹楠,有怎么会知道中古时代的东西!
要是跟她说说故宫,她没准儿还有点印象!
小小的呼噜声从怀中传来,春分一愣,半晌,露出了一抹苦笑。
她就知道,穿越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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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积木与七巧板
要比穿越者这份职业的工龄,春分无疑是木尹楠的前辈了。她老人家今年十三岁未满,还属于小萝莉年纪,工龄已有五年,穿越前也不大,不过二十岁出头,正是爱做梦的时候。
坦白点说,一开始发现自己成了萝莉还来到了古代的时候,春分童鞋无疑是兴奋地、激动地,还带着一点儿歪歪思想,做梦都是被一堆各式各样的古代美男包围中数着堆积如山的银子。
可是好景不长,发现自己并没有如同梦想中携带了随身空间和其他乱七八糟的穿越外挂之后,春分沮丧了。尤其当她一年后就被赌鬼老爹以及后妈送入了侯府当奴婢,发现还是比死契更悲催的家生子的时候,心情复杂地简直难以言喻!凭什么她看的①38看書网里面人家都有金手指,再不济也有一对疼爱子女的爹娘,她却偏偏只摊上一个这么极品的爹!
自打看清了现实,她基本上是别想着依靠父亲脱离侯府了,慢慢也就认命了。也许脱离了那个家庭,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侯府里不愁吃穿,也没听过打死丫头之类的事儿发生。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家的地方必然宅斗,这是难以避免的至理!
丫鬟春分对爬老爷床、勾引少爷之类的高难度技术活木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她学会了低调做人和明哲保身,用自己一点属于现代人的小聪明和无数从宅斗小说中看来的保命技能,成功混迹于古代大宅院,从最底层的粗使洗衣丫鬟做起,花了五年的时间,成功翻身成二等丫鬟――虽然只是个不受宠庶出小姐身边的二等。
但那也足以令她自傲了!要知道,她的竞争者不知凡几,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这侯府的家生子,她的父亲只是一个赌鬼,影响力半点木有,拖后腿的本领那是杠杠地,她的后妈倒是希望她能过的好些――毕竟月例银子多嘛!――但要她出力,那是比登天还难!
在干翻了无数家生子姐妹,推倒不知凡几的死契萝莉之后,春分终于看见了她人生的第一个春天――无所不能的卫嬷嬷!
在春分看来,那是一位出色的古代女性。她的身份说白了还是奴婢,却是自由身,令主子忌惮,令下人景仰,乃是丫鬟们的楷模以及奋斗的终极目标!据她所知,卫嬷嬷琴棋书画女红厨艺几乎无一不精,待人接物大方得体,规矩一丝不差,甚至对于内宅管理都很有自己的一套!这样的一位嬷嬷,比之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都丝毫不差,简直就是现成的老师!
只可惜,卫嬷嬷对卖萌讨好的春分并不大感冒,她的眼里只有三小姐。
无奈之下,春分只好改变战术,打算先攻克丫鬟中的第一人――晴雯。这位与红楼梦中的某人同名的丫鬟,显然性格却并不相同。晴雯曾是老夫人身边的第一得意人,这个地位,是受到侯府上上下下的下人承认的!
攻克计划很顺利,晴雯果然有意培养她做自己的接班人,这让春分十分的高兴。
晴雯出嫁在即,届时大丫鬟的位置会空出来一个,而她是最有可能登顶的那个人!
五年内成为大丫鬟,十三岁的大丫鬟呐!春分想想就美的冒泡!
然而,当她发现三小姐大病一场之后似乎变了一个人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打从心里,她不喜欢总是哭哭啼啼的三小姐,觉得她懦弱,不知足。身为侯府的女儿,她就应该庆幸自己有个尊贵的身份了,居然还不满意?但她也没有过分苛求,毕竟三小姐还是个孩子,还不懂事嘛!
可现在总是面无表情的三小姐,却让春分头一次生出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哪怕是培训的时候被老嬷嬷打的手心红肿,她都没有这样害怕过。
春分到底和别人不同,在发现三小姐完全变了个人的时候,心底就有了怀疑。
三小姐觉得不是卫嬷嬷和晴雯说的那样,只是变的木讷了。她的眼眸里虽然没有什么情绪,显得很空旷,但一点不似傻子似的浑浊,反而很明亮,犹如漫天的星辰。应该说,三小姐表现出来的根本就不是木讷,而是冷漠!
那种漠然,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在她眼中。
但看她今天试探下来的反应,三小姐似乎并不是装不明白,而是真的不懂她在说什么!
难道她不是穿越者?
那就是重生了?
春分越想越有可能,背心里却慢慢爬上一阵凉意――重生者多半跟随的,便是复仇两个字。
大丫鬟的位置,她忽然不是那么想当了……
“你是说,姑娘绕去了明珠苑,二小姐差点失手打了姑娘?”卫嬷嬷看着在自己面前低着头,一副老实巴交,眼珠子却不安转动的小丫鬟,沉声问道。
“是。”春分点点头,明珠苑前的那点事,小吴氏可能不知道,老夫人也可能被瞒过去,但这位卫嬷嬷,却决计不会不明白!她压根就没打算瞒着!
至于二小姐是不是失手……大家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成了,没必要说出来。
“……你今天,做的很好。”卫嬷嬷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晴雯这些日子忙碌些,你多受些累,辛苦些,帮我带好姑娘。”
“奴婢不辛苦。”春分老实的点头,知道推却不得。虽说在如今的她心里,这未必是什么好差事,但若是能因此得了卫嬷嬷的青眼,却也是美事一桩,美滋滋的谦虚道:“这是奴婢的本分,当不得嬷嬷夸奖。”
“……我夸奖你了么?”卫嬷嬷瞟了她一眼。
“……”跟货真价实的古代老巫婆相比,她这个“精通”各种宅斗的穿越者还是太嫩了啊!春分泪流满面的默默退走,回屋抱着被子哭去了。
卫嬷嬷来到坐在榻上自顾自玩耍的木尹楠跟前,看她纠结的拼接着几块积木,好一阵,才露出温柔的笑容,摸了摸木尹楠的发髻。
木尹楠便偏过头去看她。
“姑娘玩的开心吗?”
眨巴眨巴大眼睛。
“姑娘是在造房子?是想住大院子吗?”
哗啦――木块堆的屋子被迅速推倒。
“哦,是嬷嬷弄错了。”卫嬷嬷显然很明白她所表达的意思,并且对她总是不开口说话这件事,丝毫不以为意:“姑娘,房子倒了,嬷嬷陪你再搭一个好不好?”
木尹楠勉强点了点头。
这么弱智的游戏,居然还有人要陪她一起当傻子――有人垫背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卫嬷嬷便开开心心的陪着木尹楠用木头造房子,一边玩着,一边惊奇地想:没想到春分那丫头胡乱弄出来的木头玩具,还挺有意思的。
至少姑娘看起来玩的还挺开心的。
……所以说,上古人类和联邦人类看问题的眼光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没过几日,积木这种简单便宜的益智游戏便风靡了整个侯府――的下人群中。甚至有人根据积木的构想原理,将叠叠高这款成人和儿童都适宜的积木游戏给研发了出来,令春分大为赞叹――古人的智慧果然并不低下!
为了这次,老夫人还特意趁着木尹楠早晨请安的时候,大大夸奖赞誉了春分一番。
“……果然是奇思妙想,就连我这个老太婆,都很喜欢玩呢!”老夫人面前的小机上对着一堆“昂贵”的积木――上好的白玉打磨而成的,让春分在心里狂喊浪费――慢条斯理的搭着一座小房子。
春分自然不敢居功,忙笑着道:“老夫人哪里老了,明明瞧着跟夫人一般年纪,正年轻呢!”
引得老夫人哈哈大笑,至于小吴氏不善的目光,春分选择性无视了。在媳妇熬成婆的年代,你一个小媳妇想越过老夫人去,还早的很呢!
“这小嘴儿真是甜,怪不得三丫头喜欢你。”老夫人淡淡笑着,随意夸奖了一句,却让木尹楠和春分齐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您老人家打哪儿看出来的?老夫人又道:“该赏!蔺嬷嬷,取五两银子赏给她。”
春分的眼睛顿时亮了,五两银子呢!那可是她如今半年的月钱了!二等丫鬟一千个大钱的月银,一两银子则能兑换一千两百个大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心里喜滋滋的,嘴上却谦虚道:“不过是不值钱的玩意罢了,哪里当得老夫人赏。”
“冲着这份灵巧的心思,就是你该得的。”老夫人微微一笑,伸手将盖好的“房子”推倒,根本不容她拒绝。
趁着老夫人心情好,春分干脆又将新“想出来”的七巧板给献了出来出来,又得了老夫人好大一通夸奖,不过这回没奖励就是了。
不过春分很知足,她并没有想过要靠这个挣大钱。她的位置摆的很正,这些东西,虽说来自现代,可放在这儿,真的不过是些“小玩意”罢了,她自己来做,是绝对挣不到什么钱的。
领了老夫人赏的银子,又将七巧板的原理说了一通,她便退到了一旁,又当起她老实本分的丫鬟本职。
瑞哥儿却对新的七巧板很感兴趣,只是不管怎么拼,他都做不出春分说的那些效果来。最后他想试着将七巧板拼回去,却发现怎么也变不回原先那个四四方方的模样,不禁有些挠头。
木尹楠瞅了那纠结的小孩一眼,抬手将七巧板拢了过来。
要换成别人,敢抢瑞哥儿的玩具,他大少爷恐怕直接就要发飙了,然而发现是木尹楠之后,他脸上的怒气迅速消融,转而化为了浓浓地好奇
一分钟之后,看着在木尹楠手下诞生的“七巧”版小鸟,瑞哥儿跨下了脸。
难道他真的这么笨,连他那只有五岁的三妹妹都比不上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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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人在檐下,赌徒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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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观察了一会之后,木尹楠淡定的将“小鸟”打乱成一块块的拼版,又拼了几个怪模怪样的玩意,但看着似乎也有几分意思,这才拿起春分先前用来装七巧板的平板粗木盒,随手装了回去。将原本在瑞哥儿手中怎么也拼不好的七巧板,简简单单的复原,然后递给了老夫人,顺便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还不错。”
自从明珠苑那一次之后,木尹楠渐渐也会主动开口说话了。但这个有针对性,譬如卫嬷嬷之流,木尹楠向来只肯以行动来传达自己的意见。
那个女子太过精明,多说多错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至于老夫人等人,她完全看出来了,他们对这具身体的本尊,几乎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要说了解,那是半点没有,她完全不怕露馅。
手中这一份小东西,木尹楠已经明白其中的原理了。大巧不工,化繁为简,粗糙中带着精巧的心思,难怪春分敢将这东西拿出来,还引得老夫人夸赞。
的确配得上“七巧板”这个名字。
只不过,中古时代儿童的益智玩具,对于她这个智商超高的联邦人来说,实在有点太小儿科了。三位立体机甲模型都难不倒她,甚至只要有材料和工具,她立时都能拼出一台可以简单驱使的民用机甲来,这种平面拼装游戏,更加难不倒她。
淡定的接过木尹楠推过来的木盒,老夫人笑眯眯的摸了摸她今儿扎的包包头:“咱们三丫头真聪明。”
瑞哥儿一脸佩服的点点头,反正他是拼不出来的。
小吴氏早先就回屋理事去了,要不然也不能看着春分得彩头。她是个精细惯了的人,就算不能阻止老夫人赏银,少不得要说几句酸话的。
但秀姐儿和小肉团今儿还在。
要说早慧,谁也比不得秀姐儿,就连她的双胞胎兄弟小肉团也不行――他正懵懵懂懂满眼好奇的看着老夫人他们呢!――见木尹楠得了老夫人夸奖,秀姐儿撇撇嘴,不满地道:“有什么啊!春分是三妹妹屋里的,自然早就教过她怎么玩了。”
她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老夫人微微蹙眉,却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而木尹楠根本懒得理会,这几天这种挑衅随处可见。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跟小女孩较劲了,自然不会再做些多余的事情。口舌分辨这种事情,浪费口水不说,还不一定讨得了好。
说得好了,人家暗地里道你巧舌如簧,说得不好,又给人一种解释就是掩饰的感觉。
春分却是微微一笑:“二小姐这回去说差了,三小姐的确先玩过积木不错,但这七巧板,却是奴婢的爹才做出来给奴婢送来的,还没来得及带回清辉院呢!”
她在清辉院三个字上不着痕迹地下了重音,一般人听不出来,但老夫人一定能听出来。
这丫头,胆子很大啊!
却全无怪罪的样子,老夫人的眉头松开,露出淡淡的笑容。胆子大不怕,知道忠心护主就好。左右也没明面上对上二丫头,她这个老人家自然也愿意网开一面。
不过就是几句闲话罢了。
秀姐儿撅着嘴:“你是她屋里的丫头,自然帮她说话了。”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
春分为木尹楠辩解的意味很明显,而且由她这个献出七巧板的人来说这话,真实度尤其高。何况老夫人也觉得春分完全没有必要为三丫头说谎,毕竟三丫头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就算事先交了,能记住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拼凑出来,也算的上十分聪慧了。
可惜就是不大爱说话。
春分低下头,这是事实,没得解释,干脆不说了。
倒是瑞哥儿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抱着手臂斜睨着秀姐儿:“二妹妹,莫要总觉得旁人说话欺你。你小小年纪,心眼怎么这样多?心思太重可不是好事!”
“大哥!”秀姐儿愕然的望着瑞哥儿,瑞哥儿一向是帮自己的,可最近他却总跟自己和母亲唱反调,这事怎么回事?
“好了,虽说是为了秀姐儿好,瑞哥儿你还是少说两句。”老夫人劝道,她还有一句心里话没说:毕竟不是嫡亲的兄妹。就算是为了秀姐儿好,小吴氏也未必领情。“秀姐儿,你哥哥却是对的,平日里多做做女红练练字,莫要东想西想的,女孩儿还是乖巧稳重些的好。”
这是说她毛糙冲动又易怒的性子。
祖母发话,秀姐儿能说什么?她能冲瑞哥儿喊那一声怨怼十足的“大哥”,却绝对不敢这样对待老夫人,哪怕她心里不服气。
他们都护着那个贱丫头!
秀姐儿心里的小人恨恨的喷着唾沫星子。
那厢兄妹俩的交锋算是告一段落,这厢转头看看愣是不吭声的三丫头,老夫人当即叹了口气,将她往瑞哥儿身边推了推,瑞哥儿顺手便将这个瘦瘦的妹妹抱在了怀里。
要说这威武侯里,瑞哥儿大约是木尹楠最不抗拒的一个人了。
因此被他揽在怀中抱着,她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乖巧的像樽瓷娃娃。
“春分,这七巧板也是你做的?很不错。”倒是跟先前木尹楠的评价一样。
“回老夫人的话,是奴婢父亲请人做给的,奴婢只是出了个主意罢了。”春分脸上一红,不管是积木还是七巧板,那都是借来的智慧,她虽然厚颜挪用了,但到底脸皮还薄,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原先她是做出来试探木尹楠用的,但结果令她十分失望,什么都没看出来,而那七巧板是见有多余的木料,灵机一动,便让父亲做了一副出来。
她先前的倒也是实话,她亲爹贪财,给了银子才能支使,因此七巧板将将拿到手不说,还是拿了三钱银子才从父亲手上换来。
跟亲生女儿都要计较银钱,这爹够渣的。
倒是木尹楠的聪慧让她大吃一惊,纵然已经确定了她并没有见过这些玩具,但只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摸透其中的首尾,甚至还拼出了她都不大熟悉的玩意,纵然三小姐是重生的,必然也是位极为聪敏的人物。
起先生出的一些保持距离的小心思,却是被她打消了去。是个人都知道,跟着聪明人做事,总比那顽劣不堪造就的朽木要好。
在春分眼中,二小姐这样事事找茬又爱计较的,就是朽木。
连小肉团安哥儿说不定都比她有前途。
至于大少爷瑞哥儿,春分还没看出个二五六来。要说从前的瑞哥儿,在春分看来,那完全就是个二愣子,给小吴氏玩的团团转,还把人家当亲娘供着。
不过如今,瑞哥儿似乎明白了一些事,转而靠向老夫人。在春分看来,这是比较靠谱的选择,毕竟老夫人是真心疼爱瑞哥儿的。
后妈能有几个好的?
说起来,瑞哥儿资质不过平平,却称不上笨,只是从前不大用功罢了。可是要一个偷懒惯了的人,突然努力起来,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非大毅力者不可为之。
是以春分一度也怀疑过,瑞哥儿是不是也被穿越了,但从他平日的表现来看,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变得用功了,也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不像是换了个人,倒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
事实上,就连老夫人一直在想,瑞哥儿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了,竟然难得用功并且坚持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而且到现在都没有放弃。
“你父亲……是外院赶车的车夫林木生吧?”老夫人愣了愣,蹙眉想了想,方才说道。
“是……”春分有些羞愧,车夫的差事,她爹其实早就丢了。因为院子里就没一个主子愿意让他爹给赶车,他充其量也就是在府里要去外头采买一些杂物的时候帮着拉回来罢了,还时常偷懒,连管事都不待见他。
有这么一个爹,春分心里真是委屈极了。
“难得他有一个这么伶俐贴心的丫头,这样吧,过些日子我让外管事把他的位置动一动。”老夫人口头许诺。
尽管心里不以为然,并且巴不得亲爹没事做,才能不给她添乱,春分还是认认真真的跪下磕头向老夫人谢恩――这套业务如今她已经做的很熟练了,虽说心里很不情愿。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老夫人是好意,春分再能干,家里不得力也不行。提拔一下她的家人,对她自然有好处。只是她对亲爹失望已久,一时并不相信他会改变。
前世小说里,那样的极品爹娘看得还少么?
不过,等到第二日,得了消息的林木生特特带着礼物来见了女儿一次,却让她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春分的眼神有些复杂。
林木生生的矮小,并不高大,在她往日的印象里,这个亲爹看起来总有些猥琐。今儿却是穿了一身新衣,虽说只是粗布,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面上带着喜色,见到春分,上前就要拉她,却被她避开了。
林木生有些讪讪的,却没有数落女儿,反而将一个包袱和食盒当着守门婆子的面递给了春分:“花啊……这是你娘让爹带给你的,你收下吧!”
进府之前,春分小名叫花儿,大名就叫林小花,听着有些土气。
“这头花女儿就留下了,剩下这些东西爹爹还是带回去吧,弟弟还小,留着给他补身子吧……”看着包袱里几包果子零嘴,还有几样头花,和用食盒拎来的一碗鸡汤,已经有三四年没感受过父女温情的春分心底升出来的第一反应却是警惕。
老夫人大方赏了她五两银子的事情,家里应该知道了,但这钱,她是绝对不会给他们的。
那是她的第一桶金。
“不用不用,家里有他吃的。”林木生连忙摆手:“都是特意给你买的……”
他搓了搓手,低声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春分翻了个白眼,小心没让人瞧见,也不给他推来推去了,不耐烦道:“还有事吗?没事女儿就回去伺候三小姐了。”
“等等……”林父犹豫了下,才道:“花,爹爹知道是爹爹以前对不起你,爹爹以后……昨儿管事的大爷来家了,给爹爹换了个差事,以后家里的日子好过了,爹爹保证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了……”
这么容易就能改?春分哼了声,算是听到了,心里却并不相信。
管事的大概和他说了些什么,才有他这番话。不过沾赌容易戒赌难,春分心里有数。
看见女儿不信任的态度,林父有些受伤。但他从来不是硬气的人,这几年为了银子,甚至没少在女儿面前伏低做小,见她这般,虽然难受,却还是忍了下来。
“花,你回去好好做事,本分尽心,管事大爷说了,你日后自有好前程。”林父讪讪的笑着,像是恭维她。春分勉强点了点头,提着包袱和食盒就要走。
却听林父在身后低低喊了一声:“花!爹爹……爹爹知错了!一定改!”
春分浑身一震,没有回头,脚下却顿住了。
这个古代世界,男女尊卑的分层还是很严重的,孝顺的思想也固守在人们的脑海。
这要多大的决心,一位父亲,才能当着外人的面向自己的女儿开口认错?
等她犹豫地回过头,却已经不见林父的身影。
只有守门的婆子讨好的冲她笑了笑:“春分姑娘快回去吧!你爹已经走啦!不过听老婆子的劝,你爹说不准真能改好,退一万步说,他就是再不好,那也是你爹啊!”
春分脑袋乱哄哄的,胡乱应了一句,这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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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林父训妻,语嫣来袭
(这两天都是大章啊……我怎么就写不满四千字呢?奇哉怪哉!)
老夫人虽承诺了要给林父换个差事,不过春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林父的新差事因着是老夫人亲自交代下来的,管事的倒没有故意为难林父,给了个还不错的美差。他仔细打听了,听闻是因为女儿的缘故才得了这样的好处,林父这才起了心思带东西去看了女儿一趟——他心里终究是有愧的。
看林父的样子,像是真心悔过了,然而春分并不敢确信,他日后会不会再犯?
赌博这东西,沾上了就很难甩得掉。
尽管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死鬼老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春分还是有些心软。是以她打算等过段日子看看再说,死缓的犯人还有个观察期呢!那可是她这一世的亲爹!
她终究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而林父那边,回了家中,妻子詹氏就迎了上来,期待的看着他:“怎么样,她收下了没有?”
这件事情她是知情的。
“我是她爹,她怎么会不收?”林父虽在女儿表现得绵软,在妻子面前却还要摆当爹的款,一副十足严父的模样,那样丢脸的事,哪能叫婆娘知道?
林父是个老赌鬼,但凡有点儿银子就要去赌场里拼手气,可十赌九输,哪一次他不是输个精光回来?不过他这人倒是有一点好,那就是绝不欠账,哪怕有人在一旁蛊惑着也不干——因为他知道自家的底细,除了妻子儿女就是一个破屋子,根本还不上债。而且他还是家生子,儿女都是主家的仆役,不是他能随便卖的。
这回得了新差事,不仅月钱涨了,还有油水可捞,他自然高兴。不过这差事可不比车夫清闲,算是正经活。林父本性其实并不坏,以前他去赌,大多半是因为受了排挤无事可做,受人引诱才去赌钱下火,不过如今既然有事做了,他自然也不会光想着偷懒耍滑。
一时虽戒不了赌,但若是春分肯看顾一二,他也未必就不能浪子回头。
这回他带着东西去看女儿,詹氏便也没有阻拦,春分这回可是出息了,听说得了老夫人青眼呢!再者林父有了新差事,不在家里干耗着,她心里也挺高兴,对这个继女就上了心。她虽嫁给了林父,却不是侯府的人,侯府不会安排差事给她做,家里也没地可种,平日里不过在家带带孩子收拾收拾家务,等于是个吃闲饭的。
从前林父只会花钱不会挣钱,还要靠她偶尔做做绣品攒些家用,她才敢和丈夫叫板。然而如今,丈夫有出息就有了底气,哪怕还没拿回家一份银子,她也再不敢如以前一般对他颐指气使,至于春分,要说她有几分真心待她,那还真是少的可怜。
不过想着或许能沾些好处罢了。
因此听了林父的话,詹氏深信不疑,这年头还有女儿跟爹拧着的?那才是个笑话。眉眼里都带着笑意:“这就好……那……花没让你带点什么回来?”
“带什么?”林父瞪她一眼,看的詹氏缩了缩头,分明心里知道她惦记着女儿才得的五两赏银。说句实话,他心里也是眼热的,那可是五两银子不是五个大钱!他手里钱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发月银的时候,那才几百个大钱!“那是花靠自己本事才挣来的,你莫要总是惦记她的那点体己!有本事,你自己挣去!”
“我又不在府里做活,哪能碰上这样的好事?”詹氏委屈的嘀咕,她也知道,自己挣不来这样的大钱,绣个绣品能值几何?何况她手艺只是一般罢了。“不问就不问呗,凶什么凶。你下回给花儿说说,让她帮我也谋个事做做呗!”
林父瞪了她一眼:“你给我安生些吧!让花帮你说项?哼!别以为以前的事儿我不晓得,就是懒得说你罢了!侯府的差事是那么好做的?你又不是家生子,外人想进府里做事,难!”
“这话说的,我不是你娘子?怎么能算外人?”詹氏眼珠子转了转,好声好气道:“我这不是也想给家里添点进项么?再说虎子渐渐大了,我还想送他进学呢!男孩子总要识几个字才好,日后进了府,也能某个小厮,要是能给少爷做个伴读就更好了!”
“你就做梦吧!”林父啐了她一口,还伴读?能当个跑腿小厮就是他老林家祖坟冒青烟了!
“怎么就做梦了,咱家姑娘如今不就出息了?”詹氏理直气壮的道,也不想想春分花了多少心思才走到如今这地步,却只看到她如今的风光,没关心过她这思念里吃了什么苦头。还十分得意的显摆道:“我听侯府的媳妇子说,春分要当大丫鬟呢!”
“这也是你该胡咧咧的事儿?我可告诉你,别到处与人说这些闲言碎语!这府里的事儿哪里是三言两语道得清的,你别给花招祸!”林父为人不堪,对侯府的事儿却是门儿清,三小姐是个什么状况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事儿未必就是什么好事!又警告詹氏:“花才好一点,你就别给她添麻烦了!好了,快做饭去,我饿了!”
怎么就成了添麻烦了?
詹氏咕哝了几句,见林父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得洗洗手做饭去了。
且不说春分爹娘究竟如何打算,这准备过年的当儿,侯府却迎来了一位娇客。
这位表小姐姓王,乃是京城皇商王家的嫡出小姐,家里头并不显贵,却出了名的有钱。
她父亲是陈侯的表兄,她的祖母是老侯爷庶出的一个妹妹,说起来也算的上近亲。这些年两家一直都有来往,关系似乎十分不错。
据说王表姐在家里十分受宠。
木尹楠皱眉端坐在椅子上,拾了一片桃肉蜜饯慢慢咬。对这种甜腻的食物,她一向是不大喜欢的,那味道太腻了,还填不饱肚子,吃再多又有什么用?相比起来,她更喜欢实惠的饭菜和点心。不过王表姐说是从京里带来的,给大家都分了一些,她也就意思意思尝了尝。
春分对着桃片猛吞口水,她穿越来以后,还没吃过什么正经的零食呢!别说是什么干果蜜饯了,那都是稀罕玩意儿,平日里就是烧点糖块吃,都要被指摘浪费!
点心什么的好吃是好吃,但吃多了也腻不是?何况那味道比起前世的糕点,到底差了一些,春分并不是很喜欢。他们这儿也有卖蜜饯干果的,但那也就是主子赏赐了偶尔才能吃一些好的,自己压根买不起。而像木尹楠这样的,根本没得吃,跟别提是分给下人了。
那口水吞咽的声音传入木尹楠耳中,那叫一个清晰,想了想,趁着边上的小肉团不注意,也不管粘腻,小手迅速抓了一把,塞给春分。
春分立时感动了!别看人孩子木楞,可架不住心肠好啊!
忙笼住了,偷偷藏进挂在腰间的一个空荷包里,谁管脏不脏呢?有得吃都不错了!
木尹楠虽说抓了一些,但到底手小,根本看不出来少了。是以除了某人以外,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而大部分人的目光,自然落在那位“金碧辉煌”的表姑娘身上。
到底是皇商家的女儿,这穿得戴的就是不一样。明明才十来岁的女孩子,穿的都是花团锦簇的名贵料子,头上插了两只步摇,那坠子上滚的分明是一颗颗圆润的珍珠。脖子上挂了一大大的银项圈,上头还缀着一直小锁,看着十分精巧,腰间几个玉玦玉环玉佩不时叮咚作响——整一个移动的钱包!
春分前些年虽说听说过这么一位表小姐的存在,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因此便有些好奇。
这可真心是位古代美人!柳叶眉樱桃小嘴,加上一双明亮的杏眼,长得真是好看!只是不知道她那纤细的脖子,是怎么支撑起那沉重的头颅的?
嘴里含着一片零嘴,春分瞧的十分可乐,还带点儿幸灾乐祸——她一边同情那位表小姐的脖子,一边又是羡慕嫉妒,一边又替她担心——她也不怕招贼!
“舅奶奶,嫣儿又给您添麻烦了吧?”王表姐不仅眉目如画,声音也如黄莺出谷,十分好听。她亲昵的靠在老夫人身侧,却又小心的控制着重心,给人一种贴心的感觉。
老夫人呵呵笑着拍拍她的手:“语嫣又胡说了,你来舅奶奶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语嫣!
春分挠头,有一个晴雯还不够,这又来一个王语嫣?神仙姐姐都出现了,段誉你在哪呢?
“都是嫣儿的身子不争气,”王语嫣的眼眶微红,一副不胜娇弱的模样。“这都要过年了,偏偏又病上了,好在如今在庄子上养得差不多了,这才借着家里给您送年礼的当儿,过来给舅奶奶请安!舅奶奶,您不怪我吧?”
老夫人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将她揽在怀里:“瞎说,舅奶奶怎么会怪你?你病了怎么也不早说?来江都多久了?”
“有一个月了!”王语嫣忙擦了擦眼睛,笑道。
“怎么也不早点来!在府里寻大夫也便宜些!”老夫人嗔怪道:“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儿!”
王语嫣柔柔一笑:“家里多亏舅舅照应着,爹娘都说让嫣儿不要给舅奶奶再添麻烦,这才没来。早知道舅奶奶欢喜,嫣儿就是拼着叫人说嘴,也一定早早来了!”
“这丫头,小嘴儿怎么这样甜。”老夫人呵呵笑道:“你今年还回去过年吗?”
王语嫣闻言,神情略有黯淡,不过没一会又笑起来:“爹娘的意思,左右嫣儿已经是赶不回去了,还不如在江都陪陪舅奶奶,和舅舅一家一起过年热闹些!就是不知道舅母欢不欢迎?”
小吴氏忙道:“这话说的,侯府还容不下你一个?都是自家人,语嫣就安心住下,就当替舅母表表孝心,陪着娘多说说话!你这一来,娘可高兴着呢!再有明珠苑里已经收拾好了,一会吃过了饭,就让下人把行礼搬过去吧!”
“嫣儿谢过舅母!”王语嫣忙站起身,欢喜的行了个礼。
“这孩子就是多礼。”小吴氏笑道。
王语嫣一笑,又将目光看向几个表亲,轻声道:“父亲备了些礼物,要给表哥表弟还有表妹,如今可都在家吧?”她的目光落在了木尹楠身上。
“瑞哥儿出门去了,下晌就回来了。”老夫人笑了笑,说着,对着木尹楠招了招手。
尽管不情愿,木尹楠还是起身了。
“这是三丫头,语嫣还没见过吧?”老夫人拉了木尹楠,叹息道:“这孩子跟你一样,从小身子不好,一直养着,前些年你来,她又一直病着,就没叫你见过。”
“三妹妹好,”等了半天,也不见木尹楠主动招呼自个,王语嫣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才笑道:“三妹妹像是不大爱说话?”
“欸!你都瞧出来了?这丫头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就成这样了,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不爱说话罢了。”老夫人点了点头,有些怜惜的摸了摸木尹楠的丫髻。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摸她的头了。
“等她大了就好了,我小时候也这样。”王语嫣宽慰道。
“三丫头,还不跟你语嫣表姐打招呼?”老夫人瞪了木尹楠一眼,这丫头,非让人说了才肯开口。
“你好!”木尹楠含含糊糊的叫了一声。
老夫人便有些无奈。
这木头不开窍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为难。好在王语嫣对木尹楠的兴趣并不大,只略说了两句就岔开了话,老夫人便让她回座次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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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王家重礼,世子逗妹
观其行事,便知道王语嫣是个十分有规矩,又知晓分寸的姑娘。
她家说起来是皇商,那也只是名头好听些,帮着皇家做事,总该有个体面的身份,但本质上还是商人,真正的权贵很少有看得起的。哪怕每年都会从王家得到不少孝敬,王语嫣在京城那个贵女的圈子里,却依旧吃不开。
权贵们嫡出的女儿眼光高着呢!商户人家的嫡女教养的再好又怎能与她们相提并论,总觉得她满身铜臭味不值一哂。而愿意与她交往的,多事庶女。庶女最大的梦想不是进宫就是给皇子做侧妃,又或者嫁给如王家这样的人家做正妻,当富贵闲人的少奶奶。
偏偏王语嫣的老爹是个多情子,除了正房所出的三个优秀嫡子外,还有数个大大小小的庶子。
这可是一大家子。
王家的姑娘不少,但嫡出的只有王语嫣一个,可以说是被王老爷和王夫人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眼珠儿一般的疼宠着长大。她性子要强,偏身子柔弱,哪受得了那些贵女们三番两次的嘲讽排挤,索性破罐子破摔,当真穿金戴银起来。在家里还罢了,出门定要摆出排场来,头面衣饰无不华美贵重——好看是好看,贵气也真贵了,可说到底,她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终究是撑不大起来这些东西,便被人耻笑她是“暴发户”。
在威武侯府,虽没人耻笑她,但她依旧不敢放松。
她深知这位表舅母之所以欢迎自己,其实还是看在这些“黄白之物”的份上。她对前面的那位舅母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温婉和善的女子,但这一位,她却十分了解。小吴氏看起来傲气自得,总是摆出侯夫人的款来,其实心里最是俗气不过,也最最自卑不过。明明爱财贪钱,还要摆出一副是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模样,真真叫人不耻。
这是典型的掩耳盗铃,嫁入了侯府抬高了她的身份,却没改变她骨子里的小户之气。
但她需要她的这份虚荣,王家需要侯府这样的助臂,才能在四年一次的皇商改选之中保住自家京城第一皇商的位置。
老夫人对这些心知肚明,但王家做事一向有分寸,在京城也有仁善之名,这样的亲戚,并不会对侯府的名声有多少损害,相反还能时不时互相帮衬,因此她对王家一向亲近,而对王语嫣,也是真心喜欢。
这孩子生得好,教养也不错,只可惜了出身。
老夫人脸上的亲热里带了两分心疼,轻轻拍了拍王语嫣娇嫩的小手。
她知道王家的心思,可她的瑞哥儿不能娶一个商户的女儿,若是嫡次子也倒还罢了,但瑞哥儿是世子,将来要继承侯府的,她不能让他娶个不体面的妻子。尽管心疼王语嫣,她也从来没有考虑这件事。侯府倒是有嫡次子的,只是安哥儿年纪太小了些。
但她不介意多多看顾些,日后替她寻一门好亲事。
瑞哥儿还没回来,王语嫣便先送上了给几个表弟妹的礼物。安哥儿得了一枚羊脂白玉纳福迎祥玉佩,秀姐儿是一块月牙儿状的翡翠玉玦,到了木尹楠这里,只是一件镶银环金银交堑的万事如意平安锁。
相比起前两样,平安锁自然不起眼,但这把小锁做工精细,寓意也不错,也是价值不菲。
秀姐儿得意的拿着翡翠玉玦把玩了一会,不屑地看了春分直接挂在木尹楠脖子上的平安锁一眼,哼了一声,鄙薄之意不言而喻。
“是你祖母选的吧?”老夫人眼光老辣,一看就知道这几件东西都是旧时的老物件,而不是新做的配饰,不由有些感慨。
“嫣儿就说舅奶奶一定看的出来,”王语嫣笑道:“正是祖母亲自选的呢!爹爹可没有这样的眼光!”
老夫人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拿有这样编排你爹的,也不怕回去他罚你。”
“爹爹怎会知道?嫣儿当着他的面也不会这样说的,舅奶奶又寻我开心。”王语嫣毫不介意袒露自己的心思,小儿女的娇俏模样显露无疑。
这两人凑一起,倒真真像足了祖孙两。
木尹楠好奇的摸了摸胸口的平安锁,这种上古时代的工艺品对她来说有些陌生,不过即便是在联邦时代,多多少少也留存下一些,多半是在那些豪门世家之中。她见过不少,但并不都认识,她对这些东西的兴趣从来不会大过机甲。
木爷爷虽然疼爱她,但还不至于拿这样的贵重物品给这个猴儿一般喜欢上蹿下跳的孙女败坏,除了逢年过节带她出去显摆的时候,她身上几乎就没有几样像样的首饰。一来是身为机甲师要求严格,出入机甲时不允许佩戴这些,二来……她酷爱打架闹事,弄丢东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老爷子再财大气粗,也架不住她能“干”。
小吴氏眼珠子一转,便笑道:“不知道送给瑞哥儿的是什么好玩意?嫣儿也拿出来叫舅母开开眼罢!”
老夫人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当着孩子的面也敢这样明面觊觎,她还真是长见识了!也没见自家短了她什么东西,是缺衣少食了还是亏待她一双儿女了,竟然这样眼皮子浅!
王语嫣却似不以为意,笑盈盈的道:“既然是舅母想看,嫣儿当然不会藏着掖着,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东西,只是前几年父亲寻到的一块古玉罢了。”
说着,就从身侧拿了一个沉香木的小盒子出来。
竟是随身带着的!
老夫人瞳孔微缩,这古玉只怕来头不小,不然王家不能让嫣儿一个女儿家这样随身放着给男孩子的礼物。再看那装玉的盒子,沉香木虽然不少见,但这盒子外表漆黑如墨,显见也是古物,只怕本身就十分贵重了。
王语嫣微微一笑,也不吊众人胃口,稍作停顿便打开了盖子。
只见里面铺了墨色的锦缎,锦缎之上一枚白玉微黄的玉佩横陈其上,看起来并不起眼。
“这是……”老夫人不动声色的取了出来握在手中,玉色微沉,略带黯淡,入手却一片温润,毫无冷硬之感,诧异道:“暖玉玉佩?”
“舅奶奶好眼力,正是暖玉呢!”王语嫣笑道:“嫣儿其实也不大懂,只是父亲说着玉佩还算不错,拿来给表哥作礼也算合适。”
岂止是合适!简直有些太贵重了!
老夫人心中叹息,王家对瑞哥儿,也算是有心了。
暖玉虽然稀罕,但他们这样的人家,并不会为了这么点东西而动容。但老夫人见多识广,这玉佩的样式分明是前朝皇族的制品,又是封侯挂印的样式,岂是一句“贵重”可以言说的?这东西寻常人家就算得到了,也是烫手之极的东西,但对侯府而言,倒也不是不能拥有。
这分明就是人家特意给瑞哥儿寻来的物件!
“你爹爹有心了。”老夫人神色微动,不动声色淡笑着将玉佩放了回去。“只是也太贵重了些。瑞哥儿只是个孩子,整日上蹿下跳地,哪里能戴这样名贵的东西。”
“都是自家人,舅奶奶就莫要跟爹爹客气了。”王语嫣笑道。“这东西放在嫣儿这里总是不大放心的,既拿出来了,还请舅奶奶收着,等表哥回来了,再给了他吧!”
“也好。”老夫人点点头,示意蔺嬷嬷收了那盒子,暗道王语嫣果真是个知情识趣的孩子。要是她坚持要亲手送出,她总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里难免存了疙瘩。如今有她这么一番话,老夫人心底的怜惜便又多了几分,甚至还动了丝丝念头。
或许……这丫头知情识礼,又大方大度,虽说当家主母不可能,可若是做个贵妾……
这念头刚刚升起,就被老夫人压了下去。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家,怎好让人家做妾?老侯爷一辈子都不曾纳妾,老夫人也嫌少有给儿孙纳妾的念头。她始终认为,做妾不是什么好事,若非万不得已,她都不会同意让儿子纳妾。
当年的事儿……怎一个乱字了得。
发觉老夫人的目光不知何时又飘了过来,木尹楠连忙正襟危坐。她不大喜欢这个老太太,总觉得她看人的目光带着三分怀疑,让人很不舒服。因此面对老夫人的时候,木尹楠便显得呆板许多,甚至比在清辉院时还要木讷。
王家的年礼早在王语嫣进府的时候就搬了进来,吃过午饭,小吴氏便借着安哥儿找了由头自去清点东西了,叫老夫人忍不住摇头叹息。
不过安哥儿是男孩子,虽然还小,也的确不好留在这宁安堂里陪女客。
又打发了王语嫣去明珠苑整理行装,秀姐儿作为地主自然要招呼一二。一时宁安堂里只剩下木尹楠一个,正埋头与点心奋斗,忙得没时间说话。
老夫人看着木尹楠陷入了沉思。
三丫头已经五岁了,总没个大名也不是个事儿。可俊儿却仿佛忘了这回事似的,躲着避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当年是他非要娶那张氏进门,如今却这般对待人家留下的女儿,也不怕那张氏在地底下寒心。
若非知道了那样的秘密,只怕俊儿也是会疼爱这个女儿的,只可叹造化弄人啊……
蔺嬷嬷与春分面面相觑,这祖孙俩也是有趣,一个拼了命的吃,一个一个劲的看,也不知道打的什么哑谜。春分总觉得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在,但无论哪一边她都不好打听。蔺嬷嬷却是知道些许缘故的,看向三小姐的目光便带着些怜悯。
宁安堂里只剩下咀嚼的声音,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能清晰的听见,小丫鬟们下意识的放缓呼吸轻手慢脚,也不知道是怕打扰了三小姐吃点心,还是怕饶了老夫人思绪。
“祖母,孙儿回来了!”瑞哥儿急吼吼的冲进宁安堂,身后小厮抱着一堆东西跟了进来,只听他灿烂的大笑:“祖母,今儿我可是买到了好东西……咦,三妹妹,你又在吃点心啊!”
什么叫又?
面前的盘子骤然消失,木尹楠只得无奈的抬起脸来,叫了一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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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恋妹综合症与能量石
瑞哥儿听她喊了,便高兴了,又把点心盘子还了她,顺便在她这些日子稍稍长了些肉的嫩脸上掐了一把,故意拖长了声音叫道:“欸!”
在瑞哥儿眼里,这个三妹妹是可爱的,他对她的喜欢,几乎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她总是不爱说话,也不爱叫他,可他偏偏喜欢听她用软糯的童音喊他“哥哥”。没办法,只好想了这么个下作的威胁主意,只要抢了她吃的东西,再哄着她喊,慢慢的她也就肯了。
以至于到了如今,只要他一拿走点心,她保准会乖乖地主动喊他哥哥。
这样无趣的游戏,也只有他能玩的兴致盎然,就连春分都忍不住鄙视这个大少爷,逗小孩子也不是这么个逗法,简直幼稚到了极点。
可偏偏,瑞哥儿乐在其中,就连老夫人说他好几回,他也只当耳旁风。
还振振有词的反驳:“三妹妹总不爱说话,孙儿也是为了她好。”这叫旁人说点啥好?
而在木尹楠眼中,这绝对是个有恋物癖的精神病的上古人类,而这种恋物癖的名称,被联邦的医生们称为:恋妹综合症,个体表征往往形成强烈的占有欲和虐待欲,敌视一切靠近体征对象的生物,并随之产生强烈的毁灭欲望。
……这种疾病在上古时代应该没得治。
木尹楠怜悯的在瑞哥儿那张得意的胖脸上溜了一圈,静默的呆在自己的小凳子上。她在宁安堂似乎有了一席之地,所有人似乎都习惯了默默存在于这个小天地之中的沉默女孩,并为她准备了一张近乎专用的座椅——事实上,除了她,也不会有人愿意坐在这个远离老夫人而靠近门口,俗称“冷板凳”的位置上。
偏偏她却能够自得其乐。
虽说瑞哥儿疑似得了“不治之症”,但奇怪的是,他似乎只对木尹楠感兴趣。对他的另一个妹妹秀姐儿却始终淡淡的,表现也只比陌生人稍强一点。这一点很不可思议,她还没出清辉院的时候,听说的都是瑞哥儿对秀姐儿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宠溺。按这种说法来看,他原本的体征对象应该是秀姐儿,而不是她这个庶出的妹妹。
但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体征对象?难道是因为秀姐儿长大了?
在找不到任何瑞哥儿突变原因的前提下,只有这个猜测似乎比较靠谱。木尹楠忽然感到自己身上突然窜起了一群鸡皮疙瘩,恋妹癖不过是疼爱,恋童癖就有点可怕了。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时间就是最好的药物。她所要做的,只是在幼儿生长期的这段时间,好好保护自己,被注意隔离这个看起来并不那么可怕的哥哥。
瑞哥儿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关注木尹楠,虽然他的目光还是会偶尔忍不住落在她身上,但她总能当做没看见。瑞哥儿眉开眼笑让小厮将自己的战利品送上来:有糖葫芦之类不值几个钱的零嘴儿,从京城运送过来的新式锦缎,也有小幅的书画卷轴,还有一把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长剑。这些从小到大其实都不值什么银子,至少在威武侯府这样的人家看来只是一些小钱,而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或许已经是他们几年的生活费了。
这就是贫富差距的体征表现了,对此木尹楠没有任何意见。只要社会存在,那么阶级断层就永远不会消失,就算在联邦也是如此。而她生为被仇富的一方,自然不会有任何的不平心理。
但是春分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算计着这一堆在瑞哥儿口中才“几钱几两几十银”的杂物足够让几个家庭脱平致富,成为小康之家。
败家子啊有木有!看来是她之前看走了眼,怎么就觉得大少爷脱胎换骨了呢?
“咦,这是什么?”老夫人一边笑着迎合孙子,一边在一堆物件里头挑挑拣拣。那是一个青色的布包,一看材料就知道是平民百姓的东西,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一块石头,一个铁牌,甚至还有几个干硬的馒头——应该是人家随手放在包袱里头的干粮——而老夫人感兴趣的哪一件,却是一个巴掌大小花瓶样式的小玩意,有些古旧,看起来灰蒙蒙的很是普通,上头瓶口还缺了一道三角形的小口子。
“这个啊!”瑞哥儿漫不经心的看了那个布包一眼,随口道:“那是孙儿在街上买回来的,一个老头在那卖来着,我看他可怜,就给了他十两银子,他就把这个布包塞给我了。”
“世子真是善良。”蔺嬷嬷听了,忍不住在一旁夸奖道。
从前的世子哪有这样的心思,别说是看人家可怜,就算是有人饿死在他眼前,他都未必会低头看一眼,看来世子真是变了。
春分头越发的低了,木尹楠清楚的听见她低语的声音:“一个包袱十两,真是败家!”
怎么看,这破布包里的东西,也值不了十两银子。
“有善心是好事,可你也不能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老夫人笑道:“看这些东西便知道,老人家家中必定穷苦,突然得了这么一笔银子,难免叫人觊觎。”
“祖母,孙儿有成算的。孙儿让小齐把老人家送回家里了,没人敢抢的。”瑞哥儿昂着脑袋,一脸骄傲的模样,仿佛在说:夸我吧夸我吧!您孙儿是多聪明的人啊!
老夫人一阵愕然,转脸看向那跟进门的小厮,小厮忙道:“是的老夫人,大少爷吩咐小齐跟过去了,还让小齐对老大爷的邻居说是威武侯府的大公子买了他的东西。”
“好吧,算你聪明了一回!”老夫人哈哈大笑,随手却将手中破了口的花瓶递给了蔺嬷嬷,让她收起来,转头又对瑞哥儿道:“祖母沾你一回光,这小花瓶就给了祖母吧!祖母正好缺个浇花的瓶子。”
“这值当什么,祖母合用就拿去呗!”瑞哥儿满脸讨好:“还用的着跟孙儿说么,孙儿的东西就是祖母的东西!祖母您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不?孙儿觉得这幅山鸟鱼虫画儿不错!”
只见他拎起一张画来,随手抖开,却是一位老翁在江边钓鱼的画作,惹得老夫人当即笑了起来:“什么山鸟鱼虫画!明明是江翁钓鱼图!”
“是么?”瑞哥儿狐疑的拿到眼前看了一眼——敢情他都没瞧就随口胡诌了?——一点儿都不脸红,理直气壮的道:“祖母您看,这花上有山有鸟有鱼,怎么就不是山鸟鱼虫画了?”
“那虫呢?”
“虫在鸟和鱼肚子里呢!”
“噗……”宁安堂里顿时接二连三的想起了闷笑声,就连那小厮也憋红了一张脸。他分明记得人家店老板跟大少爷说得明明白白的,这就是张人物画!
“哈哈,可逗死我老太婆了,行了,你的孝心祖母知道,这张‘山鸟鱼虫画’祖母也留下了!那长剑是你自己想要的吧?其他的……那几幅画给你父亲吧!你母亲也不喜欢这些,这几匹缎子让她拿去做衣裳给你们穿。至于安哥儿他们,这些糖葫芦什么的就给他们分分吧!剩下的你都自己留着。”老夫人乐不可支,笑了好一会,才收敛了些,将那堆乱七八糟的物件都一一分派好,笑着对瑞哥儿道。
“得,孙儿就剩下这一包袱了。”瑞哥儿一看,除了那长剑,就剩那老头塞给他的包袱还在了,顿时一脸无奈的道。还顺道从里面摸出一干硬的馒头来,笑嘻嘻的道:“祖母要不要尝尝?”
“这可使不得!”蔺嬷嬷大惊失色连忙阻止,伸手还要去夺那硬馒头,口中连连道:“这外头的东西哪能乱吃?”
“这倒没什么大碍,”老夫人摆摆手,制止了蔺嬷嬷,摸了摸孙子的胖脸:“只是,就怕咬碎了祖母这一口老牙都未必咬得动!”
“孙儿不过是玩笑话,哪能真让祖母吃这干巴巴的馒头?”瑞哥儿笑道。
“明明是馍馍,哪是什么馒头,到底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木尹楠倒是对他手里的“馒头”很好奇,很想咬一口试试,真的能咬碎牙齿么?还不及开口,就听身后传来细碎的叨念,一定又是春分这丫头。
这丫头胆子好像越来越大了呢!木尹楠为难的想,真是不怕她听了去么?
“三妹妹吃个糖葫芦?”正纠结着,瑞哥儿却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串看上去红艳艳的果子。
木尹楠眨了下眼,坚定的摇了摇头。
鉴于吃过了王表姐带来的蜜饯,木尹楠对外头的零嘴可谓失望透顶。即便这糖葫芦看起来还是很诱人,但她还是决定不尝试了。她找了眨眼,忽然道:“我想要那块石头。”
“你要那破石头做什么?”瑞哥儿一愣,跑回去将那块圆溜溜的石子捡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就是一个鹅卵石,只是外表格外圆润光滑些,并没有什么特别。
“我屋里的墙角破了一个小洞,我想拿它去堵上。”木尹楠眨了眨眼睛,想也不想便道。
那毫不犹豫的模样让人很难不深信不疑。
“既然三妹妹想要,大哥肯定不会不给你的……”瑞哥儿握着那块石头,慢条斯理的说道,却迟迟不肯递给他。
木尹楠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原来胖子是这么讨厌的生物。
“谢谢哥哥!”
“三妹妹真乖!”
于是……木尹楠得到了她想要的石头。
或许……该称之为,正能量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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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喜从天降,世子得宝
能量石,是联邦机甲所使用的纯净能量晶石的简称,通常有正负两种能量值。正能量,又称作可利用能量,可以直接嵌入机甲的储能系统之中实用――虽说机甲多半都有太阳能自热提供能量,但谁又能保证打仗的时候不遇上个阴雨天?
除此之外,一些秘密研究之类不能见光的实验室内,多半都是使用能量石作为供能系统。
而负能量石,说白了就是正能量石消耗完之后,有一些特殊的能量石能够重复吸收光能补充自身能源,而这种能量石,就被称为负能量石。
对于负能量石,一直以来都颇有分歧。因为其中的能量一旦耗尽,负能量石就会主动吸收能量,不单单是太阳能,还包括它提供出去的能量。而在她穿越之前,联邦对负能量石还在研究之中,并没有投入运用。
能量石的形态并不单一固定,不过大多半都是以晶莹剔透的水晶样面世。因此她之所以能发现如今在她手中的鹅卵石其实是能量石,还是空间芯片的功劳。
“滴……发现正能量石,是否吸收开启芯片空间?”
清脆的女声第十一遍发出尖锐的提示,木尹楠望石兴叹,当着老夫人和瑞哥儿的面,她哪敢让这能量石凭空消失?只得轻声说了一句:“暂不开启。”
系统“滴”的一声沉寂下来,不知为何,木尹楠却从中感觉到了一丝失望的情绪。
之前发现空间芯片跟随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木尹楠着实兴奋了一阵。里面不仅储存了两架她心爱的新式人形机甲,还有海量的纸质藏书。这是老爷子为了改造她过于刚硬的性格,特意将她的芯片空间打造成一个图书馆式的女子闺房。
木老爷子认为,沾上一些书卷气对木尹楠会有帮助。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联邦时代,几乎人手一台虚拟光屏电脑,兼带联络器与计时功能,以手表形态存在。即便是当时的学者,也习惯于用光脑来看书,从没有人将昂贵的纸质书册捧在手上过。
联邦时代,植物极度匮乏,保护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大量砍伐来造纸?
是以一册书本的价格,大约在一万联邦币以上,还是空白的。
然而从得到芯片空间的那一刻直至她肉体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她总共也没看过几本书,翻的最多的反倒是一些兵法战术合集,还是用光脑看。
或许是惩罚她辜负了祖父的心血,她居然来到了这个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代,并且周围的人似乎有志一同的一直努力将她打造成标准的大家闺秀。
就算是乡下进城的妹纸,在这样强大的压力之下,或许还会有些许改变。
但是对木尹楠,那是不可能的。
是以,发现芯片空间的那一刻,她心里陡然升起强烈的希望,或许……她还有机会回去?
当然,她最为惦记的不是海量藏书,而是宝贝机甲!
很快她就失望地发现,她的芯片空间居然由于能量不足而导致无法开启!而芯片由于体制太小的关系,并不能安装太阳能转换器,空间也就等同于不存在!
那一刻,她仿佛从山巅跌入了谷底。
但这个世界上是存在正能量石的!
此刻她手心里紧握的鹅卵石,就成为了唯一的希望!
是以,方才她那一声谢谢,说的是真心实意。
“三妹妹好像很喜欢鹅卵石?”瑞哥儿诧异的看着她脸上因为激动而升起的红晕,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就是一块漂亮点的石头罢了,至于么?
“我不爱吃糖葫芦。”木尹楠平复了一下心情,给出了回复。
好吧!他这个妹妹是个怪人,明明爱吃点心的不得了,却不喜欢小孩子最喜欢的糖葫芦,反倒喜欢石头?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怪癖!“哥哥屋里有好些雨花石,呆会就让人送你屋里去吧!咱们江都这个地方,别的东西不多,石头还是有的,你要是喜欢,哥哥就帮你买些来。”
江都又称扬州,古有烟花三月下扬州之说,因离江宁比较近,江宁又是雨花石的产地,是以江都人多半有喜欢收藏雨花石的习惯,瑞哥儿说他有雨花石,倒也不是胡说。
只是,雨花石并不等同于能量石。不过木尹楠抱着或有万一的心里,便点头谢了,引得瑞哥儿一阵诧异,难不成她还真喜欢石头!
这么一想,便玩笑道:“三妹妹平日里就跟个石头人似的,怪不得喜欢石头了!”
“又胡说八道。”老夫人板着脸斥责了一句,没一会绷不住又笑开:“你三妹妹只是文静些罢了,女孩子就要这样才好!”
“是是是,祖母说的太对了!”瑞哥儿对老夫人的话是绝对不会反驳的,当下舍了木尹楠,回头抱着老夫人胳膊笑嘻嘻道:“只是太文静了也不好。祖母,下旬若是天气好,容我带三妹妹出门去玩吧!我也不走远,就是上街走走,还把三妹妹打扮成弟弟的模样可好?”
“你又出想什么幺蛾子了?”老夫人斜睨了他一眼,面上带着不赞同,然而听她的语气,却并不是决然的反对:“若闹出了乱子可不成。”
“怎么会?三妹妹这么乖巧,不会出乱子的。”瑞哥儿当即插科打诨,当做听不明白。
老夫人拿他没法子,只好点头答应:“上午去了下午可就回来!”
“尊老夫人命,孙儿岂敢不从?”瑞哥儿豪气的拍了拍胸脯:“您就放心吧!”
惹得老夫人连连点他的脑袋。
因着有客,晚上一家人便一道在宁安堂用饭。
王语嫣对瑞哥儿的态度虽说热络,但也还算守礼,而瑞哥儿却颇为冷淡,见状老夫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倒是小吴氏眯起了眼睛,一直打量着两人,见老夫人似乎并没有阻拦的意思,面上便浮起了丝丝笑意,对王语嫣越发热情起来。
吃过了晚饭,瑞哥儿果真打发人给木尹楠送去了几十颗雨花石,惹得晴雯与春分好奇不已。而木尹楠在看过了一眼之后,却连摸都不曾摸上一下。
果然,能量石并不是烂大街的东西,依旧可遇而不可求。
卫嬷嬷拿了个匣子装了这些各式各样的雨花石,收在木尹楠屋里的大箱子中,脸上淡淡看不出情绪,看了兴奋的两个丫鬟几眼,自去敲打不提。
宁安堂里,老夫人却拿着白日里从瑞哥儿那得来的小花瓶,对着烛火又看了许久。
“老夫人,这瓶子可是有什么不妥?”蔺嬷嬷知道老夫人眼界颇高,今儿却特意要了这个看起来不甚起眼的破旧小瓶,想必有什么缘故,心里免不了有些担心。
这些年,侯府已经很低调了。然而即便如此,侯府在有心人眼中依旧是好大一块肥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扑上来咬一口,由不得她们不当心。
也就是蔺嬷嬷才有这个脸面开口询问,换做顾嬷嬷,只怕是一句话不会多说的。
“没什么不妥,不过是前朝的古物罢了。”老夫人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她当着瑞哥儿的面没有说明,是怕那孩子起了兴致,到处去买这样的旧物,岂不得不偿失?孩子的兴致来了,可是什么道理都说不通的。
“前朝的古物?”蔺嬷嬷仔细瞅了瞅,也没瞧出有什么特别来。
“哈哈,别说瑞芳你,我也没见过真家伙呢!瑞芳,你去取一盆水来,要凉水。”
瑞芳便是蔺嬷嬷做姑娘时候的名字。
蔺嬷嬷依言去了,没一会便端了一铜盆进来。
老夫人亲自起身走到架子前,先舀了些水进那瓶子里,随后又将整个小瓶倒扣在水中,自己再退开两步,远远地看着。
若是寻常花瓶,此时恐怕已经浮了起来,而这巴掌大的小花瓶却稳稳的倒立在水中,全无浮动。蔺嬷嬷已然有些相信老夫人的推断,然而下一刻,她却瞪大了眼睛。
只见烛光之中,那瓶身竟是渐渐变得透明起来,荡漾着丝丝波纹。而那满满一盆凉水,却渐渐变少,直至少了一半有余,方才停下。
“……这,这是什么古怪?”蔺嬷嬷已是张口结舌。
“这叫羊脂玉净瓶,传说中能装半个江河湖海的水呢!”老夫人笑起来,笑道:“我也只是听说罢了,今儿还是第一次瞧见!不过看样子是装不下那么多水了,不过半盆还是行的。”
“……就是只是半盆,那也是稀世珍宝了!”蔺嬷嬷赞叹道:“老夫人好福气!”
“哪是我的福气?分明是瑞哥儿的运气!”老夫人伸手将小花瓶捞起来,却没有水漏出来,就是那凉水,竟也变成了温水,半点不觉凉意。老夫人摩挲着手中的小瓶子,半晌递给蔺嬷嬷道:“你用这花瓶给我那几盆牡丹浇半个月的水,然后就收起来,等两个月,太后娘娘万寿的时候,就送到宫里去吧!”
蔺嬷嬷接过玉净瓶的手都有些颤抖,心知此物贵重,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平复下来:“老夫人这……终究是世子淘弄回来的,要不要与他说一声?”
“我日后再与他说,此事事关重大,你莫要漏了半字出去。就是送走了,也只说失手打碎了,可明白?”
“是,奴婢知道了。”蔺嬷嬷连忙郑重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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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有点晚了...)
当日陈俊并没有着家吃晚饭,听传话的小厮说,侯爷在衙门有些杂事要处理,就在衙门口的东街上和共事的一道随意吃些,不会来了。他知道家里有客人在,还吩咐小厮招呼了一声小吴氏,要她好生款待王语嫣。
老夫人当下也没说什么,只让人备了两支插灯笼的蜡烛和一件大氅叫小厮稍了去,既是同衙门里的一道吃,家里的菜就不好往出送了,又命人预备了宵夜和热水留着他回来好取用。
陈俊到家时,天色已经黑透,打更的梆子也敲了俩回半,街上悄无人声。虽说江都这儿不似京城还有宵禁,但这大冬天的,这几日天气并不大好,夜里一点星光都瞧不见,就是那小贼也不会挑这样的日子在外头到处乱窜,陈俊几乎是裹挟着寒风回来的。
才进了二门,解了大氅正待回正屋,就听外头有婆子的声音,说是老夫人要见侯爷。
出来迎他的小吴氏立时便有些不高兴,看了看陈俊,他却是二话不说将才放下的大氅又披在了身上,严严实实的向着宁安堂去了。
“我今晚歇在书房,”陈侯头也不回的留了一句,算是交代:“你早些睡吧!”
小吴氏气得牙痒痒,恨恨地跺了跺脚,却别无他法。把丈夫叫走的可是婆婆,而不是陈姨娘,令她连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么晚了,娘怎么还没歇着?”陈俊撩开帘子便说嘴了一句,他的性子说是软弱,但也温和,又素来有孝心。老夫人年纪大了,晚上渴睡早晨天不亮就起来了,这么晚还没歇下着实少见,难免就有些意外,伸手拉了老母亲:“有什么事儿明儿说不是一样?这样对身子不好。”
“行了,为娘不是那不分轻重的人,若不是有要紧事儿,我怎么也不会让蔺嬷嬷到媳妇房里要人。”老夫人听了心里妥帖,拍了拍儿子略有些冰凉的手:“我儿在外辛苦了。”
“瞧娘说的,比起爹来,我这个当儿子的差的多了。这些年要不是又娘提点着,又帮着看顾着内院,儿子只怕更不堪。”陈俊笑了笑,说道:“娘快说吧,儿子听着呢!”
老夫人自然不会这么晚的把儿子叫过来拉家常,先说了王语嫣的事儿,重点暗示了一下王家的意思,见陈俊摇头,心里暗暗高兴,他看着糊涂,心里却是有成算的。这才将玉净瓶的事儿说了。
“就为了这个?”陈俊有些摸不着头脑,怪道:“不就是一个瓶子?娘喜欢就留着浇花呗,多大点事?”
“你这猴孩子,还是这么糊涂!”老夫人佯怒轻拍了他一记。
“侯爷,容老奴说几句。”在一旁侍立着的蔺嬷嬷开口,她跟老夫人主仆情分身后,守夜这样的事儿按理说轮不到她来做,但今儿事关重大,却是不得不支开旁人,只留了她在身侧。陈俊对她也有几分敬重,听了便点头允了,只听蔺嬷嬷道:“侯爷,这玉净瓶不是凡物,奴婢也是第一次见得,还是听老夫人说了,才晓得是个宝贝。您说既然这是前朝宫里的宝贝,为何咱们太祖爷打下天下的时候却没能得到,反而叫世子爷碰上了?当然,说不准儿是运气,但您别忘了,咱们府里可还有……”
说到这儿,蔺嬷嬷便住了嘴,但言下之意分外明显。
陈俊一愣,起先的不以为然渐渐褪去,脸色凝重起来。他低头想了好一会,方才抬头,看向老夫人:“娘,您的意思?”
老夫人笑了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瑞哥儿只是买了个破旧的小瓶子,改明儿蔺嬷嬷不小心就给摔了,你也知道她年纪大了,伺弄花草这样的精细活难免就出点岔子……明年太后娘娘过寿,你亲自去一趟京里吧!”
“是,儿子晓得了,等开了春,儿子亲自跑一趟就是。”陈侯郑重的点点头。
“哎,这事儿,说起来也不大,只是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总爱胡思乱想,兴许只是凑巧呢?倒是可惜了瑞哥儿一番好意。”老夫人叹道。
陈侯心中一激灵。
这可惜的“好意”,并不是单单指瑞哥儿帮老人一把的粗浅心思,怕只怕这事不是碰巧,而是有心人为之,瑞哥儿被人利用了。
瑞哥儿是他的长子,也是侯府的世子,若是和前朝的事儿挂上了,整个侯府恐怕都要吃挂落。
虽说太祖当年事儿做的挺厚道,并没有对那一大家子赶尽杀绝,可那毕竟是……太祖这一仁厚,当今陛下心里难免就惴惴不安,除非绝了那一门的子嗣,可这断子绝孙的事儿,可是有损阴德的。陛下是天子,又以仁厚博爱肖似太祖令天下人崇敬,自然不能坐下这等阴司。
然而,就如同是一根鱼刺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悔不当初。
可是,他有什么错呢?那个人又有什么错呢?错的只是他们彼此的身份不对罢了。
他也晓得这是老夫人在借机敲打自己,心里便积了些沉郁,面上多了几分阴霾。原先回到家时那兴冲冲的模样早就消弭,冷着一张脸,心底却冻得发疼。
“对了,还有一件事。”陈侯待要告退,却听老夫人叫了他一声:“我看三丫头身子应该是大好了,这些日子能吃能睡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三丫头这都五岁了,你还没个章程?”
陈侯一低头,对上老夫人无奈的目光,脸上一僵,好半天,才冷着脸道:“这事儿容儿子再想想吧!这阵子快过年了,娘的事儿也多,不如等过了年再说?”
老夫人只得答应了。
等陈侯掉头走了,却听背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清辉院这两日很是热闹。
先是夫人说是要过年了,让人送来了先前给各屋送的新衣裳。连带丫鬟们的旧例衣裳,包了一大包,由管事亲自带着小厮抬了送进来,说是知道三小姐怕冷,还特意多加了一筐竹炭。再就是老夫人忽地又赏了些稀奇玩意,吃喝玩乐的样样都有,好些木尹楠都叫不出名堂里,看得小丫鬟们两眼发直,就是晴雯,也惊讶不已。倒是卫嬷嬷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很淡定,宠辱不惊的样子让春分崇拜不已,发誓她这辈子要是只能当丫鬟,那就要做卫嬷嬷这样的。
木尹楠对她这个“宏愿”嗤之以鼻。
哪有人一辈子当丫鬟的?除非她不嫁人了――那也只能做姑子,当不了老丫鬟。
再有就是,陈侯亲自来了一趟。
这件事情,就连卫嬷嬷也震惊不已,脸上难得露了笑容。
陈侯到了清辉院,先是把整个院子逛了一圈,而后皱了皱眉头,父女两个关在屋子里呆了半天,谁也不晓得侯爷跟三小姐说了什么。
事实上他们什么都没干,光顾着大眼瞪小眼了,陈侯不停的叹气,木尹楠从始至终连头都没抬,更别提喊一声“爹”了。
然后他放下一句“开了春给三丫头换个院子”就走了。
清辉院上上下下都欢呼雀跃,唯独木尹楠不大高兴。这儿是整个侯府最安静的地方,她哪儿都不想去,更不想接触这家人。
可这事儿由不得她做主。
这一日,秀姐儿出现在了木尹楠屋里。
自从那位王表姐来了之后,秀姐儿已经好些时候没有找过她的麻烦了。或许是有个大家闺秀的范本在侧,秀姐儿的言行不自觉都收敛了许多。她大部分时候都不拿正眼看木尹楠,碰了面也只是淡淡的招呼一声“三妹妹”,更多的时候都是和王语嫣两人说说笑笑,好不融洽。
今儿却特特来了清辉院。
大早上为了过年的事儿,卫嬷嬷出府置办东西去了。虽说老夫人和夫人并没有亏待木尹楠,但卫嬷嬷总有她自己的想法,往年她这个时候也是常出去的。木尹楠的生母张氏留下了一个庄子,过年庄子上的庄户总要去安抚一下,这个任务她干不了,只得卫嬷嬷去。不过那庄子就在江都城边上,一来一回要不了太久,只是今儿不知道给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到这会都吃过晌午饭了,都还没回来。
“你有事儿?”屋里大大小小就她这么个主子,卫嬷嬷不在,少不得她得出来应付应付,对上秀姐儿的笑脸,木尹楠总觉得有那么点儿不怀好意,能不笑的那么假吗?
“有事儿?额,没事啊!”秀姐儿看起来好像有些紧张,又像是慌乱,坐立不安的。尤其对上木尹楠带着怀疑的目光,便有些恼羞成怒:“怎么着?这是我家,我来看看自己的妹妹还不成?”
“成,那你做着,我去睡午觉。”木尹楠打了个哈欠,猫冬确实是个舒坦事,习惯的养成也十分可怕。这才几天,她都染上了这破习惯,一天不睡午觉身子骨就难受的很。
“今儿天色好,妹妹怎么光想着睡觉?”秀姐儿忙想拉住她,却被她躲开了,好像躲什么瘟疫似的,心里顿时一阵膈应。她脸色变了又变,终究还是忍不下来,便跺了跺脚:“哼,要不是表姐说这几日都不见你,我才懒得来叫你一起玩呢!表姐可是带了不少京城的零嘴儿!”
感情是那位王表姐不好意思光顾着自己玩耍,所以要把她捎带上?
木尹楠挑了挑眉:“那又如何?我不想去,你走吧!”
秀姐儿一愣。
她竟然不敢兴趣?
见她真的转身就要走,秀姐儿一急,扑上去抱了她的半条胳膊,悄声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姨娘的事儿?”
木尹楠顿住了。
她不是甩不开秀姐儿,而是有点心动了。
至今已来,卫嬷嬷这个明显是张氏的人,却从来没有提起过张氏一句话。
她确实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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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落水
三小姐被二小姐带走了,晴雯隐隐觉得不对劲,春分也是急的满屋子打转。本来她们想跟着,可是二小姐说只是去院子里,带上乳娘就够了。
赖妈妈,哪里是个靠得住的?
可这事儿也不好说,她们总不能巴巴的去告诉老夫人这件事吧?说不得老夫人还要治她们一个轻狂,姐妹俩一道说说话怎么了?再说不是和表小姐在一起吗?
想到王语嫣,晴雯消停了一些,表小姐是精明人,对这家里所有人都差不多,虽说到了三小姐这儿稍稍有些避讳着,可该送的礼物该尽到的礼数可是一样都不缺的。表小姐若想在侯府立足,自然知道老夫人才是关键,她应该不会冒着给老夫人留下坏印象的风险去帮着小吴氏母女俩作践她们小姐。
见春分跟个陀螺似的转悠,晴雯赶忙拉了她一把:“快别这样了,不过是在府里,能出什么事儿?”大不了就是被言语刻薄几句,又不伤筋动骨的,如今的三小姐可是心大的很。
春分也知道晴雯说的何尝没有道理,可她心里就是不踏实,想了想,咬了咬唇,跺脚道:“不行,不能找老夫人,我总能去找大少爷吧?”到了这时候,她也顾不上什么奴婢的自称了。
瑞哥儿如今很是疼爱木尹楠,知道了这事,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晴雯哪敢让她去?大少爷可是老夫人的心头肉!“你疯了,对老夫人直说不过一顿骂,可要让老夫人知道你对大少爷说了,你还想在这府里呆下去吗?”
的确,老夫人对大少爷着紧的很,要知道她们搬弄是非,定不会轻饶,说不定还会重重发落,轻则打一顿,重则发卖出府……
事关前途,春分犹豫了一下,她能确定三小姐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不管她是不是重生的,既然她答应跟着去了,应该是有把握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可是,谁能保证没有万一呢?毕竟别人看着她只是个五岁的小孩,身子又那么弱……
越想越不安,她到底不时真正的古代人,听多了现代人的冷漠造成的惨剧,她不想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的眼前发生。她做不了救世主,但帮帮三小姐还是可以的吧?至少到现在为止,她从来没有在三小姐脸上看到一丝怨恨与狠毒,虽说重生女都爱复仇,可也没人规定一定就是这样啊!
“我还是去一趟。”春分稳下了心神,看着想要开口再劝她的晴雯,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晴雯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三小姐……她平日里对我很好的,虽然不爱说话,可上回表小姐带来的蜜饯果子,三小姐还特意抓了一把给我,后来分给三小姐的零嘴儿还不都是咱们吃的多?可见三小姐为人虽冷漠,心却是好的。今儿我若不走这一趟,没事儿也就罢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只怕一辈子心里不安……”
晴雯听的愣住,想到自己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她是从老夫人那儿出来的人,在三小姐身边伺候的时间仅仅一年,要说了解,自然比不上春分这个知根知底的小丫鬟。可仔细想想她说的话,又的确如此。三小姐对人是冷了些,可也从无打骂,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说出来,更不要提拿那些小丫鬟们出气了。
“可是……”
“晴雯姐姐,你就让我去吧!春分虽然是奴婢,但也知道凡事要求个心安!”
“那好,我跟你一块去!”晴雯一震,凡事但求心安!这句话说的没错!她又不是想着去害人,为什么要怕这怕那呢?
“不用了晴雯姐姐,你都快出嫁了,别往自己身上找事!”
“你不用再说了,我想明白了!再说,宁安堂我比你熟悉,就是想悄悄把大少爷找出来,也不是不能!我们俩一块去,就算到时候闹到老夫人面前,我也比你说得上话一些。”
春分默然,知道晴雯说的是实话。她这些日子在老夫人跟前虽然留下不错的印象,可终究只是个小丫鬟,那分量是绝对比不上晴雯的。
咬咬牙,便答应了下来,两个人总比一个人保险!
就算出了事,到时候她一力承担就是!
却也不想想,她一个二等小丫鬟,有什么能耐去承担这样的风险?
两人商定好,交代了小丫鬟们几句,就准备往宁安堂去了。临出门前,晴雯叫住了春分,进屋拿了一个小包袱出来。
“晴雯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打算跑路?这个世界逃奴可是死罪!
一看这丫头的神情,晴雯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不禁哑然失笑:“这是我平日里闲着无事帮老夫人纳的鞋底子,一会去了宁安堂,我就去见老夫人,你趁机去找大少爷。”
春分眼前一亮,不禁赞道:“晴雯姐姐,你真聪明!”
“那是,我可是大丫鬟呢!”
两人便说说笑笑的出了门,守门的婆子见状,还真当她们只是去给老夫人送鞋底子去的,等她们走远了,不禁啐了一口口水:“就知道巴结主子的小浪蹄子!”
且不说春分晴雯如何去宁安堂通风报信,秀姐儿拉了木尹楠就往后院去了,也不吩咐乳娘抱着,好在她也大,步子迈得并不快,木尹楠自然能跟上,赖妈妈自然乐得不用去抱孩子,跟二小姐身边的丫鬟慢悠悠的跟在后头,闲聊说笑。
到了水潭边的观风亭,木尹楠抬头张望四周,在亭子里并没有看见王语嫣的身影。
“看什么看?表姐不在!”秀姐儿昂着小脸,见乳娘跟小丫鬟早就不见了身影,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不是说她在?”木尹楠其实也不在乎,她也不是来见那位便宜表姐的。
“我就骗你了,怎么着?谁让你这么笨!”秀姐儿笑起来:“再说了,你不是想知道张姨娘的事,表姐当然不好说了。”
“说吧!”周围没有一个人,园子里本该有的守卫和看门婆子也不见踪影,木尹楠心底警觉起来,环抱着双臂,冷冷的看着她。
望着陡然升起气势的木尹楠,秀姐儿心底不知为何猛的一缩。然而想起她偷听母亲和大哥说话时听来的那些话,心底又升起阵阵怒气,冲淡了这份惧意。
“说就说,你可听好了!”秀姐儿鄙夷的看着木尹楠,仿佛她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娘说了,你娘就是个贱人!在外头勾引了爹,竟然还拿怀了身子要挟爹爹娶她进门!就是进门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没生下来?你知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原来她本该有个哥哥或者姐姐?
木尹楠挑眉看向她,不知道她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未婚怀孕也叫事儿?
这也不怪她不能理解,在她的观念里,未婚妈妈多了去了,不差她娘这一个。再说了,能生孩子还不好?联邦多的是想生孩子的女人,可惜不是个个都能生的!
她并不知道,未婚先孕在这上古时代,可是有损妇德的大事。否则当初张姨娘也不可能入府,别说老夫人和小吴氏,就是她身边的卫嬷嬷都不会容许!
说到底,就是到了如今,木尹楠也还没能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看她冷静的样子,秀姐儿心底一阵发寒。或许她并不明白未婚生子的意义?这么一想,她凑近木尹楠,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不知道是谁吧?”
“不知道!”木尹楠斩钉截铁的摇头,要是她遇见这种事,肯定是把那个侩子手人道毁灭!对孕妇出手是联邦军士最不能够忍受的事情!
“是祖母哦!”秀姐儿不知意味地一笑:“别看祖母如今对你不错,她可并不喜欢你!”
“那又如何?”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夫人?木尹楠眉头一皱,看来日后要离她远点了,这种丧尽天良有碍国邦的事情她都干的出来!
老夫人真是,躺着也中枪……
“是不如何,但你也别想回明珠苑来!”看她这平静的样子,秀姐儿就来气。
木尹楠有些恍然,她应该是知道了陈侯到她院子里呆了半天的事情了,估计也知道陈侯说过年要帮她换个院子,这才急吼吼的来找她――看不出来,秀姐儿的耳报神倒是挺迅速地。
撇撇嘴,那破地方,让我去我还不乐意呢!谁高兴整天有个麻雀在耳边叽叽喳喳地吵闹?
“我说你听见了没有?”见她不搭话,秀姐儿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别动手动脚的!”木尹楠不高兴了,冷眼看向秀姐儿。她说多少闲话她都可以不在意,就当是耳旁风了。她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对她动手,真当她是纸老虎么!
看她年纪还小的份上,她不跟她计较这一回!
“你!”说实话,对上木尹楠警告的眼神,秀姐儿还是有些害怕的,可很快就被自己心里的小人压倒,她必须要独占明珠苑,这个庶女根本不配跟她站在一起!熟悉的邪火再次燃起,上一回被母亲身边的丫鬟给压下了,不代表她真的放下了,死灰重燃,反而愈演愈烈!
秀姐儿恼火的瞪了回去,伸手又是一推:“你凶什么凶!我是你嫡姐,你敢对我不敬?看我不代母亲好好教训你!”
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有理。嫡女的地位可不是庶女可比,话说长嫂为母,代为教训弟妹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说道祖母跟前去,她也是不怕的!
这么想着,小手便扬了起来。
木尹楠哪会站着让她打?
顿时往后一退。
可她忘了,她们是站在水潭边的亭子里,方才说话的时候,又靠着亭边,这一退,却踩了个空,木尹楠即便身手再好,也来不及挽回,更何况她如今只是个体弱多病的小女孩!
狠狠的摔进了水潭里!
“噗通!”
冰凉的水花溅在呆愣住地秀姐儿脸上,冻得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的想要大叫,却不知为何生生憋了回去,看着在水中浮浮沉沉的木尹楠,秀姐儿脸上一慌,竟然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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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难不成还敢弑父
不能让人知道是她害得三妹妹落了水!
秀姐儿此刻心里只转着这个念头,心慌不已却急匆匆的离去,全然不知她先前挥手的一幕已然落入了正焦急走来的瑞哥儿眼中!
而此时的木尹楠,心头却莫名的空荡,先是整个人一愣,耳畔仿佛传来重物沉闷的落水声,待再有感觉,却已是浑身冰冷沉重!
她努力想在水中睁开眼,可是不能!谁会知道,联邦无所不能的少将长官,上得星空下得机甲,肉搏大力士从无败绩的木尹楠,竟然不会游泳!
她第一次感到后悔,联邦不是没有游泳馆,她怎么就想不到去学一学沤水?导致此刻只能任由自己坠落,再坠落,直到呼吸都难以为继……放弃了挣扎。
就这样吧……让这一切都结束算了!
来到这个世界,本非她所愿,她所求的,本就是一死,不是吗?
“三妹妹!”一声她已经不能听见的惊呼之后,体型壮硕的肥胖少年到了近前,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猛然向水潭冲去。身后的小厮一愣,自然努力想要架住自家少爷,不让他跳下去。然而彼时不过花拳绣腿的瑞哥儿今儿却好似神人附体一般,那小厮只觉自己的双手一震,随便便被一股大力推开,瑞哥儿竟仿佛是欲脱困囚笼的犯人一般,蛮横的挣开了小厮,迫不及待地投入冬日里看起来异常平静无害的水面。
那潭水,冰冷刺骨,寒意渗透到了骨子里。
瑞哥儿差点就冻僵了,然而一片水中沉浮的鹅黄衣料吸引了他的目光,令他精神为之一震。好似忘记了寒冷,向着水下那小小的女孩子奋力划去,瑞哥儿都不知道,原来到了如今,他沤水的技术竟然这样好,好的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他的目标却仿佛死了一般,也不挣扎,任由自己下沉。少年眸色渐渐晦暗,紧紧的盯着她的身影:他一定要救她,一定!
这么冰寒的潭水入骨,她纵然没被淹死,也会大病一场……
却容不得他思量太多,棉袍吸了水格外沉重,他自己也不过是半大不小的少年人,沤水消耗了他本就空虚的身体,只来得及抓住一截空荡荡的衣袖,便觉得手中一沉,跟着一同往无尽的深渊落了下去!
他有些害怕,却不敢放手,生怕一放手,连带自己凝聚了好些时日的勇气都跟着一起没了……
“大少爷!”岸上的小厮尖声惊叫,竟比女子还要尖利两分。他眼看着大少爷与三小姐面临灭顶之灾,原本看好戏的心情被破坏殆尽,气急败坏的脱了沉重的棉服,身姿矫健的跳入水中――闻声赶来的人们惊惧的看着这一幕,岸上女人的叫声和男人的呵斥声乱成一片。
……
虽然点了好几盏烛台,但那烛光隐隐绰绰,照在老夫人的脸上,将那沉重的神色映照的异常阴翳。王语嫣心惊胆颤的站在屏风后的帘子内,蔺嬷嬷如幽灵一般杵在她身后。若是平日,她并不怵舅奶奶身边这位和善的老嬷嬷,然而此时此刻,哪怕看不见对方的脸,却依旧压抑的厉害。
“蔺嬷嬷……”
“表姑娘莫要多言,老夫人既然这么吩咐了姑娘,自然有她的道理。”
王语嫣只得点头,她其实好想离开,然而老夫人却只让她避开呆在帘子后头听着。她忍不住转头看向身后床榻上那一胖一瘦两张青白的脸,只觉心头一阵阵懊恼!
她怎么就同意了让秀姐儿以自己的名义去叫三妹妹呢?
“好好的怎么会落了水?”心头一跳,只听外间传来
幽暗的房间里,老夫人靠着床塌而坐,看起来平静依旧的眸子却没了往日的慈眉善目。
一旁精致的小几边面容俊朗的陈俊坐在朱红檀木椅上垂着头不说话,此间事情早有丫鬟下人通报过了,母亲不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她偏偏还是要这样问。
他侧脸瞧了立在身旁长相柔美面容哀戚的小吴氏一眼,大约也是有些疑问的,在母亲床榻上躺着的,一个是他最大的嫡长子,一个是他年幼不满五岁的庶出女儿!
她应该也是害怕的吧?
屋里寂寂无声,呼吸便显得沉重,直至被一声断喝打破:“说!”
小吴氏一惊,看了一眼着瑟瑟发抖的秀姐儿,以及懵懂无知的安哥儿,陡然跪倒在地!
秀姐儿早已腿软,安哥儿见母姐都跪着,也跟着跪倒。
小吴氏明明满眼惊惶,可妆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绯色夹袄衬得她越发脸色红润,头上插了三支金步摇,脖子里挂了做工精细的绞丝如意金项圈……
这样盛装打扮!
“娘,都是儿媳的错……”小吴氏伏在地上,颤声道:“儿媳管家无方,请母亲责罚!”
“哦?只是管家无方?”老夫人竟是笑了出声,只是那笑声听着莫名讽刺。
小吴氏一颤,诧异的抬头,老夫人扬起的嘴角却并无丝毫笑意,叫她莫名的心寒。“娘……”
“你该好好反省了!”老夫人不舍的瞧了床上瑞哥儿苍白的脸庞一眼,才将目光凌厉的扫向衣着鲜亮的儿媳妇,看向那两个抖作一团的小孩时闪过莫名的痛惜:“这才多大的孩子,竟被你教的这样刻薄恶毒!如今就知道欺负弱小、残害手足了,日后是不是还要来刻薄我这把老骨头,亦或是……”
眼神轻轻扫了面无表情的陈侯一眼。
陈俊一怔,原本有些怜惜的心思顿时没了,心头甚至止不住的冒出一个念头来――
难不成还敢弑父不成?
“娘!”小吴氏顿时哭嚎起来,秀姐儿也嘤嘤哭泣,她也知道这话有多难听!安哥儿莫名其妙,也跟着哭:“秀姐儿不过是顽皮,母亲也太……秀姐儿也是好意,三丫头她……”
……是有些太过苛刻了,毕竟是秀姐儿不过八岁,还是虚岁,年纪也还小,有些顽劣也是难免的。小吴氏柔美婉转的哭诉叫人心疼,中年男人的目光又忍不住柔和了一些。
真是个墙头草!
老夫人鄙夷的看了儿子一眼,若非这辈子她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怎么也不会选他担起陈侯府的大梁!精明有余城府不足,耳根子软又自诩多情!
她怎么养出这个么没出息的玩意来!
陈侯对上母亲嫌弃的目光,莫名的缩了缩脖子,露出一丝畏惧之色。
他说是孝顺,其实更多的是敬畏,寡母将他拉扯到这么大,并不容易,很多阴暗的手段他都是见识过的。
他本想帮着秀姐儿说说情,被这目光一扫,却是什么话都缩了回去。
“你给我住嘴!”老夫人挥手打断小吴氏的申辩,冷冷地道:“我说错了么?嫌我说话难听?你怎么不想想,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外人说的只怕更难听,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你当老婆子骂她是想害她?难不成秀姐儿不是我的孙女儿,我愿意这样坏她的名声?可见你这个娘亲也当得糊涂,是非轻重都想不明白!如今是什么时候,由得你这样替她开脱!别忘了瑞哥儿也是你儿子,他可还在床上躺着呢!”
――他可不是我儿子!
小吴氏张了张嘴,忽然醒悟过来,脸色白了白,赶紧低下头将欲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若事情真的传了出去,秀姐儿就是以嫡欺庶,女不教母之过,加上瑞哥儿也出了事,难保人家不会说是她想谋害先夫人留下的嫡子……
她打了个冷战,她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当世子,但名声也至关重要!
“可是娘,秀姐儿怎么知道……她还小!”小吴氏的声气顿时也弱了不少。
“是还小,可这么小就知道欺负自家的姐妹了!”老夫人半点不肯松口,目光似凌迟一般剐着小吴氏的心!“你是怎么当母亲的?三丫头才多大,怎么就碍着你的眼了?”
小吴氏的身子颤了颤,脸上露出丝丝不忿来,她平日里可没亏待三丫头,怎么一出了事,什么都算到了她的头上!可她动了动唇,就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到底是道行差些,收敛不住,老夫人只是不动声色的瞧着,便将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面色不禁又沉了沉,一字一句的驳斥:“大冬天的,后院人迹罕至,就算有疏于把守之嫌,但不至于半个人影都不见!三丫头素来足不出户,年纪又小,怎么地就连奶娘也不跟在身边,就随着秀姐儿去了水潭?甚至于落水时,竟只有她大哥一人瞧见?”
老夫人没说的是,三丫头院子里的丫鬟甚至还感觉到了不对劲,来宁安堂搬了救兵……如今春分还跪在她院子外面的硬地上,晴雯好些,关在了柴房里。
这两人罚过了,老夫人便会当没发生过那事一样,仍旧打发她们回木尹楠身边伺候,甚至还会安排晴雯风光大嫁!
不为三丫头,只为那一份忠心为主不怕死的心思!
不过,老夫人没有想到,瑞哥儿会为了救三丫头那般不管不顾,这是她的失算。
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老夫人想着这些,又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前些年我管着家的时候,可没出过这样的事儿!”
老夫人一句重似一句,小吴氏的脸上便一分白上一分,直至最后,竟是有些惨白了!
这声声句句,分明说她是故意支开了后院守卫,避开了嬷嬷乳娘,让秀姐儿逼着三丫头去死!这是何等恶毒又残忍的心思?最重要的是,还意外带累了陈侯先夫人所出的大哥儿!
说白了,老太太鸣不平,不过是因为大孙子为了救三丫头也跟着跳了下去!
可她哪里敢动老太太养在身边的大哥儿!
瑞哥儿去救三丫头,又不是她挑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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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小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江都陈侯府里满府皆知,小吴氏是继室,先夫人是她族姐,是以两人常常被老夫人拿来比较!虽说同出一门,但先夫人和小吴氏完全是两种人,前者让他们心生敬意与喜爱,后者却常让人鄙薄……当然,在小吴氏面前,没人会表现出来。
是以小吴氏常常自我感觉良好,总觉得是逝者为大,先头的吴氏在老夫人眼里自是千好万好,她便是千万个不好!连带的吴氏所出的大姐儿大哥儿都比她的哥儿姐儿更讨老夫人喜欢!
左右她要嫁的是陈侯,又不是老夫人,婆婆不喜欢她又没什么大碍!
初嫁时,小吴氏不过是芳华妙龄的少女,她幼时家境并不好,对富贵人家说不出地向往。虽说有些贪慕的心思,却到底不是什么心肠太坏的人!那时也曾想着嫁了之后要好好伺候丈夫孝顺婆母,好好照顾族姐遗孤。
可大姐儿守孝完便远嫁去了京里,她来不及表露亲近就隔了千万里,自是不能跟她一条心儿。而大哥儿虽不懂事,身边却有族姐留下的老人,却是对她这个继母处处提防,与她为难。
婆婆挑剔,继子防备。
但想着侯府富贵,这些,她都一一受了下来。
她一边要讨好大哥儿,一边要侍奉婆婆,纵然使了一些小手段,也是为了保全自己!
小吴氏是满心委屈无处诉,陈侯又是个怕母亲的,自然不会帮她!娘家在族中势弱,她又是继室,家族本就不会为她撑腰,不训斥她已是极好!
她只能屈迎奉承,又对瑞哥儿百般宠溺,博取陈侯的欢心。
直到她有了身子,老夫人将瑞哥儿接到身边教养,后头她又生下一对儿女,这才好了些。
少女一旦嫁了人,便再难保有做姑娘时的那份天真,而做了母亲之后,自然要为孩子打算!
为母则刚,人之常情!
在她眼里,瑞哥儿已经不是儿子,甚至已经不是亲人,而是她儿子的敌人!
只是,这份心思,小吴氏知道事关重大,掩饰的极好。
今年春里老夫人思虑良久,才将管家大权将将教到她手中,谁知这还不到一年,她手底下竟然就出了这样的纰漏!
老夫人那最后一声,分明是说她以权谋私!
小吴氏摇摇欲坠,她竟忘了这一茬,只怕,这一次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是不是真的纰漏了,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然此刻是绝不能承认的,否则就成了居心叵测!
她垂着头,已是满面泪痕。
陈侯默不作声看着,颇有些手足无措之感。一边是母亲,母亲最是明理的人,断不会平白往秀姐儿身上泼脏水!一边又是娇妻与女儿,妻子素来温柔可人,体贴入微!女儿聪明伶俐,活泼可爱!
可瑞哥儿何尝不是他的心头肉,三丫头再没有存在感,也是他的骨肉,如今他们出了事,他心里也会隐隐作痛!
不管他帮哪边都是为难,还不如不出声的好!
跪在小吴氏右手边的秀姐儿,跪着听得祖母训斥,至此已是满面泪痕,惊愕难持!她哪里想得到素来疼爱自个的祖母竟然会将她说得这样不堪!
侯府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明珠、嫡次女,如今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她容颜娇嫩,还未长开便是没人胚子,这般梨花带雨,顿时便显得楚楚可怜。
老夫人看在眼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陈侯府可是世代习武的武将人家,侯府的嫡小姐怎能学得这般娇柔之态!
这般大的女儿家,已经略略懂事了。大抵知晓自个惹了祸事,吃力挪动膝盖向前两步,对着老夫人重重叩首:“祖母!祖母!孙女知错了!都是孙女不晓事。孙女和表姐在亭子里玩耍,表姐想着三妹不曾出过院子,孙女这才去领她出来玩耍!祖母,三妹妹的乳母当时也跟在身边的,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偷懒!都是孙女的不是,跟母亲没关系的!祖母!孙女也不知道三妹妹会跑到水潭边去的……”
……说是好意领了她出去玩,谁晓得她竟然自个儿到处乱跑来着!
这样的伶牙俐齿!
老夫人捻动着手中紫檀木佛珠串,低垂的眼皮遮住了满眼的失望。
才多大的孩子,竟也知道祸水东引了!
她明明素来不喜那个庶出的妹妹,从来也不肯多看她一眼,怎么就心血来潮了?那乳娘再阴奉阳违,也不敢主子还在就四处闲逛,分明就是得了嘱咐的!秀姐儿素来虚荣心极盛,最是喜欢热闹吹捧的!怎么就忽的嫌弃丫鬟仆妇呱噪了?既然领了三丫头出来,就该好端端的送回去,又怎么敢让她一个人在府里胡乱走动?
当着长辈的面掰扯、颠倒黑白,也不想想那么一个纤弱细小的孩童,也是她的妹妹!
当她是她那个耳根子软的爹么!
小吴氏偷眼一看老夫人,只有满脸的无动于衷!心下一惊,只怕女儿是说错了话!便伸手想去扯女儿,然秀姐儿跪爬的前了些,却是够不着,只得缩了手。
屏风之后,王语嫣扯着帕子的手一次又一次的紧缩,她面上带着丝丝愕然,没想到秀姐儿竟然敢这样当面扯谎!
那一日,分明是她让自己先去寻瑞哥儿玩耍,说要借她的名头,去寻三妹妹玩耍。
她分明还说,三妹妹整日都被祖母拘束在屋子里,不得自由!
心底一阵阵的凉!
他们家这些年,给了小吴氏多少好处?就是秀姐儿,也没少从她这儿拿走金银首饰!
老夫人不出声,屋里一时便安静下来,秀姐儿头扣着地,不敢抬起。
“秀姐儿。”半晌,老夫人放缓了声调,轻唤道。
“是,祖母。”秀姐儿不敢抬头,颤声应道。
“你三妹妹今年多大?”
“……五岁。”还是虚岁。
“她平日里可去逛过园子?”
“……”秀姐儿身子一晃,不敢再多说!
母亲不待见三妹妹,且年纪又太小,她除了平日里由乳母带着给祖母、母亲磕头,几乎足不出户!她……根本不认得去水潭的路……
又听老夫人不留情面地道:“而且你大哥的小厮已经说了,当时三丫头落水时你是在的,见到妹妹落入水中,你非但不找人来救,还一声不吭的跑走了,是吗?”
那重重的一声“是吗”,落在秀姐儿的耳畔,整个人恍如灵魂出窍一般,没了半点反应!
居然被人看见了!
立时秀姐儿面上火辣辣的,如同被人狠狠掴了一掌,生生涨成了猪肝色!
她方才还满口不小心,闭口不知道,此刻进被祖母当面戳穿,就连父亲看着她的目光,都带了一丝厌恶。
秀姐儿伏在地上,已然泣不成声,却是害怕地!
屋里气氛有些凝滞。
小吴氏左手边安哥儿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脖子,似乎是脚跪得麻了,不自在的动了动。
他年纪到底还小,却是有些懵懂的望着自己的母亲,终究是忍耐不住,低低的喊了声:“母亲,安儿累了……”圆滚滚的小脸侧仰着,一双圆眼里含着水花。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老夫人对安哥儿与秀姐儿纵然不如瑞哥儿亲热,却也是有几分祖孙情分在,想着孩子毕竟还小便是悠悠一叹:“安哥儿起来吧,小孩子家家的,老是跪着也不好。”
陈侯听了,却没有露出松快的表情,反倒沉下了脸。
当着祖母的面跪了那么一小会便受不住了,娇声示弱,还是个男孩子!
……小家子气未免太重了些。
他这个妻子虽然年轻漂亮,可终究是小家门里出来的,不大上得了台面。
……要是清茹还在就好了,他忽的叹了口气。
吴清茹便是瑞哥儿的生母,这侯府先夫人,也是小吴氏族姐的闺名。
“谢谢祖母!”安哥儿甜甜的道,想也不想就要爬起来,忽然瞧见母亲和姐姐仍是一动不动,半点没有要起身的迹象,又向着老夫人讨好的道:“祖母,那母亲和姐姐呢?”
稚儿也懂怜惜母亲姐姐……老夫人忽的一笑,抬了抬手:“瞧瞧安哥儿,这么大点就知道护着母亲与姐姐了……罢了,你们都起来罢!”
“娘?”小吴氏咬着的唇忽然松开,猛地抬起头,惊愕又惊喜地望着老夫人,她不追究了?秀姐儿却是一愣,祖母的话听着像是在夸奖弟弟,可她听在耳中,怎么有些指桑骂槐的味道?
她再早慧,终究不过是个孩子。这回三丫头险些丧命,到底心里也是害怕的,先前虽然死命推脱,但心里焉能不虚?也许就是因为心虚,这才拼了命的否认……
猪肝脸越发的紫了。
老夫人看得一哂,摆了摆手。
她都这把年纪了,又何必与小辈斤斤计较?若非这次二丫头差点害了大哥儿与三丫头的性命,她大抵也不会如此大发雷霆……她年纪大了,发脾气可是很伤身体的。
……左右这两个孩子不是她养在跟前的,养坏了也犯不着她来痛心疾首!
三岁看老,二丫头如此性情,一直拘着也就罢了,若是放任不管,只怕以后少不得要受罪……倒是二哥儿是个好的,只是年纪太小,若是教养的不好……
罢了罢了,她烦恼这些作甚!人家父母双全,轮不到她来置喙!
且顾好她跟前的大哥儿便是了!
老夫人在心底冷冷地想,面上显出几分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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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这个蛇蝎心肠的妇人
陈侯看的真切,忙起身道:“娘,今儿天色已晚,您早些歇着吧!要处置……明儿再处置也不迟,没得累坏了娘的身子!”
他素来是个孝子……小吴氏听的心口一凉,他不说“让儿子来处置”而是说“明儿在处置。”
……是铁了心要下她的面子啊!
“这事儿你也已经清楚了,自个看着办吧!”老夫人摇摇头,自个的儿子自个心里清楚,性子是绵软了些,但是大体是非还是能分清楚的,倒不会一味偏袒。
她今儿说的这么明白,无非也是想敲打下小吴氏的气焰!自小吴氏掌了家,三丫头的日子越发的不好过了,可怜她一个没了娘的孩子,只是一味受着罢了。这倒也罢了,三丫头终归是庶出……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将手伸到她的宁安堂来,挑唆着瑞哥儿去做那等下作之事!
幸好从前瑞哥儿虽让小吴氏教养了几年,却没有被养歪了去,还晓得顾惜手足之情,拼了命的去救他那也没有见过几次面的庶出小妹!
陈侯听了,只好道:“孩儿知道了。”
顿了顿,又听老夫人道:“我还有几句话嘱咐你,吴氏先带着孩子们下去吧!”
听了这冷冷的吩咐,小吴氏心里一顿,又是一阵难受,却什么都不好说。
秀姐儿这才起来,又去搀起小吴氏。小吴氏跪的久了,膝盖酸疼,身形便有些摇晃,勉强站住了。
……等了良久也不见陈侯扶她一把。
小吴氏心底一突。
陈侯的性情,说的好听是温柔,难听一些,便是软弱了。然而他对自己的妻妾一向极好,温存体贴。她与他又是老夫少妻,陈侯爱她体态风流,年轻貌美,对她从来关怀备至。
今儿却这般……
到底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表露不满,牵着一双儿女退到了门外。
她带来的丫鬟婆子婆母没让进宁安堂,都在外头候着,此时门外只老夫人看重的另两个嬷嬷候着,不见蔺嬷嬷的身影。见到她出来,两人古今无波的喊了声:“夫人。”
……若是平日里,小吴氏多半要摆谱的,可今儿哪里还有这心思。
她的管家大权都要不保了,自然不敢再充大蒜瓣。
陈侯肃然立着,恭谨的听母亲训话。
“……今儿这事,你有什么想法?”
“娘,这后院之事,还是娘做主吧!”陈侯有些为难的道。
“瑞哥儿都十岁了,你还要娘替你管着你的后院吗?”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陈侯低着头不说话。
清茹还在的时候,侯府是没有置妾侍的。他虽有一个通房陈氏,却老实木讷,不及娇妻三分。清茹性子和顺,与娘相处融洽,婆媳俩好的跟母女似的,那时候他日子过的极为舒心。
如果清茹还在,家里大抵不会有这样的事儿吧!
“是儿子无能,让娘亲受累了。”陈侯想着,眼圈一红,哽咽道。
又想起那过世的儿媳妇了吧?
老夫人叹息一声。
陈侯与先夫人的感情是极好的,那个媳妇儿,老夫人是极满意的。
“且先收一收她的性子再说!到底年纪轻经不得事……其他的你看着办吧!三丫头屋里的人也要动一动,那个赖妈妈留不得了!等三丫头好了,就把我屋里的橘香换过去给她!”
“多谢娘。”陈侯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老夫人沉吟着抬头,看向陈侯:“三丫头该有个大名了!”
陈侯的脸不自觉的抽了抽。
“她也是你的女儿!”
“……是儿子疏忽了,儿子回去会想的。”
“你明白就好……张氏本也是个好的,只是生不逢时罢了……我累了,你且回屋去吧!”
“是,娘。”陈侯听母亲提起三丫头生母,便有些难安,本就不想再呆,闻言便如蒙大赦,躬了躬身,快步的走向门外。
蔺嬷嬷这才伴着王语嫣走了出来。
王语嫣眼眸红红,分明是哭过,见了老夫人,再没了平日里的随意亲昵,跪了下来:“舅奶奶,嫣儿真的不知道……二妹妹竟会这样说……”
“语嫣,你起来吧!”老夫人叹了口气,亲自扶起了王语嫣,对这孩子,她是知道的。虽说出自商户之家,性子却是极好的,但凡秀姐儿透露了一点儿心思,她绝不会替她隐瞒。只是……她急于笼络小吴氏母子,难免疏忽了。“舅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怪罪你的。”
王语嫣低声喃喃道:“嫣儿也有错……”
她不该一听说瑞哥儿一个人在园子里就兴冲冲的去找他,她连人影也没见着,秀姐儿根本就是骗她的……
“嫣儿,没事的,不用想太多。瑞哥儿当你是妹妹,也不会怪你的。”老夫人柔声劝慰。
王语嫣却是心底一沉。
瑞哥儿当她是妹妹……么?
“舅奶奶,嫣儿明白了。”王语嫣年纪虽然不大,但也懂事了。她母亲是个极精明厉害的女子,教出来的女儿岂会不懂人情世故?
老夫人这是要绝了王家攀附瑞哥儿的心思。
但老夫人没有讨厌她,这对王语嫣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有老夫人在,她就可以不必担心自己的婚事了。坦白说,以王语嫣如今的眼界,还真看不大上瑞哥儿这样胸无大志,十来岁还知晓的玩耍的男孩儿,徒有个世子的名头罢了。若非家里总想着和侯府有个踏实的关系,她也不至于厚着脸皮……
老夫人这么委婉的回绝,反倒让她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至少日后面对瑞哥儿,可以自在许多了。
她看的出来,瑞哥儿对她不过平平。只是他对三妹妹那种疼爱,真是叫人羡慕。
这还不是一个娘生的呢!
“瑞芳,你送表姑娘回明珠苑休息吧!顺便去给小吴氏带句话。”老夫人笑了笑,抬头道。招了蔺嬷嬷近前,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嫣儿告退,舅奶奶早些歇着。”
陈侯才出了老夫人的院门,眼角余光瞥向如释重负的妻子和一脸呆滞的儿女。
若是没有方才老夫人一番言语,他必定是相信妻女的,以为是小孩子家的无心之失,秀姐儿不过八岁,哪里来的那么深的心计?
可仔细琢磨过祖孙俩的话,却也发现女儿的那一番辩白却是错漏百出。
且不说,二丫头是不是真心想要领三丫头一同玩耍,只这侯府的护卫,又怎会轻易离开值守的范围?那后院在母亲手里时,可是从来没出过岔子的!三丫头身边还有个向来忠心耿耿的卫嬷嬷……那本是她生母张氏的陪嫁嬷嬷,张氏去后,便一直照料三丫头起居,从无怠慢。
那卫氏简直当三丫头是眼珠子一般,历来亲自精心照料从不肯假他人之手……怎么会放任三丫头一人与秀姐儿玩耍?
听说,卫嬷嬷是从外头庄子上才回来,只怕那时还不晓得这事吧!
再者三丫头一个小孩子,性情又是个胆小娇怯的,不如二丫头那么精灵活泼,也不如二儿子可爱讨喜,到底是哪长的本事,竟然有能力独自一人避开乳娘嬷嬷和丫鬟护卫,在这寒冷冬日里,悄无声息的摸到院子里的水潭边去的?
其中必然有人引导……何况瑞哥儿和小厮是亲眼见到秀姐儿在场的!
陈侯眼底闪过一丝沉痛。
若非瑞儿恰好自告奋勇去了后院替母亲摘插屏的梅花枝……
陈侯闭了闭眼睛。
母亲说的是,三丫头终究是他的女儿啊!
扫了两个嬷嬷一眼:“你们进去吧,好生伺候老夫人。”看她们福身应了,才有些不耐烦的看了满脸委屈的妻子一眼,沉了沉声:“走吧。”
小吴氏凑近他身旁,软语小声唤道:“侯爷……”
陈侯恍若未闻,转身便走,小吴氏一愣,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牵了秀姐儿安哥儿跟了上去。
不过是这么一点点小事,他便忘了往日的夫妻情分了么!
却不知道陈侯心里也在念叨她:清茹就不会这样矫揉造作!这还当着下人的面呢!
哼,装模作样!
这人呢,一旦犯了点错误,那形象便会直线下滑。
才回了屋子里,哥儿姐儿由各自乳娘领走了,小吴氏正打算柔声哄哄丈夫,不料院里的丫头来通报说老夫人屋里的蔺嬷嬷来了。
赶紧请了进来。
“见过侯爷、夫人,”蔺嬷嬷板着脸道:“……老夫人说,三小姐这几日就在宁安堂养病,请夫人明日请安的时候将三小姐院子的卫嬷嬷一同带了去……”
小吴氏眼皮子猛然跳动起来,是她找了由头扣住了从外头回来的卫嬷嬷,本来还有那两个丫鬟的,只是竟然找不到人,只得一个绿萼还是她的人。卫嬷嬷如今还在她院子里,一时忙中出错到现在竟也没放出来,脸上白了又白,忙不迭的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本是想着三丫头若是没了,让她们背了黑锅跟着一道去的。
这下倒好,反成了把柄了。
见她应下了,蔺嬷嬷也不多留,匆匆走了。
陈侯仿佛明白了什么,脸立时黑如锅底。
这个蛇蝎心肠的妇人!
颤抖着伸手指着小吴氏道:“三丫头但凡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拂袖走了。
小吴氏呆呆站在屋中。
她的陪嫁乳娘吴嬷嬷走了进来,扶了她道一边坐下,犹豫了下才道:“侯爷去了青岚院。”
青岚院是陈侯原本的通房姨娘们住的院子,如今里面只有一个抬了贱妾的通房陈氏。
自打三丫头母亲难产过身之后,陈侯早就不爱去了。
房里一时只剩下小吴氏嘤嘤抽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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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这孩子怕是活不长
送走了王语嫣,宁安堂上上下下才又各归各位。
老夫人去到里屋看两个孩子。
蔺嬷嬷去了小吴氏的院子传话,顾嬷嬷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说。老夫人不喜小吴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不然小吴氏也不会才当家。
当年先夫人嫁过来可才足月,老夫人便让她领了对牌去的。
如今这话一传,侯爷再喜欢小吴氏心里也会生出膈应。
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碧枝上前,轻声问道:“老夫人,您的晚膳还热着,现在用一些吧?”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老夫人还没用上晚膳。
老夫人“嗯”了一声,碧枝正准备下去让小丫鬟摆膳,又听她道:“江嬷嬷去了哪里?”
碧枝当即恭敬的道:“回老夫人,江嬷嬷方才去送大夫了,见老爷和夫人在屋里,便到厨房熬莲子粥去了。”江嬷嬷做的吃食最得老夫人的心意。
老夫人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又问道:“瑞芳可回来了?”
“奴婢这就去问问。”
“她若是回来了,你叫她过来陪我一道用膳。”老夫人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
顾嬷嬷这才掀了帘子进来,若在平日里,指不定要拈酸打趣一声“老夫人可是将蔺姐姐疼到了心坎上”,今儿却是不敢的。见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床榻上的两个孩子,柔声劝道:“老夫人可要先歇一歇?奴婢把三小姐挪到侧间去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掀那被子。
老夫人的屋子不是谁都能住的,大少爷毕竟是嫡出,先夫人又去了,祖母怜惜几分没什么。三小姐到底是个庶出,怎好霸了老夫人的床榻?
“她也是我的孙女,就让她在这儿!”老夫人看向顾嬷嬷,顾嬷嬷是她带来的陪嫁丫鬟,姿色不俗。本来预备着给老侯爷当通房的,但老侯爷却婉拒了,后来便配了陈家的管事,如今的身份也是个管事娘子。顾嬷嬷这人,其实没什么脑子,但也正是这一点,才让她成了通房丫鬟的合适人选,做妾,就不该太聪明!
只是,无论是老夫人,还是君家,都没想到老侯爷竟然不要妾侍。
老夫人本对她就有几分容忍的心思,因此这些年她拿着自己的名头在府里作威作福,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说起来,顾嬷嬷又能弄出多大的事儿来?顶不过是欺负欺负丫鬟罢了,也不敢太出格。她这人,欺善怕恶,成不了好人也做不了坏人,就是太看重身份!
三丫头纵然是庶出,也不是她说挪就能挪的!
马屁拍到马脚上,顾嬷嬷身子一僵,顿住了脚步。
老夫人也不去管她,又看了两个昏睡的小娃几眼,这才移步到外间,留了她跟橘香并两个二等丫鬟在里间伺候着。
……这是要让她认清尊卑,三小姐再不受宠,也是她的主子。
小丫鬟们井然有序的端水替她净手、置菜的置菜。虽无人出声,但屋里确实重又热闹起来。
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太过安静的氛围。
碧枝喊了蔺嬷嬷回来,随着蔺嬷嬷一道给老夫人请了安,便退到了一旁伺候着。
老夫人这才动了筷子,蔺嬷嬷习惯性地站到她身后替她布菜,老夫人止住了她,让她坐下一同用饭:“……都是自己人,拘什么礼?”
蔺嬷嬷便大大方方坐下了。
碧枝有些羡慕的看着,但也知晓蔺嬷嬷同老夫人的情分不同寻常。
蔺嬷嬷也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还是她乳娘的女儿。后来老夫人把她嫁给了侯府外院的一个年轻管事做正头娘子。只是她当家的却是个没福气的,年纪轻轻就染病去了。蔺嬷嬷并无子女,老夫人心中有愧,又怜惜她命苦,便又将她接回了身边。这几十年来蔺嬷嬷一直伺候在老夫人身旁,深受器重。
……听说当年老夫人生老爷的时候差点去了,是蔺嬷嬷狠命掐着老夫人的人中,将人堪堪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想到了此间关节,碧枝当即笑盈盈的站到老夫人身后替了布菜的差事,又叫了个小丫鬟在蔺嬷嬷身后服侍。
老夫人果然赞许的冲她点点头。
用罢了饭,吃饭后茶的功夫,老夫人拉着蔺嬷嬷询问两个孩子的情况。
当时乱作一团,她还要应付前来“请罪”的母子三人,哪里得闲去问大夫?
“大夫怎么说?”
蔺嬷嬷犹豫了下:“回老夫人,大夫的意思,大少爷倒是没有什么大碍。虽说前日里撞了头,但大少爷毕竟练了几年武,身子壮实,这回也只是受了凉,将养两日也就好了。但三小姐……年纪毕竟太小,又在水里泡的太久,怕是会坏了身子。”
蔺嬷嬷没敢说,大夫的原话是:这孩子怕是活不长了。
哪怕是庶出,那也是自己的孙女儿,老夫人不禁一声长叹:“可怜的孩子……”
蔺嬷嬷适时的擦了擦眼角,表示了伤心,却又毫无同情怜悯之意。人家是主子,她是下人,老夫人怜惜三小姐是祖孙亲情,到她这里她便是目无尊卑了!
说起来,三小姐还真是个可怜的,一出生就没了娘,老夫人老爷也不见亲近,继夫人根本不管她死活。若非有个护主的卫嬷嬷,能不能活到这会只怕还两说。
大宅门里早夭的孩子并不稀罕,何况还是个女娃。
“……明儿拿我的名剌去请张老太医回来替三丫头好好看看,终究是咱们家的丫头,不能亏了她!”老夫人心底虽并不亲近三小姐,但眼见慢慢就要好起来的孙女儿遭逢大难,她老人家心里怎么过的去,当即便道。
蔺嬷嬷正待要捧哏两声,却听里屋里传来橘香惊喜的叫声:“大少爷醒来了!”
老夫人心头一喜,茶碗一放,就要起身去里屋瞧瞧她疼到了心坎里的瑞哥儿,蔺嬷嬷忙上前扶了左臂。碧枝见了,便拐了个弯,扶了右边,轻声慢语道:“老夫人慢着些,仔细脚下。”
蔺嬷嬷低头看着老夫人的脚下,只做没有听见。
瑞哥儿果然醒了。
“瑞哥儿,你怎能如此莽撞!”老夫人进了屋,看了眼将将被小丫鬟扶起来坐在被子里的瑞哥儿,面沉似水。
明明是斥责,但听在原本还有些发懵的瑞哥儿耳中,却是格外的亲切。他迅速回过了神,对着祖母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亲热的道:“祖母!”
一副撒娇的模样!
老夫人却是怔了怔。
这孩子,刚被她接来宁安堂那会,与她这个祖母并不亲近,反倒是对小吴氏十分亲热。记得他小时候,是死活不愿意让小吴氏抱的。可到了她这儿没几日,却是整日吵闹着要见“母亲”――当年小吴氏待瑞哥儿,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生了秀姐儿和安哥儿之后,小吴氏也提出过将瑞哥儿抱回去。只是她身旁冷清,不大舍得瑞哥儿走,也并不放心小吴氏――她的家世不如瑞哥儿的亲娘好,有些小家子气,又是继母――便留下了瑞哥儿,为了这,瑞哥儿还同她闹了几日。
打那之后,小吴氏就再也没有提过要将瑞哥儿带在身边教养的话。不过她待瑞哥儿倒也没有生分,隔三差五的还是常来看看他,她也就没拦着瑞哥儿去给她请安。
――虽在身边养了几年,但平日里瑞哥儿同她这个祖母,其实说不上亲近。
此时瑞哥儿眸子里纯然的喜悦儒慕,叫她有些讶异。
十一月里瑞哥儿撞了头晕过去之后,醒来便仿佛转了性。
前儿还学了小吴氏说与他的话,叫她心里猛然沉了沉。
“母亲说,三妹妹总是烦人,要这个要那个,一点儿规矩没有。”瑞哥儿靠在她身旁,小手把玩着坠在腰间的一枚青玉佩:“母亲说,孙儿是长兄,该好好教导妹妹规矩!”
他素来被骄纵着大的,让他教导妹妹规矩?
只怕是居心叵测吧?
老夫人其实不是气小吴氏算计三丫头却牵连瑞哥儿落了水,而是恼她处心积虑想带坏侯府嫡长子!于是她这两日便拘着瑞哥儿不让到处乱跑,也不让他见小吴氏,他倒也乖巧听话没有吵闹,每日下了学便乖乖跟着蔺嬷嬷回宁安堂。
也不再吵着不要上学,无论是跟文先生读书还是武先生学功夫,都能定下心思,安生了许多,让她屋里的丫鬟们都觉得诧异。
老夫人其实心里挺欣慰的,瑞哥儿终于懂事了,知道上进了。
她晓得是小吴氏惯着他玩耍,想要他不学无术,可苦劝无果,瑞哥儿玩心重,根本听不进去。现在却自己明事理了,她很高兴。
没想到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
老夫人忽然想起来,今儿瑞哥儿还没见到春分和晴雯两个丫头便无端端地嚷着要去院子里替她折什么插屏梅花枝,还特意带上了水性极好的小厮……好似他本就知道三丫头今儿会落水一般……
看着瑞哥儿胖乎乎的可爱的小脸,老夫人心底忽的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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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世子苏醒,丫鬟闲话
“大少爷看着是没什么大碍了。”蔺嬷嬷瞧着老夫人不说话,便笑道。又替瑞哥儿压了压被子,关心道:“这才受了凉,大少爷还是得仔细些,若是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这孩子一见祖母就激动的差点掀了被子。
老夫人这才如梦初醒,目光柔和了些,却仍旧是板着脸:“瑞哥儿,下次不可再如此莽撞。你不会沤水,怎能莽撞地跳下去?若不是你身边跟着小厮……你叫祖母怎么办?”
说着,眼里忽的就含了泪水。
瑞哥儿不过是凑巧听了她与丫鬟们说要插屏,才闹着要去折枝,定然只是碰巧的。难不成他还能左右她的心思了?不过是小孩子家家懂事了,想着孝顺她了。
“都是孙儿不懂事,让祖母担心了。”瑞哥儿贴着老夫人的手,蹭了蹭。
……小脸都有些烫手了,老夫人连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顿时一惊:“怎么这样热?瑞哥儿快躺下!”
屋里顿时又乱了起来。
“大少爷怕是发热了,老夫人奴婢这就去厨房端姜汤来!”顾嬷嬷有心表现一下,忙急冲冲的去了,看的蔺嬷嬷摇头不已。
姜汤不过是驱寒,都已经发热了,有什么用,不过聊胜于无。
低头想了想,吩咐道:“碧枝,准备盆温水来,还有帕子。”
“橘香,去前面看看田喜回来了没有,他去药铺取药了!”
又转头对老夫人道:“老夫人莫担心,大夫留了方子,方才奴婢已经打发了田喜去取药,马上就回来了,哥儿喝了药就好了。”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蔺嬷嬷总是很周道的。
又转头去瞧孙儿,瑞哥儿小脸通红,身子却抖得跟筛糠似的。
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却叫他想起了入水的那一刹那,那种冰寒来。
三妹妹……他忽然觉得手里莫名空落落的,下意识便是一惊,掀了被子就要起来,焦急的问道:“妹妹呢?三妹妹人呢?”
老夫人急了,按住了不叫他起来,怎晓得瑞哥儿这会子力气却突然大了许多,差些就叫他挣脱出来。蔺嬷嬷一看,忙帮着老夫人按住了瑞哥儿,一边说道道:“大少爷莫着急,三小姐没事呢!您往床里瞅瞅?三小姐就在边上躺着呢!”
瑞哥儿一愣,下意识便转头去看――精细又轻软的缎面被褥里躺着个瘦瘦小小的女娃,五官也算的上精致,就是面庞犯着些青白。
他的身子立时便软了,本就烧的厉害,浑身发冷,又那么一折腾,自是无力了。
老夫人和蔺嬷嬷这才松了手。
却见他忽然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探了探女娃的鼻息,那呼吸虽浅的若有似无,到底还是有的,禁不住便长长的出了口气……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面上便露了喜色来。
蔺嬷嬷与老夫人面面相觑,什么时候大少爷这么关心三小姐了?
“瞧着真是有了当哥哥的派头,”老夫人欣慰的按了按瑞哥儿的肩头,拍了拍被子:“只是再不可如此了,莫让祖母担心?”
瑞哥儿缩在被子里,有气无力的笑了笑,眼神却是晶亮,说着心里话:“祖母,孙儿那会儿真没想那么多,眼看三妹妹就沉下去了,我怕……”怕来不及啊!
“真真是个好孩子!”老夫人赞许的看着他,道:“瑞哥儿身子可难受么?要是不难受,便用些莲子粥,一会该喝药了,怎么也得吃些东西……”
瑞哥儿其实全无胃口,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都难受了。
但他知道,祖母说的有道理,空腹喝药伤胃,肚子里总得有点东西垫垫才好。
莲子粥清热下火,想必是江嬷嬷的手笔,她做事最是仔细……只是……瑞哥儿莫名看了蔺嬷嬷一眼。
蔺嬷嬷只觉得后颈间莫名一凉,打了个喷嚏,忙退了两步。
“着凉了?”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你且先去歇着吧,仔细身子。”
蔺嬷嬷无言的点点头,莫名其妙的怎么打喷嚏?只得谢过老夫人退了出去。
要是过了病气给少爷小姐就不好了。
老夫人又转头去哄瑞哥儿,眉目慈祥:“晚上就和你三妹妹睡在祖母房里,啊?”
瑞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先生说:男女授受不亲……”
“你还小呢!你三妹妹也才多大!”老夫人被他那模样逗的笑了起来:“不防事的,祖母的被子暖和,你们两个小孩子家家才受了冻,又发热,可别得了伤寒!祖母叫碧枝再添个暖炉来!”
瑞哥儿静静躺在床上,听老夫人关切的说着,心里暖洋洋的。又瞧了两眼被窝里小小的女孩,仿佛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却又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妹妹她……真的没事吗?”
老夫人想起蔺嬷嬷的话,心里沉了沉,可当着如此关心妹妹的孙儿,却是不好说那么直白的话语,便道:“你且安心,你三妹妹只是身子弱了些,明儿我唤太医来瞧她,一定还你个好端端的妹妹,可好?”
这话说出来,若是寻常的孩子,只怕已经欢天喜地起来了。
可瑞哥儿却是心又吊了起来。
若真的无事,又何必叫什么太医?三妹的情形只怕不大好了。
只是这般心思,现下里却不好叫祖母知晓。
他有气无力的应了声。
老夫人只当他刚刚苏醒过来,又烧着,身上没有力气,便没多想。喊人挪了暖炉来,又亲自喂他喝了粥吃了药看他闭眼歇了,才扶着顾嬷嬷的手去了外间。
她的床铺虽叫两个孩子占了,但侧间也是极好的,平日里瑞哥儿就住在西侧间。老夫人心里定了主意,这两日她就将正房让给两个孩子住,侧间整治整治让她将就几日也无妨。
只是这会子还没到安置的时辰。
碧枝领了人去东侧间布置去了,老夫人可以将就,侯爷见了却是要发火的。再则……指不定三小姐这回就因祸得福了呢?
能住到老夫人身边来,三小姐也算是熬出头了。
屋里留了一盏烛火,瑞哥儿方才嚷着心悸听不得人声,老夫人疼他,便将丫鬟们都遣了出去。
老夫人那儿不用丫鬟们伺候,有顾嬷嬷在足够了,蔺嬷嬷又想起去侯爷屋里传话的事,特特来说了一句。
“……奴婢才走到外间,听见侯爷似乎发了脾气……”
老夫人冷笑,他一直当那小吴氏是个心思单纯的,如今才见了冰山一角罢了。
……碧枝便拉着橘香去了大丫鬟的屋子。
丹薇前几日小日子上身,又恰逢大少爷撞了头,老夫人便让她在屋子里歇着,没在跟前伺候着。这会子正在屋子里绣鞋面。碧枝凑上去看了看,便笑道:“丹薇姐姐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这鞋面真好看。”
丹薇笑道:“你若是喜欢,下次我帮你绣个帕子吧!橘香妹妹来了,快过来坐。”
她让了让身子,小日子快过去了,她身上松快了许多。
这是大丫鬟的屋子,只住了丹薇和碧枝两个,橘香是晴雯走后才提做大丫鬟,老夫人也没提换屋子的事儿,如今依旧住在二等的那间,是四人一间,屋子也要比这间小一些,不过比起小丫鬟们睡的通铺已是好了许多。
橘香稍稍打量了一番屋内的布置,看着和二等的差不多,但无论是桌椅还是纱帐,都要比二等的精细上许多,平日里丫鬟们的吃食,也是紧着嬷嬷和大丫鬟们先的。
她刚刚才升上来,还没这么好的福利。
橘香并不眼红,她平素受两人指点颇多,与她们相熟,倒也不那么拘束,笑盈盈的捱着丹薇坐了。
碧枝暗暗点头,是个老成持重的,见了这屋子也没露出半分羡慕来,怪不得老夫人点了她去伺候三小姐。
“今儿怎么有空来坐坐?前头不忙么?”丹薇问道。
大丫鬟和二等丫鬟伺候的时辰是不同的,大丫鬟每天至多四五个时辰罢了,有时两三个时辰便可回屋歇歇,二等却要忙碌的多,小丫鬟们几乎是整日不得歇的。
“我喊来的,前头没什么事了。”碧枝叹了一声:“三小姐也是个苦命的……”
“小声些。”丹薇忙拦了她,三小姐也是她们这样的人能同情的?“三小姐是命好,才有老夫人这样的祖母,和大少爷这样的兄长!”
碧枝知道这道理,只是一时感慨罢了。当下笑了笑,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只是这样的好命,却是差点丢了小命才换来的。
“橘香,老夫人让我同你说一声,要调你去三小姐身旁当差。”碧枝低声道,这不是询问,而是通报。
橘香自然不会说自己到底愿不愿意,倒是丹薇有些讶异:“怎么?”
橘香一向伶俐,做事也勤快,她本打算自己出府前,建议老夫人让橘香顶了她的差事,搬来这屋与碧枝同住的。
她今年已经十八了,婚事也已经定下,开春就要完婚,算起来不过还有三五个月的时光。和她一样的还有晴雯,但晴雯去年去了三小姐那儿,不会同她一道出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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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你活着就是证据
想起晴雯,丹薇又是一阵叹气,那丫头,今儿疯了吧?好在老夫人并无怪罪之意。
“说是三小姐身旁的丫鬟都不经心。”碧枝叹道:“可惜了。”
她是知道丹薇的打算的。
其实橘香也知道,丹薇跟她透过底,老夫人也是答应了的。不过出了这一茬,就有些问题了。
她在老夫人身边虽是刚刚提的一等,但眼看马上要担当重任了,这一走,怕是短时间回不来。虽说到了三小姐跟前也是一等大丫鬟,但庶女身边的大丫鬟能跟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一样么?
三小姐年纪又那样小,出了岔子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她。
丹薇也是暗暗惋惜。
她侧脸去看橘香,却见她柔柔的笑着,眼中并无一丝不甘,倒像是心甘情愿的样子。
便小声的问了她:“你怎么想?”碧枝的耳朵立时跟着竖了起来。
橘香道:“三小姐挺好的。”一副听话的模样。
碧枝和丹薇暗暗撇嘴,若真是这么老实的人,又哪里能小小年纪就爬上一等的位置。
橘香今年才十四,家生子倒是七八岁就要入府,可橘香是买来的,入府时已经满十二了。
这才两年……就从粗使升了一等。
侯府的奴婢这样多,她一个外来的……要升迁是何等的不易。
跟着三小姐这么一个小奶娃,她能有什么前程?过上四年,三小姐才七岁,能替她做什么主?
不过显见是掏不出话来,三人便随意闲聊了几句,橘香才起身告辞了。
……
待祖母走了,瑞哥儿立时张开了眼睛,偏过身子,望着那小小的女娃。
她那么瘦小,那么孱弱,气息若有似无,好似下一刻就会没了。
眼眶蓦地就湿润了。
小心翼翼的将那小小的身子揽进了怀里。
他才喝了药,还没起效,骨子里冷,身子却是滚烫。三妹妹身子软绵绵却有些发凉,叫他经不住打了个冷颤。
怀里这个小身子,好似立时便要去了似的。
她现在还活着……可还是生死难料。
心头一紧,他便搂的更紧了些。
前头小吴氏在他跟前抱怨三妹妹如何不懂事,他便有了提防,今日之事将会是他一生的转折。
那日从小吴氏屋子里出来,他便鹦鹉学舌说给了祖母听。本意是想让祖母看着些三妹妹莫让她叫人害了,但不想,祖母却只当小吴氏要教坏他这个嫡长子。
……他已经不是那个懵懂不知事的陈侯世子了。
本想着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但就是心里不安稳。终归是找了个由头带着小厮去了水潭边,却亲眼见了她落水的一幕,当即吓得心神都乱了。
当下里脑子一片空白,脑袋里只回响着一个声音:三妹妹不能死!
如果三妹妹不死……是不是证明所有将要发生的事情都有转圜的余地?
瑞哥儿眸光复杂的瞧着怀里那小小的身子。
“活下去吧,三妹妹!只要你活着,大哥便护着你一生一世!”
因为……你活着便是大哥重新做人的明证!
药效渐起,他模模糊糊的咕哝着,搂着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老夫人果然让人拿着自己的名剌去延请了致仕的张老太医回府为三小姐请脉。
陈侯、陈侯夫人进屋时,瑞哥儿将将起身,坐在一旁的圆桌上喝着养身的粥品。
他虽退了烧,但身子还很虚弱,却坚持要起床用饭。
他是男孩子,不能表现的那么软弱――他心里清楚明白,陈侯自己绵软,却见不得儿子软弱无用,他不能让他失望了!
果然,陈侯见他明明用的费力,却还坚持自己动手,不肯假他人之手,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瑞哥儿勾了勾唇角。
见到两人,瑞哥儿便起了身,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实规矩的请安道:“父亲……母、母亲!”
陈侯深深瞧了瑞哥儿一眼,他是看重大儿子的,因为他是清如为他生的长子!但瑞哥儿平日里顽劣不堪,总是叫人头疼,听说前日里他为了赶走武教习还故意拿头撞墙……不过,他到底还是个好孩子!想到昨日他奋不顾身跳下去救庶出的妹妹,陈侯心底老怀大慰。
难得开口关心道:“身子可好些了吗?”
“谢父亲关怀,儿子没事,已经好多了。”瑞哥儿低着头,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他已经许久不曾听见父亲如此和善的同自己说话了……
小吴氏暗恨的瞧着父子两互动,待到他向自己看过来,面上便立时换成了一脸慈祥的模样:“瑞哥儿真是个好孩子,三丫头昨儿意外失足,可是多亏了有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三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儿子理该如此。”失足?亏她好意思说的出口?瑞哥儿心底荡起怒气,只是终究忍下了。当年他带着二弟做下这事时,她可是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好似都是他的错一般!如今换成了二妹,就成了三妹意外失足了?
陈侯意外又恼怒的瞪了小吴氏一眼。
昨儿母亲没有追究这事,她是脑子坏了还是怎地,怎么又提起来?
倒是对大儿子这般知情达理的说话,十分的赞许:“瑞哥儿长大了……你这两日且歇一歇,好好养着,功课过两日再学也是使得的。”
……他一向是以严父自诩,对于功课十分着紧,就从没听他说过这样的话。
“是,儿子多谢父亲体恤。”瑞哥儿红着眼圈,一脸儒慕的看向陈侯。
陈侯面上顿时一红,有些讪讪的。父亲关心儿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瑞哥儿却如此感激感动的模样……他平日里对这孩子的关心实在少了些。心里一荡,脱口便道:“过几天为父要考校你功课,你可准备好了?”
瑞哥儿意外的看向陈侯,记忆里父亲对他小时候的功课倒是抓的紧,只是八岁之后,他便鲜少问及了,显见是对他彻底失望了。
可这会子又提起……
微微一笑忙答道:“还请父亲宽延些日子,儿子会努力补上的……”
他没有一口应承下来,也没有畏缩躲避,而是如此坦荡的直言。
――我以前没学好,但我以后会努力的。
好一个敦厚诚实的侯府大少爷!
陈侯不禁挑了挑眉:“真的?”
“是!”瑞哥儿沉声应道。
“好!为父就宽容你几日……一个月吧!一个月后,为父再考校你!”陈侯眼底染了愉悦,伸出手用力拍拍瑞哥儿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可莫要失信!”
“多谢父亲!”瑞哥儿立时便做出欢喜的模样来,只是笑模样才露出来,他便收了起来,一脸认真的说道。
陈侯欣慰的看着瑞哥儿,若他能坚持一年如此不变,到时候,他便真正上奏去请封他为世子!
如今侯府里虽这么叫着,但……毕竟还没成事。
母亲已经提过很多次了,他却总有些顾虑……如今看瑞哥儿这模样,兴许真是懂事了!
那场面……真真是一派父慈子孝的模样。
小吴氏瞧的眼窝深疼,深吸了口气,别开了脸。
老夫人看在眼里,嘴角露了丝嘲讽,又不着痕迹的敛了去。对着父子两欣慰的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们爷俩有话什么时候不能说?偏要在瑞哥儿吃饭的时候……碧枝,你去伺候大少爷将粥喝完了。”
碧枝笑着应了,就要上前。
瑞哥儿却拒绝了,他身子里到底装了个成年人的灵魂,哪能和真的小孩子一般?若他真的是十岁,让碧枝喂食倒也没什么,毕竟他一向如此。只是如今是万万接受不了的,正色道:“碧枝姐姐,我自己来罢!”
碧枝一愣,从前大少爷可是一定要她亲手喂食才啃吃饭的,今儿怎么……
无措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却见老夫人却是十分欣喜的模样:“好好好,就让瑞哥儿自己吃!”
碧枝便放心的抿唇笑了笑道:“是。”
陈侯看着这样的瑞哥儿,不禁再次露出了赞许之色。
老夫人很高兴,瑞哥儿平日里不讨陈侯喜欢,虽说陈侯也关心他,但总是不肯流露出来。
对小吴氏的秀姐儿和安哥儿倒是个慈父,偏要在瑞哥儿面前装样!
其实老夫人很是明白儿子的心思,大约盼着瑞哥儿是个出息的,能担下侯府的担子,他也就能松快些了――陈侯太清楚自己的事了,他文不成武不就,心也不大,就是个能守成的。
当年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提起江南陈侯,朝中谁不竖起大拇指!可到了他这儿……侯府却沉寂了下来,京城里的势力渐渐被其他世家所吞并,他心里也不好受。
自己是个没出息的,所以他指望着儿子出息。
这才舍了江南世族,娶了同时武将出身的吴氏之女。
瑞哥儿早年也是好的,三岁就开蒙,十分聪慧。但自清茹去后便一日不如一日……小吴氏进门之后,越发顽劣不堪!
这几日竟是有了从前那聪明的苗头!
陈侯看在眼里,自然欣喜不已!
昨儿的事情,更让陈侯觉得,瑞哥儿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好孩子!
他便这么直直盯着看瑞哥儿用饭,倒叫老夫人哭笑不得。
小吴氏不满地拉了拉丈夫,他却恍若未觉,才待出声,却被婆母凌厉的目光给吓住了。
……那目光里,竟满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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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失明
(昨天又犯头疼。。最近犯病的几率很高啊!晚上还有一章。)
瑞哥儿将将吃完,丫鬟们才收拾了桌子,张老太医便从里屋出来了。
瑞哥儿一个箭步蹿道张太医面前,紧张的问道:“张爷爷,我三妹妹可安好吗?”
张太医一愣,迎着那双明亮的充满希望的眸子,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肝儿莫名的有些发酸。
这孩子……是真的担心那小女娃的吧?
“瑞哥儿,不得无礼!”老夫人呵斥道,可面上却笑盈盈的,并无多少不悦。
瑞哥儿便乖巧的退后了两步,冲张老太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无妨的,”张老太医笑眯眯地道,这位侯府太夫人素有贤名,连当今圣上都是称颂的。即便远居江南,宫里却年年都有赏赐送来,一直圣宠不倦。他虽是致仕的太医,对这位老夫人,倒也敬重,拱手道:“小公子一片兄妹情深,真真是难得。”
顾嬷嬷忽地插嘴道:“这是我家大少爷。”
老夫人微微蹙眉,这顾嬷嬷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怕是要好好敲打敲打她才行。
“原来是小侯爷!”张老太医大为讶异,他方才听屋内的丫鬟碎语,那小女娃仿佛是庶女身份。本还奇怪陈侯府里哪来庶出的小公子,没想到却是原配所出的大少爷,日后要继承侯府的那位――只是嫡出的少爷为何如此关心庶出的妹子?
这在寻常百姓中或许不是什么大事,但在这勋贵人家,可是难得一见。
太医心底暗暗称道,素日听说这位小侯爷是个混不吝的,今儿倒是刮目相看,可见流言不可信。
倒是那声小侯爷让小吴氏十分不舒服,却不敢明着说什么,暗地里两只手却扭在了一块。她不想听人夸奖瑞哥儿,便一脸忧心地打岔道:“张太医,我们家秀姐儿昨儿哭了一晚上,到底那三丫头的事让她也吃了惊吓,您得闲能不能帮着看看?”
张老太医正要应下,却听老夫人淡声道:“怎么,二丫头吃了惊吓?莫非她也看见她三妹妹落水了?”看见了却见死不救,连叫人都不知道?
陈侯默不作声,娘说的是“二丫头”,而不是秀姐儿,平日里母亲也是很喜欢秀丫头的,如今显见是气的狠了。
老夫人旧话重提,小吴氏立时噎住,面上有些讪讪的:“秀姐儿也是担心三丫头……”
陈侯忽然打断她,道:“什么三丫头,叫然姐儿!”
然姐儿!小吴氏顿住,吃惊的看着丈夫。
陈侯一向不喜欢三丫头,所以一直连大名都没好好取个,他们便一向是“三丫头三丫头”这么叫着,下人则是称得“三小姐”。
“陈景然?”瑞哥儿眸子一亮,拍了拍手:“这名儿好听!爹爹真是学富五车!”
心底却不以为然,他纵然再不明理,但一梦二十多年,也知道“然”并不是什么太好的字。比如浩然,放在一起自然是好言语,但单单一个然字却并没有任何意思,仅仅是一种语气上的附庸。
在父亲心里,难不成三妹妹就是个多余的?
但他却是忘了,然也有“正确”“对的”“信诺”之类正面的含义。他只知道父亲素来不喜爱三妹妹,却没想到她也是陈俊的女儿。
陈侯立时被儿子夸得红了脸,就他肚里那点墨水……哪里称得上学富五车!
景字是个很好的排行,随意取名本就不难。他昨夜查了大半夜的文书,也想过用敏、淑、媛这类寓意美好的,只是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三丫头那双固执的眼眸,总觉得那些字配不上她一般,这才取了一个“然”字。要说好听不至于,但他的确是用了心思的。
“去,臭小子,病了一场,倒是学会打趣你爹了!”陈侯佯怒道。
瑞哥儿很是诚心的道:“爹爹,儿子不是打趣,儿子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哪有儿子夸奖爹的!陈侯又是一眼瞪了过去。
老夫人率先笑了起来,陈侯绷不住,也笑了起来。就连张老太医也露出了丝丝笑意,这家人……很有意思呐!就是那陈侯夫人……即便心里不高兴,这时候也不该显露出来!
瞧瞧她那张晚娘脸!
但并没有人在意,或者说,所有人都对她的不悦视而不见。
老夫人倒是可以借机发作她,只是家和万事兴,她也不想当着外人的面下自己儿媳妇的面子!
在里屋伺候的橘香忽然匆匆出来,附在蔺嬷嬷耳边说了句什么。
蔺嬷嬷当即笑了,对老夫人医道:“太医大人真是好医术,这才下了针,咱们三小姐就醒了过来!”
老夫人顿时精神一怔,笑道:“已经醒了?走,咱们去瞧瞧然姐儿!张太医且先留一会,再替三丫头看看吧!”
……重重的咬了“然姐儿”三字,半字不提让张太医去给秀姐儿请脉的事。
她的名剌不是用来给她演什么母慈女孝的戏码用的!
小吴氏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却只能委屈的跟在陈侯身后,同众人一道涌进了屋里去。
“三妹妹!”瑞哥儿立马走了过去,叫一个面色肃然,眼睛还有些红肿的中年女子拦下了。
自然是卫嬷嬷。
她被小吴氏扣下,今儿早上才见到了自家姑娘。
只不过一日之间,她好好的姑娘便成了如今这副光景,当即差些哭晕过去。
“大少爷,您慢些,莫要磕碰着您。”卫嬷嬷声色婉约,透着中正平和之气,虽还有些鼻音,倒也显得大气。
张老太医微怔,下意识打量了她两眼,只觉得隐隐约约有种熟悉之感。
莫非是故人?
瞧她年纪,约莫三四十岁罢了,容色端正,眼眶虽红肿却含着笑。她衣着一丝不苟,头发温丝不乱,只插了一支银钗,肤白,体态玲珑。明明穿着下人服侍,看上去却不像是嬷嬷,倒似是哪家的夫人一般。
……他应是没见过这个妇人的。
“卫嬷嬷,我只是想看看妹妹。”瑞哥儿却有些心急,他急着想知道,她是不是好好的。
好好的活生生的妹妹。
“大少爷慢些,三小姐才醒,身子还有些虚。”卫嬷嬷莞尔一笑,没忘了礼数,同老夫人侯爷等人请了安,方才领着瑞哥儿近了床榻。
小小的女孩儿,仍有些气若游丝,却是醒了。
她半睁着眸子,好似茫然的望着帐顶子。
仿佛是知道有人近前来,她侧过脸来,大大的被褥衬着她娇小的脸蛋,显得格外柔弱。
表情却是木然。
“谁?”她忽地出声,短促无力,却又十分冷硬。
怪异的感觉弥漫在众人心头。
“三妹妹?”瑞哥儿愣了愣,她的目光,根本没有焦距。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的眼珠子一动不动。
“三妹妹,我是大哥,你看的到我吗?”
木尹楠没有出声。
“张爷爷,你快来看看,我妹妹她是怎么了?”瑞哥儿猛地回头。
却只见……满屋子死一般的静寂。
张太医忙上前把脉。
良久,他才松开手,眉头紧蹙。老夫人见状忙问道:“张老太医,然姐儿这是怎么了?”
张太医摇了摇头:“三小姐似乎是寒气入体,遮蔽无感,这才导致目不能视。不过不要紧,只要好生调养着,日后还是有希望复明的,我先开几个益气补血的方子喝几天试试。”
“多谢太医爷爷!”瑞哥儿闻言,长长一揖,倒叫人觉得古怪,他却浑然不觉,在张太医身侧跟前跟后,非让太医将方子给了自己才算安心。
三小姐看不见了!
送走了张太医之后,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威武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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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自己走自己的路
(二更到!今天是圣诞夜,祝大家圣诞节快乐,晚上玩的开心!)
蔺嬷嬷得了老夫人的眼色送张太医出门,势必要问一问木尹楠的病情。
张老太医自然也明白,先前当着大少爷的面很多话都不好说,看他那副紧张的模样,只怕有一句不好的话,那孩子都能当场气晕。老太医心里如明镜一般,这富贵人家的孩子又怎么会好端端地就落了水,想必又是府里头的糟心事儿。
想起自家年幼的重孙女儿,张老太医莫名对那陈三小姐生出一股怜惜,毕竟只是个孩子,况且分明是懂事又听话的,遭此大难初初醒来,却不哭也不闹,倒是沉稳的好性子。可惜家里头没有年龄合适的重孙,她又病体沉疴多灾多难,不然这陈家小丫头,倒是极合他眼缘的。
“张太医,咱们三小姐……”
“三娘子身子受了损,还得仔细调养才是。”张老太医面色微沉,声音却是清淡。他当了一辈子的医生,又有幸做了太医,见惯了生离死别,这一点小事,还不至于叫他挂怀。
在大晋朝,“娘子”之称多用于长辈称呼未成年的贵族少女,木尹楠这具身体的身份,倒也合乎这个范围,张太医肯称呼她一声三娘子,便是有怜惜之意了。
蔺嬷嬷老于世故,哪里听不出来,心头微震,倒也稀奇。要说三小姐从前,根本说不上讨人喜欢,可如今不说旁人呢,就是她,也难免对那坚强的女童有几分真切的好感。想到老夫人的吩咐,蔺嬷嬷才又开口问道:“那三小姐的眼睛……”
“若是身子能调养好,倒也不是不能好,只是……”张太医犹豫了一下。
三娘子这辈子,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
那寒气,只怕要跟着她一辈子了。
“不过你们也不用挂心,老夫虽说无甚大才,但当年在太医院,调理贵人的身子却是老夫的长处。只要按着老夫的方子好好调养,三娘子的眼睛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张太医想了想,决定还是据实以告,能不能承受跟他也没什么关系,颇有把握的说道:“只是她体内的寒气,老夫如今还没有完全的法子根除,只能先拖延着,到底也是治标不治本,除非日后能遇上天材地宝,说不得三娘子还有一线转机。即便遇不上,保她一条小命老夫还是有把握的,只是……三娘子日后难有子嗣,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这番话,转折二三,若是寻常人听完,只怕要灰心丧气。对于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可不就是子嗣问题么?可蔺嬷嬷却松了口气。
三小姐先天体弱,早有大夫说过她有早夭之相,如今张太医既然能说保她平安这样的话,显见已经是佛祖保佑了。至于子嗣问题,能活下去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又何必苛求。
大不了嫁人之后,从庶出的里头挑一个过继就是了,日后自有子女奉养终老。到底是侯府之女,又有世子爷疼爱,不能生孩子怕什么?
恭恭敬敬满怀感激地送走了张老太医,蔺嬷嬷这才发觉自己莫名可笑的念头。什么时候她也跟着大少爷心心挂念起三小姐来,看来这人,还真都是会变的。
回到宁安堂,关起门来自然向家里的几位老实禀报,小吴氏忘了这是自家宝贝女儿惹下的债,幸灾乐祸且不提,老夫人和陈侯也是一脸轻松。在他们看来,木尹楠能有侯府护佑着,大富大贵有些难度,小富即安还是容易的,子嗣什么的倒是不怎么上心。
或许,没有子嗣才是最好。
他们虽闭门言谈,又赶走了孩子们,但冷不防隔墙有耳,倒叫刚刚失明,但耳力更上一层楼的木尹楠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由为之一哂。
生儿育女什么的,木尹楠从前是想过的。但她并不是渴望做母亲,而是希望能给木家留下一个嫡系的血脉。然而到了如今,那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卫嬷嬷紧守着木尹楠,知道自家姑娘失明,她比陈侯这个亲爹还要伤心。只是后来听张老太医说还有复明的希望,心下这才不那么悲切。只是心底愈发厌恶那小吴氏与秀姐儿,小吴氏自然是最可恶的,那秀姐儿不过是个孩子懂什么?多半是受了她娘亲的指使。
之后对她更加严防死守,叫小吴氏郁闷的不行,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即便住在了老夫人的宁安堂,木尹楠也并没有放弃锻炼自己。初级练体术已经接连进步了好几次,这锻炼的速度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要知道前世她十四岁方才开始练习初级练体术,她时候少年天才,十四岁进入机甲学院是学院里年龄最小的学生,比其他人更占了一分优势。然而即便如此,那时候她的初级练体术,也花了整整五年的功夫才趋于圆满。
然而今时今日,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不过短短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初级练体术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效,达到了在联邦两年才取得的成果。
想起教官的话,木尹楠暗道原来那并不是胡言乱语,小孩子的身体柔韧性高,果然更适合锻炼体术。
至于呼吸吐纳法,除了让她呼吸绵长,更加耳聪目明之外,倒还没有太过明显的效果。不过如今她失明在先,耳聪这一条倒是越发的长进了。
要说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瞎了,那自然是骗人的。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时候判断一个人的第一标准,就是要通过眼睛来看的。没了视力,对木尹楠来说,实在是一件很不方便的事情。但她也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强求,只是纠结了一小会,就笑了笑让这种郁结的情绪随风而逝。
再有,便是瑞哥儿。
打她失明起,瑞哥儿便对她寸步不离。小年夜之后瑞哥儿已经不用去上学,侯府内的文先生和武先生也得了假回家过年去了,待到年后才会回转。这若是在往年,必定是瑞哥儿最开心的时候,但今年不一样,他心里头装着事,让他连玩耍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老夫人半喜半忧,喜得是瑞哥儿长进懂事了,知道陪伴妹妹不出去胡玩,这都三天了也没见他露出任何厌烦之色。忧的是瑞哥儿显见是恨上了小吴氏母女,见了人只是冷冷的招呼一声,就算秀姐儿跟他打招呼,他也是理都不理。都是嫡亲的兄妹,何至于如此?
对老夫人来说,他们几个一样都是她的孙子孙女,她更偏爱大孙子一些,但不代表不在乎小的。可对瑞哥儿来说,似乎已经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明显的冷淡和疏离,偶尔露出那一丝仇恨和厌恶的眼神,让人心惊肉跳。
但劝也劝过,说也说过,瑞哥儿却是十分顽固,根本听不进去。如今老夫人只能真心请求神佛,但叫然姐儿身子快些好起来才是,这样的瑞哥儿,她瞧着别提有多陌生了。
蔺嬷嬷却觉得老夫人有些多虑,少年人爱憎分明,这是常有的事儿,等瑞哥儿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老夫人只要在一旁提点就好。
于是瑞哥儿没事就陪着然姐儿,若是然姐儿心情好,便陪她说两句话,若是她闷不吭声,便自顾自的读书给她听,当然也从不见然姐儿出声赶人。
说来也奇怪,要是一般孩子知道自己可能瞎了,只怕早就哭闹不休了,可她仿佛半点都无知无觉一般,一如从前一般过日子。
不过两三日,木尹楠已经能扶着人下床走动了,不过半日的功夫,她便熟悉了屋子里的布局,不用人领着,也能十分顺畅的走动不会撞到桌椅磕碰着什么。当然,这半天里,宁安堂的偏夏也是鸡飞狗跳,丫鬟们心惊肉跳的看着三小姐三番五次甩开大少爷的手自己走,她们的眼珠子就不敢离开屋里的贵重物品,倒也保住了好几件古董玩件。
有些磕碰是难免的,木尹楠不叫痛,瑞哥儿却替她心疼。好几次她不慎跌倒了他都忍不住上前帮扶,却难得看见她露了个笑脸:“哥哥总不能扶我一辈子,我的路,到底是要自己走的。”
一句话,说的老夫人都暗暗点头。
瑞哥儿心知有理,却依旧不忍:“然儿你慢慢来,不用着急的。再说你的眼睛肯定会好的,你相信哥哥,哥哥肯定会让张爷爷治好你的!”
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但这般言之灼灼,木尹楠不是木头人,自然也会感动。
从他奋不顾身跳下水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承认他这个哥哥了。
不是哪个身娇肉贵的大少爷,都有勇气为了自己的妹妹,在大冬天的往冰冷潭水里跳的。
哪一跳,跳出了他的真心,也跳出了木尹楠内心沉寂已久的温热。
“谢谢!”她淡淡微笑:“但我还是要自己走自己的路!”
瑞哥儿心头一跳,愣怔了良久,对上她没有焦距的眼眸,却仿佛能看到里面暗藏的坚定不移。
自己的路要自己走。
他忽然自嘲的一笑,心里头有许多放不开的东西忽地被什么割裂了,松开了手,愉快的笑道:“然儿说的对,自己的路要自己走!是哥哥做错了!不过,还是让哥哥帮你适应,好不好?”
听着语带温柔的请求,木尹楠仿佛看到了少年微胖的脸颊上荡漾着真诚的笑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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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这件事我不想再提
老夫人远远瞧着小儿女玩闹,嘴角漏出丝丝温暖的笑意,
蔺嬷嬷谨守规矩立在老夫人身后,偷眼看那小兄妹俩,倒也觉得十分有童趣。也就是这般大的孩子在一起才能玩的开心吧,说来也奇怪,明明差了五六岁的年纪,大少爷却十分愿意和三小姐一块儿玩耍,可惜了不是亲兄妹……
眼角一拐,蔺嬷嬷愣了愣,伸手拉了拉老夫人,轻轻指了指门外。
老夫人抬眼看去,只见一片藏青色的衣角一掠而过,低声问道:“是俊儿吧?”
今儿陈俊穿了一身藏青色八九成新的棉袍,依稀仿佛是从前清茹的手笔。她明明记得他早就让人通都收了起来,不知怎么又翻出来穿了。
“是侯爷,依稀站了好一会了,奴婢把侯爷叫进来吧?”
老夫人沉吟半晌,随即摇了摇头:“他既然走了,许是有事要做的,就莫去扰他了。你且去打听打听,听风苑里最近又传出什么笑话了?”
蔺嬷嬷自然应声去了,没一会便回转,在老夫人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侯爷这几日都是独自宿在雅兰苑,听说夫人发了几次脾气,又入夜去给侯爷送参茶给骂了出来,之后便不了了之。”
老夫人听得一愣。
听风苑是小吴氏如今的居所,原她是该住先头吴氏住过的雅兰苑,但一来陈俊不知什么原因令人锁了那个院子,二来小吴氏也嫌弃那地方晦气,便在正院里另寻了一个。
自从雅兰苑被锁,整整快四五年没有开启过了。
身上穿着旧日吴氏做的袍子,晚上宿在雅兰苑那种地方,这都快过年了,这孩子也不知道忌讳!老夫人从来知道,陈俊其实是个爱犯浑的,但有她盯着,这些年到底也没有行差踏错够。他不过有些多情,待吴清茹也是真心实意的情真意切,可自从小吴氏进了门,也没见他如何记挂。从前她还叹道儿子是个寡情的,多情却也易相忘,可没想到这次他竟然会毫不顾忌的彰显他的在意,他到底想做什么?
“先看看吧!不过到底也要过年了,你晚上去传我的话,让他不要忧思过度了。”
蔺嬷嬷手上微颤,低头道:“是。”
晚间蔺嬷嬷自去了雅兰苑,院子里死气沉沉地叫人压抑,回来时蔺嬷嬷只觉得心头寒冷。不过陈俊到底听了进去,脱下了棉袍,又重新锁了雅兰苑,回了书房去睡,只是吩咐了下人要多多打扫便不再理会。
第二日就是大年夜,一大早放了鞭炮,震天的响声闹的整条街都喧闹了起来。
吃过早饭之后,府里上上下下忙碌个不停,出门采办的,洒扫庭除的,各自井井有条。其实前些日子该打扫的、该置办的早就安排好了,余下的都是些琐事,因着临近年关,下人们脸上都带着高兴的笑容。前头放了一批回家探亲过年,等正月初二之后回来,这一批才能有假回家,不过他们也没什么不满的,往年都是这么过,这些活也都是大家轮着做。
小吴氏这几日无心打理,管事的对牌又叫老夫人收了回去,心底虽然不甘,嘴上却是说着“还是母亲安排周到,儿媳心服口服”之类讨好的话,老夫人只是淡淡一笑。
秀姐儿有些坐立不安,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连身上的新衣裳新首饰都不能叫她多几分高兴,杵在宁安堂里比木尹楠还像根木头。瑞哥儿根本不搭理他,木尹楠自然不会生出同情这种多余的情绪。落水一事秀姐儿兴许不是有心如此,但跟她到底脱不了干系。木尹楠虽说不至于记恨她,但到底生不出亲近来。
这兴许是她过的最憋屈的一个新年了。
倒是小肉团安哥儿活络的多,完全没有受到姐姐的影响,缠着瑞哥儿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非要磨着与木尹楠一道玩,还学着瑞哥儿喊木尹楠“然儿”,那童稚的口吻,倒叫人喜欢,只是瑞哥儿虽待他还有几分笑脸,但一对上木尹楠的眼睛,他便忍不住绷紧了脸。
“然儿,大哥是不是不高兴?”小孩子都比较敏感,往日里还算疼爱自己的大哥忽然换了副表情,纵然小肉团并不明白,还是察觉了几分不对,反倒跟木尹楠亲近起来,凑在她耳边,“小小声”的咬着耳朵。
木尹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能感觉出来,瑞哥儿不喜欢小吴氏母子三人。若说这是继子与继母的心结,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听卫嬷嬷说,从前瑞哥儿是极喜欢这位继母的,不知为何如今忽然变了性情。
如今卫嬷嬷说起瑞哥儿时,倒是满心的欢喜,直道要不是大少爷机警舍身救妹,她的姑娘或许……有些话虽不曾当着她的面明说,但木尹楠还是听得出来的。
卫嬷嬷并不知道,她的姑娘早就香消玉殒了,如今的她,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
木尹楠晃了晃脑袋,甩去这个念头。不论如何,既然顶替了对方活了下来,那么她便是自己了。至于她会不会做个卫嬷嬷期待中的大家闺秀……还是再议。
卫嬷嬷对瑞哥儿的感激带了十分真心,这两天木尹楠还听见她跟晴雯春分说要给瑞哥儿做两身衣裳,还说过了年要去寺庙里给少爷小姐祈福――若是从前,她绝对不会稍带上瑞哥儿。
安哥儿道:“也是,你也看不见……”
瑞哥儿听见了,又是一眼瞪了过去,眼中的凶意不言而喻。“哪壶不开提哪壶,你闲着没事儿给我练字去!前几天教你的字都会写了么!”
安哥儿自然没有恶意,只是顺口那么一说,听见大哥质问的声音,小肉团委屈的看向木尹楠,可木尹楠哪里接收的到?只好抽抽鼻子,强咽下到了眼眶的泪意:“我……我这就练字去。”
老夫人也不在意,安哥儿能听瑞哥儿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笑眯眯的劝道:“大过年的,练什么字?安哥儿还是吃几个果子点心,等天黑了,祖母让人带你去放烟火好不好?”
“好啊!好啊!”安哥儿双眸亮了起来,连声叫道,“带上然儿一起去,让然儿也看……”
瑞哥儿眼神微沉,安哥儿的声音越发小了起来,他不知所措的看向木尹楠,却见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明亮的大眼睛却眨也不眨。
哦……她看不见……
安哥儿心头莫名的一酸,他知道是姐姐害得三妹妹看不见的,还要喝那些臭臭苦苦的药汁,他偷偷尝过一口,苦得他整个脸都皱成了包子,吃了好几个蜜饯果子才好了些。可是三妹妹却面不改色的喝下去了,让他佩服的不行。
“然儿,不要紧的,二哥帮你看哈!”他拍拍小胸脯,努力鼓了起来,一脸郑重。
瑞哥儿想发火来着,可看着小肉包认真的表情,忽然有那么点泄气。鼓着张脸,拎了小肉包的领子下了塌,干脆拽他去隔壁小书房练字去了。
“然儿你和语嫣表姐一道玩会,我带二弟去练字。”绝口不提秀姐儿一个字。
木尹楠点点头,安安静静坐在老夫人身边陪着她说话的王语嫣也笑道:“大表弟放心去吧,我会看好然儿表妹的,不会让她磕碰着。”
她如今也不愿意和秀姐儿说话了,小吴氏母女叫她寒心。
“多谢表姐。”瑞哥儿冲她露了个笑脸,又弯腰将木尹楠脱在地下的棉鞋摆正了。若非那张脸太胖太圆,此时看起来倒还真有几分文质彬彬的味道,现下瞧着,却是喜感憨厚居多。
王语嫣淡笑点头。
舅祖母已经跟她挑明了说了,她自然也不会去讨那个没趣。放下了那份心思,她跟瑞哥儿相处起来反倒更融洽,忽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不晓事了,这不是挺好学的么?
“然姐儿,到祖母这来。”笑眯眯的目送小哥两去了书房,老夫人冲木尹楠道。王语嫣原还想去帮扶一把,却见木尹楠利落地跳下塌来,也不用低头,便穿好了鞋子,一路笔直的走到老夫人身前,惊讶的瞪圆了一双美眸。
这利索地样子,哪里像个失明之人?
只是到了近前,看着包得严严实实的小身子囫囵行了个礼,却找错了方向,这才恍惚明白,原来竟是真的……
老夫人笑着拉过了木尹楠,搂在怀中笑道:“这丫头固执的紧,除了她大哥,别人帮她都是不肯的,硬是自己琢磨着学了方才那一套,倒是吃了不少苦头……”眼底泻出一分怜惜之色,摸了摸木尹楠没几两肉的小脸:“不过咱们然姐儿也是聪慧的紧,这才几天,旁人都瞧不出来有异呢!”
王语嫣笑着附和了两声,又认真的打量起了这位庶出的小表妹。
她肤色白皙,却有些苍白,显见是不常见阳光的。人有些瘦弱,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秀气挺括的鼻梁,一张小嘴微微勾着,带起两个浅浅的酒窝,看得出来,日后必然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上这份难得的坚韧与灵秀,真真是个令人心疼的娃儿。
可是她就是再好再聪慧,瞎了一双明眸,琴棋书画从此都研习不得,甚至连管家都不成,又如何能嫁得好人家?
一旁秀姐儿瞧见祖母表姐与木尹楠和乐融融,却俱不搭理她,眼底终究露出了两分伤心。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怯生生的上前,却并不敢看向老夫人,只是低着头。
她还记得那一日老夫人严厉的斥骂,叫她险些抬不起头来。
“祖母,我……我想跟三妹妹道歉……”
老夫人转头,落在一脸委屈之色的秀姐儿身上,她人老成精,哪里能看不出来秀姐儿眼底的不甘?只是看着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到底还是心疼的,便道:“你这丫头,也该有些分寸,怎好诓骗了你妹妹去那寒潭之地,不晓得冬日里寒气重么?你这就给你三妹妹赔个不是,都是自家姐妹,日后好好相处,知道了么?”
“是,祖母。”秀姐儿泫然欲泣,她这几日受尽了委屈,祖母爹爹大哥一个个都没有好脸色给她看,哪里还张狂的起来?被老夫人说的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只低低的应了:“三妹妹,都是二姐不好,对不起!”
旋即紧张的看着木尹楠,她也知道,这位三妹妹古怪的紧,想要得到回应,恐怕并非易事。不过她也就是做个样子,给老夫人和王语嫣看罢了,至于原谅什么的,这丫头配吗?
木尹楠却出乎意料地开了口:“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这件事我不想再提,明白吗?”
气势十足的一番话,哪像是被欺负了处于弱势的受害人?
别说秀姐儿惊愕莫名,就连老夫人和王语嫣都是一脸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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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必十倍偿还
突然遭逢此劫,这孩子似乎有些性情大变了。
老夫人回过神来之后,目光就几乎没有离开过木尹楠。依旧是瘦瘦小小的女孩儿,稀疏枯黄的头发尽管梳得齐整,也掩盖不了苍白的脸色,无神的双眸毫无神采,面无表情的小脸虽不冰冷,却叫人难以亲近。
她似乎已经不在意他们这些亲人对自己的态度,除了瑞哥儿,其他人对她都可有可无。
老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丫头既然能当着自己的面对嫡出的姐姐说出这样的话来,显见已经不在意自己这个祖母看待她的眼光了。细细想来,自从她大病一场之后,性情虽说不上大变,但也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她不再用小心翼翼的眼光看着他们,试图接近他们这些“亲人”,而是我行我素,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说起来,她已经多久没听三丫头唤自己一声“祖母”了?
“秀儿妹妹,既然然儿妹妹都不在意了,你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却听王语嫣忽然笑道,她与木尹楠接触不深,只知道她十分安静,这么猛然爆发出来虽然吓了她一跳,倒还不至于令她觉得难以接受。三人之中,她所受到的冲击反而是最小的,回过神来之后,琢磨了一下木尹楠话中的含义,便笑盈盈的劝道。
王语嫣这回倒是歪打正着,虽然有些偏了,但大意还是没错的。
其实木尹楠的意思,就是让秀姐儿不用再多说了,今后桥归桥路归路,只要她不打扰到自己,自己自然也不会去为难她。
她已经有些厌烦了这种绕来绕去的勾心斗角。
“我……我知道了。”秀姐儿艰难点头,为气势所冲,她如今又不占理,到底心虚了几分。若是在平日里,只怕早就又恼又恨,谁家的庶女敢骑在嫡女头上?甚至用这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跟她说话,谁给她的胆子?
王语嫣下意识看了秀姐儿一眼。
她其实并不如何喜欢秀姐儿。
在王家,她是唯一的掌上明珠,生为嫡女,自有嫡出的骄傲。哪怕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她那些庶出的兄弟在她面前也矮了一头,更别提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叫板了。
这就是嫡出的特权。
就算是个女孩子,也比庶出的更高贵。
相对的,她也不会刻意去找他们的麻烦。兄友弟恭是最起码的表象,作为姐姐,她也要拿出当姐姐的气度来,跟庶出弟妹斤斤计较,岂不是凭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为何在京中,她千方百计哪怕受人冷嘲也要呆在嫡女的圈子里?王家是皇商,是士农工商最低等的商人没错,但她家中亦有嫡庶之分!
而柔姐儿,却有些落了下乘,比之她姐姐陈景慧,不知差了几万里远。
对于那位嫁入京中的大表姐,王语嫣还是熟悉的。同在京城,王家自然要与这位威武侯府的大小姐打好关系,因此王语嫣也常常过府看望景慧表姐。大表姐不仅人长得漂亮,也很能干,素有贤惠的名声,将后院搭理的井井有条。气度上不用说,明眼人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这必然是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名门闺秀,一举一动都透着股贵气。但大表姐从不盛气凌人,待人接物也是温柔可亲,每每叫人如沐春风。
王家时常前往走动,但大表姐从不厌烦,同她说话也是真心实意,还教了她许多道理。王语嫣的母族并非望族,只能说是富贵,有很多东西,她其实都是从大表姐那里学来的。而也是凭着那些,她才没有被排挤出京城闺女的圈子。
因而私心里,王语嫣甚至觉得,大表姐要比京城里许多有名的闺秀都更有风范。
秀姐儿连大表姐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王语嫣暗暗叹气,怪道一样米养白种人,明明都是侯府嫡女,偏偏天差地别,想来想去,还是两人的母亲教养不同的缘故。
反倒是木尹楠,叫她有些刮目相看。
不说今儿那掷地有声的一句,且看她平日里的表现,虽然不打眼,却颇有风范。瑞哥儿对她颇为怜爱,也从不见她狐假虎威,对下人仆役呼来喝去。骤然失明,也是沉稳大方,毫无失态之处,叫人心生叹服。
这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听闻这位庶出表妹的母亲也是出自书香门第,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秀才的女儿,家教却十分得宜,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是她身旁那位卫嬷嬷,都比她的教养嬷嬷要高出一筹。
这种人家,虽然败落了,但底蕴犹在,怨不得表舅会不顾舅祖母的反对,迎娶张氏过门,还给了个贵妾的身份。
舅祖母不愿意让她这个皇商之女成为威武侯府的世子妃,想来也是因为这般。
门当户对一词,并非空穴来风。
只是……秀手忽然紧紧捏成了拳,暗藏在宽大的罗袖之下,心中有了决定。她王语嫣本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世子她不是非嫁不可,但她日后要嫁的人,必须是书香门第!
若是有底蕴的人家,哪怕贫寒一些也无所谓。
今时今日看不起她身份的那一些人,有朝一日,她定要叫他们刮目相看!
木尹楠并不知道自己一番话会让人想这么多,但即便知道了,她也一样还是会说的。她的性格里,受木老爷子影响颇多,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工于心计的奸妄小人。
无论是小吴氏,还是秀姐儿,都让她心生恶感。
瑞哥儿带着小肉团回到宁安堂内时,就只剩下老夫人王语嫣和秀姐儿了。
“然儿呢?”他狐疑的目光从秀姐儿身上一掠而过,这一览无遗的怀疑差些让她绷不住哭出声来。
“然儿表妹有些累了,卫嬷嬷带她回屋休息去了。”王语嫣接话道,有些同情的看了秀姐儿一眼。纵然她并不欣赏秀姐儿的做派,但必要的关心还是有一些的。
或许还夹杂着并不明显的幸灾乐祸。
“哦,那我去看看她。”瑞哥儿毫不在意的耸耸肩,他就是怀疑秀姐儿怎么了?
虽说他也知道,当着祖母的面,秀姐儿也不敢再欺负他的然儿。
木尹楠在他心里早就成了他的禁脔,但凡有人敢再越雷池一步,他不介意跟她们撕破脸。
反正,总有一天,她们也会露出真面目的不是吗?
冷冷的自嘲在心底闪烁,瑞哥儿面上却是笑盈盈地。
“你这孩子真是,”老夫人摇了摇头,叫住了转身要走的瑞哥儿:“然姐儿睡了,你这会去吵她做什么?让她好好歇一会,晚上还要守夜呢!来,过来陪祖母说说话!”
瑞哥儿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除夕守夜对小孩子来说最是难熬,还是让然儿多睡一会的好:“还是祖母想的周到,那孙儿还是陪着祖母和表姐聊天好了。”
再次被忽略的秀姐儿头垂地更低了,眸中漏出丝丝怨恨,嘴唇咬得死紧。
“还有我,还有安哥儿!”小肉团不甘寂寞的跳脚,生怕被祖母和哥哥落下。
老夫人笑了两声,有些吃力的将小肉团抱起揽在怀中:“好好,还有咱们安哥儿,安哥儿说说,今儿哥哥都教你写了什么?”
安哥儿眨眨眼,偏过脑袋数着手指头:“教了三字经,孙儿会背了,还会写人之初,性本善……”
“那安哥儿背给祖母听好不好?”老夫人喜悦的揉揉安哥儿的小脑袋,慈祥的目光却落在瑞哥儿身上。
看样子,瑞哥儿只是不喜欢害三丫头落水的秀姐儿,对安哥儿倒是不错的。
瑞哥儿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安哥儿……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本性敦厚,还有些心软。那时他被父亲赶出侯府,还是安哥儿偷偷救济了他一段时日,直到被小吴氏发现才……
前世虽说是小吴氏步步经营才导致他悲哀的一生,但他自己也并非没有错,如今他痛改前非,却并不一味怨恨。
安哥儿这个弟弟,他还是愿意承认的。
但心思狠毒的小吴氏,爱慕虚荣的秀姐儿,他却根本不想搭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必十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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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老夫人决断,世子许诺
这一年的新年,威武侯府上过的格外压抑。当然,这只是针对几个主子而言,对下人们却没什么影响。就算主子们心情再不好,这会也不会拿下人撒气,过年么,和和气气才是最好的。
府里的主子本就不多,算上王语嫣,也就刚好坐满了一张桌子而已,与其他大富大贵人家摆上好几桌的排场相去甚远。
不过虽不热闹,饭桌上倒也不冷清,除了埋头吃饭不说话的秀姐儿,纵然小吴氏心里再心疼,也只能打起笑脸来与老夫人陈侯搭话。为了照顾年纪小又失明的木尹楠,老夫人让她坐在瑞哥儿身旁,隔手就是作为客人的王语嫣――当然,这其实是瑞哥儿竭力要求的。这一个多月来瑞哥儿听话懂事了不少,老夫人自然也会满足他的要求,这又不是什么要不得的大事。
当然,这里面未必没有打小吴氏脸的意思,她的一双儿女可没有这样的特殊待遇。只不过老夫人没有明着说出来,小吴氏也不会无端挑衅,陈侯可是到了今天,也只是意思意思在她屋子里住了一晚,两人之间一点亲昵气氛都没有。
瑞哥儿细心的给木尹楠夹菜,知道她看不见,还让丫鬟每次上菜都报一遍菜名,还要问问她想不想吃。这倒让木尹楠有种回到了联邦餐厅的错觉,当然,联邦的那些价格昂贵的菜色,可完全没有这些好吃。
一桌子菜,八个人自然是吃不完的,有些甚至只动了一两口。等他们都吃饱了撤下去之后,自然会由下人们分了。他们才不会嫌弃是别人吃过的菜,这些佳肴珍馐,就是普通人想吃剩菜都未必吃得到呢!也算是侯府下人的一项福利了。
木尹楠虽然看不见,但是在饭桌上却一次都没有出丑,让等着看笑话的柔姐儿失望不已。这除了要归功于她本就敏锐的五感以外,芯片的作用也功不可没。失明这几天,芯片几乎充当了她的眼睛,虽然无法看见实物,但总能避开一些碰撞。
也因为这个原因,木尹楠这一次吃饭可是斯文了不少,虽说速度依旧不慢,但也有了种慢条斯理的感觉,让老夫人暗自点头,还以为是这几天让蔺嬷嬷灌输的大家闺秀举止起了作用。她哪里知道,木尹楠根本就是为了防止把饭吃到鼻孔里。
吃过了晚饭,老夫人就让他们去看外边放烟火,王语嫣带走了秀姐儿和安哥儿,就连木尹楠也被瑞哥儿拖着一块去了。
陈俊看老夫人并没有阻止瑞哥儿的举动,心知母亲是有话要说,便也没有拦着,反而笑着让瑞哥儿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听他应下了,这才颇觉满意。
这几日,瑞哥儿的长进是有目共睹的。纵然陈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儿子的的确确是长大了,尤其是在然姐儿落水之后,这种沉稳的改变越发明显。
果然,还是要有所经历,才会成长。
只是,这种成长的代价,未免有些太大。
陈俊此时自然是感觉不到的,他虽然对木尹楠失明颇为生气,但心中又有些庆幸。如果庶女的意外能令嫡长子有所成长,那么这样的交换,倒也不算不值得。
“等过了初七,送二丫头到庄子上去养养性子。”秀姐儿眼底的不甘藏的并不严实,老夫人三番五次察觉,心头对这个孙女很有些恨铁不成钢。抬了抬眼,发觉小吴氏又要张口说些什么,便沉了脸道:“我会让蔺嬷嬷跟着一道去,好好教教她规矩。”
小吴氏触上老夫人阴翳的眼神,干脆闭上了嘴。她说的这么笃定,显然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是心里,很有些怨恨。不过是一个庶女罢了,竟然罚她的柔姐儿到人生地不熟的庄子上去!虽说陈家的庄子里家并不是太远,但又怎么比得上在侯府里有她看顾着强?
何况,蔺嬷嬷还是老夫人的人,蔺嬷嬷一向唯老夫人马首是瞻,真的要她来教秀姐儿规矩,那是绝不会手下容情的。
陈俊这才知道,日前母亲将这件事情压下不提,并不是轻轻放过了秀姐儿,只是不想在近年关的时候听见秀姐儿吵闹,让侯府内再生事端罢了。
“还有然姐儿……”说到木尹楠时,老夫人明显有些犹豫。
陈俊讶异的看了一眼老夫人,然姐儿可是受害者,甚至为了补偿她,他一直拖着没给取的名字也定了下来,甚至还将她领到老夫人身边养着。瑞哥儿年纪渐长,该是搬到外院住的时候了,安哥儿性子顽皮,不适合让老夫人养着,反倒扰了她的清净。这些日子看下来,然姐儿倒是比一般的孩子都要安静些,话也不多,老夫人似乎也挺喜欢她,想来是合适的。
怎么会突然提起她来?
就连小吴氏也有些狐疑。
老夫人叹了口气,随即又发觉在这样的日子里叹息似乎不太合适宜,说道:“过了十五之后,学堂就要开学了,瑞哥儿也要重新去上课,没时间照看然姐儿。我这个老婆子也精力不济,怕是看顾不过来的。而且张太医说然姐儿需要静养,我想着,她姨娘留给她那处庄子,恰好在山明水秀之处,应是适宜修养的。过了元宵,就送然姐儿过去吧,等过上两年,再让她回侯府来。”
陈侯本能觉得有些不妥,可当着老夫人的面,他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可是瑞哥儿……”
“瑞哥儿那自然有我来说,你就不用担心了。”老夫人摆了摆手。
送走然姐儿,势在必行。
修养自然只是个借口,瑞哥儿对然姐儿的特别,府里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但,这不该是一个侯府世子对一个庶出妹妹该有的关心。
她可以容忍孙子顽劣,却不能容许他有软肋。
何况,然姐儿的性子,完全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与世无争。无论是她平日里的一举一动,还是她今儿说的那一句话,都透出一种古怪。老夫人生怕,然姐儿性情大变之后,与瑞哥儿朝夕相处,会将瑞哥儿带往另一个极端――然姐儿对瑞哥儿的影响力毋庸置疑。
他从前是如何对待秀姐儿安哥儿的,老夫人看在眼里,而这些日子,他对这一对弟妹,又是什么样的态度?老夫人直觉,这种改变,恐怕与然姐儿脱不了干系。她纵然欣慰瑞哥儿长了心眼,但也见不得他对自家弟妹如此冷眼相向。
他是威武侯府的嫡长子,也是日后要继承整个侯府的人,必须做到不偏不倚,否则,这后院之内只怕难以消停。她年纪大了,护不了他太久,瑞哥儿总要明白自己的责任。
将然姐儿送走,只是无奈之举。希望在这两三年中,瑞哥儿能明白她的用意。
况且,然姐儿也需要好好打磨打磨,至于教养嬷嬷的人选,想来,没有人会比卫氏更适合。那个人,即便是蔺嬷嬷,也及不上她。这也是老夫人犹豫的所在,她不清楚,在卫嬷嬷的教养之下,三丫头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不能掌控的事物,自然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好。
但是,三丫头如今却失明了。一个目不能视的女娃,纵然再聪慧,又能学到什么?老夫人真正下定决心的原因,木尹楠这一次的意外失明,占了很大的比例。
老夫人再开明,心里也明白,庶女始终是庶女,她的出身已经决定了她的未来。
可真的是如此么?
不知为何,老夫人心中却没来由的弥漫着一丝不安,这一点点的不安稳,让她心神不宁。
陈侯只能接受,他面对木尹楠时,也有种十分压抑的感觉,仿佛,这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他心里的一个毒瘤――虽然痛,却还是他的血肉。
那一厢,秀姐儿与木尹楠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被送出侯府的命运,当然即便知道了,木尹楠也不会在意。若非瑞哥儿对她的兄妹亲情让她稍有触动,这个侯府,给她的感觉也仅仅是压抑而已。何况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未知事物,等待着她去挖掘,添补芯片之中缺失的物种。或许有朝一日,芯片能够重回联邦也说不定……当然她是等不到那一天的吧!
能够到外头走走,她反而乐于如此。
至于秀姐儿,纵然心有不甘,在老夫人的强势镇压之下,也掀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小肉团大呼小叫的指挥着下人放烟火,反倒让他呼呼喝喝闹的手忙脚乱。瑞哥儿当即虎着脸把他拉了回来,这才安生了一些。不过没一会,便扭动着小屁股实在坐不住了。
“大哥,让我出去看吧,就看一会,我保证不捣乱了。”小肉团捧着胖胖的脸,一脸讨好的笑着。
“瑞表弟,还是让他去吧,我看他也是坐不住的。”王语嫣失笑,安哥儿天性单纯,比秀姐儿要讨人喜欢。虽说也是由小吴氏教养的,但他毕竟是男孩子,小吴氏对他也只是宠溺了些,并没有教他那些隐私的手段。再加上他是次子,陈侯并没有让他继承侯府的想法,因此对这个儿子的学业,他甚至比对瑞哥儿更加上心,不过小小年纪,已经开蒙多时,让他没有什么机会在小吴氏身边耳濡目染,这才让他保持了这份单纯无垢的心性。
小肉团闻言十分赞同的点头,那渴望的小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好吧,但是不许胡闹,也不许碰烟火!”瑞哥儿严厉的说道。
安哥儿有些惧怕的缩了缩脖子,终究扛不住烟火的吸引力,只好应下。
小肉团欢呼着再院中雀跃,瑞哥儿怔怔地仰头看着灿烂的烟火绽放在无垠的黑夜之中,星星点点的遍布是如此的美丽,可惜,身边的小人儿却看不到。
侧过脸,目光落在木尹楠淡漠的脸庞上,忽然握紧了手中柔软的小手。
木尹楠吃痛,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的转过脸去。
她当然看不见瑞哥儿满脸的心疼,但却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暖。
“然儿,等你长大了,哥哥一定给你挑个逞心如意的夫婿,要是他敢待你不好,哥哥就带人砸了他家,打断他的狗腿!”瑞哥儿咬牙切齿,仿佛他臆想中的妹婿就在眼前似的。
……
这位明显有恋妹情节的哥哥,是不是也想得太远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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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牛二郎与羊娃
正是三月春光好,日暖微醺惹人醉。
微风吹过,野花摇曳,虬枝轻摆,温热得正好的日头晒在身上只叫人觉得懒洋洋的。都说日暖春困,说的何尝不是早春三月的时光,淡薄的日光,醺的人都犯起懒来。
嫩嫩的草叶正是肥美多汁的时候,一脚踩下去能沾上一裤脚的青绿汁液,且怎么洗都洗不掉。
只穿着短打单衣的少年年约十六七岁,身材结实,皮肤黝黑,与身侧两只一个劲低头啃嫩草的白毛小羊形成鲜明的对比。寻了一处嫩草最为丰盈的地方,将手中的羊栓随意打下,用力踩了踩,看结实了方才满意的拍拍手。
“牛家的羊倌儿,我们小姐让你过来回话。”不远处,一袭翠青色罗衫的少女远远的扯着嗓子喊,一张俊俏的脸蛋憋的通红――有身份人家的丫鬟,这么扯着嗓子喊话,是极丢人的,要不是不想靠近那浑身都是膻味儿的羊倌,又猜拳输给了姐妹,她才不会这么不害臊呢!
翠青少女是个伺候人的丫鬟,不过许是在大户人家家里呆的时间长了,举手投足倒是有几分小姐范儿。牛二郎闻声下意识的转头,看清了丫鬟的模样才恍过神来,随后却是拍了拍短打上头沾的草屑,这才慢慢向那伙人的方向走去。
――他早就看到那一群人了。
一个妈妈,带着一位年幼的小姐,并四五个丫鬟,远远的站着,翠青丫鬟只是其中的一个。
他慢慢走到了她们面前,隔了五六步远,停下了。
翠青丫鬟很满意的退回了那妈妈身后,和几个丫鬟站到一起。
牛二郎年方十五,正是少年长身子的时候,这一年里身条抽长了许多,可还跟小牛犊子一般壮实――庄子上的农户日子过的极好,小孩子们也养的比别处的结实许多。平日在庄子的农户堆儿里,也能算得上一把小男子汉。可现下里,他却跟滑了锅的鱼眼珠子似的,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拘束呆板样,楞是鼓不起勇气去看一眼那小小的女娃。
一来是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儿郎,对上这么一堆女人――一个风韵犹存的妈妈并几个风华正茂的漂亮俏丫鬟实在有些不自在,二来,那女娃娃着实让人不敢冒犯。
据说她就是他们这个庄子的主人――侯府的三小姐呢!
是不是也太小了点?
要说模样,眼前的陈三小姐即便不是顶尖,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哪怕她如今年纪还太过幼小,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
三小姐生了一张粉嫩粉嫩的脸,虽圆润了些,但小孩子多半有些婴儿肥,更显得可爱。单是瞧下颚呈圆润略窄的弧形,便知道这女娃娃一张粉脸恰是时下老夫人和各种贵夫人最满意的鹅蛋脸,尤为端庄大方。女娃五官虽幼嫩,瞧着却让人十分舒服……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她的一双眼睛。
其实三小姐的眼睛十分漂亮,她的眸子呈现略微透明的琥珀色,眸色浅淡,仿佛是蒙了一层薄纱,又透着点儿白,有些雾蒙蒙的。这么一双眼睛,其实也说的上是黑白分明,只是雾气挡住了双眸本该透出的灵气,那琥珀色的瞳孔也总是一动不动――陈三小姐是个“睁眼瞎”!
所谓睁眼瞎,就是看不见的意思。
当然,这并非少年不敢看她的理由,而是她的脸――明明很漂亮,但看着就很僵硬。那种面无表情的冷硬,仿佛是天生的,多看一眼,便能叫人心生战栗。
“给三小姐问安。”牛二郎虽然知道女娃看不见,可不晓得为什么,就是不敢对上那双眼睛,下意识就避开了去。
那双眼,倒不像他们庄子上的老瞎子那般混浊晦暗,反而更加迷蒙得十分令人着迷。要不是大伙都知道这位三小姐是个……有眼疾的,他也绝不肯相信,这么美丽的眼睛,竟然看不见!
“牛家的羊倌儿?”那三小姐转动着脑袋,似乎在搜寻他的方向,好一会才认准了,方才出声,却是学的青翠丫鬟的叫法。
三小姐的声音不大,嫩嫩的,略显清脆,又似乎低沉,直直的透进人心里去。
牛二郎知道,这是听声辨位。阿爹说过,瞎子看不见,所以耳朵就特别灵敏,方才他出声了,三小姐大约是猜到了他站在哪个位置。
听见三小姐的问话声,牛二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回道:“那个……三小姐,小的不是羊倌儿,小的只是带羊娃来吃草,小的叫牛二郎。”
丫鬟们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什么这个那个的,这农户家的少年,真真是不懂规矩。翠青丫鬟有心想出言教训两句,却被妈妈一个眼神给阻了――这是在庄子上,没有将军府那么大的规矩,人家只是佃户,又不是奴仆,说话不规矩便不规矩了,总算他态度还是恭敬的。
“哦,牛二郎。”三小姐仿佛是在咀嚼着这名儿,莫名的叫人牙酸。“羊娃是什么?方才咩咩叫的又是什么?”
三小姐应该是听见小羊叫唤的声音了。
陈三小姐身旁那位妈妈打扮的妇人叹了口气,这位说来也是侯府金尊玉贵的小姐,若非是因为眼疾,嘴儿又不甜,否则怎会被老夫人不喜,被自己亲爹打发到这庄子上来“养病”?
“三小姐,那叫唤的是小的家里上个月抱养的羊娃。”牛二郎回过味来,莫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原来城里的小姐真的没见过这些牲畜啊!连羊叫都没听过――这就是私塾里的先生说的,那什么――孤陋寡闻吧?
“羊娃?”三小姐点了点头,十分好奇的道:“我想要摸一摸,可以吗?”
“那可不行,三小姐,那羊臭的很,很是熏人的!”牛二郎还未回答,便听那翠青丫鬟先一步叫唤了起来,一脸不乐意的模样!
“是啊小姐!您怎么能去摸那等牲畜,没得失了身份!”
“……”丫鬟们经不住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好似摸一摸那小羊羔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般。倒是叫那牛二郎听在耳中极不舒服,她们是有多高贵?
明明也是百姓出身,甚至还要更差些……一朝做了大户人家的奴婢,就跟着尊贵起来了?
三小姐却似乎充耳不闻,她明明年纪那么小,却仿佛极有主意。也不见她呵斥丫鬟,只是小脸侧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冷淡地叫道:“……戚妈妈。”
气氛一时有些冷凝。
戚妈妈心中一凛,瞪了丫鬟们几眼,她们便立时噤声。她是老夫人赐下来,跟着三小姐来庄子上“修养”的,等同于乳母。好半晌,戚妈妈方才犹豫的说道:“三小姐,这不合规矩……”若让卫嬷嬷知道,她们纵着三小姐去摸什么养娃,准没什么好果子吃。
三小姐却只是默默的站着,一动不动,也不开口。
一股叫人发颤的气息却从她身上一点点的漫了出来,这气息无色无形,偏她们就是能感觉的到,而且还格外的分明!戚妈妈忍不住诧异,明明三小姐只是个六岁的幼童罢了,可每每,她却觉得自己面前站的分明是端宁王府那位叫人害怕的老王妃……
她不由定定的看向三小姐的侧脸。
陈三小姐与张姨娘生得其实并不太像,想来也是,张姨娘长得极其艳丽精致,三小姐却是温婉大方的面相,脸型和眉目多半是随了其父陈侯的。
陈老夫人一向不喜姨娘之流,但对孙子孙女倒也宽容。三小姐生的像陈大人,陈老夫人一开始还是很喜欢刚刚出生的三小姐的。然而后来不知怎么地,老夫人渐渐就待三小姐冷淡了下来,一场大病之后,三小姐那无趣地完全不似孩子一般的性情更不讨喜,再有了眼疾之事,这才被打发到了乡下张姨娘留下的庄子上来。
“戚妈妈,我只是想摸一摸。”三小姐淡淡的道。她面上看不出一丝倔强任性,连一丁点的渴望都没有,只是偏偏小小的身子却跟定在了地上似的,叫人一看便知她心中的执拗。
罢了。
终究,戚妈妈还是让了步,无奈的道:“……小姐,那你只能摸一下。”
“多谢妈妈。”三小姐听了,便立时道了谢,算是应下了。戚妈妈只得避开了去,连说不敢!
她怎敢受小姐的道谢――也不怕折了寿!
杜妈妈又转脸对那牛二郎吩咐:“你且去把那牲……把那羊娃牵来,叫我们三小姐摸一摸。”
牛二郎摸了摸鼻子,只觉得大户人家的小姐真是好奇怪……不过倒没什么不乐意的,不过是把羊栓再拔出来罢了――便去牵羊,带到陈三小姐跟前,又偷着眼瞧小小的女娃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摸蹭,好半天才找准了位置,有些小心翼翼地摸了两把。
可心中并不觉得可笑,反而升起莫名的怜惜来……
陈三小姐,也就是个可怜人罢了。
小羊羔叫牛家人照顾的很好,身上并不似一般牲畜那么脏臭,毛色雪白,大眼湿漉漉的极有灵性。羊这种牲畜,最是乖顺,更何况是幼崽。三小姐伸手去摸,那小羊也似乎不怕生的样子,竟还咩咩的叫了起来,吐出湿热的舌头舔了舔女娃乱摸的小手。
陈三小姐似乎呆住了,顿了片刻又继续摸了两把,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问戚妈妈道:“妈妈,我手上湿湿热热的……是什么?”
戚妈妈几乎立时傻眼,好半天才吭哧吭哧憋出一句话来:“三小姐,那、那是羊娃的口水……”
丫鬟们绷不住的掩面偷笑。
她们不是嘲笑三小姐,只是觉得太可爱了,于是就忍不住笑了。
明明她们小姐总是木着张小脸,看着有些呆呆的,但有的时候,她偏就是如此直白的可爱!
她答应了只是摸一摸,便真个的只是摸一摸,没有扑上去抱着从头到脚摸个遍,也没有抠人家羊娃的眼珠子……虽然她其实是极想那么干的。
可没想到,调戏羊不成,竟然被羊调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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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你是谁家的小心肝
(感冒没好,降温结果又着凉了,貌似雪上加霜了……容我偷懒下……)
送走了满眼古怪和疑惑的牛二郎,一身翠青的春分始终改不掉现代人顽固的习性,忍不住背着戚妈妈叨念了起来。
“三小姐啊,您真是……让奴婢说什么好呢?小羊有什么好玩的?”还一定要碰一碰才甘心,头疼地回忆起方才那浓烈的羊膻味,让她无法忍受地退避三舍,可人家木尹楠却仿佛毫无知觉一般似乎是“欢喜”的碰触,她就觉得自己完全无法理解这位虽然被家人无视,却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贵小姐。“多脏啊,爪子黑乎乎的,好像一个月没洗澡一样……”
那个,没常识的春分童鞋大概也不会去想,谁家农户人家还会定期给牲畜洗澡?
春分连连唉声叹气,身旁的橘香和晴雯也并不阻止她,大概她们也觉得今儿这事有点儿离谱吧?在庄子上的两个多月,木尹楠可没少给她们增添“惊喜”。
而且她似乎对小动物们特别感兴趣,看到什么都想伸手摸一摸,上次竟然还抱着一匹刚出生的小马在马厩里打滚……满手的胎液洗了好几遍才洗掉不说,身上的衣裳也没法再穿。
莫非重生了一次,这位大小姐喜欢上了农家田园风?春分有点烦恼,其实她很想当古代的女强人来着,虽说先天硬件缺失,但可以通过后天补足嘛!三小姐看起来还算是不错的靠山人选,她已经有了预备将来给她当女掌柜的觉悟了,可对方似乎并没有这个自觉?
倒不怪她误解,实在是木尹楠表现太不像一个二十一世界的人了――她是三十世纪的,割隔了一千多年的时光,怎么也不可能一样吧?――就算是十九世纪穿来的也没她这么离谱吧?很多动植物都不认识,吃饭的动作虽然还算优雅,但那迅捷快速的咀嚼动作……每每让她有昏倒的冲动,是从来没吃过好东西还是怎样?
卫嬷嬷的淑女教育很失败啊!
“不好玩吗?”木尹楠喃喃回应,颇有些遗憾的味道:“可惜看不到长什么样子。”
虽说没有亲眼看见,但吸收了能量石之后开启的空间芯片却能够在她的视网膜上形成投影,即便始终有种失真感,心里到底也没有她所表现的那么失落。
丫鬟们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各种各异的眸光在三小姐身上掠过。
或有同情,或有惴惴,或有不安,当然,也少不了无奈失望。
也就是春分敢这样和三小姐说话了吧,就没见过这么脱线的丫头,偏偏看样子,三小姐还挺喜欢她,去哪儿都带着。
虽说粗神经了点,不过春分的人缘倒是极好的,这与她平日的开朗活泼和大方的性格脱不了干系,靠着一双巧嘴,她在侯府里都能混的风生水起,更何况来了这只有三小姐一位主子的庄子上,那更是如鱼得水。丫鬟们虽说有时候会暗暗腹诽甚至打趣几句,但春分童鞋总能如同开了外挂一般屏蔽掉那些不好的东西。这不她们都还没把庄子上的佃户认清,春分就已经里里外外都摸了个八九不离十,那些大娘大姑小姨子们似乎特别喜欢她,让她很快就融入了庄户这个庞大的家庭。
阳光开朗的少女果然是男女通吃的有木有?
“三小姐,咱们也出来好一会了,还是先回庄子上吧!”顺便替她清洗一下……终究还是橘香开了口,身旁的晴雯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晴雯过几日就要回府准备婚事,这些日子,已经渐渐将手中的事物都移交给橘香和大丫鬟预备役的春分来做,因此并不怎么管事。
虽说早就从碧枝姐姐口中知道了自己会被调到三小姐身边的消息,但真的陪着过来庄子上,橘香还是有些失落的。只是原先三小姐身边的绿萼被送回了夫人身边,赖妈妈那个混的也被打的皮开肉绽发卖出了府去,后来她和戚妈妈被派来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被打发到庄子上,说是养病,看着似乎是心疼三小姐一般,其实何尝不是老夫人变相的冷淡。等过了几年再回侯府,大少爷还会一如既往的疼爱三小姐么?
心里中就有些惴惴不安,然而她只是个下人,没有选择的权利。
不过这段日子以来,她冷眼瞧着,三小姐的确是个不错的主子。她为人说不上和善,甚至有些冷漠,却也从不会挑剔丫鬟们的不是。卫嬷嬷虽说严厉些,但摸清楚了她的脾性,也是很好相处的,对这方面,晴雯几乎毫无保留的教授了两人与卫嬷嬷的相处之道,橘香和春分都是获益匪浅。
“嗯。”虽说有些可惜这样晴朗的天色,但木尹楠也明白,不管是戚妈妈还是丫鬟们,都不会随着她的性子来。她如今的年纪毕竟太小了点,又有眼疾,她们自然就少了几分对主子的敬畏之心,多半不会放任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松了一口气的橘香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看吧,三小姐其实是非常好沟通的孩子。
一行人慢慢行走在回府的路上,戚妈妈也将人小腿短的木尹楠抱在了怀中,不时的给她说一些古代儿童故事,倒也不觉得无聊。木尹楠一边听着故事,一边用芯片记录一些不曾见过的植物……还好芯片有自动扫描跟取临时名称的功能,否则看不见本体无法询问的木尹楠还真的没办法记下这么多的物种。
经过河边时,春分又心血来潮叫些附近的庄户捞了一些泥鳅鱼上来,说是营养好,打算给三小姐添个家乡小菜什么的。
不过春分同学似乎并没有展示过她来自现代的厨艺,以至于所有人都对她口中“美味又营养”的新鲜菜色秉持着一份怀疑的态度,令她郁卒不已。
一辆马车从庄子里铺开的大道上经过,戚妈妈连忙抱着木尹楠避开了去。
可那马车却没有立即走远,反倒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不一会,马车的窗帘被掀开,露出一张色可餐的俊脸,呆呆的望了这边好一会,忽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兴高采烈的大喊:“喂,那边的漂亮姐姐,你是谁家的小心肝?”
春分转头一看,立时就心头朵朵桃花开,当然,她不是**控,自然不会喜欢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上许多的男孩子,不过,她在现代,可是出了名的颜控……
“这孩子怎么就长得这么好呢?”做西子捧心撞却分明是东施效颦的春分眼里仿佛转着无数小星星一般,晕晕乎乎的道。“那鼻子,啧啧,那眼睛,噌噌……”
春分这一回声量不小,戚妈妈立时便瞪了她一眼,斥道:“春分!怎么这么没规矩!”
那位小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可不是她这样的小丫鬟可以肖想的。
一声怒斥,被误解的春分总算清醒了过来,赶紧闭上了闯祸的嘴,缩到晴雯身后。
一不小心就暴露本性了有木有?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大家似乎都被那位小公子给吸引住了目光,就连戚妈妈也只是说了她一句就不再开口了。春分在心底暗笑,瞧吧,古代也不缺颜控!
还有,那位看起来就跟花美男一样的小公子脑子有点问题吧?他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冲个六岁的女孩喊姐姐?不是有病是什么?
木尹楠却很纠结,她看不见那孩子的模样,但耳朵却格外的好使。
谁家贵公子会对一个偶然路过的陌生人,这么无厘头地问人家“你是谁家的小心肝”?
小心肝神马的称呼,她实在是接受无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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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公孙嬷嬷
戚妈妈虽说呵斥了春分,但她真正没有继续说下去的缘故,也是因为对方毫无遮拦赤裸裸的调戏之言。戚妈妈终究不如木尹楠耳力深厚,只听得对方隐约说了什么,但并不知道是冲谁说的,那句“漂亮姐姐”让她以为是对身边的丫鬟的戏语。
但,即便只是丫鬟,那也是侯府的丫鬟。丫鬟受辱,不禁是侯府的耻辱,还会影响小姐的声誉,哪怕三小姐如今不过是个孩子。
相比起来,春分的直觉显然管用的多,那长相颇为漂亮但绝对不是女孩的小公子,并不是和她们这些丫鬟“搭讪”来着。
只是周围的气氛有些凝重,她也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来,一边不舍的偷偷往后瞧,一边跟着护在三小姐身边――丫鬟这种工作真的是辛苦,时不时就要冒充一下别的角色,比如厨师、裁缝、知心姐姐之类,甚至有时候还要充当保镖――还是那种喊着“要杀我们家小姐就从我尸体上踩过去的”职业保镖。
戚妈妈沉着脸,并不打算搭理对方,而是对身旁的晴雯和橘香道:“咱们走快些,到了庄子上,料想他们也不敢乱来。”
然而,戚妈妈并没有料到,身后的马车竟然会掉头向他们追来。他们并没有看见马车上有过一时的骚乱,只见驱赶马车的车夫一脸无奈的驱使马车赶了过来。
眼看马车的响动越发的近了,知晓比不过的戚妈妈使了个眼色,将木尹楠交给橘香抱着,晴雯立马带着丫鬟们将橘香团团围住。
除了春分,其余人脸上多少都带着些忐忑不安。
“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
“竟敢这样无礼……”
“真是胆大包天……”
说着这样的话,面上分明都刻着担心二字的丫鬟们,看起来多少有些色厉内荏。
戚妈妈年纪最大,又是成了婚的夫人,自然要由她出面应付。
马车停了下来,车身上并无表示,只是尤为华丽,像是大户人家寻常出门时用的。只看车夫一脸无奈又抱歉的模样,戚妈妈心中顿时一松,看来这家的下人还是懂事的,大抵只是小孩子胡闹罢了:“敢问是哪位府上的车架?追我们这些妇人作甚?”
“这位妈妈,真是抱歉,惊扰了你们。”话音方落,只见马车的车帘子被撩开,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庞来,分明是个美人胚子。然而看她的装扮,分明是丫鬟无疑。
戚妈妈略向里头探了探,只见除了这丫鬟,还有前头惊鸿一瞥的那位小公子,噘着红艳艳的唇,分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身后还有两个妈妈一个丫鬟,死死抓着他,拦着他不让他下车。
“倒也无妨,姑娘可是要问路?”戚妈妈也不敢多看,瞄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略带警惕的目光落在那说话的丫鬟身上,问道。
“是啊是啊!”那丫鬟听了戚妈妈的话,心知对方是想摆脱这尴尬的氛围,也正好给了她借口,连忙露出了笑脸,只是仿佛有些窘迫:“咱们家世子才从京里出来,要去庄子上养病,咱们也不大认得去庄子上的路,一时迷了道,便想跟妈妈打听打听。”
京里头来养病的世子?要说这京里头,大大小小的世子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只是不知道是谁家的?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威武侯虽然没落了,但余威犹在,如今的侯爷虽说不上出色,倒也勤勉努力,颇有声威。只是若碰上了某些惹不得的人,就麻烦了。
是以,戚妈妈虽然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迷了路,却还是装作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很是和善的问道:“那不知世子是要去哪处庄子?”
所谓看人说话便是如此,若是知道了对方的底细,戚妈妈大可以将威武侯府的招牌亮出来,可现下里,这丫鬟看着也不是个好惹的,戚妈妈也乐得和和气气的将此事解决,左右那位小世子,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是这里附近李氏的庄子,妈妈可曾听人说起过?”
李氏?戚妈妈吃了一惊,李可是皇族的姓氏,皇族的世子……难不成还是哪位王爷的儿子?
可也不曾听闻过皇家哪位世子爷的身子不好啊!
当然,看起来,那漂亮的小公子分明精神好的很,一点儿也不像是来养病的,倒像是闯了祸被送到庄子上来的。
就像她们家二小姐那般。
而且,那李家庄子离她们的庄子正好相邻,没想到竟还是邻居。
当下便指明了方向。
那丫鬟点了点头,正要告辞,却听马车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菊花姐姐,你问庄子干什么,母妃的庄子我还不认得么?你跟那个大婶说,本世子要和漂亮姐姐玩,让她把漂亮姐姐抱来,陪我玩耍。”
被喊成大婶的戚妈妈抽了抽嘴角,恍然明白,他口中的漂亮姐姐分明是指得她们家小姐。有心拉下脸来,却又因为那句“母妃”而忌惮。只得板着脸道:“这位世子,真是失礼了,我家小姐累了,我们要回庄子上休息去了。”
“世子,不可失礼。”马车上世子左手边年纪大一些的妈妈忙道,又对菊花道:“菊花,你且来看着世子,让奴婢同这位妈妈说两句。”而另一边的妈妈则小声在世子耳边说着什么。
“是,公孙嬷嬷。”那叫菊花的丫鬟俩忙应了声,那世子仿佛对公孙嬷嬷也有几分忌惮,没有再吵闹,只是忍不住向车外张望。
“见过这位妈妈,老身公孙氏,我们家世子失礼之处,还请见谅。”公孙嬷嬷一下得车,便端庄地欠身行了一礼,看她那通身气派,显然不是寻常嬷嬷能有的。
戚妈妈自然不敢受了,让开了些:“原来是公孙嬷嬷,奴婢孙氏。”
“孙妈妈,不知府上是?”那公孙嬷嬷试探着问道,这几人看着也不似普通人。
“奴婢是威武侯府三小姐的乳娘。”戚妈妈笑了笑,只说了一句,便住了嘴。
见她不想多说,公孙嬷嬷又道:“原来是威武侯府上的妈妈,不知道奴婢可不可以见一见三小姐?”
戚妈妈知道躲不过,只好让橘香抱了木尹楠上来。
公孙嬷嬷打量着木尹楠,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梳着简单的包子头,模样十分可爱,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明明看着自己,却感觉不到她的注视。
公孙嬷嬷有些奇怪,却听戚妈妈小声道:“公孙嬷嬷,咱们三小姐有眼疾,看不见。”
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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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CP诞生?一见钟情?
对着那双透亮清澈的明眸,不知为何公孙嬷嬷却有种强烈的震撼感,仿佛要说对方看不见自己根本是自欺欺人,然而那没有焦距的瞳孔,却又告诉她这是事实。
这位威武侯府的三小姐,是真的目不能视的盲人。
只是此前并未听说过。
其实并非公孙嬷嬷等人在京中才与江南此地消息不通,事实上但凡勋贵人家有女儿的,通常多半都会安排人放出风声去。否则以为瑞哥儿的嫡亲姐姐慧姐儿如何能够加入京城尚书府?名门闺秀,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采取这种折中的法子,在江南这样虽说山明水秀但最大的官儿不过三品巡抚的地方又能找到什么样门当户对的人家?
只是,对木尹楠的存在,侯府以前一向是避而不谈的,虽说自王语嫣回京之后传出了之言片语,但也仅止于“年纪幼小,体弱多病”这一类算不上夸奖的词汇,顶多也就是一个“娴静稳重”还算的上是称赞,但这样的称赞,对于庶女而言实在有些多余。
既然嫁不进高门大户里,成不了当家的少奶奶,娴静稳重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公孙嬷嬷躲闪着那双眼眸,略带偷摸地看了木尹楠好几眼――这样的动作,于她而言已经有些匪夷所思了,除了面对王爷王妃以及那些真正身份贵重的大人时,她还不曾在哪家小姐公子面前有过如此鲜明的被压迫感,然而竟然在一个六岁的女孩身上感受到,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何况对方还是个眼盲的。
看她面色红润,身子也不像久病的样子,莫非那体弱多病,指的是眼疾?
公孙嬷嬷有些狐疑,这真的是威武侯府的三小姐么?
倒也怪不得她困惑,离了侯府之后,木尹楠对炼体术和呼吸吐纳法的练习时间反而更多,身体好起来也是必然的是。再加上月例实打实的每月发放下来,在庄子上又是最不缺鸡鸭鱼肉新鲜蔬菜一类的食物,补身的花样多了去了,慢慢竟是长了许多肉。不说珠圆玉润,至少看起来,已经和寻常小女孩无异了。
木尹楠本就长相不差,陈俊本就是生的俊美那一型的男人,她母亲能被这人看上,姿色定然也颇为不俗,两相结合之下,她要能长出歪瓜裂枣的寻常模样来,那才真正是基因突变。因为长相偏向陈侯的缘故,再加上本身性格早定,她眉宇间的英气逐渐显露出来,淡化了来自母亲一方的柔美,便向着越发可爱的方向成长。
那世子想来也是孩子心性,对美貌没有太多的鉴赏能力,反而更容易接受可爱的事物,否则也不会对着木尹楠这么一个小孩子大叫“漂亮姐姐”了。
“奴婢给三小姐请安。”公孙嬷嬷一愣之后,便恭敬的向木尹楠行礼,无论她的主子多么尊贵,她的身份到底是奴婢,见了正主儿,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谦卑才是。
木尹楠看不见,也不大喜欢与陌生人多说话,因此只是淡淡额了额首:“不必多礼。”
……这口气,怎么听怎么像是久居上位之人才能有的。
只是……这么一个庶女?公孙嬷嬷心中难免又生出几分疑窦。
木尹楠的声音清脆有余而娇嫩不足,偏偏颇有威势。马车中的男孩却觉得分外亲切,怎么听都怎么像是母妃的说话风格,顿时双眸发亮,陡然生出一股怪力挣开了三个困着他的“牢头”,手脚并用的爬到了马车边缘:“漂亮姐姐,我叫李靖和,你可以叫我和儿哦!你陪我一起玩吧,和儿很无聊呢!她们都不好玩!”
这声音,明明已经濒临少年,说话时却偏偏像是年幼无知的孩童,若非木尹楠看不见,定会叫他一双渴盼的眸子给惊住。
这是要多无聊,才能这么期盼和一个小女孩呆在一块啊!
公孙嬷嬷使劲瞪马车里的三人,三人无辜又无奈的低下头去。世子爷天生神力,小小年纪就能会懂二十斤重的铁枪轻松舞动,她们几个妇道人家又怎么真的拦得住?平日里世子听话时还好,可劲儿,他分明对这位陌生的小姐上了心,她们如何能阻止的了那滔天的亲近之心?
戚妈妈也是吓了一跳,忍不住就要往后缩,好不容易忍住了,却听怀中的女童一本正经的答道:“你叫靖和?嗯,倒是个好名字。靖和弟弟乖,姐姐今天有事,不能和你玩。既然你住在隔壁的李家庄子,那有空就来我的庄子上玩吧,张家庄子,可记着了?”
戚妈妈苦着脸,我的小祖宗哟,这位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还没打听清楚,您怎么就把自个的底细给卖了呢?
公孙嬷嬷也大为诧异,这位小姐……还真是奇特的很,如此的直白坦然。
木尹楠却全然不管这些,她看人,从来不问底细。那也是,在联邦她可是少将军衔,底下有好几万人,就是心腹将官,也有一百来个,这要是一一打探过去,那还不得累死木家的情报组织?有一点,她倒是十分“古典”的,她向来信奉一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对了她的胃口,第一眼让她感觉顺眼了,就可以引为心腹。
少将大人的直觉,直到现在为止,还从来没有出过错。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在落水之前,她不愿意喊老夫人和陈俊这个侯爷,却已经乐意喊瑞哥儿一声哥哥的原因――那孩子投她的缘啊!
而这个李靖和,虽说有些弱智的嫌疑,她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内心里,她直觉这个人可以亲近,是值得信赖的孩子,于是大方的表示了接纳。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是第一个把她当做长辈的人啊有木有!听多了“姑娘”“三妹妹”“然儿”“三丫头”之类明显处于弱势的称呼,尽管只是一个“姐姐”辈,木尹楠也很激动有木有?
李靖和果然高兴起来,仿佛这个承诺比马上答应和他一起玩更好一般,立时欢呼了起来:“好啊,漂亮姐姐,我明天就去找你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仰着漂亮精致的脸庞,他的眉目里透着欢喜和雀跃,衬得那张容颜,格外飘渺虚幻。
“我叫木……我叫陈景然,你叫我景然姐姐吧!”一不留神差点说溜嘴的少将大人及时打住,顺便给了一个亲切的昵称。
“好的景然姐姐,那我先走了,明天去找你玩啊!”靖和热切的再次提醒。
“嗯,靖和乖,姐姐叫春分做很多点心等你。”木尹楠也认真的点点头表示接受。
“景然姐姐真疼我,比我母妃还好!”一听有点心吃,李靖和简直眉开眼笑,立马将木尹楠提升到和自己的母妃相等的地位了。“不行,我也要对景然姐姐好点才行,姐姐后天来我家吧,皇爷爷送了好多番瓜给我吃,我分一点给你!”
“那就一言为定!”
“拉钩!”
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定下了互相拜访的决定,毫无芥蒂的彼此接受了对方,还成为了一对莫名其妙的异姓“姐弟”,然后用完全孩子气的拉钩来敲定一应事宜,不管是戚妈妈还是公孙嬷嬷都有种恍如在梦中的感觉。
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公孙嬷嬷哭笑不得的带走了已经开始依依不舍的李靖和,戚妈妈则被那一句“皇爷爷”的称呼引入沉思,这位小公子,最少也是一位王府的世子爷!
她们的三小姐,勾搭了一个王府世子的“弟弟”?
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橘香等丫鬟也是一脸的神游状态,唯有春分在状况外,她已经开始盘算明天到底要做什么样的点心了――取得三小姐的初步信赖之后,这位木尹楠的穿越同仁丫鬟开始逐渐显露自己的一些小特别,从一开始的积木玩具到改造过的拖地工具,大大减轻了丫鬟们的工作量,受到重粗使丫鬟们格外的爱戴,也用一些新奇的“女红”技艺“征服”了晴雯橘香这两位能手――十字绣什么的虽说有些粗糙,但到底胜在新奇。而后,又开始了点心改造这一样复杂的工程,可惜春分丫鬟学艺不精,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厨艺,勉强能做几款新奇的点心,倒也让简直是“乡巴佬”一样的木尹楠大开眼界。
不用说的,吃惯了人造食物的木尹楠,对于只要过得去的食物都是交口称赞的,更何况是二十一世纪家喻户晓的美食了。
一样食物能够泛滥到人人都吃过,一是材料便宜简单,二,便是不错的口味了。
当然,在琢磨点心的空档,春分也忍不住邪恶的想,难不成传说中的男主出现了吗?重生女的小说里不都写了吗?每个重生女,必然都会有一个强大又尊贵的男主作为后盾,才能够有条不紊的复仇之后再过上幸福生活。
这位可是王府世子啊!虽说看起来脑筋有点问题,但天才一般都会有点瑕疵的,说不定是在装白痴呢,要知道,王府可是比侯府还要复杂啊,王府世子大人看来是个腹黑啊……春分想到那位世子俊美到让人无法克制地目不转睛的美颜,就觉得自己一定是猜对了。
腹黑王府世子vs木呆腼腆复仇庶女,怎么看都是怎么搭的一对cp啊!
两个人不是一见钟情了吧?嗯,一定是一见钟情了没错的!
……春分童鞋,您的想象力是不是爆表了呢?
陷入自我猜测的美梦中的春分露出狼一样的目光,就算是做女配,她也一定要做最完美最有出息的女配!决定了,为了日后能够欣赏到媲美电视剧的精彩情节,她一定要努力为两人添砖加瓦,铺就一跳通往胜利之路的康庄大道!
我亲爱的三小姐,千万别让春分失望唷!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大家都在神游,并没有人发现春分眼底那火热的热情火花!
唯独木尹楠猛然觉得后颈一凉,莫名有股凉意从天灵盖迅速窜入五脏六腑,来了个透心凉。
……不会是要出什么事情吧?
直觉一向敏锐的木尹楠少将大人,未来的生活也许会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呵……谁知道呢?
(ps:春分童鞋很可爱吧……大家投票票吧,要不要给cp一点儿机会呢?哦呵呵呵[绝对是媲美魔女一样恶心的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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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我的庄子我做主
(上架了……感言什么的就省省吧,冬雪不是那块料,求首订。)
回到庄子上,木尹楠就听见耳边一片乱哄哄的吵杂人声,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其实大家都有些奇怪。。
戚妈妈狐疑的看着主院,这主家的庄院,一般佃户没事是绝对不会来这儿的。然而今儿竟是里三重外三重的围了好些人,看装扮都是些佃户仆妇之类的人物,其中还是妇人居多。毕竟如今庄子上住了主子,虽是个小孩子,却到底是女孩儿。
五大三粗的汉子不是没有,但也极少,多半都聚拢在后头,并不往前凑。
这些人,多部分都是些庄子上的闲汉,最爱偷懒耍滑的那些。
卫嬷嬷处事一向雷厉风行,嫌少也有这般吵闹的时候,今儿是怎么了?
见她们出现,众人倒也不敢拥堵,纷纷让开了,却忍不住去打量木尹楠。众人虽都听说过庄子上来了个瞎眼小姐,但两个月了,见过真人的却不多,此时难免就好奇起来。
当着这么多双眼睛走进去,戚妈妈莫名有些恼怒,这些人真是好生不懂规矩,竟敢盯着三小姐看。只是她们多是庄户,却不好说什么。
憋着气走到里间,却见卫嬷嬷正皱眉处理着院子里的一堆物件,这些都是庄子上原有的老物件,小件的有椅凳、墩子、花几,大件的诸如炕几、食案、镜台、柜橱零零种种不知凡几,甚至还有两个大衣柜,有些看着还能用,但大部分都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
这些多是由于下人养护不得力的缘故。
这庄子是张氏的陪嫁之物,自从张氏进了侯府之后。就没怎么费心打理,每年只有卫嬷嬷会来料理一番,收取佃户的佣金。对威武侯府而言,这点微薄的收入根本算不得什么,自然没人看得上,张氏对这方面也不在意。大约是出于寻到了良人的缘故。并不看重。卫嬷嬷虽说比主子们上心些,但每每出来也就是一日来回的功夫,根本没机会细看。
时间一长,下人们便生出了许多躲懒的心思。以至于不过几年的功夫,原本好端端的家什都成了这般模样。当然,这些家具本也就是用旧了的。并不是新做的,否则就算再怎么不经心,也不会到这般田地。
木尹楠初来咋到。卫嬷嬷忙着让她适应新环境,因此只是清理了主屋的部分,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些端倪,直到这几日,细细打理之下才发现,整个庄子上能用的家什竟然已经不多了。
卫嬷嬷一时便有些恼怒。
按卫嬷嬷原先的想法,家具坏了大不了换了就是。只是这些家具。本都是装点门面用的,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更何况不管是做新家具还是去买现成的,都是需要银子的。
可木尹楠又能有什么结余?原先还是靠这庄子的微薄收入撑着才挺过了那些年,如今境况好了些,但也仅仅只是刚刚摆脱了财政赤字罢了,凭着她每月十两的月银,加上养病三十两的贴补,想要将庄子的门面撑起来,没个一两年,显见是不可能的。
当然,即便如此,这样的家底,也是让庄户人家羡慕不已的。就是这些破烂的家具,当卫嬷嬷说出要处理的时候,那些庄户门纷纷闻信而来,等着她发话好抢一两件得用的。
就是不能用了,拿回家劈了当柴烧也是好的。
卫嬷嬷冷冷的看着这些庄户,许是主家太厚道,这些年养的他们的性子都有些野了,竟敢如此目无尊卑,明目张胆的闯进主宅来!还有那些下人,连做样子的拦都不拦一下,蜂拥过来想看好戏?
真当她会法不责众,拿他们没法子吗?
正要发话,却见戚妈妈领了木尹楠回来,许是被这阵仗惊住了,无论是戚妈妈还是丫鬟们都十分安静,只有木尹楠丝毫不受影响,张口便问道:“嬷嬷,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对自家姑娘的说话方式,卫嬷嬷如今已经习惯了,环顾众人之后冷笑了一声,说道:“姑娘的话也是我想问的,你们都是要背主么?我在这儿处理家什,你们放这些人进来做什么?一个个都不想干了?”
闻言,一些本还在看好戏的仆妇们顿时有些急了。她们多是长年在这张家庄子上做事的,平日里清闲不说,待遇也不错,主家更是几年都不来一次,慢慢都有些惫懒了。听卫嬷嬷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换掉她们这些人,哪能不着急?要说如今的世道,卖儿卖女的不多,但没活干的穷人却到处有,随便买两个进来都是感恩戴德的,兴许连月例银子都不用给,管饱就成,到时候,她们可就只能卷包袱走人了。
或许连这希望都不大,她们可都是签了卖身契的,直接打死都无人过问。
仆妇们打了个寒噤,开始装模作样的赶人,庄户自然不肯就这样空手离开,旋即又吵闹了起来。仆妇也只是做个样子,没一会就转头去偷看卫嬷嬷,却见她仍旧是一脸冷笑,这才有些明白,卫嬷嬷并不是开玩笑吓唬她们的。
“都出去,主家的屋子也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仆妇们上了心,便开始拉扯那些大媳妇小媳妇,但说到底,肯下死力气的,始终只是少数,根本没人被她们说动。
“主家不要了,赏了我们也没什么,凭什么叫我们走?”庄户们自然不肯就此罢休,有那胆子大的媳妇子,仗着人多,就不满的咧咧开了,旁人也跟着附和。
卫嬷嬷冷眼飞过,吵杂的声音略略降低了一些,但仍旧不肯断绝。
“这话谁说的?”一道清脆的童音传来,人们都是一愣,扬脸看去,却是那被抱在戚妈妈怀中。张家庄子的正主儿,威武侯府的三小姐。
那媳妇子只当这大户人家的小姐拉不下面皮,本还有些担心被罚,这才特意藏在人群当中。眼看竟是个小女娃当家作主的发话了,当下也不犯怵了,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满脸不乐意的道:“主家小姐。是俺说的呢!反正你们也不要了,咱们这些穷人拾去了,修修还能用,岂不是两全其美么?”说完。她得意的扬了扬头,她虽是粗人,也是会几句成语的。
“哦。两全其美?不知美在何处?”不管是戚妈妈还是丫鬟们,都忍不住对这个脑神经粗大的农妇瞪过眼去,偏偏木尹楠毫无知觉一般。望向那媳妇子的方向。
她自然答不出来,支支吾吾的好一会出不了声。拿了主人家的东西,主人家自然没有半点好处,又哪里来的两全其美?她不过随口那么一说罢了,想着只是些旧物,并不那么当紧,谁晓得竟然给一个小娃娃堵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不说话。木尹楠竟然笑了笑,颇为和颜悦色地道:“你是谁家的?你们当家的不在?”
“在呢!”那媳妇子一看。还以为有戏,连忙跑到后头从人群里把她男人拉了出来,讨好的笑道:“我们当家的姓张,和主家说起来也是本家呢!”
他男人还有些不情愿,他自认是个老实本分的,这样跟主家当面说话的事还从没有一回,被自家婆娘强拽了出来,多少有些不高兴,瞪了她一眼。
可真的老实本分,这会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卫嬷嬷差点气笑了,瞧傻子一样瞧着那中年妇女。跟主家是本家?她们姑娘可是姓陈的!别以为这儿叫张家庄子,就真的姓张了!
她倒是颇想将人直接赶出去了事,只是一来若是真的冲突起来,怕这些粗手粗脚的佃户不小心伤了小姐就不好了,他们并不是下人,不是他们能随意处置的。二来,看姑娘的样子,似乎已经有所决断了?
她想看看,她的姑娘到底想怎么做?
果然,只见木尹楠转过脸,面无表情的想卫嬷嬷问道:“嬷嬷,这是哪一家佃户?”
卫嬷嬷怔了怔,瞧了一眼那被拉出来的中年男子一眼,倒是生的一脸憨厚相,不过既然都站在这儿了,只怕也不是什么好鸟。略回忆了一下,便道:“这是张生水,边上的是他媳妇。”
“哦,原来真的姓张啊!”本来一句感叹,却被木尹楠平静的语调表述的有些阴森森的。张生水心头莫名一跳,他婆娘却毫无察觉似的,还在嘟嘟囔囔。木尹楠也不理会,只是径自道:“嬷嬷上次说,去年的佣金刚刚收齐,想来今年的稻种还没发下去吧?”
卫嬷嬷有些惊讶,前几天她不过是随口跟晴雯提了几句,说是该发稻种了,没想竟让姑娘听了去。看样子,还记在了心里。只是她真的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想着,却也不曾点破,反而一本正经的回道:“还没有。”
好似木尹楠真的明白似的。
主仆两这一唱一和,顿时让那些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庄户门安静了下来。
“这佃户的事儿我不懂,嬷嬷不如给我说说?”木尹楠伏在戚妈妈怀中,看起来有些懒懒的,仿佛是困了,迷迷糊糊的说着,偏偏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佃户们都安静了下来,困惑的看着这个年幼的主家,不知道她到底是想问什么。
好好的,问起佃户做什么?
其中,以张生水的媳妇儿最不耐烦,但嘴皮子动了动,还不曾出声,就挨了她男人一个白眼儿,对她摇了摇头,只好怏怏闭上了嘴。
卫嬷嬷虽有些疑惑,不知道她问这些做什么,到底还是①38看書网了,连佃地的规矩和契约都讲的明明白白,等说完,已经是口干舌燥。
别人尚且还在迷糊之中,春分听了小半,就已经明白了过来。不由抿嘴笑了笑,对张家夫妇两投去一个活该的眼神。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既然迫不及待跳出来当这个出头鸟,就怪不得旁人拿他们杀鸡儆猴。何况,连这样的便宜都敢占,这家人平日里。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春分自认这点眼力界还是有的,她可没有当圣母小白花的愿望,要知道,看谁都可怜的人,最可怜的,往往是她自己。
她始终觉得自己没开外挂。除了一点儿现代知识。半点金手指都木有,别说小白花女配了,就算当个跑龙套的,都有点儿受宠若惊。
半点同情心都木有地等着看好戏。
“这么说。这些佃户的契约,旧年就已经结束了,是吧?”
“姑娘。您的意思是?”卫嬷嬷一愣,难不成,姑娘想重新换一批佃户?可如今就要育苗了。重新找佃户怕是不容易啊!若真是如此,恐怕就要耽误这一季的收成了。
佃户里有那精明的,已经听出不对味儿来了,若非人多示众,只怕他们此时就已经抬脚溜了,哪里还能等她发话发落他们?
卫嬷嬷都明白的道理,他们自然也是明白的。虽说心底有些惴惴不安,但说起来。还是有几分底气在的,他们就是在赌主家不敢将他们都赶走。
“其他人若是想佃地的,就签契约,不过租子得涨一涨了,改成四六吧!如果不想佃的,明儿一早就离开庄子!至于那张生水一家,不论老幼马上赶出去,从今以后不许他们踏入张家庄子一步!多出来的田地,分给别人种吧!”木尹楠眸光一冷,她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慈善人。
所有人都傻了。
好半晌,才有人嚷着分辨:“主家,这不行呐!以前……”
“别跟我说以前!”木尹楠沉沉哼了一声,声响分明不大,却重似千钧一般捶在众佃户的心头:“不行?这是我的庄子,我说了算!往年我娘还在,她待人宽容,你们就当她是纸老虎,我可不是!你们爱种不种,别说我没有宽宥你们,今天晚上之前,还没有定下来的人家,明儿一早就给我离开庄子!那些地就算荒了,也不能由着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条理分明的一番话,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这哪里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娃能说出来的?面对这样的场景,普通的女娃,只怕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哪个能跟她似的,做出这样“冷血无情”的决定来?
众人的目光里,透着不可置信,直愣愣的盯着女娃儿可爱的脸庞。
这哪里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分明是初出茅庐的幼虎!
卫嬷嬷反而笑了起来:“都听见姑娘的话了?来人,把张生水一家赶出去,别再让姑娘看见他们!”卫嬷嬷话音方落,从侯府带来的护卫们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就要去拖那张生水和他媳妇。
“你们敢!我们老老实实的种地,凭什么就不让种了?”张生水媳妇是真的吓住了,赶出庄子,他们一家老老小小靠什么吃?不过是想要些旧家什罢了,怎么就至于如此了?
“凭这庄子是我的!”木尹楠并不生气,只是淡淡的回答。
偏偏所有人都活生生的打了个战栗。
是啊,这庄子是她的,她还是侯府的小姐,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够招惹的人。
几个想要抗议涨租子的佃户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四成租子,其实并不多。相比别的庄子上的佃户只能拿到四成收成,这四成租子,还是宽厚了许多的。从前张氏仁厚,这才减了大半,每年只收两成租子,但如今,张氏毕竟已经不在了。其实卫嬷嬷当初对张氏的决定,也颇有非议,但毕竟是张氏的决定,也只能由着她去,没想到今儿,却是她的亲生女儿打破了旧例。
然姐儿是个有魄力的孩子。
但说到底,也是木尹楠不知道情况,否则租子便不会只是翻一番,而是直接涨成和别人家一样了。既然人家能那么干,为什么她不行?这一个庄子的收入,既然微薄的基本可以无视,连自家庄子上屋子的修缮维护都保证不了,就算荒废了也没什么。
银钱什么的,对木尹楠来说,没有任何概念。
一边卫嬷嬷却是又欣慰,又难过。欣慰的是木尹楠如此处置颇有大将之风,且对她的胃口,而难过的却是她小小年纪,却失了孩童的天真,要面对这些粗陋的现实。
木尹楠说完那一句话,便不再开口。护卫们自然也不再犹豫,将鬼哭狼嚎张生水媳妇叉了出去,又嫌她吵闹,不知从何处找来快破布,堵住了她的嘴。后头的护卫,则拿冷眼看那农家汉子,只瞧得他低下头,自己乖乖离开,这才算了却。
有了这被杀的鸡,剩下的人,自然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出一丁点的声音。直到卫嬷嬷询问他们要不要续租的声音响起,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点头。人们这时便发现,方才那位主事的正主儿,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竟是下意识的齐齐出了一口气。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竟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口。
到最后,除了被赶出庄子的张生水一家,没有一户佃户不同意的。纷纷签下了十年的契约――原本只是五年,但在屋子里的木尹楠让戚妈妈转告了必须签十年之后,那些人也是没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来。
敲定了这一桩事儿,卫嬷嬷心中大为舒爽。又抓着那群下人训斥了一番,这才回转。至于家具,能用的且留着看看能不能修复,那废弃的,自然就充作厨房的木柴使了。
有了这么一桩事儿,众人一时都忘了那位世子爷的事情,直到第二日李靖和居然真的兴冲冲跑来找木尹楠时,才恍然想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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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我让你滚出去
卫嬷嬷昨晚才听闻李家庄子上来了位小少爷,还想着今儿要不要使人去打听一下对方的背景,不想今儿一早,那正主儿就巴巴得上门来了。
戚妈妈正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番,冷不丁刚刚洗漱完毕的木尹楠就来了一句:“是我认识的人,很可爱的弟弟。”
很可爱的……弟弟……
春分噗嗤一笑,很可爱的露出了一颗小虎牙,挨了晴雯一巴掌之后总算收敛了些。女儿家要笑不露齿,侯府的婢女也不能失礼于人前,虽然她其实也很羡慕春分这样自在洒脱的性格,就算再艰难的时候,也总能露出明媚欢快的笑容,怪不得三小姐喜欢她。
陡然想起了她们跪在老夫人院子里的那一日,明明双腿都颤抖的连跪都跪不稳,早已被冻僵的腿部传来酸麻的痛感,她依然能够笑着对自己小声炫耀:“晴雯姐姐,我聪明吧?”
陷入回忆中的晴雯勾起一丝微笑,那像护膝一样的“跪的容易”明明抵御不了寒冷,却莫名的让心头充斥着一种古怪的温暖。
卫嬷嬷自然信以为真,她明明是老成持重的人,但对木尹楠却始终天真的信任着。以至于笑容满面的带着木尹楠去迎接突如其来的访客,见到那位八九岁大的“弟弟”之后,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姑娘……他……他就是您说的弟弟?”卫嬷嬷张口结舌,直勾勾的盯着那张俊俏的小脸,怎么样也回不过神来。她一只手只伸出一根食指,对着那漂亮的小哥儿晃悠颤动,按说这个动作实在不怎么礼貌。但此时此刻似乎大家都能够理解。就连陈靖和身边一向刻板的公孙嬷嬷,也不曾不悦的皱起眉头,让脸上的菊花增多,因为那错愕的模样实在是愉悦人。
卫嬷嬷长得并不难看,甚至说的上是好看的。但终究因为有了点儿年纪,所以不像年轻的丫鬟们那样撩人。还因为素来刻板的性子。让她看起来有点儿太严肃。难以亲近。但是今儿,却是春分她们第一次见到卫嬷嬷如此失措的模样,怎么看都怎么……好玩!
“嗯。”木尹楠淡定的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李靖和应该是比她年长的……至少。只是身体年龄上的年长。但她并不像破坏这种诡异的关系,毕竟,有人喊自己姐姐的感觉。还是很好的。就像是春分那个世界的女人大多喜欢扮嫩一样,心理年龄超过实际年龄太多的木尹楠,始终无法把自己的心态调整成一个孩子。她更希望被人当成是能够信任的大人,而不是做了什么样的错事都可以被原谅的孩子。
“景然姐姐,靖和来找你玩了。”李靖和毫无芥蒂的扑了过来,握住木尹楠的小手。他的目光真挚而单纯,透着纯粹的高兴和喜悦,脸上荡漾着堂而皇之的灿烂笑容,瞬间将一堆大小丫鬟都征服了。
“嬷嬷。这是靖和弟弟,靖和弟弟。这是嬷嬷,她姓卫。”景然由着他牵着,十分自然的给两人做介绍,就好像他们是地位对等的同辈一样。公孙嬷嬷有些不满的样子,但看李靖和那么高兴,也就忍耐了下来。
“嬷嬷好!”李靖和是个有礼貌的乖孩子,他虽然天真单纯,但也知道景然姐姐既然这么认真的做了介绍,这个看起来和公孙嬷嬷一样的大婶对她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因此乖巧的打招呼,用他那招牌似的笑脸冲着卫嬷嬷腼腆的笑着。“我叫李靖和,嬷嬷叫我世子爷好了。”
……春分僵着脸,奋力地揉着自己的肚子,怎么可以有男孩子这么可爱呢?
