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楔子 齐府。 府外锣鼓喧天吹吹打打的分外热闹,齐宝钗偏着头看着屋子一角里姨娘的牌位一言不发。 今日是姨娘的忌日,也是齐府三小姐出嫁之日,只是,这关她齐五小姐什么事儿? 齐宝钗只怔怔的看着姨娘的牌位, 若是姨娘没死,自己应该会有一个弟弟吧? 那可是齐府的庶长子! 姨娘初初有孕的时候左遮右掩的偷偷出去寻了大夫把脉,大夫说了,这一胎定是个男婴。 可是齐柳氏向来是个面慈心狠的人物,姨娘听闻这齐府里早年间便有两位有了身孕的姨娘死的不明不白,其中有一个还产下了一个不足月的男娃儿,可惜那个男娃儿到底没活多久便跟着生母去了。 那之后齐府连续生了几个孩子都是女孩儿,再没一个男孩出生,所以这次姨娘千防万防的甚或用了棉布裹腹,将将熬到孩子六个月,遮不住了,这才打算跟齐允说了。 却不想,那一日刚刚下了雨,齐柳氏让姨娘在门口立规矩,姨娘怀着身孕又怎能久立?加上肚子上缠着厚厚的布,站了没多久,姨娘便头昏眼花,当时谁都不知姨娘有孕,是以姨娘站了两个时辰后下身流血的倒了下去。 姨娘小产了,一个男婴就此没了。 只是这事除了齐柳氏,除了齐允没人知道。 不对,还有一个齐宝钗。 自此后,齐宝钗便搬去了姨娘养病的院子,姨娘去了,她便在院子里闭门不出,她也想报仇,只是,齐柳氏是嫡母,漫说不知姨娘有孕,便是知道了,随便寻个错处将姨娘惩处了,也没人说她半个不字。 拿齐柳氏没法子,齐宝钗便远了那头,整日里缩在这一方小天地里。 听着外面礼乐声响,虽然响亮,却显得单调,不似前儿个隔壁中书令家嫁女儿那般礼乐声声,各色丝竹交织成一曲曼妙的欢快的乐曲。 齐宝钗攥紧了拳头,齐宝钏!你也有今日!那个王安平听说是个穷酸秀才,齐宝钏是蜜罐儿里长大的,又怎么能吃的了那个苦呢? “小姐,喝口茶吧。” 她的贴身丫鬟端了一盏茶进来。 这个丫鬟是她住进来之后齐柳氏给换的,名唤小舍,原先伺候她的果子被齐柳氏给调走了。 齐宝钗端了茶浅浅饮了一口,嘱咐小舍道: “再过半个时辰记得提醒我给姨娘上香。” 小舍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牌位深觉晦气,一个妾死就死了,哪儿还配有一个牌位?不过一口薄棺裹了埋在齐家专为小妾预备的坟地里罢了,偏生这位齐五小姐给生母薛姨娘备了牌位,还得了主母的允许在这里祭拜了几年。 “是,奴婢醒得了。” 小舍不情不愿的应了。 齐宝钗喝了茶直觉的眼皮子沉,过了不过盏茶的功夫她的意识便模糊起来,眼皮子沉的想睡觉,偏生外头的礼乐声吵得人睡不着。 齐宝钗的眼皮子沉了下来,模模糊糊的似是有许多人过来,接着便是一片火红蒙住了眼睛…… 疼! 齐宝钗倏然睁大双目,她身上一个有些眼熟的男子正在努力耸动着身体,她惊恐的撑起身子,身下却是疼的她不得不正视目前的处境。 “别乱动!” 男子对齐宝钗胡乱动弹极为不满,大手搭上了齐宝钗雪腻的肌肤,那触手的柔滑让他从嗓子里吼出一声来,身子一抖,已是泄了,男子满足的搂住了齐宝钗压着她雪腻的身子趴在了床上。 齐宝钗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略一动弹,身子里已然疲软下来的东西又动了动,她猛地转头看向身上的男子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你是……” 男子露齿一笑: “宝钏,我是你的夫君啊,王安平。” 齐宝钗脑子嗡嗡作响,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这王安平是前不久她被齐柳氏安排与齐宝钏一起踏青时远远见过一次,那次有人欺凌弱女,便是这个王安平打抱不平的替人解围,齐宝钏当时就对王安平另眼相待。 之后的事情齐宝钗不大清楚,只知道最近齐宝钏闹起了抛绣球招亲,结果砸中了王安平,齐柳氏嫌弃王安平贫穷不愿将女儿嫁过去,偏生齐宝钏铁了心的要嫁给王安平。 只是如今怎么换成了自己? 齐宝钗顾不得浑身赤/裸,坐起来抓着王安平的肩膀嘶声道: “婚书呢!我要看婚书!” 要嫁的是三姐姐,怎么会是自己! 王安平看着齐宝钗的样子心中疑惑: “你看婚书做什么?” “我不是齐宝钏!我是齐家五小姐齐宝钗!” 齐宝钗冲着他吼。 王安平脑子一蒙,连滚带爬的跑去床脚的箱笼里翻找婚书去了。 齐宝钗拉了被子掩住了身子,片刻后王安平回来了,指着婚书道: “齐家女,齐宝……” 王安平念不下去了,齐宝钗起身劈手夺过了婚书来跪坐在床上看着婚书,上面是齐允的一手狂草,齐宝钗被齐允宠了许多年,对于齐允的字还是很熟悉的,本应是“齐宝钏”的那个“钏”字写得潦草不堪,若说是“钗”字倒也说的过去,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后头用蝇头小楷写的生辰八字却是她齐宝钗的! “嗬嗬……” 齐宝钗跪在床上弯下腰去,喉咙里也只能发出这样的音来,半晌后,她猛地将婚书扔了出去,捂着被子放声哭了起来…… “齐家女”潦草不堪的“钏”与“钗”还有那生辰八字,这都是齐家玩儿的把戏。 不说明是第几女,怕王安平回头告他齐允换女代嫁,名字模糊不清,回头也可辩驳,最关键的是那生辰八字,齐家三四五三位小姐俱都是一年生辰,外人不会知道齐家小姐的生辰…… 翌日。 齐宝钗看着仅供栖身的一间房屋有些怔愣起来,据闻,齐宝钏的嫁妆有一百二十八抬,纵然齐柳氏为着换婚减免了嫁妆,可是到底应该有些东西在,可是如今这嫁妆却只有一些笨重的家具和一两箱的衣料…… 后来,听说齐家五小姐嫁给了当年一个状元郎,再后来听说齐家五小姐当了寡妇,嫡母仁慈接了女儿回家住…… 数年后。 边关战乱。 齐宝钗站在破窑洞前将收拾好的包袱扔给王安平: “参军去吧,挣一份军功来,你科考多年都考不上就不要指望这条路了。” 齐宝钗冷眼看着王安平,眼底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王安平拿着包袱不放心的叮嘱: “我的书你千万给我留好了!” 齐宝钗冷笑一声: “你放心,你前脚走了,我后脚就给它卖了贴补家用!” “你敢!” 王安平摔了包袱,高高的扬起了手。 “你打啊!”齐宝钗上前一步挺了挺仍然平坦的肚子:“这里是你们王家的独苗!你有种你就打!当年算计齐家不成反倒对我一个妇道人家撒野,你倒是真有本事啊!” 王安平看着齐宝钗的肚子,那扬的高高的手到底是恨恨的落下弯腰拎起包袱不回头的走了。 八个月后。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外面大雪纷飞,屋子里床前一个粗瓷碗里的水已然结成了冰。 齐宝钗躺在床上翻滚来去,汗珠子落在床上不过片刻已然冰凉彻骨。 深夜。 疼了一天的齐宝钗产下一女,她垂头用牙咬断了脐带,扯过床头一床崭新的小薄被包裹住浑身是血的女婴。尚未躺好,身下又是一阵剧痛,新生的婴儿长着小嘴儿哀哀哭着,齐宝钗疼的顾不得其它,只小心的不让自己在这不过三尺宽的床上翻滚压到了孩子。 凌晨时分,再度有婴儿啼哭之声,疼了一天一夜的齐宝钗终于产下一子。 她只准备了一床薄被,新生的孩子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冻得全身发抖,齐宝钗只得扯过自己的棉袄为孩子裹上,又勉力下了床,找出入冬前存储的一点儿石炭来点上。 难闻的气味充斥在屋子里,呛的齐宝钗直咳嗽,怕熏到孩子,她只得把炭盆挪的远了些,只是这样又没有了热乎气儿,反复几次之后,齐宝钗终于脱力的躺在床上再也动弹不得。 三天了,齐宝钗只喝了一口热粥,没有一点儿奶水儿,两个孩子饿的嗷嗷直哭,看着外面皑皑白雪,齐宝钗一咬牙,将两个孩子放到床上用被子裹好,寻出了几件厚实的衣裳裹在身上,一脚深一脚浅的去了最近的村落。 临近新年,家家户户都在宰猪杀羊的预备过年,哪怕日子再不好的人家也都预备了两斤肉来准备包饺子。 村子里的屠户是个好色的,素日里看到齐宝钗进村子揽活计洗衣裳没少调戏,今日看到齐宝钗蓬头垢面的从这里经过少不得占几句便宜。 齐宝钗站在肉摊子跟前看着那肥腻腻的肉对屠户的污言秽语充耳不闻。 天将将擦黑。 出去一日的齐宝钗拎着一个破陶罐子回来了。 她将陶罐子放到火上吊着,火化了里面的冰,露出里面与冰雪混合到一起的脏兮兮的猪血来,血腥气一遇热立刻便在屋子里飘散开来,红的发黑的血水里漂浮着零散的几块肥肉或者大肠,齐宝钗起身去看了两个孩子,许是哭的累了,两个孩子都睡着了。 不过片刻功夫,那一罐子的血水便煮沸了,怕浪费火,齐宝钗将罐子拎了下来,熄了火。 将罐子里的血水倒进了破了口子黑陶碗里,那沾染了猪毛的血水只看着就反胃,只是这是她顶着一村子人异样的目光从屠户杀猪的案下一捧一捧的捧回来的,再难吃,她也要喝下去。 她齐宝钗为了孩子什么都能够忍受,什么苦都能够吃,可是有些事情,哪怕是死了都不能做!这便是做人的傲骨! 幸而,当晚,她便下了奶。 这一罐子血水,后来她混了外面的雪,整整喝了一个月。 数年后。 一箱箱的绫罗绸缎抬进了这个破窑洞。 当年那个穷小子如今是大将军了,还是大周附属国沙陀的驸马爷。 如今这是接了自己去享福呢。 齐宝钗看着这些个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满目心酸,黄金的镯子嵌了蓝宝格外的好看,只是她的手多年劳作已然粗糙的不能看了。 藕荷色蜀锦缠枝莲暗纹的缎子披在身上,只是水盆里映出的脸上满是褶子,她才不过三十出头,头发已然花白了,纵然有再多的傲骨,这背再也直不起来了…… “五妹妹可在家?” 多年未见的三姐姐衣着光鲜亮丽的拎着一个食盒笑盈盈的上了门…… ------------ 第一章 梦回 “好孩子,忘了我吧。” 薛姨娘的声音飘飘渺渺,齐宝钗倏然睁开双目,果子焦急的脸庞映入眼中,她连忙起来掀开被子低头看着自己,细瘦细瘦的身子裹着一身素服,还记得姨娘病故,她不能披麻戴孝便找了一身素白的衣服穿。 再看双手,白皙柔嫩,完全不是劳作了十多年带满了冻疮和茧子的粗粝样子。 “五小姐!你可是醒了!向妈妈在摘灯笼了!” 果子焦急的叫道。五小姐为了在门口挂灯笼没少跟向妈妈吵,要是被向妈妈摘下来,五小姐的苦心不是白费了? “让她摘吧。” 怔愣了半天的齐宝钗幽幽道,说完后兀自呆呆的发愣,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被三姐姐一杯毒酒给毒死了吗?怎么回到了姨娘刚去的时候?刚才那是姨娘的魂魄吗? 这么说,自己有幸重生了?难道这就是轮回不成? 齐宝钗不明白此时此景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眼下,她却是知道自己确确实实还活着!她的人生,可以重来一次! 齐宝钗攥紧了拳头,这一次!她定要让三姐姐将她所受的苦楚也受一遍,然后自己要像姨娘说的一样,活的好好的! 这一世!她要嫁给有权有势的人,再也不受一丝一毫的苦楚! 果子闻言差异的看着齐宝钗,先前还拼死拼活的要挂灯笼穿孝衣,这会儿怎么让人摘了呢? 齐宝钗却没理她,想通了之后,起身到外面给薛姨娘上了柱香,然后恭恭敬敬的叩了头。起身对果子道: “果子,帮我换衣服。” “小姐要穿什么?” 果子有些怕,怕齐宝钗想不开再要穿孝衣了。 “给我拿那件白色粉色镶边的半臂和浅碧色坷子裙过来。” 齐宝钗记得自从姨娘病了,她便和姨娘一起搬了过来,照顾姨娘养病。她的衣服首饰也都搬了过来。姨娘生前是父亲最宠爱的姨娘,她的衣服首饰虽然算不上最好的,可是跟三个嫡出的姐姐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跟其他的庶出姐妹比起来,那自然要强上很多。 这两件衣服用的都是宫锻,虽然素净很多,可是却不失华丽。姨娘去的时候,她才十岁,齐宝钗深吸一口气,看着果子帮她梳了双丫髻,发髻上缠绕上银丝珍珠串,那珍珠虽然只有米粒大小,可是各个浑圆饱满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在她乌黑的发间格外的引人注目。 耳朵上戴了珍珠耳钉,手上也戴了一串黄豆大小的粉色珍珠手串,整个人显得既素净又有几分俏皮可爱。 父亲最是喜欢自己撒娇呢。 大姐二姐被嫡母教导的一板一眼,全家会跟父亲撒娇的只有三姐和自己。 齐宝钗拂平了衣摆,有些杂乱的脑子逐渐清明起来。 “小姐,收拾好了。” 果子帮齐宝钗换上一双碧色缠枝莲花纹的绣鞋,扶了她下床。 齐宝钗走到中堂,向婆子此时已经进门了,好在她还知道要尊敬死者,给薛姨娘上了一炷香,转头看到齐宝钗的打扮便笑了起来: “还是五小姐懂事,快跟老身走吧,新姨娘该敬茶了。” 向婆子一向得嫡母齐柳氏的看重,府里姨娘妾侍通房乃至庶出小姐的一应事务全都由她打点。 齐宝钗敛衽屈膝,笑道: “有劳妈妈带路了。” 上一世,她只知为姨娘的死悲伤,父亲纳妾之喜之日也没出席,之后更是自怨自艾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使得本疼爱自己的父亲对自己越发失望,更忘记了她的终身大事要由嫡母做主,对嫡母不尊重,与姐妹甚少来往,被人陷害了都不知道,这一世,她要努力争取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要让那个人尝一尝她所受过的苦楚! 齐宝钗的客气有礼让向婆子侧目,她认认真真的打量了齐宝钗一眼,又看了看薛姨娘的棺木,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因为没了生母所以一夕之间长大了,也没多想,便点头道: “小姐请。” 齐宝钗轻移莲步,小小的身板儿在前面挺的笔直,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小小的甚至有些凄凉的院子。 纳妾不同娶妻,娶妻要门当户对三书六礼依足了规矩方能出嫁,纳妾只要家人同意,有媒人作保,签订纳妾文书便可一顶小轿抬入府中,更多人家纳妾是不宴客的。 可是当今丞相齐允在朝中声势如日中天,即便他想悄无声息的办了,也是有很多人前来送礼,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宴客一回,还可以让人夸赞齐允之妻齐柳氏大度贤惠,会为小妾举办宴会。 前院锣鼓喧天,依依呀呀的声音竟然飘进了内院。 齐宝钗熟门熟路的来到正院楠院门前,还没进去,一个香喷喷的人影扑面而来。 “哎呦!” 齐宝钏一下子扑进了齐宝钗的怀里,鼻尖被撞得有些疼,抬头一看是齐宝钗,立刻笑嘻嘻的拉着她往院子里跑: “快去!快敬茶了,母亲让我叫你呢。一会儿咱们去前面听戏!” 齐宝钏比齐宝钗大半年,大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并没有影响到孩子们,更何况齐柳氏是一个很和善的主母,薛姨娘也不是喜欢挑事的,纵使跟其他姨娘斗得厉害,可对主母还是很尊敬的。 是以这两个孩子时常玩儿在一处,而跟她们同岁的四小姐齐宝钿却是因着其生母苏氏的关系,甚少跟她们一起玩耍。 齐宝钗看着拉着自己的白嫩小手有片刻的犹豫,齐宝钏跑一步没带走人,奇怪的转头问道: “五妹这是怎么了?手怎么这样凉?” 齐宝钗另一只手攥的紧了方才知道手心里全是汗水,她笑道: “没事,当时来的路上急了些,出了些汗,你摸着便有些凉了。” 齐宝钏待要再看她的手,却被齐宝钗缩了回去。 齐宝钗定了定神,侧头看着齐宝钏笑道: “听闻三姐姐又得了本好书,回头让妹妹也看看如何?” 齐宝钏不喜学些正经的经史子集,倒是对些个野史话本儿的很有兴趣,隔三差五的就出去掏弄一些书籍,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的,用的都是很珍贵的竹纸,这样的纸张写出来的字墨色鲜亮,笔锋明快。 齐宝钏看了一眼左右,拉着齐宝钗的衣袖笑的得意非凡: “新得了一本《莲子瓶演义传》,讲的是玄宗年间侠士锄奸平叛,报仇雪恨的故事。” 齐宝钏的面色绯红,激动异常: “这本书可好看了,那样的人才配称侠义之士,才配人去爱!” 齐宝钗促狭的笑道: “若是有这样一个侠义之士,你便要效仿红拂夜奔了不成?” 齐宝钗目光灼灼的盯着齐宝钏,不知道是不是被盯的害羞了,她的脸微微泛红,推了齐宝钗一下: “五妹说什么呢,咱们快进去吧。” 齐宝钗嘻嘻一笑,没再多说,跟着齐宝钏往正屋而去。 与东北角的冷僻小院儿不同,这里一片通红,喜气洋洋,或许是太红了,有些刺眼,齐宝钗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五妹怎么了?” 齐宝钏掀了竹帘返身拉齐宝钗进屋,见她拭了眼角问道。 “没事,风大,沙子迷了眼。” 齐宝钗笑道。 齐宝钏也没多想,拉着齐宝钗就进屋了。 黄花梨百鸟朝凤围屏前端坐着端庄秀雅的齐柳氏,今日她一身大红的衣衫,衬得整个人喜气洋洋。 大小姐齐宝钰,二小姐齐宝铃,四小姐齐宝钿,六小姐齐宝锑分左右而坐。 姨娘苏氏,田氏,木氏恭恭敬敬的站在齐柳氏侧后方。 今日来的女客不是很多,毕竟纳妾不是什么大喜事儿,身为主母的齐柳氏心情可能不大很好,一些有脸面的世家夫人也不愿意这个时候过来看别人的脸色。 而那些上赶着巴结齐允的官员们带来的姬妾齐柳氏看着心烦,都打发到前面看戏去了。 齐宝钗跟着齐宝钏对着齐柳氏见礼,齐柳氏赶紧让他们起来,看着齐宝钗温言笑道: “宝钗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难怪你父亲这么喜欢你,只是……这一身仍旧有些素净了。冰儿,将我那个茜色披帛拿来。” “是。” 冰儿领命而去。 齐柳氏对着齐宝钗招招手,让她过来,齐宝钗略一犹豫,缓步上前,刚刚走到齐柳氏身边,她便坐直了身子拉着齐宝钗在身边坐下,顺便对着自己的女儿摆摆手让她回自己座位上去,一边捏着齐宝钗消瘦的身板儿,道: “我的女儿,这几天可苦了你了。你姨娘的事情本想着大办一场,可是一则不合规矩,二则,今日便是老爷纳妾之喜,也总不能在这件事上寻老爷的晦气。这事儿啊,你也别气老爷,这是我的主意,回头母亲去护国寺给薛姨娘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去。” “女儿……不敢……” 到口的“不会”到底变成了“不敢”,齐宝钗垂下了头,一滴泪掉落在齐柳氏的手背上。 齐柳氏毫不介意,拿了自己的帕子给齐宝钗擦了擦泪,道: “好孩子,母亲知道你心里难受,过了今日你好好歇歇。” “谢母亲。” 齐宝钗哽咽难言,心中却恨不得将齐柳氏和善的脸撕破了,上一世,若不是齐柳氏,齐宝钏怎么会想得到李代桃僵那一招? ------------ 第二章 敬茶 冰儿拿来了披帛,齐柳氏接过了,亲手给齐宝钗披上: “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你也不好太素净了,薛姨娘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于你。” “谢母亲。” 齐宝钗来来去去只会说,也只能说的出这样的话了。 冰儿适时道: “夫人,新姨娘敬茶了。” 齐柳氏松开了齐宝钗的手,道: “去你三姐姐身边坐吧。” “是。” 齐宝钗行了礼方才起身走到齐宝钏身边坐下,又探身对齐宝钰,齐宝铃,齐宝钿点头示意,对面的齐宝锑也欠身示意。 齐宝钏听了母亲和齐宝钗的谈话方才知道刚才她为何掉了眼泪,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捅捅齐宝钗,低声道: “五妹妹不要伤心了,回头我把我的《锦香亭》借给你看。” 《锦香亭》是讲述的玄宗天宝年间,新科状元钟景期与葛明霞一见钟情,私订终身。因安史之乱和权奸构陷,情侣分离,历经艰险,终于团聚的故事。 整部书写的曲折离奇荡气回肠,那忠贞的儿女之情更加让人回味无穷,齐宝钏很是宝贝这本书。 然而她更为宝贝的是一本名为《红拂女》的话本,红拂女的故事有很多人编成了戏文或者话本说唱,齐宝钏跑遍了常安城,听遍了所有的说书和戏文方才找了她最喜欢的一版请人眷写下来,而后又借着父亲齐允的权势找了个书法名家亲手抄录,用的也是最上等的细娟,便连齐柳氏也只看过一眼,跟她最亲近的齐宝钗,也只在齐宝钏亲手捧着书本之时看过一遍。 齐宝钗吸吸鼻子瞅着齐宝钏道: “我可要看你那本《红拂女》。” “你不能看别的吗?” 齐宝钏生气了,这是她的心头好,怎么能够让别人看一看摸一摸?这两个小孩子正闹着别扭,那边新姨娘崔氏已经着一身桃红进来敬茶来了。 崔氏的父亲为地方小吏,家境不怎么样,倒是对这个女儿特别娇惯,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白白嫩嫩的,脸蛋圆嘟嘟的似是能掐出水儿来。 “妾崔氏给主母敬茶。” 行礼之后,崔氏从身边的丫鬟手里接过茶俯身高高举过了头顶,一双眼睛却在双臂之下转了一圈儿,将两边端坐的小姐们扫了一遍。 大小姐齐宝钰今年十八,已然许了人家,年底便要出嫁。二小姐齐宝铃十四,刚刚定了亲,至于出嫁日期却还没有定下。 三小姐齐宝钏,四小姐齐宝钿,五小姐齐宝钗都是十岁,六小姐齐宝锑八岁,都还是孩子。 更让她欣喜的是,果如父亲所说,这齐丞相无子! 目光再转,落在了齐柳氏身后梳着妇人发式的三人身上,然后迅速垂下头去。 崔氏的唇角勾起得意的笑来,齐柳氏年届四十,三个姨娘两个人老珠黄,一个虽然年轻秀美,但是人瘦的不成样子,全身干巴巴的没有半点儿肉,也不知道丞相看上她什么了。 崔氏得意非凡的看着自己肉呼呼的手和裸露在抹胸外白花花的胸脯,还是胖些好。 齐柳氏接过冰儿端上来的茶抿了一口便将茶碗放到一旁,又拿起桌子上的盒子放到托盘里,笑道: “不错。日后要好好侍奉老爷,更要友爱姐妹,没事儿帮着我管管家,教导一下小姐们。最重要的是安分守己。” 前面都是客气话,什么“管管家”“教导小姐”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尤其是那句“好好侍奉老爷”更是可以无视,最重要的却还是后面的“安分守己”。 齐宝钗心中讥笑,面上仍旧陪着齐宝钏低声说笑。 “是,妾记下了。” 崔氏再次行礼。 齐柳氏这才点了头,笑道: “这是给你的,可不要嫌弃。” 冰儿将托盘送了下去,崔氏俯身高高举起双手接过,将托盘交到身后人的手里,然后起身上前一步给苏氏,田氏,木氏见礼。 “妹妹见过苏姐姐,田姐姐,木姐姐。” 崔氏屈膝,声音娇媚道。 苏氏牵强的笑笑,撸下手腕上的铜镀金嵌青金石的镯子递给崔氏: “妹妹不必多礼。” 崔氏还没接过镯子,便听田氏嗤笑一声: “苏姐姐一向勤俭惯了的,这镯子是铜镀金的,你不要嫌弃。姐姐这里有一枚簪子是碧玉的,虽然不是上好的可也难得,你拿去吧。” 田氏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做工精巧的荷包来,打开荷包将里面的碧玉簪子拿了出来,簪子成色一般,雕的也是很常见的如意头,可是却是实打实的通体碧玉,可比那铜镀金的镯子值钱多了。 其实那镯子只要不说,谁也看不出是不是镀金的,苏氏被田氏的话说的满面通红,一咬牙将耳朵上一对猫眼儿石耳坠摘下来了。 齐宝钗看的真切,那东西据说是当年苏氏进门之时父亲买给她的,一直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今天被田氏话一激便拿了出来。 一旁的齐宝钿看着那对耳坠不干了,起身扑了上去夺过了耳坠,道: “姨娘这东西说好了留给我当嫁妆的!还有,田姨娘!你想讨好崔姨娘尽管讨好拉拢去,别拿我姨娘做筏子!” 纵使是庶女,身份也比妾侍姨娘尊贵的多,齐宝钿一顿抢白这苏氏和田氏俱都垂下头去不敢反驳。 崔氏今日是新人,被这么一顿抢白心中也是有气的,可是人家身份比自己尊贵,自己又能怎么办?她把目光转向了齐柳氏,期望齐柳氏可以出言调解一二,没想到齐柳氏却拿了一枚果子小口吃着。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木氏适时上前一步递出了自己的见面礼: “姐姐没什么钱,这是姐姐亲手绣的帕子和罗扇,妹妹不要嫌弃。” 崔氏调回目光,双手接过了帕子和罗扇,帕子上绣的是一株兰花,活灵活现的似乎还能闻到兰花的香气。扇子上绣着的却是两个怪异的僧人,一人执荷一人捧盒。 木氏卓绝的绣工将这两个人绣的那是毫发毕现,崔氏奇怪的问道: “木姐姐,这是什么?” 木氏笑道: “这是和合二仙。《周礼・地宫・媒氏》疏云:“使媒求妇,和合二姓”。民间典故又闻,这和合二仙是一对僧人,故此妾便如此绣了。” “这和合二仙是姨娘自己画的不成?” 就要成亲的齐宝钰好奇的问道。这和合二仙岂不是婚姻和合之神? ------------ 第三章 和合 木氏面色绯红,她跟老爷的私房密话是不能说给外人听的,她只含笑道: “这和合二仙主姻缘婚姻,妾便遍翻古籍希望找到和合二仙的画像,没想到却只有一张模糊的拓本,妾于是便结合那拓本按照自己的猜想画了这和合二仙。” 齐宝钗听得心中微讶,记忆中的木氏一直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在几位姨娘之中并不出彩,所得宠爱也不是很多,但是父亲每月总是固定那么几天会去她的房里,倒是其他几位姨娘,父亲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见得会去她们房里。 如今看来,这木氏可以让父亲如此对待确实有些能耐。 齐宝钗偷眼打量着木氏,手中拉拉齐宝钏的衣袖,低声道: “大姐很喜欢和合二仙呢,不若咱们去找木姨娘学习学习刺绣?” 齐宝钏眼睛一亮: “咱们也绣一把扇子?” 齐宝钗努嘴道: “拾人牙慧,没什么新意。不若……绣盖头?” 嫁衣一般都要新娘子亲手绣,便连他们这样的人家都不能免俗,只是让她们亲手绣的也没多少,多是一些比较大比较醒目的图案要让她们亲自动手,这盖头若是让妹妹来绣,也不是不可以。 齐宝钏点点头,随即又蹙眉不情愿道: “可是天天坐着好没意思。” 齐宝钗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吓唬道: “你不是羡慕侠士的日子吗?可是侠士也是要吃饭的,你有再多的银子也有花完的时候,所以要有一技之长傍身。” 这是她的深切体会。 相府千金要出嫁,就算再不满意那个女婿,这嫁妆是不会少的。但就因为是齐宝钗待嫁,这东西抬到了王安平临时借来用做新房的地方便又换了箱子抬了回去,而在成亲当日,齐允便当众宣布与三女儿齐宝钏,实际上却是五女儿齐宝钗断绝父女关系,今后生老病死各不相干。 值钱的嫁妆没了,留给她的,是几件大家具,看的很好,却是普通梨木的,真要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幸而还有姨娘留给自己的体己银子得以撑上一段时日,可是这些东西在几年后全都花光了。 王安平不过一介书生,当今圣上昏庸无能,参加了几次科举却都因为没有银子开路而落榜,而单单一个举人的身份又不能做官,便这么上不上下不下的吊着。 时日一久,这家里的银子便花完了,后来逐渐落到了便卖家具的地步,到了边关战乱,齐宝钗一狠心变卖了首饰让略懂拳脚的王安平参军去了,不求建功立业,只求那一份银饷可以养活家里。 偏生成亲几年都没身孕,等着王安平走了,她怀上了…… 齐宝钏听着齐宝钗说的有理,便又转头低声跟二姐商量,二姐也答应帮忙之后她又回过头来跟齐宝钗说话,却发现她怔怔的发呆,神情悲戚,不禁推了推她: “五妹,你怎么了?” 齐宝钗回过神来,牵强一笑: “只是想到大姐就要出嫁了,心中不舍。” 一句话将齐宝钏也勾了起来,心中酸涩道: “是啊,大姐姐就要成亲了呢,以后不能天天见了。” 崔氏跟木氏寒暄完毕,苏氏也哄转了女儿,齐柳氏看了她们一眼,又转头看看底下聊得热乎的几人,道: “你们说什么呢?” 齐宝钏嘟着嘴道: “母亲,大姐姐出嫁以后我们是不是就看不到她了?” 齐柳氏失笑道: “怎么会。你大姐嫁到是嫁到落扬去,距离长安并不远,你若是想她了,自去看她就是。” “真的吗?”齐宝钏笑了起来,见齐柳氏点头,转头拉着齐宝钗的手笑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大姐姐!” “好。” 齐宝钗眉尖微蹙,含笑点头。 齐柳氏看看含笑的齐宝钗,心中有些惊疑。这个丫头惯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除了会讨好老爷什么都不会。这薛姨娘病了去伺候了一个月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转头对冰儿招招手,冰儿附耳过来,齐柳氏低声问道: “这些日子五小姐见过外人?” “没有。”冰儿回道:“每日里一应用度都是向妈妈拿进去的,院子里只有五小姐,薛姨娘和果子三个人。” 齐柳氏深深的看了一眼齐宝钗,正对上她看过来的清澈的目光,齐柳氏点头示意心中暗想是不是薛姨娘的死让这个孩子一夕之间长大了? 既然别的说不通,那么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齐柳氏揉了揉额角,笑道: “好了,见完礼了,想去玩儿的就去吧。” 齐宝钏欢呼一声跳起来就往外跑。崔氏却呐呐道: “妾还有礼物要送给几位小姐。” 跟主母姨娘们见了礼,还有小姐们也要一一见礼,可是这却被四小姐齐宝钿给打断了,一时间别人也都忘记了。 齐柳氏笑道: “还是你细心些。” 说着转头示意了下冰儿,冰儿点了头,上前去拉着崔氏走到齐宝钰跟前,齐宝钰站了起来,冰儿道: “这是大小姐,宝钰。” “大小姐安好。” 崔氏屈膝,齐宝钰略欠了欠身,算是还礼,崔氏的丫鬟递上一个荷包,她接过了双手捧到齐宝钰跟前: “一点心意,望大小姐不要嫌弃。” “谢崔姨娘。” 齐宝钰没伸手接,转头示意了自己的丫鬟侍墨接过。 崔姨娘面色微僵,到底还是笑着往旁边跟走了一步,冰儿介绍道: “这是二小姐,宝铃。” “二小姐安好。” 崔氏看齐宝铃没有起身的意思,脸上到底挂不住了,咬着唇方才屈膝行了礼。 齐宝铃就这么大喇喇的坐着生受了这一礼,崔氏捧上的礼物也让丫鬟侍书给接了。 崔氏走到齐宝钏跟前,齐宝钏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冰儿笑道: “这是三小姐宝钏,最得老爷喜欢了。” “三小姐安好。” 崔氏屈膝。 齐宝钏摆了摆手,道: “不必多礼,快把你的礼物拿来,看看是什么。” 崔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从袖袋里掏出荷包双手捧了过去,齐宝钏接过了,却不打开,转身将齐宝钗推到了前面,道: “这是我五妹妹,宝钗,你给她什么?” 齐宝钗不等崔氏行礼,先行屈膝道: “见过崔姨娘。” 崔氏忙还礼道: “五小姐安好。” 崔氏双手捧上了荷包,齐宝钗双手接过了,笑道: “谢谢薛姨娘。” 等薛姨娘走了,她才把手里的荷包交给果子。 齐宝钏却从果子手里将荷包夺了过来,笑嘻嘻道: “我看看是什么!” 崔氏对齐宝钿行了礼,虽是不情愿,齐宝钿还是回了一礼,接过了崔氏递过来的荷包,最小的齐宝锑有样学样的跟着齐宝钿一样跟崔氏见了礼,拿着荷包暗自开心。 ------------ 第四章 礼物 “怎么不一样啊!”齐宝钏叫了起来,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两个荷包,表面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富贵花开的红色荷包,可是放在桌上的东西却不一样,一个是做工精细的金戒指,一个是一盒包装精美的胭脂。齐宝钏又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齐宝铃,“二姐姐,你的是什么?” 齐宝铃转头看了一眼侍书,诗书上前将荷包捧给了齐宝钏,齐宝钏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跟她的一模一样是一枚金戒指,那么大姐的不用想,也是金戒指了。 三分礼物的差距太大,而且就这么大喇喇的仍在桌子上,这让崔氏脸上有些发热,只低了头不知如何是好。 齐柳氏看了崔氏一眼,满意的笑了,冰儿上前去搀扶起了她,齐柳氏缓步走到崔氏跟前拍拍她的手,道: “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见怪。” 崔氏连忙摇头: “是妾预备不周。” 齐柳氏却笑道: “你也累了吧?快些歇着去吧。今晚还要伺候老爷。赶紧休息好了,跟我们齐家添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是正经。” 一句话让崔氏红了连,她羞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在丫鬟的搀扶下行了礼告退。 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的齐宝钏吐了吐舌头,齐柳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你父亲请了说书的,你不是一直想去看吗?还不快去?” “就去就去!” 齐宝钏听到可以出去了,立刻欢呼一声跳起来抓着齐宝钗跑了出去,她的丫鬟小翠和齐宝钗的丫鬟果子两人手脚利索的收起桌上的东西跟着自家小姐跑了出去。 齐柳氏看向了一动不动的齐宝钰,齐宝铃两姐妹: “你们不去了?” 齐宝钰起身笑道: “女儿陪母亲说说话。” 齐宝铃却道: “女儿回房休息了。” 齐柳氏点点头,又和颜悦色的跟齐宝钿齐宝锑说道: “你们若是想去就跟着宝钏去吧。” “谢母亲。” 早就坐不住的齐宝钿起身对齐柳氏屈膝后便跑了出去,齐宝锑天生就是个腼腆的性子,她摇了摇头上前去拉了自己生母田氏的衣袖,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齐柳氏。 齐柳氏失笑道: “真不知你这腼腆的性子随了谁,罢了,跟你姨娘下去吧。” “谢夫人。” 田氏笑盈盈的屈膝拉着自己的女儿退了下去。 苏氏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屈膝告退后也去了前院。 看到木氏送给崔氏的团扇,齐宝钗不过初初有了那么一个想法。后来回到自己的院子后那个想法更胜。 上一世她就是吃了什么都不懂的亏,在家里没有银子之后不得不为人缝补浆洗衣服赚几个铜板度日。若是自己会做饭菜,会刺绣,会织布,那么她们的生活绝对到不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辗转反侧了一晚,第二天天未亮,齐宝钗就起来了。 姨娘是进不了宗祠的,便是族谱,也是要有子女方能在子女名下记上一笔“生母某氏”。至于祭祀的牌位,那就更别想了,能够葬入祖坟便已经很不错了。 是以齐宝钗昨日回来便在房里设了香炉,挂了一幅观音大士的画像。 穿好衣服净了脸,她在观音大士跟前上了一炷香,暗自祈祷姨娘在下面过的安好,之后便让果子带上洗干净晾干的披帛出了门去给齐柳氏请安。 昨日是老爷纳妾之喜,齐柳氏心中必不痛快,她心中一不痛快便会起的早一些,若是自己去的晚了,说不得还会吃一顿派头。 赶在卯时初刻,齐宝钗踏进了楠院的院门,洒扫的婆子刚刚起来,正打着哈欠扫院子。小厨房炊烟袅袅,正在炊水以备王柳氏醒来净脸用。 来往的丫鬟婆子见齐宝钗进来,俱都点头示意,来到廊下,打着呵欠出来的冰儿对她笑了笑: “五小姐早。” “冰姑娘早,母亲可起来了?” 齐宝钗略略欠身示意。 冰儿忙侧身一让,心中惊诧这五小姐真的是变了好多呢,难怪昨日夫人问起呢。还真是没娘的孩子早当家,生母没了,没了人护持,再怎么没心没肺的人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冰儿转身帮齐宝钗打起了帘子,笑道: “夫人刚起来,刚才还说也不知三小姐有没有把她的宝贝《锦香亭》借给五小姐呢。” 齐宝钗正迈步进门听到冰儿的话回身笑道: “三姐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怕她后悔,昨日从母亲那里出去就先去她那里拿了《锦香亭》过来。” 说完,齐宝钗便迈步进门了。果子在后面捧着披帛,冰儿见了眼中闪过一抹深思,随即转身去梳洗去了。 齐柳氏刚刚起床,齐宝钗进屋的时候四个小丫鬟正服侍着她穿衣服。齐宝钗笑盈盈的上前道: “女儿服侍母亲更衣。” 正在给齐柳氏穿褙子的丫鬟连忙让开,齐宝钗上前去帮着齐柳氏穿衣,一举一动莫不小心翼翼,走到齐柳氏正面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 待穿好衣服,齐柳氏又坐在了床上,齐宝钗转头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袜子,将齐柳氏的脚搬到自己膝盖上,轻手轻脚的帮齐柳氏穿上了袜子。 她知道齐柳氏脚上怕痒,自己的那一对宝贝也怕痒,每次给他们穿袜子鞋子两个人都跟扭麻花儿似的。 时日一久,她便琢磨出了给人穿袜子不会让他觉得痒的方法。 齐宝钗的手很轻,齐柳氏只感觉那一双手抚在脚上很舒服,平日里的袜子都是她自己穿的,只因为下面的人伺候不到老让她觉得痒。 穿好了袜子,齐宝钗又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云头锦鞋帮齐柳氏穿上。 齐宝钗净手后扶了齐柳氏起来,笑道: “女儿伺候的可还好?” 齐柳氏满意的笑道: “好好好,再舒服不过了。” 齐宝钗略显羞涩的笑道: “日后让女儿服侍母亲吧?” 齐柳氏的惊讶跃然脸上,齐宝钗眼圈微红道: “姨娘就这么去了。女儿心中觉得空落落的,母亲就成全女儿吧。” 她既想嫁入勋贵之家,那么学一些管家之术是很必要的,只是齐柳氏是断不会教导她们的,而大姐姐齐宝钰即将出嫁,齐柳氏定会将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齐宝钗打得就是偷师学艺的算盘。 ------------ 第五章 盘算 新书存稿不多,可也有那么一两章,加上现在是同时码两本书还要带孩子,有些辛苦,所以新书的更新时间定在晚上八点,包子那本书的更新时间不稳定,码完就上传~另,打滚撒娇求票票~~ 现在是九月二十号凌晨五点四十三分。女儿发烧了~~半夜两点开始烧,本来已经躺下睡了,摸到女儿身上滚烫,一量三十八度八,我就再也睡不着了~~叫醒女儿灌了半包退烧药,又不停的用温水擦身一个小时,然后用凉毛巾敷额头,烧也算是退了,就是不知道白天会不会再烧起来~哎,是我照顾不周~~对不起我的女儿~~ 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推荐票票来一些吧!!! ***** 齐柳氏盯着齐宝钗,她的伤心不似作假,更何况她确实服侍的挺好,便点了头: “好吧。哎,若是宝钏有你一半懂事,母亲就放心了。” 齐宝钗忙拭了眼泪,笑道: “三姐姐活泼聪敏,最讨人喜欢了。” 齐柳氏只笑不语,齐宝钗又道: “昨日用了母亲的披帛,女儿回去后洗干净给母亲拿来了。” 果子递上披帛,齐宝钗接过捧到齐柳氏面前。 齐柳氏瞅了一眼,洗的很干净,还有一股沁人心扉的馨香,她点头笑道: “给你的就是你的了。怎么还能拿回来呢?快收起来吧。” “谢母亲。” 齐宝钗屈膝谢过,果子上前将披帛接过捧在手里。 冰儿梳洗完毕端了热水进来,齐宝钗又挽起了袖子褪了手上的珠链亲自给齐柳氏擦脸。又端上了漱口水服侍了齐柳氏漱口,然后束手笑道: “女儿只会这么多了。梳头的活计还是冰儿姐姐在行。” 齐柳氏含笑道: “慢慢学就好了。不着急。” 齐宝钏昨日听了新戏文,兴奋的一晚上没睡好觉,不到卯时就醒了,懒了一会儿床方才起身过来给母亲请安。 蹦蹦跳跳进了院门,她就想着要表功了,大声嚷嚷道: “母亲!母亲!女儿来伺候您起床了!母亲!女儿勤快吧?” 话落,她的人也跳进了屋子里,看到齐宝钗站在齐柳氏身后愣了愣,随即笑道: “五妹妹可真早!” “可比你早多了,”齐柳氏正在上妆,她只能斜眼看了一眼女儿,嗔笑道:“你的丫鬟说你一晚上没睡好,饿了吧?那边有点心,快去吃些。” 齐柳氏刚刚起床就知道了齐宝钏一晚上没睡好,又记挂着她是不是饿了。而齐宝钗过来了大半天,也没问一句。 齐宝钗心中酸涩,这就是亲疏差别。 齐宝钏可没想那么多,过来拉着齐宝钗的手便往外走,自有那小丫鬟去捧了点心过来。 她们刚刚用了两块点心,几位姨娘就带着女儿们过来请安来了。在崔氏到了之后,齐宝钰,齐宝铃也姗姗来迟。 有人来了,齐宝钗和齐宝钏自是不好继续吃下去,两人缩在一角头挨头的叽叽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齐宝钰齐宝铃两个一进门,齐柳氏便从卧室出来了,她看到崔氏也在,点头笑道: “妹妹是新妇,晚些过来也无妨。” 崔氏腼腆笑道: “本应过来伺候夫人梳洗更衣的,是妾起的晚了,夫人不怪罪已然是妾的造化了。” 齐柳氏笑道: “自家姐妹不用如此客气。” 齐柳氏在屏风前的矮榻上落座,苏氏,田氏,木氏,崔氏,齐齐上前行礼,起身后,齐宝钰领着妹妹们上前给齐柳氏行礼。 齐柳氏叫了她们起来,冰儿方才扬声道: “传饭!” 小丫头们流水介从门外进来,团团在桌旁站好。 苏氏,田氏,木氏三个快步上前去布菜,崔氏昨日新婚之夜,可是那齐允正当壮年又不是个会疼人的,一晚上要了好几次,崔氏今日险些起不来床,此时她竟是一步都动不了了。 田氏瞅了面色绯红的崔氏一眼,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木氏,木氏淡淡的瞟了她一眼,端着菜往几位小姐身边布菜去了。 田氏撇了撇嘴白了木氏一眼又对着苏氏努了努嘴,苏氏转头一看,崔氏呆愣愣的杵在哪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转目在丫头们的手上扫了一眼,端起一盆滚烫的汤就走到崔氏面前塞给了她: “你昨日还是新人,今日可就不是了,快布菜去!” 这盆鸡汤分量十足,苏氏又是直接端了过来,那托盘还在丫头手上拿着呢,苏氏端的快,还没感觉到烫已经塞到了崔氏手里,崔氏接过后略一犹豫,便感觉到那细白瓷的盆上灼热的温度。 她咬着牙瞪了苏氏一眼,不情不愿的迈开了步子。 这一动,身子底下那个隐秘的部位就疼的厉害,加上被齐允折腾了一晚上,腰酸腿软的,她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再也站不住的就往前摔倒过去。 一盆香喷喷的鸡汤就这么冲着齐柳氏飞了过去,正跪坐在齐柳氏身边说笑的齐宝钰,齐宝铃两个直接傻了。 齐宝钏惊叫一声: “母亲快躲开!” 齐宝钗一直注意着田氏几人的动静,上一世她在姨娘身死之后几乎就是足不出户了,今日只是她只是有所耳闻而已,这观察了大半天,田氏等人终于有了小动作,那盆汤一飞过来,齐宝钗将毫不犹豫的冲着齐柳氏扑了过去,就在齐宝钏惊叫出声的时候,她将齐柳氏扑倒在地,那盆汤整个的撒到了齐宝钗的背上。 疼! 齐宝钗疼的眼泪刷刷的掉了下来,她还是硬挤出一个笑脸来问齐柳氏: “母亲,您没事吧?” 齐柳氏也被吓到了,这会儿听到齐宝钗的问话连忙说: “好孩子,母亲没事,你呢?快起来,让母亲看看你。” 齐宝钗耳朵动了动,很奇异的听到了外面熟悉的脚步声,直到门外的小丫头请安声传来,她方才对着齐柳氏展颜一笑: “母亲没事,女儿就,放心了……” 齐宝钗头一歪,竟是昏了过去。 齐柳氏这次真的吓到了,忙在齐宝钏齐宝钰的搀扶下翻身起来,一叠声的叫着丫头忙看看齐宝钗怎么了。 齐允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幅忙乱的景象,而他昨日新纳的可心的小妾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苏氏,田氏,木氏等人无措的侍立在一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允大步上前一把拉起了崔氏,看到宝贝女儿齐宝钗晕倒在地上,忍不住大声呵斥道。 田氏勾了勾嘴角,忙拿了帕子掩住嘴呜呜咽咽的哭着凑了过来: “老爷,妾……” 齐允转头瞪了田氏一眼,这个田氏最是油滑不过了,他看向了木氏,道: “你说!” 木氏垂眸避开了田氏苏氏的眼睛,慢步上前屈膝行礼,站直了身体后方才慢条斯理的回道: “回爷的话,妾当时在摆饭,什么都没看到。” 木氏说的是实话,却是让田氏苏氏两人欣喜若狂,崔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扯着齐允的袖子道: “老爷,老爷,您可要为妾做主啊!妾,妾今日身子不大舒坦,摆饭的时候就迟了一些,可是苏姐姐却嫌弃妾笨手笨脚的,还塞给妾一盆滚烫的鸡汤,妾强忍不适要将鸡汤端给夫人,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老爷,真的不是妾的错啊……” ------------ 第六章 木氏 崔氏不适的原因,齐允当然知道,此时一提起他便记起了昨夜销魂的滋味。 那边齐柳氏狠狠的瞪了崔氏一眼,若不是齐宝钗见机的快,此时烫伤的就是她自己的脸了! “来人!都杵在那里做什么?快去叫大夫!” 齐柳氏大声喊道,打断了齐允美好的回忆,他忙快步去看齐宝钗: “宝钗这是怎么了?” 齐宝钏不等母亲回答,急切道: “父亲快看看五妹!她为了保护母亲被烫伤了!” 齐宝钗被人伏趴着放到了一旁的软垫子上,素色的衣裙濡湿一片的贴在她瘦弱的身体上。 齐宝钗的身体偶尔抽搐一下,似是在昏迷中也忍受不了这种疼痛。 齐允听闻齐宝钗是为了保护齐柳氏受伤的,也紧张了起来,他到底还记得问妻子一声: “你没事吧?叫大夫了吗?” 得到丈夫的问候,齐柳氏的脸色才算好了一点,她点了头,又忙不迭的吩咐丫头们把齐宝钗抬进自己屋里的矮榻上。 齐柳氏没工夫搭理齐允,齐允也不在意,跟在齐柳氏身后忙东忙西的,最终还是齐柳氏见他帮不上什么忙,这里又要给齐宝钗脱了衣服检查,才把他赶了出来: “老爷快去用饭吧,不是快上朝了吗?” 经她一提醒,齐允才想起来此时,忙退了出去,一看时辰,竟是来不及了,他急匆匆的往外走,崔氏在后头端着一碗粥忙不迭的叫道: “老爷,您还没用饭呢。” 齐允摆摆手,没工夫搭理他,出了院门,守在门口的小厮恭敬捧上一个精巧的篮子,道: “老爷,木姨娘帮您在侧门备了马,这是一些点心,你快些用了,到了侧门还能喝上一口热粥,也不耽误功夫。” 齐允接过篮子大步往侧门走去,篮子里是四个小巧的蟹黄包并两个杂粮饽饽。 三两口吃掉蟹黄包,又几口吃掉了饽饽,饥饿的肚子便算是得到了慰藉,在齐允咽下最后一口饽饽的时候,正好出了二门到了侧门上,侧门的门子忙端上来一大碗熬的有些稀的粥来,温度刚刚好可以入口。 粥稍微稀一些,也不难下咽,齐允喝水似的大口大口的将一碗粥灌下去,也就饱了。 心满意足的上了马去上朝,齐允摸着颌下的美髯心中盘算着今晚是要去木氏房里去了,太贴心了。 冰儿在齐宝钏的帮助下拿剪刀帮齐宝钗将背上的衣服剪开了,看着那瘦弱的背上背烫的通红的皮肤,冰儿的鼻子就是一酸。 齐柳氏含泪拿了银针轻手轻脚的帮齐宝钗将水泡挑了,丫头捧上了碎冰水,冰儿拧了帕子一点一点细细的擦拭着。 这边正忙着,木氏带着大夫进来了,这伤在背上,不让大夫看也不成,好在齐宝钗还小,倒也无碍。 大夫把了脉,又检查过伤处,道: “夫人放心,令媛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好好休息。老夫开一幅方子先喝下了。这几天看顾好了,只要不发烧,伤口不发脓,便无碍了。” “谢大夫。” 齐柳氏竟然对着大夫屈膝谢了。一旁的木氏看的愣了愣,随即带着大夫出去开方子抓药去了。 木氏交代了果子跟着大夫去抓药熬药,自己拿了一盒子药膏进了卧房。 “夫人,这是妾家里祖传的方子,对烫伤最好不过了。” 木氏将盒子捧到了齐柳氏面前。 木氏的父亲原来是太医院的太医,后来因为得罪了当时的皇后被贬斥,木氏的父亲是个心高气傲的,因着莫须有的罪名被贬斥之后便一病不起,日子一长人就没了,剩下孤儿寡母的艰难度日。 好在木氏的父亲留下了几张看门的方子,凭借这几张方子做出来一些成药才能让木氏平安长大。 就算被贬斥了,木家也算是管家,齐允打算纳小妾的时候,温柔和顺的木氏就入了齐柳氏的眼,她亲自上门将木氏求了来。 齐柳氏本是抱着让木氏生儿子的打算的,可是木氏进门都快五年了,仍旧无所出,这才又张罗着纳了崔氏。 齐柳氏接过了药膏,问道: “老爷那边安排好了?” 木氏恭敬的答道: “回夫人的话,老爷吃了四个蟹黄包两个饽饽并一大碗粥。” 齐柳氏满意的点头,拍拍木氏的手,叹道: “你是个省心的,只是……哎,你父亲在太医院还有一些人脉吧?抽空你去找太医院的人给你看看,齐家可指望你了。” 木氏红了脸颊,低声应了便退了出去。 外间的苏氏,田氏,崔氏和四小姐六小姐都饿着肚子在那站着呢,夫人不发话,她们还是不敢动弹的。 见木氏出来,四小姐齐宝钿凑上去拉着她的衣袖娇声道: “木姨娘,夫人说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木氏看了齐宝钿一眼,低声道: “五小姐可是四小姐您的妹妹呢,她还没醒,您怎么能惦记着回去呢?快别说这话了,当心让夫人听见。饿了吧?吃几块点心先垫垫。” 木氏拍拍她的手,又亲自端了一盘点心放到她手里,这才让齐宝钿收回了不满的目光。 田氏见状,也忙端了一碗粥来喂女儿齐宝锑,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粥有些微凉了,好在这是夏天,凉些也无碍。齐宝锑小口小口的喝了半碗粥就喝不下了,田氏索性将粥灌下肚子,然后给女儿擦干净了嘴角,随后将空碗掩到自己袖子底下。 齐柳氏亲自给齐宝钗上了药才想起来外头还有人等着呢,掀了内室的帘子,就看到齐宝钿和苏氏两个端着盘子吃个不停,齐柳氏的脸拉了下来: “宝钗为了救我还昏迷不醒呢,你们两个倒有那个闲心吃东西?给我倒佛堂去跪着!一天不许吃饭!” “凭什么!” 齐宝钿不服气的叫嚷道。 田氏生怕她嚷嚷出来自己和女儿也吃了东西,转头对屋子里的婆子们使了个眼色,这些婆子们忠于齐柳氏,但是平日里也没从田氏手里拿好处,这会儿见田氏使眼色,主母也发了话,哪有怠慢的道理? 一个个的扑上去将苏氏和齐宝钿扭了,田氏的丫头伶俐的上前去将两个汗巾塞到了苏氏和齐宝钿的嘴里,笑眯眯的对齐柳氏道: “可别嚷嚷吵到了五小姐。”! ------------ 第七章 前功尽弃 好吵…… 齐宝钗皱了下眉头,耳边立刻就有人大喝道: “小姐醒了!” 乱七八糟的脚步声随着这一声叫“哐哐哐”地闯进齐宝钗的耳朵里,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宝钗!宝钗!” 谁的声音这么大? 齐宝钗挥了挥手喃喃道: “好吵……” 听到这句话,齐柳氏是松了一口气,转头对果子吩咐道: “快去把药端来,宝钗可是醒了。” 齐宝钏一脸担忧的问道: “可是母亲,为什么她不睁眼呢?” 齐柳氏摸着齐宝钗的头,眼里居然有几分慈爱: “或许是累了,可是睡了一天一夜了,也该醒了,宝钗,醒醒吃药了。” 这几句话的声音仍旧嫌大,齐宝钗想要睁眼却死活都睁不开,她脑子里开始想自己怎么了,就昏过去了。 对了,对了,是接到了官府送来的信,然后呢?对,是王安平回来了!王安平当了沙陀的驸马回来了!要接她去享福了! 虽然王安平又娶了妻子,可是她不在乎,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感情,经过那样的事,王安平不想要她也难怪,如今记得接她回去就好。 官府送来好多银子和绫罗绸缎,竟然还有一套华贵的命妇服。生平第一次见过那么多的银子,穿那么漂亮的衣服! 自己穿上了命妇服,一双儿女也换上了官府送来的新衣,一家人正开开心心的呢,那个逃婚后嫁给探花又当了寡妇的齐宝钏就来了,还给自己带来了美酒。 自己和儿女高高兴兴的喝下了酒,然后呢? 齐宝钗猛地睁开了双眼,凌厉仇恨的目光就这么直直的射进了床头齐宝钏的眼睛里。 齐宝钏被这一眼瞪得心头噗噗跳,她后退了一步,大着胆子对着齐宝钗晃了晃手: “五妹,五妹,你没事儿吧?” 齐柳氏也被那一眼看得是心惊胆跳,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会有那样的目光?怎会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等她去问,齐宝钗又闭上了眼,似是睡着了。 齐宝钏尚未成长的身量让齐宝钗想起了自己已经重新活了过来,是了,就在昨日,死去的自己又活了过来。刚才的眼神让齐柳氏有些怀疑了吧?齐宝钗心中暗恨,自己拼了身上留疤也得博得她的信任,现在可不能前功尽弃! 齐宝钗再度睁开的时候眼神已经变成了迷茫: “我这是怎么了?三姐,你怎么了?谁吓到你了?” 齐柳氏盯着齐宝钗的眼睛仔细的瞧,先前的凌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呈现的反而是清澈关切的目光,她松了一口气,拍着齐宝钗的手,道: “好孩子,你可是醒了,真是吓死母亲了,你当时怎么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齐宝钗不好意思的笑笑: “女儿也没想那么多,本能的就扑过去了。” 好一个本能! 齐柳氏心头的一点儿疑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转头接过果子手里的药碗,一勺一勺的给齐宝钗喂药。 齐宝钏见齐宝钗没事了,拍着胸脯在床边坐下,抱怨道: “你刚才可是吓坏我了,那眼睛跟刀子似的看过来,真真的吓煞人了。” 齐宝钗闻言笑道: “我刚才做恶梦来着,梦到跟人打架呢,吓到你了吧?对不起,三姐。” “没事儿!”齐宝钏摆摆手,看着她一勺一勺的喝药,对她挤挤眼睛笑道:“我新得了一本书,回头拿你给你看,大夫说你要爬上几天不能下床呢。” “啊?” 齐宝钗苦了脸儿,哀求的看向齐柳氏,后者将空碗递给果子,拿手绢帮她擦擦嘴角,笑道: “你好好休养,你木姨娘给你拿了药来,保证一点儿疤都不会留下来。” “哦,”齐宝钗闷闷不乐的应了,又试探的说道:“可是,可是女儿想跟木姨娘学刺绣,给大姐姐绣嫁妆!” “就是,就是,你要是不学,就我自己多无聊啊!”齐宝钏连忙点头,帮着求齐柳氏:“母亲,要不,你就让五妹动一动吧。” 齐柳氏板了脸,道: “不成!伤了那么大一片,要好好养伤才好。你们两个也是,以前请了绣娘来教你们刺绣一个个推三阻四的不学,这会儿不能动弹了,倒是想学了。” “母亲……” 齐宝钗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唤道。 齐宝钏也不依的上前晃着齐柳氏的胳膊道: “母亲,以前女儿小,不懂事,现在懂事了,您就让女儿学吧。” 齐宝钗也殷殷期盼的看着齐柳氏,她被这两个一个撒娇一个祈求的目光给弄得心软了下来,点了头道: “好吧,好吧。” “谢谢母亲!” 齐宝钏欢呼了起来。 齐宝钗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只是昏迷了一天一夜,什么都没有吃呢,这么一会儿已经让她头晕目眩了。 齐柳氏见状,忙拉住了不安分的齐宝钏,叮咛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有条件的!你们两个听好了。每日呢,让木氏来这里教你们两个,宝钗只能听,不能动手,你的可得养伤几天才能动手,而且每日里只能听两个时辰。宝钏呢,你五天要给我做一方帕子。可以呢,我就让木氏教你们,不可以,那就算了。” 齐宝钏闻言犹豫起来,她学刺绣不过是好玩儿可不想被绑住了。 齐宝钗却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只是时间太少: “女儿听母亲的。” 齐宝钏闻言垂头丧气道: “你学刺绣就没人跟我玩儿了,罢了,我陪着你吧。” 万分委屈的语气让齐宝钗低头笑了起来,就是这么无辜没心没肺的人害了自己一辈子吗?笑着笑着,她的眼泪扑簌簌的就下来了,她的一辈子啊! 齐柳氏以为她伤口疼了,忙拿了帕子帮她拭泪,道: “你这是怎么了?伤口疼了?我给你熬了粥,你先喝了再休息一会儿吧。你不用着急回去,就在母亲院子里住着吧。” “谢谢母亲。”齐宝钗吸吸鼻子,这才注意到自己呆的地方是楠院的东厢房。她又忙撑起了身子,道:“母亲,还是让女儿回后面小院子去吧,姨娘……姨娘……” ------------ 第八章 丧事 说起薛姨娘来,齐宝钗哽咽难言,齐柳氏将她按在床上,道: “你就放心在这里住着,你薛姨娘那里母亲自会安排人日日上香烧纸,七日后便会将你薛姨娘的棺樽抬到祖坟下葬。然后就是在护国寺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在这之前你的身子可得养好了,你姨娘还等着你帮她做法事呢。” 齐柳氏谆谆劝诱,一幅慈母的样子。 齐宝钏也在一旁跟着道: “五妹,不要伤心,你不是还有母亲,还有我呢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还有,我陪你一起去护国寺好不好?” 最后的“好不好”是问齐柳氏的,可是给一个姨娘做法事已经够给面子的了,从来没有谁家的嫡女去给姨娘做法事去,齐柳氏拉了脸就要拒绝,齐宝钗开口道: “谢谢三姐姐,只是这不合规矩,还是我自己去就好。” 齐宝钗说完,强撑着背部的疼痛从床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的对着齐柳氏叩了三个头: “女儿谢谢母亲。” 齐宝钗到底没有回那个小院子,更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反而是在楠院休养了数日。 这几日里,她每日卯时便醒来,让果子寻来了书本看,她们姐妹已经启蒙,嫡母齐柳氏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几个女儿都是念完了《三字经》,《百家姓》,以及《幼学琼林》便不再念书了。齐宝钗前世跟着王安平没少认字,起码将整本的四书五经之类的念完是不成问题了,虽然不大懂得其中的意思,可是毕竟认得字多。 经历了一世,她便不再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是对的,是以齐宝钗除了让果子寻找《女则》《女戒》之类的书,除此以外,她还让果子偷偷的找来《大周律历》,《齐民要术》,《千金方》《本草》等比较实用的书籍出来,这些书她都让果子放到自己的院子里偷偷藏起来,素日里只是拿着《女则》《女戒》看个不停。 齐柳氏看着齐宝钗如此摸样,只觉得她改变了很多,有很多地方都不对,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不过想起齐宝钗为了救自己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齐柳氏便去了心中疑虑,任由她去了。 上午念书,下午做针线的日子持续了几日,齐宝钗的伤逐渐好起来,等薛姨娘下葬之日,她已经可以起身过去哭丧了。 因着薛姨娘是妾侍,不得葬入祖坟,只在齐家为妾侍备下的墓地周围寻了一块地方点了坟茔。 薛姨娘是齐宝钗的生母,可就因为齐宝钗叫了别人母亲,她也不得披麻戴孝,只能够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做孝衣在府里拜别了生母。 便是连送葬,齐宝钗也是不被允许去的。 薛姨娘这边下了葬,那边,齐柳氏便要派大女儿二女儿三女儿在次日一起去护国寺主持薛姨娘的法事,等法事开始后,后日一早她们便可以回家了。 不过去两日的功夫,丞相齐允的嫡女为庶母做法事的孝名便会传出去,齐柳氏的大度贤良的美名也可以传扬天下了。 听闻齐柳氏要派三位姐姐去做法事,还未褪下丧服的齐宝钗冷笑一声,她倒是打的好算盘,三位姐姐是嫡女都去为庶母做法事去了,而她这个亲生女儿却不去为生母做法事尽孝,只一味知道讨好嫡母,这样的名声传出去,日后谁还敢娶她? 纵然对嫡母纯孝是本分,只是也不能对生母的生养之恩视而不见,那样的纯孝之名也是要被人唾弃的。 虽然薛姨娘为庶母,可是身为生女的齐宝钗还是要服斩衰三年的重孝,只不过因着家里嫡母尚在,不能穿纯白的衣服,所以她现在的衣服都以素净为主。 至于几位姐妹,三位嫡姐是不用为庶母服丧的,不过因着齐柳氏的授意,三人也都换上了素服,四小姐齐宝钿,六小姐齐宝锑服丧三月。 “小姐还要去寺里吗?” 果子有些担忧,虽然经过这几天的调养齐宝钗的身体好了很多,可是还要每天上药,伤口也不能碰水,若是去了相国寺,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 齐宝钗点点头,强忍了背上的痛穿衣服: “姨娘只我一个女儿,如今也就让我尽最后一点孝心吧。木姨娘给的药膏子很好用,回头你提醒我再去问她拿一些。” “是。” 果子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可是齐宝钗耳朵边还是嗡嗡嗡的作响,她转托看向果子,道: “你去看看,谁在外面说话。” “外面没人啊。” 果子有些纳闷儿了,这都晚上了,丫鬟婆子都回自己房间去了,外头除了院子守门儿的哪儿有人啊? 齐宝钗不满意的皱眉道: “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哦。” 齐宝钗很少发脾气,果子一看就知道她真的生气了,帮着齐宝钗系好衣服带子出去看了一眼,回来道: “小姐,外面真的没人,守门的妈妈只有一个人,她跟谁说话去?” 果子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就算在大门哪儿说话,屋子里也不见得能够听到。 齐宝钗心中纳罕,自从那天被烫伤醒来,她就觉得耳边的杂音特别多,身边的人低声说个话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想来有耳背的,难不成自己成了顺风耳? “嗡嗡嗡……” 耳边又有细小的声音响起,齐宝钗一抬手,“啪!”再看掌心,黑乎乎细小的身上还带了鲜红的血迹,竟然拍死了一只蚊子,她厌恶的皱了下眉头,果子赶忙拿帕子将死蚊子捏起来仍了,又打了水给她净手: “小姐先去夫人那里吧,奴婢让人熏屋子,保证回来一只蚊子都不会有了!” 齐宝钗点了头。 今日薛姨娘下葬,忙了一天了,都入夜了,他们还没有吃晚饭,回府后便各自回房换衣服去了。 齐宝钗梳洗完毕,果子叫了丫头进来熏房间,又叫了两个婆子点了灯笼在前面带路,一行人便往楠院去。 刚刚到了院子门口,齐宝钗就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丫鬟报“五小姐”来了,里面就噤了声。 齐宝钗在门外抚了下衣摆,心里数了三声方才挂起事宜的笑迈步进门。 齐柳氏坐在花厅里,一旁的齐宝钰,齐宝钏脸颊绯红,眼底还带着深深的笑意,齐宝铃仍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川脸。 齐宝钗上前屈膝就要行礼,齐柳氏忙指着齐宝钏道: “快去扶住你五妹妹,你身子还没好,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不用在意这些虚礼,偏偏不听。” 齐宝钗仍旧坚持着行了礼才在齐宝钏的搀扶下起身,笑道: “姨娘去了,女儿方才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之理,好在女儿还有母亲能够让女儿日日承欢膝下。母亲就不要剥夺女儿的拳拳孝心了。” ------------ 第九章 狂草 “你这孩子。”齐柳氏探身携了齐宝钗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让她上了罗汉床,亲自弯腰帮她脱了鞋子,拉过一旁的薄毯给她盖上:“还没吃药吧?饭菜一会儿就好,药我让她们煎上了,用晚饭就能热热的喝下去。” “谢母亲。” 齐宝钗羞涩的笑了笑,抬头看见三位姐姐素净的衣服,不安道: “母亲,三位姐姐不用如此做的,有我为姨娘守制就可以了。” 齐柳氏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 “这也是她们的一片孝心,以后不光是你薛姨娘,就是换了其他人,我也让她们着素服。你身子还没好,去护国寺一路颠簸,明日我让你大姐二姐和三姐一同去护国寺主持法事。法事要做七七四十九日,等过几日你伤好了再去不迟。” “不可啊!”齐宝钗诚惶诚恐道:“大周朝没有嫡女为庶母守制,做法事的例子,这样传出去会让人笑话咱们丞相府嫡庶不分的,更何况大姐姐就要成亲了,还要看大姐夫家里忌讳不忌讳。母亲若是真的想帮姨娘做些事,便让三姐姐跟女儿去就好。” 牵涉到相府的名声和几个女儿的亲事,齐柳氏便不再坚持让齐宝钰和齐宝铃去了,她看看齐宝钏,有心也不让她去了,可是既然齐宝钗说出了口,女儿又一脸愿意的摸样,她便点头道: “这样也好。那我多让一些人跟着。” “谢母亲!” 知道自己可以出去玩儿,齐宝钏欢呼一声搂着齐柳氏的脖子就撒起了娇。 “谢母亲。” 齐宝钗看了一眼齐宝钏,王安平常常在护国寺附近出没,与其等几年后两人相遇,不若现在就让她们见面,青梅竹马的感情,最是让人刻骨铭心。 看着齐宝钏天真的笑脸,齐宝钗眼底含了一抹笑,你还能天真到几时? 不多时,饭菜送了过来,齐宝钗强撑着身子给摆了饭,才在齐柳氏的坚持下在末位挨着齐宝钏坐了。吃饭的时候齐宝钗还贴心的帮齐宝钏夹菜。 齐宝钏似是惦记着什么,趁着齐柳氏不注意,低声对齐宝钗说道: “新出了一个话本《西厢记》,我还没看呢,等会儿去你房里,咱们一起看。” 她的声音虽小,却还是让齐柳氏听到了,她将筷子一拍,呵斥道: “你还有那个闲心去看话本?你看看你五妹妹每日里读的什么书,你再看看你!明日跟你五妹妹一起去庙里,把《女戒》抄写十遍,再把《列女传》抄写两遍!” “两遍?!” 齐宝钏哀嚎一声,却不敢反驳,垂头丧气的应了,再也没有那个好心情去吃饭了。 《列女传》共有7篇7卷。分母仪、明贤、仁智、贞顺、节义、辩通、劈孽等七门,共计105名妇女事迹。 别说抄写两遍了,就是一遍,齐宝钏都不一定可以抄的下来。 她闷头扒着饭,瞥见一旁安静吃饭的齐宝钗,她悄悄垂下了手,在桌子下面拉拉齐宝钗的衣摆。 齐宝钗纳闷的转头看去,齐宝钏使了个眼色,她会意过来,回以促狭的笑容。 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吃了饭,齐宝钗挽起袖子伺候着齐柳氏梳洗了,方才跟齐宝钏出去。 看着齐宝钗满头的大汗,齐宝钏忍不住心疼道: “母亲不是那么计较的人,你也不必每日里这么辛苦,先养好伤再说。” 齐宝钗挽着齐宝钏的手,笑道: “母亲慈爱,我却不能懈怠了。” 还有半句话她藏在了口里,自己与齐宝钏是不一样的,自己不过是庶女,再亲厚也是隔了一层肚皮,齐宝钏是亲生女儿,就算做下了天理不容之事,齐柳氏也不会放在心上。 齐宝钗心中感伤,不愿意多说话,偏生齐宝钏拉着她说个不停,走到去齐宝钏院子的岔路口上,齐宝钗笑道: “三姐姐,明日还要去护国寺,你不回去收拾收拾吗?咱们在护国寺可以呆四十九天呢。” 齐宝钗的声音似乎有诱惑力,齐宝钏的眼睛亮了起来: “对,对,我要收拾衣服去!还有书!” 齐宝钏欢呼一声撒欢儿的跑了,齐宝钗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 果子看着那笑容心中直发毛,左右看看,她小心翼翼的叫道: “小姐?” “嗯?” 齐宝钗收起了笑容,转头轻轻道。 平和的微笑才是自家小姐嘛,果子看着那熟悉的笑容松了一口气,刚才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小姐,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好。” 齐宝钗点了头,搭上果子的手臂缓缓回院子去了。 因着要去寺里,这衣服也不用多带,只是这贴身衣物在寺里不方便清洗,所以要多带一些,外传的带上几套就可以了。首饰什么的也只装了一匣子。 齐宝钗带的最多的,却是她让果子偷偷买来的那些书和一些字帖。好的才情或许能够让人高看几分,可是女子才学好了不能当饭吃,倒是习得一手好字可以入的一些权贵人家的眼。 齐宝钗酷爱颜真卿的书法,而王安平却是喜欢王羲之狂草,齐宝钗看着书箱里面静静躺着的《丧乱帖》和《快雪时晴贴》,这两本字帖都是后世大家临摹的孤本,各个时期的大家临摹所书都在里面,例如“张旭”,“怀素”,“黄庭坚”等人的作品,这是她趁着病中找齐允讨来的。 轻轻抚摸着这两本字帖,齐宝钗轻轻盖上书箱。 翌日。 不到卯时,齐宝钗便起来去伺候齐柳氏梳洗了。 看着齐宝钗发青的眼圈,齐柳氏心疼道: “不用起这么早的,你这孩子。” 齐宝钗羞涩一笑,接过丫头碰上的衣服帮齐柳氏穿上: “女儿今日就要去护国寺了,这一去一个多月的,不能在母亲身边尽孝心中着实不安。” 齐柳氏拍拍齐宝钗的手,让她在床边坐下: “你好好休息,伤还没好呢,就这样忙来忙去的,小心留了伤疤。” 齐宝钗这才在床沿上坐下,道: “木姨娘的药膏很好用,母亲不用挂心。” 他们这边说着话,齐宝钏蹦蹦跳跳的进来了,可以出去玩儿了,她自然是兴奋的睡不着觉。齐柳氏见她进来失笑道: “呦呦呦,我看看这是谁啊,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平日里跟我请安也不见得这么早起来。” “母亲!” 齐宝钏不依的拉着齐柳氏的手撒起娇来。 ------------ 第十章 侍宠而娇 齐宝钗在一旁安静的坐着,看着她们母女欢声笑语,等齐柳氏穿好了衣服,她又起身笑道: “女儿为母亲梳头。” 齐柳氏笑着点了头,继续问齐宝钏昨晚睡得可好,今日想吃什么,到了护国寺要注意些什么,殷殷叮咛,生怕落下什么。 齐宝钗身量未足,冰儿将脚踏挪过来让她踩上,齐宝钗看了一眼齐柳氏今日的穿着,深色的衣裙,便给齐柳氏梳了个抛家髻,前世没有银子,什么都不会,就凭借着小时候给姨娘梳头的经验给人洗衣缝补梳头度日。 是以齐宝钗虽然会梳的发式不算多,但是梳头的速度快,也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手脚麻利的给齐柳氏梳了头,又选了合适的簪子配饰给齐柳氏戴上,齐柳氏照着镜子笑的心满意足: “你若是去了寺里,我这几日怎么过呢?” 齐宝钗羞涩地笑道: “母亲权当女儿出去养伤了,回来不是还能伺候您吗?” 齐柳氏瞪了她一眼: “你这是说在家休养不好了?” 齐宝钗倚在齐柳氏身不依道: “母亲……您明知道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母亲逗你呢,”齐宝钏不乐意齐宝钗跟齐柳氏太过亲近,上前去拉了齐宝钗起来:“五妹,我饿了,母亲,饭菜好了吗?” 宝贝女儿饿了,可了不得,齐柳氏忙一叠声的说: “快看看大小姐二小姐来了没,催一催,我的小三儿饿了呢。” “是。” 蝶儿应了一声笑着下去叫人去了,刚出了屋门就看到大小姐齐宝钰,二小姐齐宝铃进了院子,她忙亲自打了帘子,道: “夫人,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齐宝钰走到廊下对蝶儿笑道: “姐姐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伺候母亲辛苦了,怎能让你帮忙打帘子?” 蝶儿笑道: “大小姐二小姐快进去吧,夫人都等急了,这不让奴婢出来看您二位来了没,正好就帮您们打帘子了,这没什么。” 齐宝钰略略欠身以示尊敬,这才进了门,就连一向冷冰冰的齐宝铃都对蝶儿颔首示意。 冰儿见齐宝钰齐宝铃来了,忙招呼人摆饭,齐宝钰齐宝铃去跟齐柳氏见礼: “女儿给母亲请安。” 齐柳氏笑道: “快起来。” 齐宝钗齐宝钏两个上前给齐宝钰齐宝铃见礼: “见过大姐姐,二姐姐。” 齐宝钰齐宝铃双双扶了两人起身,冰儿进来回道: “夫人,饭菜摆好了。” 正在此时,以苏氏为首的姨娘们也进来请安来了。 四位姨娘两位小姐,再加上每人带了两个大丫鬟,一时间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按规矩大家见了礼,起身后崔氏委委屈屈的看着齐柳氏欲言又止的样子。 齐柳氏还惦记着宝贝女儿没吃饭呢,这吃完了饭就要出城去护国寺了,接下来一个多月都不能见面了,她又怎么有那个闲心跟崔氏玩儿猜谜游戏? 她看了崔氏一眼,道: “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三小姐五小姐要去护国寺去了,可不能耽搁行程。” 崔氏闻言更加委屈了,那眼泪儿吧嗒吧嗒的就往下掉,齐柳氏看的心烦,呵斥道: “有话快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齐柳氏一声厉喝,吓得苏氏,田氏,木氏三人跪了下去,崔氏更是噗通一声栽葱似的跪了下去,猛地叩头道: “妾,妾只是觉得心里委屈。妾家里虽然不够显赫,可是打小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昨日妾的小日子来了,问向妈妈要一些草木灰并细棉布来,向妈妈却推三阻四的,送来的也只够妾用两天的,过了今日,妾,妾……” 小日子这种事岂是能够摆在明面上说的,一时间屋子里众人都红了脸,几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更是好奇的紧。 齐宝钿拉拉身边的齐宝钗,低声问: “五妹妹,你可知道这小日子是什么意思?” 齐宝钗红着一张脸,你是四姐姐都不知道她就是知道也不能说啊。 齐宝钏也好奇的捅捅齐宝铃,其实她是想问齐宝钰的,奈何两人中间隔了个齐宝铃,若是去叫齐宝钰,不免有些打眼: “二姐姐,什么是小日子?” 齐宝铃面色微红道: “过两年你自会知道。” 得不到答案,齐宝钏浑身不舒坦,又转过头去看齐宝钗,齐宝钗被这一左一右的烦的厉害了,捏了捏两人的手,用眼神示意了下木氏。 木氏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温柔顺从好说话的,这样这事儿问她准没错。 几个小的在下面挤眉弄眼的,齐柳氏是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响后猛然一拍桌子,喝道: “你说这话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亏得今日老爷没在,老爷若是在了,你也不嫌晦气!” 崔氏被吓得打了一个嗝,直愣愣的看着齐柳氏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齐柳氏看着屋子里的人,气闷的摆摆手: “行了,蝶儿,去叫向妈妈进来。老大,老二,老三,小五,你们先吃饭,其他人都下去吧。” “是。” 众人纷纷屈膝,苏氏等人起身拉着女儿往外走去,齐宝钿从中堂过去,看着那满满一桌子好吃的有些走不动路了,齐宝钗和齐宝钏等人从内室出来,齐宝钿嫉恨的瞪了她一眼,就知道拍嫡母的马屁! 齐宝钗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记恨上了,她让齐宝钰等人先坐了,亲自伺候她们净了手方才自己坐下在果子的伺候下净手用饭。 齐宝钗对众人的客气让齐宝钰有些过意不去: “妹妹伺候母亲就可以了,姐姐这边着实不用这样客气。” 齐宝钗看了一眼门帘低垂的内室,笑道: “母亲不在这里,妹妹不做点儿事情心中总是过意不去,姐姐就当替母亲受了吧。” 一句话让齐宝钰反驳不出来,她点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还没用完饭,崔氏又哭哭啼啼的出来了,看样子是崔氏侍宠撒娇不成反被齐柳氏给敲打了。 齐柳氏出来后齐宝钗放下筷子又伺候齐柳氏净手。 齐宝钏不满的嘟囔道: “那个崔姨娘闲着没事儿闹什么呢?姨娘们的份例都是母亲定下的,别人的东西够用,怎么偏生她的不够用了?” **** 对不起,今天晚了~~ ------------ 第十一章 祸水东引 “宝钏!” 齐柳氏拍了下桌子,这样的事情怎么跟她一个小孩子说呢?那种事都是因人而异的,向婆子谨守规条没什么不对,可是崔氏就这样大张旗鼓的闹起来就更加不对了。她是两边各打一板,明面上谁也没偏袒谁,可是到底是敲打了崔氏一番。 齐宝钏委屈的红了眼睛: “母亲,女儿说错了吗?” 齐宝钗忙拉着齐宝钏,笑道: “三姐姐,母亲不是那个意思。这崔姨娘就是有什么不是,也是我们的长辈,今日这话若是传出去对姐姐的闺誉不好。以后这样的话还是放在心里为好。” “正是这个道理,”齐柳氏赞同的看看齐宝钗,对齐宝钏笑道:“你呀,多跟你妹妹学学。”又对齐宝钗道:“你们两个最是亲近,在护国寺这段时间,你可得帮我看好了她。” “是,母亲放心。” 齐宝钗起身垂手应了。然后才坐下继续吃饭。 用完了饭,本应该是走的时候了,可是发生了刚才的事情,齐柳氏又对齐宝钏不放心起来,又拉着她的手殷殷叮嘱要她在庙里多看多听少做,少说。 齐宝钏被唠叨的不耐烦,直对齐宝钗使眼色。 齐宝钗对她安抚一笑,斟了一杯茶,在齐柳氏喘口气儿的空挡,递过去,笑道: “母亲若是不放心,就让您身边的刘妈妈跟着一起过去吧。女儿也是第一次这么出远门儿,身边儿没个上了年岁,有见识的人,女儿心里实在没底。” 齐宝钗言辞恳切,齐柳氏也不好拒绝,更何况这也合了她的心意: “还是你这孩子心细,我这就让刘妈妈收拾收拾跟你们一道儿走。” 齐宝钏听说还要跟着一个人,还是母亲身边最古板的刘妈妈,立刻就拉了脸,转身不理齐宝钗。 齐宝钗看看齐宝钏,又看看齐柳氏,一脸的委屈无奈。 齐柳氏却是转头开始吩咐刘妈妈要注意的事项,没功夫理她。齐宝钗也不在意,私底下拉拉齐宝钏的衣摆。 齐宝钏甩开她的手,齐宝钗也不气恼,凑上前去低声道: “咱们去找木姨娘。” 对啊,原本了饭就要走的,可是现在多了一个刘妈妈,她还要回去收拾行李,这便有了一些空闲,齐宝钏可是惦记着刚才崔氏说的“小日子”和“草木灰”“细棉布”呢,这有什么联系啊?为什么“小日子”来了就要用那些东西,“小日子”又是什么啊? 齐宝钏对齐宝钗笑了,后者对齐柳氏努努嘴,齐宝钏立刻道: “母亲,女儿想起来还有一些东西没拿,女儿回去收拾。” 齐柳氏现在哪儿有功夫搭理她?挥了挥手就让人走了。 齐宝钏兴冲冲的拉着齐宝钗就蹿了出去,一出楠院,就笑道: “还是你有法子,可是你怎么知道木姨娘一定会告诉我们呢?” 齐宝钗脸红彤彤的道: “二姐姐不是说了吗?左不过这一两年咱们也就知道了,既然多早晚的事儿咱们好好央求一下,怎会不告诉咱们?” 齐宝钏想想也是,便兴高采烈的携着齐宝钗的手往木姨娘的院子去了。 木姨娘刚刚用过早饭,正在花厅里偎着窗户绣花,一抬眼就从巴掌大的琉璃窗口看到两人进来,不等丫头通报,她就掀了窗户扬声道: “不是就要走了吗?怎么这会儿子过来了?” 齐宝钗捅捅齐宝钏,齐宝钏爬上炕蹭到木姨娘身边,笑道: “木姨娘,我有件事儿想请教你。” “什么事?” 木姨娘看了一眼齐宝钗,她的脸怎么红红的,她忙问道: “五小姐这是怎么了?脸怎生这样红?可是病了?” 齐宝钗笑道: “是三姐姐拉着我跑过来热的,劳姨娘费心了。” 见木姨娘不理自己,齐宝钏有些不高兴: “木姨娘,您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啊?” 木姨娘看着齐宝钏眨眨眼无辜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要告诉你什么?” 一句话,好像刚才故意带开话题的不说她似的,齐宝钗在一旁看的佩服,心中暗下决定以后要跟木姨娘多多走动。 齐宝钏想起自己确实没说问什么,不好意思的笑笑,说: “姨娘,什么叫小日子啊?” 这话问出来,除了齐宝钏,屋子里的人脸都红了,木姨娘看了一眼脸又红了几分的齐宝钗,嗔怪的瞪了她一眼,转头让丫头们都下去,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小日子就是每个女人毕竟的事情,等到了岁数……这样女人才可以怀孕生子。” 片刻后,木姨娘以这句话做了结尾。许是懂得一点医术的缘故,木姨娘说的很是详细,不似别人那般遮遮掩掩的,就连小日子来了,为什么要用草木灰和细棉布,又要怎么用,小日子前后要如何保养,如何保持身体的洁净,素日里身子怎么调养到了小日子的时候才不会觉得难受,都说的一清二楚。 齐宝钗齐宝钏两个听得明明白白,齐宝钗心底里把木姨娘的话牢牢记住了,齐宝钏却是红了脸,半晌后一跺脚转身跑了。 齐宝钗转头看看齐宝钏,对木姨娘笑道: “姨娘别见怪,三姐姐这是害羞了。” 木姨娘喝了一口茶,看着齐宝钗板起了脸,道: “我倒是不怪三小姐,倒是你,你可别哄我,我可是见过你去找向妈妈帮你姨娘要草木灰和细棉布的,你岂能不知小日子这事儿?你不好意思告诉人家就把人往我这里领?你倒是落的个好人情。” 齐宝钗知道木姨娘的脾气很好,可是上辈子那么多年她也不是白活的,这越是脾气好的人,发起火来越让人惧怕,越不容易消气,她不安的搓着一角,不时抬眼瞄一下木姨娘。 木姨娘被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给逗得笑了起来,摆摆手道: “罢了,罢了,我也只是告诉你一声儿,如今我是个好脾气不计较的人,可若是换成别人,你可就不这么好过关了。这祸水东引,也要看怎么引,也要引的神不知鬼不觉。” 这就是教导了。 齐宝钗忙恭恭敬敬的肃手听了: “宝钗谢姨娘教导。” 木姨娘点点头,拿过桌子上的几张花样子给齐宝钗: “这是几张花样子,你到了庙里,都绣成鞋面,这是尺寸,你要自己裁剪,回来了我教做鞋子。” ------------ 第十二章 农书 在齐柳氏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齐宝钗期盼,齐宝钏跳跃的心情中,马车缓缓离开了丞相府的大门。 马车走没多远,齐宝钏就掀起了窗帘往外看去。她的丫头石榴连忙将窗帘放下: “小姐!不能往外看。” 齐宝钏不悦的瞪了石榴一眼,有些后悔让她留在车上了。 齐宝钗低笑一声,转身从身后车厢角落上的小几上拿了一盘葵花籽儿来递给齐宝钏: “三姐姐吃这个吧,你最喜欢的五香味儿的。” “还是你最好了。” 齐宝钏腻到了齐宝钗身边,将果子赶到对面跟石榴一起坐。 磕了一会儿瓜子儿,齐宝钗捅捅齐宝钏,低声道: “三姐姐,你不是说得了一个新的话本儿西厢记吗?给我瞧瞧?” “对啊!”齐宝钏欢呼一声,无精打采的脸上重现了光彩,她将手里的葵花籽儿塞给齐宝钗,将对面的果子赶到一边儿去,翻起了座位上面的板子,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匣子来:“五妹妹,你瞧瞧。” 很华丽的紫檀木匣子,上面密密的全是繁复的缠枝莲花纹,金晃晃的锁扣在明亮的深紫色之上分外的耀眼。 齐宝钗眼睛闪了闪,抚摸了一下匣子将它打开,然后又撇了一眼被果子放好的座位,笑道: “姐姐怎生把东西都藏到这里了?” 齐宝钏撇撇嘴,道: “若是不放在这里,母亲岂不是都给我收了回去?” 齐宝钗也不多说,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大舒坦,这样名贵的木料竟然给了齐宝钏装那样的书籍。在她心里,这样好的盒子就该配自己带上的那几本孤本字帖。 齐宝钏急急的催促齐宝钗将书拿出来: “你快看看,可好看了,我昨儿熬了一宿才看完的,要不我今儿个怎能起的那样早?” 石榴在一旁抱怨道: “小姐,您还说呢,昨儿个您害的奴婢被奶娘好一通训斥。今儿个奶娘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您浮肿青黑的眼眶给遮过去啊。” 齐宝钗闻言仔细的往齐宝钏脸上看去,果然,齐宝钏的脸上敷了一层细细的珍珠粉,离得近了还可以看到眼圈底下的青黑色,怪到今日齐宝钏不敢往齐柳氏身边凑呢,原来怕她看出来了。 齐宝钗打开书翻了两页,瞥见齐宝钏兴致勃勃的等着自己的意见,却又忍不住的打瞌睡就笑了起来: “三姐姐,你若是困了就在这里睡一觉吧,我看完这本书还要一段时间,你在这里等着,我也说不出什么来啊。” 齐宝钏不大情愿: “我陪着你再看一会儿。” 齐宝钗就板起了脸,道: “再过两个时辰可就到了护国寺了呢,姐姐还想出去玩儿吗?你若是现在睡了,一会儿安顿好了就可以出去玩儿,若是你不睡,一会儿哪有这个精力?” 一听说出去玩儿,齐宝钏的头就点的跟小鸡吃米似的,石榴感激的对齐宝钗笑笑,拉着果子起身,从座位下翻出了褥子出来将座儿铺的软软的,服侍了齐宝钏躺下。 因着怕途中颠簸,让齐宝钏掉下去,石榴让齐宝钏枕着自己的双腿,好好的护着齐宝钏。 所幸车厢的夹层里面塞满了病,这炎炎夏日的也算凉爽,不然这两个这个样子不一会儿定会一身汗下来了。 齐宝钗低头认真的看着书,过不一会儿,石榴在车厢的晃动下也睡着了,齐宝钗放下了手里的书,让果子将自己带的那本《齐民要术》拿了出来。 果子将《西厢记》放好了,道: “姑娘不休息一会儿?” 齐宝钗摇摇头低声道: “我先看会儿书。” 果子给齐宝钗斟了一杯茶放到小几的凹槽处固定起来,以防路上颠簸茶水洒出来。 过了一会儿,齐宝钗便摇头叹气。 “怎么了?” 果子问。 齐宝钗指着这本书低声道: “这是本书将的是皇河中下游地区农作物栽培之法,却没有北方农作物种植之术。你回头将《农书》四部给我找齐了,另外再将《天工开物》找来。” 果子应了,又忍不住道: “小姐,咱们又不用种地,看这些书有什么用?” 齐宝钗笑笑,耳朵微微一动,看向对面的石榴,闭上了嘴。石榴的呼吸有异,当是快醒了,她将书给了果子,道: “我休息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哎。” 果子讲书收好,铺好了褥子照着石榴的样子让齐宝钗躺倒自己腿上,给她盖了薄毯子,自己也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起来。 齐宝钗闭上眼睛,周围的动静又清晰了起来,对面石榴又变得均匀的呼吸声,齐宝钏细微的鼾声,马蹄得得之声,路旁鸟儿鸣叫之声,地里牛叫声,后面几辆车上丫鬟婆子吱吱喳喳之声都清晰无比的传入耳朵里。 齐宝钗有些厌烦的堵上耳朵不想去听,可偏偏那声音穿破了手闯进脑子里。 “怎么了?” 果子察觉到齐宝钗的动作,睁开眼来问。 齐宝钗松开手,叹气道: “没事儿睡不着,我躺会儿。” “哎。” 果子应了没再说话。 齐宝钗皱着眉头,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那么远的声音怎么记能听到了? 马车颠簸了一下,对面的石榴下意识的揽紧了齐宝钏,果子也赶紧扶住了齐宝钗,背上背烫伤的地方已经结痂,有些地方露出了新出的嫩肉,被这么一颠,衣服在嫩肉上面蹭了一下,疼的齐宝钗叫了出来。 果子忙将齐宝钗扶了起来: “小姐伤口疼了吧?这车夫怎么赶车的?” 果子有心去训斥车夫一顿,齐宝钗拉住了她: “算了,这外头的路不平坦,难免颠簸,你若是下去了,怕是就吵醒了三姐姐。” 果子坐了回去,却又不放心的道: “小姐,奴婢帮您看看有没有伤到哪儿。” 齐宝钗蹙眉摇头: “你帮我将后面的衣服拉一拉,似乎贴到伤口上了。” 伤口还没全好,若是裂开了,会出一些淡色的血珠子,平日里这倒是没什么,只是如今在外头这衣服贴在身上和着汗水有些难受。 ------------ 第十三章 护国寺 第十三章护国寺 果子小心翼翼的帮齐宝钗拉着背上的衣服,夏日里衣服都很轻薄,外头的细纱下面就是细布中衣,月白的细纱根本就遮掩不住淡青色中衣背后渗出来的血迹。 果子心疼的落下泪来: “小姐这是何苦?” 若是好生休养,这样的烫伤五六天的功夫就可以大好了,偏生第二天齐宝钗可以起床了,就前前后后的在齐柳氏身边伺候,齐柳氏也就说了几句让齐宝钗好好休息的话,见她不听也就受着了。 是以这伤口总是昨日好了,今日裂开了,果子每晚看着齐宝钗背上血淋漓的伤总得哭上一回。 齐宝钗笑笑,待衣服都拉开了,不是那么黏腻的厉害了,就往后一靠,舒服的叹了口气: “这到了寺里就能安心休养了。” 果子心中有些不赞同,到了寺里是没什么事情了,可是却要每日里诵经念佛很是劳神,只不过看看齐宝钗蹙眉强忍疼痛的样子,她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车上没有准备靠枕,果子将毯子卷了卷放到齐宝钗的腰部,可以让她将背和车厢隔开一些,又能靠的舒服一些。 许是真的累了,背上的疼不是那么清晰之后,齐宝钗眼睛随着马车的晃动逐渐闭了起来,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细微的鼾声,这次果子没敢再睡,小心翼翼的扶着齐宝钗,生怕再像刚才那般一个颠簸再让她伤口裂开了。 马车又行进了一个多时辰在紫荆山山脚停下,护国寺就建在紫荆山上,山路蜿蜒曲折,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的台阶供信徒上山。 护国寺的位置按说是比较偏僻的,若不是前朝或者更前朝之前某一代圣祖皇帝在这护国寺的人相助而得天下,这样一个偏僻的寺庙不用多少年便会因断绝了香火而成为荒山中供人避雨的破庙了。 那一个圣祖皇帝在得到天下后便大肆修建了护国寺,通往寺庙的路更是着人精细的计算后建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紫荆山山脚下有一个广场,这里停着上山礼佛的人家的马车,更多的是一些卖香烛纸钱和一些素斋小食的。 这紫荆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上山若是要乘坐轿子,便一定要雇佣紫荆山山脚下居民们所抬的轿子或者滑竿,自家轿子是不允许进入紫荆山的,这也是为紫荆山脚下的百姓们谋了一个福祉,让他们多了一个可以养家糊口的活计。 因着护国寺香火鼎盛,求签异常灵验,是以净没人敢破坏这一规矩,就是皇帝亲来上香,也要坐那简陋的滑竿上山。 刘妈妈是个细致的人,她的马车先一步到了紫荆山脚下,雇了两个四面垂纱的滑竿和四个相貌老实的脚夫,又挑选了几个中年男子帮他们挑行李。齐宝钗等人一下轿,便直接上了侯在车门前的滑竿上。 齐宝钏似是多日没出过门了,一坐上滑竿就忍不住的往外看,幸亏垂纱轻薄透明,既能挡了外面的视线也不影响上面的人往外看,否则,这个齐宝钏定会毫无顾忌的掀了纱帘往外看的。 刘妈妈见齐宝钏东张西望的劝了好几回都不停,便只好让她们的轿子先行一步,几个婆子和孔武有力的家丁赶紧跟上保护,丫头们则留在后头收拾所带的行礼。 山路崎岖,一开始两个滑竿还可以并行,一会儿之后便只能走一个了。 齐宝钏不能跟齐宝钗并头说话有些不高兴: “这边不是还有那么宽的地方吗?你们后面的跟上来!” 抬滑竿的脚夫歉意的道: “对不住了小姐,这护国寺明文规定了,这山路左右半边那半边是供香客下山的,就算没人走也是不能占了那边的道路的。” “这什么破规矩?!”齐宝钏不高兴了,拍着滑竿的扶手道:“后面的跟上来!这会儿子又没人,一会儿来人了再往后退嘛!” 脚夫们解释过了便不再多言,反正这轿钱是按照规矩先行给付了的,他们只要做好自己应做的就是了。 齐宝钏看没人搭理她,更加生气了: “你们敢不听话?!” 齐宝钗这时才在后面道: “三姐姐,算了吧,这是护国寺上百年的规矩,岂能因我们就坏掉了?” 齐宝钏悻悻的转过头去,却也不老老实实的坐着,一会儿东晃一会儿西晃的,整个滑竿颤颤悠悠的,两个脚夫跟着滑竿的晃动脚下跟着改变方向,腿上手上也使力稳住滑竿,若是摔到了贵人,他们是赔不起的。 齐宝钗在后头看见两个脚夫太过吃力,更何况这是在山路上,脚下是连绵不绝崎岖的台阶,若是把人掉下去顺着台阶滚下去……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一抹快意,只是自己就在她身后,万一撞倒了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她还想安然嫁入勋贵之家享福一辈子呢。况且,自己受了十八年的苦难,岂能不让她齐宝钏一一尝过? 两手攥紧了滑竿的扶栏,她费尽力气才将脸上快意的笑容压下去,换上满面担忧的探出身子唤道: “三姐姐,您就老实点儿吧,这会儿子功夫也尽够他们吃些苦头了,若是再晃下去,保不齐他们吃不住将你个摔下去,你低头看看,这要是摔下去还有命吗?” 齐宝钏闻言转头看了看,这山不算陡峭,道路两旁也算的平整,只是两旁都长满了参天大树,一眼望过去最深处林木荫荫。身后事无边无际的台阶,这若是掉下去…… 齐宝钏后背冒出了冷汗,老老实实的坐着再也不敢动了,没过多久,她又觉得不安全,喊道: “你们好好抬着,若是平安到了,赏钱不会少你们的,若是出了点儿意外,定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吧,小姐!” 两个脚夫声音响亮的应了,脚下走的更稳了,仿佛刚才故意整他们的不是齐宝钏似的,也是这些脚夫长年在山脚下呆着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倒也不会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更不会和银子过意不去,也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 刚才他们也看见了,就两个小姐,这跟着的丫鬟婆子家丁的就数十人,这是大户人家才有的规矩,而这大户人家也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今天要是因为这个女孩子的捣乱出了点儿意外,那也是他们脚夫的错,人家千金小姐的绝对不会有半点儿错! ------------ 第十四章 左右为难 齐宝钏安分下来,这路也就好走多了,没多久就看到了护国寺那巍峨的大雄宝殿。 护国寺坐落在半山腰上的平台上,三面环山,站在护国寺大门前的平台上回望,来时的路像是一条小蛇蜿蜒崎岖。 滑竿落在了地上,齐宝钗还没下去,便有婆子递过来了面纱,齐宝钗轻轻戴上面纱下了滑竿。 齐宝钏却是不耐烦戴那个,抓着面纱就下了滑竿,急的一旁的婆子追着她哀求道: “三小姐,您就戴上吧。这样于理不合。” 齐宝钏摆摆手就往护国寺里面走: “天气这么热,戴这劳什子做什么?” 婆子都快哭出来了,转头看到齐宝钗走过来,跟看到救星似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三小姐,您看看五小姐都戴了呢。” 齐宝钗面含微笑的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齐宝钏手里的面纱,笑道: “三姐姐快戴上吧,咱们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被人看到了不好。” 齐宝钏指着不远处被一群人簇拥着的女子道: “她不也没戴吗?” 齐宝钏的声音有些大,那边的人也都看了过来,被齐宝钏指着的女子瓜子脸儿本就拉着一张脸,此时被人指着更是满面寒霜。 齐宝钗扫了一眼那名女子身上的衣服和头上的发饰,距离有些远,看不出来那衣服是什么料子,可是那马面裙上的穿花蝴蝶远远看过去竟是活灵活现,女子梳了十字髻,发髻上的金簪耀眼夺目,那一闪一闪的红宝石更是闪的人眼睛都花了。 齐宝钗歉意的对那名女子点点头,掩下自己眼底的羡慕之色拉拉齐宝钏道: “三姐姐,咱们进去吧。” 齐宝钏跟着齐柳氏出入京中各式各样的宴会,纵然她人有些缺心眼儿,可是这眼光也练出来了,她也看出那名女子衣着不凡,而她的父亲虽是宰相,可是在这京中权贵云集的地方,宰相还真的不算什么。 齐宝钗一拉她,她便跟着齐宝钗的脚步进了护国寺。 两人身后的婆子们见状松了一口气,忙快步跟上两位小姐,在知客僧出来迎接之时递上自家的帖子。 齐柳氏早在数日前就派了人来护国寺打好招呼,是以这厢房已经备下,知客僧看过了帖子便笑道: “两位女施主的院落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整个护国寺前后五大进,正路上分别是供奉了释迦牟尼佛的大雄宝殿,供奉了观音大士的观自在殿,供奉了文殊菩萨的文殊殿,供奉了十八罗汉的罗汉殿,以及供奉了西天诸佛小西天殿。 客房则在护国寺的东西路上,一进的大雄宝殿左右是小沙弥的住处,五进最后的左右是寺庙众僧人的住处,主持则住在后院塔林深处单独的院落里。 因着要在这里住上一个半月,齐柳氏特意嘱咐了给留了一个小院落,小院落位于东路靠后一些,稍微往后面走一段距离便是寺院的后门,去后山游玩很是方便。 小院落正房三两间正好供两位小姐住,东西厢房住丫鬟婆子,至于护院家丁不宜在东路女眷这边居住便都去了西路上专为护院家丁准备的大通铺去休息。 小院里有一株梧桐树,参天的梧桐树将小小的院子遮了起来,点点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看着就颇为凉爽,喜人。梧桐树下一张石几并四个石凳,远远的隐约可见石几上雕着棋盘,这倒是便宜,只要拿了棋子就可以下棋了。 “多谢师傅。” 齐宝钗站在门口扫了一眼院子,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转头对知客僧道了谢。 知客僧双掌合十唱了一句佛偈,道: “寺里禁食荤腥,女施主若是有需要,可以去后山,只要不带进寺里即可。这是钥匙,女施主请收好。” 知客僧将大门上挂着的锁子摘了下来,锁上插着一串钥匙,分别是院子里几处房屋的钥匙。 齐宝钗谢过接了。 齐宝钏却在一旁撇嘴道: “假惺惺的。” 知客僧平静无波的脸上显出一丝愠怒,随即又唱了一句佛偈,道: “饭堂在第五进院子后的小跨院里,到了饭时女施主可以自行过去或者让家人去拿,贫僧告退。” “师傅慢走。” 齐宝钗同样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送了知客僧走。 齐宝钗岂会不知齐宝钏那句话里的意思?只不过她也没那个义务提醒她。这护国寺如此之大,每日里来往香客那么多,这后山上的野味肯定也不少,若是有人在后山烤了肉拿进寺里坏了寺里的清静之地该如何办? 这知客僧如此说也是没办法,难道连上山打猎也不允许了?护国寺的人看得过来吗? 只要不扰了佛门清静之地,他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因着知道这些大户人家规矩严谨,也爱洁净,所以这屋子里就没有铺被褥帐幔之类的,仅仅在窗户上挂了青色的窗帘。 屋里也没什么摆设,中堂供奉着一尊观音像,长条几案上摆放了香炉烛台并几盘水果供奉。几案前的八仙桌上放了一套青瓷茶具,巴掌大的茶叶罐子里是护国寺的僧人在紫荆山上自己种的茶叶。 路上颠簸了半日有些累了,齐宝钗让婆子打了山泉水泡了茶,拉着齐宝钏坐在梧桐树下饮茶聊天。 齐宝钏随身揣着那本《西厢记》舍不得离手: “宝钗,你说,我们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齐宝钗撇了一眼西厢记,抿唇笑道: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齐宝钗经过上一世已然不信这句话了,只是这话齐宝钏爱听,便红着脸说了,果然,齐宝钏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要找一个像张生一样的书生,要有状元之才!” 齐宝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以前不是要找个侠士吗?仗剑走江湖?红拂夜奔?你不想当红拂女找你的李靖了?” “啊?”齐宝钏眉头皱了起来,左右为难:“可是张生也很好啊,歹人围寺他一介弱质书生临危不乱搬来救兵,这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 “哟,这是有了新人不要旧人了?” 齐宝钗打趣道。 ***** http://www.qdmm.com/ply/20120921/index.html女生网双倍月票活动,大家积极参加哦,建议大家在章节末尾发拉票动员哪! ------------ 第十五章 王安平 “你讨厌!” 齐宝钏隔着桌子拍了齐宝钗一下,后者嘻嘻笑着躲开了,两个人继续嘀嘀咕咕的说些个才子佳人的话,《西厢记》里那优美的诗句更加让不愿意念书的齐宝钏动了学习吟诗作赋的心思。 没过多久,刘妈妈带着行李来了,两人的丫鬟也带着她们的宝贝书籍来了。 一群人在屋里收拾,院子虽然有僧人们清扫过了,可是刘妈妈仍旧觉得不大干净,又指挥了小丫头们打水洒扫,齐宝钗看着这里乱糟糟的,眼珠子转了转,笑道: “我们去后山玩儿?” “好啊!” 齐宝钏兴冲冲的点头,见丫鬟婆子们都忙着呢,刘妈妈又进屋指挥人收拾去了,两人拎起裙摆飞快的跑出了门。 生怕有人发现了,追过来,齐宝钗拉着齐宝钏跑的飞快。 好在之前问过知客僧了,得知他们住的地方出了门一直往后走,直到看到小西天殿然后往右拐就可以看到那边的小角门了。 护国寺有两个后门,一个是供厨房送菜柴火的后门,这在厨房附近,另一个就是方便居住寺中的人往后山去的后门,出了后门便是一片林子,一弯小溪从林子里蜿蜒而出沿着墙壁流向厨房的方向。 齐宝钗拉着齐宝钏的手,仔细想着王安平会在哪里砍柴,只是王安平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她也仅仅是知道王安平是给护国寺打柴换银子度日而已,齐宝钗看看天色,不禁有些着急,这栋快午时了。 对了! 齐宝钗眼睛亮了起来,都快午时了,厨房一定要用柴,那么沿着厨房那边的小路就可以了。 齐宝钗拉着齐宝钏的手开始有意无意的把她往厨房后面的小路上带。 好在齐宝钏一路只顾着盯着周围的参天大树去看,倒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沿着厨房后面那条若有若无的小路走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一个人,齐宝钗心里不禁有些着急,难道今天王安平没来?她们都出来这么久了,刘妈妈肯定带人在找,若是还见不到王安平,那怎么办?下次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齐宝钗正着急呢,后面刘妈妈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三小姐!五小姐!” 齐宝钗不欲回答,齐宝钏却败了兴致,转头扬声道: “在这里呢!真是的,玩儿的一点儿都不尽兴。” 最后的话确实小声咕努了,齐宝钗心不在焉的笑笑,齐宝钏拉着她就往回走,齐宝钗转头望路的另一头看去,隐隐似是有人过来,她心中一转,脚下故意一绊,扑在了齐宝钏的身上。 “呀,小心点儿!” 齐宝钏吓了一跳,忙扶住了齐宝钗。 齐宝钗赶忙站稳了,道: “三姐姐,你没事儿吧?” “我倒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事儿呢。”齐宝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没大碍方才放心道:“走路看着点儿,不要扭到脚了。” “好。”齐宝钗笑笑,“咱们快走吧,刘妈妈快过来了。” 齐宝钗拉着齐宝钏快步往前走去,齐宝钏没有注意到,自己腰上压裙用的汉白玉的玉佩不见了。 一抹艳红躺在草丛里格外的显眼,一身粗布衣裳的王安平快走几步将东西捡起来,待看清楚那件东西,忽然就觉得有些烫手。 “这是什么?” 何安一身青色锦袍,虽然算不上华贵,却也比王安平的衣服好上不止一丁点儿,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更让人有违和感的,是两人身后的另一个人,此人一身云雁江牙纹缂丝袍子,腰间的腰带上缀了一对碧玉扣,腰间挂着一对宝蓝马踏飞燕荷包,一个鹅卵石样子的光洁和田籽玉,籽玉上打了墨绿色的五福络子。另一边是一副金五事用银链子挂在腰上。 此人是威远侯的嫡长子薛承嗣。 薛承嗣上前瞄了一眼王安平手上的玉佩,笑道: “安平有福了。” “这话如何解释?” 王安平不明白。 何安眼睛盯着玉佩上的一角,道: “上面有姑娘家的名讳,看着玉质上乘,定是富贵人家的女子所遗。而最近只有齐丞相家里的小姐要来护国寺做法事,这上面又刻着‘齐氏宝钏’想来必是齐丞相的三小姐了。安平兄若是能够把这玉佩还回去,说不得可以攀上齐丞相。” 何安一向消息灵通,连薛承嗣都面露佩服之色,道: “牧之说的对,安平可以一试。” 何安字牧之,是及笄礼上父亲给取的字。 薛承嗣字景怡。而王安平,因着是孤儿,这辈子别说生日了,连及笄礼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字了。 王安平没好气的白了何安一眼,随手将玉佩扔给了他: “你要去你去!我不去!” 王安平紧了紧背上一大捆柴,迈步往前走。 何安虽然想要抓住这次机会,可是这东西又不是自己捡到的,他上前去将玉佩塞到王安平的衣服里: “你捡到的东西自然要你去还了。” *** “小姐,你的玉佩呢?” 找到了人,刘妈妈自然要上下检查一下人有没有事,这一检查不要紧,发现齐宝钏的玉佩竟然不见了! 那是齐宝钏出生的时候齐允专门请人雕刻的,一直被齐柳氏视为宝贝的挂在齐宝钏的身上,今天怎么不见了?单单是玉佩也好,偏生上面还有齐宝钏的名讳,若是被人捡到了,传出去说齐家小姐与人私定终身,齐宝钏这辈子就完了! 刘妈妈顾不得责怪两人私自跑出来就赶紧派人往来时路上找去了。 “我们回去吧。” 齐宝钏有些不耐烦。 齐宝钗却拉住了齐宝钏,道: “是我不好,拉了三姐姐出来,才让三姐姐把玉佩给掉了,不如三姐姐先回去,我去找找?” “那我跟你留下来吧。” 也是齐宝钏自己好玩儿,来的时候已经说好了要跟齐宝钗出去玩儿的,怎么能将责任推出去呢? 刘妈妈带着人沿着齐宝钗和齐宝钏过来的路找回去,走没多远就看到了王安平三人,对于这三人怎么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刘妈妈很是奇怪,她正要开口问三人有没有见过玉佩,眼睛就被王安平腰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黑屋贴上来就不分段落了,真是郁闷啊,包子那篇文完全没有这样啊~~真是奇怪~ ------------ 第十六章 偷窃 刘妈妈心思急转,看看衣衫破烂的王安平,再看看衣着华贵的何安薛承嗣,最后一咬牙冲了上去伸手拽下了王安平掖在腰里的玉佩: “好啊!你个偷儿!竟敢偷我们家小姐的玉佩!” 王安平被这突然的控诉震的转不过弯来,何安上前一步拱拱手道: “这位妈妈,这玉佩是我们王兄弟捡到的,何来偷这一说?事关他人清誉,还请妈妈慎言。” 刘妈妈瞪着王安平,道: “这是我们小姐的贴身物件,若不是偷的,如何会在他的手里?难不成……” 刘妈妈突然闭了嘴,薛承嗣忽然一笑,道: “也可能是你们小姐送给我们王兄弟的啊。” “住嘴!不许污蔑我们小姐!我带你去见官!” 刘妈妈说着就上前去拽王安平的胳膊,他们家老爷是丞相,定有法子让这个王安平俯首认罪。 王安平往后退了一步闪开刘妈妈伸过来的手,神色严肃道: “我说过这东西是捡的就是捡的!跟你去见官我也不怕!” 刘妈妈神情变了一下,看了看王安平身后的两人,一瞬间有些怕了。 齐宝钗拉着齐宝钏过来有一会儿了,王安平绷着脸一脸严肃的样子让齐宝钏的心砰乱跳,她扯了一把齐宝钗,道: “咱们出去吧。” 齐宝钗摇摇头: “再看看。” 何安觉得有些不妥,道: “她是齐丞相家里的人。” 王安平将柴火卸了下来,抻平了衣角,道: “素闻齐丞相忠君爱国,是不可多得的好官,他定不会给我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何兄,薛兄,麻烦你们将柴送到寺里,不要耽误了寺里做饭。” 何安无奈的转头看向薛承嗣,后者摇摇头: “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安叹口气,眼睁睁的看着两名家丁上前要押着王安平走,他下意识的往林子里撇了一眼,一株树木后面露出一抹青色的衣角让他心头一喜: “慢着!” 王安平认定自己没有错,自是不肯让人押着自己,在两名家丁上前之时冷声道: “我自己会走!” 何安和王安平两个一前一后的开口,刘妈妈不敢对何安如何,却讥讽的看了一眼王安平: “你还有何话要说?” 王安平道: “一,我没有偷东西,你不能派人押着我。二,在顺天府尹审判之前我仍是无罪之身,你也没有理由押我下山。” 何安眼底浮上莫名的笑意,上前一步将王安平拉到自己身后,道: “这位妈妈,你说是王兄弟偷了你们小姐的玉佩是吗?你刚才也说了,这玉佩是贴身物件,你们小姐戴着从不离身的,若是要偷,这从哪儿偷呢?” 何安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刘妈妈的额头上却冒出了冷汗,刚才只顾着要保全小姐的名声,却没想到竟然会毁了小姐的名声! 齐宝钗在树后瞪了一眼何安,碍事的东西!她拉着齐宝钏跑了出去,在众人身前五步处站定,盈盈屈膝道: “小女子见过几位公子,我家妈妈见到三姐姐的贴身玉佩在别的男子身上,一时慌乱,为了维护三姐姐的名誉对几位公子有所冒犯,还望勿怪。”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的让刘妈妈从污蔑他人偷窃的恶劣行为成了忠心护主的不得已而为之,这让薛承嗣多看了齐宝钗一眼,刘妈妈也对齐宝钗心存感激。 一只注意着周围动静的齐宝钗垂眸而笑,反手拉了一下齐宝钏,道: “这是我三姐姐,这位公子捡到的玉佩便是三姐姐所掉。因着我们姐妹不当心为公子带来了麻烦,望公子恕罪。” 齐宝钗对着王安平又是屈膝一礼,自从一出现就低垂着头的齐宝钏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王安平,唇角含笑道: “多谢这位公子,请问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待小女子回去之后定会禀明家父重谢公子。” “不必了。” 王安平目光一冷,他对这千金小姐还真的不是多喜欢,又矫情又自以为是。他是习武之人,刚才这两个远远的过来躲在树后面偷看都被他看在眼里,若是她们早些出面,他也就不用受此侮辱,这时候出来只是怕场面收拾不了了吧? 齐宝钏初时的羞涩褪去,看到王安平坚决拒绝,对他的好感又增一分: “公子还是不要推拒了,我家父可以为公子安排一个好生计。” “不必了。” 王安平看他们没有让开的意思,索性紧了紧背上的柴火打算绕过她们。 齐宝钏快走几步堵住王安平的路,抬头目光清澈的看着他: “为什么?” 王安平强忍心中怒火,这个自以为是的千金小姐! 何安生怕好友的脾气惹恼了齐宝钏,往前走了两步,笑道: “王兄弟是有功名在身的,已然是童生了,今年就要下场考秀才,三年后便可参加乡试,他有大好的功名前途,为何要拜在丞相门下?” 在何安看来,齐宝钏也不过可以给王安平安排当门客,可是这由闺阁小姐介绍过去的,丞相会重视吗?说不得怕王安平打自家小姐的注意反而打压王安平呢,还不如一步一步考科举来的实在。 王安平在一旁不说话,似是默认了何安的话。 齐宝钗看齐宝钏没话说了,轻笑一声上前道: “童生都是有资格免费入县学学习的,不知公子在哪家县学进学?又不知为何公子今日没有去进学?” 齐宝钗的话让王安平有些难堪,京都附近的乡镇都有县学,而更高一级的州学就在紫荆山脚下,府学在京都,紧邻国子监。 童生是可以在户籍所在地免费上学念书的,而京都里面的童生门可以免费在附近的县学上学,有钱人家便会让子女在县学挂名,然后请了先生在家教学,日后参加县学考试合格者为秀才,可以进入州学学习,州学合格后便是举人老爷,举人可在府学念书。 而举人当中的优秀学子可进入国子监。 何安在一旁替王安平解释道: “王兄弟家庭贫寒,可是不曾拉下一天的功课,今日学里休息,所以王兄弟上山砍柴赚些零用。学里虽然免费,只是笔墨纸砚也是一项不小的抛费。” ------------ 第十七章 亲事 齐宝钗扭头对齐宝钏狡黠一笑,齐宝钏笑容灿烂道: “原来你还是童生啊!这样好了,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买书本去吧。” 齐宝钏说着就解下了腰里的荷包递了过去,齐宝钗心里翻个白眼,真笨! 王安平的脸色倏地变了,冷冷道: “不用。” 那一双眼睛刀子似的在齐宝钏脸上狠狠的刮过,齐宝钏愣住了,任由王安平绕过自己往护国寺走去。 何安看了齐宝钗一眼,这话题就这么七绕八绕的被这丫头给绕成这了,他们家下人随意攀诬他人偷窃就此不了了之了,事关三小姐的清誉,也跟着不了了之。 何安摇摇头,快步跟上了王安平。 薛承嗣深深的看了王宝钗一眼,迈步追上何安: “你摇头做什么?” 何安笑道: “挺聪明一个姑娘,可惜了,是个庶出。” “你又知道了?” 薛承嗣对这个好友对京都各府情况如数家珍的本事是深感佩服的。 何安背着手得意笑着,心中却暗叹惋惜,走路几步,又回头对薛承嗣道: “若是景怡有兴趣,这样的女子抬回去为你红袖添香也未尝不可。” 齐宝钗虽然是丞相齐允的庶女,按说身份也算高贵,只是齐允祖上并不显赫,只能算是小康之家,直到齐允中了探花之后方才好过一些。齐柳氏便是齐允中了探花之后娶的当地一名道台之女。 齐允经过数十年的努力以不到四十之龄当上了宰相也算得上是“年少有为”了。 这样人家的女儿就算是庶女,嫁给朝堂之上大部分人家为当家主母也不算辱没了男方家的身份。 只是这薛承嗣却是武穆侯之子,而且还是嫡长子,武穆侯的父亲是老将军,据闻以前是仁宗皇帝的七弟端王爷的手下,后来辅佐了宣宗皇帝得以武穆侯这一封号。 武穆侯封号得三代世袭,三代之后便要降爵承袭了。 如今薛承嗣是武穆侯的第三代传人,就算还没请封世子,这武穆侯之位却是跑不掉了,这样尊贵的身份,一个丞相家的庶女又岂是可以高攀的上的? 是以何安说的是“抬回去”而不是“娶回去”差一个字,这可就天差地别了。 娶是要娶妻,要三书六礼正正经经吹吹打打的娶回家去当当家主母的。 抬,便是小妾了,只一顶青呢小轿从旁门抬回去,大喜之日连大红的衣服都不能穿不说,还不能够大宴宾客,即便是齐柳氏这样好面子的人为丈夫纳妾而举办的宴会,也是托了某个女儿的生辰的名义。 哦,对了,妾,也是不配说什么大喜之日的话的。 只能算是,好日子吧。 何安的打趣薛承嗣并为放在心上,可是有人却把薛承嗣放在了心上。 齐宝钗直到看不到薛承嗣的背影了,方才收回目光看向刘妈妈,屈膝笑道: “对不住了,因着我一时痛快让妈妈受委屈了。” “不妨事,不妨事。” 刘妈妈侧身避过了齐宝钗的礼,将手里的玉佩给齐宝钏挂上: “小姐可要小心了,这可是贴身的物件,弄丢了麻烦就大了。” 齐宝钏垂下眼,看着手里的荷包颇为委屈,什么丢了麻烦就大了?她倒是巴不得麻烦大些呢。 齐宝钗看着齐宝钏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松了一口气,上前去碰碰她的手,道: “三姐姐,咱们回吧,妹妹饿了呢。” 齐宝钏回过神来,点了下头,让刘妈妈带着人远远的缀在她们身后,自己拉了齐宝钗的手,低声道: “你说他是不是生气了?” “谁呀?” 齐宝钗眨眨眼睛,问。 齐宝钏的脸微微泛红,道: “就是那个他啊!” “你小声点儿,”齐宝钗转头看了一眼刘妈妈,见她们距离有十来步远方才放心道:“你是说刚才那位公子?” “是。”齐宝钏赶紧点头,又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齐宝钗失笑道: “我怎么知道?” 前方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齐宝钗咦了一声,转头叫了人过去看看,小丫头跑过去不一会儿就拿了一本书过来,整本书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褶皱,只是封皮的颜色有些暗淡褪色了,边也卷了起来,还有一些毛茬。倒是装订书的线还是崭新崭新的,想来是翻得烂了,所以重新装订了。 只是这线也不是专门装订书籍所用的浆洗过的韧性极好的用丝绵麻混纺的线,而是极为普通的棉线,但也是浆过了,虽然韧性也好,却经不起时常翻阅。 齐宝钏一把接过了书,眼睛亮晶晶的道: “方才那位公子是童生呢,你看这本书会不会是他的?上山砍柴还带着书,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记要奋发向上。” 齐宝钏的小脸上带着憧憬,怕是早就将那名公子当做是张生,而将自己当做是崔莺莺了。 齐宝钗在一旁适时的泼了一盆冷水: “三姐姐,咱们才十岁呢,想这些是不是远了点儿?” 齐宝钏白了她一眼,看看一旁的小丫头,道: “你到后面去。” “是。” 小丫头屈膝应了,快步回到刘妈妈身后跟着刘妈妈一起走。 齐宝钏拉着齐宝钗快走几步,低声道: “大姐姐十三就定亲了,二姐姐更早,十一便定下了亲事,我们今年都十岁了,若是不计划着些,难道真的要嫁给未见过一面的男子?” 这个…… 齐宝钗脑子里闪过薛承嗣俊逸修长的身形,点了头: “姐姐说的在理,只是……” “只是什么?” 齐宝钏摩挲着那本书,忍不住翻了开来,并没有注意齐宝钗的脸色。 齐宝钗笑了笑,反而凑上去问道: “找到了什么?” 竟是不再提刚才的事了。 齐宝钏的心思也没在那上面,闻言指着书皮上两个行楷小字,笑道: “这上面写了‘何安’二字,莫不是那位公子唤作何安?” 齐宝钗心中一跳,她自是知道何安是何许人也,只是此时能够在齐宝钏面前说出来吗? 她眸子微闪,笑道: “刚才可是有三个人呢,也不一定就是那位公子掉的,也许是别人呢?这山上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也或许不是他们三人掉的呢?这京里的人刘妈妈或许熟悉一些,不如问问刘妈妈?” ------------ 第十八章 何安 齐宝钏眼睛一亮,转身拎起裙摆跑回去拉住了刘妈妈对着其他人挥挥手,道: “我跟刘妈妈说话,你们远点儿!” 丫头小厮们只得往后退了几步,齐宝钗转身等着齐宝钏和刘妈妈走上前来,伸手挽了刘妈妈另一只胳膊。 刘妈妈有些受宠若惊道: “三小姐有话只管吩咐奴婢。” 齐宝钏笑眯眯的拿着书指着封皮上的两个小字,问道: “妈妈可知他是谁?” 刘妈妈不识字,怎能认得?齐宝钗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刘妈妈可知何安何公子这个人?” “何安?”刘妈妈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在哪儿听过。” 这话便是说这本书不是那个捡到玉佩的公子的了,刘妈妈有印象的人断不会是出来砍柴的贫家公子。 齐宝钗看了齐宝钏一眼,见她神情沮丧,便对她鼓励的笑笑,然后低头道: “刘妈妈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人这京城里哪家的事情不是如数家珍?刘妈妈这是想框我们姐妹给您打酒喝呢吧?这可是在寺里,等下山了,宝钗亲自整治一桌酒席请您吃酒。” 几句话把刘妈妈捧的都快飞起来了,这人要是心情好了,记性也就跟着好了起来,刘妈妈一拍手,笑道: “怪到有些熟悉呢,这个何安呐,他的父亲是宣宗年间的一员大将,当年被封为镇国将军来着,任职江东的都司一职,今上即位之后对宣宗年间的将军们颇为忌惮,镇国将军又被属下带累失了圣宠丢了官职,却幸保住了镇国将军这个散阶,这一个将军不带兵了,也就没有了权势,这镇国将军府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罢了。前几年的时候,你二姐姐说亲,还有人提过镇国将军的公子何安呢,说是年少有为,只是……” 刘妈妈顿了一顿,笑道: “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把嫡女许配给一个那样的人家去?夫人就推辞了。这去岁,镇国将军就因旧疾复发去了,剩下孤儿寡母的这日子便更加艰难了,夫人听闻还有些庆幸,幸亏没跟他们家结亲,若不然,二小姐嫁过去就要挑起一家子的生计,岂不艰难?” “话也不能这么说,”许是爱屋及乌了,齐宝钏对那位公子身边的人也有了好感,不许人说他们的不是,“谁家还没有个三灾八难的时候?这何公子既然早几年就被称得上是年少有为,那么日后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做人,可不能只看眼下。” 齐宝钏言论倒是让齐宝钗有些刮目相看了,暗自点头的同时笑道: “刘妈妈别多心,三姐姐一向心直口快了些,这话您可别跟母亲说,不然母亲可要责罚三姐姐的。” 是啊,闺阁小姐私下里议论外男不说,还直言母亲的不是,回去可得家法伺候了。 齐宝钏想明白了惊出一身冷汗,齐柳氏对他们姐妹几个很是宽容,只是最容不得他们的第一个便是背地里言说长辈的不是,第二个便是议论外男。 齐宝钏常常背地里找些话本看,这齐柳氏是知道的,看也就看了,跟姐妹讨论话本齐柳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是真的要具体谈到某个男人身上,齐柳氏定不会饶了她的。 “刘妈妈,您不会说的吧?” 齐宝钏拉着刘妈妈的手一脸的后怕。 齐宝钗连忙摘下腰里的荷包往刘妈妈手里塞: “刘妈妈,您担待着些,三姐姐真不是有意的。” 齐宝钗的用度虽然从没有被克扣过,可是跟齐宝钏的东西来比的话还是要差一些的,这内院毕竟是齐柳氏掌管着,对外齐宝钗的一应用度穿着跟三个嫡出的姐姐是比肩的,可是背地里还是差了那么一截子。 例如两人素日里用的簪子,虽然都是金镶宝石的分心,可是齐宝钗的虽然华贵,却少了几分精巧,而齐宝钏三姐妹的,俱都是花丝的簪子,工艺复杂不说,做工还精细。 再比如胭脂,齐宝钗的是外头买的上等胭脂,三姐妹的却是自家庄子出产的花朵由专人研制而成,成色香气是外头卖的不能比的。 齐宝钏自是知道齐宝钗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至少在刘妈妈来说还看不上,连忙就摘下了自己头上花丝蝴蝶衔蓝宝的步摇。 这的步摇齐宝钗也有一只,只不过那蝴蝶不是由花丝堆砌而成,而是用金箔打造而成,戴在头上明晃晃的,走动间蝴蝶翅膀一颤一颤的异常美丽,出去做客的时候引起不少闺阁小姐们羡慕的眼光。 只是那蝴蝶不要和齐宝钏这个相比而言就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这花丝工艺在前朝只有宫里的匠人才做的出来,后来前朝覆灭,一些匠人趁乱逃出来也将这花丝工艺带了出来,一直小小的蝴蝶,却需要细如发丝的金丝缠绕堆砌而成,镂空的蝴蝶轻盈欲飞,那口衔的也不是金链子,而是金丝拧成的具有弹性的叫做弹簧的东西,走动间底下的缀着的蓝宝一晃一晃在阳光的照耀下晃的人眼花。 这样一支簪子,外头的卖价是五十两银子一支,放在谁家里不是宝贝一样的存放?大小姐齐宝钰也就只一套花丝头面做压箱底的陪嫁,二小姐齐宝铃也会有一套这样的陪嫁,偏生三小姐齐宝钏这花丝首饰多,这不,还舍得拿出来打赏人呢。 “刘妈妈,这个就拿去给您的女儿添箱用吧,您在母亲面前就不帮我瞒下吧。” 齐宝钏把步摇塞到刘妈妈手里,那宝石跟着金弹簧一晃一晃的擦着刘妈妈的手被,格外的冰凉舒服。 刘妈妈犹豫了一下,便掩住袖子接了,笑道: “那老奴就带姑娘谢过三小姐了,我们姑娘两个月后出嫁,还希望三小姐赏个脸过去吃杯酒。” “一定一定!” 齐宝钏的头点的跟小鸡吃米似的。 齐宝钗在一旁看的心疼不已,那么好看的簪子。 而且回头去吃喜酒还能空手去不成?这个傻子定会拿了上好的首饰过去给人添箱。 齐宝钗咬着唇瞪了齐宝钏一眼,在她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连忙换上了笑脸,道: “三姐姐饿了吧?这边进去就是厨房了,隔壁就是饭堂,不如我们进去吃?” ------------ 第十九章 打得什么主意 饭堂人多杂乱的,齐宝钏怎么愿意去?张口想反驳之时却发现齐宝钗对着自己挤眼,齐宝钏低头看到自己手上的书,心中明白过来,挽着刘妈妈的手就是一阵摇: “妈妈,这一大早的出来到现在都没歇口气儿呢,我也饿得走不动路了,咱们就去饭堂里将就一下如何?” 刘妈妈本不欲答应,可是一来她也累了,二来怀里那花丝衔蓝宝蝴蝶步摇在怀里还没捂热乎,便点了头: “那奴婢让人去准备一下,怎么也得跟别人隔开不是?” 齐宝钏虽然不乐意跟人隔开,可也知道可以去饭堂用饭已经很不错了,便不再得寸进尺。 齐宝钗却是知道,这寺里又哪儿有屏风或者帐子给你隔开?她只一径低头笑着扶了刘妈妈进了饭堂。 因着到饭时了,这饭堂里的人不少,却又因为不是正点儿,所以人也不算很多,饭堂里面的位置起码空着一半以上。 刘妈妈指挥着丫鬟小厮们去角落里选了位置,并将左右临近的桌子都占了,又遣了人回去送信,让人过来用饭。 齐宝钗和齐宝钏两人被丫鬟家丁们围在了角落的一桌,不等饭菜上来,两人的丫鬟果子石榴带着漱洗物事过来了,伺候着两人洗漱后端上了茶。 齐宝钗看了一眼放在桌角的书,对刘妈妈笑道: “妈妈也辛苦一天了,就不必在这边伺候了,去那边坐着用饭吧。” 跟主子在一起虽然体面,可到底不自在,这两个小姐又不是刘妈妈的正经主子,再加上刘妈妈是伺候夫人的,确实不适合伺候两位小姐用饭,她便应了,行礼后跟着丫鬟们坐到了一起。 碍事的人走了,齐宝钗将书拿了过来,扫了一眼书名,却是《尚书正义》,齐宝钏见状,道: “这书有什么好看的?也值得你如此看?” 齐宝钗翻开书页,指着内页里朱笔旁注的两种不同字体道: “三姐姐请看,这字写得圆滑丰润,骨力遒劲,正和书皮上头的字是一个人所书。而这一种,铁画银钩锋芒毕露,想必是那位捡到玉佩的公子所注。” “是吗?”齐宝钏眼睛一亮,忙将书拿了过去,看了半响,不由懊恼:“我只看得出这两种字体不同,哪里来的圆润丰滑?铁画银钩?” 齐宝钗轻轻一笑,端起茶碗来轻轻抿了一口,道: “这位何安何公子定是临的颜真卿的书法,而另一位,则是临的王羲之的草书。是以何公子的字透着一股子飘逸,而另一位的字透着一股子锋利。” 其实字体的意境如何端看写的人心静如何,就算是何安去写草书,也定没有草书那种行云流水之感,同样,若是王安平写颜体,也定是力透纸背的刚猛,而无颜体那丰腴雄浑之感。 只是齐宝钏如何又懂得这些?只觉得齐宝钗说的有理,忙不迭的点头后,眼睛亮晶晶的问: “如此说来这位公子定是喜欢王羲之的字了?” 齐宝钗反问道: “你觉得呢?” 齐宝钏眼睛直愣愣的,神思一阵恍惚。 不一会儿,僧人端了饭菜过来,很简单的四菜一汤一粥,汤的名字很美“珍珠翡翠白玉汤”,其实不过是白菜豆腐。 碧玉红花,便是汤菠菜,菠菜根红缨缨的被雕成了漂亮的花朵。 银丝脆柳,便是土豆丝和青椒丝,这护国寺的厨子刀工一流,这切的丝真真的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 凉拌三丝,便是白萝卜,胡萝卜和青萝卜,三色的萝卜装在白瓷盘子里格外喜人。 最后一个,却是一道素肉菜,是用面筋做的红烧肉,叫做“一丈红尘”,面筋炖的酥烂,一口咬下去又弹弹的,那汤汁也不知是用什么熬的,竟然有几分肉味儿。 齐宝钗看着那花花绿绿的饭食心情便格外的好,招呼了齐宝钏一声,给她夹了菜自己便吃了起来,吃了几口,发现齐宝钏仍旧呆呆的,不禁推了她一下,笑道: “三姐姐快吃吧。” “你说他们会来吗?” 齐宝钏回过神来拿起筷子,却不吃饭,良久蹦出来一句。 齐宝钗心里也有些担忧,但是想起上一世王安平便是这样送了柴便在饭堂里用过饭再回家的,便又放了心: “向来那位公子家里不富裕,若是在寺里用饭,还可省下一笔银子,当是会在这里用饭的。” 两人半路丢玉佩的事情两个丫鬟已经听别人提过了。 这果子是个眼尖的丫头,齐宝钗说完,她便抬头在饭堂里扫了一眼,见窗户那边闪过三个人影,忍不住笑道: “真是说人人到呢。” “来了?” 齐宝钏猛地站了起来,往门口看去,果然,当先是那华贵的缂丝袍子,然后是并肩的两人,一人锦袍一人一身短打带补丁洗的泛白的衣服。 正是在后山见到的两人。 齐宝钏撂下筷子就往外跑去,刘妈妈正在吃饭,拦都没拦住。 齐宝钗看着桌上的书眼珠子一转,拿起书便跟了过去,两人的丫头暗道不妙,快步跟上,路过找妈妈身边,石榴脚步顿了一下,顺便拉上了刘妈妈。 齐宝钏急吼吼的跑过去,引起饭堂里不少人的瞩目,三人自是也看到了,便停下了脚步,齐宝钏抬眼看了一下那面容刚毅的男子,俏脸儿一红,刚才的勇气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站在原地踟蹰半响方才屈膝道: “三位公子安好。” 轻柔的声音如蚊蝇般响起,三人若不是习过武,耳聪目明的,还真是听不到了。 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齐家三小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先前还污蔑他们偷东西来着,这会儿又凑过来做什么? 心下虽然疑惑,三人还是拱了拱手,道: “齐三小姐安好。” 齐宝钗轻移缓步的走了过来,对着三人盈盈一礼,笑道: “小女子齐氏见过三位公子,小女子家中行五,称小女子为齐五就成了。这本书是刚刚我和三姐姐捡到的,不知是哪位公子的?” 齐宝钗说着,眼睛在薛承嗣脸上划过去,最后定在了何安脸上。 ------------ 第二十章 不合规矩 何安撇了一眼那书,却是自己看过的书本《尚书正义》,他记得这本书去岁就借给了王安平,何安便往王安平脸上看去。 王安平看到了书,忙往怀里摸去,确确实实是没了,他忙对着齐宝钗长揖到地: “这本书是我丢的,劳齐五小姐捡到换回来,实感激不尽。” 王安平起身后双手伸出就想接过书来。 齐宝钗笑眯眯的往后一躲,将书塞到了一旁满脸通红的齐宝钏手里,道:“这是我三姐姐捡到的,你要谢就谢我三姐姐吧。”她又看了一下四下,笑道:“咱们在这里堵着也不像话,这会儿子也没有位置了,三位公子若不嫌弃,就跟我和我三姐姐一桌吧。” 先是“小女子”,到现在的“咱们”“我”,齐宝钗几句话将几人的距离拉近了一大截。 齐宝钏满面红晕的看着王安平,道: “公子跟我们一起用饭吧。” 刘妈妈在后面听了急的不行,未出阁的小姐怎能跟其他男子共桌而食?可是她一个下人,主人家说话是没她插嘴的地方,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薛承嗣蹙了下眉头,摇头道: “这不合规矩吧?” 刘妈妈闻言像是看到了大救星,连忙跟着点头道: “这位公子说的是,确实不合适。小姐,我们回去用饭吧,快凉了。” 刘妈妈恳求的看着齐宝钏,偏生齐宝钏的一双眼睛好像长到了王安平的身上,眨都舍不得眨一下。她又把目光调向了齐宝钗,偏生齐宝钗对着刘妈妈盈盈一笑,道: “妈妈,母亲常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更何况现下是在寺里,这饭堂里又有这么多人,共桌而食的也不在少数。再加上如今已经没了桌子,总不能让三位公子端着饭菜在外面吃吧?这成什么体统?妈妈放心,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不会有人闲话的。” 齐宝钗温言软语的说到齐宝钏的心坎儿里去了,加上又搬出来了齐柳氏,刘妈妈也无法反驳了。 何安看看齐宝钗,又看看齐宝钏和王安平,笑道: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位妈妈,还麻烦你给安排一下。” 何安对着刘妈妈拱拱手。 这何家再怎么落败,好歹也是将军府,刘妈妈怎么敢受何安的礼?忙侧身避过,笑道: “老奴这就去安排。” 齐宝钏连连点头道: “三位公子请。” 王安平拿着书看着挡着路的齐宝钏有些手足无措,恰恰是这样不安的神色取悦了齐宝钏,更加让她觉得这个男子便是自己的张生了。 齐宝钗拉了齐宝钏一把,俩人往旁边避了避,笑道: “三位公子请。” 薛承嗣看着王安平那局促的模样,抬手笑道: “两位小姐先请。” 一行人站在这里够久了,再谦让下去也不合适,齐宝钗便对三人屈膝行了一礼,拉着齐宝钏往回走去。 刘妈妈正在着人收拾桌子重新上菜,家丁和丫鬟们也快吃完了,索性将左右的桌子都腾了出来。 寺院的饭桌都比较大,挤一挤一边儿可以坐三个人,宽宽松松的坐两个。 这会儿子已经到了饭时,饭堂里面的人多的都排起了队,眼看着这里空出来了三张桌子,都跑了过来。 齐宝钗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对刘妈妈道: “妈妈,出门在外的就不要那么多讲究了,您看,这周围那么多人都没地方坐呢,不如把外头的两张桌子让出来,我们和三位公子一张桌子就可以了。” 刘妈妈不大乐意,可是看旁边站了那么多人,这佛门清静之地,她又不好意思用强硬的手段让人离开,便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齐宝钗微微一笑,转头对着大家微微欠身,笑道: “这外头两张桌子无人坐,大家请便。” 人家身边站了一堆的丫鬟婆子,众人岂能不知这是人家让出来的?闻言纷纷对齐宝钗倒谢,说了几句恭维的话。 齐宝钗面色微红的转身走到齐宝钏身边低头不语。 何安若有所思的看了齐宝钗一眼再看了看她的衣衫首饰,想起刚才对刘妈妈说话用了敬语“您”,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齐宝钏见着没事儿了,忙招呼大家坐下: “快坐,快坐。石榴,快去准备饭菜。” 丫鬟婆子和家丁的那桌饭菜已经撤了下去,她们这一桌的因着她们过来的也快,还没拉得及撤下去。 王安平看了一眼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道: “这都没怎么动过呢,不用浪费了。” 薛承嗣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齐宝钗忙笑道: “我们这么多人,这两个菜也是不够用的,果子,你和石榴一起去多加两个菜来。” 这话说出来王安平倒是没再反对,两个丫头屈膝应了自去厨房拿饭菜过来。 齐宝钏又招呼大家坐下: “快坐吧。” 三人没有动,齐宝钗见状,微微屈膝,道: “尚不知三位公子如何称呼?” 薛承嗣拱手道: “敝姓薛。” 何安跟着拱手道: “敝姓何。” 王安平道: “敝姓王。” 齐宝钗拉着齐宝钏重新见了礼,然后指着最里面面向外的位置,笑道: “薛公子请坐。” 薛承嗣看了齐宝钗一眼,走到里面坐下。 最里面原本放着齐宝钏的碗筷,一旁的丫鬟忙上前去收了碗筷。 齐宝钗又指着薛承嗣左手侧位,道:“何公子请坐。”然后又指着最末的座位对王安平道:“王公子请坐。” 她这是要按照尊卑排座位了。 薛承嗣有些不满的看了齐宝钗一眼,王安平倒是没觉得如何,自己出身贫寒,坐在最末并无不妥,便在最末的座位上坐了。何安这才在薛承嗣的下首坐了。 齐宝钗拉着齐宝钏在薛承嗣的右下手坐下,这次却是她坐在了薛承嗣的右手边,比齐宝钏的位置还要好上一些,齐宝钏却是个王安平挨着了。 不是按照尊卑排序的吗? 薛承嗣三人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明白齐宝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妈妈也看出不妥来,上前提醒道: “三小姐,五小姐,这样坐不妥当。” ------------ 第二十一章 质问 齐宝钏看看身边的王安平,再看看一旁的王宝钗,王宝钗对着她挤挤眼睛,拿了帕子掩着嘴偷笑了起来,齐宝钏也抿嘴笑了: “这样很好。” 刘妈妈还待再说什么,齐宝钗起身对着刘妈妈盈盈屈膝道: “妈妈,这大庭广众的,再动来动去的太惹人眼了,还是就这样吧。几位公子不会介意吧?” 最后,齐宝钗转向了薛承嗣笑盈盈的问道。 不过是一个座位而已,真要较真的话可就让人看笑话了。 更何况这也不关他们什么事儿,薛承嗣摇头道: “无妨。” 齐宝钗过身去恳求的看着刘妈妈,刘妈妈无奈,只得退到了后面。 这会儿子功夫,果子和石榴带着丫头们拿了饭菜回来。 护国寺的斋菜是整个大周朝一绝,一些人家若是宴客,还会专门请了护国寺的师傅到家里做上几道斋菜,只是这师傅也不是谁能请得起的,于是这大周朝里,谁家宴客若是请得动了护国寺的师傅,那便在宾客面前大大长脸了。 果子和石榴也是机灵的,新的饭菜都摆在了薛承嗣三人面前,齐宝钗两人用过的饭菜便摆在她们面前。 好在是夏日,又是素斋,凉一些也可入口。 王安平的那本书还在齐宝钏的手里,不拿到手里他总是觉得不放心,一双眼睛往齐宝钏手上瞄了好几遍。看的齐宝钏的脸都红了,低着头拿着筷子不知所措。 齐宝钗看着眼里,偷笑着推推她,指指被她紧紧攥在左手里的书,齐宝钏看看齐宝钗看看王安平,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手里,面色一僵,讪讪的将书放到桌子上推过去: “王公子,你的书。” “谢齐三小姐。” 王安平拱手谢了,将书拿到手上抚平了被齐宝钏攥出来褶皱,又翻了翻,见里面没有破损,方才舒了一口气。 他这幅样子让齐宝钏委屈的不行,嘴巴一嘟,不满道: “我还会撕了你的书不成?!” 王安平被呛的不知如何作答,何安给王安平夹了菜,笑道: “齐三小姐有所不知,王兄弟是个爱书之人,漫说是他的书,就是别人的书掉到地上,他也得捡起来好生拍干净,再检查一下有无破损之处方才还给人家。更何况这本书离了他的手这么长时间?” 很久吗? 左不过一刻钟不到而已。 齐宝钗一向对王安平这种对书籍的过分保护嗤之以鼻。上一世刚成亲那会儿他们也是有房子的,虽是在寒窑旁边搭建的茅草屋子,可是却比寒窑好上一些,家具物事也都在里头。 后来起了一场火,危难之际,王安平只顾着他的书,却没有拉一把险些被房顶砸到的齐宝钗,好在她反应够快,躲了过去,只是她好不容易留下的一些细软锦缎被房顶给压在了底下。若不是那些笨重的家具难以烧得起来,加上一场大雨熄灭了火灾,日后她又哪里来的东西变卖以供王安平千里参军? 那场大火,因着她顾着抢救自己的细软之物烧了两本书还挨了王安平的一顿打。 一场大火,不光烧穷了这个家,还烧没了齐宝钗仅有的一丝期盼。 这件事齐宝钗怨了一辈子,如今再听闻这件事,她恨不得再问上一问,若是起火了他会顾念着那些个用银钱就能买来的死物,还是顾念着金银细软。 齐宝钗忍了又忍,方才没让自己的怨恨表现在脸上,她垂了头只一味的给齐宝钏布菜,不一会儿,齐宝钏面前的小碟子里就整齐的码放了不少的菜。 “对不住了,王公子,是我不好,话说的重了。” 齐宝钏很是不好意思的起身对王安平道歉。 王安平慌忙起身回礼: “齐三小姐多虑了,不妨事,不妨事。” 齐宝钗忽而抬起头,忽闪着大眼睛瞅着王安平,笑道: “王公子,小女子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请讲。” 王安平刚刚坐回去,又站了起来。 齐宝钗掩口一笑,道: “王公子不必如此多礼,请坐。小女子的问题是,若是有一日,您的住处起火了,您只来得及抢救出来三样东西,你会去救那样?” 她终究是忍耐不住问出了口。 “当然是书本了。” 王安平想都不想的回答。 齐宝钏不赞同道: “自然是心爱之物和金银细软了,凡是可以用银子买来的东西,要他作甚?” 齐宝钏满不在乎的样子惹怒了王安平,他一甩袖子,道: “齐三小姐家财万贯自是看不起几本书,只是须知书本乃人安身立命只根本,不抢救书本难道去抢救金银那些俗物?” “哼!”齐宝钗冷哼一声,道:“王公子此言差矣。信,乃人安身立命之根本,而不是那死板的书本。人离了书本可以活命,离了金银可以活命吗?若是你的妻儿在火场里,你是否要抛下妻儿去抢救你的书?!” 齐宝钗这话含怒而出,似是王安平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何安蹙起了眉头,看了齐宝钗一眼。 “齐五小姐这话严重了吧?” 薛承嗣虽然也不赞同王安平的回答,但是怎么也不会在外人跟前落自己兄弟的面子。 齐宝钗似是对薛承嗣有些顾忌,她勉强笑了笑,道: “是我有些口不择言了,对不住了,王公子。” “吃饭,吃饭吧。” 齐宝钏见王安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连忙招呼了他坐下来吃饭。 这一餐饭,人人吃的别扭不已,王安平更是对齐宝钗姐妹俩没有个好脸色。使得齐宝钏跟王安平等人一分开便板了脸不去理会齐宝钗。 齐宝钗心里有些乱,原本以为可以面对齐宝钏了,那么面对王安平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如今看来,自己对王安平的恨竟然比对齐宝钏还要深的多。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下午跟住持商量了薛姨娘的法事,齐宝钗便关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出去。 齐宝钏也是气闷的厉害,好不容易再见面了,竟然被齐宝钗给搅合黄了。她捧着那一本西厢记翻了又翻,直到傍晚时分沉沉睡去,这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再次醒来天都黑了。 ------------ 第二十二章 劝慰 第二十二章劝慰 齐宝钗却是拿着一卷《大周律》坐在窗下整整的看了半天,直到夜色降临果子点上了灯,才发现自家小姐竟是一页都没有看下去,这是发了半天的呆呢。 “小姐,休息一会儿吧。” 果子抽走了齐宝钗手里的书,也把她的神思唤了回来。 桌子上大红的蜡烛摇曳着,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 “几时了?” 果子拉住了齐宝钗的手,嗔道: “快戌时了。小姐眼睛酸也不能用手揉啊,快洗把脸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奴婢这就去传饭。” 果子将齐宝钗拉到床边坐下,转身唤了丫头去打一盆温水过来。 齐宝钗净了脸,已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她问那小丫头: “三姐姐呢?” 小丫头看了一眼门外,对门便是齐宝钏的卧房: “三小姐睡着了,这会儿子也不知醒了没。” “快去打水来,三小姐醒了。” 石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齐宝钏已是醒了。 齐宝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在山上走了半日,衣摆已是沾了许多的泥土,她对小丫头道: “去给我拿件衣服来。” “是。” 小丫头将脸盆放到了墙角的架子上,去床边的樟木箱子里翻出了一件同样月白绣了茉莉花儿的裙子,一件鸭蛋儿青茉莉花澜边儿的褙子伺候了齐宝钗换上。 齐宝钗自己拿了梳子抿了抿头,跟小丫头说将饭菜摆在中堂,便去了齐宝钏的屋子里。 齐宝钏刚刚换上衣服,小丫头打了热水过来,石榴正在拧帕子。 齐宝钗走上前去自己褪了腕上的银镯子接过石榴拧好的帕子,走到齐宝钏身前低声道: “三姐姐,我来帮三姐姐梳洗吧。” 齐宝钏抬起眼皮看了齐宝钗一眼,唬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齐宝钗立刻眉开眼笑的帮齐宝钏净了脸,然后拿了梳子给她梳头,石榴在一旁打开了妆奁匣子,将胭脂水粉摆了一桌子,拿了粉扑就要给齐宝钏扑粉。 齐宝钗赶紧劝住了: “三姐姐,还是不要上妆了。咱们还小,皮肤这么细嫩,上了妆老的快些。” “真的吗?” 齐宝钏挡住了石榴的手转头问。 齐宝钗手里的头发一紧,她连忙松了手才没让齐宝钏扯疼了头皮,她将齐宝钏的头转过去,笑道: “自是真的呢,你看看四姐姐,她每日里扑了粉,可是这脸上是不是一天比一天粗糙?” 四小姐齐宝钿长得不如几位姐姐娇艳,就每日里可着劲儿的往脸上摸些个脂粉,她又岂能知道,这齐柳氏大家出身自有一套养护皮肤的法子,这不是涂脂抹粉的就能够做的到的,反而是齐宝钿每日里摸的脂粉都被底下的丫鬟婆子换成了外头的铅粉,而不是她以为的珍珠粉,这皮肤竟是一日比一日差起来。 这其中的关节若不是齐宝钗重生了一次,她也是不知道这脂粉之间的差别的,是以她见过齐宝钿几次便看出她脸上的脂粉不同之处来。 齐宝钏细细想了想,道: “没看出来,就是觉得四妹妹脸上的脂粉一日比一日厚了呢。” 齐宝钗抿唇笑了笑,不再言语,挽好一个垂挂髻,她又捡了细小的花丝串红珊瑚的簪子在发髻两边各插了一个,简单却又显出几分俏皮来。 齐宝钏看的直欢喜: “妹妹手真巧。” 齐宝钗看了一眼石榴,又看看齐宝钏淡淡的眉毛,笑道: “妹妹的手又哪里有石榴的巧呢?石榴画的一手好妆容,小翠又有一手好秀活,可真是羡慕死妹妹了。石榴,给三姐姐描一下眉便罢了。” “五小姐这是在嫌弃奴婢呢?”果子在外面摆了饭,闻言掀帘进来,对着两位小姐屈膝施礼后,道:“三小姐,五小姐,饭菜摆好了。寺里开饭早,刘妈妈便早早的领了饭菜回来,这是在咱们院子里刚刚热过的。” 小院儿里有一个小厨房,也仅限于烧些热水热个饭菜的方便倒是不能够自己做饭。 齐宝钗嗔了果子一句: “你个死丫头,惯会争风吃醋的。” 齐宝钏瞅了果子一眼,笑道: “五妹妹身边就果子一个大丫头,按说你这里当是两个的,不如回去我问母亲给你要一个大丫头?果子的针线也不错,我给你寻一个管妆奁的?” 听说再来一个人,果子就急了: “三小姐!” 齐宝钗本不愿意身边多添人,身边伺候的有果子就可以了,多来一个人谁知道抱着什么心思?果子这一开口,她眼珠子一转,掩口笑道: “妹妹多谢三姐姐好意了,可是你看看,果子一个我都应付不了呢,来两个还不打起来?也罢了,果子是个能干的,妹妹我现在身边的事情也不多,等过几年真的需要了自会跟姐姐说,让姐姐给母亲讨要的。” 齐宝钏笑笑不再多说话,齐宝钗却是知道她这是还在生自己的气,齐宝钗叹了一口气,拉了齐宝钏的手扶她起来: “三姐姐,我们用饭去吧。” 到了中堂坐下,齐宝钗亲手盛了饭给齐宝钏,道: “三姐姐,妹妹知道你生妹妹的气,可是妹妹这也是为了三姐姐好。” 齐宝钏抬眼看她,她对果子使了个眼色,果子忙带着人下去了。 齐宝钗在齐宝钏身边坐下,苦口婆心的劝道: “三姐姐,那个王公子的家境如何您看他的衣服就知道了。他又是个爱书如命的人,手里但凡有一些银子,只怕都会买了书本去了。妹妹问那个问题,也是想让三姐姐看清楚他的为人,以免日后后悔。” 齐宝钏的心思有一些动摇,她抿了抿嘴,齐宝钗再接再厉道: “三姐姐,我们如今还小,还是少跟王公子接触吧。那位何公子不是说了吗?王公子要去考秀才,过两年便要考举人,若是成了举人,日后便可以参加科考了。只是三姐姐有没有想过?王公子看上去也有十五六岁了,几年以后三姐姐的年龄是该说亲了,可是王公子呢?他会不会等三姐姐几年?就算他会等三姐姐,母亲会不会答应?若是母亲不答应,三姐姐的心扑到了王公子的身上,日后又要如何收场?” ------------ 第二十三章 你知我知 齐宝钏的眼睛随着齐宝钗的话亮了起来,她什么都没听进去,偏生听进去了什么“秀才,举人,科考”,她眼睛发光的抓住了齐宝钗的手,道: “王公子是个有才华的!他定会考上状元的!” 时下大周朝的科考是三年一考,今年的秋闱就要开始了,而王安平要参加秋季的县学考试,这县学考试和秋闱是在同一天,自然是不能够参加秋闱的。 这也是圣上体恤学子,生怕学子为了参加秋闱而不顾悉身体特意安排的。 前朝的时候县学考试本是安排在夏季的,之后便是秋闱了。大多数的学子都可以考上童生,而秀才的考试便有些难度了,有些学子为了秀才之名刻苦攻读,好不容易拿了秀才身子已是累垮了,再紧接着参加之后的秋闱而刻苦攻读,每到秋闱之际,都会有一些考生因常年苦读而丢了性命。 是以大周朝的开国皇帝便定下了县学考试和秋闱同一天的决定,这样考上了秀才,可以有时间缓冲参加之后的秋闱。 县学考试是每年考一次,考上秀才的便入州学念书了,而州学还会有一个内部的小考,若是优秀可以破格去府学甚至国子监。 齐宝钏心里盘算着,嘴里不停的念叨: “王公子今年就可以考上秀才,若是他在州学表现的好了,我再去求一求父亲,王公子定可进入国子监去!国子监里面王孙公子有很多,凭着王公子的才华定可结交一些知己好友,届时借助那些王孙公子的帮助,还怕没有一个好前程?” 齐宝钏几句话之间似乎已经将王安平的未来安置妥当。齐宝钗不屑的撇了撇嘴角,王安平若真的是这样一个人,当年也不用苦守寒窑了,当年齐允可是提过让王安平入赘齐家的,因为齐允到老都没能得一个儿子。 更何况…… 齐宝钗的眼睛闪了闪,拿帕子掩住了唇角一抹浅笑,镇国将军的公子何安似乎还没有承袭爵位,这虽然是散阶但好歹也是从二品,虽没有实权实职,但是承袭了爵位好歹也有岁俸可以领,这当年镇国将军是如何得罪了皇帝才落得连爵位都虚悬着。 何安是给不了王安平什么助力的,那位薛公子却是可以的。 一身缂丝料子的衣服,可不是寻常的富贵人家就可以穿的起的。 大周朝姓薛的人家有权有势可以穿得起缂丝的也就威远侯府了。薛公子若是想给王安平一个前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何以王安平还在这里砍柴度日? 只是……前世并未听说王安平识得薛承嗣啊…… 齐宝钗的心情有些忐忑,更多却是跳跃的,对与齐宝钏的异想天开是嗤之以鼻的。 贫寒学子中了秀才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跳过州学府学去国子监的也是有的,只是极少数,更多的是跳过州学入府学。 那国子监里都是官家少爷公子们居多,又岂是那么好进的? 踏踏实实的从州学入府学然后去国子监还差不多。 凭借关系进去,还不被人给打压下去? 齐宝钗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欲言又止道: “三姐姐想的太简单了吧?” “哪儿有那么复杂?” 齐宝钏瞎了一声,转过身去端起碗大口大口吃起饭来。 齐宝钏睡了一个下午,吃完饭便神采奕奕的拉着齐宝钗坐在她的床上“王公子”“王公子”地聊着,齐宝钗却是正好相反,怔愣愣的发了一下午的呆,这会儿子怎么有那个精神? 两人说了不过半个时辰的话,她就呵欠连天了。两人的丫头因着齐宝钏要说些私密的话都被打发下去休息去了,这会儿子齐宝钗就算想找果子解围都不成了。 看着齐宝钏精神十足的样子,齐宝钗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应付: “那个王公子不是喜欢王羲之的字吗?我这次从父亲那里讨了《丧乱帖》和《快雪时晴帖》出来,收录的都是张旭,怀素,黄庭坚等人临摹的。这几个人也是书法大家,虽然比不上王羲之,倒也是后无来者了。而且难得的是这都是几人的亲笔所书,而不是拓印本。” 齐宝钗低下头,从眼角偷偷瞄了齐宝钏一眼,那小心翼翼的摸样让齐宝钏笑了起来: “你这幅样子做什么?” 齐宝钗绞着手帕,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齐宝钏心里急的猫抓似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宝钗一咬牙,拼了!她往前探了探身子,盯着齐宝钏说道: “三姐姐,我给你出个主意可以让王公子对你有感念之意,可是三姐姐要在父亲母亲那里为妹妹兜着点儿。” “你要出什么主意?父亲母亲还会怪你不成?父亲我不敢打包票,可是母亲一向慈善,怎会生你的气?” 齐宝钏对齐宝钗要说的话更加好奇了,按耐不住的蹭到齐宝钗跟前晃着她的胳膊。 齐宝钗掩口一笑: “你可是给我打了包票哦,可不能让母亲怪罪于我。” “当然!我发誓!” 齐宝钏连忙竖起三指指天立誓。 齐宝钗还是不放心: “可是……父亲那里……” 齐宝钏被齐宝钗左担心又顾虑的弄得没了耐心,可是又怕发脾气了齐宝钗撂挑子不干了,只好耐心的晃着她: “好妹妹,你就告诉我吧!你说出来了,我看看父亲会不会生气,若是会生气,咱们寻思着怎么让他消气可好?” “这样啊……”齐宝钗为难的看着齐宝钏,这一看不要紧,又是被她一顿猛摇,晃得齐宝钗本就昏沉沉的脑子更加迷糊了,她强睁了眼,低声道:“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连石榴都不能知道!” “嗯!一定一定!” 齐宝钏使劲儿点着头,头上的簪子晃了两下叮当一声掉到了床上。 齐宝钗靠在齐宝钏的肩膀上掩口打了个呵欠道: “父亲的那两本字帖我带来了,就在行李箱里。我是想着练练字来着,王羲之的字颇有风骨,虽然女子写来有些刚硬了,可是柔弱之中有一抹刚强也是让……” 齐宝钗的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齐宝钏低头一看,她竟是靠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了。 ------------ 第二十四章 长明灯 第二十四章长明灯 晨光穿透薄雾洋洋洒洒的落在梧桐叶子上,透过叶子缝隙的金光直直的射进了窗台上。 “当!” 寺院的钟声伴随着晨光敲响,一夜好眠的齐宝钗懒洋洋的翻了个身不愿动弹。 果子在外间听到动静掀了帘子进来,看到齐宝钗的闹到埋在被子里抿唇笑着上前去拉开锦被: “小姐,该起床了。” 齐宝钗睁睁眼,爬了起来。昨日里她是和衣睡着的,齐宝钏走了以后果子看她睡的香甜也不敢给她换衣服,只替她解开了外衣和裙子的带子,趁着她翻身之际给脱了下来。 如今身上的中衣梅干菜似的裹在身上,果子看着就觉得难受: “小姐要不要沐浴?奴婢给您烧了热水。” “也好。” 今日开始每日就要去给姨娘做法事了,每日上午她需要沐浴更衣后过去诵经两个时辰。 果子出去叫人抬了热水进来,伺候了齐宝钗沐浴。 沐浴完毕,果子去衣箱里拿衣服,一开箱子,她叫了一声: “小姐!”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齐宝钗从浴桶里站起来,探手拿起屏风上挂着的及膝莲青色细布棉袍子裹在身上。 果子从衣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檀木盒子空空如也: “小姐,那两本字帖丢了!” “什么?” 齐宝钗掩口低呼,从果子手里接过了盒子仔仔细细的查看,盒子上头挂了小巧的金锁,如今那金锁不知下落,锁扣却完好无损的挂在上头。她顾不得许多,从浴桶里迈出光着脚走到箱子跟前翻了起来。 “会不会是掉到箱子里去了?” 齐宝钗的声音闷闷的,听得果子一阵心疼,她赶紧拉了齐宝钗到床上坐下,又拧了帕子给她擦脚: “小姐,不能光着脚下地,凉。奴婢好生去找找,您放心,老爷那么疼你,不会……” 果子的话咽了回去,齐允是疼齐宝钗这个女儿,可也仅限于疼罢了,如今她将齐允宝贝的字帖弄丢了,回去还不晓得要如何罚呢。 给齐宝钗擦干净了脚,服侍她穿了袜子,穿了鞋,果子才在齐宝钗的催促下去翻箱子。 巷子里的衣服全部都拿了出来,最终只找到了盒子上的金锁,那小巧玲珑的钥匙插在锁孔里掉落在箱子的角落,只两本书不见了踪影。 “小姐,真丢了。” 果子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哭腔。小姐毕竟是老爷的亲闺女,再怎么罚也不过打一顿了事,她是贴身服侍的丫鬟,若是……若是……轻则发卖出去,重则……乱棍打死也是不冤的。 齐宝钗抱着空空如也的檀木盒子眨巴眨巴眼睛那泪珠儿滚滚而下。 齐宝钏多睡了一会儿,直到果子惊叫出声她才在石榴的服侍下穿衣梳洗,掀了帘子来到齐宝钗这边的时候,却见这一对主仆一坐一站的相对流泪起来。 她心中纳罕,垂眼看到齐宝钗怀里的盒子,才明白过来,她抿唇一笑,上前去推了果子一把: “一大早起来哭丧呢?一点儿也不吉利,快去洗把脸把屋子收拾收拾,乱成什么样子了?石榴,你留下来帮着果子,五妹妹,你来我屋里,咱们说说话。” 齐宝钏几句话安排好了,不由分说的拉着哭泣不止的齐宝钗往对面厢房里去。 哭的泪人儿似的果子连忙叫道: “小姐还没换衣服呢!” 齐宝钏看了一眼齐宝钗,刚刚沐浴完,这头发还是湿的呢,她叹口气,接过果子抱过来的衣服: “成了,我给她穿,你们在这里收拾一下。” 齐宝钏拉着齐宝钗去了自己屋子,轰走了奶娘丫鬟婆子,她亲自去拿了帕子给齐宝钗绞头发。 齐宝钗受宠若惊的慌忙起身,却被齐宝钏硬按在了凳子上: “我来帮你。” “谢谢三姐姐。” 哭了许久,齐宝钗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可是一想到那两本字帖,她鼻子一酸,又哭了起来。 齐宝钏叹口气,把她手里抱着舍不得放下的匣子硬拽了出来放到一旁桌上,坐到她对面,抿了抿唇,道: “好妹妹,我对你怎样?” 齐宝钗微微一愣,半响后点头道: “很好啊。” 齐宝钏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恳求道: “那姐姐有事你帮不帮?” “帮!一定帮!” 齐宝钗的眼圈儿还红着,却仍然斩钉截铁的点头。 齐宝钏笑了起来,春光灿烂: “三姐姐昨日里把你的字帖拿了。” “三姐姐!”