“奴婢……见过世子爷。”虽然心里纠结,但卫嬷嬷还是认真的见礼了,又互相与公孙嬷嬷以及李家庄子上跟来的其他下人打了招呼。
公孙嬷嬷见卫嬷嬷进退有度,倒也十分欣赏,虽说一开始看起来有些失态,但恐怕是受了惊吓的缘故导致,是以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公孙嬷嬷见她果然是不知情的,便笑着说起昨儿相遇的事情,听得卫嬷嬷老脸通红,狠狠的瞪向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晴雯春分,至于戚妈妈,毕竟是老夫人派来的人,跟她还不是那么熟,还不到可以互相埋怨的地步。卫嬷嬷这才知道,这姐姐弟弟什么的,从昨晚开始就是两家的笑料,没想到她竟然被隐瞒了真相。
她想到了昨日庄子里那一场小小的风波,顾念着大伙只是忘了,而并非有意隐瞒,心里这才舒服了些,只是到底这一天都没给丫鬟们一个好脸子瞧。
这些丫头,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居然敢看她的笑话?就算只是方才提醒一声,她也不至于那么丢脸丢到别人家去。
“嬷嬷,我带靖和去屋子里玩会,你好生招待公孙嬷嬷他们。”
“是,我知道了。”卫嬷嬷笑着点了点头,招呼着公孙嬷嬷等人往一边的偏厅走去。
“三小姐太客气了,奴婢们怎么当的起。”公孙嬷嬷一边应和着,一边想着卫嬷嬷那有些“不合规矩”的自称,这个卫嬷嬷的身份好似有些古怪呢!让李靖和身旁常伺候的两个丫鬟跟过去——也就是昨儿同在马车上的两个,一个叫菊花一个叫梨花的那俩。
那菊花前头与大伙打过照面,不一会便热络了起来,混在木尹楠身边的一堆丫鬟之中,一副如鱼得水的模样。梨花却显得有些清冷,安安静静的跟在李靖和身后,不说话,脸上的笑容也很浅淡,她的目光始终有些飘忽,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进了屋里,木尹楠拉着李靖和往炕上爬,她人小腿短,庄子上的热炕又砌得高,加上目不能视,终归有些费劲。李靖和见状便伸手抱住她的两条后腿,推搡着助她爬上去了,这才利索的跟着上炕。
动作自然的不能在自然。
“世子爷。垫个垫子吧,这炕上脏,小心坏了衣裳。”一直默不作声的梨花姑娘温温柔柔地开口,那声音是好听啊,如黄莺初啼,娇嫩欲滴。可春分这才发现。怪不得她刚才怎么跟她搭讪她都不说话。原来这人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这么惹人讨厌。
这炕上她们早就打理的清清爽爽,卫嬷嬷最是严格的人,根本不容她们偷懒。
不仅是她。晴雯橘香也都皱起了眉头,有些不高兴。都是做丫鬟的,这人怎么这么讨人厌?
菊花面上笑盈盈的。眸底却闪着嘲讽。这梨花,每每都爱这样,明明说两句好听的就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儿。到了最后非给她折腾成人见人厌不可。
李靖和却恍若未闻,脱了鞋在炕上兴奋的蹦跶两下:“景然姐姐,你家的屋子怎么这么暖和?”
他们昨日才到庄子上,庄子上屋子的构造和京城并不相同,和张家庄子上也不一样,自然要冷一些。好在已经是春日里头,并不太冷。何况还娇气的点了两个炭盆。
木尹楠自然答不出来,她哪里会留心这些?于是春分就跳出来解释道:“世子。这是因为炕下生了火,自然就暖和了。就是冬天呆在这屋里,也是暖和的呢!”
威武侯府地处扬州,府里自然不用炕的,而用炭盆。她们那个阴冷冷的小屋子,一年到头都不见阳光,费了许多炭火也不如这里温暖。虽说庄子离扬州很近,但张氏是南迁的北人,建造庄子的时候还是北地的做法,这才有这暖炕可用。
李靖和从京城来,京城的屋子也是有炕的,便点了点头,又问道:“景然姐姐,为什么你家的庄子有炕,我家的庄子上却没有呢?不行,回去我得让他们建一个。我母妃说江南暖和,我看还不如家里呢!”
小丫鬟们吭哧吭哧的笑着,晴雯瞪了几眼才止住了,笑道:“世子,这江南地界,一般是不用炕的,就是因为天气暖和的缘故。”
“那为什么这里有呢?”李靖和很是疑惑。
“卫嬷嬷说,我娘亲是北人,这庄子是娘亲的陪嫁,所以才有。”木尹楠笑了笑,答道。
李靖和还没说话,便听梨花惊讶的叫了一声:“一个妾而已,还有陪嫁庄子?”
晴雯和橘香立时脸都沉了下来,她们还以为春分够没规矩了,这梨花,看起来更不懂事。春分因为年纪小说话又有趣,并不惹人讨厌,这梨花姑娘,看着漂亮清爽,怎么心却这样的坏?
木尹楠却淡淡一笑,面上丝毫没有羞耻之色,平静的道:“卫嬷嬷说,因为我娘是贵妾,是侯府三媒六聘正经娶回家的,自然有嫁妆也有陪嫁。”
梨花撅了撅嘴,好似有些不满意她的回答,菊花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让她再说什么破坏气氛,世子爷这么喜欢这位侯府的三小姐,又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惹恼了他,倒是连她也要跟着梨花一起吃挂落,连忙上前把梨花拉走,掐了她一把使了个眼色。
“哎哟,你掐我做什么?”梨花一脸委屈的嚷道。
“不小心手重了。”菊花真是恨不得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真是人头猪脑。
木尹楠只当没有听见,对满脸怒气的春分道:“春分,你去把你那些玩具拿来给靖和弟弟玩一会,就去准备点心吧,昨儿我答应了他的。”
“是,”春分应了一声,她脾气好,但也是看人的,对这么讨厌的人,没张口讽刺,已经是极好了,更不可能反过来还去讨好。当下听了木尹楠的吩咐,便进了里屋去拿准备好的玩具给两人玩。
一套积木,一套七巧板,还有跳棋之类的棋子玩具。木尹楠看不见,自然不能玩跳棋,李靖和仿佛对积木更有兴趣,两个人就拢着一堆木块自顾自的你一块我一块的分,将周围的丫鬟们视若无物。
“世子爷,这东西也不知道什么人玩过,都这么旧了,还是不要玩了吧!”不甘寂寞的梨花姑娘又嚷嚷开了,惹得晴雯和橘香没好气,不是看着挺安静的?干嘛不装到底呢?
菊花也叹气。到了人家家里这么嚣张,这人真是……要不是仗着是王府的家生子,她老娘在王妃面前还有几分脸面,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在世子爷身边当大丫鬟?
梨花看没人理会她,便有些不高兴。上前就要去抢积木。
李靖和顿时恼了。他正高兴呢,这没眼力见的就上来扰他的兴致。一手用力的打在梨花手上,发出“啪”的一声重重的响声,瞪着圆碌碌的大眼:“你做什么!滚出去!我不要你管!”
木尹楠仿佛充耳不闻。对对面的吵闹一点儿表示也没有,自顾自的摸索着积木,很快搭出一个小小的房子形状。她虽然看不见。但积木是玩熟了的,根本不妨碍她玩耍。
梨花愣住了,世子爷从来都是笑呵呵的。从没对她这么大声的吼叫过,当即僵在那里,眼眶里滚着泪滴,捧着迅速红了一片的素手,咬着嘴角,看上去我见犹怜,一副不胜娇弱的模样。
菊花也呆了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唇角微微翘起。
活该!
“怎么还不走?”李靖和气呼呼的看着她。他这个年纪,脑子又是个糊涂的,根本不懂什么怜香惜玉。自小又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事事被人迁就着,不会有什么内疚的念头。见她还在自己跟前杵着,就有些不耐烦:“我让你滚出去没听见?烦死人了!”
梨花终于反应了过来,见一屋子人都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她,又被从小看到大的世子斥骂,不禁悲从中来,呜咽一声,捂着脸跑了出去。
菊花心底虽然高兴,但此时也不能不管她,免得闹开来,自己的面上也不好看,于是便告了一声歉,追了出去:“两位姐姐,还请劳烦你们看一下世子爷,我去瞧瞧她。”
“快去吧,别想不开在人家家里寻了短见才是。”晴雯向来不是个好惹的,大声说道,也不知道那跑出去的梨花能不能听见,当然了,能听见才是最好。
菊花也知道梨花的做派实在有些得罪人,当下也不好说什么,提了裙角去追人。
“晴雯姐姐,你这张嘴啊……要是人家真寻了短见可怎么是好?”橘香含着笑,小声打趣道。
“哼,她有那个胆子才行,多半也就是装腔作势罢了。”晴雯冷哼一声,“难道你就看得惯她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不过一个奴婢,谁比谁更娇贵些!”
橘香无奈的摇摇头:“毕竟大家也不熟,这么说话终究是不好。”
“说都说了,还能反悔不成。”晴雯道。
“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看来跟着三小姐久了,姐姐的性子也变了许多。”橘香道。
可不是?晴雯愣了愣,随后颇感认同的点了点头。她可是被老夫人夸赞“沉稳端方”的性子,如今竟也学会这么直来直去的说话了,恐怕还真是受了三小姐的影响。
不过这样子说话,心里还真是舒坦啊!
方才看那梨花被世子教训的模样,心头也是一阵阵的觉得快意!
“我如今才知道,说实话这样痛快!”晴雯笑了一声,颇有些自得一般。
橘香无奈的摇摇头,但话说晴雯说的也没错,看那个梨花吃瘪,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那边炕上的李靖和忽然凑过头去,在木尹楠耳边小声问道:“景然姐姐,你家的丫鬟都这么凶啊?”
“凶吗?”景然偏过头想了想:“没有吧?”
“不是啊,刚才那个春分姐姐就一直凶巴巴的瞪着梨花看……这个晴雯姐姐也是……”李靖和有些困惑,他家的丫鬟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就菊花爽利些,但也是温柔的性子,还没见过春分和晴雯那样的呢!
“哦,应该是像我吧!”木尹楠摸了摸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样:“不是说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下人吗?我也很凶的!”
“景然姐姐才不凶呢!”李靖和连忙摇头,一脸认真。她明明就对他很好啊,第一次见面也没骂他是傻子,还对他笑了——他固执地认为那个淡的几乎看不到的表情是冲着他笑,说话也很和气,还给他玩好玩的玩具,让她的丫鬟给他做点心,真的很好啊!“而且梨花也不像我,我才没有那么娇气!”
“你也知道她娇气啊!”木尹楠道。
“是啊!上次父王打我的手板,打了好几下,我都没哭!”靖和世子一脸骄傲:“母妃说,我是世子,不能太娇气了,不可以老是哭哭啼啼,因为梨花是女孩子才这么娇气!”
“我也是女孩子啊!”木尹楠“看”着他,有点不高兴。
“景然姐姐别生气,我不是说你!”李靖和有点慌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在木尹楠身边转来转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一把捧住她的脸,在额头重重的亲了下!
木尹楠呆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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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啾啾
“你在做什么?”仰起小脸,即便好奇也始终显得有些冷淡的语气听起来充斥着浓浓的不满,木尹楠向来不喜欢不在自己掌控范围之内的事物,清彻犹如潭水一般的双眸里荡漾着危险的光芒。
如果说谎的话……会被暴打一顿吗?
就像上次闯了祸父王拿着马鞭追着他打一样……
小孩子的心灵最为纯净,几乎是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危险,李靖和猛地飞快的退开,贴着墙壁远离木尹楠的身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觉得安全。
晴雯和橘香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彼此茫然的对视一眼,翛然蹿了出去。两个丫鬟多半从来不曾有过如此迅捷的动作,一旁的丫鬟只觉得眼前一花,两个大丫鬟便消失了。
晴雯姐姐和橘香姐姐……莫非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不可以……”一个过来,挡住了李靖和,满脸严肃。
“三小姐……”另一个扑过来,抱开了木尹楠,一副哭腔。
橘香真是欲哭无泪啊,明明一开始只是在玩耍,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她们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三小姐被一个男孩子轻薄了!
这要是被卫嬷嬷知道了……忽然有种天都塌下来了的感觉。
木尹楠茫然四顾,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有感觉的,那柔软又陌生的触感……总觉得很诡异……
“橘香姐姐。怎么了?”春分拎着食盒走进屋里,一来就是这样对峙的场景,顿时让她有些傻眼。难不成,这位漂亮的小世子和三小姐吵架了?不应该啊!明明看起来很般配嘛!
……是那只眼睛看出来的?
“没、没什么……”橘香秀气的脸庞顿时涨的通红,话也说不清楚,含含糊糊的吱唔了一声,一边猛对春分使眼色。
奈何性子向来有些太过大大咧咧的春分压根就不懂看眼色行事,自顾自的在炕上的小几上摆好点心,一边天真的问道:“三小姐和世子爷吵架了吗?打起来了?”
……有这种看似精明实则榆木脑袋的丫鬟实在是人间悲剧啊有木有!
晴雯和橘香顿时恨不得把春分打包扔出去。
“我也想知道。”木尹楠却很认同春分的疑问,认真的点了点头。发出疑问……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平素十分稳重的两个大丫鬟,此刻却涨红了小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们始终不说话,耐性不是很好的木尹楠板着脸道:“李靖和,你说!”
一脸慌张的靖和世子莫名其妙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干了什么坏事了吗?明明没有啊!可晴雯那副沉重的样子,橘香那张要哭不哭的脸。顿时让他纯净的心灵都产生了负担,难道他真的做错了什么?
可是……他既没有打破盘子,也没有把景然姐姐退到地下,更没有胡乱发脾气欺负人……公孙嬷嬷叮嘱他的话他明明都做到了。
心里有些慌乱……景然姐姐不会是生气了吧?以后不会再也不让他来了吧?
她刚才连名带姓的叫他了啊!
想到这里,李靖和顿时嘴巴一撅,抽抽搭搭地,一副马上就要嚎啕大哭的模样。
嬷嬷说过。爱哭的孩子有奶吃……
木尹楠耳朵敏锐的动了动。立时挺直了脊背,小脸略显严肃,大声喝道:“不许哭!先告诉我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不由自主的,拿出了少将的气势。
这种气势,连老夫人都吓到过,更何况李靖和这么一个心思单纯的孩子。果然吃了一个激灵之后,他也不敢抽噎了,委委屈屈的看了木尹楠好一会。才扭捏道:“就是,啾啾了一下……”
春分:“……”
呆愣了一秒之后,春分同学的嘴角开始露出笑容,笑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灿烂。要不是当前的气氛是在有些紧张,她甚至都恨不得抱着肚子在地上打个滚!
笑容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那厢木尹楠却完全还在状况外,茫然的拍了拍呆头鹅一般的橘香,问道:“啾啾是什么?”
橘香惊愕的看向自家小姐,仿佛比起那位长不大的世子,她们三小姐分明更加纯白一些。先前木尹楠给人沉稳娴静的感觉其实都是错觉吧?她们都误会了吧?
脸上一红,连含在眼眶里的泪水都嗖的一下缩了回去,欲哭无泪的看着她。
非要了解的那么清楚吗?
既然三小姐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她们还是干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比较好?
看了一眼晴雯,对方眼中闪烁不定,显然跟她有同样的想法。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比如……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小妞,春分。
憋笑憋的拼命揉肚子的春分伸手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吭哧吭哧的解释:“三小姐,啾啾就是亲嘴的意思,世子跟您亲嘴了吗?”
“春分!”晴雯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厉声喝道。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只是亲了下额头!”橘香虚弱的强调。
……只是亲了下额头就这样?
春分终是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虽然跟她想想的有些出入,但这状况,实在太好笑了有木有?“哈哈,就是亲了一下额头,你们就……哈哈……”
“……春分,你疯了,不要乱说话!”晴雯和橘香根本没办法理解春分的笑点到底在哪里,她们都快哭了啊!这么严重的事情,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事关小姐的名节。她怎么敢这样轻慢?
晴雯立时舍了李靖和,拉着春分出门,到外头进行再教育去了。
……这就是现代人和古代人最本质的差别,对她们来说,哪怕只是牵一下手都是要被浸猪笼的大事,可对春分而言,却是小的再也不能小的细枝末节。
虽说过程曲折了些,但木尹楠终于通过胆子有点大的离谱的春分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说起来,不管是在联邦,还是自己在古代。她还是第一次和人做这样的事情……当然,她是被动的,并不是主观想做的。
木尹楠一张小脸顿时僵住,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找准了李靖和的方向,一眼瞪了过去。
联邦时代,她们家的木老爷子却是个老古板,虽然明明很疼爱她。却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古谚,对她向来严厉,几乎都没怎么抱过她。等她长大之后,也养出了男人一般的性格,和爷爷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上级对下级,没有祖孙之间的亲昵温馨。但偏偏两人适应良好。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因为不曾见过亲生父母,她的性子本就有些古怪,小时候也羡慕过那些有爸爸妈妈陪着的小朋友,但久而久之也习惯了,再也不曾奢望过。
毕业之后就进入了联邦军队,从没有谈过恋爱的木尹楠,连牵手都不曾有过!
而穿越之后,陈侯对她似乎并没有多少父女之情。老夫人虽然抱过她,却完全没有对爷爷那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依赖感,两个人总是像在做戏。卫嬷嬷疼爱她,但毕竟主仆的身份放在那里,总是有些顾虑,也不能自然。瑞哥儿对她够好了,但在这个男女大防的古代,也不会对她做这样太过亲近的事情。
她从未想过的第一次……就这么被一个小屁孩给剥夺了?
木尹楠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青。
“景然姐姐,你不要生气了,我真的不是说你!”李靖和不明就里,只是努力的朝墙角蜷缩,看样子是真的很害怕,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努力解释:“我是说梨花,她……她本来就很爱哭,不关你的事!”
本来就不关她的事!
那声音里,惊恐多过懊悔,显然他并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带着哭腔的解释,想哭又不敢哭的语调,无端端的让人心软。
向来坚硬的壁垒某一角轰然坍塌,僵硬的表情一点一点褪去,重又变得平和。
那只是一个孩子对另一个孩子表示亲近的用意,没有任何值得苛责的地方。
木尹楠笑了一声,对橘香道:“放我下来吧……他,他还是个孩子,别吓着他。”
三小姐也只是个孩子好不好!橘香被这样长辈般的语气弄的哭笑不得,将木尹楠放回炕上,肚子里却忍不住腹诽:……那个真正吓着他的人,不就是您吗?
“好了,橘香,靖和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木尹楠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揉揉脸,即便心里把他当成了孩子,但是从未做过这样事情的她,始终有些不可置信。
“景然姐姐……”李靖和见她的脸色不再难看,立马腆着脸凑过来,一脸讨好。
晴雯橘香僵硬的看着他,迟疑着不肯一动脚步。紧接着听了木尹楠的下一句话,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木尹楠突地板起小脸:“为什么突然亲我?”
……要不要这么直白的问出来?橘香立时赶着小丫鬟们走远,这样的话题不是她们该听的!
“母妃生气的时候,靖和只要啾啾她,她就不生靖和的气了。”李靖和傻乎乎又努力认真的解释道,又迟疑的看着她:“景然姐姐,你还生气吗?”
“……”她能说什么呢?只是一个天真孩子的想法而已,难道她还要去跟他计较吗?怎么说也是联邦少将这样的大人物,心胸宽广也是必须的,不然她早就被气死了……终于僵着脖子摇了摇头:“当然……不生气了。”
“那我们继续玩积木吧!”李靖和顿时绽开大大的笑容,那脸上的满足,任谁都看得出来!
可惜,唯一的观众却看不见。
吖的到底明不明白,不是谁都可以乱亲的啊!
木尹楠撑着额头,用力地拍了拍,忽然有点烦恼,招来这么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家伙,是不是她的失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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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交换
“景然姐姐,这个好吃,吃这个。”李靖和开心的拿起点心塞进木尹楠口中,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很好吃吧?”
可以说不好吃吗?明明是她让春分特意准备的,怎么看起来,好像他才是主人一样?
无语的点点头:“好吃。”
“那就多吃点。”一块接一块的吃,顺便还不忘记给木尹楠塞上一嘴,一边还不满的抱怨道:“公孙嬷嬷都不让我吃这么多,要不是母妃说公孙嬷嬷是宫里头出来的老人,我早就让父王把她赶出去了,总是啰啰嗦嗦的……”
“嬷嬷很凶吗?”木尹楠微微一笑,这样孩子气的抱怨,长大以后就不会有了。可是现在听着,却有种莫名的怀念。不管是爷爷也好,长官也好,一开始的时候总觉得太过严厉,可真正明白之后,才会发现那些曾经恨不得逃开的过往都是美好的回忆……可惜,再也不会经历那种时光了,不仅仅是因为离开了原本的时代,也因为,在那个时代里,已经没有她想要珍惜和怀念的人了……
“嗯,好像也不是很凶。”刚刚才抱怨完的某人抱着点心碟子,疑惑的摇了摇头:“其实……嬷嬷对我很好,可就是太罗嗦了,我不喜欢那样的。不过父王的话就很少,母妃也是,他们总是很忙,没时间陪我玩,都是嬷嬷陪着我。”
“靖和觉得很孤单吗?”木尹楠直言不讳的反问。听得橘香眉头都皱了起来。
“嗯,”那边却用力点点头,很肯定的样子,丝毫不以为杵。李靖和黯然的垂下眼眸:“父王和母妃好像不喜欢我,可嬷嬷说不是那样的……”
木尹楠却沉默了下来,都说没有人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可真的是那样吗?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爷爷口中的不孝子也好,没良心的坏女人也好,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对父亲的印象只存在于三维影像之上,而母亲,甚至连她的模样都不知道。虽然从未表现过,但也许在内心深处,也希望有那样的记忆吧?哪怕不喜欢她也无所谓,只是想看一眼。
“景然姐姐呢?你父亲是什么样子,对姐姐好吗?”
“我父亲……”脑海中浮现的是身穿军装的俊朗男子形象。然而木尹楠心中明白,他问的是现在那个父亲。“不知道,也许喜欢吧?我没见过他几次,印象不深,父亲可能更喜欢哥哥和姐姐们,不过我大哥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
“真的?我没有兄弟姐妹。父王和母妃只生了我一个呢!”李靖和有点羡慕的说道:“如果父王和母妃再生一个就好了。我也会当个好哥哥,像你大哥一样。”
这样的时代,独生子女是很少的吧?木尹楠疑惑地想着,歪着头,有些怀疑。
“你又不知道我大哥长什么样!”
“对你好的大哥就行了啊!我也要当那样的哥哥。”李靖和傻乎乎的笑道:“等回去了,我就告诉母妃,要生一个和你一样的妹妹。”
“和我一样那就是姐姐了!”木尹楠一本正经的道。
一旁的橘香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两个小孩子的对话,未免也太有趣了。
“也对。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妹妹,当妹妹也可以的。对了景然姐姐,公孙嬷嬷说,你年纪比我小,本来就应该是我妹妹,不如你当我妹妹吧?”
叫着姐姐却让人家当妹妹?木尹楠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虽然不是很夸张的大笑,却看得李靖和都直了眼:“为什么?不行,我要当姐姐,我也没有弟弟。”
李靖和苦恼的想了想,忽然双眸一亮,认真道:“那……我当你弟弟,你当我妹妹,这样我们都不吃亏,怎么样?”
都不吃亏?橘香觉得自己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好吧,就这么说定了。”
“好啊好啊!景然姐姐吃这个,这个也很好吃。”眉开眼笑的李靖和欢呼起来,把空掉的碟子拨拉道一边,拿起一旁的又推了过来。
……眼看着几个碟子都要空了,橘香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怎么就这么能吃?这马上可就要吃午饭了,积食了可不好,连忙说道:“三小姐,要不要和世子到庄子上玩会?回来就能用午膳了。”
“也好,”木尹楠点了点头,又道:“世子的丫鬟还没回来吗?派人出去找一找。”
“找她们做什么,没得烦人。”想起自己的丫鬟,李靖和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尤其是梨花,下一次再不带她出来了,没得扫人兴致:“让她们自己玩去,别来烦我。”
“至少要带上一个。”木尹楠淡淡一笑,虽然她也不喜欢李靖和身边的那两个丫鬟,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却是说不清楚的。
“那就让菊花来,橘香姐姐,你去跟公孙嬷嬷说一声,让她把梨花带走,别让她闯祸。”李靖和不情愿的点点头,转头极为自然的吩咐木尹楠的丫鬟。
……分明就是习惯了使唤人的大少爷。
橘香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木尹楠,见她无奈的点了点头,把到外头训人的晴雯叫了回来,这才离了屋子去寻卫嬷嬷。
“晴雯,你去准备下,顺便跟嬷嬷说一声,午膳我们就在外边吃。”
“是,三小姐。”虽说有些突然,但晴雯还是应承了下来。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三小姐不喜欢别人反驳她的决定。大部分的时候,三小姐总是顺从卫嬷嬷的话,可一旦她发话做了决定,那即便是卫嬷嬷,也无法令她轻易更改。“那……是要再哪里吃呢?”
“庄子后面不是有一大块空地吗?就在那里,离厨房也近,直接拿食盒装了来。”
“奴婢这就去准备,”晴雯有些吃惊,没想到三小姐的记性竟然这样好。那处空地,他们也才只去过一次,连她都不记得了,三小姐竟然知道。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三小姐明明看不见……有时候,连她都觉得,其实三小姐并没有得什么眼疾。“春分,好好伺候世子和小姐,莫要再鲁莽了。”
春分已经被教训了一通,也知道自己太唐突了,此时哪敢再多说,连忙应下。
这里到底不是现代,若非三小姐宽厚,只这一回,她便是被打死了,也是活该的。
见晴雯走了,春分这才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一脸恭敬的模样,显然是被吓着了:“三小姐,可要添些茶水?”
木尹楠微微一笑:“不用了,这会可是什么都吃不下了。晴雯的话,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她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难免刻板些,你不用样样学她。”
“是啊是啊,景然姐姐说的对,她们老是板着脸,真不讨人喜欢。”李靖和皱皱鼻子,附和道。一旁的小丫鬟们都听得忍不住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觉得丫鬟们恭敬的样子太过刻板。又听他问道:“这些点心都是春分姐姐做的吧?真的很好吃!”
“多谢世子夸奖。”春分忍不住有些得意,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可随即又想起了晴雯的话,下意识拿手捂住了嘴,不让笑容扩散。
“你喜欢的话,一会让春分多做些,你带回去吃。”木尹楠道。
“好啊好啊!在京里都吃不到这样好吃的,回头春分姐姐也教教我那几个丫鬟,等我回去了,就让她们做给父王和母妃吃。”
就算心里抱怨着,可他还是记挂着父母,真是孝顺。木尹楠点点头,替春分答应下来:“好。”
晴雯没一会就回来了,橘香也带着菊花和一个陌生的小丫鬟进屋,想来是李靖和带来的丫鬟之一。因为前头说了不要梨花,这才换了她过来。
“世子爷,公孙嬷嬷说了,让奴婢和荷花过来伺候。”菊花微笑着指着身旁的丫鬟道。
“随便哪个,只是不许再吵闹,否则就都给我回去。”李靖和不高兴的撅着嘴,半晌又对木尹楠扬起大大的笑脸道:“景然姐姐,我们走吧!”
竟是这般孩子气的模样。
木尹楠无奈的点点头,到底是客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随便哪个,只是不许再吵闹,否则就都给我回去。”李靖和不高兴的撅着嘴,半晌又对木尹楠扬起大大的笑脸道:“景然姐姐,我们走吧!”
竟是这般孩子气的模样。
木尹楠无奈的点点头,到底是客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随便哪个,只是不许再吵闹,否则就都给我回去。”李靖和不高兴的撅着嘴,半晌又对木尹楠扬起大大的笑脸道:“景然姐姐,我们走吧!”
竟是这般孩子气的模样。
木尹楠无奈的点点头,到底是客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竟是这般孩子气的模样。
木尹楠无奈的点点头,到底是客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竟是这般孩子气的模样。
木尹楠无奈的点点头,到底是客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回来太晚,来不及了,稍后马上修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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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卫嬷嬷的担心
即便李靖和从头到尾都不愿离去,但临近黄昏时分,公孙嬷嬷还是出现将人带走,面上带着又无奈又是愧疚的歉意,仿佛这会给她们带来多大麻烦似的。
无论是晴雯橘香还是春分,除了对这位古怪世子爷身边的丫鬟颇有微词以外,对他本人倒是没有多大的意见。即便没有人出来说明,她们也都看得出来,李世子的脑袋多半有些问题,放在平民百姓家中,就是俗称的“夯货”,也就是傻子,八九岁的模样却只有两三岁的性情。若说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年纪小小就存了色心,到如今便是已经清楚明白的回过了味来。人们通常对神童天才一类的孩子要求苛刻,对普通的孩童眼里,但对一个智障儿,多半都是存着宽容忍耐的心态,哪怕他做出再怎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都觉得是可以原谅的。
只是,这样的一个夯货,竟然还被立为了王府世子,可见,果真是家中独子罢了。
若非后继无人,又如何会让这样一个注定要傻乎乎地度过一生的人来继承偌大王府?
服侍过木尹楠洗漱,橘香和晴雯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晴雯明天一早就要回到侯府去了,到时候自会又顶替的人来,而橘香,作为姐妹,自然是要去帮忙收拾行李什么的。左右如今是在庄子上,前前后后也就这些人,不拘什么规矩,卫嬷嬷索性大方地自掏银两让庄子上的厨娘整治了一桌践行宴。大大小小的丫鬟们都一道热闹去了,只剩她一人守着木尹楠。
若非必要,木尹楠在屋里一般是不出声,卫嬷嬷和丫鬟们都知道她的习惯,做完自己的事情之后,都会离开房间,不会滞留在屋内。
但今儿,卫嬷嬷却在房中徘徊良久,磨磨蹭蹭地,有些心绪不定。
“嬷嬷可是有话要说?”木尹楠无奈地开口问道。再由着她这么晃下去,只怕今晚她就不得不终止体术锻炼了。
卫嬷嬷转悠的脚步顿住,看向从床榻上坐起的小小女孩。那张稚嫩的脸庞,多少有几分小姐从前的影子。只是,被保护的太好的小姐,是决然不会露出这样淡漠平稳的表情的。她是天真柔弱的性子,易哭易笑。伤心也好快活也罢,总是摆在脸上,一览无遗。
当年的陈侯执意要迎娶小姐为贵妾,何尝不是为了她这份天真,然而到头来,一无所知的天真,不仅害了她自己。甚至害了姑娘。
有时候卫嬷嬷甚至会想。由娘亲一手教养,和她几乎情同姐妹一般长大的小姐,其实本不该是这番模样,可太多的不得已,让她始终没有任何改变,以至于最终将自己柔弱的身子留在了那深宅古韵里。
若小姐能如姑娘这般冷静自持,或许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地步吧?
“姑娘可知道……那位李世子是什么人?”
“不知,我不曾问过靖和。”两个小孩子相交。何须什么地位身份的对等。更何况这不过是普通的农庄之上,若是回归府中,一个远在京城,一个落户江南,即便想有交集,也不容易。
这场相遇,本就是偶然,她与李靖和,本就只是顺其自然的相识罢了。
对着那么一个稚气孩童,便是想刻意的询问些什么,也难以开口。
木尹楠自然知道李靖和是个弱智孩童,在未来联邦,对这类人,并不存在歧视。所谓的弱智,不过是脑域开发地不够罢了,便是中古时期,若能加以适当的引导,也未必不能成才。到了木尹楠那个时代,孩童是无比珍贵的财富,脑域开发的种种科技,早已达到巅峰,即便出生便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也能变成天才一般的存在。
她待李靖和,是平等的态度,不在意身份,也不会在乎智商。
“奴婢打探过了。”看着那张稍嫌冷淡,分明是毫不在意的脸庞,卫嬷嬷难以自制的叹了口气。冷静自持是好事,但太过沉稳淡定,却让人心底莫名散发寒意。姑娘这般性情,日后可如何是好?若非侯府那些人,她家姑娘又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即便是和小姐一般,也比如今好。她这么想着,却忘了方才,还在想着自家小姐若是跟木尹楠一般就好了。可见,身份地位的不同,对人的性子,也存在着决定性的作用。
若是个富家千金,娘家有权有势,即便柔弱些也无妨,总归还有依靠。可若是本来就无依无靠,还养出那般小性子,那边是自寻死路。
“李家,是皇族。”卫嬷嬷重重提了口气,缓缓说道:“李氏王朝,到这一代,有三位宗族皇室。其中武宁王和安宁王是当今太后所出亲子,最为年长的洛宁王,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兄长。”
木尹楠默不作声,听着卫嬷嬷款款道来。
“当今太后,是先皇最后封的皇后,但她的亲生儿子却没能坐上皇位,姑娘可知道为何?”
木尹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自是摇头。她也不明白,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能力,谁坐上那个位置在她看来都不重要:“想来,那太后必定是个睿智的女子。”
……丝毫不带敬重的口吻听得卫嬷嬷一怔,这世道,人人都将皇族奉若神明,提起李氏,必定抱着敬畏之心,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心平气和到冷酷的评价。
“姑娘却是错了。”虽然惊讶,卫嬷嬷还是摇了摇头:“当今太后,并不是个聪慧的女子。否则先皇如何会最后才册封她为皇后?姑娘想是不知道的,当今太后,如今也不过是和皇帝相当的年纪。当今皇上登基二十余年,太后的长子也不过堪堪三十余岁。”
“无嫡立长?”木尹楠想起失明之前,看过的一些史书记载,便轻声道。
“皇帝上头还有亲兄长,如何能全立长之说?”卫嬷嬷微微一笑。
木尹楠却点了点头,沉寂下来,不再出声询问。
卫嬷嬷叹了口气,想要勾起姑娘的好奇心,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也不再卖关子,说道:“那洛宁王李坤,便是那位李世子的父亲。他年纪比太后尚要大些,已有五十岁,膝下却只有一个十岁幼子,便是那李靖和。本也是一桩美事,只可惜,这李靖和天生痴傻,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愚笨之人,难当大任……”
“看不出来,靖和原来是这般尊贵的出身。”木尹楠听到这里,便打断了卫嬷嬷的叙述。在她看来,也不过只觉有趣,李靖和当是洛宁王幼子,四十余岁才生了这么个独子,即便是个傻子,想必也是百般疼爱。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错,竟会被亲爹狠心送到乡下庄子上“养病”。她看得出来,除了那傻病,李靖和分明健康的很,身子还很见状。
若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儿子,要送到庄子上,恐怕早就送了,不会等到长这么大才送来。
“……姑娘,李靖和尊贵与否,都不重要。”卫嬷嬷正色道:“只是日后,还请姑娘与那李世子保持些距离,莫要再有交集的好。”
木尹楠听罢,只是微微一笑:“就如嬷嬷所愿吧!”
卫嬷嬷顿时噎住,她原就知道木尹楠多半会同意,但没有想到她竟然答应的这么痛快。原本准备好的一大片长篇大论的劝说,一时竟是胎死腹中,让她不上不下的有些难受。
不由有些憋屈的问道:“姑娘就不想知道,嬷嬷为什么这样说?”
“嬷嬷既然开口,便有嬷嬷的道理,我又何必多问,想来,嬷嬷不至于害我。”说罢,木尹楠打了个哈欠,阖上眼眸:“若没什么事了,嬷嬷也去休息吧!”
“姑娘听得进去就好,我这就回去了,姑娘也早些安歇。”卫嬷嬷无奈,只能告退。
“我知道了。”末了,木尹楠应了一声,又忽地想起一事:“昨日我已答应了靖和,明天会到李家庄子上去拜访,临时变卦只怕不好,嬷嬷还是多费心些才好。”
正要退出去的卫嬷嬷顿住了脚步,本还想劝说几句,最终,却还是咽了回去。
这出尔反尔,的确不好。何况今儿李靖和来访,那公孙嬷嬷也送上了不上礼物,礼数做的十分周道,总要回一份礼才好。两家又是临近的庄子,也不可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真要隔绝两人,只怕还要等到李靖和回京,或是姑娘回了威武侯府才行。至于如今,只等过了明儿那一遭,她多看着些,不再叫两家亲近便是。
房门关上,木尹楠侧耳倾听了一会,确定卫嬷嬷走远了,这才开始练习体术。或许是来了庄子上心情自在了许多的关系,这两个多月,练体术的进展倒是越发的快了,如今,中级练体术也已经练了一半多。只是越往后,花的时间便是越长。不过比起从前来,已经是十分迅速的进展了。
她不是贪多之人,自然不会贪功冒进,该如何锻炼,还是如何锻炼,那呼吸吐纳之术,也是一日不曾间断。
如今她的身体,可比初来的时候强上百倍不止。
说不定过上一段时间,她就能开始修炼家传《猛虎劲》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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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无心栽柳柳成荫
锻体术的好处,木尹楠已经慢慢了解。这看似基础的东西,却是所有技艺的根本。若将《猛虎劲》比作瀑布,这锻体术便是活的泉眼,能够产生无穷无尽的力量。练的越是长久,对身体的好处就越是大,日后修炼其他高深的记忆,也能够手到擒来。若非她来到这个世界时继承的是一个年幼又孱弱的身体,只怕也察觉不出这样的好处来。
至于卫嬷嬷说的话,木尹楠并不放在心上。
卫嬷嬷心中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可能和她有关,但她却似乎并不想让她知道,至少,现在应该还没有到可以说的那个时机。
卫嬷嬷既然已经相信木尹楠改变只是出于连番意外的刺激,木尹楠便也不急于揭开这个谜底。事实上,对卫嬷嬷的秘密,她没有丝毫的兴趣。原主的意识早在她到来的时候就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即便有些身体本能,到了如今,也已经完全消失。如今的这个陈景然,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时空的木尹楠,只是年纪小了些罢了。
对她来说,任何秘密,都是负担,而她从来就不喜欢背负。
木家是责任,她不能推却,自当承担,这无可厚非。但是如今,无论是威武侯府还是原主本身,都不是她应该背负的东西。她既然并非主动侵占,自然没有必要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对原主。木尹楠从无亏欠之心。
如果有一天,卫嬷嬷说了出来,她也只会看情况而定,不会为之左右。
一位联邦少将的本心,岂是轻易可以动摇的?
至于李靖和,她不过是当成一个孩子般看待,又岂会有什么其他的念想?卫嬷嬷只怕是想的太多了,以为她要攀龙附凤,或是借着与他的交往来提升自己在侯府中的地位。不过若李靖和是个正常人,卫嬷嬷多半也不会如此决绝反对。对她而言,一个傻子,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自然也没有利用的余地,这样的人,还是皇室,自然是避开的好。
但木尹楠并不想这样做。
第二日一早送走了春分。木尹楠便顺道前往李家庄子走了一趟,卫嬷嬷并没有跟去,只是暗地里嘱咐了橘香。
春分昨日的举动,自然传到了卫嬷嬷的耳中。实在是无可奈何,便干脆将她留在了庄子上,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这丫头虽说城府不足,又总有些奇思妙想异想天开。但却是个忠心的。卫嬷嬷看人的眼光一向极好。因此知道晴雯已经教训过之后,自然也就轻轻放过,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少不得待春分更严厉一些。
为此春分叫苦不迭了好一段时间,只可惜自酿的苦果自能自己来偿,木尹楠是拯救不了她的。这却是后话,且略过不提。
李家庄子的构造与张家庄子大致相同,相较起来。也就是庄子上的庄户更勤勉些老实些。不过有了上回的杀鸡儆猴,再加上卫嬷嬷的严加看管,张家庄子上的风气已是好了许多。到底这扬州地界,要找到有靠山又宽厚的主家,并不容易。在肃清了几家刺头之后,庄户们明显老实了许多,再不敢如当日那般在主家面前都敢胡乱说话了。
才进了李家地界,李靖和便巴巴的迎了上来,那双如被抛弃的小狗一般的眼眸湿漉漉的望着木尹楠,上前来牵了她的手,嘟着嘴巴道:“景然姐姐怎么来的这样晚,我都等了好一会了。”
木尹楠闻言便笑:“家里有些事情耽搁了,靖和等了很久吗?”
“也没多久。”看见她的笑容,李靖和也绽开了大大的笑脸,小脸微红。他起的倒是早,可就是太早了,没等天大亮,又睡了过去,这也才来没一会。方才也就是随性那么一说。
“世子,先让陈小姐他们进屋吧,早晨湿气重,外头冷。”菊花含着笑容上前说道,身旁站着一个眼生的丫鬟,虽然穿着一样的大丫鬟的衣裳,但表情似乎还有些畏缩。
橘香眼尖,一下就发现了隐没在众丫鬟之中的梨花。相比昨日的趾高气扬,今儿的梨花似乎特别狼狈,一张小脸雪白不说,身上穿的也是粗布衣裳,还不如她们府中的二等气派,用略带怨毒的目光看着她们一行人。略一想,橘香便猜测到了些许缘故。
以这位世子的性子,多半是不记仇的,那梨花纵然不恭敬,他也未必会放在心上,更不要说去惩罚她什么的。那多半就是那位公孙嬷嬷的手段了,又或者,这位回去之后,又折腾了一番,惹恼了李家世子,这才落得个从大丫鬟变成粗使丫鬟的下场。看样子,她还没受够教训,若是长此以往,只怕也只会给自己惹麻烦罢了。
不过橘香也不同情她,这样没眼力见的丫鬟,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爬到那个位置的,在她看来,如今这般模样反倒更适合她。
李靖和听了菊花的话,便赶忙拉着木尹楠往屋里走,倒也知道照顾她眼睛看不见,走的并不快。那菊花一回首便热络的跟橘香寒暄起来,颇有一见如故的味道。只是橘香心底明白,菊花不过是冲着李靖和待自家三小姐那份热乎劲罢了。若非如此,她一个王府丫鬟,也不至于将她一个侯府的丫鬟放在眼中。
那梨花终究是个混不吝的,已经到了这般,还摆着大丫鬟的架子。只是如今也不敢对旁人呼来喝去,不过待那些小丫鬟喝骂几句,指桑骂槐罢了。橘香任凭她呱噪,只当没有听见,这般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总想搬弄是非的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难道她还当自己是王府的小姐不成?
这话说来,其实倒也差不多。洛宁王和洛宁王妃除了李靖和这一个宝贝疙瘩,就没有旁的子嗣了,又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对这些年轻的丫鬟们难免就纵容些。那梨花的父母又是王妃得用之人,洛宁王妃自然待她颇为不同,往日用度跟一般人家的千金小姐没什么两样。若非主仆名分约束着,说不定还能当个王妃的干女儿什么的……只是这终究只是梨花的奢望罢了。
奴婢就是奴婢,再讨人喜欢,也是不可能抬起来的。
突然从云端落下,梨花心中难免不平。对公孙嬷嬷她不敢说什么,但别人就未必了,这也是她为何昨日敢当着木尹楠的面说那些话的原因之一。这指桑骂槐什么的,不过逞逞口舌之利罢了,如今到底只是个粗使丫鬟,又是在庄子上,公孙嬷嬷即便发落了她,王妃也未必一定会站在她这边,自然不敢再当面挑衅。
“陈三小姐真的是庶出?”菊花小声跟橘香咬着耳朵,一副惊讶的模样。
橘香心里冷笑一声,昨儿梨花那一声喊叫,难不成她们自家人反而没听过?她可是不会相信的。恐怕那公孙嬷嬷早就将三小姐的底儿摸了个门儿清了吧?这反应也未免太假装了一些,面上的笑意便淡了些,冷淡道:“是啊,三小姐可是唯一庶出的小姐呢!”
菊花见她变了脸色,只得勉强一笑,她也知道这话不合时宜,只是没想到橘香反应这么大罢了。公孙嬷嬷不是说这位陈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都是那位侯府老夫人身边的人么?怎么好似都跟那庶出的小姐一条心似的?“我不过就是问问,妹妹这是作甚?”
“可当不起这一声妹妹。”橘香悄悄脱开了她的手臂,离的远了些:“咱们三小姐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虽说在侯府不受宠,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糟践的。”
菊花顿时变了脸色,梨花的下场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她可不像梨花,在京里还有人撑腰,若叫公孙嬷嬷知道了,可不就是当粗使丫鬟就能解决的事情,强笑道:“妹妹多心了,你我不过都是奴婢,我哪里就敢糟践陈三小姐了?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但愿如此罢!”橘香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什么叫你我不过都是奴婢?分明是想暗示她什么罢了。
别人府上的事,橘香也懒得去管,但也没什么亲近的心思了。怪道卫嬷嬷那样嘱咐自己了,这王府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菊花自然看了出来,讪讪的随口扯了几句,便不再出声,许是怕恼了橘香,一状告到世子跟前――没有世子的默许,公孙嬷嬷也不会一下就将梨花发落成了三等粗使丫鬟。
她们都是尽量压低了声量的小声交谈,除了木尹楠就没有第四个人再听见了,倒也不愉真的被人传了出去。只是木尹楠心底有些惊讶,没想到橘香竟然会这般维护自己。若非亲耳听见,她多半是不会相信的。
人格魅力什么的,木尹楠是知道的,若非如此,在联邦,她也不能掌控手下诸多军士,让他们对自己服服帖帖。但在这个世界,她并未刻意去收服这些丫鬟,没想到,竟也有人会维护她。除了橘香,便是晴雯也是如此,至于春分……木尹楠只是觉得她有趣,还不到信任的程度。
或许,这大约就是无心栽柳柳成荫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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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靖和世子初养成
木尹楠心中微微一动,对自己好的人,她是从来不会亏待的。只是在这上古时代,她还是要小心为上,再观察一段时间,若是有可能,她也不介意让自己过的更舒坦些。
“景然姐姐,你在想什么,怎么都不跟我说话?”手上微微一沉,木尹楠回过神来,却是李靖和扯了她一把,不由无奈,真是个没耐心的孩子。不过他的手劲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只是这么拽了拽,竟让她生出些许痛感来。锻体术到达中期之后,寻常成年人的动作都不会对她的身体有什么损伤,没想到李靖和竟然能办到。
“我在想事情,没注意听,你说什么?”木尹楠毫不隐瞒的回答了他的问话,左右也没什么好理由,她也不是喜欢掩饰的性子,索性就实话实说了。
这要是普通人,恐怕这会都要恼了。人家起个大早来迎接你,跟你说话却还心不在焉,可不就是目中无人么?可偏偏,听这话的人是李靖和,本就是纯真的孩子心性,对木尹楠又极有好感,身旁的丫鬟都觉得有些生气了,他却浑然不在意。
“原来是这样,景然姐姐还要继续想吗?等你想好了我在跟你说今儿去玩秋千的事情好不好?”话音花落,就见木尹楠噗嗤笑了一声。
这个天真到纯真的男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可爱啊!
笑瞇瞇的望着矮了自己办个头的女孩儿,李靖和心头莫名淌过阵阵温暖。
父王和母妃也总是这样对着自己出神,不听他说话,每每他追问,总爱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别人虽然喊他傻子,也知道自己很笨,但他心里很清楚,父王和母妃说的都不是实话。
别人怎么骗他都无所谓,可是父王和母妃不应该这样对他。
越是单纯的孩子,便越是敏感。
木尹楠的直言不讳,与暗藏的歉意,旁人听不出来,他却感受到了。因此,不禁丝毫不介意她的走神,反而更加愿意亲近她。
“我想好了,”收起难得的笑容,木尹楠道:“我们现在去玩秋千吗?”
“景然姐姐怎么知道今天我准备和你荡秋千?”李靖和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羡慕的望着木尹楠:“你好聪明哦!”
……明明就是他自己说的吧?木尹楠无奈想到。“你家庄子里有秋千?”这好好的农庄上,怎么会弄这种女儿家的玩意?不是说洛宁王府只有他一个世子?
“是我昨儿叫人安上的。”李靖和兴高采烈的炫耀:“我昨天回来之后问过嬷嬷了,她说女儿家最喜欢玩儿这个,所以就装了一个。景然姐姐喜不喜欢?”
就算真的不喜欢,对着这么纯真的李靖和,恐怕也是说不出口的吧?木尹楠点了点头,却是主动握了李靖和的手:“不过我有些渴了,早饭也没吃饱,没力气,我们下午再玩吧!”
“好!”李靖和自然是不无不可,闻言便让菊花去准备点心和茶水,自己拉着木尹楠往自己屋里跑去。到了门口,也不许旁人跟着。
橘香无奈,只得跟王府的丫鬟一道去了边上的侧间。虽说她心里担心的很,可到了人家家里,却是只能客随主便。心不在焉的跟丫鬟们说这话,耳朵却一直努力的听着隔壁的动静,甚至恨不得贴到墙壁上去。
菊花见了也只能暗笑,上前拉了橘香道:“好妹妹,你就安心吧!咱们世子虽然……但却是个好性子的,不会欺负陈三小姐的。你在这儿吃些点心,和姐妹们聊聊天,不用太担心了。”
橘香也知道,她其实压根听不到什么,只得点点头,不安的坐了下来。
见她这般,菊花也不勉强,知晓她心底对自己到底还是有了芥蒂,暗叹自己鲁莽,也不再上前搭话,只与旁人聊了起来,看着倒也融洽。
只有那梨花,根本没人愿意搭理她。菊花只紧着世子和几个二等,对她这个前一等爱答不理,王府的小丫鬟们惧怕她,也不敢跟她多说什么,更别说是木尹楠带来的人了,整个就成了屋里唯一一个闷葫芦。
心里更是难受,冷着脸坐了半晌,哼道:“一个傻子跟一个瞎子,也值得你们巴结讨好,真是一群傻子。”
她虽然刻意小了声量,可周围都是人,还是有人听见了,看了她一眼,离得更远了。
这梨花姐姐的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呢!
菊花只听得她嘟囔,虽然明白不会是什么好话,到底也没听清,也不好发作。如今屋里头又有客人,也不好当着她们的面质问,只得忍了下来。
而隔壁靖和世子的屋子,虽说只有两个孩子,倒也不显得冷清。一张小桌子上堆满了吃食,李靖和一边自己吃,一边喂给木尹楠,嘴里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倒也显得十分忙碌。
木尹楠也不觉得他吵闹,反倒是这样的氛围让她更自在一些。她开口的时候不多,甚至多半都只是附和,李靖和却很能自得其乐,照样乐呵呵的,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
“好吃吗?我母妃特意找来的厨子,这些点心做的最好不过,听说还是什么泰和楼的大厨。不过我更喜欢春分姐姐做的点心,她今天怎么没来?”
“嗯,不错。”木尹楠是那种有得吃就心满意足的类型,哪分辨的出是大厨做的好吃还是春分的手艺更好?含含糊糊的点头。“春分被嬷嬷罚了呆在家里不许她出来玩,下回再让她给你做点心吃。”
“春分姐姐真可怜。”一听不能出来玩,李靖和便一脸同情的说道,对他来说,被关在家里不能出门,大约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惩罚了。
“是挺可怜的。”木尹楠也赞同的点头。
“还好这次父王没罚我禁足。”李靖和心有余悸的说道:“不然我就跟春分姐姐一样可怜了。”
木尹楠随口问道:“你父王为何要罚你禁足?”
“和堂兄打架了,父王生气,就把我送到庄子上来了。”李靖和说着,小脸垮了下来:“不就是折了一条胳膊么?太医都说修养两个月就能好的,皇上三叔也说没事,就父王大惊小怪。”
……小孩子打架还能打折胳膊,这该多严重?他口中那位堂兄……说不定是哪位皇子吧?怪不得会将独子急吼吼的送到庄子上来。
不过……以他那股怪力而言,恐怕还是不小心的居多。
木尹楠心头微动,忽然道:“靖和,你不要动,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李靖和想也不想便伸出胳膊来,一双大眼在木尹楠脸上转了一圈,好奇的问道:“景然姐姐,莫非你还会医术不成?不过太医说我这毛病是治不好的啊!”
木尹楠微微一笑,太医治不好,不代表她不可以。要知道,她身体里,可是又三十一世界最尖端的空间科技芯片!
“滴,宿主启动空间芯片,虹膜吻合,记忆dna吻合,脑波吻合,剩余能量值百分之八十,能量值充足。”
脑海中响起柔美的合成音,木尹楠稍稍放下心来。上次那块能量石含量不小,足够她小心的使用一段时间。虽说只剩下百分之八十,但一些基本的功能都能够使用了。
“启动身体数据扫瞄,脑域开发程度扫瞄,被扫瞄者,李靖和。”
“滴,请求接受,请宿主与被扫瞄者进行身体接触,扫瞄时长一秒。”
木尹楠将手放在李靖和伸出的手臂上,轻轻握住。
“景然姐姐,这是把脉吗?”怎么看起来有些奇怪?李靖和茫然的望着那只抓着自己小手臂的柔软小手,有些疑惑的想:怎么和太医请平安脉的时候不太一样?
然而他的问题却没有得到回答,木尹楠食指按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滴,扫瞄成功,被扫瞄者:李靖和。身体数据如下:0-10岁幼童,能量95体能120,速度85,心跳90下每分钟,血液循环正常,无身体疾病,无淤积,身体扫瞄结果:中上。脑域开发程度:8,极低。”
木尹楠诧异的张了张嘴。
身体扫瞄数据能够达到芯片数据中上的程度,他的身体素质看来不是一般的强悍。要知道,这个芯片的数据可是按照三十一世纪的算法,而并非古代柔弱的人类数据。能够达到中上的程度,可以说,在十岁以下的孩子当中,他已经是顶尖的体质了。
至于脑域开发程度,史料记载,中古时代的人类,普遍脑域开发程度8到14,超过11以上,已经算得上是聪明,13以上可称之为天才,当然,也有小部分中古人类,能够到达15。按照这个数据来说,李靖和最多只是愚笨一些,并不能算是弱智。
当然,按照三十一世纪的算法……确实是弱智中的弱智了。
木尹楠皱眉,按理说,李靖和不应该是这种稚嫩到只有两三岁的程度。
“芯片,脑域扫瞄有没有异常地区?”
“李靖和的后脑有明显积于的旧伤,中枢神经受到压迫,数据表明,是受到撞击导致。”
“……看来靖和小时候受过伤啊!”这么爱打架,受伤也是难免的吧?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木尹楠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一时也想不明白,便抛开了。
“没有啊!”不自觉嘀咕出声的话语却被李靖和听了去,奇怪道:“景然姐姐,你胡说什么呢?”
没有受过伤?芯片的分析不可能出错……可能是不记得了吧?
木尹楠想了想,也未必没有这种可能:“随口说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芯片,有没有补救的方法?还能进行脑域开发吗?”
“少将,受伤的中枢神经位置较为敏感脆弱,建议教授初级练体术强化后再进行脑域开发。”
木尹楠吃了一惊:“初级练体术还能够强化神经系统么?”
为什么从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的。”
“我明白了。”
松开手,关闭芯片,木尹楠却陷入了沉思。
教,还是不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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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更喜欢她
在联邦,锻体术被归于低阶体术之一,因为效果寻常且缓慢,甚至一般人都很少会去修习,只有机甲系的学生们为了提升基础体能才被强制学习。以那时人类的体能来说,锻体术的确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是以被逐渐淘汰也并非不能理解。
至于对于神经的强化,在联邦时代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以至于人们对此根本谈不上了解。
但到底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突然拿出来要教给上古人类来学习,木尹楠不免犹豫。
李靖和眨巴着大大的眼睛,见她忽然陷入沉思,皱着小脸十分苦恼的样子,十分不解。
“景然姐姐怎么了?”想了想,他忽然笑了起来:“是因为我的病吗,太医都说不能好了,你不用替我难过。”
因为年纪小,也无法理解,洛宁王府内对他的说法自然是说他生病了,来解释他和常人的不同之处。显然李靖和的这种想法已经深置于内心,根本没有丝毫怀疑。
“我没有难过。”木尹楠无奈的笑了笑,这样的状态,就算要他学习,他也没办法坚持下去吧?锻体术的枯燥,可是一般孩子忍受不了的。“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以后再跟你说。”
“好。”虽然很好奇,李靖和却没有立即追问。看看木尹楠,问道:“景然姐姐的眼睛,跟我的病一样,也是生出来就看不见了吗?”
她的眼睛……
伸手抚上眼前,木尹楠摇摇头:“不是,是去年不小心落水之后才看不见的。大夫说只要好好休养,以后兴许还能恢复。”当然,也有可能一直就这样下去了。
古代的医术,对于这方面还没有太多的研究,连个象样的药方都没有,更别提针对性的治疗了。芯片虽然能探查到眼睛周围的机能障碍,也能给出治疗方法,但那也需要回到联邦才行,以至于明明知道有复明的可能,她目前也只能接受这种黑暗的状态,并且努力习惯。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即便有芯片的存在,甚至能如常人一样利用投影来“看见”一些场景,但那需要大量的能量提供。如今只不过发现了一块能量石罢了,又怎么可能让她没有节制的使用芯片?在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找到能量石的前提下,她也只能依靠习惯来生活。
“一定能治好的,”李靖和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认真的说道:“父王认识很多太医的,我明天写信让父王找几个太医过来给你看看,一定能治好你的。”
木尹楠顿时被逗笑了,就算再没有常识,她也知道京城里的太医是不可能随意离京的。在她离开侯府之后,瑞哥儿就吵着要多请几个太医来给她看看,让老夫人好生责骂了一顿,知道决无可能之后,这才不情愿的放弃了。
“等你回来之后,哥哥以后带你去京城找太医治。”瑞哥儿背着老夫人,一脸认真,好似他们马上就要去京城一般说道。
木尹楠只当瑞哥儿是在安慰她,也没有计较。却不知道,瑞哥儿因为这事,对老夫人心里头存了疙瘩。因为若是老夫人肯开口,修书一封,以她的身份,未必请不动,可她却没有这么做,分明就是不肯罢了。
虽然敬重老夫人,瑞哥儿心里难免就存了疑惑,不知道为何,老夫人竟对木尹楠这般冷淡。原本已经好些了,分明还愿意将她养在身边,可却不愿意为她请太医医治。难不成她更喜欢一个眼瞎的孙女么?瑞哥儿重生之后就一直疑惑,为何不管前世还是今生,父亲和祖母对张姨娘所生的女儿会如此冷淡?若说是重男轻女,但他们对秀姐儿不是一样很好?对慧姐儿更是疼爱有加。就算是因为嫡庶之分,但也不至于如此分明。
前世三妹妹离世,虽说他和小吴氏才是主因,但不可否认,陈侯和老夫人的漠视,也是导致悲剧的缘由之一,否则小吴氏又如何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去谋害侯府的女儿?
当即便摇了摇头,笑着婉拒道:“不用麻烦了,我大哥说,等我回去了,就带我去京城治眼睛呢!”这么说,一半是因为卫嬷嬷昨日说过的话,另一半,也是不想太麻烦对方。
她本就是太过独立的人,不习惯去依赖别人,也不喜欢对旁人有所亏欠。
李靖和听了,只好点点头:“你大哥对你真好,那你什么时候去京城?到时候一定要来洛宁王府哦!父王和母妃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就跟喜欢我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亲生的儿子跟别人的女儿,自然是不同的。当然,这话木尹楠也不会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李靖和没一会就把这个话题给忘了,高高兴兴的说起了别的。木尹楠在一旁听着,也觉得那些童稚的话题十分有趣似的,听得不亦乐乎,直到菊花跑来请两人用午膳,李靖和这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带着木尹楠往大堂走去。
一路上,他既不肯让丫鬟抱着,也不肯让丫鬟帮忙带着木尹楠,紧紧握着她的小手,怕她磕碰着,一步都不肯撒手,看得菊花着实意外。
即便李靖和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痴儿,可愿意接近他的人还是不少的。各个府上的公子少爷们,大臣们家中的小辈,不时有上门来玩耍的孩童。李靖和的性子和善,是跟谁都能笑脸相迎的那种可爱的孩子,从来也不缺玩伴,但菊花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喜欢一个人,甚至有了点当哥哥的样子,那十分照顾木尹楠的模样,引得所有人都颇为诧异。
京城跟来的厨子手艺果然不错,因着没有嬷嬷们约束,活泼的李靖和将两个人的饭桌给折腾的人仰马翻。不是洒了饭菜就是摔碎了盘子,丫鬟们在一旁忙着收拾,春日里还有些寒气的三月,竟然都出了一身大汗,显得狼狈不堪。他自己身上更是,沾了饭粒和汤汤水水的,一吃完饭就被带下去换衣裳了。倒是木尹楠,从头到脚都干干净净的。
“嬷嬷怎么来了?”刚刚换好衣裳,正整理着装的李靖和一抬头就看见了刚刚走进来的公孙嬷嬷,连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问道。
景然姐姐说,对老人要有礼貌,何况公孙嬷嬷对他真的很疼爱。
“世子很喜欢陈三小姐吗?”公孙嬷嬷慈祥的笑着,走到近前,让伺候着他更衣的小丫鬟退开,亲手替他整理衣衫,一边笑问道。
“嗯,喜欢。”李靖和连忙点头,生怕慢了一点就让公孙嬷嬷误会了。
这么迫不及待又认真的样子。
“可以告诉嬷嬷为什么吗?”公孙嬷嬷低着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勉强的样子,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她也知道,在京城里时,虽然有很多人家的公子小姐都上门跟世子一道玩耍,但在背后说他是“傻子”的更多。有些权贵人家的孩子,更是背着大人,暗地里排挤世子。李靖和虽然单纯,却并不是没有感觉,他甚至偷偷在自己面前因此而哭过好几次。可每当王妃问起,世子爷却总是笑瞇瞇的说玩的很开心,从来不说那些抱怨的话。
即便是痴儿,也知道不让爹娘为自己担心的道理。
公孙嬷嬷虽是个下人,却是看着李靖和长大的,对他跟对自己的亲孙子似的,要说不心疼,自然是不可能的。
可她到底也不能改变什么。
“就是很喜欢……”李靖和困惑的摇摇头,为什么要问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
“嗯,嬷嬷这样问,世子爷觉得,陈三小姐,和京里的小姐、少爷们,有什么不一样吗?”公孙嬷嬷想了想,或许那样是太为难他了,便换了个方式问道。
“嗯……”李靖和为难的皱了皱眉头,忽然眼前一亮,用力拍了下手,发出“啪”的一声,大叫到:“啊!我知道了!”
“哦?世子爷知道什么?”
“景然姐姐……看起来比黄妹妹要矮,但是比黄妹妹可爱;洛姐姐更爱笑,但是竟然姐姐更聪明,马三哥长得好看,但是景然姐姐声音更好听,还有啊……”
“还有什么?”公孙嬷嬷听着,忽然也好奇起来。
“景然姐姐虽然看不见,但是眼睛好漂亮……”
“就只有这些吗?那世子爷更喜欢陈三小姐,还是洛小姐他们呢?”公孙嬷嬷有点郁闷,又有些不甘心,只能继续诱导性地提问。
“更喜欢景然姐姐!”李靖和却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为什么呢?总要有个原因吧!”
“……竟然姐姐会让春分姐姐给我做好吃的点心,会邀请我到家里去玩,给我好玩的玩具,教我怎么搭积木,还跟我一起野餐……春分姐姐她们也很喜欢我……”
“……”公孙嬷嬷眼眶一湿。
京城里的那些少爷小姐,虽然会上王府做客,却是冲着王妃和王爷来的,也从来不会想着让世子上自己家去玩。
所谓的朋友,不过是些趋炎附势之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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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傻子的世界
世人逐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身为皇子宗孙、三王之一的洛宁王府怎么也比一般人尊贵些。纵然李靖和就是个傻子,那也是一般人惹不起,只有奉承讨好没有鄙薄欺凌的傻子。
其实按这个道理说来,李靖和应该是幸福的,至少他不会见到那些明面上的鄙薄,不会轻易被人当众羞辱歧视,比起世上很多人,他都幸运的多。
更何况,傻子的世界应该是没有喜恶的,单纯而固执的心眼里,也许能分辨高兴,却罕有嫉妒和厌恶,任何事都能感到喜悦,任何事都笑颜以对,傻乎乎的快乐的活过每一天。
本来,该是如此才对。
偏偏,这世上之事,从无绝对。
哪怕是众人眼中最单纯不过的夯货,也有罕见聪明的时候,甚至无须人们言语表达,也能分辨明白各自不同的真心。
李靖和,便是这样的一个傻子。
他能感觉的出来,木尹楠对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旁人小心翼翼掩藏的厌恶、鄙薄、嫉恨,她没有,旁人时常流露的同情、惋惜、可怜,她也没有。
那样的平等、尊重,没有一丝一毫的优越感,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是从心底最深处冒出来的喜悦。
他喜欢木尹楠,只是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
“嬷嬷不喜欢景然姐姐吗?”他仰起小脸,单纯的眸子稍显疑惑,大约在他看来。所有人都该和他一样无条件的喜欢那个淡然的有些过分的孩子。
“奴婢当然喜欢陈三小姐,”公孙嬷嬷忙避着他擦去眼角流出的浊泪,替他最后整了整衣衫:“世子跟景然小姐该好好相处才是,也不该叫她姐姐的。她年纪比你小呢!”
“我跟她说好了的。”李靖和认真的摇头,努力的解释:“景然姐姐没有弟弟,所以我当她弟弟。她当我妹妹……”
……还能这样么?公孙嬷嬷失神片刻之后,便也觉得有趣。许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约定,一时有些哑然。可这会儿,心中对那个双目失明的孩子甚至生出了许多感激,不论如何,能让世子这样高兴,这位陈三小姐。就值得她去重视。
似乎也没了劝说的想法,公孙嬷嬷拢了拢自己的发髻,笑道:“那就好好玩吧!”
“谢谢嬷嬷。”李靖和明媚一笑,如阳光般灿烂而耀眼。在他心中,公孙嬷嬷的地位甚至不下于他的母妃。能够得到她的认同,他自然是开心的。
“世子爷折煞奴婢了。”公孙嬷嬷忙道,心头却莫名感慨。
从前的世子,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罢了。对她们这样的奴婢,也不会说诸如此类感谢的话,不是他没礼貌,而是他不懂应该这样做。可这不过两三日,竟已经不用提醒都能做的这样好,回头若是叫王妃看见了。也是会欣慰的吧?
公孙嬷嬷心底明白,这其中,陈三小姐的功劳恐怕不小。
若那位三小姐,不是庶出的就好了……公孙嬷嬷有些遗憾的想。
王孙公子们长大之后,都是要成婚的,而洛宁王府的这一位世子。也是其中最看重婚事,却也最尴尬的一位。前些年王妃就早早放出了风声,只要是能待世子好,真心敬重世子,哪怕家世只是看看匹配的良家女子,她便能做主,许下洛宁王府世子不纳妾的郑重承诺,这是连当今圣上都松口应承的条件。
但想法是好,实施起来却有些困难。
且不说其他,单单是敬重世子这一条,就几乎没人能做的到。那些年纪小小的权贵儿女,心眼儿却一点不少。明面上待世子自然是恭敬有加,但背地里,却又是另一幅样子。这可不是她老婆子信口胡诌,而是王妃费了不少力气才得知的,自然又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本以为冲着洛宁王府这块牌子,又不求家世如何显赫,只要求对方人品过得去即可,应该不算太难,但到了如今,世子也十岁了,却还是没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
那些巴巴的将儿子女儿送上门的人家,就没一个不是打着什么主意的。而与王府有些交情的人家,王妃也没少动心思,但凡见了个有女儿的,指不定就要热络的跨上半天。可也没人愿意将好端端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啊!慢慢的,互相之间竟连走动也少了,为了这事,王爷甚至没少与王妃置气,好端端的,昔日好友同僚生生差点成了冤家。
但洛宁王府只这一根独苗苗,又是这般情况,不早早为他打算好了,日后再合计,就更难了。
木尹楠的出现,本该是一桩好事,可她偏偏是个庶女。
说起来,威武侯府的门第也不算低了,就算是庶出的女儿,日后嫁个好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偏偏,李靖和却是王府世子,为难便为难在一个嫡庶之分上头了。皇族宗室,最是讲究不过,哪怕是个七品小官的女儿也好,王妃的出身也绝对不能是庶出。
看李靖和这样喜欢木尹楠,木尹楠又是那般品性,一时之间,公孙嬷嬷心头只萦绕着三个字。
可惜了。
当然,这只是公孙嬷嬷一厢情愿的想法,即便王爷王妃不顾他人的看法愿意娶个庶女做儿媳妇,人家威武侯府也未必肯将她嫁进府去。
听说那位陈三小姐似乎还有个嫡出的姐姐,年纪略大一些,和世子倒也是合适的。若威武侯府的家教都是如此,那位小姐倒也是个好人选。
公孙嬷嬷心下算计着,使人带了李靖和回去找木尹楠玩耍,自己则回到屋内,打算修书一封。探探王妃的意思,总要打听一下对方的人品品性才好。
木尹楠自然不知道李靖和只是去换个衣裳,自己就差点成了人家的准儿媳妇,待到他回转。两人便领着一堆丫鬟开始他们的秋千计划。
那巨大的秋千架就树立在庄子的后便园内,木料都是新的,连漆都没来得及上一层。只用绫罗细细裹了一层,看起来难免有些粗糙。秋千凳十分宽敞,上头铺了厚厚的软垫,绳子的边缘也用柔软的罗纱裹着棉花糊了一层,算得上十分用心。
木尹楠试探地踩了踩脚下的泥土,还有些松散的痕迹,显然就如同李靖和所说的那样。分明就是赶制的。
她对这种小女孩的把戏,本来并不热衷,但想到这是他所能尽到的最大心意,这才没有推拒。
李靖和拉着木尹楠在秋千凳上坐下,身后由两个婢女推着晃动起来。时快时慢时高时低,引得李靖和阵阵尖叫,仿佛十分新奇。
他也是头一回玩秋千。
玩了一会,见木尹楠始终只是静静坐着,李靖和不由纳闷。明明就很好玩啊,怪不得女孩子们都喜欢这个,可为什么景然姐姐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不好玩吗?”他示意丫鬟们停下,紧张的望着她。
“好玩。”木尹楠始终望着前方,听得他询问。却是毫无诚意的回答。
“……那景然姐姐怎么不笑呢?”李靖和挠挠头,十足困惑。这秋千架,王府里是没有的,但皇宫里却又许多做。不管是宫妃还是那些世家千金,都十分喜欢。他常常站在远远的地方看,那些女孩子们一坐上秋千就仿佛没了平日里端庄的模样。笑闹也好尖叫也罢,看起来都十分畅快高兴。可他自己却一次都没有尝试过,只因为父王说,那是女人玩的东西。
今儿新鲜的试了一回,那种晃动在空中的感觉十分新奇刺激,又有人陪伴,自然高兴无比。
“我平素就不喜欢笑的。”木尹楠一本正经的解释。
也是,她即便是笑着,给人的感觉也很冷淡。
“景然姐姐笑起来很好看的,”比他见过的姐姐妹妹都要好看的多,李靖和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为什么不笑呢?靖和就算是不开心的时候,也要笑的。”
木尹楠奇道:“既然不开心,为什么还要笑?”
“母妃说喜欢看靖和笑啊!靖和笑的话母妃就会开心,就不会难过了。”
“你母妃常常难过吗?”
“好像是吧……我也不清楚。”李靖和有些糊涂的挠了挠头,母妃在他面前,似乎一直都很开心的样子。她总是慈祥的对他微笑,温柔的跟他说话。
“靖和想让你母妃开心?”木尹楠转过头,明明看不见,却很神奇的对上了他的眼眸。
“嗯,还有父王、公孙嬷嬷……”李靖和用力的点点头,顿了片刻,又大声的补充:“当然还有景然姐姐。”
原来,他的世界里,竟然只有这么少的人。
父亲、母亲,算上一个公孙嬷嬷,再加上身边的她,就没有旁人了。
傻子的世界里,总是只有最亲近的人。其他的人再多,都是一样的面孔,分辨不出来。
“靖和,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木尹楠淡淡一笑,或许是因为他几乎是毫不考虑的将刚刚认识的自己也加入了自己的世界,心情变得有些许不同,柔声说道:“有的人开心的时候会笑,难过的时候会哭,有的人不管开心还是难过都会笑着,而有的人,开心也不会笑。”
“景然姐姐是说母妃和我,还有自己吗?”李靖和马上找到例证。
“……是的。”木尹楠无奈的点点头:“我不笑,不代表我不开心,只是一种习惯。就像你不开心也要笑一样,是条件反射。”
“条件反射是什么?”
“……”沉默半晌,木尹楠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靖和,你想不想让你母妃高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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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传授
片刻之后。
假借休息之名回到了房间内的两人相对无言的坐着,外头一干丫鬟们则有些担心,不时窃窃私语,小心翼翼的努力竖起耳朵探听屋内的动静。偏偏干等了许久,却是一点异样都没有。
世子还是第一次这样努力的想要去讨好某人呢!偏偏那陈家的三小姐却半点反应都没有,换了是谁都会不高兴的吧?虽说世子像来不是容易生气的性子,但这一次,看起来总有些反常。自打世子见到陈三小姐一来,还是第一次沉着一张脸呢!
有心要交头接耳几句,可看看一旁显得淡然的多的橘香,众人只得把心中的疑惑咽下去。昨儿才叫公孙嬷嬷教训过,今天可不能再叫侯府的丫鬟给比下去了。
……若是她们口中的世子知道她们内心的猜测,只怕会觉得委屈。
他哪里是沉着脸了,分明是紧张的!
但此刻,李靖和也无心去探究丫鬟们的想法,只是瞪大了眼睛,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但这一次好似特别的夸张,瞠目结舌的样子,眼泪都要不自觉流淌出来了还不知道闭上。
“……景然姐姐,是醍醐灌顶吗?”分明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就那么简单的,把手在自己的头顶上放了一会,脑袋里就有了清晰的影像……是景然姐姐的样子,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耳边盘旋解说……真是不可思议!
“醍醐灌顶?”木尹楠思索了一会。应该是她理解的意思吧?“差不多吧……你按照里面的方法练习就行了,每天都要练习,两个小时……不是,一个时辰以上,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知道了吗?”
“嗯!”李靖和很认真的点点头,反正景然姐姐怎么说就怎么做!不过还是觉得很神奇啊,就那么一下子,景然姐姐就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了!
“还有,这件事情。是我和你两个人的秘密,别人谁都不能说。”
李靖和眼前一亮,这不跟师傅说的一样了吗?师傅说,江湖上的内功高手,可以给人醍醐灌顶,还会告诉那人谁都不能说,因为是很厉害的武功!
“好。我谁都不会说的,父王母妃都不告诉!”李靖和兴奋的点头。
“公孙嬷嬷也不行!”
“嗯嗯,嬷嬷也不告诉她……不过景然姐姐,这到底是什么功夫啊?是不是有个很威风的名号?比如降龙十八掌什么的……”到底是小孩子,还活在幻想之中,兴奋的模样止也止不住,这幅模样不会露陷吧?
木尹楠有些无语的听着他太过天真的疑问:“这不是什么功夫。是锻炼体能的体术……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这个叫锻体术,每天都要练,不能间断。我不能常常教你,这是最便捷的方法,你跟着学就是了,别问那么多!”
小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不过很快便消逝。还好木尹楠看不见,否则说不得会腹诽他不知好歹。这可是联邦时代都不曾淘汰的体术,想来必有它的长处,他竟然还敢露出嫌弃的样子?不过想到这是景然姐姐特意说了要他学的,能让母妃高兴的东西,便也认真的答应下来:“嗯,我会天天练的。”
听出他语气中的失望,木尹楠说不清为什么忽然心软了一下,补充道:“等你练的差不多了,以后我再教你练别的,真的功夫。”
“真的?那我们说好了,不许反悔哦!”李靖和立时便高兴了,急于确认地伸出手:“我们拉钩,一百年不许变,不许骗我哦!”
她向来是一言九鼎的好不好?木尹楠很想给这小子狠狠来一拳,想到他的心理年龄不过两三岁,还是忍下了发痒的拳头。虐待幼儿是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虽说如今并没有那样的东西。
“不骗你,我从来不骗人。”木尹楠道:“不过这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哦,如果你说出去了,我以后就不会教你功夫了。”
“嗯,不会说的!”立刻大声的应承着,比先前的态度还要诚恳肯定的多。
这孩子……就这么喜欢学功夫?
或许是天性使然吧!想到他天生巨力,木尹楠便有些恍然。他身体的天赋相当优越,这样的一个孩子,想来洛宁王妃也不舍得让他从小就吃苦头学武艺,应该只是自己喜欢罢了。加上有些天赋,说不定日后还真能在武道上有所成就。
既然如此,她暂时也不必担心教他锻体术的事情被无意间宣扬出去了。李靖和的脑筋就是一根筋,既然答应了,想必便会守口如瓶。
只是……想到芯片只剩下百分之四十的能量,木尹楠就有些肉痛。她是多么省吃俭用才攒下的百分之八十啊……这一下就去了一半,日后若找不到能量石,可不敢再用了。
她也没想到只是一个锻体术的大脑影像传输就要花去那么多的能量,若不是考虑到他的智力实在成问题,她本只想语音传输来着。这次算得上是大出血了,还是有去无回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
“你先练一遍我看看……”心疼归心疼,但也不能让自己的努力白费,木尹楠随口道。
“……可是,景然姐姐,你不是看不见吗?”李靖和刚想做来着,忽然想起这件事,愕然道。
……她是看不见,可是芯片可以啊!
但这话能说吗?怎么跟他在一块时间长了,好像她的智商也有所退化了?木尹楠无语望天:“罢了,我一时忘了。你以后就按照影像来做,尽量做的标准一点。一开始可能会有点痛苦,但慢慢就能变得轻松,等习惯了一个动作,在开始练习下一个动作。”
“我知道了,师傅!”见她说得认真,李靖和不自觉也认真起来。
“……你还是叫我姐姐吧!”师傅什么的,实在不习惯,她以前都是喊教官来着……
李靖和忍不住嘿嘿傻笑。
得了消息才来到门外的公孙嬷嬷,向着屋里头张望了一眼,恰好瞧见自家世子傻乎乎的笑脸,不禁转头瞪了那传话的丫鬟一眼:“这不是好好的么?什么快吵起来了?世子爷什么时候跟人吵过架?”
那小丫鬟委屈的低下头,为自己辩解:“刚才分明沉着脸的……”
世子爷是没怎么跟人吵架,他生气的时候,一般是直接动手来着……不然怎么会让王爷送到这乡下庄子上来了?当然,这话她也就敢想想,要真说出来,不用嬷嬷动手,她自个就得跑去领罚,脱一层皮那是轻的……
“小丫鬟没个轻重,世子爷与陈三小姐自是好好的,嬷嬷就别生气了。”一旁看着眼色的菊花连忙上前轻声说道:“嬷嬷既然来了,何不去见见陈三小姐?”
“不必了,他们两个孩子一道玩耍,老婆子掺和什么,没得讨人嫌。”公孙嬷嬷摇了摇头,吩咐道:“你们就在这里好生看着,世子到底年纪还小,陈三小姐眼睛不便,若有事帮着些。”
“是,嬷嬷。”菊花嘴上应着,心里却道,说是两个孩子,可他们两人之间,她们这些下人哪里插得上嘴?自己玩得高兴着呢!真要去了,还是碍事的。
公孙嬷嬷点了点头,转过脸,看向橘香:“你叫橘香吧?生的真是好看……”
橘香淡淡一笑,分明将木尹楠那沉稳的笑脸学了个十足:“公孙嬷嬷谬赞了,奴婢不过是个下人,当不得嬷嬷夸奖。”
“听说你以前是在威武侯老夫人身边当差?”公孙嬷嬷笑了笑,问道。
“是,奴婢以前是伺候老夫人的。三小姐眼疾未愈,老夫人挂心三小姐,这才谴了奴婢来伺候。”橘香不知公孙嬷嬷想做什么,跟她聊家常?看着不像。毕竟两家还只是刚刚接触,还没熟到互通有无的地步。
“原是这样,想来陈老夫人待三小姐是极好的……三小姐是个好孩子,也得亏你们照料精心。”公孙嬷嬷一听就知道橘香心里生了防备,倒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道:“咱们世子爷最好相处不过,也是好脾气的,橘香姑娘莫要太担心。”
原是怕她们担心木尹楠会吃亏,太过防备了。
橘香心中了然,便笑了笑:“放心吧公孙嬷嬷,奴婢省得。”
要说吃亏,若是从前的三小姐,倒是有可能。但如今的三小姐,恐怕只有旁人吃瘪的份。
看那洛宁王府的世子爷待三小姐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想来也是不会欺负她们三小姐的。
“那老婆子就先回去了,下头小丫头不懂事,总是毛毛躁躁一惊一乍的,倒是让你见笑了。”公孙嬷嬷笑了笑,说道。
“嬷嬷慢走。”
目送公孙嬷嬷走远,橘香忍不住看向屋里仍在玩闹的两人。说是玩闹,其实就是那位世子爷一个人自娱自乐罢了。她们三小姐从不是那种闹腾的孩子,也说不上娴静,只是安静的过分。在侯府里头,只是一个人坐着,也能静静地杵上一下午。就连她都没有这样的耐心,也不知道三小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如今瞧着,果然还是有玩伴的好。见了这位世子爷,三小姐似乎也开朗了许多。只是想到卫嬷嬷的话,橘香就忍不住皱眉。
三小姐这样多好啊?为何卫嬷嬷却那般反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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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玉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只余下西边一片霞光,将一群人的身影拖的极长。
“世子爷,咱们该回去了。”公孙嬷嬷望着渐渐远去的那一群人影,低头看向身旁面容精致的少年,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孩子,怕也是这世上最单纯、真挚的孩子。
“嬷嬷,景然姐姐她们还会来吗?”不知为何,从来都是喜笑颜开的俊俏脸蛋上竟然浮现了一丝不该属于他的怅然,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仿佛这样看着,他心底盼望的那个人,便不会消失一般。
公孙嬷嬷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离别之前,木尹楠和李靖和独自关在屋子里说了好一会话,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晓得,自那之后,世子便有些心事重重。
何时,他也知道烦恼了?
“会来的。”公孙嬷嬷笑了笑:“即便陈三小姐不来,世子您也可以去看她。”
“景然姐姐说,让我不要老是去找她。”李靖和小脸莫名黯淡:“嬷嬷,景然姐姐是不是讨厌我了?就像父王母妃一样……”
“怎么会?世子别多心……王爷和王妃也没有讨厌你。”心中一突,公孙嬷嬷多半猜到点缘由。前头去张家庄子上拜访的时候她便看出来了,陈三小姐的那位嬷嬷,对他们的来访似乎并不欢迎。这一次木尹楠过来,她竟然都没有跟来。可见她根本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公孙嬷嬷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令那卫嬷嬷如此排斥王府之家,其中必定有缘故,但她想来想去也想不透。按理说,洛宁王府一向与人为善,和侯府也没什么冲突,甚至说得上有一定的交情。威武侯府的那位老夫人,可是颇得皇上赞赏的,洛宁王也当她是长辈一般敬重。虽说平日里没什么交集,但逢年过节。王府还会送去年礼,若不是因为威武侯府远在扬州,两家说不定还要更亲近些,毕竟当年王爷和如今的威武侯还有几分交情。
便是一般人家,待王府也不会如此可以的显出生分来。
那卫嬷嬷如此防备,显然有些不正常。
若那卫嬷嬷只是个普通下人,倒也无妨。不过是个嬷嬷,又能掀起多大风浪来,而那位陈三小姐,显然是个极有主意,不会耳根子软听信谗言的人。是以此前,公孙嬷嬷并没有太将她的态度放在心上。
然而到了此刻,听了李靖和沮丧的话语。公孙嬷嬷才觉出不对劲来。按理说。陈三小姐这样的主子,轻易不会被一个下人的话动摇。看她昨日和今日的表现,对她们世子分明也有好感,两人相处极为融洽,并不曾闹什么别扭。但竟是说出了让世子不要经常去找她这样的话,定然不是她自己的想法。想来想去,排斥王府又能影响到她的人,也只有那个卫嬷嬷了。
那卫嬷嬷。究竟是何许人?
“是吗?那父王和母妃,为什么总是不愿意见我?”李靖和显然并不相信卫嬷嬷的说辞,他是笨,但还不傻,能够感觉到洛宁王爷与王妃分明可以的躲避。他总是愿意去相信那些好的,但不代表,他会无视那些不好的。
“……这,王爷和王妃有很多事情要忙,许是没时间……”公孙嬷嬷也知道自己的解释很无力,王爷便不说了,大多数时候都忙于公务,三位王爷之中,就属洛宁王权势最高,而继承人又是这样一个毫无威胁的傻子,皇上对他颇为看重。而王妃,则忙于应酬各种贵妇,忙着替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儿媳妇。更多的时候,陪伴在自家世子爷身边的,不是丫鬟婆子,就是各府的公子小姐们……他们不是没有时间,只是不想抽出时间来。
“我知道。”李靖和懵懂的点点头,他无法明白为何会是这样的解释,这样明显的欺骗,但还是选择接受,因为即使不接受,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也曾哭过闹过,但结果,往往只会变得更坏。自发现这一点之后,他便学会了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状况,都要努力的笑。
说来也奇怪,明明很多东西他都理解,但说起来做起来却很费劲。他明明很努力的去学,但却是徒劳,学了什么,当下记住了,第二天又忘了个干净,总要反反复复许多次,才能勉强记住些许。
不过木尹楠的话,他却记住了,她教给他的东西,也牢牢印刻在脑海中,像是如雕刻一般,深深镌刻在大脑皮层深处,哪怕只是不经意间,都会跳出来。
“世子,已经看不见陈三小姐他们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公孙嬷嬷再次劝道。
这一次,李靖和总算点头。
公孙嬷嬷松了口气。
李靖和转头遥望了木尹楠离开的方向一眼,他不知道景然姐姐是怎么办到的,但他相信,只要自己按照她说的去做,一定会变得聪明起来,让母妃高兴。
他……一定能做到。
“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卫嬷嬷在门口等了好一会,总算见到她们回转,几乎立刻便迎了上去,担忧的拉着木尹楠东瞅瞅西看看,生怕她掉了一根头发。
“在庄子里逛了逛。”木尹楠淡淡一笑,事实上,不只是李靖和有收获,她也从他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她其实不大懂得和长辈亲人相处,毕竟在联邦,除了爷爷之外,她就没有一个能真正称得上亲人的人。木家虽是大家族,但因为人类生育艰难的关系,家中并没有直系长辈。他的父亲又是独生子,到了她这一辈,本家等于已经是没了继承人了。
好在联邦时代并不存在重男轻女之类的事情,甚至女儿比儿子还要珍贵。毕竟整个联邦,娶不上媳妇的光棍实在太多了,否则她也不会有招赘入木家的想法。只是还来不及实施她最后的计划,就穿越了时空,来到了上古时代。
威武侯府,当然无法给她那般自然亲近的感觉,便始终显得生疏。若非陈景瑞的努力,她可能至始至终,都不会开口同他们多说一句话。
但李靖和不同,他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爱他的父母,却拙于表达。看着他一次次的提及自己的父王母妃,那黯然又期盼的神情,木尹楠着实有些羡慕。
她早已,过了那思念父母,需要爹娘的年纪。
即便如此,她还是被那种父子母子之间天然维系的情感所左右,忍不住劝慰他。
或许,她也要慢慢尝试接受这个世界了。回到未来自然是天方夜谭,不融入这个世界,她又能去哪里?即便无法接受这里对女子过于苛刻的规则,但也只是内心的不以为然,始终,她所占据的这具身体,只是一个上古人类罢了。
当然,未来依旧是茫然的。如何和老夫人、陈侯相处对她来说,依旧是个严峻的问题。但,她从李靖和身上看到了些许解决的希望,即便不能跟真正的亲人一样,尝试着去接近,还是可以的。
看着木尹楠淡淡微笑的样子,橘香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戳破木尹楠善意的谎言。那位世子黏人的程度,她可算是见识了。但黏人归黏人,心底却也有种莫名的疼痛,看着他那期盼又失落的眼神,她几乎开不了口催促三小姐回家。
卫嬷嬷有些诧异,若是平日,木尹楠是不会主动开口解释的。她这话,问的其实是橘香,只是没想到,木尹楠竟然会自己回答,这让她莫名有些欣慰。
或许,她先前的想法有些偏激了。毕竟,那位世子,不过是个傻子罢了。
姑娘到底是个孩子,也是需要玩伴的。
“回来了就好,姑娘还没用过晚饭吧?屋里头已经准备好了,先进去吃饭吧!”晃去心头那一丝微末的犹豫,卫嬷嬷俯身抱起木尹楠,笑道。
“嗯。”木尹楠点点头,还真有些饿了。她没有答应李靖和吃过晚饭才走,想必那孩子一定十分失望吧?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卫嬷嬷于她而言,是个关键性的人物,暂时,她并不想让她失望。
晚餐还算丰盛,当然,是相对于一般农家而言。毕竟这是在庄子上,不是侯府,资源没有那么齐全。不过正是好时节,庄子上的蔬菜也是新鲜供应,就是肉类少了些,只有一条清蒸塘鱼和一道糖醋里脊。好在木尹楠并不是嗜肉之人,有吃的就能心满意足,更别提是去挑剔味道了。
兴许,就算还有可能回到联邦,她也未必想回去了。到了如今,她恐怕再也无法接受营养液和那些昂贵合成食物的味道了。
“滴,发现含有少量能量的物品,是否吸收?”
正准备开动,芯片却突然发出了提示,木尹楠一愣,拿着勺子的手顿时顿住。
“姑娘,怎么不吃?没胃口么?”
“……不是,嬷嬷,屋里是不是多了什么东西?”早上离开的时候,分明还没有什么变化的。
“姑娘……你知道?”卫嬷嬷有些吃惊,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笑道:“是大少爷,让人送了些玉石过来,说是问问姑娘喜不喜欢。”
玉石……莫非是那些东西里头的?木尹楠眉宇间的困惑一闪而逝。
“等吃过饭,把玉石送到我房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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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翡翠白玉
等吃过晚饭,木尹楠也没能第一时间去检查哪些玉石之中到底哪些含有能量,因为到底在外头玩耍了一天,结果被卫嬷嬷捉去洗澡了。
要说这上古时代,最麻烦的大约就是所有的清洁工作了。联邦有机器人负责打扫,哪怕整个城市也都是前尘不染,自身的清洁工作,几乎每件衣服都有自主排污功能,虽然她这样的将士日日都要练兵免不了要冲个战斗澡什么的,但身上几乎不会留下什么污渍,只是意思意思冲洗一下汗水罢了,每天都是清清爽爽的。
在这儿洗澡对木尹楠来说却是一件苦差事,身体排出的污渍不能自动过滤,尤其冬天的时候不能天天洗,少不得要沉积下来不少污垢,那香胰子的去污功能也很勉强,每次洗澡都好似要刮下一层皮似的,让表皮娇嫩的木尹楠着实有些痛苦不堪。即便卫嬷嬷已经想尽了办法努力改善,尽量增加她的洗澡次数,对她而言还是有些难以忍受。
被剥光扔进洒满了花瓣的浴桶热水之中,蒸腾的热气几乎将木尹楠整个淹没。几个小丫鬟已经尽量轻柔的搓洗,但一不小心还是会在皮肤上留下点点痕迹,便是她们自己看着轻轻摩挲便是一道红痕的三小姐的身子,也会莫名觉得心疼。
以至于每次洗澡过后,丫鬟们的头都死死低垂,满脸愧疚。
其实木尹楠倒不是不能忍受这微末的疼痛。相比起她从前训练时来说,甚至连疼都算不上,不过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皮肤太过敏感罢了。偏偏她的表情总让人觉得分明是在隐忍,以至于勾起小丫鬟们的愧疚之心,每每都于心不忍。
是以不管是对木尹楠这个主还是那些丫鬟来说,给她洗澡都是件折磨人的事儿。
木尹楠通过芯片知道这些丫鬟的状态,心里那点儿对于洗澡的不乐意倒是驱散了不少。她就是这样的人,只要发觉还是过得去的事儿,她都可以忍耐,否则她也不能年纪轻轻当上少将。虽说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木家世家的关系。但联邦世家何其多,木家只是其中之一罢了,旁人做不到的事儿,为何她可以?她的那位长官总在背后说她是个不会拐弯的直愣子,她不是不知道,但知道了又如何,一笑而过罢了。她要真的太直太楞,恐怕早就死在虫族手上了。
擦干了头发身子,穿上烤得暖暖的衣裳,丫鬟们直接将她送到了卧室的床上,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也是该就寝的时辰了。
“嬷嬷,那些玉石呢?”发觉卫嬷嬷似乎准备哄她入睡了。木尹楠只得再次开口询问。
卫嬷嬷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这码事。忙喊两个婆子将装玉石的箱子搬了进来。听那落地的动静,似乎还挺沉。卫嬷嬷捡了两块光滑没有棱角不磨手的塞给她,笑道:“原来姑娘这般惦记大少爷送来的东西,嬷嬷还以为你玩了一天累的该犯困了呢!”
入手一片冰凉,芯片扫描过后确认这两块玉石里头并没有能量,木尹楠略微有些失望。想了想,对卫嬷嬷道:“哥哥这是第三回给我送东西了吧?”
“是,头一回是一包银子。第二回是换季的衣裳,想来是老夫人吩咐下的。至于这玉石,应该是大少爷自己的意思。”卫嬷嬷点点头,那银子有一千多俩,大少爷一个孩子,只怕存不下这么些钱,多半是老夫人拿来补偿她的。至于那衣裳,是姑娘本就该得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是以大少爷的名义送了来。而这次这箱子玉石,倒真有可能是大少爷的意思,姑娘有一次说过喜欢石头,大少爷只怕是记下了,估计搜罗了好一阵才集齐这一大箱子。
虽说都是些品质不高的玉石,但也要花费不少银两,老夫人和侯爷只怕不会为了小女孩一句随口说出来的话大把洒出银钱去购置那些贵重的,能有这些,大少爷算是有心了。
“嗯,是大哥的心意。”木尹楠微微一笑:“嬷嬷把箱子移到床边上,我得守着它们才好睡觉。”
卫嬷嬷一时有些惊讶,习惯了木尹楠沉稳不似孩童般的模样,突然听见她说这样孩子气的话,难免就有些诧异,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便点头应下了:“好,那这两块嬷嬷也给你收到箱子里。”可不能叫她放在床边,万一睡觉的时候磕着脑袋就不好了。
“我摸着这两块挺沉,不如放在书桌上当镇纸吧!”木尹楠摇了摇头,既然已经确定了是无用的,又何必再收到一起,木尹楠还想着找出哪一类的玉石是含有能量的,这一大箱子要摸个遍可不容易,不想给自己增加工作量了。
卫嬷嬷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别说,她特意跳出来的两块,都是长扁的椭圆形,若非材质差些,也能做成玉佩什么的。这不曾雕琢过的玉石原石本就有些分量,的确挺沉,既然不适合佩戴,自然也不能糟蹋了大少爷的心意,当镇纸还是挺合适的。
又陪着自家姑娘说了一会话,见她渐渐迷糊了,卫嬷嬷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木尹楠自然不会真的就这么睡了,确定她走远之后,便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探着身子将那些玉石一块一块的摸起来,很快就摊了整床。
其中大点的玉石有一个拳头大小,小的也有巴掌大,各种形状都有,看着零零碎碎的,压在被子上倒也挺沉。但越往下摸,木尹楠的小脸就越发死沉死沉的,她能感觉到已经没剩下几块了,而含有能量的玉石却仍旧没有找到,这比例,实在是太低了。
“是这块。”芯片终于确认了一次,饶是木尹楠心性足够,也不免露出了一丝喜色。这么摸来摸去的,可是耗费了她不少体力。
让芯片扫描了这块玉石的样子传入脑海之中,木尹楠打算好好观察一下。
这是一块质地还算不错的翡翠白玉,可惜上头有几道或粗或细的不规则红色纹路割裂了整块玉的布局,降低了它的价值。但总体上看来,成色很不错,要比那些前面摸过的粗糙玉石好得多,就连手感也有一丝滑腻,看得出来,若非这些纹路,恐怕也不会落到陈景瑞手上。
这些纹路……有些古怪。
木尹楠将那张形象模拟图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放弃了。影像投影始终比不上实物,哪怕是由芯片直接投射在大脑皮层也一样,始终还是没有真实感。将这块玉石塞到枕头底下,又去摸剩下的,希望还能再出现一块类似的。
结果……很令人失望。
将无用的玉石全都扔回箱子里,木尹楠蜷缩进被窝里,手里捏着那块唯一含有能量的玉石。
“芯片,开始吸收能量。”
“滴!吸收开始,剩余能量41%……43%……45%,充能完毕。”
费了半天劲,这才百分之五……这点能量,还不够今天一次消耗的八分之一。
不过,聊胜于无就是了,至少,玉石中可能含有能量这一事实,还是让她振奋了一下的。
即便没有再人品爆发遇上那毫无线索的能量石,紧急时刻,能用玉石补充一点点都是好的。
虽然觉得很可惜,但不知为何,木尹楠却并没有后悔的感觉。
就当是感谢李靖和把她当成自己人吧!
木尹楠把玩着手中能量殆尽的玉石,或许是由于并不是纯正能量石的原因,它并没有和之前那块一样一点不剩的直接消失,还是呈现玉质的状态。但忽然觉得似乎与吸收之前又有些不同,原先指腹能感觉出玉石表面细微的突起,这会好像消失了。
“芯片,扫描一下这块玉石现在的状态。”
一块纯净的翡翠白玉出现在脑海之中,木尹楠愣了一下,方才确认,是上头的纹路消失了。
“难道玉石中的能量,其实是那些杂志?”握着手中纯净的玉石,分明是一块上好的玉料。虽说个头小了些,但做个玉佩什么的绰绰有余了,况且看起来,还是质量很好的那种。
“似乎捡到宝了。”想起卫嬷嬷正在为张家庄子的未来而担忧,木尹楠不由喃喃自语。本来那些纹路还在的时候,这块玉石是不值什么钱的,现在,纹路消失了,这般细腻的玉质,显然是上好的玉石。木尹楠有种预感,如果将它卖出去,只怕价值不菲。
“可是这个东西,要怎么给卫嬷嬷呢?”显然,她那位恋妹的大哥现在是绝对买不起昂贵的玉石的,要装作本来就是在箱子里的,会显得十分突兀。毕竟这块玉和箱子里的那些表象截然不同,就算是不懂玉石的人,也能看出其中的差别。
“我现在就是个盲人,所以也不能说是捡到的。”木尹楠有些头痛了,她没想到要处理这么一个小东西竟然这么困难,眉宇紧紧皱起:“算了,还是直接给吧!比较符合我的个性。”
“可总要解释来历,总不能是凭空得来的吧?”
木尹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要么……跳过卫嬷嬷,让春分那丫头去处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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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宝玉(上)
“三小姐的意思,是让奴婢把这块玉卖掉?”
屋里这会只有她和木尹楠两人,没想到三小姐竟然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接过木尹楠递过来的翡翠白玉,春分顿时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
前世她不过是个大学毕业生,但家境还算可以,买不起太过昂贵的首饰,中价档次的玉质首饰还是有两件的。她自己本身也十分喜欢玉石,还曾经特意研究过一段时间。
这块翡翠白玉,绝对是稀罕货色。她曾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个类似材质的白玉扳指,价格在三百万左右,而且还是美金。
高档玉石这种东西,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奢侈品,就算物价不同,春分也相信绝对便宜不到哪里去……可三小姐竟然说让她拿去卖掉?
“嗯,你随便哪天寻个理由,找个远点的地方把这块玉石卖掉。”木尹楠肯定的点头。“应该能卖不少钱,回来之后把银子给卫嬷嬷就行了。”
“可是三小姐……这块玉石这么漂亮,您也舍得卖了?”春分那叫一个满心不舍,恨不得自己有钱能买下来才好。可是光凭着她攒下来的二十两银子,只怕买个边边角角都不够。
春分前世不算是省吃俭用的人,可到了古代之后,却十分俭省。明明是个臭美又爱吃零食的丫头,偏偏竟然还忍下来了。别的丫鬟三不五时的买几样头花、零嘴什么的。她却从来不在这样的地方花钱,顶多买一包珠子几根牛筋线自己做几个珠花什么的,梳妆匣里几样像样的首饰还是老夫人偶尔赏下来的。木尹楠自己都穷的要死,当然也给不了春分什么好东西,偶尔也会收到相熟的姐妹送的礼,但都是些便宜货,当下人的能有什么银子?
本来吃穿住行都在侯府,春分也没什么其他的花销,按理说,她这样俭省。不至于才这一点体己。只是自从那次她爹来看过她之后,对那个本来不属于自己的家庭,不知何时又开始心软。三不五时的,还会给家里送些银子,一是补贴一下家用,二来,不是还有个弟弟么?对孩子。春分还是宽容的,她的想法倒是和继母差不多,觉得还是该送虎子去念书。可这年头,念书是很花钱的,即便老爹如今有了份不错的差事,但想送弟弟去好一点的私塾,还是不太容易……于是春分的存款。就这样少了一大半。
“又不能吃。留着做什么?”而且这东西放在身边,也不好解释它的来历。
“看啊!光看着就觉得漂亮。”春分小声嘟哝了一句。
偏偏木尹楠最近的耳力越发的好:“漂亮能当饭吃?要是可以,我把这块石头送你,你以后不准吃饭。”
“……那还是卖了吧!”立场十分不坚定的春分立刻就叛变了,比起玉石来,还是小命更珍贵,她又不是那些收藏家,宁可穷死饿死也不卖自己的藏品。“三小姐估摸着能卖多少钱……银子?奴婢从来没接触过这些。说不定会给人骗了。”
“三百两?”其实木尹楠也不清楚,真要她给出一个具体数字那还真是太难为她了,只能无奈的道:“你受累些多跑几间玉器店就是,记得先打听下哪些玉器铺子的名声好些,再去问价,给价格最高的那家卖了就是。”
“不是卖当铺吗?”春分有点小迷糊,小说上可都是进当铺卖东西来着,进玉器店那多半是买首饰来着。她纯粹就是穿越小说看多了,想想上大学那会多幸福,不像现在每天都要做事。
这大约是春分几年来头一次怀念过去。
不是她不想念家人,只是在初来哭过几次以后,她已经慢慢接受自己成为古代人的事实。
话说三小姐还混的真惨……明明是个重生人氏,偏偏一点经济头脑都没有,只会当东西。
“当铺的都是黑心商人,再说这玉石未经雕琢,在当铺估计也卖不出价钱,还是找玉器铺子来的好,对了春分,回头你把你那些点心方子写出来,回头给李家庄子上送去。”敲定好这事,木尹楠又想起了还欠着李靖和一个承诺。
“哦!知道了!”春分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又听木尹楠提起那个长的很好看的李家少爷,双眸就是一亮。昨天卫嬷嬷不让她跟着,可是让她郁闷了一整天。
帅哥人人都爱看,正太更是她的菜,当然她不是存了老牛吃嫩草的想法,再说她一个丫鬟就算有这个心也没那个力。她就是单纯欣赏美好的事物,哪怕只是看看也好,可惜好事被卫嬷嬷给搅黄了,正可惜呢,听见木尹楠让她去送方子,顿时又高兴起来。
可她也不想想,即便她去了,最多也是见到李家的下人,哪里见得到李靖和?
春分答应着就想回去写方子,今天本不该她当值的,是三小姐特地叫她来说话来着。忽然又想到,她银子拿回来了给卫嬷嬷,卫嬷嬷自然要问她从哪里来的,便问道:“可是三小姐,若是卫嬷嬷问起来,奴婢该怎么说?”那不就穿帮了吗?
木尹楠耸耸肩:“实话实说呗。”
“既然银子是给卫嬷嬷,为何不让卫嬷嬷去卖呢?她眼光那么好,肯定能卖个合适的价钱。”春分又不明白了,横竖卫嬷嬷都是要知道的,干嘛放着笔直大道不走,非要走一条弯路?
“……卫嬷嬷多半不会让卖的。”木尹楠想了想,说了个比较合理的答案。难道她要跟春分说,这玉石的质量太好,而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卫嬷嬷解释玉石的来历?而卖了之后,卫嬷嬷只能见到银子,到时候她就随口说是无意中从这箱子石头里找到一块璞玉来解释,卫嬷嬷再怀疑,也不可能跑去找来看。
要是真这样说,只怕连春分都要起疑心了。
“也是。”春分理解的点点头,卫嬷嬷这人,自尊心极强,要是见到三小姐竟然因为这个庄子而要卖如此珍贵的东西,定然会伤心的。要知道,这个庄子,可一直都是卫嬷嬷在打理。如今分明有了亏损,那就是她看护不利,卫嬷嬷若是晓得,心里还不知道多难受。
打发走了春分,木尹楠就闭目休息。她没有立刻找别的丫鬟进来,本来就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如今更是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可惜卫嬷嬷没让她悠闲太久,只一会儿工夫,就跟着几个端着盘子的丫鬟一块进来了。
丫鬟们把一副慵懒模样的木尹楠从美人榻上扒拉下来,给她换了外面的大衣裳,抱到椅子上。卫嬷嬷就坐在一边,一块块的喂她吃点心,是春分“发明”的牛油饼干,很是鲜香,木尹楠最爱吃的一种零嘴。如今厨房的厨娘早就把春分那点手艺学会了,还加以改进,做的比她第一次整出来的好吃多了。
“姑娘让春分出去了?”卫嬷嬷一边喂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问。春分从姑娘屋子里出来就直接找到她,说是要出去一趟。对这丫头虽然不放心,但今儿不是她当值,卫嬷嬷也不好拦着不让去。只是这时机太巧了,也就起了一点儿疑心。
姑娘先前是不爱说话,但她以前有什么事情都会跟自己说,后来渐渐就变了。她话更少,也很少说自己的心里话,受了委屈也看不出来,这让卫嬷嬷很担心。
自家姑娘什么事情都往心里兜着,时间长了,只怕对她不好。
“嗯,我让她出去办点事。”木尹楠没想到春分这么毛糙,急急忙忙的就出去了。不过她也能理解,估计春分也是心里担心,几百两银子的玉石在身上兜着,丢不丢且两说,若是让人发现她身边有这么块好东西,指不定生出什么样的心思来,还是赶紧处理掉的好。
“那丫头也该收收性子了,这么大人,跟个孩子似的。”卫嬷嬷叹了口气,偷偷看木尹楠格外安宁的小脸。若是春分和自家姑娘的性子能换一换就好了,姑娘太不像个孩子了。
“嬷嬷管着些就是,春分姐姐性子不坏,好好跟她说肯定能听见去。”木尹楠笑道。
嘴里喊着姐姐,面上却是全然宠溺的感觉,不像是主子对丫鬟,倒像是祖母对孙女似的。
她怎么会涌出这样的念头来,卫嬷嬷连忙撇去这诡异的感觉,说道:“既然是出去办事的,那丫头应该跟我说一声才是,我也好安排辆马车带着她去,姑娘家的,自己跑出去不安全。”
安排了她的人那还得了?木尹楠摇摇头:“没什么事的,上回靖和不是来玩了吗?他很喜欢吃春分做的那些点心,我就是让她去李家庄子送个食谱,哪用得着什么马车。”
“是这样。”卫嬷嬷这才点点头,略略放心。虽然还是有点儿不对劲,送个食谱随便找个小厮去便是了,春分到底是个女孩子家的,怎么能随便往人家家里跑。但想到是姑娘的吩咐,多半是考虑的没那么周全,也就接受了这解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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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宝玉(中)
春分出了庄子,也不着急,反正她有一整天的时间,就慢慢悠悠的往李家庄子上走去。食谱方子就拿在手上,而最上面的一张则是木尹楠临时写的字条。
想起这事春分就觉得神奇,按理说三小姐还没有开蒙,别说写字了,就是识字都不容易,自然不该写什么纸条的。但想想她重生人氏的身份,春分也就能理解了,兴许上辈子就学会了。但问题是,三小姐可是个盲人,她是怎么做到自己磨墨写字,还写的这么好看的?
简直就像是拓印下来的一般。
不可置信的看了又看,对比了食谱方子和字条,越发觉得自己实在见不得人。她这是还利用穿越者的优势,好好练习了两三年毛笔字的成果。本来还觉得不错的,至少横竖撇捺都看得清,字体也还算工整,但跟木尹楠的一对比,就跟狗爬似的。
要知道,对方可是盲写的。
看不见就写得这么好,要是看得见,可不得花团锦簇一般?
当然,这只是她看见的表面现象,为了这几个字,木尹楠还浪费了两个百分点的能量,对照着芯片空间中的书法帖子一个字一个字的描出来的,自然看着还不错了。事实上,依靠芯片的辅助,那就跟打印的一样。但要是让她自己凭印象去写,估计还不如春分。
两家庄子离的并不远,没一会,春分就到了。对看后门的老大爷说了一声。不一会里面就走出一个丫鬟来,正好还是熟人,正是菊花。
“春分妹妹昨儿怎么没来?”菊花那是一脸惊喜,昨儿陈三小姐离开之后,世子爷嘴上就停听过,总是惦记着他的“景然姐姐”,就没有一会消停的。看着世子爷不时掠过黯淡的小脸,她们也是心疼啊!不知道春分今儿是来做什么?莫不是那陈三小姐有什么话要给世子爷说?“你家小姐可还好?昨儿回去的也太早了些,该用了饭再走的。”
再晚些,卫嬷嬷恐怕就要上门来寻人了。春分笑道:“咱们家嬷嬷规矩大,昨儿又有事走不开,这才没来。三小姐好着呢,昨儿一回来听说我家大少爷送来一箱子玉石,看着可高兴了呢!菊花姐姐,你还别说小姐回去的早,卫嬷嬷可都是等了许久了。心里担心三小姐呢!再说那会天色毕竟也不早了,何况咱们这两家庄子相邻,邻里之间,哪有吃了午饭还留下吃晚饭的道理?三小姐自然该早些回去的。”
“说的也是,妹妹还是先进来说,没得站在这儿吹风,走。到姐姐屋里去。”菊花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自然不会去较真,扯着春分就往里走,都不给人拒绝的机会。一边走又一边笑问:“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
“菊花姐姐,今儿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对菊花的热情,要是换了橘香,多半会有些不自在的。不过春分却不会,就这么一会儿,姐姐妹妹的这就称呼上了。
“妹妹但说无妨。”菊花笑道。不过她心里也没想到真有事儿,那三小姐还真是不知道客气。
“菊花姐姐,我这次来,是来给世子爷送食谱方子的,还有件小事要麻烦你们。”春分脸上挂着笑容,十分诚恳的道。将手中的食谱方子并纸条递了过去,指着那字条:“这是我家姑娘给世子爷的字条,劳烦菊花姐姐给世子爷过目。”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妹妹且坐一坐,我这就给世子送去。”菊花接了,忙道。那食谱她自个收着就成,左右世子爷也不可能自己做,那字条却是紧紧的抓在手中。又喊了两个丫鬟进来陪着春分说话,自个急急忙忙的出了屋子。
别看春分一副开朗没心眼的样子,其实心里一肚子的坏水。菊花找来的那两个丫鬟平日里说得上是机敏的,可说了没一会,就被春分那一派天真的模样给骗了过去,不知不觉竟是说了不少话,而关于陈家的事,却半点都没打听出来。
等菊花回来,看到两个被春分牵着鼻子走的丫鬟,只能暗地里叹息。这春分看着单纯好骗,实际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嘴角扯开一个笑容,道:“春分妹妹,世子爷说他答应了,还要谢谢你的食谱。对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出发?”
“这么快?”尽管知道木尹楠纸条上写的就是让李靖和准备马车帮忙的事情,见到对方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春分还是有些吃惊。不由向着菊花身后张望了下,却有些失望。
“妹妹在看什么?”菊花有些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春分连忙摇头,“我这就出发了,路程有点远,多谢菊花姐姐帮忙。”
“还是该谢世子爷才是,这可是世子吩咐的,奴婢哪敢不从?”菊花忙笑道。
菊花亲自送春分去了后门,果然一辆马车已经停在那里,有些眼熟的样子。看样子还不是一般下人能坐的马车,又大又宽敞不说,光从外面看着也觉得挺豪华。
春分仔细想了想,这不是那日李家世子刚来的时候,她们在田埂上看见的那一辆?不禁吃了一惊。“菊花姐姐,要一辆普通马车就行了,不必这么好的……”
菊花笑着打断她:“世子爷说了,既然是要替三小姐办事,还是用他的马车好。世子在扬州不怎么露面,也算不得招摇。这马车上有王府的印记,王府的面子一般人总还是要看的,这样你办事也能顺遂几分。春分姐姐不用担心,就坐这辆马车去。”
话是这样说着,心底到底有几分不乐意。这辆马车可是王妃特地为了世子爷打造的,就算在京城也是独一份,外面看着普通,里头却是十分精心。但是世子都发了话,连公孙嬷嬷都阻拦不得,她一个丫鬟又能说什么?
世子爷一看那纸条,当即便定了下来,连缘故也没问一声,可见他对那陈三小姐,着实是十分看重的。
“那就多谢姐姐了。”春分只好道:“我办完事就回来,不会弄脏世子的马车的。”
“看你说的,你快些上车吧,别回来的太迟了。”菊花亲自扶了她上马车,又对车夫叮嘱了一番,看着马车驶离庄子,这才回转。
才回到屋子,就见丫鬟迎春凑了过来,抱怨道:“世子爷也真是的,不过是陈三小姐身边的一个丫鬟,也非要用自己的马车,真不知道那陈三小姐到底哪里好,迷得世子爷这样神魂颠倒的……”
“住嘴,主子们的心思,也是你可以胡说的?”菊花瞪了迎春一眼,就算心里不忿,也不能这样明白的说出来啊!要是叫世子听见了,还能有她的好?迎春跟梨花可不一样,梨花那是人见人厌,谁也巴不得她倒霉,迎春却是她手底下得用的小丫鬟。见她怏怏的闭了嘴,才道:“世子爷对陈三小姐是好,可人家也不差,不是特意送了食谱过来?你手艺最是好,且拿去看看,做几样给世子爷送去。”
“知道了,菊花姐姐。”迎春这才消停了,接过菊花递过来的食谱方子,看了两眼,就道:“也不是很难嘛,就是方子新奇些罢了,菊花姐姐我这就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材料。”
“嗯,去吧!”
春分在马车上,虽说好奇,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对于前世做过汽车火车和飞机的她来说,不过一辆马车,再豪华又怎么能比得上现代的交通工具?只是一会就失了兴趣,加上惦记着那块玉,显得有些兴致寥寥。不过这兴致缺缺的模样,倒叫那李家庄子的车夫好生吃惊了一番,不过是一个江南侯府的丫鬟,眼界竟然这样高?
“大叔,你可知道这镇上有哪家玉器铺子口碑好些?”
“丫头,这你就问对人了。我家本就是这镇子上的人,到了庄子上,倒是好一阵子没回来了。要说这镇子不大,玉器铺子统共也没几家。不过镇上又一家玉器铺子叫珍宝斋的,一向口碑极好,要不要带你去那儿瞧瞧?”
“那好,就麻烦大叔您了。”春分高兴的道。
春分本是十分好相处的人,那车夫大叔倒也健谈,两人聊着聊着,这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倒也不是那么无聊。车夫听了春分的意思,直接将马车赶到了珍宝斋门口这才停下。
“这儿就是珍宝斋?”看着门口黑色牌匾上烫金的打字,春分惊讶的看了两眼。与一旁古色古香的店铺不同,这家珍宝斋,倒很有几分现代感。门前漆成黑色的立柱上头贴着一副大红对联,大门却是纯白色,黑与白的对比十分鲜明。
走进珍宝斋里头,眼前又是一阵开阔,白色的墙面搭配黑色大理石地面,四周立着许多多宝格,放着一件件玉器饰品。
“……怎门跟棺材铺子似的,前年还不是这样……”那车夫只是瞅了一眼,就觉得那颜色不大喜庆,完全没有春分的惊叹。
当然,已经走了进去的春分是听不见的,就见一个店小二打扮的男子端着笑脸走了过来。
“姑娘是要买玉器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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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宝玉(下)
(刚参加表妹婚礼回来……好累……)
“你们掌柜的在不在,我有一件东西要出手。”春分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其实她有些紧张,还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自家不过是寻常的家生子人家,春分爹从前倒是经常变卖家里稍稍值钱的东西,前妻留下的遗物乃至于继母的嫁妆都脱手了好几件。可那些到底不过是普通的玩意,便是继母最贵重的一对绞丝掐金镯子,也不过当了十五两银。她虽见过这样的场面,自己却是头一回,难免看起来畏缩些。
小二不明所以,倒也不敢擅自做主,忙将里头的掌柜请了出来。
那年过半百的掌柜却是眼光老辣之人,一眼就瞧出来眼前这个昂着头说话的女子多半是谁家的丫鬟,也多半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脸上的生涩和紧张一览无遗。
若是她一个人前来,指不定会被他直接赶出去。当他们珍宝斋是什么样的地方?那种从主家偷出来的物件也敢明目张胆的拿来珍宝斋兜售?
但他此刻并没有这么做,外头这不是还停着洛宁王府的马车吗?
那辆马车,可不是一个小丫鬟能独自乘坐的。
里边的贵人,怕是没好意思下来。
想想也是,这种事情,还是该避着些人的,贵人们哪能大咧咧的跟商户打交道?
变卖家中器物这样的事情,在不少人家,都是有的。有些底子的人家。多半都留存着些好东西,怕卖给当铺太吃亏,便会直接寻到他们这样的铺子来,价格要高出不少。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他也没想到,京城洛宁王府的人,竟也会做这样的事情。
掌柜暗自摇头。心底也估摸着对方会拿出什么样的玉器来,只要不是太差,他适当加些钱,只当是卖了王府一个面子,也能攀上些关系。
他的盘算自然是不错的,但他大概也不能料到,王府的世子竟会将自己的马车借给一个丫鬟当座驾。从头到尾,车上也只有春分一个人罢了。
掌柜的笑容顿时殷勤了两分,请春分坐了,又让小二给上了茶水,才缓缓问道:“不知道姑娘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手?姑娘放心好了。咱们珍宝斋一向是以价格公道著称,只要东西好,咱们都是收的,姑娘不妨拿出来看看。”
春分瞧着一脸慈眉善目的老掌柜,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想着外头还有王府的车夫在,心底稍安,这才将木尹楠给的玉石掏了出来。
因为一直藏在怀中,玉石入手不再冰冷。而是温润的手感。细腻的玉质即便是在略显阴暗的屋内也闪烁着淡淡的磷光,显得格外夺目。
老掌柜客套的笑容在触及玉石的一刹那凝固了。
以他二十年混迹于玉器这一行的眼里,怎么会瞧不出来这是一块未经雕琢过的璞玉?老掌柜见过的白玉翡翠并不少,但是这样不曾雕琢就夺人眼球的原石却是极少见的。这玉石,分明就是一块宝玉!即便买下来不做雕饰,也能卖出大价钱来。
“姑娘……这。这真要卖给我们珍宝斋?”老掌柜皱紧了眉头,有些为难的问道。
这玉石,已经超出了珍贵的范畴。若是王府的主子让卖的也就罢了,就怕不是。日后叫人追究起来,他这珍宝斋……就怕会有麻烦。
“怎么,这块玉石有什么问题吗?”春分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难不成,三小姐给的这块玉石,其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会第一次外出办事,就让她给搞砸了吧?
可是不应该啊……三小姐说的话,好像还没有出过什么错。这玉石,应该值三百两银子吧?
“恕老夫冒昧,不知姑娘这玉石……是从哪里来的?”老掌柜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往哪玉石上头飘去……不是他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而是怕自己忍不住贪念,一不小心,真的就给收了下来,引来麻烦。
“是我家……少爷给的。”原本想说小姐来着,话到临头,却不知怎么改了口。
王府的少爷……不就是那个傻子世子吗?
听到这里,老掌柜反倒放心了些许。洛宁王世子的名头,他可是如雷贯耳。那位以蠢笨著称的世子,偏偏是这个世上最为幸运的人。以他的资质,若非没有旁的继承人,自然不可能承袭王府一脉……这样的一个人,会做出这样糊涂的决定,倒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即便他收下这块玉石,那洛宁王府即便知晓了,也不能拿他如何了。
要是那边问起,他再将玉石双手奉上就是,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卖王府一个面子,就当花钱消灾,还能得到王府的一份人情,这生意做得。
定了定心神,老掌柜笑道:“姑娘不如说个数如何?”
意思是他要了?春分脸上立时便露出了喜色,刚想开口,可看着老掌柜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却是伸出了一个巴掌――五百两如何?
五万两?老掌柜顿时变了脸色,即便这玉石再好,五万两也有些太贵了。他就是愿意当冤大头,也不能让人当成肥猪宰啊!再说这么个玉器铺子,也没法一下子拿出五万两的现银来。
“姑娘,这价格也太高了些,我最多给你这个数。”掌柜比了比食指。
一百两?和预期的差得太多了……春分有些犹豫,三小姐说了,最少也能值个三百两啊!
“太少了些……”春分小声道。
老掌柜顿时苦笑,他也知道这玉石不止这个价,可是再多,他可就拿不出来了啊!
“什么好东西,还在这里打哑谜?”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春分一愣,下意识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一副公子哥的打扮,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下人。这才刚刚开春,这公子哥手里却握着一把折扇,不时对着自己煽那么两下。
要不是知道对方多半是自己一个小丫鬟惹不起的人,春分真想对着他翻个白眼,后一句:莫装逼,装逼遭雷劈。这天气可还冷着呢!装什么潇洒公子范儿?
不过这人长得倒是不错,白面无须,浓眉大眼,很有几分俊朗。
老掌柜一见那人,却是眼前一亮,立即起身迎道:“原来是萧公子大驾光临,萧公子怎么有空来珍宝斋?”
“这不是我家祖母就要过寿了,想给她选件玉器当寿礼。薛掌柜,最近有没有收到好东西?”那萧公子撇了春分一眼,不过是个清秀有余美艳不足的小丫鬟,他也没放在眼里。
“原来是萧老夫人大寿,小老儿这几日倒是收了不少玉件,萧公子不妨稍坐片刻,待小老儿取来给您长长眼,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薛掌柜忙笑道。
“如此甚好,快去快去。”那萧公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折扇,一脸不耐烦的道。
薛掌柜点头应下,又对春分道:“姑娘可否稍待?小老儿先招呼一下萧公子。”
“掌柜的请便。”春分自然无可无不可,一百两银子她还真不太想卖。
薛掌柜便去了里间,外头这些却是一件都没给那萧公子介绍。听说一般玉器店摆在外头的玉件多半都不会太贵重,而那些珍贵的,都藏在里头的暗格之中。见状,春分自然也明白,外头这些,多半是那萧公子看不上眼的。
没一会,薛掌柜便抱着几个盒子出来了,有大有小,一个个摆在桌上,开了盖子给那萧公子挑选。
萧公子看了几样,便皱起了眉头:“没有别的了吗?这些可都不怎么样啊!”
薛掌柜赔笑道:“萧公子真是为难小老儿了,这几日本就是淡季,实在没收到什么好东西。”
“罢了,我去别的地方看看。”萧公子摇了摇头,立时说道。
不好吗?春分忍不住探头看了两眼,她并不太懂玉器,但瞧得出来,掌柜拿出的几件都是精品。这萧公子也不知道是阳光太高还是存心找茬,竟是一件都看不上。
见他要走,春分也没放在心上,却见薛掌柜连忙拦了他,又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真的?”萧公子陡然叫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分的错觉,她似乎觉得他竟然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里满是不信。
怎么回事?
“小老儿自然不会骗萧公子,不如请这位姑娘把东西拿出来,给公子长长眼如何?”薛掌柜笑道。
他分明是打了主意,想要让那姓萧的公子哥买下春分手中的那块玉石。
要是这时候春分还听不出来他们的意思,那就是让猪油蒙了心了。
“那就拿来看看吧,只要是真东西,价钱不是问题。”萧公子点了点头,眼中的疑色却不曾褪去。
他根本不相信这么一个小丫头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春分犹豫的看了薛掌柜一眼,只听他道:“姑娘不妨把东西拿出来让萧公子看看,小老儿吃不下这块玉石,萧家却是咱们镇上最大的富商,想必萧公子能拿出让姑娘满意的价钱来。”
“自然,这位姑娘不妨让在下看看,只要东西好,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那萧公子听了薛掌柜的话,显然十分得意,摇头晃脑的道。
春分隐隐觉得,自己恐怕想错了这块玉石的价值。
这么大一个珍宝斋,会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吗?
当下不再怀疑,将手摊开。
莹白细腻的玉石便在她手心之中,散发着微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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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第一桶金(上)
春分回来了。
表情呆滞,全然是一副失神的状态,也不管橘香的询问,闷头就往木尹楠屋里走,路上一声不吭,让和她打招呼的小丫鬟都摸不着头脑。
一点都不像是平时的她。
橘香跟在她身后,一直有些担心的望着她。
或许在大部分和春分熟识的人眼中,这是个小事精明大事迷糊,有点儿像是傻大姐一样的女孩儿,平时说话大大咧咧不经大脑,嘴巴总比脑子动的快,当然也有耍小聪明乖张的时候,但往往会被她脸上善意的笑容给遮掩过去。她为人热情爽朗,还有点儿爱打抱不平,最看不惯府里的老人仗着资料欺负新来的,是以和大小丫鬟们的关系一向不错。当然也有看不惯她说她假惺惺的人在,但那毕竟只是少数,只要不触及各自的利益底限,一般也没人会刻意与她为难,她毕竟是府里的家生子,又得三小姐看重。
便是橘香,身为木尹楠身边的大丫鬟,对这个目前只是二等,很有可能会成为一等丫鬟的春分也有些忌惮。晴雯已经离开了庄子上,她又是老夫人身边过来的,在木尹楠身边时间不长,暂时还压制不了春分,可以说除了还有些怕卫嬷嬷,春分算的上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但今儿她分明有些不对劲。
早上出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回来怎么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她头发衣裳也不曾凌乱。身上也没沾上什么尘土,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方才与她搭话,对方却不曾理会,橘香心里头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更多的却是担心。
毕竟前段时间,大家相处还是十分愉快的。
“三小姐,奴婢回来了。”走进屋里,春分便满屋子搜索木尹楠的身影,至于旁人。仿佛都成了影子一般的存在,所谓目中无人,大概不外如是。丫鬟们奇怪的同时,春分却浑然不觉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令人生疑,寻到了木尹楠,便径直走了过去。
木尹楠抬脸“看”了一眼,像是直直的落在了春分脸上:“哦。这一趟还顺利吗?”
何止是顺利?想到怀中的银票,春分就觉得胸前一片滚烫,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赶紧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才道:“很顺利,没碰上什么麻烦。不过三小姐,奴婢有些话想跟你说。”
木尹楠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对屋里的丫鬟们道:“你们先出去。留春分伺候就行了。”
小丫鬟们只得退了出去,走时羡慕的看了春分几眼。她不过是一句话,就让三小姐将她们赶了出去,丫鬟做到春分姐姐这份上,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发生了什么事?”春分呼吸的频率起码比平时快了一倍还多,木尹楠皱眉问道。
“三小姐,奴婢照您的吩咐去给李家世子送了食谱,世子爷也如您所料用自己的马车送我去了庄子上……三小姐。您知道那块玉石卖了多少银子?”春分一想起这些,眼睛就灼灼生辉,如同狼一般亮着绿光。
好在木尹楠看不到,不然指不定会吓一跳。
“比预期的多吧?”木尹楠淡淡一笑,三百两银子是她的心理底线,说起来,并不是多大的数目。不过对于一般人家而言,这已经是一大笔钱了,只要懂得经营,足够他们买几块田地过上安安生生的喜乐日子,顺遂一生了。
春分下意识点点头,然后才想起来三小姐看不见,忙道:“不是多了一点,是很多很多!”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木尹楠,那眼巴巴的模样,分明是在说:快问我吧!快问我吧!
木尹楠却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一双大眼那么沉默的看着她,好似在询问一般。
看着那张肃穆的小脸,春分忍不住想道,三小姐的性子,还真是清冷。即便知道有了一大笔钱,居然还这么淡定。春分可不相信三小姐不明白银子是什么意思,要么她前世富贵荣华一生见多了不在意,要么就是她本身并不看重钱财。
不知道为何,春分觉得该是后者,三小姐的表现,虽然养尊处优,却没有眼高于顶的表现,性子还十分平和。再者,若是前者,那么三小姐为什么会重生呢?
穿越或者重生,都该是有个理由的。就像自己,一直梦想着回到古代,去过一过那些穿越女的生活,结果竟然就真的穿越了。虽然生活不像自己梦想的那么美好,但在这过程当中,她的确也学到了许多东西,知道有很多事,都是自己想当然了。
三小姐说不定就是总想着回到过去重活一回,这才会重生的。
“三小姐想不想猜猜奴婢到底卖了多少银子?”说句实在的,二十一世纪的女大学生恐怕还不如这古代十来岁的小女孩来的成熟,春分又不是内向的性子,竟是忍不住卖起关子来。
“你不值钱,把你卖了顶天也就二十两银子,”见她如此,木尹楠颇觉好笑,这丫头胆子越发的大了。可偏偏她就是愿意吃这一套的,当然,也只限一个春分罢了,这样的人多了,木尹楠也会觉得头疼。对于木尹楠来说,军旅生活让她养成了令行禁止的习惯,见多了一板一眼的军官,也没少跟油滑的老兵油子打交道,联邦军队之中还是以男性为主,少了女性化的那一部分。而不在军营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木家的老宅里陪爷爷,也没什么年轻的女性朋友,久而久之,她的个性也趋向于中性,并不太了解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简单的说,木尹楠几乎从来没将自己当成是女人,除了每个月大姨妈光临的时候。
因此春分的存在,对于木尹楠来说是新奇的。而她与其他的丫鬟很难沟通,只有春分对着自己的冷脸还能自顾自的说话,因此,春分对木尹楠而言,就像是一个实验体,一个与这个世界沟通的媒介。
听她竟是和自己开了个玩笑,春分无奈的垮下脸:“三小姐,您真没意思。”
“我本来就没什么意思,你也不要再卖关子了,但说无妨。”木尹楠笑了笑,摆摆手。
原来她的心底深处其实也藏着恶作剧的因子,偶尔“戏耍”一下春分,竟然让她很快乐。
春分只得点点头,自三小姐“重生”之后,她就再没有从她手上占过便宜。当然,以前也不曾,不过那时的她,只当三小姐的院子是她晋升的跳板,并不曾在意过这位明面上的“主子”。
人都是现实的,不仅仅是春分这样想,只怕那时院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这般想法。要不是有卫嬷嬷镇压着,多半什么奴大欺主的事情都能碰上。春分虽然自忖干不出那样的事情来,但对那个未开窍的三小姐,还是同情多于敬重。
“三小姐,”春分压低了声音,道:“那块玉石,卖了整整三万两银子……”
木尹楠听了,很是有些吃惊,她知道玉石值钱是不分年代的,包括联邦时期。可以说,在联邦时期,由于古代资源的大量消失,一些原本只是寻常的物件都变得珍贵无比。而这种只有地球上才出产的矿石则成为了罕见物品,又受到其他星域人类的追捧,价格被捧到了一个普通人无法接受的地步。
而自己预估的价格,则是芯片按照那时的物价与现在自动产生比例,加上自己的猜测得出的。
但没想到竟然会相差这么多。
春分自然不会骗她,这可是真金白银的交易,她哪里拿的出这么一大笔钱来给自己?
见木尹楠不做声,春分猜也知道她定然也是被吓着了,连忙说道:“三小姐,那买家给的是六张五千两的银票,奴婢让玉器铺子的掌柜换了其中的一张,换成四张一千两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还有五百两的现银。银子奴婢已经交给卫嬷嬷了,银票还在奴婢这儿。”
木尹楠便随即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若是三万两银票统统交给卫嬷嬷,相比她必然要过来刨根问底。三万两银子,就算对整个侯府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一时之间,就算是陈侯都未必能拿的出来。
而只给五百两,虽然瞒下了大部分,也能做细水长流用,日后再找借口便是了。
得了夸奖,春分不由露出了笑容。
明明只是被给小孩子给夸奖了,她却有种做了大事的愉悦感觉。这是她穿越以来做的最大一笔“生意”,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梦想着能靠自己赚很多很多银子,脱离奴仆的生分,那么到了如今,这个念头早已磨灭。然而这一次的事情,却让她又增添了些许信心。
而这信心,正是木尹楠带给她的。
最重要的是,木尹楠丝毫没有怀疑她是否贪墨了其中的一部分,这种被信任的感觉,无疑是很令人身心舒畅的。
春分愈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正当她飘飘然的时候,又听木尹楠开口道:“我说过,卖了玉石,其中十分之一归你。你自己立下三千两,余下的再给我。”
真的给她?
春分不由瞪大了眼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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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第一桶金(下)
倘若只是卖了三百两银子,分出十分之一来,春分还不至于如此不可置信。
可这不是三百两,而是三万两,十分之一的酬劳,就是三千两。
回程的路上,她早就想好了,她只要三十两就够了。
三十两对比这三万两银子,可说是九牛一毛。三小姐两世为人,自然不会小气这点银子,这一点,春分心里是有底的。她也已经想好了,三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说是第一桶金有点儿夸张,但若她想做点什么自己的小买卖,加上她存下的二十几两,已经足够了。扬州城里的地价昂贵,但贵的却多半是宅院。因为扬州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许多名仕、朝中官员致仕之后,都喜欢在江南地区安家落户颐养天年,再加上江南又是才子辈出的好地方,这同样地处江南腹地的扬州,自然颇受文人亲睐,以至于这儿的房价地价一年贵似一年。
五十两银子想买个铺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但若是租一间,却未必不成。只是这其中有个关键之处,便是她的家生子生分。若是不得主家允许,她这样的行为也能算作是背主,但若告知主家,想来她的生意就会变成侯府的生意了。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总是在最后一位。然而这权贵之家,谁没有自己的房产地产乃至于商户铺子?她们这些家生子。便是最好的障眼法。
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破罢了。
这样一来,她想要自立门户的想法就立时便的不可行了。就算想要做生意,也得等她和她一家彻底脱了家生子这个紧箍咒之后才行。
春分爹是指望不上的,根深蒂固的主仆观念,以及靠着大树好乘凉的想法,已经在老爹脑中植根了。但古来至今都是如此,也不能说春分爹的想法就是完全错的,至少,他欠了赌坊那么多次帐。到如今还能活得好好的,家宅安宁没有断手断脚,多半是看在人家看在威武侯府的面子上――这也就是大部分家生子从没想过脱籍的原因之一。
至于继母,只求她能消停些,不要搞得家宅不宁,她就谢天谢地了。
是以,她唯一的期盼。就是三小姐。只希望日后她能看在她尽了心力的份上,放她自由。
而这种既定意义上的自由,恐怕是春分穿越这么些年来,埋藏在内心深处,最为渴望的东西。
虽说是抱着这样苦涩中又怀着一丝期盼的心态,春分的想法却是很靠谱的。木尹楠不是苛刻之人,若她日后有朝一日能够开口。她也不会将人拘着不放的。
想到这里。春分摇了摇头:“三小姐早先是这么说,奴婢却不能接受这么一大笔银子。三小姐只需按照先前说定的价格,赏赐给奴婢三十两银子就足够了。”
唯有独自面对木尹楠的时候,春分才会偶尔表现地像一个现代人。她并不知道自己猜测的误差,却误打误撞的将对方当成了可以交流的成年人,这也是木尹楠容忍她平时各种出格却并未发作的最大主因。
所有人都将她当成是小孩子,事实上她这具身体的确也就是个幼儿。然而木尹楠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没有任何一个成年人会愿意被人当成稚龄孩童的。哪怕是不得已。
“为什么?”木尹楠抬头,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却真实的落在了春分的身上。脸上的疑惑不解真实无伪:“多拿些银子不好么?”
要知道她总是听春分碎碎念,好像梦里都在想着银子。她有时候也会觉得春分是不是太奇怪了一些,明明是爱美的年纪,又在大户人家家里生活,生活是无忧的,可她对银钱却十分执着,看着不着边际的一个人,却很认真的对待自己手中的每一个铜板。
她不过是想成全她罢了,与其这么慢慢攒着,不如给她一个机会,木尹楠想看看,她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步。
只是纯然的好奇。
木尹楠的人生是从背负着木家开始的,从父亲战死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的未来必然会踏上同样的道路。她选择了机甲系,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喜好,也因为,那是父亲曾经走过的道路。
她四十五年的人生里,只有机甲和战争。
“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但是奴婢觉得,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得来的,才是属于自己的。若三小姐执意要给,奴婢自然不会不收,只是日后少不得要魂牵梦萦,做些不切实际的美梦。”春分如呓语般说道。
她的爸爸就是这样的。
突然得到了大笔的财富,平庸的男子便生出了种种野心,只看得见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却忘了自身能力的有限,一路撞的头破血流。等到幡然醒悟时,才发现高估了自己。好在妈妈是个贤惠的女人,小心翼翼的经营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才没让他们那个家支离破碎。
她能生活的无忧无虑,正是因为有一个睿智的母亲。
春分继承了父亲的平庸,却从母亲身上学到了知足。
所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她身为小女子,即便做过天上掉馅饼的美梦,但也只是那么想想,并未生出过多少贪婪之心。
这也与她从前受的教育有关,前世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二十多年,又经历了父亲的事情,对于钱财并不是看得很重。在那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流行的一句话就是: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钞票的可爱之处就在于它能换取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但春分早就明白,有些东西,是多少钱也换不来的。
比如平安喜乐。
她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不想让自己忙碌一生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我明白了。”木尹楠点点头,她有点能理解春分的想法。她想当一个普通人,简简单单的活着,不要太累不要太复杂。
也曾是她向往过,却最终放弃的梦想。
木家的木尹楠,看似淡漠,却骄傲如斯。她其实不能忍受自己变得平凡,梦想终究只是梦想,她和春分,从本质上,就截然不同。
春分松了口气,虽然有些遗憾,但心底却很轻松。正想说点什么,却听木尹楠道:“不过我说过的话是不会收回的,这三千两,先放在我这里,若是日后你想用了,直接开口便是。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原则。”
春分顿时瞠目结舌,说了半天,三小姐还是没改变想法嘛!
真是个固执的人!
“至于你说的三十两,就当是这次你为我办事的赏银,明儿我让卫嬷嬷取了给你。”木尹楠不给春分开口的机会,淡淡说道。小手一伸,将剩下的两万九千五百两银票都收拢了起来,塞在袖管中。
那十多张银票,可是厚厚的一卷,被她这么一塞,却全然看不出半点痕迹来。
春分忍不住看向木尹楠身上那件衣裳,依稀记得仿佛是晴雯姐姐离开之前做好的,因为三小姐不喜欢广袖,她的衣裳都做的比较贴身,这件虽是外袍,但袖子却只是平口,并不宽大的衣袖里竟然藏得下这么厚的一卷银票?
实际上木尹楠其实是花了点能量将银票收入了芯片空间之中,这笔银子目前不易暴露,卫嬷嬷又是那般心细如发之人,存在空间里最安全。
春分没有多问,她总觉得三小姐浑身都是秘密,但那些东西,不是她应该打听的。
对于她的这个优点,木尹楠自然是很满意的。
晚间卫嬷嬷自然问起了那五百两银子的事情,木尹楠便说是从那堆玉石中找出来的一块,她觉得与别的有些不同,便让春分去试了试。卫嬷嬷虽然有所怀疑,但东西既然都没了,她也挑不出木尹楠话中的错来,自然只能放弃。只是后来又叮嘱了木尹楠一番,敲打了春分几句。
当然,木尹楠答应春分的三十两银子,卫嬷嬷也一分不少的给了。
她可不是目光短浅之人,自家姑娘分明将春分那丫头当做心腹培养了,她自然也乐见其成。
这五百两银子,倒还真替卫嬷嬷解决了不少麻烦,当中一大项便是庄子上的家具问题。
隔了几日之后,卫嬷嬷便寻来了附近的木匠,定了几套大件,倒是将那匠人乐得合不拢嘴。
他们这样的乡下木匠,一般都不会接到太好的活计,平时每月能赚个三五两银子便不错了。而这回张家庄子的生意,不仅用去了他手上一大半积存的上好木料,还给他带来了至少五十两银子的收入,怎能不叫他开怀?
另外,卫嬷嬷还将几家不安分的佃户的田地收回,重新找了旁人来种。张家庄子的待遇是比不上从前那样优渥,但比起旁的地主家还是好了许多,想当张家佃户的人不知凡几,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人。至于原先那些,卫嬷嬷也么有手软,直接逐出庄子了事。至于他们在外头怎么说张家庄子的坏话,卫嬷嬷却是不在意的。
她的姑娘可是姓陈的,更何况,也没人会相信那种被主人家赶出去的佃户的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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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端午
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张家庄子上的主屋看起来总算有点样子了。
其实卫嬷嬷手头并不是没钱,前头老夫人假借大少爷之手送来的一千两银子她还不曾动用。只是老夫人给了,却不能用在这地方的。张家庄子是她家小姐的私产,不是侯府的产业,侯府的银子,是给姑娘花销的,怎能用来修缮主屋?况且只是有几间偏夏不能住人罢了,正屋还是好好地,够姑娘住了。若是花用了,回头若是问起来,她也很难解释清楚。
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似风光,其实还是有诸多限制,每月那几十两的月银,光是用来打赏府里下人就所剩无几,就算是长辈们的赏赐,也要精打细算,不能随意花用,特别是姑娘家,落个不懂持家的名声可不好。真能挥金如土的,反而是那些富户子弟
有了木尹楠给的这五百两,卫嬷嬷总算是宽裕了许多。打造家具修缮屋子总共花了三百两不到,给了春分三十两,还有一百多两的结余。乡下地方不似扬州城那般费银子,姑娘也不是大手大脚的人,这些足够她们用一段时日了。
木尹楠想来想去,那块玉石之所以能卖出高价,恐怕还是和芯片有关。那天吸收完能量之后,虽说玉石不曾变成齑粉,但第二日收拾床铺的时候,橘香还是发现了不少粉尘,想来应该是那玉石之中的杂志。玉石的形成,本就是石头缓慢演变的过程,时日越长。其中的杂志越少。而芯片吸收能量的时候,一部分的杂质随着能量一同从玉石之中分解出来,使得那白玉翡翠愈发精纯,这才能卖出这般高价。
就是不知道那买玉石的是什么人。家里这般有钱。春分自然原原本本的跟木尹楠说了,那人只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家里得有钱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一个晚辈挥手之间就洒出大笔钱财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虽说多半是冲着王府去的。但能这样大手笔的也是少见。就算是素有鱼米之乡之称,能一下拿出这么大比银钱的人家还是不多的。
好奇归好奇,木尹楠却没有让人打探的兴致。左右都是和她无关的人,于她不过就是处理了一块无用的石头罢了,何必大费周章的去打听,她对别人的财产可没有丝毫兴趣。
这一个月,木尹楠过的有些无趣。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过着养猪一般的生活。古代小孩子们的娱乐真是少的可怜,附近唯一认识的“朋友”又遭到卫嬷嬷的反对不得来往,一时间木尹楠才真正有些感慨。不过这样的反应,不过是基于她本身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罢了。若是个真正的古代儿童。她兴许也不会这么不适应。
反倒是春分,这一个月趁着休息的时间到外边跑了许多回。因着有木尹楠的默许,卫嬷嬷也不好拦着,她便见天的往外跑。手里攒下的银子花销了大半,只剩下一点零头,不过却在这庄子外头最近的小镇上开起了一个小茶馆。
为了这事,春分特地写信让老爹将继母送了来,让她在茶馆内坐镇,当个老板娘。左右她在家呆着也没事干。府里也不能安排差事给她,挣点银钱也是好的。当然,对继母的说法,名义上借的是木尹楠的名号,说是三小姐拿私房钱开的茶馆,免得那女人私底下贪了她的银钱。
春分爹对这件事情自然是支持的。别说詹氏闲在家里没事做每天就是在他跟前唠叨,要他想方设法找春分要银子,烦得他无可奈何不说,就是对儿子小虎也是有益处的。为了让詹氏答应,春分特地在小镇上找了个落地秀才开的私塾,将小虎送进去念书。谁家爹娘不想儿子出人头地?詹氏就是看在儿子的份上,也得答应这活,春分爹更是乐得笑逐颜开,得了信的第二日就亲自将妻子送了过来。
好在庄子本就是在扬州城边上,算不得太远,春分爹得了空闲,也能到小镇上跟妻子儿子团聚,有空还会到庄子上瞧瞧女儿。继母詹氏有了这份差事,倒也安分起来,不再一心琢磨继女那点月例银子,将心思花在茶馆上。有春分的指点,和她拿出来的点心方子,小镇上茶馆的生意倒也红红火火,再加上春分许诺的月例银子不少,一时间日子倒是越发顺遂起来。
老夫人派人过来问了一声,木尹楠也就说是自己的意思。庄子上日子清闲,只当是个打发日子的玩意,侯府那边便没有再过问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茶馆,也没多少收益,侯府自然不会看在眼中,唯有春分对此乐此不疲罢了。
至于庄子上的丫鬟,也知道春分是为三小姐做事才得了这样的美差,心里虽然羡慕,却也无可奈何,并没有人怀疑是春分自家的产业。
这般又过了一个月,木尹楠渐渐习惯这样的清闲,反倒有些不想回侯府了。左右那个家里,除了大少爷陈景瑞,也没人会关心自己过的如何。老夫人和陈侯原本就只当没她这个人,至于小吴氏,恐怕巴不得她死在外边才好。
到了五月初,庄子上准备过端午,农忙结束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采了粽叶荷叶准备包粽子,一时间整个庄子上都弥漫着粽叶的香气。
这日正在庄子上闲逛,橘香小心跟在木尹楠生后,生怕她不小心磕碰着。三小姐的眼睛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好转,张太医那边也说过,时间拖得越长,复明的可能性就越低,不免有些心事重重。春分那丫头今儿休沐,自然而然地又跑出去了,卫嬷嬷也不说说她,姑娘家的成天往外边跑可不是好事,就算是为了生意也不该这般,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
不过今儿,橘香却纯粹只是羡慕。
今儿可是端午节,春分去了镇上便能和家人团聚。
“什么味道这么香?”身旁的木尹楠忽然用力洗了洗鼻子,问道。
橘香愣了一下,方才恍然大悟。这几日庄子里都是这样的味道,她都习惯了,以至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忙道:“回姑娘的话,是庄子上的佃户在煮粽叶。”
“粽叶是什么?”木尹楠一脸茫然,联邦时代各种节日早就改变了,端午节什么的压根没有这种玩意。而这古代却不同,一年到头有各种大大小小的节日,甚至连节气都要过。
“粽叶就是包粽子用的,一般是芦苇叶或者荷叶。”橘香虽然有些诧异,三小姐竟连端午节都不知道么?每年过端午的时候,老夫人还是会让人给三小姐送一些的。不过想想也就没问,可能是卫嬷嬷没有跟三小姐说起过吧!“今儿是端午节,要吃粽子,城里还有赛龙舟的活动,不过咱们在庄子上,今年怕是要错过了。”
“庄子上不能塞龙舟么?”木尹楠确实有点好奇了,这种活动让她觉得新鲜。
“三小姐,咱们庄子周围连条大点的河流都没有,自然没法赛龙舟了。”橘香笑了笑,道。
木尹楠点点头,表示理解,原来赛龙舟是要到河里来着。
“那今天卫嬷嬷也在家包粽子了吗?”
“自然是要包的,晚些时候就能吃了。”橘香道。
“那我们回去吧,瞧瞧她们怎么包粽子。”木尹楠对这些习俗很感兴趣。
便回到了庄子上,橘香领着木尹楠去了大厨房,厨房里围了好些丫鬟和媳妇子,正热热闹闹的一边说闲话一边包粽子,满院子都堆满了泡着粽叶的木盆和拌好的糯米,还有咸蛋黄、腌制好的肉、豆沙红枣核桃仁之类的馅料。
“橘香姐姐怎么带着三小姐上这儿来了?”厨房管事的路娘子见了她们,不禁愣了一下。
这一团乱糟糟的,三小姐又看不见,万一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那木盆里还有剪刀这样的利器,要是伤了三小姐可不是闹着玩的。
橘香道:“三小姐想看看你们是怎么包粽子的,这才过来瞧瞧。”
她看的见吗?路娘子不由在心里嘀咕,但这话可不敢说,便道:“那橘香姐姐不如带着三小姐进屋里吧,那儿干净些,也有地方歇歇脚。”
她年纪要比橘香大一些,但嘴里还是客气的喊着姐姐。她虽是管事娘子,但在这庄子上,她的地位还不如得宠的小丫鬟来得高,对主家身边的几个丫鬟平日里也是客客气气,颇多巴结。
橘香依言领着木尹楠进了厨房里,只见几张桌子上堆了和外边一样的东西,木尹楠屋里的丫鬟们正在这儿嘻嘻哈哈的包着各式各样的粽子。
“你们倒是玩的挺热闹的。”橘香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安置好了木尹楠,也洗了手参与了进去。
木尹楠静静地坐在一边,不吵不闹的,她惊叹的瞧着这一大堆的东西,用芯片记录下成型的粽子和包粽子的过程。
看起来还挺有趣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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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来客
(今天是我生日……祝自己生日快乐~)
对于一个除了机甲就没有任何其他爱好,业余时间全部贡献给军旅生活的军人来说,上古时代人类的任何举动都是新奇而有趣的。
直到卫嬷嬷派人来找到她为止,她一直就跟橘香默默的呆在厨房里,甚至橘香还亲自动手包了好几个不成样子的粽子――女红是她的强项,厨艺就很勉强了,包粽子也是需要技术的。
“煮好了你自己吃吧!”厨房的小丫鬟们嘻嘻哈哈的挤兑着,这个时候她们几乎已经忘却了彼此间身份上的不对等,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地位绝对比她们高的多,甚至做这样的活计,已经是纡尊降贵了。但橘香却一点儿也不恼怒,只是假装生气的道:“自己吃就自己吃,别看样子难看,味道一定不错。”
那是当然,厨娘亲自调的馅料还能差了?
“春分姐姐来了。”蹲在门口收拾残留粽叶的小丫鬟猛然抬头,就看见春分的身影,连忙叫道。春分的好人缘跟她的好脾气分不开,这些大小丫鬟们多多少少都受过她的恩惠,是以称呼起她来,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亲昵。
“包粽子呐?”春分笑眯眯的道:“看这都差不多了,应该可以下锅了吧?”
“嗯呐,娘子已经在屋里煮了一锅,待会就给三小姐和姐姐们送去尝尝。”小丫鬟积极的回应道。当然不忘了巴结一下还在厨房里的正主儿和橘香。
“三小姐在这儿吧?”春分笑着应了,又问道。
“在呢,三小姐和橘香姐姐在屋里坐着,春分姐姐是来找三小姐的吧?”
“嗯,庄子上来客人了,卫嬷嬷说请三小姐过去一趟。”
“原来是这样,那奴婢带你进去。”那小丫鬟连忙起身,引着春分往前走。
其实大可不必,就这么点地方,还怕春分找不到人?不过是借机躲懒罢了。没见边上的小丫鬟们都拿眼白瞅着她?不过她们却不敢说出来,只能暗自在心底嫉恨。
谁让她们都不如她主动呢?
春分也没有拒绝,她也是从小丫鬟过来的,自然知道她们的想法,因此也乐得做个好人。左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管事娘子也不可能为了这屁大点的事情责罚她们。
木尹楠果然在屋里坐着,那小丫鬟一张嘴。她就知道春分回来了。头一抬,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春分身上。而橘香却是半点没察觉,仍旧低头努力的跟粽子奋斗。
不就是拿线捆一捆么,为什么就这么困难?
“三小姐,卫嬷嬷请您到大堂去呢!家里来了客人。”春分已经习惯了木尹楠的“特异功能”,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三小姐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定位导航。每一次她看着自己的方向。就从来没有出现过错误。
见到木尹楠点头,春分俯身抱起她,橘香连忙将手中包了一半的粽子塞给旁边的娘子,擦干净了手走过来:“春分?你不是回家去了么?怎么这会就回来了?”
还道她会吃过晚饭才回庄子上来呢!这才中午,怎么这样敢?
“这不是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想想干脆还是回来了。”春分笑道,可她的眼底却不见笑意。那个家始终不是她原本的家庭,林父虽然来了镇子上。却只关心私塾放假在家的弟弟林虎,继母更是不用提了。那个见钱眼开的女人,如今将茶馆看的比什么都重,还不是看在那丰厚的月例银子面上?若是叫她知道茶馆是自己的,指不定会千方百计设计了去。
说什么“还是春分好命三小姐疼她总是闲得很”自己却“天天忙的脚不沾地睡觉都不踏实”,以为自己不知道茶馆里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忙是忙了些,但也只是午后才有生意,当谁都是闲着没事在茶馆坐着闲磕牙么?一副巴不得她赶紧回庄子上,好让他们“一家三口”安生过个端午的样子,以为她稀罕么?
想到林父那般为难,明明知道那女人说的太过分却也不敢开口替她说一句话的样子,春分心口便有些酸溜溜的。这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虽说心底还惦念着自己是他女儿,可到底比不上儿子。古代重男轻女的思想,影响的可不是一代人。
橘香倒是看出了些什么,也没有追问,只是上前拉了她道:“回来也好,今儿庄子上过端午,还想着你不能一块儿热闹热闹了,卫嬷嬷可是让人采买了好些烟火,说是回头晚上要放来看呢!你若是回来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真的?”春分露出一副期待的模样:“难得嬷嬷这么大方,回头可得好生瞧瞧才行。”
木尹楠听着,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对两个丫鬟道:“说什么呢?嬷嬷什么时候小气过了?还不快走,叫客人就等可不太好。”
三小姐果然很是维护卫嬷嬷啊!春分和橘香相视一笑。
“春分知道是谁来庄子上看三小姐么?难不成是大少爷?”橘香一边走着,一边转头问道。
春分疑惑的摇了摇头:“兴许是吧!奴婢才回来,卫嬷嬷就紧着让奴婢来找三小姐了,也没瞧见是什么人,大抵好像是什么亲戚之类的吧?”
要说三小姐有什么亲戚在外,春分是不相信的。要不然在侯府都这么些年了,她伺候三小姐也有些时候了,怎么就从来没听人说起过有人来探望过三小姐?张姨娘过世之后,三小姐简直就像是被遗忘在了侯府里一般,几乎从来没有出过府。
张姨娘自然有娘家人在,但在春分看来,这种落魄的时候不知道关心一下亲人,只在别人风光的时候想占便宜的亲戚,还不如没有的好。
倒是橘香说的,大少爷来看三小姐了还靠谱些。
这满打满算离府也有小半年了,大少爷还是时不时会让人送些东西过来。吃的喝的,时令水果,绫罗绸缎……但凡是侯府里有的,他总要想办法送一份到庄子上来,就是陈侯那个亲爹都没他这么仔细,也不知道他知晓了儿子的做法,有没有感到一丝惭愧?
不过春分想来,他大约是不会的。三小姐这个女儿,对他来说本就可有可无,更何况如今离了侯府,只怕更没有存在感了吧?甚至或许连一次都没有想起来过,否则,有哪个爹会在女儿离开身边之后,连过问都没有一次呢?
就算自己忙得脚不沾地,派个家丁侍卫之类的问一问总行吧?老夫人偶尔还会做做样子呢!
对于侯府那位当家作主的男主子,随着时日过去,春分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了。越察觉木尹楠的好处,就越觉得陈侯太过分了些,到底是亲生女儿,怎能如此绝情?
就算她看不上林父那个软弱怕老婆又重男轻女的亲爹,可人家好歹也知道在她走的时候偷偷给自己塞银子呢!
“别是什么打秋风的亲戚就好。”橘香叹道,她可是感同身受,因此一语中的。
木尹楠也十分好奇,她还没见过自己这具身体的娘家亲戚呢!别说张姨娘是绝户儿什么的,出嫁之前,她好歹也是秀才的女儿。虽说不久之后张父就去世了,可一个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在家族中肯定是有点儿地位的,怎么可能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张家虽然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那家境也是相当过得去的,否则张姨娘也不可能养成那般模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当然,这也是最奇怪的一点,明明只是过得去,女儿却教养的仿佛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一般,且身边还有卫嬷嬷这样精明厉害的人侍奉,这可不像是小户人家的女孩儿该享受的教育啊!
而此时的大堂里,陈景瑞一脸不耐烦的应付着几个中年男人,瞧他们卑躬屈膝,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子,就有些难以忍受。要不是看在三妹妹的面子上,他才懒得搭理这些捧高踩低的人,前些年三妹妹在家中被冷落的时候,怎么没瞧见他们跑出来嘘寒问暖?
如今倒是晓得跑来庄子上讨好,还正好被他遇上了,真真是晦气。
卫嬷嬷则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她看着几人的目光,倒是平和的紧,不像是遇到了旧主,反倒是像对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
事实上,她和这些人,的确也并不熟悉。甚至他们当中就没人认出她来,只当是侯府配给木尹楠的丫鬟,言语之间,也是恭敬的很。
“卫嬷嬷,三小姐到了。”门外小丫鬟喊了一声,几个人忙停下交谈,巴巴的向门外望去。
陈景瑞更是一个箭步跨了出去,三两下来到那娇小的女娃跟前,从春分的怀里将她“抢”了过来,一扫之前的阴霾脸色,乐呵呵的道:“然妹妹,大哥来看你了,高不高兴?”
她可以说不高兴吗?木尹楠小脸僵了僵,最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大哥。”
“这就是三小姐吧!果然和曦薇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母女两长的可真像啊!”一个大嗓门的中年妇女立时便拔高了嗓门叫了起来,圆滚滚的身子也凑了过来,看样子是想上前来摸摸她似的。
陈景瑞下意识便闪开了,叫她扑了个空。
那妇人便僵在原地,脸色有些尴尬的顿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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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张氏族人(上)
木尹楠此刻则是乖顺的伏在陈景瑞怀中,瞧也不瞧那妇人一眼――自然,她就是想看,也是看不见的――仰起小脸向自家大哥问道:“大哥,那是谁?”
真没想到,橘香和春分的猜测竟然都成真了。不仅侯府的嫡出大少爷此刻在这个地方,就连那多少年不曾露面的亲戚,竟然也出现在了庄子上!
“不相干的人罢了。”陈景瑞冷哼一声,显然很不待见这些出现的生人。先前那几个男人跟他说话时已经让他很有些不耐烦了,此刻见了这迫不及待表露亲近的妇人,更是毫无悦色。
这会倒是知道来攀亲戚了,早干嘛去了?
听了他这话,不仅是那妇人,连先前对他恭色讨好的三人也露出恼怒的神色,其中最为年长,约有四五十岁的男人道:“亲家少爷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怎么说也是三小姐的长辈,也就是……”本来他还想说也是他陈景瑞的长辈,可不知怎的,接了那少年冷冷扫过来的一眼,他竟然说不下去了,顷刻间便止住了。
“谁同你家是亲家,你有这个资格么?”陈景瑞冷笑一声,哼道。
普遍意义上来说,张家人的确可以算是侯府的亲戚。毕竟张姨娘并非一般良妾,而是贵妾。但若真要较真,妾侍的家人又怎么能算是正经亲戚?即便贵妾也是枉然,这就是妻与妾截然不同的地方。身为妻子的一方,只要不是和离休弃,那么即便妻子过身之后。两家依然是姻亲的关系,但妾就不同了,送出门后便不是自家人,别说姻亲了。连一般亲戚都比不得。
张家的这几人一听这话顿时就噎住了。
要是只是一个木尹楠,他们自然是不怵的。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又瞎了眼睛。还不是随便他们怎么忽悠?五六岁大的孩子懂什么,可不就他们怎么说就是什么?侯府的女儿又怎么样?身体里还不是流着他们张家的一半血脉。
可陈景瑞就不同了,他是侯府的嫡出子孙,从前还有些不太好的名声,但近来已经渐渐消弭了,连扬州书院的先生都夸赞他“虽无急智却敏而好学”“浪子回头金不换”一类的话语。他已经十多岁,是能懂事的年纪。是非善恶看的清楚,又正好是叛逆青春的冲动时期,一个不讨好,直接让人打发了他们也是不无可能。
他们特意挑了端午过来,就是想着陈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庄子上。哪知道这位不安排理出牌的大少爷会舍了扬州城里的祖母爹娘。跑来这乡下看他的妹妹?
话说回来,要不是听说了这位侯府的准世子有个宠爱庶妹的名头,他们大抵也是不会打木尹楠的主意的,谁叫她是威武侯府唯一的庶女?
那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木尹楠也懒得与这些人打什么机锋,见陈景瑞不肯多说,便转头向卫嬷嬷道:“嬷嬷,你来说,他们是什么人?来‘我的’庄子上做什么?”
卫嬷嬷自然听出了木尹楠可以加了重音的语调。掀了掀唇角正待开口,却见那妇人却已经是迫不及待的说道:“三小姐,他们是你舅舅啊!我是你舅母!”
“舅母?”木尹楠循声望去,一派天真的模样,语气显得困惑不已:“可我听说,我外公可是绝户。只得我娘一个女儿,哪里来的舅舅?”
那妇人当即怔住,没料到这么一个小丫头对家里的事体竟也是清楚的。下意识瞧了那冷眼看着他们,偏又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模样的卫嬷嬷,一定是这个贱人说的。
当年她就瞧卫嬷嬷不顺眼了,谁叫她长得好,又从小跟在那个没出息的张曦薇身边,过着大小姐一样的好日子。当年的张家族中,就没有羡慕那一对主仆的女孩子。
后来即便张曦薇嫁给了威武侯做贵妾,只这么一个低人一等妾侍的位置,都叫人嫉妒的红了眼睛,背后没少暗暗妒忌她的好命。可惜啊,命再好,也抵不过老天。张姨娘红颜薄命早早故去,只留下一个孱弱的额女儿。
大约张姨娘的死,对某些人来说,还有种大快人心的效果。
只是这般心思,此刻却是不能显露的,那自称舅母的妇人张口结舌了一会,好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遂又解释道:“是表舅……不不不,是堂舅。你堂舅这些年都很惦念着你,听说你来了庄子上养病,这不是特意来瞧瞧你?”
“堂舅?”又是上古人类奇怪的称呼吧?木尹楠有些不理解的皱了皱眉头,落在有心人眼中,分明就是对他们不满的意思了,心里便有些惴惴的。这三小姐,看着怎么这么不像个孩子?还有她那双眼睛,明明好好的,怎么就说是瞎了?
“对对,就是堂舅,三小姐,我是你三舅母啊……”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堂舅舅母,”当然,这本就是事实,木尹楠说起来一点也不亏心,冷哼道:“到这庄子上,也有小半年了,怎么早先不见你们来看过?”
被这样直白的打脸,无论是谁都会有些不好受的。尤其是那三个男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木尹楠无疑戳中了事实真相,还是想起了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
他们的确并不是今日才知道木尹楠到了庄子上的消息,几乎是张家庄子上前脚来人,后脚张家族中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为什么前头却没有出面?
一来是顾忌着侯府的名头,这二来么,其实所有人都还在观望。木尹楠初来咋到时,那寒酸的模样,连庄子上的庄户都未必把这主子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自居长辈的所谓“娘家人”?旧家具坏了佃户们的吵闹,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人准备整修家具什么的,他们便只当木尹楠是被侯府赶出来的,自然不会巴巴的凑上前去,就怕没讨得好处,还凭白招惹了侯府。
如今才知道,木尹楠是因为眼疾被送到庄子上“养病”,而不是他们以为的放逐。且陈侯府的准世子爷竟然还对这个妹妹十分疼爱,近来卫嬷嬷又动作频繁的购置了一批极好的家具,在一旁看着的瞬间,这一不小心,就动起了不太好的念头。
只是没想到,今儿的试探之行,竟然会这么倒霉的碰上陈侯府的大少爷。旋即又发现,那仅仅年近六岁的堂妹的女儿,却完全不像是个小孩子似的。
这样条理分明思维清晰的话,配着那清和的童音,怎么听都觉得不搭调啊!
“三小姐,前儿不是农忙的时候么……”那妇人张口结舌的不止该如何解释,只好随口扯了一个理由。然而屋里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一句客套话罢了。别说是那妇人,便是几个大老爷们,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
家里的事情再忙,总也能让人稍稍查探一下自己的事情吧?说什么是家里的忙着农活,可哪就繁忙道了那般地步?
卫嬷嬷说过,张家其实算的上书香门第,只是后来败落了罢了。子孙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木尹楠爷爷那一辈,也就出了那么一个秀才。
说来也是奇怪,既然是书香世家,又是这么一个大家族,那么读书的人肯定不少,怎么会奢侈到只剩下外祖父一个读书人?难不成这么多年的家族传承,还不够塑造一个举人出来?
这般无力的辩解,木尹楠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只是淡淡的对着那妇人,并不开口。反倒是陈景瑞冷哼了一声,怒道:“你当我陈家人都是傻子不成?”
“大哥,你莫急,这件事情,还是让我自己处理。”到底是这具身体母亲的族人,她也不好太过落了他们的面子。张家其他人如何尚且不说,单看面前这几人,就有些扶不上墙烂泥般的感觉。这样趋炎附势的小人,她是决计不会接受的。
“好吧,不过然姐儿,你可不要太心慈手软了。”陈景瑞点了点头,叮嘱道。
前世然姐儿那么小就离开了人世,张家人也是要付一部分责任的。毕竟他们的不闻不问,也是造成然姐儿在侯府地位低下的缘由之一。连她母亲的亲人都这般对待她了,又何况是不相干的旁人?然姐儿所能依靠的,不过就是身边的卫嬷嬷。
想到这个忠心的嬷嬷,陈景瑞便有些感慨。前世然姐儿死后,卫嬷嬷似乎也疯魔了一遍,说是老夫人和陈侯害死了她的姑娘,日日夜夜都不停的诅咒着陈家人,直到形销骨立死去为止,她都不曾放弃对威武侯府的诅咒。说起来,那时候,陈景瑞还真是有些怕了这个女人,她说的那些话,就好像被牢牢的镌刻在了他的心底一般。
不过而后发生在威武侯府的事情,却仿佛渐渐印证了这诅咒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即便如今从头来看这个平日里对自己十分和善的嬷嬷,陈景瑞依然有一种从骨子里偷出来的战栗感,这个女人的神志不清,只怕早就有些年头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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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张氏族人(下)
其实在张姨娘去世之时,或许就已经有了些苗头,只不过当时他只是个年幼的孩子,记忆早就模糊不堪。然而此时对着那张平静的面容,往日早该遗忘的过去此刻却清晰的浮上心头……
那一天,是三妹妹出生的时候。
一大早,整个威武侯府就如临大敌一般,明明不是休沐日,父亲却留在了家中,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徘徊。而自从小吴氏生出龙凤胎儿女之后,就被老夫人带在身边养着的大少爷,则被领到了这里,被祖母紧紧的搂在怀中。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陈景瑞开心的笑着,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和父亲就很少有一块说话的时候,对失去了母爱的孩子来说,父亲是心灵唯一的慰藉。因此即便许久都不曾亲近,他看着陈侯的目光,依然带着莫名的渴盼。
他见到父亲在这儿,还以为是来看自己的,便在祖母的怀中扭来扭去,可老夫人却紧紧的抱着他,他第一次发觉,原来祖母的劲儿还是挺大的。“祖母,爹爹……”
“瑞哥儿乖,乖乖坐着,别闹。”面对宝贝孙子稚嫩的脸庞,老夫人只是温声哄着,勉强挤出的笑容十分僵硬难看,让怀中的男孩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爹爹今天不去衙门吗?”陈景瑞挣脱不开,只得安静下来,看向父亲。陈侯却绷着一张脸,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你爹今天有事,不去衙门了。”老夫人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哦……那爹爹今天能陪瑞儿玩吗?”陈景瑞其实并不在意父亲不去衙门的理由。只是一脸期待的问道。
“这孩子……瑞哥儿,你爹爹他今儿可能没时间陪你玩,你要乖乖听话,别闹。”老夫人轻笑着拍了他一下。转头对身旁的蔺嬷嬷说道:“你带瑞哥儿去花园里玩一会……小心些,别叫他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蔺嬷嬷连忙应下,抱过了陈景瑞。
虽然不乐意。但瑞哥儿只得依言去了。在家里,连父亲都要听祖母的话,他自然不敢不从。说来也怪,他后来甚至有跟陈侯当面顶嘴的勇气,但对祖母,却一直百依百顺,哪怕心里不以为然。却从来不敢表现在明面上。
这或许和老夫人素来的做派也有些关联。
祖母治家严谨,许是早年丧夫的关系,她的脸上鲜少有笑容。处理家中的事务,十分严厉,不许旁人有丝毫的违背。因此祖母在他的印象中是一个略显刻板又有些高高在上的形象。不管是父亲还是自己,对祖母始终都有些敬畏。
“张姨娘这都生了一晚上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怕不是难产了吧?”离去之前,他听见祖母口中这样说着。
“儿子过去看看,母亲……”
“站住!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你怎么好去看?你可是堂堂的侯爷!”老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知道这个张氏在儿子的心中地位非比寻常,怕是连故去的儿媳妇,都未必及得上他。要说起来。她还真不喜欢这个张氏。不过是个秀才的女儿,却生的一副身娇肉贵的身子,看着娇娇弱弱的,偏偏性子又倔强,哪里像是个做妾的样子?
她虽顺了儿子的意思迎了那张氏进门做贵妾,但打从心底。她是不喜欢那个女子的。
不过那张氏也是个没福气的,生母早逝不说,父亲又是个百无一用的读书人,身子也不好。勉强将女儿扒拉长大,出阁没多久,一场风寒就要了他的老命,生生拖住了张氏。她也是个怪人,明明是个妾,却非要当什么孝女,替父亲守孝三年。结果等到小吴氏进门生了孩子,才将将怀上。这要生产了,看样子却是难产。
一时间,老夫人也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她是不喜欢张氏,可不代表她会希望她倒霉,毕竟她只是自己儿子的女人,就算不喜欢,也是可以容忍的。
“娘……”陈侯哀哀的叫了一声,女人生产本就是一道鬼门关。妻子前几日不知道怎么突然说要回娘家住几天,没想到曦薇竟然就在这两天发动了。母亲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去张氏的院子,可只有产婆在那儿,他实在不放心啊!
“你别忘了那张氏是什么人!”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陈侯一怔,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儿啊,不是为娘狠心……娘也是生过孩子的人,只是那张氏,到底只是个妾……你若是不放心,让我屋里的江嬷嬷去一趟就是了。”老夫人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有些心软。
“多谢娘。”陈俊只好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这会不该去,只是心里老是记挂着。其实老夫人身边的蔺嬷嬷是最合适的,为人心细,又有经验。不过她已经被母亲支使出去了,江嬷嬷总好过那粗心大意又好贪小便宜的顾嬷嬷吧?
陈景瑞在外头转了一圈,总觉得心里痒痒的,不得劲儿。今儿府里都怪怪的,连他身边的丫鬟也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在园子里转了两圈,陈景瑞有些累了,便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静香,今天家里到底有什么事儿?”招来了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这是先前小吴氏给他安排的人,因为为人细心又温柔,很是得他喜欢。
“大少爷……”静香有些为难的看了蔺嬷嬷一眼。
“无妨的,你就说吧!”陈景瑞有些不耐烦的甩了甩手:“爹爹和祖母肯定有事儿瞒着我。”
“……是,是张姨娘在生孩子。”静香偷眼看向蔺嬷嬷,却瞧见老夫人身边看重的这位嬷嬷。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的模样,胆子便大了起来,悄声道:“听说是有些不大好。生了一晚上都没生下来呢!”
“生孩子?”陈景瑞眼前一亮,忙叫道:“我还没看过生孩子呢!快带我去!”
“大少爷,这可使不得!”静香听了。腿一软,顿时跪倒在地:“您不能去!”
“你们不带我去,我自己去!”陈景瑞闻言就不高兴了,为什么他不能去?不就是生个孩子嘛?不让他去他偏偏还就是要去看看!
他一向是牛脾气,除了老夫人,谁的话都不听。话音刚落,他就站了起来。向着张姨娘的院子跑去。
奇怪的是,无论是蔺嬷嬷还是静香,竟然都只是装模作样的拦了拦。
此刻想来,当年那两人的举动,着实有些古怪。静香有些罢了。只怕是得了小吴氏的授意才会这样做。但蔺嬷嬷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怎么也帮着静香似的?
可当时,他却并没有想太多,横冲直撞的就往张姨娘的院子去了。
他当然并没有进得屋里,只是在外头张望了两眼。守在外面的婆子看见他就慌了神,急急忙忙将他领走了。
若是往日,他自然不会乖乖听话。可那时,只是那么一小会,他就被吓呆了。就看见一盆盆的血水从那屋里端出来。还有被血染红的白布,一卷卷的团在一起,被脸色惨白的丫鬟取出来,还有就是,他看到了那个被人架到一边,脸色难看的仿佛要吃人。恶魔一般的卫嬷嬷。
卫嬷嬷那时的样子,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当天晚上,他在老夫人房里听闻张姨娘生了个女儿之后,难产过世的消息。
他还记得当时,祖母格外如释重负的脸。
难道……是祖母害死了张姨娘?
不……不会的!
陈景瑞赶紧挥去脑海中可怕的想法,祖母虽说严厉了些,但绝对不会做出害人性命这样的事来!更何况,三妹妹也是祖母的孙女儿!
“大哥,你怎么了?”
见陈景瑞发了话,却迟迟不肯松手,木尹楠疑惑的问道。
“啊……什么?没事,我没想什么……”陈景瑞回过神,对上她疑惑的小脸,连忙说道。
没事?
骗鬼的吧?
木尹楠才不相信他真的没想什么,光是这样的表现就够奇怪的了。不过还是先处理这些“亲戚”的问题比较好,陈景瑞的事,以后慢慢问就是了。
她这个大哥,总给她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好想他似乎知道什么事情,一些,或许还不曾发生却即将发生的事情。
侯府落水的那一次,他匆匆赶来,木尹楠原本以为是因为春分她们传了话的关系。但后来才从春分口中知道,她们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老夫人关了起来,所以陈景瑞到后花园,纯粹只是巧合而已。
但……真的是巧合吗?
木尹楠总觉得,他好像是知道她会遇到危险一般,特意匆匆赶来的,而且,还故意带上了一个水性不错的小厮,不是么?
她淡淡一笑,不管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她以后总会知道的。
牵着陈景瑞的手,由他带着走到那几个堂舅舅母面前,她仰起小脸,道:“你们说,你们是我的堂舅和舅母,也就是说,你们是张家的人,是不是?”
“是啊!三小姐,我们可都是你的长辈……”
“我姨娘只是个妾,这件事,你们应该知道吧?”
“额……当然知道……”
“所以,我的嫡母是吴氏,而非张氏,张氏虽是我生母,却只是姨娘。也就是说,我是侯府的女儿,却不是你们张家的晚辈。”木尹楠板起小脸,“请问,你们姓吴吗?”
几人顿时愣住。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道理不是这样算的啊……
“还是说,你们觉得我姨娘的陪嫁,还是张氏的产业,想来要回去?”木尹楠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人:“你们觉得,我好欺负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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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失策
就像所有的转折一样,张家人来的时候,一定是抱着美好的想法,然而事实却告诉他们,但凡所有欲望膨胀的幻想,都是必然会破灭的。
当然,张家人并未如木尹楠所说的那样,是来算计这个庄子的。诚然,张家庄子曾经的确是张氏的财产,但随着张曦薇出嫁之后,就变成了威武侯府的产业,继而成为张曦薇之女未来的嫁妆之一――也就是木尹楠的产业,如今与张氏族人是半点干系都没有的。
张家人如今虽然落魄大不如从前,但毕竟是号称过书香门第世家的人家,老祖宗们遗留下来的骄傲不允许他们去谋取已出嫁的张氏女的嫁妆,即便,如果这个庄子能到手的话,也是一笔不菲的财产。
三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女娃的话给刺激的满脸涨红,愤慨之色不言而喻,那自称舅母的妇人也是一脸的张口结舌――即便她心里曾无数次的想过这种可能,但在族老言之灼灼的否定中,也不过化为了重重遗憾。就算这么想了,也就是个念头,不曾真的变成事实。但当面前这女娃娃用稚嫩的声音不疾不徐平缓诉说的这一刻,却有种被人扒光了衣服围观的错觉。
该是怎样的羞愤难当?
就连陈景瑞都觉得自家妹子是不是有点太犀利了,张家人的胆子,顶多上门打个秋风足以。他倒是记得,当年三妹妹的葬礼之后。张家人的确上门收回了张姨娘的嫁妆,但那也是旧习俗,出嫁女儿若是故去,又无子嗣继承的话,娘家人是可以收回嫁妆的。然而如今三妹妹还在,他们敢这样子谋算么?
“你……你这丫头……”那年纪最大的长着颤抖地指着木尹楠,竟是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什么丫头,是威武侯府的三小姐,这位堂舅,还请您客气些。”木尹楠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难不成是她猜错了?或许他们并不是来要庄子的……她还未能完全理解古代的某些习俗,只是按照现有的条件,猜测推理了一个比较大的可能――可他们的反应,倒像是受了多大的侮辱一般――这些上古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真是不怎么样。
“若是我说错了什么,堂舅直说便是,只是不要当我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孩子,随意糊弄!”木尹楠一脸认真的说道。
几人闻言。动了动嘴分明是想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却终究安静了下来。
他们来的时候,何尝不曾想过,以她如今的年纪,必然是不懂事的,由着他们这些长辈随便说些什么。她也只有听从的份……说起来。他们还真就是想来糊弄她的!
只不过没想到,她竟然完全不像一个孩子,说起话来,这样的尖锐敏感!
“姑娘,还是我来说吧。”卫嬷嬷终于开口,此时面上却添了几分笑意:“这几位是小姐族中的堂兄,大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这位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三太太吧?”
“你倒是好记性。”那舅母撇了撇嘴,当即哼了一声。
“多谢三太太夸奖,我还没有头昏眼花,自然认得三太太。”卫嬷嬷对她的暗嘲丝毫不以为意,张家人中谁对小姐好,谁对小姐不好,她一直看的清清楚楚。今儿这几位,从前和自家小姐可说不上是什么亲近的关系。但话说回来,若是关系好的那几位,既让当初没有出现,时至如今,又怎么好意思腆着脸上门来?
“你……”三太太又想瞪眼,那三老爷却扯了她一把,只得气呼呼的道:“真不知道姑奶奶怎么想的,把个奴才惯得,奴婢没个奴婢的样子。”
“这就不劳三太太费心了。”卫嬷嬷不在乎的样子,让三太太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撒气,顿时憋得胸闷不已。
陈景瑞看着她们你来我往的说话,目光落在卫嬷嬷身上,心底的疑惑更深了。
他原本就知道,卫嬷嬷在家中地位特殊。她不是威武侯府的下人,是张姨娘心腹的嬷嬷。但即便是张姨娘,对她也是十分尊敬,并不当成奴婢看的。张姨娘一个娇弱女子,也没什么城府,若是她自己,想要再侯府又立足之地,只怕极难。但她偏偏不仅从小吴氏那里赢得了父亲的欢心,还能顶住祖母的压力,在侯府站住脚。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卫嬷嬷的功劳。
按理说,卫嬷嬷能对张姨娘这般尽心尽力,多半是因为张姨娘才是她的正经主子,手中掌握着她的卖身契才会如此。但偏偏,事实并非这样。
他前世也是后来才知道,卫嬷嬷的卖身契早就不在张姨娘手中,或者说,她早就恢复了自由人的身份,却仍旧愿意跟着张姨娘进侯府,并对张姨娘和三妹妹尽心尽力。
甚至张姨娘和三妹妹过身之后,她竟是对侯府仇恨无比,以至于祖母只能软禁了她,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这已经不是奴婢对主人家的忠心,她们之间的关系,反而更像是亲人。
前世他也曾有过疑惑,但那只是一转即逝的念头,毕竟卫嬷嬷与他的干系不大,前世的他就是个混日子的二世祖,哪里会去思考这些。
但如今,已经不一样了。
“卫嬷嬷不是奴仆。”正沉思着,就听身边的木尹楠道。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所有人耳中,语气十分肯定。
卫嬷嬷看着木尹楠,不由欣慰的笑了。
不论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侍奉在木尹楠的身边,但这孩子,的确是由她一手带大的。从一个病恹恹的小婴儿,长成如今这般活泼可爱的女孩儿――当然,这是卫嬷嬷主观的想法,不管是陈景瑞还是春分,都没有瞧出来,木尹楠到底哪里活泼了……总之,能够听见木尹楠说这样的话,卫嬷嬷的心底,多少是高兴的。
“还真是跟你那个短命的娘一个德行……”三太太听了,不屑地道。
“不知几位今儿前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卫嬷嬷当机立断截断了三太太的话头,对于狗嘴不吐出象牙的人,难道还要她去听对方到底说了些什么吗?她可没那么犯贱。
“行了,老三媳妇,你就少说两句吧!”看出了对方的强硬,张家大老爷连忙制止住了自己弟妹犹有不甘的嘴,老三媳妇这性子,怕是到死都改不了了。也不看看如今人家是什么身份,而且还有个小侯爷在,竟然也敢当面造次?“我们这次来,是听说了外甥女在这儿养病,特意来探望她的,卫嬷嬷也不必这么紧张吧?难不成我们还会害了自家外甥女不成?”
这可说不定。
卫嬷嬷倒是很有这样回嘴的冲动,只是她到底不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她了,转脸看了张家大老爷一眼,略略点了点头:“大老爷说的是,不过我也没有紧张吧?只不过是奇怪罢了。我家姑娘到这庄子上也有小半年了,几位怎么现在才来?”
张家大老爷的脸上顿时显出几分尴尬来。
“……我们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的消息,”略顿了顿,他笑道:“当然了,若是卫嬷嬷你能早些通知我们,我们自然也会早些过来看外甥女的。”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听在卫嬷嬷耳中却成了指摘。她不禁冷笑一声,说道:“大老爷怎么知道我没有派人去递过消息?也不知道是谁,怕我家姑娘这样的破落户占了她家的便宜,把我派去传话的人赶了出去。”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那三太太。
张家大老爷狐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三太太不由自主的往三老爷身后缩。
又是她捣的鬼?张大老爷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大老爷也不必追究了,想来若是有心,也不会拖到现在才知道。”卫嬷嬷见状,反倒是笑了,嘲讽的看着大老爷,戏谑道。
张姨娘的这个陪嫁庄子,本就是她爹张秀才的庄子,临近的除了李家庄子,其余几家几乎都是张家的。而且隔壁的庄子上,也有很多务农的张氏族人。这几个月来这庄子上可是动静不小,难不成他们真的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鬼都不会相信。
不是她多心,而是张家人太让人心寒了。
张大老爷自然明白卫嬷嬷的意有所指,但那也是事实。除了卫嬷嬷派去传话的人被三弟妹赶走这件事情他有意无意的当做不知道外,木尹楠到庄子上修养的事情,他却并非毫不知情。事实上,木尹楠来了没多久他便知道了。只是他一直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不受侯府重视的庶女,这才没来看过她。
但如今想想,却是他的失策了。
侯府那边的消息,说是大少爷对这位庶出的小姐很重视,当然,如今陈景瑞站在这里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他也没想到这么凑巧,竟然会遇上。
这也是他决定重新“关心”这位堂妹的女儿的最大原因。
陈景瑞,可是威武侯府嫡出的大少爷,在两位少爷之中,他继承侯府的可能性最大。
而且,他还听说,陈侯请封世子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只等京中的那位赐下圣旨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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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你知道水泥怎么做吗
不管张家是从什么渠道得知这样的消息,但这事实却是他们所确信的。因此,对于如何巴结侯府的未来继承人,正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恰好听说了他疼爱庶妹的事情,这才想起了这个几乎已经被张氏族人抛到脑后的外甥女来。
这才有了今儿的这么一出。
只是带着试探的想法过来的张大老爷他们并没有想到,这样的传言竟然会是真的,以至于竟然当面碰上了这位世子爷,尴尬的同时又有些欣喜,努力的想表达自己等人是来“关心”外甥女的想法。
然而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这样的欣喜却转为不安。木尹楠明确的排斥情绪很强烈,他们的目标陈景瑞似乎也对他们产生了不好的印象,还不如没遇上的好。
这该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尽管张大老爷很努力的想要说明自己其实并没有别的什么目的,但显然除了自家的四人,并没有人相信他们。偶尔偷眼看一下那个被侯府世子搂在怀中的小小女童,那张稚嫩却沉静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不同的表情,那张脸仿佛凝固了一般。
木尹楠自然感觉到了来自陌生人的注视,开启芯片将一行四人的影像摄入脑海。虽然脸上都努力摆出了和善的模样,但眼中的陌生和生疏却掩盖不了。这些人大约从未见过她吧?竟然能滔滔不绝的诉说着对她的关心和思念……连她这个来自联邦的灵魂都感觉到匪夷所思,做人怎么能这么厚脸皮?
然而事实也的确如同她猜测的一样。
当年因为她的这具身体一出生便是张姨娘的丧事,以至于不论洗三还是满月都只是简单的过去了。甚至抓周都没有正式办过,只有卫嬷嬷记着在他们那个小院子里简单的办了个仪式。这一切在卫嬷嬷的记忆当中根本没有自家姑娘的任何亲人的影子,虽然勉强打起了笑脸,但她当时的心中。何尝又不是充满了苦涩和心疼的。
只是刚刚出生的孩子,她又有什么错呢?即便是来到这个世上,也不是她能够选择的。
“既然来了。就留下吃过午饭再走。”木尹楠轻轻的拍了拍兄长禁锢自己的手臂,一边垂头说道。陈景瑞的疼爱总是表现在最明显的地方。即便嘴上不说,也能让人感觉的到。也因此,这些日子以来提起大少爷时,卫嬷嬷的脸色便好看了许多,甚至不时会流露出淡淡的感激。有了大少爷的照拂,姑娘以后的日子想必会好过许多。
陈景瑞会意的松开手。就好像做过无数次那般。有时候他会觉得,三妹妹已经不是他的妹妹,而是像儿女一般的存在。他期待着她生命的延续,就像期待一个新的生命。前世他并没有自己的孩子,虽然成了婚。但不知为何妻子一直怀不上孩子。虽说他对自己的妻子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感情,但没有孩子还是会觉得遗憾。当然最后他才知道,他妻子怀不上孩子,是因为早些年小吴氏竟是对他下了药,甚至连老夫人都没有察觉。
这样狠毒的一个女人,当年他竟然会相信她,甚至将她当做亲生母亲一样的尊敬。哪怕是到了如今,他都感慨自己竟然会蠢笨到那般地步。小吴氏并不是没有露出马脚过,只是每每只要她一开口解释。他便轻易的相信了……再加上她在父亲面前总是维护着自己,一副慈母的样子,这才让他从来不会去怀疑她的用心。
张家大老爷脸色僵硬了下来,对上陈景瑞警告的目光,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将推拒的话给咽了回去。老实应道:“应该的……就是麻烦三小姐了……”
“既然是姨娘的娘家人,留下吃个饭也是应该的。”淡漠的神情丝毫不显得热络,若说这是六岁的女孩儿应该有的表现,那也实在有些太过了。只是卫嬷嬷她们却是早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子说话,并不以为意,陈景瑞也知道自从三妹妹那次落水之后就变化了许多,只当她突然开窍了,甚至对她的改变感到高兴。既然三妹妹都已经活下来了,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相信的呢?
见他们都是这样的表现,一开始有些惊疑不定的张家人倒也淡定下来。三太太心里甚至想着,不愧是侯府的女儿,哪怕只是一个庶女,也不是她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可比。
“大哥给你带了东西,我带你去看看吧!”将张家人留给卫嬷嬷接待,陈景瑞自然无比的牵起木尹楠的手,拉着她往门外走去:“大姐从京城给送了东西回来,我把你那一份拿来了。”
“真的吗?那我要去看看!”似乎是雀跃的声音,听得卫嬷嬷会心一笑。
果然,还是只有在大少爷面前,姑娘才会露出这样孩子气的模样。
陈景瑞早让人将礼物搬了下来,有他让下人准备过节的年礼,还有京里陈景慧派人送回侯府的玩意,堆在一起看起来规模不小。
几个锦盒,装着各色蜜饯,包得好好的粽子礼盒也是,当然还有布匹、首饰什么的。
“这个是八宝饭,我最喜欢吃的,大姐知道我喜欢,每年都会从京里最有名的铺子里给我买了送来,然儿喜不喜欢?”陈景瑞得意洋洋的显摆,看木尹楠摆动了一下小脑袋,这才满意。不过对于吃的,木尹楠似乎百无禁忌,就没有不喜欢的。她对于各种味道都能够适应,甚至在侯府的时候,陈景瑞让厨子弄了一般人都不爱吃的猪大肠给她吃,她都品尝的津津有味。又指着堆在桌上的锦缎道:“这是彩云锦,大姐说是今年新出的款式,只有京里才有的。以后让卫嬷嬷给你做裙子穿,一定很可爱。”
对于小孩子,陈景瑞夸赞可爱的总多过于漂亮。
“嗯,好。”伸手摸了一下,柔软的触感倒是真的很不错,便做出了高兴的样子。她知道陈景瑞喜欢看她高高兴兴的样子,而她也愿意以这样的方式令这个关心自己的男孩子开心。
当然,她并不了解彩云锦的珍贵之处。尽管陈景慧如今是工部尚书的儿媳妇,这样的锦缎也只买到了三匹而已。两匹留下自己用了,剩下的这一匹巴巴的给了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没想到就这么让他转送给了木尹楠,借花献佛了。
当然,名义上,陈景瑞只说是陈景慧差人送来的,多余的并没有多说一句。他自然不会告诉木尹楠,小吴氏甚至开口跟他讨要了都被他一口回绝。甚至在看到彩云锦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就只想着那个在庄子里的小丫头――当然不是陈景秀。
“景安本来想跟来的,不过母亲不让。”说起“母亲”两字的时候,陈景瑞的口中便充满了嘲讽,想起小吴氏那副生怕他害了景安的模样,他就觉得心底冷的结冰。或许那些小人就是这样的吧?因为自己总是对旁人充满了恶意,以至于看别人对她也满是恶意。
“他不来也好,吵吵闹闹的太折腾人了。”木尹楠连忙摇头,景安跟在小吴氏身边,不免沾上几分恶习。比如有时候想要什么东西,若是得不到就会大哭大闹。她可不想费心哄孩子,事实上,她对于这一块,根本就一点经验都没有。
联邦的孩子们可都是天才,逻辑分析能力一点都不比大人差。所谓的鬼灵精,就是指那样的孩子,行为举止都和大人差不多,只有偶尔才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也正是因为这样,木尹楠从来不为自己如今的举动感到担心。因为在她的意识当中,小孩子本来就都是这样的,爱装酷装大人。不过自从接触过李靖和之后,她开始有些疑惑,如果像他那样的小孩子还有很多的话,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不就跟他差不多?
“也是,不管了。”陈景瑞撇了撇嘴,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春分笑着给拿了给小碗,分了一小块八宝饭在里面,让木尹楠拿汤勺挖着坐在桌边慢慢吃。陈景瑞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春分姐姐,你知道水泥怎么做?”
春分的手一抖,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回过头惊讶的看着他:“大少爷,怎么问这个……”
“水泥是什么?”木尹楠显然很好奇,联邦的建筑材料和二十一世纪完全不同,没有一样是用水泥这种低等建筑材料的。
“就是问你知不知道,这么紧张干什么?”陈景瑞奇怪的道。
他也是忽然才想起来,前世的后来出现了一种叫做水泥的材料,它的配方,好像就掌握在自己府里的某个丫鬟手中。还因此,小吴氏发了一笔横财。
而那个丫鬟,最后却命丧主子之手。
他倒不是想着靠这个发财,只是对他来说,小吴氏想害的人,就是自己要帮的人,这才问了一声。
可春分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
难不成……大少爷才是穿越的?面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大少爷……想知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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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福星
“原来就是你啊……”春分试探的话才说出口,陈景瑞就知道,那个被他遗忘了名字的丫鬟,必定是面前这个带着灿烂笑容的女子无疑。
这么一个寻常的女孩子,竟然会想的出那样的配方来,真是奇迹一般。古往今来有多少事物,都需要大量的人手、钱财上的支持,才能够得出来,而这个女子,只凭着自己的头脑,以及一个侯府丫鬟的生分,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那个水泥配方,使得小吴氏赚的满盆钵。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小吴氏是从什么地方得来那方子的呢?
从春分眼下的表现来看,她对三妹妹的忠心无疑,而且三妹妹对她也很信任,看起来并没有背叛的可能性,定是小吴氏使了什么阴招,才逼得她迫不得已交出方子吧?
眼下看来,陈景瑞这样的思虑倒是极为妥当的,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深思熟虑。毕竟小吴氏就是那样的女子,什么大事她都干不来,但于小阴谋上,倒是极有天分的。
可事实是什么样呢?
前世的春分,对那位病恹恹的三小姐可是说不上忠心。一来,是穿越者的身份,让她怎么也学不会那种奴仆式的顺从和忠心,二来,一个身娇体弱,很有可能随时挂点的庶出小姐,又怎么可能让她信任依赖?卫嬷嬷的身份,充其量不过是个平民罢了,难道还能和侯府对抗?那时的春分自然不会表现出什么来,只是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罢了。
而之后,随着三小姐的意外身亡。卫嬷嬷被老夫人软禁起来。三小姐院子里的奴婢们,也都被分到了各处,而春分因为父亲是个烂赌鬼的关系,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安排。重新成了最低层的小丫鬟……人的性格,会随着际遇而改变,对于当时境况显得十分不妙的春分而言。没什么大脑的小吴氏显然是最好的人选。
水泥的配方,还没有经过这个时代人类的验证,不管是老夫人还是陈侯,都不会接受她信口开河的自荐。唯有小吴氏,这个一心想要掌管侯府财政大权,极度喜爱权势,只有小聪明却没有大局观的侯夫人。自然成了她唯一的人选。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大少爷陈景瑞,但在小吴氏的极力打压和他自己也不争气的状况之下,和这个只晓得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合作,显然只能增加投资的风险系数,说不定还会让自己沦为侍妾一类的人。这是春分所不能接受的,自然,便将他摒除在外了。
然而春分也没有想到,小吴氏会自私到那般地步。因为害怕水泥的配方外泄,竟然将她暗地里灭口……其实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自由的身份罢了。水泥配方,不过是她所知道的配方当中的一个,最为廉价又能迅速圈钱的工具,就算轻易交出去了。她也不会感到心痛,更不会向任何人说起,因为她若是想赚钱,还有很多别的方法。
可是显然,小吴氏并不那么想。
如果说陈景瑞的前世是小吴氏一手促成的悲剧,那么那时的春分。则多多少少有点自己的原因,选择了错误的伙伴,对人的一生也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当然,如今的春分并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更何况如今她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改变。不论这种改变是因为陈景瑞也好,木尹楠也好,甚至她自己也好,春分已经不可能再投向小吴氏一方。毕竟,强势起来的木尹楠,要比多疑的小吴氏,看起来要可靠一百倍。
至少,小吴氏就算再有钱,也绝对不会把三千两银子毫不在意的分给旁人。
春分有些发懵,看着陈景瑞那副了然的模样,总觉得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似的。但她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弄错了什么,只是看着自家大少爷,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愣愣的问道:“大少爷是什么意思?奴婢没听明白……”
“没什么,你既然知道那个水泥的方子,以后就不要随便拿着方子招摇。要是你想赚点银子,就找我和三妹妹,我们不会害你的。”陈景瑞和善的笑道。
无数个问号从春分的头顶冒了出来,谁会害她?不过……他的意思该不会是,想和她一起用水泥配方赚钱吧?
……他看起来不太像是缺钱的样子啊!
三小姐也不像……虽然看起来很穷,但春分自然不会忘了,就在不久之前,她才拿着三万两银子回来交给了木尹楠,很显然,那些银子,三小姐并没有动用过。
“大哥要用银子吗?”两人无厘头的对话引得木尹楠也好奇起来,听来听去,都是什么赚钱的话题,难不成,她这个哥哥,已经穷困到了这个地步?
“还好吧,我如今的月例银子够我用的了,”感受到妹妹眼中纯然的关心,陈景瑞笑了起来。他的确需要银子,想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并不是很着急。高兴的摸了摸木尹楠的小脑袋,轻声道:“然儿不用替我担心,就算银子不够用了,祖母也会拿给我的……这是什么?”
看着木尹楠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往怀里掏了掏,递过两张皱巴巴的纸来,陈景瑞狐疑的接过。
“春风说,这是银票。”木尹楠仰头看着那少年:“两千两,够了吗?”
“……可是这是一万一千两啊……”陈景瑞一边震惊,一边又突然觉得好笑。这丫头,自己都看不见了,还随便把银票拿出来……
“啊……拿错了!”木尹楠连忙叫了一声,她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故意的。故作懊恼的揉了揉脸,一脸无奈的道:“算了,就这样罢,哥哥拿去用吧!”
“……不是,可是然儿,你哪来这么多银子?”陈景瑞还现在不可置信的情绪中,甚至忍不住认真的辨识了一下,该不会是伪造的银票吧?
但……很快他就确认,这是真的。而且还是京城最大的商行,账面上流通的大额银票……
“哥哥给的。”木尹楠认真的答道。
“我什么时候给过你?”开什么玩笑?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有钱!陈景瑞扶额,什么时候,他的三妹妹也学会搞笑了?
“大少爷,真的是你给的……”春分弱弱的插嘴:“是小姐从您上次送来的那堆玉石里拣出来的一块,奴婢亲自去卖的,卖了三万两……”
“什么?你说多少?”陈景瑞猛然站起身,回头抓住春分的肩膀,用力的按住:“多少?”
“三万两……”春分扭了扭身子,肩膀好痛……
“你是说,我花了三十两银子买的那些石头你们卖了三万两?”陈景瑞双眼有些发直,这叫什么事?天降横财?原来自己这么有眼力?
“不是全部……只是一块。”春分缩了缩脖子,努力挣脱了陈景瑞的钳制,心跳过速。
……大少爷,原来长得还是挺帅的……
那少年紧紧拢住自己的臂膀,那么全神贯注的看着她,甚至连呼吸,都喷在了她的脸上。那么近的瞬间,她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止,而后,就仿佛跑了几万米一样,快速的跳动了起来。
那感觉……让她,好累……
“现在不是一堆还是一块的问题……而是,为什么能卖这么多?”不是废弃的玉石吗?陈景瑞抱着头,苦苦思索。明明是废弃的,店家说的很明白……不是他不想买好一点的,可是,就算是侯府的少爷,他的银子也是有限的。以前不懂是,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花个精光,以至于想给三妹妹买点什么的时候,手头只有那么点现银。他是可以从祖母那里要一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那么做……或许是前世总是跟祖母要银子花的种种影响了他,这一次,他不想再当个只知道盘剥祖母的二世祖了……
因为想着三妹妹喜欢石头,才买了这些,玉石也算是石头的一种吧?虽然是些废弃的……虽然有些拿不出手,但那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一块不喜欢,就买一堆,这么一箱子,她总能挑出一块喜欢的来吧?
这是典型的陈景瑞做法,虽然心理年龄早就过了如今的十来岁,可于人情世故,他仍旧像个孩子一样,还在学习的阶段。他虽不像前世的自己只晓得横冲直撞,但也不过是从横冲直撞学会了拐弯而已,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奴婢也不知道……”春分小心翼翼的看了木尹楠一眼:“或许是三小姐眼力好吧!”
纯粹是运气吧?春分想到。
“……”比起三妹妹来,他的运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低头看向那个满脸期盼的女孩儿,这是他的妹妹,也是他的福星。
是要好好的活着,要活的幸福才可以见证他真正重活一世的人。
“然儿……”
“不够嘛?”木尹楠对他的纠结并不理解,小手在怀中掏啊掏,又掏出几张“纸”来:“只能再给你这么多了,剩下的是春分存在我这里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木尹楠说这句话的时候,春分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原来三小姐……一直都记在心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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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小侯爷的未来
人无信则不立,尽管春分并不是贪图那三千两银子,但木尹楠无心的表现,反倒让她陡然生出了敬佩感。说到底她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就算一分银子也不给她,她也是毫无怨言的,古代就是如此,主从的地位注定了她们悬殊的差距。然而木尹楠不仅从未摆过主人家小姐的谱,还将如此点滴“小事”牢牢记在心中,春分又怎能不感慨?就算是在现代,也未必有人能做到。
反倒是陈景瑞惊讶的看了自家妹妹和春分几眼,询问了缘故。春分心里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这是应当的,三千两银子,在富户人家看来,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便将原委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
陈景瑞沉吟了一会,说道:“看来对方应该不是冲着侯府来的,多半是看在隔壁哪位小王爷的面上……说起来也该是妹妹的机缘,碰巧结实了他,才能有这般际遇……”
“大哥认识靖和弟弟?”木尹楠奇怪道,李靖和提起了许多人,多半是在京城认识的公子小姐们,但这其中,并没有她大哥。
陈景瑞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他自然不会告诉妹妹,他不仅认识李靖和,更知道,十年后,这个傻乎乎的小王爷,会成为叱咤沙场的杀神,就是他,以一己之力,挽回了朝廷的败局,而后他的父王,更是深受皇帝信任。
但是李靖和本人,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过许多。他本是痴儿,即便成了大将军。也是个痴痴呆呆的大将军,不过他似乎唯独对于行军打仗这方面格外擅长,到了战场上,就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脸上再无丝毫痴傻的模样,冷酷无情的样子,叫人看一眼就胆寒。
不过……现在的李靖和。还是个被所有人暗地里耻笑的傻子。
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之处了,前世他自己也不痴不傻,还曾暗地跟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嘲笑过那人,可最终,一事无成以至于如丧家犬一般的人,正是自己。而那个曾经被他在心底看不起的傻子,却成了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今生。他决计不会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陈景瑞陡然眸前一亮。
三妹妹离开侯府之后,他虽然想念,但知道是祖母的决定,也是无可奈何。平日里。他自然不会像前世一般,只晓得玩耍,在文武两位先生面前,都表现得很好,屡得夸奖。有前世的功底在,他再学那些初学者的东西,自然就简单了不少。于文章一道,竟是博得了敏而好学,才思敏捷的评语。乐的陈侯好几天都合不拢嘴,小吴氏暗自恼恨却又无可奈何。然而陈景瑞是自家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天才苗子,不过是仗着前世的基础罢了。以后的学的深了,定然要露陷。反倒是对武道颇有天分,加上愿意下功夫去勤学苦练。也算小有成就。
他不是真正的孩子,自然要考虑自己以后的出路。父亲不管文成武就都不尽如人意,对此颇有遗憾,而弟弟对武道毫无兴趣,父亲显然准备让他走科举那一条道路,毕竟是后也之子,要比寻常人更轻松一些。那么,他自己呢?
前世的他,比父亲还不如,整一个败家子,成天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若非身后有威武侯府,他恐怕早就成了骨头渣子了。
他是嫡长子,没有意外的话,继承威武侯府的人,定然是自己了。
刚刚重生的时候,陈景瑞对小吴氏是愤恨的。明面上拿她没办法,他总不能拿前世的事出来说,更何况,会走到那般地步,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小吴氏不过是个引子罢了。他自然想,一定要夺走她最重视的东西。而小吴氏最喜欢的,就是权势。
她费劲心机也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威武侯府的继承人,那就绝了他这个念头。
然而,渐渐地,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于能否继承侯府其实并不是那么热衷。侯爷的名头听起来好听,但一个没有实际的权势,空有名号的侯爷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是依旧得蜗居在江南,在扬州这样适合养老的地方,慢慢死去?
他还年轻……也不像父亲,是唯一的独子,他的未来,不该是一成不变的。
可是自己又能做点什么?
官场争锋,并不是自己所喜。前世之所以怨恨小吴氏,不是因为那个位置,而是因为她将自己养成了一个废物,一个人人都看不起,被鄙视的纨绔。
纨绔这个名声,他自然不会再背,他还要让曾经看不起他的那些人看到,他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他要站在人群的顶端,俯视那些自作聪明的人们……
而这些,光靠着威武侯府的名声,是做不到的。即便继承了威武侯府,他也只是一个依靠着祖辈遗荫享福的侯爷罢了。
想起李靖和的崛起,陈景瑞似乎看到了一条未来的康庄大道。连一个傻子都能成为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为什么他不可以?就算他没有李靖和那样的天分,但只要肯努力,他也不一定会落于人后。
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嘲笑李靖和的二世祖,而是新生的,带着仰望和敬仰的心态去看一个未来大将军的陈景瑞!
“不知道战场上,会是怎样的刀光剑影……”陈景瑞不由有些憧憬,他知道那有危险,但是,那里也有机遇,这世上,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大哥想去参军?”尽管陈景瑞并没有说出来,木尹楠却感觉到了。她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兴起了这样的念头。
别忘了,她曾经,是整个银河系唯一在联邦担任少将的女子。
从军,只是因为个性使然。在木老爷子的教养之下,她的性格比许多男子都要坚韧的多。踏上机甲那条路,纯粹只是为了追寻父亲曾经的脚步……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值得的。
然而,军人所面对的危机,也是所有职业中最危险的。在联邦,不仅有敌对帝国的虎视眈眈,因为整个联邦星域靠近虫族星域,联邦士兵们,还要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虫潮。她的军功,看似来的容易,可无论是哪一次,都是无比靠近死亡。
是人,就会怕死,她也一样。
若非生无可恋,又加上机缘巧合,她也不会走上这一条道路,更不会来到这个上古时代了。
而在这里,女人是没有上战场的资格的。别说是上战场,就是想出个门都不容易,这一点,木尹楠如今是深有体会。但这并不代表,如今的战场就会比联邦的安全。
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永远是人类史上,最残酷的血泪史。
没有热武器,没有能量光刀,靠着血肉之躯和冷兵器堆积而成的战场,该有多么危险?
凭心而论,体会过战场的残酷之后,若是再让她重头选择,她或许会放弃。但是如果是作为一个军人,即便重来一白次,她绝不会舍弃自己的使命!
陈景瑞听到妹妹的问话,不禁苦笑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发觉,他家然儿竟然这样敏锐,说道:“只是想想罢了,然儿可别乱说,万一被祖母她老人家知道了……”
“我明白的,就是随口问问。”木尹楠淡然一笑:“只是若是大哥有这样的想法,还须早做打算才是,隐瞒亲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了,你这丫头,怎么跟个小管家婆似的。”陈景瑞无奈的摇摇头,说道。
“我只是关心你。”木尹楠认真道。
陈景瑞是她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认同的人,她可不希望他出事。
陈景瑞心头微暖,揉了揉木尹楠的小脑袋:“恩,谢谢你,然儿。对了,我用不着这许多银子,先前你给我的就够了,剩下的,然儿自己好好收着。”
木尹楠闻言,也不勉强,收回了几张银票,看着是收到怀中去了,其实是送到芯片空间里。这样一来,动作看起来,就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哈哈,然儿真像个小财迷。”
“才没有,大哥又乱说。”
“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出去吧!不然卫嬷嬷只怕要恼我了,把她的姑娘带成小财迷了……”
“大哥……你再乱说,我就不理你了!”木尹楠捏起小拳头,怒道。
春分跟在身后,羡慕的看着两兄妹之间打打闹闹的。她和她的弟弟,年纪差的多一些,关系也算布上亲近。这几日,因着虎子在镇上的私塾上学,倒是缓和了许多,但也远不到大少爷和三小姐这般亲昵的程度。
偷偷看了陈景瑞一眼,看着他宠溺的看着木尹楠的目光,不知为何,脸上突然像是烧着了一般,灼热不已。
糟了……她该不会是喜欢上这个小屁孩了吧……
用力的揉了揉脸,又拍了拍,她可不愿意给人当姨娘。就算大少爷长得再俊也不行……可是,万一,如果,她是说,有可能的话,大少爷也喜欢她的话怎么办呢?
“春分姐姐,走快些。”察觉春分落后了他们一大截,陈景瑞蹙眉唤道。
这一声春分姐姐,立时将春分喊的清醒过来。
她这是疯魔了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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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筹划
吃过一顿算不上愉快的便饭,张家人便尴尬的告辞了。他们自然看的出来,无论是木尹楠还是卫嬷嬷,都并不欢迎他们的到来。虽然对这个小外甥女的早熟有些惊讶,但很快便自然接受了,换个角度来想,在经受过自小体弱以及突然失明的变故之后,性格变得成熟晓事似乎并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只不过就是给他们亲近侯府的计划添了一重障碍罢了。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毕竟有血缘关系在,他们始终是亲人。
张家大老爷还是十分有远见的,他私底下和弟弟们商讨了一番,决定还是不要太过于急迫了,否则的确会给人一种趋炎附势的感觉。就算是真的,也应该含蓄点不是吗?
“以后咱们多多亲近外甥女就是了,逢年过节,老三老七你们也让家里送点节礼。过去是咱们的错,只要以后改了,我相信外甥女不至于不认我们这一门亲事。”离了庄子之后,听着三弟妹的抱怨,张大老爷忽然出声打断道。
“什么?她可是侯府的小姐,咱们小门小户的,送的东西能看的上?”三太太显见是有些不乐意,嘟哝道,随即便叫三老爷扯了一把。
“不管是什么,总是分心意。三弟妹既然连这点心意都不舍得,以后就不要跟着去了。”张大老爷不悦的看了她一眼:“侯府是什么人家?以为他们真的会在乎这点东西么?不过是尽心罢了。”
“大哥说的对。你个妇道人家不要随便插嘴。”三老爷也说道,七老爷跟着附和了两声。
张大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至于他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就管不着了。好在他们和侯府两家,还有外甥女这么个关系在,否则就是他们想攀上,都不那么容易。
至于早先为什么不这么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陈三小姐生来就是那幅病弱的样子,又“克”死了亲娘,活不活的长还两说,又不得侯府老夫人和侯爷的喜欢。他们那个时候要是凑上去,指不定会更惹人厌吧?为了一个不足轻重的外甥女得罪侯府的当权人,傻子才会干那样的事儿。可如今不一样了,无论是陈景瑞明显的回护还是木尹楠本身,都绝非往昔可比。那位小侯爷,听说更是素有才名,将来绝非池中物。若是到时候他飞黄腾达了自己这些人再上赶着往上凑,那才真叫没脸呢!
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也要再锦上添花之前表示一下才好。
“大哥要再这住下?”这厢木尹楠却和陈景瑞在屋里聊天,听他说要留下来住两天,顿时惊讶不已。陈老夫人能答应让陈景瑞过来看她已经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还会同意他留下呆几天?
“既然大少爷要留宿,那我可得去准备两间屋子才好。”卫嬷嬷说着便往出走。显然她也没有想到陈景瑞会是这样的打算。不过这样也好。大少爷同她家姑娘亲近,她心里却是愿意的。女儿家的总要有个对她好的娘家人才是,哥哥弟弟什么的,不就是除了夫家之外,女子的靠山么?姑娘总是要出嫁的,大少爷但凡心疼姑娘,自然会为她做主,两个人的关系越好。她才越是放心。因此即便不喜欢威武侯府的那些人,卫嬷嬷对陈景瑞,还是很待见的。
“劳烦嬷嬷了。”陈景瑞连忙说道,一点没有大少爷的架子。
卫嬷嬷微微一笑,这大少爷,还真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若是从前的他,大约不会对她一个下人这般客气。可是自从那次之后,大少爷也变得十分谦逊有礼,一看就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令人很是模样。
真正的世家公子,本该就是这样的。那些不把奴仆当人看,装着一副眼高于顶的清高模样却成日眠花宿柳斗鸡走狗的公子哥们,不过就是披着一张公子皮的暴发户罢了。真正有底蕴的世家,是绝对不会把家中的子孙养成那般模样,即便是庶子,也会好好教养。
从前的大少爷,她是决计看不上眼的。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化了。不仅仅是大少爷,还有自家姑娘,都变得不一样了。大少爷收起了性子,敛去了那些被惯出来的骄纵脾气,几乎是痛改前非。而姑娘也没了娇娇弱弱病怏怏的模样,虽然有些冷淡,却更加讨人喜欢了。
卫嬷嬷并不知道,陈景瑞学习的,正是前世他知道的一些名仕的模样。这世上的名仕,就好似古时的大儒一般,总有各自不同但让人赞叹的风貌。就连他们的弟子,族中子弟,也有超人一等的模样。前世他或许还会嘲笑那些人装模作样,但重活一世之后,才越发明白,他曾经不屑一顾的东西,才是他们立身的根本。那些面具,从他们戴在脸上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摘下来过,能够将伪装做的如同本能一般,也是一种本事。
这样的人,是值得他学习的。
尽管心中仍旧有些许的不以为然,但这样的处世之态,是受到世人追捧的不是吗?那些世家弟子,无论到哪里,都是人们目光的中心,那种举手投足之间显现出来的风貌,没有世家底蕴的涵养,是决计表现不出来的。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东西,而是铭刻在心底的素养,即便不过是照猫画虎,但至少他们成功了,而在其中,更是有不少杰出人物。世家培养弟子,就好像是烧窑一般,一模一样的胚器,一样的烧窑方式,或许大部分的成品都有些类似,但总有那么一两件,会绽放出自己独特的光彩。那出彩的一两个人,就会成为这个世家的领军人物,牢牢的站在世家的巅峰,接受世人的敬仰。
若说前世的陈景瑞是个坐井观天的无知浪子,那么如今的陈景瑞,便是一个尚未烧窑的器胚,正以他自己的方式缓缓雕琢打磨,只不过最终会成为什样的人,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大哥也不早点说,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木尹楠嗔怪了一句,说道。
“要准备什么?不过就是住几天罢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来妹妹的庄子上暂住,难不成你还想弄得跟招待贵客似的?咱们可是兄妹,随意一点才好。”陈景瑞却道:“这样吧,以后等你嫁了人,我上门拜访的时候一定提前打招呼就是了。”
“我还小呢!”木尹楠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这些事不是他该考虑的吧?莫不说她如今还是个孩子,就算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她的婚事不该是由父母做主吗?虽然她始终觉得盲婚哑嫁有种种的不便之处,但既然已经到了古代,她就该入乡随俗不是么?
可是陈景瑞的样子,却像是父亲在打趣即将嫁人的女儿一般……
“我当然知道然儿还小,不过以后我的妹夫,我也是要把关的。”陈景瑞却不在意这些,以祖母和父亲的性子,恐怕会随随便便替三妹妹找一户人家嫁了就算了。以三妹妹的条件,眼睛若是好不起来的话,想嫁入好一点的人家的确不容易。不过他并不这样想,连命运都改变了,三妹妹决计不会永远都看不见的。而且他的三妹妹是这样的聪明伶俐,又长的漂亮可爱,就算是配个王孙公子都绰绰有余……他是绝对不会让三妹妹随随便便就嫁人的。“你放心,不都说长兄如父吗?以后大哥一定给你找个让你满意的夫婿!”
“大哥!”木尹楠无奈的喊了一声,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你这丫头,怎么就一点都不害羞呢?”陈景瑞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他甚至还有心情研究妹妹的表现为什么这么淡定。不说女孩子说起自己的婚事都会很羞涩的么?怎么他的妹妹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大概是了忘了她目前的“年龄”,只有六岁的了吧?
“为什么要害羞?”木尹楠不明所以,嫁人生子不是应该的吗?为了家族传宗接代有什么好害羞的,这可是正经事!心里甚至有点可惜,她没能给木家嫡系留下一个接班人就……
“……好吧,算我没说。”对上那双没有焦距,却显得格外无辜的眼眸,陈景瑞挫败的认输,他的三妹妹果然是不同的!“这两天就带我在庄子上好好逛逛吧!对了,大哥想见见那位小王爷,若是直接上门求见的话是不是会有些唐突?”
“靖和他性子很好的,也喜欢热闹,哥哥去找他玩耍的话,他应该会很高兴的。”木尹楠想了想,认真的答道。以李靖和的个性,怕是真会如此。
那个孩子,并不懂得去拒绝他人。他很善良,近乎纯真的善良里头掩藏着细腻。只要陈景瑞是真心的与他交朋友,两人说不定还真的能玩到一块去。
在木尹楠看来,她这个哥哥有些粘人,当然,其实是有些恋妹情节,对她总是过分关注。他想见李靖和,绝对不会是因为对方的家世,而是因为自己。或许,他就是想看看,那个和自己能够成为朋友的王府世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
“我看,还是你和我一起去的好,我这么突然上门,实在太冒昧了。”陈景瑞想了想,摇头道。
“也好,我也好久没见他了,那明儿咱们再去看他。”木尹楠点头同意。
顺道也能看看李靖和的锻体术练的怎么样了,还有他脑袋里的淤结,也要看看神经中枢的修复状况。
要知道,脑袋里的毛病,可不是什么小问题,就算有芯片帮忙,也由不得她不慎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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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逃避是没有用的
“然儿……卫嬷嬷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晚饭过后,陈景瑞领着木尹楠在后面园子里消失的时候,忽然说道。
“有吗?”当人不会高兴了,明明说过不要有交集的,却要这样明目张胆的去了……虽然不知道原因,木尹楠也明白卫嬷嬷自然不会有多开心。只是面对陈景瑞的时候,还是没办法说出口的,只得装傻了。“我看不到,嬷嬷她生气了吗?”
陈景瑞立时便想到了妹妹的眼睛,怜惜的摸了摸:“也不是生气,就是看起来有点冷淡。”好像不喜欢那人一样……似乎是厌恶的样子,眉头都皱了起来。莫非对方做了什么让卫嬷嬷不喜欢的事情?倒也不无可能。堂堂王府的世子是那样子……下人有些敏感也是正常的。
可是即便不高兴,卫嬷嬷也不曾拒绝,还去帮着准备明儿拜访要送的见面礼了……说起来这庄子上一穷二白的,能送点什么?庄户自家种的土特产么?
不知为什么就忽然笑了出来,见木尹楠满头雾水的望着自己的方向,想了想,便决定不再纠结了,解释道:“怕是卫嬷嬷是在恼我呢,突然要去拜访别人,也不知道要送什么,也没什么准备,事先也没知会嬷嬷一声……我带来的东西都是女孩儿用的,送给那边也不合适……”
“没事的,靖和才不会在乎那些。”木尹楠当即肯定的道。
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啊……不是说,才见过一两次而已吗?陈景瑞有点儿不高兴的撅起嘴,怎么就那么熟稔了呢。像是认识了好久的朋友一样……还是个男孩子。
……就算脑袋有点问题,那也是男孩子!
“要不过一阵再去吧?”陈景瑞突然不是那么想去了,虽然明明心底很想见见那位未来的大将军,可见到妹妹的表现。忽然就有点讨厌了……大将军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傻子?
这么想的话,好像有点太恶毒了……就像是嫉妒吃女婿醋的父亲似的。
“大哥。卫嬷嬷都去准备了,你不这是诚心叫她白白忙活一场么?”木尹楠不理解的道。
“也是哈……”陈景瑞用力拍了自己的脸两下,这是怎么了?真把三妹妹当女儿看了么?
“干嘛打自己,不痛吗?”
“不痛,不是的,风有点儿大,吹的头疼。”陈景瑞连忙讪讪地解释道。
哪儿来的风?春分伸出手探了探。明明连园子里的树叶子都没有晃动一片的说!
不过,大少爷懊恼的样子也很帅气啊!
“想什么呢!”橘香忍不住拍了陷入花痴状态的春分一巴,瞪了她一眼,警告道:“你可莫要去学那些没出息的小丫鬟!”
不想着好好干活,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勾引少爷!老夫人可是最恨那样的事情了!没见到跟在大少爷身边的那几个丫鬟有多老实么?长相也寻常……夫人以前倒是刻意挑了几个长相漂亮精致的想送去大少爷房里。可是被老夫人转送给了侯爷,气的夫人闹腾了好几天。可偏偏人又是她自己挑选的,说是懂事善解人意的来着,最后也只能吃个哑巴亏,自己吞下苦果罢了。若是春分有那样的心思,还是早些掐断的好。在怎样,府里小姐的丫鬟也不能给自己的哥哥做通房吖!不说老夫人,卫嬷嬷也不会答应的,三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春分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赏心悦目罢了。虽然有些心动,但或许是明白不可能的关系,并没有动过那样的念头。可就算得不到,能多看看也是好的嘛!就像李家那位世子一般,只是远远的欣赏,多看几眼也觉得很满足……分明就是前世看见偶像明心的粉丝心态――是距离太过遥远的人。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地球,却只是喜欢,并不会幻想。接收到橘香警告意味的眼神,连忙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道的,橘香姐姐不要担心。”
能不担心吗?她可不希望看着这个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傻丫头走上歧路,轻声道:“你可莫要犯傻,好好伺候三小姐才是正经,日后自有你的好姻缘……”
春分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主子们定下的婚事,说到底不过还是从奴才当中挑选罢了……她的婚事,可不想那么随便的任人拿捏。就算是到了旧社会,成了地位低下的下人,自己的爱情还是要自己做主,总要找个看得上眼的人才是。
总有一天,她会重获自由,过上想过的日子的。
“对了,听卫嬷嬷说,祖母要替哥哥定一门亲事?”木尹楠忽然说道,陈景瑞没察觉,她却将身后橘香和春分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要说春分喜欢哥哥的话……她倒是没有发现呢!
即便春分真的有那个心,恐怕她也未必能够察觉吧?明明已经是四十五岁的“老女人”了,对感情的事儿却依旧只是白纸一张,就算摆在她面前,也只会觉得不可置信吧?对曾经生命中只有家族、爷爷和机甲的年轻少将而言,感情之类的东西,实在是太奢侈不过的东西。
哪怕是在青春期的时候,学院里多的是处于春情萌动状态的少年少女们,独来独往的木尹楠却像是个异类般难以接近。总是显得太过冷淡的性子也不是讨人喜欢的类型,虽然长得也说得上是中规中矩的漂亮,但在女孩子中有些鹤立鸡群,又不懂打扮总是一身学员装束的木尹楠,有时候甚至会被误认成男孩子。甚至更多的时候,和男学员的关系反倒比女孩子们更好,毕竟她们更喜欢讨论衣服化妆品之类女孩子们的话题,而不是机甲……
渐渐的就算是对她有好感的人也成了哥们之类的关系,也没有碰上过强大的让她心动的男孩子……因为她做的太好,成绩太过优秀而退步的雄性动物似乎也不在少数。总而言之,是从来没有涉及过男女感情这一方面的木尹楠,又怎么能看出其他人的暧昧?
“好像是吧!”陈景瑞点点头,他的年纪……也到了可以定亲的时候了。他这样的王侯子弟,有些甚至从小就订了亲事,七八岁定亲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因为威武侯移居江南的关系,这才迟迟没有定下……祖母会有这样的打算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事实上,前世他的婚事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定下来的。当时祖母相中的事京中一位文臣家嫡出的大小姐,而他却因为和小吴氏亲近,而更喜欢小吴氏娘家的一位庶出的表姑娘,闹着要娶她为妻。到了后来,甚至闹出了些许丑事。虽说最终并没有成功,但也因此,与祖母相中的那家小姐的亲事也告吹了,而是定下了一位扬州把总的女儿。
自那之后,祖母似乎就不愿意管他的事情了,对他也冷淡了许多。
今生小吴氏如同前世一般,将那位小时候曾和他关系不错的表小姐接到了府中。但陈景瑞既然已经知道了前世发生的事情,更明白那位表小姐也并不是如同他所想的那般,是个纯真善良的女子,自然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只不过,对祖母的意见,他也不太想接受。
再过几年,当今圣上就要决定太子的人选了,而那位的父亲,却站错了队伍,以至于受了皇子们的牵连,被人查处徇私舞弊后由太子上书贬谪了。
站错队并没有什么,徇私舞弊却是个很大的问题。那位大臣后来又冒出贪墨赈灾银两这样的事情,以至于被登记没多久的新皇给斩首了……他可不想有那样一个臭名远扬的岳丈。
至于那家的小姐究竟如何……这就不是他应该关心的问题了。
所以说,女儿家的名声际遇,其实和娘家是分不开的。
而前世的妻子……连前世都谈不上喜欢,如今就更不用说了。因着后来知道那件婚事之中也有小吴氏的影子,他自然更是不怎么乐意。
“大哥不会是借口说要来找我,其实是想避开祖母吧?”不知怎么地,木尹楠忽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干脆直白的问道。
可是……要不要把话说的那么直接呢?
陈景瑞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该怎么说呢?“……又胡说,我早就想来见然儿了,只是功课繁重,祖母和父亲不允许……”至于逃避什么的,只不过是顺带罢了。
“是这样吗?”木尹楠调侃般问道。
“小丫头家家的,整天都琢磨什么呢?好了,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该歇息了。明儿还要去李家庄子呢!”
“……恩。”
怎么看都有种落荒而逃的样子啊!身后的春分和橘香忍着笑,垂头跟上。
“大哥不喜欢的话,就跟祖母说吧!”要分开之前,木尹楠拉着陈景瑞的袖子,认真道:“祖母这么疼大哥,一定会同意的……逃避是没有用的,总要面对的事情,一直逃避的话,只会越来越糟糕呢!”
这丫头,该怎么说呢?完全是一副大人的口吻。
可是……就是觉得很贴心。
“然儿说得对,我知道了,早点歇着吧!”
“那大哥也早点休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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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不靠谱的弟弟
“公孙嬷嬷。”门口的小丫鬟恭敬的低下头,唤道。
公孙嬷嬷慈祥的笑了笑,这些小丫头都能当她的女儿了,有时候虽说严厉了些,但更多的时候,她也是十分平易近人的,并没有因为嬷嬷的身份而自觉高人一等。更何况严厉也是为了她们好,这王府上上下下,最看重的就是规矩二字。
因为有这样的一个世子,府里的规矩远远要比其他大人的府中严苛的多,以至于小丫鬟们多多少少有些战战兢兢的,不过时间久了,也会慢慢习惯。
“世子爷起来了么?”公孙嬷嬷撩开帘子,向里头张望了一眼,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年,正以一种奇怪的盘腿姿势在床上坐着,小丫鬟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小,他竟然一动不动,好似全无察觉一般。
似乎到了庄子上之后,世子爷就喜欢上这种另类的锻炼方式了,甚至连平常最喜欢上的习武课都显得兴致缺缺,有事没事就是这样一个人坐着“发呆”,让跟着一同前来的武师父郁闷不已……在武师父眼里,世子爷可不是什么傻子,而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这样懈怠的状态,分明就是浪费了他的天赋……然而真正学习的时候,却又发现他比以往做的都要好得多,甚至似乎领悟力也有增长的样子,不需要他再一次次的重复教学,学过的东西,也不会很快忘记,就算忘了一些,也会有少部分的残留――这让他欣慰不已。
“起来是起来,只是……”小丫鬟偷偷摸摸的看了卫嬷嬷一眼。有些吞吞吐吐的。她能说从昨儿晚上开始,世子爷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态,根本就没有睡过吗?就好像中邪了一般……虽说世子爷怎么看都叫人赏心悦目,可是这么奇怪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担心。
“起来了就好。”公孙嬷嬷点点头,没有在意小丫鬟的迟疑。她当然不是不知道世子爷到底做了些什么,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李靖和了。一开始她也曾担心过。只是后来看他并不像是强撑着不睡觉的模样,又实在不肯放弃,这才妥协了。左右白天的时候世子爷看起来还是十分有精神的样子,一点也没有犯困或是疲倦的模样,她也请大夫来瞧过,确认世子爷的身体状况是前所未有的好,便也放下心来。
摆了摆手止住了小丫鬟的通报声。公孙嬷嬷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最近世子爷总是喊耳朵疼,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是细微的声响,对他似乎都如同撞钟一般嘹亮。庄子里上上下下如今都有些小心翼翼,就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声。要是谁无意中打了个喷嚏,吵着世子爷了,只怕还要被瞪上几眼。
“嬷嬷来了?”李靖和忽然张开眼睛,从床榻上起身,笑道:“嬷嬷最近身体很好啊,下盘真是稳的很,步伐十分有力呢……”
“噗……”
瞪了忍不住喷笑的小丫鬟一眼,公孙嬷嬷无奈的收回目光,看向自家世子爷。她下盘稳?步伐有力?看来又要放轻步调了……这样下去的话。只怕整个庄子的人都会成为世子爷眼中的武功高手吧?“是,世子爷,奴婢身子的确很好……世子爷该起了吧?”
“嗯,反正也睡不着了。”小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真的很吵啊,害的他常常连锻体术都没办法好好完成,只能照着景然姐姐说的那样打坐了……李靖和有些委屈的扁扁嘴。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身边的丫鬟们好像突然都嘴碎起来,每天在门外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让他很是苦恼……
……丫鬟们其实也很委屈吧?以前她们也是这样偷偷聊天打闹,怎么就没见世子爷说什么的?最近她们都不敢聊天了,世子爷总是说吵呢!
虽说王爷和王妃对下人很好,但要伺候这么一位主子还真是件很累的事情。以前一边害怕一边又要努力忍着不能对主子不敬,只能偷偷咬耳朵来排解心中的郁闷,如今更是严重了,她们连偷偷说话都不敢了,生怕世子爷那边着恼。
世子爷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世子,威武侯大少爷和陈三小姐来了。”看了一眼又想问丫鬟为什么笑的这么大声的李靖和,公孙嬷嬷连忙说道。她相信这位让世子爷前场挂肚的陈家三小姐的消息,一定能成功堵住世子爷太过天真单纯的疑惑。
“真的?”李靖和果然上钩,脸上顿时荡漾起灿烂的笑容,大大的眼睛眯缝的只剩下一条线了……看的卫嬷嬷都忍不住要妒忌了:世子爷就是在王妃面前,都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呢!“景然姐姐真的来了?不过,那个威武侯大少爷是谁?”
“……就是陈三小姐的嫡出哥哥。”公孙嬷嬷无奈的道,果然,世子爷满心眼里只有那位陈三小姐吧?明明也没怎么接触,为什么世子爷就是把她记得那么牢呢?
“啊,是大哥啊!”李靖和爽快的拍了一下手:“嬷嬷我们快走,去见大哥和景然姐姐!”
……到底谁是您的大哥啊世子爷!“世子爷,您是咱们王妃的独子……”
“景然姐姐的哥哥就是我的大哥嘛!”李靖和一脸理所当然的道。
……世子爷的世界果然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
“……还有,穆二小姐也来了。”公孙嬷嬷奋力追上快步离开的李靖和,好不容易将他拉住,气喘吁吁地补充道。
“谁?”李靖和转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公孙嬷嬷。
不是吧?公孙嬷嬷讶异的看着李靖和,她也知道自家世子爷其实并不怎么认人。可是那位穆二小姐,在京中的时候可是常常来王府玩耍的,两人的关系说不上亲密,可世子爷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很开心的,这才多久,就已经忘了?“是穆国公家的二小姐,行烟小姐。她不是常常到王府和世子一起玩的吗?世子爷不记得了?”
“……有吗?那她认识我咯?”反正他是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来着,来家里玩的人那么多,他那里记得那么清楚?看来看去,分明都是一样的脸,可每次公孙嬷嬷都说是谁谁谁家的,害得他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要是公孙嬷嬷知道他心里的抱怨,指不定要气的吐血,这还是她的不是了?
尽管听不见,但公孙嬷嬷也实在是郁闷得无以复加。她倒是挺喜欢这位穆小姐的,善良又纯真,小小年纪就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跟自家世子爷也相配:“世子爷,一会见了人,可不能说不认识,不然穆二小姐会伤心的。”
“知道了嬷嬷,”李靖和乖巧的点点头,旋即又立刻拉起公孙嬷嬷飞奔:“咱们快点走吧,景然姐姐要等急了……”
踉踉跄跄努力跟上的公孙嬷嬷泪奔中……她这一把老骨头容易么?
李靖和一路飞奔,脚不停步的走向正堂大厅中,一眼就看见坐在椅子上吃着点心的木尹楠,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景然姐姐还是一样爱吃点心呢!至于她身边一脸宠溺的看着她,不时替她擦嘴的哥哥,应该就是大哥了吧!
正想上前打招呼,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就冲了过来,甩着一头编的整整齐齐的羊角辫,高兴的扑了过来:“靖和哥哥!”
本能的想闪开,但忽地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任由那身影扑进自己怀中,小嘴儿一张一合:“靖和哥哥,你怎么突然来扬州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害的我白跑好几回呢!”
这谁啊?
李靖和犹豫的回头看了看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的公孙嬷嬷,她冲着自己摇头晃脑的示意,方才犹豫的叫道:“穆二……小姐?”
“什么吗?靖和哥哥以前都叫我烟儿妹妹的!”穆行烟不满的抬起小脸,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鹅蛋脸上带着点婴儿肥,很是可爱的模样,娇嗔地嘟着小嘴,正不满的看着他。
“烟儿……妹妹?”他有这么叫过吗?李靖和的疑惑越发的重了。
“嗯!靖和哥哥想我了吧?一听说我来就马上出来找我了!”穆行烟满意的点着小脑袋,欢喜的说道,小手努力的向前探去。
……李靖和的一只手正顶着她的额头呢!
听着她那撒娇一般的尖细嗓音,眼看着她像是要扑过来的样子,李靖和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道:“等一下……我们很熟吗?我不是来见你的,我是来见景然姐姐的。”
穆行烟顿时僵住。
李靖和见状,忙将她推到一边,要不是丫鬟们①38看書网的扶住了,只怕要跌个仰面朝天。穆行烟愕然的看着她的“靖和哥哥”满脸欢喜的走向对面的少年和小女孩。
“大哥!景然姐姐你们来看我的吗?”本来想靠近木尹楠却扑入了陈景瑞怀中的李靖和一脸纯真的问道。
……他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弟弟?
陈景瑞忽然觉得,他对这位未来大将军的期待,似乎还是太高了一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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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是什么东西?
陈景瑞的不适应也是正常,在家里的时候,弟弟和妹妹对他看似恭敬,但景安那个小肉团根本都不懂事,只知道玩,景秀和她娘一样心机重,要不是年纪小,做事说话总有意气用事的时候,还不一定能看得出来。表面上看着挺尊敬他这个大哥,可每次都是娇声娇气的要东要西,话说以前他上当的时候多了去了……心里指不定怎么看他这个大哥,当他是冤大头?
祖母对他虽好,但毕竟是长辈,和父亲一样都对他有期许,有时候难免管得多些,又严厉。虽然心里也知道是为了自己好,但作为重生人氏,陈景瑞自然有些患得患失,前世祖母也没有少误会他的时候,父亲更是,从期望到失望,似乎就没花多少时间。
是因为还有景安在的关系吧?觉得就算他这个大儿子不成器也没关系。
李靖和这样天然高兴的模样,毫无缘由的亲近,便有些陌生。这世上大多数人,对另一个人好,总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但这位王府世子身上却看不到这些,他没有任何理由要对自己这个第一次相见的人表现出这样的亲昵来,可他偏偏就是这样了。
难不成,只因为自己是然儿的哥哥么?
“大哥,我真高兴你来看我!”李靖和并没有察觉陈景瑞的疑惑,高高兴兴的叫道。不过很快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问道:“可是公孙嬷嬷说你昨天就来了,怎么昨天不来看我呢?”
这也要问原因吗?他又不是来看外人的,是来见自家妹子的啊!陈景瑞无语的看着他。
“昨天哥哥刚来。还要收拾行李,所以没时间来看靖和弟弟。”木尹楠倒是很明白李靖和的心思,或许是因为她曾经也有过同样的想法?对于情商近乎于白痴的木尹楠来说,在这方面。和李靖和倒是很靠近的。
“是这样?大哥辛苦了,对了大哥,以前怎么没看你来过?”李靖和立马点点头表示理解。对木尹楠的话没有丝毫怀疑,认真的道:“景然姐姐都来多久了,大哥一次都没来过……”
“大哥有很多功课……”木尹楠也头疼了,他简直就是天生的十万个为什么……不过,这算是为她打抱不平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是觉得,挺感动的。
好久都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了吧?
陈景瑞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明明是很莫名其妙的问题,可两人却似乎聊的十分愉快?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只是刚刚认识不久的两人,竟然能够有这么好的关系了。他们的世界,恐怕一般人是理解不了的吧?
只是对上李靖和怀疑气愤的目光。心里又有点不爽。不过更多的却是愧疚,是啊,他不是没有机会过来,却在父亲和祖母的坚持之下无奈放弃……如果自己执意的话,也不是不行吧?
把三妹妹一个人放在这个乡下地方,也没人想着她过得好不好来看她一眼,虽说有平日伺候祖母的人跟在身边,可那跟亲人始终是不一样的。
祖母说觉得三妹妹和他们不亲近的话,恐怕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原因吧?
看看人家李靖和。就做的比自己要好得多。明明只是邻居,勉强算得上是认识的人,却能想到这些……即便是自己,觉得对三妹妹的关心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兄妹,却还是输给他了。
怎么能输呢?
“靖和说的对,是大哥做的不对。早就该来看然儿的。”他忽然释然的一笑,跟个傻子争这个做什么?能多一个人关心三妹妹,他高兴还来不及吧?忍不住上上下下的打量这位未来的“大将军”,一时间竟然有些惊艳的感觉。
怪不得……前世总听人说李靖和在战场上总是带着一副狰狞的面具呢!看他如今长得这般精致的模样,恐怕长大之后也会是个美人吧……盯着那样美丽精致的脸庞,又如何能够服众,如何能够让对手害怕?
明明还是年纪不大的小男生,却已经有了美男子的模样了!就是他身后呆呆站着的那个漂亮少女,都不及他三分。说是穆二小姐?该不是京城的那个穆家吧?若真是的话,这位穆二小姐,似乎就是李靖和以后的妻子来着……
“大哥不用这么说,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难处,我不会怪你的。”木尹楠回以一个可爱的笑容,并不是客套话,而是对她来说,陈景瑞已经做的够好了。不仅救了她一命,还让她重新感觉道亲情的温暖……就算以后他什么都不做,她都不会忘了他之前对她的好。
“大哥和然儿长得好像!”那厢李靖和看着兄妹俩对视,忽然拍手大叫道。
“……胡说什么呢!”木尹楠伸出手,准确的掐住了李靖和的嫩脸,捏了一把道。
他们又不是一个娘生的,怎么会生的相像?原本的嫡母长什么样子木尹楠不清楚,但要说相像的话,吴氏和小吴氏是同出一族的姐妹,她们才应该长得像吧?再者,卫嬷嬷也说过,张姨娘的长相是属于清纯娇艳的类型,而吴氏却是端庄大气的大家女子,两人并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吧?怎么看,她和陈景瑞也不是很像啊!
……她这是在调戏未来的大将军?陈景瑞看着自家妹子的动作,心里的滋味莫名。
好像……有一种酸溜溜的情绪忍不住滋生了出来。
“我们是兄妹,自然长得像了。”陈景瑞不由分说揉了揉木尹楠的脑袋,理所当然的道。
“嗯,笑起来的样子一模一样呢!大哥和景然姐姐果然是兄妹啊!”
这是什么话?笑起来一样就该是兄妹?他怎么觉得,这位世子犯傻的时候,和自家妹子也挺像的?当然,他家妹子是不会犯傻的。
“你们是谁啊!”嫩黄色的身影忽然插进和乐融融的三人之间,用力“啪”的一下拍掉木尹楠的手,快地连陈景瑞想阻止都来不及。一双小手插在腰间,柳眉倒竖的瞪着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怎么能捏靖和哥哥?”
“你才没礼貌呢!”不待陈景瑞心疼,李靖和便率先叫了起来,一把拉开娇娇俏俏拦在他身前的小女生,满脸生气的将她推倒在地:“你怎么能打景然姐姐?我讨厌你!”
还真是……孩子气啊!听他这样说,陈景瑞忽然觉得心里的怒气消了些,只是脸色也并不好看,瞪着倒在地上,目瞪口呆似乎忘了起来的穆行烟,满脸不屑地道:“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打人,这就是穆打人的家教?看起来也不怎样嘛!”
“二小姐,您没事吧!”木家的下人有些惊慌失措的将自家小姐扶了起来,穆行烟却推开她们的手,眼眶泛红,眼泪吧嗒吧嗒的从眼眶滑落,一脸委屈的望着李靖和:“靖和哥哥,你怎么能推我?”
“疼吗?”可李靖和却根本懒得理会她,兀自拉起木尹楠的手看了看,原本白嫩嫩的手背上已经红了一片,心疼的问道。
陈景瑞自然也看见了,心下不由又冷了两分,下手还真是不轻!也跟着道:“然儿没事吧?”
“嗯,我没事,不疼的,大哥、靖和你们不用担心的。”木尹楠抽回手,一本正经的答道。虽然没到皮糙肉厚的地步,但这么一个小女孩的一巴掌,想让她觉得疼还真有些困难,没看她连叫都没有叫一声么?只是不想让哥哥太担心,这才藏起了手来。
“什么没事,手都红了呢!”李靖和急红了眼,大声说道:“都怪那个莫名其妙的人,我也不认识,就跑来找我,真是烦死了,公孙嬷嬷,让她们马上滚出去!”
让她滚出去?
穆行烟呆了呆,望着一脸愤怒的看着她,后脑勺似乎都在颤抖冒烟的李靖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伤心地问道:“靖和哥哥,你让我滚?”
这是她认识的李靖和吗?
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么着急的样子,他也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以前……就算她踢了他最喜欢的小狗,烧了林家小姐送他的荷包,他都不会这么跟她说话的!
公孙嬷嬷尴尬的走出来,制止住又要出口伤人的李靖和,抱歉的说道:“穆二小姐,世子他不爱几任,这您也是知道的,还请多见谅……”
“可是……公孙嬷嬷,他以前不会这样的……”穆行烟伤心的揉着眼睛,哭道。“他是不是认识那两个人?以前我从来都没见过的……他竟然为了别人还打我……”
“这……也不能说是打吧?”再说,也是您这位国公的孙女先动手的不是吗?公孙嬷嬷也有些头疼,这位穆二小姐的娇气和独占欲,也是出了名的:“那是威武侯府的大少爷和三小姐,老侯爷和我家王爷算得上是故交……”当然,老侯爷去世之后,就没怎么联系了。但这层关系,如今拿来解释倒也是适宜的。
“威武侯……算什么东西?”穆行烟横眉竖目,不依不挠的跺了跺脚,瞪向陈家兄妹。
“敢问穆国公,又是什么东西?”陈景瑞听她说话,忍不住冷哼一声,不善的回道。
“你……我爷爷不是东西!”穆行烟哪里是陈景瑞的对手?
“哦,原来穆国公不是东西啊!”陈景瑞一脸恍然,“既然不是东西,就早早滚出去,别在这碍眼!”
“我……”
“公孙嬷嬷,让她走,烦死了!”李靖和显然是偏帮陈家兄妹的,连忙说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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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不是绊脚石
“靖和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若说先前还是有些假装的委屈,此刻听了李靖和毫不留情的逐客令,穆行烟这一次是真正的伤心了。豆大的泪滴噼里啪啦的落下来,哪还有先前默默委屈的模样,分明就是发自内心的难受。“人家千里迢迢的来看你,就这么对人家吗?”
公孙嬷嬷也觉得这样不妥,哪有把上门来的客人不客气的赶出去的道理,再说,这穆二小姐虽然有些骄纵,但只是小女孩子发发脾气,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她家世子爷太过偏向那位陈三小姐了,竟是有些怒火中烧的模样,以至于连平日的礼节都忘了。连忙劝道:“世子爷,来者是客,再者穆小姐也不是旁人,这么做……终究不大好,王妃若是知道了,可是要生气的。”
倒不是她要拿王妃来压人,只是平日世子爷最听自家娘亲的话,此时说出来,总归有些用处。
李靖和果然犹豫了一会,见那穆家小姐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也有些心软,只是看看木尹楠,想着她先前无妄之灾受的那一巴掌,虽说打在了手上,可终究也是会疼的,便有些踌躇。
他是不会看着景然姐姐这么受了委屈的,当先那些话他既然说出了口,要收回来也不容易。这大约就是权贵子弟骨子里的傲气了,发号施令惯了,哪里受得了自己朝令夕改?
事情发展到这会,陈景瑞也没有想到李靖和竟会下逐客令。想想自己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丫头片子斗嘴较真。还真是有失风度。虽说是对方对威武侯不敬,但以他的心智,终究还是失态了,便有些讪讪地。只是看着自家妹妹。也不愿出言相帮,便干脆噤声。
木尹楠叹了口气,朝着李靖和道:“靖和弟弟。穆小姐也是关心你,这次就算了吧!”
“好吧!”李靖和无奈点头,心里想着他才不要这种莫名其妙的关心。穆行烟分明就是骄纵成性,不顺自己的心意就要吵闹,哪里是什么关心自己?说来也怪,若是以往,他大约是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有人来看自己,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厌烦?
说起来,那穆二小姐对他,也未必真的一点儿真心都没有。京城离扬州,虽然不算距离太遥远。但一来一往也说的上是不远千里。能如此不计奔波的跑来,想来也是真的想来看他,只可惜她没想到,李靖和会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遇见一个木尹楠。
穆行烟虽然骄纵,却也知道审时度势。她若是继续任性,看靖和哥哥的样子,一定会把她赶出去的。她堂堂国公府的二小姐,竟然受到这样的对待,若是以往。那是想也不敢想的,换了别人家,她指不定干脆就掉头走了,从此与对方结交。只要她在京城散布一些甚至算不上谣言的话,那家的名声就别想要了!可谁让站在她面前那一脸倔强的少年是王府的独子,还是个出了名的傻子。就算真的对她做了什么,人们也只会津津乐道几天,甚至反而会觉得她与一个傻子计较有失身份。
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她拿李靖和没办法是事实,甚至不敢就这么掉头走掉。
李靖和是她的一块保护牌,是她在国公府的地位蒸蒸日上的原因之一。若是没了他的喜爱,她在国公府的日子,绝对会一落千丈。
她穆行烟,必须保住国公府二小姐这个名头。
稚嫩的眼眸中涌出一丝悲哀,就算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傻头傻脑的呆木头,可在自己也是有目的接近他的前提下,总觉得不是那么甘愿。
如果……她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女儿,那该多好?
可偏偏,她并不是。
这要牵扯到国公府的一桩旧事。
原来当年,国公爷的妻子第一次临盆,就生了一对双生儿子。这件事情放在寻常百姓家里,自然是件大喜事,可偏偏,他们家却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在权贵世家的圈子里,双生子长子在他们看来,是件不详之事。
考虑再三之后,国公爷和妻子选择留下了健康的大儿子,而将一出生就明显比亲哥哥孱弱的多的小儿子送到了一户乡下庄户人家抚养,自此再未相见。而对外,也只说嫡长子出生,对嫡次子的事情,没有流出任何的只言片语。
二十年后,国公府的大小姐,也就是嫡长子的长女满月大宴宾客之际,一个衣衫褴褛的农家女子抱着一个婴孩上门,口口声声是国公血脉,闹得满堂宾客皆知,还一头触柱撞死,气得老国公老了十年。将人带入府中查问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当年被送走的那个孩子的遗腹子。
这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是,嫡次子的存在,一直是老国公和国公夫人心头的一块痛处,外面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闹将起来,人人都以为是老公爷外室的儿子留下的孙女,唯有老公爷和国公夫人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知道儿子的死讯之后,国公夫人一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老国公痛失爱妻,也险些跟着去了。
好不容易救了回来,老国公的身子却是实实在在的亏损了。思来想去,对外宣称那孩子是国公府的二小姐,乃是嫡出,又将位置传给了嫡长子,之后便不再过问外事。外人便将这事当笑话看了,影响虽然不严重,但对国公府而言,却是个巨大的打击。
首先是国公的妻子,她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哪怕是自己相公嫡亲弟弟的血脉。甚至于她根本不相信有那么个嫡次子的存在,毕竟没有人能证明。老国公也是有口难言,他当年将这件事情处理的太干净了,竟是连一个证人都找不着。若非那农妇相貌寻常,加上老国公的保证,才让如今的国公夫人勉强相信,说不定国公府还会有一场大风波。
再者就是如今的穆国公本人,他当嫡长子当了那么些年,就从未听说过自己还有个同岁的弟弟,听闻此事,就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因此对于这个本来该是侄女的便宜女儿,穆国公总是有些难以亲近。
由此可见,穆行烟在国公府的地位该有多么尴尬了。
本来该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府大小姐,却成了二小姐不说,连生辰都给改了。而且在外人眼中她就是个外室庶子养的丫头,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嫡出。而国公府中虽然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又不能对外言说,这爹不疼娘不爱的,想来便知道她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若非她幼时得了王妃青眼,成了小王爷李靖和的玩伴,恐怕她只会在国公府中一直沉寂。她努力的讨好李靖和,努力的想让他记住自己,无非就是看中了日后小王妃的位置。只要能成为李靖和的王妃,她就不用在那个家中受委屈,可以正大光明的把那些人踩在脚下。
就算被人嘲笑又如何?名声什么都是假的,只要手中有权利,脸面又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
更何况,李靖和只是傻乎乎了一些,并不是全然的痴呆,又生的无比精致的容颜,十分招人喜欢。只要她早日剩下王府的继承人,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陈景瑞前世所见,就正如穆行烟所预想的那般。她对李靖和的殷勤终究得到了回报,不仅丈夫成了大将军王,等到丈夫班师回朝之后,他们也生了几个健康的儿女,王府上下都将她当成了功臣,待她好的不能再好。国公府的那些人,也彻底被她踩在了脚下,她的兄弟姐妹,哪个不想巴结她?
那时的她,已经不在乎丈夫记不记得自己,也不在乎所谓的情爱。她早早的看清了个这个世界,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对于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不会再执着。
“靖和哥哥,是烟儿莽撞了,烟儿给这位妹妹赔不是还不成么?”生生憋住眼泪,穆行烟努力挤出笑容,讨好的说道。
“是景然姐姐!”李靖和显然对这一点十分坚持,认真道。
穆行烟讶异的看了公孙嬷嬷一眼,却见对方对她摇了摇头,只得附和道:“好,是景然姐姐。”
这女孩明显要比自己小一些……李靖和,不至于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吧?
陈景瑞惊讶的看了这个未来的大将军夫人一眼,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能忍……就是自己,哪怕重活一世,受到这样的对待,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可她却没有。
这个穆行烟,心机很深啊!
“烟儿见过景然姐姐。”穆行烟甚至特意上前行了个半礼:“方才有不当之处,还请姐姐原谅,烟儿只是担心靖和哥哥。”
木尹楠胡乱挥了挥手:“没什么的。”
“舍妹的眼睛看不见,还请穆小姐多担待。”穆行烟一闪而逝的不高兴,陈景瑞并没有错过,他不想自己的妹妹受人误解,便解释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是烟儿失礼了。”穆行烟面露同情,温柔的说道。
一个瞎子,想来是赢不了自己的,貌似还是个庶女。
她,远比旁人想的长远的多。威武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她早就了解清楚。这陈景瑞是嫡子无疑,但她可从未说陈侯府有嫡出的三小姐。
一个庶女,是当不了王妃的。
随即,穆行烟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既然不是绊脚石,那么她是不是出现在李靖和的身边,也就无所谓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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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偷师
穆行烟先前所表现出来的排斥,看似是独占欲发作,实则是感受到了威胁。李靖和对这个女孩子的关注明显要比自己更甚,甚至于不惜打她脸的做法让她愤怒并且恐慌。以前围绕在李靖和身边的玩伴何止数十人,可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因此才刻意表现了出来。
但她也没有料到,李靖和会这么生气。
然而敏锐察觉到木尹楠身份的这一刻,她应有的教养和仪态便显露了出来。先是放低姿态友好地打招呼并道歉,之后又和颜悦色的同木尹楠搭话,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要是再一般人看来,无疑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样子,也显得她心胸宽大。然而在陈景瑞心中,却深深重下了提防的种子,眸光里藏着深深的戒备。
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孩子,还是远远的避开些好。上辈子吃尽了这种女子的亏,要是他今生还同样犯傻,岂不是白白活了一辈子?打从心眼里,他还是觉得自己妹子这样的女孩子才是最好的,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来不会隐藏自己。话说起来,他还没见过她讨厌一个人的样子,就算是对小吴氏和二妹,她也只是懒得理会。
应该说,对大部分人,三妹妹都是这般模样。无论是祖母也好,父亲也罢,甚至是府中的下人,三妹妹对他们的态度,和小吴氏他们几乎一般无二。或许对她来说,那些都是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人,所以根本不用去在意……如果自己不曾因为愧疚而刻意亲近,努力想要补偿前世所犯下的错误,或许在她眼中也会沦为和小吴氏那种人一样的人吧?
不知为何,陈景瑞心中竟是微微刺痛。
三妹妹会养出这样的性子,在别人家是不可思议的。但只要了解了她生活的环境,恐怕也会觉得理所当然。连至亲的父亲和祖母都不能依靠,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无条件的信任他人?也只有李靖和这样的孩子能让她敞开心扉毫无芥蒂的接受吧?
与其说是她太过敏感多疑。不如说是直觉。有些人天生就能分得清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心存恶意,三妹妹恐怕就是这样的人。而他呢?前世是个糊涂虫,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错把蛇蝎当亲娘。累的真心对自己好的人都伤心离去。
“景然尝尝这个,好吃吧?”穆行烟拈起一块点心,送到木尹楠嘴边,看她毫不犹豫的吃下,眉眼都是温柔的笑容。对上那双迷蒙偏又格外清澈的眸子,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这个女孩子能与李靖和交好。能让他那么上心。
这样的毫无防备,这样的温驯乖巧。虽说表现冷淡了些,可比起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无疑更让人喜欢,尤其是她这种心机深沉,总爱用同样的心思去揣测旁人的人。
她也不想整天揣测旁人的想法,却挖掘别人内心的黑暗,这样不用猜就能懂的人。远比任何人都对她的胃口。此时想想,她内心为何喜欢李靖和,不就是因为他待人毫无城府吗?
一时又有些悲哀。其实,她又何曾愿意变成如今的样子。
“嗯。”木尹楠鼓着脸颊,咀嚼着到嘴的美食,有吃的她就心情很好,至于穆行烟心底有什么心思,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王妃真的很疼靖和哥哥,”看着吃块点心就能满脸幸福的木尹楠,穆行烟甚至有些羡慕了。这个女孩,真的是很幸运。有对她那么好的哥哥,看看那家伙时不时就看过来的眼神。就知道他一定是在担心她,怕自己对他的宝贝妹妹做什么。这还不是亲亲的兄妹呢!不知为何,她的嘴角掠过一丝坏笑,故意凑近木尹楠耳边道:“听说这次王府里头拿的出手的厨子都让王妃送来了呢!”
又偷偷瞥了一眼,果然那少年眉头已然蹙了起来,似乎是想起身走过来。却叫李靖和拉住了。也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竟是又坐下了。
木尹楠有些不喜欢有人在自己耳边吹气的感觉,轻轻将她推开一些,说道:“你别靠的那么近,我能听得见。”
一旁伺候的丫鬟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穆行烟蹙眉看去,却见是木尹楠身边的丫鬟。她对李靖和身边伺候的人了若指掌,自然不会认错,忍不住叹道:“景然,你身边的丫鬟也未免太没规矩了。”
“我觉得春分挺好的。”木尹楠耳力惊人,不用看从声音就能听得出是谁。除了春分那个不着调的还能有谁?但那又如何?她不觉得什么时候都恭恭敬敬的下人有多有趣,春分这样不是很好?该笑闹的时候就笑闹,该做事的时候也认认真真的做。察觉穆行烟语气中带着不满的意思,当即替她辩解道:“我喜欢她这样的丫鬟,是好是坏一眼就能分辨。”
穆行烟闻言一窒,却没来由的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该恼还是该笑。
要说规矩,春分这样的明显就不合格,可偏偏这位陈三小姐却对她维护的很。仔细想想,她说的话似乎也没错,难不成那些在肚子里偷笑,面上却一丝不露的就是好了吗?她身边的这几个人,其中有多少是父母的眼线?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尊敬自己的?
有时候,一个人的好坏,真的是不能光从表面来看的。
就拿刚才那丫鬟来说,她笑归笑,可该忙活的时候可一点没落下。杯中的茶水没了,总是她第一个发现,第一个拿起水壶上来续水。她也不曾说过自己其实更喜欢甜的东西,可别人都没动,她却在一两次之后就将她喝得花茶换成了蜜水,就连端上来放在自己面前的点心,也都是符合自己口味的。对自己尚且如此,对她自己的主子就更不用说了,垫在膝盖前头的帕子,不时递上来温好的柔软布巾,还在她身后放上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垫子……话说,这不是李家的庄子么?怎么她们就能像是在自家一样自在?
“你说的也是,你这丫鬟,要论贴心。自是第一等的。”穆行烟认可的点点头,有意无意的扫了自家几个魂游天外的丫鬟一眼。因着有了春分的照顾,竟是将她们的差事都抢走了,让她们有点无所事事的杵在一边。可正因为这样。也更突显出了春分来,没事可做就不能自己找点事做嘛?瞧瞧那丫鬟,就算没事的时候,也会拿出一个小本子来,在上面写写画画。时不时的,还会跑去大厨房那边。
穆行烟自认是个心细之人,但春分忙碌的样子却让她有些不解。这丫到底在干嘛呢?
忍了又忍,在春分再一次跑向茶水间之时,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声。
“穆小姐,奴婢这是在做记录呢!”春分笑眯眯的回道:“我家小姐不挑剔,什么都喜欢吃。奴婢是想看看,我家小姐到底更喜欢吃什么。比如这个茶水,我家小姐不论是什么样的都能喝,但看的多了。就知道她更喜欢花茶。奴婢刚才这是在看三小姐更喜欢哪种点心,就让茶水间的嬷嬷多准备一些。”
可是……这是在别人家里啊!穆行烟想说来着,却又硬生生的把这话吞回去。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道:“你倒是个心细的,难为你这么想着你家主子。”
这话里,不无嘲讽的意思。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却不问主子自己做主,到底有些不像话。
春分仿佛没听出来似地理所当然地道:“三小姐待奴婢好,奴婢自然想回报,三小姐嘴上不说,可谁不愿意过的更舒服一些?就是奴婢,也有个喜好不是?”
穆行烟垂头不语,是啊。谁不想过更舒坦的日子?
“行了,你想偷师人家的手艺就直说,还非得打着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少来扯我的大旗。”木尹楠却是更了解春分,当即说道:“想知道直接问就是了,就算人家不告诉你。大不了找靖和要来方子,回家慢慢做就是了。”
“三小姐真是,奴婢还不是为了您吗?”春分理直气壮的反驳,没一会又笑眯眯的说道:“奴婢这么聪明,哪里还用的着什么方子,看两眼就会了!奴婢去去就回,回来给您带鱼糕。”
木尹楠不置可否的摆摆手,穆行烟就见春分还当真就走了。
……她何曾见过哪家小姐会这样和侍女互相拆台还自吹自擂的?
“你这丫鬟……当真还挺有趣的。”穆行烟张了张嘴,却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鬼心眼多,你也别把她当回事。”木尹楠喝了口茶水,说道:“就是性子还不错,人也伶俐,虽然嘴碎了些,不过闷的时候有她在也挺好,至少不觉得孤单了。”
可不就是个解闷的?想到刚才春分时不时挤进来碎碎念的模样,穆行烟不由认同的点点头。
虽然主子们在说话,婢女随便插话是不对的,可那春分,却总能做的不叫人讨厌,反而觉得她很贴心似的。这要是在自己屋里,能有这样一个贴心人,平时也会多上许多欢声笑语吧?也不至于每每回到国公府里,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踏进了一个牢笼一般,连喘气都困难。
心里这样想着,却说不出羡慕她这样的话。
“我……我明天能道你家庄子上去玩吗?”穆行烟蓦然抬头,看向木尹楠道。
说完,穆行烟的小脸便红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说要去她家里玩呢!心里又有些担心,木尹楠对她始终有些冷淡,她这么突兀的说这样的话,会被拒绝的吧?
若是这样,可真丢脸丢大了。
从前可都是别人来请,去不去都取决于她。小姐们之间的茶话会,总是很多的。
却听她爽快的点头:“嗯?可以啊,你想来什么时候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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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庶女不为侯门妻
有些人像萤火,似黑暗中的点点荧光,总在最绝望的时候给人以希望;又想人像月光,似一弯清泉,高高挂在枝头,触不到摸不着,却总是伴在身旁;有些人却像是阳光,每天准时升起又准时落下,给人以温暖,给人以幸福。
对不同的人来说,或许有些人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比如陈景瑞,于木尹楠就是萤火,于陈侯如月光,于陈卫氏老夫人却是阳光。又有些人,对所有人来说都像是阳光一般的存在,譬如李靖和,没有心机的存在,让人喜欢,也让人嫉妒。
而对木尹楠,却很难下一个准确的定义,不靠近也不远离,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就算拥在怀中,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为什么呢?穆行烟有些疑惑,明明只是陌生人,甚至一开始,她释放出的敌意是那么明显,可对方却似乎无动于衷。她似乎并不在乎有人讨厌她,不在乎旁人看她的眼光,她清澈的眸子犹如平静的湖面,波澜不生。
“你们在说什么?”陈景瑞和李靖和联袂走了过来,两人都向着木尹楠,站在她的身侧,这让穆行烟显得形单影只。这种孤独感,只有小时候感觉到过。父亲和母亲永远只站在大姐的身边而无视了落单的她,一开始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因此而伤心难过,直到她知道了真相。有时候真的会觉得,其实一直不知道就好了,至少那样虽然会伤心,心中却会又期待。会以为那个人是在意自己的,会以为他们其实是爱自己的,就算那爱很少。
“穆小姐说明天想到家里去玩,”木尹楠毫不犹豫的回道。接着想了想:“大哥要在家里住两天的,不如靖和弟弟明天跟穆小姐一起来吧!”
“不如我们出去玩?”李靖和对庄子的兴趣已经很低了,刚来的时候还兴奋的到处走动。就连庄户们下田劳作都觉得好奇有趣,到了现在已经不感兴趣了。他对一件事情的热度总是很短,所以时不时要找些新花样给他。不过那也不难,因为等过了一段时间,他就会忘了之前玩过的游戏,把以前的东西翻出来他也一样很高兴。
陈景瑞沉吟了一会,首肯的点点头。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听说附近有座凌银山,那里有个温泉,还有寺庙。明儿我们倒是可以一起去寺里祭拜,顺便泡温泉如何?”
“好啊!我也听说过呢!”穆行烟眼前一亮,事实上她来之前就已经做过功课。本就有这样的打算,只不过在她的计划里,原本只有两人的。不过人多应该更好玩吧?不由兴奋的拍了拍手,一边神神秘秘的道:“凌银山上的那座大明寺,是出了名的灵验,咱们去求签吧!”
“……求什么签啊,神神叨叨的。”男孩子对求神拜佛的事情似乎本来就不是很热衷,李靖和嘟嘟囔囔的嚷道,“就去玩好了!不过不是说和尚庙里不让吃肉吗?”
他是肉食动物来着……
“咱们偷偷的吃。”陈景瑞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去寺庙祭拜这样的事情,祖母不晓得带他去过多少次了。上次摔了脑袋之后,祖母还带他去还愿来着。不过自己去却是第一次,听起来似乎挺好玩的?
“那里没有肉卖吧?”木尹楠疑惑的问道,就算想偷偷吃也得有啊!“不是对佛祖不敬么?”
“傻丫头,咱们自己准备了带去不就行了?左右小厮们也不用进庙。咱们到了山上在吃,也不算不敬佛祖了。”陈景瑞笑着揉揉自家妹妹的小脑袋,明明是一板一眼的小模样,可有时候就是觉得特别可爱……果然是他的三妹妹啊!
“就这么定了呗!”穆行烟一拍小手,果断的说道。两个少年都没有再多说什么,一个是想着自家妹子似乎还没去寺庙里玩过,出去走走也好,若是那寺庙灵验的话,那顺便求签许愿也不错,保佑三妹妹的眼睛早些复明。另一个则有些无可无不可,有肉就行了。
左右大家好像都想去不是吗?
定下了第二天的日程,兄妹俩在李家庄子又玩了一会,这才告辞离去。穆行烟远道而来,公孙嬷嬷便将她安排在了自家庄子里。这附近最近的镇子也要走算不近的一段路程,再者客栈总也没有自己家舒服。穆行烟的丫鬟婆子这么一堆人,住在人来人往的客栈里毕竟不方便。对于这件事,李靖和倒是没有反对,或者说,陈家兄妹走了之后,他就干脆什么都不管了,一个人恹恹地回到房间里,继续他的打坐大业去了。
穆行烟有些郁闷,但从公孙嬷嬷那里听说了,这些日子以来李靖和已经养成了习惯,也就罢了。更何况以她今天的心情,恐怕也没办法再去笑着陪她玩了。虽说木尹楠是个没有威胁的外人,但李靖和的态度还是让她有些受伤,她得好好调整下自己的心情才行。
回去的路上,春分坐在马车里给自家三小姐当抱枕,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位突然出现的国公府小姐来。在她看来,那穆行烟分明就是自家小姐的情敌嘛!看她对李世子的态度,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一般,真叫人看不下去!
再看看自家小姐一脸没心没肺毫不在乎的模样,春分忍不住抱怨道:“三小姐,您也真是的,干嘛对穆小姐那么好?看她就是个没安好心的。”
“我对她很好么?”木尹楠疑惑的反问,她没感觉出来啊!平时是怎么对人的,今儿就怎么对穆行烟罢了。充其量,不就是多聊了几句嘛!再则,就算穆行烟真的不安好心,她不安好心的对像也不是自己,没必要在意吧?
“那您还让她到庄子上来玩?”反正春分就是不喜欢她:“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真讨人厌。”
事实上,除了木尹楠,这个世上的小姐们,有几个是从来不装模作样的?就算是皇家的公主,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吧?
“那你喜欢谁?靖和弟弟?”木尹楠微微一笑,她总觉得春分这丫头的脑袋里似乎转着些奇怪的念头,但又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有事没事总爱把李靖和夸一遍,长得好看就这么招人稀罕么?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对李靖和有什么念头,倒像是看到了可爱的玩具那种喜爱。
不过,把人家王府的世子,未来的小王爷当玩具这样的事情,恐怕没人做的出来吧?
“喜欢啊!”春分想也不想的随口道:“小王爷又俊俏又可爱,谁都喜欢的。”
“是吗?”木尹楠暗笑,故意说道:“那我把你送给他当侍女如何?”
春分一呆,毫不犹豫的摇头:“啊?那可不行!”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跟在他身边伺候的话,不就能天天见到他了?”
“三小姐又拿我开心。”春分委屈的扁扁嘴:“奴婢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您就别打趣我了。小王爷虽好,但却不是奴婢的菜呢!”
不是她的菜?感情她还想吃人不成?木尹楠顿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从春分的怀中起来,警惕的问道:“那谁是你的菜啊?”
“……”一看她这幅模样,春分就知道木尹楠一准儿是想差了,噗嗤一笑:“三小姐,您别紧张,我不吃人肉呢……奴婢的意思是,小王爷虽然好看,但就跟那荷花一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距离产生美,太近了就没有美感了,奴婢远远看着就好了。”
“是么?那人家穆小姐又怎么惹到你了?她不是长得也很漂亮吗?”木尹楠道。
“世子爷说的?”春分心中微沉,三小姐看不见,李靖和也不曾夸过穆行烟,想来,是自家世子爷告诉三小姐的了?难不成,世子喜欢那样的女子?
“额……是啊!”木尹楠为难的点了点头,她说不出原因来,只能让陈景瑞背黑锅了。
“好吧!穆小姐漂亮是漂亮,可一看就知道很有心计,那可是蛇蝎美人呢!”春分撅起嘴,不情愿的道:“三小姐可得让大少爷离她远远地,还有小王爷也是呢!三小姐千万别让小王爷被她给勾了去!”
“哥哥心里明白着呢!不过这和我跟靖和弟弟有什么关系?人家可是世交。”木尹楠不明所以的问道。
“三小姐不喜欢小王爷吗?”
“喜欢。”那样单纯的孩子,是没办法讨厌的吧?“那又怎样?”
“那三小姐就应该好好保护小王爷啊!小王爷那么单纯,一定会被穆小姐骗到的!到时候可就没有小姐你的立足之地了啊!”春分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木尹楠,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若是还不明白春分是什么意思,木尹楠就真的是笨蛋了。
“春分,你弄错了吧?”木尹楠好笑的看着自家婢女着急的模样,无语的道:“靖和是王府的嫡子,我只是侯府的庶女,就算我喜欢他,也不可能嫁给他为妻的。那个穆小姐的身份倒是很合适,而且她分明也是愿意的,我为什么非得去搀和拆散人家?”
“啊!”春分听了,顿时傻眼:“为什么?”
“庶女不为侯门妻。”这傻丫头,明明是侯府的家生丫鬟,却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啊!“总之,我和靖和弟弟是不可能成婚的,你就不要自己多想了,知道了吗?”
顿时,春分的心里像被冰水浇了一般,凉了半截。
感情她自己yy了半天,根本就是走错了方向?
三小姐和小王爷,根本不是她以为的cp?(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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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发现
回去的路上,春分很显然比早先萎靡了许多,这丫头自打听了木尹楠那一番话之后,整个人就像被人泼了盆冰水一样,一点精神都没有,可想而知,在那之前,她定然是抱着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成天琢磨她和李靖和之间那点其实根本不存在的暧昧。
木尹楠并不怪她,事实上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为什么。或许是春分的眼睛吧,她的眼睛里虽然有些许期待,但那更像是期盼,好似她在自己心中抒写了一个梦,而她和李靖和正是春分的梦中人。
梦醒了的这一刻,总是会有些许迷惘的。
“你这丫头怎么了?”眼瞅着春分魂游天外,迷迷糊糊的跟在自家妹妹身后,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陈景瑞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就是有鬼了。忍不住凑近自家妹妹耳边,轻声问道。
木尹楠并不瞒他,简略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尽量跳了些隐晦的措辞。她对这一方面倒是没有什么避讳,说起婚姻大事来也丝毫不扭捏,这也就是听的人是陈景瑞了,换了别个,只怕早就跳出来大喊妖孽了,谁家女儿五六岁的时候能这么冷静,甚至有些玩笑般的说起和自己有关的闲话,还这般理所当然的?
但陈景瑞丝毫不以为意,他只是对春分有些不满。这些花样年华的丫鬟,总是做着不切实际的梦想。他一开始自然是以为春分看上了李靖和,毕竟那么个美少年,也不是没有花痴少女会对他动心。只是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猜测。毕竟春分的年纪摆在那里,是不可能当木尹楠的陪嫁丫鬟的。
难道她只是单纯想撮合两人?
或许有这种可能,但太不靠谱了。毕竟春分只是奴婢之身,想要干涉竹子的事情太不现实。再加上木尹楠还小,不管是祖母还是父亲都不会考虑这件事,而李靖和却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了。
当然。陈景瑞心中不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在担心妹妹有一天迟早会嫁人这件事情。倒不是说他不想木尹楠嫁个好人家,只是,无论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世上能匹配自家妹子的男子恐怕不会有多少。
他的妹妹,自然不能嫁给一个普通人就算了。她应该被人放在心里好好疼爱。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可现实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
就是自己的大姐,那么温柔贤淑的女子,嫁入尚书府之后虽说过的不错,但明里暗里也没少受委屈。更何况木尹楠一个庶女,只会更艰难。
“然儿,回头你多盯着些身边的丫鬟,尤其是这个春分,我总觉得她有些不正常。”陈景瑞想了想,还是说道。他对春分并没有什么恶感,尤其是知道了对方可能是他记忆中那个倒霉催的丫鬟之后,甚至还有些淡淡的同情。但若是春分的存在会影响到木尹楠,那么他也不介意除去她。以保证她妹妹的安稳。
从他的角度来说,李靖和绝非良配,哪怕对方是王府世子,是小王爷。
且不说木尹楠庶女的身份本就机会不大,就算王府接受了她,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多少。一个庶女出身的世子妃。在京城那个圈子里,不知道会受多少排挤。要知道,前世即便是穆行烟,在一开始也不被那些看重嫡庶之分的权贵人家所接受,明里暗里受了不少非议。若非后来李靖和名声大噪,她也没有扬眉吐气的机会。
他不指望木尹楠当什么一品夫人,只希望她这一生平安顺遂,少一些糟心事就好了。
原本还有些不理解为何木尹楠会说卫嬷嬷不喜欢她与李靖和亲近,如今他反倒有些赞同卫嬷嬷的想法,虽然两人的初衷在本质上并不相同。
“没关系的,我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她会想通的。”木尹楠淡淡一笑,说道。
可这并不是想不想通的问题,而是陈景瑞忽然觉得,春分这丫鬟的脑子恐怕和别人有些差别。她时不时总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明明不像是特别聪明的人,但总能做出些一般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来。先前的几样玩具是如此,之后的水泥又是如此。
“但愿如此。”陈景瑞不会傻得去和妹妹争论春分的事情,只是提醒道:“不过你还是多注意些,若是这丫头还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你就早些跟我说,哥哥想办法帮你处理掉。”
处理……掉?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陈景瑞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狠绝的人啊!木尹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只是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似乎有些不对,原本只是黑暗的眼前似乎看见了一些晃动的影像,还有些许光亮透入。
木尹楠沉吟了一会,估摸着应该是自己眼睛里的淤积慢慢消去了,她的眼睛正在复明当中。
要说不惊喜,那是不可能的,但她暂时还不打算说出来。说起来也是她有些怠慢了,因为芯片能量的过度消耗,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扫描过自己眼睛的状况了,所以才没有发现这细微的变化。
虽然现在心中有了猜想,但她并没有急于去证明。在她看来,李靖和的情况明显要比自己的严重的多。她的眼睛就算不依赖芯片也可以自动复明,这也是她从不为自己担心的原因。而今天她稍稍检查了一下,发现李靖和脑部的损伤虽然随着锻体术的作用而缓慢修复,但由于时间过长,神经损伤比一开始顽固了许多,如果她不辅助一把的话,恐怕是不可能愈合的,再过几年,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没有办法了。既然出手帮了对方,还是帮到底的好,她做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哪怕她现在只有五成的把握。
听起来是挺高的概率,但很多时候,只要不是百分百的把握,都是需要慎重的,更何况那是人体关键的脑部神经,就算有百分百的把握,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木尹楠之所以之前没有反对去什么寺庙祭拜泡温泉这类徒劳无功甚至有点儿迷信的活动,就是需要找个机会,能够长时间不受干扰地跟李靖和呆在一起。要知道,即便在李家庄子她可以和李靖和呆一会,但那时间也不会太长。何况他身边那位精明的公孙嬷嬷,总有点儿神出鬼没的味道。
木尹楠极其细微的点了点头之后,便不再说话。兄妹两这几句交谈极为小声,就是紧跟在陈景瑞身旁的小厮都不曾听清,更别说是神游天外的春分了。不过小厮倒是注意到,自家大少爷多看了那春分好几眼,便忍不住垂头,暗地里也跟着瞥了几眼。
没一会卫嬷嬷就将木尹楠领走,陈景瑞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那小厮殷勤的先他一步推开房门,满脸讨好的道:“大少爷当心脚下。”
只是在踏入房门之前,陈景瑞却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方才默不作声的走了进去。
小厮没来由的打了个激灵,浑身上下都有种不自在的感觉。正要去替陈景瑞准备换洗的衣裳,却听他忽然道:“我不管你是听谁的吩咐,但是你心里的念头最好打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厮浑身一颤,当即便跪了下来,一边拿头点地,一边颤声道:“大少爷,小的不敢!”
“敢不敢你心里清楚,好了出去吧,做你该做的事。”
陈景瑞挥退小厮,冷然道。
他身边的人,不是祖母的人,就是小吴氏的人。
重来一回,他若还是分不清楚,就是傻到家了。他之所以没有将所有身边小吴氏的眼线都剔除,其中还有老夫人陈卫氏的缘故。祖母待他好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也忘不了,当年他被陈侯放弃,被皇上废为庶人之后,祖母并没有因为既往的疼爱而为他做过什么。
祖母的疼爱,也是有条件的。
或许在祖母眼中,他也只是一个棋子吧!
虽说这么想有些不厚道,毕竟那个时候,也只有祖母还挂念着他这个不成器的孙子,让人送了些银两衣物给自己。然而那些身外之物,对那时几近绝望的他来说,根本比不上一句关心来的重要。但偏偏,祖母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自己的不成器肯定是占了很大一部分的比例的,所以他并不怪祖母。至于其他一些原因,恐怕就只有她老人家自己心里清楚了,即便到了如今,陈景瑞也没有弄清前因后果。
但是没关系,他会知道的。
卫嬷嬷听说四人之约之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反对。
她不会去反驳已经定下的事情,因为她知道这没有用。更何况有大少爷在,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是应了一声之后就去准备第二天要用的东西了。
不过第二天他们出发的时候,卫嬷嬷仍旧没有出现,很显然,她根本没有要跟着去的意思。
陈景瑞的眼眸中掠过一抹幽深之色。
看来,卫嬷嬷真的很讨厌李靖和,或者说,她讨厌的,应该是李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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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上山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听着小王爷在马背上哼哼唧唧坑坑巴巴的背诵诗文,马车中的穆行烟却不由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昨日她已然见识到了李靖和在陈家兄妹面前是如何的听话,今儿又目睹了因着陈家大少爷一句话,这位素往最不喜欢背书的仁兄居然绞尽了脑汁将自己记忆中仅有的几篇诗文拿出来凑数,甚至有那么一两句,还称得上应景。
当然,她们坐的是马车而不是轻舟小船,过的是关道而非流水峭壁,风景全然不同。
“靖和念书的声音,很好听。”耳边响起女童清脆的嗓音,穆行烟方才回神,转头看去,穿着一身月白绸裙的女童脑袋上如同开了花,两个团团圆圆的包子头用头花包着,可爱的同时还有几分搞笑,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除了那个呆萌控的丫鬟春分,还能是谁?
诡异的是,木尹楠竟然没有反对。当然,在旁人的观点看来,她是没有理由反对的,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是也!只是穆行烟不明白,难不成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瞎了么?难道那位明显是妹控的陈家大少也选择性视觉障碍了么?他们都不觉得这造型实在有点儿不合适?
其实答案很简单,陈景瑞眼中,不管木尹楠是什么样子,他都可以全盘接受。至于卫嬷嬷……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并没有拦着春分突如其来的恶作剧……
其实这不是恶作剧,春分妹子其实是这样想。既然是不可能有任何牵扯的人那还是离得远点的好,这可是古代啊古代,闺誉什么的可是女儿家的第二张脸!她家三小姐是绝对不可能给人做妾的!就算老夫人侯爷都愿意她也不愿意!既然可爱的妹子太招人喜欢那么她就干脆来个村丫造型,最好吓得李靖和屁滚尿流从此退避三舍!
诚然。想象和现实始终是有差距的。
她忘了,李靖和本身就不是个正常人。
旁人越是觉得搞怪,在他眼里就成了有趣和好玩。丝毫不觉的木尹楠这副样子很土很村。
一见到木尹楠时他的眼睛就骤然发亮,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全然无视了一早就起来精心打扮过自己、完全是小美女一枚的穆家二小姐!
果然是他最可爱漂亮机灵活泼贤惠大度纯真又百变的景然姐姐啊有木有?!
……话说这些莫名其妙地形容词究竟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啊靖和弟弟?!
此刻木尹楠倚靠在车壁上,似乎正在透过被风吹开的帘幕看着什么。
她不会骑马,联邦也没有马匹这样的纯生态交通工具,就算是有也只会被人们圈养起来当成是食物来源之一加以改良和研究,而不会有其他任何的作用。联邦多的是粒子飞行器多的是微纳米悬浮车――人类的进化史太过残酷。以至于看到动物除了观赏和吃的本能之外,人们已经不会对它们有任何的发散性思维。简而言之,木尹楠也是一样的。
动物等于肉等于食物,这样的排比在联邦早就见怪不怪了。
因此,木尹楠很奇怪。为什么上古时代的人们要让食物来拉车甚至是骑乘呢?
好险她没把这样的白痴问题诉之于口!
穆行烟几乎是下意识的顺着木尹楠的方向看去,事实上无论她再怎么睁大眼睛,也仍旧什么都看不见。她都如此,木尹楠这个眼部神经暂时失调的障碍性患者,自然更加看不到了。
若是换个人,穆行烟指不定会在嘴上隐晦的调笑客套两句,而心里却大肆嘲笑对方装腔作势。可对着面前的木尹楠,无论如何心底里头却生不出这样恶劣的念头。
身为一个瞎子,却没有沮丧自卑。淡漠的脸上偶尔夹带的笑容让人觉得温暖,安静的样子也显得高贵――这个词,用在一个庶女身上,真的很浪费。
可那偏偏就是令她震惊的事实,并不是看起来高贵,而是真正的有贵气从骨子里透出来。
她忽然很有冲动想问问她到底在看什么――但理智阻止了她做这样白痴的事情。
直到抵达寺庙之前。她所做的仅仅是保持沉默,不打破这近乎凝固的画面。事实上她非常想开口说话顺便探问一些情报,然而在这样的木尹楠面前,她却没来由的自惭形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是中邪了是不是?
“然儿,到了,下来吧!”马车停下,外面传来陈景瑞温柔的声音。
紧接着另一个清朗的嗓音迫不及待的响起:“景然姐姐快出来,我们到了!”
在木尹楠爽快的掀开车帘子的同一时刻,穆行烟的嘴角极度不自然的抽了抽,这两个少年是压根忘了车上还有另一个人,还有她这个在京城老少通吃国公府二小姐了是吧!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没有存在感!
事实上,李靖和是忘了没错,但陈景瑞百分之百是故意的!甚至在他的引导之下,李靖和坦然又干脆的将这位曾经的玩伴给抛到了脑后!
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是绝对不会忘记昨天穆行烟“打”了木尹楠的暴行的!而且一辈子都会记得!
仇人什么的,从初见面的那一天,就已经确定了对方的属性。
就算不至于成为生死大敌,但要他和这个女人关系融洽却已经不肯能了,哪怕她以后会是李靖和的正妻,大将军王的王妃!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家哥哥的坏心眼,木尹楠回头看了穆行烟一眼。
那一个瞬间,穆行烟似乎感觉到了对方眼里所流露出来的同情。但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念头,却根本不是生气觉得被挑衅了之类的逆向思考,而是认认真真的自问,她一定是看错了吧?
没错,她根本就是眼花出现了幻觉!
抓着春分的手稳稳的跨下马车,木尹楠轻飘飘却跳过了跪在地下充当人凳的小厮等待的脊背,还没有让人察觉出来。以至于那小厮在穆行烟下车之后,仍旧愣愣的趴在那儿。
“干吗呢?还不快起来?”陈景瑞很不厚道的踢了他一脚。
前世的陈景瑞是个纨绔,从本质上来说,是个很不知道体恤下人性格恶劣的二世祖。这样的性格在前世已经成型,今生虽然知道悔改,但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全改掉的。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他还是会不由自主表露出一些纨绔的特征来,比如用脚踢人这样对他来说十分习惯又自然的动作。
毕竟,对方只是个下人。
不过,他终究还是改变了不少,若是前世,他一脚下去最起码也会将毫无防备的小厮踹个踉跄,但现在只能说是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臀部,甚至连踢都说不上,更像是提醒。
小厮如梦初醒的站起来,他还很年轻,年轻人都是怕羞的,整个脸都烧红了。
并不是怨恨而是愧疚,觉得自己竟然神游了很不对,而且还要人家的主子来提醒。
这就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奴性。
当然,若是陈景瑞下脚再重些,他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再怎么奴性深刻的人,依然是人,有着起码的自尊和自爱,若是因为别人的原因当众出了个大丑,又怎么会不心存怨恨。
在场的除了李靖和都是聪明人,哪有看不出来的。
穆行烟的眸光越发幽深了两分,这兄妹两人都不是简单的人。当哥哥的看似温文骨子里痞性十足偏又懂得拿捏分寸,做妹妹的看着天真单纯,可无论如何都不会招人恨――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只能说,穆二小姐,您实在是想太多了。
穿越女和重生男这样的人类,不是她现在的思维方式能够理解的生物。
今天唯一反常的大概就是春分了,这丫头从出门开始就不对劲,整整一天都没有看过她心水的小王爷一眼不说,面部表情也不如昨天热情,甚至有些疏远――对于旗帜鲜明的春分童鞋来说,小王爷pk三小姐,木尹楠完胜。既然不是未来姑爷的有力竞争人选,那么长的再好看也就是个路人甲,男主神马的生物果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春分其实并不是擅长隐藏自己心思的人,否则她也不会被卫嬷嬷看了个对穿又在前世被小吴氏那种只懂小阴谋的脑残体给谋害个彻底,自以为完美的伪装只能糊弄一下不熟悉她的陌生人,但正因为如此,不管是卫嬷嬷还是之前的晴雯对她也很容易产生信任感――毕竟不是谁都会把自己的心情秀在脸上给大家看而毫不自知的……
春分童鞋,你就是个失败的穿越者啊有木有?
马车停在了凌银山的山脚下,上香拜佛是需要诚心的,因此上山的路只能靠自己的脚走。一行人之中大概只有穆行烟感到蛋疼了,她就是个深闺小姐有木有?只要出门就是坐车,京城的寺庙也不会刻意建在山上。抬头望着似乎遥遥无期的山路,她狠狠为自己的脚操了一把心。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总该比年幼的木尹楠更顶事些。
但很快,穆行烟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还错的很离谱!
木尹楠什么的,根本就是个怪物啊有木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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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猪脑子
上山的路对于樵夫之类的朴素的人民来说不算长,甚至比陡峭的山峰更易于行走,但对穆行烟这种,久不出远门,出门必轿车的娇小姐而言,简直有如一道天梯。当然,这里面说的轿车可不是春分那个时代的铁皮车,而是轿子和马车。
说起来,这一行人里,真心想求神拜佛的反而是春分,或许再加上一个陈景瑞?经历了重生穿越这样的事情,由不得几人不信邪。当然,木尹楠不是不信邪,而是到了他们那个时代,空间黑洞早就不再是一片漆黑,虽说科学家们的实验始终还在有去无回的地方打转,证明时间回溯的不可行性,却从某些蛛丝马迹,所谓的“古人”所留下的只言片语的发现中,找到了人类回到过去的可能。
甚至有人怀疑,中古时期那场大的离谱的全球性毁灭事件,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那时期的人们找到、并且留下的有关参考资料太多了,导致了世界人类的恐慌,从而引起的人为恐怖事件。
若是真的,能把事情做到那种地步,那些恐怖分子也算的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三小姐,今儿天气好好!”春分本就不是内向的性子,难得出门走动让她看起来格外的高兴。她平日里往镇上走是“奉了小姐之命”的公事,来来回回事情多也没多少时间得闲让她玩耍,因此这一趟,算得上是难得的出游踏青了。丫鬟之中也数她话多,橘香也只是在一旁柔柔笑着看着她,更别提是穆行烟身边的那群丫鬟了,因着自家主子环绕周身的低气压,这些人是大气不敢出一声,低着头闷头走路。
都说下人的性子随主子,这话只怕也不假。譬如穆行烟身边的,都是不爱运动的,穆行烟喜欢享受。连带丫鬟们也受益,一个比一个娇嫩吃不得苦,也就比穆行烟稍好那么一点。而木尹楠身边的人,却因为她平素不爱在屋里呆着。加上有时候也需要锻炼一下腿脚,虽说出不得庄子,但也得到了适量的运动。她身边的人本就比受宠的千金小姐少,平时各人的活计也不少,没时间偷懒,倒是没养出一身小姐病来,这上山的路虽然有些累。但也只是出了些汗罢了。
年轻力状的小厮们倒是悠闲的很,帮着提着篮子,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一些香油什么的。也不知道春分从哪里打听到的,说是寺庙里的香火总要比别处贵上几分,死活建议自己带了来。其实这几个哪里是缺钱的主?不过想想也有道理,这年头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太多了,就是寺庙也未必真的干净。自家上香又何必让那些黑心僧人多赚钱?到时候打听了价钱,若是公道的,多添些香油钱也就是了。
到了寺外。穆行烟狠狠的喘着粗气,最后几十步台阶她几乎是靠着丫鬟扶持才上的来,就连她的丫鬟也是狼狈不已。心里忍不住抱怨,陈景瑞和李靖和这两个少年,真真是半点风度都不讲,她累的这么狠,也不说叫人停下来歇歇。
事实上,李靖和光顾着和木尹楠说话了,没想起这一遭来,而李靖和却是注意到了的。但他只是说让穆行烟自己带人停下来歇息。他们三个继续往上走,这样一来,她又哪里肯?自然强撑着说没事,这才刚上来,就忘了这回事了。
再看木尹楠,却是连口大气都没出。连陈景瑞都稍稍有些疲惫。李靖和的小脸更是热的通红,可偏偏她却是神清气爽,仿佛刚才不是走了一道道台阶,只是在园子里慢慢散了个步似的。各种神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却浑然不觉,完全不知道自己可怕的体力和耐力成了众人眼里的焦点。
迎客僧双手合什迎了上来,目光从一溜人身上掠过,落在木尹楠身上时略皱了皱眉,但很快散去。念在这位女施主年纪还小的份上,佛祖是不会计较她的诚心的。
刚要说话,却听边上的少年惊奇的道:“景然姐姐,你可真厉害,这么高爬上来都不累吗?”
自己走的?那僧人闻言瞪大了眼睛,佛祖显灵了么?
看她身上的痕迹,哪有半点累的感觉?倒是脚下沾了一片树叶子,还能说明些什么……
“我是走上来的,不是爬上来的。”木尹楠笑了笑,说道。
“我知道……可是你不累么?”
“……我天生不爱脸红,你看不出来罢了。”木尹楠不好意思说自己累,这不是诚心撒谎么?只得婉转表示了一下。当然她可没有瞎说,她是不爱脸红来着,他们也的确看不出来她到底累不累不是么?
“哦,是这样啊!”李靖和疑惑的挠挠头,就算不脸红,呼吸喘气总该又变化才是,教他武功的师父可是说过的。他有点不相信,可又觉得木尹楠没有胡说,有点儿捉摸不透。
“不然,你觉得是怎样?”木尹楠横了他一眼:“好了,咱们快进去吧,一会还要去温泉呢!”
迎客僧这才笑着插话道:“几位施主是来本寺上香的吧?请走左边的角门。”
穆行烟大约是不大乐意走小门,扶着丫鬟的手,站直了身子,挑眉问道:“为何要走角门?我们进不得正门么?”
那僧人也不恼,仍旧是淡笑着:“阿弥陀佛,施主怎会这样想?其实只要心中有佛,正门角门又有何区别?只是今儿并非本寺寻常供施主们上香的日子,正门是不打开的,所以几位施主才须从角门进入本寺。”
“好了,从哪进不是一样?”李靖和倒是不在意这些,摆了摆手:“小和尚,带路吧!”
那僧人闻言苦笑,他都二十好几了,怎么在这少年口中就成了“小和尚”?却也说不得什么,这些富贵人家的子弟总有些盛气凌人,他也习惯了,便领了几人像左侧的角门走去。
说是角门,但也挺大的。到了门前才发现,陆陆续续还有许多人前来上香。许是知道这座佛寺的规矩,这些人都是从左侧山腰上上来的,不想他们是辛辛苦苦爬了正道阶梯上来,顿时有些面面相觑。原来正道大门下面的阶梯,因着弯弯曲曲拐了不知道多少道,是为了考验信徒的诚心而设的,寻常并不会有人走,只有寺门大开的那一日,人们才从那条道上山。而两侧山腰上的小路上也有路,还是笔直的小道,走起来就要轻松许多。
他们因为不了解情况,到底走了多少冤枉路啊?
穆行烟忍不住苦笑,她以前往佛寺上香,不是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怎么今儿就给忘了呢?忍不住嘟囔骂了自己一句“猪脑子”,不知怎么地就被李靖和听见了。
人家李靖和是个好孩子,想了想便宽慰道:“穆小姐不用自责,我们也没想到。”
这还是这两天李靖和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虽说听完她脸上忍不住烧红了――她说的极小声,可能连身边的丫鬟都没听清,却被他听了去,这让她有些脸红――心里却觉得很高兴。
“嗯。”小声的应了一声,忽然觉得刚才吃的苦也没什么,就算是被人听见这样不好听的话,也无所谓了……人家非但不觉得她自己吐槽自己很傻帽,还安慰她呢!
她想了想,大约这就是李靖和的性格了。他和木尹楠要好,就是因为对方不说虚言,讲的都是真话,他能听明白能理解。而自己呢?却是从小被锻炼出了说话只露三分相,拐弯抹角虚与委蛇的功夫,他不和自己说话,大约是因为这个吧?
别说他了,就是一般人碰上这种口是心非的人,听着也会觉得心累的吧?
进了佛门,一股檀香味儿扑面而来。这古代的香火,多半都是正宗檀香,少有参假的,因此一进门口闻到的味道虽然浓厚,却并不刺鼻。
“几位施主,小僧就送到这里了,前头是大雄宝殿,施主们自己进去就是了。”那迎客僧双手合什行了个佛理,带着笑容告退而去。随即,又有个十来岁的真正小和尚迎了上来,要带他们去正殿。
“和尚哥哥,上香该怎么上啊?”还不曾走远,就听见李靖和欢乐的声音,迎客僧脚下不由得一个踉跄,差点跌了一脚,连连摇头。这位小施主还真是有意思,管他叫“小和尚”,却称那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真正“小和尚”叫哥哥,这算是天真单纯么?
“贫僧法号忘尘。”那小和尚也是一愣,却是小脸一板,说道:“施主要上香,跟贫僧来就是。”
“忘尘小师傅见谅,我这兄弟天性单纯,并没有不敬的意思。”小和尚到底年幼,不高兴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哪还有看不出来的道理。陈景瑞连忙告罪一声,帮忙解释道。又拽了李靖和一把,小声道:“不要见人就喊哥哥,在外边不打紧,在寺里不行。”
李靖和只得点点头答应下来。
那忘尘好奇的看了李靖和一眼,见他满脸委屈,似懂非懂的模样,不禁露齿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施主严重了,是贫僧相差了,贫僧给这位小施主陪个不是。”
这一板一眼的样子,还真有点宝相庄严的感觉。只可惜他身量未开,脸上也有点肉呼呼的婴儿肥,看起来反倒是学那些老僧的。
陈景瑞制住了李靖和不让他多说,李靖和倒也愿意听他的,只得闭了嘴。几人便跟着忘尘小和尚进了大雄宝殿,各自点了香,去佛前跪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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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解签
因为不是平时上香的日子,来往的香客并不算拥挤,却也不算少,大多数都是由长辈带领着的一家子,且还都是女子,男子十分少见,就是有,多半也是陪着家人来的。
这平时喜欢烧香礼佛的,不都是女子么?女人心肠软也愿意信这些个,那些个富贵人家家里的老太太夫人,便是心里不信,面上也要做个样子,在屋里供个佛像什么的,这可以说是这个时代一种潮流。
因此陈景瑞和李靖和这两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的存在,便吸引了不少香客的注意。尤其陈景瑞长得俊俏帅气,年纪不大却有着一股沉稳的气息,李靖和又是少年精致的面庞,不少人家的女孩儿都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两人,引得穆行烟气闷不已,一个劲儿的往李靖和身边凑彰显自己的存在,反倒是被陈景瑞牵在手里跟着走的木尹楠,因着有丫鬟婆子帮着阻挡,个头又小,反而显得不是那么打眼。
先头领路那小和尚等他们一个个拜完佛早就不知踪影,当然接下来也不需要他领路,他们几人自己在寺里头逛逛就可以了。穆行烟大约也是第一次独自出来身边没跟长辈,显得有些兴奋,对那些个求签解签的十分感兴趣。毕竟从前跟着国公夫人出门进香,她只需要像个木偶人似的按着吩咐来就行了,哪有今儿自由?
大约是她运气好,非拉着木尹楠一道儿求签,四个人中,果然她的签运最好。得了个上上签。陈景瑞也不错,是个上签,木尹楠和李靖和却是一模一样的中正平和的中签,看的解签的老和尚稀奇不已。
一般来说。一个签盒里是嫌少会有两张一样的签的,不管好的坏的都是如此。等看完两人的签文,那解签却是慈眉善目的笑了起来:“想必两位小施主心无所求。才会抽中这签。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凭着本心去做就行了,小施主们是大富大贵的命,一声顺遂。”
穆行烟一听,中签都这么好命了,自己的上上签应该更好吧?忙递了出去。
老和尚宝相庄严的接过看了一眼,那签文却是:事团圆物周旋一来一往平步青天。
看字面上的意思。的确是个好签。
却听那老和尚问道:“不知道这位小施主求的是什么?”
穆行烟有些扭扭捏捏起来,引得陈景瑞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先前不熟悉,只觉得她有些娇蛮任性,后来见她对李靖和百般容让,又觉得那过于外露的性子只怕是故意做给旁人看的。她待三妹妹一开始虽说有些不客气,但直到至今为止,也没有什么太过分的举止,分明还有些刻意交好的样子,让人摸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过直到现在为止,几人也算不上太熟悉,只是觉得这女孩该是个活泼外向的,此刻怎么就这么羞涩了?
一听穆行烟开口他便明白了,嘴角微微勾起。
只见穆行烟偷偷看了李靖和一眼。小声答道:“问姻缘。”
老和尚面上丝毫不露,眉心却有一点微微蹙起,若是不注意看旁人也发现不了,至少低着头的穆行烟没有看见,却听他道:“小施主这张签是上上签,做事必能否极泰来。与人交往自有玲珑,也有贵人相助之相……只是,若是问姻缘,小施主,贫僧却要劝你一句话。”
穆行烟一愣,听他的意思,恐怕不是什么好话了,忍不住问道:“什么话?”
“小施主,姻缘乃天定,自有上天月老做主,太过刻意反而不美,不如顺其自然的好,凡事不可太过执着。”老和尚说完这一句,交还签文给她,便闭口不在多言。
穆行烟愣愣地接过自己的上上签,心里却琢磨着解签和尚的话。听起来也不是不好,只是更像是劝诫,可这到底是说能成还是不能成呢?
趁着她发愣的功夫,陈景瑞地上自己的签文,他这一张是:从来祸福在堪舆,古空寻龙即要知。听起来倒像是一句诗,表面的意思大家都能理解,却不知那老和尚要如何解说。
“施主这一张也是好签,施主求什么?”和尚笑了笑,今儿这几位施主倒是好手气。
那么中正平和的签少有人抽得到,这一次却连着出了两张,还是两个孩子。
“求前程。”陈景瑞淡笑道。
“签文说的是福祸自有天定,施主大可不必担忧。施主想做的事情有大气运,只是其中也会伴着凶险,施主还要小心。”老和尚说到这里顿了顿,将签文递还给陈景瑞:“施主心有大志,未来必有早就,只是不可多顾虑前事,须知往事难寻,凡事不要太过较真。”
“多谢师傅。”陈景瑞收回签文,客气了一声,吩咐身后的小厮付了解签的银子。
别看他表面平静,其实他心中也是猛的一跳,老和尚说到不可顾虑前事的时候,他还以为说的是他自己的“前世”,只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听起来,这佛祖倒也有些灵验,老和尚说的话虽是无心,却句句中了他的软肋。
且那些话听起来中庸,倒也挺有意思,比如说穆行烟“凡事不可太过执着”,又说他“凡事不可太过较真”,待木尹楠和李靖和的签文却全无半句不好,只叫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但仔细一想,却颇有道理。
李靖和和木尹楠都是没什么心思的,李靖和是真的纯真懵懂,木尹楠是心无旁骛。看她在庄子上过的比侯府还好就知道了,她根本不在乎侯府的富贵。穆行烟心机深,心里兜的事情未必比他少,年少过虑总是不好,他何尝不是一样?
是以,一个不要太执着,一个不要太较真。
“走吧,哥哥方才听寺里的僧人说了,后山有成片的桃花林可看,我们去瞧瞧去。”他低头看着自家妹子,满眼温柔与心疼。三妹妹无所求,不代表他不想给她更好的。他会让她成为世上最无忧无虑的女子,永远不需要涉及那些阴暗的东西。
什么牛鬼蛇神阴谋诡计,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这一世,他才不会相信什么命运,自己的一切都要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早春五月,桃花还不曾凋谢,虽说看不到满眼绯红的盛况,但还算景致不错,等用过中午寺里提供的免费素斋,嘴里难免有些寡淡,两个男孩子又正是长身子的年纪,一时便有些坐不住了。在这木尹楠也看不见,说是看桃花,不过是三人再看顺便替她解说罢了,临到离开,每人又请了几个开过光的平安符在身边,回去送人也好,总是个心意。
出了寺庙,手里给塞了个荷包的迎客僧人双手合什目送这一行四个孩子离开,心里还在唏嘘哪家的公子小姐好教养,却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却多了个老和尚。
正是前头为木尹楠四人解过签的老和尚。
僧人唬了一大跳,连忙低头恭敬唤道:“敬明拜见住持,住持怎么出来了?”
“解签解的有些累了,是以出来走走。”住持和尚十分宽容的说道,假装没看见那敬明将荷包偷偷塞入袖中,慈母善目地笑道。
“今儿住持解签了?”敬明僧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住持也曾是寺中出名的解签僧,因着解签准而闻名。不过自打二十年前他接任住持的位置之后,便没有再为任何人解过签,没想到今儿却是破例了。
“嗯,遇上有缘人,贫僧破例一回也无妨。”住持淡淡一笑,转过身道:“敬明,身外之物于出家人无益,你改了法号,叫戒嗔吧!”
这戒字辈可比敬字辈高了,可敬明……不,戒嗔和尚脸上却殊无笑意,要知道,住持可分明是敲打他的意思,忙低头道:“是,弟子记住了。”
住持一笑,飘飘而去,返回寺中。
那几位小施主,个个都是有大气运之人。不过奇也怪哉,明明是有夫妻之相之人,却隐隐透出凶煞之气。另一位小公子更是不得了,他甚至有些看不清他的命数。
至于那小女孩,云里雾里的佛缘,断了又续上的命理,佛爷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罢了罢了,他一方外之人,管这么多做什么?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哦米拖佛,善哉善哉!
陈景瑞四人出了佛寺,却并未下山,而是和等候在山腰的人汇合了之后,又想着另一头山上走去。那儿便是有名的温泉之地,因着地方出名,早就被官府圈了起来,一般人也就能在外头溜一圈,想去泡温泉,那是做梦。
可这四个又有哪个是一般人?
哦,可能木尹楠算一个。
陈景瑞这个小侯爷且不说,李靖和傻乎乎的也不知道与人掰扯,穆行烟却是个从小就懂事的。也不用借着那二人的名头,手上国公府的名帖一递上去,自有人将他们恭恭敬敬的引到里面去,就连跟随的下人也能沾光泡上一泡。
京城,那是多么美好的词汇?京官总比地方官金贵些,五品京官,都堪比三品地方大员了。
更何况是一等国公府的小姐亲自前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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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泡温泉
有温泉的庄子因在山腰上头,因此即便已近六月也显出了一丝阴凉。南边的天气本就比北地潮湿,这儿又因温泉的缘故,以致于竟是飘了一层薄薄的似有若无的雾气,再加上庄子被人们打理的十分整齐精致,叫人顿时恍若身处仙境一般。
春分头一个耐不住,并不是她真的不懂规矩,而是心里清楚,在这几人面前,即便自己莽撞些也没什么关系。别说陈景瑞他们不会怪罪,就是穆行烟这个穆家二小姐,多决无二话。至多就是在心里腹诽两声便罢了,至于她身边的那些嘴碎丫鬟婆子,主子都没发话,又哪有斥责的权利?她们自己不能张嘴,还不是心眼太多的缘故,关她什么事!
“三小姐这儿真漂亮,”春分充满羡慕的眼神里头甚至带了一丝她早已失去的纯真,环顾四周带着灿烂的笑脸忍不住称赞:“在这儿泡温泉一定很舒服吧!听说温泉里的微量元素对身体很好呢!”
“微量元素?那是什么?”一听又是个陌生的名次,陈景瑞忍不住提高了声量,吓得春分赶紧吐了吐舌头。她早先怀疑陈景瑞是穿越者的事儿还没搞清楚呢,这就让人家抓个现行。看穆行烟和李靖和也跟着一道看向自己,连忙解释:“奴婢也是听人说的,不是很清楚。”
却听身旁的木尹楠忽然出声,帮着解释道:“微量元素是指矿物质之中存在含量小于百分之一的元素,一般肉眼看不见。”
几道目光顿时齐刷刷的看向她。
春分有些惊疑不定,她一直认定木尹楠是重生人氏。可为什么她也知道这些?
“原来是这样,”周围明明安静的过分,可李靖和却突然拍手道:“景然姐姐你懂的真多。”他才不管什么物质什么元素呢!反正他是来泡温泉的!对身体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木尹楠笑了笑,不是她懂得多。而是芯片里面本来就有这些知识。再怎么也是受了几年高等教育的机甲系高材生,机甲的构造也是一门必要课程,若是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话她真的可以回娘胎里改造了。
随即陈景瑞也笑着抚了抚木尹楠的头顶:“然儿也听说了吖!真了不起。听一遍就记住了呢!”
春分更是讶然,脱口而出问道:“大少爷也知道?”
“嗯,”其实只是硬着头皮替自家妹妹遮掩的少年露出肯定的迷人笑容,帅气阳光的一塌糊涂:“不过我是在一本旧书上看来的,并不是听人说起。”
“小侯爷真是学识渊博。”穆行烟忍不住盯着他看了一眼,相比起孩子气又太过漂亮的李靖和来,陈景瑞少年人的特质十分明显。兼又差别与那张精致脸庞的帅气俊脸,对小女孩其实十分有吸引力。对上他灿烂的笑容,一时穆行烟竟忍不住觉得有些慌张,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夸赞的话语,就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那双闪耀着温柔和怜爱的眸子。
尽管他注视的对象并不是自己。但只是这么看着,就忍不住觉得心口丝丝发烫,有什么东西好像燃烧起来了一样,热得她喘不过气来。
“没什么的,只是我素来爱看闲书罢了。”陈景瑞淡笑道。
这自然是鬼话,从前的陈景瑞别说静下心来看书,只要一看到书册他就头疼,哪里还会自个主动去翻什么闲书来看?从他改好也不过半年的光景,为了塑造一个勤学苦练又有天分的少年形象。每天埋头于正经的四书五经都来不及,又哪里有时间看旁的?
可春分却信了,一来她其实并不如何了解陈景瑞,二来这半年多时间里头,大少爷的改变也是有目共睹的,心下狠狠松了口气。她虽然怀疑陈景瑞是穿越者。可他给她的感觉却并不相同,因此在心里并没有确信。此时听他这般解释,便道那水泥之说也是他从某本闲书里看来的,竟是不知不觉放下了一颗担忧的心。
既然她都能穿越,既然三小姐可以重生,那为什么别人不可以?或许也有别的穿越者来过,想在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这才有了大少爷可以翻看的“闲书”,只是这些东西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就像是凭空臆造的东西,在时光流溯的过程当中渐渐被湮没也不是不可能,只小部分流传了下来,分明是她自己有些杯弓蛇影了。
其实春分想的并没有错,这世上的某个地方真的留存着某些来自于“时空”的旅行者们留下的痕迹。时空黑洞这样的东西,联邦有,二十一世纪的那时自然也有,更甚至,人们还不曾了解过的古代也未必没有。当然,穿越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比如木尹楠,纯粹是狗屎运在爆炸中靠近一个时空黑洞的缘故,而春分本人在睡梦的时间或许是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天象奇景恰好成为了那个“幸运”的人,至于陈景瑞,谁知道他前世死去的那一年那一天,又到底是时空黑洞的哪一跟神经不对,突然发作了呢?
只是她大约不会知道,时空旅行者们所留下的东西早就被有些人注意到,并早早的束之高阁。有些东西过早的袒露只会沦落至被毁灭的地步,没有人能够做到完美的掩饰和解释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不同寻常的一切,只不过是被人下意识的毁灭或是遮掩了起来。
就如同陈景瑞对木尹楠所做的一样。
他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个妹妹的不同寻常,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改变了她,他能够想到的只是因为自己。对于本该在几个月前就离世,然而如今却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的木尹楠,陈景瑞除了庆幸还能有别的什么想法呢?三妹妹只要活着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能够改变他人的人生轨迹,就代表自己的人生也可以改变,因此不管是发生在木尹楠身上还是自己身上的一切,他都能自己给自己找出合理的解释来。
为了维持让木尹楠好好活着这个在旁人看起来极不靠谱又短浅的目标,陈景瑞一直在努力,有时候甚至会忘了一开始重生之后自己的本意,只要看到她,就将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去。
随行陪同他们进入温泉的庄子上的人们根本不明白这几个人在说些什么,见他们讨论了一阵便兴致勃勃的奔着温泉而去,总算松了口气。这几个小祖宗没有哪个是他们得罪的起的,只要他们在温泉庄子上玩的开开心心,管他们说什么鸡同鸭讲的玩意呢?
奴仆婢女们虽然只能在一边看着,但能够进入这里对他们来说就是三生有幸了,虽然春分始终很遗憾自己竟然到了温泉都没能泡一泡解解乏,但还是很认真的干着丫鬟该干的活计。帮着在女宾更衣室里将木尹楠剥了个精光,换上特制泡澡用的袍子,再过上一条纯白加厚的毯子将她包裹着抱了进去。
看得她们身后慢了一步的穆行烟若有所思。
从春分干脆的动作,以及取出袍子和毯子那爽快利索的行动,再加上木尹楠无动于衷丝毫不减羞涩的模样来看,她们主仆对于泡温泉这件事情仿佛极为习惯。而自己,尽管在京中也不是那种眼界狭隘的大家小姐,可她们预备的东西自己却是一样都没有的。本来就打算穿着里衣下水来着,只是两相比较之下,自己的模样就显得有些磕碜了。
她竟然被一个侯府的庶女给比了下去?难道说,那威武侯府的主子们,对木尹楠的态度其实并不是不冷不热,而是极尽可能的宠溺和保护不曾?
正想着,却见春分又匆匆跑了回来,怀中的木尹楠自然不见踪影。只见她往准备好的包袱里掏了掏,又取出一套与先前一模一样的家伙来,抱歉的说道:“因着昨儿走的匆忙,没有好好问过穆小姐的身量,只得匆忙做了这个,也不晓得合不合身。若是穆小姐没来得及准备,不如就穿这个如何?”
昨晚橘香加班加点的做了这两套袍子,春分本还以为是预备着自己泡澡的时候用来着,可没想到她们根本没机会下水。这会想通了,人家橘香根本就是替穆行烟做了一套罢了。
陈景瑞和李靖和自然也有,不过就不是橘香亲手所制了,而是手底下擅长女红的小丫鬟们做的,虽说不那么精细,但也凑合着能穿。
穆行烟张了张嘴,本能的想要拒绝,可不知为什么竟是不由自主点了点。春分帮着她换了衣裳,这才再次走向温泉。
“景然呢?”
“我们小姐已经在泡了。”春分一笑,坦率的道。
“身边有人伺候吗?”她的口气竟有几分关心的味道,说完自己也吓了一跳。
“橘香姐姐在呢!”春分却好似没有听出来一般,明朗的回答,见穆行烟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连忙道:“穆小姐可是觉得有些冷?里头可是暖和的紧,咱们快进去吧!”
说着,竟是主动拉了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
穆行烟一时猝不及防,被她抓了个正着。那温暖潮湿的手牵着自己,竟也让人觉得温暖?以至于连甩脱都想不起来,就这么傻乎乎的被春分带着进入里间,甚至还被她牵引着下了水。
“你来了。”嫩嫩的童音想起,迷蒙的烟雾中穆行烟似乎看到了一双黑的发亮的纯真眼眸。
莫名地,心口微微发烫,竟是柔柔地应了一声:“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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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不理他
不可否认,从内心来讲,穆行烟不仅仅是骄纵,分明是有点儿眼高于顶的小姑娘。她能这么“低三下气”的对李靖和,是因为他本人的身份摆在那里,更因为他的身份对她有明显的帮助作用,导致了她不仅不能从心里鄙视厌恶他,还得一门心思的喜欢。但对木尹楠和陈景瑞,她顶多能做到好声好气,当着李靖和的面不给他们难堪,这就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可木尹楠是怎么做的呢?
她没有喜欢她,也没有讨厌她,平平静静的说话,不带刺、不讨好,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就连眼神都干干净净――这也是为什么穆行烟第一次知道她看不见的时候,那么惊讶的原因。因为一个瞎子,不应该有那样的眼神,瞎子的眼睛是浑浊的,没有焦距没有光彩。
可是木尹楠的眼睛非但不黯淡不迷茫,反而灼灼生辉。
那种光辉,是清澈平和的。
而且,她无论看谁,都是如此。李靖和也好,陈景瑞也好,她穆行烟也好,主子也好奴仆也好,在这个女孩儿眼中,好像都是一样的。虽然穆行烟心里清楚木尹楠对他们的态度其实并不相同,可当对上那双眼眸的时候,仿佛所有人都平等了。
这种平等,不让她觉得憋屈,不让她觉得烦闷,不让她又被看轻的错觉,反而让人心里舒服、温暖又爽快,仿佛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大家都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
这不是木尹楠的功劳。而是穆行烟自己的问题。
但凡是个人,若发现有朝一日,自己在别人眼中成了和伺候自己的奴仆一样的地位,心里都会不舒服的。这是上位者的骄傲。他们无法掩饰的自尊心,他们无法低下高贵的头颅去认同任何一个地位不如自己的人,哪怕那人有才华。哪怕那人有前途,比他们本身更出众。
人一出生就分了三六九等,哪怕是个傻子,只要他生得好,就是高高在上的,将一切天才都踩在脚底下――李靖和便是明证。
所以,那些世家公子。大家闺秀,是不会喜欢被人用平等的目光看着的。
陈景瑞容忍,是因为那是自己最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她的一切都成为了可以理解的。李靖和本身并不懂这些,但他知道对那些公子小姐不能像对奴仆一样呼来喝去。这是本能。威武侯府的那位老夫人,何尝不是因为这样的目光让她不舒服,才想将木尹楠送离身旁?
她堂堂侯府的老夫人,一辈子要强惯了,怎么能和小吴氏这样的蠢货等对?
可是穆行烟却不是这样,她骄纵的同时,却并不骄傲。她深深知道自己的弱点,知道自己的无能之处,知道自己还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她知道自己不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女儿。甚至他们还有点隐隐的厌恶自己,她一直因为知道这些,而难受、痛苦、自卑。
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些?就是因为她是那个隐形的嫡次子,见不得人的老国公爷亲生儿子的女儿!而不是那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一出生就注定了继承侯府,前途光明的现任穆国公的亲生女儿!都是儿子的女儿。为何她便要承受这些难堪费尽心思才能保住自己如今的地位,那个本该是妹妹却成了那小姐的女孩,却优越的享受着一切?
因为与生俱来!
所以,她三岁的时候就学会了算计“姐姐”,学会了讨老国公的喜爱,让他关心怜爱甚至觉得亏欠自己,四岁的时候用知道用几句悄悄话勾得“姐姐”在洛宁王妃举办的赏花宴上暴怒失态,而后又以比一般孩子沉稳地多的端庄举止,一举赢得了洛宁王妃的好感,进而成为李靖和的玩伴!而之后,又是以怎样的毅力,习惯了李靖和的“傻瓜”,更立志要当上洛宁王府的小王妃,成为人上之人!
或许,在旁人看来,她这样的孩子,太过早熟了些,可真正处于那种境地的时候,人们就会明白,为何一个本该天真懵懂的孩童,会有这样深的心机!
可,处境或许比她更不堪的木尹楠却没有成为她这样的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日的时间看起来短,但其实很长,至少足够穆行烟打听清楚木尹楠的出身情况了。如果不是信任的奶嬷嬷亲口说出来,她如何能够相信,这样一个不带一丝火气,连性情都中正平和的女童,竟然是那个一出世就克死亲娘,从小爹不亲奶奶不爱,受嫡母欺凌,小小年纪便有几十次差点命丧黄泉的陈家三小姐!就连那个百般护着她的陈景瑞,也曾多次欺她无人相互,或是动嘴或是动手欺凌于她。
她再不受父母亲喜欢,还有祖父维护,父亲和母亲也不至于当面给她脸色看。便是如此,她也暗暗发誓要出人头地,总有一天要叫京城里嘲笑她的那些人知道,她穆行烟不是什么私生女,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假小姐,不是什么野种,而是真正的,出自名门,血脉纯正的国公府大小姐!
可木尹楠,她没有一丝在乎,在自己已经立志要出头的年纪,她却像个入定老僧,不温不火,不骄不躁,对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不公平,全都视而不见!
为什么她能做到?
穆行烟想不明白,却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已猜到了答案:因为木尹楠不在乎。
陈家三小姐的从前,木尹楠并没有经历过,那是一个和自己无关的陌生人短暂的一生,所以她不在乎。等到她成了陈景然,面对小吴氏明里暗里的针对,陈景秀的盛气凌人,祖母的漠不关心,父亲的全然无视,她也不在乎,因为那不是她的亲人。
相反地,穆行烟只是因为太在乎,因为知道那些人是她的亲人,所以希望得到他们的认同。
这是人性。
可还有句话叫做:人心都是肉长的。
不是说木尹楠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时至今日,若是陈景瑞突然变成原来的样子,她不会恼,却会伤心。若卫嬷嬷、春分等人背叛了她,她不会焦急,但也会难过。
人和人,是需要相处和交往的。老夫人迫不及待的要将她送走,小吴氏视她为眼中钉,陈侯无可无不可的模棱两可,既然没有真心待她,她又何必去在乎那些人的喜怒哀乐。
爱怨嗔痴恨,每个人的表现都不相同,每个人的应对也不相同。
木尹楠从小所处的环境看似简单,但小小的木家大院,却也鱼龙混杂。爷爷让她学会分辨人们的情绪,同时也告诉她,不用去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只要做自己就好。
进入军队之后,她的长官也告诉他,不管士兵是什么样的情绪,他只要求结果!
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拾得曰:“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木尹楠道:“什么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全是狗屁,不理他才是正解!”
恨我怨我关我屁事,爱我的我也会一样爱他!
这是木尹楠得出的结论。
当然,穆行烟毕竟没有经历过木尹楠的一生,不可能有这样的觉悟。所以她对旁人的闲言碎语很是敏感,会养出这样的性子,才是正常的。
所以,听见木尹楠一句平平常常,甚至说得上只是客套的“暖和吗”三个字,她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感动。
“春分说的对,这温泉多泡泡对身体有好处,你也赶紧多泡会,一会最好闷会水。”木尹楠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对着穆行烟说道。一边动了动自己的四肢,让人有点儿郁闷的短手短脚的小身板,她得努力攀附着温泉池子的边壁,才能防止自己不滑下去。
她还没有学会游泳呢!
虽然先前定了目标,但要真的学起来还真是有点儿不太现实。且不说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让她沤水,就是有,谁家的千金大小姐没事儿在水里扑腾啊?
她早就问过身边的丫鬟包括卫嬷嬷了,就是一般百姓家的女孩儿,若非从小生长在水边,也没几个会沤水的。包括春分这个伪古人在内,她身边的丫鬟们几乎不是家生子就是从小就被卖进了侯府的,清一色的旱鸭子!
她又不可能去跟男子学游泳!
想学的话,恐怕只能自力更生了!
穆行烟听了她的话,也没有说什么,胡乱点了点头,倒也真的试着把自己整个的浸没在水中,等透不过气了再冒出来。
突如其来的畅快感,让她忽然喜欢上了这项运动,上上下下扑腾着,让跟她进来的丫鬟忍不住面面相觑,不晓得自家小姐突然怎么发起疯来。
却也不敢劝着,毕竟谁都瞧得出来,穆行烟很愉快。
她高兴,木尹楠却有些难堪了。
温泉不大,不过这么点地方,对穆行烟来说是正好,对木尹楠来说,却有点深了,已经能够淹没她。水没过胸口,时间长了,会有胸闷的感觉,吐气也会不大方便,而她还得使劲附着在温泉边壁上,不让自己滑下去。
虽然有点儿小郁闷,不过还可以忍受。
不多时间,木尹楠和穆行烟的额头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木尹楠忽然灵光一闪,打开芯片,查询了一下有没有和游泳教学有关的资料。
芯片当然不会让她失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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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没意思
芯片传达过来的不仅有各种游泳的方式以及游泳的诀窍,甚至连教学光学影像都有。不过现在的状况传输影响有点太浪费能量,木尹楠直接选择了拒绝,从文字资料中筛选了最简便的一种之后,木尹楠就在小小的温泉池内扑腾起来,看的穆行烟一怔呆愣,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在做什么?”穆行烟看她不停的沉沉浮浮,不时还呛上两口水,以为她身量小在池子里站不住,忍不住慢慢挪到她身边,将她从水里拽了出来。
“咳咳,”将渗入口中的温泉水咳了出来,木尹楠一脸无辜:“我在学沤水。”
在这里?温泉池子里学沤水?穆行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是佩服这孩子的异想天开呢?还是觉得她的脑神经其实和李靖和又的一拼?“为什么要学沤水?”
身为前程大好的国公千金,目标也是名门淑女的穆行烟大小姐,对此表示不能理解。
像她们这样的女子,如非意外,一辈子都没有接触外界水源的可能,至多就是在自家浴桶里舒舒服服的泡个花瓣澡,或是在这样根本就淹不死的温泉里头享受一番,沤水什么的,对她们来说实在太遥远了。况且长辈们也不会允许女孩子们去接触这些,哪怕偷偷学习,那都是要遭到非议的。
对于这样的疑问,木尹楠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将当初自己差点淹死在家中水潭的事情说了出来。时至今日想起,木尹楠心底还是会有些无地自容,想她堂堂的少将军官。顶级机甲战士,竟然差点被一个小小的、甚至可以成为池塘的水潭给夺去了性命,怎么能让她不羞愧?
“我想学会沤水,下次不小心落水就不用大哥下水救我了。”木尹楠一本正经的告诉穆行烟。
尽管木尹楠仍旧对事实遮掩了部分真相。但对已经打听的七七八八的穆行烟来说,她说的这些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她还脑补了全部的过程――被嫡姐欺凌的庶女性命垂危之际,身为嫡子的兄长竟然不顾自身安危跳入水中相救――这对穆行烟来说有点像是玄幻小说。嫡子怎么可能去救一个庶女呢?可那偏偏就是事实。
正是因为知道是事实,所以她才困惑。她甚至想不通陈景瑞为何要对木尹楠这样百般呵护,不欺负她就不错了,可甚至是不惜搭上自己性命的保护?脑门子被窗户夹了吧?
但此时,她来不及去琢磨这诡异的兄妹俩为何能如此和睦相处并相亲相爱,就首先被木尹楠的诚实所打动――我想学沤水,是因为我不想连累大哥。
不可否认。穆行烟脑补的有些过度了,其实木尹楠真正想的只有五个字:凡事靠自己。对于那件看似“意外”的救命之恩,木尹楠很感激陈景瑞,但也以此事为自己的耻辱。曾经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危难时刻拯救过无数帝国军人生命的少将大人。是无法容忍自己变的如此弱小的,她习惯于挑战自己突破自我,唯有战胜自己的弱点才能更强――而她,必然要成为绝世的强者。
当然,这样的想法,在这个世界,显得有那么点匪夷所思。女孩子家家长大之后自然是嫁人,然后相夫教子侍奉公婆,绝世强者什么的。那是男人家该去做的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你这样真的能学会吗?”穆行烟聪明的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这话也没法说,总不能说,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怎么可能总是遇上这种倒霉透顶的事儿?这世事无绝对。现实总跟理想有差距,所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也不能保证木尹楠不会再一次落水不是?
“我也不知道,试试总归没错的。”木尹楠其实也很纳闷,她明明就按照教程说的来,为什么就是不行呢?刚刚浮起一下下就又沉了下去,连比划两下都做不到。
事实上,不是她的方法问题,也不是她没有天分,少将大人的神经反射弧绝对比一般人优越的多。身为这个时代的体能超人,木尹楠的运动神经甚至要超越李靖和那个天生的武学天才,只是这温泉水位太低,浮力不够,矿物质构成与一般湖水潭水又不大相同,她能短时间内在这儿学会游泳那才叫怪事。
穆行烟看着那张坚定的小脸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嘴角抽了抽:“那你继续练,我就不打搅你了。”又慢慢地回到原处,享受的泡在温泉内。
这样的对话,在以前的穆行烟来说,几乎不可能发生。她先前几次与木尹楠说话,都是有目的性或是心存试探,但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出来,接话往往也总是牛头不对马嘴。而这一次,她只是本能的询问,甚至,带着一丝关心的意味,反而却听她说了自己的私事。
泡了小半个时辰,穆行烟吃不住温泉的热力,终于走出了温泉。走去换衣裳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木尹楠一眼,只见那孩子还在水里努力的扑腾着,瞧着竟是有了些样子了,不禁有些叹为观止。旋即摇了摇头,嘴边噙着一丝笑意,在丫鬟的护持下离开。
穆行烟一走,春分总算爽快的出了口气,那位大小姐在,她也只能憋着不说话,眼看着木尹楠已经能慢慢悠悠的沿着小小的温泉壁游动,不禁撇了撇嘴:“三小姐您就别装了,穆小姐已经走了,您就游个痛快吧!”
木尹楠听了,小小的身子一顿,随后果然欢快的游动起来,还换了不止一种姿势。几圈之后,她才停下,浮出水面,仰着脖子问春分:“你怎么知道我已经会了?”
跟她处了这么久,要是还不知道她的本事,那才叫怪了!春分无奈道:“恐怕不止是奴婢,就连橘香姐姐也早就看出来了。也就是穆小姐那么笨笨地被您给骗了!”
“春分,不要胡言乱语!”橘香忍不住戳了春分的脑瓜子一下,怎么能说穆小姐笨笨地?
她只是不够了解自己小姐罢了!
“好嘛好嘛,是奴婢失言了。”橘香和卫嬷嬷一样,都是春分的天敌,天敌都发话了,她还能怎么着,只好苦着脸改口。
木尹楠不理她俩,径自爬出了温泉。既然已经学会了,那么泡温泉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学了锻体术,温泉那点微弱的效果对她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洗个热水澡来的舒坦。她同意来温泉泡澡,本来就是抱着学游泳的心思来的。
可怜的陈景瑞,又被木尹楠忽悠了一把。他还以为自家妹妹很好奇来着,哪知道这丫的早知道温泉是个什么玩意了!
橘香拿了块大毯子将木尹楠整个包裹起来,抱在怀中走了出去,春分则收拾了一番散落在池边的物品,最后无比留恋的看了那清澈见底的温泉水一眼,这才恋恋不舍的跟着离开。
什么时候,她才能有够自由自在的泡温泉,还是想泡多久就泡多久的那种呢?
四人再次汇合,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光是收拾一头长发,就花去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春分再一次感慨古代生活的不方便,没有吹风机这么方便的干燥神器,想要用毛巾把湿漉漉的长发弄干,几乎就能消耗干她的体力,好在她和橘香是轮着来的,倒也不算很吃力――小丫鬟们还没有资格近身伺候木尹楠,也就是递个毛巾梳子什么的。
见到神清气爽的陈景瑞和李靖和,正在外边笑盈盈的等着自己,穆行烟小脸微微一红。她当然不会去想其实这两人内心真正相等的恐怕是那个玩水玩的很快乐的小丫头,这多令人扫兴啊!泡过温泉之后,早起出发后残留在体内的疲惫仿佛一扫而尽,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许多,轻快的拉着木尹楠走了过去:“靖和哥哥你们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们刚从里面出来。”李靖和是个老实孩子,自然不会说假话,跟穆行烟说话的间隙一双明亮的眸子分明是落在木尹楠身上的。
可是即便目睹了这一幕,穆行烟发现自己竟然少了许多担忧和嫉妒,不禁有些愣怔。
若是从前,李靖和和别的女孩子多说几句话她都要担忧许久,生怕被人抢了先。就像昨日,一发觉李靖和对木尹楠比对自己更上心,恨不得立时就将这个女孩儿远远的赶走才好。可现在,她虽然仍有些忧心,但那种负面的情绪,却实实在在少了许多。
“然儿,泡温泉开心吗?”陈景瑞不会像李靖和那样直勾勾的表露自己的情绪,但也及时上前从穆行烟手中领过自己的妹妹,他才不放心让然儿跟这个女孩子一直呆在一起。方才泡温泉分开是没法子,回家一定得好好问问春分,她有没有欺负三妹妹。
眸中寒光一闪,若是有,他日后会叫她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还好吧!”木尹楠完全跟李靖和一个调调,也不知道敷衍一下,哪怕就是随便说句开心也行啊!搞得陈景瑞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想说点什么,又听她道:“没我想象的那么有趣,没什么意思。”其实她指的是游泳……真的是很容易的运动啊有木有?
旱鸭子们吐血的心思都有了。
跟在身后的春分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人家是想泡温泉都没得泡,这位享受了的却说出这么让人糟心的话,简直让人生气有木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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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当真想知道?
在庄子里打理了一番,四人带着下人和庄子内管理的人员打过招呼,便准备离去。
因着这一行人的身份“贵重”,无论是庄子的管事还是看庄护卫,乃至于在这儿值守的官员,都是挂着殷切的小脸齐刷刷的将人送到门口。温泉庄子的管事正准备寒暄两声想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却听前方一片吵杂,闹哄哄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管事脸色微变,忍不住上前问那守在庄子门口的护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回……回管事大人的话,小人也不是太清楚!”那护卫面色也不大好看,他们这温泉庄子虽说清静,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回发生,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当做没看见便是,可今儿却是当着贵人的面,嘴里便有些含含糊糊的。只盼着这些贵人直接离去也就罢了,莫要起了什么念头坏了兴致,怪罪于他们:“先头有几家大人带着家眷前来,只是听说咱们庄子上有贵客,刚刚才回转,许是碰上了什么事吧!”
那管事的不过也就是问上一问,免得这些少年们以为自己将温泉庄子管理的不好,以后再不上门。要知道,别看只是几个小孩,由他们传出去的信息量却是不少的。这温泉庄子对于这些高门子弟自然是免费使用,但想来既然建成了庄子,就要有收益,而这些收益的来源自然是那些无权无势却有闲钱的富户,若是传出了什么消息去,断了财源是一回事。若是叫那有心人听了去,传入上头高层耳中,他这个管事的位置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这温泉庄子的管事可是个肥差呢!在这儿干上一年,光是富户塞的打赏银子就能叫他活的滋滋润润的。要是在别的地方,哪来这样一年四季都能有油水的美差?
“小王爷小侯爷穆二小姐,没什么大事。许是前来庄子的人碰见了什么事情,咱们庄子后头还有一条路直通大道,还能节省些许时间,几位不如从后面走吧?”那管事想了想,便道,他想着只怕是那什么大人听说有贵人在侧,这才想出来接近他们的法子。以吵闹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心下却是不屑一顾,这些人为了向上爬,什么招都使得出来,未免太下作了些。又担心“贵人”们不喜,忙建议道。
“无妨。来的匆忙也未曾好好看过这儿的风景,我们从哪里上来的自然还是得从哪里下去。”陈景瑞笑得淡漠,他心中闪过几种猜测,未必没有这管事想的那一样。若是前世,他指不定是不屑一顾直接从小路走了,可现在,他却像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人。
人活在这世上,自然有自己的门路,而这些门路从哪儿来?不管是“偶遇”也好。亲自上门拜见也罢,能够得到他们的行踪也是一种本事。虽说会让人有些不愉快,但也能看出其中他们的能量来。
不过这一次,陈景瑞隐隐有些感觉,兴许真的只是凑巧了。毕竟不管是他还是穆行烟,都不过时一时兴起才来到这儿。更别提这温泉庄子,完全是四人随性之行罢了。
他既然开口,木尹楠自然举双手赞同。少将大人从来都是迎头齐上,哪有夹着尾巴逃跑的例子?木尹楠不反对,李靖和自然也不会出声,穆行烟也就无所谓了。
“小侯爷是想过去瞧瞧吗?也好,我也想看看,什么人会在这清静之地吵嚷个不休。”穆行烟丝毫不掩饰眼底的精光,她如今算是明白,就算自己露出本性,李靖和和木尹楠也不会当成一回事,至于那陈景瑞,只怕已经将她看穿。
再遮掩下去,反倒有些掩耳盗铃了。何况能够表现出自己原本的模样,她也觉得心中畅快,一时竟也不那么在意外在形象了。
自然,也是因为身边的大多数人都不需要她去忌讳,跟着李靖和出来的多是小厮,再就是几个没点举足轻重分量的丫鬟,她压根不怕传进洛宁王妃耳中。在这里再如何,回到京城,她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淑。
既然全票通过,陈景瑞自然也不用再询问,伸手抱起了木尹楠,倒是觉得手中一沉,小丫头好像比在家里时重了些许,不过再重也有限,毕竟从小亏损的身子不适虚的,就算如今补足,也就是一般孩童的重量,对于如今勤学苦练拳脚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告辞了庄上之人,往前走了一段,便是开阔的大路。那吵嚷声并未消去,反而因为靠近而更加清晰,定睛一看,却是几个衣着华丽的少年在围着两个樵夫拳脚相交。
那几个少年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比陈景瑞稍大一些,衣着虽然华丽,却只是普通面料。这时代虽说丝织物已经不是什么贵重货品,但也不是一般人能穿得的。没有品阶,富户家的少年在外头连丝绸都穿不得。几个少年看起来像是有些家世的人家出身,不过那品阶也不会太高,最好的那一个,顶天不过是六品官家中的少爷,周围的少年也隐隐以他为首,但这些人,即便是在木尹楠面前都有些不够看,更何况是其余三人。
至于那两个樵夫,却是一老一少,老的约莫已经有七八十岁,身子倒还壮实,身上的衣物却显得单薄,还有好几处打了补丁。年轻的十七八岁,可说是少年,面上却还有些稚气,身材结实,衣衫已经有些明显破烂,露出薄棉袄里面的芦絮,飘扬在风中看着甚是可怜。
面对那些加诸身上的拳脚,少年将老人牢牢护在身下,却是一声不吭的捱着,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肯叫嚷。只那老人苦苦哀求,却丝毫不能引起少年人的怜悯。
陈景瑞连连皱眉,找来长随在他耳边吩咐了一句。却见李靖和已经如炮仗一般冲了出去,嘴里大声叫道:“你们给我住手!”
跟随李靖和而来的仆人一惊,连忙跟着跑了出去,深怕小主子被那已经打出了火气的少年伤者。毕竟拳脚无眼,双拳难敌四手,李靖和纵然天赋迥然。又从小习武,终究也只是一个人。
那群少年听得叫嚷先是一愣,少不得回头望了一眼,待见到一个衣着华美的少年扑了过来,一拳狠狠正中领头少年的鼻腔,整个人差点被掀飞,鼻尖鲜血飙飞。顿时都叫了起来。
“什么人!为何多管闲事!”一人想要隔开李靖和,却冷不防少年年纪不大,力气却磅礴,生生被震得退了五六步,方才一屁股萎顿坐在地上。双臂发麻,一时半刻竟起不了身。
“血!出血了!莫大少,你没事吧?”其余人见状,知道硬捍不得,也不敢在上前,只是扶着那莫大少向后退去,惊惧莫名的看着李靖和。
少年们的仆从见状,自然不敢再旁观,纷纷围了上来。正好此时李靖和的家丁赶到。将那一老一少两个樵夫扶到一边,两边人便似对峙起来。
陈景瑞无奈摇着头上前,以李靖和的性子,会这样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少年生性善良淳朴,见到这分明是一伙人欺负两个人的状况,不冲动才是怪事。只是这丫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贵重。明明可以简简单单解决的事情,非要弄得如此复杂。
要知道,即便这些人知道自己是被小王爷揍了也不会有一丝悔改。反而到时候会回去吹嘘,自己碰上了京城里那个有名的傻子之类的话。旁人自然不会以为他们做了什么,只会当他们运气不好,碰上了个傻子,白白挨了一顿揍。
既然是妹妹关心的“弟弟”,也没少管自己叫大哥,他今儿就帮他一把。他可不想自己这个傻弟弟,日后以一敌百的大将军王,被人误会是个暴力狂。
“你们是什么人!”那莫大少捂住了鼻子,飞快的看了一旁停着的几辆车架一眼。那些都是他们府中的家眷,有长辈,自然也有姐妹之流。先前来温泉庄子的人正是他们,只是在门外被挡住了,只得讪讪而回。谁晓得路上碰上这两个倒霉的樵夫不小心冲撞了其中一辆车架,还正是那莫大少的母亲所坐的那一辆,兴冲冲来却憋了一肚子窝囊气回去的少年们自然找到了下火口,可怜那爷孙俩凭白糟了无妄之灾!
李靖和正要回嘴,一只手却将他拨拉到了身后,陈景瑞已然站到了他身前。随后另一只软趴趴的小手握住他的,低头一看,便对上木尹楠已经略长了些肉的小脸。意识到面前的小人儿是谁,李靖和立时便将那些少年抛到脑后,只对着她露出傻乎乎的笑容:“景然姐姐!”
穆行烟心里微酸,从前自己牵手他的手,也没见他这么高兴过。干脆别过脸,来个眼不见为净。既然发不出火来,那就当没看见吧!
“我们是什么人,你们真的想知道?”陈景瑞打开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把折扇,拿着扇子晃啊晃的,一派贵公子风范。
莫大少瞳孔微缩,且不说先前那怪力少年的模样,已经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否则先前那些仆从就不会是围住他们而是一拥而上了,这点眼力见,他们还是有的。就说面前这个更大一些的少年,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做派,穿的也是上好的蜀锦――这可是京城的货色,而且是连宫里的贵人都不一定能买得到、能穿得上的!
说来,这莫大少也有些见识,谁让他有一个在皇帝的内宫当贵人的姐姐?可这贵人,也不过是垫底的嫔妃,更笨不入三流,见识也很有限。否则他见到李靖和的时候就该停手,而不是问是什么人!
李靖和穿的,可是只有王孙才能穿的金贵衣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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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难不成,是个公主?
当然,这不能怪这些少年没眼力见,实在是,眼力跟阅历也是有关系的,这么几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可能从出生到现在都还没有离开过扬州没出过江南,平日里也只从父母长辈口中听说京城的人文事物,又从哪里练得出来这样的眼里?
若不是那莫大少有个宫妃姐姐,他兴许连陈景瑞那一身都未必认得出!
他身边的几个伴当伙伴正要回嘴,却见莫少爷将他们一把揽住,先头在温泉庄子外就听说有贵客在,他们这些人不好“打搅”,这才离开。而这几个孩子出现的方向可不就是温泉庄子?要说贵人,方才他们一路行来也未见旁人,恐怕也就是他们几个!
几个少年将莫大少扶起,嘴里虽未嘟嘟囔囔,却是满脸的不忿之色,竟是与先前那樵夫少年的脸色如出一辙。那莫少爷起身之后,自然也是要问一问的,他不能白白挨了这顿打不是?
“敢问这位小哥,为何要出手伤人?”莫少爷一边向着李靖和询问,一边打量其他人。当先的陈景瑞他略有几分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人,至于李靖和,压根没有任何印象。两个女孩就更是如此了,闺阁女子,哪里可能轻易出门见外男?
李靖和见他分明是在质问自己,不屑的一撇嘴,手指向樵夫爷孙,反道:“你为何打他们?”
“这两个贱民冲撞了我母亲的车架,我不过小施薄惩罢了!”莫少爷按下心中怒气,不是他不想发火。只是也要看对象是谁。要是碰上多管闲事的游侠儿,他打了也就打了,还解释个屁,直接让仆人一拥而上揍个半死再说。就是仆役不济。回头找了官家,自有那人的苦头吃。可偏偏碰上两个不能惹的愣头青,真真是憋屈。
“若只是冲撞了。让他们陪个不是也就罢了,看你们也是官家子,竟敢当街滋事?还有,什么贱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都不曾说过百姓是贱民,你倒是好大的口气!”陈景瑞没好气的把李靖和拉回来。扔给木尹楠,也就是自家妹妹能制得住这家伙了。也不晓得以势压人,尽添乱。也不看看,他们四个出来,带的人可没对方的人多。要是人家真的发狠,任你武艺再高也得落个鼻青脸肿的下场!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担心害怕,侯府和王府的护卫再不济,也比这寻常六品小官儿家的公子带在身旁的家丁强得多。看那些家丁脚步虚浮色厉内荏的模样,分明就是几个庄稼把式的壮汉罢了,在两队精英护卫面前,根本不够看。
那是,一个小王爷。一个小侯爷,都是家里的金贵儿子,出门爹娘恨不得全副武装,自然不会让他们带着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丁。
他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罢了。
莫大少哑口无言,他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哪晓得不过“贱民”二字。就让眼前这贵公子拿住了话头?但那也是事实,当朝先祖称帝以来,就没有贱民一说。即便是前朝罪臣家眷,也不曾投入贱籍,只不过是发配为奴罢了,如今的贱籍,只是还没有废除,早就有名无实了。先祖号称仁帝,自是有口皆碑之人,历任帝王也不曾违逆先祖心意,皆是善待百姓之辈。
莫大少想到这里,已经是眼前发白。他随口说说只是图个痛快,哪想到会撞上枪口,这要是让上头知道了,随便哪个御史参他父亲一本,恐怕自己也要沦落到他口中的“贱民”一流,心中自然惶恐。只是这会子,他也不知道眼前的两个少年究竟有多少能量,会不会刻意将他的失言给透露出去。
“我……我只是一时失言罢了!你莫要太过分,抓着不放!”
眼见闹的不像话,那几辆一直沉寂的马车上终是有了动静,一个贵妇人扶着身旁婆子的手下了车,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儿。
女孩儿本来对外边的动静就十分好奇,这时候下车见了,发现莫大少被人打伤,不由惊呼一声,急忙跑了过来,口中怒道:“哥哥你怎么了?是哪个贱民打伤了你!”
莫大少闻言,脸色白的发青,连忙捂住了自家妹妹的小嘴。
陈景瑞冷笑一声,假笑道:“还真是一家一丘之貉!”
“这位公子言重了。”那妇人这才缓缓走了过来,听见陈景瑞这一声,脸色微沉:“犬子小女是小妇人教导无方,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海涵!不知公子是哪位大人府上,今日之事,是犬子莽撞,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只怕致歉是假,打听他的门第才是真吧?
陈景瑞却是不怕的,他也懒得虚以委蛇,直言道:“这位夫人倒是知礼的很!小可威武侯之子陈景瑞,致歉就不必了,今儿令公子打的人可不是我们!伤者在那儿!”
那莫夫人哪里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然而当听道“威武侯”三个字时,眸中却并无惧意。谁不知道威武侯只是空有个名号罢了,早就与朝堂诸事无关,只是到底仍是二品大员,侯爷的名头挂着,她也不能不表示敬重,草草行了个半礼。“原来是小侯爷,小妇人失礼了。”
对那被自家儿子打伤的祖孙二人,却连看一眼都不曾。
穆行烟看的真切,心头顿起一阵怒火。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火从何来――从前若遇上这样的事情,她大概也就是会置之一笑罢了。可见到那小小六品官员的妻子竟敢对陈景瑞如此不屑,莫名有种被看低的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竟是不管不顾的上前一步,说道:“不知这位夫人又是哪家的夫人?真真是好修养!等回了京城,我定要向爷爷好好问问才是!”
“这位小小姐是?”被京城二字勾起敏感的莫夫人忍不住看向穆行烟,只见女孩一双怒气蓬勃的眸子直直瞪着自己,一时心里竟有些莫名发虚。
自然不用穆行烟亲自回答,自有她身边的丫鬟上前一步答道:“我家小姐是穆国公的嫡女。”
陈景瑞忍不住翘起唇角,这丫鬟说话倒是挺懂技巧的,直说是穆国公嫡女,也不说清是哪一个。不过无论是哪一个,恐怕都是这妇人惹不起的。
话说从头,这妇人不甚恭敬的态度,他自然也是极不高兴的。想想堂堂威武侯竟沦落至此,小小六品官的妻子也敢不将他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笃定,日后定要闯出名号来,重整威武侯的声威!
那妇人一惊,脸上顿时浮起讨好的笑容来:“原是穆家小姐,早就听说穆国公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那虚伪谄媚的样子,真真令人讨厌!
从前穆行烟就喜欢看人对自己如此巴结,可劲儿却莫名的厌烦,皱了皱眉头:“这位莫夫人是吧,方才我景瑞哥哥说的话,你可赞同?”
难不成这穆国公家的小姐,要和威武侯结亲不成?
莫夫人听她这般亲昵的称呼陈景瑞,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升起了这样的一个念头。小小的女孩儿气势十足,由不得她不去多想!面上只是尴尬:“小儿不过是一时失言……”
“你儿子辱骂百姓,就是有辱先皇!这可不是一句一时失言可以说得过去的!”穆行烟却是切中要害,直言不讳道。
“说得好!”李靖和兴奋起来,这丫恐怕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高高兴兴的在一旁添乱:“我回去定要禀报母妃,治他们一个大不敬之罪!哼哼,敢辱没皇爷爷,好肥的胆子!”
此话一出,对方一行人尽皆寂寥。怎么也没想到,这几个少年当中,竟然还有一位皇子皇孙!
莫少爷此时也终于真正恐惧起来,先前那对自己动手的少年,竟然是皇室子弟!
这可怎么是好!
“靖和哥哥,你就莫要添乱了。”穆行烟额头一抹黑线浮出,她不过是吓吓他们,谁晓得李靖和竟然当真了?头一次对这少年有点儿耐心不足:“这点事情就不要劳烦王妃了。”
“这怎么叫添乱呢?”李靖和一脸的不服气,脸上的不满和委屈叫众人尽收眼底。“这样大逆不道的人,怎么可以放纵自流?就是父王知道了,也一定不会赞同的!”
天知道他一年才见他父王几次!这会儿狐假虎威倒是挺有模有样的。
陈景瑞穆行烟自是无奈,莫夫人一行人却已经满头大汗!他们自然不会怀疑这少年的身份,天底下还没有人有那个胆子敢冒充皇室子弟!可这少年言之灼灼分明是要闹将开来,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丝毫办法,怎能让他们不着急?
“这位,这位小王爷,犬子,犬子只是一时口误,对!一时口误罢了!”莫夫人连忙解释,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一句话,竟然牵扯到了这样的高度!
这位皇孙都动了真怒!
真的生气还是假的发火,这点眼力她还是有的!
李靖和哪里听得进去,正要再说,木尹楠却扯了扯他的手,皱眉道:“靖和,安静!”
“哦……”李靖和垂头丧气的住嘴。
眼见得木尹楠一句话制住了那王孙,莫夫人脑袋中莫名生出一个念头来:“这小女孩,该不是皇上的公主吧?”
否则为何李靖和吵嚷不休,那小女孩,却只是一句话就制住了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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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看到复明的希望了
木尹楠一句语气平平的话,却炸的陈景瑞耳旁轰鸣不断,又惊又喜的拉着她细细问了半个时辰,马车上另外存在的两个人都全然被他抛到脑后,连什么时候回到李家庄子上也不知道。
李靖和亦是兴高采烈,才下马车就让前来迎接的公孙嬷嬷准备大摆筵席――公孙嬷嬷年纪毕竟是大了,少年们出去游山玩水她一个老婆子也不适合跟着,因此留在了庄子上。――真相不明的公孙嬷嬷连问一声就不及,就见自家小王爷一溜烟的奔向府内,随后又迅速的跑回来。
“嬷嬷,太医到底什么时候来?”
穆行烟闻言纵然有些不甘被漠视,却也只能如此了,谁让这两个少年,一个恋妹成狂,一个天然呆根本感受不到被无视的痛苦,跟他们计较除非她的智商已经降到了下限!
公孙嬷嬷先是愕然,她还以为李靖和早就忘了那么一档子事情了!当初只是那么提了一提,谁知道今儿又翻了出来?结果便只有苦笑,李靖和身体又没什么大毛病怎么可能请的动京城的太医前来?太医院神马的可不是免费诊疗的公益场所,皇上也是给人家开工资的,这千里迢迢地没有任何理由皇上能答应么?若是在京城也就罢了,来来回回就那么一炷香的时间能有多麻烦?随便扯个请平安脉的理由也能成行,可这儿是扬州啊!
清了清嗓子刚要解释,却发现自家小王爷已经不见人影,就连陈家的那两位也消失无踪,只留下一个穆行烟还站在原地,对着明显发傻的公孙嬷嬷淡然道:“嬷嬷不用管他,他大约是高兴的有些过头……陈景然的眼睛据说有好转了。”
又是因为她!
公孙嬷嬷眉头蹙起,虽说是认识了几个月,但那陈家小姐和自家小王爷其实接触的并不多,可不知道为什么。小王爷就是对她格外的上心。如今只是一个有可能的消息,就让他想起了几个月前说过,甚至可能已经被他自己都抛到脑后的戏言来。
当然,她认为是戏言。李靖和却未必这么想就是了。
“多谢穆小姐提醒……穆小姐还是先进屋吧!”听得里头传来一阵阵笑闹声,公孙嬷嬷哪能还不明白那三个小家伙去了哪里?当即便对滞留在身边的少女温和的说道――果然还是大家闺秀懂礼节,威武侯什么的早就是当年的老黄历了,竟连世子的教养都差到了这般地步!
未免单纯的小王爷被带坏,她似乎真的有必要好好考虑,到底要不要向洛宁王爷和洛宁王妃禀报此事了。
先前她埋下不提,不过是觉得木尹楠看起来还算正常――当然。想到她的年龄,又是十足不正常的,沉稳的有些过头了。然而当时的公孙嬷嬷,也只是觉得这女孩儿有些寡言,也没什么失礼之处,并没有深想,如今回过头去看,果然有问题!
那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孩。按照木尹楠的情况,正常的小孩只会变得更自卑,绝对不是寡言那么简单就可以应付过去。自卑的小孩可能会偏激。可能会冷漠,可能会卑微,可能会伪善,可陈家三小姐一样都不沾。她的眸子是那样少见的纯洁干净,她的为人是那样罕有的平淡寂静,她更像是个看破红尘的老僧,而非红尘俗世的孩童!
所以说,人是不能回头看的,一旦回头看,就会发现自己居然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误!
公孙嬷嬷被自己的想法给折磨的魂不附体。若是这样,就太可怕了。这陈三小姐,那心究竟是怎么长的啊?小小年纪,竟然如此七窍玲珑,竟然如此善于伪装,连她都骗了过去!
她已经不能够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真相”了。
而强忍着惊惧进屋之后。公孙嬷嬷又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依然还是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眼眸深处的画面是两个少年正频频围着木尹楠一个人打转,而被双龙戏珠的女孩儿正老气横秋的摇头叹气。她没有说什么“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你们不要胡乱操心”“等大夫看过再说”之类理所当然的话,而是十分平静,又语气强烈的说着:“看不看得见都没关系,我不在乎。”
怎么可能不在乎?这关系到她的前程,关系到她未来的人生,是与她会过上什么样的息息相关的事情!可看到她的表情,又不得不承认,她这话说的是多么真诚,是多么……理所当然!
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到底是不是她的伪装?
“嬷嬷,太医呢?”一进屋,李靖和就扑了过来,拉着公孙嬷嬷追问。
公孙嬷嬷支支吾吾,明明知道太医不可能来,却又无法直接跟李靖和说明白。大道理的那一套,对别人管用,对他却是完全无效的,只好道:“嬷嬷也不知道,可能还在路上吧?”
“难道是那个白头发白眉毛的老头?”
公孙嬷嬷越发无奈了:“世子爷,左院判已经告老还乡了……”
“那还会是谁,竟然走路走的那么慢!”李靖和没有想太多,前任太医院原判左大人在他的印象中不是什么好人,老是温温吞吞的,不紧不慢的样子,笑的很慈祥,做的事儿却忒缺德――整天给他开些苦兮兮根本喝不下去的药还不是缺德么?
良药苦口利于病啊小王爷!
不过李靖和不觉得自己有病,所以即便这样说了对他来说也只是借口吧?
“没关系的靖和,不要麻烦太医和公孙嬷嬷了,我回去找个大夫看看就行了。”木尹楠显然比李靖和明白的多,公孙嬷嬷脸上的为难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虽然她就是个瞎子。但她不是普通的瞎子,所以她知道,所谓太医在路上什么的纯属瞎话,太医是能随便离开京城的没?没有皇帝的口谕,太医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擅自离开的。想到李靖和的身份,大约当今圣上对这个侄儿也未必有多大的好感,又是在避风头当中,就算是洛宁王妃都不会因为疼爱儿子而在这个时候将他推到众人的视线中去。
哪怕是个傻子,做错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因为这句话,公孙嬷嬷心里稍稍安慰了些,至少这位陈三小姐还不算太过恃宠而骄――虽然她也说不清,木尹楠到底是恃的哪门子宠?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公孙嬷嬷派人火速请大夫去了。因为没有期盼中到来的太医而显得闷闷不乐的李靖和,显然想要听见确定的消息,自然不可能按照木尹楠说的,等她回家之后再找个大夫看看就行了――他要听到确定肯定以及一定的答案!
好在,虽然是在庄子上,大夫倒是不欠缺的。从镇上上把人请来,因为快马加鞭的缘故,等的时间倒也不算太长,只是颠地那位老大夫身子骨差点散了架,被人扶进李家庄子的时候,精神都有些涣散了。
好容易坐下喝杯茶歇了回过神,立马就被拉到木尹楠跟前问诊。大夫翻了翻木尹楠的眼皮,把过脉之后,又详细的询问过她失明的缘由,方才带着一脸轻松的笑容说道:“小姐的眼睛应该是有好转了,小姐落水的时候是在冬日,虽然被及时救起,但天寒地冻,这才导致了眼脉淤塞,目不能视。如今天气暖和了许多,小姐体内的寒气虽然还没有散尽,但也只是时间问题,很快就会复明的。”
“很快是多快?”李靖和又钻牛角尖里了,摆出一副不问个明白誓不罢休的模样。
“这不好说,少则半月,多则三月,总是会好的。”老大夫倒也并不与他计较,笑着说道。
“那要是还不好怎么办?要不你给景然姐姐开点药让她好的快点?”
“这……”老大夫有些踌躇,他虽然诊出在好转,但这种事情哪有一定的?在这双目属于比较偏的门类,他一个扬州乡下小镇上的医馆坐堂大夫,对这方面并不精通。驱寒的方子是开得,但对眼睛里固存的寒气有没有效他并不清楚,百姓都知道是药三分毒,既然能自己慢慢好转,何必要吃药呢?
“靖和,不必了,我不喜欢喝药。”木尹楠赶忙说道。
她虽然喜欢吃东西,但对中药却有些抵触。一来吃不饱,二来那味道实在让人食不下咽。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那是没办法,如今都到了庄子上,她打死也不愿意喝中药了。连卫嬷嬷替她准备的十全大补汤都被她喂了盆景,更何况是一个寻常大夫开的汤药?不过,药膳是可以接受的――虽然有药味,但那是食物不是吗?
木尹楠既然抗拒,李靖和自然也不会强求。他也是吃过中药苦头的,从小到大为了治那个“脑子里的毛病”不晓得往下灌了多少,可也没见好转,想想也就罢了。
大抵,他是将世上所有的大夫都当成了庸医,还是只会叫人吃苦药的庸医。
大夫领了出诊费和赏银心满意足的离开,真真是头一回见到出手这样大方的人家,不枉他为了赶路被人当沙包似的塞进马车里差点去了半天老命。
而大夫走后,陈景瑞也领着木尹楠心满意足的回了自家庄子,徒留一脸不乐意的李靖和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穆行烟,干坐着大眼瞪小眼。
这大约是穆行烟第一次,面对李靖和的时候,却连一句话都不想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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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离别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卫嬷嬷对木尹楠的这一次交际,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说辞,想来她也知道,自己的心思不能暴露在陈家人面前,而木尹楠,也不曾对陈景瑞提起过。
陈景瑞在张家庄子这一住,便颇有些流连忘返不知归的味道。虽说庄子上没有老师可以教导他的学业和武功,但这儿的气氛却让他觉得舒心不已。至少,将脑袋放空什么都不用想,每天都可以乐呵呵像个真正少年一样的愉快生活,他已经好些日子不曾享受过了。
不过他也不曾放弃对自己的磨练,每天一大早就起床晨练,还要花上两三个时辰读书练字温习拳脚,倒也十分充实。自打发现自家妹子早上也会起来练功之后,他便改了自己的作息,配合着妹妹两个人一块儿练习。木尹楠见他如此,知道迟早是瞒不过的,便干脆将锻体术以及在学院里学习的武术慢慢的教授给他――陈景瑞已是少年,错过了练习体术的最佳时机,又没有李靖和那样的天赋,锻体术的效果在他身上并不明显,但总算聊胜于无。
至于锻体术的由来,木尹楠没有说,陈景瑞也没有问,两人之间好似拥有十足的默契,做哥哥根本没想过去盘问什么,也不觉得她会这些有什么不对,木尹楠自然也是一样,不觉得自己会这些本不该会的东西需要向谁解释。
两人互相切磋互相进步,陈景瑞某天忽然发现自己的进步竟然要比在武师父的指点下更大,心里虽然诧异,却都归功在锻体术的功劳之上。那看起来全然只是折腾人的体术动作,没想到会给他带来这样的收获。心下更是感激木尹楠,甚至对李靖和也更加崇拜――他本就向往那个未来的大将军王。想到李靖和对木尹楠的照顾,自然就认为是对方教给自家妹妹的――那日离开李家庄子之前,妹妹和李靖和单独呆了一段时间。当时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没有阻拦,没想到原来对方是在指点自家妹子。
他想的倒是不错,只是全都颠倒了过来,若是说出来,多半会让木尹楠有些傻眼――这想象力也太过强大了一些。不过木尹楠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去辩驳什么。有些东西她不说,不代表她不明白。
而春分等等丫鬟们。对武艺一窍不通。以前只是看自家小姐以为是胡乱锻炼,陈景瑞来了之后,便恍然大悟――定然是大少爷偷偷教的三小姐吧!就连卫嬷嬷都是这么认为,想到自家姑娘越来越好的身子骨,卫嬷嬷难免心中感激。连带的对陈景瑞的态度果断好了不少,至少比之从前爱理不理的样子好了许多。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陈景瑞有意无意的替木尹楠遮掩的功劳。
总之,陈景瑞这日子过得很舒心,很快活,从未提起过要离开的话。
辗转到了七月,李靖和亲自登门,还把卫嬷嬷吓了一跳。但人来都来了总不能将人赶出去,只得不大乐意的迎进屋内。差人将正在后院里切磋的大少爷和三小姐请了来,便撒手不管了。
木尹楠一见到李靖和,就知道他那点子“小毛病”已经好了七八成。眼眸里不再带着原先混沌迷茫的光泽,而是显得神采奕奕。只是众人已经习惯了他原本的样子,他也不曾可以改变,竟是没有被人发现。
“陈大哥。景然妹妹。”李靖和见到他们,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却是已然改了称呼。
陈景瑞也是满脸笑意,听他喊自己二人,脸上微微一怔,很快便脱了出来,笑道:“看来小王爷恢复如初,真是可喜可贺。”
“陈大哥你在说什么?”李靖和其实并不觉得自己与从前有什么不同,只是渐渐脑子变得清明,不再那么糊里糊涂,很多从前并不容易想明白的事情,突然变得容易领会罢了。在他看来,他还是他,只是长大了一些。
想来公孙嬷嬷应该是很欣慰的。
“没什么,怎么突然来了?这两个月都不见你人影,想来是和穆家小姐玩的忘乎所以了?”陈景瑞也没去挑明,反倒开了个玩笑。
“穆小姐两个月前就回京城去了。”李靖和没听出他的玩笑之意,一听顿时急了,连忙辩解道:“我这些日子都在庄子里修养,没有偷溜出去玩耍。”
……其实还是那个单纯的傻子吧?根本没啥改变啊!陈景瑞望天,是他想错了。
不过,穆行烟的早早离去他确实没有想到,他自然看的出来,那穆家二小姐分明就是冲着李靖和来的,没想到她竟然早早就回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许久不见,你看着精神多了。”木尹楠已经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人影,不必再仰仗芯片的功劳。事实上,上次端午之行替陈景瑞治疗过之后,芯片的能量就被消耗的一干二净,也没有机会找到能量补充,她便是想动用也没了法子。
想到这个世界能量石还未被发掘,木尹楠就是一阵头痛,芯片之中有不少好东西,虽然或许在这个世界没什么用武之地,但对她来说却十分重要。就连她木家的《猛虎劲》秘籍,也在芯片之中保管,这东西对她虽说没什么实际作用了,但却是她对爷爷唯一的缅怀之物了。
“景然妹妹,多谢你。”虽然不甚明白,但李靖和心中却留存着对木尹楠天然的感激之情。公孙嬷嬷一直以为他的变化是因为扬州水土利于养病的缘故,他却知道,这绝对是木尹楠的功劳。那天她只是将手放在他头顶摸了两下,他就觉得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虽然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自己身上的变故,绝对和木尹楠脱不了干系。
木尹楠微微一笑,也不曾说什么客气话,当下便是领受了他的感激。
“小王爷今儿突然上门。想是有什么事情吧?”陈景瑞也不去想李靖和为什么要感激木尹楠,只是问道。这两个月李靖和从来没有上门过。只是偶尔会让人送点什么东西过来,当然,他也会使人回礼,但亲自上门还是头一遭。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陈景瑞总觉得有些奇怪,李靖和看着并不像是讨厌他们兄妹二人,可以说,他明明很喜欢三妹妹来着,却从不见他主动来找过她。
他哪里知道,李靖和因为从前木尹楠告诫过他的话。这才一直按捺着蠢蠢欲动的心思。即便望眼欲穿,却也无法向张家庄子靠近一步。
他有些害怕,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贸然,而让木尹楠讨厌他。
所以,木尹楠让他不要去。他就真的一次也没去过。
“陈大哥喊我靖和就是,不要喊什么小王爷了。”面对陈景瑞略带不满的疑问,李靖和已经能听明白,却无言以对。只能苦笑着道:“这些日子不曾来拜访过,我知道是我的不是,陈大哥还请原谅则个。”
听他好声好气的表明歉意,陈景瑞稍稍释然,大约是他有什么苦衷。又想到李靖和的出身,与三妹妹的庶出身份。又忽然起了莫名的念头――莫非是李靖和对三妹妹的心意叫人知道了,所以不让他来吧?
这样就说的过去了,洛宁王府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自然看的重些。就算他本人是个傻子,也绝不是三妹妹可以高攀的――不是他看不上自家妹子,而是事实如此。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世界。陈景瑞和李靖和称兄道弟没什么,和木尹楠,却是必然会交错岔开的人。
陈景瑞心底其实有些可惜,单凭着李靖和待木尹楠的那份心意,他一定会好好对待她。可偏偏这两人身份差了太多,有缘,却无份。
“罢了,我只是一句玩笑话,你莫要当真。”陈景瑞拍拍李靖和的肩膀,笑道。
李靖和松了口气,露出笑脸来。他本就生的精致,这么真心的一笑,当真有些风情万种的味道,若是个女子,说是倾国倾城也不过分。不过旋即,他便收敛了笑脸,有些失落的对两人道:“陈大哥,景然妹妹,我这就要回京城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相见的一日。”
“你要回京城了?”陈景瑞吃了一惊,还以为这小子突然开窍,原来却是来道别的,随即便道:“有缘自会相见的,一路顺风!”
李靖和点了点头,热切的目光却看向木尹楠。
这个小小女童,还是前几个月的模样,似乎没有半分变化。她的眸光浅浅的落在自己身上,似乎带着几分欣慰和笑意,让他心口微微发热。只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去,又有些懊恼。
他们不曾见过很多次,可每次他都铭记于心。即便只是这样隔着一个庄子,但只要知道她在那里,心里就会觉得安定。可如今,他要回京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她一眼。
他想听她说点什么,又觉得无论听到什么,都无法弥补心里的遗憾。
“靖和,回去了也不能松懈,你还没有彻底恢复,还须持之以恒。”木尹楠不知他的心思,只是认真的告诫。
耗尽芯片能量替他修复了受损的中枢神经,但也仅仅是修复,并没有完全治疗好。但只要他继续将锻体术练下去,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我知道了。”李靖和道。
她的告诫,在他而言,是关心。
哪怕离别时分,只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也让他心满意足。
“好了好了,过不了多久我们也要会扬州城去了,若有机会,你来威武侯府寻我们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莫要做出这幅样子来。”陈景瑞在他肩头重重一拍,笑道。
“我们也要回去了吗?”不仅李靖和听了一愣,木尹楠也有些惊讶。
“然儿你忘了?”陈景瑞微微一笑:“过几日就是祖母寿诞,我们自然是要回去给她老人家祝寿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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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回府
送走李靖和,陈景瑞转头又与木尹楠提及老夫人寿诞一事。
作为侯府辈分最高的长辈,她过生辰,还是整寿,他们这些为人子为人孙的自然应当陪伴在侧,不止木尹楠,就算是勒令在另一处庄子上“修身养性”的陈景秀也早高高兴兴的为这事准备起来了――只要哄得老夫人高兴了,她兴许就不用再回庄子上了。
老夫人寿诞,木尹楠脑中自然半分印象也无。她并未继承前身一丁点儿的记忆,仅有的些微身体本能,早就被她强大的灵魂意志给磨灭的一干二净,此时的木尹楠,就只是木尹楠而已。
卫嬷嬷更不会提及,丫鬟们来了这儿快有大半年,没什么长性的早就忘记了,橘香或许可能记得,但她不曾来提醒,想来也是因为陈景瑞在的缘故。
想来这也是陈景瑞两个月没有回府,老夫人和陈侯也没有派人来催促的原因之一。
反正老夫人寿诞之日,他们总要回去的。
“我忘了。”木尹楠说实话的时候,眼睛也不眨一下,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真真叫人连生气都生不出来。明明是一句很不应该的话,甚至都有些“不孝”了,偏偏由她说来,是那样的理直气壮,仿佛本就该是如此。
能指望一个玩疯了的小孩子记得什么?半年多毫无声息,能记起自己还有个祖母就不容易了,更别说是别的――这些日子过的实在是太舒心了,木尹楠真心不想回去!
这一朝回去,恐怕再要出来就难了。
陈景瑞也只有叹息一声,谁叫祖母对三妹妹那般冷淡呢?三妹妹会这样,也是人之常情:“三妹妹趁着这几日有空,还是准备一份礼物为好。”
“我没银子。”木尹楠当然不是睁眼说瞎话,可芯片里不是还存着银票吗?但问题是,如今芯片木有能量了。她就是想拿也拿不出来了,那跟没银子又有什么差别?
陈景瑞却是想差了,他知道那笔银子的存在,不过他并不是心胸狭隘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木尹楠不愿意,而是这笔银钱见不得光啊!
这么一大笔钱财,光是小小的一个庄子一时半会可是赚不来的。
只是,准备个小玩意,也不需要动用那笔银钱,只是图个心意罢了。
他顺口建议道:“不如你绣个荷包吧!表表心意就是了,祖母哪里会在乎什么东西?”
木尹楠木然的看了他一会。扭过头去。
这是肿么了?陈景瑞茫茫然,却听身旁春分噗嗤一笑:“大少爷,这您可实在是找错了人,三小姐连女红都未曾学过,又怎么绣得出荷包来?更何况,三小姐如今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就她那如今媲美一千度近视眼的高度模糊视线,能绣出个什么狗屁玩意来?
陈景瑞恍然大悟。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怪不得三妹妹不搭理他呢!他只是想到从前大姐还未出嫁的时候,祖母和爹爹生辰。都是送上亲手做的衣物之类的东西,这才有此一言,但这事,放在木尹楠身上的确不靠谱,连忙笑道:“是大哥想的不够周全,咱们再想想别的就是了,三妹妹可莫要恼我。”
“我生你的气做什么,吃饱了撑的?”木尹楠勾了勾唇角:“大哥你知不知道祖母喜欢什么?”
“祖母喜欢……”陈景瑞立时被难住了,他哪里知道祖母喜欢什么?前世他对祖母的事情并不上心,自然就没注意过这些。何况祖母收的礼多了去了。不管是什么她都是笑眯眯的收下,仿佛都很喜欢似的,这要他怎么分辨?沮丧的低下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要不把我屋里那个浇花用的瓶子当做寿礼送给祖母吧!”木尹楠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她还以为陈景瑞和老夫人亲近,应该是知道的。对上陈景瑞有些疑惑的眼神。微微一笑,说道:“上回蔺嬷嬷不是打破了你送给祖母的小瓶子,祖母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么?我再送一个给她,她应当会高兴吧?”
“额……嗯,应该会!”陈景瑞无奈的点点头。
那个瓶子是他找来的,他自然知道,那只小瓶最后的下落。所谓打破了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其实早就被祖母想法子送到了京里去。前世那只瓶子似乎也是辗转落入了皇家,只不过当年,不论是祖母还是父亲都不知道瓶子的存在,侯府不仅没落下一点儿好处还惹了一身骚。
他当初自然是可以找来的,因着不知出处,很是花了不少私房银子,专找那样的老头买东西,费尽了心思没有一点儿好消息,却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却买了回来。
这便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栽柳柳成荫。
想来自家三妹妹并不知道瓶子的事情,这才有这么一说,他自然不能反驳了。
祖母哪里会差一个浇花的水瓶子?
不过此时此刻,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来,便干脆点头同意了。左右祖母也不会在乎三妹妹送了什么,心意到了就成。
果然如陈景瑞所料,没过几日,威武侯府便派人送来了要他们回府准备老夫人寿宴的消息。他们两个小孩子自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不过是老夫人想孙子罢了。她大约也没料到,陈景瑞竟会真的一去不回,非得拖到这个时候。原本,老夫人其实是不打算叫陈景秀与木尹楠回府的,如今却是不得不如此。
她知道自己的孙子恐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才会特特跑上这么一趟,看来,三丫头于瑞哥儿果然是意义不同之人――老夫人心里明镜儿似的,陈景瑞这番作为,自然不会是为了二丫头。
卫嬷嬷早就做好了准备,略略收拾了一些东西就起程上路了。本来她打算再拖两天,等到老夫人寿诞那一日再回去也来得及,只是既然已经派人来催,却容不得她再拖延。
侯府那个是非之地,哪怕锦衣玉食,卫嬷嬷也半点都没有好感。但她也深知。木尹楠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庄子上过活,还是越早回府越好。只是这会儿侯府正是忙碌的时候,这时候会去,很容易被有心人找麻烦。她不过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有心人,指的自然是小吴氏。
第二天下午便回到了扬州城里,才进侯府大门,陈景瑞和木尹楠便被领去向老夫人请安。不过老夫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陈景瑞身上,也没怎么为难她,只是爱搭不理的。不过这也省了木尹楠一番口舌。倒是陈景瑞,还特意提了木尹楠眼睛好转的事情,才让老夫人看了她几眼。
不看更好。
木尹楠可不稀罕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的注意,她便是这样的人,旁人待自己一份好,她能还回去十分真心。但若旁人对她有一分恶,她就能当那人是陌生人,连多看一眼都懒得。
老夫人人老成精。自然也发现了,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气性还不小。若非是陈景瑞这般作为,她以为自己想她回来吗?
却端着一副笑脸对陈锦瑞道:“你三妹妹身子弱,舟车劳顿想必早就累了,叫她回去歇着吧!”
陈景瑞一怔,三妹妹的身子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他是清楚的,他不相信祖母看不出来。只是看木尹楠的样子,似乎也不情愿待下去了,便也没说什么,只是道:“祖母。上次不是修了那茸园说要给三妹妹住么?她先前的那屋子也太阴冷了些……”
老夫人脸上微滞,没想到瑞哥儿对三丫头会偏疼到这般地步。她故意不提,何尝不是想让这丫头再吃些苦头的意思,没想到瑞哥儿却提起了这件事。
便是再不喜爱,那毕竟也是陈家人,是她陈卫氏的孙女儿。当即也不再多言,偏头吩咐立在一旁静静看着祖孙斗法的蔺嬷嬷:“你带三丫头去茸园安顿吧!”
只要不是明珠苑那地方,茸园总比原本的住处要好得多,木尹楠并不认床,自然也就无所谓了。她如今就算在白天练锻体术也不怕被人发现,不必藏着掖着,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自有陈景瑞会为她圆过去。
她似乎有点太过依赖这个哥哥了。
卫嬷嬷对于她换屋子的事情倒是很高兴的,她家姑娘可是陈府正经的小姐,怎能住在那样偏僻的角落里,倒像是寄人篱下似的。如今老夫人肯为她换个住处,最高兴的便是卫嬷嬷了。
晚上陈景瑞特意过来了一趟,看了看她如今的环境,高兴的道:“这茸园是我以前还小的时候住过的地方,如今给你了,我也安心多了。”他十岁搬出后院,至今为止不过两年时光罢了,这茸园的一草一木都还透着几分熟悉。想了想,又有些遗憾:“只是回复之后,我就不能随便来看三妹妹了,你自己住着,也要小心些。这茸园原本的下人还留下了一些……你让卫嬷嬷当心着他们。”
他少不更事时,小吴氏不知往他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他离开茸园之后,这里的丫鬟婆子当中多半人都被调走了,剩下的那一些,他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小吴氏的人,这才有此一说。
“我知道了,这是在自己家呢……还不如在外头安全。”要防备这个防备那个的,木尹楠真心不喜欢,但也没法子,谁让她偏偏替了这么一个身在侯门大院里的女孩儿的身子?
“傻丫头,咱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注定了要经历这些,避也避不开的。”陈景瑞捏了捏妹妹的脸颊,手感比之从前好了不少,颇有些感慨的道。
“倘若是这样的富贵,还不若平民百姓快活,哥哥你就不觉得憋屈?”木尹楠皱了皱小鼻子:“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难道大哥只想当个富贵侯爷?别忘了,就算你继承了侯府,也未必能安生。”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小吴氏在呢!
“三妹妹能说得出这般大道理里,可见是个大人了呢!”陈景瑞惊讶的望着木尹楠,以为她平淡不争,却总会突然爆出惊喜给他:“大哥心中有数,你放心,委屈几年。等到……以后,咱们不必仰人鼻息。”
他说的语焉不详,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木尹楠却点了点头,终究还是提醒了一声:“大哥,你若是想去参军,就莫要跟祖母和父亲商量……他们绝不会允许的。”
她竟然猜得出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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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古代机甲战士养成(一)
如果是二十五年前,穿越而来的是那个以未成年的身份入伍,成为一名少女机甲战士的木尹楠,还未必能猜出陈景瑞心中所想。然而偏偏她穿越之时,已经是地位颇高的少将大人,甚至在陨落星际之后,还被追为了上将――可想而知,木尹楠所接触过的军人是多么庞大的数量。每一次的立功背后,多多少少隐藏着军人们的血汗,有葬身战场的英雄,也有被迫退役的残疾士兵,还有年限到了退役的老兵。这些人的离开,通常意味着新人的到来,而每一个新兵的脸上,他们的目光,都和陈景瑞此时此刻的模样有着某种意义的雷同。
当然,其实陈景瑞隐藏的极好,他并未表露的太过明显,毕竟这件事情,老夫人和陈侯是不可能同意的――身为威武侯府的嫡长子,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几乎他从出生就是继承侯府的不二人选,这是权力,也是责任,并不是想推卸就能够推卸的。
即便威武侯是以军旅出生,更是以军功发家,但无论是老夫人还是陈侯,都不可能赞同他做出这样的抉择――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去的话,首选只会是嫡次子陈景安,而非陈景瑞。
木尹楠说出这样的建言,也是因为了解这其中的因果。他们木家不也是如此?若非嫡系凋零,仅剩下她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爷爷恐怕也不会将她充当男孩子教养――她小时候的玩伴当中,男性比例远远大过女性。再加上她本身性格也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这才会年仅二十岁就成了一名战士――这个年纪的人。在联邦,仅仅还是个孩子。
而在这个世界,二十岁的女子,恐怕多半都养育了好几个孩子。成为贤妻良母了。
但即便木尹楠明白那种不存在的可能性,却并没有反对陈景瑞想要从军的欲望。在她看来,军营是一个十足历练人的地方。她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在一开始都不可能是一个十分完美的军事家,然而那么多年过去之后,她已经成长成一个足以担当一方星际、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就连星际长官不也不敢跟她硬碰硬,只敢背地里做些小动作吗?而她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在意罢了。对付这种层出不穷的小手段,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万全之策。毕竟,战争吃紧的时候,他敢压着她不让她出去建功吗?
联邦,远远没有普通人想想的那么安宁平静。
“我也想过这些,虽然很难。但我会努力做到的。”凭自己的本事去成为一方大员,而不是享受祖辈的遗荫,像前世一样,被圈在一个小小的扬州,成为一事无成的废物。废物这个词,可是当年他亲耳从父亲口中听到的。即便到了如今,他已经完全改变了自己的信念,但每每想起那个时候,自己被所有人抛弃。被所有人鄙夷,连一向帮着他的祖母都临阵倒戈默不作声的时候,心里就免不了一阵阵的刺痛。
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如果他的重生只是为了循规蹈矩的继承家业,那还有什么意义呢?有陈景安去做不也是一样的吗?反正……其实他内心里,也并不十分在意威武侯的名头不是吗?
虽说是曾经劝慰自己的话。但如今想来,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前世的颓废茫然自暴自弃早已消失殆尽,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只想着靠家世糊里糊涂活上一生的二世祖,而是想要站的更高、看得更远,想要给自己的先祖带去更加辉煌的记载的陈景瑞!
那很难,但是他愿意为之而努力。
他,不是废物。
木尹楠沉默的望着他,卫嬷嬷出去整理还没有回来,春分和橘香也帮着收拾去了――知道她并不需要留人伺候,因此大家都尽可能的,在私人的空间里不出现在她的眼前,也恰好留给了兄妹两人谈心的机会。
当然,在庄子上的时候这样做是无妨的,回了侯府,却得小心些才行。
“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不仅仅是努力,还要给自己一定能做到的信念才行哦!”身为“军中前辈”,木尹楠决定不做什么劝诫了,或许给一些忠告会更好一些。
“一定要做到的……信念么?”
“当然!行军打仗不是吃饭喝水一样容易的事情,大哥应该不止是想当个兵士而已吧?”
“那是自然的,然儿你莫要太小看我了。”陈景瑞肯定的点点头,坦然笑道。
“我从来不曾小看过哥哥,从第一次见到哥哥,我就知道,哥哥一定会有出息的。”木尹楠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是对他信心满满的样子。
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印象中以前的三妹妹早已模糊不清,之后的记忆一直便是那副冷淡平静的模样。她也会笑,但是很浅,那笑容仿佛不能到达她的眼底,总是流于表面。而这一刻,对上面前灿烂笑着的小女孩恍如闪烁着星光的眸子,竟莫名生出许多笃定来!
原来……我曾经也曾经让人那么坚定的相信过……
陈景瑞自然不知道,木尹楠所指的第一次,是她进入这具身体之后的第一次,而非他以为的那样,在他还未重生的时候。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但却在陈景瑞的眼前拓开了一条康庄大道。重生之后一直怀疑着前世的自己平庸无能的他,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地抛去了前世的模样,将那个身影从心中驱逐了。
虽然浪费了一些时间,但只要以后好好补回来不就行了么?更何况他还有前世的记忆作为铺垫,它再不能影响他分毫,不能质疑他分毫,反而成为了他前进道路上的基石。
小吴氏什么的,只是路上一颗不起眼的杂石罢了,他又何必对她有什么戒心?那个愚蠢的女人,成天只想着算计威武侯的爵位,却不知道,他已经不再在乎了。
既然是碍手碍脚的杂石,搬开就是了,他不会再多看一眼。
“然儿,大将……靖和还教了你什么不曾?可不可以都教给哥哥?”陈景瑞忽然问道,他依然深信是李靖和教了木尹楠什么东西,才让她的身体恢复的如此之快,毕竟李靖和大将军王的名声可是名震海内,据说在疆域的苗地草原那样的地方,还留下了能止住小儿夜哭的名声。
是以他此刻是认真的向木尹楠求教,虽然她看起来还是很柔弱不堪的模样,但他深深知道,木尹楠小小的身体内所隐藏的力量,绝不是一般女子能够拥有的。
她还是个孩子,照这个样子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
和李靖和差不多的巨力少女?这个他不存丝毫的幻想,但堪比成年男子,还是有希望的吧?
当然,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锻体术的威能,从小练习的锻体术,并非他这个年纪才开始修习的少年所得到的效果可比。
木尹楠却是迷茫的眨了眨眼睛:“靖和……他教我?”
“是啊,就是他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学会了吧?你不能教哥哥吗?”
“这个,也不是不能……”木尹楠有些头疼,陈景瑞好像误会了什么吧……可到底是什么呢?“可是大哥,你想学什么?”
陈景瑞顿时傻眼,是啊,他想学什么?他只是听说过大将军王的名声,却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秘技……李靖和最大的传言也就是力大无穷罢了!等等……力大无穷?
“有没有什么增长力气的方法?”就算是天生的,但不锻炼的话,也不会增长。
“有是有,不过那个很辛苦的。”木尹楠皱了皱眉头:“大哥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用那个方法比较好……”
木尹楠记得,因为操控机甲需要一定的力量,越是庞大的机甲,所需的体力和耐力就更庞大,是以,进入学院之后,机甲学院的所有学生每天都要佩戴重力环训练,以此来增长自己的身体力量,以联邦和这古代的年龄比例来说,陈景瑞应该已经到了能够佩戴重力环的时候。但,她并不确定是不是如此,如果能再缓个两三年,陈景瑞再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一定不会拒绝。
但,他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可以浪费吗?
“不,你告诉我,我一定要学。”陈景瑞沉思了一会,缓缓出声,声音笃定而坚毅。
“那好吧!大哥你先过来……”重力环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得先观察一下他现今的身体素质,再制定训练的方案才行。
检测自然由芯片完成……芯片就是一个多功能检测仪啊有木有?虽说为了替李靖和治疗几乎消耗干净了所有的能量,但做一个简单的检测还是可行的。
“滴,身体强度1.3,骨骼发育程度0.85,可以佩戴重力环,但会对身高产生一定的不良影响,请少将甚至考虑。”
勉强达到了佩戴重力环的标准,不过没想到陈景瑞的身体竟然还蛮强壮的……1.3的身体强度,虽然不如如今的李靖和,但这可是联邦的标准啊!
几乎可以将对骨骼发育的抑制程度减弱到最低,忽略不计的地步了。
木尹楠松了口气,对陈景瑞微微一笑,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不过……用训练机甲战士的方式去训练陈景瑞,真的合适么少将大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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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两份贺礼
晚上家宴之前,去接二小姐陈景秀的马车终究是到了府门前。消息自外院而来传到宁安堂里,听闻原本正准备过来的小吴氏一接到消息便转了道,老夫人冷哼一声,面上府上一丝冷嘲。
“她倒还有个慈母的样子!”
“想来母亲也是太过挂念二妹的,这才顾不上给祖母请安,祖母可千万莫要怪罪母亲。”陈景瑞淡淡一笑,他和木尹楠回府之时,小吴氏并未出现。按理说,他身为嫡子,名分上也是小吴氏的儿子,她至少也该做个样子出来。当时老夫人询问,那边却推脱是身子不适。这会儿陈景秀回府,她倒是能起身了?
他这一番话,听着是为小吴氏开脱,其实何尝不是下了个软钉子?瞧着一旁陈侯原本并不在意却忽然变得阴郁的脸色,想来,他也明白了不是吗?
小吴氏,从来不曾把他陈景瑞当成自己的儿子。
木尹楠担忧的看了陈景瑞一眼,她知道他不喜欢小吴氏,当着她的面,他也不曾避讳过这个话题,甚至还暗示过她要小心嫡母。虽然那个女人并不值得她上心,但陈景瑞却的的确确是好意――只是,有时候太过在意了反而对他不好。
小手轻轻抓住他的,木尹楠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哥哥我饿了。”
几乎是立刻的,陈景瑞就将小吴氏陈景秀什么的抛到脑后去了。听见三妹妹软软糯糯还有些撒娇的声音,又惊又喜的他想也不想就起身,将陈侯身前放着一块未动的点心盘子端了过来,还不忘记提醒:“一会就吃晚饭了,你莫要吃多,小心积食。”
此话一出,无论是老夫人还是陈侯都忍不住诡异的看向两人。倒不是陈景瑞的殷勤叫他们诧异,事实上他们已经有了接受这种现实的准备,自打木尹楠大病初愈之后,陈景瑞就一反常态。对这个妹妹关心无比,还特地为了她跑去庄子上呆了两个月,老夫人让人叫了几次都不肯回来,被他气个半死。若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看不出来陈景瑞有多么在乎这个庶出的妹妹,他们就是瞎子了。
是以,他们惊讶的对象。是木尹楠。
要知道,主子们屋里,几乎从来不缺吃食。就是方才,陈景瑞和木尹楠身前还有两盘点心在,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一个六岁的女孩儿吃到吃不下饭。
那两个碟子早就被人空空地端了下去,他们看的分明。陈景瑞一块没动都给木尹楠了。可她竟然还饿着?
去年乃至更早以前,三丫头就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撒手归西的病弱孩童。这个总是一副病恹恹娇弱无力的苍白脸色,走上两步就要喘上好一会的女儿或者孙女,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们从未想过她能平安健康的长大,甚至他们从未见过她脸上带着红晕的模样。而如今,看着这个每顿吃的甚至比陈侯还多,堪称吃货活蹦乱跳的女儿。陈侯真的有些不认识了,这还是他那个吃饭跟小鸟似的,一口气喘不过来就要昏过去的庶女吗?
看着木尹楠听了陈景瑞的话一边胡乱点头一边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再看看自家儿子满脸宠溺不时温柔的替她拭去嘴角残留的点心屑,老夫人和陈侯,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老夫人抿了抿唇,只觉得喉头干干地有些发紧,蔺嬷嬷赶忙端来了茶水给她润喉。囫囵吞咽了两口,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状似随意的问道:“三丫头的身子……好了许多?”
陈景瑞忙里偷闲抬头笑着答道:“嗯,然儿自打去了庄子上身子就好了不少,她的眼睛差不多已经痊愈了,日后只要好生调养着就成。”
“三丫头的眼睛好了?”老夫人有些诧异,她压根没看出来……毕竟先前木尹楠即便是失明的时候,也不曾表现出任何的不适应来。忍不住有些怀疑,看着木尹楠问道:“三丫头,你看的见祖母吗?”
木尹楠正吃得开心,被她问的一愣,冷不防就噎着了,连声咳嗽起来。陈景瑞连忙拿起茶杯倒了水给她灌下去,心疼的看着她咳得小脸通红,噎得直翻白眼的模样……
一点不像大家闺秀啊有木有!可为毛呢?就是觉得这丫头精力充沛呢!
“咳咳,我……咳咳,能看得见,就是还看的不太清楚。”木尹楠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总算是停手不再吃了,事实上也没剩下多少了。
老夫人忍不住瞅瞅周围,不管是地面还是榻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儿异物都没有……就算咳成那样了,她嘴里的点心也不曾喷出哪怕那么一点点……这份吃货的功力,真是叫人望尘莫及。
“吃饱了没?”陈侯莫名有些想笑,好歹忍住了,就是表情有点儿扭曲,望着乖乖捧着杯子喝茶的女儿,一句打趣的话就不由自主说了出来。
木尹楠放下杯子,老实的摇头:“还没有,什么时候吃晚饭?”
老夫人勃然变色,哼了一声道:“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该端庄矜持些,你这辈子没吃过饭吗?”
一听就是不高兴的语气,木尹楠状似委屈地低下头,其实是懒得搭理她。
陈景瑞给她顺着背,一边看着老夫人的脸色解释道:“然儿近来跟着我学武,所以胃口大了不少,祖母不总说能吃是福吗?看来然儿必定是个有福气的。”
“……那也不能这样!”陈景瑞既然帮着她说话,老夫人也没法太过在这上头苛责于她。只是她这未免也太能吃了,而且动作也太不端庄了,跟饿死鬼似的狼吞虎咽像什么样子?
陈侯咳了一声。接话道:“瑞儿,你祖母并不是那个意思,能吃自然是好的,只是三丫头还是该有些女孩儿的样子才好,你想想你大姐姐,她什么时候这么毛糙过了?”
陈景瑞不以为然的道:“大姐姐是娘亲教的,自然礼数没错了。然儿她……她只是觉得左右都是自家人,在意这些做什么?”
老夫人和陈侯都沉默了下来,陈景瑞欲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们心里自然都是雪亮的。然而此刻陈景瑞提起了自己的生母。未必没有影射小吴氏的意思。既然大姐儿教的好,为何三丫头就这么不好?小吴氏身为嫡母,是脱不了干系的。
对小吴氏,陈侯有一度也曾生过不满,觉得她对自己的儿女显然有些偏心。但景安和景秀毕竟是她亲生的,偏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再加上三丫头不讨喜。时间一长,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但陈景瑞一番话却提醒了他,嫡母本就有教养庶出子女的职责,三丫头生母过世,理当由小吴氏教养,为何会养成如今的样子,还不是小吴氏的缘故?
老夫人也有些尴尬。小吴氏对三丫头的态度她也是默许的。毕竟当初三丫头身子太差。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自然会落到教养她的人身上。小吴氏一推诿,她也就没有强求,但如今被陈景瑞拿出来这么一说,就算小吴氏没有亲自养育三丫头,但总该派个人教导她规矩吧?
但细想一想,木尹楠身边,卫嬷嬷是她自己的人。橘香和已经嫁出去的晴雯是她的人,春分是府里的家生子,小吴氏紧只是塞了个自命清高的绿萼给她,那赖妈妈还是不得已才派过去的,名义上是乳母,其实根本就没有管过木尹楠屋里的事情。
如今赖妈妈和绿萼都被打发了,新去的顾妈妈也是老夫人指派,若她说不干小吴氏的事情,那岂不是都成了自己的责任了?
老夫人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过段日子,给三丫头找个教养嬷嬷罢!”老夫人沉吟许久,才道。
“祖母忘了卫嬷嬷了?其实然儿学的挺好的,也只是在家里才宽松些。在外头,她还是很有分寸的,教养嬷嬷的事情,还是算了吧?”陈景瑞不希望木尹楠身边再多个莫名其妙的人了,婉言劝道:“再多一个嬷嬷,妹妹身边的人可就违制了。”
老夫人想想也是,她倒是挺想让卫嬷嬷走人的,可惜卫嬷嬷不归她管。卫嬷嬷那人,看似温顺守礼,可却是个刚烈的。当初张氏难产而亡,她曾说过要放卫嬷嬷出府,可那卫氏抵死不从,还差点一头撞死在她跟前。
若是个寻常奴婢,死了也就死了,可卫嬷嬷不是他们家的奴仆,就算他们有办法让官府不介入,却也脱不去逼死忠仆的名声。
“你说她在外头有分寸,可是出过庄子,亦或者在庄子上见过什么人?”老夫人摸着手指上的扳指,慢条斯理的说道。
陈景瑞眸光轻闪,面上淡淡笑道:“祖母有所不知,然儿那庄子正好和洛宁王妃的陪嫁庄子相邻,正巧那洛宁王世子也在庄子上,互相拜访过一回罢了。孙儿去了庄子上之后,也曾有幸见过那位小王爷,还曾一同出游过,哦,对了,穆国公府的二小姐去探望小王爷的时候也跟我们一同去了。”
“穆国公府的二小姐?”老夫人蹙眉。
“洛宁王府?”怎么这样赶巧?陈侯诧异。
“原来如此。”老夫人送了眉头,忽然笑道:“想来我还是沾了你们两个孩子的光了。”
“祖母?”陈景瑞吃惊的抬头,看向老夫人。
“你还不知道吧?就在你们回来之前,洛宁王府和穆国公府都送来了贺礼。洛宁王府也就罢了,毕竟从前和你祖父也是有些来往的,不过自你祖父去世之后,也是一日比一日淡漠。而那穆国公却是没什么交情,他们两家忽然送上贺礼,我岂能不疑惑?今儿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你们两个的缘故。”老夫人笑道。
“那是祖母的面子,与我们有什么相干?”陈景瑞一听便也明白了,不过这个光可不是随便能沾的,他还不至于昏了头:“我和然儿与小王爷不过算是相识罢了,可没那份脸面。”
“母亲和瑞哥儿在说什么,怎么这样高兴?”正说着,小吴氏牵着一双儿女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眼睛却看向了木尹楠的方向,眸子里藏着丝丝嫉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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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谁更委屈?
小吴氏的目光,很隐晦,但是木尹楠太敏感,即使只是细微的情绪变化,都未必能逃得出她的感觉――哪怕她此刻看小吴氏的时候,面目是模糊的。
但她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丝毫不放在心上。
若她是个有心计的,此刻应该皱眉,然后等着一直关注着自己的陈景瑞问她怎么了,再做出一副敏感的样子指出小吴氏的不对劲之处,纵然陈侯和老夫人不会相信,心里也会留下缝隙。
这种看不见的缝隙,才是最可怕的。
但木尹楠不想这样做,她不是没心机,也不是想着家和万事兴,而是,她不在乎。
仇恨敌视嫉恨,无论怎样都好,小吴氏都不可能威胁到她。这个女人自以为很聪明,其实愚笨的很,她的心眼只有那么丁点大,脑子也有点不够用。
她伤害不了自己,自然不用去在意她的存在。或许,她连出手都不用,小吴氏自己就会毁了自己的。是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所以木尹楠只是淡淡看着,模模糊糊地觉得,小吴氏母女好像都瘦了不少,反倒是陈景安那个没心没肺的小肉团子,才过半年,越发圆润了。
安哥儿一见木尹楠,眼前就是一亮,基本没听见母亲说了什么,甩脱了她的手,向着木尹楠跑过去:“三妹妹!”
他还记得和三妹妹一起吃饭吃点心的时光,虽说总要用抢的,但抢来的东西总是特别香甜。
陈景秀和木尹楠都离家半年有余,可他反倒是对陈景秀这个同胞姐姐生疏,见了木尹楠反而更亲近。
陈景瑞在他扑到木尹楠身前拦住了他。将他抱起。虽有些吃力,但他这些日子增长了不少力气。倒有游刃有余,笑道:“安哥儿怎么又胖了?”
安哥儿两颊鼓起,傻乎乎地笑:“我吃的多嘛!三妹妹怎么还是这样瘦,是不是庄子上没吃好?大哥你太过分了,去看三妹妹也不带上我!”
“下次一准儿带你。”陈景瑞玩笑。
还有下次?老夫人头痛无比,光是这一次,陈景瑞就敢离家两月不归,在庄子上陪着他的宝贝然儿,再来一次,她可受不了。目光落在小肉团子的胖脸上。为什么他们家的男丁。就这么喜欢三丫头?
小吴氏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自己的儿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安哥儿,莫要胡闹!”可这当儿,她真的说不出责怪的话来。硬挤出笑容,说道。
陈景安并不怕她。
自从察觉了小吴氏的不妥之处,威武侯陈俊对小儿子看的十分紧,很少让他和小吴氏单独相处,已经教坏了一个女儿,难不成儿子也要变成那样?想到那时木尹楠躺在床上小脸苍白,奄奄一息被瑞哥儿紧紧抱着的样子,他即便再漠视这个庶女,也会觉得心疼。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恐惧,他甚至会不时想到那一天自问的一句话来。
难不成,他们还敢弑父吗?
这种可能极其微弱,但陈俊不敢赌。安哥儿秉性倒像是随了自己的,但再忠厚的人,也架不住近墨者黑。何况安哥儿还是个孩子。
瑞哥儿离家之前,安哥儿几乎都是与他玩在一处,而他走后,安哥儿也宁可呆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一个人写大字也不愿意在小吴氏的院子里听她絮叨秀姐儿。
小孩子的心是敏感的,小吴氏或许只是想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双胞胎姐姐,不要忘了她远在平阳的庄子上吃苦,但安哥儿感受到的,却是母亲的偏心,看到的,是她那张略显狰狞的容颜――他慢慢开始害怕这样的母亲,开始不想见到她,不想听她反复提起二姐。
这么一来,他便越发想念不会提起秀姐儿、耐心教自己认字的大哥,以及总是笑的清清浅浅,脸上没有一丝异色,说话温温吞吞却总是掷地有声的三妹妹。
安哥儿对小吴氏算不得疏离,是人都喜欢舒服的活着,谁愿意整天听人抱怨?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母亲,却整天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安哥儿只是厌烦这样的她。
对秀姐儿,却生出一种本能的排斥。从小,小吴氏就更喜欢陈景秀,觉得秀姐儿聪明伶俐,更懂她的心思,而安哥儿却傻乎乎的只知道玩耍,跟他说什么也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以前还不明显,毕竟日日都是在眼前的,陈景安又是男孩,小吴氏无论如何也不会太过偏颇。然而木尹楠出事之后,看不到女儿的小吴氏自然思念,平日里难免疏忽了陈景安。
一点点的委屈哀怨累积下来,陈景安再见到小吴氏,便没有往日那般母子天性了。
即便这会儿,小吴氏黑着脸说话,也是充耳不闻。
“三妹妹,你不在家,我吃饭都不香了。”安哥儿大声又委屈的说道。
木尹楠被他逗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胖肉,陈景安被陈景瑞搂在怀里躲闪不得,被掐了个结结实实:“吃得不香都长这么胖了,再多吃点可怎么办?”
陈景安委屈的欲掉泪,大声辩驳:“都怪母亲,成天叫我吃个不停,又不许我去练武,说是怕伤了筋骨,大哥去找三妹妹玩之后,我就胖了这么多!”
小吴氏脸上的讪笑都快挂不住了。
老夫人连忙轻咳了一声:“好了,你们兄妹要叙旧,不妨吃过了晚饭再说,三丫头方才不是还喊饿吗?赶紧开席吧!”
竟是连过问秀姐儿一句的意思都没有。
小吴氏无奈,只得放开秀姐儿,去安排晚膳。
秀姐儿一个人站在原地,就显得有些慌乱无措,低着脑袋,头也不敢抬起。
陈侯看着她那副胆怯的样子,心里头一软。二丫头从来都是娇养的,虽说小吴氏溺爱了些,让她有些骄纵,但他也不曾看过她这般萎靡不振,木头人一般呆呆愣愣半天不吭声的模样。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会心疼的。
因此便对着秀姐儿招了招手:“秀姐儿过来,让父亲看看。”
秀姐儿好似受了惊吓一般猛地抬起头,一双大眼里含着泪光,又惊又喜的看向陈俊。
陈俊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过是送到庄子上养了一阵,庄子上的可都是家里送去荣养的老人,不可能给秀姐儿脸色看。他前些日子不放心叫人去探过,说是秀姐儿过的很好。
这副小媳妇模样是谁教她的?
陈景瑞见状轻哼了一声,转头一看,又乐了,原来木尹楠和陈景安两个吃货竟是自顾自的分了先前她吃剩下的点心,脸上笑得开开心心,分明半点都没注意秀姐儿在哪儿唱大戏。
说起来……景安和小吴氏母女,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陈俊见秀姐儿竟只是一脸苦相的看着自己,半天也没动静,心里那点儿想要安慰她的心思一不小心就消弭的一干二净,烦躁的摆了摆手,对老夫人道:“母亲,咱们去正堂吧!”
老夫人便点了点头。
秀姐儿一愣,硬挤出来的几滴眼泪就这么缩了回去,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爹爹没像娘亲说的那样来抱自己?
她却不知,比她早半天回来的木尹楠回府之后,却是半点异样都没有,行为举止,与离开时也是一模一样,毫无分别。按理说,木尹楠本来就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还要被送到庄子上养病,她应该比秀姐儿更委屈才是,可她偏偏没有,还很正常的给母亲和自己请安,没有露出半点不快和委屈。
记忆里那个爱哭怯弱的三丫头早就消失的不见踪影了。
有木尹楠珠玉在前,秀姐儿这个“罪魁祸首”摆出这么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陈俊心里就有那么点不舒服了。何况他明明知道秀姐儿在庄子上好吃好喝的没受什么罪,顶多就是不能出去玩罢了,其他又和在家里有什么两样?别以为他不知道,小吴氏隔三差五的就会使人送东西过去给她解闷,可木尹楠呢?统共只那么两三回,还是大儿子说了好几次才有的。
年纪比三丫头大,过的也比三丫头舒坦,她委屈个什么劲?
陈侯跟在老夫人身后往正堂去,再没多看秀姐儿一眼,陈景瑞牵着木尹楠,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
“二姐,你还不走么?”小肉团子良心发现,拽了自己愣在那里的胞姐一把,语气颇为不耐烦。果然,二姐还是不如三妹妹好,三妹妹会把点心分给自己,二姐有什么好东西,从来也不肯让他多看一眼。
秀姐儿这才回过神来,冷不防却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心直冒出来。
要怪只能怪小吴氏错估了陈侯的心思,他容易心软没错,但那是有前提的。若有对比之下,他就不一定会心软了。先前他以为秀姐儿在庄子上被关傻了,的确有那么一瞬间,软化了,觉得不忍心。可偏偏小吴氏特意却迎接宝贝女儿,教她在人前扮娇示弱,显出了几分刻意。
其实这份刻意并不明显,但对比一下木尹楠,两者之间的差距就被比出来了。
木尹楠和陈景秀,谁应该更委屈?
这个结果,应该是不言而喻的。
但偏偏,两人的表现,却截然不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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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悲催的小肉团子
牵着木尹楠的柔软暖和的小手,感觉着掌中略微凸显的肉感,脑海中那个溺死的瘦弱女孩早已消失无踪。但彼时那张青白可怖的面容却无法遗忘,因为瘦弱而显得格外大的一双眼睛,就那么直愣愣的张开,仿佛望着天空质问,又仿佛笔直地看向自己。
那是记忆深处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一场事故,虽然他事后想起并非有心,但那恶念却没来由的扑面而来,成为他两世都无法淡忘的记忆。
陈景瑞轻轻一笑,无法遗忘就无法遗忘吧,也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再伤了她。
切莫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你啊,还真是懒的无可救药。”拂过女孩的耳畔,将她散落的青丝拢起,少年微笑的模样格外温柔,在她耳畔低语道。
木尹楠蓦然回望,对上一双黝黑温暖的眼睛,不禁露齿而笑。
看着那不设防的笑容,陈景瑞心底流过丝丝热流,这种温暖,前世的他,不知何时早已体会不到,如今,又开始重新流动,死灰复燃。
蓦然回头看了一眼,安哥儿一脸不耐烦的拉着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的秀姐儿慢慢追来,见他回头,连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撒手跑来。
看着紧跟在自己身畔的安哥儿,陈景瑞忽然轻笑出声。
即便心里早已明白,她并非蠢笨,并非天真愚昧。并非单纯善良,只是犯懒而已,但心底却还是觉得欢喜。既然她懒得应对这个世界,懒得理会那些对她不怀好意的人,那么这些他都将统统承受,不会让它们出现在她的面前,令她烦扰。
“然儿,相信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天气炎热,正堂的角落里摆了几盆冰块。带走了些许燥热之气,菜色亦是爽口开胃的小菜居多,分量比之冬日里要少了不少,但也足够吃了――夏天做好的饭菜存放不易,做多了浪费,因此厨房总是估量好了才做菜,虽说侯府不是浪费不起。但威武侯从先代开始素来都有勤俭持家的名声,除了必要的宴客,平日里鲜有铺张的时候。
秀姐儿默默的在弟弟身旁坐定,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瑞哥儿细心的安置好木尹楠,因着她的眼睛如今还不是很便宜行事,怕她磕碰着,身后还跟了一个春分伺候。然而此刻春分显然毫无用武之地。瑞哥儿大包大揽的将所有事情都做了。只能站着干瞪眼,反而有些许尴尬。
秀姐儿心底有些莫名的酸涩,看向别处。
祖母和蔼的笑望着那一对嫡庶不对等的兄妹,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父亲的脸上带着赞许和欣慰,亲弟弟忙着打量桌上的菜色哪些是他喜欢吃的,而母亲只顾着同祖母和父亲说话……秀姐儿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
强忍着掀桌的欲望。秀姐儿将满腔的委屈和愤怒都投向那个笑的跟白痴一样的庶妹――都是她将自己逼到了这般田地,以前父亲和母亲从不会冷落自己!大哥也不会理会这个讨厌的野种,弟弟也绝对不会说什么“你不在吃饭都不香了”这样的话!
是她,是她抢走了自己的地位,都是她的错!
晦暗的目光被傍晚洒落屋内的余晖掩映着并不那么分明,低头吃着没什么滋味的饭菜,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秀姐儿的瞳孔中扩散,并未被人察觉。
春分有些莫名尴尬。
好在她从前也是学过怎么伺候主子吃饭的,倒也没有露出失态之处,只是辛苦了一日她也累了,饭菜的香味此刻直往鼻子里钻,勾得她的味蕾老是分泌唾液,诚实的反应内心的渴望。
好想吃好想吃……是因为此后吃货的缘故吗?她如今的饭量好像也与日俱增……
“你下去吧,然儿有我照顾着。”只是愣了一愣,就听见耳旁传来陈景瑞温和的笑声。
春分诧异的看过去,没有别的丫鬟该有的惶恐不安,只是觉得惊讶。然而一对上那双了然的眸子,便不自觉的挪开了眼眸,脸颊微红。掩饰不住自己心跳的声音,春分连忙应诺了一声,低着头退出了厅堂之外。
大少爷……看起来越来越有魅力了。
心底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高攀这个少年,却仍旧忍不住为她心动。没想到自己这一世的初恋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少年……明明还是个孩子来着。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春分喃喃低语:“发什么春呢!现在可是夏天!”
“春分姐姐可是热着了,不如去奴婢屋里坐会吧?”身旁丫鬟见她两颊通红,额头甚至低下汗来,连忙讨①38看書网道。
春分有些惊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见是老夫人屋里的兰月。兰月不过是个三等丫鬟,年纪尚小,入府至今不过堪堪一年。但她的父母都是府中的家生子,因此一来就到老夫人的屋里做了三等,平日里素来有些眼高于顶,看不上她这样在三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
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被人巴结的一天。
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三小姐在侯府的地位可与往日不同了,自然她身边的丫鬟也跟着水涨船高,再加上春分又是三小姐身边的红人,如今就是管事娘子跟她说话,也总是客客气气的。虽说三小姐被迁怒去了庄子上修养,但谁不知道大少爷最疼三小姐?而大少爷,可是老夫人的眼珠子呢!
“没事,就是热了些,不打紧的。”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春分其实也明白,兰月不过就那么一说罢了。毕竟正当值的时候,也没人敢擅离职守。不过就是释放一分善意罢了。
“那姐姐在廊下躲着些,那儿凉快。”果然,兰月悄悄指了指一旁阴凉处,说道。
春分便笑着点了点头,挪了过去。
可以舒服的时候,谁会傻愣愣的在太阳底下晒着?虽说已经是傍晚时分,可到底还是很热的。
大户人家吃饭的时候讲究食不言,屋里静悄悄的连吞咽的声音都少,当然,木尹楠除外。她十分享受吃饭的感觉。不会特意去挑那些好吞咽的食物来吃。偶尔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基本都是她一个人的。
好在……众人都已经习惯了她这般模样。
说实话,老夫人还是不大待见她这幅模样的,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气质都没有。偏生她的动作也很规范,并没有出格的地方,只是吃饭的声音的大了些罢了。就算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小气了一些。毕竟她年纪还小,可以慢慢教,只得强忍说教。
陈侯倒是看了木尹楠好几眼,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都觉得饭菜香了很多。看她大口大口的扒着米饭和饭菜,看着瑞哥儿不停的往她身前的碗里面夹菜。都觉得有些胃疼了――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是怎么把那三碗白米饭都塞进肚子里去的?他可没忘记,先前在前厅里,这丫头可是吃了不少点心的!
木尹楠自然知道家里的长辈都在暗暗注意着自己,但她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放开了肚皮吃的很高兴。在庄子上的时候她可没办法这样痛快,卫嬷嬷严格控制给她吃的东西,每每都要靠饭后点心补充。可点心就是点心,一点儿用都没有。吃了没多久又会有饿的感觉。
她这样的饭量显然有点不太正常,但谁让这个世界的饭菜就是这样的?虽然精致美味,但能够被人体吸收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的能量,不像联邦的营养餐,几乎不会有任何浪费。这具身体从前营养亏损的太厉害,胃部的功能恢复之后,她的饭量就一日比一日大了。好在锻体术对体能的需求非常高,也不怕消化不了,反而如果吃不够的话,对她的身体还会有损害,所以只好这样了。
吃饱喝足休息了半柱香之后,看不过眼的老夫人摆摆手让陈景瑞领着她出去散步,看她吃完就那么懒懒的坐着,动也不愿意动弹一下,实在是有碍观瞻,赶紧打发出去。
小肉团子自告奋勇的说要跟着一起去,惹得小吴氏瞪了他好几眼。但安哥儿压根就没有看见自家娘亲的眼色,挂在陈景瑞胳膊上耍赖卖萌。小吴氏没办法,只好让秀姐儿跟着一道去了。
结果便成了三个人远远的走在前头,秀姐儿一个人跟在后面,身旁只有丫鬟。
“你回头要是饿了,就让卫嬷嬷给你做宵夜吃。茸园本就有小厨房的,不用担心饿肚子。”同样休息了锻体术之后,陈景瑞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食量的变化,他说呢,三妹妹离开家的时候,虽然胃口比之从前好了许多,但也没有想到像现在这样的,想来都是那锻体术的缘故。虽说他这样想也没错,高级锻体术确实比初级的要更耗体力,但一开始木尹楠的胃部吸收功能不太好才是最大的原因。
茸园是他从前的住所,里面有什么他自然一清二楚。身为担忧妹妹的哥哥,他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木尹楠会不会饿肚子……毕竟她现在的身体和从前可不一样了。
“咦,三妹妹以后住在茸园吗?”小肉团子听得眼前一亮:“那太好了,茸园和我的庐园很近的!”
“没事少去打扰三妹妹,她身子还没好透,还要好好休养的!”陈景瑞想也不想的否定了小肉团子的期望,瞪着他道。
“不去就不去嘛……大哥好小气,三妹妹也是我妹妹啊!”小肉团子显然不吃他这一套,嘟起嘴不满的嘟囔,只是终究没有胆子反抗陈景瑞,话说大哥好像比以前凶了不少啊!
他们一起和武师父练腿脚的时候,他可没有少因为偷懒而被他骂过,大哥简直比武师父还要严厉!
陈景瑞看着眼底闪着狡黠的小肉团子,哪能还不知道他心里所想?
看来以后安哥儿的功课还要抓紧些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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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只要有你在
正堂里,老夫人与陈侯夫妻两说这话。
陈侯说了一些衙门里的事情,老夫人也教了他一些处事之法。她虽说并不曾参与过政事,但毕竟见多识广,多多少少能给出些建议来。小吴氏却有些心不在焉的,知道陈侯忽然问起木尹楠的事:“母亲,听瑞哥儿的意思,茸园要给然姐儿住吗?”
“茸园……给了然姐儿么?”提起这件事情,小吴氏显然有些不高兴,她事先并不知道此时,即便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没有过问过,还当他们依旧住在原来的院子里呢!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瑞哥儿大了要住到外院去,如今园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然姐儿住了也热闹些。”话说当时明明不是十分情愿的说。
“可茸园不是给男孩子住的……”小吴氏心里当然千百个不愿意了,要说茸园,是出了正房和老夫人的宁安堂之外最宽敞的院子了,她一直想着日后瑞哥儿出了内院,可以让安哥儿搬进去住。老夫人一向重男轻女,对安哥儿比秀姐儿更看重些,这件事情不出意外自然是能成的,但没想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茸园居然给个丫头片子登堂入室了。
“府里就这么几个孩子,安哥儿在庐园住着,瑞哥儿又要搬出去,我这边就冷清了。”老夫人笑笑,显然很明白小吴氏的不甘,但看她这样,心里居然觉得挺痛快,谁让她总是想着算计瑞哥儿?“等过几年,府里孩子多了。再另外给三丫头寻一处地方安置,先这样吧!”
小吴氏低下了头,老夫人的话里头有敲打她的意思,她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什么叫等府里孩子多了?还不是说她不够贤惠?自己生不出也就罢了。陈姨娘那里,竟也一直一无所出。要知道,陈姨娘跟着陈侯已经有些年头了。若非小吴氏捣鬼,她怎么可能连个孩子都没有?
不是小吴氏不想生,只是她生双胞胎的时候,终究是伤了身子,养了好些年也不见好。虽说侯府对子嗣不像别人家那样急迫,但既然有了姨娘,就该好好待人家才是。老侯爷当年子嗣单薄。却并非老夫人的缘故,而是他先后有两个儿子都夭折了,只剩下陈侯这一根独苗苗罢了。彼时老夫人也有些上了年纪,加上伤心又上了身,也打算过给老侯爷聘两个良妾来家。但老侯爷并不肯,也就罢了。但小吴氏并不是如此,当年先夫人还在的时候,陈侯也不曾纳妾,偏她进门之后非要做什么贤妻,先是抬举了陈侯的通房丫鬟,又将他在外头认识的张氏迎进了门……既然要做贤妻,就该做个彻底才是,她却总是压着两个妾侍。
张氏的事情。若说这里头没有小吴氏的手笔,老夫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难不成真要让陈氏也怀个孩子么?小吴氏咬了咬唇,心中犹豫不定。她既不想让然姐儿占着茸园,毕竟那曾是侯府嫡长子陈景瑞的屋子,然姐儿在里面住着,这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虽说老夫人未必有抬举然姐儿的意思,但下人们却不会那么想,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
“不如……让安哥儿住茸园……”总之不是木尹楠住茸园就好,小吴氏低声道。
“太太何必这么麻烦,”不知何时带着弟妹们回来的陈景瑞跨进屋里,大声地打断了她的话,满脸不悦地说道:“然儿的行礼都搬了进去,卫嬷嬷都安置好了,何必在搬来搬去的大动干戈,不过是个屋子,谁住都是一样的。”
瑞哥儿还是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表露自己的不满,虽说之前已经有过些许预兆,但这样打断长辈的说话,还是头一回。小吴氏顿时沉下脸来:“我也没说不让然姐儿住,只是然姐儿的身份终究……”
“她的身份怎么了?她是我妹妹,我说她住的她就住得。”瑞哥儿冷冷一笑,突然提出:“太太若是觉得会让人说嘴,不如就把三妹妹记在我娘亲名下好了,左右娘亲也没个女儿,若是她在天之灵知晓,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下不止小吴氏惊愕,就连老夫人和陈侯都愣住了,没有想到瑞哥儿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古来将庶出的子女记在嫡母名下的不是没有,但必然是家中十分得宠的女儿才行。木尹楠从不讨老夫人和陈侯的喜欢,他们自然也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瑞哥儿这么自顾自的说出来,他们焉能不吃惊?
而且,就算记在嫡母名下,也该是小吴氏的名下,他却提起了已经过世的先夫人。纵然他的话不无道理,但真要计较起来,却是完全在打小吴氏的脸了。
小吴氏明显是看不上木尹楠庶出的出身,故意借着这个话题打压她,可正主儿还没发话,瑞哥儿就不依了。你不是说她身份不够么?那就让她做我母亲的女儿,比你这个继室生的女儿甚至还要高贵些!
小吴氏蓦然变了脸色。
“瑞哥儿!”老夫人重重咳了一声,“莫要胡说,你们先退下。”
“祖母,我并不是胡说。”陈景瑞却并没有依言退去,拉着木尹楠的小手坚定的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看向老夫人:“这件事情,我想过许多次了,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如今既然太太提起了,我也就说了出来,免得老是放在心里头记挂着。然儿是个好孩子,想必母亲在世的话一定会喜欢她的……”
“好了瑞哥儿,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你们先出去!”陈侯的面色也变了,瑞哥儿从前虽然有些顽劣,却不是固执的孩子,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他忍不住将目光落在木尹楠身上――三丫头年纪还小,不会懂得这样的事情。想必是有人教他的吧?
可是,那个人是谁呢?
卫嬷嬷?要说可能性最大的,自然是这个木尹楠身边第一等忠心的嬷嬷了。然而陈侯却想也不想地否定了这个可能,即便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人。但她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因为她知道,这对木尹楠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她也不会希望。张姨娘的女儿,喊别人做娘亲。
“爹爹的确该好好考虑才是。”见三人都是变了脸色的模样,陈景瑞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头。纵然不会同意,也不该这样决然反对才是,哪怕之后拿话来搪塞也比当面否决的好。然而他并不清楚其中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心底便有些不痛快,丢下这么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之后。方才拉着木尹楠离去。
小肉团子看看爹娘,转身小跑着就跟上了兄长的脚步,唯独陈景秀不知如何是好,尴尬的站在原地,有些无措的看向小吴氏。
可小吴氏这会显然没工夫搭理她。对她摆了摆手道:“你先回明珠苑去。”
秀姐儿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大哥方才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先送了小肉团子回去庐园,陈景瑞这才单独送木尹楠去茸园。心里一直憋着疑问的他,耳边忽然传来了木尹楠疑惑的问题。
“我早先就这么想了,若你能记名在我娘亲的名下,以后她欺负你也不会那么容易过关了。”想到上次陈景秀进将木尹楠推入水中,陈景瑞心中便是一团火气。是不是故意的并不是重点,但当初毕竟是他亲眼瞧见了那一幕,心脏几乎都停摆了。就是前世的自己,也不曾真的想要害死这个女孩儿的性命。只是想让她老实些罢了,也不曾对她动过手,可秀姐儿当时,可不像只是警告她的样子。
做了这样严重的事情,竟然只是罚去庄子上思过,除了老夫人不想大动干戈让事情闹得太大。木尹楠的身份也是很关键的缘由。想来区区一个庶女,他们并不放在心上吧?
不知为何,想到木尹楠这样被人轻忽,陈景瑞心中就一阵一阵的难受。却是忘了前世的自己,又何曾在意过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如今他拿木尹楠如珠如宝的宝贝着,自然见不得她被人轻贱,就算只是对她说几句重话,都觉得格外不舍。
“这件事情,大哥日后还是不要再提的好。”听了他的说法,木尹楠沉默了一会。心中感动是必然的,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全盘理解。其实内心也知道,他完全是为了自己好,但话说回头,她从不觉得自己庶女的身份有什么不对,以前不也是私生女吗?如今好歹还是有名有份的。人的品格,看的从来不是身份出身,而是自己对自己的看法。爷爷那样宠着自己,不还是有人会比手画脚觉得她名不正言不顺吗?只要自己不在意就好了。
庶女又如何?她不觉得庶女的身份就低人一等了,陈景秀是陈景秀,她怎么想是她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别人怎么看待自己都是他们的事情,只要自己不看轻自己就是了。
“为何?然儿,你还小,不明白嫡出意味着什么……”陈景瑞有些着急,“现在说这些虽然还太早了些,可是的确关系到你日后的前程……”
“哥哥是指嫁人的事吗?我明白的。”木尹楠冲他笑了笑,说道。
陈景秀呆了呆。
她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觉得嫡女就一定过的比庶女好吗?”木尹楠微微一笑,认真的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怕庶女的身份委屈了我……可是我不觉得委屈啊,我本来就是庶出不是吗?嫁给什么人并不重要,是不是大富大贵也不重要。只要哥哥疼我,只要有你在,相信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会过得很好,是不是?”
“……那是自然。”谁敢欺负他妹子,他一定会给他好看的!
“那不就得了?我也从来没有过那个心思,这件事情,哥哥日后切不可再提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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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狐朋狗友也曾意气相投
木尹楠说不提,陈景瑞当真也就不再提起,威武侯府的两位大家长偷偷松了口气,又听说了是木尹楠自己的意思,一时静默了许久。
接下来,府里头忙忙碌碌的,就连陈景瑞都不得清闲,不时跟着管事出门采买一些贵重物品,倒也没工夫去看自家宝贝妹妹。
小肉团可就快活了,这两天小吴氏为了老夫人的寿宴忙的焦头烂额,没工夫来讨嫌,他有事没事就往茸园跑,找木尹楠吃吃喝喝。说道吃喝这一块,小肉团最满意木尹楠的大概就是这一点了,春分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各种点心菜色,就没有他不爱吃的,每每都挺着个第六滚圆的小肚皮离开,还不用被大哥管束着,简直说的上是逍遥快活似神仙。
陈景秀也没出现在她面前,兴许是因为刚刚回府,心里就算恨得要死,也只能按奈下来。听说她跟着教养嬷嬷学学规矩女红,十根手指头扎得跟窝蜂似的,木尹楠忍不住庆幸,自己不用跟她一样学这学那弄的满身苍夷。
若是陈景瑞知道她所想,定要点着她的额头骂她不思进取。琴棋书画德言容功,本就是考校女子德贤的标准,她这一样都不会,恐落人口舌。可他也无法逼迫木尹楠却学这些,一来自己心疼不舍得,二来就算是说了无数遍,那妮子也只当成耳旁风,听过就算了,从来不放在心上。
她大约是有史以来最懒的侯府千金了。
到了老夫人寿宴的日子。侯府从早上开始就宾客满棚。先驱来的这一批都是送礼的,放下贺礼意思意思喝杯茶就走,基本都有管家负责。偶尔有一两位贵客亲临,也是陈侯和小吴氏应对,扬州这个地方的官员,品级就没有比陈俊更高的,稍稍应对一二就是。
从下午开始,真正来贺寿的客人们才先后进门,陈景瑞和陈景秀小兄妹作为侯府的嫡子女,自然是要出来陪客的。有不少人家都是带着自家的孩子一同上门。总不能让他们都在大人堆里打滚,孩子多了事情也多,陈景瑞就有些不耐烦。
别看扬州城不大,大大小小的官员却不胜枚举,在他们眼中威武侯可以说的上是扬州城的一霸了,有这样亲近的机会哪里会放过?少不得带着适龄的公子小姐们一同拜会。若能让那位小侯爷看的上眼,结一门亲事自然再好不过。再不济,让自家公子在他面前混个脸熟也是好事。
但陈景瑞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心态,应付一群小孩子自然有些百无聊赖。其中有不少是他前世的玩伴,皆是些纨绔子弟,真正那些看的过眼的大孩子,因着他从前的名声总有些疏离。
心知有些事急不得,陈景瑞并未刻意去纠正他们的看法。仍旧领着从前那帮小崽子在府里游玩。待他不慎热络的也只是轻轻一笑,倒显出几分大家子的气度来。
剩下那些稚龄的,都被赶去和小肉团子一道玩去了。
“大公子,这儿闷得慌,不如咱们偷偷溜出去玩怎么样?”在府里闲逛终究有些无聊,他身边一名往日与他交好的官家子弟忍不住说道。
陈景瑞看了他一眼,是扬州通判家的小儿子林文炳。
要说这林文炳,日后可是成了扬州四害之一。领头的自然就是他这个侯府大少爷。林文炳上头有两个哥哥,又因着是老来子,父母亲对他都是百般疼爱,少有苛责,也就养出了他小霸王一般的性子。前世两人交好,说起来还是不打不相识,两人少时为同窗,自幼不对盘,后来不知怎地干了一架却成了狐朋狗友,他被赶出威武侯府之后,林文炳还偷偷资助过他一段时间,直到被林通判发现才断了交情,算得上是十分有义气了。
对林文炳,陈景瑞还是有几分感激在心的,其他的狐朋狗友作鸟兽散的时候,也只有他出手帮过自己一把,这份恩情,他还是要还的。
“今儿是我祖母寿辰,你小子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陈景瑞瞪他一眼,但眸中并没有苛责之意,只是低声警告道:“今天别找事,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林文炳惊讶的看了陈景瑞一眼,要是从前,他肯定会举双手赞成,带着大家伙出去胡闹一通才回来,没想到今儿居然改了性子?不由笑道:“得得得,大公子你要当孝子贤孙,我这个做兄弟的还能不答应?”
“你明白就好,走,我在花园里摆了一桌,咱们先去填填肚子。”陈景瑞大笑一声勾了林文炳的肩膀,招呼着身后的公子哥们道。
一听有的吃喝,那群百无聊赖的公子们也就不闹腾了,嘟嘟囔囔簇拥着陈景瑞往花园走去。
远远的就瞧见花园当中的一个亭子,里头摆开了两张小桌,还有丫鬟们立在一旁等候。只是他们人还未到,就有个帮着双丫髻的小不点儿坐着开吃了,稀里哗啦的吃的正开心呢!就是见到了他们,竟连眼角余光都没舍得给一个,兀自沉醉在美食之中。
那女孩儿瞧着有些脸生,少年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哪家的千金,竟然这般眼高于顶,不将他们兄弟放在眼里。
“然儿,哥哥来了。”还没等他们呼喝出声,最前头的陈景瑞便一脸开心的跑了过去,将小女孩抱了起来,也不顾她手上还抓着一块茶饼,伸头在她脸上亲了亲:“好吃么?”
“还行,小肉团子怎么没跟来?”这几天木尹楠也习惯了,她吃饭的时候安哥儿总来蹭吃的,两人互相比着谁更能吃,倒也挺热闹。今儿一天没见他,竟然有些想了。
“他在别处招呼客人呢!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清闲啊!”陈景瑞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看她皱起的眉头,不由大笑,从丫鬟手中的盘子上拿下一块毛巾来,替她擦了擦嘴,这才发现他的那帮子兄弟们正怔怔的望着自己,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招呼道:“你们随便坐,这是我三妹景然,你们都没见过吧?”
威武侯府木有旁支,少年们都是知道的,听了他的说法,本还在猜测这女孩儿到底是什么人的公子们顿时想起了那个传言中的女孩儿――他们都听自家爹娘说起过,说是陈景瑞待一个庶出的妹妹极好,原本还不相信,没想到却是真的。
众人面面相觑,林文炳却第一个跑到陈景瑞身边,冲着那吃货女孩儿满是善意的笑道:“原来是大公子的妹妹,我是林文炳,你叫我林大哥就好。”
其他身后的少年就没那么自在了,只是拱了拱手,稀稀拉拉的喊了声“见过三小姐”就作罢。陈景瑞对他们那敷衍的样子不甚满意,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反正都不是什么值得认识的人。
“林大哥好。”木尹楠貌似羞涩的一笑,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笑脸――谁来告诉她为毛古代人还要经历换牙这么丢人的事儿?她才刚过了六岁有木有?不用这么早吧?
小女孩的笑容十分可爱,林文炳憋的辛苦,想笑又怕伤了小丫头纯真的心,只能可劲儿闷住。倒是那几个少年里有人不客气的笑了出来,虽然不是耻笑,但也总让人心里不舒服。
陈景瑞默默记下了发出笑声的人,嘴上也没说什么,只是招呼着众人坐下,一同吃喝。
因着并不是正式的宴席,少年们又都是彼此熟悉的,刚开始就有些吵闹杂乱。那些公子中有几个懂事早的,总是偷偷占那些丫鬟们的便宜,让她们又气又怒却不敢说出来,只能强忍着。
陈景瑞冷眼看着却并不出声,正好趁这机会看清楚这些人的品行。虽说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谱,但毕竟有几个他还不甚熟悉,多了解总是好的。
林文炳倒是有些蠢蠢欲动,不过他见陈景瑞一反常态没有参与那些人的调笑,只是冷冷的看着,心里就打了个突,总觉得这位侯府的大公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只得将注意力放在陈景瑞怀中的小女孩身上,看得出来陈景瑞当真十分疼爱她,别人怎么闹腾他都没反应,但只要有那一两句打趣他妹妹的,当即面色就沉了下来,让人不敢再多说一句。林文炳摸着下巴有趣的看着木尹楠,他莫名感觉陈景瑞的变化,和这小丫头脱不了干系。
“林大哥怎么不吃?”木尹楠抬忽然起头,疑惑的问道。
她先前啃了一块鸡胗,嘴角油光潋滟,甚是有趣。林文炳愣了一愣便笑了起来,拿过一块巾帕递给她,柔声说道:“林大哥不饿,景然妹妹多吃些。”
“好。”木尹楠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客气,回以一个灿烂的笑脸,点点头又埋头吃了起来――不跟她抢食的都是好孩子。至于那递帕子的手,自然被她无视了。
林文炳讪讪的收回,心头却好似被鹅毛挠了几下似的,有些痒痒的。
家里的姐妹们一个比一个的矜持拘束,他从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女孩儿,能当着众人的面吃的如此开心。那些个大家闺秀,哪个不是故作柔弱,连吃个鸡翅膀都要斯斯文文的让人踢了骨头去了皮才肯慢慢往嘴里递,这样直接拿爪子往嘴里送的还是头一回见。
怪不得陈景瑞这么宝贝她,他要是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妹妹,他也愿意疼着哄着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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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林大哥让我叫他林大哥
到了晚上,才是寿宴的重头戏,下午看戏听戏什么的都可以略过不提,不过是一个给夫人小姐老爷少爷们一块儿打发时间的过程罢了。而晚间的筵席上,则上不了各种笼络各种闲谈外带打听交际,老少爷们自然不用拘束那么多,席间随意总动也不碍事,你敬我我敬你,没多少时辰就没几个还是头脑清楚的,但那些夫人小姐们却不同,不是交流着彼此之间能说的情报,或是恭维一下对方的子女,又或者攀交情探口气问问亲事有没有可能什么的……各种八卦各种爆料,倒也皆大欢喜。
其中侯府的几个子女自然是最受人牵挂的,尤其以适龄的小侯爷陈景瑞为最。
其实在这个时代,陈景瑞这般年纪的权贵子弟,没有定亲的还真是罕见,他在夫人们眼中,虽然是一块肥肉,但总让人有些顾虑。若是个好的,为什么这些年都没有定下亲事呢?从前也听闻过些许风声,说是这位大少爷不学无术整日胡闹,可今儿远远看了几眼,倒是没有传言中那样不堪,彬彬有礼的样子颇让人赞许。
“听说那些传言,都是侯夫人叫人散布出去的,我就说,侯府这样的严谨勤俭人家,怎会养出那种挥金如土的败家子来。且不说小侯爷如今才十二岁,就是二十岁,怕是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某家夫人神神秘秘的在自家闺蜜耳旁咬耳朵,偏生音量却没那么小,引得同一桌的夫人们纷纷好奇的看了过来。
“这又是为何?那位大公子可是嫡长子啊!”
“你还不知道么?如今的侯夫人,并非原配,而是原配死后所纳的继室呢!”
“那她膝下可有子嗣?”
“那不是么?”某夫人朝着主桌的方向一撇嘴:“侯夫人入门之后生了一对龙凤胎,听说很是得宠呢!不过前些日子,她那女儿不晓得做错了什么事情,给送到庄子上去了。”
“今儿回来了?”
“自然是回来了,侯夫人身边那个女孩儿就是。恰逢老太太寿辰。还不跟大赦天下似的,紧巴巴就把女儿接回来?要是我,也舍不得让亲生的闺女留在庄子上受罪!”
“嘘,这话可胡说不得。对圣上不敬。”某夫人忙劝道,眼珠子转了两圈,又笑着道:“我听我儿子说,那位大公子并不像咱们听闻的那样不学无术,听说他功课好的很,时常被学堂里的先生夸赞呢!”
“我侄儿也这么说呢……”
“不是说侯爷在家里请了西席?功课好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有人有些犹豫的问道,这又是上课又是补课的。要是再学不好那就是朽木不可雕了。
“这位夫人这话说的,难不成你家没有自家的西席?我家可是有的,可也没见我那蠢儿子被先生夸过几回。”
“可是,大公子从前不是……”
“要我说,那是大公子玲珑心肝,怕是早看出不对,故意藏着掖着那!”某夫人颇有深意的笑了笑:“我倒是十分中意这孩子,可惜我家门第太低了些。若是能做个通家之好……”
“那倒也是……”
各位夫人们热切谈论的时候,陈景瑞却不时看向女宾的方向,虽说有春分在一旁伺候着。可将她和陈景秀放在一起他总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当然,不时说三妹妹就一定是羊,可那没心眼的孩子还不知道这人情世故的可怕,陈景秀素来口才极佳,只要她愿意,三妹妹可就当定了拿被所有人给排斥的异类。
事实证明,他有这样的担忧,并不是无的放矢的。
陈景秀身为威武侯府还没有嫁出去的嫡出小姐,在扬州城的小姐圈子里面,是十分吃得开的。有不少愿意巴结愿意与她交往的千金们。她们往往都是嫡出,看不起庶出的子女,通常都是一圈人聚拢在一起,将她人远远的摒弃在外边。至于那些庶女们,哪个出门不需要看着嫡母嫡子女的脸色?别说今儿能来的本就不多,就是都来了。也生不出与她们对抗的勇气。
木尹楠这一桌上八个小姑娘,除了她,都是庶出。
女孩们年纪都不打,心眼儿却不知道长了多少个,自陈景秀说了“这是我三妹陈景然”之后,就根本没有愿意搭理她的人了。好在她也不需要旁人理会,只闲闲坐在一边发呆――跟大哥那些狐朋狗友见面的时候吃撑了,这会儿竟然一点胃口都没有,只略略尝了几筷子菜肴就罢手了。
陈景秀见状一时纳闷不已,心里又觉得理所当然。原来这丫头也知道要装装样子,在客人面前不可露出那般恶狗扑食的狼狈相来――虽说少了一个嘲笑她的机会,但也保住了侯府的颜面。即便她再怎么不喜木尹楠,她也不会拿侯府小姐的名声开玩笑,原本还打算在她开吃的时候阻止一番来着。
木尹楠端端正正的坐着,稀奇的看着各家小姐们闲谈。瞅瞅这几个小丫头,这都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吧?话里话外却都是哪家公子哪家少爷,偶尔也有提及陈景瑞和小肉团子,不禁让她暗叹古代女孩子的早熟。不过她对她们的话题是一点都不感兴趣,一个人无聊的紧,很想干脆离席算了,却又想起卫嬷嬷的叮嘱,必须得熬到最后一刻才成。
许是她这般沉静的态度,让那些素来自觉是大家闺秀的女孩子们有些不好意思了,慢慢的竟有人向她招呼起来:“你叫景然?”
木尹楠诧异的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张白皙的脸庞映入眼帘,是个长相十分清秀,长得娇小玲珑,脸盘子却有些圆润的小姑娘。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好像要跟她比谁的眼睛更大似的。
要说木尹楠如今的长相,在今儿的这堆姑娘小姐当中,绝对属于出挑的那一种。别看她年纪小,五官却十分精致明朗,再加上从前身体瘦弱,没能养出肉来,一张像极了陈侯的鹅蛋脸还偏生给人一种尖尖细细的瓜子脸的感觉,配上那格外大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眸,颇有些我见犹怜让人心生疼爱的感觉。
“是。”木尹楠木木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搭理自己,只是点头道。
小姑娘却是不悦了,这样敷衍的态度,难道都不知道问一声自己的身份么?虽说比不上陈景秀这个侯府的嫡女,可要说起来,就算是侯府庶女,日后都未必嫁的比自己更好呢!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你多大了?平日都做些什么?”
今年四十好几了你信不信?木尹楠有些头大,怎么觉得这小姑娘的眼神这么高高在上呢?就好像长辈在问晚辈话似的:“六岁,吃饭睡觉锻炼身体,就这样。”
“你不学女红吗?”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活像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似的:“侯爷没给你请西席开蒙么?琴棋书画呢?”
“我都不会。”木尹楠老老实实的摇头:“大哥会教我认字。”
认字什么的……那是她天生就会的功能好不好?就算没有陈景瑞,芯片中也有足够的资料让她慢慢去认全古代的文字了。至于其他……她不会,也不想学那些。
有什么用呢?又不能改善体质又没有任何杀伤力,以为靠着琴棋书画就能吃饱了吗?
……其实吧,少将大人,还就是这样的。
古代的女子们,不必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不必有什么抱负,平平安安的长大学习各种技能然后等着嫁人就行了。她们最大的梦想就是嫁个位高权重又重情重义的好男人,当上各种品级的夫人――当然,人人都梦想着做一品夫人,只是那并不容易。对她们来说,品级封号就是未来必须要追求的全部了。
想当一品夫人,不会琴棋书画怎么行?想笼络住丈夫的心,不多学点儿技能傍身怎么行?再不济,也要会管家,会几样拿手小菜,写一手不算难看的字,偶尔还能弹个琴吹个笛子什么的助助兴吧?你以为内宅夫人是那么好当的么?
对上那双城市的以至于没有丝毫隐瞒的眼睛,某小姑娘无语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奇葩啊有木有?想她三岁就开始认字,五岁就学着弹琴下棋,六岁就会做几道小菜间或绣几块帕子讨自家娘亲欢心了有木有?到了如今,她在这扬州城里,也是远近闻名的小才女,一家有女百家求有木有?
可这侯府的庶小姐,怎么就一脸白痴样?
怪不得她从前都没听过她的名声!
“我叫林文媛,你认识我不?”
林文媛?谁啊?木尹楠眨巴眨巴大眼睛:“不认识,不过现在认识了。”
林文媛想抓狂,可偏生,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做出那么失礼的动作来。
“我小哥是林文炳,刚才我在后花园看见他跟你说话了,你总认识吧?”
“林大哥?”木尹楠恍然大悟:“你是林大哥的妹妹!”
“是林三哥!我还有两个哥哥呢!”
“可是林大哥让我叫他林大哥的啊!”木尹楠一脸无辜的说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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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妹控的少年伤不起
即便争执到了最后,木尹楠依然坚持不是林三哥而是林大哥。在她想来,她口中的林大哥是哥哥含蓄默认的朋友,也就是她可以试着接受的人物,至于林文媛口中的另外两个哥哥,与她何干?
是以,林文媛有些不忿,但对眼前的女孩,又多了一丝深沉的好奇。她安静的时候,可以那么旁若无人,哪怕别人可以冷漠的对待她,她也没有丝毫动摇,仿若只是那样坐着,便可以独自安然。但当她开口的时候,明明气的她抓狂,可偏偏慢慢地就连自己心底都开始认同她的想法――明明是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给他们排上序齿?
这是很荒唐的想法,至少在这个世界如今的人们眼中的确是如此,序齿也好嫡庶也好,本就是分明的,不会因为你先认识其中的某一个人而有任何的改变。但在某个女孩的眼中却并不是这样的,谁大谁小有什么关系?谁好谁坏又有什么关系?待我亲切的人,坏人也是好人,待我冷漠之人,好人也是坏人。
她眼中的世界,竟是如此扭曲的。
林文媛并不知道,木尹楠不是一个善恶不分的人,恰恰相反,她有着很鲜明的价值观念,超前了如今的人们几千年都不止。一个人是好还是坏,每每都不能十分清楚的分辨,在某些人眼中或许是个正人君子,在另一些人心里,却是嗤之以鼻的伪君子,连真小人都不如,这要看那些做出判断的人们的立场,而非那个被评价的人本身。当然,也有那么极小一部分的人,是纯粹的恶人,也有那么极少数的人,是纯粹的善良。
可大恶大善之人,在世人眼中。也是众说纷纭。
当狐朋狗友们都拜倒在美酒的酒坛之下,陈景瑞终于起身站起。他也喝了不少,但只是默默运行了一遍锻体术附带的调息,酒气就散去了许多――他一直以为妹妹告诉他的睡前吐纳只是一种辅助的手段。从来没有当成一种独立的功法来看过。而木尹楠也从未清楚的解释过,因为她也不是太清楚,呼吸吐纳术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对身体极有好处。
他起身的一刻,原本已经趴在桌上的林文炳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仿佛只是醉意朦胧的趴到了陈景瑞的肩头。浓重的酒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喷到陈景瑞的脸上:“大公子。去哪?”
陈景瑞眸中漾起一抹笑意,林文炳的酒量极好,或者说,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总能了解的很清楚,在真正醉倒之前,他就会做出相应的反应。现在趴在他肩头,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少年,其实脑袋依旧十分清楚。
“去找然儿。”把她带离那个危险的地方――有陈景秀的地方。就说不上安全。
他不想让她经历那些没有必要的伤害。
“大公子,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妹妹呢!”林文炳打了个酒嗝,吞吐的酒气顿时又浓重了两分。他面上带着充满醉意的笑容。满是惊讶的调侃:“不过是一群小姑娘,看你担心的……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娘子,嘻嘻……”
“别胡说了,要是醉了,我带你去醒醒酒?”陈景瑞白了他一眼,感受着腹部渐渐升起的暖意,驱散了因为酒液而带来的躁动和晕眩,忽然邪气地一笑:“我家后花园的水潭不错哦!”
这绝对是威胁,林文炳只能干瞪眼。终于不再打趣。但借着这几句虚虚实实的话,他总算明白,陈景瑞果然不再是从前那个没有大脑的侯府大公子,不再是那个被人利用的彻头彻尾还不知道的傻瓜――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却莫名的有些欣喜。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陈景瑞待他们这些狐朋狗友。是极真诚的。然而他们这些人中,又有几个付出了对等的诚意呢?他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自己绝对没有。
或许以后就可以了。
可以当成一个明智的同伴来彼此真正相交。
他就这么趴在陈景瑞的肩头,任他拖着自己向着女眷们的方向走去。他和陈景瑞都还只是少年,即便出现在那边,至多也是让人嗔怪几句。再者,他林家小霸王的名头已经足够响亮,除了再收获几个白眼以外,也不会带来更坏的影响。
他半闭着眼睛,仿佛真的要睡过去一般,只是脑海里还转着奇怪的念头:自己的确不算笨重,但陈景瑞就算拖着他,也没显露出丝毫的沉重来,连喘气都那么平稳。
什么时候,他的力气这样大了?
“哥哥,你又喝得烂醉!”一声惊呼在耳边响起,林文炳勉强张开眼睛,入目便是自家亲妹妹那张愤怒的小脸……他咧了咧嘴嘴,母亲在生了自己多年之后才有了这个女儿,他是老来子不差,可妹妹,却是更宝贝的老来女。“回头我要告诉娘亲,你真是欠收拾!”
不过对女儿家的管束,显然跟对他不一样。爹娘对妹妹一向管的极严,许是有了他这个“珠玉在前”的缘故,竟是把妹妹养出了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在家里,就连大哥二哥都不会这样对着自己大呼小叫,也只有她敢。
林文炳半眯着眼睛,只是冲她笑了笑,不做解释。爱告诉就告诉去,顶多又是罚跪祠堂罢了,他又不会少块肉。
陈景秀前一刻还在与某家的小姐热络的交谈,虽然对方三句话不离陈景瑞,但她也丝毫不觉得奇怪,顺着她的话说了不少。只是她对陈景瑞的了解实在有限……从前的陈景瑞她或许还能明白,如今的却说不出几句有用的话来――当然,拿来敷衍对他好奇的千金小姐们已经足够了。她惊讶的看着来人,愣了一会才仿佛恍然大悟似的出声唤道:“大哥,林三哥。”
陈景瑞只是低头瞧了她一眼,然后漠然地点了点头。
这态度,分明是不给她颜面,陈景秀的小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小姐们看在眼里,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哥哥,林大哥。”相比于陈景秀的尴尬。木尹楠却自然的多。她那带着欢快的语气,仿佛知道陈景瑞的来意一般,对着他张开了手臂,求抱。
陈景瑞便那么及自然的将小小的女孩拥进了怀中。顺便甩脱了黏在肩头的某人,不顾他一下重重跌倒在地上,只是温柔的问道:“吃饱了吧?咱们去消消食。”
木尹楠自然求之不得:“快走快走。”仿佛这一桌人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
纵然不是有心要偷听,但那些对话还是不由自主的传入她的耳中。对她不满也好,对陈景瑞的窥视也好,这都不是她想知道的东西。虽说始终都是无动于衷的状态,她也从不觉得只是一些言语就能给自己带来伤害。但能不听的话,为什么要听?
一整桌人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陈景瑞施施然的将木尹楠抱走。
林文炳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心里暗骂某个少年重色轻友,虽然那个色是某少年自己的亲妹妹――可怜他瘦成这样,骨骼与地面的亲密接触可完全说不上美好,可怜兮兮的向着自家妹子伸出手来:“文媛,扶我一把,咱们也去消消食。”
林文媛白了他一眼。自顾跟上了陈景瑞的脚步,连搭理他一下都欠奉。
左右刚才她与木尹楠的攀谈已经让那些小姐们看在眼中,陈景秀那丫头又一向与自己不合。她也懒得留下来听这些无聊少女们的挤兑,还不如跟过去看看――她倒不是有多么八卦,只是觉得此刻离开或许更好一些罢了。
林文炳被亲妹晾在原地,怔了许久,伸手拍了拍身上沾染到的灰尘,慢吞吞地离开,一边还兀自摇头嘀咕:“真是不可爱。”还是陈家三妹妹更有趣些。
花园里,已经有吃饱喝足的小孩子们在这儿嬉戏玩耍。虽说夜色渐浓,但侯府花园的树枝上早早就挂了好几十盏灯笼,照的这地方犹如青天白日一般。倒也不虞有什么危险。
小肉团子跟孩子们玩的很开心,早就将什么大哥什么二姐什么三妹妹给甩到脑后去了。就是看到了四人的出现,他也只是盯着瞧了一会,就被同伴拉去继续玩捉迷藏了。
陈景瑞脱去鞋袜,坐在亭子边上,赤足泡在水中。木尹楠就在他怀里坐着,身旁的肩头上多了另一个少年昏昏欲睡的脑袋,还有一个一脸不满的少女,等着醉酒少年的背影,蠢蠢欲动。
陈景瑞忽然笑了一下,低头问怀中的小女孩:“然儿,林大哥好不好?”
木尹楠微楞,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样子,她的大哥似乎很看好林文炳,甚至有了某些有点太早的想法。她忍不住仰头去看他,见他眸光里闪烁的认真和肯定,于是又将目光挪像林文炳。
那并不是一个说的上丰神俊朗的少年,和李靖和比起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白日里她只觉得这个少年活泼开朗,带着少许的深沉,而此刻他像个孩子般信赖的依靠在自己大哥的肩头,终于显现出几分属于少年的稚嫩纯真来。
他的面容说不上如何好看,但也柔和干净,甚至有些孱弱,看起来很具有欺骗性。因为闭上了眼睛,便可以清晰的看见纤长的睫毛,正在微微的颤动。
他没有睡着,肯定也听见了陈景瑞的话,但却没有反对的意思。
既然是能让陈景瑞肯定的人,自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这还是陈景瑞第一次这样慎重的向她推荐某人并征求自己的意见,和之前在庄子上反对李靖和的时候截然相反。
“林大哥很好。”木尹楠收回目光,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在他怀中坐的更舒服一些。
陈景瑞松了口气,他知道木尹楠能听明白他的意思,而他也明白了她的不拒绝。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涌动起一股莫名不舒服的感觉。
妹控的少年伤不起啊有木有?
“噗通!”哗啦的重物落水声惊得岸边玩耍的孩子们一阵沉寂,陈景瑞愕然的望向沉入水中的少年,又下意识的转头,看着一脚将自己亲哥哥踹入水中之后,显得得意洋洋的女孩。
“林文炳,再有下一次,我就真的告诉娘亲!”
喝了好几口水的林家三少爷刚刚浮出水面,就听见自家妹子的挑衅,无奈的苦笑一声,慢慢爬出了池子。
……他刚才似乎听到了一段让自己心情变得很奇怪的对话,不是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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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春分是个好丫头
……罢了。
陈景瑞心中暗叹一声,看着从池子里狼狈的爬起来,被闻讯赶来的家丁带去他屋子里换衣裳的林文炳,狠狠地叹了口气。
虽说是自己属意的人,但真的想到有一天,然儿若是嫁了他做妻子,心里头还是一阵阵的不爽……可又没什么办法,难不成他要学那林文媛,把他推进池子里或是狠狠揍他一顿出气不成?别说他现如今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就是做的出,也起不了什么缓解的作用。
当然,他现在考虑这些,乃至于跟木尹楠说的话,其实都是不作数的。自己都只是个孩子而已,自然不可能去左右她的婚事。但……有句话叫做未雨绸缪不是么?他一点儿都不希望,再过个八九十年,自家妹妹的婚事还是握在别人的手里。
这里面这个“别人”,并不是说他疑心自家祖母亲爹了,而是前世他看的太过明白了,侯府的女儿,若非真心疼爱,就算想要低嫁,也是不可能的。
前世,就算是身为嫡次女的秀姐儿,还不是成为了联姻的一枚棋子?就算她嫁的那户人家身份够高,那位妹夫出身够好,也终究不过是棋子罢了。
木尹楠在老夫人眼里,也不过就是一枚棋子罢了,恐怕比秀姐儿还不如,只能用来笼络出身清寒的士子,或是下层的官员罢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不如他选的这个林文炳。
前世,林文炳并没有埋没下去。这个纨绔浪荡子,在后来一鸣惊人,竟然靠着科举出身,成为金榜题名的探花郎。还坐上了二品大员的位置……虽然,不久之后,就因为他岳父也是他座师一系落马而遭到牵连。贬谪浙江巡抚,但不可否认,林文炳是个人才。再之后如何,他就不清楚了,这是他对关于这位旧友最后能够探听到的一点儿消息,很快自己就身入轮回,再醒来。已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的如今。
当然,陈景瑞最看重的不是林文炳日后的才华地位,而是他的品行。听闻他最后被贬谪,也是因为他不肯休弃发妻,令已经替他找好了后路的林家大怒干脆放弃他的结果。林文炳此人。有才华,却又重情义,不光是自己,对与他相伴多年的妻子也是情深意重。而且他能隐忍十余载为自己营造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却又一鸣惊人的大翻盘,让陈景瑞相信,他并不是一个有勇无谋,意气用事之人,他一定有他自己的盘算。
林文炳的未来,是值得期待的。
等到林文炳去而复返。林文媛却是不知所踪,想来是回宴客厅去了。她虽说刚才发狠将自家哥哥踹落池塘,但心里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愧疚的。虽说如今是夏天,但这天色可都黑了,受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臭丫头跑了?真是的,回头看我怎么教训她!”妹妹不在跟前。林文炳自然而然便摆起了兄长的架子,故作凶狠的说道,眼角余光忍不住瞄向陈景瑞。
陈景瑞却只是笑眯眯的看他一眼,以为他不知道呢?这小子也是个十足溺爱妹妹的家伙,对那林文媛,也是百般疼爱,别说教训她了,就是冲她大声说话都未必舍得……否则林文媛怎么敢对他大呼小叫的还把人往池塘里踹?
对上他了然的眸子,林文炳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我说大公子,你也太不仗义了,就这么看我笑话,也不说让人给我煮个姜汤什么的。”
“大哥已经叫人煮好了哦!”木尹楠小小声的替陈景瑞抱不平:“还没好,林大哥稍等一会。”
哎,他就是开个玩笑啊有木有?不要这么认真的给他解释哇!本来就够尴尬的了,他不就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么?他哪能不知道这俩兄妹先前在交流什么啊……就算木尹楠年纪小不懂,可陈景瑞不就是那个意思吗?他也知道这事儿未必能成,但,这心里头就是怪怪的啊有木有?看看面前这个年纪小小地,软软香香的小萝莉,恐怕她连成亲什么的都不懂吧?大公子要不要这么彪悍,这么早就开始给自己物色妹夫?
他不是萝莉控啊!
当然,也不是说他真的有多么不乐意,只是婚姻这件事儿,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么?怎么到了陈大公子这儿,就好像他能做主似的?就算他有办法运筹帷幄好了,可也总该问问自己的意思吧……虽说他大概可能基本上一定会答应,但问一声会死啊是不是?
对木尹楠么……他倒是没什么不喜欢的。这么有趣,长得也可爱漂亮的小丫头,他只要不是跟她有仇就不可能不喜欢的哇!可问题是,他兄弟两已经熟到这个地步了么?是就连妹子都可以互相托付的关系了么?陈大公子倒是给他说清楚啊有木有!
……这位亲,就没想过人家少将大人会不会不乐意么?
当然了,这是古代,古代婚姻么……大伙都懂的,基本木有人权啊有木有?就算亲祖母亲爹她不待见,可还有个受待见的大哥呢!长兄如父啊有木有?回头要是陈景瑞拍板了说这丫就是你未来夫婿了,木尹楠还多半真的就会接受了。
倒不是她盲从,而是对她来说,嫁给谁不是一样?陈景瑞为她千挑万选的夫婿,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更何况现在不就是个提议么,成不成还得两说,得看看林文炳日后的表现不是?所以她大大咧咧毫无反抗的回一句“林大哥很好”也没什么问题嘛囧!
姜汤很快送了过来,尽职的春分丫鬟任劳任怨地跑腿,顺便在厨房偷摸吃两口,她饿了!
“林公子,喝了姜茶暖暖身子吧!”有外人在场,春分的丫鬟形态就立马现行了。规规矩矩的送上姜茶,端着一成不变的笑脸,完全是一个古代丫鬟的典型啊有木有!
“多谢……”林文炳也挺爷们的一饮而尽,当然这一句多谢是冲着陈景瑞兄妹说的。没春分什么事儿。春分笑着接过空碗又落跑了……这儿本就没她什么事儿,再说了,三小姐有大少爷看着。她是一万个放心啊!
她如今有些不太愿意见陈景瑞,基本上有陈景瑞在的地方,若非必要,她是不会出现的……初恋什么的真是伤不起!尤其是喜欢上这么一个能看不能吃不敢想的人!
“大哥别看了,你再看也没用,春分是不会给你的。”见陈景瑞盯着春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木尹楠十分老成的拍了拍他的手。认真说道。
“……小丫头家家的,想什么呢!”陈景瑞立时无语,忍不住弹了木尹楠的脑门子一下:“我对你的丫鬟可没什么企图,别瞎说!”
春分喜欢他,只要不是瞎子多半就没人看不出来。可那丫头也奇怪。明明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却不像别的丫鬟那样,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他面前,反而对他避如蛇蝎,唯恐避之而不及——她分明比别人更有机会不是吗?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哪里让她害怕了,直到木尹楠无意中点出“春分不愿做妾”他才恍然大悟,这丫头是把自己看的太清楚,也把他看的太清楚,才会这样做的。
他不会要自己妹妹的丫鬟。那对木尹楠的名声不好,他更不会染指自己府中的丫鬟,因为威武侯府就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就连陈姨娘,也是小吴氏自作自受给抬举起来的,不管是父亲还是祖母,都不曾有过那样的心思。否则陈姨娘为何到了如今还没有子嗣?
原因无他,除了不受宠爱以外,婢生子的地位可是很低的!也就比下人们好上一筹!跟木尹楠这样的贵妾生的孩子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若非意外,或是实在无可奈何,稍有权势的人家都不会选择让婢生子出生!
有了嫡子的威武侯府不需要婢生子存在来证明那扯淡的生育能力!
不过……即便如此,有着各种攀上高枝想法的丫鬟还是不在少数。即便老夫人驭下极严,即便威武侯府少有先例,但存着这样念头的丫鬟却从来不止一人!
这个春分,只不过是比较理智的存在。
然而这份理智,却让陈景瑞有些遗憾,这大概是第一个真心喜欢自己,只是喜欢自己这个人,而不是侯府嫡长子这个身份的女子。若她不是家生子,不是奴婢,他也不是不能接纳她。
一个纯粹只是爱慕自己的女子,单单是这份心意,就足以让人动容。就算对她并无任何深情,他也不介意许她一个名分。
不过,陈景瑞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除非春分跟他地位对等,否则,她是不会愿意的。然而若真的当初春分没有穿越成小丫鬟而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却也未必会喜欢上陈景瑞了。
没有相处,又何来了解,又何来恋慕?
一见钟情什么的,不是春分会干的事儿。
“大哥又言不由衷了。”木尹楠笑了起来,春分的心意,陈景瑞既然感受到了,就不会无动于衷。他可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男女之情,在这个时候,是最为纯粹的。
偏偏,春分的地位尴尬,而她的躲避,则会让陈景瑞越发相信,春分是真心真意。
少年郎,面对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女子,总是会格外的心软吧?
撑着下颚,她饶有兴致的眸子对上陈景瑞有些慌乱的眼眸,一本正经地道:“大哥,何必刻意去制止?有些东西很美好,就享受这份美好,只要发乎情止乎礼,没有人会多说什么的。”
陈景瑞呆呆的看着木尹楠,这丫头是朽木么?
林文炳好奇的看看陈景瑞,又看看木尹楠,这是肿么回事?感觉很有趣的样子啊!
若是春分在场,一定会叹气,三小姐,这可不是想谈恋爱就谈恋爱,想分手就分手的现代社会啊!这可是一越雷池就见光死的封建古代啊有木有?
“傻丫头,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陈景瑞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笑,说道:“就当为了春分好,她是个好丫头,值得更好的人。”
“切,哥哥你真傻,我逗你玩的!”木尹楠忽然慵懒的笑了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对着他没头没尾的笑:“我累了,回去休息啦,哥哥,林大哥,我先走了。”
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陈景瑞忽然恍然大悟。
他竟然被自家妹子涮了一把!
这个臭丫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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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古代机甲战士养成(二)
那一天之后,陈景瑞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又成熟了许多。原本以为已经足够明白世情,直到那一夜翻来覆去一整晚思虑过后才恍然,他仍旧有许多不足!
木尹楠哪里是想促成他和春分这段“孽缘”,分明就是在告诉他,不该想的东西就别想了,期盼神马的都是扯淡,口头的许诺就是尼玛的空头支票,中看不中用!
于是,陈景瑞放下了。
当然,只是稍稍释怀,真的想通透,还要过许多年,他遇上那个女子的时候才会明白,一时的动情怜惜与真心喜爱,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第二日,威武侯府终于接到了来自皇城的圣旨――封陈景瑞为威武侯世子!
这下子,陈景瑞的世子名分总算名正言顺了!
小吴氏咬着牙僵笑着说了两句,在下人们一片改口称“世子”的贺喜声中,铁青着脸拉着小肉团子和满脸复杂的陈景秀回屋了。陈景瑞却是荣辱不惊,丝毫没有任何惊喜的模样――老夫人对此很欣慰,却不知道自己的孙子心中早已有了别的打算。
小吴氏虽然不甘,但终究也不敢闹腾起来,圣旨一下,万事皆休。
至于她是不是真的放弃了,老夫人不在意,陈景瑞就更不会在意了。
威武侯府的后院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过,随着洛宁王府和穆国公府两份贺礼的风声,以及陈景瑞被立为世子的旨意下达,逐渐与威武侯府走动的扬州官员也多了起来。甚至老夫人还收到了不少来自老国公当年战友们妻儿后背的信笺,无一不是表达了对老侯爷的怀念与挂念之情。
这些真真假假的缅怀,老夫人多数只是哂然一笑,偶尔。也会对着某一封来自远方的信笺,露出深思的表情,叫人迷惑不解。而如今这个偌大的侯府里。真正能摸清老夫人心思,能够猜到一两分她在想什么的人,却早已不在人世。
与此同时,陈景瑞忽然发现,自己突然变得忙碌起来。
原本的日子,是每天例行公事的给祖母请安,然后演武场、书房两点一线的奔忙。演武场自老侯爷故去之后。就等同于荒废了。陈俊是个半吊子书生,对武艺也没有天赋,威武侯府迁入扬州之后,虽然老夫人因着挂念老侯爷还是建了这么一个演武场,但也就是个摆设。这地方说白了就是个让老夫人睹物思人的用途。府里的家将训练也是在别处。
演武场的重新启用,是在陈景瑞真正开始重视学习武艺之后的事情,先前那个敷衍了事的武师父自然是换掉了,老夫人亲自手书一封,请了当年老侯爷门下一位荣归故里的老部下上门调教孙子――当然,老人家本尊年事已高,不可能亲自操练小辈,所以人家是带着当了武馆师傅的儿子一同前来的。这一户人家姓蒋,老师傅名叫蒋牛。人如其名,是个极为顽固的老头,他的儿子唤作蒋林森,据说八字五行缺木,才起了这么个明儿。小蒋师傅与他爹不大一样,或许是因为由母亲在乡下带大的缘故。小蒋师傅年近中年,为人憨厚老实有些一板一眼,缺少一股子灵性,但不得不说,由他来教陈景瑞,却是最合适不过。
陈景瑞前世能成为一个纨绔子弟,其中也有心思太活络的缘故,只是他的心思都没有放在正途上,加上小吴氏的煽风点火,最终走歪了道路。今生他虽有意改正,但心性如此,还需要多磨练才是,碰上那么一个不知变通的师父,虽然痛苦,但受益也是巨大的。
而请的文先生也是同样的道理,这位老书生是扬州城的一位老秀才,堪称绝顶的科考支持者,满嘴之乎者也仁义道德,说几句话就能叫人酸倒了牙。考了多少年也没没考上,却仍旧孜孜不倦不肯放弃,去年还上京应试了一趟,仍旧名落孙山,回来以后继续给富贵人家的孩子当启蒙先生,打算来年再接再厉,坚决贯彻活到老考到老的方针,死不悔改。
老夫人倒也不嫌弃他年纪大了又古板,反而拿他来磨练孙子的耐心――她就不信,这都能当陈景瑞爷爷的老先生他都能下的去手折腾!可见陈景瑞对待先前的先生是多么的惨无人道……总之,换了这么一位先生之后,陈景瑞果然老实了很多,虽说老是会一不留神就犯困走神,但在老先生的“淳淳教导”之下,学业竟是真的有了长进。
老夫人自然心中有数,陈景瑞的进益并非先生的功劳,这么一位老先生,话都说不大清楚,对陈景瑞学不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若真是从前那个顽劣的孙儿,能学进去才怪了!但陈景瑞能静下心来学东西了,许多厉害先生的引诱教学手段反而对他不管用,倒是老秀才这种填鸭式放羊的教育方法更适合他。
这样的安排之下,陈景瑞的日程自然已经十分忙碌了,按理说,又是学文又是学武的,他将来恐怕也会成为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侯爷,可是偏偏,不管是四书五经还是武艺功夫,他都是一日千里,有了长足的进步。
不知道撑爆了多少人看好戏的眼球。
老夫人自然笑的合不拢嘴,对陈景瑞那是满口夸赞,小吴氏从原先的看好戏到之后的嫉恨,乃至于加紧管束小肉团子,让他跟着老先生一起读书,却发现小肉团子根本没有他哥哥那样的“悟性”,形成了鲜明对比之后,更是咬得一口银牙都要碎了――她以为老秀才多本事呢!结果只是对陈景瑞有用罢了!
无奈之下,只得另外延请了小肉团子的西席,为他启蒙。
秀姐儿则是早早就开始启蒙了,小吴氏有意培养她做一个称职的大家闺秀。好生打探了京城深闺女儿需要学习的一系列课程,早早定下了宫中放出来的一位宫女做教养嬷嬷为秀姐儿打基础,只等她满了十岁,身子骨长开以后。将人请进府来当女儿的教养嬷嬷。
而木尹楠,却没有人去理会她是不是该学点儿什么,还是陈景瑞主动将妹妹带在身边。跟着他一块儿听老秀才念经,算是她的启蒙课程。
对于这一点,陈俊是有些腹诽的,毕竟哪有女儿家的功课让个老头去教的?但老夫人并没有开口反对,他也就随了大流。左右那老秀才年纪大的都可以进棺材了,木尹楠的岁数又不大,说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倒是老秀才挺不乐意的。最后还是陈景瑞想了个法子折中――在木尹楠的小课桌前竖立一个小屏风,充当屏障,这才勉强点头答应。老秀才将陈景瑞这位难得的“人才”当成了平生的得意弟子,指着他以后考个进士给自己长长脸,对他的要求自然就格外的好说话些。殊不知。他的这位得意子弟却与他完全相反,从未想过要参加什么科举,不过是应付应付老夫人罢了。
这样的生活,其实原本并说不上忙碌,但陈景瑞却忘了,他既然从木尹楠那儿学了她的东西,就被她当成了任务――要学就要学到最好,半吊子神马的,她是坚决反对滴!
以至于。除了演武场和书房之外,他去的最勤的地方,不是老夫人的院子,也不是他自己外院的屋子,而是内院原本属于他,如今却属于木尹楠的茸园!
机甲战士最基本的要求是什么?
体能!
没有强悍的体能。如何驾驭联邦最高科技的机甲?这可不是打电脑,在里面随便按按键盘就可以。人类的身体与机甲的硬度无法相配合,会对人体产生极大的损伤!是以,最顶尖的机甲战士几乎都是天生体能过人的一类人,就算天赋如此之强,每天还要接受超强度的体能训练才能够勉强达标!
可想而知,陈景瑞所面对的生活,会是处于怎样水生火热的地狱之中!
三个月之后,最基础的体能训练适应期结束,木尹楠开始了她的“古代机甲战士”特别培训计划!当然,在这个条件简陋的古代,很多培训方法都没办法开展,只能侧重于几项基本的训练。比如负重能力的锻炼――没有重力仪,只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绑沙袋!四肢都绑上沉甸甸的沙袋,原本轻松的跑步,也变得辛苦之极。而木尹楠这个恶魔教官,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徐徐图之,上来就是五公斤重的沙袋――不是总重五公斤,而是一个沙袋五公斤,在背负上二十公斤的重量之后,陈景瑞差点就趴下了,直挺挺的僵在原地,连步子都迈不开!
又一个月之后,陈景瑞刚刚适应了二十公斤的重量,稍稍觉得有点儿成就感的时候,魔鬼教官再次给他沉重的一击,沙袋换成了总重六十公斤的金属环!
金属环看着体积小,可那重量却是实打实的……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他终于解脱了,可唯有他知道自己心中的苦――金属环什么的,可是一天十个二十时辰除了洗澡睡觉都要带在身上的家伙,沙袋却只有训练的时候才要带而已!