齐宝钗猛地站了起来,瞪着齐宝钏:“我的好姐姐!您吓死我了!你要是想练字,字帖就尽管拿去用,您要是写的一手好字,日后跟王公子也聊得来。可是您把字帖拿走得跟我说一声儿啊,您看看把妹妹我吓的。” 齐宝钏讪讪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这样做着实错了,她拉着齐宝钗坐下,继续帮她绞头发,齐宝钗却挣脱了齐宝钏板着脸道: “好姐姐,您这样妹妹我可担待不起。您还是把字帖还给我吧,每日里您去我那里练字就可以了。” 齐宝钗伸出了芊芊玉手,细长的手指莹白如玉,隐约可见手上那青色的筋,细小的血管。 齐宝钏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 “我不是要练字的。” 不是要练字就是要送人了? 齐宝钗恨铁不成钢的一跺脚,正想要训斥她几句,果子在外头道: “五小姐,法事该开始了。” “就来了!”齐宝钗扬声应了,走到床边抱起自己的衣服看着齐宝钏道:“三姐姐,你可是想清楚了,这两本字帖可都是父亲的心头好,你真的要送去给王公子?这样的好东西在王公子手里未必是件好事。” 说完,齐宝钗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在果子的服侍下穿了衣服,头发没有绞干,还有些微湿,果子便挑了头顶上几缕头发梳了双平髻,簪了两朵透明水晶中间点珍珠的珠花。 齐宝钗在果子和奶娘小丫头婆子的簇拥下来到小西天殿,小西天殿左右供奉了长明灯,齐宝钗见状便请了这一殿的主持僧人替齐柳氏和齐允点了两盏长明灯。 将自己素日里积攒下来的和薛姨娘留给自己的五十两银子添做了香油钱,齐宝钗摸着瘪瘪的荷包犹豫了一下又拿出了十两银子出来。 ------------ 第二十五章 偶遇 第二十五章偶遇 齐宝钗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是二两,这十来年的功夫除去一些开销总共也就存下了一百多两。而薛姨娘进了齐府十多年,身为姨娘的她开销更大一些,所以虽然一个月有十五两的月例银子,可是十多年间也就存下了六七百两的银子。 这些银子在薛姨娘生病期间已经花了三四百两,余下了三四百两银子薛姨娘明言了是要给齐宝钗做日后出嫁时压箱底的银子的。 今儿个齐宝钗竟然拿了这许多私房银子出来,果子着实吓了一跳: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一盏长明灯用上好的香油燃一年需要二十多两银子,齐宝钗给齐柳氏和齐允点了两盏长明灯也就罢了,这会儿子又拿出来十两银子做什么? 齐宝钗笑笑,将银子给了一旁的小沙弥,笑道: “再添一个人,齐宝钏,我银子也不多了,用中一等的香油便好。” 即便是寺院里,这东西也分了三六九等,花银子多的,长明灯放了距离佛祖最近的地方,添最好的香油,最用心的照顾。花的银子少,便要在普通的位置上点上一盏,一年的香油钱也不过费上二三两银子罢了。 这通常来点长明灯的都是谁家的父母来为儿女或者为家里的老人点上一盏,这十来岁的孩子为嫡母,父亲,为嫡姐点长明灯,真真是少见的紧。 齐宝钗在名册上添了齐宝钏的名字,亲眼看着那三盏长明灯燃气,方才放心的转身出去。 一出大殿,前面转角处拐进来两人,齐宝钗看着那两人心中一喜,低头做不见状沿着回廊往东偏殿走去,姨娘的法事要在小西天殿的东偏殿做上七七四十九天,在齐宝钏的屋子里耽搁了一阵子已是晚了一些,听着偏殿里面传出来的诵经声,她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小小的身体开始跑了起来。 果子在后面快步追着,奶娘不放心的快步跑到了果子前面,后头几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和上了年岁的婆子已经追不上齐宝钗的脚步了。 跑到门口,齐宝钗迈步就往门里走,冷不防被长长的裙摆绊了一下: “哎呀!” 齐宝钗轻轻叫了一声,紧赶慢赶的奶娘还是没来得及扶住她,幸而齐宝钗扶住了门框,没让自己跌倒在地上出丑。 奶娘赶紧扶了齐宝钗在回廊的栏杆上坐下: “小姐,你没事儿吧?” 齐宝钗摇摇头,泪水却在眼眶里打着转: “奶娘,我没事,我们先进去吧。” 说着,她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脚踝一疼,整个人往一旁跌去。 “呀。” 齐宝钗低叫了一声,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胳膊被一只大手扶了一下,灼热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物传到肌肤上,她迅速红了耳朵。 果子伸出的手扶了个空,看清楚扶自家小姐的人,她忙上前屈膝道: “谢薛公子援手,请把小姐交给奴婢吧。” 果子伸手扶住了齐宝钗,她这才转头看去,仍旧是缂丝料子的衣服,今日却是换了一身枣红色四方连续云气花朵纹的袍子,配了酱色的缂丝麒麟腰带,丰神俊朗的一时晃花了人的眼。 齐宝钗忍着脚踝的疼痛微微屈膝道: “多谢薛公子。” “齐五小姐不必多礼。”来人正是薛承嗣,他看了一眼齐宝钗的脚,道:“齐五小姐的脚怕是扭伤了,还是尽快看一看的好,这寺里的释解大师是治跌打损伤的好手,不如让释解大师给你看看?” “多谢公子关怀。现下不必了,姨娘的法事就要开始了。等法事毕小女子会让人去请释解大师的。” 齐宝钗低垂着头说道,隐隐察觉一道目光审视般盯在自己身上,她微蹙了眉尖稍稍抬头飞眼看过去,却是何安,他身上穿的仍旧是昨日的衣服,看过来的目光投着一股应为盎然,她连忙垂下了头,捏了捏果子的手。 果子会意,忙道: “两位公子,对不住了。我家小姐先进去了。” 果子扶了齐宝钗进去,在供奉的佛案前跪下来,果子有些担心齐宝钗的伤势: “小姐,不如先让释解大师过来瞧瞧您的伤?” “不必了。” 齐宝钗摇摇头,这样的疼痛还可忍受,更何况现在要给姨娘做法事,耽搁不得。 她闭上了眼,双手合什低声诵经。 丫鬟婆子们只留了果子和奶娘在屋子里伺候,其余的都站在了廊下听候差遣。 *** 齐宝钗含怒离去,弄得齐宝钏有些不明所以,等石榴拿来了早饭,她便将齐宝钗抛到了脑后兴冲冲的吃完了饭就将自己装《西厢记》的匣子拿出来,珍而重之的将西厢记放到一旁,嘱咐石榴再寻一个箱子放好,然后宝贝似的将《丧乱帖》和《快雪时晴帖》放进去,合上了盖子,她又想起了齐宝钗的话。 “你要是写得一手好字日后跟王公子也聊得来。” 齐宝钏犹豫了下将《快雪时晴帖》拿了出来,和《西厢记》放到一起后就抱起匣子准备出去。 石榴正在找匣子,一看齐宝钏要走,忙道: “小姐,我让人跟着小姐。” “不用了,我自己去!” 齐宝钏怎会让人跟着?不等石榴说什么快步跑了出去,一出门正撞上要进来的刘妈妈,刘妈妈看齐宝钏急匆匆的样子,快步跟上拉住了她: “三小姐这是去哪儿?” 齐宝钏眼珠子一转,说道: “五妹妹没吃早饭就出去了,我去给五妹妹送些吃的,妈妈先忙着!” 齐宝钏挣脱了刘妈妈的手,快步跑了出去。 看着齐宝钏的背影,刘妈妈有些纳闷,这既然送东西吃怎么不拿食盒?而且,五小姐在做法事,怎能吃东西? 且不说刘妈妈的疑惑,齐宝钗扭伤了脚勉力诵经,单说这齐宝钏揣了《丧乱帖》兴冲冲的自己跑去了后厨房,这个时间大家都吃完了饭,厨房那边已经在收拾残羹冷炙了。 齐宝钏在厨房里找了一名僧人问了,言说王安平早上来过一次,现在应该还在山上砍柴。 “原来他叫王安平。” 意外得知他全名的齐宝钏心中喜悦,待要走的时候又问僧人要了一些饭菜,装了食盒拎着上了后山。 ------------ 第二十六章 张生和李靖 许是夏日天气炎热人都懒怠动弹,这上山上香的人也少了很多,自然这素日里因着风景优美而吸引了众多游人的护国寺后山紫金山也没了行人。 齐宝钏一路行来没有看到一个人影,若不是问过了厨房的僧人,知晓王安平大致的在哪里,她都要放弃回去歇着了。 山越爬越高,这日头也越爬越高,齐宝钏拿出帕子抹了一把汗,这时候谁还慢条斯理的拿了帕子轻轻擦拭?这一抹脸,满脸的汗水真的就等于洗了一把脸了。 齐宝钏停下了脚步,仔细辨别着隐在草丛里的小路,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看着上面僧人帮忙画的路线图,确定了方向,方才迈步往前走。 往前走了没多久,脚下便出现一条小溪,齐宝钏送了一口气,看到这条小溪便知道距离王安平呆着的地方不远了,她在小溪旁捡了一块石头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卸了钗环在小溪里洗了一把脸,然后看着溪水拿出一把雕刻了玉兰花开的犀角梳子抿了抿头发,重新戴上了钗环后,齐宝钏怎么看都觉得头发有些乱,她自己又不会梳头,只得将犀角梳子斜斜的插在发间。 看着头发齐整了,齐宝钏开心的笑了,拎起了一直舍不得丢下的食盒欢快的迈步往前走。 走了一刻钟,齐宝钏不免有些焦躁起来,那僧人不是说很近的吗?她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都没到地方,还说看到小溪了马上就到了,这怎么还看不到人呢? 齐宝钏愤愤的将食盒扔到地上,转身打算回去了,却听到远处隐隐有水声传来,似是,瀑布的声音,似乎还有些别的。 齐宝钏心中一喜,忙拎起了食盒快步往声音来源处走去。 那是一处山坳。 齐宝钏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了一处山壁,转过山壁,瀑布“轰隆隆”的水流声更加震耳欲聋。瀑布就在这一处山坳里,数十丈高的飞瀑流泻而下在山坳里冲出一条丈宽的小河来,小河顺着山坳一角的山壁蜿蜒往山下流去,山坳的另外一片地方因着常年雨水的冲刷形成了一块巨大的光滑的石块。 此刻,就在那光滑如镜的石块上,一人身着粗布短打衣衫,手拿一支硕大的毛笔对着一面山壁闪转腾挪。 这是,这是在练武吧? 齐宝钏看的眼睛都直了,什么叫做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什么叫做追风逐电势如破竹?什么叫做波澜壮阔气吞山河? 这才是啊! 这才是她的张生!这才是她的李靖! 为了他,她宁愿做那崔莺莺,做那红拂夜奔向她的李靖! 王安平早就察觉一旁有人窥视,他习武之中最忌讳半途中断,他直到收了最后一笔,方才收敛了气势转头看去。 一抹鹅黄盈盈而立,眉似远山如黛,眸如秋水含羞带怯,纵使那衣衫略显凌乱,也让他的心底某一个地方柔软起来。 王安平呆了一呆收了硕大的毛笔走到齐宝钏身前一丈处拱手道: “齐三小姐。” 齐宝钏回过神来看着近在眼前的王安平羞红了脸,手忙脚乱了一会儿方才拿着食盒双手搭在了身子右侧屈膝道: “王公子万安。” 两人一个躬身,一个屈膝,谁也不说起来,谁也不说让对方一下,就这么你盯着我的脚尖,我盯着你的脚尖,动都没有动一下。 “哎呀……” 齐宝钏一个十岁的孩子,费了一个时辰从山下拎着一个不算轻的食盒爬上了山,这屈膝了一会儿就受不住了,腿一软,整个人往一旁倒去。 王安平眼疾手快的往前跨了一大步拦腰扶住了齐宝钏。 齐宝钏定定的看着王安平俊俏的脸庞,一只鸟儿欢快的叫着从他们上方飞过,一点黑乎乎的东西“噗”从鸟身上掉了下来。 “呀!” 齐宝钏看了个正着,惊叫了一声,王安平直觉的伸出手来一抄,热乎乎黏糊糊的东西就这么落在了手里。 齐宝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忙站好了拉着王安平走到小河边放下食盒,拿了自己的帕子打湿了过来要帮王安平擦拭手上的鸟粪。 王安平这时才发现自己手中的东西,不禁窘迫的往后缩了手不让齐宝钏拉住: “随便细细就好了,不劳烦齐三小姐。” “我帮你擦擦。” 齐宝钏执意要去拉王安平的手,王安平往后退了两步,眼见着躲不过便连滚带爬的跑到小河边去将手放进去洗了洗。 他那窘迫的样子逗的齐宝钏咯咯直笑,王安平一边洗手一边转头看着齐宝钏娇俏的脸庞,这个才十岁,身量还未长成的女孩竟然出奇的让他动了心。 可是,她是齐丞相的女儿。嫡女。 王安平的眼睛暗淡下来,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 一尾银鱼欢快的摆动着尾巴从上游游过,看到前方挡路的一双大手,它挥起了尾巴用力一跳。 “啪。” 一声轻响,水花飞溅起来,弄得王安平满头满脸的水。 齐宝钏笑的更开心了,笑的够了,忙拿了自己的帕子过去细细的帮王安平擦拭脸上的水珠儿: “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却是问他发什么呆呢,被弄了一满头满脸的水,王安平却会错意了,指了指另一边光滑的山壁,道: “在这里练字。笔墨纸砚都很贵,在这里用笔蘸了水写字,很快就可以干,也不浪费纸张。” 那面山壁足有一丈多高两张多宽,此时上面的字迹早已经没有了,齐宝钏觉得有些可惜,又有些好奇: “那我刚才怎么看你是在练武呢?” 王安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是我闹着玩儿呢。” 怎能说是他有一次练字练的兴起兴之所至所以顺便就练起了武?自那之后,他每逢练字必一起练武,练完了总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写出来的字也比从前多了一份洒脱不羁之意。 齐宝钏却是觉得王安平怕是没有好的兵器,不仅低声嘀咕道: “不是有两个好友吗?怎么连个兵器都舍不得送你一把?” ------------ 第二十七章 羞辱 此话却是触动了王安平的逆鳞,他起身正色道: “齐三小姐,您欣赏我是我的荣幸,可是容不得你如此羞辱与我。” “我怎么羞辱你了?” 齐宝钏大惑不解,心中也万分焦急,她站了起来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还多的王安平。 王安平对着一旁拱了拱手,正气凛然道: “薛兄贵为威远侯之子,何兄贵为镇国将军之子,两人肯跟我交朋友是看的起我。我却不能因为和他们是好友便借势已达自己的私欲。我王安平有手有脚,只要多努力还怕没有饭吃?凭什么要靠别人的援手?” 齐宝钏双眼放光的看着王安平,她果然没看错人! “对不起,是我的错,王公子自是有雄才大志的人,我也相信你日后终会有一番作为。”齐宝钏郑重的屈膝道歉,然后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被自己暖的热乎乎的雕工精细的盒子出来双手捧到王安平眼前:“昨日下人失礼,让王公子受委屈了,这本书送与王公子权当是赔礼,王公子若是不嫌弃与小女子结交敬请收下,若是还在怪责与小女子,那么便……” 齐宝钏的声音低了下去,却仍旧倔强的仰着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王安平,王安平犹豫了一下,双手接过了,珍而重之的贴身放进怀里,拍了拍,道: “齐三小姐放心,我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昨日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 齐宝钏开心的笑着,又恐王安平不喜欢,有心让他打开看看,可是刚才不过说让他的朋友送与一件不值钱的兵器他就那样的态度,若是看到那本孤本,说不得会立时翻脸,便强自按捺心中的冲动,转身拎起一旁的食盒道: “王公子大概还没吃早饭吧?这是我从厨房给你带的,吃一些吧。” 齐宝钏满面的笑容在打开食盒的那一刻正愣住了,只见最上层放着的粥碗侧倒在一旁,白色粘稠的粥铺满了褐色的食盒一旁放着的两个馒头也在粥的浸泡下胀了起来。 她眼圈儿一红,连忙打开下一层,里面同样狼藉一片,三个巴掌大的碟子都叠到了一起,烧豆腐也成了碎末,青菜和土豆丝混合在豆腐末里已经再也分不开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齐宝钏心里明白是之前自己摔了食盒才弄成了这样,心里不禁一阵懊悔。 王安平倒是颇为感动,一个千金小姐,一个人拎着食盒爬了一个时辰的山来给自己送饭,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他从齐宝钏手里抢过食盒,伸手就去抓泡发了的馒头,足有齐宝钏拳头大的馒头他两三口就塞进了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 “没事儿,这不是一样可以吃吗?” 吃的有些急了,他噎到了,转身便一头扎进河水里去喝了两口水,咽下了馒头,他又抓了青菜土豆豆腐末往嘴巴里塞去,湿漉漉的头发加上那鼓鼓囊囊的两腮让齐宝钏咯咯笑了起来。 *** 诵经完毕,齐宝钗的脚已经肿的不像话了,果子赶紧让人抬了春凳进来将齐宝钗抬回了院子里去,奶娘忙去请了释解大师过来帮齐宝钗瞧伤。 鞋子的边缘在脚上勒出一条缝来,竟然已经脱不下来了,便是动上一动,齐宝钗便疼的满头是汗。 释解大师看了看,道: “还是把鞋子割开来吧。” 割开?说的倒是容易,只是这鞋子既然已经成了这样,里面肯定肿的不像话了,若是不小心割伤了怎么办? 果子急切道: “这可怎么是好?” 释解大师双手合什唱了一声佛偈: “救人要紧,若是施主信得过贫僧,贫僧可用刀将其割开。” 女人家的脚最是隐秘宝贵,怎能轻易示人?果子道: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释解大师摇头道: “除非施主可以自己拿刀子割开。不然这鞋子挤着经络,疏通不了的话日后会有碍出行。” 他们这些人里还有谁会?谁敢?若是不小心割伤了齐宝钗,谁有担待的起? 果子急红了眼: “这可如何是好?” 齐宝钗拉住团团转的果子,对释解大师道: “有劳释解大师了。” 果子忙拦着道: “可是,可是释解大师是男子啊!” 齐宝钗失笑道: “出家人又怎有男女之分?便是医者的眼里也是不分男女的。” 齐宝钗没有说的是,在寒窑住的那些年里,周围的村落里谁家生孩子若是难产了需要请大夫,那大夫都是不避嫌的亲自上门去接生的,那个时候难道就没有男女大防了吗? 只不过人命关天,医者父母心罢了。 “这位施主倒是独具慧根。” 释解唱了一句佛偈赞道。 “大师谬赞了,还请大师为我治伤。” 齐宝钗双手合什略略欠了上身道。果子不肯帮齐宝钗拉起裙子,她便自己将裙子和中裤往上拉了拉,一不小心拉高了一些,露出了一截洁白细嫩的小腿。 十岁的孩子,皮肤自是异常的细腻光滑,只是齐宝钗有些瘦弱,少了一些丰腴之态,那腿上也是见骨不见肉。 果子无法,只得拿了帕子给齐宝钗盖上,顺便瞄了释解大师一眼,见他早就转过了头知晓“非礼勿视”便放了心,给齐宝钗收拾好了,她方才对着释解大师道: “大师,可以了。” 释解大师转过头来,见齐宝钗受伤的腿放到了矮凳上,脚在外面悬了空,方才蹲下身去,齐宝钗见了,忙道: “果子,给大师搬个矮凳过来。” “是。” 果子应了,唤了小丫鬟给释解大师搬了矮凳。 释解大师谢过了,做的稳当了,齐宝钗急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释解大师蹲着不稳当失手划伤了自己。 释解大师从怀里掏出两瓶子药来放到一旁的绣墩上,又拿出了一卷布条来,布条展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各式各样粗细长短不匀的银针。在布条的尾端,有几柄长短宽窄各异的刀片,释解大师拿起一柄短短的刀并一块棉布,打开一个小瓷瓶,一股子酒香扑鼻而来,他拿了棉布蘸湿了,细细擦拭了小刀。 将瓶子盖好,释解大师一手握住齐宝钗的脚,只见银光一闪,释解大师松开了手。 ------------ 第二十八章 警醒 果子看了看释解大师,释解大师伸手示意了一下,果子才上前轻轻的握住鞋子,看着齐宝钗道: “小姐,奴婢动手了。” 齐宝钗点了点头,闭着眼准备着迎接皮肉分离的疼痛,然而,她只觉得脚上一松,那种紧固着的血流不畅的感觉消失了,整个脚轻松了许多,她睁眼看去,绣鞋已经拿了下来,就连袜子也褪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放到一旁的绣鞋,就见鞋跟上的断茬整整齐齐,那细棉布的薄薄的罗袜也被切了开来。 竟然没有伤到她分毫,齐宝钗松了一口气,对释解大师道: “大师好功夫。” 释解大师唱了一声佛偈,又抽出一些银针来,问果子要了一个茶杯,用棉布将银针一一擦拭之后,释解大师看着齐宝钗问道: “施主可准备好了?” “好了。” 既然可以不伤到她就可以将鞋子割开脱下来,齐宝钗对释解大师的本事也信任了许多,她点了头,只见银针微闪,她脚上一麻,那银针的尾端便颤抖着插到了脚上,须臾之间,银针尾部便有黑稠的血流了出来,释解大师拿了茶碗接了,解释道: “这是淤积在脚步的血,若是不放干净,与日后行动有碍。” 齐宝钗点点头,道: “大师尽管放手施为便是。” 释解大师微点了头,不再言语,专心为齐宝钗治伤。 过了一会儿,外头隐隐有人说话,齐宝钗正待叫果子出去看看,有个婆子将果子叫了出去,齐宝钗心中一动,有心听听外头是谁在说话,耳边那隐隐约约的话语却在这时清晰了起来: “这是我们公子给你们五小姐的伤药,早晚各用一次,两天功夫便好全了。这是一些补品,也是我们公子准备的。还有,何公子说,让五小姐日后走路小心一些,这脚扭伤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是一名小厮的声音,前边两句都是恭恭敬敬的在说话,后面一句却加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戏谑之意,齐宝钗眉头微蹙,这怕是何公子的原本语气吧?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不等齐宝钗多想,果子笑吟吟的捧着一个精致的黄花梨盒子手里拎着几包东西进来了,一开口便笑道: “小姐可知这是谁送的物事?” 齐宝钗撇了一眼那个盒子,道: “可是薛公子送的伤药?” 这声音如此近,怕是就在院子里了,齐宝钗看了一眼奶娘,有心叫她出去说说外头的婆子,这院子是外男可以进的吗?为何不在大门处说话? 果子却笑着道:“小姐果真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了,这还真是薛公子送来的药和补品,释解大师您看看这药如何用。”果子将盒子打开,把里面的药拿给了释解大师,又笑道:“何公子也说了,让小姐日后走路当心一些。小姐,这薛公子和何公子果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小厮就站在大门外,连门都不肯进一步,看奴婢也只是抬眼瞧了一下,说话规规矩矩的,可是比咱们家的小厮们强了不是一丁点儿。” “果子!” 这话有埋怨齐柳氏治家不严的嫌疑,齐宝钗忙出声呵斥了,同时心中诧异,刚才是在大门外说话?何以她听得如此清楚? 果子被齐宝钗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拍着胸口扫了一眼屋子,好在屋子里就她和奶娘,自己和奶娘的关系素日里就很好,也不用担心奶娘会出去乱嚼舌根子。 果子自知说错了话,自发自觉的噤声到一旁收拾东西去了。 齐宝钗心中却是震惊无比。 自从那日被烫伤醒来,她的耳朵便好使了许多,外头悉悉索索的一点儿声音听着便像是在耳边,这日子久了,她便习惯了这些动静,也忘记了自己耳朵竟然这么好使。 自己在屋子里就可以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那么是不是若是在院子里也可以听到屋子里说话? 齐宝钗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试试,只是那肿的老高的刚刚褪去了黑紫色的脚却不容她这么做。齐宝钗心中异常焦急,迫不及待的想要试一试自己可以听多远,这么想着,外面的声音便清晰了许多。 院子里丫鬟婆子的窃窃私语声,窗外梧桐树叶子沙沙声,似乎还有虫子爬过树叶的动静,还有鸟儿掠过树梢带起的响动。 外头有行人经过,齐宝钗侧耳细听,似乎人还挺多。 她细细数来,一,二,三,四,五,五步,便听不到脚步声了,她心中欢喜着,这是不是就是说自己以后可以听到很多很多事情了? 冷不防脚上一疼,齐宝钗回过神来,低头往脚上看去,却见释解大师手上涂了药酒正为自己揉捏受伤的脚,脚上钻心刺骨的疼,却又有一股子酥麻的感往心里蹿去,齐宝钗不禁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外头的声音呜呜泱泱好像几百只蚊子在飞,齐宝钗被脚上那又疼又麻痒的感觉弄的心烦意乱,她猛地一拍身下的床板,厉喝道: “你们都没事做了吗?!在外头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正在收拾衣服的果子吓了一跳,她转头看向齐宝钗,奶娘也不明所以的问道: “小姐怎么了?” 释解大师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齐宝钗,垂目便唱了一声佛偈: “阿弥陀佛!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释解大师厚重绵和的声音传进齐宝钗的耳朵里,她的心便出奇的静了下来,外头那纷纷攘攘之声似乎一下子就没有了,她的眼睛眨了眨,对着释解大师笑道: “多谢大师。” 释解大师放下了齐宝钗的脚,深深的看了齐宝钗一眼,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一切自有天注定,凡事莫强求,施主已有莫大机缘,当珍惜眼前,不要执着前事。” 齐宝钗心中咯噔一下,莫非释解大师看出了什么?她不敢接话,只低了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释解大师叹息一声,一声蚊蝇之声落入齐宝钗的耳朵: “冤冤相报何时了,善哉,善哉。” ------------ 第二十九章 梦魇 齐宝钗心头一凌,莫非自己真的太过浮躁了吗? 可是,不甘心啊! 她攥紧了拳头,十八年寒窑苦熬,多次被人欺凌,更是数次差点儿丢了性命,此仇不报,她不甘心!有幸重活一世,不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她不甘心! 释解大师看了眼那攥的紧紧的小拳头,摇了摇头弯腰收拾了东西告辞而去。 齐宝钗心乱如麻。 果子带人收拾了东西,给齐宝钗换上新的鞋袜。那双绣鞋坏了一只,自要拿去扔掉,只是齐宝钗的衣物本就带的不多,这又要赶着做一双鞋子出来,好在夏日里只做单鞋不用那么麻烦。 收拾完了已是午时了,齐宝钏还没回来,果子要着人去拿饭食了,过来问道: “小姐,三小姐还没回来,是不是把她的饭菜拿回来?” 齐宝钗摆摆手,道: “我休息一会儿,你们自己用吧。” 果子想劝慰几句,却发现齐宝钗的脸色不大好,便带了丫鬟婆子下去了,奶娘帮齐宝钗除了鞋袜,盖了薄被也悄没声息的退了下去。 齐宝钗闭上了眼睛,只不想看,也不想听,然后就真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热,太热了。 齐宝钗皱紧了眉头,想要醒来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只是怎么会这么热? 成亲三年,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毫无停歇的意思,家里的炭火早就已经用完了,银子,也没了。 自己是怎么落到今日这种境地的呢? 齐宝钗往下扯了扯被子,真暖和啊。 三姐姐齐宝钏眼光高,挑夫婿左挑右挑的不顺眼,最后齐允风闻皇帝有选秀的意思,皇帝已经五十多了,比齐允还大上多岁,年老昏庸,齐允自是不肯让自己女儿进宫去服侍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这个时候进宫,即便皇帝还有能力让女儿生下儿子,只是孩子年幼,如今的几位皇子都已成年,女儿进宫与自己不是助力而是灾祸。 齐允是个聪明人,趁着圣旨没下便赶紧催促了夫人给女儿相看人家。 高门大户的公子哥是看了一个又一个,齐宝钏就是不愿意,最后索性提了一个抛绣球招亲。 齐宝钏为什么不乐意,齐宝钗是知道的,就在不久前,她们春游遇到了匪人,是一个穷酸书生救的她们,齐宝钏对那人一见钟情,抛绣球之际,齐允请了许多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过来接绣球,那和齐宝钏只见过一面的王安平,也不知怎的就在严防死守中进了齐府抛绣球的绣楼,还接到了绣球。 齐宝钏死活都要嫁,齐允和齐柳氏死活不许,等到了成亲之日,齐宝钏不知怎的又反悔不嫁了。 这还了得?临到头了,不嫁了,齐允丢的不仅仅是面子了。 齐宝钗只记得那一日府里闹得厉害,她不耐烦过去,便在屋子里休息,后来喝了一杯茶便睡了过去,再醒来便穿着嫁衣躺在了床上,一旁的王安平正自目光痴迷的看着自己,新婚房子是简易的木板和稻草搭建的,只能挡挡风雨而已。 齐柳氏怕爱女吃苦而置办的一百二十台的嫁妆,只给她留下了一些家具和衣服,首饰金银,是一件都没有没有留下来。还是第二日,发现她不见了的果子跑了来,然后将她的衣服细软收拾了来。 齐宝钗不得不认命了,既然已经摆了堂,她便是他的妻子了,纵使,那婚书上写的,是三姐姐齐宝钏的名字。 日子虽然苦,可是王安平是个知道疼人的主,也算过的去,唯一不如意的便是王安平爱书如命,看到好书便要出银子买下来,她带来的那些银子不足两年便让王安平花的一干二净。 王安平虽然也有做活贴补家用,只是那仅够二人吃喝,又怎能支撑他去买书? 齐宝钗只好想方设法的从外面接些缝缝补补的活计回来做,这样又撑了大半年,到了今年冬天,这日子再也没发过了。 齐宝钗热得翻了个身,恨三姐姐吗? 恨是一定的。 好烫! 睡梦中的齐宝钗被烫的醒了过来,她睁眼一瞧,怎么着火了? 火也不知是从哪儿烧起来的,小小的三间屋子只有对面充作书房的地方火小一些,中堂已经全烧起来了,卧室这边的帐幔也着了起来。 妆台因着当初齐柳氏用了好料子加上笨重不易燃烧,是以这妆台和一旁放衣服的樟木箱子和红木柜子还没烧起来。 来不及多想,她推醒了睡在里面的王安平,让他赶紧起来收拾细软。谁成想王安平一睁眼便扑向了对面的书架子,把上面的书往外搬。 成亲三年,齐宝钗岂能不知王安平的性子?此刻见他如此,也不催促,只转身去了梳妆台收拾自己的细软,又开了箱子扯了包袱把里面厚重的棉衣往外搬,压箱底的还有两块好的衣服料子,若是当了也能值些银子,她也拿了出来。 正在收拾的时候,王安平转头吼了她一句: “还愣着干什么!帮我搬书!” 齐宝钗没理他,匆匆裹了衣服就往外头跑,王安平正搬着书出去,一看齐宝钗抱着包袱出来就扯了她一把,齐宝钗脚下一疼,绊倒在地,包袱散了开来,里面的衣服掉了满地,齐宝钗爬过去就要收拾衣服,头上的横朗带着火星子掉了下来。 齐宝钗赶紧往旁边一滚,狭小的空间她也躲不到哪里去,只躲开了脸,头发却被火燎了,她顾不得头发,眼见着衣服抢救不回来了,抱起妆奁便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 她跌坐在雪地里,看着这小小的三间屋子火光漫天的燃烧着,王安平进进出出的搬的就只有书,书,书……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格外的冷。 “好冷,好冷……” 齐宝钗睡梦中也不安宁,果子在一旁守着,大热天的棉被盖了一层又一层,可是齐宝钗还是在叫冷,她一时晃了神,转身去叫了奶娘进来。 奶娘一摸齐宝钗的额头,冰凉冰凉,却抹了满手的汗水。 ***** 直接从码字软件小黑屋里贴上来就不分段了……这…… 好麻烦,每次都要粘贴到word里然后再贴过来,一不小心就忘记了……然后大家就会看到没分段的文…… 以前写包子和别的文的时候却不会这样啊……好奇怪~~~ ------------ 第三十章 恶仆 “小姐这是魇着了,快叫醒小姐,我去找符水来!” 奶娘矫健的跑了出去,果子吓得心都慌了,奶娘走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外头的李婆子听着齐宝钗的呓语声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便自己掀了帘子进来。见果子在床边愣着,抬手就拧了她一把: “你作死么?赶紧叫醒小姐!” “哦!”果子顾不上疼,赶紧去叫齐宝钗:“小姐,醒醒,小姐,醒醒!” 这声音,一叫抖三抖的,跟蚊子哼哼差不多,李婆子看不过眼,一把拉开了果子,卷了卷衣袖道: “让开,我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屋子里响起,果子目瞪口呆的看看李婆子又看看齐宝钗迅速睁开的双眼和脸上逐渐泛出的巴掌印: “李,李,妈妈……” 那种从心尖子上泛出了寒意让齐宝钗止不住的颤抖,眼前的大伙滔天,天上的冰雪硕大。果子的叫声传来的时候,齐宝钗就意识到自己是梦魇了,她挣扎着想要醒来,眼皮子却跟被人缝住了似的一条线都睁不开,手脚也跟被束缚了一般无法动弹。 脸上突如其来的痛让齐宝钗怎么都睁不开的眼睛张了开来,她看着青色的帐子顶怔愣了一下,听到果子的声音她悬在喉口的心方才落回了原地。 李婆子看齐宝钗醒了,拍拍手将自己的衣袖抚平整了,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撇了果子一眼: “果子姑娘,你看看,小姐这不是醒了么?” 李婆子也不管果子那似要杀人的目光,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看到桌子上的一碟子点心端起来就走。 果子忙上前去拦: “这是薛公子送给小姐的!小姐还没吃呢!” 李婆子眼一翻,阴阳怪气道: “呦,看你这话说的。你叫不醒小姐,我好心帮你一把就不能赏我一盘点心吃了?” 李婆子将那个“赏”字咬的重重的,跟刚才叫果子“姑娘”时一眼,眉眼之间全是鄙夷之色,她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然后扔到了盘子上,一手端着盘子伸到果子鼻子跟前道: “罢了,罢了,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好吃的点心给你就是了。” 果子看着盘子上那缺了一口的点心气的说不出话来,总共五块点心,李婆子拿了最上面的一块咬了一大口,再扔到盘子上的时候底下的点心都沾了她的口水了,这还让人怎么吃? 齐宝钗被她们吵吵的脑仁儿疼,她想要坐起来,却是全身无力,好不容易撑着身子强自起了身已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看着李婆子,道: “有劳妈妈叫醒我了,这盘子点心既然妈妈喜欢拿去便是了。” 李婆子闻言嗖的就把盘子收了回去,转头笑嘻嘻的对齐宝钗点了下头: “老奴这就谢过小姐了,小姐餍着了,好生养着,老奴出去做事去了。” 李婆子扭着肥胖的屁股掀了帘子出去,果子对着晃动的青布门帘啐了一口,回身看到齐宝钗在半靠在了床柱子上,忙快步上前扶着齐宝钗躺下: “小姐快快躺下。那李婆子也是,明明是伺候小姐的,却成日里去三小姐那边巴结。” 齐宝钗瞅了果子一眼,道: “你少说两句,如今姨娘不在了,势不如人,凡事能忍则忍。” 以前姨娘在的时候,她们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果子张了张嘴,继而叹口气帮齐宝钗压了压被子,低声问道: “小姐要不要喝口水?” “好。” 齐宝钗点了头。 果子去倒了一碗热水过来,扶起了齐宝钗服侍她喝下。奶娘此时也回来了,双手捧着一碗东西,见齐宝钗已经半坐了起来,忙道: “小姐,这是符水,赶紧喝下压压惊。” 澄净的碗底里面漂浮着一层纸灰,齐宝钗看着这东西便皱起了眉头,奶娘见她不乐意喝的样子,便道: “小姐还是快喝下吧,这魇着了可大可小,可别冲撞了三小姐才好。” 果子转头瞪了奶娘一眼,齐宝钗连忙抓住她的手按了按: “果子。” “是,小姐。” 果子垂头丧气的应了,伸手接过那碗符水喂齐宝钗喝下。 纸灰那怪怪的味道让齐宝钗皱紧了眉头,粗粝的灰烬挂着柔嫩的嗓子,齐宝钗忍不住咳了两声,果子端着符水躲避不及,整碗被齐宝钗碰的撒了一半。 奶娘皱起了眉头,半响后看齐宝钗咳完了,方才去拿了齐宝钗擦脸用的帕子将撒到床上的符水擦了一擦,然后转身出去了。 果子拍着齐宝钗的背,看着她咳的都快透不过气了,将符水放到一旁,拿了刚才倒的茶水喂齐宝钗喝了润润嗓子: “小姐咱们不喝了,那东西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咳咳……咳……” 齐宝钗咳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得心肺都顶在了喉咙处,每一次都要咳出一些来似的。 果子手忙脚乱的拍了又拍,又接连灌了她好几杯水,齐宝钗方才好受了许多。 “行了,我睡一会儿。” 齐宝钗的嗓子都咳的沙哑了起来。 果子心疼的扶了她躺下,道: “小姐还是先用些饭吧,你今儿个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吃不下。” 齐宝钗蹙起眉头摇了摇头,单就这一点儿的动作便让她头晕目眩的。 果子却是不放心: “你这一睡下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醒。厨房一直热着粥呢,奴婢给你盛一碗来。” 果子说完,也不等齐宝钗答应,起身叫了个小丫头过来伺候着,自己跑去了小厨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过来。 齐宝钗在果子的强迫下用了一碗粥,漱了口准备休息石榴匆匆进来了,也来不及行礼,找急忙慌的问道: “五小姐,看到我们家小姐了吗?” 齐宝钗转头看了一眼妆台上的沙漏,申时末了,她不禁问道: “三姐姐什么时候出去的?” 石榴急道: “用完早饭就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五小姐,您要是知道就告诉奴婢吧!” ------------ 第三十一章 相逼 “什么?还没回来!” 齐宝钗猛地起了身,又一阵头晕目眩的倒回了枕头上。 果子连忙压住了齐宝钗的肩膀,道:“小姐,你不舒服就别乱动了。”又转头对石榴说道:“你也看见了,我们小姐身子不舒坦。今儿个去做法事的时候就扭伤了脚,回来就歇下了,今儿个出门后还没见过三小姐呢,你是不是去找找?” 石榴满脸焦急之色: “都找过了!谁都说没见过!眼见着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回来?我的五小姐,你行行好,你若是知道我们家小姐的下落就说一声吧。” 齐宝钗咳了几声苦笑道: “我若是知道岂能不告诉你?三姐姐跟石榴姑娘形影不离的,石榴姑娘都不知道她在哪儿我今儿个一大早就出去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又怎会知道三姐姐去了哪里?” 石榴一提裙摆就跪了下去,苦苦哀求道: “奴婢已经带着人找了一天了,刘妈妈也急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五小姐,您就告诉奴婢吧!” 她这是一口咬定了齐宝钗知道齐宝钏的下落而不说出来,齐宝钗气的一口气上不来偏生喉咙里又痒起来,弓起了身子止不住的咳起来,一时间竟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一张脸都涨的通红通红。 “小姐!” 果子惊叫一声赶紧帮着齐宝钗顺气,又是拍背又是抚胸的。 “五小姐就告诉奴婢吧!” 石榴跪在地上不停的叩头竟是步步紧逼起来。 “咳……呼……呼……咳……我……我……真的……” 齐宝钗努力让自己呼吸,好不容易好一点儿,才从嗓子里挤出来几个字,却又无力的将最后几个字咽回肚子里,拼命的想止住咳嗽,一口一口的吸气。 “石榴!”果子猛地站了起来,去拉石榴,拉了一下没拉起来,不过好在没再磕头了,只是石榴的额头也磕出了血来,果子生怕她留在这里再惹齐宝钗生气,费了死力气的要拖她出去,奈何石榴比自己大上两岁,身量也比自己高很多,她使不上力,果子扬声叫道:“来人!都死外面了吗?!” 两个小丫头慌忙跑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形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果子气的丢下石榴跑过去拍了那两个小丫头的后脑勺一下: “还愣着做什么!帮我把你们石榴姐姐扶出去!” 这次上山,明面上是齐宝钗齐宝钏两人带的丫鬟婆子人数一样,其实齐宝钗身边哪儿有那么多人?她也只带了果子和奶娘并两个小丫头一个李婆子。其余的四个婆子四个小丫头加上齐宝钏的两个奶娘都是齐宝钏手底下的人。 果子的两个小丫头被她支去给齐宝钗做鞋和袜子去了,这进来的两个却是齐宝钏身边的小丫头,素日里就由石榴教导,是以这两个小丫头压根就不听果子的使唤。 “咳……咳……” 齐宝钗还在咳着,果子着急的哭了起来,使劲儿的在那两个小丫头的屁股上各踹了一脚,也不管石榴了,跑回去帮齐宝钗顺着气儿。 石榴这边又扑了过来,跪在床前叩头: “五小姐行行好,就告诉奴婢吧!” 她这是打定了注意要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了! 齐宝钗呼噜呼噜的喘着气,咳的嗓子火辣辣的疼,五脏六腑也都移了位全都挤在了胸口那巴掌大的地方让人生疼生疼的。 齐宝钏不见了,一个地嫡出的小姐自己出门一天了都找不回来,纵使找回来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齐宝钏才十岁,还算是个孩子,这名节也败坏了。传出去谁还敢上门提亲? 刘妈妈就算是齐柳氏身边得用的人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干脆就一病不起了,石榴呢?一个贴身丫鬟把小姐给弄丢了,发卖了她都是小事,这会儿她把屎盆子扣到齐宝钗的头上,一口咬定了齐宝钗知道齐宝钏的下落而不说,这回去了,就算齐柳氏问责,也没她什么事儿,倒是打的好主意! 努力顺足了气儿,齐宝钗一咬牙,掀开被子在果子的惊叫声中爬下了床,“噗通”一声跪在了石榴面前,石榴一个头磕在地上猛地见到对面多了一双膝盖,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到齐宝钗便愣住了,齐宝钗抿着唇双手触额缓缓弯下腰扣下头去: “石榴姑娘,三姐姐一天未归与闺誉有碍,还请石榴姑娘快去寻三姐姐回来,宝钗不胜感激。” 没说一个自己不知道齐宝钏下落的话,不过相信自己如此说石榴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齐宝钗闭上了眼死死咬着唇的内侧,上一世为了生存她给多少人跪下过,什么尊严什么颜面都不要了,如今不过是抛下一个比奴婢好不了多少的庶女的身份给一个奴婢下跪而已,这算得了什么? 齐宝钏在山上跟着王安平呆了一天,看他练字,看他习武,看他砍柴,中午的,他去抓了一只兔子回来,两个人烤了兔子吃,那个只加了盐巴的烤兔肉竟然也能够如此美味。齐宝钏觉得好吃,专门留了一只兔子腿装到食盒里拎回来给齐宝钗尝尝。 王安平把人送到了寺院后门便走了,言道两人在外面呆了一天,怕被人撞见了坏了她的名节。 如此体贴的行为让齐宝钏心头更是欢喜不已。 她几乎是一蹦一跳的跑了回来,守在大门口的婆子大老远的看到齐宝钏忙不迭的跑了过来,也不行礼就这么上上下下的将齐宝钏看了又看: “三小姐这是去哪儿了?可急死奴婢了!” 齐宝钏笑容满面的说: “心里有些烦闷就去后山溜溜。这个拿去热热给五妹妹吃。” 婆子接过了,跟在齐宝钏的后头进了门。 齐宝钏一出现原本安宁的院子就动了起来,刘妈妈也不病了,从床上跳起来套了鞋就跑了出来,齐宝钏一迈进大门就被她一把拉住了好生检查了一遍: “三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你要出去好歹跟奴婢说一声儿带几个人啊!要是有个什么好歹的,奴婢怎么跟夫人交代?啊!三小姐!这是什么!” 刘妈妈一边念叨一边上上下下的翻着齐宝钏的衣服,看到裙摆上和裙子后面屁股的地方沾了不少的泥土叫了起来。 齐宝钏笑道: “我去山上了,带点儿泥土没什么的。” “小姐也该带几个人的。”刘妈妈念叨着,伸手去拍齐宝钏身上的土,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裙子上的碎花颜色各异,很是漂亮,刘妈妈拍去了粘在齐宝钏裙子上的土,这才赫然发现,裙子上的一抹红竟然那么的不自然,不和谐,她抓起了裙子凑到眼前仔细去看:“啊!” ------------ 第三十二章 疑是落红 一声尖叫破人耳膜的响起,连屋子里的石榴也听到了,她想起来,可是对面齐宝钗还跪在那里,头深深的埋在地下纹丝不动,若是放在之前石榴也就出去了,可是这会儿她被齐宝钗给吓到了,动也不敢动。 齐宝钏捂住了耳朵不满的瞪着刘妈妈: “妈妈这是叫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刘妈妈面色闪烁的又打量了齐宝钏一眼,刚才还没觉得,现在看来,她的头发有些微乱,发髻上多出来一只梳子,很明显是头发乱了以后为了整理头发斜插上去的。 刘妈妈想要再看看,又怕外面人多,有了闲言碎语,便拉了齐宝钏让她走在自己前面,自己紧紧贴在她的后背往前走,还不忘吩咐丫鬟们,道: “来人,烧热水给三小姐沐浴。” “是。” 小丫头领命而去。 刘妈妈又一叠声的吩咐人热饭菜准备点心沏茶等等,满院子悠闲的人一瞬间动了起来。 齐宝钏迈步进了门,听到动静的石榴忙转头唤道: “三小姐!” 齐宝钏转头一看,被小丫头打起的帘子后面,石榴跪在地上,她对面是深深叩首的齐宝钗,齐宝钏又惊又疑,忙上前去搀扶齐宝钗,一边急道: “这是怎么了?五妹妹怎么跪在这里?” 果子也不上去帮忙,看着齐宝钏语带埋怨道: “三小姐一出去就是一天,身边一个人都没带,石榴找你找疯了,非要问我们小姐来要人。三小姐出去的时候也没有跟我们小姐说。我们小姐怎么会知道三小姐去了哪里?我们小姐把脚给崴了,又给梦魇着了,身子正不舒坦呢,石榴过来就磕头苦苦相逼,这不是陷我们小姐于不义吗?” 果子虽然是个粗线条的,这会儿子也想明白了石榴为什么要跪在这里磕头了,她出口也不带保留的把石榴的目的说了出来。 齐宝钏今儿个玩儿的累了,又是个闺阁小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这会儿哪儿有劲儿搀起来齐宝钗,她使了几次力都没拉动人,不禁有些生气了: “妹妹快起来!果子!帮我把你们小姐扶起来!跪在地上像什么话!” 果子撇了撇嘴,有心让齐宝钏吃吃苦头,扶自家小姐起来,可是跪在地上的是自家小姐,她又有些不忍心,只得上前去帮忙扶齐宝钗。 果子搭了把手,这人是扶起来了,这个时候两人才发觉有些不对劲,齐宝钗的头耷拉着,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了两人身上,竟是没有一点儿动静,果子心中暗道“坏了!”,她伸手探向齐宝钗的额头,入手的滚烫让她吓了一跳: “小姐额头好烫!” 两人手忙脚乱的将齐宝钗放到床上,果子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刚刚魇着了就出了一身的汗,这汗还没下去呢就又这么折腾,这烧的人都晕了过去。奶娘!奶娘!叫释解大师来一下!” “是。” 奶娘在外头应了一声,匆忙去找人去了。 刘妈妈可顾不得那些,她还惦记着齐宝钏衣服上的那一抹不正常的红呢,她上前去一把拉住了齐宝钏,道: “三小姐,五小姐这边有果子在,不会有事儿的,你跟老奴过来。石榴!过来!” 石榴还傻愣愣的跪在地上,听到刘妈妈叫,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两人几乎是连架带拖的将人给弄到了对面房间。 房间里,一桶热水在屏风后备好了,刘妈妈看了石榴一眼,道: “你去外头守着,别让人进来!” 石榴看了一眼对面,问: “守在这个房间门口?” 刘妈妈瞪了她一眼,道: “正房门口!谁都不许靠近!” “是。” 石榴被刘妈妈瞪的一个机灵,忙跑了出去关上了屋门,又出了中堂将正屋的门关上了,挥退了正房廊下的丫头婆子自己在廊下的栏杆上坐了。 刘妈妈让人出去了,拉着齐宝钏就去脱她的衣服,一边脱一边问: “小姐别怕,有老奴在这里,你告诉老奴,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事。” 说起今天这事儿来,齐宝钏眼角眉梢俱是满满的笑意,俏脸儿粉红,眼角含春,明明才是十岁的孩子,竟然有着几分妖娆媚态。刘妈妈心中咯噔一下,也顾不得给齐宝钏脱衣服,死死抓着齐宝钏的胳膊问: “小姐是不是让人欺负了去?” “什么欺负?”齐宝钏皱起了眉头,“妈妈捏的我好疼。” 刘妈妈忙放了手,索性挑明白了问: “就是那个欺负,那个,小姐,小姐,有没有被人脱了衣服什么的?” 这话倒是问的清楚明白,齐宝钏是看过《西厢记》的,那里面的词可是说的清楚明白“你索款款轻轻,灯下交鸳颈”“云鬟低坠,星眼微朦,被翻翡翠,袜绣鸳鸯”这几句倒是容易让人明白,可是后面的什么“你绣帏里效绸缪,倒凤颠鸾百事有。我在窗儿外几曾轻咳嗽,立苍苔将绣鞋儿冰透。今日个嫩皮肤倒将粗棍抽,姐姐呵,俺这通殷勤的着甚来由”这话虽然不让人清楚明了,可是结合了前后的话语,也知道做的是那羞人的事儿。 齐宝钏想的明白了,脸蹭的就红了,却也有几分恼怒: “妈妈,我就是那么不知检点的人吗?!” 刘妈妈闻言又仔细的去看了齐宝钏的眉目,眉毛未散,倒还是个姑娘家,只是…… 刘妈妈解了齐宝钏的裙子,指着后头那一抹红,道: “小姐,这是什么?” 齐宝钏看着那血渍有些纳闷儿,想了半天,道: “是不是兔子的血?我们在后山猎兔子吃来着。” “你们?” 刘妈妈抓住了齐宝钏话里的信息,刚才不还说是她自己上山去玩儿了吗? 齐宝钏忙住了口,眼珠子一转待要再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却猛地捂住了肚子哎呀呀的叫着: “哎呦!我肚子疼!” 刘妈妈生怕她将话带了开去待不理她,但是看着齐宝钏的脸色不好,忙扶了她在床上坐下: “小姐哪儿不舒服?” “肚子疼……” 齐宝钏只觉得肚子刀绞般的疼,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汩汩而出。 ------------ 第三十三章 回 奶娘领了释解大师过来,却在廊下被石榴挡住了,奶娘好声好气的说道: “石榴姑娘,你就让释解大师进去吧,五小姐正烧的迷糊呢。” 石榴有一瞬间的犹豫,可想起刘妈妈的吩咐,她坚决不让步: “刘妈妈吩咐了,不让任何人靠近,奶娘还是多等等吧。释解大师,对不住了。来人搬个凳子过来。” “是。” 有小丫头应了,搬了凳子过来,奶娘无法,只得让释解大师在外头坐了。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刘妈妈才从里面打开了门,唤石榴,道: “让人进来把水倒了。释解大师久等了,请进。” 释解大师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偈,迈步进去,今日他已经来过一次这里了,是以进门后便往齐宝钗的房间去,刘妈妈却叫住了他: “大师,请为我们三小姐诊脉。” 释解大师蹙了下眉头: “贫僧还是先给五小姐看看。” 刘妈妈不满意了伸手就去拉释解大师: “我们三小姐可是相府嫡女!” 释解大师侧身避过刘妈妈的手,已然双掌合十,道: “出家人慈悲为怀,无论是一只猫儿狗儿还是人,在医者眼里都会一视同仁分个轻重缓急。” 释解大师唱了一声诺,不再理会刘妈妈,转身去了齐宝钗的屋子里。 果子见释解大师来了,忙搬了凳子在床边,又拉出了自家小姐的手,往手腕上覆上了薄丝帕。 释解大师伸手给齐宝钗把脉,没多久便轻轻“咦”了一声,看了齐宝钗一眼,见她紧闭的眼皮闪动,心下有些明白。 他这一声可是吓到了果子,她眼泪汪汪的问道: “大师,可是有什么不妥?” 释解大师摇摇头,温和的笑了起来:“没有。你家小姐不过是受惊以致风邪入侵,吃些药休息一下就好。”释解大师看了齐宝钗一眼,意有所指道:“不要劳心劳神便是。” “奴婢跟大师去拿药。” 果子起身陪着释解大师出去。 刘妈妈已是在外头等得不耐烦了,若不是怕齐宝钗的过了病气儿给她,早就冲进去拉人了,现在看人出来了,上前去拽住释解大师的胳膊就往齐宝钏屋里拉。 释解大师躲了一下因着果子和奶娘在旁边,躲的动作大了,便会碰到两人,这前怕狼后怕虎之下竟是没有躲开,任由刘妈妈拉了胳膊进了屋子,进了屋子旁边没人了,释解大师方才一甩胳膊将刘妈妈的手震开。 刘妈妈快步走到床边将躺在床上的齐宝钏的手拉了出来,覆上帕子让释解大师诊脉。 释解大师就这么弯腰站在床边把了一会儿脉,道: “无妨,气血瘀滞引起的腹痛。” 说完便起身了,竟是没有要拿药的意思。 刘妈妈有些着急: “拿些药吃吧。” 释解大师似笑非笑的看了刘妈妈一眼,道: “此事你应该比老衲懂。” 释解大师也不去看刘妈妈的脸色,径自掀帘而出,对等在外面得果子,道: “姑娘请跟贫僧去拿药。” “谢大师。” 果子快步跟释解大师出去拿药去了。 刘妈妈却在屋子里气的不轻: “什么叫我比他懂!” 齐宝钏已是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她红着脸拉高了被子,低声道: “释解大师就算是个大夫,可终究是个男人,妈妈自是比他懂得多些。” 此话倒是让刘妈妈开怀而笑: “也是,还是小姐看的明白,老奴竟然钻了牛角尖了,老奴这就给小姐熬红糖水过来。对了,这是大喜事儿,小姐这就成了大人了,老奴这就给夫人写信去,说不得明儿个就能回去了。” “要回去?”齐宝钏将被子拉到了眼睛上,偷偷瞄着刘妈妈,自己可是不想回去呢,对了,五妹妹肯定有办法!她将被子放了下来,叫住了刘妈妈:“妈妈,我想找五妹妹说会儿话。” 刘妈妈转头道: “可不许,五小姐感染了风寒,当心过了病气儿给小姐,小姐还是安生在屋子里呆着吧,这女人家的东西老奴准备的并不多,还是回去方便些。对了信里要给夫人说让夫人备着些。” 能在齐柳氏跟前伺候,又堪大用的人,都是识得几个字的,刘妈妈更是看帐算账的好手,写一封信自是不在话下,不一会儿一封信便一挥而就。 将信装进信封里,刘妈妈就要封上,想了想,还是把齐宝钗发烧和扭伤脚的事情添了一笔上去,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主子,自己知道了,没有理由不说一声的,再说了,如今老爷可是对齐宝钗喜欢的紧,再加上前几日齐宝钗毫不犹豫的为夫人挡了一碗滚烫的汤水,就不得不让齐柳氏对齐宝钗更好一些。 信送出去了,刘妈妈又笑容满面的去为齐宝钏准备女人家用的物事,这真是一件大喜事呢,大小姐十三岁的时候才来了月事,让夫人急的什么似的,二小姐也是今年才来的,没想到三小姐这么早,真是老天保佑。 齐宝钗直到果子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药才睁开了眼,看着那一碗药,她蹙起了眉头,忍着那难闻的味道喝了下去,果子给她端了清水漱口,又吃了蜜饯方才把嘴里的苦味冲淡了,齐宝钗在果子的搀扶下躺下,药效发挥的很快,这么一会儿子功夫她便昏昏欲睡了起来。 “五妹妹。”齐宝钏好不容易等着刘妈妈走了,偷溜了进来,对齐宝钗那苍白的脸色视而不见,冲着果子挥手道:“你先下去,我跟五妹妹有话说。” 果子犹豫了一下,道: “三小姐,我们小姐病着呢。” 齐宝钏看了齐宝钗一眼,道: “这不是好好的吗?行了就说一会儿子话就好,你去给我热些饭菜来。对了,我带回来的兔子肉也应该处理好了,都端过来,让妹妹尝尝。” 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能吃那么油腻的东西? 果子反驳道: “小姐病了,吃不得油腻的。” 齐宝钏毫不在意的说:“就吃两口,不碍的,”她又去问齐宝钗:“你说呢?” 齐宝钗张口欲答,话头儿又被齐宝钏截了过去,她指着齐宝钗对果子说道: “你看看,妹妹都想吃呢。” 齐宝钗无奈的叹口气给果子使了个眼色,果子这才下去预备饭菜去了。 ------------ 第三十四章 病 果子走了齐宝钏再无忌讳,返身关上了房门,快步走到齐宝钗的床前就在踏脚上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齐宝钗,道: “好妹妹,你给我想想法子呗。” 齐宝钗眼珠子转了转,好半天才从沙哑的嗓子里挤出来几个字: “想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出来这么三个字,齐宝钏这才正正经经的将齐宝钗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 “妹妹这是怎么了?病的很厉害?果子不是说就扭到脚了吗?” 齐宝钗笑笑,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刚才齐宝钏回来她便听到动静了,不然能给石榴下跪?这也就是给石榴上了一个眼药,可是如今自己也只能给一个丫头上上眼药罢了: “我,没事。” 听到齐宝钗费尽力气挤出来的这几个字,齐宝钏放下心来,道: “没事就好。那个,妹妹,你说巧不巧?咱们刚刚问过木姨娘月事的事儿,我就来了月事了,可是比两位姐姐都早了两三年呢。可是刘妈妈说这是喜事儿,要回家去。我不想回去,妹妹给想个法子呗。” 齐宝钗看着齐宝钏丰腴的脸颊,眼神有些黯淡。齐宝钏和自己出生那一年,正是父亲齐允官运亨通之年,齐允总说是她们姐妹俩带来的福气,齐柳氏也就越发的宠着齐宝钏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儿的都给齐宝钏送过去,补身子的汤药也是不间断的用着。 齐宝钗的目光落到了齐宝钏的胸前,夏日里衣衫单薄,齐宝钏薄薄的纱衣被胸前的小馒头撑的鼓了起来,再想想自己干瘪的没几两肉的身子,齐宝钗心里就是一阵羡慕: “恭喜姐姐了。” 齐宝钏愁眉苦脸的爬在床前,道:“恭喜什么呀,我还不想回去呢。”说道这里,齐宝钏警惕的转头看了看,还推开了窗户,看廊下没人,这才回到床边爬在齐宝钗的床头,满面绯红的道:“我今日在山上跟王公子聊了好半天呢,王公子的全名是王安平。这名字好吧?平平安安,多么朴实的名字!还有啊!王公子的身手可真是不错呢!听他说,何公子和薛公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呢,还有还有,他使得最好的不是剑,而是长枪,他今日拿了一根长棍给我演练来着,那舞的真叫一个水泼不进……” 她怎能不知道呢?王安平生平最得意的便是那手出神入化的枪法了,据他说是祖传的技艺了,他小时便常常跟着父亲一起习武,直到父亲因病过世他成了孤儿,吃了百家饭,才知道习武不如念书,这才弃武从文,只是家传的东西说什么都不愿意落下了。 齐宝钗看着齐宝钏一张一合的嘴,神情有些恍惚。 这果真是孽缘吗? 上一世,齐宝钏不过见了王安平一面便非君不嫁,还闹得抛了绣球,还千方百计的让王安平接了绣球,只是后来后悔了。又寻思着王安平就见过她两面,也不会记得她长的什么摸样,便让跟她长得很像的自己代嫁过去。 可是她岂能知道。 王安平在掀开盖头后便知道换人了,她岂能知道,王安平早就计划了借助相府之力来飞黄腾达,只是他演的太好了,好到齐允真的以为他不畏权势,不恋钱财。 好到齐宝钏真的以为这辈子就要跟着王安平住寒窑了。 王安平这一失算,便满盘皆输,迎回来的不过是相府不受待见的庶女与他毫无助力,于是,齐宝钗便沦为了王安平的使唤丫头。 若不是日后边关战乱,王安平去了前线,这辈子说不得她早就在王安平的折磨下油尽灯枯,又怎能有机会看到王安平飞黄腾达? 听到王安平成为沙陀驸马的那一刻,齐宝钗是喜悦的,是的,喜悦。 她只关心自己日后的日子是不是好过,哪怕去了驸马府沦为小妾,总比住在寒窑为人洗衣做饭缝补来的强。更何况,她还有一双儿女。 齐宝钗似乎又听到了那日的锣鼓喧天。 唢呐阵阵,那锣鼓敲的人耳膜生疼。 那位据说是驸马府总管的人送来了等同于王妃的全套诰命服侍,几近于大红色的衣衫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华丽精致。 那整套的花丝头面晃花了人的眼。 儿女笑的异常开怀,尽管他们的父亲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并没有准备他们的衣服,可是他们还是很开心,因为他们就要见到他们的父亲了。 总管带人送了东西便走了,言说三日后驸马爷亲自过来迎接。 齐宝钗喜不自禁的换上了新衣服,看着铜镜里花白的头发,她怎么梳都掩饰不了比黑发还多的银丝。 眼角的鱼尾纹翘的老高,额头上也添了三道抬头纹,眉心里是愁家用愁出来的川字纹,两颊日复一日的风水日晒红的发黑。 她赶忙拿出刚送来的上好的胭脂水粉往脸上扑,一层又一层,当面颊终于恢复了白皙红润,她笑了起来,上等的胭脂水粉也止不住的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她忙用手去接,白细的粉落在满是冻疮伤疤老茧的手上,越发显得这双手的老态。 她才三十多岁!还没四十呢!这就长得跟老妪一样了,这样下去,到了五六十岁,她又是怎样的老态?大概,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在了吧? 正自伤感间,满身华服的齐宝钏迈进了她的寒窑。 同是三十多岁的人,齐宝钏雍容华贵多了,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戾气,嘴角也带了些许刻薄,也是,一个寡妇,娘家也败落了,她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呢。 多年不见的齐宝钏带来了酒菜,石榴和小翠两个原本的使唤丫头后来成了齐宝钏夫君的通房,如今跟着齐宝钏守寡在家,这两个满脸笑容的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 有石榴最拿手的清蒸石斑鱼,有小翠最拿手的酱炖肘子,还有她喜欢吃的各式点心,满到桌子都摆不下了。 齐宝钗竟然就那么天真的以为她是过来为自己庆祝来了,就那么天真的以为齐宝钏怕自己报复所以过来讨好自己来了,就那么天真的叫了孩子过来,一起吃了她的酒菜。 两个孩子吃的那么高兴,倒在桌子上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抹餍足的笑…… “清儿,讷儿……” 深夜,浅浅的呓语声响起,睡在踏脚上的果子一个骨碌翻身爬起,看着床上面色通红的齐宝钗心里直着急,犹豫了一下,她披上了衣服冲出去叫了奶娘去找释解大师,又打来了井水拧了帕子放在齐宝钗的额头冷敷。 不一会儿,释解大师匆匆过来,守门的婆子还以夜深不能进外男为由给挡了下来。 因着夜深了,果子在屋子里听得是一清二楚,她气不打一处来,冲出门口站在廊下叉腰就骂了起来: “你个老虔婆!良心叫狗吃了不成?小姐病了,不让人进来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担待的起吗?!” ------------ 第三十五章 话别 翌日,齐宝钗是在一片吵杂声醒来的。 外面的丫鬟婆子,你拿了我的衣服,我拿了她的发簪,乱糟糟的让人听了头都疼了。 “果子。” 齐宝钗睁眼看不到人,扬声叫了一声,话一出口才发现喉咙干的厉害,她不禁咳了几声,吓得在外面收拾东西的果子连忙跑了进来。 “小姐,你觉得怎样?”果子摸了摸齐宝钗的额头,还有些烫,不过比昨晚来说好的太多了,她有转身出去吩咐小丫头将药热了端过来,又倒了热水,扶起了齐宝钗喂她喝水:“真是吓死奴婢了呢,小姐烧了一夜了。” 齐宝钗揉揉额头,喝了一口水,疑惑道: “我昨晚不是跟三姐姐说话吗?怎么就睡着了?” 果子将茶碗放到床边的小几上,拿了大迎枕让她靠着,转身拧了一条帕子过来给她擦脸,道: “小姐哪儿是睡着了?您是烧迷糊,晕过去了。三小姐还拉着您喋喋不休的说话,要不是奴婢进来瞧瞧,说不得三小姐就要拉着您说上一宿的话呢。” 果子的话语里不无埋怨,齐宝钗无奈笑笑,齐宝钏就那样一个人,若不是这样的脾气好拿捏些,她也不敢言说报仇了。 小丫头端来药,果子接了,又吩咐她: “去把粥热好了端来。” 小丫头转头看向窗外,有些着急道: “果子姐姐,我的衣服还没收拾呢,晚了,可就让人给顺走了呢。” 那些小丫头们的东西向来乱糟糟的分不清楚你我,果子也是小丫头过来的,自是明白这丫头若是慢了一步,自己那好衣服便会让人给顺走了,她瞪了小丫头一眼,道: “就你这两件衣服,姐姐还赔不起吗?你自去热饭就是,回头我收拾几件衣服送你。” 果子伺候齐宝钗两年了,以前薛姨娘在的时候可没少了她的好吃的好穿的。这丫头也是明白的,爽利的应了,转身就出去热饭菜去了。 齐宝钗看了那丫头一眼,失笑道: “这是那个绿萼?” 果子笑道: “正是呢,绿萼过来的时候正值后院的梅花开得好,小姐嫌弃都是红梅白梅粉梅,便给这丫头取了绿萼的名字。” 果子将药吹得凉了,待要一勺一勺喂她,齐宝钗伸手捧了药碗,道: “怪苦的,我一气儿喝了便是,你给我拿蜜饯来。” “哎。” 果子应了一声,转身去寻蜜饯。 齐宝钗皱眉喝了药,接过果子递过来的蜜饯含了一颗在口里,刚刚出去的绿萼便端着一碗粥并一碟子点心小菜进来了。 果子去搬了炕桌过来放到床上,将托盘放在了炕上便挥手让绿萼下去了。 齐宝钗几乎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饿的看见这饭菜便恨不得直接吞下去,往嘴里塞了两块点心,喝了半碗粥,齐宝钗才有功夫指指外头问: “这是做什么?” 果子正忙着收拾东西,见齐宝钗往外指,便道: “昨儿个刘妈妈派人送了信回去,夫人连夜就派人快马加鞭的过来要我们赶紧回去。” “我们?”齐宝钗拧起了眉头:“我还要给姨娘做法事呢。” 薛姨娘是小妾,不能入祖坟,更不能大操大办,只葬在了齐家专为小妾置下的坟地里头。 而薛姨娘的亲骨肉齐宝钗是要叫别人做母亲的,更不被允许为薛姨娘披麻戴孝,丧礼那日齐宝钗也只是送了薛姨娘出门便被迫回转自己房间,难道如今连法事也不让她做了吗? 果子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回到床边安慰她: “小姐,如今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再在寺里带着不合适。你不顾自己的身体要为薛姨娘做法事,可是你不想想,若是你病倒了,薛姨娘泉下有知,又岂会心安?小姐,你就回去吧,薛姨娘不会怪你的。” 齐宝钗摇摇头,起身便要下床,果子连忙把炕桌搬了,扶了齐宝钗,问: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齐宝钗转头去找滴漏,这屋子里却空荡荡的,连窗上的窗帘都收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 果子探头看了一眼窗外: “快午时了,用过午膳我们就要走了。” 齐宝钗摸了摸扭伤的脚,已经不疼了,肿的也没昨日的厉害,便道: “给我穿衣服,我要去给姨娘做法事。” “小姐!” 果子怎么肯再让齐宝钗动弹?昨日不过跪了一会儿便高烧的起来不床,这还没好利索呢,又去做法事,怎能受的了? “五妹妹可醒了?”齐宝钏从外头回来,听到果子的叫声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见齐宝钗坐在床上,很是开心的扑了过去,将果子挤开来搂着齐宝钗的脖子道:“妹妹可是大好了?妹妹陪我出去后山一下吧,我一个人不敢去。” 齐宝钏的面色嫣红,她身后的石榴一听要去后山连忙对着齐宝钗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 齐宝钗蹙起了眉头,道: “三姐姐,我要去给姨娘做法事。” “去……”齐宝钏撇了撇嘴,将后面的‘什么去啊’给咽了回去,她转头一瞪石榴和果子:“你们出去!我跟五妹妹说会儿话!” 果子犹犹豫豫不肯出去,石榴屈膝行礼后拉着果子便出去了。 齐宝钗推开齐宝钏的手,抓过床头的衣服披上,往后靠在大迎枕上懒洋洋的看着齐宝钏,神色间丝毫不见病态: “三姐姐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还要去给姨娘做法事。” 齐宝钏拉着齐宝钗的袖子,道: “好妹妹,你是不是要留在山上?” 齐宝钗垂眼看着齐宝钏白嫩的手,数着她手上的小坑,再看看自己是瘦的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耳朵微微动了下,她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那是我姨娘,不能够披麻戴孝已是大不孝了,难道连法事也不让做完吗?” 她狠狠的给嫡母齐柳氏扣上了强迫她不孝的罪名。 刚刚行至廊下的何安与薛承嗣两人对视了一眼,停下了脚步。 王安平跟在两人身后面色有些怪异,随即恢复了平静。 石榴走在最后面,见前面的人站住了脚步,出声问道: “三位公子还要进去吗?” ------------ 第三十六章 名节 何安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房门,又转头看了一眼门口,那边正巧有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的,偶尔有人说几句话,他练过功夫,在这边听来还算清楚,他们刚才进门的时候有丫鬟婆子打过招呼,他又看了一眼屋门,摇了摇头,那个丫头才十岁,怎么会有如此的功夫? 难不成真的在家过的不好? 齐柳氏可是贤名在外。 何安看向了薛承嗣,薛承嗣却是没想那么多,他看了一眼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道: “今日过来只是道个别,明日我们便走了。你们这是?” 石榴笑道: “我们今日便要走了呢。” “何以如此匆忙?” 王安平很是意外,他原本约了齐宝钏今日一早在后山相见,没想到没等来人,他便找了两位好友过来看看。 石榴的脸一瞬间红了起来,只道: “五小姐身子不舒服,夫人不放心,便来信让我们回去。” 何安挑了一下眉,正想说什么,里面听到动静的齐宝钏飞也似的跑了出来,竹帘哗啦啦的被人扬了起来,齐宝钏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跨在外头,怔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王安平,抿唇一笑,缓步出来,轻轻放下了竹帘,对着三人微微屈膝: “三位公子安好,请里面坐。” 薛承嗣看了一眼晃动的帘子,许是要走了,挂着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便是连帐幔和门帘子也都收了起来,是以从他这个角度隐约可见里间半靠在床上的齐宝钗: “如此,方便吗?” “方便,方便,怎会不方便?”齐宝钏说着便亲手打起了帘子,石榴见状忙过去接过了。齐宝钏看着王安平,笑盈盈道:“快请进。” 薛承嗣迈步就要进去,果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蹿了出来,见三人就要进屋,连忙快步上前拦住了,薛承嗣等人她不敢去说,石榴她却是不怕的,果子转头瞪着石榴,道: “我家小姐还病着,这里间的帘子已经拆下来了,里间和堂屋也没有门,怎能让外男进去?这岂不是要坏了小姐的名节!”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何安赞赏的看了一眼果子,往旁边挪了半步去看那倚在床边的齐宝钗,正巧跟她看出来的目光对上。 似是触电一般,齐宝钗垂下了眼睑,心中暗自恼恨,这个何安眼神似是会看透人心,真真讨厌。 齐宝钏伸手推开了果子,怒道: “主子说话你一个丫头插什么嘴?五妹妹又不是没穿衣服,而且我们也不去她屋里!去我屋里就好!” 虽然如今是住在寺里,条件所限没能一人一个院子,可是那到底是姑娘家的闺房,这齐宝钏是看书看得脑子糊涂了吗? 果子气不打一处来,硬是上前相拦: “三小姐!你不要名声,我们五小姐还要呢!” 这话重了!齐宝钏气的是满面涨红,便是听到动静出来的刘妈妈也是瞪着果子抖着手指着她。 这个莽撞的姑娘! 齐宝钗揉揉额角,在齐宝钏发作前出声道: “果子!” 她觉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呵斥出来的两个字,却是如细语低喃,好在外头的几个人都听见了。 果子更是后怕的冲了进去,全身发抖的偎在床边,道: “小姐……” 齐宝钗伸手摸摸果子的头,强撑起了身子在床上跪了下来,冲着齐宝钏的方向恭恭敬敬的叩了个头: “三姐姐,果子护主心切,请三姐姐不要怪责。” 齐宝钏怎会因着齐宝钗的一句话就不生气了?她怒目瞪着果子,果子越发的觉得怕了使劲儿的往后缩着身子,却是仍旧挡在了齐宝钗的身前――自家小姐还穿着中衣呢。 薛承嗣咳了一声,插口道: “齐三小姐,此时我们几个进去确实多有不便,这个小丫头做的没错。如今我们若是进去了,不光你五妹妹,你的名声也要受到牵累,是我们兄弟三个莽撞了,望齐三小姐见谅。” 一个肯为丫头下跪的庶女,无论品质如何再再都显示出了她在府里度日的艰难,薛承嗣看着那单薄的身影强撑起身子在床上深深叩首,忍不住出言相帮。 何安瞅了薛承嗣一眼摸了摸鼻子不情不愿的开口道: “都是亲姐妹,何必如此。” 齐宝钗的手抖了抖,一咬牙仍旧坚持了跪的姿势。 王安平上前去拉了齐宝钏的手一下,动作快速而隐蔽,齐宝钏满肚子的气莫名其妙的就没有了。 刘妈妈这会儿也缓过神儿来了,她忙快步进屋去搀扶齐宝钗: “五小姐这是做什么?三小姐怎会有五小姐说的那样小心眼呢?” 刘妈妈的手伸到齐宝钗的腰间下死劲的拧了一下,齐宝钗身子颤抖了一下,再也跪不住了,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吓得果子忙去看她,上下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了齐宝钗没事这才给她盖上被子,放下帐幔。 薛承嗣对齐宝钏拱了拱手,道: “今日你们事忙,我们便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齐宝钏转头眼巴巴的瞅着王安平,刚刚回转过来的刘妈妈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心中暗自焦急的同时上前去拉了齐宝钏的手,将她拉进屋子,顺手拍掉了石榴打着帘子的手。 绘着湘妃竹的竹帘子应声落了下来,齐宝钏和薛承嗣等人之间立刻隔帘相望。 齐宝钗在床上缓过气儿来,扬声道: “薛公子,何公子请留步。昨日两位公子送来的药物和补品小女子在这里先谢过了。如今身子不便不能够当面道谢实在是失礼。” 薛承嗣对着齐宝钗的方向拱了拱手,道: “齐五小姐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齐宝钗轻笑一声,道: “与两位公子而言是举手之劳,与小女子而言便是莫大恩惠,还希望两位公子不要嫌弃,日后小女子回府定会下帖子请两位上门当面道谢。” 千金小姐出门一次本就不易,更何况是不受宠的庶女?齐宝钗也只有下帖子让人上门了。 薛承嗣毫不在意的笑笑。何安却是对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小丫头片子有了一丝丝的好奇。 ------------ 第三十七章 上赶着 第三十七章上赶着 齐宝钗不过说了几句话便力竭倒在床上起不来了,果子比齐宝钗大上一些,对男女之情虽有些懵懂,倒也看明白了自家小姐的心思,见齐宝钗此刻说不出话来,她低声问道: “小姐,要不要写封信送出去?” 齐宝钗横了她一眼,这样就成了私相授受了,这院子里到处都是齐柳氏的人,她可不会让人抓住把柄说她在生母新丧期间便勾三搭四的不检点。横竖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说道: “不必了,我累了,你扶我躺下休息一会儿。” 见齐宝钗不再坚持去给薛姨娘做法事,果子也就放心了,忙给齐宝钗掖了掖被角,打了扇子给齐宝钗扇风。 何安和薛承嗣本是陪着王安平过来见王宝钏的,这会儿见不到人了,说个话还有那么多人听着,自是不好再呆下去,三人便告辞了。 齐宝钏在屋里是急的团团转,她一大早就要出去找王安平偏生被刘妈妈看的死紧,这会儿人家找上门来了,两人还没说上话呢,她就被刘妈妈拉进来了,听着外头的人都告辞了,齐宝钏再也忍不住了,抓着刘妈妈的手就晃了起来: “妈妈,你就让我去见见他们吧。” 刘妈妈其实也是想着放自家姑娘出去的,毕竟武穆侯的长子在外头,可是还有别的男人在,更何况如今夫人不在她也不敢擅自做主让自家小姐去见外男,坏了名声可就不得了了。 “小姐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吧,用过午饭就要回城了。” 刘妈妈自是不肯放人出去,拉着齐宝钏就让她去收拾东西。 齐宝钏看着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屋子不肯动弹: “石榴不是收拾完了吗?好妈妈,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吧,五妹妹刚刚受了伤,又病着,还要为薛姨娘做法事,更不能走了,我也要留下来陪着她,妈妈……” 刘妈妈不为所动: “小姐必须回去,您得补身子,这在寺里是不能吃荤腥的。” 齐宝钏抱着刘妈妈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晃,连带着刘妈妈整个人都晃了起来,都快把人给晃晕过去了: “妈妈,这不是还有后山吗?我们在后山做好了,拿食盒拎回来,寺里的僧人看不见不会说我们什么的。” 刘妈妈一瞪眼: “佛祖可是看着呢!” 齐宝钏很是不以为然,她昨日不就带了兔子肉回来了吗?王安平平日里在寺里进进出出的都没有提醒她呢。不过,没关系,此路不通还有别的路: “可是五妹妹还要为薛姨娘做法事呢,母亲若是逼着五妹妹回去,不是不让庶女在生母灵前尽孝吗?” 刚刚齐宝钗说的话刘妈妈可没听到,也是何安等人是习武之人耳力好,给听到了,便是跟在他们后面走到廊下的石榴都没有听到呢。这话可是把刘妈妈吓了一跳,她连忙去捂齐宝钏的嘴,怪责道: “小姐可不能这么说,议论长辈的不是可是不孝呢。夫人这可是为了五小姐好,谁会说夫人什么?那妾生的果然就那么好吗?日后找婆家都没人愿意要呢。” “怎会?”齐宝钏瞪大了眼,“她可是丞相的女儿!谁不上赶着来求娶来?” 刘妈妈呷了一声,伸手往齐宝钗的房间指了指,低声道: “那位可是庶女!嫁的高了,人家肯定不愿意娶回去当当家主母,可是给人做妾不是让老爷夫人没脸吗?若是嫁的低了,与老爷毫无助益,又有什么用?” 齐宝钏挠挠头,没想到这里面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她憋了一会儿,说道: “不是还有那门当户对的吗?” 刘妈妈道: “哪儿那么容易。夫人今年开春就为三位小姐寻夫家了。” “这么快!” 以前真的没往这上头想过,就连王安平这边,也是见了他才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如今听刘妈妈说母亲已经在为自己找婆家了,齐宝钏怎么都觉得这么着急呢? 刘妈妈上上下下打量着齐宝钏,只觉得一夜之间这个小丫头就爱成了大姑娘了: “傻孩子,可不快呢。你两位姐姐都是夫人从十岁的时候开始挑选姑爷,一家一家的看过去,家世好的,才学人品不好,才学人品好的,家世不好,这拖拖拉拉的过了几年才把婚事定下。如今可不就开始为小姐们挑夫婿了?这挑,怎么也得挑上个一年半载的,然后相看,定亲,正式迎娶就要等几年刚好让小姐们在家里绣嫁妆。” 刘妈妈的话并没有让齐宝钏开开心心的准备回家,她的嘴撅的老高,一双手也放开了刘妈妈,自己坐在了桌前弓着腰低着头玩手指头。 刘妈妈以为是小孩儿心性还没玩儿的够呢,不想回去,便没有再劝,看了眼这里没什么要收拾的,便出去叫了石榴进来伺候,自己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齐宝钗并没有睡着,是以隔壁房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知道自己不能回去,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姨娘,女儿不孝。 又躺了一刻钟,齐宝钗觉得身上有力气了,便让果子扶了她坚持去了后面的小西天殿的偏殿给姨娘念了几遍佛经。 中饭她便就近在饭堂里用了,用完饭后又坚持念了两遍经文,直到刘妈妈再三派人过来催促,齐宝钗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对主持法事的僧人双掌合十,道: “今后要麻烦大师了。” 僧人唱了一声佛偈,道: “普度众生,本是贫僧份内之事。” 齐宝钗转头对果子道: “果子,再去添五十两香油钱。” “小姐!” 果子紧紧捂住了腰间的荷包,这次出来她们就带了三百两银子,果子一开始还觉得带的多了,没想到自家小姐花银子竟然跟流水介似的,才两天的功夫就快花没了。 “还不快去!”齐宝钗转头低斥道:“这是为姨娘添的香烛纸钱,可不能舍不得。” “是。” 听闻是为薛姨娘花的,果子便不好再拦着,她看了一眼手里紧紧攥着的荷包,将齐宝钗交给奶娘,便往外走去。 齐宝钗看着眼前僧人脖子上的佛珠,想起了什么,扬声道: “果子,等等。” “小姐还有何吩咐?” 果子以为齐宝钗反悔了,忙不迭的回头过来问,这一问不要紧,她恨不得自己就没有回来过! 听听齐宝钗说的什么? “给我请两串佛珠来,要开过光的,一串送给夫人,你包好了,另一串我戴着给姨娘念经的时候用。” ------------ 第三十八章 意外 果子很快请了两串佛珠回来,齐宝钗接过了,给齐柳氏的那一串,她仔仔细细的查验了,看没有问题了,便让果子郑重的放起来,而自己那一串,她便盘盘绕绕的挂在了手腕子上。 院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好装车了,齐宝钗直接让那滑竿抬到了这小西天殿,在殿门口上了滑竿抬着到前面和齐宝钏汇合,众人一道儿下山去了。 刘妈妈年岁大了,也叫了一个滑竿坐了,两个大丫鬟各自守在自家小姐身边,齐宝钏昨儿个跟齐宝钗说话没说够,便让轿夫把轿子和齐宝钗的并行,两人低头叽叽喳喳的说话。 好在这个时候下山的行人不多,这边勉强并行还算可以,倒是上山的那半边有些拥挤不堪。 齐宝钗前几天烫伤了背,烧了两日,昨个儿又把脚扭伤了烧了一天,还魇着了,这会儿身子正虚着呢,哪儿有精力跟齐宝钏说笑?她就那么懒洋洋的靠在果子给准备的青锻素面的大引枕上一双眼似开未合的听着齐宝钏说话,只是那位说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捻着佛珠听着罢了,只不过,若是细心一些,便会发现,她不是捻着佛珠,而是在几个佛珠之间用力的拉扯着,串佛珠用的韧性极好的牛筋线被她拉扯成了一条细细的丝。 齐宝钏将石榴给准备的葡萄紫如意云纹多福多寿的大引枕放到了扶手上,整个人爬在了扶手上跟齐宝钗说话,说道兴起处小手儿一挥,连带着整个身子晃了几晃,那脚夫脚下便踉跄几下。 齐宝钗看的心惊胆跳: “三姐姐还是快快坐好了,别摔着你。” “哎呀,没事儿,这两人是母亲派来的,专为抬我下山的。” 齐宝钏摇了摇头。 齐宝钗这才凝目看去,刚才只觉得这两个人眼熟,却没仔细看,如今齐宝钏一说,她倒是看出来了,这两个穿着短打的却是齐允身边的护卫,功夫挺不错。大概是给了脚夫不少的银子,这会儿才抬了滑竿下山。 齐宝钗扭头往后瞧了一眼,可不是两个穿着打着补丁短打衣衫的人空手跟在后头,不是脚夫又是谁? 虽说护国寺有不许自家轿子上山的规矩,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不放心脚夫的,给了银子换自家人抬滑竿的也大有人在。 齐宝钏继续刚刚说的话,她满目春光灿烂: “后山隐蔽的地方有一处瀑布,哪里的景色可美了!那瀑布,得有那么高,什么叫做‘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我算是知道了。那瀑布周围水花飞溅,到了正午时分还会有彩虹……” 齐宝钏双目亮晶晶的,昨日王安平可是拉着自己的手站在了彩虹下…… 齐宝钏笑的甜美动人,一双手在空中挥舞着描绘着彩虹的绚丽多姿,许是用的力气大了,身子晃的厉害带的那两个护卫脚下不稳当,滑竿晃了几晃,齐宝钗惊了一条,忙伸手过去帮着扶一把,可是她忘记了自己也是在轿子上,她一动这边也跟着晃了起来,这边的脚夫可是没练过功夫的,他们脚下更加的不稳当。 果子惊叫一声,忙扶着滑竿帮着稳住,那边石榴却是吓傻了,呆愣愣的看着左摇右晃的几人。 齐宝钗只顾着去扶齐宝钏,一串佛珠在齐宝钗的手上不知怎地就挂到了齐宝钏的胳膊上,两边的护卫和脚夫左摇右摆的站不稳,脚下的青石板台阶虽然宽,但也架不住他们这样的脚步,齐宝钗的脚夫脚下一踩空,滑竿剧烈的晃动了一下,齐宝钗惊叫一声,手里的佛珠抓的更紧了,齐宝钏那边只觉得手里有东西,便紧紧的抓住了,这佛珠带累的齐宝钏整个人往齐宝钗那边倾斜过去。 齐宝钗的脚夫跪在了下阶台阶上,初时的疼痛过去,感觉到肩膀上滑竿晃的厉害,他赶紧顺势转身将滑竿放下。 后头的脚夫见状也连忙放下了滑竿,齐宝钗这边安全了,果子满头大汗的扶着齐宝钗心里一阵后怕。 那两个护卫见到脚夫将滑竿放下了,他们也赶紧稳住了身形放下了滑竿。 “砰” 一声轻响,滑竿落了地,齐宝钏也安全了,石榴此时才一个机灵反应了过来,快步向下走来,此时他们已经左摇右晃的往下走了三四级的台阶。 齐宝钏对齐宝钗笑笑: “谢谢五妹妹了。” 她爬了起来,因着心中还是惧怕,手里的佛珠还紧紧的抓着。 “崩……哒……哒……哒……” 一声轻响,随即便是滴滴答答的珠子落地之声,经过了数番拉扯,那牛筋再怎么坚韧也被弄得断了,那圆润的佛珠散落在了台阶上,果子叫了一声,忙俯身去捡拾。 这一串佛珠可是要五两银子呢!她五个月的月钱呢! 石榴刚刚来到这级台阶,佛珠断了的时候,她左脚悬空身子前倾,想要缩回脚已是不可能了,她往旁边偏了一分,左脚踏踏实实的落了地,她放心的将右脚收了过来,偏生几个珠子就这么滚到了石榴的脚下,她一脚踩了上去,本就没站稳的身子晃了晃,她看着下面连绵不断的台阶慌忙用手去抓身边的滑竿,却不想抓住了齐宝钏的胳膊,齐宝钏被她带的歪了出去,两人抱成了一团往下滚去。 “三姐姐!” 齐宝钗眼底滑过一丝快意,惊叫一声,不顾脚踝的伤,爬下滑竿蹒跚往下追去。 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了! “三小姐!” 刘妈妈吓的魂儿都掉了,眼睛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两名护卫刚刚差点儿将滑竿丢掉,这刚回过神呢,自家小姐就被人带的往下滚了下去,两名护卫跳了起来一步三个台阶的往下追去。 “救命!” 身上哪儿哪儿都疼,齐宝钏真真是三魂掉了七魄,此刻她只希望能够停下来。 忽然,她背上被人用力一扯,只听到石榴一声尖叫,她已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惊魂未定的转头看去,却只见一双眼眸关切后怕的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 ------------ 第三十九章 拿命还 王安平将齐宝钏搂的死紧,背脊上冷汗直冒,腿也有些打颤,一颗心平砰砰跳的很猛,齐宝钏的脸贴在王安平的胸膛上,听着那心跳声,出奇的心安。 齐宝钗一瘸一拐的往下跑,没跑几步就跌倒了身子往前一倾就要摔下去,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揽住了她的腰,齐宝钗稳住了身子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心中苦笑,这又扭到了,也不知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儿。 “齐五小姐还好吗?”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齐宝钗抬头看去,竟是何安,她眼睛下意识的往别处看去,不远处,薛承嗣满眼关切的看了过来,她的脸蹭的有些红了,忙挣开何安的手,低声道: “多谢何公子。” 果子也跑了过来,招呼了丫鬟婆子将齐宝钗抬回去,又郑重的对何安屈膝道谢: “多谢何公子救了我家小姐。” 她们这边一番变故竟是引得许多人侧目,石榴和齐宝钏一路往下滚去,这条道上的人谁也不敢伸手相拦,生怕自己也滚下去了,这会儿齐宝钏被救了,那石榴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齐宝钏没事了,刘妈妈也被人叫醒了,她一睁眼就看到自家小姐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她急忙从滑竿上下去,一路小跑到齐宝钏跟前,硬是伸手将齐宝钏抱了下来,将她藏在自己身后,然后屈膝道: “多谢王公子危难之际伸出援手,不然我家小姐便没命了,还望王公子去府上吃杯茶,让我们老爷夫人亲自谢过。” 小姐今年已是十岁了,夫人又正在给小姐相看人家,今日这样大的事情,怕不一会儿便传回京城了,届时小姐被人救了,跟外男有了肌肤之亲的事情也会被人知晓。(这里指身体接触,大家别想歪了哦~) 纵然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也会被人挑刺儿的,所以这如何酬谢便要自家老爷夫人拿主意了。 不过眼下倒是有个好法子,刘妈妈看了王安平一眼,这她只见过两次,可是给她的印象却是极好的,老爷夫人又没有儿子,这个王安平又是个孤儿,若是老爷夫人认了王安平当义子,他救三小姐而跟三小姐有了肌肤之亲的事情便不是问题了。 刘妈妈心头有了去齐柳氏身边邀功的注意,对王安平也就殷勤了起来。 齐宝钏被刘妈妈护在身后,一双眼偷偷从她背后探出去瞄王安平,听闻刘妈妈相邀,她忙道: “正是,正是,王公子跟我们回去吧。” 齐宝钗的脚伤更严重了些,她坐在滑竿上头再也不敢乱动,这光天化日的又不能去了鞋袜检视一下,她心中只能暗自焦急,听闻刘妈妈的话,她心中一动,招过果子来低声耳语几句,果子应声而去。 刘妈妈和齐宝钏所站的地方距离齐宝钗那里有两丈多远,果子快步走了过去,对着齐宝钏,刘妈妈屈膝行礼,道: “三小姐,刘妈妈,五小姐方才担忧三小姐追了过来,脚又扭到了,是何公子和薛公子出手相帮,五小姐问,可不可以请何公子和薛公子一起回府略备薄酒以示酬谢。” 齐宝钏闻言欢喜的附和道: “太好了!王公子,你看,何公子和薛公子都答应去我们府上了,你也一起去吧。” 何安和薛承嗣何时答应了?果子不是过来问刘妈妈的意见的吗? 王安平心中纳闷,却转头看向了何安与薛承嗣,却发现两人站在齐宝钗身边有说有笑的,薛承嗣还拿出了什么东西给了齐宝钗。 看样子那两个人是一定会去了,王安平便道: “既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齐宝钏雀跃起来,欢快的拉着刘妈妈就往回跑,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回家去,好跟王安平一起吃饭。 齐宝钗看到齐宝钏兴高采烈的回来了,跟薛承嗣何安两人告了声罪,转头去看她: “三姐姐,你可有伤到?” “伤?”齐宝钏方才只顾着看王安平了,自己滚下去了两丈多远都给忘记了,这会儿想起来,便觉得浑身都疼了起来,整个人靠在了刘妈妈身上:“好疼啊……我腰是不是断了?我手还在不在?石榴!石榴!过来扶我上轿!” 齐宝钏站在滑竿旁哀哀叫着,齐宝钗忙指了果子过去帮忙: “果子,快扶三姐姐上去。” “哎。” 果子应了,快步走过去从刘妈妈手中接过浑身瘫软的齐宝钏,将她扶上滑竿,顺手还在齐宝钏的胳膊上掐了两把。 石榴都滚的看不见了,这会儿还叫人家伺候你呢? 齐宝钏现在是全身哪儿哪儿都疼,怎么能发现果子做的小动作?好容易在滑竿上坐的舒坦了,忙吩咐护卫: “快,快下山去,我要找大夫!” 护卫抬起滑竿便快步下去,齐宝钗转头准备唤薛承嗣何安与王安平三人跟上,却猛地跟何安对视了一眼,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让她忙垂下了头,片刻后她扬起笑脸来看着薛承嗣道: “薛公子,不若就去府上喝杯水酒如何?” 薛承嗣本不愿意去,他是要明日下山的,却为了王安平想要过来将一样东西还给齐宝钏,便跟了王安平过来看看,谁知道遇到了这一幕,他转头看了一眼王安平,见他点头,方才道: “那么便打扰了。” “薛公子客气了。”齐宝钗略欠了欠身,又对何安道:“何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还望何公子赏脸去府上吃杯水酒。” 何安盯了她一眼没有搭话,只看了一眼香客如织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叹息道: “也不知那个丫鬟如何了。” 王安平几乎每日里都要在这山上打一个来回,对着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台阶最是熟悉不过了,他道: “这到前面五十丈处便会转弯,那边树林较多,若是运气好被树林挡上一档……” 王安平没再说下去,这么远的距离就算这山路比较平缓这一路滚下去,再撞上树,不死也得重伤。 齐宝钗垂下头去理了理衣摆,掩去了唇角的一抹笑。 她齐宝钗的一跪,你有命受,也要拿命还! ------------ 第四十章 忍 果子带着几个小丫头把散落的佛珠捡拾干净了,待要去寻佛珠的牛筋线,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她将佛珠包好了,拿给齐宝钗看: “小姐,108颗佛珠都找回来了,可是线不见了。” 齐宝钗想了想,道: “刚才是佛珠是勾在了三姐姐的手上,也许在她那里也说不定。” 何安觑了齐宝钗一眼,手指勾了勾,将一团褐色的不明东西塞到了衣袖里去。齐宝钗的滑竿抬起往山下走去,薛承嗣往前走了两步,撞了何安一下: “你刚才捡了什么?” 何安看了一眼一脸担忧的王安平,微微摇了下头。 薛承嗣会意,招呼了王安平一起跟了上去。 果然,就在前面五十丈的拐角处,几名僧人站在树林里,他们身后隐约可见一块白布,似是盖着什么东西。 齐宝钏和刘妈妈两个不见踪影,只有两个婆子站在路边,见齐宝钗下来,两个婆子上前欠了欠身,道: “五小姐,刘妈妈让五小姐处理一下。” “两位妈妈好。处理什么?” 齐宝钗滑竿上欠身问好,又好声好气的问。 其中一个婆子道: “石榴姑娘一路摔下来没了。” “啊!”齐宝钗掩口惊呼,眼眶里迅速的含了泪花,半响后,她才呐呐道:“可是,可是我也没经过这事儿,这要怎么办啊?” 婆子回道: “这都是有旧历的,咱们府上的丫鬟没了,给丫鬟家里补贴二十两银子,一口薄棺就可以了。” 齐宝钗看看一旁的果子,又看看薛承嗣,手抚着胸口,道: “那就这么办吧,果子让人将石榴的尸身收敛了。” “是。”果子应声而去,没多久便回来了,她满脸为难道:“小姐,家丁们都说抬着东西呢,不方便。” 齐宝钗扭头看去,家丁们是抬着他们的行礼箱子等物,有些东西轻便,一人便可以抱起来,偏生两个人抬着,她蹙了下眉头,张口欲言,却又叹了气。 薛承嗣在一旁看了许久,齐宝钗到底是指使不动一个齐家的人,便道: “若是不方便,我叫我们家的小厮过来。” 这下山已有一段距离,也没看到薛承嗣身边跟着人,即便有,怕也是在山上或者别的地方呢,就算真的近在咫尺,这么晦气的事情自家的家丁都不愿意去做,别人家的人就愿意了吗? 齐宝钗摇摇头,扯出一抹笑来对薛承嗣欠身道: “多谢薛公子的好意,小女子还是另想他法吧。” 齐宝钗又转头看去,正巧后头两个脚夫落入她的眼里,她对果子道: “去拿二两银子,让这两个脚夫将人抬下去。” 果子张了张嘴,不情不愿道: “凭什么要我们拿钱?” 齐宝钗瞪了她一眼,果子这才非常肉疼的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来,看样子也只有一两银子,她想了想,又塞回了荷包,跑去后面的行李那边,打开了一个小匣子,从里面数出了一千文钱。 这在半路上又没有个小称不成称量银子的重量,万一给多了,可就不划算了。 看着果子那小气吧啦的样子,何安和薛承嗣莫名的对视了一眼,然后调转了目光。 有钱好办事,两个脚夫一人一千文钱也就是一人一两银子的价钱抬了石榴起来。 两个婆子在一旁冷眼相看了许久,先前开口的婆子跟在了滑竿旁边跟着齐宝钗一起下山,她上上下下扫了一眼齐宝钗,道: “五小姐,这石榴的家就在郊外,回京的时候正好路过,石榴的尸身不可能抬回府里去,就顺路放到她家里去吧。既然都去了石榴家里,这抚恤的银子是不是先给了?” 齐宝钗张口便要说话,果子抢白道: “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 婆子一摊手,道: “刘妈妈说这事儿交给五小姐管了,可不是要五小姐先垫上银子?等回府了告诉夫人,夫人自会将银子补给五小姐。” “凭什么!你就不会回家拿一下银子吗?我们小姐哪儿有那么多银子?!” 果子一叉腰指着婆子的鼻子喝道。 齐宝钗歪在滑竿上头似是没听到两人的争吵,婆子瞅了一眼齐宝钗,凉凉道: “哟,这有银子给姨娘做法事,给自己买那贵的要死的佛珠,没银子为嫡母分忧啊?” 齐宝钗的脸色变了变,到底还是笑了,对那婆子赔不是: “妈妈,果子向来就是这脾气,妈妈别见怪,果子,快去拿银子来。” “小姐!” 果子急的直跺脚,这次带出来的银子还没怎么着呢就全花光了,这可是姨娘留给小姐的嫁妆银子。日后若是齐宝钗出嫁,为了面子,这齐柳氏可能会给她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可是她不会觉得齐柳氏会给齐宝钗多少压箱底的银子。 这过日子花钱最多的地方就是银子了,尤其是刚过门的新媳妇,上下打点的所需抛费更多,齐宝钗没有银子傍身可怎么办? “果子!” 齐宝钗转头瞪向果子,那稚嫩纤柔的面庞竟然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何安背了手对薛承嗣低声道: “这小女子有点意思。” 王安平叹道: “被主母和奴仆欺压的可怜人罢了。” 何安和薛承嗣相识一笑没再多言,大宅门儿里的明争暗斗王安平是不知道的,他也没必要知道,不然依着他的脾气,可得给齐宝钗添乱去了。 果子这次没有返回去拿铜板了,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来,层层叠叠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三张银票来,三张银票,两张十两的,一张五两的,果子数了又数,看了又看,方才在齐宝钗的目光中将银票给了个那个婆子。 婆子喜笑颜开的接了银票就跑去前面跟姐妹说话去了。 果子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婆子将两张银票分成了两分,两人一人一张的揣进了怀里,她气的大步往前走去。 “果子!” 齐宝钗忙叫了果子一声,生怕叫不住她,又探出了半个身子去拉果子的胳膊,果子使劲儿想要挣脱齐宝钗,眼角却瞥见了齐宝钗探出来的半个身子,两个脚夫也不说停一停,就这么快步往山下走,果子连忙跟着脚夫的速度调整了脚步,走到跟齐宝钗平行方才低声道: “小姐,你放手吧,我不会过去了。” 齐宝钗不敢撒手,盯着果子道: “你发誓。” “是,奴婢发誓。” 果子伸出了三根手指来,齐宝钗方才放了手坐好了。 果子帮忙将迎枕调整了一下,叹道: “小姐,你这是何必呢?老爷那边如今还是念着小姐的。” 齐宝钗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无限寂寥,无限无奈,惆怅: “你不懂的,现在,我所能做的,只有忍。” ------------ 第四十一章 怀疑 她一个庶女,无权无势,又无生母以及生母的娘家相帮,又怎么能够在齐家站稳脚跟? 前世的事情…… 齐宝钗攥紧了拳头,她只知宦官崔内监当权,后来闹得天怒人怨,最终各方诸侯趁着边关战乱奋起勤王。之后便是连绵不断的战事,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每日里只想着如何活下去,又岂能知道太多政事? 难道告诉父亲要远离崔内监吗?只是父亲一向与崔内监不合。 齐宝钗靠在引枕上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果子以为齐宝钗睡着了,便拿了薄毯过来给她盖上。 何安拉着薛承嗣脚步慢了些,远远的缀在队伍后头,从衣袖里掏出一根线来给薛承嗣看,他凝目看清楚这根线,不由惊讶: “这是牛筋线?” 何安点头,道: “侯爷夫人不是有几串护国寺的佛珠吗?这你应该很熟悉才是。” 薛承嗣摸着那纤细的牛筋线,如两根发丝般粗细,韧性却是极好的,他使劲儿拉了一下,一寸的牛筋线便可以拉到三寸长,他想到刚才齐宝钏和齐宝钗两个人拉拉扯扯的那一幕,疑惑道: “你是怀疑……” 何安点了头,低声道: “我是怀疑……” 何安的话越发的低了起来,齐宝钗的耳朵动了动,却是再也听不到什么了,她的心跳的越发的厉害,那牛筋线怎么会在何安手里?他什么时候捡到的? 齐宝钗交握的双手拢到了袖子里,掏摸了一阵子,她的手伸到了滑竿的扶手下面,滑竿的扶手是实木制成,外面用藤条裹的细细密密,要在里面藏什么东西简直是不大可能,不过,若是细小纤薄的物件,倒还是可以的。 东西刚刚放好,身边便传来了脚步声,她下意识的眯眼偷偷瞧过去,却正对了何安带笑的双眸,她心头一跳,忙转过头去,却又突然发现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她可是装睡呢,又不由懊恼起来。 走了一路,何安的双目似乎一直都在盯着齐宝钗,至少齐宝钗是这么觉得的,快下山的时候,她猛然觉得自己将东西放到滑竿上是很不明智的行为,只是此时何安总是盯着她瞧,她却没有一机会将东西弄出来了。 到了山脚下,刘妈妈已经备下了一辆马车供何安薛承嗣王安平三人乘坐,只是三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坐马车,便让几个家丁上了马车,他们三人打马跟在车旁。 齐宝钗在果子的搀扶下上了车,齐宝钏的丫头石榴没了,刘妈妈本要安排别的小丫头补上石榴的位置在车上伺候齐宝钏,偏生被她赶了下去,她一上车就缩在了角落里呆愣愣的坐着,齐宝钗看着齐宝钏眼睛一眨,便未语泪先流: “三姐姐,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带着那佛珠,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啊?”齐宝钏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想起齐宝钗说的是什么意思,她面色一红,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她回过头来,眼眶已经红了,她问道:“石榴怎么样了?” 齐宝钗往后靠了靠,果子摸了摸车壁,夹层里面的冰已经被去掉了,她将手中的薄毯子放到一旁拿了扇子帮齐宝钗扇着。 齐宝钗叹气道: “人没了,两位妈妈从我这里拿了二十两银子说要抚恤石榴家人。” “石榴是我的丫头,理应我出这个银子,”齐宝钏说着就解下了自己的荷包,大红色花开锦绣的荷包打开,往腿上一倒,哗啦啦出来的全是各式各样的蜜饯,马车一个颠簸,蜜饯掉落在了车厢里,齐宝钏的面上便有些尴尬起来:“我的银子都是石榴管着的……” 齐宝钗笑笑,示意果子将地上收拾干净,道: “三姐姐不必这样,怎么说都是齐家的人,谁拿银子不是拿?王公子跟来了,姐姐要不要跟王公子说句话?” 齐宝钏眼睛猛地一亮,丝毫没有了之前那发呆的样子,她猛地掀起了窗帘往外看去,正对上在马车旁边的王安平的双目,齐宝钏的脸蹭的就红了,然后对王安平点了点头,道: “王公子。” “三小姐。” 王安平点头。 两人就这么任由马车粼粼,马蹄得得,谁也不说一句话,就这么相互看着。 窗帘就这么掀着,微风顺着车窗吹进来带来了丝丝凉爽之气,果子却看了看车窗外蹙起了眉头,这三小姐也太不检点了些。 还有外头那何公子老往车里面瞧,果子伸手去拉齐宝钏,想要提醒她这不合规矩,齐宝钗眼疾手快的起身拉住了她的手,盯着她摇了摇头。 果子看着齐宝钗的眼神心中有些纳闷儿,自家的小姐以前是张扬的,仗着老爷的宠爱可没少欺负四小姐,六小姐,便是连夫人都很少放在眼里。 如今的小姐看来说的好听些是沉稳内敛,说的难听了便是懦弱胆小。 这今日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处处忍让,这可不是小姐的行事作风。 齐宝钗的眼底有着少有的严厉,果子坐了回去,扶了齐宝钗在引枕上靠好: “小姐……” 齐宝钗拍拍果子的手,低声道: “我自有打算。” 自家小姐既如此说了,果子也只好安静下来,继续给齐宝钗打扇子,只是这次她抬着手,有意无意的隔绝了窗外探究的目光。 没得看了,何安无趣的摸摸鼻子,拨转马头跟薛承嗣并骑,薛承嗣看他那沮丧的样子,扬了扬鞭子,打趣道: “可是看上那个丫头片子了?” 何安白了他一眼: “你也说了,丫头片子嘛,小不说还瘦的跟纸片子似的,一阵风就能吹倒了,我能看上她?” “那你总是盯着人家?” 薛承嗣看了一眼前方默默相对的两人,道。 何安怎么会说他只是对那个丫头有些兴趣?索性闭了嘴不再理他。 薛承嗣嘿嘿一笑,悠闲的打马上前,走到王安平旁边偷眼往马车里瞧去。 刘妈妈得到消息的时候,王安平和齐宝钏已经对视了一盏茶的时间了,她赶紧让人去前面说把马车停下。 马车猛然间不动了,王安平只顾着看齐宝钏了,也没注意,马儿往前走了几步,眼前的佳人变成了中年车夫,王安平才想起不对来,他伸手入怀,抚摸着怀里的书匣子犹豫不决。 ------------ 第四十二章 抹黑 宝贝女儿要回来了,一大早的,齐柳氏便让人准备了各种补汤,又派人出城去接,并每隔一刻钟便让人去大门口儿问人回来了没。 所以当齐宝钗他们走到十里亭的时候便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齐家的丫鬟婆子,齐宝钏的贴身丫鬟小翠,也在给几人见礼后上了马车。 这边齐宝钗等人的车远远的一露脸,那边齐家的小厮便快马加鞭的回府去报道,所以当齐宝钗等人在十里亭歇息了一会儿再上路的时候,齐柳氏已经得到了齐宝钏快到家的消息,并在二门上等着了。 何安与薛承嗣两人上山的时候是有小厮和护卫跟着的,今日下山不过是临时决定的,他们的小厮和护卫也要收拾收拾稍晚才能回来,所以他们也没派人回家说一声。 更何况,两人常常这样昨日出去明日回来的,家里人也都习惯了,是以他们也不会回家先向父母请安再去齐府,便跟着齐家的马车一起去齐府了。 刘妈妈见小翠儿来了,特特叮嘱了小翠儿注意着齐宝钏,不要她跟外男多接触,便回自己的马车里去了,在这边她是奴才,不能够舒舒服服的躺着,回自己的马车里有两个小丫头贴身伺候着,不必这里舒服? 马车缓缓进了城,距离齐府不远了,齐宝钗方才想起一事来,忙看着齐宝钏问道: “三姐姐,你从我这儿借走的字帖呢?” 齐宝钗用的是“借”字,轻轻巧巧的遮掩了齐宝钏“偷”的事实,果子焦急的看着齐宝钗,若是三小姐不承认,书要不回来,老爷可是要生气的。 齐宝钏心里一慌,忙搪塞道: “书是石榴收拾的,我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齐宝钗脸色带了几分焦急: “咱们走的急,若是丢了可怎么好?那可是父亲的心头宝啊!” 原来是担心这个,齐宝钏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问她要那就好了,她摆摆手,道: “哎呀,有我在,父亲不会怪你的,反正我是从你哪儿偷来的。” 齐宝钏促狭的眨了眨眼,齐宝钗绞着手帕担忧的对着她笑,心里却是快意的很,齐允最恨人手脚不干净了,齐宝钏如今要自己扛下来说是偷的,不被齐允厌弃算她能耐! 齐府中门大开,刚刚下朝的齐允也被齐柳氏拉了来在正院等着女儿回来。 因着小厮是远远的看到齐家马车的影子便回来回报了,是以齐家人并没人知道薛承嗣也来了,等着薛承嗣出现在马车旁边之时,管家惊了一跳,忙不迭的派人去叫齐允过来迎接贵客。 齐允官儿做的再大,再怎么位极人臣,也只是一个官儿,跟那些个世家勋贵们是不能够相比的,是以齐允一听说威远侯的大公子薛承嗣来访,立刻整了整衣冠亲自出门迎接。 齐宝钗和齐宝钏两人的马车先一步进了府,齐柳氏一看到宝贝女儿被小翠儿小心翼翼的扶下来,连忙就快步上前将齐宝钏给抱住了,口里心肝儿宝贝儿的不住的叫: “我的乖囡,这几日受苦了,快让母亲看看,嗯,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可不是吗?来了月事,便昭示着可以嫁人生子了,可不是个大姑娘了? 刘妈妈从后面的马车下来,上来跟齐柳氏见了礼。 齐宝钗腿脚不方便,可还是让果子搀扶了下来,一步一瘸的走到齐柳氏跟前下拜道: “女儿给母亲请安。” 齐柳氏好生的将齐宝钏给看了个够,一叠声儿的问: “住的可好?吃的可好?怎么就瘦了呢?” 齐宝钏苦着脸儿揉着被齐柳氏抓疼的胳膊,先前从台阶上滚下去,那么长的距离让她全身都疼的厉害,齐柳氏一见她就激动起来,手上的力气难免大了,偏生还抓到了齐宝钏的伤处,她的眼圈儿里都泛起泪来了: “母亲,女儿差点儿见不到您……” 想起石榴的惨状,虽然只是远远的隐约的看了那么一眼,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给死了,给齐宝钏的打击还是很大的,一路上,因为有王安平,她还可以忍得住,一回来看到母亲,再也忍不住了,扑在齐柳氏的怀里就哭了起来。 刘妈妈也在旁边低声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说了,重点把齐宝钗如何勾的齐宝钏爬在滑竿扶手上跟她说话,两人又拉拉扯扯的让护卫抬不稳滑竿,最后导致了佛珠断线掉在了地上被石榴给踩到了,石榴又抓住了齐宝钏滚落了台阶,最后为人所救之事说了。 总之一切就是抹黑了齐宝钗,关于王安平救了齐宝钏的事情她却是只说为人所救并且请回了家里酬谢,至于是谁,却是没说。 齐宝钗在果子的搀扶下屈膝给齐柳氏行礼已经好一会儿了,纵使果子负担了她身体一半的重量,齐宝钗受伤的脚还是吃力不住,这些都不重要,听着刘妈妈在那里摸黑自己,她心里就气的慌,连日来她又是受伤又是生病的,身子早就虚了。她想反驳,奈何刘妈妈说话的声音是及低的,这从果子在一旁毫无反应便可得知,不然依着果子的脾气她早就跳起来反驳了。 齐宝钗昨晚还发着高烧呢,今儿个就回来了,这身子本就没有好利索,这会儿一生气头晕目眩,忽而,她耳朵动了一动,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索性顺势身子一歪就要倒在一旁,猛地胳膊被人给拉了一把。 齐宝钗不敢站直身子,只定了定神,仍旧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转身对来人道: “谢谢。” 入目是缂丝料子的衣摆,齐宝钗唇角得意的笑瞬间隐没。 齐允看到薛承嗣扶住了齐宝钗,心头似是有什么东西闪过,看到齐宝钗的样子,便道: “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齐宝钗这才直起了身子,脚步蹒跚的转身对着齐允恭敬行礼: “女儿见过父亲,女儿在给母亲请安,母亲没有发话让女儿起来,按理,女儿是不能起来的。” 齐允摆摆手: “自家人哪儿那么多礼?快起来。” 齐宝钗谢道: “谢父亲。” 只是她谢完了,转身又对着齐柳氏屈膝行礼,齐允见状,这不是给在客人面前让齐柳氏难堪吗?可是齐宝钗如此做也没错,他还能骂她不成?他看向了齐柳氏,见她只顾着跟齐宝钏抱头哭,不耐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过几天没见,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让人看笑话!” 齐柳氏抬头就想反驳,看到一旁的薛承嗣等人忙闭上了嘴,薛承嗣她是见过几次的知道是个翩翩佳公子,再听刚才刘妈妈在耳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些话,直觉的就以为是薛承嗣救了齐宝钏,她的心中便欣喜起来,这样的人家原本是自己高攀不起的,如今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 第四十三章 粉墨登场 齐柳氏撇了一眼齐宝钗,枉自己对她那么好,还出银子给薛姨娘那个贱/女人做法事,到头来她的女儿就这么对自己的女儿!纵然再恨齐宝钗,齐柳氏不会在面上显露出来,这么撇了一眼她似乎才看到齐宝钗跟她行礼,忙松开了齐宝钏的手去扶齐宝钗,脸上那是一脸的担忧心疼: “乖女儿,快快起来。刘妈妈来信说你病了,可好些了?快快回房歇着去,母亲为你请大夫来。来人!扶五小姐回去休息!” 这样重要的场合怎么能让齐宝钗在这里搀和呢?齐柳氏一叠声的唤人想要将齐宝钗弄进去,好让自家女儿和武穆侯的儿子多多接触。 齐宝钗怎会让她如愿?齐柳氏一说,她便跪了下去,磕头不止: “女儿不好,女儿让三姐姐受伤了,是女儿的不对,三姐姐昨日自己上山玩儿去了,回来说山上很好玩儿,今儿个下山便一直跟女儿说有机会一定要带女儿上山去看看,三姐姐说的兴起害的护卫没有抬稳轿子。是女儿不好,女儿想要去拉三姐姐,却被手上的佛珠给缠住了,是女儿不好,女儿不该一边赶路一边为母亲念心经祈祷的,是女儿没有拉住姐姐,才让姐姐抓住了佛珠。是女儿不好,女儿若是不拿佛珠,那佛珠就不会断,佛珠不会断,石榴就不会踩到佛珠带累了姐姐滚下山去,母亲,您惩罚女儿吧!” 齐宝钗声声带泪,句句泣血,只口口声声埋怨自己没有拉住齐宝钏,倒是把自己的责任给推了个一干二净。 齐柳氏看着不停磕头的齐宝钗,再看看站在自家老爷身边的薛承嗣,脸色是变了又变,最后还是一咬牙,算了,回头等贵客走了有的是法子收拾这个小蹄子!她弯腰去扶齐宝钗,温言道: “快快起来,不是你的错,不用担心,来人,快扶了五小姐回去休息,快叫大夫,有人去叫大夫了吗?” 冰儿上前一步,道: “夫人,奴婢已经吩咐人去叫大夫了。” 齐宝钗在齐柳氏的搀扶下站起,果子忙扶过了自家小姐,齐宝钗擦了擦眼泪,对着齐柳氏又是屈膝道谢: “女儿谢谢母亲关心,只是女儿的身子不要紧,倒是三姐姐,从台阶上滚下去了几丈远,怕是身上都摔的淤青了,若不是王公子飞身抱住了三姐姐,三姐姐怕是……怕是……” 齐宝钗哽咽的说不话来,齐宝钏听到齐宝钗提起王安平,忙在一旁点头附和道: “是啊,是啊,母亲,是王公子飞身救了女儿。” 王公子? 齐柳氏脑袋嗡了一声,难道不是武穆侯公子?那这个王公子是哪家的?齐柳氏的脑子转的飞快,能和武穆侯公子在一起的,当是哪家勋贵的公子吧?只是这京城里姓王的权贵她还真是想不起来谁家有个这个年纪的公子,或者是外省大员? 齐柳氏的眼睛往薛承嗣身边瞄过去,他身边一身青色锦袍的少年看着似乎是个跟班儿,可是那通身的气派又不像,在那锦袍少年身边,是一身补丁短打的男子,这人是谁? 齐柳氏有些疑惑,她转头看向了刘妈妈。 刘妈妈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词语,上前躬身道:“夫人,救三小姐的是这位王公子,”刘妈妈指向了王安平,齐柳氏心头一跳,身子止不住的抖了起来,刚才刘妈妈已经说过了,因着救人,那人可是抱过自己的闺女啊!刘妈妈看着齐柳氏心中为自己的注意有些得意,她不紧不慢道:“当时上山的人很多,所以很多人都看见王公子救了三小姐,王公子不顾自身的安危挺身救了自家小姐着实忠勇。” 齐允在一旁听得心惊胆跳,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还经历了这么惊险的事情?他连忙喝道: “宝钏从山上滚下来了?怎么不早说?来人!扶三小姐进去!王公子……” 齐允转头看向了王安平,先前进门的时候薛承嗣特意介绍过了王安平,说是自己至交好友,是以他也不敢怠慢,齐允转身对着王安平长揖到地: “多谢王公子救了我女儿。” 苏氏听闻齐宝钏回来,本来没打算出来迎接,等到听说武穆侯的公子竟然也在二门上的时候,她的心思活泛了起来,女子十岁,也不小了,是时候为女儿打算打算了,就算当不成正房,当个侧室也没什么嘛。 苏氏着急忙慌的跑去齐宝钿院子里亲自给她梳妆打扮,最后还拿了齐允给她的上等香水儿,精巧的一寸来宽的方形琉璃瓶子里装了两寸多高香水儿,据说这是番邦进贡之物,皇帝赏给了给哪位娘娘,娘娘嫌弃味道太冲,赏给了某位王爷,然后某位王爷顺手给了齐允。 那日齐允正好歇在了苏氏房里,苏氏一见到这香水儿,闻到里面的味道就喜欢上了死磨硬泡的要了过来,两年来用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如今为了女儿却是狠狠的给她用了十分之一。 当苏氏拉着花枝招展香的都把苍蝇熏走了的齐宝钿出门的时候,恰巧遇到了正要去花园子里赏花的田氏,苏氏眼珠子一转,只自己去也太显眼了些,便笑盈盈的快步上前,两人见了礼,苏氏笑道: “妹妹这是要去接三小姐吗?” 田氏抿了抿鬓边的头发,打量了一眼后头跟朵花儿似的齐宝钿,忍不住拿了帕子掩了下鼻子,道: “我哪儿有那个闲工夫,听说今日花园子里的紫薇和凌霄开的好,我去折几支插瓶,怎么?你要去?” 苏氏甩了甩帕子,道: “可不是?三小姐这出去了几天就来了葵水,我这不是想着带着宝钿过去沾沾喜气儿吗?宝锑呢?要我说,你也该多教教她,你看看你,多泼辣爽利一个人儿,生个闺女胆小的跟老鼠似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家宝钿就好了吗?跟个泼妇似的谁敢要?” 胆敢说自己女儿的不是?反了天了,田氏可不是个好像与的主儿,立刻就反击了回去。 苏氏脖子一梗就要跟田氏吵起来,想到还要赶紧去二门那里,没必要在这里浪费唇舌的耗费时间,便悻悻的闭上了嘴,话也不说一句的转身拉了满脸怒气就要跟田氏争论起来的齐宝钿的手快步往二门处走去。 ------------ 第四十四章 交友不慎 齐宝钿使劲儿挣着,奈何苏氏的手劲儿大,她也没多少力气,可是被田氏骂做泼妇她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她便转身一手指着田氏骂道: “我是泼妇你也好不到哪儿去!难怪父亲不喜欢去你房里!唔……” “小祖宗,少说点儿话吧!”苏氏赶紧转身捂住了女儿的嘴巴,刚才她只顾着给齐宝钿收拾了,也没说为什么,这会儿看女儿的样子,可得早些跟她说了,省的一会儿丢丑:“我跟你说,武穆侯的大公子来我们府上了,你嘴上可得有个把门儿的,讨好了武穆侯的大公子,日后跟着他还不得吃香的喝辣的?” “真的是武穆侯的大公子?我听姐妹们说武穆侯的大公子长得那叫一个一表人才……” 看着女儿吱吱喳喳的样子,苏氏不禁有些后悔,当年自己的母亲便是懦弱了些,所以才让妾室欺负的丢了性命,自己也被那个妾室卖到了齐府当妾,自打有了女儿,苏氏便一心要把女儿教导的泼辣些,免得日后吃亏,可如今看来,女儿泼辣是有了,只是少了些脑子。 田氏在这边也是气的不轻,自大那个崔氏进门以来,齐允根本就没有到她的房里去过,苏氏那边他还去了一天呢!没想到今日被齐宝钿这个丫头片子戳中了她的痛脚。 田氏正自生气着,她身后的婆子眼珠子一转,上前谄媚笑道: “姨娘可知今日苏姨娘为何没跟你吵?” “为何?” 田氏还真是有些纳闷儿,素日里两人只要对上了,不吵个天翻地覆是收不了场的,今日她怎么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婆子暧昧的一笑,田氏明白过来,反手从头上摘下一个嵌宝石银簪子,婆子笑眯眯的揣进袖袋里去: “谢姨娘赏,刚刚老婆子听人说,武穆侯的大公子来咱们府上了,就在二门呢。” “哦?” 田氏挑了挑眉,空气里还残留了一股子刺鼻的香气,她忽然明白过来苏氏打得什么主意了,她冷冷一笑,转身道: “走,我们去六小姐房里,嗯,你去木妹妹和崔氏那里一趟,把这个事儿跟她们说了。” “是。” 这可是个好差事,婆子笑眯眯的应了,转身去传消息去了。 田氏跑到女儿的屋里,齐宝锑正在窗下做绣活,远远的看着女儿文文静静的秀气摸样,田氏却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自己就是太泼辣了不知轻重的得罪了嫡母,让嫡母将自己好好的婚事给搅合黄了,还被送进了齐允这里当小妾,有了女儿,她可真是怕女儿走自己的老路去当个妾侍。她可是指望着女儿平平安安的等到嫁人的年纪指一户普通人家当个当家主母,只是如今看来她教导的却是有些过了。 “宝锑。” 田氏拭了拭眼角,轻手轻脚的走近女儿。 “姨娘。” 齐宝锑放下针线从绣架后头走到田氏面前屈膝行礼,小小的身板儿挺得直直的。 看着女儿乖巧的摸样,田氏的眼睛忽然湿润了起来,她忙侧了一下头,伸手拂去眼角的泪水,转头道: “快去换衣服,你三姐姐回来了。” 齐宝锑有些不大愿意,却还是去卧室穿了一件褙子出来,田氏见齐宝锑没听自己的话,心头又是欣慰又是难过,欣慰的是女儿总算还有些自己的主意,难过的是,女儿似乎只是敢违逆自己的意思。 齐宝锑迎着田氏的目光,心中有些忐忑,双手搓着衣角不敢上前来。 田氏心中一酸,上前去拉起女儿的手,温言道: “好了,我们出去吧。” 未到二门,迎面走来了苏氏和木氏崔氏,一行人面和心不合的见了礼,田氏带着齐宝锑走在齐宝钿的后面,木氏的前面,往二门处走去。 苏氏等人到的时候,正巧看到齐允对着王安平长揖到地,她转目看向王安平身边一身缂丝长袍的薛承嗣,锦衣玉带,端的是俊逸非凡,她目光闪了闪,拉着齐宝钿一路笑着就过去了: “老爷这是做什么呢?” 苏氏来到齐允跟前,齐允已然直起了身子,苏氏松开了齐宝钿的手屈膝行礼: “妾见过老爷,见过夫人,三小姐安,五小姐安。” 齐宝钏对苏氏点了点头,齐宝钗却是在果子的搀扶下略曲了膝: “苏姨娘安好。” 齐宝钿远远儿的见到薛承嗣眼睛都直了,这会儿近了看更是移不开眼,苏氏松了手去行礼,齐宝钿却是只顾着直愣愣的看着薛承嗣,那目光连一旁的何安都看不过去的掩口咳了一声。 这一声唤回了齐宝钿的神智,她面色酡红的垂下头去屈膝对着薛承嗣就是一礼,张口便是让人听了全身都起鸡皮疙瘩的娇媚: “小女子齐宝钿见过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谁家闺阁小姐一见面就自报姓名?谁家小姐见了父母亲不拜去拜陌生男子还要问人姓名? 齐允觉得自己的脸都快丢光了,重重的咳了一声背转身去瞪了齐柳氏一眼,这是让齐柳氏出来管管了。 这薛承嗣是自己看上的女婿,怎么能让苏氏横刀拦走?说道女婿,齐柳氏又想起了自己的二女儿,那未来的二女婿夫家跟薛承嗣比起来可是差了好大一截子。 齐柳氏心中一边盘算,一边对齐宝钿道: “小四,不可如此无礼!” 齐宝钿充耳不闻,直起了身子殷殷期盼的看着薛承嗣。 齐柳氏在一旁瞧的是银牙暗咬,下定决心回头要好好惩治苏氏一回。这齐宝钿是个没有脑子的,定是苏氏在后头撺掇的! 薛承嗣一时有些头大,不是没有闺阁小姐对他表示过好感,只是那都是妙龄少女,表达的也含蓄,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直的盯着他瞧,恨不得立时扑进他怀里似的,薛承嗣真怕一开口齐宝钿就黏上他了。 他这边尴尬不已,何安在一旁拿了扇子掩口偷笑,王安平也是幸灾乐祸的样子,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这边气氛一时有些僵持,慢了一步的田氏等人刚好过来了,乌泱泱一大片人对着齐允,齐柳氏行礼,众人各自问安之后田氏是拉着女儿站到一旁看戏去了,木氏扫了一眼,正想着上前解围,冷不防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就见崔氏扭着丰满的腰肢冲着齐允就冲了过去。 ------------ 第四十五章 不知廉/耻 “老爷……” 崔氏的声音比齐宝钿腻了几分,到底是成亲的妇人,那一股子风情可不是齐宝钿这没张开的小女孩儿所有的,齐允这几日跟崔氏好的蜜里调油似的,一沾她的身子,人就先软了一半儿。 亏得他还记得这不是在自己房里,还有客人在,他把崔氏从怀里拉出来,板起脸佯怒道: “你这是做什么!也不看看还有客人在!” 崔氏刚进门没多久,对齐允的脾气还没摸清楚,这会儿被呵斥了,还以为齐允真的生气了,她怔怔的看着齐允,那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这气氛更加尴尬,木氏见状,叹口气,上前屈膝笑道: “老爷,贵客上门理应奉茶才是,怎生都在门口站着?” 一句话提醒了齐允,这么乱糟糟的可是把客人给怠慢了,他走到薛承嗣身前,看到齐宝钿还不知廉耻的盯着薛承嗣瞧,一把拎起她的拎到一旁,对薛承嗣道: “薛公子,何公子,王公子,请到正院饮茶。” 薛承嗣犹豫了一下,道: “这去内院怕是不妥吧?” 齐柳氏忙上前道: “这又有何不妥的?你,王公子救了小女,理应让小女拜谢王公子,只是小女刚刚回家,身上还带着伤,需要让大夫验验伤,也不方便去到外院了。公子就去内院正房便是。有我们父母在,又怎会不合规矩?” 一句话堵死了薛承嗣后头的借口,他看了王安平一眼,点了头。 齐允引着薛承嗣往正房而去,齐柳氏跟在后头,虽然心急薛承嗣这个未来女婿,可她更心疼自家闺女的伤,便匆匆告辞,带着齐宝钏去齐宝钏的院子里等着大夫去了。 苏氏可没有就此气馁,她拉过仍旧痴痴盯着薛承嗣背影的女儿夸赞道: “做的好。记得我的话,要黏上薛公子了,你后半辈子可就不用愁了。” “嗯!” 齐宝钿用力点头。 崔氏刚刚在齐允那里受了气,这会儿听到苏氏的话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眼齐宝钿,道: “这还没张齐全呢就想着男人了,能伺候吗?别到时候抢到手里用不了了,又被人给扔出来了。” 这是隐晦的暗示齐宝钿还小,不能侍寝,这么着急太丢脸了。 苏氏立马就火了,齐宝钿的火气比她的还大,指着崔氏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你个老妖婆说什么!我抢到手里怎么不能用了?!怎么不能用了?!” 到底还是孩子,不明白崔氏话里的意思,苏氏被齐宝钿的话弄得难堪异常,一个未嫁闺女的嘴里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连忙捂住了宝贝女儿的嘴。 崔氏哈哈大笑起来: “真真是不知廉/耻/啊,闻闻你身上的那股子骚/味儿~” 那最后一个字拐了十七八个弯儿在二门处盘旋而上,还没走的木氏脸色不大好的斥责道: “好了,欺负一个孩子做什么!” “你管得着吗?” 崔氏横了木氏一眼,到底没敢多说话,这几日她可是打听清楚了,在这个府里,长宠不衰的人可是木氏,会咬人的狗不叫,她可不敢得罪这样的人,万一哪天被人背后捅了刀子可就不好了。 木氏摇摇头,转身快步离去,正院那边还要她伺候呢。 田氏今日事最高兴的一个,见崔氏气冲冲的走了,她兴奋的拉着女儿跟上,还不忘从现在开始给女儿补一些吵架争斗的技巧,可不能让女儿被人给欺负了。 可是八岁的孩子性格基本已经定了下来,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的,她这样拔苗助长只会让齐宝锑越加的反感,反而起了反效果,这是她所没预料到的。 大家各忙个的,谁都没有注意到齐宝钗,等到人都散了,齐宝钗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果子扶着纸片似的齐宝钗,担忧的道: “小姐,叫人抬轿子过来吧。” 齐宝钗看了一眼二门外头,耽搁了这么会儿功夫,大夫已经叫过来了,她点了点头,随即身子软软的滑了下去。 虽然不甘愿,到底还是让齐柳氏打成了心愿。 齐宝钗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悠悠醒转,一睁眼就看到果子满脸疲惫的倚在床边打盹儿,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外头看着就觉得热的厉害。 “水……” 齐宝钗舔了舔干燥的唇轻轻出声。 果子猛地惊醒过来,看到齐宝钗醒了先是笑了,然后想起刚才齐宝钗在要水,连忙跑去拿了水过来喂齐宝钗喝了,又一叠声的叫人去热粥熬药。 齐宝钗喝了水,干燥的嗓子总算舒服许多: “我睡了多久?” 果子将茶碗放下,要扶齐宝钗躺下,齐宝钗忙道: “让我坐会儿。” “好。”果子探身从床里面拿过青锻缠枝菊纹大引枕垫在齐宝钗身后,道:“小姐昏迷了一天了。薛公子临走还问候小姐来着。” 这是对她有意?齐宝钗心中一喜,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血色。 果子见了又道: “夫人下了帖子,后日请薛公子过府一聚,正式感谢薛公子救命之恩。” 她说的有几分讥笑,也就屋子里只她们两个她才敢用如此语气。 齐宝钗嗤笑一声,想起了救人的正主儿: “王公子呢?” 提起王安平来,果子又是唏嘘又是鄙夷的: “昨儿个根本就没有王公子什么事儿,还是老爷问了王公子几个关于家世的问题,夫人听了脸色是一变再变,后来也不知道刘妈妈说了什么,夫人就没再理会王公子。听他们说昨儿个可精彩了,四小姐只知道盯着薛公子看,苏姨娘在一旁也不短的插嘴,崔姨娘对苏姨娘冷嘲热讽的,四小姐若不是看薛公子在估计就要立时跟崔姨娘吵起来。夫人的脸色那叫一个好看。” “那三姐姐呢?” 齐宝钗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果子看了一眼齐宝钗,道: “三小姐让大夫诊治过后出来露了一面就回房歇息去了,可把夫人给气坏了。” “怎么进去休息去了?” 齐宝钗想起一路上齐宝钏跟王安平对视都舍不得移开眼睛,怎么这会儿回去休息去了? ------------ 第四十六章 齐府张家 第四十六章齐府张家 齐宝钗病还没好,身子虚的厉害,果子起身将屋子角落冰盆往外挪了挪,齐宝钗拿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道: “把冰盆挪过来吧,我都出汗了。” 果子没有听她的,将冰盆远远的放了,才道: “刚才小姐盖着被子,才放了一个冰盆进来,这会儿子小姐起来了,可不能再放冰盆了。这烧好不容易退了,可不能再反复了。你头上的汗不是热的,是虚汗!” 果子又拧了帕子给齐宝钗擦了脸,方才道: “小翠是个聪明的。她看出来夫人因为王公子救了三小姐有些不高兴,这个时候若是三小姐再坚持去跟王公子见面夫人会气坏的,说不定就会直接将王公子赶的远远的再也见不到,所以三小姐才呆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出来。” 齐柳氏是想让齐宝钏跟薛承嗣多多接触,只是齐宝钏她自己也知道,只要王安平在一旁,她的眼睛就会不由自主的飘过去,明眼人都会看出来她对王安平有意思了,所以她躲起来确实是个明智之举。 虽然一旁还有齐宝钿在虎视眈眈,可是瞧瞧齐宝钿打扮的那副样子,十岁的孩子硬是在胸前揣了点儿东西,又打扮的跟移动花房似的,那身上的香气呛人的紧,薛承嗣是看都不敢多看一眼,齐柳氏又怎么会不放心? 粥和药送了进来,果子端了粥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齐宝钗: “大夫说小姐背上的伤已经不碍了,只是脚伤还要好好休养,这几日先卧床休息。” 齐宝钗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下低声道: “姨娘的牌位……” 果子道: “供奉在后头的小佛堂里。” 妾侍的排位进不了家庙,齐柳氏好面子,把家里的妾侍排位请进了家里的小佛堂,现如今加上薛姨娘,齐家的小佛堂里一共有了三个姨娘的排位了。 一个薛姨娘,另外两个是齐宝钗出生前就没了的,据说是难产去世的,两个孩子一个没生出来,一个是个男孩儿,可惜早产,又先天不足,齐柳氏费了大力气也没保下来。 齐宝钗的眼神闪了闪,从果子手里接过粥来: “府里早前的两位姨娘你听说过吗?” 果子想了想,道: “是没了的大张姨娘和小张姨娘?” 两个姨娘是一对姊妹花,本是通房,后有孕才被抬了妾侍,大张姨娘先抬进来的,可惜大人孩子都没了。张家是齐家的世仆,在齐府根深蒂固,这除了齐柳氏陪嫁的下人,府里八成以上的下人都跟张家沾新带故,齐柳氏过门后又指了几个小厮娶了张家姑娘,指了几个丫鬟嫁给张家儿子,这关系错综复杂的让人理不着头绪。 大张姨娘是张家大房嫡出的大姑娘,在家里也是被当做娇小姐教养长大的,若是脱了奴才这一身皮,出去也是可以嫁给富贵人家当当家主母的料儿。 所以当大张姨娘难产没了之后,张家也是闹过的,以为是齐柳氏做的手脚。只是他们毕竟是奴才,闹的大被主人家发卖了也是有的。可是这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与齐家来说,张家虽然人多,却也是那个光脚的,张家的儿孙们大都在齐家的铺子田庄上做活,若是撕破脸了,弄点儿手脚让齐家的产业败落了也不是难事儿。 只是张家老太爷是个念旧感恩的人,虽然心疼曾孙女,任由底下的儿孙们闹去,只也发了话,不许他们闹的让主人家下不来台。 这样的张家,齐柳氏自是得罪不起,为了补偿张家,齐柳氏亲自上门提亲提了大张姨娘的嫡亲妹子小张姨娘进府,位置仅仅排在了自己后头,其他几个姨娘前面。小张姨娘也争气,没几个月就怀上了,这次张家人可紧张了,好生护着,齐柳氏为了避嫌也是躲的远远儿的,吃食用度都不过问也不经手,径自由着张家人折腾。 谁成想,冬日里一场雪,小张姨娘要出去看雪,结果自己摔了一跤,八个月的孩子就早产了。 有道是七活八不活。 八个月的孩子勉强救活了,也没活的过周岁,这是齐家唯一一个儿子。 这次从小张姨娘有孕开始,齐柳氏都没有过问一句话,连每日的晨昏定省也免了,基本上从小张姨娘有孕到小产而亡,齐柳氏见小张姨娘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而且小张姨娘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张家精挑细选出来的,就连稳婆都是他们自家的人,这次的事情可真是跟齐柳氏没有半点儿关系。 张家的人这次消停了,认命了,觉得自家不是那种可以享福的命,张家的女儿再也没有一个想着要往主人家床上爬的了。 至于小张姨娘的儿子,生来先天不足,齐柳氏忙前忙后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延医问药这抓药熬药的也是张家人,那方子张家人也派人出去问了,都道是对症之药,怪只怪没那个命! 果子本名就叫做张果,是张家三房的四儿子的女儿。张老太爷早几年便去世了,如今张家做主的是张家大爷。 当年的事情果子听母亲念叨过几回,回回叹可惜。 小张姨娘生的是个儿子,若是那儿子活下来了,齐柳氏膝下无子,定会当做嫡子教养在身边,齐家大少爷生母的外公家怎么也不能是个奴才身份不是?到时候张家全家脱籍在望,然后再凭借张家在齐家的影响,让大少爷把心偏向张家,也不是不可能的,倒时候齐允百年以后,这齐家还不是张家的? 当然,这话只是一些人的心里揣测罢了,就算有这样的想法,谁也不会说出来不是? 果子将事情详详细细的跟齐宝钗说了,期间齐宝钗用了粥,喝了药,又服侍了齐宝钗漱了口,梳了头,又在靠窗的罗汉床上坐了。 说完了,果子跑去倒了一碗茶大口喝了,这才问道: “小姐问这些做什么?” 齐宝钗在炕桌上无意识的画着圈圈,闻言对着果子眨眨眼,道: “你们不觉得事有蹊跷吗?小张姨娘那个时候应该是一直小心翼翼的吧?雪天路滑,是个孩子都知道,小张姨娘为什么要出去呢?” ------------ 第四十七章 大小姨娘 “不会吧……”果子侧头想了想,这事儿在他们家也是大事儿,当年她进府的时候母亲就再三提点她不要只想着往主子的床上爬,安安分分的比什么都重要,按年龄来说,她若是配齐宝钗出嫁,年纪有些大,到时候家里会想办法把她赎回去,若是陪了齐宝钗出嫁,也不要想着姑爷,一心一意伺候小姐比什么都强,所以这件事她是深深的记在脑子里的,连母亲说的各家的反应都深深记着:“当时贴身服侍小张姨娘的是我大表姨和三堂姐,负责小张姨娘膳食的是我们这一房的大伯母, 洗衣服的是六堂嫂带着表妹们,看门的是八奶奶和九奶奶,抓药煎药的是表姑婆两口子,稳婆请的是姑表祖母。” 齐宝钗听得是云里雾里分不清楚到底谁跟谁,要说她在这府里住的世家也不短了,只是这齐府上下人的关系到现在还没理清楚。 只不过这张家的人也太多了吧。 “这么说被人收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齐宝钗沉思了片刻问。 果子不乐意了: “什么叫几乎没有啊,是根本没那个可能。” 齐宝钗蹙了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摇了摇头,道: “我今儿个也没事儿了,你下午家去帮我问问你母亲,看看当年的事情还有什么地方有疏漏的。要问仔细了,记得什么活着听过什么流言都要告诉我。” 今天若不是一时多嘴问了果子一句,她也不会听到果子说这些个陈年往事,如今听起来,这事儿怕是有几分蹊跷。 果子纳闷儿道: “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齐宝钗直到果子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不过张家可是有些个聪明人,她笑了笑: “你只管去,你母亲若是问了,便说是我让你问的。” “哦。” 果子应了,到了午后果然回家去了,用过晚饭才回来,却没有带什么消息,只说母亲和父亲对这事儿很上心,已经找张家当家的去说了。 齐宝钗放了心,这人若是心宽了,便能够吃好睡好,吃好睡好了,这伤也恢复的快一些,又过了一日,这天是齐柳氏设宴款待薛承嗣三人的日子,齐宝钗这天也大好了,起码走路不用人扶着了,这烧也早就退了,就剩下腿上好生养几日也就可以了。 因着发烧,谁也不敢让她沐浴,出了几天的汗只能够让果子用湿帕子擦一擦,齐宝钗早就觉得身上黏腻的厉害,到了这一日,还未卯时她便起身让人炊水送来沐浴更衣了。 一个时辰后,齐宝钗便收拾利索了来到齐柳氏的院子请安。 此时苏氏等人已经过来请安伺候齐柳氏用早饭了,齐宝钿仍旧是一身的鲜艳衣服,花枝招展的站着齐柳氏左手边,今日她倒是没有再洒那么多的香水儿,大概是那日她自己也被熏到了吧。 齐宝锑仍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摸样站在齐宝钿身边低眉顺眼的摸样总会让人觉得是不是她旁边的齐宝钿欺负了她。 至于齐家三个嫡出的小姐,不是没起来呢便是在自己房里用过饭才会过来。 “母亲。” 齐宝钗穿着一件月白球露蜀锦衣襟绣浅绿棋纹边儿的褙子,里面是牙黄素色长衫,没有一点儿多余的绣花,只在胸前用浅绿的丝绦松松的系了个蝴蝶结,底下是淡绿曳地襦裙,一双素白绣鞋在裙底若隐若现。 齐宝钗全身上下除了唇上的一抹嫣红就只有黑,白,绿三色了,黑,自然是她乌黑的头发。 齐府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语,齐宝钗就这么在齐柳氏餐桌前盈盈拜下,齐柳氏也是将嘴里的饭细细嚼了三十下才慢条斯理的咽下去,然后喝了一口汤顺一顺,这才对齐宝钗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眼睛扫过齐宝钗身上的素衣素服,那样素净的颜色穿在她单薄的身子上竟然多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味道。 对于齐宝钗的打扮,她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时下都是以丰满为美,齐宝钗这样一瘦弱的女子定不会入他人的眼。 “母亲!” 齐宝钏人未到声先到。 齐宝钗刚刚起身便急急的往旁边挪了两步,就只听着外头帘子“砰”的响起,接着齐宝钏便卷进了花厅里来,看到齐柳氏,齐宝钏心中竟然有些害羞起来,收住了步子很是端庄大方的走到齐柳氏身前盈盈屈膝道: “给母亲请安。” 齐柳氏一口饽饽刚送进口里,见齐宝钏下拜忙弯腰扶起了她,又侧了一下头,冰儿托着手帕上前,齐柳氏将口里的饽饽吐到手帕上,拉着齐宝钏上下打量了一眼,便叫道: “我的姑奶奶哎,你怎么这幅打扮就出来了?” “怎么了?” 齐宝钏低头去看自己穿的衣服。 翠绿色的坷子裙,嫩黄的抱腰,上面的绣花都是府里最好的绣娘绣上去的,精巧别致,外头罩的是一袭淡粉色薄纱,一双藕臂若隐若现。脚下是和薄纱同色的绣鞋,上面用的立体绣了一对蝴蝶,蝴蝶的触角上是一对米粒大的珍珠,走动间蝴蝶翅膀和珍珠触角都会动起来,很是鲜活。 齐柳氏转头瞪了一眼旁边仍旧花枝招展的齐宝钿,道: “你薛姨娘过世不过白日,纵使你身为嫡女不必为她守孝,也不该如此装扮,你让宝钗看见了心里如何想?” 那你让外人见了如何想?难不成让人说齐家的当家主母和几个子女都盼着府里的小妾死呢? 这句话碍于人多,齐柳氏咽回了肚子里去,她是个要强好面子的人,纵使有一丁点儿可能传出对齐家对她不好的消息来她都是不允许的。 “那女儿穿什么?今日这衣服女儿可是想了两天了呢。” “让我去找找。” 齐柳氏放开了齐宝钏径自进了内室。 齐宝钏这才去看齐宝钗,见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一蹦一跳的就过去了: “五妹妹,你身子好些了吗?” 齐宝钗笑道: “好多了,三姐姐,你呢?你的伤要不要紧?” 齐宝钏闻言忽然想起自己也算是个病人呢,她哀嚎了一声,在齐宝钗跟前转了个圈儿: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你看看我身上还有伤吗?” 她这幅紧张的样子让齐宝钗笑了出来,她板住了齐宝钏的肩膀不让她再转了,笑道: “好了,若是还有伤你奶娘会让你穿成这样出来?” ------------ 第四十八章 怒 齐宝钏面色红润的羞怯一笑,想到母亲说的这衣服不好,便拉着齐宝钗的手问道: “这衣服真的不好吗?” 齐宝钗抿唇一笑,往齐宝钏的胸前瞄了一眼,齐宝钏的脸顿时红的跟块大红布似的,转身就往齐柳氏的卧房跑去。 齐宝钗和齐宝钿在她身后咯咯笑着,无人瞧见齐宝钗弯弯的眼角里那一抹森冷。 两刻钟之后,齐宝钏穿着一见牙黄忍冬曲裾出来了,底下配了淡绿色素面曳地襦裙,琵琶袖的曲裾上忍冬缠绵开遍,显得齐宝钏端庄了几分。 齐宝钏迈着小碎步快步走到齐宝钗身边,不怎么舒服的扭着腰嘀咕: “母亲给我穿的太紧了些。” 曲裾要在腰上绕三圈儿,中间素白的腰封勒的齐宝钏的腰不盈一握,长至膝盖的曲裾将她一双腿紧紧束缚在裙子下面,就是想走快,也快不了。 齐宝钗眸色黯然,拉着齐宝钏的手摸着她身上那上等的宫锻笑道: “很好看。” “都走不动路了呢,一会儿吃饭可怎么吃呢?勒的好紧,生怕吃一个点心就会把衣服给撑开了。” 齐宝钏舔舔唇看着饭桌。 竟是还没吃早饭,想来一早就起来梳妆打扮了。 跟在齐宝钏身后出来的齐柳氏看了,笑道: “怎么会不让你吃东西呢?吃吧,撑不开。冰儿,上菜。” “是。” 冰儿屈膝下去,不多时端了一碗玉田碧梗米粥并几碟小菜一碟子饽饽过来。 齐宝钏欢呼一声跑过去跟齐柳氏一起用起了早饭。 齐宝钗垂手肃立在一旁,闻着那股子饭香气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她一侧的齐宝钿听了个正着,齐宝钿用手指戳戳齐宝钗,挤眉弄眼道: “你素日里巴结着人家,现在还不是人家吃着你看着?” 齐宝钗淡淡的瞟了齐宝钿一眼没有言语,齐宝钿见没有回应不禁没趣的紧,一双眼转过去往齐宝钏的碗里瞅了一眼,她也没用早饭呢。 伺候了齐柳氏用了早饭,齐宝钰,齐宝铃两人也过来请安来了。 众人寒暄了几句,齐柳氏因着要忙今日宴客一事便急匆匆的叫人散了。 齐宝钗饥肠辘辘的想要赶紧回去用饭,还没出门便被齐宝钏缠了上来: “五妹妹,陪我说说话吧。” 齐宝钗有些为难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我还没用早饭呢。” 通房妾室和子女们向来不能在主母嫡母之前用早饭,都是要请安回去之后才能吃饭的。 齐宝钰齐宝铃两个自打定亲之后齐柳氏便以她们要备嫁辛苦为由让她们每日里用完早饭再过来就可以了。 而齐宝钏向来贪玩,夜里又常常看书,不来请安也是常事,齐柳氏更是从来没说过半句。 齐宝钏不依的晃着齐宝钗的胳膊央求: “好妹妹,你就去我房里说会儿子话吧。我那里有点心,你先吃点儿。” 点心怎么能跟正经的饭菜相比? 果子在一旁眼睛一翻就要反驳,齐宝钗转头瞪了她一眼,果子立马气呼呼的嘟着嘴噤声了。 齐宝钗笑吟吟的正要答应,抬眼便看到齐允急匆匆的进了院子,她忙拉了齐宝钏一把,两人从甬道上让开,屈膝行礼: “女儿给父亲请安。” 齐允正着找齐宝钗,见她在,忙摆了摆手,道: “快起来,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两本字帖呢?” 字帖? 齐宝钗转头看向了齐宝钏,见她瑟缩了一下,心下一沉。 齐允等不到回答有些着急: “书呢!” 齐宝钗又看了齐宝钏一眼,她已经缩着脖子当没听到了。 果子快人快语,加上她又是张家的人,主子再怎么生气了不起打一顿也就罢了,她上前一步道: “回老爷的话,书……” “书丢了!” 齐宝钗猛地站起来拉了果子一把,只要让齐宝钏嫁给王安平,去受那寒窑之苦,她什么都忍得下! “丢了!” 齐允的声音拔高起来,比女子的尖叫声更为尖锐高昂的在整个齐府上空回荡。 听到动静的齐柳氏快步走了出来,见宝贝女儿仍然在一旁屈膝行礼,她上前去对着齐允匆匆屈膝道: “老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让她们这样?还不起来?” 齐柳氏怕齐允是对着齐宝钏撒气,说完了,立马拉了齐宝钏起来。齐宝钏心里有鬼,匆忙躲在了齐柳氏身后。 果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齐宝钏,一咬牙,上前一步讲齐宝钗挡在自己身后: “老爷,是奴婢不小心把书给弄丢了,不关五小姐的事。” 齐允恶狠狠的瞪着齐宝钗,那两本书是他千方百计搞到手的,那个姓崔的阉人眼馋了许久,在政事上处处诘难,就是为了这两本书,齐允前几日见到了薛承嗣,又打探到薛承嗣的父亲喜欢王羲之的字,便想要将这两本字帖送上去以求和薛家拉上关系。 再加上这几日齐柳氏吹的枕头风,说要将三女儿齐宝钏嫁给薛承嗣,齐允的心里就更活泛了起来,今日他找齐宝钗要书,竟然丢了? 竟然丢了! “果子!” 齐宝钗拉了果子一下,却没再多说,以果子的背景,齐允不会对她怎么样,可是自己呢?没有生母庇佑,没有生母的娘家护持,也没有什么能力或者关系可以保佑齐允他平步青云,齐允为何会对她手下留情? “什么东西丢了?” 齐柳氏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齐允怒目而视: “王羲之的两本字帖!” 虽然没说是哪两本,可是齐府又能有几本书让齐允如此震怒?更何况齐允为着这两本书烦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齐柳氏是在知道不过了,更何况昨日夜里齐允还说过这书要送给薛家,她看了齐宝钗一眼,那眼神锋利如刀子,可是说出口的话语仍旧是一副慈母心肠: “老爷息怒,也许是一时糊涂塞到哪里了呢?让他们回去找找也就是了。老爷也说了,宝钗一向是个稳妥的,才将两本字帖都拿给了她。定是不小心塞到那里了。” 齐柳氏又重复了一遍。 “不小心!”齐允跳了起来:“枉我日日宠着她,顺着她!她不小心!那两本字帖我可是好生的收在暗格里动都舍不得动一下!” ------------ 第四十九章 罚 “老爷别生气,别生气了,今日有贵客到访,这事儿还是放一放吧。” 齐柳氏忙去拉齐允,同时给了齐宝钗一个眼色,让她赶紧道歉。 齐宝钗扑通一声跪下,骨头碰在青石板上格外的疼。 齐柳氏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齐允的心就疼的厉害,那两本书可是他用了一株两尺高的红珊瑚和一串龙眼大的珍珠换来的啊!他捧在手心里舍不得翻一下,那日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让齐宝钗给哄走了呢? 这书要是送给姓崔的阉人,如今自己怎么也能捞到不少好差事,若是送给薛家,和薛家成了亲家,他今后说不得也可以封侯惠及子孙! 齐允一个箭步过去抬起脚冲着齐宝钗就踹了过去,齐宝钗刚刚跪下,膝盖的疼痛还未过去,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飞了起来,飞出去好远好远然后“砰”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好疼,好疼…… 齐宝钗的身子蜷了起来,耳边一时间没有了任何声音。 “母亲,母亲。” 是谁在叫她? 这是哪儿,怎么这么黑? 齐宝钗努力想要睁开双眼,这眼皮子却像是被缝到了一起,怎么都分不开,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一对粉雕玉琢的孩子手牵手的走了过来。 这,这是,这是…… “母亲,母亲……” 清儿!讷儿! 齐宝钗想要伸手去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却怎么都抬不起来,她努力的想要动一动,全身却疼的厉害。 “醒了!醒了!” 不知道谁叫了起来,齐宝钗一直睁不开的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隙,只见一丝明亮的光芒从远处照耀进来,一个陌生的人影忙碌着,她想要瞪大眼睛看看眼前的是谁,眼皮却再次沉了下去。 又是一片黑暗。 清儿,讷儿,母亲来了。 *** 同福居。 薛承嗣瞪着王安平: “你现在高兴了!” “我这就去齐府赔罪去!” 王安平也是一肚子火气,起身就往外走。 何安赶紧拦住了他,转头对薛承嗣道: “行了,你们两个都消消火。东子,还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东子是薛承嗣的小厮,因着两个好友身边一个只带的起一个小厮,一个连自己都养活不起,薛承嗣也不在两人面前摆谱,出门想来都只带一个小厮,若是去山上住的话,便会多带两个好带行李打扫房间。 薛承嗣有个让人很头疼的习惯,那便是洁癖。 别的还都能够将就,偏生住的地方一定要不见一丝灰尘,衣服一天恨不得换上三套。 就连这个同福居酒楼里,都有薛承嗣专用的一套碗筷杯碟,留待他过来吃饭用。 东子对何安躬身道: “回何公子的话,小的只打探到这么多。据说这都五天了,齐五小姐还没醒,齐三小姐被禁足了,伺候齐五小姐的丫头也打了板子让老子娘领回家去了,所以齐五小姐那边更详细的消息就打探不出来了。” 东子见过果子两次,若是打探消息还是从果子那边打探最好,只是果子受了伤,送回家去了,也打探不出来什么消息。 “都是你办的好事儿!”薛承嗣想起这事儿气就不打一处来,“那日你拿了字帖过来我便说不好,让你还给人家,你偏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还,现在好了,连累的齐五小姐伤到了不要紧,这名声也被你带坏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私下里送给男子便等同于私相授受了,即便不是这贵重物件,闺阁小姐跟外男有了物品上的来往也会被人说闲话的。 王安平拉着一张脸,道: “这是齐三小姐送我的!” 薛承嗣那是恨铁不成钢啊: “那个齐三小姐有什么好!你就这么看上她了!” 王安平抿着唇不说话,有什么好?就凭着一个娇小姐能不辞辛苦到后山给他送饭吃!就凭着齐宝钏能够送给他那么贵重的书帖! 他薛承嗣虽然跟自己是好友,可是他跟着自己一起在山上席地而坐吃过饭吗?齐宝钏就能! 口口声声说是好兄弟,可是却不见他主动说起要为他谋个一官半职,哪怕只是一个小吏,一个月能赚上几个钱他也能够度日了,至于以后,有了官职在往上升还难吗? 王安平不屑于去跟人要官,这样显得他很没本事,就好像他跟薛承嗣相交就是为了这个似的,可是他薛承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上山砍柴那么辛辛苦苦的就为了吃口饭他良心就过的去吗?! “好了!薛兄就少说一句话!”何安叫了一声,转头对王安平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齐夫人找到了我的母亲,说要你跟齐五小姐定亲。” “我救人就为这了这个吗?!他齐允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王安平跳了起来,他要的是嫡出小姐齐宝钏!而不是一个庶出的,为了一本书就被父亲踹一脚躺床上起不来的齐宝钗! “那我让母亲回绝了她。”何安有些头疼起来,这个王安平太过不知变通了,“其实这个齐五小姐……” 何安想说这齐五小姐不简单,只是看王安平那暴跳如雷的样子,再想想齐五小姐如今的处境,这不像是一个聪明人会做的事情啊。 王安平猛地瞪了何安一眼,转身大步出了包间。 何安被瞪的是一头雾水: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薛承嗣苦笑一下,摇摇头: “你和他认识最久,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何安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叹道: “也不知齐五小姐如今怎样了。” 薛承嗣对何安一点儿都不客气,那茶刚满,他伸手就端走了,反正这茶具都是他放到这酒楼的,进来后这茶碗谁都没用过: “你看上人家了?” 何安对薛承嗣挤眉弄眼道: “若是你有个妹子,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何安的功利心及重,也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只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如今是缺乏金钱与机会。 薛承嗣放下了茶碗,叹了一口气: “不要说别人了。对了,兵部有一个笔帖式的缺,你运作运作补上?” “这要不少银子吧?”何安摇了摇头:“我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可没那么多银子。” 兵部对于何安来说是个肥缺,比户部这样的银两大户更为吸引人,好男儿当驰骋沙场保家卫国,这一点,他跟他父亲很像。 薛承嗣道: “不若,我借你点儿银子?” ------------ 第五十章 缺 朝中不少人花钱打点给自家子孙在各部安插职位,一般不会是太重要的地方,比如侍卫,比如六部笔帖式,在同等的条件下,付了银子便会比别人多上几成的机会。 这兵部的笔帖式虽然官职不大,权利不大,可是想谋得的人还是挺多的,所需银子少则五六千两,多则八九千两,当然,这是前几年的价格,如今内监崔总管当政,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齐允丞相因为不服崔总管,手中的权利都被打压在了亲近崔总管的三省之下。 如今一个笔帖式便要一万多两银子,若是侍卫则要一万五千两,便是大理寺的狱丞从九品下的官职,也要三千两银子才可成事。 