天知道,刚刚带上金属环的时候,他那一手写的好好的楷书,愣是变成了狗刨!气的老秀才吹胡子瞪眼睛的,生生抽了他好几下手板心!
若非锻体术已经对他的身体开始产生效果,再加上木尹楠独家配方的药浴,恐怕陈景瑞不等满足木尹楠的最低要求,就已经成了瘫在床上的残废了!
当然,成效也是十分显著的。当有一次洗澡出浴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只是轻轻一捏,就将浴桶的边缘捏成了片片木屑之时,陈景瑞起头虽然惊愕,更多的却是狂喜!
等木尹楠再一次为他更换金属环的时候,他再也没有出声念叨过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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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你还是算了吧
林文炳带着妹妹跨入威武侯府的大门,熟捻地拍了拍前来迎接他的小厮的肩膀:“小显子,世子在茸园还是在演武场?”
陈显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即便和林家三少爷已经很熟悉了,但是他用这种调侃的语气叫自己“小显子”的时候,他还是难免会心里腹诽。他又不是宫里的公公,非得这么叫不可么?
他是陈家的家生子,今年十五岁了。不过他们一家子倒不是跟着老侯爷姓陈,而是原本就是这个姓氏,说起来,和威武侯还能称得上一句本家。当然,陈显没有任何攀龙附凤的意思,他生性伶俐机敏,这才被老夫人选了给陈景瑞做个伴当——所谓伴当,就是陪伴在少爷身边的伙伴的意思,也就是说,若不出意外的话,陈景瑞就是他现在以及今后的正头主子了。
“回三少爷,文媛小姐,世子爷在演武场,三小姐也在。”腹诽归腹诽,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也没漏了木尹楠。陈三少既然带了陈小姐上门,三小姐自然是撇不开的,话说这些年来林府很侯府因着孩子们的关系好,倒也亲近了不少。
“我们自己过去,你不用送了。”对侯府摸的很熟的林三少很是自然的说道,那坦然的模样就好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听得跟在他身后的林文媛忍不住掐了他一把。
“……三少爷,小的本来就是要回去的伺候世子和小姐的。”谁要送你啊!陈显一边说着,一边没好气的想。
“哦,原来是这样。那一道儿走吧!”林文炳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腰间,妹纸什么的真是可怕的生物啊有木有?自家妹子从前也不是这样的,可这几年跟木尹楠玩着玩着,就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动不动就掐一把打一下的,当他是纸糊的么?
可……他还真不好意思冲妹妹生气,也没那个胆子。
陈显撇过头当看不见。当先一步走在前头替他们引路,经过的下人看到三人也毫不意外的模样,要么停下来问好,要么就老老实实地绕着走。侯府的下人都知道林三少是自家世子的好友,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世子爷跟这个吊儿郎当的林少爷关系会这么亲密,但那也是主子们的心思。他们自然是猜不透的。
“景然,我来找你玩了!”一到演武场,林文媛便撇下哥哥,欢快的朝着木尹楠的方向扑了过去。当初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少女的模样,抽长的身条显得挺拔笔直。但未曾发育的身子,配上她尤带着几分孩子气的青稚容颜,和那一身朴素的练功房,远远看着的时候,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英气勃发地少年,而非一个闺阁少女。
伸手搂住那个冲入自己怀中的娇娇少女,木尹楠自己却并未移动半步。百来斤的重力环可不是这丫头那一点力气就推得动的……锻炼陈景瑞的同时,木尹楠当然也不会忘了自己,确定身体可以承受之后。她就给自己加上了比陈景瑞更沉重的负担,让陈景瑞每次看到她,就觉得骨子里都透出凉意来——这还是他当初那个病的奄奄一息的妹纸么?
微凉的眸子扫过林文炳的脸庞,木尹楠微微一笑:“你们来了。”
“景然妹妹看着越发漂亮了。”林文炳摇着手上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纸扇,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睁眼说着瞎话。
“是么?”木尹楠淡淡一笑。将怀中的少女轻轻一推,改抱为拉,牵住她的手,十分淡定的道:“林大哥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长进。”
“噗——”陈文媛忍不住喷笑出声,小景然果然还是那么可爱!最可爱的是,她明明说着这种让人忍俊不禁的笑语,可脸上的表情却格外正经!
“额……”妹纸你不说真话会死吗?林文炳尴尬的笑笑,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陈景瑞。
可是世子大人会搭理他么?天大地大妹纸最大,狐朋狗友神马的都要靠边站。伸手捏了捏林文炳单薄的身子骨,捏的他差点就跪地唱征服之后愣是点了点头道:“的确没啥长进。”
“我服了你们兄妹了好不好?”林文炳差一点泪流满面痛哭流涕,拍开陈景瑞的手掌躲到一边,辛酸的揉着自己可能已经肿胀的肩胛骨:“兄弟,下次下手轻一点,我可不是你们家的那些陪练,会死人的好不好?”
陈景瑞一脸愕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恍然意识到什么:“抱歉,刚才把重力扣卸下了,还没带上,有点不习惯。”
“……”这对兄妹都不是人有木有?林文炳一脸悲愤的瞪着满脸无辜的陈景瑞。
重力扣神马的他是见识过的,看着轻轻巧巧的,样子像是手镯,刚见到的时候他还嘲笑陈景瑞戴首饰来着,要他取下来给自己见识见识,谁知到那么一个轻巧的东西才入手,根本托不住就直接砸到了脚上,害他整整一个月都要人搀扶着才能行走!
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深深陷入泥土中的……某物体,数量貌似有些不对啊!难道陈景瑞这家伙自己自虐还不够,竟然还连带虐待上他心爱的妹妹了么?
“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吧?”林文炳小心的避开陈景瑞的手,他的小身板可架不住他的一下子,还是躲开点的好,转眼就挂在了他的肩头上。
“……刚准备开始就听见门房说你们来了。”陈景瑞皱了皱眉头,还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所以两兄妹拿下重力环“玩”了一会。
抬头看着已经向着演武场走来的小蒋师傅,匆忙将林文炳推开,这回他控制好了力道,但某人还是退了好几步才止住,忍不住摇摇头。林文炳的身子骨,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真是……不堪一击。“你们先在一边看着,这几天文先生回家探亲去了。一会武课结束了就没事了。”
“好!”林文炳也不罗嗦,反正啰嗦也没用,陈景瑞对武课比文课更看重。玉石准备带着俩妹纸旁观。顺手一拉,左边的没问题,动了,右手一用力……那纹丝不动的是山么?
苦着一张脸,对着正在给自己一个个上重力扣的妹纸勉强笑道:“景然妹纸,劳烦抬脚。”
“嗯!”木尹楠冲他笑了笑,轻飘飘的跟上。
“……”他眼看着她扣上四个重力扣的。为毛好像没事人一样,莫非那是真的首饰?
小蒋师傅对陈景瑞的操练,是一些基础的把式,看着简单,但要学到家。也需要好几年的功夫。陈景瑞跟小蒋师傅对练,老蒋师傅在一旁看着,看他单凭着一把子力气就能跟自家儿子打成平手,忍不住暗自点了点头。
老侯爷的这个孙儿,果然有他当年的风范!
林文炳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十分眼热。那虎虎生风的拳头实打实的揍上人体的时候,他仿佛身上的某个部位也跟着一阵疼痛,但真正互揍的两人却跟没事人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来疼的样子。反而嘴里兴奋的呼喝着,全然不觉痛楚。
他忍不住扭头看着托腮望着兄长,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木尹楠,问道:“景然,世子他平时就这样跟武师父练拳吗?”
“是啊!”木尹楠肯定的点点头:“有好几年了。”
一旁的林文媛也跟着点头,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啊!”
“小丫头家家的。说什么男人不男人的!”林文炳一阵牙酸,戳了自家妹纸一手指头,当然很快就被反击,林文媛下手可是一点儿都不带留情的。
他一边揉着自己发疼的软肉,一边小声的问木尹楠:“景然妹妹,我能不能学这些?”
木尹楠下意识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坚定的摇头:“林大哥不行,你吃不了那样的苦。”
被一个软妹纸说自己不行是什么感觉?别人不知道,林文炳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烧了起来:“谁说的!既然世子可以,我肯定也行的!回头我就让父亲给我找个武师父!”
林文媛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
她这怕疼怕痒的三哥要学武?能坚持三天就算他厉害!
“就算林大哥学了,也就是强身健体的程度,跟我哥哥没得比。”木尹楠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一脸认真的说着:“林大哥的年纪太大了,现在学武已经晚了,根骨已定,力气也长不了多少,没得吃苦头,我觉得吧,林大哥你还是算了吧!”
……景然妹纸,你要不要这么直率的打击人?
林文炳双肩一跨,满脸苦笑:“景然妹妹,就算我真的不行,你也别真的说出来啊!”
“为什么?”木尹楠疑惑的看着他,实在理解不了:“我是为你好才说的。”
“你是为我好……”好吧!果然世子爷的妹妹还是一样的奇葩,他本来以为她长大了会好些,可没想到,根本没有什么改变嘛!
自打认识了这兄妹两,林文炳觉得自己每天的日子基本都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在木尹楠一连串的“你太弱了”“你根本不行”“你比不上我哥哥”的打击中,他觉得能继续跟世子依然是朋友的自己实在是太强大……谁也没有他的这份抗击打能力有木有?
“当然,林大哥是哥哥的好朋友嘛!”木尹楠冲他纯真的笑着。
那厢陈文媛都快笑翻了,果然景然就是三哥的克星有木有?别看她三哥平时总是自命风流,一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样,事实上,那只不过是被景然摧残过后仅剩的自尊心有木有?在景然妹纸面前,她三哥就是货真价实的废物啊有木有?
这感觉实在是……太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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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变化
眼看着林文媛笑的花枝乱颤,林文炳那叫一个纠结。这可是他亲妹妹啊有木有?竟然帮着外人……额,也说不上是什么外人,基本上到了如今,就连老夫人和陈侯都已经认可,林家也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来,只是一直拖着不曾定下罢了。
虽说林家是大族,然而林文炳的父亲毕竟只是一个通判,他们也并非是林家嫡系,再加上他自己本身虽是嫡出,却是第三子,要说起来,日后若是娶了木尹楠,还要算高攀的。
“景然妹妹说的对,这种危险的事情不适合我,我明白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带着暧昧的笑容说道。明明是服软的话却叫他那口气说的如同情话一般,连一旁只是顺带听见的林文媛都有些脸红,心说三哥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厚颜无耻――可当她忍不住将目光看向木尹楠之后,却发现对方平静地就像只是听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话似的,就连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都没有任何改变。
虽然母亲叫她好好打听陈家三小姐的心思,她和木尹楠也说得上是闺中密友,然而这么多年下来,她发觉自己和她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说是朋友吧,木尹楠总是对淡淡的,好似对什么都不上心一般,说只是认识的人,但她又比谁都更常出现在木尹楠身旁。
女孩儿家的,总有自己交往的圈子。陈景瑞年纪渐长不能总往茸园跑,而陈景秀不喜欢她,自然不会带着她一块儿。她的那群朋友跟木尹楠也合不来。是以当林文媛出现在木尹楠的生活圈子之中,并将她带往更为广阔的社交圈的时候,无论是老夫人还是小吴氏都没有阻止。
……话说回头,林文媛实在看不出来。木尹楠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自家三哥。
木尹楠已经十一岁了。
带上重力扣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了。她还是稚嫩的孩童脸庞,身体的成长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负担。即便已经长的比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要高大。但她的二次发育却迟迟没有到来――对比那些十三四岁就已经嫁人生子的女子,她的体征表现还真的就是个孩子。不过她心里清楚,这其实是由于身体所吸收的养分远远不够她身体所需的缘故――也每每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怀念联邦的营养餐,包括那种味道像毒药,但只要喝一支就可以维持一整天能量需求的战士专供营养剂。――卫嬷嬷被她日渐增长的好胃口给吓坏了,哪怕一天三餐不断再加上午后的点心和晚上的小夜。她的这位小主子却一直像根竹竿一样笔直瘦削。以古代人的审美眼光而言,珠圆玉润的女孩儿才更能生养,木尹楠这样的,绝不是什么好媳妇人选!
卫嬷嬷是觉得这世间没有一个男子配的上她精心教养的姑娘,可并不代表不想让她嫁人啊!
老夫人对此也颇有非议。她可不想让人觉得她苛待了庶出的孙女儿,累的张老太医三番两次的上门替她诊脉。然而张老太医得出的结论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这姑娘健康的比壮汉都有余,五脏六腑就好像是精心打造的瓷器一样完美的没有一丝缺憾,甚至连风寒都没有。可看着她纤细的身躯,脑袋中浮现的始终只有两个字:瘦弱。
事实上……没有足够可以补充生体机能的充分营养元素,再加上体能的过度消耗,这妹纸到如今没有瘦成骷髅已经是自己克制下的结果了。
春分不晓得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手上端着连她自己都觉得甜腻的点心。浓重的牛油香味让她有点儿犯恶心――可刚刚放到木尹楠手边,一眨眼的时间就被消灭了大半。
林文炳看着她那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景然妹妹还是一样爱吃点心,回头林大哥从聚福楼买他们的招牌点心给你尝尝如何?”
聚福楼……木尹楠仰头看了春分一眼,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聚福楼,原本就是一家点心铺子。还是几年前刚刚崭露头角的。一开始就真的是个小小的点心铺子,但因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层出不穷,很快就做大,去年刚刚买下了扬州城里第二大的酒楼放弃,改成了如今的聚福楼。当然,有了那么大的店面,就不会只是做点心这么单调,先后拿出了不少新奇菜肴,推陈出新的功率可比别人大的多。但许是因为是以点心起家的缘故,聚福楼最有名的还是它的点心。
一个突然兴起的酒楼,自然不可能没有自己的背景,据说它背后的东家是京城的某位王爷,只是出于某种顾虑,率先竟是在扬州城开了店面,到如今也没有丝毫转战京城的打算。
但此刻非偶然对视的主仆两人心里清楚,什么京城的王爷,什么顾虑,其实它真正的老板正是春分,而为她扫除障碍的则是陈景瑞这位侯府世子,所谓京城王爷之说……不过是征得了同意之后借用了一下李靖和父亲的名头罢了。
春分抿嘴一笑,拿出帕子替木尹楠擦了擦嘴角残留的点心屑。
她已经十八岁了,前两年橘香嫁给了府中的肖管事当了管是娘子,她就提了一等大丫鬟。现如今当然还没有出嫁,不过也到了丫鬟们一般被放出去婚配的年纪。
春分的婚事已经定下,是当初庄子边小镇上一家杂货铺掌柜的儿子,姓王,大名凌云,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这王凌云只比春分大一岁,人长得十分清秀耐看,有一副貌似健壮的身子骨,家世在平常百姓中也算的上是小康。两人的婚事三年前就已经定下,是春分自己看上的,由木尹楠做主。老夫人首肯,小吴氏也在那一年将春分的卖身契连同她家人的一起交到了木尹楠手中。
王家同侯府――其实也就是卫嬷嬷商议的结果,是等春分满了十九岁再嫁人。原本老王掌柜是不乐意的,毕竟等到那时候他儿子都二十了。要是别人家,孙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可架不住春分毕竟是侯府的人,底气太足。再加上他那个儿子脑壳坏了一样非卿不娶,只得忍了。
不过木尹楠相信,只要春分过门,王老掌柜所有的不满都会化为欣喜。
至于春分他爹……在这件事情上他还真的没什么话语权。都是侯府的奴仆,他们的人生本就没有自主的权利,因此毫无二话就同意了。倒是她继母詹氏颇有微词,但也被王凌云送去的聘礼单子给堵住了口舌。之后听说了春分嫁人便会将他们一家都发还卖身契的事情,更是对这桩亲事满意的不得了,恨不得春分早早嫁过去才好。
小镇上的那家茶馆,春分如今自然不会再放在眼里,早就假借木尹楠的名义。抽走了大部分盈利之后转让给了一直存着心思的詹氏。詹氏算是小小得了个便宜,再加上春分时不时往家里送点银子,还说了要供虎子读书,以盼日后家里能出个秀才老爷这样的话,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有时候春分偶尔回家,一家四口也说得上和和睦睦。
除了如今还是奴籍之外,春分如今的生活已经说得上是顺风顺水,扬眉吐气了。
“林大哥不用了,我很喜欢春分的手艺。吃惯了。”
“……偶尔尝尝也无妨吧?”林文炳有些气馁,这样的木尹楠,就好像是一团棉花,让他无力,但还是不愿放弃,很是坚持的样子。
“尝过了。没啥好吃的。”木尹楠依然摇头。
林文媛抽了抽嘴角,为毛每次看哥哥吃瘪,她就这么可乐呢?
还是春分这个乖巧的大丫头上前解围,笑道:“三少爷有所不知,我们姑娘虽说爱吃,但她其实一点儿都不挑剔,吃什么都一样,什么点心在她嘴里都是一个味儿,就是拿御膳来给她吃,恐怕也就是这么一声。”说罢,捂着嘴轻轻的笑着。
其实吧,自家姑娘的口味有点儿奇怪,她就喜欢那种甜腻的,真正甜的腻人的东西。点心要放大量白糖、牛油来做才能让她满意,鸡汤要浓稠的,上面飘着厚厚鸡油的那种,喝茶最爱红枣茶,就连吃菜都喜欢拔丝土豆之类的玩意儿。
那什么……甜食热量高,现代人都明白――对木尹楠来说,热量是人体最容易吸收的能量,自然要越多越好。以至于不明就里的春分很是奇怪,姑娘成天这么吃,可就是没见她长肉!她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啊!这才是真正的吃不胖体质有木有?要是前世她也有这种体质就好了,就不用辛辛苦苦的节食了。
“原来是这样!”只是爱吃么……所以,这意思是,只要能吃就行?林文炳一边点头,一边瞎琢磨。别看他如今不过十六岁,但却是混迹于风月场所的常客了――当然,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哪一种。洁身自好什么的他倒是无所谓,但他也有自己的底限。花楼上风情万种的女子再美,也架不住她们一点朱唇万人尝的无奈,一想到这些,再美再有风情也入不了他那双桃花眼――说白了,林文炳这人,看似风流多情,其实就是那么一个有点儿肉体洁癖,还有点感情洁癖的小屁孩儿。
林通判和妻子也试着想要改正小儿子这种“风流”的性子,但塞给他的通房不是隔了几天就被送到庄子上,就是被小女儿要走了。说给他纳妾吧,又要顾虑侯府的想法――虽说始终没有定下木尹楠,但也不是没有考虑。再者正妻进门之前就纳妾,本身也没有这样的道理,结果只得由着他这么放纵下去。
一片阴影遮住了林文炳苦恼的脸庞,他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是陈景瑞已经结束了武课,走到了他们身前。
老蒋师傅和小蒋师傅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演武场里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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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洗发水
偌大的演武场,除了他们几个再没有旁人,趁着这个当儿就连春分也神不知鬼不觉的回避,让林文炳陡然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来,这威武侯府的下人丫鬟,每每瞧着总觉得有些不同,仔细想想,似乎个个都颇有些武林高手来无影去无踪的风范。
……明明只是某人近来太爱神游罢了。
趁着陈家兄妹回屋洗漱换衣的当口,林文炳和林文媛抓紧时间去向老夫人和小吴氏问安,顺便听老夫人问候了一下自家爹娘的身体状况。或许是因为他们兄妹两亲近的对象并不是安哥儿与秀姐儿的缘故,小吴氏一直以来的态度都有些冷淡,而且近来越发暴躁了,本来就有些憔悴的容颜更是显出几分狰狞来。
林家兄妹对视一眼,颇有默契的看了立在老夫人身后的那位陈姨娘那凸起的肚腹一眼,心下自然也有些许了然,当家夫人看见自己相公的妾侍坏了身孕还能高兴的起来,那才是怪事。
是的,陈姨娘忍辱负重这么些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怀上了她的第一个孩子。
陈姨娘有孕这件事情,说起来还要多谢木尹楠。若非她机缘巧合碰上张太医给木尹楠复诊的时候晕倒,兴许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陈姨娘多年战战兢兢的活着,兴许从来没奢望过能够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正经抬了妾侍的姨娘,过的却是下人一般的日子,做的还是丫鬟的活——指望小吴氏这个善妒的女子能够善待她。本就是痴人说梦,她若不俯首帖耳一些,说不准早些年就已经香消玉殒在这后门的深宅大院里。
想当年,木尹楠的娘亲不就是因为不懂得伏低做小。这才着了小吴氏的道么?
张太医是为有医德的老先生,见了病人,自然不可能撒手不管。当即替陈姨娘诊治,待的验出了喜脉,一张脸却沉得跟什么似的,突然爆发了脾气,不管不顾的将小吴氏一顿臭骂,甚至还稍带上了老夫人——什么纵然是家中奴仆也不该当猪狗一般奴役,怀孕的妇人竟然因为操劳过度而体力不支。简直是丧尽了天良等等……一番话说得小吴氏一脸铁青,就连老夫人也是面色不善,频频瞪向小吴氏,当即拍板,日后陈姨娘不必再小吴氏跟前伺候。
虽说不管是老夫人还是陈侯。对贱妾有孕这件事情都不保持什么乐观的态度,但既然有了,他们也不会真的狠心不要那未出世的儿孙,孕妇该享受的待遇陈姨娘一样不落都享受到了,再加上她本就小心谨慎,终于过了危险期,胎儿平平安安的生长到了七个月。
原本陈姨娘的姿势也就是中人之姿,平素不懂得保养跟丫鬟似地做活,年纪又偏大了。比起小吴氏来,难免显出几分老态。这怀了孕之后,虽说身子养的白胖了些,但又长出了一块块的妊娠斑,越发难看起来。
不过陈姨娘本就不是那看重自己容颜的女子,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变丑了。她满心的欢喜都给了腹中还未出世的婴儿,脸上常常荡漾着慈母的微笑——映衬地小吴氏越发阴沉。
至少林家兄妹此时就并不觉得陈氏有多难看,反倒是小吴氏更可怕些。
果然,嫉妒的女人都是丑陋的。
林文炳心有戚戚焉的想着,又忽然忍不住想,木尹楠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和小吴氏是一样的反应?然而旋即他就抛开了这个念头,她那般性情,能够惹得她动怒的人恐怕至今还没有出生,至于嫉妒是个什么玩意,她真的明白吗?
心里豁然开朗的同时,又有些微微的不舒服,但那不适太过细微,以至于被他忽略了过去。
对家里的两位小客人,老夫人并没有久留,只说了一句让他们留下吃中饭就放他们去找陈景瑞木尹楠玩耍了。林文炳本就没打算进了门就回,自然打蛇顺着杆子上,谢过了老夫人的挽留之后,就拉着妹妹轻快的向木尹楠的小院走去。
“三哥,你应该去外院而不是去茸园吧?”林文媛甩开他的手,挑了挑眉头笑问。
“……”不该精明的时候这丫头总是精明的过分!林文炳恨恨的扭头,默默向着外院走去。
林文媛看着他的背影轻快的笑出了声,果然欺负哥哥神马的最有成就感了!只见她愉快的勾着唇角,在丫鬟的带领下,向着茸园出发。
卫嬷嬷领着林文媛进屋的时候,春分正在给木尹楠擦干头发。少女的一头青丝长至腰际,浓密而光泽,淡淡的飘着一股好闻的香味,将整个屋子都侵染了。林文媛眼前一亮,也顾不得她还在忙碌,扑上去问道:“景然你用的哪家的头油,味道这样好闻?”
头油?木尹楠茫然的看了她一眼,那是什么?
……偶尔木尹楠碰上自己不认识的东西犯抽的时候,模样还是挺萌挺萝莉的。
还是春分接过了话头:“林小姐,咱们姑娘不用头油的,这是洗发水的味道,掺了茉莉花香。”
“洗发水是什么?”听到自己不曾听说过的东西,林文媛有些发懵:“新款的头油么?”
“……不是的,”春分一呆,不是跟这姑娘说了,木尹楠从不用头油么?脑子怎么就这么转不过弯来呢?忍着笑道:“就是洗头发的时候用的东西,跟胰子差不多,只不过是液体的。”
“还有这样神奇的东西?能不能叫我看看?”看看木尹楠这光亮柔顺的长发,再对比自己洗完头之后的各种干枯毛糙只能用头油遮掩,林文媛就忍不住想见识见识那“洗发水”到底是神马玩意。木尹楠这呆萌的货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她的目光便直勾勾的落在了春分身上。
春分勾了勾唇角,转头对身后的青嫩小丫鬟吩咐:“小喜。把洗发水拿来给林小姐瞧瞧。”
小喜是新近添给木尹楠的人,某世子精挑细选的小丫鬟一枚,用起来无比顺手,就连春分这个穿越的货都不得不承认。比起人家,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实在是太没用了。
说起来,木尹楠可不是第一次用洗发水洗头了。春分刚刚捯饬出来自己试验过没什么问题之后就拿来给她试用了。对木尹楠,春分也不止一次羡慕嫉妒恨了,人家不仅吃不胖,就连头发也长得格外的好,中性的发质发丝还格外的纤细柔软有韧性,拍飘柔广告的女主角都比不上她家三小姐天生的一脑袋好毛。
小喜很快就回来,手中拿着一个小瓶子。林文媛几乎是立刻就抢到了手里。还拔开塞子闻了闻,见猎心喜的模样谁都瞧得出来。
“你要是喜欢,这一瓶就拿去,春分做了两瓶,我这里还有。”木尹楠想也不想地大方送出。反正都是春分搞出来的东西,这丫头似乎是准备嫁人以后再开专卖这种玩意的店铺,赚那些小姐们的银子,听说她最近开始研究香水了——跟着了魔似的,天天嘴里念叨着这些在她卡莱没什么用处的东西,想着要拿这玩意赚钱等等之类的。
这丫头早就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
她还记得早些年,春分还跟陈景瑞提过做什么水泥的东西,本来某世子一开始还挺感兴趣的,但等她说完之后。立刻就否决了这个提议,还让她再也不要提起——陈景瑞当时的眼神那叫一个诡异啊!看的春分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其实陈景瑞也是为了她好,那东西可不比什么洗发水香水之类的玩意,真要给她做了出来,恐怕会引起极大的震撼,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前世小吴氏会迫不及待的弄死她了。这丫头知道的东西太过超前了,就是侯府也保不住她,甚至还会被她连累!
自打那以后,春分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每想到什么新东西了,都要到拐着弯的让木尹楠跟陈景瑞打听能不能做出来。要是能,自然最好不过,要是不成,那就只好放弃了。
当然,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给陈景瑞听得,比如女性内衣神马的……如今也就她自己偷偷再穿,万万不敢拿给主子们试用的,到时候不说她离经叛道拉她去沉塘都是好的了!她有想过要不要让木尹楠试试,毕竟她的接受能力比旁人强多了,只不过某少女的前胸一直平平,而且恐怕在她出嫁之前会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她就算有这个念头,也没有实施的机会。
“这种好东西,怎么不多做一点?”林文媛一听就失望了,她还想着多要点给母亲也试试呢!没想到人家也只有两瓶,就这点分量,还不够她一个人用几次的!
“林小姐有所不知,这洗发水不易保存,做的多了,用不完就浪费了,只能用完了再做。这还是三小姐爱洗澡,奴婢这才多做了一瓶备着。”春分也有些遗憾,因为防腐配方不完整的缘故,她研制出来的洗发水保质期一直不够长,批量生产恐怕是不能了。她那叫一个心痛啊!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原是如此。”林文媛点点头,颇为识相的没有说什么用完了再来拿之类的话,这么稀罕的东西,恐怕做起来也不容易,她可不是那种只知道跟人伸手的千金小姐,能有一瓶试用的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人们总是有着这样的惯性思维,觉得稀少的东西就必然昂贵,但事实上,这玩意还真花不了春分多少时间和精力。
小心翼翼的将洗发水交给自己的丫鬟保管,取出一个荷包来,笑眯眯的递给木尹楠:“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看你不大喜欢女红,这荷包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不是不大喜欢,是完全木有半点兴趣。木尹楠也不客气,笑着接了过来:“多谢。”
林文媛就喜欢她这坦然的态度,和木尹楠相处起来总觉得格外轻松。
“客气什么,不过景然,你女红一点儿都不会……以后难不成嫁衣都要让绣娘做么?”
“不行么?”木尹楠有些奇怪,非得自己做吗?再说了……嫁衣什么的不过就穿一次罢了,费那功夫干嘛?绣娘做的还是自己的不是一样?
“……也不是不行。”林文媛有些无力,想到自家娘亲那挑剔的个性……木尹楠要是成了自己的三嫂,真的能讨得母亲的欢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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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荷包与银票
有些事情其实不用说的太明白,很多时候,甚至会深埋在心底。哪怕林文媛曾经无数次的想张口问问自己那位三哥,他是不是真的对木尹楠有意,但每每要说出口的话,还是会被下意识的吞咽回去。一来二去的,从父母的神态,从三哥肆意张扬的风流花心之中,林文媛看出了一点什么,而就是那一点点东西,让她面对木尹楠的时候,总有几分莫名地纠结。
如果不是她,爹娘就不会在应与不应之间徘徊,一个侯府的女儿做媳妇儿当然是最妙不过,但偏偏她是庶出,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可为何她的生母又偏偏难产而亡?这个世界有很多的忌讳之处,命硬也是女孩子的硬伤。如果不是她,三哥或许就不用表面上的流连花丛,实际上却从来不碰任何女子,虽然她有些搞不清楚林文炳到底是想娶她还是想让自己表现的配不上她,到头来归根究底都是她的缘故。
这样的三哥,让她有些心疼。
虽说从小习惯了爹娘的宠爱与哥哥们的容让,但林文媛并没有养出目中无人的性子来。相反,她敏感而纤细的神经能够很好的察觉到亲人们的情绪,并对此逐渐理解,更爱家人。
但她并不知道,在陈景瑞的前世,即便没有木尹楠,林文炳还是走上了同样的道路,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连陈景瑞到了生命的尽头也没明白,是什么让这个明明比谁都聪慧过人,比谁都渴望干净的男子。这样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来掩藏自己。
或许有一句话可以解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吃点点心吧,不饿吗?”木尹楠将一碟点心推倒她面前,笑着说道。看林文媛望着自己出神。也懒得琢磨这丫头在想什么。事实上这几年林文媛单独对着自己的时候,常常会有这样愣愣发呆的时候,这小姑娘被他爹娘保护的太好了。虽然她努力了,却还是不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的心思,在信任的人面前,更是让人一目了然。
就连陈景瑞面对自己还有保留的时刻,这女孩却全然没有丝毫的防备,每每木尹楠总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人。可以将自己的一切坦白的摊开给别人看。
或许,是因为她心底从来没有半点龌龊,从来没有半分恶念。
她轻轻的一句话并不大声,却将林文媛从神游之中拉了回来,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那碟子油腻腻的点心:“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爱吃这种甜的腻死人的东西啊?算了。真是被你气死了,春分,给我拿点你做的蜜饯来。”
春分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按照吩咐出去了。
林文媛这样泰然自若的支使木尹楠的丫头也不是头一回了,一开始大伙还会看看木尹楠的脸色,但她每每都总是一句“去吧”了事。时间长了,大伙就都知道了,只要木尹楠没有反对,就是同意了。也正因为有木尹楠的默许。春分才敢这般。
说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被派到木尹楠身边的丫鬟总是格外的小心。这几年,她身边换了不少人,有粗使丫头,也有心腹大丫鬟。除了春分和卫嬷嬷始终没动过之外,其他人几乎依次都换了一遍。就连那位老夫人送来的顾妈妈,也被调了回去,但最后也没补上。老夫人的意思,左右木尹楠也大了,跟新的乳娘根本亲近不起来,还不如不要算了,反正卫嬷嬷的地位跟乳母也没什么差别了,最后另添了以为专管杂事姓廖的嬷嬷充数。
这个廖嬷嬷,倒也是个妙人,她是家生子,但在这侯府之中,却谁也不依靠,包括老夫人。她原本是司管涴洗房的管事嬷嬷,被平调到木尹楠身边做个杂事嬷嬷,倒也习惯,不曾有过半点差池,就连卫嬷嬷都挑不出她的错来,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慢慢进变得极好,就好像是多年的旧识一般,不时还会坐在一起做做女红教育教育小丫鬟什么的,颇为契合。
身边的人换的多了,下人自然会惶恐,哪怕无论哪一次都不是木尹楠主动开口,府里的下人对她却逐渐生了惧怕之心,总觉得这是个太过严苛的主子,不愿意去得罪。
但,这绝不是下人们对待她如此小心的原因,因为不管是谁,时间长了,总会发觉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解了,就不会害怕了。
木尹楠想不通透这些,也就懒得去追究,不管是谁在府里散步了和她有关的也谣言也好,还是这些人被她本身的气势所摄,只要这个结果并不扰乱她就足够了。
若是连这一点多做不到,她又如何能统帅千军,驱逐外敌?要知道,虽说联邦早就男女真正的平等,但在调兵遣将这一条上,女子因为体质的缘故多半都不如男子,因此女性的统帅总是很难得到手底下军士的认同。饶是强悍如她,也没能彻底将那些人收服过。
她听过难听的话太多太多,若是都要在意的话,她早就气死了。
陈景瑞的武课时间并不短,等到他们兄妹洗漱完毕,日头也已经快要划到了中天,林文媛与木尹楠说着话的这时候,大厨房已经开始准备午膳,因为有客人,所以提早了一些,倒是没有另立菜单,林氏兄妹来的多了,他们的口味大厨房的厨娘厨子们已经摸得十足清楚。
因为有林文炳,今天武课之后陈景瑞没能到茸园去和妹妹一道怜惜锻体术,时间越长他便越是能够体会这种段体之法的好处,虽然没有生出江湖上侠客们所谓的内力,但他的身体素质越发强悍,却没有练成肌肉男,肌肉筋骨的柔软性也远远超出一般武者,这对练习武艺有莫大的好处。不管是学哪种武艺、练剑还是刀枪,越是厉害的招式也就越困难,而筋骨的柔韧能够很大程度上的提高对招式的掌握,以至于蒋牛老爷子对他越来越赞叹,夸他是练武的奇才,就是比起一些从小学武的世家子都丝毫不差。
若是前世听到这些话,陈景瑞一定会得意洋洋,飘飘欲仙。然而正是因为前世不曾听过,他才深刻的明白,这绝对不是自己的资质好,而是那锻体术的超凡效果。他仍然记得,陈侯曾为他请过的那些个武师父,一次次的告诉他,令公子资质寻常不可强求这样的话,就算有一个人错了,不可能人人都错了吧?
是以,陈景瑞越发的在意锻体术,为了姿势标准,每每都要跟着妹妹一起练习。
没办法,他不像李靖和,有木尹楠利用芯片让锻体术像记忆一样刻画在他的脑海中,但他有一点比李靖和强,那就是他有呼吸吐纳术的辅助,记忆力也明显提高,虽然无法改变智商,但过目不忘的确是个好东西。
对李靖和,木尹楠并不是藏私了,而是当初他神经受损,是无法承受呼吸吐纳术的。而他受损的神经修复之后,木尹楠早已忘了这回事,他也很快就回到了京城,两人再不曾相见。
当然,这不代表李靖和就会忘了她,反而他几乎每隔一月都要写一封书信过来给她,有时候就算断了,后续也会写上原因,就好像是在跟她道歉一般。虽然他的来信总是极尽可能的幼稚,很符合他原本“傻子”的名头,但木尹楠能看的出来,一开始李靖和来信中的稚气还可能是本心,但渐渐的,都成了他伪装的工具。
他一点点将自己的透露给她,一点点的努力成长,甚至一点一点的开始变得精明冷酷。
李靖和脑中的损伤,可不是先天形成的。
不过,他这般勤于与木尹楠联系,着实叫人意外,甚至连洛宁王爷和王妃都感到好奇了,这个让儿子牵肠挂肚的侯府庶女,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让他们的儿子这样魂牵梦萦一般地记挂着。而木尹楠的态度更让他们惊讶,李靖和做了那么多,她竟然从来没有提笔写过一个字给他,唯有一次,木尹楠让侯府的下人带回了一个荷包,荷包普普通通没什么稀奇,而且还不是她的手笔,但荷包里面,却塞着一张面额十万两的银票。
这当然不是木尹楠的钱,而是春分的,借了人家的名号,总要给人家一点实际上的好处。春分童鞋有时候虽然天真,但却很懂的做人,人情世故神马的,该拎得清的时候,她就能拎的很清。因此,这才假借木尹楠回礼的样子,送去了十万两银子。
可在洛宁王府看来,这就是木尹楠给的银子。
这是神马意思?一个比自家儿子更小的女孩儿,给他们儿子送零花钱?春分开店赚钱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也知道借了洛宁王府的势。但他们只当帮了那小女孩一把,毕竟她是李靖和的福星不是?并没有放在心上的。春分来了这么一出,反倒让他们高看了木尹楠一眼。
……其实她压根什么都不懂有木有?
结果当他们把银票给儿子送去的时候,李靖和只收下了荷包,还说:“银子是给你们的,不是给我的。”就施施然甩手走了。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聪明过?
王妃喜极而泣,当场拍板,这女娃,他们洛宁王府罩定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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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认个干女儿吧
倒不是王妃脑残真的相信鬼神之说,而是他儿子装傻装到了父母跟前,怎能不让她伤心?虽说知道李靖和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他们,只是做给外人看的,但无论怎么想,仍旧觉得心里很受伤啊有木有?
其实一开始,对于李靖和的“病”治好了这一点,王爷和王妃是真的不可置信。因为儿子并不是有一天突然变成傻乎乎的,而是从小就这样,是以他们只当是天生的,很是伤心了一段时间,但却从未怀疑过其中会有什么蹊跷。是以当公孙嬷嬷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世子爷好似变聪明了”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是公孙嬷嬷在安慰他们,以为孩子在庄子上表现的很乖巧,并没有多想。而后来几年中才渐渐发现,他们的儿子,的确同小时候不同了。
就如同突然“开窍”了一般。
尽管他的课业依然是朽木不可雕,尽管他平时仍旧表现的傻傻呆呆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样,但那早已被习惯了的样子却硬生生多处几分别扭之处。比如有些事情他明明记得,却楞是装不懂,每每都被王爷王妃试探出来却还死鸭子嘴硬装傻不承认,哪怕只有母子二人相处也是如此――要知道,如果是以前的李靖和,是绝对不会装傻这种事情的,因为他是真的傻。
当然,外人并不能看出李靖和有什么不同,他不还是以前那个傻子世子吗?谁冲他笑一笑他都高兴,谁陪他玩他就开心,根本没什么不一样。要说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那穆国公府的二小姐上门的时候比之从前少了很多――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长大了嘛!女孩子家家的,该避嫌的时候还是得避嫌的。至少,穆国公夫妇很满意二小姐的举动。
归根到底,王爷和王妃能看出来。那是因为他们毕竟生活在一起,又是亲生的儿子,再加上李靖和虽然“开窍”慢慢恢复正常了,却没有学过如何去“腹黑”,他想要连亲生父母都糊弄住,恐怕还要学习很长一段时间。
心中明白之后,王爷只是开怀了三日。便恢复了原状。只是他和儿子相处的日子渐渐多了起来,并不遗余力的教他如何才能不露破绽的“装傻”。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儿子为何不愿表露自己已经恢复正常这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只是顺着儿子那么做罢了。
但这一日,收到了木尹楠的荷包之后,李靖和发觉对父母的隐瞒已经没有丝毫作用了――他还是沉不住气露出马脚。于是终于愿意坦诚。
这一日,皇城洛宁王府周围一片死寂,就连野猫野狗们都不愿意靠近,弥漫着一股让人惊悸的阴郁味道。
那是长久驻守于洛宁王府周围的各家暗哨们死不瞑目的怨气。
离开扬州那一日,木尹楠并未相送,而只是让不知情的陈景瑞送上了一封手书。尽管她的字写的还是一样的难看让人辨识不出,但李靖和却轻易的从信中知道了她想要传达的信息。
木尹楠关心的表示:你脑中之伤虽然痊愈,但仍有复发的危险,锻体术需得勤勉练习。
木尹楠疑惑的询问:你小时候是不是被人伤过后脑。那样的伤可不是先天能形成的。真正的“先天痴傻”是大脑小脑的损伤,绝对不是神经受损那么简单。
木尹楠提醒:为了不让你爹娘把你当成是怪物,你最好慢慢“恢复”,不要一蹴而就,那太可疑了,会被人绑在柱子上烧死的。
木尹楠最后表示:看完信就少了吧。写信真是个麻烦事。
……李靖和对木尹楠的话,忠实的完成了。不过,他的“慢慢恢复”也慢的太过离谱太过刻意,以至于哪怕无须公孙嬷嬷报信,也会令他们心生疑窦。
于是,被父母喊道了书房中,察觉周围再没有一个人,就连往日那些看不见的“人”也消失不见之后,李靖和终于向爹娘坦白了。
“景然妹妹教了我一套功法,这套功法可以治好我脑袋的伤,所以我不是突然就好的。”李靖和这孩子估计也真的有点怕被当成妖孽绑起来烧死,竟然还聪明的加上这么一句。
“景然妹妹说,我脑袋里的伤势不是先天形成,父王、母妃,我小时候摔过脑子吗?”洛宁王爷闻言,立时黑了脸。李靖和是他的肚子,小时候身旁最起码有七八个下人看护,别说摔过头了,就是连手指都没受过一点儿的伤!
“景然妹妹说了,我虽然痊愈了,但有旧病复发的危险,所以不能一下子用脑过度,还要继续练习那套功法。”李靖和憨憨笑道。
洛宁王妃留着眼泪,一下将儿子搂到自己怀中,泪眼婆娑地对这洛宁王道:“我知道是我没福气,生了个傻儿子,以后也再生不出孩儿来,心中对你多少愧疚,哪知道,却是你惹来的祸事!”
李靖和傻了眼,怎么就是爹爹惹的祸事?
洛宁王爷却并不反驳,想来严肃的面庞上添了几丝愧疚:“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他竟然这般恨我,连我的儿子都不肯放过!分明是要我痛苦一生呐!”
他是谁?莫不是他的哪位王叔?莫怪他只能往这个方向想,实在他原本的生活太过光明又单纯,只从史书中看过宫内纷争,朝廷风云。
“这么说,你以前一直很痛苦了?怪不得你都不肯多看靖和两眼,原来你竟一直是在怪我!”王妃听得面色微变,由红转白由白到青,失望的看着那气宇轩昂的男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红鸾,你听我说!”洛宁王爷慌了神,顿时再也潇洒不起来,拉着洛宁王妃的手不松开:“王妃,你我相知相伴这十多年,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么?我怎会怨你?只是靖和从前不好,我见你时时伤心,因此有些迁怒他,也是怨怪自己没能力治好他……如今知晓是我的缘故,只恨我当初年少无知太轻狂,愧对你们母子……”
“如今知道错了,当年你干嘛去了!好一个红颜知己!”
“我……红鸾,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日后定会找到她的坟冢,将她挫骨扬灰!”
李靖和恍然大悟,原来他傻了这么多年,竟然是因为父王惹下的风流债!
顿时有些感叹,果然女子招惹不得,女人都是祸水啊……嗯,景然妹妹和母妃除外。
听得他怒目发誓,洛宁王妃总算恢复了脸色,只是想了想,却怅然道:“罢了,到底说起来,是我们负了她……她又有什么错呢?如今追究这些也未免太晚了!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挖人坟冢可是要遭报应的……”
“红鸾,我就知道你大度。”洛宁王爷欣慰的笑道。
洛宁王妃嗔了他一眼:“哼,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洛宁王爷僵笑了一下,随即道:“儿子还在呢,我们还是别提她了吧!”
李靖和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我从头到尾都听明白了啊!”
洛宁王爷和王妃顿时异口同声:“装傻不知道啊?”
好吧……李靖和只得点头。
“不过以后,靖和还是不能表现的太聪明了,焉知会有什么变故,她只是一个略懂医术的女子,恐怕未必能有那样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伤了我儿,背后必定有人相帮!”
“也罢,靖和我儿,你记住了,以后这件事情,谁都不可再告诉。”
“我知道了,父王、母妃。”
“我和你母妃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长大,娶妻生子……你如今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姑娘家?我看穆家那二小姐倒是不错,虽说看着有心计些,但对你毕竟是一心一意。”
李靖和再次眨了眨眼睛:“母妃你说什么?我不懂!母妃,我要去练武了,先走了哈!”
看着儿子狼狈遁走,洛宁王与洛宁王妃面面相觑,良久,洛宁王妃长叹一声:“王爷……”
洛宁王爷知道自家妻子心意,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红鸾,罢了,既然他如今不愿意,还是不要强求他的好。他从前混混沌沌,万事不知也就罢了,如今他已经懂事,还是由他自己做主吧!”
“相公,我们不如和威武侯……”
“我知道……威武侯府毕竟没落了,且那女孩还是个庶出的……但她毕竟帮过我儿,待我儿有再造之恩,你可不要想偏了,去害了人家!”
“看你,把握想成什么人了?那女孩子年纪虽小,对我们家却是有大恩的,我怎么会以德报怨?我的意思,不如咱们和威武侯府多走动走动,看看那丫头的品性,若真是个好的,就认了她当干女儿吧!日后请太后为她指一门好亲,可好?”
“……倒也不是不行,你是想这样断了靖和的念头?”
“是有这个意思……日后有靖和为她撑腰,想必她嫁了谁家都不会委屈的。”
“那行,正好我闲来无事,不如去扬州玩两天,你回去准备准备!”
……这急性子的王爷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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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洒脱
要说洛宁王爷与洛宁王妃,原还真不是什么冲动的人,只是无论怎么看,这事早些定下还是更好一些,免得又生出许多波澜来。再者,既然知道了那丫头是儿子的恩人,他们怎么也得上门去致谢才说的过去不是?
晚上找来了李靖和商量,这件事情,虽说不用经过他同意,但无论如何,也得知会他一声。两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而且日后也不可能再有了,他们可不希望背着儿子把事情做了,事后惹得他怨怪自己二人。
李靖和显然有些呆住了,不可置信的问道:“父王、母妃,你们说什么?”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觉得有些棘手,最后还是洛宁王妃幽幽开口:“靖和,我们打算带着你去一趟扬州,拜会一下威武侯。顺便,收那位陈三小姐做义女。你先前说,她只是侯府的庶女,做了我们的女儿,想必日子能好过一些。”
李靖和小脸皱了起来,他知道母妃说的有道理,但,又总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妥。
“可是,母妃,你们打算用什么理由让侯府接受呢?”他想了又想,忽然灵机一动,问道。
两人面面相觑,这还用什么理由?“自然是因着她治好了你的‘病’了!”
“可你们不是说,我暂时还不能‘复原’?这理由根本不能说……更何况……更何况景然妹妹并不希望这件事让太多人知道!她在侯府的地位本就尴尬,你们又何必给她添乱?”李靖和气急,竟是连添乱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要知道。木尹楠既然选择私底下授以功法给他,还叮嘱他莫要说出去,必然是不想让人知道的。虽然一开始他只是听话不说,但神智慢慢恢复清明之后。又岂能不明白木尹楠的意思?“景然妹妹当初就让我谁都不要说的,这大约也是她的秘密,若是你们就这么说了出去。她对侯府又该如何解释?”
洛宁王爷明显呆了一呆,他与王妃商议的时候,显然没有想到这一茬。只觉得收个义女罢了,威武侯府恐怕愿意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追究缘由?此时想想,到时候的确要说出个二五六来,否则人家只怕会当他们打了什么主意!“这……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父王。母妃,你们可不要害景然妹妹啊!”见他们松动,李靖和顿时一喜,连忙再接再厉劝说道,一副非要他们打消主意的模样。
王妃却陡然警觉过来。儿子为何这般不情愿?他一口一个景然妹妹叫的如此亲热,却不肯叫他们收为义女,显然他对那女孩,不仅仅只有兄妹之情。
可是,当初那女孩,不过还是个女童而已!而自家儿子也还是个呆呆的傻小子,他真的会喜欢上那女孩儿吗?
“便只说她投了你母亲的眼缘便是。”洛宁王爷也想明白了,当即脱口而出:“左右不过是收个义女,需得什么正经名头不成?只说你母亲喜欢就是!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吧?”
李靖和微怔。有些不甘愿的点了点头。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的不情愿,这不仅仅是对木尹楠,甚至对他自己而言,都是有好处的。木尹楠做了他的干妹妹,二人来往就能名正言顺了!甚至他还能够常去看她,或是干脆将她接到京城来小住!他明明应该高兴才是。却莫名有些失落。
“此事由父王母妃定夺就是,儿子……儿子有些累,先回去歇息了。”李靖和喃喃的丢下这么一句,甚至连行礼都忘了,就这么径直走出了王妃正院。
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那张精致异常的炼丹都黯淡了三分,洛宁王妃有些担忧。然而片刻之后她便将这份担忧一扫而尽,如今可不是容她心软的时候!她知道能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但是她不会为了儿子的喜好而破坏这世间的规则,除非那女孩儿有朝一日能够配的上自己的儿子,否则她就算再喜欢,也绝对不会接纳她成为自己的儿媳!
洛宁王府只有一个嫡子,洛宁王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的人生,再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三日之后,几辆外表朴实无华内里却极端奢侈的马车,从京城驶出,想着扬中的方向而去。
威武侯府中的木尹楠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与这个国家身份极为尊贵的两位大人物见面的场景,仍旧与陈景瑞整日锻炼身体,修习锻体术。
其实这锻体术瞒不了人,这侯府上上下下如此多双眼睛,想要瞒住点什么还真不容易。但也不是谁都能清楚看到她和陈景瑞练习时候的场景的,真正清楚知道的,几乎也就只有卫嬷嬷和春分两人。但就是她们知道,也只当这兄妹二人是在用奇怪的方式锻炼身体,没做它想。卫嬷嬷是只要姑娘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做什么她都不会在意,而春分总觉得两人像是在练瑜伽,有些动作很相似,却又并不完全相同,有时候又像是在练什么邪功。不过看来看去,两人也没练成什么变态的样子,也就是力气大了一点点,身体也更好了,便没有在意。
不过她当陈景瑞跟她一样是穿越者,只当他是怜惜妹妹身体不好,教她锻炼身体的方法罢了,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至于其他人,知道的更是只言片语,只知道大少爷和三小姐总爱呆在一块儿发呆,虽然姿势有那么点奇奇怪怪的,但也就是发呆而已。何况两人隔得远,又没有真的避着所有人,是以小吴氏虽拿这事来找过两兄妹的麻烦,也只是被陈景瑞淡淡的堵回去罢了。
有老夫人的默许和支持,小吴氏如今想给他添点堵也不容易。
小吴氏见不得他们兄妹两感情好,他就偏偏不如她的意。平日里非但特别照顾木尹楠。还妹妹小吴氏给秀姐儿添了点什么,他也马上会到老夫人那里求来。小吴氏自然不乐意,这花的可是公中的钱,木尹楠一个庶女。凭什么和嫡女一样?偏偏陈景瑞马上就会顶上,他乐意把自己嫡子的那一份贴补给木尹楠,不用公中多出钱!
虽然儿子和女儿都是嫡出。但别忘了,儿子和女儿到底是不同的,原配和继室所出的儿女也不一样!陈景瑞的份例本就比弟妹高出一截,如今他又是世子,那份例就更高了,而且还有宫中的那一份在,可以说。他明面上的收入,是侯府中除了老夫人和陈侯最高的哪一个,就连小吴氏都比不得他!成为了世子,他在侯府中也有了话语权,他要真想把自己那一份贴补给木尹楠。小吴氏还真拿他没办法!
更何况,老夫人岂会让陈景瑞吃亏?到时候肯定会补贴一二的!
小吴氏嫉恨难平,却又不得不妥协,还自己说出了“侯府的子女本就少,庶出和嫡出都是一样的”这样的话来,可想而知,她心里有多么怄气了!
陈景秀也不见得乐意,可木尹楠有陈景瑞护着,就等于有了老夫人撑腰。她又能如何?她从庄子上回来之后,明显已经失了老夫人的宠爱,就连陈侯待她也不如往日疼爱,管教甚严,母亲也不再每次都能护住自己,她已经不敢像以前那样在木尹楠面前摆嫡出的谱了!
有时候。她甚至会眼红妒忌木尹楠所拥有的东西!
要知道,小吴氏终究要顾忌陈侯与老夫人,就算待她好,也不敢太过分!但陈景瑞就不同了,得了什么好东西,只要不是老夫人或是陈侯用得着的,他一准儿立马就送到木尹楠房里去!可老夫人与陈侯又怎么会要儿孙的东西?是以这些年来,不管是他在外边买的玩物,旁人送的礼品,还是宫里头给世子的玩意儿,只要不是犯忌讳的,几乎都在木尹楠的小库房里!
偏生她还不敢光明正大的讨要!就是私底下开了口,木尹楠又怎么会轻易给她,自己让她碰了不少钉子!还让陈景瑞发现了两回,呵斥她身为姐姐竟然觊觎妹妹的东西!
那些本该都是她的,如今却便宜了木尹楠!而她不仅发作不得,还要被教训!
陈景秀小姐有个不大好的习惯,一不高兴就喜欢摔东西打骂下人,以至于几年下来,她屋里竟是好一点的都被换了个精光,被小吴氏收了起来,整个明珠阁里头除了家具连一件上得了台面的东西都没有,害的她都不敢让闺蜜进门了!而且因为身边的丫头身上总是带着伤,还被老夫人骂了一通,说她喜怒无常,让她要好好修生养性研究佛法!
她一个未出闺阁的小姑娘,研究什么佛法?又不是要出家去做姑子!
等到她总算乖觉下来,却发现自个儿不仅什么都没得到,还失去了很多东西。
这一切都是拜木尹楠所赐!
是以每每见到这个三妹妹,她总是不能有个好脸色。
木尹楠也不在意,也没必要去在意,碰上了就招呼一声,反正陈景秀也不会搭理她,倒是落了个清静。
“你二姐还是那样,看着就让人讨厌!”木尹楠陪着林文媛逛园子,远远的瞧见了陈景秀,只见她哼了一声连招呼都不打就绕开二人,林文媛少不得皱眉数落。
真真是一点儿气度风范都没有,这样的女孩儿,怎么当得起侯府嫡女这四个尊贵的字眼!
“她只是讨厌我,与你不相干的。”木尹楠摇摇头,笑道。她对自己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很,陈景秀在扬州城大家闺秀之中那样吃的开,断然不会是个没风度的女孩儿。只不过她对自己的厌恶已经到了一个极致,压都压不下了,表面的敷衍都做不到了,才会有如此表现。
虽然,木尹楠自问并没有招惹到她,根本不明白她厌恶自己的理由。
“你倒是洒脱的很,要是我,准没有好脸色给她看。”林文媛也着实不喜这个表里不一的陈二小姐,在木尹楠面前又素来心直口快,毫不掩饰的说道。
她和她又怎么能一样呢?木尹楠哑然失笑,她毕竟比同龄人多活了四十多年,心性早不是个孩子,当然不会去和一个小丫头计较。只是这话不好说给林文媛知道,故意有些晦暗的说道:“我不过是个庶女……倒是你,成日与我混在一起,也不怕跌了身价,疏远了那些个嫡出。”
林文媛听她自嘲,不禁一笑:“嘿,怕什么,我本就不喜欢她们那副虚伪的样子,她们不理我正好,我还懒得应酬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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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世间竟有美人如斯
林文媛其实本就心直口快的人,平日里只是一直压着性子。或许那林夫人也是明白自己生的丫头,叮嘱了她出门在外头一定要少说话,是以除了再木尹楠这儿,林文媛却是扬州城里出了名的闷葫芦,闺秀们还总觉得她与木尹楠投契,多多少少是出于这个缘故。
可不是么?一个能不开口就绝不多说一个字,一个是打死不说话的,跟个木头娃娃似的,不管她们如何冷嘲热风,都只带着一脸从容的淡笑,叫人不知吞了多少闷气。
除了那闷葫芦的名号之外,林文媛还有另一个别称,人称暴炭四娘,只因她脾气其实不好,每每听人说的过分了便会忍不住爆发出来,她在家中又是排行老四,久而久之便有了这么个不算雅致的名号,不过她自己倒是颇为得意。
好在因着木尹楠好歹是侯府的女儿,这些年又“得宠”,连陈景秀这个正经嫡女都被她“挤兑”地出不了头,是以旁人倒也不敢当面说些什么,只是背后总有些难听的,说她“恃宠而骄”什么的。林文媛跟木尹楠相处日久,便越发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不乐意听见这些,每每听着有人说道,总是忍不住辩驳,次数多了,那些小姐们自然觉得与她意见相左,玩不到一块去――林文媛也乐得清闲,少了许多有的没的邀约,成日只与木尹楠厮混在一处。
偏偏林父的官职虽不大,京城林家却是世家翘楚之一,林文媛在扬州城里还有些影响力。见她如此维护木尹楠。也有些人开始狐疑起来――毕竟那些木尹楠的传言也都是听说,还是那位二小姐的抱怨,便心下都猜疑起来。陈家姐妹关系并不好这事一传开,对侯府名声难免有些妨碍。累的陈景秀又是被好一通数落,还被禁足了半个月。
老夫人想也知道,三丫头是没机会去散播二丫头的谣言的。一来她的性子就是如此,根本不会那么做,二来即便她想说,也得有人①38看書网媛,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因着这事,陈景秀对木尹楠的忌惮又深了一层。她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反而觉得别人心眼小容不得几句“实话”,关系越发疏远了
……本来也就没怎么近过。
下午本来林文炳提议出府去游玩,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将将用了午膳。还没来得及离府,老夫人身边的两大丫鬟便过来请人了。
两个丫鬟,一位名叫诗情,一位名叫画意。
她们二人是一对双胞姐妹,在老夫人屋里从小丫鬟坐起,也有些年头了。两人的年纪都不大,却是乖巧伶俐的很,又生的一张讨喜的圆脸,很是得老夫人喜欢。自原本的两个大丫鬟放出去嫁人之后。老夫人就将她二人提了起来,还破例赐了“诗情画意”这样的名字。原本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可都是以“香”命名的。
诗情画意一出现在茸园,不管是陈景瑞还是木尹楠都愣了愣,老夫人嫌少派人上茸园来,更何况是身边得用的大丫鬟了。
“可是祖母有事吩咐?”陈景瑞算得上是了解自家祖母的。当即就猜到是老夫人有什么事情找他们,问的也直接。
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屈膝行礼,当姐姐的诗情猜到:“回世子爷,是洛宁王和王妃过府,老夫人令奴婢二人请几位少爷小姐过去见一见客人。”
他们怎么突然来了?陈景瑞满脸惊讶,就是木尹楠,也有些吃惊。
若说是因着他们和李靖和的交情,早几年洛宁王府的这两位就该出现了,何至于等到如今?可见当时那两位贵人并没有在意他们这两个孩子,但如今这又是肿么了?莫非是李靖和除了什么意外?但这也说不过去啊!即便是真有什么事,也不至于找上他们吧?
“你们先等一等,我和三妹妹换身衣裳就过去。”
“奴婢省得。”诗情画意连忙应了,躬身退出门外。
木尹楠和陈景瑞穿的是便服,因着林家兄妹都是熟人的缘故,他们在家里见两人都是怎么随意怎么穿。好在方才原本准备出门,陈景瑞已让小厮取了出门要穿的衣服过来,这会子倒是不用再回外院去换。两兄妹一个进了正房里屋,一个取了偏厦,等换好了出来,又是半刻钟过去。
“大公子,这两个是姐妹吧?”林文炳还是头一次见到老夫人身边的这两人……一来老夫人本就是不愿插手孙子交友的人,二来林文炳的名声在外,这姐妹花又俱都生的靓丽……咳咳,大家都懂得。是以诗情画意姐妹这也是头一回见到林家公子。林小姐她们倒是见得多,不过还从没有两人一同出现过,便是林文媛,也对她们颇为好奇。
“嗯,她们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陈景瑞熟知好友性情,当即也不隐瞒,笑道。林文炳最多就是嘴上说说,其实根本不会做什么。想到祖母那一点小心思,心中也觉得颇为好笑。
“果然是一对姐妹花,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着真是可惜了。”林文炳一副叹息的模样,嘴里轻声嘟哝着,听得诗情姐妹俩小脸微白,忍不住有些色变。
“你小声些,也不怕我祖母知道了,从此不许你进门?”陈景瑞白了他一眼,调侃道。
却也是警告诗情姐妹,莫要为了这么一点事情就去对老夫人嚼舌根。
双胞胎垂下头,好似真的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林文炳却是大大咧咧的搂了陈景瑞的肩头,笑道:“怕什么,我不就跟老夫人的亲孙子似的,大不了把这两个丫鬟要了去就是。”
“今儿我家可是有贵客在,你给我老实些!”听他说的越发不像话了,陈景瑞自是无奈,又奈何他不得,重重的拍落他那一只爪子:“你妹妹和然儿可都在,莫说这些浑话!”
林文媛早就听得色变,此时闻言顿时狠狠踩了林文炳一脚,直拿眼白瞟他。瞧了瞧身边的木尹楠,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木尹楠倒是全然没有半点适应不良的样子,看起来好似什么都不懂,其实这娃心里什么都明白。
林家妹纸,你放心的太早了啊!
“不说就不说嘛!”林文炳委屈的扁扁嘴,也偷偷瞧了木尹楠一眼,见她满脸平静,心中略过一抹淡淡的失望……不过这丫头素来都是这副模样,他倒也习惯了。“对了,那洛宁王怎么会来扬州?他们不是在京城么?”
京城离扬州,可不是很近的距离,一个在北方,一个却在江南。
这千里迢迢的……总该有个缘故吧?
“我祖爷爷与洛宁王有故,算的上是忘年交,祖父也与洛宁王交好,兴许是上门来探望吧!”陈景瑞说道,然而这个原因,恐怕他自己都不信。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并不想提起当年在庄子上与李靖和的那一段过往,在他想来,那是本该就被双方遗忘的。
林文炳撇了撇嘴,哄小孩呢!若真是因为从前的交往,为何这些年再无来往过?也就是那一年老夫人寿诞送了份礼来,之后便再无消息了。以至于那件事情也渐渐归于平淡……不过今日之后,扬州城里恐怕又要热闹一阵了。
到了宁安堂,林文炳抬首便见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两个满身贵气的男女。男子生的丰神俊朗,看着约莫不过而立之年,肤成麦色,身上的衣衫包覆在身上,显得十分健壮。他的五官却与身材略有些冲突,于男子而言,稍显精致些,不过倒也看不出丝毫女气,年少的时候必然是个俊美的少年郎。而坐在男子下首的女子,身材娇小玲珑,一身幽紫色长裙,群面绣着大朵的富贵牡丹,浑身满是贵气。她年纪与男子看起来差的不大,五官精致玲珑,便是木尹楠林文媛两个少女在她面前,也稍显黯然失色。
这二人便应是洛宁王爷与洛宁王妃了。
林文炳忍不住想,这大约便是俊男美女的搭配,听闻他们独生一子,不知是什么模样?
视线便忍不住王妃身侧移去,当即眼前一亮。只见一个男装束发美人凌然而立,眉目之间精致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肤若凝脂,眉若带柳扶风,世上再难有这样的美人儿!
只可惜美人儿不知为何穿了一身男装,看不出她的身量如何,但见她个头挺拔高挑,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世间竟有美人如斯!
那美人儿仿佛察觉了他肆意的目光,竟是隐晦的一眼瞪了过来,细长的脖颈间喉结轻轻耸动……等等,喉结?
林文炳悚然而惊!
这么漂亮的美人,竟是个男人么?
“孙儿(孙女)给祖母请安,陈景瑞(陈景然)见过洛宁王爷、王妃,见过小王爷!”
林文媛正待跟哥哥一道行礼,却见他直勾勾的盯着那小王爷看个不停,心中顿时一格登――她三哥的老毛病看来又犯了!连忙伸手掐了他一把。
“哎哟!”林文炳猝不及防,忍不住惨叫出声,引得厅内众人齐齐看向他。
“贤侄怎么了?”老夫人哪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就是方才,她将将见到那位世子,都是忍不住一愣呢!
“没……老夫人,小侄是不小心脚崴了一下,没事。”林文炳小脸涨红,心知露了丑态,脸上有些抽搐,连忙从李靖和脸上挪开目光,才与妹妹一道行过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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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能量石什么的最喜欢了
林文炳很懊恼,为什么刚才没有想到,甚至一时还十分肯定那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子?现在看去,分明就是个美少年嘛!
一时又羞又气,恨不得立时有个狗洞让他钻进去,好过在妹妹跟前如此丢脸!
而被林文炳误会的人本身,倒是十分镇定的样子。
也难怪,无论李靖和也好,洛宁王爷与王妃也好,在他们面前,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初见李靖和的人,总会有一瞬间这样或是那样的失态,没有人愿意,这样钟灵毓秀,恍若嫡仙一般的少年竟然是个“傻子”。等到他“傻态”毕露的那一刻,那种跌落神坛一般的差距感每每都会让人失神。
就连他们俩夫妻都不止失神了一两次呢!
李靖和的长相本就偏向母亲,略似父亲的那一部分偏偏又继承了格外精致的那部分轮廓,或者说,他某些地方长得很像已经去世的圣母皇太后,关于长相这一点,他倒是与木尹楠截然相反来着。不过木尹楠的长相并不会太过英气,鹅蛋脸因为婴儿肥没有褪去,显得有些肉嘟嘟的,配上肖似陈侯的温和眉眼,瞧着十分可爱。
“这丫头就是景然吧!”看到她的第一眼,洛宁王妃就忍不住的新生喜欢,她只得了李靖和这一个儿子,因为他的关系,本就对木尹楠颇有好感,如今见了本人,更是满意。伸出一双保养的极好的玉手对她招了招,一脸慈祥。
怎么好像招小狗似的?
要是旁人,恐怕早就一脸笑意的凑上去了。偏生木尹楠好似没看见一般,直直杵在陈景瑞身旁,定定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
洛宁王妃就有些尴尬了。这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她也有些发懵。还是头一回碰上这么没眼力见的孩子。陈景瑞见状,连忙轻轻碰了木尹楠一下,却见她偏过头来茫然的望着自己,连忙可劲儿的给她使眼色――她会意的眨了眨眼睛:“大哥,你眼睛不舒服吗?”
……果然是个很没眼力见的孩子。
老夫人连忙清了清嗓子,说道:“三丫头,王妃同你说话呢。还不快过去!”
“是,祖母!”木尹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王妃是同她说话啊!她还以为是在跟老夫人寒暄来着!一般家长们互相碰了面,不是总要夸夸对方的孩子么?
她以为是那样的……而且很守本分的、完全没有丝毫好奇的多看洛宁王妃一眼。
“景然见过洛宁王妃,王妃大安。”木尹楠走到洛宁王妃身前。按照卫嬷嬷教过礼仪款款拜下,内心却暗自吐槽――这古代的女孩子不知道受的什么罪,见个人就要屈膝行礼,还得一动不动的维持蹲坐的样子,这要是等年纪大了,骨骼僵硬了,还弯的起来么?
“好孩子!”洛宁王妃没开眼笑的伸手拉住她,往自己身前带,仔细的打量着她。木尹楠这辈子。还没跟人凑得这么近对看过,一时竟然有些不自在。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作为没娘的孩子,她接触的最多的人类大部分都是男性――尤其是前世。那个时候,虽说不存在男女大防直说,但那个时候可从没有人会凑她这么近跟她说话。
今生倒是多半都是在女人堆里打混――卫嬷嬷春分她们不都是女的么?可卫嬷嬷也好。春分也好,都须得谨守下人的本分,近身伺候也多半是在一旁,哪有这样跟她互相面对面的?老夫人和小吴氏倒是能这么做的,可这两个人,一个对她不冷不热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另一个更是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最好没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话说……小吴氏身为侯府明面上的女主人,怎么王爷和王妃都来了这么会了,也不见她出现?想来她不应该会错过这种跟皇族搭上话的机会啊?
“这孩子长得真是乖巧,今年多大了?”王妃笑眯眯的,语气十分和善。
“今年……十岁。”话才出口,木尹楠自己便一阵恶寒,要是算上这辈子多活的年纪,她都有五十了吧?跟她那位祖母根本就是同龄人,面前这位洛宁王妃,恐怕还要叫她一声“阿姨”!
“比我家靖和还小两岁呢!”王妃没看出来,只当她是紧张了,拍拍她的小手:“你靖和哥哥可没少说起你呢!你也别那么疏远的叫什么王妃,称我一生伯母便是。”
木尹楠这会儿倒是从善如流:“伯母!”
“真乖!”洛宁王妃乐呵呵的,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碧绿手镯,挂到木尹楠纤细的胳膊上,柔声道:“这是伯母给你的见面礼,喜欢么?”
滴,检测到未知能量石,是否吸收?
许久不曾听见的芯片合成音此时显得如此美妙,若不是此刻当着人前,木尹楠都忍不住要点头同意了。强忍着激动断然的否决之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欣喜笑容,大声道:“喜欢!”
能量石什么的最喜欢了!
这世上木尹楠最喜欢的东西,除了吃之外,就属能量石了。真正对比起来,恐怕能量石还要更重要一些!毕竟食物最大的功用不过是填饱肚子补充体能。
于是便可以看得出来,木尹楠所喜欢的,都是对自己真正有用的东西。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在她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她是一个太过现实的人,这种现实在这古代社会的人们眼中看起来,就显得有些不真实。
原本就猜测或许贵重的玉石当中会有能量的存在,此刻这一幕显然证实了她的想法。此前她虽然接触过一些玉石做的饰物,然而都没什么反应。陈景瑞给了她不少好东西,但好玉难求。多半都是些金银头面之类的饰物,还有各种布料什么的,偶尔有一两件,在平常人眼中算得上贵重。但对他们来说,却也说不上是多好的东西,一一拿着试过。都没有任何反应。
偶尔能从老夫人身上佩戴的玉饰中得到微末的反应,但她也没办法众目睽睽之下把老夫人的首饰变成一堆渣吧?毕竟是有前车之鉴的……虽说当初得到的那块玉石其实变成了更纯粹的玉,可第一块石头的下场她还记着呢!
她也没办法分辨到底哪个会变成粉末哪个会变得更好不是?
没想到洛宁王妃随手就给了她这么好的东西――洛宁王妃戴在身上的东西会有不好的么?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而且芯片给出的反应是最诚实不过的,这绝对是质量上乘,能量也绝对充足的好东西!
洛宁王妃眼里极好,自然看的出来木尹楠是真心真意的喜欢,而并非嘴上客套。看着她欢喜的不停摸着镯子的模样。心里竟是忍不住生出几分雀跃来――木尹楠如此喜欢她送的礼物,可不就说明两人有缘?
当即自然是宾主尽欢来着,而坐在主位的老夫人面上却闪过一丝深思――对第一次见面的晚辈,就将身上带着的老物件送了人,可见洛宁王妃是真的挺喜欢她这个庶出的孙女儿――或许她从前对木尹楠的态度。有些太过疏远了?
木尹楠与李靖和相识之事,她从孙子的口中听说了。但她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孙子与那位小王爷投缘,而并非木尹楠。老人家对自己所钟爱的晚辈总是有几分偏心的,若两人同时做了一件好事,老夫人便会直觉认定是自己的孙子做的,而不是那个不讨她喜欢的孙女。
但洛宁王妃此刻直接的表现,却否认了她这个想法。
一时心里头的滋味,竟有些百转千回的味道。
“你喜欢就好!”洛宁王妃心里头乐滋滋的,仿佛得到木尹楠的肯定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种异样的情绪。心里美的冒泡。“喜欢就拿着,你还喜欢什么?”
洛宁王爷甚至有些惊愕的望着自己的妻子,怎么看,都觉得有些陌生。妻子有多少年都不曾如此外露的表现过自己的憎恶,这样容色分明的欢喜,他多少年都不曾见过了。
“我喜欢能……”木尹楠下意识就要接话。才将将说了一个能字,连忙顿住,面露疑惑,该怎么说?她喜欢玉石,还是很贵很罕有的那种?
“舍妹从小就喜欢这些冰冷冷的石头,”陈景瑞一看,心里便叹了口气,这丫头碰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就开始发呆了,连忙替她解释:“这丫头就是个石头控,但凡是好看的石头,她都非要摸一摸不可。”
这话其实不尽不实,木尹楠虽然喜欢摸石头,但她多半都是摸过就算,从来没有想要占为己有的举动,也不会有半分留恋――事实上,碰上含有能量的玉石,她还是想收入囊中的,只是这种玉石很难得,很少见。不过在旁人眼中,这大约就是她的喜好了。
陈景瑞想起木尹楠有一次竟然站在榻上去摸老夫人头上的一根玉钗,就有些无奈。
“哦,此话怎样?”洛宁王妃有些好奇,她当然看得出陈景瑞脸上的无可奈何,兴致勃勃的问道。
陈景瑞也不隐瞒,当成妹妹的趣事一般说了她平时做的一些“痴事”,倒是逗得王爷与王妃都是一脸笑容。
“景然妹妹喜欢石头么?那我把家里的石头都送你吧!”一直不曾说话的某小王爷总算开口了,可他这一开口,吓得洛宁王爷刚入喉的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
这个败家子!
家里的玉石,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便宜货,有些甚至比洛宁王妃送给木尹楠的翡翠玉镯更为珍贵,甚至其中大半都是御赐物品,宫里的东西怎好随意送人?
可木尹楠并不知道,她一听见“家里的石头”这几个字,就想起陈景瑞曾经差人送给她的那些鹅卵石,还有送到庄子上的那一堆玉石――没几块顶用不说,还麻烦得很!
再说了,就算有用,她也不想占李靖和的便宜。
“我不要。”几乎是立时就否定了他的提议:“多谢靖和哥哥美意,不过我真的用不了那么多。”
果然是个识大体的孩子,洛宁王爷立时心情就好了,不禁想到。
而这时,小吴氏正巧牵着陈景安与陈景秀姗姗来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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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染黑的白纸与褪色的墨纸
小吴氏今儿的衣着稍显素淡,但头上钗环错落有致,倒也不显得寒酸,她妆容精致,面上也带着气定神闲的表情,只是表现的再镇定,也难掩眸中的懊恼与愤恨。
老夫人明显就是故意的,明明她就在城里,不过就是与几位夫人相约去喝一趟茶罢了,洛宁王爷与王妃相携过府,竟也没遣个人来送个口信。要不是她身旁的丫鬟听闻了消息,说不得今儿她就要落个怠慢皇亲的名声――她可是这威武侯府正经的女主人!客人上门,她却一无所知的在外头与人喝茶闲话,这不是落人口实么?亲耳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几乎已经瞧见了那几位相熟夫人眼中的同情和嘲讽……
带着女儿匆匆回府,顺便把儿子也从学馆中接了回来,能在王爷王妃面前露露脸的机会,她是断然不会错过的。
心中郁气难平之下,她竟是没有先对老夫人请安,反而冲着客人盈盈拜下:“妾身吴氏拜见王爷王妃……小……小王爷。”瞧见李靖和的一瞬,她一瞬间禁不住有些失态,但她终究是年长妇人,不比林文炳年少青稚,倒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洛宁王爷皱了皱眉宇,淡淡的“嗯”了一声。这吴氏终究是小户人家出身,果然上不得台面,当着他们也敢对婆母不敬。先皇与当今皇帝都是极重孝道之人,当今太后虽不是天子亲母,但也日日晨昏定省从无错漏,为天下表率。他身为圣上兄长,也同样极看重这一点,虽说不能日日进宫面见,但王妃也少不得三不五时的去陪伴太后身侧,是以对小吴氏这明显的可以做法有些不愉。
而洛宁王妃则面色如常,仍旧带着宽和温柔的笑脸,将木尹楠往儿子身边一塞。笑道:“原是侯夫人回来了,这是去了哪里?”
小吴氏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洛宁王的脸色她自然看见了,偷偷窥视了上头的老夫人一眼。对方却是不动如山,仿佛对她刻意的不敬举动丝毫不在意似的……然而她越是不在意,小吴氏心里反倒一个咯噔,立时便明白自己又冲动了。但此刻她已无法挽回,只得道:“回王妃的话,妾身先前与几位夫人去香茗楼品茶了,不知王爷王妃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妾身给二位赔礼了。”
“说什么呢!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洛宁王妃爽朗的笑笑,浑不在意的样子仿佛真的半点都没放在心上――事实上她也确实不必放在心上。老夫人尚能得她几分敬重,至于这威武侯的继室夫人,不过是个连三品都不是的诰命罢了,根本无须在意。
“王妃真是宽容。”小吴氏稍稍舒了口气,笑着谢道,趁着这会子连忙向老夫人欠了欠身:“儿媳来迟了。给母亲请安。”
“罢了。”老夫人摆了摆手,语气有些冷淡:“坐吧。”
小吴氏面上自然尴尬,拽着一对儿女的手有些发紧。明明孙子孙女就在身旁。她竟也不向王爷王妃介绍一番?这摆明了是在下她的面子!可她又发作不得,老夫人执掌侯府这么些年,那气势岂是她能够比拟?呼吸一滞,却还是只能带着一双儿女在洛宁王夫妻的对面坐下。
却听陈景秀忽然出声,那声音,说不得是如何的温婉大方,柔情似水地问道:“这位是小王爷哥哥吧?”
屋内众人齐齐一愣,连那偷偷跟木尹楠咬耳朵的李靖和都呆了一呆,小王爷哥哥,这是哪门子的称呼?那声音听得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恨不得抖一抖才好。
淡淡瞟了一眼,却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面色娇羞的正望着自己,立时便想起来这便是他景然妹妹的二姐了。他对此女可说不上什么好感,甚至潜意识里还有些讨厌――当初公孙嬷嬷可是打探过陈侯一家的,自然也包括这陈景秀在内。想起公孙嬷嬷说过的话。再看着明明还算漂亮的少女,心里却止不住的泛起阵阵厌恶。
欺负景然妹妹的人,他都讨厌!
因而只是顿了一顿,便当做没听见一般,继续在木尹楠耳边絮絮叨叨,无非就是多年不见十分想念,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之类没营养的废话,听得木尹楠差点忍不住掏掏耳朵――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样子,憋得很辛苦。
这是侯府,不是在庄子上,她怎么着也得装着些。在自己的地方她可以畅所欲言,哪怕只是在茸园,她也可以和哥哥稍稍放肆一些,可在老夫人屋里,她从来都是寡言的。
这不是她自己的地方,不是被她认同的家。
这般模样,很像是小媳妇,只要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是谁都会觉得这丫头是个逆来顺受内向胆小的丫头――至少李靖和就是这么想的!他心中不禁升起怒气,他的景然妹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被人欺负了,绝对没错儿!
“景然妹妹,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少年恶声恶气的问道,目光狠狠的剜了眉目含春的某少女一眼,活像她就是那个欺负木尹楠的人一般。
……孩纸,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做自己的。木尹楠无奈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么些年就没点儿长进么?按理说,他脑子里的伤该好透了啊!可为什么,他说的话还是这么不经大脑?“靖和哥哥,我挺好的,没人欺负我。”
想欺负她还得问过陈景瑞呢不是?
其实也怪不得李靖和,他的“病”虽然好了,但从小被呵护在洛宁王府的羽翼之下,他还真就没吃过什么苦头。纵然这些年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但他的内心还是十分的单纯,见不得一点儿肮脏。
如果将婴儿比作白纸,那么成长就是将白纸渐渐染黑的过程。然而在李靖和一开始的那个过程中,他始终都是一张白纸,这些年才开始恢复正常,虽然某个边边角角开始逐渐黑化,但他洁白的部分,还是比一般人多的多。
而与之相反,初来的木尹楠就是一张完全被墨汁染头的宣纸,经过这些年的沉淀,那墨色却渐渐褪去,开始泛黄――虽然回不到原本的洁白如初,但很多事情,她都已经不在在乎了。
陈景秀有点儿委屈,她不过是示好的一句问话,怎么就给自己招来了这么一个白眼?李靖和的目光太过不加掩饰太过赤裸裸,以至于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了,他明明白白的向众人传达了这样一个讯息――我讨厌你,就是讨厌你,讨厌的不得了。
为什么?她不懂,他们不过是初见,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她还对这个漂亮的少年心有好感――长得好看已经不用再复述,还是王府的嫡子,未来的小王爷。据说有点儿傻,可当这少年芝兰玉树一般站在那儿的时候,完全没有传闻中的傻样儿。他看起来是那么诱人,就好像一盘散发着甜蜜香气的葡萄,引得人食指大动。
可是,她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就招来了对方瞪视的一眼――陈景秀有些分不清到底是鄙夷还是憎恨,她也想不出对方憎恨自己的理由,但,那对于自己来说,绝对不是一个良好的开端,绝对不是一个自己希望的开始。
而他看着木尹楠的时候,却是那么温柔。即便语气不善的说这话,却还是一副将她捧上了天的模样,好似那个女孩就是如珠如宝,而自己,草芥不如。
为什么会这样?她捏起了双拳,眸光里透着点点水光。面颊上因娇羞而浮起的红晕渐渐褪去,逐渐变得惨白。又是她!每次都是她!大哥待自己冷漠疏远,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她陈景秀而是这个三妹妹!祖母不再疼爱她,父亲待自己也比从前严厉,就连二哥都日日把她的名字挂在嘴边!如今远道而来的王府世子,竟然一见面就对自己恶颜相向!
凭什么?
“靖和,不得胡言乱语。”王妃淡淡的看了儿子一眼,训斥道。小姑娘的脸色她看见了,却生不出同情。如果只是委屈,或是冷脸以对,她或许还会觉得歉意。毕竟是自家儿子先无视了人家,还有些出言不逊。虽说没有指名道姓,但那模样摆明了就是冲她。可那陈景秀却格外奇怪,明明招惹她的是靖和,她的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妹妹身上。
那一目了然的嫉恨与刻骨的怨憎,让洛宁王妃心生不喜。
知道他们惹不起,所以柿子捡软的捏?明明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么恨自己的亲妹妹做什么?纵然不是一母同胞,总有一半血液是相同的吧?
咳……因为本就喜欢木尹楠,加上儿子的偏袒,洛宁王妃的心也跟着长偏了。
她很奇怪自己原本在王府听儿子说起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嫉妒这小姑娘,可见了面,却觉得一点儿不舒坦都没有。她甚至觉得儿子偏心人家惦记人家都是理所当然的,就连她也忍不住觉得这丫头很惹人怜爱,就是讨人喜欢。
或许这就是投缘了?
“是,母妃。”李靖和满不在乎的撇撇嘴,大声应道。
老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多了几分计较。
这洛宁王府的世子殿下,还真是个没心眼的人,直白地让人一看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喜欢谁,不喜欢谁,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明白。
恐怕……传言不假。
否则皇族的孩子,怎么会连半分隐忍都不懂,将自己的喜好表现的明明白白。
老夫人看向陈景秀,不禁暗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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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眼力见儿
不过没来也就是老夫人脑回路中偶然闪过的一个念头,掐灭了也就算了,无关紧要。
是以很快她便从淡淡的可惜中恢复了心情,看了有些不满的瞪着自己女儿的小吴氏一眼,发现自己竟突然有些庆幸了,要是这个女人得了势,还不知道威武侯府会如何……顿时便笑容满面十分愉快地招呼洛宁王妃:“王爷、王妃远道而来,不如就在扬州城里住上几日。虽说不如京城繁华,却也有几处可赏玩之地,趁着老身还走得动,倒可以陪王爷王妃四处逛逛。”
这一番自谦的话说下来,自是可圈可点。洛宁王身份尊贵,但从品级上来说,却是于老夫人平级,只不过身为皇室,总是高人一等些,哪怕那些公侯见了,也得低头,老夫人虽说是自谦了,但也不显得虚伪,还流露出几分亲近之意。
“便依老夫人所言,”洛宁王爷笑了笑,竟是还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本来这次与王妃出来,也就没打算很快回去。一来是想来看望一下老夫人您,二来王妃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听说扬州有位致仕的张老太医医术高绝,还想请他替王妃诊治一番。听闻老夫人与张老太医有些交情,这一次恐怕要劳烦老夫人了。”
“王爷比不如此客气,说起来张老太医与我家还是姻亲,老身自当亲自延请……”说着这话,老夫人竟是不由自主看了木尹楠一眼,不过等旁人察觉之前,便收回了目光,笑道:“不如王爷与王妃就在侯府小住几日,也好让老身多多尽那地主之谊。”
小吴氏一听,连忙帮腔道:“是啊是啊,住客栈哪有住自家舒服,难得二位贵人来探望母亲,就不要到别处去了。”她话里的巴结之意毫不掩饰。让老夫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这个媳妇,未免太不懂事了。
人家贵为王爷,还需要住客栈吗?大把银两洒下。什么样的宅子买不到?何况洛宁王既然在扬州城外都有庄子在,想来在城内也不会缺屋少宅,只是一直没让人知道罢了。
她说那话本就只是客套,想来这两位贵人也不会寄居于别人家中,能够常来常往已经算是她预想中最好的结果。偏生小吴氏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儿胡乱巴结,什么话都往外说!
听她这么一说,就算洛宁王爷原本有几分意动。只怕此刻也要改主意了!
这洛宁王也藏的够深的,若非当年陈景瑞说起,她甚至还不知道张氏留下的那个庄子竟然与皇家的庄子相邻!可见她终究是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早已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多谢老夫人美意,”洛宁王正眼都没看一眼小吴氏,对方也确实没有跟他对话的资格。长辈说这话她急急忙忙的插嘴本就是无礼,那一番话说的更是让人不舒服――好似他们是无处可去的流民似的。虽然心里明白她并没有那个意思。但对这个女人的不喜却又深了些许:“不过本王在扬州城也有几处产业,倒是不用劳烦老夫人了。”
“倒是可惜了,难得你们来一趟。”老夫人瞪了不争气的儿媳妇一眼,深深觉得自己没有一开始就去把人叫回来是个英明的决定,否则先前也不会有那么和缓的气氛了。“不如这样,等王爷王妃安顿下来,让老身家里这几个孩子去为二位暖宅,添几分生气也好!”
“如此自然最好不过。”洛宁王这才应承下来,笑道。
林文炳和林文媛此时坐在陈景瑞身旁那叫一个尴尬,本来只是一次惯例的上门拜访,谁料到竟会碰上这样的场景?特别是林文媛,眼瞅着那洛宁王世子待木尹楠那份亲热劲。心里头就是觉得不舒坦,恨不得将她拉回身边才好。
可她到底是不敢这样做的。
明明都是客人,人家小王爷凭啥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景然妹妹的小手想牵就牵了,偏偏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小吴氏都没有半句阻止的言语,不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么?甚至还凑到景然妹妹耳边说话,毛手毛脚的碰景然妹妹的小脸……
三哥他可是连景然妹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呢!
林文媛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偷眼看了自家三哥一眼,然而却是一愣。只见林文炳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看不出来丝毫异样的情绪?那双细长地和娘亲一模一样的凤眼微微眯起,唇角微微上挑,不时低语和陈景瑞说着什么,分明就没有半分在意的样子!
难道说……三哥并不像她想的那样钟情于景然妹妹吗?
林文媛一时有些茫然,总觉得自己好像想错了什么,但冥冥中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偏生她又想不明白说不出来,一张小脸皱巴了起来,可不管怎么使劲儿琢磨却也琢磨不出什么名堂来!
或许是察觉到妹妹的目光,林文炳看了过来,对上妹妹蹙紧的眉心,忽然伸出手指按了按。等到林文媛回过神,有些愣愣的看着自己时,又突然一把将妹妹拽起,向着老夫人的方向道:“老夫人,今儿您家里有客到访,小侄不便久留,这就和舍妹回去了,改日再来给您老人家请安!”
看到没有,这才叫眼力见儿!不管是她的哪个孙子孙女,都没有林文炳这份心性,就算是陈景瑞也没有!即便知道这是一个难得在一位王爷露脸的机会,人家还是果断的放弃了,还让威武侯府承了他一个人情!林家的孩子教的就是好啊!
不,他也未必真的就错失了什么,至少,洛宁王爷未必就不会记住这么一个“懂事”的孩子!
老夫人赞许的点点头,嘴上却挽留道:“贤侄何必如此,留下用过午膳再家去也不迟啊!”
林文炳却憨厚的笑一笑,露出些许慌乱的神情来:“老夫人,小侄今儿其实是偷溜出来找世子玩的,先生留给的功课也没做好……世子恐怕也没工夫跟小侄胡闹了,小侄还是回去做功课的好,免得回头又要吃家父的竹笋炒肉!”
闻言老夫人洛宁王妃皆是会心一笑,虽然明知道不过是个借口。但听着便觉得受用多了,当即笑道:“你这孩子真是,那快回去吧!改日做完了功课再来玩,我让瑞哥儿陪着你!”
“是!小侄这就告辞了!”林文炳腼腆的笑笑。拉了拉还有些傻不愣登的妹妹,林文媛总算回过神来,也反应过来哥哥为什么突然要走,不由脱口而出:“老夫人再见!”
“再见?”老夫人愣了愣,这是神马?
林文炳顿时一脸黑线,林文媛这鬼精鬼精的妹纸也有脱线的时候?从春分丫头那学来的东西竟然当着老夫人的面就说出来了,也不怕失礼!
“祖母。文媛妹妹跟然儿玩闹惯了,那再见就是下次再相见的意思,她们俩感情好,也就没那么规矩。”陈景瑞连忙替好友的妹纸补救,解释道。
“听着倒是有趣,”老夫人听明白了,毕竟陈景瑞说的浅显易懂,再见莫不是那再次相见省了两个字儿?倒是挺有趣的想法。笑道:“你去送一送他们兄妹吧!”
“祖母,我也跟哥哥一起,送送文媛……姐姐。”木尹楠甩开了李靖和的手。忽然出声说道。本来林文媛是来找她玩的,她不送一送说不过去,总不可能因为李靖和就不去管她在扬州唯一的闺蜜吧?说起来,这些年要不是有林文媛插科打诨的陪伴,她还真有些寂寞。也是因着她的存在,她也有更多的机会能和哥哥还有林文炳一道,而不是窝在茸园里做一个深闺小姐。打从心里,她倒真觉得林文媛比李靖和更重要些。
“去吧!”老夫人满脸慈爱的点头,满口答应下来。
林文媛这才高兴起来,跑过来拉着木尹楠的手不松开。满脸掩饰不住的“还是你够义气”的表情,惹得木尹楠也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来。
丫鬟领了几人出去,老夫人却发现原本在王妃身旁呆着的小王爷人不见了,不由愣了一愣,看向还未走远的身影,就见李靖和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跟在他们身后!
周围的丫头见状。都有些呆滞的望着那神仙般漂亮的少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小儿淘气。”洛宁王爷也是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宝贝儿子的鬼祟行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向老夫人歉声道:“靖和他不大懂规矩,还请老夫人勿怪。”
老夫人忍不住觉得喉头有些发痒,清了清嗓子才觉得好了些:“无妨无妨……小孩子嘛,活泼些才好……”才怪吧!那李靖和,可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但……是人都知道洛宁王府的世子爷是个傻子,心性就与孩童无异,难不成她还能跟他计较不成?若非先前李靖和表现的与常人无异,她大约也不会如此惊讶了!
……傻子终究是个傻子,就算做得再有模有样,但本质却不会改变!
待得两对兄妹走出宁安堂,正要往侯府大门去的时候,陈景瑞这才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个鬼鬼祟祟的尾巴――李靖和竟然不声不响的跟了出来!顿时大为头痛,哭笑不得的问道:“我说小王爷,你跟来干啥?”
李靖和耸了耸肩,一脸百无聊赖的对手指:“屋里闷的很,还不如跟你们出来透透气。”
“……我们一会还不是得回去?”他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你好好的在屋里等着不成么?”
“不成!”李靖和大声说道,又有些委屈:“我好几年没见大哥和景然妹妹了,你们休想就这么把我撇下!”
陈景瑞忍不住揉了揉突突直跳地太阳穴,什么叫把他撇下?他们只是去送客人出门好吗?
“看来小王爷和世子的关系很好?”林文炳打量着发小与那第一次见到的李靖和,他认识陈景瑞多年,早就知道他看似温和,其实脾气并不是很好。但对不熟悉的人,就算心里不高兴,陈景瑞面上却不会露出半分异色来!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陈景瑞忍不住发脾气的样子……若非是心里认同的相熟之人,他决计不会如此。
“下次再同你说。”陈景瑞拍了拍林文炳的肩膀,无奈的道。
他原本是真的将这丫给忘记了,可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无可否认的是,他心里对李靖和并没有丝毫的陌生感。他还是那个记忆中傻乎乎的小王爷,洛宁王世子,一样的直白单纯,一样的心无芥蒂。
面对这样的李靖和,他生不出陌生和防备,甚至比对林文炳,都要更自在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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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傻子小王爷
洛宁王爷与洛宁王妃用过午膳之后便先行离去,他们还要收拾一下宅子不是?虽说是早就买下的,也一直留着人清扫,但总归是许久不曾住过人了,还得好好清理一番才能住人。
李靖和自然是留在了侯府,当然不是洛宁王不想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儿子带走,但奈何李靖和巴住了陈景瑞不放,躲在人家背后,死活都不肯走――他养的真是儿子,还是猴子?
无奈之下他只得把儿子扔在侯府,同时留下的还有惯常伺候李靖和的下人。
木尹楠发现,李靖和小时候身边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倒是精简了不少,莺莺燕燕那一群都不见了,留下的大多是小厮和王府的几个护卫,还有两个嬷嬷。
公孙嬷嬷并不在其中,她跟着王妃离开了,如今的李靖和已经不需要她的提点,她自然是要回到王妃身边的。虽然舍不得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但她年纪毕竟大了。说是回王妃身边伺候,其实已经算是养老了。公孙嬷嬷毕竟是王妃的乳母,膝下又没有儿子,只得两个女儿,王妃自然有义务替她养老。
当然,其实在侯府,那两个嬷嬷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是王妃留下安心的罢了,侯府的老夫人自然不会亏待李靖和,怎么说也是龙子皇孙,她怎敢怠慢?不过老夫人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对王爷王妃也就罢了,在李靖和面上,她可是实打实的长辈。自然要拿出长辈的派头来。
只是李靖和对她的称呼就耐人寻味了,老侯爷与洛宁王是平辈论交,按理李靖和该称一声世伯的,而对她。自然是伯母,然而他偏偏另辟蹊径,固执的跟着陈景瑞一道喊他老太太或是老夫人……
“老太太。我想跟大哥去景然妹妹屋里玩会,行不?”
自然是不行的,两个男孩子家家,怎好跑去女儿家的闺房?老夫人面露犹疑,陈景瑞却毫不犹豫的否决:“靖和,这哪行,然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你去她房里做什么?不然到我屋里坐坐?我那儿有几样新得的兵器,与你看看如何?”
老夫人和小吴氏都有些吃惊,就是她们,待李靖和都不会直呼其名,而是以“小王爷”代称。不成想陈景瑞竟是喊他“靖和”,表现的如此亲近。忽然想到先前,三丫头似乎也是同样如此称呼,老夫人便有些明白过来,想来是在庄子上的时候,他们就是这般直呼对方了。而小吴氏,却想起了陈景秀方才那一声不伦不类的“小王爷哥哥”,未免就落了下乘,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李靖和自然不会去注意两个老女人的脸色。似乎对陈景瑞说的兵器有些心动,又舍不下木尹楠,看了她好几眼,才干巴巴的问道:“那景然妹妹也去吗?”
看来,这位小王爷,还就是盯准三丫头了。
老夫人心下微沉。却是有些为难的情绪升了起来。要说这李靖和的确是个不错的对象,但三丫头……却是不行的,哪怕是做正房,也绝不可以。
别说木尹楠能不能被王府接受,就算王府同意了,她这一关,也决计是过不去的。
木尹楠的未来,打从她病好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有了打算。
看来,和林家得早些通通气才行了。虽说早先打过招呼了,但那林夫人却有些不情愿。老夫人心里冷哼,也不看看她丈夫才是几品官,难不成还想攀上高门嫡出的贵女?就是把三丫头嫁过去,都有些委屈她了,竟然还觉得不愿!
更何况那林文炳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好好的孩子溺爱成那般模样,读书不成习武更是不行,不过就是占了个嫡出的名头罢了,有什么不愿意的?
要不是瑞哥儿执意要与他来往,她根本不会同意让那林家三公子与他做什么朋友!
狐朋狗友罢了!
不过……那林文炳越没出息越好!
当然,林文炳到底是不是纨绔,恐怕只有老天才晓得了。但老夫人就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老夫人便沉声道:“小王爷,三丫头已经大了,也有许多事情要忙,不便招呼您,老身看,您还是与瑞哥儿一道玩吧!”
若是木尹楠知道她的想法,恐怕难免要觉得奇怪,她怎么说也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她就真的这么讨厌自己?
甚至恨不得将她嫁给一个纨绔子弟?
李靖和便有些不情愿,面上就露了出来。陈景瑞拉了他一把,还瞪了一眼。这丫真是个傻得,什么话非得往明面上说?到时候偷偷把三妹妹带去不就成了,就算事后祖母知道了,不过也就是数落两句,毕竟是无心之失。可这会儿要还敢这么做,那就是明知故犯了!
倒不是他不心疼木尹楠的闺誉,只是对李靖和,他并没有太多的想法。这要是换成了林文炳,他指不定会把人赶出去,胆敢觊觎他妹妹,胆子肥了他!可李靖和是个出了名的傻子,他恐怕还不懂什么男女之情,就是传出去,他也大大方方地遮掩过去,毕竟人家名声在外不是?
李靖和仍旧有些不情愿,拧在那儿,也不搭话,一副愣头愣脑的做派,傻气十足。见他这般模样,老夫人真有点头痛了,她从未碰上过李靖和这样的孩子,恐怕以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了,却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吴氏见状,忽然眼前一亮,忽然推了低着头一直闷不吭声地女儿一把,说道:“母亲,不然这样吧?让安哥儿和秀姐儿也跟着一起去,小王爷毕竟是咱们家的客人!”
陈景秀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发亮。
只要给她和小王爷相处的机会,她就不相信他还会喜欢那个闷葫芦一样的三妹妹!
李靖和闻言瞅了那一对儿长得十分相似的双胞胎一眼,撇了撇嘴。
那陈景安也就罢了,没什么坏心眼儿,陈景秀他是实在喜欢不起来的,看她一眼就觉得心烦。
但如果非要带上她才能跟景然妹妹在一起的话,他也只好勉强接受了。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好吧,你们几个孩子一道去玩,莫要淘气知道吗?瑞哥儿,好好照顾小王爷,带好弟妹,听见了么?”
“是,祖母。”陈景瑞虽然无奈,却还是应了下来,谁让他摊上了李靖和这么一个人呢?他自信应对任何人都没有问题。但惟独李靖和,他如今实在是有些头大了。若只是他和然儿也就罢了,随他爱说什么说什么,爱做什么做什么,但边上可还有个陈景秀呢!
既然陈景秀在,就必然会带上小吴氏的人,当着这些明面上的眼线,哪里还能自在的起来?
还不如就他和李靖和两人算了!
这小吴氏忽然这样帮着李靖和说话,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想让陈景秀那丫头攀上洛宁王府?恐怕她是在做梦!人家穆二小姐的段数可比陈景秀高的多了,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陈景瑞绝不是担心小吴氏母女,他只是怕因着小吴氏母女而丢了威武侯府的脸面!他毕竟是威武侯府的嫡长子,如今还是实打实的世子,就算他并没有一定要继承侯府爵位的想法,也不会让人随意糟蹋先祖积累下的威名!
当初祖母怎么会点头让这小吴氏进门的?难道她觉得娘亲好,她的族中姐妹就一定是个好的?可祖母不该这样天真才是!
却不知道,当初老夫人选择小吴氏,却是为了他这个嫡长孙!他母亲吴氏为人和善又厚道,是出了名的仁善人儿,教育子女自然也不会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吴氏去时,陈景瑞年纪还小,不懂人情世故,老夫人怕娶个太厉害的继母进门,会毁了他,这才干脆选了小吴氏这么个小门小户出生,又是吴氏族妹的蠢货!老夫人倒不是放心小吴氏,只是觉得有自己看顾着,陈景瑞不至于长歪。可没想到,小吴氏是不比那些大户人家出来的贵女聪慧,但她也有自己的心计,加上长相不俗,竟是很快得到了陈侯的信任,将陈景瑞交给她教养。而前世的陈景瑞也是个心地宽厚的孩子,没多久就接受了这个待自己格外好,什么好吃好玩的都留给自己,从来不会数落自己的“母亲”,以至于老夫人后来再去给他耳提面命,他竟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要说起来,也是老夫人太过自信,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临老了竟然栽在小吴氏手里,以至于好好的孙子给人养成了人尽皆知的纨绔子弟不说,还带累了京中的大孙女。
但,好在陈景瑞重生之后明白了原本早就看看明白的事情,在如何对待小吴氏这件事情上,跟她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当然,对木尹楠却偏又是两个不同的结果,陈景瑞毫无缘由的偏心疼爱,又惹得老夫人肝疼不已。不过好在木尹楠并不是个恃宠而骄的孩子,这才没让她找到发作的由头。
她的确不是恃宠而骄,她是完全都不在乎!
正因为如此,才格外的滑不留手,根本把握不住她的脉搏。
对于自己无法掌控的事物,一般人,都会不自觉地去疏远。
老夫人便是如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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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对峙
但再怎么疏远,木尹楠也是她的孙女,这一点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是以,即便无法明白这个孙女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还是得为她安排好将来的一切。而将她的未来攥在自己的手心里,老夫人还是有把握的。
这个侯府里,谁也越不过她去,只要她拿定了主意,就算陈景瑞再不甘愿也无可奈何。
老夫人对孙子还算是十分了解的。
孩子们闹哄哄的走了,老夫人看了一眼显然已经有些坐不住的小吴氏,淡淡的道:“你也回去歇着吧!”
“娘!”小吴氏这一次却并未听话走掉,尽管一直以来她在老夫人面前都没什么底气,以至于一向都只能扮演听话的角色,但这回,她是在有些气不过:“娘分明知道媳妇儿去了何处,为何迟迟不差人来找媳妇儿回府?王爷王妃远道而来,媳妇身为濯廉的妻子,本该出面招待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夫人拾起茶几上的茶盏,轻啜一口。茶水有些凉了,入口便难掩青涩之味,老夫人不觉皱了皱眉头:“难不成还是我拦着你不让你回来的么?”
“娘难道不该早些使人来叫回媳妇吗?”
“你早些回来晚些回来又有什么区别?”老夫人眸中添了一丝笑意,却是嘲讽的笑意,抬眼看去,小吴氏满脸的不忿之中,难掩丝丝心虚:“你出门也是受了那些夫人的邀请,我自然不好拦着。我不过是怕扫了你们的兴致。中途离席毕竟不好,这才没有特意派人过去。”
小吴氏闻言一窒,的确,老夫人说的没错。这样的交际本来就是常事,即便王爷王妃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毕竟他们是突然拜访。事先她也并不知情。但……那些个夫人,哪有洛宁王爷和王妃重要?
就算是中途离席了又如何?那些夫人们知道了缘故,只会更加巴结自己,难不成还敢心存怨恨,记恨于她?换了她们自己,恐怕同样会如此做法!
明明是老夫人故意为之,此刻说来。却成了她不识好歹了!
小吴氏气急,忍不住道:“难道娘觉得媳妇不够资格与王爷王妃结交么?为何要刻意阻拦?”
老夫人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只听一声清脆的碰响。小吴氏忍不住身子颤了颤,这才想起,她怎能与婆母如此针锋相对?老夫人勾起唇角。讥讽之色不言而喻:“难不成还要将王爷王妃拦在门外,特特等你赶回来再让他们进门不成?别忘了,王爷和王妃来这儿,可不是来看你这个威武侯夫人的!”
老夫人发飙,小吴氏自然更觉难堪,哪怕她句句都是实话。
她们心里都是明白的,洛宁王会突然跑来扬州,决计不只是想和老夫人叙叙旧那样简单!
但小吴氏云里雾里的不明就里,只是想着借着东风结识王府的这两位贵人。她也却不想想,自老侯爷去后,为何明明与老侯爷曾经是袍泽的洛宁王爷不仅仅是疏远了他们陈家,更是多年都不曾有过往来!
要是想叙旧,早就来了,还会等到今日不成?
要知道洛宁王乃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兄长!这嫡亲两字。可不只是说说的。除了一母所出之外,洛宁王也是皇帝最为信任的长兄、宗室子弟!他长年驻守在京城,看似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但他手里,却掌控着先皇留下的京畿卫!若非皇帝信任他,能留下这么一个旁人并不知晓,但皇族却是人人觊觎的组织在他手中?
而他此刻千里迢迢,带着妻儿离开王府,来到扬州,又怎么会只是跑来见一见昔日袍泽的妻子儿女?
就是老夫人,也不曾敢有过这样的念头,对待洛宁王夫妇,也不过是面子上的热络,丝毫不敢表现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来,偏偏这个儿媳妇却脑袋发热,还没弄清楚状况,就飞蛾扑火一般想要贴上去!
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夫人冷眼看着小吴氏,见她再也说不出忤逆的话来,方才冷冷的道:“吴氏,我还没死!你是俊儿的媳妇不差,但这威武侯府,却还由不得你做主!”
言罢,对身旁蔺嬷嬷道:“瑞芳,你送夫人回屋!”
老夫人话说完的那一刻,小吴氏只觉浑身冰凉!她嫁给陈俊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膝下还有一子一女,如今也都大了,没想到她在老夫人心中,竟然不过是一个外人!威武侯夫人,这名头着实好听,她当初也的确是冲着这名头才做人继室!但到了如今,要说她从未想过拥有这侯府的一切,那便是自欺欺人!
她明里听从着老夫人,事事对她百依百顺,图的不就是老夫人的认同,能让她早日真正掌握着偌大的侯府,过过那女主人的瘾?
当年她也为她做到了,可没料到不过是一件小事,老夫人就将所有的权柄全部收回!
而之后,这都几年了,老夫人都不曾再将中馈之事教到她的手中!
她这侯夫人做的有什么意思?
今日,老夫人算是将话都挑明了!这侯府有老夫人一日,她这个威武侯府人,就永远名不副实!小吴氏想明白这一点,便觉得手足都没有力气,但蔺嬷嬷伸手过来的一刻,却还是忍不住拍开了她的手,哼道:“我自己会走,不劳嬷嬷大驾。”便挺直了背脊,直直的走了出去!
砰――
老夫人见她这般尤然死不悔改的模样,忍不住将手边的茶盏狠狠的砸落在地上!
蔺嬷嬷连忙走回她的身旁,扶住她臂膀,宽慰道:“老夫人莫要生气,夫人她毕竟年轻,想不通透这里间的关窍,一时糊涂罢了,日后您慢慢教她便是!”
“教什么教!”老夫人猛然回头,怒斥道:“这样冥顽不灵,心眼里都被眼前的利益给塞满了,我还能教什么?就是教了,她能听得进去,能做的到吗?”
“与其费力去教她这样被猪油蒙了心的蠢货,还不如给瑞哥儿挑个好媳妇来接掌这侯府!”
蔺嬷嬷闻言,心下一跳,面上却不显,只是附和道:“老夫人说的是,只是世子的婚事,怕是还要听听京里那边的意思的……”
若是此前还不曾册封世子的时候,婚事定下了也就定下了,自然无可更改。然而陈景瑞如今已是威武侯世子,他的婚事,皇家也是有权过问的。甚至于,即便老夫人相中了谁家的姑娘,也得得到宫中的同意,才能定下。
“这也倒罢了,侯府这些年明哲保身,宫中那位并不会太过忌讳,挑个不打眼的就是。”老夫人冷静下来,拍了拍蔺嬷嬷的手:“瑞芳,我真是后悔,当年就不该给俊儿挑这么一个傻的!便是我那娘家侄女儿,都比她还得多!”
“老夫人还不是为世子爷打算?”蔺嬷嬷笑道:“在奴婢看来,夫人这般,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就是宫中知道了,又哪里会当真?老夫人放心就是。”
“那蠢货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小吴氏攀附之情表现的太过明显,她这样表面聪明,其实愚笨不堪的侯爷夫人,说不定还真会让人更加放心一些。老夫人点点头,道:“不过今儿既然挑明了,日后你便多看着些她,莫要让她做出什么坏了侯府名声的事儿来!我这媳妇,为人不行,大事做不成,却总爱自作聪明!”
“奴婢会小心行事的,老夫人放心。”蔺嬷嬷应道,见她面露疲色,便道:“老夫人可是累了?不如去屋里歇一歇吧?”
“也好。”
外院陈景瑞房内,此时正热闹着,下人们忙得陀螺一般,可谓是人仰马翻。
这侯府的几位小主子,往日里可从不曾向今日一般聚在一起,他们甚至有些惊讶,二小姐竟然会和三小姐在一道玩耍。
这人多了,自然也就显得闹腾些。李靖和也从不是个安分的,一开始就吵着要去看陈景瑞所说的兵器,陈景瑞拿他没办法,自得带他去了。而李靖和拉着木尹楠就不愿放开,这样一来,小肉团子和陈景秀也少不得要一通前往。不过陈景秀对这些男孩子的东西可不感兴趣,她一双美目时不时的扫过李靖和那张俊美的脸庞,娇羞不已。
说起来,陈景秀也是个美人胚子,难得见她露出这般娇艳的模样,煞是好看。
只可惜,根本无人欣赏。
陈景瑞待这个妹妹的惺惺作态只是冷哼,李靖和的心里眼里可完全装不下她,他也是个见惯了美人的,陈景秀这等姿色,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中上,还不会令他侧目,更何况他的爹娘,包括他自己,又哪个不是绝色美人?当然,一般人也不会如此夸赞洛宁王爷和李靖和,不但不会得来赞赏,恐怕还会给自己引来不小的麻烦呢!
陈景秀不免就有些失落,她今儿出门,本就是特意装扮过的,自认人比花娇,可李靖和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美丽一般,只沉迷于那些冰冷冷的武器!
难道她连一把刀都比不上么?
是以,对于那个一直被李靖和注意着的三妹妹,心里便更是嫉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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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董宅
“咱们城南这片董家原本的那栋宅子,不是一直空着吗?”
“是啊,好像只留了两个老仆看着,怎么了,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也不是,只是前几天添了好些下人,进进出出的,不会是那董家要搬回来了吧?”
“怎么可能!你不知道么?董家可是出了一个皇子妃的……如今该是王妃了吧?那宅子可是给了那位做嫁妆的!”
“即是嫁给了皇子……为何要拿扬州的宅子做嫁妆,不奇怪么?”
“人家大户人家在想什么,咱们这些平明百姓怎么知道?对了,二妞他三婶,你这是出门要做什么去啊?”
“哦哦哦!跟你说着我差些都忘了!这不是家里的酱油用完了,我出去打酱油来着!”
“那你快去吧!”
城南老窖街,两个妇人聚拢唠了几句磕,又匆匆忙忙的分开,她们这样的白姓妇人,可不似那些夫人小姐那般清闲,整日里闲的没事干,可是忙碌的很。
那董家宅子,说起来,也是好些年不曾见过主人露面了。留守在这里的两位老仆,都是过了天年的年纪,儿孙绕膝的老人家。说是给主人家看着宅子,其实又何尝不是主人家给他们养老?毕竟这是给出嫁女儿的陪嫁房,离得京城又远,那位王妃娘娘,等闲也不会过来。
不过这两日,却着实忙碌了起来,整个董宅里头的下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忙不停的清理着屋里的家具,将那些积了不知道多少层灰的旧家什清楚了许多,倒是便宜了不少街坊领居。要知道这些家什虽说是旧了,但那做工木料。可都是上好的,等闲富贵人家可都舍不得就这么扔了!不过董家本就是财大气粗的权贵出身,如今这宅子又跟了一位王爷。想来也不在乎这么点家什。
洛宁王妃娘家,便是姓董。
等到洛宁王夫妻俩回到这陌生的旧宅,洛宁王妃颇有些恍如隔世之感。依稀记得小时候她也是来过此处的,只是,那已经想不起来是哪一年的事情了。那时她祖母还建在,几个兄弟姐妹之中,尤其喜欢自己。对她便格外宠爱一些。光是想想,便忍不住觉得是一段幸福的时光……
洛宁王爷牵着妻子的手,盯着她那张感慨的面庞看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我记得当年,就是在这宅子里。你好像踢了本王一脚吧?”
董氏听得他提起旧事,久经考验的脸庞也忍不住微微一红,嗔道:“都那么久了,谁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也就是你这个小气性的,到了如今还不肯忘了。”
“看这话说的,我要是跟你记仇,咱们俩也走不到如今这一步。”王爷哈哈一笑,拉着妻子的手就往里间走,一边说道:“走吧。咱们去看看,那荷花池到底还在不在了?”
董氏瞪了他一眼,倒也不曾拒绝,半推半就的就这么被拉走了。
身后的丫鬟看的目瞪口呆,京城的王府里,可看不到王爷和王妃如此无拘无束的样子。说起来。听说王爷和王妃新婚的时候也是极好的,两人恩爱非常,堪称一对神仙眷侣!她们也曾听过去王妃身边伺候的老人说过,王爷待王妃,不止是情深意重。当年王妃生产之后伤了身子,太后便做主赐给王爷几个通房妾室,也不曾越过王妃半分,但王爷就是死活不要。后来那几个莺莺燕燕,都被王爷另外指了人,早早嫁了出去。
天下男子,又有几个能够做到如同洛宁王这般?别说他是个王爷,就是等闲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也都是寻常事,那据说门风严谨的威武侯府,还不是有了两房姨娘?虽说这数量并不多,其中一个还早早就撒手去了,但那也比不上她们王爷不是?
后来因为小王爷的病,王妃总是愁眉苦脸的,王爷也就少了去正房的次数。然而无论如何,到了晚上,王爷还是一样歇在王妃房里。王府的下人心里都是清楚的,王爷待王妃还是一样的好,只是不大待见小王爷罢了。
这天下的女子,有几个不羡慕她们王妃的?
就是她们这些小丫鬟,心里都不知道有多嫉妒呢!当然,也就是眼红一下罢了,谁都不敢有旁的多余的心思,就怕到时候姨娘没当成,反倒送了自己的小命。
这些单纯羡慕的人们,大概也不会想到,这位只钟情一人的王爷,年轻的时候其实也有过红颜知己,他会跟那女子谈起自己的报复,述说在旁人面前无法言语的心事。甚至他的王妃快要临盆的那几日,那个女子还出现过在他的身边。直到董氏发现此事,激动的心绪不宁引动胎气,差点血崩去了,洛宁王爷这才幡然醒悟。
或许也是在那一刻,洛宁王李长青才明白,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便是那个和他从小就是欢喜冤家,打打闹闹,就连成亲那一日都差点互掐的董氏小婉,而不是那个被他因为知己,可以无话不谈的清高女子。
他仰慕过那女子的才学,敬佩过那女子的风骨,甚至喜爱过那女子的容颜。然而,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让那女子代替自己的妻子长伴在自己的身边,因为他知道,人不可能一辈子都生活在虚幻之中,醉生梦死。
他清醒的很及时,但是无法挽回妻子早产血崩的事实,董氏身子有亏,说到底,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因此,他心怀愧疚。
是以,他对董氏百般迁就,无论她如何甩脸子,哪怕再不高兴,他都只会默默离去,然后等到夜晚的时候,固执的回到她的身旁。
甚至哪怕他的儿子是个傻子,他都坚定的拒绝了太后所赐只是为了替他繁衍子嗣的美人。
既是弥补,也是因为深爱。
只是偶尔,他也会想起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怜惜她红颜薄命,离开自己之后,不就便香消玉殒。有时候甚至会觉得,是自己害了她,她本该有值得更好的人去怜惜。
是以,他说是纵容了王妃的恃宠而骄,其实也是在纵容自己,用这样损人不利己的方式,偿还那一点点的愧疚。
直到那一日,李靖和的一番话戳破了一直掩着的窗户纸,他心中那点微末的怜惜,终究消散的一干二净。
也许早就是猜到了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清高卓绝,深情不悔?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无欲无求。
因为他的缘故,儿子凭白傻了那么些年,因为他的缘故,妻子待他不冷不热数十年,难道以后的日子还要这样过下去?李长青自然不会这么傻。
“世子还不打算回来么?”高坐堂上,看着底下俯首跪着的少年,李长青微微蹙眉。
“是,小王爷说……还不如干脆住在侯府,省的还要两边跑……”少年忠实的传达自家主子的原话,虽说他也觉得有些不妥,但人家李靖和却说得理所当然,连他也忍不住有些认同了。
小王爷的脾气,从来都是固执的,那就是一头犟驴,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胡闹,这是什么地方,怎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王爷的意思是?”
“自是让人将他带回来,就是拖也得给我拖回来!王妃你莫要这么看我……我也晓得一般人制不住他,这样吧,你去给那小兔崽子说一声,就说他要是再这么肆意妄为,日后便不许他来扬州了!可记得了?”
“是!”少年磕了个响头,起身出门。
“王爷,”董小婉抿了口茶:“今儿也见过那孩子了,你觉得如何?”
那孩子?是说那陈家三小姐吧!李长青想了想今日所见,忍不住点了点头:“看着是个懂事的,虽说举止偶有失当之处,但也不乏真性情……只是,她那双眼睛,总让我觉得有些看不透。瞧着似乎没什么情绪,但,未免也太干净了些!”
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娃,怎能将心思掩藏的那般好?
“王爷这么想么?我瞧着她,倒是喜欢的紧。”王妃有些诧异,她和王爷,想的似乎不一样呢!若要说木尹楠浑身上下哪里最得她的心,便是那一双眼睛了。
那一双干净的,抬头望着天空,便能将整个天空都装入眸中的眼睛,给她并不是空旷的感觉,而是格外的膨胀。就好像只要看着那双眼睛,就能陷入其中,就连自己的内心,也变得安宁起来。
“哦?王妃真喜欢那孩子么?”事实上,董小婉对木尹楠的喜欢,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李长青略略思索了一般:“靖和不是说,她小时候眼睛是看不见的,今儿瞧着好像是好了。莫非她的眼睛会这样,和那个有点关系么?”
“说不清。”董小婉笑了笑:“我原来还是存了些打探的心思的,可是一见她,就是忍不住就喜欢了,本来不过是权宜之策罢了,如今,我是真心想收这么个干女儿了,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我就想要这么个女儿呢!”
李长青闻言便笑了:“既然王妃喜欢,便收了她做义女就是,有什么不成的?”
“啧啧,你倒是说的轻巧!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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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询问
李长青闻言,顿时大为懊恼,这本是内宅妇人之事,他堂堂一个王爷,又怎好去搀和?
可是既然王妃开口,他又不得不去做,心里自然是懊悔的,却并不觉得恼怒――他与王妃僵持了这么些年,说来道去,可都是自己的失误,此刻就算她将他的面子踩在脚底下,他都不会觉得她做的太过,反而高兴,她能这样与自己说,显然,是心底的芥蒂,有所松动了。
虽然苦着张脸,他还是点点头道:“我试试吧!”
“看你那样子!”董小婉笑了起来,嗔了他一眼:“我与你说笑呢!这件事,你怎么好搀和?还是我来吧!不过,你是得好好管管你儿子了,你看看他都成什么样了!”
李长青一脸惊喜,一把握住她的玉手:“小婉,你……”
“我怎么了我?”董小婉甩开他:“行了,等儿子回来,你好好同他说说!靖和不是听不进旁人说的孩子,这些年你不怎么管他,如今你们父子两,也该好好谈谈心了!”
听她这么说,李长青更是愧疚。
他待李靖和,的确有些生疏冷淡了。这些年来,看儿子的时候屈指可数,话都不曾好好说过几句,跟别提是跟儿子亲近了。虽说皇家本来就有抱孙不抱子的习俗,可说到底,也是自己不愿搭理这个儿子――他一直觉得,妻子会落下病根,这个儿子也难辞其咎。
他们父子两都欠了董小婉的债。
可李靖和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他在替自己推卸责任罢了……他也有不想面对某些事的时候,也有想要逃避的时候,直到某一天。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才会幡然醒悟。
李靖和终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侯府,他知道,父亲绝对会说到做到。起码在自己独立之前,他是反抗不了的――事实上,李靖和目前还没有这个反抗的意识。这个时代。父母孝道,甚至被摆在了大义之上。不管洛宁王爷如何对他,他是不可能去忤逆父亲的。
李长青与董小婉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只是做个样子,没几日,等他们安顿好之后,便下了请帖。请老夫人一家前往赴宴。
陈俊当日回府从小吴氏那里听说了王爷和王妃前来之事,心下便是一惊,也顾不上她的哭诉和委屈,披上衣服便去了老夫人屋里。母子两人在屋里耽搁了好些时辰,出来的时候。陈俊便阴沉着脸径直去了陈姨娘的屋子――按理说,陈姨娘即将临盆,是不能伺候他的,而此时过去,未免有些落小吴氏面子的意思,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甚至于,接下来一连好几日,都宿在了陈姨娘的院子里。
小吴氏又气又恨,心里也有些急了。她不明白。她也并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只是想与洛宁王交好,却被他们母子嫌弃成这个样子。先是老夫人毫不留情的当着一干下人的面训斥了自己,甚至还说出了不会让她执掌侯府这样的话,继而又是丈夫的不理不睬,冷眼以对!
她甚至一度怀疑过。莫非威武侯府与洛宁王府当年有过什么过节或是龌龊,这才让老夫人与陈侯这般忌讳,但想了又想,她也只听说当年洛宁王爷与老侯爷曾是战场袍泽,忘年之交,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威武侯府更是从老侯爷那一辈开始就蛰居扬州,没有再搀和过朝堂上的事情!无论怎么想,他们都不可能开罪王府才是!
小吴氏心里跟装了虱子似的痒,却苦于不能开口询问。而她的娘家,更是一星半点的消息都不知知道,反而还反复派了人来,暗示她该好好与王妃结交――她也只能苦笑,结交?以老夫人和陈侯如今的态度,她什么都不做也就罢了,她要是真的敢私底下做点什么,恐怕他们就容不下自己了!
到时候,休弃她这个侯夫人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把她送到庄子上,或是将她禁足,冷落她个几十年,却未必没有可能!
光是想一想,她便觉得满身寒气!她已经暂时失势了,若是真的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恐怕她的儿子,这辈子都没机会坐上威武侯的爵位了!
便是为了儿子,她此刻也只能忍耐!
小吴氏并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但她应该理智的时候,还是知道分寸的。
是以,这几日,小吴氏非但没有冲陈姨娘发脾气,拿她出气立威,反而还交代了下人要好生照顾陈姨娘――她不是怀着陈侯的子嗣吗?正好,连请安都不用来了!
对陈景瑞兄妹,也不再总是严防死守,还可着劲的让陈景秀和陈景安与他们好好相处――小肉团子也就罢了,他本来就喜欢跟着陈景瑞,如今母亲不会在耳边嘟嘟囔囔说些大哥和三妹妹的坏话,他自然就更高兴了。可陈景秀却觉得委屈,她好好的一个嫡出小姐,让她去巴结那个妾生的陈景然?
母亲是疯了吗?
小吴氏当然没有疯,她见女儿满脸不情愿,转了转眼珠子,只说了一句话,便让陈景秀心甘情愿的扬起笑脸,跑去与木尹楠演一出“姐妹情深”。
“你不是喜欢那小王爷吗?难道你看不出来,小王爷有多么喜欢你妹妹?”
话说回头,王妃给老夫人下了请帖,帖子上的地点便是扬州城南的董宅。老夫人这才恍然想起,当年董家的确将那宅子给了董小婉做陪嫁。只不过洛宁王妃已经许多年没有回来过,她也渐渐忘了这档子事来了。让蔺嬷嬷将送帖子的王府嬷嬷恭敬的送了出去,老夫人开始盘算洛宁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她不会不知道两家为何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但如此明显的笼络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再者,她也在想要带着谁去赴宴才好――虽说是全家赴宴,但也不可能什么人都去不是?
木尹楠是一定要去的,帖子上虽然没说,但那位王府的嬷嬷却说了,她们王妃十分喜爱府上的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还用得着去想吗?再来,就是小吴氏,她就不用去了,不怕她不出彩,就怕她又整什么幺蛾子!小吴氏不去,陈姨娘也需要养胎,自然也不用去了,还能有个现成的借口,解释小吴氏不出席的缘由――主母留在府中照应怀孕即将临盆的妾侍,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瑞哥儿也是该去的,他不是与那小王爷交好么?不带去也说不过去。安哥儿性子单纯,去了也无妨,只有陈景秀,让老夫人有些头疼。
她不去吧,只带着木尹楠,便有些不大好。嫡女都不出面,偏偏庶女出席,这不摆明了说她偏心眼吗?虽说老夫人对这两个还真没有偏过谁――说到底,老夫人还是有些重男轻女的。她一生只得陈俊这一个儿子,知道儿子少的痛苦,是以,便格外的希望陈俊能多几些儿女。是以对陈景瑞和陈景安,她要格外看重些。
再者,秀姐儿性子像了她不喜欢的小吴氏,老夫人就更不喜欢了。至少,对秀姐儿,老夫人就没有对大孙女那般慈祥。而木尹楠却是个庶出,纵然她再乖巧,这身份也不讨喜。
不过,老夫人看起来可不仅仅是冷淡木尹楠那么简单。
木尹楠总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有着深深的忌惮。
从老夫人屋里出来,陈景瑞送木尹楠回屋,因着有景秀景安这两个横在中间,路上兄妹俩也只是随意闲话了几句,很快也就分开了。说起来,木尹楠和陈景瑞倒是真正越来越像嫡亲的兄妹了,有时候,甚至连小肉团子,都会冷不丁的忘记,木尹楠庶出的身份。
这个妹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明明不张扬,却让人不能忽视。
“三妹妹,明日去董府,可要打扮的漂亮些,你平日里穿的也太素了。”景瑞和景安最先离开,陈景秀的明珠苑离茸园最近,自然一路跟到了门口,离去时,满脸好意的提醒:“明儿肯定有很多人去的,你可莫要丢了侯府的脸!”
“不劳二姐费心,卫嬷嬷自会为我准备妥当的。”木尹楠懒懒的回了一句,便径自转身进屋,丝毫没有应付这个嫡出姐姐的心情,满脸的小心思,好像就怕旁人看不出来似的。
这样的傻缺,她连跟她斗一斗的欲望都没有,更别说是相争了。
她就算不争,李靖和也不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用陈景瑞的话来说,就是那穆家二小姐,随随便便都能把她算计到死了。
才进门,就见卫嬷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嬷嬷怎么出来了?”木尹楠笑了笑:“在屋里坐着多好,非得道外头晒着日头,可累了?”
“嬷嬷不累。”卫嬷嬷摇了摇头,望着那张略略长开的小脸,忽然便有些恍惚。
一晃,都已经十年了。
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做的很好,能够如同小姐期盼的那样,好好照顾姑娘,可事情,越发往不可预计的方向前进。
这让卫嬷嬷心里有些慌乱。
“嬷嬷,王妃给祖母送了帖子,明儿要去董家做客。”拉着卫嬷嬷走进屋里,挥手让丫鬟们退了下去,木尹楠方才说道。
她盯着卫嬷嬷的眼睛,看她迅速低下头,避开自己的目光。
卫嬷嬷有些慌乱,装作忙碌的样子笑道:“那嬷嬷给姑娘准备明儿要穿的衣裳吧!”
木尹楠叹了口气,轻声道:“嬷嬷,我已经十岁了,有些事情,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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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小王爷是个好人
“姑娘听人说了什么吗?”卫嬷嬷顿住,脸上已失了笑容,显得有些苍白。木尹楠还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措的模样,说是惊慌,更多的则是茫然若失。顿了顿之后,却偏又道:“姑娘不要听那些人胡乱言语,你是侯爷的女儿,自是不会错的。”
木尹楠闻言,挑了挑眉。
她自然知道自己是陈俊的女儿,身上流着他的血脉。甚至不用做什么亲自检测,只看这一张脸,便不会错认。这一对生疏的父女,在长相上的相似度却极高,甚至她比起陈景瑞来,还要更像陈俊一些。古人有句话说的是女儿肖父,看来还未必没有道理。至少这个家里,两个儿子都偏向于母亲的长相,陈景秀或许因着是双生的缘故,也跟着陈景安像了小吴氏,偏偏她和大姐陈景慧,却都是偏向于陈俊的长相。
陈景慧远嫁京城,平时自然很少回来。不过这几年,木尹楠倒也见过她几次。陈景慧起初见到她,甚至有些认不出来。她或许是不敢相信,这个和自己长得十足相似、身体颇为结实的女孩,就是那个她出嫁之时还有些病病歪歪的庶出妹子。
陈景瑞在见到自家大姐跟妹子站在一起的时候,大约也是有些意外的。他没有想木尹楠会这么像陈景慧,两人看起来就像亲姐妹一般。
只不过大姐看起来要苍老些。
前世他的三妹妹连长大都不曾,他自然不知道她以后是什么样子,反倒是对程景秀记得十分清楚。秀姐儿长大之后。全然没了小时候那般甜美可人的模样,五官越发显得平淡了――小吴氏虽长相秀美,却并非是什么天然绝色,像了母亲的秀姐儿。自然只能称得上是清秀。不过,陈景安是个男孩子,又是个爱读书的。因此虽然与妹妹长得十分像,看起来却十分儒雅。
陈景秀如今的模子已经有些后来的样子,有时候陈景瑞甚至有种隐隐的感觉,景秀逐渐大了却对木尹楠越发的瞧不顺眼,会不会是因为嫉妒她更漂亮的缘故?
不过木尹楠不爱穿衣打扮,看起来倒和很爱攀比的秀姐儿平分秋色。
话说回头,虽然听到卫嬷嬷说这话的一瞬间。木尹楠脑海中生出了“莫非她并不是陈俊亲生女儿”的念头,但很快就被自己掐灭了。单论长相,若有人说她不是陈俊的女儿,那定是胡扯了。在这,她虽然不曾见过张氏。但无论是卫嬷嬷还是老夫人,都隐约提起过,张氏对陈俊十分倾心,想来这样一个保守时代的女子,一旦恋慕上一个人,又顺遂心意嫁给了他,自然是没有越轨的可能的。
“嬷嬷是在说什么?我自然是父亲的女儿。”木尹楠笑了笑,站起身,同卫嬷嬷平视。
卫嬷嬷忽然发现。一直被自己当做小婴儿一样照料着的孩子,竟然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不知何时,木尹楠的身量已经和她一样高了――虽说她在女子中本就是偏矮一些,但木尹楠毕竟才十岁。
因着充分的锻炼,已经足够的营养,木尹楠的身高发育的非常好。第二次发育还没有到来。她的身高还有很大的提升的余地,看得出来,日后她定然会是个高挑的少女。
这一点,倒是和张姨娘越发的不同了。
看着越来越不像小姐的木尹楠,卫嬷嬷心里头有些怔怔的。姑娘是陈侯的女儿,像他也是应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却有些失落。或许潜意识里,她还是更希望木尹楠长得像张氏一些,那个记忆中容颜秀美,脾气温婉,精致玲珑的女子。
那样的女子,更容易讨人喜欢吧?
“姑娘说的是,奴婢只是有些感慨,不知不觉,您都这么大了。”卫嬷嬷抬起手,拿着袖口拭去眼角莫名滑出的泪滴,笑道:“我们姑娘也是大姑娘了。”
“嬷嬷,我还小呢!”木尹楠笑了笑,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扯开话题了?“嬷嬷哭什么?”
“嬷嬷这是不舍得呢!再过个三五年,姑娘您就该嫁人了……”卫嬷嬷边擦边笑道。
“……”木尹楠小脸顿时有些僵硬,虽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听身边的人说起,还是有些适应不良。十五六岁,在联邦,还是未成年“儿童”的范畴,但在这个世界,都已经可以嫁人了!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忽的眉头一跳,计上心来。
“嬷嬷,你说,我日后该嫁个什么样的人?”她上前抱住卫嬷嬷的胳膊,软硬兼施将她拖到椅子边,让她坐下,一派天真的问道。
“我们姑娘自然该嫁给最好的男子。”卫嬷嬷还当她到了对这些好奇的年纪,只是她一把年纪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微微有些尴尬的回道。
“什么样的人最好呢?”木尹楠一脸苦恼的托着腮,低垂的眼睑掩住那双漆黑的瞳孔,嘴里嘟囔这:“默默觉得靖和哥哥如何?”
“……姑娘是说,小王爷么?”卫嬷嬷心头一跳,忽然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溢出。
“是啊,靖和哥哥人长得好看,连二姐姐都看呆了呢!性子又好,待我也好,靖和哥哥好像很喜欢我吧?他家世也好,王爷和王妃看着也是和善人,若是能嫁给靖和哥哥,日后一定会过的很好的,嬷嬷你说是不是?”木尹楠自顾自的说着,一般细数李靖和的有点,一边目光状似不经意的从卫嬷嬷脸上掠过。
自然是越来越不自在,越发僵硬的面孔。
“姑娘……小王爷他是很好……”卫嬷嬷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①38看書网过的,要她不要跟那位小王爷走得太近了――事实上木尹楠的确是做到了,可架不住人家倒过来贴着她啊!看那位小王爷,这些年就算不曾见过面,也没有一次中断过写信给她们姑娘。卫嬷嬷倒是有心不让姑娘看那些信来着,可她不过是一个下人,哪怕再这侯府之中地位再特殊,也没道理拦着姑娘的信啊!“可小王爷他,绝不会是您的良人,姑娘,咱们高攀不起那位……”
“可嬷嬷不是说,我该嫁给最好的男子么?靖和哥哥不够好吗?”木尹楠疑惑的问道。
卫嬷嬷满心苦涩。
李靖和不好么?不,整个大晋朝没有一个人会说这样的话。他出身好,地位崇高,将来会继承王府,这些硬件优势可不是说着玩的。就算有些傻,却又不是那种痴傻之人,不会流着口水还需要人伺候着过日子。他外表看起来十分正常,比任何人都正常,只不过是有些想法比较天真罢了。再加上那格外出彩的容貌,那便是神仙下凡都要嫉妒的俊美脸庞,这但凡是看过他一眼的少女,少有不陷入其中的。
就连卫嬷嬷,今儿远远看了那位小王爷一眼,甚至都有些痴了。
可是,木尹楠适合李靖和吗?
只从身份地位来说,就算是在陈景瑞看来,都是不适合的,哪怕他心里一千一万个觉得自己的妹妹是最棒的,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人也一样。究竟,木尹楠不过是个庶女,对陈景瑞来说,身份到底还是太低了些。差的太远了,两人的交集,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起来。
而从内心里,早就表过态的卫嬷嬷,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在她看来,李靖和如何能够配得上木尹楠?她……就算是嫁给正儿八经的皇子都够格,何况只是一个王府的世子?可这话能说吗?说出来,她都不知道她们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场景……
“小王爷……自然是好的。”这句话,别人说没什么问题,卫嬷嬷说出来,却是极为别扭:“只是,他虽然好,但是和您不合适……”
要是春分在这儿,一准儿会惊讶的合不拢嘴。这就给李靖和发好人卡了?虽说是卫嬷嬷发的,但卫嬷嬷的想法,木尹楠多半都是不会违背的。
“是么?嬷嬷是这么想的么?”木尹楠托着下巴,始终都没有变换过姿势。不过她原本飘忽的眼神,此刻却对上了卫嬷嬷的,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一般。
卫嬷嬷莫名有些惊慌。
“嬷嬷好像一直都不喜欢靖和哥哥,小时候在庄子上就是那样,不让我跟靖和哥哥多玩,看到他就躲开――嬷嬷是怕靖和哥哥吗?那不会吧?靖和哥哥那时候也还是个小孩子,嬷嬷没道理怕他的,那是为什么?或者……是讨厌?我看见不喜欢的人,也会躲开的,嬷嬷是讨厌靖和哥哥吧?”
木尹楠说着,一字一句的,仿佛敲打在卫嬷嬷的心头。
仿佛一直掩藏着的要命的秘密,正在被一点一点的剥开。
卫嬷嬷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忽然站了起来,说道:“姑娘,奴婢去给您端些点心过来。”便逃也似的出去了。
这是第一次吧?卫嬷嬷在她面前自称奴婢。
木尹楠托着下巴,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看着卫嬷嬷急于逃窜的身影,慢吞吞的说道。“是说中了吗?嬷嬷,您这些日子经常出府……是去见什么人了吗?”
卫嬷嬷的身影猛的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离开的速度,却更快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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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春分的成就感
卫嬷嬷仍旧不肯说。
木尹楠并不是太确定,卫嬷嬷是不想说,还是觉得时机未到,不能对她说,又或者是觉得,对她来说,不知道事实可能会更好。由木尹楠的本心而言,其实这个并不重要,她过着自己的日子,又何必去在乎这些。
然而最近,卫嬷嬷频繁的失神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的笑容少了很多,眉宇间也藏着丝丝阴郁――这让她很有些不愉快。
木尹楠的保护欲一向是极强的,在她保护的范围之内,任何被视为敌人的生物,都该被灭绝。
与卫嬷嬷相处的这些年,深切的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体贴照料以及无微不至的关怀。不管她是出于什么样的缘由,也不管她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做着这些事,这些木尹楠都并不在乎。她所在乎的,是发觉卫嬷嬷有事情隐瞒了自己,而这件事情,又与她息息相关。
这件事情,似乎是跟她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的身世有关。
明面上,只是一个秀才女儿的张氏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说实话,她难得有些好奇了。
卫嬷嬷不是没有跟他说过张家,她说过张老太爷,几位伯父叔父,包括他们的妻子,也说过她的外公,却没有说过外祖母是什么人、增外祖母是什么人据说张家从前,也是大户人家,而且似乎也并不是一般的人家,而是世家那样的家族,那么。为什么不过短短几十年,就会败落到如今的地步?想起在庄子上见到的那几个亲戚,几乎堪称极品――但也是算得上识时务的极品,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和约束。还知道要脸这两个字怎么写。
一个有底蕴的世家,就算是国家更替,都未必会伤及它的底气。要么就是张家并不像卫嬷嬷说的那么好。要么就是张家内部出了什么重大的问题,导致一个旁大的世家,只不过区区几十年就散成了如今的样子,已然不成气候。
但很显然,卫嬷嬷并不想再多说,甚至她说起张家的缘由,只是为了让木尹楠不要太过低看自己的出身――张家怎么说以前也是世家呢!但事实上。木尹楠从来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哭闹过……在这个人的脑子里,就不知道自卑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她是联邦最出色的星际少将,曾被誉为星际的未来之星,她生来便是一种骄傲,强大的天赋和坚强的性格早已构筑成了她人生的重要部分。这并不是三两次打击就能够颠覆的东西。
仿佛是融刻在骨子里的木家家训,容不得她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轻贱自己。不管变成了谁,不管变成了什么人,哪怕正视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如人的地方。
她从来都是耀眼明亮的,让人仰视的星辰。
就连明月都会成为她的陪衬。
卫嬷嬷从前是很少出府的,她似乎很不放心老夫人和小吴氏,因此大部分时候都会守在她身边。免得她受人算计都不知道。尽管只是茸园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要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卫嬷嬷却将茸园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除了唯一放心的陈景瑞之外,就连老夫人塞进来的人,也被拒之门外。只能在茸园里做些杂事。但凡是和木尹楠切身相关的事情,她几乎从不假他人之手。
但近来,卫嬷嬷出现的时候却少了很多。旁人也许并未察觉到,就连春分,也几乎没有什么感觉,但木尹楠却是知道的。毕竟,是一直留在身边的人,卫嬷嬷的变化,她又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
问过了春分,才知道卫嬷嬷这些日子时常会出府。卫嬷嬷在府里并不受到什么约束,也没人会去拦着她,询问她出府的理由,因此许多人都不是很清楚。若非春分听了木尹楠的吩咐之后刻意留心了,也不会察觉到。
春分也觉得好奇,便让人在外头跟着卫嬷嬷,但得到的结果,却并不那么如意。传回来的消息,只是说知道卫嬷嬷见了一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有些神秘,却不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没一会,春分端着盘子走了进来,放在了木尹楠身前的桌子上。她快要出嫁了,因此很多活计卫嬷嬷都交给了新提上来的二等丫鬟苜蓿,苜蓿是陈景瑞亲自选的,老实可靠,性子也稳重,说起来,比春分要更可靠一些。
春分这丫头,是不可能给人当一辈子丫鬟的。她的性子如此,骨子里也不愿意总是当人奴婢,都说性格决定命运,春分大约是最好的例证。
府里的丫鬟都知道春分一家因为她的缘故,很快就能获得自由身了,羡慕的有之,说酸话的有之,以她为目标的却没有几个。不是谁都有春分这样的独立的想法的,毕竟恢复自由身之后,他们也是要生活的。从出生开始就是家生子的他们,从小就学着去伺候主子的他们,是不会了解春分对自由的渴望的。对他们来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侯府是一顶天然的保护伞,能让他们活的很安逸,这就足够了。
人们对生活品质的渴望,从来都不会超出现有生活太多。
“卫嬷嬷去了厨上,正好奴婢在那儿。”春分说了一句,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这会会出现,方才打量了外边一眼,见没人靠近,小声道:“姑娘,卫嬷嬷的事情,有些不好办。那些人的行踪不定,几乎隔几天就会换一个地方,奴婢也找不到他们的落脚点。”
本来若只是一些普通人,哪怕是达官贵人什么的,木尹楠还不会觉得有什么,大约这回就会让春分停下,不再追查。但偏偏,那些神秘人,却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卫嬷嬷本身……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嬷嬷。
就算是小吴氏为了陈景秀请的教养嬷嬷,从皇宫那样的地方出来的人,都没卫嬷嬷对宫规了解的透彻。虽然卫嬷嬷不过是无心透露出了一些,但她的言行举止,几乎都比那位教养嬷嬷说的做的更加规范,甚至对那位有些趾高气昂的嬷嬷,还有些鄙夷的模样。
“再跟几天看看,若是还是查不到,就算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木尹楠想了想,说道:“你就要嫁出去了,日后你的人手,还是莫要和侯府有牵扯的好……生意做的好吗?”
“托姑娘的福,还不错。”说起生意,春分就是一脸笑容。有了姑娘的支持,和大少爷隐晦的帮助,她的圈银子计划开展的很顺利――甚至一些她并不是太过清楚的配方,姑娘都能给出正确的答案,虽然她本身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基于木尹楠的表现,春分越加认定陈景瑞穿越者的身份,认为那是陈景瑞在透过木尹楠偷偷帮助她这个同穿人氏。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茫然,甚至有些隐隐的触动,在考虑是不是改变自己的计划――很多穿越者也有从小妾开始做的例子嘛!当然,她借鉴的是前世的穿越小说,而非真人。
然而,这样的念头,也只是某些瞬间,很快就在她脑海中消失。别说妾不妾的,就算她能爬上去,但只要想到自己可能要跟某些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心里就全然无法接受,因此很快就会放弃。与其因为感动而强迫自己接受不能接受的事实,还不如好好的做自己“事业”,要是有所成就,以后能够帮上他的话,何尝也不是一种报答?
当然,她并不知道,那些配方,都是木尹楠从芯片中搜索得来的,跟陈景瑞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而她本身,也确实不知道那些配方有什么用――比如香水香皂什么的!在联邦,也只是资料中一直存档着这些“古董”的配方,但实际上已经没有人会再去用这些了。就算是最爱美的女人,也不过就是各种款式的防尘服多一些,不像她,几乎是一身衣服从头穿到尾。
“你好像很喜欢那些,真的那么好吗?”木尹楠一脸茫然,她是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春分对于银子会那么执着。钱确实是个好东西,可是钱多了,也不过就是个数字,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对于联邦的战士来说,只要有能力,一切都会随之而来。而春分对于银子,几乎是一种偏执狂的状态了。当然,与其说春分是爱财,不如说她是享受那个拥有财产的过程,至少木尹楠就从未见过有人那么喜欢赚钱过。
“很有趣啊!”春分理直气壮的道:“姑娘不觉得吗?能把别人眼中不值钱的东西,拼拼凑凑的还卖出天价来,不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吗?看着那些傻乎乎的有钱人你争我抢的,花大把银子买奴婢拿去卖的东西,奴婢就觉得很有成就感呢!”
……分明是喜欢数银子的感觉才对吧!
“……什么样的成就感?”木尹楠记得,小吴氏似乎也是春分口中“傻乎乎的有钱人”之中的一员,她的屋里就有不少香水啊香皂之类的东西。当然,她这儿也有,不过小吴氏让人送来的,几乎都只是最寻常的,而春分当然不会亏待她,早早就换上了新品。
所以……木尹楠既是受惠者,又是春分的试验品。
“数银子的成就感。”春分嘿嘿一笑,她当然不会把真话告诉木尹楠,毕竟,从身份上来说,她也是其中之一呢!
把那些自命不凡的富人当做冤大头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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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缺心眼
春分的不着调,好歹感染了木尹楠几分。
人和人,其实都是互相影响的,不然哪来“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一说?只不过泰半情况,都是仆人像主子的多,少有这种丫鬟还能影响了小姐的。
用百年难遇也不夸张,毕竟不是谁都会拥有春分这样的丫鬟,也不是谁都会遇上木尹楠这样的主子。
春分在木尹楠面前很自在的活着,原本木尹楠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这一刻,却深深察觉到了春分存在的好处――春分这丫头,有时候看着迷糊,有时候又太过精明。她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又是一个很单纯的人,所以不光是木尹楠,就连卫嬷嬷都喜欢她,就连陈景瑞都会对她心生好感――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好感。
因为春分的身上,有一种连木尹楠都没有的东西:清醒。
木尹楠一直以来都很平静,她平静的接受了自己来到一个陌生世界的现实,平静的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生活在这个世上――但,那仅仅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
春分却不一样,她从一开始的无法接受,到后来的认同,到最后的融入,这个过程才是正常的,理所当然的。哪怕是以穿越者的身份,她心中的自己,也是一个真实存在在这个世上的人,而不是“别人”。
但春分也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和普通人的不同,她在潜移默化之中把自己的不同表现了出来,让别人认可她的存在,把“春分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念头深植于所有人的脑海之中,是以,不管她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大家都觉得应该是这样的,理所当然的。
同时,她也知道,什么是能让别人知道的。什么是不该让人知晓的。
木尹楠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她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很特别”。
一般人,对于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总会有些排斥。很不幸,木尹楠就属于被排斥的那一群种。
她太坦然太直白。太过懒惰于去修饰自己的想法。
所以她到如今都只是一个人。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人类从来都是群居动物,独活的多半都活不下去。古时那些孤芳自赏的大才子们,又有哪个得了好下场?所以说,人类最基本最普通的生存技能就是适应――而偏偏,木尹楠不想适应。
要她真的把陈卫氏老夫人当亲祖母,把陈俊那小白脸当爹。再过十年她也办不到!
要她曲意逢迎,认真的去考虑身为庶女应该有什么样的出路,再给她一百年她也转不过弯来!
是以,刚刚才有了那么一点点苗头,打算去研究一下亲娘背景的某人,在春分的无心之下,居然就那么彻悟了――她既然是做不到的,又何必硬要去参透?吃不了素食当不了尼姑。就别落那个发别剃那个头!
这就叫拿大刀耍花枪――歪打正着不说,偏偏还是往那越歪了的方向打了过去。
“春分,不用再去看卫嬷嬷了。”木尹楠笑了笑。朝令夕改的换了自己的决定。
“啊?姑娘?”
“没事儿,就是想明白了。你这几天也别老是上赶着当差了,不是都要嫁人了么?你看卖身契什么时候给你合适?”木尹楠笑着,随口翻了过去。
春分不是那死缠烂打的人,耸了耸肩,只是奇怪了一下木尹楠这变卦的速度什么时候也跟翻书一样快了。听她提起自己的婚事,也一点也不觉得脸红。
卖身契什么的,木尹楠早想塞给她了,把个想自由想的都快疯了的丫头留在自己身边,她还没这么不近人情。可奇怪的是。春分明明很想走,可人家就是坚决不肯要。“姑娘还是等奴婢走的那一天再给奴婢吧!您知道的,轻易能得到手的东西,就显得不那么贵重了。”
春分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她那继母。她不排斥后妈,但这个后妈得是个好的。詹氏那样的。眼高手低,小心眼还特别多,看见什么都想往自己怀里搂,见了谁都想占便宜的主,春分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上眼的。当初把那茶馆归拢了詹氏,明明就是她自己想留给她爹和弟弟的,却还是要拐着弯的打着木尹楠的旗号从詹氏那儿要来“买”茶馆的银子,最后全都贴补了屋里一干大大小小的丫鬟们过了嘴瘾,各式各样的蜜饯儿吃的她们一个个嘴上都泛着油光。
用春分的话来说,要真直接送了,詹氏还不成天想着占便宜?
这卖身契也是一样的,要木尹楠真那么随便的给了,人家指不定当春分在她跟前多得脸呢!就是出了府,必然也不会舍得这么好的靠山,一回生两回熟嘛!这不是给木尹楠找麻烦?还不如直接按着规矩来――家生子嫁给了外头的人,送还卖身契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至于她爹和弟弟那一份,还得出银子来赎,为了儿子的未来,詹氏肯定不会心疼那点赎身银子的――最重要的是,木尹楠又小赚了一笔。
陈景瑞早就把这一家子的卖身契从老夫人那里要了来,交到木尹楠手中,想来,老夫人也不好意思跟孙女儿要这点银子。要是换了小吴氏,或许还会麻烦些,可如今管家的不是老夫人么?陈侯可半点没有替老婆抱不平的意思……小吴氏在他跟前哭诉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一开始他也有点心软,全叫老夫人几句话也顶回了肚子里,想想也是,她要是能做好,当年为什么又会回到老夫人手上?后来次数多了,陈俊就是再温柔也会觉得不耐烦。话说夫妻间本就是越过越平淡,不是有七年之痒一说么?小吴氏就算懂些情趣也有限,现代人谈恋爱都未必架得住几年,更何况他们这要凑合一辈子的人。若说初时因着大了小吴氏许多还有些“老夫少妻”的愧疚感,如今却是嫩黄瓜拍成了黄瓜泥,除了满口蒜味,啥新鲜滋味都没了。
总而言之,小吴氏重掌侯府的日子看起来遥遥无期,木尹楠则依旧逍遥。老夫人没事不会对付她,有陈景瑞帮腔,还少不得要怜爱几分,哪怕只是装装样子。
和春分这一番愉快的“聊天”之后。木尹楠还真有了几分闲云野鹤的样子,整日的在自己屋里撒欢,也不管成天要出去陪着无聊的李靖和在扬州城里到处走的陈景瑞是何等的无奈,每天都要听那小子叨念自己的妹妹,他真是恨不得给他一大巴掌让他少惦记,可惜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的。自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也不忘拖上林文炳当个垫背的,狐朋狗友一块儿痛着吧!
去了董府回来之后,看过了李靖和的表现,老夫人是下定了心思不许木尹楠跟那小王爷牵扯不清,陈景秀因此既高兴又苦恼,高兴的是木尹楠不在小王爷面前出现就代表她的机会大了两分,苦恼的则是她也因此见不着李靖和了。某小王爷那张妖孽的脸孔还是很招人的,就连小吴氏也不得不承认。这要是单看脸,李靖和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子。
渐渐地,日子就这么行云流水的度过。转眼间王爷一家到扬州也有一月有余。或许是李长青的事情办得差不多,王妃着手收拾准备回京的前几天,终于再次全家来到了侯府,并将最后的来意给诉之于口。
“王妃娘娘……您的意思是要让三丫头做……做王爷的义女??”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半辈子恐怕还没这么震惊过,向来半眯着的眼睛此刻史无前例的瞪着,吃惊的连茶盏都差点儿脱手而出,好在蔺嬷嬷眼尖,适时扶了一把,这才没干出这么丢人的事儿来。
义女是什么?那就是真正的半个女儿,那和随随便便认个干亲的干女儿可不一样。义女是得到朝廷承认的。是要到府衙备案的,是可以得到真正女儿一般身份待遇的关系!若真是认了义女,那木尹楠就等于是一半给了王府,少不得能得个郡主的徽号!
开什么玩笑呢这是?
“老夫人,这事我和王爷商量过的,只是不晓得贵府舍不舍得三小姐?”董小婉笑眯眯的。气定神闲的样子真真让人着恼:“然儿那孩子我看着实在喜欢,这才特意相求。我们夫妻没几日就要回京,想想便有些舍不得。王爷一向惯着妾身,便想着让妾身认了然儿那孩子做义女,日后想她了,也有个说法接她进京小住几日。”
老夫人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事实上谁遇上这样的事儿都没办法保持冷静。侯府是尊贵不差,可那是王爷啊!侯府说到头,也就是个二品的爵位,老头子去了之后,到陈俊,降了一品成了三品侯府,再到下一代的时候,不出意外就是四品了,再下去,若子孙后代没啥贡献,恐怕连侯府这块牌子都保不住!这和人家世袭罔替的一等上王府可是没办法比的啊!可如今人家却说,要让那个缺心眼的孩子做王府的义女?
这得是多缺心眼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儿?
老夫人稳了稳心神,勉强到:“老身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三丫头,三丫头的身份……”
“这些都不必讲究,”老夫人话没说完,王妃就接了过去,笑道:“王爷不是那等看重出身的人,不过是见我喜欢然儿那孩子罢了,老夫人若是舍得,就成全了我吧!”
她能不成全吗?老夫人想着,喉头都有些哽咽了。
“王妃娘娘能看上三丫头,自然是她的荣幸……这……老身回头就让她准备准备,只是不知道,王妃娘娘打算什么时候办?”
认义女,也是要摆下宴席的,这方才名正言顺。
至于官府下档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什么问题,侯府和王府的地位摆在那儿呢!哪个敢给他们使绊子?又不是活腻了!
王妃走后,老夫人歪在榻上半晌起不来,等儿子回来了,她莫名盯着他看了半天,看的陈侯一脸的莫名其妙――难不成小吴氏又干了啥坏事儿了?
小吴氏是躺着也中枪啊!
“这都是什么事!”午夜,傻眼的老夫人躺在拔步床上,失眠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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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义女
董小婉办起事来干净利索,在取得卫老夫人与陈俊的同意之后,不过三日,董家就再次大摆筵席,而这一次,对这扬州城里所有的达官贵人而言,都是极为傻眼的一天,那张烫金请帖,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大部分人都在羡慕木尹楠的好运,羡慕这个在扬州城里都生命不显的侯府庶小姐,竟然意外的得到了王爷和王妃的青眼,还特意将她收为义女。为什么那个被王妃看上眼的女孩子不是自己的女儿或者干脆为什么不是她自己?许多人一边羡慕着一边这样想着。也有人挖出了当年李靖和到庄子上“养病”的那一段过往,当时正好也是陈家三小姐去“养病”的时候,因此得出了当时便是契机的结论――人们的联想能力从不会因为时代的变迁而改变。
而有少部分人也在思索这件事背后的深意,洛宁王爷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如果只是小王爷喜欢,大可娶回家当个花瓶侧室摆放着,想来这样的好事威武侯府绝对不会反对――至于那位三小姐,她的意见就更不重要了,婚姻之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置喙半分。
扬州城再次热闹了起来,前往侯府与董宅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木尹楠这两天的日子也不那么好过了。
做王妃的义女,和侯府的女儿,完全是两个概念。公孙嬷嬷这两日就住在了威武侯府上,为的就是教她一些宫规礼仪。虽然只是义女,但日后也会有郡主的封号。日后更是要前往宫中谢恩的,若是她什么都不懂,难免丢了王妃的脸面。公孙嬷嬷前来只是,心里也是想着要好好管教一下这位未来的小郡主的。毕竟在庄子上的时候。她也领受过这位的“没规矩”,对她并没有存了太大的期待。
然而真正接触之后,公孙嬷嬷却有些讶异。
倒不是说她什么都会了。而是这位陈三小姐的悟性真不是高的一星半点。只要是她教过的东西,她几乎都能记住,而且姿势上,也做的丝毫不差。虽说总有些僵硬,不是那样自然,但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能有这样的成果已经是极为出色的了。这还是时间太短的缘故。这若是假以时日,就是将她丢进宫中,与公主们放在一起,恐怕单从仪态气势来讲,旁人也分不清谁是真正的公主吧?若是单论气势。这位恐怕还要更强一些。
公孙嬷嬷教的很哈皮,木尹楠却很痛苦。
她知道这不是联邦,女子没什么地位,但她从没想过,就连规矩上,对女子的层层束缚也要比男子多得多。她和陈景瑞一同长大,老夫人从未对她有过什么严格要求,只是不失仪便成,再加上她本也不是什么乡野村妇出身。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老夫人觉得看得过眼也就没有干涉,同时甚至还觉得卫嬷嬷教的不错――天知道,自打她来到这个世界,卫嬷嬷虽然说过一些,她却从未放在心上过。平时行事,多半都是凭着本心来做,偶尔也学习一下陈景秀的肢体动作罢了。
直到公孙嬷嬷这么仔细的教过一遍,并听她言明了每个礼仪的用法,来源,木尹楠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时代,对女子,岂是一句“严苛”可以言说的?
当然,对男子也有要求,但相对来说,没有对女子这么细分,甚至细致到婚前婚后都有不同的礼仪,对待不同身份的人,更是大不相同。
事实上……大晋朝对女子的要求其实已经说得上十分宽松了,对比春分所知道的某些朝代,要求女子守妇德,甚至不能改嫁,裹小脚的那些时代,大晋朝已经说得上是相当不错了。
但是木尹楠并不知道这一点。
何况公孙嬷嬷所讲述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寻常女子一辈子也不可能遇到的人。甚至于也许许多宫中的宫女,都不一定知晓的清楚明白。就连公孙嬷嬷,也是在董小婉嫁入皇室之后,在一旁慢慢学来的,身份地位上的不同,对女子而言,她们所要懂得的东西,也大不相同。
木尹楠看起来学的容易,其实也就是死记硬背,让芯片先记录下来,再跟着公孙嬷嬷的要求慢慢来做,所以总是有点慢半拍。真要将这些化为本能,恐怕她这一辈子,都未必能办得到。
认亲这一日,董宅亲朋满座――说是亲朋,其实都是扬州城里头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既想与王府套交情,又是真的对那位陈三小姐兴趣十足,是以,竟是一个都不肯落下。
木尹楠提前到了董府,由董府的丫鬟帮忙梳妆打扮,听着外头人声鼎沸的喧闹声,木尹楠恍若有种置身联邦上流人士宴会厅外的错觉。若非脸上的妆容和身上的衣着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她或许还真会以为自己回到了曾经的世界。
回不去了,也没有理由在回去了。
垂下眼睑,身前的铜镜中倒映着卫嬷嬷没有表情的侧脸。
那一日知道洛宁王妃与老夫人的决定之后,卫嬷嬷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僵硬的表情。她好像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心的模样,面上总有些迷惘。有时候她会在公孙嬷嬷训练木尹楠的时候愣愣的站在一旁,仿佛在回忆往事,而更多的时候,她总是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一言不发的呆上一整天。
木尹楠静静的看着铜镜,不知道是在看自己模糊的身影,还是在看卫嬷嬷。
外头传来了丫鬟们问安的声音,洛宁王妃亲切的声音传来:“然儿打扮好了没有?”
“小姐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王妃不如进去看看吧?”这是公孙嬷嬷。
半掩着的门被打开,充当木尹楠闺房的是董宅内院一处幽静的小院,据说。这是王妃当年未出嫁的时候,在扬州时住着的房间。屋里的摆设自然而然的偏向于王妃的喜好,不见繁花似锦,但也不似木尹楠那般喜爱干净利落的朴素风格。自带着一股少女的温馨感。
董小婉身着华服,端庄贵气的看着那个静静坐于梳妆台前的少女,心生喜欢。看见她。就好像看见当年闺中的自己,只是对方比自己更加沉静罢了。少年时,她性子活泼开朗,比之木尹楠,不知活泛了多少分,反倒是那林家的林文媛更像自己一些。不过此时此刻,她看着安安静静的木尹楠。不知为什么,却有种自己坐在那里的错觉。
“然儿,是不是有些紧张?”她笑着上前,伸手拉起少女,满意的看着她精致的妆容。
往日里就知道木尹楠生得好。但她从来粉黛不施,看起来便显出几分朴素的清秀。今儿只是简简单单的扑了一层粉,却将她的五官勾勒的更加立体更加清晰。本就是浓眉大眼,格外有灵气的模样,今儿特特替她修了眉毛,显出几分女子的细致婉约,又不会太过精细而显得小家子气,配着直挺的鼻梁,不点而红的粉色唇瓣。就连她,都有些看呆了。
“回王妃娘娘的话,民女不紧张。”木尹楠看向洛宁王妃,诚实的回道。
董小婉愣了愣,再看她时,便注意到那双比以往更加幽暗的眼眸。里面没有一丝波澜,稳稳的,仿佛是没有半点星光的夜空,看不出一点点的星光。
如果是旁人,想来不会这样回答。少不得要显出一丝羞涩和几分激动来,但她却没有,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木头美人,仿佛什么事情也无法让她大惊失色。
“呵呵,”洛宁王妃略有些尴尬的笑笑,也是,若她只是个寻常女孩儿,想来自己对她也不会感觉特别,这样才像话嘛!“然儿今天真漂亮,不过,今儿过后,你可要改叫母妃了,不能再叫王妃娘娘了,知道吗?”
“是,母妃。”木尹楠从善如流,改口对她来说并没有多难,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她前世从未称呼任何一个女子为妈妈,这一世也没喊过生母一句娘,叫一句母妃,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障碍,也不会因此又什么不适。
她还不是一样要称呼小吴氏为“母亲”?
“乖,外头宾客来的差不多了,咱们走吧!”董小婉点点头,对她不抗拒的态度很是满意,亲自牵了木尹楠的手,和她一同向外走去。
公孙嬷嬷和卫嬷嬷则对看一眼,分别一左一右跟在了两人身后。
前院之中,宾客们都在等待着这一次宴会两位女主人的到来。
李长青听着耳旁众人的喧嚣,没有丝毫不耐烦的应对着,时而还有间隙看一眼跟在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儿子。往日里这么喜欢热闹的孩子,今天却格外的安静,他精致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陈景瑞和林文炳也混杂在宾客之中。
陈景瑞虽然是景然的兄长,但这件事情,他还真的掺合不进去。
对于洛宁王夫妇认景然为义女这件事情,他是一千一百个不愿意。或许对别人这是件好事,可对他来说,无异于有人在跟他抢妹妹一般。
还有,身旁的林文炳,这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次打击。
成为洛宁王义女的木尹楠,又怎么可能再嫁入林家?
此时林通判夫妻或许是后悔不迭,懊恼当初怎么没有早些应承下来,以至于失去了这样的好机会。然而林文炳心中存了什么样的心思,陈景瑞却有些看不明白了。
看着身旁少年沉静的模样,陈景瑞忽然觉得他跟自家妹子竟然有些相像,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只能伸出手拍了拍林文炳略显瘦弱的背脊。
当那个少女挽着洛宁王妃携手而来,整个董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陈景瑞惊愕的望着木尹楠的模样,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不确定她是那个自己熟悉的妹妹。
林文炳的黑眸抬了抬,闪过一丝光亮之后,很快垂下眼睑。
今儿的赞礼是张老太医的妻子,这位老夫人年纪和张老太医差不多,却是精神奕奕,比之一旁比她年轻的多的陈卫氏老夫人也不枉多让。
“三小姐,跟老身来。”
王妃落座,张氏老夫人引着木尹楠,站在下首。
宾客们鸦雀无声,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们……
“请认亲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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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进京(一)
请茶,奉茶,敬茶,短短的几个步骤在张老夫人的住持下也显得格外漫长,木尹楠一步步做来,只觉得比自己从前训练还要辛苦,额头竟是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张老夫人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等到王妃喝过茶起身,便伸手虚扶了木尹楠一把,将她带到站在一旁的李靖和身旁,丫鬟适时的地上一杯新茶。
木尹楠恭顺的捧过茶盏,笑道:“请义兄喝茶。”
李靖和茫然的看着木尹楠温顺的模样,虽然嘴里一直叫着景然妹妹,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会真的成为她的兄长。然而此刻,事已成定局,他却说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高兴 还是失落,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小王爷,该喝茶了。”身旁的丫鬟轻声提醒道。
李靖和这才恍然大悟一般,露出了一个与他那绝美的容颜毫不相称的憨厚笑容,将那盏茶水一饮而尽:“景然妹妹日后就是我的亲妹妹……大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陈景瑞闻言,忍不住清咳出声,李靖和却恍然未闻,气得他等了他好几眼:他才是正经大哥好不!就是论年纪,他最多也就能排上老二!
李靖和喝过茶之后,便算是礼成。
木尹楠之后便要正式改口,称王爷王妃为义父义母了。
大厅里重又热闹起来,贺喜之声连绵不断。
认过女儿,王府与威武侯府便多了一层联系,李长青仿佛完成了什么大事一般。只觉得通体舒泰,待陈侯也亲热了许多。
送走了宾客,两家人聚在董府的正堂内闲谈,不是传出几声欢笑。真的如同一家人一般热闹。
“老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不当说。”说了一会儿闲话。洛宁王妃忽然正色,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老夫人,颇有些尴尬的说道。
“王妃但说无妨,如今我们两家也算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得的?”老夫人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才刚认了亲,那洛宁王妃所提之事。恐怕多半与木尹楠有关。若是从前,她多半是不会同意,但如今,倒是无妨了。
有了这兄妹的名分,木尹楠与李靖和再无可能。不仅仅是洛宁王爷夫妻,包括老夫人都是偷偷松了一口气。但,这并不是她同意这件事的最大原因,若是换了陈景秀,大可不必如此迂回,直接定下亲事便是――哪怕是侧室,于陈景秀而言,也是合适的。毕竟陈景秀只是继室所出,威武侯府也不是从前的威武侯府了。
换了任何一个人家的女儿。都无可无不可,但那人,决计不能是木尹楠。
“是这样的,”王妃忙道:“我与王爷来扬州也有一段日子了,这就要回去,却有些舍不得然儿这孩子。是以,想问过老夫人,不知道能否让景然随我们一同回京?让她在王府住些日子,熟悉一下,免得日后回了家,还不认得路。”
认亲之后,洛宁王府也算是木尹楠的娘家了,就算她有朝一日出嫁,在婆家受了委屈,洛宁王府也能以“娘家人”的名义替她撑腰。
老夫人自然没有不乐意的,笑道:“理当如此,景然,你明日收拾收拾,陪你义父义母一道去京城住一段日子,到时候祖母再派人去接你回来。”
两个女人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木尹楠的行程,旁边的李长青与陈俊却是半句都不插话。一来他们本来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二来,这内宅后院之事,他们两个大男人本就不该搀和。
只是其余各人却心思各异。
陈景瑞有些不情愿,这些年,在他看来,景然是和他“相依为命”的。老夫人的冷淡,陈侯的漠视,陈景瑞都看在眼里,也因此更加心疼她,对她千依百顺,但凡是她想要的,从来就没有不从的,简直就是一个二十四孝哥哥。但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却并没有多大,只不过是在那小小的侯府里,多多看顾她一些。
一直以来,他都是木尹楠唯一的保护神,虽然是自以为是的,但他已经习惯了,去照顾那么一个小小的女孩子,长大到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跟养女儿差不多。如今忽然就要把她分给别人一半,他当然会觉得不舒服。
不仅要给别人分去一半,她还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骤然要离开自己的身边,而且他还没有任何跟着去的理由,一时之间,陈景瑞便有些失落,也是情有可原的。
想到这里,他不期然而然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一样――或许,景然是不是在侯府,对父亲来说,根本用不着在意。
有时候,他甚至会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来,似乎祖母和父亲,就当景然是不存在的一般,甚至――是希望她不存在的。
小吴氏和陈景秀对视一眼,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小吴氏牵着陈景秀的手上前,向老夫人道:“娘,你看三丫头这还是头一回出门,她一个女孩子,难免有些冷清,侯府也只小侯爷一个孩子,不如让秀姐儿跟三丫头一块儿去吧!”
老夫人深深的看了小吴氏一眼,也不说话,直看的小吴氏满脸的笑容都僵住,深深低下头去,才道:“这要看王妃的意思,王府可不是寻常人家,谁想去都能去得的。”
这意思是她没资格去王府?陈景秀面上显出一分委屈,她可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女儿!连那妾身的陈景然都去得,为何她却去不得?
“二小姐去做客,那自然是欢迎的。”王妃看也不看那母女二人一眼,心里头只觉得腻味透顶!这几日,只要是在威武侯府,这母女两便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装模作样的模样,让生性爽利的她实在是不喜,又少不得面上应付一番。就是呆在董府,她们也不消停,那小吴氏竟还自作主张的递上拜帖过府探望!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她也不好把人拒之门外。当然,她也不会顺遂了小吴氏的意,总是让李靖和避开,自己也是故意时常冷场,让她不得不主动告辞才作罢。
这样的人养出来的女儿,带去王府?指不定会给一向安宁的王府惹出什么乱子来!
“只不过,这回带景然回去,也是存了让她回去看看家里的意思。二小姐若是想去,还是日后更好些。”
听到王妃的前两句话,小吴氏脸上原本还带了几分得意的笑容,但她说完之后,便顿时僵立在了原地,只得讪讪地应了两句之后,便拉着女儿退到一旁坐下。
王府是那么容易能去得的?没有王府的邀约,她们便要自己下拜帖。别说老夫人那关便首先过不去,就是送出了拜帖,对方大可以找许多理由推脱了去。
心下顿时有些不愉,只道王妃看不上秀姐儿,她们还未必看得上那李靖和!不过长了一副好皮相罢了,还不是个独立空空的草包!一个傻子还看的跟宝贝似的,真不知道那王爷在想些什么!竟让这么一个傻子继承家业不说,也不思量着多生几个孩子传宗接代!
当然,这话她也就敢想想,要是说了出来,少不得得脱层皮!
小肉团子却真心有些舍不得木尹楠,木尹楠虽说并不可以关照他,但跟着陈景瑞,小肉团子也出落成一个俊朗的少年,不复早年圆嘟嘟肉呼呼的模样,唇红齿白的,反倒比陈景秀更讨人喜欢些。但这时候,也没他说话的余地,只在回到威武侯府之后,特特跑去了茸园一趟。
“这么晚了,二哥怎么来了。”木尹楠还有些惊讶,陈景安被小吴氏拘束着,已经很少到她这茸园过来了。虽说每日还是能见到,但她并不觉得他们兄妹两的关系说得上好。
“再不来,我可见不着三妹妹了。”陈景安嘟着嘴,有些不情愿的道:“祖母和娘也不知道想什么,就这么把你送给了那什么王爷!你看锦绣那嫉妒的模样,做王爷的女儿那么好么!”
木尹楠一愣,却是有些失笑,原来陈景秀隐藏的这么失败,竟连景安都看了出来。她拉着他坐下,将身前的蜜饯果子向他的方向推了推:“做义父义母的女儿自然是好的,就是日后的嫁妆都能多一些……二姐会羡慕也是自然的。”
“是么……”陈景安挠了挠头,他其实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去想这些罢了。“我还是觉得舍不得……三妹妹,你不能不去嘛?”
整个侯府,大概也只有陈景安能大大方方的对她说一句舍不得了吧?
木尹楠心头微软,笑道:“我还是会回来的啊!义父义母舍不得我,这才让我跟了去,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真的?”陈景安跳了起来,感情他是以为她会一去不回,这才这么舍不得?只见他欢快的笑道:“那就好,我这就回去歇着了,晚了娘又要叨念我!”
木尹楠笑着点了点头。
陈景安才走,陈景瑞沉着脸走了进来。
看着大哥那张写满了“我不高兴”的脸,木尹楠有些头痛。陈景安好糊弄,陈景瑞可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哄好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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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进京(二)
(因为我的失误,前几张的序号弄错了……vip章节修改比较麻烦,所以只在这里说明一下,就不做修改了,对不起大家了~)
“然儿,此去京城,大哥也不能跟着你一道前往,你自己……千万小心些。”陈景瑞盯着木尹楠看了半晌,最后却还是只拉着妹妹的手关切的说道:“北地天气冷,你要小心多穿些衣裳,莫要着凉了,进京之后,也不要忘了去看看大姐,她这些年也不容易……”
“大哥,我知道了,你放心。”每每对着陈景瑞,木尹楠总是心中温暖。
这些年来陈景瑞无私的照看,她都一一看在眼中,嘴里虽然不曾说过,但她都知道。
“家里还要大哥多费心些……还有春分快要出嫁,我这一走,怕是没机会参加她的婚礼了……”她其实也觉得很突然,李长青夫妻忽然出现,又认了自己做义女,这事看起来并不寻常。纵然王妃喜欢她是一部分缘故,但其中必然还隐藏着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然而一时之间,木尹楠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虽说将要远行,她最牵挂的却不是老夫人和陈侯……而是自己屋里的这些丫鬟婆子。
纵然她本就与她们不够亲近,但从名分上来说,她们可都是自己的人。虽说如今她成了王妃的义女,表面上看似她们也跟着沾了光,但这一走,却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毕竟,她们终究只是侯府的下人。小吴氏不甘心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
就算她不至于蠢得明面上去针对几个下人,但背地里使绊子这样的事情,想来也不会少。
老夫人是决计不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对她们偏袒的。
“家里的事你不用多担心,有我在呢!春分的婚事哥哥也会帮你看着,不会让她受了委屈。”陈景瑞点点头,下意识的抬头。看了春分一眼。
在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春分也都听在了耳中。大少爷的心思,春分未必不知道,但她已经习惯去忽视了。既然是不能接受的。还不如装作不懂,这样即便到了必须要离别的时候,彼此都不会太伤感……
她不是爱上了陈景瑞,只是感怀自己消失的初恋。在这古代社会,能有这样一个牵挂自己,并理解自己的男人,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哪怕他从来不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每每也总是以高高在上的少爷身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春分明白,这些,都是陈景瑞对她的保护。
如果不能给予最好的,就放手让她安然离开……曾经的陈景瑞是个浪荡子,是以回过头来,重活一世,他更能明白这种感情的珍贵。那已经不再是局限于单纯的男女情爱之中。并非因为明白而选择放手的简单理由,而是知道,这样做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他……毕竟不是前世的他了。
若是前世的他,恐怕会选择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今生不是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然而在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的时候,他便问过自己,即便这样做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么,她会因此而快乐吗?
听着陈景瑞的承诺,明明是对木尹楠的承诺,春分却很受触动。
她忽然想起了现代听过的一首歌的歌词。只那么一句,却让人无比动容。
“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陈景瑞这个男人,此时或许还只是个少年,可他却做到了大部分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对她是如此,对木尹楠。也是如此。
“大哥,你早些回去歇着吧,我看你也累了。”木尹楠轻轻推了陈景瑞一把,笑着说道。
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感激的话。
“好。”陈景瑞宠溺的笑了笑,这才点头离去。
木尹楠这才走进里间,卫嬷嬷正准备给她收拾行囊。这一次的离开与上一回去庄子上不同,她不能跟着去,也不会跟着去,心里难免担心。衣物一件件的收进行囊之中,明明都装了好几个了,却还是觉得缺了什么,看的木尹楠一阵好笑。
“嬷嬷,让小丫鬟们去做吧,你在一旁看着些就是。”示意春分将卫嬷嬷拉了起来,木尹楠道:“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要与嬷嬷分开……”
“姑娘大了,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嬷嬷心里知道。”卫嬷嬷的眼角闪着泪光,看起来是真的极为不舍。然而这幅样子,她并不想让木尹楠看到,是以极力隐藏了起来,略显苍老的面庞带着笑容,十分宽慰的样子:“嬷嬷就是担心,您从未去过京城,这又是去王府,怕您不习惯。多带些您常用的东西,免得在王府里头不习惯……”
“嬷嬷真是……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木尹楠嗔了一声,道:“这不还有几天么?慢慢收拾就行了,又不是明儿就走……”
“是是是,是嬷嬷太着急了。”听着自家姑娘难得的撒娇,卫嬷嬷哑然失笑。
到底还是作罢,喊了小丫头来收拾了,也不再提这事。看着卫嬷嬷心神不定的样子,木尹楠道:“嬷嬷先回去歇了吧,今儿让春分给我守夜。说起来,这丫头可是躲懒了好些时候了。”
“是是是,嬷嬷这就去歇着。”卫嬷嬷点点头,自从姑娘懂事以后,就很少让人守夜了。每每小丫鬟们也都是守在外间,姑娘夜里睡觉还是很老实的,是以卫嬷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今儿倒是她主动提出让春分守夜,想来,是有话要跟春分说。
毕竟,春分这就要出嫁了,以后,就不是侯府的人了,想再见,也不那么容易。
卫嬷嬷理解的答应着,带着小丫鬟们退了出去,留了主仆两人在屋里。
“姑娘,让奴婢服侍您就寝吧!”大约也知道是最后一次了。春分显得十分主动。往日里这样的事情,她多多少少还有些不情愿,骨子里人人平等的念头存着,做这样的事情。总归有些不适应。但今儿却觉得不那么在意了,就好像是哄着自己的妹妹睡觉一样。
“春分,你今儿跟我一道睡吧!”木尹楠想了想,说道。
她与春分,说起来,倒真是朋友多过主仆。很多事情,春分都帮了她许多。那些她和陈景瑞替换下来的重力环,不管是来源,还是处理,都是春分出面去做的。一个女孩子在外头抛头露面,终究是有些不妥,但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甚至,她明明不靠任何人就可以做的很好,却依然记着木尹楠的情。也守着丫鬟的本分,从来不会因为那些,而自持身份。
“好。”春分想也不想就应下了。心里头有些不舍,说起来,她和木尹楠,也算的上是一块儿长大!扶着木尹楠在床上躺下,自己便合衣躺在了身旁。穿越之后的日子,许多的片段一一在脑海中浮现,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木尹楠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让她教训属下的时候嘴皮子倒是利索,跟女性朋友像这样聊天,却还是第一次。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还是春分先开了口,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这个小时候,自然是她到了古代之后的那些日子,但其中有些片段,还是隐晦地夹杂了前世的些许过往,听起来十分怀念。
“爹爹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也知道关心奴婢了,虽然爹爹也做错过,但那些都没什么的。”想着木尹楠和陈侯冰冷的父女关系,春分一边回忆着自己的过往,一边说道:“他在不好,不管怎么说,也终究是我的生身父亲。”
木尹楠笑了:“如今不是改好了么?”
“这还要多谢姑娘呢!若不是姑娘给了奴婢机会,也给了奴婢的父亲机会,他如今说不定还是个烂赌鬼,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会感激一辈子的!”
“我也不是要你的感激才去这么做的,”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做过什么,都是春分自己的努力吧?充其量,她只不过没有像别人那样拘束她罢了。“你日后过的好,便是谢我了,莫要说什么感激的话。”
“是,奴婢明白了。”春分笑道。
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春分很清楚,木尹楠所给的那一点点自由,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
说着说着,夜色渐深,木尹楠和春分也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两张年轻的脸庞靠在一起,竟神奇的有着几分难言的相似。
隔了几日,王妃亲自上门来接了木尹楠。
春分捧着衣裳站在一旁,看卫嬷嬷亲手替木尹楠更衣,嘴边虽过着笑容,却有些难过。
一切准备停当,木尹楠便去了宁安堂,给老夫人以及这日特意留在家中的陈侯请过安,便跟着王妃离开。老夫人和陈侯都起身送到了门口,看着那少女利索的进了马车。
陈俊面色复杂的望着掩上的车帘,她上马车的时候,脸上竟没有一丝难舍。
自己的女儿,离家之时,对父亲都没有说一句温暖的话。就连陈景瑞得到的关心,都比自己多――这大约是他第一次,因为这个女儿,而跟自己的儿子吃味。
这种滋味,让他莫名纠结。
“老夫人,侯爷,我们这就告辞了。”李长青与董小婉并肩站着,一旁是牵着两匹马的李靖和,待与侯府众人辞别过后,王妃上了马车,李长青父子二人,也跨上骏马,驶离扬州。
“好了,都进去吧!”老夫人望着远去的马车叹了一口气,回过身对众人摆了摆手。
陈侯沉默的点了点头,落在最后的小吴氏则是露出了一丝不甘,而陈景秀,则莫名的有些怅然。
谁也不知道,此去,竟是诀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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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木尹楠晕车事件
“然儿,觉得好些了么?”
马车上,木尹楠昏昏沉沉躺在靠枕上,身旁坐着的董小婉不无担忧的看着她。这一路上,木尹楠可谓吃了不少的苦头,大抵是从前不曾经历过这样长时间的坐马车赶路,到了第二天之后,她便开始晕车,竟是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虽说并不是第一次离家外出,然而去庄子上那次,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路程,以她强悍的身体素质,挺一挺也就过去了,根本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木尹楠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样讨厌某一种交通工具,就算是从前坐着飞船花费半年的时间到的星际去,路程远比这长的多,她也从未有过这么难受的感觉。
各种防止晕车的东西都试过了,偏生到了木尹楠身上,一点用也没有――这其实是她体质太过强悍的缘故,使得那些能够压制晕眩的玩意都失效了。就算是睡着的时候,只要马车在晃动,她也是一脸痛苦的样子,随时都有可能翻坐起来大吐苦水。
……马车里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次垫子了。
最重要的是,不管吐了多少次,哪怕胃里空空,她只要一踏上马车便开始晕眩,脸色也变得蜡黄起来,那憔悴的模样,简直堪比她刚刚穿越过来时那副娇弱的身躯。
洛宁王妃这才开始相信,这看着挺健康的孩子,原来真的是传言里那个先天不足的早产儿,谁让木尹楠的反应远比旁人要激烈的多,整天萎靡的一点儿精神都没有。几乎瘫软在了马车里头,就是到了她原本最喜欢的吃饭的时间,看着那些美味的食物也提不起一点吃的兴趣。
……基本上,食物都是由李靖和硬塞进她嘴里的。
“……快死了……”木尹楠忍不住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强忍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疼。
虽然看起来挺痛苦,可为什么听她说话的时候,她总是想笑?洛宁王妃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略带懊恼的道:“早知道这样,就走水路了……”也许坐船更好一点?
而此刻,和李长青一道骑着马的李靖和,也时不时的看向马车,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但那副模样,就好像长了透视眼似的。能透过结实的马车壁看进里面去一样。他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反对父王和母妃的提议,害的木尹楠这样难受,每每看着她不舒服的样子,他都跟着食不下咽起来。
“父王,这样下去。景然妹妹的身子会撑不住的。”每天根本没吃多少东西,只要一上路基本上就全吐了出来,本来看着就不胖的木尹楠越发的消瘦,李靖和心里着实不好受。
“……”洛宁王爷也是默然,他们谁也没想到,木尹楠竟然会这么不适应赶路。哪怕他为了照顾这孩子,已经尽量让马车慢行,只走官道,情况也没有半分好转。
“现在到哪儿了?”李长青偏过头。问向身旁的护卫道。
“禀王爷,再过半日就能到崇州了。”负责探路的护卫答道。
崇州?李长青眼底一喜,忙道:“靖和,再过半日就能到崇州了,到那里先歇两天,等景然丫头缓过气来。便改坐官船吧!”
“谁知到景然妹妹会不会晕船?”李靖和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他大约是想到了自己头一回坐船的经历,便有些不自在的嘀咕着。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总好过如今僵持不下的样子,李长青面上微露尴尬,道:“还是试一试吧!说不定景然她不晕船呢?”
“好吧!”李靖和勉强点了点头,依旧强调道:“要是不行,就还是走陆路吧!”他总觉得坐马车比坐船舒服多了。
李长青还能说啥呢?一碰上木尹楠的事情,他这儿子的神经就很敏感,原本是有些怕他的孩子,竟然还敢跟他争辩了。偏生人家还说的理直气壮振振有词,让他一句话都反驳不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念以前的那个傻儿子了。
这次随性前往扬州的都是王爷王妃身边可信之人,是以李靖和也就少了许多装傻的时候。他渐渐表露的正常,也让这些原本怀疑的人开始确信,小王爷是真的好了,面上都露出了些许开怀的模样――谁也不能信任一个傻子能当好王府未来的主人,但当他开始慢慢变好的时候,他们也就自然而然的高兴起来,哪怕此刻李靖和的表现还是跟个孩子一般。
这大约就是原本的期待值太低,以至于突然发生奇迹的时候,哪怕只是很正常的现象,都让人们觉得十分庆幸。
马车里头董小婉自然听见了丈夫和儿子的对话,连忙安慰性质地对木尹楠道:“然儿你再忍忍,再过半天咱们就不用坐马车了!”说实话,即便一直在更换,也洒了花瓣去除,但马车里的气味……实在说不上太好。
听到不用再坐马车几个字,木尹楠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勉强再丫鬟的搀扶下直起身来,一边努力压下反胃的感觉,一边伸手探向蜜饯的方向:“义母……那个橘子皮还有没有?”
……橘子皮不是用来吃的,而是放在鼻尖下闻,能一定程度上的缓解她的晕车现象。
因着木尹楠的连续晕车……这几日王府众人可是吃了不少橘子。
最后……依靠着橘子皮的功劳,众人总算平安的到达崇州――这是隶属于东南郡的一个主城,虽然不比江南鱼米之乡滋润,也不如京畿那般繁华,但也说得上是今上治下一处富饶之地。此地盛产海鲜,崇州的海鲜每年都要往宫中贡上不少,但若论吃海鲜,还是要亲临此地才能吃到最新鲜的海产,而崇州人也有他们独特的吃法,是以,崇州的海食也是十分有名的。
在崇州的官驿落脚,驿站的官员都对被从马车上搀扶下来的少女十分感兴趣――洛宁王爷在扬州收义女的消息自然早早的传到了此地,只是还未被百姓知晓罢了,不过他们这些官员之间的消息流通的十分快速。
那个传闻中幸运的侯府庶女,此刻面无人色的被搀扶下来。看身量年纪还很小,也长得很符合这个时代人们的审美眼光,虽说因着这些日子受了苦,圆润的鹅蛋脸略微显出了几分尖尖的弧度,但总体来说,还是个端庄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只不过……怎么看,也像是病得不清的样子。
“郡主没事吗?”虽然还没有下来正式的封号,但木尹楠被册封郡主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是以便有人这么称呼了。说起来,无非就是为了讨好洛宁王罢了。
“晕车晕的,没什么大碍。”官驿附近被急忙找来的大夫一脸古怪的收回了收,从脉象上看,这位小姐的身体很健康,并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就是因着几日吃不好有些憔悴罢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晕车晕的像是得了绝症一般的人,因此颇有些诧异:“让小姐好好歇一歇,多吃点补身子的食物就会好了,也不用喝什么药,老夫开两幅药膳给小姐吃吃看吧!”
“多谢大夫了。”李靖和松了口气,亲自送了大夫出去之后,便拿着药膳方子进了厨房,让一群跟着的丫鬟婆子都有些慌张。官驿里也有地方帮厨的婆姨,只不过怕她们做的吃食木尹楠吃不惯,也不放心这些不认识的人,便干脆用了自己带来的厨娘。
便是这样,木尹楠也足足睡了一整天这才缓了过来,面上的焦黄之色褪去变换成了原本的白皙,大大的眼睛也从无神的状态多了几丝明亮。
“可算是好了,”第二天傍晚,已是近黄昏的时候,看着自己走来而不是被丫鬟搀扶出来的木尹楠,董小婉总算路出了一丝笑容:“你这丫头,怎么晕车也不早些说,倒是叫你吃了这么些苦头!”
“其实我本来也不知道。”木尹楠说起来就觉得委屈,谁晓得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大来着?说到底,这就是古代这些大家闺秀女子的悲哀了,从出生开始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端坐在房中整日的绣花弹琴,身体真正好的都没几个!
“以前没出过门吗?”
“去过庄子上……”木尹楠想了想,老实的道。
洛宁王妃这才想起来,貌似自家儿子跟人家就是在庄子上相识来着。那处庄子她也知道……跟扬州城离的不远,便有些明白了。
感情这丫头还真是从来没出过远门啊!
“以前在扬州的时候,不常出门吗?”她笑着问道。
“嗯,很少出门,多半时候都是呆在院子里,要么就是去文媛家里。”木尹楠左思右想,自己这些年过的还真有些宅女的味道――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坐得住。
……那是自然,锻体术本来就很需要耐心,坐不住的也练不好不是?
“没出去逛过吗?元宵也不出去看看花灯?”王妃惊讶的问道。
“花灯?”木尹楠的眸子里满是疑惑,有那样的东西?
若是晴雯再次,定然会觉得丢脸……每年元宵的时候,她们家姑娘不是躲懒就是缩在屋子里,她也不是没提议让她出去看看,可奈何人家根本就没兴趣啊!
事实上……木尹楠根本就没有过元宵的意识,还为了每年这一天都要吃汤圆而感到憋屈。
汤圆什么的,那滑腻腻的玩意儿,她根本就不喜欢啊有木有!
“……今儿跟母妃出去逛逛吧!”洛宁王妃一脸无语的道:“听说正好是崇州一年一度的庆典,既然来了,不去看看怎么也说不过去。”
“好。”木尹楠想了想,便点头同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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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庆典
崇州的庆典,弥漫着一股鱼腥味儿。
这是理所当然的,尽管用花灯和灯笼将整个崇州的夜晚都装扮的十分热闹,但人群之中飘过的鱼肉香气和海鲜的味道依然十分浓重。这大概也是庆典的一部分,崇州特有的美食,甚至木尹楠还品尝了一种叫做“生鱼片”的食物,据说是直接从活鱼身上片下来的鱼肉做成的,沾着配好的配料,有一种独特的滋味。
但从来不吃生食的人头一次吃,却是要很小心的,不然就会像王妃董小婉一样,只是略微尝了尝,结果刚刚回到王府,就开始了“有趣”的生理反应。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其实木尹楠并没有吃出来什么特别的滋味,只是对这种吃法很好奇罢了。她大约是个舌头味蕾十分迟钝的人,虽然爱吃东西,但却不怎么会分辨怎么样的食物才是所谓的美味,在她看来,能够入口的东西,都是“美食”。
这就是她从前四十多年的人生,受到营养剂毒害之后留下的必然反应……
一家四口穿着出门时穿的便装――姑且算是一家四口吧!――像是微服私访一样,穿梭在百姓当中,倒也并不显得突兀。王府的侍卫们全都便装隐藏在人群之中,虽说王爷也有让他们尝试一下百姓们的庆典的意图,但在某种习惯神节的协调下,他们之中恐怕也没几个人能真正融入进去。
特别是在崇州府府衙的门前,是人们最为拥挤之处。也只有这一日,府衙会开放让百姓们进入其中一同参加庆典。当然,负责安全的衙役们也是很尽职尽责的注视着周围。而在这里,无论是官员,富商。还是平头百姓,都是其乐融融的样子,仿佛抛却了自己的身份。一通融入到庆典之中了。
木尹楠和李靖和也吃的很开心,他们俩总是显得很合拍,不管是吃东西也好,总能找到令他们露出笑容的共同点来。
同时,他们也是人群的焦点之一,周围的人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投像他们。一部分人看的是王爷和王妃,而这些人。多半都是眼里出众之人,即便那两人穿的很随意,但也能从气质上看出他们与身旁人的不同,那种格格不入的贵气,便是陷入了人群之中。也能一眼就分辨出来。
而剩下的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他们虽然也感觉到了些许的不一样,但多半都只是觉得这一对夫妻比较特别罢了。但两人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远不如木尹楠和李靖和显眼。
准确的来说,其实大部分人们的目光,都落在了俊美无匹的小王爷身上。那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的容貌,精致的脸周围容色出众的少女都要掩面,不能直视。再配上他身上那格外干净的气质,引得人们频频注视着他,交头接耳的谈论。
托他的福,看起来有些木讷的木尹楠也成了人们注视的对象之一。
她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让她想起当年打了胜仗之后,回到联邦。接受民众欢呼的那个时候――哪怕那时候的她正因为士兵的伤亡而痛苦,根本感觉不到半点自豪,周围却全是那些赞美崇拜的眼神,这让她很不舒服。
明明付出生命的并不是自己,而人们却因为自己而欢呼。站在战友的尸骨之上的荣耀,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在缓慢的撕扯着她的内心。
而这一次,不是因为她是多么出色的绝色美人,而是因为身旁的少年,再一次成为了众人的焦点。那些窃窃私语的评论、可惜,像苍蝇一样投入耳中的时候,让她莫名的不爽。
为什么可惜?难道她配不上他?哪怕她对李靖和从未生出过特别的感情,这个时候,还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然儿,来尝尝这个,这个很好吃。”李靖和却全然不知木尹楠的心理活动,兀自拉着她来到一处摊位前面,飘散着一股子浓烈的鱿鱼香味。李靖和的嘴里正嚼着什么,随着他说话的时候不断的喷溅出来――这场景很搞笑――而他一手则拿着一串烤鱿鱼,往她嘴边凑。
他的笑容有点干净的太过刺眼。
但是那单纯期待的神情,那仿佛只是想与她分享美食的愉悦表情,不管是谁都无法拒绝吧?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张开了嘴,愤愤的咬了一口。
鱿鱼的鲜香在口中蔓延开来,陪着略显甘甜的蘸酱,说不出的好吃。
“好吃吧?”看着她一瞬间便流露出满足的神情,李靖和笑道。
木尹楠点了点头,干脆抢过了那一串,还是自己吃起来更痛快些。
看着儿子和义女的互动,李长青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凑近董小婉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样的活动倒是不错,这才叫与民同乐吧?”
到底是自己的丈夫,他才张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董小婉微微一笑:“说的容易,要是真的皇上出现在这里,你觉得他们还能这么自在吗?可你看看,这些百姓,明明知道哪些都是官员,却并没有什么畏惧的模样,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做的事情。再者,就算皇上肯,你觉得那些大臣们会同意吗?再说,皇上的安全也很难保证,毕竟那些前朝余孽……”
说到这里,董小婉忽然顿了顿,旋即只是摇了摇头。
李长青也叹了一声,仿佛是有些遗憾的模样。
前朝余孽?木尹楠和李靖和齐齐皱起了眉头。混在热热闹闹的人群之中,王爷与王妃的谈话也很小声,但他们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李靖和第一个念头,便是过了这么些年了,难道还存在前朝余孽这样的人吗?毕竟,从他爷爷那辈开始,李家便是天下共主了。他也曾听人说过,李家曾经是前殷朝的旧臣,因着殷皇朝的统治慢慢走向末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登基不过三年便显出了暴虐的本性,宠幸小人而残杀忠良,以至于引得民愤不断,最后,一向以仁善著称却被奸人陷害的李家人便跳了出来,推翻了殷王朝。
虽说总有些背主的嫌疑,然而就算是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却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在贤明的君主领导下推翻暴虐王朝而改朝换代的故事层出不穷,只不过这一次换成了他们李家罢了。
如今大晋朝的皇帝都已经是第二任了,莫非那些前朝的旧臣还不肯善罢甘休么?
而木尹楠却敏感的察觉到,董小婉在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
前朝余孽……跟她有什么关系?
且不说与她有没有关系这样高深的疑问,便是那些前朝余孽,至今仍旧念念不忘旧朝,难道只是因为忠心?木尹楠想着,便觉得有些可笑。战争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大义,不过是个人野心欲望的膨胀罢了,李家人也好,那些所谓的“前朝余孽”也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虽然说得冠冕堂皇,却掩盖不了事情的本质。
什么历史……只不过是糊弄百姓的掩饰罢了。
曾经伸出上位的木尹楠,十分清楚的明白这些背后所掩藏的东西。就算是联邦,不也有敌对的帝国么?还有那些智力低下的虫族,难道它们也是为了什么种族之争?无非就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而夺取更多的资源罢了……说到底,跟民族大义根本没什么关系!
但……如果真的跟她有关的话,要怎么做?
虽然并没有什么迹象表明,但木尹楠从一开始就存有疑惑。明明是陈俊的亲生女儿,为何他的态度会如此冷漠?就算是庶出,老夫人和陈侯的态度也显得太过可疑,他们是不曾做过什么,但漠视难道不是更伤人吗?木尹楠甚至有理由相信,那个女孩儿会早逝的原因,也许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天生体弱之类的缘由,而是亲人的漠视。
还有卫嬷嬷……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疑问。侯府为何会容忍她的存在?明明不是签了卖身契的下人,明明可以过上更自在的生活,她却宁愿以奴婢的身份留在自己的身旁,这说不过去啊!还有这些年,突然跟卫嬷嬷开始接触,并且渐渐频繁出现的那些身份神秘的人,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一个侯府的嬷嬷搭上线?
最后,便是她如今的义父义母,像是突然冒出来一般,不过也没见几次,就笃定的要收自己为义女……即便是为了李靖和,也让人觉得不可理喻。若是他们不愿意,就算李靖和再坚持又有什么用?等到日后她出嫁了,他自然就会放下,又何必非要收她做什么义女?
她不过是个侯府的庶女罢了!
木尹楠忽然有种生出在阴谋之中的感觉……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和前朝余孽有关的话,那为什么这些人这个时候才出现?难道是因为不确定她的身份?那他们又是怎么找到她的?毕竟,她可算不上什么声名远扬。
她到底是谁?侯爷的女儿,还是前朝余孽的遗孤,又或者,干脆是殷皇朝最后的血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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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猜灯谜
“父……亲,我和妹妹去那边看看!”李靖和拉着木尹楠对着李长青喊了一声,差些走嘴喊出父王来,惹得木尹楠在一旁嫣然一笑。
“嗯,别走远了,一会就该回去了。”李长青微笑着允许,难得看见儿子这么活泼的时候,他心里也是大为欣慰。与身旁的董小婉相视一笑,虽然有些担心,但也不是特别在意,就算是离了他们眼前,自然也会有暗处的护卫跟着,两人的安全无虞。
再者,李长青对儿子的力气可是深有体会,一年前在京城,他偶然看到儿子跟着武师学武,便上去试了试,不过还是个少年模样的李靖和,竟然已经能跟他相抗衡,不相上下了――即便李长青从来都只是以势均力敌去描述,但当时在场的人们却都知道,若不是李靖和顾虑着父亲的面子,王爷恐怕就要在儿子手里受挫了。
一场打斗下来,李长青是大汗淋漓,可李靖和却跟没事人一样,休息了一会,便继续投入练习中去了。便是李长青,心里头也是明白的。
从此以后,李长青便再也没有升起过跟儿子交手的念头。
“这种丰收庆典还有诗会啊!”李靖和感兴趣的正是一群崇州学子们趁着庆典举办的诗会,这诗会似乎跟庆典的内容不太合适,不过这一点都不能消减这些所谓“才子们”的兴趣,一首首诗文接连出炉,总能引来围观百姓的阵阵喝彩――这些大部分都大字不识一个的平民百姓,对这些年轻学子总有种心里上的敬畏。哪怕他们压根品不出一首诗的好坏来,只是跟着起哄,倒也显得热热闹闹的。
“还有猜灯谜,要不要去看看?”虽说当着旁人的面。木尹楠总要称呼李靖和一声哥哥,但私底下,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因此只是扯了扯他的手,指着一旁让更多人聚集在一处的猜灯谜活动说道。
对诗词什么的,木尹楠的感觉完全跟那些百姓一样,只觉得如同听天书一般。她是跟着陈景瑞的先生认了不少字,还能写得一手令人称赞的簪花小楷,但她却多半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惹得先生对她连连摇头。直言“朽木不可雕也”。
除了还算能看的书法,她对于文道简直一窍不通!
不过木尹楠也并不在意,不是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好歹这三从四德里面她总算满足了一项不是?当然她根本想不起来,三从四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里面可没有一项叫做“无才”的德。
是以,即使对猜灯谜有那么点兴趣,她却还是仍旧只是指望着李靖和。
可李靖和又能比她好多少呢?
连陈景瑞都知道,李靖和是个武痴,除了对武道上有天赋,对于其他,跟木尹楠半斤八两,谁也不差谁。
不过李靖和自己却并不那么认为,因此一听木尹楠说起。便舍弃了才子们的诗会,兴致勃勃的来到了猜灯谜的摊子前头。
活动已经进行了好一会了,最后头几盏简单的灯谜已经被人猜出,奖品也都拿走了。来玩这种灯谜活动的,大部分也都是凑个趣,普通人除了最简单的那几踢。就答不出来,而那些真正的才子,也不屑去回答那些简单的灯谜。是以在剩下前面几盏当中,最前沿的几盏围着好些人,中间的那些却是无人问津。仗着眼力好,木尹楠将前面的几个灯谜逐个念了一遍,然后期待的看向身旁的李靖和。
……回应她的只是李靖和更加迷茫的脸庞。
好吧,木尹楠收回目光,他们就是一堆傻瓜兄妹,看来奖品是一个都拿不走了。
“等等,半部春秋……这个我好像知道!”正准备离开了,李靖和却突然叫了出来,指着中间最末尾的一个灯谜叫道。
真的?木尹楠怀疑的看着他,李靖和却兴奋的拉着她向那盏灯谜的摊子走了过去。
摊子的主人是个卖字画的读书人,见到这衣着华贵的兄妹两高兴的向自己跑来,顿时露出了惊讶的模样。他不过是出个中正平和的谜面,一般来说,也只有普通人家上过学的孩子会来答这种的。今儿可能是出的稍稍难了些,好几个来猜的都没中,这才一直留到了现在。他还以为不会有人来了,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分明是出身良好的李靖和“兄妹”俩。
“小公子要猜我这个灯谜吗?”就算已经到了近前,老板还是认真的问了一声。甚至还低头看了看自己准备的奖品――不过是一套最廉价的笔墨罢了,他们就这么想要么?
“嗯,我要猜这个,半部春秋对吧?”
“是……可是……”老板忍不住又瞅瞅李靖和身旁的木尹楠,少女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异的情绪来,但她好似感觉有些……丢人?
也是,对他们这样好人家出身的人来说,的确有点丢人。
“靖和哥哥,你赶紧把答案说了吧!”木尹楠被那老板疑惑的目光看的心里有些发毛,连忙催促道。那种就好像是在看什么奇异物种一般的目光,让她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被关在动物展览星的那些所剩无几的可怜动物们。
周围还聚拢了不少围观群众,都是看到有人来答灯谜而凑过来的。
“是和字。”李靖和信心满满的答道:“你看,半步春秋,就是春秋两字各取一半,那春字下面是个口,秋子左边是禾,加起来不就正好是和么?”
闻言,那老板刚准备去拿奖品的手猛然顿住,愕然的望着一脸骄傲的李靖和。
那不可置信的样子,让李靖和更加得意了,指着老板道:“你看吧,我果然说中了!”
是么?木尹楠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那位大叔的模样,看着可不像是赞同的样子。反倒像是吃饭的时候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感觉!又仔细看了看灯谜,:“不对啊,那春字下面明明是个日字!要照你那么所的话,春取一半秋取一半,倒像是个秦字。”
围观群众见出现了不同的答案,竟也纷纷议论开来。
“我看那小公子说的对,是个和字。”这是识字不多的土老帽,和相对秦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也越看越像,赞同的点点头。
“胡说什么,那分明就是个秦字!”
“你知道秦字怎么写吗?”
“当然知道了,不就是春字的上半部和秋字的做偏旁合起来嘛!”
……看着那两个争论起来的路人,木尹楠暗自咂舌,一个灯谜而已,用不着这么激动的争论吧?看那模样,就好似要掐架一般!
“……是吗?”李靖和挠挠头,干脆转向老板:“大叔,你说说看,谜底是不是和字?”
“……”老板哑口无言的摇摇头,这位小公子看起来很执着啊!不过,他倒是不会偏颇,取了笔墨递给木尹楠:“小姐答对了,的确是秦字,这是奖品,还请小姐收好。”
“多谢大叔了。”木尹楠微微一笑,伸手接过。那笔最常见不过,那墨且看不出好坏来,用一张黄色的纸片包着,问着有股淡淡的墨香。
“是秦字啊……”那是猜错之人失落的声音。
“都跟你说是秦字了,你偏不信!”
“你要是知道,你怎么不早点去猜!”
“……”
总之,拿到了奖品,木尹楠还是很高兴的。只觉得手中那两样物品,是她见过最好的笔墨了。
灯谜也猜了,奖品也拿了,两人兴致颇高,又跑到一边摆满各种崇州特产的摊子上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好在木尹楠还记得买东西要付钱,董小婉也给他们准备了不少零碎的银两。要不以李靖和的想法,大约是直接拿了东西就走的。
……其实走了也没关系,自然有后头的护卫帮忙付银子。
“该回去了吧?”眼看着手里的东西都快拿不住了,木尹楠问道。
倒不是重,而是太多了,四只手实在是拿不过来。
“嗯!”李靖和点点头,大件的东西都是他在拿――景然妹妹毕竟是女孩子嘛!“不过,父亲和母亲在哪里?”
“……我也不清楚。”
……果然还是迷路了有木有?
隐在暗处的护卫听着这奇葩兄妹的对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终于现身出来为二人引路。
等李长青和董小婉看见满载而归的李靖和与木尹楠,忍不住大笑出声。
“你们两这是怎么了,瞧这脸!”董小婉忍不住上前,温柔的替木尹楠擦拭沾满了食物残汁的小脸。
“就这幅模样走回来了?”李长青忍不住扶额,这真的是他的儿子和义女?
他有种想要昏倒的冲动。
等到回到官驿,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木尹楠回到房间,护卫将属于她的东西放下之后便离开了,之后,她也将丫鬟们遣了出去。
看着堆在桌上的一大堆玩意,木尹楠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然后找出了那个她猜灯谜赢来的墨锭。
墨锭没什么问题,但是那张用来包裹墨锭的纸片上,却细细的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认贼作父,枉为人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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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掉包
闲妻当道130_闲妻当道全文免费阅读_130 掉包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木尹楠自认是不通文墨的粗人,但她不至于连这么浅显的含义都看不出来。【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
是巧合,还是有意?
她回想着当时那字画摊老板的模样,确定自己的确并未从他身上感觉到任何异样。
那墨锭……究竟是何时被掉包的?
她依稀记得,原本的墨锭,不过是用黄纸随便包裹的,而这一块,用的却是上好的宣纸。
若是有人换了她的东西,她不至于没有察觉才是。
认贼作父?木尹楠掀起嘴角,只觉得有趣。
她倒是想看看,她究竟是如何认贼作父法的!
这应该只是某些人想要给她的某种暗示,所以才没有直接出现在她面前。如果他们真的确认或是下定了决心,应该有很多机会,而不会选择替换墨锭这样遮遮掩掩的方式。今天晚上可是最后的机会了,因为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要离开崇州了。
不管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管他们究竟想做什么,现在看来,这些人大约是不会在路上动手的了,可若是等到了京城之后,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木尹楠拾起那张字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滋润了窗外的泥土之后,她方才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安心的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丫鬟服侍木尹楠起了身,对这些王府的丫鬟,木尹楠没有丝毫的不适应。她甚至有些自嘲。自己还真是享福享惯了的人,不论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现在,她都没有丝毫的惶恐和别扭,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可在联邦的时候,爷爷从小就培养她独立生活的能力,可没有这样的待遇,顶多就是偶尔去餐厅吃饭的时候,享受一下服务生的招待罢了。看来这具身体,还是留下了她的一些本能。而那些东西,也已经融入了她的骨子里。
见她装扮停当,被王妃安排在她身边的红裳习惯性的想要上前搀扶――前几日木尹楠的模样,如果不是靠着旁人,连走路都有些困难,她都已经习惯如此动作了。然而没想木尹楠却轻轻推开了她的手,顿时吃了一惊:“景然小姐?”
“这几天辛苦你了。我好多了,可以自己走。”木尹楠微微一笑,微微抬起的眼角却瞥见了红裳脸上一闪而逝不以为然的表情,甚至还皱了皱眉头。
“是,奴婢明白了。”红裳露出微笑,状似放心的说道。
这些丫鬟不管表现的多么顺从,心里却仍旧是不甘心的。就算她是王爷的义女又如何?毕竟不是洛宁王府真正的主子。她们被调来伺候她。也不过是暂时的,又能有多用心?
不过说起来,这些丫鬟被洛宁王妃调教的十分聪慧,就算心中不满,就算再不情愿也决计不会明显的流露出来,比起侯府里的某些人来说,出色的太多了。
木尹楠点了点头,便起身走出房门。
外头天气晴朗。天空一碧如洗,连一丝云朵也没有。明亮的阳关照在身上,让身体觉得格外的舒畅。木尹楠下意识低头摸了摸手上的翠玉手镯――正是第一次见面,洛宁王妃赠给她的那一个。其中的能量她早已让芯片吸收,手镯却意外的并没有碎裂,反而显得更加晶莹剔透。就连董小婉这个前主人都有些惊讶,连说原来玉石真的是通灵的,知道选择真正的主人。
玉石是不是通灵木尹楠并不知道,但她十分清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类似这种质地的玉石,应该都有能量存在在其中,只不过因着其中能量的多少而存在差异。是以就算吸收之后,玉石也不会消失,而第一次陈景瑞偶然得到的那一块,则是纯正的能量石,只不过在这个世界的人们看来,不过是块称手的鹅卵石罢了。
“景然小姐,王妃已经起身了。”红裳看木尹楠慢吞吞的走着,脸上还是一副没有睡醒的表情,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角,隐晦的提醒道。真不知道王妃到底是喜欢她哪一点,完全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竟然还说动了王爷收为义女。
这种纯粹因为嫉妒而衍生出来的不满情绪,其实并不知红裳一个人有。
说起来,大约世上的女子都会有这样的奢望,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人中龙凤一般的存在。朴实踏实的女子不是没有,但未必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出人头地。至于是脚踏实地还是一朝飞上枝头,就要看她们所生长的环境了。
而像红裳这样王府的婢女,大约也是从小就羡慕者主子们的生活。若非李靖和这样的情况实在不适合成为她飞上枝头的对象,说不准,她今日里就是姨娘而不是丫鬟了。
因此红裳也有隐隐的懊悔,为何当初会因为王爷王妃待世子的冷淡而退却了,如果能够从小伺候李靖和长大,和那位性格单纯的世子总能培养出感情来,总好过被塞在他身边那几个不知进退的蠢货,不过是去了一趟庄子上,竟然还被世子送回王府。
梨花也好菊花也好,在她眼里都是傻子。一个只知道当人奴婢不思进取,另一个又只想着巴结贵人却做不好本分。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像这两个人一样傻。
红裳心里想着这些,却没发现木尹楠早已走远,甚至还回头看了陷入幻想中的她一眼,那眸光里,仿佛满是疑惑,就好像在说:怎么催我走的快一点,自己却还慢吞吞的?
这样的目光太过直接坦白,以至于红裳身旁的小丫鬟忍不住轻轻拉了拉她,小声道:“红裳姐姐,小姐已经走到前面了,咱们快跟上吧!”
红裳这才回过神来,对上木尹楠看过来的目光,脸上顿时如同火烧一般。木尹楠的行为,就好像是直接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似的,让她忍不住有些怨怼――可她却是忘了,先前催促的人不正是自己么?
她也能拿木尹楠如何,只是瞪了小丫鬟一138看书网步追了上去。
已经走过转角的木尹楠忍不住摇了摇头,果然,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哪怕是奴仆,也会生出高人一等的想法来,总觉得自己与旁人不同。其实……又有什么两样呢?
走到大厅,李长青夫妇两果然已经到了,李靖和也端端正正的坐在父亲的下首,看到木尹楠出现,便对她露出了憨厚笑容,看的一旁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偷看他。
果然只要长得好,不管是什么样子都是吸引人的。
她果然来晚了,木尹楠心里下意识的有些懊恼,虽然并不是很在意,但昨晚的字条还是对她产生了影响。
“见过义父义母,靖和哥哥安好,景然起晚了。”
“然儿没关系,是昨晚玩的太累了吧?都怪你哥哥,只知道拉着你到处乱跑。快来母亲身边坐下,用早膳了。”董小婉疼爱的看着她,她的面色比之前几日简直是天壤之别,看起来红润白皙很是康健。那大夫说的没错,然儿的体质还是不错的,只是不太适应坐马车罢了。
“是,义母。”
早膳依然是崇州的风格,少不了海鲜鱼类的出现。不过王爷夫妻似乎并不习惯一大早就吃这么腥的食物,因此连一口都不曾动过。倒是木尹楠和李靖和这两个小的适应良好,把一盘子清蒸鱼和鱼片粥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的真香……”董小婉放下筷子之后,便一直看着儿子和木尹楠吃东西。她在侯府是也是跟木尹楠同桌吃过的,当时她的食欲还让她有些吃惊来着。但自从上路之后,木尹楠就变得格外的秀气了――当然不是她装模作样,而是晕车的缘故。
看来是恢复的不错,真是好久没看过她吃的这么痛快的样子了,心里还隐隐有些怀念。
“然儿还是不要吃太多了,”李长青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吃东西,忍不住提醒了一声:“一会要去坐船,要是晕船的话该难受了……”
一般来说,晕船的人可比晕车的人更多一些。而且晕车的人,几乎都会晕船。
船体在水上的晃动程度可比行驶在平整道路上的马车激烈的多。
“……好。”木尹楠想想也是,摸了摸已经有七分饱的肚皮,遗憾的放下了筷子。毕竟她是第一次坐这么古老的交通工具,还是多留着点心的好,晕眩的感觉可不太好受,每次都是难受得就好像连五脏六腑都要从身体里面吐出来一样。
然后,有点羡慕的看着李靖和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咀嚼,塞东西,咀嚼……
不会晕车也不会晕船的人真是幸福啊!
这一次他们改走水路,因着没有事先准备,只能麻烦官驿的官员安排。水路不同陆路,每一艘船只都需要凭证才能通行,是以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能够远行的大船给他们。所以,他们便和一艘恰好路过要去京城的官船通了气,让他们一行人搭乘。
那是一位回京叙职的地方官的官船,听闻洛宁王爷夫妻要与他同行,便立时就答应了下来。想他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哪有这样与皇亲国戚直面的机会,这还是皇上的胞兄!
因此当洛宁王一行人来到码头的时候,那位地方官早就等在一旁,身旁还有他随行的家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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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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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安晋中见过王爷。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迎风而立的瘦长男子大约三十来岁,并没有穿着官府,而是穿了一身正式场合才穿的锦衣,头上绑了书生巾,模样生的十分儒雅。他身旁的女子略小一些,但脸上也能看出些许上了年纪的痕迹,相比同样是三十岁出头的董小婉而言,略显老了些。
这外放官员的家眷,毕竟不比在皇城养尊处优的贵人,虽不是什么穷山恶水的险恶之地,但毕竟也不是自己的家乡,更不是繁华之地,总要多费心一些。加上水土不服之类的外在原因,面上的风霜痕迹更加明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倒是安晋中的一双儿女,叫人看着眼前一亮。男孩约莫和李靖和同龄,不似他那般精致漂亮,而是继承了父亲的儒雅,看起来就像个年轻板的安晋中,说不上多好看,独有一股子书生气。女孩要比陈景然略小一些,不过**岁的模样,生的粉粉嫩嫩十分玉雪可爱。
说是小一些,可单就身量而言,俩人却差得不少,木尹楠在同龄的女孩中身量本就高挑,偏偏又不曾发育,安家小姐或许是承继了母亲的娇小,个头矮矮的,身条却已经略略显出女孩子的曲线来,倒是跟木尹楠仿佛两个极端一般。
不过她到底年幼,瞧着也只是可爱。
“安大人免礼,这次还要劳烦安大人和安夫人。”李长青温文尔雅的笑着,虽说如此,木尹楠却察觉他与平时不同的模样。李长青对着董小婉。乃至于侯府众人时,虽然偶尔也会流露出那种地位上的优越感,但却不会表现的如此鲜明。
就仿佛是……刻意在对方和自己之间划下了一道界线一般。
“是下官的荣幸,王爷。请上船吧!”安晋中脸色一僵,想是察觉了。
李长青并未推辞,只是点了点头。便和王妃携手榻上了踏板。李靖和伸手签了木尹楠,跟在后面,嘴里一边说道:“景然妹妹小心些,这踏板也太窄了,小心掉下去。”
……她怎么可能掉下去!
安晋中和夫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些奇怪。不是说洛宁王妃只育有一子,王府也没有庶出的子女么?世子口中这位“景然妹妹”。究竟是何方神圣?
也不怪他不知道,他虽然也是个官,但只是外放的七品。而这消息至今也不过过去个把月,那时他正好也在准备回京的路上,是以对洛宁王收义女一事并不是太清楚。
这一次不过是偶然遇见。他们本来就讶异,还以为洛宁王爷一直都在京中,谁知竟然会在崇州遇上?因着是通过驿站的官员才知道的,他并未有丝毫怀疑,这世上大概也不会有人胆子大到去冒充一位王爷,而且还是在进京的路上。
不过这一刻,却稍稍有些疑惑了。
那位洛宁王世子也就罢了,不管是容貌长相,都与传言中的大致相同。生的果然俊美。只是没有听说的那么傻气,看着也是彬彬有礼的模样。
安晋中当年进京赶考,也曾远远见过洛宁王爷一面,当时李长青还是皇子,先帝也还在位。和如今隔了十多年,但相貌却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只是……那女孩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莫非是王爷的私生女不成?
说起来。安晋中也算是少年得志,他是在长子出生那一年便中了当年的进士,当时还不满二十岁。是以不管是他,还是妻子,都对长子颇为疼爱,总归觉得是他带来的福气。但之后的数十年,仕途上却并不是十分顺遂,以至于如今也不过是个七品小官。这一次虽是回京述职,他却没有多大的把握,一定能争取到京官的位置。
十多年,足以改变一个人。十年前他成为进士时是满腔抱负,只觉得心中满是才情可以报效家国,然而十年后,他却为了一个京官的位置而苦恼,甚至因为巧遇洛宁王而异常高兴。
若是能得到洛宁王爷的认同,想来他日后的仕途也能走的顺利一些。
换种想法来说,哪怕洛宁王爷对他生疏冷淡也好,只要让人看到他们是同乘一船进京的,别人总会将他当成王府那一边的――洛宁王可不比其他王爷,他是当今圣上的胞兄,又是圣上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人,与他搭上关系,总有莫大的好处。
是以,安晋中偷偷向妻子使了个眼色,让她交好洛宁王妃。
那安晋中的夫人,原本却只是个普通平凡的女子,姿色尚可。在安晋中高中之后,就成了进士夫人,一直以丈夫为傲,但凡是丈夫的吩咐,她都会尽力做好。但她终究只是个平凡女人,生平还是头一次见到洛宁王妃这样的贵客。是以虽然明白丈夫的心思,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上了船,安晋中引着王爷夫妻去看了为他们腾出来的船舱。本来就不是什么太大的船,屋子显得稍有些紧张:“王爷和王妃是左手边的这一间,只是要委屈小王爷和……这位小姐,要和犬子小女挤一挤了。”
“无妨。”李长青点点头,表过谢意,却是半句不提其他。
安晋中有些无奈,和李长青离开时又看了安夫人一眼。
“王妃屋里坐吧!”安夫人明显有些紧张的样子,带着一双儿女进了船舱内,客气的请王妃入内,自己却是直挺挺的站着,一副拘束的样子。
“安夫人,不用这么紧张,快坐下吧。”董小婉对安夫人倒是心生好感,见惯了能说会道的内宅妇人,这样的老实的实在是稀罕。又拉了安小姐的手道:“安小姐长得真是聪明伶俐,今年多大了?”
刚刚坐下的安夫人一下子又弹了起来,好似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似的,恭敬的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小女今年九岁了。”
“还是坐下说话吧,就像平时闲谈一样,不用这样的。”董小婉一时有些无言,却并不反感,连忙说道。
公孙嬷嬷得了眼色,上前扶了安夫人坐下,又笑道:“安夫人不要太见外了,王妃平日里为人最是随和不过,您不用太拘束了。”
“是啊,咱们这可要相处好一段日子,若是你天天如此,我可不敢跟你说话了。”董小婉露出温和的笑容,和善的说道。
“多谢王妃,是妾身太紧张了,”安夫人这才镇定下来,好歹当了十多年的官夫人,场面话还是会说两句的。听王妃这样说着,心里也觉得安心许多,这才看向了他们,笑道:“叫王妃见笑了,小妇人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多有失礼。”
“我倒是喜欢安夫人这样的真性情,看着就让觉得亲切。”董小婉道:“安小姐闺名是?”
听她问起女儿,安夫人倒是挺高兴的。这种儿女之间的话题更容易引起共鸣感,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她的小名是安安,是希望她平平安安长大的意思。大名是相公给起的,叫晨曦,因着是晨曦十分出生,这才叫了这个名字。”
“原是如此,晨曦,倒也别致,那令公子呢?”
“犬子……犬子叫旭阳。”对儿子,安夫人反倒显出些许陌生的样子,只憋出了一句。
“真是好名字。”董小婉点点头,丝毫不见怪。
“安安,阳儿,还不给王妃娘娘见礼?”安夫人道。
安晨曦与安旭阳便齐齐上前,给董小婉行礼,口中道:“见过王妃娘娘。”
“快起来……”董小婉笑着,虚扶了一把,看着两人起身。又从身后公孙嬷嬷手中接过了事先准备好的见面礼:“看看喜不喜欢?”
给安旭阳的是一件玉佩,品质上可,安晨曦的也差不多,是一支玉钗。
“多谢王妃赏赐。”安旭阳领着妹妹道谢。
“安夫人也是儿女双全,真是好福气。”董小婉欣然的笑了笑,转而看向安夫人。
也是?安夫人惴惴不安的看了董小婉一眼,小心的问道:“妾身从前听人说骑过世子爷,只是小姐倒是不曾听闻……”
“这事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然儿是我和王爷收的义女,近日里才收的。然儿来,给安夫人问个安。”董小婉笑了笑,拉过木尹楠道。
“景然见过安夫人。”木尹楠上前屈了屈膝,安夫人看着女孩儿平静的脸庞,竟是不觉有些惴惴。明明是个跟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可她却不敢对视她的眼睛!
连王府的义女都有这样的气势!
“好好,区区薄礼,还请景然小姐莫要嫌弃。”安夫人慌乱的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木尹楠。
“怎么会,多谢安夫人,叫夫人破费了。”木尹楠乖巧的收好,也没有立刻打开看,径直回到李靖和身旁站定。
董小婉满意的看了她一眼。
“靖和,你呆站着干什么呢?”王妃又看向自己儿子,这孩子又开始装傻了,低着头,除了木尹楠,也不看旁人一眼。
……虽然她和王爷也是这意思,但他也不必做的这么明显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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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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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儿子想和景然妹妹到船头去看大海。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李靖和也不管董小婉的暗示,也不像样的行礼,反倒是跟武师似的抱了抱拳,一脸呆傻的说道。
安夫人见状,心下大为安定。果然这位世子和传言中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不出来罢了,这一开口不就露陷了?
想必也是洛宁王爷和王妃事先叮嘱过的,是以方才他才一直都不曾说话。
她差点就以为李靖和不喜他们一家人了。
“你自己想去,扯上你妹妹做什么?”洛宁王妃真真是哭笑不得,要不是知道他在装傻,她险些就要给他骗过去了。不过也正是因为知道,此刻她方才知道,原来她的儿子,竟然也可以这么聪明。
心下难免又怨怪起李长青,若非是他,她的儿子又怎么会被冠上傻子这种屈辱的称呼?
而且就算明明已经好了,还要继续伪装下去。
这并不是他们杞人忧天,即便那个人已经入土,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当初,那人分明没有接触李靖和的机会,却偏偏能对他下了毒手。若说其中没有人相帮,她是决然不信的。要知道,李靖和出生的时候,他们一家可都是住在宫中,直到他一岁多才建了王府,而那时,他已经露出了些征兆。
皇宫是何等禁卫森严的地方,若是无人相帮,那人又怎么可能避开重重守卫,潜入到皇孙的殿中行凶?且不说那个人有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便是有。其中恐怕也少不了某些人的暗暗相助。只要这么想一想,董小婉便觉得心中发冷。
那时先皇身体不好,皇权的竞争已经到了一种白热化的地步。那几位有能力得登大典的皇子之中,必然就隐藏着那个人。可笑的是。她和李长青,从来没有那般的想头,在那场斗争之中。从来都是退避三舍,偏偏,他们却并没有轻易放过他们。
恐怕只因为李长青是最年长的皇子。
当时先皇后没有嫡子,如今的太后也不过是妃位,李长青的亲生母亲又是贵妃,皇子们将李长青视为劲敌,在文武百官坚持无嫡立长的情况下。会出现这种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他们唯一的嫡子李靖和便糟了无妄之灾。
还记得当年,李长青明明是皇子,却向往成为一个江湖侠客。她一早嫁给他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男人的雄心壮志并不在那朝堂之上。若非后来她生产时险些出了意外,如今的他,也许也不会安心坐在洛宁王的王府里,当一个闲散王爷。这份愧疚之情束缚了他,当时的董小婉却并未因此而感到不安,反而因为他这样的举动,觉得更加痛苦。
他们夫妻两人这些年不得和解,她将李靖和的“痴傻”算在他头上,怨怪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李长青自己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如今知晓真相,夫妻两交心之下,总算是踏出了第一步。但他们对李靖和的安危,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那个人会做第一次,焉知不会做第二次?就算李靖和的亲弟弟成了皇帝。他们也不能全然放心。
何况,让李靖和披着这样的伪装也没什么不好,就算犯了错,也没有人会对他太过苛责。
作为母亲,她不是不希望李靖和能出人头地,但身为一个闲散王爷的儿子,他又能去争什么?还不如就这样,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景然妹妹也想去的,是不是?”李靖和一脸笃定的看向木尹楠。
她可以摇头说不去吗?
木尹楠冲着董小婉笑了笑,那含义不言而喻。就她本身而言,与其站在这狭小的船舱里听着王妃和不认识的夫人聊天,还不如跟着李靖和到船头去走走,哪怕只是吹吹风,也好过这样无所事事的听她们你来我往的推脱。
虽然和勾心斗角这样的字眼还搭不上什么关系,但在木尹楠看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不过就是各自都打着不一样的主意,明里暗里的试探,内宅妇人之间的交流,多半都是同样的模式,只是谈话的内容不一样罢了。
安夫人见状,便笑道:“小王爷想是觉得沉闷了,让他们出去走走也好。”
“也罢。”董小婉只得点了点头,其实她也觉得让他们出去更好,她并不像让儿子看到这些内宅琐事,他只要安安稳稳的长大就行了,以后自然有他的妻子去处理这些事情。
至于木尹楠……她倒是想留下她,这丫头看着精明,但越是相处便越是发现,她对这些似乎完全都不感兴趣。到底是女孩子,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以后嫁了人,进了别人家,不懂内宅处事的道理,她定然要吃亏的。
但那丫头分明就是不想留下,当着旁人的面,她也不好强求她。
“然儿感觉还好吗?没有觉得晕船吧?”官船已经驶离了港口,能够明显感受到船体的晃动。董小婉仔细观察了一下木尹楠的神色,虽然没有异样,但当初坐马车的时候,一开始她不也是好好的?因此还是有些担心,便问了一声。
“嗯,没有。”木尹楠点了点头。
比起坐马车,坐船的感觉倒是有点像是呆在飞船上一般。虽然飞船要更平稳些,但遇到空气乱流的时候,更激烈的晃动也不是没有过,是以她并没有什么不适。
“那好吧,你就跟着出去走走也好,只是要小心些,别落到海里。”董小婉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口中叮嘱道。“替母妃好好看着你哥哥,他就是个祸胚,别让他太靠近船舷了。”
“知道了,母妃。”木尹楠闻言下意识看了李靖和一眼,见他全然无动于衷,便点了点头。
“娘,不如让孩儿领世子和景然小姐一道去吧!”安旭阳忽然笑盈盈的开口。
安夫人一怔,却是会过意来,连忙点头:“这样也好,你便跟着去吧!”
“安安也想一起去。”安晨曦见状,也跟着道,抱着安夫人的胳膊娇声道。
“你留在这里。”安夫人瞪了女儿一眼,道。女孩子家家的,到处跑来跑去像什么样子?那船头可多是些粗莽的船员渔夫,她怎好跑出去?
安晨曦听出了母亲话语中的不悦,扁了扁嘴不再做声,只是羡慕的看了木尹楠一眼。
为什么她可以去,自己就不行?
安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心里思绪翻腾,那位景然小姐说是王府的义女,也不晓得究竟是什么身份,王妃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名声――虽说这还称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但一个女儿家,跟着男孩子在外头抛头露面,终究是不妥的。
董小婉并未出言相劝,只是微笑的看着安夫人母女。她明白安夫人在想什么,但木尹楠并非寻常女孩,她并不想太过约束她。
换个想法来说,女人这一生,能有多少外出的时候?趁着她还小的时候,让她出去多看看,李靖和也跟在身旁,旁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就算传出去了又如何?木尹楠终究是威武侯府的女儿,是他们洛宁王府的义女,日后的郡主,那一点点小小的损伤,对她不会有什么太大妨碍。
毕竟,木尹楠想要高嫁,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好的归宿不过是书香门第罢了。难不成还让她去给人做继室不成?别说威武侯府乐不乐意,便是他们,也决计不会答应的。
不过……安旭阳那孩子,看起来倒是不错,只可惜安晋中的品级低了些。
得到了两位母亲的同意,安旭阳便领着李靖和木尹楠走出了船舱。他目不斜视的带着他们直接走向船头,方才转身笑道:“小王爷,景然小姐,以前可坐过船?”
“我坐过的,景然妹妹是第一次。”李靖和代为答道。
“那景然小姐是第一次看见大海喽?”安旭阳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方才行走之时,李靖和也就罢了,可木尹楠也没有因为船体的晃动而有一丝不适应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第一次坐船的人。
“……是吧?”木尹楠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些迷糊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比先前在船舱里时更自然了些,显出几分女儿家的可爱来。
大海,她自然是见过的。她见过整个都是汪洋的蓝色星球,甚至还看过浩瀚的星海,乘坐在机甲之中漫游在太空里。那可比眼前这小片海域要壮观的多,就视觉冲击而言,语气说这里是大海,对她而言更像是行驶在平静的河流之中――毕竟这条海路的路线是人工开辟的,而非自然形成。而这一切,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
“小生是第二次坐船,”安旭阳想了想,跟两人攀谈起来:“上一次还是父亲上任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大海,只觉得心胸开阔,满眼遍布的水域,真正是一览无垠。”
“……你别这么文绉绉的说话,我们听不懂。”李靖和眼里转着小星星,听了半天,结果迸出了这么一句。
噎得安旭阳差点说不出话来。
“世子说笑了。”安旭阳勉强笑了笑:“咱们去前面瞧瞧吧?那边看的更清楚些。”
“好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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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戳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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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安旭阳确实没有说错,看着脚底下蔚蓝色得水面,心情的确会好很多。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三人在船头上站了好一会,安旭阳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靖和说着话,木尹楠愣愣的看着并不是一望无垠的水面发着呆。船行驶的时候离岸边并不算太远,以她的眼力,甚至可以轻松的看到对岸行走的人们,只不过看不大真切罢了。
船工们好奇的看着新上船的那两个孩子,尽管李靖和与木尹楠的年纪还小,甚至对船工来说不过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但他们却完全没有一点轻视的感觉。早就见识过这些官家少年厉害的船家们,对他们的敬畏绝不会少于真正的大人。他们可不是自家儿子或是子侄,全然没有农人的淳朴,满肚子的鬼心眼,小小年纪行事却和大人没什么两样。
是以就算再好奇,盯着看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瞥一眼便立马收回目光,生怕被察觉。
好在三个人都并不很在意他们的目光,木尹楠是习惯了,被当成英雄的日子,明目张胆的目光都见过不少,对这种偷窥一般的目光,更不会在意。李靖和也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他和木尹楠却是反过来的,小时候那些看着自己的目光,虽然感觉并不真切,但确实都留在了心底。唯一例外的安旭阳,却是很享受这种被敬畏的感觉。
被同样的目光注视着,却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感觉,这大约也是人所生长环境不同的关系。
在船头呆了好一会。感受着风吹在脸上的微微刺痛感,安旭阳渐渐便有些不耐烦了,他毕竟不是第一日乘船了,新奇的感觉淡薄了不少。本也不像李靖和与木尹楠那么感兴趣。
“小公子,一会就要驶入海域了,风浪会很大。几位还是会船舱去吧!”正想着怎么提出回去的话的时候,船老大为了安全,走过来提醒道。
“这样,我们这就回去。”安旭阳立时便点了点头,看向两人:“世子,景然小姐,我们回去吧!一会风浪大了。船头会很危险。”
“不能再呆一会么?不然你先回去吧!”李靖和不大乐意,本来带着他就不高兴了,能把他赶回去自然更好,让他和木尹楠单独呆一会不行么?
“这……世子还是回去吧!”安旭阳微微摇头,看向木尹楠:“景然小姐也劝劝世子。”
“站了半天确实有点累了。咱们走吧!”木尹楠也没有为难他,当即说道。
李靖和只好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回到船舱里,董小婉与安夫人也差不多到了结束闲谈的时候,见他们三人回来,只是点头招呼过,便离开了。
安夫人母子一走,李靖和脸上的表情就轻松多了:“真是烦人,老是爱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显摆什么呢!”
原来是真的不明白。不是假装的啊……木尹楠这才有些恍然大悟。话说方才在船头,还以为李靖和是故意装样子的,没想到竟然不是。
“人家安公子从小读书,自然说话文绉绉了些。”董小婉无奈的看向儿子,她还真不好说什么。那安旭阳看样子就是个书生气十分重的,想必日后也是想参加科考的。她也并不反感这样的人。毕竟朝廷里很多文官都是这副模样,早就见怪不怪了。
“都跟他说不明白了,还一直跟我没话找话说,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李靖和嘟囔着,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不对,难不成跟自己不喜欢的人,还要装出喜欢的样子来吗?
想到这几天都要和安旭阳住在一起,李靖和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木尹楠和董小婉无语的对视一眼,对李靖和无奈的同时,心里反而有些小小的羡慕。董小婉也好,木尹楠也好,大约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喜欢也好讨厌也好,除了年幼的时候,之后便从来不表现在脸上。木尹楠习惯了对所有人都是淡淡的,旁人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而董小婉则是从小就被训练成了保准的大家闺秀,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十分得体。
能够以这么单纯的性子生活在世上,被保护的这么好的人,该有多么幸福?
虽然这也不是他愿意变成这样的。
“好了好了,反正就这几日,你就忍忍吧!”董小婉看了儿子一眼,劝道。
其实对那位安夫人,董小婉也发觉自己似乎看走眼了。
安夫人粗粗看来,面容上给人的感觉是柔弱和朴实,有着百姓人家所独有的温顺。然而事实上,尽管说了那么些话,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的看透她。隐藏在朴实的表象之下,安夫人其实有一颗极为玲珑的心思。
想来也是,若只是一个普通粗鄙的农家妇人,丈夫高中之后,十年如一日的盘踞了丈夫的宠爱,并没有被旁人分薄,又怎么真的会是个粗人?除非她的丈夫也是忠厚老实对她死心塌地之人,但那位安大人,看起来可不像那样的人。
忠厚老实的人,在朝堂之上是难以生存的。蛰伏十年在七品官的位置上,这位安晋中大人也说得上很能隐忍了。
他们的一双儿女,也被教育的十分好。尤其是那个不足十岁的安晨曦,虽然偶尔会流露出孩子气和娇气,但却并不让人讨厌,说话也十分得体,这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够养出来的孩子。
“母妃,要不你跟他们说说,让我和景然妹妹一个房间好了。”李靖和异想天开的说道。
董小婉立马瞪了他一眼:“不行!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吗?靖和,从前母妃不像约束你,并不是因为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也是因为你年纪还小。你不能总是想着自己,你怎么不想想你妹妹以后会如何?要是我今日应了你,你让然儿日后怎么做人?”
“我……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的,这里不是没有外人吗?”
“这种随口说说得话,以后不能再说了,就算只有我们也不行!”董小婉虎着脸,一脸坚决的说道。看来他们还是太放纵这孩子了,一直因为愧疚而惯着他,以至于养出了他这样以自我为中心的性子。
若是以前的李靖和,也就罢了,但如今的他,却是必须得扳过来的。
见王妃是真的不高兴了,李靖和连忙道:“我知道了,母妃你别生气了!”
董小婉欣慰的看了他一眼,总算这孩子还没任性到底,对她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靖和你先回房去,我和景然有话要说。”
“是。”虽然不想走,但是也不能留下,母妃可正在生气的时候。李靖和给木尹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心不要惹到了董小婉,这才退了出去。
这孩子真是,难道她还会吃了木尹楠不成?王妃显然察觉了他的小动作,面色微微不善。
“母妃您有话要跟我说?”屋里再没有旁人,就连公孙嬷嬷也在李靖和走后跟了出去,并替她们带好了门。
“嗯,然儿先坐下说话。”董小婉温和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
“是,母妃。”
在晃动的船舱里坐在椅子上也不能保证身体的平稳,董小婉索性拉了木尹楠到床边坐下,才开口道:“然儿,你能不能告诉母妃,你在崇州的时候,那天晚上,烧了什么?”
木尹楠讶然地抬头看向董小婉,原来他们竟是知道的吗?
仿佛看懂了她的眼神一般,董小婉微微点头,道:“我和你父王一早就知道了,毕竟你处理的再好,也总会留下些痕迹。之前不问你,是因为岸上人多口杂,不方便。如今,你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木尹楠低下头。
她并不是在反省,而是在考虑。事实上,从一开始决定隐瞒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洛宁王爷和王妃不也对她隐瞒了一些事情,她所不知道的事实。
人类总是这样,隐瞒对方的同时,又苛求别人的坦诚。
好半晌,她方才抬起头,看向董小婉,就那样直直的目光落进她的眼眸中,让董小婉在一瞬间,竟有些想要避开的感觉。
“王妃,我可以告诉你,但,我也想听到一些我想知道的东西。”
……这孩子,不是察觉了什么吧|
董小婉忍不住愣了愣,她并没有想到木尹楠会如此敏锐。
甚至,连对她的称呼都变了。
“你想知道什么?”
“我是谁?王妃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是什么人?为何您和王爷,会收我为义女?”
“你自然是威武侯的女儿,我和王爷自然也是因为喜欢你才收你做义女的。”董小婉别开眼,她的目光,让人无法直视。
“可是,我知道的不是这样的。”木尹楠挺直脊背,脸上没了笑意:“叛党,余孽,王妃应该觉得很耳熟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明眼人怕是都看的出来,她分明就是在装傻。
“我虽然年纪小,可不代表我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我可不想以后被人说成事认贼作父的不孝女,王妃,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张纸条上,写的是这些吗?”董小婉忍不住道。“那都是胡言乱语!什么认贼作父,都是那些人瞎编的!”
“那些人……么?”此时,木尹楠微微一笑。
她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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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戳破(二)
董小婉惊愕的看着木尹楠,看着她脸上露出那仿佛绽放着光芒一般狡黠的笑容,明明眼前的少女和从前所见并没有什么不同,却觉得那已经不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女孩,而是一头摇着尾巴,有着狯猾微笑的小狐狸。
她的愕然和惊讶并非伪装,哪怕是陈景瑞经历同样的场景,也一样会无比吃惊。
她竟然被骗了!木尹楠所烧掉的纸条上,根本不可能写的那么详细,否则早就被王府的人发现了,根本到不了她的手上。
可她一直都觉得木尹楠是个沉默安静的孩子,而且她几乎从不撒谎――之所以说是几乎,也是因为前几天的事情。印象中那样诚实,就算是当着她的祖母和母亲,也是想说什么说什么的木尹楠,竟然轻轻巧巧的说了几句话,还露出了那么大的破绽,却把她的话给套出了话!
那种不可置信的冲击,让董小婉盯着木尹楠沉默了良久,直到她发现,就算自己再看下去,对方脸上的表情也根本不会有任何变化的时候,才终于长叹一声。
“然儿……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就是那穆国公府的二小姐,都没有她这么精湛的演技,她骗过了所有人,甚至是她自己。
“多谢王妃夸奖,不知道王妃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也罢,迟早你也是会知道的,现在告诉你也不过就是提前了些罢了。”王妃点点头,说道:“不过听完之后,希望你不要太冲动。做下无法挽回的事情。”
木尹楠却只是挑了挑眉头。
董小婉见状,也知道不会得到她什么特别的反映了,只得无奈的笑了笑,讲起了往日的旧事。
二十五年前。殷皇朝被李氏所推翻,建立了新的“大晋朝”取而代之。当时殷皇朝的皇族木氏,被斩杀干净。
但没有人知道。木家留下了一条血脉,乃是当时的前朝皇长子唯一的女儿,木清雪。
她虽然贵为公主,却从小和别的兄弟姐妹不同。在众多皇子公主之中,她的风评是最好的,还多次劝谏过残杀忠良满门的殷末帝,救下了不少忠良之后。
三十年前的李长青。还是个五岁的孩子,他是殷皇朝宰相李权的孙子,李权为人耿直,没少得罪那些得宠的权臣小人,以至于落个即将满门抄斩的下场。
当年十五岁的木清雪已是临近出嫁。但却为了李家后人,直直在宫门前跪了三天三夜,这才让殷末帝收回成命,只杀了李权一人,讲李家后人改判为流放。
李家人揭竿而起之后,因着感念木清雪的恩德,便偷偷将她藏了起来,等到大局定下之后,另给了她一个身份。让她远离朝堂之外。
然而,木清雪后来却不知所踪,不管李家人派了多少人去查找她的踪迹,都没有半点痕迹可寻。那个时候,政局还没有全然稳定,前朝“叛逆”们 不肯善罢甘休。总是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生事。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何处知道了木清雪的消息,竟然偷偷找到了她,将她送往边境。
等到李长青长大,听闻这段旧事,李家并没有忘记过木清雪的恩德,一直都在寻找她。虽然那时大多数人都猜测她已经死在了塞外,然而先皇却一直因此而耿耿于怀。
那些年苗域苗族连连犯境,驻守在边关的威武侯受到先帝信任,被委以重任。多年以后,边疆总算安定了下来,而当时已经不算年轻的老侯爷想着自己还没有子嗣,决定告老还乡,娶了如今的老夫人。
老侯爷在那之前一直未曾娶妻,老夫人也是因为钦慕老侯爷的名声而自愿下嫁,两人虽是老夫少妻,倒也举案齐眉,被传为一段佳话。然而好景不长,苗域再犯边境,老侯爷领命出征,那时他年轻的妻子已经身怀六甲。
老侯爷为国捐躯,陈俊便成了遗腹子。
多年之后,十多岁的李长青领军出征,与边疆苗域的纷争一直没有间断过。一次偶然的战役中,他偶然找到了一个佩戴着前朝皇族玉佩的幼女。
那个女孩,便是后来的张氏。
因为那块玉佩的关系,李长青不敢将她带回京城,只是取走了玉佩,决定将孩子寄养在了威武侯府中。老夫人将张氏带回了扬州,并未亲自抚养,而是远远送去邻近的州城,让一户同样姓张的人家收养,那家男主人是个穷书生,娶了个寡妇,一直没能生育。
张书生待张氏视若亲女,老夫人也就当是完成了任务。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等那女孩长大之后,却成了陈俊的妾氏,就连老夫人一开始都没想到。
她还是在张氏难产之日,才从卫嬷嬷口中,得知了张氏就是她当年送走的那个女孩。
这对老夫人而言,不亚于是晴天霹雳。
卫嬷嬷显然不是普通嬷嬷,她是什么时候被送到张家,什么时候出现在张氏身边的,旁人完全一无所知。而唯一知情的张氏的养父,那时也已经去世了。
他们唯一确定的,张氏被送到陈俊身旁,恐怕并非偶然。
耐着性子听完,木尹楠并没有像董小婉想的那样激动,甚至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与之前的不同的反应来,只是淡漠的点着头,就好像她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洛宁王妃的这番说辞,的确可以解开木尹楠的不少疑惑,但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就只有董小婉自己心里知道了。
“好了,然儿,该你了。”董小婉的目光一直紧紧落在木尹楠脸上,但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什么异样,就仿佛她听着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有好奇,却没有动容。
心下止不住微微一寒。
“其实就算我不说,王妃也应该是知道的。”他们所执着的,不过是那纸条上的字罢了:“那日回到驿站之后,就发现墨块被调换过,当时,在我手里拿着的时候一直没变,什么时候被掉包的,王妃娘娘应该比我更清楚。”
董小婉有些尴尬的点点头,这种以保护之名的监视,虽然常见,但被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有些无法面对她。
“那纸条上写了什么?”
“倒也没什么,只有八个字,认贼作父,枉为人子罢了。”
董小婉倒抽一口凉气。
若是从字面上讲,哪怕是她尽力美化了,也脱不开这个意思。李家和木家这样的,已然能说的上是生死仇家。然而唯独留下一个木清雪,没有人集成香火的木家,跟灭族也没什么两样了,张氏也并不姓木不是吗?就是如今的木尹楠,说起来,也不能说是木家的子孙。
顶多只能说是留着一丝血脉罢了。
所以这句话,可成立也可不成立,但董小婉却无法反驳出声,一时哑口无言。
木尹楠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憋屈,反而,她的注意力反而集中在这个木家上头。
她叫木尹楠,和那个前朝木家,有什么关系吗?
难不成她会取而代之成为陈景然的原因,竟是因为同为木家子孙的缘故么?
老人们不是总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然儿,那些乱……那些人不过是些狂徒,只是信口开河罢了。”董小婉好不容易憋出了那么一声来,但哪句乱臣贼子是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在他面前说出口了。“你也长大了,母妃相信你有判断是非的能力,是不是?”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董小婉也依然拿她当孩子一样哄。
木尹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她只是不喜欢勾心斗角,也懒得掺和侯府内院那几个女人的所谓战争。这个世界的女人一辈子都在为这些而争斗,但木尹楠绝不会成为那样的女子,她心中甚至没有大义这两个字。如果当初她不是身在联邦,而是帝国的国军,也同样会为自己的立场所在而出战……正是因为看的太清楚,使得她每一次都能够保持绝对的冷静,每每总是选择以尽量最少的损耗赢得战争,而不是计算自己得到多少战功。
反过来说,若她是帝国军人,或是虫族,她同样会做一样的选择。
并非珍惜生命,而是尽最大可能保存己方的实力,这样,最后生存下来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
人性到了这份上,已经不是冷漠可以来形容了。木尹楠一直以来都知道,她所要做的仅仅是活下去,赢得一次又一次的战争。
是以,到了这个世界,她一直在做的仅仅也是活下去。以适应这个世界的方式活下去,对她来说更辛苦,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懒得去接触那些她不想接触的东西。
但这并不代表,有人算计她,她也不会反击。
李靖和的出现或许是个意外,但时隔多年之后,李长青夫妇才出现,便决然不是什么感激之情的缘故――若要感激,难不成当年公孙嬷嬷回去的时候不曾向他们道出实话?若要感激,又何必非得以什么华而不实的义女身份?
想来想去,他们认她做义女,似乎仅仅是一个意图――想要带她进京!
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老夫人并不是不曾犹豫过,陈侯也不是一脸欢喜的就要欢送她!
他们其实都知道王爷夫妻这样做的深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不过是那个因为她的一番质问而有些慌神的卫嬷嬷!
大约也只有陈景瑞,才会觉得她能进京是件好事,是因为真心为她着想而没有试图留下她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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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抵京
“我先去休息了,母妃。”微笑着的少女从门前安静的离开,令等在外头的公孙嬷嬷有些慌张。这绝不是她预想到的反应,她甚至想过木尹楠会吵闹哭泣,再不济也是崩着一张脸,结果却是眼看着她毫无异样的离去。
“景然小姐慢走。”有些不知所措的问候了一声,公孙嬷嬷下意识的转身走进了房中。
董小婉愣愣的坐在一旁,手指在已经凉掉的茶盏上来回摩挲,一副回不过神的模样。公孙嬷嬷有些担心的走了过去,轻声问道:“王妃,您……没问出来吗?”
“问了,她也说了。”董小婉抬起头,见是她,心底忽然涌出了久违的信赖感。她轻轻抱住公孙嬷嬷的胳膊,靠在了她身旁,分明是寻求安全感的模样。“嬷嬷,那孩子……真是可怕!”
“王妃这是怎么了?”公孙嬷嬷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景然小姐她到底说了什么?”
公孙嬷嬷是王府中,对木尹楠的身份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事实上,最先怀疑木尹楠的也是她……那张脸,和二十年前曾有幸见过的那位殷朝公主实在是太像了。与其说她长得像陈俊,倒不如说她长得更像她的外祖母。
董小婉皱着眉,将刚才与木尹楠的谈话一一说了,虽然只说了重点,公孙嬷嬷却能够感觉到王妃所受到的冲击,是多么的巨大。因为哪怕此刻她听着王妃转述,都莫名觉得心寒。
在扬州的侯府中长大,又不受关注的庶女。所知道的事情却完全不是她应该知道的……就好像她本身就有着那样看透一切的能力一般。只是这样想着,就觉得哑口无言。
“景然小姐……还真像那位殿下……”即便到了如今,公孙嬷嬷提起木清雪来,也依然是尊敬的口吻。那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殿下。只不过出生在了那样混乱的时代罢了。木清雪的才智与她的善良一样,为人们所赞扬,小小年纪就明悟了一切的聪慧。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分析,本来以为这世间再也不会出现那般杰出的女子,但此刻,公孙嬷嬷不得不承认,这世间有些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
譬如木清雪,譬如木尹楠。
那不是身份地位上的崇高。而是来自于这个个体本身的魅力。那是平凡的人们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达到的高度,无论怎么都,都只能仰视的人。
“那位殿下……我不大记得是什么样子了,嬷嬷给我说说吧?”木清雪离开的时候,董小婉和李长青一样。都还是孩子,对她没什么印象。她迫切的看向公孙嬷嬷,仿佛只要能从她口中得知那位的样子,就会觉得更安心。
公孙嬷嬷点了点头,先是起身确认了外头并没有什么人,这才将门关好,像王妃小时候那样,拍着她的背在床沿坐下,徐徐开口。
“清雪公主小时候就是十分聪慧。三岁能读,四岁能书,懂事又有礼貌,是天下少见的神童。那时候大家都说,如果清雪公主是位皇子就好了,定能成为一代明君……”公孙嬷嬷用缓慢的语气说了不少事情。有些事是她听说来的,有些确实亲眼所见。当初董家也是前朝的旧臣,董老太爷还是太傅。宫里的皇子公主们,有不少都去过董家在京城的旧宅。
董老太爷最喜欢的学生就是清雪公主,她不仅聪明,而且有一个玲珑剔透又仁慈的心灵,这才是董老太爷最为看重的,只是可惜了,她只是个女子。因着这原因,董老太爷曾不止一次叹息过。若是清雪公主若为男子,也就没如今的李家什么事儿了。
“这些话日后可不能再说了,嬷嬷。”董小婉警觉的摇头,再怎么出色,终究也只是女子,这便是女子的悲哀。
“放心吧王妃,奴婢知道什么话该说。”公孙嬷嬷点头道:“这样说起来,景然小姐虽然和清雪公主相仿,然而还是有不同的地方。”
“是不一样……”仔细想想,木尹楠与公孙嬷嬷口中的清雪公主的确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从性格上来说,清雪是宽容冷静,木尹楠却是冷淡孤僻――这并非是她信口开河,她和李长青都有同样的感觉。看起来像是接受一切安排,接受身边所有人很好相处的样子,可她的内心却上了锁,根本无法打开。
只要仔细比较一下她看着陈景瑞李靖和时的眼神和她看着老夫人还有王爷王妃的眼神,就能明显的察觉到,根本就是被排斥在外了。
莫非那种冷淡,本来就是因为她根本不信任的他们的关系?
王妃蓦然觉得有些委屈,她是真心喜爱木尹楠来着,可是却被这样排斥。然而反过来说,他们接近木尹楠的确是存了目的的,只不过是接触之后才发觉自己的真心。既然是抱着对木尹楠来说并不好的出发点靠近,那么她会防备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董小婉有些头疼,眉宇深深的拢了起来:“以后可怎么办才好?我方才不由自主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看着那孩子的眼神,就会觉得什么也隐瞒不了了,带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理说完之后,却又立刻有后悔的感觉涌上心头。
董小婉自然不知道,这世上还存在着一种被称为心理暗示的学问。
“说了也好,景然小姐日后也会知道的,不过就是提前了些。”虽然心里有着同样的担忧,但公孙嬷嬷还是安慰了王妃。最重要的事,木尹楠离开时那种毫不在意的眼神,让公孙嬷嬷觉得,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什么事情的真相。
就像她们所感觉到的那样,木尹楠本身,就是个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冷淡的孩子。
“奴婢觉得,景然小姐也并非是不懂事的孩子。”公孙嬷嬷想了想,说道:“从前在庄子上时,奴婢也注意到,景然小姐无论是对世子爷,还是穆小姐,都没有丝毫排斥。奴婢觉得,那是因为不管是世子爷也好,穆小姐也好,是真心对待景然小姐的缘故吧?奴婢想,只要您以后也真心对她,她总有一天能明白的。”
“但愿如此吧!”王妃点着头,心里却略显不安。
进京之后,木尹楠还要去觐见皇上和太后娘娘。有些事情都事先安排好了……恐怕她自己也察觉了,这样的情况之下,真心对她真的有用吗?
而这时候,先前离开的木尹楠,却见到了之前被“赶走”的李靖和,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回去,而是远远的等着。
“然儿!”看见木尹楠终于出来了,李靖和高兴的迎了上去:“母妃和你说了什么?”
“问了点在崇州的事情?怎么了,你很担心吗?”木尹楠冲他笑了笑,说道。
“嗯……母妃看起来精神不大好,怕她对你生气。”虽然很少,但母妃真的发脾气的时候很是很可怕的,有过前车之鉴的李靖和频频点头。
“怎么会?”木尹楠笑了起来:“母妃不会对我生气的。”
“真的没有?”怀疑的扫视了木尹楠一圈,发觉她好像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这是在担心董小婉动手打人么?“那就好了,咱们现在去哪?”
“你怎么没回屋去?”在船上能去哪儿?难不成现在去游个泳?虽说在温泉学了,但木尹楠并不觉得自己有在海里游泳的能力。
这又不是什么海上救援演习!
“……不想回去。”对着明明还是陌生人的安旭阳,李靖和还不能习惯:“要不去我跟你去你屋里吧?”
“好吧。”看着孩子气的李靖和,木尹楠无奈点头。
唤了婢女来,由她带着去了屋里。安晨曦还没有回来,看来是留在安夫人屋里了。虽说是在船上,到底也是女孩子的闺房,这让跟在李靖和身边的丫鬟和小厮有些手足无措。好在李靖和只是在这呆了会,吃了点点心也就走了,大伙都松了一口气。
从崇州到京城,若是坐车的话,大约还有半个多月的行程。坐船却快了不少,只五六天便抵达了岸边,再坐半天的马车就能到了。
看见木尹楠并没有出现和乘坐马车时一样的状况,李长青和董小婉自然是偷偷松了口气。而李靖和也逐渐习惯了安旭阳的存在,没跟一开始那样排斥他了,偶尔还能再屋里闲聊一会,不过大多数还是鸡同鸭讲的状况。
相比之下,木尹楠和安晨曦却迅速发展成了关系很好的姐妹,两人同进同出,每每都是牵着手一起出现,这让董小婉有些惊讶。但仔细观察却会发现,分明就是木尹楠一直在照顾安晨曦,而安晨曦也对她露出十分依赖的样子。
看起来就像是照顾孩子的大人一样。
比起她做的都要好。
这样的情况,李长青和董小婉也并不反感,安晨曦这孩子还是很讨人喜欢的。而安大人夫妇则是欣喜了,虽说长子和李靖和的关系平淡,但女儿能和王府的义女交好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上岸之后,两家人便要分道而行。
安大人虽然想过提出跟他们一起走,但那样做未免显得有些太过刻意,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倒是安晨曦有些不舍得木尹楠,对着王府远去的马车一直招手,若非安夫人安抚着,恐怕都能哭出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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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王府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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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宁王府坐落在靠皇宫并不远的王府井街上,据说从很久以前开始,这条街就叫这个名字里,而历代以来,在这里居住着的,也多半都是身份地位极高的贵人,王府井街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从街道上看过去,一座座大宅院错落有致的一一排列着,那高高的大门,一座座雄壮的石狮子,以及守卫在每家每户门前的护卫,都让这里的空气都显得庄重而沉闷起来。
落在木尹楠眼中,便完全成了一种赞叹的感觉。虽然威武侯府也是差不多的布置,但在扬州,这样的人家还是少见的。然而京城这地方,权贵聚集的地区,几乎大部分的建筑都聚拢在面前,一一略过的场景,就好像在看资料片一样……还拥有知识看资料片时感觉不到的庄严,对权利地位的那种诠释,似乎只要看着这些,就能够感觉到。
随着这种资料片中所感受不到的磅礴气势扑面而来的这一刻,木尹楠又有些惊叹她那个时代的人们的想象力。在她那个时代千疮百孔的地球所最后遗留下的史料,大都只有一些文字和断壁残垣,而依据这仅有的东西,所做出来的资料片,能够和如今她亲眼所见的一切拥有五六分的相似,只是依据想象力恢复成那般模样,对她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但当时的人们,那些研究院和历史学家,却真实的做到了。
“然儿在看什么?”马车中,硬是以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和母亲还有木尹楠挤在一起的李靖和看着她不时向外张望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来,有些好奇。”木尹楠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笑。
“好奇什么?没什么好看的啊!”对见惯了这些的李靖和,这些建筑丝毫引不起他的注意力。就算是皇宫,都已经有些腻味了。不过都是泥土和砖石构建的建筑罢了,有那么好看吗?
“哥哥天天看自然觉得没什么。我不是才见到么?还有就是……看着这些,总觉得这些建筑很熟悉罢了。”木尹楠天真烂漫的笑道。
让脑海中资料片里的印象和这里的实景结合的话,的确会产生熟悉感。
董小婉闻言,却是眼皮一跳。木尹楠出生在扬州,也从来没有来过京城,她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她是在暗示什么吗?
难道……她真的曾经看过吗?哪怕只是从梦境……
面对未知的事实,人们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联想。满天神佛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实体一般的存在。董小婉此刻就忍不住觉得,也许是她体内的血脉在起什么古怪的作用。
“景然小姐,还是不要再看了。”公孙嬷嬷见她又要去掀开车帘,连忙制止道:“在京城,女子是不能随意抛头露面的。要是让人呢看到就不好了。”
“然儿忍忍吧,到了王府井,差不多就到家了。”王妃也道:“等到了家里,再好好看看,这儿的建筑都是差不多的,一会让靖和带你好好逛逛就是了。”
“是,母妃。”木尹楠便立时接受了她们的说法,端正的坐好。
“让她看看又有什么关系。”李靖和却看了木尹楠一眼,说道。这几日。他总觉得母妃和木尹楠之间有些奇怪的氛围,然而她们无论是说话也好还是接触也罢,都表现的很自然很正常……或许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才会让他觉得奇怪吧?
“靖和!”王妃瞪了儿子一眼:“你忘了母妃说的话了?你景然妹妹日后就是我们家的女儿了,还是小心些的好。这儿可是京城,不是扬州。”
以威武侯府在扬州的地位。木尹楠当然可以过的更自在些,可这里并不是那样。
她的特殊身份,注定了在暗地里,会有不少注视着她的目光。就算她此刻放松了她,她也无法轻松的生活……而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或许……一直到她离开这个世间为止。
“哥哥没关系的,母妃也是为我好。”木尹楠劝道:“刚才也看了不少了,一会到王府之后,你带我四处走走吧!”
“嗯,好啊!”李靖和用力点了点头:“对了母妃,然儿的屋子安排好了吗?”
“这还用你来提醒?放心吧,回来之前就让他们准备了,不会委屈了然儿的。”
“我也没这说啊!”李靖和讨好的笑了笑,或许是因为他太关心木尹楠的关系,母妃似乎有点吃她的醋,总会这样不经意的表现一下。
“哼,我就没见你什么时候这么替母妃想过。”董小婉假装生气的别过头。
“怎么会呢?可是母妃不是有父王照顾吗?如果我什么都替母妃想着了,让父王做什么啊?您说是不是?”李靖和靠近母亲身边,一脸纯真的问道。
这是从前都没有过的画面。
虽然还想故意绷住脸,可终究是熬不过他撒娇的可爱模样,董小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摸着他的头道:“你这孩子,就会讨我的欢心,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公孙嬷嬷看在眼中,不由欣慰的笑了笑。
母子两人也终于能有这样正常交流的时候了。
世子还小的时候,因着那“病”的缘故,王妃都不敢跟他太过亲近,怕太亲近了而又被他遗忘的瞬间,会变得格外的伤心。因为世子,王妃没少痛苦过,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太过生疏了也不行,因此时常会因为该不该靠近而烦恼。
世子那边,其实也是一样的。
不管是不是傻子,对父母亲情的渴求,也许都是一样的。那种渴望靠近却因为王妃的犹豫而被不经意伤害的时候,公孙嬷嬷也看的不少。但她同样也是左右为难,这两个人虽然都是她的主子,但在她心里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们母子哪一个受伤,哪一个难过,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能变成现在这样子,随心所欲的表达着自己的心情的母子,她真的觉得十分欣慰。
转头看了一眼木尹楠,她的表情很平静,唇角微微勾起,看着他们母子。
有时候真的觉得,她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作为一个从小就没有生母,嫡母也对她十分冷漠的孩子,不该对这样的场面十分有感触吗?可她的脸上,从来没有过丝毫的羡慕或是渴望,只是平静的注视着,适时的露出恰当的微笑。
这个孩子,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内心,她好像拥有那种隐藏自己的天赋,无论是谁,都无法猜测她真正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
她……简直就是天生的贵族。
“王妃,世子爷,到了。”车夫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王妃连忙正襟危坐,公孙嬷嬷拿出两顶事先准备好的斗笠,斗笠上搭着长长的黑色纱帘。
在王府井街上走动的行人并不少,虽说都是高门大户的贵人,但并没有连街道都封闭掉,平明百姓也能够在这里通行。而且周边也有不少学馆和店铺,经常有陌生的面孔来回走动,是以贵女出行也必须带着面纱。
替两人装扮好,公孙嬷嬷这才率先下了马车,而后便是李靖和。
李长青已经下了马,在门口等候妻子和儿子。李靖和下车之后,先是扶着董小婉下了马车,最后才是木尹楠。
“奴婢们给王爷、王妃,世子爷请安。”门口齐齐排列着两行婢女,见到几人,便蹲下身行礼。李长青面色无异的走过之后,才对迎上来的管家李忠吩咐道:“忠叔,让他们都散了吧,不要吵到了行人。”
“是,王爷。”
王妃也对身旁挽着她手的木尹楠道:“咱们进去吧!先回正屋里喝口茶水歇一歇,一会再让靖和带你去看自己的房间。”
“好的,母妃。”
下人们鱼贯而入,在正厅站得密密麻麻。即便如此,这还不是王府中所有的下人,只是大部分的管事罢了。
揭下面罩,木尹楠的脸庞便露了出来,但底下的人却没有一个敢抬头,哪怕只是偷看一眼也不曾。
“都来见过景然小姐,”李长青歇了口气,这才抬眼看了下人们一眼,说道。“她是我和王妃在扬州收的义女,威武侯爷的女儿,陈景然。”
“奴婢给景然小姐请安,见过景然小姐。”
“诸位免礼。”木尹楠点点头,神情淡漠的说道。
“景然以后也是你们的主子,都给我好好伺候着,听到了没有?”
“是,王爷!”
“王妃,我先回书房去,你给景然安排几个伺候的丫鬟吧!”李长青起身,说道。虽说事先是告知了皇上才出行的,但他该做的事情恐怕还是一样会堆积在那里,这段时间,恐怕积下了不少事。
董小婉会意,点了点头:“王爷你去吧,我自会看着办的。”
李长青走后,董小婉安排了几个丫鬟给木尹楠,她原本在扬州的时候,是想让现在那几个跟着她的。不过,这一路上的情况,她都看在眼里。
那几个丫鬟,看来她平日里是太宠着她们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王妃摆摆手:“靖和,你带然儿去瞧瞧房间,看看缺什么再添置,不用来回我,直接去库房取了便是。”
“好的母妃,那儿子和然儿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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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紫云
“景然小姐,奴婢进来了。”
“嗯。”
晨起,紫云轻轻叩响木尹楠的房门,轻声唤道。她本以为还要花一些时间才能叫醒这位王府新来的小主子,没聊里面竟立刻传来了回应。她怔了怔方才推开门,身后跟着一排端着水盆拿着面巾和换洗衣物的小丫鬟,鱼贯而入。
床榻之上,少女抱被而坐,眉眼间还有些倦意,似乎有些迷糊的望着她们。
“怎么这么多人?红裳呢?”
紫云忙欠了欠身,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说道:“今儿王妃说要带小姐进宫,让奴婢们替小姐好生装扮一番。至于红裳姐姐……小姐您忘了,她已经回王妃身边伺候了。”
至那日王爷王妃回府,已经过去有三天了。
紫云是当日被撤换到木尹楠身边伺候的丫鬟,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撤换,但主子们如何吩咐,她们这样做下人的自然只有听的份。不过她后来听到不少传闻,说是原先在景然小姐身边伺候的人有些不规矩,所以便换了她们。有几个丫鬟好像说是被送到嬷嬷那里重头学起去了,而红裳,虽然没沦落到回炉再造的地步,但却连三等丫鬟都没捞上。紫云亲眼所见,往日里总是高高在上的红裳,拿着扫走灰头土脸的跟着一群小丫鬟在清扫院落。
要知道,红裳的亲娘是王妃院里的管事仆妇。她从刚进府伺候开始便是二等,没过几年就提了一等,比较如今的落差,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天下。
一开始,紫云以为是木尹楠不喜红裳的缘故,向王妃告状才使得红裳落得那般下场,因此伺候起来总有些胆战心惊的。但这几日,她却发现,景然小姐是个十分迷糊的人,看她早上起来的时候总是会问起红裳就知道。她对红裳姐姐似乎十分依赖。且景然小姐待下人也和气,并未透出任何骄横的模样来。她很少说话,性子也很安静,除了跟世子亲近一些,对谁都是淡淡的,偶尔有小丫鬟不小心做错了事情,也从不吭一声。没有丝毫责怪。
这样的景然小姐,在她看来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没道理红裳姐姐会栽在她手里。
而王妃也是生性和善之人,她在规矩上虽然严厉,却从来不会太过苛待下人,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她们王妃算得上是十分宽容大度之人。
思来想去。紫云得出了一个结论。恐怕是红裳自视甚高,因为被派去伺候景然小姐而心怀不满,因此怠慢了她,叫王妃看在眼里,纯粹是自作孽罢了。
由此也看得出来,王妃娘娘十分看重景然小姐,虽然只是义女,却也冒犯不得。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紫云少了些畏惧,多了几分谨慎。
“哦……”木尹楠茫然地点点头,身旁的丫鬟叫什么她还真不大记得,叫红裳也只是因为这些日子习惯了,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叫……紫云对吧?”
“是,奴婢紫云。”紫云欠了欠身,接过身后小丫鬟手中的水盆,“小姐先洗把脸吧!”
洗脸,漱口,穿衣这一套程序走下来,竟也用了小半个时辰。好在木尹楠年纪尚小,不需要带什么整套的头面首饰之类的,不然恐怕还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怪不得古代人天都没亮就要起床了,光是装扮这一项,就得用去许多时间,要是跟现代人一般,恐怕晨昏定省的时间,都要换到中午了。
“小姐要不要上个淡妆?”紫云悄声问道。
木尹楠摇了摇头:“不了,那发油也省了吧,味道怪重的。”
“是,奴婢省的了。”瞧瞧看了一眼木尹楠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浓密又柔软细直,就算不上发油都充满光泽,丝毫不显得毛糙,心下略略有些欣羡。
所谓天生丽质,在景然小姐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尽管只是简单的装束,也掩盖不了她天然的美貌与气质。
说话间,紫云替她换了一对珍珠耳环,发髻上插了一支银钗,钗头上缀着几颗圆润的珍珠,盈盈白光温润如玉,显得她越发娇嫩。
“景然小姐,已经好了,这就去给王妃请安么?”
“哥哥还没来么?”
“是,世子爷还没到。”
“等哥哥一起走吧!”木尹楠想了想,道。这几日李靖和总是先来找她然后跟她一起去给王妃请安来着,若是不等他,回头耳朵又要受罪,还不如多等一会。
紫云便点了点头,左右时辰还早,等一会也没事。又倒了一杯蜂蜜水给木尹楠喝了下去,看着她用过之后漱完口。
李靖和这才姗姗来迟。
“然儿还没走吧?”门外传来李靖和匆匆忙忙的声音,一路疾奔后头还有小厮们追赶的脚步声,冲着守门的丫鬟问道。
“世子爷莫急,小姐正等着您呢!”小丫鬟们嘴角微翘,总觉得这个时候的世子看起来要比平日里更让人觉得亲近,那焦躁的模样就跟个莽莽撞撞的孩子似的,十分可爱。
“然儿,我来接你了!”李靖和闻言便高兴起来,也不顾身后小厮的阻拦,直直的向屋里冲去,看的他们直跺脚。不过眼见景然小姐屋里的丫鬟都不阻拦,看样子也已经打扮停当,便干脆等在了屋外。
世子爷可以乱闯,他们可不行。
虽然他们也挺期待每天早上看景然小姐一眼。
他们都是十来岁的少年郎,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的上眼的丫鬟不少,可没有一个能让他们打心眼里就心生喜欢。虽然明知道不是自己能配得上的人。但哪怕只是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妹妹那种由衷的喜悦之情,他们已经渐渐能够体会到,为何世子爷会格外喜欢景然小姐。便是他们,也有那种只要她吩咐,便是赴汤蹈火也会去做的勇气。
“今天怎么来晚了?”木尹楠自然不知道外面还有几个期待见到她的少年焦急的等着,望着“破门而入”的李靖和,浅浅笑道。
“昨晚父王非要找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害的我练功也没练成,还起晚了。”李靖和不满的说道,这天底下也只有他敢说洛宁王爷跟他说的事是“乱七八糟”的了。
“那今天要加倍了。”木尹楠笑了笑。开了个玩笑。
锻体术到后来,是十分消耗体力的,这可不是说加倍就能加倍的事情。
“估计不成。”李靖和却信以为真,愁眉苦脸的道:“咱们不是得去宫里见五叔吗?”
他口中的五叔,便是当今圣上了。只不过只有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喊,大概除了他,也没人敢这么堂而皇之的称呼了。
宫里传了话要留他们用了晚膳再回去。今天去了皇宫,回到家恐怕天都黑了,就算他能加倍练习锻体术,也没那个时间了。
“我同你说笑的,你还当真了。”木尹楠忍不住揉揉脸,她说起话来看着那么认真么?让人连玩笑都听不出来:“高级锻体术练到你那份上,已经差不多了。偶尔停一停也没什么妨碍。”
说罢。忍不住看了李靖和一眼。
他的天赋,真是让人嫉妒。
以前的她如何且不论,毕竟联邦人类与这个时代的人类身体素质不能相提并论。但今生她几乎是打小时候练起的,从没有间断过,即便如此,也只到了勉强能连贯完成一整套高阶锻体术的动作罢了。可李靖和学的时候已经比她晚了几年,却做得比她这个老师都要好,这当然要归功于他的天赋。
当然。陈景然这具身体本身底子不好也是个重要的原因,但无论如何,李靖和的成果,的确是让她有些眼红了。
这还是她两辈子第一次羡慕别人。
“世子,景然小姐,时辰不早了。”紫云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说什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忙提醒道。
“走吧!”木尹楠从锦凳上站起身来,冲着李靖和道。
李靖和忙点着头拉着她就往外头跑,看的紫云直摇头。
不用说也知道,世子爷是极喜欢景然小姐的。从前世子与别府的少爷小姐们玩耍,从来就没有这样亲热的。便是穆府的二小姐,也不过比旁人稍稍好一些,比起景然小姐来,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不过,她倒觉得,世子喜欢景然小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权贵世家的公子小姐们,哪一个不是装了满肚子的心思,不像景然小姐,纯真的全然没有一点儿私心。
这话要是让洛宁王妃知道,恐怕她非得气的吐血不可。
一开始的时候,她不也是这样觉得的?可事实证明,木尹楠从来不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王妃的院子离的并不远,没一会便到了,守门的婆子恭敬的将两人领了进去方才退下。
“然儿今天可真漂亮。”看见木尹楠,董小婉便是眼前一亮,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她今儿看起来格外的亮眼。虽说早就觉得她适合这种鲜亮的颜色,但却从来没有试过。木尹楠惯常的穿着都是以深色为主……因为比较不容易弄脏。
“然儿本来就很漂亮。”李靖和嘟囔了一句,眼见着董小婉便是一眼横了过来,连忙讨好道:“母妃今儿也很漂亮呢!看着像是年轻了十岁都不止!”
“就你嘴甜!”董小婉瞪了儿子一眼,却还是笑了起来:“都坐下吃饭吧,一会等你们父王过来,咱们就该出发了。”
“父王干什么去了?”李靖和奇怪的问道,该不会是跟他一样起晚了吧?
董小婉面上一红,清了清嗓子,道:“他有点事,马上就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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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娘娘腔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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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儿你别害怕,五叔对我可好了,他肯定也会喜欢你的,你就放心好了。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坐上入宫的马车直到抵达,没能跟木尹楠说上话的李靖和抵达内殿的禁门之后便开始喋喋不休。
皇宫分为两重,一重是皇宫的外围,也就是俗称的外殿,虽然被称为宫殿,却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平时皇帝上早朝,与大臣们商议处理政事就是在外殿。其中著名的上书房就是在外殿之内,而内书房则是内功皇帝所独有的书房了。内殿相应的便是皇宫忠心的建筑群,宫妃与皇帝皇子们,还有太子所居住的东宫,俱都在此处。内殿看起来比外殿小了不少,但建筑群却是分毫不显得逊色,一座座名称各异的宫殿所组成的内殿,是皇帝平时休息和招幸嫔妃之处。
大晋朝两代皇帝都不是好色之人,虽说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多收入一些妃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他却拒绝了大臣们广纳嫔妃的提议,内宫只有区区十多人罢了。这个数字在旁人看来已经是数量庞大的妻妾群,然而对于一代帝王而言,已经算得上是稀少。
当年的皇子妃即是如今的皇后,她与皇帝少年结发,两人之间的轻易不可谓不深厚。同时她又是太傅之女,皇帝对太傅十分敬重,是以皇后虽说上了年纪,却依然荣宠不衰。
而四妃之中有两人是当年的侧妃,甚至其中之一的荣妃,不过出身于一个小小的知府府中。但皇帝是个念旧情之人,封妃之时力排众议立她为妃。论姿容,荣妃也是四妃之中的佼佼者,膝下虽然只有一位公主,却很得皇帝宠爱。
鉴于皇帝对女色虽然并不热衷,膝下却也并不空虚,是以当皇帝决定不再选秀之后。大臣们也并未再坚持下去。大晋朝本就是为了推翻暴虐的殷朝而存在的,能够一连两代都是这样的贤明君主,对皇室的名声也颇有好处。
当然,那些大家闺秀们也并非全然没有了希望。身强力壮还很年轻的皇帝,膝下也有了九位之多的皇子。再者,宗师也有不少王爷世子可供选择,包括李靖和在内,再加上那些封侯拜相家的公子少爷们,可并非个个都是痴情种,这些高官的女儿们。根本就不怕嫁不出去。
广纳后妃,本就是巩固皇权的手段之一,也不是没有弊端,那就是外戚们的过分活跃。如今皇帝干脆断了他们的念想,说来也是一桩好事。
当今圣上的确是位明君,继任之后一直勤于政事,使得大晋朝如今上下一心,他功不可没。
相应的。他也是个极为严厉之人,少有和颜悦色之时,素有严厉之名。正因为如此。李靖和担心木尹楠会因此而产生畏惧,这天底下,不怕皇帝的人只怕没几个吧?
但在他的印象中,皇帝五叔虽然严厉,对他却说得上十分的纵容宠溺。他小时候可没有因为天生怪力而惹出事情来,每每都是皇帝帮着摆平的。因此对于他的皇帝五叔,李靖和却是不怎么怕的,宽慰起木尹楠来,自然也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当然,木尹楠对大晋朝皇宫的这些琐事并不清楚。
“嗯。”木尹楠胡乱点着头。也不知道李靖和是从哪里看出来她害怕了?她就是觐见联邦元首都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忧的,何况只是一个古代的帝王。若是单论自身能力,皇帝未必就是她的对手。
更何况,她还有机甲。
得到王妃所赠的手镯之后,能量第一次这样充盈,达到了200%的高度。这让她使用期芯片来也变得轻松了一些。因为暂时不用顾虑能量的缺乏,木尹楠便查看了一下芯片空间中所存有的物品,而后才发现,不仅仅是爷爷为她存放在芯片中的大量物资资源没有消失,就连当时她身处的机甲,以及原本就存放在空间中的另一台备用机甲,也完好无损。
甚至除了使用的那一台机甲有着少许的能量缺失,另一台机甲却是完好的,就连备用能量匣都剩下了不少,根本就不用担心会突然因为能量而失控。
而且她的机甲本身和空间芯片不同,是能够吸收补充外在能量的。只要日光充足,她完全可以一边战斗一边补充能量,只是这个过程稍微缓慢一些罢了。
在这个古代世界,如果机甲出世,引起恐慌是必然的事情。机甲光能武器的厉害,远不是普通的军队可以比拟的。可以说,她仅仅靠着这两台机甲,大概就可以扫平整个大晋朝,就算是想称王称霸也不是什么问题。
好在,她可不想当什么女王,这种劳心劳力的事情,还是让别人去做吧!
在这重重的保障之下,若说她对皇室存有恐惧之心,那便完全就是胡言乱语的玩笑了。不过该遵守的规则她还是会遵守的,公孙嬷嬷也教了她不少宫中的规矩,学起来全无压力。只不过对那个三叩九拜的礼节有些费解。好在今日也不是什么太过重大的日子,只是入宫面见罢了,也不需要行大礼。
外殿马车可以行使,入了内殿就只能靠步行。从内殿抵达内宫的路程也说不上短,走了一会之后,就有几个穿着太监服侍的人抬着几座软轿过来。
“杂家给王爷王妃请安,杂家见过小王爷。”男人细声细气说话的样子让木尹楠禁不住抚了抚双臂,鸡皮疙瘩都掉了不少。她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男人,王府也有太监存在,但却不是这样的娘娘腔,看着那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太监,木尹楠第一次感觉到了皇宫与王府的不同。
……要是皇帝的周围都是这样的人,他会是什么样子的?
一想到皇帝会像一个女人一样捏着嗓子说话,木尹楠就觉得有些接受无能。在李靖和的描述中,他的五叔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个十分粗犷的人类,若是这样的人也用鼻腔来发音,那该是何等恐怖?
天不怕地不怕的木尹楠童鞋,第一次有种想要打退堂鼓的退缩感。
“是黄公公啊,公公近来可好?”李长青看样子对他并不陌生,皮笑肉不笑的道。
“谢王爷关心,杂家挺好的。皇上知道了几位入宫的消息,特意让杂家送了两顶轿子来,请王妃和小姐入轿吧!”男人在内宫是不能坐轿的,哪怕是皇帝的儿子也不行,李长青自然也没有这个特权。而董小婉和木尹楠却是可以的。
“谢圣上隆恩,小婉,你和然儿坐上去吧,还要走一会呢!”李长青点了点头,也不推辞。尤其是木尹楠,她估计还是第一次走这么长的路,又是个身子弱的孩子,要是累坏了君前失仪就不好了。
若是他知道,木尹楠的体力恐怕都不比李靖和逊色,大约也就不会这么想了。
“然儿,坐上轿子不要东张西望,也不要掀开帘子,知道么?”李靖和体贴的扶着木尹楠上轿,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木尹楠木然的点了点头,无非就是当自己在关禁闭呗!虽说禁闭室她一次都没去过,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里面的真实状况。
事实上,坐轿子比起关禁闭可要舒服的多了。也不是完全的黑暗,身体也没有失重。关禁闭那感觉绝对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领会的。
“王爷请。”
“公公也请。”对于这个黄公公拿腔拿调的说话方式,李长青也着实有些受不了。若非黄公公是皇帝身边的可信之人,他恐怕早就让人把他拖出去剁碎得了。要知道,就算是太监,也并不一定就是这也样的。哪怕从小被阉割了长大,却也不会完全就变成不男不女的样子。甚至有些太监,从外表看起来跟正常男人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不怎么长胡子罢了。
听着外头透过来的尖细嗓音,木尹楠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就算是个女人,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说话的。再想想他那完全自然的兰花指,细长的眼睛偶尔还会抛出媚眼来,顿时阵阵恶寒。
眼前突然一亮,原来是轿门被掀开了。木尹楠赶紧放下耳朵正襟危坐,并没有让人发觉她失礼的动作。她被宫女扶着下轿的时候,黄公公对着李长青说了句什么,便径直向着面前的那座宫殿中走去。
“明心殿?”仰头看着高高挂在上头的牌匾,木尹楠不自觉的念出声来。
“嗯,这儿是五叔平日里处理政事的地方,也在这儿接见咱们。”李靖和点点头:“别看外头不大,里头可不小。也就是个书房罢了,非得用这么大的地方。”
“靖和,你少说两句。”李长青瞪了嘴碎的儿子一眼,对他是全然没什么想法了。他这是养的儿子,还是前世的仇人?
或许后者更靠谱些吧!
立在两旁的宫人面无表情的听着父子的对话,仿佛什么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一般。实际上心里都快笑翻了。每次看到洛宁王爷这样无可奈何的模样就觉得无比同情,可谁让李靖和是个傻子呢?他早就成为皇室的笑柄了吧?
“宣洛宁王、洛宁王妃觐见!”
里头忽然传来响亮的传召声,木尹楠吓了一跳之后对李靖和的话总算了解了:“看样子里面是挺大的,都有回音了。”
“……”一旁的宫人有些憋不住的别过脸去,这洛宁王爷的义女该不会也是个傻子吧?
不知道传召的宫人其实不止一个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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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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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们内心的话并不仅仅是她们独有的想法。【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
就是因为这样的无知,从而展现出来那种自然的天真,让李长青和董小婉有时候根本分不清,木尹楠到底是伪装,还是真实的。
当以为已经能够确定她的一个面貌时,她又会突如其来的爆发出她的另一面。用同样的脸,同样的表情,却给人以完全不同的感受。
感受最深的大约就是董小婉了,毕竟她是直接看着木尹楠变脸的人,比起只是听她转述的洛宁王和公孙嬷嬷来说,受到的直观冲击也是最大的。
看着身旁显得冷静又有些茫然的少女,李长青不禁深深怀疑,到底是他看走了眼,还是她根本就从未改变过,只是他们自以为是的替她贴上了原本不属于她的标签罢了。
后者的可能性看起来似乎更大一些。
皇帝既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也是这个时代的标志性人物。他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甚至许多人即便站在他面前,也未必看清过他的脸。古代的平明百姓对于皇帝有各种各样的猜想,因此皇帝也拥有各种各样的传说和称呼,天子、陛下、圣上这些,无疑都彰显了身为皇帝所有的独特地位。
只要皇帝听见这两个字,内心就会惴惴不安,恍若雷劈。
先前见过的黄公公此时又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引着几人向殿内走去。宽广的殿宇的确有可能产生回音效果。但绝对不会有刚才那样清晰的回声。木尹楠立时便知道自己弄错了,这些传召太监,不过是嗓音相似或者相近罢了,并非想她原本以为的那样,因为是回音才有差异,而是它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这要从人堆里把这些嗓门嘹亮又相近的太监挑出来,似乎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参观”完太监们,慢慢走进殿内,越是靠近里面,周围的人就越少。而当他们穿过用屏风隔开之处。看到那高坐在龙椅之上的黄袍男子,身边却只有两个随侍的宫人那一刻,木尹楠便能够确定,这位年轻的帝王并不是一个耽于享乐之人。
“臣(臣妾)李长青(董小婉)叩见皇上。”洛宁王爷王妃一进这里便跪倒在地,木尹楠和李靖和也同样跟着行了叩拜之礼。
“大哥大嫂,这是做什么?快起身吧!”李长乐站了起来,虚扶一把。叹了口气说道:“朕不是跟你们说了么?咱们兄弟见面,不用行大礼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该做的还是要做的。”李长青这才起身,嘴里一板一眼的说道。
“朕说不过你,随你吧!”李长乐摇了摇头,又看向李靖和:“靖和,扬州好玩吗?”
李靖和用力的点点头。恍若天真烂漫的一笑:“好玩。五叔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去玩?”
“靖和,不得无礼。”李长青瞪了儿子一眼,他的皇帝亲弟弟疼爱李靖和,他自然是知道的。两人之间如何相处,如何对话,他心里也有数。不是没试着教李靖和一些规矩,只是他从小到大便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嘴上应着。行动上却从来没有任何改变。
跟他去扬州玩?这算是对他的邀请么?
李长乐的嘴角抽了抽,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玩的时间,便是离开京城,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他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同时也是天底下最贫穷的人。
他坐拥天下,却失去了自由。
从登基那一天开始,他便有这样的觉悟了。
“好啊!改天没事的时候,五叔就跟你去扬州看看。”即使心里明白那不可能,但嘴上还是应的好好的。李靖和小时候也对他提过很多天真的要求,这样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说了不少,但他从没有时间去旅行自己的承诺,只能让李靖和的计划一次次落空。“靖和若是喜欢扬州,那朕就把扬州给你妹妹做封地可好?”
木尹楠的存在,皇帝自然是知晓的。
他下意识的扫了那低着头的女孩一眼,她从头到尾都很安静。他暗地里也观察过,她却从来没有一丝好奇的,不仅仅是眼神,就连表情也显得格外茫然。她只是那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半点好奇,似乎十分适应的样子。
“皇上,那怎么能行?”扬州可不是什么小县城,而是谁都会为它动心的富饶之地。然而不管是世家,还是公侯,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意义上拥有过扬州。
就像是一块鲜美的烤肉,放在眼前想吃却无法吃到嘴里的感觉一样。
李长乐不过是玩笑般说了这么一句,谁料李靖和竟是欣然接受,欣喜的道:“好啊,没问题!”
……当然了,有问题的从来都不会是她。
“……”谁跟他说靖和这孩子变聪明了来着?
“皇上,靖和他只是开玩笑的,您千万别当真。”扬州那地方虽然好,但对木尹楠来说只会是负担。站在一位母亲的立场上,董小婉并不希望木尹楠被眼前的这一切给冲花了头脑。
“这就是景然吧?长得可真漂亮,很像陈俊嘛!”李长青点了点头,又看向木尹楠。
她今天的装扮本就有让人看着就觉得惊艳的感觉,气质也十分出众。因此即便是站在李靖和身旁安静的呆着,也不会让人无视他的存在。
“多谢皇上夸奖。”木尹楠垂头谢道。
李长乐在打量木尹楠的时候,木尹楠同样也在观察他。
李长乐的长相与李长青颇为相似,到底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兄弟,长得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身上的贵气——也就是俗称的王八之气——明显要比李长青更浓烈一些。
若将李长青比作骏马,他便是奔驰在草原之上,最厉害的马王。
“本来还以为你们在扬州找了满意的个儿媳,没想到却是个闺女。”李长乐笑道:“圣旨朕都拟好了,过两天就回送去王府,看你急的非得这时候把人带来?”
……是他急吗?明明是某人刚听说他回京的消息就,特意派暗卫三个半夜破门告诉他的。
李长乐看着自己兄长看着他长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大约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便道:“大不过那圣旨的内容怕是要改一改,景然那孩子不是最喜欢扬州么?”
“扬州是景然的出生地,这才是她喜欢扬州的原因吧……”不论怎么说,董小婉一直就并不觉得木尹楠并不是对扬州念念不忘的类型,反倒是那看似爽快的陈景瑞,性格其实多少有些优柔寡断,只不过他自己控制的很好,不该做的事情,便绝对不会去做。
“皇上,改就不必了,照原样就行。”许久没进宫,没想到他的皇帝弟弟景然还会有这样的面。李长青有些诧异的道。
他本来以为,最多也就是将木尹楠立为郡主罢了,还只是那种一般的,没有封地没有封号的。郡主的头衔除了好听,就没有别的作用了。
但听李长乐的意思,似乎不止是有封号,甚至连封地都有,就是不知道,他原来准备的,是什么地方。
平心而论,李长乐能对木尹楠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木尹楠毕竟是前朝的血脉遗孤,作为一个推翻前朝的皇帝的儿子,他能在自己的内书房接见她,本身也已经说明了不少问题。
愧疚也好,心思复杂也罢,终究这个女孩子对他并构不成威胁。
“那也好,省的那些御史知道了,又要啰啰嗦嗦说个不停。”李长乐也就顺势而下下了台阶,揭过了这个话题。
“还不是皇上惯的?不然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李长青无奈的道。
大晋朝的御史,恐怕是历史上胆子最大的御史了。他们当中的某些人,不仅敢在早朝上当堂反驳皇上的话,甚至还跟跟他对骂——当然,这只是臆想的结果。身为拥有良好出生的皇子,在不靠谱也不会干这么离谱的事情的。
而事情最终的后果,李长乐虽然获得了仁君的美名,却也造成了御史们毫无顾忌的大放厥词。但相对来说,李长乐也有严苛的一面。御史们将所知道的事实说出来没关系,就算当着黎民百姓下了皇帝的面子都不要紧,但若是胆敢有那哗众取宠之辈,那是定然不会轻饶的。
有不少以为靠着一张嘴皮子就能升官发财的年轻御史就是这么落马的。
时日一场,御史们摸清楚了李长乐的心思,御前对奏便愈发游刃有余起来。如今朝堂上剩下的几位,都说的上是巩固正直之人,对朝廷的风气,也有良好的影响。
“朕堵得住几个人的嘴,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只要他们不是没事找事,纵容一些也没什么。”李长乐笑了笑,说道。转过头,看向董小婉:“大嫂,朕留大哥说说话,你先带着孩子们去给母后和皇后请安吧!”
“遵旨。”董小婉忙起身应下,看了李长青一眼之后,方才带着李靖和与木尹楠离开。
在她看来,他们一走,这一对兄弟多半是要商量木尹楠的事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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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不接皇上
他们走后皇帝与李长青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木尹楠只知道再次见到她的这位义父之时,已经是在内殿之外,他的面色很平静,等在马车旁,身旁两匹骏马不住的踏着蹄子,显然比他们还要早出来。
“怎么你没去跟太后娘娘请安?”董小婉迎了上去,仰面看着自己的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眸,轻声问道,她很是担心。
虽然太后并不是李长青的生母,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毕竟有个名义在。平日里在规矩上,李长青是从来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与皇上谈事情聊的久了些,看天色晚了,就先出来等你们了。等过两日再去给母后请安就是,她不会怪罪的。”李长青知晓妻子心中的担心,冲她笑了笑,一手搭上她的肩头,温声说道:“我扶你上马车。”
董小婉有些受宠若惊。
李长青对她很好,这一点她一直都很清楚。然而他毕竟是个男人,还是王爷,在外头的时候,对她嫌少会有这般亲昵的举动,今儿他却丝毫不避讳外人,亲手扶她上马车。
李靖和显然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些不解的望着他的父亲。
“靖和,发什么呆,还不快扶然儿上马车?咱们得快些出宫,过会儿宫门关了可就出不去了。”
李长青话音方落,木尹楠便下意识仰头看了一眼。天色早就已经黑透了。
或许是因着出来的时候,一直由两排宫人提着灯笼引路,让人错以为时辰还早。
本来他们是打算在宫中用了晚膳便离宫的,只是当时在太后宫中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帝和李长青身影,直到太后不耐烦了使人去问了一声,那位娘娘腔十足的黄公公才来传了话,说是皇帝与李长青在谈政事,已在书房用了晚膳,就不过来了。
太后大约有些不高兴。自那之后便一直沉着脸,董小婉也因此惴惴不安,一边是担心丈夫,一边对太后的反应也得多加注意,晚膳吃的并不多。
倒是皇后面不改色,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一直招呼着李靖和和木尹楠多吃一些。
这宫中的食物。怎么说呢?看着倒是漂亮也丰盛,但端上来之后,总让人有些没有食欲。就连木尹楠这等从不挑剔食物的,也只是吃了个半饱就停了筷子。
一来是宫中的食物与自家做的总有些不同,许是耽搁的太久,就连热汤都已经只剩下余温,二来。在那等压抑的气氛之下。她也没法子自顾自的敞开肚皮胡吃海塞。
当然,她的只是半饱也是很惊人的食量,看的那两位高高在上的女子都有些傻眼。
至于李靖和,仿佛并不是很喜欢宫中的膳食,每样只是动了动筷子就撤下了。
因着这一缘故,他们离宫的时辰也比原先的预计更晚了一些,竟是都快要到宫门关闭的时候。
“然儿,御膳好吃吗?”马车徐徐动了起来。董小婉或许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拉着木尹楠的手问道。
木尹楠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不合你的口味吗?”董小婉有些讶异。
她多少对木尹楠的胃口有些了解。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吃的,木尹楠几乎都是一点不漏的一扫而光。王府只是这几天,每日在食材上的开支,就翻了一倍左右。按理说,江南的口味与这儿是完全不同的,但木尹楠却没有半点不适应的样子,照样吃的很欢。
先前在太后殿中,她看见木尹楠也吃了不少。虽然没有像在王府中一样吃完,但她以为只是因为数量太多的缘故。
“味道太淡了,汤也是,几乎没什么味道,点心也不甜。”木尹楠想了想,认真的回道。
宫中注重养身,一般菜色都是清淡为主,但绝对不会到没有味道的地步,应该说是正正好。点心酥而不腻,口味清甜,放哪里都是上品。一定要挑的话,最多是在菜的味道上有些问题,因为要从御膳房端过来,难免会凉了。
但没想到她一开口,完全就是厌恶的样子。
这到底是有多重口味啊?
说起来,王府有一位厨子,是洛宁王也从军中带来的,每次做饭都是分量十足,味道也随心意,有时候太咸,有时候太甜,远远比不上御膳房做的那么可口,她几乎从来不吃她做的菜,就算是王爷,也只是略略尝尝,但偏偏木尹楠还就吃的挺欢实。
在威武侯府的时候,饭桌上她倒是没太注意,毕竟还要注意仪态,不会用太多东西,但木尹楠吃的点心――叫什么牛油曲奇饼干的东西,她却是亲眼见过的。
凑近了便是一股子浓烈的甜腻味道,夹杂着牛油的香气……一般人绝对吃不了。
她问过木尹楠的丫鬟,说是她最喜欢吃的点心之一。
“那王府的饭菜呢?可还合你胃口?”董小婉试探的问道。
“王府的饭菜跟宫里的差不多,”木尹楠也只是摇头:“就一两道还算好吃,拌着一起吃就都能吃下去了。”
董小婉敢肯定,她说的一两样,绝对是出自那位出身军营的厨子之手。
拌着一起吃?把清粥小菜跟大锅菜放在一起会是什么味道?
说白了,木尹楠就是喜欢味道重的菜就是了。
无言的望了木尹楠好一会,董小婉才道:“嗯……以后就按照你的口味给你做……”貌似这样的话,她和李长青要饿肚子了,至于儿子……他大概吃什么都是一个味道吧?
“好啊!”木尹楠连连点头,对这个提议很满足的样子,忽然又收了笑容,道:“母妃,我有一件事情要问。”
“什么事?”董小婉的脸有些僵住,该不会是问她身世的事情吧?
“是这样的,我答应过大哥,来京城之后要去看看大姐的,可是这几天都没能去,我想明天去一下尚书府,行吗?”
原来是这事啊……董小婉立时便松了口气,只是,说这件事有必要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吗?真是把她吓了一跳。本想随口答应的,不过是去看她的姐姐,也没必要拦着,只是突然之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明天不行,后天吧,后天我派人送你过去。”
董小婉说完之后,注意看了下她脸上的表情,本来还以为她会疑惑的,没想到却只是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后天也行……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去吗?”
“当然,那是你亲姐姐,你自己去就行了。”倒不是董小婉不想带着他去,只是洛宁王府在京城一直属于一个独特的存在。李长青几乎不跟朝廷里的官员往来,特别是这种位高权重的。他接触的一直都是武将,对六部尚书都十分疏远。这要是突然去了尚书府,少不得要引起不少不必要的猜测。不过董小婉也知道,有木尹楠的存在,和工部尚书傅大人撇的太清也不太可能,只是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罢了。“父王母妃这几日都有事情要做,过几天再跟你一起去傅大人家拜访。”
“好吧!”木尹楠点点头,虽说是答应着,却总有些觉得别扭。毕竟她跟那位大姐并不亲近,陈景慧早就出嫁了,甚至恐怕真正的陈景然也对这位姐姐没什么印象,毕竟那时她的年纪太小了。虽说这几年陈景慧也回来看过老夫人和家人几次,但由于时间太仓促,实际呆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多。陈景慧看起来温柔,但真正关心的却只有陈景瑞一人,毕竟那是她的亲弟弟,包括陈景秀和陈景安在内,她也只是笑着打过招呼,真正相处却是极少的。就算陈景瑞一直努力想让姐姐接纳木尹楠,但她感觉的到,陈景慧并不是很喜欢她,甚至是有些排斥的。
当然,木尹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她那种冷漠疏远的表情,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
有时候看着陈景慧对陈景瑞温柔和蔼的样子,倒觉得她不像姐姐而是他的母亲一般。吴氏去世的早,小时候几乎都是景慧带着弟弟在玩,对这个弟弟的感情自然也是极为深厚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去别人家拜访,颇有些手足无措之感,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王府里也没什么能为他提供参考的人,难道去问李靖和?
……就算是问了,恐怕也只会更加不安吧?
第二天,木尹楠就知道了董小婉为何昨晚会拒绝她今天去尚书府的原因,宫里传来了给木尹楠敕封的圣旨。
被拉着跪在地上接圣旨的时候,木尹楠真有揍一顿那传旨太监的冲动,就算是给皇帝行礼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想过。就是不明白只是听他说几句话罢了,干嘛非得跪着听?站着听不一样吗?
总之,她有了自己的封号和爵位,再也不是什么威武侯府的庶出小姐,而是大晋朝有品阶的郡主,封号荣华,封地则是他们曾路过的崇州。
荣华郡主,听着就有些怪怪,就连李长青和董小婉的表情,都不是太好。
送走传旨太监之后,听着下人们在耳边的恭维,木尹楠却苦着脸,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我们要跪一个太监?”
“……”董小婉哑口无言的望着她,良久才道:“不是跪太监,跪的是圣旨,因为圣旨代表着皇上。”
“那我们下次可不可以不接皇上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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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姐妹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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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尚书府门才刚刚打开没多久,便有人送来了拜帖。//百度搜索 138看书网 www.13800100.cOm 看最新章节//
“荣华郡主,是什么人?”陈景慧翻看着手中制作精良,印有王府印信的拜帖,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的丈夫,她的丈夫傅彦武是京畿卫詹士,不必想公公一样上早朝,但每日都要去府衙点卯。不过今儿休沐,因此便睡的晚了些,此刻还在床上躺着。
“荣华郡主?我怎么没印象?”傅彦武挠了挠头,也有些摸不清头脑:“娘既然一大早的送张拜帖过来,倒应该不是假的。既然指明了说是给你的,你不认识么?”
“应该不认识……京中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个郡主来,上头还有王府的印信呢!”以指腹轻轻摩挲着烫金印信,收回手,却什么都没有粘下来,那印信也依旧灼灼生辉仿佛烫人一般:“而且印信是真的,是洛宁王府的。”
“洛宁王府?”傅彦武一下子坐了起来,眼露困惑。洛宁王爷此人,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最不喜欢与朝城勾连的就是他了,平日里也是时常独来独往。相对于文官,倒是更偏向于武官一些……但那也无可厚非,毕竟洛宁王爷年轻时也曾上过战场,与武官之间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这种关联,不是随便就能够甩开的,而且反倒是撇得太清了,更让人觉得狐疑。这些年来,皇上格外信任洛宁王,也是因着他这样的态度,对这位兄长,十分敬重:“真是真的?可那怎么可能?洛宁王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哪里冒出来的郡主?”
“前些日子我去茶会上。倒是听说了一件事情。”陈景慧皱了皱眉头,想起一事来:“洛宁王爷和王妃不是去了我娘家扬州一趟吗?听说还收了位义女。”
“该不是你妹妹吧?”傅彦武忍不住笑道,想起他那两个小姨子,只当自己说的是玩笑话了。陈景秀不说话还好。一开口便让人心生不喜。至于另一个庶出的小姨子,就更安静了,从头到尾。他就没听她开口说过几句话!在那个府里,她就跟隐形人似的存在,这样的女孩子,有可能被洛宁王爷看上眼,还收为义女吗?
陈景慧却是心中一咯噔,被他提醒之后,才忽然察觉。她虽然没有确切知道被洛宁王府看中的是谁家的闺女,但确实,只要她在场,那些夫人们便会刻意岔开这个话题不说,难不成真的是这样?可若是的话。为何侯府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总该知会她一声才是。
本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止住了往这方面联想的念头,可没想到,今儿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张拜帖来,还指定是给她的……郡主是什么人?她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夫人,而御赐的郡主,至少也是从三品,光论品阶,就在她之上了。怎么可能亲自来拜访自己?
见妻子秀眉蹙起,傅彦武收敛了笑容,有些不可置信的道:“该不会真是……”
“我也不知道,且看着吧!”陈景慧摇了摇头:“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嗯,你说的也是,看来今儿又悠闲不成了。”傅彦武点点头。又有点可惜的道。
陈景慧顿时哭笑不得,看着丈夫道:“你还不快起身更衣?给娘请安都已经晚了!这么大人了,跟个孩子似的!”
“那若是我跟大哥一样,你还会喜欢吗?”傅彦武促狭的朝着陈景慧眨眨眼睛,道。
想起大伯拿冰冷冷的模样,陈景慧便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我知道了,你快起来吧,我让人准备早膳,在屋里用了再去,娘应该已经用过了。”
说着,陈景慧收起那张拜帖,塞进梳妆盒里,阖上之前,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临近中午时分,一辆马车在尚书府门前停下,早就在等门的婆子见了,忙上前,主动撩开了帘子。只见一位十多岁的明丽少女穿着一身寻常的鹅黄色华服,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见有人撩开了帘子,眯起眼看了她一眼,随后便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若是但看容貌,与自家二少***确有三四分的相似。
但那气质又有少许的不同,二少奶奶素来是明朗活泼的,因着她这性格,比大少奶奶更讨夫人喜欢,平日里待人也十分和气,很得下人们的敬爱。而这少女却不同,即便温和的笑着,给人的感觉也是冷淡疏远的,那双黝黑的眸子,眯起时,还有种仿佛被她看穿的错觉。
那婆子手一抖,避开了她的眼眸,低下头轻声问道:“奴婢给小姐问安,可是荣华郡主?”
“是。”木尹楠点点头。“婆婆是?”
听她应承了,那婆子连忙伸出手,扶了她下来,口中道:“可不敢当,奴婢是尚书夫人的乳母,郡主唤奴婢焦嬷嬷便是。”
“荣华见过焦嬷嬷。”木尹楠额首示意:“突然造访,给尚书夫人添麻烦了。”
“哪里会,夫人早就盼着郡主来呢!”焦嬷嬷是在京城带了几十年的老人了,对这些夫人小姐之间的交际之词十分贤淑,立时便殷勤的笑道:“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也等着郡主呢!”
“如此,便请嬷嬷给荣华带路。”木尹楠点了点头,看了身旁跟来的公孙嬷嬷一眼,见她冲着自己满意的点点头,显然,她这第一次的拜访,做的很不错了。
公孙嬷嬷也有些讶异,原本以为木尹楠会紧张的,没想到她却进行的这么自然,仿佛天生就会一般……无愧于是那位的血脉,果然,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时间洗不去的。
她只是这么静静的这么站着,就能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说起来,她与焦嬷嬷算是老相识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有些惊惶的样子。虽说只有一瞬,但对于见惯了贵人们,从来不在人前失礼的焦嬷嬷来说,也是极为罕见的样子。
公孙嬷嬷顺势替了焦嬷嬷。冲她淡淡一笑,眼中传达了自己的安抚,口中道:“焦嬷嬷快为郡主引路吧!”
“公孙姐姐也来了。快里面请!”焦嬷嬷见到公孙嬷嬷,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让她不用太紧张,但也觉得有些难堪。她们这些奴婢之间,也不是都和和睦睦完全没有一点儿纷争。洛宁王妃董小婉出嫁之前,家世恐怕还不如尚书夫人,但她一跃为王妃之后。连她都暗暗为自家夫人觉得不值,不管怎么看,尚书夫人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不过董小婉。
多年明争暗斗,两人的关系虽然不是不好,但总有较劲的时候。如今当着她的面因为一个小女孩而失态了。于她而言,确实有些丢面子。
果然如焦嬷嬷所言,尚书府的几个女人,都已经在等着了。其中不光是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几个庶子的妻子也在坐等着,还有府中几位孙小姐也在。她们大约也是想看看,这位荣华郡主,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昨日下午圣旨才到了洛宁王府,因着在扬州已经办过宴席。这一次并不打算再宴请宾客,是以这消息还并没有完全传出去,众人有些好奇,也是自然。
见到焦嬷嬷领着一个面庞尤显露着几分稚气的少女进屋,陈景慧当先便是一怔,看着这张脸庞便觉得熟悉。好在她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愣神。在尚书夫人起身相应之后,连忙和大嫂一道跟了上去。
“臣妾见过郡主,郡主万福。”尚书夫人倒是对木尹楠的身份有所了解,有封号又有封地的郡主,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郡主了。一般的不过是从三品,木尹楠这样的,至少也得是二品。说起来,倒是与她平级,然而郡主这两个字在字面上,却是皇家人,少不得要高她一头。
“尚书夫人快快免礼,真是折煞晚辈了。”木尹楠忙疾走一步上前,在她拜下之前扶起了她,扶着她坐回原位,方才退后两步,行了个蹲礼,面上挂着笑容道:“晚辈陈景然给亲家夫人请安,见过大嫂,见过大姐和几位嫂嫂。”按这时的礼仪,对姐姐的妯娌,只要是比自己年长的,也得以嫂嫂相称。
“你是……景然?”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底,但真正听见的时候,还是不免吃惊。尚书夫人露出惊讶的笑容来:“是慧儿的三妹吧?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她真的见过她吗?木尹楠心底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好歹忍住了没说出来。公孙嬷嬷可是说过的,就是不认识的人,因着这层姻亲关系,也得装熟,只是眼中还是有些困惑:“是,晚辈正是陈景然。”
这句话,说起来没什么问题,听着的人却觉得有些别扭了。只不过,尚书夫人也只当她小孩子家家没见过世面,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笑道:“然儿长大了,也漂亮了,这么瞧着,跟你大姐生的还真是像呢!”
“母亲说的是,媳妇看着也跟二弟妹长得像呢!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大少奶奶也跟着笑道:“这倒是让儿媳想起了二弟妹刚进门的时候,可不是一模一样?”
其他几人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我妹妹自然像我了,”缓过神来的陈景慧微微一笑,拉过木尹楠的手,亲昵的道:“早上我还想着是谁,没料到竟然是三妹妹……你上京来了?父亲也不先来个信知会我一声,倒是吓了我一大跳呢!”
“父亲本来想先通知大姐的,不过大哥不让,说是让然儿给姐姐一个惊喜。”木尹楠温顺的笑着,两人靠在一起,真真像是一对儿亲姐妹:“姐姐可曾惊喜了?”
“那是自然。”陈景慧笑着点点头,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木尹楠一番,满意的点点头:“可见是长大了,小时候你不很爱说话的,如今倒是越发伶俐了。”
“都是祖母教导有方。”木尹楠低下头道。
天知道,祖母到底教过她什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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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信与银子
太过明显的谎言身为姐妹的两人其实心底都清楚,从那个女人进门开始老夫人的不喜欢就摆在脸上,一开始是对妾侍的憎恶,后来因为什么陈景慧也不得而知。那么身为那个女人所出的孩子,说老夫人费心教导这样的话谁都不会相信的。
但即便知道,此刻脸上的表情也依然是高兴欣慰的,谁也不会揭穿。让不明就里的尚①38看書网府里的女人们看在眼里,只会觉得威武侯府或许是真的疼爱这个女孩子,这十多年她的名声不显也只是为了照顾先天不足的木尹楠,而不会是因为别的缘由。
这么想着,尚书夫人脸上的笑容便自在了许多,只要木尹楠亲近陈景慧不是出于王府的授意,只是姐妹间关系好,那么尚书府所承受的压力也会小的许多。
“对了,祖母父亲还让我带了些礼物来。”木尹楠趁势便将老夫人和陈侯准备给尚书府众人的礼物提了出来,不管是从礼物的样式还是内容来看,都不是京城会有的东西。尚书夫人高兴的收下,随后自然而然的给了姐妹两独处的时间,让陈景慧带着木尹楠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傅彦武在和妻妹见礼之后便借故离开了屋子,下人们也都贴心的退走,桌上则摆着几个小箱子。独留下姐妹两人的房间瞬间便尴尬起来,本来应对经验就很有限的木尹楠,性格开朗却唯独对她无话可说的陈景慧相对无言。
“对了大姐,大哥给大姐准备了一些东西,差点都忘了。”摆在台面上的礼物只是让外人看的。不过和给尚书夫人那些差不多,而作为亲弟弟的陈景瑞稍稍添了些东西也在情理之中,并没有人在意。但木尹楠却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不是薄薄的一张信纸。而是厚厚的一沓,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塞了些什么。
这封信连洛宁王爷和王妃都不知道,木尹楠一直贴身带着。一来是陈景瑞关照过。二来,她也觉得这其中未必只是陈景瑞和姐姐叙旧的话语。
陈景慧疑惑的伸手接了过来,不知道弟弟为什么多此一举。然而在打开信封之后,她却有些惊讶了起来。其中一半确实都是写满了文字的信纸没错,另一半却是几张叠在一起的银票。
银票的面额几乎都是过万,看着不多,却足足有十万两有余。
陈景慧看到银票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弟弟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恐怕整个威武侯府都未必拿的出来。第二个念头,则是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些?
当年她出嫁的时候,嫁妆虽然也很可观,但大多都是死物。不能动用的。侯府给她的傍身银子,也不过八千两,已经算得上是不少了。只是在尚书府总有各种各样的花销,丈夫虽是嫡子却是次子,打点上也很费银子。这些年要不是有庄子和铺子上的添补,或许也早已消耗干净,此时手里忽然多了这么些银子,难免便有些激动。
“你没说错吗?这是瑞哥儿给我的?”她没来得及看信,便不可置信的望向木尹楠。
木尹楠轻轻点了点头:“是大哥瞒着祖母和父亲交给我的。是他给大姐的没错。”
也就是说,祖母和父亲根本不知道瑞哥儿有这么大笔的银钱喽?
她没有怀疑银子的来源,以她对陈景瑞的了解,他是不会做什么违法犯纪的事情的。但若是前世的她,或许未必就会这么想了。这些年陈景瑞的表现实在太好,就算是亲姐姐。也只觉得他是痛改前非了,而且变成了一个正直有担当的少年郎,不再是那个只知道玩耍,顽劣不堪的孩童。她虽然不知道弟弟做了什么,但她却觉得不会是什么坏事。
而这笔银子的来源,其实也是很正当的。而那个来源,自然便是擅长赚钱的春分童鞋。虽说当初春分借着侯府的势,开了店赚了不少银子,但那也是因为有陈景瑞和李靖和背地里撑着。而她出嫁之后,也拿回了全家的卖身契,因此跟侯府几乎便断了联系。要想继续依靠,不能只凭着往日里和木尹楠的那点子情分。但木尹楠又不是能够代表侯府的人,这个背黑锅的自然就落在了陈景瑞头上。
与给李靖和的分红不同,陈景瑞这边则做成了股份制,春分给了他四成的股份,并且不用他负担任何开销,只要拿银子就行,就连前些年的也一并计算在内。这几年下来,着实累积了不少银子,而且,他一开始还不知道。
就是这一次,陈景瑞向春分艰难的开口,也是想着借钱来的,春分却拿出了一份像样的合同来,声明这是当年就签署好的,是以他不需要借,只要取出这几年的分红就行了。而那个背着陈景瑞做下决定,拿着他的印鉴敲章之人,正是他眼中可爱的没有心眼的妹妹,木尹楠。
“为什么?”陈景慧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木尹楠。
“我也不知道。”木尹楠自然的摇头,陈景瑞并没有跟她提起原委,只是塞了个信封让她交给陈景慧罢了。“也许大哥的信里有写吧!”
“你没看过信吗?”陈景慧有些怀疑的问道。
木尹楠摇头,又不是给她的信,怎么能看呢?这点做人基本的操守,她还是有的。
陈景慧虽然心里将信将疑,觉得既然瑞哥儿能放心让木尹楠做信使,自然也不会太过避讳她。更何况这信封连个像样的封口都没有,就好像只是随意的塞了进去一半。
但木尹楠的表情太诚实了,完全没有丝毫的心虚表现,诚恳的让人无法继续怀疑下去。
她干脆低头看起信来。
长长三页的信,都写的满满的,几乎没有一点儿空隙。陈景瑞的书法学的不错,只是跟木尹楠那一手没有灵气却格外工整的小楷不同,他的字体并不严谨,却十分的洒脱,有着独属于他的风格。陈景慧一边看一边点头,看来瑞哥儿这几年进步着实不小。
然而等看到后面,她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淡了,甚至凝重起来,连带的目光都深邃了不少,简直像是要把那信纸都看穿似的。
屋里沉默了良久,陈景慧方才抬起头来,小心的折好了信纸,犹豫了好一会,起身招来了火折子和铜盆,将信纸烧成了灰烬,方才转头看向木尹楠:“然儿,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没看过,如果你知道瑞哥儿的心意,就将他说的都忘了,记住了吗?”
木尹楠疑惑的看向她,无辜的点头:“我真的没看过!”
“也罢,这样更好。”陈景慧笑了笑,看着木尹楠的目光也柔和起来:“然儿吃了晚饭再走,下午大姐带你去街上走走,置办点东西吧!”
“用了大姐,义父义母给我准备了很多东西的!”木尹楠下意识的就要拒绝,洛宁王爷绝不是个吝啬之人,甚至有些大方过头了,她屋里的东西,很多在她看来根本都是用不上的玩意。再加上宫里昨日下来的赏赐,董小婉给她准备的库房都要堆不下了。
“那怎么一样?”若非对她还算有些了解,陈景慧都要以为她这是在炫耀了:“王爷王妃给你的是他们的,大姐给你的是大姐的心意,听话。”
话说到这份上,木尹楠也只好点头了。
中午留在尚书府用了午膳,也顺便拜见了一下下朝归来的尚书大人,陈景慧便向尚书夫人告知了此时,带着木尹楠独自上街去了。
“母亲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去?”尚书府的五小姐闷闷不乐的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向自家姨娘诉苦:“二嫂肯定是去给郡主买东西了,我跟着也好沾沾光啊!”
姨娘点头应和道:“夫人就是顾虑太多了,处处要面子,也不看如今府里是个什么光景……”
“姨娘……我的衣裳都旧了,母亲也不答应给我坐新的。”五小姐抱着姨娘撒起娇来。
姨娘摸着五小姐的脑袋,有些嫉恨的说道:“不就因为不是她亲身的么,就敢这么亏待五小姐……五小姐莫要伤心,回头姨娘给你做就是了……”
尚书夫人听了耳目传回来的话,不禁冷笑一声:“真当自己是个玩意了……有本事也去做那王府的义女啊!就知道要东西,怎么也不见她给府里做点什么?”
“夫人让五小姐跟着去不就是了,何必枉做小人?”尚书夫人身边的嬷嬷道:“二少奶奶未必会在意的。”
“要是让她跟着去了,尚书府成什么了?摆明了景慧就是想给她妹子添点东西,难不成还让小姑子去跟着占便宜?”
“听说郡主从前也只是侯府的庶女……”
“庶女又如何?只要她如今是郡主,哪怕从前是个乞丐也没什么打紧的!”尚书夫人叹了一声:“可惜了,我那三个儿子都已成婚,不然若能亲上加亲,倒也是一件美事。”
“不是还有六少爷,七少爷吗?”嬷嬷不解其意,问道。
“蠢货!郡主之尊岂是庶子配的上的?就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也配高攀皇室?”尚书夫人眯起眼睛看了那嬷嬷一眼,见她惊惶的低下头去,冷冷一笑:“庶子就是庶子,庶女也不是我的女儿,以为我会替他们好好打算?做他的春秋大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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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首饰(上)
与其说是姐妹两逛街,倒不如说是陈景慧带着木尹楠在京城的街道上熟悉各式各样的店铺。从布庄到金银铺子,从绣坊到杂货铺,各式各样京城的夫人小姐们爱去的地方,陈景慧都带着她逛了个遍,自然也买了不少东西。
其中有两家,是陈景慧的陪嫁铺子,一家也是布庄,另一家则是酒楼。亲自去看了,才能知道老夫人和陈俊对这个大女儿有多么看重,且不说那酒楼,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罢了,单那布庄,虽然不曾明面上说出来,但从周围的人们口中,大约也能知道,这家布庄,说得上是京城最好的布庄之一了。
从陈景慧的话里,知道布庄本就是她母亲,也就是吴氏,当年早早就为她备下的嫁妆,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挂到了她的名下。从规模上看,那布庄怕是年头不短,不仅里面从生产到染布的工序齐全,里头的员工还都是吴家留下的老人了。是不是吴氏自己的陪嫁木尹楠并不是很清楚,可能将这么大一个布庄留给女儿而不是儿子,便能知道小吴氏对她那份爱女之心有多么深沉。
也正是因为布庄的存在,陈景慧这些年在京中,积下了一定的人脉。但凡是富贵人家,单是冲着那京城第一的名头,就愿意与她结交。可以说,布庄最大的作用,反而不是敛财,而是替她打开了京城的人脉,能够更稳妥的坐在尚书府二少夫人这个位置上的原因之一。
木尹楠听得出陈景慧言语之中对母亲的怀念与感激。她出嫁时或许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但经过这些年的磨砺,自然而然的便明白了母亲的苦心。她这几年能只依靠一个儿子,却让傅彦武待她十年如一日,不曾纳过一个妾侍,一个通房给她添堵,夫妻之间也相敬如宾,在她心中,都要归功于母亲的功劳。
是以,对占了母亲位置的小吴氏。对那个夺去了原本属于母亲的爱的张氏,陈景慧一直都不喜欢。但她也明白,没有小吴氏,也会有其他人。而张氏,也早早过世,并没有给她太多机会去抱怨。时至今日,对木尹楠。她说不上喜欢,但的确,也并没有多大的怨恨。
今儿木尹楠送来了陈景瑞的信,不仅对她来说,是弟弟给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在铺路,告诉了她一些还没有浮出水面的真相,也代表着。陈景瑞将木尹楠牢牢的打上了自己人的印记。将她送到了她的身旁。也不是为了守护,更多的则是,对自己更有好处。
与陈景瑞而言,陈景慧也好,陈景然也好,可以说的上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之一了。一个是前世最疼爱他最关照他的大姐,他却一直将她当成仇人一般看待,累积了太多的愧疚与感激;另一个则是他重新回到少年时期之后。对自己的肯定,在某一段时间,甚至是他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动力。他当然知道大姐不喜木尹楠,但这两个女人,在他心目中却是无法比较的,她们若是能够彼此融洽对他而言自然再好不过。
他没有说的太露骨,但陈景慧也领会了他的意思。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亲弟弟会对一个庶出的妹妹这样在意,但只要他这么说了,她就会去尊重他的决定。而且她如今也相信,陈景瑞并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他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有他的道理。
“然儿,你觉得这套珍珠头面怎么样?”首饰铺里,陈景慧和木尹楠被掌柜请上了二楼,欣赏着掌柜特意拿出来的首饰。有一套珍珠装饰的头面着实是做的精致,不管是手工还是材料都称得上上品,而且陈景慧觉得,这套头面与木尹楠的外表十分相衬。
当然,仅仅是外表罢了。
若论内心深处,陈景慧觉得,大抵这世上,没有什么首饰能跟木尹楠的气质融洽在一处。若非要选一种,陈景慧反而比较偏向于纯银饰物,那种偏冷的光泽,黯淡中藏着锋芒的气息,的确与之有些相似。之所以没有选择银饰,而是挑了这样一套珍珠头面询问,是因为她觉得,太过张扬自己的锋芒并不是明智的选择。珍珠头面就很好,技能凸显出木尹楠外貌上端庄的特色,又能以温润的感觉掩盖她内里的清冷。
“很漂亮。”木尹楠拿起一根钗子,摸着镶嵌在钗头的粉色珍珠,淡淡的笑道。钗子本身是白玉制成,入手并不寒冷,反而有股温润之感。配上粉色的珍珠,更显柔和,倒是的确很适合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佩戴。
当然,她自己喜不喜欢,却无法言说。身为女子,没有人会不喜欢首饰,但木尹楠跟旁人不同,她从小打到就没怎么佩戴过首饰,就连一个发卡都不曾。在军队中,其实并不缺少长发的女兵,而大部分则是偏长的短发。而只有她自己,却像个男人一样,将头发剃成了板刷头,若是忽略她的身材曲线,看起来就像是个男人呢一样。
是以,她对打扮没有什么新的,对首饰也没有特别偏爱的。在她看来,这掌柜拿出来的首饰,其实都挺不错的,都不错。
“那就买这套了,等你及笄了,就用的上了。”听她说好,陈景慧便笑道,根本不容拒绝。随后又看了坐上一眼,拾起了一个翠玉镶金的镯子:“这镯子倒是好,可惜没有配套的。”
掌柜的笑容可掬的道:“少夫人眼光就是好,这镯子是咱们珍玉坊新得的货品,只此一件。而且这玉色难得,实乃上上品。少夫人应该知道,这上品翠玉是稀罕物,且少有大个的,能制出这么一件手镯来,都费了不少功夫。”
“行了,知道掌柜的嘴皮子利索,我也说不过你。”陈景慧挥手打断了掌柜的喋喋不休:“这套头面和翠玉手镯我都要了,要多少银子?”
“珍珠头面不贵,少夫人也是熟客了,给三百两银子就成,这翠玉镯子价格就有些偏高了,要三千两银子。”掌柜小心的看着陈景慧的脸色,京城的贵人,他多多少少都认得。面前是尚书府的二少夫人,而她身旁的少女,却是不得而知了。只是听她二人说话,倒像是亲姐妹。许是二少夫人的娘家人来了京城看她。
那珍珠头面应是要送给那位小姐的,毕竟嫁了人的女子,戴粉色珍珠头面就不怎么合适了。
只是这位二少夫人虽然来过这儿几次,但多半只是添置单件首饰,价格也只是中上……珍珠头面也就罢了,那翠玉镯子确实价值不菲,就算是尚书夫人来,也未必舍得买下。
“包起来吧!”陈景慧眼睛也不眨一下,她知道掌柜的是好意提醒。这家珍玉坊的掌柜,说起来也是个会做人的,在这个圈子里颇有名声。今儿会拿出这翠玉镯子,大抵也不是想让她买,只是借着她的口做个宣传罢了,大抵也没想到她会一口气就直接要了。
木尹楠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道:“大姐,这翠玉镯子好看是好看,只是似乎不大适合你……”三千两银子,并不是小数目了。虽说陈景慧才得了十万两,如今兜里说得上财大气粗。但她绝不是那种金絮其外的人,看她那小院子就知道,这是个精打细算的女子。
“这不是我要带的。”陈景慧笑了起来,这小丫头怕是也听出来了,瞄了那掌柜一眼,见他脸上露出些许尴尬,却只是不动声色,对木尹楠道:“过一个月就是娘的生日,今儿恰好碰上了,就买下来,免得到时候为难。对了,那时你应该还在京城,我下帖子邀你过来玩。”
“嗯!”木尹楠明白了过来,原来是用来讨好婆婆,当即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倒是那掌柜听的稀奇,看样子的确是自家姐妹,只是……那位小姐似乎并没有住在尚书府?
“掌柜的,你也听到了吧?那翠玉镯子替我好生包起来,珍珠头面给我妹妹就行,自家姐妹,没那么多讲究的。”
“是是,小民心里有数,少夫人请放心吧!”
得了这两件首饰,两人却没有立即就走,木尹楠提出想要自己到楼下看看,陈景慧也就点头答应了,自顾坐在楼上喝茶。
这二楼的都是精品,至于底下的,也就是普通货色,没什么可看的。不过既然木尹楠好奇,她倒也不会阻拦她。
木尹楠跟着掌柜下了楼,由他领着看一楼的首饰。楼下还有其他人在,见她下来,虽然好奇,却也只是藏在心里。
“小姐想买点什么样的?”掌柜的看出木尹楠的心思,也只当她是想给家里人捎点东西,因此热情的问道。
“有没有翠玉首饰?不用楼上那种的,一般的就行。”方才她轻轻碰了碰那翠玉手镯,芯片又发出了警示声,看起来,这种石头里面,能量值确实普遍存在。
虽然没有董小婉给她的那个镯子多,但也算不错了。
“倒是有几件,就是品质一般,小姐要看看吗?”
“嗯。”木尹楠点了点头。
“小姐请稍等,小民去去就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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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首饰(下)
掌柜先前是谦虚了,他取来的翠玉首饰,少说也有几十件。
木尹楠诧异的挑挑眉头:“你们店里的翠玉首饰,不会都在这里了吧?”
“那倒也不是。”掌柜笑了起来:“这是平日里拿出来让客人们挑选的,仓库里还有一些,样式大都类似。翠玉的品质是差不多的,因此小民便挑了几样平日里卖的好的,拿来给小姐参考参考。”
几样?您真是谦虚了呐,大叔!
木尹楠无语的点点头:“我先看看。”
掌柜的闻其声便知其意,便告了声罪先去帮小二分担招呼别的客人,事实上暗地里也在偷偷观察木尹楠。其实做他们这一行的有很多门道,可以利用一些小手段推测客人的来路。譬如他刚刚拿出来的那些翠玉首饰,看似差不多,其实有好有坏。好的虽然没有楼上那个值钱,但也是难得的精品,至于坏的……就跟后世用有机玻璃冒充玉石的差不多,也极其脸颊。当然,他只是为了看看这位小姐的眼力,倒不是为了蒙骗她。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有些发懵。
只见木尹楠只是笑了笑,连拿起来看看都不待看的,伸出手指在那一堆首饰上一一抚过,另一只手则快速的跳出了真正是翠玉的那些,剩下的则大部分都是低廉货,有些不是翠玉的她直接跳过,玉质低劣的也是只是稍稍停留。便跳了过去。
“掌柜的!”听她张口叫出声来,掌柜的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毕恭毕敬的走了过去。
这到底是谁家的小姐,只是凭着感觉,就跳出了几乎所有的好货色!
“小姐选好了吗?”
“嗯,这些帮我包起来。”木尹楠微笑着说道,至于剩下的,她是完全不知道好坏,只知道里面要么能量值根本不值一提,要么干脆没有:“剩下的你收起来吧!”
掌柜立时便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其实不大厚道。对于那些真正的明眼人,他可不敢这样。但对这个少女,他实在看不出究竟来,只得这么试探一番。然而她的举止,却真真实实将他吓坏了。她一开口,他便知道坏事了,生怕她当场发难。若是如此,恐怕他珍玉坊的名声都要受损。
还好这位小姐宽宏大量。
若是他知道,木尹楠其实是真的不懂,心里头不知道该憋屈成什么样子。
“好的,”掌柜的感激的笑笑:“小姐买的多,这二十六件首饰小民算您便宜些,二百两银子如何?”
二百两听起来多。但对这些首饰来说。倒也真不贵。若是单卖,哪一件都能卖个三五十两,掌柜的这回可真是底价照顾她了。
当然,木尹楠可不管什么底价不底价的,做买卖嘛,一个出钱一个出物,她也不觉得掌柜的是在便宜她,只当就是这个价格。联邦交易可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何况方才陈景慧也没还价不是?因此当场便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他。
皇庄银票,面值五千两。
这是宫里给木尹楠的第一年郡主俸禄。
掌柜立时面带惊色,恭敬的接了过来。倒不是他找不出来,珍玉坊也是老字号了,这点流动银票还是有的。只是这皇庄的银票,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请小姐稍等。”
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等他回来的时候,那一堆木尹楠选中的首饰都不见了踪影,他只当是让跟来的下人收了去,并没有疑心,把剩下的四千八百两交还之后,便领着她回了楼上。
陈景慧见他们回来,不由笑道:“看好了?”
“嗯。”木尹楠点点头,“大姐,咱们回去吧,天色不晚了。”
“不急,还得给他们买点礼物,我那小姑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陈景慧摆摆手,笑道:“掌柜的,再给取几样银饰来我瞧瞧,做工精细点的。”
银子在这个时代值钱,银饰也不算便宜,但相比她刚才买下的珍珠头面和翠玉镯子而言,就只是九牛一毛了。木尹楠看着她一件件翻看,又在珍玉坊花了一百两买下几件银饰之后,方才恍然大悟,看来那掌柜,还真是给她便宜了不少。
二十六件翠玉手势,哪怕只是中品品质,也绝对比白银昂贵的多。
但明明她是与陈景慧一道来的,给了她便宜,却一点都没少赚陈景慧的。
木尹楠绝对不会想到,这是掌柜对她没有拆穿自己的谢意。
几百两的利润不算什么,他随时可以赚回来,但这女孩,绝对是一个贵人。
甚至比那尚书府二夫人还要重要的贵人。
不是谁,都可以轻易辨出翠玉真假的,哪怕是专做这一行的人也一样。
这世上,他只看过一个人有这样的本事。
木尹楠不知道掌柜的在想什么,总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让人有点发毛。那种眼神,怎么说呢?有点欣慰,又有点儿激动,更有点儿怀念。她不知道他在怀念什么人,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
他甚至看出了她想隐瞒自己买过东西的事实,在陈景慧面前一点儿也没露出来——虽说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但也不怕陈景慧知道,知道了又如何,她还能让自己把东西拿出来看不成?就是真拿出来,随便掏个一两样对付下就行。
唯一担心的,不过就是这些首饰被吸收完能量之后,会不会变成齑粉,或是品质变得更好……不是她无的放矢,至少经过那块本来只是普通的玉玦和王妃给的手镯事件之后,她隐隐有种感觉。这种能量体,对玉石来说更像是蕴涵在其中的某种特殊杂质,仿佛掩盖了玉石的本质,但又像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越好的玉石里面能量越多,但被吸取之后,发生的变化也越小。
或许不是小,只不过是肉眼看着变化不是很大。
木尹楠也没兴趣研究这个,只知道个大概就成了。她大约能够想到,这些首饰被吸取能量之后,恐怕就不是只值几十两的首饰了。她有种直觉。它们虽然未必能够达到陈景慧买下的翠玉手镯那么好,但估计也差的不是太多了。
至于陈景慧的翠玉手镯,她当然是不会动的。一个三千两的礼物对尚书夫人来说算不上天价,但绝对是贵重,也会知道陈景慧约莫是从娘家得了银子,这也没什么,只是但过犹不及。要是三千两变成了三万两的,人家只会当威武侯府摆阔来了。更何况,陈景慧可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自己买下的东西发生了什么变化,她肯定能感觉到。
回尚书府时,陈景慧顺道买了两盒子点心,带给公婆品尝。算是尽了孝心。儿媳妇出去一趟。又是去买东西,不给带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买回去的银饰也给下头的未出嫁的妹妹侄女们分了,几十两的银饰对孩子们来说绝对不算薄了,就连先前甩了脸子的五小姐,也笑着接了。
尚书夫人当下便知道陈景慧肯定给自家妹子买了更好的,嘴上提了一句,好在木尹楠不是个小气的,当即拿出来供众人瞻仰。气的那五小姐立时脸色都变了,扭着手里的帕子更扭麻花似的。陈景慧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倒不觉的自家妹子是在显摆,反而她很清楚,木尹楠是在给她做脸呢!
娘家妹子难得来一趟,还是封了郡主的,她好意思拿一样的银饰糊弄?就是尚书夫人也挑不出什么理来。珍珠头面虽然贵重,但对一个郡主身份的小女孩来说,其实也不算啥吧?
何况陈景慧是拿自己的银子买的,又不是公中出钱,她能说啥?
“二嫂真是厚此薄彼……”五小姐嚷嚷了一声,被尚书夫人瞪了一眼。
陈景慧只当没听见,她的大嫂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了,她除了敬茶见礼那一回,之后可没给小姑子们送过什么贵重玩意。
木尹楠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稀罕的,以她的想法,这等纯粹好看的东西,就是立刻转送给她也没啥问题。可她为什么要便宜不认识的人?她还没那么傻缺。笑了笑就又收了起来,转头就扔给了公孙嬷嬷,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爽快,倒是让尚书夫人另眼相看了。
说起来,尚书府的品级可不比威武侯府差,可人家的庶出小姐比起自己的来,显然不在一个档次上——要知道,木尹楠的郡主,不过昨日才得。况且也不见家里其他几个丫头多嘴,怎么这个五丫头就这么眼皮子浅呢?
这个由头,尚书夫人当然不会往自己头上想的,于是五小姐的姨娘就遭了秧,被尚①38看書网面前不知道上了多少眼药。
经过这么一遭,陈景慧对娘家妹子的观感忽然蹭蹭蹭往上涨。本来她排斥木尹楠,不过也就是不喜罢了。但信中弟弟那样强调了,她也有心要改善她们之间的关系了,只是一时间还有些别扭。如今看她这么给自己长脸,当即便生出了几分好感,笑眯眯的看着她的时候,也显得亲近了许多。
这么一亲近,等吃过晚膳,木尹楠告辞离府的时候,就生出几分不舍来。
她倒是想留她在府中住几日,也不是不可以,但想着王府,也就没敢说出来。
木尹楠来看她,不过是看在姐妹之情,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她要真把王府义女留在府里,公公婆婆就该怀疑她起什么心思了。
木尹楠见她纠结,倒也通透,笑了笑,说道:“改日我再来看大姐,不如就等威哥儿休沐的时候吧,今儿他才回来我就要走了,好生舍不得呢!”
威哥儿正是陈景慧的儿子,今年虚岁才六岁就被送到国子监启蒙去了,白日里早早去了学里读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膳时间了。
比起大人来,木尹楠明显更喜欢小孩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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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邀请
趁早回了王府,李靖和已经等着了,身边跟着两个眼生的小厮。木尹楠一见就觉得有些奇怪,分明早上离府的时候,还不是他们两。
原先的那两个,说起来跟着李靖和也有一段日子了。自他身边那群莺莺燕燕的丫头被撤走之后,便一直是他们。这下子突然换了两个不认识的,谁都会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李靖和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径直牵了她的手往王妃院里走去。
公孙嬷嬷先一步去了王妃的院子,木尹楠没说什么,本来公孙嬷嬷跟着她出去,就是王妃的眼线,这会自然要去回话。是以两人慢吞吞的走着,一点儿都不带着急的。
“他们两哪来的?”木尹楠瞥了身后的两人一眼,也不避着人,问道。
“母妃给换的,说是身手不错,跟着我更合适。”李靖和道,他其实挺高兴的,原来那几个,腿脚不灵活,办事有点拖拖拉拉的,他本就不喜欢。
……那是,一般人能入他眼的本就不多,何况那几个本来就是普通的小厮,识得几个字,为人机灵些,若论腿脚体力,的确差了些。
“就他们俩还是都换了?”
“就他们俩,母妃说平日里读书还让原先的伺候着,这两个顶了今儿早上那两个。”
木尹楠便心里有数了,对他笑了笑:“看样子是来看着你的,会功夫吧?”
“他们打不过我。”李靖和一抬下巴,骄傲的说道。
那是。单凭他那股子天生的力气,能打得过他的人就极少,更何况他也算是从小习武的。
身后的两小厮见这俩小祖宗拿着他们俩打趣,倒是全然面不改色。跟没听见似的。
“叫什么名字?”木尹楠又问道。
“我给改了,高个的叫大虎,矮个的叫二虎。”李靖和高兴的显摆道:“很好听吧?”
“……”眼尖的瞅见二虎瞬时间便纠结成一团的脸。而那被叫成大虎的高个子则幸灾乐祸的瞧着她,木尹楠不禁有些疑惑,这两名字其实都差不多,大哥不笑二哥罢了。可为什么他们俩的反应差那么多?停下身,转过头:“大虎二虎,你们俩谁年长些?”
大虎二虎一愣,那二虎尴尬的低头:“小人比大虎虚长两岁。”心里却咆哮着。凭什么个子矮就成了老二了?这不公平!
这不就成了二虎兄,大虎弟?
木尹楠笑了:“不过就是个名字罢了,你们无须挂怀……”
“回郡主的话,大虎是小人的堂弟……”二虎悲催的补充,那一脸憋屈之色。引得大虎闷笑不已,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占了堂兄的便宜,他当然高兴了。
李靖和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你们两是堂兄弟,你还是哥哥?”
“是……”二虎大虎齐齐点头。
“哦……那,那就把名字换过来,还是算了,你们本来叫什么来着?”
“小人石柱。”二虎道。
“小人石诚。”大呼道。
李靖和挠挠头:“那还叫石柱石诚好了。”
二虎当即大喜,谢了李靖和。对木尹楠投去感激的一瞥,大虎也没什么意见,虽说新名字挺可乐的,但总归没有自己的真名好。
说着话,没一会就到了王妃院子,董小婉亲切的问了木尹楠玩的开不开心。她也就如是回答了,随后将尚书夫人准备的回礼给了董小婉。不过她并没有要,而是直接送去了木尹楠屋里,说起来今儿怎么也是木尹楠去探望姐姐,这回礼本就是为她准备的,再者这点子东西她也不放在眼里。
陈景慧送的头面木尹楠也取出来让董小婉瞧了,董小婉便夸了两句,让她小心收好了。虽说她现在还不到带全套头面的年纪,但偶尔取一两件来装扮下倒也不错。珍珠本就适合少女佩戴,更何况木尹楠皮肤白皙,最适合这样的珍珠玉质首饰。
“你平日里就是太素了,这珍珠我看着极好,平日里记得多拿出来戴,搁着时日久了,容易泛黄,莫要浪费了你大姐一番心意。”
“我知道了,母妃。”木尹楠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董小婉便放了她回屋歇息,李靖和本想跟去说说话,被她留下了。倒不是她见不得两人亲近,实在李靖和与木尹楠年纪都不小了,再这样下去,她怕传出去不好听。毕竟不是亲兄妹,李靖和对木尹楠根本不知道避讳,牵牵小手摸摸脑袋这样的小动作不断,终究不大合适。
回了屋里,洗漱一番之后,木尹楠坐在矮塌之上,身后张妈妈拿着巾帕替她慢慢将头发擦干。
张妈妈是她唯一从侯府带出来的人,充作她的乳母,也正因着这个身份,王妃这才没有拒绝将她带上。张妈妈是侯爷给的,是她的第三任“乳母”了,先前的赖妈妈自然不用再提,那顾妈妈倒是个好的,不过她是老夫人什么顾嬷嬷的儿媳妇,离开庄子上之后,便回到老夫人那边伺候去了。张妈妈是她离开之前,陈侯塞过来的人,他虽然没说什么,但那意思,木尹楠心底是知道的,他是不想让她去了京城,身边连个自己人都没有。
这张妈妈,为人机敏,对她倒也尽心,凡是她身边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今儿因着有公孙嬷嬷跟着,张妈妈才没有跟去尚书府。
“今儿我出去之后,王府里出了什么事儿?”
“郡主何来此问?”张妈妈手下顿了顿,有些疑惑的问道。
“小王爷身边换了两个人,妈妈不知道吗?”
“原来是这事,”张妈妈想了想,一边细细擦拭着她的发丝。一边说道:“小王爷下午练武的时候,差点打死了王妃身边一个去送补品的丫鬟,王妃嫌那两个小厮不够警醒,惊着小王爷了。所以就换了他们,挑了两个会武的送去。”
“送补品的丫鬟?”木尹楠似是喃喃自语,张妈妈也不曾回答。董小婉是不会在李靖和练武的时候让人去给他送什么补品的。那想必是那个丫鬟自作主张了。既然她差点被打死,就说明她进了演武场的……那两个小厮,怕不是不够警醒,而是被买通了吧?“那丫鬟叫什么名字?”
“郡主不用问了,可不就是红裳姐……”木尹楠与张妈妈说话,也没有避着屋里的丫鬟,此时听木尹楠打听。面上都有些尴尬。香云更是撅起嘴,一脸鄙夷的说道,紫云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使了个眼色给她,叫她不要再说了。
“让她说吧。没事。”木尹楠看的真切,对着紫云摆了摆手。
紫云连忙道:“奴婢是怕污了郡主的耳朵……”这种事情,郡主怎么听得?不见张妈妈故意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去吗?偏偏香云嘴碎,非要补上这么一句。
“不打紧。”木尹楠摇摇头。
香云此刻也知道自己说的有点儿不妥,顿时犹豫起来,看看紫云,又瞧瞧张妈妈,不知所措。
张妈妈晓得怕是瞒不过去了,便笑了笑。说道:“郡主想知道,其实也无妨。就是王妃屋里那红裳姑娘,大抵是在王妃屋里受了委屈,便想着去讨好小王爷,没料到小王爷那会儿正不高兴,被打了一顿。王妃看她伤的极重。便放了她做自由身。她娘老子也算是得了恩典,一道放出去了。”
怪不得,晚上回来去见王妃,没在院子里看到红裳。平日里她过去,那丫头就拿愤恨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怨毒了她。她不过是懒得跟她计较,也就没说什么。
此前红裳对木尹楠十分怠慢,王妃也不过是将她贬成小丫鬟,甚至还是留在了自己屋里。到底是从小在身边长大的丫鬟,总有几分情分在。这回,怕不止是想讨好李靖和那么简单。
这自由身虽好,可对这些家生子来说,却未必情愿,而且还是一家子都出去了。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这王府里的丫鬟,说是奴婢,可比起寻常人家的女儿,那通身气派,不知道要好了多少,个个养的身娇肉贵的,心底也傲气。一般来说,家生子做错事,至多是被发配到庄子上,这也算是极严重的惩罚了。这直接被放出去,还是一家子都放出去,对红裳一家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不是谁都像春分那样,能靠着自己的本事,让一家人离府之后过的更好。这些奴仆,过惯了这样的日子,大多宁可依附在王府之下过活,也不会去做那平民百姓。
张妈妈说的像是王妃的恩典,但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
木尹楠皱了皱眉,她不是担心红裳一家会如何,再怎么样,他们都是被放出去的,王府的家生子,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结余。只要他们日后安安分分,拿着体己银子做点小生意什么的,还是能好好活下去的。
她是在奇怪,为什么偏偏是今日,为何那红裳,偏要选她不在的一天?
而张妈妈他们,又仿佛刻意隐瞒了什么。
不过,她没有去问。
过得几日,陈景慧果然下帖相邀,她倒不是不想去王府直接看妹妹,但王府不是那么好进的,何况这几日到王府去拜访的人可不少。她不想去讨那个嫌,毕竟若是王府应了她,少不得也要答应其他人以示公平,这不是给人家添麻烦么?干脆还是让木尹楠过来的好。
王妃答应的痛快,木尹楠也早就呆烦了……若是安安静静的,她倒是无所谓,偏偏这个那个的都是打着来拜见她的旗号来的,她知道她们是什么人?
李长青自然可以躲过去,董小婉和她却是必定要作陪的,虽说只是在前厅见一见坐一坐也就走了,但来的人多了,那可真真烦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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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疏离
王妃也好,木尹楠也好,都对前来拜访的人腻味透顶了时候她明明就根本不搭理了,可她们还是能自顾自的找出话题来,不咸不淡的说上那么几句。
“我陪你去吧!”吃过早膳,李靖和就忍不住开口。
不过几日,李靖和觉得自己和木尹楠好像离得越来越远,母妃明里暗里的阻拦,父王也是整日的暗示。从前他可以装听不懂不明白,可劲儿的往前凑,现在却不行了。就连木尹楠也是,对他的暗示置若罔闻,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让他有些伤心。
原本以为,木尹楠来到京城,又是住在王府,便可以天天和她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好。然而,如今却觉得,仿佛还不如她在扬州的时候,哪怕只是单方面给她写信,没有任何回应,都觉得开心。他记忆中最愉快的时光,大约就是小时候在庄子上时,和木尹楠兄妹还有穆行烟一道出去游玩,和在崇州逛灯会的那段日子。
李靖和渴盼的目光,木尹楠不是没有看到。他平日里流露出来的想要亲近的念头,想和她多说两句话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然而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或许,那张纸条,终究还是对她有些影响的。再加上王爷和王妃的态度,并不赞成他们这样发展下去的意思,都表现的非常明显,所以,她也就干脆的退缩了。
她从来不是强人所难之人。
那张字条也好,王妃告诉她的“事实”也好从字面上看的话,他们的确不是一路人。木尹楠受过的教育之中,也没有和敌人成为朋友这一项。虽然对那位可能是她祖母的公主,她没有任何印象,就连母亲,也不过是这具身体的生母,从未见过一面。可从内心而言,这种可能对她的影响也是巨大的,而这种影响所存在的理由却很单纯――因为木清雪。
木家,曾是她最大的执念。
将木家发扬光大,带领木家一代代的走下去,是爷爷的心愿,也是她的心愿。而虽说在她“死亡”之后,那个时空的木家并未因此而断绝,但嫡系一脉,确实没有了继承者。而这个时代的木家,也几乎是同样的状态。这天下姓木的人或许还有很多,但和她可能有所关联的木氏说不得也只剩下她这最后一个血脉了。
如果这是全部的事实,那么皇帝想做什么,那就呼之欲出了。
他们,想将她掌控在手中。或许不是杀了她,而是将她圈养在一个小圈子里,不要脱离他们的视线,甚至有可能,他们会断绝她的子嗣,就像当年,他们对木清雪所做的那样。
如果不是木清雪偶然脱离也许也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儿了。
不管李氏一族是为大义也好,是为私利也罢,这种对立的关系是无法解除的。
李靖和,也是李家一脉。
算不上刻意的躲避,但确实,木尹楠不再像之前一样,对李靖和那般和善了。她似乎回到了原来的状态,并不是很过分的将对他态度摆正成了和对王爷王妃一样。
但于李靖和而言,这种疏远,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因为真心的喜欢因为真心的关切所以才会产生的难过。
“然儿,好不好?”他小心翼翼的望着她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肯定。
木尹楠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就在他以为她会应下的同时开口说道:“靖和哥哥,我去了尚书府,自然是和女眷在一起,难不成你要一整天都和姐夫聊天么?”
这样的理由,合情合理,就是王妃出门,也不会时时带着李靖和的,毕竟他也大了。若是单纯私底下去拜访别家女眷,带上他是不合适的。
李靖和也明白,她说的没错。
他垂下眸子,精致的脸庞,瞬间黯淡下来,让人有些不忍心。就是王妃自己看了,都会为他这样的失落而感到心疼。然而,她既无法开口说让木尹楠带他一起去的话,也无法去安慰她这样的情形,不正是她和王爷所期望的那样吗?
“我走了・・・・・・”木尹楠好似没有察觉一般,嫣然一笑。
尚书夫人这一次没有拉着木尹楠说太多话,该知道的这几日都了解清楚了,知道她在王府只是暂住,之后还要回到扬州侯府去,也就不那么放在心上了。
是以这一日,倒是没有什么嫂子小姐们搅局。
傅彦武并不在家,到衙门点卯去了,最早也要晚膳前才能回来。
“威哥儿来,这是你小姨,还记得吗?”推了腻在自己身旁,显然有羞的小男孩一把,陈景慧柔声哄道。
“小姨好!”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生的十分可爱,长相随了父亲,有一对甚是英武的眉宇。奶声奶气的叫人,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甚是新奇。
上回不过是一面之缘,他恐怕连人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威儿真乖!”木尹楠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伸手捏了捏威哥儿那肉呼呼的脸蛋,呼啦一下轻轻松松的抱进怀里。看着他一双圆眼都眯了起来,还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那疼爱的模样,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
分明是真的很喜欢威哥儿啊!陈景慧欣慰的想道。
没有哪个母亲,看见别人喜欢自己的儿子会不高兴的,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妹妹。
木尹楠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也是翠玉的,就是上回在珍玉坊里买来的那些首饰当中的一件。她买的多,自然各式各样的都有,钗环什么的自然不适合男孩子,玉佩之类虽然少,但也有几件。头回见面,她给的是早先陈景瑞给准备好的长命锁,这一回,便用上了她自个买的玩意。
当然,是被吸收了能量之后的。跟她预料的一样,翠玉的品质得到了明显的提升。她也试探着送了一件首饰给王妃,看王妃的意思,倒是真心喜欢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妹妹还是自己收着吧!”陈景慧一见就皱起了眉头,给小孩子的东西,何必用这样贵重的?她的东西多半都是王府和宫里得来的吧?哪能随意的给出去?虽说这件上头并没有御造的标识,但因着一看就是好东西,怕也不是她自己的。
“大姐,这是我给威哥儿的!”木尹楠笑了笑,拦了陈景慧道:“大姐放心,这不是义父义母给的,就安心收下吧!”不是王爷王妃给的,自然也不是宫里的东西。宫里的东西都会登记造册,还有明显的标记。
陈景慧虽然有些狐疑,但一想到陈景瑞脱木尹楠送来的十万两,也就释然了。
陈景瑞那么疼木尹楠,给她储备点嫁妆什么的好像也是理所当然
“下回再来可不许这样了。”她佯装不悦道。
“嗯。”木尹楠见她收下了,也就随她说什么,反正给不给是她的事情,那些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低头看着怀里头摆弄玉佩的威哥儿:“威儿喜欢不?”
“喜欢!”
“那喜欢小姨吗?”
“喜欢的!”
“那亲一下。”说着,木尹楠低下头,把脸凑过去。
威哥儿当即捧着她的脸,毫不犹豫地用力亲了一下。
陈景慧看着,都有些眼热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这孩子天性有些文静,跟谁都不容易熟络。又从小跟着他的尚书爷爷读书,个性有些内敛,绝不是会随便亲近人的性子。可自家妹子只是第二次见他,就让他奉送了一个香吻,就是自己…・・・还没得到过儿子这样的“款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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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臭小子真是!平素也不见他这么粘着谁!”陈景慧口气酸酸的道。
木尹楠哑然失笑,还吃自己儿子的醋啊?拍了拍威哥儿的肩膀:“母亲眼红小姨了,怎么办?”
威哥儿偏过脑袋,有些困惑的看着木尹楠,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木尹楠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他便蹬蹬蹬地跑到了母亲身旁,张开双臂。
陈景慧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大姐,还不快抱抱你儿子啊!”
抱儿子?
除了他小时候,她还真没怎么抱过了。自打他会走路之后,她就没有这方面的印象了。
他们这样的家里,都是讲究抱孙不抱子的,便是内宅妇人们也是一样。
但是儿子就这么站在自己跟前张着手臂,她倒也不好拒绝了。
有些犹疑的慢慢凑了过去,却不防在她抱住他之前,那小人儿先一步扑进了她的怀里,有样学样的捧住她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又快速的挣开了她没来得及换上的臂膀,嗖的窜回了木尹楠怀中。
这场景・・・・・・怎么看着这么别扭呢?好像木尹楠才是亲娘,她才是姨母似的。
“这是・・・・・・跟谁学的啊?”那软软的触觉好似只是一瞬间,陈景慧却良久才回过神来,出神的喃喃。
木尹楠抿嘴一笑:“小孩子有些事情都是不用教就会做的。”
她当然不会告诉她,那是她用芯片作弊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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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四无女
不管如何,陈景慧很开心,儿子对自己这样的亲近,是难得一见的。说起来,这也是古代权贵后宅女子的悲哀,就连自己亲生的儿子,也要保持几分距离,变得被人说成是妇人养出来不成大器。但无论哪个母亲,都不会拒绝这样的亲昵。
威哥儿很可爱,有他在,就算木尹楠和陈景慧没什么话题可说,也不至于冷场,围着孩子转了一天,姐妹两的关系反倒更好了――当然,这是陈景慧的想法,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的,所以她自然会觉得是木尹楠教了他什么,才会让他如此表现。感激说不上,但总还是欢喜的,看着木尹楠自然也就越觉得亲近。
至于木尹楠,陈景慧对她没什么企图,就算是为了陈景瑞的托付,那也是好的方向,木尹楠当然不介意接受她的示好。
威哥儿看起来很开心,他原先知道自己有两个小姨,但对她们的印象都不深,主要是离的太远了。他去过扬州,但当时年纪太小,连外祖父和舅舅都记不住脸更不要说是其他人。他高兴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木尹楠,而是难得有人陪着自己玩了―他们这些小孩子得有多悲催,小小年纪就得上学还要装大人。
“威哥儿好久都没这么快活了。”看着奶娘领着儿子再花园里撒欢,跟木尹楠携手跟着的陈景慧难免心潮起伏,他们这一房孩子少,平时就鲜少有热闹的时候再加上傅尚书对孙子们的前程看得重,早早就领去开蒙,威哥儿在她跟前的时间也不多,屋里的氛围更是沉闷。
她还没到需要丫鬟逗趣才能开怀的年纪,相反,她还有些防着自己以及丈夫身边的那些个丫鬟们。说白了,陈景慧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还处在容易伤怀的年岁,她会防备会担忧,同样也懂的沉默。
十五六岁刚刚及笄就远嫁京城,离开家人的陈景慧,虽然已经适应了尚书府的生活,但并不妨碍她偶尔怀念自己早逝的“青春”。
风花雪月之类的狗血故事,绝对不适用于京城内宅,就算傅彦武是权贵世家难得一见的“新好男人”,陈景慧也有一肚子的苦难以言说。唯一能够欣慰的,至少在明面上,傅彦武只有她这么一个正妻通房妾侍神马的至今为止还都是浮云,庶子庶女或许等到她的嫡子长大成人的时候才能够出来蹦那么一两下。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以活泼单纯的形象示人,在婆婆跟前,扮演一个无忧无虑受到丈夫宠爱,又没什么心眼的小女人。她知道排行第二的丈夫很多时候都受到公婆的忽视,但有时候忽视也是一种保护,对她来说更是有利,她只要不做错什么事情婆婆就不会苛待她,更不会因为只有一个嫡子而被塞进几个屋里人。
不像大嫂因为担着嫡子嫡孙媳妇的名头,必须事事做到完美让人挑不出刺来――可越跳不出来婆婆就越不喜欢她。也不像四弟妹′因着是尚书夫人最宝贝的小儿子媳妇,被横挑刺竖挑眼怎么都不落好。
“他还小,大姐平日里也别太拘着他。”木尹楠笑笑。
陈景慧也笑,她就当木尹楠误会了,所以也就没有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自己到底是亲娘,要说她没有约束着威哥儿,那就是瞎话了。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当然是想着他好的,有时候她也会心疼但想到日后她还是得逼着自己放手。
至少,公公婆婆是不会害自己的孙子的。
今儿见威哥儿亲近木尹楠她欣慰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痛快。怎么说那也是儿子的第一个吻不是给自己的,终究有点儿遗憾。但她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也就郁闷了一下。
“娘,小姨,威儿抓到蝴蝶了!”虎头虎脑的威哥儿乐颠颠的跑过来,两只肉呼呼的小手掌拢在一起,但木尹楠怀疑,那只倒霉催的蝴蝶,估计已经被他压扁了。
“是吗?威哥儿真厉害,让小姨看看漂不漂亮?”木尹楠蹲下身,微笑着夸奖道。
陈景慧她慢了一拍,没有跟她似的不顾形象,只是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
不过她忍不住有几分讶异,木尹楠看起来很会带孩子。
芯片里的百科全书绝对不是放着玩儿的…・・・联邦的年轻父母们带孩子的经验普遍不多,因此人手一本育儿手册十分必要,嗯,还有简略版本的儿童心理学,适用于所有智商正常的儿童。
威哥儿绝对属于聪慧的范畴,也就是联邦正常的标准范围之内。
威哥儿打开聚拢的手掌,果不其然,刚才还翩翩飞舞的蝴蝶,此刻已经成了落花凋零。但这不妨碍威哥儿的好心情指着蝴蝶那略显残次的翅膀道:“小姨,漂亮吗?”
“嗯,我们威哥儿捉的最漂亮。”木尹楠笑笑,低头亲了他一
她只当自己是长辈,到她如今的心理年龄,做这孩子的祖母都嫌太老……事实上,尚书夫人的确还没过四十岁。
陈景慧却觉得怪异,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女孩儿,像个大人那样亲亲自己六岁的儿子,还一脸慈祥,那绝不是木尹楠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表情,但却那么自然,那么融洽。
“小姨最漂亮。”威哥儿靠在木尹楠怀中,小嘴儿忒甜。
木尹楠摇摇头:“威儿说的不对,你娘才最漂亮。”
“是吗?”威哥儿困惑的看看木尹楠,又看看陈景慧,本来她不是很在意的,可这一瞬间,忽然就有点儿紧张起来,心底也升起期望来。哪怕木尹楠只是哄着他玩,她也希望他会说自己更漂亮,虽然争这个没有意义。
“威哥儿不觉得吗?”
“嗯,小姨姑姑漂亮,娘亲祖母漂亮・・・・・・”威哥儿想了想,认真说道。
感情,陈景慧在他心里是和祖母一个辈分的。
木尹楠有些好笑,但却也明白,威哥儿眼中的她们,本来就是不同的。她和尚书府中几位未出嫁的小姐年纪差不多,对他来说,小姨姑姑还有母亲祖母,都只是一个称呼。姑姑也好小姨也好,都是陪着玩的,所以归拢在了一类,而母亲和祖母,又是另一类。
陈景慧也笑了起来,她没有失望,木尹楠能明白的事儿,她岂会不明白?威哥儿能这么说,至少证明在他心里,她婆婆更重要――话说,跟自己的婆婆较什么劲啊?根本木有可性啊!尚书夫人就算从前再是个美人,这会儿终究上了年纪了。
“我再去捉一个给娘亲。”威哥儿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手中的蝴蝶小心的拎起来,放进木尹楠手心里,又回头扑蝶去了。
看他肉滚滚的小身子在园子里胡乱扑腾,折腾的满头大汗,陈景慧不由有些手痒:“这要是能画一幅小儿戏蝶图留存下来就好了。”
“大姐想画?”木尹楠频频点头,这就跟她那时的家长们给孩子们拍摄光学影像是一个道理,总想留下他们最可爱的时候,便道:“让下人准备笔墨就是了。”
“倒也不是,我不擅画,也画的不好,就是这么一说罢了。”陈景慧摇摇头。
她虽然学了不少东西,但最精通的是琴艺,她对声乐这一块特别有天分,至于什么书画诗文,便是不过泛泛了。
木尹楠就更不行了,她写字还凑合,那就是对着字帖跟着写,其实真要说起来,她那叫描摹,不叫写,但因为那字帖存在脑海之中,在外人看来,她也就一笔字还过得去。至于琴棋书画的另外三样,就只能无语望天了,乐器她就没认识几样,下棋也就跟春分学了一手乱七八糟的五子棋,至于画画么……临摹不还得配色呢么?
“三妹呢?会画吗?”陈景慧想到木尹楠那一手不错的小楷,忽地眼前一亮,问道。所谓窈窕淑女,总得有点什么舀的出手的不是?便问了。不管是老夫人也好小吴氏也好,从没在她跟前提起过木尹楠会点什么。
“额・・・・・・大姐就别为难我了,我是琴棋书画一样也不会的。”木尹楠顿时摇头。
“你的字写的不错啊!”陈景慧只当她谦虚,笑道:“你可莫要谦虚,我让人准备笔墨去!”
木尹楠忙拦了,一脸尴尬的道:“就写写字还成,不信你问张妈妈,她是知道的。”
张妈妈这回总算没给留在王府了,当然公孙嬷嬷就没跟来。见陈景慧望过来,自己心底也苦笑了一下,她哪儿清楚啊?“奴婢从没曾见过郡主弹琴作画……”
陈景慧纠结了,这些东西,都是熟能生巧的,连她的乳娘都没见过,恐怕是真的不会了。
“那你会点什么?女红?厨艺?”
木尹楠只是摇头。
得,感情这丫头真的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四无女,怪不得她那一双手连个茧子都没有!
这可怎么是好?
女儿家的,总该有一技傍身才行。京城里那些个才女淑女名门闺秀,都有舀得出手的东西。说起来,这也是她们嫁人的资本之一。
“祖母没找人教你么?”
“卫嬷嬷教了,是我没天分。”木尹楠没心没肺的笑着,一点儿都不在意。
琴棋书画女红厨艺什么的,跟她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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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打算与对策
听木尹楠自己说,所有听见的人也都只当她是谦虚,就连府中人都不信,自家郡主会这样“一无是处”,只有张妈妈知道,木尹楠说的是真的,若非大少爷坚持让郡主跟着自己的先生习字,可能这位恐怕会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当然事实并非如此,但表面上看起来,又确实如此。陈景瑞的坚持,等于给木尹楠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也因此,张妈妈一直觉得,木尹楠其实是个聪慧的,只是没有人给她机会罢了。
陈景慧将信将疑之下,干脆也不陪儿子玩了,让奶娘照顾着他,自己则拉着妹妹回了上房,让她一一试了,结果丝毫不出张妈妈的意外,木尹楠的确“不学无术”。
陈景慧震惊了。
让她花副最简单的画草图,花倒是看出样子来了,可那跟小儿涂鸦又有什么区别?一个圈加上五片花瓣就是花了?如果木尹楠是三岁,她会夸奖她聪明伶俐,可她不是。
让她刺绣,针线给穿好,绣架给上好,塞到她手中,却连舀针线的礀势都不对。让她弹琴···…她直接把琴弦给弹断了——古代的琴弦可是十分结实的,而且舀给她的那一架瑶琴还是新制!去了厨房,连调味品都分不清楚,还能指望她做什么点心小菜?
折腾了半天,她仅有的有点就是字写的不错,还会下一点棋——人说了,那不是围棋·叫五子棋,她以前的丫鬟倒腾出来供她消遣的。
明白这一切之后,陈景慧内心涌现出复杂的情感,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瞬时间内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谁家会把女儿养成这个样子?就是平明百姓家的,至少也会缝个衣服做个饭吧?典型的绣花枕头稻草心,外表好看内里一塌糊涂。
文艺一点说,这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一天送走了木尹楠之后·陈景慧几乎是瘫软在了软榻上,看着一旁吵着要小姨的儿子,苦笑连连。“我就知道,太太是个小心眼的,好好的女儿家,看看让她养成了什么样子?”
听她喃喃自语,下人们不敢应声。她屋里的,泰半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有奶娘,也有陪嫁丫鬟·还有几房下人。这几年,跟着陈景慧在京城,她们都看的明明白白。
从前未出嫁时,陈景慧说得上是个才女,不说样样精通,但也是为人赞誉,哪像三小姐那样,什么都不会?可出嫁了之后,在这京城里婆家,她依然过得十分艰辛。就算婆婆对她和善·就算丈夫贴心,也还是得时时小心,处处留意。
三小姐那样……以后要怎么活?
若还是扬州威武侯府的庶女·也就罢了,找户人家低嫁了,多带些陪嫁,不见得会在乎她懂不懂琴棋书画女红厨艺,都有下人在呢!可如今她是郡主了,皇家明着册封的,还记了名有了封号封地货真价实的,指望她下嫁?做梦呢!
这样的她·真的嫁了好人家·能过好日子吗?
但事关侯府的夫人、老夫人,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多嘴。
陈景慧只说小吴氏·那是因为她不把对方当正经母亲。从她对小吴氏的称呼就能听得出来,太太·谁家女儿喊嫡母做太太的?就是陈景瑞,当着外人的面,也得老老实实的称一声“母亲”。至于老夫人,对陈景慧来说,那是她正经的祖母,嫡亲的长辈,她没办法不恭敬,就算心知木尹楠会教成如今这幅样子,老夫人难辞其咎,但她还是一样说不出口。
说不出来不等于心里不去想,所以陈景慧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不知道老夫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容许自己的孙女儿什么都不学就长到现在。就算是自己,明明不喜欢张氏,也不喜欢木尹楠,可她从没想过身为自己的妹妹会一无是处,那可是会丢全家人脸面的事情!再者,张氏毕竟早就去了,她的离世,也埋葬了她的心结,她不过是不亲近木尹楠,可祖母是怎么做到不闻不问的?
她并不知道,其实老夫人,是害怕了。
这个孩子的成长,并不像一开始她所看到的那样,而是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原先的陈三小姐,懦弱可怜,胆小,有点小心机还有点自私,但是很好掌控。如果她一直是那般模样,在她长大成人之前,老夫人必定会从小吴氏手上将她接过来,给她找两个嬷嬷好好教养,该学的学学,该做的都做了。
可问题是,陈三小姐已经不是原来的陈三小姐了。
她小时候还不显,因为太小了。就是冷淡呆板,也只当是落水的后遗症,更何况那时她还双目失明了,她自然不能要求她去学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一个瞎子,怎么学?
老夫人的担忧,是从木尹楠复明后开始的。
张老太医确诊木尹楠完全复明的时候,她已经七岁多了,也就是说,她当了两年多“睁眼瞎”,方才好的。老夫人听说之后,不是没打算过该给她请嬷嬷了。
虽说有个卫嬷嬷在,可她终究只是一个人且,她发现,卫嬷嬷并没有天天守着木尹楠,好像也没要教她的迹象。老夫人那时便觉得怪,只是做不做都是卫嬷嬷的自由,她管不着,所以便兴起了蘀木尹楠找个嬷嬷好生教导的想法。
那毕竟是她的孙女儿。
所以,她单独见了木尹楠一次,想要问问她,喜欢什么,再决定为她请什么样的嬷嬷。
但就是那一次之后,老夫人放弃了。
这个女孩,她觉得已经不是她的孙女了。
八岁的木尹楠,她的长相开始往另一个方向生长·完全不同于小时候和陈俊相似的那种可爱,脸颊上的肉消去了不少,身量一般七八岁的女孩要高出不少,圆脸就变成了鹅蛋脸。她的大眼睛没什么变化,但或许是脸型有了差异,圆眼被拉成了杏眼,还是带着凤尾上扬的那一种。当她抿着唇不笑的时候,看着就像是另一个人。
事实上,木尹楠笑的时候·本来就极少。
这种长相,要是让算命的术士看见了,少不得要赞一声“天生富贵相”,可看在老夫人眼里,就不是富贵相,而是祸事了。
当然,陈景慧无法探知老夫人的想法,是以,她很费解。
但她是不会去指责老夫人的,她想的·是如何弥补。
陈景慧熬了一个晚上,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明,连傅彦武,都被他赶到书房去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一亮,禀过了婆婆,便乘着一架小轿,做贼似的去了洛宁王府。
陈景慧不是去看妹妹的,而是去见洛宁王妃,跟王妃在屋里关了整整有两个时辰,方才出来·又径直回府,谁都没告诉她和王妃到底谈了什么。
以至于后来陈景慧想起自己当时的决定,都不由觉得好笑·多大点事,被她看的像是天塌了一般。
不管怎么说,木尹楠的受难日,正式开始了。
王妃原先是不知道的,她原本就觉得木尹楠算得上是乖巧的,又那么聪慧,她就根本没想过,这丫头原来竟会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物。以至于听陈景慧说起时·那一脸的不可置信,根本就是天然反应,而不是伪装。
然后·她去了一趟宫中,回府的时候·带了好几个宫里的女官回来。
“这是做什么,你身边的丫鬟不得用?”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洛宁王爷回家看见莫名其妙-多了几个宫中女官,整个人都傻了,想不明白妻子是怎么了,抽风吗?
董小婉当即便把陈景慧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叹气:“我特地跟皇后娘娘借回来的,然儿大了,是该学点东西了。我也不求她精通,哪怕只是会一点皮毛也行。”
王爷听完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一点儿都不会?”
“…···跟靖和半斤八两吧!”董小婉蘀他擦擦嘴,一脸无奈。
跟…···李靖和半斤八两?那就有点儿太过了啊!虽说是他儿子,可靖和原本可是顶着“傻子”这个名头的,当然现在也没能摘了去。何况李靖和到底是儿子,女儿家怎么能跟男孩子一样?
“是,该请的,你做的很对。”李长青连连点头,恨不得把脑袋从脖子上摘下来,心里也怨死了远在扬州的那个老太太,这老嫂子让他说什么好,没脑子?
老夫人不是没脑子,她只是太害怕了,她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个卫嬷嬷也是个傻得?”李长青还是不缀。
“她未必得到过那样的命令,毕竟那些人初时也是半信半疑罢了……就连我们,也没相信过,可到了这会儿,咱们也不得不信了
这世上,或许有长得一样的人,但那么凑巧被他们碰上,就太假了。
看来,她还真的得把这个女儿,从头养起了。
“好在,然儿还小,还有时间。”董小婉庆幸的道。
李长青也肯定的点点头。
木尹楠至少要等到十八岁以后,才会婚配······这不是他们要拖延她的婚事,而是历来如此。县主、郡主包括公主在内,一般来说,都是由皇家指婚的。而皇帝不会让她们太早出嫁
,都会拖个两三年,至少也得满了十八,碰上那讨皇帝欢心的公主,二十岁成婚的也不在少数。
“对了,然儿那兄长,年纪也不小了吧?”
董小婉想了想,点点头:“过了今年,该有十六七了。”
“听说亲事还没定下,这几日你多走动走动,看看京里头有没有年纪合适的,蘀他寻一个吧!”
“王爷?”董小婉心中微惊,这忽然是怎么了,还关注起人家兄长的婚事来。
“那孩子我瞧着是个有出息的,练武那劲头不靖和少,功底也不错,日后未必不能为国效力。何况,他和然儿关系一向好····…”李长青犹豫了一下,说道。
只怕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就算······至少陈景瑞,会成为木尹楠的羁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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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管家
木尹楠被宫中带来的宫女们环绕着,可谓是苦不堪言。但种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别人却是看不出来的,她一向都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是以,董小婉还以为,她适应良好呢!
“郡主,您的背挺的太直了,落脚的时候不能那么重,女儿家走路应当弱柳扶风,轻慢又不失婉约,您这样是不行的・・・・・・”怎么说呢?虎背熊腰不至于,但太干脆,太利落了。宫女甲斟酌着措辞:“您试试放轻脚步,慢一些・……额,太慢了,也不能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郡主,配衣也是有讲究的,在不同的场合,穿着什么样的衣物,搭配什么样的配饰,都需要了解。就算平时在家中,也不能随意穿着,郡主・・・・・・您今儿怎么又穿了一身棉布衣裳?”宫女乙很头疼:“奴婢也知道舒服,您做成中衣穿穿就是了,外面还是得穿的合您的身份!”
“郡主,弹琴首要便是学会音律,咱们先学宫商角徵羽五音的宫音,宫属喉音,五行为土,为五音之首,其音极长极下极浊・・・・・・”宫女丙听着刺耳的琴音,无力的纠正:“郡主,那是角音,不是宫音……奴婢知道您用心了,郡主我们再试试?”
宫女丁一本正经的回了董小婉:“……王妃,郡主所学那五子棋说起来也有些趣味,奴婢以为不用再学。”
从八人到六人,从六人到三人最后木尹楠身边只剩下一个教习字的宫女,董小婉终于明白,木尹楠这货真不是当什么才女的料,唯一仅有剩下的这位,估计也快要送回去了。
不是谁都有耐心对着一成不变的字帖露出笑脸的。
不能说木尹楠不努力,不管是谁上课,她看起来都很用心,但是成果就…・・・十分渺茫了,可以几乎说是没有。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你还不好意思说她没用功,结论当然就是荣华郡主没那个天分了。
“既然学不会,那就算了吧!”李长青也很头疼,妻子不是在抱怨,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就是木尹楠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她不懒,相反很勤快,但就是成绩不咋地。他亲眼看过她努力之后的成果,也知道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每到她学琴的时候就会有多远闪多远,魔音穿脑那不是闹着玩的!就算她每个音都能弹的正确但合起来就是・・・・・・不动听。
最终,也只能放弃了。
“你教她管家吧!其他终究不过是小道,会管家就行了。”李长青揉揉眉心,如此说道。
董小婉想了想,也只好应下了。
于是送走了最后一位宫女之后,董小婉便将木尹楠带在身边,让她跟着自己管家。
她惊喜的发现,木尹楠对于这一点倒是做得不错,不说看账册什么的,只消一眼她就能看出其中隐藏的猫腻来甚至就连她没看出来的地方,木尹楠都能一一指出来。心算也十分快速,往日里便是自己也要花上十多日做好的帐交给她只需半日就能完成。
“母妃,这处的帐不是看过了吗?怎么还是这样?”木尹楠皱着眉头,看着手上的账本,有些不解的问道。
“然儿,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想来你该是明白的。”董小婉笑了笑,说道。
哪怕是作为主子也不能对下头约束的太紧了。须知一张一弛方是御家之道一味的严苛,只会让人心存不满。无伤大雅的小“失误”就不必太过计较。
“母妃,小的错误犯的多了人人都不当回事,迟早有一天,会铸成大错的。”木尹楠却不敢苟同,别人怎么处理她无所谓,但是她自己,却是绝不会姑息的。
“是么?正好我这段时间有些累了,不如然儿你帮我管家吧!母妃答应你,你做的决定,母妃绝不干涉,如何?”董小婉笑笑,说道。
堵不如疏,真正让她体会一下,想来这孩子就能明白了吧?
木尹楠也没有犹豫,当即便应下了。管一个家还能管一个军队更困难不成?
她想的没错,但她却忘了一点,联邦的军队,都已经形成了体系,该如何不该如何,大家都是认同的,就连她自己有时候不也得同执行长商量妥协?虽然对方未必占了便宜,但自己也没能讨了多少好去。
不过木尹楠虽然固执,却是个易于满足的人,从来不会太过分。
木尹楠管家的第一天,去王妃面前告状的就有十多人,可惜董小婉虽然见了他们,却一个句话都没有说,叫他们失望而而后几日,虽然人数增多,但渐渐他们发现,王妃是真的不管之后,心里就琢磨开了。
木尹楠不可能一直管着家,她是个女孩儿?p>
苡幸惶焓且奕说摹8慰鏊皇峭醺囊迮荒懿换刈约杭野桑客蹂还窃诮趟樟耍退闳缃裨倌寻荆苏舛问奔洳痪秃昧耍?p>
慢慢的,或许是知道没有用处,告状的人便渐渐少了,当然,这也不代表他们就会配合木尹楠的所作所为。明着不行,还不会来暗的么?
自然地,他们都将她当成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一个小毛丫头能有多少手段?
但后来,他们知道自己错了。
木尹楠在这方面的确是个新手,甚至他们猜的都对,她连应对的手段都没多少,但每一次,她都能让他们后悔,而且是悔到骨子里。
“这笔账做错了,问题在哪里,你自己去找,找到了,记你一功劳。找不到,就是你的错,你就不用继续做这个管事了,自有旁人来顶着。”木尹楠将账本丢到管事面前,轻描淡写的说着,她甚至都不用看他一眼,就让他冷汗津津。
不是他没用,不管是谁,在木尹楠面前,似乎都能感受到这样的感触。就算她重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怒气,表情也不曾变过,但内心,却像是被下了蛊一样,满是畏惧。
她的手段太狠了。
管事低着头,忽然想起了他的前任来。
那是被王爷和王妃信任多年的一个老管事了,当然,说是老,其实也就四十来岁,正当壮年,他管着王府的事务,很多事情,都能做决策。他对王府说的上是忠心的,但在忠心的人,也会有私心,难免会有错漏的时候。这不,正好被她给逮住了。
老管事没把木尹楠放在眼里,他有王爷王妃的信任,他不相信一个小丫头片子会把自己怎么样,梗着脖子跟她对着干。木尹楠起初没把他怎么着,只是由着他,渐渐的,他的胆子便越来越大。一个小女孩,想跟他斗,那不是做梦吗?
他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发现如今王妃真的不管事,也不看账本,一切由着木尹楠胡来。于是他便认为,就算是出了事,也能说是木尹楠的失误,自己还能捞一笔。
事情很简单,只是在采买上头做文章。他本就是负责这一块的,这些年在其中也捞了不少,但这一回,他真是故意闹大了。木尹楠虽说没有直接针对他,他也不怕她,但底下的下人却未必个个都不怕,他最近的荷包扁了不少,已经渐渐承受不住了,只要这一次能把木尹楠管家的职责给去了,日子就又能回到从前,何乐而不为呢?
他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错。
但事情发生了,情况却没有向他期望的那样发展。事情没有闹大,木尹楠似乎早有防备,另外使人做了,而单单将他这一笔拎了出来。等到他一头雾水的被人五花大绑的架到铁青着脸的王妃跟前,看见那本被甩在自己面前的账本的时候,连一下子就白了。
木尹楠没有伤筋动骨,他却倒了大霉。
王妃没有动他,她还是让木尹楠处理。她只是笑笑,也没有拒绝,让人扒了老管事的衣服在府里游行,让他的妻子儿女站在人群中一同观看,听人宣读着他干的好事――那大概是老管事这一生之中最丢人的一天。
木尹楠没把他怎么着,游行玩了,只是卸了他管事的职责,又让他补上了亏空。
但这一下子,就把老管事给打倒了,回去没几日就生起了重病,卧病在床起不来。那些往日里巴结着他的管事们,也都纷纷避得远远的,家人还在府里当差的,成日都低着头,抬不起来,只觉得脸都丢尽了。
老管事方才明白,什么叫一击必中。他以为自己可以扳倒木尹楠,但他却忘了,木尹楠终究是主子,在王爷和王妃的全力支持下,其实他做什么都是枉然。
而现在,老管事已经没有希望了,甚至妻子和儿女都受了牵连。虽然木尹楠没有连带他们,但他们自己心里就过不去那个坎,父亲丢了大人,他们做儿女的能好受?少不得被人排挤,日子过得别提多艰难了。
新管事拾起账本,望着已经不再理会自己的木尹楠,还是决定,非得把那个害人精揪出来不可。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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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宿命
在洛宁王府,木尹楠就是一颗走动的人形地雷。
也许在这个世界,人们并不知道,地雷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可是他们内心对此的认识,却极为深刻。他们学会了自我约束,学会了小心翼翼,学会了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千万不要踩到地雷,否则后果,也许不止是粉身碎骨那么简单。
木尹楠觉得,自己成功了,虽然王府的下人们总体素质无法和军队里的军人相提并论,但他们的意识,至少做到了令行禁止,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错误。
没有到人心惶惶的地步,但最起码也已经是心惊胆颤了。
董小婉真的很无语,无语到,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的这种心情。在失态再次扩大之前,她决定收回管家的权利,生怕这样下去,主子们没什么事儿,下人们却全都神经衰弱了。
当然,如果木尹楠知道她的想法,她只会叹口气。这个时代的人们心理承受能力实在太差了,她还没能释放出百分之十的功力,他们就全都缴械投降了。
神经衰弱神马的,在联邦时代,是有的治的有木有?
董小婉也发现,自从她收回管家大权之后,下人们并没有恢复到原先的状态。虽然他们不必再整日里的提心吊胆,但确实,有了显著的改善。只要她发下话去,几乎没有一个人会推三阻四,也没有人会用各种理由给她添麻烦・他们忠实而努力的完成她吩咐下去的每一件事情,有时候,她甚至只是一个吩咐,他们就能完全做成她想要的样子。
这样的下人,已经堪称精品了,恐怕就是皇帝身边,那座偌大的皇宫里,那些精心训练过的内侍们,都没有这样百分之百的行动能力!
这就是在高强度的压力之下・人类所展现出来的爆发力。
董小婉觉得,自己的日子似乎更加轻松了。她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丈夫,陪伴儿女。她不用每天花很长的时间,去处理府中的事物,她甚至可以很放心的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下人去做,自己每个月检查一遍就可以了。
她这么多年,也只是把下人们教育的比较听话懂事,而木尹楠,只用了一个月・就让他们服服帖帖不敢顾左右而言他了。
当然,这种服帖,不是发自内心的信服,而是来自于恐惧,来自于,木尹楠这个人,本身所带给他们的强大压强。
连她都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简直就是天生玩弄权势的人。
还好,她是个女孩子。
发现这一点后・她和李长青不止一次庆幸。她终于不再埋怨陈家老夫人,她终于发现,陈家老夫人什么都不做是一个多么英明・多么睿智的决定,果然,老人家吃的盐比她走的路就是多,他们只看到了流于表象的东西,却没看透这丫头的本质。
这世上,有很多天才,他们曾以为,木尹楠也是一个天才。
但现在・他们不这么想了。
木尹楠・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破绽,是个变态般的存在。
其实木尹楠真的是无辜的。
她只是・受过不同的教育罢了。要说变态的话,变态的其实是联邦・不是她。
生于斯长于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就算换了一具身体,除了灵魂,血肉和骨骼都不是她的,也还是无法有丝毫的改变。
木尹楠卸下管家之责,王府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但之后,再见到木尹楠的死后,就连一咪咪的轻慢都不敢有了。
这个煞星,是郡主啊!就算没有管家的权利,想要弄死几个奴才,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更何况,她不仅仅是弄死就会那么轻易放过的人啊!
唯有张妈妈很担心,她家郡主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根本什么都没学到呢!“郡主,要不还是让王妃娘娘将那几位宫女请回来吧!”
好歹也要学点东西啊!怎么能够就那么简单的放弃了呢?连一点耐心都没有!
就这样,还敢说是宫中最出色的宫女代表?
连春分那跳脱的丫头都比不上呢!
“请回来做什么?我看着她们膈应,她们瞧着我也不舒坦。”木尹楠随意的在纸上画着,这是她从宫女们身上唯一学到的东西――如何运用毛笔作画。
不管是手势,姿势,还是集中程度,她自认都是十分标准的。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在花上留下的始终都是一团团墨迹淌下的漆黑。
她画梅花,人家说是鸡蛋,她画飞雪人家说这副山水图画得还不错,远处有好几座层层叠叠的山峦,倒还有几分雄伟的感觉。
“可是,我画的是独钓寒江雪。”
李长青低头自责,董小婉掩面而去,张妈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没有天分……就是这么悲催的事情。
“您总得学点什么才行。”张妈妈却很固执,在她看来,不管能不能学会,至少该有个学习的过程吧?看看那几个宫女才呆了几天,就一个跟着一个被送回去了。
当然,那是她们没本事,不是郡主太笨。
“为什么要学?难道只是为了嫁人?”木尹楠不解,她也不耐烦那些宫女,摆着架子不说,还特爱拿宫里的公主们说事儿――她有不是什么公主!
“…・・・女儿家总该有一技傍身才好。”张妈妈想了想,道。“就算不会,也该都懂一点。这样,日后郡主出嫁了,才能夫唱妇随,兼顾好公婆,照顾好家人,做一个贤妻良母。
贤妻良母?
别是闲妻凉母就不错了!
打从骨子里,木尹楠就不觉得,自己有成为所谓贤妻良母的潜质。
她是一个不喜欢被约束的人,哪怕到了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甚至,她连陈景然这个名字,都没打算接受。
还夫唱妇随?
这个三妻四妾的世界,让她接受一个,可能会娶上好几个妻子小妾的男人,那比登天还难。
就算是林大哥,她都从没想过,自己真的会嫁给他。
林大哥,和这世界上别的男人,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还没长大罢了。
所谓三从四德,所谓琴棋书画,所谓才女,她都可以接受,但绝对不要让她成为那样的人。
因为她做不到。
也许,她会顺从陈景瑞的安排嫁给某个人,因为她相信,陈景瑞不会害她。对她来说,嫁给一个人,也仅仅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而已。
她有一天会嫁给某个人,但却不是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丈夫。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满足她的标准!
一夫一妻制,才叫婚姻,三妻四妾,那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为了一个男人,去学这些没有的玩意,只是为了讨好他・・・…这种事,我为什么要做?”木尹楠直勾勾的看着张妈妈,那双眼睛,里面透出的坚定,让人无法推翻。
是啊,这种事,为什么要做?
张妈妈闭了闭眼睛。
她也想到了自己,在木尹楠的瞳孔之中,有她的倒影。
被那双眼睛看着,听着她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张妈妈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惊恐慌张,而是扪心自问。
她不是陈家的家生子,但在陈家,也做了几十年的工。
她的一生,跟所有普通的女人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小的时候,年轻的时候,努力讨好主子,一点一点坐到大丫鬟的位置。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也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够翻身当主子,所以老老实实的听着主人家的安排,嫁给了她现在的丈夫,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其实,那个时候,主人家并不是随便安排的,因为她一直表现的不错,陈家给了她选择的机会,让她挑一个自己中意的人。
那她为什么会选现在的丈夫?
他不是最有出息的,不是最上进的,甚至有点儿糊涂,缺点一大堆。
她选了他,其实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这个男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他会一直对她好。
身而为女子,所祈求的,不就是一个良人?
可是木尹楠能跟她一样吗?可以只挑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过上简单的人生吗?
用脚趾头想,她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大户人家,哪怕只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哪怕都落魄了,还是少不了三妻四妾的。
以为老侯爷就真的那么老实吗?
那是因为老夫人抓着他的把柄,那是因为老侯爷没有那个三妻四妾的功能!
为了一个不完全属于自己的男人,去学些对她来说完全没用的东西,有那个必要吗?
其实,张妈妈想多了,对木尹楠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带上那个前缀。
她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却勉强自己改变。
但是张妈妈不明白。
所以她太难了口气,劝木尹楠:“郡主,您现在还不明白,等将来,您就懂了。咱们女人家,生来就是这样的宿命。”
木尹楠微微一笑。
宿命?
她连穿越这种离谱狗血的事情都经历,还会相信宿命吗?
“我命由我不由天。”她道。
张妈妈一听就知道,她听不进去。
郡主她,看的太明白,太清楚了。
她相信,这种本事,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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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重逢(上)
张妈妈再怎么担心,她终究只是一个下人,她无法替木楠做决定,更何况她们之间也没有很深的感情。她是乳母没错,但她毕竟没有奶过木尹楠一口母乳,到她身边的时间也不长。
这段期间,足足有两个月,木尹楠都没怎么出门,一来是没时间,二来京城里可不像扬州,闺秀们可以大大方方的外出走动,这里满地都是权贵,满地都是二世祖,随便碰上一个,就够闺秀们喝一壶的了。
但也并非完全足不出户。
这期间,她出去了一次,接触了两拨人。
一拨自然是尚书府的人,陈景慧先就提过,尚书夫人的寿辰快要到了。四十五岁在古代算是整寿,所以尚书府大半了一次。那会子她天天在家里闷得慌,洛宁王妃接了帖子问了她的想法,她想了想就应了下来。
王爷和王妃自然是没去,让她和李靖和代替。
不过,这可不是私下拜访了,不能随便穿一身就去。不管是李靖和还是她,光打扮都花了好些时辰,李靖和还好,到底是个男孩子,不用太过细致。世子服往身上一披,还真有几分花架子,当然,那是他不说话的时候,一开口,就露了底了。
她就没那么轻松了,郡主服、妆容、首饰,都是有定例的,不是她想怎么穿就怎么穿。这还是她头一回觉得难受了,都有点后悔,早知道干脆不去了等过几天再私下去拜访,不也是一样的么?非得这么可劲儿的折腾自己。
出门的时候,世子规制加上郡主规制,这一趟出行也算的上是浩浩荡荡,李靖和骑着马,身后除了她的马车,还跟着七辆马车,总共八辆。其中四辆装的都是人,丫鬟仆妇小厮一大堆另外两辆则装着贺礼,她身后的那一辆是空车――再算上车夫和护卫,少说也有百十人。
光他们两个就这么多车车马马的,再算上其他人家的,那数量,绝对不容小觑。怪不得京城达官贵人们的家都那么大呢,感情就是为了防这个的!
张妈妈看着她都无语了,这还是郡主呢!乡下来的吧?
“不是这样的,郡主。这些马车只是跟着过去,一会儿就会回去的留下两辆顶天了,这是世子爷和您的规制。一会进尚书府的时候,您带上我和一个丫头,世子身边留两个小厮,其他人都在外院吃饭,等回去的时候,再过来接。”
“非得这么麻烦么?”木尹楠听得头都晕了,搞了半天就是个摆排场的,其他人都只是走个过场,跟着去蹭一顿饭?那干脆就简装出行算了非得折腾这么一出有意思吗?
“这是定例了,大家都这样。平日里两家来往自然不拘这些,但今儿可是尚书夫人的大日子若是叫人见您随随便便就过去了,尚书夫人自然知道您是随性,可旁人只会觉得您心气高,是个持宠而娇的。”
“…・・・”木尹楠无语望天,要怎么说古代人规矩大呢?就连出个门也要讲究,真是麻烦。
在扬州时,她也见过老夫人的排场,没现在这么夸张三四辆马车总是有的。几十人一快出门整个府里都感觉安静了不少。不过她倒是没跟老夫人一起出过门,旁人也没跟她说起过并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
“到了尚书府,您可不能奔着大姑奶奶去了得先跟小王爷一道给尚书夫人贺寿才行。”见她一脸茫然,张妈妈连忙补了一句。
“这我知道。”她还没到哪天然呆的地步好吧?谁都知道上门得先见见一家之主,没得绕过了傅尚书和尚书夫人直接去找她姐姐的道理,她知道这一趟是去贺寿的!
不过张妈妈也是好意,木尹楠也没放心上,闭上眼歇了一会,尚书府就到了。
果然,进了门,她身边就剩一个张妈妈,一个紫云。李靖和身边则跟了大虎和二虎两兄弟。甭管他怎么说给两人改了名字,她还是一直这么叫着,因为简单好记。结果到了现在,李靖和也跟着她改了过来,不过这兄弟两的名字交换了一下,总算顺序没错了。
李靖和直接去了外院拜见傅尚书,她得去内院,直接分道扬镳。
李靖和这几日生闷气,不爱说话,可打从出门起眼睛就一直偷偷盯着她看。
打量着她不知道呢?其实心里都明白。但木尹楠就是那你不理我也甭想我理你的主,爱看就看吧!想让她主动搭讪,那是不可能的。
李靖和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先开的口,木尹楠也就应了一声。
“妹妹该是生气了。”李靖和看着她们离开,心
尚书夫人身边的嬷嬷引了她们进门,这会儿还没到开席的时候,屋里人不算多。稀稀落落坐着五六个妇人,有的紧靠在一起,有的坐得远些。那靠在一起的,应该是自家人。不过看她们的年纪,都不小,跟尚书夫人差不多。
木尹楠一进门,这些夫人们就齐刷刷的盯着她看,多半都是冲着那个“荣华郡主”的名号。
荣华郡主,她们最近都听的不少,但见过本尊的就没几个,除了尚书夫人,这屋里没人认识她是谁。因此,刚才听小丫鬟传了话,心里就一直惦记着,想看看那个让洛宁王夫妇收为义女,连皇帝都赞誉有加的姑娘到底长了几个脑袋几条胳膊。
这么就进也看,三头六臂是没有的,但长得还真挺耐看,是夫人们最喜欢的儿媳妇脸,端庄秀雅。仪态也不差,就是表情有点冷淡,那也不算什么大缺点,指不定这姑娘天生面瘫呢?
“荣华给夫人贺喜。”木尹楠露了个浅浅的笑容,示意张妈妈送上自己的贺礼。当然,大头早就送到人家的后院去了,摆出来的看的只是一小部分罢了。
尚书夫人打开看了一眼――这是规矩,为的就是让屋里的夫人们瞧瞧,没什么特别的,一对御造的长颈青瓷花瓶。东西自然是好东西,皇室出品能有坏的么?
屋里的夫人们顿时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不是她们眼皮子浅,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家里多多少少都有几样御造的玩意摆设。可有和送,是两回事。御造的东西不是谁都能送的,留在家里赏玩那没什么问题,要想拿出去送人,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不是?
“郡主太客气了。”说起来,木尹楠算是晚辈,而且还不是直系的,随便送点什么尽尽心意就成了。特意拿了御造花瓶来,看来是给景慧那孩子做脸来了。尚书夫人很满意,看着木尹楠的目光也越发柔和,心里不停的可惜着,早知道,多生一个儿子就好了。
尚书夫人拉着她说了好一会话,这才放她离开。木尹楠这时才知道,原来不是来的人少,而是年轻点的都到别的地方去了,不然这厅里也不大,容不下那么多人,后头还有呢!年轻的少夫人们,小姐少爷们都有各自的去处。她本来也该去小姐们一处的,但最后尚书夫人还是让人引了她去陈景慧那边。
陈景慧屋里,也早就有几位年轻的少夫人到了。
那是陈景慧几位相熟的少夫人,平日里也常常走动,看见一个年级不大的女孩儿走了进来,一看她身上的郡主朝服,心里都明白是谁了。一个个的站了起来,笑盈盈的看着她。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陈景慧一愣,连忙拉着妹子在自个身旁坐下,又对几人道:“这是我最小的妹妹,大伙都没见过吧?别拘束了,都快坐下,她不在乎那些虚礼的。”
“大姐说的是,几位姐姐都请坐吧,这么干站着也累得慌。”木尹楠点头称是,陈景慧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而且她本来也是真的不在意那些虚礼。
众人自然也就应承着坐下了,陈景慧也忙活着给她介绍人认识,这么一番说下来,气氛倒也活络了起来。
“郡主身量颇高,看着倒不像是十岁。”这还是个孩子呢!就跟自己这些人一般高了,有人讶异的看着木尹楠,这孩子怎么长的?
“她呀,就是像了我爹,我爹个子高呢!”陈景慧笑笑,不以为意。个子高没什么,贵女之中个头高的不是没有,何况这是北方,基本上都长得人高马大的,木尹楠这个头不算什么。
“就是看着不像南方的女孩儿,倒像是我们这儿的姑娘。”又有人凑趣道。
“这倒也是,我娘家那边,她这样的倒还真是少。”陈景慧也点
“怪不得叫王妃看上眼了呢!瞧着就亲,我也想有这么个妹妹呢!”
这话一出,屋子里一阵静默。你心里头好奇好奇就算了,干嘛说出来?这口气,少不得有几分拈酸的味道。这是羡慕了吧?谁叫你家没个叫王妃看的上眼的好妹子?
陈景慧笑容滞了滞,也就那么一会的光景便恢复了过来:“那可不成,我娘家弟妹本来就少,可不能分把你!”
这后宅的女人啊・・・・・・木尹楠心里频频摇头,面上不显,不动声色的任谁都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倒是让人愈发另眼相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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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重逢(中)
说说笑笑一阵,木尹楠却极少开口,少不得要被捧个懂事稳重的名头出来。这也就是她如今是个郡主了,若还是威武侯府那不起眼的庶女,少不得要落几句目中无人的闲话,这还算是好的,真是那样,再难听的也有。
“你也别同我们在一处了,去找穆小姐玩吧,你从前不是同她玩的很好?”见她也只是干坐着百无聊赖,陈景慧给她使了个颜色。木尹楠毕竟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她在这儿,她们能说的话就少了许多,左右她也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各玩各的,省的大家都扫兴。
木尹楠怔了怔,神马木小姐?过了会才想起来,不是她那个木。而她认识的姓穆的小姐,就只有那么一位,难不成,穆行烟也来了。
想了想,也就不留下碍眼了:“好的大姐,我去找穆姐姐玩会。”
“莫急,我让人带你去,你又不知道地儿。”陈景慧拉了她一把,悄声道:“长点儿心眼,那些小姑娘家也不好应付,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这时好心提点了,木尹楠在她眼里,还真就跟什么都不懂一个样儿。倒不是说她吃了什么亏,只是怕她吃亏罢了。
木尹楠轻轻点了点头。
陈景慧便使了自己的乳娘带了她过去,张妈妈则留在了这儿,只让紫云跟着。用陈景慧的话来说,人家都只带了丫鬟,非得拽个老妈子跟着做什么?
其实张妈妈也不老,方才三十出头罢了。因着活计清闲倒也保养得意,看着说是二十来岁也是成的,这就成老妈子了,真是可怜的慌。
古代的女人就是悲惨,连老都老的特别快。
一路上倒是见了不少姑娘家成群结队的在园子里逛,并没有聚拢到一块儿。见着木尹楠,因着脸生,也没人上来搭话,倒也清静。乳娘带着她找了一会才在假山亭那边的亭子里找着了穆行烟,她身边还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看模样与她倒是有一两分相似,眉宇间的神气瞧着挺是那么回事。
穆行烟与那少女见一个嬷嬷引着个女孩儿过来,也是一愣。
“这是谁?妹妹可曾见过?”那少女正是穆行烟的嫡出大姐,穆行瑜,挺漂亮一女孩儿,不仅长得好,就连声音都清脆好听。不过大抵是见到被人打扰了,口气里透出几分不悦来。
穆行烟最是有眼力见的人见木尹楠都上来了,也就没有回答穆行瑜的问题,倒是叫她姐姐怔了怔,小嘴嘟了起来。她说这话,不就是等着穆行烟配合,好让那少女识相点自己褪去吗?
可是,她凭什么?
这又不是穆国公府,又不是她娘舅家,她们来得,别人怎么就来不得了?她才没那么傻!
再说了人家指不定就是冲着她俩来的,要不是这样,谁会这么冒冒失失的跑过来。
“穆姐姐还记得我不?”木尹楠将穆行瑜的话听在耳中,此刻正当面了,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不是不想她上来么?她还就上来了,而且还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待如何?
“你是・・・・・・”穆行烟有些迟疑的问道,她瞧着倒是有几分眼熟,就是拿不下主意,到底是哪家的小姐。按理说这京里头她这么大的女孩,应该没有她不认识的。
“扬州庄子,穆姐姐想起来了吗?”木尹楠轻声提醒了一句。
“是你!”穆行烟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后,竟是透出两分惊喜来:“你何时来京里了?来看你姐姐还是给傅夫人贺寿来了?”
“算都是吧!”木尹楠想了想道:“我上个月就到了,来了好一段时间了。”
“难不成你一直住在尚书府?”
“没有,我住在别的地方,今儿是特地来贺寿的,可巧不是遇上了穆姐姐。”
“还说巧呢!”穆行烟露出爽朗的笑容,扯着木尹楠的袖子:“然儿,你说你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也不去穆国公府瞧瞧我?难不成你不知道我家在京城?”
这真要不知道,那可就搞笑了。好在木尹楠的记性没那么差,便道:“就是一时没想起来,穆姐姐勿怪。”
“咳咳。”见她们两人“一见如故”聊得热络,被冷落在一旁的穆行瑜清了清嗓子。
“这是我大姐,穆行瑜。”
“哪个雨?下雨的雨?”
“不是,是王字旁的瑜,是美玉的意思。”
若行瑜是美玉的意思,那么行烟是什么,不必要的烟火吗?
“大姐,这是陈家・・・・・・扬州威武侯府家的三小姐,陈景然。”穆行烟又向姐姐介绍道。
“扬州?威武侯府?”也不知道穆行瑜是不是故意的,一副根本没听清楚的做派。是明着打压木尹楠了。
木尹楠不在意,反倒是穆行烟有点儿不高兴了。她与木尹楠,相处的时光虽不长,但很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说话直来直去,毫不顾忌别人的想法,当然,她也不会在乎别人怎么对她就是了。但穆行烟却举得木尹楠好歹也算是她的朋友了,怎么能当着她的面被人奚落?
但穆行瑜又是她的姐姐,她也不好呵斥他――换了她前世的脾气,这会子大概已经摔着脸子离开了,那还会留下来看情况。
陈景瑞这只小蝴蝶,加上木尹楠这只大蝴蝶,所煽起的蝴蝶翅膀效果看起来也不小。
最大头都在春分那儿呢!那丫头似乎对现代的那些东西挺感兴趣的,好不容易碰上了机会,怎么也得试一试。
这不,才将将搞了一个现代合同的银行,又开始折腾起沙子了,说是要自己做玻璃――这个时代,很久以前,竟是有这种工艺手段的,只是到了后来,慢慢减少了。而根据那位者的笔记,他们也学到了冶炼玻璃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色差,看起来像是琉璃,却没有琉璃那么坚实的硬度……
看着像,却没有那么透,春分想要,就是那种透明玻璃做的小罐子,打算用来装香水用。
当年陈景瑞与木尹楠劝阻她,是因为她还是王府的下人,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也不用藏着掖着了,目前还在研究阶段,真出了成果,她恐怕又要发财了。
不止是她,就是木尹楠和陈景瑞,也是有分子在春分那儿的。
“原是你大姐,倒是我的不是,忘了给穆大小姐问安了。”木尹楠浅浅笑着,瞟了那穆行瑜一眼,只当她方才说的话是空气,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
“胡说什么,都是姐妹,就你贫嘴。”穆行烟点了点她,这丫头,还就是个最快的,也不再脑子里过过就说出来了。
她们是各府的小姐不错,但品级那是爹娘的,她们顶多是沾沾光,到底还是什么都不是的。她们这些小姐之间,哪来什么谁给谁先问安的道理?
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怕是看不顺眼她大姐。好在这地方没什么旁人,要是传了出去,穆行瑜的名声就不那么好听了。说起来,穆行烟虽然跟穆行瑜不大对盘,但两人终究是一块儿长大的,又都姓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是不在乎穆行瑜的名声好坏,可自己的,她还是珍惜的,当即拦了就要变脸的穆行瑜,开口道:“大姐,我和然儿妹妹去别处坐会,好些年不见了,有些话要说。”
穆行瑜才不在乎这个妹妹跟谁说话去呢!当即冷淡的点点头:“你去就是了。”
“只是姐姐一个人在这儿也不妥,还是喊了丫鬟上来相陪的好。”穆行烟也是冷淡一笑,以为她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今儿还来了不少名门世家的公子呢!堂堂穆家大小姐,也未免太心急了。就算她那头一个未婚夫运气不好提前咽了气,也不至于急成这样。巴巴的寻了这么个僻静的地方,是想跟谁来段偶遇?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了,她正愁没法子脱身呢,正好木尹楠来了。
“你!”穆行瑜变了脸色。
穆行烟却压根儿不带理会她的:“然儿,我们走吧,这儿太冷清了,你身子弱,小心着凉。”
木尹楠自是点头。
穆行瑜狠狠的甩了甩手,看着两人相偕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里头怒气腾腾的。
一个侯府家的庶出小姐罢了,也敢无视她?
离了穆行瑜,穆行烟整个人便轻松了不少,与木尹楠说话,也松快起来:“你刚刚过来,我都没认出你来,都长得比我还高了!”
“这都好些年没见了,自是有些变化的。”木尹楠笑道。
“对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若要论变化,穆行烟从一个小少女长成如今这般花骨朵似的少女,自然不是没有改变的,这是其一。
而她分明记得,她与木尹楠相识之时,她可是失明的,应当看不到她的长相才是,怎么就那么笃定是她?
木尹楠当然不能说是靠的芯片分析她长大之后的面貌,当即面不改色说道:“是我大姐的乳娘告诉我的。”
“原是这样,怪不得呢!”穆行烟笑道:“你是跟谁来的?你大哥也来了吗?”
“没有,家里的事儿我不太清楚。”
“……你不是跟着来送贺礼的?”
“我是来送贺礼的,但不是家里,我是跟着靖和哥哥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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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重逢(下)
“王爷和王妃也来了?”穆行烟闻言大吃一惊,洛宁王府那两位主子,多年闭门不出,若非必要,是决计不会出场这种场合的,更不要提还带着李靖和。
她自然不会想到,洛宁王爷和王妃竟然会让世子单独出行。在她的心中,李靖和依旧是个傻子,一个傻子,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没有王爷看着,惹了祸如何是好?
木尹楠不得不摇头强调:“父王和母妃没来,我和靖和哥哥一道来的。”
穆行烟愣了愣,抬手指着木尹楠,不可置信般喃喃道:“父王……母妃?难不成你……”
“是,我就是洛宁王府的义女。”木尹楠知道她想说什么,当即点了头。
穆行烟便立时呆怔了起来。
不过,很快,她便露出了笑容,从浅浅的微笑,忽然变成了仰天大笑,眼泪差点都流出来了。
或许,这是她这一辈子,笑的最痛快的一次了。
“哈哈,嘻嘻,笑死我了……可笑我那个大姐,成天想着结交贵女,却不知道,她那自视甚高的眼睛,究竟错过了什么・・・・・・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
“没什么可恭喜的。”木尹楠看着有些失态的少女,淡淡一笑。于她而言,身份不过是外物,并没有什么大用处,甚至有时候,只会成为羁绊。当然,那些羁绊,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甩开,只不过如今还没到那个时候罢了。
“你如今可是郡主了・怎么不是喜事?”穆行烟歇了狂笑,温声说道。她看出了木尹楠的不以为然,她也相信,那是她出于本心的表现,这个女孩,本就与众不同。只是,不是谁都能像她这样平静的,就连她也不能。她打从心里羡慕木尹楠的好运,但这种运气・从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就像当年,她费了那么多心思也没让李靖和记住自己,偏偏木尹楠只是与他一次相遇,就做到了。甚至,李靖和对她,可谓是掏心掏肺。
李靖和,并不是一个懂得讨好旁人的人。是以,虽然他看起来并没有为木尹楠做什么,但穆行烟却知道,对他来说・她是不同的,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的她,却成了他的妹妹,不知道他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穆行烟无不担忧的想着,随后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李靖和大概只会高兴,那个人,懂得什么是感情吗?
从扬州回到京城之后,穆行烟的变化・其实挺大的。不再汲汲于钻营,不再有事没事借着王府的名号往外跑,就是受邀去了王府・也常常只是陪着王妃,鲜少出现在李靖和面前了。
当年木尹楠说的那些话,也许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她却偏偏听了进去。在那个年纪,她自己也还只是个孩子,却深深的记住了那些言语,并不自觉地,会去想・是不是自己也能像木尹楠一样・只做自己。
努力到如今,她依然在穆国公府的那个圈子里・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改变,但・心里的感觉却不同了。前所未有的轻松透彻感,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对爹娘,她不再纠结,对自己的地位,也不是那么在乎了,她一心扑在了对自己的改造上。穆行烟是真正的聪慧早熟之人,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为此努力了。结果便是如今,她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多才多艺,令人赞叹,就连太后都喜欢她,可以说,正好与木尹楠完全相反。
她如今不在乎地位了,可在府中的地位却节节攀升,下人不再是明里一套背后一套,对她的尊敬都发自内心。爹娘对她的态度也宽和了不少,而一直将她踩在脚下的穆行瑜,则对她妒忌的发狂,成天都想认识一些贵女,好让她也能在太后跟前露露面。
“郡主・・・・・・不过是个名号罢了。”木尹楠摇摇头。
“不仅有封号,还有封地,这还只是个名号?”穆行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就算你不在意权势,可是,封地可是有大笔供奉给你的,那些可都是你的本钱!而且,封地是可以陪嫁的,等你以后成了亲,还能传给你的儿子、孙子,这还不是好事?”
“封地的供奉,很多吗?”木尹楠狐疑问道,她只是接了圣旨而已,其他就一概不知了。
“我的天啊,你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没被人害死还真是奇迹了!穆行烟看她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当然,如果她知道什么是外星人的话:“那可是崇州!一年的供奉,税收,足足有十几万两!”
一年十几万两,那的确是足够多了,以她的性子,只要一年,就足够她舒舒服服活上一辈子了。她为什么不要春分的银子?还不就是囡为,银子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木尹楠挑挑眉,看向穆行烟:“那又如?”
……穆行烟真想掐死这丫的。
什么叫生在福中不知福?这就是活生生的例证!
别人一辈子想都想不来,连宫里的公主们都未必有她这样的待遇,竟然只换来了她四个字!
“那又如何!”
是不如何,可那代表,她一辈子都不用为银子发愁,不用整天去算计那些入不敷出,不用为了一个府邸的生计愁白了头发,未老先衰!
不仅如此,身为郡主,还拥有很多特权,这世上还有几个人的品级能比她大的?整个大晋朝,不过那么几十位罢了。况且,还不包括朝中为官的朝臣们,要知道,郡主、王府世子以上,都是见官大一级的。就是一品宰相,也得反过来先给她行礼!
出嫁的时候,郡主规制,一百六十八台嫁妆,全由内务府出,这还只是基本的。过年的时候,宫里的娘娘们总要给红包吧?那些贵人们出手,可不是小打小闹的几两银子!随随便便赏下来一两件古董珍玩,就够普通人家舒舒服服过上几辈子了!
但穆行烟冷静下来,首先想到的,却是自己又市侩了。木尹楠这样的人,是不会在乎那些的吧?单从这一点来说,她跟李靖和,还真是天生一对!
可惜啊・・・・・・洛宁王爷已经堵死了这种可能。
“罢了,就当我没说。”想明白了,穆行烟又可怜起李靖和来,她是不会可怜木尹楠的,她已经够幸福的了。“你说你是和世子一道来的?王爷王妃他们真放心?”
“靖和哥哥这些年好很多了。”木尹楠含含糊糊的说道。
其实她也明白,洛宁王爷之所以放李靖和单独出来,也是有给他正名的意味在里面。但却不能做的太刻意了,只能一点点来,陪她过来不是个很好的由头吗?
虽然他们有他们的担心,但李靖和也不能就这样“傻”一辈子啊!他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可偏偏堂堂一个王府世子,却连一户想提的人家都没有。
当然,其实不是没有,只是大部分他们都看不上罢了。
能看上的,又需要多斟酌,这里头门道深的很,一不小心,就会被拉下水的。
“是么?”穆行烟又是一愣,这她还真不是太清楚,不过,李靖和近年来都很少闯祸,那倒是真事。想了想,他好不好,跟她没什么关系,便笑道:“不说这些了,我们找个屋子坐会,外边热的慌。”
这会正值九月初,可不就是京城最热的时候?
木尹楠轻轻点头。
“哟,这不是小王爷嘛!”
同一时间,李靖和却是远远的在外院的院子里,看着身旁的人。这会儿这里都是公子哥儿,有那喜欢装模作样的,就拉着一大帮子人吟诗作对,时不时引得一片片叫好声,至于诗文到底通不通,那就没人知道了。
还有那尚武的,尚书府却是没地方给他们切磋拳脚,要么老老实实的坐下说话,要么游手好闲的到处游荡。
这不,落单的李靖和就撞上了一群青年。
这些人之中有几个眼熟的很,他却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领头的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他身旁跟着个身穿青衫的青年,听了小白脸说的话,当即眉宇便皱了起来。却没有说什么,毕竟小白脸的语气虽然不好,但也真的没说什么不中听的不是?
李靖和挑挑眉:“你是谁?”
小白脸身旁的青年一听就知道不好,连忙站出来说道:“小王爷,这是史家二公子。”
“哪个史家?”李靖和莫名其妙-:“你又是谁?”
那青年苦笑了一笑,知道李靖和脑袋不灵光,可是他来人家府上祝寿,却连正主都不认识,便拱了拱手道:“小生傅彦落。”
“原来是傅尚书的三公子,抱歉,我不大记得人。”李靖和憨憨一笑,又看向那史二公子:“至于他是谁,我还真不认识・・・・・・”
小白脸闻言脸上轻慢的笑容便僵住了,随即淡了下去,目光冷冷的望着李靖和:“小王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几年前我的腿就是被您打断的,怎么,您不记得了?”
原来是他。
他就是那个让他被送到庄子上的主因。
兵部尚书史道泉家的二公子,史秀林。
怪不得刚才看他走路怪怪的呢!原来成了个跛子。
不过李靖和却丝毫不觉得愧疚,别说当年他是不懂事,就算懂事,他一样会下重手。十来岁就知道调戏丫鬟扒人家衣裳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是你啊,别来无恙?”李靖和收起傻笑,淡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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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出走
是个人都看出来了,李靖和不像小时候了。小的时候他的情绪是外露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告诉你,再不成就上拳头,我说不过你,总打的疼你。
史二就是李世子爷拳头政策下的牺牲品。
所以他瘸了,这事便一直记恨在心里。
他是真的恨李靖和,否则不会那么皮笑肉不笑的说话,他要还正常,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可他瘸了,对谁都没威胁了,胆子倒是撑破了。
他不是不怕,而是不用怕了,因为就连皇帝也不好意思治他的不敬之罪――谁让李靖和下手太狠,小小年纪,直接费了人家一条腿。
这对史二来说,比直接把他打死了还惨。
一个瘸子,是没有资格入仕的,除非他真的腹有诗书气自华,能让人忽略他外表上的缺憾,否则的话,他一辈子都没机会。可他是那种鸿儒大学士吗?不是的。
他从小就平凡普通,既不是天才,也不是太庸才,勉勉强强算的上还凑合,皮相生的不错,就是有点儿贪花好色。
在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好色不是什么太大的缺点,人没一点儿缺点才可怕呢!再说了,他很识时务的,从来不会动别人家的女眷和良家女子,顶多是调戏下青楼女子和自己家里的小丫鬟。丫鬟不都是个个都等着被主子宠幸的么?就算表面看起来不乐意的,尝过一次之后就马上变乐意了――他也不想想,人家女孩子的清白都给你占了,人还能凭什么不乐意?
这天底下,可不是谁都有绿珠的烈性的。
他这一辈子,自觉只是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在洛宁王府喝醉了酒,色胆上头看上了他家的一个丫鬟――事件的结果,是李靖和被远远送走了一段时间,那个丫鬟给送到了他家里当了有名分的妾侍,而他自己,被打断了一条腿。
凭什么李靖和没有一点伤筋动骨,他却被毁了一辈子?
他在家里是嫡子,可他是老二,本来继承家业的机会就不大,他娘没少叨念过,要他多读书,日后过了科考,好谋个一官半职他们这样的出生,只要文章过得去,肯定是能考上的。
等当了小官,再找机会让老爹多提拔提拔,日后也能成为一方大员――他就压根没想过跟自己大哥争什么,到底一个娘肚皮里出来的。
说起来,史二本来还算是有那么个自立的念头,虽说终究还要拼爹,可人家既然有好爹,又凭什么不拼?脑子坏了才和自家老爷子撇清关系呢!
说什么都要靠自己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是,原本自己,还有爹娘打算好的一切都让李靖和给毁了。
好好地,一条腿跛了,虽然没废还能用,但这在朝廷里,就是见不得人的缺憾了。
所以说古代人喜欢吹毛求疵也不是没道理,你当个官还得身体健康长相俊朗,文采过得去,还得有头脑不然就没你啥事压根不用奋斗了。
别说什么身残志不残的废话,那是说给底层的人们听的反正人家本来当上大官的几率就不高不是?残了就残了,何况只是跛脚当不了官还不许人活了不曾?
可史二真的差点就活不下去了。
因为李靖和,前途没了;因为李靖和,他不得不收下只是看花了眼随便调戏了一下的丫鬟,还得给人名分,因为人家是王府出来的;因为李靖和,他只能当纨绔了,还是个被人嘲笑的纨绔,出门都得跟女人似的坐轿子,骑马都骑不了。
这让他怎么能不恨?
所以就算他一上来就阴阳怪气了,又怎么滴?人李靖和也不能咬
他本意就是想激李靖和。
可没先到,李靖和不像小时候那么傻了,他不受激,反倒自己气个半死。本来看着还傻乎乎的样子,也没了,冷冷淡淡的模样,真不像他了。
李靖和这会当然不傻了,他不是没脾气,而是懒得跟史二计较。跟个跛子较什么劲?他又不真傻,该聪明的时候,他还是会聪明的。
在父王母妃面前,他不用装,直接不说话就行了,反正人家也会以为是王爷王妃吩咐的。在木尹楠面前,他不说话就真的连一点儿位置都没有了,所以,对木尹楠,他是可爱的,纯真的,爱卖萌的世子。在其他人面前……怎么样都行。
看见李靖和的反应,傅彦落倒是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位世子翻脸。拿拳头当沙包用,还天生巨力的傻子,是个人见了都会犯怵的。就算不是冲自己,把客人砸翻了那也不叫事啊!而且还是自己陪着的……到时候,他一准儿也要倒霉。
这么和和气气的多好?
他算是看出来了,李靖和根本懒得理会史二公子。
别说是他,周围的公子哥们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史二自讨没趣,他那帮子狐朋狗友就没一个同仇敌忾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果断决定不搀和,洛宁王府谁敢得罪?那是当今圣上的大哥!
长了几个脑袋也不够人家玩的啊!
史二气的直打颤,走路的时候跛的更厉害了。
他们走了,傅彦落留下了,怎么看李靖和都比那几个纨绔子弟更有地位不是?再者,他也想知道,李靖和是不是真的好转了。
但没一会,他就更迷糊了。
李靖和跟他说话,句不离“然儿妹妹”。
他也知道然儿妹妹是谁,那是他二嫂的亲妹子,荣华郡主。郡主这名头・就是好用,这才多少日子,京里面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不过这位很少出门,要不是她来看过二嫂,他还真不知道那是他嫂子的妹子。
他的妻子也见过那位,回来跟他说,那是个妙-人儿。问她到底哪里妙-了,人家却不言语了,还说别人未出嫁的女儿家的事・让他少打听。
傅彦落其实是好奇的,但妻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他一个已经成婚了的有妇男,打听二嫂家没出嫁的小姨子的事情做什么?没得落人话柄。
但是从李靖和嘴里,他仿佛在听天方夜谭一样,他真的怀疑,李世子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简直比超人还超人的女孩,真的是荣华郡主吗
别怀疑,傅三公子压根不知道超人是神马玩意儿,他所谓的超人・是字面上的意思。
―超出普通人类范畴的人,谓之为,超人。
怀揣着好奇心,傅彦落决定一探究竟,当然,不是现在,他们还在外院呢!总不好冒冒失失跑到内院去窥视人家小姑娘。等开了席,就行了,大伙不会一直干坐着不动的,特别是年轻人。古代的各种宴席・各种茶话会,本来就有那么个变相给年轻男女相亲的意思,再加上・大晋朝的男女大防倒也不算太严重,因此有意思的男女碰个面说两句话根本算不上什么,偶尔来个邂逅偶遇,也是理所当然的。
等见过真人,傅彦落就觉得是李靖和夸大其词了,所谓自家的妹子总比别人家的好嘛!要他说,还不如她身边那个穆家的二小姐呢!至少人家落落大方进退得宜,荣华郡主什么的・压根就是个内向到不行的小女孩・整个“会面”说的话两只手就数的过来了。
想来是因为李靖和是独子,所以特别稀罕这个干妹妹。
他也确定了・李靖和不是完全好了,只是没小时候那么抽了。至少・他学会了冷处理,而不是动不动就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现象。
他家还有几个庶出的妹妹没出嫁呢!要是能嫁一个去王府,就算是做侧室,也是赚了。
反正只要不被妹夫用拳头揍扁,她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跟他其实没多大关系。
这不是他冷血,而是,这世道就这样。
女子出嫁从夫,形势又不比人强,娘家强不过夫家,就会是这样的结局。
当然,能好好的拢住李靖和的话,就更好了。
其实他也就是想想,这事他说了不算的。
李靖和当然不知道傅彦落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参加完寿宴,听傅尚书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跟木尹楠告辞离开了。
他们本来就没打算留到最后。
之后,穆行烟来过王府两次,不是找李靖和,是来找木尹楠的。听说了她还要回去扬州,深切地表示了可惜和遗憾。
在京中,难得能在遇到一个和她一样有趣的人了。
她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但正是因为太自然,她却落入了李长青和董小婉眼中。
“行烟这孩子,这几年看起来,倒是越发懂事了,行事也稳重,很不错。”听妻子提起她,李长青想了想,也觉得不从……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夫君,你觉得・・・・・・若是我们保媒,穆国公会不会愿意把他家嫡女嫁给然儿的哥哥?”
李长青一怔,他还以为董小婉是看上她当自己的媳妇儿了,没想到,却是为了陈景瑞?
“怎么,你不喜欢她?”
“那倒不是,只是,她心思太深了,跟靖和不合适。”
“那倒也是。”
李长青听了,频频点头。
“我看和瑞哥儿倒是天生一对,只是不晓得陈家怎么想。”
“再看看吧,等陈家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再说,到底是人家的长子嫡孙。
两人便暂且歇了这个念头,不过,他们私以为,陈家应该不会拒绝。
然而,等来的消息,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陈景瑞,那个看起来听话老实,完全看不出来丝毫叛逆因子的少年,竟然留书出走了。
而且,是跟着征兵的队伍走的,连陈家都不能确定,他到底成了谁的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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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担心
这件事情,可能跟大晋朝北边的苗族有关。
大晋朝的正北方,有一块叫做苗域的地方。那个地方,地势艰险,人们想要在那里生活,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苗域里却存在着一个奇特的种族,大晋朝百姓们称之为北夷,但他们自称是苗族。
这些北夷人,身体素质十分的高,悍勇善战,而且性格不易屈服。是以,苗域一直是大晋朝的皇帝最为头疼的一块,属于咬一口牙就疼的那种。打吧,就那么大点的地方,派兵多了也用不上,但派的少了,又打不下来,所以一直以来都僵持着。
皇帝不是不想吃下苗域,而是太硬了,啃不动,所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苗域很贫瘠。
那里几乎没有适宜种植农作物的土地,即有,也少的可怜。他们甚至无法像西北方的游牧民族那样依赖放牧生存,因为那里没有大片的草原,有的,是高耸入云的险峻山峦,也弥漫着瘴气的沼泽泥地。
北夷人生活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之下,自身为了适应环境,自然也就变得异常悍勇。但问题是,随着北夷人数量增多,食物成为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一直以来,大晋朝和苗域,都是有商队往来的。九五至尊也不敢把北夷王逼到决定,谁知道那群未开化的野蛮人会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来。北夷人不在乎性命,但他却要在意天下人的看法・百姓们的口舌。
但,即便再怎么配合,能够提供给北夷的粮食也是有限的,北夷人也变得越发贪婪,这几年,已经是屡次犯边了。
本以为,今年北夷人不过是跟往年一样,例行公事一般的冒进。然而,战事整整持续了一个月之后・军情急报却来得越来越多・・・…北夷人,终于要撕破脸了。
这一次各地征兵,为的就是苗域。
这下子,事情麻烦了。
还好,穆家那边,董小婉并没有去问口风,她本就是打算等得了威武侯府的消息,看他们是不是愿意在京中找个媳妇儿再说的。也好在,她没去,不然这脸就丢大发了。
李长青和董小婉・都有些无法理解。按理说,陈景瑞已经是世子了,要继承家业的人,根本没必要去参军,还是瞒着家人,连自己的身份都瞒下来,从普通的士兵做起。
要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那不是开玩笑的。何况北夷人骁勇善战・又占了天时地利,除非是正面对抗,否则几乎没有胜算。但・那些奸猾的北夷人,也很清楚他们的弱点――他们的士兵,数量实在是太少了,就算个个都能以一敌十又如何?蚁多还能咬死象呢!
是以,他们都是惯用偷袭之类的策略,因为他们这不要脸的政策,大晋朝的军队,损失十分惨重。
陈景瑞那丫的是不是疯了?
李长青想骂娘・他跟老侯爷・到底是忘年之交,怎么说・也有看顾他后代的义务。本来,他是很满意陈景瑞的・觉得这个少年,虽然没有继承多少陈老爷子的风范,到底也是个性情稳重的。这会子,他却不那么想了,陈老爷子骨子里那点好战因子,恐怕儿子一点光都没沾到,全给孙子了吧?
特么地还是长子嫡孙!
因为北夷人犯边之事,李长青本来就够忙的了,三天两头往宫里头跑,这下子,还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心里那滋味就别提多憋屈了。
这群熊孩子,就没有一个能让他放心的!
木尹楠且不提,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还有待琢磨,说她早熟也好,智慧过人也罢,终究是个还没及笄的丫头,平日里倒也安静,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想想,他儿子就够让他头疼的了。
要说他聪明吧,他还真是变好了。知道不动拳头,可那一张嘴,硬是得罪了好几个管家子弟。这也就罢了,怎么说也是王府世子,人家也不能把他咋滴。
可谁摘掉,皇上还派了自己的儿子去,这小子把自己的堂弟一块儿给骂了进去,一点儿面子也不带给的!
那是皇子!虽然皇帝是自己的弟弟,皇子就是自己的侄子,可说的也忒难听了,大概把他这辈子会的成语都用上了吧?
什么“狼狈为奸”,什么“蛇鼠一窝”,连俗语都出来了,说他堂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那皇帝成什么了?他又成什么了?
虽然皇上跟他提起这事的时候,完全是自家兄弟说笑的样子,也说了没往心里去,就当小孩子不懂事――可他却听得心里直打鼓啊!
要真不在意,又怎么会提起来?怕是以为是他教的吧?
天地良心!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对那把椅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李靖和来了这么一出,皇上还不得疑心上?
董小婉个机会,婉转的把陈景瑞的事情跟木尹楠提了提。
虽然有点惊讶,他竟然不等自己回去,就跑了出去,但木尹楠却并不觉得有多么意外。毕竟,她和陈景瑞,早就说起过这事。只是,她也没想到,他能走的那么干脆利落。
陈景瑞一直担心的,就是家里人不同意。当然,老夫人和陈俊也是不可能同意的。长子嫡孙什么的,本来就是保护动物,舍得放出去那才叫怪了,何况还不是到军中混资历,而是实打实的去当兵。
木尹楠估计,陈景瑞大约是跟家里提过的,不过,也必然受到了挫折,这才干脆留书出走――这本就是他们商量过的计策之一,她也不止一次提醒过他・如果他想去做一番自己的事业,就不要跟家里提起。
在老夫人看来,陈景瑞这样的行为是不孝,可在木尹楠眼中,却没什么大不了的。
男人嘛,就该自己出去拼命,依靠家族的庇护,能有什么大出息?
她有时候其实挺不能理解古代人的,总是把孩子看的死死的・要留在自己身边,说什么继承家业。给他们请最好的老师,将自己对人生的领悟慢慢教给子孙――世家就是这样形成的,世家弟子,一代代的传承下来,必然有他存在的道理。
但,任何事情都是两面姓的*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那些世家弟子,虽然有一大堆的理论知识,但真正懂得其中真谛的又有多少?所以,这世上真正能传承数十代的世家・都不会将自家子弟约束在家门口,而是选择将他们放出去闯荡。
不管别人教了多少,都是别人的,只有自己得到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但那是基于世家庞大的人口基数基础之上才能做出的决定,如果一家只有一个宝贝儿子,谁舍得放出去历练?历练没了怎么办,又没得赔。
以为历练都像玩游戏似的,随时可以满血复活啊?别做梦了!
就是这样,这个世上有世家的同时・更多的却是连三五代都传承不下去的权贵,才会有那么多二世祖的存在!看看那些被惯坏了的官二代富二代们,他们所做的事情・又有多少是给祖上增光的?不抹黑就不错了!
譬如她这个身体的父亲,如今的威武侯陈俊,若非老侯爷去的早,他怕也就是个纨绔子弟。因着是唯一的儿子,老夫人哪里舍得放他出去历练?能养成现在这样,都是极好的了。
说起来,陈景瑞,好像是基因突变了一样。
身为十七岁的少年来说・他很成熟・虽然偶尔会有迷茫的时候,但他的信念却是坚定的。
而且・是从他十岁的那一年开始,就如此坚定的走到了现在。
木尹楠并不知道・陈景瑞从前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有人会特意说给她听,是以,她一直以为,陈景瑞是天生如此,也从未怀疑过,他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而对他身边的人来说,他的改变也是很突然的,又不至于变化太过巨大。譬如老夫人,也曾有过疑虑。但,陈景瑞只是回到了自己的从前,将过往的事情又重新经历了一次,他的表现,依然是他自己,并不是换了个芯,像春分、木尹楠似的,彻底与以前的自己不同。他虽然变了态度,但他的言行举止,却依然是陈景瑞。而从始至终,除了对小吴氏略有不同,以及突然变得勤恳起来以外,陈景瑞并没有太大的变
正是因为确信这一点,老夫人只当他是看清了小吴氏的真面目,知道奋发上进了而已。
这样的改变,是令人欣喜的,不像木尹楠是令人觉得满腹生疑,令人想要避开。
“你大哥跟你提起过?”看到木尹楠还算镇定的表情,董小婉不禁问道。
木尹楠点头:“是说起过几次。
“几次?”董小婉的声音不由自主有些拔高,她不明白,陈景瑞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和自己还年幼的妹妹说这种事?木尹楠更是个奇葩,不帮忙劝着,还一点口风都没有透出来。
“是,大哥说过,想自己出去闯一闯。”木尹楠点到为止:“母妃不用太担心,我想哥哥既然敢出去,自然是做了万全的打算的。”
……只有你这么天真的人才会觉得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会有什么完全的打算!
董小婉无语,怔怔的看着木尹楠。
“母妃,我想提前回去,家里这时候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在哥哥回来之前,我得替他看着。”
“有老夫人呢!”董小婉吼了一句,她当自己是是那么人啊?还替他看着?威武侯府还不是陈景瑞的呢!
木尹楠无奈的叹了口气。
“母妃,那毕竟也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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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失踪
是啊,那是她的家,他们有再多借口,也留不住一颗想要回家的心,也没有理由去留。
董小婉沉默了,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木尹楠是想家了,或许还掺杂着担心陈景瑞的原因。她想,不管这个女孩多么妖孽多么聪慧,她终究只是个女孩,连成人都算不上。别人这个年纪,还在父母膝下撒娇,可是她从来没有看见木尹楠那样做过。
她称呼他们父王母妃,但他们心里很清楚,对她来说,那就是一个称呼,没有任何意义。
“让我和你父王商量商量,也不能这么就让你一个人回去,我找你父王给你安排一下。”董小婉想了很久,最终提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木尹楠要走,不仅仅是洛宁王府和威武侯府的事情,宫里,也是要知会一声的。
这需要时间。
但让董小婉意外的是,皇帝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原本她有些不明白,他不是很在意木尹楠的存在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不过很快,李长青就给了她答案。
皇帝在意的其实不是木尹楠,不管她是不是那个人的血脉,其实都不重要。他在意的,是那些隐藏在黑暗中,打着木家的幌子,招兵买马的那些人。
“皇上只是想见见然儿,看看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她是好是坏都没什么差别,她终究是个女孩子・・・・・・”接下来的话,李长青没有说但董小婉心里知道。
因为木尹楠是个女孩子,她再聪慧也好,再妖孽也好,其实是改变不了什么的,难道那些人还能让木尹楠当皇帝不成?只要他们不傻,就知道那不可能。更何况,那些人,这么能折腾,难道就只是为了让一个女孩子坐上帝位吗?
谁没有野心呢?
只不过皇帝也好,李长青也好,都不知道真正有野心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在哪里,现在在做着什么?这些年过去,那个人都能隐藏的这么好,都没有放弃,可见,这个人不是一般的能忍,从木清雪开始到陈景然,这已经是祖孙三代了,他们却还没有把他揪出来,这就有点可怕了,此人的心机之深,恐怕天下无人可。
所以说,木尹楠不危险,危险的是别人,是想要夺取李家天下的那
别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想,也不想想李家不也是从木家人手上抢得了天下?
不管嘴上说的多么正义,为了天下苍生什么的,其实追根究底那个乱世之后,得到最大利益的,还是他们李家人。
其实,董小婉不想让木尹楠这么快离开―虽然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还有一个原因。
任何人相处,总是会产生感情的。这种感情,亲情也好,爱情也好,友情也好都会让人依依不舍。
从整体来说木尹楠绝对不是一个讨人厌的孩子,她虽然说话不多而且每每总爱切中要害实话实说,常常堵的人说不出话来心里憋屈但正一味她说的都是实话,气闷过之后也总能接受。一个诚实的人,总好过一个遮遮掩掩的伪君子。
而且,大多数时候,她也是十分懂礼貌的。规矩礼仪如何尚且不说,她待人虽然未必用了十二分的真心,但她给出的,必然不是虚情假意,这就让人很舒服了。更何况,她天生长了一副让人觉得亲切的好容貌,既不没得狐媚惑人,又不会平淡的让人无视,而是看在眼里,爱在心里口难开。
毕竟,一般来说,一个人接触到另一个人,首先看到的便是对方的相貌。如果对方长得不入眼,或是某个地方不符合自己的审美观点,就会先入为主有不太好的印象――而木尹楠的长相,不说人见人爱吧,总是大部分人都不会觉得讨厌的。
当然,对于见过木清雪的人而言,这种长相还伴随着一种恐慌,但这恐慌,并不是反面的。
这话听起来很怪,但也是能够理解的。木清雪本来就是一个好人,谁会厌恶一个好人呢?只不过,她是公主的身份,而且还是前朝的公
历史什么的,都是经不起推敲的。流传下来的,都是胜者之书。木清雪还是一个不算太久远的历史,木尹楠的存在,会不小心让人想起那段被尘封的记忆。
所有人都很清楚,回忆不一定都是美好的。
尤其是谋朝篡代这种事。
董小婉不是不知道皇帝和李长青的立场,但她也因此而有些不满。木尹楠她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可是在皇帝眼中,她或许只是一个棋子,一个可以钓出不安因素的鱼饵。而他赐给她的一切,可以说是补偿,但其实也可以说什么都不是,因为他随时有权利收回。
这让她很不舒服,在那个人眼中,他们是不是也是棋子?果然,当了皇帝的人,连本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已经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围着自己心的叫嫂子的少年了。
“那送然儿回扬州的事情,你和皇上安排吧!”董小婉甩手不干了,她第一次有一丝心疼,对那个,本来可以生活的很平凡却很幸福的女孩。
“嗯,这事就交给我办吧……这几天,你不如多带她出门走走。”李长青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妻子的心情,他并不愿意让她难受,但事已至此,什么遮着掩着的都没用了。
还不如直接说开了,难受过这一阵子也就好了。
离开书房之间,董小婉背对着李长青,站住了,她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皇上是怎么想的,但这辈子,然儿都是我的女儿。”
李长青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默然无语。
就那么喜欢那个孩子吗?
若是董小婉听到他的疑问,大概也会自问,她其实弄不清楚,或许这份喜欢里面,还参杂了些许愧疚之情。
之后,她果然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整日带着李靖和和木尹楠往外头走,京城很大,有很多扬州没有的东西,这个大晋朝最为繁华的城市,让所有人向往,也另普通人望而却步。但让她惊讶的是,木尹楠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的时候也尽情的玩,就好像不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似的。
或许,这本身对她来说,并不是离开,只是回家而已。
反倒是靖和,这几天一直很安分。可就是太安分了,反而更令人担心。
当然,他们母子三人频繁出游,也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但并不是恶意,只是好而已。洛宁王府低调了多年,还是头一次这样到处撒欢,这样频繁的在京中发现他们的痕迹。
“听说荣华郡主要离京了。”
“是吗?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她本来就是进京受封的,这都好些日子了,自然也该家去。”
“说的也是……”
等到李长青安排好送木尹楠返程的人和车马,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因为担心她的身体,这一次直接用了官船,马车只有到了扬州不远才用得上――好在扬州离苏杭很近,不用坐太久的马车让她受罪
而这一次,木尹楠是孤身上路。
本来董小婉想着,是不是让李靖和送她回去,但是让木尹楠给拒绝了。一来是来来回回的太麻烦了,木尹楠不觉得自己有柔弱到需要别人全程保护的程度,更何况不是有侍卫在嘛!二来嘛,虽说两人有了兄妹的名头,但毕竟不是亲兄妹,李靖和待她又过分亲近,这次回去的路上还要皇帝的人,并非都是王府之中的侍卫,担心会传出些不好听的。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拒绝的借口罢了。
“就这么不想让我送你?你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了。”李靖和耷拉着脑袋,像是质问木尹楠,可更多的,却像是不甘
“有缘自会相信,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缘分不会那么浅的。”木尹楠笑着对他说,李靖和这年纪,还正是叛逆期的时候,越是约束越是反叛。
就像之前,王妃越是让他跟她保持距离,他就越要反其道而行之。
但他对她的喜欢,却从未改变过,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点。
他所表现出来的难过,有时候并不是因为感觉到了木尹楠的疏离,而是在抗拒他所面对到的现实――如果变成了正常人就要接受这些,那还不如让他当个傻子好了!
傻子的世界,和正常人的世界,本来就不同。
他忽然有些怀念从前的自己了,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想做什么做什么,什么也不用明白,什么也不用多想,如果能够回到那时候的自己,该多好?
这样,木尹楠也不会和他太过疏离了。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李长青也不会允许希望再次破灭。
李靖和不甘心,却无可奈何,他送了木尹楠很长一段路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回转,心里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去一次扬州。
他想见她。
从她离开的那一霎那,他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而且,她走后,他的心就一直难以安稳下来,总是噗通噗通的快速跳动着。
然而,就在三天后,他的心平静了下来。
也不用再想着去扬州了。
险死还生的护卫拖着半条命回到京城的城门口就被发现了,送到宫里头的时候还剩下一口气,只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就咽了气。
“…・・・海上・・・・・・遇袭・・・…郡主……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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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皇兄,你怀疑我?
“皇兄,你怀疑我?”头戴紫金冠的李长乐猛然从满桌妁折之中抬起头来,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忘了平常的自称“朕”。
李长乐怒视面前眉目平静的中年人,这是他的亲哥哥,他一直十分佩服信赖的胞兄。然而在对上兄长毫不退让的目光时,他叹了口气:“也难怪你会怀疑・・・・・・若朕是你,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朕。”
“臣并非此意。”李长青摇了摇头:“臣只是必须要问一问,否则,我心难安。”
李长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做兄弟,尤其是皇家的兄弟,其实是殊为不易的。就算是同母的亲兄弟之间,很多时候也像是隔着条河一般。可是他和李长青,却一直兄弟情深,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李长青从来没有想过要他臀下坐着的这个位置,更是因为,从小,兄长就是保护自己的人。
小时候,自己比起兄长来说,要弱小了不少,被人欺负,被人栽赃陷害的时候,李长青总是会护在自己的身前。在他心里,长兄一直是高大的,就像父皇一样,是一座山岳,在他面前为他支撑起一片天
即便,让他将皇位拱手相让,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长兄,你我兄弟三十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想到往事,皇帝李长乐的口吻柔和了些,他干脆舍弃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自称,因为他们本来就不需要这样做。“我就算再不择手段,也断不会对一个小女孩下手!”
“皇上,你能这样说,作为兄长,我很庆幸。”李长青沉重的点了点头,心里头,稍许也是有些安慰的。就像皇帝说的那样,对自己这个弟弟,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并非是不择手段之人而陈景然,也不是非得出去不可,他大可不必这样做的。
看到他这样的表现,李长青相信,自己并没有看错。
这件事,和皇帝并没有关系。
“兄长,此事,我定会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李长乐狠狠的点点头,对陈景然失踪心里同样满是恨意。陈景然离京之事,只有洛宁王府和皇帝才知道,如今她才走了多远,到第一个码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说没有人走漏了消息,他是断然不信的。而且那个人,最大的可能便是自己信任之人……若是不把此人揪出来,他怕是会寝食难安。
李长青安排的几个护卫,都是往昔旧时候他们李家的老人,不可能是那些人安插的棋子。他所掌控的暗卫更不用说那是父皇留下的人,当年“建国”也有他们一份功劳,必不会反叛。而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派去的人――虽然是他的心腹,但毕竟是后进之人,不是完全信得过。
“好,我也会暗中令暗卫查访。”
“景然失踪・・・・・・侯府那边先不要告诉他们,让大嫂与傅彦武媳妇通个气,就说留她在京中多住些日子,先走一步看一步,若能找回来自是最好不过若是找不回来・・・・…朕自会向陈老夫人请罪!”
听着弟弟表态甚至连请罪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李长青心里最后一点疑虑总算被打消了。
毕竟是一国之君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是心里气的狠了。
摇了摇头将陈景然在侯府的处境说了,方才道:“皇上不必如此,想来陈老夫人与侯爷也不会怪罪于人,到底是乱党太过猖獗所致。”
“那些该死的乱党!”李长乐咬牙切齿重重一拍,震得整张檀木长桌都颤了颤,他的手掌也是阵阵发麻:“迟早有一天,朕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李长青一声苦笑,他们谁不希望如此,可却并非易事。
否则,陈景然还会失踪吗?
说起来,这事情还真是一桩跟着一桩,先是北夷人犯边,朝廷不得不征兵,本来就十分让人头疼,再加上陈景瑞不合常理的出走,再到陈景然失踪――虽说后两件算是他家的私事,但联系起来,却又都与朝廷的两大难题有关。
从宫中出来,李长青也依旧说不上轻松。虽然皇上如此表态,让他很是欣慰了不少,但家中妻儿又该怎么应付?且不说李靖和那混儿子,就是董小婉,便让他颇为头疼。
知晓陈景然失踪的消息,董小婉当即便自哀自怨了一整天,说什么“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让景然回去了”,可千金难买早知道,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进京的时候平安无事,偏偏做了完全安排送她回府去除了这样的事情。董小婉的双眸早已红肿,李靖和也是寝食难安,就算是做了平时他吃的,也是兴致缺缺,匆匆扒几口饭就算完了。
李长青也没想到,一个陈景然会对他最亲近的两人有这么大的影
回到府中,果然两人还没吃饭,都在等他回来。
见了他,董小婉也没追问,只是吩咐下人摆饭,然而面对一桌子美味佳肴,一家三口却连一点胃口都没有,勉强应付了一餐,便命人撤了饭桌,又让下人都退走了。
赶在董小婉开口之前,李长青便道:“不是他。”
他说不是就不是了?董小婉柳眉一挑,很想这样反问。然而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毕竟,那个他,是当今圣上,他不至于没脸没皮到这地步。
从心理上,董小婉还是愿意相信李长乐的,毕竟,他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李长乐与李长青差了有九岁之多,她嫁给李长青的时候,他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罢了。
此时,董小婉的眼睛还有些浮肿,就算是冰敷了,也只是稍好了一些。纵然失态,她也只是自责了一晚,第二日便不再哭泣,眼泪是弱者的权利,她董小婉还不至于那么没用。左右哭也帮不到景然,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才能找到她。
于是,她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有什么线索吗?”
“还在查,京畿卫不能离京,皇上只能让地方上仔细追查,所以,我跟皇上报备了,准备将暗卫派出去。”京畿卫不能擅离京城,是他们的父亲,也就是先帝定下的规矩。当年李家轻松占领皇城,就是因为木家的京畿卫被人引开了,这让先帝引以为戒。至于地方官,给他们十年也查不出个苗头来。人家既然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自然也有办法彻彻底底的消失,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董小婉默然不语,她也清楚,这件事情,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既然连暗卫都出去了,李长乐的动机就减轻了不少。她便说起另一件事:“那几个侍卫的身后事,我已经交代好了,一家给了五十两葬仪,他们的家人也都安排好了・・・…可惜了他们几个,都是极得用的。”
董小婉做事,李长青自然是放心的。他也想起了那几个丧身的护卫……当时,明面上护送陈景然回扬州的,共有十人,其中五个是他的人,四个死在了路上,剩下的一个,便是留了口气回来报信的,死在了宫里。
这五个人,平时都很受他的器重,一直属于重点培养对象。没想到,竟然会折在了这里・・・・・・更重要的事,他们五个,年纪都不大,虽不是家中独子,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更折磨人心:“一家再补五十两吧!到底是我疏忽大意了,若是能多派些人,也不至于・・・・・・”
“你也是怕然儿招了别人的眼。”即便心里也是如此想的,董小婉还是安慰了李长青一声,他已经很不好受了,她自不会雪上加霜。
“但愿然儿这次能逢凶化吉・・・・・・”
“父王,母妃,我先回房了。”一直沉默的听着两人说话的李靖和忽然站了起来,说了一声,便僵直着身子离开了厅中。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
“我从没见过靖和这样,这孩子,对然儿怕是动了真心。”董小婉怅然叹了一声,从前,她一直阻拦,但现在,就是想拦,也没了必要。
面对生死,任何人都会变得宽容:“早知如此,何必收什么义女,害了然儿不说,还让靖和更难过了。”
昨晚,她一直都在想这些事,这几个月来,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如果不收义女,陈景然就不必进京,也就不会失踪。靖和也未必还有机会再见到她。他们毕竟只是少年心性,过几年就会忘记,各自男婚女嫁,也不会有太深的感情。
“也不能这么说,与你有什么相干?”李长青拥着妻子,皱眉道:“就算不是如此,然儿早晚是要进京的・・・・・・靖和还小,又开窍的晚,只是把然儿当成玩伴罢了,未必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董小婉低着头,没有反驳,但心里,并不认同。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他们对感情,始终不如女子细腻。李靖和的玩伴少吗?且不说幼时,就是如今,也时常有人过府。若只是玩伴,就不会时时记挂着・・・・・・从他刚从扬州回到京中,这都好几年了,他可曾有一次忘记过陈景然?
那个女孩,对靖和来说,是不同的。
不仅仅是恩人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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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变异的手镯
在皇帝和李长青的控制之下,事情并没有很快传播出去
也好在当时洛宁王府的护卫匆匆跑回来时,正值深夜,并没有太多人看见。地上的血迹,也一早就被冲刷赶紧,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当时守门的人,早就被控制了起来,哪怕是放出来的时候也被叮嘱了闭紧嘴巴,一个字也不许透漏出去。
这可是皇帝的威胁,若是他们有胆子违背,那就不是一个人掉脑袋的事情了,不想一家子跟着陪葬的话,就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虽然,其实他们也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总是喜欢多此一举,越是隐瞒,知情之人就越是好奇。虽然不能直接问,甚至不能像旁边人询问,但心里头总是痒痒的,总想想探知一些什么才好。
除了洛宁王府,一开始就连陈景慧也是毫不知情。
她还当妹妹已经在回扬州侯府的路上了。虽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失落,难得见到的娘家人就这么回去了,甚至自己都没给她好好践行,但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因着木尹楠的频繁往来,尚书府受人关注的程度大大提高,很多人都想通过她的关系去接触洛宁王府,这让她也有些厌烦。
木尹楠这一走,她的这些烦恼自然而然就会慢慢消散的。
一大早起来,给公公婆婆请过安,又送了丈夫上朝,陈景慧便去了婆婆的屋子里。
尚书夫人屋里很热闹,几个妹妹都在还有大嫂和弟妹们都齐聚一堂。尚书府里最小的一辈之中年纪最大的姑娘今年也有八岁了,比她儿子还大一些。见了她,欢欢喜喜的起身见礼:“二叔母,娘和祖母都不理柔儿,二叔母陪柔儿玩吧?”
“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二嫂还不知道呢!”五小姐率先开口,尚书府里剩下的几个姑娘家,数她年纪最大。平常五小姐对她这个二嫂说不上热情,总有些防备的样子这会儿倒是一脸笑容,显得颇为高兴:“母亲唤了羽衣坊的线娘来,说是要给做咱们衣裳呢!”
所谓线娘,其实是替裁缝铺子和这些达官贵人牵线搭桥的人。不过有一些比较大的作坊,都养着自己的线娘,比如羽衣坊就是如此。羽衣坊在这京中,还算颇有些名声。
“娘?”陈景慧惊讶的看向婆婆,做衣裳倒不算是什么稀奇事,一年四季家里总是都要添衣裳的。只是往年,也只是去各个院子里问过身形定做罢了。
而且这个时候,是不是稍稍有些早了?秋里的衣裳才做了没多久呢!
尚书夫人笑了笑,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我是听人说,羽衣坊出了一种新式的布料,拿来做冬衣正合适,想着宜早不宜迟,便喊了你们一道过来。小五她们几个年岁也大了,老是拿过去的尺寸也不合适,便干脆一道再量过。”
这是要量体裁衣了。
这也算是线娘的基本功能之一她们也总要有一技之长,才能推销自家的成衣。这些线娘,基本上都有一双慧眼一眼就能看出各人的形体差异来。当然,为了保证不出差错,还是要用尺子量过记下。
“原是如此,是什么料子,连娘都这样喜欢?”看的出来,尚书夫人似乎也有些高兴。
“她们取了一匹样布过来,你来瞧瞧可喜欢?若是喜欢,就多做两身。”尚书夫人拍着陈景慧的手低头一看她手腕间露出的手镯碧莹莹的,霎是喜人。
陈景慧瞧着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不由问道:“娘这手镯是?”
“不就是你送的那个,这孩子,自个送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尚书夫人笑道。
她是真喜欢这镯子,这才经常带着。碧绿莹润的玉镯,单单瞧着就知道价值不菲。她特意去请人看过,人家说了,这样品质的翡翠镯子,没有个五六千两,拿不下来。
这还是保守价格,人家毕竟还是要做生意的,只给了个成本价。若是到店铺中去买,少不得要个七八千两不止,说不准能上万两,更何况,就是去了,还不一定买的到。
陈景慧看着婆婆的笑脸,有点儿迷糊,她送的,有这么好吗?
那个三千两的翠玉手镯,就那个价格,本身也不低了。但她也是识货之人,婆婆手上这个,明明不止这个价钱。
但,尚书夫人想必也没有必要骗她,她还没到会为陈景慧这个二儿媳妇特意做脸的地步。
“弟妹真是大手笔,这镯子可不便宜。”尚书府的长媳杨氏也笑道,她们都是官家出身,眼里不俗,自然看的出来好坏。这镯子,她先前就瞧见了,婆婆的首饰,她基本都知道,这镯子眼生的很,像是头一回见。她本以为生性有些朴素的婆婆转了性子,是自己买的,这么一说方才知道,原来是陈景慧的贺礼。
心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说嫉妒吧,也没那个必要,说不嫉妒吧,好像又不是那样。
其实给长辈送礼物,也是有讲究的。只说这尚书府,傅夫人光嫡子就有三个,还都成家了,儿媳妇们平日里也会有比对。送的礼物,即便比不上对方,也不能差的太多。
她本是问过陈景慧的,人很坦白的说,花了三千两。即便杨氏娘家也算有钱,但三千两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咬着牙置办了一尊白玉观音――通体无暇的白玉观音,便是自家的铺子里现成有的,成本也有三千五百多俩,售价更是不止这个数了。
本以为不会输给陈景慧的,然而此时,却发现,在这个镯子面前,那白玉观音好似也不算什么了。
心里自然会有些不高兴的。
陈景慧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但她也不好解释,总不能说,我真的只花了三千两买来的吧?只好笑了笑,道:“娘喜欢就好。”
“你这孩子,真是,知道你有孝心就行了,下回可不能买这么贵重的。”尚书夫人心里头得意着呢!这戴出去说是儿媳妇给的,也有面子不是?嘴上却这样说着。
还有下回?她心里也是无语,下回也得她买的起啊!
她也就当是当时在铺子里,掌柜的和她都看走了眼――即便这种可能性很低微,但勉强还说的过去不是?不然又要怎么解释?
陈景慧当然不会想到,在她送出镯子之前,木尹楠就趁着来看她的机会悄悄吸收了其中的能量,这才使得手镯绽放出了隐藏的光芒。
芯片对能量总是很敏感的,不管她放在哪里,她都能找到。
“只要娘喜欢,只是花些银子也没什么。”陈景慧谦逊的说道,捡漏这种事,碰上一次就够了,她也不指望第二次还能遇到。
五小姐她们自是羡慕的望着陈景慧。
五小姐原本不大亲近陈景慧,便有她是来自扬州的关系。纵然是个侯府嫡女,但在五小姐眼中,不在京城之中,就是乡下人,是以总觉得有些看不起。然而此时此刻她方才明白,嫡女便是嫡女,哪怕是江南扬州的侯府,也不是普通人家。
当年陈景慧出嫁之时,她年纪还小,不曾看过她的嫁妆到底如何,但听人说,似乎并不比大嫂的差,至于体己银子,恐怕也不少。但毕竟不是亲眼看见的,总有些不以为然。何况这几年,威武侯府虽然时常派人来看她,那王家的姑娘也偶尔会来见她这个表姐,却也从来没什么表示,是以,她一直都觉得二嫂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有底气。
可今儿,却让她扎扎实实的惊讶了一把。
连大嫂都说贵重了,这镯子想必便宜不到哪里去。她这么有钱,平时也不说对她这个小姑子好一些,买点什么礼物,真真是小气。
却也不想想,你一个庶出的小姑,她该有什么表示?不近不远也就是了。再者,她自个也不曾想过要亲近嫂子,难不成还要她这个二嫂去热脸贴冷屁股么?
“二嫂上回给荣华郡主怕是也买了不少好东西吧?”五小姐不冷不忍的说道。
看样子木尹楠头一回上门的事情,她还记着呢!
虽然终究也是得了件银首饰,但比起那镯子来,就不算什么了。
人家可是说了的,就是那时候买的。
“小五,你若是不想在这呆着,就回你自己屋去!”这明明白白的酸话,尚书夫人岂能听不出来,眉头一挑,呵斥道。
人家给自己妹子买什么,关你什么事儿?
尚书夫人完全不觉得陈景慧是怠慢了自家的女儿,又不是她生的!
五小姐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道:“母亲,女儿并不是故意的・・・…女儿只是好奇……”
“好奇也该有个分寸!”尚书夫人道:“还不给你二嫂道歉?”
“二嫂,对不起……”
“没什么,说起来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一套珍珠头面罢了。
*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陈景慧笑了笑,冷眼旁观。她也不藏着掖着,珍珠头面而已,价值也不算高,此时说了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这孩子,就是实诚。”尚书夫人拍了拍陈景慧的手,聊作安慰:“等会定下了衣裳,还要你去跑一趟羽衣坊,这冬衣到底麻烦些。”
是让她去下订单的意思。
看样子,是真的很满意她了,让她出去走一趟,顺便若是看上了什么,也能给自己买些喜欢的衣裳。
“是,娘,媳妇知道了。”陈景慧便笑着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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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缺心眼
“母亲,我可以和二嫂一起去吗?”五小姐又开口了。
跟着出去自然是有好处的。
如果二嫂想给自己买点什么,总是避不开她这个小姑子的,顺理成章的,总要给她添点东西吧?就算她不买,能出去逛逛也不错,看中了什么,到时候回头让姨娘买下来给自己就是了。
尚书夫人看着这个庶出的女儿,感觉深深无力。
五小姐的生母安姨娘很受宠,所以五小姐也是由她带着长大的,而不是像其他几位庶出小姐一样,在嫡母跟前长大。
原本,尚书夫人会同意让一个妾侍养自己的孩子,也是看在安姨娘还算懂事的份上,平日的行止礼仪,也不曾出过什么差错,可是她养出来的孩子,怎么会缺心眼到了这地步?
她当自己是嫡出的小姐么?
别说傅尚书府根本没有嫡女,就是有,也不会像她似的,一点儿含蓄都不懂吧?
她的小心思,都那么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了。
尚书夫人的目光看向自己养大的几个庶女。
见到五姐这般大胆,她们脸上略带了些惊讶的神情,像是不明白,为何她能够如此理所当然的提出这样的要求。
虽然觉得古怪,却也不曾交头接耳,面上一直保持着笑容,并没有不当之处・・・・・・尚书夫人略点了点头,这几个丫头,终究还是懂事的。
至于五小姐・・・・・・她就是想管,估计也没什么用处了。年岁到底大了・就是改了,也只是表面上,她已经定了性了。想来,那安姨娘自生了五小姐之后,便再无所出,加上她也是姨娘里头头一份,并是唯一自己养孩子的,心思便都用在了这个五小姐身上,惯得她越发不知事。
她大约也觉得自己是不同的・平日里在姐妹之中,也总是一脸骄傲的样子。就是对已经出嫁的四姐,都不大尊敬,好似她比她们都尊贵似
看样子,她并不明白呢!
尚书夫人心底嗤笑了一声,姨娘养大的庶女,和由嫡母养大的庶女,孰高孰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她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明明是府中年纪最大的未嫁女儿・想要求娶她的人家,却偏偏不如下面两个妹妹。还一味的挑挑拣拣,跟着安姨娘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至今也没定下来。
尚书夫人根本就是拿她们母女当笑话看的。
不就是仗着相公宠着吗?她倒是想看看,傅尚书的宠爱,能给她们带来什么!
“你二嫂是出去办事,又不是去玩,你跟着像什么话?”虽说心里打着看好戏的主意,但尚书夫人也不会一味的纵容。怎么说,她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女儿・若她在外边出了丑,到时候傅大人真要计较起来,还不是要算到她头上的?女儿家的名声坏了・影响的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家里没出嫁的姑娘都会被连累,可不仅仅是庶女,还包括她的孙女儿。
她是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的。
是以脸上虽然笑着,她的目光却十分凌厉的看着五小姐,看的她终究没好意思再坚持下去,只是鼓着一张脸,气的不得了。
母亲总是这样!但凡她想做的事情・就没一件应允的!
她也不想想・她想做的那些事儿,她的那些妹妹们・有哪一个曾经提出来过?
傅夫人也不在意她的表现,应该说・她的不满表现的越明显才越好,也不知道,到时候相公还会不会偏袒她们?
能做到尚书这个位置,傅大人绝对不是个糊涂虫。
“景慧啊,你这就去吧,别迟了,听说那料子不多呢!”傅夫人转过头,看向儿媳妇,笑道。
“好的,娘。”陈景慧笑着站了起来,福了福身:“那媳妇先告退了。”
说起来,陈景慧也挺烦这个五小姐的,整天儿的咋咋呼呼,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谁欠她的?不就是因为上次给几个小姑都买了差不多的银饰,就摆了好几天的脸色。也是她懒得搭理她,换成大嫂,指不定要怎么刺她两句才好呢!
想想,还是陈景然更好些,一样是庶女,然儿规矩大方,说话不多却得体,待人也真心。不像这个小姑,有所求时便笑脸迎人,不合她心意了就拉长着一张晚娘脸,跟谁欠了她几辈子的债似的,一看就是个刻薄的。人长得也不如然儿漂亮大方,瞧着就是个尖酸刻薄的。
说起来,五小姐其实长得并不差,傅大人的几个女儿中,数她长得好看了。安姨娘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否则也不会独得傅大人宠爱,她生出来的女儿,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她五官虽然精致,也是尖尖细细的瓜子脸,却略显得有些拉长艰角上挑的厉害,唇也太薄,不是福禄深厚的长相,反倒是狐媚子的模样。老话说相由心生,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脸也跟着那么长。再加上心底的观念作祟,看她的时候,自然就多了几分尖刻小家子气。
陈景慧出了门,去羽衣坊转了一圈就走了。身为女子,没有不喜欢衣裳首饰这些东西的,但然儿时常跟她说,其实衣裳最主要是穿着合适,让人看着舒服,就行了,没必要人云亦云,人家说什么好,就跟着去做那样的衣裳,那些未必就适合自己。
她看了尚书夫人说的那种新出的料子,的确很有新意,名贵也漂亮,但总觉得并不是适合自己。本就说木尹楠长得有几分像她,她的五官自然也是中正平和的那种类型,那料子太鲜亮,色太杂,反倒对不上她的长相和气质。因此,下单子的时候,她并没有给自己做一样的,而是选了平常自己穿的最舒坦的布料,定了喜欢的式样。
陈景慧并不知道,其实木尹楠就是照本宣科罢了。身为联邦少将,她平时能够打扮自己的时候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从小和男孩子们混在一起更多些,对这些本就不怎么了解。好在芯片能为她解决一切,随便差点资料就差不多能出一本时尚杂志了,一本正经背书式的说出来,到让陈景慧记在了心理,还觉得挺有道理。
那可不,到底是人类女性的智慧精华,决不是什么瞎说一气的东西。
存在即有理嘛!
看看时辰还早,陈景慧便去了平日里常去的茶楼喝茶,左右回府也没事儿,丈夫回家还早,学堂里也没下学,没准儿五小姐就守着她回去呢!还不如在外头坐坐,喝喝茶,跟侍女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
才进了茶楼,一抬头,就看见了洛宁王妃。
“景慧见过王妃娘娘,娘娘也来喝茶?”毕竟是认识的,还是自家妹妹的义母,当没看见实在数不过去,连忙上前见礼。
“是啊,真是巧!”董小婉眸光轻闪,微微一笑:“这在外头,不必多礼了。”
“这儿我常来的,倒是不大见到王妃娘娘。”景慧客气道:“要不今儿就让景慧做东,请娘娘喝个茶可好?”
本以为洛宁王妃会推辞的,毕竟她很少和人应酬,大家也都习惯了,她也只是那么一说,没想到董小婉却应了下来:“也好,我也不懂。你既然常来,想必是知道点的,也给我推荐推荐,看看有什么茶好喝。”
“景慧荣幸之至。”陈景慧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点头。
要了包间,也没喊茶博士,陈景慧叫了两壶花茶,一壶是金银菊花茶,一壶玫瑰养身茶,亲自动手给洛宁王妃斟了茶,笑道:“最近有点上火,这金银菊花茶清热下火,王妃娘娘喝喝看。这玫瑰花茶修容养身,娘和大嫂她们都爱喝。”
“我尝尝。”董小婉笑了笑,轻拾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便放下了:“味道不错。”
“王妃娘娘喜欢就好。”陈景慧松了口气,笑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是觉得洛宁王妃今儿有些奇怪。甚至,她有点儿紧张。她也闹不明白是怎么了,可,总觉得这次偶遇,不像是偶然那么简单。
“我跟景慧说说体己话,你们都下去吧!”喝了会茶,洛宁王妃抬眼,看着小心翼翼的陈景慧,对身后的丫鬟道。
“是,王妃。”
景慧心中咯噔一下,心跳的厉害,怎么也静不下来。
强忍着疑惑,让自己的丫鬟跟着退了出去。
从茶楼出来的时候,景慧的神情有些恍惚,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直到坐进了轿子里,这才缓和了些。
“景然……失踪了?”
“怎么会这样……”
喃喃低语,让人听不真切,发白的脸色让丫鬟们有些担心,连连询问,她却只是摇摇头。
“我没事。”
她说怎么婆婆忽然要她来下单,本来这是大嫂该做的事儿。恐怕洛宁王府跟府里早就通过气了……那婆婆也知道了吗?
想到洛宁王妃说的话,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婆婆若是知道的话,她总能察觉一二的。恐怕就是因为不知道,这才让她出来这一趟。
是想看看洛宁王府想做什么吧?
等回了府,婆婆肯定会问起。
可……这事怕是不能说的,只能找话搪塞。
然而这会她心里头一团乱糟糟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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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闽江船少
又是一年春来到。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遍地的油菜花开的如云如盖,说是遮天蔽日也绝不夸张。尤其是闽江一带,气候本就偏暖和,这些花花草草开的早也开的灿烂,偶尔出行至此的游人,能被大片大片开得灿烂的油菜花震惊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当然,在城里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的,但正直春日,家家户户又都有院子,少不得种点儿迎春花凤仙花鸡冠花什么的应应景,因而无论走到哪儿,都是百花绽放俏争春的美丽风景。
话说闽江这个地方,在大晋朝,也算的上是一块福地了。闽江,当地人又称之为福建,虽然此福建绝对不是彼福建,但一样东临靠海,一样有海盗出没,也是一样富饶的海货之乡。
阿楠很想去洛阳看牡丹,虽然此时那洛阳也非彼洛阳,季节也不对,但对阿楠来说,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地名出现在自己眼前,也是一件十分值得好奇的事情。
“阿楠,这回出海,你可要小心着些,那些海盗不是吃素的,别又给人砍伤了回来。”鲁大海望着眼前清俊异常的少年,忍不住唠叨起来。
他还记得,一个月前,阿楠浑身是血被人抬回来的样子,太触目惊心了。虽然后来知道,他身上的血多半都不是自己的,只是胳膊给砍了一道口子,而且没过半个月就好了,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阿楠今年才十五岁。
十五岁的少年郎・本是该坐在书院里读着圣贤书,想着日后长大成人报效家国,或是学一门手艺,以图养家糊口,又或者,是正该谈婚论嫁,梦想着娶一名貌美贤妻的年纪,他却已经当了两年的船员,在海上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天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就是那些老船员,也不保证自己每一次出航都能平安回来,挣够了钱,就恨不得立即退下来,做点小生意图个安稳。
“放心吧海哥,我心里有数。”阿楠不在意的笑笑,嘴角旋起两个小小的酒窝,本就长得俊俏,这下又添了两分可爱,让人不喜欢都不成。“那帮子海盗・还没人是我的对手。”
鲁大海看的怔怔的,他早就知道阿楠长得好,看也看了好几年了,怎么能不清楚,可每次看见他还是忍不住要感叹,这世上,怎会有这样俊的少年。
他们这一条筒子巷里,大大小小的姑娘家,哪个不惦记着阿楠。可这小子,愣是不开窍・隔壁街的街花都主动上门投怀送抱了,这愣小子,愣是把人给赶了出去。
说什么・婚姻之事,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相授受不可取这样的酸话――这要是个秀才老爷说的,也就罢了,可他阿楠,不过就是个穷小子。
也不想想,真要父母之命,哪家爹娘这么想不开・会把女儿嫁给他这么一个啥都没有・还整天风里来雨里去,不知道哪天就葬身鱼腹的船少?