薛承嗣纵然是武穆侯的长子,手里的零用再多,也不会多过几百两银子,要知道,就在这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同福居吃一顿最好的宴席,也才十几两银子,最能一掷千金的赌坊和青楼,薛承嗣那是绕道而过的,所以这些年他也存下不少银子。 “一万两啊。” 何安摇了摇头。 确实,薛承嗣就算手里银子再多,也断没有一万两那么多,而且这么多的银子何安要何年何月才能还的清?笔帖式的俸禄银子是一年三十两,其它俸米,四季衣料再加上捞一些偏门等等算下来也不过一百两不到。 当然,若是在户部,这一年下来怎么也有两百多两的进项,可是这当笔帖式的一万多两银子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宦官当道!” 薛承嗣锤了一下桌子,杯盘瞬间跳了起来,何安面前的杯子放的靠外了些,桌子震动之下立刻就往何安身上飞了过去,何安飞身而起,右手在起身之时抄起了杯子,只见那青花瓷的杯子接连闪动,四溅的水花一滴不落的收进了茶碗里。 何安没有立时放下杯子,而是转身到包厢外看了看,又不放心的在隔壁间看了一眼,因着不是饭时,两边都没有人。 “我们心里知道就可以了,此时还是不要再提。” 何安回来让东子去门外站着,对薛承嗣说。 其实他心里也苦,若是早几年皇帝不是那么重用官宦之时,以他的才干就是进入十六卫都不在话下。 “算了,这事儿不提了,”薛承嗣心里也明白,就算自己父亲位高权重也无法撼动崔总管分毫,谁让人家是皇帝的贴身内监呢?一句话皇帝可以当做是空穴来风,可是两句话呢?三句呢?加上崔总管执掌宫中所有内监宫女,若是所有人都如此说呢?如今对崔总管虽然不屑与同流合污,可是也面儿上也得敬着捧着。“要说这齐家也是,王兄救的是三小姐,如今却要许配五小姐。” 何安冷笑一声: “原还当齐允算个人物,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当日上下山的人虽然多,可是不是谁都认得齐家小姐的,加上两个人长得又像,放出风去就说王兄救得是五小姐,谁还敢说什么?” 想起齐家两位小姐穿用上那巨大的差别,薛承嗣嗤笑了一下: “他齐允打的好算盘。如此一来全了他家的名声,而且王兄才学不错,若王兄是个攀附权贵的,当会死心塌地跟着齐允了。” “人算不如天算。” 何安跟着摇了摇头。 不多时饭菜送了过来,两人略过此事不提,只是一直都是三人一起用饭,这会儿就他们两个了有些不大习惯。 结账仍旧是薛承嗣付的银子,何安也习惯了,更何况他也付不起那个钱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 *** 胸腹之间隐隐的痛,齐宝钗皱了皱眉头,耳边又响起了人欢喜的叫声: “醒了醒了!” 是谁?会为她醒来而欢喜?果子吗?不,这不是果子的声音,也不是自己儿女的声音。 自己是又死了吗?那么这是哪里? 齐宝钗缓缓睁开了眼睛,夕阳的余晖在窗上映照出金灿灿的光芒,格外的耀眼,一个穿着藕荷色衣衫的十来岁小丫头跳了进来,齐宝钗眯眼瞧了瞧,只觉得眼熟的紧,半响才想起来这丫头是绿萼。 绿萼刚才欢呼着出去,小心翼翼的端了药进来,见齐宝钗盯着自己一直瞧,便抿着唇笑,小心翼翼的将药吹得凉了,端到床边放到床头的小几上,弯腰去扶齐宝钗起来,入手的骨头咯的她的手心生疼,绿萼的鼻子有些酸,赶紧转过头去端了药给齐宝钗: “小姐喝药吧。” 齐宝钗张口想要说话,嗓子却痒的厉害,她掩口咳了几声,扯的胸肺疼的厉害,她努力平复呼吸,端了药一口气喝下,转目又看了一眼屋子,正是自己的院子,那么自己是醒了? “果子呢?” 一张口,她自己先吓了一跳,自己这嗓子是怎么了? 绿萼接过药碗放到一旁去,这样沙哑的声音她听了许多天了,拿了靠枕让齐宝钗靠着,她又去冲了一碗蜜水端过来: “小姐先润润喉吧,躺了这么些天嗓子也干了。” 绝口不提果子,这让齐宝钗心惊肉跳,她没去接水,撑起了身子直勾勾的看着绿萼: “果子呢!” 绿萼不自然的笑了笑: “果子姐姐好着呢。” “怎么会!你别骗我!” 齐宝钗伸出枯瘦的手死死的拉住绿萼的胳膊,话说的有些急切,声音不免高了几分带的嗓子又疼了起来。 看到她这么着急,绿萼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惋惜,她轻轻一拉齐宝钗的手,便将她来开了,毕竟还未康复,看着用尽了全力,其实也没多少子力气,她把水送到齐宝钗口边: “小姐先把蜜水喝了奴婢再告诉你。” 齐宝钗盯着绿萼,见她坚持,只得低头一口一口把水喝了。 绿萼将空碗放到一旁,拿帕子给齐宝钗擦了嘴,叹道: “果子姐姐比小姐好多了,小姐被老爷踹了一脚,这都昏迷了半个月了,一时醒一时睡的,还总是说梦话,小姐这嗓子就这么哑的。” “那果子呢?” 齐宝钗只关心这个,前世今生,果子都对她太好太好了,她几次差点儿丧命,差点儿被人欺负了都是果子打着齐府的名号为她出的头。 ------------ 第五十一章 闹厨房 谁不愿意跟个有情有义的主子?齐宝钗一睁眼就问果子让绿萼有些担忧的心定了下来,她原本还打算等着齐宝钗大好就请家里人想办法把她调到别处去的,一个庶女落得如今的境地,自己跟着身边还有什么前程? “小姐放心吧,”绿萼的声音不自觉的就柔了两分:“果子姐姐被打了十板子领回家去了,过了三天就下床了。这会儿当是可以在院子走了吧。” “恢复的这么快。”齐宝钗脸上有些欣喜有些放心,毕竟大病未愈,醒来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些累了,只是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天气又热,她全身都有些黏腻了,“给我烧些水来,我要沐浴。” “小姐要沐浴?” 绿萼有些为难。 齐宝钗这时才发现不对来,以前她屋子里不喜欢有太多人,不过外间也常有两个小丫头在做活,今儿个这一眼看过去不光外间没有对面花厅里面也没有人,外头更是静谧的厉害,素日里这个时间小丫头们都得了闲正是串门子的时候,外头便会格外的热闹,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怎么?不可以?” 齐宝钗的面色凝重起来,凝视着绿萼。 绿萼被这一眼盯的缩了一下脖子,准备好的安慰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自小姐受伤果子被打之后,院子里的人都找理由调走了,夫人也没再调人进来。咱们院子里的小厨房也停了,每日里要去大厨房拿饭菜。” 齐府每个院子里都有小厨房,每日里由大厨房将一日所需送过来,大厨房只负责府里下人以及正院的饭菜这样说来,齐宝钗如今的饭食是跟下人看齐了。 “这几日委屈你了吧。”齐宝钗上一世什么苦没吃过?即便吃糠咽菜她也能过的下去,只是绿萼从小在府里长大,老子娘都是有些体面的,这样的委屈当是从没受过的。“不如你也调走吧,我这里也不需要人伺候。” 齐宝钗神情有些落寞,单薄的身子往后一靠便埋进了大迎枕里。 绿萼扑通就给齐宝钗跪下了: “五小姐!奴婢既然留了下来,就会照顾小姐一辈子!跟随小姐一辈子!您放心,奴婢老子娘虽然不是张家的人,到底在这府里也有些根底,那些个人还欺负不到奴婢头上,若是奴婢走了,小姐不定会受怎样的气呢。小姐不是要沐浴吗?小姐病还没好,还是先擦身吧,小姐先休息一会儿,奴婢去烧水。” 绿萼也不给齐宝钗说话的机会,起身就跑了出去。 齐宝钗看着绿萼的背影,低头又看看自己枯瘦的手背,目光转向了窗外怔怔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绿萼才拎了一桶热水进来,服侍了齐宝钗擦洗了,又急匆匆去大厨房拿吃食去了。 看着面前的两个素到没有一点儿油水的饭菜,齐宝钗吸了吸鼻子,以前就是她院儿里看门的婆子吃的都比这个好。 绿萼看齐宝钗不动筷子,忙问: “小姐可是吃不惯?我去叫他们加个菜。” “不必了,”齐宝钗摇摇头,看向绿萼:“你的饭菜呢?” 绿萼面容一僵,强笑道: “奴婢吃过了。” 齐宝钗放下了筷子面色严肃的看着绿萼: “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了?这怕是你的饭菜吧?我的饭菜呢?” 绿萼瑟缩了一下,从一旁的食盒里端出一个碗来,也不知是谁吃剩下的米饭,绊了剩饭剩菜就这样端了过来,齐宝钗一把拉过绿萼抱着她就哭了起来。 “小姐不哭,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绿萼将手里的饭菜放到一旁,伸手拍着齐宝钗的背。 齐宝钗哭了一会儿抽噎着停了,她看着绿萼很认真很认真的说: “以后,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定要将欺负过我们的人踩在脚下!” “嗯!我相信小姐!” 绿萼笑了起来,虽然知道齐宝钗说的是大话,不过她还是点了头。 “那碗饭就不要吃了,这碗分你一半。” 齐宝钗说着就将那碗剩饭倒到食盒里,将自己碗里的饭拨出一半来递给绿萼,绿萼笑着接了,主仆两人就这么守着两盘蔫黄蔫黄的烫青菜吃了一顿饭。 翌日。 绿萼看着那稀的能看到碗底的粥气的浑身直哆嗦,她抖手就将碗往给她那饭的孙家的头上扔去: “你就给我们小姐吃这个!” 孙家的怎会让她扔到,她往旁边一躲,那白瓷大碗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之声,孙家的啧啧摇头道: “绿萼姑娘,可不能糟蹋粮食啊。你也看见了,厨房没吃的了。有稀粥喝就不错了,外头有多少人家吃不起饭呢。对了,这只碗一两银子,记得赔。” “一两!你怎么不去抢!” 绿萼恶狠狠的瞪着孙家的,这大厨房是夫人管辖的地方,里面全都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人手,自家老子娘在这里是丝毫插不进去手,她看看手里的粥,恨不得把这碗扣到孙家的头上。 “孙家的,跟她置什么气?桂花糕好了,赶紧给你家闺女拿几个回去。” 灶上有人叫孙家的,那刚刚掀开的大锅里面是雪白雪白的桂花糕,整个厨房的油烟味儿立时就被这桂花糕的香气充满了。 “哎!来了。” 孙家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往灶台那边走,绿萼猛地拉住她,指着那桂花糕厉声问道: “这不是吃的是什么!你家闺女是个什么东西,能和五小姐相比?!也配吃那桂花糕?!” “哟,我家姑娘不配,你就配了?” 孙家的觑了绿萼一眼拍掉她的手就往灶台走去,绿萼瞪着孙家的背影冲上去就把手里那碗稀粥扣到了孙家的头上: “你吃!你吃!我叫你吃个够!” “哎呦!打人啦!” 冷不丁的被一碗凉粥淋了个满头满脸,孙家的立时就叫了起来,同时转身抓住绿萼的手挥了巴掌就打了过去,绿萼人小,可是机灵的紧,岂能让她如意?顺手摸过一个东西就挡了上去,孙家的一掌将那样东西扇了出去,立时,浅黄的粉末飞的满屋子都是,满厨房的人都打起了喷嚏,却原来绿萼拽住了一罐子胡椒粉。 因着罐子是从这里飞出去的,却不是在这里洒下的,所以始作俑者的两人却没有收到任何影响,孙家的一巴掌拍到罐子上立时抱着手叫起了疼,绿萼听到大家的喷嚏声便知道自己打翻了什么,她拿出帕子捂在了脸上,一手拎着食盒趁乱就往灶台上冲。 ------------ 第五十二章 杜鹃 绿萼人小身子灵活,加上厨房里的人大都被胡椒粉呛的直咳嗽,没人有功夫理会她,她将灶里刚掀出来的桂花糕捡了十多个扔到食盒里,又掀开一旁的蒸笼也不顾烫的一连拿了七八个包子这才转身往外跑去。 孙家的抱着手眼看着绿萼将两个蒸笼扫荡了一遍,她想往里追,可是看着空中还在漂浮着的胡椒粉末犹豫了一下,这会儿工夫绿萼便拿了东西跑了回来,孙家的岂能放过她?一手就抓住了绿萼的领子将她拎了起来。 绿萼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偏生这个孙家的五大三粗的她也够不着,绿萼看着手中的食盒,眼睛一转,从里面抓起一个滚烫的包子小手在包子上使劲儿捏了一下,扭头便往孙家的脸上扔去,孙家的可是看着绿萼从蒸笼里拿出来的热气腾腾的包子,这么烫的包子扔到脸上还得了? 孙家的赶紧松了手,绿萼早有准备,落地稳稳的,立刻便往外跑去。 孙家的一手松开了绿萼,一手边去抓那只包子,不想包子早被绿萼给捏破了,她这么一抓,包子里面的肥腻的汁水飞溅开来。 “啊!” 孙家的惨叫一声,胖的跟白面馒头似的脸上立时气了数个小红疙瘩。 自己脸上什么样子,孙家的是看不到,可是手上却是立时便起了四五个水泡,孙家的看着绿萼那娇小的背影哀嚎一声拔腿就追。 大厨房位于二门东边的角落里,那边有一条私巷,私巷有两个角门,一个位于齐府后花园中,那处角门开在后街上,街上住的是齐府的下人并周围几户人家的下人,一处便开在大厨房这边,方便外头运送柴米油盐以及泔水等物。 齐宝钗的院子在大厨房的西北边,比较远,绿萼那小身板儿怎么跑得过孙家的?没多远绿萼便被抓住了。 “你个小蹄子!我叫你跑!你不就仗着有个管事的老子娘吗?你老子娘在南边儿,怎么能顾得上你?看我不打死你!” 孙家的一边骂一边张开蒲扇似的大手往绿萼脸上招呼,这一巴掌下去,绿萼的牙非得掉几颗不可。 “木姨娘救命!” 绿萼突然尖叫了一声,孙家的愣了一下,她是夫人的陪嫁,可以不把苏姨娘,崔姨娘,田姨娘放在眼里,可是不能不把木姨娘放在眼里,这个木姨娘可是有些本事的人,这么一迟疑的功夫,绿萼便滑溜儿的挣脱了孙家的掌控继续往前跑去。 孙家的看了一圈儿没看到木姨娘的人影,便知道被这个小蹄子给耍了,她磨着牙几步追上绿萼揪着她的领子将她拎起来: “你敢耍我!” 孙家的大手又扬了起来,绿萼紧闭上双眼惊恐的大叫: “木姨娘救命!” “刚才就用过了这招了,你以为还有用吗?!” 孙家的狞笑着将手挥了下去。 “住手!” 一声清丽的叱喝让孙家的彻底呆住了,手一松,绿萼便掉了下去。 “哎呦……” 毫无准备的绿萼被摔倒在地上,她好不容易抢回来的桂花糕和包子也撒了一地,绿萼不顾身上的伤,爬起来就去捡桂花糕,可是那香软白腻的桂花糕上沾满了泥土,她看着这些已然不能吃的桂花糕便哭了起来。 木姨娘看了孙家的一眼,不怒自威,孙家的嘴唇诺诺了两下什么都没说便屈膝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看看绿萼,再看看已经跑的没影儿了的孙家的,木姨娘怎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叹了一口气,走到绿萼身边弯腰拉起她的手,道: “你是个聪明的,知道跑到我这里来,怎么就不知道到我院子里拿吃的呢?” 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绿萼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了,齐宝钗的院子在大厨房的西北边儿,绿萼却是往东北边儿跑了,木姨娘惯是个心软的,定不会看着她被打,若是运气好了,可以求木姨娘在老爷跟前帮五小姐说句好话解除当前的困境,起码,吃用上头不要再亏了才好。 看着绿萼的样子,木姨娘笑了笑: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灵韵,去把这边收拾了,灵芝,回院子里带些吃食,我去五小姐院子里瞧瞧。” “是。” 灵韵灵芝两个领命去了。灵韵是个大丫头,收拾这些东西的事情轮不到她坐,转头吩咐了小丫头去做,她仍旧跟在木姨娘的身后。 木姨娘松开了绿萼的手,笑道: “快把眼泪擦擦。” “哎!” 确定了木姨娘会插手此事,绿萼转涕为笑,看的木姨娘也跟着笑了起来。 绿萼擦了擦脸,在前头带路一行人去了齐宝钗的院子。 齐宝钗是个喜欢热闹的,她院子里的丫头们吱吱喳喳的常常人没走到院子便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了,便是薛姨娘去世之后齐宝钗约束了下头的人不要再大声喧哗,可是院子里还是比别的地方热闹一些。 木姨娘看着满院子的萧条景象一时间回不过神来,上一次踏入这里是在什么时候?大概半年前还是一年前?这里热热闹闹的,一进门的两个婆子有说有笑的,两侧的回廊下会有小丫头们拿着针线篮子做针线,中间的空地上还会有小丫头踢毽子跳房子。正屋的回廊下挂了几个鸟笼子,鸟儿婉转啼叫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 院子里的东北角上一丛绿竹郁郁葱葱,西南角上有一株梨树,满树梨花开的时候坐在梨树下品茗最是惬意不过。 如今呢? 那竹子没人打理仍旧繁茂的厉害,只是下面的草已然有一尺高了,梨树下的白瓷桌凳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梨树的叶子和着竹叶落了满院子。 鸟叫声呢? 也有,不过是树上落了不知名的鸟儿在这里啼叫着,木姨娘抬头看去,清晨的阳光穿过满树枝叶映照着树上的一只杜鹃扑棱着翅膀叫的欢快。 木姨娘不禁皱起了眉头转头吩咐道: “来人,将鸟儿赶走。” “是。” 灵韵屈膝应了,亲自进去院子里寻了跟晾衣服用的长竹竿来在树枝上敲了几下。 杜鹃不甘心的鸣叫了两声扇了翅膀飞了。 ------------ 第五十三章 欺人太甚 齐宝钗怔怔的望着帐子顶,自己怎么就落到了如今的境地了呢?这算是什么?身陷险地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自己如今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用? 她抬手看着自己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与经脉,再这样下去不用齐柳氏动手她自己便会死掉了吧?死,如今与她来说并不可怕。 对呀,死都不怕了她还怕什么? 齐宝钗忽然就笑了起来,那么便置之死地而后生便是了! 想通了,齐宝钗的心情便好了起来,不管现在那些人怎样对她,忍着就是了,只要给她瞅准了机会,定要一击必中的将她们打的永世不能翻身! 有些口渴,齐宝钗撑起了身子去端床头小几上的茶碗,左手按在了床板上,一线画面闪过脑海,这让齐宝钗惊了一跳,她连忙缩回了手,身子悬空的她差点儿摔下床去,右手连忙抓住了床架子,又是一丝画面闪过。 她看到了什么? 绿萼倦及的靠在床架子上头一点一点的睡着了。 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齐宝钗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是怎么回事! 寂静的院子里传来鸟儿尖锐的鸣叫,齐宝钗回过神来听到木姨娘的声音: “再去看看树上有没有鸟窝,一并捅了,五小姐这里需要安静。” 接着便是杂乱的忙碌之声,然后门咿呀被人推开,齐宝钗连忙坐正了,将双手掩在了被子底下,她转过头往门口看去,青布门帘被人从外头掀起,一身素衣素服的木姨娘站在门口看到齐宝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床前。 “你这是怎么了?” 齐宝钗整个人陷进了青色的大引枕里,深深的青色越发显得她白如纸,瘦如柴,木姨娘伸手摸着齐宝钗的肩膀,单薄的衣衫下,触手全是硬硬的骨头。 齐宝钗怯生生的笑笑: “不过是病了而已。” 木姨娘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绿萼搬来了绣墩请木姨娘坐下,她转头又打量了屋子一眼,不放心道: “你这里怎么就绿萼一个人了?这里里外外的许多事情要做,她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改日我让夫人再拨几个人过来服侍你。” 齐柳氏肯出人吗? 齐宝钗转目看了一下绿萼,见她圆润的脸颊如今也消瘦了起来,听到木姨娘说要添人手眼睛也都亮了几分,便点了头: “有劳木姨娘了。” “说什么傻话,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木姨娘看看这简陋的屋子一时间欲言又止。 齐宝钗跟着木姨娘的目光转目看去,这越看她越是心惊,这屋子里的摆设竟然全都换了! 原来梳妆台上是一面琉璃镜子,照的人毫发毕现很是难得,府里统共也就五面,夫人齐柳氏一面,三个嫡出小姐一面,木姨娘一面,自己的生母薛姨娘一面,不过薛姨娘疼她,将那面楠木瑞兽琉璃镜奁给了她。 如今这放在妆台上的却是乌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木材做的镜奁,上头是瑞兽葡萄纹的铜镜,那镜奁下头不过两个抽屉此时抽屉紧闭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首饰,那个琉璃镜奁可是有三个抽屉的,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薛姨娘留给她的首饰,虽然不是很华贵,但胜在精巧,更有几个累丝嵌宝石的分心与掩鬓格外的漂亮值钱。 另外还有几件纯金的簪子与镯子她仔细的收了起来,以备日后急用。想到这里,齐宝钗急忙转头望墙角的箱笼看去,两个大樟木箱子结结实实的摞在墙角里,旁边的衣柜门半掩着,露出了里面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只是那衣服少了许多。 以往她也是有满满一柜子衣服的! 齐宝钗抬头看向绿萼: “发生了什么事儿?” 绿萼眼圈儿一红,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她的眼泪巴巴的往下掉: “小姐那日被老爷踹了一脚便昏迷不醒,初时几日还好,过了没两天屋子里便陆续不见了许多东西,奴婢问过人了,不是说丢了便是说被人借去了,奴婢去要却又说根本没见过那东西。那一日果子姐姐唤奴婢去她家去,等回来了,屋子里的东西都被人给抢光了,就连小姐的衣服也没了大半。” 绿萼每说一句,齐宝钗便气的抖一抖,木姨娘也是满脸的震惊: “她们竟然敢如此做!绿萼!你说说都丢了些什么!” 绿萼抹了一把眼泪,道:“屋子里的摆设这都是在明面儿的账上的,除了这些还有姨娘留给小姐的妆奁匣子并里面的金银首饰,最值钱的是两个累金丝嵌宝石分心,白玉嵌翡翠碧玺花簪,金镶珠翠耳坠,珠翠珊瑚手串两串,银镀金嵌珠宝点翠花钿一对,白玉飞天掩鬓一对。”绿萼看了一眼嘴唇不住发抖的齐宝钗一眼,咬了咬牙,又道:“还有上好的狐皮两张,姨娘留给小姐预备绣嫁衣的大红遍地金宫锻一匹,白狐披风一件。其他的衣服但凡是值点儿银子的都被人给抢走了!” 听到最后,齐宝钗连斗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喉头有什么堵在了那里一口气是出不去进不来的。 这些东西,都是姨娘为她攒了一辈子的,姨娘常常搂着她戏言这都是给她做嫁妆的东西。 姨娘过世的这段时日她不是不伤心不是不难过,只是再怎么伤心难过齐柳氏那边总是要强打起精神来应对的,每每思念姨娘之际她便会拿出那些首饰来一一看过,抚摸过,是以很多东西都留在了明面上,只是那点翠的花钿,白玉飞天掩鬓还有白玉嵌翡翠碧玺花簪都是娇贵的东西,她都好生的收了起来,怎么也被人给翻走了? 那么那几件赤金的首饰呢?那可是姨娘留给她的压箱底儿的东西!姨娘千叮咛万嘱咐的,不到万不得已那赤金的首饰千万不能拿出去变卖!那些东西在,带出去便是一个人的脸面,是她姨娘的骄傲! 这些衣衫首饰都是姨娘一辈子的心血! “齐柳氏!你欺人太甚!” 齐宝钗双目赤红,抖着细弱的肩膀咬牙说出这句话张口便喷出一口黑血来,整个人往后软软倒下去。 ------------ 第五十四章 寻找机会 时光荏苒。 转眼已是三年过去,齐府内宅西北边儿一处偏僻的院子里一名妙龄少女正坐在满树梨花之下看书。 已经十二岁的绿萼出落得亭亭玉立,如今这院子里也就绿萼和一个看门的促使婆子两个,院子有些大,两个人打扫不过来,便索性将东西厢房锁了,倒座儿除了门房那边其他的屋子也都锁了起来。 这个院子是没有后罩房的,是以绿萼便住在了齐宝钗的屋子里。 “小姐,该吃药了。” 绿萼端了药放在石桌上,满桌子的白梨花上放了一个黑漆漆的药碗忒煞风景。 少女抬起头来,尖尖的下巴杏核大眼,都说女大十八变,如今不过过了三年,齐宝钗已然改了样貌,原本清秀的容貌如今多了几分清丽,一身月白衣衫的她让人不敢直视。 齐宝钗放下手中的《大周律》看着那药碗叹了口气。 绿萼将书收了,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纸包来: “这是今儿个薛公子送来的姜糖,小姐把药喝了,奴婢便把这糖给小姐吃。” 金黄的姜糖诱的人口水直流,齐宝钗绯红了脸颊端起药来一饮而尽,绿萼赶紧捻起一颗姜糖来送到齐宝钗嘴边,齐宝钗张口含了,眼巴巴的瞅着剩下的几颗姜糖,绿萼赶紧收起来,嗔道: “薛公子吩咐了,吃药的时候才给你吃一颗的。” 齐宝钗嗔怪的瞪了她一眼,等着口里的姜糖化了,咽了,从口里甜到心里,她才道: “到底谁是你的主子?净帮着别人说话。” 原本,他们的交集在三年前就应该断了的。 齐柳氏打的好主意,对外宣称王安平救的是齐宝钗,要将齐宝钗许配给王安平为妻,王安平没能如她的愿答应下来,反而是齐宝钏吵嚷出来说王安平救的是她自己,而不是齐五小姐,气的齐柳氏整整一个月没跟齐宝钏说话。 这样的风声传出来,原本要上门提亲的许多人都犹豫了起来。 原本齐宝钏为人所救,不得已跟男子有了肌肤之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真的看上齐宝钏这个人的人家自是不会在意,偏生齐宝钏没头没脑的站出来嚷嚷开来,偏生齐柳氏对外说的王安平救的是齐五小姐。 如今齐宝钏一嚷嚷出来便成了跟妹子争相公,被视为不义;将母亲欲掩盖的事实讲出来,又驳了母亲的脸面,被视为不孝。 如此不义不孝之辈还有谁家肯要? 至少京里那些个王公贵族们对齐宝钏是瞧不上眼了,如今带累的齐宝钗和齐宝钿也乏人问津。 十三岁,说亲早的人家便准备嫁女儿了,说亲晚的也开始备嫁妆了,可是齐府的三位适龄小姐却是没有媒人上门,真是愁煞了齐柳氏。 齐宝钗对如今的情形却是很满意。 当年王安平拒婚,又因着她的伤是因为齐宝钏将字帖送给王安平,而王安平没及时换回来之故,身为王安平至交好友的薛承嗣觉得自己当初没有押着王安平过来送还字帖以致齐宝钗差点儿殒命颇为愧疚,更兼之齐允将字帖要到手后直接将字帖交到了他的手里,更是让他觉得就是因自己之故才让齐宝钗受了此等苦楚,是以三年前听闻齐宝钗病危,他亲自找来了御医进府给齐宝钗诊脉,将她的一条命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这命虽然捡回来了,只是御医说要好好调养,补品什么的齐柳氏是不会给齐宝钗的了,不过这药却是不敢缺的。这调养了三年身子是见好了,只是葵水却迟迟没来。 托了薛承嗣的福,那位御医这三年间每个月便会过来请一次脉,知道数月前的最后一次请脉,御医说葵水迟迟未到便是伤了身子的缘故,换了方子调养,至于说什么时候会好,却是不知了。 三年来,在齐宝钗的刻意之下,薛承嗣和她私下里保持了联系,只因薛承嗣若是直接通过齐柳氏那边,任何东西是都送不到她手上的,一来二去的,薛承嗣便会派人送到木姨娘手里,由绿萼从木姨娘那边取过来。 再后来,时日久了,绿萼便等着每逢去给齐宝钗抓药的时候在药铺里跟薛承嗣或者他的小厮见上一面将东西拿过来。 其实也不是多么贵重的物件,大多数时候是一些吃食补品,难得的是这份心。 绿萼将东西收好了,看了一眼天色,笑道: “薛公子对小姐也算是有心了。前年薛公子的未婚妻病逝,去岁便有媒人陆续登门为薛公子说亲,薛公子都没有点头,照奴婢看,薛公子这是在等小姐呢。” 薛承嗣定亲是在她受伤后的几个月,未婚妻是安南都护府节度使宁大人的嫡长女。宁大人是镇北侯的嫡次子,能够有如今的成就却和镇北侯没有什么关系,镇北侯治家严谨,不说嫡次子,便是世子爷当年也是丢到军中历练的。 这宁大人紧跟在长兄身后去了军营如今的成就都是宁大人一拳一脚打拼出来的,是以宁家和薛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若是说的更为确切一些,这薛家也算是高攀了宁家。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刚刚定了亲,宁大人的嫡长女便患病去世了。这边人一死,那边就有人去薛家说亲,只是薛承嗣有情有义,宁愿为未婚妻守上一年。 待一年过后,这去薛家说亲的媒人更是将薛家的门槛都踏破了。 是啊,还没过门呢,薛承嗣便要给死去的未婚妻守孝一年,这是多么有情有义的男子,若是嫁给这样的男子还不掉进蜜罐里去? 齐宝钗看着满院子的梨花怔怔的出神,那样的一个男子,自己能够匹配的上吗?自己这样只能靠着绿萼传递几句只言片语连面都见不上,可以栓得住他的心吗? 而且武穆侯那样的人家…… 齐宝钗想着心里便一热,那样的人家,嫁过去肯定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日后再也不用为吃穿用度操心了。 她撩起鬓边垂下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的问: “去打听一下,夫人最近有什么安排。” 绿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欢喜的应了转身跑了出去。 去岁,齐柳氏还不算着急,到了今年春节,她便开始急急的为齐宝钏相看人家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 第五十五章 时局 这三年来齐宝钗跟在木姨娘身边居移气养移体,着实练出了几分沉稳的气度来,绿萼出去后她将石桌上的东西收了径自回屋去了。 花厅里,原本靠窗的罗汉床挪了开去,换了一副绣架,如今上面绷着一副富贵花开图,艳丽的牡丹徐徐开放那沁人心脾的香气似是就在眼前。 如今这幅牡丹图只剩下半片叶子就绣完了,齐宝钗去卧房开了柜子,将身上月白缠枝蔷薇广袖长衫脱了,换了件牙黄褙子,去净房里的木桶里舀了一瓢凉水细细的把手洗了,又拿了手油抹了。 一切收拾停当,齐宝钗到了花厅,在花厅与中堂相隔的百宝阁上取了白玉云纹香炉,燃了一株香放到绣架旁边。 然后才端坐在绣架旁仔细端详了一番牡丹图后拿起线来开始分线,而后穿针引线,在下针的那一刻,一副飞针走线的画面从眼前闪过,是自己今日绣花时的景象,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幅画面便没了。 耳边又传来院子外头路过的丫头婆子的吱吱喳喳声,齐宝钗定了定神,平心静气的下了第一针。 太阳逐渐西斜,橘色的余晖洒在庭院里,为一院子的梨白添了一抹亮色,屋子里此时却是有些发暗了,齐宝钗看了一眼快燃尽的香,又看看只差了寥寥数针的绣品,不得不将针抽了出来。 木姨娘说过,光线不好的时候便不要绣了,夜里燃了灯,容易将线的眼色看偏了,天色暗了,绣花又伤眼睛。 齐宝钗起身去了隔壁的耳房,如今她院子里的小厨房形同虚设,索性就停了,只将耳房劈了出来燃了两只小炉子烧水用。 炭火她如今是买不起,大厨房也不会供应过来,只有从外面买一种黑乌乌的石碳来用,这种东西不如炭容易点燃,却是比炭火烧的长久,一路子石炭闷上了,一天下来可以烧伤两铜壶的水,若是烧的旺了,不到一刻钟便可以烧两壶水。 只是有一点不好,便是味儿太大了些,闻的久了便会头晕,是以耳房的门窗常年开着,便是隆冬腊月,她也不敢在屋子里烧石炭。幸而有木姨娘送来的炭,夜里点上一盆和绿萼两个挤到床上倒也不是太难捱。 沏上一壶茶,又拿了一口小锅添了水在火上做了,齐宝钗挽起袖子从一旁的壁橱里拿出一个小坛子出来,抓了两把小米用大白瓷碗盛了,就着门后大缸里舀上一点儿水淘了米,将米下锅,盖上盖子,再拿了扇子将炉子扇的旺了。 齐宝钗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样冲出来的茶到底没有功夫茶好喝一些,用上山里的山泉水,上等的果木炭,红泥小炉子,紫砂茶壶,再配上几盏细瓷茶杯,用上上等的茶叶,选茶,洗茶,泡茶…… 这两年她在木姨娘身边学的东西着实多,她也明白了为何齐允愿意去木姨娘那里,因为她那格外的安宁,让人从心底里感觉到舒坦。 只是可惜,木姨娘无子。 齐宝钗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绿萼从外头进来便听到这一声叹,不禁笑道: “小姐叹什么呢?” 绿萼挽了袖子,去门后水缸旁边的铜盆里就着淘米水洗了手,然后去掀开炉子上的锅盖瞅了一眼,见水开了,拿了蒸笼来从壁橱里拿了两个馒头放到锅上,盖了盖子,转头又问: “小姐吃些什么?” 齐宝钗看了一眼壁橱,道: “还有中午剩下的青菜,再将昨日买的酱菜盛一碟子也就够了。” “唉。”绿萼应了,转头去收拾,刚才的问题也就忘到了脑子后面,倒是说起了打听来的消息:“去岁四皇子病逝,五皇子六皇子生母出身卑微,七皇子……贵妃娘娘母家又跟崔总管不对付为皇帝所不喜,如今崔总管撺掇着要给皇帝大选呢。” 皇帝如今才四十多岁,正当壮年,只是常年荒/淫无度掏空了身子,五皇子六皇子的生母便是相貌艳丽的宫女,时下宫女都是宫里买的各地贫寒女子,终其一生不得出宫,若是有幸被皇帝临幸诞下皇儿,也不过得一个美人儿的名分,连正八品的采女都捞不着,若是真的被皇帝宠的过了,宫女升妃子,位最高不过五品才人。 至于宫女所出的儿子想当太子?那根本就不在历任皇帝的考量范围内。 如今的皇帝虽是壮年,可是这皇后在后/宫倾轧之下已然换了四人了,直到四年前的慧懿皇后过世,宫里便再也没立过皇后,如今宫中位分最高的便是贵妃元妃。 元妃育有一子,年八岁,元妃娘娘聪慧过人,十七入宫如今已十年,在这十年里,皇后便换了两个,她却是步步高升,走到贵妃位置之后便止步不前。便是在慧懿皇后过世后元妃有机会登上后位也被她给拒绝了。 在后/宫如此倾轧之下元妃能够保持圣宠不衰,便是如今崔总管当宠,元妃也可保持自己的地位不动摇,可见元妃的聪敏过人。 只是可惜,这样聪明的一个人却生了一个那样的儿子。 齐宝钗垂了眼看着茶盏里碧绿的茶水。 齐宝钗是活过一世的人,别的不知道,可是她却是知道这个贵妃日后却是太后,七皇子也不是个痴儿。 如今皇帝大选…… 齐宝钗板着手指头算了算年份,她今年十三,皇帝薨逝是她出嫁第二年,也就是十六岁,如今算来还有三年。三年的功夫,就算有幸得了圣宠生了儿子,还不是抱着幼子守着冷宫过日子? “如今消息可是传出来了?” 齐宝钗想了想问。 绿萼摇头: “这是奴婢从三小姐身边的香香那儿打听出来的,香香说了,这是夫人告诉三小姐的,让三小姐消停点儿。如今这只是老爷费心从宫里打探出来的消息,若是等着事情尘埃落定了,这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的适龄未嫁女子便都要进宫入选。平民百姓家的也就罢了,像三小姐那样的相貌,是一准儿中选的。若是在圣旨下来之前三小姐还没嫁人,可就要进宫了。” 绿萼话语里有些急切,她殷殷的看着齐宝钗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奴婢……”她咬了咬牙,道:“要不要奴婢跟薛公子说让他上门提亲?” ------------ 第五十六章 谋划 在那一瞬间,齐宝钗脸上闪过了欣喜惶恐期盼等等表情,只是到了最后,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薛公子如何想的。” “能如何想?”绿萼急切起来,若真的大选了,依着自家小姐如今的相貌,定会进宫的!自家小姐进宫定要带一个丫头去,深宫寂寂,小姐身边又怎么能每个可信任的人?可是绿萼不想进宫!就算此事由女子来提不慎妥当,只是她是个丫头,就算薛公子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三年了!薛公子的心意您还看不出来吗?明日奴婢就去跟薛公子说!” 齐宝钗张了张口,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心如擂鼓,若是他不答应又当如何? 用过了晚饭,主仆二人回到正房,偌大的屋子只点了一支蜡烛,她们两个一个倚在花厅的罗汉床上看书,一个做活。 绿萼绣了一半,抬头看着那幅牡丹图,欣喜道: “这牡丹图明日便绣好了,让奴婢一并拿出去吧。” 齐宝钗眼中闪过一丝不舍,放下书来走到绣架旁边,看看自己没有洗过的手,到底是没摸上去: “绣了几个月了,真是有些舍不得。” 绿萼快步走到齐宝钗身边,笑道: “有什么舍不舍得的,这是小姐绣的,日后想要,再绣就是了,这可是辅国将军夫人要的绣品呢,整整五十两银子!” 提到银子,齐宝钗的脸上才有了一些光彩。三年前她院子里的下人们将她的东西哄抢一空,纵然有木姨娘出面也不过讨回了两张皮子并银镀金嵌珠宝点翠花一对,白玉飞天掩鬓一对。其它的东西却被人送到了当铺当了死当,再也找不回来了。 齐宝钗咬了咬牙,剩下的那些东西定是被齐柳氏收了起来!说什么送到当铺!那么好的东西她舍得吗?! 绿萼看着牡丹图似是想起了什么,对着齐宝钗又笑道: “小姐,你说,这个何公子又是什么想法?三年来薛公子帮助咱们也就算了,毕竟小姐也是因着老爷要将字帖送给薛公子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可是何公子帮着小姐是为了什么呢?” 那一记窝心脚之后,薛承嗣和王安平何安三人便到了齐府,那时齐允是怎么说的来着? “老夫本有张旭怀素等人临的王羲之《丧乱帖》和《快雪时晴帖》两本孤本要送与武穆侯,却被这个丫头给弄丢了……” 仿佛如此为了两本字帖踹了她是理所应当,她,齐宝钗,齐府的五小姐,丞相齐允的女儿,还不如两本字帖! 当年若不是有木姨娘在,她只怕早就跟薛姨娘团聚去了吧? 眼见着齐宝钗神思恍惚起来,绿萼便知她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她连忙说道: “这三年来何公子可是帮着小姐赚了不少银子呢,小姐也不能谢谢何公子。” 齐宝钗回过神来,看着绿萼嗔道: “什么谢谢他?他这些年从咱们这里赚走的银子也不少,你以为这一幅牡丹图只要五十两银子吗?几年前我跟夫人出去过,在锦绣堂看到过一副牡丹图,不是我自夸,那绣的还没有我这个好呢,便要价七十两,这一次,何公子少说也能从中赚上二十两银子,真真是个奸商!” 绿萼干笑两声,道: “何公子也算是帮了我们。” 之后便回去绣花去了,这事儿不再提起。只是齐宝钗虽然恼何安从中赚的太多,不过内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若不是他从中牵线,这三年里,她也不会有银子在自己院子里开小灶,也不会有银子买补品调养身子,更不会给自己攒下了两百多两的私房,更不会有银子让果子在外头为自己奔波。 果子被齐允打了一顿赶回家去之后便一心一意的查找当年大小张姨娘的事故,只是隔的时间太久了些,很多线索都断了,果子便一直在外奔波,也是如此让果子觅得了良缘,认识了巡城的一个小吏,虽然官职小,可是对果子的出身并不在意,之后张家当家的出面给果子一家赎了身,在外头买了房子,今年五月间便要出嫁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起来,齐宝钗便将最后几针绣完了,收拾了绣品让绿萼带出去给何安,这些日子除了绣这幅富贵花开牡丹图,她还绣了几个样式新奇的荷包,绿萼也打了有些络子,绣了帕子拿出去卖,纵然不值几个钱,也可以攒下一些私房银子。 临出门前,齐宝钗突然想到了什么,让绿萼出去买几匹颜色鲜艳一些的料子,并定一套银嵌宝石的头面: “头面拿去给果子添箱,料子,再过几个月便除服了,做几件颜色鲜亮一些的衣裳,对了,素色的宋锦也买两匹回来。” “是。” 虽然不知齐宝钗突然要这么多衣服做什么绿萼还是应了,带着东西从后花园的角门出去了。 因着是早上,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忙着,后门那边也换了守门的婆子。 绿萼一路过去谁也没注意她,到了后门跟守门的婆子打了声招呼便也就出去了。 木姨娘曾与这个婆子有恩,加上现在齐柳氏对齐宝钗这边不管不顾的,这木姨娘跟这个婆子打了声招呼,让她放绿萼进出方便,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绿萼每月出去个几次。 齐宝钗送走了绿萼,绣活也做完了,一时间无事便去睡了个回笼觉,等中午醒了,就着剩下了早饭用了,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好了。 这几日齐允也不知怎么了,常常住在木姨娘那边,齐宝钗心中憎恨齐允,而齐允又埋怨齐宝钗不懂事,不到两个月便将这个女儿丢到脑后去了,之后几年见到齐宝钗也权当看不见,齐宝钗索性就避开了齐允。 齐柳氏那边的晨昏定省也以她身子不好为由免了。 思来想去,齐宝钗忽然便想去后花园里转一转,这个时间正是主子们午睡丫头们偷闲的时候。 中堂和卧房的隔断与花厅那边一样是百宝阁的样式,齐宝钗将它当做了书架,上面放满了这几年从外头淘换的书,她随手捡了一本《九章算术》往 而去。 ------------ 第五十七章 私语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风拂过脸上带着些许的暖意,齐宝钗却是紧了紧衣服,有些后悔穿了褙子出来,应当穿一件长衫的。 只是已然走到了后花园,再回去也是来回奔波,她的身子怕是吃不消,齐宝钗叹口气,本想着坐在凉亭上赏赏花园子里的花的,现在却只能找一处背风的地方了。 竹林的旁边是一丛栀子花,如今还不到开花的时候,只是这栀子郁郁葱葱的长得格外的高壮,齐宝钗站在栀子树丛旁转目一望,不远处是凉亭和假山并七八株开的摇弋生姿的樱花树。樱花对面是一大片的杜鹃,杜鹃花田旁边却是枝繁叶茂的玫瑰,如今玫瑰还没到开的时候,那绿叶却是翻着长的很是喜人。 齐府里还有一处桃林,就在樱花树的后面,淡粉的桃花和着红粉的樱花,一阵风吹过,漫天花雨分外美丽。 齐宝钗看着看着,不由的痴了,脚步一转便往樱花林而去。 才走了几步,齐宝钗的头上身上便落满了樱花,她再往前走,耳朵一动,连忙躲在了一株樱花树后,探了头往里看。 之间桃花纷飞间两个身穿浅绿褙子梳着丫髻的丫头在桃林里抱着什么东西头挨着头的说话。 “听说后天夫人要带着三小姐四小姐去庆元侯府赏花,清苑姐姐会去吗?” “自然要去的!不然谁贴身服侍小姐?” 其中一个扬了头,骄傲的说。 齐宝钗听了出来,那是四姐姐齐宝钿身边的大丫头清苑另一个却是针线房的一个小丫头了,她只见过几次面却叫不上名字,应该是这三年间新来的。 “清苑姐姐,那庆元侯府是不是比我们府里都大?” “那是自然,”清苑的语气特别的与有荣焉,似乎这庆元侯府就是她家一样:“庆元侯!那可是王公贵族,园子肯定比咱们家大的多!” “真的?!咱们这可已经是五进的大院子了!庆元侯府再大,要几进院子啊?” 清苑嗤笑一声,道: “这院子也是分大小的,你看看,五小姐那也是个二进的院子,可是能和三小姐那二进的小院子相比吗?” 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齐宝钗皱了下眉头,不过也不能不承认这清苑说的也对,自己那院子几步就走完了,说是个二进的院子,其实还没外院待客的一进院子大。齐宝钏那边的院子可是顶自己这边一个半呢! 不过这齐宝钿住的院子可是跟自己的院子一样大的,怎么就拿自己院子打比方? “五小姐?谁是五小姐?我怎么没见过?” “你许是见过,也许忘记了,总之,你记住了,这府里啊,有出嫁的大姑奶奶,二姑奶奶,三小姐,四小姐,六小姐,五小姐么,你平常也见不着,不用放在心上。” “对了,咱们大姑奶奶嫁的那么远,二姑奶奶嫁的近一些,可是听人说最近二姑奶奶过的也就那样,你说,夫人会给三小姐四小姐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清苑轻咦一声,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个丫头迟疑了一下,道: “我听人说,这大姑奶奶二姑奶奶出嫁的时候都带走了好几个陪嫁丫头。我是想着……” 清苑切了一声,道: “你还想着跟着陪嫁?你呀,趁早歇歇你这心思吧。夫人可是打算给三小姐挑一家高门大户,凭着三小姐的容貌,怎么也能够笼络住姑爷的心。这陪嫁的丫头断断不会从外头挑,肯定是府里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咱们府里,陪着三小姐出嫁了,日后当了通房,提了姨娘,因着家里人都在咱们府里,谁也不敢翻了天去。你是从外头买的,日后若是有二心,可怎么办?” “我怎么会有二心?”那个丫头急了,急赤白脸的就吼了起来:“再说了,我也没说要,要当姨娘啊!” 清苑拉了丫头坐下,呷了下,道: “我也就是打个比方,这府里的外头买来的丫头多着呢,可不止你一个,跟你一样抱着这个心思的也不在少数,你敢保证你没那个心思,你敢保证别人没有吗?” 丫头被清苑问的是哑口无声,呐呐几声,道: “那么四小姐呢?” 清苑警惕起来: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丫头似是哭了,抽噎着道: “我是南方人,自小被拐子拐来的,很多事儿都忘记了,就记得是南越人,若是府里哪位小姐嫁去南边儿了,我便想着当个陪嫁丫头,到了南边儿好找家里人……” 怎么越扯越远了?她还想听一听庆元侯府是怎么回事儿呢。 齐宝钗心里着急,偏生那边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清苑在一旁劝着,她又站了一会儿,一阵小风吹过,她鼻子一痒,赶紧就捂住了嘴巴,可还是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声音虽小,却惊动了里面的人: “谁!” 齐宝钗不想让人看见,拔腿就跑,跑到栀子那边儿背着风躲了起来,等了半天也没听到脚步声,这会儿她又不能出去,万一让人瞧见了,这清苑也可以打听出来。她便只能抱着书蹲在了栀子丛下。 翻开书来,她渐渐看的入了迷,腿麻了,酸了,便换个姿势,肩膀疼了,腾出手来揉一揉也就过去了,遇到几个不明白的地方,她随手折了根栀子花枝下来在地上写写画画。 直到天色渐暗,齐宝钗又不觉的打了个喷嚏,一丝明亮的丝线垂在了鼻子底下,她这才恍然醒过神来,自己在这里呆的太久了。 拿了帕子擦了鼻涕,齐宝钗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一时间有些头晕,她只得蹲下,原本不动还好些,现在一动立刻从脚底板窜起了一股子酸麻之感,这股酸麻眨眼即逝,紧跟着无数条蚂蚁爬上了腿,嗜咬着腿里的血肉。 齐宝钗咬紧了唇皱着眉头弯着腰一动不敢动,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只得再次缓缓起身,然后一步一挪的走到一旁的假山旁靠着假山虚虚抬起一只脚来活动活动,这只脚好受了许多,可是另一只脚的麻痒仍旧直直的钻进了心里。 “谁在那里?” 因着刚才的专注,齐宝钗摒弃了耳力,这会儿有人走到附近竟然没有发觉,她连忙想着要听到附近的声音,耳边一时间又热闹起来。 ------------ 第五十八章 诗会 一角云雀散花锦衣摆从假山那一头飘了过来,齐宝钗抬目看去,展颜一笑: “翠儿。” 看到齐宝钗,小翠面色微微一变,却还是换上了笑脸,打量了站姿怪异的齐宝钗一眼,屈膝见礼: “五小姐,五小姐怎么在这里?绿萼呢?她怎么不贴身伺候着?真是越来越会躲懒了。” 齐宝钗收回了悬在外面的脚,轻轻的把另一只脚踮起以脚尖为轴转了转: “腿有些麻了。三姐姐呢?” “我在这里。” 齐宝钏从小路上走了过来,她穿着印花描金绢纱及膝马甲,鹅黄绣绶带鸟褙子,一抹杨柳绿裙子隐在了绶带鸟之下,浅淡的衣色却不失华贵。 看着这一身衣服,齐宝钗垂了眉,收了脚,将身上的宋锦褙子紧了紧对着齐宝钏屈膝道: “三姐姐。” “快起来,你身子可是大好了?”齐宝钏连忙上前抓住了齐宝钗的手,一叠声儿的问:“我可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你都在忙什么呢?” 可不是好久没见了吗?这三年,除了过年过节的,齐宝钗甚少出现在人前,她抿了下鬓边的发丝,笑道: “这不是身子骨儿一直不大好吗?也不敢出门,今日见天气好了,便出来赏花,眼见着那樱花开得好,远远望过去一片花雨不禁看得痴了,站的久了,腿便麻了。” “呀!今年的樱花开得是不错,五妹妹,咱们过去赏花去?” 齐宝钏顺着齐宝钗的目光看过去,正巧一阵风吹过,枝叶摇曳间一阵花雨簌簌而下,齐宝钏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咳咳……”齐宝钗禁不住凉,咳了两声, 小翠连忙上前将齐宝钏拉开两步,她也不在意,很是期望的看了一眼花雨,道:“还是不了,今儿个出来的久了,绿萼怕是回来了。我再不回去她该着急了。” “那我让翠儿送你回去,绿萼也是,知道你身子不好还乱跑,我让翠儿管教她一下。”齐宝钏关切的看着齐宝钗苍白的脸庞,叹道:“你身边现在也每个人,我那边也不好过,母亲把我的书都收走了呢。” 齐宝钗笑了笑,并不接茬,看了一眼并没有动弹的翠儿,只道: “绿萼出去给我抓药去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不劳烦翠儿了。” “那也好,过几日母亲要带我和四妹妹去庆元侯府赏花,妹妹一同去吧。”齐宝钏无视翠儿的目光,上前抓着齐宝钗的手,哀求道:“你一定要跟我去,好吗?” 小翠在一旁有些着急,自家小姐长得是很漂亮,可是现下看看齐宝钗,如弱柳扶风,朱唇不点而红,一身的素衣素服,身子虽然不够丰腴,可是就这一股子娇滴滴的惹人怜爱的样子便比齐宝钏添色几分。 庆元侯府赏花之行志在给齐宝钏挑选夫婿,夫人怎会容齐宝钗过去抢三小姐的风头? 齐宝钗面色犹豫: “我这身子……咳咳……” 她说着说着喉头一痒便又咳嗽了起来,齐宝钏视而不见,一味的央求道: “不碍的,你今儿个不是出来了吗?你就陪我去吧。” 齐宝钗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只是母亲那边……” “母亲那边我去说!”齐宝钏拍着鼓囊囊的胸脯打着包票:“不知妹妹可有见客的衣裳?哎呀,五妹妹多年没出门,当是没有准备大衣赏,这样吧,妹妹去我那里选一套吧,就现在吧。走吧走吧,今晚你就在我房里歇了,明儿个陪我一起去跟母亲请安。” 齐宝钏不由分说的拉着齐宝钗的胳膊就走,齐宝钗的力气能有多大?挣脱了两下没挣开,只得任由她拉着走,她将另一只手里的书塞到被齐宝钏拉着的那只手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凉,鼻子有些堵。 她转头对 小翠笑道: “ 小翠姑娘,麻烦你去告诉绿萼让她给我准备一碗姜汤送过来。” 小翠嘴巴一瘪,眼睛一翻,正想拒绝,齐宝钏却道: “哪儿那么麻烦,回去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一碗就是了,倒是你的药, 小翠,让绿萼把药送过来。” “是。” 小翠瞪了齐宝钗的背影一眼,转头吩咐了跟在她们身后的一个二等丫头。那二等丫头不情不愿的领命去了,直在外头玩儿到了晚饭时分这才急匆匆的去了齐宝钗的院子里传话,使得齐宝钗的药比素日里晚了一个时辰才喝到,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齐宝钗对齐宝钏谢了,又转头对 小翠谢了一声,这才调整了脚步跟着齐宝钏去了她的院子。 这三年来齐柳氏压着齐宝钏学规矩,学诗词书画,学刺绣,别的齐宝钏不上心,独独对那诗词格外的喜欢,因此齐宝钏的屋子里诗词颇多,屋子里居然也有了一股子书香气。 “三姐姐屋子里的书真是多。” 齐宝钗看着那摆满了三面墙的书羡慕不已。这边本是花厅,如今已经被改成了书房,百宝阁的隔断也被拆了,直接换了月亮门的书架,靠窗的地方是书桌,书桌旁边摆着一个琴架,一面焦尾琴放置在上面。 齐宝钏拉了齐宝钗的手就去了书房: “妹妹若是喜欢,挑几本回去看。” 齐宝钗松开了齐宝钏的手,从月亮门开始往里看去。 《唐诗三百首》《诗经》《唐诗注解》《太白诗集》…… 等等全部都是诗词,且不说各式各样的注解,单单是有名的没名的,前朝古人的还是今朝私人刊印或者是抄录的全部都有。 齐宝钗掩口低呼: “好多诗词啊!姐姐怎么弄来的?” 齐宝钏很是得意: “除了一些外头书馆买来的,还有一些是各地诗会托人抄录来的。” “哦?” 齐宝钏的眼角眉梢具是喜意,齐宝钗的心头一跳,别不是这几年看上别人了吧?这么想着,她心中便有几分焦虑,她随手抽了一本书,却是今春三月三护国寺诗会抄录。 看着那蓝色封皮上极为熟悉的字迹,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松了口气。 ------------ 第五十九章 旁观者清 齐宝钗转头看着齐宝钏促狭一笑: “是王公子帮你收录的吧?” 齐宝钏闻言脸色大变,她抓住齐宝钗的手急急道: “我的好妹妹!你小声点儿!” 小翠很是机敏的挥退了屋子里的一众丫鬟婆子,又叫了接替了石榴为大丫鬟的茉莉去厨房催着熬姜汤来,她自己则出去把门给关上,坐在廊下给她们望风。 这阵势让齐宝钗愣了一愣: “姐姐这是做什么?” 齐宝钏面色绯红的拉了齐宝钗在书架下的美人儿榻上坐了,想说什么却又看着齐宝钗欲言又止,齐宝钗会意过来,想了想,问道: “可是王公子参加秋闱有了难处?” 三年前王安平便在准备县学考试,若是过了,如今便已经是秀才了,今年正是三年一度的秋闱,若是秋闱过了,便可参加明年的春闱。 齐宝钏下意识的点头,等明白过来齐宝钗问的是什么忙又摇头: “是……是母亲那边。” “哦?”齐宝钗笑眯眯的看着齐宝钏,佯装不明白,其实她很清楚,这些书册定是背地里偷运进府里的,齐柳氏怎会允许齐宝钏跟王安平来往?“母亲那边怎么了?” 齐宝钗其实知道的不多,却也足够对付齐宝钏了,这三年间,她可不是单单修身养性而已。 齐宝钏愁容满面道: “如今有风声传出说皇上要选秀了,母亲不欲我进宫,可是这样一来就要在短期内定亲,说不得就要在今年赶紧成婚,王公子那边却要等到秋闱之后才能够上门提亲。” 齐宝钗跟着蹙了眉头: “这可怎么是好?如今这京中所有适龄女子都记着定亲吗?” “可不是?”齐宝钏有些担忧:“不光是女子,还有各家公子们,生怕好的女子被人给定走了,单单就这个月,定下亲事来的便有五人,三个月后成亲的更是有十多人,许多都是原本定了亲需要年后成亲的,却也提前了。还有那平民百姓,也不知是谁听到了风声,这平民间的婚嫁也兴盛起来,听人说,王公子那边已经有好多家上门提亲说要招赘了。” 王安平如今只是个秀才,又身无恒产,虽然在这高门大户的眼里算不得什么,可在平民百姓的眼里却是了不得的成就了。纵然舍不得自家闺女嫁过去吃苦受罪,可若是招赘在家也使得。 只是王安平怎会娶一个对自己毫无助益的女子?如今这时机却是刚刚好。 齐宝钗便笑了起来: “王公子是个颇有骨气的人,更何况他们王家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怎会愿意入赘别人家?再说了,姐姐也该对自己,对王公子有些信心才是。王公子若是对姐姐无心,这三年来又岂会为姐姐抄录这许多诗册?” 不过寥寥三言两语,却解了齐宝钏的心结,她展颜笑了起来: “还是你看得通透。” 齐宝钗抿唇笑道:“这不是旁观者清吗?倒是母亲那边不好应付。”说到这里,她正色道:“三姐姐,你可知道母亲为何不答应你与王公子的亲事?” 齐宝钏闻言有些沮丧,当年多好的机会啊,偏生让母亲给搅合了,幸亏王公子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倒是连累了五妹妹被人坏了名节: “当年的事情真是对不住了。” “此话怎讲?” 齐宝钗心头一惊,不是说她和王安平的事儿吗?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齐宝钏沉吟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着齐宝钗的脸色缓缓道: “当年,当年王公子拒婚,对妹妹的影响不大好,如今上门求娶我和四妹妹的有好些个,只是五妹妹却乏人问津。” 齐宝钗本就苍白的脸色在这句话之下更加白如雪,红艳的嘴唇也褪了些许的颜色,她身子晃了晃,垂下了头。 齐宝钏忙抓着齐宝钗的手道: “五妹妹你放心!事情是因我而起,我一定会帮五妹妹找一户好人家的!” 怎么可能? 且不说齐宝钏是未嫁女子,便是出嫁了,她上有父母怎么轮得到出嫁的姐妹来管自己的亲事? 齐宝钗勉强笑笑,道: “不说我了,王公子那边,母亲定是不允的,就是因着王公子家中贫寒,姐姐嫁过去也是要吃苦受罪的。三姐姐如今抛去母亲不提,姐姐愿意过去吃苦吗?” 吃苦? 齐宝钏的眉头皱了起来,但是想到王安平的温柔体贴和那才情,便又舒展了眉头。 “若不是眉间铺满了尘埃,我怎知道你曾经等待。”(注:网络搜到的词语) 这词是去岁他写于她的,那日里她参加诗会一时禁不住将这两句吟了出来,如今满京城都说她是个才女,这两句词也被人编成了曲子传唱。 齐宝钏眉目间温柔起来: “我不怕。更何况母亲与我准备下了一百二十台的嫁妆,王公子又有才情,今秋王公子考取了举人,明年春闱定能夺得状元,便是得不了状元,前三甲定是可以的,最不济是进士,然后考庶吉士,怎么也可以谋得一官半职。我便是苦,也只苦那一两年罢了。” 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齐宝钗心中叹息,却也对齐宝钏如此天真的想法心有安慰,如此便可以让齐宝钏死心塌地的认准王安平一个吧? “三姐姐倒是想的周全,是我多虑了。” 齐宝钗略带歉意道。 齐宝钏摇摇头,看着齐宝钗笑道: “妹妹也是为了我好。哎呀,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做好饭呢?小翠!” “三小姐。” 小翠推门而入。 齐宝钏催促道: “饭菜好了吗?” 小翠笑道: “好了,小姐要在哪儿用饭?” 齐宝钏偏过头去看齐宝钗: “妹妹说在哪儿用好?” 齐宝钗看了一眼书房,这里却是没地方了,便道: “去东厢房吧,记得姐姐那里有几株兰草。” 齐宝钏极为喜欢兰花,东厢房四季都有兰花盛开。 说起这兰花来,齐宝钏便喜笑颜开: “最近那春剑开花了,格外的漂亮,咱们看看去。” 这边是答应了在东厢房摆饭,小翠屈膝退了下去,吩咐人将饭摆在东厢房。 ------------ 第六十章 衣裳 东厢房比外头暖了几分,这也是齐宝钗选在东厢房的原因。 一屋子的兰草香味儿让齐宝钗有些晕的脑子清醒了不少,茉莉及时的奉上了一碗姜汤,齐宝钗喝了,热热的姜汤滚下肚子整个人顿时便觉得舒畅了起来。 蒜香豉汁牛肉,口水鸡,麻酱凉面,菊花茄子,糖醋鱼柳,香蒜胡萝卜,酸辣土豆丝…… 几荤几素外带四个凉菜两品饽饽摆了满满一桌子。 齐宝钗看着这一桌子的菜,笑道: “我今儿个可是有口福了,绿萼又不在,可得吃上几口肉。” 齐宝钏自然不知道齐宝钗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还道她身子骨弱被绿萼管着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忙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笑道: “这是我极爱吃的,厨娘是母亲从外头专门找来的,你尝尝看。” 牛肉被炖的极为酥烂,不是齐宝钗爱吃的有嚼头的东西,但是卤汁却是极为的浓郁,一口咬下去满口的汤汁灌在口里那是怎样的香软可口! 齐宝钗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赞叹: “真好吃。” “那就多吃一些。”齐宝钏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然后看着桌上的几个素菜又给她添了几筷子:“这几个你也尝尝,都是素菜,不油腻。” “谢谢三姐姐。” 齐宝钗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金黄的菊花茄子,红红的胡萝卜,微酸带着一点点麻辣的土豆丝,不管是哪一个菜都比自己做的好吃多了。齐宝钗低头扒着饭,目光深沉。 姐妹两个说说笑笑的用了饭,齐宝钏又想起了齐宝钗还没有衣服穿: “过几日去庆元侯府还要出门见客的大衣赏,妹妹这些年没出门相比大衣赏准备的不是很齐全,不若挑几件我的吧。” 齐宝钏说做就做,拉起齐宝钗就跑去了正房。 宫锻织锦莲纹褙子,杭稠茜色鸟纹长衫,蜀锦缂丝澜边儿裙裳,大红遍地金琵琶襟褂子,二色锦纱罩衣,珍珠流苏牡丹纹云肩,缠枝芙蓉花绫广袖衫。更有一条羽缎裙子,那翠鸟的羽毛掺在丝线里织就的衣裳格外的耀眼华贵。 见自家小姐将这条裙子拿了出来,小翠急了: “小姐!这是夫人为您准备的!” 齐宝钏拿出来就后悔了,幸亏小翠提醒了一声,她连忙对齐宝钗笑道: “对不住了,五妹妹,这是母亲为我准备的。” 齐宝钗敛去了眼底的羡慕之色,微蹙了眉尖有些发愁道: “这样名贵的裙子也得有好的上衣来配才是。不能穿褙子,衫子,太长了,盖住了裙子别人看不到,可惜了的。” “有一件褂子,妹妹瞧瞧。” 齐宝钏将裙子塞到小翠手里,眉开眼笑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褂子来抖开。 浅绿缂丝牡丹暗纹褂子,领口袖口用了深绿色和绿牡丹纹路相呼应的绣了孔雀纹,用了绛红配金线压边儿,格外的贵气。那与羽缎裙子是翠绿色的,这一身的绿色出去赏花,定会让人倍加觉得春暖花开起来。 齐宝钗便笑了起来,云淡风轻的掩了眼角的妒忌: “真真好看。” 齐宝钏将手里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在床上放下,又看了摊了满屋子的衣裳,问道: “妹妹可有喜欢的?” 齐宝钗便抿了唇,按理来说,庶女为生母守孝用不上三年,一年便够,可是她打心底还是要守满三年的,姨娘是七月过世,这还有几个月的功夫呢。(原本是不用守三年,守二十七个月就可以,不过我前文写错了,而且按照剧情来说也不便修改,变这样了,以后再写便是二十七个月了。) 齐宝钏这里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是都不是她可以穿的。 齐宝钗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宋锦衣裳,这样的衣料放在外面算是顶好的了,可是在这府里,却是其他人不要了,才塞到她这里的。再看看齐宝钏的衣裳,那衣料暂且不说,那做工,定是外头锦绣坊里最好的师傅做的,府里针线房的人可没有这么好的做工。 而她自己的衣裳呢? 针线房都推说太忙,每年四季的份例衣裳都将裁好的料子给了过来让她们自己做。 这裁料子还是因着可以将布头留下拿回去给家里人做衣裳,所以才给她裁了的,不然针线房的人是怎么都不会动手的。 等了半天不见齐宝钗说话,齐宝钏不禁推了推她: “妹妹怎么了?” 齐宝钗目光微转,抬起头时已然是一脸的羡慕之色: “姐姐的衣裳真漂亮,只是我怕是穿不下呢。” 齐宝钏的身材丰腴,而齐宝钗却是骨瘦如柴,纵然勉强穿着这衣裳,也衬不起这华贵的东西,反而显得不伦不类起来。 “呀,是我考虑不周了,不如我让针线房的人给你做?” 齐宝钏看看那些衣服有些后悔拿了出来,这衣裳多漂亮吧,来回拿了,可别给挂坏了。 “不妨事儿,我穿从前的衣裳就成,本来就是陪姐姐去的,妹妹我不过是个陪衬。” 齐宝钗毫不在意的说道。 正在此时,外头有小丫头禀道: “小姐,绿萼来了。” 齐宝钗此时才惊觉竟是误了吃药的时辰,绿萼从不会这样,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她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小翠蹙眉道: “绿萼这丫头,这都过了多久了才来?真是惯会偷懒的。我出去说说她!” 小翠不等齐宝钗两人吩咐便撩了帘子出去。 齐宝钗皱了下眉头,齐宝钏却以为她心疼自己的丫头,安慰道: “放心,小翠是个有分寸的。” 外头传来小翠训斥的声音: “你早些做什么去了!来的这样晚,五小姐身子骨不好你还不贴身照料着!熬药去了?这药呢?怕是晚了一个时辰了吧?你素日里也是如此吗?看你们院子里也没个管事的妈妈你是越发的放肆了!这若是在我们院子里,管事的妈妈早就将人拉出去打了!回头我就告诉……” “绿萼!我的药呢!” 齐宝钗听着外头的训斥心生不悦,绿萼跟着自己身边三年处处办事得力的紧,就算有不合意的地方凭什么让别人来训斥自己的丫头?**********附请假条~孩子上吐下泻三天了,前天晚上开始,又吐又拉的,白天就开始发烧,打针吃药什么的稍好了一点儿,昨天晚上又开始烧起来了,还拉肚子,全是稀水水,吃不下去东西。孩子一病心就乱了,当初怀孕的时候,觉得阵痛宫缩了,还可以码字,发烧也没事儿,如今孩子一病就没有心情码字了~真是抱歉。先请几天假,等孩子好了,养过来了,我就恢复更新。绝对不会tj的!握拳!我闺女也不会允许我tj的!我要存银子给闺女买翡翠!攒嫁妆! ------------ 第六十一章 裁衣 “小姐,药来了。” 绿萼如今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小翠数落了她那么久她都只低着头,一句不应,半句不反驳,齐宝钗叫她,她便应了一声,对着小翠屈膝后将药拿了进去。 药是放在一个精巧的藤编食盒里,食盒分两层,底层是一个卡在食盒里面的小暖炉,里面燃着炭火,以确保药拎着走再远也可以保持温热。 绿萼将食盒放到小几上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个炖盅并碗勺,将炖盅里温着的药倒进碗里端给齐宝钗。 齐宝钗苦着脸接过来,对齐宝钏抱怨道: “一日三顿的药,我都快成药罐子了。” “小姐快喝吧,”绿萼看破她的心思,从荷包里掏出一枚窝丝糖来,“您要是拖的时间久了,这药凉了可是更苦了,您还是要喝,何必呢?” 小心思被看透,齐宝钗不情愿的瘪了嘴一捏鼻子灌下了药,药碗还不曾放下便劈手夺过绿萼手里的窝丝糖,甜甜的味道滑进了嘴里,冲淡了口里的苦味,齐宝钗餍足的叹了一声。 齐宝钏在一旁看的直皱眉: “这总吃糖也不是办法啊,小心牙吃坏了。” 齐宝钏换牙换得晚,一口牙如今还有四五颗没换,加上她嗜吃甜食,牙坏了好几颗,若不是换牙后收敛了许多,加上齐柳氏那边辖制着她,只怕现下这口牙也保不了几年。 齐宝钗张了张口,让齐宝钏看自己最里面的牙: “这是最后一颗牙了,换了以后就好了。我总吃糖,绿萼便跟着个老嬷嬷似的,吃完糖以后盯着我刷牙,一天三回!烦腻极了。” 齐宝钏想起牙疼就觉得自己这满口牙又都疼了起来: “牙疼起来可难受了呢,妹妹且忍着点儿吧。对了,你的衣服呢?选哪个?你看好样子,我让针线房的人去做,上次做衣服的料子还留下许多呢。” 齐宝钗转头看向那铺了满床的衣服,绿萼也是满脸的惊讶,继而是欢喜,若是五小姐穿了这些衣服,那在庆元侯府赏花宴上定是最夺人眼球的那一位,只是…… 绿萼又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身上的素衣素服,暗暗叹气。 果不其然,齐宝钗摇头笑道: “有劳三姐姐惦记,妹妹感激不尽,只是这衣服太过华丽,我也穿不惯,还是素衣素服的好。” 见齐宝钗执意不肯,齐宝钏也不多劝,两人又聊了两句,齐宝钗借口要回去洗漱刷牙,这才起身回自己的院子。 已是掌灯时分,齐宝钗的院子里也不过在门口点了一盏灯笼,进了屋子,绿萼问了齐宝钗不看书,便将蜡烛挪到一旁,点了油灯: “除去买的衣服首饰,还余下二十两银子。” 绿萼将剩下的银子给了齐宝钗。 齐宝钗收下了,拿出账本来添上一笔,账本上的银子是日益多了起来,只是要绣绣品拿出卖,几个月才赚这几十两,忒费功夫。 见齐宝钗叹气,绿萼以为她是嫌这银子少,少不得将各项支出都念叨了一遍,又道: “那些个颜色鲜亮的衣料奴婢也没买顶好的,三两银子一匹,买了两匹。倒是这素面的宋锦,奴婢寻思着改日去庆元侯府也不能太过寒酸,便买了十两银子一匹的,要了四丈月白的,五丈牙黄。” 时下的布匹是十丈一匹,一丈为九尺,做一身衣服也费不了那么多的料子,这四丈若是算下来怎么也能做三四件的褙子,若是做大衣裳也可以做个两三件。 牙黄的裙子也不错,只是到底一身的衣服太过于素气了,齐宝钗看着放在一旁的几块衣料动起了脑子: “做一件月白衫子,一件月白褂子,再做一条月白的马面裙。牙黄的做一件广袖衫,一条六幅湘裙。” 时间不多了,她跟绿萼紧赶慢赶的也只能做出来一套来。 绿萼却是有些不赞同: “如今都时兴八幅湘裙呢。” 对于绿萼的反驳,齐宝钗也不在意,只指了那衣裳道: “若是做了八幅湘裙,剩下的衣料做什么?岂不是都浪费了?这样做刚刚好。” 这几年若不是被针线房的人克扣的狠了,齐宝钗一个千金小姐又岂能知道,以前发下来的衣料针线房竟然克扣如斯? 一匹的衣料,足够做上三条八幅湘裙,剩下的衣料裁剪一下可以做一个小马甲或者贴身的中衣褂子,针线房那边却偏生报上来说是用足了一匹衣料。 齐宝钗不懂,可是木姨娘懂,待齐宝钗知道了,也不过是将衣料拿回来一部分,再给针线房一部分,水至清则无鱼。这府里各种关系盘根错节,若是将人的财路掐断了,她便是将人得罪的狠了,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儿让她们去做,别倒打一耙就是好的了。 绿萼虽是不情愿,到底还是叹了起,又问: “过几日小姐要穿什么?” 齐宝钏的衣裳是绿色的,她既然跟着齐宝钏一起去,那么便不能抢了她的风头,只是自己也不能太过素净隐到齐宝钏身后去了,齐宝钗翻了翻衣料,捡了那匹黄杨绿的素面缎子来: “这个做一条裙子吧。” “八幅湘裙?” 绿萼的眼睛亮闪闪的,是个女子便爱美,绿萼自己穿不了,便期盼着自家小姐也可以穿上。 齐宝钗好笑的弹了她的脑门儿一下,道: “做百褶裙,不要澜边儿,裙摆绣百蝶穿花。上身穿牙黄琵琶袖小袄,咱们前儿个不是绣了豆绿的澜边儿吗?拿出来镶到衣领袖口也就是了。” “那衣服上呢?可要绣花?” 绿萼问。 齐宝钗瞟了她一眼: “时间可够用了?” 衣服要后日就得,她们也就两个人,紧赶慢赶也只能将衣服做的,最多就是在裙子上绣上花儿了,再多可就真的不成了。绿萼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如去木姨娘那边借个人来?” 齐宝钗咬了咬唇,只是想到这几日齐允时常过去便不愿去露面: “不若花上一些银子买件成衣,咱们先把裙子做得了,明儿个下午去成衣铺子挑一件上衣。” “说到底小姐还是心疼银子。”绿萼给齐宝钗倒了一杯茶,说是茶,也不过是水罢了,她们已经很少喝茶了,“当年若不是果子姐姐机灵,藏起了一些银子和赤金首饰,如今小姐怕是连药也没得吃了,若不是奴婢为了当首饰也不会让薛公子知道咱们的难处。” “是啊,果子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只是当年大小张姨娘的事情到现在也没个眉目,齐宝钗心里有些焦急,她情知这些板不倒齐柳氏,可是只要有证据在,寻个好机会将这件事捅出去,起码也够齐柳氏喝一壶了。 大户人家争宠的戏码不是没有,只是谁都不会也不敢残害子嗣,若真有那人为了争宠害了孩子,定会被世人唾弃。 这齐柳氏可是害了两条人命,两个齐家庶子呢! 说不得还是齐家唯一的儿子。 两人说着话齐宝钗就又走了神,绿萼已然习惯了,悄然收了衣料,将需要裁剪的黄杨绿和牙黄抱在怀里悄没声息的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回到自己房里,绿萼连夜将以上裁剪了出来,等着五更的时候,裙子已然初具雏形。绿萼歇了一个时辰,天蒙蒙亮便起身做饭熬药。 齐宝钗自己发了一会儿子呆,见绿萼出去了,便宽衣睡下,次日绿萼叫她起来梳妆用饭后才卯时正,此时去正房刚刚好,她便收拾了带着绿萼往正院走去。 “你熬了一宿?” 齐宝钗注意到绿萼眼底下的青色。 绿萼摇摇头: “也没熬那么晚。” 齐宝钗见她不欲多说,便也不再多问,到了正房,齐宝钏竟是破天荒的比她们来的还要早上一些,等着齐宝钿来了,她才从齐宝钏的话里知道齐宝钏竟然昨晚就过来了,陪着齐柳氏说了一晚上的话。 也不知齐宝钏说了些什么,齐柳氏除了关心几句齐宝钗的身子之外还特特的提了明日庆元侯府之行,末了,又嘱咐道: “若是缺了什么,就来找我来。若是不好意思过来,你三姐姐的东西你也尽可用的。” “谢母亲。” 齐宝钗恭恭敬敬的谢了。倒是惹得齐宝钿颇为眼红: “母亲,女儿还缺了一套头面呢,要不借三姐姐的头面用上一用?” 齐柳氏扫了齐宝钿一眼,没开口,冰儿笑吟吟道: “昨日刚刚为四小姐打了一套红宝石头面,难道四小姐不喜欢?” 一句话将齐宝钿堵了回去,她悻悻的低了头。齐宝钗却是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齐宝钏耳上一颤一颤的花丝嵌珍珠耳环,同常见的镶嵌不一样,这珍珠是裹在了金丝里面,层层金丝盘绕成祥云花纹,里头是圆润放光,米粒大小的珍珠。 齐宝钏惯是个坐不住的,纵然坐着,也不怎么老实,那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左摇右摆,里面的珍珠也跟着来回晃动。 齐宝钗收回了目光,却在心里寻思下午是否该买一套头面了。 从正房出来,齐宝钏又要拉着齐宝钗说话,幸亏被齐柳氏以试衣服为名叫了回去,不然齐宝钏一过去便要耽误大半天的功夫,这衣裳可是来不及做了。 齐宝钗回到自己院子里,看到绿萼拿出来的快要做得的衣裳叹了口气: “你的眼睛越发不好使了,今儿个出去给你抓副药去。” 绿萼没有反驳,年纪轻轻的眼睛便坏了着实不大好,小姐要抓她便用着便是了。 ------------ 第六十二章 会面 花了一个时辰将裙子上需要绣花的地方描了底子,齐宝钗也不用绣架了,用那五寸的竹绷子将裙子蹦起来坐在院子里开始绣花,绿萼则在一旁开始做上衣。 院子里的粗使婆子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左不过现在是白天,除了正房由绿萼打扫以外,其它房间都是由那个婆子每旬打扫一次,也没什么事做,所以齐宝钗也不拘着那个婆子。 绣花是极为简单的桃花,一尺宽一尺半长的地方树枝桃枝几朵粉色桃花,再几支蝴蝶穿插其中,简单极了,穿在身上也不惹眼,却也会在行动间带的裙角繁花纷飞。 裙摆展开来足有一丈半,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齐宝钗却也不过绣了一半多一点儿,这还是选了简单的绣花,像是桃枝,直接用了最粗的绣线两三针绣就,桃花因着颜色浅淡,素日里要用四五种颜色的丝线,如今也只用了三种,一深一浅一白。 至于蝴蝶,因着底子是黄杨绿的,她便取了个巧,以绣线勾勒出蝴蝶的形状来,绣的是蓝绿色或者黄绿色的蝴蝶,蝶尾是黄杨绿的底子不用绣,往上便是淡淡的浅绿或者浅黄,逐渐过渡到水蓝或者嫩黄。 因着这是在裙摆上,谁也不会低头仔细去看你到底是如何绣的,只要放下来看的好看便也是了。 因着忙碌,绿萼也没去做饭,到了饭食去了大厨房领饭。大厨房两三年没准备这边的饭菜了,今儿个见绿萼过来都有些诧异,又有人提了一嘴今儿个五小姐去给夫人请安,夫人允了五小姐去庆元侯府之事,尽管没准备她们院儿里的饭菜,管事的厨娘还是捡了四道荤素参半的小菜并两碗米饭外加一碟子勃勃,还有绿萼与那粗使婆子的饭菜一并装了。 绿萼看着那些个饭食有些惊讶,却还是接了,一个人拎着两个大食盒回了院子。 看门的婆子还没回来,定是家去了,这三年那个婆子也是自吃自饭并不与齐宝钗绿萼两人混在一起,是以她们也不用管她。 齐宝钗看到这些个饭菜愣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绿萼却是一边摆饭一边不住嘴的叨叨: “今儿个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大厨房那边竟然给了咱们饭菜。” 四个菜,两素是香椿炒鸡蛋,一个是刚刚长出来不过两寸许的烧油菜。两个肉菜一个是扣肉一个是烧鸡珍。便是三年前齐宝钗刚刚病了,正在延医问药那会儿也没这么好的饭食,今儿个临时去了大厨房她也没想着拿什么好菜饭出来,只不过寻思着果腹便罢了,谁成想竟然带回这许多好饭好菜来。 再看给自己预备的饭菜,两个口碗,虽然不是满满的,却也是八成满,一个素菜是凉拌香椿芽儿,一个肉菜是西芹炒肉,饭也是一碗冒着香气的白米饭。跟看门婆子预备的也是一样。 齐宝钗帮着将所有饭菜都摆上来,笑道: “也不怪她们这样,我明日去庆元侯府的事情这会儿子大概家里上下人等也都知道了,她们以为我又在夫人跟前得宠了,便重新恢复了我的份例菜也不足为奇。” “小姐的意思是我们今后都可以吃这样的饭菜?” 绿萼欣喜的问。 其实也不怪她这样的期盼,今儿个这饭菜虽说好上许多,可是绿萼心里明白,这饭菜指不定是从哪位管事妈妈的菜里匀出来的。齐府庶女真正地份例菜是八菜一汤。 都是巴掌大的碟子,四凉四热,外加调养补身子的汤水。就算是早饭的清粥小菜也是两个酱菜一个小炒一个冷盘。 齐宝钗笑着点头,自己拧了帕子擦手: “我们今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你今年也不小了,再跟我几年我便放你自由,让你在外头配个如意郎君,当个正头娘子如何?” 一席话说的绿萼又是高兴又是羞臊的,最后一跺脚嗔道: “小姐说的什么话!奴婢就是成亲了,也要当那管事妈妈跟着小姐一辈子!” 齐宝钗笑着将帕子丢给绿萼: “只怕到时候有了心上人就不由你了。” 绿萼羞的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去洗了脸过来伺候齐宝钗用饭,帮着她布了菜,绿萼方才坐下跟齐宝钗一起用饭,吃的却只是她和那个粗使婆子的份例菜,齐宝钗跟前儿的是一点儿都没动。 齐宝钗也没说什么让绿萼也跟着在这边用一点儿的话,主仆主仆,这规矩不可乱。有些事情可以通融,例如同桌而食,有些事情便不能相让,例如个人面前的东西。 一来而去的当奴婢的习惯了,便会不问自取,时日久了,便会主不是主,仆不是仆。 两人用完了饭,也不午休,趁着后门那边换班又是午间困乏的功夫,齐宝钗换了绿萼的一身丫鬟衣裳跟着绿萼一起从后门出了齐府,出了齐府,齐宝钗便在脸上蒙了丝帕,也是怕人认出来。 想起明日的庆元侯府之事,和选秀之事,齐宝钗心里就没底,思来想去到了绸缎庄的门口,她又转了回去。 “小姐,怎么不进去?” 绿萼差点儿跟齐宝钗面对面撞上,赶紧扶了齐宝钗问。 齐宝钗低声问道: “王公子今日可去学里?” 绿萼道: “昨日奴婢见过何公子,何公子说这两日休息,还说要帮小姐再接两个活计呢。” “去何家。” 齐宝钗拉着绿萼匆匆往何府方向而去。 何家如今就算败落,当年的房子却仍旧在,只是多年未曾修葺显得有些陈旧了。何府的左邻右舍都是官宦之家,这附近的茶楼酒楼也都颇为高档。 齐宝钗便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找了一家茶馆来要了一个雅间,绿萼在上了茶水后便下了楼去何家。也是巧了,绿萼刚出了茶馆的门便看到了何安,薛承嗣以及王安平三人。 绿萼笑盈盈的上前行礼: “见过薛公子,何公子,王公子。” “你今儿个怎么又出来了?” 薛承嗣不由问道,昨日不是刚出来抓了几日的药吗? 绿萼看了一眼王安平,道: “我们小姐有话跟王公子说,便让奴婢过来相请。既是三位公子都在,不妨上去喝杯茶水。” 听闻单找王安平,薛承嗣的脸色便有些怪异,这怪异落在绿萼的眼底却是个好消息,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却听薛承嗣道: “既是找王兄,我们去便不妥吧。” 绿萼忙道: “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有何不妥的?三位公子请上去吧。” 绿萼往旁边让了一步,让三人往茶楼去,今儿个若是不请薛承嗣去看看,还不定怎么想自家小姐呢。 何安看了绿萼一眼,对薛承嗣意味深长道: “我们不若上去看看,她既是不避人,想来也没什么私密之事。我们这边在推推攘攘的倒是显得不相信她一般。” 这一两年的相处下来,何安也知晓了齐宝钗的脾气秉性,便是薛承嗣也是知晓齐宝钗的性子的,只是齐宝钗邀请的是王安平,他又把目光转向了王安平。 一直没吭声的王安平笑道: “可能是和三小姐有关。” 王安平一直跟齐宝钏有联系,这一点儿都没瞒着何安与薛承嗣,毕竟抄录那些个诗句的话,依着他个人能力还是有限的,少不得要请何安与薛承嗣帮忙。 而且王安平如今已是秀才,托了何安的关系来了府学上学,如今也是住在何安家里,这更没有瞒着他们的必要了。 既是说定了,一行人便进了茶楼,薛承嗣走在最后跟自己的小厮说了句什么,就见那小厮去叫了小二开了他们隔壁的房间,又叫了点心茶水让他的两个小厮并两个护卫和何安的一个小厮进去吃茶。绿萼在后头看的明白,心知他这是为自家小姐遮掩,心头更感放心,看来薛公子是真心爱慕自家小姐,不然也不会想的如此周全。 齐宝钗在几人一进门便笑着站起身屈膝道: “薛公子,何公子,王公子万安。” 薛承嗣等人拱手见礼后,齐宝钗笑着让了座: “叫王公子来本是有事相询,既是薛公子与何公子也在,我也不用再跑一趟了。” “哦?何事?” 听闻本来就是要找他们三个的,薛承嗣的面色便好了许多,毕竟早年齐柳氏闹的那一场让齐家女子的名声有些不大好,他可是不希望齐宝钗再因为什么事情闹出不好的传闻来。 绿萼端了茶进来,齐宝钗起身亲自给三人捧了茶,道: “这事说起来不知算不算是机密只是,还希望薛公子查探一下。那便是有人传闻今上打算选秀了?” 薛承嗣闻言神情一凌: “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齐宝钗微微侧了头,因着她侧对着窗户,外头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平添了几分俏丽: “府里内宅都传遍了。我也不得出门,也不知如今外头的情况如何。” 何安沉吟了一下,道: “近来议亲的人很多,我还以为是看着今上身子……” 后头的话他没说,这里的人却也都明白,若是今上驾崩,民间少不得禁婚嫁数月,官员禁婚嫁一年,那些个子女还小的倒是不着急,家里有适龄子女的却是忙着说亲了。 一年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说到底还是怕好菜被人给抢了。 何安摸了摸鼻子,不知怎的神情竟然有些落寞。 王安平却是有些焦急起来: “齐三小姐……” ------------ 第六十三章 绣活 齐宝钗对王安平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明日庆元侯府赏花宴,想来也是变相的相看。” “赏花宴?” 薛承嗣的表情有些怪异。 齐宝钗却是勾起了唇角,笑道: “薛公子应该也接到了请帖才是。” 薛承嗣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大自在: “我以为不过是普通的饮宴。” 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又垂了下来,齐宝钗捧了茶笑道: “薛公子年岁也不小了,侯爷与夫人也该着急了。” 庆元侯府的赏花宴一般人都接不到帖子,看三人的表情也知道何安是没有帖子的,齐宝钗垂了眸子飞了王安平一眼,王安平站了起来,对薛承嗣深深一礼道: “景逸兄,小弟有事相求。” 薛承嗣岂能不知道王安平打的什么主意?虽然对王安平与齐宝钏私相授受不大赞同,可是到底是自己好友,那齐家三小姐这几年对王安平颇为照顾,两人除了书信往来再无别的接触,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安平不必如此多礼,明日我带着你去便是了,只是你的衣服要换上一换。” 薛承嗣打量了一下王安平的衣裳,细布直缀,衣服上没有任何的绣花之类的,腰间也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旧腰带,看着这衣服当是何安早年穿旧了的家常衣裳。 王安平也知道自己穿衣不大合适,只是这买衣服也要银子。 何安瞅了一眼齐宝钗,道: “不若明日我也做一回不速之客。家母对于我的亲事也颇为费心,明日我也去看看有哪家的千金小姐可以让我攀附一二。” 何安家里已然没落,说的好听点儿是镇国将军府,其实比这京里五六品的官员家里强不了多少。能去庆元侯府赏花宴的又岂是一般的人家?何安说什么攀附之词也不为过。 “景逸,今儿个就让你破费,为我与安平淘换两套好衣裳了。” 何安身上的衣服比齐宝钗身上的衣料还不如,起码齐宝钗身上穿的是齐家统一采买的,纵然到了她的手里都是别人不要的,只是这不要的也是上等的宋锦杭绸蜀锦云缎。 而何安身上的衣裳是市面上常见的三五两银子一匹的锦缎,虽然好,却是跟富贵人家不能比拟的。他素日里穿着虽然无碍,可是明日那种场合还穿这样的衣裳便有些失礼于人了。 “你呀!” 薛承嗣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也是答应了。 既然是何安开了口,王安平也不好说什么,一个人是蹭,两个人也是蹭,更何况薛承嗣也不差那一套衣服的钱,王安平便也受了。 齐宝钗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薛公子既然不知此事,可否派人查探一下?” “齐五小姐是担心?” 何安想起了什么,问道。 齐宝钗苦笑着看了薛承嗣一眼,见他低头喝茶并没看向自己这边,不由有些失落: “我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下。” 齐宝钗如今在齐家的地为颇为尴尬,今日若不是有齐宝钏相帮,齐柳氏也想不起来她。三人也明白齐宝钗说的什么,却又不好意思插嘴表示什么,便都缄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何安恍然想起一事来: “对了,我今日给你找了两个活计,一个是绣一副炕屏,却是要双面绣,三个月后要,另一个是绣嫁衣,明年春要,若是可以的话我一会儿便让人去取料子和图样。” “嫁衣?” 齐宝钗蹙起了眉头,很想推却了,这嫁衣可是个费工夫的活计,明年开春便要,她如今紧赶慢赶的便没时间休息了,更何况还有一副炕屏? 看出齐宝钗不大愿意,何安又道: “这绣嫁衣的银子是三百两,炕屏是一百两。” 三百两! 齐宝钗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在外头的铺子里顶好的嫁衣也不过二百两,三百两着实多,只是…… “我绣炕屏。” 齐宝钗咬了咬牙,还是不愿意被那个占去太多时间。 何安意料之中的摇了摇头,起身出去吩咐自己的小厮去拿炕屏的花样子和料子。 王安平却是有些坐不住了,不是说明日要去庆元侯府吗?他们不是还要去买衣服吗? 外头的绿萼却是进来了,施礼后,道: “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买了东西早些回去吧。” 齐宝钗看了一眼窗外,她们出来已然大半个时辰了,不好在外逗留太久,便起身道: “那么,我先告退了。何公子,炕屏的衣料晚些你送到后门去吧。” 这样的事情她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何安点了头,让齐宝钗和绿萼先走。 这门还没掩上,王安平就蹭的站了起来,何安忙一把拉住他: “你做什么?” 王安平道; “不是要去买衣服吗?” 薛承嗣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王安平哪儿都好就是没什么规矩,到底不是大户人家出身: “齐五小姐刚刚出去,我们这些人再出去不是让人眼瞅着齐五小姐与我们三个男子私会吗?我上来之时已然包下隔壁的雅间,咱们过去坐一会儿便走。” 这是为避嫌疑他才如此做,方才何安也看见了薛承嗣在后头吩咐小厮来着,见他那体贴的样子,何安不由道: “景逸兄对齐五小姐如此关切,不若跟伯母说一声纳了齐五小姐便是了。” “齐五小姐心气儿高着呢。” 薛承嗣横了何安一眼,当年那样的困境都让她熬过来了,尤其是那种愿意卑躬屈膝的人?若齐宝钗真是那样的人,当年也不会落得被齐允踹一个窝心脚,又被嫡母不喜了。 何安摸了摸鼻子,颇为没劲的闭了嘴。 王安平见状转移了话题,几人闲话一阵,等到小厮进来说外头廊上没有人了,他们方才起身出门。 ** 锦绣庄。 齐宝钗看着一件天青色菱形忍冬锦褙子并天青色菱形忍冬锦襦裙微微叹息,这衣裳着实好,只是太过贵了一些。 绿萼在一旁不住的小声叨叨: “小姐就没问一问?” 齐宝钗淡淡的撇了绿萼一眼,转向掌柜的: “可还有其他的衣裳?” 眼前的女子虽然蒙着面,可是看那气度却是不凡,当是哪家有头有脸的大丫鬟,掌柜的不敢怠慢,一进门就请进了内室,将几件花样最新的衣裳都拿了进来。 现在听那如黄鹂般悦耳的声音说这些衣裳不成,掌柜的思忖了一下,转身去叫了自家姑娘进来伺候,那姑娘捧进来了三套颜色花样不同的妆花缎衣裳进来。 一套深衣,一套屈裾,一套褙子。裙子都是颜色艳丽的八幅湘裙,澜边儿没有镶嵌,而是另用托盘装了十几种花样的澜边儿。 姑娘笑道: “小姐若是选好了,在这里等上两刻钟我们便能将澜边儿缝上去,若是喜欢素面儿的,这裙子的长度也正好。” 凤穿莲花纹锦,四合云莲纹锦,云鹤莲蝶妆花锦。十几样的澜边儿更是绣工精致,用料考究。齐宝钗一一看过,也就四合云莲纹锦颜色素淡一些,另外两样都是大红的和紫红配深色裙子,过于艳丽了些。 齐宝钗禁不住摇头。 姑娘见状,问道: “小姐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齐宝钗指了指她身上的衣裳,笑道: “需要素服,而且这几件怕是有些贵了。” 姑娘打量了齐宝钗的衣服一眼,上等的宋锦料子,看梳着双丫髻,头上戴的却是两朵颗颗圆润光滑的珍珠珠花。手腕上虽是银镯子,那花样却是精致的紧,姑娘抿唇笑道: “这衣裳也不贵了,屈裾一套二十两,褙子三十两,深衣稍微贵一些,要五十两,毕竟这凤穿莲花纹的就算是绣出来也要花费许多功夫,更别提织出来了。” 齐宝钗垂了眸子摸着那凤穿莲花纹锦,道: “这不过是两色的丝线费不了多大的功夫,不过若是在上头再绣上几团凤穿牡丹方为点睛之笔。” 姑娘闻言眼睛一亮,笑道: “小姐真是有眼光,这衣裳颜色虽艳丽了些,可是也可以买回去准备着不是?这里也有凤穿牡丹的澜边儿与腰带,小姐若是喜欢可以买回去,澜边儿五两银子一套,腰带八两银子。小姐若是想在衣裳上门绣凤穿牡丹便要再加二十两银子。” 绿萼在后头暗吸一口凉气,这是抢钱呢吧?最最上等的宋锦料子也不过二十两银子一匹,就算是有价无市的缂丝料子也只要一百两银子,若是做衣裳一套也不过几十两银子罢了。 齐宝钗却是知道这价格虽然贵了些可也算很公道了,只是…… “这颜色太过艳丽了,我家小姐这几日就要穿的。” 外头传出来熟悉的脚步声,齐宝钗耳朵一动心头一喜,等着掌柜的开口招呼人,也有人说话了,她便低声嘱咐了绿萼几句。 绿萼也听出来了,这是薛承嗣身边小厮的声音,她开心的屈膝应了,掀了帘子。 先前说话的小厮看到绿萼出来可是惊了一跳,转身就叫自家少爷: “爷,绿萼姑娘也在。” 那小厮也是个有眼色的,见齐宝钗穿了丫头的衣服便只点了绿萼的名字。 薛承嗣闻言看了一眼还在晃动的帘子,绿萼赶紧上前见礼,道: “薛公子可是来挑衣裳的?我们姐妹如今正在里面给我家小姐买衣裳呢。” ------------ 第六十四章 私相授受 一行人在内室见了礼,薛承嗣便看向了那套四合云莲纹锦,笑道: “这套衣服正合适。” 齐宝钗只抿了唇不言语,那位姑娘笑道: “薛公子好眼光,另外两套衣裳做工衣料也都是上乘的,穿出去见客再好不过了,我们绸缎庄的规矩您也知道,一件衣服绝对不做第二件,所以也可以放心的穿,不用怕跟人穿的一样了。” 薛承嗣把目光转向了齐宝钗,见她微微摇头便换了话题: “给我找两套深衣来。” 姑娘打量了一下薛承嗣,又看向他身边的何安与王安平,笑道: “是何公子与王公子要穿吗?请稍等。” 姑娘掀了帘子出去,齐宝钗便又去看早先那一套天青色与四合云莲纹锦的衣裳,两套衣裳都很好看,可是她还是拿不定主意要买哪个。 绿色却是极喜欢四合云莲纹锦的: “小姐,不如买这套吧,明日穿屈裾的人一定很少,多特别啊。” 如今人们最常穿的衣裳便是褙子,小袄,深衣是见客穿的大衣裳。明日庆元侯府赏花宴,各家小姐定会争奇斗艳的穿上最漂亮的衣裳,大衣裳定是最常见的,也不会缺乏做工精致或者样式新颖的褙子和小袄。 这屈裾是汉室衣裳,如今穿的也有,但很是少见,这样的衣裳做起来也极为费料子,在身上绕三圈的屈裾下摆展开也要一丈多长,若是做小袄便可以做两个了。 这其实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富贵人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又岂能将这点子衣料放在眼里?却不过是这屈裾绕身紧,太过显身段所以便被人摒弃了。 更别提在盛唐盛极一时的坷子裙,抹胸肚兜直接便穿在了外面露出雪白的肌肤,如今大胆的女子也有如此穿的,不过更为少见罢了。如今穿的更多的是与坷子裙差不多的抹胸襦裙,不过那抹胸极高,将胸前春光遮的严严实实,这样的襦裙也是极显身段的。 齐宝钗却是叹了一口气: “还是有些贵了,拿这套天青色的吧,上面的澜边儿也是镶好的,不用再费功夫了,我们出来的也够久了。” 正巧姑娘捧了两套深衣进来,闻言放下了深衣,笑道: “姑娘决定要这套?这套十五两银子,我去帮你包起来?” 齐宝钗又看了一眼四合云莲纹锦屈裾,正在犹豫之间薛承嗣道: “还是这套屈裾吧,银子我出便是了,你去选一下澜边儿。” 齐宝钗看着薛承嗣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屈膝谢了: “多谢薛公子。” 何安嗤笑一声,看着薛承嗣手里的荷包,打趣道: “还说你对她家小姐没兴趣,没兴趣送什么衣服?” 薛承嗣一直对齐宝钗受伤之事心存愧疚,齐宝钗的身子如今都还没大好也是因着当年齐允那一个窝心脚所致。齐允为什么要踹齐宝钗?还不是要送礼物给薛承嗣,而那礼物却在齐宝钗手里被人给偷了? 若是齐允不打算送给薛承嗣,说不定齐宝钗就不用受这样的伤。 所以薛承嗣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了齐宝钗,这三年来延医问药的帮了齐宝钗不少忙,这会儿再送一套衣服他便没想那么多,这会儿被何安指出来了,他手里的荷包便再也递不出去了。 薛承嗣的犹豫齐宝钗看在眼里,心中暗恨何安的多事,却也对薛承嗣的犹豫觉得有些伤心,她咬了咬唇,从腰间解下了荷包递给了绿萼: “我自己买便是了,不劳薛公子费心。” 齐宝钗又转向了何安双手触额就是极为正式的深深一礼,张口的声音却是极为冰冷: “多谢何公子提点,不然我家小姐的声誉便毁了。” 绿萼已经付了银子,又挑了两个与那屈裾相配的暗色云纹澜边儿与一副莲纹腰封,姑娘看屋子里的气氛不对,赶紧将屈裾连同澜边儿与腰封包好了,也没问要不要就在这里镶好了,便递给了绿萼。 齐宝钗看东西都拿到手了,便对着薛承嗣等人屈膝走了。 薛承嗣看着齐宝钗挺的极为僵直的背脊皱了眉头: “她是不是生气了?” 何安去看那两套深衣,不得不说这位姑娘极会挑衣裳,一套黑色红暗色青竹澜边儿的深衣是很适合王安平穿的,另一套宝蓝色暗红凤尾纹深衣也是很适合自己的。 何安看了一眼姑娘,她会意的退了下去,他转头对薛承嗣道: “齐五小姐的心思是个人都看的出来。你的心思呢?若是没有此意,趁早离她远一些。” “可是……” 薛承嗣心中仍是不安。 一直沉默的王安平忽然开口道: “若真是与她有亏欠的,当是我才是,当年我若是不贪恋那字帖,将字帖早些还回去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薛承嗣看看何安,又看看王安平,想起那个倔强的背影,神思恍惚了起来。 *** 绿萼抱着衣裳快步跟在齐宝钗的身后,这已经走了两条街了,绿萼气喘吁吁的道: “小姐,慢点儿吧。” 齐宝钗充耳未闻,只一味的往前走,最开始是小碎步的快走,然后是大步往前迈,到了齐府的那条街上,行人稀少,她干脆跑了起来。 这条街上绿萼也不敢喊,只能一味的跑着去追齐宝钗,自家小姐身子骨一向不好,这会儿怎么便跑的那样快了? 齐宝钗一路跑着,到了齐府的后门,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喘息着靠在墙上盯着朱红色的大门。何安说的对,没名没分的,人家凭什么给自己买衣裳?今日虽说是穿了丫鬟的衣裳出来的,几人话语间也没有透漏什么。可是那家店里的姑娘是认得薛承嗣认得何安的,日后传出去说薛承嗣买了怎样的衣服送人,她只要穿着那衣裳出去肯定便会被人知晓。 她的名声经三年前一次本就不好了,更何况再传出与人私相授受,她根本就不用活了。 “小姐……” 绿萼喘着粗气蹲在了齐宝钗脚边,抬头看到她满脸是汗,又强撑着起来,靠着墙掏出帕子来给齐宝钗擦汗: “小姐别生气,那个何公子口不择言胡乱说的,薛公子犹豫也是件好事儿,这不是为小姐的名声着想么?” 齐宝钗笑笑,没有接话,绿萼也不说不下去了,这对面就是后门,指不定谁在门后偷听呢,她拉着齐宝钗往旁边走了两步,避开后门。 两人歇了一阵,等到身上的汗落下去了,绿萼方才上前去叫门。 守门的不是之前的婆子,绿萼心中一跳,待要说什么,那婆子开了门见是常常出门的绿萼,留下一句“帮我上门”便走了,她松了一口气,转头叫了齐宝钗让她快进去。齐宝钗快步进了门,却见那个婆子进了门房,想来是在里面喝酒斗牌吧,后门这边事情极少,巡查的人也不往这边来,时日一久这些婆子们便有些松懈了。 齐宝钗快步进了花园,留了绿萼在后门拴上了门。 进了花园子,齐宝钗摘下了脸上的帕子,遇到来往的丫鬟婆子,大家谁也不会对她多看一眼,倒是极为平安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两件做了一半的衣裙堆在了罗汉床上,齐宝钗看着那些料子有些心疼: “早知会买衣裳回来,这料子便不剪了,回头做时新的样式多好。” 绿萼给齐宝钗端了茶过来,笑道: “小姐才是应该多谢衣裳穿,日后要常常出去呢。” 齐宝钗笑了笑,将那装着新衣裳的包袱打开,看着里面那簇新的衣裳又是皱起了眉头: “这花了不少银子吧?” “衣裳二十两,澜边儿和腰封奴婢还了还价格,一共十两银子。” 绿萼自己也是渴的厉害,灌了一杯凉茶方才好了许多。 齐宝钗的眉头皱的更狠了: “我两三个月绣一副画儿才五十两银子,这衣裳就花去了一多半儿,这银子真是不经花。” 绿萼道: “还不是何公子多嘴,不然……” “绿萼!”齐宝钗转头斥了她一声,寒声道:“薛公子的事情以后休要再提!女子要矜持,这么上杆子的贴上去坏了自己的名声不说,人家也会觉得咱们不检点,自己都这样了,还指望谁会高看咱们一眼?” 这京城权贵那么多,又不只是薛公子一个! 齐宝钗咬了唇恨恨的想。 齐宝钗从没有跟她发过火,这一声呵斥边让绿萼吓得不敢言语半句,站了半响见她再说什么,绿萼赶紧借口去烧热水,退了出去。 齐宝钗看看掩上的大门,僵直着背脊拖过了针线篮子,此时天色有些晚了,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好,她也没去点蜡烛,就这么穿针引线的拿起了衣服将澜边儿绣了上去。澜边儿的缝发通常有用金丝绣线滚边儿,或者藏住了针脚缝上去,她却是用了和衣服同色的丝线绣了一路的如意暗纹,离得远了,乍一看,还以为这澜边儿是织上去的。 这样绣出来虽是好看却极为费眼,费工夫,这要顺着衣料上面暗纹的纹理来绣,丝线的颜色选择也很重要,若是颜色不一样,绣出来就有差距,而且丝线也不能分的太细,太细没有了韧性,澜边儿就容易坏,可是太粗,跟衣料上面的丝线就有了差别,这功夫一般人还真是绣不出来。 ------------ 第六十五章 不速之客 更鼓敲了三响,桌上的饭菜已是热了又热,绿萼看着窗下偎着大引枕做针线活的齐宝钗是半句话不敢吭。 新买来的衣裳早已缝好了,绿萼又拿去将新缝的地方撒了水熨的平整服帖了,如今齐宝钗手里的是早先的那套衣裙,罗汉床上的炕桌上,放着的是何安派人送来的双面绣炕屏的花样子以及所需的丝线,布料。 从回来到现在,齐宝钗就是这样不停的做着针线,累了,便换一个姿势,眼睛倦了,拿着针线闭上一会儿眼又睁开,却始终一句话都没说,晚饭绿萼叫了两遍没有回音便再也不敢去叫她了。 终于。 守夜的婆子在跟着更鼓过后叫了一声“小心火烛”之后,齐宝钗放下了针线揉了揉额角,绿萼见状忙过来小心翼翼的问: “小姐可要用点饭?” 齐宝钗看了一眼那热了几遍的饭菜,道: “帮我炖个鸡蛋过来。” “是,”绿萼看看齐宝钗疲倦的面容,又问:“小姐不如先洗洗脸?” 齐宝钗看着绿萼那诚惶诚恐的面容,挤出了一丝笑: “也好。” “好,奴婢这就去烧热水过来。” 绿萼极为欢喜的应了,屈膝后便跑出了屋子,去耳房里先炖上了鸡蛋,然后将一直温在火上的铜壶拎下来倒了一盆热水端进了房里。 齐宝钗褪了钗环卷了衣袖,绿萼便跪在了床边双手举高了铜盆,齐宝钗拧了热帕子敷在脸上,好半天才将帕子拿下来,又撩了水在脸上细细的洗了,方才拿了干帕子擦干净了手脸。 绿萼悄没声息的退了下去,这么一会儿工夫那鸡蛋已然炖的嫩嫩的了,她将小蒸锅端下来,往鸡蛋上面淋了一点儿香醋一点儿香油,便将炖盅端了出来,放到藤编的托盘上端去了房里。 那鸡蛋炖的极嫩,浅浅的黄色因着浇了一点儿醋和香油便呈现了一种极为漂亮的颜色,淡淡的香气在屋子里飘散开来,齐宝钗闻着那味道便有些饿了,她拿了勺子极为优雅的舀了半勺鸡蛋羹来吃。 绿萼在一旁看着齐宝钗是欲言又止,齐宝钗也是看在眼里,却没理她,只沉默着将鸡蛋羹吃完了,在绿萼的服侍下漱了口,净了手,方才道: “你放心吧,我没事。” 绿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间便放松了下来,整个人也显得明快了许多: “天晚了,小姐赶紧休息吧,明儿个还要起个大早呢。” 明日便要去赶赴庆元侯府的赏花宴,既是要出门见客,这妆容便不能简单了,所以要一大早起来梳妆打扮,不说别的,但是沐浴快些也要半个时辰,更何况还要去齐柳氏那边请安? 齐宝钗起身去了卧房,却看见绿萼早就将被褥都铺好了,在绿萼的服侍下她宽衣之后便睡了,许是中午没有午睡,又费了半天眼,这会儿她已经极为疲倦,她刚刚躺下,合上眼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 不到寅时绿萼便起身了,院子里小厨房的大锅因着要时常烧水沐浴,所以是很干净的,她拎了两大桶的水,烧开了,又提到净房里,等着热水准备好了,齐宝钗也醒了。 齐宝钗自去沐浴,绿萼趁着这会儿功夫去耳房准备了煲仔饭。齐柳氏那边大多数时候是不会留齐宝钗用饭的,今天早起又有许多事情要忙,准备粥再做上两道菜已是没有时间了。煲仔饭是最好的选择,米饭放到砂锅里小火蒸上,绿萼这边收拾今日去庆元侯府要换洗的衣裳。 旧衣赏没一件合适的,早年的衣裳也都太过于宽大了,倒是昨日新作的那身衣服还有点儿就收尾了,绿萼拿了针线将衣服缝好了,又熨烫平整,这会儿功夫那边的煲仔饭也快得了。 绿萼将准备好的青菜和腊肉放进砂锅里,又打了两个鸡蛋进去便用了更小的火闷着,进屋后齐宝钗沐浴完毕,绿萼伺候了齐宝钗更衣后帮她绞干头发。 “奴婢看昨日的衣裳快做得了,便缝了几针,我们今日带那身衣服可好?” 绿萼问道。 齐宝钗想了想,确实没有别的换洗衣服便点头答应了。 绞干了头发,梳了双丫髻,齐宝钗看着满匣子的首饰却不知道戴哪个好。 并不是首饰多的不知道戴哪个,而是这根本就那几件首饰,根本就没得挑。绿萼看着叫了一声,后悔不迭: “昨日该买两件首饰的。” 齐宝钗将妆奁匣子的首饰挑挑拣拣的,最后选了一对蓝水晶的珠花攒上了。如今的水晶在民间还是极为流行的,只是成色好的却是不好找,像是这种蓝的晶莹剔透的水晶更不好找了。 这一对珠花上的水晶还是齐宝钗在几次有限的上街之时零零散散的找到一些攒下来的,因着这些水晶买的地方不一样,加上这水晶极难找到颜色一样的,所以这些个水晶颜色是有深有浅。 有海蓝的,有宝蓝的,也有发紫的,但都是偏蓝的色调,这种水晶的成色极好,颜色上却是不讨喜,所以被人做成了串珠花用的片料或者小珠子。 齐宝钗按照水晶的颜色深浅做了这一对的珠花,里面的浅色,外面是深色,最中间花蕊的是最炫目的宝蓝色珠子,外头是成片的花瓣便是颜色各异的水晶片料。 因着水剔透,三层花瓣叠在一起这颜色看上去便好了许多。既是戴了水晶的珠花,耳坠子便也戴了紫水晶制的叶片,手上的镯子也换成了由各色水晶珠子,片料编成的手链。 东西虽是不值钱,可是看着精巧,却是别人都比不上的了。 绿萼看着不由赞叹: “小姐的心思真巧。” 齐宝钗看了一眼时辰,道: “饭可好了?” 绿萼道: “好了呢……” 她后半截话还在嘴里,帘子已然被人给掀开了,小翠的声音也才传了过来: “三小姐来了。” 齐宝钗连忙起身去迎: “三姐姐,这天还黑着呢,怎么就过来了?” 齐宝钏拉住欲施礼的齐宝钗,道: “我就看看你的衣裳如何了?如果不成的话就穿我的。” 齐宝钏看向了身后,小翠的手上拎着一个包袱,想来是她拿给齐宝钗的衣裳。 齐宝钏见她还穿着中衣,忙问: “可是真的没衣裳穿?可叫我说准了吧?来来来,看看我给你带的衣裳。” 齐宝钗笑着指着床上摊开的屈裾,道: “这不是有吗?不过是刚刚沐浴完,又还没用早饭,便先放着了,用完早饭再穿。” “你还没吃饭?”齐宝钏看了一眼那四合云莲纹锦的屈裾,见还过的去又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我梳洗完就过来了,本想去母亲的院子里用饭,怕你没衣服我就过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吃?” 那饭可就两人的量! 绿萼气鼓鼓的瞪了眼,却也不敢张口反驳,只把眼睛看向了齐宝钗。 齐宝钗也摸着肚子笑道: “我也饿了呢,绿萼做的什么?赶紧端上来。” 绿萼眯眼一笑: “奴婢做的煲仔饭,还差一个汤,马上就好。” 说完,绿萼便屈膝去了耳房,另一个炉子上的热水也好了,她拿了一口小锅做上,添了热水进去,然后泡了茶端进屋里,回来便利索的做了一个鸡蛋汤,连同那一个砂锅并两只碗一起端了上去。 看着那一口小砂锅,齐宝钗便知这饭菜是只两人的量,她心中暗叹,转头对绿萼道: “我记得厨房里还有点心,不如你去用一些。” 这里离大厨房颇远,若是让绿萼去大厨房要吃的,只怕齐宝钗已然去了齐柳氏那边了,绿萼便只能在自己院子里寻些吃的,谁知道一会儿齐柳氏会拉着她们说话到几时。 绿萼屈膝谢了,见这边有齐宝钏带来的丫鬟婆子伺候着,便去了厨房自去弄吃食不提。 齐宝钗这边亲自给齐宝钏盛了饭,笑道: “三姐姐别嫌简慢,素日里我嘴馋了,便会与绿萼两人弄这个吃,虽是费些时间,不过却也方便,两人便就着这砂锅吃将起来,今日不知三姐姐要来,便知做了这么一锅,劳三姐姐与我同食了。” 她也不说大厨房那边已然不管他们的饭食了,若是说了,便是打齐柳氏的脸,她可不想在现在与齐宝钏之间有了嫌隙。 齐宝钏看着那一锅的绿的红的黄的便极有食欲,听了齐宝钗的话也不在意: “是我一时兴起,却是还得绿萼没早饭吃了。这看的可真好吃呢,素日里我们厨房也做这个,只是怎么看的忒没食欲?” 小翠在一旁笑道: “今日是小姐饿的久了,便觉得好吃了。” 齐宝钗瞟了小翠一眼,道: “想必那些厨娘们没有带着砂锅端上来吧?这还是就着砂锅吃更香甜,我记得三姐姐是很喜欢吃锅巴的,又总是觉得那些做出来的锅巴味道不好,三姐姐尝尝这个。” 齐宝钗将饭都盛了出来,砂锅底部有一层焦黄焦黄的米饭,因着是在最下面,米粒都炸开了花贴在了锅底上,齐宝钏好奇的看了一眼,锅里的香气阵阵冒上来惹得她口水都出来了。 她那了银勺子去刮锅底上的米饭,却是黏的厉害不好弄下来,好半天才扣下来一点儿,这点儿锅巴进口,一半酥脆一半软糯,还带着一股子腊肉青菜与鸡蛋混合到一起的香味儿: “真香!” ------------ 第六十六章 嫡庶有别 齐宝钏吃饭向来是慢条斯理的,等着她吃完了饭,她们再去齐柳氏房里请安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许多。 几位姨娘已经来了,齐柳氏看了一眼刚刚进门的齐宝钗转向了齐宝钏: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让娘看看你今儿个的穿戴。” “哎!” 齐宝钏蹦蹦跳跳的跑去了齐柳氏身边,在她身边转着圈圈,齐宝钏长了一张娃娃脸,小脸蛋肉嘟嘟的不说,身子上也是肉呼呼的,人是不胖,看着却是格外的可爱。再加上这几年齐宝钏养尊处优的,各种补汤喝着,发育竟比别的姐妹还要好一些,纵然穿着宽松的浅绿缂丝牡丹暗纹褂子,胸前还是挺起了一线起伏。 那身条孔雀羽的裙子在她身上一转,便伸展开来,外头的阳光照进来整条裙子闪闪发光。 “我儿真漂亮。” 齐柳氏心满意足的拉着齐宝钏的手。 齐宝钗见机上前行礼: “女儿给母亲请安。” “起来吧。” 齐柳氏睃了齐宝钗一眼,齐宝钗身形消瘦,自有一股子弱柳扶风的气质,今日这四合云莲纹锦的衣裳往身上一穿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妩媚,齐宝钗瘦归瘦,可是该长得地方也是长了许多,再加上这屈裾有些紧,穿在身上竟然凹凸有致的紧。 齐宝钿看看齐宝钏那华贵的衣裳,再看看齐宝钗身上的那做工精致的屈裾,低头看看自己穿的茜红芍药深衣,深紫素面裙子,怎么看都觉得老气横秋的,齐宝钏她不敢惹。可不代表齐宝钗她不敢惹: “五妹妹这衣裳真是好看,只是不知你这衣裳是母亲何时给你做的?怎么就没有姐姐我的呢?” 齐宝钗温婉一笑,看了齐柳氏一眼,对齐宝钿道: “四姐姐这是怪责母亲没有为你做新衣裳吗?” 齐柳氏这几年没管过齐宝钗,自然她那边做了什么衣服她也是不知道的,闻言横了齐宝钿一眼: “都给我安分一些!要带的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回母亲的话。都收拾好了。”齐宝钗笑盈盈的上前拉住了齐宝钏的手。道:“三姐姐怕女儿那边少了衣裳,一大早的还带了自己的衣裳过去要女儿挑呢,女儿这才晚了一些,望母亲不要生三姐姐的气。” “你呀!”齐柳氏笑嗔了齐宝钏一眼。却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昨儿个不还嚷嚷着自己的衣裳不够穿吗?还拿去给五丫头,怕我亏待了你的妹妹不成?” “女儿哪儿有那个意思。”齐宝钏不依的抱着齐柳氏的胳膊撒起娇来:“女儿不是见五妹妹的衣裳素淡,怕去了赏花宴失礼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齐柳氏的目光冷了一下。看向了齐宝钗,见她今日穿的那屈裾是浅蓝底色,靛蓝镶边儿,就是地下的裙子也是钳紫色,便点了下头。再看齐宝钗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她蹙了一下眉,道: “这几年你病着。我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你竟然便偷起懒来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看你瘦的这个样子?知道的是你病着不好好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嫡母苛待你了!” “女儿不敢,”齐宝钗连忙跪了下去,诚惶诚恐语带感恩道:“女儿多亏了母亲宽容厚待,方才能够捡回一条命来,只是大夫有言,这几年要温养,不能吃的太过油腻,所以女儿平日里便以素食为主。是女儿不好,让母亲挂心了。” 一席话说的齐柳氏心里极为熨帖,见齐宝钗这么识时务,她脸上笑的更为温和,俯身亲手搀了齐宝钗起来,道: “你这孩子动不动就跪的,这衣裳可是弄脏了,来人,带五小姐去换身衣裳,我记得前儿刚做了一件浅粉折枝菊花褙子,那套衣裳拿来给五小姐换上。” 冰儿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齐宝钗却是叫住了她: “冰儿姑娘留步。母亲,那衣裳不是给三姐姐做的吗?女儿怎么能穿三姐姐的衣裳?女儿知道母亲一片好心,只是嫡庶有别还是别乱了自家的规矩。” 齐柳氏给齐宝钏做的衣裳一向用最好的料子,那宫缎也是可了劲儿的往齐宝钏的房里放,给几个庶子女用的却是外头买的绸缎,只是碍于脸面,齐柳氏买来的布匹也都是上好的,但是只要明眼人一看,还是能够看出来齐柳氏待几个孩子有差别。 齐柳氏本是个好面子的人,齐宝钗这话将齐柳氏苛待庶女的名头换成了维持嫡庶有别的规矩,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别人再看到齐家庶女身上穿的上等的绫罗绸缎,也只会说齐柳氏厚待庶女,而不会将眼睛盯在齐府嫡女和庶女衣着上的比较。 齐柳氏心里被齐宝钗捧的那叫一个舒坦,眉眼弯弯的看着齐宝钗那一头的水晶,道: “衣裳不穿就不穿了,可是你这首诗要换一下,冰儿,将我那套珍珠头面与了宝钗。” “女儿谢母亲惠赐。” 齐宝钗这次没有拒绝,忙后退半步拜下。 其实说到底齐柳氏还是怕齐宝钗抢了齐宝钏的风头,粉嫩的颜色可是最衬这样花儿一般年华的女孩子了,齐宝钗长得又不难看,穿了那一身衣裳还不更加的让人移不开眼而心生怜惜? 冰儿捧来了那一套头面,珍珠发钗,簪子,掩鬓,耳环还有两串珍珠手串,那是一应俱全。 齐柳氏接过了,拉过了齐宝钗将她头上的水晶珠花摘下,亲手换上了珍珠发钗,珍珠耳环和珍珠手串。那簪子,齐柳氏让冰儿包好了,回头送去齐宝钗的院子里去: “等你及笄了,这发簪就可以戴了。” “谢母亲。” 齐宝钗看着自己手腕上圆润的珍珠满脸欢喜。 齐宝钏被冷落了许久,眼见着齐宝钗得了一套珍珠头面,不依的拉着齐柳氏的袖子又晃了起来: “母亲,母亲,您偏心!女儿也要!” “好好好,”齐柳氏最耐不住齐宝钏如此撒娇了,忙不迭的答应了:“人人有份儿,人人有份儿,冰儿,你去拿那套花丝红珊瑚头面过来。再拿一套和田碧玉和白玉的头面过来给四丫头和六丫头。” “谢母亲!” 齐宝钿一听自己也有份儿,忙欢欢喜喜的道了谢。齐柳氏那里可都是好东西呢!看看齐宝钗头上的珍珠吧!可不是常见的乳白色,而是带着淡淡的粉色,光彩流转的真好看。不过和田玉的可是比珍珠精贵多了呢。 齐宝钿一边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一边顺着冰儿转去内室的身影张望着。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冰儿端正一个托盘出来了,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没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冰儿去了齐柳氏身边,那两个小丫头便站在了齐宝钿与齐宝銻面前,齐宝钿生怕齐柳氏反悔了似的,还没看上头的东西,就一把抓住了托盘护在了i帧及的怀里。 齐宝銻却是怯弱的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生母田氏一眼,见她点了头,方才又屈膝谢过了齐柳氏,方才让自己的二丫头接过了托盘。 齐宝钿急急的看向托盘里的首饰,一对整支雕刻而成的碧玉簪子,两只金镶碧玉步摇,一对儿金镶碧玉耳铛,没有掩鬓,没有手镯。就连那碧玉的颜色都乌沉沉的,漫说是齐宝钿这样的少女戴了,便是齐柳氏戴都嫌颜色暗沉,老气。 齐宝钿变了脸色,转头再去看齐宝銻的东西,却是被田氏先一步派了小丫头收走了。齐宝銻的那套与齐宝钿的一样,少了掩鬓与手镯,不过成色却是比那碧玉的好了不少。 那边齐宝钏得了新首饰,立马就要将自己头上那点翠头面换下来,齐柳氏按住了她,好说歹说还不成,还是齐宝钗一句: “这衣裳配点翠的好看,配红珊瑚的便应了那句‘红配绿真俗气’的话儿。” 这才让齐宝钏放弃了折腾,让小翠将花丝红珊瑚的头面收了,赶紧放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那一副生怕齐柳氏再管她要回去的样子逗得齐柳氏掩口笑个不停。 齐宝钗瞥了一眼挂着墙上的掐丝珐琅挂钟,又看到齐宝钿那不满的脸,忙对齐柳氏道: “母亲,时辰到了,再不走便晚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得便快一些,更何况庆元侯府下的帖子是要去郊外的别院去赏花,所以要早走一些,经齐宝钗一提醒,齐柳氏也发现时辰晚了,忙道: “好了好了,快走吧。” 齐宝钿见一群人起身了,犹自不甘的想要开口让齐柳氏为自己换一套头面,却被自己的生母苏氏拉住了: “四小姐,先别闹了,快跟着去吧。赏花会重要,这衣裳首饰的,等着四小姐找一个如意郎君,还愁什么穿不起戴不起?还用看别人脸色过活?” 齐宝钿满心的不甘怎么会被苏氏这么一句话浇熄,苏氏也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再接再厉道: “听闻今儿个武穆侯府的大公子也会去,这样的人家我们或许高攀不上,不过还有许多世家子弟,四小姐三思啊!” 呀!武穆侯大公子! 齐宝钿的小脸儿瞬间变得通红,苏氏后头说了什么她是一句话没听进去,眼见着齐柳氏快出房门了一甩苏氏拉着自己的手便跑了过去。(未完待续) ------------ 第六十七章 头风病 庆元侯府别院。 这别院依山而建,因着没有像城里的住宅那般中规中矩的几进几出的院子,是以也没有什么内外院的分别,马车在别院门口停下,众人便下了车。 齐宝钗在绿萼的搀扶下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去扶齐宝钿,齐宝钿看着齐宝钗头上的珍珠颇觉得碍眼,便躲过了她伸过来的手,齐宝钗笑笑,毫不在意的往旁边让了一步,待齐宝钿由她自己的丫鬟搀扶下车,便又上前一步去搀扶齐宝銻。 “谢谢五姐姐。” 齐宝銻本不想来的,今日的宴会所为何事众人心里都清楚明白,她才十一岁,还不急,可是田氏非要她来,说是在众位夫人面前混个脸熟也好,她便也来了。 齐宝钗温温婉婉的一笑,一副好姐姐的摸样挽了她的手,道: “我们去看看母亲。” “好。” 齐宝銻乖巧的点了头,齐宝钗又转头对齐宝钿道: “四姐姐也一起吧。” “哼!” 齐宝钿一甩头装作没有听见。 齐宝钗也不在意,拉了齐宝銻的手往前面齐柳氏的马车走去。 齐柳氏与齐宝钏两人乘坐了一辆马车,此时已然下来,正在门口和一个长得富富态态的夫人说话,冰儿见齐宝钗过来,在齐柳氏耳边低声道: “五小姐,六小姐来了。” 齐柳氏点了头,对那位夫人道: “我家五丫头六丫头来了,五丫头最是贴心不过了,我要给她做两身好衣裳,她从来不让。说什么嫡庶有别,不能穿跟姐姐一样的衣裳出去让人说我们府上没规矩。” 齐柳氏笑的志得意满,眼睛似是不经意的扫过了那位夫人身后一色穿着同样衣料不同花色相同款式的三位小姐。 齐宝钗和齐宝銻上前来对齐柳氏屈膝道: “母亲。” “母亲。” 齐宝銻怯怯一笑,屈膝见礼后便躲在了齐宝钗身后。 齐宝钗却是对齐柳氏笑道: “母亲这一路可还舒服?还是先进去吧,虽已入春,这外头的风可凉。” 齐柳氏笑的见眉不见眼。几乎是挑衅的看了对面的夫人一眼拉了齐宝钗的手。道: “五丫头,这是方夫人,夫家是吏部尚书方大人,不过家里却是世袭了顺义伯的爵位。” “方夫人好。” 齐宝钗岂会看不到齐柳氏态度里的轻慢?这顺义伯听着威风。大概也没什么实权或者不怎么得皇帝的宠,便掠过了“伯爵夫人”不叫,叫了“方夫人。” 方夫人笑了笑。点了点头,转头对身后的几个女儿道: “我们该进去了。” “是,母亲。” 三位小姐三胞胎似的齐齐屈膝道。 庆元侯府的人早就迎了出来。碍于两个夫人在说话便没上前来,现在听方夫人说要进去,忙迎了过来。 齐宝钗上前去扶了齐柳氏的手,和冰儿一左一右的搀了齐柳氏进门,一边好奇的问: “母亲,那三位小姐可是方府嫡女?” 齐柳氏轻笑一声,道: “怎么可能?喏。那个个子高一些的才是,后面的两个都是丫头养的。这个方夫人打肿脸充胖子。明明是个醋坛子还左一个通房又一个通房的抬,却是一个姨娘都舍不得给,好容易有人生了孩子,还都难产去了,谁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在家里动辄对庶女打骂,出门就处处装贤良。” 齐宝钗嘴角勾了勾,眼睛往旁边飘了一下,笑道: “这京中谁不知道,母亲最是贤良不过了。为父亲,家里家外打点的妥妥当当,几位姨娘对母亲也极为敬重。” 齐柳氏很是自得的笑了起来: “不是我自夸,这京里还真没几个人做的比我好,便是那武穆侯府,还有几个妾侍争宠呢,也是武穆侯夫人好手段,各个妾侍进门都灌了无子汤才没有庶子庶女在眼前闹心。不过这到底有伤天和。” 事关武穆侯夫人,齐宝钗抿紧了唇没有插嘴,心底里却是把齐柳氏的话好生记了下来,不想后头跟上来的齐宝钿问道: “母亲,什么是无子汤?” 齐宝钗自是知道这是什么,只是难得的齐宝钏没有多问,她侧了头往后去看了却见齐宝钏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显然是没有听到耳里。 齐柳氏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在几个未嫁闺女面前说这样的话,便转头瞪了齐宝钿一眼,齐宝钿吓得一缩头,心中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再追着问这个,一转眼她又想起了别的问题: “母亲,武穆侯府很多小妾?” 齐柳氏看了一眼在前面引路的庆元侯府的下人,心中恼怒,索性站住了脚转头对齐宝钿的丫头清苑道: “四小姐不舒坦,赶紧送她回去!” 清苑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再看了看齐柳氏,连忙上前去拉齐宝钿,齐宝钿怎么肯走?扭头对着清苑就是一巴掌上去了: “你个贱婢!谁让你拉我的!” 这话不是摆明了打齐柳氏的脸吗?齐柳氏气的浑身直哆嗦,齐宝钗见状上前一步对跟在她们身后几个齐府的婆子道: “四姐姐头风病犯了!妈妈们还不把四姐姐带回家!” 几个婆子闻言看向了齐柳氏,见齐柳氏忍着满腔怒火点了头,方才上前去两人夹住了齐宝钿,一人捂住了齐宝钿的嘴巴把她往回拉。 齐宝钗扯了一下仍然魂游天外的齐宝钏一下,对齐柳氏笑道: “母亲不要生气了,四姐姐头风病一发就谁也不认得谁了,尽说些胡话,母亲跟四姐姐置这个气多伤身啊。” 齐柳氏低头去看齐宝钗,却见她往前瞟了一眼,只见带路的那人虽是停在了她们前面不远处,却是微微侧了头过来支楞着耳朵听她们家笑话呢!再一想齐宝钗的话,齐柳氏安慰的笑了,拍着齐宝钗的手,道: “你说的也是。只是我恨自己不行啊。你四姐姐这病平日里看着没什么,发作起来却会伤人。这些年延医问药的,这大夫们来的时候,四丫头好好儿的,谁也看不出是为什么。等着四丫头发作了,还是看不出来为什么,我怎么就找不到一个好大夫看看四丫头的病呢?” 齐宝钏回过神来,听到什么“四丫头病”之类的话,恍然开口道: “四妹妹病……” 齐宝钗猛地转头对着齐宝钏眨了眨眼,大声打断了她的话: “三姐姐,四姐姐的病虽然有时候一年半载的也不发作一次,可是到底发作起来还是会伤人的,母亲仁慈。姐姐更应该为母亲担起责任来才是。” 齐宝钏这才反应过来,顺着齐宝钗的话往下说道: “对对对,四妹妹的病,需要静养!” 齐宝钏其实也不清楚她们说的什么意思,不过有时候府里的崔氏闹腾的太厉害,齐柳氏便会让她关起来静养,如今齐宝钏便也顺口说出了这样的话。 齐柳氏眼睛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低头看了一眼齐宝钗,那样弱柳扶风的身姿真是让人怜惜,再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想起前几日从一些人口里听到的消息,齐柳氏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 “三丫头说的是,四丫头要静养,回头便让她住到庄子上去。” 齐宝钗抿着唇笑道: “母亲仁慈。” 上一世,若是没有齐宝钿,她的日子也不至于雪上加霜,虽然对于齐宝钿的恨不深,可到底还是觉得有些碍眼,以前没机会,这次倒是可以将她踩到泥里。 更何况,齐宝钿那样的人,若是在说亲的时候为了巴结着齐柳氏为她说一门好亲,说不得会做出对自己有害的事情,还是远远儿的送走比较好。 庆元侯府的别院和别人家的不一样,这说是别院,其实更像是个花园子。 一年四季的花朵各建了一处院子来观赏。 单单是春夏秋冬便有四个院子,另外还有专门赏梅的梅园,牡丹园,桃园,以及兰苑,竹园,菊园。 这八个园子跟切豆腐似的将这个别院横平竖直切豆腐似的切开。 今日她们去的是桃园,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左边第三个月洞门便是了。 还没进去,阵阵甜腻的花香气便飘散开来,齐柳氏深深的吸了一口,转头对齐宝钏笑道: “我还是刚成亲那会儿来过这个院子,那时候是冬天,刚刚下过一场雪,梅园的梅花开的极艳丽。偌大的梅花院子里红梅白梅绿萼粉梅泾渭分明,真是美不胜收。” “梅花好风骨,母亲真是有福气。” 齐宝钏笑盈盈的接口夸道。 齐柳氏得女儿这么一句夸便笑开了怀。 齐宝钗微微垂了头,耳朵却是听着院子里的动静,里面的人太多了,听着乱糟糟的也分辨不出说了什么,她只好轻轻揉了揉耳朵,那些个声音便淡去了许多。 齐允本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奈何如今宦官当道,齐允的职权被人架空了许多,这丞相之位也没有那么显贵了,更何况今日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家里官职比着齐允低的也没几个,是以齐柳氏带着齐宝钗等人进院子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齐柳氏脚步顿了一下,看到身旁的齐宝钏,脸上又挂起了笑来迈步上前。(未完待续) ------------ 第六十八章 桃园 齐柳氏在京中多年,还是有几个通家之好的,先前那些人正跟别人聊的热乎,见到齐柳氏进来也不好走开,等着齐柳氏走进了,便都迎了过来: “你可是来了,你们三丫头呢?” “这不是在这儿吗?” 齐柳氏拉过了齐宝钏来,笑道: “快见过你陆伯母。” 齐宝钏这两年跟着齐柳氏出入一些宴会,见过不少达官贵人,这个陆夫人跟齐柳氏本是闺蜜,齐宝钏常常见到她也不认生,上前施礼道: “见过陆伯母,陆伯母我常常跟你说的五妹妹今儿个也来了,您瞧瞧,是不是长的很好?” 齐宝钏转头就拉过了齐宝钗去。 齐宝钗笑盈盈的对着陆夫人屈膝笑道: “宝钗见过陆夫人。” 陆夫人是齐柳氏的闺蜜,齐宝钏可以称呼“伯母”,可是她齐宝钗是一个庶女,要是跟着称呼“伯母”便贻笑大方了。 陆夫人打量了齐宝钗一眼,笑道: “这个我真是第一次见到呢,来给你个见面礼。” 陆夫人身后的大丫鬟捧了一个荷包上前。 齐宝钗屈膝谢了,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了,转头递给身后的绿萼。 齐宝銻就是再认生,这陆夫人她也是见过的,也要上来见礼,她看齐宝钗行了礼了,这才从齐宝钗身后上前道: “宝锑见过陆夫人。” “乖,怎么还是这幅怯弱摸样?”陆夫人看着齐柳氏笑道:“若不是知道你不是个刻薄人的,单看这个六丫头就觉得你要苛待庶女了。” 齐柳氏嗔了她一眼: “尽会挖苦我,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个……算了。你问问宝钗我可是那苛待人的?” 齐宝钗挽着齐柳氏的胳膊,笑道: “母亲待我如亲生女儿呢,是女儿不争气,这两年身子骨不好,延医问药的这病是医的差不多了,就是不长肉。给母亲丢脸了。” “瞧瞧你家丫头嘴甜的。”陆夫人话里不无羡慕道:“可怜我没有个贴身小棉袄。” 陆夫人又看向了齐宝钏,还是富富态态的好,齐宝钗长得就太瘦了。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五个儿子,你来跟我哭什么?不若你匀给我一个儿子。我的女儿给你挑一个?” 齐柳氏拍了陆夫人一下。 陆夫人外子为辅国公,世袭爵位,到如今以没有实权。在朝中也是挂了一个虚职。陆夫人膝下三子,庶子二人。最大的嫡长子才十一岁,最小的庶子才刚出生。她如今不着急找儿媳妇,不过是趁着这次机会带着嫡长子出来多见见人拉拉关系罢了。 齐柳氏又跟几位夫人寒暄了几句,便听闻有人说道: “武穆侯夫人来了。” 齐宝钗闻言瞧瞧扭了头看过去,一位相貌端庄柔和的夫人踏进了桃园,她的身边是一位身形消瘦面目和善的夫人,两人身后则是穿着缂丝直缀的薛承嗣,今日的薛承嗣长身玉立气度不凡。齐宝钗看了一眼便不大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薛承嗣也看到了齐宝钗,对她微微点了下头。却不想齐宝钗低了头没看见,薛承嗣也没在意,跟在薛夫人的身后跟各家夫人打着招呼。 薛夫人身边的是何安的母亲何夫人,何夫人是一位性情耿直的妇人,得知自家儿子穿的衣服是薛承嗣出银子买的,非要何安将银子还给薛承嗣,还是后来何安拿了王安平当借口,说: “安平出不起这个银子,儿子才一起蹭了景逸的银子,您要儿子还银子,安平怎么办?” 这两套衣裳要价三十两银子,换在她们府里,但是发他们府里十多个下人的月例银子,也可以发上两个月了。若是单吃饭,也可以好吃好喝三四个月。何夫人即便心疼银子,却也知道这便宜沾不得,可是如今牵扯上了王安平,何氏再怎么觉得不妥,也只能算了,私底下还是备了一份厚礼,预备着日后有机会将这笔银子折算进去送去薛府。 人都说人靠衣装,这平日里相貌平常的王安平穿上一身黑色深衣,显得格外的身姿挺拔,面容俊逸。又因着常年习武,眉目之前又带了几分英武之气,他和薛承嗣站在一起,但凭着相貌气质,谁也分辨不出哪个是穷小子,哪个是豪门贵公子。 而何安相比之下便有些逊色了,他的面目稍显柔和,缺了几分男子气概,身子骨又消瘦,比之二人又低了一些,相形之下变不怎么显眼了。 满园子的闺阁少女们或拿了帕子,或举着团扇掩了眉目偷偷看这三人,又私下里议论纷纷。 陆夫人远远看着薛夫人被人围起来,心里很不是滋味,不就是武穆侯掌了兵权吗?也不是多大的兵权,却让宫里那位那么忌惮,敢动丞相却不敢动武穆侯。 齐柳氏却是转头看着薛承嗣,对这个人简直是在满意不过了: “薛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人也长情,”戚夫人道:“他那未婚妻还没过门就没了,薛公子这两年可是推了不少婚事呢。” 陆夫人酸溜溜道: “也不知是不是克妻。倒是薛公子身边的那位穿着黑色深衣的相貌不错,这人是谁?” 却将话题引开了,齐柳氏是见过王安平的,虽然过了几年,这王安平的相貌却没多大的变化,她嗤笑一声: “不过是个穷小子罢了,他身上的衣服极有可能是穿了别人的。” 你倒是清楚的很。 齐宝钗瞟了齐柳氏一眼,那边齐宝钏自打王安平进来已然是魂不守舍了,再多看一会儿便要被人发现了,齐宝钗暗中拉了齐宝钏一把,对齐柳氏道: “母亲,女儿配三姐姐去走走,六妹妹还小,就跟在母亲身边伺候吧。” 这是要带着齐宝钏私下里走走了,齐柳氏虽然也想拘着女儿在身边,不过今日却是个交朋友拉关系的好时机。更何况今日这赏花会别有目的,若是在往年,这样的赏花会,是男子一个院子,女子一个院子,男女之间根本是见不到面儿的,也只有各家夫人相看自己满意的儿媳妇,回头给自家儿子定下。 如今呢,却是特殊时期,这男女都安排在了一个院子里,虽然也是分开了,可是到底还在一个院子里,相互之间也没有拘的那么紧了,更何况今日来的人都是权贵之家,多走走认识一些人也不是坏事。 齐柳氏想通了,便点了头,却又不忘嘱咐两人的丫头: “看好你们家小姐了,一应用具也都要看好了。” 什么如同戏文里唱的那样,小姐丢下一方帕子,书生捡到了成就一段好姻缘这便是一段佳话了,这全是胡诌! 若是谁家女儿敢这样,不被以私相授受之名乱棍打死才怪,所以齐柳氏让人看好了随身物品,免得真的一不小心或者被一不小心了,齐宝钏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三年前的事情,可以说齐宝钏小,不懂事,而且才十岁,许多开明的人家知晓那是救人无奈之举便不追究了,可是如果三年之后,还是如此的话,那就真的是这个人的人品有问题了。 “是,夫人。” 绿萼和小翠两人躬身应了,齐宝钗又不放心的拉着齐宝銻细细叮咛: “千万不要离了母亲身边,有什么事便跟母亲说,母亲若是忙着就找冰儿姑娘拿主意,知道吗?若是想要找我们,也叫冰儿带你过来,或者让冰儿去叫我们,我们便会回来陪你了。” 殷殷叮嘱的样子着实有几分长姐的气派,相形而下,一心盼着要走的齐宝钏相形失色了不少。 戚夫人打量着齐宝钗,问道: “这是你家五丫头?” “是,”齐柳氏看着齐宝钗那乖巧柔顺的摸样心中就觉得舒坦,也乐意为她说几句好话,听话的庶女若是利用的好,日后也是一大助力呢:“这孩子早年病着,所以没带出来让你们见见。” 齐宝钗已然拉着齐宝钏走了,明明还是很弱小的身姿,可是她稳稳当当的走在有几分飞扬跳脱的齐宝钏身边,便多了几分端庄与雍容。 戚夫人看着齐宝钗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们五丫头可是定亲了?” 齐柳氏闻言掩口笑道: “若是定了亲事,我带她来做什么?” “那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戚夫人问道。 齐柳氏盯着戚夫人看了半响,道: “戚夫人此话可是有合适的人家说与我五丫头?” 戚夫人夫家官职二品,也算不得显贵,不过在朝中也算说的上话,只是这戚夫人的嫡长子已经成亲,嫡次子还小,倒是有几个庶子,只是……齐柳氏确实有些考量。 齐宝钗看着是个聪明的孩子,若是可以嫁的高一些,哪怕是别人家比较看重的庶子,也比这二品官中不得宠的庶子要好。 在这点上,齐柳氏倒是比别家人看的开一些。 别家夫人尽是打压庶子女,却不想一想,这庶子女也是可以用来拉拢人的。若是打压的狠了,这日后怎能为自己所用? 所以齐柳氏一向的手段就是放任底下的姨娘自己窝里斗,庶女们却是说不上苛待,却也不会掏心挖肺的对人好。(未完待续) ------------ 第六十九章 言多必失 齐柳氏的犹豫落在戚夫人眼里,戚夫人也是有庶子女的,岂能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戚夫人笑了笑,对齐柳氏身边的冰儿说道: “带你们家小姐去逛逛园子,我跟你们夫人屋里说话。” 冰儿看了一眼齐柳氏,后者只略一犹豫就点了头: “你带她去吧。” “是。” 冰儿这才屈膝应了,带着齐宝銻去了。 戚夫人又看向了陆夫人,笑道: “陆夫人要不要一起来?” 陆夫人也是个识趣的,闻言笑道: “我还有事,你们去吧。” 别院的正中央是一处造型别致的阁楼,三层的阁楼占地不大,里面的空间布局却是极为的巧妙,一楼如今已经被腾空了,作为歇脚的地方供人歇息。二楼拜访了一些点心吃食让人自取,三楼则是比较私密的空间,庆元侯府专门派几个丫鬟守在了这里,见齐柳氏和戚夫人上来,问道: “两位夫人可要休息一会儿?” 齐柳氏矜持的点头,戚夫人道: “找一间安静的屋子,再上一壶茶,一些点心。” “是,您请进。” 一名绿装丫鬟引了两人去了最靠里的一间房间,这个房间似乎是一间琴室,站在这里正好能望见后山,往楼下看也可看到不远处男子聚集的那处桃林。 齐柳氏方打量完这间屋子,茶水点心已经送了过来,两个丫头将茶水点心摆在了屋子正中的圆桌上便躬身下去了。 戚夫人亲手为齐柳氏倒了茶: “齐夫人,请。” 齐柳氏又看了一眼楼下,方才转身坐在了桌前。 戚夫人又夸赞了齐柳氏的几个女儿几句。方才说道正题上: “庆元侯夫人为何办下这次赏花会想必夫人也知道。这不光是为了世子挑选世子妃,还要为几个庶子挑选妻子。” “哦?” 齐柳氏倒是不怎么感兴趣,若是挑选世子妃,她家的三丫头也很合适,只是戚夫人既然提了庶子,那么她是想着把五丫头说给那几个庶子?可是听说庆元侯夫人将那几个庶子捧的高高儿的。一个个的不是纨绔就是浪子。根本就成不了大气。 齐柳氏也没想着给齐宝钗找什么可以成才的丈夫,只是既然她有心将三丫头说给庆元侯世子,那么久断没有姐妹两个嫁给兄弟两个的。 戚夫人见齐柳氏不怎么在意,忙再接再厉道: “若是别的人我也就不跟夫人说了。这个是庆元侯的三公子。多年在外耽搁了婚事,这次回来庆元侯要为三公子找一个稳当的媳妇将儿子拴在身边。” “三公子?这个我怎么没听过?” 齐柳氏倒是大大惊讶了,能够的侯爷看重的庶子?她皱了一下眉头。 戚夫人剥着瓜子儿。道: “夫人不必担心,这个三公子没什么本事,最好游山玩水了。” “你说来给我听听。” 既是如此。齐柳氏便有些意动了,无论是世子妃还是庶子媳妇,只要跟庆元侯搭上关系就好。如今的庆元侯可是权贵中在皇帝面前唯一说的上话的了,不然也不能有次本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半花会而不怕被崔内监使绊子了。 戚夫人往齐柳氏身边靠了靠,将一小碟子剥好的瓜子儿推到她跟前,道: “庆元侯有七个儿子,如今的三公子算是长子。前头的嫡长子,嫡次子没到十岁便夭折了。世子排行第四。只比三公子小两岁,底下三个庶子今年一个十六,两个十五。三公子是庆元侯极为宠爱的一个小妾所出,当年庆元侯还没纳这么多的妾侍,夫妻也算和睦,侯爷夫人呢,对这个庶子也是真的好,所以这个三公子是跟着两个嫡长哥哥教养长大的,后来两个嫡子先后生病没了。” “侯爷夫人心情不好对于侯爷也就怠慢了,侯爷趁势抬了几个妾侍进府。这侯爷夫人连丧两子,自是看不得庶子在眼前,三公子的生母也是个没眼力介儿的,以前三公子好好儿的养在夫人跟前多好,偏生她瞧着侯爷夫人失宠了,便要将儿子要回来。侯爷夫人心情不好自然就整治了这个小妾一番,不小心人就没了,三公子也硬气,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要说这个三公子是个资质平庸的也不会被侯爷惦记,当年三公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已是写得一手好字,做的一手好文章。这世子也大了,需要个兄弟帮衬。所以这次三公子回来,侯爷就不让三公子走了。” “三公子这么好?” 齐柳氏又不愿意了。 戚夫人嗨了一声说道: “再好也是庶子不是?这侯府的家产可没他的份。侯爷又有多少私产?” 嫡子继承爵位和家产,而庶子只有继承侯爷私产的资格,而这份私产还要先被嫡子继承一半去了,剩下一半私产才可以让几个庶子均分。侯爷四个年长的庶子,这后头的庶子虽然现下没有,可是侯爷正当壮年,保不齐以后还会再有几个庶子,这花甲之龄当父亲的人也不是没有过的。 齐柳氏心动归心动,可是还是看好自家三丫头和世子的。思前想后,她只能道: “我再想想。” 戚夫人虽然心急,却也知道这不好逼着,只是: “这事儿你快些拿主意,眼下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的。这许多人家可是看好了三公子呢。” *** 齐宝钗拉着齐宝钏往一边女子较多的地方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就被齐宝钏拉着往别处走了,齐宝钗是看到了王安平往那边去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三姐姐去哪儿?” “王公子在那头呢。” 齐宝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王安平了,今儿个见到了恨不得看个够,一心急就没有注意,这么一大声叫出来许多人都听到了不少人冲着这边指指点点。 齐宝钗着急的拉住齐宝钏: “三姐姐!好多人看着呢。而且母亲也在那边呢,您别闹了好不好?” “要不我自己去。” 齐宝钏可不管那么多,见齐宝钗不跟自己走,干脆甩开了她的手。 齐宝钗又气又急的直跺脚,最后一脸不情愿的追着齐宝钏而去。 “哎,这是谁家女儿?忒的……啧啧” “像是齐家三小姐。” “齐家?就是三年前那个以庶女换嫡女的那个齐家?” “可不是?三年前就是那个王公子救了三小姐,偏生齐夫人嫌弃王家贫穷,非要说王公子救的是齐五小姐。齐三小姐也不知怎么魔怔了,跳出来说王公子救的是三小姐。齐家本来想将一个女儿嫁给他的,偏生……哎,这个王公子也是一根筋,一个穷小子怎么能娶丞相嫡女?庶女嫁给她也是她高攀了能和丞相府结亲还不赶紧接着?” “你怎么这么清楚?也许人家救的就是齐五小姐,结果三小姐看上了王公子呢?” “当年我可是亲眼所见!这齐家嫡女和庶女的穿戴,身边跟的丫鬟婆子都有那么大的差别,而且我还亲耳听见呢……” 齐宝钗看的跑的快,其实不过转了一个弯就躲了起来,听到这边的议论,她勾起了唇角,到了后面,她已然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她整了整衣服,从桃花树下走出,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何安。 何安盯着她: “你这样做与你有什么好处?三小姐的名声不好,你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齐宝钗拂去肩头落下的花瓣,淡然道: “你不用管那么多,只要我们合作好了,我保你日后飞黄腾达。” 何安随手折下一支桃花: “结交五皇子?五皇子不过是个孩子。” 皇子未成年不得出宫建府,五皇子如今才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生母又是位份极低的妃子,怎么都比不得更为年幼的七皇子有前途,只是世事又岂是他人可以预料的? 齐宝钗垂了眸,道: “你若是功夫好,沙场上建功立业也不是不可能。” “哦?”何安目光凌厉的看了过来,“此话何意?如今可是天下太平。” 齐宝钗嗤笑一声,今上昏庸,这太平也太平不了几年: “如今是个什么年景你还不知道?与其把希望放在污浊的科考上,还不如从军去,也许另有一番机缘也不一定。” 齐宝钗斜睨了何安一眼,两年后皇帝薨,五年后边关叛乱,沙陀内乱,若是可以去守卫边关,依着何安的心机说不得可以当上沙陀驸马。不过这饵要一点一点的放,若是一次喂饱了,这鱼儿还不跑了?又岂能指望他为自己办事? 何安沉吟半响,转头盯着齐宝钗: “那么安平呢?” 齐宝钗挑了挑眉: “你关心他做什么?对了提醒你一句,王安平这人……你……算了,日后再说吧。” 齐宝钗还是不打算告诉他那么多,言多必失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你这花挺好,给我了。” 见他手里的桃花枝叶繁茂,齐宝钗不问自取的从何安手里拿了那支桃花,很想摘下一朵攒在鬓边,可是想起姨娘,她收了手,只将桃花放在鼻下闻了又闻。 何安看着齐宝钗远去的背影,目光深沉。(未完待续) ------------ 第七十章 庆元侯世子 “齐五小姐。” 齐宝钗没走几步就被人给叫住了,她转过身去,却见一长得极为漂亮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的桃树下,漫天桃雨纷飞,好一幅美人图! 齐宝钗呆了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垂了眉裣衽施礼: “世子安好。” 这位正是庆元侯世子,今日赏花会的主角,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众人来赏他这朵花才是。 庆元侯世子挥着一把折扇自以为风流的走了过来,一身白衣的他走在这桃雨中着实是美不胜收,不少路过的小姐们都拿团扇掩了眉眼偷看过来,庆元侯世子唇角含笑不时转头对着路过的小姐们点头示意,矜持一些的屈膝还礼,一些个性格开放的,索性对着庆元侯世子抛起了媚眼,当然也不乏对庆元侯世子如此招蜂引蝶的样子视而不见甚至是嗤之以鼻的,不过这只是极个别的一两个而已。 “哼!” 这不是就有一个看不过眼的吗?齐宝钗侧了身转头看去,却是一位长相平平的女子,身着一身大红梅花大袖衫,与这漫天桃花格格不入。庆元侯世子还没走到她跟前,那位女子又道: “装模作样。” 庆元侯世子闻言也不恼,只是在走到齐宝钗身前时躬身见礼: “齐五小姐好。” 虽是刚刚已然行过礼,不过本着礼多人不怪的道理,齐宝钗还是屈膝又还了一礼: “世子安好。” 齐宝钗不卑不亢甚或是对庆元侯世子如此风流态度没有丝毫惊艳之色的态度让那位女子又哼了一声: “你长得也不怎么样,世子怎么会看上你?你也不用如此惺惺作态的想要吸引世子的注意了。” 这话说的……难道刚才说的“装模作样”是指自己?齐宝钗讶然,转身正对着那位女子屈膝见礼: “这位小姐,请问您说的是谁?” 那位女子抬了下巴看向身边的桃花,一副不屑作答的摸样。倒是她身后的丫鬟唇角含笑不屑道: “我家小姐说的自然是你。” “哦?请问你家小姐是哪家的千金?我怎么不曾听闻这京城里有谁家的千金小姐是如此的不懂礼貌?既然我做错了,只说便是,我也不是那不讲理之人,何必在背后对人说三到底的,行那长舌之事?” “你说我是长舌妇?!你这个……”那位小姐终于忍耐不住变了脸色,怒瞪了齐宝钗一眼。在看到一旁的庆元侯世子之后眼中闪过一抹被人抓住错处的羞愧。到口的骂人话语又咽了回去,冷哼一声:“本小姐不屑与你这种人计较。” “这种人又是那种人?戚小姐说话真是让人深思啊。” 何安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薛承嗣,王安平。再几步远便是王宝钏了。 齐宝钗转身看到几人笑了起来,屈膝给众人见礼: “何公子,薛公子。王公子,三姐姐,你从哪儿来?我找了你好一会儿呢。” 何安等人给齐宝钗还礼。又跟庆元侯世子相互见礼,却独独落下了戚小姐无人理会。 齐宝钏款步上前,走到王安平身边是偷眼一瞄,正与王安平深情的目光对上,她腮边微红,一片花瓣落在她的肩膀上正与她淡粉的脸色相映成趣。齐宝钗挽住了齐宝钏亲亲热热的帮她拂去了肩头的花瓣,打趣道: “三姐姐这是用的什么胭脂?这颜色真好看。” “我何时用过胭脂来着?不过点了一点口脂。” 齐宝钏下意识的反驳。等看到齐宝钗那戏谑的目光,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方才直到自己被她戏弄了。她俏目一瞪嗔怒的伸手拧了齐宝钗一腰间把。 “三姐姐饶命。” 齐宝钗腰间是极怕痒的,更何况齐宝钏这一下子也没有使劲儿,倒是让她痒的弯下了腰。 庆元侯世子看着齐宝钏,忽然道: “粉面桃腮,丽质天成,某今日算是见识了这句话的真谛了。” 戚小姐被人忽略本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她想走,可是看着一旁的庆元侯世子和武穆侯嫡长子薛承嗣,又不甘心,此刻听闻庆元侯世子夸赞的话语,再看他看向的方向,虽然明知庆元侯世子是夸的齐宝钏,却还是看了一眼干瘦的齐宝钗一眼,哼了一声,道: “世子这是看错了吧?这位齐五小姐浑身上下瘦的没有一两肉,看着倒是福薄之象,更何况……” 戚小姐想说这样瘦的人不好生养,只是这样的话又怎么能从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口中说出?她脸红了一红,道: “更何况素闻齐五小姐卧病在家,如今这病好没好也不一定呢。再说了,一个庶女而已,还能高攀了世子不成?” 齐宝钗虽然当不得“粉面桃腮”一词,可是“丽质天成”还是当得起的,戚小姐虽然睁着眼说瞎话说的久了,只是今日还需注意自己的形象,所以没有去反驳庆元侯世子的话。 庆元侯世子再三被这个戚小姐打岔,而且他之前可是听出来了,那句“装模作样”说的可是他自己,真当自己傻子不成?他眼角一挑,笑容愈发和熙,看的戚小姐的心噗噗直跳,不自觉的垂下了头,却听庆元侯世子嗤笑道: “她攀不上我,你就攀得上了吗?也不看看你长得什么摸样?脸色蜡黄,穿着这一身的大红脸色又黑了几分,远远儿的看见,就跟一块黑炭裹了一块红布出来,我还以为这院子里闹鬼了,正想寻思着要不要改日请了道士过来驱鬼呢。” “扑哧……” 齐宝钏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齐宝钗也莞尔一笑,这个庆元侯世子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戚小姐本是满心羞涩的听着庆元侯世子的夸赞溢美之词,谁能想到他竟然这般奚落与她?戚小姐咬着唇胸膛剧烈起伏,深知自家小姐脾气一上来便会口不择言的丫鬟赶紧在后面拉戚小姐的袖子: “小姐息怒,息怒,夫人!夫人!” 为着今日的赏花会,戚夫人是从接到帖子那天开始就日日的叮嘱戚小姐,这个庆元侯世子自命不凡,人又风流,以为这世间所有女子都当拜倒在他的脚下。 去岁一位青楼花魁自命清高,看都不看世子一眼,世子一发狠,日日泡在青楼里,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归,之后更是要为那位花魁赎身养在外面,若不是那位是个花魁,说不得世子就要将人纳进府里来了。 后来还是侯爷夫人使了雷霆手段将那名女子送走了,这如今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呢。所以戚夫人再三叮嘱了戚小姐,要她见到了世子不要凑上去,只当做看不见或者客客气气的,摆出一副清高样子便可以了。 戚夫人可是志在让自己的女儿拿下世子夫人的位置的。所以今日临行前也是再三叮咛,又让身边的丫鬟注意着自家小姐的言辞,不要闹出笑话来,可是这戚小姐是个没脑子的,这做的太过了。 戚小姐又怎么会听一个丫鬟的话?一甩手,她抽回了衣袖,她天生力气比别人都大一些,这么一用力,丫鬟立时便摔倒在了地上,戚小姐指着庆元侯世子怒目而视: “世子这是心虚了吧?有道是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世子是不是做多了亏心事?这园子里又埋下了多少姑娘的尸骸才能让这满院子的桃花如此红艳?” …… 四周一时静谧下来。 庆元侯世子的桃花眼霎时间布满了杀气,却在一瞬间又消失无踪,他冷着脸看着戚小姐,忽然之间就笑了起来,煞那间如春风拂面,仿佛刚才那般生气的不是他,又仿佛被人如此污蔑并不值得他生气一般,庆元侯世子侧了头对戚小姐的丫鬟道: “你家小姐的病还没好吧?这就带她出来了?还不赶紧带着你家小姐找你家夫人去?今日碰上的是我还好,若是换了别人,你们家大人怕是有大麻烦了。” 一句话提醒了戚小姐的丫鬟,也提醒了戚小姐她刚才说了怎样的话,她的脸色忽然之间煞白,抖着唇看着庆元侯世子,丫鬟看着自家小姐不对劲,赶紧是又拉又扯的把人给弄走了。 庆元侯世子对着齐宝钏躬身道: “让齐三小姐受惊了,原来听闻说戚小姐有疯魔之症,本以为是人与戚家有仇,所以污蔑了戚小姐,不成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齐宝钏本是在回味与王安平相处之时的甜蜜,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儿根本就没听到耳朵里去,听闻庆元侯世子如此说,连忙脸带迷茫的转头看他,见他对自己行礼,又忙不迭地还了一礼: “世子多礼了。” 这样迷茫单纯的齐宝钏让庆元侯世子颇为感兴趣,他笑着又躬身抱拳道: “还未对小姐介绍某,某名叶季,不知小姐芳名?” 戚小姐是言者无心,齐宝钗却是听者有意,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何安,却见何安满脸性味,之后又想起刚才叶季的神情,又听闻叶季的话,齐宝钗垂了头心中暗自思索,这叶季是不是恼羞成怒了?是不是戚小姐的无心之语正说中了埋在这别院的秘密? 周围桃雨纷飞,不知怎的,看着叶季那温文尔雅的笑容齐宝钗忽然打了个冷颤。(未完待续) ------------ 第七十一章 铁公鸡 齐宝钏虽然单纯,却也知道这女儿家的闺名是不能跟外人说的,更何况她向往的是才子佳人的爱情,那穷书生对世家千金更是对她有无穷无尽的吸引力,所以她对王安平打一开始就不设防,而且还处处主动,如今这个叶季不是她那盘菜,自然是连理都不愿意理会了。 齐宝钏又还了一礼,极为少见的端庄而矜持的笑道: “女儿家的闺名又怎能让外人知晓?世子逾越了。” 被拒绝了,叶季不仅不觉得难看,反而更加兴味盎然,他上前一步欲再说什么,何安在一旁笑道: “两位这么礼来礼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一见如故要义结金兰呢。” 齐宝钗扑哧一笑,挽着齐宝钏的胳膊说道: “三姐姐,我们离开一会儿了,再不回去,母亲该着急了。” 齐宝钏依依不舍的转头看了一眼王安平,很不想回去,只是这个叶季的目光让她极为不舒服,便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她往后看的那一眼没有逃过叶季的目光,他抬头看了一眼王安平,然后似乎才发现薛承嗣似的,拱手笑道: “薛兄,今日招呼不周请见谅,不知可否遇到了心仪女子?” 薛承嗣看了一眼齐宝钗,道: “婚姻之事当由父母做主,今日不过是来见见朋友罢了,比不得世子处处留芳。” 叶季嘴角抽了抽,对齐宝钏笑道: “齐三小姐要去见齐夫人?季刚才看到她往那边去了,不如季带你们过去?” 叶季指了院子的北面,那里没有多少人,倒是院子正中的阁楼附近的人颇多。而男子门都在院子的西北角,北面那边当是极为僻静的所在。 齐宝钗心中警铃大作,不动声色的捏了捏齐宝钏的手,道: “母亲说了不要我们乱跑的,我们去阁楼那边等母亲便好了。世子也不想我们姐妹被母亲责怪吧?” 叶季看了一眼齐宝钗,掩下心中的不快。再接再厉道: “不若季陪着两位小姐过去?今日家母备下了许多点心。都是从江南请来的名厨所做,外面的那些点心是没的比的,季给两位介绍介绍?” 这么死皮赖脸的人真是让人讨厌,齐宝钗心里翻了个白眼。看到一旁的薛承嗣,心中一动,笑道: “薛公子。方才我似乎看到了薛夫人往阁楼那边去了,何夫人也在,不如我们一起过去?” 薛承嗣不疑有他。笑道: “也好,转了这半天也累了,过去歇歇吃口茶也好。” 何安自来熟的搭了叶季的肩膀,笑道: “正好尝一尝叶世子所说的点心,家母是极喜欢吃那些个江南小点心的,若是好吃,想来世子也不不会吝于一些点心的是吧?” 何安日日跟在薛承嗣身后厮混。京中很多的宴会酒席也都去吃过,这男人在一起吃饭多是喝酒。所以这菜饭基本是不动的,这就便宜了何安了,所以他每次过去都必定让人打包带走一些个根本没怎么动过的饭菜,时间一久,大家就都知道这个何安是个脸皮厚比城墙的,更是个铁公鸡,别的不说,他日日吃薛承嗣的喝薛承嗣的就是没有回请过一回,便可见一斑了。 “雁过拔毛!” 叶季也在何安手下吃过不少次暗亏,更重要的是当何安吃完要打包的时候,那些被他请来的相陪的女子们都掩口用着那种眼神看着他,仿佛这个有何安这么一个朋友是多么丢人的事儿,所以对于何安,叶季是恨得咬牙切齿的,就因为何安让他丢过几次面子。 何安也不在意,勾着叶季的脖子就往阁楼那边走,让他想跟齐宝钏并行的打算彻底破碎,而且何安本就比叶季高了那么一点儿,虽然只是一点儿,可是这么被人勾着脖子强压了一头的叶季是怎么也摆不出什么风流倜傥的摸样了。 这是叶季恨何安的另一个原因。 齐宝钏只当何安与这个叶季感情很好,掩了口笑道: “世子真是大方,这宴会上的点心都让人带走。” “齐三小姐若是愿意,季愿将厨娘送到齐府上,日日为齐三小姐做点心。” 被何安勾着脖子的叶季不忘讨好齐宝钏费力的扭了头笑道,只是那样子着实滑稽的很。 这就是明晃晃的示爱了,齐宝钏闹了个大红脸,一闪身缩在了齐宝钗的身后。 齐宝钗却是为何安辩解道: “何公子家里孤儿寡母的,进项又少,而且又是镇国将军府,每年的应酬也不少,自是能省则省,这些点心拿回去即便不能够送人,待客总是可以的。” 过了十多年的苦日子,若是不知道勤俭节约,那么一辈子可真就白活了。 真的穷的没饭吃的时候,厚着脸皮跟着贺喜的人去蹭人家的婚宴,乡下地方谁也不会去看什么请帖,很多人之间也都不认识,她带着孩子往那儿一坐,闷头就吃,等着吃完了,收拾一些菜汤肉汤的回家,这些汤回头泡上一些野菜也够她们母子三人吃上几天了。 齐宝钏却是极为不赞同的,不过想到身后的王安平的日子过的更为拮据,如今甚至是借住在了同样拮据的何家,便抿了抿唇不说什么了。 一行人到了阁楼,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里面聊天吃茶的薛夫人和何夫人,齐宝钗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可真的是信口胡说呢,幸好都在这里。 齐柳氏倒是不在这里,这更是让齐宝钗暗自庆幸。 薛承嗣一进门便大步走到薛夫人跟前躬身道: “母亲。” 