船少算是好听的说法了・其实他们这些出海的船员,风评都不好。他们这些人・原先大部分都是街上的混子浪荡子,找不到安稳的工作,不得已这才当了船少。
也就阿楠这小子,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突然有一天就出现在了船队之中。
看着瘦瘦弱弱竹竿样的小人,却很有一把子力气,靠着几样庄稼把式的拳脚,愣是把十来个光膀子闲汉揍的不轻,好几天下不来床,这就给闽江最大的船老大给看上了,招揽到了麾下。
鲁大海从前也是个船少,也出过海,见过血,身板结实,见过的不少狠人。他自己也是个厉害角色,要不是当年有一次跟海盗火拼起来,被人砍伤了腿,也不会年纪轻轻就退居幕后当起了管事,这还是船老大看得起他,他又识几个字,要是旁人,给点遣散银子也就罢了。
这也不是说,他就喜欢耍勇斗狠,毕竟他识字,也就是年幼的时候私塾里偷学的,勉强会看账本罢了。要他一整天的对账,还不如出去跟人耍刀子来的容易,这不是没办法么?好在阿楠教了他几个法子,如今他看起帐来,可是比账房先生还要老道,一点都不怕人家玩猫腻。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阿楠特别奇怪。明明一身本事,识字还懂算学,却愿意只当个被人看不起的船少,也不肯找个正经活干。他看过阿楠帮邻居大婶写给秀才儿子的家书,那一笔字,福建这儿就没几个秀才老爷的字比他写的好看的――当然,他也就见过那些在街边摆摊给人写信的假秀才,正经的秀才老爷,才不会跟他们这种人有牵扯。
对他们来说,跟他们多说两个字都是玷污了自己读书人的清白。
鲁大海才不在乎,他也瞧不上那些只靠着家里供养,一辈子都死读书又自命清高的所谓文人。
有本事,就考个举人考个进士,当个官老爷给他们看看啊!死要面子活受罪!
话扯远了。
总之,阿楠会的东西很多,绝对不是什么街头的混混小子。闽江从前也没他这号人,听都没听说过,就好像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一样,还把所有人都震慑了。
阿楠这小子,别看长得清俊好像是谁家的贵公子,哪怕穿着粗布衣服也难掩他通身沉默清冷的气质,却别有一股子狠劲,出手快很准,一准儿能让人哭爹喊娘的回去。可别看他拳头厉害,在岸上,他却从没伤过人――他有的是法子,揍得你既不伤筋动骨,又让你下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学会乖乖绕道走。
船老大看重他,鲁大海却是怜惜他。.
因为阿楠跟他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你说,这样一个人,得多妖孽,才能没人管,还长成这样?
鲁大海原本是不相信的,他也试着偷偷调查过,但结果,总那么不尽如人意。不是断了线索,就是查不出根底所以才说,他是凭空冒出来的,好像从深山老林出来的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再者,这世上大概也没人会无缘无故诅咒自己的爹娘早死,想来,他恐怕还真就跟自己说的那样,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鲁大海却忘了,孤儿也分很多种,一种是爹娘亲人都死干净的一种是有爹娘却不知道是谁给抛弃了的,还有一种,是自愿的,就算知道有亲人,也无所谓认不认。
阿楠就是第三种。
“知道你厉害,可还是得小心,你大海哥我当年不也是自以为打遍天下无敌手,一不小心就成了个半残。”鲁大海拍拍自己的跛腿,笑道。这伤,他早就不在意了或者,还觉得有些幸运。要不是早早受了伤,他也不会过上现在的日子。
他经历过知道那种感觉,所以也希望,阿楠也能早早不用再过那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人生于世,谁不希望过的舒舒坦坦的,谁乐意整日去拿命去拼。
还不是为了生活。
说起来,阿楠应该攒了不少钱了。事实上的确如此,哪一回出海,他不是拿大头?船老大器重他自然没有亏待的道理他出海又勤,每回给他的都是最大的分子加上红包,两年之间的数目绝对有上千两之多就算做点生意,也尽够了。
可这孩子,却没有存下多少银子。
若要以为阿楠是个大手大脚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阿楠是吃喝嫖赌一样都不沾的,那日子过的简直比和尚还清静,若非这小子留不住银子,又没有父母爹娘帮衬,恐怕早就有人想给他做媒了。
可能会有人会问了,这样一个人,他的银子都去了哪里?
说起这事,鲁大海就想仰天长叹。一个平日里吃喝,还要沾兄弟们的便宜的少年,每回得了银子,却都送到了城郊的济慈院。
所谓济慈院,其实就是一个民办收养所。正因为是民办的,所以几年来,一直都入不敷出,靠着大伙接济,才能把里面的那些孤儿孤老好好养着。这两年,因着阿楠的无私贡献,济慈院的日子好过了很多,阿楠也混成了里面的熟脸,那儿上上下下的谁不认识他?
也正是因此,大伙儿才不介意让他跟着蹭吃蹭喝。
别看他人小小一个,胃口却大得很,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放到他身上绝对靠谱。但架不住人家不挑剔,粗茶淡饭他一样能三大碗往肚子里咽下去,一点不带嫌弃还吃的喷喷香,搞得大婶嫂子们个个都喜欢他,没事儿就爱把他往家带―不说别人,就是他家那口子,还不是整日惦记着让他带阿楠回家吃饭?
都说吧,再混的人,心里都有那么点儿善心的时候。看到这样的阿楠,就是跟他有仇的,也恨不起来的。很多从前被他揍过的混子,如今见了他,都会乐呵呵的叫一声阿楠小兄弟,没事儿还会去济慈院转两圈―那铁定不是去收保护费的,而是帮忙除除草,干点儿力气活什么的,咱没银子,可以出力嘛!
这就真正应了阿楠说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那句话了。
说起来,因为阿楠的存在,他们这片的风气都好了不少。
“知道了,海哥,我先家去准备准备,回头再去看你和嫂子。”阿楠笑笑,对鲁大海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日子是自己在过,旁人再怎么说也没有用,何况他本就是个固执的人。挥挥手,潇洒的转身离去。
望着少年消瘦的背影,鲁大海有一瞬间的怔忪,都快看不见了,才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阿楠,下回得了银子,好歹自己留点儿把你那破屋子修一修!”
少年已走远,没有回应。但鲁大海知道,他一字不落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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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梁上君子
阿楠的院子在长街的角落最边上。
别怀疑,这条街,就叫做长街,整个巷子,弯弯曲曲那么多街道,还有一条对应叫做短街的,刚好是街口转弯处那一条,在他院子离的最远的地方。
“安心,扫描一下,周围有没有人。”
“少将大人,您的被害妄想症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身为芯片空间,它表示很担心,少将大人的精神状况对它同样有影响――别指望它有什么人类情绪,那不过是芯片拟人化的表现。自从完全恢复之后,芯片就自动更名为安心,并且对自己的生存环境表示十分的忧虑。
少将大人的智商下降了不少。
有好日子不过,非要窝在这种边边角角的穷街小巷,每天・……吃不饱穿不暖不至于,少将大人有的是法子喂饱自己过上她自认还算舒坦的日子,但绝对算不上好。
不是谁都愿意当穷人的,而且还是这种一穷二白到身上现钱绝对不超过两钱银子的生活。
“安心,你的废话也越来越多了。”
好吧,它闭嘴还不行吗?
安心以沉默抗议主人对它的非议,但以多年的经验来说,那没什么用处,只不过它自己会觉得舒坦一点罢了。等到主人有需要的时候,它还是会十分尽职尽责的。
“除了一只来觅食的野猫以外,院子里连只老鼠都没有。”安心对这个世界的生物,已经说得上了解的十分全面了野猫老鼠什么的,完全不在她的库存范围之外。
穷到连老鼠都呆不住,只有野猫偶尔来串门的程度,主人她用它的话来说,就是一极品。
“那就好。”野猫什么的,阿楠是不在乎的,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推开看起来轻轻一碰就会脱离门框的大门――连个锁都不必上,多自在啊!――出乎意料的这扇腐朽的木质大门上虽然穿了好几个孔,还有她偶尔不小心踹出来的裂痕,却意外的坚挺,发出一阵阵让人酸倒牙的吱呀生后,碰的一声碰上了院墙,扬起阵阵尘土・・・・・・
“大海哥说的对,我家的院子是该修修了。”
“您真的确定,这是你家吗?”芯片吐槽,这好像逐渐成为了它的基本功能,自从木尹楠越来越不着调之后。
五年前・・・・・・不应该说是四年前,在回扬州侯府的路上,他们遇袭了。
所谓的遇袭,不如说应该是偷袭。在他们上船驶离港口之后才慢慢发现,船底竟然被人为凿开了一个不小的缝隙,在船体承载的重量和水源力的挤压之下,用木头和少量铁打造的大船渐渐下沉――她该庆幸还好自己当年在温泉里学会了游泳吗?
对方应该不想要她的命――否则在水里,以她只会狗刨的游泳技术来说,想要杀死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然而侍卫们的鲜血将海水都染红了,她却依然安然无恙。
她不知道应该归功于侍卫们的拼死掩护还是自己的游泳速度够
在某一刻,她心底曾经生出了杀意,然而在水面上战斗绝对不是她的长处,虽然机甲能够在太空中飞行,但根据联邦与帝国的条约限制,所有的机甲都禁制拥有在人类生活领域飞行的功能,所以一旦召唤出来,就只有沉底的命运―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为自己失去性命,两辈子她都是第一遭。
说不上多恨,但绝对是她此生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冲动。
上岸之后她偷偷潜伏了起来。其实说是偷偷也不大恰当不过是换了一身装束罢了。对方虽然在搜寻她,但很显然负责来找她的人并不清楚她的模样。她从其中一个小喽手中得到过一张据说是“陈景然”的画像,可怎么说呢?依靠想象用毛笔画出来的古装美女绝对不是她本人的长相。
于木尹楠而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从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干脆利落地解决掉那些尾随而至的尾巴,对她来说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或许是对方察觉到了她的战斗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估・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那些人渐渐竟然销声匿迹了。
这让木尹楠颇有些遗憾,忠诚护卫的生命,岂是主谋之下的几个小人物就能偿还的。
那段时间,她杀了很多人,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但对方同样很小心,似乎认为这是一个陷阱,很快就抹去了留下的痕迹――还好,依靠安心,花了一年多的日子,还是让她渐渐摸出了一些首尾。
海盗……么?
木尹楠的屋子里很干净,不,应该说是很空旷。唯一的家具就是床,若是有人来了,恐怕都没地方可以让对方坐的。其实她那些好心的邻居们不是没想过送她一点家什,但要么就是被她推却了,要么就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济慈院的东西――对她来说,有床就够了,其他什么都是多余的。
渐渐的,大家也都习惯了她的生活方式,反倒不觉得奇怪了。有时候同伴们来找她,干脆就盘坐在她的床上―反正她也不会嫌弃。
当然,也不是真的就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比如床位的地上摆着一个竹篾编成的筐子,里面乱七八糟的堆着些换洗衣裳,比如厨房妁地上还有一个别人废弃不要的橱柜,里面装着两个大碗和双筷子――充当她平时吃饭的家伙。
必要的生活用品,都摆放在明处,至于桌子是什么的,摆在墙角缺了条腿的不就是么?
但别指望她往上放东西就是了,油腻到发亮的桌子,很会破坏人的胃口。
她的家,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单身汉的屋子,简单到令人发指。
“等出去找点吃的了。”摸摸身上的汗巾,里面还剩下几钱银子,平常人出去吃顿饭绝逼是够了的,但对她来说有点杯水车薪,也就够买几十个馒头。
手一翻,修长的手掌之中便出现了一个红通通鲜脆欲滴的大苹果,这是她最满意安心的一点,存在芯片空间里的东西・过多久都不会变质。
吭哧吭哧的咬着吃完,苹果核就往院子里随手一扔,落在唯一的装饰物―一颗据说有百年树龄的老槐树底下,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动变成老槐树的养料。至于臭味什么的,她如今既然装成是个男子,自然就不需要在乎那些。
“去哪家?”听到她要出去“觅食”,安心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
这几年福建这地方大户人家家里老是遭贼,但那贼还特别奇怪,似乎只光顾厨房。当然了,偶尔有那为富不仁的人家・时不时还会少点什么值钱的古董什么的。一开始人家还挺气氛的找官府,扬言要找出那个梁上君子,将他扒皮抽骨什么的,可追查了两年,就算布下了的天罗地网,却连根毛都没有抓到。久而久之,大家就觉得脊梁骨特别的冷。
抓贼什么的不可怕,要是抓到了鬼,就有点毛骨悚然了。
“要不去江老爷家?听说他最近纳的那个小妾有了身子,应该会做点好吃的吧?”
您到底是要闹哪样?孕妇吃的东西也觊觎?要是有眼睛的话・安心指不定会翻个白眼。
当然,对木尹楠来说,好吃的就等于有营养・没营养的东西就算是龙肉她都懒得看一眼。
“需要给出路线图吗?”安心虽然很想再吐槽她几句,但主人饿肚子的情况下,通常心情会比较暴躁,它还是暂时不要惹她的好。
“不用了。”木尹楠表示拒绝,这都熟门熟路了,还用路线图那么麻烦?就算大摇大摆去又怎么样?这会儿,江家的后厨绝逼没几个人有胆子敢留在那里。
不怕见鬼啊!
说干就干,木尹楠一向是个实战派。当即夺门而出・连大门都懒得锁一下――实在是没什么好偷的・真正值钱的,都在安心那兜着呢!包括她这几年当梁上君子摸来的东西。
因为实在不好出手・她干脆就留着了。什么时候离开闽江了,她再拿出去换路费・应该能当不少。
也是当时离开京城的时候太匆忙了,她也没想太多,结果身上就几辆碎银子还要跟对方玩躲猫猫,那多费体力啊!体会过饿肚子的感觉之后,她终于明白身上没银子是一件多么悲催的事情了。
不过,银子么,需要的时候再换就好了,存钱神马的从来就是不是她的风格。
在江老爷家的后院里吃了个饱,木尹楠旁若无人的打了个饱嗝,也不管今天晚上江家人会如何度过一个不眠之夜,顺手往空间里装了两盘子据说是特意给孕妇从西域采买来的草莓,这才施施然离开。
顺便还不忘吐槽:“这草莓都熟过头了!”
安心接嘴:“得了便宜还卖乖,少将大人您不要脸!”
要脸有用吗?
她当年挺要脸的,结果那不要脸都在背地里给人捅刀子!
接着就遛弯去了鲁大海家。
“大海哥,嫂子,我来了!”蹦蹦跳跳的翻过院子,木尹楠嬉皮笑脸的往正屋走去。
迎面而来挺着个大肚子的鲁家嫂子一脸无奈的瞪着她。
“阿楠,你等一会都不行?我又不是不给你开门,非要翻墙做什么!”
“翻墙快啊,嫂子,啥时候生?”木尹楠也不在意,笑眯眯的问道。
她倒是想上去摸一摸,可她现在是男子,哪好伸手?
鲁大海还不扒了她的皮!
“这话你都问了八十八次了,还有两个月就生了。”这小子怎么就不记事儿呢?鲁家嫂子连连摇头,最终还是败给了他一脸单纯的笑:“行了,进屋去吧!嫂子给你做饭。”
“不用了嫂子,我吃饱了过来的。”木尹楠拍拍肚子,表示自己已经吃撑了:“大海哥不在吗?”
“刚才林管家找他,他出去一会马上回来。”鲁家嫂子倒也不跟她客气,阿楠这小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要是饿着肚子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当即笑道。“你坐着等一会吧,跟嫂子说说话。”
“嗯,嫂子,等小侄子出生了,我给他打个长命锁。”木尹楠坐在椅子上,爽朗的笑着。
“你哪来的银子?有钱留着修房子!”到底是夫妻两,说的话都一样。
“出海回来不就有了嘛!”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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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陈大将军
鲁娘子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这孩子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阿楠啊,不是嫂子爱唠叨你,只是你也不小了,难道就不为以后打算打算么?嫂子不是说你不好,只是,总得给自己攒点过日子的本钱,你总要成亲的,不说聘礼什么的,居家过日子总要家用吧?难不成你还指着人家姑娘家为你倒贴嫁妆?”
“嫂子,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木尹楠心头微暖,这才叫真正为自己着想的家人呢!老夫人陈侯什么的,差了鲁家嫂子几个段数都不止,都还嫩着呢!
也不想想,侯府能跟寻常百姓人家一样吗?
可是木尹楠不觉得,因为前世她也是这么过的。前世木家也是名门望族,可是爷爷虽然严厉,却也不会跟老夫人陈侯似的,对自家子弟爱理不理,一副放任的模样。爷爷也会跟她谈心,问她想要什么,要是她不愿意,爷爷也不会送她到军中去。
长辈们对底下的女孩子,总要宽容一些。虽然只有她这么一个嫡系血脉了,但爷爷也不是非要把担子放在她身上,只不过是她愿意扛起来罢了。
“你若是心里有数,就不会过成现在这样了。看看你,这身衣裳还是上回我给你做的吧?都穿了多久了,洗的这样发白,也不知道再去置办一身,哪个姑娘家・・・…”本来想说,哪个姑娘家能看上你?结果没说完,自己都语塞了。
别说・这小子行情其实好得很。他们吃海饭的人,看重的倒不是别人有多少身家,而是他自身的本事如何。那么危险的行当,能活下来才是根本。
她爹以前就说过,要不是看鲁大海那小子稳重,每次回来都是完完整整的,不像别人那样缺只手少只脚,他也不会放心把女儿嫁给他――过日子,总要人活着才能过的下去。
寡妇什么的・这个地方不会缺,也从来不缺。寡妇的日子不好过,这也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事情。纵然有家人兄弟接济着,但总归是一个人,总有寂寞的时候。要说再嫁吧,寻常人家也不愿意娶,船少留下的寡妇,多多少少跟他们那片会有牵扯,谁愿意给家里找事?再嫁个一样的人吧,又怕是同样的下场。
所以鲁娘子有点说不下去了・就算人家姑娘肯嫁又怎么样?没有父母之命,谁说了都不算,再喜欢也只能在心里。
越是被船老大看重的人,旁人就越担心,怕他死得早,女儿跟了他没有好日子过。
“阿楠啊,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家?”鲁娘子想想,决定还是给她物色个人选,有了对象,心也会安定下来・就不会愿意出去漂泊了。
她和鲁大海一样,或者说,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尤其是在船上混日子的人・哪个不想着早点攒够了钱,就下船,过平凡普通的生活?年轻气盛的时候或许觉得应该出去闯一闯,等年纪再大一些,有了家室,就又不一样了。
可是,她喜欢的姑娘家?
这话怎么听怎么搞笑吧?她要是真喜欢上了姑娘家,那才是天底下最悲催的事情。
是以・木尹楠摇了摇头:“说什么呢嫂子・也不怕坏了人家的名声。”
“那就是有了?是谁?叶贵家的福儿?还是张叔家的孙女月儿?”
“不管是福儿还是月儿,都不是我能攀上的人・嫂子,您就别操心了!”
“你啊!”
“唷・阿楠来了,啥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鲁大海一到家,就听见妻子在叹气,再一看,阿楠那小子不就在边上坐着呢吗?
别不是又想给人做媒了吧?
“我不是说了晚点回来看海哥跟嫂子吗?”
“我还以为你说过几天呢!怎么样阿楠,都收拾好了?”鲁大海一愣,她好像是说过来着,但他没想到她这会就来了啊!
“回家看了看,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我家就那点东西。
“我就知道,回头让你嫂子给你收拾点干粮肉干带着去,船上老是吃海鱼,你还在长身子,光吃那些怎么行!”鲁大海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木尹楠也不跟他客气,在船上的时候,可没地儿去占便宜,当她会飞檐走壁呢!“那就谢谢海哥了!”
鲁娘子一听这话,忙就站了起来:“那我先去准备准备,你们聊。”
“嗯,娘子你小心着点,大着肚子呢!”
鲁娘子听了,白了丈夫一眼。她这样的女子,哪个有了身子的时候都还不是一样做事,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动一下都不
挨了妻子一记白眼,鲁大海也不在意,在她原本坐着的石凳上坐下,还是温热的:“阿楠,这次你一定要去吗?我听张叔说,这回和以往不一样,要是碰上了,保不齐就不是小打小闹了,咱们闽江这片海域最近好像不太安宁啊!”
“后天就走了,名字也报上去了,现在才要改终究不大妥当。要是谁都这样想,咱们大家伙还要不要吃饭了?大海哥,你别劝我了,我是一定要去的。去了这一回,下回就不去了,我也想休息休息。”木尹楠笑了笑。
靠着吃这碗饭生活的人,并不在少数。去一次家里至少就能有半年的嚼用,谁都不会错过的。风险是有,可收益也大啊!否则为什么还会有船要出海?都窝在家里就是了,铁定安全。
“也是,张叔说这一回是官家来雇佣咱们的,好像还会有官府的海船跟着,船也多,叫上咱们不过就是充个数,震慑一下那群该死的海盗。”鲁大海叹了一声:“你说,咱们老百姓过日子容易么,那些海盗还要抢渔民的船,要不是有荣叔的威势镇着,这日子都没法过了。”
荣叔,就是闽江最大的船老大了,木尹楠就是他亲自看上的。
他如今年事已高,也不常出海,都是他两个儿子在管理船厂和船员的事儿。
“张叔最近还好吧?”张叔是荣叔手底下头一份的管事,跟他的兄弟手足没什么两样,据说当年还拜过把子。张叔比荣叔还老,好像是从前救过荣叔的命,荣叔一直特别信任他。
看不出来,那么一个总是笑眯眯慈眉善目的老头,年轻的时候,也是海里的一条蛟龙。
“瞧着挺硬朗的,说话声响亮着呢!”鲁大海哈哈一笑,又满是赞叹的看着她:“你小子,看着瘦巴巴的,怎么就那么有劲呢?张叔说了,他在你这个年纪,都没你这把子力气!”
“天生的呗,爹娘给的,数不准就是知道我现在要吃这碗饭呢!”木尹楠笑了笑,没把他的打趣往心里去:“对了,大海哥,你知道咱们这趟出海是去哪儿吗?”
“好像是去渤海道那边,怎么,你还不知道?”
“我没问呢!”
“你啊,就是什么事儿都不放心上!北边不是在打仗吗?这回送的恐怕就是军粮了。这可是要命的活,所以我才不想让你去。”鲁大海叹了一声,说道。
这世上最危险的,莫过于战争了。
敌人也是有海船的,一旦人家注意到了这边,和他们开战,那跟着官船去送粮的海员们就危险了。要知道,官家是官家,就算带上了他们,也不会给配置,带的都是自己的家伙。那些民用的兵器,在人家精工锻造的大刀面前能顶什么事儿?
也只能希望,这一趟能顺顺利利的,不出什么事儿就好了。
木尹楠的眸光轻闪,疑惑的问道:“不是才歇了不久么?北边夷人又闹事了?”
“看不出来,你小子混不吝的,也知道战事?”鲁大海惊讶的说了一声,也没多想,便道:“前年里多亏了陈大将军骁勇,把那群北夷都给打怕了,他们如今怕是不敢再来了。这回不是夷人,是契丹人和鞑子,说起来,北边的意思,好像是要派陈大将军领军呢!”
鲁大海口中的陈大将军,乃是江南扬州人氏,威武侯府的世子爷,陈景瑞是也。
两年前,北夷和大晋朝的战争结束了。虽然没有完全收复,但的确就像鲁大海说的那样,短时间内,夷人怕是恢复不过来了。参军三年的陈景瑞凭着赫赫战功,临到面圣的时候,方才被人爆出了侯府世子爷的出身,一时不知道惊爆了多少人的眼球,连皇上都颇为赞赏他的骁勇,特此谕旨特封了陈景瑞为威武大将军,另在京城赐了大将军府,并将时年刚满十八岁的皇女七公主下嫁。
对于陈景瑞娶了七皇女,木尹楠也完全没有想到。早年在宫里,她和七公主倒是在太后跟前有过一面之缘,只记得是个面容略带英气,性格直爽的女子。宫里能出个这样的公主,也算是奇葩了。
想想,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毕竟这功勋是陈景瑞明刀明枪拼来的,又不是传承的威武侯府,自然配得上七公主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他做了驸马,皇帝竟然还会派他到战场上去。
他就不怕自己的女儿守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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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这辈子没有女儿命
这些市井传闻,有几分真假,木尹楠并不是太清楚。但陈景瑞尚了公主毕竟是事实,不过还好,皇帝似乎无意埋没他这个将才,并没有另设公主府,而是真正像嫁女儿一样,把七公主嫁去了大将军府。
“陈大将军真可怜。”木尹楠真真假假的叹息道。
鲁大海家这个不足五十平米的院子绝对属于安全地带,小老百姓吐槽当权者两句也不会有人听壁角。但迫于主人压力安心还是得扫描一周,然后忙里偷闲抽空吐槽――虽然对于智能芯片而言根本就没有“忙碌”这个概念:“恕我不得不提醒您,您现在绝逼活的比大人的哥哥要糟糕一百倍,有空担心他活的好不好是不是自在,还不如改善一下咱们的生存环境。”
木尹楠决定无视脑海中凭空出现的甜美女声。
不过鲁大海显然很赞同安心的观点,白了木尹楠一眼:“你有空担心人家,不如想想自己。大将军好歹还是侯府世子呢,就算不尚公主这辈子也吃喝不愁,别忘了,你还喝着西北风呢!”
她哪有那么惨?整日混迹于大户人家的后厨要多逍遥就有多逍遥,想吃啥吃啥这样还不够幸福?当然这种脑残的二货话木尹楠还不至于脱口而出:“我不就是顺口说说。”
“你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人家大将军还用你操心,没事儿早点回去歇着,上次的伤才刚养好!”鲁大海摸摸木尹楠的头话说这孩子看起来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一会跟你嫂子拿了东西再走。”
“本来打算在大海哥家蹭晚饭的,看样子不成喽!”木尹楠瞎叹一口气,那模样说多假就有多假:“看样子我得去找张叔收留。”
鲁大海差点没把缩回来的手掐木尹楠脖子上,好险理智回笼收住了,当然万一收不住死的那个也绝对不是她:“你小子少给我放屁,张叔家的月儿都快给你祸害的不行了,小心他把你扫地出门!”
木尹楠一脸无辜,怎么就是她给祸害的?“张叔一大把年纪了不至于那么暴力吧?”
“叫张爷爷!”
“我叫你海哥,你管张叔叫张叔我当然也得叫张叔不然差了辈分!”木尹楠决然摇头,好好一句话给她说的像是绕口令。
她对人家孙女儿真的没想法,该避讳的时候还是得避讳下。小女孩家家的思春也是情有可原,但思到她身上就敬谢不敏了,她真的没法负责啊!
就算想,她也得有那个功能是不是?
“吵吵嚷嚷的干啥呢,在屋里都听见你的大嗓门了。”鲁大海见着小子顶嘴,还欲再说,木尹楠的救星鲁娘子出现,笑盈盈的递过一个不小的包袱:“知道你吃不惯干粮所以都给你包了肉干,省着点吃,听说这回要出去很久。”
“十天半月的总能靠个岸,到时候我会自己买点存货的,谢谢嫂子,我走了啊!”无视鲁大海的黑脸,知道他当着嫂子的面不好爆粗口,连忙脚底抹油闪人。
“这孩子,不是跟你说走正门吗?”望着再次翻墙而出的少年,鲁娘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勾了丈夫粗壮的胳膊:“你也是,他还小呢,跟他凶什么凶?改明儿我们的孩儿都像你似的大嗓门可怎么办哟!”
“那小子说了这胎是个小子,嗓门大点才好呢!改明儿你再给我生个闺女,我一准儿没脾气,细声细气的决不吓着她。”鲁大海嘿嘿笑道。
鲁娘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她家这憨货为啥就这么相信阿楠说的话,他说是小子就一准是个小子了?人又不是大夫!再说了,大夫还有误诊的时候呢!还没生出来就成天叨念着儿子,到时候要是不是还不失望透顶?“话别说的太满,要是生了个大嗓门的闺女你别怨我!”
鲁大海温柔一笑。
闺女也好儿子也罢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就是随口说说。他们老鲁家一脉单传,到了他这儿本来就成婚的晚,新婚时又成日里不在家耽搁了生孩子的好时候,如今老婆年纪也不小了,生了这一胎,就算是个女儿,他也不会让她再生。绝户就绝户吧,反正他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
“大海哥,不是我说你想得美,你这辈子没有女儿命,生一堆小子烦死你!”墙外传来阿楠清越的笑声,听的人压根子痒痒,恨不得一拳揍死他。
臭小子竟然跟他玩潜伏!皮痒了他!
“阿楠你小子最好别让我逮着,老子的拳头沉寂很多年了,你是不是特想尝尝滋味?”
爽朗的笑声一路撒下,直到远远地不那么真切了,仿佛还能听见空气中震荡着的余音。
“少将大人,虽然鲁娘子这一胎扫描结果是个带把的,可你也不艄口开河啊!”安心觉得很苦逼,什么时候它家少将也从无釉论者变成神棍了?
木尹楠淡淡一笑:“我就是逗他玩呢!”
安心默了,闲的脸蛋疼,所以逗你玩。
等到多年以后鲁家的皮实儿子果然满地-爬,木尹楠和安心方才明白,什么叫做一语成谶。
张叔自然不可能把木尹楠赶出门,他其实挺喜欢这个不仅皮厚脸皮也超结实的小后生,如果不是孙女儿整日里惦记着人家的话就更好了。
一进门木尹楠就旁若无人的巴着年纪足以当她爷爷的张叔,一口一个叔叫的别提有多亲热了,就好像是他失散多年的孙子似的,而张叔你来我往甩了几圈也没把人从胳膊上甩出去,最后气喘吁吁的停下拿眼睛干着―这要是他亲孙子该多好?怎么说老子也算后继有人了!
“臭小子,扒一会得了,你准备再我胳膊上过年?”
木尹楠轻松一笑,脸不红气不喘心在跳――匀速的,稍微松了点胳膊脚尖一点就向后越出五尺来远,跟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正好落在墙根前面,顺便躲开了张叔踢过来的扫堂腿,翻了个白眼:“张叔,您还没死心呐!”
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行了,知道你小子皮实,还不给我滚过来,留你吃晚饭了!”
诡异的画面张家人看的早就习惯了,张家大儿子掏了掏耳朵,转过头摇了摇再次看傻眼的自家媳妇:“娃儿她娘,晚上做饭多放两碗米,饭桶又来蹭饭了!”
张家大媳妇点头,还有点愣愣的:“你说小楠这孩子咋就那么能吃呢?”
不能吃哪来的这把子力气?张老大决定不吐槽自家媳妇儿的智商了,摇了摇头,跟着老头和皮小子一起回屋―话说上回那小子跟老爷子算是不分胜负吧,今儿个老爷子是输了?
其实他不知道,他家老头子早八百年就输的连节操都木有了,要不是为了保持一家之主的威严,他也不至于落到背地里买通楠小子陪他做戏的地步。
所以,这张家院子时不时来的这么一出,不过是老爷子安排好的戏码罢了。
这楠小子就是个怪物!
“楠小子,后天就出海了,你不好好呆家里收拾,还有闲心来我们家这晃荡?”瞅见门口一片眼熟的裙角飘过,张老大眼角不由抽了抽,清咳了一声,冲着木尹楠发起无名火。
“张大哥,我一穷二白的没啥好收拾的。”冲着张家老大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话木尹楠说的特坦然,也是,方圆十里筒子巷人人口口相传,谁家不知道她木尹楠就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
就是这张脸惹的祸啊!张老大叹息,看他那纯真无邪到了极点,阳关灿烂的连他这个大老粗都忍不住为之心跳顿住的笑容,谁能扛的住他啊?
长得好看就是没天理,活该他受穷!
“楠哥哥,你来了!”外间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发现的张月儿小盆友荡漾着真正天真可爱春心萌动的笑容奔着他就跑了进来,一溜烟的往她身边凑。
不过在被她利索的避开之后,仰起脸怯生生的问:“楠哥哥来看我的吗?”
“我来吃饭的。”不着痕迹退到了张叔身旁,那是张月儿的禁地,她是果断不会靠近的,木尹楠这才笑了笑:“月儿乖,要叫叔叔。”
安心受不了了:“少将大人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人家才比你小三岁!”
继续无视之。
就是说!张月儿噘着小嘴:“人家才比你小三岁!”让人怀疑莫非她和安心那鬼东西心有灵犀?
“这跟年纪无关,是辈分的问题。”木尹楠咧嘴而笑,白生生的牙齿闪着寒光,看向张家老爷子:“张叔你说是不?”
张老爷子莫名其妙-打了个颤,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瞪了孙女儿一眼:“月儿,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还不给我回去!”
于是张月儿哭丧着脸转头就跑。
嘴里还哭喊着娇娇女的经典台词:“爷爷最讨厌了!”
“其实张老爷子人还是很不错的。”安心中肯的评论道。
张老爷子心里泛着抽抽,他们家是欠了楠小子的吧?
其实楠小子心里明镜儿一般,不然也不会非让她喊叔叔了。虽然拿辈分占了月儿的便宜,但也是想要断绝自家丫头的想头,只可惜那丫头冥顽不灵,坏了脑子往一条死胡同里钻了。
谁看不出来,楠小子对月儿根本一点意思都没有?
但凡他有那么一分情意,老头子他都能做这个主把月儿许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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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妞你今儿想陪小爷么
164妞你今儿想陪小爷么?
张老爷子不是没有试探过,但结果很不尽如人意。张月儿也很固执,如果不是亲口听到木尹楠说,她就一味当成别人在哄骗她——很明显不是吗?楠哥哥就是个身无长物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家里人嫌弃他也是正常的。
可她也不用脑子想想,要真嫌弃他,还会常常留他在家里吃饭吗?
尽管饭桌上,隔着一道帘子还能感觉到张月儿总是向这边看的目光,但木尹楠却吃得旁若无人。该吃的吃吃,该喝的喝喝,一点儿都不带落下的,看的张老大一个劲儿的摇头,还好这小子对自家女儿没兴趣,不然要真当了他的老丈人,他的心态就没法这么平和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早晚得被他给气死!
闽江从来就不是一个安宁的地方。
因为靠海,往往有往来的商船和各式各样形怪状的人在晚上登陆——其实木尹楠一点都不觉得那些人有怪,不就是东瀛游侠和一些所谓的波斯商人,亦或者外国来的传教士。
这儿所谓的西方人最多不过是长相略有不同罢了,发色和眼睛尤其明显些,面容也东方人更深邃。至于东瀛游侠,除了装束口音之外,跟大晋朝的子民们根本看不出半点不同来。
联邦时代,地球上的人们早就没有方之分,通用语普遍泛滥,除了一些有底蕴的世家,人们连老祖宗的都完全不,更别提是排外了——他们有没有“外国”这个概念都还要两说。
不过,这个地方,倒是和古代有些相似之处。安心给出的资料之中,大晋朝的风土人情与地球古代唐朝有百分之三十的相似,与古代明朝有百分之十的相似。这还是资料不全的缘故,具体究竟是样,木尹楠就不得而知了。
谁让她没能回到地球的古代?不然倒是有机会亲眼看一看历史记载的老祖宗了。
大晋朝是有宵禁的,尤其以京畿最为严重。除了一年之中仅有的几个节日以外,打更后还在街上晃荡的人,会遭到京畿卫严厉的排查。
但,由于闽江这个地方的地区性,官府并不是很好管理,是以在闽江这片,是没有宵禁的。
到了夜晚的时候,虽然不如白天那般人头攒动,但也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木尹楠走出筒子巷,这会还不算太晚,街上的百姓们还不到回家睡觉的时候,偶尔人群间还穿插着一两只野猫野狗,被人追赶的四处乱窜的有之,悠闲的迈着猫步跟着主人一起散步的也不少,家养的散养的,种类很不少。
“少将大人,前方十五点钟,有流氓在调戏未成年少女。”安心死板的示警声响起。
木尹楠挑眉只是调戏,没干点别的?”
……少将,这儿可不是地球,光是调戏就已经很严重了好不好?
“还没有,不过某未成年少女的分贝有点高,超过警戒线了。”安心想表达的其实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太刺耳了,您去让她闭嘴吧!
得,安心大人不舒服,她也得去瞧瞧啊!
木尹楠耸耸肩,慢吞吞的走向十五点钟那个阴暗的巷子口,果不其然,有个华服少女被几个油头粉面的青年围在墙边,叫声十分凄厉。
木尹楠掏了掏耳朵,这种时候,她还真是叫破喉咙也没有用。闽江可不像别的地方,这个时候还是十分喧闹的,除了她和安心,恐怕也没人听得见。
“我说小美人,咱们也没你,你别叫了行不行?”华服少女的刺耳尖叫显然让这几个流氓很不爽,他们还没上手呢,她就叫成这样,不嫌累得慌?
这嗓子,要放在联邦,就是个美声专业户啊!
“就是啊,小美人,跟哥几个去玩玩呗!”
“我……我要回家……”华服少女显然也有点累了,忍着眼泪,抽噎了一会,哽声说道。
“晚点我们再送你呗,保证你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流氓甲生出咸猪手,打算摸摸华服少女柔嫩的小脸。
“不要!”少女尖叫着后腿,双手在空中胡乱拍打滚开!”
木尹楠沉沉叹气了。
这年头的女孩儿老这样,既然没学几手防狼术,好歹也带个护卫再出来晃啊!
这不是摆明了让人调戏呢么!
“你让我滚我就滚啊,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流氓甲嬉皮笑脸的,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拱起香肠嘴,就要往少女脸上亲去。
“啊啊啊啊啊啊……”
安心……少将大人,您想看戏看到时候?”
“唷,猴子,你伤好很快嘛,可以下床了啊?”木尹楠翻了个白眼,安心总是这么不知趣。这种没脑子的女孩,就该让流氓甲他们好好教育一下,让她明白,为她们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最大理由——既然没本事保护,就该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以为光凭着嗓门就能吓退流氓?
笑话!
流氓甲一个激灵,少女的尖叫他可以听若未闻,但是这个声音……却让他不寒而栗。
两腿一紧,忍不住夹了起来,身上某个特殊部位有种隐隐作痛的觉。
华服少女也不叫了,她看出来,前面这个长的很好看,让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的少年,是来救她的。
眼眶里忍不住浮出了泪花,嗖的一下利落的绕开几个流氓,避到木尹楠身后。
……木尹楠有点想骂娘,刚才她要是有这伸手,就不用出来多管闲事了。
原本在周围帮着拦住少女,防止她逃跑的流氓甲的几个手下已经退到了墙根处,瑟缩着身子渀佛他们才是被调戏的对象一般,惊恐的望着出现在眼前的清隽少年。
被木尹楠叫做猴子的流氓甲僵硬的转过头,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
晚上没有光,但是街上还亮着灯,微弱的灯光,细碎的落在少年的身上,一半明亮,一般黑暗。明亮的那一半,眉目清隽,眸子散着光,看似随意地落在每个角落,有种说不出的悠闲;而隐在黑暗中的那一半,又沉沉郁郁,让人只是那么看着,就觉得胆战心惊。
他的脸,长得还真是不。虽说不是细皮嫩肉,但单凭那长相,就足够让人心痒痒。如果能弄到手卖到百花楼去,又是一大笔不的进项。
百花楼,是青楼,还是专养小倌儿的青楼。说是叫百花楼,其实只有一种花——菊花。
但,想归想,猴子见到这个少年,却只有拔腿跑路的冲动。可这时候别说是跑来,站着都费劲,要不是手还撑着墙,他说不定都已经软倒了。
“楠……楠……楠哥?您老人家来了。”
“谢了,我还没你大呢,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咒我早死呢?”木尹楠冷冷的望着他说吧,今儿是琢磨着我不在,来干嘛了……”
“没没没没干嘛,就是逛逛……”
“是——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唇角微调,她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苹果,正一上一下抛着。
明明人还没说一句威胁的话,猴子立时就撑不住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楠哥,楠老大,楠哥祖宗!我了,我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您就放过我吧,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这种地痞小流氓,其实都不太要脸。碰上软蜀子就捏,碰上硬茬子,可以立马化成一滩烂泥。
木尹楠看了看他,好像觉得他似乎不值得浪费一个苹果,舀起咬了一口,嚼吧嚼吧吞了下去,才道猴子,你应该,我后天要出海了……”
猴子一听,缩成一团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心里暗骂,他今儿出门就该看看黄历,是哪个王八蛋跟他说这小子一准在家收拾行李的?
放他娘的屁!
“楠哥我真不……我都不,都是他们让我干的,我其实是个好人啊!”猴子说着说着都快要哭了,他其实没想把人家小姑娘着,就是想偷个香闹着玩,没害人的心思啊!人家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娃,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太过分啊!
“你们都有份?”木尹楠偏过头,似乎有些惊讶的望着帮凶们。
几个大老爷们挤成一团,齐刷刷摇头。
“行了,起来吧,这次就算了,小爷要出海,没工夫搭理你们。”木尹楠拍拍手,就这么一会,她就啃完了一个苹果,这速度……吃货到哪儿都改不了本质。
“谢谢小爷……那我们……”
“滚吧!”
看着几个小流氓夹着尾巴屁滚尿流的跑了,木尹楠才转过头,惊讶的看着一脸崇拜的望着她的少女你还不走?”
谁少女她更惊讶你不送我回家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小爷没空!”小
白花的脑回路,真是让人无法理解。木尹楠忽然嬉皮笑脸的凑,那德行,跟先前一脸急色样的猴子根本根本没啥两样还是说,小妞你今儿想陪小爷过夜么?”
“你你你……你混蛋!”少女脸刷的白了,后退了两步,头也不回的跑了。
木尹楠也不去管她。
才走出那巷子口,边上卖糖人的老头就笑呵呵的看着她道:“楠小子,又逗人家姑娘玩了?你这孩子真是,明明好心帮人家,还不落好。你要改改这性子,说不定又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呢!”
“得了吧唐大爷,我才不犯那个傻呢!才子佳人,那都是落魄书生编出来的白日梦。那种官家的妞,咱可招不起。”木尹楠笑笑,丢下两个铜板唐大爷,给做个猴子的糖人呗,糖多点儿。”
已经远去的猴子,顿时觉得身上一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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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妞你今儿想陪小爷么?是由会员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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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都不容易
16都不容易
那一夜假小子学人家英雄救美,结局是连人家姑娘家的芳名都没能还把人吓跑了,不背地里会不会被扎小人。好在不是头一回了,街头陋巷丑事多,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上到短街人家新娶的小,下到长街未出嫁的小姑娘,她楠小子就是个坏心眼的好人,这就足够了。
反正她这辈子也没准备靠这张脸娶。
“少将大人您亏不亏心,要是送了人说不定还能得几两打赏银子,就算不为给济慈院的孩子们碗里添顿肉也是好的,凭白就放过了。”安心想起来就觉得肉痛,虽然它并不太理解为啥人们活着就要银子,但这并不妨碍它学习揣摩人们的心思。几两银子也是银子,没钱的日子不好过,在它眼里,木尹楠就是个穷人。
吃饭都要靠蹭靠偷才能饱,兜里揣的两钱银子顶多出去打个水漂,这还不够穷吗?
至于它空间里的字画啊花瓶啊古董啊,既然都进来了那就是它的私人财产,不换成银子都是死,与少将大人无关。
“那妞的老爹是福建知州,当人家是傻子么?闺女吃了亏,他能轻易信了我?别忘了你家主人我到现在还是个黑户,真让人查起来,不把我抓起来丢进大牢里管着就不了,还指望打赏?你就消停点吧,没得做了好事结果吃不到肉还惹一身骚,能躲就躲着点呗。”木尹楠躺在船头的桅杆横梁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嚼着根草叶子——真不她打哪弄来的,这四周都是水,就没个能着陆的地方,哪里长的草?难不成上船之前她还随身带着这种?
船很沉,安心扫描过了,除了粮食,还有一些棉衣火油之类的,应该是军需没了。虽然现在还没进冬日里,可这仗打起来,又不是一两个月能完事的,自然早早就预备着了。李靖和的那位皇帝五叔看样子对底下的大头兵们还是不的,虽然掺了一些柳絮,但棉衣中棉花的含量还是占了大半的。
那少量的棉絮,指不定也是底下人贪嘴才做的手脚。
粮食是好的,没掺沙石,只不过大半都是陈粮。不过军需量太大,用些陈粮也是常事,只要没发霉管饱就成。
木尹楠没抱不平的心思。
“阿楠,你又睡在上面,一个浪头把你打下去,给龙王爷做!”底下有人高声冲她喊着,还有人嬉笑附和的声音,木尹楠做起来低头一看,正是他们这条船的二副手大梁哥。
他身后跟着几个船少,痞痞的歪着嘴看她,到底也不敢太过分,只是小声揶揄。
谁叫阿楠那小子下手没个轻重,真惹恼了她,他们没有好果子吃。
“大梁哥,你要上来坐会不?想是龙王爷看不上我,这会儿倒是风平浪静。”木尹楠嬉皮笑脸,水火不侵油泼不进的模样让人看得牙根痒痒。跟这些人打交道就得学会这一套,要拿侯府里应付老那一张脸出来,不知多少人要在背后戳脊梁骨。
她不是怕被人说,说说又不会少块肉不是?不过人生在世,总不能老是板着张脸,不是别的,老得也快。样的环境造就样的性格,人上人有人上人的活法,下等人过下等人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罢了,何况她觉得这样挺好,适应的很不。
“下来,换二狗子上去望风,你小子就偷懒,一会海盗来了,看你死!”大梁哥也不忌讳,生啊死啊的挂在嘴边上,看的多了,也就,生死都不是他们能掌控的。这也避讳那也避讳的,干嘛还给他长张嘴?
木尹楠撇撇嘴,她是偷懒了,可不是有安心呢吗?有它在,方圆十里内无限增幅,一只海鸟飞过都能,还怕海盗?可惜没办法说出口,不然她也不会常被骂偷懒了。
大梁哥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头却跟明镜儿似的。
阿楠这小子虽然懒了点,但还真的一次都没有误过大家伙的事情,有好几次都是她提前示警,让大家伙有了充足的准备。说起来,他们这条船许久都没有换上新人了,还都是这小子的功劳。
这么想着,看着她憋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嘴上便软了一些一会该吃饭了,晚上再换你来。”
不是他虐待木尹楠,可这小子就是眼睛毒,大晚上的漂在海上也能跟白天似的看的一清二楚。要不然大副也不能容着她整日里往桅杆上爬不是?
“欸!”木尹楠应了一声,也不说往下爬,踩着桅杆脚下轻轻一点,人就飘了出去,然后重重的落在船头——她到底是没学过轻功,不会传说中江湖人那飞檐走壁的功夫,下来的时候没啥高人风范。但打小锻炼的筋骨,这点儿高度还不至于让她摔断了腿。
“你小子又显摆!”大梁哥看的心惊胆颤,等她笑眯眯地凑到眼前,想也不想扬起手就冲着她圆碌碌的后脑勺打去——自然落了空。
“大梁哥,这样多省事儿啊!”木尹楠躲在一个船少身后,吐吐舌头一指桅杆。
早就她不会老实爬下去的二狗子已经在往上爬了。
大梁哥只是瞪她看看你那猴样!赶紧的,到后头帮忙烧饭去!”
“得令!小的遵命!”木尹楠假模假式的做了一副狗腿样,逗得身旁的人都笑翻了,这才懒洋洋的往船尾后仓走去。
后仓是值勤的人休息和做饭的地方。
船上没有,做饭的是几个腿脚不大方便又缺银子的老船员。在船上混的久了,这群大老爷们也倒腾着给做点儿好的,谁耐烦整日吃那满是鱼腥味的海鱼?当然,虽说是比一般人好一点,但也就那样,能吃罢了。
“楠小子来了?上回你带的葱姜还有没有了?我找不到?上回不都搁这儿了吗?”无错网不跳字。的是船上做饭的老船头,他姓姜,也没人研究他到底叫,大伙儿都管他叫老姜。
老姜其实算不上老,四五十岁顶多算是个人到中年,不过这船上就没有比他年纪更大的船员了,所以就这么叫开了。
“老姜,那些哪还能用啊?一上船我就给扔了。”木尹楠挠头,第一次上船之后她就顿悟了,男人永远是男人,不做饭是该放葱姜去腥的,尤其是做鱼。后来她就养成了习惯,往安心那儿塞点儿有的没的调料,但凡杂货店里能买着的,她那一准儿都有。当然也不敢瓶瓶罐罐的一股脑儿往外拿,每次就一两样。老姜试过之后,就认准了她,回回都管她要,好像她是专门卖这些的小贩似的。
“你这孩子就是浪费,好好的干嘛扔了?”老姜有点儿心疼,说葱姜不值钱吧,可在船上却是个稀罕,因为不能就放,放久了就都干了。不过干了也能用,只要不发霉就成。
“长毛了,我带了点别的,船上风大,那可是好,放点儿煮了鱼汤喝下去,整个人都能暖和起来。”木尹楠一脸神秘,往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包纸包来你试试?”
“有好不早点拿出来!”老姜瞪她一眼,抓起来就要往锅里倒。
木尹楠赶紧拦着他哎哎,别糟蹋啊,我好容易才弄了这么点儿,这汤里放一点儿就成,省着点,要过好多天呢!”
“这是啥,胡椒面儿?”老姜半信半疑,拿手指沾了点往嘴里尝了尝,呛的他差点儿把一整包连带着油纸一道扔锅里,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咳个不停。
木尹楠幸灾乐祸的看着,从老姜手里拿过纸包,看着量下了一点,又收了起来差不多,这是朝天椒的辣椒粉……老姜,味道好吧?无网不少字”
“好你个大头鬼,这是人能吃的?”咕咚咕咚灌了好些水,老姜这才止了咳,可嘴里火辣辣的,喉咙里跟炭在烧一样的难受。
“当然能吃,味道好着呢!你这是没吃惯,一会喝过汤你就了。”
虽然大家伙都是半信半疑的样子,但想想楠小子到底没骗过他们,也就没再多说。又见她从怀里掏了别的出来,大蒜啊韭黄苗苗啥的递给了负责做炒菜的几人,就更没人多说了。喝不了鱼汤,还不能吃点儿韭黄小炒肉?
就是不她看着干瘪瘪的怀里,咋就那么能藏呢?
“还有啥,都给我一块儿拿出来,不然……”老姜看的眼睛发直,韭黄苗她肯定是在人家地里摘的,虽然有点儿恹了,但看着还是嫩的,忍不住只吞口水。
木尹楠笑着掏出一个小瓶儿来,不大,就跟平常药店里给卖的药丸瓶子差不多,扒开塞子,往老姜鼻子前凑了凑!
“这是……苏家的老白干!”老姜一下子眼睛都瞪圆了,手直直的伸了出去,不客气的道拿来!”
木尹楠当然不会小气,这本来就是给老姜带的。他腿不好,船上湿气重,呆久了时常会疼,喝点儿老白干能好些一天就一口,就这么点儿,喝完就没了。”
“谢了,楠小子。”接过小瓶子,老姜的眼眶有点儿发热。
他们出海的时候,其实是不许喝酒的。
虽然也会带点儿,可都在大副屋里放着。那也只有靠岸的时候才给喝,而他们这些打下手的,通常也没有份。
苏家的老白干可不便宜,这小子……怕是惦记着他的腿呢!
的藏了起来,顺便瞪了几眼身边吞着口水的伙计们你们可把嘴巴都给我闭紧点儿!”
大伙善意的笑了笑,眼馋归眼馋,谁也不会去惦记那么两口酒,更不会因此心存恶意。都是在船上讨生活的人,大伙都不容易,老姜一把年纪,更不容易。
16都不容易
16都不容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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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该挨刀的时候,就不要怕痛。
166该挨刀的时候,就不要怕痛。
热辣的鱼汤果然大受欢迎。
看着一船大男人光着膀子不停的吐舌头还要叫爽快,那不敢再喝的狠瞪着鱼汤又眼馋得紧,喜欢的一碗碗鱼汤喝得痛快,她扯开嘴角欢畅的笑了。
过了几年平民百姓的日子,倒是越过越觉得有滋味了。
“你倒腾出来的,不喝?”老姜端着一碗汤来到她身旁,热辣辣的汤,粗皮厚肉的倒也不怕烫,径自塞她手里尝尝吧,这么好的,你怕是也不多。”
木尹楠眸光轻闪,是不多,就那么一包。朝天椒的,本来就是个稀罕物,她能弄到手,还得多谢那些爱猎奇的富户,纵然不敢吃,也要买些在家里摆样。
端着汤,她浅浅喝了一口,滚烫的汤水没有对她的口腔有丝毫伤害,吞下去了,才笑道我年轻,不怕冷,老姜你才该多吃些。”
“管够呢!没想到这这么够劲煮得多,还好弟兄们捧场。”老姜咂咂嘴,喷出一口气来,夹着淡淡的酒味再说,我有老白干,这一趟,算是活了。”
“你本来就活着。”木尹楠移开目光,望向半黑不沉的天空。她还是想到桅杆上去,看看这一览无遗的海面。当初那位安家的得对,大海的确让人心胸宽广。“而且会一直活着,好好的活着。”
不管安是不是真的懂其中深意,但她想,她如今是懂了。
高山仰止者也罢,渺渺如蝼蚁般也罢,在这广袤大海面前,都不值一提。
宽广的是大海的心胸,而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凡人。
想要宰相肚里能撑船,也得能做得上那个位置。
“你小子年纪轻轻,别这么老气横秋的,,不跟他们去玩一把?”老姜拍拍她的肩膀,揶揄道。昏黄的暮光里看不清的眼神里却透着几分感激,他在感慨人活着不易,所以便劝了一句。是啊,能活着就该知足了,还要奢望?
他说的玩一把,指的是赌钱。船少们最爱的把戏,不拘多少,不过就是图个玩乐。木尹楠轻轻摇头不了,我又没银子,赌运还差,就不去扫兴了。”
扫谁的兴?自然是她的,输钱的感觉肯定不好啊!
吵杂声中传来有人喊老姜的声音,他还来不及说,就听她道你快去吧,我今儿守夜,安心睡。”
老姜面色复杂的点点头,随后笑了。
安心睡,大海上的夜晚,伴随着海盗出没的担心,谁能睡得好?可偏偏,这小子就敢说,敢让他安心睡……别说,自从她来了船上,他倒真是踏实的睡了好几夜。
这小子,若是能一直这么下去,将来定是个人物。
但,这种假设的前提,也是因为,老姜有种直觉,她似乎不会久留,至少,不会一辈子留在船上。可惜啊……若是可以,她自然会使荣老大的接替人选,没有之一。
荣家,可不是以血脉传家的,如今的荣老爷子,当年也不姓荣。
荣,是一个姓氏,也是一种荣耀,与他们这样海民来说,类似于皇帝登基一般的荣耀。
目送老姜离去,木尹楠将手里的汤往肚子里灌了,顿时一股热气从肚腹升起。
她去了船头。
“二狗子,你下来取吃饭吧,我来替换你了。”
“欸,小楠哥,你咋不多吃点,我多看一会没事的。”二狗子利索的下来了,脚踏实地了,憨憨一笑,嘴里叨念着。
“那要不,你再上去呆会儿?”木尹楠存心逗他,谁叫他是个实诚孩子?
二狗子挠挠头,脸皱吧了下,又舒展开那……那我再上去。”
木尹楠一把扯住他的后颈,拽的他踉跄的倒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行了,跟你闹着玩呢,去吃饭吧,不然该凉了。记着,直接去后仓,老姜给你留了饭。”
立时二狗子便笑了,狗腿地道我就楠小哥和姜叔待我好,我这就去了啊!”
“去吧!”木尹楠笑着点点头。
别看二狗子管她叫小楠哥,其实他比她还大两岁,今年有十七八了。不过具体多少岁数,也没人真的清楚,因为他比木尹楠还惨,不仅仅是孤儿,而且脑子还有点笨。
当年他爷爷带着他一个在闽江筒子巷安家落户的时候,据说有七八岁了,还拖着鼻涕光着腚到处跑,没少让他爷爷往死里揍。后来没两年,他爷爷熬不过,就去了,二狗子就成了没人疼的孤儿。好在邻居看他是个实诚孩子,饿成那样了宁可咬草根也不去乞讨,也没让街上的混混带成了偷子,又实在可怜,便一直接济着,磕磕绊绊的,长到这么大了。
本来,二狗子这样的人,是当不上船少的,因为他太傻太实诚了,谁都不觉得,他上船能干活。可后来木尹楠出现了,她上船之后没到两个月,就把二狗子捎上了。
一开始,荣家只说许他上船,但除了每天两顿饭,没工钱,也不管生死。
后来……后来二狗子就成了正式船员,也有了工资,也没人欺负他。
对船少们来说,他们可以欺负陆地上的傻子,可以耍着只会笑的痴儿玩,但却不会欺负的——自从前年二狗子替一个平时老欺负他的船少挡了一刀之后,他们就拿他当了。自家,是拿来照看的,不是拿来欺负的。
那一刀,真是伤的不轻。上了岸,大夫都说没救了,木尹楠愣是把人救了。后来有人问她有秘方,她只是笑笑说,傻人有傻福。
是啊,傻人有傻福,要不是撞上安心能量满的都快吐了,二狗子真没那么好运道。
所以,二狗子背上有一道五六寸长的刀疤,看着可怕,可看到的人,都只会笑。
其实那一刀,木尹楠是可以替他拦下的。可是不挨那一刀,二狗子就不会被船少们接受,所以,该挨刀的时候,就不要怕痛。
当然,二狗子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才能当上正式船员,荣家又不是善堂,人都往船上带,都给开工资?好在,二狗子砍人不行,跑路却是极快的,目力也好,让他做大事不成,放风观望,一次都没出过——本来主家有心要把他安排到别的船上去,这傻小子,死活都不肯。
他那是认准了木尹楠。
谁都,二狗子傻归傻,却只听木尹楠一个人的话。就连他嘴巴里常常挂着的“我爷爷说”,也没有人家楠小子一句话来的管用。
所以,方才木尹楠让他上去再呆会,如果不拦着,他真的会吭哧吭哧的爬上去。
木尹楠有时候会想,就这么,装一辈子男人,其实也不。没烦心事,还很愉快,跟这群心思直白嘴巴又大的老爷们在一块儿,她轻松,他们也自在。可该做的事儿,她不会忘。有人要害她,她也不会躲起来当缩头乌龟,一辈子都不露脑袋。该还的,迟到都要还。
她,陈景瑞没忘了她,也没放弃她。他还在寻找,遍天下的找一个叫做陈景然的女孩儿,她十五岁,有一双特别大而明亮的眼睛,性子沉静,还温柔——这就是哥哥眼中最疼爱的。她也,李靖和还惦记她,纵然他进了军队,王府的暗卫却满大晋朝的到处乱洒——那傻子,比二狗子好不了多少,那是暗卫啊,皇帝都指派不动的暗卫,就被他这么浪费的到处扔,好像他们都是成天无所事事的。
她还,皇帝五叔也没真的当她是个屁放了,侯府的那位爷也不会忘记自家还有一个庶出的小女儿,他们都她还活着——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惜了,她想要找个和陈景然一模一样的尸体,太不容易了。
还有,她现在刚刚抓到一点儿尾巴的某些人,也在惦记着她。
且让她藏一会,不用太久,到时候,她会堂堂正正的走出去。
到时候,欠债的还钱,欠命的偿命,天公地道,而她,也能问心无愧的活下去。
不知时候,夜深了。
船舱里能听见男人们粗重的呼吸声,辗转反侧的有,呼噜震天的也有。守夜的船少熬着困意,嘴里说着带色儿的笑话彼此乐得不可开交,不时还有人同她喊上两嗓子。
“阿楠,你别老躺着,我们怕啊!”有人揉着眼睛,朝她高呼。
“你怕,我可不怕!”木尹楠坐起来,晃荡两下,看的底下人心惊肉跳。
船少忍不住便骂了一声你丫迟早得让人阉了送宫里去,不怕断子绝孙啊!”
“那也得有人给我传宗接代才成。”木尹楠只是笑。
“屁话!你要乐意,我把我亲妹子许你!”
“得了吧,就你家那妹子,白送我也不要,别说是人家阿楠了!”一起守夜的船少吐槽长得跟个男人似的,性子还那么糙,谁敢往家里娶?”
“你吖说啥呢!我妹子咋了,入得厨房出……”
“出得茅房!”
166该挨刀的时候,就不要怕痛。
166该挨刀的时候,就不要怕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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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不能砍人的刀,还是刀么?
底下又吵了起来,吵架拌嘴,船上常有的事,木尹楠没放在心
斗嘴归斗嘴,哪怕吵得再凶,兄弟们之间就算动上手,也不会往死里打,没一会就没声了。木尹楠轻笑一声,许是闹得累了,再者,毕竟大半夜的,也怕吵着人。
“少将大人。”清越的声音响起,比之木尹楠这时候还完全处于变声期的嗓音,不知道要好听多少倍。说来也怪,她这具身子好像继承了联邦的自己,就连成长周期都变化了,她个长得高,但成熟期却被延长了不少,十五六岁无关男女,大晋朝的孩子们早该定型了,她却才堪堪开始变声,颇为稀奇。“敌袭。”
安心这磨人的玩意,在说正事的时候,还是十分言简意赅的。
木尹楠豁然坐了起来,抓起船舷桅杆上的千里眼向四周看了看,沉沉的海面上一片黑暗,隐约能看到一两个光点,看样子,距离还有点远,顿时沉了脸。
“十八点钟方向,五十海里外五条大船,二十条舢板,来者不善。”安心十分尽责,知道距离还不在肉眼能看到的范围之内,连忙补充。
木尹楠自然是信它的,就算这世上无人可信,安心也是最保险的。
“速度。”
“我们该感慨对方的造船技术不错么?每小时六十海里。”
……这速度,放在联邦,自然不值一提,这么点距离转瞬即至。不过放在这时代,却是算得上是飞速了。木尹楠点点头,自言自语:“还能躺个四十分钟。”
留下十分钟提醒周围的其他船只,足够他们准备了。
于是木尹楠又懒洋洋的躺下。
只有五条大船,看样子不是她想找的人。这世间就是有喜欢把脑袋搁在刀尖上的人,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不过,若非今儿是她值夜,真让对方漏液偷袭,就算他们人多势众还是要被咬一口狠的。
船上的货好歹是军需,不说她本就是个军人,最恨有人趁火打劫,就是看在陈景瑞面子上,她也得帮皇帝五叔一把,就算是・・・・・・她送给哥哥大婚的礼物了。
四十分钟后。
负责押送军需的军需官好梦正酣,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醒了:“魂淡,大半夜的扰人清梦,不想活了吗?”
“大人,闽江三船拉警报了有海盗!”
“什么!”军需官顿时醒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道是骂那通报的兵丁还是在骂不长眼的海盗:“已经靠近了吗?杀过来了?”
“大约还有一刻钟不到的时辰准备,还好・・・・・・”小兵丁本想说还好人家经验丰富的船少发现的早,不然他们就要被包圆了,但话没说完就吞了回去。
房门砰一声被拉开,人高马大的军需官还是很有几分军人气质的,瞪了一眼低下头的小兵。“叫什么叫!你们一群废物还不如人家那些混混,还好意思叫?还不快出去,杵这儿当柱子不想干了趁早回家。”
小兵不敢回嘴,战战兢兢地跟在军需官后头往船头走去。当了兵就没有不干了这一说,军饷虽然少但能养家糊口。而且兵就是兵,跟人家流氓出身的船少可不一样,只要不碰上官,多半时候都是可以横着走的,以后说不定还能给家人挣个出身。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存着这样念头的兵丁不少,可真正能出位的,稀世罕有。
骂了小兵军需官的起床气也散了不少摸着长了胡茬的下巴,刺刺的磨着手。都说民间多鬼才这话不差啊!他带来放风的兵在军队里不是一等也是二等,怎么就连个船少都比不上?那肯定不是他们不好而是那个示警的人太好!回头得好好看看,若是真觉得好,就拉进军队里去,做个探路的能保很多人的命。
这一夜风平浪静,其实还算风平浪静。
虽然死了很多人。
海盗们折了一条大船,舢板和里面的人都沉了海底喂鱼了,也没有人敢留下收拾,狼狈逃窜。军需官也没让人优待俘虏,统统杀了尸体抛下海。有胆子来抢,就要有喂鱼的觉悟,何况他们又不是闽江那些百姓还讲究几分面子情,他们跟海盗没什么好说的,敢抢官船的,就只有这一个下场。
摸上木尹楠他们这条船的海盗不多,就那么几十号人,两条小舢板的辆,大副二副带上几十号生猛的汉子就把他们下了饺子,回过头来,搭了板子,还帮官家解决了一些小虾米,算得上大胜而回。
船少们笑着,说起二狗子那傻货举着刀叫了半天没砍下去,反倒让人踹了一脚,差点跌下船,好在很有爱的船少拉了他一把。木尹楠琢磨着,这丫在船上是真的不合适,迟早有一天,还不死自己,也会害死旁人。
当然不是没有伤亡,兄弟们多多少少都带了点伤,没伤筋动骨罢了。他们这条船上算好的,其他船,气氛总有悲切,但很快也会调整回来。
一场海上的战役,敌方大败,但胜者也不觉得好受,他们又损失了几个兄弟――虽然这样的损失,已经算是很小很小的了。
尸体不会像敌人一样被扔进大海,而是被安置在最底下的舱里,等到下次靠岸的时候,会让人送回去入土为安。死者和伤者都有抚恤,但都要等到这一趟结束之后,才会发下去。
修整的时候,扬起的帆放了下来,木尹楠换了身衣裳和二狗子一道坐在船舷下磨刀,听那兹拉兹拉的声音刺着耳朵:“等这回回去了,二狗子你就别再上船了,我会跟荣叔说的。还有・你不是喜欢荣叔家的小翠姑娘吗?到时候让荣叔把她嫁了个,生个儿子好好过日子。”
小翠是荣叔家的一个粗使丫鬟,长得并不好看,但白白胖胖挺爱干净的一姑娘。都说一白遮白丑,看着倒也顺眼。要不是圆润得有点过了,也不会十七八了也没说上人家。
不过二狗子却挺喜欢她,他说,白白胖胖的,看着有福气。
小翠对二狗子有没有意思・木尹楠是不大清楚,但她看过二狗子给她显摆的香囊,说是小翠给做的――既然如此,荣叔想来也会成全他们。
二狗子却没在想他的小翠,听木尹楠说着也不觉得高兴,一直低垂着脑袋。他大抵也是明白的,因为不敢杀人,所以没办法留在船上了
小楠哥今天杀了好多人,她杀人的时候眼睛是干净的,不像别人那样红了眼・可是他真的不想看她的白衣染血―虽然,那衣裳分明不是白色的。
不想看她变成血人,但结果还是那样了,他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举起了刀,刀却无法落下。最终,伙伴拉住了差点掉海里的他,可他一上甲板,就看见小楠哥手起刀落,他没能砍下的那一刀,她下手干脆利落。
那喷起的血・溅了她一身。
“小楠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即使她换了衣裳,可他还是能闻到那一阵阵腥甜的气味。他有点反胃・却不舍得离她远一点点。
“不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处,只是这儿不适合你。”木尹楠摸摸他的脑袋:“听小楠哥的话,别再来了,当初带着你是不得已,不然我也不愿意让你沾这些。这几年你也存下好些银子了,小翠愿意跟你,是你的福气。”
终究・二狗子还是低低的应了一声:“我听小楠哥的。”
她笑了・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二狗子你睡不着了吧?看着点儿′我去底下睡会。”
“嗯,小楠哥你去歇着吧・我会好好看着的。”二狗子诚恳的点着头,他既然说会好好看着,就一定会一直死死定定的到处瞧。今晚,他肯定又吓坏了。
“不用一直看,一刻钟起来看一圈就行了,官船也不是吃素的。”木尹楠一笑,拍拍身上沾的水渍,转身离去。
二狗子摸着手里的刀,狠狠磨了一会,好像那是他仇人似的。
不能砍人的刀,还是刀么?
磨完了,把刀用布裹了,往背后一插,伸手利索的往桅杆上爬去,他还记得木尹楠的吩咐。
几日后,他们这一行到了汉西的码头,靠着修整了半日。
“就是他?”军需官看着眼前笑的傻傻的二狗子,有点不信。
“军爷,就是他,您别看他这么傻,那眼力真是好的,做事也实诚,放风的时候,在桅杆上呆半天都不带下来的,要不您试试他。”荣家老二诚恳的说道。
军需官瞟了他一眼,船上混的汉子,多半都实诚,但未必就没有那奸猾的人。于是点了头,让人试了试二狗子的眼里,结果不出意外,果然是好。
“军爷,您看?”
“挺好,这次都靠他,回头给他赏点银子。”军需官不由得失望,这样的人,哪能做得了探子?身为探子,不仅要眼力好,还得脑瓜机灵。“哎!得了,人你带回去吧!”
荣家老二,撇了撇嘴,便领着二狗子回船上了。
说要赏,却一分银子都不出,还不是因为他大小是个官?
不过,荣家也不至于克扣这份银子,所以荣家老二很大方,当场就应下了二狗子,回头给他和小翠办亲事,还送他五十两做贺礼。
船少们都哗然了,然后羡慕二狗子的好运,至于他那准媳妇儿……还是算了吧!
还有一小部分人也知道,这大概是二狗子最后一次出海了。
那五十两,相当于劝退费。
荣家老二听着众人赞他宅心仁厚,心里也止不住得意:阿楠这一步棋走的好,既让二狗子得了实惠,也免去了军需官的觊觎。
当他的人是想挖就挖的?还是当他们荣家是冤大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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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我好像眼花了
荣家老二跟军需官打机锋,满口胡言的那会,木尹楠正在清理自己的东西。
她带的东西本就不多,一身替换衣裳,就是身上这件白衫,鲁家嫂子新做的,说是白色衬她,跟肉干一块塞给她的。
可也不想想,她是去做什么的,一身白衣,冒充翩翩贵公子么?
可别人看在眼里,却是频频点头,就算一样是粗布衣裳,她穿着也不像丧服,倒跟有钱人家的小孩偷阄着出来玩儿一样。
另一身换下来的衣裳,已经不能穿了。别说这会没有强效清洗剂,木尹楠也不觉得,自己靠一双手,能把它洗干净了。
“烧了再买一身。”安心话说的随意:“您倒是想的美,谁出银子?”
“荣老二不会小气的,他知道我穷。”
安心便不再开口,老往外面掏东西,它是会生气的。
木尹楠叹了声,安心越来越人性化了,这就是爷爷说它在芯片中很特别的缘故吗?
从前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更智能化罢了。现在觉出来了,爷爷是怕她寂寞。
怕他死的早了,她会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不过爷爷怕是没想到,安心居然学会吐槽和吝啬了。
继续收拾包袱。
除了肉干,就剩下一双鞋。那鞋是她自个买的,花了一钱银子买的。鲁家嫂子虽然会做,但她做的都是在家里穿的・放在船上,就不那么经用了。
摸摸身上,还剩两铜板,木尹楠叹口气,该去找荣老二预支点工钱了。
“早该这么做了。”安心果然又吐槽了。
荣老二很爽快,木尹楠说要钱买东西,怕吃不饱,他也见怪不怪,从身上掏了个钱袋出来・也不看有多少,直接扔给她:“够不?”
木尹楠掂了掂分量,点点头,转身走了。
“这小子,够酷的!”荣家老二摸摸鼻子,笑了。
他却不知道,木尹楠始终认为,自己不过是取了工资,拿自己的工资,凭什么要道谢。
打开钱袋一看・银锭一枚足五两,还有点散碎银角子。
去了汉西码头边上的集镇。
一般来说,靠海的码头都是如此的,会有一个提供行船之人补给的地方,所以集镇上几乎什么都有,五花八门,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
有卖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衣食住行一样不缺,也有茶馆青楼,供人消遣的地方・当然,档次都不怎么高,毕竟只是个暂时歇脚的地方。只不过・看着在众多商铺之中特立独行伫立其中的青楼,木尹楠还是有点儿不习惯,因为经过的时候,难免会听见里面的靡靡之音。
说句实话,木尹楠少将就是个老处女,前世不知道什么叫做男欢女爱,这辈子也不打算体验。
所以,听着那些・难免有点脸红心跳。
所以路过的时候・让安心屏蔽了,也不许它转播。
一不小心就错过了点什么。
“属下见过世子爷。”
“饶大人不必多礼・这次委屈你了。”起身相迎的青年看着约莫有个二十多岁,身材结实、壮硕・穿了一身青衣长袍,却遮不住他胳膊上的大块肌肉。
特别的是,他脸上还带着一副银质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
饶士官看着这位爷,说不清心里是赞叹还是崇拜。
“世子爷客气了,属下不委屈。世子爷,东西已经在替换了,没人会发现的。属下恭祝世子爷此次马到成功,为吾朝立下千秋功业。”
“但愿如此。”那世子爷一声轻笑,却有些冷意溢了出来。
千秋功业,在他心里,比不上那人一个笑脸。
“饶大人坐吧!”世子爷随意摊了摊手,见他依言坐下,方才问道:“听说你们前几天遇袭了?”
“是,亏得那些行船的机警,早早发现了。”
“闽江的人?”
“是,属下也没想到,不过是拉来打个掩护,倒是帮了咱们大忙了。”饶士官想起那二傻子,还是一阵阵叹息,说与世子爷听了,也笑:“属下本以为找到个好苗子,却没想只是有些天赋罢了。属下找人试过了,虽然说不上傻,但的确不是个机灵的。”
世子爷唯一露出的红唇勾了勾:“这世上哪那么多能人异士,倒也罢了。”
“世子爷说的是。”
“到时候该给的银子别少了,那些百姓也不容易。”
“是,属下明白。”
世子爷不再说话,饶士官则忍不住盯着那张面具看。
他知道,那是一张什么样的容颜,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恐怕即便是那阅尽百花,目下无尘之人,都会忍不住为之倾倒。
所谓天姿绝色,不外如是了。
可惜了是个男子。
这么一想,他不由想起了闽江船少中的那个少年,也是男身女相之辈。只不过,那孩子只是偏向于清隽秀气的长相,一双眸子,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活泛●灵的。不像世子爷这般,会让人忘了他的性别,性子也沉沉冷
虽不至于阴晴不定,但只要让他看上一眼,便觉得遍体身寒。
世子爷喝着茶,一边看向窗外,汉西码头还算热闹,兵士们行船一路,难得放松,自然也愿意松快松快,更别提还有闽江行船的人,一时之间,倒是给汉西码头添了不少人气。
他看到了一个看似熟悉的背影。
饶士官正要喝茶,偷梁换柱也要时间,他不如就在这儿陪着世子爷打发了也不错。却不料对面的世子爷猛然站了起来,一股脑儿攀上窗户一跃而出。
饶士官一愣,茶水洒了自己一身,却没有跟下去,因为他知道自己跟不上,也没那个勇气从楼上往下跳。
这可是三楼,而他是凡夫俗子!
很快,世子爷又回来了。
“世子爷?”看着回转过来的那人,浑身仿佛尽是寒意一般的身影,饶士官禁不住觉得这空气又冷了几分。
“无事我好像眼花了。”他淡淡坐下,又回到了原先的姿势。
世子爷,终究还是放不下吧?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世子爷想要找到的那个人是谁,但想来,那必定是他平生挚爱。
他们的船要在这地方码头停靠一日,而世子爷带人拉着东西,趁着夜色就走了。
饶士官舒了口气,正要回船上可巧才出了青楼,就撞上个眼熟的小子。
“阿楠是吧?”饶士官笑眯眯的叫住了就要绕过自己离开的少年:“匆匆忙忙的做什么?”
木尹楠回眸一看,笑了。
“原来是官大人,官大人……”她指指青楼:“也来这种地方?”
饶士官脸上一红。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是从里面出来的。既然能来这种地方,还能干什么呢?总不能说,他是来找人的吧?于是他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对面的毕竟还是个孩子。
还是个长得挺清秀,看着还算讨人喜欢的少年。
木尹楠却很自在还冲他挤了挤眼睛:“大人不用说,小子明白的!就是・・・・・・就是这儿配不上大人的身份,也不太干净大人还是要小心些。”
……这是个孩子该说的话吗?
饶士官悟了,都说闽江船少是流氓出身,看样子,这话差不了了。
一时无语,半晌咳嗽了声:“你这是干嘛去了?”
“大人问我啊?”木尹楠大大方方的把满手东西提起来,给他看过:“买点儿东西呗,上回的衣裳不能穿了,总得有替换的・・・・・・你别说这地方看着还没我们闽江大呢东西偏贵的要死,真真是气死人了还不能买……”
说着,嘴还嘟了起来一脸孩子气。
这样的孩子气,很是能感染人。
不过,就这么个歇脚的地方,人家不赚你赚谁呢?饶士官看着他挺可乐:“走,本官也正好要回船上,你小子跟我一道吧!”
比起冰冷冷的世子爷,这样活泼明朗的少年,让他觉得更舒服。
跟他说说话,顺便调节一下他被冰冻了足有半个时辰的心肝。
“成啊官大人,您慢慢走,咱不急,当心脚下。”木尹楠十足狗腿的道。
这孩子有意思,明明眼睛清亮的不像话,偏生一副巴结样。
饶士官识人无数,哪里看不出来她压根没有一点儿想跟他说话的意思,偏她机灵的很,话里话外丝毫不露,语气也诚恳的让人汗颜。
“楠小哥成婚了没有?”
“没呢!”木尹楠大大咧咧的一笑:“我这样的人,一穷二白的,要银子没银子,没房没车,又没爹娘帮衬,哪个姑娘坏了脑子愿意嫁我?”
这混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愿意嫁他那就是坏了脑子?
饶士官被逗乐了,不管有心无心,至少人家这招管用不是?
“照你这么说,有房有车才能娶媳妇?那天下百姓人家,有车的可不多,岂不是都娶不着媳妇了?”
“话也不是那么说,人家毕竟有爹娘嘛!”木尹楠耸耸肩:“人家姑娘嫁给咱,不就图个安心么?没爹娘管着,谁知到咱会不会忽然翘了辫子?有房有车了,就算没了咱,人家下半辈子也能好好活・・・…”
这话说得……真让人无语。
“没事别咒自己。”饶士官拍拍她,这小子,还真是百无禁忌。
“没事儿,咱街上的算命道士给我看过,说我命硬得很,死不了。”木尹楠一咧嘴:“官大人,这就到了,小子就不陪您闲磕牙了,我得看看我那兄弟去。”
“去吧!”她说的兄弟,就是那个二狗子吧?
这孩子看着满口浑话,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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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夸大其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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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夸大其词
“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迎门的小二显得很殷勤。
木尹楠穿的是安哥儿的衣裳,还是临出门前新做的,看起来就人模狗样――当然,这不是她说的,而是安心的评价。那做工自然不是她那两件麻布衣裳可比,再加上骑着马,虽说不是千里名驹,但看上去就不像是一般百姓,人家自然高看她一眼。
“住店。”将马儿交给小二牵着,木尹楠十分矜持的点点头,一股子贵气自然流露,都不带用装的。那是,真要傲气起来,天皇老子都未必奈何的了她。
那小二便越发恭敬起来。
“是,客官还请往里头走,掌柜的就在里间,小的会好好照顾您的爱马。”小二讨好的道。
“还爱马,这牙口,都老掉牙了!”安心大放厥词,还好小二听不见。
木尹楠不答话,只是点点头,随手扔出一点儿碎银子,不算多,但也让小二心中微喜。
这地儿,达官贵人来的本就少,住店的多是客商,明明有钱,却还都小气――其实多半是看不上他们,所以连赏银都懒得给。
心中便越发笃定这位年轻身份不凡,欢欢喜喜的牵着马下去,一点儿都不带怠慢的。
“掌柜的,来一间中等房,安静些的,就住两三日。”
中等房,不显贵,也不露怯。
掌柜的闻声抬头,先是一愣,随后双眼微微眯起,最后才笑道小,中等房一日三钱银子,可要备饭菜?”
她点头三菜一汤就行了,饭要三人份,多少银子?”
“先押二两,退房之日清算,您看可好?”
“好。”
来樊城,还在客栈只住两三日的不是没有,但很少。若是客商,要么来去匆忙,顶多歇一脚,要么就是装货卸货,少则半月多则一月。真有这样的客人,多半是途中出了事儿,要在这里临时修整的,但也不会要中等房,还是一个人。
这位年轻看起来像是富户人家的孩子,一身布料瞒不了人,但也应只是寻常富户,因为料子虽然好,却不是极贵――而这种贵,不是指价格,而是指只有贵人才穿得。
但掌柜的眼力可比店小二好的多,自然瞧得出不同来。一是衣裳不合身,她面色又略带风尘,想是远行至此,倒是精神烁烁,让他略有些瞧不出明白;二来,哪有有钱人家的小跑来这种地方连个仆从都不带的?掏出的钱袋也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少年该用的――可不是,那是人家荣二爷的钱袋!
看那钱袋瘪瘪,想是银子不多。
但掌柜也不敢打了保票,他们干这行,察言观色虽然在行,可每每总有走眼的时候。是以除非十分确定,一般都会将客人奉为上宾,免得惹祸上身。
“中等房一间,记三日,为小安排在地字号最后一间可好,那儿最是清幽不过。”掌柜的笑道,瞅了她两眼,倒是越看越觉得看不透,就算浑身透着一股子古怪,可那满身贵气却是遮掩不住的。
可别是权贵人家的小偷跑出来投军来了!
这还不是他异想天开,早几年不就有过这样的事情吗?自从那陈大将军发迹之后,总有不知量力的少年想要效仿,当然了,能跑到这儿,也算她本事不了,没几两功夫,早就被家人逮了吧?无138看书网不少字
“好。”木尹楠从头到尾就这一个字。
掌柜有些暗恼,这少年话少的离谱,多说两个字会死是不?
“那烦请小登记一下,只需告知姓氏年龄原籍就是,若是能让小老儿看一眼身份凭证自然最好不过。”掌柜笑眯眯的道,其实他是有心为难了。
那些城门口的守卫自然是查过了方才会放进来,到了他这里,只要粗粗登记下即可。他就是想看看,这位小懂不懂这其中的道道。
木尹楠也不恼,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递出了荣二爷给的身份凭证。
那是安哥儿的。
“原是荣。”掌柜的不动声色的接过瞧了一眼,转眼便递,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是不是伪造的。只是荣家……他却是不曾听过有这样一个世家。别看他窝在小小边陲之地的樊城,消息灵通的程度,未必比那京城人士差多少。
但见木尹楠神色淡淡,不见喜不见怒,对他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唇边含笑,飒飒悠然。他便明白,这位怕是看穿了他那一点小小的捉弄之心,当即便致歉道见谅,是小人逾越了,到底太过年轻,又每个侍从跟随,小人不得不当心些。”
她一个卑微船少,哪来的侍从?倒是可以抓二狗子来充数,就怕更容易穿帮。
因此也只是微微失笑无妨,掌柜的大可放心,我不过是好奇陈大将军,不是来投军的。”
这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掌柜一愣,老脸到底是染了些红晕,清咳一声是是,说来大将军前几日刚到边陲,来的也是巧,说不准还能遇上。”
木尹楠眸光轻闪,强抑住心底一抹轻微动摇,满眼好奇掌柜是说,陈大将军也在樊城?”
掌柜的摇了摇头,木尹楠便有些失望。
“小人并不清楚,只是听闻昨日刚刚进了城,不知今儿走了没有,若是没走,小大约是能见上一面的。”这是笃定她出身不凡了。
“是吗?”138看书网不跳字。木尹楠微微一笑,轻叩了叩柜台掌柜的还是先把对牌给我吧!”
“小请拿好,上楼右转最后一间就是。”
“多谢,劳烦厨下帮忙准备一份晚饭,就按我说的做,小菜即可,米饭足量。”
“好的,一会做好了让小二给送上去。”
木尹楠微微额首,掌柜的还没注意,她已经拐上了二楼。
这身手……可不算差了。
掌柜心底微惊,这是警告,对他,也是对客栈中某些蠢蠢欲动的客人。
有眼力的不止他一个。
一夜好眠,果然无人相扰,木尹楠打着哈欠下楼,因着洗浴了一场,看着比昨日要少了些倦意,只是换的衣裳总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荣这就起了?”这大清早的,楼下只有三两个早起准备离开的客商,正吃着早饭。昨儿招呼她的小二正擦着桌子,见她下楼,连忙笑脸迎了上去可要用些店里的早点?”
“给我捎上十个肉包子,我出去逛逛,边走边吃。”
十个……想到昨夜这位小爷消耗的米饭数量,小二脸忍不住抽了抽。明明这么瘦,咋就这么能吃呢?不过嘛,客人的是,他们是不好多问的,当即也只是应了,去厨房转了圈,怀里兜着个纸袋子。
见木尹楠一把就取了,忍不住提醒一声荣,刚出蒸笼的,烫。”
木尹楠回以善意一笑,也不多说,踏门而出。
小二愣愣的目送她的背影。
“好了,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掌柜不知何时走到了小二背后,手里拿着一把纸扇,在他头上轻轻一敲。
“掌柜的……那位小到底是做的?”
“往日里是教你的?做事去!”
掌柜瞪眼,小二也只好扁了扁嘴,只是满心的好奇,却无人可解。
木尹楠转了个圈离客栈远了,一边吃着热乎乎的肉包子,一边勾起一抹淡笑。若是荣二爷她拿着安哥儿的身份凭证充小爷,不会是样一张惊讶的表情。
说起来,不管是荣家人,还是船上的同伴,都是相对比较单纯的人。
不是她伪装的好,而是他们太实诚,认定了一个人的身份,就不会多想,哪怕她偶尔露出破绽也是如此。其实再好的伪装,都是有破绽的,不过是看别人看罢了。比如荣叔,她就不信他没怀疑过,只是实在查不出,再加上她在船上一呆就是几年,比谁都适应良好,慢慢也就不在乎了。
清早的樊城不比闽江,更比不上京城,显得有些萧条。
大多数的铺子都还没开门,又或是刚刚才准备打开铺子迎客,打着哈欠拆门板的伙计比比皆是,木尹楠看了看,到底也没找到个好去处,干脆在一个摆在外头的茶摊铺子坐下了,要了杯酥油茶就着包子慢慢吃,听着几个为数不多的老人闲磕牙。
多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木尹楠依旧听得趣味盎然。那是她前世和今生的前十年都不曾接触过的,寻常人家的生活是怎样的,于她都十分新鲜。即便这些年在闽江也听了不少,但这边陲樊城的人家到底与那边有些不同。
比如闽江的百姓平常最爱聊的是昨儿去了哪吃了看了,这儿的老头碎嘴却是前天卖了几个蛋,谁家挖了几块好石头,昨儿赚了几个钱。
总要吃得饱穿得暖,才能再去考虑享受不是?
“等大将军把鞑子们都打怕了,咱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有人感慨。
“是啊是啊!听说大将军可厉害着呢!”自然有人附和说他一只手就能提起百十斤的石头呢!一拳头砸出去,那石头就能砸的粉碎。”
木尹楠顿时哑然失笑。
要说陈景瑞的力气,提起百十斤的石头倒是不假,但一拳出去,石头会不会粉碎她不,但他的指骨是定然会粉碎性骨折的。
锻体术纵然再好,人体也无法与岩石相比。
人们总是爱夸大这些事实,好像把大将军说的厉害些,就能百战百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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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变装
感慨归感慨,该躲的人还是要躲的,鉴于不确定她家找她快找疯了的大哥是不是还在樊城驻留――虽然可能性不大,木尹楠填饱了肚子还是决定去稍稍改装。除了生孩子,少将大人女人该会的本事一样不行,但不该会的,学得七七八八。
伪装和化妆是两个概念。
化妆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突出自己的优点,虽然偶尔也会碰上那厉害高杆的,上了妆就完全看不出是原来那张脸,但那也是极个别情况,大部分人还是能被认出来的。而所谓的伪装,就是说完成之后,哪怕是大大方方的站在对方面前,人家都认不出眼前的人是那个谁,只会当成是另外一个人来对待。
第一步,自然是弄一套合身的衣服,而且料子还不能差了。
在别的地方,这很容易。在樊城,可能性却不大,因为这儿的有钱人实在太少了,就是有,也是路过的木尹楠敲开了樊城大大小小的成衣铺子,最后还是只能定做,留下两银子的定钱,跟店老板说好了加班费,出门拐个弯就进了当铺。
没法子,衣裳从里到外都是定做,用料还不差,她手里剩下的那点银子,也就够个人工费。
安心老大不乐意了:“早让你多攒点银子,现在好了吧?这种穷地方,当铺都比别处黑的多,咱们亏大了!”一件至少价值上千俩的古董花瓶就换了一百八十两,外加掌柜的附赠一只说不上多好的翠玉扳指・哪怕就是在闽江,这个价钱也至少得翻个倍。
木尹楠却不在意:“废话别那么多,赶紧把能量吸收了。”
她要下这个扳指,一来是卖价的确有点低,用来补足一部分损失,二来,她总要一两件首饰充门面。当然男子不像女子那么复杂,多半也就是玉簪,扳指・玉佩这三样,翠玉扳指之中的能量被吸收过后,品质有所提升,勉强够用了。
然后又进了玉石作坊。
要说樊城这一片,玉石作坊倒是最多的。所谓作坊,就是加工,当然也是有成品出售的。再加上这儿的原料价格便宜,成品卖的也不贵。其中大部分是要运到别的地方去卖的,留下几件,也不过是充门面。
有客上门・还指定了要成品玉簪,作坊的掌事不禁有些惊讶。看看眼前的小公子,倒像是有些落魄的样子,心中又有些狐疑。只不过,他们这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装傻,有银子不赚才有病呢!只愣了下就热情的引着木尹楠去挑玉簪。
“不愧是原矿产地,能量值就是高的离谱!少将大人,要不你多买几件吧?”这会子,安心倒是不叫屈了。放在眼前的两盒簪子・十中二三都是有能量存在的,而且量还不少。以前在京城,大部分白玉里头几乎都是没有能量的・倒是翠玉的含量还要高一些。
这要是都买下了,吸收了能量再拿出去卖了,那价格多半都是天
木尹楠不理它,这丫的财迷也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总不会是她自己。挑挑拣拣,终究还是选了三支品相中等,但能量值最多的出来:“掌柜的,就要这几样・怎么算?”
“这一盒是七两一支・公子给个二十两整就行。”掌柜笑眯眯的道。
这不算大生意,但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啊・更何况这几支簪子成本最高不过一两。
木尹楠点点头,爽快的掏钱付账・又问:“有没有玉佩?”
“玉佩・・・・・・倒是有几件,只是质量一般。”掌柜的有些为难,看这位公子的样子,连价格都不带还一下,当真是个冤大头。可问题是,店里品质好点的玉佩正好几日前送去了别处,留下的都不咋滴。
“先拿来看看再说。”木尹楠道。
掌柜的便去取了来,木尹楠一一看了,果然没有合心意的,只得作罢。
木尹楠走了,掌柜的直叹气,看来这位小爷是没看上,品质终究太差了些。早知道就不该全拿走,在作坊卖,虽然价格低,可他的利润大啊!送去了别的地方,利润就是别人的了。再说玉这东西,又不会贬值,多放一个月也没事,回头再有,他可得留个心眼。
他却是不知道,木尹楠主要判断的依据还是能量值。玉质太差,就算里面含有能量值,也没多少,还不如花钱买前头那些玉簪,所以放弃地很干脆。
这些琐碎的事情,前前后后花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等他再回成衣铺子去,他定做的衣裳果然好了。
“公子要不要试试?若是做的不合身,也能马上就给您改好。”掌柜的见人回来了,乐得合不拢嘴。虽然她就算不回来,他也能当成卖,不至于亏本。可说起来这地方终究难遇到好买家,这衣裳的布料可不便宜,而且布料放久了,是会褪色的,到时候就卖不上价了。
白色里衣没有什么特别的设计,毕竟是穿在里头的,舒适最为重要。而外边的则是一套宝蓝色的云翔符蝠纹劲装,在这个地方穿应不显得突兀,颜色略有些鲜亮,但她尚算年轻,肤色也并未因为风吹日晒而显得暗沉粗糙,穿起来也应是合适的。袖口和领口缀了流云纹的玄蓝色滚边,束腰也是同色的流云纹宽边锦带。
木尹楠略扫了一眼,让安心读取了一下数据,知道不必再改,就摇了摇头:“不必了,我直接拿走,还少你多少银子来着?”
“说好的是十六俩,公子先前给了一两定钱,再给十五俩就成了
木尹楠点点头,抛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笑了笑:“衣裳做的不错,多的就赏你了!”
掌柜的连忙道谢,五两的赏银可不算少了!
“切,没事装什么贵公子派头!”安心眼见木尹楠傻大方,又是一阵唠叨。
她可不就是要伪装成一位贵公子吗?
木尹楠一笑,取了衣裳便回了客栈。
“荣公子回来了,可要准备午饭?”客栈掌柜一见他,便招呼道,看她明明轻装出门,这会却是大包小包的回来,难不成是逛街去了?
“备着吧,一会我下来再用。”木尹楠抛下一句,径直回了房里。
再出来的时候,已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合身的劲装凸显的身材挺拔,只是胸口因着缠了两层裹布而有些气闷,是以腰间锦带略略放松了一些,却不显得松松垮垮,反倒有种随意之感。原本看着瘦削的身材显出几分细微的精壮,不明显,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她左手大拇指上戴着翠玉扳指,盈盈有光,腰间系了一块墨玉,形状看似朴拙粗糙却另有种古朴沉郁之感,黑亮的发丝随意的竖起,以一根上好的白玉发簪固定,一双细长的鹰眸之中透出几分精光,虽是笑着,却让人不敢直视。
这和早上出门时的那位小公子,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掌柜都有些迷糊,更妄论是小二了,早就长大了嘴巴,合不拢了。
一屋子的客人似乎都有些愣怔,呆呆的望着刚刚从二楼走下来,如珠如玉的这位公子,眼珠子跟着他的步伐一起移动――哪怕根本不识得她身上的这一套行头,但一眼就能瞧得出来,这决计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得出来的小公子。
是哪个王侯将相家的宝贝疙瘩跑到这鬼地方玩儿来了?
看来这扮相的效果极好,木尹楠轻轻抿唇,早上买的东西算是全用上了,还搭上了一块墨玉――那自然是她的“战利品”之一。
倒不是其中有什么能量之类的,而是她瞧着顺眼,于是顺手就取了来,至于是不是人家闽江提督的传家之宝什么的・・・・・・关她什么事儿?
“我要的饭菜呢?”木尹楠走至柜前,蹙眉请问,略带不悦的嗓音,却又显得平淡安宁。
“荣・・・・・・荣公子?”掌柜的离她最近,自然冲击也最大,明明看着是一样的脸,气质却迥然不同,只是换了一身衣裳而已,至于差别这么大吗?“・・・・・・您请坐,这就让厨房给您上菜!”
他连说话的语调都恭敬了不少。
木尹楠并不答话,只是轻轻额首,目光扫过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选择回避,最终落在了靠墙的空桌子上,便提步走了过去。
掌柜的推了发怔的小二一把,他这才醒过神来,连忙冲上去把桌子凳子通通又抹了一遍,生怕不够干净,弄脏了荣小公子的衣裳。
无视身旁的一切眼神,以及人们的窃窃私语,木尹楠专心等饭,她饿了。
掌柜的忍不住偷窥一眼,心中叹息,果然他年纪大了眼神儿也越发的不好,这哪里是个普通人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分明就是他生平仅见最具贵气的少年!
只怕比起前日里的那位陈大将军,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也不枉多让了,要知道,大将军可是侯府出身的嫡出少爷!
这位……怎么也得是个大官的儿子啊!
真是瞎了眼了。
还当人家是仰慕陈大将军来看偶像的!
可是・・・・・・这样一位贵人,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干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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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对面相见不相识
饭菜上来,还有一小壶酒,她挑了挑眉,看向言语越发谨慎的小二哥。
“这是桃花酿,是掌柜吩咐送与小公子品尝的。”小二低眉顺眼,没了昨日的好奇,甚至不敢抬头直视她的容颜。
明明,与昨日一般无二的,可就是令人不敢直视。
约莫是想赔罪了,因为有些贵人很小心眼,那掌柜生怕她也是那样的人。木尹楠淡淡一笑,表示自己了然了,小二忙忙低头退下。
桃花酿,据说是店家的秘藏好酒,非是贵客临门便不会拿出来。
出门的早,也是有好处的,别看她四处忙活,这樊城就这么点大小,该知道的事情,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看样子,她做的很成功。
木尹楠其实没有给自己的脸上涂抹什么,她一身男儿扮相,着实不好去买那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更何况,伪装更多的是气质上的不同,而非容貌。
毕竟人有相似。
这五年多,她的长相也变化了不少。
幼时,人人都说她长得像极了父亲,浓眉大眼,一张鹅蛋脸。五年过后,她确信自己不再像陈俊,不仅两眼拉长,变得不再大的突兀,浓眉也失了那份柔和,越发英气,她鼻梁直,却不见了高耸,圆润的鼻头略略厚实了些,鼻翼却越发往里面靠拢,看起来偏秀气了些,粉嘟嘟的唇瓣因为日晒充足而向朱色发展,也薄了不少不似往日那般可爱。
唯一不变的鹅蛋脸,也因为婴儿肥的消去,而显现出原本的模样。而这些年在外生活,她的身子骨变得越发健康,从前刻意保留的那一两分孱弱之态早已尽去。
现在的她,与五年前的她,顶多只有三分相似。
鲁家嫂子总是夸他相貌生的好,不似普通男儿,五大三粗船上的船员也总打趣他相貌清隽,若是扮女装肯定令人惊艳,可却没有人怀疑她本就是女儿身。
发育迟缓帮了她一个大忙,但本身的气质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现在坐在这里的木尹楠,即便是鲁大海对面,恐怕都不敢认她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阿楠。
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酿就如它的名字一般,是加入了桃花酿成,色泽呈晶莹剔透的粉红色。抬起来放在鼻尖轻嗅,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和酒香倒入口中,酒味不算太重却恰到好处,又不像女子所饮的甜酒果酒那般甘甜,略带辛辣――虽然有个很娘炮的名字,但这的确不是女人家能喝的酒。
她喝酒吃菜,吃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一壶桃花酿下肚,仍旧面色不变。掌柜便越发笃定她出身不凡,这是他酒窖之中的陈酿,喝起来稍嫌清淡但后劲很足发作起来也快,能这么轻描淡写,想必她从前是喝过不少好酒的。
却不知道联邦时代的酒,几乎已经跟酒精没两样了。就那样,还不是照常吃喝,偶尔到特别寒冷的星球上去驻守,人人都拿酒当水喝。
桃花酿最多是二十几度的酒,这点度数,在古代算高度酒,可对她毫无影响。
下午她又出去了。
掌柜毫不意外没有客人会一整天都呆在客栈里头只是她离开之前,他送上了樊城的一份小地图以便她能方便的“游玩”。
这种贵公子,不是来游玩的又是什么?
木尹楠便也顺手笑纳了掌柜的好意。
不过樊城还真没什么好玩的。
她一身贵公子扮相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热烈欢迎,也没人敢上来惹她。倒是有不少商贾,热络的跟他推销着自己的商品,玉石皮毛珠宝古玩等等,件件都是珍品。怕也没人敢拿假的糊弄他,世家公子们的见识,和暴发户可不一样。
让安心翻查了一下已经复制到芯片中的地图:“妓院在哪里?”
安心一怔,少将大人疯魔了?“大白天的,您去妓院干嘛?”语气说不出的小心谨慎。
“探探消息呗,你不知道吗?人家都说了,这天底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就是妓院。”木尹楠掩饰的笑了笑,迷倒了一群偷看她的大姑娘小媳妇,漫不经心的说道。
“城北西巷,有一条花街,里面都是干那种勾当的地方。”安心默默报出坐标。
如果有眼睛,它真的很想翻个白眼来着。
明明就是自己好奇想去参观,非要整出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
它只是芯片好不好?
木尹楠抿唇一笑。
安心的设定虽然不够正直,但某些原则还是会坚持的,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它是绝对不会给出正确的路线的。而当街翻地图这种事,太有损贵公子的形象了,春分丫头不是说过,要装xx就要装到底,绝对不能露出一点破绽来。
才走到城北,立时便感觉到了此处与另外三面完全不同的氛围。若说城东是贫民窟,城西是平民区,城南是高档住宅区,那么城北就是销金窟。赌场妓馆林立,可以很清楚的听见赌场里面热闹的呼喊声尖叫声,也可以分明感觉到妓管此时的安宁……这个时候,还不到妓馆开门迎客的时候。
虽然还没开门,但若是想进去,倒也容易的很。她才将将走到一家妓馆大门口,只看了一眼门匾上书的芬芳馆三个烫金大字,大门就忽然拉开。
“公子好,公子请进。”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迎门而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既不谄媚,也不巴结奉承。
这是……龟公?
若真是的话,这相貌,生的也未免太正直了些。
木尹楠愣了愣,方才回神・也不问话,只跟在那人身后默默地走进了芬芳馆内。
她还当这儿的妓馆都是这样的呢!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应该是自己弄错了。就算这会儿不是接客的时候,这龟公也不该将她往那没人的地方带吧?找几个姑娘来招呼她才是正常的表现不是吗?
但她却没有点出来,而是饶有兴致的跟在那人身后,一言不发的走着。
走到一座绣楼跟前,他停下了。
“公子,就在这里了・您直接进去就是。”那人负手而立,面上十分恭敬的样子,不过,似乎没有带她进去的意思。
所谓绣楼,就是女儿家的闺房加上书房等等的合称,妓馆里培养的女孩从小时候开始就会有一栋这样的绣楼,里面有独立的房间,用来学习刺绣琴棋书画等等一系列的技艺。当然也只有相貌好的女姬才有这样的待遇,拥有一座独立的绣楼,那必然不是头牌花魁至少也是一等女姬。
绣楼本是更早时期这个古代官家小姐的闺房・但到了如今,却演变成了女姬的闺房,而正经的官家小姐,要么是请了嬷嬷先生和家中的姐妹一起一同授课,闺房和书房等等也是分开的;要么就是进女学馆学习,反倒没有了绣楼的说法。
走入绣楼之中,打开大门便是正厅待客的地方,一个妙-龄少女面朝大门口屈膝而坐,身前摆着一架凤尾琴,正盈盈而奏――想必就是这绣楼的主人。看她容貌・说不上国色天香,倒也清丽不凡,不似一般女姬那么妖冶・独有一股芳华之气。
纵然不是头牌,的确也有拥有这绣楼的资格了。
而左侧边,入目便是几个劲装大汉,许是护卫保镖之类的人物,笔直如标杆一般站在一个盘坐的玄衣男子身后。
听得她进屋的脚步声,琴声未断,男子却转过了头来,显然他听力极好。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两人齐齐一怔。
“少将大人您这是神马狗屎运・逛青楼也能撞上亲哥哥。”安心幸灾乐祸的吐槽。
五年前那个少年,已经成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
垂下眼眸,遮住那丝丝重逢的喜悦・露出些许迷茫的模样。
而与他对视的陈景瑞惊愕不已,下意识就想把手下叫进来斥骂一通,好险忍住了,起身问道:“这位公子……怎么会到这儿来?”
来人的气质不输于他,甚至隐隐有几分面熟,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哪家的公子哥。这个时候,让下人出面就不合适了,只能他自己开口。
木尹楠耸肩:“我也不知,才进门就被个龟公领到这儿来了。”虽然已经很清楚,方才那男子绝对不是什么龟公,但她却仍是这样说道。
“…・・・”陈景瑞身后有人掩面而笑,他回头瞪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抱歉,怕是那家伙弄错了……他是我的侍卫,本是去接在下的一位朋友,想必是因为没见过他,所以认错了人。”
“原是如此,那该是我打扰了,这就告辞了。”木尹楠一拱手,笑道。
“耽误了公子,是我的不是。芬芳,你去送这位公子见你们妈妈。”陈景瑞按着忍不住跳动的青筋,对屋内唯一的女子开口道。
原来那女姬就叫芬芳。
木尹楠不再言语,心里却琢磨开了。以她对陈景瑞的了解,他绝不是会上了战场还有心思招妓玩乐的人,再看他的表情,也无一丝沉迷之色。
他等的那个“朋友”,是谁?
芬芳自然应承,起身走到木尹楠面前,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妾身芬芳见过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木尹楠顿了顿,看了陈景瑞一眼,方才答道:“我姓荣。”
“原是荣公子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请随妾身来。”芬芳莞尔一笑,木尹楠的相貌很能博得女子好感,再者她眼神清澈,毫无一丝垂涎急色之意,令人更平添一份好奇。
木尹楠随着芬芳才走出不远,就听见身后陈景瑞大声的咆哮,不禁莞尔一笑。
“去查查,那个荣公子是什么人!”斥责过一顿之后,陈景瑞低语,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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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会面
战场就是战场,任何无故出现的人都有可能是敌人,何这位荣公子出现的太巧合了,偏偏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又偏偏气质出众,凌然众人。
这让陈景瑞不得不警觉起来。
他不是爱疑心的人,但身在其位便谋其政,况且如今兵临城下,虽说双方都还未全面交锋,但这战事也是一触即发,他不得不更小心谨慎。
引木尹楠进那芬芳馆的护卫快哭了:“将军,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您不是说洛宁王世子长得像个女子,我这才…・・・”
劲装大汉们同情的望着他,那倒也是,方才那位公子,看容貌的确清秀的很。
陈景瑞却是面无表情:“罗旭,我是说了长得像女子,但也说是倾国倾城的女子吧?那荣公子顶多只是相貌清秀,莫非你被他迷倒,觉得他长得国色天香了不成?”
罗旭快哭了,这叫什么话,他好好的娘子在家里呆着,孩子都生了三个的人了,被个大男人迷倒?他家母老虎还不活撕了他!况且,他又没见过洛宁王世子,怎么知道是何等倾国倾城法?在他看来,那荣公子的长相在男子中就算得上是男身女相的姿容了,哪里还会有人比她更离谱!
……若是木尹楠知道他心里的嘀咕,八成要暗笑一声,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女人。
但这世上,的确有国色天香的男人存在。
“罢了,你起来吧!这事怨我没说清楚。”陈景瑞揉了揉发紧的眉宇叹了一声,道。
的确是他思虑不周了。
他今生与大将军王从小就认识,因此虽然知道他貌美,但也只是觉得他像个女子多过男子,也仅仅是长相,至于其他,李靖和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是标准的男子汉大丈夫。只是有了他这个珠玉在前,一般长相清隽的男子就不显得那么突兀了。
就譬如说他的损友林三少,那也是个长相秀气的男子但他从不觉得他像女子。
可问题是,别人的视角与他不一定一样啊!
罗旭听了他泄气一般的话语,也没多想,忙站到一旁也不敢再说话,生怕招来一顿臭骂。
心里也免不了犯嘀咕,这男人嘛,长得像女人又能有多美?国色天香什么的太夸张了吧?
“将军,世子爷到了。”半盏茶之后,前去等门的两个小厮之一跑过来回了话。
陈景瑞站了起来,静静等候。
李靖和是王府世子哪怕他如今是大将军,哪怕他是公主驸马,这也是必要的礼仪。
罗旭自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那位“倾国倾城的男人”到底生了个什么摸样。
一个身量高大,面上覆撤银质面具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
陈景瑞看的一愣,早知如此,他还说什么长相,直接说让罗旭去等个戴面具的男人不就完了,也不会有刚才的误会了。
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个误会给了他挚爱的妹妹一个再次见到他的机会。
“末将陈景瑞,见过洛宁王世子。”战场不称臣,也不用行那繁琐的礼仪见他来了,陈景瑞只是抱了抱拳,口称末将。
“陈大哥,你我又不是外人,何必这么客气。”看到他,李靖和连忙说道,本来该叫妹夫或是驸马的,但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已经习惯了叫陈景瑞大哥这个习惯,大约是改不掉了。只是有旁人在的时候他会加上他的姓氏稍作掩饰,私底下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甚至管自家堂妹叫大嫂,不管陈景瑞说了他多少次也不曾改口。
景然妹妹是他最喜欢的妹妹,她最喜欢最敬爱的大哥也是他的大哥。
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的。
有时候,李靖和也分不清自己为何如此执拗。他认定了陈景瑞是大哥,就好像认定了陈景然是妹妹一样,这世上,能够入得他眼的女子,始终只有她一人。
以前,景然妹妹成了他的妹妹,他只有欢喜。年幼不知事的时候,总觉得只要她在身边,有个名正言顺可以让他见到她的身份,就足够了。直到她失踪之后,他才渐渐觉得,想念一个人的滋味有多么难熬,而那种想念,并不是因为,她只是妹妹。
他纵然没有亲妹妹,堂妹表妹还少吗?
人,总是会长大的,也总是会开窍的,年纪越大,他越明白她的无可取代。
是以这几年,父王母妃要给他定亲,皇帝五叔说要给他赐婚,他都找借口推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谁,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陈景然,在找到她之前,不管是谁,都无法让他多看一眼。
李长青与董小婉也许比他更明白自己的心思,与其随便定个女子娶回来害了人家一生,还不如随他去,也许慢慢的找不到了他就会歇了心思,最终还是会定的,皇家子弟,还怕年纪大点就找不着媳妇?所以并不曾勉强他。李长乐是拿他没办法,他执拗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真要给他赐婚,他能掀了乾清宫的屋顶!
“礼数而已,你当我愿意?”陈景瑞白了他一眼,他早就没办法把他当成大将军王那样尊敬了,尤其是见过他小时候那副傻乎乎的样子之后。而且他知道这小子粘他妹妹粘的有多紧,有时候还会忍不住怨恨,如果不是这小子,妹妹也不会失踪了。
他知道不是他的错,可心里,难免还是会有疙瘩。
可是李靖和呢?他就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
他从战场上回来,听说景然失踪了・疯了一般冲到洛宁王府,举着拳头揍了李靖和一顿。他没有还手,甚至都没有伸手挡一挡,任他那么打,打的嘴角都吐血,直到洛宁王看不下去让人把他拉开,才说了一句话。
“大哥,你随便打我,我都没关系・但千万别讨厌我,景然妹妹要是知道你不喜欢我了,她也不会喜欢我的。”
这傻小子啊・・・・・・如果他不是王府世子,该有多好?
五年了・・・・・・连他都只是抱着渺茫的希望在寻找,只有他,一直坚信妹妹还活着。
也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知道陈大哥肯定不乐意。”面具下精巧的唇瓣开开合合,霎是引人注目。
这也怪不得旁人,谁让陈景瑞先前说的那么夸张・他们好奇也是难免的。
“怎么,见了我还要带着面具?”陈景瑞看着他那副怪里怪气的模样,忍不住挑刺。
“戴习惯了,就给忘了。”李靖和闻言,连忙一把摘下脸上的银质面具,随手扔给身后的随从,脸上掠起淡淡的笑容。
就是这么一笑,霎时艳惊四座,除了陈景瑞以外,就没人能够回的过神来。
在他摘下面上面具的那一刻・罗旭终于明白,原来将军他所言非虚,原来这世上・当真有比那女子更美丽的男人。他甚至惊的下颚都差点脱臼,怎么也合不上。
陈景瑞也跟着勾了勾唇角,扫了一圈失态的手下,顿时满意了。
让你们不相信,今儿就让你们开开眼界,什么叫男人中的女人!
“你们都下去吧!”当然,开开眼界也就算了,谈正事儿的时候・就该清场了。
这些也都是明白人・知道人家哥俩跑这种地方来个大会面,绝对不是为了一叙旧情。
绣楼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那位芬芳楼的头牌芬芳姑娘也一去不复
“怎么样,做出来的火器・可好用?”人都走了,陈景瑞谈起正事来。说到这里,不得不感慨,当年妹妹善待春分,几乎不拿她当丫鬟,做的是如此之对。
那个当年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年纪也不大,长得也不出挑,也丝毫不显得多聪明的丫鬟,却是个真正心中有沟壑,大智若愚的女子。
这几年,春分过的并不好。
虽然她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但结局并没有如她期待的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春分三年前和离,带着家人搬去了京城。有侯府撑腰,她自然没有吃亏,让前夫一家净身出户,后悔不迭。
在他看来,那绝对是那个混帐男人不懂珍惜,至于什么女子三从四德,他倒不是那么在意。
人家春分自己有本事,又不是靠夫家活着,吃软饭还想左拥右抱软玉温香?
活该人财两失!
倒是他手底下的罗旭,这两年在京城里没少接触春分,火器营前期的事务,也是由他和春分直接接触的。貌似这小子似乎对春分有点那个意思,若是有机会,他也不介意充当一回月老。
“五叔让人试过了,赞誉有加,父王都连连叹息呢!说是设计出火器的这奇人能早些出世就好了!”李靖和坦白的说道,还不厚道的笑了笑。
早几年,春分可还在景然妹妹身边老老实实的当着丫鬟呢!
当然,他没那么缺心眼的跟人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设计出来的,直说是个隐世不出的高人,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看不过蛮夷屡次犯边,这才将火器设计图献了出来。只是这火器毕竟有伤天和,高人不愿透露名姓。
五叔不是没有冒过想将她找出来的念头,只是最后让父王和他给打消了。
“那东西带来了没有?”
“自然带来了,不然你道我为何非要用官船作掩护?若是粮草辎重,未免也太显眼了些。”
“好!这一次,就该给他们迎头一击,免得他们以为我大晋朝无人!”陈景瑞以拳捶手,颇有些激动。
他实在是有些烦那些人心不足的蛮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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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回去就给你找个媳妇
打仗本来就是一件很辛苦又危险的事情。
初时,他只是不想当一个毫无建树的侯府世子。他也想以功成名就来证明自己,不要像父亲那样,像自己的前世一般,碌碌而为。他一开始重生,确实只是想继承侯府,夺回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和妹妹一起学武之后,他慢慢的也想证明自己。
他的重生,不应该只是那么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
所以,他背着家人投军,甚至没有机会知会远在京城的妹妹一声。因为他知道,北夷入侵,本就是大将军王崛起的契机,但,那是在战场的后半段时间了。
起先,他只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小兵做起,到百夫长,万夫长,副将。看似花去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一年,但要知道他并没有报出侯府世子的名号,这些都是扎扎实实的军功累积而来,他从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大少爷,变成让人畏惧的北夷克星,可想而知,这一年时间,对他来说是多么巨大的变化。
战事过半,他也成了领军将军的左膀右臂,随后,便发生了主将决策失误的事情,也是那时候,他方才知道,为何原本倾向于大晋朝的胜利竟然会突然倒戈。
主将不堪重负,自裁谢罪,是他站了出来,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也因此,这一世因着有陈景瑞的横空出世,李靖和并没有冒出来当成什么大将军王。当然,他原本就不缺这份荣耀,本身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王爷,当不当大将军王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一开始,陈景瑞还是有些许愧疚的,觉得是他夺走了原本属于李靖和的荣誉。
但到了现在,他真的是烦了。
是人,谁不愿意过着安定的日子?谁愿意远离家乡,在边疆这种苦寒之地疲于奔命?谁愿意整日的看着流血牺牲・而无动于衷?
说到底,前世他陈景瑞是一个俗人,这一世,骨子里依然是个普通
也许只有前世那位傻子大将军王・才会对战场那般乐此不疲。
所以,这一次,他要把他们打趴下,再也不敢起身!
同时,他对小吴氏的厌恶也越发的深了,若非她前世为了一点小小的利益害死了春分,大晋朝又怎么会面临接连不断的战事・多少青壮兵士因此丧命?
如今的侯府世子,他自然还是当着的,陈景安还没有成长到足以让他放心的地步,他不会就这么放手。只是继不继承侯府,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若他想要,自然理所当然手到擒来,若他不想要……那就要看父亲的决定了・他的妻子,也看不上一个侯府夫人的权利。
不过,小吴氏・他是绝不容许她掌权侯府的,否则他早就把祖母接到京城居住了,有祖母压着,小吴氏自然摸不到侯府的权柄。至于日后,少不得,要等到景安成婚以后,替他选个厉害的妻子管着家里,他才能彻底放手。
“对了,这次怎么会由你押送粮草过来?”陈景瑞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入口略有些苦涩,茶叶也不是上好的。他也不在乎,毕竟这儿不是侯府,更不是京城。
“不是我,就是我父王,五叔也不放心让别人来。”李靖和道。
火器・是利器,也是一把双刃剑。对皇帝而言,这东西只能掌握在自己人手中,是绝对不能交给别人的。
要不是为了亲手交接这些火器,他也不会现在依然留在樊城了。
陈景瑞了然的点点头:“你马上就回去吗?”
“嗯,之后就要跟着官船回去。我母妃本就不希望我上这儿来,要不是父王近来身子有些不妥当,估计大哥你也见不着我。”李靖和点点头,说到自己的父亲时,脸上掠过一抹忧色。
陈景瑞陡然想起,洛宁王爷去世,似乎就在几年之后。
洛宁王爷身上有早年间落下的旧伤,年轻时身体好强撑着,年纪大了便慢慢显了出来。
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提醒道:“召太医好好看看,王爷素日里身子虽好,但铁人也有打喷嚏的时候,莫要疏忽了。”
“我知道了,陈大哥。”
又略略闲聊了两句,两人也就各自散去。李靖和对青楼这种地方是没什么好感的,应该说,他对女子依旧如小时候一般,不冷不热,没什么感觉。
因此与陈景瑞聊完,他就带上面具离去,丝毫没有停留。
陈景瑞则离开的迟了一些,当然,走之前,还见了芬芳,待问过那位荣公子,知道他早就离开芬芳馆之后,这才离去。
芬芳有些遗憾,今日见到的两位公子,都是出类拔萃之人,然而,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看上她的。
先前这位也就罢了,那是公主驸马,铁血将军,她就算有胆子往上靠也得为自己小命考虑。而后来那位小公子,笑语晏晏倒是平易近人,说话也温柔和煦,恍若春风,可眼眸中的生疏冷淡,却是明明白白的摆了出来。
她是女姬,却不是蠢人,就算平日里自视甚高,但在真正的贵人面前,她非常明白,自己就是高傲胜过了公主,美貌赛过了仙女,他们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将军,查过了,那位荣公子的身份是假的,他叫木尹楠,真正的来历并不清楚,不过确实是来自闽江,是这次运送粮草的官船在闽江找的荣家船队之人。”隔了一天之后,前去调查木尹楠身份的人回来了。以他们的本事,想要查清楚一个人的身份,自然不难。即便远在边疆,他们想知道的东西,也不会有丝毫的差错。
“查不到来历?”陈景瑞却是皱眉
“是,他是三年前出现在闽江的,身份来历都是谜团,日子过得并不好。
“怎么会?”他想起那日所见,那个少年,看起来绝不像是普通人!“他的衣着打扮,可不像是日子过得不好!”
“属下怀疑,他就是闽江盛传的侠盗十三香。”
这倒是可以解释他身上财物的来历,可这样一个人,还是侠盗,屡屡犯事都不曾被抓过,想必技艺高超,又何必伪装成一个穷小子,一连三年都窝在闽江船行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要知道,出海可不是闹着玩的!看他的年纪,绝不会超过十八岁,三年前他才多大?而且还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如此年轻,又如此古怪的人・・・・・・
“再去仔细查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蛛丝马迹!”
“是!”
木尹楠并不知道已经有人调查过自己,因为陈景瑞并没有派人跟踪她。她从芬芳馆出来之后,就径自回了客栈,已经见过陈景瑞,看他的样子,应是位高权重,身上也气势十足。那并非官场历练出来的老练,而是沙场上经历过生死的沉稳。
这种沉稳中带着威慑的气势,她太过熟悉了。
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世家公子,也仅仅是世家公子罢了。如陈景瑞这般,只是看人一眼,都能叫人胆战心惊,才是真正的铁血将领。
从前的她,也是如此。
第二天一早,她便退了房。余下的房钱,也没有要,全都打赏了小二。掌柜的也没有问她为何提前退房,也没有关注她为何又换回了之前的装扮,只是恭敬的将人送出了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木尹楠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城中的店铺里又逛了一圈,把手中剩下的银两都花销了出去,换了一大堆含有能量的翠玉原矿。原矿比起雕琢好的翠玉来说,要便宜了不少,又是在这原产地,价格自然更便宜,百多两银子,竟足足买下了两百多块原石――可见银子的购买力,果然非同小可。
当然,要知道,也只有她买的原矿里头才会每块都含有翠玉,而且品质还都很不错。这也就是她能这样做,换成是旁人,怕是花上上千俩,买回去的也可能只是一堆没用的石头。
安心少有的没有指责她败家,它对这些原石都是很满意的,能量什么的,最喜欢了有木有?
花了一天时间骑着马回到码头,退回了马匹,屁颠屁颠的跑去把身份牌子还给荣老二。
荣二爷诧异的望着她:“这就逛够了?”这才多久?
木尹楠一脸嫌弃:“屁大点的地方,根本没啥好玩的!累的小爷骑马骑的屁股都差点散架了,什么好看的都没瞧见!”
荣二爷忍不住拍了她一巴:“你是谁的小爷呢!回来了就去船上歇着!”
“知道了,二爷。”木尹楠撇了撇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嘴里嘟哝着:“还不许人说实话了。”
这丫是不是给老爷子惯坏了?荣二爷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磨磨蹭蹭的往船上走,忽然想起一事来:“对了,你跟大副说一声,你们船上走的时候要多载几个人。”
木尹楠八卦的问道:“二爷,是什么人啊?男的女的?”
“你小子!”年纪不大,这脑袋里都堵了些什么玩意儿?改天得跟他们船上的大副说说,没事儿少扯些有的没的,带坏了小孩子,终究还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男的!回去就让老爷子给你找个媳妇,看你还总惦记!”
“那可千万别!我一个人挺好的,谢谢二爷好意!”闻言,木尹楠撒丫子跑的比兔子还快,就跟见了鬼似的:“回见呐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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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见不得人
走到了荣二爷看不到的地方,木尹楠停下了看似疾奔的脚却连粗气都没喘一口。
荣二爷的话,只是玩笑罢了。在荣家,她始终只是船员之一,地位低下,卑贱,甚至被人看不起的船少。纵然荣老爷子对她的能力格外的看重,一直明着夸奖她,然而,身份低下是谁也掩盖不了的事实,于不了解她的人,轻视也是难免。
看看所谓喜欢她的那些个姑娘,哪个不是船员家庭出身,纵然家里父亲兄弟挣的钱再多,打扮的跟富贵人家的小姐似的,却连想嫁个普通人都不容易,更妄论高嫁。
事实上,于至底层的人而言,根本不存在高嫁这种说法。
所以,别看荣二爷甚至愿意拿自己儿子的衣服给`她穿,但他未必就真的看得起她。荣家虽然开了船行,却算是行商的普通人家,是商户。而在大晋朝,商人地位不低,低于官家、士子,但却高于农人工人,并不是低贱的行业,反而还有一定地位。而船少就不同了,比操皮肉生意的女姬好不了多少,还会连累家中的亲人。
是以,若是家中有姐妹的家,就算当个混子,也没人愿意去做船少。若是做了,少不得家里就会跟他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这也是为什么,船少们的生死官衙并不管的理由之一,当然,船少本就是死伤率比较高的职业,若是个个都要查明,官府也管不过来。
不然,她一个黑户,怎么能大大咧咧的出现在人前?也正因是黑户,她才要当船少,何况这个职业对她更有利。
基于此,荣家老二又怎么会去操心她的婚事?不过随口一句调笑罢了。
真正关心的,是筒子巷里面的那群人。
大副就在船头・指挥着众人将荣家这次买来的货物搬进货舱。货舱都在船底,他们这样的货船,都是分两层,第一层用来住人・第二层用来装货压舱。
“大副,方才二爷跟我说,过两天咱们走的时候,要搭几个人。”
“阿楠你回来了?”大副瞧见她,一脸讶然,显见也是以为她还要迟一些才会回来的,毕竟他们出来一趟不容易・出去逛逛的船少也不在少数,大部分人都没回来呢!而且,二爷说过,阿楠去的是樊城,可不是在这儿周边逛逛而已:“要搭人?是什么人。”
“这我也不清楚,二爷他也没说。”木尹楠摊摊手,一副我是小人物,哪敢打听二爷事的样子:“要不您去问问?”
“小滑头・”大副笑骂了一句:“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木尹楠看看正在忙碌搬货的兄弟们・有点赧然的道:“要不我还是去帮大伙搬货吧,一个人歇着多不好意思。”
“你来来回回的,赶路就不累吗?让你去歇着就去歇着!”大副瞪她一眼,这人真是,有的偷懒还不紧着点去,还说这样话,脑子坏了吧?
“就是啊,楠小子,大伙知道你勤快,不过总得也让咱们表现表现吧?”
“是啊・阿楠,去歇着吧,今儿是小头,没多少东西,明后两天有你忙活的时候!”
他们声量不小,旁边路过的船员自然听见了・便随口打趣了两声。
木尹楠挠了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那我去休息了啊,大伙受累了。”
其实,在她看来,这些真的不是什么坏人。他们的确曾经年少轻狂过,但骨子里,也只是平民百姓,大抵不过做了些鸡鸣狗盗之类的小事。真要犯了什么大错,他们也没机会上船来了,早发配三千里或是拉去菜市场砍头了!
肯上船做船员,多半还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不然继续当混子不是挺好?所以,能坚持下去的,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管是为了养家糊口也好,还是混日子也罢,时间久了,总能养出几分兄弟情谊来。甭看他们对着外头混帐,对自家兄弟,还是不错的。
“小楠哥,你回来了。”刚准备往自己的舱里走,斜刺里忽然冲出个人来,听听这称呼,不是二狗子是谁?船少里,数她年纪最小,也就他还一口一个小楠哥的叫,也不知道笑破了多少人的肚皮。
二狗子没去搬货,这也正常。他也就是个耐力好,腿脚快加上眼睛利些,别的都不成。让他帮忙,不拖后腿就不错了。再加上他这两天老是在船上等木尹楠,晚上也不回舱里,困了就在船头靠着桅杆眯一会,醒了就瞪大眼睛望穿秋水,连吃饭也得送到他面前才扒两口吃,精神早就不济了,是以大副也就没安排他干活。
“二狗子,刚睡醒呢?看你这眼睛里的血丝,大白天的睡成这样,夜里干什么去了?”木尹楠笑笑,拍拍他的脑袋,跟逗孩子似的,说着玩笑话。
“嘿嘿。”二狗子只是冲着她傻乐。
“你别说,他还真是刚睡醒。”大副见他这幅德行,叹了口气,替他解释:“这两天你不在,这傻小子天天在船头等,夜里都不肯回去睡觉,说要等你回来再睡。今儿早上熬不住,躺过去了,我就让人把他送船舱里去了,这睡了才有三个时辰,不是刚醒是什么?”
醒来,还记着来船头,想必是要继续等,只是木尹楠恰好回来了。
听大副这么说,木尹楠不由愣了愣。
二狗子是她带上船的,那次他受伤之后,她出海,必定有他,她不去,也不会让他去,可以说,将近有两年的时光,他们两在船上说得上是形影不离――他俩睡一舱呢!
木尹楠不是纯正的古代女子,男女大防什么的,于她而言等同虚设,脑袋里就没有这个概念。
但是,她也没想到,他会自己如此依赖。
平时在船上,他并不是特别粘着他,也会和其他人一起玩笑,当然,他只负责听,然后笑。
这么一想,还真觉出些不同来,往日里没注意的一些小细节,回想一下,却是十分鲜明。
比如,行海的时候,他们是交替换班,每当她去接班的时候,二狗子总是伸长了脖子看着船舱的方向,比如他们不执勤的时候,他总会等她进舱门里了,才安心睡觉。有事没事的,哪怕跟别人在一起,他偶尔也会四处寻找,看她一眼才会安心。
他在确认她的存在。
她还以为他只是过分信赖自己,却没想过,他会惦念到这种程度!
两三天不睡觉只在船头守着,还让人抬回去,这已经有点偏执了吧?
心下微微一沉。
她总会离开的,应该说,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呆在闽江一辈子。可到那时候,他怎么办?若是他还像这两天一样等,以他的性子,恐怕会等到死吧?
望着那双信赖的看着自己眸子,她可以看到里面的纯净,然而,这却让她困扰。
木尹楠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困扰二字。
其实,当初刚刚落水躲起来之后,她也是烦恼过的。她知道,且不说其他人,陈景瑞和李靖和,肯定会寻找她,担心她。
但左思右想之下,她还是那么做了。
因为,他们俩是正常人。
就算她失踪了,他们会气愤,难过,伤心,会有各种负面情绪,做出一些过激动的举动,这些行为都是正常的,可他们的人生不会因此而有太大的改变。
但是二狗子会。
二狗子,本身是有点儿呆呆的,后来又受了刺激,比旁人更木讷些。木尹楠不是没想过替他治疗,但二狗子跟李靖和不同,李靖和的脑神经受损,是后天所致,是人为的,而他却是先天的,也就是说,在母体的时候,大脑发育迟缓,某些神经长是长好了,但比别人更粗壮,不那么敏感,以至于出生之后比旁人要迟钝一些,呆板一些。他不是神经性的呆傻,也不是智商不够,是条件反射弧慢到了一个诡异的程度。
联邦科技并不是万能的。
当然,在联邦,也不会出生这种状况的婴儿,母体中的问题,在胎儿出生之前,就会被发现,并治疗了。
木尹楠头疼了。
“二狗子,咱们先回去歇着,回头再跟你说我去哪里了。”木尹楠揉了揉眉心,一副困倦的样子。
二狗子困惑的看了她一眼,明明方才瞧着还挺精神的啊!但很快点点头:“小楠哥,我扶你!”
木尹楠哭笑不得。
“我能走!你睡饱了吧?睡饱了去帮忙搬东西!”
“哦・・・・・・”二狗子挠挠头,又摇摇头:“没睡饱,我还想睡。”
……大副了。
他连忙道:“人手够了,不用二狗子帮忙,你们都去歇着吧!”
得。
“走了,回去睡觉!”木尹楠拽了二狗子一把,人就乖乖跟在她屁股后头,屁颠屁颠的一块儿走了。
大副瞧着就笑了,又摇了摇头,不管了,反正没他的事儿。
隔了四五天,官船要走了,他们自然也要跟着走。
船上果然来了生人,荣老二的亲信领来的,说是让好好招呼着,不要怠慢了。
木尹楠没瞧见上船的是什么人,大副说那个领头的很奇怪,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脸上还带着个面具,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许是长得丑得吓人。”木尹楠摸着下巴猜测。
“谁知道呢?多半是。”大副赞同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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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霸气侧漏
他们这厢里说的正欢,冷不防后头有人走过来,一下子差将大副撞地跌了出去。 木尹楠是闪开了,顺手还拽了大副一把,好歹没让人跌船板上,真要摔实了,断骨断头不容易,鼻青脸肿却是免不了的。
大副还有些发懵,木尹楠却已经回过了神,抱着膀子看着来人――那是一个大汉,说是大汉吧,个头又不高,矮矮的很敦实,板着长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这是个生人,不是他们船上的,那就该是那新上船的。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看道,没长眼睛啊?”木尹楠张口就来,她不爱跟人吵架,但不代表她脾气好,一看就是故意的,怎么着也得教训两句。
那大汉看了她一眼,先前叫她避过去了,他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有些吃惊。他在洛宁王府功夫不算顶好,但也是中上,尤其轻功最好。他想撞个把人,能躲开的还真不多。可这丫的偏偏就避开了,瘦瘦的少年,一把拎着百多斤的大汉连个颤都不打,那力气怕是不
这会听她找碴骂人,冷冷哼了一声“我可看不见那起子背地里说人的人。”
“唷,敢做就得敢当,我是背后说嘴了怎么着吧?大老爷们的脸都不敢露一下,不疼不痒地说两句都不成?难不成其实是个娘?她大姐的倒是好意思啊,船上都是光着膀子的男人,就这么巴巴的上了船来,该不会船上有她相好的吧?”木尹楠一勾唇角,半点儿都不带生气的―那当然不可能了,这要不是她138看书网,大副指不定就落海里喂鱼了!这会子可不是刚启程那会,天热还能当冲澡,这北边的地儿十月下雪的可多得是!
“狗嘴吐不出象牙!”大汉脸色顿时就变了,说他没长眼睛他还能忍敢编排他们家世子爷?“你子活腻味了吧?让你爷爷我教教你怎么说人话!”
说着,那粗壮的手臂就冲着木尹楠探了过去。
木尹楠能让他给捞着?才怪!还没等大汉近前,他便眼前一花,那长了一张狐狸脸的臭子竟是不知去了哪里!他才要转头找那人的身影就觉得眼前飘过一个人影,没等反应过来,左手臂便传来一阵剧痛,只听咔哒一下,他闷哼一声,手臂软软的贴着身子垂了下去,脸上顿时勃然变色“你子找死!”却是不肯服软挥起右手冲着木尹楠一个耳刮子删了过去。
木尹楠眸中不由显出一丝欣赏来,且不说这大汉的反应十分敏锐,虽然捕捉不到她的动作,却凭着感觉正确的找到了她的位置,单看他如此能忍痛,就让人心生佩服了。自己下的手自己知道,他的左手不是断了,也没被废只是脱臼了,但她下手的方式却十分折磨人――这本就是审讯外族人的手段――能生生把人痛死。可他不仅忍住了,居然还有力气还手!
“我可没你这么没教养的孙子!”木尹楠轻描淡写的挡住了他的手掌指尖在他掌心中央轻刺,大汉却是只觉得一阵酥麻,没等他回过神来,另一条胳膊已经落得同样的下场。
废了两条胳膊,木尹楠就停下了,远远的避了开去。人的手臂有稳固平衡的作用,纵然天天练武之人,若是没有练过绑着手走路,也得歪歪扭扭一步三停,根本没什么太大的杀伤力。
果不其然那大汉并不甘心,脸色已经发白,却依然恶狠狠的瞪着她,脑门冲前向她撞了过去―木尹楠却只是凉凉的拖着下颚观赏。
只听“噗通”一声,那大汉一头栽倒在地上,身子一扭一扭的挣扎着却是怎么也起不了身。
明明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脸歪贴着船头木板,却仍旧赤红着眼睛瞪着那个托腮看戏的子,继续放狠话“你子有本事就杀了老子,不然・・・・・・”
“不然要我好看么?”木尹楠笑笑,走过去提了提大汉的退“怎么,腿也不想要了?”
大汉顿时噎住。
大副这起子总算是回过神了,也不敢动那躺地板的汉子,忙拉过木尹楠,额头冷汗津津“阿楠你可闯祸了,二爷说他们是贵客,不能得罪的!”
“不怕,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木尹楠一笑,当着大汉的面道“他不就看我俩好欺负,才敢不管不顾的撞人。我偏要让他晓得,这世上可不是会点功夫,有点权势的人就能横着走的!你说是不是,这位大叔?”
大汉气的横眉竖眼的,可偏偏动弹不得拿她没法子。
有句话她倒是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以为这帮子跑船的闲汉没什么功夫底子,才敢仗着一身功夫撞他们,只是没想到竟然会碰上个硬茬子。
看她瘦瘦的,竟然还是个高手。
但惊讶归惊讶,让他服软那是不能的,因此见木尹楠讥讽他,他也不开口讨饶“今儿老子栽你个兔崽子手里是算老子倒霉!”
倒是个硬气的。
木尹楠乐了,加了点劲狠踢了一脚“你是谁的老子?”汉却是话也说不出来,疼的只抽气。
“兄弟,脚下留情!”那厢又有人喊道,喊话的人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长得挺顺眼,穿着一身劲装,显出结实的身量。木尹楠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却是瞳孔微缩,好在离得远,没叫人看出她的异样来。
来人正是二虎。
多年不见,当年害羞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精壮青年。世子爷派他上来看看那刺头儿怎么去了怎么久都不回来,不想才出舱底就瞧见少年一脚踹向他的命根子。这要是下了死劲,老吴家怕是要断子绝孙,这才忙喊话拦了。
不过已经晚了,该挨的踹还是挨了。
当然,木尹楠还不至于那么狠,给点教训就完了,到时候还得给他按上胳膊。说到底,也是他们背地里说人再先・下人听不过去想要出出气也不是什么错儿。只不过错就错在,他不该挑上她,且明明已经知道了她的厉害,还嘴里不干不净的。
“吴刺头・你没事吧?”二虎向两人行了一礼,大副赶紧还礼,却见人根本没看,只是扶起了躺在地上的兄弟。
吴刺头就叫吴刺,因为此人桀骜不驯,仗着天生一把子好力气谁也不服,唯独只服气他家世子・是以大伙都管他叫刺头儿。
“二虎兄弟,你看老子这熊样,能是没事吗?”吴刺差一点儿就一把鼻涕一把泪了,那臭子踢的可是他老吴家的命根子啊!能不疼吗?
“这・・・・・・兄弟?”二虎半蹲着拖着吴刺,仰头看了木尹楠一眼。
“没事,我可不像你们的人,上来就下死手。”妆模作样的扶着大副“大副,你的腰没事吧?”
大副早说不出话来了・这子胆儿未免太大了,真是什么人都敢打!不过也亏了她的胆大,不然他这会儿怎么样还真不好说了。连忙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吓了好大一跳。”
二虎听了吴刺没事,倒是想也不想就相信了,笑道“多谢兄弟手下留情了,刺头儿就是脾气臭点,说话难听,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多多见谅。”
“算了,懒得跟他计较。”木尹楠斜睨他一眼,笑道。
吴刺差点儿就飙泪了,这叫什么事儿?自己被人揍得跟猪头似的・还废了两胳膊,二虎还得给人赔不是……“二虎兄弟・・・・・・”
“你给我闭嘴!”二虎狠瞪了他一眼,碰上硬点子了也不知道收收他那性子,就知道给世子爷惹祸的东西!也不知道世子爷为啥非得带上他!“兄弟,真是对不住了。吴刺,还不给兄弟跟这位大叔赔礼?”
吴刺有点不甘愿・但看了二虎一眼,见他连连使眼色,只得扭着头看向别处道“对不住了!”
“当我俩是空气呢?”木尹楠哼哼,她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
大副连忙拽拽她,声道“阿楠,算了!”毕竟是上船的客人,更何况,貌似身份不简单!
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副,眼力见还是有的,这起子人上船之时,那身上穿的戴的哪样不是好货?连下人都气势不凡,一看就知道有权有势,哪里是他们这种老百姓得罪的起的?
“吴刺!”二虎生气了,一来气刺头儿不识好歹,二来也气木尹楠得寸进尺。
可他们到底搭着人家的船,客人要是真把主人打了,满船人怕都不待见他们。
虽说不用在意这些平民百姓的想法,可在这海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天天让人躲着避着给白眼瞧,他们也就罢了,世子爷哪能受这种待遇?
旋即伏在吴刺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吴刺这才不甘的低头,冲着两人道“二位,方才对不住,是我莽撞了。”
“知道就好!”又是一声轻哼,听得连二虎都来气,这少爷看着年纪不大,脾气可真是个爷!
“兄弟,你看刺头儿的胳膊。”二虎也不计较了,忙说道。
“你让开。”木尹楠对二虎脸色倒好算是好的,怎么说也是早年相识一场,虽然他不知道,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知怎么的,听了她的话,二虎竟是真的让道了一边去。
等到耳边响起两声惨叫,他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怎么这么听这子的话?
“行了,大老爷们的,叫个球!别躺着撞死了,起来赶紧走!”
木尹楠牛气哼哼的给了个脸子,拉着大副掉头就走。
看的一人都傻眼了。
没看错,就是一。
这可是打架呢!那吴刺嗓门可不,满船人哪有不凑热闹的,桅杆上也有人围观,各种脑袋探出来打探情况的都不少。
一见是楠子跟搭顺风船的杠上了,虽说没冒出来,但也不敢走,怕她吃亏。人要真敢动手,他们也不是怕事的,满船人还干不翻这两个?
结果呢?
木尹楠霸气侧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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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可逮着你了
木尹楠今儿这强势的模样,大伙当真还没怎么看过。
楠小子厉害,大伙都是清楚的,只是时日久了,总是说说笑笑一块儿打屁聊天,渐渐便有些淡忘了,顶多是记着她力气大,功夫俊,又因着当初被揍的那十几个大汉并不是自己熟识的人,没有太深刻的记忆,甚至很多人,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平日里,楠小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在筒子巷里,谁家叔叔伯伯嫂嫂婶婶喊她一声,吩咐她做点什么杂事,她一准儿不推脱,就跟自家子侄后辈似的,不打折扣给办的妥妥的。在船上,也是任人呼来喝去,丝毫没有“高手”的自觉,一张笑脸就从没见她卸下来过,君不见连那舱底帮厨的那帮子人也敢对她呼来喝去的吗?这丫整个就是没脾气的,也没人见她发过火,生过气。
今儿大伙算是开了眼界了,打从心里也才知道,楠小子不是没脾气,只是好脾气罢了。
那大汉,一看就知道是个好手,可尽然吃不住楠小子两下子・……想想自家婆娘往日里对这楠小子呼来喝去支使来支使去的模样,众人心里就止不住打了个冷颤,还好还好,楠小子对他们还是很宽容的。
心下也暗暗决定,下回阿楠再去自家蹭饭吃,一定要好好招待,绝对不能让娘们给欺负了。
就连大副也是这么想的。
他基本上是让木尹楠给拖走的,好歹一个百八十斤的大男人,给个瘦瘦弱弱的少年一拎,脚下就撑不住了,自动跟着走。回过神来想想,可不完全就是身不由己吗?
进了自己的舱门,他就直勾勾的盯着木尹楠直瞧。
“叔,你别这么看我行不?怪渗人的!”木尹楠狗腿的笑笑,一脸讨好。
大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总算是彻底清醒了,猛地就一屁股坐在铺上,抱着头哀嚎:“完了完了,这二爷要是知道了・咱们就惨了!”
木尹楠也怪不好意思:“叔,你别这样,人是我打的,脾气也是我发的,倒是让二爷罚我一个就是了,你莫要担心。”
这话说得真是轻巧。
大副忍不住瞪她一眼,她想得倒是简单・可哪里就那么容易能混过去了?那可是荣二爷亲自、恭恭敬敬送上船的人!怕是连二爷,连荣家都吃罪不起!
“真没事的!”木尹楠很想说,那个人我实在是太了解了,他是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迁怒旁人的。可是这话,她还真没法说,怎么说?说那是我义兄,平生最疼我了?
真这样,让人知道她跟一群汉子在船上生活了三年・同吃同住,差点就没一块儿洗澡了?那她还不如干脆直接找根绳子上吊,或是现在就跳进海里喂鱼算了!
当然・木尹楠没那么脆弱,这点小事于她其实没什么妨碍。只不过,她可以不在意,任何闲话她都可以当做没听见,可是威武侯府成吗?
再不待见侯府的那起子人,她也得考虑下自家亲哥哥和未曾谋面的嫂子的立场啊!
她的语气太过肯定,令得大副有一瞬间的迟疑・・・・・・阿楠这孩子从来不说大话,此番如此笃定,应是有缘故的吧?
只是对方……实在不是一般人啊!
“算了,”一狠心・大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凄然道:“这回的事,我与你一起承担,若是二爷要怪罪下来,大不了我们爷俩都不要这份差事罢了!”
木尹楠听了这话,知晓他并不完全接受自己的安抚・但却是心底一软。大副与她,要论交情,还真只是泛泛,压根比不上鲁大哥张爷爷他们,但这种时候,明明他有脱身的可能,却还是愿意与她一同承担,单是这份心意,便足以令人感动。
不过,她也笃定,他们压根不会有事。
“叔,”劝慰的话此时也不好再多说,她看着大副,低声道:“多谢您。”
“傻小子,什么谢不谢的,上回要不是你拉了我家那两个愣子一把,他们早翻海里了。”大副冲她笑了笑。
木尹楠也笑了,她不过是顺手为之,就算真落到海里,凭着王家那两个小子沤水的本事,也不会淹死,可他们一家却是记在了心里。
这叫人怎么能不感慨?
有些人,即便给了他锦衣玉食,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譬如她自己。
站在船头,木尹楠一袭粗布麻衣,盯着海上风光,有些走神。安心最近一段时间不用担心能量缺乏,倒是大方的很,马力全开笼罩了荣家的全部船只行走的范围,替她代为警戒。
想来它也知道,木尹楠有些心绪不宁。
主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作为智能芯片的它,也得小心翼翼。它是木老爷子特意寻来专属木尹楠一人的空间芯片,为的就是好好照顾木家嫡系这唯一的一根独苗,即便换了个时空,这个任务却是从它“诞生”开始就已经存在的,平时再不靠谱,关键时刻,它还是很给力的。
木尹楠的思绪飘飘荡荡,忍不住想起了前生。
联邦人类与这个时代的古人,到底还是不同的。
联邦,是地球人类遭遇了世界末日之后,由剩下的人类精英所组成的联合国,经过上千年的繁衍,科技的发展,才慢慢接触到的世界。
如果地球自由发展,至少要再花上五六千年的时间,才能将自身的实力,提高到联邦最低级星球的程度。
这就是差距。
然而,从最为底层的原始星球,直到将整个银河系发展成a级宇宙星系,地球联合国总共不过花费了三百年的时间。
为什么?
因为看到了差距,所以孜孜不倦学习,并且本身的学习能力本就超出耽于享乐的其他星系人类的地球人,付出了几代人的共同努力。
但在这个过程中,同样的,地球不可避免的被联邦人类同化,许多传统的消失,许多历史文化的湮灭,在这三百年中快速的发生,以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速度,渐渐泯灭于世间。
人们变得自私自利,变得追求功利,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并不是一小部分人,而是大部分,甚至是所有人。
包括木尹楠自己,也是如此。
她一样是自私的,别看她总是为自己手下的兵争取福利,可那也是因为他们冠上了“木尹楠”这个名字,不是她的兵,她甚至都懒得多看一眼。
而她和她的士兵,也并不是完全的彼此信任,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
一个女子,还是个年纪轻轻就当上少将的女子,如果是个善良的人,是个圣母,又怎么可能在战争中活下来,在体系杂乱的联邦军队中占据一席之地?
她木尹楠,是个极度自私的人。
就比如方才的情况,如果她是大副王叔,别说跟她一起承担责任了,对着她破口大骂都是轻的――对自己不利的情况,理所当然应该避免的不是吗?
古人……就是厚道啊!
“少将大人,虽然打断您神游很不好意思,但我不得不提醒您,您家干哥哥来了哟!”
干哥哥……那是什么玩意?
“主子,就是他!”不等她想明白,一个粗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着还有些耳熟。
她不是健忘的人,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嘴角不禁微微挑起,敢情那个刺头儿找了靠山来了?
耸耸肩,她慢慢的转过身。
李靖和当然不是来找碴的,听了吴刺的叙述,他忍不住便对他所说的少年来了兴趣。就像二虎说的那样,刺头儿的身手不是王府里头最好的,但也不算差了,一般二般的护卫对上他,只有吃亏的份。一个行船的少年,能有多厉害?竟让他吃了那么大的亏!
于是,他带上面具,领了人出来,先去找了那个姓王的大副,在对方诚惶诚恐的目光中硬压着刺头儿道了歉,然后在他越发惊疑不定的神色之下,询问了那个少年的信息。
那大副怕是担心他们去找那少年的麻烦,愣是不肯说出来,到让他有些惊讶,直到他说了只是想给她道歉,而不是去找她麻烦,这才模模糊糊的说了几个地方。
指着他们找不到人就会回去呢吧?
可船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带着人逛了一圈,结果在船头找着了人。
刺头儿指着的少年,背影显得十分单薄,浑身上下看起来就没几两肉,真看不出来有多厉害。她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轻轻巧巧的靠在船头上,好像是在看风景?
倒是一副悠闲的模样。
他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嘴角。
刺头儿和二虎是不会骗他的,这个少年,勾起了他的兴趣,让他生出了招揽的心思。
那少年转过了脸来,对上他的眼睛。
那是一张清隽的面容,清秀,细长的眉眼,看起来有些柔弱。那双眸子,黑的不见底,黝黝地,仿佛是一个深潭似的。
那眼神,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就算长相不同了,就算她轻飘飘的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又转过身去了。
他也绝对不会认错的!
他的眼眶,慢慢的红了。
这丫头……这破丫头……
这魂淡该死的让他想了那么多年的臭丫头!
可逮着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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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我要去将军府
他们看到了什么?
吴刺以为主子会给他报仇的,就算不报仇至少也得摆个脸子;二虎太了解李靖和,他知道他不会让刺头儿如愿,他会强押着吴刺给人道歉。
可是什么都没有,他们的主子,那个在京城名声不显甚至并不是太好的,却让他们习以为常尊敬的主子,只是静静的走了过去,走到那衣衫破旧的少年面前,慢慢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或许连李靖和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
当年她失踪,他以为他会发疯的,可是他没有。她真的治好了他,也把他治的太好了。她教会了他怎么去当正常人,怎么面对看一切阴谋算计之后汹涌,就算是滔天巨浪都无法动摇他分毫,包括他的执念。即便她从未对他说过任何富含哲理的话,他却在她身上学到了很多。
她离开之后,他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了她的影子,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如影随形。
这五年里,他一次次的幻想过,再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是在人群中偶然的擦肩相遇,亦或是在某个地方,远远的捕捉到她的身影。
在一次次的失望过后,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应该愤怒,应该把她抓起来狠狠的揍一顿。
但不应该是这样,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她。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她的容貌跟从前不同了,不是太大的差异,却让她看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如果不是她的味道已经深深的融入了他的骨子里,他也不敢确信眼前这个少年打扮的人是她。可是不会错的,这几年,他见过很多像她的人,但从来没有一次,有人能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木尹楠叹了一声,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海,她在想,如果跳下去・她有没有可能像上一次一样,顺利逃脱。
好吧,是她异想天开了。
连陈景瑞都没有认出她,可他却认出来了,不仅认出来了,连一丝怀疑都没有,甚至连一句“你是不是陈景然”都没有问――这就是执念的可怕之处。
所以・这世上真的存在“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这种事。
他长成了大人,个子拔高了不少,如今与他对视,她需要仰着头才可以触到他的眼眸。也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倾国倾城这样的字眼,都不足以描绘他精致到了极致的容貌。若他是个女人,想必就是那祸国的妖姬,天生的祸水。
还好・他是个男人。
“还不错,你呢?”她光棍的承认,迎着他深邃的目光・微微一笑。他怎么可能过得好?那张绝美中透着清瘦,眉宇间藏着丝丝阴霾的脸,早已告诉了她答案。
如果他过的好,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与从前那个明朗单纯的他判若两人――他果然是长大了,学会了如何作为王府世子生存,学会了如何带着面具在这个世上活着。
他手中的面具,不过遮掩了容貌,他内心的面具,却遮挡了阳光。
“如果不是这么凑巧・你想躲到什么时候?”李靖和挑眉,随着这么细小的一个动作,他黑黝黝的眸中透入了阳光,那眉宇间隐藏的阴云,也在这一刻尽皆散去。
“我也不知道,也许没多久・也许五年、十年,就那么过下去。”木尹楠不再看他,他们的动作已经很引人注意了。
他没有冲上来喊她妹妹,已经令她十分意外了。如果是从前的他,应该会那样做的,然后给她和王府都会带去无穷的烦恼。然而他没有……这意味着他已经懂得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意外的同时,也有丝丝心痛和懊恼。她知道,逼着他成长的人,其实正是自己。
她不愿再回侯府,也没有回到王府,不就是因为,她不相信在那个地方,有人能够保护自己吗?她宁愿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他。
木尹楠心里清楚,李靖和何尝又不了解?
听了她的回答,李靖和沉默了一会,方才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
回哪里?侯府,还是王府?亦或者,是他哥哥的大将军府?别开玩笑了好吗?
她无奈的摊手:“我暂时还不能走。”不说其他,就是她刚刚才发现的二狗子这个大麻烦,还没有解决掉呢!
“为什么?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了,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走。”木尹楠撑着下巴,手肘搁在船桅上,眺望着湛蓝色的海面:“当年我没有回去,有我的不得已,如今我是回不去,依然有我的不得已。”
不回去,和回不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不回去,是因为当初的她,并不能确定想要伤害自己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最大的可能自然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某些人,他们一直未曾露面。就算她依靠着安心,这么多年,却只是摸到了一点点线索。而另一种可能,李长青想到了,他跑到宫里问了一句,然后决定相信那人。
因为那是他的亲弟弟,所以他可以选择轻易相信,但是别人可以吗
木尹楠并不是一个多疑的人。
但那件事情,本来就对李长乐更有利。要不是那些人明显不是想置她于死地,她也会更偏向于皇族要斩草除根这个想法。
至于她到底是不是木家遗留下来的血脉…・・・这件事其实早就不重要了。
不管是对谁,只需要一个借口罢了,他们说她是,她就是,说她不是,她就不是。
事实上,她甚至有些怀疑真的有那么凑巧吗?那一连串的事情,虽然中间耗费了很多年,但不得不说,更像是刻意营造出来的一种氛围。
张氏的确是张秀才过继的孩子,但她的出身却还是在张家,并没有知道她在过继之前,还是别人领养的。当然,这事也可能是真的,因为据说“领养”张氏的那家人,也是在她七八岁的时候才搬去扬州的。
而后便是卫嬷嬷。
张秀才家的境况,并不能说是特别好,勉勉强强不过是小康罢了。用得着特地给她找个奶嬷嬷吗?毕竟过继的时候,她都已经那么大了,就算没有乳母,也没什么大碍。
卫嬷嬷的来历也很神奇,王妃暗示过,卫嬷嬷有可能是那些人送来的,前朝宫中的老人。但以卫嬷嬷的年纪而言,即便她是,殷王朝灭亡的时候,她也不过才是个刚刚入宫的小宫女,对前朝的公主能有多大的忠心?若说她是公主身边婢女的后人,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未免也太忠心了。她一个嫁了人的妇人,难不成还有光复旧主的念头?
木尹楠也想过,卫嬷嬷应该是为人所迫,但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这一点还有点商榷。
再来就是张氏与陈俊。
他们是如何相识的?张氏应该没有听卫嬷嬷说过自己的“身世”,那么一个秀才家的女儿,至少也是识文断字,熟读女戒的吧?她怎会做出与人苟且,未婚先孕这样的事情来?
相比侯府来说,张家的家世,其实根本不值一提。一个是乡下落寞的土绅,一个是扬州独大的权贵,孰高孰低,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而对这么一个做了丑事的女子,陈家竟还以贵妾之礼迎娶――不觉得奇怪吗?
好…・・・就算陈俊对张氏情深意重好了,若是如此,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哪怕她真的有前朝木氏的血脉,何至于冷淡致此?说实话,他们父女比起陌生人也好不老多少了,但她曾在过去的某一天,和陈俊面对面单独见过。
这个是她爹的男人看着她的眸光里,有着深切的愧疚。
那是她第一次怀疑,她是否真的是陈家的血脉。
但,是不是,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就像先前所说那样,有些人希望她是,她就是了。
就是这么简单。
渐渐长大之后,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她发现自己与父亲陈俊,与大姐长相上有很多共同点,虽说人有相似,但更多的的确是因为遗传因素,她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也许她的确是陈家的女儿。
这个疑问至今无解,她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
李靖和深深的看着她,没有问为什么。
他走到她的一边,和她并肩站着,那样的两个人,一个锦衣华服,一个布衣粗衫,看起来那么不搭调,又意外的和谐。
看的二虎和吴刺都有些愣怔。
这是什么状况?
“喜欢现在的生活吗?”他问。
木尹楠想了想,道:“说不上喜欢,但确实很自由。”
“那么・・・・・・”他忽然转过头,看着她:“我也留下来。”
她莞尔一笑。
在他认出自己的这个瞬间,木尹楠就知道,她瞒不了多久,也逃不了。
“行了,别闹了,最多不过一个月,我就会回去的。”她笑着,温婉的望着大海,仿佛那是她的情人一般:“你告诉我哥哥一声,说我见过他了,回去,我会先去拜见大嫂的。”
“什么时候见过的?”李靖和一愣,又道:“你要去将军府?”
“在樊城见了一面,我估计,他这会应该察觉了。”她笑:“是啊,我要去将军府。”
“原来那个时候我看的人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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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践行
这世上有千种相聚的缘,自然也有万种分离的夜宴。
跟船回到了闽江,却恍如隔世。原本要中途下船的李靖和他们并未离去,而是跟着一道到了福建这地方。与京城与南方都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让李靖和一行人也觉得十分新鲜。
木尹楠看在眼里,不过轻轻一叹。
纵然位高权重又如何,不能走出原本束缚的圈子,任何人都不过是井底之蛙。而这世界何其之大,更妄论还有更为广袤的宇宙星系,相比那些而言,大晋朝不过是沧海一粟,而他们至今为止所闻所见的一切,更只是掉落在大海中的一滴眼泪。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重回星空。
即便对那个世界不再有任何留恋,但龙困浅滩,总会有种无力倦怠之感。世人的观念她很多都不能认同,这个时代的行事规则,许多都无法接受。对这些无法接受又不能改变的规则,她也只能尽力做到不去触碰,这样一来,她能做的事情,就更少了。
眼看就要重回牢笼,再次给自己背上重重的枷锁,木尹楠也不得不承认,卸下了“陈景然”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的这几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最自由潇洒的日子。
黄昏时分,筒子巷里人声鼎沸,以鲁大海家为中心,左右几家人家都是门户大开,里头宾客盈门。当然这些宾客也不是外人,都是筒子巷里头积年跑船的船员与亲眷。
都是来参加为木尹楠践行这一顿最后的晚餐的。
他们不过是普通人家,自然不像高门大户似的,围墙都堆砌的严严实实。更有关系亲近的人家,直接将两家院子之间的院墙去除。除了正面那一堵之外,包括鲁家在内,两边邻里之间,大都只是安了用竹枝木片编成的篱笆。坐在这个院子里的人,和坐在那个院子里的人・只要一抬首,便能互相看见对方,隔着一片栽种着野花闲草的篱笆,倒也别有意境。
“诸位嫂子・今儿让你们受累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各家妇人,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熟悉的招呼声,一转头,就瞧见木尹楠笑盈盈的站在厨房门口,冲她们道谢。
今儿她穿了一身玄色衣裳,腰间系了一条藏青色的汗巾,显得干干净净・配上一张本就清隽的脸蛋,活脱脱一个出挑的小哥儿。她眉目里带着笑,面上竟是真诚,惹得几个来帮忙的新媳妇害羞的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看看人家楠小哥,再对比一下自家夫君,这就是差距啊!
当然,她们也不是得陇望蜀。俗话说姐儿爱俏,在一堆大老爷们粗鲁汉子里头冷不丁蹦出这么一个扎眼的・心里难免痒痒的,忍不住多看两眼也不是罪啊!就是从前阿楠老不爱收拾自己,邋邋遢遢随随便便的・衣裳也是捡了人家的旧衣再穿,再俊俏的人也架不住这样糟蹋不是?再说了,就是那样,欢喜她的丫头也不见少了呢!
“阿楠,你来这儿做什么?君子远庖房,还不快出去外头陪你鲁大哥他们多喝两杯?”鲁家嫂子今儿挑大梁,这么一大群人都归她支配。街里街坊的,能帮把手的都不会躲懒,楠小子出息了,这是好事儿・就算不冲她这个人,就冲着日后没准儿会带契他们这一片,也得来凑个热闹不是?
再说了,别看外头热闹,这头忙碌,其实她们也就是聚在一起唠唠嗑啥的。平日里她们这些女人们其实也挺忙的・张罗家里,照顾老人,还要看着孩子,哪个有那闲工夫说嘴?
“鲁大哥他们喝着呢!咱不能只顾着吃喝的人忘了后头出力的嫂子们不是?”木尹楠嘴上这么说着,到底也没进门。她到底还是男子装扮,不方便进去,她这就要走了,也不能让她们被人非议,再者,这么些人忙活着,多她一个也不多,她也不会做什么,就不进去添乱了。
“行了,嫂子们领着你的情,你快出去招呼客人吧!”鲁家嫂子一笑,推着她往外走。
当日见她还是大腹便便,这两个多月不见,孩子生出来了,人也已经下地干活了。要是生在富贵人家,说不定这会还躺在床上当少奶奶坐月子呢!
不过鲁娘子也不觉得委屈,鲁大海待她挺好,生了儿子对鲁家有了交代,她心里头也高兴。没出月子的时候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她本就身体底子好,倒也不拘那么些。终归是家里没公公婆婆照看,什么都得指着自己,虽说邻里间总有帮把手,但人家也不能一直在她这儿呆着不是?她男人腿脚又不方便,看他拖着瘸腿上上下下的替她张罗,她也于心不忍。
都说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都想嫁个好男人,可世人对好男人的定义却没个标准。鲁娘子觉得吧,自己心里觉得他好,那就成了,日子怎么过不是过?
“小侄儿还好吧?嫂子身子都好?”木尹楠也不推拒她的好意,一边走,一边小声问着。
“好着呢!那么一个大胖小子,生的时候可折腾死我了!还好,那小子生出来倒是乖巧,也不爱哭,倒是个省心的。嫂子也不是什么金贵人,真让我躺上一个月那还得了?骨头怕是都要酥了。”鲁娘子说起儿子,满脸都是笑意,活脱脱一个有子万事足的模样。看看木尹楠,又道:“本来你鲁大哥还说,等你回来要让我家的小子认你做干爹,没成想,你一回来就要走了。”
“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木尹楠嘴上说着,心里却明白,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估计就不是现在的身份了。当然,干爹什么的就别提了,没得笑掉安心的大牙,虽然它压根没有这玩意。
在怀里掏了掏,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平安锁来。
锁头很是小巧,就是有些拙朴,看着是老旧的东西,似金非金似银非银,倒更像是铜质的,但分量上有些不大对,一眼看去,仿佛并不值钱:“嫂子,这是我在那边淘来的平安锁,专门给我家小侄子带的,听人说是旧物件,保个平安。,
鲁娘子面上一喜,忙收下了:“阿楠真是有心了,你鲁大哥寻摸不着旧的,还想着自家去打一个算了,没成想你给送来了!”
不是她贪财,说实话,这平安锁真真没啥卖相,估计甩给人家也就当个破铜烂铁卖了。
可是这年头,穷人家的孩子,都不太敢真金白银的往身上揣,那不是明着招贼吗?老一辈也说,平安锁这样的东西,自然是越旧越好,那才压得住孩子的福分,是以收到这样的礼物,甭管贵不贵重,却是个好兆头。
要知道,这年头,平安锁可都是传家的,就是想买旧的也不容易。
“嫂子喜欢就好,”木尹楠一笑,露出八颗大白牙,道:“听说那是个官里人家淘换下来的,我大侄子改明儿长大了定能当个大官。”
“吖,那可不得了,嫂子就承你吉言了。”鲁家嫂子更是笑得眉眼都看不见了。
对木尹楠的说辞,她是一点都不带怀疑的,丝毫不会去想,这压根就是木尹楠从某官员家里顺手捞来的,看着不起眼,人家却当传家宝供着呢!
当然了,为了不让人认出来,她还做了小小的改动,加上安心帮着做旧,根本不怕原主瞧见。
就是扔在他面前,对方估计也不会多看一眼。
没一会,鲁娘子便送了木尹楠到外边院里吃酒,自个儿喜滋滋的揣着平安锁回了里屋。
筒子巷角落里木尹楠原先的那个家里,却站着几个人。
不是他们不想坐,是实在没地方。没看见世子爷也就能在那床榻上沾沾屁股么?他们只好站着了。
看着这破旧的小院子,连个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吴刺表示十分不屑:“这小子怎么混的,竟然混成这样,不是说跑船能挣不少么?就住这种猪窝一样的地方?”
二虎伸手捅了捅他,瞥了眼板着脸的李靖和,他就不能不戳世子爷的心窝子吗?
事实上,他也很惊讶,她竟然会住在这样的地方,还一住就是好几年。从前也是锦衣玉食的养着,她就能受得了?这地方,就是他们下人也没呆过这么破的啊!
今儿是木尹楠的邻居给她办践行,他们几个没好意思去,也没有去的道理。虽说人家是请了他们的,但世子爷不动,他们也就没挪地方。也没人觉得眼馋,那些百姓人家能有什么好吃的?不过就是鸡鸭并几样土菜罢了,他们是吃惯了好东西的。
世子爷带着他们来了这儿,一进屋,都有点儿傻眼。像吴刺这样出身贫苦的,都有点看不过去,这是人过的日子?这要是没个屋顶,跟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又有什么差别?
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木尹楠的银子去了哪里,早就摸清楚了。心底倒也佩服,自己都吃不饱,成天道别人家里蹭吃蹭喝,连那梁上君子都干了,竟然还倒贴了那个什么济慈院!没人能想明白她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可心底吧,总有那么点儿怜惜。
除了李靖和和二虎,暂且还没有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人家还真当李靖和看上那小子的力气了,能把吴刺都给治了,可见不是个简单的。可再厉害,他们还是会不服气的,一个毛头小子,突然得了世子爷的青眼,这就飞上天了,心里头多少有点儿憋屈。不过想想这人还有几分善心,便觉得会是个不错的同伴,原本心底憋着的那口气到底舒缓了不少。
唯独李靖和,只是一言不发,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坐在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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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1 给二狗子取名
天色渐渐昏暗。
美美吃过一顿的筒子巷街坊们跟木尹楠打过招呼一声之后就逐渐一一离开,他们不是那些喜爱眠花宿柳的老爷公子,没有彻夜豪饮的习惯,就连那爱喝酒的,也不过染了三分醉意便停了手,毕竟第二天就算不上工,家里还有活要忙。
清醒的知道生活不易的人们,是不会浪费一个白天的大好时光用在对抗醉意上头的。
没过多久,几个院子里的人便走得干干净净,剩下些残羹剩饭木尹楠自然是用不上了,来帮忙的几家女眷也舍不得浪费了,虽说是剩下的,但都还好好地,热热还能吃,留着给孩子们改善两天的伙食也是好的。收了这些,院子里不免看起来有些狼藉,好在留下收拾的人不少,倒也不用木尹楠去头疼―就是她忙得过来,鲁娘子也未必会让她干这些个。
看着这些邻居嫂子们刷盘子的刷盘子,扫地的扫地,还有几个懂事的半大小子帮忙将院子里的桌子一一搬到各家去还了,这忙忙碌碌的热阄景象,不由便让人心底生出一股温情来。
“小楠哥。”木尹楠正给几家嫂子们送辛苦钱,几人正推拒着,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却是二狗子,探头探脑的缩在厨厅门边,正向里头张望。
木尹楠冲他笑了笑,回转头将一个钱袋子塞在鲁娘子手里:“嫂子帮我给分给诸位嫂子吧,辛苦了一天了,也没吃上点好的,也没多少,就当是给孩子们买几个糖吃,就别推了。您看,二狗子找我还有事呢!”说罢,丢下钱袋,哧溜一下就跑出去了。
“这孩子真是・・・・・・”说什么给孩子们买糖吃・自己还是个孩子呢!鲁娘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阿楠这孩子,善良聪明,也懂事・筒子巷里谁家的娃娃没吃过她给买的糖葫芦?怪不得她走到哪都招孩子喜欢。这孩子喜欢了,家里大人自然更不反感,每每见了也是笑脸迎人。要不是她胃口实在太好,这儿的人家多半又不富裕,不然谁家也愿意留她在家多吃几回饭。
钱袋怪沉的,打开看了两眼,却见都是兑好的碎银和一串串规整好的铜板。想来是她早就准备好了的・看着数量,这回出海的钱怕是又没留下多少。
鲁娘子有些心疼她,丫一傻孩子连点傍身钱都不留,但转念一想,跟了那富贵公子做事,想必亏不着她,也就咬咬牙把碎银子和铜钱给大家伙都分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每人都能得个五六钱的・要是省着些过,够一户人家十来日的开销了。
待收拾好了,又把剩下的饭菜给各家都分类带点回去・都是熟食,也放不久,左右阿楠是用不上了,糟蹋东西可是要遭天谴的。
这连吃带拿的,几个年长的妇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她们只是义务来帮忙,乡里乡亲的,谁家有事的时候不是去帮个手?往常带些吃食回家也是正常,可这回,可还得了好些银钱・脸上有些烧得慌,都不肯要,还是鲁娘子劝着方才收下了。
“阿楠算是得了造化,那孩子勤快,以后勤勉些,不差这些的・到底是她一番心意,大伙就安心收下吧!”
“楠小子是个好孩子,老天爷肯定是要照看这些的。”这是有些迷信上了年纪的老人。
“是啊是啊,以后说不定还能飞黄腾达当上官老爷呢!”这是梦想着沾光的媳妇子。
鲁娘子笑了笑,同她们说笑了几句,送了她们出了自家门子,这才回到了房里。
鲁大海正抱着儿子哄着。
“儿子闹腾了?”
“没呢,就是拉了一身,我给换了衣裳又哄睡了,娘子辛苦了。”鲁大海轻声说道,冲着鲁娘子温柔一笑。
鲁娘子心头一片柔软。
她到底算是嫁了个好男人,谁家的男人会给自家儿子换尿布哄他睡觉?就是这筒子巷里,那些大老爷们,会这样做的也很是少见。
“我不累,就是帮着张罗张罗,大嫂子们知道我刚出月子,冷水都不肯叫我沾一把的。”鲁娘子摇了摇头,对他伸出手去,道:“孩子给我吧,谁家老子成天抱着儿子黏黏糊糊的,让人见了要闹笑话的。
“那有啥,我这也算是老来子了,抱一抱还不成了?你快歇着吧!就是没干活,忙了半宿,也得腰酸背疼的,一会我给你捏捏。”鲁大海没给妫‘,反倒自个一颠一颠的抱着孩子放在了小床上,轻手轻脚的盖上小被子,压实了。
看着丈夫的瘸腿,鲁娘子的眼睛有些微酸。他才不过三十而立,什么老来子?只是成婚的晚,他们孩子也来得晚罢了。想着她几年无出,鲁大海都没动过别的念头,一直对她好,心里就满满都是感动。
“看啥,还不快过来躺下。”鲁大海见妻子愣愣地盯着自己看,老脸一红,忙掩饰地说道。
鲁娘子轻轻一笑,忙“”了一声,听他的话走了过去,让他给自己按着肩膀。
“楠小子要走了,我这心里怪舍不得的。”一边按着,一边听他说话:“这小子虽然搬来没几年,我却打心眼里拿她当亲弟弟看。她这忽然要走,我却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给她打点,心里怪不是滋味。”
这一阵子妻子怀孕,因着年纪略大了些,没几日就见了红。请了大夫来看过,说是胎像有些不稳,他就更小心谨慎了。医馆给开的安胎药也是要花银子的,各种鸡鸭鱼肉也没断过,不时还要买点人参什么的补补身子。虽说每日每日看不多,可几个月下来,攒下那点家底也差不多了。等儿子生出来,过洗三做十二日台子(地方风俗),请满月酒,接连三次又是一笔极大地开销,要不是还有收的人情银子剩了些,家里基本上也算得上是一清二白了。
不过看着他这白胖白胖的小兔崽子,也就觉得什么值得了。
“她是个好孩子・怪道你舍不得,我都挺舍不得的。”鲁娘子轻声说道:“今儿请了几家嫂子帮手,阿楠大概是把剩下那点子积蓄都拿出来了,说是给辛苦钱。我这当嫂子的・也没给添点啥,就没抽分子,都给大家分了。”
“娘子做得对。”鲁大海听了,夸了自家媳妇一声:“这钱咱可不能要,没得生分了。”
“嗯。”鲁娘子应了一声,又道:“方才二狗子来寻阿楠了,许是有话要说。那孩子也是可怜・就一个爷爷好不容也拉扯大了,就没了。阿楠心善带他上船做活,好歹有了条活路,如今她要走,他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你许是不知道,二爷答应了不让他再上船,让他在荣府找个活计呢!还应了把他们府里的丫头嫁给二小子当媳妇!日后有二爷照看着,也该过上安定的日子了。”
“那感情好……”鲁娘子宽慰一笑。
正巧鲁大海揉到她腰间・手下却碰了个硬硬的玩意,惹得鲁娘子叫了一声:“哎哟,你手上拿了什么东西・戳的我生疼。”
“不是我手里的,是你衣裳里的……”鲁大海一愣,忙道。
鲁娘子忙低头看了,解开腰间的汗巾子一看,两锭锃光瓦亮闪着银光的元宝咕噜噜落到了被子上,仔细一看,上头还有印记,是五两一锭的官银,顿时和鲁大海面面相觑:“这・・・・・・”
“许是那位贵人给阿楠的。”还是官银呐!
两人一下就想明白了,这分明就是阿楠不知道啥时候塞给鲁娘子的。
默默的把银子收了起来・他们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阿楠跟了这么个大方主子,以后就不会差银子了,这是她的心意,他们也不会傻愣愣的硬要塞回去。
“明儿・・・・・・你把我给阿楠做的那两身衣裳给她送去,啊?”
“哎,知道了。”
鲁大海和鲁娘子相对无言的这会子・木尹楠带了二狗子回了他爷爷留下的老屋。
二狗子不像木尹楠,有点银子就都花了。他平日里很是勤俭,吃喝也不讲究,更爱干净,省下的银子都存了起来,屋子也规整的整整齐齐的。任谁进来了,也想不到这是那傻头傻脑的二狗子的家。
“二狗子,你找我有事吗?”木尹楠望着二狗子轻笑着,问道。
二狗子看了她一会,忽然在屋里的木箱里倒腾了一阵,扯出个包袱来,递给她。“小楠哥・・・・・・这给你,留着,留着傍身。”
不用看,木尹楠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看着这个眼神淳朴的少年,木尹楠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她不是没想过,回去的时候,带上二狗子。可他,并不适合在那个圈子里生存。
还是在筒子巷里,他才能好好地,滋润的活下去。那小翠她见过,是个挺实在又精明的姑娘,不像一般女孩那么虚荣爱面子,能踏踏实实的过好日子。虽说嫁给二狗子是有点委屈了她,不过既然不是强买强卖,人家小翠姑娘也是愿意的,但也算是一段大好姻缘。
“小楠哥,给你,你收着。”二狗子把包袱往她怀里塞。
木尹楠笑了笑,把包袱扔在床头,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二狗子,你还记得你爷爷姓什么不?”
二狗子茫然的摇了摇头。
爷爷走的时候,他才刚十岁出头,平常也没给他说过着些,一直二狗子二狗子这么叫着。
“那小楠哥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取名字?二狗子的眼睛顿时亮了:“好!”
还真是不带犹豫的,木尹楠笑着,想了想:“那你就跟着小楠哥姓木吧,正好你八字缺木,姓木倒是最合适不过了。就叫木亦宁,字致远,可好?”
宁静以致远。
二狗子点头:“二狗子・……听小楠哥的!”
“以后要叫阿宁,你跟你媳妇求亲的时候,就说你叫木亦宁,字致远。”木尹楠点着他的脑袋,老大一个少年,在她面前跟个小孩子似的,被戳着脑门子玩儿:“这些银子呢,是小楠哥给你娶媳妇的聘礼,你以后要疼你媳妇,孝顺岳父岳母,因为花了老大价钱才娶回来的,不能欺负了去,明白吗?凡事多听你媳妇的话,不懂的就去问你老丈人,别傻乎乎的什么人都信,知道了吗?”
一番话,二狗子听懂了,这么简单直白,他还能不明白?他只是反应慢,容易相信人,又不是真傻。
木尹楠不要他的银子。
他低下了头。
“我该走了,还得去荣家一趟,跟老太爷辞行呢!”拍拍他的肩膀,木尹楠道。
“小楠哥……”
“嗯?”
“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想理你的。”
“我知道,你好好过日子哈,以后小楠哥说不准会回来看你・……还有你媳妇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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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那些人,那些事
二狗子・・・・・・不,木亦宁的抱歉来的很及时,即便他想表达的许并不是那个意思。
但木尹楠接受了,也同意了他姓木。
新鲜出炉的木姓少年或许还不明白其中的意义,但不要紧,木尹楠明白就够了。木这个姓氏是绝对不能断绝的,而她的身份也是绝对不可能招赘的,所以找个人延续下去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联邦女少将对血脉这种东西早就不在意了,就算自己生了个姓木的儿子,但谁知到千百年后的木家人骨子里到底流着多少她的血,只有能力才是最的。
所以她说会回来看他,绝对不只是哄着他玩的话,也绝不只是口头上的意思。
少年啊・・・・・・努力造人吧!木家的延续就全靠你了啊!
荣家老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朗,身旁站着恨铁不成钢的张家老爷子,一双澄澈的老眼像激光扫射似的往木尹楠身上扎。张家一直是荣家的附属,但在这个行当,他们家的地位也十分超然,至少两位老爷子私底下差不多可以平起平坐了。
荣老爷子叹息自家几个儿子不争气,这么多年了都没给他抓紧时间生出个孙女儿来,好好的孙女婿就这么跑了啊!
其实吧,荣老爷子一开始压根没这个念头,可他眼睛好使啊,那位贵公子能是普通人吗?
当然,他们荣家是攀不上贵公子的,但楠小子总够得着啊!
张老爷子暗恨自己没抓住机会,早知道给那臭小子灌包药搭上自家孙女算了,何必由着他们自由发展,明知道楠小子没心没肺,这不是活该找罪受吗?
其实两位老爷子应该庆幸,如果知道真相的话,他们绝对会活生生把自家的眼珠子给抠出来,吃了这么多盐走了那么多路・居然连男女都分不清了,白活了大半辈子。
“老爷子,我这就走了,你们有啥话交代吗?”木尹楠笑眯眯的・一脸不羁。这德行要放在先前,两位老人绝对不会有任何想法,她从来不就都这样吗?
可这会不行了。
荣老爷子瞪眼:“交代啥?臭小子别咒老头子,我还想活到一百岁呢!”
张老爷子跟上:“就是,我也至少得活个九十九!”
木尹楠摊手,她绝对没有让他们交代后事的意思,明明是两个老人想歪了。不过没等她开口解释・俩老头自己就干上了。
“姓张的你什么意思?活到九十九,想比我晚死?那绝对不行!”荣老爷子愤愤,好巧不巧,张老爷子小他两岁,虽然是过命的交情,但却绝对不能容忍这坏心眼的老东西比自己晚死。
谁让他荣家的后生都生得太实诚啊!
“荣爷,这话说的太过分了吧,你活一百・我活九十九还不行啊?”张老爷子也委屈,老子都比你少活一年了,你还想咋地?
“不成不成!咱们斩鸡头发过誓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可不许赖账!”荣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谁让你晚生两年,活该的。
“啊呸,你去外边问问,哪有你这样的人?”
要不是了解两个老头之间的革命友谊,木尹楠指不定会怀疑二人之间“基情”的存在,不管男男之恋还是女女之爱,在联邦都是可行的,想要登记结婚都没问题!当然,想要孩子就不成了・科技再发达,也不会去折腾活人:“行了行了,两个人加起来都一百好几十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斗气?没话对我说我可就走了啊!”
“滚吧臭小子,没指望你小子又良心!”
“回头把我家月儿领走!”
“你家月儿又不是我生的,凭啥我领走?”木尹楠不乐意了。
张老爷子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你就是想生・也得有那个功能!”
噗……荣老爷子喷口水了。
木尹楠扯扯嘴角,忍住了那句尤在嘴边的吐槽,转头往荣府大门外走去。
可惜安心不肯消停,兀自在木尹楠脑海中叫嚣,哪怕明知道别人根本听不见:“丫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老东西,谁说我家少将大人没那个功能了?姐告诉你,她还真有!”
木尹楠默了下,忍不住出声:“安心啊,你是母的?”
“你才是母的,你全家都是母的!”
好吧,她忍。
话说安心是不是也太不像话了?没关系,再不喜欢,这玩意也融进她灵魂里了,甩也甩不掉,那就当没听见好了:“我的意思是,你有性别?”
“没有!”
“那就别动不动自称姐,你个连人都不是的玩意儿!”
安心:“・・・・・・”泪流满面啊,特么太不人道了,它就算是芯片,好歹也是有尊严的!
俩老爷子嘴硬,到底心还是软的,第二天除了来送行的鲁大海和众船友们,两老爷子的马车好歹吊在车尾露了个面,就是不肯下来,说是腿脚不方便。
还得木尹楠下马车前道谢。
“小子记得回头回来看看咱们老哥两!”要说起来,荣老爷子还真是特喜欢楠小子的,纵然他没说过,也不像张老爷子表现的那么明白,纵然木尹楠很少去荣府,也老是不爱搭他的话茬,但喜欢就是喜欢了,欣赏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成!等您百岁大寿的时候,我一定回来!”木尹楠笑道。
而后轻车一骑,绝尘而去。
“…・・・这臭小子!”人走远了,马车里才憋出一句痛骂来,荣老爷子好歹掀了门帘子,露出一张满是欣慰的老脸。
“占了便宜还卖乖,老子只能活九十九岁,连百岁大寿都木有!”张老头气的歪了嘴。
荣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决定不跟着老冤家吵了。几十年了,他们也从青年变成了老头,被人恭恭敬敬的称一声老太爷的人了,还有什么可争的?
“大不了我活一百零二岁好了。”
“荣爷,你就是见不得我活的比你长是不是?”
“是,没错,就那样・你待咋滴?”
离了福建城里,李靖和看着身边与他并驾而驱,丝毫不在意身后吴刺那杀人般眼神的木尹楠,忽然淡笑出声。“然儿・你在闽江的人缘……很好啊?”
“别这么叫我。”就算跟他回去,也绝不是以陈景然的身份。
李靖和的眸光略略暗沉:“难道打算用这副模样去见大哥?”
木尹楠嫣然一笑:“靖和,别开玩笑了,我大哥在北地打仗呢,没个一两年回不去京城。”
“就算他回去了・・・・・・你也不打算再当‘陈景然,了吧?”
木尹楠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个世界上,若说有一个人,是最了解她的人・那必然就是李靖和了。不管是陈景瑞也好,春分也好,他们大概都不会在重逢不过几日的时光里,透过她清清浅浅的几句话,就琢磨到她的想法。
但李靖和做到了。
“我昨儿接到了大哥的飞鸽传书,他也知道是你了。他说‘木,这个姓氏,大概只有你会不在意,随随便便就那么用了。”
“…・・・”好吧・她错了,陈景瑞也是了解她的:“哥哥还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不必勉强你・如果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可以留下,最多三年,他会去接你。”
这话不早说?木尹楠白了他一眼:“马后炮!”
李靖和眸中掠过一抹笑意,他就是故意的。
既然已经见到,他又如何能放她自由……他也是自私的人。
如果要自由,除非带上他一起。
“你不想当‘陈景然,也可以,反正木尹楠这名字蛮好听的。到时候就说你是大哥认的义妹,就住在大将军府里好了,大嫂那儿・我去给你解释。”
“我大嫂・・・・・・是你堂妹吧?”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啊?
“嗯,五叔的女儿嘛!不过她性子挺好的,人也爽朗,你应该会喜欢她的。”
“嗯。”木尹楠点点头算是应了,又问道:“跟我说说京城里的事儿呗?”
“你想知道什么?”
“随你说呗,什么都可以。
“……你最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吧?京里的钉子被五叔清理的干干净净・大哥成亲也是在那之后的事情,他回来听说了你的事儿,差点没揍五叔一顿。好吧,我夸张了,反正那时候大哥的脸色绝对说不上好看就是了。大嫂是自己愿意嫁给他的,说是只看中了,不想耽误大哥的前程,所以没立公主府,你看,她对大哥也挺好是不?”
“还有呢?”木尹楠暗暗记下,这个大嫂的确不错。
“你大姐又生了个女儿,王家你那个表姐嫁给了一个新晋的进士,跟着那小官上任去了。穆家妹子也嫁人了,嫁给了你二哥,说是女大三抱金砖,你后妈可就惨了・・・・…对了春分现在在京城里,她和离了,那个人对她不好,大哥纳了她当妾侍……”
“你说什么?”木尹楠瞪大眼睛,他确定他说的那人是春分?
“急什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是真的,大嫂也同意了。春分她毕竟是个弱女子,诺大一份家业没个靠山怎么行?等日后她看上了谁,大哥自然会放她嫁人的。”
“侯府还在扬州,老太太说习惯了,不肯上京里,你爹这几年挺上进的,五叔倒是有意提拔他,都被老太太拦了,还有你那个姐姐……”
“她咋了?”
“别说方言成不成?”李靖和戏虐的看着她:“还没嫁人呢・吵着要上京来,许是看上了我。”
木尹楠笑了一声。
是啊,未来的王妃,可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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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她要是个棒槌就好了
接连几日的赶路,木尹楠仍旧是作少年打扮,只是衣衫的质量给提了上去,配上在陈景瑞跟前带过的几样配饰,看着就贵气非凡,连吴刺也没了脾气。om
他再蠢,此时也看出不对劲来了。
世子爷对那姓木的,全然不是主子对下人的态度,纵然他平时也是平易近人,但他感觉得到,在世子爷心里,姓木的地位恐怕不下于他这个小王爷。世子爷待下属极好,也不拿他们当下人看,尤其是二虎几个从小跟在他身边一起长大的,旁人看不出来,还以为是感情极好的友人。但世子爷终究是皇室的人,通身气度若隐若现总是难免会泄露出来,那隐藏在平和之中的贵气,隐隐就高出他们一筹。
然而,姓木的小子在他跟前,却丝毫不露怯,一举一动里透着股同样的骄傲,令人惊异。
他为人脾气暴躁,想法直白,没那么多心思,是以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让二虎对她毕恭毕敬就算了,还能如此自如的喝世子爷平等相处。但有一点他倒是明白了,姓木的小子绝逼不是他以为的一个穷小子,这人的地位自己只怕惹不起。
是以,他自觉的遗忘了在船上的“受辱事件”,好像从未发生过那件事一般。
说起来,姓木的小子倒是和王爷长得有几分相似・・・・・・都一样的五官精致。
莫非……是王爷的私生子?
这个念头一起来,便无法节制的蔓延开来,再加上他几次小心探问,二虎都只是神神秘秘的笑而不语,便越发以为自己猜到了“事实真相”,行为举止也越发收敛。
“你在哪里找到这个傻大个的?”偶尔,木尹楠也有会对某个人感兴趣的时候,在她看来,吴刺这个刺头儿的身体素质・比之联邦的一般士兵也差不了多少了。这可是没有基因改造液的时代,更别说吴刺恐怕压根没练过什么正经武艺,不过会几样简单的拳脚罢了。就这样,这小子的武力值也不容人小觑・便是对上二虎这等从小习武的,也全然不落下风。
“捡的,”李靖和认真想了想,一本正经的道:“还是四年前的事情了,我陪母妃去寺里上香,下山的时候就喷上他拦路抢人钱财。”
噗…・・・木尹楠好险没喷了,拦路抢劫・不就是强盗了?“他倒是好大的胆子,连王府的车马都敢劫…・・・”
“那倒不是,”吴刺胆子再大,还没肥成那样:“就是抢上你表姐了……后来听他说,说是打听过了王家以前是皇商,估计是肥羊,这才下的手。那时候我正好路过,知道是你家亲戚・就顺手帮了个忙。”
正好路过……木尹楠深深看了他一眼。
王家以前是皇商……这话说得好。
她分明记得,她离开京城那会,王家还是皇商来着。皇商改选是四年一次・而那时候才刚刚是第二年。除非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不然就是皇帝也不会轻易更改皇商人选。而且,王家就算在落魄,也不至于让嫡女嫁个刚刚考上的进士,还是个外放的小官,说是九品芝麻官也不为过了。
怕不是这个“正好路过”里头有什么猫腻。
李靖和迎着她油腻腻眼神,清咳了一声:“你别想了,和我没关系,人家惦记的是二皇子・・・…那天他陪我和母妃一起去的。”
“二皇子为什么要陪你和母妃一起去上香?”大晋朝倒是没有皇子不得擅离皇宫的规矩,但要说陪伯母去上香・还不如找个由头把自己的母妃领出去散散心・・・・・・二皇子的生母可是好好活着呢!
李靖和开始觉得他有点自作孽不可活了,好好的提什么王家表姐,直接略过这个路人甲不就完了吗?“那不是,正好轮上选秀,他母妃给他挑了个姑娘,让他亲自去看一眼。”
这算是在寺庙里相亲吗?亵渎佛祖这种事他们也干得出来・……当然也未必・说不准人家姑娘并不知道这事呢!当然,这个可能性并不
这个世界的千金小姐,哪个不是人儿精?也就她家那二姐,被小吴氏养的眼皮子浅了些,但那心眼也是绝对不少的。更别提是那些深宅内院里混了几十年的高门贵妇了,单论心眼,十个木尹楠都折腾不过一个,她不过就是仗着武力值高干脆不去理会罢了。
木尹楠点点头:“所以,你捡了吴刺这个误打误撞的匪人,二皇子娶了美娇娘,王表姐嫁了小进士,王家去年没选上皇商?”
李靖和点点头:“差不多就那么回事。”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其中还出了差池不成?木尹楠又好奇了……实在是赶路太无趣啊,安心成天呱噪,还不如给它找点八卦听听。
李靖和额头都开始见汗了,这还没完了哈?“也没什么,就是二皇子换了个皇子妃人选,五叔亲自给选的,你也见过,咱大姐婆家的姑娘。”
您直接说是傅尚书家的庶女不就完了?
“也就是说,二皇子他老妈不受待见了,二皇子也没戏了。”安心十分自得的分析,接着用无比哀怨的语气多愁善感的叹了一声。“果然一入宫门深似海啊!”
木尹楠顿时恨不得甩它十七八个白眼才好。“哪个?莫非是五小姐
这记性也太好了,只不过是见过几次的人她都还记着・・・・・・“是她,说是记载了傅夫人名下。”
哦,成嫡女了。
还真让安心这个乌鸦嘴说中了,二皇子果然没戏了。
一路听听八卦,倒也不闷的慌,同时还连带了解了李靖和・・・…这丫从白面馒头彻底转化成黑芝麻馅包子了,就是修炼的还不太到家。
倒是陈家和王府的事儿只是寥寥几句带过,既然他不想说,她也就懒得多问,回了京城总还是会知道的……有安心这个八卦芯片在,不出三天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入了城,李靖和径直送木尹楠去了大将军府,虽然说不上舟车劳顿,但整天骑马的后遗症还是很明显的・木尹楠觉得两条腿都有点不太像是自己的・・・・・・身体素质再抢,她到底没有正经受过骑术训练,只凭安心的指点自行摸索,能坚持到京中・已经很让人刮目相看了。
说来也巧,大将军府就紧挨着王府的那条街,当然不是隔壁,那地儿可是黄金地段,早给人占了,就是皇帝也不能为了给自家闺女建房子而让自家重臣搬家不是?选的是从前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住的那处宅子,就这一点而言・皇帝对他这个排行第七的女儿还是十分疼爱的。
七公主自然是姓李,闺名一个柔字,全名李静柔,却不是那种娇娇弱弱的长相,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在,性子也豪爽。
“大嫂,这是大哥的义妹,名叫木尹楠。”一回京城・李靖和的面上就带了几分憨厚,不复再外的飞扬自信,眼神纯真的让人自惭形秽・惹得木尹楠频频将目光投向他。
行啊小样,装模作样这本事,修炼的挺到家。
李静柔有点儿惊悚的看着自家堂兄,话说您确定这是妹纸?“义妹?”
“是,为了赶路方便,楠儿作了男子打扮。”李靖和肯定的点点
连名字都是“男儿”。
李静柔将目光停留在木尹楠身上。
初时间,在门口不过匆匆一瞥,只觉是个清隽少年,带着一股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看着很是舒心――李静柔并不知道・唯有她才有这样的待遇。
进了屋,屏退众人,这少年却未曾离开,她也猜测过她的身份特殊,却不料是自家相公“认”的义妹。
这年头怪事颇多,几年前洛宁王妃认了个义女至今下落不明・这会子倒好,陈景瑞那个妹控竟然还认了个义妹回来?
对自家相公,李静柔自认还算是了解的。自打嫁给他的那一天起,就知道他有个放在心坎上疼的妹子,正是她家堂兄的义妹,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她的妹妹。
只可惜,她失踪成迷,除了当年在宫里远远看过一眼,她还真不怎么记得这位妹妹的长相,只隐约记得是个长相娇憨可爱的少女,性子却略显得沉静,有些内向的样子。
陈景瑞曾说过,这世上让他挂心的女子,除了她这个妻子,就唯有远在扬州的老夫人,和早已去世的吴氏,以及他那个善良可爱的妹妹。
这无端端的,又认个义妹回来,阄的是哪一出?
木尹楠冲着李静柔端方一笑:“见过大嫂。
安心嗤之以鼻:“您到是自来熟!”
木尹楠只当听不见。
李静柔一愣,见她得体大方的举止,不禁心生好感:“妹妹快快免礼,来嫂子身边坐。”
旋即让身边亲信女官引了木尹楠上前来,拉着她的手不住打量:“妹妹多大了?是哪里人?”
“今年虚十五了。”木尹楠浅浅一笑,对她后一个问题,只能保持缄默。
瞧着还真不像・・・・・・李静柔又是一怔,自己的个头不算矮,可却比这位“妹妹”还矮半个头。目光不由落在她平坦的胸部之上,一愣又别开眼。
这位妹妹可真是奇特……该长肉的地方,怎么啥都没有呢?
“今年该及笄了吧?”
“是,就剩一个月了。”
李静柔心中一动,她听陈景瑞叨念过,说他妹子是早产,年前生在冬日里。
她目光转向李靖和,却见这位几乎从不近女色,且对女子从来不假辞色的堂兄,目光竟然一直紧紧落在那男装少女身上。
长这么大,能让这位堂兄挂心的女子,更加屈指可数吧?
李静柔悟了。
然后心里不禁哀叹一声,她要是个棒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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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你长的像他
李静柔其实是这么想的,多半是自家堂兄看上这姑娘了,但家身份不够,所以挂个大将军义妹的名号,往后在大伯和婶娘面前也好开
这不是给她找事呢吗?
大伯和婶娘知道了,还不得怪她多管闲事?
可事到如今她也没法子了,人都领来了,她还能不认吗?李靖和可是亲自开的口,至于自家相公到底知不知道,她倒是没多想,李靖和与陈景瑞的关系向来要好的很,想来不能瞒着他。
于是点点头,吩咐人去收拾屋子,准备让人带木尹楠下去换衣裳。
终究是个姑娘家,既然已经点破了,没道理让人继续扮男装。
可忽然又想起来,府里没有合适这姑娘穿的衣裳啊!瞧瞧她那身量,都堪比男子了,府里不是没有个头大的丫鬟,可也不能让人穿丫鬟的衣裳啊!只能让人去传里的绣娘,赶着先做一身凑合着穿。
李靖和也知趣的起身告辞了,人家忙活姑娘家的事儿,他留下不合适,虽然他挺舍不得走的。
见堂兄知趣,李静柔大松了一口气,使人送了李靖和到外门,顺便给洛宁王爷夫妇带点礼物,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宫里有的不会少了他们那一份,她把前年陈景瑞从外边给她带的小玩意选了几样寓意好的,还有这几日她闲来无事做了几件小孩子的衣裳,叫李靖和带了去。
洛宁王妃开了第二春,老蚌怀珠,又有了。
这世事无常,大约如是了。当年太医说人董小婉怀像艰难,很难再有孕,却没有说她真的不能生了。而他们也没多想,只当真的不可能怀上了,虽然失望,但也是没法子。那时候董小婉气狠了・许久不曾让李长青碰自个,就是偶尔沾沾,能怀上就是稀奇事了。这几年他们关系好了很多,时间长了・时隔多年,竟是又有了。
喜得大伯和婶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就连父皇都很替他们开怀。
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她就要有个小堂弟或是小堂妹了。
“鸳鸯,等木姑娘换好了衣裳,你们领她到我屋里来。”李静柔想着这好事儿,心里对木尹楠就不那么排斥了・到底是堂兄亲自看上的女子,她也得好好瞧瞧那姑娘究竟哪儿好了,到时候在婶娘面前也有个说法,于是对亲信的宫女鸳鸯说道。
“是,公主。”鸳鸯也是个懂事的,压根没问那木姑娘的事儿,只笑着点点头。
鸳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也算情同姐妹。这年头的贵女・交心的好友没几个,但总有几个忠心的婢女,鸳鸯就是这样的存在。李静柔听了她的称呼・嗔怪的瞪了她一眼,轻拍了她一下:“又忘了,叫夫人。”
鸳鸯直笑:“叫夫人显得老了,奴婢习惯了。”
“习惯了也得改改,我可没有公主府可去,记住了?”
“知道了,夫人。”鸳鸯盈盈拜下,应了一声,出门寻木姑娘去了。
木尹楠被安置在大将军府东边的院子里,那是招待贵客用的。京城内宅门户・多半都是如此布局,正屋在北,南边是堂屋,东西两院住都是住人用的,男仆和粗使丫鬟婆子住在外院,有点地位的丫鬟则多半跟了主子一道住・所以那两边一直都空着。因着本是当今皇帝早年间住的皇子府,这地方颇大,将军府人口简单,便一直显得有些空旷。
府里绣娘的动作很快,称量过了,不过一个时辰,从里到外一整套衣裳便做好了,紧赶着送来了让木尹楠换。鸳鸯到她院里的时候,衣服也正好送到。
鸳鸯笑着,眉目里显得清清淡淡,看着她那声气,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仔细想一想,当年在宫里是看过一眼的,她好像是一直跟着七公主身旁伺候的小宫女。不过当时也只是个年纪不大的丫头,这会应是长大了。
“木姑娘,夫人让奴婢来看看您好了没,不如鸳鸯伺候您更衣吧?”鸳鸯有心要试一试她,公主让她过来也就是这个意思,瞧瞧这位府里男主子的义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在她想来,木尹楠多半是要推却的,她可是公主得用的大宫女,谁敢让她亲手服侍?
“多谢大嫂美意,那就有劳鸳鸯姑娘了。”
耳边传来了淡淡的应和声,鸳鸯一时有些愣怔,忍不住诧异的看了那少年模样的女孩一眼,却见她根本没有看自己,只是微微笑着,目光掠过她,飘向远处。
那目光很清澈,如一汪泉水,绵绵而出的湿润,却看不见底。
“是,姑娘请抬手。”鸳鸯倒也不抱怨,说到底,木姑娘哪怕就是个野路子,她也是主子。人没推,她就得尽奴婢的本分,更何况公主是认了这个义妹的。
于是老实的上前,替她除了身上的湛蓝长袍,对她胸前那微微凸起的小笼包视而不见,赶忙系上肚兜,樱红色内衬小衣、衬裤最后套上月白色外罩滚雪细纱锈了荷花的曳地望仙裙,腰间系了一条葱绿色宫绦松松的扎了个结,两条流苏随意垂下,显得颇为青葱。
这时再抬头看去,鸳鸯的眼底掠过一抹惊艳。
若是先前去瞧,那便是个真真的假小子,除了皮肤白皙,看着也只是清秀,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然而此刻不过换了一身衣衫,刚刚洗过擦干的长发散散的坠在身后,却衬得她肌肤莹莹如玉,隐隐透着健康的嫣红色。原先瞧着顶多不过是个寻常清秀佳人,此时瞧着,竟有几分如玉美人的味道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遗憾,这木姑娘前胸实在不够饱满。
“木姑娘,奴婢替您梳头可好?”鸳鸯扶了木尹楠在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铜镜里倒映着那若隐若现的娇俏人影,再看她始终淡淡丝毫不觉讶异的眉宇,冷不丁竟是生出几分惧意来。
“劳烦鸳鸯姑娘。”木尹楠只是轻轻点头。
鸳鸯拿起梳子,替她梳了个宫装少女发髻,这发髻她梳了多年,自是手到擒来,木尹楠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待到再要上妆,却叫她拦了:“我不喜欢这些胭脂水粉的,就免了吧!”
“是。”鸳鸯便放下粉盒,再看一眼,心中一叹,就是不用胭脂水粉,都是这般明丽,可见果然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木姑娘不如看看首饰?这珍珠耳坠可好?”
木尹楠却摇了摇头,仲手抚了抚耳垂:“我的耳洞已经满了,怕是带不上的。”
鸳鸯看了一眼,果然如她所说一般,耳洞已经满了,若非细看,根本瞧不出耳洞的痕迹来,心下顿时大为诧异,看来这木姑娘,已经多年不曾做女子打扮了。
这话当然不能说,便笑道:“那不如带这个红宝石的额坠可好?”
“选那件珍珠的吧!”木尹楠不是太喜欢艳色,那红宝石亮的太刺眼,也太大了些。她仲手指了妆盒里一件粉色的珍珠额饰,说道。
鸳鸯无奈,只得听从,木姑娘似乎喜欢更喜欢素色。
折腾了半个时辰,总算是装扮停当了,除了额前的珍珠配饰,只腰间搭了一块古朴墨玉――正是她先前的那一块,发髻用银扣攀住,插了一支玉质的朴素发钗固定,瞧着清清爽爽的。
不知为何,看着木尹楠笔直又随意的站在那里,鸳鸯忽的想起一句公主学过的诗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这木姑娘似乎是世子爷从北地带回来的,倒也应景,只是后两句,她没敢再想。
眼前这少女,身上再也没有先前那清隽少年的一分影子,看起来从容优雅,高不可攀。
“木姑娘请虽奴婢来,夫人正等着您呢!”鸳鸯回神,忙道。
便引着木尹楠去了正屋。
许是等的久了,李静柔有些累了,正侧卧在美人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她身前小几上摆了各色茶点水果,身边宫女不时喂她吃一些,十分惬意享受的模样。
“夫人,木姑娘来了。”迎门的小丫鬟掀开帘子报了一声,宫女忙扶了李静柔坐好,“快请木姑娘进来。”
待她抬起头来,鸳鸯已是引了木尹楠进屋。
李静柔怔怔的瞧着眼前的明丽少女,只觉得眼前一亮,又觉得这张脸怎么瞧着这么熟悉?忽然蹙起眉头挥退了身旁的侍女:“鸳鸯,你带着她们先下去吧!”
鸳鸯不明所以,但主子的话还是要听得,忙领着一干大大小小的丫鬟退下去了。
“妹妹,快来我身边坐。”李静柔看着木尹楠,拍了拍身下的美人榻,连声催促。
木尹楠一笑,既不推却,也没有犹豫,几步走到李静柔身侧,由着她拽着自己坐下,然后盯着她猛瞧。
“大嫂看什么呢?”她笑问。
“那个・・・・・・楠儿,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李静柔满腹狐疑,问道。
木尹楠笑而不语。
她不说话,李静柔心下更是敞亮,那就是见过了,可是是在哪里,在哪儿?
仔仔细细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忽地一拍大腿,惊讶的指着她:“你你你……”
“大嫂,我怎么了?”
“你长得怎么那么像他?”
“他?”
“就是夫君・・・・・・我是说你义兄。”李静柔越看便越觉得像,那脸颊,那眉宇,那略宽的凤眼,怎么看怎么像啊!
虽然不是完全相似,但有三分相像,已经十分难得了,毕竟男女有别,年纪又差了些。
这哪是义妹,怕说是亲妹妹也是有人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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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见过小嫂子
说来也怪,木尹楠做男子装扮之时,李静柔丝毫没觉得她像陈景瑞,可这换成了女装,却楞是怎么看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
奇也怪哉。
不过想想也就觉得可以理解了,人家此前看起来不也就是清隽罢了,这会瞧着却生生是个美人儿……额,一个贫胸细长个的美人儿,令人遗憾呐!
“许是人有相似。”好半晌,木尹楠迸出了一句,却不是李静柔想要听到的答案。
她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好歹是堂兄送妹妹回来,我们姑嫂二人方能见面,明儿妹妹跟我一道去王府渐渐大伯和婶娘可好?”说罢,她仔细的盯着木尹楠瞧。
却见她不闪不避,极为诚恳的点点头:“好。”
李静柔难免便有些失望。
她觉得自己猜对了,却得不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心里头就有点儿郁闷。
说到底,她虽说嫁了人成了夫人,却也是个没满二十的女子。虽说夫家有婆婆还有祖母,可山高皇帝远的人家也管不到她头上,老夫人是不想管,名义上的婆婆是没资格管。
光应付二弟妹就够她头疼的了。
是以,李静柔嫁给陈景瑞也有几年了,却越发的天真,越发的自在了。倒不是她身为公主脾气大,而是陈景瑞并没有约束她。
陈景瑞前世是个纨绔,而身为纨绔,见过的女子自然不少。今生他从头来过,再不是从前眠花宿柳的性子,对那些个带着面具活着的女子也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因此,七公主下嫁,他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在这府里,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
也就是因着这句话,李静柔对这个丈夫的好感度立即破表飙升。
她是公主可是宫里规矩大,她虽受宠,她的娘亲份位却并不高。她一边小心翼翼的维持着父皇的宠爱,演好一个不恃宠而骄的公主一边还要暗地里维护着自己的母亲,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看似爽朗大大咧咧的性格,其实那也是她的伪装。
终于有这么一个地方,让她可以只做她自己。
李静柔很庆幸。
父皇到底还是疼她的,纵然也没少拿她当靶子,但最终却给了她一个好归宿。
姐妹当中谁不羡慕她,嫁了个大将军虽然没有建公主府,他却对她一心一意。成婚三年无出,他却从没有对别的女子另眼相看,就是纳的那个和离的女子当了侍妾,也把原委原原本本的说给她听了。
对那个名唤春分的女子,她心底不是没有介意过,只不过陈景瑞给了她信心。
他看春分的眼神里有疼惜,却没有半分春分看着陈景瑞时更是坦荡,直言将军并非她的良人,若非她此生不想再嫁也不会愿意进府。
他牺牲了自己的好名声给她一个栖风宿雨的地方,她尽心尽力为将军府开源节流。
想到春分,李静柔顿时兴起:“不如咱们去京里逛逛,给你添些衣裳首饰。这天凉了,府里存下的皮子并不多,做起来也匆忙,不如买些现成的。咱们府里可是有个能人,京里最时兴的衣裳都是她设计的,别提多好看了。”
她脸上的兴奋很真实,就像是个久未出门的小女孩满是期待。
木尹楠笑笑,她这大嫂还真是孩子气的很,便道:“好。”
李静柔是想到就做的性子,当即吩咐府里不用做晚膳了,她们要在外头吃,紧跟着大将军府里公主的车架便出了府。
几年下来,京中也是变化颇大,最显眼的便是多了几家新铺子,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不是什么老字号,却是财力雄厚,且每每总有心意,引领者京中的潮流走向。如今那些个贵女、公子哥们最爱去的地方,除了几家老字号,便是那挂着“如意”名号的铺子酒楼。
如意绣坊门前,车水马龙,门前立着三五个护院,皆是身材高大壮硕的壮年男子,门神般立在那里,一般宵小见了,怕是不敢靠近的。
“这就是如意绣坊了,”李静柔指着那门前的牌匾说道:“算是家里的生意,咱们下去吧!”
家里的生意?她却是从没想过陈景瑞还有做生意的天分,至于大嫂・・・…怕是更没有了。
鸳鸯领着丫鬟们先下了车,然后才是她,鸳鸯就要去扶她,眼前却是一花,再一看,木尹楠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地上,笑盈盈的伸出了手臂,扶了李静柔下马车。
“妹妹真是,让鸳鸯来就是了。”李静柔笑着嗔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没有拒绝,落了地便改扶为牵,跟好姐妹似的。看了一眼门前人来人往,见木尹楠颇为迷糊惊讶,便解释道:“听春分说最近进了一批新料子,前几日就想着来看看了,总是忘,想来大伙都得了消息。”
春分……她差些就忘了这茬!
“原是如此,”木尹楠不动声色,笑道:“生意倒是好得很
离去的马车里总有裹好的包袱和成匹的布料,可见是真的生意兴隆
“是吧?”李静柔也是一脸迷糊样,这生意说是家里的,其实就是占了个分子。她当了多年公主,对银钱也没什么太大的概念:“总还是有得赚的。”
府里每年的进项可不少,那还只是两成利润・・・・・・
“夫人来了。”门口的护卫见了她,慌忙行礼。
“免礼吧,春分可在里面?”又拉了木尹楠道:“这是府里的姐儿,将军新认的义妹。”
“小人给姑娘见礼,回夫人的话,姨娘在后院查账呢!要不要小人去唤了夫人出来?”
“不用了,我们先自己转转,回头再去找她,你们好好看着,莫让宵小钻了空子。”
“是,夫人。”当即便恭敬的行了礼,回了自己的位置。
看护院的样子,对李静柔和春分都是极为熟悉的。
李静柔牵了木尹楠进了院门,鸳鸯等侍婢在身后跟着。
李静柔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女,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差些忘了,回头再给妹妹挑两个丫鬟。鸳鸯你给记着些,我最近记性总是不大好。”
鸳鸯笑意盈盈的道:“知道了,夫人。”
木尹楠莞尔一笑。
她不知道自己这般会心而笑的样子看着有多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仿佛凝视着稚气的孩童,露出温柔的笑意。
但很快便在安心的提醒下收敛了起来。
李静柔带着她先去看了衣裳,如意绣坊也是出售成衣的,甚至这儿卖的成衣,比卖出的布匹要更多,因为他们这儿的样式新奇好看,种类繁杂,总能挑到自己喜欢的,所以来此定做成衣的人也特别多。当然,更多的是请了如意绣坊的绣娘回去府里量体裁衣的,那样价钱也更贵一些。
也不是没有那聪明人跟着做,可做出来的总有那么点不顺心意,等到他们好不容易研究出来了,如意绣坊很快又会推出新的款式来,他们只能跟在后头吃冷饭。
是以,“如意”这个招牌很快就成了京里的名品。
春分的设计理念里,有很多现代的东西,但她却不是真正的设计师。她自己也推出过自己设计的衣裳,说实话,敢穿的人还真不多。渐渐的她也就明白了,自己的理念虽好,但让人接受却是需要花时间的。于是她买了一批签了死契的绣娘,偶尔将自己的概念粗略的灌输给她们,让她们去设计新的款式,既能让人们接受,又有新意,效果很是不错。
不是没有绣娘被挖走过,但春分却不在意,她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不可能一股脑儿的塞给外人,就算会了当下的,之后的没有她的提点,那些绣娘也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人走就走了,她绝不会拦着。但是日后后悔了想回来,对不起,连窗户都被封死了。
到了如今,渐渐地,如意绣坊的人就不是那么好挖的了。不仅是绣坊,凡是挂了如意这个招牌的店铺中的人,皆是如此。没有巨大的诱惑,谁也不会蠢到去放弃一份明显就是铁饭碗的工作,有大将军府撑腰,“如意”便真的能够一直如意。
木尹楠的身量终究与寻常女子不同,除了几件皮毛的坎肩,短褂,一时还真找不着合适的衣衫,只能定做。李静柔也大气,留下了她的尺寸,也懒得选款式,只挑了几样新出的布料,让人每样都做一件,到时候直接送去大将军府。
木尹楠抿着嘴直笑,果然不花钱的东西拿起来就是毫不手软。
等她折腾的差不多了,春分还是出来了。李静柔可是她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总不好真让人去见她不是?不过就算是如此,她也是做好了手上的事情才出来的。
“夫人怎么来了?”春分笑着迎上去,木尹楠正背对着她看那些花样,并没有瞧见。
“这不是相公给咱们找了个妹妹,带她来衣裳了。”李静柔见了春分,也没摆谱,指着木尹楠给她看:“那是楠儿,夫君的义妹。”
“木尹楠见过小嫂子。”木尹楠察觉了动静,回过神来,轻笑着道。
对上她的眸子,春分一下子呆住了。
“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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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敲春分的竹杠
“木……姑娘!”
春分一下呆住,片刻之后眸中染上些许久别重逢的欢喜,还有极为浅淡的震惊讶异。她一直以为她不在了,好好地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失踪这么久都找不到?除非是……可是她竟然还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是她低估了她。
她知道姑娘与旁人不同,她知道她特立独行只因她其实并非这个时空之人,哪怕她从未说过只言片语。因为她也一样,不是土生土长,总会露出些许不同,就算再小心,也遮掩不住。
只有有过相同经历的人才能彼此真正了解。
君不见,姑娘待从前身旁的那些丫鬟都是一样,就连卫嬷嬷都没有享受到特别待遇,却唯有对她格外宽容――可见她的宽容,也是因人而异的。
她也同样从来没有点破过她的身份。
她一时愣怔之下,脱口而出的称呼让李静柔目瞪口呆,春分怎么会认识丈夫的义妹,不是说是・……不,堂兄其实什么都没说,他只说这是相公的义妹,于是她理所当然的脑补,认为是他们在北地遇上的・……让他们欣赏的女子。
先前藏于心中的些许不安和疑问,似乎瞬间被安分,亦有了解答。
“你们原先就是认识的吧?”李静柔了然一笑:“这回我可是闹了笑话了。”
“夫人言重了。”春分这才意识到李静柔的存在,收敛了面上的情绪,露出些许恭敬与拘谨,茫茫说道。“在扬州时,春分与姑……木姑娘曾有一面之缘。”
面前这个眉眼里透着开朗英气的女子,是陈景瑞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皇帝的女儿,这个王朝身份极贵的女子之一。
春分入大将军府已有年许,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会为陈景瑞带去些许影响・但她内心坦荡,无不可对人说之言。就算有人当面问她,她也会大方将实情坦荡说出……但世人总觉得自己最聪明,所以也从未有人问过她一句。
都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前世她不爱看名著・对四大著作之一的红楼梦也只是片面的了解,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其中一些名言典故,偶尔,也会觉得古人原来也并非一味夸张,华丽的辞藻终究来源于生活。
春分在替木尹楠掩饰,听到李静柔报出的名字,聪慧如她・自然知道她的姑娘并未表明真正的身份,她自然也不会自作多情的去揭破。好在她震惊之下有些口齿不清,姑字与木字听起来倒也有几分相似。
只是一面之缘?李静柔的眉宇轻轻皱起。春分的出身她自然知晓的清清楚楚,侯府的家生子,一直在三小姐…・・・也就是相公最喜欢的那位妹妹屋里伺候。若说这位新鲜出炉的义妹是与那三小姐相熟,的确是说得过去的,但就不可能是只有一面之缘。若说她是与陈景瑞相熟倒有可能,但若是如此・春分也未必能一见面就认得出来吧?
陈三小姐失踪五年,春分至少也有五年不曾见过这位吧?木尹楠年纪并不大,一个女童和少女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不是十分熟悉,决计不会粗粗一眼就认得出来。
她是宫斗的胜利者之一,父皇的女儿不少,能顺利活到出嫁后还受宠并过的很好的却没几个……她不可能听不出春分的遮掩。
李静柔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木尹楠的脸上。
木尹楠从从容容的任她打量,眼底既无惊讶,也无担忧。她面上带着笑,那笑容看着欢欣,却很平淡,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她似乎并未感觉到春分一瞬间的别扭,也没有察觉到李静柔一闪即逝的警惕・只是迎着春分的目光笑道:“我从靖和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情,你没事吧?”
春分的心有一瞬间的柔软,柔软之后,许多不能与外人道的委屈便涌上心头,让她差些红了眼眶。然而此刻当着李静柔,她自是什么什么都不能说。
“我过的极好・多谢木姑娘关心。”她略带哽咽的说道。
春分始终不是木尹楠,她穿越前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穿越之后也只是侯府婢女,纵然学会了再多的隐忍,始终无法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还缺乏历练。
不像她,四十多年的短暂人生有一大半都花在了学习怎么应对人生,建设好自己的心理防线之上,剩下的一小半,则用在了对抗异族的战争的时候,强化自己将心防变得更坚硬。
慈不掌兵,并非只用于兵家。
李静柔越发困惑,想问点什么,却知道问了也是白费劲,干脆不去想。这也是她的聪明之处,虽然她做不到难得糊涂,但装糊涂还是会的。
笑着打岔道:“春分,我领妹妹来做几身衣裳,顺便看看你。既然你原本就相熟,那就更好了,今儿的花销,就不用算在咱们府上了吧?”
别看春分是大将军府的姨娘,可就算将军府上如意绣坊做衣裳,也是要自己掏钱的。当然不是显露在人前,而是扣在红利之上。
“夫人忒小气。”春分也笑了起来,总算是将一时伤感压了下去:“不过夫人说的也是,既然是木姑娘的衣裳,便算我的份子吧,回头我跟管事的说一声便是。”
财迷也有大方的时候?李静柔笑了。
她听丈夫说过春分的遭遇,其实说起来,她算是好命的了。身为家生子,却遇上了好主子,不仅放她一家出府,而在这之后,也愿意出手帮扶于她。当然,她有才华,有能力,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这个时代,对女子本就苛刻,于女子而言,才华和能力始终都是次要的。
李静柔虽然贵为公主,但从小也是熟读女四书,包括女戒在内。她听了虽然欣赏春分,也惊讶于她的勇气,但始终心中有些疑惑。为何她会有那样的底气,敢于挑衅世俗的论断,将“善妒”这一条表现的淋漓尽致?不过是因着丈夫去了一趟青楼,不过是喜欢上一个愿意做妾的女子,就要狠绝的与丈夫断绝关系,签下和离书,一丝退路都不留?
她无法理解这种勇气。
否则她就不会在陈景瑞的劝说之下怜悯春分,并同意让她以侍妾的名义进府。
李静柔眼中,妾就是妾,不过是个玩物,只要有足够的理由,纳了也就纳了,她不会放在眼里,甚至心头都不会有丝毫的怨恨。
当然,泛酸是免不了的,但也只是适当…・・・更何况春分和陈景瑞没有任何实质的关系。
若是春分安分,日后也不想再嫁人,她也未必不能考虑以后抬一抬她的身份。
至少她真的很会赚钱・・・・…有了春分之后,李静柔发现大将军府的财政状况空前良好,她对经营不甚了了,陈景瑞又太忙,平日所依仗的不过是陈景瑞的积蓄和她的嫁妆。虽然家里人口简单,但偌大一个大将军府,要养的何止是两个主子?虽说侯府也会贴补他们一些,但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京中的花费与扬州那等清雅闲趣之地相去甚远・・・・・・后来当她知道,陈景瑞一直有一笔隐性收入,那便是来自春分的花红之后,她干脆直接将账簿都交给春分打理,而到目前为止,她也的确值得信任。
“多谢小嫂子。”木尹楠道。
李静柔嗔了她一眼,这丫头真是,当着自己的面也敢这么叫。
不过话说回来,明明应该不高兴的,她为何非但不介意,反而还觉得她坦荡呢?
“姑娘可千万别叫,我身份低微,您还和从前一样称呼我便是了。”春分却实在不自在,当年她说了不会做妾,可现在,虽然是假的,到底还是做了,对上木尹楠,便觉得有些羞愧。
木尹楠看出了她眼底的一丝懊恼,心里却是高兴的。
“胡说什么,你是相公的人,怎么会身份低微?”李静柔怪她自贬,同时也知道了这位新出炉的义妹从前的身份只怕不低,莫非是罪臣之女?“该当这么叫,你也莫要客气,拿出嫂嫂的款来,当然了,该给的见面礼也不能少啊!”
对上这么直脾气的公主,春分也只能没脾气了:“夫人您又说笑了,您才是正经嫂子,把该当您给的见面礼推倒我身上也忒不厚道了……”
李静柔爽朗一笑,拉着她的手道:“我自然是嫂子,不过咱两谁都跑不掉!”
春分无奈,她已经努力暗示了,这位会不过意来,她也没办法:“夫人,姑娘选好了衣物,可选好了首饰?要不我陪你们去一趟如意斋?”
“记你的帐?”
春分真恨不得能瞪她一眼……您好歹也是公主出身,要不要这么抠门?
“行吧,记我的帐。”
“那香皂花露水啊香水什么的都差不多用完了・・・・・・”
“……回头我让人送些回府。”
“妹妹没吃过如意酒楼的佛跳墙……”
春分跳脚,那佛跳墙要预定的,三天三夜才能做好,这让她上哪弄去?“夫人,您好歹也适可而止吧?”
“切,小气!”李静柔一撇嘴,也不觉得自己跟个妾要东西有多掉价,素手轻挥:“走,咱先去吃饭,你请客啊!”
今儿除了认命,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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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不同
春分如今的地位很尴尬。
往坏了说她是妾,从前最不屑为之的一种身份。但同时却是大将军府的妾,大将军府只一妻一妾,地位却不能与寻常妾侍相提并论,十分超然。
她不仅被大将军承认,同时也取得了李静柔的谅解和同意,这样的接纳,于春分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保障。然,大晋律法有言,公主之夫婿不可有妾侍,哪怕是贱妾也不可以,只可以有婢,暖床用,所以她这个妾其实名不正言也不顺。
从事实上说,大将军府中,春分在西苑有一席之地,却从不曾踏入其中半步――她在外自有宅院,晚上不会歇在府中,甚至除非必要的时候,从不踏入府中。在李静柔面前,她地位卑微,却不以妾对正室之礼待之,她称呼其“夫人”,更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词汇。
是以,她虽然尴尬,却不茫然,依然持有本心,也算难得。
她要的本就只是一个名号,一个让她在京中立足的靠山。
这是春分的固执。
亦是李静柔的聪慧――至少她是世上第一个同意丈夫纳妾的公主,贤良淑德的美名赚来了。
她们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但,春分不同,李静柔不同,木尹楠更不同。
春分委屈自己,是因为看破,被伤了真心,便对这世上的男子都不在意了,其中未必没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李静柔看似让步,其实不过是基于对丈夫的信任和身为公主的骄傲,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女子,一个只为财帛动心的女子,抢不去她的男人。
而木尹楠,不管是站在春分的角度,还是李静柔的角度,都不会做出和她们一样的选择。
木家嫡女,可以无情・可以不爱,但若非要嫁人,对方便只能有她一人!
这一点,绝不退让!
木尹楠虽然不赞同・却不会阻止,每个人都有各人生存的方式,不必强求别人和自己一样。
三人结伴,先去如意酒楼用了晚饭,随后又去如意斋选了首饰,其他七七八八的,春分随后都会备着・不用李静柔费心。但她这会也不大想回府,府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回去也是闲着,还不如一起在街上逛逛。
三个各有千秋的女子聚拢在一起,便如花团锦簇一般。
春分从来长得就不差,又懂得保养,年纪也不大,也就比李静柔大那么两岁・放在前世,还是青葱一般的年纪。可这一世,她已嫁过人・又和离,最后做了妾,有那么点黄脸婆的意思,因此与李静柔一般做了妇人打扮。不过只要不说破她的身份,多半人也会当她是谁家的夫人,而不会多想其他。
木尹楠也是美人,她虽一贯朴素,不爱脂粉,简简单单的装扮,面上也少有笑意・但有诗云腹有诗书气自华――她通身虽不是书卷气,但也是凌然于众人,让人不敢直视。
至于李静柔,宫中就从来没有不好看的公主,贵气溢于言表,不用开口・便让人退避三舍。
与后两者相比,气质寻常的春分,无形之中显得普通了起来。
但,那也是相对而言的。
她们很是吸引了不少陌生的目光,寻常百姓哪里认得出这几个是什么人,车架过去,只闻一阵香风,隐约可见其中妙-龄女子的身影,却是看不真切,但这排场,总让人欣羡。
大大小小的铺子,春分最为熟悉。她是做生意的,经营范围又广泛,几乎大部分普通商户,她都十分熟络。至于那不对盘抢生意的,更是眼中钉一般。不过春分极会做人,不会让同行混不下去,更何况这京城里头的铺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靠山,她也不会往死理得罪人,囡此便是心里嫉恨的牙痒痒,面上倒也十分平和。
“有些累了。”李静柔身体最弱,首先撑不住了,让丫鬟扶着有些恹恹的道。
春分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下山,但还没有黑透,想了想,建议道:“夫人不如先行回府?”
她想和木尹楠私下聊聊。
当然,这样的请求不能当面说,只能放在心里。木尹楠看起来精神还好,李静柔若要回去,未必会带她一起。
不料李静柔却摇头:“我这几日身子总是容易疲倦,不过歇歇就好了,咱们到凌波楼吃茶。”
凌波楼在京城十分有名,大约与聚贤楼相似,不过一家是茶馆,一家却是酒楼。
木尹楠侧过脸看了她一眼。
春分微嗔:“夫人又要我破财,好吧,就去凌波楼。”
车夫听得真切,也不用她们吩咐,当即改了道。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晚饭都用的差不多了,出来吃茶的人倒也不少,凌波楼更是宾客满座。
“还有雅间吗?”因着都是女子,不好往大堂里坐,再说大堂里也几乎已经满了,虽然大堂有先生说书,但她们也不是来听评书的。春分招来小二,低声问道。
三人之中,春分地位最低,所以她很自觉的开口,也没有让丫鬟代劳,在这儿,丫鬟也没法做主子们的主。
李静柔看着春分问话,一听就笑了,她这话一说出来,显见就不是那惯于差遣人,对人呼来喝去的。哪怕换了是她身边的大宫女,都只会直接开口要求而不会去询问。
“回夫人的话,雅座满了……”小二面露难色。
春分便有些犹豫。
“罢了,换个地方吧!”李静柔也不去为难春分,小二也是看人下菜的,傍晚时分本就是茶楼生意最好的当口,春分话说的这般绵软,有点经验的小二都会婉拒。
见木尹楠也是一脸无所的模样,春分便点了点头,正要走,却见一个长得提溜滚圆的胖子挺着大肚子走了过来,抱手寒暄道:“这不是林掌柜么?”
来人正是凌波楼的掌柜,一个富态的胖子。
“林掌柜大驾光临,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胖子笑容可掬满脸和气生财,在春分身上停留了好一会,目光里透着一股欲气:“倒是稀客。”
听得出来,林掌柜虽然是恭维的语气但话里话外却是透着一股轻视。
这世上,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总是叫人不耻的。
春分也不在意,她习惯了,见状便淡淡一笑,好似林掌柜看的不是她而是旁人一般,自然地道:“正好路过你这儿我家夫人和姑娘有些倦了,想进来歇歇脚而已。见王掌柜您这生意好客满了,我们便打算换个地方。”
王胖子一怔,目光掠过春分身后二女,却冷不丁打个寒颤。
她家夫人・・・・・・指的是那位七公主吧?那姑娘又是谁?一双寒若冰雪的眼眸叫人不敢直视。
都被她们看在眼里了吧?
王胖子只觉后劲蹿上一股凉气。
林春分打着大将军的旗号做生意,他是知道的,但大将军从未开口证实过,也没见他给人撑腰所以时间长了,他便渐渐忘了这么一回事。
这时候他却想起来了。
有时候不否认,便是承认。她林春分抛头露面又如何到底还是将军府的人。
“没满没满,正好一处临街的厢房还空着,快请。”那间厢房是他预留的,不是贵客,一般人还真不让进,至于现在么……她们自然也是贵客。
王胖子低头作揖,再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别说公主殿下他沾惹不起,就是她身旁那位个子高的姑娘,都让他心惊胆颤。
木尹楠有若实质的目光一般人是承受不起的。
她平时不会这么看人,叫人害怕也不是什么好事。但那王胖子眼睛不安分,她少不得要给他点教训。
“不用劳烦掌柜的,唤个小二带我们上去就好。”春分自然知道他为何转变的如此之快,脸上不由就带了笑。
平日里她当然可以装聋作样当没听见那些贬低她的话,可心中还是会有郁气残留久而久之也积攒了不少了。
偶尔发泄一下,是有利于省心健康的。
“不麻烦,小人正好闲得很。”王胖子一味低头,满脸讨好的笑,却笑的十分僵硬。
“那好吧!”春分转头,看向李静柔:“夫人,您看?”
“既然掌柜的好意,本公主就却之不恭了。”李静柔也不是怕事的人,冲着王胖子哼了一声,才道:“带路吧!”
“是是,公主,林掌柜这边请。”王胖子如蒙大赦,擦了擦额头冷汗,忙回身亲自带着一行人上楼,看的一旁那小二直愣愣的。
方才他家掌柜……明明不是这么吩咐的啊!
也是,公主殿下都表明身份了,掌柜的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她们赶走吧?
更别说是奚落林掌柜了。
王胖子将几人恭恭敬敬的送入厢房,退出来之后,才发现身后的衣衫都已经湿透。
并不会一个公主的身份就能将他吓成这样,他依然伏低做小,就算是公主殿下也不能无端端的找碴吧?再者只是多看了林掌柜两眼,到底说不上是冒犯了公主,哪家正室会为妾侍出头?不为难已经是极好的了。
他之所以恐惧,却是因为那位不曾出声的姑娘。
他后悔自己竟然去看了她一眼。
从始至终,她不曾开口,不曾说话,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他甚至都记不清她的面容。可却一直感觉道那双凌厉的眸子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让他心如擂鼓,随时都要跳出来一般…・・・她那模样,好像要把自己这小二百斤用眼神分割成一块块。
王掌柜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也正因为他见过,才能感觉到那少女身上蕴涵的浓郁杀气。
而且,除了他,似乎没有人感觉到异样。
太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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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大嫂,你有身孕了
春分陪着李静柔,陪着木尹楠,坐在风景极好的包厢里吃茶。
天色黯淡逐渐深沉,京城的街边却渐渐亮起了灯火。京城不比他处,许多商铺,都是到了夜晚也一直打开着,非到子夜不停歇。而有些特殊的地方,则是彻夜灯火通明,烛光绮丽,丝竹声声,觥筹不断。
这年头,在外吃茶,一般都是要招一个茶博士作陪的,当然,请的茶博士水平越高,所要付出的酬金便也相应提高。
一开始,春分听到博士这个词的时候,还颇觉讶异,以为皆是茶艺高超之辈,博士这个词,对她来说,有特别的含义,在前世,那些可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直到后来,她方才明白,原来早年间在扬州开的那间茶肆,正经来说,不过是个供人歇脚的小店而已,连茶馆都算不上。
茶馆、茶楼,都要有茶博士,而所谓的茶博士,大多只是精通一两种茶水罢了,最低等的甚至不过只会几手粗浅泡茶斟茶技艺混饭吃,只是粗通茶道。
真正的茶艺大家,是不会出来做这等“抛头露面”之事的。
茶博士,在这里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女姬、伶人,手艺好些的,看着被人捧的高高的,其实也不过就是头牌花魁之流。
真是糟蹋了博士这个词。
李静柔并没有招茶博士奉茶,一来她的身份地位不容许她如此,二来,她的贴身宫女,本就精通茶艺,比之那最好的,都要强上不少。
春分替她们做主点单,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李静柔的爱好,她还是略知一二的。至于木尹楠与其给她喝茶,还不如直接给她来杯蜂蜜水来的实在。
李静柔见春分不曾询问过便替木尹楠点了养生的蜂蜜玫瑰花茶,而她也未曾露出丝毫不满的模样,心下越发笃定春分与木尹楠应该是彼此相识的。
而且,甚是熟捻。
不一会,小二送上茶具,并称掌柜的吩咐,是请贵人用的。
算那胖老头识趣,李静柔勾了勾唇角。
其实王掌柜只是胖,要说老头就有些过分了,顶多人到中年。
“妹妹喜欢喝花草茶吗?府里有些父皇赐下的,我不大爱喝,明儿让人送你屋里去。”对木尹楠,李静柔是喜欢的,她清清淡淡没有丝毫讨好巴结的模样,甚是对她的脾胃。况且她心里有种想法,觉得她是李靖和看上的人未来,说不定她还要称一声堂嫂的,便越发愿意同她亲近。
虽然她也知道木尹楠的身份不可能匹配得上,但以堂兄的性子,可能性却盖过了不可能。
“多谢大嫂,”木尹楠善意的笑笑,对自己好的人,她不会一直冷着脸。李静柔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心地不坏,这便足够了:“我只是爱甜食,并不爱花草。”
花草茶不是花草啊妹纸……李静柔诧异的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含笑合上了。她其实大可以顺水推舟说喜欢的可是她没有。
这性子,还真是招人喜欢。
她要是个男子,就会喜欢这样明朗的女子,当然,这还是因为她本身是个女子的缘故。这世上的男子,有几个能喜欢这样清冷淡漠又如骄阳一般的女子?唯有女子才会为此心折。
七公主当初能亲自向皇帝张口说要嫁给陈景瑞,其实也正是看中了他身上隐含的这一点骄阳之气。他不似木尹楠清冷,但浑身上下都淌着一股骄气,并非自傲,而是自信。
那种从骨子里蔓延出来,溢于言表不用强撑的自信洒脱。
当着父皇的面,他也敢说:“臣不是为了陛下,也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是为了功臣名就。”
他是那样的大胆,那样的坦然,那样的理所当然。
只是听宫女转述了那么一句,她就敬佩这个男人。
要功成名就,有错吗?世人汲汲营营,不就为了这些。
敢于承认,便是大丈夫。
若是个惺惺作态,明明在意还要谦虚推却,摆出一副悲天悯人模样的人,她也不会看上眼。
表里如一的人才可靠不是吗?
世上不是没有那样虚怀若谷一心为天下苍生之人,但那些不是大儒,便是隐士,且少的可怜。
而且她也不会喜欢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心里都是苍生,还会装的下一个她么?
李静柔忽然觉得,恐怕夫君会认下这么一个妹子,不仅仅是因为堂兄喜欢。
他们不仅面容有些相似,连性子,竟也是相仿的。
顿时又有些纠结了。
如果不是他有了妻子,他是不是也会对她生出些许喜欢来?
七公主是高傲的,她生来有最好的家世,她的父皇喜欢她的聪明,所以宠她。别看她一直是世人眼中最受宠的公主,仿佛不管做了多么大的错事父皇也不忍苛责,其实她心里明白的很,父皇能至今都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是因为她虽然偶尔任性,却从不骄纵。
在宫里,常会有人做错事,但做错事不要紧,却不能走错路。
当公主其实也是很辛苦的。
她欣赏陈景瑞,于是向父皇提出了下嫁,她不要公主府,其实不是怕耽误了驸马的前程,她知道这根本不会成为他名扬天下的阻拦,所以干脆舍弃。她也不是为了替自己博一个好名声,而是想让他在意自己――看在她这么为他着想的份上,能对自己有一些倾慕。
李静柔真真是个聪明人,她看出了陈景瑞不是能够强逼的人,她将自己的骄傲掩藏了起来,以示弱的方式靠近他,在出嫁之后,也明明白白向他道出了自己的心思。
歉疚只是一时的,何况她要的不是他的亏欠。
但时至今日,她还不能确认,他是不是喜欢自己的。
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
明明已经得到了,明明知道他一辈子都不会舍弃自己,可是从心底・她还是渴望独占。
他的全部,她都想要,哪怕是他的亲人,她都想比比看。
哪怕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打断了她一时涌上心头的纷扰思绪。
她抬手招来鸳鸯:“鸳鸯,你去聚贤楼买些蟹黄包来,喝了一肚子水,有些饿了。”
春分与木尹楠齐齐看她,喝了那么多水,难道她就不觉得水饱么?
鸳鸯并无犹豫,当即就要动身。
“鸳鸯且慢。”木尹楠抬手止住了鸳鸯・说来也怪,她这等宫人,除了自己的主子,基本是不会听人吩咐的,可木尹楠才一发话,鸳鸯就停住了,似乎还有些迷糊的样子。
“大嫂,蟹黄包寒凉・若是饿了,不如吃点心填填肚子,等回府之后・再做些热食来吃。”
李静柔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看着那配茶送上来的点心,眸中闪过一丝不情愿:“太甜腻了,我不爱吃的。”
这时连鸳鸯都瞪大了眼睛。
她方才想起来,七公主她,从前最爱吃甜食的,也不爱蟹黄包,说是有一股腥味。
“大嫂,你如今不能用寒凉之物。”木尹楠道。
“为何?”
“你有了身孕,如何能用?”
众人齐齐愣住。
她们都觉得七公主反常・却没有往这方面联想。
鸳鸯仔细想想,公主的月信似乎有两个月没来了,而且总是没有精神,也不大爱吃饭。但却没有太过明显的反应,再加上将军离了家,她们也只以为是公主不舍得将军・才会如此。
可…・・・这才进府的义妹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其实原本木尹楠并不知道。
只是在李静柔说出要吃蟹黄包时,安心无意中咕哝了一句话,才让她出言制止。
“咦,少将大人,你家嫂子真是奇怪啊,她有了身孕了,怀相还不好,吃蟹黄包做什么?难不成是不想要这孩子?”语气里透着浓浓的鄙薄。
安心不会说谎,联邦生产的智能程序,也和那时候的人们一样,最厌恶不珍视孩子的人。
但木尹楠知道,李静柔应该不是不想要孩子。
“我有了・・・・・・身孕?”李静柔恍恍惚惚的看着木尹楠,仿佛她说了什么晴天霹雳一样的话,震的她整个人都有点发晕。
“是,大嫂若是不信我,大可找个大夫来看看。”木尹楠笃定的看着她,满脸都是笑容。
对孩子,她也是期待的。
前世,她在出世之前,也曾想过找个男人,生个孩子。
延续木家的血脉。
但,这不代表她想生孩子只是为了义务,她也有期待,也曾梦想过做一个母亲。
不然,让爷爷从家族旁支过继一个不就完了?
可惜,她终究还是不曾如愿。
李静柔顿了片刻,忽然变了脸色,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春分忙柔声道:“夫人,您别激动,千万小心!”咋然高高在上的公主,大将军夫人成了孕妇,她的态度似乎也一下子变了,变得热情,温柔起来。
她前夫想要纳妾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嫁了两年,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但她也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因为他想纳的那个女人,在他说出那些话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
解释,不过是想掩饰。
李静柔一双素手连忙护住平坦的肚子,神经一下子绷了起来,满脸紧张的道:“春分,楠儿,咱们现在回府,鸳鸯,你去请太医!”
“是,公主!”鸳鸯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因为走的太急,差点撞上了门。
木尹楠一笑。
春分也是一笑。
公主先头还在叫姑娘妹妹的。
这会,却叫了楠儿。
皇家的公主,不是那么轻易会对人打开心房的。
但是,她的姑娘却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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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信与不信
众人匆匆出了凌波楼,吓得那王掌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把人送出门,才松口气。
本来李静柔没打算承他那份情的,这会也给忘了。木尹楠想了想,她好像从来就没有吃白食的习惯劫富济贫的不算――于是扔下了一锭银子,让那王掌柜想笑又不敢笑。
木尹楠还算厚道,给了身上现银面额最大的一锭。
可问题是,她本就没多少现银,李靖和光顾着把她领回来,不会记得给她钱花,她和这个嫂嫂也是刚刚碰面,就算也有钱也得过两天,那银子还是咋樊城的时候用剩下了存在安心那儿的,价值也就十两。
连付个包厢钱都不够。
当然,王掌柜是不会说钱不够这话的,看着这银子,他很痛苦。说人家给钱了吧,但是不够;说人家没给吧,还真给了,人没赖账。
他打算地好好的一份人情,被这十两银子给弄没了。
那位姑娘……决不能等闲视之。
王掌柜所想的这一切,将军府的那些人自然是不会知道了。
他们找到了自家的马车,然后就是兵荒马乱的回府,请太医。
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太医如临大敌一般屁颠屁颠的冲进将军府,木尹楠心底难得有点不落忍,尤其看见他身后还跟这个七八岁背着药箱打着哈欠强忍着不去揉眼睛的童子的时候。
其实明天看也不打紧的。
这就是特权阶级了。
不过・・・・・・为毛擅长给孕妇的是这么个颤巍巍的老头子?
木尹楠深深盯着老人家看了两眼,心里冷不丁就想歪了,只怕宫里头的太医多半都是这种看起来就德高望重的老头吧?用起来放心又・・・…安全。
说不准这把年纪在太医之中还是年轻的。
其实木尹楠不知道,这位太医看着老,其实还没过六十。别忘了扬州那位张老太医致仕的时候就是六十岁,人皇帝也不是傻的,知道人老了是会老眼昏花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个缘故,太医们都爱早生华发,私以为是对医术钻研太过。太医院最年轻的那位不过而立之年的・都已经有了几根银丝长立于鬓发之间。
木尹楠瞅着他看的这么片刻,太医已经诊出了结果,脸上露出了笑容:“恭喜公主殿下,是喜脉・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他来的时候神情是凝重的,此刻却是轻飘飘,满脸喜色。
陈景瑞领兵出征两月有余,快要三个月了,这种关键时刻,皇室不能闹出丑闻。
春分也跟着松了口气,虽然她从不担心公主的品行・但这一刻,也关切着她的项上人头。
只有木尹楠毫不在意,她早就从安心那里得知了结果,甚至是哪一日怀上的都能算得出来。
身为联邦最顶级的科技成果,安心要是连孕妇的孕期都算不准,它可以回炉重造了。
不过她这个大嫂也真是奇葩,揣了三个多月的包子,竟然自己一点都没察觉?
李静柔也是又惊又喜:“真的?可是我为什么一点儿都没感觉到?宫里……不是上吐下泻的厉害?”
太医额头见了汗・一半是因为先前紧张,一半是因为公主这问话。上吐是有的,这个泻・・・・・・谁告诉她的?“回禀公主・这是因各人体质不同的缘故,才会如此,况且公主府中的胎儿略有些弱了,老臣要为您开些安胎药,好生养着才行。”
他能说,有些妃子根本没那么严重,不过就是为了让皇帝多看一眼,故意折腾自己?
好在李静柔一听他这话就急了,根本没有多想:“那你赶快开安胎药,留下医嘱・我一定照办!”她对这流程倒是熟悉,那紧张的模样,看起来真是非常在乎孩子的。
太医闻言正要点头,却听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道:“药补不如食补,若是大嫂信得过我,不如让我来替大嫂安胎・如何?”
是药三分毒,这是陈景瑞的第一个儿子,不容有失。
是的,七公主怀的是个儿子。
李静柔一愣,好似有些犹豫。她很想信任木尹楠,但她们毕竟只是第一日相见。
她并不是天真善良的小白花。
“我会将食疗单子给太医看过再让大嫂用的,大嫂尽管安心。”木尹楠勾了勾唇角,她说的清淡,语气却不容人质疑。
那神态,一瞬间让李静柔想到了自己的父皇。
她看向了白发苍苍的太医。
老太医眸光轻闪,他拿不准那少女是什么人,但她称呼七公主一声大嫂,显然与大将军关系匪浅,见李静柔望过来,略微犹豫之后便道:“这位小姐说的是,药补不如食补,公主的状况并不算太严重,不吃安胎药也是可以的。”
李静柔岂会不知是药三分毒的道理?
顿时便松了口气:“那边依楠儿所言就是。”这意思,还是要老太医看过。
她终究不能轻信旁人。
木尹楠也不在意,信不信是她的事,做不做是自己的事。
即便大嫂反对,她最多也就是闭嘴不再踢,而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略一点头,转身之时对太医道:“太医请随我来。”
“姑娘,我跟您一道去。”春分开口道。
太医虽然年老,那也是子。
木尹楠自是点头。
春分同李静柔福了福身,知道她必不会阻拦,面上带着盈盈笑意,丝毫不让人觉得无礼。
虽然她这举动,以妾侍的名分而言,是有些越俎代庖了。
她们与太医去了外间。
太医听了木尹楠说的几个食疗方子,怔怔的半晌回不过神,看着她,眼神都有些发亮。忍了又忍,才没把心中的疑惑说出口。
听七公主身边宫女的意思,这位姑娘,是陈景瑞的义妹,她进京不过一日,也不曾替七公主诊脉……那么,她是如何得知公主有孕之事?又是如何才能开出这样合适的食疗单子的?
“若是太医没有异议的话,我就把这些交给大嫂身边的宫女去做了。”
“这些方子甚好,老夫并无异议。”太医当即拍板。
“多谢太医,这大晚上的,有劳您跑一趟。”春分笑道,忙塞了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他,又给那困倦的小童一些碎银,着人送了他们出去。
太医当即笑眯眯的走人。
这不是诊费,太医们给公主看诊,难不成还敢收钱?这不过是各家的心意罢了。
木尹楠和春分又去里间看过李静柔,瞧瞧时间也不早了,便要起身告辞。
“春分今儿就住府里吧!”李静柔笑眯眯的道:“给楠儿做个伴,她第一天来,难得你们又是旧识,就当陪陪她。”
春分面上有些挣扎,终究还是应下了。
李静柔要让鸳鸯送她们,叫木尹楠给推了,只点了一个脸生的小丫鬟提着灯笼给她们带路。
一路上,春分和木尹楠安安静静的,直到进了东院给木尹楠准备的院子里,方才相视一笑。
“姑娘,春分伺候您更衣。”
院子里除了几个粗使丫鬟婆子,便没了旁人。本来李静柔打算给木尹楠准备伺候的人,可事出突然,她既惊且喜之下,就给忘了。
“我自己来,你如今又不是丫鬟了,那还能做这些事。”木尹楠笑笑拒绝。
“看姑娘说的,我乐意伺候您还不成?”春分笑道。
她这么说,倒不是真的还把自己当成奴婢,而是不给旁人接近木尹楠的机会罢了。
木尹楠便没有再推,先头里她买的衣裳已经送到了这儿,她们出门的时候,府里的绣娘也加紧又赶了两身,倒不愁没有衣裳可换。
春分替她换了一身嫩黄色的绸衣。
“你也换一身吧!”木尹楠指了指剩下的那一件,她的身量高挑,却纤瘦,春分穿着也是合适的,便没有拒绝。
两人上了塌,把丫鬟们都支出去,木尹楠睡在了里侧,春分吹灭了烛火,在她身旁躺下。
“姑娘,您这些年,过得可好?”
“嗯,还不错。”
黑暗中,春分看不见木尹楠的表情,但听她的语气,似乎并无不顺心。
两人小声叙旧。
“…・・・七公主她人很好,不曾为难过我,有世子・・・・・・有将军照拂着,倒还比从前顺心些。”春分测过身子,隐隐约约能瞧见木尹楠白玉似的侧脸:“公主她有些多心,不过比起旁人,倒是好的多。”
木尹楠知道,她说这话,是替李静柔解释。
她的这位大嫂,对她并不信任。
因此低低一笑:“我明白的,你放心,我不会因此而生出不满。”
如果李静柔立时便信了她,她反倒会蹙眉。陈景瑞并不是太会耍心机的男人,他有心计,却并不腹黑,他的梦想是光明磊落的做他想做的事,如果他的妻子太过单纯,只会是拖累。
就算是公主又如何?她有的是法子让她安安静静的消失,还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姑娘和将军见过面了吗?”春分见她真的不在意,便也撇开不再提,笑问道。
“在樊城见了一面,不过大哥他并没有认出我来。”
“姑娘真是,将军所不定会伤心的。”
“才不会,大哥只会夸我聪明。”
春分一阵默然。
是啊,陈景瑞对木尹楠,可谓是百般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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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小王爷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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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尹楠知道春分有心事,她也许是后悔了,也许是迷茫了。上辈子开始木尹楠就没学会怎么去安慰人,爷爷说强大的人不需要,弱者没资格,而她也是这么想的。
“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您的身份?什么时候接卫嬷嬷来京里?”春分独自想了一会,还是睡不着,干脆问些自己好奇的事情。木尹楠一般不会那么早入睡——这一点她一向很清楚,姑娘的生理时钟准的很,这会还没到半夜十点呢!
“不接了,就让嬷嬷在扬州养老也挺好。”木尹楠自然的避开了第一个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很快吧,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说不会,又觉得不大可能,所以干脆避而不谈。公开或许是迟早的事,既然她愿意跟着李靖和回京,就没把它当成什么大事,不过怎么公开,对谁公开,好是要好好考虑的。 首发 闲妻当道190
李靖和那皇帝五叔指不定乐不乐意她再出现在人前呢!
“为什么,卫嬷嬷一直很想您的……”春分有些吃惊,姑娘走后,她出嫁之前,卫嬷嬷一直叨念着姑娘,她看的出来,卫嬷嬷很惦记她。毕竟照顾了这么多年了,人相处的久了,难免会生出感情来,卫嬷嬷怕是早把姑娘当成自己的女儿了吧?138看書蛧网不少字
“她当年不愿意跟来,现在也不会愿意。我不在侯府了,她也不会留在那里,时日长了,知道我不会回去,她或许反倒过的更自在些……侯府也不是什么好去处。”木尹楠道。
春分想想也是,卫嬷嬷是自由身,为了姑娘才一直留在侯府的。其实她一直挺不能理解的,觉得卫嬷嬷就是那典型的奴才性子,忠心的都糊涂了。姑娘失踪的消息传到侯府之后,听张妈妈说卫嬷嬷在她们以前的那个小院子里坐了一整夜,第二天老太太刚起来,她就去辞行了。
老太太也没拦着,让人给了她一些安家银子。卫嬷嬷不领侯府的月钱,但她照顾了木尹楠那么些年也是事实,所以给她点安家银子也是应该的。
不过她也没离开扬州,而是买了个农家小院子住了下来,自己种点菜什么的。春分和离之后去看过她几次,她说她会等姑娘回来,她好像一直觉得木尹楠会回去。
那时候春分也没多想,后来就离开扬州来了京城。如今听姑娘那么一说,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卫嬷嬷就那么笃定姑娘一定会回去呢?
“要不要我让人给卫嬷嬷送个信?”春分想了想,又问道。
“不用,该知道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的,何必去打扰她的安宁。”木尹楠摇了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道:“对了春分,你爹和弟弟也跟你一道来京城了?”
春分苦笑一声:“没有,我和离的事儿闹得太大,在扬州那地方名声不是很好。我后娘但心会影响小虎的前程,所以怂恿我爹跟我脱离父女关系,我是立了女户一个人来的。”
大晋朝的女子是可以单独立门户的,而有了女户之后,女子才可以经商做生意,也可以独立在外行走而不用受各种限制,否则就要挂在父亲或是兄弟的名下。
“……这样一好,到底自由些。”木尹楠道,心下腹诽,她可是当了好几年黑户的,就这一点而言,春分可比她强了不少。“你后娘现在怕是后悔的不得了吧?138看書蛧网不少字”
春分现在在京城拥有好几家店铺,手里银钱只怕也不会少,她那个奇葩后娘还不眼红死?
“前年我爹让人送了书信来,说是茶馆生意不好关了门,想上京投奔我,我没理他。”春分笑了笑,却分明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意味在其中:“我都分家了,他也不能强迫我,姑娘说的对,的确是自由多了。”
立女户跟分家差不多,只不过区别在于,她没有家产可分。
春分可不傻,她嫁人之后,生意还是挂在了大少爷陈景瑞名下,每月拿回去几百两算是自己的工钱。大少爷的为人不会贪她的银子,若非为了做个样子,恐怕连分红都不会要。而和离之后,她名声尽毁,陈景瑞那时已是皇帝御笔封的大将军,便对她爹和后娘说是大少爷不能再用她,表面上等于净身出户了。
她后娘一直经营着“买”下的茶馆,生意不好不坏,好歹有些结余。见继女没了靠山,回家又不曾带回多少银子,还要白吃白住,是以丝毫不顾念她这些年帮了家里多少,怂恿着她爹将她扫地出门。
春分没法子,也知道扬州不是她的久留之地,便干脆同意了陈景瑞的建议,跟他到了京城,重头开始。
京城这样的地方,看似繁华,其实蛇龙混杂,起步要比扬州艰难许多。好在她手里有这些年攒下的银子,不说多了去,几万两还是有的。其实实际收入要比她留下的多多了,但开销也大,侯府不过是个嘘头,不会明着帮她,打点什么的都要花银子。还有给侯府的分红、她私底下给木尹楠和陈景瑞的银两,出手从来就很大方,反倒是自己剩下的只是小头。 首发 闲妻当道190
说起来,有这笔银子,她想找个人嫁了平平顺顺的过一辈子还是很容易的。
可问题是,她不再相信这个世上的男人了。
自己千挑万选的夫婿,有了钱以后也开始铺张,想着纳妾了。这绝不是她看男人的眼光问题,而是这个时代的问题。时间容许男人三妻四妾,女人还要欢喜接受,不然就是妒妇,犯七出的——这不公平,也因为这些不公平,才会有层出不穷的宅斗,才会有勾心斗角的女人们。
春分成不了那样的人,她骨子里就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活,她要的是平顺,否则还有那个人什么事儿?早早就给李靖和当妾侍不就完了?说不准还能混个宠妾。
在如今的春分眼里,银子比男人可爱多了,也可靠多了。
不过京城不是那么好混的,她事业刚起步的时候,没人看得上,自然还算平稳。等到她冒出了头,就开始艰难了。如意这个名字起的好,却并不容易做到,她想要以毫无根基的身份做到万事如意,那太难了。
所以她自愿进了将军府,做一个名义上的姨娘。
她跟七公主说了,她对大少爷没有任何的惦念,也不会住在府里,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做生意。七公主当然不会一开始就信她,但架不住春分真的没有任何的杂念,还有陈景瑞的保证,所以她渐渐地便安心了,只是跟春分的关系始终淡淡的。
在宫里活下来的女子都有很多心眼,七公主也担心自己真的亲近春分就心软了,要是一个昏了头同意她当真的姨娘,自己还不亏死了?
所以,春分在外头就是林大掌柜的身份,知道她还顶着个姨娘名头的并不多,普通人多半只知道挂着“如意”招牌的是将军和七公主的产业。至于有心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会守口如瓶,谁会跟皇帝看重的人过不去?
当然,将军府的名号也不是万能的,好在还有个七公主。有几家以为她和七公主不合,想要联合七公主灭了她丫的,结果给七公主扫地出门不说,还告到皇帝那里。
皇帝自然是帮着女儿的,小丫头家家的知道主持中馈不容易,想赚几个钱花花人家还不容了,指着他是个傻的?虽说朝廷上下号称不与民争利,但谁家没有几个产业?不过民不举官不究的事情,竟然敢闹到他这里,真是昏了头了!
于是春分等于是找了皇帝做靠山,就更安稳了。
“没想过再嫁人?”木尹楠轻轻的问。
“想过。”春分点点头,老实的承认了:“但没合适的。”
“想招赘?”
“我其实无所谓,林家又不用我继承香火,那是小虎的事儿。我一个人,嫁人还是招赘都一样,是真的没有合适的。”春分摇头了:“这世上的男人,就算有了约束,还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会儿能三妻四妾的,还不光明正大的惦记?”
“你既然明白,就不该抱太大期望。”木尹楠指的是她前夫的事儿。
“我也知道,可他答应过的……”春分望着屋顶,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鼻头酸酸的,好像有泪,但却倒流回了心里。原来她还是有点在意那个人的,说是没合适的,可其实还是惦记着她——她不是容易轻易动心的人,但动了心就难以收回了。“我以为他能做到,可是他做不到,我终究还是高估了我自己。”
她觉得自己算得上漂亮,又有本事挣钱,还懂的保养,不会输给这个时代的女子。可是她忘了,再怎么保养,年纪上去了还是会老的。这世上最不缺美人,而且是年轻漂亮的美人,一枝梨花压海棠的事情,在她前世都不少,这个时代就更多了。
“别想了,也不是非得靠男人,咱们自己也挺好。”木尹楠笑笑,她就重没想过嫁人。跟十几二十几虽的男人成婚,会让她觉得自己在诱拐未成年儿童。
在联邦,还真是未成年来着。 首发 闲妻当道190
“姑娘不想嫁人么?”春分悚然道。
“倒也不是,就是觉得太早了,都还是孩子……”让她怎么下得了手?
春分也觉得自己成婚的年纪太小,所以控制着没生孩子,结果还成了错处了。不过她也挺庆幸,自己没要孩子,不然怕是会很为难,说不定她就妥协了。
“其实……小王爷挺好的……”她轻轻呢喃了一句。
木尹楠没有说话,隔了好半晌,才道:“睡吧,不早了。”
“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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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我定会喜欢她
木尹楠在将军府里住了半个多月,倒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好吃好睡,就是闲了些。
春分也留了几天,左右陈景瑞不在府里,没人会觉得她是在打主意,而李静柔这会子正是高兴的时候,三天两头的进宫,也没时间来管她们。
不过她兴奋劲过去了,该想起的事情也都想起来了,让鸳鸯给木尹楠配了两个丫鬟。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她多心,竟是另找了外头的中人来带了一群丫鬟让她自己挑。
这让木尹楠和春分都有些哭笑不得,中人带来的多是些年纪小才调教了没多久的,不怎么顶事。至于那些别的府里发卖的,多多少少都有些人品上头的问题,她们是不会沾手的,那些犯官家里头的家眷,那就连看都不用看了,没准就是给自己找了一尊大佛养着呢!
最后还是春分从她外头的宅子里调了两个丫头进府――木尹楠倒是愿意跟着春分去外头住,虽说李静柔不会拘着她,到底将军府里规矩大不是?
可没得正经兄嫂家不住,跑去一个妾那里呆着,就是李静柔不说,她也不会干这等傻事。
不过,偶尔出去暂住几日倒是可以的。
这日春分终究还是出了府,将军府她偶尔呆呆陪陪木尹楠倒没什么,时间长了却总觉得浑身不舒坦,李静柔身边那几个宫人看她就跟防贼似的,眼睛里满是敌意。再说外头的生意她也是要照看的,这也快到月底了,盘总账的活还是要自己做的。
李静柔倒是难得没有进宫,自打听说她有了身孕,从太后道皇妃挨个都见了一遍,还不是放在一天的,也不知道是宫里那群女人太无聊闲着没事折腾孕妇,还是本来规矩就是如此。不过好处倒也不少,每次回来都带着不少礼物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好似都捡那贵重的往外送,不过就是没有吃吃喝喝的。想来就算给了李静柔,她也未必真的敢往肚子里装她不顾念自己,也得想着肚子里那块肉不是?
早上起来闲着无聊,木尹楠就去找自家大嫂说话了,聊着聊着就说道了春分身上,木尹楠便正好琢磨琢磨怎么跟李静柔开口,说她想去春分那儿呆两天这事。
“说起来,楠儿你可是我的福星呢!”李静柔脸上尽是欢喜怀孕的女人多多少少都会绽放点母性光辉,看着就让人喜欢,一脸感激的看着木尹楠。
木尹楠纳闷的瞅瞅她:“福星?”
“是啊,你看你第一次来京城,才来了府里,我就诊出有孕了,不是福星是什么?”李静柔肯定的点点头。
怪不得,她说呢!不过几日李静柔就真拿她当妹子看了。
木尹楠张口结舌,这也和她有关系?她可都怀胎三个多月了,三个月前……她还在海上飘着呢!根本没她办点事的好不好!
再说她没察觉,那是她身体好,没有强烈的孕吐反应,又是头胎,没放在心上,这才会几个月了才让安心发现,又从她口中说了出来,这只是个巧合!
但显然李静柔并不那么想。
她刚成婚的时候,一直想要孩子,可就是怀不上。别问她为什么那么着急宫里头的女人哪个不是天天盼着一朝得子的?就是她的母妃也一样。耳濡目染之下,她慢慢便觉得成了亲就该生孩子了,可一直怀不上,心里也是着急的。
她也不想想,她嫁了这个男人不假,可陈景瑞又不是天天在家时不时还要带个兵搞个演习什么的,本来就聚少离多,哪是她一个人想怀就能怀上的?
结果隔了两年多,陈景瑞又带兵上战场去了,而她也明白了这事夫妻出力的事情,渐渐就不那么放在心上,甚至都已经忘了,却突然有了,可不是又惊又喜?
木尹楠不过是刚好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罢了。
当然,李静柔也不是笨蛋,她感激的,本来就是木尹楠点破了这件事情罢了。甭管她是用什么方法看出来的,至少人家发现了不是?她本就不像其他姐妹那样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平日里又是个好动的,怀了身子不知道,要是一个不小心……指不定就落了胎。
那种因为本人不知道,而不经意流产的事情,她可是听的不少。
所以还是得感谢木尹楠的。
再来就是药膳的事情。
当然,木尹楠是不可能亲力亲为给李静柔做药膳的,那不是她会干的事儿,在厨艺上也没有天分。材料还是由府里自行采买,也是由厨房给做,她就是提供了几个方子。
但太医说了,这几个药膳方子都是对李静柔极好的,是针对李静柔现在的身体状况开出来的单子,只要照着这个吃,保准能把孩子养得很好。
没事谁爱吃药啊?安胎药也是很苦的好不好!
这些药膳做了出来,端到她面前,生生连一点药味都没有,还美味的很对她的胃口。
于是李静柔便有些愧疚了,因为她一开始并不相信木尹楠,现在明白了,人家根本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只是为了她好,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于是更感激木尹楠。
所以就觉得木尹楠是自己的福星,好像她出现了,她就接二连三的碰上好事情。
“大嫂可别这么说,我不过是恰逢其会。”木尹楠摇摇头,她有福气?真有的话,也不会碰上穿越这回事了。穿就穿了吧,还身份成迷,至今自己都没弄清楚。还有人想要利用自己,其实对方一直都成功了,但是最后她不配合,虽然跑掉了,却没有回去找“该”找的人。
木尹楠知道,当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刺杀,只不过人家做的太彻底罢了。皇帝想找他们,他们未必就不想见皇帝,大家不过彼此彼此,半斤八两。
你说一群特意派出来的“手”,对付训练有素的护卫那么干脆利落,对上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还会被人跳进水里,狗刨着逃离――至于那么菜么?射个箭都不知道偏到那里去了,分明就是为了唬人。
“我说你是你就是,听话。”李静柔淡笑着拍拍她,许是要当娘的人了,竟是拿她练起了手,完全当她是小孩子哄着呢吧?
……她可没比这位七公主小多少呢!
木尹楠笑笑,不推了。她跟个孕妇争个什么劲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李静柔又说起了前几天老夫人送来的家书,说是家里双喜临门,她弟妹也诊出有了身孕,不过比她短了一个月,是好兆头云云。
“对了,咱家还有一对双胎弟妹,也是你的哥哥姐姐,景瑞不知跟你提起过没有?”李静柔想了想,打算把陈家人给木尹楠介绍一下。既然陈景瑞认了义妹,没道理不把她的事情告诉家人知晓。当然,她也不打算向陈家人多这个嘴,没得误会了她多管闲事。
“大哥说过。”木尹楠抽了抽嘴角,那一家人她熟悉的很啊……很老实的没有说破,乖乖听着李静柔说。
其实李静柔也没怎么见过陈家人,也就在他们成亲的时候见过一面
老太太还是很慈祥的,对夫君也是真的关爱有加,对她也不错,就是因着身份也不敢太亲近了。
公公是个温吞水,一看就知道没什么脾气,不过倒也还算好。她那名义上的婆婆就有点不入眼了,好在她身份尊贵,别说是继婆婆,就算是真正的婆婆都拿她没法子,是以这位继室连大儿媳妇的孝敬茶水都没喝上一口,还倒贴了见面礼。
小叔远远的看了一眼,瞧着很安静,长相略似其母,性子反倒像公公多一些。至于二姑娘,李静柔就有点不予置评了,总之跟她娘是一个模子里生出来的。
要说扬州那一家人,她最熟悉的反倒是弟妹,毕竟也是京中颇有名声的闺秀,年纪又相仿,从小到大也一起玩过几次。
“弟妹的性子・・・・・・也说不上不好,就是瞧着有些要强。听夫君说,她日后是要主持侯府中馈的,性子掐尖一些才好,我也觉得我那婆婆怕是斗不过她的。”说到这里,李静柔不由尴尬的笑了笑,哪有儿媳妇说自家婆婆的,虽说不是亲的,但总归还是不大好。
“穆姐姐挺好的,二哥性子绵软,二嫂就该厉害些。”木尹楠点
李静柔眸光一闪,她好像没说弟妹是穆国公家的吧?
“其实・・・・・・咱家还有个三妹妹,年纪倒是跟你差不多,只不过,她五年前就失踪了,是个命苦的。”她也就那么一晃神的功夫,知道木尹楠认识穆行烟就足够了,至于怎么认识的,她也懒得刨根问底。叹了口气,说起夫君最为惦记的那个妹妹,心里也是满满的可惜:“只是我只远远见过她一次,那时她还是个小孩子呢!如今也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样子,我那时就挺喜欢她,可惜了没有说过几句话,想来若是将来见了面,我定会喜欢她的。”
这不在你跟前坐着呢?
木尹楠心里无奈,李静柔没往那方面想,倒是好事,她也不会自己去说破,点点头,安慰道:“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大嫂宽宽心,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
“说的也是・・・・・・”李静柔点头,就是心理并不是那么想,嘴上也不能说出来不是?
正说着话,鸳鸯忽地掀了帘子进了屋里,面上带着笑:“夫人,洛宁王妃来看您了。”
“大伯母来了?”李静柔面上一喜,忙道:“快请她进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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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王妃来了
洛宁王妃亲自来了。
鸳鸯脸上带着笑意,满心欢喜绝不是装出来的。公主是金枝玉叶不假,但出嫁之后也须娘家人帮衬,皇上事务繁忙,总不能遇上什么事都去找他吧?至于几位皇子,鸳鸯私以为是指望不上的。天家少亲情,又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人家管你去死?史书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呢,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斗得你死我活的还少么?
洛宁王妃就不同了。
论辈分,洛宁王爷是公主的大伯,是皇上亲近的长兄,洛宁王妃便是大伯母,要是放在平常人家,她才该是家里地位最高的女性长辈。而七公主生母分位不高,别看公主公主的叫着好听,其实说白了,她就是个得宠的庶女,没见皇后所出的长平公主小小年纪就是一派大家风范吗?她们七公主小的时候可没那样的排场,也不敢有,连想都没想
原本公主与洛宁王府的关系也就那样,长年居于宫中,也不可能像别家一样,侄女儿跟大伯母常常能坐一道说说话。再加上靖和世子小时候又是个脑袋不灵光的,对谁都是一个样,并没有跟七公主特别亲近,自然与那一家王府也说不上关系多好。
不过自打公主出嫁之后,反倒是亲近了许多,这可都是将军的功劳。鸳鸯原就知道,将军与洛宁王府竟还有一段渊源,但她并不觉得如何,不过是因为他有个妹妹被王妃认了干亲罢了。然而,后来她方才发现,王爷对将军竟也赞誉有加,甚至还在成亲当天,亲口听见洛宁王爷开口称赞将军。
要知道,洛宁王爷在京中素有贤名,一直为人称道,但跟哪家都只是君子之交没有特别亲近的。他很少夸人,更别说是当着众人的面夸奖了。而他会称赞的人,必然某一方面特别出众。因此亲耳听见洛宁王爷对将军说出赞扬之言,她自然替公主高兴了。
因着将军的这段渊源公主也慢慢开始与洛宁王府走动,虽然不多,却比从前好多了。鸳鸯心中清楚,这并非因为公主是王爷侄女的缘故―洛宁王爷可是有好多个嫁了人的公主侄女呢!也没见王妃跟哪个特别亲近啊!
王府与将军府时有往来,明里暗里,公主的地位也提升了不少,就连皇上似乎也比从前更宠爱公主了。像这一次,听闻了公主有孕的消息,宫里有头有脸的嫔妃,哪个不是急着巴结她们公主?要放在从前,这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谁让公主的母妃,不如别人地位高呢?
鸳鸯头一回明白了生得好不如嫁的好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不过,虽说两家关系好了很多,但王妃却是第一次主动进将军府的门呢!
鸳鸯得了公主吩咐兴高采烈就要跟着自家公主去迎接洛宁王妃董小宛。
却听身后木尹楠道:“大嫂,既是王妃来了,我就先告退了。”
主仆都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这个将军义妹还没有过明路,自然是不能一上来就跟着去面见王妃的。鸳鸯不禁暗自点头,看来是个懂规矩的。
李静柔却有别的思量,她想着那天靖和堂兄的目光,总觉得自个有义务得帮他一把。靖和堂兄“清醒”之后,和以前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样浑浑噩噩的一个人,骤然变得钟灵毓秀起来,配上他那天仙一般的容貌,真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说起来还得感谢相公的妹妹。要不是受了她失踪的刺激,堂兄也未必能好起来――堂兄的“痴病”好了以后,不知迷倒了多少京中的大家闺秀,世家女子。一时间,想要和他攀亲的人几乎踏破了王府的门槛。
但,靖和堂兄似乎对那方面完全不开窍不管人家暗示也好,当面表白也罢,仍旧是摆着一张冷淡的脸给人看,好像没有丝毫感觉。
他好不容易终于喜欢是一个姑娘家,她便想着是不是应该搭把手
可,要是洛宁王妃不喜欢木尹楠怎么办?
李静柔有点纠结,这世上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起自己喜欢,反而是父母爹娘的意思更为重要―他真敢娶了个爹娘不喜欢的女人进门,王府怕是要鸡飞狗跳的。
想了想,她还是拦住了木尹楠,她瞧着都喜欢的女子,大伯母没道理讨厌啊!唯独她的身份,是一个极大的障碍,就算她是夫君的义妹,有这个身份,却依然连及格的门槛都没够着。
李静柔如今年纪到底还不大,转念又忍不住想,身份很么的,到王府那个份上,恐怕也不是很看中了。只要讨了公公婆婆喜欢,木尹楠也未必不能嫁进去。
就算只是一个侧室也是好的,只要靖和堂兄对她一心一意,那日子跟正室又能有什么两样?
“楠儿留下吧,也见见我大伯母。”李静柔笑着,柔声道。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想法,说不准,是靖和堂兄跟洛宁王妃提过了呢?大伯母可是头一次登门,不可能是因为她怀孕这件事吧?没准还想看看木尹楠,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勾了自家儿子的心。
这么一想,就觉得,她还真不能让木尹楠就这么走了。
“你别担心,我大伯母最是和善不过的一个人,定会喜欢你的
木尹楠只好点了点头,她心里其实真不想跟洛宁王妃打照面。董小宛是个细致的女子,她精明,还敏锐,很容易看出点什么来――她敢肯定,李靖和不会把她的事情说出来。
她跟着他回京,也是有条件的,就是他不能说出她的真正身份。如今她的模样和从前大不一样了,而她认识的人其实也没多少,除了春分那样对她极为熟悉的,恐怕也未必有人能一眼看出来。
李靖和答应的事情,是绝对不会不守信用的。
她只要注意点避开几个熟人就行了。
可她却忘了一点,洛宁王妃不是其他人,她是李靖和的母妃。就算李靖和不说,当娘的总要问问儿子出去干了什么吧?也不是非得他亲口说才行,别忘了还有跟着一起出去的人啊!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比如他明明带回了一个少年护卫,转头却成将军的义妹,偏还口风很严的一点儿都没提起这能不让人起疑心吗?
但董小宛来这一趟,却和李静柔想的不一样。李静柔毕竟只是堂妹,出嫁前更是深居宫中,对李靖和的性子并不了解。但她作为母亲,不管儿子变成什么样,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他的儿子过去也好,现在也罢,从来都不好女色,哪里只是出去一趟,就会喜欢上一个扮男装的女子?真要有那么不规矩的女孩子,李靖和恐怕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这世上,不管做什么事,都能让他接受的怕是只有一个人。
然后,她就得出了一个推论,得出了一个让她激动兴奋又让她不知所措的推论。
董小宛其实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走这一趟,而这一趟走下来,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考虑再三,甚至和李长青慎重讨论过之后,她才做下了决定。
不管那女孩是不是他们猜测的那孩子,这一面,还是必须要见的,只是还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行。正好李静柔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诊出了身孕,可谓是天赐良机正好借着去瞧孕妇的时候,提出见一见这个自己儿子带回来的女孩,倒也不算突兀。
所以说,在董小宛心里,她扯着虎皮拉着大旗敲锣打鼓去看望的孕妇才是被顺便的那一个。
李静柔虽然猜到了一些,但她还是觉得大伯母应该主要还是来看自己的,否则为毛分要选在这个时候亲自过来?直接把木尹楠叫去王府就是了。
三拨人,却是三种不同的心思。
她既然开了口,木尹楠总不能说“我怕被认出来,所以不想见王妃”吧?
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打了照面的一瞬间,木尹楠就觉得,董小宛真是老了不少。
身为养尊处优的王妃,又是正当盛年,若是看起来和几年前没什么差别,她反而不会吃惊。可咋一见面,明显看出她憔悴了,也苍老了,心里就有点愧疚了。
董小宛能有什么烦心事呢?儿子好了,和丈夫的心结也解开了,这几年,应该过的比从前都好才是,唯一会让她挂心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她走的时候,真的没考虑到她。应该说,除了大哥以外,她几乎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也是因为觉得,他们都是与她不相干的人,不至于为她牵肠挂肚。
但现在看来,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她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
只想着自己痛快了,所以不去顾虑别人,而且她明明也知道大哥会担心,却还是那么做了・・・・・・说到底,终究还是自私。
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遮掩。
“大伯母,您来了。”李静柔笑着迎了上去,那明朗活泼的样子,在这京中,还真是少见。
董小宛吓了一跳,又觉得有些羡慕,静柔这孩子,倒是越发自在了,到底是嫁对了人。
“你赶紧停住,我过去就好了,跑什么跑!”她示意身后的公孙嬷嬷扶住李静柔,待她安安稳稳的站定了,才松了口气,笑谑道:“你这孩子真是,有了身子,倒是越发淘气了。”
“大伯母!”李静柔娇嗔的喊了一声,才笑道:“我这不是高兴嘛!”
“再高兴也得顾着身子,谁家媳妇跟你似的,怀了孕还敢这么蹦!”董小宛瞪了她一眼。
“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李静柔柔顺的应了,拉过木尹楠:“大伯母,这是夫君的义妹,叫木尹楠。”
姓木?
董小宛心里不由苦笑了。
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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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试探
木姓,在大晋朝,本来就是一个很少见的姓氏。
当然,木与穆同音,但董小宛还不至于白目的特特问一声“是哪个木啊”,这不摆明了有问题吗?李静柔年纪轻经的事少,可能一时没想起来,但她不是啊!
李静柔开口介绍了,董小宛只得笑盈盈的看着木尹楠,而木尹楠也不是傻子,立刻先给对方问安。不说她本来就知道这是王妃,是李靖和的母亲,就是不认识,那也是长辈,又是身份贵重,哪有先开口跟她说话的道理?
“楠儿见过王妃。”她低头,垂眸,冷淡却守礼。
这哪是儿媳妇见未来婆婆的态度啊?李静柔心里急的直跺脚,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
听着有些陌生的声音,董小宛反倒愕然了。
她先前已经认定了她是陈景然,是以根本没怎么仔细打量,可咋然听着这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嗓音,心底不由有些动摇起来。
她“咦”了一声,看向木尹楠。
她低着头,只能隐约瞧见略带锋芒的眉眼。木尹楠的眉毛浓密,不似一般女子看起来柔和细致,而是略显方正中带着些许凌厉,眉峰棱角分明,没有丝毫修饰过的痕迹。
倒是生的一双耐看的眼睛,黑黝黝的透着光,十分有神采。只是身为女子,这样的眉眼就略显铿锵了些,太过英气,叫人一看就会觉得,这女孩子只怕是个硬气的。
她的下颚圆润,生就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鼻梁直挺,唇型十分饱满,倒是中和了眉眼的不足,瞧着也算是个小美人。
但与陈景然就有些相差甚远了。
董小宛印象中的陈景然,是个长相十分讨喜的孩子。她浓眉大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格外的显眼,圆碌碌的,水汪汪的,特别讨人喜欢。景然有些婴儿肥・肉鼓鼓的双颊,总让人想伸手捏一捏。鼻梁随了她的父亲陈俊,不显娇小,比旁的女孩儿瞧着略大,鼻头圆润,瞧着憨憨的,也就格外可爱。
不过・气质上倒是有些相似,景然对人,似乎总是防备心很重,便显得有些冷淡。
这少女,也是冷冷的。
但景然的防备,让人觉得心疼,面前这少女,却给人高傲冷漠・俾睨天下的感觉。
一个女孩子……还睥睨天下?
董小宛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是个灵秀的孩子。”董小宛也不敢肯定了,于是笑了笑,赞道。
这样的称赞・其实就跟场面话没两样。跟别人家打交道,见了人家孩子,总要挑个词儿跨上一句,显得自己觉得人家的孩子不错,算是客气一番,至于那孩子到底好不好,其实只有自家人清楚。
李静柔自然听出来了,看样子大伯母对楠儿的印象也就一般。不过那也没关系,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这要是一见就喜欢上了・才是怪事。
谁也不是圣母,没道理见了一个就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喜欢。
“多谢王妃夸奖。”木尹楠淡淡的道,显然没放在心上。这样反而更过分,这语气,不说宠辱不惊让人高看一眼了,反而有点儿理所当然的感觉。
这心情还真不低。
李静柔心里直叹气・堂兄这是给`她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她到底还是惦记着李靖和待木尹楠那与众不同的态度。
于是忙请了董小宛进屋坐,自己陪在一旁。董小宛坚持不要累着她,让她不用折腾,自己吩咐丫鬟婆子做这个做那个顺溜的很,就跟自己家一样。
李静柔也不觉得她越俎代庖,反而很高兴。大伯母果然还是关心她的,从进屋后,已经叮嘱了不少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关心她肚里的那个孩子,不就等于关心她么?
董小宛倒也是真心实意的替李静柔打算,怎么说到底也是李长青的侄女儿,她做人伯母的,没道理不帮着看着些。李静柔年纪轻,府里也没个经过事的女主人,很多地方都没注意到,有些东西孕妇就不该碰的,都还摆在房里,看着就叫人揪心,倒是费了她许多精神去安排。
不过,她说着说着,慢慢也觉得自然了起来,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忙活着。
可能是想到了自己当年怀李靖和的时候,董小婉的心情很是不错。
料理的差不多了,还叮嘱了好些平时该注意的事项,这才算完。
“大伯母,怎么没带静雅妹妹过来玩?”李静柔拉起了家常。
李静雅是洛宁王爷夫妇的老来女。
京里谁不知道,王爷夫妻最疼这个小女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真真的掌上明珠。一直浇灌着,就有脾气大,也爱粘人,平日里洛宁王妃不管去哪儿,都得带着她,不然就又哭又闹的今儿没见她跟来,还真是奇怪了。
还好今年她也才两岁,怎么宠也不过分,这要是再大点,恐怕就要落个骄纵任性的名声了。
“被她父王带到西山大营玩去了。”董小宛提起小女儿,也是满脸的无可奈何。可没办法,家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对那小丫头宠的很。至于自己,虽然知道惯着不对,可总也舍不得太严厉。
生她的时候,自己年纪有些太大了,便有些凶险。孩子生下来,身体略有些虚弱,不过他们总不会亏了孩子,渐渐大了也养好了。
许是太小的时候就给她泡了强身健体的药汤的缘故,如今雅儿身子倒比一般的小孩子还要健康的多,成天上蹿下跳的,调皮的不得了,也就她哥哥能制得住她。
“大伯也真是,怎么能带着静雅妹妹去军营!”李静柔下意识就蹙起了眉头,觉得不妥。那地儿可都是军士,又是枪又是刀的,想想都觉得怕人的很。
洛宁王妃一脸认同的点点头,董家也是书香世家出身,虽然不及权贵位高权重,但也有自家的底蕴。书香世家一般都有个毛病,觉得耍刀弄枪的都是粗人,对武将颇为看不起。
董家子连男儿都很少接触那些“粗人的东西”,更别提是女孩子了,她这样心直口快的在家里已经算是出挑的异类。还好到底是嫁了洛宁王爷这个不在意这些的,若是和同样的世家联姻,她只怕没过门就会被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她本也不愿意女儿跟着李长青去什么劳什子的西山大营,可她今儿过来是想摸摸底,带着女儿难免分心。再说,还有李静柔这个孕妇在呢!静雅那个小捣蛋活蹦乱跳的,万一不小心出点什么事,她就后悔莫及了。
女儿极为粘她,若非她父王答应带她去西山大营,只怕她也不好轻易脱身,只得答应了。
“也没什么的,她还小呢,就是看了也记不住,也不知道什么叫怕。”董小宛笑着道。
李静柔想想,也觉得有道理,李静雅太小了,带她去,就是玩,她知道什么?再说,大伯本来就是领过兵打过仗的人,勉强也能说是军伍出身,他的儿女接触一点这东西,也不算过分。
而且她那靖和堂兄,可不止是接触那么简单。
李靖和的身手,在宫里头不是什么秘密,倒是外面的人,大都有些不相信。
说实在的,要不是亲眼见到李靖和出手逮住了几个行刺父皇的凶人,她也不会相信。要知道,当时那几个凶人可是砍翻了好几个护卫,却被他一人拿下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真的觉得堂兄不一样。
甚至让她有那么点儿畏惧他。
“下回有空了,大伯母可一定要带静雅妹妹来家里玩,我也好久没见着她了,怪想的。”李静柔说着,还不由摸了摸肚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如是告诉她她又要当姑姑了,不知道会不会高兴?”
董小宛不禁扑哧一笑。
静雅现在是他们这一辈里年纪最小的,当今圣上最小的孩子也都七八岁了,而且连孙子都有了,每每想到在宫里的时候,那七八孙的皇孙对着女儿叫姑姑,她就忍俊不禁。
“下回带她来看你。”董小宛一边笑,一边答应着。
木尹楠插不上话,也不插话。她没听李靖和提起他多了个亲妹妹,按理说这应该是好事,为何他绝口不提?
不过,董小宛可是真正的老蚌怀珠啊,她这个年纪生孩子,放在联邦是正常的,放在这古代……那可是很危险的。
李静柔和董小宛聊孩子聊的兴起,一时也想不起木尹楠来。也是,一个喜得老来子,一个又是怀孕不久,对孩子的话题难免缺乏一些抵抗力。就是听的她怪无聊的,就连安心都忍不住发起了牢骚,说她就该早早回自己屋子里呆着,总比在这儿干巴巴坐着好。
木尹楠暗笑,焉知不是董小宛有意晾着她?
“木姑娘・・・・・・家里可还有什么人?”说着说着,话题果然转到了她身上,看着洛宁王妃笑眯眯的眼神,木尹楠心里一阵默然。
说有吧,人家肯定会想,家里还有长辈呢,怎么就跟着上京来了呢?是不是想攀龙附凤?说没有吧,她没法开这个口,董小宛迟早会知道事实的,她不太想骗人。
虽然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跟个孤儿没两样。
想了想,她笑了笑:“我小的时候跟家里人失散了。”
这话半真半假,倒也不算是全然的欺骗。
失踪也是失散的一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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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可怜
董小宛好歹也算是个半截子的宅斗高手,自个家中是没人斗,但别忘了,她男人可是个王爷!自古皇家是非多,就是她运气特别好,也免不了跟宫里头打交道。再者,她生长的董家,书香门第是不假,可书香门第也是有争斗的好不?身为嫡女,她亲娘少不得要教她一些弯弯道道,可不能养出个废柴来。
是以,木尹楠话里那么明显的取了个小巧,她哪能听不出来?
就连李静柔都察觉了,暗暗使了个眼色,觉得她说话不尽不实,总有遮掩。
可话说回来,她们这样的,谁没个心眼?把话说的漂亮又完满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她们从小就学会了听话只听半截子,没事多琢磨,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都能叫她们想出个二五六来。
反倒是木尹楠这样让人一听就觉得有问题的话,她们还觉得挺诧异。
看起来真不像是混过大宅院的丫头。
心里是这么想,董小宛便越发游移不定。
这丫头看着倒长得真不像她那个苦命的干女儿,毕竟人总有相似,陌生人有那么三两分神韵看着差不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莫非是她那傻儿子想妹妹想的魔障了,看着一个像的,就不管不顾的拎了回来?再说了要真是本人,躲了那么些年,哪那么容易就跟着走了?
但又不能拿准了主意,这话说的似是而非,里头埋了好几层意思,到时候不管她究竟是也不是,都可以掰扯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来。要真不是,干嘛这么费心思的瞎扯?再说,她总觉得,要是景然那孩子长大了,兴许就跟眼前这少女一样,仿佛玲珑心肝又带着那么点没心没肺。
木尹楠不肯透漏,她们也不好追着问,失散可以扯出无数种版本来,既然都知道说的肯定是谎话那就连听的必要也没有了。
“木姑娘……跟我家靖和是怎么认识的?”董小宛换了个问题。
这个倒是很好回答,木尹楠老老实实的把船上的事情说了,归拢起来就那么一句――不打不相识呗!其实她也知道,董小宛指不定早就听人说过了,这会问起来,就是想听她多说说话,最好能一不小心泄露出点什么来。
可是又安心从旁提点再加上木尹楠本身也是个谨慎的人,她这如意算盘算是落了空。
董小宛又是失望,又是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这像是我那傻儿子能干出来的事儿――”她下意识笑了笑,看了眼对木尹楠的话充满好奇的李静柔。“柔儿还记得那个黑皮大汉不?他可是靖和硬从京令尹那儿抢来的人・・・・・・”
京令尹不是人名,而是官位,就是府尹大人。因着是京官,又是天子脚下,所以和旁的地方称呼不同――其实就是个七品的小官等同于管着京中的大小事务的知县老爷。不过京令尹和寻常的府尹又不大相同,别的地方,府尹老爷已经很不得了了那就是所谓的土皇帝,说一不二的主。而这可悲的京令尹大人,在这京城里,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只管些普通人家鸡毛蒜皮的小事―皇商家的小姐被劫,当然也是小事,虽然沾着一个皇字,却不是官家――至于那些高门大户的权贵,人自有慎刑司管理,他管不着也不敢管。
从京令尹手里抢人,这也没什么麻烦的,不过就一句话的事儿。左右你王家小姐也有错,女儿家的一个人出行只带着几个丫鬟,还挑那僻静的小道走,不就是等着让人抢吗?又没出什么事既是小王爷开金口要的人,他一个小小的府尹,难不成还敢扣着不成?
李静柔也真心不觉得堂兄这事做的有什么地方不靠谱,只是此刻听董小宛用这种戏谑的口气说来,便止不住的觉得好笑起来,想想,堂兄还真有几分纨绔的味道了。
既然都能抢了一个黑皮大汉,再捡一个木尹楠,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小王爷爱才……”木尹楠笑笑。
李静柔看着她淡然的笑,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恍然大悟。
既然堂兄跟这位木姑娘是在船上碰见的,那还有陈景瑞什么事儿?感情李靖和压根就是不敢把人带回家去,所以找了个由头把人塞她这儿了,是觉得夫君不论如何都会为他遮掩吧?
她头上还担心是夫君看上了个姑娘不好意思说,可不就成了白瞎操心了?
心里顿时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恨不得立时拽了那不靠谱的堂兄来好好戳戳他的脑瓜子――有这么给自家堂妹添堵的吗?
可回过神来,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如真只是如此,木尹楠从哔儿认识春分去?她又为何能如此自在的唤自己大嫂,叫的这么亲近,连客套都没有,如此理所当然的自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这事儿越想,李静柔就觉得越玄乎,脑袋有些不够用了,低着头,想着这浆糊一般兜在一块儿乱糟糟的事儿,越想越没个章法。
她倒是说得坦然!董小宛听完,心里就直叹气。这丫头压根没怎么琢磨要去给自家傻儿子圆谎吧?也是,又不是她说谎,怕个球?
看了一眼侄女儿的神色,倒是不见愤怒,反倒有些茫然的样子,忙拉着她的手笑着安抚:“柔儿,你也别多想,我家那混小子,做事儿总不爱过脑子,你就全当自己认了个妹子罢…・・・当年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景瑞那孩子是个好的,必会明白你的难处。”
说着,还看了木尹楠一眼,见她面色平静,就知道,自己白来了一趟。
事情没弄明白不说,还越发扑朔迷离了。
“大伯母,我没有为难呢!我就是一时走了神・・・・・・”李静柔忙抛开脑子里那团乱麻,沉静的笑笑:“说来也怪,先头没察觉的时候不觉得,自打知道自个有了身子,就越发的懒了,总是爱发呆,也爱困。”
“这有了身子的人都是这样的,等熬过这阵子就好了。”说起孕妇那点子事,董小宛就的心应手了,陆续又念叨了不少孕妇会有的症状。等到听李静柔说起自己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子都没什么不良反应,竟是露出了一丝羡慕来:“柔儿你可真是好命呐!我这侄孙怕是个会疼人的,在肚子里就知道不给他娘亲添乱。
李静柔被说的不好意思,但还是摸着还没怎么显出来的肚皮,笑道:“倒是真个乖巧的。大伯母,我觉着像是个女孩儿。”面上露出了一丝忧色。
这世道,到底还是重男轻女的。她成婚也有两年了,才有了消息,若是个丫头,不知道陈景瑞会不会失望?
“女孩儿也好,先开花后结果,可不是大好事?”董小宛如慈母一般拍着李静柔的手:“你放宽心,景瑞那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他不是那不懂事的人。”
李静柔便轻轻的应了一声。
再接下去,就是些家长里短的事儿了。当然,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家长里短可不普通,都能跟宫里挂上钩。略听了几句,木尹楠就知道自己能走了,连忙起身,寻了个勉勉强强的理由,离了屋子。两人也没让她留下了,她们有些话,还真不方便让木尹楠听。
“啧啧,一入宫门深似海,这话不假。”安心又开始感慨了,它要真是个人,这会指不定就摇头晃脑了。
“没事别偷听人家的隐私,这叫倾犯人权,小心我把你给人道毁灭了。”木尹楠拿它这八卦的性子没法子,只能口头威胁。已经走出了她的听力范围,想要知道点什么,就只能透过安心。但她对那些实在不好奇,完全是安心鸡婆发作,自作主张。
“少将大人,我可是您的最佳伴侣,您忍心么?”安心倒还真有点怕了,虽说芯片融入了木尹楠的灵魂,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何况还跟着她进入了另一个身子。这么神奇的事情,安心是想不明白的,但它也知道,这件事情有利有弊。好处就是只要她不说,就没人会发现安心的存在,而坏处就在于,只要木尹楠愿意,抹去安心这个带着人类情绪的智能轻而易举,一个念头就成了。
安心知道,木尹楠也许真的会那么做,没了它,她一样拥有芯片空间,一样可以使用芯片所有的功能,只不过需要她主动开启罢了。
“知道怕就别那么八卦。”木尹楠闷笑,又觉得安心其实也挺可怜的。
在联邦,芯片之间互相虽然约束,但也是可以彼此交流的,甚至,芯片智能彼此交上朋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但在这里,安心比她还要孤独。
安心可怜,而她,也很可怜。
不过,可怜这个词,从来是用来形容弱者的。所以木尹楠从来不承认有这回事,十几年下来,她也已经慢慢适应这个时代了。
人嘛,总是群居的动物,再冷漠孤僻的人,也会渴望和人接触。
时间长了,融入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她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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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食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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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这一年结束,再进到四月里,春暖花开的时候,李静柔的肚子已经圆滚滚的跟个西瓜似的,只等着落地的那一天了。
园子里早春花开的灿烂,春风拂过时,能闻见阵阵清雅的花香,煞是怡人。
只是那看花的人,却根本无心欣赏,笨重的坐在院子里,托着腮,遥望着远方。 首发 闲妻当道195
“也不知道夫君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李静柔无意识的抚摸着滚圆的肚皮,身侧的鸳鸯小心伺候着,眼睛却一直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们公主也到了快要生产的时候了,整个府里都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生怕出什么意外。“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孩子出生前。”
木尹楠在她对面坐着安静喝茶,听见她的喃喃自语,便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身旁也有两个丫鬟伺候,正是是春分送来的,一个十三岁的可爱女孩儿叫小娇的,另一个要大一些,已经十八岁了,长得寻常普通,名字充满着一股乡土味,叫二妞。
这两个丫鬟,不是宫里出身,行为举止连李静柔身边的粗使宫女都赶不上,但木尹楠却用的很舒服。
有时候,要用人,并不是看那个人多有能力,而是适不适合自己。
比如李静柔,她早已习惯了宫女们周到细致的伺候,若是换上两个外头来的,肯定是横看竖看都是毛病,各种不懂规矩。可在木尹楠看来,小娇和二妞就很好。
二妞老实又本分,小娇伶俐却听话。
李静柔不是没有提过,觉得这俩丫头掉价,不配她公主的身份。可木尹楠坚决留了下来,她也没可奈何。转念一想,人家喜欢就成了,还省了她的人手,何乐而不为呢?
李静柔自顾自的叨念,明摆着也没想听到一个准确的回答,木尹楠也就没有开口。
这几个月来邸报来的越来越勤,其中和西北战事有关的消息最多。宫里头转一圈,没多久也会传到各家府中,自然也不会落下将军府。其实她们都很清楚,打仗哪里是几个月就能结束的,真要那样,也犯不着用上陈景瑞这样的大将了,那不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邸报中的消息,有好有坏,听见好的,大伙自然跟着开心,不好的,也一起揪心。不过总归是好消息更多一些,宫里对七公主便越发关心,太医请平安脉的平率也越来越高。
几乎三五日就要来跑一趟。
木尹楠真心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李静柔的身子调理的很好,她的膳食方子是安心归拢出来,对李静柔最好最合适的,针对她的体质安排的,这样还调理不好,她也无颜见江东父老了,联邦的营养学家们知道了会把她撕成碎片的。再加上合理的运动,愉快的心情,安逸的生活,平安顺产那是一定的。
唯一令她觉得稍有不妥的,就是李静柔生孩子的年纪实在不大,在她看来,就是小孩子要生小孩子,太不健康了。不过安心却说了,人家发育的很好,虽然尚且稚嫩了一些,子*没有完全成熟,但这头一胎很安稳,不用太担心。
可是太医们不知道啊,虽然他们也觉得七公主很健康,回禀时也是尽挑好听的话说,但谁都知道,女子生产就是一道鬼门关,谁能保证一点意外都不出?唯一能做的,就是多走多看,要不是他们出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真恨不得一天出来看一次了。
谁让皇上这么重视七公主和驸马?
太医们还研究了木尹楠给七公主开的食谱,这也怪七公主,谁让她一开始答应了让太医们看方子的?结果到了后来,她已经十分信任木尹楠了,觉得不必再检查,可人家太医不干了。
说好了给看的,孩子还没生,怎么就不给了?
食谱方子不是一直相似的,根据情况,有时候会完全推翻,有时候也略有增减,就没有一天完全一样的。这也是李静柔不想再给太医们看的原因之一,实在是太麻烦了!这送去宫里的一来一回,总要耽误时间吧?138看書蛧网不少字有时候单子送回来,早饭都没得吃了。 首发 闲妻当道195
她现在干脆是吃完了再送的。
她也觉得奇怪,木尹楠怎么就这么了解自己的食欲呢?她开出来的单子,就那么照着吃,都没有一次觉得有那一道菜不想吃的。道道可口,还让她顺心,觉得喜欢。可有时候真特别喜欢一道菜了,想第二天再吃一次,连鸳鸯都不让了,举着木尹楠的单子说:“木姑娘说了,得照这个吃。”结果郁卒了。
总算她还知道她们都是为了她好,始终都没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不过等到新的饭菜端上来,她又是吃的开开心心,一点脾气都没了。
太医们研究食谱,是因为李静柔的身体真的很好。本来刚诊出有孕在身的时候,明明是体弱的,还需要喝安胎药的那种程度,怎么吃着吃着饭菜,就变得这么健康了?太医们觉得不能理解,只能在单子上下功夫。
可其实就是普通的菜色,大家伙吃的都一样,无非就是做法稍有变化。少油少盐,不过加了一些比较常用的对人体无害的药材,比如罗汉果诸如此类的,看来看去,好像是拿药材来调味一样。
他们也拿着方子给和李静柔身子差不多的孕妇用过,也有效果,但就是没有七公主这么显著。
要不是木尹楠是个姑娘家,太医们都想把她带到太医院问个究竟了。
李静柔把这件事情当笑话说给木尹楠听的时候,木尹楠只是笑,春分却想,也许姑娘前世是个大夫呢!
安心幻想中的小人叉着腰,仰天大笑:“联邦上万年的科学研究成果,岂是你们这一帮子土老帽能猜透的,就是再给你们一百年,你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话倒是真的。
只不过联邦直接用营养药剂代替了食物。
食物中的养分这个时代的人还无法完全吸收,为了让效果更好,木尹楠偶尔会为李静柔改善一下肠胃食道。也不麻烦,只要能碰到她就好了,搀个胳膊什么的,时时都有机会。由于并不是整个人从里到外的变化,所以看起来并不明显。
但大多数人都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其实肠胃作为人体吸收养分的主要器官,它的好坏,间接对整个人体都是有影响的。吃好喝好并不是一句空话,但并不是要吃好东西,而是要看,你吃下去的东西,身体能吸收多少?
就像有的人天天山珍海味却还是虚胖,有人萝卜青菜便结实又健康。
李静柔的肠胃好了,吃的东西不见多,整个人却越发白白嫩嫩的。寻常孕妇们该有的症状一点儿都没有,也不会时时觉得困倦疲惫乏力,人越发显得精神起来。
有时候进了宫,皇帝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么有精神的样子,都觉得奇怪了。他宫里那么多女人,怎么就没一个生孩子的时候跟她一样精神抖擞的?特别是临近生产的时候,哪个不是像软脚虾似的,走都走不动了?
难不成她们一个个的都在欺君?
问太医,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食谱没有任何特别之处,那只能是七公主本来身体就好的关系。
一开始给李静柔诊脉的太医也不敢说原来的脉象如何了,实在找不到理由啊!
大家一起随大流。
不过他们还是得出了一点儿东西的,至少,这些食谱给别的孕妇吃了不仅没问题,也有效果不是?那就照着吃吧,效果差一点怕什么,总比一点儿都没有来得好。 首发 闲妻当道195
虽说有病治不了病,没病却可以强身啊!
“楠儿,春分下回什么时候回府?”李静柔想了丈夫一会,也知道那不可能,就暂时放到了一边。抬头看看木尹楠,这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花园里采花去了,又好奇道:“楠儿采这些花做什么?想自己做脂粉么?”
木尹楠指挥着二妞和小娇采花,听见李静柔的疑惑,答道:“这是春海棠,可以吃。”
吃……李静柔黑线了,这丫就是一吃货有木有?
木尹楠进府几个月,李静柔早就见识到了她“吃货”的功力。
她不仅胃口好,而且好像很不爱挑食。
但凡是摆上饭桌的,哪一样她都能往嘴里塞,咸的甜的酸的苦的,似乎完全感觉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问她味道吧,她就回答你两个字:“不错”。
这人,总得有个喜好吧?138看書蛧网不少字
就像她爱吃带咸味的,不大爱吃甜的一样。
木尹楠这样的,完全就是生冷不忌了。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就没有她不能吃的。就连偶尔捉了条蛇,她想的也不是担心有没有毒,也不是害怕的尖叫着要丫鬟们扔掉,而是一头钻进厨房里跟厨娘研究能不能吃。
这又糟蹋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了。
“这回又是做什么?甜汤?点心?”李静柔无奈了,但她现在变得耐心极好,很能忍她。而且这也不是大不了的缺点,爱吃怕什么,偌大的将军府还养不起她一个姑娘家?
“这回做油炸的,有个名头,叫炸金花。”木尹楠笑眯眯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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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婚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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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柔愕然的看着木尹楠说了一声,摘够了花,丢下一句:“回头做好了,送些来让大嫂尝尝。”就带着自己那两个跟屁虫似的小丫鬟走了。
木尹楠今儿绾了一个发髻,有些不那么紧实,略显松散,走路的时候一颤一颤的,也就勉强能看。这当然不是她自己的杰作,而是小娇从府中别的丫鬟那儿学来的。只不过小娇虽然聪明,但这手艺需要熟能生巧,半年不到的时间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她十五岁了。 首发 闲妻当道196
在古代,木尹楠这个年纪,已经算成年了,这儿的说法叫及笄。
及笄之后,就脱离了少女的范畴,进入女子的行列,代表可以择日出嫁了。
一般这个时候,定了亲的人家就会找亲家商议成亲的日程,挑选黄道吉日,进行一系列的婚礼仪式——古代婚礼是很隆重的,每个半年基本走不完一套程序,也就是说,从打算成亲到真正成亲,至少也得半年多的时间。跟别提之前还有挑女婿和给女儿备嫁妆这两件事了,古代人想要嫁一个女儿,不是看对眼了就好,基本上都是从小筹备,没有人是慌慌张张的应付了事的。
不过,这说的都是有钱人家,穷人就没那么讲究了。但嫁妆什么的也是必不可少的,按照家里的情况,最起码也得置办几样大件。
至于没有定亲的人家……嫁妆是有的,可这挑女婿,也是个麻烦事。不过,这都是基层老百姓才会烦恼的事情。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孩子的亲事都是早早定下的,不至于没个头绪,整日里为了孩子的亲事挠头。
但现在的李静柔其实犯愁的很。
木尹楠家里到底还有没有长辈,其实她一直没有给一个准话。其实那也倒无所谓了,有她这个公主嫂嫂开路,还能委屈了她不成?就算还有长辈健在,到那个时候估计也拿不了注意了。
可问题是,这姑娘能塞给谁呢?
李静柔一直觉得自家堂哥其实是真喜欢这姑娘,但王妃的反应平平,估计正室是没戏了。她也没有让自己喊了妹妹的姑娘给自家堂哥做妾的想法,那是要丢大人的,她没那个脸。
这快半年了,王妃见木尹楠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第一回见面的时候还多说了两句,后来便渐渐什么都不问了,看她的目光,也总透着一股失望。
李静柔觉得,这应该就是不喜欢的意思了。
至于李靖和,比洛宁王妃出现的时候还少。一开始她还纳闷,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才知道,他才回王府没多久,就被王爷和王妃联手禁足。若只是大伯也就罢了,毕竟他不是天天在家里呆着还能看着他,可王妃有空啊!
当然王妃也有应酬,不过比起京中许多贵妇来说要少得多。在这,李靖和的年纪早过了该成亲的时候,王爷王妃出门也爱带着他,希望能碰上一两个适合做自家儿媳妇的人。
其实不是没有合适的,京中的闺秀,模样好,性子好,出身好的多了去了,也有那大气爽利跟王妃很合得来的,可问题是,李靖和不配合你能怎么办呢?
强压着驴喝水,再温顺的驴子也会撅起蹄子踹人的。
后来李靖和能出来了,但来的还是少。不过这个时候李静柔也想明白了,她相公不在,李靖和哪能老往将军府跑?就算有堂兄妹的名义,可家中都是女眷,他也不好多走动,反倒是洛宁王妃更适宜一些。
来的最多的,应该就属洛宁王府的小郡主,李静雅了。
这丫头年纪小小,性子却是个坐不住的,有时候闹的狠了,王妃没法子,就让乳娘带着她过府来玩,偶尔还会住几天。要不是李静柔临近生产,董小宛怕她闹腾的太厉害,硬是把人拢在了家里,说不准府里这会儿还能看见小东西蹦蹦跳跳的身影。
李静柔是极喜欢这个堂妹的。 首发 闲妻当道196
两三岁正是好玩的时候,大人也不爱拘着她,再过上两年她就该学规矩了,想玩也没得玩,也乐得让她松快松快,只不过她性子实在调皮,李静柔这个孕妇根本拿她无可奈何,若非家里有个木尹楠在,她也不敢轻易答应让静雅来玩。
只是没想到,木尹楠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哄孩子去是很有一手。
发觉自己又想的远了,李静柔抬起头来,却只能看见木尹楠一个远去的背影了。
木尹楠身材高挑,单是看背影的话,很是窈窕。
可若是从正面打量,总让人觉得她像是没长大的少年,特别是前胸,那叫一个一马平川。
再加上她眉宇间英气勃发,有时候总让人恍惚,忍不住猜想或许是个少年男扮女装的?
当然,这也就是说笑的时候打趣说说,没人会真的这么想。毕竟当初伺候过木尹楠沐浴的婢女是亲眼看见的,人家分明就是个姑娘。
这年头,挑媳妇的,总讲究个胸大屁股圆,说是好生养,木尹楠身材长成这样,那可就不是一般的不符合标准了。
李静柔揉了揉眉心。
“夫人,可是累了,要不要回房歇一歇?”鸳鸯一见她动作,连忙紧张兮兮的问道。
李静柔摆了摆手:“我没事,躺了一早上了,这会儿精神还好。”她总不能说她闲着没事,正在琢磨自己这义妹未来的婚嫁问题吧?138看書蛧网不少字
嫁妆她真的一点儿不担心,府里库房肥着呢!再说就是个义妹罢了,还能真当亲妹妹一样的待见?当然这事还得夫君回来才能真的定下——她去信问过,人也给了回信,说了,那就跟自己的亲妹子一样,她还真不敢随便就把人打发了出去。
亲妹子什么的,她是第二次听陈景瑞用这么郑重的说法,第一次,自然是对他家那个失踪的女儿。
不过,人虽然是庶妹妹,但好歹还有一半相同的血脉啊!这个木尹楠就有这么大魔力么?
李静柔还蒙在鼓里呢!压根不知道,她以为的庶妹妹跟这个义妹,压根就是同一个人。
“姑娘,真要炸了吃?”小娇看着手帕里包着的春海棠,也有点怀疑。
虽然跟着姑娘,她们也沾光吃了不少新奇玩意,但她们的味觉跟木尹楠不一样啊!
人木尹楠是个怪胎,瞅着什么都能吃,味道咸了淡了一旦问题都木有。可她们不行啊,虽说比起往日乡下的饭食而言,侯府倒腾出来的食物,再难吃也有限,但在有的选的情况下,她们自然会选择那好吃一些的。
更别说,木尹楠有时候异想天开让人做出来的东西,未必都是好吃的。
“嗯,炸了尝尝。”木尹楠也就是突然想到了,安心说的,这东西花瓣肥厚,可以炸了吃,而且炸着吃营养最容易被人体吸收。“你们放心,真能吃的。”
这一个理由,对她来说,已经生过其他千万个了。
一路行到厨房,丫鬟们见了她自然会停下行礼,但也总要个别会忍不住盯着她看。 首发 闲妻当道196
木尹楠也知道为什么。
她的身体,其实按照安心的话来说,跟前世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但这也就成了麻烦。
十五岁,以联邦的计算方法,还是孩子,身高体重什么的大约有普通成年人的四分之三……这是联邦的算法。但在这里,她的个头已经超过了大部分的女性成人。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还没完全发育成熟,别说跟李静柔没有可比性,就是自己那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小娇,都发育的比她好得多。
至少人家胸前的小馒头早早就鼓起来了。
而且她连初葵都没来。
按照这个形式发展下去,她大约要到二十岁才会有初葵,也就是说,从那时候开始,才会进入第二次的发育期,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少女”。
联邦人类的生长期,女性三十五岁才算成年,男性偏早一些,大约是三十三岁。
如果她还在联邦,那就没什么问题。可现在她可是在古代啊!她的基因构造虽然没有改变,但身体却是联邦人的生长方式,只怕五年之内,她都不会有太大改变。
等到她三十岁的时候,还是像个少女一样。
这在旁人眼里,就不是驻颜有术,而是妖孽了。
其实李靖和和她也是一样的状况。
但,李靖和要比她好得多,因为他是男子,生理变化本就不明显。三十多岁的男子,用这里的说法,也是而立之年,正是刚刚开始的好时候,更别说是什么老态了。不然为什么古代男人的后宅里有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小妾?人家也不会个个都是被逼无奈或者只是想攀附权贵吧?138看書蛧网不少字有些可是心甘情愿的,就如她这一世那个便宜老娘,算起来,她遇见便宜爹的时候,正是豆蔻,而那时,陈俊已经三十多岁了。
若非陈侯英俊潇洒不显老,她也未必肯跟了他。
可三十多岁的女人,要是嫁得早,说不定都当上祖母了。
要她现在嫁人,她自认做不到,而等她长到三十岁?
合适的男人早就老婆孩子一大堆了,还有她什么事儿?
所以,她没想着嫁人,反倒是个正确的选择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这世上和她真正匹配的人,估计也就那么一两个。普通人,她也不敢想,她还没长大呢,人家就老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陈景瑞当然不可能,那是有血缘的兄妹,她没那么傻会来个近亲通婚。就算她愿意,人家还不乐意呢!再说他可是已经取了老婆的人。
再有就是李靖和了。
但他也是个麻烦。
谁让他是皇族李家的子孙,而她又有可能是殷朝王族的血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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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 战争机甲与预产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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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平胸就平胸吧,木尹楠一点儿都不在意,还方便活动呢!
只是渐渐的,就有些不好听的传了出来。人家也不觉得她是长不大,而是应该天生就那样,毕竟个头在那摆着呢!这都及笄了,葵水都没来,前胸平平一点都看不出来,跟石女似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所谓石女,便是指那些没有葵水的女子——这世上总有奇奇怪怪的病症,石女也是一种。这种女子,一般来说,是生不出孩子的,还体弱爱生病,所以基本上嫁不出去。家里要是有了这么个姑娘,那全家没出嫁的姑娘都得受牵连。 首发 闲妻当道197
生孩子,在古人看来,是女子最重要的一项基本功能。
连孩子都没法生,还嫁什么人?趁早洗洗睡吧!
从本质上来说“石女”其实是一种病症的表现,然而无奈的是,这个时代还没有治疗手段。
谁叫大夫基本上都是男子呢?
他们又怎好去诊治这种女儿家私密的病症?
不过,木尹楠倒并非是石女,就算是,她大概也觉得无所谓。只要不妨碍自己的日常生活,这种“小病”完全可以视而不见,甚至当做好事来看。
不用每个月都经历那种流血不止的日子还不是好事么?
最多不结婚就是了——嫁人,很重要么?
在尝过了木尹楠的新菜,油炸春海棠之后,厨房的厨娘坚决再不让她踏入这“厨房重地”一步了。不仅搞得满屋子油烟不说,那炸出来的花瓣也是一片片的焦黑,勉强可以入口的几片,那味道,也诡异的很!
就没见过这么胡乱糟蹋荤油的!
偏偏,木尹楠在众人都拒绝她的“好意”之后,还能气定神闲的将能吃的都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怀孕已有八个多月的李静柔,看着她一片片吃完那叫不出来名头的玩意之后,破天荒的竟然第一次有了孕吐反应!
气的鸳鸯横眉竖目:“木姑娘,您可真是的!明知道夫人有孕在身闻不得油烟味,还特意来折腾她!”
“鸳鸯,不得无礼。”干呕了几声的李静柔扶着肚子,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
其实根本没鸳鸯说的那么严重,那花瓣炸完之后,毁的其实也就是厨房那一片而已,否则也不会把厨娘气的不许她再去了。而到了她这儿,几乎闻不见油腥味了。她只是看着木尹楠吃,忍不住就去想象那油腻腻的东西入服的感觉,这才干呕了起来。
木尹楠眼神很无辜的看了鸳鸯一样,委屈地道:“其实……味道还是不错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被她打败了,也就她还能觉得不错吧?138看書蛧网不少字
就连安心都忍不住吐起槽来:“少将大人,您别逗了行不行?卖萌这种活真的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难道适合你么?有本事,你叉起小腰,傲娇一个给我看啊!” 首发 闲妻当道197
“不带这么欺负芯片的,呜呜……”
“妹妹,你就别糟蹋我院里的春海棠了。”李静柔这个大大咧咧的公主主子,也难得也小气了一把,心疼起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来。仔细想想,父皇和夫君替她找来这些玩意儿点缀园子也不容易啊,虽然她并不是特别喜欢那些,可总不能就这么糟蹋他们一番心意不是?
打定了主意,李静柔便好说歹说游说起木尹楠来,非看到她点头答应了,这才松了口气。
“咱大嫂还是不够了解咱大哥啊!”安心一边跟木尹楠一起听李静柔劝说,一边出言评论:“别说这一院子破花烂草了,就是皇宫里的那些,只要你说要,咱大哥也会捧到你面前的!”
破花烂草?
木尹楠鄙视了安心一把。
这个时空,哪怕是路边的狗尾巴草,放到联邦,那也是珍稀植物!
是要被供起来养着的!
更别提,将军府院子里的这些花草,即便不恨名贵,也是同类中的精品!
感情它现在见多了各种动植物,竟也慢慢傲娇起来,看不上这些了?
说起来,安心现在也未必没有资格傲娇。她们要是这么回到联邦,安心也说得上是个动植物大师了……这几年,安心跟着她,也算得上四处流浪,见识了许多她们不认识的动植物,全都被安心一一记录下来。有名字的,问了旁人就照着记录,没人知道的,也根据植物的科系,取个合适的名字,这点子小事,还难不倒安心!
她们可不是当初那个,看一眼仙鹤都会大惊小怪的土包子了!
要是让联邦的那些动植物学家知道,肯定会将安心从她体内玻璃,再来个资源共享,然后切片……木尹楠忍不住想象那个画面,脑海中幻化而成的景象,吓得安心一抖。
如果真会那样,它也不想回去了。
虽然在这地方,它太过孤独,但好歹,小命有保障啊!
而且,现在也不能说只有它一个智能了,在足够的能量供应之下,藏在它芯片空间之中的两台机甲,基本上已经修复完毕。
本来嘛,其中一台根本没有任何损伤,不过就是一直闲置着,待机系统也关闭了而已。至于另一台,虽说损耗大了些,但好在没有伤到主系统,慢慢修复就是了。
这还得感谢木尹楠买的那些矿石,除了其中的能量,玉石之外,还有一部分夹杂在岩石之中的金属材料,也被剥离了出来,用以修复机甲!
虽然只能将就,令得这台机甲成了安心眼中的“残次品”——毕竟这个世界没有合成复合材料的工艺,完全修复是不可能的——但好歹,正常行动已经没问题了,至少,拿去吓唬吓唬这群古人,绝对绰绰有余。
冷兵器时代,机甲若是现世,那便是魔神一般的存在!就连经过春分提供基础原料配方,由木尹楠改良之后,研制出来的粗糙火枪炮弹,对机甲而言,也只是毛毛雨而已!
如今,机甲只能闲置,无聊的时候,安心偶尔也会激活机甲的智能程序,跟它们聊聊天。
好歹是它唯一的两个伙伴嘛! 首发 闲妻当道197
木尹楠也不去管它怎么排忧解闷,反正安心最多也就是跟它们发发牢骚,很少会获得回应。毕竟,她的机甲都是战争机甲,不像民用机甲那么呱噪。虽说它们的智能程序更高级一些,可性格却像极了主人,冷淡的没边。
若是三个都跟安心似的……木尹楠也不敢想象,三个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吵翻天,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她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将它们取出来再用,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再者,她本身的战斗力,足以在短时间内干翻一百个武艺高超的大汉!古代人,对她来说太没有威胁力了!
但若真的迫不得已,用用倒也无妨。
于现在的她而言,两台机甲,倒更像是她对前世的一种怀念,验证着她的另一段短暂,却辉煌的生命历程。
她从没有想过要去遗忘,就如她从未想过要融入这个世界。
她既然无法适应这个时代,那就让这个时代来适应她!
木尹楠懒得听安心唠叨,干脆开启了屏蔽系统,清净一会,专心与李静柔说话。
再过三五天,她的侄子就要出世了。
应该长得像大哥吧?138看書蛧网不少字
不过,像大嫂也不错,会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木尹楠看着李静柔的肚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在她身上难得一见。
至少,李静柔和鸳鸯她们,就看的呆了呆。
原来,木姑娘笑起来,也能这么好看的哇!
看惯了她冷淡的表情,见多了她淡淡的笑意,这样温柔的笑容,瞬间便让她们眼前一亮。
李静柔同时也注意到,木尹楠的目光,落在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
“楠儿很喜欢孩子吧?138看書蛧网不少字”想到她平日里对待李静雅,也是格外温柔可亲的模样,李静柔便有些释然了。她对小孩子,似乎总是和对旁人不同。对大人,她冷淡疏远,带着一分警惕,可对孩子,她却是完全不设防的。
木尹楠听得她问,总算移开了目光,对她笑了笑:“嗯,喜欢的。”
“你家中……可是有弟妹?”李静柔想,只有有过和孩子相处的经验,才会这么如鱼得水,自然而然的也受到小孩子的欢迎吧?138看書蛧网不少字
没料到,木尹楠却摇了摇头:“我家中并没有弟妹。”但是有兄姐……
难道是天生的?李静柔迷惑不解。
初次让静雅和木尹楠碰面的时候,她还怕静雅会不喜欢这个性格冷淡的女孩子呢!
结果,她们相处的,可比自己好多了。
有点郁闷。
“原来妹妹是独生女……”李静柔叹息着说道。
独生女,就是绝户的人家了。
没儿子,在李静柔看来,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有些人,就算没有亲生的儿子,也会去过继一个,以继承香火。
看着她同情的模样,木尹楠也觉得莫名其妙。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是独生女了?
但是,她并没有开口解释,多说多错,现在还不到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的时候。
“对了妹妹,五天后,我要入宫见母后,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吧!”得了陈景瑞的书信之后,李静柔其实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
夫君重视的人,她也会跟着重视,更何况,她的身子的确是因为木尹楠才调理的这么好。
只要见过皇后,她这个义妹的名分,就能确定下来,到时候她也可以,请父王为她赐个郡主的头衔,纵然不如那位荣华郡主,没有封号没有封地都无甚大碍。
本来,只是要一个名头罢了。
“五天后?”木尹楠却皱了皱眉:“不能提前,或是往后一些么?”
“傻丫头,”李静柔失笑,这日子,又不是她能挑的,皇后什么时候见她,是人家定的。“母后要见我,我怎好随意更改日期?若是没有什么大事,还是当日去的好。”
她就算是公主,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毕竟在皇后面前,她可是矮了不止一截。
何况母妃还要考母后照拂。
李静柔其实也很无奈的。
“木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不对?”鸳鸯却是敏锐的捕捉到了木尹楠脸上一闪而逝的忧色,也顾不上主子们在说话,连忙问道。
李静柔顿时白了她一眼。“这丫头,就是想得多!”
“不是,的确有些不妥。”木尹楠却是一脸慎重的模样:“大嫂的预产期,就在三到五日之间!”
“预产期?”闻言,李静柔主仆皆是一脸茫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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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安排
预产期是现代跟联邦时代的名词,搁在古代,真没这个说法。
可人也不笨,稍微想一想就回过味来了,连连觉得这个说法好,不仅简单明了,还显得专业——这是真把木尹楠当大夫看了,其实她还真不是。
见她们大大夸赞了自己一通,却没想到点子上,木尹楠不由哭笑不得:“这不是名称好不好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有可能大嫂才进宫,就要生了,您真的觉得这样可行?”
李静柔和鸳鸯面面相觑,不一会,就笑了:“多大点事,这不还是没准的事儿吗?”况且她也说了,是三到五天……她们不知道有安心的存在,让木尹楠笃定是在五天后,故意说个大约的数字,也只是为了模糊一下概念。瓜熟蒂落这事,现代还拿不得准,联邦人可是计算的精准精准的,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孕妇,可是金贵玩意,不容有失的。 首发 闲妻当道198
木尹楠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八婆,可还是得追问:“要是正好那时候生了呢?”
要知道,安心的计算是在下午的时候,可那是以李静柔平时的作息来计算的。但要是进宫的话,她一大早就等起来,梳妆打扮,还有沉重的公主冠服,都是负累。
而且她们不是回娘家,晚一些也无所谓,李静柔是去觐见皇后,要提前赶到宫门前,等待开宫门之后,跟着上早朝的大臣一块进宣武门,然后再去面见皇后。
进宫她可以坐软轿不假,但面见皇后,她总不能一直坐着,还要行礼,这么一连串的剧烈运动,对现在的她而言始终是一种负担。就算皇后宽厚,但基本的礼仪还是要做出来让人看的,不能说人家仗着有了身孕目无皇后啊!
这么一番劳累之下,提前几个时辰生产的可能性非常大。
“宫里也不是没有突然生产的先例……”李静柔听了,果然犹豫了一下,竟是有些底气不足起来。宫里也有怀了身孕的外孕妇突然提前生产的例子,但也极为少见。而且,外命妇在宫中生产,始终有些不妥,会被认为是不吉之兆。
她虽是公主,但嫁了人,也是外命妇了。
木尹楠当然不是在意什么吉不吉利,在她看来,那些完全都不是问题。但她依然说的很含蓄:“且不论宫中的医女稳婆水平如何,事发突然,宫里没有准备,自然也会忙乱,我有些担心。”
李静柔是尽力过宫斗的人,木尹楠说的再含糊,她也忽然回过味来。
她快足月了,是个人都知道,她这个时候随时都有可能生产。之前她往宫里递牌子,十有**是要被拒了的,拿的就是她有身孕应该好好静养的借口,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她才递了牌子进去,母后就应允了?
皇后也生过孩子,她难道就不知道这些?
这会要说人不是故意的,连小孩子都不会信了。
李静柔不禁打了个冷颤。
小时候,她也是吃过亏的。她金枝玉叶的长大,又是受宠的公主,还嫁了两三年的人了,有陈景瑞的呵护,年纪也恰当,那为何初次怀孕,胎像会如此之弱?
这就是她以前身体受损的结果了。
父皇还算宠爱她,但却不可能时时护着她。母妃虽然不受宠,可看在她这个女儿的份上,父皇也给予了母亲一定的眷顾,这也是会让人眼红的,而有些人也会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母妃有了争宠的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她明里暗里,总会吃些苦头。
宫里的小孩子,小时候生病似乎是司空见惯的,但如果拿到外头去说,也就显得格外不正常。
皇帝也没什么毛病,选进宫的妃子,个个都是身体健康的。 首发 闲妻当道198
这样的人生出来的孩子,为何大多体弱多病?这么多太医守着,宫中小孩子的夭折率却依旧居高不下。
自欺欺人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李静柔心里有些发毛。
手掌都忍不住紧紧攥成了拳头。
她的孩子,跟宫里也没什么利害关系,那些人,为何还不肯放过她?
鸳鸯也想明白了,本来还得意于自家公主受宠的,这时候一张小脸也是泛白,忍不住向木尹楠问道:“木姑娘……这,这可怎么办啊?”
这是拿她当救命稻草了。
木尹楠一看这主仆两的神色,就知道,这趟宫中之行,怕是无法阻止了。
家里准备的稳婆,她其实并不怎么信得过,但,如果是在府中,她自有办法掌握情况。况且如今李静柔的身体情况相当好,顺产那是一定的,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那几个稳婆直接就可以不用活了。
可进了宫的话,她的话就没什么用了。
只要整个太医出来,她的话就什么用处都没有了。李静柔信她,皇帝可就未必了。
这事儿,还真挺麻烦。
“如今,有两个法子。”她想了想,开口说道。
“楠儿,你说吧,我都听你的!”李静柔一心想着肚子里的孩子,自然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一心认为有人要害她的孩子,无法冷静下来。听见木尹楠说有法子,顿时松了口气,紧张的望着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鸳鸯也是如此。
“第一个法子,就是催产,但这事儿,我不擅长。”而且,也不赞同。催产,对产妇和胎儿,都会有伤害。即便她可以将伤害减到最低,但她还是不乐意:“第二个法子,是找个信的过的人,陪你一起去!”
“信得过的人?”李静柔一怔,很快回神道:“楠儿,我信得过你!你陪我去!”
木尹楠却摇了摇头:“不成,我在宫中,没有话语权,我去不管用!”
她想让别人听她的,只能动用武力,可是在宫中动武?
她还没那么傻缺,再者,李静柔也未必会感激她。
“那……那找谁?”话语权什么的,就算不明白,也能理解的了。是啊,木尹楠在这府里,倒是可以说一不二,因为李静柔是唯一的主人,而她很信任她。但宫里可不一样啊!
谁会理会她一个没品没阶的小丫头? 首发 闲妻当道198
恐怕还比不上她的大丫鬟鸳鸯来的有用!
李静柔顿时脑子乱成一团乱麻,要信得过,还要有话语权的人……她还真想不出几个!
“大嫂,您是不是忘了一个人?”木尹楠这时候却微笑了,低下头,目光淡淡的看向自己大拇指上一个白玉扳指。
这是上回李静雅那小丫头回府之前,非要给她的,说是信物,说好再见面的信物。
作为交换信物,木尹楠直接摘了身上那块墨玉给她。
鸳鸯眼前一亮:“是……是洛宁王妃!对啊,夫人,咱们可以去找王妃娘娘帮忙啊!”
李静柔听了,也是眸光轻闪。
“对呀,我怎么就忘了大伯母?”她轻轻笑了,只要有董小宛这个王妃在场,别人想做什么手脚,就不容易了。李长青在宫里,还是很有影响力的。“明儿,咱们去一趟洛宁王府!”
“见了王妃,大嫂也不用直接把咱们的担忧说给王妃听,”木尹楠提醒道:“您只要稍稍提两句就行了。还有,姐姐一定要告诉王妃,您一定会生产的很顺利。”
但凡有任何问题,那便是别人的手脚。
董小宛那样玲珑剔透的人,不会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王妃娘娘,会相信吗?”鸳鸯有些疑惑,生孩子这种事,做不得准吧?
“相不相信都无所谓,只要说给她听就行了,还有,若是不巧正好生产,那么进产房之前,您一定要确定王妃在外头,就算不在,强拉也要拉去。”木尹楠眸中,透出一道冷光。
鸳鸯看见了,只觉得浑身一寒。
有股凉气,从背后偷出来。
这个模样的木姑娘,看起来真的很可怕……仿佛,像一头凶猛的野兽那样,亮出了爪子。
“我知晓了。”李静柔却是没注意,她透了口气,认真点点头。同时,也有些怨恨起皇后来。
她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是皇后安排的。但皇后未必不明白其中的猫腻,但她却还是答应了,而且,这也间接影响到整件事情的安排。
如果卡在了皇后那儿,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问题了。
所以,在还不清楚是谁主谋的情况下,李静柔唯一能怨恨的对象,就只有皇后了。
安排妥当之后,木尹楠看着明显心事重重的李静柔,心底有些无奈。
若非迫不得已,她不会点出来。
这样只会加重李静柔的心理负担。
若是她能多精心些就好了,在李静柔往宫里递牌子之前,就阻拦她就好了。
木尹楠知道,这是自己最大的一个缺点。
她其实可以做到滴水不漏,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错漏,然而,她却从不愿意多管闲事。
木尹楠告辞出来,李静柔让鸳鸯送她。
“鸳鸯姐姐,这几日,你多看着些大嫂,让她不要思虑过重,就说,会对孩子不好。”她轻声道。
“奴婢知道了,木姑娘,奴婢会的。”鸳鸯狠狠的点头。
木尹楠笑了笑。
鸳鸯这个宫女,对李静柔,实在是忠心的很。
“不必送了,你进去伺候大嫂吧,天色还早,我想去花园走走。”
“是,木姑娘慢走。”鸳鸯也不勉强,答应道。
“对了……你跟大嫂说一声,傍晚我要出府一趟,去春分那儿坐坐,就不在家里用饭了。”
“是……可要为姑娘安排车架?”
“不用了。”木尹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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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倒霉的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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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和是喜欢木尹楠的。
这一点,春分从未怀疑过。甚至当初她们还年幼的时候,她还曾想过这两个玉雪可爱的小人儿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一对。
但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那么理所当然的? 首发 闲妻当道200
后来,她听卫嬷嬷说两人的身份其实并不相配的是偶,也曾可惜过,但又觉得再正常不过。在她眼里如同踩在云端的人,在别人眼中,或许也只是一滩烂泥。
云泥之别,其实也是分层次的。
只不过是因为她站在太底层的地方,所以仰望不到云层之上的世界。
木尹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她虽然说了让她传话,但那似乎并不是她的主要来意。可是木尹楠不说,她也没办法,只得憋着。
她好像就是过来散散心,顺便让她传达一句话,很简单的事情,其实她明明可以自己告诉李靖和的。虽说小王爷不好常去将军府晃荡,但他们可以在外面见面啊!她这如意坊,李靖和明里暗里都来了多少回了?
但木尹楠却是个不爱出门的,几个月了,她都是宁可在府里陪着七公主瞎折腾,也很少到外头走动。或许有想要隐瞒身份的原因,这才不想多露面,但那绝对不是全部。
用春分前世的经验来看,木尹楠现在的状态,就是在逃避。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避吧?138看書蛧网不少字
“我回去了。”纤长的少女站在那里就仿佛是一道风景,她的面目总是很柔和,给人一种平淡的错觉,其实木尹楠真的长得很漂亮,就是眉毛好像长错了地方一样,太过英气了。
老话说相由心生,春分觉得,应该是木尹楠的个性太过刚硬了,才会变得如此。
“我让人送你吧,太晚了。”春分有点不放心木尹楠一个人走,来的时候也就罢了,她没办法做主,再加上那时天色还亮着,倒也没什么关系。
这里可不是现代,到了夜晚还能真的如同白昼一般。
一年四季,除了特别的日子,仅有的几条特殊街道外,京城里是很难有彻夜灯火的景象出现的,毕竟这儿不同于别处,宵禁是很严格的。
毕竟是天子脚下。
“也好。”木尹楠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春分便把自己平常出门的时候用的马车,还有车夫安排给了她。
亲自送木尹楠出了如意坊,这才安排了绣坊里一个十分机灵的伙计去王府给李靖和递话。
李靖和答应的很爽快,甚至连问一句为什么都没有,对木尹楠的事情,他总是很上心的。
不过春分觉得,他也很奇怪。 首发 闲妻当道200
明明以前那么积极主动的人,现在怎么变得畏首畏尾起来了。
春分摇摇头,觉得自己在自己房里傻乎乎的长吁短叹似乎有点二,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人家感情上的事情,她还是少掺和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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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的“事业”正在上升期,虽然有了一定的规模,也赚了不少银子,但和一些大富豪比起来,还是不太够看的。没有爱情,她基本上把自己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事业上,更何况她的目标从来不是当个本分的家庭妇女,在家相夫教子。
如今更是明确了,女子不为官,不掌权,那就掌握财富。
只有踏踏实实握在自己手里的银子,才是最可爱的。
过了几天,李静柔还是进宫了,木尹楠虽然有点不安,倒也没到心神不宁的地步。她从春分那儿得到消息,李靖和今天果然很老实的陪着洛宁王妃去了宫里,再加上有鸳鸯这么个忠心的婢女在,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上午风平浪静,木尹楠还难得出了一趟门,也没走远,就是去了几个玉石铺子,挑选了一些含有能量的玉石。春分对她从来不会小气,应该说,她对自己认为值得信任的人,是极为大方的,否则当初,她也不会只是陈景瑞有需要,就掏了大半家底给他。
从这一点而言,春分其实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她若是喜欢一个人,便会对对方掏心挖肺的好,而不会去计较得失——这种品质,从古到今,都是很难得的。
只可惜,遇人不淑。
或许,是那个懂得欣赏她美好的男人,还没有出现。
木尹楠总觉得,春分这样的女子,并不会就这样孤独终老,她早晚会遇上一个值得她付出真心,也为她投入全部的男子。
当然,木尹楠也不会白白占春分的便宜。
她在樊城购买的那批玉石原矿,经过安心的能量吸收之后,里面的玉石与包裹着的岩石成分直接完全剥离开,那批玉石原矿的质量还是很不错的,吸收掉能量之后,有些更是提升了好几个品质,干脆统统塞给了春分。
事实上,不给春分,她放着也没用。当铺那种地方,没钱的时候偶尔进一次也就罢了,谁没事儿去那里败家玩?这些玉石她留着也是干放着看,还不如交给春分去处理。
春分倒是很惊喜。
她虽然有首饰铺子,但千里迢迢去购买原矿实在是得不偿失,再者她也没有这样的精力,没有那个财力,去铺建一个原矿开采的团队——那可是件很费银子很费脑子,而且就算花出去了,也未必能有成效的事情。
一般人还真不敢那么干。
因此先前她铺子里的玉石都是直接购买人家已经开出来的原玉,但凡是上点档次的,几乎都是天价,她根本连染指都没机会。就是普通些的,相对于原矿低廉的价格,也要翻个百倍。
当然了,别人采买玉石原矿,十块能出一块玉都已经算是人品极好了,这价格昂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并不是人人都跟木尹楠似的,有安心帮忙,百发百中。
木尹楠这一批的原矿,比起那时荣家购入的那好几船原矿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但她的产出率却是旁人不能比的,更何况玉石的品质还十分之好。
春分心里清楚,这些石头的价值,远远高出她所付出的。但她收下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她与木尹楠之间的交情,如何能用金银来衡量?
难道她还会占木尹楠的便宜吗? 首发 闲妻当道200
不过,春分其实也挺烦恼的。守着一堆原玉,她却有种空有宝山却无处下手的感觉,让自家铺子里的工艺师去做,她觉得是糟蹋了宝贝,但顶尖的工艺师,她却一个也不认识。
只能淘出一些稍次一些的给自家店铺送去,结果差点把人工艺师感动的对她指天发誓。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手艺人,都还保有一种艺术家的气质。若是世家培养的工艺师还好,自然有大把的材料给他们练习,眼界没那么低。就这样,他们常用的多半也都是中等料子,谁那么不开眼拿顶级玉料给他们练手?那又不是随便都能捡到的!而民间的工艺师就更难了,好的材料,对他们来说压根就是可遇而不可求。
高品质的玉石,便是对世家工艺师而言,都是极为贵重的,更何况是她店里的那些?
人家不感激才怪呢!
这也是春分越发觉得她接收的原玉烫手的原因之一。
真正好的,她还没拿出来呢!真拿出来了,那几个老人家还不直接心跳过速昏厥过去?
她拿出来的那些,人可都说每一块都足以当镇店之宝了!
她也不敢拿出去卖……京城虽然也有拍卖行,但都是有后台的。陈景瑞这个将军虽然风光,但在这地儿,还没到说一不二的地步。
财帛动人心,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愁得她感觉自己都老了好几岁。
木尹楠可比她轻松的多,给出去的东西,她就不会再惦记了,甚至要跟忘了有那么回事了。而且她空间,还有不少“搜刮”来的珍品。要不是有些东西太打眼,怕给春分找麻烦,她说不准就一股脑儿都扔给她了。
是以,木尹楠买东西的时候,还真不手软,也从不还价。也就是这个时代的人还算厚道,再者也不敢去坑一位看起来就很有背景的姑娘,不然早就不知道被宰了多少次了。
至于吸收完剩下的玉石,当然是直接拿给春分当成品卖。
好在,她买的大部分玉石首饰都处于中等价位,就算提高一两成的品质,也不那么显眼,不然春分恐怕都不会再收下了。
烫手山芋拿了一个还不够么?
木尹楠和安心十分淡定的这儿买买,那儿瞧瞧,忽然不知春分的如意斋不知道搅混了多少水。要不是玉石的品质不同,都可以给她来一个倒卖的定性了。但一时之间,首饰这个行业里,却是暗潮汹涌。
毕竟,宝石的品质木尹楠可以改变,但镶金缠银的工艺她却是一窍不通的。一件成品首饰,行内人一眼都能看出来,到底是出自哪个大师的手。当然,木尹楠买的那些,都不是什么成名工艺师的作品,只有那些首饰铺子的掌柜才心知肚明。
这么一来,就令许多工艺师都人人自危,东家老怀疑他们接私活,那滋味可不好受。更让人不爽的事,说他们接私活也就罢了,偏还看不上他们的手艺,说是他们糟蹋了美玉,这就有点伤人自尊了。
春分一开始也挺糊涂,近来到自家铺子里来闲逛的同行未免也太多了点,直到问过了木尹楠,才知道这丫给她捅了多大的篓子!
光是换下那些成品,让人融了金银重新设计,就够让人头疼的了,还不如直接给她原玉算了!
而压下那些事情,又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其中还少不得有托李靖和出面的时候,倒欠了无数的人情!
要不是知道她脑子里根本没这些概念,春分都要以为她是不是跟自己有仇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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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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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春分头疼的事儿,木尹楠是一点都不费心,没办法,专业不对口,她也不是经商的料,更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讳。
“阿楠,你可真是心宽的没边了。”春分没好气的瞪了仰躺在她的专用古代式沙发椅上的某人,一点都想不明白,为毛她在听说了七公主生产的消息之后,还能这么悠哉的跑来自己店里,抢了她的专属“坐骑”,看起来那么还闲适安逸。
而她这个当主人的,只能委屈的坐在死沉沉的红木椅子上,对着案几看厚厚的一叠报表。 首发 闲妻当道201
木尹楠懒懒的颠了个身:“其实我就是想长胖点。”
春分更气了:“阿楠姑娘,不带您这么显摆好身材的哈,你这样会变成女性公敌的!”
安心跟她的理解全然不同,它大笑三声,然后在木尹楠的沉默中变成干笑:“少将大人,心宽体胖不是这么用的哈……”
“安心啊,你吐槽的时候要是能不学春分说话的语气就好了。”
“……”
看她只是笑,春分也不气了,其实她也就是闹着玩。推开面前烦死人的报表,她琢磨着是不是另外找两个账房先生?这种报表技术也是时候该公开了,能给大家省很多力气。
走到沙发边上,在木尹楠脚边坐下——这沙发椅不是皮革的,也不是仿皮革,真正的皮毛她用不起,仿的又没那技术,只能用厚实的绸布替代,不过效果也不错,就是没有弹簧,虽然填充了大量的棉花,但坐久了还是会变成坑,时不时要拉去外头晒晒太阳用力拍平了才能继续使用:“姑娘,你就不担心七公主吗?”138看書蛧网不跳字。
“没事的,王妃在宫里呢!她不会让自己的侄女儿出事的。”木尹楠道。
当然,她不是真的不担心,可不是有安心在吗?虽说远距离探测有点费能量,可现在她最不缺的就是能量了,知道有了补充的方法,自然就不怕浪费。
“说的也是。”春分想想,也知道自己是白操心。一个“妾”做到她这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吧?138看書蛧网不少字从不惦记那个名义上同样属于自己的“丈夫”,还帮家里死命圈钱,还要担心“情敌”能不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而且在李静柔生产之前,她就开始想是不是该推出婴儿系列了,从小衣服小鞋子到小床,磨牙的零食,帮助哺乳的奶瓶,以及各种可爱的布娃娃玩具。
现代经济学家不是说了么,这世上最好赚的就是女人和小孩子的钱!
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就对木尹楠说了出来。
“奶瓶就不用了吧?138看書蛧网不少字”木尹楠想想,提出一个异意:“有钱人都有乳娘,没钱的也买不起,胶质玻璃做起来也不容易,这会儿有橡胶吗?”138看書蛧网不跳字。
她好似也不觉得自己知道奶瓶这些东西是一件多么不应该的事。
春分想了下,似乎也是个问题:“我就是觉得奶娘什么的似乎不太干净……我知道玻璃配方的,不就是砂砾么?用玻璃瓶不也行?”
“那奶嘴呢?”木尹楠也不去跟她讨论奶娘是不是干净的问题,找个奶娘可不是随随便便拉个刚生了孩子的就成,这里面学问大着呢,春分这一世并非出生富贵,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春分听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懊恼道:“我怎么忘了这个!”
“行了,你也别折腾了,这世上的银子是赚不完的,你别想什么都占全了,哪有这种好事?”木尹楠难得说教了一回。
“穿的用的倒没什么,入口的东西就别捣鼓了,不知道这年头的人心思都特别复杂啊?就做点小床玩具什么的,最好小衣裳也不要做了,人家都亲自做。不过你倒是可以试试童装,新奇可爱的,自然会有人喜欢。” 首发 闲妻当道201
这回春分摇头了:“我又不是设计师,童装也不想了,就按你说的。”
她是明白了,其实是她想的理所当然了。前世商店里什么都有,零零总总的一应俱全,连尿布都能给包了,他们也习惯了,自然觉得方便。可不管是什么新东西,都得一点点推出来,一拿出来就受欢迎那是不可能的,不准还有人会说她伤风败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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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妥的做法,就是该在原有的基础上,加点新意,慢慢将自己的想法融入商品之中,这才是推陈出新的道理。就像她的沙发,她是按照自己看过的沙发模子来做的,但成品充其量就是个布艺沙发,不是很实用,还需要大量的改进才行。
当然,要是能把弹簧做出来就快多了。
“你慢慢想,我得回去等消息了。”木尹楠笑笑,从沙发上爬起来,上面留下了一个人形的痕迹。其实躺着还是舒服的,春分不惜血本,棉花塞的不少,软软的,像是云床一般。“这沙发挺好的,你是不是不会做弹簧?”
“您会?”春分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嗯,改天告诉你。”木尹楠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慢吞吞走了。
背后的春分可真恨不得咬她一口了,可她真不敢,而且也怕崩了自己的牙。
木尹楠一步一挪走走逛逛的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宫里正好出来一辆马车也停在了那儿,当头一个丫鬟打扮的跳下了车,见了她,顿时满脸喜色。
“木姑娘,咱们夫人生了个小公子!”来人正是鸳鸯。
“你怎么回来了?”木尹楠也惊讶:“怎么不在大嫂跟前伺候?”
“夫人让奴婢回来给您报喜的。”鸳鸯笑盈盈的道,也知道她为什么会由此一问,压低了嗓子道:“姑娘,皇上知道这事儿了,留了夫人在宫里坐月子,这不是有宫里的嬷嬷伺候着,奴婢这才敢回来的。”
皇帝知道了,那就是李靖和闹上去的吧?百晓生网不少字他从来都最明白她的心思。
虽然李静柔去求了洛宁王妃,董小宛自然会保她一个平安,但董小宛同样会选择把事情压下来,而不是闹大。如今陈景瑞可还在边关呢!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了,往小了说,是宫闱倾轧,变生肘腋,是嫁祸,但皇家无小事,怎么说都会有点不好的影响;往大了说,人家男人在外头打仗拼死拼活,女人孩子却给人在家里算计了,天下将士还不都心寒死?
为求安稳,这件事定要死死的瞒住了才好,最好连当事人都不知道。
可木尹楠不是这样想的,既然敢动她哥哥的家眷,那就得做好赴死的准备。
于是李靖和就出场了,他太明白她,这看着是个冷冷淡淡啥事不管的,可骨子里却护短又小心眼,她可以自己吃亏,却不会容许她羽翼下的人倒霉。
她想做的,他都会帮她达成。
李静柔就是让鸳鸯回来报个平安,但从这里面,就能套出很多话了。鸳鸯自己还不觉得被套了话,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是夫人身边最得用的,刚刚生产完还不是在自己家里就让她回来报信了,总该有个说法。
“原是如此,皇上待大嫂真不错。”木尹楠从容的点点头,好像一点儿都没看出不妥来。
鸳鸯也笑,跟着木尹楠进了屋。她回来的时辰不早了,再回去宫门都要关了,肯定赶不及,明儿再去也是一样的。皇上可是发了话的,谁还敢这个时候去冒头?那不是找死吗?
要知道,就连皇后都给申斥了一顿,禁足在坤宁宫了。 首发 闲妻当道201
“木姑娘,有什么话让奴婢明儿带给夫人么?”鸳鸯如今对木尹楠很是佩服了,哪怕她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带话就不必了,明儿我写几个坐月子的菜谱,你给带到宫里去,让太医也给掌掌眼。”
鸳鸯恭敬的应了。
不过掌眼什么的,就是玩笑话了,谁不知道太医对木姑娘开出的食疗方子颇为推崇?
李静柔不在,木尹楠就成了偌大将军府里唯一的主子了。下人们也不敢怠慢,没看夫人身边的鸳鸯姑娘都对她毕恭毕敬的,还有哪个敢冒那个头?鸳鸯这次回来,除了报信外,也是李静柔有将管家的事情都交给木尹楠打理的意思。
“这个我真不擅长啊!”木尹楠头疼了:“我找人帮帮忙成不?”
“这个自然行的,姑娘做主就是了。”鸳鸯笑答。
安心那叫一个满心的同情,可怜的春分童鞋,你又有事儿干啦!
将军府一片欢天喜地的同时,宫里头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且不说李靖和的皇帝五叔是如何震怒,申斥了皇后,狠狠清理了一遍宫闱内外,揪出了不少钉子,一连几日,宫里头总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就连获得了皇帝感激,顺便留下来照看李静柔的洛宁王妃,都有些忐忑不安。
她可算是栽了,而且还是栽在自己儿子手里。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叮嘱宫人不准泄露出去,结果全给闻讯而来的李长乐给听见了。李长乐自然不会怪自己的长嫂,她毕竟是好意,知道影响太大了不好,可自己知道和不知道就是两回事了。
只要不是亲耳听见,他都可以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这回事,但偏偏,他就是听见了。
有时候他都怀疑,靖和那小兔崽子是不是故意这么干的。
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放着不管。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要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就算当时不查,过后他还是要私底下弄清楚的。这回虽然是逼上梁山,皇帝倒也没什么不满意,李靖和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与其放任毒瘤日益膨胀,还不如来个快刀斩乱麻。
这是他当了皇帝之后,出手最为痛快的一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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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侯府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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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柔在宫中顺利生产,诞下麟儿,皇帝怜惜她身子骨弱,不仅让她在宫中坐月子,那大大小小的赏赐不知赐下了多少。
侯府一家人,也终于在满月宴之前赶到了京城里。
李静柔产子,而且是陈景瑞的第一个儿子,威武侯府的长子嫡孙,侯府自然是要来京城的。只是木尹楠觉得很奇怪,为何明明到了临近生产的日子,侯府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还要等到孩子出生以后,才不紧不慢的赶来。 首发 闲妻当道202
鸳鸯陪着木尹楠站在将军府大门口接人,要说心里不埋怨,那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那可是将军的亲爹亲祖母,就算那个继母不讨喜,但也是婆婆。
夫人有孕的消息,第一时间就送到扬州了,然而侯府只是让人备了一份礼送来,其他再无表示——这实在奇怪的很,夫人可是他们的孙媳妇、长子媳妇,哪有不重视的道理?
就是一般交好的人家,也要上门问候一声的吧?138看書蛧网不少字
哪有人连自己孙子的洗三宴都赶不及,硬是磨到了满月才来的?
也难怪鸳鸯脸上的笑意总有些不真实。
“怎么还不来呢?”明明早就接到消息说他们到了城门口了,好一会了,却还是不见人影。
“鸳鸯莫要着急,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木尹楠倒是不介意多等一会,五月的*光还是很明媚的,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极为舒坦,她身体一向好,多站一会也没什么问题。
“姑娘说的是。”鸳鸯老实的点头,压下心底的不满。李静柔不方便出宫,这几日都是她常常回侯府与这位木姑娘打交道,时日久了,便发现她真个是个很清冷的人。但她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难以相处,也尽心尽力的每日都写好单子让人送到宫里为夫人调养身体。
鸳鸯对李静柔极为忠心,对自家主子好的人,她也很难产生恶感。
就连初时的些许防备,如今也早就淡去了。
远处还没有马车行来的痕迹,干等着也觉得无聊,木尹楠干脆同鸳鸯挑起话头:“大嫂在宫里还好么?毓儿长得好看不?他长得像哥哥还是像大嫂?”
毓儿便是她的大侄子了。
鸳鸯似乎也极乐意同她说说话,说的又是她感兴趣的话题,便笑道:“夫人很好呢!皇上特意让太医院最好的医女照看着夫人和大少爷,大少爷生的白白胖胖别提多可爱了,长得倒是像夫人多一些,不过夫人说,眉眼像极了将军呢!”
“那不是同我的眉眼生的也挺像?”木尹楠随口说道。
她这话说的对象若是春分,倒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春分知道她与陈景瑞是正经的兄妹,且两人本来就有几分相似,都继承了陈侯的脸型与眉眼。
然而换成了鸳鸯,不免有几分愕然。
她忍不住仔细看了两眼木尹楠。
若是木尹楠不曾说,她也还不觉得,然而她这么一看,心中却大吃一惊。的确是像的,大少爷与木姑娘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 首发 闲妻当道202
也就是说……木姑娘长得其实也很像将军的。
为什么她先前从来不曾这般察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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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吃惊的道:“还真是像……姑娘不说,奴婢都没有发觉呢!”
“所以我才和大哥投缘呐!”木尹楠笑笑,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鸳鸯想,或许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夫人说起过,将军很惦记侯府那位三小姐的,而传闻,陈景然与陈景瑞、陈景慧这对亲兄妹长得很有几分相似之处,是以陈景慧这个早早出嫁的尚书府儿媳妇,对她那位三妹妹也很是疼爱。
也许将军是看她长得有几分像那位三小姐,才会格外另眼相待也说不定。
说到陈景瑞,鸳鸯便免不了替自家主子唏嘘:“也不知道将军什么时候能回京……夫人很是惦着将军,还说将军见了长得像他的大少爷,定然会很高兴的。”
“那是自然。”木尹楠点点头,陈景瑞是不是个好父亲她并不清楚,但当年,他对她的疼爱维护她却一直记在心上,想来,对自己的孩儿,他也会很疼爱的。
“不过将军也真是的,也不让人捎个消息回来。”鸳鸯嘟哝道。
木尹楠闻言便皱了眉头,疑惑的看着鸳鸯:“前几天,我不是让人把大哥的信送到宫里去了吗?”百晓生网不跳字。怎么能说没捎消息回来?
“什么书信?”鸳鸯茫然的反问道。
“你不知道?”鸳鸯是李静柔最为亲信之人,她若是不知,那就代表李静柔很可能也不知道。
谁那么大的胆子敢瞒下送到宫里的信件?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
皇帝是不会这么干的,毕竟那只是一封普通的家书,又是女婿写给女儿的,他没道理会这么做。至于宫里的嫔妃,有皇后禁足这个前车之鉴,暂时不会有人敢于李静柔为难。
又或者,不是被瞒下了,而是遗失了。
木尹楠的脸色沉了沉。
鸳鸯也知道此事有问题了,脸色同样难看了起来:“不知道姑娘是安排谁送的信?”
“是府里的嬷嬷,”木尹楠道,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大嫂留在家里那一位。”
“林姑姑?”宫里跟着夫人出来的嬷嬷一共就两人,其中一位洛姑姑带去了宫中,至今没有回来过,另一位便是林姑姑,留在了府中。
夫人的本意是怕姑娘年纪小不懂理事,特意留下她做个帮手。
“嗯。”因着是家信,旁人过手不大好,木尹楠便特意给了李静柔身边的人送去。
谁知道会出了岔子? 首发 闲妻当道202
这都好几天了,她竟然才知道李静柔根本没有收到家书!
鸳鸯性子急,忙道:“奴婢这就去找林姑姑问问!”
木尹楠抬头,不远处传来的踢踏踢踏的马蹄声,还有那车轱辘的动静,逐渐变得分明起来,连忙一把拦住了鸳鸯:“这事回头再问不吃,侯爷他们该到了,你可是代表大嫂的人,此刻还是不要离开的好。”
本来,李静柔是该亲迎的,但她此刻还在宫里坐月子中,自然没法来,只能让亲信的近身宫女代替,以示重视。
鸳鸯也回过神来,林姑姑总是跑不了的,这事稍稍延迟一些再问也无妨,便点头应下。
又小声道:“那林姑姑是夫人出嫁前皇后娘娘送来的人,与夫人并不亲近。”
这话既是提醒,也是暗暗点出了可能做出此事的人。
难不成是皇后因为不忿被牵连带累,所以想要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让李静柔难受?
这未免也太幼稚了!
木尹楠挑了挑眉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但却并未多说。
她不担心有人拿那封信做什么文章,她虽不曾看过,但想来不会与给自己的那封有什么出入。
是的,陈景瑞写了两封,一封是特意写给木尹楠的。
“我那儿还有一封大哥写给我的家书,下回你进宫,带给大嫂看看,也好叫她安心。”木尹楠轻声说道:“只是切记,信只能给大嫂看,看完了,让她即刻便烧了。”
这么严重?鸳鸯一愣,旋即发觉了一个更为严重的事实!
将军还给木姑娘写了家书!
这可比有人瞒下了夫人的书信更让她惊愕!
“是,奴婢知道了。”定了定心思,鸳鸯低声应道。
看来她该重新估量这位木姑娘在府中的地位了。
几辆连成一排的马车渐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侯府的马车,自然有侯府的标识,是以靠近了些,所有人都知道正主到了。
木尹楠领着鸳鸯,当先迎了上去。
陈侯是骑马的,他是男子,不会同女眷一样坐马车进城,远远瞧见一个妙龄少女领着媳妇身边的宫女等着,便有些疑惑。
他下了马,只看了木尹楠一眼,便走到了当先的一辆马车边上,请了老夫人下车。
至于小吴氏,则是在后头,由丫鬟扶着下了马车。
第三辆马车上下来的则是陈景安小夫妻两。
当年的小肉团子,也长成了男子,或许是小时候吃的太过圆滚滚的缘故,他不似一般男子那般清瘦,而是略显壮实。
看的出来他对穆行烟极好,甚至亲自伸手扶了妻子下马车。
惹得小吴氏不满的瞪了儿子一眼。
“木尹楠给老祖宗,侯爷,侯夫人请安,见过二爷二夫人,二姑娘。”木尹楠上前,依次称呼道。
陈景瑞在京城独自开府,如今李静柔又诞下了下一代,侯府的主子们自然辈分就高了起来。
木尹楠的称呼,是按照陈景瑞的辈分来的。
鸳鸯照样也说了一遍。
“姓穆?”陈侯下意识看了二儿媳妇一眼,莫不是她家的姑娘?“你是?”
“我是将军的义妹,木秀于林的木,与二夫人不是同姓。”木尹楠笑道。
陈侯倒是没多想,只点了点头,倒是被称为老祖宗的陈卫氏,猛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老爷远道而来,想是累了,先进府里歇一歇吧!”鸳鸯连忙接话道。
“也好。”
小吴氏听见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莫名其妙的义妹,又不见李静柔的身影,不由尖酸道:“景瑞媳妇太不懂事了,怎么让个丫鬟带着个莫名其妙的什么妹妹来见我们?”未免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闭嘴!”老夫人瞪了这个媳妇一眼,这么多年了,她死命拘着她,也没能让她学乖吗?
陈侯也恼道:“你若是不会说话,就不要开口!瑞儿媳妇在宫里,你以为宫里是可以随意进出的么?”
木尹楠笑笑,她当然知道小吴氏是个什么德行,自然不会去同她计较。
鸳鸯却没有那么好涵养了,忍不住面色微变,听了老夫人和陈侯的话,方才好些。
“老夫人,侯爷,公主吩咐过奴婢,等二位歇好了,再请二位入宫。”她故意没有提到小吴氏,算是对她先前出言不逊表示自己的不满。
小吴氏便是不高兴,却也莫可奈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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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考验与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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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氏明显不喜欢她。
当然,木尹楠也没有看到她真正喜欢某个人过,似乎除了她的一双儿女,就连对老夫人,也只是畏惧加上一点点的愤恨,并没有发自内心的恭敬。
这个女人的一生,都围绕着一个男人在赚,而所有企图跟她分享这个男人的心的雌性动物,似乎都被列为了敌对对象。 首发 闲妻当道203
哪怕是他的母亲,亦是如此。
小吴氏面色不好的从她面前走过,甚至还瞪了她一眼,她只当没看见。至于她身边的陈景秀,似乎整个注意力都在将军府上了,根本没留心她这个多出来的“义妹”。
木尹楠扬着笑容,这一点都不让人奇怪……因为就连走在前面的老夫人,陈侯也只是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曾,分明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只是她又何曾把他们放在眼里过?
大家不过彼此彼此罢了。
“你是大哥的……义妹么?”反倒是走在最后的陈景安,走过时略略顿了顿,问她一声。
“是。”他长大了,目光却依旧清澈。
一点都不像是小吴氏养大的儿子。
“那我就该是你二哥了,我叫陈景安。”他笑了笑,指着静静走在他身旁,斜斜留出半步远的俏丽**道:“这是你二嫂,她娘家也姓穆,不过是肃穆的穆。”
“二哥,二嫂!”他算是这一家子难得单纯的人了吧?网不少字还会对一个“陌生”的女孩释出善意,木尹楠没眼力带了几丝轻笑,毫不吝啬的唤了两人一声。
陈景安立时便眉飞色舞了,他不是没有妹妹,光是堂妹表妹就一大把了,但不知怎么的,眼前这个少女,却总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还分外的熟悉。
木尹楠也看了他两眼,便转过头去看穆行烟,却不料对上她只是定定望着自己的双眸。
那双眸子,出奇的亮。
这世上,总有些人,是特别的。
“烟儿……”陈景安也奇怪,不禁轻轻推搡了妻子一把。
他今年方才十七……满打满算,也只能说是有十八了。
形容上,他还略带稚气,男子总比女子晚熟一些。
三年前定亲的时候,他还是个天真无忧无虑的少年,他从不担心自己的婚事,对女色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好像他愣是比旁人都要迟钝一些――至少寻常人家的少年,十四岁的时候,也许已经有了妻子,最起码,也有了心上人。 首发 闲妻当道203
他却浑然不觉,平生最快乐的事,就是有的吃,不用成天坐在案几前奋笔疾书。
祖母突然说要给他定亲了,对方还是个比自己年长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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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母亲和他都是不乐意的,可是听说对方是穆国公府的嫡女,母亲马上就变了立场,甚至劝说他接受。母亲说这婚事极好,别看大哥尚了公主,其实还不比自己娶个贵女来的实在。
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要和一个陌生的女子成婚了,他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扬州离京城很远,而且未婚夫妻定亲后是不宜见面的,是以,他与穆行烟,是在洞房花烛揭开盖头的那一日,才真正看清彼此。
那一日,他才恍然觉得,自己知道心动是什么样的滋味了。
穆行烟这样的女子,生的本就如花般灿烂,在京城时,就有不少贵族少年围绕在自己身边。她十分有心计,对那些人,一直都保持着距离,又不至于让人反感,而且,还从中琢磨出了一套应对男子的方法,颇为有效。
至少,对付陈景安这样的初哥是绰绰有余了。
能把略有些纯真保守的陈景安,哄得如此亲昵的唤她“烟儿”,这其中的本事,可见一斑。
“妾身失态了。”丈夫的声音,勾回了穆行烟的神智,她冲着他甜甜一笑,温柔可人。
木尹楠看得真切,她回神的那一瞬间,璀璨闪亮的眸子瞬间便变化成了温柔似水般的波光,粼粼的望着陈景安时,能将他整个人都融化了去。
竟是这样的转化自如,连一点儿的破绽都没有露出来。
“你老是这样。”陈景安低声说了一句,却马上就笑了起来:“这爱走神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这样不好吗?”谷粒网网不跳字。穆行烟眨了眨眼,一脸疑惑的问道:“相公你明明夸我可爱的……”
当着外人呢!陈景安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一张脸渐渐染上红晕,从脸颊,蔓延道脖颈……
这货还是穆行烟吗?木尹楠无语望天,这还是那个曾经连任性都能伪装,能忍常人不能忍的穆家二小姐么?
“如假包换的,亲。”最近从春分那儿学会了淘宝体的安心又开始蹦跶:“而且人家敢肯定,穆二小姐认出您了哟,亲!”
木尹楠无视了聒噪的安心,只当她什么都没听见,包括那对诡异小夫妻的对话,自顾自的说道:“二哥、二嫂,快进屋吧!”
两人点点头,见老夫人等人已经走得快要看不到人影,也就不在大门口多做停留。
院子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左右将军府的空院子多的很,随便捡个院子都能把这一大家子人给塞进去——包括他们带来的下人。
办完这件事,木尹楠便离开了,剩下的自有林姑姑安排,鸳鸯逮不着空向林姑姑询问,只得从木尹楠那儿取了信,直奔宫中。
一点没耽搁的把事情跟李静柔一一禀报。 首发 闲妻当道203
“你说什么?”李静柔满脸不可置信,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立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心中的怒气盈满于胸:“他们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奴婢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是以也不敢留在将军府伺候老夫人,马上便进宫来了。”
“做得好!”老夫人他们总有人伺候的,李静柔并不担心:“不是说楠儿让你捎了信进来?”
鸳鸯忙掏出那封保存的好好的信件,递给李静柔。
李静柔随手接了过来,并没有立即就看。
若不是鸳鸯伺候她多年,早对她的习惯了解的一清二楚,此刻恐怕也不会注意到,她急剧起伏的胸口。
原本就因为生了孩子而显得越发伟岸的胸脯,随着呼吸幅度极大的起起落落。
若是将军回来之后没有个合理的解释,公主心里只怕要留下芥蒂了。
“你先退下吧!”李静柔将薄薄的信封拍在桌上,对鸳鸯道。
宫女在先前鸳鸯回话的时候就已经屏退,此刻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主仆二人在。
鸳鸯毫不迟疑的告退,木尹楠既然叮嘱了要烧毁这封信件的话,其中自然有什么秘密,是不方便让旁人知道的。
在这深宫里,最不能有的,就是好奇心。
她能成为七公主的心腹,绝不是心无城府之人。
鸳鸯走后,李静柔死死的盯着那普普通通的信看,似乎只是这么看着,它就会消失一般。
自己的丈夫……竟然还给别的女子也写了信。
她甚至有种立时就将信件撕毁的冲动!
对于女人而言,这一生最在意的,不过是两件事。
一是丈夫的心,二是自己的儿女。
哪怕是再高高在上的女子,也会忍不住落入这个俗套之中。
李静柔是公主,但她也只是个女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颤抖的,将厚厚几页的信纸抽了出来。
“景然吾妹:见信安好否?一别多年,你是越发精灵古怪,竟连大哥都瞒了过去……”
信写的直白简单,让人一看就懂,通篇几乎都是白话,但凡是个识字的,都能看的明白。
从看第一行字开始,李静柔就有些神游太虚了。她是聪明的,是以连愣神的时光都没有,就已经明白了为何木尹楠会叮嘱她看过之后要毁去这封信。
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那丫头,未免胆子也太大了!这可是欺君啊!
信件的内容没什么特别的,陈景瑞就是用诙谐有趣的语调,抒发了自己对妹妹的思念之情。看的出来,他们兄妹的感情是真正极好的,好到他从头到尾,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只是担心她是不是过得好。当然,在结尾的时候,也提及了自己和家人,但仅仅是半张纸的内容。
相比起用了几页书写的那些啰啰嗦嗦对木尹楠的关心,那顺带的提及,就显得格外刺眼。
李静柔真正放下心来的同时,又难免有些吃味。
总觉得这个世上,对陈景瑞最重要的不是旁人,也不是自己,只有那个妹妹。
当然,她也明白,这只是自己一时的小性子。
她也开始猜想,那封真正给自己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会不会……也告诉了自己那个少女的真正身份?
李静柔面色骤然巨变。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刚才鸳鸯说的信件遗失事件,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而手中的几页信纸,似乎也变得沉重起来。
她紧紧的攥着那信纸,心中拿不定主意。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按照木尹楠说的那样烧掉,还是拿去给父皇看……一边是父亲,一边是丈夫,对她来说,选择哪一边,都不容易。
木尹楠明明可以瞒下这封信的。
她……是在试探自己吗?
可她知不知道,这种试探,对于她来说,何其艰难。
李静柔目光闪烁,呆呆的枯坐了很久。
良久,耳边忽然传来婴儿稚嫩的哭声。她整个人猛地一怔,犹豫的目光骤然变得坚定起来,站起身,拿起搁在角落的火折子,将信和信封一燃。
那红彤彤的火光,映衬着她略显圆润的脸庞,分外妖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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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讨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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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日,春分上门来看木尹楠。
“楠儿,一个人呆在屋里做什么呢?”叩门的时候,春分心中掠过一丝古怪。方才叫人通传时,她便已经知道屋里只有木尹楠一个人,可大白天的掩着门还是很奇怪。
二妞和小娇的表情都有些茫然的样子。 首发 闲妻当道204
她进了屋,就见木尹楠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摆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屋子里的踏上,则斜斜躺了一个美人,一副自在惬意的样子。
“李……”春分下意识的呆住,而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关门,哪怕知道那些丫鬟根本不敢抄屋里探看,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美人:“小王爷,你怎么也在这里?”
该死的,谁来告诉她这是神马情况?
“我来看阿楠。”李靖和一笑,这男人就是个妖孽,一举一动都引人入胜,叫人看的目不转睛。便是熟悉他的春分,视线也总是忍不住被他牢牢吸引:“春分姐姐,你也来看她么?”
春分姐姐……这时候倒是晓得叫她姐姐了。
“恩,”春分慢慢应了一声,别过眼去不看他:“姑娘这是怎么了?”
“练功呢!”李靖和从小也是这么练的,自然对木尹楠的举动了然于胸,又有些诧异的望着春分:“怎么,你不知道?”
她应该知道吗?春分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
木尹楠小时候,也常常缩在屋里头,但那时候连卫嬷嬷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她了!她原先不过是个三等小丫鬟好不好!就是后来,木尹楠提了她的等,也多是让她出去“办事”,贴身伺候的人中她是最忙的一个,哪有机会知道?
“小王爷……是自己来的?”春分懒得回答他,反问道。
李靖和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母妃不会答应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春分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洛宁王妃就算带了他来,也不会让他单独呆在姑娘家的闺房里,还紧闭着门窗。
可是,他未免也太没规矩了吧?网不少字不仅私闯将军府,还这么大咧咧的在女孩子家的房里坐着,简直是当成了自己家吧?网不少字这要是传了出去,姑娘还怎么嫁人……
额……她差点忘了,木尹楠压根就没那个打算!就算让人知道了,她怕也是不在意的吧?网不少字
她的价值观,始终和一般人不大一样。
好在,春分也就是那么想想,心里倒不觉得有什么,就算真有什么,李靖和肯定也是十分乐意负责的,相反,木尹楠乐不乐意“被负责”才是个问题。
“姑娘这样要练到什么时候?”她可不是来看她练这种高难度“瑜伽”的!
“快了,马上就要结束了。”李靖和看了木尹楠一眼,见她睫毛轻轻颤动,知道她已经准备结束了……再说也不能放着他们老这么干坐着不是?
“春分你来了?”木尹楠结束了段体术的修习,长长吐出一口腹中之气,方才下了床穿好鞋,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无视了躺在踏上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李靖和,冲着春分笑道。 首发 闲妻当道204
李靖和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丫走的窗户,一进来,她就感觉到了。不过,那时候她并没有中断自己的练习,他要愿意等,自然是会等的,要不愿意,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她的房间,对他来说和自己家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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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还是有点不高兴的。不是说不傻了吗?做事还这么毛毛糙糙的,万一她正好在洗澡怎么办?虽然她不像真正的古人一样在乎那些,但也是会有点儿不乐意的。
害羞这种情绪,早八百年她就没有了,倒是因为被人窥探了隐私而产生的愤怒更多些。
“姑娘,您也不警醒些,还好今儿是小王爷,要是旁人……”春分忍不住唠叨上了。
木尹楠摆摆手,真当她会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吗?冲她笑笑:“放心吧,旁人进不了我的屋子。”
也就是说,这位这么大大咧咧的杵着,压根就是她允许的?春分只觉得浑身无力,揉了揉开始狂跳的太阳穴:“好吧,姑娘心里有数就成了。”
“靖和也不是外人,春分你不用这么拘谨的。”听她当着李靖和一口一个姑娘的,木尹楠不觉莞尔:“他小时候你不是很喜欢的,说是正太养眼什么的。”
“那不一样。”春分摇头,当然不一样了。小时候的李靖和多可爱啊,呆呆萌萌的,性子傻乎乎,长得又可爱,跟木头娃娃似得,整一个萌死人不偿命的漂亮正太。而现在的李靖和,除了一张漂亮的脸外,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位王府小世子了。
她到京城有一段时间了,和这位也没少打交道……看着笑得那么好看的人,肚子里却藏了一肚子的坏水。一开始她还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已经后悔莫及了。
起初她只是觉得,一个人的改变怎么能这么大?在她向来,那个纯真善良呆萌的李靖和,长大了就算变得正常聪明了,也该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明朗美人,哪知道他干脆极端的往腹黑的方向长了?别说是白馒头了,连芝麻馅包子都没他这么可怕。
从原先的喜欢,到后来的惊讶,再到如今的惧怕,春分也说不清为什么。他长得好,总让女孩子们对他频频瞩目,然而真正靠近了,就会感受到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这样的男人……让她还像喜欢个小孩子一样喜欢他,那怎么可能?
“你怎么吓着我们春分了?”木尹楠一看,就知道问题出在李靖和身上,皱眉问道。
从某方面来说,她是很护短的。春分和李靖和,其实都在她的护短范围之内,但若是这两人产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她却下意识的会偏帮春分。
李靖和可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哪能听不出来?
“我哪敢?”面上露出一丝委屈,心里却有些酸意,还有嫉妒。她对一个丫鬟都那么好,当她是自己人,却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
木尹楠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不管他了,转头看向春分:“春分坐吧!见过老夫人了?”
“见了。”春分点点头,有点不自在的道。她如今的身份尴尬,见了老夫人和小吴氏,反倒不如从前做丫鬟的时候自在。她名义上到底是陈景瑞的妾,称呼就很成问题,只能含含糊糊的混过去。而后又听那小吴氏摆出个婆婆款来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训诫的话,明里暗里都透着想要拉拢她的话,更是从骨子里都透着腻味。
别说她从来没有什么筹谋,就算有,她也不会去投靠她这个不靠谱的夫人啊!整个侯府谁不知道陈景瑞最反感的就是这个继母,不过就是顾全他亲爹的颜面没有做的太过分罢了,她有病脑子残了才会听她的话。
老夫人也不说管管,由着她明目张胆的说,她不是最疼陈景瑞的么?
老夫人她们抵达京城她是知道的,之所以隔了几天才来问安,也就是摆明自己的态度。恐怕老夫人和二夫人穆氏心里都是门儿清,唯独小吴氏仍旧看不清状况。 首发 闲妻当道204
侯府这趟子浑水,她是越来越不想淌了。
小吴氏的话,她也就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根本没放在心上,只不过她有些话说的实在难听,叫她难受的很,因此特意点出她其实是来见木尹楠的,而非他们这些“旧主”。
这会子,小吴氏只怕气坏了吧?谷粒网网不少字
谁让她一来就想从木尹楠手里接过将军府的管家差事?还真当自己是主人了!说什么“不放心叫来历不明的丫头管着”,其实还不是想占便宜?
春分越想越是不忿,又不是陈景瑞的亲妈,她凭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出去逛逛。”木尹楠一看她脸色,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憋屈的厉害。要不是身份有别,以她的性子,说不准能给小吴氏两个大耳聒子!
“成,我也觉得这府里闷得厉害。”春分当即点头。
李靖和插嘴道:“那我出去等你们,回见!”
他左手在榻上轻轻一拍,身后的窗棂便自动打开了,两人眼前一花,他便消失在她们眼前。
“……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春分瞠目结舌的看着晃荡的窗棂,不可置信的道。
木尹楠笑笑,李靖和本来就有习武的天赋,段体术练的又好,这种程度不算什么。不过那隔空开窗的技术,她是不会的,估摸是跟着王府的高人学来的吧?谷粒网网不少字
“这些古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她道。
春分听了,跟着点点头,那倒是,别看人家科技不如现代,能人异士却不少。
“走吧,正好去外头吃个饭。”
“不跟她们说一声么?”春分指指东边。
“府里正经主子不在,那几位也不见得待见我,咱们直接走就行了。”木尹楠摇摇头,没那个必要,她去回禀一声是礼数,可是有必要吗?“还是说你想留下跟他们一起吃个午饭?”
春分连忙摇头:“那还是算了。”她还怕消化不良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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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谁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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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尹楠与春分将将离府,就有人把话传到了老夫人和小吴氏耳朵里。
小吴氏就是个唯恐天下不论的主,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就没她看的顺眼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女儿她也嫌她欺软怕硬――却忘了她本也是这副德行。
因此,拉着报信的人,蹭蹭蹭奔去老夫人屋里告状去了。才踏进门,就瞧见自家儿子儿媳正和老夫人笑语晏晏的说着话,一派和乐的光景。 首发 闲妻当道205
心里的火气不禁又被勾起了一些,当然不是冲着她儿子,也不可能往老夫人身上去,自然只能是她那个儿媳妇了。
她说呢,卫家怎么会好心给她的儿子保媒,还是这么个国公府第的小姐,真真儿的高攀,原来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指望着儿媳妇霸住儿子,靠向老夫人那一边?
他们也不想想,陈景安是从谁的肚皮里爬出来的!
“娘也来了?”陈景安不由自主惊讶的脱口而出,他娘见了老夫人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从来只有躲着走,没有往前凑的,今儿是怎么了?
穆行烟低眉顺眼的跟着丈夫站起来,躬身道:“儿媳给娘亲请安。”
“哼!”小吴氏没给她好脸色看,也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撒泼,冲着儿子一瞪眼:“你不好好的在屋里读书,跑这儿来做什么?又是那个撺掇的你?”
摆明了就是在说穆行烟不干正事,整日撺掇着陈景安游手好闲。
穆行烟定力颇好,垂着头也不吭声,一副恭恭顺顺的模样,带着丝丝委屈的神情,瞧着就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反倒是陈景安皱了皱眉眉头,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开口替妻子辩驳:“娘,儿子早就温好书了,就是觉得累了,才拉着烟儿来祖母这儿坐坐!”
倒是叫的亲热!好一个狐媚子,这才嫁过来一年,就把她的哥儿给死死拢住了!
小吴氏越想越气,就越看穆行烟越不顺眼,却忘了当年定亲,也是她自个点头同意的!穆行烟自从嫁给陈景安之后,一直行为低调,对这个婆婆也颇为容忍,这会子她哪里还想得起来人家娘家门第高?张口就要再说。
“好了!”老夫人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口气颇为不悦:“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网不跳字。
小吴氏愕然:“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媳妇自然是……”
老夫人冷笑打断她的辩解:“你进门来张口就是骂儿子,可曾给我请个安问个好?这是为人媳妇该有的样子?我看你是早就不待见老婆子我了吧?网不少字那也好,瑞哥儿早就有意让我这个老婆子进京养老了,这回我就顺了你的意!回头我就把府里的差事给了景安媳妇,让你也尝尝当老夫人的滋味!”
“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吴氏顿时傻了眼,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气愤,额头渐渐渗出汗珠,面上更是流出几分委屈来,憋红了眼抹着帕子道:“媳妇何曾说过那样大逆不道的话?让老爷知道了,媳妇怕是要冤死了!”
她还知道怕?老夫人冷眼瞅着她惺惺作态,一副马上就要垂泪当场的模样。她就是吃定了俊儿怜香惜玉的性子,才这么有恃无恐吧?网不少字不过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是心肠软,但也孝顺,但凡是自己说的话,他从来是深信不疑的。
小吴氏也是知道的,她在陈俊跟前,撒泼耍赖都没有用,人不吃这一套。也就着一百零一招能给自己博点同情分,但对上老夫人,效果也有限的很。
方才确实是她糊涂了,显示被那两个没规矩的东西气的狠了,又在屋里见了一出祖慈孙孝的戏码,这才肝火上头一时忘了规矩。这要是让陈俊晓得了,少不得又要冷落她几日。
她故意拿着照顾小少爷的由头拿捏着陈姨娘不让她跟进京里来,可不是为了独守空房的。
一边装着抹眼泪,一边软下了声调:“娘,媳妇也是一时糊涂,这不是听人说了件事,给气坏了,急忙来找娘来商量,这才失了分寸……” 首发 闲妻当道205
老夫人能吃她这一套?显然不可能!多年婆媳做下来,小吴氏是个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整一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你说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能气成这样!”
她知道?小吴氏愕然之下,都忘了抹眼睛了:“娘,她们不过是两个外人,竟敢不把咱们这个主人家放在眼里,出门连说都不说一声,这还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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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好意思说。老夫人忍不住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主人家?你当这儿是扬州?这可是瑞儿的将军府!且不说那木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便是春分,人也是瑞儿正经的妾氏,人家要出门,还用得着跟你报备?”说白了,在这儿,他们才是客人!
就算木尹楠也是客人好了,可那也是七公主的事。人家能放心把府里的事情丢给个小姑娘管,这态度究竟如何她还看不明白么?
她们来了可是有几天了,李静柔难道还能不知道?既然人没说让木尹楠把管家的权利交出来,就代表相比她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亲戚”,她更信任一个小吴氏口中的“外人”!
老夫人不是不觉得气恼,只是她心里清楚,她没办法跟七公主去计较。再说,她年纪大了,也不像管那么多闲事,她可不像还没看到曾孙,就讨了孙媳妇的嫌弃!
说到底,她老人家最疼的还是陈景瑞!
小吴氏就是再蠢,这时候也回过味儿来了:“景瑞媳妇真是不像话,竟是拿我们当外人了……不成,我得去找她说道说道……”
“好啊,你去啊!”老夫人这时候不气了,看着这个蠢货蹦跶,倒像是一出闹剧一样。她闲闲抿了口茶:“拿着你侯夫人的牌子去宫门外候着吧!看看人家见不见你?”
小吴氏的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
陈候是四品侯爷,在扬州就是个土皇帝,可到了这京城,那就不够看了。本来她这个侯夫人,作为四品侯爷的妻子,最少也能有个五品的诰命,勉勉强强有往宫里递牌子的资格。可问题是,她是继室,按照大晋朝律法,她的品级是不能超过先夫人的,而她一直都不讨老夫人喜欢,自从出嫁得了个七品敕命之后,几年再没有升过品级。
陈景瑞得封将军之后,倒是给侯府添了许多荣耀,不仅又得了三代不降爵的恩赐,他的生母吴氏也从五品提到了三品之高,甚至超过了陈俊与老夫人齐平。可以说,就连穆行烟下嫁侯府次子,都是陈景瑞的功劳。而唯独她这个继母,是一点好处都没捞到。
一个小小的七品敕命,也想跟一位堂堂大晋公主“说道说道”?
做你的春秋大梦!
老夫人看小吴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也懒得痛打落水狗,吵穆行烟道:“烟儿,满月宴是后日,你今儿不如和安哥儿一道回家看看吧,顺便住一晚,明天再回来也是使得的。”
穆行烟笑了笑:“是,多谢祖母。那我们先回去收拾收拾,等会再来见祖母。”
她对于回不回穆府,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念想。自从祖父去后,她在穆府的日子可说不上好过,但或许是心态变了,却也安稳了很多。她知道她的“爹娘”其实是大伯和大伯娘之后,就不那么心怀芥蒂了。
终究是隔了一层血缘的亲人,他们要是对她掏心掏肺,她才该害怕呢!
到底他们养大了她一场,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陈景瑞如日中天的名声摆在那里,回了“娘家”也不会有人摆脸色给她看。她也知道,所有人都觉得她嫁的低了,可她自己反倒不那么觉得了。现在的日子,跟祖母一边学着,一边跟婆母斗法,反倒很有趣。
陈景瑞若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有些玩味。要知道,前世她在洛宁王府,可谓得宠至极。但所谓有利也有弊,她费尽心思得来的荣华,却无法给她带去丝毫的幸福感。除了尊荣的地位,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一刻是真实的。
陈景安也不多说,陪着妻子去岳家他没什么不乐意的。他知道自己不聪明,甚至比不上妻子,读书虽然用心,但也就那样了,科考是指望不上的。他原本也就想着当个富家翁就是,要不是大哥透了话给他,他兴许早就捐了个贡生,带着妻子到外地做个七品小官去了。
在外当县太爷,总比在家当孙子好啊! 首发 闲妻当道205
但大哥的话,他不敢不听,何况人说的合情合理,也是为了照顾他这个兄弟。他自知不是封侯拜相的料,日后能有个侯府傍身,在扬州一带富贵地过上一生,已是最美满的人生了。
人,有时候就是贵在“知足”二字。
陈景安夫妻走了,老夫人也没心情搭理小吴氏,赶了她回屋自个呆着去,自己转头也歇着去了。躺在床上的时候,老夫人还在想,那个姓木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家的孙女呢?
若说她是,实在是样貌上有些对不上了。她也知道女大十八变,可人家不愿意承认,她还能逼着去问吗?如果她真是,只怕心里是有怨怪的……她若是恨,老夫人不觉得奇怪,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威武侯府的确亏欠了她的。
可是……那都是她那个死鬼老头子留下的债啊!她不那么做,又能怎么做呢?
老夫人闭了闭眼,沉沉睡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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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战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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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前后脚来找我,总不可能是闲着无聊吧?网不少字”东城北侧街上一家挂着如意招牌的酒楼二楼雅室里,一男二女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彼此面面相觑。
终究还是木尹楠先开的口。
春分不是不想说,只是李靖和在侧,她就有莫大的压力。她原先挑了北侧街,本就是因为这儿是平民集聚之处,如意酒楼又是自家的招牌,安全有保障。本以为李靖和应该不会纡尊降贵的跑到这地方来,谁知道她们前脚刚进包间,他后脚就跟了上来。 首发 闲妻当道206
木尹楠既然摆明了不在乎让李靖和旁听,她也就无所谓了,再说她要说的消息这人怕是早就知道了:“楠儿,听说世子……不是,陈将军打了败仗,皇帝要追究他的责任呢!”
怎么会?木尹楠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早先还一直捷报连连,皇帝对待七公主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突然传出这样逆转的消息,她就算是消化能力再好也需要一段时间过渡。
而惊讶过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会是别人编造的假消息吧?网不少字
春分又将她知道的一些边角料细细讲来,听起来倒是有条有理。据说是陈景瑞拥兵自重,轻视了敌人,不小心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这才导致溃不成军……还有人说,陈将军已经被俘,对方虽然没杀他,但他也成了废人云云……最坏的消息,则是说陈景瑞通敌叛国。
这最后一条,别说木尹楠不信,就是春分,也是不信的。她一开始听到的时候,就对此嗤之以鼻,陈景瑞那样的人,可不是一个敌国公主就能勾搭上的。
木尹楠确实是不信的。
且不说陈景瑞的武力值太高,除非直接将他杀了,是断没有人能够将他生擒,是以明显被俘成为废人这一条就不可能成立。再者,他的祖母父亲弟妹家人都在大晋,妻子还是大晋公主更兼有刚刚出生的长子,他本人更是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他是脑袋被多少门夹了才会抽到去走通敌叛国这条路?
至于战败么……倒是不无可能。谁也不能否认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能人异士,陈景瑞虽然重活一世,但他到底智商有限,就算木尹楠优化了基因,他顶多也就是比普通人聪明一点,离天才还有段距离。而且前世他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靠着通读了几本兵书就敢称“老子天下第一”的恐怕没几个,他能得到将军的封赏,也是因为战力太高的缘故。
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情形倒是有些不妙起来。
李静柔还在宫里,就算皇帝不会拿自己的女儿怎么样,对刚刚出生的陈家第四代却未必会有多少怜惜。而李家人竟然在满月前才迟迟抵达京城,原本就让木尹楠有些想不明白,这时候却猜到了些许可能,或许又是皇帝的心机?
否则为什么这么碰巧,为什么这么刚好?
李靖和也有些意外。
他当然不是意外春分说出的话,而是意外,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虽然春分用了“听说”二字,然而不管是陈景瑞战败的消息,还是皇帝震怒的说法,如今决计还没有流出内宫。那些知道内情的官员,更是一个赛一个的真相当玉蚌,嘴巴闭的死死的,睡觉都不敢太安稳,生怕说出一句梦话来叫他们掉了脑袋。
而她一个小小的商人,如何能探听到如此详细的情况的?
木尹楠点点头,没有半点着急的模样,也不急着问话,而是看向李靖和:“靖和,你要说的也是这个?”
“不是。”李靖和摇头,说出自己原本的来意:“我是来问问你,咱侄子满月那天,你去不去?”
这话可说的真顺口,什么叫咱侄子?人家顶天是你的外甥好不好?不过么,想想李靖和一直是跟着木尹楠喊陈景瑞大哥的,他把人当成自己的侄子好像也很理所当然? 首发 闲妻当道206
木尹楠摇摇头,她倒是想去的,可是她以什么身份去?说是义妹,可不过是有限的几个人知道罢了,宫门哪里是那么好进的?再说,她对皇宫的兴趣实在不大。
看到她摇头,李靖和有些失望。一看就知道,她根本没有想过验明正身这回事。但这种事情,他也无法勉强,她不愿意的事情,他从来都只会帮忙掩饰,而不会搞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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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瞪大眼睛:“你就为了这么点事情爬楠儿的窗户!”瞧这话说的,多么有技术含量!
李靖和难道会告诉她他其实只是想找个理由去看看木尹楠?理直气壮的道:“不行么?”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木尹楠是不会进宫去的,难道他会不知道的?春分望天,她一直知道李靖和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只是这几年看着他越来越像个正常人,还是个阴险狡诈的类型,就放松了警惕,以为他不会再那样了,结果还是没变啊!
碰上木尹楠,他的各种神经就像打了死结,还是没办法解开的那一种!
她认输还不行吗?
虽然这么想着,脸上却爬上了笑容,看着李靖和时,又觉得分外亲切了。春分其实很简单,她是个纯粹的人,不喜欢太复杂的东西。她虽然嘴上说不喜欢现在的李靖和,但本质上,看美人的爱好还是丝毫没有改变的。纵然不喜欢他如今的性格,但对他那张脸皮还是没有丝毫抵抗力……突然发现原来当初的萌款正太其实并没有改变,好感度就忍不住蹭蹭蹭的上涨!
“哥哥的事情先不管。”木尹楠也不管他们俩,兀自沉思:“春分,你这消息打哪来的?”
春分一怔,想了想,才道:“是这样的,我不是买了几个庄子和一些田地么,就搞了些大棚蔬菜冬天里卖……如今宫里的蔬菜品种都是优先进我家的菜品,一来二去的,我手底下有几个人就和宫里的内侍混熟了,这些消息就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李靖和听的云里雾里,什么大棚蔬菜他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候也不缺蔬菜啊为什么非要找春分买?他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没买过菜自然就不知道里面的道道。有道是是个人就爱偷懒,冬天的时候只有春分这一家供应,等到了春天里,就算别人家的蔬菜都长好了,但品质都差不多的情况下,干嘛还要去费事?更别提人家还给他们回扣拿……
木尹楠没多想,事实上她也不会去关注这些民生小计,少将大人的世界永远是搞搞在上的。她点了点头,认为来源没问题,但有个很大的破绽,那就是,负责内宫采买的肯定是御膳监的小太监,地位低不说也没机会接近宫里的大人物,他们又打哪听来的?
李靖和到觉得是宫里内部出了问题,但这话不好跟两个女孩子说,因为说了也没用,人家压根不会去管的。宫里出问题了关她们什么事儿?该烦恼的是皇帝才对!
他看看木尹楠,又瞅瞅春分,人家对自己的定位多么明确啊!一个就想做个自由自在的小商人,不被压迫,多多的攒银子,然后搂着银子过一辈子。另一个更省事,只要给她自由,她就觉得很快活了——别问他怎么看出来的,这种事还用看吗?
她在福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可比在京城多得多了。
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扪心自问,他自私的将她带回来,是不是做错了?
“行了,我知道了,这事你不用管了,哥哥没事。”正在他发呆的时候,猛然听见木尹楠对春分说道,看着她满脸笃定的笑容,李靖和又忍不住有种挠头的冲动,为什么只是普普通通几句话,就能让她这么肯定?
“没事就好。”显然春分也很相信木尹楠,立时便松了口气,故意说道:“要是我的靠山倒了可就不好了。”
她显然是故意这样说的,她怕被木尹楠误会。
其实,她这样害怕被误会,其实也说明,她自己还是担心陈景瑞的。那个人,从他少年时,他们就已经相识了。她看着他是如何疼爱木尹楠,看着他从清秀的英俊少年长成可靠的男子……虽然从未想过在一起,却不妨碍她欣赏他。
是欣赏,是欢喜,也许,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
所以她会担心他的安危。 首发 闲妻当道206
“就算没了哥哥,还有我呢!”木尹楠也笑,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当然没有。而且,春分显然比她认为的更能克制自己。如果春分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木尹楠也许会觉得,她就算真的给陈景瑞做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惜的是,春分到底是不一样的。
“又胡说。”春分笑了,她看到了木尹楠的理解,于是放心了,“你们先聊着,我去做事……这边的店铺虽然比不上贵人街赚钱,但工作量却一点都不少呢!”
说完,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走了。
“贵人街?”那是什么地方?李靖和再次茫然了。
别说,他犯糊涂的时候,还真挺可爱……也挺养眼的。
“就是宣武门那条大街,”木尹楠抿嘴笑了起来:“春分说那儿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干脆叫贵人街就好了。”
“这样啊……”李靖和了解的点了点头。
其实吧……春分本来是管那叫肥羊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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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晕目眩,鼻涕喷嚏狂飙的孩纸伤不起……~~~~(》_《)~~~~(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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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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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木尹楠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转头对李靖和笑道。
分明是睁眼说瞎话,天色还大亮着,连中午吃饭的时辰都不到。
“阿楠……”李靖和皱眉,她好像不愿意单独跟他在一块说话?自打他带了她回京,她似乎就变了一个人似得,从前并不是这样的……
他下意识的忘记了,他心中的从前,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首发 闲妻当道207
孤身在外的木尹楠,即便有安心的帮忙,还是会有不方便让人看到的东西。安心不是万能的,她能实现预警不假,但有些事情即便提前知道了,也是不能避开的。所以这几年,别看她跟周围的人处的很好,笑眯眯的一口一个大哥一口一个嫂子,却从来没人真正融入过她身边。
这是她可以为自己经营出来的形象,看似与谁都很好,但任谁都能感觉的出来她的疏离。那种距离就像刻在了骨子里,哪怕前一刻人还在面前,也总觉得隔着一层迷雾似的看不清楚,要不然她一个黑户,又是孤身一人,在荣家的船行里能一混就是好几年?荣老爷子就是吃不准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才不敢做的太过分――不是他没查过她的背景,就算是灾荒逃难来的,以荣家的消息网,也能把人祖宗十八代给挖出来!可木尹楠倒好,就跟凭空蹦出来的人似的。
一般人,要换个身份,顶多不过是做假,就算作假了,也总还有东西可查吧?网不少字可她呢?别说一份干净的背景了,除了她自己说的,就连一丝线索也没有,当黑户当的还挺自在,好像一点儿都不怕被人给捅出去――别说,荣老爷子还真有点不敢,在道上混的多了,思虑也多,怕给自个找麻烦。
时间长了,他也就不折腾了,这孩子不愿意让人知道,那他也没必要非知道不可。反正三年下来,不也没出什么事吗?不过这回她让李靖和给领走了,看两人那熟稔样,荣老爷子就明白了,果然那孩子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不然能跟李靖和这样的人称兄道弟平起平坐么?
荣老爷子本来也有些阴谋论的,但到最后,倒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于是拽上张老爷子一起给木尹楠送行――人家不稀罕荣家这块肥肉,他们却不介意多巴上一个贵人。
当然,未必也没有真心,木尹楠这孩子他们是真喜欢的。可是别看张老爷子嘴上说的欢,老想把孙女儿塞给她,她要真答应了,老爷子一准儿翻脸。谁会把自己疼爱的孙女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臭小子?
木尹楠自然也就做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来,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几年下来,她便养成了不和人们太过深交的性子。也许她原来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表现的更明显一些,但对自己承认的人,却还是会表露真实的性情的。而现在,她却习惯了凡事留三分,就算是对李靖和也是如此。
就像在樊城见到陈景瑞的时候,她其实大可以表明身份的,她有把握陈景瑞不会像李靖和一样强迫她回京,可她却并没有。
既然可以糊弄过去,又何必把事情弄的那么复杂呢?
但李靖和却不习惯了。
他习惯的那个景然妹妹,总是淡淡的笑着,却真心的对他好。她会板着脸吓唬他,也会对他循循诱导,露出温柔的笑容,哪怕他那时候就是个傻子。
他喜欢的那个妹妹,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心底却是柔软的,尤其是对小孩子,总是特别宽容。
当初陈景秀对她可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跟她老娘一个德行,可她却从没有说过她一句半句,还颇多忍让――她可是妹妹好不好,这世上哪有妹妹忍让着姐姐的?
可现在的她,却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或许不能这么说,他清楚的知道,她还是那个她,言行举止都没有变,气息也不曾改变,否则他不可能一眼就认出她来。但他内心的确又是疑惑的……她似乎,不再那么相信他了。
看着木尹楠淡淡的开口,李靖和忍不住又叫了一声:“阿楠……”
“还有什么事儿?”木尹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却在叹气。她有不是傻子,能感觉不出来李靖和的心思么?可她真的不想……谈情说爱什么的,她两辈子就没懂过。
还有什么事……李靖和心底微沉,没事就不能叫她了么?好不容易母妃这几天没空看着他了,好不容易才见她一面,她却说道这么冷静……而疏远。
“你就不问问我大哥的事儿是不是真的?”黑色的眼眸愈加沉郁,他清朗的声线忽而变得低沉起来,看着她,问道。 首发 闲妻当道207
“大哥不会有事的,不过就是皇……圣上想整治臣子了。”木尹楠笑笑,一点儿都不在意的道:“还有……大概就是想试试我这个‘义妹’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吧!”
李靖和一愣,迎上她低垂的笑容,微微勾起的唇角,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他忍不住道:“不是我说的,我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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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不是你。”她也没说是他,木尹楠笑得很温和,很安抚:“你别多心,这世上聪明人又不止我一个,我早就知道这不是咱们不说就能瞒过去的事情。”
春分不就看出来了?当然,她算是个特例好了。可还有洛宁王妃董小宛,也许老夫人也知道。
看,接触过她的熟人,哪个不知道?只是她们还有些犹豫,还有些不确定,所以不曾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董小宛知道了,李长青会不晓得么?李长青有了把握,难道不会让人去查她么?只要想想她从哪里来的,跟什么人来的,当了十几年皇帝的李长乐还能是个傻子?
既然有了猜测,当然就要试试水了,恐怕就连春分在宫里的眼线都是人家安排好的,就等着她上钩呢!
李靖和默然,是啊,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明白,她能不知道吗?
他长大了,成熟了,也知道把不该说的话藏在心里了。可在她面前,他还愿意只是那个傻乎乎的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牵着她的手,可以不用顾虑太多的东西,将自己的一切都展现在她面前……
其实……他也变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他逼着她妥协,跟他回京城,却没有对她说一句实话。他没有告诉她,五叔已经把前朝那些死忠旧部一一铲除,没有告诉她五叔已经当她死了,除了自己和陈景瑞以外已经没有人在找她了,而侯府甚至为她立了衣冠冢……他真的害怕,怕她知道了这些,就更不会回到他身边了——他明明可以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却选择了这样万无一失的手段。
心中有些莫名晦涩,又有些懊悔。
“然儿……”他低低的喊着她,却又在她的目光下别开了眼。
“别这么叫我。”木尹楠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洒脱与自在:“荣华郡主已经遭遇不幸去世了,这世上再无陈景然,只有木尹楠。”
衣冠冢这件事,春分自然是知道的,而她也不会瞒着自己。荣华郡主的封号与封地也的确没有被收回,而是留给了陈景瑞,以后他若是有了女儿,可以直接继承姑姑的封地,当然,封号是不能再用了,不吉利。
木尹楠琢磨着,在给李静柔那封信里,陈景瑞的意思怕是准备把这些给自己了……毕竟本来也是属于她的。
而那封信到底去了哪里,京里为何会突然冒出对陈景瑞不利的消息,皇帝又如何会让人听见他无意中说的话……这一桩桩事情里头,都藏着诡异。
也是她太不谨慎,还以为当皇帝老子的不会偷看女婿写给女儿的家书……哪知道那老小子这么没脸没皮……
话说回来,李氏皇族要是脸皮薄的,如今也不会是他们坐这江山了。
李靖和一听她这话,就明白了,就算自己现在满世界去说她就是陈景然,她也不会承认了。而且他心里也清楚,不仅她不会承认,就连威武侯府和五叔,都会帮着她。
就像她说的,这世上再无陈景然。
“好,我不叫。”李靖和的语气软和下来,定定的望着她,轻声道。 首发 闲妻当道207
木尹楠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或许是没想到他会应的这么痛快,而有些讶异。片刻之后,她才恍然大悟一般道:“谢谢你。”
李靖和心中莫名一痛。
什么时候,他和她成了这样的关系?
“我送你回府。”他定了定神,勉强笑道。
那样俊美的容颜,就连微微苦涩的表情都那样耀眼,耀眼的让人觉得心疼。这若是让京中那些爱慕他的大家闺秀看到了,只怕会为他心疼死。
这几年,李靖和的身价随着他的“好转”而水涨船高,不说他身后还有洛宁王府,单单这副出众的样貌,就有许多姑娘家会喜欢上他了。
只要不是个傻子,他就是众人都喜欢的香饽饽。
“你还是算了吧!”木尹楠吐吐舌头,大力摇着头,一副怕怕的样子:“孤男寡女的,让人看见了就不太好了,你可别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只是一个‘小孤女’,就算被大将军认了义妹,也高攀不上你吖!”
明明只是玩笑,却让人觉得……哀伤。
他怔怔的望着她。
她的眸子里写着坚持。
回不去了吧?谷粒网网不少字
从他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对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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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你不是陈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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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李靖和的内心是仓皇的。
他喜欢这个女子,哪怕自己还是个傻子的时候就喜欢。他明明记不住那么多人的脸,却偏偏记得她,偏偏认定了她。
他一直相信,她是为自己而生。
哪怕是现在,他都不曾怀疑过。 首发 闲妻当道208
而且,她若不是陈景然,岂不是更好吗?
要知道,“陈景然”是他的母妃认下的“义女”,名义上就是他的妹妹,还上了皇家的玉碟,他和她的名分已无可更改――当初董小宛之所以会那么做,防的就是这个。
所以母亲才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就连他自己还懵懵懂懂不明白的时候,她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深处。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察觉到,就算察觉到了,他也会把它压抑在心底,将她看成是自己的亲妹妹,照顾她,让她一世平安喜乐。
可是谁也想不到,木尹楠会失踪。
而五年之后,明明已经尘埃落定,连她衣冠冢的坟头都已经长满了野草,他却找到了她。
她是可以表明身份,重新做回那个令人称羡的荣华君主的,而且,甚至会比从前更好。因为五叔不再忌惮她,也不会利用她,有陈景瑞这个大哥,有洛宁王府撑腰,她会过的很好。
只是不自由。
而她想要的,仅仅是自由。
荣华富贵,在她的眼里,兴许还比不上尘埃。
可是,那又怎样呢?他喜欢她,所以希望她能够在自己的身边。即便错了也无所谓,他会努力纠正自己的错误。
她想要自由,他会努力达成,但前提是,带着他一起。
“我送你回去。”李靖和忽然抿着嘴轻轻的笑了,看着她,淡淡的说道。
不再是询问,而是掷地有声的叙述,不容人拒绝。
木尹楠愣了愣。
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吧?网不少字他不可能会听不懂,怎么还要坚持。
而且……这个模样,看着好熟悉。
“少将大人,这就是你平常的样子啊!”安心很开心很八卦的开始提醒木尹楠:“少将大人,根据测试扫描的结果,您的青梅竹马先生智商高达154,在联邦人口当中也属于天才层次,然而情商却低于八十。一般来说,这种人,一旦认定,就很难放弃。请您务必当心,您很可能惹上麻烦了……”
情商低于八十,智商超过一百五…… 首发 闲妻当道208
还有,什么叫“她的青梅竹马先生”?
安心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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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尹楠怔怔的打量着李靖和,安心说的没错,他淡淡的笑容,那了然于胸的自信感,那从眼眸中透出的平静……的确和她很像。
那是一种下定决心之后不被动摇的从容。
心底某个角落,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仿佛是地震的余韵,让她有些发懵。
前世活了四十五年都没有谈过恋爱,甚至都没有被男人追求过,就连结婚生孩子也准备主动出击找个看的顺眼的凑合一下的木尹楠少将,无法准确的表达出自己的此刻的感受。
那是什么呢?像是火山喷发一样突然的让人不知所措。
“为什么喜欢我?”她困惑的望着李靖和,直白的问道。她从来不是能将疑惑藏在心底的女子,有些事情她不问,是因为她能理清前因后果,然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却让她茫然。
李靖和被她问的有些发窘。
他身边不是没有喜欢他又胆大的女子,但人家不会这么直白,总还是得含蓄一些,不然显得掉价不是?可她偏偏和别人都不同,总是出人意料。
也许,这也是他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可是……这时间,这地点,还有问这话的人,是不是有点错乱了?
他还没说出口,她怎能将他的心思揭破……哪怕他对她的喜爱早就昭然若揭,哪怕世人皆知,也不该从她的嘴里问出这句话啊!
为什么喜欢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了,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把她放在心上了……这样的回答会不会太不靠谱?毕竟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她才五岁……
她不会把他当成变态吧?谷粒网网不少字
“咳咳……”脑子里一瞬间奔马似的跑进无数年头的李靖和,顺势觉得自己的脑海运转超过了负荷,差点都要抽筋了。好不容易找回神智,却红了脸,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那个,阿……楠儿,我下回再告诉你,好不好?”这儿实在不是说这种话的地方啊!
怎么也得是在一个依山傍水风景优美的地方,怎么也得是夕阳余晖浅浅洒落在两人肩头的时候,他与她面对面注视着对方……才对嘛!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谷粒网网不跳字。木尹楠却不这么想,反正也没别人,想问就问了,想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除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喜欢一个人,总有理由吧?谷粒网网不少字喜欢我什么地方,眉毛眼睛鼻子?还是性格……唔,我也知道我不怎么讨人喜欢,这个就算了。还是说,你喜欢我武力值比较高?”
“少将大人您就别自吹自擂了好吧……根据我的分析,这个世上的男子都是沙文主义,没人会喜欢自己的老婆比自己武力值高的。”安心尽泼冷水。
“你闭嘴。”木尹楠在心里警告越来越过分的智能系统,“别人谈恋爱的时候少插嘴!”
安心古怪的沉默了两秒,才问道:“少将大人……您确定谈恋爱是这样的吗?”网不跳字。 首发 闲妻当道208
“不是这样那又是怎样?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谈过恋爱!”
安心第一次对木尹楠无语了,碰上情商为负数还没有下限的少将大人,李靖和你自求多福吧!
而一边的李靖和傻了眼。
这算是什么不靠谱的反问句式啊?
他不就是要求下一回,换个地方,等那气氛正好的时候来个世纪大告白而已,怎么听到她耳中,就变成问题很难了呢?
其实真心一点都不难!
他喜欢的木尹楠,就是这个样子的,看起来清清淡淡的跟谁都很好,其实很骄傲,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她算不上漂亮,就算母妃总说她长得端正大方,但他也只觉得她可爱,整个大晋朝没有出嫁的少女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他喜欢看她弯着眉眼笑的样子,那就代表她肯定又在算计谁了,看陈景瑞被她追着跑的气喘吁吁他就觉得心情很愉快;他喜欢她毫不自觉就去牵自己的手;喜欢那时候在崇州两个人穿梭在人群里到处找好吃的时的感觉;喜欢她吃饱了肚子就很满足的笑脸……
他喜欢,只是因为是她,就这么简单。
“说不出来吗?”谷粒网网不跳字。木尹楠有点失望的望着他,她强迫安心翻出了资料库中的恋爱宝典,就等着听听李靖和能说出什么像样的理由来,可他偏偏一言不发。
什么“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之类的话也行啊!
那样的话,她也许可以考虑和他谈个恋爱结个婚再生个娃什么的。
安心默默的鄙视木尹楠,少将大人该不会早就瞄上人家纯情美少年了吧——李靖和那点儿腹黑,在安心看来真的不算什么,还有人能黑过她家主人么?整一个披着羊皮的狼!
束手就擒吧!少年!安心大人会为你默哀的!
“不是说不出来,是不知道怎么说。”对上木尹楠,李靖和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长了两个脑袋都不够用。因为一跟她对面,他的脑子就自动当机了,处于蓝屏状态,根本无法运行。明明在别人面前都应对的好好地,对她就是不行。
“为什么不知道?”
……这都快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吧?谷粒网网不少字
李靖和的脸庞顿时变得很精彩,各种颜色不停的变换,平日里的冷静不知道哪去了,平日里的腹黑也跑到爪哇国去了,眼里只剩下她。
那张带着促狭,又带着丝丝期待的脸。
“……你坐下。”他叹了口气,心里忽然掠过一丝明悟,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拒绝他。
只不过,是他把事情想得复杂了。
他牵了她的手,像小时候那样,将她带到桌边坐下,就在自己的身旁。
那微凉的触感没有改变,只是略显得粗糙了些。他心中莫名有些心疼,她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尽管开心自由,但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的生活,还是很辛苦吧?谷粒网网不少字
木尹楠没有抗拒,乖乖做好,等着他开口。
他却只是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装到眼睛里去似得。
“我喜欢你,”就在她等的不耐烦,又要发问的时候,李靖和及时堵住了她的嘴,笑道:“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了,对你这个人,对你的一切都喜欢,没有特别因为某个理由。”
还算中肯,木尹楠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李靖和笑了笑。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陈景然。”
木尹楠豁然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或者应该说,你不是原本的陈景然。”他似乎没有看见她脸上的诧异,兀自微笑着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太特别,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威武侯府教养不出你这样的女儿,卫嬷嬷也没有这个能力……这些事情,是我很早就想明白了的。”
“你放心,我没有告诉过别人。”
“你和春分一样……”他淡定的望着她:“对不对?”
木尹楠豁然站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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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我前世唤作木尹楠
李靖和不只是变聪明了,凡是亲近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但木尹楠没有想到他会妖孽到这等地步!
若只是她自己,木尹楠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她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过自己的改变,甚至算得上十分高调了,她做的事情,她的态度,哪一样不是分外明显?
陈景瑞是不在意,她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他心里那个需要自己用一生去补偿的妹妹,她的存在就证明了他的正确,这是一种执念,却并非坏事。所以陈景瑞认可木尹楠的改变,他本身都经历了重生回少年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难道还在乎木尹楠改变吗? 首发 闲妻当道209
他只当妹妹和自己一样就是了,至于是不是换了个芯,他其实不在意的。
从头到尾,陈景瑞疼爱的,都是这一世被穿越了的木尹楠。
陈候和老太太,还有小吴氏,却是因为接触不多的缘故。他们记忆中的三小姐本就寡言少语,虽然后来变得不那么爱哭了,更冷淡了,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又不是朝夕相处,也没有刻意盯着她不放,他们想看出点什么来,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董小宛也好,李长青也罢,对这个女孩儿的第一印象就是她沉稳的不像话,也许是有人刻意培养出来的――不过他们没找到那个背后的人,所以只是一种猜测。当然也有可能是天生的――毕竟他们从前也见过类似的模板。他们总觉得她是那个人的后人,她的性子像那个人,好像也是理应如此。
在前者无法被证实的情况之下,后面一种推测似乎更合理些。
但不会有人觉得她是换了芯的。
这种可能性太离谱了。
但李靖和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若是只是怀疑她也就罢了,居然还扯上了春分!
木尹楠被惊的站了起来,而他则好端端的坐在凳子上。
她转头看他,忍不住问:“是谁告诉你的?”
而后,她紧紧盯着他,捕捉到了他眸子里一瞬间闪过的了然,忽然有些懊恼。
她怎么会这么傻!明明知道春分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她是最怕被人当成妖孽看的,根本不会更任何人提及自己是穿越而来的灵魂!
除了她自己,还有谁会告诉李靖和?
而他竟然诈她的话!
“怎么想出来的?”一瞬间的愤怒过后,木尹楠却马上心平气和起来。愤怒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何况在这地方她也不可能跟李靖和动手……就是揍了他一顿又能如何呢?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真是狡猾。
“猜的。”李靖和眨眨眼。
他不会告诉他,他其实找到了一个方外之人。 首发 闲妻当道209
为了寻找她的踪影,他可以所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除了大江南北遍地撒人以外,还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一些能人异士――当然,其中多半都是骗人的,但还真找到了一个懂点皮毛的和尚。而且,过程还有些玄乎,他是在路上撞上那和尚的,看起来就像是个走江湖卖狗皮膏药的骗子,要不是他头顶上点了戒疤,没人会当他是和尚。
就算是和尚,那也是个酒肉和尚。
他的侍卫要赶那和尚离开,那和尚却说,施主你面露灵光,不应该啊!明明是个傻子。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一般,劈开了他心头的迷惘。
他是木尹楠治好的,这件事情,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
旁人都以为他是长大了,慢慢就好了,父王和母妃以为他遇上了世外高人,就算直接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一个五岁的小女娃,有治好他傻病的能力!
要知道,那伤的可是脑子,而不是寻常的感冒咳嗽吃个药就行了!
可是他自己知道,他能好起来,是木尹楠的功劳。
但因为这个过程是缓慢的,循序渐进的,他也是直到完全好了,才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
小时候,只要和木尹楠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觉得很轻松。只要握着她的手,他的脑袋就觉得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还有她教给他的东西,明明他从来没有看过一眼,但却像刻在脑海中一般,挥之不去。无论过了多少年,那段体术,依旧无比清晰,想忘也忘不了。
陈景瑞也是学过段体术的。
可是他就不是记得那么全面,陈景瑞知道怎么做,但无法表述,可李靖和只要想一想,接下来的画面就会自动在脑海中重放。
这绝不是普通人会拥有的能力!
如果没有遇上木尹楠,他这一生,的确只是个傻子,他变聪明了,的确不应该。
因为一句话,他对那和尚奉若上宾,好酒好菜的伺候着,比伺候他亲爹还要殷勤的多。
但那和尚却只是接受,从不肯多少一句。即便他拿了木尹楠的生辰八字给她看,他也只是摇头,坚决不肯开口。
直到那一日和尚偶然见了春分。
先前说了,那和尚是个酒肉和尚,所以对吃很讲究。而春分的如意酒楼,虽然不是京城最大最好的,但那味道,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不是谁都有后世配方的。
和尚喜欢吃如意酒楼的酒菜,李靖和就带了他去,正好遇上春分查账,见是熟人,就寒暄了几句。
等到了包厢里,和尚摇着头,盯着李靖和看。 首发 闲妻当道209
“师傅为何如此看我?可是我哪里不妥当?”李靖和被一个和尚看的浑身都仿佛长了虱子。
“施主。”
“大师有何吩咐?”
“敢问……你身边是否有高人,能逆天改命?”那和尚垂涎道:“若是有,不如也替和尚介绍介绍,和尚也想延个几十年的寿命呢……”
李靖和自然不会知道自己身边有什么能够替别人逆天改命的人,但又好奇,好端端的,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大师何出此言?”
“你这施主,不老实。”那大师气哼哼的说道:“我观你面相,分明是个凶厉愚笨之人,可偏偏如斯聪慧,不是改了命是什么?方才与你打招呼的那位女施主,早该在四年前就投胎去了,可她还活得好好的,且红光焕发福寿绵长,不是逆天是什么?你总是叫我找那个女娃在哪里,可那女娃分明早夭多年,决计活不过七岁,不是你不老实又是什么?”
李靖和当时就听得怔住了。
若是当时在场的是陈景瑞,大抵就不只是怔住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因为这一桩桩,在他的前世来看,的确是应验了的!
等到李靖和回过神来想再问个明白时,那和尚却甩开了膀子只顾着吃喝,却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了。
而且,那天之后,和尚就走了,不肯再让他供奉着。
用和尚的话说,那就是:“你我缘分已尽,和尚泄露天机命不久矣,要找个地方圆寂。”
那和尚到底圆寂没有,李靖和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己想尽了办法,却也没有再找到他的丝毫蛛丝马迹。
而他最后说的那些话,让他琢磨了好多年。
直到有一次陈景瑞醉酒,无意中透出了一句话。
“……靖和……我对不起你,但我不是成心要抢了你的将军当的……三妹妹,她不能死,她要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什么叫抢了他的将军当?
什么叫三妹妹不能死?
原本茫然的思绪,好像一时之间有了解释。
“好吧,你是猜的。”木尹楠叹了口气:“猜到了,你想如何呢?”
李靖和怔住了。
这世上,好像唯有木尹楠,能用一句话,将他堵得无话可说。
是啊,他能如何了?
用这个去威胁她?别说他不会这么做,就算会,木尹楠也是不吃这一套的?她不跳坑,他就算挖的再深,又有什么用?
他好像又白费功夫了。
木尹楠却看着他懊恼的表情,噗嗤一笑。
李靖和抬头愣愣的看着她,傻乎乎的问:“你笑什么?”
“靖和,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她含着笑,脸上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她的眉眼里藏着柔软,又藏着些许怀念。
“我是大家子出生,是家中唯一的嫡女,小时候,家里庶出的孩子都敬着我,让着我,讨好我,从小到大,我从来一帆风顺。”
李靖和点点头,这些,他也能推测的出来。
木尹楠对人,总带着一分自信,仿佛高高在上,虽然不明显,确实刻进了骨子里。
好似什么都不在意,却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高傲。
“……后来,爷爷被人害死,我远在万里之外,没有来得及赶回去看他最后一眼。而我或许是忧思过度,回去吊悻的路上,不慎中了那人的埋伏,再醒来时,就成了陈三小姐。”
简短概括木尹楠的一生,那就是一句话,乐极生悲。
不是她不努力,不是她纨绔败家,而是一帆风顺的人生让她忽略了人性的残忍。
而等她明白这一点的时候,等待她的便是死亡。
李靖和的内心抽了一抽。
却又听她道:“我前世,便唤做木尹楠。”
李靖和神色微动。
原来,这并不是她随口编造出来的名字。
原来……她是想重新做回自己。
那个看似一声都没有遗憾,却浑身从头到尾满是遗憾的女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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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吾妹安好
木尹楠走了,李靖和呆在位置极好的雅间里沉思。
今天的收获,其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其实,他没有打算去确认木尹楠的身份如何,他喜欢的女子,就是现在这个又自信又骄傲又冷漠的少女。
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她,而她本质上是什么人,于他而言,并无妨碍。 首发 闲妻当道210
但,他也有不明白的地方。
木尹楠只说了她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没说她究竟是谁。木尹楠这个名字,在历史上也并没有留下过任何痕迹,也没有任何的记录显示,她的“前世”是否真正存在过。
酒肉和尚说过,这世上让人无解之事何止千千万万,只是很多时候,人们因为恐惧害怕,都会下意识的当做没有看到,但不代表不存在。
有人能借尸还魂,自然也有各种奇门异术的存在,没有人能够解释天下的一切事物。
再博学的人也不能。
是以,“穿越”二字,在李靖和心中,大概也就理解成了投胎时没有喝孟婆汤。
春分也好,木尹楠也好,看似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但她们的确又与常人不同。
但,再怎么不同,他还是喜欢她。
没有任何理由的欢喜着。
“小二,结账!”
应声入门的小二哥面色古怪的瞧着这位贵公子打扮的青年,终究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客官,林掌柜已经吩咐记在她账上了,更何况……”
更何况,他们也没有点什么东西吃喝,不过是倒了一壶茶水,占了一个雅室。
李靖和尴尬退走,他也没有时间多做滞留,他喜欢木尹楠,想要娶她为妻,却不是自己就能说了算的。
此时还得从长计议。
至于木尹楠愿不愿嫁?
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他们今日说的还不够直白吗?既然她只字未提,就代表她并不抗拒。
只要一切水到渠成,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嫁呢?
李靖和心里是雀跃的,然而他却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是,木尹楠是不会拒绝嫁他,但,她也没有说过,她到底喜不喜欢他。 首发 闲妻当道210
隔了一日,便是公主之子的满月宴。
老夫人带着小吴氏等人进宫赴宴去了,府里留下的主子,只有木尹楠这个义妹,与春分这个还不够资格进宫朝圣的妾氏。
但,就算是妾,也是正经的主子不是?
“今儿倒真个成了咱们两的天下了。”春分笑眯眯的,又有种莫名的喜悦。她虽然也为自己置下了宅子,究竟只是平头百姓的名义,全不如将军府奢华。就是家中的下人,也只有那三五个老弱妇孺,那些青壮,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用。
有钱与有权,差别还是很大的。
是以,此刻陪着木尹楠在将军府中坐镇,看着底下仆妇仅仅有条又恭顺的对待自己二人,难免会生出一点点虚荣来。
“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罢了。”木尹楠在春分面前,是极为放松的。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的模样——她今儿一早就被侯府的那批人给闹了起来,进宫没她的份,还不许她躲懒睡个懒觉,真真是没有人性……
“去,你才是猴子呢!”春分应声啐了她一口,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公主在宫里生了长子,府里倒也跟着沾光,看看今儿从御膳房送来的那些个菜色,再多两个你怕也吃不完!”
李静柔顺利生产,皇帝倒也没忘了木尹楠这个功臣,虽然明面上不好说,但也借着下人伺候有功的名义给了好些赏赐——御膳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但春分说这话的时候,却含着些许讽刺的意味。什么叫下人伺候有功?难不成,木尹楠在皇帝眼里就是将军府的一个婢女?
人家尽心尽力伺候你闺女,就换来这么一句?
春分替木尹楠觉得不值,木尹楠却并不放在心上。用她的话来说,她不过是关心自家的侄儿,跟旁人有什么关系?
“我们两一道吃。”木尹楠只是笑着:“在吃不完,不是还有下人吗?总不会浪费了。”
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春分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终究没有再多说。
“木姑娘,春姨娘,正午了,可要摆饭?”说话的正是鸳鸯,李静柔让她留在府里了,她也似乎对这安排没什么不满的地方,依旧笑容可掬。
“鸳鸯啊,说了一百遍了,不要叫我春姨娘!”春分头疼的吼了一句。
“是,林姨娘!”鸳鸯低头柔顺的应道,然而木尹楠却捕捉到了她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鸳鸯这丫头……似乎很喜欢逗春分玩?
“不要叫我姨娘!”春分听到这称呼就烦躁的很,以往她来大将军府,下人并不是以姨娘来称呼她的,近来不知是怎么了,他们似乎越叫越顺口了。
“那奴婢该如何称呼姨娘?”
“我……”春分一愣。
是啊,该怎么叫? 首发 闲妻当道210
喊姑娘?那肯定是不成的,她毕竟是嫁了人的妇人,又不是小姑子。而且,名义上她的确是陈景瑞的妾氏,叫一声姨娘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她很不喜欢。
她与陈景瑞做妾,不过是权宜之计,是以她才很少回府。其实原先,丫鬟们不是不礼貌,而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
甚至有些小丫鬟,都不知道春分也是将军府的“主人”之一。
但老夫人等人过府之后,却渐渐传开了。
在老夫人看来,妾虽只是妾,就算是个摆设,又岂容下人怠慢?春分也没什么失格之处,一不合主母争宠,二没有媚颜惑主,七公主尚能容她,她为何不能?
而春分自己,也是说不出的憋屈。往常老夫人等人远在扬州,她自是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可她们一来,就不行了,只得暂时搬进将军府中居住。
但她平日里只和木尹楠来往,就算是去请安,也是早早就告退了。
惹得小吴氏很是不满。
但她才惹了老夫人不痛快,此时却也不好发作春分,老夫人说的没错,在这将军府里,她小吴氏,就是个客人。
哪有客人发作主子的说法?
今儿他们连带陈候都进宫去了,春分可算是暂时脱离苦海,不过想到晚间还会回来,春分就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因着这几日不好天天出府,她都不晓得错过了多少商机。好在京城的铺子如今都营运的极好,不至于少了她几天就乱套了。
她一脸挫败的瞪着鸳鸯。
木尹楠看看两边都觉得有趣,但也不好这么坐着看笑话不是,便道:“好了好了,吃饭吧!鸳鸯你也不要拿春分玩笑,她这个人最是死脑筋,逼急了她,兔子也是会咬人的。”
“楠儿,我不是兔子!”春分悲愤道!
“好好,我知道你不是……我们开饭吧?谷粒网网不少字我可是真饿了。”
春分泄气,她终究是拿她没办法的。
鸳鸯抿了抿唇,看林姨娘吃瘪真是有趣的很。虽然她不明白为何七公主吩咐她这样做,但想来也是有她的道理的。凭良心说,林姨娘这个人真是没说的,大方也爽快,对将军也是恭恭敬敬,十分疏远……只是,身为七公主的贴身宫女,她偶尔还是会替她不痛快。
但到了如今,鸳鸯却也明白,不痛快又如何,只要将军待公主一心一意,就是再多十个妾又能如何?若是个个都跟林姨娘这样……说句心里话,这样的姨娘,越多越好。
会赚银子,又对主子没兴趣,多么难得啊!
她勾着唇,愉快的去吩咐上菜了。
菜色确实都挺不错,御厨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虽然是冷了又加热过的,但那饭菜香味依然喷香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
“我们两个人吃这么一大桌的菜,总觉得冷清了些。”春分提了筷子,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道菜吃起了。
抬眼瞅瞅对面的木尹楠……人倒是自在的很,已经扒拉了一个富贵满堂——就是红焖猪手——十分香甜的啃上了,顿时一脸黑线。
“林姨娘,人少才没人抢着吃,您多吃些不好吗?”谷粒网网不跳字。鸳鸯疑惑的说道。
看看人家木姑娘,吃的多好啊!有好吃的还要抱怨人少,林姨娘真是不知惜福!
“吃饭就是要抢着吃才香啊!”春分也察觉了鸳鸯的目光,顿时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这货就是一吃货,大概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既然如此,我陪你们一起吃吧!”陡然间一个醇厚的男声传来,令得两人都是一怔。
鸳鸯一呆,随机便是惊喜的冲口而出:“将军回来了?!”
春分则已经站了起来,她眉目轻轻挑动,却极力克制了下来,吹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摆。
唯独木尹楠,雷打不动的跟猪蹄较劲。
“然……楠儿,大哥回来了,你也不打声招呼么?”陈景瑞并没有看向两个略显失态的女子,反而将目光投向了闷头苦吃的木尹楠,眸子里波光粼粼,面上却是含笑。
之间木尹楠将啃了一半的猪手举起来,朝他摇了摇,算是打招呼了。
陈景瑞不由苦笑。
鸳鸯看出不对来了,很显然,陈景瑞最为关注的就是这位木姑娘!
他身上的衣衫风尘仆仆,可见是回来就往这前厅赶了,面上的风尘和疲倦都还未撤去,就急不可耐的过来了!
可他的第一句话,问的不是七公主,也不是才出生的小少爷,而是这位木姑娘!
那语气,未免也太过亲昵了些!
“臭丫头!”陈景瑞却不管旁人的目光,兀自走到她的身旁,把人从椅子上拽起来,一把搂在了怀里:“你……可算回来了!”
鸳鸯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的大大的,甚至都忘了合上。
春分却是含笑在一旁看着。
她明白陈景瑞的激动。
她理解陈景瑞的失态。
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他之所求,不过是,吾妹安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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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兄妹
(昨天又是大风又是大雨的,貌似吹断了电线杆……晚点礻丨上昨天的份,亲们抱歉了~
陈景瑞并不是不关心妻子,不想马上看见自己才才满月的儿子――他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不肯能只是为了看自家妹子一眼。
只不过,相比起前两件事情,他首先想要确定的,是木尹楠好不好。
在樊城见的那一面,可把陈景瑞气坏了,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当时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出来。都怪李靖和,要不是一直担心着他那边出事,他也不会那么粗心,竟是错过了天赐良机。当然也怪妹妹,她这人从来就是太过冷静,哪怕就是露出一点点惊喜的眼神也好啊,他肯定能察觉到的,可她倒好,从一开始的疑惑,到之后的逃避,都做得天衣无缝。
那日从那儿离开之后,回到军营,他便觉得有些疑惑了。自从小时候和然儿一起习武之后,他的眼力耳力乃至记忆力,都好到离谱,基本见过一面的人,都不会忘记。他那日就觉得那“少年”有几分眼熟,偏偏想不起来他是谁,这本身就很奇怪了。
又想到少年的名字,“木”这个姓氏,其实不多见,大晋朝几乎已经绝迹了,是以一开始,他以为是穆国公的穆姓。但后来想想,除了穆国公一支以外,穆姓族人基本都蛰居江南,北方很少见,更别说是樊城那样的小地方了。要知道,那儿不打仗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流放一些犯人以及收容逃荒的平民之处,穆家乃是前朝大姓,却一直不曾为殷朝所重用,因此对李家先祖登基颇有助力,一直未皇族所重用,穆家子孙,基本上都沾了这个光,基本绝迹于北地蛮荒一带。
当然,也存在“沐”姓・不过,这个沐姓在大晋朝其实和“木”姓是一样的,已经没有人会用这两个作为姓氏了。
不过,话说回来,臭丫头扮少年还是挺似模似样的,就连当时那个“阅人无数”的头牌女姬也没看出来。
饭厅有外人在,李靖和也不好直接质问,隐晦的瞪了木尹楠一眼,多有埋怨之意,更多的却是无奈。她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妹妹・从一开始的亏欠保护到后来的无条件包容,他对她不只是兄妹情谊那么简单――当然,也不是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而是,她对他来说存在的意义与一般人不同罢了。
“正好我也饿了,就同你们一道吃点吧!”他也不去征询旁人的意见,兀自走了过去,在木尹楠身边坐下了。
“大哥,你该做主位。”木尹楠无奈的说了一句,鸳鸯看她的138看书网喷火了・・・・・・感情李静柔没跟这个心腹大丫鬟暗示过?也是・这种欺君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过皇帝未必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顾虑,这才一直装傻充愣的。
“不就吃个饭,还挑什么位置?”陈景瑞不以为然的说道,这要是几年前,他未必会这么不在意,可这几年下来,大部分时间都混军营里了。一开始的时候他也就是个小兵,跟那些大字不识的普通士兵一起蹲着吃饭还有些不习惯・觉得有**份・渐渐时间长了,却反倒不那么斤斤计较了。
要知道在战场上・哪有时间给你讲究,有时候筷子刚提起来・冲锋的号角就吹响了,胡乱扒拉两口填填肚子就得提着刀往外冲,又是刀光又是血影的,哪有时间想自己的身份?他算是想明白了,甭管你身份多高出身多好,到了战场上就是烂命一条,只有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出路。
其实刚刚参军的时候他也是害怕的,可是心一横,还是就那么去了。头几回上战场,凭着一把子力气勉强保住了小命,回到军营里就瘫软了,连饭都吃不下,见一回肉就吐一回,好长时间都没办法恢复过来。那时候他也是后悔的,可是没办法,离弦哪有回头箭,想想妹妹,他咬咬牙也就挺住了。
说起来,他那时候也是受了刺激了。自己好好的妹妹,那般护着疼着的,人家王妃看一眼,说一句我喜欢,说认女儿就认女儿了,说带去京城就带走了,他还没办法反驳一句,心里那个憋屈――他前世就够憋屈了,今生重来就是想改变这种状态的,结果呢?他最在意的妹妹还是被带走了。虽然祖母父亲都说是妹妹好命,可京城是什么地方?就连七窍玲珑心的大姐都只能在尚书府中委曲求全,然儿一不懂交际,二不会手段,还不被欺负的七零八落?
所以,他要改变现状,只能以命相搏。所谓富贵险中求,其实权利也是一样的,他本无心争那大将军王的名号,但一口气上来,也就不管不顾了。
谁让李靖和他老娘带走了自家妹子?他就是当了大将军其实也并不亏欠他,这可是真刀真枪搏来的,又不是阴谋诡计算计来的,他其实理所当然
当然,他也当不了大将军王――谁让他不姓李。人李靖和是皇帝的侄子,一上来就给个王爷的名号也是应该,他李靖和算哪根葱?封个偏将也算是提拔新人了。
也就是那会,陈景瑞才知道木尹楠失踪的消息,顿时就激动了,要不是李靖和拦着,他真能跑去质问皇帝―我妹妹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他知道木尹楠生母的身份有点儿问题,可她是无辜的啊!他看着她从个小不点儿长到这么点大容易么?就这么不让人待见?
没见着皇帝,他对李靖和也没好脸,对侯府更是一肚子埋怨。要是当祖母的能替妹妹拦了那什么干亲,要是当父亲的能硬气点,妹妹能失踪?还有那李靖和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我妹妹对你那么好,又是治病又是传授武艺的,你这是恩将仇报啊有木有?
这些事情,其实都是人家李靖和主动坦白的,陈景瑞竟然很奇葩的从来没想过木尹楠是打哪里学来的这些玩意儿,好像她本来就该会似得!
或者,在他心中,木尹楠不管干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都死过一回的人了,还不许她会点杂七杂八的本事?
他和李靖和一样,都相信木尹楠没有死。他执拗的认为这世上谁都会死,就是木尹楠不会,因为她的命已经改变了,就不该过早离开人
找不到她的人,那就在她回来之前,尽量提升自己的地位吧……从文以期封侯拜相他是不想了,他如今的文采虽然比前世好得多,但比起所谓的才子来,还是差了一大截的。但武将却不同了,除了李靖和,能跟他比力气的人还真没有。*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如今,他也算是位高权重,大将军乃当朝一品,虽然武官比不上文官,地位上虽和同为一品的宰相不再一个阶层,但勉强也能胜过六部尚书了。更何况,他还是出了名的儒将,他那点学问放在文官里不起眼,放在武官当中却是拔尖的,勉强也能和两位首辅宰相大人齐平了。
只不过,因为他还太年轻,很多人都不服气他,认为他之所以能官居一品,也是娶了个公主老婆的缘故。他虽不忿,却不傻,知道分辨没有任何的作用,还不如靠拳头说话。
上战场杀敌立功,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这几年里,渐渐的,他这大将军的位置名副其实了,他的名号让人如雷贯耳,将蛮夷吓得闻风丧胆有了自己的威名,可木尹楠却成了他心中的一块心病。
得到李靖和传信说她回京的消息,陈景瑞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妹妹能回到自己的眼前,然而看着那封信的时候,他却想起了她一身男子装扮时,那身上洋溢的自在与自信。
那是一直沉寂在侯府之中的她,所不曾表露出来的光彩。
是以,李靖和说她似乎不想公开自己的身份,他也没有强求。
“大哥,大嫂请的厨子不错,饭食做的极好,你多吃些。”见说不动他,木尹楠也就不再劝了。这种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她本来就是随口说说的,要不是碍于鸳鸯也在场,她甚至连提都不会提。
他们兄妹,还用得着分主次么?
鸳鸯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但陈景瑞都发话了,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着急,觉得公主这回怕是招了白眼狼进府,然而她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大宫女,这样的情绪,是不会表露在脸上的,因此饭厅里的几人,谁也没有发觉。
就是发觉了,也不会在意的。
春分自是不会去打搅他们兄妹,低头扒着饭菜,一句话都不带多说
“这是你嫂子从宫里带出来的御厨,自然是好的。”陈景瑞宠溺的笑笑,那笑容,堪比艳阳,看的鸳鸯又是一呆。
从前,她哪里见过陈景瑞这样灿烂的笑容?
便是当初和七公主成亲的时候,驸马到宫中迎亲,看起来也特别的沉稳,那时候她作为陪嫁宫女,是要扶着七公主出嫁的,远远望着骑在马上的那个身影,沐浴在阳光里,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温暖。
后来,接触多了,也知道驸马有心事。可这心事,谁也帮不上忙,解铃还须系铃人,那陈三小姐一日找不到,就别指望驸马真正开
“御厨啊……”木尹楠轻轻点了点头。
别看她荤素不忌,啥都爱吃,但味道好不好,其实还是尝得出来的。她不过是更崇尚于高能量食物罢了,不代表舌头就真的不灵光了。
“你若爱吃,让你嫂子在找两个来,喜欢吃哪里的菜?”陈景瑞笑得温柔,见她似乎真有兴趣,便立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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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放她去飞
“我哪里爱吃了?”木尹楠稀奇的盯着他看,说道。
“你不也觉得好么?”陈景瑞一怔,难不成方才是他幻听?
“饭菜不过是饱腹之物,能吃就行,好不好吃有什么打紧?”木尹楠摇摇头,说道。毕竟是前世四十五年的习惯了,让她改,还真有点改不过来。
说到底,就是这丫不懂享受。
春分暗自摇头叹气,让她说什么好呢?在她看来,古代的饭菜还算不错,但美味两个字,还真也就那样了。一来是调料不齐全,好些都没有,除了油盐酱醋葱姜蒜这些基本的,还有几样香料外,像胡椒、辣椒、味精这些需要调配的,基本都是没有的。这就导致菜品的味道颠来倒去就那么几个味儿,主要还是依靠食材本身的味道。二来,她前世很多好吃的食物还未被人们发现,就算发现了,人家也不敢吃,而春分即使知道,也不会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要知道,枪打出头鸟啊!
要知道,她刚来的时候,主食吃的是窝窝头,配菜就是那么两三根野菜,连油星子都见不到一点,对这儿的饮食可不满意了。当然,一开始主要是继母苛待,后来进府做事之后,虽然有条件改善了,奈何材料不齐,她努力了在努力,也只能在点心上下功夫,就那样,还被她嫌弃不好吃呢!
而她这个穿越同伴,却和她完全相反,她似乎对什么都不满意,唯独对食物格外的容易满足。
这就是生长环境的问题了。
春分的前世是什么时候?那是二十一世界,香精香料横行,食品添加剂肆意泛滥。人们对吃食精益求精,就算她家里不过是小富之家,那平日里的好东西也吃了不少。她就是个普通人,哪里会讲究健不健康,自不自然・好吃就行了呗!是以,对着古代的食物,总是有些不满的。
而木尹楠呢?她的前世,食物匮乏・肉类变异,别说吃了,能咬得动就算你牙口好了!偶尔吃一顿,那食材本身的味道和古代的自然产品也差的远了,加再多调料也没用。吃的最多的就是营养剂,能量液。那种东西,说白了就是各种提纯能量・味道能好到哪里去?自然是吃什么都香。更何况,她也始终认为食物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这种观念就和那些吃不饱的穷人一模一样,还能要求她有多讲究?
陈景瑞听得目瞪口呆,他以前就知道木尹楠不挑食,但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想的,那不是那些平民百姓才会有的念头吗?
于是陈景瑞又想歪了,该不会她这个妹妹在他重生以前一直都吃不饱饭吧?这才养成了她这么“低下”的人生观。
倒不是陈景瑞不知民间疾苦・而是这个世间就是如此。“何不食肉糜”这样的人物多了去了,像他这样能够体会到人民生活不易的已经算是难得了。只是哪怕他如今也能习惯跟士兵共同进退一起吃大锅饭,但有小灶的时候・他还是更愿意吃小灶的。
心底又是一阵心疼,自己要是能重生在更早的时候就好了,虽然未必能救回娘亲,但至少可以保证妹妹不会被那样“虐待”。
老夫人若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不知道会怎么个冤屈法!虽说那时是小吴氏掌了侯府的权,可她这儿也不是一点事儿都不管的。小吴氏可以克扣三丫头的月例银子,可以稍稍怠慢些伙食,但绝对不会想着去饿死一位侯府的小姐,哪怕这个小姐是庶出的。
先不说小吴氏能不能办到,就说这要是饿死了・话一传出去,不仅老夫人没脸,她这个继母也就当道头了,收拾收拾回娘家歇着去吧!
所以说,在富贵人家,饿死冻死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哪怕是丫鬟下人都不可能,因为这是损害面子的事儿,一般来说,“病死”或是“暴毙”的更多些。
“你不用说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陈景瑞自然不会当那是木尹楠的“肺腑之言”,只顾着心疼妹子去了,目光里情不自禁流出三分怜惜,看的鸳鸯心肝又是一颤。
驸马要是当年就是这副性子,只怕这些年也不会只有一个春姨娘充门面了,乐意嫁给他给他当妾的女子都能排出一条长街来。
“嗯。”木尹楠点头应承了下来,陈景瑞分明是心里有主意了,她再多说也没什么用。
两兄妹这才定下神来用饭,春分那边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但也没停下筷子,不时夹点儿鸭丝鸡丁什么的,直到两人都撂了筷子,这才停下。
鸳鸯忙安排下丫鬟收拾残局。
“咱们到厅说话。”陈景瑞看看木尹楠又看看春分,说道。
你们两兄妹说话我搀和个什么劲啊?春分刚要开口提出先回屋的话,却被木尹楠抢先一步开口:“大哥,你还是先洗漱一番然后进宫去看看大嫂和侄儿吧!”
看似一直忙着收拾实则耳朵竖的高高的鸳鸯听了,不由暗道,算她还有几分良心!
鸳鸯也跟着劝道:“是啊将军,您还没看过小少爷呢!长得可像您了!”
陈景瑞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会宫里估计正忙着,我过半个时辰再去,不急。”
这会子可是饭点,宫里估计已经开吃了,他这会进去,只怕要把人惊的人仰马翻呢!
他不急,鸳鸯却是急了,话说这一回来不问妻子也不问儿子,对着自己的“义妹”嘘寒问暖半天这叫什么事儿?她都为自家公主不值:“将军,您可是小少爷父亲,按理满月宴本该由您来主持・・・・・・”
陈景瑞能不知道这个理儿?可是他一进京城就知道了,自家老婆不知道为什么临盆前竟然还往宫里递牌子,然后就在宫里生产了,连洗三和满月都在宫里办的。
可进宫哪是他说去就去的?
陈景瑞淡淡看了眼满脸心急的鸳鸯,淡淡道:“我知道,我有事儿要问过楠儿,鸳鸯你先下去吧!”
“将军!”鸳鸯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我让你下去!”陈景瑞皱眉道,瞥了她一眼,语气也凌厉了些,看样子是有些生气了。
这也是自然,他最看重木尹楠,但这个丫鬟,分明有些不把她放在眼里。主子在说话,竟然敢随意插嘴!这要是换了李静柔,看她敢不敢如此?宫里出来的,就敢小瞧她的妹子?
鸳鸯被他看得心头一颤,终究还是有些畏惧陈景瑞的。他常年征伐沙场,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子戾气,虽然尽力收敛克制了,但生气时还是免不了外露了一些。鸳鸯始终不过是寻常女子,哪里禁得住,当即便下意识退了两步。
等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失态了,鸳鸯狠狠咬住了唇瓣,眸中饱含了委屈的泪水,一跺脚,转身出了厅门,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她倒是个忠心的。”春分一边幸灾乐祸的笑着,一边也免不了感慨。
见是春分开口,陈景瑞的眸子也缓和了些,顿了顿,才道:“再忠心,也免不了有自己的小心思。”
这话是什么意思?春分与木尹楠面面相觑,不知他所言何意。
“春分,楠儿,你们跟我来!”陈景瑞也不去解释,眸中掠过一道无奈之色,带着俩女去了偏厅,又把伺候的下人赶了出去。
“楠儿,你知道你大嫂为何突然进宫去么?”
木尹楠想了想,歪着头道:“好像说是有人递了消息,文嫔娘娘身子不好,大嫂应该是担心她,进宫看她去了。”
文嫔是李静柔的生母,不过是个小官的女儿,又只生了一位公主,在宫中地位一直不高。
春分也道:“世・・・・・・将军也是知道的,七公主一向孝顺。”
陈景瑞看了她一眼。
春分其实不该唤他将军,对李静柔也该称呼夫人。当然,人前她自然不会这么叫,只是背地里,她却一直懂得保持距离。
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妾,但想来,她也从未认同过这个身份。
陈景瑞一瞬间有丝淡淡的失落,但很快便挥去了。他对春分,有少年时的一丝好感,但论情谊,还说不上多么深厚。替她惋惜是有的,养她一辈子也没什么问题,但他总觉得,她该有更好的归宿。
想起麾下罗旭,似乎一直对春分颇有好感,也不在意她和离的身份,若是他能成就春分一段圆满的姻缘,他倒是乐意牵桥搭线的。
有一点,陈景瑞倒是和别的男子不同,他不会强势的对待自己喜欢的女子,若对她最好的,便是放开她,任她去飞,那他会毫不犹豫的撒
“即是如此,我知道了,你大嫂毕竟是宫中长大,有些事会做的过一些,若是可以,你不要同她计较。”陈景瑞也知道李静柔有些小心思,木尹楠刚来的时候,她不可能一开始就毫无芥蒂的接纳她。
“大嫂很好。”木尹楠笑了笑。
老人说吃亏是福,何况她也并未吃亏。
不过就是被晾了几天罢了,而且人家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她不会同她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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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我不反对
陈景瑞对木尹楠笑了笑。
自家妹子,是不用说谢谢的。他从来不和她客气,她也不会。他虽然气她五年不肯回府,最终还被李靖和逮到强行带回京城,但他却没有怪过她。
他唯一担心的是,她好不好,是不是情愿。
哥哥对妹妹的疼爱,有很多种,陈景瑞无疑已经有些偏执了。然而,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只要她乐意,就可以了。他会护持着她,不惜一切代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爱成为一种习惯,木尹楠对陈景瑞来说,就是一种不灭信仰。
信仰不是崇拜,不是偶像,更不是义无反顾的付出,从陈景瑞的立场出发,是一种肆无忌惮的信任,一种毫不张扬的绝对,一种没有退路的守护。
守护她,就好像守住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而木尹楠则毫无压力的承受着他的偏爱。
“大哥去洗漱换身衣裳吧,鸳鸯被你赶走了,只能我亲自找人伺候你了。”木尹楠笑眯眯的,很幸福的样子,让春分有那么点儿眼红。
春分站起来,叹了口气:“我去吧,你们兄妹两说说话,我半柱香后回来。”
这是留给他们兄妹单独说话的时间。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自顾自的除了门去,还能隐约听见她召唤小丫头的声音。
陈景瑞静静的看着自家妹子,她变了好多,容颜有些陌生了。但眉眼之中还能看得出几分像他的影子,尤其是一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平静,却透着粼粼波光。
婴儿肥消失成了略微尖细的鹅蛋脸,这应该是像了父亲。她小时候,眉眼里还透着几分精致・现在长大了,那精致淡了几分,变得越发从容端庄,但也不大像大姐和自己了。除了眉宇鼻梁・几乎完全变了――若是陈景瑞生活在春分那年代,估计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整过容。
“大哥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不认识了?”木尹楠戏谑的一笑。
她何尝不曾细细打量陈景瑞。
年前在樊城,她到底只是粗粗掠过一眼。
半年不见,他好像又黑了许多,也是,边关除了几个小城・就没有大点的城市了。城关建造的虽然牢固,但到底不是房屋,军营之中都是搭建的临时帐篷,以便行军方便。风吹日晒的,皮肤再好的人也会黑的,不说旁人,就是她刚从闽江回到京城那会,也不如从前白皙。
不过她体质特殊・再黑也黑不到哪里去。
陈景瑞的身量已经长定,不会再拔高。不过他现在这个头,在古人里头怕也是出类拔萃了・甚至比她高出一个头。不过想想自己这具身体貌似刚刚开始发育不久,估计也不会矮到哪里去,和他齐平不大可能,差半个头还是能富裕的。
“你长大了,和小时候不太像了。”陈景瑞看了良久,说道:“怪不得我第一眼没认出你来,原来还是变了不少的,我还以为是你伪装的好。”
木尹楠得意一笑:“那是,本姑娘想骗过个把人,还是很容易的。”
陈景瑞看不得她那嚣张的模样・伸手扣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哥哥我是‘个把人,?怎么没见你骗过李靖和那臭小子?还不是一样被认出来了?”
木尹楠摸摸鼻子,有点儿委屈:“大哥还不知道靖和哥哥都精成什么样儿了?”再者,当年她替李靖和疗伤,是通过安心的。这种方法虽然好,但却有个后遗症,被疗伤的那个人・会对安心产生极为微妙-的感应,当然范围不超过五米。
也就是说,如果当时她没和那个二愣子起冲突,而是乖乖呆在甲板下面,李靖和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更别说是认出她来。
而春分是从一些细节上看出来的,加上她对李靖和的了解,这才一猜就中。
陈景瑞沉默了下,认同的点点头:“他…・・・的确太精明了些。”
前世的李靖和,和这一世绝对是不同的。大将军王虽然厉害,但那只是舞刀弄棒上的厉害,冲锋陷阵的强势,在别的方面,却是一窍不通。然而这一世的他,居然脱掉了傻子的帽子,还在暗地里替皇帝做起了私活,却从未叫人发现过,光是这一点,就可以认为他心机机深。
还有洛宁王爷李长青,竟然渐渐淡出政治舞台,恐怕也是他的手笔。前世的李长青,可是李长乐手中的一把利刀,一直到他死,才将手中先帝留下的暗卫交到皇帝手中。而现在,在木尹楠回来之前,这批人却被李靖和支使着大江南北满世界的找她。
再一个,就是穆行烟。
这个强势又聪慧的女子,前世从世子妃,进而成为王妃,费尽心思,在中后期乎都是她在主持王府,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这一次,却成为了自己的弟妹,这让他怎么也无法想通。
而且,还是通过皇帝赐婚的。
要说这里面没有李靖和的推波助澜,他才不信。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穆行烟的,那女子,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女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他确实是乐见其成的。威武侯府,他不打算接手,在皇帝面前,他也透过这个意思。毕竟,虽然是公主下嫁,他并不是尚公主,然而,身为驸马,有些东西该避讳的时候,还是要避讳的。
既然他这个嫡长子要避嫌,那么下面接手的自然是嫡次子。虽说陈姨娘又给他添了一个弟弟,但庶子是没有继承权的,哪怕嫡子都死光了,侯府都不可能落在庶子头上。
陈景安虽然是小吴氏这个继室所出,但也是嫡子。
未来的侯府当家人,自然是他。
但陈景安生性平庸,又对小吴氏十分听从,若不找个厉害点的妻子,恐怕侯府最终还是会落到小吴氏的手上―那个没脑子的女人,眼里只有权柄,却从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掌控。穆行烟出身比小吴氏不知高了多少,日后就算祖母与父亲都不在了,也不是小吴氏随便就能拿捏的人,对这个弟媳,他是极满意的。
虽然很多事情都与前世不同了,但陈景瑞的确是欣慰于这种改变。应该说从木尹楠落水被救他起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期待着这些不同的。
人生,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着。
不过,也不是没有遗憾。
前世的妻子・・・・・・他虽然不喜欢,却没有多厌恶。他本想过这一生会好好待她,谁知道造化弄人,竟然没了缘分。不过听闻她嫁给了书香门第,似乎过得也不错。
想想也就算了,毕竟,他也不曾亏欠她多少。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大哥,你好像对靖和哥哥很不满?”木尹楠听出陈景瑞语气中的不对劲,讶异的问道。
李靖和对陈景瑞似乎一直都很恭敬啊!
“有点吧!”陈景瑞笑笑,且不说当初若不是因为他,妹妹也不会进京,更不会失踪,再一个,就是他老实惦记着自家妹子,他这当哥哥的,确实有点儿不爽。
李靖和是世子。
世子只可能娶一个老婆吗?
更别提,木尹楠原本只是庶女,给他当正妻是不够格的。现在更谈不上了,怕是侧妃都没她的份。而他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妹妹的――哪怕李靖和对她再好也不行!
木尹楠挑了挑眉:“为什么?”就因为他喜欢我?
对陈景瑞,木尹楠就没法那么直来直去了,别看陈景瑞疼她,但他一直把她划拉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就跟他闺女似的。一个古代的爹要听见自家闺女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还不大嘴巴抽到死啊?当然,陈景瑞是不会对她动手,但他肯定会生气的。
而且,会禁止她和李靖和来往吧?
但,那是不可能的。
不说李靖和做不到,就是她,也不会因为这么点事情就把他列为拒绝来往户。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没有。
喜欢自己的人就更没有错了,难道她不值得让人喜欢?木尹楠如是想道。
“少将大人,您还能不能再厚颜无耻一点?这脸皮厚的,光弹恐怕都打不穿了!”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安心终于忍不住了,跳出来吐槽道。
木尹楠微微一笑。
她承认,自己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优点。这个世上的女孩子该会的东西,她一样不会。
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
说到底……她对李靖和,也不无心动。
其实・・・・・・老牛吃嫩草,也不算什么坏事吧?再说了,这一世,她年纪也不大啊!
多水灵灵,多么青葱岁月的一小姑娘啊!
安心抽搐着当机了・・・・・・不,是自动封闭了对木尹楠的一切感知,尼玛,太不要脸了!
“也说不上为什么。”陈景瑞却很平静的说道。“若是从前那个李靖和,也许我不会这样・・・…但现在的他,我看不透,总觉得危险!”
“不过・・・・・・楠儿,”他转头看向自家妹子:“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大哥不会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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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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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儿孙满堂
讶然过后,却是浅浅的笑意。
嘴角深深勾起,左边脸颊一个浅浅的酒窝浮现,那笑颜,霎那间无比甜美。
“大哥,你还不去洗漱去?”木尹楠起身轻推着陈景瑞:“快走快走,别在这恶心我!”
他无奈的摇头,被她推搡着差点一个踉跄――老妹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彪悍?要知道,在军中,十个大汉都未必能撬动他分毫,如今却给一个小姑娘家推的颤颤巍巍,传出去,他的老脸都不能要了!
“我自是要去的,”他走到门口,忽然站定,笑意盈盈的望着木尹楠:“你也收拾一下,跟我一道去……”
木尹楠微怔,下意识想要推却的,可是迎着他认真的眼眸,想起他方才说的话,不知怎么就咽了回去。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笑道:“就留春分一个人在府里?”
“臭丫头,春分去不合适,她去了那里,可就没有回头路了。”陈景瑞摇摇头,笑道。
带进皇宫,就代表他承认她们是自家人了,以后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外头,木尹楠只能是他的义妹,春分也只能是她的妾了。木尹楠不愿再当陈景然,他可以不在乎,义妹这个名分是一定要的。但春分・・・…他想,她不会愿意。
对那个聪慧狡黠还有一点点小迷糊的女子,他想守住她唯一的坚持。
木尹楠不禁心头一暖。
这就是她的哥哥,血脉相连的哥哥。她不知道他前世是怎样的人,但这一世,他绝对是个好哥哥,好丈夫,也是个好男人。
木尹楠跟着陈景瑞进了宫,春分和鸳鸯到将军府大门口送行,望着远去的高头大马和马车,直到看不见才转头走回府中。
鸳鸯伴着春分偷偷打量着她面上的神情。
温暖灿烂的阳光下,女子的脸上仿佛映着一层薄薄的光辉,将她面上细小的绒毛都凸显了出来。春分并不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但也说得上清丽她自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仿佛明媚如阳光,无论是什么样的阴云,都无损于她的灿烂。
“林姨娘・・・・・・将军回来了,您为什么不让将军带您一道进宫去?”鸳鸯小心的问道。
春分诧异的转头,眸子里满是疑惑:“我为什么要去?”
“您不想去宫里看看吗?”鸳鸯避开她太过直白的眼眸,只觉得一阵阵的疑惑从心头浮起。将军纳这个林姨娘的时候只是跟七公主说了一声,就让她进府了,连敬茶都没有喝过一杯。
要知道,这个时候纳妾,也是需要凭证的。林姨娘一没有文书,而没有纳妾仪式,甚至连主母都没有喝过她的敬茶,除了陈景瑞的口头名分外她几乎什么都没有。
若是有朝一日,将军腻了,想要打发她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难道她就不担心吗?
而只要进了宫,她就是将军明面上带出去的女人了,皇后娘娘自然会给妫‘一份货真价实的文书。若是运气好,以后生下了孩儿,有了出息,她兴许还能混个诰命当当。
这在鸳鸯眼里,是多么美好的未来?
可惜鸳鸯并不知道,陈景瑞同李静柔说的明白,春分这个妾,就是个摆设罢了。摆设还需要什么文书么?若有朝一日她不想当摆设了自行离去也便宜。
想来李静柔也不曾同她身边的心腹说起过这件事,毕竟,这事听起来没什么,但放在这两人身上,就有些惊世骇俗了。但既然除了接受就没有别的路可走,而春分也不曾真的跟她分享丈夫的宠爱那么替他们隐瞒,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还不想。”春分笑笑,淡淡答道。跟着陈景瑞进去,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配角,不过有朝一日,她想,也许她会堂堂正正的走进那扇宫门。
他们说这个时代女子不如男,她便要让他们看看,女人也能顶半边天!
春分的雄心壮志,鸳鸯是不懂的,可是看着她淡定的表情,她却忽然有了一种独特的感受。一个不觉得自己卑微渺小,充满自信的女子,哪怕长得不是天仙美人一般,竟也让人有种挪不开眼睛的错觉。
皇宫之中,满月宴已经开始了有半个时辰有余。先前七公主抱着刚刚满月的将军府小世子――才出月子,皇帝就赐了自己的外孙世子的名号――在众位诰命夫人之中走了一圈,收获了无数夸赞与礼物,这才志得意满的让人抱着孩子去睡觉了,而她自己则留下来招呼众人。
“七公主真是好福气,嫁的如意郎君,又生了这般可爱的孩子,以后只等享福了!”傅尚书夫人第一个口,满口都是称赞,直说的李静柔脸上忍不住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尚书府与威武侯府是姻亲,陈景瑞又是她二儿媳妇的亲弟弟,自打景瑞入仕之后,两家的关系便亲近了不少。
当年傅尚书为他们的嫡次子傅彦武定下威武侯府的大小姐,尚书夫人其实是不乐意的。且不说威武侯府早已没落,那会子就靠着一个侯爷名头撑门面,真正能见得人的,其实只有老夫人卫氏,尚书夫人觉得是辱没了自己儿子的。可傅尚书说老侯爷是自己的恩人,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她这才勉强点头同意。
因此陈景慧初入尚书府,尚书夫人对她算不上亲热。
现在却不同了。
五年前陈景然被封为荣华郡主,因着洛宁王府那层关系,尚书夫人稍稍缓和了些,再加上二儿媳妇出手素来大方,总算也给她添了几许印象分――傅尚书不是贪官,尚书夫人也不大懂经营,维持府中的花销不过勉勉强强,有了这么个出手大方的儿媳,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后来她又发现,陈景慧的庶务不错,只是碍于长媳的面子,只能让她帮着打理一小部分的务。直到陈景瑞荣归,位列大将军,尚书夫人这才真正看重这个儿媳
这并不是傅夫人势利,而是普天之下皆是如此。女子出嫁之后,在外看夫家显贵,在婆家却要看娘家如何。若是娘家没底气,当媳妇的总是矮人一头,天下人皆是如此,傅夫人也不过是和一般人一样罢了。
傅夫人还曾赞叹过,陈景慧有这样一个给力的兄弟帮衬,也不枉她疼他一场。继而又想到自己的几个儿子,长子自然是子承父业,次子当了武官,小儿子还在读书。且不说长子次子成就如何,单单陈景瑞身为侯府的世子,竟然还自己出去打拼下一番天地,就叫人十分佩服,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的―譬如她的次子,也就是景慧的丈夫傅彦武,同样是武官,他却是靠着父亲的关系混了个京中的闲职,人家可是真刀真枪拼命得来的。
当然,真让自己的儿子到战场上去,傅夫人也是不舍得的。
所以说,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有后娘的孩子更悲催。
那现任威武侯夫人小吴氏的人品,傅夫人也略有耳闻,她是从来不屑与之威武的。
斜眼看了同桌那个似乎以公主的婆婆自居的小吴氏,傅夫人压根懒得搭理她,兀自转头与陈景慧闲话。景慧也不过是起初跟这位继母打了招呼,便一直跟在婆婆身边,估计心里也不大待见这位。
有那不知情的夫人,一开始倒是对小吴氏热情的很。但这么多诰命夫人在,总有那相熟的略知一二,趁着没人注意时略微提点两句,慢慢的也就与她疏远起来。且不说小吴氏本生气质不足,装不出那真正贵妇的模样,加上她在扬州时的名声并不显,所有人也就慢慢信了传言之中的说法,渐渐便没人愿意搭理她了。
小吴氏自是不明所以,心里还兀自生气,跟老夫人说,卫氏也不愿与她多说,只得拉住了两个不知情的,跟她们吹嘘自己这个威武侯夫人在扬州是如何的风光。
这世上的人,就没多少人愿意看见别人好的,听得多了,难免腻味,再加上小吴氏不懂做人,也不会看眼色,心底更是生出了两分讨厌,不过是碍于情面,不好说出来罢了。
好在,没多久,大家就各归各位了。
小吴氏是跟在卫氏身边的,她们这一桌,品级都是二品以上的夫人,相互之间打着招呼,却是没人去理睬小吴氏。她心里倒也明白,这些人可不是她能自吹自擂的对象,到了吃宴席的时候,居然变得很安静了。
“景慧。”卫氏一脸慈祥的望着自己的孙女,唤道。
“祖母,”陈景慧对祖母是极亲近的,当即便应了一声,面上笑意盈盈的,小声道。“祖母身体可好?”
“好呢!”老夫人点着头道:“你弟弟可算是出息了,咱们陈家……也是后继有人了!”
“祖母说的是。”
“对了,我那几个曾孙呢?”
“被公公和相公带在身边呢!他们也不小了,不好跟着我一道。”陈景慧笑道:“回头我领着他们去将军府给您磕头。”
“那感情好……”
老夫人正待答应,耳边却忽然传来唱名内侍一声嘹亮而尖利的叫声。
“陈将军到――陈小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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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怀疑
“陈将军回京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陈小姐,哪个陈小姐?”
唱名的太监有好几个,一个接着一个通报,是以大家都听得很清楚。
四下里顿时传来了悉悉索索窃窃私语的声音,虽然刚开始的时候男女是分开的,宴席却是设在同一个大殿里,只不过男女都是分开了坐,中间用大片的屏风隔开。
朝廷官员那边自然是关心陈景瑞为何会此时回京,按理说七公主生产的时候都没回来,满月就没必要特意赶过来了吧?难不成北疆的战事这么快就平定了?他们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朝廷里姓陈的将军可就那一个,连个同音的都木有,想听错都不容易。
而女眷那一边,则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陈小姐”很是好奇。陈大将军是有一个妹妹的,但那个妹妹,不是早就跟着进宫了吗?
跟陈景秀坐一桌的闺秀们好奇的看向她,有那性子外向的,直接就开口问了:“你家里还有姐姐妹妹吗?”
“怎么可能!”陈景秀忍不住嘟囔了一声,声量有些拔高,颇有些刺耳。
“不是还有个三小姐?”也有人听说过木尹楠的事儿。
“早死了!”陈景不悦的哼了一声。
同桌的千金小姐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面上虽没显出什么来,心底却有些看不惯她这般做派。
这大喜的日子,也没人愿意触霉头,偏生她一点都不知道忌讳。
陈三小姐的事情,但凡是有些见识,基本都略知一二,毕竟当初她失踪的时候,事情闹得挺大的。连当今圣上都帮着寻人。
结果就那么一个小丫头,竟然愣是找不着了。
虽说后来侯府死心了给立了衣冠冢,但谁也不能说那孩子就真的没了万一只是被人救了呢?连旁人都觉得她挺可怜挺值得同情,陈景秀这个亲姐姐却说这样的话。
像是巴不得她死了才好。
这下子,连那问话的小姐也不说话了,偷偷把椅子挪得离陈景秀远了些。
就算不是同胞姐妹总还有一半血脉是一样的。她们哪家没有个把庶出的兄弟姐妹,在家里怎么闹腾都没关系,出了门,却是一致对外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姓氏来,都是自家人,自家的矛盾在家里解决就是了,所谓家丑不外扬。
这位倒好还是嫡女呢!连这都不懂。
听人说小吴氏出身低,怕还真不是假话,看看这好好的嫡小姐给教成了什么样子?怕是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不如!
陈景秀再无脑,也感觉到不对了。这么多人用一样的目光看着她,虽然看不太出来她们是什么个意思,心里却觉得似乎有些不妙。但她也不知道怎么补救,从小到大在家里可从来都是别人迁就她的,于是撇撇嘴沉着脸不说话了。
那边,小吴氏也忍不住问起陈卫氏老夫人来。“母亲,不会是瑞哥儿认得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丫头跟着来了吧?”
老夫人看了这没眼色的儿媳妇一眼深深皱起了眉头。
瑞哥儿这是想干嘛?
且不说他回来的突然,连个信儿都没有,就连他们这几个住在将军府里,竟也不知道这回事不说,还把那孩子带进了宫里来――他难道不知道,他一旦这样做了,这事情就再无转圜了?
“莫非是陈大将军认的义妹?”有那耳尖,又好奇的年轻媳妇,忍不住多嘴了。当然,马上就被身旁的人提醒了赶紧闭上,却已经来不及了。
老夫人只得扯起一个笑来:“是啊,景瑞倒书信上是说起过的,就是这回咱们来的匆忙,也没顾上她,不然早该让她出来亮亮相的。”
“那您也算是双喜临门纳!”那问话的小媳妇身旁年长一些的夫人笑道:“如今不仅有曾孙抱还多了个乖巧的孙女儿。”
“是啊!”老夫人道:“改明儿办认亲宴的时候,还请你商量光临啊!”
那夫人忙点头笑道:“这是当然的。”
其实木尹楠在京中,也不算是籍籍无名。
几个月前,李静柔才给她办了及笄宴的。
李静柔就不是那低调的人,而且,心确实有点不那么安稳,她终究是个女人,还是个深爱着自家相公的小女人。于是就想着把事情透出去了,妹妹也就只能是妹妹了,于是就高调的给办了。当然,也没那么顺利,毕竟人谁认识木尹楠啊?不过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丫头,又是在李静柔有身孕的时候,人家还当是她给不在家的夫君纳妾玩儿呢!于是派人送份礼就罢了,正主儿没几个上门的,甚至有些人压根不相信这事,觉得是七公主自己瞎胡闹来着。
最后,赞者五福太太司仪什么的都差点没全乎,还拉了几个丫头凑数儿府里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就来了两桌人,还都是生面孔,差点没把李静柔郁闷的够呛。
但,人虽没见到,事情始终是听说了的。
听了陈卫氏老夫人的说法,她们方才恍然确定:原来还真有那么个人啊!
木尹楠一听那唱名的说话就知道不好,其实也怪陈景瑞,他直接跟人说得“她是我妹妹”,人家自然当她是姓陈的嗯,以前是被人那么喊过,但她可从来没有承认过。无奈的侧过脸,温和的纠正:“这位小公公,劳烦,我姓木。”
那唱名的小太监一听,也是傻眼了,可让他再喊一遍,他还真没那个胆子,这可是皇上为公主特意摆下的宴席,总管吩咐了不许出差错的,他竟然捅了篓子……
虽说这事不大,可要是贵人们不愉快了,他总是要倒霉的。这年头,谁在乎一个小太监的性命啊?顿时吓得原本红润的脸色都苍白了起来,一副惊惧难安的模样。
木尹楠一看,得,也没法逼着人家再报一遍,这要接上去,不就成了是三个人了吗?这又不是谁家的家宴,一点小事不打紧,要知道,这儿可是皇帝的主场。
她到底也不会逼着人家去死,想了想,还是算了,到了里头再解释,也是一样的。
“怪我没说清楚,”陈景瑞道:“没事,进去解释一句就完了,再说,祖母父亲她们不是都在?”
木尹楠笑笑,没接话。
祖母和父亲,她基本上没怎么叫过。陈候和老夫人,也不大乐意亲近她,再加上前世她只有一个爷爷是自己的直系亲人,对这两个称呼的词汇还当真陌生的紧。
说不定叔叔婶婶舅舅舅妈什么的还觉得亲切一些。
她从小如此,陈景瑞也只当她不爱叫人,倒是从来不曾多想过,对她安抚一笑,虽然不曾说,那意思倒也明白,不过是不怕有人认出她。只是她那名字始终是个大问题,偏她丝毫没有要换个姓的意思,这就叫人头疼了。
“宣陈将军上殿觐见―”等了没多会,皇帝就宣他了。他赶着回来,别人不知道,当今圣上却是知晓的,可见他那封家书其实还是惹了麻烦的。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走了过来,恭顺的对陈景瑞道:“陈将军,请随奴婢来。”
“劳烦你了。”陈景瑞点点头,看了眼木尹楠,示意她跟上。
他也不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女眷堆里,毕竟如今妫‘是“无亲无故”的,谁会主动跑上去搭理她?倒是有心让祖母照看着些,可到了这会,他总不能大喇喇的把人请出来说话吧?
好在是面圣,倒也不避顾虑男女大防。
两人在清秀小太监的带领下到了御座近前,也没仔细抬头看,便跪了下去。陈景瑞是远征归来,而她则是“草民”,见了皇帝别说坐了,连站的地方都木有。木尹楠如今倒是不很在意行不行礼这个问题,当做一种礼仪看就好了,反正人家也不怕自己受不起不是?
“爱卿起来吧!”李长乐的声音总给人一种磅礴大气的感觉,又带着一种成熟男人才有的磁性,听起来倒是不错的,当然,一般人会觉得有点儿压力,但木尹楠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就是可惜了那把好嗓子,若是去唱美声,铁定能成个大家。
“这位姑娘是?”李长乐看向了被陈景瑞扶起来的木尹楠,有点儿郁闷,他可没让这女孩起来,陈景瑞倒是够“自觉”的。
“回皇上,她是微臣的义妹,对微臣有救命之恩。”陈景瑞面上一本正经的答道。
……哪来的救命之恩?
不仅是皇帝,就连诸位大臣都齐齐愣住了,尤其是李长青,瞪着一双眼死命的瞅着这个臭小子,这世上还有他被人救的时候?别说笑了好不好!