何安也松开了叶季的脖子上前见礼,一直跟着齐宝钏并肩而行的王安平在踏进阁楼之前便大步走到了两人身前,跟着何安一起去见了礼。 薛夫人看到儿子便是满心的欢喜,她将手边的一盘点心端给了薛承嗣,笑道: “这个点心你尝尝,很不错的。” “谢母亲。” 被母亲当做小孩子一样待的薛承嗣面不改色的接了,拿了一块点心吃了一口,便将手里的盘子随手递给了后头的何安。 何安行礼之后就站在了薛承嗣的旁边,见他递过来盘子,立刻就接了坐到何夫人身边就吃了起来。 他这幅摸样让何夫人头疼的摇了摇头,看向了跟着薛承嗣进来的齐宝钗与齐宝钏,抬头看到王安平见过礼之后便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就问道: “这两位小姐是?” 王安平欠身笑道: “何伯母,这两位都是丞相齐大人的女儿,齐三小姐与齐五小姐。” 纵然王安平没有介绍两人哪位是嫡女哪位是庶女,而且就算薛夫人与何夫人并不知道哪位是嫡女哪位是庶女,单看衣服也都看出来了,两人互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了齐家嫡女齐三小姐齐宝钏的身上,至于齐宝钗则自动被两人给忽略了。 齐宝钗垂了垂眸,然后拉着齐宝钏上前见礼: “见过薛夫人,何夫人。” 薛夫人忙叫两人起来,又叫了齐宝钏近前观看,何夫人也叫了齐宝钗上前,看她浑身上下瘦的没一两肉,就直摇头: “你怎么这么瘦?听说你之前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当家主母最紧要的一条就是要熟知这所有人家里的人际关系等,就算做不到对人家的家事事事皆知,也要做到知道人家家里的恩怨情仇,这样才不会在跟人交往的时候不自觉的得罪人,这何夫人虽然很少出去交际,不过对于京中各家的事情却是了如指掌。 齐宝钗羞怯一笑,还没答话就听齐宝钏惊奇道: “咦?何夫人以前见过我五妹妹吗?怎么知道她病了?您放心她的病早就好了,只是她人就是这样,吃什么都不胖,不像我,喝水都长肉,您看看,我的都快没下巴了。” 齐宝钏的快言快语让薛夫人与何夫人笑了起来,薛夫人更是对身后的丫鬟道: “齐家两位小姐怪懂事的,快将见面礼拿出来。” 何夫人见状也转了头让自己的丫鬟拿见面礼。 齐宝钗忙道: “多谢两位夫人好意,只是母亲不在,我,我与姐姐不好接受这见面礼。” 这话说的很是得体,只是听在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薛夫人看了一眼薛承嗣,见薛承嗣点头,薛夫人脸上的笑就和熙了几分: “快拿着吧,齐夫人是不会怪你的。” 何夫人也笑道: “不过是一点见面礼罢了,一会儿你们母亲来了,我可是要帮我儿讨一份见面礼的。” 见他们这样说,齐宝钗才双手接了两人递过来的荷包,再转头一看齐宝钏,那荷包她早就接在了手里,齐宝钗眸子一垂,将荷包递给身后的绿萼吩咐她好生收起来,又屈膝谢了: “谢薛夫人,何夫人。” “快快起来,不用这么多礼,”何夫人待齐宝钗亲近了几分,转头见自己的儿子端着盘子在一旁大吃特吃,就皱了眉头:“一边儿吃去,给齐五小姐让个座。” 何安赶紧跳了起来,还不忘瞪了一眼抢了自己座位的齐宝钗,这被何夫人看在眼里,不免又是一顿训斥。(未完待续) ------------ 第七十二章 言者无心 薛夫人也让齐宝钏在自己身边坐了,拉着她话家常。 何夫人看了一眼仍然站在一旁的王安平,笑道: “你也跟着安儿一起用点点心吧,现在距离午饭还有一个时辰。” “是。” 许是因为常年借住在何家,王安平对何夫人极为尊敬,她一发话,王安平便规规矩矩的跟王安平坐在了一起,何安已经吃完了一盘子点心,此时他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三四盘子苏式小点,手里也正端着一碟子绿豆酥吃的正欢,而他手边干脆就放了一壶茶水,一口点心一口茶的吃的极为惬意。 王安平一坐过去,怀里就被何安塞了一盘点心,他将点心放了回去,只捏起了一块吃了,便停了手。 被人忽略了的叶季左看看右看看却是没有自己插口的余地,正好外面有人唤他,他便借口跟薛夫人何夫人告了声罪出去了。 趁着这个功夫,齐宝钗扭头看向何安,却见他已经吃完了两碟子点心,正往怀里抱第二盘,她抿唇一笑凑过去低了头低声道: “你饿死鬼投胎啊?吃这么多。” 何安白了她一眼,手里仍然往嘴里扔了一块点心。 没想到齐宝钗没有放过他,又低声道: “你吃这么饱,一会儿午饭你还吃不吃?” 何安冲着她咧嘴一笑: “我消化很好的。” 不过说完了,他吃点心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齐宝钗没再理会他,转头继续跟何夫人说话,倒是她跟何安的这点互动看在何夫人眼里微微皱了下眉头,之后原本很随意的样子变得矜持谨慎起来。言谈之间甚至还带了几分试探。 齐宝钗自是察觉出这中间的不同来,再对上何夫人那种审慎的目光,她便也醒悟过来,斜睨了何安一眼,仍旧大大方方的陪着何夫人说话。 不多时,齐柳氏来了。齐宝钗一看见齐柳氏出现在门口。连忙跟何夫人道了一声恼,小碎步走到齐柳氏身边屈膝道: “母亲,您来了。” 齐柳氏点了下头,抬手让齐宝钗扶了。眼睛在屋子转了一圈儿便看到了武穆侯夫人薛夫人,然后才看到了坐在薛夫人身边的齐宝钏,齐柳氏欢喜的心头直跳。脚下不由快了几分,走到武穆侯夫人跟前屈膝见礼: “齐柳氏见过侯爷夫人。” 齐宝钗也跟着屈膝见礼。 齐宝钏在外人面前还是有些规矩的,齐柳氏一进来。她就放下了手中的吃食,等着齐柳氏过来了,便站到了齐柳氏身边,只是齐柳氏屈膝见礼的时候,她笑眯眯的在一旁站着。 薛夫人放下了手中的茶,看了何夫人一眼,然后虚抬了手。笑道: “齐夫人多礼了,快快请起。齐五小姐,快快扶起你母亲来。” “谢薛夫人。” 齐宝钗道了谢,起身后将齐柳氏扶起。 齐柳氏却是转头拉了齐宝钏的手,对薛夫人笑道: “小女顽谑,劳薛夫人照拂。” 薛夫人垂眸笑道: “齐夫人言重了,齐府两位小姐都很玉雪可爱呢。我与何夫人与两位小姐真是相谈甚欢。” 齐宝钗转目看到缩在冰儿身后的齐宝銻,连忙笑着过去拉了齐宝銻出来: “你缩在这里做什么?都没看见你,快来跟薛夫人与何夫人见礼,有见面礼拿哦。” 齐宝钗俏皮的对着齐宝銻眨眨眼,原本紧张兮兮的齐宝銻噗嗤一声笑了。 齐柳氏却是觉得齐宝钗落了自己的脸面,板起脸来道: “宝钗!我们府里就短了你那点儿东西了吗?” 这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吧? 齐宝钗心中冷笑,却是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 “女儿说错了!请母亲息怒!” 她这一跪,吓得齐宝銻也跪了下来,她看看齐宝钗,又看看齐柳氏,最后大着胆子去抓了齐宝钏的衣摆: “三姐姐,您求求母亲不要罚五姐姐,五姐姐身子才好了,还日日吃着药呢。可经不起罚了。” 齐宝钏也被眼前的情况下了一跳,连忙挽住了齐柳氏的胳膊撒娇: “母亲!五妹妹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您也太当真了吧?” 薛夫人无奈的看了一眼何夫人,又转头看了下薛承嗣,见薛承嗣对她暗暗点了一下头,薛夫人起身去拉齐宝钗: “快快起来,你母亲可不会为你生气呢。” “是宝钗说错话了,是宝钗不对,母亲生气应该的。” 齐宝钗却是不敢起来,仍旧俯身跪着。薛夫人无法,只得松了手看向齐柳氏。 齐柳氏气的是全身上下直发抖,若不是薛夫人在这里她怕是要立时就让人将齐宝钗拖下去打了,她深呼吸两下,勉强对薛夫人笑道: “我不过是怕宝钗口不择言让人误会了我家老爷。好了,母亲不生气,你快起来吧。” 前一句是为薛夫人解释,只是这话说的忒没道理,后院之事想来是当家主母做主,苛待庶女之事怎么会让人误会了齐允?只是她这么说,薛夫人便这么听过就算了。 后一句是对齐宝钗说的,齐宝钗连忙叩首谢了,忙不迭的爬起来,还不忘拉起了齐宝銻。 齐宝銻先是不敢起身,待抬头看了齐柳氏笑了,这才放心的站了起来,却又立刻缩到了齐宝钗的身后。 这闹起了这么一出,薛夫人也不好再在这里呆下去,便同何夫人一起告了声罪走了。齐柳氏倒是想拉着薛夫人多谈两句,只是人家明显不愿多说的样子让她止住了追上去的脚步,眼睁睁的看着薛夫人带着薛承嗣出了门,齐柳氏转头瞪了齐宝钗一眼。 齐宝钗刚刚站起来,被这么一瞪,立刻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见她这么诚惶诚恐的样子。齐柳氏心头的怒气消了不少: “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齐宝钗蹙着眉头含着眼泪说道: “女儿不过是看六妹妹紧张,怕她给母亲丢丑,所以才开了这么个玩笑,让母亲难堪了,是女儿不好,请母亲责罚。” 齐柳氏叹了口气。摆手让冰儿扶她起来: “快起来吧。这里保不住有谁进来呢,让人看见笑话。” “谢母亲。” 齐宝钗赶紧站了起来,绿萼弯腰去帮齐宝钗拍膝上沾上的尘土,却是怎么都拍不干净。齐柳氏见状,皱了下眉头: “还不快去换件衣服。” “是。” 齐宝钗屈膝应了,跟着绿萼告退出去。 齐宝钗刚下了阁楼那高高的木制台阶。便见叶季风度翩翩的从远处而来。这边女子众多,齐宝钗也不以为她是过来找自己的,便径直跟绿萼往外而去。这别院里有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那里也有供小姐夫人们更衣的地方,毕竟这么美的园子建几处茅厕多煞风景。 齐宝钗往前走了没多远,却不料那本不应该找自己的叶季拦住了她。 叶季手上的折扇一合,双手抱拳躬身笑道: “齐五小姐。” 齐宝钗略屈膝还了一礼: “世子。” 叶季看向齐宝钗身后,笑道: “怎么不见齐三小姐?” 齐宝钗看了一眼左右,因着叶季的原因,极多的人往这边看来。更多的是那嫉妒的刀光飞了过来,她敛了脸上那一丝笑意。语带严厉道: “不知世子找我三姐姐所为何事?若是真的有正事,还望世子先去我家府上递了帖子求见,与我父亲说了,再与我母亲说了,我母亲自会转达世子的疑问。不过素闻世子有治世之才,诗词书画无一不精,想来也没什么要与我们这些个闺阁女子请教吧?我们齐家一向家教甚严,我们姐妹素日里读的除了《女戒》便是《女则》,三姐姐也不精于诗词,还不知世子有何事情要与我三姐姐请教。” 齐宝钗说话的声音极大,加上满脸的严肃责备之色,让远处的人一看,便觉得是这个世子唐突了,才出来走没多远的薛夫人与何夫人更是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何夫人招过了何安,低声问道: “一直与你私下里来往的便是这位齐五小姐?” 何安在外头倒腾物事赚钱的事情本没有瞒着何夫人,便是与人私下里接绣活一时也是因为有了何夫人才能够与许多人家搭上线,这次与齐宝钗说的炕屏与嫁衣便是何夫人接下的,只是最后齐宝钗却只接了一个炕屏,这嫁衣还要何安另外找人去绣。 只不过何夫人不知道常与何安接触的是谁罢了,今日见到齐宝钗与何安不自觉中流露出的那副熟稔的样子让她想到了这上面罢了。 何安点了头: “齐五小姐的绣活母亲也见过,那是极好的。” 何夫人却是又打量了齐宝钗的穿着: “我看齐家也不像是亏待庶女的样子,她戴的那套珍珠首饰可是不便宜。” 薛夫人出席的宴会颇多,闻言仔细看了齐宝钗头上的珍珠首饰,道: “那首饰我前几日还在齐夫人头上见过,对了,就那对耳环和手链。想来是今日参加宴会特意给了她吧。” 薛承嗣帮助齐宝钗寻医问药之事也没瞒着薛夫人,更何况这事儿也需要薛夫人帮忙,起码薛夫人手里就有好几味药与女子调养身子有益的,齐宝钗吃的药倒是有十之三四是来自薛夫人的私库。 关于齐宝钗因着那本要送与薛侯爷的字帖受伤一事,薛夫人也是知道,所以才任由薛承嗣如此,虽然薛夫人并不认为她们薛家要承担齐宝钗的医药,只是当薛承嗣说齐宝钗已然被齐柳氏给断了药,只有等死的时候,薛夫人的心肠也软了下来,左不过一些药材而已,也不用了多少银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当是积阴德了。(未完待续) ------------ 第七十三章 美名 “齐五小姐在齐府的日子极不好过。” 薛承嗣看着远处齐宝钗的身影,语带担忧。 “是我连累了他。” 王安平也道,只是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人。 说起这个,何安心里也是有气的: “若不是齐柳氏想要李代桃僵,也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局面。” 若不是她想要李代桃僵,如今齐宝钏已然跟王安平成亲了。 这三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向着齐宝钗,何夫人与薛夫人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浮上了一抹忧色。 齐宝钗换了衣服回到桃园,此时桃园已然在上菜了,每株桃树下都放着一张可供四人坐的方桌,用料都是上等的黄花梨木,凳子一水儿的镂雕桃枝鼓凳。 饭菜也都是用了上等的官窑粉彩桃花碟子装了,筷子用的是桃木雕刻,勺子也是粉彩桃花瓷的,洁白的勺子底一朵绽开的桃花,舀上一勺子清汤,那桃花便似活了一般徐徐开放。 此时正在摆饭,齐宝钗找到了齐柳氏那边,却见齐柳氏与先前见过的几位夫人坐了一桌,齐宝钗上前屈膝见礼: “母亲,女儿伺候您用饭。” 正巧丫鬟们端了饭菜过来,齐宝钗看了一眼桌上饭菜的位置,转头接了盘子,手脚伶俐的将桌上的饭菜重新摆放了一遍,只见原本冷热分明荤素混杂的饭菜不一会儿便变得协调起来。 蒋夫人看了一眼笑道: “齐夫人这个女儿真是贴心呢。” 陆夫人却是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蹄膀?” 齐宝钗看了齐柳氏一眼,笑的温顺: “母亲常常念叨几位夫人呢。陆夫人是北方人口味偏重,我看今日这蹄膀是酱卤出来的,味道重一些便端了过来。而且母亲常念叨夫人体质偏寒凉一些,那些凉菜我便不便往您跟前放了。蒋夫人是南方人。口味偏淡,甜一些,便将一些素菜搭配了凉拌鸡丝端过去。戚夫人是最喜欢吃凉菜的,只是最近有些上火,这些个有些偏辣一些的,我便端给了母亲。母亲喜欢吃辣呢。” 短短几句话却是将众人的喜好都恰到好处的点了一遍。即显得贴心。也不会让人觉得逾越了,连喜欢吃哪个菜都打听到了的探人隐私。 齐柳氏这下子可是挣了大脸面了,那是笑的嘴怎么都合不拢了。 陆夫人极为羡慕道: “有个女儿真好。” 齐柳氏白了她一眼,语气微酸却又略带得意: “知道女儿的好了吧?谁让你尽生儿子来着?” 陆夫人恨恨的瞪了齐柳氏一眼。半响憋出来一句: “回头就找几个丫头开脸给我生女儿去!” 陆夫人年纪大了,又加上这生孩子便是过了一趟鬼门关,陆夫人有几个嫡子傍身根本不用再用这么大的年纪冒着生命危险去生个女儿去。让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妾侍生了。她抱在身边当嫡女教养也是一样的,而且妾侍貌美生的女儿也美,看着多赏心悦目不是? 齐柳氏与蒋夫人乐的哈哈大笑起来。全然忘了这边还有一个尚未及笄的齐宝钗。 齐宝钗红着脸那下巴都快抵到胸口了。 这里的桃树种的密集,这桌子自然也安排的密了一些,这边的动静让周围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有那消息快的已然得知了那位侍立在齐柳氏身边的是齐家的庶女齐五小姐,及其的乖巧伶俐,温婉懂事。 齐宝钗听着那些人的议论,只紧紧抿住了唇。一副因为听见了不该听见了的羞怯的摸样,这幅样子自然又让旁人举得齐柳氏与陆夫人有些失了长辈的威严与做派。让人不齿。 这种赏花会的饭菜大多力求精致,所以用的盘子也不大,三尺见方的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摆了快二十道菜却还有不少的空隙。 齐宝钗转头低声问了一下旁边庆元侯府安排过来伺候的丫鬟,听闻还有一道汤,便略点了头。方才重新安放饭菜的时候她已然注意了,先前这中间便留了一处地方,所以重新摆放的时候这中间她便没有放东西,这中间果然是要放上一道汤的。 不多时汤便陆续端了上来,前面一些个上菜早的地方已然有人拿起了筷子开席了。 齐柳氏转头对齐宝钗道: “你去找三丫头吧,她就在东边第十桌。” “女儿伺候您用饭吧,方才用了一些点心还不饿。” 齐宝钗答着,转身去端丫鬟手里的汤,仍旧是官窑粉彩桃枝瓷碗,这碗外延成花瓣样子徐徐盛开,极为雅致。 两手一接触到瓷碗,一幕幕景象行云流水一般从她眼前滑过,碗从楠木壁橱里被人小心翼翼的取出,又小心翼翼的洗涮过,晾干了,再然后便是呆在了厨房里,厨子利索的做好了汤,硕大的勺子舀了一勺子汤往碗里倒,有几滴汤汁飞溅在了瓷碗边儿上,汤碗满了,过来取汤的小丫头掏出怀里准备的干净的白帕子沿着瓷碗的边儿擦了又擦,细细的粉末便随着这动作洒进了盆里。 这些看似很久,其实不过是瞬间便在齐宝钗的眼前过了一遍,是以当齐宝钗双手用力的时候,已然“看”到了那些细细的粉末,她心中惊讶,手下却是抬起手猛地一松手顺势往后退了两三步,汤碗还没被端离了托盘,已然又掉了回去,却又因为已经端起来一些了,这汤碗又是猛地掉了回去,那碗便歪在了托盘上,一碗汤立时便撒到了托盘上,撒到了端着托盘的丫鬟手上,也撒了一地。 “呀!” 齐宝钗捂着双手及时的叫了一声,接着就是小丫鬟的惨叫,齐柳氏等人听到动静转头一看,却是齐齐变了脸色。 只见那小丫鬟的右手被汤淋到的地方迅速变黑了,再看地上,初春刚刚冒出头的正挺直着细嫩的绿叶努力向上生长的小草在那些汤汁中渐渐黄了下来,最后全都趴在了地上。 齐宝钗也看到了这幅景象,也顾不得自己的手了,连忙拉着齐柳氏往后退了两步,齐柳氏被齐宝钗拉着踉跄退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就见齐宝钗低头咬住了她的裙子,只听刺啦一声,她的半截裙子被齐宝钗给撕了下来。 齐柳氏惊怒交加的推了齐宝钗一把: “你做什么!” 齐宝钗不顾身体的疼痛又爬了起来,爬到齐柳氏身边,去看她的中裤,口里急急道: “母亲身上溅到,溅到一些汤水,女儿,女儿怕……” 齐宝钗哭了起来,却还是一抹眼泪的趴在地上仔仔细细的看了齐柳氏的裤子,又伸手去抓齐柳氏的脚,齐柳氏一个不注意被齐宝钗掀了一个屁股蹲儿,礅的她觉得骨头都快裂开了,偏生那边齐宝钗又哭又笑的扑了上来,将好不容易撑起身子的齐柳氏给扑的躺倒在地,身后虽是泥土,可是到底是初春时节,冻了几个月的土地还是有些硬邦邦的。 齐柳氏的脑子都快被齐宝钗给撞晕了,正头晕眼花着呢,只听她哭哭啼啼道: “真好!真好!母亲脚上没有那些汤水,身上也就裙子上沾了一些,真好!母亲没事儿真好!” 绿萼和冰儿早就被一系列的事情给弄昏了头,等着听到齐宝钗在那里又哭又笑的说话,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去扶两人起来。 那边跟齐柳氏挨着坐的是戚夫人和陆夫人,陆夫人坐在了齐柳氏的左手边,丫头们上菜的地方是在齐柳氏的右手边,而右手边坐着的戚夫人却还怔愣愣的看着在地上打滚儿的丫鬟不知发生了何事。 女眷这边跟男宾那边的席位不过只隔了后头这一栋小阁楼,这边闹出的动静极大,不过眨眼儿的功夫,薛承嗣与何安王安平三人已然飞身赶了过来,待见到出事的不是薛夫人和何夫人之后便都松了一口气,再看到刚刚被丫鬟们扶起来的钗横鬓乱的齐宝钗与齐柳氏,三人眼底俱都有些疑惑。 庆元侯夫人叶夫人与这里相隔数桌,此时才匆匆赶来,她看了一眼狼藉的地面,抓住一旁伺候的一个庆元侯府的丫鬟急声问道: “出了什么事?” 那丫鬟就在陆夫人身侧伺候,事发之时看的一清二楚,她忙低头回道: “回夫人的话。小优过来上菜,是这位齐五小姐端的汤,不知怎么的齐五小姐松了手,这汤洒落了一地,小优的手被烫伤了,现在已经变黑了。” 其实不用她说,谁都看出来这是中毒了,可是谁有敢说? 反正匆匆赶来的薛承嗣看没有自己的人受伤在便都作壁上观了。 叶季晚了叶夫人一步过来,恰好听到那个小丫头的话,他俯身检查了一下那个小丫头的手,又看了一眼托盘上残余的汤水起身高声道: “来人!” “在。” 从远处急速奔来一穿着一身短打的男子,院子里的女子们纷纷惊呼退开,拿帕子的拿帕子遮脸,握团扇的用团扇挡了头面,俱都避了开去。 齐宝钗却是扶着被撕了一半裙子的齐柳氏退避不得,倒是站在一旁的薛承嗣,有意无意的往这边挪了两步,挡住了别人的视线。(未完待续) ------------ 第七十四章 毒 叶季手握折扇在这院子里的画了一个圈儿: “去查看一下所有的饭菜。” “是!” 男子躬身应了,转身从腰间摸出一枚银针来挨着桌子一个一个的试过去。 刚刚心急起来已然吃了两口饭菜的人开始惊慌起来,园子里乱糟糟的。 齐宝钏在小翠的搀扶走了过来,看到狼狈的齐柳氏就扑了过来,险些将刚刚站稳,还没定下心神的齐柳氏扑倒了。 何安看了一眼姗姗来迟的齐宝钏,又看了一眼地上齐柳氏的裙子,对齐宝钏道: “齐三小姐,这洒落的汤里有毒,看样子这毒性还不小。一些汤水撒到了齐夫人的裙子上,虽是齐五小姐及时将裙子撕了,却不知齐五小姐身上有没有溅到汤水,也不知那汤水有没有渗透进去,还请齐三小姐扶了齐夫人与齐五小姐进去好生检查一下。” 何安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这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一些个看齐宝钗对嫡母不礼貌让嫡母出丑的人看向齐宝钗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那边的戚夫人与陆夫人却是惊了一跳,也顾不得这是大庭广众了,立时叫了自己的丫鬟检查自己的衣裙,两人是坐在齐柳氏左右的,生怕被汤水溅到了身上。 齐柳氏经何安一解释才明白刚才齐宝钗一系列的动作是为了什么,满心的举得齐宝钗落了自己的面子的怒火瞬间平息下来,她先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上脚上,见没有汤水才转头看向齐宝钗,关切道: “你身上可有溅到汤水?” 齐宝钗闻言连忙低头去看,绿萼也慌慌张张的撩了齐宝钗的裙子去查看。 何安见状也顾不得避嫌上前去将绿萼提起的裙摆给压下去。低声道: “进阁楼里!” 齐宝钗转头看到何安弯腰在自己身后,立刻便涨红了脸颊。 薛承嗣跟着道: “快进阁楼查看一下。” “好。谢薛公子,何公子。” 齐宝钗谢过两人,与齐宝钏一左一右的搀扶了齐柳氏进了阁楼,齐宝钗还不忘让冰儿去拿齐柳氏换洗的衣裙。 齐宝钗将齐柳氏搀扶到了三层,寻了一间单间进去。让绿萼门口守着。她与齐宝钏两个将齐柳氏身上的衣裳全脱了,只留了亵衣亵裤,待将齐柳氏全身都检查了一遍,又将脱下的中衣中裤再检查了一遍之后。齐宝钗方才放下心来: “母亲放心吧,您身上无碍的,就是上衣的袖子溅到几滴罢了。” 被撕下的半截裙子仍在外头。谁都没有拿上来,眼前的大红金丝绣线牡丹广袖衫的袖子上那一朵用金丝绣就的盛开牡丹中间的花蕊部分已然变成了一个黑洞,广袖衫内外三层。竟是被层层给灼透了! 齐柳氏看着这个拇指大小的洞心中是万分的庆幸,转头拉了齐宝钗的手嘴唇直哆嗦,她真是怕啊!就刚刚端着汤的那个丫头,她们进门的时候,那丫头露在外面的手已经全黑了! 绿萼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知道齐柳氏检查完了,忙道: “五小姐!您看看您自己身上有没有啊!” 一句话提醒了齐柳氏。她连忙松开了齐宝钗的手,道: “快快。让你三姐姐帮你检查一下。” 齐宝钗笑道: “哪儿就用到三姐姐了?我自己来就成,小翠帮帮我便可。” 齐宝钏闻言转头叫了小翠过去帮齐宝钗宽衣检查,自己挽了齐柳氏的胳膊撒娇: “母亲!真是吓死女儿了!女儿在那边听到动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世子就过来了,后来听到有人下毒,若不是小翠拉着女儿过来,女儿当即就得昏倒在那里了。” “乖囡,吓到你了?是母亲的不是,对不住了啊。来母亲看看,可有吓到哪儿了?回去母亲就去佛堂念经去,可别让乖囡吓坏了。” 齐柳氏搂着齐宝钏那是心肝儿肉的一阵安慰。 齐宝钗垂了眼睑仔细检查着自己的衣裳,其实她心中早有准备,一松手就往后退了好几步,甚至都退到了齐柳氏身后了,那汤水怎么会撒到她身上?她如今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待检查完了,齐宝钗又穿上了衣服,小翠已然过去跟齐柳氏禀报去了: “夫人,五小姐身上无碍。” 齐柳氏松了口气,冲着齐宝钗招招手,待齐宝钗过去,拉了齐宝钗的手道: “好孩子,今儿个可多亏了你了。” “都是女儿应该做的。只要母亲没事就好。” 齐宝钗垂头柔顺的笑着。 冰儿此时抱着齐柳氏换洗的衣裳上的楼来,绿萼给冰儿开了门,冰儿进门行李后拍着胸口一阵后怕: “夫人,刚刚奴婢从二楼上来,看到那戚夫人的腿都快被毒药灼的烂了。今日的客人中有太医院院正的夫人。院正夫人说趁着现在毒药没侵进骨头里要剜了肉呢!奴婢没敢多呆就上来了。” “可是那汤水溅到她身上了?” 齐柳氏的双手死死抓着齐宝钗,疼的她皱起了眉头,却还是笑着用另一只手抱着齐柳氏的胳膊道: “母亲莫怕,没事儿了。” 齐宝钏却是安慰了齐柳氏一声,坐不住了: “多亏了五妹妹母亲没事儿。母亲,女儿下去看看那戚夫人怎样了。” 齐柳氏点点头,却是拉了齐宝钏不肯放手: “你在这里陪着母亲。下面怕是要剜肉,血粼粼的当心你魇着了,回去睡不好。” 齐宝钏却是极想去看看的,她抬眼看向了齐宝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 “五妹妹你帮三姐姐去看看可好?” 齐柳氏也是好奇若是这毒药上身了会是怎样的情况,她转头看向了齐宝钗。 齐宝钗收回了自己快要被捏青的手,起身笑道: “女儿去看一看戚夫人,怎么说戚夫人也是母亲的好友,母亲现在不方便过去,女儿代母亲过去探望也是应该。” “好好好,你快去帮母亲看看戚夫人如何了。” 齐宝钗这话说的齐柳氏心中极为熨帖,她看着齐宝钗的目光更为慈爱了许多。 “女儿这就去了。三姐姐照顾好母亲。” 齐宝钗对着齐柳氏与齐宝钏屈膝一礼,转身出去了。 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很是一般,外头的绿萼自是听到了里面的对话,见齐宝钗出来不由的嘟了嘴巴,齐宝钗与绿萼相处了这三年,两人无话不谈,很是清楚略的性子。她见状连忙对着绿萼一瞪眼,将她到口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绿萼鼓着嘴巴扭头狠狠的剜了一眼紧闭的门扉,扶着齐宝钗下楼去了。 二楼里此刻是乱糟糟的一片,齐宝钗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有人惋叹: “那个丫头如今快是不行了。” “不是让人将中毒的手给剁了吗?” “晚了,毒气入骨了,剁了手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既然都要死,为何还要人受这等罪?” 有人为那丫鬟抱了不平,倒不是因为同情那丫鬟,而是眼见着有人手起刀落的将那胳膊斩下来,那血粼粼的样子到如今还在眼前晃悠着。 齐宝钗站在楼梯上往下看,二楼这边是分开了几个小厅的,靠近楼梯的这边是一些人家的丫头们,大概是被派来打探消息的,中间一点的是一些男子,人群里最显眼的便是那一身白衣自命风流的叶季,然后便是薛承嗣与何安,王安平等人了。 再往里便看不清楚了,想来是庆元侯府的叶夫人与戚夫人等人了吧。 齐宝钗悄没声息的下了楼,往那说话的人群里一打量,却是几个小丫头,一个粉衫,一个绿衫,一个鹅黄。 齐宝钗认出来其中那个绿衫的是陆夫人身边的丫头,另外两个却是不识了。 只听那绿衫丫头道: “那位公子也是够狠的。许多人都不敢上前砍了去,偏生他随身带了一把刀,上前就将人给砍了。” 粉衫道: “院正夫人不是说了吗?若是砍了手还可多活可一时半刻的。” 鹅黄道: “却是不知那个丫头被带到哪里去了。” 绿衫却是对那位动手的人很感兴趣: “你们知道那个动手的公子是谁吗?” 粉衫的斜睨了绿衫一眼,道: “怎么?你看上那位公子了?可你们家可没有小姐啊,若是有小姐还可跟过去做陪房呢。” “你说什么呢!”绿衫推了那粉衫一把,面色难看:“漫说我们家没有小姐,就是有了,这婚嫁之事由父母做主,怎么能自己看上谁就是谁呢?还是说你们户部尚书家里便是如此规矩?” 粉衫丫头脸一板,就要与绿衫吵起来,鹅黄赶紧将粉衫拉走了,低声劝慰了几句回头又跟绿衫道: “你们两家老爷在朝政上不对付,你们两个吵什么吵?也不嫌丢人。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公子是谁吗?其实也不难,你没看那公子是跟着薛公子与何公子吗?那位公子不是与他们形影不离的王公子又是和人?” 齐宝钗看了一眼那位鹅黄的丫头,转头对绿萼低声叮嘱: “你去查一查这个鹅黄衫子的丫头是谁家的人。” “是。” 绿萼低声应了,转身淹没在人群里。 齐宝钗低头整了整衣衫,脸上带了焦急的颜色分开人群。(未完待续) ------------ 第七十五章 心狠手辣 这边的丫头们见从楼上下来一个小姐,联想到刚刚的事情便知这是齐府的小姐,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齐宝钗走到了那边男子聚集的一间,她用帕子蒙了脸,对着叶季等人屈膝见礼: “世子,薛公子,何公子。” 叶季见是齐宝钗,伸手虚扶: “快快免礼。你怎么下来了?齐夫人如何?三小姐没有被吓到吧?” 齐宝钏从头到尾离这里都极远,会被吓到简直就是不可能吧? 齐宝钗却是盈盈拜谢: “多谢世子关切,母亲无碍。三姐姐也无事。” “齐三小姐无事就好。” 叶季一副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样子似是跟齐宝钏多熟悉似的。 一旁的王安平瞅了叶季一眼,板着脸侧了身往窗外看去。 何安看了一眼薛承嗣,暗地里拉了拉他的衣袖。 薛承嗣顺着何安的目光看了一眼齐宝钗,反应了过来,问道: “不知齐五小姐有无受伤?” 齐宝钗微微垂了头,道: “多谢薛公子关心。小女子无碍。” 何安却是瞅着她的手,道: “你的手应该被烫到了吧,正好大夫也在,你进去让大夫看看。” “牧之说的正是,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薛承嗣低头看了齐宝钗的手,却见她的手已然红肿了起来。 齐宝钗顺着两人的目光垂了头,立时慌张的拉了拉衣袖掩了手: “我去里面看看戚夫人如何了。” 里间用一层薄薄的纱幔隔开来,齐宝钗轻轻撩起了纱幔消失在朦胧的帐幔后头,薛承嗣看着不住晃动的帐幔皱了眉头: “那齐柳氏也太过分了。” 何安没有接话,这话薛承嗣说的他却是说不得。这便是权势之间的区别。 如今齐允贵为一国丞相,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如今却被崔内监给架空了权柄,手中的权利竟然连中书省都不如,人手里一旦没了权利,这在那些个权贵眼里便也够不上是高门大户了。 何安转向了叶季。问道: “那个丫鬟那边可是问出了什么结果?” 叶季道: “已然着人去拷问了。这饭菜也都查验过了,只有最后一道汤有毒,其它的饭菜倒是无毒。有毒的汤有五碗,厨房那边我也派人查验过了。所有的汤都是一锅出来的,所以问题不是出在厨房,而是负责上菜的丫头。” 叶季所说的已然很多了。毕竟今日之事是庆元侯府的疏忽,幸亏这汤让齐宝钗给打了一盆,不然后面有人喝了汤下去。这没命的可不止是一个丫头了。 何安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又看了一眼叶季,庆元侯府有权有势,如今能够与崔内监分庭抗礼的也只有庆元侯府了,这事儿是谁做下的已然一目了然了。他只摇头笑道: “你应当谢一谢齐五小姐。” “那是自然。”叶季笑的莫测,却也万分庆幸,他又道:“这五碗汤只随意的上了几桌。并没有特意的往谁的桌子上端,我已然让人将今日负责上菜与碗碟的人抓了起来。” 何安微微点了头。其实叶季也不用向他交代的,也不过是想着接着他的口往外说一下庆元侯府的动作罢了。 齐宝钗进了内室便看到了庆元侯府人叶夫人坐在上首位,另一边有一张罗汉床,戚夫人身后靠着大引枕歪在上头,一旁陆夫人低声安慰着,罗汉床边儿上垂首站着一位大夫。 陪着叶夫人坐着的是薛夫人与何夫人,其余还有几位夫人齐宝钗却是不认识了。 她摘了帕子上前去与叶夫人等人见礼: “见过叶夫人,薛夫人,何夫人。” “快快起来。” 叶夫人伸手示意,她身后的丫头忙上前来扶起了齐宝钗。 这屋子没有了座儿,叶夫人让人搬来了绣墩,让齐宝钗在自己身边坐了,又让人上了茶,看着齐宝钗满眼疼惜道: “人都到齐夫人是个贤惠的,如今见到你,我才知道,果然是名不虚传。” 三年前的一桩李代桃僵让齐柳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差点儿给毁了,今日齐宝钗这一记飞身救母,并且不顾自己有可能被毒药毒到的可能用牙齿咬开了齐柳氏的衣裳,说不得此时齐柳氏要和那边罗汉床上的戚夫人一样了。 齐宝钗恭谨笑道: “母亲待我一向是很好的。外面偶有误传不过是母亲疼惜儿女罢了。” 齐宝钗的面上没有丝毫的怨恨,纵然当年她也是受害者之一,这话说的极为得体,叶夫人赞赏的点了头。 薛夫人放下了手中的茶,问道: “你母亲现下如何了?” 齐宝钗看向了薛夫人,笑道: “母亲无碍,多谢夫人挂怀。母亲听闻戚夫人受了伤,不放心要立时下来,我怕母亲刚才被我扑倒了,伤了身子,便没让母亲下来。母亲让我过来替她看一看戚夫人。我还想着若是方便,便请大夫上去给母亲瞧一瞧,可有伤到。” 何夫人在一旁一直看着齐宝钗,听她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暗自点头。 薛夫人看了何夫人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又道: “你三姐姐呢?” 齐宝钗微微侧了头,有些调皮: “三姐姐被母亲吓到了呢,片刻不肯离母亲左右。” “你是怎么想到去撕裙子的?” 何夫人突然问道,目光灼灼的看着齐宝钗。 想起方才的事情,齐宝钗便有些后怕,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强自镇定道: “我,我一端那汤就觉得烫手,便松了手去,因着怕那汤溅到我身上,就盯着那汤往后退了两步,谁承想看到那汤竟然将端着汤的丫头的手给烫的黑了,我直觉的便转身扑倒了母亲……” 说是这样说,其实当时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众人心中明白,看向齐宝钗的目光便有些不一样了。 叶夫人更是拉了齐宝钗的手,道: “好孩子,今儿个多亏了你。” 齐宝钗垂头一笑,也不邀功。 叶夫人拍了拍齐宝钗的手道: “既是你母亲无事就好,你母亲让你看看戚夫人,戚夫人那边你便去瞧瞧吧。” “是。” 齐宝钗起身屈膝施礼后方才往戚夫人那边过去。 她先对着陆夫人屈膝见礼,然后才屈膝见过戚夫人,关切道: “夫人感觉如何了?大夫怎么说的?” 戚夫人本闭着眼睛,听到齐宝钗说话这才抬了眼皮,见她只自己过来了,少不得又问了一遍齐柳氏。齐宝钗如刚才那般答了,又问了一遍戚夫人的伤势。 戚夫人转目看向了一旁的大夫,齐宝钗抬眼看到大夫,便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屈膝,问道: “敢问这位大夫,戚夫人的伤如何了?这药又是何种毒药?可有解?” 方才她已然听说那个丫鬟已经没救了,这个戚夫人怎么还不让治病? 大夫闻言不敢抬头,只躬身道: “这毒药极其罕见霸道,现下只有把被药浸灼的肌肤给剜了,上药才好。也幸得重重衣物将药给分薄了一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大夫摇着头,又撇了戚夫人盖在薄被下的脚一眼。 齐宝钗闻言转过头去看着戚夫人,眼含热泪: “夫人,您该听大夫的话的。” 戚夫人却是心有余悸。 别人不明白,就紧挨着戚夫人的陆夫人岂能不明白?她拉了齐宝钗到自己身边,叹道: “你不知道,你刚扶着你母亲进了阁楼,大夫就来了,看了一眼便说了这药霸道。世子要留下那端汤的丫头的命,大夫便说了,留下命是不可能了,倒是砍了手还可多活一时半刻的。这满院子的不是女子便是读书之人,谁身上又带了刀不成?偏生那位跟着薛公子的王公子从身上拿出了一把匕首,手起刀落,那丫头的手便齐肘断了。我与戚夫人离的近了,那血险些喷薄到我们身上。” 齐宝钗闻言心中纳罕,王安平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此时怎么就出手了呢?讨好庆元侯府?还是……她看了一眼唏嘘不已的陆夫人和提及此事便一个哆嗦的戚夫人,心中为那个想法有些好笑,难不成王安平觉得让齐柳氏怕了他,他与齐宝钏的婚事便能成了?若真是这样简单,她还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齐宝钗适时跟着陆夫人的话抖了一下身子,后怕的抬头看向戚夫人,道: “夫人还是受一下疼的好。如今不过是掉块肉,若是拖的久了,岂不是要如那个丫头一般将脚给剁了?” 这话让戚夫人白了脸,她转头看向了大夫,见大夫点了头,戚夫人还是有些不甘心: “世子去叫了太医来,不知太医可否有法子……” 齐宝钗叹了一口气,想要说这别院是在郊外,这太医就算有那不当值的,也都住在内城。纵然有住在外城的太医,也都是那不得势的,庆元侯府岂会请那些太医?还不挑着名头响亮在宫中得势之人? 这一来一回的就算是快马加鞭的还不得两三个时辰?更何况有些名头的太医都是那老胳膊老腿儿的,又岂能经受得起快马加鞭?这算下来还不得四个时辰才能到?到时候天都黑了。(未完待续) ------------ 第七十六章 剜肉 不等齐宝钗开口劝慰,从外头冲进来一个人,那一阵风带起了帐幔漂浮,齐宝钗一抬头正对上薛承嗣看进来的双目,她俏脸儿一红,垂下了头去,随即若无其事的抬头看向冲进来的人。 却见是那个跟她在桃园里呛声的戚小姐。 戚小姐冲进来在屋子里扫了一眼看到叶夫人双目一亮,转头看到戚夫人躺在罗汉床上生死不知,她往戚夫人那边迈出的脚步便顿住了,一转身就冲到了戚夫人的床前扑在戚夫人的身上就哭了起来: “母亲!母亲!您怎么了?您醒醒看一看女儿吧!母亲……” 这撕心裂肺的样子似乎跟戚夫人死了一般,齐宝钗睁目结舌的看了看戚小姐又看了看陆夫人,想问却没问出来。 因着齐宝钗扑倒齐柳氏,又不顾毒药用牙齿为齐柳氏将沾了毒液的裙子咬掉避免了齐柳氏中毒中毒一事让陆夫人对齐宝钗是刮目相看,所以她这会儿看齐宝钗一脸好奇的样子,便拉了她的手低声提点: “戚夫人没有女儿,这一个是庶出的,充作嫡女教养的。” 原来如此。 齐宝钗低声道: “多谢夫人提点。” 床上的戚夫人在戚小姐哀哀的叫声中睁开了双目,看了一眼戚小姐没好气的说: “嚎什么丧!我还没死呢!” “啊!母亲……”戚小姐怔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戚夫人,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即她就笑了起来,拿了帕子按了按眼角:“母亲没事儿真好。” 戚夫人看着戚小姐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家齐宝钗过来都知道问问大夫自己的病情呢。这自家女儿却是哭完了就站在一边儿去了,再一想到这到底不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虽是自小养在了身边,可到底是隔着一层呢,心里便有些恹恹的。 齐宝钗见这气氛一时有些不大好,便上前一步对戚夫人劝慰道: “夫人。庆元侯府能请来的太医想必医术高明。只是这个时候太医都在宫里呢,从宫里过来最快也要两三个时辰。夫人还是听大夫的话,先剜肉吧。纵然留了疤也比断了腿强。” “剜肉!”戚夫人还没说话呢,戚小姐就跳了起来。高昂的声音不光让屋子里的众位夫人们侧目就是外间的男子们也都蹙了眉头往里瞧了一眼,戚小姐怒视着齐宝钗,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就没安好心啊!我们两个人的过节你凭什么拉上我母亲!剜肉!怎么不剜你的肉!” 齐宝钗似是没有听到她话里的讥讽与暗示自己小心眼儿。只云淡风轻的笑道: “若是我母亲卧病在床,需我剜肉喂药,我自是二话不说的剜了肉去。只是不知戚小姐可为母亲做到这一步?” 戚小姐跟齐宝钗斗嘴之后又被人给嘲笑了一番,自己气闷便借口更衣去了别的地方,后来觉得肚子饿了,这才往桃园这边来,过来了,才知道刚才出事儿了,至于出的什么事儿。戚小姐却是不知,只在听说母亲受伤之后一味的跑过来装孝子贤孙。这会儿听齐宝钗话里的意思像是这病需要以肉饲药,戚小姐的气焰顿时就熄灭了,她看了一眼戚夫人,喃喃道: “不是说剜母亲的肉吗?” 齐宝钗抿了唇眼底带着一丝讥讽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陆夫人身边。 陆夫人叹息一声怜悯的看着戚夫人,心底里那丝给丈夫纳妾生个女儿的想法立时就熄灭了。 戚夫人瞪着戚小姐是半晌说不出话来,还是叶夫人看着气氛不大对,忙起身招呼了众人: “今日招待不周,如今这事情也查清楚了,还请各位趁着天色尚早先回吧,再晚了,城门就关了。” 薛夫人跟着起身笑道: “我们老爷还特特的嘱咐了,让我与嗣儿早些回去,那我便先走了。” 先前扣下这些夫人们不让走,只因想要查出来下毒之人到底是谁带进来的,如今虽没结果,可叶夫人也接到了儿子的暗示,今日之事相关人等依然扣下了,这些个夫人们也就没有必要留下了。 何夫人跟着起身,余下的几位夫人也不好多坐,跟戚夫人告了别便走了。 叶夫人走到戚夫人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嘱咐了大夫几句话便出去送客去了。 陆夫人也不好多坐看着戚夫人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说出话来,叹息一声拉着齐宝钗出去了。 齐宝钗慢了半步,在帐幔掀起之前蒙了帕子然后快步上前搀了陆夫人的胳膊,陆夫人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一路目不斜视的出了厅堂,到了楼梯这边一众打探消息的丫头小厮们已都散了,绿萼守在了外头见齐宝钗出来对她点了头,悄无声息的上前跟在了她后面。 齐宝钗与陆夫人在楼梯口站住了脚,陆夫人看着齐宝钗道: “我上去与你母亲说会儿话。” 齐宝钗笑道: “母亲时常念叨着夫人呢,夫人能去母亲最开心了。” 两人上了楼,齐宝钗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道: “母亲,陆夫人来了。” 齐柳氏正与齐宝钏说起庆元侯世子叶季,齐柳氏对叶季是赞赏有加的,只是齐宝钏却是嗤之以鼻,说他手无缚鸡之力,虽是翩翩佳公子,却没有男子应有的气概。 齐柳氏正被齐宝钏气的咬牙切齿,听闻陆夫人来了,连忙瞪了齐宝钏一眼,平复了呼吸对冰儿道: “快快开门。” “是。” 冰儿屈膝应了,上前去开了门。 齐宝钗搀了陆夫人进门,陆夫人看到端坐在齐柳氏身边的齐宝钏,想起刚才齐宝钗在楼下那大大方方的做派,笑道: “你可真是好福气,有几个这样懂事的女儿。” 齐柳氏不知发生了何事,陆夫人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对齐柳氏说了,自是隐下了戚小姐出现过并且讥讽齐宝钗的事情,末了,道: “戚夫人本一心的等着太医过来,却让齐五小姐三两句话给劝转了回来,我刚才上来的时候戚夫人虽然没有开口,不过看样子是答应了治伤了。叶夫人也关照了大夫,尽量让伤口小一些好看一些,容易愈合。” 齐宝钗在一旁垂了头,一副宠辱不惊的摸样,其实这里面根本没她多少功劳,若不是那戚小姐在一旁嚷嚷,这戚夫人怕还是不死心的等着太医过来呢。 齐柳氏看了一眼齐宝钗,又瞪了一眼齐宝钏,道: “我这几个女儿啊,每一个省心的。一天到晚是操不完的心,若不是五丫头病好了,我如今还分身乏术呢。” “母亲辛苦了。” 齐宝钗适时递上了一句。 齐宝钏在一旁低着头眼神放空了也不知想些什么,齐宝钗往齐宝钏身边一看,两个大丫鬟却是少了一个,她心中想起了什么垂了头站在齐柳氏身后不言语了。 齐柳氏与陆夫人说一会儿子话,外头又有人声传来,齐柳氏诧异的看了一眼陆夫人,不是说人都开始散了吗?怎么还有人过来? 冰儿出去看了一眼立时回来道: “夫人,是叶夫人来了。” 叶夫人! 齐柳氏与陆夫人连忙站起来出去迎接。 叶夫人身边倒是没带几个人,只带了四个俊俏的大丫鬟,见齐柳氏与陆夫人迎了出来连忙上前道: “你怎么出来了?快快进去歇着。今日招待不周,是我的不是。” 齐柳氏与陆夫人忙见了礼,笑道: “今日之事您也不想的,都是拿起子小人作祟。” 叶夫人跟着道: “今日倒是多谢你家五小姐了,若不是她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齐柳氏闻言也是后背一身的冷汗: “可不是吗?若不是五丫头,我此时还不知怎么样呢。” 齐柳氏迎了叶夫人进屋,齐宝钗与齐宝钏两人忙上前见礼,叶夫人亲手搀了两人起来,看看齐宝钗,又低头细细打量了齐宝钏,见她一副富富态态的样子暗自点了头。 一众人让了座儿,叶夫人对身后的丫鬟招了一下手,丫鬟端着一个托盘上前来,叶夫人笑道: “方才见面简慢了,见面礼都忘了给了,这会儿我补上,来齐三小姐,五小姐过来。” 竟是没有给齐柳氏回话的余地,其实齐柳氏也根本就不会反驳什么,闻言立时便推了两人上前。 叶夫人从托盘上拿了一个花丝白玉臂钏来先给齐宝钗套到了手腕上: “这是我以前的一个镯子,上等的羊脂白玉,只可惜让我那调皮的儿子摔碎了,我又找了匠人重新打磨镶嵌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竟然是叶夫人戴过的旧物件,这不得不让人多想,齐宝钗看着手腕上打造的华贵精致的臂钏,想起叶季那张笑脸无端端的就觉得厌恶起来,她抿了唇腼腆一笑: “谢夫人厚礼。” 叶夫人又拿了一对翡翠镯子,那桌子不是常见的绿色,而是极为难得的紫罗兰,淡淡的粉紫色看着很是喜人,一点儿都没有素日里见过的那些有些发灰的颜色。 这镯子也不算很通透,只是水头很好,这镯子戴在齐宝钏的手腕上,白嫩的手腕配上浅淡的粉紫竟是显得格外的娇嫩。 齐柳氏也看出这对镯子的价值不菲来,连忙道: “夫人,也礼太厚了。” 只是齐柳氏眼底里怎么也掩饰不住那份喜色。(未完待续) ------------ 第七十七章 你信么 无镯不成婚,玉镯象征着圆满之意,在女子定亲之日,婆家回来人为未来儿媳插戴,除了必要的象征着已然成人可以成婚许配人家的簪子之外,镯子也是必不可少之物。 今日若是送簪子,寓意太过明显,不过镯子倒是夫人小姐之间常有的见面礼不过成色这样好的镯子还真的就是极为亲近的人才会送与晚辈的。 叶夫人送与齐宝钗的臂钏虽然与镯子是一回事儿,不过臂钏宽大,多为金银所制,一般只戴一支,而手镯则成双成对的戴,这便显示出了叶夫人待两人区别来了。 叶夫人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两个女子她哪一个都舍不得撒手,不住口的夸赞齐柳氏养了两个好闺女。 说道最后,叶夫人命人捧了两个摆件过来,一个是唐三彩的侍女摆件,一个是一方青铜香炉,看着那光泽似是有些年头了。 叶夫人道: “今日天色已晚,我便不留二位了。今日让你们受惊是我庆元侯府招待不周,这两样东西给你们压压惊,请务必收下。” 青铜香炉虽好,又哪里有唐三彩好? 这两份礼立时便高下立判,一旁的陆夫人心里明白,自己不过是沾了齐柳氏的光罢了,连忙笑着谢了,让自己的丫鬟收了东西。 齐柳氏本不好意思收这唐三彩的,只是陆夫人已然收下了,她便也不退却了,口里说着: “这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了。” 一边让冰儿上前去收了唐三彩,齐柳氏看着那唐三彩被冰儿收好了。方才转过头来郑重的谢过叶夫人。 叶夫人摆了摆手,道: “今日是我招呼不周,齐夫人不必再多礼了。” 齐柳氏也知道自己在说便忒假了,又知道今日叶夫人肯定事忙,便起身告辞: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叶夫人跟着起身道: “我送送你们。” 齐柳氏受宠若惊道: “这怎么敢?” 她人却已经挽上了叶夫人的胳膊。叶夫人身后的丫鬟皱了皱眉。到底没有上前拉开齐柳氏。 齐宝钗挽着齐宝钏的手走在最后头,趁人不注意她低声问道: “可与王公子说了?” 齐宝钏面色一红,道: “王公子说过几日便过府提亲。” 齐宝钗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口里却担忧道: “母亲会同意吗?” 齐宝钏左右看了一眼。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今时不同往日,今秋一过,王公子可就是举人了。少年举人这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呢。” 她怎么就那么肯定王安平可以考上举人? 王安平善于钻营,上一世,他便忙于四处钻营算计没有考上举人。这一世又怎么会考得上? “那妹妹就先恭喜姐姐了。” 齐宝钗笑盈盈的道喜。 一行人行至二楼至一楼的楼梯处,齐宝钗拉住了齐宝钏,掏出了帕子来给齐宝钏遮住脸: “三姐姐,外头恐有男子,还是遮着些吧。”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前头走着的三人听见,叶夫人停住脚步。转身看了齐宝钗一眼,对齐柳氏笑道: “这个五丫头挺讨喜的。” 齐柳氏看齐宝钗动作轻柔的给齐宝钏系上帕子。笑道: “五丫头想来是个友爱姐妹的。” 陆夫人在一旁道: “也孝顺知礼。” *** 别院门口。 宾客们已然走的差不多了,受伤的戚夫人不便移动依旧在桃园的二楼歇着,先由大夫剜了肉驱毒,再由太医过来诊治,因此身为主人的叶夫人也要留在这里,明日再回。 一路听着叶夫人的安排,齐宝钗还是很关心那个下毒之人到底是谁,只是说来说去叶夫人总是绕过这一点避而不谈,最后齐柳氏问了一嘴那个丫头怎样了,叶夫人只叹道: “熬不过,没了。” “熬不过”三个字的意思颇多,用在眼下的意思便有两个,一个是熬不过这毒,另一个便是熬不过刑。 齐宝钗在心底里盘算着,扶了齐宝钏跨过门槛。 “母亲,齐夫人,陆夫人,齐三小姐,齐五小姐。” 有些腻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齐宝钗蹙了下眉头抬头看去,果然是叶季,那自命风流的声音便是出自他,此时他正目光殷切的看着齐宝钏,见她脸上覆着帕子目露失望。 齐宝钏根本不愿意理会叶季,齐宝钗便也跟着省了与叶季见礼,她拉着齐宝钏站在了齐柳氏的身后抬目往门口看去,薛家的马车已然备好,薛承嗣站在马车旁,薛家马车后面便是何家的马车,何安与王安平等在了马车旁边。 齐家的马车就在门口,叶夫人与齐柳氏依依不舍的寒暄着,陆夫人却是已然上了自家马车。 远处有马儿嘶鸣之声,是庆元侯府的下人牵了马过来,薛承嗣牵了马遥遥对着叶季一抱拳。 何安与王安平也接过了马缰,何安翻身上马之后与叶季抱拳道别,眼睛却是扫过了齐宝钗一眼,暗暗点了下头。 齐宝钗跟着点了一下头,眼见着齐柳氏与叶夫人道了别,她连忙与齐宝钏上前去跟叶夫人道别后一左一右的扶了齐柳氏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 回到齐府的齐柳氏满面喜气,刚刚落衙回来的齐允看着惊奇不已: “怎么这么高兴?” 齐柳氏没答话,反而先打发齐宝钏与齐宝钗: “三丫头五丫头,你们累了一天了,先回自己院子歇会儿,晚饭过来我这里用。” “是,母亲。” 齐宝钗屈膝应了。又屈膝跟齐允道了别方才跟着齐宝钏一起退了出去。 回了自己院子,齐宝钗立时松了头发,换了家常的衣裳。 绿萼自去倒了茶水过来给齐宝钗奉了茶,说道: “小姐,那个鹅黄衫子的丫头奴婢打听了一下,却是无人知道她是谁家的丫头。后来奴婢寻思着打听不到那就跟着她看看到底往谁家去了。奴婢跟了一路却见她去了马驷里上了一辆并不怎么起眼的马车。不过……” “不过什么?” 齐宝钗抬眼看了下绿萼。 绿萼想了想。道: “奴婢是不识得马的。不过今日马驷里头马儿众多,奴婢瞧着那拉车的马儿格外的健壮俊美,那马车驰出别院的时候奴婢还瞧了一眼,那速度很快。马车也少见颠簸。” 齐宝钗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碗,一时却是想不起那个鹅黄丫头到底为何在庆元侯府的别院了。 难不成真的是她下的手?只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直到到时辰去正院用饭了,齐宝钗都没想通透这是为着什么。当晚,有人悄无声息的进了齐宝钗的院子。 守门的粗使婆子就是一个摆设,毕竟这院子里还有一个粗活需要人去做。但是这守夜,粗使婆子可是不干的。 所以当何安站在了齐宝钗的院子里时,竟是无人察觉。 绿萼早早的歇着了,齐宝钗就站在窗前等着何安,见他来了,便去了东厢房。 两人也未电灯,接着外头的月光。齐宝钗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今天王公子在做什么?” 竟然帮着叶季去断了人的手腕,这事儿本是庆元侯府之事。她就不信这庆元侯府就没有护卫带着刀剑在附近,当是王安平若是不出手自然有人出手,他上杆子的过去巴结人做什么? 何安在阴影里的凳子上坐了,道: “我怎么知道。” 齐宝钗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他的好友吗?你岂能不知道他的谋算?今日我可看见了,那个世子的目光黏着我三姐姐呢,他再不上门提亲,庆元侯府的人一来,他可就没有机会了。” 就在齐宝钗以为何安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 “你为何对王安平如此关心?” 齐宝钗抿紧了唇不答。 何安笑了一下: “你瞧,我们也算是关系密切了,我的秘密你知道,你的秘密我也知道,可是我到底还是不知道你这些年的谋划是什么。” 齐宝钗盯着黑暗中那一点模糊的身影,忽然就笑了起来: “我谋划的什么?不过想嫁入豪门享受一下那富贵的生活而已。” 何安目光幽深的看着齐宝钗,道: “既然如此你便可如愿了。今儿个那个戚夫人可是要把你说给庆元侯的庶三子呢。” “谁?” 齐宝钗皱了眉头,心头想起了那个叶季来,庆元侯府的下场可不怎么样呢,她可不想跟庆元侯府搭上关系。 何安道: “庆元侯的庶三子。庆元侯的嫡长子嫡次子都没了,这个庶三子便相当于庶长子了。” 莫说侯府这样的人家,便是一般的大户人家,一个庶长子的存在也是极为尴尬的,齐宝钗下意识的就摇了头。 何安便道: “这个你防着点儿,我是今日听闻戚夫人跟你母亲说这事儿来着才放到了心上。” “那就多谢你了,”齐宝钗很不诚心的随口道了谢,然后又问:“你今儿个暗示我要过来有什么事儿?” 何安换了个坐姿,眼睛仍旧盯着齐宝钗,可是她背着光站在窗前,根本看不清楚她面上的表情: “你今天打翻那碗汤是故意的吧?怎么就那么巧了?一共五碗汤偏生就到了你的手里给打了。” “我说是巧合你信么?” 齐宝钗依着罗汉床上的炕桌瞅着何安。(未完待续) ------------ 第七十八章 主仆 何安轻笑一声,没有作答,齐宝钗便觉得有些没意思,转过身去看着窗外,许久后方道: “明日里我这里或许会来几个人,你还是不要再来了。” 何安起了身,道: “有事的话我让人找绿萼。” “好。” 齐宝钗点了头,眼见着天色不早了,便回了屋子。 何安又在厢房里站了一会儿方才慢步踱出。 次日一早,齐宝钗睁开眼便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她眨了眨眼,扬声道: “绿萼。” 绿萼推门进来,屈膝道: “小姐,你醒了。夫人……” “我知道了,”齐宝钗看了一眼窗外,道:“叫人进来伺候我穿衣梳洗。” “是。” 绿萼没有多问,转身出去吩咐了人,片刻后一个粉妆丫鬟带着四五个小丫鬟捧着洗漱用具进来,绿萼找出了衣裳来想要如往常那边伺候齐宝钗穿衣,却被齐宝钗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就穿着亵衣亵裤站在床边看着粉妆丫鬟,道: “你叫什么?” “奴婢小荷,是夫人派过来的大丫鬟。” 小荷垂目答道。 齐宝钗看着小荷,笑了笑: “既然来了我的院子,你便是我的人了,小荷这名字不好,改作若莲吧。你伺候我穿衣,你们几个的名字一会儿我再一一的问过。” 若莲对于自己被改名很不情愿: “奴婢这名字是夫人起的。” 齐宝钗斜睨她一眼: “你是我的奴才,主子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纵然我让人乱棍打死你,你也应该叩头谢恩。我还改不得你的名字?” 若莲梗着脖子不看齐宝钗,她也不介意,只笑了笑,吩咐绿萼: “给我更衣,你若是不愿意在我这里,我便回了母亲就是了。” 听闻要送她回去。若莲立刻便慌了。连忙跪了下去: “小姐不要送奴婢回去!奴婢听小姐的!改就是了。” 齐宝钗看着若莲,她的长相算不上漂亮,可是有一双桃花眼,看到哪里都是秋波潋滟。若是个男子还不被勾了魂儿去?她暗自寻思了一下,问道: “你在夫人身边几年了?原本是几等的丫头?” “奴婢是二等丫头,在夫人身边两年半了。” 若莲回道。纵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可是不敢回齐柳氏身边去了。 齐宝钗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绿萼,道: “怪道我没见过你呢。罢了。你起来给我穿衣吧。” “是。” 若莲起身与绿萼一起帮着齐宝钗穿衣梳洗了,绿萼出去传饭,齐宝钗在中堂坐了,看着屋子里多出来的四个小丫头与两个婆子,道: “你们今日被母亲指派过来了,日后便是我这个院子里的人了。我方才说的很清楚,我不需要你们多勤快。可是需要你们忠心。好了,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日后远近亲疏自见分晓,若是聪明的,好好跟着我,我自会好好对她,若是和糊涂的,给我吃里扒外,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是,奴婢省得了。” 一种丫鬟婆子包括若莲躬身应了。 齐宝钗又看了一眼若莲,问道: “你可识字?” “奴婢识得。” 若莲微微挺起了胸膛。 难怪,齐宝钗笑了笑,道: “你去准备笔墨,将这些人的姓名出身年龄都写上,善于做什么也都写上,日后我也好分派她们与你帮手。” 若莲闻言很是惊讶: “小姐让奴婢管着她们?” 齐宝钗觑了她一眼: “你是我屋子里的大丫鬟,你不管着谁管着?” “是!奴婢一定好好儿干!” 若莲欣喜的应了,去了一旁的书房里拿了笔墨纸砚过来将人叫道一旁去问姓名等去了。 绿萼领了饭食过来,今日是规整的八菜一汤,早晨饭食简单,一道补身的汤,两个酱菜,两个凉菜,两个小素菜,两个荤菜并一碟子饽饽。 齐宝钗看了一眼饭食倒是比前几日的还要好上许多,她心领神会的与绿萼对视了一眼,在绿萼的服侍下用了饭,见若莲还在忙活,便道: “我去与母亲请安。你忙完这些带着人将东西厢房并倒座都收拾出来。倒座屋子多,你们看着分配一下如何住。这正房里头你们都先别碰,回头自会嘱咐你们活计。” “是。” 若莲带人躬身应了。 出了院子,左右没人跟着,绿萼便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与齐宝钗说了。 这个若莲今年十四了,入府三年,三年前齐宝钗受伤之后齐柳氏大肆整治了内院,打发了一群丫鬟婆子,这若莲便是那次之后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之后便去了厨房,后来人机灵,得了机缘去了齐柳氏的院子,从不入等的小丫鬟一步步走到了二等丫头,两年半到现在也算是升迁极快了。 若莲本是一户小家的千金,所以识得几个字,后来家道败落才不得不卖身为奴,人的心气儿也极高,看到齐允年过四十许还是风流倜傥的摸样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这次借机被齐柳氏打发出来了。 她原本是不乐意来的,不过这时看到了齐宝钗,心中衡量之下也有了新的目标,这就是不得为外人知的了。 到了齐柳氏那边,齐宝钗仍旧是最早到的,不过还有人比她更早,木姨娘一早就来了在里面伺候齐柳氏穿衣,齐宝钗便在廊下候着。片刻后苏氏田氏各自带着齐宝钿齐宝銻来了,崔姨娘也在几人身后款款而来。 齐宝钗见几人上了回廊,上前一步屈膝见了半礼: “苏姨娘,田姨娘,崔姨娘。四姐姐早安。” 齐宝銻上前见礼: “五姐姐早。” 一行人见礼毕,齐宝钗跟在齐宝钿后头侯在廊下,齐宝钿斜眼瞟了一下齐宝钗,怪声怪气道: “你昨儿个出了大风头?” 齐宝钗微微一笑,宠辱不惊道: “不过事赶事凑上罢了,谁让我在跟前呢。若是四姐姐在。说不得也会与我一样的选择。” 昨日齐宝钿被人早早儿的送了回来,齐宝銻是从头到尾都没在跟前儿,后来出事儿了,大家都把她给忘记了。等着上了车,回了家,才知道她自己爬上了丫鬟婆子的那辆车跟着回来了。 不过纵然齐宝钿在那里。依着她的脾气定是四处拉关系跟着那些个素日里见都见不到的名门贵女们套近乎去了,哪儿会亦步亦趋的跟在齐柳氏身边还忙着布菜? 齐宝钿撇了撇嘴,明知齐宝钗这是讥讽自己呢。却又还不得话去。 齐宝銻在一旁细声细气道: “听闻母亲给五姐姐选了大丫头,妹妹可是羡慕呢。” 齐宝钗闻言看了一眼齐宝銻,又看了一眼田姨娘,有那样一个母亲,这个女儿必然简单不了,果然,这乖觉都是素日里的面具罢了。这会儿子小猫儿露出了尖利的爪子,只是不知道她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小猫还要装多久。 齐宝钿倒是笑眯眯接着道: “五妹妹怎么没把新丫鬟带过来谢恩?可是不喜欢那丫头?是了。咱们姐妹都到了出嫁之龄,这身边儿的丫头将来是要陪嫁的,日后也是要跟着一起服侍姑爷的,我记得小荷那丫头长得很是妖娆呢,难怪妹妹不喜了。” 齐宝钿的声音颇大,她们站的地方又是内室的窗外,里面定也听到了动静。 齐宝钗瞟了一眼窗户,拿帕子掩了口满面羞涩: “四姐姐这话真是羞死人了呢。” 未出嫁的女儿怎么能把这些话挂在嘴里,纵然是说起一个男子来都是逾越的,更何况这齐宝钿又是“嫁人”又是“服侍”“妖娆”的,这话若让外人听了,与齐宝钿的名声可不好呢。 齐宝钗索性不接她这个话头,齐宝钿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自是气的胸中憋闷。 此时外头有那欢快的脚步声过来,果不其然,是齐宝钏到了,一进院子看到齐宝钗她的眼睛便亮了起来,拎起裙子就跑了过来: “五妹妹,你来的可真早!” 齐宝钗笑着帮齐宝钏将有些松了的花丝嵌红宝蜻蜓发钗往发髻里按了按,笑道: “我每日早晨要用药呢,所以起的就早了些。” 齐柳氏站在窗前,木姨娘手里拿着一柄金吉庆点翠翡翠珊瑚流苏帮齐柳氏插在发髻上,垂首道: “夫人,可要叫小姐们进来?” 略过姨娘不提,是因为木姨娘知晓齐柳氏的脾气,不喜这些姨娘,所以不管是木姨娘还是冰儿,每日里问的都不是“叫姨娘们进来”而是“叫小姐们进来”。 齐柳氏抬了手,木姨娘扶着齐柳氏去了中堂,冰儿会意的出去掀了帘子对着外头侍立的苏姨娘等人道: “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姨娘们请。” 齐宝钏打头,后面齐宝钿齐宝钗齐宝銻跟着,苏姨娘等人在最后头一行人进了屋子。 由齐宝钏领着一起屈膝见礼,齐柳氏免了礼,看了一眼齐宝钗,问道: “昨日休息的可好?” 齐宝钗欠身笑道: “多谢母亲挂怀,女儿昨夜歇的很好。” 齐柳氏笑着点点头,转头又去问齐宝钏: “宝钏,昨日可有吓到了?” 齐宝钏凑上前去搂着齐柳氏的胳膊道: “女儿没吓到,只是女儿饿了。”(未完待续) ------------ 第七十九章 荒诞 既是宝贝女儿饿了,齐柳氏也惫懒给那些个姨娘立规矩,一摆手立时就摆饭了。 饭菜上来,苏氏,田氏,木姨娘,崔姨娘四人从丫鬟手里的泥金托盘里将饭菜端来一一摆在桌上。 今日里有一盆子的豆浆,崔姨娘捧了豆浆来放到桌上,却被那个味道冲的心口直犯恶心,她皱着眉头勉力将豆浆放到桌上。 一旁的田氏看到了,嗤笑一声: “哟,这是有人不乐意服侍夫人呢。” 崔姨娘瞪了田氏一眼张口欲言却有什么到了嘴边,她连个道恼的功夫都没有便捂着嘴冲出了门外。 齐柳氏到底是过来人,看了一眼那豆浆又看向了木姨娘。 木姨娘会意的点头转身出去了,门外崔姨娘干呕的声音不断的传进来,齐宝钏好奇的往门口张望,又拉了齐宝钗问道: “崔姨娘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 齐宝钗随口答道,心底里却是有些奇怪几时里木姨娘跟齐柳氏这么好了?只是细细想来,木姨娘似乎一直都伺候在齐柳氏左右,不过很多时候齐柳氏不用木姨娘罢了。 木姨娘几时进的府来着? 齐宝钗闭了闭眼,似乎自己记事的时候已然在了,木姨娘快三十了呢。 那么齐柳氏的事情木姨娘又知道多少? 正在寻思间,木姨娘扶着崔姨娘进来了,崔姨娘一进门就对齐柳氏欠了欠身道: “妾身身子不舒坦,想要先回了。” 齐柳氏斜了一眼崔姨娘: “既是身子不舒坦,这几日就不要伺候老爷了。你好生歇着,冰儿。去叫大夫来给崔姨娘诊脉。” “是。” 冰儿躬身应了,出去叫人传话不提。 崔姨娘却是听了不让伺候齐允的话变了脸色,她想要反驳什么却被木姨娘拉了一下,便在她的搀扶下屈膝告退了。 齐宝钗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齐柳氏,然后拉了一下齐宝钏,道: “三姐姐不是饿了吗?先用饭吧。” 齐柳氏忙道: “宝钏快过来坐下用饭吧。别饿到了。五丫头也过来。别人都散了吧。” 齐宝钗屈膝谢了,道: “女儿怎能与母亲同桌而食?女儿伺候母亲用饭吧。” 齐柳氏闻言点了头,却又道: “这鲜豆浆最是养人,你用一碗吧。” “谢母亲。” 齐宝钗屈膝谢了。接过丫头送过来的豆浆一口气喝了,净了手伺候齐柳氏用饭。 这边刚刚撤下饭菜,齐宝钗正准备回自己院子呢。却听院子外头有人道: “老爷回来了!” 齐宝钗耳朵动了动,齐允似乎很生气呢,她有些诧异。却是瞬间帘子被人掀了起来,竟是齐允自己撩了帘子进来看到齐柳氏他便变了脸色。 齐柳氏连忙迎上来,殷切问道: “老爷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冰儿,快打水来给老爷净脸。” 齐柳氏的体贴却没换来齐允的好脸色,他瞪着齐柳氏呵斥道: “你干的好事!” “老爷,这,这话怎么说的……” 齐柳氏满面委屈的看着齐允。不明白他说的何事。 齐允却是看到了屋子里有些不知所措的齐宝钗与齐宝钏,他还算没有起的失去了理智在儿女面前不给妻子留面子。摆了手道: “你们先回吧。” “是。” 齐宝钗与齐宝钏屈膝告退后退了出去。 出了门齐宝钗便看到冰儿带着一众下人们退了出来,除了冰儿一人在后面掩了门守在门口外,其他人都往外走去,齐宝钗拉着齐宝钏便准备走了,谁知齐宝钏拉了齐宝钗一把,跟在那些个丫鬟婆子后面,又对着小翠打了个手势,小翠见了拉了绿萼一把,然后齐宝钗扭头看了冰儿一眼趁着冰儿不注意便拉着齐宝钗闪身进了东厢房。而两个人的丫头却不知所踪了。 齐宝钗不明白齐宝钏要做什么,却见齐宝钏趴在门边鬼鬼祟祟的看着冰儿,不一会儿,她见冰儿往院子门口走去,她便拉着齐宝钗快步跑了出去,一气儿的跑到了正方后面,蹲在了墙根儿下面。 齐宝钗这才明白过来她这是要偷听啊! 其实这正合她意,也省了回头花费银子让绿萼出来打探了,毕竟银子难赚。 齐宝钏将耳朵都贴到了墙上,努力听着里面的动静。 齐宝钗跟着有样学样的贴上去了耳朵,这墙是极厚的,正房后面又没有窗户,若是一般人还真的听不真切,不过齐宝钗倒是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你昨天都做什么了!” 齐允怒吼道。 齐柳氏仍然是不明白: “妾身带着三丫头,四丫头,五丫头去了庆元侯府的别院啊。” “后来呢!” 齐允摔了一个茶杯子。 齐柳氏仍旧不明白: “后来戚夫人说起五丫头的亲事……”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你说五丫头救了你?” 齐允这次摔了一个花瓶,碎瓷飞溅,齐柳氏连忙后退却又不小心踩了刚刚的茶杯碎片惊叫一声,跌坐在一旁的绣墩上。 齐柳氏委屈的看着齐允: “可不是呢?昨日里那般危险。老爷是没看到戚夫人那个惨状,听说后面要剜肉呢。妾身的裙子后来也被人找回来了,整条裙子都不能要了,若不是五丫头及时扑倒了妾身,这会儿子妾身有没有命还不知呢。” “你没了命也比现在好!”齐允喝道,后来却又压低了声音,但也掩饰不住满腔的怒火与羞愤:“你知不知道今日皇帝问我什么!问我!问我!听闻你家夫人三十多了皮肤细腻柔白,双腿纤长笔直,是否只真的!又问……又问……” 齐允说不出话来了。后面皇帝却是问: 那般纤长笔直的双腿盘在腰上定当销魂…… 齐允明知昨日之事不是齐柳氏的错,也不是齐宝钗的错,可是这口气但凡是个男人怎么能忍?这是在大朝会上! 齐柳氏面色苍白的看着齐允,都道今上一年比一年荒诞,这今年怎生荒诞至如此……这,这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齐允又掀了一张桌子。瞪了齐柳氏一眼摔门而出。 齐宝钗是听得真真切切。她的嘴角止不住的向上扬起,最后还是用力咬了唇内的肉方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可是那眼角却是翘了起来。远处有冰儿恭送齐允的声音,齐宝钗连忙站起来扯了一把齐宝钏: “三姐姐。我们该走了。” 齐宝钗是听了个真真切切,可是齐宝钏却是什么都没听着,她不禁暗恼这墙太厚了。见齐宝钗拉自己起来,连忙捉着齐宝钗的手臂问道: “五妹妹可是听到了什么?可别是父亲同母亲吵起来了,五妹妹听到了可得告诉姐姐。我们好进去相劝。” 齐宝钏明明就是一副好奇的摸样,担心倒是有,不过很少罢了,齐宝钗不知她听去了多少,也不好说,衡量了一下,只道: “听着父亲摔了东西。到底是为何却没听到。” “哎,我也没听到。咱们去看看母亲吧。” 齐宝钏的话让齐宝钗放了心,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让齐宝钗惊了一跳,这个时候进去?开玩笑吧!齐柳氏还不把她给吃了? 齐宝钏拽着齐宝钗回到了游廊下头,外头正欲进门的冰儿见了可是惊了一跳,她连忙上前去拽了齐宝钏的胳膊就把两人往外头带,见齐宝钏张口欲言,也顾不得逾矩了,伸手拿了自己的帕子就捂住了齐宝钏的嘴,直把人拽出了院门方才松了手,看着齐宝钏直告饶: “我的小姑奶奶!您是怎么跑进去的?您又听到了多少?不管您听到了多少都当不知道这回事儿!” “那不成!母亲受委屈了!我得安慰着母亲去!” 齐宝钏可是听到里面摔东西了,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这种情况下,齐柳氏伤心是肯定的了。 冰儿看了一眼齐宝钏身后,忙推攘着齐宝钏与齐宝钗往另一边走: “五小姐帮帮忙拉着点儿三小姐!快快躲开去吧!” 齐宝钗帮着一起拽着齐宝钏往另一头走,回头看到一众婆子气势汹汹的过来,她便是愣了一愣,这群婆子是守在后头佛堂的,素日里没什么事儿,可是却是管着府里刑法的,齐柳氏虽然也能指使得动她们,这是这些人都是齐府的老人,最终只会听齐允的话。这会儿这些个婆子们来是为了什么? 虽是心中好奇,可是齐宝钗却没问,拽着齐宝钏躲到了一边,冰儿看着那些个婆子们快到院门了,忙道: “五小姐可帮奴婢看着点儿三小姐!可别再惹出事儿了!奴婢给您磕头了!” 向来眼高于顶的冰儿竟是跪了下下去给齐宝钗叩了头,然后爬起来就往院门跑了过去,齐宝钗探头看去,就见冰儿拦了那几个婆子说了几句话人就进去了。 齐宝钏却还是不放心,见冰儿进去连忙说道: “我过去看看!” 齐宝钗死力拽着齐宝钏,急声道: “三姐姐忘了冰儿姑娘的话了吗?你现在过去是添乱!这不是帮母亲呢!是害了母亲啊!” 这话拖住了齐宝钏,两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婆子拿着铁链子将正院的大门上了锁,而后团团围在了院子门口。 齐宝钏瞪大了双眼,死死抓着齐宝钗的手: “父亲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将母亲锁起来!”(未完待续) ------------ 第八十章 长大 齐宝钗怕齐宝钏上前去闹,忙拉了她离开,走没多远就看到回头过来找他们的绿萼和小翠。 绿萼冲了过来,双目兴奋异常的看着齐宝钗。 小翠满面担忧的搀扶了齐宝钏,道: “小姐,奴婢刚才看到老爷吩咐佛堂的人将夫人的院子锁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齐宝钏已经吓傻了,她无意识的摇摇头,忽然又转头看向了齐宝钗:“妹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齐宝钗连忙摇头,一脸惊慌: “父亲生气了!父亲砸了好多东西!” 眼看着自家两位小姐似乎都被吓到了,小翠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示意了绿萼将两人搀扶去了齐宝钏的院子里去。 等到两杯热茶下肚,齐宝钗最先缓过神来,她舔了一下被咬的出血的唇内侧,嘴角不自然的又勾了勾,方才推了推齐宝钏,道: “三姐姐,是不是让人去前院儿打听一下,今儿个父亲出去了,都发生了何事?” 齐允身边有两个长随,两个侍卫,长随跟齐允向来是形影不离,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长随定然知晓。不过今日是大朝会,两个长随进不得宫只能在外面候着,想来知道的不会很多,但是知道一些总比不知道的好。 齐宝钏被齐宝钗一提醒,连忙点了头: “对,对,小翠!你去打听一下!” 小翠撇了一眼齐宝钗,很想说内院的丫鬟是可以随意进出外院的吗?但是自家小姐发话了,她只能退了出去。 一刻钟的功夫过去,小翠面色慎重的走了进来,看到齐宝钗之时竟是满眼的怨怒。齐宝钗微微挑了一下眉头,想来小翠是打听到了消息,她瞟了一眼绿萼,垂下了眼睑。 “怎么了?打听到了什么?” 齐宝钏跳了起来冲到小翠身边抓住她的手疾声问。 小翠看了一眼左右,然后对齐宝钗道: “请五小姐先出去。” 齐宝钗抬起了满是担忧的双眸,眼底水波潋滟: “小翠姑娘你就说吧。那也是我的母亲。我很是担忧。” 小翠冷笑一声。对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摆了摆手,丫鬟们快步退了出去,小翠上前两步盯着齐宝钗道: “五小姐既然担忧夫人,为何昨日要扯掉夫人的裙子?” 齐宝钗错愕道: “母亲裙子上沾染了毒液。不扯掉裙子难道等着母亲断腿丧命吗?” 齐宝钏拉了小翠一下,为齐宝钗辩解: “若不是五妹妹,昨日母亲就危险了。而且你说这个做什么?这与母亲被锁有关系吗?” 小翠看了齐宝钏一眼。苦口婆心道: “小姐!这当然有关系!女子最要紧的是什么?是名节!昨日夫人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了双腿,这与夫人名节有损!” 齐宝钏扭头看了看齐宝钗,见她满脸的惊诧之色。又看向了小翠: “可是母亲昨日穿着中裤啊,里面还有亵衣,也算不得露出来。” 中裤亵衣用的衣料都是极为贴身的,而且现在天气渐暖,人人穿的衣裳都换了比较单薄的。齐柳氏一向是个怕热的,她早早的换上了夏日里穿的薄纱中裤,昨日她裙子一失。那薄纱中裤紧紧贴在腿上,露出了笔直修长的双腿。 小翠说的很是含蓄。不过外头传的一定很不堪吧?尤其宫里的崔内监与齐允不对付,处处都找他的麻烦,今上又是个昏庸好色之徒,齐宝钗从刚才听来的那些已然猜到了这崔内监一定在一旁煽风点火了。 只是崔内监只会扇动皇帝吗?齐宝钗联想上一世那崔内监在宫中翻云覆雨的本事,这外头的传言定也有崔内监的功劳吧。 齐宝钗拿帕子按了按嘴角,眼一眨,一串泪珠儿落了下来:“我……我只想救母亲一命……没想到……”齐宝钗转向了齐宝钏,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摆:“三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齐宝钏愣愣的看着齐宝钗哭的梨花带雨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翠说了些什么,她想了又想,想了又想,转目看到自己拿一屋子的书,眨了眨眼,道: “这,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啊。红拂女夜奔李靖,若按着我们现在的规矩,不是聘者为妻奔为妾,可是李靖还是对红拂女一往情深。还有西厢记里的崔莺莺,不也是夜会张生吗?白蛇传里的白素贞不是也与那许仙死定了终身……” “小姐!这跟夫人的事情有关系吗?” 小翠恨恨的拉了齐宝钏一把。 她是吓到了,所以在找理由说服自己吧?齐宝钗闭了一下眼,眼泪一串串的落了下来,齐宝钏看着那泪水心就软了一半,五妹妹可是为了自己的一时疏忽,便在床上躺了许多年,到如今身子骨还不好呢。 齐宝钏一把抱住了齐宝钗,转头看着小翠: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当是情况危急,漫说是五妹妹,就是父亲在场,也是要撕了母亲的裙子的!父亲怨怒只是一时,过后就好了。小翠,此话出的你口入得我耳,日后在这院子里若是我再听到有人如此说,我唯你是问!” 齐宝钏这一刻似乎是长大了,齐宝钗看着齐宝钏衣襟上的花朵暗叹,只可惜这种做法并不明智,而且她这样还有当缩头鸟的嫌疑。 小翠诺诺的应了,不甘的看了齐宝钗一眼,转去了一旁找事忙去了。 齐宝钗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拉着齐宝钏在自己身边坐下,看着她欲言又止。 齐宝钏心头有些乱,对齐宝钗摆了摆手,道: “你什么也别说了。这事儿你本没错,你先回自己院子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齐宝钏说完便起身去了内室。小翠跟了进去,却被她赶了出来,齐宝钏掀起了床上的褥子,翻起一块床板,一本本的书整齐排列在床板下面看样子有不少的书,她扫了一眼。随手抽出了一本。却是《西厢记》,她叹了口气,将这本书放进去,随即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来。 却是昨日刚从王安平手里得的,一本唤作《梁祝》的书,翻开第一页。是王安平提的诗句: “迎春花开风霁月,春雨来去贵如油。钏落皓腕轻拂柳,暗思明朝花开否。” *** 齐宝钗回了自己的院子。若莲连忙迎了上来,帮着打水梳洗,齐宝钗看了绿萼一眼,后者退了出去,由着若莲服侍着净手洁面。 都收拾齐整了,若莲捧上了几张纸笺来: “小姐,这是几个丫头的名讳年龄以及家中境况。” 齐宝钗接了。细细看来,四个丫头竟有两个是张家人。一个唤作素心,一个唤作素素,另一个虽不是张家人,可是母亲却是张家女儿,唤作平儿,最后一个是齐柳氏陪房的孙女唤作春儿的。 两个粗使婆子俱都是寡妇,唤作李妈妈,孙妈妈,都是齐府上的老人了。 看过之后,齐宝钗将纸笺放到抽屉里收好,点头道: “做的不错,这屋子里你带人收拾一下吧。” 若莲应了,又问: “那么小姐要去院子里待会儿吗?” 收拾屋子免不了脏乱,是以若莲如此问。 齐宝钗摇头道: “我去习字,你带人收拾便是。” 这是摆明了不相信自己,若莲心里很明白,却是丝毫不介意。齐宝钗出去的这会儿功夫她已经跟人打听清楚了,这位五小姐三年前被老爷踢成了重伤,之后被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便是连月钱都被人给克扣了下来,如今能活到现在这样着实不容易。若是换成了自己,怕是也不容易相信别人。 方才她带人收拾的时候看到了耳房里的两个小煤炉和堆放在倒座里面的两篓子石炭,这个五小姐在深宅大院里可以避过夫人的耳目弄来这许多东西,并且将身子骨调养过来了,说明不是个简单人物,跟着这个小姐,日后也不愁会没有好日子过。 若莲见齐宝钗去了书桌旁,忙出去唤了人进来打扫,又跑去了给齐宝钗研墨,齐宝钗拿着字帖看了专心研墨的若莲一眼,墨研好了,齐宝钗将字帖翻到上次临到的那一页,铺了宣纸上去提笔蘸墨开始习字。 绿萼从外面进来看到齐宝钗竟然在桌前写字,不由有些惊讶,以前为了节省纸张,齐宝钗可是都蹲在了地上以笔蘸水练字的,不过她看到在房里忙碌的若莲,又明白过来,上前倒了一杯茶端给了齐宝钗。 齐宝钗写完一个字后接过茶来,低声问: “可问到了?” 绿萼点了点头。 齐宝钗看着桌上的字想了一想,放下茶杯往外走去。 绿萼忙跟了上去,见齐宝钗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桌前,连忙走到她跟前左右看了一眼,见院子里没人,方才低着头俯在齐宝钗的耳边,还未开口,脸已然烧红了起来: “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大多都是说夫人身段如何的好,比……比之那些个青楼女子都要好,都说,都说老爷有福气,家里许多美妾,夫人也如此,如此妖娆,让人,让人看着都,都,都春心,荡漾……” 绿萼好不容易断断续续的将话说完,她的脸已然红似滴血了。 齐宝钗心中早有准备,却不料外头传的竟然如此不堪,她看了一眼绿萼: “你说的还不全吧?” 绿萼点了头,用手捂住了滚烫的脸: “奴婢的脸定能煎鸡蛋了吧?” 齐宝钗失笑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想了想,道: “帮我换衣服,我要去前院找父亲。” “小姐!”绿萼抬起了头看着齐宝钗,“您这个时候去找老爷,不是往枪口撞吗?” 齐宝钗点了头,对着绿萼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绿萼眼睛越来越亮连连点头应了。 “行了快去吧,我让若莲帮我换衣服。” 齐宝钗说完对绿萼摆了摆手。(未完待续) ------------ 第八十一章 一叶障目 齐宝钗一身素衣素服,手捧荆条捡着来往下人们最多的一条路去了正院楠院。 楠院此时已然上锁,齐宝钗就跪在了楠院的门口大声道: “母亲!女儿不孝,为救母亲却让母亲陷于父亲政敌口舌之中,女儿这就去向父亲请罪!母亲没有错!要打要罚女儿都受着!” 齐宝钗的声音极大,说完了,她竖起了耳朵听着四下的动静,手捧荆条叩了三个头。 “夫人,五小姐一向很乖巧,这几年也很老实,断不会如此陷夫人于不义的。” “我也知道此事五丫头没错,可是她就不会把我拉到阁楼里再撕了裙子吗?” 齐柳氏的语气还带着几分怨怒。 冰儿知晓此时不应该为齐宝钗说好话,可是此事谁都没错,若是说齐宝钗错了,那么便是齐柳氏丧命活该,若是说齐宝钗没错,便是齐柳氏坏了名声也是该,是以冰儿只就事论事道: “奴婢当是都吓的呆住了呢,只看着那个端着汤的丫头的手立时就全黑了,那个王公子不是将那个丫头的整条手臂都砍了吗?夫人的裙子奴婢也拿来看了,裙摆全都被灼了。” 齐柳氏浑身一抖,也是一阵后怕,此时再听着外头齐宝钗的话语,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齐宝钗埋下的头勾起了一丝笑意,再抬头时已是满腔悲愤,她起身便带着毅然决然的表情往外院而去。 纵然她此刻很想让齐柳氏死,纵然她恨不得将齐柳氏拆筋扒骨,可是齐柳氏此时不能死! 她的亲事还没定下,若是齐柳氏死了,她要守孝。便要拖上三年的时间才可以说亲,三年后距离边关战乱已然不远了,而且照目前来看,庆元侯世子似乎对齐宝钏很有兴趣,若是庆元侯世子横插一脚,她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而且若是齐柳氏因着名声毁坏而死。那么齐家的几位小姐的名节也都不保。到时候还能指望着怎样的人家可以上门说亲?就算有那高门大户的过来说亲,也定是家里的孩子有残缺或者隐疾的。 她上一辈子已然受够了苦难,这一辈子,她要站在所有人的头上! 若不是时下宫里几个皇子年龄不对。她还想要进宫当皇子妃,日后当皇后! 齐宝钗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院的书房走去,此时齐允定是在书房与幕僚商议此事该如何处理。她要的就是这个时机! 二门的婆子本是不愿让齐宝钗过去的,不过一听说齐宝钗是为齐柳氏求情,犹豫了一下便放人了。毕竟现在内院当家的是齐柳氏,若是齐柳氏有个什么万一,她们这些个丫鬟婆子们就要新换一个主子,别人暂且不说,单单是院子里这几个姨娘都不好惹,所以这些个丫鬟婆子还是不希望齐柳氏出事的。 齐宝钗到了书房门口,在守在门口的齐允的贴身小厮拦了她一下: “五小姐请止步。老爷正和李幕僚在里面商议要事。” 齐宝钗转头定定的看着小厮: “我知道父亲正在与人商议要事,恰恰我找父亲也是为了此事。还请你通报一声。” 小厮看着齐宝钗手里的荆条,联想到今日闹的满城风雨的传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去叫了门。 齐宝钗就这么手捧荆条的站在门口,引得前院的下人们纷纷看了过来,齐宝钗就这么一动不动,过了片刻,小厮出来道: “五小姐请进。” 齐宝钗抬脚要进去,却又犹豫了一下将荆条交给小厮: “你帮我拿一下。” 小厮有些诧异,却还是接了过去。 齐宝钗抽出腰间的帕子将脸蒙上,然后从小厮手里接过荆条迈步进了书房。 齐允书房里面的书极多,一进门便是满室的书墨香气,只是此刻屋子里的气氛颇为凝重。 齐允坐在书桌后,书桌一旁站着李幕僚,齐宝钗进门打量了一眼,便捧着荆条跪在了桌前。 “你这是做什么?” 对于齐宝钗,齐允的心里也是颇为复杂,先前他是很疼爱这个女儿的,后来却又因为她丢了两本字帖踢了她一脚,让她卧床多年,昨儿个听闻齐宝钗为了保护齐柳氏不顾自身安危,他还是很欣慰的,只是今天再听到这个传闻,他便恨死了齐宝钗,她昨天怎么就去救了齐柳氏!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齐宝钗直挺挺的跪着,仰头看着齐允,道: “父亲,女儿今日来有两则事,一则是为母亲之事,二则是为昨日庆元侯府赏花宴之事。” “这事你不要说了,我意已决,你母亲……” 齐允头疼的摆了摆手,关于齐宝钗,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置。 齐宝钗连忙打断了齐允的话: “父亲!事情还没那么糟糕!若是父亲真的把母亲怎么了,那才是真的亲者痛仇者快!” 齐允又岂会不知今日之事是谁撩起来的?今日在朝会上,那崔内监笑的都露出了满口的黄牙,他再不知道今日的传言是谁散播的便真的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了。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以解决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齐宝钗看了李幕僚一眼,道: “父亲若是肯听女儿一言,女儿定能为父亲母亲解今日之围,只是女儿想请父亲与李幕僚为女儿保密。” “五小姐真的有解决的法子?”李幕僚连忙问道,“我与老爷想了许久却是毫无办法,却不知五小姐有何法子?若是此事无法解决,不仅夫人性命不保,老爷的官职也危矣!” 齐宝钗只定定的看着齐允: “父亲请相信女儿!只是还请父亲为女儿保密,不要与人言这是女儿的主意,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不想女儿被人架在火上烤!” 齐允看看齐宝钗,又看看李幕僚,他从宫里出来便于李幕僚商议了一路,回府后又召见了其他的幕僚们商议,偏生谁都没有法子,他一怒之下这才去了内院找齐柳氏发了一通脾气,又命人将齐柳氏禁足。 若是有法子…… 齐允看向了齐宝钗,这个女儿一向乖巧,小聪明也有,也许真的有法子呢? “我许你。” 齐允终于点了头。 齐宝钗道: “父亲,要解决母亲的事情,还需将昨日之事细细分析。女儿昨日听闻,皇上要选秀广纳后宫,此事虽只是传言,但却让京中人心惶惶,庆元侯夫人更是办了赏花宴为世子相看。父亲,女儿纵然足不出户,却也知庆元侯与崔内监不合,这选秀之事十有八九便是崔内监整出来的,若是此次赏花宴成功,京中便会有许多贵女出嫁,崔内监选秀的目的便达不到了,是以,女儿认为,昨日下毒之事跟崔内监脱不了干系。” “昨日赏花宴去的都是达官贵人,那有毒的汤水有五盆,彼时一桌的客人为四人,若是事成,起码有二十人会命丧庆元侯府别院,请父亲想一想,若是死了二十位权贵的内眷,这朝野将会是何等模样!” “母亲的事情不过是昨日事情的一个意外,崔内监的好事儿被女儿给破坏了,他便想着坏了母亲的名声,连带着女儿也被父亲给厌弃了,说不得若是父亲让母亲自缢,女儿也要跟着陪葬,女儿不想死,所以回去之后思前想后的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便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崔内监当的推手,父亲若是罚了母亲,最得意的便是崔内监,父亲官职不保,而且父亲一怒之下追究起来还会连带恨上庆元侯府,父亲若是跟庆元侯府斗个两败俱伤,最后得益之人会是谁?” “父亲,此事便是崔内监那一石数鸟之计,父亲万不可上当!如今母亲的命在您的手上,而您的命在崔内监手上,若是想将命抓在自己手里,便需与庆元侯府,武穆侯府联合起来对付崔内监。” 齐宝钗语速缓慢的说完,深深的叩首,而后道: “女儿本是想不通这其中关节的,只是女儿不想死,所以便用力的去想,又想起小时在父亲书房看过的史书,联系了昨日之事方才想出其中关节所在。若是女儿说的不对,还请父亲责罚,若是女儿说的对,还请父亲速与庆元侯府联系,若是扳倒了崔内监,母亲的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扳倒崔内监?怎么可能? 上一世,崔内监还有五六年的命好活,齐宝钗现在这样说不过是想着让崔内监自顾不暇,到时自然不会去管齐柳氏的事情了。 李幕僚却是被齐宝钗点醒了: “昨日之事在场的人颇多。老爷,我想着是不是派人将昨日之事大肆宣扬?这民间的士子颇多,若是有人再提点一二,自然也会有人联想到这是崔内监的阴谋,届时关于夫人的传闻,也就不攻自破了。” 他们几个幕僚都没有想出来法子,她一个小孩子竟然就想到了?齐允看着齐宝钗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倒是李幕僚的话提醒了他,旁观者清,他一直想着要怎么挽回自己的声誉,却是没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若是他知晓昨日事情的详情,相信便不会一叶障目了。(未完待续) ------------ 第八十二章 你可不能死 齐宝钗捧着荆条去了外院,回来之时衣衫完好,气色颇佳,手里的荆条也不见了,这自然让内院的人暗中寻思,这夫人因着齐宝钗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老爷也没有罚她。莫不是齐宝钗重新得了宠? 众人不由想起来以前薛姨娘在世之时的情况,那时薛姨娘可与齐柳氏分庭抗礼,更何况薛姨娘待人谦和,为人温柔有礼,甚的齐允的心,若不是怕御史参齐允一个宠妾灭妻,齐柳氏怕是在齐府都没有任何地位与脸面了。 到底还是子凭母贵,齐宝钗几年前在齐允面前也是要天上的星星不给摘月亮,要东海的明珠不敢混鱼目的宠着,爱着。 若不是薛姨娘病逝…… 缩在角落里的丫鬟婆子们冲着齐宝钗指指点点,她一路走来将所有人的对话都收在心里,对于那些人的话她也只过耳便算了,一十八年的苦日子,已然教会了她如何看人的脸色才能够得以生存,她现在所需的,却是那种宠辱不惊的镇定,与养尊处优下来浑身的贵气,不然日后嫁入了侯门,那可是乞丐穿了龙袍也不像皇帝了。 齐宝钗脚下迈着小碎步,极为快速的往楠院而去,而下身的裙摆却又纹丝不动,只有压裙上的丝绦随风轻摆。 行至楠院门口,她对看门的婆子先屈膝行了半礼,那婆子岂肯受小姐的礼?连忙侧身避开,又上前见礼: “不知五小姐来此何事?” 刚刚齐宝钗来了一趟捧着荆条,着实让她们不知如何办才好,若是齐柳氏想闯出来,她们有齐允的命令,自是可以打回去。若是齐宝钗想闯进去,她们也有齐允的不准人探视的命令可以将人打出去,偏生齐宝钗在门口跪下了。幸好她说了两句话,便起身走了,可是这次齐宝钗又过来,未开口先行礼。这又是为的什么事儿? 齐宝钗从袖带里摸出一块对牌来。道: “父亲有令,让我进去跟母亲说说话,另外楠院伺候的人也都放进来吧,几位妈妈便辛苦着点儿。这院子里除了送饭的丫鬟婆子之外其他人便不让进出了。只是母亲若想去园子里转一转,还有劳几位妈妈跟着,看着点儿。千万不要让母亲一时想不开有个什么万一就不好了。” 简而言之,这是从以前的软禁,改成了保护。看着齐柳氏不让她自寻短见。 守门的婆子听闻此话诧异了半晌后接过了对牌,将院门打开: “五小姐请。” “有劳妈妈了。” 齐宝钗颔首谢过,迈步进了院子,她一抬头便看到冰儿在院子站着,见她进来,冰儿便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奴婢多谢五小姐为夫人求情!” 冰儿明白的很,刚才齐宝钗去了外院一趟。这边的形势就便了,这不是齐宝钗求的情又是什么? 齐宝钗忙上前去扶起冰儿。道: “冰儿姑娘快别这么着,您是母亲身边儿伺候的,当是我对您行礼感念您伺候母亲辛劳才是。” “五小姐真是折煞奴婢了,”冰儿反手扶了齐宝钗的胳膊,竟是将她当做嫡女一般对待了:“五小姐为了夫人不顾性命,偏生外头那样传,如今五小姐又为小姐去求老爷,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老爷发了怒打了五小姐一顿,依着五小姐的身子骨可是受不住,这五小姐又是不顾了身子过去。五小姐对夫人真是纯孝。” “这是我母亲,我做这些本是应该,冰儿姑娘快别这么说了。母亲如何了?” 齐宝钗转了话题,心中同时舒了一口气,自己现在虽然听力大为增加,可是在自己院子里总也听不到楠院的风吹草动,此时让这个冰儿对自己交了心,纵然不指望她处处帮着自己,起码在关键时刻的时候可以当一个耳报神也就帮了她的大忙了。 冰儿扶着齐宝钗廊下住了脚步,道: “哭了好一阵子了,这会儿刚歇下,奴婢点了安神香。” “我进去守着吧,”齐宝钗看着冰儿有些红肿的双目:“你一大早起来忙道这个时候定是没用饭呢,快快用了饭歇着吧,我让人进来伺候了,母亲这边又有我盯着,冰儿姑娘就放心吧。” 冰儿昨夜守夜,一大早起来便伺候齐柳氏梳洗,本来应该在齐柳氏用完饭之后便去用饭歇息的,却因着一些个事情耽搁到了现在。齐柳氏身边的大丫鬟有四个,可是却没一个有冰儿贴心细心的,所以齐柳氏有什么事总是冰儿在跟前伺候着,这会儿忙道现在,冰儿上下眼皮子早就开始打架了,肚子也饿的前心贴后背的咕咕叫起来。 “那么奴婢便下去了。” 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齐柳氏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已然回来了,冰儿见妆唤过另外三个大丫鬟细细叮咛之后便告退了。 齐宝钗跟着三个大丫鬟进了屋子,中堂满地的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齐柳氏正在内室安眠,一室的安神香让齐宝钗也有些困倦了。 她摆手让三个大丫鬟将屋子收拾了,自己进了内室坐在床边看着齐柳氏。 你可不能死啊,好好的挺过去这一关。 我想嫁一户好人家还指望着你呢。你一死,虽则借着孝可以躲过选秀,可是谁又能够保证这昏庸无能的皇帝不会强让人进宫呢?而且就算不进宫,守孝三年,这适龄的名门公子可就都要娶妻了,她可不想给人做妾! 齐宝钗幽幽的看着齐柳氏,一时迷茫一时狠戾,一时期盼的光芒自她眼中闪过,屋子里的安神香太过浓郁,过了不多久,齐宝钗眼皮子一沉,整个人依着床便睡了过去。 齐柳氏一醒来,便看到了这样一幕,齐宝钗纤瘦的小身板儿靠着床闭目安睡,一双稍嫌粗重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似是在为母亲被拘禁忧愁,齐柳氏的心有那么一瞬间软了一下,继而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到底是何人所致,她立时冷下了脸来撑起身子含恨推了齐宝钗一把。 齐宝钗此时耳力非常人可比,齐柳氏一动,她便跟着醒来了,只是为了看齐柳氏会如何,便继续闭目装睡,故而,齐柳氏推她的时候,她便顺势而倒,她的身后本是梳妆台,若是依着这个角度倒下去,她的头必然撞上妆台的桌角不可,之时如今她已然有了防备,又岂会那么轻易被撞到?她身子倾斜之时脚下一用力,便带着身子换了一个方向,同时她的手往外一扑,推倒了本应撞上的放到妆台前的绣墩,整个人便扑倒在了地上,同时,她也顺理成章的叫了一声,醒了。 “啊!”齐宝钗睁开了双眼,扭头看着齐柳氏一脸的喜悦,惊恐,委屈,守在外间的丫鬟们听到动静跑了进来,齐宝钗看了一眼丫鬟们,忍住了泪水欢喜道:“母亲,您醒了?是女儿不好,睡的太沉了,不小心摔倒惊倒母亲了,母亲您没事儿吧?” 一句话将齐柳氏的不慈抹了个一干二净。齐柳氏看着齐宝钗,过了片刻,道: “我没事,你快起来,地上怪凉的。” 齐宝钗在丫鬟的搀扶下爬了起来,笑道: “谢母亲关心,女儿没事儿。母亲放心吧。父亲说了,这事儿他已经找法子解决了,之前的事情不过是为了给别人看一场戏罢了,还望母亲不要见谅。” 齐宝钗出来之时已然跟齐允对好了话,只说齐允今天发怒是为了做给崔内监看看,又怕戏做的不真,所以才没跟齐柳氏透个气儿,如今外头已然传遍了齐柳氏被齐允关了起来,这会儿家里自然便可以松下来,只是要让齐柳氏少出门,免得坏事儿。 齐宝钗一面吩咐人给齐柳氏端水净面,一面将那些对好的言辞与齐柳氏说了,齐柳氏的面目瞬间软和下来,净脸后拉着齐宝钗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 “今日多亏了你,不然我还真的被老爷蒙在鼓里呢。” 齐宝钗面色一红,垂下了头: “说起来,女儿也是有私心的,只是还请母亲不要见怪。” “有何私心?” 齐柳氏心中一凌,面上仍旧是和蔼的模样,她可是真的不相信齐宝钗会对她这么好,拼了命的去齐允跟前与她求情,难不成前几年的教训她没记住吗? 齐宝钗红着脸看了一下左右的大丫鬟,见他们都识趣的推下去了,方才垂着头道: “女儿是想着如今女儿年岁也大了,加之前几年的事情闹得三姐姐与女儿的名声都不大好,便想着凭借这几日的事情博一个好名声,到时候三姐姐说亲得了高嫁,女儿也可以说一户好人家。” 说完,齐宝钗又慌忙瞅了一眼齐柳氏,道: “女儿没有任何觉得母亲会亏待女儿的意思,女儿只是觉得,带着女儿与三姐姐四姐姐频繁参加宴会认识那些达官贵人,还不如让我们的名声都好起来,这样自然会有人上门求娶。求来的媳妇比送上门的媳妇珍贵,更何况咱们齐家的女儿都贵重,三姐姐更是母亲捧在手心里的,怎么着也得让人上杆子求娶不是?”(未完待续) ------------ 第八十三章 麝香 齐宝钗的话说到了齐柳氏的心坎儿里,再联想到昨日里齐宝钗情急之下撕下自己的裙子,也理解成了为齐宝钏造势。她的面色和缓多了,拍着齐宝钗的手道: “难为你想这么多,你放心,母亲断不会亏待你的。” 齐宝钗聪慧,齐宝钏心眼儿直愣,若是有齐宝钗助益,那么齐宝钏便可少许多麻烦,齐柳氏看着齐宝钗心头开始了盘算,既然打着让她为三丫头筹谋的打算,那么便不能亏待了齐宝钗。 只不过…… 当年的事情在齐柳氏心里是一根刺,只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情齐宝钗知道多少,若是全知道,那么她便不能留,若是不知,还可好好利用一番为她做些事。 齐柳氏在那里低头沉思,齐宝钗也没闲着,寻思着自己这边有多少疏漏,又盘算起了齐柳氏的心思,过了半响,齐柳氏忽然开口道: “你姨娘的忌日……” 齐宝钗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拿了帕子按了按眼角,道: “有母亲惦记着也便是了,她纵然是女儿的生母,可到底是个妾,女儿不能乱了规矩,更何况这许多年母亲对女儿照顾有加,姨娘再好也不过是女儿的生母罢了。” 齐宝钗的神情有些哀伤,口里却是处处向着齐柳氏,后者仔仔细细的盯着齐宝钗瞧,直到在她脸上看不到任何的不甘愤恨之情方才放了心,拍了拍齐宝钗的手,道: “你心里记着就是了,那毕竟是你的生母。我这里方才乱成一团,三丫头那里想必也听到了动静。你去看看,别吓坏了她。” “哎,女儿这就去。” 齐宝钗起身应了,又屈膝告退出去。 齐柳氏看着齐宝钗那妖妖娆娆的背影,忽然起了一个心思,她扬声对外头道: “让向婆子进来。” “是。” 外头守门的丫鬟应了。该进来伺候的进来伺候。该叫人的自去叫人不提,只是这一叫却过了足有一刻钟,向婆子才过来。 齐柳氏等的有些急了,向婆子一进来。不等她行礼便问道: “怎么这么久才来?” “奴婢见过夫人,”向婆子的脸色有些不大好,不过这也不耽误她行礼。屈膝见了礼,方才道:“夫人,刚才崔姨娘不是吐的昏天黑地的吗?奴婢请了大夫去瞧。崔姨娘怀上了!” “什么!”齐柳氏翻身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丫鬟,摆摆手让丫鬟都退下去,齐柳氏方才让向婆子近前来,低声问道:“汤药按时送了吗?怎么还怀上了?” 向婆子躬身在齐柳氏耳边道: “回夫人的话,都按时送去了,奴婢还在那床的角落里塞了一块陈年麝香进去。也不知怎的那位就怀上了。” 齐柳氏皱了眉头: “是不是麝香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向婆子却是不信,“木姨娘不是学过医吗?她都没发现。那个崔氏怎么会发现?” 齐柳氏站了起来,在地上转了两圈,招了向婆子过来,道: “你瞅个机会去查一查,谨慎着些不要让她看见。” “是。” 向婆子躬身应了。 “还有,你出去将昨日宝钗救我的事情传播一下。” 齐柳氏想了又想,还是觉得齐宝钗的话是对的,虽然此举把齐宝钗抬到了一个“至孝”的高位上头,可是齐宝钗说的也有道理,她的名声好了,连带着齐宝钏的名声也会极好的。不然那些个世家大族为何会将庶女也好好教导起来?纵然不喜,可是也不能让庶女给自家女儿脸上抹黑不是? 向婆子犹豫了一下不明白自家夫人在想什么,这齐宝钗的名声好了,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她便点了头应了。 这名声好了,是不是真的就很多人来上门提亲了呢?齐柳氏想起了昨日离开之时庆元侯夫人叶夫人那殷勤相送,又想起了在门口之时武穆侯夫人薛夫人对自己两个女儿的打量,一咬牙,又对向婆子道: “去请两个教养嬷嬷来,最好是宫里出来的,若是找不到也要找那名气大的。” 若是以前齐府请一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丝毫不费事儿,可是那时候齐柳氏想不起来啊,如今齐允的权势快被架空了,齐府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估计宫里的教养嬷嬷是请不到了,那么便请最好的便是。 向婆子应了,等了片刻间齐柳氏没有其它吩咐便退了出来。 齐宝钗站在楠院外院房角处瞅着那探出墙壁的屋檐冷冷一笑,转身去了齐宝钏院里。 齐宝钏正自窝在床上看书,听闻齐宝钗来了,连忙将书藏了起来,起身叫了小翠等人进来帮着整理了妆容与衣服,这才出去见了齐宝钗,听闻母亲没事,她抓着齐宝钗的手道: “父亲也真是的,将这事儿早些说了不就没事儿了,看把我给吓的。” 齐宝钗看了一眼左右,屋子里除了小翠再无她人伺候,她叹道: “这事儿也不是人人都能说得,回头外头问起来你可得帮着父亲圆过去,就说母亲被父亲禁足了,父亲还在生气。” “我这样能出去吗?”齐宝钏嘟了嘴:“母亲这个样子,没有母亲带着我也出不去啊。父亲也真是的,晚些时候给母亲禁足多好。这个时候禁足,王公子还约了我呢。” 齐宝钗眨了眨眼,道: “母亲现在这样,三姐姐还是少出去的好,纵然偷跑出去没人知道,可到底于礼不合,也不孝啊。” 偷跑? 这个词钻进齐宝钏的脑子里就再也挥不出去了,什么于礼不合?她可是最想与那些个臭规矩,臭礼仪的斗上一斗了!她眼珠子转了几转,恨不得立刻实行。想到就做,这向来是行动派的齐宝钏立刻就跳起来将齐宝钗赶了出去,这边又一叠声的吩咐小翠去找一套男装过来。 齐府里唯一的老爷便是齐允了,又上哪儿去弄男装去?不得已,小翠只得亲自出去买一套过来。 齐宝钏却在自己的屋子里盘算起来了,她与王安平的相约在后日,本打算央磨了齐柳氏去郊外庄子上游玩,自己再趁机出去与王安平一起踏青去,这会儿齐柳氏这样必是出不去了,可是自己若是女扮男装呢? 过的两个时辰,小翠带了男装回来,齐宝钏立时便换上了身,月白的书生锦袍,学士方巾越发衬得齐宝钏脸如银盘面冠如玉。 “小姐……” 小翠有些担忧的说道。 齐宝钏摆摆手,不耐烦道: “没事儿的,明儿个我装作丫鬟与你一起出去,然后寻一个地方换了男装,你的书童衣裳买了吗?” 小翠一愣,猛地摇头。 “你笨啊!”齐宝钏不知从哪儿寻摸出来一把折扇,敲在了小翠的头上,祝英台便是男装与梁山伯相识,相恋,齐宝钏想着后日王安平见到自己那呆愣愣的摸样,便噗嗤笑了起来,她对镜自照,却又发现了那些地方,呀!“喉结!喉结怎么办?男人不都有喉结吗?” 看着自家小姐那着急的样子,小翠连忙拉住她,道: “小姐也才十三,谁家十三的少年便长喉结了?而且小姐换上了男装平白的又小了一岁,不碍的。” 齐宝钏闻言才停住了团团转的脚步,转头看着小翠,见她重重点头,不禁有些好奇: “你怎么知道的?” 小翠道: “奴婢常去二门请托小厮出去买东西,二门上的小厮都是十来岁的少年,奴婢见得多了,自然知道了。” “也是。”齐宝钏点了头,看着镜子里那风度翩翩的摸样自己都先红了脸,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看看,想就去做!她转身就脱了身上的袍子,催着小翠道:“你快去寻你一件衣裳给我穿上,我们现在就出府去!” “现在?”小翠看了一眼时辰,“小姐,要用午膳了!” “正是午膳的时候二门上的婆子们才没空细看我们!” 齐宝钏读了那许多书,怎么会不知那些小姐们偷溜出门的路数?她推了小翠出去,小翠无法,只得给齐宝钏拿了一套自己的长衫罗裙进来,伺候了齐宝钏换了,又将那袍子包了,给齐宝钏梳了丫髻,带上两个荷包装上银子,胭脂水粉与梳子便出了门。 齐宝钏说的真的没错儿,午膳的时候二门上的婆子们都惦记着要吃饭了,都有些懈怠,加上今日发生的事情颇多,她们也就没有心思再盘查进出的人了,很容易就让齐宝钏混了出去。 到了外头,齐宝钏让小翠带着直接去了成衣铺子,给小翠买了一身小厮的衣裳,两人就时换了,一个翩翩佳公子,一个俊俏小厮立时便出现了成衣铺子里。 掌柜的看到两人这个摸样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过奉行着多看少说少问的原则,他收了银子便是。 偏生齐宝钏看这个掌柜的识相,眼珠子一转,又多给了掌柜的一两银子: “我们一会儿还要回来换衣裳,借你的地方用一用。” “唉!您放心吧!” 一套小厮的衣裳不过二两银子,齐宝钏出手又是一两银子,掌柜的岂不能答应的爽快利索?(未完待续) ------------ 第八十四章 狐假虎威 齐宝钗回到自己的院子,到用过午饭后都是有些心不在焉,绿萼从外头回来便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心忧。 一旁的若莲看到绿萼回来了,跟看到救星似的,连忙把绿萼拉到一边去,将今日院子里的传言说了一遍,末了,道: “依着我看,这是好事儿啊,怎么小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绿萼姑娘伺候小姐的时间长,不如您去劝劝?” 她适应的到是快的很,绿萼看了若莲一眼,点了头,道: “有热水吗?” “有。” 若莲忙点了头。 绿萼便带着若莲去了耳房,从壁橱里拿出一只紫砂壶并两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子来,也不藏私的告诉若莲热水要用来烫茶具,煮茶用的是山泉水,在壁橱一角放着一坛子便是了,又道: “小姐若是心情不好喜欢泡茶喝,碧螺春上佳,铁观音也可,最好的是当年的春茶,要做到飞雪沉江方为上上品。” 若莲听着直咋舌: “上品的碧螺春倒是不难的,可是当季的春茶还要飞雪沉江,却只有贡品才可了。” 最好的茶叶一向是送进宫里的,可是民间却也有卖的,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齐府就算有这等茶叶也轮不到一个庶女来喝。 绿萼只浅笑看了若莲一眼,拿了一个粉彩穿花蝴蝶茶叶罐子来,细细叮嘱: “这茶叶是极难得的,你也知道了。你要小心看着点儿,可别让那起子不知轻重的小丫头们给糟蹋了。” “这便是飞雪沉江?” 若莲掩了口低呼。 绿萼笑而不答,只捧了托盘往正房而去。若莲连忙乖巧的捧了小茶炉子并一壶热水一壶山泉水跟在绿萼后面。 绿萼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将手中的茶具放到桌子上,又转身接过若莲手上的托盘,轻声道: “小姐。” 齐宝钗抬眼看了一下绿萼,见她点了下头,心情便好了一半。再看眼前的茶具。她便笑了一下: “还是你知我心。” 绿萼微红了脸颊,将刚刚开的热水递给齐宝钗,自己去捧了碧玉香炉过来,燃了一炷香。 淡淡的茉莉花香在屋子里逐渐弥漫开来。初时浓郁,到了后面若有意似无,再往后竟是一丝味道都闻不到了。偏生又觉得五脏六腑之间都是那股子香气,让人觉得浑身舒泰。 若莲惊讶的看了一眼齐宝钗,她在齐柳氏身边伺候了那么久。虽是二等丫鬟,也是常常进出齐柳氏的屋子的,却从没闻到过这样的香,这香,只怕齐府也没有吧? 齐宝钗将热水注入紫砂茶壶中,静置片刻后提起茶壶轻轻摇晃,待热水将茶壶均匀洗涤之后又倒入两个水晶杯子里。将水晶杯子烫洗过,而后将山泉水注入茶壶。放上红泥小炉上。 绿萼拨动了一下炭火,让它烧的更旺一些,这炭也是上好的银霜炭,而不是石炭。 齐宝钗看了一眼炉火,双手置于膝前轻轻的闭上了眼。 先前的烦躁与不安此刻都被她抛诸脑后,整个人随着这一炉香变得异常的宁静祥和。 过不多时,紫砂茶壶冒起徐徐热气,齐宝钗睁开了双眼盯着茶壶,水开过三沸,便将茶壶拎了下来,掀开盖子,看着那徐徐上升的热气,又过的片刻,她将热水注入两个水晶杯子里。 绿萼将茶叶倒入茶荷里,捧给齐宝钗,齐宝钗接过了,拿起竹制的茶导将茶叶轻轻拨入杯中。 满身披毫银白隐翠的碧螺春纷纷扬扬落入杯中,在热水中舒展了枝叶,抖落了一身的白衣,刹那间之间枝舒叶展,漫天飞雪。 从未见过如此美景的若莲惊讶的捂住了嘴巴,瞪大了双目,她倒是见过齐柳氏泡碧螺春喝,也见过那白毫银针入水后抖落一身白毫,只是那却是在白瓷茶碗里头,冲泡方法不一样不说,那茶叶也是次上两三品的,白毫根本没那么多,更何况那也不是用的水晶杯子,看不到如此景象。 这水晶杯子真是神奇。 彼时的水晶在民间也有售卖,不过大都是摆件,最大不多尺余长短,而且大多是拼接而成,整件的水晶大型摆件也只有宫里才有。 水晶杯子外头也有售卖,不过都是小巧的跟酒杯似的,却不似齐宝钗手中这个足有四寸高两寸大小的水晶杯子。 这得多少银子啊! 看来这个齐五小姐并不像外头穿的那样不受宠啊。 若莲的眼珠子转了起来,心中跟着齐宝钗的注意更为坚定了。 齐宝钗淡淡撇了一眼若莲,又看了一眼绿萼,这个狐假虎威用的倒也真的好。若莲是新来的,若是想要恩威并施让她忠心,好不如许以好处,而自己开口,莫若让她看到希望。 今日绿萼做的就很好,将这薛承嗣送来的,齐家的当家夫人齐柳氏都没有东西拿出来用上一用,若莲的忠心定是得了的,虽然这种用银子换来的忠心不大可靠,可是齐宝钗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什么用个计谋就可以让下面的人忠心耿耿,那也太儿戏了,若没有长年累月的相处,这忠心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谈不上了。 更何况齐宝钗目前求的也只是在齐府的安稳,等出了齐府,这若莲的卖身契捏在自己手里,也不愁她不忠心了。 慢条斯理的用了茶,齐宝钗借口要午休让若莲收拾东西退下了,留了绿萼服侍。 进了内室,绿萼帮齐宝钗宽衣,后者从镜子里撇了绿萼一眼,笑道: “你今日倒是机灵。” 绿萼抿唇笑道: “这都是果子姐姐教给奴婢的。” “你出去见到她了?” 齐宝钗一喜,如今果子在备嫁倒是更不容易相见了。 绿萼将衣服挂了起来,服侍齐宝钗在床上躺下,自己拖了绣墩过来坐在床边陪齐宝钗说话: “小姐吩咐的事情奴婢虽是也能做,可到底没有果子姐姐那般方便,果子姐姐在外面,如何将消息散布的无声无息还是她做的更为便宜。” 齐宝钗点了点头,又问: “她的嫁妆可备好了?” 绿萼道: “备好了,各色的物品齐全着呢,那家听闻是齐府出来的也尊敬着呢,彩礼都备了十二抬呢。” “十二抬!” 彼时嫁女儿,一般殷实人家六十四抬嫁妆已然了不起了,便是齐府的庶女嫁妆规格最高也是八十六台,若是齐柳氏克扣一些,备下六十四抬外面也要说齐柳氏贤惠。 张家不过是奴仆之家,给果子的嫁妆了不起三十六抬,如今只彩礼就十二抬,若是张家给备下了三十六抬嫁妆,加上那十二抬便是四十八抬,果子的未婚夫家可是为果子大大长脸了呢。 齐宝钗的心里是极为高兴的,她看着绿萼,笑道: “你若是羡慕,日后等你出嫁,我为你备上六十四抬。” “小姐说什么呢!”绿萼脸色一白,继而红了起来,娇嗔了一句,道:“奴婢不嫁,这辈子都要侍奉小姐左右。” 齐宝钗看了绿萼一眼,原本的笑脸淡了下来,而后打了一个呵欠,道: “我累了,你也去歇着吧。” 绿萼看看齐宝钗,心知自己说错话了,可是她却又不想嫁人,她起身侯在床边许久,末了,看着齐宝钗的睡颜呐呐道: “奴婢就是自梳也不嫁人的。” 说完她便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齐宝钗睁了眼,看着绿萼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 齐宝钏与小翠两人换了衣裳便兴冲冲的冲到了大街上,左看看右看看的好不快乐,她从这一条街逛到了那一条街,胭脂铺子,成衣铺子,首饰铺子,书局,笔墨铺子,便是连当铺都要冲进去看一看瞧一瞧。 小翠在后面连拉都拉不住,她不禁后悔今日该叫茉莉过来的,却不知这个时候的茉莉在家里是提心吊胆的就怕齐柳氏找人来叫自家小姐过去说话,也幸而现在齐柳氏尚在“禁足”,齐宝钗将话说透了,齐柳氏便也不打算出门了,连几个孩子也不打算见了,这才没发现齐宝钏偷溜了出来。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小翠拉住了要往古董铺子里冲的齐宝钏,她们出来都一个半时辰了,再不回去可就要被人给发现了。 齐宝钏看了一眼天色: “还早嘛,现在母亲不得出门,正是我出来的好时机,不如今日我们在外头用了饭再回去。日后想要出来可就难了。” 齐宝钏说完人就冲进了铺子里,小翠在门口一跺脚也跟了进去。 不远处的书局里步出一人来,恰好看到小翠的身影,他微微一怔,想起了这人是谁,遂笑了起来,手中折扇“唰”的打开,一身白衣的庆元侯世子叶季面带桃花的往古董铺子而去。 “这是什么?” 齐宝钏指着架子上一挂玉璧问道。 那是一组玉佩,双珩双璜,雕刻着古拙的花纹,玉佩的沁色看着极为的自然,只是看在齐宝钏这个外行眼里就是脏了,只是这块玉璧看着人极为的舒服,就引起了她的好奇。 可巧了,今日看铺子的是掌柜,他见进来的是两个黄口小儿,带头的那个粉雕玉琢的,便知这是一头肥羊,他连忙从那舒服的躺椅上起来,小心的在柜台上铺一层柔软的全白色的兔毛皮,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墙上挂着的以金链子串起来的玉佩取下来放到桌上。(未完待续) ------------ 第八十六章 偷香窃玉 “道痴大师的字!”齐宝钏双目倏然迸发出一种神采来,炫的叶季心中一紧,手上就把折扇松了出去,齐宝钏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接过了扇子,然后坐在桌前轻轻打开了折扇,“好字!如行云流水,潇洒飘逸,却又没有那种轻浮之态。” “你懂得书法?” 叶季很是意外,闺阁千金学些琴棋书画的也便是了,对于书法这么懂的却是极少。 齐宝钏脸上透漏出几分骄傲来,微微抬了头仰着脸,道: “我学了三年呢。” 这三年,她与王安平暗地里书信往来,学习书法诗词,受王安平的影响,她的书法造诣也日益见长,现如今,单单她的一手草书,已然比一般女子所写要好上许多。 齐宝钏仔仔细细的看着折扇上道痴提的字,却是金刚经第二十品《离色离相分》。她抬头偷眼瞅了一眼叶季,那般风流姿色,确实当配这么一首诗。 “真的送与我?” 齐宝钏抚摸着折扇,爱不释手。 叶季点头: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齐宝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刹那间百花盛开,直看得叶季眼睛都直了。 齐宝钏与叶季足足聊了一个时辰,从诗词歌赋,聊到书法绘画,再到各类杂集。 叶季喜欢看的是各地游离,神怪异志。齐宝钏喜欢看的却是书生千金小姐的情情爱爱,当然,那些个神怪异志里面也有许多的情爱故事,叶季说了那么一两个边让齐宝钏陷进去不能自拔,若不是小翠在一旁连声催促。这两个怕是要说到天黑了。 出了茶楼,叶季便派车送齐宝钏回去,小翠却道两人还没换衣服,叶季便让人将马车停在僻静之处,自己守在不远处望风,叶季这番君子态度让小翠的不满消散许多。 放下了车帘。小翠道: “算这个叶世子识相。” 齐宝钏剜了她一眼。张开胳膊让小翠伺候自己换衣裳: “叶世子岂会是那种偷香窃玉之人?” 那个不会偷香窃玉之人,此时正悄无声息地贴在车边透过那不怎么严密的窗帘往里看。 轻薄的中衣隐约透出里面粉嫩的肌肤,撩起的秀发露出白嫩的颈项,引得人忍不住吞一口口水。尚才十三的女子,胸前才刚刚发育,可是齐宝钏人长得丰腴。胸前在齐柳氏的滋补下也比常人的大上一些,从侧面看去那姣好的身段一览无余。 水绿色的肚兜! 叶季眼底蹿出一道火来,见小翠转身去拿衣裳。叶季一闪身,便出现在数丈之外的巷口,背转了身子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 齐宝钗只睡了半个时辰便起来了,之后便拿过何安交代的炕屏坐在院子里绣,绿萼也乖巧的拿了准备给果子添妆的一套枕套来坐在齐宝钗的身边绣。 若莲就站在两人旁边,捧着茶壶为两人添茶。 齐宝钗中午吃的并不多,不多时便觉得有些饿了。她看了若莲一眼,问道: “可会做些吃的?” 若莲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 “奴婢会做家常的小点心。” 齐宝钗蹙了下眉头: “用的时间可久?” 若莲想了想道: “若是小姐饿了,奴婢便做个焦糖炖蛋吧,这个快一些。” “也好,再做一些点心出来,厨房的食材都很齐备。” 这几年齐宝钗也是练过厨艺的,尽管素日里舍不得吃喝,可是厨房里的东西很是齐备,便是海参鲍鱼,鱼翅鹿肉熊掌之类的她也是做过的,只是如今厨房里还有的,也就一些鱼翅和鲍鱼了。 那鹿肉与熊掌,却是冬日里薛承嗣出去打猎命人送来的,做菜的方子有的是他府里厨娘的一些秘方,有的则是何安四处收集来的,或者吃了什么东西,尝出来是何种食材所做之后说给齐宝钗,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说起何安来,倒是和嘴刁的人,一道菜火旺了一些,或者油稍微热了一些,多了一些便可以吃的出来,真是成精了。 到了傍晚,府里开始做晚饭了,挪到屋里做绣活的齐宝钗放下了绣品对若莲吩咐道: “你去做两道你的拿手菜,要清淡的,绿萼跟我出去转一转。” 若莲得了吩咐不敢多说,忙应了去了小厨房准备做菜。 那孙妈妈却在门口拦住了齐宝钗: “小姐只带一人出去有些不妥,不若让奴婢跟着吧。” 齐宝钗觑了她一眼: “我是主子你是主子?我去哪儿做什么哪儿有你置喙的余地?” 李妈妈在后面拉了拉孙妈妈的衣摆,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孙妈妈挣脱了李妈妈的手,对着齐宝钗貌似恭敬的笑道: “老奴是夫人派来伺候五小姐的,自然要将五小姐照顾的无微不至。” 绿萼冷笑一声,看了一眼楠院的方向,道: “如今夫人是个什么情形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不知道就去打听打听,夫人的命都是我们小姐救的,夫人让你过来照顾小姐,自然是让你尽心尽力的照顾,可不是让你过来对着小姐指手画脚的。再说了,你不过是个粗使婆子,就是要管教小姐也当有教养嬷嬷才是,我劝妈妈找准自己的位置,不然……” 绿萼看着孙妈妈冷笑不已,孙妈妈想起中午听到的传言犹豫了一下,李妈妈立时就将孙妈妈拉到身后去,对齐宝钗笑道: “小姐喜欢去哪儿是小姐的自由。不过孙妈妈是关心小姐才说了这么一句罢了。如今也快晚饭了,小姐还是不要逛的太久,早去早回才好。” 齐宝钗睃了李妈妈一眼,点了点头,便迈步出门了。 孙妈妈对着绿萼的背影啐了一口,哼声道: “狗仗人势!” 李妈妈拉了她一把,劝道: “你就少说两句吧。且不说夫人那边如何,如今五小姐救了夫人,夫人就不能苛待五小姐,若是五小姐在夫人面前告你一个大不敬,夫人便是有心保你也保不住。” 孙妈妈看着李妈妈,李妈妈这人是个明白人,孙妈妈素日里没少得李妈妈照顾,这会儿经她提点,纵然心中觉得不以为然,却也不再插手齐宝钗的事情,不过该给齐柳氏汇报的,她却是一点儿都没少往楠院跑。 齐宝钗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薛姨娘的旧院子,打从薛姨娘小产病了,这个院子便一直荒着,也不曾派人打扫过。齐宝钗看着挂着锁子的院门怔了一会儿,咬唇对绿萼道: “我进去看一看,你在外头帮我看着点儿。” 绿萼点头应了。齐宝钗伸手便将锁子个摘了下来,却原来这个锁子是挂在上面的,她将锁子交给绿萼,后者等着齐宝钗进去便将锁子挂上去恢复原样,自己去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站着帮齐宝钗望风。 这个院子是薛姨娘正当宠之时齐允给盖起来的,虽没有正院楠院大,可是布置的极为精致奢华,如今这个院子荒芜了,只剩下了还算精致的房屋和镶着琉璃的门窗。 自己以前住在小跨院里呢,齐宝钗慢步走到跨院前,小小的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本应窗明几净的房间里破败不堪,根本不像是才三年没人住的地方,这怕是让齐柳氏派人打砸过了吧。 齐宝钗又转去了正房,正房的百宝阁上原本该放着白玉香炉,尺高的珊瑚树,唐三彩的马,青花瓷的摆件,墙上应该挂着书法大家的字画,帐幔应是最奢华的天水碧虫草纱帐,被褥当是柔软的鸭绒杭绸被子,屋子里点着最为清新淡雅的茉莉香。 齐宝钗摸着那差不多有自己卧室那般大的拔步床,这可是上好的红木雕琢呢,齐柳氏也舍得弃之不用。 弃之不用? 齐宝钗挑了挑眉头,这个红木大床可是比齐柳氏为齐宝钰齐宝玲备下的嫁妆都要好,便是齐宝钏的嫁妆,也只有一张红木打造的罗汉床并一张梳妆台而已。 这么好的大床,齐柳氏怎么舍得? 指尖滑过床上精致的纹路,脑海中的画面一幕幕的诉说着这几年这个原本热闹的院子里的孤寂。 一只雀鸟从齐宝钗眼前飞过,看着床上那干涸了好几天的鸟粪,齐宝钗有些诧异。 她原本只能看到触摸到的影响前后一两个时辰的画面,可是这个却是好几天的样子了。难道只是因为这里几乎无人来往,画面干净少的缘故吗? 齐宝钗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姨娘有孕之后吃的好睡得好,平日里还小心翼翼的锻炼身体,出去看大夫,大夫也都说姨娘的胎很稳,便是有一次姨娘不小心摔倒了,都没有滑胎的迹象。 姨娘怎么会只站了那么一两个时辰就滑胎了呢? 麝香!齐柳氏说过麝香! 齐宝钗看着这床,屋子里的东西早已被搬了个一干二净,唯有这张床还矗立在这里,若是要放麝香,还要人不知鬼不觉,确实是要在这床上才可以,若是放在别的地方,量少了,不管用,量多了,味道大,容易被人察觉。 放到床上,素日里丫头们会用熏香熏被,便不易察觉了。 齐宝钗也不顾床上尘土多,爬了上去,沿着床沿摸索,查看,只是这床上没有一个可以放麝香的地方。(未完待续) ------------ 第八十七章 葵园 齐宝钗连床铺的暗格都翻了,却是什么发现也没有,她又把费力的把床拉开一点,爬到床底下去看,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齐宝钗靠着床柱疲累的滑落在地上,些许尘土随着她的动作飞扬起来,满屋子的霉味儿冲到鼻间,她捂住了嘴咳了起来,这么大的味道,若是有麝香,岂能没有一点儿香味儿传出来? 自己真是笨啊! 齐宝钗嘤嘤的哭了起来,哭的累了,她的手垂落下去,按在了床脚上,眼前一幅幅画面闪过去,飞扬的尘土,乱跑的老鼠,床脚上被老鼠咬坏的孔洞,一窝窝小老鼠,一只只蛀虫…… 麝香在什么地方?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姨娘身子一向很好啊…… 画面从数天前开始一点一点倒退,不似以前那样是从一个时辰前或者几天前开始的。 完好无损的床脚,被扯去的帐幔,来回进出的丫鬟婆子,被收去的被褥,被…… 被解开的垂在床边的丝绦。 一只戴着金镯子的手里有什么东西,然后那东西向上飞起,似乎是一块指甲大的什么东西,颜色似乎是黑褐色的,东西落入了丝绦里…… 那么串起来便是…… 一块东西从丝绦里掉落出来,落入了……一只手里,那只手戴着一支金镯子,上面刻着吉祥如意云纹,看光泽似乎有些年头了。 这是向妈妈的手! 齐宝钗猛地睁开了双眼,哭的太久的眼睛红肿不堪,只勉强睁开一条缝隙,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块东西肯定就是麝香了!原来是编在了丝绦里。齐宝钗笑了起来,努力撑起身子,脚下一软却跌倒在地,她笑了笑,转身抓住床柱想要爬起,双手却是酸软无力。试了几次都没有起来。她眼前一花,晃了晃有些晕乎乎的头,手上一松,整个人软软的滑到在地。 绿萼在外头等了好半天都没有看到齐宝钗出来。她觉得有些不妙,赶紧从藏身的地方出来,可是这地方很久没人来了。脚下的石头上生了许多苔藓,她脚下一滑连忙扶住了墙壁,幸而没有摔倒。绿萼去摘了锁子推门进去。当她在床后发现昏倒的齐宝钗时吓了一跳,赶紧拍了拍她的脸。 齐宝钗精力透支疲倦极了,只觉得有人动她,便睁了睁眼看到绿萼就放下心来,纵然还是睁不开眼,晕乎乎的,却仍旧勉力站起。随着绿萼步出了院子。 “来人!来人!小姐晕倒了!” 快到自己院子前,绿萼才张口叫人。 开门的是孙妈妈。见到齐宝钗昏迷不醒的样子连忙上前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小姐去哪儿了?怎么昏倒了?” 绿萼撇了孙妈妈一眼,急急道: “还不过来帮把手!小姐不小心在葵园滑到了,碰到头了!” 孙妈妈闻言去看齐宝钗的额头,见她额头红红的,放下心来。 闻声而来的李妈妈帮着扶住了齐宝钗,又一连声的嘱咐人去烧水帮齐宝钗擦洗,又赶紧去叫大夫。 齐宝钗浑身脏兮兮的被绿萼给架回来了,吓得满院子的人团团转,李妈妈和孙妈妈一个赶紧去叫大夫,一个赶紧去禀报齐柳氏。 若莲早就把菜做好了,听到动静赶紧跑了出来,一见这阵势连忙上前帮忙,将齐宝钗扶进屋里。 绿萼和若莲一起将齐宝钗放到床上,绿萼手脚快速的将齐宝钗的鞋子脱下,转头见四个小丫鬟都进来了,她一叠声的吩咐道: “若莲去帮小姐端热水,素心平儿帮小姐拿衣服,素素帮忙将小姐的钗环褪了,春儿赶紧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绿萼将所有人都支了开去,趁着大家都没注意过来,将齐宝钗的鞋子在自己的鞋底蹭了蹭,两只鞋底都沾上了许多的青苔,她刚将鞋子放下,素心平儿两人便找来了干净的衣服。 “五丫头去了葵园?” 齐柳氏手中的茶碗叮当一声掉落地上,葵园是那个贱人的院子!她好不容易将那个贱人除掉了,这会儿那个丫头过去做什么? 冰儿重新奉上一碗茶,笑道: “快十五了,五小姐当是想要祭祀一下薛姨娘,能对对自己生母孝顺,日后才会对夫人孝顺,若是连自己的生母都不认了,夫人才要提防着点五小姐。” 冰儿跟在齐柳氏身边十多年了,最是忠心不过,所以冰儿如此说,齐柳氏便笑着点头道: “还是你最懂事了,孙妈妈,你回去吧,再有事的话还过来。” 孙妈妈偷眼瞄了齐柳氏一眼,却见她接过茶来不再言语,不禁灰心的屈膝告退了,真是的,巴巴的跑过来一点赏银都拿不到。 *** 隔天。 到了与王安平约定的时间齐宝钏便出了门。 有过一次经验以后,齐宝钏出门便异常的顺利,这次她们还租了一辆马车,等到了约定的地方才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换了衣服。 王安平在树林子里等了许久不见人来,他以为齐宝钏被家里拖住了,转身打算走人,却发现一个俊俏小公子带着一个俊俏的书童走了过来,那身形,有些熟悉。 他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还没等他开口,那俊俏小公子迈着四方步跺了过来,冲着他便嫣然一笑: “王公子。” 王安平异常熟悉齐宝钏的脾气,见状便装作不认识,双手触额躬身见礼: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齐宝钏扑哧便笑了起来,看着王安平抿着唇直乐,王安平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明不白的比划着问道: “请问这位公子,你有没有看到一位跟你长得一样漂亮的小姐上来?这么高,胖乎乎的,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就想让人捏两下。” 听这意思他是看出来了。齐宝钏就有些不乐意了,她嘟着嘴巴瞪王安平,偏生王安平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样子很认真的盯着齐宝钏看了半晌,忽然道: “这位公子怎么跟我等的人长得如此相像?难不成是双生子吗?” 齐宝钏眼珠子一转,握着扇子笑吟吟的拱手施礼道: “小生祝英台这厢有礼了,这位公子等的怕就是我的孪生妹妹吧。我妹妹今日有事不能来了。特托付小生过来赴约。” 王安平瞅着齐宝钏那认真的样子,忙跟着施礼道: “原来是祝公子,小生梁山伯,这厢有礼了。” 王安平学着齐宝钗的样子拱手施礼。只是手中没有扇子,便虚虚的握住了,又学着她翘起了一只脚来。这两人在这树林子里相互施礼看的一旁的小翠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给埋起来。 “噗嗤……” 齐宝钏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瞅着王安平道: “你呀,就会逗我开心。” “祝兄弟这话什么意思?” 王安平继续装。 齐宝钏上前拿扇子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偏生王安平个字高,她拿着扇子踮起脚来才够到他的头,敲的怎么费劲,她不禁埋怨道: “也不知道迁就我点儿。” 王安平闻言连忙曲了腿,笑道: “你再敲一下。” 看着那一双神情的眼,齐宝钏却又下不去手了,她抬手在王安平的额头上摸了一下。立刻便红了脸嗔怪道: “讨厌。” “今日怎么这幅打扮出来了?”王安平看着齐宝钏的笑脸,小心翼翼的分辨了一下她是真的很开心。眉目之间也没有一丝阴霾,便上前拉住她的手,低声问道:“这两天我在外头听到一些传闻,你们家没事儿吧?” “什么传闻?” 这两天齐宝钏只顾着玩儿了,外面说什么的她都没有理会过。 王安平牵着齐宝钏的手往树林子里走,在那里他已然准备好了野味来跟齐宝钏一起用饭: “这几日外头说什么的都有,一说,齐夫人坏了名节,一说齐五小姐大义,纯孝,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有急智就下嫡母,一说,齐夫人受了无妄之灾,一说,那次赏花宴之事是有人故意和庆元侯府过不去。” 王安平将这几日外头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跟齐宝钏说了,末了,道: “现在茶馆的说书先生都在说那日发生的事情呢,将齐五小姐说的是活灵活现的。我还听说很多人都上你们家提亲去了,却都被挡回来了。” 谁来提亲齐宝钏并不关心,她只关心一件事儿: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来提亲?” 两人走到了王安平选的地方,这是树林深处,很少有人过来,旁边一条小溪,周围有不少的野花,虽然单调,却也算是精致不错了,小溪旁燃着一堆篝火,草地上铺着一大块青色的布,王安平扶了齐宝钏在布上坐下,道: “今年秋闱过后我便上门提亲。” “你就不能早些吗?”齐宝钏有些生气了,“你知不知道那天的赏花宴是怎么回事儿?说是给庆元侯世子相看媳妇,其实是各家夫人过去相看媳妇女婿,因为皇帝要选秀了!你再不上门提亲,我真的要嫁给别人了!” 王安平笑了起来,很是自信: “你会嫁给别人吗?” “我当然不会了……”齐宝钏被王安平的笑晃花了眼,她垂下头去,呐呐道:“我只是怕母亲把我许配给别人了。” 王安平沉吟了一下,道: “我过几日就上门提亲,你先等一等好吗?” “为什么要过几天?” 齐宝钏眼巴巴的瞅着王安平,她是真的一刻都不想跟他分开,这三年来两个人见面的次数真的有限的紧呢。而像今天这样,见了面可以毫无顾忌的说话而不用担心母亲会不会派人来找,不用担心说的太久而引人注意,这更是不可能了,每次见面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她总觉得看不够他似的。(未完待续) ------------ 第八十八章 门不当户不对 第八十八章 门不当户不对 王安平捏捏她的脸颊,笑道: “齐夫人这几日正在被禁足,心情也不好,我现在上门也是做无用功,说不得还会惹得夫人对我不喜,还不若过几日再上门去合适一些。” 齐宝钏想了想也是,现在母亲心情不好,现在就是去提亲,也会被母亲驳回,还是等上几日吧。 春天已然有些小飞虫了,一只不明的小虫从眼前飞过,齐宝钏刷的打开折扇,赶走了小飞虫。 王安平眼角余光瞄到扇面上的《金刚经》,目光不由一凝,伸手便夺过了齐宝钏手里的扇子,惊喜道: “这是道痴大师的字!你怎么会有他的蹄子!我托护国寺的主持都没有求到道痴大师的字啊!” 手里的东西被夺,齐宝钏有片刻的不悦,可是看到王安平那副惊喜又对扇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心中的不悦烟消云散了: “叶世子送的,喜欢吗?我送给你啊!” “叶世子?”王安平手一僵,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只是对于手里的扇子仍然舍不得放手,他抚摸着扇子上的题字到底是没放下手:“你何时见他的?” 提起叶季来,齐宝钏的眼睛也立刻亮了起来: “前天啊,我第一次换了男装出去,很好玩儿的,不如你陪我一起玩儿吧?” “现在?” 王安平看着一旁的篝火。还有两个大大的食盒,这些东西他昨天准备了一天了,今天更是一大早起来将东西装盘,又去买了新鲜的菜蔬回来做菜。 齐宝钏猛地点头: “是啊,是啊!现在去啊!我这昨天没出门,在家好闷啊。” 王安平笑着拎过一个食盒: “这是我准备的你最喜欢吃的羊肉,还有一些鹿肉。另外还有兔子肉,都是我昨天腌制好的,这肯定比现烤的还要更入味一些。另外这里还有一些青菜,我知道你不大喜欢吃这个,不过这个时节的青菜很难得,都很新鲜,你多少吃一些。” 看着王安平将青菜一叠一叠的端出来,王宝钏就皱起了眉头: “我不喜欢吃这个。” 王安平将穿在铁钎子上的肉拿给小翠让她帮忙烤熟,自己端了青菜拿着筷子劝王宝钏: “你不喜欢吃也要吃一些,对身体好的。” 现在刚刚入春。很多青菜都才刚刚冒头,王安平这些菜长势极好。青翠欲滴又鲜嫩无比,是花了大价钱从郊外的庄子上买下来的。 “成天青菜叶子,有什么好吃的。” 齐宝钏撅着嘴,十分的不乐意吃。 王安平无法。只得自己吃两口,又去哄齐宝钏: “你尝一尝啊。” 齐宝钏蹙着眉头看着那绿油油的青菜,十分痛苦的闭上眼张开嘴巴,王安平趁机塞了一大口进去,她闭上嘴巴就察觉到那满嘴的青菜味儿。连忙大嚼几口吞咽下去,因着没嚼的太烂,还差点儿噎到。 王安平看情况不对。赶紧拿出一个炖盅来,里面是他煲的鱼汤,很简单,就放进去两条小鱼,然后放水炖,最后放盐就好。倒一碗送到齐宝钏的嘴边,齐宝钏大口喝上一口,一股子腥味儿直往上冲,她一扭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小翠见状连忙丢下了烤了一半的烤肉,跑过来帮着拍拍齐宝钏的背,这里旁边就是小溪,她又将碗里的鱼汤倒掉,舀一碗水过来。 王安平瞥见烤了一半的肉被丢到了地上,再看齐宝钏已然有小翠照顾了,连忙过去将肉捡起来,见上面尘土有些多,便放到溪水里冲洗一便,回来继续放到火上去烤。 小翠忙活完了,转头往篝火那边一看,王安平手上拿着的正是她烤了一半的肉,她偷偷拉了拉齐宝钏的衣袖,低声道: “小姐,刚才那肉奴婢不小心弄到地上了。” 齐宝钏漱了口已然感觉好受许多,此时听小翠一说,便转头对王安平道: “那肉掉到地上了,且扔了吧。” 王安平起身又拿了两串肉,笑道: “没关系,这几串我吃,你吃这些没粘土的就好,而且我刚刚洗过了,很干净的。” 齐宝钏皱了下眉头没在说话。 王安平看看齐宝钏有些苍白的脸,关切道: “可还觉得难以忍受?” 齐宝钏摇摇头,看了一眼那个粗瓷炖盅: “你这是什么汤,这么腥?” 王安平笑道: “鲫鱼汤,听何伯母说鲫鱼汤很养人,我便给你炖了来。” 何夫人的原话本是跟一个来串门子的婆子说的,那家刚刚生了孩子,日子不大好过,媳妇偏生又不下奶,急的什么似的,所以来何家借些银钱,看能不能请回去一个奶娘或者抓些下奶的药来。 何家又哪儿有多余的银子?幸好那家住在郊外,村子周围河比较多,何夫人便出了主意说喝鲫鱼汤,又下奶,又补身子。 何夫人是在外院会的客,那天王安平又刚好去书房,习武之人耳力好,他便听到了后半句,自己在脑子里前后连贯起来便是觉得这对女人的身子好,今日一早便出城去抓了新鲜的鱼回来炖的鱼汤。 “我今日卯时起来便去抓的鱼。” 王安平冲着齐宝钏笑。 那心无城府的笑容让齐宝钏的心融化了,她也顾不得那鱼汤腥檀,捧起了炖盅一闭眼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见齐宝钏为了自己连这么难以下咽的汤都可以喝下去,王安平便笑了起来。 他是没钱,而且一直以来为了生活连打来的鱼都拿去换几个铜板,一条都舍不得吃,自己也没有做过鱼,可是他却也知道这炖煮鱼汤是要放点东西去腥味的,他之所以没放还是想试探一下齐宝钏,如今见她这样,王安平更加放心了。 过不多时,烤肉好了,王安平给了齐宝钏两串,不得不说,王安平烤肉的技术着实不错,齐宝钏连吃了十多串分量十足的烤肉串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便是小翠,也跟着吃了五六串。 及至申时正,王安平和齐宝钏下了山,因着齐宝钏上山之时便让马车走了,所以回来的时候两人便坐了王安平的马一路慢行,因着齐宝钏一身男装倒也没有多么引人注目,倒是苦了小翠,迈着两腿跟在马屁股后面努力的走。 直到快到城门,两人才下了马,由王安平牵了马两人往城里走去。 进了城才申时末,原本齐宝钏该回去了,可是她难得出来一趟,如今又是男装,免不了还想再多玩儿一会儿,便央磨着王安平带自己去南城转一转。 她们如今进的是东门,这边坊市比较少,要说热闹繁华,还数商人聚集的南城。 王安平看了一眼天色,正色道: “这个时候齐大人也应该快回来了,我送你回去正好有事请教齐大人。” 王安平要拜访自己的父亲,齐宝钏很是高兴,不禁问道: “有什么事?若是不急,你可以明天去啊。” 王安平看了齐宝钏一眼,明天她出不来,不能让齐允看到自己与她关系密切了,过去还有什么用?他点头道: “正是有要事,事关齐夫人。” 事关母亲?齐宝钏瞬间便以为王安平是去劝慰自己的父亲不让父亲禁母亲足,让母亲心情舒畅了,他才会上门提亲,可是父亲跟母亲生气这事儿是做戏要跟王安平说吗? 齐宝钏正自纠结中,从路旁的一家铺子里出来一人,看到齐宝钏便叫了一声,随即一人白衣飘飘的就飞到了她的面前,拱手道: “三公子。” 齐宝钏定睛一看,却是叶季,她转头看看一旁的店铺,竟是一家寿材铺子,她掩口道: “你到这里做什么?” 叶季回头看了一眼,笑道: “给家父家母预备寿材。” 彼时人的身后事为大,绝大多数的人家寿材都是早早预备的,像是庆元侯府这样的地方,所需的寿材怎么也得是金丝楠木的,可是这样的东西很是难得,便要提前许多年备下。 就像生了女儿一般,当年便要酿下女儿红埋在院子里,还要载上几颗香樟树,十多年后,香樟树长成,从院子外便可看到,媒人看着香樟树大约一算树龄便可得知这家有女初长成,便可上门为人说亲了。 出嫁之时,女儿红作为喜酒,香樟树做了衣服箱子一同出嫁。 就算是极为穷苦的人家,有女儿出生,也是打从落地伊始便开始准备嫁妆了。 这生死,便是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两大事了。 所以叶季如此说,齐宝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又顺口问了一句: “叶夫人想要什么样子的寿材?我母亲想要楠木或者铁杉的呢,可是一直却寻不到。” 楠木与铁杉都是耐腐蚀性强的木材,用来做寿材很是何时。而楠木又比铁杉好上一成,楠木与金丝楠木同样贵重竿见,只是还不如金丝楠木更加贵重罢了,若是寻常的东西金丝楠木以及楠木自然可以找到并打造桌椅箱子之类的东西,但是寿材都要整块板子的才好,这样便需要至少百年以上树龄的数目才可以,是以这寿材难寻,现在下了定钱,要有,也得几年乃至十来年以后了。(未完待续) ------------ 第八十九章 饕餮居 “金丝楠木。” 叶季对王安平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个有钱也买不到啊!” 齐宝钏掩口低呼。 叶季道: “可不是吗?不然也不会提前这么多年备下了,许多人家都是到了五六十岁才开始给长辈准备寿材的。” 齐宝钏觑了他一眼,嗔怪道: “你这么说的意思是我们家的寿材也备早了?” 这么嗔怪的一眼看的叶季销魂不已,连忙打躬作揖的道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三公子莫怪,莫怪。” 两人聊的热乎,却都忽视了一旁的王安平,他看看叶季,又看看齐宝钏,忽然觉得自己极为多余,再想到自己手里拿着的扇子,他不禁有些心烦意乱的打开扇子扇了扇。 叶季眼角余光瞄到那把扇子,眸色暗了暗,笑道: “相请不如偶遇,不如我请你们吃饭?你看,我们站在这里堵着路也不雅观。” 齐宝钏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寿材铺子,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晦气,便笑着点了头。又转头去问王安平: “王公子,你不是有事吗?还跟我们一起去吗?” 王安平本急着要去找齐允,可是齐宝钏刚才就要再转一转,晚一些回去,现在叶季的提议正和她的意,自己要是不去的话,依着齐宝钏的脾气,是肯定要去的,这会儿他是怎么都不会让齐宝钏跟叶季单独在一起的。遂点了头,道: “我的事情可以缓一缓,还是一起跟叶兄吃饭,聊会儿。” 齐宝钏很欢喜的点了头,两人的手都垂在身侧,齐宝钏利用大袖的遮掩悄悄的伸了手过去跟王安平的手勾了一下,王安平本来不怎么平的心便瞬间觉得舒畅起来。 叶季虽不是习武之人。可是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齐宝钏的身上,岂能看不到两人的小动作?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道: “不如我们去饕餮居?我今日在那里订了位子,此刻去虽然早一些,却也无碍。” 饕餮居是京城有名的私家菜坊,它位于西城一处民宅内,一天只提供十个房间来,若是想要在饕餮居用饭便要提前数天定位子,若是想要临时要位子,那是绝对订不到的。 而且饕餮居的饭菜是有名的贵。一道菜最低便要一钱银子,一桌子饭菜下来没有十几二十两的真是拿不下来。最重要的是,这十几二十两的还是饕餮居最低的规格,任谁去了饕餮居用饭,只点这十几二十两银子的饭菜还不被人给笑死?而且那么难定的位置还不得尝尝饕餮居的招牌菜?纵然饕餮居的饭菜比外头的好吃一些。可是也就口味变化而已,吃那些个在外头的菜馆都可以吃到的菜不是糟践这等好机会吗? “这个……合适吗?” 齐宝钏虽然很少出门,可是还是听说过饕餮居的大名的,所以她有些犹豫,生怕叶季是为了何事定下的位子。被他们占了岂不是浪费了一个机会? “无妨,我本是约了一位多年未见的好友要用饭,结果他那边有事先走了。这位置便空了出来,我还愁自己吃饭没意思呢,可巧遇到了你,你们。” 叶季顿了一下,看到了王安平方才又加了一个“你们”而字,这样的刻意让王安平垂了垂眸子。 王安平若无其事的反应让叶季有些奇怪,他刷的打开手上的折扇,这一次却是一柄翡翠为扇骨的扇子,上面的扇面却不是纸质,而是双面缂丝扇面,这扇面一面是万马奔腾,一面是青葱竹林,因着这翡翠是最上等的玻璃种翡翠,又打磨的极薄,上面还用镂雕工艺刻了字,附在在缂丝料子上丝毫不影响上面的画面,还平添了几分美感。 而缂丝料子因着其制作工艺本就贵重,像这种双面缂丝工艺更是极其罕见,齐宝钏一下子就看直了眼,瞅着那一摇一晃的扇子脑袋也跟着一摇一晃。 叶季瞧着好笑,索性收了扇子递给齐宝钏: “你若是喜欢,借你看看。” 小翠忙上前接过扇子,双手捧给齐宝钏。 齐宝钏拿过扇子一面打开,一面笑道: “怎么这次不说送给我了?” “请,这边走。”叶季伸手虚引,很自然的走到了齐宝钏身侧,笑道:“这个可是我那朋友不能陪我吃饭赔给我的,我还没捂热乎呢,怎么会送给你?你若是真的喜欢,等我把玩几日送与你便是。” 齐宝钏看的够了,顺手就将扇子给了叶季,身后的小翠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中,齐宝钏笑道: “算了吧,我是看着稀罕罢了,你若真的想送点什么,我倒是喜欢翡翠,你回头弄几块好的过来,我问你买便是了。别说什么送不送的。” 齐宝钏本不是那么墨守成规之人,只是现在王安平在一旁,她也不好这么大喇喇的问另外一个男子要东西。 小翠在后面急的什么似的,自家小姐跟男子出去也就罢了,这会儿还跟叶季对上了,若是日后叶季在外头说上一两句,自家小姐的闺誉就完了。以后真的不能陪着自家小姐出来了! 叶季也明白不能随意送与女子东西,便点头笑道: “也好。对了,最近你家五小姐名声颇高啊。” “是吗?”齐宝钏眸色一亮,齐宝钗是跟她说过为齐柳氏解围的办法,当时她觉得这不会有多大的效果,如今看来不错啊!她忙一叠声的问道:“外头怎么说的?” 叶季笑道: “你这个五妹妹可真是个人物,关键时刻临危不乱,不顾自身安危飞身救母,还打破了他人暗算我庆元侯府的算盘。如今外面传她是至纯至孝之人,更有那去过赏花宴的人说你五妹妹长得貌若天仙,举止有度,恭谨有礼。总之是什么好说什么,还说……” 叶季顿了顿,看齐宝钏满面兴奋的听着似乎没有因着齐柳氏被禁足之事有丝毫的担忧,他又想起那日传出齐柳氏被禁,他在街上遇到兴冲冲的逛街的女扮男装的齐宝钏,不禁盯着齐宝钏试探的说道: “还说你母亲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那样的事情突然发生谁也没办法,如今传出那样不堪的话来,着实是有人别有居心要抹黑齐府……” “就是,就是,就是有人要抹黑齐府!”齐宝钏跟着点头,义愤填膺道:“真不知母亲得罪了谁了,这么陷害我的母亲!还好父亲……额……” 齐宝钏猛地捂上了嘴巴,意识到这话不是可以说出去的,连忙住了口。 今日在山上,王安平已然知道了此事,此时听来也不惊讶,倒是叶季脸色变了变,正想追问,一直注意着他的王安平忽然道: “叶世子,不知那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提起那日的事情,叶季便往前迈了一步,对着王安平便是一礼,后者连忙停住了脚步,惶恐道: “世子这是做什么?” 叶季直起了身子正色道: “那日的事情还亏得王兄当机立断,不然我们只怕拿不到证据。” “这都是我当做的。” 王安平连忙还了一礼。 齐宝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道: “你们别拜来拜去的了,在大街上看的好生奇怪呢。” “好好,大恩不言谢,叶某记在心里了!”叶季哈哈一笑,仍旧走在齐宝钏的身侧,道:“今日也亏得遇到了王兄,那日之后我一直想着要如何谢你,可是府里却忙着查那件事,所以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我们当需好好喝上几杯才好!” “谢不谢的就不说了,能与叶世子一同喝酒,是王某的荣幸。” 王安平笑着拱拱手,态度不卑不吭,这让叶季高看了他一眼。 一行人到了饕餮居,店小二迎了众人进去,齐宝钏还是第一次到饕餮居,里面庭院那雅致的景观让她看的舍不得移开眼,等到了雅间,她发现雅间的窗户是一面大落地窗,窗户整面都用了透明的玻璃,上面挂着竹帘,将竹帘拉上去便可看到院中景致。 此时正值初春院中百花盛开,近处是郁郁葱葱的绿,远处是新开桃花的粉,在室内,还有微小的盆景,巴掌大的小花盆里面是刚刚冒头的青葱小草,微小的栅栏,茅草房子,还有小泥人儿。 齐宝钏伸出自己的手指比划着,可是那小人儿的身高怎么比划都没有自己小拇指一根指节长,那房子也才不过自己两个指节长,篱笆也没有一个指甲盖高。 她看的稀罕不已: “这盆景倒是做的精致,是哪家花房的?” 京郊有花农开的花房,京中许多人家也都有自己的花房,不过一些名贵或者难以培育的罕见品种,亦或者花卉盆景还是在京郊的花房才有卖,而且许多人家还会定期请了花农进府帮着修剪花草,所以齐宝钏如此问。 “齐三小姐若是喜欢,小女子便是送与小姐几盆又有何妨?” 一名女子娇笑着出现在雅间门口,一身大红的骑马装,头上挽着巾帼髻,除却双耳的金耳环与发上的一方藕荷色绣花帕子与一根固定发髻的白玉簪子再无其它装饰物品,很是干练的样子。(未完待续) ------------ 第九十章 胡雨涵 这种英姿飒爽的女人让齐宝钏很是羡慕,她站起来跑到女子身边好奇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女子看了齐宝钏一眼,眼角在叶季脸上飞过,笑道: “齐三小姐,齐五小姐如今在京城声名大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女子的话不过是恭维而已,而且这话漏洞也很大,齐宝钏甚少出门,这名女子又是如何认识齐宝钏的?王安平又看了那女子一眼,正巧见她与叶季互换了一个眼神,王安平心中纳闷,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悄悄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的布置很是简单雅致,四周伺候的人是两个相貌清秀的小丫鬟,穿着黑裤白衣,衣服的样子很特别,小立领,对襟褂子,下摆到最长到小腹,呈圆弧形,腰部还有很漂亮的褶皱来收腰,很是修身,裤子的衣料也不知用什么做的,看上去却很轻薄,却又不似一般的轻纱太过飘逸,而是很有垂性,显得双腿特别的修长笔直。 叶季转头对女子笑道: “每次过来都要劳胡老板亲自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胡老板胡雨涵咯咯笑了起来,一只手很是自然的搭在了叶世子的肩头,道: “我胡雨涵可以开起这么一家私房菜馆,还是多得叶世子帮忙,不然也不会选的这么好的位置,还没有地痞流氓乃至贪官污吏过来捣乱。我本来想送几成干股与叶世子。可惜你不收,你看看现在这菜馆火的,世子是不是后悔了?” 叶季瞧瞧瞄了齐宝钏一眼,这一眼自然没有逃过胡雨涵的眼睛,她笑了笑,一点都不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对于她这么识时务。叶季很是满意: “我每次过来你都是这套话,你再说我可真的要收你五成干股了。” “哎呀,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胡雨涵俏目一瞪,一手扬起来就要去打叶季的肩头,在看到一旁的齐宝钏的时候便放下了手。 王安平一直注意着胡雨涵,却见她动作虽然轻浮,可是眉目之间一副正派的样子,这样做很是自然,很是理所当然的样子。便觉得很是奇怪。 齐宝钏在一旁笑道: “叶世子家大业大,怎么会占你这么一点小便宜?他跟你开玩笑的。” 胡雨涵一转身又将手搭在了齐宝钏的肩膀上。手一滑还搂住了她,齐宝钏有些意外,抬头看了一眼胡雨涵,见她一脸极为自然的样子。也就放了心。 胡雨涵笑道: “叶世子当初资助我那么一大笔银子,自然不在乎这些了。” 叶季从怀里掏出一块造型奇特的圆形东西来,银白色的小圆盒子,拴着一条细细的银链,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轻轻一按上面的按钮,“咔”一声轻响,盒子弹开来。最为稀奇的是盒子里竟然传出很是悦耳的音乐声,他将小盒子放到桌子上示意齐宝钏看一看: “这个东西是胡姑娘转给我的,说是外洋的新玩意,叫做怀表,与外洋过来的钟一样是计时用的,可是我就算是翻遍宫里的贡品单子也从没有见过怀表这样的东西,托人去外洋查探也还没有消息。” 齐宝钏拿过了怀表,爱不释手的贪看着上面的花纹。 胡雨涵娇笑着为三人添了茶水,道: “这里去外洋来回怎么也得两三年的功夫,现在才不过过去一年时间,世子也太心急了。” 叶季看着齐宝钏笑道: “这个怀表花了我五千两银子,若是可以从外洋贩卖回这样的怀表,哪怕一个只卖一千两银子,也能让我赚的盆满钵满了。” 胡雨涵笑了笑,拍拍手道: “坐了这么久了,还没点菜呢。叶世子,还是老样子?” 叶季笑道:“你的拿手菜,再来几个新鲜时蔬小炒。对了,”他对胡雨涵招了招手,后者附耳过去,他低语几句,然后笑道:“麻烦你了,”又对齐宝钏道:“你尝尝胡姑娘的拿手菜。这家菜馆的没有大厨,内外都由胡姑娘一手包办,胡姑娘的手艺很不错的。” “叶世子太过夸奖了。你们先用,我去去就来。” 胡雨涵笑着屈膝施礼,退了下去。 王安平神色莫名的看了叶季一眼,后者与胡雨涵的话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他本是习武之人,这么近的距离就是再低的声音他也听了一个一清二楚。 叶季似是察觉到王安平看他,抬头笑着对着王安平挑了一下眉头,然后笑道: “王兄可是有事?” 王安平沉吟了一下,道: “中午三小姐吃的不少了,这会儿怕是再吃不下什么东西,倒是拂了叶世子一番美意。” 齐宝钏跟着猛点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道: “我今天中午吃的好饱,都是王公子亲手给我做的饭菜呢。” 