这么明显的谎话,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怎么反驳?问问人家怎么救的?
李长乐面上也是抽了抽,干咳了两声:“是吗?那这位姑娘的功夫应该很好喽?”
“还成。”这回是木尹楠主动回答。
陈景瑞默不作声。
妹妹的功夫好不好・・・・・・他还真不清楚,总之,她的力气不比自己小就是了。
李长乐眯起眼睛,有些惊讶的看向木尹楠。
若说陈景然有一身好功夫,他是决计不会相信的,可面前这个少女,面上却是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完全看不出心虚的模样。
……莫非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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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这是我儿子?
“既如此,那不如让她跟侍卫练练手如・・・・・・”
“父皇!”一直坐在皇后下首的李静柔站了起来,或许是刚生完孩子又坐了月子的关系,她看起来白胖了不少,粉嘟嘟的脸颊也显得气色很好。她怀中并没有孩子,身后也没有跟着乳母,那么小的孩子,带出来转一圈显摆显摆就成了,不会一直带在身边的。
李长乐不悦的瞪着女儿,木尹楠一早就在将军府里,他没怪她隐瞒已是宽容了,这会儿竟还出来帮忙说话?但面上还是和颜悦色,一副慈父的模样:“柔儿,何事?”
“父皇,今儿是女儿的大喜日子,就不要让舞刀弄枪了吧?何况楠儿女孩子家家的,日后还要嫁人呢!”李静柔只做不知,一脸小女儿态撒娇的模样倒是叫人生出几分怜惜来。
李长乐喜欢这个女儿,本就是因为她素来爱撒娇,对自己亲近,因此到也不觉得怪罪,哪怕明知她是为木尹楠遮掩,也只做不知,轻轻一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罢了,不过日后,这位木姑娘可要叫我开开眼界才好。”
说着,李长乐看向木尹楠,见她脸上并无慌张,很是不紧不慢的点点头:“是,皇上。”
竟然不拒绝?
李长乐先是一怔,而后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去看她。不管她是也好不是也好,总要试过才能放心,不过是拖延几日,又有什么打紧。
“多谢皇上体谅,”陈景瑞接着便也跟着开口,他虽然担心木尹楠,但也还是有些把握的,一般护卫绝不是她的对手。
“柔儿,你带陈卿家和木家小姐去看看孩子吧!”李长乐既然选择暂时不再为难,自然就不会再可以阻挠他・便对七公主开口说道。
“是,父皇。”李静柔立即起身应道。
宫里安排给七公主的寝殿离摆宴席的大殿还有一段距离,李静柔亲自领着兄妹二人向那方走去,边走便给陈景瑞说儿子的事情。
“孩子可漂亮了。”七公主眉眼里带着暖暖的笑意:“父皇说・陈家是有自己族谱的,他就没给赐名,等你和爹商量了再给取,对了,父皇已经封了孩子做世子。”
陈景瑞心底也是一片柔软,他前世被小吴氏害的连个子嗣都没有留下来,这一世总算有儿子了・自然是高兴的。世子什么的,他倒是不在意,他不觉得自己是会偏疼小儿子的人,毕竟他自己也是长子,嫡长子继承父亲的爵位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若是他长大了不想要这位置,大可以和自己一样,自己建功立业就
“辛苦你了。”想想妻子生产的时候自己不在她身边,陈景瑞心理多少也有些愧疚・轻轻握了握李静柔的手,有转头看向木尹楠:“楠儿可看过小侄子?”
她能说她远程看过么?木尹楠摇了摇头,笑道:“还不曾呢!”
“都怪我・”李静柔听了,脸上的笑意褪去,低下了头:“一听人说母妃出事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只想着进宫探望一下母妃,忘了自己是什么情况了。”
“你也是关心母妃,不必自责。”陈景瑞却是摇头,若是不知道原委,他心里自然也会觉得她是不是有点太傻了,可正是因为知晓・他才不怪她。若是自己娘亲还在,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他也是一样会担心,那怕是在战场上,也会着急想回来,更何况皇宫曾经也是她的家・她一个出嫁的女儿,哪能想到会有人特意想害她?
“还好楠儿提醒了我,要不然,我只能傻傻的给人算计了。”说起这事,李静柔更是一脸愤慨,她从前也不是这样轻易就会相信别人的人,只是在将军府里,夫君不在,什么事都是她说了算,也没人敢算计她,渐渐的竟是有些松懈了・……瞥了陈景瑞一眼,一脸甜蜜的说道:“也怪你,太宠着我了。”
木尹楠望天,大嫂,你确定你不是在显摆嫁了个好男人么?
她也没法说什么,身后跟着一溜宫女呢!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皇帝的人?没看见陈景瑞也几乎只和李静柔说话,不怎么搭理她?
陈景瑞倒是诧异的一挑眉头,她这是撒娇么?仔细瞅瞅,她眼角眉梢都带着兴奋,他走了这许久,她心里也是挂念他的吧?
陈景瑞心头一暖,冲她极温柔的笑了笑。
“前面就是了。”得了丈夫的眼色,李静柔心头甜甜蜜蜜的,十分高兴。看看就要到自己住的宫殿了,忍不住像个小女孩般雀跃的叫道。
看着,她倒像是妹妹一样。
陈景瑞宠溺的看着她。
木尹楠注意到,身后的宫女们脸上露出了欣羡的神情。
想想也是,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不渴望一生一世双人的承诺,然而能做到的没有几个。陈景瑞虽然还算不上一双人的程度,但他只有一个妾,在这世上,已经是很稀罕的了。就是以痴情著称的王爷李长青,年轻的时候不也荒唐过?据说还曹经差点为了个江湖女子,要抛妻弃子呢!
当然,现在的董小宛也是众人称羡的对象,甭管从前怎样,至少最后是她赢了。王爷从此不提他人,不爱女色,只守着她一人,也算是一段佳话了,尤其是身在皇家。
只有一个妻子,只有一个儿子,连个通房都不要,不是痴情么?不是佳话么?
在外人看来,事实就是这样的,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
李靖和,是洛宁王爷唯一的儿子。
突然意识到这样的现实,木尹楠有一瞬间的怔忪。李靖和小的时候,是个傻子,董小宛可以说出只要嫁过来就许诺不纳妾这样的话,现在还会一样吗?
果然,她是喜欢他的,但她所坚持的,也绝不会改变。如果不行的话……只能放弃了。
“楠儿,发什么呆・快进来。”见愣在门口,李静柔还当她紧张,连忙拉了她一把。
她细看这下,发觉木尹楠还是和从前有点像的・只是像的不多。
她没认出来,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都说女大十八变,放在木尹楠身上似乎特别合适,她变得太明显了。小时候看着可爱漂亮的孩子,长大竟然平淡了不少。
当然,木尹楠还是好看的,至少不只是清秀。她的美丽似乎往一种中庸的方向发展了・依然是讨人喜欢的大家闺秀脸,只是眉宇间的坚毅不似女子。
“来了,大嫂。”
“奶娘呢?”进了殿中,李静柔就喊了个小宫女问道。
小宫女忙向他们行了个礼,方才开口,声音脆脆甜甜的很是好听:“张妈妈带着小世子去偏殿喂奶了,奴婢去唤她。”
说到喂奶的时候,小宫女脸上红了红・偷偷看了陈景瑞一眼。
陈景瑞没注意,李静柔却看到了,心里老大不高兴。她的男人′也是谁都能觊觎的?点了点头,让她出去了,又把殿中的宫女都打发了出去。
“好好的怎么不高兴了?”陈景瑞也不是没眼色的人,方才还一脸甜笑,这会子脸都拉长了,把那些宫女闹的又是莫名其妙-又是心惊胆战的,这是要干嘛呢?
李静柔撅起嘴,说道:“你没看见?她们老打量你呢!当我这个大活人不存在似的。”
“看就看呗,又不会少块肉。”陈景瑞哑然失笑,这是吃醋了?可没这个必要啊・她明明知道的,他许诺过,春分之后,再不会纳妾。
一来是为了让春分进府顺利些,二来……他本来也没有这个念头。
“我就是不乐意她们老盯着你看。”李静柔孩子气得道。
“大嫂是在乎大哥才会如此。”木尹楠笑道。
不像她二嫂,也就是穆行烟。听春分说・陈景安屋子里,已经开脸了两个通房了。
那个女子,似乎不太容易爱上一个人。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也无法评论她这样是好还是坏。至少,人家得了个贤惠的名声,也让小吴氏满意了,既讨好了婆婆,又得了便宜,想来她也是乐得如此。
便是有朝一日,她想独占陈景安了,只需把两个通房打发了就是。通房和妾不一样,就算主子沾过身子,一样是可以赐给下人的,不过,也只能为妾了。
有些人家的管事,还以有这样的妾氏为荣呢!
“小丫头家家的,说什么呢!”陈景瑞白了她一眼,耳根却明显的红了。
木尹楠装作慌张的捂住嘴,一脸“我不说了还不行么”的戏谑笑容。
李静柔被她这么一打岔,倒也高兴起来。
正说着,奶娘抱着孩子过来了。
木尹楠是通过春分看过的,挺漂亮的孩子,长得一半像了母亲,一半像了父亲。两个人生的都不差,他们的孩子自然更优秀,只是瞧着,长大必然是个俊逸的少年郎。
“真可爱。”木尹楠没抱过孩子,也不敢抱,看着李静柔接了,才凑过去摸摸小婴儿柔嫩的皮肤,看他长大眼睛似乎盯着自己看,只觉得喜欢。
“这就是・・・・・・我儿子?”陈景瑞也瞪大了眼睛,一脸喜悦的说着。
“相公要不要抱抱?”李静柔点了点头,眼珠子转了转,就把孩子往他怀里塞。
陈景瑞这个父亲也是个初哥,手忙脚乱的接了,身子僵硬的不行。好在李静柔时刻注意着,指点他怎么抱孩子他才能舒服,慢慢的倒也抱的挺好了。
“儿子,我是你爹,知道不?”陈景瑞乐得合不拢嘴,对着还不会说话,也听不懂话的小婴儿直嘟哝。
李静柔和木尹楠看的在一边直笑。
不管多年轻的父亲,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总是十分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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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带孩子
陈景瑞第一遭当爹,抱着儿子怎么都不肯撒手。这世界可没什么抱孙不抱子的习俗,因此也没人觉得他这样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他是个爱孩子的男人。
想想,一个征战沙场满手血腥的男人,本该有一副铁打的心肠,谁料他竟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便是李静柔,都有刹那的失神,不过她很快就调整过来了,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有夫,有子,日后再添个漂亮的女儿,成就一个“好”字。
陈景瑞力气大,抱了许久也不觉得累,也许是李静柔指点的恰当,小婴儿似乎也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一直都挺安静,不曾哭闹过,最后,还是小不点饿了,哼哼了两声,乳娘才把孩子带了下去哺乳,安置他睡了。
陈景瑞力气再大,直抬着胳膊,也是会酸的,他甩了甩胳膊,想到这一个月都是李静柔带着孩子,不禁开口说道:“柔儿,你辛苦了。”
这是他今儿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李静柔却有些不明所以了,第一次她可以理解,怀孕生产当然辛苦。但这第二句,分明并不是指这个,难不成还有别的事?“你怎么了?儿子很好带的,我不累吖!”
陈景瑞一愣,方才恍然大悟。
别说她是公主,便是寻常人家,但凡家里衣食不缺,也轮不到做母亲的亲自抚养孩子。一般来说,孩子小时候都是乳娘带着,等长大一些,自由丫鬟婆子轮着照料,只要时不时的领到她身边培养一下感情就行了。
他小时候不也是如此?
虽说他生母去世的早,但就算她一直都在,恐怕也会是一样的。
不禁苦笑了一下,心底又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他想让妻子自己养孩子不要经丫鬟婆子的手,且他们夫妻两个可以一起带・・・・・・可转念一想,他哪有时间?北边的战事刚刚平定,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了结的了得他过几天还要再回去樊城。就算日后安定了,他身为朝廷官员,也是要上朝,去兵部点卯的,更别提他那皇帝老丈人不知道会将他安在什么位置上,只怕日后也不得清闲。
这念头,恐怕终究也只是一个“想法”罢了。
木尹楠像是开出了陈景瑞的心思忽然笑盈盈的说道:“说起来,看了孩子我倒是想起一些趣事来。我先前在闽江的时候,跟一些船民家的嫂子交好,她们几乎都是自己带孩子,就算有乳娘,也不会让乳娘多和孩子接触呢!”
“这又是什么缘故?”李静柔诧异道,在她看来,乳娘也是自家买下的下人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阴私算计的确不得不防,不过乳母基本不在此列,因为从哺育这个孩子那一刻起她的身家性命跟孩子是连在一起的,只有忠心的份。若是养得好,乳娘就是自己人,基本上就把奶大的小主子当儿子看了。为了培养乳娘的忠心,让孩子跟她多多接触才是正理吧?
这也是大户人家的仆妇婢女中,乳母的地位远远超出普通人的因由
“原本我以为是闽江的风俗,后来问过了,才知道不是。据说是早些时候,有户大户人家的乳娘,把主子当自己的儿子看了拘的紧的很,孩子跟亲生母亲亲近一些,她就要打骂孩子,偏生那孩子还听她的话,一直都忍着不曾说出来,直到七八岁了才让人发现那孩子还拦着不让打杀那乳娘呢!”木尹楠半真半假的说着,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但很少见。其实有些话她还没说,那乳娘,其实是自己儿子死了,就把一颗心都放在小主子身上,有些疯魔了。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只是无法面对残酷的现实罢了。
李静柔却听得打了一个冷颤,其实类似的事情,她从前也是听说过得,虽然没这么偏执,但总有那乳母利用小主子听话做出背主的事情来的,比如拿小主子的月钱当私房钱,哄着孩子管家里要钱给自己买地什么的…・・・但打骂孩子的,倒是不曾听闻。想来就算有,那些高门大户,也不好意思让事情传出来,他们还要脸呢!
自家孩子给一个下人拿捏住了,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可能好意思往外说?
从前她不觉得,只当是笑料听过就忘,如今自己有了孩子,却猛不丁的生出了不乐意的情绪来。她怀胎十月拼死拼活生下的孩子,凭什么跟别人亲?
见妻子似乎是吓着了,陈景瑞白了妹妹一眼,劝人就劝人,何必用吓的?便道:“楠儿说的不过是个案罢了,你别往心里去,好好教孩子就是了。”
“大哥说的是,只是那边的人似乎是吓着了,从此便不肯让孩子与太亲近了,虽说血浓于水,但小孩子懂什么啊?肯定是谁陪着他时间长就亲近谁是不?听闻他们那儿的大户人家,与乳娘签的都是活契呢!”木尹楠抿嘴笑了笑,又道:“其实大哥说的对,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多人家用乳娘,出事的只是那么一两家罢了,未必会轮到咱们。”
是未必,那概率多小啊!可是……可要是万一呢?
李静柔反而更担心了。
“要不・・・・・・等孩子断奶了,我自己带吧!”她一脸壮士扼腕的神情,说道:“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带孩子还能给自己解解闷呢!”
“…・・・你想好了就成。”陈景瑞心里其实也是愿意的,但怕妻子没那个精力。不过她既然主动开口,他就不会反对,柔声道:“日后我得闲了,也会多陪陪你们的。”
还有这样的好处?李静柔顿时双眸发亮,掷地有声的道:“那好,就这么定了。”
她不仅要拢住儿子,还要拢住儿子他老子!
这会儿,谁要劝她,说什么血浓于水,自己的儿子肯定会亲近她这样的话,她也不会信了。
陈景瑞看着妻子一脸期待的模样,忍不住看向木尹楠,这丫头,从前哪有这么多心眼儿?
木尹楠以前有多不爱说话,他自然是清楚的,今儿却能这么洋洋洒洒长篇大论的说了一堆,还听着挺有道理的,让他实在意外的很。
李静柔大约是个急性子,让人把那乳娘喊来了。当然,她不会傻不愣登的告诉人家,说我不喜欢你和我儿子太亲近了,而是换了个口吻:“张妈妈,这几日哥儿你带很好,想必你也是个爱孩子的,你家了的孩子也不大吧?你不必疑惑,是这样的…・・・我和将军商量了下,等哥儿断了奶,就放你回家去,和家人团聚。”
张妈妈顿时惊喜的抬起了头,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这・・・`・・这怎么可好?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奴婢多谢公主,多谢将军大人!”
比起别人的儿子,当娘的当然更爱自己的儿子了。
本以为日后只能偶尔见见家人了,不想公主竟然这样好心!
“在哥儿断奶之前,你好好照顾哥儿就是了。”李静柔柔声笑道。
不愧是当公主的人,瞧这话儿说的,多么体贴下人啊!
“是,奴婢定当尽心尽力!”张妈妈欢喜的说道。
木尹楠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生的倒也白净清秀,让人瞧着挺舒服的。也是,皇帝千挑万选给自己外孙挑的人,能不好吗?
她是想起从前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张妈妈来,她也是乳娘,可……人跟人真是不能比。
打发了乳娘回去,孩子也睡了,三人不好离席太久,便打算回去了。
半道上,碰上了皇帝派来传话的小太监,说是召陈将军去御书房。
陈景瑞摸摸鼻子,跟着走了,得,连口饭菜都不让吃了不是?
李静柔也是个仔细的女子,先前陈景瑞才让她感受了一把温情,这会子,心里倒也惦记着他,打发了身后跟着的一个面生的宫女,让她去御膳房置办一些点心给送御书房去,当然,人话不是说给陈景瑞的,而是说惦记着父皇辛苦,送去让他填填肚子的!
人家可是从开宴的时候就吃上了的!
“楠儿,你就跟我坐吧!”快要到大殿了,有安排位置的宫女问木尹楠是哪一桌的,李静柔这才想起来,楠儿是跟丈夫一道来的,哪来她的位置?对这个小姑子,她现在是真心喜欢的,立时想也不想便道。
本来,她可以去和老夫人他们一桌,也可以和陈景秀一桌。可问题是,她的身份,并没有公布出去,她若是这么做,不就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看丈夫的态度,李静柔也估摸出了几分原由。她虽然不知道为何陈景瑞和木尹楠都绝口不提那三小姐的身份,但也瞧出来他们似乎没有想要演出一码“兄妹相认”的戏码。
义妹就义妹吧!相公这么在意她,她更应该对木尹楠好一些,不是吗?
“是,大嫂。”木尹楠也不推却,落落大方的应下了。
李静柔也挺满意,虽然这时代讲究尊卑,但只要她喜欢了,将她捧得再高也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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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疑心
李静柔便带着木尹楠回了自己那一桌。
这一桌人,不是出嫁了的公主,就是重臣的儿媳,见到李静柔带了个面生的少女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先前木尹楠虽然和陈景瑞一道面圣了,但隔得远,她们也没看清是什么人。
不过虽然好奇,却没有人直接唐突的说出来,只是问了一遍这位姑娘是什么人,哪家的小姐,得了李静柔的回答,便不约而同的不再多说了。
不过是一个运气好的小丫头罢了,还不值得她们去在意。
也有那本来就知道她的,比如李静柔的某个姐姐,看了木尹楠就两眼放光。
“听说,七妹在孕期的时候,药膳方子都是你开的?真的有用吗?”一位年纪比李静柔略长,面容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公主问道。
“药膳这东西,讲究的是中正平和,与本人不想冲。有没有用,其实不能保证,只不过信则有不信则无。”木尹楠也不给李静柔丢脸,表现的十分镇定,带着从容的笑容,说道:“嫂子信我,便有用了,若是嫂子不信我,方子开的再好,也是无用的。”
那公主顿时便愣了愣。
她肯定是有些将信将疑的,但李静柔却是养胎养的极好,也没听说她吃了哪位太医开的保胎药,所以才有些心动了。
她年纪也不大,正打量着再怀一胎来着。
可,人家说了,信则有不信则无,她就算拿到了方子,敢跟七妹一样,什么都不问,按着方子吃吗?
当然,她不信,有人却感兴趣了。
这满座的可都是当人儿媳的・子嗣对这些女子而言,都是重中之重,一听和养胎有关,一个个的都打起了精神。
“有这回事?”
“是什么方子?太医看过吗?”
她们突然对木尹楠热情起来・令李静柔有些诧异。而有些问题,木尹楠自己当然是不好回答的,不过她却可以代劳,忙笑道:“也不是什么方子,就是我怀孕的时候吃的膳食,都是楠儿安排的,我都很喜欢。太医也是看过的・没什么问题。”
虽然她说的清清淡淡的,好似不在意一般,但这儿的可都是人精啊!
太医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那就是代表方子极好了!
“何止是没问题?”出嫁的公主们也是常常回宫看自己的母妃的,有些情报一直都在互相交流,这件事情她们也有所耳闻,此时便道:“我听说,太医们都求着木姑娘的膳食方子呢!说是别的孕妇吃了就算不如七妹的效果好・但也很不错呢!”
“可一样的方子,别人吃了为什么就没那么好?”也有人开始怀疑了。
这个李静柔就不好说了,她其实也不懂・只知道自己吃了好,也有精神,别人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儿啊?因此只是笑了笑。“我也不清楚。”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就像有些人身体弱些,有些人底子好些。”木尹楠也不瞒着,当即就解释了,她又不是害人,没什么不可说的:“大嫂身体本来就好,只是有些地方稍有不足・只要稍微补充缺少的东西就好了。她吃了适合她的,肯定效果好了。可别人不一定缺,她们吃了也就未必有什么效果了。”
这倒是,众人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
唯有李静柔垂下头,她身子好?开什么玩笑,当初太医把脉后・可是说她身体虚弱,需要静养,还要给`她开方子吃药的呢!
“那・・・・・・怎么知道自己缺什么呢?”倒是没人发现李静柔的异样,她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木尹楠身上了。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心里在这方面困惑了,马上忍不住问道。
“一般来说,太医把脉其实都能看出来,安胎药就是这个效果,所以每个人吃的安胎药方子才都不一样。”木尹楠笑笑:“只是,为人医者都知道,是药三分毒,何况孩子在肚子里,是很虚弱的,所以一般能不吃,就不要吃。膳食方子就不一样了…・・・虽然里面也有药材,但那些药材,平时大家也可以当作料吃,当菜吃,当零嘴吃,都是很常见的东西。”
是吗?
李静柔当即配合的点点头:“我是吃过的,的确都是常见的,而且也不名贵。比如桂皮、山楂,冰糖……就是闲着吃吃都没什么妨碍的。”
“那倒不是,比如山楂吃多了对孕妇不好,还倒牙・・・・・・”木尹楠连忙摇头,开玩笑,误会了可不得了,山楂可不是孕妇能多吃的东西!“东西寻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还是要遵医嘱,如果不需要吃,山楂之类的东西可吃不得!”
“七公主吃了没事?”有人看向李静柔。
“没事啊!”这不是摆明了吗?李静柔一脸无辜。孩子都生出来是后期才添进去的,那东西怀孕初期吃,容易流产,但后期的就是有助于顺产的好东西了,而且大嫂吃的量不大,对已经坐胎的胎儿没什么影响。”
有道理!众人频频点头,听得津津有味。
于是免不了的便有人问到:“木姑娘是大夫么?我娘家嫂子有了身子,怀像一直不好,吃了安胎药也不见好,家里一直着急呢!不知道你能不能……”
“这是卫国公家的小女儿,去年才嫁人的。”李静柔在木尹楠耳边小声说道。“她娘家嫂子跟咱们家还算是亲戚呢!正是你二嫂的姐姐。”
穆行烟的姐姐?那就是穆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了。
这穆家人还真是偏心,自己的女儿就嫁了同为国公的卫家,穆行烟也是嫡出,却“下嫁”了侯府,就算有个出息的儿子也不是这么算的,更何况嫁的还是次子。
就这条件,就算是国公家的庶女也未必看得上吧?
倒不是木尹楠贬低了侯府,而是事实如此,侯府和国公府差着好几品呢!
国公家的庶女嫁给个二三品大员家中的嫡子也是正常的,谁让人出身好呢?
李静柔显然也很不能理解他们这种低嫁嫡女的行为,低嫁也是分很多种的,一个侯府的嫡次子母亲还是继室,又文不成武不就的,能有什么出息?他们倒是舍得。
对陈景安这个小叔子,李静柔倒不是很反感,不过因为他那个母亲的缘故,总有些抵触就是了。再加上他本人不算争气,她也不太看得上他。
还是自家相公好自己挣来才长脸!
木尹楠好脾气的道:“太医那儿有膳食方子的备案,夫人不若去寻了回去试试。”
这是明显的推脱了,显然是不愿意上门看,那卫氏不免就有些失望,脸色沉了下来,只是当着李静柔的面,不好发作罢了。嘴里却嘟嘟囔囔的:“还是亲戚呢,一点小事都不肯帮忙。”
笑话她又不是坐堂大夫,还能让你随叫随到啊!
木尹楠瞄了她一眼,只当没听见谁跟你是亲戚?
“你大抵是不知道?”李静柔讶异的看了她一眼,只跟木尹楠咬耳朵:“咱家祖母是卫氏的旁支姑奶奶……算了,你别理她就是了,她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这关系可真够复杂的。
其实说起来,也是很正常的现象,毕竟这些世家大族,家中子弟盘根错节,分出好几个分支来也是常见的事情。世家间相互联姻的比比皆是,说不清哪一日见了个谁家的小媳妇,就是跟自家沾亲带故的也拿不准。
但是这种亲戚关系就很疏远了,要是平日里没有往来,跟陌生人也没两样。
“也不知道父皇和夫君在说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李静柔宴席吃的无趣,虽说是自家儿子的满月宴,她才是主角但放在宫里办了,真正的主角就只有那一位了。
皇帝这么久都不回来,大家伙都吃的有气无力,没什么精神气了。没看出来。
木尹楠倒也能理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对小夫妻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等到她自己放弃就好了。
众人见来了主心骨,席上便又热阄起来,间或也有几位夫人过来敬酒,或是试探,都被李静柔轻轻巧巧的挡了回去。
宫里历练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啊!
要是换了木尹楠自己,只怕只能把自己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搬出来了。
好不容易女眷这边才安宁一会,那边却忽然又闹了起来。
有起哄的有笑闹的,间或还夹杂着斥责声。
女眷们都是一脸莫名其妙-,又有些好奇,但终究都只是坐着没动,谁也不会出那个头去打探。
木尹楠眼皮直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躁动不安
这种不安的感觉,直到宫中散席了,这才好些。
陈景瑞带着她并没有马上离开皇宫,而是在内宫门口等着。他这正主都来了,李静柔也出了月子,自然要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家了。
只是,陈景瑞的脸色很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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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峰回
回了府,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卫氏老夫人是和陈候他们先回来的,进屋时,陈候还在,小吴氏不知去了哪里,许是先回了自己房里。
屋子里安静的很,陈候母子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尤其是见到木尹楠跟着陈景瑞他们进来的时候,那郁色更是浓重。
陈景瑞给李静柔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木尹楠先行离开。
“都留下来吧,这事儿,说到底也是她惹出来的。”老夫人哼了一声,冷冷的扫了木尹楠一眼,说道。她目光不善,盯着木尹楠的样子颇为不喜,像是很生气。
她又怎么了?这些天她可是安分守己的很,也没招谁惹谁。
陈景瑞忍不住道:“祖母,这事和楠儿没什么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卫氏老夫人看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心肝一阵阵的疼。这孩子是疯魔了么?当初他喜欢三丫头也就罢了,终究那是他亲妹子,可这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面跑出来的野丫头算什么?“如果不是她勾搭了人家洛宁王世子,他怎么会当众求娶?还好人家不知道说的是哪家的姑娘,这要是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什么叫她勾搭了洛宁王世子?
木尹楠一挑眉,难不成,李靖和跟侯府提亲了?可是不应该啊!按理说,她如今只是陈景瑞的义妹,就算求娶,也该是向陈景瑞提,老夫人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祖母!那是靖和做事鲁莽,与阿楠有什么关系?别说他没有说是阿楠,就算说了,那又如何,我陈景瑞的妹子,还配不上她么!”陈景瑞不爽了・忍不住说道。
李靖和这事做得忒不地道,想娶他妹子,跟爹娘商量了来和他说不就完了?非要走曲线救国路线,搞什么赐婚!要知道皇帝就是皇帝・别看往日里有多么疼爱他这个侄儿,真有什么事的时候,叫皇帝五叔叫得再亲热也没有用!
“就是配不上!你以为你是谁?才当了个将军你就抖起威风来了?别忘了你如今的一切是谁给你的!要是恼了皇上,你能得什么好?”老夫人望着自家大孙子,眸中露出失望之色,原以为他是个懂事,晓得上进的孩子・没想到也这么不知进退!
皇上是他们可以拿捏的人么?
“祖母,您这是断章取义!”陈景瑞紧皱着眉头,“李靖和求皇上赐婚是他的事情,与咱们有什么想干?再说,他事先并没有和我商量过,显然是自作主张,您怎么能怪到楠儿头上!”
听了这话,陈侯这个孝子坐不住了・对儿子怒目而视:“混账,怎么跟你祖母说话呢!”
陈景瑞一滞,有些泄气的住了口。
“俊儿・你不要拦着他,让他说!”老夫人冷笑,说道:“我倒是想听听,他认了个什么样的好妹妹,让他这样维护着,不惜顶撞祖母!”
这一口一个楠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心上人呢!
老夫人现在倒是确定了,这木尹楠绝不是个安分的主,即便她是自家的三丫头也好・这回也绝不能再认回来了!
她是对她心有亏欠不假,但和整个侯府比起来,那点儿亏欠也不算什么!
话说到这里,木尹楠要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就才是傻子了。
李静柔也听明白了,原来自家堂兄真的喜欢木尹楠啊・・・・・・她先前就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后来看两人似乎没什么交往,也就慢慢的淡了。
谁料到今日,居然听见了这样劲爆的消息!
靖和堂兄怕是向父皇求赐婚了!虽然没说出他的心上人是谁,但估计也隐晦的透露了,否则陈景瑞和老夫人他们不会这样的脸色!
她倒是觉得两人挺合适的……怎么说,靖和堂兄都拖了这么些年没有成婚,说不准就是在等她吧?大伯母也放出了风声,只要是李靖和喜欢的女子,不拘门第什么的都是成的,既然门第都可以不在乎了,他们二人说起来也算般配。
当然,她心里虽然明白,却不能说出来,当即劝道:“祖母,您别生气,相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您是不是弄错了?楠儿自从来了府里,可没和堂兄见过面呢!”
明面上的接触没有就行了,至于私底下么・・・・・・旁人也管不着是不是?
七公主开口说话,老夫人也不好像对陈景瑞那样对她,虽说是自家孙媳妇,但总还是有着那么一层忌讳在―到底是天家的女儿啊!
“柔儿,这事你莫要多嘴。”不想,陈景瑞和老夫人竟是同时开口说道。
李静柔笑了笑,抿了抿嘴,跟木尹楠站到一处去了――她是在表示自己的立场:嫂子支持
两人都是一愣,看了对方一眼,还是陈景瑞先开的口。当然,这回他没这么冲了,傲然道:“祖母既然如是说,孙儿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楠儿是极好的,又是孙儿的救命恩人,孙儿日后自当为她谋一门好亲事。孙儿也从不觉得那王府是楠儿的良配,便是洛宁王爷亲自上门来提亲,孙儿也是不会答应的……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和楠儿没什么关系,还请祖母不要再提了!”
“瑞儿,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人和陈侯爷都听得愣住。
什么叫洛宁王爷亲自上门提亲都不答应?那可是高攀啊!
“祖母,父亲,楠儿不是那种人,不会高攀那高门大户的人家,你们放心好了!”陈景瑞阴着脸,沉声道:“洛宁王府贵为天家贵胄,想来不会跟楠儿一个小丫头计较,她不过是个孩子。孙儿也不想让她搅进那些事里去――赔进去一个三妹妹,就已经足够了!”
这话一出,老夫人和陈侯再也说不出话来。
当初・・・・・・一想起当初,老夫人和陈侯都是满心的不悦。三丫头再不好,那也是他们家的孩子,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没了,连个好好的坟冢都没有,只立了个衣冠冢就够委屈的了。可说到底,当初人家洛宁王妃把人带走的时候,他们也没拒绝吧?甚至还是很愿意等吧?
“那・・・・・・你打算如何?”陈侯看着自己的儿子,忽然觉得陌生起来。
他们父子两,已经好些年不曾谈过心了。
其实,他的几个孩子,就没有跟他格外亲近的。除了景安后来自己带在身边还好一些,另外几个,都有些疏远。
他知道自己失职,可等到他想弥补的时候,长女已经出嫁,长子从军,次子是个老实疙瘩,次女又娇蛮任性叫人不喜,唯一的庶出女儿,也不知所踪。
是以,陈姨娘给他生了个庶子之后,待那孩子,他是极为疼爱的。
他这个侯爷,当的也够窝囊的,母亲和儿子对峙,他竟然连句话都说不上了。
“父亲,我记得我的旧友,林三少爷,还不曾娶妻吧?”
陈俊猛然抬头:“你是说?”
林三少爷・・・・・・也就是林文炳吧?那孩子倒是个有出息的,去年恩科,他被当今圣上钦点了探花郎,如今正在工部任职,虽只是个五品员外郎,但却前途无量。
“是,儿子离京之前,会去探探口风。”
“那么,就如此吧!”老夫人一直静静听着,直到这时,方才摆摆手:“我累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陈景瑞昂着头,带着妻子和妹妹告退离去,孩子已经早一步送回正房的和风院了
他们前脚才离开,老夫人后脚便颓然瘫软在榻上,她一手扶着额头,一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衣袖,面色苍白而显得沉重。
“母亲!”陈俊看的真切,眼见不好,忙上前一步,低声唤道。
老夫人摇了摇头。
她没事,只是急怒攻心,一时有些晕眩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孙子,会如此的叛逆。当年离家出走投军也是,如今还为了个不相干的女孩子,同自己作对。
她明明只是想要一个合格的侯府继承人。
是什么改变了他?
她看着眼前的儿子,这个也是她带大的,老侯爷说他这个儿子优柔寡断,没有大将之风,恐怕难当大任,倒是说中了的,但他也稳稳当当的当着他的侯爷几十年……
那个合眼太早的死老头子,若是知道俊儿竟然生了个性子像他的孙子,一定高兴坏了吧?
老夫人闭了闭眼。
“母亲,你没事吧?你莫要生气,我这就去把那不孝子叫来,好生教训他!”陈俊替老夫人顺着背,咬牙切齿的安抚道。
这人最大的优点,莫过于孝顺二字。
“胡说什么?”老夫人强打着精神瞪了儿子一眼:“你儿子是有出息的人,你以为像你呢?一辈子就被个女人吃的死死的。”
陈俊不敢反驳,但心里却不大同意,且不说他自己是不是被小吴氏看住了,就说他儿子好了,就瞧瑞哥儿对那木姑娘的维护劲,一点都不输给自己吧?
顶多是他不敢跟儿子似的跟自己母亲顶嘴罢了。
“趁着这几日在京里,你帮着打探下林家那孩子,若是合适,就对瑞儿透个口风,说你同意了。”老夫人继续叮嘱道。
这是……答应了?
陈俊一怔,末了也只能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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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220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老夫人倒不是接受了木尹楠,而是她对于陈家子孙,似乎从来都是如此。能管的便管,管不了的放手便是。她不是那种迂腐不堪的老太太,非得把家里的权柄都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该放手的时候她也会放手的。她更不是那种把孙子孙女都要统统拢在自己身边,谁碰一下都不行,只跟自己亲近的祖母,那样教养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
既然木尹楠是陈景瑞的心头肉,那她不管不碰不理,还不行吗?不让管,她还懒得管这种野路子,人活了一把年纪也不是干吃饭的。
陈景瑞哪里知道祖母放任不管的心思,匆匆把妻子送回院子里看孩子,便跑去了木尹楠那边,不想春分也在。
楠儿这才回来没多久吧?不少字两人的感情还真是挺不错的……
“将军来了。”两人起身相迎,春分眼底不由露出一抹尴尬来。
她本以为这个时辰,陈景瑞会在屋里陪老婆孩子,不会过来的。
“春分也在啊,坐吧!”陈景瑞笑笑,将春分的尴尬看在眼里,倒也没放在心上。她一直对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自在,不爱在他跟前路面,怕李静柔多想,他也是知道的。这样一个女子,能为别人的心情考虑,也是极难得的,让他十分欣赏。
更何况他从前还喜欢过她。
“大哥怎么突然过来?”木尹楠也有点好奇的看向陈景瑞,刚才的事情,她都听在耳中,也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说不上欣喜还是失望,只不过对于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婚姻有些不习惯。联邦人类跟谁在一起,跟谁谈个恋爱摸个小爪,那都是自己的事情,就算未婚生子也由你,但在这里,她居然连说句话,为自己争取一下辩驳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人家喜欢她,就是她勾搭的?
真真是笑话一般。
不过,这也不该是陈景瑞跑来的原因吧?不少字他应到知道,她不会怪他,因为这个世道本就如此。
“楠儿,方才我与祖母说的话,你切莫放在心上。至于林兄……你可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木尹楠茫然的看着他。
对林文炳,要说有多喜欢,那是绝对没有的。她纵然还记得那人,也只是少年时的样子,一个半大的不羁少年而已。
只是迎上陈景瑞期待的眸子,她心底一沉,看来,陈景瑞真的很不喜欢她和李靖和配对。
她是个很重视家人的人。
就算前世也是,如果她真的寻到了心爱之人,若是爷爷不喜欢,她也绝对不会同对方在一起。自己在喜欢,又有什么用,真正关心自己的家人,总不会害她。
她不知道陈景瑞是出于什么考虑,将李靖和排除在外,但想来,他也是一番好意。
“是林三哥吧?不少字我不大记得他了,倒是不知他如今如何。”木尹楠因此笑道。
“他如今挺出息了,中了探花郎,如今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见她似乎没有特别排斥,陈景瑞松了口气,也玩笑起来。“以前那几个浑玩的,就数他最出息。”
“明明是大哥更出息些。”木尹楠意有所指道。
陈景瑞哑然失笑,的确,论官员品级,他是二品大将军,林文炳不过是个五品小吏。但真要说起来,他却还是不如林文炳的。武官也只有在有战事的时候才容易被重用提拔,他不过刚好赶上了,等再过两年,人家频频晋升的时候,他只怕只能蛰伏了。
“楠儿,春分也不是外人,我就有话直说了。”对木尹楠,陈景瑞也知道,拐弯抹角是没有用的,人家能直接当做没听见:“当年我不是同林兄提过你们的事情……他其实一直都惦记着你至今也没有成婚……所以我想……”
这几句话,虽然是真心话,却是说的艰难,尤其还是当着两个女孩子的面。
“可是大哥,他如今应当不认识我了。”木尹楠笑笑,林文炳对她有好感,她当然知道。可是当初的她,不过还是个小女孩,他能对她有多深的感情?至于为了她而没有成婚,那更是笑话了……真要是这样,那林文炳,只怕有什么心理问题。“大哥,你不用拿话哄我,我会试着好好和林三哥相处,只是……”
只是……她既然已经有了更理想的对象,那么林文炳就算再好,也只能退居二线了。
林文炳与李靖和相比,论家世,他自然是比不上的,但木尹楠看重的也并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至于人品人才,能考中探花的人,自然是不差的。他科考出身,又在工部任职,可谓前途无量。而李靖和,表面上和不学无术倒是没什么区别,但有心人都知晓,他虽然不在朝堂任职,却颇受皇帝看重,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这一点,两人倒是不相上下。
至于两人谁更喜欢她,这没法比,也不用去比,她只嫁合适的人。
那么,李靖和哪里好呢?
对木尹楠来说,两人的区别就在于,林文炳只是普通人,生老病死,生命太过脆弱。而李靖和则不同,他的体质已与她不相上下,两人若是能成……白头偕老,绝不是一句空话。
她偶尔也是会寂寞的。
她偶尔也会害怕亲近的人比自己更早离去。
她也想,执子之手,与子成说。
看着木尹楠面上浮现的那一丝怅然,没有丝毫隐藏的痕迹,陈景瑞便知道,他的话,白说了。
他在祖母面前的信誓旦旦,只怕要成空了。
接下去的话,不知为何,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楠儿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李靖和那个臭小子的?他不知道……他不在她身边的时间太长了,他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但他也明白,纵然是自己,也有不如李靖和的地方。
就像,他可以一眼认出木尹楠来,自己却不能,还是过了之后,方才想起来的。
这和伪装无关,只是因为,那个人已经镌刻在心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能认出来。
“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只是这份心,他不如他。
“便按你说的,好好相处吧!”但陈景瑞也不想立刻就放弃,他可以退让,但也还是想努力争取一把……他始终坚信,李靖和,不是楠儿的良配。
当年那些事情,一开始他并不知道,等他知道了,却已经后悔莫及。他后悔为什么要把楠儿送到李家人面前去,他们是死敌啊……即便是后人之间,也解不开的仇恨。
李家人,不也没打算接受木尹楠吗?
只是李靖和一厢情愿罢了。
不过……楠儿又何尝不是一厢情愿?她怕是还不知道那些被掩埋在历史之中的真实吧?不少字
李靖和果真第二日就去找了林文炳,而林文炳也很快就过来拜访了。至于二人之间说了什么,就只有他们心里清楚了。
不过此时,看着陈景瑞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开,木尹楠和春分都有些无言。
“楠儿,你真的打算和林少爷?”春分望着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来的木尹楠,方才知道她刚才表现的无奈,都是可以做给陈景瑞看的。只是这样的她,更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是,李靖和怎么办?
“大哥不是说了么,林大哥挺好的,见一见也无妨。”木尹楠笑笑,反正事情又没有这么敲定下来,又何必着急?再说了,就算是成婚了,她就不能和旁的男子说话,交朋友了么?
“我看那,我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望着她淡然的模样,春分就知道自己又白操心了。木尹楠的主意从小就正的很,岂是旁人三言两语可以改变的?
“你可没那个当太监的功能。”木尹楠伸手轻轻拍了她一下,笑闹道。
春分白了她一眼,有她这么说话的吗?
“好了,别多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呗!看你这么关心我的婚事,我都不好意思了,不如我也关心关心你?”
“我有什么好关心的?我可是和离的妇人,还是你大哥的妾,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我的主意?”春分哼了一声,说道。
“这可未必。”木尹楠神秘的一笑:“我可是听大哥说了,他手下有个副官,好像对你挺中意……大哥的意思,好像是想帮你们两说和呢……”
春分一怔。
“这……这怎么行?”她失声叫道:“我是……”
“为何不行?”木尹楠笑盈盈的打断她的话:“妾氏也是可以休憩的,就是名声不好听。不过,也有别的法子,你改名换姓嫁了不就是了?至于将军府里的林春分……日后对外说个暴毙不就什么都了结了?”
这年头,内宅里“暴毙”的女子还少么?
春分无话可说,闷闷的瞪了她一眼。
“我先回屋去了,明儿还有事。”
木尹楠也知道她心里正乱着,便也笑笑没再多言语,送她出了院子。
不过,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比她听大哥亲自开口要好得多。再者,陈景瑞也未必会亲口说,这种事,多半是教给妻子来办的。
这样,春分只会更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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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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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非卿不娶?
春分并不是爱钻牛角尖之人,更何况她对陈景瑞早已无任何期待,因此虽然有些难过,但也不会过于沉迷。
甚至在离开木尹楠的院子,走回自己小院的路上,便已经想明白了。
“前世便常听人说,与其嫁给一个自己喜欢却不喜欢自己的人,不如嫁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更何况感情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绝对,日久生情的例子也多得是。”
春分暗自想着,心中也打定了主意,若是陈景瑞真的开口提这事,不妨顺势答应下来。
当然,其中未必没有赌气的意味,但其中更多的则是对陈景瑞的信任。他这人虽然爱藏心事,但看人似乎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自从那一次失败的婚姻之后,春分对自己选择夫婿的眼光起了疑心。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个时代其实也并不是苛求,君不知前朝与今朝流传着多少美谈?与她前世所知的古代比起来,这儿的男子显然要痴情的多。
所以不是没有好男人,而是她运气不好没有遇上,也实在高估了自己驾驭婚姻的能力。
要知道她前世是个恋爱都没谈过几次,更别提踏入婚姻殿堂的女大学生,在这方面能有多少领悟力?
与其想着依赖自己不靠谱的直觉,还不如试着相信他人的眼光。
其实听木尹楠说完之后,她隐约想起一人,似乎是陈景瑞麾下的偏将・是个长的挺讨喜的小子,性子略有些活泛的太过,她一开始并不是很喜欢这人。
后来来往的多了,才发现那人虽然活泼开朗,却并不轻浮讨人厌。为人做事也丝毫不浮躁,一举一动都十分认真仔细,与外表看起来判若两人。
那人好像是……姓罗?
而另一边,与将军府相隔不算太近的洛宁王府之中,低气压盘踞在整个王府的上空。
来来往往的仆妇小厮・个个都大气都不敢出,说话轻声细语的,甚至有些干脆缩在屋里不肯出来,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了怒火正炽的洛宁王妃。
别看董小宛平日里温婉可亲好说话,但真要发起脾气来,却也是最可怕的。
相比盛怒的洛宁王妃,洛宁王爷李长青就显得平淡的多,只是脸上看不到笑容罢了。
他们早已习惯了王爷板着脸的模样,身为一家之主,洛宁王爷的笑容本来就很罕见。
董小宛将李靖和叫到自己的屋子里・把身边的婢女嬷嬷全都赶了出去,就连公孙嬷嬷也都不例外――她与公孙嬷嬷虽然情同母女,但有些事情,还是要避开的。
“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董小宛冰冻着一张脸,美目死死的盯在儿子身上,似乎想透过皮肉看到他内里的五脏六腑一般倾尽天下:特工小姐太妖娆。她已经痛骂了好一阵,可李靖和偏生半点反应也无,叫她更是生气。她知晓儿子脾气执拗,但这事,真的不能由着他:“她是什么人・你就敢求娶?”
李靖和此前一直沉默,他也没有料到母亲竟然会如此反对!
董小宛以前明明很喜欢木尹楠的!
即便其中夹杂了一些其他复杂的原因,但李靖和很清楚・若非董小宛对木尹楠有好感,绝不可能对她那般和颜悦色,甚至收为义女!
他一直以为,他便是提出来,爹娘最多也是不支持,没料到竟然如此排斥!
“楠儿哪里不好?”他如今是聪明了,但他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很多事情・他能想到,却总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而热血上头的时候・他更无法准确的分析出其中的缘故,是以・只能开口相询。
她哪里不好?
那个女孩,说不出哪里好,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好。
若是做女儿,董小宛自然是欢喜的。因为女儿总要嫁人的,好好疼爱几年,然后备一份丰厚的嫁妆把人嫁出去也就是了,作为娘家,说不定还能给她撑个腰什么的。
但若是做儿媳・・・・・・放在别人家,顶多是不讨喜,放在他们家,却让人无比忧心!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娶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男未婚,女未嫁,儿子为何娶不得?”
若论执拗,李靖和称第二,还真没有人能爬到他都上去摘那第一的桂冠。
“靖和,你素来聪明,难道还想不透其中的缘故?”董小宛大失所望,这几年下来,本以为他已经能挑大梁,却不料竟还保留着这样的一面,沉着脸道:“她当年失踪,皇上还有我们和陈家几乎用尽了办法去寻找,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捞着。五年后突然出现,却不是以陈家三小姐的身份,还姓了木・・・・…那女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的人!”
陈瑞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木尹楠失踪五年,大晋朝最大的势力寻找了五年都无果,可见她隐藏生息的本领有多大了。要知道她当年不过是个十岁还不满的小女孩,哪里来的这样通天的本领?必然是有人襄助。而那帮她的人,又会是什么人?
她如今突然出现,又不是以本来身份,还冠上了令人忌讳的姓氏,董小宛岂能不生疑?
董小宛的确早就猜出了木尹楠就是陈景然,然而在陈景瑞突然回朝之前,她还不敢确认,但满月宴过后,她却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若这世上,还有人能让陈景瑞如此不顾一切,甚至不惜散布假消息引得北夷人和南蛮人倾巢而出,用双方血拼的方式短时间内结束战斗的人,那必定是陈景然无疑!
董小宛有时候甚至都怀疑,陈景瑞是否与自己的妹妹有什么私情。要不是他风评一向不错,对七公主也尽足了丈夫的本分,她可能会忍不住认为那对兄妹之间有那苟且之事!
“楠儿不是那种人!”但李靖和虽然能够明白董小宛的想法,却丝毫不会像她一样怀疑。因为他已经知道,木尹楠的灵魂并非是这个时代
她说,她原本就叫木尹楠!
她用这个名字,根本别无他意,是他们自己曲解了!
然而,这样的解释,不说李靖和,便是木尹楠自己,也是无法说出
这种事,往好了说,可以是突然开窍,所以通晓前世之事,往坏了说,就是借尸还魂重生之毒心嫡女全文阅读!
毫无疑问,这事一旦传出去,所有人都只会往更坏的方向去想!
董小宛听了,气极反笑:“你又如何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其实,打从心底,董小宛并不愿意相信木尹楠会被人利用,成为他人手中布局的棋子。但事实胜于雄辩,五年前她只是个小丫头,为人虽淡漠,但身上总有种与世无争的气质,她聪慧而不外露,显见是心智极高之人。若是这五年,她一直稳稳当当的在陈家或是在京中长大,董小宛定然会乐见于她的成长。
然而,她偏偏失踪了五年!
谁知道她在这五年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而且,自她回京之后,董小宛便一直在意着。木尹楠虽然性子还是偏向于清冷,但与五年前相比,却有了长足的改变。她变得更圆滑,更懂处事做人,甚至与对她心存怀疑的李静柔都相处甚欢,后者现今更是对她深信不疑!
当然,董小宛不认为木尹楠会去害了李静柔,毕竟她对其兄长的情谊可见一斑。然而,她未必就没有其他的心思!
而且・・・・・・如果说当年皇帝和他们不过是猜测木尹楠可能是“那个人”的后代,到了如今,却是十成十的确信了!而这,也是李靖和与木尹楠最大的绊脚石!
他们之间,本就隔着一条天堑!
当然,这其中的缘故,董小宛是不会对李靖和说的。
“靖和,你与她青梅竹马,一直对她心存感激,母妃明白,这是人之常情,但你要明白,人心易变……母妃也不愿意这么想,可是这世间之事,半点不由人……”
“楠儿没有变!”李靖和不知如何劝说母亲打消疑虑,只能一直强调。
董小宛有些无力的望着自己的儿子,他分明根本就听不进她的劝说,便是说的再多,也不过是徒劳。摆摆手,她道:“靖和,多说无益,母妃知晓你听不进去,但这件事情,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我与你父王,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要她接纳木尹楠做自己的儿媳妇,此事,断无可能!
李靖和豁然抬头。
他看着洛宁王妃坚定的眼睛,与她不闪不避的对视了好一会,最终行了一礼道:“母妃,儿臣先告退了。”
洛宁王妃并不拦他。
李靖和走后,洛宁王妃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头痛的揉着眉心。
虽然他不曾说出来,可是眼睛里却明明白白写着。
“非卿不娶”!
董小宛是经历过情爱之人,她明白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
任凭她费再多口舌,怕也是无用。
看来……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
董小宛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她豁然起身,大声喊道:“来人!”
“王妃。”红鸢应声而入,恭敬的垂首而立,目光直落在自己的脚面上。
“去将军府,给陈老夫人下帖子,三日之后,请她过府一叙!”
“是,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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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你说了不算
接到洛宁王妃的邀请,陈老夫人有一瞬间的愕然。
难道董小宛被她儿子说动了,想娶木尹楠做洛宁王府的世子妃?
不!那绝无可能!
不过是一眨眼,陈老夫人便哂笑着否决了自己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不管是她也好,董小宛也好,都不是会一时冲动的人。她不是疼儿子疼的没有分寸的女人,否则也不可能牢牢占据洛宁王爷的后院,让堂堂一位王爷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
当然,其中秘辛,不提也罢,当年之事,他们自己都讳莫如深,自然没人会提起。
总而言之,董小宛是一个厉害的女人。
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的。
宠孩子也要有个限度,尤其是大户人家,很怕会教出败家子来。尤其,洛宁王府可只有那么一个宝贝疙瘩,绝不会听之任之。
想明白这些之后,那手中的邀请函蓦然变得滚烫起来,让老夫人觉得有些棘手。
不过,去,还是要去的。
只是回来之后,脸色很难看。
当晚便将刚从宫中回来的陈景瑞唤了去。
问他为什么要去宫中?那自然是皇帝不放心北边的战事,一再确认罢了……就算明知道他是特意回来看老婆孩子的,若是个体谅下属的,他其实应道给他几天假期。但问题是,陈景瑞虽然带了好消息回来,但战报却迟迟不见传来,他也是不得不如此反复询问细节。
他不懂带兵打仗,对局势却比陈景瑞更懂得把握。
“明日,就把木姑娘送走吧!”老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但她的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而这种平静的背后,隐藏着一丝坚决。
送走?陈景瑞眉头一皱,已经过了三日,父亲也和林文炳那边接触过了他正准备在离开前替他们安排一次相见――将士们班师回朝,他这个主将必须得在场,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回来过了,还是得来回再奔波一次――却不料祖母突然说出这样让人吃惊的话来。
不是都说好了吗?
而且祖母今儿居然称呼楠儿为“木姑娘”?
要知道,前几日,她虽然不肯搭理木尹楠,总是“她”“那丫头”这样的称呼着,但这也代表她还愿意将她当做陈家的子孙。
然而此刻,却是彻底否定了木尹楠的这一层身份,还有――血缘!
“祖母!”陈景瑞皱紧了眉头他长大到现在,从没有发觉自己如此心烦意乱过。纵然平日里有些事情脱离出了他的预料,也不让他如此难以接受!“这儿就是楠儿的家,您想送她去哪里?”
“家?”老夫人扯出一抹无奈的笑,那笑容里,仿佛包含着无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若你真为她好,就让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她既然能好好的躲了五年,想必再多个五年十年的也没问题吧帝国的黎明最新章节!
“不行!”把楠儿送回闽江去?不,这绝对不行・・・・・・陈景瑞已经从李靖和的口中得知,木尹楠在闽江那带是充作男子装扮,整日和一群大老粗光膀子的男人混在一起,那怎么行?
若他原先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他便不回再让她回去过那种生活!
“祖母,楠儿这些年吃了很多苦,更何况,她终究是咱们家的人……”
“不,景然丫头已经死了!木姑娘不是我们家的人!瑞儿,若你还承认自己是陈家的子孙便将她远远送走!”老夫人似乎打定了注意,一点都不肯松口。
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他们是为陈景然立了衣冠冢,可他们心里都清楚,那不过是做个样子的。祖母明明知道,楠儿还活着好端端的站在他们跟前,为什么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祖母百日里似乎去了一趟洛宁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能这么做,祖母。”陈景瑞缓慢却坚定的摇着头,不论如何,木尹楠都是他的妹妹,他曾经在心里发过誓,要保她一声平安喜乐,长命百岁的亲妹妹!
陈老夫人看了孙子一眼,对他的反对似乎没有听见一般,说道:“你知道今儿洛宁王妃同我说了什么?木姑娘人品是好的,我也相信她并未有意接近洛宁王世子,只是既然人家都开口了,你以为咱们还能拒绝吗?”
为什么不能?陈景瑞忍不住心头火起,他也并未料到,洛宁王妃竟然会想让木尹楠离开京城!
“祖母,洛宁王妃真的这么说了?”略略思忖过后,陈景瑞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董小宛并非霸道不讲理的人,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难不成我还会骗你?”老夫人恼道。
的确,自家祖母也不是那信口开河的,她既然如是说,想来即便不是明着说出来,也定是受了某些暗示的。
见他沉吟,老夫人再接再厉:“瑞儿,我知道你对木姑娘颇有怜惜,这样吧,你不是近日里就要前往北疆么?倒时候便带上她一道,亲自送她便是。”
不想陈景瑞却是淡淡一笑:“谁说我会送楠儿离开?”
“瑞儿!”老夫人不可置信的望着他,难不成她这许多话都白说了
“老夫人,大哥。”
陈景瑞正要回话,他是绝不可能送走木尹楠的,那是他的妹妹,若是连自己最重视的人还护不住,他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冷不防背后却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木尹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时候。
陈景瑞骤然回头,目光落在木楠带着笑意的脸庞上。她的眸光清亮,带着清明与了然,见他看过去,对他略带感激的轻轻额首,示意自己都听到了。
她听到了!
“楠儿,你放心,大哥不会赶你走的,你就安心在府里住下来!”陈景瑞连忙道。
老夫人这时候却不再开口逼迫,当着木尹楠的面,她还真说不出这样绝情的话来。
当然,让人将木尹楠这个时候找来的,自然也是她,为的就是让她听见前因后果。
老夫人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并不是她一定要赶她走,只是她留下来,对陈家,对陈景瑞,都没有好处抗日之铁血军魂。就算她不在意陈静,陈景瑞的前程她总还是会在乎的吧?
“大哥,我想去林姐姐那里住。”木尹楠垂了垂眼眸,再抬起时,却淡淡说道。
她们想让她离开,她就要离开吗?她木尹楠,何曾是那么知趣的人了?
老夫人愕然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说起话来淡淡的女孩子,眉头不禁紧紧地皱了起来,她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景瑞虽然也惊讶,但听见她似乎并没有听从的意思,也不禁松了口气,只是・・・・・・林姐姐又是谁?林小姐并没有跟着她哥哥到京城来……等等!
春分……好似也是姓林的?
难不成,她是要搬去春分那里?
春分与自己的关系,其实只有他们两人清楚,不过想来,春分也并没有对木尹楠隐瞒。也是,她们毕竟主仆一场,楠儿也了解春分的性子,多半不说也能猜到的。
他转头看了自家祖母一眼,见她紧皱着眉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楠儿口中的林小姐是府里头的春分,不禁暗暗庆幸。不过想来也是,春分从前不过是个婢女,祖母又怎么会关心她姓什么,而且即便知道,她怕是也想不到楠儿会称呼她为“林小姐”吧?
要知道,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是不可能被人这样尊称的。
果然,便听得老夫人问道:“林小姐是谁?木姑娘你还是不要去旁人府上打搅为好。”
却是根本不让她逃避。
木尹楠却笑道:“老夫人不必担心,林小姐与我情同姐妹,似自家人一般。”
谁为你担心了?老夫人冷哼一声。
再说情同姐妹?怕人家也是看在陈景瑞的面子上,不然她一个没有丝毫名气的孤女,如何能与一位小姐攀上交情?
眼见老夫人是误会了,陈景瑞却也懒得解释。
虽然他也不想让木尹楠离府,但相比起老夫人说的,那还不如让她住到外边去。
“既然如此,楠儿你便去吧!”心里打定了主意,陈景瑞开口道。
“瑞儿,你怎能同她一道胡阄?”老夫人怒瞪着孙子。
这是胡闹么?
木尹楠笑了笑,看了陈景瑞一眼。
这就是他为之言听计从的祖母。
对于不听从自己的话去做,就觉得无法理解的,并称之为胡闹。
明知是牺牲了自己的孙女,却依然理所当然的要求她离开。
这就是所谓祖母。
与她可敬可爱的爷爷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当然,老夫人并没有做错什么,站在她的立场,牺牲她一个成全大家是应该的。她不能让一个庶女影响了心爱孙子的前程,不能让眼看有了起色的侯府因她而败落下去。
“老夫人,我走与不走,可不是您说了算的!”“我只是大哥的义女,可不是您的孙女!”木尹楠不想看陈景瑞为难,终于开口道。
“你说什么?”老夫人然瞪大了眼睛,望着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却突然开口的木尹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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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气晕了
不仅是老夫人愤怒的不可置信,就连陈景瑞都是吃惊的看着木尹楠。
木尹楠这样说话,论起来,已经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当然,这是以她本身是陈家三小姐的身份算的。
然而,在族谱上,陈家三小姐已经因为“意外死亡”而被剔除了,她也就成了不存在的人
陈家三小姐已经死去,她只是木尹楠而已。对于这个并不曾维护过自己,甚至放任小吴氏将原身害死的祖母,木尹楠并不觉得她值得自己去尊重,真要算起来,她也是凶手之一。
放任有时候也是一种谋杀。
所以,在整个陈家,于木尹楠来说,大半人都是原主的仇人,是害死她的凶手,其中也包括了原主的父亲。而没有动过坏心思的,反倒是陈景秀陈景安姐弟,所以她对他们稍显宽容。唯一对她好的,就是陈景瑞,所以她承认他是原主的大哥,因为她知道,哪怕自己没有代替原主,陈景瑞也会对原主好。
而下人之中,卫嬷嬷本来该是最亲近之人,随后才是春分。但木尹楠不是原主,她一直就觉得卫嬷嬷忠诚的有点不太正常,她的生母如果只是一个秀才的女儿,哪里找来这么忠心的嬷嬷?就算她有着前朝的血脉,也有些太过了。
所以,在理智上,她对卫嬷嬷并不反感,她的确没有伤害她的理由,相反还一直护着原主。但如果她真的格外忠心,原主又如何会突然夭折?以她并非陈家下人的身份,请个大夫过来还是足够的,没道理连个小小的伤寒都治不好。
其实在这个时代,伤寒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病症。
所以,她反而更亲近一开始有些犹豫要不要帮助自己的春分,良禽择木而栖。春分的犹豫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有点势力,但选择之后就不会改变,一条路走到黑,她也算难得了。
而且两人互相表明身份之后,隐隐约约就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情,像是惺惺相惜,又似相互扶持,不再是主仆,不再是依附关系。其中的利益交缠也慢慢变得淡薄,到了如今,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之间的喜悦。
所以。她这样对老夫人说话,心中没有丝毫的愧疚感,本来嘛,老夫人的孙女已经死了,要求一个死人对她恭恭敬敬。孝顺非常,那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就算原主的灵魂还在,恐怕对老夫人也只有恨了,哪还会想着去孝顺她超级贴身保镖。
她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是有点问题的,一般人接受不了。疼她如斯的陈景瑞还无法接受呢。更枉论是旁人。如果是以前的春分,大概会把自己的心思掩藏起来,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但现在。或许是受了木尹楠性格中的张扬面影响,春分也渐渐不愿意在委曲求全。
而她本人,更是如此。
又不是怕她,又没欠她什么,没被抓到小辫子。她凭什么要委屈自己?要是老夫人只是不能承认木尹楠的身份,心里却是疼她这个孙女的。那木尹楠也可以勉勉强强。但老夫人是那样的人吗?别开玩笑了,如果有人这么说,木尹楠不介意赏他两个掌掴。
陈景瑞虽然吃惊,也觉得木尹楠这样不太好,但说起来,她这话是没有错的。她已经没有陈三小姐的身份了,凭什么还要听你们陈家人的安排?她听陈景瑞的,那是因为他对她真诚,不会去害她,对自己好的人,她还是知道要去回报的。可别人?得了吧!
是以,吃惊归吃惊,他却没有如老夫人预料的那样去责骂木尹楠,而是道:“楠儿说的也没错,既然祖母不喜欢她住在这里,就让她出去住也好。”
就是故意曲解了老夫人的意思,把“远远送走”改成了不让她住在府里。
反正只要木尹楠还在京城就好。
北边的战事马上就要尘埃落定了,他回来之后,就能就近照顾他。陈景瑞十分清楚,在之后的十年,大晋朝都没有太大的战事了,他也有了足够的地位,剩下的时间就可以用来经营自己的生活,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他重生一世,若是连自己要保护的人都护不住,那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陈景瑞的态度显得强硬起来。
老夫人更是难受,两人的态度出乎她意料。本来她开了口,陈景瑞总是会听的,就算不是立即应下,也会考虑过后再做决定,哪像这次,直接当面驳回,还是用这样的方式,根本就是生生打了她的脸!
而且,她虽然和陈景瑞谈之前,把丫鬟婆子都支出去了,可带木尹楠过来的心腹却还在。虽然是心腹,但那也是下人,在下人面前被打脸,老夫人就有些受不住了。
她只觉得腹中一团怒火在燃烧,脑子里有根弦骤然崩断,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还好她身后是软榻,没有倒在地上。
“祖母!”陈景瑞猛地大叫一声,心里一揪。还好他眼疾手快,扶住了老夫人的身子,没叫她磕碰着,同时对着外边的下人大吼:“快,去拿我的名剌找太医来!”
下人们呼啦啦的涌了进来,两个壮实的婆子轻手轻脚的将老夫人抬到了拔步床上平躺好,又使人将李静柔身边一个略懂医理的宫女唤了来,让她做急救。
李静柔当然也闻讯赶来了,看着乱成一团的屋子,皱了皱眉。
陈景瑞守在老夫人床前,显然是没心情说话了,木尹楠倒是气定神闲的很。她大约是自知帮不上忙,因此只是站在一旁不给添乱。
“楠儿,这是怎么了?祖母怎么突然晕倒了?”李静柔偷偷拉着木尹楠问道。
木尹楠也不瞒她,说到底,李静柔才是这个府邸真正的女主人。趁着陈候小吴氏他们还没到,飞快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说起来夫人:“只是急怒攻心,上了头,没大碍的。”
有安心在,木尹楠自然能够有把握不会气死老夫人。当然,这也要归功于老夫人一直保养得宜,平日里身子不错的缘故。
李静柔是相信木尹楠的,她甚至觉得她是个十分优秀的大夫,只是身为女子无法出去行医罢了重生之互联网帝国最新章节。因此听了她说木尹楠说老夫人没事,就不怎么担心了,反而说起这件事情来:“祖母也真是,怎能自作主张。大伯母也是的,不愿意就罢了,哪有这样做的道理。”
她倒是全然偏着木尹楠了,毕竟她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相比起人多势众的威武侯府和洛宁王府,根本就是处于弱势的。
“多谢大嫂。”木尹楠笑了,听到李静柔这样宽慰自己,她还是高兴的。不管对错而言,她能站在自己的立场去想,就很值得她感激。
“谢什么,我还是你大嫂呢!”李静柔白她一眼,其实真没必要感谢,毕竟真当着老夫人的面,她也不会这么说,不怕真把老夫人气死啊?那两位,可都是长辈来的!不过这会就没那么多避讳了,反正除了木尹楠谁也听不见:“不过楠儿,你真要搬出去住吗?”
“是,老夫人的意思,她似乎要留在京城了,我不想在这儿碍她的眼。”
“什么碍眼不碍眼的,自己家都回不得?”李静柔有些生气了,说道。
老夫人想在京城颐养天年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也不介意。毕竟是陈景瑞的祖母,早几年的时候,陈景瑞就想这么做了,只是老夫人一直不肯点头。如今她肯留下,也算是了却了陈景瑞的一桩心事,李静柔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顶多是多个人吃饭罢了!难不成老夫人还能拿辈分来压她?这儿可是京城!
而且,她一直觉得老夫人比小吴氏强多了,如果是小吴氏要留下,她是一定不乐意的。
老夫人一个女人支撑侯府这么些年,自然是个明事理的,有这样一位长辈在家中,她也乐的轻松,说不得,老夫人还能帮她管管府里的杂事,那多好啊!她如今可是决定了要自己带孩子的,也想多挤出点时间了。
本来真觉得老夫人是个不错的祖母,可现在她觉得老夫人就是个老糊涂!
大伯母开口说了什么话,李静柔倒是能猜出一些,大不了就是不乐意靖和堂兄和木尹楠的婚事呗!可那又怎么样?大伯母那个人,是不会去为难一个小丫头的,既然不乐意,拘着楠儿不让她出去,和李靖和碰面也就是了,犯得着赶出去?
这不是有病吗?
再说了,真要赶走了,以为洛宁王妃就不会担心?靖和堂兄可是不安牌理出牌的人,说不定木尹楠前脚刚被送走,他后脚就跟去了!
以她对李靖和的了解,这个可能性真的不低!
老夫人恐怕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一时没想清楚。
想到她被木尹楠气的急怒攻心,李静柔也有些心软,一个老人家,总是受不得子孙不孝顺的。
哪怕她并不喜欢这个孙女。
“回头跟祖母好好说说吧,我舍不得你呢!”李静柔道。
她不想木尹楠出去。
这么一个医术好,不爱生事的人,又是丈夫的亲妹妹,她当然觉得惋惜。
木尹楠摇摇头。
李静柔便叹了一声,知道她打定了主意,也不再多劝。
这时恰好陈候进来了。
他满脸沉怒,一进门就像木尹楠走去。
一露面就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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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闹腾
这是想动手了。
可木尹楠会乖乖站着挨打吗?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的性格,她从来都不是这种人。
而且,在前世时,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除了爷爷,但爷爷也舍不得打她。
陈俊的手只往下挥动了一半,就再也动弹不得。
他吃惊又恐惧的张大了嘴。
面前这个少女,是他的女儿,但这一刻,他根本无法生出一分自己是她父亲的念头来。
他还有女儿,陈景慧与陈景秀,她们都是典型的古代女子。一个大方温婉的大家闺秀,另一个虽然养残了,但不露出她的心机的时候,也是十分可人的小家碧玉。
但……面前这个少女绝对不是她两个姐姐那样的。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了解这个小女儿,所以他也说不清她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不过绝对不是温婉,也不可人,但也不粗俗、泼辣,相反,站在他身前比他仅仅矮了一点点的少女,看上去十分的优雅。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只纤细洁白的素手钳制住了他的手臂,好像没怎么用力,也不让他觉得疼痛,他却半点都动弹不得。
“放手!”陈俊吃惊过后,掩藏起那丝并不明显的恐惧,恼羞成怒的吼道。
“老夫人还昏着,还请您小声一些。”木尹楠觉得耳朵很痒,于是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她的眸光清冷如水,看着这个“曾经”是她父亲的男人:“没想到,侯爷嗓门还是挺大的,并不像传闻中那样的温柔嘛!”
陈俊老脸憋的通红。
这要是从和自己交好的官员口中听到,无疑是一种调侃。但现在“调侃”他的却是他的女儿……他知道少女的身体中流着自己的血脉,心里却生出一种不愿意承认她是他的女儿的情绪来――谁家的女儿会这么大大咧咧的调侃自己的亲爹?早就被大耳瓜子扇死了。
当然。他本来也是想扇她的,但问题是,他和她比力气,竟然输了。
而且输的这么彻底。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输给了一个半大的少女,虽然这个少女刚刚及笄,身量也比一般女孩高的多,但从外貌上看,她似乎还没有完全长开,面目上还有几分生涩。
这种感觉让人觉得不舒服。就像是一个将军打架输给了穿开裆裤的小屁孩。
“放开!”他从善如流的改成了低声咆哮。
“侯爷是在命令我?”木尹楠眯起了眼睛。
在联邦学院的时候,她也有过教官,进入军队之后。每升一级,也都会有直系长官。她对这种语气十分的熟悉,而她,也最讨厌别人用这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对她说话。
所以,她才努力的一级一级向上攀爬。用最短的时间成为最年轻的少将,而当她拥有了那样的成绩,功勋闪耀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即便是上将大人和她说话的时候,都是和颜悦色的。
这个男人凭什么?仗着他“曾”是她的父亲么?
木尹楠从容不迫的笑着诸葛孔明纵横异界。
不,她是不会承认的。这种只知道躲在女人的羽翼之下,小心翼翼的活着,从来不思进取。贪恋温柔乡,只活在自己的世界的男人,不配做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是那个战死在异星,身形高大伟岸的英俊男子。
眼前这个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小畜生,还不快放开我!你想气死你祖母。再弑父吗?”不知为何,陈俊看着她的笑容,内心却陡然慌乱起来,以至于开口时,甚至有些口不择言起来了。
原本不想介入他们父女之间争执的李静柔,这时不得不站出来开口了:“父亲大人,还请慎言,祖母只是昏过去了,夫君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陈俊一怔,母亲没……那为什么传话的人……
木尹楠感觉到了他情绪的松动,这个男人至少还是有一点可取的,那就是对老夫人实在是孝顺,但现在着实对他看不顺眼的她,也不会错过奚落他的机会:“侯爷还真是孝子呢!老夫人还没死呢,就惦记着替她报仇了……”
陈候被她说的噎住。
而他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和女人痛苦的声音,尖利而刺耳:“我苦命的婆婆啊……”
是小吴氏终于姗姗来迟了。
“哟,连哭灵的也叫来了。”木尹楠毫不留情的讽刺。
引得李静柔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底的诧异毫不掩饰。说来,这已经一年多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木尹楠如此尖刻的一面,她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扬起了藏在肉垫之中的利爪!
听着小吴氏那哭丧一般的声音,陈俊忍不住狠狠的回过头:“你给我闭嘴!”
哭嚎着脸上却没有半滴泪水的小吴氏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夫君,我……”
“老实呆着!”陈俊的目光扫向了她的身后,其中一个婆子正是先前跑去向他传话的人。
明明比他还先得到消息,为什么会比他晚来?
陈候不是蠢人,要是这时候他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就真是连傻子都不如了。
小吴氏一哽,愤愤的扫了木尹楠一眼,只得闭上嘴。
其实,她一直在隐蔽之处等着,眼见陈俊冲进屋就要去教训那个臭丫头了,这才施施然的跟进去。一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也想抢占她女儿的位置,做梦!
她心底也怨恨陈景瑞,没了一个三丫头,又冒出来个姓木的,反倒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知道心疼,弄得跟个外人似的!
这才真是个蠢的,到现在也没看出来丝毫的端倪。
但是面前的场面似乎并没有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发展,木尹楠好端端的,脸上连个红痕都没有,更别提是看见她狼狈的样子了,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好端端的长在身上。
反倒是她自己,进门还没怎么开口,就被喝骂着让她闭嘴了。
小吴氏在陈俊面前,一直都是个很听话的女人。多年夫妻,让她对这个男人知之甚深,她知道,陈俊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如果她继续开口,不管是辩解还是讥讽木尹楠,都只会让她更加厌恶自己,因此,她很有自知之明的闭上了嘴至尊冥神。
“外面怎么这么吵?”陈景瑞这时候也从里屋走了出来,老夫人安置好了,本来他是想一直守着的,但突然听见外面的吵闹声,尤其是陈候的咆哮和小吴氏的哭闹,担心木尹楠吃亏,于是吩咐了下人守着,自己走了出来。“爹,你来了。”
从头到尾,陈景瑞都没看小吴氏一眼,更别说是向她行礼了,就连个称呼都没有。
小吴氏忍住气,陈景瑞现在的地位比陈俊还高,她还真没底气敢去挑衅他。
他是前任留下来的嫡子!还是个很有出息的嫡子!
陈俊看他的目光跟看宝贝没什么两样!哪怕是她敢在背后说他一两句坏话,传到陈俊耳中,他都能冷落她半个月!
一个有出息的嫡子,可比妻子重要的多了。
小吴氏不是不反酸,可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和陈景瑞叫板的资格了。
她只能忍!
“你祖母怎么样了?”看到儿子,陈俊的面色好看了些,问道。
“已经好些了,就是还未清醒,要等太医来看过才知道。”陈景瑞皱眉道。
“都是这个孽……”陈俊忍不住还是生木尹楠的气,但看了眼小吴氏,却没把“孽障”“不孝”这样的字眼在放在嘴边了,生生憋了回去,说道:“你这义妹也太不像话了!”
陈景瑞好脾气的笑笑,他不会去跟陈俊争这个,没有意义了,眉头都不挑一下的说道:“楠儿她很快就要搬出去了,日后祖母看不见她也就没事了。”
还叫她楠儿!
陈俊心里堵得慌。
“楠儿只是和祖母合不来,人还是挺好的,日后父亲了解她了,怕也是会喜欢的。”陈景瑞嘴上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随后转头对李静柔道:“柔儿,你带楠儿去收拾一下吧,我怕祖母看到楠儿又要生气,你替我去安排一下。”
安排的意思是,多给她准备些东西。
李静柔应了,带着木尹楠下去了。
她就这么离开了?陈俊等着那简直是“扬长而去”的背影,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爹,别看了,再看那也不是您的女儿!”陈景瑞笑着,说的话却突然变得格外的戳人心窝子,让陈俊忍不住皱眉。
“瑞儿,你到底……”
“爹,我想通了,然儿毕竟去了,楠儿虽好,到底不是楠儿,让她住在府里,的确不妥。楠儿长于市井之中,难免和你们合不来,祖母日后要留在府中的,我就不留她了。”
“……”
“爹,您老也一把年纪了,跟个小丫头叫什么劲?不怕旁人笑话么?楠儿她还没安弟大呢,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就别放在心上了。”
“……我知道了,我不会跟她计较的。”
陈俊还能怎么样?
他都这么明着袒护了!
“那爹,您什么时候回扬州?”
陈俊豁然抬头:“你这是赶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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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不会低头
陈景瑞只是微笑。
刚刚跟着小吴氏的脚步才踏进门的陈景秀和陈景安错愕的看着自家大哥,他居然赶他们走?
陈景秀自然不甘心,她第一次来京城,也还没多久,才刚刚感受到极致的繁华,她不想回去。
陈景安受妻子穆行烟的影响,反倒对这儿没什么好感。他念的书多了,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骨子里却染了读书人的一些风骨,京城这个权利的中心,没有让他沉迷太久。
当然,穆行烟在这其中有很大的功劳,她似乎很懂男人的心里,每每都是在丈夫即将陷入其中的时候,恰大好处的点出藏在其中的阴暗处。
小吴氏也不愿意,但她知道,她现在不适合开口。
这里是将军府,而且府上还有一尊公主大佛。
她这个婆婆,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父亲愿意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很快就要走了。”陈景瑞道。
陈俊顿时尴尬了。
儿子要走了,宅子留下妻子和年幼的儿子,做公公的放着主宅不呆,却带着一大家子人留在儿子和儿媳妇的住处,其实是不妥的。
如果是儿子跟儿媳妇跟着他们住,那是理所当然的,但反过来,就不合情理了。
他又不是要靠儿子养着。
母亲留下却是理所当然的,一来可以帮衬孙媳妇,二来,孙子替儿子奉养祖母,只有被人夸赞的份。
虽然他心里还是不舒服,但此刻已然点了头:“你走之前,我们就要回去了。”
很快太医来了,替老夫人诊脉过后。告诉众人只是急怒攻心,养几天就好了,陈俊着实松了口气――说实在的,他也很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将母亲气出个好歹来。
太医走之前,李静柔也回来了,她的脸色淡淡的,对众人没什么热情,只跟陈景瑞说了一句楠儿走了:“她身边那两个丫头是楠儿自己买来的。我让她们跟着伺候她去了。”
小吴氏撇了撇嘴,一个乡下丫头拿来的银子买丫鬟?
但那两个丫鬟她也见过,没什么可取之处。的确不是宫中的宫女。
可见是陈景瑞拿银子贴补她了。
倒是不见他拿银子给家里花。
――其实不是没有,只是老夫人留了下来,没让她知道。
孙子孝顺她知道就行了,他不想继承侯府,她现在也不强求。但该给陈景瑞的,她也不会少了他的――那是陈家的嫡子长孙!
陈景安不是不能当侯爷,前提是,穆行烟掌家!
小吴氏暂时对这一切打算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她是不会消停的。
她算计着想让儿子继承侯府。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儿子?
陈景瑞没说什么,只是示意他知道了,从妻子的眼神里。知道她还隐瞒了一些事情,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晚上老夫人醒了,和陈候单独说了会话超级贴身保镖。
隔了几天陈俊果然带着妻子和儿女也离开了,老夫人则留在了京城的将军府中。
木尹楠竟然真的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过。
老夫人难免有种无处使力的感觉。
好在,陈景瑞返回北疆之后。李静柔虽不能做到承欢膝下,但因有曾孙可见。老夫人还是十分高兴的,很快便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说起来,卫氏老夫人虽并非京城人士,但京城卫家也的确是她的本家,年少时,她也是曾来过一两次……那还是殷朝的旧事。自当朝太祖登记之后,她便一直跟着丈夫一家蛰居扬州。
旧地重游,老夫人很快就将心中的不快抛到脑后了。
其实陈景瑞和木尹楠说的也不错,洛宁王妃并没有要将木尹楠强行迁离的意思,只是希望她能够阻止她再与李靖和见面。
当着洛宁王妃的面,老夫人只是淡淡的应了下来。然而她考虑的比洛宁王妃还要多,所以才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只是没想到会遭遇这样强烈的反抗。
即便是小吴氏进府之后,在侯府之中依然说一不二的老夫人自然是会恼怒的。
但冷静下来之后,也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太过激了。即便是有了这样的心思,又怎能当着面说出来。更何况为了激走木尹楠,她还故意让人喊了她在门外“偷听”。
但不管是陈景瑞,还是木尹楠的反应,都出乎了她的预料之外。
这让她对陈景瑞对木尹楠的维护有了新的认识,同时也发现,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已经不是她能够掌控的人了。
老夫人内心深处,其实是高兴的。
她希望侯府有这样的一个继承人,有魄力,有自己的决断力,而不是像自己的儿子一样,遇上一点大事,就要跟她商量。
她不可能一辈子都替他做决定,也不可能活的比儿子更长。
就像这一次,为了给曾孙取个名字,陈俊就跟她商量了大半天,还是她一锤定音。
陈家的第四代,续谱该以“哲”字,因着是长子嫡孙,便唤作哲桓。
桓字,本意是柱子,不管陈景瑞日后是否继承侯府,他的长子都是要成为家中的顶梁柱的。
这件事当然也传到了木尹楠的耳朵里,而且是李静柔特意使人告诉她的。
“倒是好听。”春分首先表示了肯定,“寓意也好。”
“桓儿……”木尹楠嘴里念了一遍,摇摇头,听着怎么那么像患儿呢?陈哲桓可是个大胖小子,不是什么病恹恹的药罐子:“还是叫桓哥儿好了。”
春分抿嘴笑了笑,看她那避讳的样子,现代人根本不讲究这个了,看来她是真的挺在意陈景瑞的儿子的。
“你呢?有什么打算?真要在我这里一直住下去?”春分看着她,木尹楠悠然的躺在屋里唯一一张沙发上――因着木尹楠拿出了弹簧的制作工艺,她屋里的布艺沙发已经干脆换成了皮的,虽然是毛皮拼接而成,不是那么浑然天成,但也有种质朴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种沙发,现在也开发成了她店铺里的新产品,独门独家的手艺,坐着又舒服,大一些的双人沙发还能当软榻用,销量很是不错,可谓是供不应求。
宫里和将军府里自然是要提前上供的,春分可不是那不懂事的人,挑了最好的送去,也承诺了每有新款,都会给送去重生之互联网帝国最新章节。
这沙发的工艺其实不难,但要做成成品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现在是纯手工制作,一件成品,也要花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来做。而且好的皮毛也是有限的……下一次新品出来,说不准都是一两年以后的事情了,是以春分丝毫不担心亏本的问题。
“你这里舒服多了,也自在。”木尹楠笑着道。
这当然是她的真心话,不管是侯府也好,将军府也好,无形的规矩压得人都透不过气来。所谓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就连普通人家都是如此,更枉论是高门大户。
春分可以理解,因为现代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人们拥有相对的自由罢了。
但木尹楠不同,她从骨子里就是不服管束的。
她自有一套自己为人处世的观念……当然,那也是联邦时代的规则。
联邦时代,虽然有政府,但人民却并非一味的听话。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就能拥有更多的自由,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拼命的想要成为高等战士。
机甲也好,古武也好,都是一种获取自由的方式。
也不是说没有欺压,没有仗势欺人。但如果自己的战斗力破表,已经能压制欺压自己的家族,不是就不必担忧了吗?
韬光养晦是必须的,为的就是一飞冲天那一日。
就如她刚刚穿越而来的时候,孱弱的身体让她只能遵守侯府的规矩,但现在,她已经有了和老夫人当面叫板的底气,哪怕是皇帝站在她面前,她也一样能做自己。
同时,亲情也束缚着她,她不想让陈景瑞两头为难,所以只是选择了搬出侯府,而不是彻底撕破脸。
怪不得爷爷说,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要轻易对任何人付出感情。
感情会成为一个战士的牵绊。
“罢了,你爱住就住吧,哪天……”春分说着,忽然又住了嘴。她是想说,哪天想回去了,就回去吧!
她是把木尹楠当成了离家出走的少女了。
可事情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有一天木尹楠自己回头了,等于是像老夫人低头,像这个时代低头。
彻底低头?
就连她自己都做不到,更何况是木尹楠!
所以她干脆不说了。
“你放心,若是你哪天烦我了,我再去买个院子就是。”木尹楠轻笑起来,故意曲解了春分的话,笑道:“离开的时候,大哥可是给了我不少银子傍身呢!”
春分白了她一眼:“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罢了,知道你是个小富婆了!我当然是要留下你的,等着你的房租吃饭呢!”
这就是玩笑话了,意思是她不会再提这件事情。
“应该的!我有些倦了,去睡个午觉,晚上咱们出去吃,我请!”木尹楠故作豪气的说道。
“好啊!我一定挑最贵的馆子,吃穷你!”春分也笑道。
木尹楠顿时露出一副心疼的样子,让春分笑的直不起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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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猫腻
木尹楠现在就住在春分租在富春街的院子里,富春街也算的上是京城一条有名的胡同里,这里虽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聚集的居所,但能在这地儿买得起院子的人,少说也是非富即贵,可见春分这些年当真挣得不少。
何况,她的宅院并不止这一处。
也许是春分还保有着前世身为现代人的习性,她很喜欢置产,倒不是田地,那玩意她也不会侍弄。春分是生长在城市的小孩,对农田没有太大的执着,也无法想象自己买下一下田地种地的样子,因此除了有一个陈景瑞送的小庄子用来种些反季节蔬菜外,就没有多余的田地了。而她手中最多的产业,就是宅院,或者说,是一些没什么人要的空宅和铺子的铺面。
一般来说,一个国家的中心城市,总是寸土寸金的。而之所以京城了会有没有人想要的空宅,多半是这些房子里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就是所谓的“凶宅”。要么死过人,要么就是住在那个地方的人们总是遇到一些诡异背运的事情。
春分不是不担心,可她也隐隐有自己的想法。虽然穿越重生让人匪夷所思,但鬼怪害人的事情她却从来没碰上过。还有一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从来没有害过人,自然不是特别害怕这些东西。
但她也不会特意去住那种房子来证明没有问题,所以才会在富春街买下这一栋三进三出的大宅子超级贴身保镖。别说,有钱了就是好,前世她想要这样的一个四合院,没个一两千万根本拿不下来。而她买下来总共也就花了八千两,还是带全套家具的,很是合算。要不是本来的主人被贬急着用钱,而且也是看在陈景瑞的面子上。这个价钱还真拿不下来。
从内心而言,春分并不喜欢以势压人,但那时手头能够调用的银子实在不多。再说八千两的价格,也属于中游,并不十分低廉。
以三进三出来说,这宅子的面积有些大,主要是这原主人家的人口也不是很多,所以更多的地方留出来做了院子,不然就是建个四进也是足够的。春分是喜欢原主人对院子的布置,不然她也不是非要住在富春街不可。八千两。在稍微外围一些,都可以买个五进的“豪宅”了。
院子大,平日里一个人住本来就显得空旷。再塞进一个木尹楠还会填不满。不过有人作伴总是好事,别看她嘴上问她什么时候走,其实心里极高兴她留下的。
两人作伴,整个家里便多了些欢声笑语。
春分对下人不是严苛的人,可她也明白。不能对他们太宽容了,“恶奴欺主”就是主人家性子太好了才会倒霉的。所以她虽然不会随意打骂下人,但也不会把他们当成地位平等的人了――贫富差距就决定了人们的地位,就是现代还有保姆呢!而那些豪门之中,类似于古代仆人的存在也并不少见。
就算以前她自己也是丫鬟那又怎么样?没听过莫欺少年穷,农奴翻身做地主么?
不过木尹楠搬进来之后。春分明显发现那些下人似乎更加恭敬了,心中不由叹了口气。木尹楠生来就有着一种雍容华贵,除非她刻意为之。否则即使穿着最朴素的衣衫,也掩不住她身上的气势,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春分宅子里的下人都是直接通过中介买来的,她可没时间自己去培养一批,这些人有的曾在大户人家呆过。都很又眼力见,对木尹楠反而比对春分这个正主更恭敬。
木尹楠也是故意释放出自己的气场。她又不是瞎子,自然看的出下人们之中很有一些藏着小心思的人。这世上就没有百分百忠诚的人,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总会铤而走险,哪怕不做恶,也总有以权谋私的时候。春分的性子太过绵软,根本压不住这些人,她既然来了,自然要帮她镇镇场子。
其实这里就可以发现木尹楠的改变了,要是以前,她是不会多管闲事的,只要不干扰她的时候,下人们贪图一些小利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性谁能无私?
但现在她的性格中,却多了一些护短。
她这一段生命也已经走过了十年,在心中多多少少会留下几个人的身影,首当其冲的就是陈景瑞。这个大哥对她的关爱,她一直记在心中,将他划归到了自己人的分类之后,对他的事情就无法袖手旁观。就连他在意的人,她也会尽心尽力的去维护。春分陪伴她多年,不说从前的主仆情分,便是她归来这段日子,春分担心她过得不顺心一直陪着她,在她被“赶出”将军府的之后又二话不说的接纳了她,就足以让她将她当成知己对待。
北疆大捷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京中,虽然赏赐陈景瑞匆匆回京,让很多人都猜到了,可是所有人还是十分的高兴,可以说得上是欢欣鼓舞。这几日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股欢庆的好似过节一般的气氛,春分顺势推出的打折优惠活动,让很多商家都跟风,平民百姓们更开心了,不仅传来了好消息,还得了实惠。一时之间几乎街上所有的铺子都比平日里更热闹,就算那自持是老字号没有什么优惠的,也迎来了一个红火的旺季。
皇帝也十分高兴,他事先得了消息,却一直担心有什么变故,并不能完全放松。而他那里,除了大捷的消息之外,还有两份北夷人的议和书,愿意对大晋朝俯首称臣,这让他很是满意,不仅封赏了陈景瑞为“威武大将军”升了他的官,连带的留在将军府的老夫人都跟着升了一个品级的诰封。
陈景瑞封号之中的“威武”二字,自然是来源于侯府,而将军和大将军也是差了品级的重生之互联网帝国。以前虽然也有人私底下称呼他为“陈大将军”,但那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就是实打实的。
同时,威武大将军之子陈哲桓的世子之位也一并定了下来,刚刚出生的小毛头,从此就背上了一个世子爷的头衔。
“你真的不去?”春分挥了挥手中的请帖,轻声问木尹楠道。
将军府……不,如今改叫大将军府了。
大将军府喜事连连,当然要庆贺一番,不然就对不起这么好的气氛。请帖是单给木尹楠的,春分名义上还是大将军的人,进府赴宴自然不用请帖,不过她也没有太想去就是了。
“不去,去了还得看人脸色,我可没那么贱。”木尹楠在沙发上拱了拱,纤细的身子陷入柔软的沙发垫子中,看起来显得而有些柔弱。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纤细的女孩,身体之中竟然拥有远远胜过寻常武人的力量。
“胡说什么呢!”春分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这手感还真是柔嫩的不得了。
“回头你带我进府偷偷看看桓哥儿就是,老夫人不待见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木尹楠拍开她的手,笑道。春分最近似乎很喜欢对她动手动脚,木尹楠不大习惯,但也不排斥,她也知道这是两人关系亲近才能有的表现。
春分翻了个白眼,老夫人是不待见她,可她就待见老夫人了么?“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现在的祖母……血缘关系是抹不去的。”
想想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也就剩下那个懦弱的爹了。弟弟被后娘养的跟自己亲不起来,她也就不在乎了,后妈能有多好?可她还是偶尔会想念那个爹,纵然他没怎么对她好过。
那毕竟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啊!虽说她嘴上不肯承认,名义上也一刀两断了,可真的能就这么抛开吗?春分自认不是圣母款的穿越者,可真让她一点都不在乎,她是做不到的。
木尹楠淡淡的笑了笑,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老夫人是她的祖母没错,但……有没有血缘关系,却还两说。
她不是信口开河的。
以前住在侯府的时候,她就奇怪,老夫人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养出一个懦弱的儿子来。如果说她本身是个性情柔弱的妇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并不是,就看她拿捏小吴氏的手段,就能瞧得出来,她的性子十分要强,可陈俊为什么就那样了?
而且,陈俊对老夫人恭敬孝顺,却没多少亲近,亲母子哪有这样的?
老夫人牢牢的把着陈俊的嫡长子,看陈景瑞的性子就知道,他跟他爹其实真的没多少相似的地方,既然他能养出一个陈景瑞,作为亲儿子的陈俊,怎么就养废了?
别说什么天资之类的话,若论这个,陈景瑞还真的未必比得上陈俊!那个男人虽然性子柔和软弱,但脑子却清醒的很,若是好好教,能教成这样?
这里头有猫腻!
不过这些话,春分现在还不宜知道,她甚至敢肯定,除了老夫人自己,兴许就没有人知道事实了,就连陈俊也许也只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并不清楚!
“不去!”木尹楠掩饰的把脸埋在靠垫上,一副不乐意的样子:“要去你自己去。”
春分也没发觉她的隐瞒,只是无奈的叹口气,当她记恨老夫人,也就没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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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靖和相亲
木尹楠离了老夫人的眼底,人一下子自在起来了。陈景瑞不在京中,基本上也没人会管她,倒有些回到闽江那一片的氛围,就是春分有时候会爱唠叨。
或许是有了可以倾诉的人,春分性子里粘人的一部分就冒了出来。在下人眼里那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那么独立的一个人,一个女人,经营着偌大的产业,虽然心里多多少少都觉得人有点“不守妇道”,成天抛头露面的不像样子,但对白花花的银子像流水一样往她荷包里跑这件事情,还是十分羡慕嫉妒的。就是这么一个人,在人前精明,谈生意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的女强人,现在整天儿的粘着木尹楠,就连晚上睡觉也要挤到一张床上去,跟个没有安全感似的小女孩表现,让众人表示匪夷所思。
而另一边的李靖和,则显得有些焦躁了。他原以为,即便不同意,母妃至多也是不理会他的请求,没想到,却让董小宛如临大敌一般,整日里牢牢的看着他。他在朝堂也没有立足之处,等多是帮皇帝五叔处理一些“私事”,而自他自请赐婚那日之后,五叔也干脆不理会他了,让他连个脱离母妃视角的机会都没有。
在宫里的花园漫无目的的游荡着,他不禁瞥了眼跟在身后两个身体强壮的护卫,这是母妃从父王那儿特意要来的人,武力值不算特别高,但人家的长处是轻功。要切磋他绝对不会输给两人,但要想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难度却高了不少。毕竟李靖和不是木尹楠,他勤练武艺不假,力大无比也不假,却没有隐蔽和躲藏的经验,对他们根本束手无策。
想想如今母妃连进宫都要自己陪同。李靖和简直无语至极,更枉论今儿她根本就是拉着他来相亲的!借着皇后娘娘的东风,这些日子他都快将整个京畿未出嫁的大家闺秀瞧了个遍了!大晋朝的风俗要比前朝宽松的多,对男女相见并没有那么多限制,甚至男子与女子携手同游也是常有的事情,并不会因为这些而名誉受损,除非是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他不明白,母妃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会同意,为何还这样乐此不疲?而他见到的女孩子,外表性格竟然有向着木尹楠靠拢的趋势!难不成母妃想给自己找个代替品?如果真是如此。李靖和就只能哭笑不得了,并不是外貌或是性格相似,就能够吸引他的――他早就认定了那个女孩踏道最新章节。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李靖和也有些后悔,若不是他年幼的时候,不太“懂事”,以至于竟然她成了自己的“妹妹”,若是他早早明白自己的心意。或许那时她就能顺顺利利的嫁给自己吧?
至少那时,她的身份没有这么的扑朔迷离,局势也还算明朗,而且嫁给自己,也算是一种掣肘前朝余孽的手段,保不齐皇帝五叔会同意呢?
现在……皇帝五叔已经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
一个身后没有了虎视眈眈狼群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威胁?怎么配得上他皇族的子弟?
可是木尹楠是没牙的老虎么?
想到自己成倍增长的力气,李靖和苦涩的勾了勾嘴角。即便他天赋异禀,但如果没有段体术。也绝对不可能成长到这种地步,而且,他的段体术才刚刚完成了中阶,高阶的只学了点皮毛而已……木尹楠的意思,段体术似乎是一本基础的功法。并不怎么高明。
当然,功法什么的是他自己的想法。对木尹楠来说,那就是一本基础体术,跟这个时代的人们所以为的武功心法、功法什么的根本不沾边,要说起来,反倒是她教给陈景瑞的猛虎劲更符合功法的定义――是教人如何运用内力爆发气劲的武学。
李靖和不像陈景瑞那样是重生的,他其实接受木尹楠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的身份,还是花了一点时间的。但即便接受了,对她那个时代的东西还是无法理解的,反倒是陈景瑞不是接受,也压根没怀疑妹妹的身份,还是联系到自身,觉得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前世妹妹没有早夭,也许她一样会有现在的际遇呢?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纠缠于她所学是从哪里得来的?且不说她小时候一直独居小院,很少有人去看她,之后她还不是去了庄子上一趟吗?虽然一开始他弄反了,以为是李靖和教的木尹楠,但知道真相之后,就往世外高人的身上联想去了。
在陈景瑞的想法之中,木尹楠有些类似于武侠小说之中的王语嫣的样子――当然不是如今的那个王语嫣,而是春分所知道的天龙版王语嫣――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又格外聪慧,通晓各种武学。
而且就算哪天他知道了木尹楠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柔弱,恐怕固有的形象也很难一时改变。
这也是陈景瑞和李靖和的不同之处。
陈景瑞认定了木尹楠这个人,定位就在于她是自己的妹子,是需要他去保护的弱势群体。他无条件的信任并维护她,希望她这一生平顺幸福,像所有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过着相夫教子的平凡日子――是以,他并不看好李靖和。
李靖和则一直努力去了解木尹楠,想要知道她的一切,对她的所有未知都觉得好奇。这也很正常,就如同那些追星族一样,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去挖掘她的所有,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以,陈景瑞接受的是木尹楠作为自己妹妹的所有一切,李靖和却是看重这个人的本身。
当然,这也并不奇怪,毕竟两人的立场不同,有些许差别也是理所当然的。
李靖和一边为自己亲人的反应担忧,同时也因陈景瑞的立场而头痛。
陈景瑞反对他和木尹楠的婚事,这件事本身,是没有错的。站在哥哥的立场。王府并不是一门好亲家,他的妹妹值得任何一个男人以珍宝待之,简直就是父亲对女儿的心态!洛宁王爷虽然素有口碑,也只有王妃一个正妻,的确是专情的表率,但他虽没有妾氏,却还是有通房,有暖床丫鬟的,至于王爷睡不睡她们是王爷的事,别人就管不着了。
李靖和换个立场想想重生之我的书记人生。如果是自己,他也未必会愿意。
“世子爷,皇后娘娘和王妃传您去前殿呢!”一个小黄门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黄门就是太监,只不过是指刚刚进宫门地位比较低的一类内侍,通常也就是跑个腿传个话什么的作用,基本上是不会近身伺候主子的。
“知道了,这就过去。”想来。又是哪家小姐到了吧?
李靖和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看着身后面无表情的两个侍卫,他们在他的注视下,连个眼神的波动都没有,倒真是很有定力了。李靖和也知道,这两个虽然说不上是和父王一起出生入死的老人。但也是忠心耿耿,想要说通他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他也有自己的人手。只是这段时间,其中一部分原本属于父王的被收回,还有一小部分的人被父王和皇上五叔控制了起来,不让他们跟自己接触。而能够接触到的,就是以前作为他身边玩伴的几人。再加上那个刺头儿。另外几人就不说了,他们的父母都是府里的老人。比起他的话,还是王爷王妃的话更管用。
至于吴刺头……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指望这家伙能正经做点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无人可用……李靖和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无奈的悲哀。
他毕竟不是陈景瑞那样的重生者,又从小心智残缺,虽然从十来岁开始补救,以他的聪慧,倒也不输给那些从小就培养的世家接班人。但给他的时间毕竟太少,有些事情,却不是他光靠着聪明就能做到的。
就是那些世家的接班人,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想培养出一班属于自己的心腹,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传承,毕竟是世家最为看重的东西。
李家,曾经也是世家,只不过他们现在站在了国家金字塔的顶尖而已。
跟眼里不揉沙子的母亲斗斗心眼,他就已经处于劣势了,更枉论是人才出众的李长青和李长乐。他们一个安安稳稳的当了几十年的王爷,一个在众多皇子之中拔得头筹坐上龙椅,岂是年纪轻轻的他可以对付的了的?
若是他们愿意,让他几年见不到木尹楠都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哪怕她人在京中!而几年之后?恐怕那时木尹楠早就出嫁了吧?
李靖和的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紧迫感。
皇后和洛宁王妃端坐大殿,坤宁宫中笑语不断,不时有清脆的娇笑声传来。
刚刚走到殿门口的李靖和就有了种拔腿离开的冲动,要他同时应对父王和五叔的压力,他还能顶一阵,可面对这些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他就不是那么愿意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些女孩子,仿佛是遵循着一个模板制造出来的一样,哪怕模样个性都有差异,骨子里却是一样的。
见了一个,就不会再想见第二个。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给母妃请安。”
“靖和快起来吧!这孩子,平日里不是都叫五婶的么?”皇后娘娘慈爱的望着李靖和,笑道。
平日里也没见您这么说啊!
“娘娘,礼不可废。”开口的却是洛宁王妃,她笑着拉起自己的儿子,陪着皇后一起做戏,满脸慈爱的说道:“以前是他不懂事,如今大了,可不能跟小时候一样了。”
在座的几位小姐在他进殿的时候就已经低下了头,也有几个大胆的,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他。
洛宁王世子李靖和的俊美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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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母子之争
且不说皇后与洛宁王妃如何做戏,单就李靖和而言,他也的确没有再把自己折腾成一个傻子的想法。
难道变成了傻子,母妃就会让他娶木尹楠了吗?
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对两人的对话,他也只是报以一笑,清冷的样子,显得高高在上。他静静的走到董小宛的身后站定,就连目光的余角都没有施舍给那几个面露羞涩的大家小姐,薄薄的唇线抿的笔直,“低声”道:“母妃,您什么时候同意我和她的婚事?”
不知为什么,董小宛心中一寒。
李靖和微微的弯着腰,凑近了她的耳边说的这话,面带恳切的低语,那真挚的样子其实是很让人心动的。至少那一瞬间,几位夫人都眸光都是一亮,几位小姐的头也垂的更低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容颜胜过任何美人。
但他的性格,却并不像女子。
他低声说着,可声量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小,至少,再坐的夫人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以至于眼前一亮过后,又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能被邀请到皇宫之中的女子,至少也在六品之上。而有资格被皇后私下传召的,也得有四品的基础——面前这几位,可是真真正正的“夫人”。
李靖和在日前的满月宴上当众求亲一事,并没有传出去,她们这些女眷也没有亲眼瞧见,但别忘了,当时她们的丈夫儿子,父亲兄长却也都在席上。
回去之后,虽然不会传播,但家中之人,总是会当成笑话一般讲诉一二的。
李靖和口中的那个“她”。她们并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但想来皇上不曾同意,洛宁王妃又反对,必然不会是什么名门闺秀,怕是配不上这位世子爷的。虽说她们并不是很介意李靖和心里惦记着某个女子——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然而当众听到,还是会有不悦的。
毕竟皇后和洛宁王妃暗示的很明白,是想从她们的女儿这种挑选一个媳妇。
本来,她们对李靖和还是十分满意的。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洛宁王唯一的子嗣,也不是因为他的世子身份,这世上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了,也并非只有他一个。真想博富贵。还不如直接送入宫中——哪个亲妈不疼女儿?
洛宁王爷本就有痴情的名声,这几年他只有董小宛这一个正妃,皇室名正言顺的侧妃妾氏一个都没有。不过几个通房,根本算不得是王爷的女人,李长青的声誉还是不错的。
李靖和年满二十,听说王府之中他连通房都没有,让很多人都觉得。他应该是承袭了他父亲的性情,不仅不风流花心,还洁身自好,十分难得。
疼女儿的人,多半都愿意有这样的女婿。
可若是佳婿人选心中早就有了旁人呢?
他会不会一直惦记那个女子难以忘怀?会不会因此而冷落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这些也不过是她们肚子里的自问罢了,从古至今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官途。想来只要成了婚,未必就不能改变。年少时候的海誓山盟她们未必体会过,但谁还会没有梦想过一个完美无暇的英俊夫婿呢?可如今也不就那样。自己的丈夫缺点多多,日子还是一样过的。
重要的是,洛宁王妃曾承诺过不纳侧室。
单冲着这一点,就有许多人家动心了。
但李靖和当着她们的面向自己的母亲询问这样的话算是什么意思?看不上她们的女儿?
夫人们的面上不好看,董小宛更是连笑容都僵住了。
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强笑道:“靖和,你又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退下!”
前几天明明没有这样。虽然不满意,也算是有礼有节,只是没看上眼的人罢了。她心里虽然急切,却也不想勉强儿子,是以并没有匆匆定下来,可今儿他闹的是哪一出?
“是。”李靖和应承了一声,却没有马上直起身,反而声音更低,这一回虽没让夫人们听到,却叫董小宛差点跳起来:“母妃,儿子早已说过心有所属,您又何必苦苦相逼,甚至让侯府的老夫人将楠儿赶走?您一向最是仁善,为何独独对她如此咄咄逼人!”
她咄咄逼人?
她什么时候让老夫人赶走木尹楠了!便是再没法子,她也不会出这样的昏招!
董小宛气的浑身颤抖,一来是被这不孝子嘲弄的语气所讽,二来也是对侯府老夫人的自作主张生气,不过一个小女孩,哪就能让她忌惮到如此地步?
不对!
卫氏老夫人该不会是想以退为进吧!
皇后看出她的异样,连忙悄悄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一边笑道:“你们母子两感情可真是好呢!当着我们的面就说起悄悄话来了,真是让人羡慕呢!”
皇后拿着帕子掩着嘴轻笑。
董小宛强迫自己将儿子的话逐出脑海,虽然仍旧气恼,但面上总算没显露太过,勉强附和着点头:“这孩子从小就黏我,娘娘也是知道的,他小时候脑袋受过损伤,便是如今好了,有时候还是跟个孩子似得……”
不用她说的太明白,在座的人都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看看李靖和,想来果然是大好了,一个傻子可没有这样清明的目光,清明的都让人觉得有些发冷了。
既然他不傻了,那么那不纳侧室的话也就无效作废了吧?
几位夫人心里不禁掂量起来,有个长的比女儿还漂亮的女婿,真的好么?这招蜂引蝶的模样,怕也是守不住的吧?
人,总是偏心的。看你好的时候,自然千好万好,不好的时候,有点也成了缺点。
不过少女们的心思反倒没考虑那么多,未出嫁的女孩儿总带着几分天真。这么好看的人,要是成了自己的夫婿,那该多有面子?整个京城的大家闺秀都该羡慕了吧?
至于他喜欢谁……那重要么?高傲自信的小姐们个个都有把握让他喜欢慢慢喜欢上自己。
母亲不是说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
在做的女孩儿,大的不过十五六岁,小的更是只有十三四岁,有的青涩,有的纯真,有的甚至还有些懵懂重生带个神空间最新章节。她们去欣赏一个人的时候,基本上还是只靠自己的眼睛去看的。良好的外貌和有礼有节的举止。都能替李靖和打上很高的分数。
羡慕嫉妒恨这样的情绪,暂时离她们还有一点儿距离。
而且她们都是家中的嫡女,自认不会比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虽然还不知道她是谁,但一个根本不被洛宁王妃接受的人,出身又能高到哪里去?
说不准是哪个小官的女儿吧?
根本就没有跟她们相提并论的资格。
若是成了亲以后心情好了,说不准还能容许她进府做个侍妾什么的。
什么争宠什么手段之类的,对正室夫人可都是无用的。妾就是妾,这辈子都抬不了夫人。
只是不知道,那人生了一副什么样的狐媚相?能让李靖和这样俊逸的人儿看上眼,必是不会太差了……不过以色事人,又能有多长久?
少女们对潜在的情敌很有几分嗤之以鼻。
只可惜,李靖和的眸光不曾停留在她们之中的某人身上。也看不出他究竟中意哪个。要是能看出来就好了,也好早些准备着。听说前几日还有别家的贵女进宫,少不得也要打听一下。
要是自己能嫁过去当世子妃就好了。日后最少也是个王妃,那地位可是高的很。除了宫里的皇后、贵妃以外,没人能越过她去了。
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少女,已经暗暗有些动心。
便忍不住总是去偷偷观察李靖和,看他俊美的侧脸。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瓣,微微挑起的桃花眼。即便没有看着她们,都似乎藏着万般风情,叫人忍不住心痒。
李靖和五识敏锐,自然察觉的到。破不耐烦被人当成货物一样观看,忍不住冷冷的扫了那几个女孩子一眼。
只一眼,就让她们如坠冰窟,猛不丁的打了个寒噤。
……好可怕!
年纪尚幼的两个女孩儿,甚至心理存了些阴影,直到这一日离开皇宫,头一直深深的低垂着,没有再抬起来过。
董小宛气呼呼的带着儿子回了王府,当着李长青的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母妃出够气了吧?”李靖和踢了踢脚边的瓷片,脸上有些惋惜的样子。那可是父王淘来的古董,就因为母妃喜欢,这才放在了外边当摆设,没想到就这么给出气出没了:“若是无事,孩儿就告退了!”
“你回来!”董小宛看了看地上的细瓷碎片,也有些心疼,但破了也就破了,她也没办法反悔不是?深深吸了口气,唤他道:“你给我数清楚,什么叫把她赶走!”
“母妃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李靖和忍不住露了个冷脸,他不是不知道母妃自认是好意,他也绝对没什么不孝的想法,可一想到木尹楠差点被老夫人赶出京城,他心里头难免就替她委屈,更替自己委屈——他找了她那么多年,以为把她从外边带回来,容易吗?
“混账!那个老榅婆自作主张,关我何事?”
“真的不关您的事?”李靖和笑了。“既然如此,母妃又何必生气?儿子去歇着了。啊……对了,儿子今儿身子有些不舒服,明儿不想出府了,若是母妃想进宫陪皇后娘娘说话,不必叫上儿子一起了,带着妹妹一道去吧!”
说罢,他竟是拂袖而去。
这什么破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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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凯旋
董小宛心里有气,主要还是气苦儿大不由娘,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宝贝疙瘩如今竟是一点都不惦记她的好意。她这千般折腾万般求人,还不都是为了他?
公孙嬷嬷领了李静雅过来,一见王妃的面色不好,略一思索便知道多半又是和世子爷起了争执。前头过来的过来的时候还碰见了,往常世子爷总爱逗自家妹子两句,抱着玩一会,今儿只说了两句场面话,就推说自己有事要忙,独自离开了。
一个闲赋在家的世子,日日被王妃盯得死死的,能有什么事情?
这般想着,不由轻轻向着王妃的方向推了李静雅一把。
洛宁王府的这位掌上明珠,如今也才虚四岁,正是好玩的时候。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的缘故,小丫头的性子看着大大咧咧,骨子里却是个小人儿精。
顺着公孙嬷嬷的一推,李静雅扬着大大的笑脸就扑到了董小宛腿前,扒拉着她的膝盖往上爬,嘴里欢快的叫着娘:“母妃,雅儿想您了,您想雅儿了没有?”
看着小女儿纯真懵懂的小脸上写满儒慕,董小宛心情再不好,也被这两句话给勾的笑了起来,将她抱起来放在膝头,摸摸她满头细细的发丝,格外的柔滑:“自然想你这个小鬼灵精啦!昨儿和父王去西山好玩么?”
“好玩!”说起西山大营,还没大人腿高的小姑娘立时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可又飞快的垮下小脸,一脸期盼的望着董小宛:“母妃,父王说雅儿以后不能跟景瑞哥哥一样去打仗,是真的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长青的基因太狠,他们的女儿竟然成天的想着当个女将军。
或许也有崇拜陈景瑞的缘故,小丫头刚会认人的时候就被李靖和带着见过陈景瑞。自那之后便一口一个景瑞哥哥的叫个不停,浑然不觉得人家的年纪都足以做她的叔叔了。不过按着辈分,的确是该叫哥哥的没错,只是明明可以叫“陈大哥”的,不也挺好么?可这小丫头跟认准了似得,就是不乐意改口。
想着她年纪小,也就没人去纠正,却不想李静雅是真真的崇拜陈景瑞,扯着她父王天天给她说陈景瑞打仗的事也就罢了,左右就那么点残袍。几天也就说完了,就当哄孩子。没想到她却萌生出了当个女将军的念头,说是当将军很威风……
一个姑娘家。要那些威风做什么?让董小宛和李长青都头疼不已。
这不,每每有什么事她脱不开身的时候,就让李长青哄她说带她去西山大营,一哄一个准,就连丝毫犹豫不舍都没有!
董小宛看着女儿稚嫩的眉目。现在还小,但已经显出几分美人胚子来。她和李长青长得都是好看的那种,生出来的儿女也格外俊逸。虽然雅儿不如靖和小时候那么美的雌雄莫辩,但也比一般小女孩都漂亮精致的多,就连皇后娘娘也格外喜欢她。
“是啊!”她拍拍女儿因着她愣神而不依不挠的小爪子,笑道:“女孩家家的怎么能上战场呢?雅儿……那里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好玩。”
战场。是一个可怖的所在。
年轻的时候,董小宛是去过一趟的,作为李长青的家眷去探望他。然而只是在驻扎的大营呆着。那肃杀之气就让她不寒而栗了――女子之中,董小宛也算是胆大的,可便是她,也呆不住,很快就回转了。
她还没见到真正的战场。只是残留的血腥味,便让她难以忍受。真正带兵打仗的人。该承受多么大的压力?并非人人都是天生的杀神。
是以,董小宛其实是真心欣赏陈景瑞的,那么一个半大的少年,在战场上一呆就是几年,还活了下来,立了偌大的功劳,这孩子的心性,真是令人赞赏。
如果木尹楠只是陈景瑞的妹妹就好了,那她应当会欣然应允,毕竟,她从前也是喜欢那孩子的。那个看似木讷,内里却藏着灵秀的女孩子,本身也是很讨人喜欢的。
“为什么不能?”李静雅撅着小嘴,满脸的不乐意:“古时候不是还有木兰从军,还让人誉为美谈呢!”
董小宛哑然失笑。
“傻孩子,木兰从军只是个故事,有没有那事还两说。便是有,那你又知道她从军回来之后如何了呢?”
“我知道!木兰被当时的皇帝嘉奖,说她孝心可嘉,最后嫁给了将军!”李静雅兴奋的回道。
“那是骗人的。”董小宛叹了一声:“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你可知,古时候女子的名节,可是比咱们这会要紧的多了。就是与外头的男子多说两句话都是不妥当的行为,更何况是女扮男装去从军?便是如今,也是教人病垢的。她若不叫人发现也就罢了,既是发现了,那便是世人的口水就能将她淹死。”
“木兰不过是军户女,出身不高,缘何能嫁给将军?就是再有孝心,那将军的家人就能允了?顶多纳她做个妾罢了。”她说着,不禁冷笑道:“这世道,就是不公平的。女子再有功劳,到了最后,也只有被剥夺的份。”
李静雅似懂非懂,听得云里雾里。
公孙嬷嬷却是心里一凛,忙劝道:“王妃,慎言!”
董小宛对她使了个安心的眼色,又低头看着女儿:“看到了没有,就连说话,都不能随意说。”
李静雅看看母妃,又看看公孙嬷嬷,不知所措。
“你还小,这些暂时不需要懂。以后等你大了,母妃再教你。”董小宛勾了勾唇角,说道。
“是,女儿记下了。”
“王妃,”公孙嬷嬷见母女两的“谈心”告一段落,忙问道:“今儿还去宫里吗?”
“不去了,就在府里歇歇重生之超级衙内最新章节。他没那个心思,我逼着反倒成了恶人,让他去吧!”董小宛是有些伤心了。娶妻生子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情,她已经努力征求他的意见做到最好了,可他还是不领情,她有什么法子?还不如就冷他两天,她倒是想看看,她和李长青不点头,他还能跟那丫头私定终身不成?
就算他肯,以那丫头的性子,也未必就会愿意!
既然她都能顶撞老夫人出府,想来也是个心高气傲的,能无名无分的跟了他?
熬吧!且看谁能熬的过谁!
其实,这倒是董小宛太过高看木尹楠了。
若她喜欢李靖和,喜欢到了舍不下的地步,有没有媒妁之言又有什么关系?无媒苟合?这种事情她大小姐何曾放在眼里过?只要她乐意,当个单亲妈妈生孩子都木有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她有必要为了赌气而委屈自己吗?
李靖和的确是最合适她的男人,也是她心里喜欢的人,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因为这些,而飞蛾扑火。的确,她心里没有那条条款款的规矩,可是未必李靖和没有。就算现在他肯跟着她私奔,那么日后呢?远离京城,与长辈兄弟再无见面之日,难保他心里不会有怨言。
与其等着有朝一日大吵一架劳燕分飞,听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还不如就单身一辈子好了!她可不想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因为情殇而远走他乡,最后死在战场上。
说到底,虽然和自己前世的父母没什么感情基础,但他们之间的事情,终究还是影响了她的。
这一年寒冬过去,迎来春日,陈景瑞带着远征军凯旋而归。
京城之中早早就张灯结彩起来,家家户户都陷入一种喜庆的气氛之中。纵然战争离京畿的人们还很远,但打了胜仗就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老百姓们关心的只是有没有安稳的日子可过,听见好消息,也愿意去凑热闹。
大军进城这一天,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更有许多人翘首以盼――多是家中有亲人参军的,有平民百姓,也有高官眷属,车马与人群挤得东大门的街道拥挤不堪,难以行进。
李静柔一早得了消息,老夫人自持身份决定在家里等,她却不拘那些――她骨子里还是有些叛逆的,乐的老夫人不来,兀自寻了春分与木尹楠一道,在酒楼里坐着,临窗的位置早早就让春分留了出来,自家的铺子,想要个最好的位置自然轻而易举。
“这会也就能远远的看一眼,得晚上才能见面,宫里摆了庆功宴呢!”李静柔对二人解释自己为毛要来凑热闹的原因。
“夫人为何不进宫去等?”春分奇道,她是公主,想进宫还不容易?再说这种日子,皇后也不会拦着她不让去吧?
“庆功宴跟女眷没什么关系,一般是不让去的。我就是进了宫也是去陪着母妃和太后娘娘说话,宫里是非多,桓哥儿年纪小,我也不放心带进去。”李静柔摇头。
木尹楠闻言笑盈盈的看向窝在李静柔睡得香甜的桓哥儿,小东西睡得可沉了,嘴里还吐着泡泡,一脸天真可爱的萌样很是讨人喜欢:“嫂嫂怎么把桓哥儿也带出来了?”
“这不还没看过几次亲爹的样子么?叫他也出来先瞧瞧。”李静柔笑道。
木尹楠便抿嘴不再多问。
李静柔还是有些面嫩,不好意思说是特意带来让她这个姑姑看看的,才扯了这么个由头吧!
她虽是公主身份长大,心地倒是比一般人都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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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欠抽的木尹楠
木尹楠笑眯眯的请求抱抱小侄儿,李静柔自然没有不允的,由鸳鸯接手给抱过去。
鸳鸯如今对木尹楠是一点儿芥蒂都没有了,甚至有点儿同情这个知情识理的姑娘。
明明是侯府正经的小姐,却不被家里人承认――鸳鸯还没神通广大到了解所有的内幕,木尹楠的血脉就连李静柔都不知道,她当然也不会清楚,只以为是老夫人不喜欢,又因为被拐子拐走多年,侯府怕丢人不愿意人她了。
看老夫人的时候难免就有那么点唾弃的味道无良高手在校园。
这么对待一个才及笄的小姑娘,未免有些太不近情理。
木尹楠抱着桓哥儿,只觉得小婴儿身上阵阵奶香味好闻得紧。前世她见过的小孩子跟这个可没法比,那些孩子从刚出生就被隔离了,注入基因改造液,打小吃的也不是母乳,别说奶味了,没一股子基因修正液的味道就已经很不错了。
桓哥儿很香,也很软,没骨头似的,襁褓缠的紧紧的。许是她抱孩子的姿势不大对,酣睡中的小脸有点儿皱巴巴的。
鸳鸯赶紧帮忙提点着怎么抱孩子。
别看她也是个没出嫁的姑娘,这些基本功能在宫里早就被训练过了。毕竟一开始做宫女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会被分到哪个主子那儿去。若是伺候了宫里得宠的妃子,抱孩子的机会也是有的――这叫以防万一,所以宫女们虽说不上十项全能,但基本都会点儿。
木尹楠放松胳膊上的肌肉,按照鸳鸯指点的抱好。
不过也还是晚了,桓哥儿睁开了眼睛。
他倒是不哭,乌黑的眼睛盯着近处那张陌生的容颜,似乎有那么点儿困惑的意思。但好似也不排斥,和木尹楠两个大眼互瞪,竟突兀的露了个无齿的笑脸。
“啊……真可爱。”木尹楠忍不住空出一只手来戳了戳桓哥儿肉呼呼的包子脸。
比起安哥儿四岁时候胖墩墩的模样,显然桓哥儿的小嫩脸更符合包子的定义。
把个李静柔和鸳鸯瞧的心惊胆战:“祖宗哎,您可千万别松手!”哪有第一次就单手直挺挺的抱孩子的!
好在,木尹楠手稳得很。
“大嫂,桓哥儿冲我笑了。”木尹楠忍不住很白痴的来了一句。
好像只要是女人,对上小孩子,智商就会下降的样子。
鸳鸯噗嗤一笑,李静柔瞪了她一眼。却也是忍不住笑开,柔声道:“那是桓哥儿喜欢姑姑呢!”
“小东西,你喜欢我不?”木尹楠听了。信以为真,依着鸳鸯说的将他拢在怀里,屁股冲下,拿手指在他粉嫩嫩的嘴边儿点了点。
桓哥儿的小嘴就随着木尹楠的手指一动一动的,还跟着她的手移动的方向转悠。嘴里发出“呜咦呜咦”无意义的哼哼声。
小婴儿的声带还很脆弱,暂时只会这么哼哼,想听他有精神的“啊啊”大叫,还得等等。
不过哭的时候倒是格外的嘹亮的。
李静柔也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
她虽说是自己带着,但还是乳母给喂奶,自己就是抱抱。更别说是逗孩子玩了。
总觉得孩子太小了,碰一下都会伤着。
“真可爱!”木尹楠欢喜的笑道。
李静柔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鸳鸯抿着唇憋着笑,瞧着这对新鲜出炉的娘跟新鲜出炉的姑姑。着实有趣的紧。
木尹楠也不觉得被嘲笑了,她抬头看看这个宫女,心里很是感慨。这一次从宫里出来,李静柔身边算是大换血了,之前眼熟的几个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鸳鸯。
那几个新来的宫女,大多年纪还小我的女神老婆。看着总不如以前的灵活好用,有些僵硬。
其实那里面,并非全都不好,自然有那被带累的,可也没办法,谁让她们自己不经心?
这剩下的一个,多叫人稀罕呐!怪叫人喜欢的。
“夫人,木姑娘,将军他们进城了!”鸳鸯往窗外瞥了一眼,忽然叫道。
两人连忙转头看向窗外。
可不是么,她们逗着孩子玩的时候,城门早就开了,这会子热热闹闹的已经走到了这一片街道下面,后面还跟着不少锣鼓欢天凑热闹的百姓。
说是大军凯旋,迎接打了胜仗的官兵们,但其实进城的也就那么百来个人,都是各位将军和自己的亲信。那些普通士兵直接驻扎在京城边上,少说也有个三五万人的,这可是一股带着凶器的兵力,哪能轻易进得了皇城的大门?总得规整一下,分散去京城各地的军营里,没有个把月,普通士兵都未必回得了家去。
除了那幸运的一百来人,也只有战场上找回的部分战亡将士被提前送回了家中――打仗哪能不死人?能大胜仗就很好了,损耗小更是值得让人竖起拇指称赞,然而在一片欢庆之中,免不了还是会有忧伤弥漫。
毕竟,能囫囵送回来的都算是运气的,还有更多的人,永远都回不来故土了。
不过,大晋朝的皇帝还是很有良心的,将士们的抚恤定然不会克扣。
国库又要大出血了吧?
木尹楠不期然的有些伤感,前世就算她再怎么努力控制,只要上了战场,还是会有伤亡,哪怕再低的伤亡,也会让人心情低落。
这还是因为她带领的是机甲战队,机甲本就是那个时代的高端产品,就算机甲被毁,机士依然有生还的可能性――培养一个合格的机士可不容易,比空军飞行员还要珍贵。
她能做的,仅仅是尽可能的利用自己的权限,替他们争取福利。
别看如今是冷兵器时代,但战场上的伤亡,只会比光能时代更为惨烈。
猛然间,李静柔眼前的光线一暗,之间一个小包袱凌空出现在窗口――那、那可不就是她儿子?李静柔豁然就站了起来。
鸳鸯也是紧张的站立不安,又不敢伸手去拽木尹楠。生怕她一个手抖把孩子摔了,脸上满是恐惧担忧,声音都拔高了,颤抖了:“木姑娘,您这是干啥,快,快缩回手啊!”
“桓哥儿,你瞧,那个穿着银白色盔甲,头上带着红缨盔的将军。就是你爹。”
“呜咦――”
“桓哥儿,你爹回来了,你高兴吧?”
“咿咿呀呀……”
小包子还不懂得什么是恐惧。若非手脚都被束缚着,恐怕这会已经手舞足蹈了。
却不知道他的亲娘连手脚都冰凉了。
凭空出现在窗口的小娃儿,也叫下面的人吃了一惊,有那眼尖的,立时指着酒楼的窗口大叫起来。引得众人都看了过去:“快看啊,有人要摔孩子啦!”
百姓们都是爱凑热闹的,不禁呼啦啦齐齐仰头。
就连正往宫门口赶的官兵们都停住了脚步。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孩子……”李静柔都快哭了,说着就卡了壳蜀山旁门之祖。让放下吧。万一这脑抽抽的妹妹直接给扔了怎么办?“把孩子给我!”
“大嫂,别担心,我力气好着呢!不会把自己的侄儿都给扔了的。”木尹楠抽空回了个笑脸。猛然探出半个身子去,手直直的指着那银盔将军,继续努力给桓哥儿指认亲爹:“桓哥儿瞧见没,那就是你爹!”
这两句话,说的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街上虽然很吵。但是所有人都听得真真的。
李静柔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为啥相公的妹子这么不正常?
“呜咦呜咦――”桓哥儿兴奋的回应着变态的姑姑。以及老娘的不安。
“那是……谁家的姑娘,这么疯?”
“那姑娘是谁?”
“应该是哪个军爷的妹子吧?没听见她说那话么?想是见到亲人回来了,高兴坏了。”
又有人帮着李静柔劝着:“姑娘,小心些,孩子不经摔,赶紧抱回去啊!”
“闺女,赶紧的,小孩子可吓不得,要梦魇的哩!”
“这闺女,有病赶紧去瞧瞧,太吓人了!”
“怎么回事?”底下的陈景瑞,察觉到了人群的骚动,还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给自家宝贝妹子给举出窗户了,询问身边的亲兵道。
隐约听见了两句的罗旭回道:“将军,不知道是谁家的疯丫头,把个小娃娃给举出了窗户口,给他找爹呢……不过,那丫头瞧着怎么有些眼熟呢?”
“哪里?”陈景瑞心里也暗自摇头,不是谁家养出来脑子不好使的吧?
罗旭指点着让他看。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吓出病来!
就算小娃子们都生的差不多,可自己儿子能不认识么?他眼力可是好的很!
再说了,就算没认出儿子来,他还认不出自家妹子那张脸么!
“楠儿!”
围观的百姓只听凯旋而归志得意满的大将军一声怒吼,悠忽就消失在了游街的队伍里头,眼前一花,也不知他如何动作,就已经攀上了那酒家的二楼,一手抓住了窗户口,就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那小娃子,也跟着不见了,像是在那之前就已经抱了进去。
“是大将军的儿子?”
“我看八成是……那姑娘?该不是他妹子吧?”
“莫不是跟大将军有仇?”
“不行……咱们快去瞅瞅!”
“老婆子,有热闹看,咱们也去!”
顿时大街上,一片兵荒马乱。
屋里头,陈景瑞狠狠的瞪着稳稳抱着儿子的妹子,身边两个几乎已经瘫软的女人,眼泪都冒出来了。
“楠儿,你疯啦!”
“大哥好,别生气,我这不是想让你看看你儿子么?”木尹楠咧嘴一笑。
这模样……真欠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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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寒意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真的对木尹楠动手,陈景瑞却是做不出来的。
只能吼着咆哮:“疯了还是傻了?”
“大哥,对不起,吓着你了。”木尹楠良心发现似的,低下头,看看瘫软的俩女人,终于真心觉得愧疚了:“大嫂,鸳鸯,你们没事吧?”
任由陈景瑞把孩子抱了过去。
“桓哥儿!”李静柔从丈夫手中接过孩子,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跟着就是嚎啕大哭。
鸳鸯也是泪光闪动。
木尹楠也不笑了,低着头,跟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
其实,也不是像,她就是做错事儿了不是?
“回头再跟你算账带着异能兴农家最新章节!”陈景瑞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去安抚妻子:“莫哭,莫哭了,桓哥儿不是好好的吗?以后看紧些,别让这疯丫头抱了……”
当然,他也就是那么一说,纯属安抚。
木尹楠可是亲姑姑呢!
陈景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木尹楠不是不靠谱的丫头,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李静柔抱着孩子扑在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铠甲上并不干净,甚至还有血迹,那血腥味,也一阵一阵的直往鼻尖窜。可是这会,她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似的,死死的抓着丈夫,使劲儿的嚎啕。
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但凡是个人,对这样的突发事件,都会害怕的。
她那样放肆的哭着,一时间整个屋里都只弥漫着她的哭声,鸳鸯掩着嘴默默的注视着,眸中泪花滚滚,却始终没有落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口忽的吹进一阵凉风,好像是外间突然起风了。
鸳鸯打了个冷颤,只听得屋外喧哗声大了起来,想到方才的光景,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木姑娘……她到底想做什么?
“莫哭了,在哭下去,眼睛都要肿了,我送你们先回去。”陈景瑞低声道。
“不行!”鸳鸯忽然大声道。
引得几人都看她。
她嚅嗫着,狠狠心,说道:“公主。木姑娘把外头的军官和百姓都引了来……木姑娘她是想……”
李静柔猛地从陈景瑞怀中抬起头来,看向兀自显得无措的木尹楠。
这个女孩儿,何曾露出过这般模样?
是了。她是故意的,她想看看,某些人会容忍她到什么地步。
可是她依然惊惧,手脚发软,哪怕明白了。也站不起来。
只能靠在陈景瑞怀中!
“楠儿!”李静柔粗粗喘了几口气,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她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她看着木尹楠,盯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可是,你不该那桓哥儿来作伐子!”
“嫂嫂,对不起。”木尹楠低头。歉声道。
没错,她的确有万无一失的保证,可是李静柔说的也对,她不该这样做的。
但是不这样做……陈景瑞就不会放手。
“柔儿,你跟护卫先回去。”陈景瑞听着外边越来越多的喧嚣声。说道。
他没有说是哪里来的护卫,自然不会是跟着他回来的那些人。公主出行怎么能不带着护卫?何况孩子也在身边。只不过一直隐在暗处罢了。
李静柔点了头,只见屋里突然就多了几条人影,标准的宫廷侍卫打扮,个个器宇轩昂,十分引人注目,甚至他们还随身配着凶器,但上楼来的时候,却连店小二都没有惊动,可见轻身功夫是极好的风语铃。
这几个突然出现的护卫突然冒出来,就连原本就知情的鸳鸯都吓了一跳,木尹楠却连眼皮子都没有掀动一下,看的李静柔频频蹙眉。
她果然……是知道的。
有护卫看着,木尹楠怎么会伤的到孩子?所以她只是故意做出了一个让人惊吓的举动罢了,却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若只是作为旁观者,李静柔相信自己可以很理智的做出判断,甚至轻易原谅木尹楠的唐突,毕竟孩子也没受伤,甚至一点惊吓都没感觉到。(能感觉到才是怪事吧?)
可作为母亲,她却发现,原来原谅并不是一件轻易能够做到的事情。
因此陈景瑞让她先离开,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她现在无法面对面无表情,连一丝真心的愧疚都没有的木尹楠。
很快抱着孩子,在护卫们的护持下离开。
外间店铺的小二正在阻止想要看热闹的人们上楼,一来能够进到包厢的都是贵客,二来……那是酒楼的女老板亲自带来的客人,他们自然要尽心尽力。
不过想来,春分一开始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小二的帮助下,李静柔顺利的躲开了人群,从酒楼后面的小巷子先行离去。
这么一来,包厢里,便只剩下兄妹二人对峙着。
“值得吗?”陈景瑞是有些气愤的,但,很快便化作了一声叹息。
木尹楠听得他叹息,却是一挑眉头:“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陈景瑞面露愕然:“难不成不是为了和他……”话未说完,自己就眉心拢住。
这事情想想诡异,若是为了激一激那个在亲情与爱情两边徘徊的李靖和,又何必用这样的法子,再说今天这件事情,还未必会传出去。别以为众目睽睽之下就瞒不住,京城里认识木尹楠的能有几个?倒是自己先沉不住气跑了上来,反倒更引人注目了。
见兄长陷入沉思,木尹楠也不打扰。她已经合上了窗棂,隔开了外界好奇的目光。没人允许,也不会有人闯进来,让他想一会也没事,皇帝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责怪有功之臣的。
陈景瑞会以为她是因为李靖和而做出过激的举动,难免有些让她伤心。她哪里是那种为了感情能够不顾一切的人,若只是为了感情。她不会用这种糟蹋自己的方式去对抗。
有那个必要么?她若是想,李靖和早就可以带着她离开,她大可以过上几年甚至几十年自在的日子。
“你……连大哥都不信了么?”陈景瑞似乎想通了似的抬起头来,有些失落的望着她。
他曾让她安心住在将军府,食言了是他的过错,但她也不必用这种方式表明自己绝对不会再踏入那儿一步吧?那并不是他的本意啊!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信大哥?”木尹楠笑起来,云淡风轻的样子却连半点情绪都瞧不出。
真的不是么?
他知道祖母不待见木尹楠,甚至还说出了要让她离开的话,半点没有顾及祖孙情分。有时候,陈景瑞也不明白。祖母为何会对自己的孙女如此的疏远,明明,她对大姐和自己都是极好的。便是不喜欢小吴氏所出的一双儿女。但也相安无事的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唯独对木尹楠,一直冷淡的像个陌生人异界生存守则。
前世便是如此了。
前世,直到妹妹溺水而亡之后,祖母也没有丝毫的哀伤。丧事甚至是小吴氏一手操办的――一个几岁大小娃娃的葬礼,还能有多隆重。不过是考虑到她是意外丧命,才请了和尚道士做了一场法事。她的离去,那么静悄悄的,除了在自己的心中留下了一道阴影,几乎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
说起来,前世的那个时候。祖母已经完全放弃自己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陈景瑞的心中不由掠过一抹寒意。
似乎放弃了自己之后,祖母就开始重视安弟了。不过两年的时间。他成了一个真正的纨绔,安弟却得到了祖母的悉心教养,跟之前分明是反了过来。
或许祖母疼爱的并不是孙子,而是侯府的继承人吧?
今生,他并没有给祖母放弃自己的机会。反倒是陈景秀。因为有欺辱妹妹的嫌疑,而被祖母越发的不待见。可就算是那样。景秀还有小吴氏疼爱,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可前世的他呢?
原来那时,他除了姐姐还会挂心以外,已经一无所有了。
但陈景慧一个出嫁了的女儿,又能为他做多少?
他重生之后,一直惦记着孝顺祖母,可此时,他却有些迷茫了。他所认为应该改过的一切,都是对的吗?他后来会怨恨疏远侯府的所有人,也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关心过自己的缘故吧?
不,不会是那样的,祖母明明就对他很好,不是吗?
陈景瑞不让自己再多想,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楠儿,你别怨祖母,她只是为侯府考虑……”
“是啊!大哥说的没错。”木尹楠淡淡一笑。
陈景瑞不由哑然。
是的,他知道自己说的没错,祖母是为了侯府考虑,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也仅仅是为了侯府。
除了这个,在没有别的了。
在祖母眼中,儿子孙子好像都是次要的,侯府才最重要。
为什么?
“大哥,我们也走吧!你上来好一会了,不是还要去宫里吗?”木尹楠提醒道。
最近的皇宫,还真是忙碌,宴席似乎一直就没有停过呢!
陈景瑞浑浑噩噩的站了起来。
但离开之前,他又清醒了过来,对着门外大叫道:“罗旭,你在吗?”
“在的将军。”
“去找一定帏帽来。”
“是。”罗旭应下,却好奇将军要帏帽做什么,掩人耳目?
可是,那么多人都见到他们了,又有什么好遮掩的。
不过,在帏帽送进去之后,罗旭就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将军的身边,居然有一位年轻的姑娘。
难不成,刚才把将军的儿子架在窗口上的,就是这姑娘?
未免也太彪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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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对立
“将军,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位姑娘?”
目送木尹楠施施然的离开之后,一直跟在陈景瑞身后不声不响的罗旭忍不住开口了。
不得不说,有些人的直觉很强大,尽管记忆告诉自己他从未见过一面,但大脑本能却怀疑了。
如果他对木尹楠再熟悉一点,说不定可以像穆行烟一样马上就猜出来。
是的,哪怕穆行烟来到京城的那段时间,一句话都没有主动和木尹楠说过,但她却知道她是谁,不仅知道,还十分体贴的保持了沉默,一点儿的异样都没有露出来。
木尹楠的这位二嫂,绝对是个内心空前强大的女人。
“没有,你看错了。”陈景瑞表情淡定的否认,弄得罗旭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也许他对那姑娘一见钟情了……虽然他明明更喜欢春分啊!
好吧,他其实是开玩笑的。
努了努嘴,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家看起来很普通的酒楼一眼,如意的招牌明晃晃的挂着,他很难不知道这是春分的产业,虽然拿将军的名号当挡箭牌,但这确实是私人产业没错。
女人太会搂银子,身为男人的他压力很大啊……
罗旭还不知道春分就缩在酒楼里盘账,不然保准连进宫吃宴席都不想去了。
其实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很单纯。
虽然有了一段小插曲,但“大军”最终还是很顺利的入城了,李长乐高兴之余竟然亲自到了内宫外迎接,虽然百姓们不知道,但亲眼看见的将士们却都被感动了。
多么体恤人的君主啊……
身穿甲胄的他们不需要三跪九叩的行大礼,但齐刷刷一片的单膝跪地配着众人虽然清洗过但依旧残留着些许风霜的铠甲叮当作响还是很让人震撼的,皇城的空气之中仿佛都渲染了一层薄薄的血腥味。却并不令人作呕,反而带着一种独特的香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万岁的口号似乎哪个年代都差不多,鲁莽的武夫们也学不来太过文绉绉的逢迎拍马,文官们被其锋芒所摄,一时都有些退避三舍,没有人会在这时候跳出来指着他们涂炭生灵,除非他们脑子被门缝夹没了,反正死的是异族人,当然越多越好,死干净了才好呢!
庆功宴一连摆了三天。作为将军的祖母,终于有资格被人称一声老太君的陈卫氏百感交集,就连皇帝都因为她教育出了一个出息的孙子而对她尊敬有加终极农民工。这让她恍惚回到了年轻时刚嫁给侯爷时的风光――当然,那时殷朝太过腐朽,皇帝反而可有可无。
战乱的年代总会让人印象深刻,老夫人其实不愿意回忆那时候的腥风血雨。她身为内宅的妇人,要熬过男人不在家的日子其实十分艰难。若不是一直还有一股怨气支撑着自己,她也不会等到荣光的这一天。
摩挲着手掌下的龙头拐杖,从此后她除非在正式场合还须对皇帝三跪九叩外,便是见到皇后娘娘也不需行大礼,她的底气猛然之间足了很多,就连头上李静柔亲手缝制的抹额都开始有些发烫。一如她此刻无法平静的内心,掀起滔天巨浪。
第一天她被皇帝封为上宾参加了庆功宴,皇后娘娘亲自作陪。后两日她便没有再出现,龙头拐杖也被普通的手杖所替代――上位者一般都不愿意经常见到跟自己平起平坐的人,她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见好就收。
内心深处却说不上满足,还有一种异样的空虚。
那日在宴席之上。洛宁王妃客气的打了招呼,甚至以晚辈礼十分恭敬的对待。口称“老太君”。这个封号在大晋朝绝对独一无二,至少她这里是头一份。
但她也不是傻子,很明显的察觉到了董小宛话语之中的疏远和冷淡,比起那日找她商量时的同盟关系,分明有了十分明显的改变。
那态度,表现的十分明白,是不愿意再有所深交的意思。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却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归结于洛宁王妃心里有落差,虽然她并不觉得董小宛是那种见不得人好的女子。
陈景瑞被委以重任,任职兵部,军职还是大将军,地位却和兵部尚书平起平坐,但相比之下要清闲的多。不过这也是相对的,皇帝除了将京城的京畿卫交到陈景瑞手中之外,还让他和李长青一同监管西山大营――李长青这几年其实已经不大管事了,去西山大营也是走个过场,等于是一下子将整个京城的武力都交到了陈景瑞手中。
他还那么年轻啊……就被委以如此重任,皇帝就不怕拔苗助长么?
京中很多人都眼红,可他们除了质疑他的年龄,却拿不出别的理由,皇帝一句性情沉稳就堵了回去――提拔年轻的官员本来就是皇帝的爱好,何况陈景瑞这一次的军功赫赫,还真是掩盖不了的。劝不动就都歇歇吧,别闹得两边都不讨好。
过了两个月,李长青早朝辞去西山大营监管一职,表示自己“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想在家里含饴弄孙――众人只觉得讽刺,他那儿媳妇还没影呢,哪来的孙子?
不是洛宁王府不想娶媳妇,只是李靖和这个不像话的东西居然放出了话去,说是只要谁家不怕女儿守活寡,大可以把人嫁进门。
这是**裸的威胁,虽然很不想当真,但这位世子的不靠谱一向闻名京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是?气的董小宛索性躲到了庄子上去,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明眼人都知道,李长青请辞,就是要去庄子上哄被儿子气的不清的黄脸婆。
李长乐很无奈,那是他的兄长,他没办法不顺着他的心意。老子不干儿子顶上,于是李靖和成了陈景瑞的搭档,还是被极度不待见的那种。
“不是因为你,楠儿也不会离开将军府。”陈景瑞对李靖和的示好视而不见,也不介意说出自己讨厌他的原因:“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当你的世子?”
“我可以不当世子。”
一句话堵的陈景瑞半晌都回不上气,有些事情是你说不干就能不干的么?事情要是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耍嘴皮子谁不会?
“我给楠儿相好人家了,你别瞎搀和,小心楠儿不认你这个干亲难缠邪少,老婆强制试婚!”陈景瑞恐吓。
“是那个姓林的对不对?”李靖和反应一流,笑盈盈的回道:“林家不敢和我对着干,楠儿也不适合他们家,太复杂了。”
陈景瑞扭头瞪他:“你非要和我作对是不是?”
的确,林文炳只是京城林家的分支子弟,可他现在来了京城,就不一样了,哪怕是分支,还是会被看重,被本家招揽也是迟早的事。
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
要怪就怪林文炳表面的太好,三甲留名,林家不会不看在眼里。本朝没有庶吉士,但翰林院却不容小觑,在里面呆过的人,有三分之一日后都是封疆大吏。
没有林家铺路,林文炳的一品之路会很艰难,而他并不是那种适合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
是男人,谁没有点野心?前世的林文炳还不是踏上了权势之路?
纨绔有时候真的只是表象而已。
事实上,他在老夫人面前提起林文炳只是权宜之计,否则不会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作。
不过在老夫人眼中,现在的林文炳可比单单的林家大少有价值多了。
但老夫人和木尹楠闹的太僵,她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
“大哥,你为什么就是看不上我?”李靖和很委屈,眼眸里甚至荡漾着忧伤。他是真的想不通,以前陈景瑞对他明明还不错的,就算得知楠儿失踪,他也只是揍了自己一顿出气。
可现在,已经升级到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步了。
陈景瑞能告诉他,那是因为他和前世的大将军王不一样的缘故么?
如果是前世他所知道的李靖和,他会举双手赞成,哪怕他是个“傻子”。他知道李靖和的成就,知道他虽然鲁莽,却不是愚蠢,更不会傻兮兮的整天流口水,他也知道他的孩子很出息而且孝顺,能给木尹楠一个安定的生活。
木尹楠不是穆行烟,她不会争权,对权势也没有渴望,她甚至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过得舒服,她可以一辈子都泯然众人。
是旁人逼着她冒出来,逼着她曝露在世人的眼前。
死遁原本就是穷途末路的做法,可却是她的优先选择,就连陈景瑞都因此而有些伤心。他也知道楠儿并不是不信任自己可以给她安排一个安定的生活,而是她根本就不想依赖任何人,可是靠自己,他不知道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其实,他是有点害怕的。
他最在意木尹楠,但不表示他不在意别人,就连祖母,甚至都能和楠儿平起平坐。
老太君和楠儿闹成现在这样,是他始料未及的,但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点办法都拿不出来。
这让他很挫败。
他希望他所爱的人都可以和平共处,这个原以为不难,现在却如此扑朔迷离。
李靖和还要来掺和。
楠儿嫁给李靖和不是不好,而是,这样势必会引起所有人的反弹。
洛宁王府容不下,侯府也容不下。
陈景瑞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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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雷霆与疾风
陈景瑞头痛,李靖和也不好过,一边是母亲,一边是一心想娶的女子,他很烦。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木尹楠了。
见不到,就没有办法询问她的想法。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也许只是比其他人更多一点可能,但不是必需品――把自己当成物品来作比较,衡量自己在心上人心中的地位,他也是天下绝无仅有的第一人。
谁不希望唯一,谁又真的能够唯一。就算他没有别的女人,心里还是会装着父母亲人,心不可能唯。他已经开始领会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悲哀,除非愤世嫉俗,否则绝无可能。
他很怅然。
木尹楠在逃避与他的见面,或者说,她在逃避选择。并不是她的选择,而是他的,别看他一直信誓旦旦追的又紧迫,但到了最后关头,犹豫的人绝不会是她。
她的选择,陈景瑞会无条件支持的,哪怕他现在坚持反对,至于别人的看法,那不重要,她不会在乎。但是李靖和不行,洛宁王爷和王妃的想法他同样在乎。
就连皇帝五叔让他深思熟虑好好考虑,他也不能不考虑。
那毕竟都是曾经没有保留的对他好过的人。
人类的感情从来都是复杂的。
安心能量充足,木尹楠穿越之后第一次能够肉身进入空间,抚摸着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雷霆,想着那些年在虫族星际上的腥风血雨,恍如隔世。
“按照你的吩咐,雷霆清洗过了,改进了一些光能武器,尽可能的节省动力,我们的储备能源并不多。”安心恢复了前世的智能模式。声音平板而没有起伏,木尹楠还是觉得没有恢复之前的她更可爱一些――因为宿主是女性,安心的自我设定也转成女性。
从外界玉石之中吸取的能量并不是能源,转化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安心无法独立完成。机甲能源用一点就少一点,哪怕爷爷对她一直很大方,在没有补充的情况下,还是用一点少一点的,必须节约。
木尹楠其实没有想过动用机甲,机甲带来的冲击对这个世界将是毁灭性的灾难。一颗光能炮弹足以毁灭一个中型国家,整个大晋朝在一轮冲击之后也会化为废墟。这里不是联邦,没有一夜之间建造一座城市的尖端科技。毁灭就是永恒消失。
她没有想要毁灭世界。
安心沉寂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利用多余的能量改造机甲的制式武器,包括伤害力最低的粒子枪都被冷兵器所取代。但这个时代能够制造的冷兵器太脆弱,机甲最低限度的握力就能将它们化为齑粉,只能自己制造。而安心生产制造的冷兵器……对这个世界的武力而言,跟原子弹没什么差别。
“我不想当女皇。”木尹楠皱巴巴的小脸显得哀怨,但安心还是能感觉到她松乏的眉宇中隐藏的安心,她的名字还真是贴切少将阁下的内心妃嫔升职记全文阅读。人的感情太过复杂没有安全感,还是武力更稳定,且容易掌控。木尹楠本身的战力绝对不输给陈景瑞和李靖和。但没有一个女人喜欢肉搏,更何况她现在的细皮嫩肉非前世可比,她不像破坏自己的皮相。
果然啊。女人这种生物,就算是未来世界的超能机甲战士,也摆脱不了暧昧的秉性。
“不看看疾风吗?”安心提出建议,理性智能根据木尹楠的想法升温,带着一点点温暖的俏皮:“从稳定性上来说。疾风比雷霆更好,而且它本身是民用机甲改造。破坏力低下。”
这个低下,是相对而言的,对这个世界来说,跟神没有分别。
民用机甲只是便民工具,其实不存在攻击力,就算是改造者也一样,毕竟疾风的改造在于速度而非攻击,所以安心用的是“破坏力”这样拐弯抹角的词语,毕竟机甲就是机甲,只是一个跳跃,毁坏一座古代村落还是很容易的。
木尹楠挑了挑眉头,抱紧雷霆粗壮的“大腿”不放,金属甲片非但不冰冷还很温暖:“我还是喜欢雷霆。”更有安全感。
骨子里是暴力狂的吃货!
安心的腹诽影响不到木尹楠,甚至被她当做夸奖来听。芯片哪来腹诽这种高端的功能,不过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罢了。在古代生存的久了,安心难免有优越感,情感往人类方向进化了。
这是不是一件好事,还有待商榷。
雷霆是战争机甲,而且还是她穿越之前联邦科学院最新的研究成果。旧式机甲对它产生的破防概率是百分之零点二三,只能强制产生一点的伤害数值。但雷霆有自愈能力,只要能源供应充足,站着让一百台旧式砍上一个世纪都能毫发无伤。
当然,机甲对抗不是玩游戏,人海战术强制一点一点的扣除伤害最后还能砍翻boss的奇迹不可能发生,但机甲只要使用就会产生磨损,再优质的机甲也一样。不过对于有自愈功能的雷霆来说,拿点长年累月的磨损同样可以忽略不计。
就是制作成本太高了,她这台雷霆还是爷爷去世前动用特权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甚至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她想要取出来的也是疾风,而不是雷霆。
礼物是不容损伤的,虽然小型飞行器的内部爆炸甚至无法带给雷霆哪怕零点零一的伤害值。
但空间芯片跟随她的灵魂穿越时空,其实本体早就消失不见,其中的物品难免会受到损伤。雷霆并没有开启休眠模式,而是完全的关机状态,受损也无法自愈。而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能量石可以找到,能源却无法复制,安心不舍得浪费,只能“手工”修理。
雷霆现在的外表看起来稍微有些狼狈,关窍处能看到明显的稀有金属贴补的痕迹。
木尹楠有点心疼:“自愈模式明明更好。”
安心真的很想给自己创造一个身体,然后狠狠地翻个白眼给她看。可惜哪怕是在她自己的空间里。形成能量体这种事情也是非常奢侈的,她没舍得。
“没有替换零件,自愈功能也同样会磨损,除非你想拆了疾风。而且还不可能完全契合,这种舍末逐本的事情少将大人你会做?”
好吧,她不会。
木尹楠虽然留恋但还是放开了雷霆的大腿,她没有尝试在空间中开启机甲,那绝对是一个灾难:“安心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喂喂,别乱用形容词好嘛?
“机甲使用建议保留,人类文明进程不容破坏假面少女和她们的战争。如果宿主遭到攻击,疾风将开启自动防御模式。”安心关闭情绪按钮,选择无视木尹楠的哀怨。即便是防御模式的疾风也是不可战胜的。更不会有启用雷霆的一天,除非这个世界的人全都疯了,决定和她同归于尽,所以很有可能,雷霆将永远沦为摆设品。
不知道是不是木尹楠的错觉。总觉得关机状态的雷霆似乎很忧郁,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哀――就如同这个世界上的女子,被深深的压抑住了。
明明本身的能力更好,却碍于规则而被束缚住,反而不如让人瞧不上眼的民用机甲――虽然疾风很可能会抗议,但事实的确如此。它一直是备胎,甚至只是逃命用。
雷霆都无法解决的敌人,疾风只能退避三舍。
跑进芯片空间来看机甲。这绝对不是无聊或是思念作祟。木尹楠的精神念力远超常人,要遗忘记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几十年前的片段依旧鲜活如昨日。
从皇帝和洛宁王府的态度来看,他们对她的包容实在很有限。如果她一直无害也就罢了,但在某些人看来。李靖和的执着被栽赃到了她的身上,别有用心这样的词语听起来真的不太美好。木尹楠承认自己并不是天真单纯的小孩。心机这种东西再怎么否认也不会不存在,但如果说她在谋划什么,她觉得很委屈。
明明一直都是她在受到迫害,所有的手段也只是自保而没有威胁到任何人,他们却将她当做了高度危险分子,这实在有些不可理喻。就算他们理解不了体术超能,也不能把她一个人当做一个集团来对待,实在是太过分了。
木尹楠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
皇宫是历史遗产,木尹楠没有破坏的意思,重建这种充满智慧的建筑有多么艰难,联邦无数的历史学家会唾弃她没有人道主义精神。历史变迁中的任何遗留都是巨大的财产,虽然最终也许会损失,但人为破坏会让她产生自我厌恶的不道德情绪。
即使这里不是联邦,也没有人会跳出来指责。
除了皇宫,还可以拿什么地方开刀呢?要不会造成人员伤亡还很震撼。
木尹楠感到很为难。
“古代人都很迷信。”安心坚定的开口,少将大人的心越来越软,虽然这个世界的人类的确弱的连当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联邦一个未成年的儿童就可以将他们切瓜砍菜一样干掉。“建议制造‘天罚’,根据文献记录,人类君主会因此而感到恐惧,下罪己诏反省自身的错误。”
“具体一点。”
“大旱、洪涝、大雪都被视为天罚。”
“普及范围太广,舍弃该选项。”
“电闪雷鸣怎么样?”安心不自觉变得兴奋起来:“只会一栋建筑的话也容易修补,工艺差别不大,不算损坏历史遗产,自然现象也有可能产生,而且三天后,京城会有大范围暴雨。”
“可以考虑。”木尹楠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可能会有前朝‘余孽’兴风作浪哦亲!”
“不要用淘宝体!皇帝不是说都被清理干净了吗?”
安心收敛了下外放的激动:“少将大人,古代上位者时间长了容易产生自我满足的情绪,认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这也是为他好。”
木尹楠翻个白眼,她才不必为他好:“但愿你没有自视甚高。”
如果有下巴,安心一定高高的昂了起来,附带目中无人状态:“在这个世界,您就是神,我尊敬的少将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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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初潮
崇德殿,在殷朝时就叫这个名字。殷朝几代的皇帝都在这里上早朝见朝臣,处理公务。
殷朝最后一任皇帝不勤政事,厮混内宫,最后几年甚至干脆就荒废了,可以说殷朝的灭亡和这位的松散有直接关系。先皇与李长乐都选在这个地方办公,也有警戒自己不忘前尘的意思。
先帝在上位之后只是修葺了一下在战乱中损坏的崇德殿,连殿名都没改,就继续沿用了。
谁会想到,它有一天会遭雷劈,还是一个满月之夜,天上连一丝乌云都没有!
这是上天的警告啊!
殷朝末帝的时候都没挨雷劈,凭什么这时候劈它!
晋炀帝李长乐满脸青黑,眼睛四周的黑眼圈简直无法掩饰,早朝只能改在旁边的未央宫,奏事过后,朝臣们窃窃私语,看向皇帝的目光都闪闪烁烁。
皇帝痛快的下了罪己诏,但暗地里还是拜托兄长查找罪魁祸首,他不觉得自己德行有亏需要天罚来提醒,认定了这是人为的。
李长青问过之后觉得胃疼,月圆日就算是夜晚天色也是很明亮的,当天值夜崇德殿的御林军有两个被吓疯了,剩下的口供一致,说见到了九尺长四尺宽的怪物出现在空中,用飞的,还对着崇德殿的屋顶喷了一口火焰,声音像打雷一样……问完之后他忍不住怀疑,疯的其实不是两个,而是一群。
怪物什么的真的很像推脱之词有木有?
但众口铄金,再怎么问也是一样的结果,虽然怀疑他们串供了,但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不可能个个都被收买,于是线索到这里断了。
李长乐气晕了过去。
李家兄弟暗恨有人不老实,可拿不出证据。朝臣们也有自己的心思,皇帝太强势了他们就显得弱势。但百姓们不会想太多,百姓是愚昧的,容易被蒙骗的,如果不给出合理的应对措施,加上有心人的刻意宣传,不出一月就能人心惶惶。
“你听说了吗?昨晚崇德殿被雷劈了哟……”
所以皇帝的罪己诏必须下,而且要快,要利索,认错态度还要端正。
……悲催的皇帝。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木尹楠也很悲催。
她的初潮。居然没有如自己所料的那样在二十岁之后才来,竟然提前了!
这肿么可能!
可它就是来了,再不可能。它还是出现了啊!难道还能让它倒流回去不成?
这绝对不是内出血,驾驶一次民用机甲不至于让她得内伤,虽然身体素质还比不上前世,但她驾驶的是民用机甲,不是雷霆。就是十多年没有驾驶了手艺有点儿生疏。差点干掉两个离门口太近的御林军。
对于不相干的人,木尹楠一向很宽容,殃及无辜这样的事情不能做毒麦最新章节。
春分看着一脸菜色有气无力趴在桌子上装死的木尹楠差点没笑厥过去,一扫收到一盒子银簪的冲击,她什么时候见过木尹楠这样懊恼,还只是为了这样的小事。
她以为她在烦恼卫生棉的问题。草木灰实在有点脏,用棉花太奢侈――那是高档奢侈品,小老百姓的用不起。
随手提供了月事带。还有草木灰包,被嫌弃的搁置在一旁。木尹楠前世再强悍也是女人,芯片空间里储存了不少小东西,量大有保证……身为将领不可能每个月跑出去购买个人用品,而一劳永逸的药剂会伤害身体。
木尹楠很庆幸自己有储存这种小东西的习惯。包括可以免去每个月痛苦的小药丸一样有存货,她痛苦的是事情第二次超出了自己的预计。第一次就是穿越。
不能料敌预先,这让少将大人无法接受。
“楠儿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带着一脸心事急匆匆来找两人的陈景瑞一见到妹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就忍不住担心了起来,虽然还在气她半年前的不着调,但兄妹两哪有隔夜仇?有其他根本见不得木尹楠生病。
伸出手探了探木尹楠的额头,好似有些烫手?
皱着眉,转身就要出门:“春分你替我看着她,我去找大夫来。”
“别!”春分连忙喊住这个太关心自家妹纸的鲁男子,脸颊上的肉憋的有些发红:“楠儿没事!”
“她这样子,哪像没事?”陈景瑞瞪眼,没好气的道:“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她?”
春分张了张嘴,她终于体会到百口莫辩是什么滋味,可是那话真的不好说出口啊!被陈景瑞训斥的一愣一愣的。她也烦了,皱皱眉:“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丢了面子别怨我。”
这话是什么意思?找大夫看病能丢什么脸?
木尹楠终于抬起来脸看了陈景瑞一眼,她没春分想的多,当下摆摆手:“不用去的大哥,我没事,就是葵水来了。”
春分差点没笑出声来。
“……”陈景瑞老脸涨得通红,妹纸你懂不懂什么叫含蓄?
这个时代的男子,不至于不懂什么叫做葵水,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妻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都让他在书房睡――别怀疑为什么将军府会有书房,这就是个摆设,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会置办那么一间屋子的,至少,他偶尔还会用来看看书呢!
陈景瑞哑然,看着木尹楠说不出话来。
“大哥你今儿来有什么事吗?”木尹楠很有眼色的扯开话题,跟男人讨论大姨妈,她再彪悍也没到这种地步,刚才只是一时抽抽了。
差点忘了正事。
陈景瑞赶忙正色,强迫自己忘了刚才听见的话,认真说道:“楠儿,你和春分这几日尽量不要出去,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派人到将军府传句话就行,最近外边不安全……”
他的皇帝老丈人怀疑是余孽作祟,这和他自己说过的话相冲突,当然,也没人会去揭破他。不过陈景瑞倒是不觉得前朝余孽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否则早没有李氏王朝什么事了。
再说了,崇德殿也是前朝皇族议政的地方,地位比其他的殿宇都要崇高的多,他们炸哪里也不会去破坏那地儿。
“行了行了,不就是崇德殿被雷劈了个窟窿么,有什么不好说的,还要拐弯抹角的妙手狂医。”春分撇了撇嘴,这事情不用打听,自然有好事的街坊说给她知道。大早上的她就听了好几耳朵,街上人人都在议论此事,春分表示,这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在位期间宫殿被劈的帝王又不止晋炀帝一个。
“别胡说!”陈景瑞变了脸色,看着口无遮拦的春分面色凝重:“这事可大可小,皇上怀疑有余孽藏在京城,已经下令搜查了。”
事情很古怪,如果真的是人为,昨夜就已经戒严的情况下,不可能有人逃出去。可已经搜捕了大半天,却连一只老鼠都没有逮到,皇上的脾气越来越差了。
换了是他,遇上这样的事情,只怕也要抓狂,根本没办法淡定。
都爬到他头上为非作歹了,皇上哪能不急?
那可是守卫最为森严的崇德殿啊!
“大哥担心皇上是要借抓余孽的由头除了我吗?”木尹楠忽然一笑,问道。
这话说的更不妥当,好在隔墙有耳,陈景瑞也没有呵斥,只是要她不要再提这话。
春分撇撇嘴,区别待遇好明显。
木尹楠却笑了,陈景瑞果然是这么想的:“放心吧大哥,皇上不会那么做的。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会是前朝余孽呢!”
就是!春分赞同的点点头,前朝余孽那是神马?
随后反应了过来,看看陈景瑞,又看看木尹楠,木尹楠且不提,她那张脸上就看不出情绪,陈景瑞却完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怕自己会尖叫出声。
“春分别怕,没事的!”木尹楠毫无诚意的安慰。
春分沮丧的看着她,早知道会听到这样劲爆的话,就应该提醒她早点离开啊!
陈景瑞也这才想起来还有“外人”在,连忙补救道:“我就是一说,你莫要放在心上。楠儿……楠儿身上不爽快,你这几日好好照顾她。”
连他这个当哥哥的都不在意了,她紧张个什么劲?春分很能调试自己,虽然她依然能从陈景瑞的脸上看到紧张,但木尹楠浑不在意的样子却让她安心了许多,当即点头道:“我会的。”
陈景瑞不能多留,他虽然没有直接接管御林军,但京畿的安全却需要他负责,这一次还需要他组织排查,当即告辞离去。
春分转头就拷问了木尹楠,听她三两句解释了自己的“身世”,只觉得有些发蒙。
“这些也是洛宁王妃说的,我自己猜测了一些,但未必就是事实。”木尹楠说道,事实上,她已经开始怀疑。“你也不用紧张,皇帝既然早就知道,就不会这时候才会想要除掉我,他应该只是怀疑昨晚上的事情。”
春分点点头:“眼皮子底下叫人炸了崇德殿,皇上也够倒霉的。”
其实她是想说,真没用啊……
木尹楠目光轻闪,问道:“你也觉得是人为的?”
“当然,听说崇德殿装了避雷针的,就算挨雷劈,也不可能正好劈在大殿中央吧?”昨天可是个大晴天,打雷本身就够古怪的了,还有那么多疑点:“换了是我,我也不会相信。”
至于天罚?
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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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入秋
如果打雷真的管用,天下就无不是之君主了!
木尹楠也表示了明确的赞同。
“反正要头疼的也是别人,咱们就别费那个心思去猜了。”春分做人相当洒脱,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又何必去烦恼,当皇帝的仇人可是不少,谁知道是谁胆大包天跑到皇城来作案。要她说他们也是白费力气,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就整垮了一座房子,简直就是浪费资源,何必呢?春分无谓的耸耸肩:“我今儿没事,咱们逛街去,去不?”
“好啊!”木尹楠微微一笑,很是轻松的同意。
不管皇帝怎么折腾,也绝不可能想到这是她一个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吧?
这两个女人逛街,也就真的只是随意逛逛而已。想要买点什么,还觉得没合适的买呢!平常用的,春分自己的店子里就会送过来,两人的口腹之欲也不算特别重,木尹楠虽然有吃货的称号,可她其实就是大胃王,对吃食并不挑剔,在哪吃不是一样?那肯定是照顾自家人店里的生意为上啊!
成衣铺子前头转了转,拐了个弯,又出来了。胭脂水粉的铺子,压根都不想进去。春分是嫌弃还没自己做的好,但她做出来的东西,成本太高,寻常人家用不起。这种金贵东西,真想要挣大钱,还是要走贵族路线,可人家一般二般的都有相熟的店铺,等闲不会买不认识的玩意。脂粉这种东西,不如吃食容易被广而告之,春分也懒得折腾,不过做点自己用用罢了。
至于木尹楠,瞅瞅她那张鸡蛋一样光滑嫩弹白里透红的脸,春分就忍不住嫉妒。穿过来这么些年,真正称得上“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还真没几个。木尹楠就算一个。
她也没比木尹楠大几岁,可那皮肤,就是没有可比性。
顶天了,买点小零嘴,一路走一路吃着,叫人看着特别的惬意。
不过,似乎每到一处,都能听到关于崇德殿的闲言碎语,尽管人们都是一副小心翼翼不愿多说的模样,其实越是这样。便传播的越是迅速,只怕这时候,消息都已经传到外地去了。
当然。一起跟着传播的还有皇帝的“罪己诏”。
这个时辰,早朝已经散了,李长乐虎着脸颤抖着手一字一句撰写下的“罪己诏”在那之后便迅速的出现在城门口的布告栏上,占了大大的版面绝对任务。
春分听闻之后,拉着木尹楠兴冲冲的跑过去看。好不容易挤进去了,眼睛眉毛就皱在了一起,拉着木尹楠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楠儿,你给我说说写的什么好不?”
“看不懂?”木尹楠有点儿诧异,她记得春分是认字的啊!
“是看不明白。”春分垂头丧气:“这些个字,我认识它们它们也认识我。可连在一块儿,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木尹楠仔细将那诏书看了一遍,方才笑了。
莫说是春分。便是她,看起来也有些吃力。皇帝的诏书用的是骈文,比国子监的学生写的文章还难懂,估计考状元也就这水平了。要不是当年木尹楠跟着教陈景瑞的先生读过一阵子书,她自己也是没办法理解的。不过她理不理解其实没关系。这不是还有安心吗?
春分虽然认字,穿越后也努力学习了古文。但她年纪不大的时候就进了侯府当差,自然看不懂这拗口又晦涩难懂的骈文。
用白话给她解释了一遍,春分这才明白说的什么,无语的摇摇头:“不就是塌了一座宫殿吗?至于把小时候芝麻大点的错都拿出来说?”
“罪己诏便是如此,皇帝认为此次的事情是自己犯的错误惹了上天发怒,便要全都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以求原谅。”木尹楠凉凉的解释,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压根就是在幸灾乐祸,而且这“祸”还本来就是她整出来的事情……
“这是骗小孩呢?”春分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像帝王那种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认为自己会犯错?其实她说的也没错,这事本质上可不就是把天下人当成小孩子骗?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木尹楠笑笑,看看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拉着春分离开了布告栏。
逛了回街,回去的时候还是两手空空,春分总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干脆拉着木尹楠去了酒坊,定了两大缸子甜酒,这才算满意。
这甜酒就是给女子和孩子喝的酒,有点像现代的果酒,但味道没那么丰富,统共只有几种。口味倒是好的,毕竟是纯果子酿酒,香气十足,不像现代工艺出产的,总有那么股子添加剂的味道。
其实春分就是馋酒了,前世她也是个能喝酒的。不过买回来喝了,又觉得不好,总想念啤酒的味道,可她自己不会酿,也没有啤酒花。
听她絮絮叨叨的抱怨,木尹楠查了查资料,安心也表示很无奈。啤酒是什么她也不清楚,更别提它的酿造工艺了,估计产出啤酒花的那种植物不是稀缺就是灭绝了,当然,联邦也有一些好酒,不过木尹楠不好那一口,爷爷也就没有特意为她收集。
春分也没指望木尹楠能知道,瞧她那眉头皱的,就看得出来她不喜欢。咂咂嘴,把剩下的送到了自家酒楼里供应,左右这东西能卖出去,也不怕放坏――她琢磨着,是不是自己酿点高度米酒尝尝。
这个时代也有米酒,但也是归在甜酒一类。这年头粮食金贵,朝廷命令禁止卖用细粮酿的酒,也就是说,可以自己喝酿一点儿,但不能大批量出售,那就等着被抓进大牢里去吧!是以主要用的是粗粮,工艺也粗糙。基本上喝一口酒,嘴里总是会跑进一些杂质,喝着口感不大好。更重要的是酒味也淡,大部分吃着像是过了头的酒酿。
还是味道不怎么样的那一种。
当然,她不打算明着知法犯法,就是酿点儿自家喝也好送人也行,这衙门就管不着了。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酒鬼。”木尹楠惊讶的道,她平时没听她说起过,也没见她怎么喝酒非常官道全文阅读。
“怎么就是酒鬼了?”春分摇头:“我就是偶尔尝尝,又不是天天喝。”
“我帮你?”木尹楠挺好奇的,联邦的酒和食物一样大多都是合成的,辛辣,但对身体没有负担,有时候去天气特别阴冷的星球上驻扎,为了暖和身体她也会喝点,可真的喜欢不起来。
“也好,其实酿米酒挺简单的,比果子酒还简单的多。”
春分顿时高兴了,又连拖带拉的拽着木尹楠忙活起来。有些明明可以让人准备好的,她也不偷这个懒,亲自去安排,折腾了好几天才算完工。
等第一批米酒做好,天气已经渐渐凉快起来了。
这时候,木尹楠总算再次见到了李靖和。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不知道是王妃不怎么管他了,还是他故意做出自暴自弃的样子,眼神有些颓然,面上胡子拉碴的,袍子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看上去霎时仿佛老了好几岁。不过他本就长得好看,便是这般不修边幅的样子,也是极令人惊艳的,有一种颓废的美。
“哟,世子爷,这是怎么了?”春分见了他,便怪叫起来,声音提的高高的,仿佛是故意的,显得不大待见他。事实上,她的确有些不高兴,这都隔了大半年了,才想起来看看木尹楠?
不是她爱计较,只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楠儿的不就是他么?当初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连她都感动了,结果呢?说是抗争,却半年多都没见人影,就算不是刻意找来,大家都在京中,难不成连个偶遇都没有?
可见是故意躲着的。
当然,她也能理解,古人嘛!爹娘大过天,孝顺放在第一位。她不是说这样不对,但总该给个说法,这么拖着,是想耽误谁?
本来这事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可谁叫她和木尹楠好呢?从前虽是主仆,却更像朋友,现在是姐妹,姐妹的事儿,她能不上心吗?
打心底而言,春分还是觉得,李靖和最配木尹楠了。前头陈大将军带来的那个书生,明显跟他就不在一个档次上。虽说人家也不错,跟木尹楠站一块,也是俊男美女,可就是怎么瞧怎么不搭调。或许是因为她本就不喜欢文绉绉的文人,或许是那人虽然看着温文尔雅,却总给人一种不那么单纯的感觉。
但李靖和就真的单纯了么?
得,也别自欺欺人了,她就是喜欢纯情正太,还是美型款的。
就算自己吃不到,落在姐妹囊中也是好的啊!
李靖和焉能听不出来春分话语之中的嘲讽,但他能如何?只是自嘲的一笑,赶紧卖乖:“春分姐姐好。”
“别叫的那么亲,我姓林。”春分现在就是不待见他,哪怕木尹楠没怎么为他伤心。
是,木尹楠其实挺惦记的,偶尔,春分也会看见她坐在窗边托着腮发呆,手里拿着一个镯子。那是当年王妃认亲的时候送她的镯子,成色极好,但她现在不常带了,也就偶尔拿出来看看。
春分不认为木尹楠实在记挂洛宁王妃,但凡王府里有个值得她想的人,那必然是李靖和。
“春分姐姐,我得罪你了?”李靖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虚心讨教。
“可别这么说,我没得罪您就很好了,哪敢让您得罪。”春分满脸惶恐的样子,挺虚伪的。
“……”李靖和挠挠头,有点儿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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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林家三口
春分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终究是无法讨厌李靖和的,莫说他还比自己小两岁,便是冲着他这张脸,再大的脾气也发不长久,她就是个颜控怎么了?
李靖和见她发笑,也不觉得气氛,心下松了口气,好歹把人给哄好了符剑仙。他心里也知道木尹楠朋友不多,春分算一个,或许那闽江巷子里的臭小子也算一个。
这么想着,心里不免酸溜溜,也不知道那傻小子哪来的好福气,竟跟着楠儿姓了木。
木尹楠盯着李靖和看了半晌,忽然觉得,李靖和其人,其实本身很诡异。
自从傻病好了以后,李靖和好似忽然间就聪明了起来,他本身不笨,只是脑神经受损,这才有些傻乎乎的,也记不住事,但当年一个小孩子,突然变得腹黑起来,这不奇怪吗?
虽说她有好几年不在京城,对他这些年的事情并不清楚,但木尹楠不觉得,以洛宁王爷夫妇俩对他疼爱的程度,会舍得让他去沾那个灰色的世界。
她本以为,他会长成一个阳光开朗的孩子,如何会长歪了呢?
好在,对自己人,他还是表现的十分明朗的。便是在春分跟前,也不曾隐瞒过自己的心思,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否则春分也不可能一直极力想要促成他们。
这人,是非亲疏都很分明,好像早就知道哪个是真的对他好,哪个是虚情假意一般。
便如他对自己,倘若是惦记着那点子旁人都不知道的恩情,别说木尹楠,他自己恐怕也不会信。当年她为他诊治时便曾想过,她现有的手段,那毛病不是一日就能治好的。等他真好了。怕是前头里早就将那些因果给忘了个干净。
可没想到,他会牢牢记着,还对洛宁王妃说起。虽然她不曾叮嘱,他也该明白,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不过好在,他换了个方式,并没说出是她亲自出手。
起先,她也知他欢喜自己,但那其中,似乎并无男女之情。否则,他也不会愿意让洛宁王妃收她为义女,还乐意她跟着一道去京城王府小住。他当时的模样。分明就是想将她当成了亲妹妹养在王府,总比她在侯府里头混日子好。
是什么时候,这小子开始对自己上心的呢?
自打在船上遇见,他便是一副紧张的模样,好似生怕她跑了一般。就连回来的路上。也硬是陪着她做马车。她晕车的毛病不见好,又不能一直走水路,车里的味道自然不好闻,可他却仿佛一点儿都没感觉似的,天天陪着她说笑,打发时间。
回来之后。他却并没有将她带去王府,而是送到了将军府上。他心里大概也是清楚的,她不会再做那个憋憋屈屈的陈景然。更甚者,他那时便已经打定了心思,不想让她当妹妹了。
拇指与食指下意识的捻了捻,木尹楠才恍然警醒,她竟然又做起了前世的小动作!
这个动作。说起来,其实不大雅观。她自幼丧母。一点点大的时候爷爷太忙,顾不上她,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晓得如何照料一个小婴儿,就给她找了个保姆。那保姆出身不算差,却过过一段苦日子,总有些市井气,她见得多了,便学会了。五岁的时候爷爷来看她发现了,就把人打发走了,将她领到木家祖宅,自己带着。
她还记得自己一时改不过来,每每被爷爷发现一次,双手就要挨竹板子。爷爷下了狠心要纠正她这毛病,下手不轻,后来她果然慢慢就改掉了。只是有心绪烦乱的时候,她还是会无意识的捻动,好在不是常常,爷爷也就不再苛求。
她这会……是为了李靖和心烦意乱?
木尹楠自己都有些愣了。
从前,她是拿李靖和当小孩子看的,尤其是在庄子上那段日子一个人的时空走私帝国。那傻乎乎的漂亮到精致的孩子本就讨人喜欢,何况她原本就喜欢孩子。
以她的心理年龄,当他祖母都绰绰有余了,按理说,不会对他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是什么时候,她不再当他是小孩?
是什么时候,李靖和抹去了她心中那幼小的印象?
“楠儿!”
耳边一声大喊,骇的她心头一悸,猛地转过头去,却是春分狐疑的望着她:“发什么呆呢?怎么他一来你就走神了?”
他?
木尹楠这才转头去寻李靖和的身影,可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在?“他人呢?”
“看你不理他,大抵是伤心了,就走了。”春分叹一口气,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楠儿,你若是不喜欢他,便明白回绝了他吧!他那失落的模样,看着叫人觉得怪不忍心的。”
“先头不知道是谁说他没良心?”木尹楠白她一眼,心里头却纠结的厉害。她不是不喜欢,只是慌了神,却让他会错了意。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春分在她对面坐下,托着腮问道,满脸好奇。
“……”木尹楠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大上来。但这直白的问话,她也答不上来。她自然不是不喜欢,但要说喜欢……她又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于是便不想答她,反问道:“那你呢?喜不喜欢罗侍郎?”
近日里,罗旭升了官,当了兵部左侍郎。
春分面上一红,拿眼瞪他:“好好的干嘛扯到我身上来?哦,我知道了,定是你喜欢又不好意思说对不对?”是所谓,爱你在心口难开。
“你别瞎猜了。”木尹楠凉凉的斜了她一眼,她的心思,自己都想不透,更枉论是别人?“你啊,还是早些预备嫁妆吧!看看你这副恨嫁的模样……不成,我得去提醒下大哥,让他叫罗侍郎快些来提亲,把你娶回去才行……”
说罢,当真站了起来,一副要往外走的模样。
春分顿时大急,这会子哪里还记得木尹楠自打出来就没去过将军府的事儿?只当她真要去报信。立时扑过来抱住了她,脸色涨红:“你别瞎说,我才没有想嫁人!”
“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她吖?”木尹楠笑着调侃道。
春分呐呐无言,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说不想嫁人,可不就成了想嫁他?说不想嫁他……她还真有那么点儿说不出口来。
木尹楠待要再打趣她两句,却见春分身边一个得用的丫鬟四喜忽的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屋里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姑娘……不是,林掌柜,外头有人来了。说是你爹娘!”
春分一听,人便僵住了,面上淡粉色的红晕刷的褪了个干净。脸色有些发白,顿了半晌,冷冷道:“我娘早就死了,我爹说了没我这个女儿,哪来的二流子跑来这里胡乱认亲。叫二掌柜的给我拿扫把打出去!”
四喜一愣,顿时面露难色。她听出来了,林掌柜怕是和自己亲爹有什么龌龊,不肯与他相认。可那到底是掌柜的亲爹,难不成还真能打出去不成?
“照我说的做!”春分斥了一声,转身扭头就回自己屋子去了。
四喜手足无措的站在堂屋里。可怜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木尹楠叹了一声,对她道:“你且带我去看看。”
四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叠声应了荣耀法师。恭敬的带着她往外走。
到了厅里一瞧,守门的婆子已是把人放了进来,让人上了茶水正喝着。
林父的模样倒是没怎么变,不过苍老了许多,整个背都佝偻着。想是看这屋里富贵,手脚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小心翼翼的坐着,头垂的低低的,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倒是春分那继母詹氏,大摇大摆的摆着主子的款,指示着做粗活的小丫鬟拿这取那的,一副女主人的做派,偏生她那一身粗布衣衫还不如丫头穿的好,瞧着颇为碍眼。
詹氏身旁做了个书生打扮的少年人,面容却憨厚朴实,跟林父如出一辙,想是她继母所出的弟弟小虎了。他的长相与穿着极不搭调,老老实实的坐着,有几分说不出的别扭。
瞧见有丫鬟领了个女子出来,那詹氏上来就张口:“春分啊,我和你爹……”等看清了,却是说不下去了,张了张嘴,一脸的愕然。
木尹楠本就对林父这一家子没什么好感,此时瞧见詹氏的做派,更是厌恶。当即便皱了眉头道:“这位妈妈,谁是我爹?我爹可早就过世了,你还是莫要胡说的好!”
木尹楠说这话简直问心无愧,反正她从不觉得陈俊是她爹,也算不上诅咒他。
被这女子叫做妈妈的詹氏愣了愣,满脸狐疑的叫道:“林春分呢?还不让她出来见爹娘?”
“小女子姓林,”木尹楠不笑了,开口冷冷道:“闺名春芬,不知妈妈所言我爹娘在何处?”
惹得她身旁的四喜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詹氏顿时底气不足了。
她也是听人说春分在京城混的好,这才鼓动着老头子带了儿子来投奔。说是投奔,她八成想的是作威作福来了。反正女儿家的要那么些家业做什么?日后都是她儿子的。
可不成想,他们是来了,人也见到了,却不是那个春分。
本以为她也是个丫鬟,但此话一出,詹氏只当自己闹了笑话。见她口气不好,又想到她说自家父亲早逝,忍不住背后便爬上了凉气儿,忙陪笑道:“这位……这位小姐,您也叫林春分?那什么……是小妇人认错了人,对不住……”
“这话说的有趣,你们自打上了我家的门,便一口一个爹娘,怎么这会儿,又是认错了人?”木尹楠闻言失笑,一副可乐的样子,直勾勾的瞅着那詹氏看。
她笑语晏晏的样子,比她方才不笑的时候更让人提心吊胆。
詹氏的额头滑下了汗水,也不敢拿大坐着了,拉着儿子一溜小跑躲到了丈夫身后。“你死人啊,还不快说句话!”
林父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这位……林掌柜,我们一家人是来京城寻女儿的,听人说这家的掌柜是我女儿,这才冒昧上了门来,并不是有心冒犯,还请林掌柜见谅。”
木尹楠面上勾起一丝笑,心底却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知道是谁告诉你们的?”
林父擦擦额头的汗水,避开她“犀利”的小眼神,道:“是有乡邻进了京,说是瞧见了我家女儿。”他才将将说完,那个貌似憨厚老实的小虎往他娘身后躲了躲。
她冷冷一笑,也不和这一家人继续攀扯,让人将他们送出去,故意大声吩咐了把这几人用过的凳子茶杯都扔出去,让他们听见。
林父一家三口只得狼狈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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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结拜与护短
回头木尹楠就把自己冒充她的事情告诉了春分,只见她不过是一愣,便抱着木尹楠笑的跟个孩子似得嚷道:“林春芬?亏你想得出来,哎哟,笑得我肚子疼死了。”
木尹楠轻轻拍了她一下,问道:“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你又不是要害我,何况我也不想见他。”春分一脸无所谓的道。
听她说起却用的是单人的他,可见春分还是惦记着自己的父亲的,对自己的继母和弟弟,她怕是真的没什么感情。林父虽然不是个好父亲,却到底没有真正害过她。是以她虽怨他从不维护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心里却没有恨。
木尹楠知她心意,将人懒进怀中,安慰的拍了拍,小时候自己难过时,爷爷就是这么做的。
但她却并非怜悯春分,而是一种通病相怜。
她却并不晓得,并不是人人都同她一样坚强。她越是想着安慰春分,春分心底却越不是滋味。
忍不住想要说起自己的委屈:“我前世……”
木尹楠忙捂住她的嘴,看了眼周围的丫鬟仆人,轻声道:“咱们回屋里说,可好?”
春分恍然大悟,忙点了点头,和木尹楠两人回了她的屋子,紧闭了门窗,让四喜在外头守着,别放了闲人进屋来。
“想说什么,便说罢!”木尹楠拉了她坐在床沿上,笑道。
春分将头靠在木尹楠肩头,眸光里似有几分怀念,却不急着倒苦水,反而问道:“我们俩也算同病相怜,虽然你不曾问过,想来也已经都知晓了。只是不知,你我前世谁大一些?”
木尹楠含笑点头。避重就轻道:“我前世活了四十五岁。”
“啊!我穿越的那年刚满二十岁……那你不就是我的妈妈辈了?”春分忍不住愕然,却对上木尹楠含笑的眸子,仿佛蕴满了慈爱,忍不住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却道:“我也不叫你阿姨,毕竟你如今比我小得多,我偷偷喊你一声姐姐可好?”
“好。”木尹楠无所谓的点点头,真算起来,春分应该算是她的祖宗吧?毕竟隔了两个世纪……不过她这会是不会说出来的。
“木姐姐。”春分叫了一声,眸子里透出几分迷茫:“我想我爸爸妈妈了。”
“我知道。”
“木姐姐。你也知道,我们那时候都是独生子女,爸爸妈妈很疼我……我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老师,以前我只觉得他们总是管着我很烦很讨厌,如今才知道,被人管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他们虽然严厉,但不管我想要什么。都会给我。我考上大学的时候,看上了一台苹果的笔记本,爸爸当时没答应,去报名的那天去偷偷放在了我书包里,他都不知道,妈妈已经给我买了一台了……”
说着潜规则之皇最新章节。春分已经是双目盈满泪水:“木姐姐,我是不是很不知惜福?”
人总要等到失去后才会知道珍惜。
林父性子重男轻女,加之原配死后。也没留下个儿子,对这个女儿便很不上心,以至于她小小年纪被后娘欺负的送了命,换上了现今这个春分的灵魂。即便如此,他也不过是将春分早早送入侯府当差避开继母。对她并没有多少体贴关怀,还因为烂赌。时不时找她要钱还债。若非后来春分在老夫人跟前得了青睐,给他找了份还算不错的差事,他如今也不过就是个烂赌鬼。
可即便春分凭着一己之力,将一家人都脱出了奴籍,还给了他们一个铺子,过上安定的生活,林父对她也没有多少感激。或许是这个时代的人觉得儿女孝顺父母是应该的,或许也是因为春分从没有将这些事情诉之于口,但他难道自己一点都感觉不到?便是那茶肆是木尹楠的,会卖给他们家,也是看在春分的面子,他却从未想过这些。
春分落难的时候,他更是听了继妻的怂恿,将女儿逐出家门。
便是再不求回报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也会冷的吧?
更别提,她前世家庭美满,有一对对自己无比疼爱的父母。
“你是个好女儿,这并不是你的错。想来你的爸爸妈妈,知道你到了这儿,也是希望你天天开开心心的,而不是愁眉不展的记挂他们。”木尹楠道。
说实话,她真是很羡慕的。
联邦没有什么一夫多妻制,但非婚生子女却成了被人们认可的现实。她一出生母亲就跑了,父亲紧跟着上了战场,留下了还在襁褓中的自己。记忆中除了爷爷,从来没有父母亲的模样,只看过父亲的照片。成年之后她曾经试图去寻找过母亲的踪影,但那些传输过来的影响,却显示她早就忘了自己,建立了新的家庭,有了别的孩子。父亲虽然不算抛弃了自己,但他的确也不曾疼爱过她,或者说,没有来得及疼爱。
父爱母爱,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句空的不能再空的话。
这一世的生母,难产而亡,她并不难过,只是有些失落。而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却完全像是一个陌生人,即便还在,两人都只是陌路,这也是她不愿意再当陈景然的缘由之一。一个不像父亲的父亲,还不如就当他是个陌生人来得好。
唯独她却有一个好哥哥,总是护着她,哪怕明知道她所做不妥,却也从不苛责。甚至她不愿回陈家,也从未勉强。陈景瑞对她,已然不只是兄长。
都说长兄如父,放在他身上,倒是极为贴切的。
她是因为从来不曾得到所以并不伤心,春分却是因为落差太大而难以释怀。
春分听了木尹楠的话,却是微微一愣。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爸爸妈妈……一定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另一个世界也过得快快乐乐的吧?
忍不住泪盈于睫,扑在木尹楠怀中大声哭了起来,宣泄着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隐藏在心底的思念和悲伤。
木尹楠安静的抱着她,任由她哭泣。
悲伤总要宣泄出来,才不会成为去不掉的伤口。
在她的哭声之中,木尹楠慢慢说着自己的事情。去掉了时代背景和自己的身份。用淡漠的口吻说出了自己是个没有爹娘疼爱的小孩的事实。她的回忆之中充斥着爷爷的身影,甚至就连哭个不停的春分也能感受道她对爷爷的敬爱和依恋,慢慢哭声便小了下来绝品邪少。
“爷爷是个好人,他肯定在天堂看着你呢!”擦了擦泪花,春分反而安慰起木尹楠来。
“我知道。”爷爷是个好人么?木尹楠勾起了嘴角,是啊,对她来说,爷爷是那世上最好的人了。“他会在天堂,看着我们好好活着,活的幸福快乐。”
“楠儿。我们结拜好不好?”春分突发奇想,笑问道。
木尹楠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不叫木姐姐了?”
“去你的,”春分作势要打。最终却只是轻轻拍了她一下,玩笑道:“叫你占了一次便宜还不知足?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自然是愿意的。”木尹楠点点头。
在这个时代,结拜为异性姐妹也是一件很郑重其事的事情,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开始商量结拜事宜。等到说说笑笑春分面上的泪痕都干透了。木尹楠才提起另一件事情来:“林家那三口人此次进京来寻你,怕是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春分横她一眼,嘟着嘴道:“肯定是知道我在京城过得不错,想过来当现成的老爷夫人,不用理会他们。要是再来,你照样出面打发了就是!”
“没那么简单!”木尹楠摇摇头。说道:“你想,扬州和京城不远千里,他们如何能知道你的消息?别跟我说什么乡邻看见你了。即便看到了又如何?就连老夫人和侯爷都不知道你是如意背后的老板,他们不过区区普通百姓,又是如何知道的?”
听木尹楠分析的头头是道,春分也忍不住慎重了起来,越想。便越是心惊。
木尹楠分析的没错,老夫人进京之后。也只当她是陈景瑞的妾,旁的半句没提。便是老夫人不是贪财之人,但那小吴氏呢?如果老夫人知道,小吴氏便不可能不知道,对他们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瞒着她?
可从头到尾,侯府众人都没有对她表现出一丁点的感兴趣。
这可是一份偌大的产业啊!陈景瑞不在乎,是因为他两世为人,也是因为春分并未亏待将军府,几乎每家店铺,其中都有将军府的股份。然小吴氏那手高眼低的人,也能不在乎?
侯府都不知道,那些乡邻,如何能言之灼灼的说,她是这铺子的幕后老板?
更何况,以前没见他们上京来,她与陈景瑞“分道扬镳”的事情传开不久,便来了。
春分不由警惕起来。
“我估摸着,还是有人见你一个妇道人家无依无靠的却拿捏着这许多产业,眼红了吧?”木尹楠想了想,分析道。
春分点了点头,陈景瑞不曾纳她为“妾”,铺子里经常会遇到一些麻烦事,说是举步维艰也不过分。想来,是那些人以为陈景瑞“厌倦”了她,便蠢蠢欲动了?
不禁蹙起了眉头。
她明面上不可能再仰仗将军府,一个孤身的妇人,的确令人觊觎。
“罗旭真的不错,你不如就嫁了他,好歹是个侍郎,官也不小。”木尹楠显见是与她想到一块去了,揶揄了一句,又正经道:“不过,还是得查查到底是什么人兴风作浪,我木家的人,他们也敢欺上头来,真真是胆子太大了。”
春分顿时好笑的瞅着她。
这还没结拜成功,就把她划拉进木家人里头了。
木尹楠,也是个护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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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一群蠢货
斩鸡头撒狗血的结拜只存在于虚构的故事当中,桃园三结义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更是有如笑话一般。若是真心愿与他人兄弟姐妹相称,便应该摆上几桌宴席,告诉各路亲朋好友,从此之后,不同姓氏的两个人便是一家人。
就像当初洛宁王妃认干亲,就在扬州大摆席面……不过人家是王妃,她可比不得。
便是已经精简了不少,却还是要有许多事情要做。好在春分买下的宅子中竟然藏着一个老管家,挺身而出替她分担了不少,叫他惊喜不已。问过了才知道,他本是宅子原主人家的管家,只因得罪了女主人,一家人才被连同宅子一起发卖,留在了这里。
春分恍然想起了买这宅子的时候的确是有几张身契一起的,她本以为只不过留下了几个病弱老仆,本着敬老爱幼的想法,也就留下了他们,不想今日,倒是捡了个便宜。
老人姓翁,名叔吉,春分最爱连名带姓的喊他“温书记”,唯独木尹楠听出了那语调上的一丝刻意,总是含笑望着春分。
春分只当她知晓自己小小的恶趣味,却不知道其实她并不知那“温书记”究竟是什么人,只是见她每每都是一副独自捧腹偷笑的模样,这才猜到了几分。
翁叔吉年过半百,一头黑发早早的花白了。他的老伴过世的早,好在给他留下了两个孝顺的女儿,倒也不曾孤苦伶仃过。春分曾见到两个面容相似的中年妇女上门探望过老翁,想来便是他那两个已经外嫁的女儿了。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翁叔这么能干呢?翁叔,你既有这样管家的本事,就该早些告诉我才是。”春分想起自己一开始接手宅子时的兵荒忙乱,便忍不住抱怨道。她总觉得自己没有管理家宅的天赋,譬如这次。若非翁叔主动跳出来帮忙,她恐怕还得操持好段日子才得闲下来猎艳修真。
翁叔笑笑,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春分是个什么样的主子,当然不会自己凑到她跟前去蹭一鼻子灰。他这样的老仆,总是比别人谨慎些的。毕竟要是再碰上一个原主人那样的,他倒是宁可老死就当个粗使老仆算了。
想他当年也过过当管家的风光日子,如今繁华褪去,回归本心,才恍然明白原来一切不过浮生若梦,便不乐意再追逐那些名利――不过一个下人。又有什么名利可言?
有朝一日,打落尘埃,他便是那前车之鉴。
“就你那毛毛糙糙的性子。什么样的人才站在你跟前也跟白瞎似的。”木尹楠近日里似乎跟安心学坏了,吐槽的时候总是一击命中直奔重点,听得春分怪郁闷的。
她只是太忙了,所以才没有留心好不好?
而一切筹备好之后,春分才蓦然想起。她与木尹楠在整个京畿熟识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作为观礼的宾客奇缺成这样,实在有些磕碜。她咬咬牙,给几家和她有交情的商会、店铺,都送了帖子去,不管这些人存了什么心思。至少宴席当日席面上不至于冷冷清清的太过难看。
木尹楠点头称是:“正好可以顺便打探一下他们哪些是针对咱们的。”
身为姐妹,同仇敌忾什么的,不是很正常么?
春分愣愣的看着她半晌。只觉得脑袋转不过弯来,她不过是想着场面热闹些,不至于叫人看轻了去,她是怎么拐到打探底细上头去的?
木尹楠白她一眼,说道:“你忘了你让人去打探过他们了?”
她是这么做了没错……但她也忘了。
春分羞愧的低下头。在木尹楠跟前,总觉得自己渺小的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过回头想想她前世活了四十五年。就立时释然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春分便是再蠢也该知道,木尹楠前世肯定不是普通人,她还能去跟妖孽比吗?
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去问。”
木尹楠看看她,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春分多半还是上一世的性子,觉得世上人人平等,周围的人,都跟自己差不多。她派去查事的人,多半都是店里的伙计,这些人也就是稍微精明写,对上那些老狐狸,能问出来什么?
前头林家三口一走,她便让陈景瑞派来保护她的人跟了上去。她一直都知道,大哥不会真的放着自己不管,所以这些人一直偷偷摸摸躲在暗处跟着自己,她不过只是假装没发现罢了。这回她大大方方的把人交出来差遣,可是把那几个护卫吓了个够呛,本来还以为她不知道呢,结果人家压根就是懒得理会他们。
老老实实听话的出去帮着办差,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木尹楠在春分这儿很安全,压根没有什么危险,他们整天闲着都快发毛了!既然大小姐又吩咐,他们还不一个个的上杆子帮着去做?别说是一群商户,便是官员的宅子,他们也不怕的。
陈景瑞收拢的这批人,都不是正经的护卫出身。他们有些是江湖上的浪荡子,有些则是战场上收服的部下,归拢到一起。这些人对他的本事都极为佩服,是真正能为他所用之人,而光是木尹楠身旁,他便送了五个过来。
只看他这样慎重其事,便知道木尹楠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么重要了。
当然,陈景瑞的想法与这几人并不相同。木尹楠身边看似没有危险,实则危机重重。
原先他并不明白为何父亲和祖母会对自己的妹妹如此冷淡,但踏入朝堂只收,渐渐接触到一些秘辛,却是他前世从来不曾知道过的事情。对于木尹楠有前朝血脉这件事情,他虽然惊讶,却并不改变初衷,无论如何,她都是自己的亲妹妹。
或许已经不再是从前想的那样,觉得她是自己重活一世的证明,而是真正打从心底想要疼爱呵护这个小丫头,哪怕她看起来比他还要老成的多玄尸最新章节。
正因为知晓了这些,他才改变了主意,顺从着祖母让木尹楠离开了将军府。
护卫们自然比那些伙计能干的多,尤其是其中两个原本的江湖人,他们在外头浪荡的时候,多少都知道一些富贵人家的龌龊事,更能够追根究底的追查。而最后禀报给木尹楠的结果,也多半是来自他们两人。等到听了几人的回报,木尹楠差点气笑了。
这件事情,的确是因为春分的产业而起。她虽然在人事上有些单薄,做生意却极有天分,这几年有陈景瑞暗中帮着,竟是大大小小的铺子开了有十余家,还卖了好些“专利”,赚了许多银钱,自然叫人眼红嫉妒。既然铺开了做生意,多多少少会分薄其他商会的利益,不过好在她也知晓木秀于林的坏处,平时十分低调的做人,并没有招惹什么仇家。
这一次,并非商会的人在其中动手脚,而是春分收购的一家酒楼的原主从中作祟。
本来,那家酒楼是因为经营不善,才挂牌出售,春分买下后重新装潢了一番之后,才重新开业的。便是在收购酒楼的时候,春分也没有刻意打压价钱,按理说,这户人家就算不感激她,也不该存了旁的心思才是。
可偏偏,世上就是有那人心不足之人。
那户人家卖了酒楼之后,拿着卖酒楼的钱,租了一个小铺子,重新经营了起来,铺子的位置离的还不远,就在附近,而他们一家人,就住在铺子后面自带的院子里。眼看着在自家手中一蹶不振的酒楼生意慢慢红火起来,日进斗金,而自家的新铺子却还是一样惨淡,不过勉强糊口,这心里,难免就有些不平衡起来。
当然,他们也打听了春分的来历,知道这位林掌柜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倒也不敢做什么。偶有一次,从扬州那边的商会之人许是有人见过春分,在他们那间食肆里头吃饭的时候提起,叫那家人听在了耳中,便留心上了。
近几个月,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春分与将军府没了干系,便动起了心思。春分如今家大业大,他家却家道中落,想要去扳倒她,自是不可能的。不过,那家人有个二十几岁还未娶亲的傻儿子,便不由动起了心思。
在那家人想来,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还被人休了,自家愿意娶她,她能有什么不肯的?他们倒也不傻,并不叫人上门提亲,反而打起了春分爹爹的主意,特意使了钱,拖扬州商会的人回去的时候给林父传了口信。
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凡林父点了头,想来这件事也就成了一大半了。
只是没料到,林父等人千里迢迢进了京,连春分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赶了出去。
林父被木尹楠赶走之后,那家人当机立断把人接了过去,只消编了一套说辞,林父立时就信了。这个愚昧的男人,还跟那家人同仇敌忾起来,觉得女儿是故意不认自己,是不孝,还打发了一个丫头来唬弄自己。
这次春分与木尹楠宴请宾客,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张请帖,到时候打算亲自出面“揭穿”春分,顺便订下亲事。
“想得挺美的。”木尹楠冷笑一声。
恭敬的立在一旁的护卫也觉得挺无语的,这都什么人啊?一个异想天开的谋算人家一个独身的妇人,一个当爹的却轻易的信了外人,都没长脑子吗?
一群蠢货!
“我不想在京中再见到这两家人,能办到吗?”木尹楠盯着那两人,问道。
“大小姐放心,不过是小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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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小虎报信
吩咐了护卫,木尹楠便将这事与春分说了,她本也没打算一直瞒着她,毕竟有些事情,还要看她自己的决定。
“想让我嫁给一个傻子?”春分气的脸色都变了:“他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他亲生的女儿?”
女儿哪有儿子重要?
木尹楠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你爹未必知道那家人的打算,他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他会不知道?”春分难过的摇摇头,自己的爹自己清楚,若非不明就里,怎么会拖家带口的上京城来?分明就是打算把她嫁了之后好占了这份产业吧!“也是我魔障了……一直以为只要我真心待他们,他们也会当我是自家人,如今,倒显得是我太傻了。”
“傻话,你只是单纯没想太多了。”木尹楠有些怜惜的道:“先前我看你那个弟弟,有些躲躲闪闪的,这事没准儿和他还有点关系,回头我再让人去查查。”
小虎?春分想起这个弟弟来,有些困惑。小虎小时候还挺亲近她的,虎头虎脑的长得也挺可爱,她想着自己前世也没个兄弟姐妹,对他也挺喜欢,待他一直不错,难不成也是个狼心狗肺的?若真是如此,那她真的可以对那家人死心了。
“查吧,好好查个清楚。”春分的眸中透出两分悲凉,七分坚决:“大不了,我就当不认识这家人!”
木尹楠不做声,只是点点头。女子大多容易心软,但若真的狠决起来,却比男人要坚定的多。
哄了春分好好休息,木尹楠走到外间,天色已近黄昏,金灿灿的铺满了整个院落。到了深秋。院子里载重的树木底下堆了一层层的落叶,残留在枝头仅剩的一点儿绿意,也是憔悴不堪。
她和春分,就好像这落叶一样,是无根的浮萍,只能随风飘荡吗?
一时没了困意,正打算出去走走,门房却传话说有人来访。
“要见我?”她挑了挑眉头,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门房低着头,小声道:“是前些日子来过的……小人不知他是什么人。并不敢自作主张。”
“哦?是男人还是女人?老的还是小的?”
“是那个书生打扮的少年降龙破天。”
林小虎?他怎么会一个人来找她?
木尹楠来有些讶异,想了想,对门房道:“让他进来吧……带他去偏厅等着!等等……晚些去请林掌柜过去。让她躲在偏厦里听着,莫让人发现了。”
“是。”
等门房离去了,木尹楠并不急着过去见林小虎,而是先回房呆了一会,这才慢吞吞的往偏厅走去。又问过了待客的丫鬟。知道他一直只是老老实实的坐着喝茶,不禁挑了挑眉头。
这么气定神闲?
“不知是哪位公子要见小女子?”木尹楠挥退了丫鬟,还未进门便大声嚷道,惹得身后跟着的二妞诧异看了她一眼,小姐平日里绝不会这样说话,这般爽朗明快的样子。倒有些像是林姑娘呢!
屋内的少年闻言,连忙起身相迎,半弓着身子做了一揖:“这位姐姐。是我想见春分姐姐。”
“我不就是春芬?”木尹楠故意曲解他的话,掩着嘴笑道:“我记得你,你上次不是跟着你爹娘来过?都说认错了人,怎么还来?”
少年摇摇头,憨厚的面容上满脸的认真:“这位姐姐。我晓得我没认错人,我真的想见我姐姐。能不能请你让她出来见一见?”
“小书生,是你们认错了,你为何这般固执?”一时之间,木尹楠也拿不准他这是在诈自己,但嘴上,还是一样坚决否认。
少年的面上掠过一抹失望。
“这位姐姐,我叫林小虎,是林春分的弟弟。”少年咬着唇思忖良久,方才开口道:“两年前,我陪着家师进京赶考过一次,那时,我就见到过姐姐了。”
木尹楠知道,大晋朝也是有科举的。有些举子赶考的时候,也会带上自己的得意门生,当做书童,一同进京。主要也是让他们见识一下,日后自己进京赶考的时候,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看着少年憨厚的面容,木尹楠倒是想起了人不可貌相这几个字来,看着挺朴实的一个人,倒是个聪明的,居然还被那最看重资质的读书人当成了得意门生。
“那又如何?”面上一丝不露,她皱起了眉头,望着他道。
林小虎叹了口气,他也看出来了,木尹楠根本没有承认的意思。他也知道,人家是怀疑他居心不良,是以才千般防备。想到自己的娘,他也觉得无奈,人家会这样,也不是一日之因。
“其实我来,只是想告诉我姐姐,我没有跟爹娘说过她在京城里的事情。这位姐姐想必与家姐感情甚笃,那还请你转告家姐,让她最近不要露面,我爹娘不知听了谁的蛊惑,非要来找她,我也阻拦不得。还请姐姐转告一声,我回去会劝着爹娘回去的……日后,我也不会再进京来了。”林小虎望着木尹楠的眼睛,好不闪避,一字一句的说道。
木尹楠这会倒真是有些刮目相看了,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想来是个聪明人。
“你不读书了?”沉默了一会,她问道。
林小虎苦笑了一声:“我本就是个乡下人,不怕姐姐知道,从前我们一家,都是人家的家生子。若不是托了姐姐的福,我怕连读书的资格都没有。我老师那样的好学问,都没有考中,我这样蠢笨的,还不如早些歇了心思的好。我已经做好了打算,等劝了爹娘回去,就去学一门手艺,赚钱养家。”
“那你姐姐呢?你们不管她了?”木尹楠又不乐意了,她其实也挺纠结。人家来找吧,总觉得是居心不良,人家干脆自己关起们来过日子,又觉得他们太无情。
“自然不会不管的被npc环绕的清穿。”林小虎摇摇头,道:“姐姐如今过得好,我不想爹娘去烦她,爹娘自有我养老送终。只是我没本事,怕是没办法给姐姐撑腰做主,她在外头,还得自己万般小心。若是有朝一日家姐想回家了,我自然是欢迎的。”
这还差不多,木尹楠满意的点点头。
“小虎……”一声柔柔的呼唤声,夹杂着丝丝难以压抑的情绪在里头,木尹楠一听,便知道坏了。早知道这林小虎这么会说话,她就不该让人叫春分过来听。
这丫头,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摇着头,对着丫鬟们招招手,将她们都带了出去,留了姐弟两人在屋里说话。
“姐!”林小虎眼前一亮,也没注意到木尹楠的小动作,直奔着春分迎了上去:“姐,我总算见到你了!”
“小虎……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不见你的,只是……”春分拉着自家弟弟的手,也有些感慨。她虽然笨,但也感觉的到,小虎刚刚说那番话,是发自内心的。
而且,楠儿其实也看出来了吧?否则她不会一见她出来就主动避开,只留下他们姐弟。
这世上有人能关心自己,这感觉,真的很好。
“姐,你都听见了?”林小虎羞愧的道:“对不起,我没能劝阻爹娘……”
“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春分忙道。
“爹和娘也是为了我……姐你不要怪他们,若不是我不争气,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林小虎说着,却说不下去了。他打小就知道,娘待姐姐并不好,可是姐姐却很疼自己。每次得了空回家,总会给自己带些小零嘴,还会给他塞几个铜板当零花钱,让他再小伙伴面前很有面子。等到长大了,姐姐却嫁了人,本想着自己好好读书,日后考个秀才老爷也能替她撑腰了,可没等他学成,姐姐又和离了。
娘怂恿着爹将姐姐赶出家门,他不是没拦过,可那是他老娘,他又能如何?眼睁睁看着姐姐走了,心里本就满是愧疚了,后来知道她过得不错,这才安心不少。可这回爹娘也不知听了谁的挑唆,竟是又寻到京城来。
“小孩子家家的,想这些做什么?”春分拍拍他的背,这才发现,弟弟真的长大了,以前那个憨头憨脑的小虎子,已经长成了半大的少年,比她还高了。
又问起他们是怎么上京来的。
林小虎一一老实的说了,又义愤填膺的道:“姐,我跟你说,那家人不是好人,他们那个儿子是个傻子,爹娘也是被他们骗了!你这几日千万别出门,我怕他们坏了你的名声就不好了!”
“我还有什么名声?这事你不必担心。”春分摇头苦笑道:“罢了,不提这事,我自会处理好的……小虎,你还是读书吧,学手艺不是个好出路,那能挣几个钱?大不了姐姐供你。”
“姐,算了吧,我不是那块材料。”他伸手扯扯自己身上的袍子:“这衣裳,穿在我身上总是说不出的别扭。”
“胡说!”春分白了他一眼道:“我还等着你日后考个功名,给我撑腰呢!”
“……日后再说吧!”林小虎却不肯应下,倒像是打定主意不再读书的样子。
春分又劝了几句,见他不松口,也只得作罢。
姐弟两依依惜别了几句,小虎很快就离开了,他其实是偷偷出来报信的,出来太久让人察觉了就不好了。
春分便送了他到后门,又塞了五十两银子,硬让他收下才放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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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再提
木尹楠虽然相信自己的直觉,但还是让护卫去查探了知道林小虎所言非虚,这才觉得松了口气,总算那一家人里面,还算是有一个懂事的。
有了林小虎这个“内应”,事情办的倒是格外的顺利,宴席过后,那家算计春分的铺子很快就挂出了出售的招牌,没几日便拖家带口连夜出了京城。林父等人因银子花尽了被赶出了客栈,在林小虎的劝说之下准备跟随扬州商会的商队回老家去。
春分暗中托了扬州商会的人照应,又背着木尹楠塞了银子给小虎,嘱咐他回去好好念书,日后考取个功名,便是当个秀才也是好的。因着木尹楠先前就为那五十两的事情说过她,这次便不敢再让她知晓,而木尹楠透过护卫知晓之后,也只做不知。
入冬之后,京城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每日院中的积雪都能没过脚脖子。虽说北方本就偏冷,但这样刚刚入冬便下起这样大雪的时候到底也不多见,周边的农田已然都冻住了,眼看便是雪灾,城内不禁人心惶惶起来。
也不知是谁牵引,令百姓们联想到八月十五那一夜皇城上空响起的那一声惊雷,忽的突然就流言四起,说是当今圣上无德昏聩,才会令上天发怒降下大雪,就连下罪己诏都不管用。
皇宫之中,才下了早朝的李长乐黑着一张脸步履匆匆的步入书房,身后的心腹大太监总管黄公公小心翼翼的跟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混账!”站在书案跟前的皇帝,猛地扫落满桌的奏折,昨夜里用了忘了收起来的宝盏砸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碰响声,四分五裂。
黄公公小心的避开碎片,到门口喊了小太监进屋收拾,方才亲自提着茶盏。替皇帝倒上一杯枸杞菊花茶,又亲自将散落在地上的奏折收拢起来重新摆放在书案上,方才劝导:“陛下小心碎瓷割了脚,那起子事必然是小人作祟,陛下又何必……”
李长乐不耐烦听他絮叨,挥了挥手手道:“就连你也知道是小人作祟,朕如何不知?可偏偏就是查不出来,岂不是说朕手下养了一群废物?”
天灾本非人力所能控制,原本怪不到他头上来,可先前那一件事情却是个诱因赖上不良夫君。而他又始终查不出个眉目来,便给了小人可趁之机。不但百姓之中流言四起,就连朝臣都跟着向他施压。
就如他所言。连宫内一个太监都知道的事情,那些朝臣如何能够不清楚?不过是为了争权夺利罢了!也不想想,若非他们李家改朝换代,在殷朝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李长乐自认登基之后也是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怠慢。毕竟哪一年没有灾害?前年洪水,去年大旱,他还不是每年都从内库填了大把银子去赈灾?不过是被人一煽动,便个个埋天怨地的,仿佛都是他一个人的错一般!
不就是因为这一次内库里拿不出银子来?
这几年国库丰盈,他本以为调些银子出来不过是小事。谁晓得兵部尚书那个老糊涂竟然直接拿着账本上朝!他也晓得连年征战所费巨大,是以前两年都是从内库出银子赈灾,可这次他不过是提了一提。竟直接被自己的臣子给驳了!
最最要紧的,还是那些流言!看样子不像是从外头传进来的,莫非是京城里混进了前朝的那批孽子?皇兄不是说,已经清理干净了么?
怕是冲着那丫头来的吧?李长乐冷笑一声,那丫头如今在京城倒是安宁的很。没了侯府这个后台,她似乎过的更自在了。
她是动不得的。便是现如今没有人知道,李长乐也不想让人说自己连个小丫头也容不下。再者陈景瑞很是疼爱她,还派了人保护。对自己的这个很好用又有几分真本事的女婿,他还是满意的,并不想恶了他。不过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出天去?因此他只是让人暗中监视着便罢。
倒是李靖和那小孽障,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偏生就看上了她!
嫂子相看了那么多名门闺秀,竟是一个个都被他给搅黄了!
不过,如今看来,这倒是一件好事了。
李长乐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坐下批了一会奏折,命黄公公在一旁伺候笔墨。看了一会,手下突然一顿,抬起头来:“来人,宣洛宁王与世子进宫面圣!”
那一日,两父子面圣之后,直呆到亥时三刻方才赶在宫门关闭前出宫。王爷面色沉郁眉宇纠结,世子爷却是脚步轻快,眸中透出丝丝喜悦,差点没哼着小调一路往回走了。
看着儿子瞬间轻松起来的面容,李长青叹了口气。也罢,这混小子一天到晚跟妻子僵持着,夹在其中的自己过得何其艰难。他本就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却落得两面为难的境地,现如今既然皇上开了金口,儿子又是难得真心喜爱,便由得他去吧!
只是一想到回去要如何跟妻子开口,李长青便一阵头疼,忍不住踹了一脚已经走到自己前面的李靖和一脚:“回头你自己跟你娘开口,老子没工夫管你的破事!”
李靖和心情极好,笑眯眯的应了,他对自家“老子”说的破事可是上心的很,自然要办的体体面面的才是。
过了几日,李靖和高高兴兴的去找木尹楠,这回他也不跳墙也不翻窗了,直接从大门口登堂入室,脸上的欢喜藏也藏不住。
春分见了他这般模样,忍不住问道:“世子爷这事碰上什么好事了?不如说给我听听叫我也乐呵乐呵?”
李靖和笑道:“春分姐姐莫打趣我,你知道了自然也会高兴的,是极好的事情。”
春分一愣,难不成还真有?她不过随口一问罢了。但随即又不屑的撇开脸:“你的事能跟我有什么关系?别拿我寻开心了。”
“跟你没关系,可是跟你那妹子有关系,她的事情难道还不好吗?”
“什么事跟我有关?”姗姗来迟的木尹楠一只脚将将迈入玄关,恰好听了这一句,不禁奇道重生反攻路全文阅读。
“你来了。”李靖和立时便眉开眼笑,看的春分都直了眼。方才他来时瞧着也是挺高兴的模样,却绝没有现在这般光彩夺目。
对着两人左看右看,心里不禁可惜了一声,本是一对璧人,奈何冤家路窄。
李靖和浑然不知春分正暗自可惜着,见了木尹楠便欢喜的对着她直笑,笑得她都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只要想到这少女很快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日后便可以天天见到她,心底便满是欢欣,浑然没有想起来,自己压根连事情都没说,就独自高兴了。
木尹楠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倒是见过李靖和傻笑的样子,他小时候一般都这样,可那毕竟是小时候啊!当时看着是很萌很正太,如今却是处处诡异。
“到底是什么事啊?”春分一看李靖和光顾着看木尹楠发呆了,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问道。
“哦,我都给忘了!”李靖和这才回过神来,正要开口,目光却落在了木尹楠和春分身旁的几个丫鬟身上,想了想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僻静些的屋子吧!”
话都说的这样明白了,春分哪还有不懂的,分明是嫌几个丫鬟碍事。只是他究竟是要说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还要躲起来不叫人知晓?
到底拗不过他,只得另去了一处偏厅,将下人都赶了出去,没好气的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只见李靖和拉了拉身上的袍子,将笑容一收,一本正经的道:“楠儿,母妃答应了!”
答应了什么?春分与木尹楠面面相觑,还是木尹楠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我们的婚事啊!”李靖和双眸发亮,露出大大的小脸来直盯着她瞧。
“真的?”春分听了,却是一喜,她还以为两人终究殊途陌路,没想到还有这份姻缘!
两人一同向着木尹楠看去,她却并没有露出高兴的模样,反而蹙起了眉头。李靖和心下不禁一沉,小心翼翼的道:“楠儿,你不高兴么?”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嫁你了?”木尹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莫要胡言乱语了,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楠儿,是真的,是皇上金口玉言亲口说的……”李靖和急道。
“皇上?”木尹楠疑惑的望着他,李家和那个木家的矛盾并非是两个家族之间,而是两个朝代不可调和的对立,李靖和是李家的儿孙,而她却流着穆家的血液,李长乐除非是脑袋坏了才会同意他们的婚事,更何况,这件事情本就透着几分诡异。
再者,她并不是不愿意嫁给他,只是,明明两个人的事,却牵扯了这许多,不觉得太复杂了吗?
她喜欢单纯一些的关系,甚至可以无关情爱,只要两个人可以互相依靠,而不是随时可能拆对方的台。
这样的夫妻,不做也罢。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事?”明明当初陈景瑞可是说,皇上直接拒绝了李靖和赐婚的要求。既然当初没有答应,怎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可不认为,自己不过是用离子激光枪打穿了一座宫殿,会连皇帝的脑袋都一起跟着打坏掉。
更何况……难道金口玉言说了,她便必须从命吗?
她木尹楠,何曾是这么廉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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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无条件的爱
“你们聊着,铺子里还有账册没看完,我先去忙了。”春分一见气氛不对,连忙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没见楠儿的脸色都变了?
不是她没义气……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她这个外人还是别搀和了吧?
不过李靖和也是,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女儿家的婚事,总要征询一下她的意见吧?就这么擅自决定了,谁也不会高兴了。
她一时竟是忘了,这并不是恋爱自由的现代社会,而是婚姻包办的古代啊!皇帝开口更是金口玉言,虽然不能明知赐婚,但这婚事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反过来想想,在这个时代,婚前虽然不禁止男女见面,但能够像他们这样彼此了解最后成为夫妻的又能有几个?到头来,还不是家里人做主,说是哪个就是哪个?
李靖和毕竟是土生土长的,他能有勇气和皇帝,洛宁王夫妻抗争,就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春分反倒是看好他们的,她自己已经亲身经历,自然知道要找一个眼里只有自己的夫君有多么难得,木尹楠能遇到李靖和,可以说是她的幸运了。
只是,她也不是很明白木尹楠的想法。听她说起自己的前世时,几乎只提了一个爷爷,似乎她的人生中便只有那个老人一般。父母早逝她是清楚的,那么丈夫和孩子呢?难不成,她到四十五岁还没有结婚么?
在现代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丁克,可毕竟是少数,难道她爷爷会放任她一个人过一辈子?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养成了楠儿这样生人勿进的性子吧?
但愿李靖和能够打动她。
偏厅里便只有木尹楠和李靖和俩个人,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说话。这样安静的氛围,在他们二人之间是极为少见的。每每遇见木尹楠,李靖和就会不由自主化身为话唠――谁让他的楠儿话太少了点呢?
她总是很安静,淡淡的表情,让人觉得疏远。她好像永远都不会主动表达自己的想法,总是默默的听着,有时候甚至会让人有种事不关己的感觉,很是冷漠。
但是他知道,其实她只是不懂得将自己的关心表露在脸上。从小时候起,她的内敛仿佛是与生俱来,而自从知道了她和春分的“秘密”之后。他也能够理解,也更加怜惜木尹楠。
明明都是同样来自于另一个陌生的世界,春分却看起来天真而单纯。可见她一定被保护的很好,像个不懂外界险恶的大小姐,脸上总是露出大大的笑容,很容易就快乐起来。
反观木尹楠,却截然相反。
这样的人从前过得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只是这么想着洪荒祖巫烛九阴传。李靖和便觉得内心隐隐作痛。
他想要保护她。
木尹楠却并不知道他内心的活动,皱着眉头,总觉得有些古怪:“皇上前些日子不是连赐婚都不愿意,怎么这么快就松口了?”
李靖和便将这几日大雪之后朝臣的反应说了,笑道:“也幸好是中秋之日那一道响雷劈的及时,不然也不足以蛊惑得了百姓。”
……这怎么听着这么像是幸灾乐祸呢?他不是说皇帝很疼他么?为什么看到他的皇帝五叔头疼烦恼。他会这么高兴。
木尹楠狐疑的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是我。”
李靖和一怔:“什么?”
“八月十五不是雷响,是我去放了个比较大号的烟火。”木尹楠眨眨眼。一脸无辜,她哪里想到古代建筑的防御力这么脆弱,连最低能量的粒子光炮都承受不了,若非她并没有害人的打算,事先调整了角度。不然说不定还会有人命落在她手上。
木尹楠不是和平主义者,但没有一个人会喜欢无缘无故的战争。她对杀人也没有丝毫的兴趣。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而且,她杀的大多数都是虫族。
虽说虫族也有智慧,但毕竟不是人形,说她自欺欺人也好,但总能叫心理有些安慰。
李靖和听了,忍不住张大了嘴,有些双眼发直的望着她。便是他再怎样去联想,也从未想过那件事情竟然会与木尹楠有关!她纵然有天大的本事,又是如何避开皇宫的重重守卫,跑到崇德殿的上头去放“烟火”的?
这事无论放在谁的头上,都不会想的通。
“是陈大哥的人手?”李靖和想来想去,也只有陈景瑞会帮木尹楠干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儿,然而即便是如此,也只不过是能牵强的解释过去罢了。
不料木尹楠却仍旧只是摇头:“我一个人。”
“这不可能!”便是他,也是做不到的!这还是皇宫守卫不防备他的前提下!
“没有什么不可能。”木尹楠轻轻一笑,好久不驾驶机甲,那一夜竟然有种怀念的感觉。若非身体不适,她倒是想大摇大摆的去吓一吓将机甲当做是天神的“凡人”。据说守夜的侍卫当中有人摸黑看了一眼,差点吓出病来,第二日便告了长假。
那流言之所以会传的那么有声有色,如此迅速的传播开来,也多半是他们的功劳。
当然,她现在还不会让李靖和知晓她还有自己的“秘密武器”。在这个用马车代步的世界,能够凌空飞行的机械会引起多大的恐慌,她还是能够预料到的。虽然只要她进了机甲在这个时代就等于天下无敌,可她总不能一辈子呆在机甲里面不出来吧?
用安心的话来说,这叫扮猪吃老虎,反正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她不是吗?
李靖和沉默了一会,他知道木尹楠身上有秘密,但完全没有想到,不过只是刚刚触摸到一个边边角角,就会觉得是那样令人难以置信。
“好了,既然是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提了。”木尹楠笑道。
她自然是应该高兴的,因为没有从李靖和的眼中看到失望和恐惧,而仅仅是惊讶罢了。
“好,不提。”李靖和也松了口气,他已然知道不该继续问下去,便是问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她不愿意说,倒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意。
“那么,咱们来说说这次大雪,那些流言是怎么回事?”木尹楠看着李靖和,见他就要张口说话,摆了摆手阻止了:“你别说是什么乱臣贼子作乱,我才不相信使命召唤之大炮兵主义。”
哪里有那么多乱臣贼子?
李长青的本事,木尹楠不清楚,但她在闽江五年,多多少少也会感受的到。那些不怀好意在寻找她的人一年比一年少,若非还留着一个隐秘的据点,连她只是察觉到,却找不到具体的位置在哪里,她大概也会以为他们都被清理干净了吧?
那剩下的一拨人,轻易绝不会露面的,又怎么会因为一场偶然的大雪而冒然出动?
他们如今,可是经不起折损了。
“我本就没打算瞒着你,不错,这一次,是我让人出去宣扬的。”李靖和笑着说道:“楠儿,你放心好了,我必然会明媒正娶娶你过门的!”
明媒正娶……想到这个词汇,在联邦时代早已成了古旧的老“封建”,木尹楠不由觉得讽刺。三媒六聘又如何呢?貌合神离的夫妇还少吗?
不过,有一点她却很是赞同,那就是古代男人至少很少会让外面的女人给自己生孩子,就算是生了,也会拎回去当个小宠物养着,比她那个时代把孩子扔给政府的父母要有良心的多了。
她算是运气好的,是大家子的非婚生女,而且还有个喜欢孙女的爷爷。
“你倒是老实。”木尹楠白了他一眼,这种为了一己之私而给父母叔叔添乱的儿子,要是让爷爷看见了,一定会大笑三声吧?
爷爷平生最见不得的便是那种迂腐之人。
就是不知道,若是李长青李长乐兄弟两得知,是不是会气疯掉?
他们满京城寻找的人,如今就呆在同一间屋子里。一个是他们以为不可能的,一个是他们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
“靖和,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也不会与你疏远。”木尹楠忍不住问道,她与他,看似淡淡,实则早就有了若有若无的牵绊。别说他不舍,便是她,也不能一下自己就将他推开。
当然,不推开,不代表就要接受。
其实他们更适合做朋友的,她想。
李靖和低下头,一双温润的额眸子对上她的眼,幽幽的望着:“任何事情,我都不会瞒你。”
木尹楠眼皮一跳,心跳不由慢了一拍。
这算是告白吧?
他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到愿意为了她去做违背孝道的事情。
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除了爷爷,从没有一个人,这样无条件的爱过她。
便是陈景瑞,也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楠儿,听我说过故事好不好?”李靖和见她面色怔忪,心头不禁一喜,大胆伸手牵住了她的,拉着她往一旁的榻上坐去。
她的手很小,很软,天气这么沉冷,却也是温热的。
对上他渴盼祈求的目光,木尹楠蓦然心软了。
她点了点头:“好,你说。”
“其实,那是我的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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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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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李靖和说故事……不,是说梦,木尹楠才得以明白,为何他能够轻易接受她和春分来自其他时空。
他的梦,是关于他自己,从小到大,点滴不漏,甚至,还有后来。
但是他的梦里,没有她,更没有春分。
她们好像凭空消失在他的人生里,而梦里的他自己,又完全是另一个模样。
就好像是看着另一人,过了他的一生一样。
有了陈景瑞的前车之鉴,木尹楠也知道,除了穿越,还有一个词,叫做重生。
只不过,那时候的李靖和是“傻子”,根本记不得这些,哪怕是再刻骨铭心的记忆也想不起来。此刻记起来了,却因为前世的关系,还以为只是个梦境。
这样说起来,似乎她所知的许多人都跟旁人不一样。
她和春分分明是外来者,陈景瑞和李靖和又疑似重生者,甚至还有一个穆行烟,也有些古怪。
木尹楠不禁满头黑线,她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忽然想起来,爷爷曾经说过,人生往往拥有各种各样难以预料的意外,她让李靖和惊讶了一次,而他也很快的回敬了她。
“我知道生命中有些东西应该去珍惜,就像梦里没有的你。”
离开之前,李靖和说了这样一句话,木尹楠想,也许她已经不用再给他答复。
爷爷说,如果碰上一个懂得珍惜你的人,就嫁了吧!
前世她没有遇上,只以为是自己太强悍,现在她方才明白,原来,那个人不存在于那个世界。
或许她原本也不应该属于那里。
摇去这个荒诞的念头。木尹楠轻轻笑了起来。
两个月后,便是春分出嫁的日子。
或许是因为出了林家人的事情,原本在犹豫的她竟然答应了罗旭,欢喜的那个从战场上活下来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笑得无比灿烂。
木尹楠便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李靖和,是不是因为真心爱着,才会有这样明媚的笑容?
婚事飞快的定下,虽然依然是走三媒六聘的程序,但春分却磨着罗旭简办了婚事。
两个人都算是再婚,其实便是一纸婚书的事儿,不过罗旭不愿意亏待了春分。还特意请了陈景瑞当证婚人。
春分爽快的应了下来,心中那抹异样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木尹楠则作为自家人。为她操办这场婚事。
把林家人重新又从扬州请了来,到底是她的父亲,春分对他还是有一丝父女情分,总不能女儿出嫁都不来看一眼。当然,陈景瑞适时的出面敲打了一下林父。面对从前的旧主,林父自然什么事情都无不可,连连点头应下。更何况现在这个女婿比个傻子要强的多了,而且还是个大官。
不过在罗旭面前,林家人却再也摆不出娘家的谱了。除了小虎还理直气壮的说了一声“不许欺负我姐姐”,林父和詹氏在罗旭面前几乎都抬不起头来。春分从前的事情他早就通过陈景瑞知晓。对着一对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岳父岳母实在不太感冒。他性子鲁直,又是武人,不喜欢直接就表现在了脸上。就差没直接开口威胁了。
当然,他也没有做的太过分,不然春分面上也不好看。
至于他自己,却是无事一身轻,没有父母兄弟。也没有子女,只等着将春分迎娶过门。
而婚后。他也没有让她像别人一样做个相夫教子的官太太。春分其实很有经商的天分,便是商人地位低贱,对他来说却没什么问题。他就是想娶个满身铜臭的商户女又怎么了?她愿意做什么他都由着,只要她喜欢就好。
竟是这样的贴心。
春分出嫁之后,之前居住的宅子便给了林家人居住,契书划在了小虎的名下,言明让他在京城专心备考。
木尹楠便搬去了城南一座单进的小院子里。
一个人住,总会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原本身边的两个丫鬟她都留给了春分安排在铺子里,她本就不喜欢总是有人跟在自己身边。
春分也就没有强求。
过了月余,陈景瑞正式认她做了“义妹”,也不知道李靖和使了什么法子,竟是让李长乐打了自己的嘴,亲自下了圣旨赐婚。
皇帝这回大概气的不轻。
李靖和的年纪不算小了,两人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李静柔成天拉着木尹楠看给她准备的嫁妆单子,那劲头似乎比木尹楠这个正主还要来的兴奋,让木尹楠无奈之余,又有些感动。
若她不是皇家的公主,她们也许也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当然,当姑嫂也不错。
李长乐重新给封了县主,这一次却是没有封号和封地了。不过木尹楠本也不在乎这些,何况陈景瑞偷偷告诉过她,从前的嫁妆还给她留着,这次一并带过去,皇帝还要另外大出血再添一笔县主的陪嫁。
这辈子便是两个人没什么出息,光靠着她的陪嫁也能安然一世了。
隔年五月里,天色正好。
洛宁王府总算迎娶了世子妃,据说这位世子妃虽然国色天香,却十分善妒,不许世子纳妾。
人们对她很好奇,有人说,她是一位有着前朝背景的女子,相貌十分柔美,像极了某位颇有善名的前朝公主;又有人说,她身手不凡,曾经在战场上扭转乾坤,引得大将军青眼,与她结为异姓兄妹。
但除了前去参加婚礼的人,却从未有人见过她一面。
有人便叹道,便是女侠嫁了人也只能深居简出。
三年后,大晋朝收复苗圩,也就是北地的苗疆之处。皇帝李长乐封洛宁王世子李靖和为靖和郡王,代付镇守边疆。
而在圣旨下达到王府的时候,李长青与董小宛却只能相视而叹。
“可算是遂了那个臭小子的愿了!”李长青面色不大好看,语气里却多只有无奈。
“罢了。”董小宛掩住丈夫的手,想起儿子曾和他们说过的话,却是宽容多了:“我只盼着他这一生快快乐乐的活着……他们自己乐意,就让他们过几年小日子好了。再说,咱们不也能去看他们吗?”
“皇上是气的狠了,那小子竟然拿前朝的叛逆来威胁皇上!”李长青想起来就叹气,“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
“他这性子,还不是随了你?”董小宛白了他一眼,嗔道。
“哪里是像我,我可是规矩的很!”
“父王,母妃,哥哥和嫂嫂什么时候带小侄子回来看我们?”清越的少女声音突然在两人的背后响起,正是洛宁王爷的掌上明珠,李静雅。
时光荏苒,昔日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雅儿来,咱们过几日就去苗圩看你哥哥他们去……去了就不知道回来,真是不孝!”李长青对着女儿淳淳教诲:“你可千万别找个像你哥哥一样的夫君!”
“胡说什么呢!雅儿还小呢!我可要多留她几年!”董小宛拍了丈夫一下。
李静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哥哥那样不好吗?
她很羡慕嫂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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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
冬雪最近身体很差,精神不济,没办法继续码下去了。
需要和大家暂别一段时间了。
等冬雪养好了身体,会带着新书一起回来的~
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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