齐宝钏笑吟吟的看着王安平,似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叶季眼中闪过一抹不快,他放在桌上的拳头紧了紧,笑道: “既是如此那么便用一些清淡好克化的吧。对了,胡姑娘自己酿的百花酿味道不错,清香酸甜,后劲又不大,三小姐可要来一些?” “也好!” 在家齐柳氏拘着齐宝钏不让她多喝酒,这出来了,怎么也得喝个够,遂欢快的点了头。 叶季转头吩咐小丫鬟去拿酒。 王安平却道: “你回去还要跟齐夫人去请安,若是弄得一身酒气,可怎么交代。” “啊!” 齐宝钏还真没有想到这个。闻言有些懊恼,这会儿功夫丫鬟已经捧着一个四五寸高的琉璃瓶子进来了,里面的酒呈红黄绿三种颜色,轻轻晃动之间颜色更加的漂亮,多彩,丫鬟拿了造型奇特的像是个漏斗似的细长脚的琉璃杯子,给齐宝钏斟了半盏。她看着这酒不自禁的舔了一下唇,看看叶季,又看看王安平,满脸惋惜的说: “我还是不喝了。” 王安平睃了叶季一眼,异常满意的笑了。 叶季也不相劝,只示意丫鬟为自己斟上一盏,轻轻晃动一下便闭目咂饮,一副非常惬意的样子。 齐宝钏看着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然后眼巴巴的瞅着王安平,王安平无法。只得问丫鬟又要了一个杯子,将她那盏酒水倒出来一多半来。留下一点点给她。 齐宝钏如获至宝似的捧着酒盏轻轻伸出舌头舔了下。 粉嫩的小舌,红润的朱唇,晶莹剔透的琉璃盏,颜色鲜艳漂亮的酒水构成一副绝美的画面。 王安平与叶季都看的呆了一呆。 “真好喝。”齐宝钏舔了一下。转头看向王安平:“你也尝尝。” 王安平点头,却又拿了帕子帮齐宝钏按了一下嘴角: “沾到唇上了。” 齐宝钏垂头羞涩一笑,面上浮起一抹红晕来,也不知是酒醉,还是人自醉。 王安平举起酒盏来对叶季笑道: “今日多谢叶世子款待。王某敬叶世子一杯。” “好说,好说。” 叶季举了举杯,却不想王安平竟然起身碰了过来。然后将酒一饮而尽,叶季看着他那涓滴不剩的酒笑了一下,而后将自己的酒盏在唇边轻轻沾了一沾,笑道: “抱歉,近日事忙,我不便多饮酒,便少喝一些。” 王安平此时却说不出话来,他甚少饮酒,这酒看着很是好看,入口也清甜可口,可是这么片刻功夫下来,腹中有如火烧一般,那酒气蹭蹭蹭的上来,不过盏茶的功夫,他的脸便通红一片。 不多时,几名丫鬟推门而入,四个巴掌大的盘子摆了上来,却是四个小凉菜,一个拍黄瓜,一个酱牛肉,一个松花蛋,一个看着五颜六色的拌时蔬。 异常简单的样子,勾不起人的任何食欲。 叶季拿了公筷给齐宝钏每样夹了一点点,道: “三小姐尝一尝,是否与平时吃的不大一样。” 齐宝钏闻言先吃了酱牛肉,虽然好吃些,却也不过如此,最后吃了那个拌时蔬,酸酸甜甜又带着一点点冲鼻的味道让她大感好吃: “这个时蔬很好吃!怎么做的呢?叶世子可否要了方子出来?” 叶季失笑道: “这可是人家的看家本事,怎么能随意示与人呢?三小姐若是喜欢,回头我让她给你做一些带回去便是。” “可是我想给母亲,给五妹妹带回去一些呢,这么巴掌大小的量,怎么能够人吃呢?” 齐宝钏连小翠都不用了,忍不住自己又去夹了一筷子,正要送入口中,转头却发现王安平还没动筷子,便将自己的菜放到了王安平的盘子里: “你尝一尝,很好吃的!” 她用的是自己刚刚用过的筷子,而不是公筷,叶季低头看看自己手中刚刚抬起的公筷,眼底风云忽变。 王安平却是极为受用,夹了菜吃了,又为齐宝钏夹了一筷子,他也没有换上公筷: “既是喜欢吃就多吃一些。” 叶季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心头火气,索性放下了公筷,对一旁伺候的丫鬟招了招手,两个丫鬟并小翠三人开始拿起公筷为三人夹菜,而叶季的小厮则都贴着墙角站着当壁画去了。 叶季打量了齐宝钏胖乎乎的脸蛋一眼,笑道: “胡姑娘说这是饭前开胃菜,所以量少。不过,若是……若是想要减肥,呵呵,这是胡姑娘的说法,她总是有一些新奇的词。她说要减肥,又不想饿肚子,便吃这个就好,一天三顿各种各样的拌时蔬,一个月就可以瘦下来了。” “我很胖吗?” 齐宝钏自然看到他这一眼,不满道。(未完待续) ------------ 第九十一章 钻石单身汉 叶季连忙起身拱手作揖的道歉: “三小姐息怒,息怒,我没这个意思。我这是转述了胡姑娘的原话?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觉得女子瘦了才美。我倒是觉得三小姐这样脸上胖乎乎的才好。” 好生养,抱起来也舒服。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 能的叶世子如此打躬作揖的道歉,齐宝钏怎么还会有别的意见?她连忙起身还礼道: “叶世子不必如此多礼。” 正巧此时胡雨涵推门而入,见到这两人互相拜起来,掩口笑道: “哟,这是做什么?是义结金兰还是拜堂成亲呢?” 王安平霍的站了起来,一把将齐宝钏扯到自己身后,偏生齐宝钏还不知死活的嘿嘿笑道: “当然是义结金兰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胡雨涵娇笑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她着看了叶季一眼,拍拍手让人上菜。 三人这才坐了下来,这次王安平拉着齐宝钏换了位置,他跟叶季挨着,齐宝钏则坐在他的右手边。 饕餮居的饭菜一向讲究精致,分量不大,所以就将功夫下在了摆盘上。 细白瓷的盘子,鲜艳的花朵,碧绿的配菜,酱料在盘子上画出美丽的花朵来,盘子上的菜堆叠起来,摆出好看的造型。 例如那一盘糖醋排骨,仅仅六块,小小的架成了篝火架子。明亮的褐色配以碧绿的花椰菜,排骨的汤汁在盘子上流线般滑过,异常的赏心悦目。 两三盘常见的菜肴,几盘子很是新奇的大菜与甜点。 其中两盘很是奇怪,据说是马铃薯条与马铃薯片炸出来的,一个配以红色的不知什么酱料,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一个撒上一些椒盐,美味香甜。 齐宝钏很是喜欢这两个菜,禁不住抓住了胡雨涵央磨起来: “这两个是怎么做出来的,你就告诉我吧……” 胡雨涵不禁有些犹豫起来,可是看齐宝钏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这东西又不是那么难的,便勉为其难的点了头,道: “这个方子呢,我不会抄给你,不过可以告诉你的丫鬟。但是,只能出的我口入得她耳。不得外传。” “好啊,好啊!” 齐宝钏连连点头。 胡雨涵这才对小翠招招手。她很是谨慎,拉着小翠去了隔壁无人的雅间密谈了一会儿才会来。 此时她煮的粥也到时辰了,自己亲自去了厨房瞧上一眼。又焖煮了一会儿这才端上来。 热气腾腾的蔬菜粥,里面添了一些火腿片,红的绿的煞是喜人,胡雨涵亲自动手盛了一碗粥捧给齐宝钏,笑道: “听闻三小姐不爱吃菜。试试这个粥吧,味道不错的。” 齐宝钏接过了,小小的尝了一口。立刻就笑弯了眼:“你这个粥怎么熬的,真好喝!”她又指着已然空了盘子的拌时蔬,道:“那个也好吃,不过分量太少了,不够吃呢。” 胡雨涵笑道: “三小姐若是喜欢,我便让人送一些去府上,这个蔬菜粥却是没什么秘方的,米饭选用上等的玉田胭脂碧粳米,用上好的花生油泡上一天一夜,然后加入鸡汤或者骨汤细火慢炖两个时辰,青菜用热水焯过,肉呢,要选里脊肉,肉质鲜嫩,用一些调料腌制了。然后用水煮过,等着粥快好的时候将肉放进去,再煮半个时辰,青菜呢,要起锅的时候加入。” 胡雨涵说的看似很仔细,其实也算是什么都没说,例如说火候的掌握,腌制肉要用何种调料,青菜要选用哪几种,肉腌制的时候是切成丝还是成块的腌制…… 小翠听着忍不住插嘴道: “这不是做皮蛋瘦肉粥的法子吗?” 胡雨涵点头道: “便是这样的法子啊,不过加入了蔬菜而已,另外皮蛋最好少吃,对身体不好。” 胡雨涵笑眯眯的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 那边的王安平看着齐宝钏吃的开心,脸色却有些不大好看,这么一碗粥下来,起码要花费几钱银子,真要把齐宝钏的胃口养得叼了,日后在呢么过日子? 他虽有自信给齐宝钏好的生活,可是那到底需要花上几年的时间,便是齐允肯相帮,可到底没有让出嫁的女儿还吃娘家的道理。 叶季看了王安一眼,眼底浮上一抹得意的神色。 两人这边心思各异,齐宝钏却是对那瓶子酒起了心思,见王安平不注意,便自己拿了倒了小半盏来捧着细细咂饮。 这种酒并不像叶季说的那般后劲不大,相反这酒后劲大的很,不过却是一点点喝味道很好,若是一口喝下去,会如王安平那般立刻觉得腹中如火烧。 如今齐宝钏趁人不注意已然喝了满满一盏下去了,她的脸也由粉白转变成酡红,又过了一刻钟,整个人已然是醉醺醺的了。 王安平发现的时候已然晚了,他抓住齐宝钏的肩头轻拍她的脸颊: “三小姐,三小姐,醒醒。” “嘻嘻……”齐宝钏盯着王安平使劲儿的瞧,最后还伸手捏捏他的脸,道:“你,你晃什么啊……” “我没晃,是你喝多了。” 王安平看了一眼天色,恨起了将他们带过来的叶季来。 齐宝钏的脸被王安平拍的有些疼,她嘟着嘴巴摸摸自己的脸颊,挥手道: “我,我没喝多,你才喝多了……” 小翠在一旁急的什么似的,这都快天黑了,小姐竟然还喝醉了,要是回去了,夫人还不打断她的腿? 胡雨涵看着情况有些收不住了。连忙道: “我去煮醒酒汤。” “我跟你一起去。”叶季有些别的心思,跟着胡雨涵去了厨房,屏退了厨房里所有人,叶季对胡雨涵笑道:“我记得胡姑娘喜欢看一些话本小说。” “是啊,可惜你们这里话本小说太少了。难不成真的要我请一个女先生回来每日里跟我讲故事吗?我若是三更半夜想听故事可怎么办?” 胡雨涵手里忙碌着,并没有因为没人帮忙而显得有丝毫慌乱。 叶季对她话里的“你们”两个字已然免疫了,他道: “别的地方或许不好找。不过你倒是可以去齐三小姐那里借上几本?” “齐三小姐?”胡雨涵很是不相信:“丞相府的三小姐,素日里不是应该看些个,《女则》《女戒》《列女传》之类的书吗?怎么会有话本小说?” 叶季看着小泥炉上突突的火苗,往后退了两步,道: “齐三小姐最喜欢收集话本小,小说了。便是一些好听的戏文,她都重新找人撰写成话本来看。不过听闻这几年齐夫人对她看的很严,不知这些话本还留下多少。” 胡雨涵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 “君子远庖厨,看来叶世子也不例外。” 叶季皱眉道: “我这不是进来了吗?我就不是君子了?” 胡雨涵也不跟他分辨,只道: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既然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自然不会让人收走了。只是。我去了,我这边生意怎么办?叶世子屈尊降贵的跟着我来厨房,想必不是为了告诉我哪儿有话本小说吧?” 这天下本没有免费的午餐,胡雨涵心中清楚的很。只是看这个叶季对那个齐三小姐上了心了呢。胡雨涵看着风流倜傥的叶季,心中不免有些泛酸起来。 叶季扯下了自己腰间的荷包扔给胡雨涵,道: “胡姑娘是个聪明的,我就不多说了,总之。齐三小姐那边你帮我多多美言几句。” 胡雨涵接了荷包,也不避讳,直接就打开了。里面是一些散碎银子,算起来统共不过十多两,她嗤笑一声将荷包扔回去: “齐三小姐就值这十多两银子?想让我帮忙泡妞,怎么也得拿出点儿活动经费来才够诚意。” “泡妞”“活动经费”什么的叶季是没听明白,不过他却是知道这个胡雨涵是个爱钱的,更何况她已经明白表示出嫌钱少的样子来了,叶季也不啰嗦,从袖袋里掏出两张银票来塞到荷包里又扔了回去。 胡雨涵双手接过,将那露在外头的银票抽出来,看到两张均是五十两的面额便笑眯眯的将银票抚平,折好,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的袖袋里,荷包她只顺手放到了一旁的案板上,道: “叶世子放心便是了。” 说完她转了头细心的去看那醒酒汤,心中却是暗自盘算要怎么做才可以让那齐宝钏跟她保持良好的关系,又不会让叶季发现自己做无用功。 庆元侯世子啊! 这大周朝顶尖儿的钻石级单身汉,怎么也不能落进旁人手里不是? 齐宝钏在这边撒着酒疯,就在王安平差点儿弄不住她的时候,胡雨涵端着醒酒汤进来了,王安平将齐宝钏紧紧搂在怀里,小翠此时也顾不得说什么男女大防了,接过醒酒汤,试了试不烫,便捏了齐宝钏的嘴巴将汤灌了进去。 齐宝钏只觉得浑身热的难受,王安平偏又紧紧箍着她,她便挣扎起来,汤灌了不到一半,她便将头一偏,小翠一个没端住,汤撒了齐宝钏一身。 小翠看着齐宝钏那衣服就头疼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胡雨涵见状,连忙道: “这样也不好回去,不如扶齐三小姐去我房里休息一会儿,劳烦小翠姑娘往齐府送一封信,便说我与齐三小姐一见如故,留她在此休息。” “这合适吗?” 小翠颇为不放心,这饕餮居才开了一年就在京里火到那般地步,加上这掌柜的是个女的,刚才又是那般做派,她不免觉得这个胡雨涵不是那么正经的人物,自家小姐呆在这里怕是极为的不妥当。 叶季看了一眼手忙脚乱的王安平,忽然道: “不如这样,胡姑娘先带齐三小姐下去沐浴更衣,等沐浴更衣过后相信三小姐也清醒一些了,我便于王公子一起送三小姐回去可好?”(未完待续) ------------ 第九十二章 巾帼英雄 若是齐宝钏没喝醉,王安平送她回去顺便见一见齐允便是顺理成章,可是如今齐宝钏醉了,他再把人送回去怕是少不得吃一顿派头。于是叶季便提议他们两人一同送齐宝钏回去,最后胡雨涵也插了一脚进来,并且说的是分外有礼: “一个千金小姐跟两个男子出去不是明摆着坏了闺誉吗?若是我说齐三小姐是与我一同出去的,而后回来之时遇到两位公子,得两位公子护送,便是有人知晓,也不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的出来。” 她说的也有道理,纵然王安平再不喜欢这两个人,也只得点头应允。 叶季则是赞同的看了胡雨涵一眼,这是个聪明的女人,只可惜出身来历不明。 到了齐府,叶季从正门递上帖子求见齐允,胡雨涵则与小翠带着醉的不省人事的齐宝钏敲开了侧门。 开门的是向婆子,都到了晚饭时分齐宝钏外出未归,茉莉不敢再隐瞒,便急匆匆的报了齐柳氏知晓,齐柳氏一气之下发落了二门上的几个婆子,连带着茉莉也打了十板子,又因着不知齐宝钏去了哪儿,齐柳氏也不好贸然派人出去寻找,只得派了向婆子在侧门上候着。 所以向婆子一见小翠张口便要骂,却在看到坐在车辕上的另一个陌生女子之时及时住了口,反手拉过小翠低声问道: “这是谁?” 小翠将胡雨涵教的话在心里过上一遍。笑道: “这位是饕餮居的老板,胡姑娘,前几日三小姐在赏花宴上认识的,今日应胡姑娘邀请去饕餮居用饭,却不想聊的兴起,忘记了时间,所以回来的晚了。” 向婆子狐疑的看着小翠。又看了看胡雨涵,后者对她微笑点头,向婆子又看向了那辆马车,见上面确实是饕餮居的徽记,便放了心,让人打开了侧门将马车迎进来。 胡雨涵先跳下了马车,对着向婆子便是一礼,笑道: “这位是向妈妈吧?常听三小姐说起您,说您为人和善,是齐夫人身边一等一的得力人儿。这齐府上下全靠着您帮衬着齐夫人,方才料理的如此有规有矩。” 好话谁不爱听?胡雨涵又吹又捧的让向婆子笑眯了眼: “胡姑娘见笑了。我们三小姐不知给您添了多少麻烦。” 胡雨涵上前挽了向婆子的手臂,看着马车驰进来,沿着夹道往二门上去,小翠小跑的跟着马车。她低声对向婆子道: “有件事还请妈妈见谅。我前几日从外洋新得了一瓶子酒,都说喝起来很好喝,又不上头,我一直放着没舍得开,今日跟三小姐聊的兴起。便一人喝了一杯,却不想这酒虽好喝,后劲也猛。我一个开饭馆子的。虽是立身正,身家清白,可是这酒量也练就了出来,一杯酒我还没什么,可是想来齐三小姐素日里是不饮酒的,一杯酒已然醉倒了。这实在是我的罪过。还望妈妈在齐夫人面前美言几句,不要怨怪与我。” 胡雨涵说着就将一个精致的荷包塞进了向婆子的手里。此时天色已暗,夹道里大红的灯笼将路照的通明一片,向婆子低头一看,却见荷包上面用金丝绣线绣了一个“季”字,底下还有着庆元侯府的徽记,她心中一动,又掂量这个荷包怕是的装了十多两银子,便连连点头应承道: “我们小姐素日里不爱出门,也没几个闺阁好友,胡姑娘愿意与我们小姐相交,夫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姑娘呢?” 说话间,两人到了二门上,小翠只道齐宝钏累了,睡着了,命人抬了软轿过来送齐宝钏回自己院子,向婆子见状连忙拦了,道: “夫人担忧了大半天了,还是去楠院吧,顺便为胡姑娘引荐引荐夫人。” “是。” 小翠应了。 来了软轿后胡雨涵又主动上前帮着小翠将齐宝钏扶到轿子上。 楠院。 齐允急的团团转,齐柳氏坐在炕上直抹泪,这又让齐允心烦不已: “哭哭哭!哭什么哭!” 齐柳氏拭着眼泪道: “素日里宝钗多么乖巧,偏生这几日就日日的往外跑,若是没事儿还好,万一有个什么,你可叫我怎么活!” 说来说去还是怨怪齐允将她给禁足了,虽然只是个计谋,可是到底让她行动不便,在外头还驳了她的脸面。 “还不是你办得好事儿!”齐允怒气冲冲的叱道,随即意识到这是揭自己的伤疤,又道:“若不是你将三丫头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她能自己跑出去!” “我的爷!您小声点儿!” 齐宝钏私自出去的事儿只有几个人知道,如今这屋里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在外头守着,齐允这么大的声音不是明摆着告诉人,齐宝钏这么晚未归,不是照着齐柳氏吩咐的出去上香回来耽搁了,而是私自出门? 齐柳氏哀哀的看着齐允,齐柳氏如今年岁已大,可是保养的极好,脸上没有一丝的皱纹,胖乎乎的脸蛋,丰润的身材,一点儿不像那些个生产了几个子女的女子那般胖的不能看,也不像别的女子那般瘦的没有一两肉。如今一向有些强势的她做出这般较弱姿态来,倒是让齐允的心软了一半,再想起齐柳氏生产了三个女儿,偏生身子保养的极好,皮肤一点儿不松弛不说,肚子上也没有赘肉,连那生产之后丑巴巴的纹路也没有,一时间便有些心热起来。 他揽过了齐柳氏的肩头,正欲说几句宽慰的话,二门上有人来报说叶世子同王公子求见。 “叶世子来了!”齐柳氏双目一亮,看着齐允道:“老爷这法子可真真妙极!” 说是齐允的法子,其实却是齐宝钗之言,之后齐允综合了一下,一边与庆元侯府联手缉凶,一边在外散播赏花会那日的危情,有那文人士子耳目灵敏的便察觉出这其中的政/治阴谋来,再加上一些人可以的煽风点火,还有齐宝钗布置下的暗线,这几日无论京城哪个角落都有人在议论赏花会放毒事件。 原本还有人对齐柳氏那对笔直修长的双腿想入非非淫言乱语,可是等到此流言一传出来,他们也仅限于想入非非罢了,若是有谁不知好歹的说上几句风凉话,说那齐柳氏失了名节之类的,不说别人,自家的母亲或者娘子便先要问上一问,若是自己遇到那等情况,是要如何处置。 几日下来,风向一边倒的都说了齐柳氏冤枉,受了无妄之灾,又有说书的将那日的事情编成了话本来将,英勇救母的齐五小姐,娇憨可人的齐三小姐,果断狠绝的王公子,临危不乱的叶世子,拨云见雾的何公子,还有那风度翩翩的薛公子都成了此次事件的主角。 而齐三小姐与齐五小姐两人更是站在了舆论的中心点,若是不齐柳氏如今对外禁足,怕是这上门提亲的媒婆都要把齐家的门给踏破了。 齐允摸着下颚的胡须笑的志得意满: “夫人暂且歇一歇,为夫去去就来。” 齐柳氏笑着点了头,伺候了齐允换了见客的衣裳,这边刚刚送了齐允出门,那边边有人来报说三小姐回来了,齐柳氏一听,再联系叶世子来访,她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不多时,齐允送走了叶季与王安平匆匆回到楠院,他刚刚站定还未与齐柳氏说上一句话,齐宝钏的软轿便进了门。 看到满面酡红,醉的不省人事甚至还偶有胡言乱语流出的齐宝钏,齐柳氏看着就觉得那怒气直往上涌。还是向婆子见机的快,挥退了一众人等,自己抱了齐宝钏进屋子,小翠在一旁扶了齐柳氏将与向婆子说的话又说了一边又引荐了胡雨涵。 胡雨涵上前见礼道: “胡雨涵见过齐大人,齐夫人,今日三小姐因我而晚归,着实罪过,小女子向二位领罪了。” 齐柳氏看了胡雨涵一眼见她头上未插发簪,只点缀了珠花步摇,再看眉目之间,仍是一位未嫁的姑娘家,说话却是如此不伦不类,这女子的名字怎么能随意告与人知晓?更何况这还有男子在一旁? 她心中挂念着齐宝钏,胡乱点了头,道: “劳胡姑娘照顾我家三丫头了。” 向婆子将齐宝钏放到齐柳氏的梢间里,又吩咐了冰儿在一旁伺候着,出来看了一眼胡雨涵,走到齐柳氏身边扶了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齐柳氏原本还有些怨怪的脸色倏然变了,上前一步就拉住了胡雨涵的手,笑道: “有劳胡姑娘送我家三丫头回来,胡姑娘还没用饭吧?不妨在这里用一些,也好让我以示感谢之情。” 胡雨涵向来不是个亏待自己的人,她开的又是饭馆,饭菜又是自己做的,便是等饭菜得了那会儿子功夫便在厨房用了饭,不过此时齐柳氏如此说,当是她们夫妻都未用饭,遂点头笑道: “夫人若是不说,小女子还未觉得饿,此时说来,竟是要叨扰一番了。” “无妨无妨,”齐柳氏对齐允使了个眼色,齐允便以男女有别去前院了,齐柳氏拉着胡雨涵的手,问道:“早就听闻饕餮居的老板是为巾帼英雄,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能在京城这地界混出名堂来,姑娘真是有本事。胡姑娘是与叶世子一起来的,只是不知姑娘与叶世子的关系……”(未完待续) ------------ 第九十三章 醒来 胡雨涵眸光微闪垂首捋了一下鬓边的发,羞涩一笑,道: “小女子落魄之时蒙叶世子相助开得这家饕餮居,叶世子虽不放在心上,可是小女子却要知恩图报,所以,小女子与叶世子的关系呢,算是债主与债务人的关系了。” 这样的形容比较新奇,齐柳氏不免掩口失笑了起来,却又恍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与叶世子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那么今日的事情与齐宝钏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赏花宴那日胡小姐也去了?我怎么没见到你?” 齐柳氏将胡雨涵让进了屋里,自己在中堂上首位坐了,胡雨涵谢过坐之后在左手第一位坐了。 梢间那边小翠已然进去伺候了,冰儿便出来上了茶。 胡雨涵端起茶来细细闻了一闻,笑道: “好茶。其实那日小女子是在厨房伺候的。夫人也知道,饕餮居卖的不过是一个名头罢了,其实赚不了几个银子,所以在饕餮居很多事情都是小女子亲自来做。厨房的事情自然也是小女子一手操办的。赏花宴那日叶世子请小女子过去做菜,等小女子忙完了,便在花园子里头见到了齐三小姐。我们一见如故便多聊了几句,原本定下第二日便出去游玩的,可是次日贵府……” 胡雨涵歉意的对齐柳氏笑了笑,然后道: “我便约了齐三小姐今日出行。也是我的不是,给齐三小姐出了主意让她偷偷溜出去,还望齐夫人不要见怪。” 胡雨涵起身郑重的拜下施礼,一脸诚恳的道歉。 齐柳氏纵然有再多的气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发脾气,更何况今日叶季还上门来亲自送了齐宝钏回来,不管是叶季对齐宝钏有意思还是维护胡雨涵,她都不能对胡雨涵发货。 她忍了又忍。只得端茶送客,什么设宴款待的话也不过是客气而已,胡雨涵也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便起身告辞,又道: “为了赔罪,小女子特意带了几道拿手菜过来,都在马车里,烦请向妈妈跟小女子走一趟。齐夫人,天色晚了,小女子告退了。” 胡雨涵说完又是一礼。齐柳氏摆了摆手让她下去,过不多时。向婆子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过来了,她看着兀自生闷气的齐柳氏小心翼翼的问道: “夫人,这些饭菜……” “哼,”齐柳氏一拍桌子。怒道:“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连点子规矩都不懂!饭菜是可以随意送人的吗?!她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跟叶世子有不明不白的牵扯,纵然身家再清白,名声不好。这样的人的东西我们齐家能要吗?都给我扔掉!” 因着没人的口味喜好不同,再加上大宅门里这许多的弯弯绕绕,最容易拿来做手脚的便是各式各样的吃食点心。以及药品了,所以很多人送东西都只送方子和药材,成药以及饭菜都是不会送的,以免被人拿来当枪使,遭受无妄之灾。 所以不是很熟悉很亲近的亲友是不会送吃食的,胡雨涵这样做着实极为没有礼数。 “是。” 向婆子躬身应了,拎着食盒转身出去。 到了厨房,她打开食盒看到那菜品甚是精致又舍不得扔掉,便在众位厨娘的目光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发现竟是极为美味,便对厨娘道: “夫人赏给你们的,吃吃看能不能做出来。” 今日齐柳氏心情不大好,相信日后几天也不会有多好,饭菜换几种花样,换几种口味,也好让齐柳氏多用一些饭菜。 *** 齐宝钗这么一睡,便过去了两天,幸得齐柳氏被“禁足”不用过去请安,就算那天她昏迷着被送回来,又没请大夫,又两天不出屋子,有绿萼和若莲打掩护,加上她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孙妈妈也不会多想。 “好饿……” 齐宝钗皱着眉头不愿睁开眼。 守了两天的绿萼一听到动静立时就跳了起来,扑到床边,道: “小姐,你终于醒了!” 齐宝钗眨了眨眼,屋子里光线太强,她有些受不了,又闭上了眼睛,可是身体的不适让她再也躺不住了,她双手撑着床想要起身,奈何睡得太久了浑身无力,她连忙对绿萼道: “快扶我去净房!” 睡了两天两夜,齐宝钗早就憋得内急了,浑身上下又觉得黏腻的难受,让绿萼扶着去净房,还不忘吩咐听到动静刚刚进来的若莲: “烧水给我沐浴,再煮碗粥过来。” 解决了三急,又沐浴净身梳洗完毕,齐宝钗终于神清气爽的坐在桌前喝粥。 若莲很有眼色,知道齐宝钗昏睡了两天定是有许多的事情要问绿萼,便带着屋子里伺候的两个小丫头退了出去。 “外头的事情怎么样了?” 虽然急,齐宝钗却还是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足足喝完一碗半的粥这才开口问道。 绿萼端了漱口的茶水过来,道: “外头的事情很是顺利,如今倒处都是小姐的美名。连带着我们府里的丫鬟也水涨船高。” “是吗?”齐宝钗很是欣喜,“最近府里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绿萼这两天守在床边很多事情不大清楚,便道: “奴婢出去打听一下。” 齐宝钗看了看绿萼乌青的眼圈,道: “好,这几日你也累坏了,一会儿你就去休息一下。” “是。” 绿萼屈膝施礼退下。 齐宝钗躺了几日觉得身子不怎么舒坦,便在院子里走了走,没走几步却已然是满头的汗,她便在站在了院子里的石桌前,过了好一会儿,忙完手里伙计的若莲出来看见了,这才去拿了锦垫过来伺候她坐下。 齐宝钗看了一眼若莲,又打量了一眼院子,发现这几日下来院子里整齐了不少,虽然孙婆子懒怠,看门的婆子时常不在,所幸几个小丫头还算得用,若莲也暂时被收服,用的比较顺手。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绿萼便回来了,两人回到室内密谈。 “三姐姐醉酒?”齐宝钗听完绿萼的话挑了挑眉头,心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对那个凭空多出来的两个人有些纳闷:“叶世子来了不奇怪,那个胡雨涵是怎么回事?” 绿萼给齐宝钗端了一杯茶,道: “胡雨涵是饕餮居的老板。饕餮居一年前在京城里凭空冒出,因着布置雅致,饭菜精细,所以让很多权贵追捧,只是饕餮居每天是定十桌饭菜,要提前预定位子并且确定菜单才可。有人说这胡雨涵与庆元侯府的叶世子相交匪浅,也有人说胡雨涵与宫内的崔内监有交往,还有人说这个胡雨涵是某个王爷养的外室,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齐宝钗用茶盖一下一下刮着茶叶浮沫,沉思了许久轻轻放下了茶盖,只闻“叮当”声响,绿萼的心沉了一下,齐宝钗却什么都没说,只起身道: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歇。” “是。” 绿萼扶了齐宝钗去内室躺下,看着她歇下了方才出去叫了若莲在外室候着,自己回去补眠不提。 齐宝钗抚摸着床铺,若是以往,眼前便会不住的浮现丫鬟整理床铺的画面,可是此时却没有,她心里一惊,连忙坐了起来,怎么看不到了?怎么看不到了?应该可以看到的啊!看不到的话很多事情多帮不到自己了! 齐宝钗焦急的伸手到处抚摸着床铺,却没想到那画面在双手下又一幕幕的浮现了起来,她有些意外,又想着看不到,画面便消失不见,看到,画面又开始在眼前展开。 她笑了起来,以前听力不受限制让她很是烦恼,后来慢慢的便会自己控制了,后来又可以看到手下摸到的所有东西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便不受控制的不管她摸到什么眼前都有很多画面闪过。 一开始她不习惯,常常因为这些画面而拿错东西,或者打碎了东西,后来习惯了,便静静的等着画面过去才开始动,现在竟然可以自己控制了,她忽然觉得眼前所有的事情都清晰了不少。 齐宝钗在屋子里动来动去的,若莲听到动静快步走了进来,对着合着的床帐屈膝道: “小姐可要喝茶?” 齐宝钗看着自己的双手,定了定神,道: “没事,你出去吧。” 若莲仔细的看了一眼床帐,犹豫了一下才道: “是。” 等若莲出去了,齐宝钗掀了床帐下去,睡了两天的她确实毫无睡意,又有了这样的惊喜,又岂能躺的下去?她索性将那幅炕屏拿了出来,早早绣完了,好换了银子使,日后的事情还很多,她一忙起来便没有时间绣了,坐吃山空的,此时不多攒些怎么能成? 只是叶季那边…… 齐宝钗咬了咬唇,有心出去见见王安平,可是一来,发生了齐宝钏偷溜出去的事情后府里的门禁定当严格,怕是不那么好出去,二来,她刚刚醒来,虽然精力尚好,奈何浑身无力,绣绣花尚可,便是刚走那么一圈已是累的满头汗了,又怎么能出去呢? 难道还要何安进来一趟? 想起何安来,齐宝钗不禁皱了眉头,这个人真是颇为讨厌呢。(未完待续) ------------ 第九十四章 家丑外扬 齐宝钗这里正愁着,齐允却是更为头疼。 这几日因着赏花宴一案,他进出庆元侯府多次,那次事情谁都知道幕后主使是崔内监,奈何却找不到证据,庆元侯一个头两个大,外面的流言蜚语也让齐允颇为头疼,虽然如今那些话都消散了许多,可到底他是听到了,官场上仍旧有许多人拿那种一样的眼光看他,就算没有人说什么,可是那种眼光就让人受不了了。 齐宝钏昨日又出去喝醉酒被叶季送回来,虽然没有传出什么,可是当着叶季的面,他真是觉得丢人丢大发了。 这一日,崔内监在朝堂上提出选秀,若不是一个御史死谏,今日连圣旨都能下了,可是这又能拖多久?今日一个死谏,那明日呢?后天呢?再以后呢?能有多少个御史来上一个死谏? 齐允这日又在朝堂上受尽了崔内监的冷嘲热讽回来,大老远的外头跟轿的小厮便对齐允道: “老爷,府门口好多人啊。” 齐允闻言一掀帘子就看到门口停着一排华丽的马车,本应禁足的齐柳氏竟然站在门口迎接,路过的行人对着齐府的门口指指点点的,他看着心里的火气就直往上冲。 他正想着叫轿夫快些,便见那华丽的马车上下来一人,一看到那人,齐允的脑子“嗡”地一声,张开的嘴再也没合上。 因着外头人多。齐柳氏只跟来人见礼后便让上了府内的软轿上,一行人进了府,二门上,齐宝钏与闻风而来的苏氏,田氏还有各带着的齐宝钿与齐宝銻翘首以盼。 齐宝钏是哈欠连天,她昨日里喝的多了,回来一直睡到今日日正当中才被齐柳氏挖起来。这会儿该用午饭了,她这边又呵欠连天起来。 齐宝钿被苏氏打扮的郁郁葱葱的,跟满园子的花儿似的招展。齐宝銻的打扮就中规中矩多了,粉嫩的襦裙,双丫髻,素淡的银饰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却也附和她的身份。 苏氏往二门外张望着,左等右等的看不到人,心里便有些纳闷起来,她瞟了一眼呵欠连天的齐宝钏,笑盈盈道: “三小姐。知道今日谁来吗?” 齐宝钏懒得搭理她,倒是田氏颇为积极道: “哟。苏姐姐可真够积极的,连不知道是谁都过来迎接了。” “你知道?” 苏氏反唇相讥,她是得了齐柳氏不顾还在禁足,到正门口迎接客人才带着齐宝钿匆匆出来的。能够让齐柳氏这样迎接的人,身份肯定不凡,所以她将自己最好的首饰,齐宝钿最好的衣裳都给她穿戴上了。 田氏凉凉的笑道: “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她又怎么会知道?苏氏狠狠瞪了田氏一眼,扯着自己的闺女往旁边走了几步。 田氏是纯粹过来看热闹的。她的齐宝銻要说亲还早的很,这会儿也不过是带出来让贵人过过眼罢了,因着知道苏氏一定会将齐宝钿打扮的花枝招展。所以她也没让齐宝銻穿的太招眼了。 两人刚刚安生了,那头木姨娘扶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崔姨娘缓步而来。 因着木姨娘常年在齐柳氏身边伺候,所以齐宝钏与她的关系尚算和谐,见到木姨娘过来,齐宝钏略点了点头: “木姨娘。” 木姨娘将崔姨娘的手放开,对着齐宝钏施了半礼: “三小姐。” “哼。” 见先前还跟自己其乐融融的木姨娘转眼就松开自己巴结上了齐宝钏,崔姨娘不屑的哼了一声,挺着微凸的小肚腩从苏氏田氏脸上扫过,还刻意的看了一眼她们的肚子和旁边的两个女儿。 其实崔姨娘怀孕不过一两个月,并不甚明显,这微凸的肚子,却是这三年之间养尊处优下来的成果。 “两位姐姐好。” 木姨娘的礼数一向周全,跟齐宝钏见过礼之后又挨个的跟苏氏田氏见礼,又跟齐宝钿,齐宝銻打了招呼,夸了两个人的穿着打扮。 苏氏知道木姨娘一向颇得齐柳氏信任,齐柳氏若是有什么事,木姨娘不会不知道,她一直想插嘴问上一问,偏生木姨娘一张嘴叭叭叭的说个没完,等着她闭口不语了,二门与前院的夹道上便传来了人声。 一直精神不振的齐宝钏在小翠的拉扯下慌忙站直了,小翠还给齐宝钏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打头发,擦了擦刚才打呵欠不小心流出来的眼泪。 齐柳氏的轿子在前面带路,先一步在二门前停下,她下了轿子,看了一眼二门里的众人,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在看到齐宝钏的时候眉眼都软了下来,她对齐宝钏招了招手,后者犹豫了一下才迈步上前。 苏氏见状推了齐宝钿一把,齐宝钿踉跄两步竟然走到了齐宝钏的前面,惹得齐柳氏瞪了她一眼,若不是贵客就在后头,她可真的要好好数落苏氏和齐宝钿一顿。 齐宝钏与齐宝钿堪堪在二门外站住了脚步,华贵精致的轿子在二门上停下,门内张望的苏氏一瞧那轿子,便掩口道: “这可是咱们府里最好的轿子,夫人进宫请安才坐这轿子到宫门口呢,这来人谁啊,这么金贵。” 田氏撇了苏氏一眼不言语。 木姨娘早就走到齐柳氏身边听候差遣,唯有崔姨娘半个身子都靠在两个丫鬟身上了,站没站相的在哪儿歪着,若不是知道有贵客来,估计她都敢坐着软轿出来。 齐柳氏亲自上前撩起了轿帘,笑道: “叶夫人请。” 叶夫人将手搭在齐柳氏胳膊上下了轿子,一站稳就顺手挽住了她的胳膊,笑道:“我们两家是什么关系,哪儿用得着这么客气,”说着,她便将目光看向了齐柳氏身后,一边笑道:“三丫头呢?我瞧瞧,那日一别还怪想念的。” 今日叶夫人为何而来,齐柳氏早前已然嘱咐了齐宝钏,她心里有人,虽然对叶季也有好感,可是叶夫人是打着上门相看媳妇的心思来的,齐宝钏心底里怎么也对叶夫人亲热不起来,这么一来她的动作便慢了半拍,等她迈步往前走的时候,一旁的齐宝钿横冲而出,齐宝钏被齐宝钿撞了一下,往后仰去,这边齐宝钿脚下被齐宝钏拌了一下,直往前扑去。 齐宝钏身后的小翠立时就扶住了齐宝钏,眼尖的小翠看到齐宝钿扑倒,心道“坏了”立时便一叠声的问道: “小姐,您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她声音大的快要盖过了齐宝钿的惨叫,齐宝钿整个人就这么扑在了叶夫人的脚下,苏氏见宝贝闺女摔倒了,连忙从二门里跳了出来扶起齐宝钿,转头对着齐宝钏怒目而视: “三小姐就算不喜我家四丫头,可也不能在客人面前如此欺负人啊!” 一顶不容庶妹,欺凌弱小的大帽子就这么朝着齐宝钏扣了下来,齐宝钏尤其是那等愿意吃亏的人?她自小被齐柳氏捧在手心里长大,便是齐宝钗那么小心奉承着,齐宝钏也容不得她对自己有半分无礼,更何况这苏氏在别人面前如此的颠倒黑白,落她面子? 她俏脸一寒,在小翠的搀扶下站定了,怒目道: “我正要去给叶夫人请安,她斜刺里冲出来,撞到了我,我还没追究她呢,你倒是叫了起来,你算得哪门子人物?敢来教训我?” “我怎么也是你的庶母!你如此不敬庶母,难不成不是不孝?!” 苏氏挺直了腰杆扶着哀哀叫的齐宝钿。 齐宝钏冷笑一声: “庶母?你纵使是个良妾,那也是妾,庶母算个什么东西!你若是死了,我还不用给你服丧呢!孝?你说的是大笑话吧?” 一句话将苏氏说的蔫了下去。 一个妾侍也分了那么三六九等,苏氏是良家子,父亲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吏,所以便是良妾,在妾侍里面算是高了一等,可是这里的人,除了早就没了的大小张姨娘,又有哪个不是良妾?她也不过占了比别人进门早的便宜。 可纵然如此,也断没有她对嫡出子女呼来喝去的道理。 嫡子女敬她,那是给她脸面,就算嫡子女一时气愤拿她出气那也是她运气不好,谁也不会说嫡子女半个不是。 叶夫人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片,再看看盛气凌人半步不让的齐宝钏和与生母“同仇敌忾”不知规矩的齐宝钿与脸色倏忽之间变了又变的齐柳氏,她叹了一口气,道: “齐夫人,我看今日来的不是时候,还是改日再说吧。” “夫人留步。”齐柳氏转头瞪了一眼木姨娘,后者立时对丫鬟婆子一挥手,以向婆子为首的数个壮硕的婆子立时扑上去将苏氏与齐宝钿扭起来压进内院去了,木姨娘也扯着怒气冲冲的齐宝钏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齐柳氏对叶夫人歉然道:“都是我治家不严,让夫人看笑话了。只是今日之事不好再拖了,我们是不是再商量一下?” 叶夫人看了一眼被扯在一旁的齐宝钏,木姨娘在一旁劝慰着,她还是不住的嘟嘟囔囔,很是不平的样子,叶夫人在心里叹息一声,道: “这事还是缓一缓再说吧。” 庆元侯府可以缓一缓,可是齐府怎么能缓?便是别人可以缓一缓,齐宝钏却是缓不起啊! 齐柳氏一着急便上前一步,差点儿伸手去抓叶夫人的衣袖,她好不容易忍下了,低声下气的道: “夫人,也不是我非要逼着夫人表态,只是如今的情势已然容不得再拖了。”(未完待续) ------------ 第九十五章 处罚 齐柳氏的不识时务让叶夫人心里颇为不悦,人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妇,作为女家更应该矜持着一些,齐柳氏这般做派便让叶夫人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幢事来,脚下更是跟生了钉子一样迈不开步去。 这边正僵持着,那边齐允也到了,他着了一件墨色绣灰字大氅里面是银灰素色袍子,显然是刚刚换过的衣裳,这眉毛上还带着一点水,想是刚收拾完便赶了来,见这边两人对立着不动弹,他连忙上前对着叶夫人拱手道: “叶夫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夫人,怎么还在这里站着?还不把叶夫人迎进去?” 门里看好戏的田氏与崔姨娘见齐允过来了,一个赶紧拉着女儿跑了,一个仗着有孕要上前跟齐允说话,却被机灵的木姨娘一把拉住了,跟着齐宝钏两个站到了一起。 齐柳氏一听齐允的话正对胃口,立刻就上前去扶叶夫人,却不想被叶夫人后退了半步躲了开去,接着竟是连轿子也不坐了,只微微仰了下巴,觑了齐允一眼,道: “今日府上不便,我还是先回吧。” 说完便不等齐柳氏与齐允回话便转身走了,叶夫人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妥当,她今日过来是大张旗鼓的,有心人也都猜出来她是来做什么的,可是如今这齐府的小姐们都如此做派,回头传出去了,不免说她没有眼光,看上这等人家。她便忍不住转身对齐允道: “齐大人,还是好生整顿一下内宅才是。这内宅不稳,如何安心辅佐皇帝?”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让齐允好生摸不着头脑,不禁转头去看齐柳氏,却见她一脸羞愧加愤愤不平之色,便按下了心中话先送了叶夫人出去。这边刚刚关上大门。齐允便冲着齐柳氏急赤白脸的一顿呵斥: “这又是闹的哪门子?叶夫人怎么刚上门就要回了?” 齐柳氏被呵斥的心中委屈,帕子一甩,冷声道: “还不是你宠着的那苏氏?养得可是一个好闺女!在叶夫人跟前好生生的拌了三丫头一脚,回头还颠倒黑白的说三丫头与姊妹不睦,欺凌庶妹!” 齐宝钏惯常是个爽利的性子,只是却又素喜静,没事儿便捧着书本读,除了齐宝钗,不大爱跟别的姊妹来往,便是当年齐宝玉。齐宝玲两个亲姐姐出嫁前,齐宝钏与他们来往也不多。更别说这处处与她相争的齐宝钿了。 饶是这样,齐宝钏嫌麻烦,也甚少与齐宝钿有什么口角,是以齐柳氏这么一说。齐允便信了,他立时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 “叫苏氏和四小姐到楠院来!” “是。” 小厮应声而去。 齐允又低声问齐柳氏: “叶夫人今日来是……” 昨日还没听说叶夫人上门的事情,那么帖子便应该是他今日上朝之后递过来的,所以对于叶夫人来的目的,齐允是毫不知情的。 齐柳氏按了按眼角。对着身后摆了摆手,冰儿立时带着丫鬟婆子往后退了几步,给这夫妻俩让出说话的空间来。齐柳氏往齐允身边凑了凑,仍旧是落后半步,道: “还不是为了三丫头?偏生闹了这么一出,若不是这样,今日说定了,明日就可以遣媒人上门了。” 说完,齐柳氏眼角勾了齐允一眼,这话里的意味不言自明,齐允心里通透,对于苏氏和齐宝钿两人便更是恨的牙根儿疼。 “今日程御史在朝上自尽了。” 齐允忽然道。 “可是辅国公程大人的胞弟?”齐柳氏掩口问道,见齐允点头,她禁不住叹道:“程御史一生耿直,若不是凭着这一副傲骨和多年的名声,早就被崔内监整治了,如今这是……” 齐允面色凝重的看着齐柳氏,道: “为了选秀之事,如今国库空虚,东胡虎视眈眈,南边诸国也不安分,崔内监还撺掇皇上要选秀,选秀一事劳民伤财,程御史便据理力争,皇上坚持之下,程御史便选择死谏,撞死在了金龙柱上。皇上这才作罢,可是能拦的了这一时半刻的,那么下次大朝会呢?崔内监提起来要如何做?还会有第二个程御史吗?纵然有,还有第三个,第四个吗?” 大朝会原本三天一次,后来崔内监掌权,皇帝身子虚空,时常起不来,便改成五日一次,及至今日的十日一次,偶尔还会因着皇帝宿在某位妃子处起不来而取消了大朝会的。 而选秀之事,今日程御史拦下了,之后或许第三第四乃至第五个程御史,可是死的人多了,大家都看出来皇帝选秀的决心,谁还会去做无谓的牺牲?死或者不死,皇帝的选秀是办定了。 “这……” 齐柳氏忽然还怕起来,脚下一转就要往回走,齐允连忙一把拉住她: “你做什么?” “去追叶夫人回来!哪怕将齐府的银钱都给三丫头陪嫁,也不能让她进那个火坑啊!” 齐柳氏的泪滚滚而落,三丫头是她挣了命生下来的,眼珠子似的疼着捧着,如今可不是让她进宫伺候个土都埋到脖子根儿上的老头子的。 说起这婚事来,齐允也是满肚子的怒火: “你纵然要去也要先整顿了家里,没得回头再让叶夫人笑话!” “是是是。” 齐柳氏被齐允提醒了,连连点头,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两人回了楠院。 小厮的腿脚快,已然将苏氏与齐宝钿带了过来,在穿堂候着,齐柳氏便在倒座那边净了脸,重新上了脂粉与齐允一同去了穿堂。 苏氏一见齐允的人影,整个人就先扑了上去,无论别人面前如何,在齐允跟前她是惯会讨巧卖乖的,这与田氏的处处泼辣爽利又不相同。 苏氏抓着齐允的衣摆哀哀哭泣道: “老爷!你可得为妾做主啊!” “父亲!女儿错了!女儿不是故意的!三姐姐拌了女儿,女儿当好生生的站稳当了,不叫三姐姐绊倒了,也不当与三姐姐争执……” 齐宝钿也扑了过来抱住齐允的腿便哭了起来。 齐柳氏是气的胸膛一阵高低起伏,几个喘息之后深知齐允脾气的她连忙在后面拽了一下齐允的胳膊提醒道: “叶夫人!” 齐允如今被崔内监打压的厉害,靠上庆元侯家不仅可以解了齐宝钏入宫之危,还可以依靠着庆元侯府慢慢夺回被崔内监掳夺的权利,齐允又岂能放过这一门亲事? 纵然被苏氏哭的心软了,齐允还是一脚就将人踹了出去,可是这到底脚上的力气收了许多: “今日之事暂不罚你!给我回去闭门思过两个月!四丫头回去好好抄两遍《女戒》《女则》《孝经》。” 这可是实打实的雷声大雨点儿小,得了这样的“罚”,苏氏又察觉出了齐允脚下留情,忙不迭的拉着齐宝钿磕头谢恩,一溜烟儿的退了出去。 看着那对母女的背影,齐柳氏的觑了齐允一眼冷哼了一声: “老爷倒是个怜香惜玉的。” 齐允瞪了齐柳氏一眼: “我这还不是为了三丫头好?这时候大张旗鼓的处置了她们,外头有个风言风语的,三丫头怎么办?” 这话说的齐柳氏抹了泪儿,满腔的委屈无处诉: “老爷这是说我治家不严,连个下人都约束不住的尽往外传闲话?” 这样的话便是重了许多,齐允被齐柳氏反驳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一甩袖子找木姨娘去了。 等齐宝钗得到消息的时候,何安的密信也辗转送了进来。 看着信上何安的分析与薛承嗣关切的话语,齐宝钗是愁眉深锁,今日死了一个御史,选秀之事怕是拖不了多久便会提上日程了。 可恨那薛承嗣到如今都没有动静!难不成让她自己派媒人上门提亲去? 再一听今日在二门上的事儿,齐宝钗咬了咬牙,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她齐宝钗过不好,整个齐府都要给她陪葬! 拿了火折子将信烧了,齐宝钗起身带着若莲留绿萼看家,便往齐宝钏的院子去了。 齐宝钏的院子今日极为安静,外头看不到一个人影,等着齐宝钗走到门口了,便听到里面低低的哭泣声。 她转目看了一下若莲,后者会意的扬声道: “五小姐来了。” 里面安静了一下,随即哭声又起,还不等齐宝钗撩了帘子进去,一个人风似的卷了出来,扑倒在她的怀里就搂住不放手了。 齐宝钗看了一眼跟着齐宝钏出来的小翠,低声道: “三姐姐,在这里哭多难看,咱们屋里去吧。” 齐宝钏没说话,不过手上却松了松,齐宝钗便搂着齐宝钏进屋,在花厅里坐下了,她将小翠与若莲都支了出去,将齐宝钏从自己怀里拉出去,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泪,低声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 齐宝钏眼泪汪汪的瞅着她: “你不知道?” 齐宝钗自然知道,可是她却不能说自己知道,只迷茫的看着她,道: “知道什么?难道是四姐姐在叶夫人面前下了姐姐的面子却没有受罚?可是三姐姐不是一向不爱搭理四姐姐吗?素日里四姐姐可是连三姐姐的院子都进不来的。”(未完待续) ------------ 第九十六章 皇榜 齐宝钏恨恨道: “那死丫头拌了我一脚,结果还恶人先告状。我回两句嘴怎么了?难不成让我受了欺负忍气吞声?偏生因着这个让父亲母亲罚了我!” 齐宝钗挑了挑眉头,罚了她?绿萼怎么没打听出来?而且听绿萼说齐允在发落齐宝钿与苏氏的时候齐宝钏已经让木姨娘给带走了,再之后这两人直接去了楠院,根本就没过问过她。 齐宝钗垂了眸,思索了一会儿,道: “听说今日叶夫人来了,不知为何。” 齐宝钏本来满肚子火气,这会儿一听说叶夫人立时就紧张了起来,她抓着齐宝钗的胳膊急急道: “五妹妹可要帮帮我啊!” 齐宝钗纳闷的看着她,不明白道: “三姐姐若是有事,妹妹我自然鼎力相帮,可是三姐姐连什么事儿都没说呢,妹妹也不知有没有那个能力相帮。” 听闻齐宝钗应下了,齐宝钏跟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急切道: “叶夫人来是要跟母亲提亲的,我心里装着谁妹妹是知道的,怎么能嫁去叶家呢?” 似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齐宝钗所受的冲击远远比齐宝钏大的多,叶家,庆元侯府,那样的勋贵世家依着齐允的脾气又怎么能不答应呢?王安平现在就是一个穷秀才,今秋秋闱纵然中了举人,纵然会受到京城里一些人家的追捧被当成为女儿择婿的最佳人选。可是那不是齐府! 一般五六品官员的人家里或许将王安平当个宝,可是就算王安平中了进士,哪怕拿下一个状元,都没有叶家的吸引力大,若是没有叶家,一个状元也许可以换得齐允的嫡女,但是只要有勋贵对齐允透漏出结亲的意向来。她齐宝钗可以保证齐允立刻就能将没有父母兄弟帮扶,没有根基未来还需要岳家扶持的穷小子王安平一脚给踹开。 戏文里那一穷二白的穷小子中了状元便可在满城勋贵人家里面挑选女儿成亲然后飞黄腾达的全都是胡编乱造,有那可以在官场上添一把助力的人家结亲,谁乐意去跟一个毫无根基的穷小子结亲? 纵然是状元,也要一步步从小吏熬起,等到他飞黄腾达至少也要十多年以后了,这多年里变数极多,怎么都不如有根有底的大户人家正为稳妥。 见齐宝钗呆呆的久久不说话,齐宝钏以为她反悔了,连忙抓着她的肩膀就是一顿猛摇: “五妹妹!五妹妹!” “啊?”齐宝钗回过神来看了齐宝钏一眼。见她一脸的焦急连忙定了定神,舔了一下唇。将抓的自己肩膀生疼的手拽下来,给她倒了一杯茶塞进她手里,道:“三姐姐先冷静冷静,妹妹听人说。叶夫人来了又走了,这是为何?” 今日的事情闹的那样大,一味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太假了,可是也不应该什么都知道,只知道别人知道的也就尽够了。 齐宝钏喝了一口茶。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当然不忘渲染一下齐宝钿是如何的颠倒黑白,让她和齐柳氏在叶夫人与家中下人面前丢丑。连累的她以及齐柳氏被齐允训斥。 末了,她抓着齐宝钗的手问道: “五妹妹,你倒是跟我说一说这事儿要如何办才好啊。” 齐宝钗暗暗舒了一口气,笑道: “今日之事虽然是四姐姐的错,可是就这样看来,与三姐姐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齐宝钏不明白挨了训斥还能有什么好处。 齐宝钗笑道: “三姐姐请听我一言……” 正在此时,外头有丫鬟兴高采烈地嚷嚷道: “一下子来了四五个媒婆啊!都是来向老爷夫人提亲的!” “要给谁说亲啊?” “三小姐啊,媒婆还说了,若是三小姐不成,五小姐也可以啊!或者四小姐,又或者更小的六小姐……” …… 几个拦不住嘴的丫头在嚷嚷了几声后归于平静,大概是小翠将她们拉开来去训斥了吧。 齐宝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齐宝钗的面色也有些游移不定,她舔了一下唇角,斟酌半响想要开口再劝,却又听得外头钟声响起。 皇城的钟声轻易不会敲响,除非有什么重大事件,例如皇帝驾崩,那便是九九八十一声钟响,然后停歇一个时辰,接着敲九九八十一下,足足敲上一整天。 若是太后薨逝,则减为八八之数,皇后减为七七之数,太子则是六六之数,再往下便没有人有那资格享此尊荣了。 不过若是某地灾害严重,皇帝发布罪己诏,便会敲九响。若是发布皇榜诏令,则是六响。 如今宫中无太后,皇后,太子,皇帝虽然因着常年纵欲身子掏虚了,可是由于宫中太医兢兢业业,崔内监也不想这座靠山倒下,是想了法子的为皇帝续命,皇帝再怎么不济活上三五七年也是可以的。 更何况齐宝钗知晓上一世的皇帝是在四五年后薨逝,那么此时敲钟…… 不等她多想,钟声在第六下上停了,过的一刻钟,钟声再起,又是六下。 这六下让齐宝钏的脸色一下比一下白,身子一下比一下抖。 何安带来的消息是今日皇帝要选秀,虽然有御史死谏拦了下来,可是此时这发了皇榜,那位御史怕是白死了,想通了这个,齐宝钗的手心一片冰凉。 齐宝钗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容,道: “三姐姐,这圣上多年为下皇榜了。此时却不知为何事呢?” 作为齐府嫡女,齐宝钏的消息自来灵通,她目光毫无焦距的看着齐宝钗,抖着嘴唇道: “今日在朝上,皇帝要选秀,一位御史死谏将皇帝的旨意拦了下来,没想到还是没拦住。” 也许有的人家觉得进宫是一件好事。可是齐家的女儿显然并不这么想。 皇帝没几年活头了,纵然进宫得宠有幸诞下皇子,有幸当的太子,日后皇帝驾崩,太子登基,可是宫中有崔内监把持,朝政上崔内监再插一脚,底下文官武将谁会听任一个稚龄幼子的指挥? 届时纵然贵为太后,这日子也是难熬的。 更何况,宫中那不见血的厮杀谁又可以保证你就一定可以得宠?有孕后又一定可以生下来?生下来又一定可以是皇子?又一定可以被立为太子? 长幼有序。纵然现在宫中无嫡子,可是上头还有五六七等几位皇子。轮也轮不到新进宫的毫无根基的新人不是? 齐宝钗身子晃了晃,霍的站了起来,却又坐了回去,颤抖着手拉着齐宝钏道: “三姐姐让小翠去打听一下那些个媒婆都说是来为谁提亲的。父亲母亲又说了什么。最最主要的是,打探一下皇榜的内容!” 齐宝钏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急急出去叫了小翠去打听,齐宝钗在这里坐立不安。 *** 同时心中惶惶的还有何安与薛承嗣。 王安平今日在学里苦读,何安因着得了宫中的消息无心进学。在薛府薛承嗣的书房说话。 当钟声响起,两人同时叹了一声。 “陆御史可惜了。” 何安叹道。 薛承嗣不大赞同何安的话: “陆御史是为国尽忠。” 何安撇了他一眼: “没有达到目的便是无谓的牺牲,若是可以拖得几日便也罢了。可也就拖了这么几个时辰。” 怕是连几个时辰都没有,何安此话还算是客气了。 待钟声响过第三遍,薛府报信的人已然带着眷抄的皇榜来了。 何安跟薛承嗣凑到一起看罢皇榜,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气。 薛承嗣更是一拍桌子怒道: “阉贼乱国!” 何安冷笑一声: “若是皇帝英明,这阉贼又怎会有蹦跶的空间?” 两人俱都功力高深,薛承嗣整个院子里就他们两个人,所以这话便说的极为直白,忤逆。 何安又将皇榜细细看过,他眼神闪了闪,拎过一张纸来写写画画,等薛承嗣察觉看过去的时候,他还抬头问了一句: “薛兄是插上一脚还是参合几分银子?” “你……你……”薛承嗣看了何安所写是怒火中烧,可是他又不能说何安做的不对,因为便是他自己看着也是有几分的心动,最后,他一甩袖子,冷哼道:“此时我不参与,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借走银子!” 何安道了一声可惜,却也没有多加劝慰,最后写好了,将纸张折好,想了想,他又取了一张信笺来将皇榜眷抄了,又将刚才写的东西抄了一份,寻了信封装进去,出去叫了自己的小厮过来: “去,这个送给绣锦堂的掌柜,这个送去齐府,要快!” 何安回到屋里,薛承嗣递过一杯茶来,道: “既然这么惦记着她,为何不让伯母去提亲?” 何安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齐家小姐喜欢的是你,你不会不知道吧?而且这几年帮她最多的是你吧?按说当是你过去提亲才是。” 薛承嗣摇摇头: “母亲已然跟我通过气了,她是个庶女不成的。” 何安蹙了下眉头,似乎有些不大高兴,随后又道: “你今年也不小了,难不成还要再等上几年?伯母等得?” 薛夫人一心为薛承嗣找一个家世好人品贵重,端庄贤淑的女子,所以一直拖着,跟薛承嗣同年的几个勋贵子弟儿子都生了好几个了,他这里还没有一点儿消息,前两年好不容易定下一个,谁知却没了,现在张了皇榜选秀,适龄的未婚女子上至二十五下至十三俱要入宫选秀,薛承嗣此时不趁着还没选定秀女的时机赶紧定下亲事,他要成亲,怕是还要再等上三五年。(未完待续) ------------ 第九十七章 母子话心事 若是薛夫人肯将就一些,薛承嗣的儿子现在大概都会满地跑了,偏生薛夫人的要求及高的,便是齐宝钗,在薛夫人面前除开家事不论,也只能算是考虑一下而已。 薛承嗣极为痛苦的摇了摇头: “母亲这几日日日在愁。” 说的也是,眼看着选秀在即,适龄的优秀女子都要入宫参选,剩下的歪瓜裂枣薛夫人看不上不说,便是那些个好的,选哪个她可不得好好的挑上一挑? 正是说人人到,说鬼鬼到,这边话音一落,那边就有小厮在院门口扬声道: “大爷,夫人唤您!” 薛承嗣若是吩咐人不许进院子,底下的人谁都不敢靠近一步,便是有事也要站在院门口喊一嗓子,若是机密之事,也得站在门口对个暗号啥的。 何安冲着薛承嗣一阵幸灾乐祸的闷笑,惹得后者瞪了他好几眼方才忍住笑来说道: “我这便走了,你自求多福吧。” 他说完也不理会薛承嗣的恼羞成怒,很是开怀的开门去了。 皇帝选秀与别人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对于何安来说却是个发财的好机会,何安正自在心里算着这次下来可以赚多少银钱,后头薛承嗣的小厮一溜儿小跑的追上了快要出门的何安。 “何公子请留步。” 小厮一脸怪异的叫住了何安。 “景逸还有话要带与我?” 何安转身看着小厮。 看着何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小厮很明白他这是想到了什么东西,这天底下能让何安眼睛这么锃亮的东西也只有银子了,想起自家公子要他带的话,小厮又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盯着何安的表情开口了,自家公子可是说了,要将何安的表情看仔细了。回头说与他听呢: “我们公子说,那事儿还是不要让伯母知道的好。” 何安原本明快脸瞬间阴沉了下来,他磨了磨牙,恶狠狠道: “我知道了。” 小厮看着何安咬牙切齿的出了府门,方才一路笑着的往内院跑去了。 何府。 已然得知了皇榜内容的何夫人早早的让人在门口等着何安,他一进府便让人请进了内院正房。 何府是个小一点儿的四进宅子,宅子虽小,却因着紧邻权贵聚集的中心地带,是以价格比别的地方的宅子都昂贵了许多。 何家人口简单,何安的父亲一辈子也就收了那么一两个通房。还俱都没有身孕,是以何家就何安一根独苗。可就算就这么几个人。这何府的规矩也大的很。 单单是从何安自打七岁起就在外院单独住一个院子便可看的出来。 整个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放在别的人家,别说七岁单住外院了,便是长到十多岁了。还跟父母一个院子的都有。 何安今日出门换的是一身极为干净的便服,得了何夫人的召唤,也是回自己院子梳洗过后换一件家常的衣裳,这才去了内院正房墨辉堂。 整个何府就只有内院正房墨辉堂是一个二进的小套院,别的地方都是一进的院落。只有一排后罩房,便是连小跨院或者倒座也没有的。 墨辉堂。 何夫人自打得了下人眷抄回来的皇榜,就心急火燎的。这才这么会儿的功夫竟然嘴上都起了一个泡来。何夫人本是个极为镇定的,天大的事儿压下来都不皱一下眉头,若不是嘴上那个泡,这些下人怕是不知道自家夫人急成什么样子了。 一个梳着妇人头的中年消瘦女子给何夫人换了一盏茶,低声劝慰: “夫人您且放宽心,牧之一向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他当是有自己的打算。” 绣桐是何夫人的陪嫁,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的,当年何夫人怀了何安无法服侍何父,便将绣桐抬了通房,承诺有所出便抬姨娘,可惜直到何父去世,她肚皮都没动静,便一直在通房的位置上呆着,如今她在府里的位置很是尴尬,按说通房是要称一声“姑娘”的,可是绣桐如今年岁大了,称呼姑娘已然不合适,何夫人便做主让人唤她“姨娘”,也算是抬举了她。 又因着她自小跟着何夫人,何安也是她一手带大的,这情分便不一样了,所以她可直接称呼何安的字。 何父的通房丫头有两个,另一个是伺候何父的,在何夫人进门前就已经是通房了,也是无所出,等何父没了,何夫人问过她的意思便将她配人了,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过的满足。 “什么打算?” 何夫人抬了抬眼皮,端起那碗新换上的金银花茶看了一眼,眉尖微蹙,又看了绣桐一眼,见她撇过来的不赞同的目光,微微耷拉下了眼角嘴角,拿碗盖拨了上头的浮沫,便一口饮进,绣桐连忙接过空茶碗,递上一碗清茶,何夫人接了,打开茶碗盖子看了一眼,见是六安瓜片,耷拉下的眼角微微上扬起来眉目舒展的细细品茶。 何夫人喝茶吃饭的时候不喜说话,是以绣桐一直没吭声,直到何夫人将茶碗放下,拿了帕子按了按嘴角,绣桐方才上前去一边给何夫人按着肩膀,一边笑道: “夫人上次从赏花宴回来不是说齐家的五小姐看着很好吗?” 何夫人舒服的往后靠了靠,闭了眼道: “齐五小姐好是好,可是你也知道,牧之的打算是非嫡女不娶,还要找与他官场上有助力的岳家。他本打算着今年秋闱中举后开始相看人家,等着来年春闱拿了进士再说亲,我们镇国将军府虽然没落了,可到底还有着爵位,牧之中了进士也可挑上好人家了。” 何安的目光一向很是高远,是以何夫人不怎么管何安的事,这些年也没催着何安成亲,可是如今何安也不小了,若是再因着选秀拖上一两年的功夫,她何事才能抱上孙子呢? “哎,可惜了。”想起那日齐宝钗进退有度,大方得体和后来扑倒齐柳氏的果敢,何夫人便叹起气来:“那样的品貌,那样的举止孝悌,偏生是个庶女,若是个嫡女,我定当问都不问牧之一句亲自上门提亲去。” “若是嫡女,这样好的姑娘,怕是轮不到牧之了。” 绣桐倒是适时泼上一盆冷水去,都这么多年的主仆了,绣桐又得何夫人信任,说话便也没多大顾忌了。 “也是。” 何夫人笑了起来。 正自说笑间,何安掀帘而入,他走到何夫人身前三尺处,抬手触额躬身见礼: “儿子见过母亲。” 何夫人见到儿子面容便先软了几分,她道: “快起来吧。坐吧,先歇会儿。” 绣桐及时闪身到一旁去,待何安起身在左下首的位置坐了,她已然捧了茶过来,何安站起身子双手接过了,道了声谢,绣桐笑着摇摇头,返回何夫人身边继续伺候着。 何安是自武穆侯府走回来的,春季天气干燥,这一路下来早已口渴难耐,回来得知母亲传召,便急急的回去换衣服,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此时接过这茶碗来触手温热微微有些烫意,正是入口的温度,便掀开茶盖来一口饮进。 何安无论冬夏,喜欢喝稍微烫口一些的茶水或者汤水,这样的温度在别人那里是有些烫口了,与他而言刚刚好,他这一碗牛饮而尽,绣桐立时笑了起来: “若是早知牧之如此口渴,奴婢该多备些才是,如今这茶可就这么一碗。” 茶自然不止这么一碗,不过余下的却是一壶滚水罢了,纵使冲了茶也不能立即就喝。 这么一碗茶下去何安解了口渴,闻言他道: “无妨,先晾着便是。” 绣桐笑着上前去添了茶水,又端了些点心来,道: “此时距午饭还有些时辰,先用些东西垫一垫,奴婢去厨下盯着饭菜去。” 绣桐说完便退了出去,一同出去的还有何夫人的两个贴身丫鬟。 如今何府人不多,正是一个人顶两个人用的时候,何夫人身边除却这三人便再也无人可用,余下的便是厨房的两个,何安的小厮两个,洒扫的两个与门房浆洗房几个了。 便是连那针线上人何府也都没有备下,何安与何夫人所穿的衣裳,大都是何夫人的两个丫鬟与绣桐一同做的。 因着厨房就两个人,府上要吃饭的人却多,是以当做饭的当口,绣桐并两个大丫鬟也是要过去帮忙的,是以并没有什么母子俩说私密话所以这边才不留人的说法。 眼见着何安喝过两碗茶水,又自己添了第三碗,何夫人这才看着何安道: “如今选秀的圣旨已然下了,你的意思到底是现在便定下还是日后再说?” 何夫人眼露急切,却仍旧没有逼迫何安立时与人定下的意思。 何安似是早就料到何夫人会问这个,他笑了笑,道: “不急,等等再说。” 齐宝钗曾与他说过要跟五皇子亲近亲近,可是五皇子在宫里他又怎么够得到?不过倒是五皇子生母的家人那边可以打探一下。 五皇子的生母阮嫔本是罪臣之女罚没入宫,按照如今打探来的情况阮嫔父亲是被牵连,所以遭受了无妄之灾不过还好当时皇帝并未昏庸,是以阮嫔的父亲不过判了徒刑,流放去了北地,此事是皇帝刚刚登基那会儿的事了,算来也有近二十年了,只是不知阮嫔的家人如何了。 若是阮嫔有一个妹妹…… 何安眯了眯眼。 元贵妃也有一个妹子,年方九岁。(未完待续) ------------ 第九十八章 乱 “凡年满十二岁至二十五岁未婚嫁女子,抑或未满三十无夫婿之窈窕女子均在三个月后入宫选秀。各地名额:京城五百人,各郊镇十人。直隶共三百人。陕西一百人,川蜀两百人,江苏五百人,湖广一百人,辽东一百人……” 齐宝钏指着小翠弄回来的皇榜摘要瞠目结舌: “这真的是要后/宫佳丽三千吗?” 齐宝钗摇头道: “不尽然,这京城五百人怕是要各个府邸出来的,你看这里的要求‘知书识礼’‘温婉动人’‘身段窈窕’‘无病疾’‘无显眼胎记’‘熟读《女戒》等闺训’‘精通诗词书画’‘歌舞技艺’……,‘凡以上数条有三条不符方才不用参选’。” 齐宝钗深深的看了齐宝钏一眼: “别的不说,‘诗词书画’‘歌舞技艺’‘知《女戒》《女则》’‘知书识礼’这几条便可刷下那些个平头百姓家的姑娘,这京城权贵重多,谁家的小姐不符合以上数条?” 齐宝钏咬着唇道: “可是这次参选的秀女京城要五百人,各家权贵的子女加起来可远远不止这个数。” 一个念头已然在她心头盘旋,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齐宝钗。 齐宝钗叹息一声,看着下面负责选秀的人名微微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此次选秀负责的人头一个便是崔内监。其次数名下放到各个直隶州府的俱都是崔内监的心腹,其他人竟是连手都插不进去。 别的人家暂且不说,她们齐府一向与崔内监不对付,崔内监会放过他们才怪! 齐宝钗沉思片刻后又问小翠: “来提亲的媒婆可走了?有说是哪家的来提亲吗?” 若是以往,谈论到自己的亲事,这女子都要羞怯的躲开才是,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这两个人又与别人不同,一个重生过一次,上辈子为了生活除了坑蒙拐骗偷卖,什么事情没做过?什么阵仗没经过?带着一双儿女去别人家里帮工,孩子饿了,当众解衣喂奶都有过,更遑论谈论一下亲事了。 小翠看了一眼面色绯红满脸不自在的齐宝钏,自己也是红了脸,道: “来提亲的有许多人家,有礼部侍郎家为庶子提亲的。也有御史家为嫡子求娶的,更多的是一些三五品官员为自家嫡子女提亲。求娶三小姐的多一些。然后便是五小姐,四小姐么,媒人说了,没肉。汤也成。” 这话说的,感情齐府四小姐是附送的了? 齐宝钗揉了揉额角,都是一些官宦之家,这其中除去一家御史家事世家大族之外,其它多数都是新晋官员。家里没有多大根基,更何况如今摊上这么一个皇帝,皇子又幼小。日后这些官员也难以有成就,若是会钻营会巴结的,日后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可是能与崔内监站到一起的又岂是好人了? 这人选真是难定。 齐宝钗咬了咬唇看着小翠欲言又止,正想问什么,外头绿萼的身影闪了一闪,她微微点了下头,拍着面色有几分苍白焦急的齐宝钏的手,道: “三姐姐,此时你当让人去找一下王公子,让他尽快上门提亲才好。” 王安平不过一个穷秀才,便是与那毫无根基的三五品官员家中的子嗣也是毫无可比的地方的。依着齐柳氏的性子,最终就算毫无办法就算庆元侯府放弃了齐家,她也会在所有前来提亲的人当中选一家家世最好的人家的。 齐宝钏又岂会不知自己母亲的脾气?她慌乱的点了头。 齐宝钗适时打了一个呵欠,道: “这都大半天了,我也倦了,先回去歇着了,三姐姐莫要着急,一切有王公子呢。” 对齐宝钏暗示了一边,齐宝钗这才起身出去了。 绿萼看到自家小姐出来,立时便焦急的冲了上去,正要开口,却被齐宝钗使了个眼色制止了,两人一路快步回到自己院子,还没坐定,若莲从外头回来道: “小姐,夫人让您准备一下,明日去戚府参加茶话会。” 这个时候开茶话会?而且戚夫人中毒剜肉疗伤才不过几天功夫,正是要将养的时候,怎么在这个时候开茶话会?不过想起那日戚夫人家里的那个记在她名下的嫡女,齐宝钗了然过来,这样的女儿进宫对于戚夫人来说只有惹祸的份儿,还不如随便招呼人家嫁了了事。 这样的人搁在谁家,纵然要巴结崔内监,也是不会送这样的人进宫的。如此没脑子的人,到了宫里被人当枪使,定会为家族惹来祸事。 绿萼听闻此事心头有些欢喜,选秀之事她已然听说了,这会儿戚夫人开茶话会,用意不言自明,纵然嫁不到武穆侯府,嫁到别的人家也比进宫好。 其实今日送进门约齐柳氏赴茶话会的帖子不止这么一张,齐柳氏应该庆幸,如今赶上了选秀的“好时候”,不然她这事儿且得闹上几个月,齐宝钏等人的婚事也得有所影响,哪儿会如现在这般立时便有人上门提亲了? 齐柳氏挑挑拣拣的,最后想起了戚夫人在赏花会那日所说的庆元侯府庶长子,齐宝钏是个嫡女,庶子与她不匹配,不是还有齐宝钗吗?要是能跟叶家搭上关系,齐宝钗高嫁也就高嫁了吧。 齐宝钗心中系着绿萼带来的消息,胡乱点了头,让若莲为自己准备明日穿戴所需,便拉着绿萼去东厢房说话去了。 东厢房许久无人居住,也甚少有人进来,齐宝钗这边的份例到如今都没有补齐全了,是以这里除却临窗的罗汉床上铺了垫子,其它的诸如茶盘摆设,帐幔坐垫等等全都没有。 不过这里却胜在一个清净。 两人一进门,齐宝钗便在对门的圆桌前坐下,罗汉床那边的窗子镶了两块小小的玻璃。 绿萼从贴身的里衣里掏出一封信来双手捧给齐宝钗。 齐宝钗接过了信瞧了一眼,这信封上连个名字都没有,当然,这也是何安一贯的做派,毕竟一个男子,一个闺阁小姐,若是署了姓名,让人抓住了,岂不是私相授受?有嘴也说不清了。 可是这信封却是没有封上,想起今日接连发生的事情,齐宝钗心头便觉得不大妙,谁知拿出信馕来一瞧,她却是哭笑不得的说不出话来。 何安的字虽不是狂草,或者哪家的字体,却也笔走龙蛇自成一格,若是无甚要事,他便会慢悠悠的用正楷体来书写,若是有什么事儿,便是这鬼画符一般的字了,好在上辈子受王安平的惠,她倒是认得这上头的字。 一张自不必说,上头写了这次颁发的皇榜,这是从头到尾的眷抄,比小翠拿来的还要详细许多,末了又附上他的猜测: 这次崔内监当是下定决心要跟齐允等与他作对的人当面锣对面鼓的宣战了。此次选秀之所以延期三个月,只怕是崔内监使出来的手段,今上多疑,唯对崔内监信任有加。 崔内监出此招,其一,便是看着京中各府慌乱,众人或讨好他,或为了给自家女儿择婿慌不择路,万一若是选了那么几个不成器的,日后崔内监且看各家的笑话了。 其二,便是让皇帝看上一看,这些个忠心的臣子们到底愿不愿意为了皇帝付出一切,若是肯,自是把自家最好的女儿送进宫来承宠,若是不肯…… 齐宝钗垂眸叹息。 这点何安都能看出来,别人又怎会看不出来? 这次怕是要让崔内监如意了吧。 与之崔内监作对的官员,要是不想失了皇帝的信任,就要送女入宫,这女儿进了宫便等于进了崔内监的地盘,到时候还不是送了一个把柄进去? 若是不送女进宫…… 前计是后患无穷尽,后计便是立时丢官罢爵,这还罢了,怕的是崔内监在皇帝面前进谗言随便寻个什么有头抄家灭族! 第二张,却是一记生财妙招。 皇榜上给各家留了三个月的嫁女儿的期限。 这皇榜上头可是写明了“自十二岁……”,且不说那些十二三岁的女子,便是那十五六岁的女子家中备嫁的东西还没齐备,临时需采买的东西极多。 例如定亲所需的鹅,例如一应的香烛灯火,再例如那些个嫁衣尚未绣好的人家还需嫁衣,再例如床帐陈设,古董摆件等等。 后面的就不去想了,古董摆件所费颇大,何安就是卖了镇国将军府也整治不出来这样一个铺子,他们倒是可以在衣衫布料床帐之类的上门做文章。 何安提议,趁着现在很多人家还没反应过来,大肆采购布匹之中的喜庆料子,高档的就不用去想了,但凡用得起这等东西的人家,这些都是早早备下的,最主要的便是城中那些平民之家的婚嫁了。 皇榜这事儿,有人看的明白,有人看的喜悦,有人看的心中惶惶。 那些个心中惶惶的不免要操办起自家儿女的亲事,平民人家,自然美什么消息门路,也没有人有那个远见卓识,皇榜一下各家人俱都动了起来,已然定亲的赶紧成亲,还没定亲的赶紧相看人家,更有那迅速的,在皇榜下发后小半个时辰便定下了亲事,当即交换订亲文书,几日后成亲,真真是一切从速从简。(未完待续) ------------ 第九十九章 人约黄昏后 说句粗话,何安这法子颇为阴损,甚或是有违天和。 不过,若是商家,便会觉得这是一次上好的赚钱法子,甚或千方百计的筹银子来在这次慌乱中赚上一笔。 齐宝钗屈起了手指来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她如今能动用的也只有二三百两银子,可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她又怎么有心思去弄那些个? 不过…… 一十八年寒窑苦楚,一十八年遭人冷眼调戏,她深知一个道理,这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银子! 齐宝钗一咬牙,对绿萼道: “我那些金子呢?” 当年果子机灵,及时抢救下了薛姨娘留给齐宝钗傍身用的金子,后齐宝钗身子好了些便交回来了,也是这些金子让她度过了初初那段艰难的日子。 “小姐这是……”绿萼识得些许字,齐宝钗看信也没避着她,所以略扫了一眼便也知道齐宝钗要银子干嘛,她不禁有些担忧:“小姐,做生意有赔有赚,这次太大了些吧?” 那些金子都是薛姨娘历年来将齐允所赏的金首饰融了,又打造了镀金的代替,瞒天过海好不容易留下的,算上几件赤金的首饰,统共也只五十两金子,给齐宝钗看病就花了十多两,如今齐宝钗有了银子满满填补回来到了四十两。 现下是一两金兑十两银,这四十两金子便是四百两银子。若是齐宝钗成亲,齐柳氏压着不给压箱底的银子,单有这些,也不至于让婆家小瞧了去。 眼看着这都选秀了,齐柳氏肯定紧锣密鼓的给齐家三个女儿张罗亲事,她一直爱惜名声,定不会让人说她用女儿来换取一时安逸。无论好坏,齐家三个女儿定会定下亲事。 如今时间不多,齐宝钗手里的银子也不多了,怎么能让她拿去做生意?万一赔了呢?绿萼可真是一百个不赞同。 齐宝钗对何安却是很信任: “何公子定是连自己的身家都压上了,我们这点子银子又算得什么?” 绿萼咬着唇看着齐宝钗半响,最后妥协道: “那么奴婢只能给您三十两。” 齐宝钗明白绿萼的顾虑,她虽然对何安有信心,却也要预防万一,所以便点了头,让绿萼拿了金银去外头寻何安。自己便去继续绣花去了。 过的多半个时辰,绿萼面色怪异的从外头进来。附在齐宝钗耳边低语了几句。 齐宝钗面色微变,手下接连绣错了好几针,最后扎到了手,险些将绣品给污了。方才将绣品扔到一旁的针线篮子里,若莲伶俐的觑寻了药膏过来给齐宝钗擦上。 她寻思了好半晌,定定的直视着若莲,问道: “我可否信你?” 若莲一愣之下毫不犹豫的点头。 齐宝钗唇角勾起一抹笑来,道: “如此。我日后将你的身契从母亲那边要过来。待日后,我定会为你寻一户好人家,不必再如此卑躬屈膝的活着。也许你一辈子不用为银钱操心。” 齐宝钗许下的承诺对于一个丫鬟来说不可谓不诱人,若莲听着眼睛越发晶亮,原本有些后怕游移不定的眼神也越加坚定。 齐宝钗起身道: “我出去一会儿,家里你帮我盯着,若是母亲着人来问,你便说身子未好歇息下了。纵然要请大夫,这一来一回的,也足够我回来了。” 齐柳氏现如今怕是正忙着齐宝钏的婚事,还顾不到她这边,所以齐宝钗敢断言至少在晚饭前,齐柳氏不会来寻她,是以她才会如此说。 “是。” 若莲垂首应道。 *** 西城。 此时正是午饭用饭高峰时期,奈何今日这皇榜一下,举国上下人心惶惶。 不对,现在有些地方还没看到皇榜,最慢的也要一个月后方可看到,如今也就京津直隶俱已知晓。崔内监将时间缓了三个月,也有一方面是川蜀湖广之地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便要两月时间,余下一月便是方便当地官员好生挑选秀女,别把那些个歪瓜裂枣的也带进宫去。 往日这个时候,这条街上定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可是如今却是街可罗雀,便是隔壁一条街上大周朝最最炙手可热的饕餮居,也只一桌客人而已。 会宾楼就在这条西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以前饕餮居没开业前,会宾楼可是京城里最有名生意最好的酒楼,如今这家开在会宾楼后面的饕餮居抢去了不少生意。 会宾楼的掌柜为流失许多权贵顾客表示颇为心疼头疼,可是也同时庆幸,这饕餮居一日只订十餐,不然还真的没他这个会宾楼的活路了。 正午时分,原本该热闹的热闹不起来,便是柜台里打算盘的掌柜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却不妨外头一声马嘶,他一个激灵站直了,瞪了一眼依着柜台打瞌睡的小二。 小二业务熟练,纵使已然与周公达成了要去叨扰一番的协议,也与周公相谈甚欢,眼看着两人便要携手而去了,这么备掌柜的一瞪,立时条件反射的睁开眼来,也不用掌柜的吩咐,忙不迭的跑出去将人迎了进来。 外头自有人将来客的马或者马车牵去后院的车马房。 掌柜的眼睛毒辣,打眼一瞧便知这两位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是女扮男装而来,他对小二使个眼色,小二也不用人吩咐的便将人往三楼雅间引去,一边走还一边快言快语道: “两位瞧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您要不要选一个靠窗的房间?我们这里后面正对着隔壁的饕餮居,您别说,这饕餮居的院子建的可真是好,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去。可是那里贵啊,等闲人还排不上号过去用饭,所以很多人喜欢来我们这儿去瞧瞧那饕餮居与别的地方是不是不一样。” 原本这都是临着繁华街道的雅间受欢迎,打从饕餮居开业以后,倒是这临着后街的地方更为受欢迎了。 两位小公子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小二伺候的越发殷勤起来,今儿个人少,还以为赚不到赏钱了,这会儿有人来了,还不加倍卖力赚的几个赏钱? 小二利索的给他们开了最好的一个雅间,里面陈设高雅齐整不说,还正对着饕餮居的后院。 小二从一旁的壁橱里拿了一套官窑粉彩花卉茶碗出来,殷勤的去泡茶,一开一合之间,那壁橱里还露出了其它几套茶具的影子,似是有青花大碗,也有贵不可言的玉碗,更有梅兰竹菊四君子的脱胎白瓷碗,还有那青铜三足酒樽…… 这样的一个房间,这些东西便都这么放着了。 齐宝钗依着窗户挑了一下眉头,但笑不语。 不多时小二送茶水上来,绿萼便点了几个菜。 四菜一汤一主食,一壶果酒,菜也点的有讲究,不是那种太过便宜的菜肴,却也不会太贵的让人心疼,正是能够在这样的酒楼里要一个雅间的花销。 齐宝钗听了绿萼的报菜暗暗点头,随口又打趣道: “日后可得做我的左膀右臂帮我管家呢。” 绿萼翻了个白眼不理会自家小姐,捧了茶与她,只好奇道: “小姐,在这里能有什么用?咱们除了院子可什么都看不到呢。” 从这里看下去,饕餮居偌大的院落布置的井井有条,虽是初春,许多树的伢还没抽出来,这饕餮居里面却已然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尤其有几个稍微大一些的盆景,从她们这边往过去,竟是让人生出了那里还当真的存在一个小小的院落或者小小的山涧河流一般。 齐宝钗只微微一笑,待饭菜上来她又侧耳冲着窗外待了一会儿,方才在绿萼的服侍下净手,待两人用过了饭菜,她耳朵一动,连忙走到窗前侧耳做欣赏美景状,可是耳朵却早已拉长了去听人“壁脚”。 “你说,我这可怎么办好?” 齐宝钏与那胡雨涵不过两次相见,加起来相处的时间还不足半日,便已然对胡雨涵推心置腹了起来。 胡雨涵一面感叹着齐宝钏敢于追求爱情的果敢,一面叹道: “我也不知啊。其实漫说是你了,就是我如今也愁着呢,我也没成亲也没定亲的,三小姐这边好歹还有父母帮衬,姐妹扶持,可是我却……” 胡雨涵说着便红了眼圈,她是真的想自己的父母了。 齐宝钏也跟着红着眼睛道: “可是我不想嫁给别人啊!” 自己的感慨被人视而不见,胡雨涵就哭不下去了,那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惊讶的看着齐宝钏,很是不解这猪脚定律怎么到了这位身上就不管用了?此时不应该是这位很没心思城府的齐三小姐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的事情包在她身上了吗? 见胡雨涵不回应,只怔怔得看着自己,齐宝钏有些扭捏的搓着衣角,后知后觉的羞涩起来: “我这样是不是很不知羞?可是我却很羡慕那些个话本里面的神仙眷侣啊,我最喜欢的便是张生与崔莺莺了,张生有大才,崔莺莺有那般温柔知礼。” 温柔知礼会“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会无媒苟合与人唱那“东风摇曳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 齐宝钗轻蔑一笑。(未完待续) ------------ 第一百章 王宝钏与薛平贵 那胡雨涵却是满脸惊诧的看着齐宝钏,此时的她比之刚才更为惊讶,她嘴里无意识的喃喃道: “坑爹啊,太坑爹了,我不应该是第一女主角的吗?怎么还有人比我先到?” 她这声音不大,不过这地方却是胡雨涵在饕餮居的闺房,此时屋子里就她们两人,屋子里又是极安静的,齐宝钏着实听了个正着,她纳闷道: “爹?你爹怎么了?有人坑他了吗?” 齐宝钏的疑问让胡雨涵立时振奋起精神来,她盯着齐宝钏瞅了一会儿,发现她是真的不明白,遂放下心来拍着胸脯笑道: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我说胡话呢。那个你,你有心上人了?” 齐宝钏俏脸儿一红,虽然羞涩,却还是极为爽快的开口承认了: “正是,有了心上之人呢。” 胡雨涵眼珠子转了转,笑道: “既然此时三小姐这么发愁,想来那位公子家事并不显赫?” 齐宝钏叹道: “何止不显赫?王公子家中一贫如洗,现如今还借住在别人家里。他自家里倒是有一处住的地方,可是那时在京郊山上的窑洞里。我母亲肯让我嫁过去吗?” 胡雨涵惊讶的掩口看着齐宝钏,到底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那你看上他什么了啊?” 说起这个,齐宝钏心底里便是满满的柔软。她目光柔的似是能滴出水来: “他武艺高强,文采又好,人也实在,又有根骨,你不知道,他本与武穆侯的大公子薛公子相交甚密,若是托薛公子的路子。就算不走文路,凭着他的功夫去了军营,怎么也能谋得一个出路,可是他却从来不曾在薛公子跟前提起过,薛公子若是有那个门路了,略跟王公子提上一提,他也断然拒绝。他是一心想要考一个功名,靠科举出仕。他家里穷困,念书念得晚,十来岁上才启蒙。后来断断续续的读过一些书,直到遇到镇国将军。何将军的儿子何安,方才在他的资助下正正经经的上了学。” 胡雨涵眨了眨眼,疑惑道: “他不是不让人相帮吗?怎么何公子那边相帮他就答应了?” 齐宝钏目露崇敬道: “这不一样,念书与做官这本是两码事。做官这个个人凭借个人的本事。他不愿托人门路。而念书,学到手的都是自己的东西,更何况念书也花不了多少银钱,他素日里在何家帮着干些粗活,上山打柴打猎的。倒也可以节省一些银钱下来。更何况这何家也不是外人,据镇国将军说,王公子的父亲。与何将军本是同袍,战场上杀过敌的。奈何王公子的父亲命短,为了保护主将而牺牲了。” 齐宝钏神色哀戚,似乎当年死的是自己至亲之人似的: “可是那主将却是个忘恩负义的,只例行补了军中的抚恤银子了事。那时边关战乱,何将军抽不开身,况又以为王公子的父亲是为国捐躯,王公子的家里必会照顾孤儿寡母的。谁知待到何将军回来,方知,当时抚恤银子一下来,便叫当地的官员给贪墨了,王家人没看到银子不说,便是连王公子父亲这些年积攒下的一些银子田产都给族里的人霸占了,孤儿寡母的被人撵出来了。” 她语转悲愤,满腔都是愤愤不平,恨不能拎着刀去杀了那些欺凌弱小之人: “何将军找了十来年都没找到,还是何公子无意间在护国寺见到王公子在练枪,这才看出来那是王家流传下来的家学,将人给领了回去。待细细一问,方才得知,当年伯母带着幼子被迫离家,谁知这肚子里还有一个,这孤儿寡母的,肚子里又带着一个,日子便极为艰难,次年王公子出生,伯母大出血,亏得当时借住的村子里都是好人,帮着延医问药的托了一年的寿命,后来伯母没了,两人都是孩子,王公子的父亲留下了王家武学秘籍他们也只能识得一二分,王公子的哥哥便带着王公子四处乞讨,那年大旱,王公子的哥哥为了抢夺一个馒头,被人活活打死了……” 齐宝钏说的异常详细,这事情似乎是她经历过一般,胡雨涵听得是满色悲戚愤怒,最后她长长一叹,道: “若是这个王公子是个有才的,你日后许是有好日子过。” 齐宝钏面色绯红道: “王公子待我是极好的。如今也是秀才之身了,他读书方才几年功夫,这已然及了不得了。今秋秋闱他定时可以中的举人的。来年春闱……” 这是齐宝钏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语,似是给自己信心一般。 胡雨涵听着听着忽然笑道: “恕我冒昧,三小姐闺名可是宝钏?” 齐宝钏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不过对方是女子,自己的闺名也不是不可告知的,便点了头,又问: “胡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胡雨涵掩口笑道: “那日送你回去听齐夫人说的。说道你这个名字,再加上王公子的姓氏,与齐大人的官职,我倒是想起一个故事来。” “什么故事?” 齐宝钏是最爱那些个书生淑女的话本故事的,两人方才相见也是聊了几句的,便知胡雨涵在这方面竟是比自己所看的话本都要多一些,这会儿提起怕是又有什么好故事吧?她不禁心痒难耐。 胡雨涵饮了一口茶,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在齐宝钏的殷殷期盼中开了口:“唐朝年间,有一位王相国,”她看了齐宝钏一眼,可巧了,那位王相国唤作王允,只是这个她却没说出来,只道:“相国有三位如花似玉的女儿,分别唤作,金钏,银钏,宝钏。三小姐王宝钏是个极有才名,又长得极好看的女子,又甚的相国的喜欢,以至于将王宝钏一留再留,留到了一十八岁尚未成亲。这时日久了,王家母亲便急了,开始为自家女儿张罗亲事,可是左看一个不满意,又看一个不满意。” “那年春,王家母亲带着女儿去烧香拜佛,路上偶遇悍匪,为一个侠士所救,王宝钏看过那位侠士的面容便记在了心里。后来相看了数个人家,王宝钏都不点头答应,王家母亲一个生气,便道:‘那便抛绣球招亲吧,凡是年满十八以上,二十八以下未娶妻,没有隐疾品行端良的男子均可过来抢绣球。’。这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即便是抛绣球招亲,也是在自家内院的绣楼里,能够进来的,也都是名门子弟,知根知底的,断不会在大街上搭绣楼抛绣球。” “王宝钏穿着大红嫁衣上了绣楼,这便是要今日接了绣球便立刻成亲的。她在绣楼上左看右看,也不知要抛到哪里去,忽然,她眼睛一亮,那不是那日救她的公子吗?她心头一喜,便将绣球抛了过去。” 说到这里,胡雨涵顿了顿,端了茶来润润口,却把齐宝钏急的抓耳挠腮的: “好姐姐,你就快快说吧,那公子是不是接了绣球?” 胡雨涵被这句“姐姐”叫的心中极为舒坦,她接着道: “果然是那位公子接到的绣球,细问之下,方才知道那公子竟是平民百姓,只身上有一秀才功名,家无横财。王家母亲意欲悔婚,偏生王宝钏誓死要嫁,王相国悲愤之下与女儿断绝了父女关系,王宝钏只着那一身嫁衣嫁与了那位公子。” “真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子!” 齐宝钏击节而叹,胡雨涵目光闪烁的看了齐宝钏一眼,有心按下后头的故事不再说起,不过齐宝钏倒是惦记的厉害: “你说说,她们成亲以后怎样了?那位公子是不是功成名就?王相国原谅了女儿阖家团圆?” 胡雨涵略一沉吟,笑道: “可不是,那位公子后来屡次科考不利,便参军去了,后来救驾有功当上了大将军,王宝钏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的很是风光。” 齐宝钏听着那是一个目眩神驰,不禁又好奇道: “你说那王宝钏与我名字一个,那位公子又叫做什么呢?” 胡雨涵略显为难道: “这也是我多年前听到的一个话本呢,具体叫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呢,我想想,似乎,似乎叫做,叫做什么,薛,薛平贵!” “王宝钏,薛平贵!齐宝钏,王安平!” 齐宝钏垂首低喃,语气越发的温柔,面上的红润似是饮了下陈年老酒酡红一片。 那边齐宝钏是听的心荡神驰,将自己与王安平当成了王宝钏与那薛平贵,这边齐宝钗是听得胆战心惊,这除去其中一些小细节的出入,例如王允三个女儿,齐允六个女儿,和最后王宝钏嫁与薛平贵之外,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她自己的经历何其相似?甚或说,这本身就是她自己的经历! 这个胡雨涵定是隐瞒了一些事情没有说吧? 例如王宝钏婚后那寒窑十八载的生活,她可曾后悔过? 再例如,薛平贵最后做了驸马爷,抛妻弃子?若不是一众文官上述弹劾薛平贵抛弃糟糠之妻,他怕是都想不起他们母子! 不知不觉间,齐宝钗竟然也将自己带入了其中……(未完待续) ------------ 第一零一章 关心 “王公子来了!” 清清翠翠的一声唤让齐宝钗与齐宝钏同时回过神来,齐宝钗打点气了精神,接过绿萼递过来的一碗热茶换过手里早已凉透的茶去,继续侧耳细听。 因着胡雨涵没有那么多的男女大防的意识,又常常在自己闺房的客厅里会见男客,是以外头伺候的小丫头直接将王安平引了过来。 王安平一进屋子,胡雨涵便先站了起来屈膝见礼: “王公子。” 王安平还了一礼,道: “胡姑娘。” 胡雨涵笑笑,因着怕齐宝钏多心或者误会,便对齐宝钏道: “我与你开了兰轩如何?你与王公子好好说说话,我给你整治两道菜去。” 胡雨涵这般识相,齐宝钏自然欢喜的紧,闻言忙不迭的点头道: “要你那日的拌时蔬。” 那是生菜沙拉好不好。 胡雨涵暗地里翻个白眼,笑着送齐宝钏出去,亲自为她们开了兰轩,自去下面做饭不提。 王安平本是心中焦急,一接到齐宝钏的消息便急急赶了过来,这时他看到胡雨涵仍旧闲庭信步的,不由纳闷道: “如今京里的姑娘小姐们人人自危,怎么这个胡姑娘反倒不急似的?”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在这样的关口去关心别的女人,怎能不叫齐宝钏生气?她拧着王安平的耳朵俏目一瞪: “你倒是对她很关心嘛!” 齐宝钏那点儿力气怎么能拧的疼王安平?不过他素来知道她的脾气。若是不服软定时没完没了,他忙连声讨饶,又是打拱又是作揖的,好话说了一箩筐,又即兴做了一首打油诗,方才将齐宝钏给逗乐了。 小翠在一旁面墙站着,盯着雪白的墙壁。简直能把它瞧出一朵花儿来。 哄回了齐宝钏,王安平方才拉着她的手在桌边坐下,道: “我也只是好奇,这么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在京里开这样一家有名望的酒楼,如今这样的皇榜下来,怕是你们家的丫鬟都着急婚嫁了,她偏生不急,这不是奇怪吗?” “许是她背后有人吧。”王安平将话说的透亮,齐宝钏再猜不出来就是傻子了,不过她无意将话题在这个上面绕圈圈。忙抓着王安平的胳膊,急急道:“今日许多人家上门提亲呢。你快快去吧!不然母亲就把我给定下了!” 王安平拍拍齐宝钏的胳膊,笑道: “你放心,你是齐家的掌上明珠,你母亲断断不会舍得这么仓促的就把你给嫁出去的。” 状似敷衍的态度让齐宝钏有些不高兴。她一甩王安平的手怒道: “你去不去!” “我去!”王安平赶紧安抚这个小祖宗,却又无奈道:“可是我去了定会被伯母驳回的,到时候怎么办?难不成我日日去你家求亲?且不说耽误了课业秋闱怎么办,但说你就可以保证伯母不会恼羞成怒的将你定给别人?” 这倒是极有可能! 齐宝钏愁眉苦脸的拧着王安平的手指头苦思对策,实在想不出来之际胡雨涵叩门而入。原是饭菜做好了,只两个费时间的菜在灶上偎着,这边先送菜过来了。 齐宝钏看到胡雨涵倒是眼睛一亮。拍手道: “有了!咱们抛绣球招亲!” 抛绣球? 齐宝钗扬了一下眉头,事已至此,她已然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而且听得久了,便觉得有些头疼,这里的距离终究是远了些颇为费神。 不过这趟来的道真值!原先她还想着怎么让齐宝钏逼迫齐柳氏答应她嫁给王安平,没想到却是忘记了最最快捷有效又不会影响齐家女儿声誉的法子。 果然是当局者迷啊。 齐宝钗轻轻的摇了摇头,对绿萼道: “我们回吧。” “哎!” 绿萼应了一声,起身出去叫小二结账。 齐宝钏的行动想来迅速,再加上有胡雨涵在一旁添油加醋,这抛绣球如何与齐柳氏分说,又定下何种规矩,最后接到绣球的人便可在当日与齐宝钏拜堂成亲。 齐宝钗临走时那叫一个身心舒畅,事已至此,她只需等着看齐宝钏出嫁便好。 这个王安平,惯会装腔作势,假清高!明着不肯受武穆侯大公子薛承嗣的帮助,暗地里却寻那高门权贵的女子去勾引,届时成了人家的女婿,老丈人提携女婿再平常不过。 有了这样强有力打靠山,再依着王安平那爱钻营的性子,到了官场上定会左右逢源,步步高升,虽靠妻族方可发迹有些伤男子的自尊,可是这种东西,早就不再王安平身上了。 不过,就算王安平的算盘打的在精妙,也敌不过这世事变化。 齐宝钏强硬的要嫁给一个穷酸小子,伤了齐允的心,再加上仕途不顺,辞官归隐,政敌又将齐允的势力连根拔起,王安平想要借力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如今跟齐允不对付的是崔内监,到时候齐允又怎能讨的了好去?不过这里似乎哪些地方不对劲。 齐宝钗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是撑着头冥思苦想,等到马车忽然间一个骤停,外头响起小孩子的哭声,齐宝钗的脑子也磕到了车厢上,她才想的通透了: “虽崔内监!上一世齐允根本没那么快跟崔内监交恶。这一世,崔内监却与齐允势同水火!” “你怎么赶车的?看着点儿路!” 绿萼也被撞了一下,不过相对于齐宝钗额头上的红肿来说,自己额头上有些发青的伤口已然不算什么了。 赶车的在外头连连道歉: “对不住了两位公子,是外头突然间冲出一个孩子来,所以才……” 齐宝钗不欲多说,只摆了摆手,绿萼会意道: “我们先回吧。” “是,是,是。” 眼见着车里的贵人不计较,车夫忙不迭的答应了,跳上马车去一挥鞭子马车继续往前行。 马车在东城一所不起眼的小民居停了下来,这里是姨娘留给她的私产,小小的二进院子,连个跨院都没有,若是住一家三口并三五个丫鬟婆子便尽够了。 如今院子虽然久未有人住,不过齐宝钗却是命了绿萼常带人过来收拾打点,是以尚算干净。 两人在门口下了马车,付了车资,绿萼上前开了门两人进去换了衣裳,出来两位小公子就变成了两个俏丽的小丫头。 两人一人拎着一个空荡荡的食盒,出去以后又在隔壁街上买了点心酱菜等物事,又意思意思的扯了二尺布头,便回齐府去了。 此时天不算太晚,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晚饭时间。 后门上守门的婆子是新进府的,没那个机会见到府里的五小姐,是以并不识得齐宝钗,而绿萼出门时拿着出门的对牌――这是以前齐柳氏为了方便绿萼抓药给的,后来齐宝钗稍微好转便收了回去,却是想不到齐宝钗让何安寻人又做了一个假对牌。 两人顺顺利利的进的府来,绿萼又将那扯来的二尺布头随手赏给了守门的婆子,那算不上顶好的布料,却是极柔软的松江布,用来做贴身里衣最好不过了。那婆子欢欢喜喜的收了,不过片刻功夫就将这两人出入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反正人家手里有对牌,也是主子吩咐出去办事儿的,她也不必去记不是? 顺顺当当的回道自己的屋里,若莲早就将满院子的丫鬟婆子给遣了出去,此时看到两人回来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端了热水上前服侍齐宝钗净面,又问道: “小姐是先歇一会儿还是就换衣裳?” 齐宝钗身上的还是绿萼的丫头衣裳,回来了再穿这衣裳已然不合适,不过她却是累的紧了,遂道: “我先歇会儿,你服侍我宽衣吧,绿萼也休息一会儿。” 绿萼看了一眼若莲,没有凑上前服侍齐宝钗宽衣,只屈膝告退了。 齐宝钗在若莲的服侍下宽衣躺下,后者为她盖上被子,又放下帐幔。 齐宝钗闭着眼睛忽然问道: “楠院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若莲愣了一愣,正想说没有消息,随即反应过来,道: “夫人没来找小姐,其它消息奴婢这就去打探。” 齐宝钗倦极的摆了摆手,若莲消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在倒座儿房里找到一个缩在屋子里做针线的丫头让她去看着齐宝钗,自己去了楠院打探消息不提。 到了晚间,齐柳氏果然叫了齐宝钗去了楠院用饭。 齐宝钗换了素净的家常衣裳,却又不敢太素净了,在这样的气氛下,纵然不能衣衫鲜亮,却也不能素衣白服的自己去触霉头。 齐宝钗刚收拾好,还没出门就碰上了来找她的齐宝钏,她一见齐宝钏身上的丫头衣服,眉头跳了跳,这人竟然刚从外头回来,也不知道报信的人去了齐宝钏的院子没有。 “五妹妹,你可得帮我!” 齐宝钏一进院门就抓住了齐宝钗的手。 齐宝钗连忙安抚她道:“三姐姐,我们路上说吧,母亲唤我们去楠院用饭呢,”说着她极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齐宝钏的衣裳,道:“三姐姐怎么穿着丫头的衣裳?当心母亲看见了心中不喜,三姐姐与下人的关系再好,可也不能混穿了衣裳去院子里玩儿,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咱们齐家没规矩呢。”(未完待续) ------------ 第一零二章 嫉妒 这话说的极为合齐宝钏的心意,她笑道: “可不是贪玩了么?对了母亲叫咱们过去什么事儿?” 齐宝钗很是奇怪的看了齐宝钏一眼,笑道: “还能什么事?不过是用饭罢了。” 齐宝钏犹豫了一下,咬着唇道: “不若妹妹同我一同回去换身衣裳,我与你有话说。” “可是……” 齐宝钗为难的看向齐柳氏派来叫她的人,那个小丫头极为有眼色,她忙笑道: “三小姐衣裳弄脏了,五小姐要陪三小姐一道换身衣裳,所以晚些过去。” 齐宝钏异常满意的点头道: “说得好,赏。” 此时本当小翠出来拿赏银的,奈何今日齐宝钏匆匆出门,小翠身上本没带多少银子,而他们去的又是饕餮居,虽是那一餐饭胡雨涵一个劲儿的说她请客,不用拿银子,可是自家小姐还是让小翠将银子留下,此时她身上就五个大钱儿了,这在外头是可以买不少东西,可是在这府里赏人却是不够了。 正自为难间,绿萼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铜板给了小丫头。 小丫头接过了,粗粗一看,少说也得二十几个大钱儿,便笑眯眯的道: “奴婢谢过五小姐,三小姐赏,奴婢告退。” 齐宝钗笑着点了头,自动挽了齐宝钏胳膊,小翠与绿萼两人往后退了两步。给两人留下说话的空间。正要迈步走时,孙妈妈拎着一盏风灯快步跑了出来,殷勤的对齐宝钏道: “天黑路滑,老奴给三小姐打灯。” 齐宝钏要跟齐宝钗说些私密话,怎么能容得孙妈妈在这里偷听?她蹙了眉头呵斥道: “你是伺候五妹妹的,这个时候你的事儿做完了吗?再说了,主子没叫你。你出来凑什么热闹?小翠,前面带路!” 训斥完,齐宝钏扯着齐宝钗就往前走。 小翠匆匆应了,上前接过孙妈妈手里的灯笼,孙妈妈是怎样一人,齐宝钏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因着怕孙妈妈见齐宝钏穿着这样的衣裳回去跟齐柳氏说嘴,一咬牙就摘下了耳朵上刚从齐宝钏那里新得的一副金兰花耳坠子塞进孙妈妈手里,笑道: “妈妈别介意。小姐是怕天黑路滑,再摔到妈妈就不好了。” “多谢三小姐体恤。多谢三小姐体恤!” 孙妈妈极为欢喜的接了耳坠子,没想到什么都不用做就得了这么副东西,不对,三小姐如今这样子从花园子里回来。定有什么缘故,孙妈妈看着小翠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珠子转了转将耳坠子揣在怀里往二门上去了。 齐宝钏拉着齐宝钗的手,尽管这四下里就她们四人,她还是极为谨慎的往周围瞧了一眼。此时天色不算很黑,左近有没有人倒是一瞧便明,她瞧了个仔细方才放下心来。又将齐宝钗拉近了些,两人都快成一个“八”字头挨头的走了,她方才低声道: “母亲怕是要将我们的亲事定下了。” 齐宝钗俏脸儿一红,呐呐道: “这是好事儿啊。” 齐宝钏横了她一眼: “你想嫁给陌生男子,我可是不想。” 齐宝钗面色有些难看,她瞧了齐宝钏一眼有些嫉妒道: “三姐姐有那么好的人儿可心儿的疼着,妹妹我却没有那个机遇呢。”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万不可跟齐宝钏提起的,齐宝钗十分清楚在齐宝钏跟前要说什么样的话。 果然这样带着几分不甘妒忌的话在齐宝钏听来却是极为受用,她推了齐宝钗一把,嗔笑道: “你说什么呢。哎,你说,我要是跟母亲说抛绣球招亲可好?” “抛绣球?”齐宝钗面色古怪的看了齐宝钏一眼,纳闷道:“三姐姐可是不要王公子了?” “怎么会?”齐宝钏微微提高了声音,随即又意识这样不妥,便又低了声音道:“这自古以来抛绣球招亲可算的上是一件雅事,更何况如今母亲不是头疼我们的亲事左右摇摆不定吗?索性咱们三人一同抛绣球招亲得了,再同一日嫁出去,多热闹?” 齐宝钗咬着唇垂了一下眸,随即绯红了面颊,低声道: “抛绣球固然是个好法子,还可让咱们挑一挑这人选,可是其一,既是抛绣球招亲,这来的人必然就躲,三姐姐可能够确定对方的人品性情?这些都不说,万一来个三五十岁的老头子呢?其二,三姐姐就那么认定王公子可接到三姐姐的绣球吗?” 齐宝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三五十岁就是老头子了吗?你放心,既是我提出了这个,便也有可来接绣球人选的条件。这其一,需要有才学,便是至少是秀才,最不济是个童生,怎么也得有功名在身不是?” 这便是给王安平铺了路,齐宝钗暗笑,却又为自己担忧了起来,齐宝钏可是说三人一起抛绣球,这个三人,定是把齐宝钿也圈了进来,只是不知她叫齐宝钿参与进来做什么。 这么会儿功夫两人已然走到了齐宝钏的院子里,里头伺候的丫鬟婆子俱都围了起来,给齐宝钏换衣裳的换衣裳,净脸的净脸,好一通忙活,齐宝钏的话自然也就停住了,待到她收拾完,便将一屋子的人都遣了出去,门口留绿萼与小翠守着。 齐宝钏这一路说的口干舌燥,一进门又被捉去拾掇了一通,这会儿才能歇口气儿,她罗汉床上先饮进了一碗凉茶,这才对坐在对面的齐宝钗说道: “其二,便是要十五以上,二十五以下,未娶妻,家中未有庶子妾侍者。” 通房什么的,但凡是个有钱人家都会有那么一两个,齐宝钏便没硬性规定那个,只不过这样的要求对于京中这些勋贵们也严格了些。 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暂且不说,家里一般不会有妾侍,可是二十多岁的男子大都成了亲的,便是丧妻之人,家中肯定会有庶子妾侍的,这一条便是对二十以上的男子说了“不”了,看来齐宝钏在这抛绣球上头蛮花心思的。 不过多花花心思也好,齐宝钗看了一眼在那里有几分得意自满的齐宝钏,她定下的条件越高,自己能够嫁得的夫婿门第就会越好。你且等着,有你哭的时候! 齐宝钏又想了想,却想不到什么了,她爬在了炕桌上,叹气道: “这第三……第三……,哎,我本想要求家世的,可是这样一来就把王公子划在外头了,可怎生是好?” 齐宝钗红着脸颊推了齐宝钏的肩头一把,张了好几次口,最后方才低声道: “三姐姐就对样貌没有要求?还有,还有就是不要有隐疾,也不要身上有异味儿的。” 齐宝钏一拍桌子笑了起来: “对呀!亏得你提醒了我。我倒是不怕什么,四妹妹我也管不着,可是五妹妹与我一向很好,我可要为五妹妹好好筹划一番。” 齐宝钗红着脸起身对着齐宝钏便是一福: “那妹妹先谢谢三姐姐了。” 齐宝钏撑着下巴开始幻想日后夫妻相敬如宾,张敞画眉的乐趣来,冷不防齐宝钗幽幽道: “三姐姐,您还没说怎么让王公子接到你的绣球呢,妹妹这心里猫抓似的,您在不告诉妹妹,妹妹,妹妹可要好奇死了。” 齐宝钏扑哧一乐,笑道: “放心,姐姐这就告诉你。” 齐宝钏说着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随即便拿起书桌上一个湘妃竹笔筒来,比划了一下,道: “到时候咱们三人将牌子上刻上几个字,这可要自己刻自己的呢,免得被人给替换了。” 齐宝钗抬了抬眉头,你倒是谨慎呢。 齐宝钏道: “这样吧,我呢,刻我的行字‘三’,底下再刻一丛兰花。五妹妹呢就刻‘五’字,刻上什么花好呢?” 齐宝钗笑着指了一下笔筒,道: “这不是现成的么?妹妹我便刻着竹子吧。” 齐宝钏点了头,道: “老四那边就不管她了,爱刻什么就刻什么,到时候抛绣球的时候五妹妹可得与我分开投,你千万避开了王公子。四妹妹么,哼哼,她一向喜欢与我争,这便让她争吧。我提前将我刻好的牌子给王公子,待王公子接了绣球,若不是我那个,便可将牌子换上,王公子功夫又好,若是机会把握的好,还可将牌子换上一换。就是换不了也不打紧,反正最后是凭借绣球上的牌子才作数的。而且要先上来的才做数。” 齐宝钏想了想,补充了最后一句,想来是怕王安平万一有个疏漏,这行‘三’的牌子出现两个可就不妙了。届时人家说齐家女一女许二夫,这不是坏了齐家满府的名声吗? 齐宝钗垂眸,心中暗道,怪道不让自己往王公子身边儿凑呢,若是扯下的牌子掉到地上,自己这不是被人随意践踏了吗?若是被哪个投机取巧的人捡到了,自己就要随意嫁那种人吗? 齐宝钗在齐宝钏话音甫落之际巧笑着点头恭维道: “还是三姐姐想的周到。” 此时外头小翠催促道: “小姐,冰儿过来唤小姐来了。” 却是齐柳氏左等右等宝贝闺女不见人影儿,派人催来了。(未完待续) ------------ 第一零三章 盘算利益 皇榜一发下来,齐允便连衣裳都来不及换的匆匆出去了,这都晚饭时分了,齐允还不曾回来,素日里他还知道让身边的小厮回来穿个话,今日却是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齐柳氏便有些心焦起来,亏得这一下午自皇榜发下半个时辰后齐府的来客就不曾断过。 有官媒私媒来上门提亲的,也有人家请托了相熟的人过来透话的,更有人厚着脸皮亲自上门说项的。 终归就是那么一个意思:求娶齐家女,哪怕庶出的也成。这一个个的,似乎过了这几日便娶不上媳妇似的。 也是,今日这一纸诏令,京中权贵人家的小姐都被人给选走了,剩下的那歪瓜裂枣的谁也不乐意要不是?若是年纪小的,等上一两年,十三岁也可进门,可是十三进门不代表可以圆房啊。 而十五圆房,若是身子骨好的,自然可以当年要孩子,次年生,三年抱俩五年抱仨,可是若是身子骨柔弱一些的,可不得费心调理上一两年吗? 更何况大户人家都是子嗣为重,也都知道年纪小了要孩子不好,是以大多人家都是媳妇娶进门先将养两年,至少等到十五六,最晚等到十八才让小夫妻俩要孩子,这样生下的孩子康健,大人的体格好了,生产也顺当,若是出个什么意外,也可保住命。 前来提亲的人虽多,可是齐柳氏没几个瞧上眼的。 给齐宝钏的自不必说了。自是门第越高越好,若不是当今的皇子年幼,她还很不得能攀上皇子呢。又或者皇帝年轻个二十来岁,给皇帝当妃子也不错。 齐宝钿那边,齐柳氏压根儿就没上过心,好歹找一个人家嫁了就得了。 倒是齐宝钗,齐柳氏寻思着是不是利用她来帮着齐允拉拢几家人家。毕竟这是唯一一个听自己话的庶女了。 老大老二她怕她们吃苦,嫁得都是家境殷实简单的人家,老三这边,她疼齐宝钏,不忍远嫁,又想看齐宝钏过好日子,是以门第往高了挑。 这拉拢官员的事情便就这么搁下了,若是能够利用齐宝钗…… 齐允最近在官场上不甚得意呢。 齐柳氏端坐在中堂主位,端着一碗茶细细思索横量。底下左侧一溜儿站着苏氏,田氏。木姨娘,以及身怀有孕而自行坐下的崔姨娘。还有坐在右侧的齐宝钿,齐宝銻姐妹。 崔姨娘最近一两天仗着有孕可没少给齐柳氏脸色瞧,很多时候还故意推托说什么孕中不适不来请安,一面又让齐柳氏寻人去外头买那某某店里腌渍的酸梅子。说什么“酸儿辣女”。 不顾齐柳氏最近心事多。倒是没工夫跟崔姨娘斗,这不是,崔姨娘进门连礼都没行就一屁股坐下了,齐柳氏垂着头却是一点儿都没看见。 她正在发愁到底为齐宝钗说户怎样的人家好呢? 庆元侯的庶长子? 这倒是和极好的法子,可是她还想让齐宝钏嫁入庆元侯府呢。可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一双女儿都嫁入同一个侯府府邸? 那么左都御史家的嫡次子? 御史家是不错,还可给老爷拉拢言官,日后御史那边定不会找自家老爷麻烦了。可是听闻这左都御史是个极为刚正不阿的人。不妥不妥。 五城兵马司的副都统?听闻本事不错,又得上峰赞赏,只可惜是草莽出身人都三十多了还未娶妻,这便算了,偏生在这京里他毫无根基,再说了,一个武将又能为文官提供什么帮助? 户部左侍郎家的庶子也不错,可是听说那边跟崔内监相近。 宗人府左宗人家的庶子? 这虽与皇家相近,把持了皇家一些事物,可是到底没有实权。 平章政事家的庶子? 一品大员,好是好,可是他家的庶子与嫡母不对付,齐宝钗进门也难以有多大助力。 中书省郎中? 虽是嫡长子,可他家到底才五品的官儿,倒是谁拉吧谁啊?难不成还让齐允拉巴着亲家,等亲家拉拔完了,拉拔女婿? 刑部右侍郎家的幼子? 这个不错,还是嫡幼子,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两口的命根子,这刑部右侍郎家的嫡幼子可是被这两口儿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能不捧在手心儿里吗?这可是侍郎夫人四十岁老蚌怀珠生下的,今年正好十四岁。若不是侍郎夫人年岁大了,怕看不到幼子的孙子出事,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张罗婚事。 …… 衡量到最后,齐柳氏将庆元侯庶长子,左都御史嫡次子,刑部右侍郎家嫡幼子三加挑出来,打算回头跟齐允商量一下,看将齐宝钗说给谁家。这边拿定了主意,齐柳氏抬头一瞧,这屋子里的人竟是大概齐了,她笑了笑,没问他们何时来的,只偏了头问身边的丫头: “冰儿呢?三小姐怎么还没来?” 那丫头回道: “刚刚夫人让冰儿姐姐去瞧三小姐呢。这会儿当是快来了吧。” 这人呐,最是经不起说,这不,这边话音刚落,齐宝钏的声音便远远的传了进来: “母亲,女儿来了!” 齐宝钗在齐宝钏身边微微蹙了下眉头,她是真不知道这王安平是这么忍受这齐宝钏的,这脾气蛮横不说,为人还自私,眼里从来没得旁人。即便现如今这两个好的那叫一个蜜里调油,可是等着真正过日的时候,齐宝钏大概会与王安平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吧?不知到时王安平又能忍受齐宝钏到何时。 进屋子,齐宝钗跟在齐宝钏身后给齐柳氏见了礼。 齐柳氏一见宝贝闺女,连忙就起身亲自将齐宝钏扶起来,又一叠声的吩咐道: “传菜,摆饭!” 不过一会儿工夫,丫头们拎着食盒进来,鱼贯在桌旁站好。 木姨娘很主动的去隔壁的花厅里面摆饭,齐宝钗快步跟了过去,与木姨娘相视一笑,而后各自错开目光忙碌起来。 若是放在平日里,苏氏是很不情愿伺候齐柳氏用饭的,可是如今的情形又不一样,她是特别惧怕齐柳氏随随便便就找个人家将自己的宝贝女儿给嫁了的,见木姨娘比自己快了一步,连忙小跑步上前去,还不忘拉扯一把自己的女儿。 齐宝钿很不愿意过去,却被自己姨娘瞪了一眼,便不情不愿的过去,在苏氏的伺候下净了手,便站到桌旁装样子去了。 苏氏却是实打实的开始摆饭,她却又不知齐柳氏喜好吃哪个菜,遂将自己看着颜色好的都端到齐柳氏的座位那边去。原本齐宝钗与木姨娘摆放好的饭菜经她这么一弄便乱了起来。 更何况今日齐柳氏吩咐了众人在这里一起用饭,这饭菜便是厨房依着大家的口味所做的,而齐柳氏有些东西是不吃的,例如她不吃芹菜,不吃姜,偏生苏氏将这两道菜都放到了齐柳氏座位前。 那芹菜还好一些,那姜却是一道猪脚姜,里面的生姜放的何其多,这股子姜味儿冲上来可是让人受不了。 齐宝钗看看忙碌的苏氏,很乖觉的站到一旁,转而为木姨娘搭起了手。 田氏依例也跟了过来摆饭,不过她却是做的自然许多,少了几分巴结,却也不怠慢。 崔姨娘却懒懒的坐在那里,以手抚着圆润的肚子——这是胖的,孩子才一两个月大小,根本不显怀。她对坐在主位的齐柳氏略带几分歉意几分骄傲的笑道: “夫人,婢妾身子不适就托大吃一回现成的吧。” 齐柳氏睃了崔姨娘一眼,目光似有意无意的在崔姨娘的肚子上扫了一眼。 那边齐宝钗见了,忽然对崔姨娘一笑,惊讶道: “呀!崔姨娘脸上怎生脏了?可要打水洗洗?” “什么哪儿脏了?” 崔姨娘闻言急急叫了起来,崔姨娘的丫头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银嵌琥珀靶镜来对镜自照,照了半响方才转头对齐宝钗嗔道: “五丫头尽吓唬人,你个小孩子不懂别乱嚷嚷。” 齐宝钗眨眨眼,很是不明白又带着一分委屈的看向了齐宝钏,后者还有事儿让齐宝钗帮忙呢,岂不护着她?她即刻就指着崔姨娘的鼻子厉声道: “五妹妹是主子,你一个奴才岂有资格唤五妹妹一声‘五丫头’?再说了,五妹妹纵然不该说话,也不该你呵斥才对!” 崔姨娘被这一顿呵斥的怔愣了一下,立时梗起了脖子道: “我是她姨娘!也算是长辈,怎么就不能呵斥她了!” 齐宝钏冷笑一声,道: “你算哪路的姨娘?五妹妹正经姨娘早埋在土里了。就算薛姨娘在也是没资格教训五妹妹的!你又算老几?长辈?我呸!尊敬你唤你一声姨娘,就是叫你一声‘崔氏’都是抬举你!” 齐柳氏看着齐宝钏站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忽然间有些舍不得女儿出嫁了,今儿个虽然是齐宝钏为护着齐宝钗而与崔姨娘争吵,说不得哪天就可以护着自己了呢。 齐柳氏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忙碌的齐宝钗,心中竟然稍稍有些嫉妒了。 “你!你!你!” 崔姨娘可是被气的不轻,抖着手指着齐宝钏“你”了半天没多蹦出半个字来。 “吵什么呢!一进门就听到你们吵吵!” 齐允人还没进门,就没好气的厉喝一声,这一下子让屋子里的人俱都安静了下来。苏氏也放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衣服站到前面来。(未完待续) ------------ 第一零四章 母慈子孝 屋里的人被齐允骂了个怔愣,齐柳氏张口便要告崔姨娘的状。 齐宝钗连忙从里间出来,她这一动打断了齐柳氏将要出口的话,只见齐宝钗迎上齐允便是一礼,然后笑道: “见过父亲。刚刚女儿看到崔姨娘脸上的脏了,忍不住问了一句,却原来是块斑。女儿常听积年的府里的妈妈们说……” 齐宝钗俏脸儿一红,道: “本来这话女儿不当说的,不过可不能让父亲冤枉了母亲或者崔姨娘。女儿便没羞没臊一回说了,妈妈们常说,女人若是怀了女儿,便会越长越漂亮,脸上的皮肤都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这是女儿心疼母亲呢。若是怀了儿子,脸上就会长斑,可是身子轻盈健步如飞,这是要母亲从现在开始就要为儿子操心了呢。父亲您看看,母亲生了三个姐姐,如今还是这么漂亮,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便是我姨娘,当年也常常跟女儿说,怀女儿的时候她变得越发漂亮了呢。” 齐宝钗的话让齐允晃了晃神,当年薛姨娘有孕的时候一度变得肤色暗沉,为着这个他就不大喜欢到她屋里去,那么善解人意的一个女子,竟然就这么没了,她当时还怀着他的儿子呢。 宝钗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刚刚进院子就听到里面的吵嚷了,岂会不知齐宝钗这是为齐柳氏与崔姨娘遮掩?齐允看了齐宝钗一眼又看向了齐柳氏。脸色有些不大好,齐柳氏心中咯噔一声,却听齐允道: “你越打越懂事了。” 齐宝钗羞涩的垂下头去,笑道: “母亲与崔姨娘便是因此事争执了两句,崔姨娘觉得变丑了,母亲便安慰了几句。” 轻轻巧巧的就将刚才那几乎吵翻天的架势给带了过去,齐宝钏心中感激。上前去拉了齐宝钗的手,对齐允道: “女儿也有不是,只一味的维护母亲了。” 崔姨娘反应过来,也连忙表态道:“婢妾也错了,不当为了容貌之事与夫人争执。”崔姨娘说着便对着齐柳氏盈盈屈膝道:“婢妾跟夫人道歉了,能够为齐家繁衍子嗣是婢妾的福分,漫说一块两块斑了,就是搭上这条命,都是应该的,婢妾不应该为脸上的一块两块斑的跟夫人拌嘴。请夫人原谅婢妾的无知。” 崔姨娘这话看似句句将自己放低了身份。可实则句句诛心。 齐柳氏咬牙看着崔姨娘,恨不得给她一记窝心脚。可是她知道不能,深深吸口气,她咬牙笑道: “快快起来,你身子重。千万别这么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拿捏你呢。我不是早就免了你请安了吗?这会儿也不过是一家人吃顿饭,可别再这么多礼了。” 崔姨娘很想就这么起来,不过一想到齐允便在一旁看着,便怯生生的抬头看了齐柳氏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起来。 她这幅生怕齐柳氏秋后算账的样子让齐柳氏颇为愤怒。她怒视着崔姨娘,心中怒火越来越盛,眼看就要忍耐不住发出火来。木姨娘从花厅移步而出。笑道: “老爷,夫人,饭菜摆好了,快快入席吧。” 木姨娘边说便去搀扶了齐柳氏起来,并轻轻的捏了一下齐柳氏的胳膊,给她递了个眼神。 被木姨娘这么一提醒,齐柳氏也明白过来,她顺了顺气,拍拍木姨娘的手,若不是木姨娘,只怕她今儿个要大发雷霆,到时候齐允定会怪责与她,不免伤了夫妻间的情分。 齐宝钗挽着齐宝钏的手,两姐妹亲亲热热的往花厅那边去,齐宝钿见齐允过来,手上也勤快了几分,亲自给齐允端了净手的铜盆过来: “父亲请洗手。” 齐允深感安慰的看了齐宝钿一眼,对一旁目光温柔的苏氏道: “你教养的很好。” 苏氏羞涩一笑: “都是婢妾应当的。” 这一幅模样险些让齐柳氏再次发起怒来,好在她想起方才崔姨娘故意激怒她之事,只瞪了苏氏一眼便在齐允身边落座。 齐宝钗盛了一碗莲子汤捧给齐柳氏,柔声道: “母亲,先用碗汤水吧。近日府里事务繁杂,母亲难免着急上火的,饭也吃不好,这可是不成的。您瞧瞧这碗莲子汤,是女儿吩咐了厨房特意为您做的,清热去火,母亲当先好生保养着,女儿才能仰仗母亲的恩泽。” 齐柳氏接过汤来,却迎上齐宝钗颇有深意的一眼,她顿时明白过来,素日里自己也不是这么容易被人挑起怒火的,齐宝钗说的对,自己今日事多了些,所以才有些着急上火了。 “五丫头真是越打越懂事了。” 齐柳氏笑的欣慰。 齐宝钗垂首一笑,又给齐允端上一碗莲子汤,笑道: “父亲也败败火气吧。瞧您嘴角都起皮了呢。” 齐允最近也是觉得心头燥热,闻言便接了汤来,还当即就喝了一大口,笑道: “还是五丫头深的我心。” 齐宝钗看了齐柳氏一眼,笑道: “这是母亲素日的提点。母亲常常与我们说,父亲在外奔波劳碌都是为了这个家,是为了我们,要我们定要孝顺父亲。” 齐宝钿瞟了一眼齐柳氏颇不以为然道: “瞧五妹妹这话说的,父亲不在外奔波劳碌,我们便不孝顺父亲了吗?” 这话虽是斥责齐宝钗,却无疑是打了齐柳氏的脸,因为这话是齐宝钗说,这是齐柳氏所言,此时齐柳氏便不能当没事儿人一样,她脸一板,斥责道: “你这是在质疑我说的话?” 质疑嫡母? 齐宝钿虽有这个心思,这个胆子,却真的不敢明目张胆这么着,她连忙摇头道: “女儿不敢。” “好了,好了,赶紧吃饭!”齐允见好好的父慈女孝的场面被搅合了,不禁生气气来,见齐宝钗还站着,便道:“五丫头赶紧坐下用饭。” 早就饿的饥肠辘辘的齐宝钏闻言连忙拉齐宝钗跟着自己坐下,她今日虽去了饕餮居,可是那是在谈事情,她哪儿有心思吃饭?这会儿看着满桌子菜真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偏生除了齐柳氏与齐允说也不说坐下,她虽是坐下了,却又不敢先提筷子吃饭,这会儿逮住机会了,连忙将齐宝钗按在自己身边,拿筷子就给她夹菜,还不忘给自己夹一块水晶肉脯来吃。 齐家的座位本就按照长幼尊卑来坐。 两个主位分别是齐允以及齐柳氏,接下来便依次是几位姨娘,齐柳氏下首当是苏氏,田氏,木姨娘,崔姨娘。 齐允下面分别是齐宝钏,齐宝钿,齐宝钗,齐宝銻。 可是如今齐宝钗占了齐宝钿的位置,后者自然不肯了,坐在中间还离得父亲近一些呢,她噘着嘴站在齐宝钗身后一句话不说,也不落座。弄得后头最小的齐宝銻也不好意思入座。 那崔姨娘仗着有孕,却是早在众人还在表演母慈子孝的戏码之时就坐下开吃了,只因她动静小,谁都没注意。 木姨娘看着这场面不禁有些头疼,她暗自摇了摇头,上前拉了齐宝钿一把,齐宝钿尚且不乐意,怒瞪木姨娘一眼,木姨娘低声道: “你的亲事捏在夫人手里呢!” 齐宝钿一愣,木姨娘趁机将她拉到齐宝钗下首按到凳子上,又将银著塞到她手里,还拿了公筷给她夹了饭菜,这才离开这边,又去伺候齐柳氏用饭。 齐柳氏推让了几句,木姨娘方才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吃饭。 齐家用饭一向讲究食不言,一时间这屋子里除了碗筷杯碟偶尔的碰撞声,也就只剩下细微的咀嚼之声了。 饭用毕,众人净手漱口完毕,移步到中堂说话。 闲话几句后,齐柳氏看了齐允一眼,有心问他皇榜之事如何了,却又知道此事此刻不让提出,便只拿眼睛瞅着他,齐允会意过来,却问道: “今日媒婆都上门了?” 齐柳氏诧异的看了齐允一眼,又看了眼坐在右手边一溜儿几个女孩,她迟疑道: “老爷,现在说不大妥当吧?是不是让她们先回去?” 齐允也看了看女儿们,沉吟了下,道: “田氏带着六丫头先下去吧。三丫头,四丫头,五丫头都听上一听,,虽说婚姻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如今情势迫人最好快快定下,也来不及一一为你们相看了。我与你们母亲觉得合适便为你们定下。只是有一条,如今眼下的形势我与你们分说了,日后若是这桩姻缘有何不妥的地方,也不得怨愤你们母亲没有为你们悉心挑选。” 齐宝钗很是意外的看了一眼齐允,随即做羞涩状垂下头去,这齐允何事这般慈父心肠了?不过随即她便明白过来,齐允这是为自己推脱责任呢。她暗自撇了撇嘴。 齐宝钿在一旁凑趣笑道: “父亲定不会亏待女儿的。” 崔姨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本以为齐柳氏叫他们来是为什么呢,却是因着这事儿,她颇觉无聊的打了个呵欠,起身笑道: “老爷,夫人,这事儿您拿主意就成了,婢妾身子重,更何况这事儿婢妾在这里也不合适,婢妾就先下去了。” 木姨娘也跟着起身道: “婢妾送一送妹妹。” 齐柳氏看了两人一眼,摆了摆手。(未完待续) ------------ 第一零五章 贪得无厌 木姨娘屈膝告退,转身前看了齐宝钗一眼,便扶着只给齐允行礼告退的崔姨娘出去了。 齐宝钗看了木姨娘的背影一眼微微垂眸,木姨娘是何用意? 苏氏颇为挂心自己女儿的亲事,此时见该走的人都走了,忙不迭的问道: “不知夫人选了那几家公子?” 齐柳氏瞟了苏氏一眼,面色温和道: “留下你便是与你商量此事,现在时间紧迫,着实没有功夫细细查看了,便只能尽力将事情做得圆满。” 齐柳氏又转向了齐允,道: “妾身将媒婆带来的名册留下了一份,老爷且看看。只是如今这事态,只怕咱们边游移不定的时候,那边已然定下亲事了。” 冰儿将一份名册捧出送到齐允面前。 苏氏伸长了脖子盯着齐允手里的小册子,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册子看到里面所写内容似的。 齐宝钿更是坐立难安,好几次都要站起来,却被自己的丫头死死按在了座位上不得动弹。 过了好半响,齐允方才将名册合上,随手便要放到桌子上,苏氏见状连忙道: “老爷,让婢妾看一看可好?” 那目光仍旧死死黏在名册上。 齐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齐柳氏,见她并无不悦便点了头。 苏氏等不及让自己的丫鬟去拿,自己蹿起来就奔到齐允身边接过了名册。齐宝钿再无顾忌,拍开自己丫鬟的手就凑了上去,这两人竟然就在齐允跟前头对头的翻起了名册。 齐柳氏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转头看了一眼冰儿,见冰儿微微点头,方才放下心来。 齐允对这两人的态度也多有不悦,可是一想到下午在宫里受到的冷言冷语以及警告。他便放任这母女俩去了,他再看向另两个女儿,之间一个漠不关心的样子低头品茶,另一个却是坐蓐针毡一般,却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齐允忍不住问道: “五丫头这是怎么了?” 齐宝钗抬头对着齐允怯怯的笑了一下,道: “没事,当是刚刚汤水喝的多了一些。” 齐允会意,忙道: “那你快去快回。” “是。” 齐宝钗连忙起身谢了。又对着齐柳氏屈膝告退,方才在绿萼的搀扶下出去了。 她这边一出去。那边冰儿便借口为齐柳氏与齐允两人换茶,退了出来。 等齐宝钗从净房出来,冰儿已然端着新的茶水从耳房出来。两人在回廊上碰上,冰儿屈膝行了一礼: “五小姐。” “冰儿姐姐快快起来。” 齐宝钗笑盈盈的伸手扶起冰儿。 冰儿顺势起来。同时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齐宝钗俏脸儿一红,手下就塞了什么东西过去进冰儿的袖袋里,冰儿要推拒,奈何手上端着东西,只得嗔怪的看了一眼齐宝钗。 齐宝钗捏捏她的胳膊。示意她将东西收了,冰儿无奈,只得点头。同时往后退了半步,声音稍微大了一些,道: “五小姐先请。” 齐宝钗往前行了一步,两人立时分开,这其实不过眨眼间的事儿,便是跟着齐宝钗的绿萼都没发现两人的异样。 齐宝钗低着头进了屋,跟齐允与齐柳氏见礼后便悄悄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心头却是微微叹息,庆元侯家如今看着是不错,可是数年后便因边关战乱,上了战场的庆元侯庶长子因疏忽放走了俘虏而遭受申斥,庆元侯庶长子为了急于立功,要诱敌深入,结果反被人家包了饺子,他身受重伤,差点儿瘫了,却因此之后再不能生育。 庆元侯庶长子回京后被降罪,因着他不能生育之事,庶长子的妻子闹将开来,庆元侯府一时间好不热闹,结果却闹出了是嫡母不容于庶长子,在战场上买凶杀人。那人数次不得手,后来却惦记着叶夫人许下的千两银钱,里通外贼,搭上了上万条将士的人命也没将这个庶长子留在边关。 那人回来之后讹上了叶夫人,后来不知怎的跟庶长子的妻子勾搭成奸,庶长子捉奸在床后当年之事便牵扯开来。 堂堂七尺男儿,本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却被人生生算计了去,还让自己变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庶长子岂会甘心?他索性将事情闹大开来,结果,让庆元侯的政敌参了几本,整个庆元侯府因为里通外贼,全部抄家送与边关与那数万将士陪葬去了。 庆元侯府,入不得呢。 齐宝钗端起一旁的茶来看着漂浮其上的茶叶微微叹了口气,左都御史家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那嫡次子好男风,且让御史夫人死死瞒着,后来新妇进门一载尚是处子之身,这事儿方才闹将开来。 刑部右侍郎家的嫡幼子是不错,只不过眼高于顶,行事狠辣,不是良配。 齐宝钗暗自摇头。 那边的齐宝钿苏氏两人已然看完了名册,苏氏将那册子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确保毫无遗漏,方才抬首问道: “夫人,听闻叶夫人来过,怎么没有庆元侯府的名帖?庆元侯世子咱们是高攀不上了,只是婢妾听闻庆元侯的庶长子也在选亲呢。” 齐柳氏眉头微微一蹙,转头对上齐允的目光方才不情不愿道: “是还有几家没有在名册上,冰儿,将名册拿来。” “是。” 冰儿转身进了内室,不多时拿出三张烫金的大红帖子来双手捧给齐柳氏,齐柳氏不耐的摆了摆手,冰儿转向了齐允,却不等齐允接过,苏氏便心急的将帖子都抓了起来,自己一张,齐宝钿一张的看了起来,待看到一旁齐允那不悦的目光时,连忙讨好的笑了笑,将看了一眼的帖子给了齐允: “老爷看这个。” 在齐宝钿手里的正是庆元侯庶长子的名帖,上头写了庆元侯庶长子的年龄以及一些素日喜好,例如习武饮酒之类的,还有一些是庶长子的出身,例如生母谁谁,如今是否在世。庶长子又有些什么本事之类的。 总之是将话往好里说,将人往狠里头夸。 苏氏手里这个是刑部右侍郎家的帖子,她匆匆看完后还是觉得这个不错,便将帖子跟齐宝钿换了换,低声道: “你看看这个。” 齐宝钿已经看上了庶长子,怎么会看得上别的?纵然是嫡子,可是到底出身低了许多。 苏氏看了这庶长子,又觉得庶长子好,正在为难间又看到了齐允手里的帖子,她笑着凑过去,道: “老爷,咱们换换?” 齐允瞅了她一眼,将帖子递了过去。 苏氏接了,又将庶长子的帖子递给齐允,低头去看这张,待看到御史两个字便撇了撇嘴,不再看下去了。 御史一向清贵,嫁过去又有什么好日子过?而且御史总将目光盯在别人身上,他自己也要以身作则,日后指望着御史家给自己当靠山?还不如那刑部右侍郎家呢。 她可是指着齐宝钿嫁得好了,给她撑腰呢,看齐柳氏再在她跟前摆什么正室的架子。 齐宝钿面红心跳的将手里的帖子看完,就一把塞到了苏氏手里,然后凶巴巴的冲苏氏说: “叶家。” 说完她便红着脸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副大家千金的架势做好。 苏氏将手里两张帖子都给了齐允,然后试探问道: “老爷觉得谁家好一些?” 苏氏与齐宝钿两个目中无人的态度已然让齐允不高兴了。他没有儿子,却也没将几个女儿轻慢了,都道说抱孙不抱子,可是他齐家的几个女儿他齐允都是抱过的,他甚至还给齐家老大齐宝玉换过尿布呢。 这亲手抱过带过的孩子是有感情,他本意是觉得现在凡事这么仓促,怕委屈了孩子们,就让她们都过来瞧瞧,谁承想这两个没羞没臊的竟然这般挑拣起来,他睃了苏氏一眼,道: “暂且商量着吧。” 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这也没让苏氏退缩,她再接再厉道: “不如就给宝钿定下庆元侯家吧?”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这般贪得无厌让齐允怒了,一拍桌子一瞪眼,索性将人都给撵了:“都给我下去!” “女儿告退。” 齐宝钗连忙站了起来,又顺手拉了一把早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的齐宝钏一把两人率先退了出去。 苏氏怔愣了下之后,还想要央磨一下,可是看到齐允真的是生气了,便赶忙行礼拉着不愿走的齐宝钿赶紧跑了。 齐宝钗拉着齐宝钏出了楠院,正想着以什么借口将齐宝钏甩开呢,却不料这齐宝钏竟是叫了一声,道: “哎呀,我的荷包掉在里头了,五妹妹先走,我去去就回。” 齐宝钗低头看着齐宝钏将腰上的荷包解下来塞到袖袋里,转身往院里走去。苏氏带着齐宝钿迎面走来,见齐宝钏理都不理她们就进去了,齐宝钿冲着齐宝钏的背影吐了口口水。 苏氏车了齐宝钿一把,转头看着齐宝钏的背影若有所思,走到门口看到还未走远的齐宝钗,连忙上前去笑道: “五小姐,不知三小姐怎么又回去了?” 齐宝钗垂首摸着自己腰上的翠色流苏双银鱼压裙笑道: “三姐姐的荷包掉在屋里了,回去取去了。我在这里等她一会儿,姨娘四姐姐慢走。” 苏氏又回头看了一眼楠院的大门,便拉着齐宝钿走了。(未完待续) ------------ 第一零六章 议亲 待到苏氏与齐宝钿远的看不见了,齐宝钗方才对绿萼道: “我有些冷,你回去给我拿见披风过来。” “是。” 绿萼屈膝应了,拎着灯笼便走了。 齐宝钗又转头四望,见周围没人,便转身往楠院后墙走去。 仍旧是老地方站定,她背靠着墙壁凝神细听: “老爷可看好了?” 齐柳氏问道。 齐允将手里的帖子与名册是翻了又翻,最后叹气道: “崔内监向圣上进言,若是谁家推托不送秀女进宫,便是不忠。圣上当即便说,不忠之人留之无用。” 齐柳氏闻言一惊: “这京中权贵人家的闺女加起来纵然有那五百之数,只是……只是……” 齐柳氏只是了半天也没只是出个所以然来,齐允冷笑一声,道: “跟崔内监不睦的如今也就我们这几家蹦跶了,如今他寻了借口要扳倒我们,就是躲得了初一,又怎能躲得过十五?” 齐柳氏蹙眉道: “那么庆元侯府那边呢?” 齐允看了一眼齐柳氏,道: “庆元侯府权势大,纵然这次不送上秀女,皇帝与崔内监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齐柳氏叹了一口气,将那三张特意留出来的帖子在桌上摆好,道: “三丫头妾身是想着定给庆元侯世子。或者武穆侯府薛家。只是如今这两家都没有上门,妾身还想再等等看看。五丫头妾身本想着定给这三家其中一家,只是如今还没确定。老爷今日这样说,那么咱们是不是就把五丫头的名字报上去?” 齐宝钗身子一哆嗦,目光凌厉的穿透夜空往远处看去,齐柳氏! 齐允想起刚刚齐宝钗那懂事的摸样,摸着下颚的胡须犹豫道: “四丫头不成吗?” 跟自己的小命与前程比起来。儿女都不算什么了。齐允倒也转变的爽快。庆元侯府不惧皇帝,他齐允没那么大的根基,可不能就这么一脚踩空了,这该顺着的时候就且顺着吧,不就送女入宫吗,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齐柳氏似笑非笑的觑了齐允一眼,叹道: “妾身也是拿五丫头当亲闺女疼的,自然不肯让她入宫,可是四丫头可以吗?且不说她那个脾气进宫后会惹下什么样的祸事,单单那个苏氏岂是个好相与的?” 提起苏氏。齐允也是一阵头疼。 十多年的同床共枕,齐允早已清楚苏氏是个什么脾气。若是他真的把四丫头送进宫去,只怕苏氏会见天儿的跟他闹,后宅不宁啊! “母亲!不能让五妹妹进宫!” 外头偷听的齐宝钏急急忙忙的推开了门,她还有事要齐宝钗帮忙呢。那抛绣球的事情她左思右想都是有纰漏的。到时候不免要让齐宝钗帮忙遮掩过去,她要是进宫了自己怎么办? 齐允瞪了齐柳氏一眼,转头冲着齐宝钏斥责起来: “你怎么进来了!” 齐宝钏拎着裙摆就跪了下去,她道: “母亲,父亲。不能让五妹妹进宫。如今母亲不是为了选婿的事情头疼吗?女儿有一个法子既让母亲选的可心的夫婿,又让苏姨娘她们没话说。” 一个念头从齐宝钏脑海中闪过,自然还可以让她们家出一个人进宫。 齐柳氏迟疑的看了一眼齐允。见他没说话,连忙弯腰将齐宝钏拉起来,道: “地上凉,快起来。你跟母亲说是,这是什么法子?” 齐宝钏就兴冲冲的将自己的法子说了,当然隐去了她要跟王安平偷梁换柱之行径,只道: “母亲,您说这个法子好不好?这具体再有什么条件,母亲也可定下,到时过来接绣球的都是母亲挑选的合心意之人,无论谁接了绣球,母亲就当是天意吧。” 齐柳氏看看齐允,又看看齐宝钏,着实是被这个法子吓了一跳。 齐允倒是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刚刚回府是还听闻哪家的小姐抛了绣球招亲,接了绣球就直接办喜酒了呢。” “看吧,看吧,女儿的主意好吧?” 齐宝钏那叫一个跃跃欲试。她已经想好了,绣球不准备三个了,而是多准备几个,到时候将绣球抛下去,谁捡到带有竹牌的便可屏雀中选。当然,这哪个绣球上头有竹牌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齐柳氏还是有些犹豫: “你这也太儿戏了吧?三个人一起抛绣球,还多抛几个?这怎么能成?” “怎么不能成?”齐宝钏挽着齐柳氏的胳膊再接再厉道:“咱们齐家的女儿多抢手啊?到时候来抢绣球的人还不堆山填海的?不多扔几个不是让他们抢破了头?再说了,别人家都是抛一个,咱们家抛几十个,多有新意,多热闹啊。” 齐柳氏:…… 齐允:…… 两人无言以对,齐宝钏再接再厉的央磨着,好半天,齐柳氏方才极为勉强的的点头道: “我考虑考虑。” “母亲最好了!” 考虑?齐宝钏才不会给齐柳氏考虑的时间,当下她便兴冲冲的跑了出去,预备回去就让小翠往外传消息,争取明儿个一早让京城传遍了齐家三位小姐抛绣球招亲之事。 “你真的容她这么胡闹?” 齐允的胡子都快竖起来了。 齐柳氏揉揉额角道: “妾身这不是没答应吗?” 齐允又不说话了,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来: “当我送女儿进宫着实不甘心,罢了罢了,招亲就招亲吧,且看她们的机缘吧。” 事儿似乎就这么定下了。 齐宝钗松了一口气,从楠院回到自己院子,宽衣净脸之后躺在床上,怎么想都觉得有几分不安。齐允真的会放弃他自己的前途而让她去抛绣球招亲吗? 齐宝钗咬着唇,不行!得催促着王安平让他催着点儿齐宝钏,此时早些定下,她便早些将架在脑袋上那柄刀拿开。不过若是齐柳氏真的胆敢送她进宫,她定当让皇帝灭了齐家满门! 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多久,齐宝钗始终是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事儿给忘记了,再一次翻身的时候,她看到了百宝阁上的木雕,她立时便想了起来木姨娘看她那一眼。 齐宝钗猛地坐了起来,披衣下床。 外头守夜的若莲听到动静连忙进来,道: “小姐可是要喝水?” 齐宝钗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天色道: “你去帮我看看木姨娘那边可歇下了?可是方便我过去说说话?” 若莲犹豫了一下,随即屈膝应了,给齐宝钗端了一盏茶,出去叫了素心进来伺候着,自去木姨娘的院子。 素心见屋里只有齐宝钗一人,外头此时又是夜深人静的,若莲出去一时半刻回不来,便到齐宝钗的跟前低声道: “小姐,奴婢有事回禀。” 素心素素与平儿都是张家人,很得齐宝钗信赖,纵然是二等丫头,却也干着一等丫头的活计,这两人自是知道自己得了重用,素日里伺候的也便尽了些心。 素心在进来几日后便已然说明了她是受果子所托过来照顾齐宝钗的,在素心在她跟前跟别人自然又不一样。齐宝钗见是她,直接就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什么事?” 素心推却了一番,在齐宝钗身侧挨着床沿儿坐下,道: “是果子姐姐有消息过来了。她如今婚期将近,不便出门。便让奴婢过来给小姐送个消息。当年的事情确实是夫人所为,证据也抓到了几样,虽然不全,却也可以证实正是夫人所为。” 素心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激动之色,她道: “大张姨娘的事情当年夫人做的干净,已然拿不到什么证据,小张姨娘那边却是还有一个当年身边伺候的丫鬟在南边儿的庄子上关着。家主费了好一番力气才从那边弄出一点儿消息来,说当年小张姨娘因着听闻苏氏进门,老爷又接连数日没有去小张姨娘那边,小张姨娘心中焦急,那几日胎本就不大稳当。出事那日有丫头从小张姨娘的院子前经过,说什么老爷与苏氏要在后花园赏雪,小张姨娘因着想要见老爷一面便去了花园子,后来没想到在花园子里摔了一跤。偏生那日雪天无人进出,小张姨娘出门的时候生怕有人拦着她不让她出来,所以只说是在院子附近走走,私底下就只带了一个丫头出门,小张姨娘摔倒了,见了红,没成亲的十来岁的小丫头怎么会见过那等阵仗,当是就吓怕了,等着人喊过来,将小张姨娘抬回去,已然什么都晚了。” 这其中看似与齐柳氏毫无关系,细细思索下来,这期间的关系不可谓不大。 那日大雪,几个小丫头为什么回到小张姨娘的门口说话?而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天气,后花园子里头总会有几个守园的婆子在,只要那几个婆子正当值,断不会让小张姨娘因着救治过晚而丧命。 齐宝钗想清楚其中关节后看向卖关子的素心,笑道: “可是当年那小丫头找到了?” 既是通过小丫头的口传出来的话儿,齐柳氏自然不会留那小丫头在府里坏事儿,是以齐宝钗断定这两个丫头被齐柳氏弄走了,再加上刚刚素心说的话,所以便下了这样的判断。(未完待续) ------------ 第一零七章 心计 素心一脸佩服的看着齐宝钗道: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齐宝钗笑笑,等着素心往下说,只听素心道: “果子姐姐打听了一下,那天在门口说话的是两个小丫头,事发之后这两个小丫头就因着打碎了夫人心爱的瓷瓶被发卖出去了。这府里的下人发卖后有了新的主家,自然会顺势改了名字,这找起来便是有些难度,果子姐姐请托了家主去找了一两年才找到当年卖出去的两个丫头。找到的时候这两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说的话却很一致,倒是得了夫人的吩咐去小张姨娘的门口说那些话的,为的就是引小张姨娘去花园子里。那时其实雪已然下了一天一夜了,花园子里的雪合该让婆子清理过了的,谁知那花园子里不光是雪,还有冰,光的人在上头是一步两三滑的,小张姨娘挺着那么大的肚子怎么站得住?要说这人好深的心机,将处处都算计的恰到好处。” 素心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齐宝钗,问道: “果子姐姐让奴婢问您呢,看是现在就将人接过来呢,还是缓一缓?” “接是自然要接的,只是不是现在,”齐宝钗听到若莲的脚步声已然进到院子里了,便起身道:“人还要麻烦你们看管一段时日。若是人跑了,你们张家的大仇可就报不了了。” 素心跟着齐宝钗站了起来。恭敬应道: “奴婢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会跟家主言说的。只是不知……” 此时脚步声已经到了回廊便是素心也听到了,她立时住口不言,去桌边倒了一杯茶来,转身交给齐宝钗。 若莲推门进来之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她对着齐宝钗屈膝道: “小姐,奴婢回来了。” 齐宝钗看了素心一眼。与表面上仍旧远着这些丫鬟。 素心会意的屈膝退下。 齐宝钗这才看向了若莲,见她头上微有细汗,便将手里的茶递给她: “喝口茶在说话。” 若莲是小跑着打了一个来回,喉头早已喘的直冒烟了,她道了谢恭敬接过茶来一饮而尽,将空茶碗放到桌上,取了新的茶碗来给齐宝钗倒了一杯茶,捧过去,齐宝钗接了,她这才道: “奴婢过去的时候木姨娘刚刚沐浴完毕。今日老爷歇在夫人那里。” 说完她便退至一旁,并没问齐宝钗打听这个做什么。 齐宝钗将茶放下。道: “帮我更衣,我出去一下,你帮我盯着屋里,若是有人来。便说我身子不适出去一下。” 若莲迟疑道: “小姐自己?” 齐宝钗故意迟了片刻方道: “别人我不放心,绿萼跟我忙了一天了刚刚歇下就不叫她了。你帮我看好屋子便成。横竖也没多远。” 若莲没再多问,去取了衣服来服侍齐宝钗换上,又帮她梳了双丫髻,披了一件暗青色斗篷。送她出了门。 木姨娘这边早在若莲过来打探消息之事便已然知道齐宝钗要过来,遂遣了无关人等,开了大门。是以齐宝钗一路过来畅通无阻。 三月的天气很是清冷。这一路过来齐宝钗的手已然冰凉,待见过了礼,木姨娘一把拉住齐宝钗的手嗔道: “你早些不过来,偏生这个时候来。怎么不等到明日?” “明日去戚府赴宴,还不知何时回来呢,姨娘临走看我那一眼真叫我心里猫爪似的难受,偏生回去了又不方便出来,这不是一得空便过来了吗?” 齐宝钗冲着木姨娘撒娇,顺便拉着木姨娘在花厅的罗汉床上坐下。灵芝灵韵两个一个端茶,一个拿了手炉过来让齐宝钗暖着,又去拿了薄毯与两人盖上,一切忙乎完了,两人齐齐退下。 看着无门掩上,木姨娘就叹了一口气。 “姨娘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齐宝钗抱着暖炉问道。 木姨娘道: “我有些担心崔姨娘。” 咦? 齐宝钗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这表情落在木姨娘眼里失笑道: “怎么不担心你你就给我脸色瞧?” “我哪儿敢,”齐宝钗连忙撒娇道:“只是如今崔姨娘风头正劲,姨娘做什么担心她?” 木姨娘看着齐宝钗这般天真的模样叹道: “你不懂。” 齐宝钗笑笑,这屋子里总是萦绕着一股子似有若无的香气,她不禁问道: “姨娘这屋子里燃了什么香?这般好闻?” 木姨娘睃了齐宝钗一眼,有心隐瞒,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还是出口道: “你当知道的,姨娘从来不用香的。” 是啊,木姨娘从来不用香,而且很少让她到她院子来,齐宝钗看着木姨娘,恍然间有件事情明白过来,她张口结舌的指着木姨娘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看她明白了,木姨娘欣慰的点点头,眉眼之间却掩饰不住一股落落寡欢之色: “女人呐,还是蠢笨一些的好。还是不会讨男人欢心一些的好。” 木姨娘最得齐允信任,这本应该是她最大的资本,却成了伤害她最大的利刃,齐柳氏对她的忌惮,远比其他人要强的多,所以齐柳氏绝对不允许木姨娘诞下一儿半女。 齐宝钗双目含泪道: “姨娘委屈了。” 木姨娘摇摇头,道: “我这几日出入崔姨娘屋子里,隐隐约约似是有这样的味道。我不想得罪夫人,可是却又不想看着崔姨娘走我的老路。” “姨娘曾经……” 齐宝钗抓住了她话里的欣喜。 木姨娘点点头,盯着裙子上的暗色花纹,道: “当年我也曾有孕,那时我也喜欢涂脂抹粉的,将屋子里弄得香香的,所以竟然没有发觉自打有孕后屋子里多了别的香气,等到发现的时候却是晚了,身子伤了,再也补不回来了。” “姨娘……” 齐宝钗拉着木姨娘的手,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劝慰的话才好。 木姨娘反倒先笑了起来,对齐宝钗道: “你放心,我没事的。没有孩子也好,倒是剩下不少的心。” 齐宝钗蹭了上去,娇笑道: “姨娘哪里没孩子了?宝钗不就是姨娘的孩子吗?” 此话说的木姨娘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她连忙垂头将眼泪擦掉,将齐宝钗扶好了,把滑落到床上的暖手炉放到她手里,道: “长话短说,我这里也不方便。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说,老爷有意思将你送进宫去。” 虽然一早得知了这个消息,可是现在从木姨娘口中得知此事,齐宝钗还是惊的目瞪口呆,木姨娘往她身边挪了挪,揽着她的肩膀,道: “这事如今还没有定下来,我告诉你也是想让你有一个准备。我刚刚得到消息,说三小姐要抛绣球招亲。你要防着三小姐些。” “为何?” 齐宝钗蹙了眉头,齐宝钏一直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为何要对齐宝钏那般防备? 木姨娘叹了口气,将齐宝钗鬓边的碎发顺了一顺,塞到耳后,道: “你素日里跟三小姐走的近,我也知你想的什么,三小姐是夫人捧在手心里的,你亲着三小姐,自己的日子便能够好过一些。可是还有四小姐呢,四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别看她素日里咋呼的厉害,背地里也颇有手段。” “这……” 这齐宝钗可是真的不知道了,她一直以为齐宝钿就是那么一个性子,风一吹,火就着,从来没把她放在心里过。 木姨娘看着齐宝钗那惊讶的脸色,叹道: “你呀,一双眼睛一副玲珑心肝都用在了夫人和三小姐身上,身边的人从来不知看一看。你院子里的人打从一开始就有各路人马。现在也是,那个孙妈是夫人的人没错,那李妈妈看着识时务,却是四小姐的人,四个丫头倒是府里的家生子,别人插不进手去,可是那些人的身契却在夫人手里拿捏着,你用的就放心?你再看看四小姐院子里,从屋里伺候的丫鬟,到守门的婆子,哪一个不是伶俐的人?夫人的人根本就安插不下去。” 往事就在这一刻给她开了一扇门。 齐宝钗想起上一世齐宝钏临出嫁前齐宝钿出了疹子,怕传染给府里的人,就送去庄子上养病去了,那个时候齐宝銻还小,府里可以代嫁的小姐也只有自己了。 后来,齐宝钏嫁给了家世很好的状元郎,结果没多久就守了寡,她不想过那般孤苦的日子,便搬回了娘家,只是后来齐允辞官,齐府的日子过的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那么齐宝钿呢? 齐宝钿嫁给了谁? 似乎是苏氏娘家的一个亲眷? 似乎隐隐听人说过,齐宝钿过的很不错, 到底谁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人? 齐宝钗茫然的看向了木姨娘: “四姐姐……” 木姨娘点了点头,道: “就现在来看,四丫头倒是个好的,只是不知为了她自己,她会不会把你给拉下水去。三小姐抛绣球招亲的主意是很好,你要把握住机会,却也不要让三小姐将你给算计进去了。” “抛绣球招亲不是要立即就拜堂成亲的吗?而且之前三姐姐跟我说过,要三个人一起扔绣球,绣球上还挂着我们三人的排行……” 齐宝钗顾不得许多,将齐宝钏之前跟自己说过的,再加上偷听来的都细细与木姨娘说了。(未完待续) ------------ 第一零八章 谁都不是傻子 木姨娘听后直摇头: “你刚刚也说了,这进院子接绣球也是有条件的。只是你们几个都是闺阁女子,又见得几个外男?到时候进来的到底是名门贵公子还是老爷找小厮扮的公子哥儿,你们谁又知道了?这绣球抛下去,不见了牌子,这绣球抛的自然就做不得数了。” 木姨娘越说,齐宝钗身上的冷汗越多,她一直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却原来竟然一步步落进了别人的圈套。 那齐宝钏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齐宝钿上一世便那般避过了灾祸,这一次她又要如何自保? 那么自己呢? 齐宝钗垂着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木姨娘看着齐宝钗,到了这个时候,这孩子还不跟自己说实话,不过算了,不相信别人也好,总好过那什么都守不住秘密的人,木姨娘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道: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这事儿我与你说了,你自己心里有个底,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齐宝钗回过神来,看着木姨娘很真心的道谢: “谢谢姨娘。” 木姨娘点点头,拉着齐宝钗下了床,帮她抚平了衣服的褶皱,拉着她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了什么要叮嘱一两句,却又咽了回去,只道: “快回去吧。” “是。” 齐宝钗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往外走去。 木姨娘看着她这幅样子,到底不放心,拎起裙子追出了屋子,拉住齐宝钗低声道: “你的出入我可以查到,别人也可查到,日后多多注意些,自己院子里的人看紧些。” 齐宝钗神色一凌。刚刚那种无头苍蝇似的毫无头绪的样子不见了,此时的她神色清明,目光谨慎凌厉,跟一头狩猎的豹子一般,木姨娘愣了愣神,随即松了口气,道: “是我多虑了,你快回去吧。” 见木姨娘这般便轻轻放过了她,齐宝钗暗笑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了些,这几年木姨娘对自己的好虽然不至于让她完全放下戒心。不过倒也不是那种会害自己的人,她收敛了锋芒。神情柔了下来,道: “多谢姨娘提点,宝钗省得。” 目送了齐宝钗出去,木姨娘长长出了一口气。齐宝钗在查当年大小张姨娘这件事她知道,若是真的可以查出什么来将那齐柳氏问了罪,那么她便可为自己枉死的孩儿报了仇吧? 木姨娘的手轻轻放在了小腹上,当年他就在这里,虽然还没成型。虽然还没有胎动,可是她可以感觉到,她的孩子。就在那里…… 回了自己院子,齐宝钗梳洗过后便上床了,熄了灯,她却毫无睡意,齐宝钿,四姐姐,这是一个变数啊……她怎么就从来没注意过她呢? 还是说四姐姐一向张扬泼辣惯了,让人忽视了她其实还有脑子? 轻轻闭上眼睛,齐宝钗平息静气,不多时,便沉沉入睡了。 卯时。 绿萼准时梳洗好了,过来叫齐宝钗起床,外间守夜的素素便出去打了热水过来。 绿萼将衣柜打开,翻着里头的衣裳: “小姐要穿哪件?” 齐宝钗在妆台前坐了,由素素伺候着洗脸漱口,随口道: “就赏花宴那日穿的曲裾吧。” 绿萼寻衣服的手顿了顿,而后应了,将衣服拿出来,见上头有些褶皱便拿去让素心好生熨烫了。回来帮齐宝钗梳头。 齐宝钗看着铜镜里那一头乌发,忽然道: “不用梳了,便散着,将两边的发在脑后束起来,一起扎个辫子,前额戴那条银嵌珍珠的链子。” “那链子不是项链吗?” 绿萼看着素素将妆奁匣子打开,拿出那条链子不由问道。 那链子的造型异常古拙,银子也不是那种闪亮亮的银饰,而是带着一股子暗沉的颜色,在这股子暗沉的衬托下,那原本成色不怎么样的珍珠便散发出莹润的光华来。 齐宝钗笑道: “这也要看如何用了,那喝酒的大海碗,用来吃饭它便是饭碗,用来喝酒便是酒碗。例如那象牙筷子,你若是戴在头上出去,谁也不敢说那是筷子不是?” 绿萼想了想,也是,她真是见过别人头上那只插了一双象牙发簪的,那象牙是雕刻了暗纹的,通体圆滑,远远看去真的如筷子一般。 这么想着,绿萼手上也不停,也没全按照齐宝钗所说的将两侧头发梳到后头去,而是挑起两绺头发在前面挽了一个小小的螺髻,插上一朵小珍珠攒的珠花,余下的头发也俱都收拢在一起,由两绺细细的发辫拢着向后与脑后的发一起用发绳系了松松的垂在肩后,她又选了银嵌青金石流苏的发梳插在了发绳上,这打扮虽是素雅,却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别致来。 梳妆好了,衣服也熨烫好了,若莲也领了早饭回来,齐宝钗怕弄脏了衣服,便着中衣用了早饭,由若莲等人伺候自己穿衣,让绿萼就着桌上的饭菜用了。 今日绿萼要陪着她去戚府的,可不能让绿萼饿着肚子。 齐宝钗这边收拾好了,绿萼也吃完了。两人一同往楠院走去。 一贯的,齐宝钏仍是在天大亮之时才打着呵欠姗姗来迟。 齐宝钗看着齐宝钏踏进楠院的大门,转头睃了一眼一脸不耐烦的站在自己身侧的齐宝钿,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齐宝钿扭头冲她笑了一下,随即一伸手,就将齐宝钗推了出去。 齐宝钗没料到齐宝钿竟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她本就站在回廊的栏杆这边,被齐宝钿这么一推,整个人便从栏杆上翻了出去。 “啊!” 齐宝钗一下子摔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整个人疼的都缩了起来。 “齐宝钿!你做什么!” 齐宝钏将齐宝钿推齐宝钗的动作整个看紧眼里,立时便冲上前去给了齐宝钿一巴掌,齐宝钿也不肯吃亏,反手就打了回去: “我看她不顺眼!怎么着!” “小姐!” 绿萼从栏杆上爬出来,见齐宝钗蜷缩在地上动也不动,立时就慌了手脚: “快来帮忙啊!” 向妈妈听到动静出来,看到齐宝钏脸上浮起的五个指印吓了一跳,连忙将齐宝钏拉进屋子里去,齐宝钿不服气还想追进去,让守门的小丫头与苏氏一起拦住了。 过了片刻后,向妈妈再出来看到齐宝钗躺在地上疼的满头大汗,赶紧的捧起齐宝钗的脸来看了又看,见确实没破相,这才松了一口气,招呼人将齐宝钗抬去东厢房的罗汉床上安置,又一叠声的吩咐人去叫大夫。 齐宝钗捂着自己的胳膊疼的说不出话来,刚才齐宝钿拿一下真是下了死力气了,她整个人撞到在栏杆上,咯的胸前隐隐作痛,摔下来的时候又刚好是左手肘着地,也不知这胳膊断了没有。 齐柳氏得了向妈妈的回报后也是快步赶了过来,先在门口斥责了齐宝钿,让她进来给齐宝钗道歉,这才进了屋子,虽然向妈妈说了齐宝钗没有破相,不过齐柳氏还是有些不放心,将齐宝钗垂落额前的发与戴在额前的链子撩开了,眼见着没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转头冲着在门口徘徊不进来的齐宝钿喝道: “还不快进来!看把你五妹妹摔的!” 齐宝钗看了一眼一步一步往屋子里挪的齐宝钿,忍疼对齐柳氏道: “母亲,四姐姐不是故意的,是宝钗不好,站得太靠外了。” 挪到床前的齐宝钿闻言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我跟五妹妹闹着玩儿的,”她又打量了一眼齐宝钗的脸,撇了下嘴角,嘀咕道:“没破相,真是可惜了。”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小,齐柳氏只听到嘤嘤几声,却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 齐宝钗却是听了个正着,她抬眼凝视着齐宝钿,却见她一副不服气却又带了几分惧怕,道: “女儿没说什么,既然没事,母亲,可以走了吧?戚家那边要晚了呢。” 此时才辰正时分,怎么会晚了?分明是想赶紧离开这里,不想承担责任。 齐柳氏气的起身冲着齐宝钿的脸就扇了上去: “你三姐姐也是你能打的?去戚家?你想的美!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齐柳氏心中惦记着齐宝钏,说完就冲出了东厢房。 齐宝钿的左半边脸这么一会儿挨了两巴掌,很快就肿起了老高,她捂着脸恨恨的瞪着门外,她的两个丫鬟急的去拉她的手: “小姐快让奴婢瞧瞧您的脸。” 齐宝钗一直就盯着齐宝钿的脸色瞧,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齐宝钿又岂会不知?她收回目光瞅着躺在床上的齐宝钗,冷冷一笑便转身走了。 齐宝钗看着齐宝钿的目光一时间若有所思。 绿萼十分心疼齐宝钗,急的直掉眼泪: “小姐,这可怎么是好,一会儿还要去戚家呢,小姐这样要如何出门?” 齐宝钗只看着门,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齐柳氏和齐允为何要送自己进宫,而不是齐宝钿,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听话? 若是自己呢?自己站在齐柳氏的立场上会送谁进宫? 送一个随时会闯祸,会连累家里的女儿,还是送一个听话的,好拿捏的,关键时刻还可帮助自己的女儿?(未完待续) ------------ 第一零九章 老地方 大夫来了后,先去看了齐宝钏,给了一瓶药膏,幸得齐宝钿用的力气不大,这会儿用鸡蛋敷了,再抹上药膏,用不了多大会儿就看不大出来了,若是再上了胭脂,这掌印也就遮过去了。 倒是齐宝钗这边有些麻烦,表面上没有伤到骨头,可是应该是骨裂了,也需要好生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今日怕是出不了门了。 齐柳氏听说这边没什么大碍,便放心的带着收拾好的齐宝钏走了,齐宝钗这边她也留了话了,既是要好生养着,那还是赶紧回自己的院子去吧。 木姨娘从头到尾都在一旁站着,看着,等齐柳氏走了,木姨娘便主动要将齐宝钗送回去。 等到从楠院回来,安顿好了,药也拿下去煎了,屋子里也没旁的人了,木姨娘蹙眉道: “你这是何苦?真的伤了脸,断了骨头日后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木姨娘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齐宝钗一时有些不明白,过了片刻后反应过来,失笑道: “姨娘以为这是我自己弄伤的?” “难道不是?” 也不能怪木姨娘这么想,她昨日才嘱咐了齐宝钗要想个法子可以不进宫,今日她就摔着了,换谁都会以为齐宝钗这是故意的。 齐宝钗摇头叹道: “这着实是四姐姐推得我,我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就摔了下去。若是真的是我自己摔的,我宁愿毁了容呢。” 反正要入宫之人都要长得漂亮,她若是摔在额头上,这伤疤不论留不留的下,起码三个月内是好不了了,这样她也不用入宫了,而且就算在额头留下了明显的疤痕。也可以将头发放下来一些遮掩住,又不是多么大的事儿。 听到齐宝钗真的有这样的打算,气的木姨娘是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的脑袋道: “你就这点儿出息,这点能耐!” 齐宝钗也不反驳,更不躲闪,就这么让木姨娘在自己额头上戳了个够,看木姨娘最后又是心疼的吹着她额头上戳出来的指甲印,她忽然道: “姨娘,午后我要出去一趟。姨娘可否帮我遮掩一二。” “你都这样了还出去?” 木姨娘倒是没有立刻反对。 齐宝钗看着自己的手,道: “总的想个法子不是?” 木姨娘没有立时答应。只垂着头思索。 齐宝钗也不催促,往后靠在大引枕上看着帐幔上的花纹。 直到绿萼端了药进来,木姨娘方才点了头: “我许你一个时辰,你快去快回。” 一个时辰?有些短。不过总好过没有,齐宝钗连连点头,笑道: “多谢姨娘。” 木姨娘瞪了她一眼,从绿萼手里接过药来,道: “快快把药喝了吧。” 齐宝钗喝了药木姨娘便走了。 齐宝钗让绿萼出去送信。想了想,又让绿萼将那幅炕屏给带过去: “我如今都这样了,也绣不了炕屏了。而且我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若是嫁不出去,便只有进宫了,到时候更是没工夫绣了。” “奴婢知道了。只是……” 绿萼看着齐宝钗这样子,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将绣了一小半的炕屏包起来,拿了些碎银子便出门了。 她却没按照齐宝钗的意思去找何安,而是先去了武穆侯府家的一家药铺,待得知薛承嗣与薛夫人一起去戚府参加宴会去了,方才去了与何安的联络点绣锦堂。 何安没来,来的是他的小厮何莫的很快,听闻齐宝钗受伤了颇为惊讶: “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样指责的话让绿萼很是不喜欢: “你这话说的,四小姐不小心推了我们小姐一把,这事儿谁愿意发生的?再说了,眼下都这个节骨眼了,我们小姐着实没那心思去绣了,让你们公子还是另外找人吧。” 何莫接过了包着炕屏的包袱,不满的嘀咕道: “这位姐姐说的也太容易了,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才说绣不完了,现下我们上哪儿找人去?别的不说,就是接着绣,这针法也不一样啊。” 绿萼瞪了何莫一眼,道: “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我家小姐手伤了,就要带着伤绣着绣品不成?” “我也没这么说啊。” 何莫被绿萼瞪的有些还怕,呐呐道。 绿萼瞅了何莫一眼,叹口气,将包袱打开,道: “你放心,我们小姐不会让你家公子难做的。我们小姐说了,这幅绣品要用六种针法,小姐已经绣完了其中两种针法,余下的四种即便是换了人绣也是看不出来的。你看看,这花样子还有怎么绣,什么地方用什么针法我们小姐可都写的清清楚楚呢!这都是独门手艺,若不是无奈,我们小姐怎么会将这写出来?” 一本装订整齐的小册子放在绣品上头,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这次的绣品后四种针法要如何去绣,这便是相当于将技艺外传了。 何莫纵然心中再有怨言,此时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他默默的将绣品收好了,心里盘算着还有谁合适来绣这幅绣品。 绿萼却问道: “你们家少爷呢?” “去戚府了。” 何莫道。 绿萼叹了一口气: “怎么就过去了呢?对了,是不是薛公子也去了?” “王公子也去了呢。” 何莫点头,然后好奇道: “你问薛公子做什么?” 绿萼脸颊微微发烫。怒道: “用你管?告诉你家少爷,午后老时间,老地方见!” 说完,绿萼转身就跑了,留下内室的帘子晃荡个不停。 片刻后,绣锦堂的掌柜进来了,何莫指着那帘子。道: “这是恼羞成怒了吧?” “我怎么知道?”掌柜的看了一眼帘子,道:“你既是来了,也省的我跑一趟了,公子给我的银子我都进了货品了,这是清单,你要不要去仓库验一下货?” “也好。” 何莫接过单子,将绿萼的事情扔到了脑后。 未时初刻,府里的上下人等用了饭,消了食,正是犯困的时候。齐宝钗一身浅绿的袄裙与绿萼一同从二门处借了给木姨娘采买东西的事由出了府。 老地方就是老地方。 那是一家不起眼的茶馆,静静的开在城西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茶馆里面却是不卖茶,只卖酒。 茶馆异常简陋,门板有些破败了,里面的地方也不大。零散摆了三五张桌子并条凳便已然显得有些拥挤了。对门的墙边一条长几算作柜台,后头的墙上挂着酒牌,长几一侧靠墙放着数十个酒坛。 齐宝钗到的时候何安已经在里面等了一小会儿了,等齐宝钗与绿萼进去,茶馆的门便关上了。外头挂上了打烊的牌子,茶馆的老板和小二也不知窝到哪里去了。 “你叫我来是为何事?”何安给齐宝钗倒了一杯酒,看了一眼她有些鼓鼓的胳膊。道:“这是果子酒,无碍的。” 齐宝钗在桌前坐下,绿萼自去一旁坐着,与何莫两个眼瞪眼。 齐宝钗只拿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道: “我三姐姐呢?” 何安想了想,道: “我出来的时候还在戚府。” “王公子呢?” 齐宝钗接着问。 “回书院了,他志在科考,可不似我。” 何安笑着摇摇头。 齐宝钗蹙了眉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何安见她不说话,自己也便不追问,拿筷子夹了一片酱牛肉放到齐宝钗面前的碟子里: “陪我用一些,戚府那样的地方也吃不好饭。” 齐宝钗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倒是想起忽略了哪些:“你也有吃不下饭的时候?对了,今日戚府都去了哪些人?” 何安沉吟了片刻,说了几个人名,然后道: “还有叶叔和叶季叶世子两人。” 齐宝钗挑了下眉,果然不出所料: “那么叶夫人也去了?” 何安想了想,道: “叶夫人去的晚,不过我离开的时候还没走。” 糟了! 齐宝钗心头一跳,眼底浮上一抹恨意。 这抹恨意落在何安眼里已然是见怪不怪了,这三年他在她脸上看过不少次,每次都是转瞬即逝,若不是他一直细心观察着她,怕也是发现不了: “你管叶家何事?可是叶家去你家提亲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料齐宝钗点了头: “昨日叶夫人去了我们府上,却因着一些事情提前离开了,之后便有媒婆上门为叶家庶长子叶叔提亲。” 齐宝钗咬着唇看了何安一眼: “要为庶长子娶我。夫人没应下。” “这不是好事儿吗?”何安轻笑,齐宝钗打的什么主意他倒是一清二楚:“薛家你是不要想了,薛夫人是不会允许一个庶女进门当长子长媳的。不过齐夫人竟然没应下,难不成是打算将你三姐姐嫁给世子?” 姐妹俩嫁给兄弟俩的事儿不是没有过,不过这个庶长子明显在家不受宠,齐宝钏又是那等没多少心机之人,也难怪齐柳氏不答应了。 齐宝钗点了头,忽然道: “我三姐姐要抛绣球招亲。” “哦?这事丞相会答应?” 单单昨天和今天,京城里已经有不少女子在抛绣球招亲了,穷苦人家的女儿随随便便就定下了,大富之家还想再挑挑,是以最多的便是那些小富之家的女儿在抛绣球了。只是如今齐家的选择有很多,齐允会允许女儿抛绣球? 齐宝钗略一沉吟,道: “老爷想让我进宫,因为崔内监已然发出话来,若是齐家无人入宫,老爷便是对皇上不忠。偏偏老爷又不愿意落个以女换荣华富贵,对崔内监低头的名声,所以这个抛绣球招亲是一定会的。其一,三个女儿不偏不倚一起抛绣球,纵然中间出了什么意外婚事做不得数,到时候有谁无奈进宫,这也落不到他头上半分不是。所以,这抛绣球招亲的时间一定会在两个多月后,绝对不会提前。”(未完待续) ------------ 第一一零章 宁为妾 齐宝钗盯着桌上的酒杯,磨了磨牙齿,何安注意到她对齐允的称呼,将桌上的酒杯往她面前推了推,齐宝钗拿起酒杯一口饮下,接着道: “其二,如今上门求娶的人颇多,也不乏老爷的政敌,老爷无论应了哪家,定会有人记恨在心,而如今敢跟崔内监对上的,也都是些大家族,偏生那些大家族除了叶家不会有人看上我们,来我们这里提亲的,又都是小门小户,顶不住那些人的打击报复,为自己安危计,齐允也一定会让我们抛绣球招亲。到时候能不能接到绣球各凭本事!” 齐宝钗说完定定的看着何安: “我不想随随便便嫁人,你,要帮我!” “我?我如何帮你?母亲还催着我成亲呢,不如我们凑合着过?” 何安失笑道,却也知道这不可能,齐允如今手中可没多少实权,帮不到他不说,反而还会带累他。 “你让薛公子过去接绣球!”齐宝钗咬着唇,目光坚定,“薛公子接了绣球,老爷定有法子让薛夫人答应我进门!” 何安摇了摇头: “你不知薛夫人性子,如此威逼,纵然你进了门,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而且,就算薛夫人一时被迫答应了,你要为正室,只怕也难。” 齐宝钗攥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嵌进了肉里,是跟着那些个不清楚底细的公子哥。还是跟着薛承嗣?上一世,薛家富贵,薛家的事情虽然很少流传出去,却也人人都知薛家和睦非常。 那破旧的窑洞,那寒冷的冬日,那混着雪泥土的未竟清洗的猪下水,每到冬日里。两个孩子冻裂的手指和那扇永远也挡不住寒风的破旧柴门,还有,那一席色香味俱全的断送了她们母子三人的饭菜…… “纵然为妾,我也认了!” 齐宝钗咬牙道,一往无前。 也只有那样的富贵能够扳倒齐家! 何安心底里忽然一酸,很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不过自己不也一样? “我想想法子。倒是抛绣球是怎么回事儿,你好好跟我说一说。” 何安给齐宝钗满了一杯酒。 齐宝钗定定的看着何安: “你要帮我,不然,我便进宫!” 滔天的恨意从齐宝钗的眼底迸发出来。这一刻她看到了一双儿女在自己眼前软软倒下;看到了齐宝钏那得意的笑;看到了村子里屠户那淫邪的目光;看到了自己大冬日里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儿女哺乳;看到了自己在河边洗衣服,顽皮的儿子失脚掉进冰窟里;看到了王安平刚离开时村子里的小混混趁夜摸进寒窑里。自己举着尖利的剪子抵在咽喉;看到了王安平冲进火场酒他那填不饱肚子的书本…… 何安喟叹一声,看着齐宝钗久久不语,她就这么毫不遮掩的让她看到了她的恨,可是她到底在恨些什么?: “我尽量帮你。景逸。景逸会对你好,不会让你委屈的。” “哈……” 齐宝钗轻笑一声,转过头去。 曾经那般的海誓山盟,信誓旦旦,临到上花轿前也可忽然反悔。而那个男人。处心积虑的巴上齐家,也不过是为了他的荣华富贵。 她后来方才直到,那日的什么山贼。什么英雄救美人儿的戏码都是王安平一手安排的,可笑啊可笑,他是让齐宝钏对他一见钟情,并在只见了几面的情况下就誓言非他不嫁,可到底,他的计划还是成了空。 那般的唾弃的神色又是为着什么? 何安看着齐宝钗唇角那一丝轻蔑,忽然没了谈下去的心思,他起身想走,却又问道: “你倒是跟我说一说那绣球的事。” 齐宝钗转头看向何安,道: “依着齐允和齐柳氏以及齐宝钏的脾气,那绣球定会有许多个,其中只有一个或者两个的里面有人名在,你要做的,就是把我给你的东西放到其中一个绣球里给薛公子,或者能够让薛公子自己放进去更好。至于是什么东西,却要到抛绣球那日我才能给你了。” 何安点了头,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到桌子上,叫了何莫便走了。 齐宝钗看着桌上没怎么动过的两个菜,微微怔了一下,过了片刻唤了绿萼两人一起起身离开。 因着是借口为木姨娘买东西,回去的时候齐宝钗便去了南城买东西,往回走的时候,一辆马车从她们的马车边上飞驰而过,带起的风将窗帘吹起,她往外看了一眼,因觉着眼熟,便掀了帘子往外瞧,看着那辆马车的背影,她示意了下绿萼,绿萼先了车帘问车夫: “刚刚过去的可是三小姐的马车?” 齐家除了庶女,余下的几位主子都有自己的马车,今日齐宝钗是乘着木姨娘的马车出来的,那车夫也是木姨娘的人,车夫闻言想了一下,道: “是三小姐的马车。” 齐宝钗蹙了一下眉头,又掀了帘子往外瞧,那个方向是往城外的。她咬了下唇,对绿萼低语了几句,绿萼不赞同的看着齐宝钗,却被她瞪了回来,她只得往前挪了挪,隔着帘子与车夫道: “大叔,我们有事晚回去一会儿,你先找个地方喝茶可好?” 车夫看了一眼天色,一挥手里的马鞭,道: “这可不成,姨娘说了,今日出来只一个时辰,如今时间快到了。” 听到这个回答绿萼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齐宝钗很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齐宝钗瞪着绿萼,后者有了依仗也不怕她,最终,齐宝钗只能屈服的往后靠在了车厢上。 见齐宝钗妥协了,绿萼很是开心的上前帮她整了整大引枕,好让她靠的舒服一些。 回到府里,齐宝钗先将东西送去了木姨娘那边,在木姨娘那里换了自己的衣裳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因着饮了一些酒,齐宝钗便有些困倦,可是对于齐宝钏出城,她心里总觉有些不安。 “小姐休息一会儿吧。” 绿萼将齐宝钗的头发打散了,帮她在脑后松松挽了个纂。 齐宝钗揉揉额角,道: “三姐姐出城后回来定会换衣裳,你想法子将三姐姐的衣裳弄来一件,要外裳,若是外裳不成,那便鞋子或者裙压。” 齐宝钗想着还有什么东西是戴在外面的,最后她又道: “头上的簪子耳环什么的也成,不过这东西不容易送回去,还是去浆洗房那边拿衣服的好。” 绿萼很好奇齐宝钗要这些做什么,不过却没多问,只应了之后服侍了她躺下,便出去让若莲熬醒酒汤过来让她喝下,自己去二门上等着齐宝钏回来。 *** “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马车颠簸的厉害,齐宝钏这两年倒是常常偷跑出来,是以对这些颠簸并不在意,只是眼前这荒山野岭的,这叶季将她带到哪里去呢? 叶季坐在车辕上,今儿个竟是他亲自赶的马车,车厢里也只齐宝钏一人。 他扭头笑道: “你猜啊!” 齐宝钏赌气的将帘子放下: “你不说便不说了,反正一会儿就看到了。” 叶季哈哈一笑,道: “我将你的丫头诳在了城里,又将车夫给骗走了,你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你叶世子就缺那点儿银子?” 齐宝钏反唇相讥。 叶季忽然一拉马缰,转头掀了帘子道: “不如你出来坐着?” 齐宝钏看了一眼外头,前看不到头后看不到尾的,基本可以确定方圆数十里没有一个人影,她放下心来拎着裙子坐在了叶季旁边: “你倒是说说我们去哪儿啊?” 叶季一扬鞭子,看了齐宝钏一眼,道: “去看看你那个王公子的家啊。” 马儿猛然往前跑去,毫无准备的齐宝钏往后移倒,险些溜下去,她手忙脚乱的抓住叶季的胳膊,倒是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恨他要走怎么也不说一声,还不等她坐稳,粉拳便挥了过去: “你故意的是不!” 一记拳头打在肩头,竟是疼的厉害,眼看着第二拳挥过来了,叶季连忙往一边躲去,长这么大还真没人跟他动过手呢,这齐宝钏可是头一个,他一边躲,一边用手格挡,这么一来便没有人看着马车了,马儿立时撒欢儿的跑了起来,路上不时有土疙瘩或者石块,马车东颠西跑的顿时就偏离了道路,叶季一看,连忙拉进缰绳,对齐宝钏道: “哎,哎,你别闹啊!这正赶车呢!” 被颠了几下,齐宝钏也是差点儿被颠下车,这会儿叶季一开口,她便就坡下驴的收了手,老老实实的坐好了,却又忍不住埋怨道: “你躲什么呀,打你两下也不会有多疼的。” 叶季横了她一眼,冒着酸水儿道: “我又不是那王公子,皮糙肉厚的经打。” “这倒是。”齐宝钏无比赞同的点头,那副认真的样子让叶季恨得牙痒痒,偏又喜欢的紧,齐宝钏忽然想到刚才他好像提到过王安平,便问:“你刚才会所王公子什么?” 叶季将马车弄回那条几乎已然看不出道路的路上,道: “去看看王公子的家啊。” 齐宝钏眨了眨眼,不明白的问: “王公子的家不是在京郊吗?护国寺附近,你这是往哪儿走?” 这里离护国寺太很远了。(未完待续) ------------ 第一一一章 寒窑 叶季闻言扭头看了她一眼,笑道: “护国寺方圆百里都是附近,也不知那个王公子的附近到底在哪儿。” 齐宝钏是别人说她就可以,可是说王安平就不行,闻言举起拳头又要打他,叶季连忙求饶道: “好了,好了,我错了,别动手了,这路我可不熟悉。” “不熟悉你不会让车夫来吗?偏生将车夫给甩了。” 齐宝钏抓紧车辕,看着前面枯草丛生的道路里露出的一个个的车辙印子,马车就在这些车辙印子上跳来跳去。 间或有那么几根青葱的绿草冒出草丛,又被马车给压的弯下腰去,随后又顽强的站了起来。 叶季努力拉着缰绳,让马车顺着车辙印子跑,道: “你与王公子的事情我不想太多人知道,对你影响不好。” 纵然对那些规矩不屑,不愿遵守,可是齐宝钏还是知道这事传出去对自己影响不好的,所以素日里都是小心翼翼的,如今见叶季竟然这么贴心,堂堂的庆元侯府世子竟然为自己驾车,那嘴角就忍不住的翘了起来。 叶季瞧在眼里,手心里被缰绳磨出来的水泡也不觉得疼了。 又行了约半个多时辰,路过一个破败的村庄,马车在一处山脚停下。 叶季跳下马车,背着双手摩挲着手心里的水泡,道: “快下来吧。我带你看看王公子长大的地方。” 齐宝钏也曾经问过王安平他长大的地方,每每听他说起都觉得很美,青山绿树,到了夏日蝉鸣阵阵,想吃什么了,后山上就有,异常现成。那样的如桃园隐居的日子着实让她向往,此刻听闻叶季要带她去看看王安平长大的地方,她立时便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 齐宝钏跟着跳下了马车,只是看着眼前的荒山野岭的,她又有些犹豫起来: “这地方怎么这么荒凉?” 叶季看了一眼天色,道: “这里人迹罕至,自然荒凉,我们快着些还可以在关城门前回城,不然就只能露宿在外了。这山上可是有狼的。” 露宿也不一定要露宿在这里,叶季很明显是在吓唬齐宝钏。不过这却是很管用,一听说有狼,齐宝钏就想转身回去了: “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那可不成,若是现在回去。我手上这水泡不就白起了?” 叶季在齐宝钏面前摊开自己的双手,只见那白嫩的跟女子一般的手心通红,手掌处每个指节根儿上都有一个水泡,有的水泡还破了皮,黄水丝丝的往外冒。 齐宝钏鼻子一酸。忙掏出帕子来给叶季裹上: “你看看你这手,真是……” 她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手脚笨拙的帮他包扎着。 叶季看着齐宝钏这般慌乱的摸样得意的笑了起来。真是,还没有他搞不定的女人呢,对了,还有那个叫什么齐宝钗的,回头将那个丫头也搞定了,挺聪明的一个女子,听说齐柳氏这次的危急就是她给解的,聪慧,果断,这样的女子真是不少见,再看眼前这个什么都放在脸上,跟孩子一般的齐宝钏,这对姐妹花真是不错。 将叶季的手包成了一个大粽子,齐宝钏才罢了手,她吸吸鼻子,往山上看去: “你不是说带我去看看吗?走吧。” “其实也不远,”叶季的手顺着蜿蜒崎岖的山路往上一划,路的那头是半山腰上一处杂草丛生的山洞,那山洞黑漆漆的跟野兽的大口一般:“就是那里。” 齐宝钏顺着叶季的手看过去,这一看禁不住一个激灵,她不由的往叶季身后缩了缩,道: “怎么住在那样的地方?” 叶季失笑道: “王公子无父无母的,早年可不就是住在这里?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听到的。” 齐宝钏撇了叶季一眼,好奇道: “王公子的事情你打听来做什么?” 叶季只笑着看了她一眼,那双眼里桃花泛滥,让齐宝钏怔了怔,面色一时间微微泛红,她微微别过了头去,低声催促: “你不是要带我上去看看吗?” “这就去,”叶季没有收回视线,却又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山路不好走,我拉着你些。” 男人宽大的手掌白皙细腻,上面除了今日磨出的水泡之外指腹上还有常年握笔而磨出的剥茧,这一瞬间,齐宝钏有些想念王安平那双粗糙厚实的大手,她垂了头,想要说自己走,可是抬头看了一眼那蜿蜒曲折杂草丛生的山路,又闭了嘴,伸出手去拉住了叶季的衣袖,低声道: “就这样吧。” 没有拉到佳人的玉手,叶季有些失望,不过可以拉住衣袖也不错,他手下微微用力,带的齐宝钏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他的身侧,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扑鼻而来,叶季心神一荡,道了句“小心脚下”便迈步往山上走去。 这路大概很久没人走过了,杂草之中已然找不到小径,若不是两旁低洼贫瘠的农田,也看不出这条路来。 齐宝钏小心翼翼的跟在叶季后面,一开始还是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衣袖,走了几步后,她便改成了三根手指抓着衣袖,另一只手将裙摆高高的拎起来,两旁的杂草透过厚厚的衬裙中裤拂过娇嫩的皮肤,让她皱起了眉头。 “呀!” 脚下不小心踩空了一下,齐宝钏禁不住叫了一声,手上利落的将叶季的衣袖攥的死紧,拉的他踉跄了一下,忙转头关切的看向齐宝钏: “怎么了?怎么了?” 急切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关心。齐宝钏看了一眼脚下,道: “无事,不过是踩到了车辙印里,一时收不住脚吓了一跳。世子请继续往前走吧。” 叶季不放心的看向了齐宝钏的脚踝,在看到那浅碧色的中裤时,心头跳了几跳。察觉到他的目光,齐宝钏连忙将裙摆放下。衬裙襦裙渐次落下,叶季舔了下唇,遗憾的转过头去,低声道: “小心些。” “嗯。” 齐宝钏轻轻的应了一声,再也不敢拎起裙子,任由那尖锐的杂草滑过织锦缎的裙面,间或挂断几缕丝线。 这条路颇为难走,走了一刻钟也不过只走过了一般的路程,齐宝钏拿起帕子擦了一把额间的汗水,往前看了一眼。却见山路崎岖,叶季小心翼翼在前面探路的身影让人颇为心安。 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许是小石子或是杂草的根茎,让齐宝钏往前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栽倒在草丛里,叶季转身就将人给抱了个满怀。一阵阵好闻的花香气传入鼻端。齐宝钏怔住了,她瞧瞧抬起了头,看到叶季关切的目光,旋即垂下头去,强自镇定的站好。 这次。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诡秘起来。 一声鸟鸣在远处响起,惊醒了这两人。 齐宝钏看了一眼鸟儿的方向。很不自在的将自己的手松了开来。叶季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一把拉起她的手,脚下快速的往前走了起来。 这一半的路,虽然也是跌跌撞撞,可是两人却快了许多,不足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在窑洞前面站定,齐宝钏才恍然想起什么,猛地将叶季的手甩开,怒瞪着叶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便只好往后退了两步。 叶季也聪明的不去说别的,只在附近找寻了片刻,从一块大石后面翻出一把崭新的斧头以及一个火把来。 齐宝钏心头有些乱糟糟的,也没注意叶季手里的东西,等叶季挥舞着斧头将窑洞门口清理干净,点燃了火把之后,齐宝钏犹豫了一下,上前道: “我自己进去看看。” 叶季有些不放心: “还是我陪你进去吧。” 齐宝钏摇了摇头,叶季想了想那回来的人说这边的山上没有蛇类或者狼之类的野兽,便将火把交给了齐宝钏,后者接过,她柔嫩的尾指从叶季的大拇指上滑过,叶季的手一颤,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松开了手,道: “你小心些。” “嗯。” 齐宝钏微垂着头,低低应了一声。 那蚊蝇一般的声音叶季没有听真切,只是看着齐宝钏那微微泛红的耳朵,心头掠过一丝得意,自己的收下做的不错,没有将这路提前休整过果然是对的,窑洞也没清理更是对上加对!回头给他赏钱去! 齐宝钏拿着火把站在窑洞门口往里瞧了一眼,里面的光线极暗,只能隐约看出对门的墙边放着一个长条几案,屋子正中放着一个大石块,别的却是看不清楚了,她正想往前走,胳膊被叶季拉了一把,她不解的回头看去。 叶季接过她手里的火把在门口转了一圈儿,只听细微的“呲呲”声响起,间或有几声“吡啵”声伴着焦臭的味道传来,齐宝钏眯眼看去,却是门口有一张大大的蛛网,上面盘踞的蜘蛛已经不见踪影,残余的蛛网上挂着几个飞虫的空壳,更多的却是一些小小的茧子挂在蛛网上。 叶季将残余的蛛网清理干净,将火把递到齐宝钏跟前,道: “三小姐请。” 刚刚她不注意差点儿撞到蛛网上,这会儿她已经不敢自己进去了,万一里面还有别的看见的东西呢?齐宝钏猛地摇头,道: “还请世子先行。” 那副惧怕的样子取悦了叶季,纵然心中讨厌这样脏乱的环境,他还是举着火把进去了,迈一步,便举着火把在周围转一圈,将窑洞里的蛛网黏烧了个干净。(未完待续) ------------ 第一一二章 嬷嬷 齐宝钏小心翼翼的进了窑洞,纵然是在山洞里,这地上也生了些许的杂草,也或许是没有阳光的关系或者没有雨露的原因,这里面的杂草不是很多,也不是很高。 她很轻易的便看到了窑洞正中间的那块大石,平整的石头不到三尺见方,周围放着两三个树墩。对面的长条几案缺了一条腿,另一边短了半条腿,均用木头与石块支撑着。 墙上有一尺多宽两尺多长的地方与别的地方颜色不大一样,似乎是挂过什么东西,几案上也有三处地方比别的地方灰尘略少,想来也是放过什么东西的。 齐宝钏转头往左边看去,窑洞挖的有些深,不过比起她自己的闺房来说,却是只有她卧房那般大。 左边往里挖了有四五尺深,靠门盘着一个灶台,灶台上是站满尘土的一双筷子并三只碗,灶台旁边是一口大缸,上面放了一个木头盖子并半个葫芦瓢。 右边比左边深一些,却也只有六七尺,靠墙是一张木床,很明显,床板是用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木板拼成的,下面用了石块垫着,床上铺了厚厚的稻草,只是如今这稻草也乱糟糟的东一堆,西一堆的。 这便是这个窑洞里面所有的东西,齐宝钏心中眼底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这,这便是王安平长大的地方吗? 她轻掩檀口,鼻子酸涩了起来。 她这幅样子落在叶季的眼里。便以为今日之行的目的达到了,既然目的达到,这样的地方他是片刻也不愿多呆的,他环视了一眼窑洞,对齐宝钏道: “我们回去吧,天色晚了。” “嗯。” 齐宝钏点了下头,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随着叶季出去了,临走还不忘回头看上一眼。 直到回到京城,两人都没再多说一句话,到了戚府的时候已然傍晚了,小翠守在戚府外的侧门上是满面焦急,等看到衣衫狼狈的齐宝钏从车上下来之时,小翠满脸的惊惧,她看看叶季,又看看齐宝钏,齐宝钏的眼睛泛着微红。这,这发生了什么事? 似是看出了小翠的惧怕。叶季笑了笑,道: “放心只是领你家小姐出去走走。” 他又转向了齐宝钏,道: “王公子所住的地方我已经带小姐去看过了,希望小姐好生考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日后小姐也是要住在那样的地方的。” 说完叶季又对小翠道: “你定是带了你们小姐换的衣裳,给你们小姐换一下吧,免得一会儿齐夫人看到担忧。” “是。” 见叶季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又听闻那样的话语。小翠微微有些放心,只是在这里齐宝钏这幅模样还是有些扎眼,虽然马车上有换洗的衣裳。只是在这里换衣服也不妥当,她便看向了叶季。 叶季会意,亲自带着小翠七拐八拐的找了一处僻静的房间让小翠给齐宝钏换衣裳。 齐宝钏换好了衣服,心头仍旧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其实叶季那番话齐宝钏根本没听到耳朵里,他那话说的着实晚了,若是当时在窑洞中说出来,说不得会动摇齐宝钏的心思,可是这会儿,齐宝钏满心满眼都是王安平那般苦楚的熬了日子,熬到如今这样的成绩,王安平这般努力奋发向上,还愁日后没有好日子过? 那话本小说里面的书生哪个不是穷苦人家出身? 齐宝钏双目迷蒙,任由小翠拉着她去找了齐柳氏。 齐柳氏看着自家女儿这幅样子就一阵头疼: “你这是又去哪儿了?整个戚府都翻遍了都没看到你。” “啊?”齐宝钏回过神来,见齐柳氏满脸不悦,又看到上首端坐的叶夫人,有些胆怯的瑟缩了一下,然后讨好的对齐柳氏笑道:“难得出来一趟,看外面有没有什么好看的书本淘换几本回去,看的入迷了,这才回来。” 叶夫人闻言好奇道: “哦?什么书?” 齐宝钏看向了小翠,之前跟小翠说的便是去书局看看书,后来她与叶季将小翠甩在了书局,又在半路扔下车夫逃了出来,是以并不知买了什么书。 小翠暗自舒了一口气,幸好早有准备,她上前半步,笑道: “回夫人的话,是几本新出的诗集,小姐甚是喜欢,便与书局的人多聊了几句,是以回来的晚了。” 那书局据说是庆元侯府的产业,小翠也不怕人戳穿了,叶季既然敢带自家小姐出去,便是想好了退路的。 叶夫人闻言眉尖微蹙,一旁的戚夫人连忙笑道: “久闻齐三小姐才情不浅,如今看来竟是传言不虚。” 齐宝钏谦虚笑道: “有道是熟读诗词千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我也不过是喜欢看看罢了,说若才情还差的远。” 如此谦虚的话语让叶夫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她点了点头,对齐柳氏道: “女孩子家,还是女红理家方为正道。” 齐柳氏暗地里瞪了齐宝钏一眼,对叶夫人笑道: “夫人说的是,只是我们家的针线上人做做自家衣服还是可以的,刺绣却是拿不出手,正想着寻两个师傅好好教教这孩子,只是一直寻不到人,夫人可有合意的人选?孩子也大了,不能总这么放任她们玩儿去,女红规矩理家都要学一学了。” 叶夫人对齐宝钏的规矩本来就不怎么看好,刚刚进来这齐宝钏那屈膝礼胡乱一把的,真是令人汗颜,也不知自家小子喜欢她那点儿了,竟是为她那般费心,如今齐柳氏的话正说道她心坎里,她略一思索,便对齐柳氏含笑道: “我这里有两位嬷嬷,女红规矩都是一等一的,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我便让两位嬷嬷过去。束脩什么的依着我们两家的关系就不必了,只需管好两位嬷嬷的饭食穿衣便可。齐夫人可别觉得是占了便宜,两位嬷嬷在我们府上锦衣玉食惯了的,只怕你们准备的东西还入不得她们的眼。” 庆元侯府的两位嬷嬷? 齐柳氏倏然睁大双眼,看着叶夫人含笑的脸,努力抑制住心头的喜悦。 庆元侯府的两位嬷嬷是伺候过先皇后的,先皇后摸样人品乃至女红规矩礼仪厨艺等等在大周朝那是拔尖儿的,这两位嬷嬷便是先皇后的教养嬷嬷,先皇后去世后两位嬷嬷因着素日的严厉在宫里得罪不少妃嫔,如今兔死狗烹,两位嬷嬷便趁机出了宫。 早在先皇后去世后便有人家盯着这两位嬷嬷,都想接到自己府里去,偏生叶夫人快了一步将两位嬷嬷接走了,庆元侯府的几位女儿都是这两位嬷嬷教导的,漫说嫡女,便是庶女,那通身的气派,脾气秉性以及规矩礼仪也是别的王侯之家的嫡女所不能比拟的。 此时听闻叶夫人要将这两位嬷嬷送到自己府上教养自己的女儿,齐柳氏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叶夫人一边说着,齐柳氏一边努力维持着矜持的笑容点着头,心头却是止不住的欢喜起来,这不光是两个嬷嬷啊!还代表了叶夫人看上了自家的女儿了!怕是过不多久便要上门提亲了! 如此一来,齐宝钗便可送进宫去了,这边跟庆元侯府攀了亲,那边送女入宫又在皇帝面前表了忠心,崔内监又不能拿她家老爷如何,真是一举数得! 晚上,齐柳氏回了府便将齐允从崔姨娘那边叫了过来,将叶夫人的话与齐允说了,齐允听着也是连连点头,却又道: “不能就此答应。” “为何?” 齐柳氏很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往外推。 齐允摸着胡子,道: “宝钏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丫头性子拧,三年前看上了那个什么王安平,这两年与那王安平就没有断了联系!” “啊?” 此事齐柳氏竟是半点不知。 齐允摇头道: “我本也是不知的,不过是今日听叶世子提起过。” “叶世子?”齐柳氏的心揪了起来,“世子可说了什么?” 说道这个,齐允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我说,还是我们家三丫头本事大,让叶世子为她如此倾心。世子说了,三丫头如今一心在王安平的身上,若是硬掰过来,怕是要上父女之间的情分,也让三丫头心里头难受,还不如循序渐进的好。三丫头要抛绣球便让她抛就好了,到时候叶世子去接了绣球这便顺理成章了。在这抛绣球以前,叶世子便多多跟三丫头接触接触,叶世子那般的人,三丫头又怎会看不上?到时候由着她自己转变心意,岂不比我们忙的焦头烂额的回头还落了埋怨的强?” 齐柳氏颇为不赞同这话,不是她不信任叶季的本事,而是自己的闺女自己清楚,她想要反驳,却被齐允接下来的话止住了口,他道: “我为官多年,总是被那位如此迫害也不曾行差踏错过半步,若是今次传出我为了保住官职性命而送女入宫,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白费?抛绣球招亲便是个极好的机会。各家求娶我齐允之女的人颇多,因着疼爱女儿,我不愿随意许嫁,一来二去的脱到选秀时限,逼不得已我便办一个抛绣球招亲,到时出了什么意外而让谁没能选上夫婿也不是我的错,到时选秀期近,宝钗入宫,一举两得!”(未完待续) ------------ 第一一三章 谋算 夜深人静,齐宝钗抚摸着多处脱丝的裙摆眸光暗沉。 叶季竟然带了齐宝钏去了窑洞!只是可惜这样可以知过去的能力不能够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可是看齐宝钏那偶然露出的羞涩来看,她对叶季竟是有些心动了,怕是昨日那样的地方让她动摇了吧? 那样的地方,那样的苦日子又岂是齐宝钏可以忍受的了的? 看一眼外面暗沉沉的天色,齐宝钗恨不得现在就去摇醒了齐宝钏,告诉她,她若是出嫁,齐允与齐柳氏定会为她准备许多陪嫁,房子铺子银钱更是不少,她不会去受那寒窑之苦。齐宝钏你就嫁给了王安平罢! 绿萼将齐宝钏今日所传的衣裙乃至鞋袜都拿了过来,浆洗房那边也说了,这衣服三小姐不要了,绿萼便花了银子买来,此时放在这里也不怕齐宝钏过来再寻。 齐宝钗的眼睛看向了地上的嫩绿蝴蝶双飞绣花鞋,上面翩然欲飞的蝴蝶被挂的变了形,鞋底上,还沾有一些杂草,甚或那丝线上,还挂了几根细细的不知什么东西上的小刺。 她拎起鞋来,今日三姐姐的脚一定很疼吧?没关系,等你嫁给了王安平,我让你知道什么更疼! 她将手里的衣服鞋子扔到地上,扬声道: “绿萼!” “在。” 绿萼推门而入,看到地上的衣衫鞋子,自动的站到一旁等候命令。 齐宝钗本想让绿萼将这衣服扔掉。不过想了想,她道: “若莲针线不错吧?” 绿萼回道: “若莲的针线很好。” 齐宝钗点了点头,道: “你把这套衣服拿去让她修补改一下,然后送到浆洗房洗干净了,若是有人要问,你便说,是我要三姐姐的衣裳穿。这衣裳三姐姐不过上身了一次就扔掉了着实可惜。” 绿萼微微一愣,这不是明摆着跟夫人打对台吗?以前五小姐可是处处忍让的,怎么这会儿明刀明枪起来?不过她却没有多问,躬身应了,将衣服鞋子一一捡起,看到那双鞋子,她问道: “小姐的脚瘦小,三小姐的鞋子怕是不能穿了,不如就赏了奴婢如何?” 既然要做戏那么便做全套,绿萼的话正和齐宝钗的心意。她赞赏的笑道: “依你便是。对了,明日一早。你让人往……算了。” 齐宝钗的话说了一半,又想起了什么,蹙眉细细思索后,她对绿萼招了招手。低声道: “你明日就让人去饕餮居附近放话,就说叶世子要跟三姐姐成亲了。” “五小姐……” 绿萼有些不赞同,这不是毁了三小姐的声誉吗?哪家人家小姐的声誉不是拴在一起?三小姐的声誉坏了,五小姐一个庶女,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好婆家? 齐宝钗打断了绿萼的话。道: “你自管去做便是。事已至此,名声与否,都不重要了。” “是。” 绿萼应了。见齐宝钗没有别的吩咐便抱着衣服退了下去。 齐宝钗静静坐了一会儿,又叫了素心进来,拿了张二百两的银票与她细细吩咐: “你明日出去见一下果子,让她想法子将人接到京里来,这事知道的人不宜太多,以免走漏风声让人杀人灭口。也就这几个月的功夫,我便可以为两位姨娘报了仇。这银子你拿去让果子用作那两人的吃穿用度。” “这用不了那么多!”素心推拒道:“五小姐肯为我们姨娘费心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哪儿还能要五小姐的银子?” 齐宝钗将银票塞到素心手里,正色道: “这银子你必须拿着!我是齐家人,这事是我们齐家对不起你们,就算那两人的安置不用我出银子,这银子便当做我对两位姨娘的一点心意,我如今出去不便,你拿这银子或给她们家人也好,或去庙里给姨娘做法事也罢,总归是我的一点心意。”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素心不好再推,只得接了屈膝退了下去。 齐宝钗看着剩下的几百两银子,想了又想,觉得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便熄灯自去睡了。 翌日。 齐宝钗只听得外头有人在窃窃私语,她皱了皱眉头,睁眼撩起重重帐幔看向桌上的更漏,寅时末,尚不到卯时,她撑起了身子,扬声问道: “外面是谁?” 冰儿闻言惊了一跳,赶紧开门躲进了屋里,绿萼机灵,立时大声道: “小姐,是奴婢在外头,您可要起了?” 冰儿猛地一进屋子,让齐宝钗吓了一跳,她看着冰儿,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差点儿将冰儿给暴露了。 冰儿拍着胸脯后怕道: “五小姐可别这么吓唬人了,奴婢可是偷跑出来的,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奴婢来这里,还不把奴婢给活剥了?” 身为齐柳氏的贴身丫头,冰儿自是知道齐柳氏对几个庶女的那点儿心思。 齐宝钗连忙下了床,拉了冰儿在罗汉床上坐下,赔笑道: “是我的不是,惊到冰儿姐姐了。” “快别这么说,”冰儿眼睛瞟了一眼更漏,立时又起来了:“奴婢过来也没别的事儿,都跟绿萼说了,五小姐问绿萼便是了。夫人快起了,奴婢该回了。” “你等等,”齐宝钗起身叫住了要走的冰儿,去床边的壁橱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小布包来,她看也不看的将布包塞到冰儿手里,道:“这个姐姐拿着,您老为了我的事儿东奔西跑的我实在过意不去。” 冰儿着急要走,也没看这东西是什么,匆匆忙忙的谢了赏,跑到门边,正好绿萼推门进来,看到冰儿便道: “人我都支开了,姐姐赶紧回吧。” 冰儿点点头,转身对着跟出来的齐宝钗福了一福就跑了出去。 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冰儿微微喘息着,看了一眼手里的帕子就要将它塞进怀里,又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便将帕子打开来,这是做衣服剩下的粉色缠枝莲的帕子,看做工都是府里针线房的,倒也不打眼。就是这东西…… 冰儿看着那莹润的羊脂白玉平安扣就想回头给齐宝钗送回去。她其实也没为齐宝钗做些什么,就算是送消息也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例如说今儿个府里来了教养嬷嬷,再例如说夫人今儿个心情不好什么的,真的当不起这么重的礼。 不过眼下这个时辰齐柳氏快起来了,若是看不到自己怕是要多问了,冰儿只得将平安扣包好放进怀里,打算回头有机会再还给齐宝钗。 “教养嬷嬷?庆元侯家的伺候过先皇后的教养嬷嬷?” 齐宝钗一连问了两遍,真是不敢相信庆元侯府竟然对她们,对齐宝钏如此上心。难道只是因为叶季是世子的原因吗? “正是呢,”绿萼点着头,扎在壁橱里为齐宝钗选衣服:“听闻这两位教养嬷嬷极为严厉,可是教养出来的女子各个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妇容妇德妇功也是女子里面拔尖儿的。能够得这两位嬷嬷教导可是天大的福气呢。小姐今儿个可得好好收拾收拾。” 这样啊。 齐宝钗心头一动,对绿萼道: “别费工夫了,就前几日我穿过的牙黄褙子嫩绿襦裙就好。” 绿萼闻言极力反对,费劲的从壁橱底下抽出一件浅绿织锦缎暗葡萄纹右衽褂子,一条豆绿织锦缎金灯笼纹褶裙,道: “那怎么成?那可是前几年的旧衣赏了,小姐穿了这许多年是不能传出去见客的。小姐还是穿这个吧,这是早年新作的,小姐嫌弃这个颜色,当年又做的大了些,一直没上过身。就是有些皱了,不妨事,奴婢去熨一下便好。” 绿萼说着便卷着衣服就要出去熨衣裳去,齐宝钗上前去将衣服抢下来,瞪她道: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就穿那衣服挺好的,我是去学规矩,穿这样的衣服过去束手束脚的,我反而不自在。” 织锦缎的料子相对于那细棉布的衣裳来说硬了许多,便是绿萼穿了这几年的细布衣裳,也觉得这织锦缎的衣裳穿的不大舒服,不过若是冬日里穿着倒是极好的,厚实暖和。 “不如,奴婢去将姨娘早年的衣裳翻出来?有那杭绸的料子,极为软和。” 早两年的衣服齐宝钗早就不能穿了,如今绿萼也只能想别的法子了。 齐宝钗摇摇头,索性不用绿萼伺候了,自己将衣服塞回壁橱里,拿出了那牙黄褙子和嫩绿襦裙自己穿起来: “姨娘的衣服都大,我如今身量不够,穿着也是不伦不类,还不如就穿这衣裳呢。” 齐宝钗身上的衣服是两年前做的,十来岁的女孩子身子长得极快,那两年齐柳氏几乎断了她们两人的份例,为了省银子,也为了节省时间多接一些绣活,齐宝钗做衣裳的时候都留那么两寸的余地等着日后来放宽或者放长了继续穿。 这两件已经放了三遍了,裙子已经有些短了,素日里在自己院子里穿是不碍的,可是出去穿却是不妥。 绿萼看着那只到脚面的裙子和到手腕的衣袖,急道: “不然小姐穿前段时间新做的也成啊!”(未完待续) ------------ 第一一四章 十二单衣 “绿萼!” 三番四次的被自己的丫头驳了意见,纵使是圣人也要发怒了,齐宝钗叱喝一声后绿萼噤了声,上前服侍齐宝钗将衣服穿妥当,又为她梳了丫髻,接过齐宝钗递过来的两根青色发带束了发。 一切收拾停当,齐宝钗起身扶了若莲的手往外走,绿萼齐宝钗呵斥了,这会儿去齐柳氏那边请安又不带她,绿萼似乎有些伤心,在齐宝钗出了院子之后,绿萼便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齐宝钗到了齐柳氏处,正好赶上齐柳氏梳头,她在打开的窗边往里瞧了一眼,见冰儿好生的在里头伺候着,便放心的站在廊下等候召唤。 不多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苏氏与齐宝钿,田氏与一身粉妆的齐宝銻还有挺着肚子的崔姨娘陆续过来,众人见了礼,崔姨娘便抱着肚子让丫鬟在廊下的扶栏上垫了垫子坐了上去。 她打量了齐宝钗的衣裳一眼,掩口道: “五小姐这衣裳,可是不怎么合身啊。” 齐宝钗笑了笑,抬眼看到一身盛装的齐宝钏进来,连忙笑着应了上去: “三姐姐怎么穿的这样隆重?” 层层叠叠的十二单衣是流传自盛唐时期的正式服装,这比素日里出去参加宴饮见客的大衣裳更为正式,穿着这样的衣裳进宫也使得的。 齐宝钏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挤出来一丝笑。道: “还不是母亲吩咐的,说今日叶夫人派的教养嬷嬷要来,让我穿上十二单衣让嬷嬷们看看我的规矩学的如何了。” “嬷嬷?什么嬷嬷?” 齐宝钗扶着齐宝钏的胳膊,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踩到她的裙摆。 齐宝钏看了一眼廊下竖起耳朵偷听的齐宝钿,不悦的撇了下嘴,拉着齐宝钗便往屋里走: “咱们屋里说。” “哼。”齐宝钿冷哼一声嘀咕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苏氏连忙去拉齐宝钿的衣摆,她在齐柳氏身边安插了人手的事可是极为隐秘的。今儿个被自己女儿一语道出,她真是将女儿这张嘴撕了心的都有了。 不过此时齐柳氏明显没有对付她们的心思,只是将苏氏安插在她身边的人远远的打发走了,此是后话不提。 齐宝钏进了屋子便拉着齐宝钗径直往内室而去,见到齐柳氏之后,她松开了齐宝钗的手,规规矩矩的右手覆左手,触额弯腰屈膝见礼: “女儿给母亲请安。” 齐柳氏看着齐宝钏那端庄规整的动作,鼻头不禁有些泛酸起来,她抬手将齐宝钏拉到身边。摸着她身上大红的大氅,道: “往后这一两个月你忍忍。过去了,日后就都好过了。” “是。” 纵然心中不情愿,齐宝钏还是应了,只是神情略有些恍惚。 齐宝钗趁着这个空挡上前去见礼。不过齐柳氏没心思理她,摆了摆手继续对齐宝钏殷殷嘱咐,不外是用心学习,别丢了齐家的脸,日后到了婆家也不会被人挑规矩等等。 絮絮叨叨的齐宝钏心中不耐烦起来。她将目光看向了齐宝钗。 接到她求救的目光,齐宝钗笑了笑,上前一步低声道: “母亲。几位姨娘和四姐姐六妹妹还在外面等着给母亲请安呢。春日天凉,崔姨娘还怀着身孕呢。” 不提崔姨娘还好,一提崔姨娘,齐柳氏的眉头便蹙了下,虽然轻微快速,齐宝钗却还是看在眼里,她垂目细细算了下,如今时日尚短,木姨娘说过那麝香用的重了,味道太易被人发觉,若是要做到人不知鬼不觉便要少许,这样一来等到药效发作怎么也需一两月的功夫,那崔姨娘只怕还有几日蹦跶。 齐宝钗抬目看了眼静静侍立在齐柳氏身后的木姨娘,如今齐柳氏多年未孕,怕也不是那么简单吧。 “让她们进来吧。” 齐柳氏到底顾忌着今日教养嬷嬷过来之事,不愿横生枝节,便开口叫人。 木姨娘与冰儿两人扶了齐柳氏起来到中堂落座,苏氏等人鱼贯而入,齐宝钗归入齐宝钿身后齐齐拜下: “给夫人请安。” “给母亲请安。” “起来吧。”齐柳氏看了一眼装模作样几乎没有拜下的崔姨娘一眼,不耐道:“今日不用你们伺候了,都回吧。” “那婢妾就回了,昨儿个夜里这孩子可是闹腾了我半宿呢。” 崔姨娘满脸得色道。 齐柳氏看了下崔姨娘的肚子,道: “哦?我可真不知这孩子才一两个月便可动弹了?还是大夫诊错了脉呢?我看你这肚子怎么都像是三四个月了。” 崔姨娘第一次有孕,并不知那许多,只想着要压齐柳氏一头,所以才那般鲁莽开口,如今被齐柳氏揭破了,她转头看了下掩口轻笑的苏氏与目带调侃的田氏,愤愤的一跺脚,也不行礼告退转身便走了。 齐柳氏看向了余下的几人,道: “宝钗留下,你们也走吧。” 苏氏怎么肯走?纵然心中对齐柳氏惧怕,可是为母则强,她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两步道: “夫人,婢妾听说夫人请了教养嬷嬷来教导三小姐的规矩。婢妾想着,四小姐也是齐家小姐,既然教养嬷嬷来了,没道理只教三小姐一人,夫人,可否让四小姐也去跟着嬷嬷学一学?不用嬷嬷仔细教导,只要让四小姐在一旁听着便是了。毕竟四小姐也是齐家小姐不是?” 田氏心中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如今即有了出头鸟,她便懒得开口了,若是齐柳氏让齐宝钿跟着学规矩。她家宝锑自然不能落下,若是齐宝钿去不了,自己跟着闹腾也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齐柳氏看了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齐宝钿,冷笑道: “齐家小姐?你看看她的打扮,哪点儿像个小姐的样儿了?活脱脱跟你这个姨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副以色事人的摸样!” 齐柳氏这话算是客气了,没骂齐宝钿像窑姐儿就不错了。 齐宝钿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辱骂?她挡在苏氏身前冲着齐柳氏大声道: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是齐家的小姐吗?” 齐宝钿紧紧盯着齐柳氏,齐柳氏见齐宝钿跳过后半句不问只问责前半句。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抖着手指着齐宝钿对苏氏呵斥道: “这便是你教导出来的女儿?到底是姨娘养的!不知规矩!” 齐宝钗看了眼盛怒中的齐宝钿与就要出身力挺女儿的苏氏,忙上前笑道: “母亲说的是,正是四姐姐没有规矩,所以才要学规矩嘛。若是不好生学学规矩,日后出去了,人家怎么说我们齐家的女儿?怎么说母亲呢?” 齐宝钗的话说到了齐柳氏的心坎儿上,再想到这就要选秀了,还是不要横生枝节的好,便生生忍下了怒气。冷哼一声,道: “便宜你们了!” 齐宝钗垂头目光在齐宝钿的脸上溜了一圈。见她面露不屑不禁心中暗暗惊奇,齐宝钿竟是对自己的婚事一点儿不着急,难道她就那般笃定自己不会被齐柳氏胡乱嫁出去吗? 田氏倒是机灵,齐柳氏这边一松口。她立时就拉着女儿齐宝銻跪了下去: “婢妾谢夫人恩德。” 齐宝銻本不知在想些什么,被田氏一拉脚下一个踉跄,膝盖磕到地上生疼,那眼泪立时就爬满了眼眶,委委屈屈的看着田氏。 齐宝钗见状上前去拉起齐宝銻。道: “六妹妹可摔着了?” 齐宝銻揉着膝盖不说话,只拿眼看着田氏,见田氏不理她。只一味奉承齐柳氏,那眼泪就禁不住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看把六妹妹疼的,”齐宝钗拿帕子给齐宝銻擦着泪水,转头对齐柳氏道:“不知母亲这边可有药膏?六妹妹怕是磕的疼了些。” 齐柳氏这才打断了田氏恭维的话语,对她道: “还不快去给六丫头看看?辰正教养嬷嬷就要来了,可别到时走不动路在嬷嬷面前失礼。” “是,是,是。” 田氏爬起来连连应了,喜滋滋的拉着齐宝銻的手就退了出去,赶紧回去上药去了。 齐柳氏又看了眼跟花架子似的齐宝钿,厌恶的皱眉道: “还不快去换件衣服?这幅样子让人看了笑话!” “是,婢妾知道了,谢夫人恩典!谢夫人恩典!” 苏氏冲着齐柳氏谄媚的笑着,又去压齐宝钿的头,道: “刚刚为何顶撞夫人?夫人是你母亲,怎么能顶撞母亲呢?我素日里怎么教你的?你就这样?快跟夫人道歉。” 齐宝钿梗着脖子不低头,苏氏对齐柳氏歉意的笑笑,卷起袖子便要强将齐宝钿按下去,偏生齐宝钿不肯,跟个泥鳅似的让苏氏抓不住,苏氏眼角余光看到齐柳氏伴着的脸,生怕齐柳氏不让齐宝钿跟着学规矩了,手下更卖力的去抓齐宝钿。 木姨娘在一旁看不过眼,上前将两人拉开,怪责的瞪了齐宝钿一眼,对苏氏道: “姐姐还不快去帮四小姐换衣裳?这般见人可是不妥当的。” 一句话提醒了苏氏,她又偷偷看了下齐柳氏,见她并无不悦,连忙拉着齐宝钿对着齐柳氏屈膝道: “婢妾告退。” 这次齐宝钿没有挣扎,胡乱屈膝行了一礼就跟着苏氏出去了。 齐宝钗这时方才上前笑问: “母亲可要用饭?” 齐柳氏看了眼齐宝钗的穿着,见她一副寒酸摸样有心要斥责几句,转而看到齐宝钗这张清颜的脸庞,和刚刚齐宝钿花枝招展的摸样,便改了口,道: “摆饭吧。” 这时齐宝钏可怜巴巴的瞅着齐柳氏举着酸疼的胳膊道: “母亲,可否让女儿先将衣服换了?”(未完待续) ------------ 第一零五章 承诺 此时是春季,齐宝钏身上所穿的十二件单衣也算的上是轻薄,而且这十二单衣是重重叠叠,从最为贴身的里衣,到绛纱单衣,白纱中单,白裙襦,赤裙衫,方心曲领,绛纱蔽膝,袜,舄(注1),绶等。 再到外面的大红的广袖大氅,白嫩的玉手从衣袖里露出层叠而出的各色衣袖,缤纷绚烂。下身襦裙外襳髾(注2)如莲花盛开般服帖的覆于大红裙摆之上,上面十二色绣花闪耀精致。 这十二单衣的具服虽不及齐柳氏的朝服庄重,却华丽非常,再加上齐宝钏头上的冠帻,缨,簪导,倒也让素日里稚气活泼的齐宝钏有了几分端庄的味道。 齐宝钗被那华丽的十二单衣刺伤了眼,若是当年她代替齐宝钏出嫁之日所穿的是更为华丽繁琐的十八单衣,只怕王安平也不会那般迅速的得手,若是那样,她也许可以为自己争取几分机会…… 她微微垂目,扯着齐宝钏的衣袖,笑道: “母亲便应了三姐姐吧,您看看,这才多大会儿,三姐姐便一头汗了。还有三姐姐的假髻……” 齐宝钏的人保养的水嫩水嫩的,偏生头发稀少,素日里梳丫髻看不出来,可是要盛装华服起来,头发便梳不了发髻,这假髻戴的便多了一些,厚重的发髻堆砌在头上,纵然不因着身上的衣裳而觉得闷热,便是这发髻也让人受不了了。 齐宝钏跟着猛点头。因着用力过猛,头上的冠帻,缨,簪导等猛地晃动起来,直扯得她头皮疼,哀哀的叫了起来。 齐柳氏心疼不已,忙不迭的叫人将齐宝钏身上的衣裳给脱了。头上的东西给弄干净了,最后便是连丫髻都不梳了,在头上扎了两个辫子,缀以串了水晶的各色丝绦为装饰。 身上的衣裳最终只着了中衣与外氅,那华美无匹的襳髾与做工精细美丽的袜,舄也换了普通的白袜,绣鞋。 脱去了那层累赘,齐宝钏浑身舒泰,她喜笑颜开的去拉着齐宝钗的手愁眉苦脸的诉苦: “五妹妹,你不知道。这十二单衣穿起来极为繁琐,每年过年拜祠堂祭祖之时母亲都要我穿上。还有十八单衣呢,母亲每年给我准备一套,说是有机会进宫或者重要场合才穿的。” 想起那华美厚重的十八单衣,齐宝钏打了个哆嗦: “那十八单衣穿起来。我保证你不愿意穿第二次,我也就今春过年之时穿过一次,才不过半日的功夫就累死了。五妹妹,你的十二单衣,十八单衣呢?” 齐宝钗睃了一眼面色有些难看的齐柳氏。挽着齐宝钏的胳膊摸着自己的肚子道: “三姐姐尽说衣裳做什么?又不得吃的,妹妹我一大早起来肚子可饿着呢。” 她这一说吃,齐宝钏也觉得饿了起来。转头就去黏着齐柳氏要起吃的来。 见齐宝钗很乖觉的转了话题,齐柳氏的面色方才好看了许多,吩咐人去摆饭。 木姨娘在一旁担忧的看了齐宝钗一眼,见她暗自点头方才舒了一口气,笑吟吟的去花厅帮忙摆饭不提。 正自用饭的功夫,齐柳氏忽然来了那么一句: “昨儿个夜里老爷在你房里歇得可好?” 这分明便是问木姨娘了,齐宝钗心中纳闷,侧头看去,却见侍立在齐柳氏身后的木姨娘今儿个粉面桃腮,整个人精神极好,再一想木姨娘今日行动如那弱柳扶风,轻盈绵软,似是昨夜承了雨露今日便面泛桃花,腰身酸软一般。 木姨娘帮齐柳氏盛了一碗汤,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双目往齐宝钏与齐宝钗身上瞟了一眼,笑道: “纵然夫人不说,婢妾也知最近老爷公务繁忙,昨儿个夜里老爷夸婢妾按摩的手艺好,便让婢妾帮着老爷松乏松乏筋骨,这婢妾的手艺还没展开多少,老爷便舒坦至极的睡着了。近日因着府里的事情,婢妾也是跟着日夜睡不着觉,昨日见老爷睡得香甜,竟也引得婢妾困倦了起来,是以也是倒头一觉到天亮呢。” “哦?”齐柳氏静静的看着木姨娘,直到木姨娘的眼睛第三次看向齐宝钏两人,她方才咽下了后头的话,这在未出嫁的女儿面前整治妾侍还问夫君房中之事着实不妥,便伸手接了木姨娘手中的汤碗,看了一眼木姨娘那被烫的有些泛红的手指,道:“辛苦你了,坐下用饭吧。” “是。” 木姨娘福了一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灵韵为木姨娘添了饭,待齐柳氏又动了筷子,她方才拿起筷子开始用饭。 因着一会儿叶夫人派来的嬷嬷就要来了,齐宝钏仍要换上十二单衣,是以她便没回去,齐宝钗心中有事便告退出来,行不多远,她被后面赶来的木姨娘叫住了。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周围再无旁的丫鬟婆子,灵韵拉着若莲到前面说话,灵芝则站在两人身后为两人看着过往的丫鬟婆子。 “你昨儿个可想到法子了?” 木姨娘抓住齐宝钗的手,因着有些急切,将她的手抓的疼了一些。 齐宝钗眉尖微蹙,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没事儿的姨娘,我有法子。” 木姨娘看着齐宝钗的脸是欲言又止,齐宝钗心中会意,缓缓道: “姨娘放心,短则三五年,多则三五月,定让姨娘心愿得偿。” “你的意思是……”木姨娘是个聪明人,齐宝钗如此说便是手中握有了证据,只待时机而已,“三五月,三五年,怎么这么久的时间间隔?” 齐宝钗看着木姨娘,轻轻张了口,却是将自己拼个鱼死网破的打算瞒下,万一真的说了,少不得这个木姨娘为了报仇将自己推入火坑,虽则这几年木姨娘与她多方照料,更是将一手绣活传授与她,只是,这世间啊,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而已: “是有了些许的线索,那边透过话来,查访若是顺利便三五月,若是不顺利便三五年。” 时间既不是齐宝钗定下的,木姨娘不禁有些失落,却又振奋了精神,无论如何报仇有望便好,这么些年她都忍过来了,又岂不能再忍上几年功夫? 长长的透了口气,木姨娘深深的看向齐宝钗,定定道: “你放心,你的终身大事,我不会让夫人随意操纵的。” “如此就多谢姨娘了。” 齐宝钗脸上带起感激的笑来,郑重的屈膝道谢。 木姨娘受了这一礼,又扶她起来,道: “三小姐穿了十二单衣,你那边怕是没有准备,我这边也不凑手,不如你去我那里挑几件衣服来凑一凑?” 十二单衣是很庄重的礼服,由里到外用的衣料,绣花,佩饰都极为讲究,若是素日里穿的衣裳凑起来倒也可以凑上一套,只是那衣裳的制式花样做工乃至衣料不同,看着便极为不伦不类了。 齐宝钗缓缓摇了摇头,道: “既是没有便不要去凑了,不然画虎不成反类犬,倒是让人看了笑话。” 木姨娘一想也是这个理,便笑了起来,挽着齐宝钗的手往前行去: “倒是我心急了些忘记了这个,只是日后也要备上这衣裳了,出嫁纵然穿不上十八单衣,有十二单衣倒也是好的。” 齐宝钗垂了眼睫,这衣裳做起来倒是不麻烦,麻烦的是绣工,如今她最多只有三个月的功夫,又哪儿能绣的出来呢?不过她却是没有驳木姨娘的意思,只道: “多谢姨娘提醒,宝钗醒得,会预备下的。” 少不得让何安帮着准备了,横竖他现在都在倒卖婚礼所用之物,这十二单衣与十八单衣是必备之品,想来他也会备下几套。 待回到自己院子,绿萼还没回来,春儿在廊下做着绣活,一见齐宝钗进门,便装作没看到的低头继续绣花,口里大声絮絮叨叨: “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小姐不过说了她两句竟然就哭着跑回家了,有这样的丫头吗?若是人人都她这样,小姐的身边谁来伺候?今儿个这里里外外可都是我打扫的。” 齐宝钗走到院子中间撇了春儿一眼,又看了看院子的地上回廊上,也算不得多干净,最多可看出已然打扫过罢了,她轻轻咳了一声,春儿这才一副刚刚看到齐宝钗的样子站起来隔着回廊屈膝行礼: “小姐回来了。” 耳房那边的平儿素素两人听到动静立刻便小步跑了出来,两人下了回廊行至齐宝钗身前三步前屈膝见礼: “小姐。” 齐宝钗点点头,抬手虚扶的同时看了一眼回廊下已经自行站起的春儿,转头问素素: “可知绿萼什么时候回来?” 春儿轻嗤一声,依着廊柱一手拿着绣绷子,一手用针在发间抿了抿,道: “什么时候回来?这小姐都回来了,她还不回来,难不成要让小姐去请她?切,好大的架子!” 素心从院外进来,手上抱着一个包袱,闻言冲着春儿板了脸道: “你的活计做完了?在这里说三道四的,是不是我吩咐你的活计太清省了?” 素心是这些丫头里面年纪最大,进府最久的,春儿在素心面前也不禁有些气短,是以春儿不见得会听齐宝钗的话,对于素心却是不敢不服的,她不满的嘀咕了两声,弯腰拿起栏杆上的针线篮子匆匆冲着齐宝钗屈膝便回自己房间了。(未完待续) ------------ 第一零六章 丫头们的盘算 也不过隔了小半个时辰,绿萼便回来了,一回来就跪在了院子里,跪了一炷香的功夫齐宝钗便叫她进屋子里“跪”着去了。 素心素素两人守在门外,春儿是个不安分的,躲在耳房里拉着刚上完茶从正房出来的平儿问道: “小姐可是还气着呢?” 平儿一声叹,道: “到底是伺候小姐那么些年的,就是再生气也给那位留着面子呢。这不?小姐休息,让她在榻边儿跪着念书呢。” “这丫头倒是能屈能伸,”春儿轻嗤一声,站在门口往外瞧了一眼,返身拉着平儿低声道:“平儿,你今年多大了?” 平儿有些微讶,眨巴眨巴眼睛,道: “十二啊,姐姐问这个作甚?” “十二啊,”春儿微微有些失望,她又看了平儿几眼,道:“平儿妹妹对以后就没有什么打算?” 平儿往小火炉里面添了些炭将火压上,今儿个齐宝钗要去见教习嬷嬷,白天应当不会回来,这边的小炉不用烧的太旺,她不懂道: “什么打算?不就好生伺候小姐吗?” 春儿恨铁不成钢道: “你就没有想过终身大事?” 平儿本是世仆家生子,对这等事有着根深蒂固的观念: “终身大事不就等着主子发话吗?”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春儿急道:“当年大小姐二小姐出嫁的时候每人身边带了四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如今这些人里头,有人当了姨娘,有人当了管事娘子,还有人因着犯了事儿被发卖了,你就不想想以后怎么办?眼看着如今就要选秀了,小姐若是进宫了,我们这些个小丫头也跟着沾光。进宫看看那天家的摸样。若是小姐没进宫,我听我娘说,如今上门求亲的人非富即贵,那些个公子们个个有个好前程,若是小姐出嫁,你就没想过要当姨娘?” 平儿仍旧懵懂的样子,说实在的,平儿着实不懂,她才十二,月事跟齐宝钗似的到如今都迟迟不来。她蹙眉道: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春儿真想拿手里的针扎在平儿的脑袋上,她将针线篮子放到一旁的桌上。拉着平儿往角落里走了几步,低声道: “我听我娘说,那些个大家子里的太太奶奶们都是贴身四个大丫头伺候的,我们小姐身边才两个。以后出嫁了,少不得提两个人上去,这大丫头都是给姑爷预备的通房,妹子就真没有想法?” 纵然再懵懂,可是这大家子里长大的。也知道通房是什么意思,平儿耳根子都红了起来,那声音低沉柔软的都能挤出一壶水来: “这个……这个……上头还有素心素素两位姐姐呢。” 春儿叹道: “是啊。还有两个呢。这素心姐姐是你们张家人,打小就在府里伺候的。绿萼是跟着小姐的,小姐不如意那几年也对小姐不离不弃的,那情分是咱们比不上的,可是那若莲又是哪个?让小姐这般信任?这小姐屋里可是从来不让咱们进去,只素心若莲绿萼三个进去打扫。” 春儿咬着唇看了平儿一眼,不平道: “我知道小姐是忌讳我是夫人身边的人,不乐意用我,可是妹妹可是张家的人呢,这张家可是府里的世仆,小姐竟然连妹妹也不用。” “这有关系吗?”平儿咬着手指问,嘴唇一开一合之间圆圆的脸上两个酒窝忽隐忽现,“可是素素姐姐也是张家人啊。再说了,小姐若是不信任姐姐姐姐能给小姐做贴身的衣裳?这可都是贴身的物事呢。更何况姐姐是夫人那边的人,小姐不信任谁也得信任夫人啊,为什么就因着姐姐是夫人的人就远着姐姐了?” “真的吗?”春儿双目迸发出亮色来,她又皱眉道:“可是小姐怎么不让我进小姐的屋子伺候呢?” “我好像听小姐说过呢。” 平儿道。 “真的吗?真的吗?快说来我听听!” 春儿将平儿的手从嘴里抓出来催促道。 平儿皱着眉头道:“这是好久的事情了,我想想,我想想,”这一想,她足足想了一炷香的功夫,急的春儿团团转,偏生她一催,平儿那刚刚想到的一点点就又飞了,害的她在一旁抓耳挠腮的却又半点儿不敢打扰,知道后来平儿猛然道:“我想到了!” 春儿也不敢问想到什么了,只眼巴巴的瞅着平儿。 平儿道: “那是姐姐刚来不久了,绿萼姐姐要将姐姐调到身边服侍。可是小姐说,姐姐是夫人身边出来的,难免带了娇骄二气,这在自己家里倒是没什么,可是小姐最多不过在家里再呆一两年的功夫,日后若是出嫁了,姐姐还是这幅性子,少不得要吃亏。所以便先在家里打压一下,等着小姐出嫁后看情况给姐姐提大丫头,或者配个得力的管事当管事娘子。” 平儿说完羡慕非常的看着春儿道: “小姐将姐姐的未来都计划好了呢,等着小姐出嫁了,姐姐便是大丫头了,若是姐姐得力,说不得要配个管事,若是贴心,怎么也是姨娘了吧?” “姨娘啊……” 春儿满面春色的喃喃道,双目迷离的看不到平儿噙在嘴角的一抹不屑与讥讽。 *** 内室里,齐宝钗拿着一条腰封细细的绣了起来,绿萼站在一旁帮着分线,间或拿起几个澜边儿绣着。 约莫到了辰正,绿萼将绣品放下,道: “小姐,时辰快到了,咱们过去吧。” 齐宝钗看了一眼更漏,道: “不急,想来母亲跟两位嬷嬷有些私房话要说,我们稍晚过去。” “过去晚了不怕给两位嬷嬷留下不好的印象吗?万一两位嬷嬷不用心教可怎么好?” 绿萼有些担忧。 齐宝钗轻嘲般笑了笑,道: “我们上赶着巴结,人家不肯尽心仍然不会尽心,左不过我们是跟三姐姐一起学的,只要自己用心便好了。若是两位嬷嬷本来就存折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给三姐姐私下教导,我们也没法子不是?” 绿萼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没再催促,又过了片刻,辰正了,齐宝钗方才收了针线带着绿萼与若莲往楠院而去,快到楠院门口的时候,齐宝钗不大放心的低声问绿萼: “可是说好了?” 眼看着绿萼点了头,齐宝钗方才放下心来,低头整理了一下裙子迈步进门。 回廊下,齐宝钿已然一身华服的站在那里,见齐宝钗进来,低笑一声,道: “五妹妹来的可晚了。” 齐宝銻瑟瑟的站在齐宝钿身边,小小的身板儿也是裹里三层外三层的,她怯怯的看了眼齐宝钿,挪着步子到回廊边儿上拉了齐宝钗的手。 齐宝钗摸着那细弱的小手心里的汗水,安慰的拍拍她的手,道: “无事的,那嬷嬷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能吃了咱们不成?” 齐宝钗这话逗得齐宝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倒是少了不少紧张。齐宝钗打量了下齐宝銻与齐宝钿的衣裳,诚如她对木姨娘说的那般,这不是一套做出来的衣裳,穿着就是不伦不类的,衣服的颜色和花纹不搭配,里衣和外氅的刺绣不搭配,头上的首饰衣服上的禁步根本就不是穿着十二单衣之时当配的佩饰。 她勾了勾嘴角,忍住了笑,拉着齐宝銻站在齐宝钿身边,低声与齐宝銻说话: “嬷嬷都来了?” 齐宝銻笑着点头,又现出几分紧张来: “两位嬷嬷都看着很严肃,不知会不会太严厉呢?” 齐宝钗笑道: “六妹妹还小,两位嬷嬷不会对六妹妹太过严厉的。不过你如今学着许是费力了些,你将那些都用心记下,回头跟田姨娘说了,你慢慢学,不用着急。” “哎!” 若是不用那般着急的与几位姐姐比拼,齐宝銻自是又放松了不少,眉开眼笑的点了头,又转头让自己的丫头一会儿帮忙记下嬷嬷所讲的内容回头好慢慢学。 齐宝钿在一旁嗤笑一声,似是对齐宝钗的法子嗤之以鼻,齐宝钗也不在意,只一径拉着齐宝銻说话。 过了约盏茶的功夫,冰儿过来掀了帘子笑道: “三位姑娘请进来吧。” 齐宝钿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裳,慢悠悠的迈着步子当先进屋。 冰儿看着齐宝钿那不伦不类的衣裳,嘴唇张了张,又闭了上。在看到齐宝钗那身素淡的衣裳之时,略舒了口气,对她点了下头。 齐宝钗跟着齐宝钿的步伐低垂着头进了屋子,眼睛四下瞟了一眼,便瞧道到上首位端坐的齐柳氏与站在齐柳氏身边只穿了水绿广袖大衫,水蓝襦裙的齐宝钏。 在左边一排官帽椅上,坐着两位头发乌黑面容肃整的嬷嬷,两位嬷嬷一人着浅绛色窄袖袄,驼色马面裙;一人着青白琵琶绣袄,豆绿褶裙。两人双手俱都放在膝上,手上指甲修剪的圆润非常,那指甲泛着淡淡的粉色光滑,竟是比不染指甲还要漂亮几分。 齐宝钗垂眉敛目的跟着齐宝钿下拜: “女儿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未完待续) ------------ 第一零七章 来访 齐柳氏打量了齐宝钗的衣饰一眼,还是先前过来请安时的那身衣服,脸上似是刚刚洗过,还带着几分水汽,除此之外便是点胭脂水粉都没有用过,清清爽爽的她站在两个打扮的华丽到不伦不类的齐宝钿与齐宝銻,心中更是舒坦,可是她脸上还是带了几分嗔怪的对齐宝钗招了招手,让她上前来,拉着她的手道: “你这孩子,看看你姐姐妹妹,再看看你,穿的怎生这样素净?” 齐宝钗抿唇笑道: “母亲执掌家业不易,偌大的家上下几百口人,只依着父亲的俸禄着实是入不敷出,这些年来母亲将嫁妆贴补进去多少女儿虽然不知,却都看在眼里。女儿无能,不能为母亲分忧,却自当为母亲节省一些。” 齐宝钗说的不过是场面话,为齐柳氏圆个面子而已,可是齐柳氏听着却是极为高兴,她连连点头,又看向自己的亲闺女,却见她只顾着赞扬齐宝钗,再去看齐宝钿唇边那抹略带嘲讽的笑和齐宝銻那胆怯的带着几分不解的目光,那两位嬷嬷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似乎对这副母慈子孝的戏码视而不见。 齐柳氏嘴角抽了抽,索性起身一手拉着齐宝钗一手拉着齐宝钏走到两位嬷嬷跟前,道: “唐嬷嬷,桂嬷嬷,这便是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宝钏,还有这个,宝钗,四丫头宝钿,六丫头宝锑。以后就劳两位嬷嬷费心了。” 齐宝钗跟着齐宝钏向唐嬷嬷桂嬷嬷屈膝行了一礼。齐宝钿与齐宝銻两个穿的衣裳罗里啰嗦的,再加上以前也没穿过这样庄重,是以一时间缚手缚脚的很不自在,等齐宝钗与齐宝钏两个上前见礼,两人便手忙脚乱的也要上前去,两人情急之间脚下不免带了几分慌乱,一时这个踩了那个的衣摆。那个拌了这个的衣带,一阵慌乱后险些没摔到在地,还是两人的丫鬟清苑青鸾机灵,忙将两人拉开来,这才避免了在两位嬷嬷跟前丢丑。 饶是如此,也让齐柳氏面上不好看,不待两位嬷嬷说话,便板着脸冲两人斥责道: “还不快回去把这衣裳给换了!罗里吧嗦的成什么样子!” “是。” 齐宝钿这次没再顾着跟齐柳氏较劲,忙不迭的屈膝福了一福便退了出去。 齐宝銻胆子小,被齐柳氏这么一声呵斥便哭了起来。青鸾也哄不下,齐宝钗见状。上前去拉了齐宝銻的手低低哄了几声,见齐宝銻哭声小了,又抬头对齐柳氏说道: “母亲,六妹妹年岁还小。身子骨也弱,这一来一回的要不少时间,还是不要让六妹妹奔波了吧。女儿借母亲地方用用,帮六妹妹梳整一下便是了。” 这话说的也是,更何况齐宝銻一路哭哭啼啼的回去。不知情的人还会因为自己将她怎么着了呢,若是田氏再闹将起来…… 齐柳氏遂点头道: “也好,冰儿。带五小姐,六小姐进去收拾收拾。” “是。” 冰儿屈膝应了上前领路。 齐宝钗拉着齐宝銻跟齐柳氏,唐嬷嬷桂嬷嬷福了一福,方才随着冰儿去了内室。 其实齐宝銻身上的东西也好收拾,将衣服脱了两件,只留了薄薄的春衫以及广袖衫子,身上的佩饰什么的除了脖子上的金项圈别的也全都摘了,耳朵上换了一对齐柳氏旧年不用的珍珠耳钉。 头发也都打散了,用七彩绳子编了十多个小辫子,然后在头顶上绕了双螺髻,初次之外在没有别的装饰了。 冰儿看着齐宝钗将细碎的发尾塞进发髻里,笑道: “五小姐手真是巧。” 齐宝钗嗔笑着剜了冰儿一眼,道: “冰儿姐姐这是笑话我呢?谁不知道母亲身边的冰儿姐姐心灵手巧的,又细心聪慧,母亲到哪儿都带着姐姐,可是离不开片刻呢。” “五小姐可是折煞奴婢了,为主子尽心当是本分,怎么能的五小姐如此赞扬?小姐快快出去吧,夫人与两位嬷嬷怕是等急了。” 冰儿笑盈盈的看了一眼左右服侍着的丫头婆子们,与青鸾一起左右搀扶着齐宝銻起身,齐宝钗也由绿萼搀扶着往外间去了。 外头齐柳氏与两位嬷嬷已然是用过了两道茶谈笑晏晏许久了,这会儿见齐宝钗起来又对她招了招手,将她招到近前对唐嬷嬷桂嬷嬷笑道: “我这几个女儿,就数三丫头让我最为费心,五丫头最为省心,这便将这两个丫头交给两位嬷嬷了。” 唐嬷嬷桂嬷嬷这次没有再抻着了,起身带着三分笑意对齐柳氏欠了欠身,唐嬷嬷道: “夫人言重了,我们夫人在奴婢们来的时候已然叮嘱过了,定会对府上的小姐悉心教导。” 看来是收了齐柳氏的好处了,齐宝钗瞟了一眼唐嬷嬷与桂嬷嬷,乖巧的侍立在齐柳氏身侧。 齐宝钏可是对齐柳氏的话不乐意起来: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我不乖吗?” “乖乖乖,我的宝钏最乖了。” 齐柳氏怎么舍得齐宝钏生气?连忙搂住了她抚慰。 齐宝钗也掩口笑道: “三姐姐也真是的,母亲不过夸了妹妹一句三姐姐便吃醋了,难不成我在母亲心里的地位还能比得上姐姐不成?” 齐宝钏瞪了齐宝钗一眼,上前去哈她的痒: “反了你了,你三姐姐也敢打趣呢?合着吃定了我不会拿你如何是吧?” 两个小姑娘闹成了一团,屋子里少女的娇笑如银铃一般传出去好远,正往楠院慢条斯理的走过来的齐宝钿听了,唇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来脚下的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 齐柳氏将楠院旁边的柳园拨给了齐宝钗等人学规矩,正房三间留给两位嬷嬷起居之地,西厢房敞亮,让几位小姐学习针线,东厢房用来学规矩,因着柳园是整个齐府仅次于楠院的院落,本是为府里的少爷准备的,所以这个院子非常的大,若是愿意,中间再隔上一个穿堂也不会觉得逼仄,是以,若是天气好了,还可以在院子里走走,这春暖花开的季节,最适合在外头做做活动了。 所谓规矩,不过起居坐卧行,还有吃饭出门见客之时的礼仪仪态,以及穿衣打扮等等。 因着两位嬷嬷刚来,所以这上午没有讲什么东西,只将要学的大致笼统的给齐宝钗等人说了一遍,又问过几人学的女四书如何了,得知众人也不过是通读过一遍,并没有认真学过,两位嬷嬷便将这两个月的课程大致修订了一遍。 这两个月,上午学规矩礼仪,头一个月学女四书,后一个月学针线,晚上学音律。 对于音律,两位嬷嬷说了,她们是大家小姐又不是那等需要依靠美色技艺服侍人的下作女子,是以音律只要懂便可,并不需精通。至于诗词歌赋,更不需要懂了,大家小姐日后是要当主母的,需要的是学的当家理事,是以这两个月两位嬷嬷还需要让极为小姐将自己院子里的一应大小事务管起来,再不能如以前那般散漫了。 至于两位嬷嬷为何认为她们院子里的丫头散漫,单看四小姐,六小姐身边的丫头便可了。 要学的东西很多,齐宝钗都一一记下,特别是大家礼仪与当家理事上头更是用心。 时至午时,二门上有人来报: “三小姐,外面有位胡雨涵姑娘求见。” “胡雨涵?”听了一个上午的唠叨,齐宝钏早就不耐烦了,此时听有人过来,立时便精神起来,“快快请来!” “咳咳。”唐嬷嬷咳了两声,看了齐宝钏一眼,对来人道:“你去告诉这位胡姑娘,说你们三小姐正在学规矩,不便相见。” 来人是二门上的婆子,她得了胡雨涵的银子岂能轻易放弃?她知道这唐嬷嬷是叶夫人派来的,不便得罪,便又道: “那位胡姑娘说了,她素来仰慕唐嬷嬷桂嬷嬷的名声,得知两位嬷嬷在齐府教导齐府小姐,便想过来拜会一番。胡姑娘还说,她已然去求了叶世子的恩典,可以在唐嬷嬷桂嬷嬷手下学习规矩,这会儿胡姑娘已经去拜会我们夫人去了,日后便要跟我们小姐一起学规矩了呢。” 唐嬷嬷冷笑一声,板了脸闭目不语,桂嬷嬷眉尖微蹙,啐了一口,低低道: “好厚的脸皮。” 其实在别人看来桂嬷嬷不过动了动嘴皮,到底有没有说话都不知晓,不过齐宝钗如今耳朵灵便,听到桂嬷嬷这句话后不免有些好奇,再联想起那日偷听到的事情,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齐宝钏对于胡雨涵要过来一同学习规矩倒是很欢喜的,家里的姐妹也就齐宝钗跟她谈的来,可是齐宝钗从来不看那些个野史话本的,如今有了个胡雨涵跟她投契,她倒是喜欢的什么似的,忙不迭的吩咐道: “快快请进来,快快请进来。” 齐宝钗看了一眼唐嬷嬷与桂嬷嬷,见两位嬷嬷都没注意她们这边,便凑到齐宝钏耳边低声道: “三姐姐,这位胡姑娘好大的面子呢,竟然能在叶世子面前说上话呢。”(未完待续) ------------ 第一零八章 烂泥 齐宝钏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笑道: “是啊,我听说胡姑娘开的哪家饕餮居便有叶世子一部分的银子呢。” “真的啊!饕餮居居然是胡姑娘开的?”齐宝钗眼角余光从两位嬷嬷脸上闪过,没有放过两位嬷嬷嘴角闪现的那一抹嘲讽与不满,她掩口低呼一声,道:“常听人说这饕餮居是全京城最好的饭馆了,我一直无缘见过,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子开的,真想见见这个胡老板。” 说话间齐宝钗对胡雨涵已然换了称呼了,齐宝钿眼泼淡然的扫过齐宝钗,哈哈一笑,道: “五妹妹病了这几年,消息倒是灵通。” 齐宝钗面容一僵,遂笑道: “这两年我一直病着,不好总麻烦母亲派人给我送药,一直都是绿萼拿了银子出去买药,是以便听过一些。” 齐宝钿看了一眼绿萼,这个说法也行得通,齐柳氏也说过,便没再吭声。 过了约一刻钟,打扮的端庄素净的胡雨涵跟着齐柳氏身边的冰儿过来了,齐宝钗打眼一瞧,这个胡雨涵长得很是美丽,却又不是那种妩媚或者妖娆之美,而是一种落落大方的美丽,她的脸上身上没有小女儿的妖娆之态,也没有一般女子的羞涩或者拘束,更没有大家闺秀那种处处都端着捏着分寸的谨慎小心,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自然随意的味道。 这样的人对于男子是有着很大的吸引力的吧? 齐宝钗垂了垂眼。看着齐宝钏对胡雨涵招招手,笑道: “早就等着你来了。你可真好,知道我在这里受罪,便来陪我了。” 胡雨涵对着人团团屈膝见礼,笑道: “三小姐这话说的,这哪儿是受罪呢?当心两位嬷嬷听着心里难受,能得两位嬷嬷教导是这京里多少大家小姐想都不敢想的。我如今可以过来沾沾光,那是祖上积了多少年的福气才有的。” 说着,她上前两步走到唐嬷嬷桂嬷嬷跟前屈膝见礼: “胡雨涵见过两位嬷嬷,今后有劳两位嬷嬷教诲了。这是小女子准备的束脩,还望两位嬷嬷不要嫌弃。” 胡雨涵掏出两个巴掌大的红木盒子来,盒子没有雕刻任何的东西,光溜溜的上了一层明漆,木质纹理在光线下闪烁出非常美丽的光华来,胡雨涵生怕两位嬷嬷拒绝,便将两个盒子打开来放到两位嬷嬷中间的黄花梨小方几上。 齐宝钗打眼一看。却是两个翡翠雕饰,那雕饰她也说不上名字来。只觉得精美异常,只是这翡翠却是极为罕见的玻璃种三彩翡翠,绿,红。黄或者绿,紫,黄三色,又称作“福禄寿”。 放在唐嬷嬷跟前的是绿红黄三色的翡翠松鹤延年,唐嬷嬷看了那么一眼。脸上显出些微的惊讶来,随即消失不见。 桂嬷嬷看了一眼绿紫黄三色的翡翠鹦鹉,眼皮子一垂。掩饰了眼中的讶色,波澜不惊的道: “倒是可惜了这块好料子。” “为何可惜了?” 齐宝钏不由自主的问,她已然走到近前拿起其中一块翡翠看了起来,那样的美丽,是她生平仅见的,便是齐柳氏的私房里都没有这么好的翡翠。 唐嬷嬷道: “这样好的翡翠当不做任何雕饰才好,做了平安扣或者平安牌子或者玉玦,再打磨光滑了,方能显示出福绿寿三彩的美丽贵气来。” 胡雨涵嘴角浮起一丝异样的笑来,这东西真不值几个钱,这本是无色的翡翠经过特殊的工序腐蚀上色而成,她那里还有很多,今儿个不过是拿出来试上一试,谁知这便是宫里出来的人也分不清楚真假来,她笑道: “好叫两位嬷嬷知道,这东西原本也是想着做那简单大气的挂件的,只是可惜这翡翠也不是那么随人心意的,这两块据说是在一块料子里开出来的,外面裹了一层的黑藓,原本露在外面的是绿色,后来一点一点剥除出来,便成了坑坑洼洼的摸样,是以便雕刻了这么两个。” “也是难得。” 即清楚了原委,桂嬷嬷点头赞了一句。 唐嬷嬷这才将盖子合上,让齐柳氏拨给两人使唤的丫鬟给收起来,道: “既是世子爷开口,齐夫人也没反对,那么你便在这里跟着学吧,只是不知你要学什么?” 齐宝钏也是快言快语道: “胡姑娘还要做生意,也不知有没有时间每日里过来,要我说,你那里生意那么好,何不就请个大厨过去掌勺?每日里自己下厨多辛苦?” 胡雨涵笑道: “再辛苦也没法子,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名声,总不能就此坏掉,而且那几个招牌菜都是祖传的秘方,没了我还真不行呢。” 齐宝钗眼珠子一转,笑道: “我记得我听厨娘说过,所谓秘方,多在调料上,胡姑娘何不将那些个酱料或者调料都调配好了?然后请来大厨让他们做菜的时候直接方进去便可。两位嬷嬷教课也是分了时间的,像是上午学规矩,午饭还要学如何用饭,布菜。下午要学女四书,针线,晚上还要学音律,胡姑娘若是可以腾出空闲来,可在我们府上住上一段时日,至于铺子里的事情,有个人看着便是了。” 说到这里,齐宝钗一顿,笑容暧昧道: “胡姑娘的铺子有叶世子关照,谁还敢不长眼的过去闹事不成?” 此话说到了胡雨涵的心坎里,她心中微动,道: “只是不知齐夫人那边……” 久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冰儿闻言开口笑道: “我们夫人的意思便是想让胡姑娘在我们府上住上一段时日呢。只是又怕耽误了胡姑娘铺子里的生意,所以没有开口,若是姑娘方便,我这便让人去收拾院子出来。” “我自然是肯的。” 胡雨涵忙点头,拉着齐宝钏的手感谢不已。 冰儿笑着点点头,看了齐宝钗一眼,又对唐嬷嬷桂嬷嬷屈膝道: “夫人说,有劳两位嬷嬷对我们小姐费心教导了,晚上府里准备了晚宴,还请两位嬷嬷赏光。” 唐嬷嬷含了三分笑,道: “夫人言重了,贵府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既然夫人准备了,我们姐妹便借此为几位小姐讲解一下若是遇到大的宴会要如何安排,若是出去参加宴会又要如何梳妆打扮。” “那么奴婢便去回夫人一声。” 冰儿又屈膝笑道。 桂嬷嬷道: “让夫人不必急着准备,待用过了晚饭,我们指点几位小姐,让小姐们准备,也是学习学习。” “这可是好主意。嬷嬷即没有其它吩咐,奴婢便去回禀夫人了。” 冰儿笑盈盈的屈膝告退,待见了齐柳氏将两位嬷嬷的话说了,她又纳闷道: “夫人为何要让这位胡姑娘进府呢?夫人不是说这位胡姑娘与叶世子有些暧昧吗?” 齐柳氏斜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小丫头拿着美人锤为齐柳氏轻轻捶打着小腿,闻言她嗤笑了一声,道: “若是叶世子对这人有心早就金屋藏娇了,又岂能让自己的女人出来抛头露面的做生意?你听听,来的时候让门房报的名字,‘胡雨涵’,便是庄户上的人也知道女子的闺名不能被外人知晓,她随随便便便对一个门房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还没有递上拜帖,就是不请自来的恶客临门,也要递拜帖的。” 说着说着,齐柳氏便咳了一声,冰儿立时奉上茶水,齐柳氏微微起身就着冰儿的手喝了一口,道: “这既然是叶世子无意,便是这位胡姑娘自己的小心思了。这男人呐,对送上门的女人是不懂如何拒绝的,这个胡姑娘长得又是那等样貌,若是让人在外头,说不得回去如何勾引着叶世子去呢,还不如就锁在咱们府里学规矩呢。到时候一个孤女,不是任人摆布吗?” 早在那日胡雨涵送了齐宝钏回来,齐柳氏便派人查了胡雨涵的身份了,既然是孤女,弄死一个孤女,想来也是没人为她出头的,而且那饕餮居每日进账上百两银子,若是可以趁机将饕餮居收在囊中…… 齐柳氏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冰儿脸色白了两分,她咬了下唇,将茶水放到一旁去,扶着齐柳氏躺好了,为她捏着肩膀,笑道: “今日若不是五小姐一句话,只怕胡姑娘还放不下自己的铺子,不肯进府呢。” 遂将齐宝钗的话说了,又道: “那位胡姑娘为两位嬷嬷呈上了绿红黄与绿紫黄三色的福禄寿玻璃种翡翠雕件,也就拇指一节指节大小,可是奴婢瞧着雕工精致, 送给夫人那个都要好上几倍呢。” “是吗?” 齐柳氏从怀里摸出一块祖母绿翡翠平安扣来,平安扣有一寸方圆,两只普通碗壁那般厚,平安扣晶莹剔透,那绿扣人心魄的莹润。 冰儿瞧着这平安扣,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来,只道: “那可是福禄寿呢,夫人这个纵然是祖母绿也差一些呢。” 齐柳氏嗤笑一声,随手将平安扣往后一递,冰儿忙不迭的接住了,齐柳氏道: “福禄寿,比祖母绿好的还有一个春带彩呢,这个胡雨涵还真是有几分心思,知道这两位嬷嬷是叶夫人的心腹,这般讨好巴结。不过她大概也不知道这宫里出来的嬷嬷最看重家世身份了,她这种出身的,便是学的跟公主一模一样又如何?烂泥扶了上墙,她仍然是烂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零九章 矢志不渝 规矩严谨的用过午饭,齐宝钗便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酸了起来,唐嬷嬷便发了话让各人回去歇上一个时辰再来。 如蒙大赦般,几个女孩子带着各自的丫鬟飞也似的逃出了这个院子,仿佛这个院子里有什么洪水猛兽。 出了柳园,齐宝钏缓下了脚步,转头对身边的胡雨涵道: “姐姐不如去我那里吧。五妹妹也来。” 齐宝钗面带犹豫道: “我可是想回去躺着松乏松乏呢,若是三姐姐肯让我在你那里躺会儿,借姐姐的小丫头给捏捏筋骨,我便去了。” “你还讲条件呢,”齐宝钏剜了她一眼,又转头问胡雨涵:“胡姐姐跟我去吧,我叫丫头也给你松松筋骨。” “好。” 胡雨涵正是求之不得呢,遂忙不迭的应了。 齐宝钗睃了胡雨涵一眼,笑道: “三姐姐那边的雏菊按摩手艺是极好的,你让她松一松筋骨啊,这一觉睡下去你就不想起来了。” 胡雨涵似是不大愿意搭理齐宝钗,闻言只对齐宝钏道: “那我可得试试三小姐那个丫鬟的手艺了。我这一天天的忙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骨头不累的,偏生手底下没有一个有那门按摩的好手艺,真真是让我头疼的紧呢。” 齐宝钏挽着胡雨涵的手,笑盈盈道: “胡姐姐不是要住到我们家了吗?我让雏菊跟着你便是了。若是姐姐喜欢她的手艺,日后让雏菊跟着你也成。” 齐宝钗看了齐宝钏一眼,她倒是说的容易,可是这大凡下人,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走的,例如出嫁女带走的丫鬟婆子,便是要连老子娘也都带走的。若是贴身的丫鬟当然另计,只是但凡不会让人骨肉分离的,也定不会将人家一家人给拆散了去。 这雏菊的老子娘还有哥哥弟弟都在府里做活,哥哥随着外头的管事在铺子上做事,老子娘是外面的庄头,便是雏菊的祖母,还是花园子里看花木的婆子,这岂有让人家天各一方的道理?更何况雏菊又不是跟着齐宝钏出嫁了,而是送给别人,雏菊肯吗? 只要雏菊不肯。依着她家在齐家的脸面,求到齐柳氏或者齐允跟前。纵然最后雏菊没走,只怕齐允对于这连个闺女都舍不得的下人也不会多好了,若是雏菊走了,这求了老半天还不看在自家人为齐家的苦劳上头网开一面。这雏菊的家人又岂能对齐府忠心下去? 虽是如此想,不过齐宝钗却没有开口提醒一句半句。说话的功夫便到了齐宝钏所居住的兰苑,这也是齐柳氏为何让唐嬷嬷与桂嬷嬷居住在形同与正院的柳园,兰苑与柳园比邻而居,打个来回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若是唐嬷嬷与桂嬷嬷给齐宝钏开小灶,也能避过别人的耳目。 齐宝钗一进屋子便歪在了美人儿榻上不肯起来,既然齐宝钏答应了她要让人伺候她。她也不客气的指使了一众人给她按脚,松筋骨,端茶递水的伺候着。 齐宝钏看着她这懒散的样子便笑开来: “若是让嬷嬷看到你这个样子,定要生气了。” 齐宝钗不在乎道: “我又嫁不去什么世家大族的,学那劳什子做什么?大面儿上过的去也就是了,倒是后头的理家要好生学一学。” “理家学它作甚?”齐宝钏拉着胡雨涵在美人儿榻对面的罗汉床上坐了,小翠上去服侍她脱了鞋袜,又打来了水给她泡脚,她懒洋洋的接过茉莉端来的茶水,道:“管家自有那些妈妈们帮衬,更何况那些经学概论的好不庸俗,还不若每日里看看书做做诗呢。” 齐宝钗噗嗤一声掩口而笑,她瞟了一眼胡雨涵,不出所料的在胡雨涵眼底瞥见一抹轻蔑,旋即便微微垂下了眼睑,倚在榻上呼吸逐渐均匀起来,不过片刻功夫便似是睡着了。 若莲问茉莉要了床薄被来轻轻给齐宝钗搭上。 齐宝钏在一旁让雏菊过来伺候胡雨涵,自己则拉着她说着悄悄话,只听胡雨涵说什么《聊斋志异》,什么倩女幽魂聂小倩啦,什么画皮小唯啦,什么画壁朱孝廉啦,什么婴宁啦,什么公孙九娘啦。俱都是神鬼异志人鬼人妖相恋的戏码,听得齐宝钏是直抹泪,一众丫鬟婆子也都在一旁唏嘘不已。 说了好一会儿子话,胡雨涵话锋一转,又讲起了什么纪晓岚,说的是一位风流才子与江湖女侠的故事,那杜小月命不好,几番周折成为了公主,嫁与了如意郎君最后却又守了寡,纪晓岚与杜小月便相依为命,谁知这纪晓岚却是个风流种子,他不去找人,那才女们便贴着上来了,杜小月吃了飞醋云云,结果到了最后的最后,那纪晓岚也未与那杜小月结成连理。 齐宝钏听着的相当不满,她嗔道: “好好一个故事,你扯哪门子和珅乾隆皇帝的?才子佳人的不好么?” 胡雨涵笑道: “这哪儿是什么才子佳人啊?当是才子侠女才是,那杜小月本是孤儿出身,习得一身好武艺,却不识几个大字,跟了纪晓岚这么个才子,也不知近水楼台的学几句诗文,却整天想着除暴安良。后来有那才女来为纪晓岚谈诗论画她才紧张了起来。那纪晓岚也是,杜小月半个字不识的时候不知道去教,待杜小月去寻什么才子对诗,他才偷偷摸摸去寻杜小月的诗句,还想着棒打鸳鸯。” 齐宝钗在一旁闭目冷笑,这齐宝钏也听不出来,胡雨涵虽则将的很是简略笼统,她却是听得分明,这个故事分明讲的便是那纪晓岚与和珅大贪官斗智斗勇的故事,怎么到了这两人嘴里却成了才子佳人的憾事了? 还有先前的那些个什么《聊斋志异》,才子配佳人,才女配才子,一个个的红男绿女好不热闹,那情情爱爱的更是矢志不渝,非君不嫁非卿不娶,这胡雨涵的心思可真是再明白不过了。 齐宝钗勾起了唇角,似是梦到什么好玩儿的或者好笑的,笑了一声又吧嗒了一下嘴巴。 齐宝钏闻声看过去,掩口笑道: “五妹妹定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待我去叫醒她。” 齐宝钏瞧瞧的下了床,小翠忙给她套上鞋子,她蹑手蹑脚的走到榻边,弯腰在齐宝钗耳边张口准备叫,齐宝钗忽然睁开了眼睛“啊!”的尖叫一声。 吓得齐宝钏往后连退了两步让小翠扶住了,不住的拍着胸口看着齐宝钗,这准备吓人的反而被人给吓唬住了,齐宝钏可是被吓的不轻,她胸中气血翻腾,瞪着齐宝钗就要张口责问,却不想那齐宝钗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齐宝钏不明不白的问道: “三姐姐这是怎么了?” 胡雨涵瞅着齐宝钗的表情,确定她是真的不知情,方才起身笑道: “你三姐姐打算给你盖一盖被子来着,却不想被你吓到了。” 齐宝钗撑起身子,看了一眼盖到胸口的被子,连忙翻身下来跑到齐宝钏跟前连声道歉: “真是对不住了,三姐姐,我梦到正在吃冰糖燕窝呢,冷不防哪儿来一只燕子给我叼走了,气的我叫了一声,三姐姐别生气好不好?” 看着齐宝钗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再想她在梦里会为了一碗冰糖燕窝便这般着急,齐宝钏便气的笑了起来: “咱们齐家少了你一碗燕窝不成?好了,好了,我不生气。合该那燕子把那碗燕窝给叼走了,眼皮子也忒浅了,一会儿我让大厨房给你炖一锅燕窝让你吃个够!” 家里宴客,这冰糖燕窝是必备的饭后甜品,什么给她炖上一锅?只怕此时大厨房里便生着小泥炉子隔着炖盅炖上了上好的血燕了吧? 齐宝钗感激的笑道: “多谢三姐姐了,那燕子也真讨厌,那冰糖燕窝里又没有小燕子,它要拿冰糖燕窝作甚?” 故作懵懂的样子彻底把齐宝钏给逗笑了,她拎着帕子点着齐宝钗的额头嗔笑道: “就你会耍宝卖乖。” 齐宝钗摸着额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小翠看了一眼挂在中堂的珐琅彩挂钟,笑道: “小姐,到时辰去柳园了。” 齐宝钏点了头,三个人遂在丫头们的伺候下净脸上妆,而后整了整衣裳往柳园而去。 齐宝钏似乎还没听胡雨涵说够了,又拉着胡雨涵要她说故事。 胡雨涵面泛难色,道: “申正两位嬷嬷便授完课了,我今日要回去将店里的事情好生交代一番,最近虽然生意冷清,可是到底应该请一位大厨过来。五小姐说的也对,秘方不能传授出去,我自己配好了酱料,告诉她们哪个菜放什么酱料也可以的,这酱料我也得准备一下,说不得今儿个夜里得熬上一宿了,若是好了,今晚回去便能够找到厨子,若是不好,也得耽搁几天,我便只能上午来下午走了。” 胡雨涵的欲擒故纵做的真好,齐宝钗看着齐宝钏急切的拉着胡雨涵的手依依不舍道: “既是如此我让我母亲将家里的厨子拨给你一个先使着不好吗?你回头慢慢找,今儿个就在这里住下吧,若是需要安排事情,那便去,宵禁以前我让人去接你,今儿个咱么促膝长谈可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二零章 晚宴 胡雨涵只笑了笑,没有应下。 一行人到了柳园,齐柳氏已经让人将府里一应对牌都送了过来,又让丫鬟婆子们在院子里候着,等候差遣。 唐嬷嬷桂嬷嬷两人看了对牌,便道: “从现在起,这晚宴的事情便交给几位小姐和胡姑娘了。这厨房的事情三小姐过去可好?” 齐宝钏皱了眉头,道: “厨房里油腻腻的,我才不去,我负责桌椅摆设好了。” “那好,”唐嬷嬷拿了对牌给齐宝钏,把目光移向了齐宝钿,“四小姐呢?” 齐宝钿撇了撇嘴,道: “我负责伺候的丫鬟下人吧。” “这也使得。” 唐嬷嬷眼皮子垂了垂,与桂嬷嬷无声无息的交换了一个眼色,将对牌给了齐宝钿,然后看向了齐宝钗。 这次不用唐嬷嬷问,齐宝钗便笑道: “既然厨房没人负责,那么我便带着六妹妹一起吧,六妹妹还小,跟着我看着便是了,还管不得事。” 唐嬷嬷的眼神明显柔和了一些,桂嬷嬷点头道: “我们正有此意,六小姐便麻烦五小姐了。” “照顾妹妹是应当的。” 齐宝钗屈膝上前接了对牌。 唐嬷嬷看着胡雨涵拿着最后一块对牌,道: “这茶水点心还有杯盘碗碟便要劳烦胡姑娘了。” “这是应当的。” 胡雨涵自信心满满的接过了对牌。 齐宝钗飞了胡雨涵一眼。目光看向了齐宝钿,这丫鬟婆子大概是最难管的了吧?四姐姐果与木姨娘说的那般,与表面看上去的简单没心机不同。 晚宴这些事情看上去容易,其实做起来也难,摆设什么的就不说了,单单拿厨房而论,饭菜虽则有厨娘来负责。可是晚上宴客的单子却要下一些心思了。 且不说谁能吃什么谁不能吃什么,谁爱吃什么谁又不爱吃什么需要注意,单论拟出来一份好看又好吃,搭配合理的菜单来便极为不易。 菜,不是好,贵就可以上的。 海参鲍鱼,鱼翅鹿茸好吧?山珍野味,熊掌鹿肉好吧?人参虫草,鹿鞭鹿茸,龙肝凤胆大补吧? 可一席上来谁敢吃啊?补完了。没准儿第二天就没命了,所以这菜色的搭配也是一门学问。另外杯盘碗碟也要与胡雨涵沟通才可。 因着晚上要宴请的是唐嬷嬷桂嬷嬷,这厨下里面的人也不敢对齐宝钗阴奉阳违,虽然小小的倚老卖老的刁难了一下她,不过后来也都顺顺利利的过去了。 齐宝銻虽小。却不能让她什么都不管,这样也学不到什么,所以齐宝钗让齐宝銻看着厨房里的厨娘,免得她们偷奸耍滑,往外偷拿东西。另外还要看着洗菜摘菜,避免浪费,洗不干净等等。 胡雨涵一个外人管着府里这些东西。可是遇到了不小的挫折,不过人家能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带了一年之久,还开了饕餮居那样的饭馆,有了那样的成就,她的本事也不小,纵然有些人刁难,不过胡雨涵拉起齐柳氏这面虎皮,竟也顺顺当当的办好了。 不过,这最后的沟通却是成了问题,胡雨涵不愿意跟齐宝钗齐宝钿沟通,这到底用什么花色的盘子来搭配那些菜,又由谁来负责上菜是一团糟。 到了晚宴十分,楠院的穿堂布置的那叫一个花团锦簇,上菜的丫鬟们却是一片忙乱,这个端了那个菜,那个端同样的菜上到了主桌。汝窑瓷器拿去给姨娘们用了,民窑精品却上了主菜的桌子。 而且两样穿插着,主桌上既有汝窑的茶具,又有民窑的餐盘,更有那在层层花盘子里独树一帜的邢窑白瓷。有青花瓷,也有珐琅彩,还有那粉彩的酒具。 齐柳氏看着这热闹的不住的苦笑,向婆子趁着忙乱一片,人又都没有上坐呢,在齐柳氏耳边喁喁私语道: “夫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那崔姨娘……,那东西当年虽然没人发觉,可保不齐如今没人发现。” 齐柳氏瞪了向婆子一眼: “你想让叶夫人看笑话吗?” 这是齐家的家事,如今宴请的又是叶夫人派来的唐嬷嬷桂嬷嬷,若是今日晚宴上崔姨娘有了什么意外,只怕叶夫人不光看了好戏,这门亲事怕也要彻底黄了。 向婆子缩了一下脖子立时噤声了。 等到几个女孩子们忙完了,上了桌,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花团锦簇的样子,俱都红了脸垂下头去,唯有齐宝钏因着在齐柳氏的帮助下没有出半分差错,高高的扬起了头。 *** 胡雨涵最后还是推了齐宝钏的建议走了,不过到了宵禁时分便带着包袱和一个贴身丫鬟腊梅来了齐家。 齐宝钏看到胡雨涵兴奋异常,兴冲冲的让人收拾了自己的西厢房给胡雨涵住,还将雏菊拨到了胡雨涵身边伺候。当晚两人促膝长谈,胡雨涵更是给齐宝钏讲了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唤作什么《还珠公主》的爱情故事。 齐宝钗微微打了个呵欠,昨晚在兰苑门外站了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她已然鸡皮疙瘩掉满地了,那御前侍卫也太闲了,成天往后/宫跑,私会公主还成天情啊爱啊的,还有机会跟人坐在雪地里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说到人生哲学”,堂堂公主,哪怕是领养的,哪怕是在外头,那公主可是伺候着太后呢,身边岂能没几个丫鬟婆子跟着?这般跟外男说话,岂不是乱了规矩? 不过,那故事也是真心好听,故事那般勾人心弦,只是听听也就罢了,若是当了真。 齐宝钗看着铜镜中已然养出一些肉来的脸颊笑了起来,齐宝钏那个性子,怕是什么都会当真的呢,有这个胡雨涵在,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梳洗完毕,齐宝钗仍旧带了绿萼若莲同去楠院给齐柳氏请安,留下素素素心,平儿春儿四个小丫头看院子,内室里头仍然是不许平儿春儿两个丫头进去,只让素素素心进去收拾,这两个已是俨然做着一等丫头的的事了。 春儿看着眼热不已拉着平儿去耳房茶室里头说话: “你看看,等着五小姐出嫁,只怕素素,素心两个便要升一等丫头了,素心也罢了,比咱们小姐大上两岁,说不得过两年便指了人了,那素素可是跟小姐一样年纪呢。” “素心姐姐大两岁怎么了?” 平儿不明白的问。 “对啊,大两岁也没什么啊,”春儿恍然大悟:“这上门提亲的大多都是十七八岁的人家呢,素心大着两岁正好合姑爷的心意啊……这可怎么好?不行,我得找我娘商量一下。” 春儿说着便跑了出去,平儿看着春儿的背影摇了摇头,就算春儿想跟着五小姐出去,可是春儿的老子娘都在夫人身边,这五小姐也不放心用不是?可是夫人会放春儿的娘离开齐家吗?这不大可能吧?春儿的娘以前可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呢,是从小丫头一步步熬上去的,当了大丫鬟后嫁了个管事,后来又进府里当差,虽则没有向婆子明面上那般得脸,可是却是掌管着夫人陪嫁的人呢。 平儿又在耳房里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推开了正房的门,很自然的从素心手里接过抹布来开始擦洗家什。 素心便转身去整理齐宝钗的衣柜,顺口问道: “春儿那丫头又跟你说什么了?” 平儿抬头一笑,一样那么憨实: “春儿姐姐想当大丫鬟随五小姐出嫁呢。” 素素将手里的细瓷花瓶放好,笑道: “这可是奇了,依着夫人的性子,三小姐嫁的定会比五小姐好,她怎么就盯上了五小姐呢?” 素心转头看了素素一眼,道: “春儿准是奔着姨娘去的,你想啊,三小姐那性子虽则好糊弄,可是却是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若是让三小姐知道底下哪个丫头抱着爬床的心思,还不得把她的皮给揭了?” 说着素心放下手中一条新做得的马面裙,转头看着素素与平儿两个,板了脸,严肃道: “今儿个话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便告诉你们两个,当丫鬟的首要便是要忠心,主子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小姐出嫁了,主子仍然是小姐,而不是婆母姑爷的,若是姑爷要我们伺候,主子不许,那便不能够抱有那样的心思。将来即便被抬举当了姨娘,一切仍然要以小姐的利益为上,可不能得陇望蜀的忘了自己的身份!” 轮着辈分,素心比两人大着一辈,又是在这府里带的久了的老人,规矩什么的她都清楚,再加上辈分摆着呢,她一摆出训话的样子,平儿与素素两个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垂手肃立听训,最后又齐齐的应道: “表姨,平儿知道了。” “小表姑,素素知道了,您放心吧。” 见这两个都很乖,素心笑了笑,说道: “在府里可不用将什么辈分,再说,我可是比你们就大了那么两三岁呢,好了,快干活吧。平儿出去给小姐做衣裳吧,免得春儿回来看到你进了正房,以后再不找你说话了。” “哎。” 平儿应了一声,转头将手中的活计做完了,便出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二一章 楷模 楠院。 齐宝钗与齐宝钏在门口碰到了,互相见礼后,齐宝钗笑盈盈的看着眼圈儿有些乌青的胡雨涵,关切道: “胡姑娘这是怎么了?择席睡不着吗?” 胡雨涵不欲搭理齐宝钗,不过却又不能不回话,便不咸不淡道: “没什么,睡得晚了。” 既然人家不愿意理会自己,齐宝钗也不往前凑,只拉着齐宝钏吱吱喳喳的说话,一行人到了正房门口见了苏氏等人,见礼后,齐宝钏便拉着胡雨涵,道: “咱们进去等,五妹妹也进去吧。母亲昨儿个可是狠狠的夸了五妹妹呢。” “是吗?” 齐宝钗看不出多么欢喜,毕竟昨日的晚宴那般杂乱,也不知这胡雨涵怎么想的,她自己开的便是饭馆,怎么还不知这菜色跟碗盘的搭配?怎么还不知这但凡是餐具都要用一套的? 这茶具一套,碗一套,盘子一套,筷子一套的各色不一样真是让人眼花缭乱了。 齐宝钏嘿嘿一笑,拉着胡雨涵在左手边儿坐下,齐宝钗坐在了右边,丫鬟们过来上了茶水,齐宝钏问道: “母亲可起来了?” 丫鬟答道: “夫人正在穿衣。” 齐宝钗便起来对齐宝钏道: “我进去服侍母亲,三姐姐还是让丫鬟给补补妆吧,看你眼下青黑一片,母亲看见少不得要挂心念叨了。” 齐宝钏闻言连忙让茉莉拿镜子来。这么揽镜一照,看到眼圈底下黛青一片,连忙让小翠拿胭脂水粉来补妆。 齐宝钗将绿萼若莲两个留在外头,自己进了内室,木姨娘已经在帮齐柳氏穿衣了,见齐宝钗进来只几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齐宝钗上前两步屈膝见礼: “女儿给母亲请安。” 而后便顺势跪在了床边轻轻的帮齐柳氏褪去了睡鞋,拿了袜子轻手轻脚的帮齐柳氏穿上。又套上绣鞋。 木姨娘拿了一条大红撒花织锦缎马面裙笑道: “夫人总是怨我服侍的不周到,原来真正服侍周到的人在这里呢。” 齐柳氏起身让木姨娘为自己穿上裙子,叹道: “女儿都是娇客,就是服侍的周到,我怎么能纵然让她服侍?说出去又要说我苛待庶女了,再说了,她又能够服侍几日呢?待我习惯了,她出嫁了,换了服侍的人,我冷不丁的也不习惯。还就是这样的好。” 齐宝钗拿了白玉琉璃水晶串珊瑚珠子禁步给齐柳氏佩上,又拿了一个茜红喜鹊登梅荷包给她系上。告饶道: “母亲快别这么说,母亲能让女儿服侍是女儿的福分,日后说起来,人人都说女儿纯孝。这不是对女儿好吗?怎会说女儿苛待庶女?这满京城的人可是都知道母亲最最仁慈贤惠了。母亲与父亲结识与微时数十年含辛茹苦的帮助亲打理家务,奉养双亲,养育儿女,一步步帮扶着父亲走到了如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如果说父亲为齐家做了贡献,那么这份贡献里也有母亲的一份。” 齐宝钗话语诚恳。说的齐柳氏的嘴都合不拢了,连连对木姨娘笑道: “你看看这丫头,怎么这么能说会道的。” 木姨娘抿唇而笑: “五小姐说的都是实话。婢妾也这么觉得,只是没有五小姐这般会说罢了。” 说来说去还是说齐宝钗油嘴滑舌,齐宝钗不依的扯着齐柳氏的衣袖撒起娇来,木姨娘绞了帕子帮齐柳氏净脸,冰儿为齐柳氏梳头,齐宝钗撒了一会儿娇,便在一旁帮着递起了钗环等物。 听着内室里面欢声笑语的,胡雨涵撇了站在门边的绿萼若莲一眼,往齐宝钏身边探了探身子,低语道: “你们府上这个五小姐心机不少啊。” 齐宝钏微微一愣,而后笑道: “是吗?” 似是有些不大愿意听胡雨涵说齐宝钗不好似的,胡雨涵只是略蹙了一下眉头,再接再厉道: “你信不信,五小姐没安好心?” “怎么会?”齐宝钏仍然不信,索性直言道:“如今是个什么光景胡姐姐也知道,便是连一向跟母亲作对的苏氏,田氏都开始巴结着母亲了,五妹妹又没有生母在身边帮忙拿主意,她不巴结着母亲我还奇怪呢,谁不想嫁个好人家了?” 胡雨涵见说不动齐宝钏便不再说了,以免事得其反,话锋一转顺着齐宝钏的话,说道: “难道三小姐就不想嫁个好人家了?” 齐宝钏面色一红,垂头低语道: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胡雨涵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笑来,转而又说起了别的话来。 齐柳氏梳妆完毕出来之时两个女孩子正聊的热络,一时没注意到她出来,还是小翠提醒了一声,齐宝钏方才匆匆站起道: “母亲。” “聊什么呢,这么热络?” 齐柳氏在齐宝钗的搀扶下在上首坐了,笑盈盈的问道。 齐宝钏一蹦一跳的跑到齐柳氏身边正欲回答,胡雨涵抢先开口道: “正说到汉高皇后吕雉吕后呢,那可真是一个奇女子,大家小姐下嫁一介武夫,经历过牢狱之灾,刘邦又几次三番的为了逃命将她与儿女抛弃,她竟然还可以回到皇宫之中跟一众年轻貌美的女子争宠,最后又扶植了自己儿子上位,吕后这一世的经历,不计家世下嫁,忍辱负重,对丈夫不离不弃,可堪为女子楷模。” 齐柳氏抬了抬眼皮子,道: “难道人彘也可为女子楷模?” 汉高祖刘邦年近六十而得天下,吕后时年四十许,又经过数十年风霜之苦,容颜早已老去,汉宫中貌美如花的女子比比皆是,戚夫人更是个中翘楚,又为汉高祖钟爱,吕后便将戚夫人四肢剁掉,挖了眼睛,以铜注耳,还割了舌头,扔到茅厕浸在那粪坑当中。 吕后“妒,狠辣”之名由此可见一斑,而吕后的儿子汉惠帝为人仁善,即便如此,吕后仍然让儿子去看了成为人彘之后的戚夫人,汉惠帝由此疯魔堕落了,这样的一个女子,又岂能成为女子楷模? 齐宝钗撇了一眼胡雨涵,见她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唇角勾了一勾,上前半步为胡雨涵说起话来: “母亲,女儿想胡姑娘的意思是,吕后下嫁与贫寒之时的刘邦,慧眼识珠,当我辈女子学习。刘邦起义之后,吕后被当地府衙关押,后来又在刘邦兵败逃命之时几次抛弃,待刘邦成为汉王之后,吕后在西楚做了两年多人质,为大汉朝刘邦争取了休养生息的时间,与大汉,她有着不可争议的功劳。这一点,也值得我辈女子学习,无论何种境况,只要与夫家有利,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至于吕后的‘妒’,却是着实不可取了。” 齐宝钗的话让齐柳氏板着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她略点了头,转向了齐宝钏嗔怪道: “昨日我已经让冰儿为胡姑娘收拾了一个小院出来,你怎么能让胡姑娘住在你的厢房里呢?岂不是怠慢了客人?” 胡雨涵连忙道: “不碍的,我跟三小姐一见如故,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好,若是自己住,还要劳烦夫人重新准备许多东西,拨更多的人给我用,劳心劳力的,实在是小女的错。” 齐柳氏正色道: “这怎么可以?胡小姐与叶世子相交甚笃,我齐府岂能怠慢?我已经让冰儿将靠近花园子里的梅园收拾了出来,丫鬟婆子已经拨了过去,各处缺的人手也安排妥当了,你便是不去,那些丫鬟婆子们也调不回来了,这人一闲下来就容易生事,你岂不是让我们府里不安宁?” 这话说的忒重了些,胡雨涵微微一滞,也只得答应下来。 齐柳氏满意的点了头,转头看向了冰儿,冰儿会意的出去叫苏姨娘等人进来,待人一进来,齐柳氏打眼一瞧,少了一个人,便把目光转向了冰儿,冰儿便道: “崔姨娘身边的丫鬟来回,说是昨儿夜里崔姨娘身子不大舒坦,拉着老爷说了半宿的话,这会儿还没起来了,便不过来请安了。” 齐柳氏微微蹙了一下眉头,道: “你去崔姨娘那边告诉她,既是身子不便就不要拉着老爷说话了,老爷白日里还要上朝,那么多事儿呢,到了朝中呵欠连天的成什么样子。” “是。” 冰儿屈膝应了,自去传话不提。 苏氏等人恭恭敬敬的去见了礼,待坐定了,苏氏往前欠了身子对齐柳氏笑道: “昨儿个的晚宴,四小姐表现的可真是可圈可点呢。” “是么?”齐柳氏轻嗤一声,“昨日上菜那般忙乱,是谁的错呢?” 苏氏一滞,转目看了一眼胡雨涵,昨儿个她打听到胡雨涵认识叶世子,这会儿便不敢出声了。 齐宝钿却不怕她,冷笑一声,道: “我本来将丫鬟婆子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哪儿知道这个胡姑娘不肯配合,我让人端菜,她让人奉茶,我让人捧碗,她让人拿汤,虽则这些丫鬟婆子是听我使唤,可是也有管着杯盘碗碟的丫鬟在中间添乱,这能够好了才怪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二二章 血口喷人 胡雨涵面色上有些不好看,她在饕餮居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每道菜的搭配也都随自己的心意,她来到这大周朝一年多,虽然认识了庆元侯世子叶季,可是到底没有机会出入庆元侯府,便是别的达官显贵的家里她也没有机会进出,偶有机会去过几家官员的府邸,却都是五六品小官吏的府邸,那规格又岂能与丞相府相比? 昨儿个进了齐府,一时间被齐府的繁华富贵眯花了眼,上一世,便是看过的几部偶像剧,那有钱有势的号称某某首富的人家里的小姐,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最多就是家里的下人多一些,可是这加起来,也没有齐宝钏身边伺候的人多。 齐宝钏身边现在名义上是两个大丫鬟,其实是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若干个小丫鬟,奶嬷两个,粗使婆子四个,小院子里守门的两个,统共有二十多人伺候她一个,也不是全部,四个大丫鬟里面的小翠,茉莉,还有两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帮着收拾屋子里面给做一些杂活,算起来,便是齐家的丫鬟,也比自己的生活好许多。 这些丫鬟里,除去管屋里事儿的,即便有浆洗房和针线上人,那八个二等丫鬟还分别管着齐宝钏衣服的浆洗熨烫,还要时时的给齐宝钏做新衣穿。小丫头们则与粗使婆子负责院子里的洒扫等活计,间或帮着做一些帕子荷包鞋底的针线。 昨儿个看到那么多的古董瓷器。她是看哪个都好看,别的不说,但说四大名窑之一的雪白莹润的邢窑白瓷,在她那个时代她就没有听说过哪儿的拍卖会卖过这等东西,拿到电视节目上鉴定的,大多都是宋汝窑,官窑。哥窑钧窑,定窑的宋代五大名窑,或者是明清时代的青花瓷以及官窑居多。 见到这等宝贝东西,她摸不得还不能拿来一用? 再看到只有在电视上看到的汝窑哥窑等瓷器,每一件拿到她那个时代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如今却成堆的在库房里面放着,等着人用它,胡雨涵岂会没有心动的? 于是这个用一用,那个看一看,加上下人们不怎么听使唤。胡雨涵的差事便办砸了。 而齐宝钿那边,好不容易整肃好的丫鬟婆子。一看这里是各种忙乱,便也随波逐流起来。所以齐宝钿的指责胡雨涵是半点反驳都说不出来的。 齐宝钏倒是不乐意自己的朋友遭人训斥,她瞪着齐宝钿,大声道: “四姐姐可别血口喷人。你整治不好那些丫鬟婆子,怎么就赖到胡姑娘身上?” “声音大你就有理了吗?”齐宝钿冷冷一笑,“昨儿个哪些人端茶,哪些人递水我都安排好了,母亲昨儿个也见了。端茶递水可没人错过。可是饭菜那边呢?一团乱。” 齐宝钿的目光转向了侍立在齐柳氏身后的齐宝钗,她的意有所指齐宝銻也听出来了,她身子一抖。往田氏身后缩了过去。 田氏转头怒瞪着齐宝钿,恨声道: “四小姐办砸了差事如何将脏水泼到六小姐身上?六小姐昨儿个在厨房看着的是洗菜切菜的活计,别的可是五小姐负责的。” 齐宝钗闻言看了一眼吓得快哭出来的齐宝銻,一言不发的上前两步从齐柳氏身后走出来一转身就在齐柳氏面前跪了下去: “女儿昨日办事不利,还请母亲责罚。” 这一个两个的都推诿事体,出来一个识大体的,齐柳氏乐得顺水推舟的将事情推出去,横竖自己的女儿没事,她一摆手让冰儿扶齐宝钗起来,道: “好孩子,第一次办事难免处处缚手缚脚的,日后你自己当了家,诸事理顺了便都好了。成了,说了这么久的话,也都该饿了,快些用饭去吧。” 齐宝钗在冰儿的搀扶下起来,齐宝钏却是不干了: “母亲,为什么要让胡姐姐住在梅园?那里距离女儿的院子好远呢。” 齐柳氏瞪了齐宝钏一眼,道: “别以为我看不到你眼下的青黑,你们说了一宿的话吧?让胡姑娘过来是学规矩的,可不是陪你玩儿的。趁早将你们隔开是正经。回头规矩学好了,有什么话不够你们说的?” 打着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齐宝钏也不敢反驳了,众人用过了早饭,齐宝钗等人便来到了柳园。 两位嬷嬷已经收拾停当在东厢房等着了,众人见过礼后唐嬷嬷便各打一棒将众人都训了一次,便是看上去没有丝毫差错的齐宝钏都遭了训斥: “三小姐虽在差事上无差错,可是作为一个姐姐你却错了。你是嫡姐,在这府里自然有威势,见下人们刁难妹妹,就应该站出来帮忙调停,镇压那些不听话的奴才。后来几位妹妹有了争执,你也当拿出姐姐的威势来出面调解,将差事办好。一家人,最最主要的是要相扶相持,岂不闻‘兄弟同心其力断金’?” 齐宝钏被训的羞愧的垂下头去,她昨日里只想着中午的时候胡雨涵给将的一星半点儿的故事了,哪儿顾得上安排那许多事儿?很多都是小翠代为吩咐下去的呢,再者还有齐柳氏派去的人帮忙,她能出错就怪了。 齐宝钗闻言上前半步,垂首道: “嬷嬷训斥的是,昨日是宝钗没办好差事,没跟几位姐妹沟通好。三姐姐,妹妹连累了姐姐,望三姐姐勿怪。四姐姐,昨儿个是妹妹不好,不该跟姐姐争执。胡姑娘,昨日我该好好跟胡姑娘沟通的,胡姑娘请谅解,六妹妹,你不会怪姐姐吧?” 齐宝钗说着团团的跟人福了一福道了一圈歉。 齐宝钿冷哼一声偏了头不去理会,胡雨涵皮笑肉不笑的略欠了欠身,却大大咧咧的受了这一礼。 齐宝銻却不敢这么着,慌忙去扶起齐宝钗来,道: “五姐姐说的什么话,昨日要不是五姐姐,妹妹也不会学了那么多的东西,回去姨娘都夸妹妹呢。” 唐嬷嬷桂嬷嬷看着齐宝钗这般模样俱都满意的点了点头,内敛,仁善,知进退,很好。两人又看了齐宝钏一眼,暗自摇头叹气,偏听偏信,不知好歹,只顾着自己,不好,不好。 如此过了数天,齐家姐妹几个都有了非同一般的变化,齐宝钏活泼跳脱的性子收敛了许多,虽然扔是那般天真的样子,却是懂得藏拙了,知道有些话若是不适合说便要忍着了。齐宝钗本就是个沉稳的性子,这般下来又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摸样,懂礼仪知进退,每日里又去伺候齐柳氏起床,夜里为齐柳氏按摩,真真是比亲女儿都贴心。 让齐允碰到过几次,齐宝钗还服侍过齐允几次,让齐允是赞不绝口。 齐宝钿泼辣的性子总算是收敛了许多,不再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了。便是有事没事都会被吓得哭哭啼啼的齐宝銻的胆子也大了几分,自己院子那一亩三分地也管起来了,虽然大的变化还没有,至少奴才欺主的现象少多了。 变化是喜人的,齐柳氏是忧心的。 庶女一个个的太好,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上次跟叶夫人见面,和昨天参加的宴会各家夫人都没口子的夸齐家五小姐,齐家三小姐则是顺带夸上一句半句的。 陆夫人打趣齐柳氏道: “这个节骨眼人人都忙着嫁女儿,偏你倒好,让女儿们学起规矩来了,是想着待价而沽吗?” 齐柳氏宛然叹气,隐隐约约的将齐允打算两个月后举行抛绣球招亲的意思透漏了,陆夫人会意的将消息散播出去,不过半天的功夫都有人进来打探参加抛绣球招亲的条件来了。 这一下子,齐府侧门后门的下人们可是多了不少的额外收入,各个乐得合不拢嘴。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齐宝钗碍于前后门人都多了起来,不方便出门有些头疼。 “已经多半个月没有跟何公子联系了,不知他那边可否有消息要进来。” 绿萼看齐宝钗皱眉不展,心中意会,遂说道。以前这些事情都是绿萼去处理的,可是这几天来齐柳氏时不时的带着几人出席各家宴会,见的人多了,她是齐家五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的事情也有很多人知道了,她再出门便有许多不便了,是以这些天她也没出去。 齐宝钗看了一眼进来上茶的素心,忽然问道: “那边有消息了吗?” 素心看了一眼门外,若莲去浆洗房拿衣服还没回来,素素,平儿,春儿都在自己房里做针线,婆子们都在门口围着说话,她道: “还没有,不过算来也就这几天的功夫了。” 齐宝钗点了点头,又问: “你出府可方便?” 素心道: “小姐可有消息让奴婢传递?二门一个小厮是奴婢的亲外甥,奴婢可以让他去办,若是小姐怕走漏消息,奴婢便亲自出府一趟也是便宜的,只是要借个什么由头才好。” 齐宝钗便蹙起了眉头,她跟何安有联系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闺阁女子结交外男本就有损闺誉,更何况私下传递消息了,她遂叹了一口气,正想说话,绿萼却快言快语道: “那么就烦请素心姐姐往武穆侯府走一趟如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二三章 捉奸 “武穆侯府?”素心一惊,转身就去关上了门,回来便低声道:“要去跟武穆侯府的小姐们传话吗?可是武穆侯府的大小姐二小姐已经出嫁,余下的三小姐四小姐都还很小。”说道这里素心心下恍然明白过来,脸色又白了几分,过了一会儿,她面上又现了几分喜色,最后想起眼前的事情,低叹道:“武穆侯府戒卫森严奴婢有何理由进去?” 这意思便是答应了,绿萼看了素心一眼,微微蹙了一下眉尖,转目看到齐宝钗满面愁容,只好将一个地方说了出来: “你去这个地方跟掌柜的说我们家小姐要见他,他自会想法子一见。” 素心用心记下,便对齐宝钗道: “那么奴婢明日便出去一趟,便说是给小姐买几样首饰吧,这几日小姐常常出去见人的,也该有几样像样的首饰了。” 齐宝钗点了头,让绿萼去拿银子,也就二三十两银子的样子,她道: “不要贵重的,重在雅致,金饰少一些,银饰便可。” “是。” 素心屈膝应下,退了出去。 银子不多,买纯金钗环是不够,可是若是花朵用纯金打造,簪体用铜或者银制,也可买上好几件金饰了。素心一边衡量着一边想起了绿萼说起武穆侯府的时候眼睛露出的那一丝迷蒙之色,她皱起了眉头,绿萼可别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才好。 翌日一早。素心便出去了,晌午便回来了,她在柳园的门口晃了一圈,绿萼见了便出来问话,得知那边已然答应了,她眼底迸发出喜悦之意来,素心看着想了想。劝道: “我说句不当说的,绿萼妹子可别生气。” “怎么了?” 绿萼问道。 素心拉着绿萼往墙角避了避,低声道: “无论武穆侯府怎样,日后就算小姐进去了,那也是小姐的福气,我们只要伺候好小姐就可以了,可别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被人说破了心思,绿萼恼羞成怒起来,她一甩素心的手,厉声道: “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素心姐姐说的什么我可不懂。小姐还要我伺候。我就先走了。” 看着绿萼拂袖而去的背影,素心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回齐宝钗所在的竹园去了。 素心走后不久,之前两人呆过的墙角对面一块湖石后站起一个绿衫丫头,竟是胡雨涵带来的丫鬟腊梅。 齐宝钗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被打了两次手心都没有收回心来。等到中午用饭的时候绿萼出去了,她方才收了心安安静静的用起饭来。 胡雨涵看了一眼窗外,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角,正欲起身,冷不防腊梅端了茶水过来。她这一起身撞到了腊梅手上,一碗茶水就这么从肩头倒在了身上,胡雨涵只瞪了腊梅一眼。也不出言训斥,只道: “嬷嬷,我用完了,先回去换件衣服。” 每日中午,她们都在柳园的正房跟唐嬷嬷桂嬷嬷一起用饭,顺便学习用餐礼仪,前日齐柳氏听了唐嬷嬷的话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篓子大闸蟹来,唐嬷嬷让人送来了齐整的蟹八件,教大家用起了大闸蟹来。 今日的饭菜倒是简单,简单到食不下咽的程度了,唐嬷嬷发话了: “日后出去用饭,少不得遇到一些自己不爱吃的菜或者菜的咸淡等不合口味了,那便要做到面不改色甚至谈笑晏晏的与主人一起用完这饭菜。” 遂众人虽则有怨言,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下用饭,半点不敢少的按照自己素日里的用饭量慢条斯理的用饭。 胡雨涵因着住的远,中午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便显的有些不大够,是以她平常都需要跟齐宝钏一起去兰苑休息。 今日她衣服湿了,只得先回自己院子换衣服去。 齐宝钏可惜的看了一眼胡雨涵,道: “姐姐可要快些回来,我还要听姐姐讲的故事呢。” 胡雨涵笑道: “自然要快些回来的。” 她对唐嬷嬷桂嬷嬷福了一福便出去了。 胡雨涵一出门便转头看了一眼腊梅,腊梅低眉顺眼的道: “奴婢有要事禀告。” 胡雨涵眼中一喜,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等走到僻静无人之处时便迫不及待的拉着腊梅问道: “你可是听到了什么?” 腊梅谨慎的看了一眼左右,低声道: “还是回去再说吧,这里不安全,刚刚五小姐身边的丫鬟就是看着四下无人便说起了悄悄话,却被奴婢给听到了。” 胡雨涵闻言神色一凌,再次看了眼周围,只见风动只见花木扶疏,她也不敢确定在旁边到底有人没人了,便点了点头,两人快步回到梅园,她也来不及换衣服,便清退了梅园一干下人,主仆二人就坐在院子里说话,这样可以看到院门外有没有人,院子里也没有旁人,确实比屋子里安全几分。 腊梅不等胡雨涵发问,为她端一杯茶,便道: “奴婢听闻五小姐与武穆侯大公子私下里有来往,还说今晚五小姐要与武穆侯大公子私下见面。” 私下见面? 胡雨涵心中一喜,今晚还真是个“捉奸”的好时机! “可说了是什么时辰?” “这个她们没说。”腊梅摇头,又道:“她们还说什么找到了,就在路上之类的话,具体说的是谁奴婢也不知,小姐,这又有什么用?” “找到什么了?就在路上?” 胡雨涵蹙眉思索,想了一会儿,她起身道: “我去找齐夫人。” 腊梅一愣,连忙拉住胡雨涵道: “小姐还没换衣服呢。” 胡雨涵低头看了看自己湿哒哒的衣服,连忙转身进屋在腊梅的服侍下换了身衣服。 她打算将听到的事情和盘托出,至于这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她倒是不在意的,她就是看齐宝钗不顺眼若是她倒霉自己便会开心就是了。 楠院。 齐柳氏刚刚用完饭,得知胡雨涵求见,有些错愕: “她来做什么?” 除了来的第一日胡雨涵过来请过一次安,之后她都是在自己梅园睡到最后一刻方才起身梳洗勉强用些饭菜去柳园学规矩,楠院这边更是不曾踏足一步,她今日过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吧。” 虽是疑惑,不过齐柳氏还是让人去叫了她进来。 “齐夫人。” 胡雨涵看了一眼正在往外撤席面的丫鬟们,对齐柳氏屈膝见礼。 齐柳氏点了点头,笑问: “胡姑娘这几日休息的可好?听闻胡姑娘每日里都睡不够呢,可是床铺不合意?” 这是暗讽她懒床呢,胡雨涵岂能听不出来,若是真关心她睡不好,也不会在半个月后才说这话了,她挤出一丝笑来,道: “我有些择床,不碍的,过的这两个月便好了。” 我就是懒床了,你又能怎样? 齐柳氏听出胡雨涵话里的挑衅之意,嘴角抽了抽,也不来那虚情假意的问候关心了,直接道: “胡姑娘今日来有何事?可是丫头们伺候的不尽心?或者有什么物件需要添减的?别的不敢说,给你添几件衣服首饰还是不在话下的。” 齐柳氏到底是看不起自己。 胡雨涵心中暗恨,可是摸着自己身上的贡缎,她又不免有些气短,只能呵呵笑着揭过去,道: “丫头们伺候的都很好,衣服首饰都是上好的,我很是感激。也是我的疏忽,来的时候没有带上银子,回头便让腊梅将银子送来,以作在贵府的日常用度。” “胡姑娘不用这般客气,你是叶世子的好友,我照料你也是应当,可别这般说。” 齐柳氏到底没有推却,客气了一句话便等着胡雨涵说明来意。 胡雨涵又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丫鬟,道: “夫人请借一步说话。” 齐柳氏皱了一下眉头,似是很不愿意如此,胡雨涵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 “有关五小姐的事。” 从胡雨涵进屋起,齐柳氏便没叫她坐下,胡雨涵此时上前一步来,身上带着的胭脂水粉的香气扑入齐柳氏的鼻端,那是少女特有的馨香,清新淡雅,她便不悦的往后靠了靠,却在听到“五小姐”时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对冰儿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道: “你上次送我的翡翠极好,我戴着很是喜欢,我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前儿个得了对花丝簪子,你跟我去拿一下。” “多谢夫人。” 胡雨涵乖巧的应了,上前扶了齐柳氏的胳膊与她一同进了内室,冰儿跟了进去,腊梅则守在了中堂,不让人往内室那边走。 进了内室,齐柳氏接着坐下挣开了胡雨涵的手,又指了妆台对面的绣墩,道: “坐。” 冰儿拿了一对花丝红宝石簪子出来捧给齐柳氏。 金灿灿的金丝攒着数颗红宝石在齐柳氏手中转动,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那红宝石折射出璀璨的光华来,又反射到金丝上,竟是格外的耀眼。 胡雨涵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心中怒气汹涌,这是将自己当成那起子眼皮子浅的庸俗之人了么?不过没关系,很快她就可以报复回去了,现在还是赶紧让另一个看不顺眼的人倒霉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二四章 对策 胡雨涵看了一眼花丝簪子,笑道: “这簪子极好,只是太过奢华了些,不适合我,这种簪子还是夫人戴着合适一些。” 胡雨涵轻轻巧巧就将这东西推回去了,又暗讽了齐柳氏年纪太大了,只能戴这耀眼的东西转移别人的视线,她又道: “至于我要说的事情,事关贵府小姐的清誉,这事又岂是这几根簪子可以衡量轻重的?” 她不要还省了自己的呢,齐柳氏将簪子仍回了匣子里,心中对“小姐的清誉”之说上了心,她的身子往前探了探,问道: “到底何事?” 看齐柳氏那般急切,胡雨涵解气般的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齐柳氏面前的官窑御制贡品粉彩茶碗,这是冰儿刚刚上的茶,沁人心肺的香气顺着茶碗的边沿透了出来,再看自己旁边,连碗茶都没有。 齐柳氏意会过来,将茶碗往前推了一下,道: “这茶我还没动,你喝一口润润喉吧。” 冰儿将茶碗捧到胡雨涵面前,胡雨涵接过了茶碗,先是仔仔细细的将茶碗捧在面前打量了半晌,而后轻轻掀开碗盖闭目轻嗅,又抿了一小口烫烫的茶水,赞道: “好茶。” 齐柳氏嘴角抽了抽,这是御赐贡茶,统共只有二两,她一向舍不得喝,最近看着齐宝钏的成长心中高兴,便让冰儿沏了这茶来,没想到才吃了两日,就被人给盯上了。 她磨了磨牙,笑道: “原来胡姑娘喜欢这等雅物。我也不懂茶,只是听老爷说是圣上御赐的贡茶,统共也就一两多些,胡姑娘既然喜欢,我便让冰儿给胡姑娘包上一两吧,余下的那些我也好待客用。” “这怎么好意思。” 胡雨涵这次没有拒绝。来到这个时代就要适应这个时代的东西,茶便是其中一种,以前她却是喜欢咖啡的,她又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手中的茶碗,依依不舍的将茶碗递给了冰儿。 齐柳氏岂能看不穿胡雨涵的意思?花丝首饰虽贵重,可是舍得下银子还是可以买到的,这是这御制的贡品茶具却是有银子也买不到,她心中想着“小姐的清誉”,一咬牙,笑道: “有了好茶。岂能没有好茶具相配?这套茶具是圣上御赐之物,不好随意送人,不过我们老爷私藏了一套汝窑开片纹茶具,若是胡姑娘不嫌弃,我一会儿让冰儿包了送去梅园。” “我这又喝又拿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胡雨涵自是知道这汝窑以开片纹的瓷器为上上之品,开片纹又名“崩釉”,即汝窑上那深浅相处交织错叠的开篇称鱼鳞或蝉翼纹状,排列有序。最上乘的当属鱼子纹。蟹爪纹,这若是放在她那个时代,别说是一套了。便是一个小小的茶盘,也要炒上百万的价格了。如今这东西虽在大周众多,可是到底也是难得的精品,更何况齐府的藏品又岂能是一般的物件? 得了如此好处,胡雨涵自是心满意足的开口了: “这也是我那丫头不注意听到的,她乍一听这事情真真是吓了一跳,便立时跑来跟我说了,我一思量,这事儿也许夫人不愿意让我一个外人知道,可是到底事关贵府小姐们的声誉。我若是当做不知道,日后事发了,我知而不报,真真是觉得心中有愧,若是就此说出来,又怕夫人厌弃了我。恐日后不愿同我来往。更好况我一介孤女……” 胡雨涵后面的话因而未说,可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齐柳氏觉得胡雨涵是怕自己杀人灭口,遂强笑道: “胡姑娘这是什么话,胡姑娘与叶世子相交甚笃,我便是敢动胡姑娘,也承受不起叶世子的雷霆之怒不是?” 齐柳氏的话让胡雨涵怔了一怔,她的本意原是再给自己找一个靠山,巴上齐家,若是可以让齐柳氏认自己当干女儿,这个身份嫁去庆元侯府也是说得过去的,谁承想齐柳氏竟然冒出这样的话来,她心头一阵后怕,背脊不禁有些湿了起来。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也没那心思东拉西扯了,直接道: “齐夫人言重了。我那丫鬟听到的是,说是贵府的五小姐,怕是与武穆侯府的大公子私下有染,两人还约了今晚相见呢。” 薛承嗣! 齐柳氏目露惊愕,便是冰儿也张大了嘴巴。 胡雨涵转目看了二人一眼,随即起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哼,今晚她就准备看好戏了! 过了好一会儿,冰儿先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她看着齐柳氏急忙道: “夫人,要看好胡姑娘!” 齐柳氏点头,冰儿一开口她便知道什么意思了,忙不迭的吩咐道: “让人看紧点儿,这样,你让向妈妈带人去给胡雨涵量身,只说给她裁衣,多带着衣料过去让她挑,最好将她留在自己院子里,不到明儿早上不要放出来。要做的毫无痕迹。唐嬷嬷那边也打声招呼,就说,就说胡姑娘有事不便过来。至于五丫头……” 齐柳氏带了几分怒气: “五丫头着人看管起来!” “不妥,夫人,”冰儿连忙打断了齐柳氏的话,看到齐柳氏不解的看向自己,她忙道:“五小姐既然约了人,自是说好了时间地点,这在哪儿咱们也不知道,若是将五小姐看管起来,人来了,见不到五小姐,自是要找寻一番,若是让别的丫鬟婆子撞见了半夜三更的内院里出现了外男,小姐们的声誉都不用想了。” 齐柳氏一听也是这么个理,点头道: “你说的也是,这事儿咱们不但不能去掀开,还得帮她藏着掖着。不过……哼哼,她将嫁去武穆侯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明日我就去一趟武穆侯府。” “是,今日要送上帖子吗?” 冰儿应了一声,又问。 齐柳氏道: “不用,明日里去才能显出事出突然来。这样,你今晚让所有丫鬟婆子们都忙起来,夜里院子里不要有人随意晃动。你带着向妈妈盯紧了竹园那边,等薛公子走了,再将她看起来!” “是。” 冰儿心知此事严重,一边暗叹齐宝钗怎么这般不知自爱,一边想着如何将此事做的滴水不漏,尽量让最少的人知道,免得坏了府里小姐们的清誉。 竹园。 齐宝钗听完绿萼带回的消息着实舒了一口气,晚上薛承嗣便要来了,要穿什么衣裳呢?中午休息的这一个时辰,齐宝钗将自己所有的衣裳都翻了出来,一件一件的比划着。 绿萼也在一旁出谋划策,最后,她拿出那套四合云莲纹曲裾捧到齐宝钗面前道: “小姐穿这套可好?这可是薛公子送给小姐的呢。” 齐宝钗想了想,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月白马面裙,叹了口气,遂点了头。 绿萼欢喜的将裙子拿出来熨烫去,那边若莲端了水进来伺候齐宝钗梳洗: “小姐,该去柳园了。” 齐宝钗看了一眼忙碌的绿萼,心头忽然显出了一丝不安来,等她出门的时候,因着绿萼要熨烫衣服,便只带了若莲,偏生又在竹园外头碰上了刚刚从别的地方回来的素心。 “你做什么去了?” 齐宝钗随口问道。 素心将手里的东西呈给齐宝钗看,笑道: “奴婢看小姐的鞋子有些旧了,便去寻木姨娘身边的灵芝姐姐要几个鞋面花样子,给小姐做两双鞋。” 齐宝钗看了一眼那花样,听素雅的样子,便点了点头,正想让素心走,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你今天跟绿萼在哪儿说的话?” “在柳园外头的角落,”素心答道,见齐宝钗皱了眉头,她又道:“奴婢当是是避开了人的,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 齐宝钗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就走了,素心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便回竹园去了。 一直到了柳园,下午念书她出了好几次错,又挨了两次打,不得已回竹园敷药之时,她看了一眼明显比平日里忙碌的丫鬟婆子目露疑惑。 “小姐,可有什么问题吗?” 若莲心思细腻,见齐宝钗今日一整天都有些不对劲,遂问道。 齐宝钗看着前面不远处向婆子领着针线房的人抱着数十匹布料往后院而去,脚下下意识的往墙角藏了一藏,问道: “你可觉得今日有些不对劲?” 若莲看了齐宝钗一眼,道: “这府里奴婢倒是没看出来,就是觉得小姐不大对劲。” “这么明显?” 齐宝钗有些错愕。 “是,”若莲又看了一眼那边的小路,向婆子已经看不见了,倒是还可以看到针线房的人抱着布料款款而行,这是第几个了?她又道:“如今府里还有谁需要做衣服?住在后院的也就胡姑娘了吧?可是为何夫人要给胡姑娘做衣服?” 齐宝钗咬了一下唇,道:“胡雨涵下午可是没过来,”她绞着帕子,对若莲道:“你附耳过来。” “是。” 若莲俯身过去,齐宝钗侧耳听了听周围,方圆百米以内便是连个鸟雀都没有,她方才在若莲耳边叮嘱了几句,若莲听罢点了点头,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齐宝钗看着若莲的身影在远处消失不见,方才从避身的地方出来,整理了一下衣摆往竹园而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二五章 长夜 月上三竿,齐府一片寂静,以往每两刻钟巡一次院子的婆子们也不知去了哪里一直不见踪影,整个府邸惊的有些可怕。 该当是睡觉的时刻了,似是在等待何人一般竹园里外的灯火仍旧通明,齐宝钗披着一袭白披风站在竹园门口张望了两刻钟后孤身一身款款往葵园而去。 梅园这边也有人睡不着觉,廊下的灯笼随风摇晃,屋内只余了卧室一盏灯亮着,胡雨涵站在窗前眺望外头,心中隐隐期盼。 “小姐,快去休息吧。” 腊梅又一次催促道。 胡雨涵摇摇头,打了一个呵欠,道: “去帮我沏一杯浓酽酽的茶来。” 腊梅无奈只得应下又问: “可用今日齐夫人送来的茶叶?” 胡雨涵嗤笑一声,道: “那般好东西她都舍不得喝的,我又岂能舍得了?留着吧,就府里送来的茶便可,对了茶具可好生收了?” “是。” 腊梅看了胡雨涵一眼,有句话没敢说,那茶具虽则是齐府珍藏,可是说到底在世面上的价格也不过百来两银子,只因着花纹不易而那烧制茶具的老师傅前几年已然退隐了,以后出自他手的东西不会再有了,所以显得弥足珍贵了,只不过自家小姐本不缺银子,如今怎生眼皮子这般浅薄? 浓到发苦的茶水喝了足足两壶。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整个齐府却没有丝毫的动静,胡雨涵心中极为疑惑,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捉奸啊!怎么能半点动作都没有呢? 腊梅眼睛带着血丝的掩口悄悄打了个呵欠,不知几次的道: “小姐,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去柳园了,趁这会儿。小姐去歇一觉吧。” 胡雨涵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没有回答。腊梅忍不住道: “小姐,昨儿个下午齐夫人派人给小姐来做衣裳,整整唠叨了一个下午,到了夜里还让人过来量脚,选绣花做鞋子,这不是摆明了要将小姐拘在院子里不让出去吗?说不得昨儿个下午齐五小姐就让人给看住了。” “齐夫人不是不大喜欢五小姐吗?听说前几年还晾着她来着,怎么这会儿倒是维护起来了?” 胡雨涵极为不解,也不在窗前站着了,转身拉着腊梅问道。 腊梅是一个犯官家中发卖出来的大丫头。据说原本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十六了。胡雨涵来到这里后买下的第一个丫鬟就是她。极为的忠心,也提点她了不少事情。 腊梅叹道: “小姐,纵然齐夫人再不喜五小姐,可是五小姐是齐家的人。跟齐家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今晚为了除掉这个五小姐,齐夫人大张旗鼓的去捉奸,说不得会被人给散播出去坏了齐家小姐的名声。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依着奴婢看,这几日齐五小姐身边会多不少人的。” 胡雨涵听罢猛然明白过来。心中直叹可惜,却又极为不甘心: “那武穆侯府的大公子难道昨儿个晚上就没来吗?” 腊梅看胡雨涵一脸倦色,又看了一眼天色。这个功夫了,怕是也睡不得了,便让人去打热水过来,然后道: “即便过来了,看不到齐五小姐,对方也该走了,毕竟这是齐府内宅,呆久了毕竟不好,小姐就没发现昨儿个夜里齐府格外的寂静吗?” 胡雨涵素日里睡得晚,所以常常会听到齐府巡夜的婆子在外头碎嘴,虽然听不清楚说的什么,不过那“嗡嗡嗡”的话语声还是可以隔着层层院墙传过来。经腊梅这么一提点,她也反应了过来,垂首低喃道: “难怪。” 丫头们送来了热水,腊梅也不再跟胡雨涵说话,看着丫头们将床侧屏风后的浴桶里注满了水,又点了几滴沐浴用的香油,试了试水温,她转身去扶了胡雨涵起来: “小姐一宿未睡,泡泡澡解解乏吧。” 外头不知谁家的鸡叫了一声,胡雨涵回过神来,看了眼天色和更漏,问: “几时了?” “卯时正了。” 腊梅一边给胡雨涵解衣裳一边道。 胡雨涵看向了一旁收拾屋子的雏菊,问道: “齐夫人都是几时起来的?” 雏菊不知道胡雨涵问这话的意思,想了想,遂道: “夫人素日里卯时二刻方起,若是老爷宿在这里,又赶上大朝会的话,便要寅正起身。” “小姐们都几时去请安?” 胡雨涵眸子闪了闪,问道。 雏菊回道: “卯正。” 她说的也不过是齐夫人收拾完毕接受大家请安的时间,实则除了齐宝钏以外别人都会早到一刻半刻的在外面候着。 胡雨涵将腊梅为自己解中衣的手拍开,道: “更衣,去楠院。” “小姐?” 腊梅疑惑的看向胡雨涵,见她态度坚决,便转身去取了另一套衣服过来。 雏菊刚刚随着送热水的丫鬟进来,已然听到腊梅说的胡雨涵一宿没睡了,虽然好奇,可是这不是她能够问的,便出去叫丫鬟打了一盆冷水进来,又往炉子里焚了一把提神的香,便是连胡雨涵的荷包也换上了装着提神香料的新荷包。 胡雨涵收拾好了便往楠院而去,快到楠院的时候遇到了连番打着呵欠的齐宝钏。 齐宝钏一看到胡雨涵就来了精神,也不瞌睡了,连蹦带跳的跑到胡雨涵面前笑眯眯的道: “胡姐姐早安。胡姐姐,今儿个给我讲什么故事啊?前几日的那个什么杨贵妃真的很好听呢,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杨贵妃这样的故事,跟别的话本上的不一样呢。” 胡雨涵正寻思着自己昨儿个是不是太过于急切,做了不该做的事儿,哪儿有功夫搭理齐宝钏?她牵了牵嘴角,嗔了齐宝钏一眼,道: “你也得让我歇一歇,我肚子里纵有无数故事,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掏不出来给你。” 两人说着话便携手进了楠院,正巧,齐宝钗掀了帘子从正屋出来,她笑盈盈的看着进来的齐宝钏与胡雨涵,目光刻意在胡雨涵的脸上流连了一番,扬声笑道: “三姐姐可是来了,母亲念叨了三姐姐好一阵了呢,三姐姐都不觉得耳朵热吗?苏姨娘,田姨娘,四姐姐,六妹妹,快进去吧,咦?崔姨娘又没来?” 招呼完了齐宝钏,齐宝钗又对侍立在廊下的苏氏等人笑道,看不到崔姨娘,她心中一动,便多问了一句。 苏氏摸了摸发鬓,道: “怀了孩子人家就娇气了。” 田氏嗤笑一声,道: “人家可是说了,大夫说这胎准准的是个男胎,这会儿在屋里可是连床都不敢下了,正好好养胎呢。” 屋内“叮当”一声瓷器脆响,齐柳氏不悦的声音传了出来: “怎么伺候的!连茶都端不好!你们还不快进来!在外头絮絮叨叨的说什么呢?当着孩子们的面说那些有的没的作甚?” 若是以往,田氏可得趁机回两句嘴,可是如今自己女儿在唐嬷嬷手下学规矩,这眼见着行事做派一日比一日的懂事大方了,她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捋虎须,万一惹齐柳氏生气了,她不让齐宝銻去学规矩,可就得不偿失了。田氏嘴巴张了张,无声无息的将口里的话吐了出来就噤声了。 那声音极小,便是站在她身边的齐宝銻都没有听到,别人看见,也只当她张了张嘴,偏生齐宝钗听得可是清清楚楚,只听田氏嗤笑道: “自己生不出来就眼气别人怀孩子。有本事自己怀个去,一个两个的看不顺眼偏又装贤良。” 齐宝钗眉头挑了挑,给苏氏打起了帘子,看着苏氏等人进去,在田氏进门的时候她在田氏脸上扫了一眼,却只见田氏眼底轻蔑之色,再无别的什么情绪,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听姨娘说过,田氏以前似乎掉过一个孩子,好像还是跟齐柳氏起了口角之后没的,现在田氏提起这个,却是看着毫无怨色的样子,难不成这跟齐柳氏没关系? 可是若是跟齐柳氏无关,那么当年似乎齐允在田氏小产后给过田氏一个庄子,还罚了齐柳氏诵经了一段时间,难不成那孩子本就不好?田氏故意的? 嗯,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五妹妹想什么呢?” 齐宝钏挽着胡雨涵一步迈进了门,转头问齐宝钗。 齐宝钗看了胡雨涵一眼,笑道: “我在想咱们家的床是不是真的那般不舒坦,胡姐姐整日里一副睡不够的样子,瞧,眼圈又青了呢,嗯,还带了提神的香料。胡姐姐这样择床可不好,一日两日的还好,时日一久,可是对身子不好。” “是吗?”齐宝钏一听可就有些着急了,若是胡雨涵睡不好觉,病了,她又找谁给她说故事去?她忙拉着胡雨涵一叠声的问道:“胡姐姐,胡姐姐,你身子还好吧?” 胡雨涵转目盯着齐宝钗看了一会儿,方才展颜笑道: “我不过是这几日学刺绣,每日里睡的有些晚罢了,不碍的。” 胡雨涵这般说齐宝钏便放下心来,拉着胡雨涵进去了。 齐宝钗看了胡雨涵的背影一眼,转身进了屋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二六章 夜半告白 胡雨涵自打进了屋子就欲言又止的看着齐柳氏,可是齐柳氏打定了主意不理她,只客套了两句话就跟苏氏等人打起了太极,装起了贤妻良母的样子。 齐宝钗看在眼里心中一动,手便附上了身下官帽椅的扶手,细嫩的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的画着圈圈,她低眉垂目的似是无聊之中无意识的举动,眼前却闪过了昨日的画面来,虽不知胡雨涵到底说了什么,可是看齐柳氏跟着她进了内室,待胡雨涵满面得色的从内室出来,向婆子进去,之后又有几个人进进出出之际,齐宝钗心中起了一丝后怕。 昨日里,若不是自己多心了,怕是就要被齐柳氏逮了个正着了吧? 正在此时,有丫鬟们奉上茶来,齐宝钗转目看到冰儿手中的官窑御制贡品粉彩茶碗,心中一动,这几日齐柳氏一直用这套茶碗来着,她连忙起身上前道: “女儿给母亲奉茶。” 冰儿看了齐柳氏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将手中的茶给了齐宝钗。 茶碗一入手,齐宝钗便昨日内室的情境,虽则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可是看当时的神态,气氛,齐宝钗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母亲请用茶。” 齐宝钗垂了垂眸,尽量恭敬的将手中的茶碗双手捧给齐柳氏。 “乖。” 齐柳氏笑吟吟的接过茶碗,顿了一下,道: “我前几日听闻唐嬷嬷提起,说在庆元侯府,小姐们身边伺候的人都有二三十人,如今三丫头身边的人是尽够了,可是我看你身边还有几个缺,我给你补上几个吧。四个小丫头,两个教养嬷嬷可是够了?” 齐宝钗恭顺笑道: “单凭母亲做主。” 安插了一两个不够,还要再多安插几个吗?还是昨日没有抓到人。心中不安? 齐宝钗轻轻的瞟了一眼齐柳氏,乖巧的垂首站在一旁。昨日薛承嗣本要来,却被她给改了时间,可是如今她的时间不多了。在不行动,真就怕晚了呢。院子里再添那么多人,她也不好行动。 心中虽急,不过齐宝钗这一天仍旧是安安分分乖乖巧巧的学规矩,尽量将唐嬷嬷所说的记下,便是学不会,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也好细细琢磨。 如此到了傍晚散学。齐宝钗跟唐嬷嬷告了假,晚上要款待齐柳氏送来的几位嬷嬷。 她亲自拿了银子到了大厨房去定一桌上好的酒席,又光明正大的让绿萼出去打一壶上好的花雕酒来,待绿萼回来,她带来的不仅是两坛好酒,还有一小包药粉。 是夜,竹园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身为主子的齐宝钗不好与下人同桌而食,倒也露了面。说了几句话,并且敬了一杯酒,随后就回自己屋去了。一众人等除却要守门的素素,素心两个和伺候齐宝钗的绿萼若莲两个,便是连那个好吃懒做的看门婆子俱都去了东厢房享用酒食去了。 两坛子上好的陈年花雕,就被这些人喝了个干干净净,直到月上三竿,除却那么一两个上能动弹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安歇,余下的俱都在东厢房醉的东倒西歪。 春寒料峭。 齐宝钗披了披风过来瞧了一眼,禁不住笑道: “那人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 绿萼抿唇笑着将东厢房的门掩上,道: “奴婢也不知呢,他只说这东西加进酒里效用更大。一坛子新酒立时便如那陈年老酒一般容易醉人。” 他,便是何安,为着避讳,两人此时都没有提他的名字。 风起,齐宝钗紧了紧披风,对绿萼道: “让若莲拿了被褥给她们盖上吧。回头病了又是麻烦,传了过来可是不好。” “小姐就是心善。” 绿萼虽也想让这些人冻一晚上,可是想起齐宝钗的身子骨,就不由的叹了口气,让若莲素心两个去拿被褥过来。 等都忙活完了,留下素心守门,绿萼上夜,余下的两人便都回自己房里安歇了。 待到子时,两个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竹园里,倚在榻上看书的齐宝钗耳朵一动,起身对绿萼道: “开门去吧。” 绿萼尚未听到声响,闻言有些奇怪,扔起身去开了门,待看到门外长身玉立的薛承嗣,眼底便掩饰不住的迸发出喜悦来:“薛公子来了,”待看到薛承嗣身后的何安,她愣了一下,随即道:“何公子也来了。” “怎么?我来不得?” 何安抓住她话里的语病,调笑了一句,随即便跟着薛承嗣进去了。 此时绿萼当去外面守着,她却忙忙碌碌的去泡了茶,又叮嘱素心看好门,自己进了正房。 素心看着绿萼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薛公子,何公子。” 齐宝钗起身对着两人盈盈施礼。 两人还了一礼,各自在美人榻前方的圆桌前落座。 当着薛承嗣的面,齐宝钗也不好意思再坐在美人儿榻上,待薛承嗣落座了,便走到了罗汉床旁坐下。 绿萼上了茶水便站到了齐宝钗身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薛承嗣。 何安瞟了绿萼一眼,咳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来放到桌上,道: “我知你最近怕是急着用银子,所以先带了这些过来,你看看够不够。” 齐宝钗示意绿萼将银票拿来,待接到手里,看到何安兑换的五两,十两,二十两等散碎的银票,这么算来,本钱已然收回了大半,她将银票收好,笑道: “有劳何公子费心了。” “举手之劳罢了。”何安笑笑,又道:“你要的俱服我这里是有,不过衣料都不怎么好,我已经让人去寻一些好的回来,你略等一等就可以了。我没别的事情了,你们长话短说,我先出去了。” 何安起身对薛承嗣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绿萼,出去到中堂坐着去了。 薛承嗣看了一眼何安离去的背影。又看向了齐宝钗,片刻后,道: “不知齐五小姐找我何事?” 虽说之前已经下定了决心抛却羞耻之心将事情说出来,可是事到临头。齐宝钗到底是开不了口,她红着脸蛋飞了一眼绿萼,后者会意,上前半步,笑道: “此事本不当我一个丫头开口,更不当我们小姐先出面言说此事,只是事到如今。我们也没别的法子了。奴婢如今斗胆一问,不知薛公子觉得我们小姐可好?” 绿萼如此问,薛承嗣岂有不明白的道理?纵然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子,可是薛承嗣到底没有被女子面对面的如此问过,他看着齐宝钗那红的似能够滴出血的脸蛋,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绿萼将薛承嗣的反应当成了不好意思,她的脸上也飞起了两朵红云来,她咳了一声。给自己壮胆,继续问道: “薛公子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如今的形势薛公子已然看到了,不瞒公子说。如今我们小姐已经走头无路了,老爷打算将小姐送进宫里,还请薛公子相助救小姐出货坑!” 薛承嗣闻言有些惊讶: “我怎么听说贵府的小姐们要抛绣球招亲?怎么还会将齐五小姐送进宫去?” 说起这个,齐宝钗便垂了泪,她快速的提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却还是让薛承嗣看见了,他此时再怎么想装迟钝,也装不出来了: “难不成这个抛绣球有什么猫腻?” 齐宝钗点了点头,也不用绿萼开口了,自己将从木姨娘那边听来的话娓娓道出。而后,她泪眼朦胧的看向了薛承嗣,道: “我不愿进宫,哪怕为奴为婢也不愿进宫!” 齐宝钗的事情何安本跟薛承嗣提过,当时他打了哈哈绕过去了,又寻思齐允不可能畏惧于崔内监。便将自己女儿送进宫去,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可是这是齐家的事,我又能帮上什么忙?” 齐宝钗一咬牙,撑着罗汉床上的矮几站了起来,她决绝的看着薛承嗣,道: “事到如今便只有一个法子了。我知我身份配不上薛公子,只求可以为妾,能够伴薛公子左右。若是薛公子同意,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将绣球调换出来,若是薛公子不同意……” 齐宝钗闭上了双目,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入宫之日便是我身死之时!但求薛公子看在这几年的情分上,请薛公子记住,是齐府对不起我,请薛公子去寻我的丫鬟果子,为我报仇!” 此话说的薛承嗣满脸震惊,他仅仅知道这几年齐宝钗与何安过从甚密,两人之间不知在做些什么,可是竟是不知这齐府还有些不可告人之隐私,他怔怔的看着齐宝钗,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花厅与中堂之间只隔了一道帘子,何安的回避也不过是一个形式,齐宝钗的话他早已听到,这等了好一会儿薛承嗣都没有答话,他皱起了眉头,不自觉的起身看着帘子上映出的一对人影。 久久没有等到回答,齐宝钗的身子晃了晃,满心绝望,齐允打定主意要送她进宫,那么准备下的那些绣球里必不会有她的名字,若是没有人接应她,将她的名字放进绣球里,她便不能达成心愿。 其实她也可将自己的名字放进绣球里,只是她又怎能允许自己的婚姻被人如此操控?上一世糊里糊涂的跟了王安平便也罢了,这一世,若是不成,她便要齐家所有人来陪葬! 许是齐宝钗那决绝的样子吓到了薛承嗣,又许是被这样的一个女子忽然告白而惊到了,他忘记了回答,只记得齐宝钗那双目中满满的绝望。 不知不觉间,薛承嗣点了头。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那么点了头。 那一瞬间,只见百花盛开。 满室春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二七章 不庄重 这一日,齐柳氏仍旧带了齐宝钏等人出去赴宴。 如同以往那般,齐柳氏一大早的先过去,午时唐嬷嬷桂嬷嬷这边授完课了,齐宝钗等人再乘坐马车往宴会地点赶去。她们只需打扮的美美的,然后将这几日所学的规矩悉数在众位夫人小姐面前来上一遍,将别家小姐比下去,给齐柳氏长了脸,便算完成任务了。 反正齐允已经拍板依照齐宝钏的注意抛绣球招亲了,是以齐柳氏这段时间主要就是为自家的女儿打名气,为挑选个门第家事俱都出挑的女婿做好铺垫。 今日赴宴的地方是武穆侯的家里,齐柳氏一早就老大不情愿的忽略过齐宝钗没吩咐,背地里却嘱咐那两个教养嬷嬷将齐宝钗给看紧了,不让她出府。 谁知齐柳氏一进武穆侯府,各家夫人首先问的便是她家老五,她本有心托病不让齐宝钗出现,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就此让齐宝钗的名声传开了,日后齐宝钗进宫,皇帝会不会看在她们齐家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送进宫的份儿上对他家老爷手下留情? 是以齐柳氏立时就让人回家去催一催几位小姐,实则是让人跟齐宝钗身边的嬷嬷带句话,不让她们拦着齐宝钗过来,又特特的嘱咐了让两位嬷嬷与春儿跟过来,至于竹园的其他人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府里便是了。 齐宝钗对于这安排倒是无可无不可,这几日这两位教养嬷嬷对她可谓是做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了,正房花厅那边的罗汉床也成了两位嬷嬷上夜之时的休息地方,虽然无奈,齐宝钗却也只得逆来顺受着。 午时,得知齐宝钗要去武穆侯府,绿萼格外兴奋,虽然对于她不能跟去有些不快,不过很快她就将这丝不快压下。细心的为齐宝钗准备了衣裳。齐宝钗要穿的依旧是那件四合云纹的衣裳,配蓝色的宫绦。另外又备了换洗的雨过天青色的直裾并长裙来,附上了那浅碧色的宫绦以及岫玉腰佩,将这些东西包好了。她叫了春儿进来,细细的叮嘱道: “这是小姐的衣服,你小心看着点儿。” “我知道了。” 春儿有几分不耐烦,不过是出门赴宴,至于吗?不过,武穆侯府呢,若是五小姐能够嫁进武穆侯府也不错。绿萼在那边絮絮叨叨的叮咛着。春儿那边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等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素净的屋子,撇了撇嘴。 来了这里这许久了,这正房也只是第二次进来,也没什么好东西,还怕人偷不成?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 自己唠叨了许久也不见春儿有什么反应,绿萼板了脸问道。 “我知道。绿萼妹妹放心吧,我比你还大着些呢,也比你早进府。这事儿岂会不明白?” 春儿挂起了笑来对着绿萼说了几句,便道: “小姐这会儿该回来了,绿萼妹子是不是要去准备一下?” 那样的宴会一般都吃不得多少东西,是以齐宝钗便习惯在去以前先用些饭食,只不过这不好从大厨房拿饭菜过来,便需绿萼在小厨房为她准备。 这会儿也没什么好预备的,好在昨儿个的鸡汤还有剩,绿萼便用鸡汤做底下了些龙须面,撒上嫩绿的小葱花便做得了。 正好此时齐宝钗踏进了竹园的大门,绿萼端来了面。齐宝钗匆匆用了,便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发,带着春儿与两位嬷嬷去了二门。 仍旧是齐宝钏姗姗来迟,齐宝钿不耐烦的等在门口,等姐妹三人都来齐了。便都上了马车。 原本是齐宝钏自己一辆马车,齐宝钗与齐宝钿两人共乘一辆,不过因着齐宝钏喜欢拉着齐宝钗说话,是以这两人一辆,本是庶女的齐宝钿却是自己一辆宽敞的马车了。 这几日齐宝钏在府里都跟胡雨涵走的特别近,可是有些话却是不能够跟胡雨涵说的,这不是一上车,齐宝钏要跟齐宝钗说些私密的话,便将两人的丫头与教养嬷嬷赶到了后面的马车上。 齐宝钗的教养嬷嬷原本不愿意过去,不过被齐宝钏一个瞪眼,吓得立时就走了,本来么,有齐宝钏陪着还能出什么意外不成?两位嬷嬷如此安慰自己。 “五妹妹,你说我今日可以见到王公子吗?” 齐宝钏心中甚为忐忑期待,自打上次庆元侯府别院赏花宴后她就没再见过王安平,后来又随着叶季去了一趟王安平长大的地方,对于未来,她第一次不那般坚定起来。 齐宝钗自是知道齐宝钏想些什么,想着最近胡雨涵只跟齐宝钏讲些个话本故事什么的,实质性的话语却一句都没有说过,便拉了齐宝钏的手,道: “三姐姐放宽心,王公子定不会负三姐姐的。” 齐宝钏咬了咬唇,忽然俯在齐宝钗的耳边低声道: “我去过王公子长大的村落了,你说我以后是不是要过那样的日子?” 齐宝钗忽然就笑了起来,瞅着齐宝钏刮她的脸颊: “羞羞脸,三姐姐竟然想到那般长远了。” 齐宝钏虽羞涩,却很是关心齐宝钗的答案,她将齐宝钗不安分的手抓住了,急声问道: “你倒是说说啊。” 齐宝钗一探手,叹道: “三姐姐都看到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以后三姐姐‘要’过的‘那样’的日子是怎样的日子?” 闻言,齐宝钏也知自己问的没头没尾的有些急了,遂耐了心将那日看到的事情细细与齐宝钗说了,齐宝钗听罢,失笑道: “三姐姐想的也太多了。三姐姐也说了,如今王公子都多少年没回去了,这日后更不可能会回去了。且不说王公子日后高中会如何。单就三姐姐出嫁母亲都会为三姐姐备下不少的嫁妆。别的不说,起码宅子会有一两个吧?就算没有宅子,也会有庄子啊,就是去庄子上住也比那破窑好多了不是?” “再说了,就算母亲连庄子也不会备下,可是三姐姐的好首饰也有不少呢,不说别的,待三姐姐卖上两套花丝的头面,这得来的银子怕是可以买下一处四进的宅子了。” 也不过三言两语,却句句都说到了齐宝钏的心坎儿上,连日来的郁闷也一扫而空,她搂着齐宝钗笑道: “还是五妹妹知我心啊,看来我是钻了牛角尖了,竟是没有想到我还有嫁妆一事呢。” 齐宝钗不无羡慕道: “三姐姐,我可是听说了母亲要为三姐姐预备足足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呢,便是我与四姐姐也有八十抬的嫁妆呢。” 八十抬的嫁妆,便是王勋贵爵家中的庶女出嫁,也不过如此了,看来齐柳氏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呢。 齐宝钏就喜欢听人用这种崇敬尊重的语气说起齐柳氏,再加上齐宝钗那羡慕的语气,她立时便将刚刚想到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拦着齐宝钗开始说起这几日胡雨涵给她讲过的话本故事。 马车在武穆侯府的二门停下,便是大大咧咧惯了的齐宝钏,此时也有些许紧张来。齐宝钿不停的将鬓边的一丝头发往耳后塞去,齐宝钗倒是因着得了肯定的答复所以神情反而是三人之中最为放松的人了。 这般一来,齐宝钗行动之间便有几分从容飘逸起来,这在众多紧张的小姐之中,也算是大大的露了一把脸。 何夫人看着齐宝钏进门,转头对齐柳氏笑道: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瞧瞧,这才不几日的功夫,齐家的几位小姐竟似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一个比一个的看着漂亮。” “您过奖了。” 齐柳氏听着众人的夸赞,心中那是止不住的高兴,待齐宝钗等人与别人行过礼后,便将她们叫到了自己跟前,细细的问唐嬷嬷今日都教了些什么。 如此倒是堵住了许多人想问问题的心。这话本应该是齐宝钏回答,可是自打进屋后她有神不守舍了起来,齐宝钗便笑盈盈的捡着重要的说了,有些齐柳氏问的详细的地方,齐宝钗干脆亲身示范一遍。 如此一问一答下来,齐宝钗在众位夫人心中的地位又上了一个台阶,只是众人心中也在同时惋叹齐宝钗怎么就是一个庶女了? 这么聪慧的女子进了门那是福气,可是若是让她委屈为妾,只怕自家儿子的后院就要不稳了。若是给自家庶子说媒?这么一个聪明人再配上自家那个庶子,以后说不得这两口子就能将他们给吃干摸净了! 这正自担忧着,便又想起了齐府的抛绣球招亲来,其实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让自家儿子试试也不错,若是真的娶这么一个正妻回来,虽然出身差些,可是到底聪慧,贤妻难求啊。 众位夫人的心中所想也不过眨眼的功夫,齐宝钗这边也回答了齐柳氏的问话。 武穆侯夫人薛夫人看看齐宝钗,再看看齐宝钏,对齐柳氏笑道: “齐夫人的几个女儿教养的真真好。” 齐柳氏含蓄一笑,齐宝钏却是快言快语道: “母亲特特的请了庆元侯府里的唐嬷嬷桂嬷嬷教我们呢。” 虽然知道避开这人是庆元侯府送过来的,可是齐宝钏的话还是让齐宝钗蹙了下眉头,这般没轻没重的。庆元侯府往齐家送教养嬷嬷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庆元侯府奔着谁来的也都很是明显了,她这般嚷嚷出来会让人觉得齐家的小姐轻浮,不庄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二八章 解围 齐宝钗撇了一眼齐宝钏,柔柔笑道: “早就听闻唐嬷嬷桂嬷嬷两人的大名,多少人家上庆元侯府去求,却也只那么一两家世交求了两位嬷嬷过去教导。我们齐家与庆元侯府毫无交集,母亲却为我们姐妹费了这么大的心思,真是让女儿无以为报。” 轻飘飘的几句话将此事说成了齐柳氏的爱女之心,唐嬷嬷桂嬷嬷出庆元侯府教导齐家闺女也在前面两个世家里面显得极为正常。 众位夫人们看向齐宝钗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样了,薛夫人也是连连点头,再想起自己的儿子这几年来暗暗帮着齐宝钗,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也很快的舒展开来,再看向齐宝钗之时的目光便有些不大一样了。 齐宝钗时时注意着薛夫人的表情,这会儿薛夫人脸上些微的变化自是收到了眼底,她垂眸掩住眼底的一丝兴奋,对着在座的夫人们团团施礼后拉着齐宝钏退到齐柳氏身后去。 夫人们说了一会儿子话,薛夫人看了一眼百无聊赖的齐宝钏,眼睛从齐宝钗身上扫过,对齐柳氏道: “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席,我们在这里说话怕是闷坏了几个孩子,不如让她们去后花园找那几个姐妹去吧,年轻人在一起也有话说。” “正是呢,”齐柳氏笑着颔首,转头对齐宝钏道:“带着两个妹妹去花园子里玩会儿,不要随处乱走,知道吗?” “是。” 齐宝钏是早就坐不住了,兴冲冲的屈膝应了,带着齐宝钗跟众位夫人门道了恼就出去了。 这样的宴会如今那真是变相的相看了,不光是夫人们相看媳妇女婿,小姐们也都相看未来的姑爷。 这花园子里的人自然是男男女女的毫不避嫌的团团坐在一起品茶赏花。 齐宝钗一路行来只见武穆侯府修建的庄严肃穆,丝毫没有齐府那般的富丽堂皇,便是周围来往的下人们也都规规矩矩的,没人多说一句话。没人嬉笑打闹。 刚刚进了花园子,还没走多远,迎面便见叶季款款而来,齐宝钗看着叶季那一身宝石蓝织锦缎的衣裳。那叫一个风度翩然,再打眼一瞧,身边的齐宝钿不知何时走到路边赏起花来,齐宝钏眼底眉梢俱是温暖的笑意,上前两步见礼道: “叶世子。” 叶季还了一礼: “齐三小姐,齐四小姐,齐五小姐。” 既然都点了名。不能装作看不到,齐宝钗与齐宝钿只好上前见礼: “见过叶世子。” 叶季点了点头,不再理会这两人,一双泛着桃花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齐宝钏,道: “齐三小姐是第一次来到武穆侯府吧?齐三小姐不知,这武穆侯府这个时节最好看的不是三色堇,雏菊,迎春。连翘。而是从海外移回来的郁金香。这侯府的下人没有主子吩咐怕是不敢带你去花房赏花,不如我带小姐去如何?” “郁金香?” 齐宝钏眼睛一亮,她看的书颇多。有时候淘换不到好的话本,一些游记也看,因此知道海外有一个国度种植者大片大片的郁金香,郁金香花开之际,举目看去,满目的瑰丽堂皇。 看齐宝钏那般摸样,叶季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他点头,又问齐宝钗等人: “四小姐五小姐不去看一看吗?” 瞧,人家都摆明了不欢迎了。她还会凑过去吗? 齐宝钗没有回答,看向了齐宝钿,后者带了几分傲气道: “我就不去了。” 齐宝钗遂也跟着笑道: “我自己随处看看,小翠,茉莉,看好三姐姐。” 齐宝钗看了茉莉一眼。轻声暗示。 小翠跟了齐宝钏很多年,对齐宝钏极为忠心。茉莉却是张家人,虽然不至于为了齐宝钗背叛自己的主子,可是齐宝钗的话她也可以听进去几分,更何况齐宝钗也不过是让她好生看顾三小姐罢了。所以不论是小翠还是茉莉两人都答应的极为爽快。 叶季乐得没有别人跟着,她抬手虚引,对齐宝钏笑道: “三小姐请。” 眼看着齐宝钏跟着叶季走了,齐宝钿也问清楚了那些小姐们相聚的地方带着丫鬟自行离去,齐宝钗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还不等她想好要去哪儿,春儿便催促道: “小姐,四小姐已经去了,小姐还不过去吗?” 齐宝钗转头瞟了春儿一眼,看向了跟着自己的两位教养嬷嬷,道: “林嬷嬷。” 林嬷嬷自是知道春儿乱了规矩,也知道齐宝钗何意,不过她却是奉命过来盯紧了齐宝钗的,自然也不希望她倒出乱跑,听到齐宝钗叫她,她便装糊涂,道: “奴婢在,小姐可是想好了要去什么地方?” 等着林嬷嬷和一旁装傻充愣的杨嬷嬷,再看一眼殷切期盼的春儿,齐宝钗一口气堵在心头直下不去,一旁垂首侍立的武穆侯府的小丫头见齐宝钗竟被自己的丫头与教养嬷嬷拿捏住了,一时有些诧异,不过她掩饰的很好,那诧异不过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若无其事的垂下头去。 齐宝钗深呼吸几下,强行压住了胸中那口恶气,正欲开口说话,却看到左前方有一处池塘,池塘边儿上开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随风飘摇格外的漂亮。 她心中一动,快走过去几步,看到那小花果真是长在池塘的斜坡下,若不是刚刚风有些大了,吹得小花飘摇了起来,她还真的看不到。 她指着那花对身后的春儿,道: “去,摘回来。” “小姐!” 怎么能让自己去摘花?春儿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今日出来的时候特意找自己的娘亲找来的水红轻容纱裙子,她穿的这么漂亮怎么能去摘花? 齐宝钗冷笑一声,看了跟来的武穆侯府的丫鬟一眼,转头对林嬷嬷杨嬷嬷道: “看看,我齐府堂堂的一个五小姐,竟然连个丫头都指使不动!这可是武穆侯府!” 齐宝钗将“武穆侯府”四个字咬的极重,那名丫鬟眉头一跳,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来。 一个丫头可以骑到小姐头上,更何况还是庶女的头上,再怎么看都不是那位小姐无能,而是主母太过心狠,容不下庶子女。 林嬷嬷与杨嬷嬷对视一眼,林嬷嬷瞪了一眼春儿,呵斥道: “还不快去!小姐的话都不听了吗?” 林嬷嬷都发了话,春儿也不好再拿乔了,只得委委屈屈的往池塘边儿走去,那个斜坡和外头的碎石甬道相比有些低了,她怕弄脏衣服,便小心翼翼的弯下腰去,将裙子的前摆拎起一些来。 齐宝钗在春儿身后指手画脚: “你小心下去,哎呀,不是这里,是这里!” 齐宝钗往旁边挪了一挪,借着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林嬷嬷杨嬷嬷两人的视线,一脚踩在春儿的裙摆上。 春儿下了斜坡,裙子却是被什么东西挂住了,竟是拉不动,她有些心急的想要转头去看,却只听齐宝钗在后面催促的声音,她一咬牙,使劲儿一拽裙子,却不料裙子这下子倒是没有被东西绊住,可是她用力太大,裙子是回来了,她也跟着往后踉跄了几步,她想要站住脚,却不想这池塘边儿上水土潮湿,越往下,这边儿上越是湿滑,她挣扎了一下没有站稳,整个人顺着斜坡滑落水中。 “啊!救命!” 春儿一进水里就下意识的呼救起来。 “春儿!”齐宝钗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往池塘里冲,口里一边喊道:“春儿!你可是母亲赏我的人,你可不能有事!” 齐宝钗叫的凄厉,脚下也不慢,不过有人比她更快,扬嬷嬷眼疾手快的拉住齐宝钗,道: “小姐放心,春儿不会有事的。” 武穆侯府的丫鬟看了一眼齐宝钗,见她焦急的神色不似作伪,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对春儿道: “别慌,这里的水不深,中间才一人高呢,你站稳了估计连你小腿都末不过去。” 刚刚春儿也只是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给吓到了,这会儿听了那丫头的话,再低头一看,可不是,自己一直都站在水里呢,刚刚想象的什么落水了,被水淹到了,完全是没那么回事儿。 倒是脚下的地方,她刚刚挣扎间两脚往下面的软泥里头陷了些许,那被自己弄的有些浑浊的水面只到了小腿处,便是一只小狗过来,怕也是淹不到头部呢。 春儿彻底松了一口气去,同时松口气的还有齐宝钗,她拍着胸脯看着春儿一步一步爬上来,很是后怕道: “你怎么那般不小心呢?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夫人交代?又怎么跟你的老子娘交代?” 若不是齐宝钗,她也弄不成这样,春儿没好气的瞪了齐宝钗一眼,在撇到一旁那武穆侯府的丫鬟脸上之际,她心疼的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裙摆,不情不愿的走到齐宝钗身边,皮笑肉不笑的行了一礼,道: “奴婢让小姐如此上心,奴婢真是感激不尽。” “快别这么说,”齐宝钗在林家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子,拉住了春儿的会搜,没让她这个礼行下去。“什么感激不感激的,看看你这一身的泥巴,还不快去换了。” 她带来的换洗衣物都是极为普通的衣料,那刺绣也是她自己绣的,怎么也比不上身上这身据说是齐柳氏年轻时穿过的,赏下来的衣裳。春儿是百万个不愿意去换衣服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二九章 孤男寡女 娘亲从箱子底拿出这件衣服的时候那可是一百个舍不得呢,今儿个竟然都脏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 这么想着,春儿就有些恨恨的看了一眼齐宝钗,都是她不好,好好的让自己摘什么花。 齐宝钗当做没看到春儿的颜色,只急急的拿了帕子弯着腰给春儿擦着裙摆,武穆侯府的丫鬟倒是将春儿的眼神看的一清二楚,她嘴唇动了动,正想说什么,便看到不远处自家少爷过来了,她连忙往前两步将齐宝钗和春儿挡在身后,远远的对薛承嗣与何安,王安平行了个礼: “见过大少爷,何公子,王公子。” 齐宝钗嘴角一勾,干脆就蹲在了地上,春儿倒是晃了神儿,连忙弯腰去拉齐宝钗,武穆侯府的大公子来了呢,自己还敢让自家小姐给擦衣裳?回头传到齐柳氏耳力,自己还要不要命了? 薛承嗣与何安,王安平三个都是习武之人,耳力目力极好,大老远的就将这里看的一清二楚,更何况那个丫鬟也瘦弱根本遮不住什么。 薛承嗣一见齐宝钗竟然这般委屈的模样,立时就火了,他大步走了过来,武穆侯府的丫鬟颇有颜色,见自家少爷面色不善,赶紧往旁边避了一步,就见薛承嗣一把将齐宝钗拉了起来,抬脚就给了春儿一个窝心脚: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让你家小姐伺候!” 薛承嗣从没这般发过脾气。 何安看了薛承嗣一眼,收回了自己踏出的脚,默默的看了一眼面容有些惧怕的齐宝钗。 春儿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吓得齐宝钗就要过去看她怎么样了,偏生薛承嗣将她的手腕紧紧攥住,齐宝钗便去掰薛承嗣的手,哀求道: “薛公子就让我去看看她吧,春儿可是母亲给的丫鬟,我素日里都不敢让她干一点儿重活的。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齐宝钗似是被吓怕了,眼圈儿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 林嬷嬷与杨嬷嬷两个见状忙上前去将春儿搀扶起来,林嬷嬷还一把捂住了春儿哀哀叫痛的嘴。对薛承嗣道: “薛公子息怒,薛公子息怒,春儿丫头被她娘给宠坏了,不知轻重,还请薛公子息怒,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两个嬷嬷生怕自己被牵累。不等薛承嗣发话架着春儿就走了。 薛承嗣这才放开了齐宝钗的胳膊,目光深沉的看着她: “你在齐府就是这般过日子的?” 齐宝钗笑了笑没有回他的话,只问道: “我和三姐姐四姐姐一起来的,三姐姐去花房那边赏花去了,四姐姐去了宴会那边,你们可见了?” 齐宝钏来了? 王安平眼睛一亮,忙道: “我去花房那边看看。” 齐宝钗犹豫了一下,道: “王公子……” “嗯?” 王安平迈出的脚步没有收回。只扭头看她。 齐宝钗叹了一口气,道: “没什么,王公子小心便是。” 齐宝钗这般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王安平多了个心眼。这一路去花房便避开了人。横竖他常常出入武穆侯府,花房在哪儿也知道,并不需人领路,只怕有些隐蔽的小路他也是清楚在哪儿的。 武穆侯府的花房是琉璃花房,四面都镶嵌了巨大的琉璃,房顶上更是开了六扇硕大的琉璃窗户。这外面的人不一定可以看到花木掩映中的人,可是里面的人却可以看到从花房外各处走来的人。 行至花房不远处,王安平刻意放轻了脚步,再一仔细查探,竟然发现这里明暗都藏了几个人。还不是武穆侯府的。他正犹豫要不要出去,就看到不远处过来两位小姐,领头的正是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两位小姐走到花房门口,看门的却不是武穆侯府的人,那大丫鬟有些奇怪,上去问了几句话后面色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两位小姐。那两位小姐也是个识相的,便摇了摇头跟着丫鬟转身走了。 见此情景,王安平心中有些忐忑焦急,叶季那小子不会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可是就算叶季做了什么,他是庆元侯世子,自己只是一个穷小子…… 王安平捏了捏拳头,心思一动,从藏身的地方出来,转身走向了另外一条隐秘的通道,这里直接道花房后面一道墙,这边很是隐秘,里面的人若不是对花房很是熟悉,是看不到这边的。 越贴近花房,王安平就越发可以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齐宝钏那银铃般的笑声,间或还有几句,“是吗?”“真的啊?”“好羡慕啊!” 待他走近了,藏身在砖墙后面往花房里面看去,却看到叶季握着齐宝钏的手在一盆花前面忙活着什么,那般细心体贴的样子让王安平心中怒意更甚,他也不掩藏行踪了,转身就绕了个方向往花房正面而去。 齐宝钏抓着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的给花培土,可是因着叶季握着她的手,她一时有些慌乱,手一抖,褐色的土就撒到了自己身上。 “呀!” 齐宝钏叫了一声,低头就去拍裙子上的土,这么一低头,离的那些土近了,一股子怪异的味道就传进了鼻端,她蹙眉道: “这里面加了什么?这味道怎么怪怪的?有些臭呢。” 叶季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齐宝钏低下头懊恼不已的整着衣服上的尘土,小翠茉莉两个早就被叶季打发到花房另一边看着茶水去了,不听叫是不会过来的。 他眸光闪了闪,道: “要想作物长得好,这土里就要加些东西,比方说什么鸡,鸭,鹅还有猪牛羊等东西的,嗯,排泄物,当然,还有人的。” 叶季补充了一句,很成功看到齐宝钏整个人僵在了那里,手里的帕子也掉到了地上,他又道: “我跟着母亲去巡视过庄子,有时候不巧遇到别的庄子施肥,遮天蔽日的都是这种味道,多少的香料也挡不住。我当是还不喜欢,不过母亲却是告诉我,这是农物生长的关键。更何况那是别人家的庄子,又不是自家庄子,总不能让自己巡视的时候这一路上所有的农田都要停下活计吧?” 齐宝钏的面色白了几分,她攥了攥拳头忽然扬声道: “小翠!茉莉!” “是。” 小翠茉莉两个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往这边走。 与此同时,王安平也出现在门口,不等叶季的人出声阻拦,他已经扬声叫道: “宝钏,我来了!” 若是以往,听到王安平的叫声,齐宝钏定会飞奔出去,可是现在,她犹豫了,她迟疑,可是小翠却很机灵,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够让这两个人碰上,连忙给茉莉使了个眼色,两人扶着齐宝钏对叶季施了个礼,小翠低声道: “奴婢带小姐下去换身衣服,世子在这里稍等等。” 叶季关切的看着神思有些恍惚的齐宝钏,道: “可需要我送你们出去?” “不用了,”小翠连忙说了一声,然后方才反应过来这般不妥,又补充道:“奴婢与茉莉同去就可,不敢麻烦世子爷。” “宝钏!” 王安平也不进来,就站在外头叫,叶季带来的两个人又不能明着阻止,只干着急。 小翠听到这声音,连忙与茉莉两个驾着齐宝钏往外走。叶季看着三人走到门口了,方才缓缓踱步过去。 小翠将齐宝钏交给茉莉,上前去开了门,看到一脸焦急的王安平,顾不得行礼,便转身扶了齐宝钏出来。 王安平一看到齐宝钏身上脏了,心头一跳,连忙上前去问道: “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齐宝钏蹙了一下眉尖,看了一眼王安平,没有答话。 小翠忙笑道: “小姐看婆子们给花培土新鲜,就想学来着,没想到不小心弄脏了衣裳,我们先去换衣裳了,王公子请让一让。” 本来小翠想请王安平留步,可是一想到叶季就在里面,就改了口。不得不说小翠是个聪明的,这个时候还想着为齐宝钏遮掩,说里面还有别的看花房的婆子在,若是让人知道这里面就齐宝钏与叶季两个人在,现在齐宝钏又是这般模样出来,对于她的闺誉定会有影响,齐柳氏也不会放过伺候她的小翠与茉莉两人。 王安平看了一眼没有反应的齐宝钏,心头跳了跳,门口传来脚步声,他抬头看去,见叶季那身闪闪发光的织锦缎衣裳,捏紧了拳头,这不是吵架的地方。 小翠与茉莉扶着齐宝钏走了,王安平对叶季重重的一抱拳,也不说什么,转身就跟上了。 到了半路上,小翠寻了武穆侯府的丫鬟,问了给客人准备的更衣的地方,便让茉莉带着齐宝钏过去,自己去车马房取齐宝钏的换洗衣物。 等到了更衣处,王安平便在门外看着武穆侯府的丫鬟送来了净脸净手的热水,巾子,胭脂油膏等物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齐宝钏与茉莉两个,王安平推开门进去,见齐宝钏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他对茉莉道: “你出去一下,我跟你们小姐有几句要说。” 茉莉看看齐宝钏,见她不点头,便对王安平道: “王公子,孤男寡女的不合规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三零章 怀疑 王安平无法,只得退一步道: “那你到外室,塞住耳朵。”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之际,人人身上都换了薄薄的小夹袄,齐府的春装也都发下来了,这小夹袄就是春装的一部分,今儿个要来武穆侯府,茉莉特意换上的。要塞耳朵就要将夹袄撕开,掏棉花出来。 纵然不乐意,茉莉还是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却没有退到外室,只退到了月亮门前,贴着帐幔站着,又背转身去将夹袄的下摆撩起来用薄薄的指甲将下摆的线挑起来,然后低头用牙咬断,就这这点儿小口儿掏出两团棉花来塞到耳朵里,然后转过身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王安平上前一步坐在王宝钏的身侧,也不如以往那般去拉她的手,只略略弓了身子目光与她齐平,关切道: “宝钏,你怎么了?” 齐宝钏垂下眼睛避开他的目光,只低头愣愣的看着粘在裙子上褐色的散发着隐隐臭味儿的泥土。、 王安平看到这土,以为齐宝钏被叶季欺负了,连忙道: “是不是叶世子欺负你了?不要怕!你跟我说!我过去凑他!” 揍他? 齐宝钏的面色隐隐有些动容。 王安平心中一喜,再接再厉道: “就算他是庆元侯世子也不能随便欺负人不是?宝钏你放心,只要有人敢欺负你,你便告诉我,我给你报仇!” 什么样的甜言蜜语都比不上男人的保护,齐宝钏脸上的僵硬一点点瓦解,片刻后,她勾了勾嘴角,眼底带着几分戏谑之意: “若是你欺负我呢?” 王安平举手发誓: “我怎么会欺负你呢?你放心,若是有一天我猪油蒙了心欺负了你,你就,就……就罚我跪搓衣板!” 齐宝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却又连忙板起脸来,问道: “就像向婆子家的那位一样?” 向婆子的外子是齐柳氏一个铺子的掌柜,特别能干,可就是怕老婆。就算在外头喝了一杯小酒,遇到向婆子不高兴,那也是大冬天的顶着盆子跪着搓衣板在院子里跪着。 王安平想起齐宝钏多次跟自己提起向婆子家的事儿时脸上那种奇异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看着齐宝钏那认真的脸,那胖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把的脸,一咬牙。点头道: “是!” 齐宝钏就止不住的笑了起来,也不管身上脏不脏了,就往王安平身边凑了凑,却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只拉起他的手来,看着自己裙子上的泥土,问道: “那以后我们成亲了住哪儿?” 王安平看着齐宝钏的面色逐渐变得绯红,又在他的注视下羞涩的垂下头去。看着这个后知后觉的迟钝心上人。王安平心里是乐开了花,他将齐宝钏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再慢慢的将她的手指抚平。又将自己的左手放进她的手心里,十指交握,紧紧的握在一起: “这些年我存下一些银子,虽然买不了大房子,可是在外城买一处小宅还是可以的。” 大周朝的城区有内城外城之分,内城的稍微富有一些,而且越是靠北聚集的富户越多,因为那边面临皇城的正门口,内城再分几处富人区平民区,可是在内城的平民区与外城的平民区想比还是富裕许多的。 外城也有富人。那是买不到内城的房子,无法只能在外城买,这便是越靠近内城房子便越贵。 拿一个二进小院儿来说,外城靠近外城城门处的二进小院儿基本一百两银子或者几十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一处,若是装潢精致,带着家具。最多不过两百两。 若是这个小院儿靠近内城城墙,那便要翻一番,若是靠近内城城门,便要再加百两银子。 若是在内城平民区,这价格就要翻两番,甚至三番,就这样还是可遇而不可求。 内城,二进宅子是最小的了,再贵一些的房子,便是三进了。这要从一千五百两起价,上不封顶。 齐宝钏闻言开心了许多: “这么说来,我不用去种地了?” 王安平失笑起来: “你怎么回去种地呢?难道我还考不上功名吗?就算科考失利,我也可以去当师爷,最不济去军中参军,无论如何,我也会让你吃饱穿暖,用得起丫鬟的。” 用得起丫鬟和用几个是有分别的,王安平在这里藏了几句话,若是小丫头,或者雇婆子来做活,一个月也不过百多个大钱儿而已。可是落在齐宝钏的耳朵里,那就是仍旧是四个大丫头,最少两个大丫头,若干个小丫头,婆子之类的了。 她欢喜的抱住王安平的腰,笑盈盈道: “你真好……” *** 还不到饭时,花园子里花团锦簇,加上少女们如花娇颜,那真是一个赏心悦目。 百花围绕的凉亭中,是各家小姐在小方几间两两而坐,因着人多丫鬟都站不下,是以凉亭上坐着的都是小姐们,丫头都留在下面听候差遣。各府公子们则没那么多讲究了,凉亭不远处的一株榕树下放了一张石桌,围着石桌有几张石凳,上面摆放着点心吃食,公子们在榕树下或坐或站的聊着天。 齐宝钗静静的坐在齐宝钿身边不时跟身边的几位小姐说说话,有些人自持嫡女身份不愿与庶女说话,不过当有人问起齐宝钗唐嬷嬷桂嬷嬷如何教她规矩,或者跟这些相关的话语,例如行走坐卧接人待物等等的时候,那些人就竖起耳朵看向这里注意着齐宝钗的回答。 她也不在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讲解的异常详细,有些复杂的地方还稍作示范。 齐宝钿看在眼底有些不大高兴,在齐宝钗来之前有人问她,她还不说,就是说了,也有所保留,齐宝钗这会儿是来拆她的台呢吧? 齐宝钗很快就赢得了各家小姐们的好感,有几位簪缨世家的嫡出小姐们也开始与齐宝钗说起话来,虽然不多却也足够一些人眼红了。 齐宝钗一边与人说笑一边注意着分寸,即保持了距离,又不让人觉得疏离,更不会让人感觉到巴结,那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人是如沐春风。 待她看到叶季一个人来到这边的时候,齐宝钗的脸上笑得愈发灿烂,再过片刻功夫,就见齐宝钏与王安平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凉亭这边过来,走在前面的齐宝钏还不时的回头去看一眼王安平,两人没来远去的,就是瞎子都能察觉到两人间的情意。 见齐宝钏身上换了件衣裳,齐宝钗心中微动,笑盈盈的起身走下凉亭去挽了齐宝钏的手,笑道: “三姐姐怎么这会儿才来?” 齐宝钏满面羞涩的看了一眼王安平,道: “有些事情耽搁了。” 齐宝钗已有所指的跟着撇了王安平一眼,见他往榕树下走去,而薛承嗣正在与何安说话,见王安平过去,薛承嗣往这边看来,似是觉得自己偷看被人抓住了,齐宝钗便羞的垂下头去。 刚才薛承嗣对她那般维护,是不是他真的对自己有意?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齐宝钗看重薛承嗣的家世,所以选上了她,若是薛承嗣再对她有意,那就更加圆满了。 齐宝钗挽着齐宝钏的胳膊回到凉亭中去,早就有丫鬟识相去加了凳子过来,不过因着齐宝钏来的晚了,坐的便靠外了一些,齐宝钗索性就与人换了作为,跟齐宝钏头挨着头说起话来,不时开她两句玩笑,看着齐宝钏恼羞成怒了,她便掩口而笑。 不远处的叶季看着这边,他将刚才齐宝钗与王安平等人眼神来往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听说齐宝钏进府的时候已经派人打听了,薛承嗣与王安平何安三个都不在花园子里,要到吃饭的时候才会过来。 他将齐宝钏带去花房也是要避开别人,毕竟在成亲前让齐宝钏坏了名声对他可是不好。可是他在花房带了不过两刻钟王安平就寻了过来,他还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是有人告密了。 看着齐宝钗与齐宝钏谈笑风生,叶季捏了捏拳头,将自己的小厮招了过来低声嘱咐几句,小厮领命而去。 一直注意着叶季的何安将这一幕落在眼底,看看叶季的目光,再看看远处的齐宝钗,转头对何莫说了几句话,何莫去后不久回转,在何安耳边低声道: “叶世子要让人调查齐五小姐。” 何安闻言垂目沉思,他跟齐宝钗的一向小心隐秘,就怕有心人多加打听,更何况这几年齐宝钗与薛承嗣,王安平私下里的来往也不少。 齐宝钗在打薛承嗣的主意,这是很明显的,可是与王安平之间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那两人之间的来往有没有避开别人。旋即又想,齐宝钗一向是个小心的,不太可能留下什么尾巴,应该无事吧。 这般想着,何安便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却不知这却为薛承嗣与齐宝钗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 数日后,叶季约了齐宝钏出门喝茶,因着是过了明路的,齐宝钏身边跟了不少的丫鬟婆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零三一章 不可告人的目的 叶季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弃了最常光顾饕餮居,而选了一家不起眼儿的,颇为雅静的茶舍。 见面后客套了几句,又打发了碍眼的婆子,齐宝钏身边只留了小翠茉莉两个伺候,叶季身边一个人都不剩了,叶季便拿出了一块玉佩来送与齐宝钏: “这是我最近新得的物件,你看看喜欢吗?” 这是一块紫罗兰的翡翠,通体泛着荧光的紫色,华贵大气,正因为这样的东西难得,所以并没有雕刻,只是一个大大的翡翠镯芯,只在上下贯穿打了一个小孔,以打络子用。 “真漂亮!” 齐宝钏看的是爱不释手,只是…… “还有一个镯子吧?” 双目那般亮晶晶的看着叶季,就等着叶季掏出那只镯子来呢。 叶季看着齐宝钏那欢喜的面容心中甚是得意: “这东西可是我好不容易从宫里弄出来的,你还想要镯子?你呀,回去好生把它藏起来,可别让人看到了,说不得就被人给下黑手弄走了呢。” “会吗?” 齐宝钏小心翼翼的捧着镯芯,半点儿目光都不留给叶季。 叶季心中微微泛酸,待察觉到自己竟跟死物吃起醋来,不由暗自失笑: “你可不知这东西我是从谁手中抢来的,我也不跟你说了,免得你回去睡不着觉,你好生收着就是了。” 这东西从哪儿来的,叶季知道,胡雨涵知道,可是齐宝钏不知道不是? 听闻叶季这般说,齐宝钏再大的神经线也知道自己这手里的东西来之不易,她有些微的感动,手中捧着镯芯看了又看,最终依依不舍的将镯芯放到桌子上推到了叶季面前: “既然这般来之不易,我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 叶季很是诧异。她不是很喜欢这个东西吗?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齐宝钏想起唐嬷嬷桂嬷嬷的教导,再联想到自己如今也算是私定终身的人了,便看着叶季,正色道: “男女授受不亲。叶世子身为庆元侯府世子,更应该端正自己的行为。我们私下里交好已然是不该,如此我就更不该收世子的礼物,还请世子将这东西收回,不然被别人知道,我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说着齐宝钏又觉得自己坐在这里也不合适了,遂起身道: “今日出来与世子相见原也违了规矩。不过此时与世子说清了,便也算了,日后,我们还是少相见的好。” 说完,齐宝钏便深深一礼,然后转身便走,小翠茉莉两个赶紧跟上,小翠去开门的刹那。叶季忽然道: “齐三小姐,你就不想知道我今日叫你过来的目的吗?” 齐宝钏站住了脚,也不回头。只问: “难道不是喝茶聊天?” 以前两人不也是这般吗?齐宝钏心中奇怪。 叶季摇摇头,又想起齐宝钏背对着自己看不见,便道: “若是喝茶聊天,当与你去饕餮居或者别的地方,光明正大的不怕人说闲话,又为何避着人带你来这样的地方?” 叶季的话让齐宝钏定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转过身来,回到桌前坐下,只是这次跟刚才与叶季比邻而坐不同,她让小翠将凳子搬离了桌子。远远的坐着。 叶季苦笑一下,道: “你这是……算了,我跟你直说吧。你觉得你五妹妹怎么样?” “五妹妹?”齐宝钏不明白的看了一眼叶季,道:“五妹妹很好啊。” 叶季看了齐宝钏一眼,似是对她的无知有些无奈,可是他心里更多的却是愤怒。对齐宝钗的愤怒,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叠纸来扔到桌子上,道: “你自己看。” 叶季那不善的语气让齐宝钏正色起来,小翠将那叠纸张拿过来捧给齐宝钏。 一张一张细细的翻看着那些纸张,齐宝钏的脸色愈发暗沉,待看完了,她一言不发的起身,转身就走,叶季一看不妙,连忙上前去将她给拉住: “你做什么?” “去找五妹妹对质!她为什么要缠着安平!” 那张纸上写满了齐宝钗三年来的所作所为,除却与何安和薛承嗣的来往有些疏漏,对于与王安平的往来却几乎是分毫不差。齐宝钏只看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被齐宝钗给纠缠了,却看不到叶季将这些给她看的最终目的。 叶季看着状若疯狂的齐宝钏,气恼她怎么就看不到这事情的重点! “你好好想想!她肯定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跟我抢王公子,还不算目的吗?” 齐宝钏气愤的怒吼道,她使劲儿的去掰叶季的手,想要走。 齐宝钏的指甲尖利,几下就让叶季的手上多了几条血道子,疼的叶季险些松开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干脆一把搂住齐宝钏,将她往屋子里抱,他们两个站在门口这样争执,只怕外面都听到了。 叶季将齐宝钏抵到墙上死死搂着,道: “你听我说,你五妹妹肯定不是简单的想跟你抢王公子这么简单!她若是想跟你抢,当年齐夫人说王公子救的是她的时候她就可以顺水推舟的嫁了,可是她为什么没有?” “那是因为我出头了!” 齐宝钏的两只胳膊被叶季连同自己的身子紧紧箍住,只余下两只脚来,她挣扎不开,索性抬脚就往叶季腿上踢,这还不够,还重重的冲着他的脚踩下去,狠狠的碾几下。 那一瞬间,身体上的疼痛传进脑海中,叶季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快意,两人的身子摩挲着,他忽然觉得某个地方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低低一笑,声音微哑: “你再踢啊,再踢啊。” 齐宝钏可是不管叶季什么样子,只闷头冲着叶季的腿上,脚上招呼,叶季的面容似是悲痛似是快活,一时间也忘记自己要说的话了。 小翠和茉莉在一旁看的可是心惊胆战,这,这,怎么就抱上了?自家小姐还对叶世子拳打脚踢? 齐宝钏下脚约狠,叶季越是快活,到了最后竟是连连催促起来: “你快些,再快些,再狠些,这还不够,再狠些……” 渐渐的,齐宝钏也发现不对来,她抬头一看,只见叶季面色潮红气息粗重,双目微合目光迷离,纵然未经过人事,各色书籍她也看了不少,自然明白叶季这是怎么了,这人一反应过来,她脚下也就停了,如此一来,那个抵在在小腹上的东西,那么清晰的透过衣服灼烫了她的皮肤。 “你怎么不动了?” 这边一停,叶季便觉得浑身不舒服,他动了动身子,问道。 他一动,那东西也跟着动了起来,齐宝钏的脸顿时烧红起来,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叶季推开来,随即一阵风似的跑到门口,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早就已经傻了的小翠和茉莉直到门扉碰撞的声音响起,才清醒过来,两人看了一眼叶季,不约而同的转身夺门而逃。 茶楼内院,齐宝钏面色烧红的坐在马车上靠着车壁不停的穿着粗气。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守在这里的两个教养嬷嬷见她匆匆跑了下来,那么迅速的钻进车里,她们连她的脸色都没看清楚,极为担心,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儿…… 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齐宝钏也不愿意搭理外面的人,正巧此时小翠茉莉两个过来了,教养嬷嬷连忙拉住她们两个一叠声的问: “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没事儿吧?” “叶世子呢?” “小姐是不是哭了?” “还是小姐被打了?”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小翠茉莉两个头昏脑胀,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更何况她们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这般装聋作哑起来,两人越不说话,两个教养嬷嬷就越着急,最后其中一个想起刚才齐宝钏似乎有些衣衫不整的样子,就蹦出了一句将所有人都吓呆了的话来: “小姐该不会被世子怎么着了吧?” 这个“怎么着”所包含的意思所有人都听出来了,小翠听罢就叫了起来,扑上去捂住了嬷嬷的嘴,道: “妈妈您慎言!这可是关系到小姐的声誉!” 小翠一动,茉莉也反应过来,眼睛在这个小院儿里一扫,便瞧见这院子里没有别人,只是却保不准这一排排的屋子里没有别人,不能保证这楼上没有别人。 刚刚这个嬷嬷的声音可是不小! 嬷嬷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被小翠堵住嘴巴之后就忙点头,小翠一松开手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小翠见两个嬷嬷老实了,又看向身后的马车,见车上挂着齐府的徽记,心中暗恨,以前齐宝钏出来都不用这样的马车的,今日齐柳氏让人备了这马车出来招摇过市的。 她连忙爬上马车一把将徽记摘下来,又一叠声的吩咐道: “我刚刚把小姐的衣服弄湿了,快些回去换了!这天儿越来越凉了,可别让小姐伤风感冒了!” 小翠的声音极大,听着像是解释,可是却是对着那些个偷听的人解释的,茉莉连忙跟着道: “你看看你,也不小心些,今儿个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带衣服,快些快些。妈妈们也赶紧上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三二章 绣球 叶季虽则没有将事情清清楚楚的说出来,齐宝钏也只是自己那般认定的,只是回去之后,齐宝钏便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来。 只是她也没往太深的地方想去,一味的认定齐宝钗有什么龌龊的心思,或者是要拆散她跟王安平,是以回去后也不大搭理齐宝钗。 齐宝钗不知原委,不过这段时日胡雨涵只跟齐宝钏讲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将齐宝钏的心思迷的五迷三道的,齐宝钗看在眼底,自知此事省却了自己不少麻烦,遂只如以往那般与齐宝钏打招呼,套近乎。齐宝钗不理她,她也不在意。 如此过了一些时日,叶季再没有过来招过齐宝钏,倒是托人带过来几次话,齐宝钏也没有搭理他。 何安那边也没什么消息过来,不过齐宝钗心底是有些笃定薛夫人对她是极为满意的,更何况这选秀时间一日日的临近,薛家也没有传出什么定亲的消息来,齐宝钗的心里便更加的舒坦起来。 至于齐柳氏那边,倒是与一般无异,至少在齐宝钗的眼里是没有别的什么异象的。齐柳氏派来的两个教养嬷嬷,齐宝钗也将她们伺候的很是周到,传到齐柳氏那边便是她很规矩,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只是崔姨娘那边一日日的闹肚子疼,不舒坦,一日日的将齐允留在她房里。 算算日子,崔姨娘有孕也有四五个月了,闹肚子疼一两个月,每次叫了大夫来,大夫都说无事,倒是成了崔姨娘恃宠而骄,大题小做了,几次三翻下来,齐允也越发的腻烦起来,最后一听到崔姨娘说肚子疼。那可真是连去都不去了,直接让人叫大夫去,如此又过了一段时日,齐允就连大夫都不让叫了。只说“让她疼着去吧”。 今日,齐允在外头定做的绣球都送了过来,不多不少,一共十八个,每人往下投六个。 十八个绣球各个拳头大小,精致小巧。送来的这一日,齐允就叫了几个女儿过来当着几人的面在绣球上画了兰草。竹子,牡丹。 齐宝钏爱兰。 齐宝钗的院子是竹园。 齐宝钿倒是没什么喜欢的花儿,倒是苏氏爱牡丹,就让齐允画了牡丹。 齐允随手捡了三个绣球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儿将卷起来的纸条从绣球的缝隙处塞进去,纸条进去就舒展开来,绣球不管怎么晃,这个纸条也不会出来。更何况绣球上被红彤彤的穗子遮挡着,抛绣球当日下面那么多人。谁都只顾着抢绣球,也没时间去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 齐宝钗本以为是很多人来抢这十八个绣球,却不想来人的名单早已经定了下来。若不是晚上冰儿过来送东西时瞧瞧的说了一声,她还不知道呢。 “多谢冰儿姐姐。” 齐宝钗本想给冰儿打赏,可是转念一想,冰儿过来说这话是为她道喜来着,可不是为了讨赏,想起自己前几日绣了一块帕子,她遂将帕子拿来,送与冰儿: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这几日绣的帕子,姐姐就拿去使吧。” “五小姐的针线好是出了名的。我求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呢?”冰儿笑盈盈的接过帕子,打眼儿一瞧竟是双面绣了两只活灵活现的蝴蝶,她爱不释手的笑道:“五小姐的手是越发的巧了。五小姐放心,夫人拟的名单我都瞧过了,都是名门世家的青年才俊。” 齐宝钗眼睫垂了垂。半含羞涩道: “姐姐可知有哪几家?” 冰儿虽然出身寒微,可是跟在齐柳氏身边这么些年看帐管家的,虽不说有多大学问,可是日常的读倒是没什么问题,闻言,她略一思索,看着齐宝钗那羞涩的样子,便笑道: “小姐是想瞧瞧有那几个公子是见过的是不?” 齐宝钗含羞点了头,冰儿便道: “庆元侯府那边自不必说了,两位公子的名字都在上面,武穆侯府的薛公子,左都御史的嫡次子,刑部右侍郎家的嫡幼子,威远侯家的庶次子,户部尚书家的公子……” 名单是冰儿拿着最近媒婆送来的更贴帮着齐柳氏拟的,所以这一十八个人是记得清清楚楚,她一一对齐宝钗数来。 越听,齐宝钗越是暗暗奇怪,别人家也就罢了,户部尚书可是跟崔内监一路的,齐允不是一贯与崔内监不合吗? 不过…… 现在细细想来,如今的变数太多了,许多事情与上一世都不一样。 上一世,崔内监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利,他们齐家跟庆元侯府也不是这么熟悉,上一世,崔姨娘也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 齐宝钗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上一世,她都是关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所知不多,只是知道崔姨娘没有孩子,到底是有过掉了,还是就没有怀上过就不知了。 冰儿将十八个人选都说完,对齐宝钗笑道: “五小姐,您瞧瞧,可不是人人都是世家公子么?我听媒婆说了,这几个人各个的脾气都好,也都有能耐,小姐无论嫁与谁都不会吃苦受累的。” 齐宝钗嗔怒的剜了冰儿一眼: “姐姐尽会打趣我。” 冰儿又与齐宝钗说笑几句便告辞而去。 齐宝钗将人送出了竹园,一个人站在竹园外头发起呆来。 拟的名单上没有王安平的名字,不知他那日会不会过来,而且…… 她总觉得哪些地方不对劲。 不愿多等,当晚,齐宝钗让绿萼备了蒙汗药将一院子的人都药倒了,自己穿了一身青黑色的衣裳往楠院而去。 那些灯笼就放在齐柳氏的小库房里。齐柳氏的小库房,便在楠院的后罩房最中间两间。 库房左右是齐柳氏最信任的两个婆子住的地方,看守严密,不过这对于齐宝钗来说都不算什么。 她走到楠院后面,走到院墙最中间位置,将手放上了墙壁。楠院的后罩房是贴着院墙盖的里面的砖贴着库房墙壁的砖。 齐宝钗听着周围的动静,缓缓闭上双目将经历集中在右手之上。 枯燥乏味的影像进入眼底,是前一堵墙的影像,怎么都没有库房里面的东西,她有些着急,怎么不管用了呢?按说两面墙贴在一起,应该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啊。 她抬头看了看房顶,既然这里不可以,那么上面呢?只是怎么上去呢? 正自发愁呢,她忽然感觉背后的汗毛根根直竖起来,她警惕的猛地转过头去,看到来人立时松了口气: “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何安,他看看齐宝钗,又看看墙壁,问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 何安的功夫很好啊,齐宝钗也不去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的,还不是去了竹园绿萼告诉他的?她指指身后的墙,道: “绣球就在这里面,我想进去看看。” 齐允的手脚当然会做在这些绣球上面,何安看看墙壁的高度,再看看齐宝钗,轻笑道: “你胆子倒也大的很呢,且不说会不会被人发现,你怎么进去呢?” 齐宝钗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现在你不是过来了吗?快帮我进去。” 何安看着齐宝钗,他来了有一会儿了,刚刚只看她聚精会神的将手贴在墙壁上,也不知道做什么呢,过了好半天才看到她沮丧的背影,他这才显露了行迹出来。 何安又看了一眼墙壁的高度,点了头,道: “我帮你进去,你闭上眼。” 齐宝钗听话的将眼睛闭上,她直觉的自己的腰一紧,就被人横抱而起,不过一息的功夫,她就被放了下来,只听何安道: “行了。” 齐宝钗睁眼一瞧,这竟然就上了房顶了? 何安抓着她的隔壁,道: “瓦片滑,你当心些,我想办法进去。” 有了刚才失败的经历,齐宝钗也不敢轻易尝试了,更何况何安又在跟前,她也不敢用那种能力,低头看看自己站的地方,正是屋脊之上,她不敢在这里站着,便小心翼翼的弯下腰去,骑在了屋脊上面,这虽然不雅,到底比摔下去,摔断了腿,让人瞧见的好。 何安在背阴的地方捣鼓了一阵子,他目力极好,接着丁点儿月光就在两间库房里看到了那堆成一堆的红绣球。他弄好了就回过头来叫齐宝钗,却不想看到了这样一幕,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齐宝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笑什么笑!还不过来扶我一把!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能够飞檐走壁啊?” 何安忍住了笑,可是那弯弯的眼角还是出卖了他,齐宝钗嘟着嘴瞪着他,直到何安笑够了,才过来搀了齐宝钗过去。 齐宝钗低头一看,原来他在这里开了一个洞,可是里面黑漆漆的,能下去吗? 何安倒是没给她细看的功夫,一手揽住她的腰纵身跳了下去。 齐宝钗下意识就想叫,她赶紧捂住了嘴巴,也不过眨眼儿的功夫,脚就落到了实地。她去摸自己身上,摸了半天没摸到东西,便问道: “你带火折子了吗?” 何安指指外头,道: “外面会看到。” 齐宝钗看不到何安的动作,却明白他说的是实话: “可是我看不到东西放在哪里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三三章 夜谈 刚刚又搂又抱的,何安此时也没有了那么多的忌讳,他伸手就拉住了齐宝钗的手,手指还不由的在她的手心,手指处摩挲了一下,触手都是薄薄的茧子,尤其食指上的茧,厚厚的。 齐宝钗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跟着何安往前走了几步。 也不过四五步的距离,何安就在一个大箱子前停住了,他将齐宝钗往身边拉了拉,把她的手放到箱子上,说道: “绣球就在箱子里,现在怎么办?” 齐宝钗想了想,问道: “你能看见?” 何安点头: “不看见我怎么带你过来?你是说吧,怎么找那些东西?” 齐宝钗摇头道: “你只怕找不到的,将绣球一个个的给我,我看看。” 你都看不到要怎么找? 何安疑惑的盯着齐宝钗看了一会儿,方才拿起一个绣球塞到齐宝钗手里。 现在她可以看到的东西多了很多,不过只要看到里面最终有什么就可以了。 齐宝钗随意控制着自己看到的画面,最终在看到第三个的时候顺利的将画面定格在进库房前一刻。 十八个绣球很快都让她看了一遍,齐宝钗怔愣了一会儿,问道: “还有吗?” 她这可是明知故问,何安问道: “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连何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与素日里相比柔和了几分。齐宝钗心里藏着事儿,自是没有察觉出来,她摇摇头,道: “你有法子让这些绣球坏几个吗?” “嗯?什么意思?” 齐宝钗定了定神,道: “夫人一共只下了十八个帖子,这绣球有十八个,到时候想必是怕别人争抢出了什么意外。绣球扔下去。人手一个,然后再打开绣球,看里面的字条上写着谁的名讳与生辰八字,谁拿了绣球,谁就可以娶字条上的小姐。” “十八个绣球里只有四姐姐的名字与生辰八字,三姐姐的……我若是没有料错,应该在叶季叶世子手中。至于我的……” 幽幽一声叹息,纵然已然知道了结果,可是事到临头,她心中还是止不住的失落。难过。 “你是说,叶世子接了绣球就把名字塞进去?这也是个好法子。至少不怕重复了,也不怕有人误接了绣球。” 何安只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齐允和齐柳氏的意思,为了自己的前程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又可以全了自己的名声。至于没有齐宝钗的绣球,也可以说是天意,到时候选秀期近,距离京城远的蜀地南越等地怕是都将秀女送进京了,齐宝钗的婚事也来不及定下。最后齐家将她送进宫也是无奈之举。 何安也明白过来齐宝钗的意思: “绣球坏几个,再让我和王安平进来,伺机帮助。景逸抢绣球?” “还有王安平。” 齐宝钗往何安的方向看了一眼,补充道。 何安看了一眼这屋子,道: “弄坏几个倒不是难事,不过后天就要抛绣球了,今晚弄坏,只怕后天一早就可以补上,我还是明晚再来一次。至于后天我怎么过来……还是弄两张假请帖的好。” 齐宝钗想了想,也是觉得有请帖更理直气壮一些,便点了头,道: “那么我们先出去吧。” 何安带了齐宝钗回竹园,临走时问道: “那字条可用我交给景逸?” 齐宝钗看了何安一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遂道: “明天我让绿萼去找你,你帮我转给薛公子,另外……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尽管说。” 何安答应的爽快。 齐宝钗道: “还不知道,明天再说吧。” “成,明天你让绿萼找我就好,我就在绣锦堂等她。” 何安应下了,又跟齐宝钗越好了时间便走了。 齐宝钗坐立不安,本想等到明日一早去找齐宝钿,想来想去她起身去了齐宝钿的院子。 齐宝钿的院子自己管的滴水不漏,更何况这段时间以来唐嬷嬷桂嬷嬷又教着她们管家理事,这院子里更是如铁通一般。 齐宝钗暗中试探了几次,都不能从齐宝钿身边所有人的嘴里套出半句有用的话来,所以她过来的时候也没想着会不会惊动齐宝钿的院子里的人以后有人过去告密。 不过敲了两下门,守门的婆子便有了动作,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婆子走到了门口问道: “谁?” “我,宝钗,有事要见四姐姐。” 齐宝钗回头看了看来路,她特意避过了巡夜的人,希望这边快一些,不然被巡夜的看到可不好。 齐宝钗从没有来过齐宝钿的院子,守门婆子心中惊讶,却也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她开了门,让齐宝钗进来,返身掩了门,道: “五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通报一声。” “多谢。” 齐宝钗摸出一块银锞子塞给婆子。 婆子谢过之后接了,拎着灯笼去了正房。 这边门檐下吊着两盏暗沉的灯笼,倒也不黑,过了一会儿,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她往门后躲了躲,听着那两个巡夜的婆子脚步声远去。她转头看向了正房那边,婆子在门口敲了门,里面很快就有了动静,内室外的小套间亮了灯光,很快内室也的灯也亮了起来。 只听里面有人低低的说话,很快,婆子回转过来,道: “四小姐请。” “多谢。” 齐宝钗对着婆子客气的点点头,快步去了正房。 堂屋没有点灯,清苑却提着一盏八角琉璃灯等着门口,见齐宝钗进来,屈膝见了礼,便带着她往内室走去。 齐宝钗趁机打量了一眼齐宝钿的屋子,布置的雅致异常,根本不符合齐宝钿在外头张扬泼辣的性子,内室的布置更是偏向素淡多一些,雨过天青色的帐幔,水绿的被褥,只有床边的屏风上搭着一件第二日要穿的茜红色褙子与水红马面裙。 齐宝钿散着头发坐在床上,见齐宝钗进来,也不客套,直接问道: “说罢,这么晚过来什么事。” 虽然对齐宝钿这个院子放心,可是到底事关重大,齐宝钗也不敢贸然开口,只道: “此事关系到四姐姐的终身大事。” 齐宝钿眸光闪了闪,道: “清苑到门外守着。” “是。” 清苑屈膝应了,退出了外室与小套间,一个人在黑沉沉堂屋坐了。 齐宝钗坐在了床边,低声道: “四姐姐,后日的抛绣球招亲你怎么看?” 齐宝钿觑了她一眼见齐宝钗面容严肃,便也不在装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正色道: “说实话,我是不知道的,不过就目前来看,我的处境应该不会坏道什么程度。进宫,自然还是听话的女儿最好了。” 齐宝钿深深的看了齐宝钗一眼。 饶是有心理准备,齐宝钗心里也是一惊,齐宝钿看事可是真正的通透啊!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讶,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道: “可是四姐姐就没有中意的人家吗?与其盲婚哑嫁,倒不如嫁与自己愿意的人。” 齐宝钿往后靠在了大引枕上,轻笑道: “那可是私相授受,私情,五妹妹的闺训就这么学的吗?” 齐宝钗嗤笑一声: “所谓闺训,过的不好还管什么闺训不闺训的?只要我过的好便足够了。不是吗?” 齐宝钿垂眸沉思半晌: “你有把握?” 齐宝钗认真的看着齐宝钿,问道: “有没有把握都要试一试,因为那绣球里没有我们任何人的名字。” “什么?” 齐宝钿预料了种种法子,就是没想到齐允会来这么一招,她一惊之下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齐宝钗的眼睛,齐宝钗毫不退让的看着齐宝钿的双目,目光坚定,齐宝钿这才信了,皱眉道: “五妹妹的意思是想来一个将计就计?” 也不过这么眨眼的功夫,齐宝钿便想透了其中的关节做出了反击。 齐宝钗不得不佩服,上一世,齐宝钿能够独善其身的过的那么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那么胆小怕事的苏氏怎么生了这么聪明的一个女儿? 齐宝钗道: “我有法子弄到绣球里面写的字条,四姐姐可以将那人说出来,我让人送出去,那日让人进来接绣球即可。” 见齐宝钗说的周全,齐宝钿心中细细思量了一遍,又不放心的问: “那日可以进来?” “四姐姐放心。” 齐宝钗肯定的点了点头。 齐宝钿忽然笑了起来: “你跟我说就不怕我去跟母亲告密?” “事关姐姐的终身,我相信姐姐不会的。” 齐宝钗笃定的答道,她信齐宝钿这样聪明的人不会去做傻事。 在齐柳氏眼里,所有的庶女与姨娘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齐宝钿将这事跟齐柳氏说了,非但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让齐柳氏忌惮起她来。 齐宝钗不相信齐柳氏没有在这院子里安插眼线,不过现在看来所有眼前都被齐宝钿牢牢控制住了,假如齐宝钿说了此事,那些眼线反而没跟齐柳氏汇报,齐柳氏便会对齐宝钿生疑,而若是眼线跟齐柳氏说了,齐宝钿去说与不说,齐柳氏都会怀疑上她跟齐宝钗有勾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三四章 嫁妆 齐宝钿没有再说话,闭目沉思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你要我如何做?” 齐宝钿太清楚了,这世上可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齐宝钗许自己一个未来,她也得付出点儿什么才是。 齐宝钗暗暗松了口气,看着齐宝钿笑道: “多谢四姐姐。其实要四姐姐做的事也不大,就是将我们的嫁妆之事吵吵出来。” “哦?” 齐宝钿扬了扬眉头。 “难道四姐姐不想多要些嫁妆吗?” 齐宝钗点了头,侧头而笑。齐家嫡女和庶女的嫁妆数目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若是不说出去,说不得就这么一点点了,要是嚷嚷出去这每人少不得多一副嫁妆,就算多不了多少,也是能多一些是一些,毕竟齐允还是要脸面的。 齐宝钿想通其中关节,似笑非笑的瞅着齐宝钗,道: “五妹妹就为着这个事儿?” 齐宝钗垂了垂眼,苦涩笑道: “不瞒姐姐说,我已然得了确切消息说要送我入宫,如果不在后日努力一把,我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怎么会…… 齐宝钿这句话到了喉咙里,差点儿叫出来,齐允怎么会?齐柳氏怎么会?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皇帝如今年迈,齐允要送女入宫? 看齐宝钿明显不相信的样子,齐宝钗也不在意,她本就没打算让齐宝钿相信,所以说假话还不如说真话来得实在。与齐宝钿又说了几句话,齐宝钗便起身回去了。 这么一折腾,已然到了后半夜了,第二日起来,齐宝钗是呵欠连天,就连伺候齐柳氏起床也来不及了,她索性就在这里用了一些粥,才往楠院而去。 在门口。齐宝钗与齐宝钏刚好走了个碰头。 齐宝钗看了一眼跟在齐宝钏身后的胡雨涵,笑着行了礼: “三姐姐好。” 起身后她又对着胡雨涵点头道: “胡姑娘早。” “五小姐早。”胡雨涵略点了点头,看着齐宝钗有些发青的眼圈道:“五小姐昨儿个夜里做什么去了?这眼圈都青了。” 齐宝钗掩口打了个呵欠,眼睛在胡雨涵脸上扫了一圈。笑道: “不过是做绣活做的晚些罢了,倒是胡姑娘,睡得真是踏实。” 胡雨涵面色微微一滞,她的针线怎么都做不好,齐家姐妹几个选的都是极为复杂的绣品,她自己知道自己,拿不起针来。就选了最简单的做衣裳,可是到如今都两个月了,她也只是会裁剪衣裳,做也做的,可是这针线功夫上真是没法儿拿出去见人,一条直线怎么缝都是歪七扭八的,衣服做出来不是袖子短了,就是下摆长了。要么就是领子不对了,反正她是没那个天分。 齐宝钏这些日子看齐宝钗处处不顺眼,见胡雨涵吃瘪。不悦的瞪了齐宝钗一眼: “胡姑娘是客人,有你这么跟客人说话的吗?” 齐宝钗也不介意,歉意的对齐宝钏笑了笑。 里面的齐宝钿等了好大工夫了,这会儿见这三个人在院门口说了这么久的话还不进来就急了,她蹬蹬蹬的跑到门口来,瞪着齐宝钏道: “每日里都是你来的最晚,来了还不知道进去,在门口磨磨唧唧的做什么?” 齐宝钏被齐宝钿吵吵的有些迷糊: “四妹妹这话什么意思?” “哼!”齐宝钿冷哼一声,不满的看着齐宝钏道:“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母亲偏宠你,你日日这么晚过来请安也就罢了。吃穿用什么的好东西都可着给你也就罢了,可是如今给你备的嫁妆可是比两个姐姐都多!” 齐家大小姐齐宝钰,二小姐齐宝玲所嫁都不怎么显赫,齐柳氏被备下的嫁妆虽然是一百二十抬,可是这一百二十台也有不同的置办法子,齐宝钿是不明白这里面有多少猫腻。可是说说倒也不妨事。 齐宝钏蹙眉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可大了!我们一样是母亲的女儿,凭什么厚此薄彼?我问过了,母亲给我和五妹妹置办下的嫁妆只有六十六抬!” 齐宝钿涨红着脸,满心愤愤不平。 胡雨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齐宝钏被齐宝钿顶的说不出话来,便道: “这又怎能一样?三小姐可是嫡女,你们是庶女,嫡庶有别!” 胡雨涵的眼睛别有深意的在三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儿,这三人的穿衣打扮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齐宝钏身上是极其华丽精致,就算是银钗,那也是花丝银钗,珍珠也是上等的东珠,颜色,大小,俱都是一等一的。衣衫且不说料子,做工也是上上乘。 齐宝钿身上的就差了一些,充其量也不过是富贵。齐宝钗身上就更差了,也只比一般的大家小姐强那么一丁点儿,那也只是衣料上,首饰上就跟小家碧玉那般差不多了。 齐宝钿看着胡雨涵冷笑道: “你是哪个旮旯里钻出来?我们齐家姐妹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你一个孤女在外头抛头露面的也便罢了,还想着巴结着庆元侯府?瞧着叶世子是个怜香惜玉的,你就靠上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是进的庆元侯府,那也是个妾侍的份儿,正室你是想都不要想,还处处巴结着唐嬷嬷桂嬷嬷?殊不知这两位嬷嬷是最重身份地位规矩的,你这般自己贴上去,就算你是公主郡主,在两位嬷嬷眼里也是落到了泥里了!” 齐宝钿将胡雨涵这两个月里头的心思说的是透透的,胡雨涵瞪着齐宝钿是气的浑身发抖: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巴结唐嬷嬷桂嬷嬷?” “你没有吗?”齐宝钿掩口轻蔑一笑,转头看着齐宝钏道:“好叫三姐姐知道,这世上可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有所示好,但有所求。我说三姐姐,这嫁妆的事情,你是不是要去跟母亲说道说道?我也不要跟你看齐,可是怎么着也得来个吉利的八十八抬,再添一处庄子或者铺子不是?我跟五妹妹的嫁妆可就一百亩薄田,漫说铺子了,就是房子也没一处。可是三姐姐呢?在西城区两处三进的陪嫁宅子,外城靠近内城处还有一处四进的宅子,外城两处铺子,三处五百亩的上等水田,一处山林庄子。至于陪嫁的首饰衣料,那就更不必说了。啧啧,母亲可是真疼你,这下子大概都将自己的陪嫁掏空了吧。” 齐宝钿似是看到齐宝钏的嫁妆单子一般,一处处的细数出来,末了,叹道: “这样的嫁妆,就是嫁给皇子都不寒酸。若是嫁一个什么都没有也没本事赚银子的穷酸小子,那也够你们富富足足的过一辈子了。” 齐宝钿一开始说的时候齐宝钏只有惊讶的份儿,因为她从来没看到过齐柳氏为她准备的嫁妆单子,现在听齐宝钿一一细数出来,她心底里是止不住的高兴,有宅子呢!还是三处宅子!日后她跟王安平想住哪儿住哪儿,还有田,山林,铺子,就是真像齐宝钿说的那般,王安平日后不如意,做不得官,他们也可以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齐宝钏已经自动将齐宝钿所说之人套在了王安平的身上。 胡雨涵在一旁也听出些意思来了,她本想张口帮着齐宝钏说几句话,可是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事儿,自己还是装傻的好。 齐宝钗看了一眼齐宝钿,上前去挽住齐宝钏的手,对齐宝钿笑盈盈道: “四姐姐知道的倒是清楚,可是三姐姐都没有看到过的嫁妆单子,四姐姐怎么知道呢?” 齐宝钿瞪了齐宝钗一眼昨日可没说这个,可是到了这种情况,自己埋下的一颗钉子就要被齐柳氏拿掉了,她暗暗咬牙,道: “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是真是假,你们问一问便知。只是三姐姐,我告诉你这么多,你是不是有点儿什么表示呢?” “你想要什么表示?” 齐宝钏没说话,倒是齐允开口了,今日没有大朝会,他去衙里,只是走到半路上忘了带一样东西,便有折回来拿,却听到上面的话来。 四女儿的咄咄相逼让他有些不快,倒是五女儿的体贴让他觉得自己的决定越发对了。 “女儿见过父亲。” 齐家三女连忙转身对着齐允行礼。 迎着齐允满意的目光,齐宝钗暗自恼恨,只怕今日这一出只会让齐允将她送进宫的决心更坚定了吧?齐宝钗垂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只是怎么想目前都没有结尾的法子,只盼今明两日可以顺利过去。事情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 齐允瞪了齐宝钿一眼,虚抬了抬手,让她们进来,又问道: “刚刚你说的什么嫁妆什么寒酸的话?齐家的嫁妆让你寒酸了吗?” 齐宝钿起身后也不怯弱,大着胆子看着齐允将自己的话又说了一遍,还将齐宝钏的嫁妆与自己的嫁妆对比了一番,道: “父亲,母亲素日里就偏宠着三姐姐一些,女儿也不愿,谁让自己是庶女呢?可是如今要嫁人了,这关系到女儿日后的生活,和在婆家是否可以直起腰板儿来,母亲也不能让女儿太过寒酸了不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三五章 夫妻密话 齐允听着是又惊又怒,惊的是齐宝钿竟然知道的这般详细,怒的是这孩子竟然不知好歹当众将此事闹将出来,再就是齐柳氏的薄厚不均,这偏心的也太过明显了! 他寒着脸道: “跟我进来!” 齐宝钿小心翼翼的看着齐允的面色变了又变,最后当齐允说出这句话时,她的脸色便变成了狂喜,洋洋得意的看了齐宝钏一眼,迈步跟着齐允进门了。 齐宝钗挽着齐宝钏的胳膊,笑道: “三姐姐,我们也进去吧。” 齐宝钏还沉浸在与王安平日后美好生活的向往中,对于齐允与齐宝钿的话都没有听进去,此时齐宝钗说话,她也不过下意识的点了下头,就被齐宝钗拉着进了门。 胡雨涵看着这姐妹几个的背影,暗啐了一句什么就跟了进去。 齐柳氏早就起来了,门外的争执早就有丫鬟回了她,她脸色一变再变,目光冷冷的扫过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众人都小心翼翼的垂下头去,生怕被齐柳氏的怒气波及了。 “冰儿!” “奴婢在。” 冰儿放下手中的梳子,走到齐柳氏前面蹲身下拜。 齐柳氏瞧了冰儿一眼,道: “将翠柳带进来。” “是。” 冰儿应声退了下去。 齐柳氏拟的齐宝钏的嫁妆单子,知道的只有有数的三四个人,冰儿算一个,向婆子与看守库房的春儿的祖母算一个,另外就是有一日在几人对嫁妆单子商量添减的时候进来的翠柳了。冰儿,向婆子与春儿的祖母都是齐柳氏的人,她对她们一向是信任有加,唯一在信任之外的便是翠柳了。 不多时,冰儿带着翠柳进来,翠柳一脸懵懂的样子看了屋子里众人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跪下: “奴婢见过夫人。” 齐柳氏盯着翠柳。正欲说话,外头有人报道: “夫人,老爷回来了。” 齐柳氏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忽略翠柳那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道: “一边儿站着去。” “是。” 翠柳爬了起来,站到了齐柳氏身后。 冰儿趁着这会儿功夫将齐柳氏的头发挽好,插上钗环扶了齐柳氏出去。 齐允带着几个人进了院子,廊下的苏氏田氏两人忙迎了上来,一左一右的在齐允面前行礼: “婢妾见过老爷。” “都起来,木氏呢?” 齐允在人群里扫了一眼。 田氏起身凑到齐允跟前,伸手就挽住了齐允的胳膊。将自己饱满的胸脯蹭着齐允的胳膊,娇笑道: “木妹妹早就来了,在里面伺候夫人呢。” 苏氏不敢去挽齐允的胳膊,不过也是走到了齐允的身侧来,娇滴滴的站在一旁。 齐允对齐柳氏的不满更深一层,他皱眉道: “又不是没有使唤丫头,犯得着使唤木氏吗?当年……” 齐允的话到一半,顾忌着几个孩子就没有再说下去。田氏可不管那些,掩口笑道: “当年木妹妹有了身孕,还每日里不到卯时就起来伺候着夫人。这一伺候就是几个月,最后劳累了妹妹没保住孩子,还落下了病根儿。” 齐宝钗眉头一跳,当年竟然还有这么一桩公案?她只以为木姨娘的孩子是因为麝香才掉了的……不过……这又岂不是木姨娘的计策?既然孩子保不住了,何不在这两人之间上眼药? 田氏的话让齐允的脸又黑了几分,他大步走到门口,也不待丫头打帘子自己一撩帘子迈步进去。 正巧齐柳氏出了内室,齐允扫了面色红润的齐柳氏一眼,再看了一眼齐柳氏身后身姿纤弱的木姨娘,他对木姨娘温言道: “昨儿个夜里睡得那样晚。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木姨娘面色微红,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齐柳氏,道: “婢妾不累。” 她那一眼又怎能逃得过齐允的眼睛?他恨恨的瞪了一眼齐柳氏,对木姨娘道: “昨儿个夜里我让你收起来的东西你找出来,寻个可靠的人带过来给我,你就歇着吧。” “这……” 木姨娘为难的看向了齐柳氏。 齐允冷声道: “让你去你就去!看她做什么。这个家当家做主的是我!” “是。” 木姨娘慌忙应下,对齐允和齐柳氏屈膝告退后匆忙出去,临出门前她眼睛似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齐宝钗,见她跟着齐宝钏低声说笑着,不时点点头,心中微定,快步离去。 今儿个齐允进门不待她见礼就这般下她的脸面,这让齐柳氏面子上十分下不来,她寒着脸看着齐允道: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说,几个丫头的嫁妆单子是怎么回事儿!” 齐允没好气的说道。别的人不说,齐宝钗是要进宫去的,在宫里上下打点都需要银子,要想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草,这算怎么回事儿?还打算指望齐宝钗帮着办什么事儿?没有银子,在这宫里只怕连见皇上一面都难! 齐柳氏眼睛从齐宝钿的脸上扫了一眼,对齐允眨了眨眼,道: “老爷,这,妾身是有苦衷的。” “有什么苦衷!你今儿个将这嫁妆单子重新拟一边!四丫头五丫头至少要多一个庄子!” 齐允看明白了齐柳氏的眼色,心说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了,便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提醒齐柳氏,不要做得太过分。 齐柳氏能有什么法子?只得点头应允。 齐宝钿在旁边道: “父亲,可否让女儿看看嫁妆单子?” 齐允看向了齐柳氏,齐柳氏一咬牙,道: “那么还请老爷去内室与婢妾一起看看嫁妆单子。” 齐允看齐柳氏还有话说,便点了头,对苏氏等人道: “你们等会儿。” “是。” 苏氏田氏等人屈膝应了,各找座位坐下。 齐宝钗直到此时方才与齐宝钏分开,往齐宝钿下首走去,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便移开了各自的目光,齐宝钗在齐宝钿的下首坐了,端起丫头上的茶垂了眼睛似是认真喝茶的模样,一双耳朵却是微微一动,听力缓缓张开来。 齐柳氏只带了冰儿一人进了内室,冰儿将装嫁妆单子的盒子捧出来放到炕桌上便屈膝退了下去。 齐柳氏打开盒子,拿出两份嫁妆单子和一叠银票来,对坐在对面的齐允道: “老爷您看看,这是两个丫头的嫁妆单子,这一万两银子是妾身东拼西凑出来的。宝钏的嫁妆是早几年就准备好的,宝钏从小被我捧在手心里,我可不愿她的嫁妆太寒酸,日后在婆家抬不起头来。而且宝钏要嫁的是庆元侯府,嫁妆太薄了,也不好看。” 说道庆元侯府,齐允不满的脸色稍微缓解,他将嫁妆单子仔细翻看过去,当看到齐宝钏的花丝头面首饰就有十套之多的时候眉头忍不住跳了跳: “这宝钏的嫁妆太丰厚了,她两个姐姐的花丝头面都只有两套。” 齐柳氏的面色微赦,呐呐了几句,道: “我这不是拿了自己的首饰融了重新打的么,也用不了几个银子。” 这样的谎话骗谁?齐允瞪了齐柳氏一眼,将手里的嫁妆单子一扔,道: “将三丫头的庄子分给宝钗一个,花丝头面给四丫头一个。余下的衣料药材都给两个丫头分一分,凑够一人八十八抬。” “老爷!你还真的听四丫头的话?”齐柳氏惊怒道,这嫁妆单子是她好不容易弄出来的,怎么还要改?而且凭什么分去宝钏的东西?“五丫头要进宫的!有银子就够了,别的东西就是带进去她能用吗?” 妃子入宫,除了随身的衣服首饰,别的东西是一样都不能多带的,这个齐柳氏极为清楚,若不是齐允有吩咐给齐宝钗多多备下银子,还给了她几千两的银子,就连这一万两她都不愿意拿出来! 齐允一皱眉,叱道: “糊涂!五丫头的嫁妆单子不过给她看一看,等着进宫了,直接给银子就是,那些嫁妆,该是三丫头的,还是她的!” 这倒也是,齐柳氏的面色缓和下来,可是还要给四丫头匀出二十二抬来,怎么想,她都不乐意,最后在齐允的目光下,她还是叫了冰儿进来研了磨,重新撰写嫁妆单子。 齐柳氏到底没舍得动齐宝钏的嫁妆,除了将齐宝钏的嫁妆匀出一部分来与别的东西凑够了八十八抬以外。齐宝钿那边多出来的二十二抬,均从府里的库房里重新挑拣些家居摆设与衣料出来。 齐柳氏挑的也有技巧,古董字画什么的有那么几件,却都不贵重,可是呢,这东西都很大,字画之类的卷一卷就得了,可是古董呢?一个青花大瓷缸就是一抬嫁妆了,那东西又是古董,也不寒酸是不? 半个时辰过去,齐柳氏将拟好的三分嫁妆单子递给了齐允看,齐允点了头,齐柳氏方才将嫁妆单子折好了让冰儿捧着,又将那一万两银子与齐宝钏原本的嫁妆单子锁好了收好,三人才出了门。 若是以往,齐宝钿早就吵吵着肚子饿了,今儿个为着等嫁妆单子,她可是半点儿都不觉得饿,一双眼睛只盯着内室的方向瞅着,一见到齐允出来,就跳了起来跑到齐允跟前一双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冰儿手里捧着的大红嫁妆单子,笑道: “父亲,母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三六章 狼来了 齐宝钗目光阴沉的盯着自己手里的一碗茶,直到齐允齐柳氏两人在上首位坐了,她方换上一脸的笑抬起头来。 齐允的目光一直都被齐宝钿吸引着,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浅薄摸样让齐允厌烦的皱起了眉头,对冰儿道: “将嫁妆单子给三位小姐看看。” “是。” 冰儿屈膝应了,将重新撰写的嫁妆单子一一分发到三人手中。 打开嫁妆单子扫了一眼,齐宝钗自是没心思看的,横竖这些东西都没打算给自己,不过当看到上面竟然有一处外城的铺子和二进的宅子,以及一处山林两套花丝头面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是微微一亮,她垂了眸,暗自跟齐宝钿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宝钿笑吟吟的合上了嫁妆单子,起身道: “父亲,母亲,您二位费心了。不过明日就要抛绣球了,不知父亲母亲的意思是让我们何时成亲呢?” 齐允已然极不耐烦看到齐宝钿了,她如此一问,便没好气道: “自是抛完绣球当即成亲!” 齐宝钏的眼睛亮了起来,若是果真如此!那么明日她跟王安平不是就一定可以成亲了吗?大庭广众之下,父亲母亲一定不会悔婚的! 齐柳氏嘴张了张,她原本的意思是抛完绣球后半个月在成亲,给两家人一个准备的,她的宝贝女儿出嫁怎么也不能太过仓促了不是?她可不想女儿吃半点儿委屈。 她看向齐允,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齐允给她递了个颜色,她顺着齐允的目光看向了齐宝钗,立时闭上了嘴巴。如今各地的秀女已经陆续进宫了呢,京城的名额如今还差着大半,余下的那些个也已然进宫备选了。 老爷的意思,是不是……明日抛绣球不成,就直接将齐宝钗送进宫了? 齐柳氏疑惑的看了齐允一眼。见他微微点了下头,心中释然,为了齐家的未来,女儿委屈便委屈些吧。 齐宝钗自是没拉了这两人的眉来眼去。她的心头不由一跳,转目看向了齐宝钿,微微点了下头。 齐宝钿立时笑着说道: “既是明日就成亲,这嫁妆今日是不是就要收拾起来了?” 田氏在一旁咯咯一笑,道: “四小姐也太过心急了些。” 齐宝钿横了她一眼: “我看到六妹妹成亲,姨娘急还是不急?” 田氏闹了个没趣,立时闭了嘴。 苏氏有些怕的瞪了一眼齐宝钿。怕她惹怒了齐允,却又很是很期待的看着齐柳氏,希望齐柳氏今日就答应下来。 今日收拾? 齐柳氏眼睛一瞪,她还打算回头将宝钏的嫁妆重新收拾呢,这人怎么这么添乱! “明日还要抛绣球招亲,要忙的事情很多,嫁妆等着明日成亲后过几日再送过去也不迟。” 齐柳氏想着几句话将人打发了,不过理想是没好的。现实是那么让人不快乐不顺心的。 齐宝钿笑眯眯的道: “明日都成亲了,按规矩,这嫁妆是要提前一天送去婆家的。还没听说过稍晚几天送过去的呢,多不合规矩。以后传出去,还要让人以为我们齐家出不起嫁妆才抛绣球招亲呢。” 齐宝钿说话一向这么直白,说好听点儿叫爽直,说不好听点儿那就是不知廉耻。 齐允瞪向齐宝钿: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一个大姑娘家,知不道知道什么叫做廉耻!你该当矜持!矜贵矜贵,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是要矜持,矜持才能贵重!” 齐宝钿嗤笑一声,道: “矜贵?矜贵能当饭吃吗?我只关心我日后日子过的好不好,什么廉耻不廉耻的。能让我日子过得好,我管它呢。” 齐允已然被齐宝钿气的说不出话来,抖着手指着齐宝钿对苏氏怒道: “你,你,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齐宝钿撇了一眼缩着脖子的苏氏,冷笑道: “父亲。您这话可是说错了,谁家的孩子不都是嫡母教养的?有谁家让姨娘教养孩子了?再说了,女儿自小可是养在母亲院子里的,直到七岁方才分了自己的院子。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女儿那个时候也定了性了。若说女儿像谁,这还用说吗?” 齐宝钿的咄咄逼人让齐柳氏极为不快起来: “四丫头!你这是怎么回事!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齐宝钿看着齐柳氏笑道: “母亲,女儿一向都是这个样子的,只不过今日事关您的利益,所以你你觉得女儿有些咄咄逼人罢了。” “你还知道自己咄咄逼人?” 齐柳氏怒目而视。 气氛瞬间僵持起来,齐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直觉的无比闹心。他把目光转向了一直乖巧懂事的齐宝钗,希望她出来说几句话,可是齐宝钗低着头满面红云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总不能直接叫齐宝钗吧?这样谁都知道他需要人来解围了。 再看齐宝钏,这个一向让他疼到心坎儿里的宝贝闺女却是撑着下巴,双目迷蒙的不知道想什么呢。 齐允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大眼瞪小眼的齐柳氏和齐宝钿,这两个谁也不知先退一步。最终齐允无奈道: “好了,好了,各退一步好不好?让人赶紧去将几个丫头的嫁妆收拾出来!” 齐柳氏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个调: “老爷!” 那可是宝钏的嫁妆!她还等着偷龙转凤呢! 齐柳氏的心思齐允岂能不知道?他瞪了齐柳氏一眼,怒道: “有那么些个心思做什么?你怕麻烦,让木氏和田氏给你帮忙!” 苏氏上不了台面,这让齐允有些恼怒,索性就没有让苏氏操办齐宝钿的嫁妆。苏氏也不在意,只要齐宝钿过的好,苏氏就心满意足了。 “妾身荣幸之至。” 田氏虽然和苏氏木氏不对付,可是相对于齐柳氏来说,她们的矛盾也算不得什么了。她兴冲冲的起身领命。 木姨娘不在这里。自有丫鬟过去禀报。 屋子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外面木姨娘的丫头灵芝带了齐允要的东西进来回道: “老爷,东西拿来了。” 灵芝其实早就来了,偏生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好。她便没进来。 冰儿在齐柳氏的示意下要去接灵芝手里的东西,却不想齐允起身自己过去接了东西,对齐柳氏道: “我衙里还有事,先走了,你在家安安分分的,可别再添乱了!” 齐允如今的日子不好过,崔内监逼的紧。天下士子又盯着齐允的一举一动,他若是靠向崔内监,就会被天下士子的唾沫星子淹死,若是想保持清名,这命又保不住了。 齐柳氏暗叹一口气,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齐允迈步向外走去,齐柳氏等人连忙起身相送,齐允一脚还没踏出门去。就被一个丫头撞了进来。齐允连退了两步,方被眼疾手快的齐宝钗扶住了身子。 齐允定睛一瞧,却是崔姨娘身边的丫鬟小红。他怒道: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小红的脸上惊慌万分,满脸的涕泪横流: “老爷,我们夫人肚子疼!这次是真疼!您快去瞧瞧吧!” “她哪一次不说真疼?” 齐允本来就是半截上回来拿东西来了,衙里那边还等着呢,因着齐宝钿就耽搁了不少功夫这会儿崔姨娘再来添乱,他的心中便更为烦躁起来。 小红见齐允不信,跪了下来头砰砰砰的猛磕: “老爷!姨娘真的肚子疼!疼的都在床上打滚儿了,昨儿个半夜就开始了!” 小红用的力气极大,三两下额头上就见了血。崔姨娘每次肚子疼都是小红过来叫的,她也不过禀报一声。哀求几声也就算了,还从没有像今日这样。齐允又想起以前大夫说了,崔姨娘这一胎像是个男婴,他便有些动容起来。 齐柳氏一直垂着头,此时听闻小红这样说,她抬头飞快的看了齐允一眼。上前踹了小红一脚,怒道: “你这是逼谁呢?每次都来这一招,连大夫都不耐烦了!” 齐允在齐柳氏的提醒下想起崔姨娘这段时间一来隔三差五的就来这么一出,心头火气,也不看小红迈步就走。 小红心中着实焦急,爬起来就往齐允身上扑过去,齐允走的快,小红扑了个空,一双手却是抓住了齐允的衣摆,齐允的脚步顿了下,小红趁机往前爬了两下死死抱着齐允的腿: “老爷您就过去看看姨娘吧!怎么说姨娘怀的也是齐家的小少爷啊!我们院里的嬷嬷都说了,姨娘看上去很不好啊!” 院里的嬷嬷都说了? 齐允猛地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小红,问道: “可是黄嬷嬷说的?” 黄嬷嬷是齐允特意去请来的产婆,专门照顾崔姨娘的,这也是前段时期崔姨娘闹腾的太厉害了,齐允即怕崔姨娘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又不耐烦她日日的这样烦自己,遂请了黄嬷嬷过来。 若是崔姨娘只说肚子疼,齐允还不信若是黄嬷嬷说,齐允便信了。 小红闻言愣了一下,呐呐道: “黄嬷嬷……今日家里有事儿……” 齐允皱了眉头: “既不是黄嬷嬷说的,那么就且等等,我又不是大夫!去了又管什么用?松手!” “老爷!您就过去看看吧!” 小红见齐允不答应过去,死不放手,如今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她家姨娘一个都指使不懂,姨娘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那些人跟死人似的装听不见,老爷不去,姨娘可就真的没活路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三七章 偶遇 “放肆重生反攻记!” 齐允怒喝一声,转头冲着小红的肩头就踹了过去,齐允是下了死力气的,一下子便将小红踹了开去,得了自由,齐允抖了抖被小红捏的皱巴巴的衣摆也来不及去换下来,便快步出门而去。 小红滚了出去,一直滚到了苏氏的脚下,看着小红额头上的血迹留下糊了满头满脸,苏氏吓坏了,她抓着自己丫鬟的手战战兢兢的对齐柳氏道: “夫人……夫人,还是去……” “去什么去!”齐柳氏瞪了苏氏一眼,怒道:“明日你女儿就要出嫁了,还不赶紧去备嫁妆?!” 田氏睃了小红一眼,装作看不见的上前去挽住苏氏的胳膊,笑盈盈道: “姐姐,妹妹帮您收拾嫁妆去。” 说着,田氏就拽着苏氏走了。 齐宝钗低垂着头一副羞涩的样子攥着自己的嫁妆单子越过小红跟着大家出了门。 小红怔怔的坐在地上,直到被过来打扫的婆子踹了一脚方才清醒过来,爬起来就往崔姨娘的院子跑去。 齐宝钗出了楠院直奔木姨娘的院子,木姨娘得了消息正准备出门,看到齐宝钗过来,接过嫁妆单子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 “你放心,我省的。” 人多眼杂的,木姨娘不便多说,不过齐宝钗还是会意了,松开木姨娘的手,往后退了半步,恭恭敬敬的敛衽屈膝下拜行了大礼。 木姨娘点点头。带着自己的丫鬟往楠院而去。 齐宝钗缓步回竹园,一路上垂眸细细思量,黄嬷嬷回家了?昨日夜里就闹起来了?那个院子里说没有齐柳氏的人她还真的不信呢,只怕这个黄嬷嬷也被齐柳氏收买了。 齐宝钗的眼底闪过一丝欣喜,这是不是意味着明日就可以动手了?不,不,还是缓一缓。若是崔姨娘的胎真的落了…… 她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出嫁了,齐家的一切就与她无关了!虽则女子出嫁后没有娘家的扶持与依仗日子会辛苦许多,可是这样的娘家,只怕会拖她的后腿,更何况这个齐柳氏还与她有杀母之仇!齐允!还想拿着她来去换荣华富贵…… 你们想的也太美好了,我岂是那般就容你们随意打发的吗? 上一世与这一世有许多的不同,但愿,今后的日子真的不同了…… 齐宝钗回了竹园,一时间心中有些不大放心。又吩咐了平儿出去打探消息,又将春儿支出去。最后将素心唤来低声嘱咐了她几句,素心一一应了,最后换了衣裳称病回家去了。 不多时,平儿回来。避开了李妈妈孙妈妈两人进了正房与齐宝钗低低耳语了几句,齐宝钗这才放下心来。 这还与上一世一样,抛绣球的时间为辰正,然后便是接到绣球的人家准备迎亲,虽则半日的时间匆忙许多。不过如今这京城几乎家家户户的准备在选秀之前办喜事,家中一应物事怕是早就齐备了,只待一声令下。准备喜堂什么的半日足以,就算宴席来不及备下太多,不是还有酒楼吗? 垂头细细思量了片刻,齐宝钗又起身去了齐宝钿那边,相较于竹园的冷清,这边格外的热闹。 也是,齐宝钗一病多年,身无长物,所有的衣裳也不过那么一箱子,屋子里的摆设都是齐家的东西,她能够拿走的也不过是这一两年添置的一些茶具而已。 而齐宝钿这边就不同了,多年积攒下来的东西,还有苏氏压箱底儿的物件通通都送了过来,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堆了七八个箱子,想来这八十八抬的嫁妆加上这么几个箱子,也可以凑足九十多抬了。 “妹妹快进来。” 齐宝钿眉开眼笑的将齐宝钗迎进内室。 只是这内室如今也乱着,齐宝钗站在屋子里看着忙的团团转的丫头们,笑道: “不如,我们去耳房坐坐?” 耳房一般添为茶房,这会儿也不会有什么人在里头。 齐宝钿也知道这里乱,遂点了头。 两人进了茶房,留了贴身丫头在外守着,齐宝钗笑意盈盈的看向齐宝钿,问道: “四姐姐可是想好了?” 齐宝钿喟然一叹: “这几年我也不曾出门,也没见过什么人家的公子,又怎能够私递消息?更何况父亲说的对,女儿家该当矜持一些,别人才能高看我们一眼。若是他们自己接了绣球便罢了,若是我们送上门去……” 齐宝钗挑了挑眉梢,冷笑道: “自己送上门又如何?日后只要用心经营,自己端守本分还怕被人看低了不成?那些个挑拣这个挑拣那个的,也不配为良配。” 齐宝钗说的铮铮然,齐宝钿听着却是轻轻一笑,略略带过了,然后说出了几个名字,道: “这是我素日里留意的,原本是想着……哎,如今也就罢了,只是不知妹妹要如何行事?” 齐宝钗看着齐宝钿,这是个聪明的,也是个有福的,既然出手了,那么就帮到底,说不得也是帮了自己,她遂道: “若是姐姐信我,我为姐姐挑一户如何?” “哦?”齐宝钿有些紧张的攥着手中的茶杯,却又有些期待的问:“是谁家?” 齐宝钗略一沉吟,上一世,齐宝钿所嫁是一户小康之家,不过安乐一世,这一世…… 她细细思量,好像听说过刑部右侍郎家的嫡幼子…… 好像什么时候听说过来着?虽则行事狠辣,不过这也只是坊间传言,本人如何还有待考证,不过这人日后也是有大出息的,只是不知这一世又当如何? 她微微一叹,不论如何不如何,她好像是听说过这个人也是个极为疼爱妻子的人,这是在哪儿听说的呢?齐宝钗微微眯了眼细细思量,是了,是有一年自己打了柴往一家寺院里面送,看到了有一位公子背着一位衣着讲究的妇人,后面丫头小厮跟着众多,却只见这两人谈笑晏晏重生反攻记。 后来她听人说,这人是刑部侍郎家的嫡幼子,极为疼爱自己的妻子,这次想来是妻子扭了脚了,便亲自背着,而不是由仆妇们抬着。 疼爱妻子……这便够了,即便狠辣,自己不想要,不过配齐宝钿,也算是她高攀了,齐宝钗想的通透了,她遂道: “我记得母亲提过刑部右侍郎家的嫡幼子,恍惚间这段日子也见过的,不知姐姐如何看?” 顿了一顿,齐宝钗补充道: “坊间传言,这个人眼高于顶,行事狠辣,妹妹也不过提一提,还望姐姐三思的好。” 嫡幼子?可是自己是庶女啊!两家家世相当庶女嫁嫡子,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刚刚齐宝钿所说的也都是一些人家里极为有出息的庶子,或者是家世极低乃至如王安平一般家务恒产的清贫人家的嫡子,这…… “这合适吗?” 齐宝钿第一次有些不安,那个嫡幼子她也是见过的,人长得虽然不能说是貌比潘安,可是也很是齐整,最重要的是一身正气。至于齐宝钗所说的什么行事狠辣,这算得什么?男子行事狠辣,还有内宅女子的绵里藏针,笑里藏刀的可怕吗? 齐宝钗看的分明,也不多言,起身笑道: “既然如此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妹妹定会为姐姐谋得一门好亲事,只是日后妹妹若有事求姐姐相帮,姐姐就算不伸出援手,也不要阻了妹妹的路才是。” 见她说的郑重,齐宝钿略一沉吟,笑道: “妹妹大恩,姐姐定当谨记。” 虽没承诺下什么,可是齐宝钿的态度已然告诉了齐宝钗她放在了心上,齐宝钗笑着点点头,屈膝告辞而去。 用过午饭,齐宝钗将写好的字条细细的折好交托与绿萼: “定要送到薛公子的手上。” “是。” 绿萼领命而去。 看着绿萼的背影,齐宝钗的心高高的提了起来,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那个女人不想嫁得好郎君?那个女子不想富贵衣食无忧的过这一生?入宫? 若是当今天子年轻有为不是这般昏庸,她倒也愿意进宫与那许多的女子拼上一拼,只是这般昏庸无能之辈还不配与她齐宝钗。 若是明日事败…… 齐宝钗闭了闭眼,不会,断断不会! 绿萼顺顺当当的从后门出了齐府,还没走多远,就被人给盯上了。 叶季远远的瞧着绿萼,轻轻咦了一声,他身后的小厮立时笑着说道: “世子爷,这似乎是齐五小姐身边的丫头。” “哦?” 叶季挑了挑眉头,对小厮说道: “派人跟上,看看她去做什么去了。” “是。” 小厮领命而去,自家世子爷的事儿他自是不敢疏忽,回头就叫了府里的探子去查。 绿萼与薛承嗣约见的地方依旧是兴安堂药铺,因着早就得了何安的知会,今日这药铺里伺候的都是薛承嗣信得过的人,绿萼来了之后薛家的小厮就将人请上了二楼。这里是兴安堂存放贵重药品的地方,极其的安静。 薛承嗣就靠窗坐着,因着春光正好,他开了窗子看着底下车来车往。对面茶肆的二楼用屏风隔开了一个个的雅座,窗前摆放的一盆盆山茶开的娇艳无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三八章 开幕 “薛公子。” 鸀萼看到薛承嗣便先红了脸,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见上面没有沾上尘土,方才上前屈膝见礼。 薛承嗣收回目光,看着鸀萼含笑道: “免礼。” 鸀萼打量了薛承嗣一眼,见他有些瘦了,张口便想说“公子清减了”,话将出口方才发觉这话自己不该说,随即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双手捧上: “这是小姐让奴婢交给公子的,小姐说了,明日的绣球里面不会有任何的东西,所以这三张纸条一张交给王公子,一张给何公子,让何公子想法子将绣球塞到刑部右侍郎嫡幼子的手中,最后一张……” 鸀萼垂着头红着脸瞄了薛承嗣一眼,含羞道: “最后一张公子解了绣球塞到里面便是。” 齐家一共只有三位小姐抛绣球,虽则鸀萼没说哪张给哪个人,可是薛承嗣却是极为清楚这要如何分配,不过怎么又牵扯上了刑部右侍郎家? 薛承嗣的小厮上前去接荷包,鸀萼瞧瞧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薛承嗣从小厮手中接过荷包来在手中掂了掂,道: “我明白了,若是无事,你就回吧。” 竟是不欲多说的样子,鸀萼错愕的抬起头来,虽然素日里薛承嗣也是这般将她给打发走了,可是明日是抛绣球,关系到小姐的终身大事。他就不多问一句吗? 见人还不走,薛承嗣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 “还有别的事吗?” 鸀萼呐呐道: “公子没有什么要问的吗?明日几时过去,绣球抛的时候您站在哪里,小姐那边是否要先通个气儿什么的……” 看着鸀萼略显紧张的样子,薛承嗣闷声而笑: “明日去了不就知道我站在哪里了吗?更何况……” 他顿了一下,后面的话就没再说下去。鸀萼抬首看着薛承嗣。等着他下面的话,结果却没想下文了,然后他居然转过头去看对面的茶花去了。 鸀萼转头看向薛承嗣的小厮,那小厮对着她轻轻摆了摆手,鸀萼只得屈膝告退。 薛承嗣也没有回应,仍是看着对面的茶花,等鸀萼出去了,他将荷包打开来捏出里面一张纸条来瞧了一眼,然后又塞了进去,随手将荷包扔给了小厮: “你舀好了。” “少爷……” 小厮有些不明白他此举何意。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扔到自己手里?他想再问,却见自家少爷又发起呆来。遂不敢多言,小心翼翼的将荷包塞进了怀里垂首侍立。 对面茶楼,叶季坐在窗前看着后头侍卫递过来的条子冷笑一声,齐五小姐。你敢拦着我的姻缘,我便让你也不好过! *** 是夜,一向安静的齐府楠院忽然传出极为细小的叽叽声,值夜的婆子们以为是鸟儿的鸣叫,谁也没在意。次日一早,等看守库房的人打开了库房,去舀绣球的时候。方才发现,这一十八个绣球,竟然被老鼠要坏了四五个! 婆子不敢怠慢,连忙去回了齐柳氏。 此时齐柳氏刚刚起来,因着今日是要嫁女儿的大日子,她早早的就起来梳洗了,齐允昨日夜里歇在了楠院的东厢房,这会儿还没起来。 见这婆子匆匆忙忙的进来,齐柳氏有些不大高兴,从琉璃镜子里撇了她一眼,道: “今儿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大喜的日子,也不嫌晦气。” 婆子擦了一把汗,跪了下去,道: “夫人,那些绣球昨日里被老鼠给咬了!” “什么?” 齐柳氏一惊,猛地转过头去,冰儿正在给她梳头,她冷不防这么一动,冰儿只觉得梳子一紧,竟是生生的扯下一绺头发来,疼的齐柳氏直咧嘴,却也顾不得这个,一叠声的问道: “只绣球坏了?别的呢?” 齐柳氏的小库房里好东西可是不少,金银玉器的什么就算了,最最重要的都是一些名贵的布匹和字画。老鼠可是尽会可着这些东西咬呢。 婆子战战兢兢的道: “奴婢,奴 婢不知道,奴婢看到绣球坏了,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你!”齐柳氏起不打一处来,指着婆子道:“快去找向妈妈,让她过去清点损失。冰儿,你去请老爷过来,再让人把绣球都抬出来。” “是。” 冰儿应了,跟着婆子一同出去了。 一刻钟后,齐允梳洗好之后过来,向婆子也带来了损失统计,那些老鼠统共咬坏了五个绣球,四匹名贵的蜀锦与两幅字画,损失倒也不算很重。不过那两幅字画是名家之作,价值千金,可让齐柳氏心疼不已。 齐允听了齐柳氏所说,也是一阵着急: “这府里怎么会有老鼠!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婆子跪着也不敢辩驳,事实上也不知道从何辩驳,这库房她是日日查看的,从没有看到过老鼠洞,偏生昨日里就进来老鼠了。 齐柳氏看着账册险些哭出来: “这可是损失了三千两银子啊!” 三千两银子,就算是富足之家,给一个庶女准备六十多台嫁妆也足够了。齐柳氏可不是心疼呢吗? 齐允没好气的瞪了齐柳氏一眼,呵斥道: “好了,好了!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老鼠的事回头再说,现在先看看这些绣球如何了!” 这些绣球都动过手脚,若是咬坏的那个是动了手脚的,倒是颇为麻烦。 齐柳氏也明白过来,赶紧让人都退下,又问齐允: “老爷,这可怎么办?” “哼,怎么办?还不赶快将绣球舀出来看能不能补救!” 齐允瞪了齐柳氏一眼,蠢妇!当务之急可不是那些东西,而是绣球!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可就麻烦了! 齐柳氏闻言赶紧吩咐人将绣球都舀过来,连同那被老鼠咬坏的也要一同舀过来。 不多时,冰儿与向妈妈两人一同带着丫头们将绣球舀了进来,五个坏掉的绣球被放到篮子里呈了上来。 齐允让人将绣球放下,除去冰儿外的人都退出去,让冰儿上去检查几个坏掉的绣球里面可有纸条。 冰儿一一检查了,道: “回老爷的话,里面没有纸条。” 齐允松了一口气,待打算让冰儿将余下的几个检查一遍看是否被人做了手脚,却听外头来报,说庆元侯世子叶季来了。 此时才不过辰时,叶季来的也太早了些,不过怎么说,这都要他亲自去迎接才是,齐允忙起身准备去迎,又不放心的对齐柳氏道: “将余下的绣球都检查一下。” 齐柳氏又岂能放过看未来女婿的机会?她也跟着起身道: “这些事情交给冰儿做便是了,妾身跟着老爷一同前去。” 冰儿在齐柳氏身边极为得力,齐允也是放心的,便点了头。冰儿屈膝送了两人出去,便转身去检查那些绣球,很快,她便发现这些绣球里面竟是什么都没有。 她一时有些怔愣,起身打算出去的时候,便听闻外头小丫头的请安声: “给五小姐请安。” 是齐宝钗?冰儿低头想了一下,便过去开了门,迈步出门,对着走到门口的齐宝钗屈膝道: “奴婢给五小姐请安。” “姐姐快别多礼,”齐宝钗笑盈盈的去扶冰儿,眼睛顺便往门里瞟了一眼,见满地散乱的绣球,心头微微有些紧张,“母亲呢?可是用完饭了?” 冰儿也没将门关上,只站在门口笑道: “庆元侯世子爷来了,老爷和夫人一同过去迎接去了。夫人昨儿个不是嘱咐过了吗?让小姐在自己院子里梳洗了,一会儿直接去前院的绣楼便可。” 昨日齐柳氏是这般吩咐过,不过有些事情齐宝钗不大放心,便想着过来看一看,闻言,她笑道: “我也是心中有些紧张,有些坐不住。” 说着,她的眼睛往里面看了一眼,冰儿是个聪慧的,立时会意过来,想到之前她偷听到的话,她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围的丫鬟,叹道: “昨儿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库房里面竟然进了老鼠,将绣球都咬坏了呢。” “哎呀!这可怎么好?”齐宝钗掩口惊呼道:“万一老鼠将带着我们姐妹名讳生辰的纸条吃掉岂不是坏事了?” 冰儿仔细瞧着齐宝钗的面色,见她面色惊讶不似作伪,又见她抬起的手对自己微微摆了一下,遂笑道: “小姐放心,今日抛绣球的事情一切正常。时辰快到了,小姐还是快快去准备的好。” “如此,就多谢冰儿姐姐了。” 冰儿承了她的情,齐宝钗自然很是高兴,也许冰儿不知道,此时她不过是一时心软,却换来了她自己一条命。 齐宝钗脚步轻快的回了自己院子,竹园里,满满当当的摆了八十八抬的嫁妆,还有她自己的一些细软等物也都收拾好了装进一个箱子里算作一抬。 木姨娘早已过来等候着齐宝钗,见她进来忙一把拉过去,上下监视她的妆容,嗔道: “你看看你,也该梳妆了,还到处乱跑。” “我这不是不放心么。” 只要一想到今日就可以嫁给薛承嗣,日后就是侯爷夫人了,她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激动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三九章 艳福 绣楼上面抛绣球,即便不用穿出嫁之时的十二单衣,这衣服也当选的隆重一些。 那大红的嫁衣早已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层层叠叠,华美无匹。 木姨娘亲自为齐宝钗梳妆,又捡了一套翠绿的缂丝衣裳给她穿: “这是我这些日子给你做的,看看喜欢吗?” 这绿色不是那种特别抢眼的绿,而是深沉华美的祖母绿,一般人有些衬不起来这样的颜色,偏生穿在齐宝钗的身上是那般的合适,她轻轻抚摸着衣料,眼圈有些红了起来: “多谢姨娘。” “谢什么呢,”木姨娘轻笑,见周围的丫鬟都忙着,忽然附到她的耳边低声道:“昨儿个崔氏见红,我让人去看了,留了一些保胎药,这药只能持续到今日,今日之后……” 齐宝钗会意笑起来,转头拍拍木姨娘的手,安慰道: “姨娘请放心,后面的我都安排好了,待到三朝回门,就是她齐柳氏的死期!” 齐宝钗目光深沉,冷厉,忽然她想到日后还要对付齐允,面容一肃,转目看了木姨娘一眼。 木姨娘察觉她的目光,笑道: “可是有什么事?” 齐宝钗看了眼周围的丫鬟,抿了下唇没有开口,木姨娘今日帮了她,日后有机会自然要报答回来,可是齐家欠她的,她也要找补回来! “无事。就是有些舍不得姨娘罢了。” 齐宝钗笑道。 木姨娘抚着她的发,嗔笑道: “傻孩子。” *** 辰时未到。 薛承嗣一身便服便欲出门,正迎上了进门的薛夫人,薛夫人看他这幅样子略皱了下眉头: “还是换身庄重些的衣裳,还是穿深衣吧。” 薛承嗣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着,藏蓝的暗花锦袍,黑色薄靴。腰束玉带,配长剑,并无任何不妥,遂摇头道: “不用。” 薛夫人道: “即便如此,今日也是个大日子,你还是穿上一件深衣吧,嗯,拿那件枣红的过来。” “是。” 薛承嗣的丫头屈膝应了去寻了一件枣红缂丝深衣过来伺候薛承嗣穿上。 穿着深衣,佩剑便不适合再挂在身上了,薛夫人将佩剑解下来。道: “那样的场合,佩剑也不合适。便这样吧。” 薛夫人退后几步又看了看,又拿了玉佩过来与他拴在腰间,细细嘱咐,道: “齐家的三女五女都是好的。今日若是接到了三小姐的绣球,便是缘分。若是接到了五小姐的绣球,那便迎娶为贵妾好了,回头我再与你定了宁伯伯的次女为嫡妻,你宁伯伯在安西都护府。那是军事重地,崔内监为难不到他家,宁二小姐也不用入宫选秀。只是年纪小了些,今年才十二。回头定了亲,过几年再迎娶。此事也由不得你了,任由你拖了这么些年,眼看着与你一样大的人孩子都三四个了,你还未曾娶亲……” 只要事关儿女的亲事,薛夫人如同每一个爱护儿女的母亲一样开始没头没尾的絮絮叨叨起来。 薛承嗣静心听了许久,后来撇了一眼挂钟,笑道: “母亲,一切但凭母亲做主,只是现在时辰不早了,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薛夫人这才惊觉过来,也不拉着他絮叨了,为他整了整衣服,笑道: “快些走吧。” “儿子告辞。” 薛承嗣对薛夫人行了一礼,往后退了三步方才转身出门而去。 大门外,薛承嗣的两个护卫与一名小厮牵着马匹候着,见薛承嗣出来上前见了礼,薛承嗣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一行四人疾驰而去,因着是清晨,路上行人稀少,薛承嗣不知不觉的就加快了些许速度,后头两位护卫见状,嘿然而笑,黑脸护卫低声道: “看来我们爷也挺紧张齐五小姐嘛。” “那是,好歹这几年也常来常往的。” 容长脸的护卫笑容暧昧。 后头的小厮摸着自己怀里的荷包却是苦笑起来,爷分明是将这东西给了自己,昨儿个夜里却又要了过去,直到今儿个一早在院中练剑之时又扔给了自己,爷这心里头到底想些什么呢? 小厮抬头看向薛承嗣的背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便已蹿出好远,正在此时,前方岔路口蹿出一辆马车来,小厮心头一跳,惊呼出声: “爷小心!” 薛承嗣勒紧了马缰,骤然急停之下马儿的前蹄高高扬起,就连那凭空出现的马车也是惊了一跳,不妨这大清早的就横窜出一匹马来,车夫紧张之下,也忘记了拉紧缰绳,手中的鞭子却狠狠的往外侧的一匹马上抽了过去,马儿吃疼之下,竟是换了个方向,那两匹驾车的马儿竟是冲着薛承嗣的马冲去。 薛承嗣一惊,只得弃马纵身飞起,他的两名护卫乍见此变故,立时冲上前来,就在此时,那三匹马儿相撞之下,马车急剧摇晃起来,一名女子的惊呼从马车中传出,紧接着一个人被从马车前面甩了出来。 那是一名穿着红衣裳的女子,红衣似火,翩然如焰,如蝶。 薛承嗣身在半空中,陡然看到车中飞出一人来,他身子奋力一扭,便要去救人,恰逢此时,那名女子的脸撞入他眼中,他瞳孔一缩,伸出的手缩了回去再一个腾跃,他安全落地目光看向因相撞而同时倒地的三匹马儿,以及被马车压在地上的车夫,又把目光转向了那名女子。 黑脸护卫早在薛承嗣飞身而起之时便纵身而出。想要接下半空中的薛承嗣,又见一名女子飞出而薛承嗣半路放弃救援,他便接着去势长臂一身,揽住了那女子的腰肢将她揽入怀中轻轻落地。 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短短数息之间,薛承嗣小厮的警示声还回荡在耳边,这一切已然尘埃落定。 小厮跳下马来飞奔到薛承嗣身边,道: “爷。您没事儿吧?” 薛承嗣摇摇头,目光又在那马车与黑脸护卫怀中已然昏厥的女子身上转了一圈,让小厮附耳过来低低嘱咐了几句。 小厮满脸惊讶的对上薛承嗣那暗沉的目光,随后郑重的点头施礼后翻身上马离去。 寂静的清晨,街道上本没有多少人的,可是此时出了车祸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许多人来,有市井妇人,也有贩夫走卒,还有一些文人士子。 薛承嗣再看向黑脸护卫怀中的红衣女子,唇角动了动。冷哼一声。 那黑脸护卫此时浑身不自在看着薛承嗣想要讨一个主意,奈何薛承嗣只扫了他一眼便看向别处。他抱着一个烫手山芋不知如何是好,这红衣女子已然昏厥过去了,他要将她如何?是放到地上?不妥不妥,可是继续抱在怀中?这。这人越聚越多,可是坏了别人的名声啊。 至于那被压在车辕下的车夫,容长脸护卫已然招呼了围观的众人帮忙将人抬了出来,这附近便有医馆,他给了人一吊钱让人抬着去医馆了。容长脸护卫又看顾了三匹马。然后回到薛承嗣身边摇头道: “不成了。” 不成的自然是薛承嗣的坐骑,骤停之后被两匹疾驰的马撞在马腹之上,此时已然是奄奄一息。另外两骑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薛承嗣在黑脸护卫的祈祷下终于看向了他,只是他忽然一笑,让黑脸护卫心头一跳,只听薛承嗣问道: “你多大了?可还未娶亲?” 黑脸护卫下意识的答道: “卑职二十五了,尚未婚配。” 薛承嗣的笑容更深,寒意森森: “好好抱着吧,你的艳福来了。” *** 太阳一点点的升起,热情无比的炙烤着大地,道路两旁的柳枝蔫耷耷的垂着,舒展的叶片也失了水分蜷曲起来。 齐府门外,何安看着一点一点升起的太阳,逐渐失去了耐性,王安平在一旁来回踱着步,见到有马车在齐府门前停下,眉角便是一抽抽。 渐渐的,齐府门前不再有马车前来,太阳也高高挂起,何安紧抿着唇,眉目肃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他凝目一望,见是薛承嗣的小厮,目光一瞬忽然疾步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步,等着小厮近前来下了马,见礼后,小厮道: “何公子,爷让奴才将这个交给您。” 小厮捧上了一个荷包,荷包上细细密密的刺绣精美绝伦,何安是无比的熟悉,他接过了荷包,打开往里瞧了一眼,问道: “你家爷呢?” “出了点儿事儿,”小厮看了周围一眼,上前两步低声道:“爷撞上了平章政事嫡女的马车。” 中书省平章政事位居从一品仅比丞相之职低那么一点点,如今崔内监当道,齐允权利被架空,这个亲近崔内监的平章政事几乎把持了朝政,将齐允的事物俱都拦了去,薛承嗣居然撞上了平章政事嫡女的车驾? 任谁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意外。 何安眯了眯眼,点点头,对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的王安平道: “我们进去吧。” 王安平点点头,忽然问道: “薛兄无事吧?可别被人给黏上了。” 武穆侯虽然是远着崔内监的,可是对于庆元侯也是远着的,若是这次站到了崔内监那边,这孑然独立的武穆侯府可是淌进了浑水里去了。 那些本因着武穆侯府这难得没有与崔内监同流合污而对武穆侯颇有赞誉的文人士子们,也会对其唾弃。 日后武穆侯府可是艰难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四零章 污蔑 可若是因了这事得罪崔内监,以武穆侯的势力还不足以与其抗衡,如此一来就要靠上庆元侯了,这个庆元侯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日后说不得会是第二个崔内监。 此事颇为棘手,复杂,这其中的种种又岂是一言半语的可以说清的? 那小厮忽而狡黠一笑,道: “我家爷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手的。倒是那位从马车中飞出的小姐,被薛离接了个正着。” 王安平愣了下,转而看向了何安,何安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 “好了,我知道了。只是薛兄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小厮闻言苦笑道: “这个……” 何安看了一眼天色也会意过来,既是撞上了平章政事嫡女的马车,这一时半刻的也完不了,纵然薛承嗣心中有底,可是就怕对方胡搅蛮缠。他将荷包打开,从中抽出了写着齐宝钏名讳以及生辰八字的纸条交给王安平,道: “我们进去吧。” 何安与王安平随着人群进了齐府,身边的小厮等人都被留在了门房,何安随着齐家的下人去了绣楼。 齐宝钗心怀忐忑的站在绣楼里,忍不住的探头往下瞧。 齐宝钏原本是很期待这一天的,只是现在却是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待到小翠告知王安平进来了,齐宝钏惊喜过后脸色忽然白了起来。 齐宝钗抽空瞧了一眼齐宝钏,见她脸色不大对,心中咯噔一下,她沉吟片刻,叮嘱绿萼看着外面,便起身走到齐宝钏跟前坐下。 “姐姐这是怎么了?” 齐宝钗笑盈盈的给齐宝钏剥了一颗葡萄。 齐宝钏努力让自己的手不再颤抖,却是徒劳无功,眼见着齐宝钗的手还在那里擎着,只得拿起茶碗的盖子来将葡萄接了。叹道: “没什么,就是有些心慌罢了。” 齐宝钗看了一眼在一旁事不关己的齐宝钿,今日来的人都是齐柳氏精挑细选过的,人品暂且不论。但说家世,也足以匹配她们了,是以齐宝钿对于嫁给谁并不怎么担心,更何况还有齐宝钗那一层保障在,她更是高枕无忧。 齐宝钗往齐宝钏跟前凑了凑,低声道: “姐姐是不是觉得在叶世子与王公子面前不好选择?” “哪儿有。” 齐宝钏白了齐宝钗一眼,却是把手中的茶碗盖子又盖上了。葡萄落进茶碗里溅出几滴茶水来,小翠在一旁看了吓了一跳,今日齐宝钏身上的这衣服可是齐柳氏压箱底的衣料做出来的,可是极为珍贵的,若是被茶水污了把她打死都算轻了。 见这茶水只不过溅到了桌子上几滴,小翠方才放下心来,轻轻接过齐宝钏手中的茶碗。 手中没了东西,齐宝钏又掏出了帕子来扭着。 齐宝钗心中微微一笑。叹道: “姐姐可是想好了,这叶世子是什么身份?我们又是什么身份?父亲官至宰相,在前面任何一朝。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万不敢有人小瞧的,可是如今呢?一个二三品的官员都比父亲手中权力大。这庆元侯府又是什么所在?那是世代簪缨世家,漫说父亲现在手中无权,便是以前有权,那等人家说亲都看中世家大族的小姐,看中的是人家的底蕴,咱们齐家不过是半路出家,差着人家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也是只在那样的家中长大,看姐姐这般的小姐怕只是一时新鲜。今日就是娶了姐姐过去,可是姐姐,叶家家大业大,姐姐嫁过去便是长子嫡孙的正妻,日后便是宗妇,宗妇要做些什么姐姐可是知道?” “姐姐进门便要跟在王妃跟前学习接人待物。咱们在两位嬷嬷手下学的那些规矩管家理事之事那是不够瞧的。单单是处理家中各家之间的矛盾便是极有学问的……” 齐宝钗上一世呆的地方虽然是穷乡僻壤,可是就算是穷乡僻壤,也是有各家各族的。各族族长处理的事物是烦不胜数,族中宗妇也便是族长夫人更是要跟族中的各家妯娌们打好关系,调解矛盾,有些事情单单靠族长可是解决不了的。 每日里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齐宝钗可是没少听说,今天这个小叔子沾了侄儿的丫鬟,明儿个那个嫂子的儿子打了某一房独苗的耳光,后日里某个不孝子弟戏弄族学里的夫子,或者谁又坑蒙拐骗被衙门抓了等等,大事小情的是让人忙的脚不沾地。 这叶家的族长自来便是历代庆元侯继任,这也是为了防止族中万一有那拎不清的族长掣肘了庆元侯惹下什么乱子来。 庆元侯每日里日理万机,这族中的事物便管不了了,是以这族长夫人便要代为处理。 齐宝钗捡着几件上一世听来的琐碎的,让人不好启齿的事件说了,可就是掠过了那族长的处理办法不说,又将叶家各房大略分析了,最后,轻叹道: “日后姐姐若是嫁去了庆元侯府,只怕妹妹上门找姐姐喝杯茶,姐姐都没有理会妹妹呢。” 齐宝钏早就被齐宝钗所说的事情给镇住了,她向来是不耐烦管家的,庆元侯府那么大,嫁过去也是要学着管家的,可是如今的庆元侯夫人还年轻,自己嫁过去少不得还有十来年的好日子过,有什么又是十来年下来都学不会的呢?可是这宗族里面的事情…… 只要想起齐宝钗提起的那些个隐晦的事情,齐宝钏就激灵灵的打个冷颤: “真的有那等事情?” 齐宝钗点头,暗示道: “庆元侯府如今颇为得势,连崔内监都不敢轻易动他,叶家的当家人知道谨言慎行,可是架不住下面的人胡作非为不是?果子如今在外面常常跟我提起叶家十二房的爷可是个混不吝的自己的儿媳妇就摸上了手,如今十二房的孙子还不知道到底是位小爷还是孙少爷呢,还有九房是个嗜赌的每每欠了赌债就有人上庆元侯府去闹,六房好酒如命,偏生六房的主母生性彪悍,又在三不去之列,六房的爷喝多了,家里更是吵翻了天,几次都点了房子呢……” 只要想起这日后在叶家的生活,齐宝钏立时头大如斗起来,她紧紧抓着齐宝钗的手,连声问道: “可是要是嫁给了王公子呢?王公子是个心高气傲的,我纵然有千金陪嫁,他到底是不肯用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用?他用起来才不会犹豫半分! 齐宝钗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端起茶来润润喉,道: “王公子的心气儿再高,可是他对姐姐好啊。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姐姐日后便是他的妻子了,男子汉大丈夫,岂有让妻儿跟着自己吃苦受累的?到时候姐姐自己姿态放低一些,哭两声,他还不赶紧的顺着姐姐的意思?” 她放下茶碗,瞧瞧揉着自己被捏疼的手腕,道: “更何况姐姐还不相信王公子的本事?今年秋闱王公子考上举人,明年春闱再拿下一个状元,日后姐姐还愁什么?” 是啊。王公子对自己很好,简直是千依百顺呢。 齐宝钏被齐宝钗的话唤起了她与王安平之间的点点滴滴,王安平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对她是极好的,那是只剩下一文钱也要为自己买花儿戴的。叶世子虽然好,可还不是家中通房婢女无数的吗? 王安平可是就她自己呢。 看着齐宝钏脸红红的低下头去,齐宝钗松了一口气,在一旁早就等的急了的绿萼此时连忙上前来在齐宝钗耳边低语了几句,齐宝钗心中一跳,站了起来,也不顾什么礼仪了,推开窗子往外瞧去。 此时各家来的公子少爷们都聚在了绣楼下面,听得这动静俱都抬头看去,这一瞧,却各个都呆住了。 齐宝钗看到楼下乌泱泱一片人,吓了一跳,连忙又躲了回去,却不想她这一下子却是让下面的人群都乱了起来。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佳人露了一面又立时躲了回去,便有人吟起诗来。 此诗一出,立时有人笑道: “兀那呆子,彤管在哪里?让我们瞧上一瞧,若真是有佳人相赠的彤管,我们便也不与你争了。” 那人笑道: “等一下不是有了么?” 这首诗是《邶风.静女》,说的却是一对情人私下里幽会的情景,女子临到时候躲了起来,后来还送了一根彤管作为爱情信物。这时这男子吟得此诗却有些诬蔑齐家小姐与人私相授受之嫌了。不过好在后面他又暗指一会儿的绣球抛下不是便有了“彤管”方才也算是圆了过来,倒也不算十分失礼。 可是在一旁的何安心中却是有些恼了,他瞧了一眼那吟诗的呆子,有些眼生,便问一旁的王安平: “此人是谁?” “是个书呆子张十三,是张御史的嫡子,读书读傻了。” 王安平道。 何安眸子沉了沉,在这炙热的夏季,张十三无端端的打了个冷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四一章 坠楼-第一四二章 异心 重生反攻记141_重生反攻记全文免费阅读_第一四一章 坠楼-第一四二章异心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薛承嗣居然没有来,齐宝钗在楼上急的团团转,想要让绿萼下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是这阁楼竟然被齐允派人给围了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百度搜索 138看书网 www.13800100.cOm 看最新章节//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齐宝钗反而安静了下来,她慢步走到窗边从绿萼手中接过一把团扇挡住了大半张脸,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往下瞧去,这一眼,正对上何安的目光,只见何安对着她微微的摇了摇头,齐宝钗的心霎时间冰凉冰凉。 等不及让她伤心难过,只见人群喧哗中,叶季一身月白衣衫带着几个小厮风姿绰约的进来,别的人进来身边都不许带人,偏生他叶季带了下人进来,如今叶家权势颇大,没人敢站出来指责他,不过这人群里立时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这源头便是从何安这边开始的,不过何安因着是拿了假名帖进来的,所以低调的很,只跟身边的几位好友低语了几句,便在人群中迅速传播开来。 叶季闻言也不恼,只从怀中掏出一个大红的荷包来交给身后的小厮,小厮恭恭敬敬的接过了,快步往绣楼走去,其余几个小厮也在叶季的授意下退了出去。 何安看着这一幕皱起了眉头,王安平捏紧了拳头往前迈了一步,何安赶紧伸手拉住了,对他摇了摇头。两人王后退了几步隐入了人群里。 齐宝钏经过齐宝钗的开解已然是满怀羞涩的等候着一会儿抛绣球,只要想起就可以嫁给王安平,从此过上幸福的才子佳人的生活,她的心中便雀跃不已。 “小姐,这是叶世子着人送来的。” 小翠避过了他人,将红色的荷包送到齐宝钏手中。 “叶世子?”齐宝钏皱起了眉头本不欲去看,可是又耐不住好奇心,到底是将荷包打了开来,这么一瞧。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只见里面是一块圆形羊脂玉环佩,环佩两侧刻着两行字“一生一世一双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他的承诺吧? 这样的承诺怎能不让人心动? 齐宝钏的眼睛迷离着,唇角噙着一抹笑看着手中的环佩。 一直注意着齐宝钏的齐宝钗心头警铃大作,今日的事情齐宝钏才是重点。自己的终身…… 她咬了咬牙,有何安在,定然不会让她跌落成泥的。 齐宝钗低头理了一下衣服,正要迈步向齐宝钏身边去,却听外面喜乐声起,正是抛绣球的时间到了。 齐宝钗不由自主的跑到门口去瞧,齐宝钏齐宝钿两人也急急忙忙的过来看着冰儿指挥着丫鬟婆子将绣球等物拿上来。 一看到那连绵不断的绣球。不知内情的齐宝钏立时就傻了眼,她急急的拉住冰儿的衣角,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多的绣球?” 冰儿见是齐宝钏,转身招过一个小丫头过来,将她托盘上的绣球塞到齐宝钏手中,道: “老爷说了,这些事儿要看缘分。这里十多个绣球,里面只有三个绣球里面写着小姐们的名讳以及生辰八字。只要小姐们将绣球一个个的扔下去,然后谁捡到了,谁就是我们齐家的姑爷。小姐们请放心。来的少爷们都是老爷跟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品样貌家世都是万里挑一,定不会让小姐们委屈半分。” 绣球上不知何时挂上了金色的铜铃铛,一动之下丁零丁零作响。 齐宝钏捧着绣球不知所措,齐宝钗看看有些变样的绣球,再看看下面涌动的人群,一切竟然已不在自己的掌握中。 直到她手里被塞进一个绣球,她眼底映出几副画面来,她方才回过神来,她并不是毫无办法的不是吗? 她可以透过绣球看里面到底有什么。齐宝钗捧着绣球凑到齐宝钏身边,大红色的流苏掩映下,她的手悄悄抓伤了齐宝钏绣球上的流苏。 里面有纸条! 齐宝钗的手抖了抖,按捺住心头的紧张,似闲庭信步一般走到齐宝钿身边,一边跟齐宝钿闲话。一边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她的绣球,里面空空如也。 她转头看了一眼冰儿,却见她别过头去装作忙碌,齐宝钗心中明白了些什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拿着绣球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待十多个绣球看完,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有齐宝钏的绣球里面有纸条,便是齐宝钿的也没有。 难道齐允是打算让齐宝钿也入宫? 齐宝钗一垂下了眸子,看了一眼齐宝钿。 冰儿指挥着丫鬟婆子将绣球放好,又拿过了大红的盖头来准备给几个人盖上,此时这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谁又会注意那个?待什么都看不见了,方才醒悟过来,只是此时几人身边的丫鬟已然被人给叫走了,两边夹着她们的俱都是齐柳氏身边的丫鬟们。 几个丫鬟拉着三位小姐出了门,在回廊上按照顺序站定。 齐宝钗在盖头下瞧瞧的扯了扯齐宝钿的衣袖,指了指齐宝钏手里的绣球。 齐宝钿会意,却是不想出手,齐宝钗见她犹豫,又拉了她一下,做了个手势,示意所有的绣球里面都是空的,只有齐宝钏手里的有字条。 齐宝钿惊讶的张大了嘴,想要说这个不可能,而且她齐宝钗怎么会知道?只是此时她已然没有寻根问底的机会了,到底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便算齐宝钗说得对。 思量之间,齐宝钿已然对齐宝钗做了一个手势,齐宝钗一咬牙,从盖头下看了眼下面正往楼上瞧的各家公子少爷们一眼,身子一歪,整个人不知怎的就越过了栏杆掉了下去,一旁的齐宝钿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想不出齐宝钗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来吸引人的注意,此时已然没时间让她多想,她惊呼一声,将手中的绣球一扔,就飞身去拉齐宝钗,脚下却不知被谁给绊了一脚,人没扑出去。却转而压到了齐宝钏的身上,只听细微的“咔嚓”声响,齐宝钏怀里的绣球已然坏掉了。 齐宝钿连忙爬了起来,摸着那绣球就道: “哎呀。绣球怎么坏了呢?清苑!快,把这个绣球拿走!” 知道抛绣球内情的人只有冰儿一个,此时齐宝钗失足落下楼去,冰儿早就慌了手脚,自然没有注意到这边。 那边齐宝钗在楼上跟齐宝钿之间的小动作早就落在了何安的眼底,虽然不知道齐宝钗要做什么,可是何安心里却是涌起了一股不安之感。这股不安,在看到齐宝钗的身子有意无意的压向栏杆之时更甚了几分。 待到看到一身翠裳蒙着盖头从高处跌落的齐宝钗,何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他想也不想的飞身而起,纵身抱住了齐宝钗,周围的人群纷纷退让开去,何安搂着齐宝钗在地上滚了几滚方才止住了。 “你怎样了?有没有事?” 何安一把掀开了仍然蒙在她脸上的盖头焦急的问道。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齐宝钗后怕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她粲然一笑,道: “无事,多谢公子。” “你们没受伤吧?” 王安平过去俯身问道。同时示意何安可以起来了。 何安抬头一瞧,各家公子们都看了过来,刑部侍郎家嫡幼子朗声笑道: “这绣球还没抛呢,人就下来了,何兄今日可是抱得美人归啊。” 大庭广众的,齐宝钗这般被人抱了满怀还在地上滚了几圈,这绣球着实不用抛了。 她羞红着脸在何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何安低头看了一眼齐宝钗仍旧抱在怀里的绣球,他们的脚下还有一个绣球,却是刚刚齐宝钿惊慌之中扔下来的。他弯腰将绣球捡了起来,往刑部侍郎家嫡幼子怀里一塞,笑道: “我便送你一个绣球好了。” 这边出了乱子,齐允不可能不管,他匆忙过来,正好见到何安将齐宝钗扶起。纵然满身尘土,钗横鬓乱,齐宝钗那柔弱中透着一股子刚强的气质仍然让人侧目,再加上那秀丽的姿容,着实是让人移不开眼。 他气恼的瞪了一眼身边的长随,提步上前关切的看了齐宝钗一眼,对着何安拱手道: “多谢何公子。” 何安忙还礼道: “丞相多礼了,今日之事丞相放心,何某定会给丞相一个交代,何某今日过来便是要接绣球的,如今绣球没接到,接到了人也是一样的。何某听说今日抛绣球完之后便要举行婚礼的,是以家中一应聘礼已然齐备,何某这便让家母托媒人上门提亲来。” 何安没有给齐允说话的机会,直接就将退路堵死了,众目睽睽之下,他齐允还能将这婚事赖掉来用女儿讨好崔内监吗? 齐允心中的苦涩又有谁知道?他只得点了头,让人去叫何安的小厮进来,又对何安道: “贤侄不如与老夫先去饮一杯茶?这边还要一会儿工夫,小女也该去收拾一下。” “也好。” 何安点了头,对王安平使了个眼色,然后便跟着齐允走了。 绿萼素心等人趁此机会连忙围了上来,带着齐宝钗往内院走去。 第一四二章 异心 走到半路上,齐宝钗对素心道: “你去前面盯着,一会儿有消息再告诉我。” “是。” 素心领命而去。 绿萼看了齐宝钗一眼欲言又止。 齐宝钗却是没有注意到她,后怕的拍了拍胸口迈步回竹园去了。 回到自己院子里,得到消息的平儿已然备下了热水供齐宝钗梳洗。 泡在浴桶里,齐宝钗的心还是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原本以为她是不怕死的,可是刚刚从秀楼上落下,她是真的怕了,真的怕了。 绿萼帮齐宝钗梳理着头发,犹豫了半天,喃喃道: “小姐这是何苦?” “嗯?” 齐宝钗不愿开口,只挤出来这么一个字。 绿萼猛然走到齐宝钗面前,道: “小姐,薛公子方才是良配,小姐怎么不等一等薛公子再行动?” “嗯?” 齐宝钗睁眼看向绿萼,半响后方才反应过来绿萼是以为她坠楼是跟何安商量好的一出戏,而并不是意外。 她失笑着摇头,叹道: “这都是命,何公子也不错。” 不欲向绿萼做过多解释。说完便闭上了眼睛,绿萼几次张嘴,但是看到齐宝钗那淡然的脸庞便又闭上了嘴。 两刻钟后,素心满面笑容的回来。对沐浴完毕正在梳洗的齐宝钗笑道: “小姐,王公子接了绣球。四小姐那边是刑部侍郎家的嫡幼子接的绣球。” 何安刚刚捡绣球的时候将纸条顺便塞了进去,给了刑部侍郎家的嫡幼子,那人不知是实在还是没有上心,竟然也没有换一个绣球拿着。 齐宝钗看着妆台上自己抱回来的绣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现在,只要等着便是了。 申时。 外面吹吹打打起来。齐宝钗也一身嫁衣的坐在床上等候何安进来迎娶。 她看了一眼满屋子的丫鬟,这次的嫁妆单子是木姨娘帮忙拟定的,陪嫁的人给的并不多,只绿萼,素素,素心,平儿以及若莲五个,陪房上面却是碍于齐柳氏并没有一房下人给她当做陪嫁。 齐宝钗倒也不在意。齐柳氏若是给了她几个只会偷奸耍滑惹是生非的陪房,还不如不给,倒也省心一些。只是现在这么一瞧,绿萼却不在这里。她皱了下眉头,问道: “绿萼呢?” 素心上前道: “她出去有一个多时辰了,奴婢以为还是小姐吩咐她出去的。” 齐宝钗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看了一眼缩在屋子角落的春儿一眼,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屋门被人推开来,她抬头一看,正是绿萼,只见绿萼拎着一个食盒。进门就笑道: “小姐快快喝一碗燕窝粥吧,这成亲繁文缛节多的很,只怕到夜里也吃不上什么东西。” 说着话,绿萼便来到齐宝钗跟前,她将食盒放到妆台上,从里面捧出一碗燕窝粥来。 齐宝钗接了。垂了垂眸子,便看到有人往里加了什么东西,她低头笑了笑,将碗递出去,道: “赏你了。” “小姐,这是奴婢特特为您熬的呢。” 绿萼知道齐宝钗疑心病重,所以这般说。 齐宝钗抬头笑道: “我刚刚用了一碗饭,还不饿呢,赏你便是了,素心已经为我准备了许多点心,一会儿若是饿了,我自然会吃。” 齐宝钗就这般盯着绿萼,笑意盈盈,目光温柔,可是绿萼却有些胆战心惊起来,她勉强笑道: “小姐还是吃了吧,现在还可以补妆,可是一会儿要吃点心把妆弄花了可怎么是好?” 齐宝钗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疑惑道: “你怎么就这么想让我喝这碗燕窝粥呢?” 绿萼一惊,瞪着齐宝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了什么?不,她不可能知道!绿萼慌忙摇头。 齐宝钗却不想放过她,可是这绿萼陪伴自己多年,到底还是有感情的,她叹了一口气,对素素道: “你去耳房陪着绿萼将这碗粥用了吧。” “是。” 素素屈膝应了,上前去半抱半拖的拉着绿萼走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素素回来了,她将门口的春儿支出去,低声道: “绿萼昏睡过去了。小姐,她这般做是为什么?” 齐宝钗转目一一看过这四人,叹道: “绿萼陪伴我多年,吃苦受累了不少,想来是人心大了吧。何家毕竟比不上宫里。” 素素几人面面相觑,还是素心机灵,带头跪了下来,指天立誓道: “奴婢此生若是负了小姐定当天打雷劈!” “奴婢此生必不负小姐!” 素素素心以及平儿都是张家人,齐宝钗为大小张姨娘报仇,便是与她们张家有恩,这三人必然不会对齐宝钗有二心,那若莲,齐宝钗许了她一个未来,倒也算得上是忠心了。 齐宝钗点了点头,让她们起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素心招了招手,道: “你去看看三姐姐那边有何异动。另外果子那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素心应了,想了想,道:“绿萼姑娘看来是投靠了夫人,果子那边……” 齐宝钗摆了摆手。道: “虽然一开始是绿萼过去联系的,可是后来都是你接手的,绿萼所知不多,更何况现在齐柳氏便是知道了,也都晚了。” “是。” 素心屈膝告退去兰苑那边探听消息去了。 齐宝钗之所以那般笃定绿萼没有在今日之前背叛她,是因为绿萼跟她一样一心想要进武穆侯府,现如今跟不了薛承嗣。那么进宫也成,绿萼便成了齐柳氏利用的对象。 她现在防备了绿萼对自己下药,当年之事不会再重演,却又不能够保证齐宝钏又没有在临上轿之前后悔。 正在思忖之间,外面热闹声起,却是何安来迎娶来了,素素连忙拿过盖头给齐宝钗盖上,与平儿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出了门。 满院子的嫁妆早就被人抬了起来。先一步的抬到了府外预备跟着花轿一起抬往何府。 这边齐宝钗前脚刚出了竹园,那边素心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眼见着齐宝钗走远了。素心一跺脚,快步进了竹园冲进耳房,端起一杯凉茶泼到了瘫倒在地上的绿萼脸上。 绿萼嘤咛一声醒了过来,撑起身子木木然的看着素心。 素心也不欲耽搁时间,快言快语道: “你今日把事情办成这样,小姐伤了心,是不会要你了,那么夫人那边就容得下你吗?夫人的手段你不是没有听过的吧?现在有一个赎罪的机会,就算小姐不会再重用与你,可是把你带离齐家还是可以的。” 齐柳氏整治下人的手段绿萼见的多了。以前绿萼不怕齐柳氏,是因为她理直气壮,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如今却不一样,先是跑去向齐柳氏投诚,信誓旦旦的可以让齐宝钗留下。让别人代替齐宝钗出嫁,然后自己陪着齐宝钗入宫。 可是现在她与齐柳氏的计谋已被齐宝钗识破,自己事情办砸了,齐柳氏必然会将气出在她身上。 绿萼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膝行到抓住素心的手哀求道: “姐姐帮帮我吧。” 素心俯在绿萼耳边低语了几句,绿萼连连点头,素心刚刚说完绿萼便爬起来冲了出去,素心缓了一口气,提步跟在绿萼的后面出了竹园。 楠院。 三个大红嫁衣的新娘子一一拜别了齐允,齐柳氏,便由各自的丫鬟扶着上了各夫家派来的媒人背上,晃晃悠悠的往大门而去。 齐府门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虽然婚事仓促,可是各家准备的异常周全,王安平不仅备下了各色聘礼,也收拾了新房出来准备迎齐宝钏,地契他还夹在了聘礼当中让齐允过了目,以示齐宝钏过门后定然不会受半分委屈。 三台花轿并排放在齐府大门外,宽阔的红毯一直铺到三台花轿前。 身材壮硕的媒人背着三位新娘在花轿前站定,轿夫压下了轿子,媒人抬起了腿准备送新娘上轿。 却在此时,从齐府里冲出一个疯疯癫癫的丫鬟来,这丫鬟一出来就没头没脑的冲撞上了左边第一个媒人。 媒人的脚刚刚抬起来,加上身上背着一个人,被人这么一撞,立时哎呦一声摔倒在地,那新娘也跟着摔倒叫了一声。 若是平常,这一声自然引不起什么人的注意,可是这花轿旁却是站着王安平,王安平与齐宝钏相处数月,怎能不熟悉齐宝钏以及她身边人的声音?一听这个声音,他便觉出不对来,不及追究这个莽撞的丫鬟,他冲上前去一把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你这是做什么!” 站在门口的齐允来不及为那个丫鬟生气,便被王安平的举动吓了一跳。 王安平手中拎着盖头,看着跌倒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小翠对齐允冷冷一笑: “我倒是想问问岳父大人想要怎样?” 他将“岳父”两字咬的重重的,其意思不言而喻。 前来贺喜的人们在看到地上的人时也都哗然起来,原本内宅小姐不应有多少人识得,可是这几个月来各家小姐们出入各种场合变着花样儿的相看,是以这里面识得齐宝钏的倒也有几个人。 此时小翠的面容一露出来便有人叫道: “这是三小姐身边的丫鬟!” “这可不是三小姐!齐家做什么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重生反攻记141_重生反攻记全文免费阅读_第一四一章 坠楼-第一四二章异心更新完毕! ------------ 第一四三章 -第一四四章 第一四三章-第一四四章 与此同时,顺天府衙的鸣冤鼓被人敲响。 衙门前的鼓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瞧的,要是为了一个偷鸡摸狗之事敲了这鼓,说不得还会被人打上一顿,只有人命关天的大事方可敲此鼓。 鼓声一响,原本打算出去庆元侯家喝喜酒的顺天府知府便唉声叹气的换衣服升堂,待到接到状纸,顺天府知府顿时呆在了当场。 “这是丫鬟代替出嫁啊!风闻庆元侯世子看上了齐家三,今日庆元侯家也在办喜事,却不知这齐家三到底在哪里?” “就是,就是,还听说那齐丞相本想送女入宫呢,如今来了一个抛绣球招亲,是不是掩人耳目啊?” “你这就不了,人家这是要脸面。送女入宫……”那人顿了顿,后面的话有些大逆不道,不过这该懂的人呢,却都懂了,那人继续道如此绣球一抛,闺女一嫁,世人都齐家出嫁了,送进宫的是哪个却又不知了。” “看看这可是名门呢,齐家也敢偷龙转凤?” “你没去接绣球的吗?你看看,这三个人,三的姑爷是个穷秀才,五姑爷是个落魄的将军府之子,四姑爷倒是有些身份,有个真的不就成了吗?而且听说这抛绣球的时候们可都盖着盖头呢。” “不是说何家接了五吗?两人都有肌肤之亲了,这……” …… 下面霎议论纷纷,有路人,也有些名门世子或者去接绣球的们,总之是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 一个满面焦急的婆子匆匆跑到门口来,她想上前对齐允,可是看着门口的阵势又吓得不敢上前,最后只得缩在一角等候机会上前禀报。 那刑部侍郎家的嫡幼子闻言毫不犹豫的伸手将媒婆背上的新娘子的盖头掀了开来,美人儿如玉,羞羞答答,那通身的气派是丫鬟所不能比的,身上的衣裳首饰也没有打丝毫折扣,更何况他是见过四的,一看没有换人,心中就欢喜了几分,他刷的又将盖头给蒙上了。 这一掀一盖极为迅速,别人还没看清楚呢,盖头就又蒙上了,立时边有人叫了起来: “这是不是四啊?” “别又是给换了啊,让我们瞧一瞧。” 这人却是起哄了。 刑部侍郎家的嫡幼子也不恼,只笑着从媒婆背上将新娘子抱下来,亲自送入轿中,这一番作态别人再不明白可就是傻子了。 齐允此时手心里全是汗水,他转目去看王安平,却不知这人何时不见了踪影,只听那刑部侍郎家的嫡幼子对何安道: “何兄最好看看新娘子,可别被人偷龙转凤的好。” 何安瞟了一眼静静趴在媒婆背上的齐宝钗,笑道: “我刚刚已然偷偷瞧了,是她。” 说罢,他也从媒婆背上将齐宝钗抱下,珍而重之的送入轿中。 ?这真的是宝钗? 齐允气的浑身直发抖,那撞到媒婆的绿萼早就被家丁们压到了一旁,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够发作,若真是如此,可就坐实了他偷龙转凤的事儿了。 他勉强让笑起来,对着四下拱拱手,道: “诸位,对不住了,此事我着实不知,许是小女一时调皮跟姑爷开了个玩笑呢。” 正在此时,王安平怀抱一人从齐府大步而出,那人着一身丫鬟服饰,梳着双丫髻,珠圆玉润,面色绯红。 齐宝钗悄悄掀了轿帘向外瞧去,只一眼,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再一转目,便对上了何安灼灼的目光,她不知怎的,倏然便红了脸,惊慌失措的放下轿帘,双手绞到了一起,却又碰触到了藏在袖袋里的物事。 腾的,她的脸更红了几分,活了两世,嫁了两次人,却第一次感到了那份新嫁娘的喜悦与羞涩。 王安平大步走到齐允身边,顿了一下,迈步到齐允身前温柔万分的将齐宝钏放下,一撩衣摆便跪了下去,叩首道: “宝钏调皮,跟我开了个玩笑,却不想给岳父大人惹了如此麻烦,望岳父大人勿怪。” 齐宝钏此时也明白,绯红的脸颊倏然之间变得苍白无比,她跟着跪在齐允身边结结巴巴道: “女儿,女儿,就是跟王开个玩笑。” 小翠也反应了,连滚带爬的磕头道: “老爷,老爷,确实是想跟王开一个玩笑,确实是跟王开的玩笑!” 砰砰两声,小翠的额头已然泛出了血丝来。 齐允看着王安平与齐宝钏两人,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睁开双眼之时,他已然是满脸笑意的道: “宝钏,调皮也不分个时候,还好没有酿出大祸来。你穿着这丫鬟的服侍是想着当做陪嫁丫头?然后再换拜堂?” “是,是,是!” 齐宝钏忙不迭的点头,事已至此,她再有想法都不重要了,不然她可真的就被人唾骂千夫所指了。 王安平见事情已然有了个解释,便对齐允道: “岳父大人,时辰不早了,也该启程了,不然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对对对,赶紧走吧,赶紧走吧,千万别误了吉时。” 齐允是巴不得赶紧将这些人给打发了,叶世子那边她还不如何解释呢。 齐宝钏在小翠的搀扶下两人一同上了轿子,这轿子是八人抬的大轿子,里面空间颇大,两人便是换衣裳也尽够了。 看着三台轿子远去,齐允恨恨的一哼声,转身大步往里走,庆元侯府那边还要跟齐柳氏商议一下要如何应对。谁知不知哪里跑来一个丫头撞上了齐允,他气不打一出来,今天总是有这莽撞的丫头! “来人,把她拉下去打!” “老爷!姨娘小产了!” 来人却是崔姨娘身边的小红,她在齐允开口的同时也急急说道。 齐允闻言怔住了: “就小产了?” 小红哭的眼泪鼻涕一把的,道: “前几日姨娘偶有腹痛,昨日就见红了,奴婢禀报了,却说姨娘矫情,便置之不理了,嬷嬷无法,只得给姨娘用了安胎药,今日午后姨娘忽然又腹痛不止,不过一刻钟便见了红,奴婢再去禀报,没空理会,奴婢便私下去叫了大夫来,大夫说孩子已然保不住了!老爷快去看看吧!” 这么大的事儿没人来通知他! 齐允脑子嗡嗡乱响,他一甩袖子大步往崔姨娘的院子走去。 一进屋子,满屋子的血腥气让他皱起了眉头,忙不迭的吩咐道: “快快开窗燃香!” “不可!”正在开药方的大夫连忙出声制止道妇人刚刚小产不能见风,还有,这屋子里我闻着有股子麝香味儿?这麝香虽然是极好的香料,有孕之人还是慎用的好,一星半点儿的倒是无碍,可是长闻着,却是与身体无益。” 倒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崔姨娘看到齐允来了,正自打算哭诉一番,谁知却听到大夫这句话来,她猛然撑起了身子道: “我自打有孕起便不再用任何香料,胭脂水粉也弃之不用了,屋子里每日摆的只是鲜花而已,哪里来的麝香?” 大夫放下笔来又仔细的闻了闻,他踱步到了床架边儿上,眼睛看向了垂在帐幔下的枣红色的璎珞。 齐允看看大夫,再看看不复娇媚的崔姨娘,心头烦乱道: “你们这是闹?” “不对,这里有麝香!就是这里!” 大夫却没理他,指着那璎珞说道。 崔姨娘昂首看向齐允,泪水涟涟道: “老爷,妾自打有孕起便再,可是如今还是小产了,这数月以来妾每每腹痛便叫大夫前来探看,可是大夫都说无事,今日这个大夫是妾的丫头随便从街上的医馆寻来的,大夫进门一把脉便说妾这几个月偶有小产迹象,能够没有用药便撑到现在着实不易,老爷,这其中有龌龊难道还要妾明说吗?!” 崔姨娘说完转头对小红道: “把这璎珞给我拆下来!” “是。” 小红应了,指挥着几个丫头拆璎珞。 齐允那边却是愣住了,府里的妾室们一向都是齐柳氏管束着,生病了看大夫吃药也都是齐柳氏着人去请人,崔姨娘有孕后齐允交代齐柳氏请人看生看顾着,齐柳氏将大夫也叫进府来让他看过了,那大夫齐柳氏生齐宝钏的时候就是他来看的,齐允对他的医术颇为信赖。 “真是可惜了,是个男孩儿。” 窗外不知谁幽幽的叹了一声。 “都闲着没事儿吗?还不快去忙去!” 木姨娘在廊下训斥了一句,旋即便进了来,她先跟齐允见了礼,又安慰了崔姨娘几句,然后去到大夫身边详细的问了起来。 大夫一一答了,然后看着木姨娘皱眉道: “这位姨娘身上的味道有些奇怪,可否容在下把把脉?” 大夫问着便把目光转向了齐允,大夫不过三十许的年纪,长得是相貌堂堂,此时这般说也有些唐突了,齐允心里有事,便挥了挥手。 第一四四章缉拿 大夫将木姨娘让到一旁的炕上,拿了把脉的小棉枕放到桌上,灵芝伺候着将木姨娘的衣袖挽起来只露出一截手腕,又在上面附上薄薄的手帕。 大夫欠身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了,把了脉,又道: “换一只手。” 见大夫面色凝重,灵芝也不敢大意,又伺候了木姨娘换一只手把脉,半晌后,大夫摇了摇头,叹道: “敢问姨娘可有孩儿?” 木姨娘面色变了变,看了一眼齐允,摇头道: “早年又过一个,后来掉了,再也没有怀上,大夫,都说妾是伤了身子,可是真的?” 大夫道: “姨娘的身子极好,只是体内有麝香,是以不孕。” 体内有麝香并不能从脉象上看出来,倒是可以看出来身体一些不妥来,再加上大夫从木姨娘身上闻到了麝香味儿,是以才有此言。 齐允也回过神来听到了大夫的话,他快步,问道: “是麝香?” “是麝香。”大夫点头,见小红将璎珞摘了下来,上前去接过璎珞来挨个闻过之后,便拿起一个三两下拆开来,只见璎珞最顶端一节竹管里塞着一团拇指大小的,大夫将这层层打开,里面却是一块指甲盖儿大的麝香,他低头闻了一下,那刺鼻的味道让他皱了下眉头,道是了,这是当门子,麝香中的上品。这屋子里放这么一块,有孕的不出月余便会滑胎,无孕的,便是终身也不得有孕了。” 齐允身子一晃,往后踉跄两步,木姨娘的身子也瘫软下来,她转目看向了灵芝,灵芝立时对灵韵道: “你去姨娘卧房里面搜一下,要仔仔细细的。” 齐允看看木姨娘再看看炕上不成人样的崔姨娘,喃喃道: “让大夫一起去,一起去。” 大夫跟着灵韵出的门去,那边崔姨娘一声哀嚎哭天抢地起来: “老爷可要为我儿做主啊!老爷!这都是见不得妾怀孕生子啊!老爷!大夫早早就说了妾怀的是个!” 木姨娘闻言撑起了身子看着齐允,目露悲伤: “老爷,妾身当年怀的也是个男孩,便是,便是薛姨娘,当年……” 薛姨娘的事情木姨娘是的,当年薛姨娘怀的也是个…… 齐允彻底扛不住了,脚底一滑,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一事既出,接下来的事情更像是商量好似的接踵而来: “老爷,老爷!顺天府来人了,说要带前去问话!” “?” 齐允在木姨娘的搀扶下勉力站起,看向站在门外的小厮。 小厮抹了一把汗,道: “顺天府有人状告草芥人命。将府上姨娘大张氏,小张氏杀死,又处置了府上诸多丫鬟婆子。” “大张氏,小张氏?” 齐允全身的力气在这个小厮的话说完后便被抽走了,大张氏是他的贴身丫鬟,少年的情谊比不得别的,小张氏又有其姐几分风韵,齐允对她自是宠爱有加。 最重要的是,这两人怀的都是,不同的是小张氏拼了命将孩子生下来了,却没多久就没了。 他齐允的竟然都断送在了那个毒妇的手中! “去!去!让他们拿人!” 齐允颤抖着手往楠院指了一下。 木姨娘跪在齐允身边费力的跟灵芝一起将他搀扶起来扶到一旁的炕上坐下。 木姨娘捧上了茶水,道: “老爷息怒,许是诬告也说不定呢。这毕竟是家丑,老爷还是捂着点儿的好。” 言下之意是让齐允以权谋私跟顺天府沟通一下不要张扬的好,可是这捂的住呢? 齐允接过茶来,摇摇头,叹道: “顺天府来拿人了,这一路定然许多人都看到了。就是要捂,这堂也是要过的。” 不过这么一会儿工夫齐允便想通了其中关节,齐柳氏的罪名落实了,他的仕途也就倒头了,不成,这得走动一下,他放下茶碗来,问木姨娘: “我还有多少银子?” 木姨娘转头看了一眼崔姨娘默不作声的对齐允比了一个手势。 齐柳氏前几日为齐宝钏准备嫁妆之时已然将她的陪嫁腾空了,如今齐柳氏手里也不过几处铺子,两处庄子,现银以及贵重的物件那是一件都没有了。齐允的私房银子都在木姨娘手中,若要上下打点少不得从这里拿银子。 轿子一起,齐宝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事情到了此时已然成了定局,再往后,便不是她可以掌控的了。 轿子走不多远,素心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稍稍缓了一口气后,她靠近轿子低声对齐宝钗说道: “奴婢的时候正看到小翠盖上了盖头,奴婢本想阻拦,却没有好法子,便找了绿萼去。奴婢说,若是绿萼帮了忙,便让将她带出齐府。” 齐宝钗略一思索便明白素心的用意,绿萼的太多,留在齐府也不是好事,还是放到身边的好,遂道: “你做的不。你们家人如何了?” 今日是果子行动之日,若是张家人都还在齐家,那么齐允很有可能为了泄愤将张家一家发卖了。张家在世代都在齐家,可以说齐允还没发迹的时候,张家的老太爷就已经在齐家伺候了,几代下来,张家人口庞大,没有一百也有数十之众,这其中还不包括出嫁的女儿。 以齐允的脾性,定不会将他们卖到好地方,而且张家如此作为也算是背主之仆,又有谁肯要? 素心见齐宝钗没有先问齐宝钏的事情,反而关心了自家人,心中有几分感动,回话之间就带了几分感激与恭敬: “留给我们的足够多,祖父已然将大伯父一家求了恩典放出去回了老家。这几年祖父陆陆续续为叔伯们求了恩典放出去,现在在齐家的,都是积年的老人跟偏房庶子们,事发之后与张家根基而言并无大碍。” 顿了顿,素心又道: “祖父让奴婢要好生服侍,以报对张家的恩德。” 齐宝钗暗自点头,张家人的事情做得很是隐蔽,这几年府里张家人是少了许多,可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的,倒也不会引人注目,只是不张家的家主是跟齐允说的,竟然接连将张家人放出去了。 轿子行至半路,素心忽然低声道: “,是薛。” 薛承嗣! 齐宝钗心头一跳,手立时便放到了轿帘之上,她原本属意的是薛承嗣,可谁知兜兜转转竟然嫁给了何安。她咬了咬唇,一把抓住了轿帘,只是听着外面何安与薛承嗣的寒暄,她最终还是放下了手去。 “薛兄,如何了?” 何安对着薛承嗣拱了拱手。 薛承嗣的目光从轿子上一扫而过,挥拳就在何安的肩膀上来了一下,笑道: “你小子。事情解决了,倒是薛离赶在我前头成亲了,攀上了平章政事家!” “他倒也舍得一个嫡女?” 何安颇为惊讶。 薛承嗣嗤然一笑,道: “薛离虽然名义上是我薛家护卫,可是在军中也是有百户之职,他祖上也出过赫赫有名的将军,从家事上来说,倒是那平章政事高攀了。” 如今崔内监当权,首当其冲的便是排挤世家大族在朝中的势力,如今朝中掌握实权的不是穷家出身便是富户的身份,从根底上来说,与那些世家是无法比拟的。 何安闻言对着薛离拱手道喜。 黑脸儿薛离在薛承嗣后面很是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咧嘴笑了起来。 何安与薛承嗣又说了两句话,道: “去我那喝杯喜酒如何?” “也好。” 薛承嗣说着打马掉了个头,退了何安一个马头的距离两人并行往何府而去。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后面一条街上,顺天府的人押着一名插横鬓乱的妇人往顺天府而去。 一切,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齐宝钗听罢素心的话缓缓闭上了双眼,齐允真的没有包庇齐柳氏,那么接下来,崔内监便会出手了吧?无网不少字 上一世,崔内监虽然与齐允不合,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大的权利,这一次重生了,很多也都跟着悄无声息的改变了,虽然有些事情她不大有把握,可是在这件事上,崔内监会很高兴痛打落水狗的。 还有御史那边,定会参齐允一个治家不严,再加上崔内监,这次齐允的仕途怕是走到头了吧?无网不少字 想到这里,齐宝钗轻轻掀了一角窗帘,对素心低声嘱咐道: “送嫁妆的都是齐柳氏的人,到了何府,你跟,跟何说一声,让他着人看着嫁妆。” 上一世这嫁妆全部不翼而飞了,这一次,可不能让齐柳氏故技重施,何安说过,何家人少,难免这些人不会带着重要的溜走。 齐宝钗又不放心的叮嘱道: “房地契以及贵重的首饰一会儿先收进卧房里去。” “是。” 素心倒是不觉得齐柳氏会如此做,不过见齐宝钗这般吩咐便放在了心上,恭恭敬敬的应了。 一路吹吹打打的到了何府,这边已是宾客盈门。 何安在门前下了马,待门前的鞭炮响过,便接过弓箭来对着轿子上方射了三箭,然后撩起衣摆上前去“踹轿门”,最后素心素素两人掀起轿帘,媒婆拿了扎了大红花的红绸带塞进两人手里,何安拉着齐宝钗出了轿子,踏上红毯。 跨火盆,拜过了堂,在那一个大红花的牵引下,齐宝钗心怀忐忑的迈入了洞房。 第一四三章-第一四四章 第一四三章-第一四四章是, ------------ 第一四五章 意外 第一四五章意外 外面的狂风骤雨在夜半时分吹进了新房,只是似有意似无意的都被门房给拦了下来。 龙凤红烛的烛泪在烛台的圆盘里汇聚成河,最终伴随着一阵阵羞人的娇吟化作了红红的小河流顺着烛台倾泻而下。 夏日的天总是亮的很早很早,辛劳一夜的新人们似是刚刚清洗过后合上眼睑,便被丫头们叫起来开始梳洗,因为要开始拜见亲友认亲了。 王家如今已然没有了亲眷,可是父母的牌位还是要拜的,是以卯时刚至,小翠茉莉等人便叫起了。 齐宝钏闭着酸涩的双眼连个话都不愿意说,那边王安平已然起身梳洗了。 小翠无奈,拿了中衣坐在床边与茉莉一起将她扶起来,温言劝慰道: “,该起来拜祖先了。” 齐宝钏不悦的皱起眉头,忍耐着全身的酸疼由着几个丫鬟为她穿衣,口里嘟囔道: “拜祖先啊,不都没了吗?”无错网不跳字。 坐在妆台前正由着丫头梳头的王安平闻言皱了下眉头,随即转身温言笑道: “先去祠堂拜过祖先,你再休息可好?“ 一夜缠绵,已为他人妇,如今良人就在眼前,齐宝钏也不好再撒娇,由着丫鬟们服侍着穿衣梳洗,中堂上已然摆了饭菜,昨儿个一天齐宝钏没吃过,晚上拜了堂这边也没几个客人,她还没来得及用完饭便入了洞房。 王安平的新房在城外,小二进院子,齐宝钏带来的丫鬟婆子们颇多,小小的院子竟是住不下,昨儿个也不他们是将就了一个晚上。 所为的祠堂,也不过是在后罩房的一个房间里放上了王安平父母的牌位,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样子。 迷迷糊糊的用了饭,拜祭了王安平的父母,齐宝钏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回房的时候她看到院子里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一些笨重的家具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了?都不放回房里去?” 小翠看了一眼王安平,低声道: “,地方不够。” 齐宝钏看了一眼狭小子仄的院子,道: “这个院子不够不还有别的院子吗?都放到别的院子里去吧,嗯,这些反正也用不着,便都堆在一起算了。” 齐宝钏自以为很体贴吩咐了下去,这些家具都是早就预备好的,因着现在特殊情况,不能够按照规矩来量新房按照尺寸打造家具,可是齐柳氏是想着让齐宝钏进庆元侯府的,庆元侯府是样的地方?房间必不会小了,所以齐柳氏命人打造的家具物事都有些大,便是那具放在院中央最为显眼的拔步床便抵得上她现在一个卧室的大小了。 王安平的面色有些难看,这里就一个院子,又往哪儿放去?他正自寻思应该跟齐宝钏说,便听外面门房进来回话: “老爷,太太,昨儿个夜里齐府派人来说亲家被顺天府带走了,说草营人命,亲家老爷派人来要太太商议对策。” “?”齐宝钏身子晃了晃,急急问道昨儿个夜里不来回话?” 王安平本没有多少银子,这处宅子还是借了何安的银子置下的,宅子里的人也是何安的人,他昨儿个晚饭时分就得了消息,让人挡着齐府的人,也不让府里的人跟外人接触,至于为他却不。 不过这门子不是王家人,说起话来也没有忌讳,他道: “昨儿个这么重要的日子,又是半夜里,老奴也不敢贸然打扰。” 昨儿个是洞房花烛夜,齐宝钏想起此事脸上便是一热,随即却又担忧起母亲来,她抓着王安平的手,急切道: “,跟我看看吧。” “好。” 王安平刚刚应了一个字,齐宝钏便吩咐人去套车,可是这里哪里又有车?小翠忙让人出去雇车来,这一耽搁,便大半个时辰。 何府人口简单,可是亲眷着实不少,一大早的齐宝钗起来拜祭了祖先,见过了亲戚,便被满面笑容的何氏赶回房去休息。 何安很是体贴的扶着齐宝钗慢慢的往回走,新婚夫妻,昨儿个夜里难免有些不知节制了些,早上齐宝钗起来差点儿下不来床。 何安看齐宝钗走路还有些别扭的样子,低声道: “是我不好,累着你了。” 齐宝钗似嗔还怨的瞪了他一眼,低声问道: “昨儿个可有那边的消息?” 虽然没有明说是哪儿事儿,可是何安岂能不?他叹了一口气,道: “你这事做的其实并不妥当。” “哦?”齐宝钗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对着身后挥了挥手,素心会意的带着几个丫头远远的退了开去,齐宝钗站定了脚步抬头看着何安,道齐柳氏草营人命,我难道不应该将之公诸于公?她害我生母,难道我不应该报仇?从律法上说,庶女残害嫡母要偿命,嫡母残害庶子女乃至妾侍却是以银子抵刑罚,并且民不举官不究,这难道就对吗?”无错网不跳字。 “这是朝廷律法。” 何安皱眉道,直到如今,他才齐宝钗所图多大。 “哈,”齐宝钗嗤笑一声,“嫡嫡庶庶,嫡子是人,庶子庶女便不是人了吗?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凭她齐柳氏站着嫡妻之名便可为所欲为?凭她可以安详富贵,我的母亲却只能孤零零的葬在荒郊野外!凭她齐宝钏要有,我却连的命运都决定不了!凭她不要的强塞给我!凭我苦熬了多年好不容易要出头了,她说拿走便拿走了!这也罢了!凭连……” 齐宝钗高昂的声音陡然止住了,她看着何安惊诧的眼神闭上了嘴,转过头去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淡然道: “我所要的,不过是一个公平,我所求的,也不过是衣食无忧,一生安乐。如此而已。” 说罢,她抬步便要走,冷不防胳膊被人死死拉住,下一刻,她便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昨天晚上,也是这个怀抱给了她前世今生都没有过的温柔抚慰。 “我给你衣食无忧,一生安乐,只求你不要再如此的咄咄逼人,这样的你,我不喜欢看到,你也不是这样的人。” 何安低喃。 这样的温言软语也是她从未听到过的,齐宝钗羞红了脸,刚刚的激昂,满腔的怨愤怒火俱都消散殆尽,她垂了头低声道: “好。” 话一说完,齐宝钗又问: “你还没说那边如何了呢。” 刚刚答应了,这又过问起来了,何安无奈,可是那是她的一个心结,扪心自问,他处在齐宝钗的位置上,怕也会如此做吧。 他松开了齐宝钗,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回走: “昨日齐家就乱了,齐大人……” 他看了一眼齐宝钗,没有为他的称呼有丝毫的不悦,便继续道: “许是齐家一次嫁出了三个女儿,银钱上有些吃紧,齐大人派人去了当铺当了一些去打点,后来似乎是银钱不凑手,又派人来了一趟,那个时候帮忙送彩礼的齐府下人还没走,抬走了两箱子衣料。” 说到这里,何安看向齐宝钗的眼神就有些奇怪: “那些人翻了很久,似乎是在找地契银票之类的。” 齐宝钗笑了笑,那些素心早就收好了,自是不会怕他们翻,只是绫罗绸缎又能值多少银子?如今果然是将人给逼急了么?崔姨娘小产,大概崔姨娘也不会放过这次可以将齐柳氏整到的机会吧?无网不少字崔父虽然是小吏,可是自古小吏最难缠,还有木姨娘,这么多年应该掌握了不少齐柳氏的罪证,齐允便是费再多的银钱也别想将齐柳氏捞出来。 何安见状,继续道: “后来惊动了我们府里的人,那些人才走了,不过当时已然少了两箱子的衣料,他们又是齐大人派来的,我也不好说就让人走了。到了半夜,齐家又来人让你。想必四五那边一收到了消息。” “你要吗?”无错网不跳字。 何安问道。 齐宝钗垂眸摇了摇头,虽然很想去看看齐允现下狼狈的样子,可是她不能去,不但不能去,还要有理由不能去。 “台阶。” 何安及时提醒了一句。 齐宝钗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台阶,再看看高高的门槛,便笑了起来,她转头对何安调皮的眨了眨眼,道: “。” “嗯?” 何安疑惑的看向她。 齐宝钗道: “昨日里妾不从绣楼上跌落,幸得夫君方才得以保命,只是昨日忙乱,没顾得上请大夫为夫君诊治,也不知有没有留下隐疾。” 如此一提,何安恍然大悟,他看了齐宝钗一眼,转头对素心道: “请大夫来,对了,记得请擅长跌打的。” “是。” 素心纳闷儿的看了一眼齐宝钗与何安,新婚第一天请跌打大夫来?下一刻就见齐宝钗踏上了高高的门槛,没,就是踏在了门槛上,然后她整个人往后一倒,原在她身后的何安却不知为何往旁边挪了一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齐宝钗“咚”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第一四五章意外 第一四五章意外是, ------------ 第一四六章 嫁妆 第一四六章嫁妆 新婚第二日是认亲友,第三日才是回门的日子,可是齐家出嫁的三位,在第二日就了一位,另外两个却是新上任的四姑爷,五姑爷。 也不齐宝钿跟刑部右侍郎家的嫡幼子说了些,他一见何安就笑逐颜开的上前去打招呼,硬生生的是把岳丈大人齐允给晾在了一旁。 “五妹夫!” 他拍着何安的肩膀大笑。 何安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又对他行了礼,笑道: “四姐夫,四姐夫早年少在京中,直到今年才进京定居,以往见的少,我也不知四姐夫名讳。” 刑部右侍郎家嫡幼子闻言一怔,摸了摸鼻子,颇为不自在道: “倒是我的疏忽了,咱们也见过数次了,竟是没有通过姓名。我却是五妹夫的,我叫向宝音,还没有表字。” 原来如此…… 一个男子取了这么一个名字,确实有些难以启齿,这也难怪他与向宝音见过不下十数次面,却从不知他的名字,而京中也是甚少有人知晓其名讳。再联想起向宝音的性子,大概他名字的人,也不敢随意跟人说起吧。 “四姐夫。” 何安忍着笑板着脸拱了拱手。 向宝音拉着何安往旁边走了两步,看了一眼在那边父女翁婿情深的齐允,齐宝钏与王安平三人,低声问道: “不知五妹夫的意思如何?” 何安的眼珠子转了转,叹道: “按理说岳家有事,身为当义不容辞的帮忙,可是事不凑巧,今日内子摔了一脚,牵动了昨日的伤势,须得卧床静养。” 向宝音闻言跟着叹道: “咦,可真是不凑巧,许是连日里繁忙,今日内子也病倒了。哎……” 他们正说着话,齐允那边也叙完话了,他对着两个招了招手,道: “宝音,何安,你们两个。” “岳父大人。三姐,三姐夫。” 两人走到齐允面前行了礼,又对齐宝钏与王安平见了礼。 齐允现在也没心思追究他们昨晚不来,直接说道: “事情呢,你们应该了,那是家奴诬告!这本来就是跟顺天府一句话的事儿,可是如今崔内监盯着我,今晨弹劾我的折子已然堆积如山,顺天府衙门那边也不好随意放人。你们三个成亲,你们母亲倾尽所有为你们置办了嫁妆,如今家中已然周转不开。” 说到这里,齐允看向了几个,言下之意再也明白不过。向宝音的父亲是刑部右侍郎,按说也可以帮上一些忙的,可是齐允跟向侍郎共事多年,甚至这人的脾气,真是堪比茅坑的石头,那是又臭又硬,这事儿他还真的不会帮忙,是以他便连提都没提,也算给留一些脸面。 齐宝钏心忧母亲,早就哭肿了双眼,此时本应该是她回避的时候,她也没顾上男女大防留了下来,此时听齐允这么一说,便立时道: “母亲给了我五万两银子的压箱底钱,我这就让人拿来给父亲,若是不够,在内城我还有一处宅子,一并给父亲拿来。对了,还有花丝首饰,整套的有五套,余下的也有数十件,还有一套压箱底的点翠首饰,也一并让人拿来好了。对了,对了,还有一株尺余高的珊瑚,一匣子龙眼大的珍珠,还有……” 齐宝钏急急切切的说着,小翠在一旁用心记了,最后齐宝钏的嫁妆除了几处宅子铺子还有庄子衣料之外,竟是都要送给齐允打点。 王安平在一旁眼神闪烁了几下,看了一眼何安,换上了一脸忧色的跟着道: “岳父请拿去用,再不成,我也可帮帮忙。” 王安平虽然没说帮忙,不过他跟武穆侯府的薛承嗣交好是人尽皆知的,若是没有银子,此时能够多一份助力也是一份,齐允也忙不迭的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向宝音与何安两人。 向宝音对着齐允拱了拱手,道: “岳父大人,我来的时候宝钿将嫁妆单子交给了我,让岳父需要尽管拿去好了。” 何安直接捧上了嫁妆册子,道: “岳父大人这是宝钗的嫁妆单子,您请过目,需要说一声就好。昨日里有人去府里抬走了两箱子,我与宝钗怕是岳父派去的人,便没敢拦,今日一清点,却是两箱子绸缎,想是昨日里那些人办事不利没有看清楚,今日小婿将嫁妆单子带来,您瞧瞧,哪些可用得上?” 向宝音是客客气气的,尽管有些挤兑,可是并没有那么明显,何安却直接不客气的挑明了说了“你要就大大方方的,偷偷摸摸的,别偷鸡不着蚀把米”。 这把齐允气的,可是现在却不是可以能生气的,他还需要银子,他忍着气接过两人的嫁妆单子,打开一瞧,脸就黑了一半,再一看另一个,他冷哼一声,将嫁妆单子往桌子上一扔,道: “你们若是不愿意拿银子,直说便是,拿这些糊弄我做!” 何安不明白道: “岳父此话何意?” “何意?”齐允砰砰砰的拍着桌子道你们母亲给你们置办的嫁妆,少说也花了一万两银子,便是压箱底的银子,也有两千两!这些,加起来还没有三千两,这是将我当傻子糊弄吗?”无错网不跳字。 何安眨了眨眼,与向宝音对视一眼,道: “岳父大人此话我就不明白了。原本嫁妆多少不应该小婿挑理,可是既然岳父大人说到这里了,小婿也不得不争辩两句。岳父大人说一万两银子,可是昨日里晒嫁妆的时候小婿根本没有看到值钱的物事。别的不说,该有的家具是除了几扇宝钗绣的炕屏帐幔,别的是半点儿没有。这八十八抬的嫁妆,装的是虚虚的,一箱子衣料本应是满满当当可是打开来却是虚虚的,用手一压陷下去半箱子去。至于首饰摆件,别说古董名器,名家之作,那一件件俱都是市面上民窑出的瓷器,街上随处可见的雕刻摆件。首饰我也没有细看,不过今日认亲这么重要的场合,宝钗头上戴的,也是几件银镀金的嵌宝簪子,这些市面上值多少银子不用小婿说了吧?无网不少字” 向宝音看了一眼齐宝钏满头宝光闪烁的花丝首饰,与那变换着神秘华丽色彩的点翠耳环,跟着附和道: “岳父大人,非小婿推托,实在是这嫁妆只是嫁妆单子上这些,岳父大人若是不信,尽可拿府上留下的嫁妆单子核对。” 嫁妆单子都是一式两份,娘家一份,新嫁娘带走一份,日后若是出嫁的女儿死了,娘家是有权利讨回所有嫁妆的。这民间还有一句俗语便是“好女不吃婆家饭,不穿婆家衣。”说的也是女子嫁妆丰厚可以不靠婆家供养,这样的娘家也有面子,在婆家也直的起腰来。 堂堂丞相府的出嫁只三千两银子的陪嫁,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死,齐允寒着一张脸,给女儿要嫁妆贴补家里虽然不甚光彩,可是这不是有急用吗?更何况这可以权当借的,以后可以还。可是要是嫁妆本就这么少,可就真的让人笑话了,更何况他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一万两银子”。 “来人!将四五的嫁妆单子拿来!” 齐允扬声唤道。 外面有人应了,齐宝钏上前去安慰道: “父亲,若是银子不够,女儿可以将一些古董变卖了。” 齐允安慰的拍了拍齐宝钏的手不再。 王安平面色有些阴沉下来,只是他掩饰的很好,除了与他极为熟悉的何安之外别人却也没有看的出来。 何安皱了下眉头,跟王安平认识多年,对于他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的,可是此刻他竟然觉得看不透这个人了。不过,齐宝钗似是对他很了解…… 嫁妆单子很快拿了,随同而来的还有木姨娘,木姨娘将嫁妆单子送到齐允手上,低声道: “老爷,崔姨娘那边需要用药,这银子……” “她不是有银子吗?”无错网不跳字。 齐允极为不耐烦道。 木姨娘为难的看了齐允一眼,道: “妾的银子昨日里俱都拿出了,苏那边为了四的婚事,早就倾尽了所有,田那边倒是有些,可是那点儿银子是留给宝锑的,便是给老爷这边也于事无补,崔姨娘的病,好让田出银子?” 齐允摸了一把脸,昨日里田氏跟他哭天抢地的,就是不拿银子,苏氏那边倒是干脆,屋子里雪洞洞的,他往年送给苏氏的都贴补给了齐宝钿。 齐宝钏不忍看到父亲为难,从手上褪下一个赤金镯子来塞到木姨娘手中,带着几分火药气道: “姨娘拿这个去吧,这是实心赤金的,绞了就能用的。足够让那崔姨娘吃上几年的药。” 木姨娘屈膝谢过。 齐允将四份嫁妆单子拿起来一对比,竟然是真的只有这么多,这份嫁妆单子也只比那日他看到的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儿而已,他把目光转向了木姨娘: “不是说将宝钏的嫁妆匀给四丫头跟五丫头的吗?”无错网不跳字。 第一四六章嫁妆 第一四六章嫁妆是, ------------ 第一四七章 棋 第一四七章棋 齐宝钏此时正自为齐柳氏担忧着,没注意齐允说了,不然以她的脾气定当闹将起来。 木姨娘道; “确实是这么说过,也确实给四五拨了些田产首饰。” 木姨娘的话很有技巧,只说了田产首饰,可是拨的是良田还是沙田,金首饰还是银首饰,抑或是镀金的首饰。这些的价值却都有待商榷了。事实上,齐柳氏拨给齐宝钿的不见得多值钱,可是齐宝钗这边的却都是从齐宝钏的嫁妆里直接划拉的,那值钱的颇多,不过齐宝钗多了个心眼儿,让木姨娘偷偷的将并不显眼的古董字画都换做了银票压箱底儿了,明面上的,都是些不值钱的。这么一下来,齐宝钗竟是攒下了四千余两的银子。 至于齐宝钿那边,自然也不会只有那么一点儿,可是齐宝钿是个聪明的,这么多年的隐忍作态下来,在齐府也是有的根基的,那日预备嫁妆的都是齐宝钿的人,这嫁妆单子还不是写是了? 齐允叹了一口气,将嫁妆单子抖了抖,三千两银子确实够他折腾一阵子了,可是这女儿刚刚出嫁就要倒卖女儿的嫁妆贴补娘家,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他将嫁妆单子往桌上一扔,道: “罢了,先用三丫头的银子吧,别的在想法子。” “是。” 木姨娘应了,将嫁妆单子收好,又将齐宝钗齐宝钿两人的嫁妆单子给了何安与向宝音,便屈膝告退了。 齐宝钗胳膊上着夹板,坐在窗前的绣架上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花儿。 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香气,素心看着齐宝钗一只手上下翻飞,埋怨道: “就是不想,也不用用这个法子呀,这伤筋动骨的,万一落下病根儿可好?” 平儿端着一盘子水果时不时的喂齐宝钗一口,也吃上一口,嘴里含糊道: “都受伤了,还绣花呢?该歇着才是。” 齐宝钗看她一眼,嗔笑道: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点儿,可别噎着了。你说说,齐家现在有难,我也没有本事也没有银子,可是到底也不能够袖手旁观不是?所幸我的绣品还能卖出不少银子,这副百花图,绣好了也值一百多两银子呢,眼看着再有三五日的功夫就要绣好了,偏生我又摔伤了胳膊,还不赶紧的绣完了?” 平儿努力咽下嘴里的,道: “可是一只手也比不过两只手啊,这下子要六十日的功夫才能够好了。” “叫六十日?” 素素好奇的问道。 平儿将手中的果盘放下,掰着手指头道: “两只手就是三五日的功夫,如今只剩下一只手了,用的还不得翻翻吗?三五日,翻翻不就是六十日了吗?”无错网不跳字。 “你呀!” 素素瞅着平儿便促狭的笑了起来。平儿这才被素素给耍了,一时气不过便追着她要哈痒,素素不让,干脆就跑开了去,平儿立时哇哇怪叫着跟了上去。 若莲从外头进来就看到这两人疯魔的样子,她失笑着想要绕开她们进去,却被素素抓着当了一会儿的挡箭牌方才得意通行。 “。” 为了避免挡住光线,若莲在绣架侧面站定,屈膝行礼。 “说吧。” 齐宝钗眯眼看着手中一捧翠绿与柳绿的丝线,又不时的将丝线铺到绣品上,扯出那么一两根来跟绣品上的比对,好配线。 若莲道: “绿萼已经送到了姑爷的庄子上,奴婢把的意思跟他们说了,庄头说,可以在就近的庄子给绿萼找一户殷实的普通人家,到时候给绿萼脱了籍,人家也不嫌弃她一个丫鬟出身。” 齐宝钗叹了一口气,道: “这样也好。你们不,这乡下都觉得在大户人家当丫鬟体面,绿萼嫁给别人家,想必他们是极为开心的,说不得还会认为高攀了绿萼,哪儿会嫌弃绿萼的身份?” 贫苦农家的思想简单,只想着安稳的度过这一辈子,从来没想过大富大贵之类的不切实际的想法,所以对那些身份之类的虚名也不甚讲究,基本上只要不是个青楼女子或者大奸大恶之徒,那些朴实的农民都会接受的。 绿萼原本是丞相府千金的贴身丫鬟,这样的身份在庄子里,可以说便是辈分最高的族长或者里长也会给几分面子。 新婚次日就伤了手,还没走的亲友就陆续问候了一遍,何氏也发了话让齐宝钗安心静养,百日以内免了晨昏定省。 虽然何氏没说,齐宝钗还是看出何氏眼中的一点不满来,本来嘛,新婚就这么伤了手,忒也晦气,而且还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不是新妇不乐意伺候婆母,而做戏,的呢,就这般偏袒,在这个家里,日后还会有这个婆母的地方吗? 何氏也不是那般眼儿的人,可是大喜的日子摊上这档子事儿,谁都高兴不起来不是? 午时一到,齐宝钗便起身往正房而去,何氏正在打棋谱,见她进来便放下了棋谱换上一副慈爱的模样嗔怪道: “不是让你休息吗?了?” 齐宝钗上前去见了礼,笑道: “是不,大喜的日子触了霉头,母亲不怪罪是母亲慈悲,可是儿媳却不能乱了规矩,儿媳伤的是左手,右手还是可以伺候母亲用饭的。就算不能伺候母亲用饭,也可以跟母亲解闷儿。” 何氏暗暗点头,进退有度,滴水不漏,她的神情不由的和软了许多,朝对面指了指,道: “坐下跟我手谈一局如何?” “是。” 距离用饭还有三刻钟的,齐宝钗屈膝应了,在何氏对面侧身坐了。 绣桐姨娘将棋盘上的棋子收了,何氏看了齐宝钗一眼,拿了白子。 齐宝钗捻起一颗黑子来笑道: “儿媳谢婆母相让。” 言罢规规矩矩的在棋盘上落了子。 齐宝钗没敢贸贸然的下子,每一次都暗自梭巡一下何氏,偏生何氏面容整肃,没有丝毫的情绪流露,她便偶尔看一眼绣桐,那绣桐也是垂眉敛目的不显山不露水。 齐宝钗微微蹙了眉头,心中吃不定何氏的脾性喜好,便一步步翼翼,中规中矩,甚至有些缩手缩脚,不过在必要的时候,她还会反戈一击所出棋路往往出其不意,让何氏眼前一亮,不禁多看她一眼。 一局棋下完,何氏微微阖目没有,齐宝钗安安静静的端坐一言不发。 绣桐见状,上前收拾棋子,笑道: “少奶奶棋路规矩,初初一看没出奇的地方,可是往往又妙招跌出,真真是让婢妾大开眼界。” “姨娘谬赞了。” 齐宝钗谦逊的对绣桐微微欠了欠身。何安昨日对何家的人做了个大概的介绍,其实何家也没人,宗族里的亲戚虽然不疏远,可也不亲近,并不用着意去记。 家里的人口更加简单,除了何氏一个主母,便是姨娘绣桐,绣桐无子女,倒也省心。 余下的下人,除去何氏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安宁,安沁需要敬着些以外,别人也不用太过用心。 至于何安身边,早先是有两个通房丫鬟,不过在前几个月已经被打发出去了,人呢,并没有说送到庄子上给人一个念想的,直接让何安用一副嫁妆给嫁出去了。 所以何家也没有人会给齐宝钗添堵。 何氏睁眼深深的看了齐宝钗一眼,对绣桐吩咐道: “摆饭吧。” “是。” 绣桐屈膝退下。 何氏看了一眼准备起身的齐宝钗,道: “你跟我说。” “是。” 齐宝钗又重新坐下,垂首恭听。 何氏又打量了齐宝钗一眼,不同于晨起时的一身鲜艳装扮,此时的齐宝钗一身藕荷色衣衫,上面绣花精致繁复,颜色不算素淡,却也不算太过艳丽,这对于不喜张扬的何氏来说很合她的心意。 她的眼睛最后定在了齐宝钗耳朵上的珍珠耳铛,道: “听说齐家出事了,可否重要?” 问到了齐家,齐宝钗连忙起身,垂首答道: “听来报的家人说,是以前家中的两位姨娘,说是没的蹊跷,娘家人追查了数年得知两位姨娘并姨娘的孩子是死于儿媳母亲之手,所以告上了顺天府衙门。” 何氏看着齐宝钗,微微惊讶道: “可是听说早年齐家的两位姨娘都是家奴出身,奴告主,可是死罪。” 齐宝钗斟酌了一下,低声道: “是。那是齐家积年的家奴,张氏姊妹。当年两位姨娘,以为是有孕后难产而亡,一位是小产后伤身,没多久没了,孩子也没活多久。张家人此次出面状告的,却是张家的孙,那孙女早就得了恩典放出了府去,算不得张家人。此次出告,张家人只是作为苦主与证人出席,也算不得状告主家。便是从证人来指正主人家,也算不得死罪。” 言语间,她抬头目视何氏,态度恭敬而坚定,言罢,她复又垂首而立。 第一四七章棋 第一四七章棋是, ------------ 第一四八章 拜访 第一四八章拜访 何氏蹙着眉头,齐宝钗似是对此事极为清楚,此时她的手又伤了,何氏不由得不多想: “今日安儿去齐府……” 齐宝钗答道: “儿媳让夫君将嫁妆单子带了。父亲但有所需,儿媳定当竭尽全力。” 于情于理,齐宝钗都站得住脚,只是受伤不归家之事有些不妥外,何氏也挑不出礼来。 此时饭菜已然在中堂摆好,齐宝钗伺候了何氏用饭便了,她匆匆用过午饭继续拈针绣花。 申时末,何安一进门便看到齐宝钗俯在绣架前用功,他展手让素心等人帮忙去了身上的大衣裳,接过若莲捧上的热毛巾擦了一把脸,走到绣架前,道: “这般努力又为了?” 齐宝钗眨眨眼,笑道: “母亲如今入了狱,我也不能够袖手旁观不是?你不是说顺天府柳知府的柳喜欢我的绣品吗?我绣好了送去,请她多多照顾我母亲。” 何安看着齐宝钗那般认真的模样失笑起来,他看了一眼时辰,道: “该用晚饭了,跟我去母亲那里吧。” “是。” 齐宝钗手了针,同何安一起去了正房墨辉堂。 第三日应是新嫁娘回门日,只是如今齐家是那种境况,听闻齐宝钿病的人事不知,而齐宝钏也是住在了齐家并没有,而齐允昨日里被何安呛了一回,也没心思让齐宝钗回门儿了,是以齐宝钗便可在家安安心心的绣花。 何安倒是一大早的出去陪着齐允奔走去了,他是,为岳母奔走本是义不容辞。 未时正,齐宝钗收了针线,看着绣好的绣品满意的点点头,道: “收起来,我们去柳家。” 素心看看素白的娟纱上偶见的微尘,道: “不洗干净装裱好再送去吗?”无错网不跳字。 透亮的娟纱柔软,不宜绣花,是以绣的时候要先用浆浆过,浆的笔挺了,然后描上花样子一副绣品完成需要许多时日,纵然再翼翼的,也不免让绣品沾上些许污渍。 齐宝钗摇摇头,道: “就这般送去正好。” 她又低头看了看芊白的素手上新扎的几个针眼,道: “你们收拾一下,素素若莲陪我去母亲那里。” “是。” 丫头们都应了,帮着齐宝钗换上出门的衣裳,簇拥着她去了何氏那边。 何氏倒也通情达理,听齐宝钗一说去柳府,便深深的瞧了她一眼,点了头。 待她出去,绣桐担忧道: “,这个少奶奶……” 齐宝钗此时的所作所为,大致看来倒是没有出的地方,甚至还可以被人视作纯孝之人,可是若是深思下去,何氏倒是觉得她颇为凉薄。 别的不说,齐宝钗带进门的嫁妆她是看过的,摆在明面上的不起眼,可是她却是看到齐宝钗的丫鬟悄悄收起了一部分的,何安也跟她透过低,齐宝钗的嫁妆算不上丰厚,但绝对不菲。 何氏叹了一口气,道: “安儿说了,这个妇人是个有主意的,暂且随她去吧。说都娶进了家里。至于以后的事情,且看着,若是个懂事的,将家交给她也好,若是……” 何氏端起了茶水,后面的话淹没在了茶盏之中。 绣桐却是明白了,后宅之中,让一个妇人悄无声息的没了的方法极多,齐柳氏的事情若是没有人运作,怕是也不会东窗事发。 柳府。 齐柳氏与柳知府虽然是同姓,却并不同宗,同族,是以在齐柳氏一案上面尚且可以做到公正。 当然这个公正,自然是指着在崔内监的施压下真的将齐柳氏公正的处决,若是没有崔内监,齐允权利依旧,这个柳知府大概会将这件事大而化之的压下去吧。 柳在厢房见了齐宝钗。 柳本没有打算见她,昨日里齐允上门,都让柳知府着人挡了,今日齐宝钗上门的意思不言自明,只是今早何安派人送上了帖子,言道有无名氏的绣品托内子送上。 柳是个痴好刺绣的,对于苏绣湘绣颇为喜爱,她本人的绣技也是一绝,可是与齐宝钗的相比却是还差着一些。 以往齐宝钗的绣品大多都是柳买了来,自然,那个时候齐宝钗是隐姓埋名的将绣品拿出来卖,柳并不知晓那个绣娘是谁,只当是哪家落魄的出卖绣品贴补家用,不愿透漏姓名罢了。而因着这个,在市面上,但凡是齐宝钗出的绣品均被成为“无名氏”的绣品。 近几个月收不到绣品,柳心痒难耐,所以一见帖子便心动了,只道收下绣品,不管齐宝钗如何求情都不应下便是。 待到见了一身简朴衣裳左手打着夹板吊在胸前的齐宝钗,柳立时心生好感,待见了礼寒暄几句,柳便迫不及待的看向她身后的丫鬟。 齐宝钗会意的笑了笑,对素心道: “将送上吧。” “是。” 素心捧上了手中的包袱。 大红的包袱,崭新崭新的,似是刚从嫁妆中的包袱皮上扯下来的。打开盒子,却是极为普通的柳木雕刻的尺长的匣子,匣子打开来,里面是叠地方方正正的娟纱。 素心素素两人将娟纱捧出,翼翼的打开来,一副百花图似是带着浓郁的花香在屋中展开。 齐宝钗对柳歉意的道: “本应是洗好装裱了再送来的,奈何有限,只能如此了。” 柳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走到绣品面前,已然是听不到齐宝钗在说话了,她看着绣品叹道: “真真精致。” 齐宝钗淡然一笑,道: “喜欢便好。” 柳就这般站在绣品前细细的欣赏着这幅难得的绣品,足足看了多半个时辰,她方才意犹未尽的回到桌前坐下,转目看向了齐宝钗,这么一看,正巧齐宝钗伸手去端桌上的茶水,便看到了她手上的针眼,她不由有些惊讶: “你的手?呀,原来这是你绣的?” 齐宝钗谦逊一笑: “不嫌弃我绣技拙略便好。” 柳看看齐宝钗的吊着的手臂,又看看她针眼遍布的手指,半晌后悠悠一叹: “你这是何苦?我一个内宅妇人,也管不到朝堂上的事情。” 齐宝钗垂头低语道: “本也不敢奢望伸手相帮,男主外女主内。更何况知府大人这也不是可以插手的事情,宝钗懂得,也不敢强求。只是如今天气炎热,牢里恐蚊蝇滋生,母亲锦衣玉食一辈子,也没受过苦,所以宝钗只希望在知府大人面前游说一两句,让母亲住的舒服一些便是了。” 齐宝钗怯怯弱弱的样子让柳心软不已,她道: “好孩子,这点儿我还是可以说上话的,你且放心便是。” “那宝钗就多谢了。” 齐宝钗对着柳深深的拜了下去。 柳连忙伸手去扶,笑道: “你若是真的想谢我,便养好手,然后等过一段时日过府来教我绣花如何?” “是。” 齐宝钗乖巧的应了,与柳又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告辞。 第二日不到中午,满京城都传遍了齐宝钗的纯孝之名,又隐隐约约的有人说之前绣技出神入化的“无名氏”便是齐宝钗。 然后便有人言道: “丞相家的千金会卖绣品度日?” 此言一出便又掀起了一番议论的热潮,言语间纷纷围绕了齐柳氏被告一案。 齐柳氏因何被告? 残杀妾侍,庶子。 无名氏为丞相府庶女? 只要有人怀疑,一切的事情仿佛便不再是秘密。 三年前,护国寺三意外从长阶上坠落,是一个穷书生救了三,本应是坏了名节的三出嫁,可是齐柳氏却意欲让五顶上,若不是三挺身而出,五怕是已然定了那个穷书生了。 之后,便听闻五病了,似是外伤,一病便是多年,身子骨极为不好,还要绣绣品换取银钱来调养身体…… 有心人的打探加上有心人放出的风声,齐宝钗的名声是越发的高了,齐柳氏却越发被人唾骂起来。 齐允奔走了半月,银子流水介的送出去,齐宝钏的嫁妆除却一些衣料以及不值钱的首饰摆设,便是铺子,庄子,房产全都卖了当了出去给齐允用。 为了节省家中的开支,齐宝钏又发卖了许多下人,最终身边只留下了小翠,茉莉,以及两个粗使婆子并一个厨娘。 这一日,陪着齐允奔波了大半日的何安回到家,梳洗过后便坐到了齐宝钗身边,道: “如今这样可还满意?” 齐宝钗轻轻横了他一眼,这一眼媚态横生,让吃了半月素的何安心动不已,他上前去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问道: “大夫说?” 今日大夫复诊,并给她拆夹板。而这半个月来因着齐宝钗的胳膊受伤了,每晚不但不能行夫妻敦伦之礼,为了避免睡觉碰到她的胳膊,两人睡觉隔的很远,这也是因为他们的床大,不然何安就得睡去了,是以何安见拆了夹板如此问。 第一四八章拜访 第一四八章拜访是, ------------ 第一五零章 誓师 第一五零章誓师 半月后,大军整装待发。 齐宝钗说服了何安,让王安平跟着参军,赚的一份银饷养家糊口。 起初王安平不愿意,齐宝钗与他分析了如今的情势,对内崔内监把持了朝政,今秋科考一开,还不是崔内监说用谁便用谁? 王安平的岳父是齐允,崔内监岂会启用他? 还不如去军中挣一份军功。 齐宝钗说的简单,王安平也不是个笨的,如今的形势他也看的出来,与其日后仰人鼻息卑躬屈膝的,还不如上战场杀敌来的痛快。 齐宝钏也被齐宝钗说服了,同意了王安平上战场,可是齐柳氏却不放心,总觉得齐宝钗是要让王安平上战场送死去,好让齐宝钏成寡妇以后好欺负她们。 可是如今家里着实揭不开锅了,若是王安平战死,也会有一比不菲的抚恤银子,衡量再三,齐柳氏还是让王安平去了,再说,的女儿也是如花似玉的,再嫁可是不难,更何况那庆元侯的世子爷不还是惦记着自家闺女呢吗? 说起叶季叶世子,大家可能都忘记了,抛绣球招亲那一日,叶季也准备迎娶齐宝钏了,可是齐宝钗横插了一杠子进来,让王安平娶走了齐宝钏。 可是叶家的帖子都发了,新房布置了,新郎有了,新娘呢?跑了? 这可办? 叶一气之下,将顺天府知府家的小女儿给抬进了门当世子妃,柳知府的小女儿方才十岁,还小的很,只能放在家里养着,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好调/教,叶也权当养一个可心的了。 而胡雨涵也许是她用了法子,也许是叶看娶一个能看不能碰的,太过可怜,竟然允许她进门做了贵妾。 弱势的主母,强势但是母家并不显贵的妾侍,看似很和谐,其实这其中的明争暗斗也只有当事人才可知晓了。 新娶的能看不能碰,你说叶季郁闷不? 那胡雨涵虽然是一朵解语花,那脾性又让人觉得新鲜,可是再新鲜也有个头不是? 他呢,就又惦记起了齐宝钏! 每每趁着王安平不在家,叶季便上门去找齐宝钏,一次两次的呢,她矜持着,也不愿意见,不愿意出去。等着齐柳氏出事了,见叶季忙前忙后的,心中便感动了几分。 等着齐柳氏出来,家里没银子了,成天不说是吃糠咽菜,但对于锦衣玉食惯了的齐宝钏来说还是极为的不习惯,叶季便又趁机邀约齐宝钏出去。 一开始齐宝钏不愿意,只在家中的倒座房里跟叶季见面,,后来叶季便换了策略,每次开始带着几样齐宝钏爱吃的点心,饭食,却也并不多带,只带那么一点点,等他走了,便没了。 叶季也从明日登门,变成了三日一次,再变成半月一次,一月一次,将齐宝钏的心吊的高高的。 这一切,王安平并不知晓。 何安有心告诉王安平,却被齐宝钗拦下了: “告诉他的妻子跟别人有暧昧?他是恨你呢?还是感激你呢?日后你们相见就想起你见证了他头上那顶绿帽子,你说他心里舒坦吗?”无错网不跳字。 “可若是不告诉他,有违道义!” 何安在这一点上还是有些纠结的。 齐宝钗道: “你暗示一下便算了,若是挑的明了,你跟他都难堪,他的脾气你还不清楚?” 这话说的跟齐宝钗有多了解王安平似的。 何安不由的多看了一眼齐宝钗,点了头。 话说,王安平是真的不吗?真的全都不他就成傻子了! 家中的丫鬟不说跟齐宝钏吃一样的饭菜,可依着她们如今的家计来说那是几乎相差无几的,可是齐宝钏的面色却红润许多,虽见消瘦,可是比几个丫鬟来说不好到哪里去了,显见得是经过补养的。 若说是齐家两位姑奶奶贴补了她们家,王安平并不,若是贴补,为何不光明正大的?难道还怕他王安平沾便宜多吃了不成? 时日一久,王安平心中便有了底,不然也不会那般爽快利索的答应参军,他心里也不痛快。 这一日,大军出征。 寅时何安便起来整装去城外与大军会合,然后入宫参加誓师大会,之后才会往边关而去。 齐宝钗一宿没睡的给他做衣裳,春衫夏衫做的不多,可是冬日里穿的棉衣足足装满了两个硕大的樟木箱子。看的何安直咋舌: “说不得过两个月就了,用不着做这么多。” 齐宝钗白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衣裳,是以丫鬟们都退下,屋门刚刚掩上,她上前去便揪住了何安的衣领,面目狰狞道: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胆敢负我,漫说就在边关,就是进了大草原,在千军万马之间,我定要取你首级!” 灼灼的目光犹如出鞘的利剑刺入何安的心中,他怔然片刻,才恍然发觉齐宝钗并不是说笑,便是上一次,她也不是说笑,他嘴唇动了动,还没说出话来,齐宝钗便松开了他的衣领,极为温柔的帮他抚平了衣裳,闻言软语道: “到了边关一切,的命重要。” 那般的温柔简直是判若两人。 直到何安出了门与王安平汇合了,他还是没有反应。 钦天监本定于卯时举行誓师大会,可是皇帝却没有起来,这一拖便拖到了辰时末,此时天气虽然转暖,太阳也高高的挂在天上,可是毕竟还很寒冷。三军将士裹着厚重的铠甲站在宫门前,握着兵器的手冻得僵硬,方才看到宫门缓缓打开。 睡眼惺忪的小皇帝出现在宫墙之上,小手一挥,崔内监站出来冷笑着看着底下的数万大军,从身边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一盏酒一言不发的往城下倾泻而下,然后转身抱起小皇帝走了。 这便完了? 宫门外众将士面面相觑。 薛承嗣面色阴沉的与何安对视一眼,看向了陆元帅。 王安平咬牙道: “欺人太甚!” 陆元帅没有,拔出佩剑朝天一指,大声道: “护我妻儿!卫我家园!” 此言一出,何安眼底现出几分忧虑来,如此士气是鼓舞起来了,可是陆元帅以及陆家的未来却难保了。 与以往不同的誓言一出,众将士们都呆愣了一下,随即也不知是谁跟着喊了一声,全军俱都拿起兵器来大声应和道: “护我妻儿!卫我家园!” 一声声直澈九霄,便是在家的齐宝钗也隐隐听到了。 她手拈棋子,蹙起了眉头,半响后微微叹了一声,落子。 何氏看了她一眼: “因何而叹?” 齐宝钗浅笑道: “陆我见过,为人很是不,只是这一次怕是……” 何氏不由得多看了齐宝钗一眼,竟然有这分眼色,凭借外面隐隐传入的这么一句话,便料出了陆家的未来? “何以见得?” 齐宝钗看着期盼,叹道: “崔内监此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他素来将这些武将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今晨誓师大会定然会落众人的面子。可是这誓师大会重要无比,若是激励不起来士气,日后上场杀敌便会少一分勇猛。将士上场杀敌为了?自然是保家卫国。可是如今国……” 齐宝钗顿了一下,继续道: “陆元帅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却因为看不过崔内监所作所为,宣布只是保护妻儿,保护的家园。将大周朝视为他的家,如此不是大逆不道吗?亦或者他眼里本没有皇帝,没有这个国家?” “这都是崔内监可以攻讦陆元帅的借口。如今边关战急,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崔内监不能把他如何,且看着这一仗打完吧。” 她话音甫落,在外面探听消息的家人将誓师大会的细节一一禀报,何氏诧异的看向齐宝钗: “你……” 齐宝钗只垂头而笑,默不作声的落了一子。 绣桐掩口低呼: “呀,输了。” 何氏垂头一看,可不是?这一局棋下了许久,齐宝钗看似步步退让处于弱势,可是何氏无论如何布局就是不能够更进一步,棋路就这般一直胶着着,现在齐宝钗那一颗棋子下去,整盘棋都变得明了起来,可是同时她也输了。 何氏抬头看看齐宝钗,喟然一叹,收起了棋子,道: “出去送一送安儿吧,你那个三也问过多次了。” 齐宝钗只低着头乖巧的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道: “夫君说外面人多杂乱的,怕有个万一,不让儿媳去送。儿媳便不去了。” 言罢,她又抬头笑道: “儿媳前些日子去寺里求了一支签,是上上签,母亲放心便是。” 前些天齐宝钗陪着何安去了护国寺求签,相比于上上签,她更希望是中或者下签,只要人没事儿就好,她真的不指望何安建功立业。 这般想着,她的神情便有些落寞,何氏见状,到: “你歇着吧,今儿个起的也早,又陪着我下了这大半天的棋。” “是。”齐宝钗起身应了,低头看见何氏脚上有些半旧的棉鞋,道我给母亲做双鞋吧。” 她的表情异常认真,何氏想了想,点了头,让绣桐去拿鞋样子,齐宝钗道: “顺便拿双母亲穿过的鞋子,最好旧一些的。” 绣桐微微一愣,随即反应点头应了,不多时捧了一双何氏的旧鞋,齐宝钗接了屈膝告退。 绣桐看着齐宝钗的背影,对何氏笑道: “少奶奶是个有心的。” 要了旧鞋子,便可以根据鞋子的磨损程度来判断何氏穿鞋子的习惯以及里面脚的舒适度。何氏的脚扁平,奈何大拇指却往上翘,若是鞋子做的扁平了,大拇指会觉得很紧,若是做的宽松了,穿着又不打舒服,一般人还真的给她做不了鞋子。这些年,何氏的鞋子都是绣桐做的,也是因为她伺候的久了,如何让何氏穿的更为舒服。 第一五零章誓师 第一五零章誓师是, ------------ 第一五一章 加急 一转眼春至,桃花盛开,再一眨眼的时间,绿叶抽出了新芽枝叶繁茂起来,何莫带来了前线最新的消息,陆元帅带领大军所向披靡,到了前线休整之后用了不过月余的功夫便将鞑靼人赶回了大草原。 齐宝钗微微蹙起了眉头盘算着时间,何莫一身风尘的在堂下站着,尽管他很想回去梳洗一下,可是齐宝钗不发话,他是不敢动的。 过了一会儿,齐宝钗霍然站起,她看了一眼满面疲惫的何莫一眼,问道: “从这里到边关需要多久?” 何莫顿了一下,道: “八百里加急,需要七日,若是快马加鞭则要十日。” 齐宝钗蹙起眉头看着他,柔声问道: “府中可还有信任的人可用?” 何莫沉默了一会儿,道: “少奶奶若是让小人现在立即赶回边关也可,只是小人回来之时便是快马加鞭赶回的,若是再赶回去只怕路上有何意外,少奶奶若是不急,容小人休息一晚。若是少奶奶急,小人可以去武穆侯府找薛离,大军开拔之时薛离正准备成亲,他便是准备在这两日启程。 齐宝钗摇了摇头,说道: “八百里加急要经过驿站?” 齐宝钗再三问起此事来,何莫也有些上心了,他道: “少奶奶可是有急事?” 齐宝钗点头,看着他道: “不瞒你说,事关重大・若是可以走驿站最好不过,若是不能,还要可信任的人快马加鞭的过去,最好十日内送达。” 何莫想了想,道: “卑职这就去武穆侯府拜见武穆侯,相信他会有办法的。” “等等,”齐宝钗,道:“你等一会儿,我把信交给你・你给武穆侯送去,也别说是我写的,嗯,便说是不知名的人投到家中的,若是武穆侯追问一概说不知道便是,只是要尽快送到夫君手里。” “是。” 何莫知道轻重,立时躬身应了。 齐宝钗让素心研磨,沉思半响方才落笔。 她用的是上一世惯写的狂草,狂放不羁,没有半点儿女子写字的婉约之态・这字一出来,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是男子所书。 写罢,她仔细看了,拿火漆封了口,交给何莫,嘱咐道: “武穆侯若是要看便罢,别人是万万不给看的。回来以后你过来回话。” “是。” 何莫接过信,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齐宝钗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在何莫走后,她拿着一双鞋面发起了呆。 九日后。 何安低头看看手中的火漆密信・再看看风尘仆仆的薛离,道: “一路过来,辛苦了・快去梳洗休息吧。” 薛离看了一眼薛承嗣,从怀中掏出厚厚一封书信来,道: “少爷,这是老爷夫人给您的信。” 薛承嗣接了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硕大的两口箱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来这里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差不多每三五天都会收到薛夫人送来的箱子,里面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有・吃的用的穿的・零零总总差不多快把他的营帐布置成跟家中的卧房一样了。 何安将手中的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最终还是就这样原封不动的扔给了薛承嗣: “你看吧。” 薛承嗣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毫不犹豫的将信件扔了回去: “你的妻子给你的,让我看做什么?” 何安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拆信刀将信拆开,看完后,他皱起了眉头,良久方才对薛承嗣道: “让人把安平找来吧。” “找他何事?”薛承嗣纳闷道,接到家书怎么找王安平?他一边说一边到帐篷门口让人去将何安叫来,又回头道:“可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按照时间算来,他们派回去的人当是刚到京城,薛离便来了,难不成是家中有什么急事,所以让薛离这么快马加鞭的过来? 何安只不作声,面色有些沉郁的盯着手上的信件。 王安平与何安薛承嗣俩个人不一样,何安的父亲本是将军,虽然不是世袭,可是到底在军中有旧,又有陆元帅照拂,所以一来便担任了百户一职,这一两个月来他建下的军工不小,已然升上了副千户,给薛承嗣这个正千户打下手。 至于王安平,这几个月来累积军工,已然升上了小校,若是依着他的本事相信再过不久便会升上百户之职了。 没多久,王安平带着一身尘土起进来了,薛承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可是又与人比试去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王安平的本事不小,升官也快,偏生他与千户相熟,所以许多人不服气,觉得他是靠着关系爬上去的,这月余的功夫几乎每日都有人来跟他比试。 “与人打一场倒是痛快。相比起来,还是在军中自在许多。” 王安平的眉宇间尽是舒爽欢快,全无在京中之时的烦闷之色。 何安意味深长道: “在军中凭借的都是自己的本事,这多半个月的功夫,只怕军中的人对你大都很是福气,只要这场仗打完了,你凭借军工当一个千户也不难。” 千户为正五品,下辖至少七百个百户,百户下辖百人,又有两个总旗,十小旗。 小校虽然是个官职,可是却是不入流的小职位,王安平之所以让人忌惮,不过是因为他跟薛承嗣相熟,日后升小旗,总旗,想来比别人更加容易些。 王安平笑了笑,在何安身边坐下,道: “可是有什么事?” 何安看了一眼王安平坐的位置。他们是好友,一向都是平起平坐的,薛承嗣今日与他议事也并没有坐在案前,而是坐在了他身边的榻上,王安平现在却是有意无意的坐在了榻边的马扎上。 何安垂下了眸,将手中的信件往前推了推。 王安平有些意外,看了一眼那信接了过来低头去看。 薛承嗣回到何安身边坐下,看到王安平坐的那么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仍旧低头拆开父亲的信细细看起来,母亲的信却放到了一旁。 何安瞅了一眼那喷香的信,道: “为何不看伯母的信?” 薛承嗣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 “不外乎念叨些事情,然后说京中哪家的姑娘该议婚了。” 去岁的选秀因为先帝的驾崩不了了之,宫中不止没有选秀,还发还了一批宫女出来,那些秀女们也只留下了年纪较小,家中贫寒的来当宫女,其余的都各回各家了。 因着选秀而在京中掀起的那场嫁娶风波似是一场笑话,狠狠的扇在京城权贵们的脸上。 因着嫁娶匆忙许多人都是凑合了算了,更有如齐家那般为女儿抛绣球招亲的更是后悔不迭。 此话扯得有些远了,总之京中适龄的未嫁贵女们又多了起来,又掀起了一波相看风,大家这次的吃相就没有那般难看了,薛夫人更是细心的为自己挑选儿媳妇。 这次来信,不用说,又是看上了哪家的闺女。 这么会儿功夫,王安平已经看完了信,他抖了抖信,道: “这是谁写的?” 薛承嗣看了眼不做声的何安,道: “说是有人偷偷送到何府去的,何夫人觉得事情重大,所以转给了我父亲。” 王安平站起身来转了两圈,问道: “你们都看过了?” 何安道: “承嗣还没看过。” 王安平闻言将信双手捧给薛承嗣,后者诧异的看了一眼他的双手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信看了起来。 王安平道: “陆元帅身边的王幕僚是他的生死之交,怎么会出卖与他?” 何安看着王安平,淡然道: “陆元帅如今身居高位,王幕僚跟随陆元帅三十多年,除了衣食无忧,他还有什么?” 王安平沉默了,薛承嗣此时也看完了信,他也有些不大相信: “我听父亲说过,当年王幕僚也是一个极为有名的才子,因为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被人追杀,危难之际是陆元帅救了他,只是可惜当时已然有孕的妻子已被杀害。” 何安惊讶道: “这便是他多年未娶的原因?” 薛承嗣道: “其实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王幕僚本也不姓王的。后来王幕僚借由陆元帅的手手刃了仇人,便在陆府当起了客卿。陆夫人曾多次要为王幕僚做主娶妻,都被他拒绝了,次数一多,陆夫人便以为王幕僚还惦记着亡妻,便不再提起,以至于他单身至今。” 王安平在马扎上坐了下来,道: “若这信上说的属实,只怕这王幕僚不是不娶妻,而是心气儿高。陆夫人给他说的,应该都是府里的丫鬟,一个才子,又娶过一个那么美的妻子,一般人应该是看不上的。” 何安点头道: “王幕僚是个极为讲究的人,你们发现没有,他穿的衣服衣料名贵不说,上的刺绣也是极为精致的。” 薛承嗣点头道: “他的茶都是当年最新的春茶,最爱的是武夷山的大红袍。” 大红袍的典故大家都知道,是一个赴考的举子因腹痛,饮了一个和尚所赠的茶叶止痛的,之后这个举子中了状元,前来致谢和尚之后问及了茶叶的出处,将自己状元公所穿的大红袍披在了茶树之上而得名。 ------------ 第一五二章 暧昧 何安若有所思道: “如此一来,这王幕僚只怕这么多年一直都期盼着可以有出头之日,只是碍于当年的誓言不好自己出口离府去建功立业,而陆元帅又便是那般细心妥帖的人,自是不知道这王幕僚的心思。这么多年下来,只怕恩已成仇。” 这便很好解释了信上所说的让他们盯着王幕僚之事,只不过这信上却说了要王安平去盯着王幕僚,为什么?因为薛承嗣何安两人的身份去不合适。 解释很简单,可是看在何安的眼中却不简单。 何安与齐宝钗认识多年,对于她写字的习惯早已熟知,这信上的字迹乍一看似是男子所书,可是笔画转圜之间的弧度与力度,均与齐宝钗的字迹相似,这上面又特特的嘱咐了王安平,他不得不多想。 此时的齐宝钗却没有思量那么多,她自从送走了那一封信,日日便皱眉思索上一世关于这场战事乃至以后所发生的变故。 可是她所知着实有限,便是陆元帅的事情也是上一世在陆元帅遇害之后隐约听人提起陆元帅的幕僚恩将仇报与鞑靼人勾结之类的话语。 如今王幕僚还会与鞑靼人勾结吗?这她并不知晓,只是陆元帅已经得罪了崔内监,只怕崔内监也是不会允许陆元帅活着的。 上一世,陆元帅身死是在春夏之交,然后便是鞑靼人的反扑,王安平便是在那个时候立了功。 齐宝钗思量了几日・直到何莫要返回边关之时才又以上一次的笔迹手书一封,郑重的交给了何莫: “要亲手交到少爷手里。” 第一次的时候,这信是何莫看着写的,话也是齐宝钗亲口交代的,所以他知道这信是她所写,而齐宝钗的笔迹在这几年间他也是识得的。此时看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的与素日里的笔迹并不相同,便问道: “仍旧是不告诉少爷这信是何人所写?” 齐宝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 “跟夫君暗示一下便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 何莫应了,便退了下去。 十多日后,面对着这一封信,何安的面色再一次的难看起来,紧紧捏着信许久,他看着何莫问道: “少奶奶是如何交代的?” 这是何安的营帐,里面并无他人,何莫垂首道: “少奶奶没有过多交代,只是小人出来的时候问过少奶奶身边的素心,素心说少奶奶自从小人回去之后便一直愁眉深锁。” 何安低头看着手中的信・过了许久,他抬头对何莫道: “总让你自己跑也不是个事儿,你去叫承嗣身边的薛一过来。” “是。” 何莫应了退了下去。没多久薛一进来待了两刻钟,便带着一封信回京。 得到何安的答复,齐宝钗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这让奉命观察她的薛一心中纳罕不已,不等他多想,齐宝钗对薛一道: “你回去休息一日,明日过来拿回信。 “是。” 薛一应了・却没有回薛府直接去了前院的客房休息,却是薛承嗣特意嘱咐了,不用回去・省的薛夫人再送信过去念叨。 又过了十日,何安看看薛一,再看看手里那龙飞凤舞的字迹面色更加阴沉了几分。正巧薛承嗣掀了帘子进来,见他手里拿着信,不由笑道: “你们真是羡煞旁人,这么一封封的信写着。要不我跟陆元帅说一声让你早些回去?” 如今鞑靼人已然从边关退出几十余里,虽然不再侵犯大周边境,可是到底还是没有走。 不过如今的战事却没有原来那么的紧张・所以何安要是想回去却也是不难。 何安摇了摇头・将前一次的信与这次的给了薛承嗣。 薛承嗣漫不经心的接过,低头一看・面色不由凝重起来,他匆匆看完后・一弹信纸,赞道: “好主意!运筹千里之外便是如此了。只是那人怎么不来边关?还要接你的手来传消息?” 薛承嗣说完,又发觉几分不对,低头看那信件,只见上面但凡需要人冲锋陷阵之事俱都提上王安平的名字,而每次在后面都注明了此次的结果如何。找这么看来这是平白的送功名给人家。 再看这字迹,薛承嗣迟疑起来: “这字怎么有些眼熟?” “有吗?” 何安不禁有些心虚起来,若是让人知道齐宝钗一个内宅妇人对战事如此指手画脚,只怕就不是夸她运筹帷幄,而是祸乱朝纲了吧? 薛承嗣一弹信纸,转头在桌案上翻翻捡捡,不大会儿拣出一张纸来,将这张纸与信纸放在一起一对他道: “就是他!你看看,这字迹是不是与安平的字很像?你说会不会是他的同窗?” 王安平? 何安心头一凌,将薛承嗣手中的信与纸都夺了过来,细细比对。 转眼春去夏来,边关捷报频传,齐宝钗的脸上喜悦与忧愁并存,在得知何安每次接到自己的信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之事,她心头却是有些紧张的。 这日,却是立秋了。 齐宝钗给何氏送去了自己做的不知道第几双千层底的绣鞋,何氏的脚上穿着的,也是齐宝钗给做的。 何氏笑盈盈的亲手接了,道: “你有这个功夫,怎么不给安儿多做一些?” 齐宝钗心说,只怕何安快回来了,多做些做什么?他的鞋子可是够穿。 虽然这么想,她却是不敢说,只笑道: “将母亲伺候好了,夫君才会安心。 夫君安心了,儿媳便也安心了。所以为了儿媳,您就让儿媳给你做鞋子吧。” 何氏笑了起来,这几个月她着实被齐宝钗哄的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舒泰: “听说今日安儿又来信了?” “嗯。”齐宝钗低声应了,将信捧给何氏瞧,每次何安来信都是两封,只是齐宝钗每次都会把信呈给何氏瞧,也幸得两人的信中没有什么肉麻的话,齐宝钗低笑道:“夫君对母亲都是报喜不报忧,却对儿媳抱怨军中的饭菜不好吃,想念母亲的红烧肉,酱肘子,想念母亲的冬瓜排骨汤。儿媳原本抱怨夫君怎么不跟母亲念叨,说不得母亲会亲手做那耐保存的点心快马加鞭的送去给夫君去吃。却不想上一次夫君受了点儿伤,母亲便哭了大半日,儿媳才知道夫君的心思。” 何氏闻言笑了起来,将手中的信放下,道: “儿行千里母担忧,等你当了母亲便知道了。对了,你四姐姐是不是快要满月了?” 齐宝钿上个月生了个儿子,可把向家上下高兴坏了,算算时间,快要满月了。 齐宝钗笑道: “后日便是满月宴呢,儿媳给做了一套衣裳准备送去。” 何家家境一般,何氏崇尚节俭,对于齐宝钗要送的东西也没什么意见,更何况还有一个齐宝钏在前面,齐宝钏如今家境比何家还不如,若是齐宝钗送的太好了,齐宝钏这个当三姨妈的送的东西更加的寒酸,只怕要让人笑话,她想了想,道: “也不能太寒酸了,我这里有一个金锁,你拿去,便说是我送的便是。” “儿媳提四姐姐谢母亲了。” 齐宝钗忙起身谢过。 何氏又道: “你三姐姐那边还好吗?” 何氏问的有些突然,齐宝钗斟酌了一下,道: “儿媳自成亲后便不大与三姐姐来往了,不太清楚呢。” 何氏点了点头,道: “你四姐姐那边做满月,你三姐姐定是要去的,不如你今日就去她家问问后日要何时去,你们做个伴。安平那孩子如今已经是副千户了,若是她知道了定然高兴的。” 齐宝钗看了何氏一眼,方才垂头应了。绣桐将金锁拿了过来,齐宝钗接了,便告退出来。 她看了一眼天色,已是快午时了,这个时候去外城,午饭前怕是回不来,何氏到底什么意思呢? 见她这般模样,素素在一旁撞了一下素心,素心瞪了她一眼,素素瞪回去,见素心不说话,索性自己上前去,道: “小姐,听说自打王公子走了以后,叶世子常常去王公子家中与三小姐幽会。” 素心横了素素一眼,上前去将她拉开,扶了齐宝钗的手快步往外走去,等出了墨辉堂,见周围并无别人,她才低声道: “如今外面风传的很是不堪,偏生三小姐毫无所觉,夫人,柳大娘看在眼里却是放任三小姐这般。小姐与三小姐毕竟是亲姐妹,三小姐在外面坏了名声,与小姐也无益啊。” 素心本还想再叫齐柳氏为夫人,可是想了想,如今齐柳氏被休弃,再叫夫人已然不妥当便改了称呼。 齐宝钏她也真敢! 齐宝钗心中惊讶万分,那么何氏此时叫她过去是做什么?若是正碰上那两人呢? 齐宝钗的面色沉了下来,何安给何氏的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等她换了外出的衣裳,发现车夫不是自己惯常用的那个,心中已然明了了过来,她只是笑笑,装作毫不知情的上了马车。 经过多半个时辰的路程,马车在王安平的府门前停下。 ------------ 第一五三章 受伤 齐宝钗在门口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对车夫道: “你上前叫门。” “是。” 车夫应了,跳下马车上前拍了拍门,应门的是齐宝钏的奶娘,最后留在齐宝钏身边四人的其中一个。 那奶娘睁着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齐宝钗的马车,便打开了门丢下一句“进来吧”转身就走了。 这一进的院子很小,根本进不去马车,齐宝钗便让车夫在门口等着,自己带着素心若莲两人进去了。 小小的院子打扫的很是干净,进门就是一个写着狂草的影壁,左手边一溜儿倒座房,倒座房下面到门口有一派抄手游廊,齐宝钗踏上游廊往院子里瞧了一眼,东西厢房,再加一个三间的正房,就是这个院子的所有了。竟是原来齐府最小的院落还要小上许多。 院子里没有伺候的丫鬟,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便是刚刚开门的奶娘也不知道钻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刚刚立秋,天气还很炎热,这院子里竟然连一株花草都没有,中间白花花的砖头铺地,越发的觉得热的厉害。 齐宝钗对若莲示意了一下,若莲走下游廊,从院中直接跑到紧闭的正房门口敲了敲门。 “谁?” 里面竟然有男子的声音!若莲回头看了一眼齐宝钗。 齐宝钗皱了下眉头,刚奶娘开门应该过来禀报了才是,这会儿这声音・难道是要自己自动回避吗? 齐宝钗想了想,对若莲摇了摇头,自己转身往外走去,只听里面若莲说道: “奴婢是五姑奶奶家的若莲,我们少奶奶让奴婢过来问一问三姑奶奶后日里几时去四姑奶奶那里?用不用结伴而行?” 若莲说完屏息静听,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却又似乎有一些很是怪的声响,她听了一会儿会意过来,脸蹭的就红了。 过了好一会儿・齐宝钏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暗哑: “我辰正出门。” “是,奴婢告退。” 若莲不敢多呆,匆匆出来上了马车。 齐宝钗见若莲脸红红的出来,先是惊讶,然后掩住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外面那敞开的斑驳的红色大门。 若莲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方才回话道: “三姑奶奶说辰正出门。” 说完她又偷眼瞧了一下齐宝钗,余下的话不知道要怎么说起了。 齐宝钗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道: “我们回吧。” 素心道: “小姐・若是夫人问起……” 何氏也是有这个意思吧?让自己管一管? 齐宝钗皱起了眉头,这可怎么管呢?她是巴不得齐宝钏被人浸猪笼,可是到底牵连了自己的声誉,她是不怕没有娘家撑腰,可是齐家出了一个淫/荡的小姐,其她的小姐呢? 这可是事关自己的清誉! “先回去再说。” 回到何府,齐宝钗没有去见何氏,到了晚上,对何氏什么也没说,也幸得何氏什么也没问。 转眼到了第三天・临出门前,何氏将齐宝钗叫道跟前,意味深长道: “若是有空・多去你三姐家走走,多跟她说说话,毕竟姐妹一场,她如今过的也不好。你多劝劝她。若是・・・・・・日后就少来往吧。” “是,儿媳知道了。” 齐宝钗一句不敢多说的屈膝应了。 齐宝钗想了一路都不知道要怎么跟齐宝钏开口,直到见了齐宝钏跟柳氏站在路边,她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的排场倒是不小,面色红润眼角含春的齐宝钏带着面黄肌瘦的小翠茉莉・柳氏带着两个婆子・都翻出了自己以往最好的衣裳首饰戴 齐宝钗嘴角抽了抽,无论柳氏现在如何了・她毕竟曾经是她的嫡母,齐宝钗还是下了马车对着柳氏略略屈膝・然后对她们说道: “请上车吧。” 柳氏瞪了她一眼,哼声道: “连生母亲都不叫了!” 齐宝钗面色一冷,蹙眉道: “您如今被休弃了,我敬着您,是看在三姐姐的面子上,您可别给脸不要脸!” 敬酒不吃吃罚酒,齐宝钗可没那么好的心气儿支应她,再说了,现在她柳氏是谁呀?让人唾弃的残害庶子女的弃妇!她齐宝钗不上去踩她一脚她柳氏就该偷着乐了,还挑三拣四的。 齐宝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毕竟还是心虚的,她拉了柳氏一下,低声道: “母亲,算了。我们先上车再说。” 柳氏又瞪了齐宝钏一眼,恨铁不成钢道: “叶世子要送你马车你受着便是,推了做什么!害的我们现在要看人脸色!” “母亲!” 竟然就在大街上嚷嚷出来,饶是齐宝钏素来不知害臊为何物,这会儿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推搡着柳氏上了马车。 齐宝钗揉了揉额哺,叹了一口气爬上了马车。 小翠茉莉与两个婆子一同上了后面的马车,此时马车上的若莲方才知道齐宝钗今天出门不带那么多人的原因了。 何府的马车也不多,出来这两辆都不算宽敞,若是多带一个人,现在便坐不开了。 马车走到朱雀街上,便迎上了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车夫挥着鞭子往旁边让了让,却不想那马车就在旁边停了下来,车夫定睛一看,那不是何莫又是谁? 车夫哈哈一笑,道: “你又回来了?” 这几个月何莫没少来回跑,见到他倒也不怪。 齐宝钗闻言掀了车帘看出去,只见何莫满脸焦急的跳下马车过来对她道: “少奶奶・少爷受伤了!” “什么!现在如何了!” 齐宝钗一着急,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何莫指着身后的马车,道: “军医已经做了处理,这不是回京找大夫了吗?” 齐宝钗吓的手一软,整个人差点儿从马车上跌下去,她努力撑住了身子,稳住了后跳下马车跑到何莫身后那辆满是尘土的马车上,抓住车帘的那一刻心都颤抖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她猛地将车帘掀开・呼地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她顾不得脏,爬上了马车看着躺在厚厚的被子上的何安。 虽然受了伤,可是他的一双眸子仍旧那般的明亮,他瞅着吓得面色自己还惨白几分的齐宝钗,低笑道: “别害怕,我没事儿。” “你伤到哪儿了?” 何安出了声,齐宝钗的眼泪都掉了下来,一双手举着不知道要往哪儿放。 何安咳了一声,震得伤口生疼・胸前也沁出一些血来,他道: “无碍的。我们把你的计划推迟一些,前些日子将那个人抓住了,却不想贼子狡猾,差点儿伤了陆元帅,我为了救陆元帅救受伤了。没事儿的。” “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齐宝钗恨声道,反手摸了一把眼泪,立时便扬声道:“回府!何莫!去武穆侯府请武穆侯去请太医!” 何家凭借何夫人的帖子也可以请来太医,可是那与武穆侯的分量又不一样。 “是!” 何莫应了,与护送他们回来的侍卫一起往武穆侯府而去。 柳氏在那边听了・掀了车帘,问道: “那我们呢?你可得把我们送过去!” 齐宝钗不愿意搭理她,直接命令道: “我们回去!” “是!” 那车夫早就看柳氏不顺眼了・齐宝钗一声令下,车夫的鞭子就挥到了马背上,马儿嘶鸣一声冲了出去,害的柳氏往后一倒,重重的跌坐在车厢里,后脑勺也碰上了车壁,疼的她哀哀叫。 再三确定了何安没事,那伤也无大碍・只是在边关缺医少药的不好医治才回京的・齐宝钗的眼泪也擦得干净了,此时看着他就在眼前・她反而笑了起来。 何安没好气道: “我受伤你就这么高兴?” 齐宝钗抿着唇道: “你回来了。” “我受伤了!” 何安强调。 “你回来了。” 齐宝钗的嘴角上扬。 “我很疼!” 何安撒气娇来。 齐宝钗的牙齿露了出来: “你回来了。” 反反复复就这么四个字,何安反而觉得自己不生气了・可是他又为什么生气呢?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几个月来只有此刻的心情是最好的。 回到何府,何氏免不了搂着何安哭了一阵,直到太医来了,重新换过了药,又开了药方,又再三保证何安没事,只不过因为伤在胸口才看上去那么可怕。 只要好生调养一段时日定然能够恢复如常,何氏方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何安喝了一碗药躺在床上休息了,何氏不放心的将齐宝钗拉到一边细细叮咛: “他受伤了,你就多多照顾着点儿,还有夜里不要让丫鬟伺候,丫鬟没有你细心。你呢,就在床边打个地铺吧,若是睡在床上压到他伤口可是不好。对了,虽然久别,可是不能孟浪了!” 齐宝钗看着何氏严肃担忧的样子张了张嘴,然后垂首恭恭敬敬的应了,并且再三保证她不会对何安如何,何氏这才回墨辉堂去。 何氏一走,何安就自己坐了起来,齐宝钗回头一瞧,赶紧过去舀大引枕塞到他身后,嗔怪道: “母亲刚走,你就不老实了,伤口再裂开怎么办?” “我急着回来,不然这伤口早就好了。” 何安笑道。 齐宝钗警觉起来,瞪着何安问道: “你何时受的伤?” ------------ 第一五四章 吃醋 何安眼睛眯了眯,浑不在意道: “不过十多日前。” “十多天!”齐宝钗的声音陡然拔高,从边关快马加鞭回来要十来天的功夫,他受伤了,更应该轻车缓行,这得走上一个月的功夫!十来天!这是在路上车马不停不眠不休才赶得回来!“你倒是敢啊!” 齐宝钗那恶狠狠的犹如泼妇的样子让素心等人浑身一凌,垂头悄悄退了出去。 盛怒中的齐宝钗似乎极大限度的取悦了何安,他笑的牵动了伤口,又不小心呛了口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看到他脸上的笑就讨厌的齐宝钗恨恨的抬起拳头,最后却是轻飘飘的落在他肩膀旁的薄被上,俏目一瞪,嗔道: “笑笑笑!也不知道疼了!” 看着他没事儿,齐宝钗又想起了别的事情来: “你救了陆元帅,那么王安平呢?” 心中她交代的事情极多,若是一一按照她的计策来行事,最后立功最大的反而会是王安平。而不是这个救了元帅的如今已经升到正千户的何安。 欢畅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何安别过脸去,道: “我受伤以后昏昏沉沉的,不知道那么多。” 齐宝钗看了何安一眼,沉默的为他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后招了何莫过来问话,谁知何莫也不知道,不过他却是很怪的看了齐宝钗一眼,神情冷淡道: “少爷交代了我们回来后薛一薛二会继续为少奶奶送信,少奶奶放心便是。” 何莫的不恭敬让素素瞪了眼,齐宝钗却是不在意的摆摆手让他下 到了晚间,薛一带着战报回来,齐宝钗在卧室打了地铺就着灯火看着足有寸许厚的信笺。 何安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然而当外面三更的鼓点响起,他却是睁开了眼,目光明澈的看向仍然伏案的齐宝钗,道: “夜深了早些安歇吧。” 齐宝钗起身过去扶起何安,柔声道: “可是要喝茶?” 说着,茶水已经送到了他的唇边,何安眼睛瞅着齐宝钗,低头喝了一口,又说了一遍: “安歇吧。” 齐宝钗将茶水放下,扶着何安躺好,温言道: “我再过一会儿就歇息,夫君,您先安歇吧。” 言罢她放下帐幔回到桌边坐下,只是心神再也不能如先前那般集中,又过了一刻钟,她便熄灯躺在了床下的铺盖上,合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几次,又怕吵到何安,便仰面躺着一动不动,直到天亮。 早上齐宝钗梳洗完毕盯着青黑的眼圈去跟何氏请安可把何氏心疼坏了,拉着她的手直让她今儿个白天好生歇息,夜里好伺候何安。 齐宝钗只笑笑回到院子里盯着薛一送来的战报良久方才下笔开始写。 同样眼圈青黑的何安倚着床柱看着她,挥退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道: “你该好好歇一歇。” 齐宝钗抬头对他一笑,道: “不把事情忙完就睡不着。” “他对你那般重要?” 沉默了一会儿,何安道。 齐宝钗不假思索的道: “寝食难安。” 他们若是就此飞黄腾达,她寝食难安,若是齐宝钏就此巴上叶季,日后锦衣玉食她寝食难安。 她提笔将前日所见之事写了末了,道: “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方才可以让女人不变心。若是想要将她踩在脚下,你必须爬的更高站的更高!” 若是王安平知道那件事,对齐宝钏就只有恨了吧? 等王安平爬的更高,封土列侯,成为了驸马,成为了塞外汗王,齐宝钏又是怎样的心情? 齐宝钗勾起唇角欢快的笑了起来,可是这笑落在何安眼底却是那般的刺眼。 他倏然撑起身子,对齐宝钗道: “我要喝水。” “好。” 齐宝钗依依不舍的放下毛笔,端了一碗茶送过去,却不想何安猛然出手将她拉到床上,天旋地转之间,她已然被何安压在了身下,那一碗微烫的茶水洒落在床上,湿了被褥。 齐宝钗看着面目有些愤怒的何安,低声道: “你这是做什么?被褥都湿了,快起来,我让人来换一下。” 何安置若罔闻,一双幽深的眸子的盯着齐宝钗,忽然,他两手一拉,将齐宝钗的衣襟扯开来,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与淡鸀色的肚兜。 成亲不过月余便遇上了国丧,今春又赶赴边关,抗敌,上个月,刚刚出了国孝,血气方刚的男儿,忍了这许久,如今见到这样的春色,又怎能把持的住? 漆黑的眸子越发幽深,对这眼神再熟悉不过的齐宝钗心头一惊,浑身燥热起来,可是想起大夫的嘱咐,她便想推开何安,只是他又受着伤,她只怕弄伤了他,一双手来回游移间也知道该放到那里才能避开他的胸口的伤推开他。 忽然,何安的呼吸粗重了许多,俊俏的脸庞也迅速染上几分**之色′齐宝钗的手不再动了,因为她摸到了某个不该摸的地方,她烧红着脸,眼睛水汪汪的盯着何安。 两个月后,伴随着丰收而来的,是边关大捷,陆元帅率军追出鞑靼大军数百里,摧毁了鞑靼各部的联盟,将鞑靼人一举击溃,若干年间,鞑靼部再也组织不起有力的攻击来进犯大周的边境。 这本是普天同庆之事,只是宫中一道圣旨让朝中以及边关众武将们寒了心。 圣旨有云,陆元帅居功至伟·封鞑靼侯,封地便在鞑靼境内,既然这是陆元帅的封地,那么陆元帅便要将鞑靼人赶出大草原,将这片广垠水草丰满的大草原纳入大周版图。 “这事你怎么看?” 何安的军功在这次之后封了一个世袭千户,并继承镇国将军爵位。之前何安便是千户,可是世袭千户与千户有着天渊之别,这么算来,何安也算的是一步登天了。 再加上这两个爵位每年的俸禄以及食邑·日后何家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而王安平,因为带着五百人抄入鞑靼后方,将鞑靼大军从中间撕裂开来,又因为意外救了一个部落的公主,而获得那个部落的支持,整个部落从鞑靼大军后方与大周军队形成合围之势,歼灭了鞑靼大军的主力部队。 王安平居功至伟,封世袭万户侯,封地就在那个部落的边上,并且与陆元帅一起·终生无召不得回京。 齐宝钗蹙起眉头叹道: “崔内监这是在怕陆元帅。可是他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 何安诧异的看了一眼齐宝钗,前段时间的战事她在后方根据战报为前方出谋划策,怎么这会儿都看不透了?而且这次竟然没有提到王安平,她那么辛苦帮王安平挣来了功名,都不多问一句? “你真的不知道?” 何安很想再问一句,‘王安平不回来了,你怎么看?,只是他到底还是怕了。 齐宝钗看向何安,很认真的摇头,道: “紧急陆元帅召回,不得带领亲兵·数十人在路上,这十来日的功夫有的是机会置陆元帅与死地,可是现在将陆元帅放到鞑靼·若是想借鞑靼的手将陆元帅除掉,可是鞑靼军已散,剩余那些部落不足为虑,他也不怕陆元帅在塞外养肥了兵马杀进京城?” 原来如此。 何安笑道: “崔内监目光短浅,又岂是你能够相的?” 这样情话,这两个月来何安没少说,饶是听得多了,齐宝钗还是忍不住脸红起来。 忽然·她皱了皱眉·捂着嘴干呕起来,何安连忙送上痰盂·拍着她的背,道: “今儿个是怎么了?一大早起来你就吐了三回了·午饭也没用多少,不如让大夫来瞧瞧?” 素心送来了漱口的茶水,齐宝钗漱了口,低头暗暗算了一下,面色微赦,吩咐道: “让人请大夫来。” “是。” 若莲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齐宝钗,屈膝应了退了下去。 何府下人不多,若莲便自己去叫了大夫,回来后,她让大夫在外面等着自己先进去回话,见礼后,她看屋子里只她们几个大丫鬟,便低声道: “小姐,三小姐似是有孕了。” 若莲心中焦急,便用了旧时的称呼。 “什么?” 这两个月齐宝钗忙着照顾何安,何氏倒也没有催着齐宝钗去寻齐宝钏说话,今日怎么会有这样的消息传出? 齐宝钗猛然想起前两个月去王家之时所见到的事情,她猛然掩住了口,那时还是国孝! “你怎么知道的?可确定?” 若莲点头,面色微红,道: “小姐的月事这个月晚了十余日,小姐让奴婢去叫大夫,奴婢便想起了方大夫。方大夫是京中有名的妇科圣手,奴婢过去的时候正巧看到小翠拎着一包药离开,奴婢好,多问了一句,便知道小翠买的是堕胎药。” “药房肯告诉你?” 方大夫的名字何安也有所耳闻,是一个异常正直的大夫,怎么肯透漏病人半点儿**? 若莲小脸儿一红,低声道: “当是方大夫正在忙,奴婢就让药童抓跟小翠一样的药。并且说是自家主子叮嘱的,要多舀一副。那药童本是不肯的,奴婢只说东西要的急,并且又说了小翠的音容相貌,他才肯抓。” 若莲抬头看了齐宝钗一眼,又补充道: “小翠想是不愿意让人知道,选的是个年纪小的,似是刚刚入行的小药童,奴婢三言两语也就糊弄过去了。” ------------ 第一五五章 孕事 齐宝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何安却是挂心着刚才若莲所说的“月事晚了十余日”,心中焦急地摆了摆手,道: “快去叫大夫进来把脉。对了,你们几个把屏风搬来。” 齐宝钗嗔了何安一眼,道: “以前也没见有这许多忌讳。” 却是没有拒绝的任由丫鬟们搬来了屏风放到沿,又将炕桌挪了过来以便一会儿把脉所用。 屏风用的是细纱所制,上面绣了山水图,是齐宝钗这几个月闲来无事所绣。 大夫很快进来,齐宝钗隔着屏风一瞧,忍不住看了站在炕边的何安一眼,这个大夫长得可真真是俊俏,圆圆的娃娃脸,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嘴角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齐宝钗当即就愣住了,何安在一旁瞪了她一眼,咳了一声,齐宝钗连忙合上了嘴端庄温婉的坐好。 方大夫见了礼,便在炕边的绣墩上坐下打开自己的医药箱子舀出小枕放到炕桌上。 素心挽起齐宝钗的衣袖,帮着覆上一块手帕将手放到桌上的小枕 方大夫仲出圆润到有几个小肉璇儿的手探上去把脉,整个过程何安都阴着一张脸死死盯着方大夫的手,生怕他的手触碰到齐宝钗露在外面的肌肤。 不过几息的功夫,方大夫收回了手,起身对何安与齐宝钗拱了拱手,笑道: “恭喜二位,这是有喜了不过一月有余,万事还要小心为上。” 何安阴沈的脸立时狂喜起来,他压抑着兴奋,颤声道: “可要开些保胎药?” 方大夫摇摇头,将小枕收起来,道: “是药三分毒,若非必要还是不要吃的好。现在天气转凉,早晚注意多加一些衣服,不要伤风不然可是很麻烦。注意山楂不要多吃……” 方大夫拉着何安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若莲在一旁很用心的记。 一开始,何安跟几个丫鬟是听得一个一个用心,到了后来,除了何安与若莲素心之外,别人都露出了几分不耐烦来,渐渐的,何安的嘴角也开始抽抽,因为方大夫的叮嘱开始重复起来。 就在刚才说过的东西里又格外的拣出一些提点了,又重复再重复的说吃他们的坏处并一一举例然后还说某些补身子的东西也不能吃…… 素素在后面捅了捅若莲,低声笑道: “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嗦的回来?” 若莲头也不回的低声道: “我听厨房的妈妈说的,这个方大夫来了几年了,医术极好。就是人特别嗦。” 素素翻了个白眼儿,怎么能是特别?是好几个特别!这都重复了第三遍了! 齐宝钗在屏风后看着何安的逐渐失去了耐性,连忙道: “若莲,送方大夫出去吧。” 她一出口,成功阻止了方大夫的喋喋不休。 “是。” 若莲应了,上前去对意犹未尽的方大夫微笑道: “方大夫请。” 方大夫抬步往外走去,他看了一眼若莲的衣着笑问: “你是你们家奶奶身边的大丫鬟?” “是。” 若莲恭恭敬敬的回道。 方大夫很欢快的笑了起来,说道: “这就好了,你是贴身伺候的更应该好生记得。孕妇的心情很重要要保持好心情,若是胃口不好吃一些山楂,对了山楂不能多吃的,一天最多吃两三个,要是脾胃不好山楂就不要吃了,本草中记载……还有,孕妇本身火气壮,不能用人参人参大补之物可不能乱用……” 听着方大夫的声音逐渐远去,齐宝钗一个没忍住就笑了起来越笑越收不住,尤其是看到何安那张阴沉的脸的时候更是笑爬在了桌子上最后捂着肚子哎呦哎叫了起来。 何安本是板着脸瞪着她的,眼见得她收不住了,连忙过去扶起她来拍着她的背,道: “怀着身孕呢,可不能这样大笑,方才方大夫也说了,不宜大喜大悲。” 说到这里,何安也是忍不住的噗嗤一声低低沉沉的笑了起来: “那个方大夫……” 他摇了摇头,齐宝钗好道: “怎么了?” 何安道: “倒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他本事大的很,人也很和善,脾气是顶顶好的,只是特别的嗦,这让很多人家不愿意请他上门,因为一请来就要听他嗦,今天他是没有开药方,若是开了药方,他会攥着药房不撒手,非得自己嗦完了,方才心满意足的把药方给你。” “这也真真是个怪人,”齐宝钗抚着小腹,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慈爱,“刚才若莲说三姐姐有孕了,我真是不明白,三姐姐这是做什么?王安平对她那么好,她怎么敢?” 何安对着她的脑袋屈指弹了一下,道: “这会儿怎么开始担心了?前几个月也没见你这么担心过。” 齐宝钗蹙起了眉头道: “我也只是以为她贪玩了些,喜欢跟叶世子在一起,可是谁知道……” 何安冷冷一笑,道: “男人勾搭女人,还不是为了那回事儿?叶季本就是个风流的,段不肯只跟你三姐姐聊聊天,谈谈情。你三姐姐呢?又是个过惯了富贵日子的,现在日子清苦,丈夫又不在身边,难免寂寥,叶季用些手段也就把她勾上了。” 齐宝钗摇摇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对: “三姐姐胆子再大,可是她断断不会这般做的。” 何安嗤笑一声: “郎有情,妾有意这还有什么呢?最多也就是叶季长时间上不了手,用些东西罢了,可若你三姐姐果真不肯,叶季也不会有那机会下药,更不会在事情发生一次之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既然遮羞布给她扯了,也就有了荒诞了借口。” 这样倒是解释的通了,齐宝钗微微点了下头,忽然又觉得齐宝钏如今这样关自己什么事儿呢?她有今天完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齐宝钗的本意就是要齐宝钏尝尝她当年所受过的苦,可是如今齐宝钏内心的煎熬,只怕她当年更甚吧? 齐宝钗想的很对,此时的齐宝钏对着自己的肚子那是愁眉不展。 一碗红花堕胎药放在桌上,她早前鼓起的勇气在柳氏的劝说下又消退了下去,她哭着道: “可是如今都快六个月的肚子了,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好?相公已然有了功名,圣旨又说不让他回京了,我把孩子打了,母亲陪我去鞑靼寻相公去不好吗?” “鞑靼那儿能是个好地方?”柳氏眼睛一瞪早年贵妇人的优雅端庄早已消失殆尽,她道:“世袭千户,说的好听,鞑靼那个不毛之地,要是个好地方,那鞑靼每年攻打我们大周做什么?你不许去!” “那这孩子怎么办?瞒不住了!”齐宝钏的眼泪从这碗药端上来就没有止过:“母亲您着实害死我了啊!你帮着世子爷给我下药,有了身孕骗女儿说是脾胃不调,女儿的肚子显了,您说女儿胖了,这都瞒不住了世子也有一个多月没来了,您着急了,这可怎么好!” 柳氏原本是想着让齐宝钏勾着点儿叶季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至于说王安平回来了怎么办,她还真的没想过,直到齐宝钏怀孕了,柳氏才知道坏事儿了,叶季当知道齐宝钏有孕后也答应了柳氏,要寻机会带齐宝钏走,让她生下孩子的。 柳氏就放下心来开始编着瞎话偏齐宝钏孕吐是脾胃不好肚子起来了,是她没出门所以胖了。后来这一个多月叶季没来,王安平步步高升的消息却是频频传来直到前不久封赏王安平的旨意下来,柳氏才真的有些慌神了,她让人去抓了堕胎药来,可是临到跟前儿看着齐宝钏六个来月的肚子,又迟疑了。 她咬了咬牙,道: “不能打!那王安平!我们和离!你去给他写信去,就说要和离,然后让叶世子迎你过门。叶季还没有儿子呢,万一你这胎是个儿子,可是母凭子贵啊!” 齐宝钏迟疑道: “这……合适吗?相公也不会答应的。” 柳氏道: “不答应也得答应!你不是说那王安平很听你的话吗?你就说你受不得塞外的苦寒,让他疼惜体恤你一些。” 齐宝钏咬了唇,还是有些舍不得王安平,叶季的甜言蜜语与带给她舒适富足的生活着实让人从心底里欢喜,可是她还是觉得王安平的体贴入微,言听计从更为贴合心意。 柳氏见齐宝钏的脸色有些不大对,连忙说道: “你好好想清楚!你怀孕六个月了,这个时候打掉,会有危险的!也许会大出血!也许会死!就是没有事,也是极为伤身的!你看看隔壁的小娘子,原来多水灵?去年掉了孩子现在呢?脸色苍白,身子虚弱,头发也干枯的不像样了,大夫还说她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了,他们家打算休妻呢!” 休妻!不能!不能! 齐宝钏仲出的手猛地缩了回来,倏然大叫起来: “还不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你早些跟我说就好了!早些说早些打掉了谁知道啊!你偏偏瞒着我!你还帮着他算计我!我现在要怎么办!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你要我怎么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s:战场上瞬息万变,大家不要纠结与这个时间问题了・・・・・・可以假定女主出谋划策,那边灵活应用一段时间~~额,这个bug是我今天做饭的时候才想起来了,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只能理解成为女主跟他们分析当时的情况如何去做更为有利了。好了,大家无视我吧~~ ------------ 第一五六章 火 “跟我走!” 叶季忽然掀帘进来,看到桌上的药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随即很快的掩饰好了,上前去端起药来倒入一旁的花盆里。 “叶世子。” 齐宝钏撑着桌子手足无措的站起来。 柳氏眼里闪过一抹狂喜,只是…… “我们宝钏跟你用什么身份离开呢?还有万一王安平找过来怎么办?我们现在这样根本不能见他的人。” 叶季嗤笑道: “你以为不让他回京的圣旨是谁下的?我不过在皇帝给陆元帅的圣旨上添了一笔罢了。你放心王安平若是有心过来接你们早就来了,快走吧。” “什么?” 齐宝钏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怔怔的看着外面流水介进来的丫鬟婆子们进来帮她们收拾细软,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这里的东西没几件值钱的物事,都是叶季送的。 太贵重的她也不敢留下,都藏在一个小匣子里,衣服之类的倒都是她以前穿过的,余下真的没什么东西了。 叶季在炕边坐下,轻轻揽住齐宝钏臃肿的腰肢,道: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就算王安平回来找你,你也是不在人世了,等你生下孩子,过的一两年,我定然迎你进门。” 齐宝钏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果真?” 叶季的手轻轻抚上齐宝钏的肚子,柔声道: “当真你是我孩子的母亲,我怎么忍心你们母子流落在外?” 说话的功夫,东西都收拾好了,柳氏更是将这半年攒下的一些细软都拿了出来贴身放好。 秋季天干物燥,京中许多地方都起过几次不大不小的火灾,是以军巡铺在入秋以来格外的戒备,全部人马分为三拨来日夜巡防。 这一日。 丑时刚过,寅时未到,天际渐渐泛起一丝丝的白色正是人们最为困倦的时候,巡夜的人也一个个的放松了警惕,有些困的厉害的,索性依着救火车,裹紧身上的大氅,闭着眼打起了盹儿。 “走水啦!” 一阵尖利的嚎叫穿破了夜空回荡在外城南城区与东城区交界处,那里住着的大都是书生,旁边有一条街专卖文房四宝,是最易起火的地 军巡铺的人打了个机灵睁开眼来,看到起火的地方是那里之后连忙将人叫醒赶着救火车快马加鞭的过去。 一个人不愿意起来只眯眼瞧了一下起火的地方,便又闭上了眼睛,道: “别的地方倒还是用我们管一管,可是那个地方,啧啧。”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有人附和道: “那个地方书生聚集,那些书生是最喜欢熬夜看书的,家中藏书又多,旁边的街道也是书局之类的,最易起火大人不是在那条街上安排了三架救火车吗?” 一架救火车上装一人高的水桶两个,满满两桶水,另备有三个硕大的牛皮囊里面装有四五百斤的水,外接丈长的竹管,用的时候,两人举着竹管,两人压水囊,将水囊的水ˉ挤出喷射到房顶火势最高的地方 那闭着眼的人嗤笑道: “你呐,可不知道那条街上住的是谁?那街上有个漂亮的小娘子,以前齐丞相家中的三小姐!长得那叫一个富态水灵那可是叶世子心尖尖上的人。” 其他人也都明白过来低头嘿嘿笑着,庆元侯府的势力颇大他们军巡铺的大人跟庆元侯家稍有来往,这样的地方大人怎么会不重视?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他们也都赶紧打起了精神往那边赶去,这可是个拍马屁的好时机啊! 齐宝钗睁开眼睛看着帐子顶,今日她着实不愿起来面对何氏,昨日知道她有孕后,何氏很是兴奋,将家中有限的几个下人召集起来宣布这一大喜事,然后叮嘱他们各个方面应该注意的事情,又让人下去叫牙婆过来买丫鬟进来服侍。 何安如今已经有了爵位食邑,何家也不如以前那般捉襟见肘了,日后要出门应酬,也要在家中待客,更何况,何家就要添小主人了,家里这些人可是不够用。 何夫人本来想把绣桐指过来伺候齐宝钗的饮食起居,可是绣桐也算半个长辈,齐宝钗怎么肯?硬是给推却了,何夫人便让人牙子再领几个积年的老婆子来,最好是伺候过孕妇生产的。 最后,昨日里,何家一共采买了十个十三四岁的二等丫鬟,二十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与三房下人,这些人都交给了绣桐来统一分派,当即,齐宝钗这边就分了四个貌美如花的二等丫鬟。 何氏的意思齐宝钗如何不明白?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娇客住进了倒座儿房里,心里那酸的跟进了酿醋作坊似的。 “怎么还不起?” 何安虽然有爵位,也户的世袭军职,可是到底没有分派任务下来,如今的局势也乱,他便懒得去奔走钻营,日日呆在家中陪着齐宝钗。 齐宝钗幽怨的看了何安一眼,慢腾腾的起床。 外面的素心听到动静,推门进来,今日进来伺候的人却是多了几个生面孔。 三个大丫鬟与二等丫鬟实则拿着一等丫鬟份例的平儿照旧捧着梳洗用具等着素心伺候齐宝钗穿好衣裳过来洗漱,可是昨日里进门的四个二等丫鬟,芽儿,若曦,梅竹,素菊四人纷纷围到了床前去。 齐宝钗的衣裳素心已经拿到了手里,芽儿眼疾手快的拿起了何安的衣裳候着,若曦拿起了袜子,梅竹抢到了鞋子,素菊什么都没有抢到,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齐宝钗伸展了手臂看着浓妆艳抹的四个丫鬟皱起了眉头,她咳了一声,道: “爷可以自己穿衣裳。” 若曦笑道: “这怎么能行呢?爷应该让我们伺候的呢。” “嗯?” 齐宝钗冷冷的投过去一撇,若曦莫名的惧怕起来。 芽儿怯生生的把目光投向了躺在床上迟迟未动的何安身上,见他没有表示,很是乖觉的将衣服放到了床边。 若曦梅竹两人见状,不甘心的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去。 齐宝钗扶着胸口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对四个人摆摆手,道: “下去把自己洗干净了,我闻不得脂粉味儿,一会儿过来回话。” “是。” 不情不愿的应了,四个丫鬟退了出去。 素素冲着她们的背影瞪了一眼,暗自嘀咕: “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连我们奶奶一根儿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噤声。” 若莲瞟了素素一眼,见齐宝钗穿好了衣裳,碰了碰素素,两人一人捧着铜盆,一人捧着白净的毛巾走了过去。 齐宝钗在素心的伺候下洗了脸漱了口,方才转身往妆台边儿上走 何安撑起半个身子,笑意盈盈的看着齐宝钗,道: “娘子不来为为夫穿衣服吗?” 齐宝钗回首而笑,眸光如刀: “夫君若是想让人伺候,外面有的是娇俏温柔多情的丫鬟。” 何安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一翻身起来,自己拿起衣裳就往身上套,真是奇了怪了,那一眼真是让人胆寒。 齐宝钗梳妆完毕,何安也梳洗完了,齐宝钗接过素心手里的梳子,示意何安坐在妆台前,为他梳头。 正在这时,四个丫鬟鱼贯而入,齐齐屈膝道: “少爷,少奶奶,奴婢梳洗完了。” 齐宝钗将细密的梳篦插入乌黑的发中,一眼不发的仔细非常的帮何安通头发。 素心看了素素等人一眼,与她们一起消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何安很喜欢齐宝钗帮他梳头,柔软的手指从发间滑过,总能带起他全身颤栗,而且她梳头很是小心从来不会拉扯疼他的头皮,不像何莫那个粗手粗脚的小子,每次梳头都会被他拽掉一缕头发。 芽儿等人屈膝很久没有等到齐宝钗的话,不禁纳闷儿的抬起头来,这一瞧,若曦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来,她起身上前道: “少奶奶,这等粗活怎么能让您来做呢?还是奴婢来吧。奴婢以前便是给当家主母梳头的,那可是奴婢的拿手本事。” 齐宝钗理也不理她,只是轻轻的将梳子拿起来很是温柔的插/入发中,何安却是一皱眉,真疼! 若曦见齐宝钗没说话,心中一喜,大着胆子就上前去抓齐宝钗手中的梳子,齐宝钗猛然回头呵斥道: “大胆!没有我的吩咐,你胆敢起来!” “奴婢不敢!” 条件反射一般,若曦猛地跪了下去。 齐宝钗将梳子往妆台上一扔,用手指将何安的头发一一拢起,看似轻柔的动作在手指刮过头皮时都牵扯出一阵阵疼来,何安却只是坐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拿过一跳枣红色的发带给何安束好头发,齐宝钗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散出来的调皮的发尾,一点点将它们塞进发髻之中,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昨儿个你们过来,天已经晚了,我也没有多问。现在你们一个个的都跟我说一说,你们是怎么被发卖出来的。” 十三四岁的丫鬟,在大户人家里面都是已经调教好的,甚至有些已经在主子面前是有头有脸的丫鬟了,这样的丫头除非一些不知名的原因,一般是不会发卖出来的。 何氏找的这个牙婆据说是个可靠的,她手底下出来的人也可靠,可是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 第一五七章 纳妾 若曦脸上的笑僵硬了起来,她拿眼角去瞧何安,却见何安对那梳篦起了兴趣,拿在手中把玩不停,若曦强笑道: “奴婢,奴婢……” 她迟疑着说不出来,齐宝钗淡淡的撇了她一眼说道: “素菊,你说。” “是。”素菊抬眼飞快的看了一眼齐宝钗,知道这个家中做主的是齐宝钗,便更加恭敬了几分,道:“奴婢是原都察院左都御史家的丫头,原本在三小姐身边伺候,是养来陪嫁的二等丫头。” 但凡是大户人家,都会给女儿身边养几个漂亮的丫头当陪房,日后女儿出嫁便要帮着女儿笼络住丈夫的心。这也很好的解释了素菊今早的所作所为。 原都察院左都御史…… 齐宝钗微微沉吟了片刻,似乎前不久刚被崔内监给抄家了,自打今上即位,崔内监办了不少人,单单这个左都御史都换了好几个了。她点了点头,看向了梅竹。 梅竹学的乖巧了,立时上前一步道: “奴婢是西城一王员外家公子身边的通房丫鬟,因为公子要娶妻了,所以将奴婢放了出来。” 芽儿也伶牙俐齿道: “奴婢是南城一家刘家商号的使唤丫头。” 齐宝钗觑了芽儿一眼,她极为机灵,就是眼珠子乱转的不怎么老实,她看向了若曦: “你是要自己说呢?还是等着我去查一查?” 各家各户都有自己的门路,查个把丫鬟的来头还是轻而易举的・若曦身子一颤,道: “奴婢,奴婢是庆元侯府的丫鬟,原本是伺候胡姨娘的,因为奴婢被……” 胡雨涵?齐宝钗眸光冷了起来,又是庆元侯府,难不成叶季想要把手伸过来?当初薛承嗣没赶得及过来参加抛绣球的事情她就不信叶季没有份儿! 只是叶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这般想着,那眸光越发冰冷起来,若曦不经意间抬头・脑子立时就蒙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奴婢爬了叶世子的床,还怀了身孕,胡姨娘嫉妒奴婢,就使了法子让奴婢流产,然后打发了出来。 “哦?”齐宝钗微微扬眉,“你倒也有胆子,嫡子不出,你也敢怀上。” 若曦瑟缩了一下肩膀,因着流产后调养不好・她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身子骨儿也瘦弱许多。这么一缩肩膀,立时就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态,若是要不看她那张脸只怕更加惹人怜爱。 齐宝钗放过了若曦,将目光转向了芽儿: “你还不说吗?” 芽儿咬了咬唇,看着齐宝钗不明所以的问: “少奶奶让奴婢说什么?” 齐宝钗冷笑一声,转目看向何安,脸色立刻便柔和了起来,她满脸笑意的说道: “夫君,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齐宝钗说完・素心等丫头鱼贯而入,素心上前问道: “少奶奶,若曦她们怎么安排?” 齐宝钗对平儿道: “平儿教教她们规矩・现在先什么都别做,要是闲的慌,就把府里的所有房间都打扫一遍。” 齐宝钗的房间向来都是素心几个收拾,她也不习惯让陌生人进来,便将她们支到别的院子里去。何府虽小,可是真的要彻底打扫起来,凭借她们几个人也需要几天的功夫。 平儿欢欢快快的应了,一蹦一跳的上前去拉起若曦・道: “几位姐姐跟我走吧。” 平儿比她们都小・又单纯毫无心机的样子,让若曦的心思活泛了起来・她笑眯眯的挽起平儿的胳膊,顺手拉了一把素菊与芽儿・梅竹一同出去了。 何安站了起来,看着齐宝钗无奈的摇头笑了。 齐宝钗瞪他一眼: “怎么?你舍不得了?” “怎么会?” 何安连忙搂住了齐宝钗安抚起来,这才怀孕两天,脾气就这么见长了,以后还得了?要不要去找那个方大夫聊一聊去?可是他真的是太罗嗦了…… 墨辉堂。 看着何安小心翼翼的扶着齐宝钗进门,何氏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可是一看到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她的脸一拉,看着齐宝钗与何安两个跟自己问了安,用了饭,几人回到花厅落座,她咳嗽一声,道: “昨儿个给你选的丫鬟不合心意?” 齐宝钗笑意盈盈的看着何氏,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道: “母亲的关心儿媳很是感动。可是那几个丫头是新进来的,还需要调教一下。更何况脾气秉性的儿媳还没有摸清楚,省的日后是个不省事儿的,给添麻烦,让母亲烦心,就是儿媳的不孝了。” 话说的在情在理,不过何氏也是当人媳妇过来的,婆母往自己房里塞人心里怎么会痛快?她笑了笑,道: “既然如此,那么便随你的意吧,不过我看你身边的素心若莲两个都很不错,我做主了,择日开了脸收了房吧。” 此话一出,三个丫头的脸色都是一变,不过又很快的平静下去,快的让人看不出来。 齐宝钗倒是没有回头,只笑吟吟道: “母亲说的也是,这几个人知根知底的,到底是好。可是她们跟着我时日虽短,却是我得用之人,我拿她们,说句逾越的话,我是拿她们当姐妹的。日后定然希望她们几个可以当个正头娘子去外聘。若真的舍不得离开我,我也会在咱们府里给她们找一个管事,当个管事娘子。这不比当人姨娘看人脸色的好?” 说着,齐宝钗的眼睛从绣桐身上轻轻扫过,道: “到时候再多的情分,也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疏远了。” 这句话着实戳到了何氏的心窝子上,她与绣桐情分非比寻常,可是自打绣桐当了姨娘,两人虽然看着与原来无异,可是到底有些东西变了。 她很快调整了心情,今日是说什么都要往儿子房里塞一个人了。上次何安受伤回来可是把何氏吓坏了,她可要让何安为何家多留个根。孤儿寡母的最易遭人欺凌,若是何安有个兄弟相互扶持,也不会这般辛苦了。 何氏深深的看了齐宝钗一眼,笑道: “既是如此,我身边的安宁安沁都是极好的,你选一个过去帮帮你吧。而且你身边只三个大丫鬟,她们过去一个也好补上。” 安宁安沁两人羞涩的看了何安一眼,俱都脸红红的把脸埋在了胸 齐宝钗笑眯眯道: “安宁安沁都是母亲调教出来的,定是极好的人儿,儿媳昨儿个还听夫君说过他在军中有几个百户同袍,家世么,不说是极好的,可是胜在家中人口简单,因为常年征战在外都没有成亲,如今陆元帅将鞑靼人打的元气大伤,想来近十来年边关都会安宁,这几个百户也寻思起了成亲来。” 齐宝钗看向了何安,笑道: “夫君说,咱们家中的安宁安沁伺候母亲有功*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要把她们当成妹子,陪上几幅嫁妆堂堂正正的嫁出去。那几个百户都是有军功在身的,日后说不得也混个将军当当,到时候咱们何家可就是走出去两位将军夫人了。” 安宁安沁猛地抬起头来,眼底迸发出奕奕神采,这样的诱惑可是比当姨娘大的多了,而且就算日后成不得将军夫人,那也是百户的妻子,当家太太! 何氏转头看了两人一眼,她们一凌,连忙收敛了神情垂下头去。何氏看着素心若莲笑道: “你不是待她们情同姐妹吗?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不给她们也寻摸寻摸?” 齐宝钗笑道: “不是有好几个的吗?而且她们年纪还小,还可以留在儿媳身边几年,可以慢慢物色,安宁安沁两位姐姐的年纪可是不小了呢。” 安宁安沁今年都十六了,放在一般人家早就急了,可是当人家丫鬟的,便是晚两年也是有的。若是打算将她们放出去,这也该准备接手的人了,可是何氏至今没有安排人过来,两人都以为她们便是留给何安当通房了。 何氏的面色不好看起来,这都提过好几次了,都被齐宝钗给回了,她索性板起脸来道: “你现在大着肚子,怎么能伺候好安儿?头三个月是关键时刻,你要安心养胎,后面你肚子大了行动不方便,又怎么伺候人?还是添两个人一起伺候安儿的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齐宝钗再挡着可就是不孝了,她把目光转向了何安,笑道: “母亲既然这么说了,儿媳也不好推拒了。不过这人是要伺候夫君的,还得夫君看的上才成,不然我们就是将人给扒光了扔到夫君的榻上,只怕夫君也不会多看一眼,碰她一跟儿头发丝儿,母亲您说呢?” 何氏对于何安的脾气还是知道的,是不会被一个女人所左右的,她之前给何安安排的通房丫头来去发卖他从来都没有二话,今日应当不会驳回自己的话。 何氏信心满满的对何安道: “安儿,你在她们中间挑一个吧。安宁安沁,还有素心若莲,对了,那个素素,是个性子直的,也不错。” ------------ 第一五八章 生气 第一五八章 生气 一直神游在外的何安听到的名字,立时整肃了面容看看目光期盼的何氏,再看看满脸笑容仿佛并不在意的齐宝钗,他不禁有些羡慕起在边关还没的薛承嗣来,不用夹在母亲跟中间为难,多好。 他看来看去的就是不,何氏的脸色就拉了下来,她看向何安,目露悲戚,道: “安儿。当年你父亲走的早,也没给你留下个帮衬,这些年你的,母亲。前两月,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把我吓的,以为咱们何家要就此绝后了!现在你在家,不用去军营,这正好,赶紧的给我多生几个孙子,让我好安安心好吗?母亲多怕你在出事儿啊!” 何安被说得有些动容,他这几年着实苦,也着实羡慕别人家成群的,多好?而且家里只他一个,他出门也不放心。 齐宝钗忽然就笑了起来,道: “母亲,不是儿媳反驳您的话,可是您这话说的也太不吉利了,哪儿有咒的?更何况夫君也说了,如今边关稳定,只怕十来年以内都打不起来了,难不成这十来年里,儿媳就不能给您多生几个孙子了吗?”无错网不跳字。 真没见过哪个大家像她这样的! 刚才是“扒光了扔到夫君的榻上”这会儿又说“生孩子”哪家的大家闺秀会这样?会这样反驳婆婆! 何氏气的浑身直发抖,她拍着桌子怒道: “果然是齐家出来的闺女,柳氏残害庶子女,三趁着不在家跟人勾三搭四,你呢?妒妇!” “儿媳不过是反对夫君纳妾而已,就成了妒妇了?律法有云,官员四十而无子者方可纳妾,儿媳这也是为了夫君的仕途着想。” 齐宝钗倒是不在意何氏说柳氏与齐宝钏,横竖她从没将这两个人当成亲人,可是说是妒妇?凭? 律法不过是为平民百姓设的,有钱人家尤其是重视子嗣的官宦人家谁理会这个?又有哪家将它当回事儿的? 何氏拍着桌子怒瞪着齐宝钗,眼泪就这般流了下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活了这大半辈子,还真的没见过胆敢这样顶撞婆母的! 何安惊讶的看着何氏,自打他有记忆以来,母亲一直都是温和的,有礼有节,没跟任何人这般大声说过话,便是父亲过世之时,她也没有那般悲戚的放声大哭,今儿个竟然被齐宝钗给气成这样! 他连忙转头瞪向齐宝钗,喝道: “还不跪下!” 齐宝钗也是愣住了,她真没想到何氏竟然就这么哭了,那么端庄的一个妇人,竟然就这么被的气哭了! 她呐呐的弯下膝盖跪了下去,何氏连忙指着何安道: “还不快扶她起来!要把我气死才甘心啊!她怀着身孕呢!跪跪啊!” 何安却是没动,他上前去将手绢给何氏抚着她的背,道: “她惹了母亲生气,着实该罚,该跪,母亲快别生气了。” “快扶她起来!”何氏拍着桌子,“都聋了是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对不起何家的列祖列宗!” 这话太重了! 素心素素两人连忙上前去将齐宝钗扶起来。 齐宝钗赶紧倒了一杯茶,捧到何氏面前,道: “母亲,是儿媳了,您别跟儿媳一般见识,您喝杯茶消消气儿。” 何氏看着齐宝钗,好半天才伸手接过茶来,抿了一口就扔到了桌子上,看着何安叹了一口气,道: “你们真的孝顺,就多多为何家开枝散叶。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安宁服侍吧。我累了,绣桐,扶我进去。” 暗示明说不管用,何氏直接拍板定下,然后起身走人。 齐宝钗与何安面面相觑,再看安宁,两人叹了一口气,齐宝钗蹙了下眉头,道: “夫君,我倦了先回了。” 到底是不愿意面对这些,将问题抛给了何安。 该做的努力她也做了,若是何安有那个心思拦也拦不住,日后只当着那众多的贤良妻子一般便是。 总以为在何安心里是特殊的存在,他嫉妒她暗中指点王安平,他毫无条件的支持各种各样毫无理由的要求,她总以为何安心中是有的,所以那日她那般决绝的从绣楼上跃下,她就那般笃定何安可以接住。 不能嫁入侯府,嫁给何安也不,至少他真心待。 时光一日日,她融化在他无边无际的深情里,她见不得他被别的碰触,所以每日里伺候何安穿衣洗脸洗脚梳头,她不想何安穿别的做的衣裳,所以开始给何安做衣裳。 从选衣料,到浆洗裁剪,都是她一人所为。 所以她容不得别的来与她分享同一个,容不得别的来分享他的宠爱。 可是,若是他变心了呢? 齐宝钗双目无神的看着远方鳞次栉比的房屋心头迷惘万分。 当年,王安平一走毫无消息,她也没有这般过,心丢了,果然是不一样的。 她轻轻的抚上心口,叹道: “我是不是做的过分了?” 这样的事儿,在谁的眼里都十分过分。 素心垂首不语,相夫教子,打理内宅是女子的本分,为纳妾,为家族开枝散叶是女子的责任,齐宝钗循着本心,却是了。 素素想说,却被若莲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她立时噤声了,转头往墨辉堂看了一眼,何安正跟安宁两个一前一后的走出来。 那安宁的手上拿着包袱,似是早就收拾好了的。不然会这么快?素素拉了拉若莲,示意她回头看,后者只淡淡的瞟了一眼便低眉垂目的跟着齐宝钗继续走。 齐宝钗回到房里,还没坐下,平儿便蹦蹦跳跳的进来了,她欢欢喜喜的说道: “,刚刚听人说外城的东城与南城交界的地方起火了呢。就是三住的那一片。” “哦?” 齐宝钗挑了下眉,在素心的搀扶下翼翼的坐了,心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再想问,便看到何安带着安宁进来,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平儿看看齐宝钗,再看看带着包袱的安宁,眼珠子转了转,蹦蹦跳跳的挽住安宁的胳膊,笑道: “安宁来啦?我早就说让将要指点指点我们几个呢,我们几个来了这一年了,很多地方还不大清楚呢,素来就在这府里,少爷的许多事情都想来是十分清楚的,刚好,教教我们可好?” 素心看了素素一眼,素素很不情愿的上前去挽住安宁另一边胳膊,道: “安宁跟我们一起说吧。” 说完,她便不由分说的扯着安宁往外走。 素心与若莲两个默默屈膝后退了出去,顺手掩上了门,留了素心守在廊下。 齐宝钗斜靠在炕上拿着绣绷一阵一阵的绣花,绣了几针,她忽然想起应该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裳了,现在是秋初,等孩子出生应该是刚刚入夏,做几件样的衣裳好呢? 想着,她便撑起身子要下炕,一直忐忑的注意着她的何安连忙拉住了她,道: “你这是做?” 齐宝钗很不明白的看了他一眼,道: “了?” 她的表情很平静很平静,看不出生气的样子,何安下意识松开了手,看着她去开了柜子旁边的一个箱子,里面全是零零散散的布头,大的有丈许长,小的,不足巴掌大,全部被她分门别类的放好。 齐宝钗弯着腰在里面挑挑拣拣,何安却是想起了喋喋不休的方大夫所嘱咐的,孕妇不能够长的弯腰或者蹲着,这样对胎儿不好,他连忙上前说道: “你要找?我帮你找。” 齐宝钗抬头看了他一眼,直起了身子,道: “府绸,三梭布,杭绸,都给我找一些出来,要颜色浅的。” “好,”何安应了,埋头在布匹里面翻了起来,同时问道要这些布做?” 齐宝钗抚着肚子,道: “该给他准备一些衣裳了。” 话音一落,何安倏然回过头来,看着齐宝钗那般慈爱的摸样,又看看她那平坦的肚子,转头更加卖力的找寻起来。 何安是个心思细腻的,不用齐宝钗嘱咐便不能够找那些个提花的或者锦缎的,那些固然好看名贵,可是上面的花纹对于新生儿的娇嫩皮肤无异于是粗石板那般。 他可舍不得让的孩子被衣服磨坏了皮肤。 很快他找出了七八块料子,都是最近齐宝钗给他做衣裳余下的,所以这颜色有些不够鲜嫩,他摩挲着三梭布,道: “这个三梭布倒是极为柔软,可是却不及杭绸府绸柔软滑糯,杭绸更是轻软若无物,不如我们用杭绸?” 齐宝钗接过杭绸来看了看,随手扔到了箱子里,道: “杭绸吸水柔软,不过倒是容易挂丝,小孩子的指甲柔软,万一挂到可就疼的紧了。” 再看看府绸与三梭布,衡量再三,道: “便用三梭布做贴身的衣裳,府绸做包被吧。对了,你的旧衣赏有不穿的,吸水的拿出来,我全都拆了做尿布。” 齐宝钗是说做就做,她也不让人进来帮忙,将布铺在炕上,用手丈量了尺寸,拿起剪刀就剪了起来。 何安在她身边晃来晃去,却始终吸引不了她的注意,一个时辰后,当看到齐宝钗剪了十几件衣服小样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他也不敢去动齐宝钗手中的剪子,生怕她挣扎间扎到了,他站着她身后,问道: “你就没有要说的?” “要说的?”齐宝钗的剪子停了下来,她举着剪子侧头想了想,道我觉得三不大可能死。你派人去查一查。” 第一五八章生气 第一五八章生气是, ------------ 第一五九章 归 “别的呢?” 何安心里有些忐忑。 “别的什么?”齐宝钗眨眨眼睛看了何安一眼,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明白之后便低下头去继续裁剪,剪完了,便将剪好的衣服样子一件一件的码好放到一旁,又将碎布头按照颜色花样大小的不同分门别类的叠好,收进箱子里,转头看到何安还在这里,就皱起了眉头,道:“你怎么还不去查一查?王安平可是你的好兄弟,我三姐姐如今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情岂能不给人一个交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啊!好,我这就去!” 何安摸不着头脑的被齐宝钗一顿呵斥便匆匆忙忙出了门,被外头的大太阳一晃,他又觉得无比的烦乱起来,跺了跺脚便匆匆出门。 乍一到门口,正碰上了薛承嗣精神抖擞的进来,他快步上前去对着何安的胸口就是一拳: “你怎么知道我今儿个回来的?走,咱们进去说说去,安平这次可真的是光宗耀祖,建功立业了!” 何安眉头深锁,抓住薛承嗣的胳膊就苦笑道: “我这正头疼着呢,咱们出去说,出去说。” “也好。” 薛承嗣是昨儿个半夜里回来的,歇了这一觉也没缓过劲儿来,本来想着在这里歇一会儿跟何安说说话,可是看何安的表情不对,便也不再坚持,被何安拉着走了。 “竟有此事!”薛承嗣拍案而起,脾性温和的他罕有的怒容满面:“叶季欺人太甚!我们在前线打仗卖命・他却在京中勾引将士的妻儿,真真其心可诛!” 何安跟薛承嗣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已然将家中的烦心事儿抛诸脑后,此时听薛承嗣如此说,他皱眉问道: “我走了以后,安平立过多少战功?怎么就封了封地了?这升迁是不是太快了?你现在呢?宫里没有什么话传出来?” 薛承嗣时武穆侯之子,自然不会上战场杀敌,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地,可是他在这次事件中负责了粮草・又因为薛离将平章政事家的女儿调/教的极为听话,京中源源不断的有消息传过去,崔内监暗中使下的绊子多由于有人通风报信而不了了之。 如若不然,几十万大军的粮草早就被断绝了。是以薛承嗣在这里战事中也是立了大功的。 以武穆侯府的声势,薛承嗣竟然没有大的封赏,这太不正常了。 何安如此一说,薛承嗣也想起来一些事: “我是昨儿个夜里回来的。父亲对我说,这次庆元侯府大力推荐了安平,当时我没多想,如此看来・安平留在鞑靼回不来是庆元侯府动的手脚?” 何安皱眉道: “安平呢?怎么没见他派人来接?” 薛承嗣却是问道: “你家里的那个幕僚呢?陆元帅说此次可以胜利,多亏了她在背后出谋划策,他的眼光那般长远,陆元帅想要聘他为幕僚。” 何安脸色有几分不自然,道: “这事儿回头跟你说。” 薛承嗣也没多想,说道: “每次接到你家幕僚的信,安平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他给陆元帅看的信总是少了那么几页,我想着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事?” 何安低头想了想,暗叹一口气・道: “此事安平当也知晓了。只是三小姐是否有孕,他当是不知的。内子让我查一查三小姐是不是真的死于那场大火,我想・无论结果是什么,还是当她死了的好。” 薛承嗣看了何安一眼,道: “你说的也是。” 既然说起了家里的事儿,被他抛之脑后的那个通房也跑进了脑子里,他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道: “今晚我去你家借住一晚。” “怎么?吵架了?” 薛承嗣很是奇怪的问道。 何安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愿意说,薛承嗣也就识相没有多问。 日落西山・霞光漫天。 齐宝钗的早晚请安刚刚被何氏免了・她也乐得出去,换了家常的衣裳坐在炕上开始缝衣裳。 素心几个丫头也过来帮忙・只有平儿跟着那几个心来的丫头说闲话,几人谁也没有提那个安宁的事儿・仿佛她根本没来过一般。 用过了晚饭,何安还不见回来,齐宝钗心头有些纳闷儿,即便不回来,何莫也应当回来说一声才是,她遣了若莲去前面二门问了,方才知道是跟薛承嗣走了。 “小姐,用去武穆侯府问一问爷什么时候回来吗?眼看着就要宵禁了。” 武穆侯府到何家来回要多半个时辰,所以若莲如此问。 齐宝钗侧想了想,道: “不用了,我们早些歇着吧。” 说着她掩口打了个呵欠就此宽衣睡下。 一连数天,何安没有回家,齐宝钗表现的很是平静,何氏倒是坐不住了,几次派人过来询问都被齐宝钗以“当是有公事”给打发走了。 等一个月过去了,安宁也坐不住了,这一个月里,新来的四个丫头除了将芽儿打发走了,换来一个若晨之外,这四个丫头都有了伙计,安宁每日里关在屋子里,要去给齐宝钗请安,被打发了出来,说是夫人屋子里出来的,不敢怠慢。 要给未来的小主子做衣裳,那也得有针线不是?安宁过来只带了自己换洗的衣裳以及多年攒下来的细软,衣料什么的她以为齐宝钗会按照份例给妫‘,可是一个月下来除了没有饿到她,竟是连月例银子都没有。 她想要拜托安沁帮自己拿些衣料过来,可是竟然连这边的院子都出不去。 小小的一进院子竟然被少奶奶防的滴水不漏,安宁不禁有些后悔了。 到离家一个半月,天气越来越冷的时候,何安再也没有借口在外面呆着了,他异常无奈的回了家。 *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他一进家门,何氏就得到了消息将他叫去了墨辉堂: “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一个多月都不着家的?” 何安早就有了托词,道: “如今战事已了,有很多后继的事情要处理,儿子在家躲了这么久的闲,也该忙一段时间了,总不能只让承嗣一人忙着。” “公事要紧公事要紧。”何氏点着头,又道:“你既然回来了,你看看什么时候把安宁收房?她在你那里呆了也一个月了。我看也别挑时间了,就今晚吧,我一会儿就让人过去给她开脸。” 何氏原本很是欣赏齐宝钗,可是那是在基于不是自己媳妇的前提下,成了自己儿媳妇,脾气再怎么好的人也开始转变成一个普通的爱护儿子挑剔儿媳妇的婆婆。 何安连忙道: “不用了,母亲。” 开玩笑,躲出去一个月,好不容易想出来了法子,怎么能让何氏再给搅合了?齐宝钗的冷脸他看半天心里就打颤,真的要收了房,他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嗯?”何氏的脸拉了下来:“是不是宝钗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何安连连摇头,“是儿子暂时不想纳妾,您想想您当年,您怀我的时侯,父亲纳妾了吗?您将心比心・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宝钗允许我纳妾,不是往她心窝子上插把刀吗?她在那里辛辛苦苦的怀着孩子,为我们何家开枝散叶,我在别的女人的床上逍遥快活,这成什么样了?而且宝钗的脾气您也见识过了。” “说隐忍,倒也什么都能忍得下去,可是您就不怕把您的孙子忍出什么好歹来?”何安见何氏面色缓和下来,再接再厉道:“她为了不让我纳妾,连您都敢顶撞,日后若是纳了妾……您想想那个柳氏・・・…” “她敢!”何氏一拍桌子,怒道:“真当我没法子整治她吗?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大不了休妻!” “母亲!”何安头都大了,怎么劝来劝去火上浇油了呢?“可是儿子就是喜欢她呀,儿子不能没有她。宝钗的好您也看到了不是?您看看您身上的衣裳,您脚上的鞋子,哪一件儿不是她做的?她就这一样不好,您看看,这样的儿媳妇哪里找去?您再找?再找允许您儿子我纳妾,可是能这么着用心的伺候您吗?” 何安说着对绣桐使了个眼色,绣桐笑盈盈的上前道: “夫人,少爷说的对,这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少奶奶虽然善妒,可是到底没有挑拨您跟少爷的母子关系,您瞅瞅陆夫人家的几个儿媳妇,哪个进门消停了?一个个的待陆夫人跟仇人似的,连带着儿子们跟陆夫人也渐渐疏远了,这小儿媳妇倒是样样都好,可就是性子太绵软,管不住丈夫,她那小儿子在外面风/流着呢,若不是这次有战事,陆夫人的儿子们都带着妾侍走了,陆家也不会消停。” 经绣桐这么一提点,何氏也反应了过来,何安之所以这么大还没成亲,一方面是何安不着急,一方面是何氏挑的也细,家世低了,太小家子气,撑不起场面,家世高了,性子又不好。性子好了,那是庶女,不能掌理家事・・・・・・ 何氏叹了一口气,: “可是我都把人送过去了,这可怎么好?” ------------ 第一六零章 祸国 何安笑道: “那天宝钗不是说了吗?儿子在军中有几个同袍,这次都跟着承嗣一起回来了,他们的家世不好,说亲也不容易,所以就想着找大家子出去的丫鬟,这样的丫鬟懂事知进退,可比小门小户的强多了。” 何氏点点头,紧守最后一道防线道: “这样也好。可是我答应你,现在不让你纳妾,可是若是她三年内生不出儿子,你必须纳妾!就是家里的庶长子也比没有儿子的好!” “是。” 何安忙不迭的点头,母亲搞定了,要回去哄妻子去了,他又跟何氏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告辞。 “回来了。” 齐宝钗慵懒的歪在炕上斜他一眼。° “嗯。”何安本是兴冲冲的进来,可是一看到齐宝钗立时就蔫吧了下来,他蹭到了炕边,看着齐宝钗,道:“你还在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齐宝钗掩口打了个呵欠,怀孕以后越来越嗜睡了,渐入深秋,何氏怕她冻着,早早命人在她院子里烧了火炕,如今这刚刚用完午饭就困了。 “那个安宁,我把她打发了,母亲也同意了,三年内不纳妾!” 何安急急的表功。 “哦。” 齐宝钗似有若无的应了一声,半合的眼闪过一丝精光,眼睑迅速的垂下,不过两息的功夫就沉入了梦乡。 何安摸了摸炕,觉得有些热了・便让人将火烧的小一些,捡了一条薄被给妫‘盖上,然后就忙不迭的将安宁给打发出去了。 从跟何氏说这件事儿,到安宁安沁两人出门,总共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何安手脚快的,似是生怕何氏反悔似的。 齐宝钗后来得知齐宝钏生死不知的时候挑了挑眉梢,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日子一天天过去,偶尔从鞑靼那边传回一些消息・陆元帅又整合了哪个地方的部落,王安平又帮着旁边的部落首领立下了什么大功・只是他对于京城这边齐宝钏的消息是再也没有问过。 几个月以后,庆元侯府中一个丫鬟早产诞下一对龙凤胎,丫鬟因难产而亡,一对儿女记在了世子妃的名下,以嫡子教养。 胡雨涵当时闹了一阵子,立时被侯爷夫人给弹压了下去。 又过的两个月,齐宝钗生下一个女儿。 三天三夜的阵痛让齐宝钗死去活来,何安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直到里面传出了孩子的啼哭,他方才不管不顾的冲进去,早已力竭的齐宝钗一见面就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他的手下嘴狠狠的咬了上去。 这件事她很早很早就想做了,直到今日才付诸实践。 生了女儿,何氏虽然很是失望,可是还是很高兴的,费了心思给孩子取名字,又操办了热热闹闹的洗三礼,满月礼,百日礼。 女儿的小名是齐宝钗取的唤作“丫丫”。 出了百日・齐宝钗方才在何氏的允许下出了房间,恢复了以往的作息。 近一年多来,何氏对齐宝钗是越发的满意・细心,贴心,对外的应酬也很得体,真真是除了不让何安纳妾以外哪儿哪儿都好。人心都是肉长的,何氏再怎么心疼儿子也难掩对齐宝钗的喜欢。 “说吧,庆元侯府那一对龙凤胎是不是我三姐姐生的?” 这一日,齐宝钗终于把她忽略了一年的事情问了出来。 何安诧异的看向她: “你怎么知道的?” 齐宝钗笑笑: “世家大族子嗣为重。虽然也会顾忌到庶长子的存在,可是世子妃毕竟还小・若要平安的怀孕生子少不得要五六年的功夫・这几年崔内监权柄日益庞大,各地藩王也是蠢蠢欲动。” 这些事情看似并不关联・可是齐宝钗却在说一件事--天下大乱不远了。 何安正色的看向齐宝钗,道: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你怎么对政事如此清楚?” 齐宝钗侧了侧头,笑道: “我无师自通可以吗?” 何安见她不愿意说,便不再问,可是到底心头是有疙瘩的。 王安平的才干他是知道的,若说这些是以前王安平教她的,他是信的。毕竟她以前跟王安平来往慎密。 以前跟他与薛承嗣,齐宝钗都是让绿萼联系的多,跟王安平却是次次亲自出面。 何安的唇抿成了一条线,齐宝钗似是没有察觉,眉头深锁的开始思量。 其实,她很想看一看那对龙凤胎,那对龙凤胎・・・・・・ 至于说天下大乱,前世也是有的,不过却很快被弹压了下去,因为前世没有宦官祸国,起兵的诸侯名不正言不顺,很快就被弹压了下去。过不得几个月就被人给遗忘了。 可是如崔内监当政…… 齐宝钗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所以天下将乱? 自己是不是隐隐改变了什么? 她霍的抓住了何安的手,急急道: “明日陪我去护国寺上香可好?” 她的表情吓坏了何安,他连连点头,并且一再保证陪着她去护国寺,又让奶娘抱来了丫丫,她才恢复了常态,很是不好意思的看了何安一眼。 翌日。 在何安的坚持下,他们带着丫丫一同上护国寺。 奶娘和几个婆子抱着丫丫等在大殿外,齐宝钗虔诚地上了香开始求签。 拿着手中那根下下签,齐宝钗的面色煞白煞白,何安见状连忙问道 “你求得是什么?” 见齐宝钗不回答,何安忙去抽齐宝钗手里的签,道: “咱们在重新抽一支,也许这里面都是是下下签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旁的一位小姐欢喜低呼: “是上上签。” 何安瞪过去一眼忙去哄齐宝钗。 齐宝钗摇摇头,缓缓的一步一步踱到了左侧的解签处拿了签文: “三十八签,何文秀遇难。” 解签的和尚挑出了签文,唱了一声佛号,方才问道: “不知女施主求得是什么?” 齐宝钗愣住了,她求的是什么?她求的是大周的未来。 她呐呐了两声,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方才低声道: “问政。” “政事?” 和尚很是讶异的看了一眼站在齐宝钗身后的何安。 何安也极为不明白的看向了齐宝钗。 一开口,齐宝钗便鼓起了勇气,道: “为家国未来。” “看不出来女施主是个忧国忧民之人,善哉善哉。”和尚笑了笑,低头看签文:“月照天书静处期,忽遭云雾又昏迷,宽心祈待云霞散,此时更改好施为。此卦云雾遮月之象,凡事未遂守旧也。家道忧凶家道忧凶。求家国,家国,家国,国若不存,家又安在?如此算来,那女施主求得便是家宅,家宅难安,若是想要破解唯有迁徙。可是这一国如何迁徙?” 和尚笑着摇了摇头,将签文递给了齐宝钗。似是觉得求问国家未来解出来这么一个签有些可笑,又似是觉得问这个是一个女子而有些可笑。 齐宝钗怔怔然的接过签文来,难道自己就是那云雾吗?遮蔽了这大周的江山? 迁徙? 若真是自己的缘故,是不是自己不在了,这大周就可以避免圣灵涂炭? “你怎么了?” 齐宝钗的魂不守舍让何安心惊不已,他连忙找小沙弥要一个安静的院子,带着齐宝钗与丫鬟婆子们过去安歇,待泡上茶水,他让所有人都退下,他蹲在齐宝钗面前,定定的看着她,问道: “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要问大周的未来?” 和尚的解签也把何安吓了一跳,不过回想起和尚的笑来,他便觉得这和尚是在胡说八道。 齐宝钗回过神来苦笑一下,心里闷了好多的事情,再不说出来,她怕自己会疯掉: “你相信轮回吗?” 何安直觉的想要摇头,可是看齐宝钗那般认真的样子赶紧点了头。 齐宝钗从何安的眼神里已经看出了他不相信,可是这个时候她已然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很快的开口,将自己上一世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又说了这辈子准备报复以及她所做的所有的事情,最后,她看着何安,道: “这一世,很多事情跟上一世都不一样了。崔内监当宠,先皇早了两年薨逝,鞑靼提前三年大举犯境,攻下三座城池,而上一世,鞑靼人连一座城都没有攻下来,而是跟我大周军队在边关胶着了十多年。按照上一世的时间,再过六年,便有两位王爷趁着各地大旱,民乱之际起兵叛乱。可是如果这也提前的话,那么应该就在这一两年的功夫就会起兵叛乱。” 齐宝钗的手紧紧抓着何安放在自己膝上的双手,道: “上一世,天下太平,所以叛乱很快就被镇压了,可是现在呢?崔内监祸国,到时候两位王爷起兵,难保不会有人趁机掀起战事,到时候天下大乱……” “家道忧凶,家道忧凶……” 齐宝钗呐呐的重复着,一边用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她不是良善之辈,不然就不会这般报复齐家人,更不会那么利用木姨娘,可是要她看着天下人因为她的出现而死,她是怎么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 第一六一章 乱 何安被齐宝钗吓坏了,他猛地站起搂住了齐宝钗,连声安■道: “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何安一边抚慰着她一边在脑子里整理着刚刚听到的消息,想着怎么开导她,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来: “你别怕,既然你的生命可以重来一次,为什么别人就不会呢?” 齐宝钗愣住了,僵硬的身体柔软了下来,安安分分的被何安抱在怀里。 看她听进去了,何安继续道: “你刚刚也说了,这一世,因为了那个崔内监祸国,才会如此。可是上一世崔内监并没有如此不是吗?你好好想想。你就算改变了什么,也是改变的齐家的与你的还有我的命运,你别的改变了什么?你别的什么都没有改变,你也没有能力,没有机会去插手不是吗?” “先皇的死是你造成的吗?不是,上一世先皇昏庸吗?并不吧?那么这一世的问题就都出现在崔内监的身上,是他蛊惑了先皇,致使先皇对他信任有加,先皇身体不好,是崔内监举荐了道士进宫贡献丹方,而弃太医院开的药不用,才致使先皇暴毙。” “真的与我无关?” 何安的话漏洞百出,可是齐宝钗这一刻就很神奇的相信了。 其实这无关于这是不是事实,只要你愿意相信,这事就是事实。 何安点头: “真的!崔内监在宫中那么多年根深蒂固,又得先皇与皇帝信任・所以我们只查到了这些,却不能动他。” 齐宝钗点点头破涕为笑。 何安见她笑了,才放下心来,忙叫人打水进来给她梳洗了,又把丫丫抱来陪着两人玩耍。 何安看着这母女俩忽然问道: “我上一世跟谁成亲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齐宝钗警惕了起来,瞪他。 何安没意思的摸摸鼻子,把后面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好不容易才哄转回来,他可不想再惹她了。 心结解开了・齐宝钗明显比以往欢快许多,而何安,也因为齐宝钗所说的许多事而相信了她,更因为明白了,她为何对王安平与齐宝钏的事情那般上心。 既然知道自己妻子心里没有别人,何安对她更好了几分,两人这一时间好的那叫一个蜜里调油。 三个月后,齐宝钗竟然又怀上了,这可是把何氏乐的合不拢嘴。 已经六个月的丫丫聪明可爱,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何氏怎么能不高兴? 时间在这幸福中过的尤为的快速。 转眼,便又是一个三年过去。 丫丫已经很懂事的可以带着弟弟玩耍了,而这三年间,民间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前年广西大水,去年湖南干旱,今年山东蝗灾。 一年年的民不聊生,而随着京城中前来避祸的流民越来越多,齐宝钗舒展了三年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 何安也领了差事・在京卫指挥使司任职,如今流民越多他越忙,宫中下来旨意要将流民赶出京畿地区・可是这流民又岂是可以赶得走的?不说别的地方,今年离京颇近的保定府便欠收,这十个流民里面就有五个来自保定府治下。 五月初五。 天气炎热,齐宝钗看着精神萎顿的何氏,道: “母亲,不如我们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那里比京里凉爽些。” 何氏强撑起精神,摇头道: “不必了,如今外面流民太多・去庄子上不如在京里・我还受得住。” 齐宝钗转头看向在院子里跑的欢快的儿女们,脸上的愁容舒展了几 何氏见状・问道: “你这些日子愁眉不展的,可是与安儿闹了别扭?” 齐宝钗连忙摇头・实话实说道: “这几日夫君忙进忙出的,说是大部分地方都欠收。如今宫里又要增加赋税,怕是要激起民变。京里流民颇多,宫里又要赶人,儿媳是怕……” “怕大乱?”何氏笑了起来,拍拍齐宝钗的手道:“这里是京城,再乱也乱不进来的。好了,来跟我下盘棋如何?你我好久没有手谈了。” “好。” 齐宝钗按下心思看着绣桐搬来棋盘开始与何氏下棋。 其实除去纳妾一事外,何氏还是一位很和善睿智的长辈。 这局棋一下便下了好几日,俩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棋路上漏洞百出,却又谁都奈何不了谁,看的绣桐在一旁都想替她二人下了,奈何这两人竟然就这般视而不见的下了这么些日子。 这一日,何莫从外面匆匆赶来,一进门来不及行礼便道: “夫人,少奶奶,少爷让少奶奶赶紧给收拾几件行装,湖南叛乱,少爷与薛世子被派往湖南平叛。” “什么?”齐宝钗霍的站了起来,看着何莫有些闪烁的眼神,对何氏道:“母亲,儿媳帮夫君收拾衣裳去。” “快去快去。” 何氏一面吩咐着,一面命人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 齐宝钗回了自己院子,一边叫人收拾衣裳,一边问道: “夫君还有什么吩咐?” 何莫道: “少爷说,让您好好想想湖南。” 何安说的是好好想想湖南叛乱一事吧? 可是上一世她所知都是因为要打探王安平的消息,才听来的关于鞑靼之事,可是湖南…… 真是所知不多啊! 齐宝钗急的团团转,她知道自己想到的越多,对何安的帮助就越大,到时候他就越发的安全,不由的更加急躁起来。 “对了!” 齐宝钗眼中光亮一闪,想起了什么跑到桌边提笔匆匆写了几个字,然后装进信封里用火漆封好交给何莫,细细叮咛: “一定要交到夫君手上。” “是。” 何莫应了,将信贴身放好,接过素心送来的衣裳,快步退了出去。 齐宝钗焦急的等待着,到了晚间,何莫快马加鞭回来,带回了一样东西见到东西之后,齐宝钗便去与何氏密议了一晚,第二日,便开始变卖一些家产。 她陪嫁的田庄铺子,等等一应东西都变卖了,换做金条或者粮食回来以后储藏好了,与她们一同行动的,还有武穆侯府,只不过武穆侯府家大业大,行动起来太过惹眼一些耳目灵便的人似是猜到了什么,也跟着变卖家产,置入粮食。 一时间,京城中田产铺子的价格疯狂往下降,而粮食跟放风筝似的,一下子飚的老高。 就在此时,齐宝钗出手了,用极低极低的代价购置了朱雀大街上三处颇大的铺子,而后又在西城区购置了两处紧挨着的四进的大宅院,郊外购置了上千亩的上好田地与三处山林庄子。 若在以往这田地没有上万两银子拿不下来,可是近一两年赋税加重,去岁又欠收很多人都开始贱卖土地,又加上齐宝钗这么一折腾,这田地的价格低的吓人。 看着手中的田庄地契,齐宝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着便是着手准备打包行李了。 齐宝钗很实际,像是那些绫罗绸缎容易损坏的俱都弃之不用,选了细棉布的,或者棉布绵绸之类的东西裁了新衣让人洗到泛旧了收起来大毛的衣裳外面也裹上一层棉布看上去就跟厚重的棉衣差不多。 何氏对她的做法颇为不理解,可是由于何安以前跟她说过一些事情所以对于齐宝钗的所作所为也都默许了。 到了六月。 烈日如火,京师也有两个月没有下过雨了。树叶蔫耷耷的垂着草木枯黄。 齐宝钗怀抱两周多的儿子环视一圈熟悉的屋宇,对素心叹道: “你的亲事要耽搁下来了。” 素心去岁跟何莫定了亲事,本打算今年冬日便成亲的,没想到现在这光景竟要耽搁下来了。 素心淡笑道: “世道艰难,奴婢晓得的。” 齐宝钗问道: “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嗯。” 素心点头。 若莲道: “依着少奶奶吩咐,我们一律轻装。换洗衣物冬日的每人带了八套,大毛披风两件,其他的俱都是四套,外氅两件。只两位小主子的衣裳带了一箱子。其余的箱子俱都押上了布匹,布匹下面是粮食。水预备了四车,金银细软都换成了金叶子贴身藏着。” 齐宝钗身边的四个大丫鬟,每人身上都藏了一百多两的金叶子,她自己身上更是藏了五百两。何氏的身边去了安宁安沁,这两年上来两个丫鬟,却都不敢重用,一应贴身钱物都由绣桐姨娘贴身藏着。何氏自己也藏了不少,好在她的私房不太多,带着也不累赘。 东西都收拾妥当,齐宝钗带着丫丫与儿子胖胖去了墨辉堂,这边也是收拾一空,满目萧瑟。 何氏坐在中堂,看着这房子颇为不舍: “真的就要走吗?这京城我呆了几十年了,真是舍不得。” 齐宝钗摸着胖胖的脑袋,道: “夫君那边已然安排好了。我们若是不走,很容易成为夫君的软肋。” 何氏叹了一口气: “如今的局势真的有那么糟糕?” 齐宝钗把胖胖交给绣桐,让她带着丫丫与胖胖出去,两人就并肩坐在中堂说话: “如今崔内监当道,将黄河那边的消息封锁的密不透风。若是不夫君早有安排,只怕我们到城破了都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即便如此,我们能够知道的,也只有那么只言片语。” ------------ 第一六二章 故人 “那我们去哪里呢?”何氏有些焦虑,“你也说了,如南边乱着,我们一群孤儿寡母的,去哪里合适?” 齐宝钗垂眸沉思了片刻,道: “我们去长安。” “长安?” 何氏不明白怎么往西走了。 齐宝钗抽出一本堪舆来,指着上面的地图,道: “从京师到长安,还算太平,最重要的是近来西边收成不错,流民也少。而且长安那边距离鞑靼部比较近,若是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去找三姐夫。” 齐宝钗的眼中划过一抹流光快的让人抓不住。 何氏看了齐宝钗一眼,点点头: “陆元帅也在鞑靼,至少那边太平许多。” 见何氏答应了,齐宝钗唇角噙着一抹笑,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了也不错,齐宝钏的死活与她无关了,不过现在有机会再报复一次,她也不介意再利用别人一次。 次日。 天色未亮便从何府驰出十几辆马车缓缓往城门而去,待开了城门便畅通无阻的出了城。 何氏与齐宝钗并两个孩子在一辆马车上,后面紧跟着四个大丫鬟并绣桐的马车,马车两侧是从武穆侯府借来的护卫。 “我们出来了,那么武穆侯府呢?薛夫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出来?” 齐宝钗道: “就在这几日了,武穆侯府与我们不同,不能够大张旗鼓的出京只能瞧瞧的分批出来,至于具体什么时候却是不知了。” 听得武穆侯府自有安排,何氏放下心来,专心逗着怀中的孙子。 齐宝钗的心却是有些七上八下的,何安的来信说西边这一条线安全,可以让她从西边而行,到了陕西再转道往南行,过黄河去找他,可是她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希望何安可以明白才是。 因着怕京里出什么意外齐宝钗一路催促人快行,不过七八日的功夫路程已然过半,这一日,途径一个小镇,看着疲惫不堪的何氏与一双儿女,齐宝钗有些心疼,便让人去寻客栈租一个院子住下来。 待一切安顿好了,齐宝钗便遣人出去打探周围的情况,再看看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用过晚饭,素心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后怕与庆幸进来回话: “夫人少奶奶,京师已经乱了!山东大乱的消息传到京师,宫里就有旨意下来,说京师的流民中以山东人为多,恐混进来不轨之徒,要屠杀流民。流民们无法,只得奋起反抗,如今京师周边的城镇都被流民控制住了。京师被围了!很多达官贵人打算带着家人突围出去南下,可是宫里让封锁了城门,凡是逃跑的都要射杀。” 齐宝钗与何氏对视一眼俱都庆幸的舒了一口气,随即齐宝钗问道: “有武穆侯府与庆元侯府的消息吗?” 素心道: “听说武穆侯府的人早就出来了,至于庆元侯府那边却是没有消息 齐宝钗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何氏道: “母亲,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只是您的身体可以吗?” 何氏面有倦色,很想再多休息几日,只是她知道现在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 “还是早些走吧。如今京师已经乱了,只怕不久就要波及到这里,早些到长安城早些安心。 “是。那母亲早些休息。” 接连数天赶路除了两个孩子人人皆有倦色,这一夜大家都睡得无比的沉,只是到了第二日天未亮众人又都自然醒来急忙往西赶路。 如此又过了两日,路上的流民逐渐多了起来,齐宝钗着人问了,却是从黄河那边逃难过来的: “他们说,如今各地的王都反了。成蜀王那边也刚刚举起了旗帜,与别人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不一样,成蜀王打的却是诛叛逆。发了缴文,说是崔内监祸国,协同五皇子妃杀害了先皇。” 早年便听何安提过此事,此时想来,当是当是的贵妃娘娘手握证据,却苦无机会,现在时机一到,便可反戈一击了。 齐宝钗问完了话,正准备放下车帘,冷不丁的瞧见一个人,这人颇为眼熟,眼熟到就是化成了灰她都认得: “三姐姐。” “你三姐姐?”何氏闻言探出头去,顺着齐宝钗的目光看过去:“她不是被烧死了吗?” 齐宝钗转头看了何氏一眼,低声道: “其中另有内情,容儿媳之后再跟母亲细说。只是如今看到了三姐姐,不好不打声招呼,母亲的意思是…・・・” 齐宝钏纵然再不堪,到底还是齐家人,是齐宝钗的娘家亲姐姐,何氏也不能拦着,只是说道: “你让她离孩子远些。到了地方,能分开便分开。” “是。儿媳醒得,谢母亲。” 齐宝钗在车上对着何氏郑重的拜谢,两个孩子看着有趣也跟着凑热阄的跪了下去。惹得何氏心疼的左一个又一个的扶起来,搂在怀里亲个不停。 在大批的徒步迁徙的流民中,乘坐马车是异常显眼的,更何况他们这是十几辆车的车队?车上的一个个箱子直引人侧目,都在猜测着里面装着的是不是粮食。 齐宝钏一身粗布衣裳与小翠混在流民中,满面麻木,见众人纷纷往马车那边看去,她也顺着大家的视线看了过去,这么一看,她的眼神动了动,接着,嘴角不可抑制的裂开来,她抓住小翠的胳膊急急问道: “你看看,那个是不是宝钗!” 小翠枯黄的脸上一双眼睛大的有些吓人,她微微眯起眼来,这几年日夜做绣活,已经让她的眼睛有些不大好用了。她看了一会儿,道: “像是五小姐。” “宝钗!”小翠话音刚落,齐宝钏就叫起来,眼睛盯着那长长的车队露出几分贪婪之色,她从人群中挤着跑了过去:“我是你的三姐姐!宝钗!” 刚刚下车的素心听到齐宝钏的叫声,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然后示意了护卫将周围的流民排开迎了齐宝钏过来: “三姑奶奶。” 素心微微欠了欠身。 齐宝钏顾不上计较她的失礼,跳着脚往车上瞧: “真的是你们?太好了,太好,快让我见见五妹妹。 素心拦住了她,笑道: “三姑奶奶,这里说话不方便,前面不远就是城镇了,不如到了前面再说话。” 齐宝钏不满道: “我跟五妹妹坐一辆车就好了。” 素心对几个护卫使了个眼色,众人团团把齐宝钗与何氏的那辆车围住了,素心拽着齐宝钏往后面走,道: “三姑奶奶,您是知道您如今的名声的。不要让我们奶奶为难 素心一下子戳到齐宝钏的痛脚,她跳了起来,怒道: “什么名声!什么名声!那都是歹人见不得我好,胡乱泼我脏水!我知道的!一定是胡雨涵那个小贱/蹄/子!” 齐宝钏咋呼着,却不再挣扎的让素心拉到了后面的车上。 前面。*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齐宝钗听着外面的动静,微微摇了摇头: “这么些年了,还不知道收敛不过,也算是知道进退了。” 何氏当做没听到,拿着一本三字经教着孙子孙女念书。 马车行到镇上安歇下来,齐宝钗与何氏商议: “母亲,不如拿出来一部分银子采买粮食吧,也不用多,一车就好,够我们到长安便可。” “这是为何?我们不是还有粮食吗?” 何氏不解。 齐宝钗低声道: “儿媳见这一路行来,路上流民越来越多,许多人都盯着我们的马车呢,若是在镇上大肆采购一番,也可显得我们车上并无粮食,若是有心人来抢,也只会抢那么一车粮食,与我们却是无碍的。” “原来这样。” 何氏明白过来点了头。 齐宝钗立时叫素心下去安排,这边正说着话,外头便传来齐宝钏的声音: “五妹妹!五妹妹!” 齐宝钗转头看向何氏,见她脸色拉了下来,便起身告辞,顺便把两个孩子留了下来。 她掀帘而出,笑道: “三姐姐。” 齐宝钏在台阶下顿住了脚步,打量了一眼齐宝钗身上的细棉布衣裳,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遂又笑了起来,快步上了台阶挽住齐宝钗的胳膊要往里走: “我们进去说话。” 齐宝钗忙道: “这是婆母的屋子,我住在东厢房,三姐姐,我们进去说话吧。” “那,好吧。”齐宝钏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宽敞的正房,她好多久没有住过这么宽敞的房间了。进了东厢房,齐宝钏立时跳上了软软的床铺上躺下,还忍不住的呻吟了一声,“真舒服。” 齐宝钗看了她一眼,倒了茶水端过来放到床头的小几上,轻声道: “当年听说你们家起火了,我让夫君去寻过姐姐,都说姐姐与母亲没了。姐姐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儿?母亲呢?没有与你一起吗?其他人呢?” 说起当年的事情,齐宝钏猛地翻身坐起,盯着齐宝钗的眼睛,问道: “果子的夫婿状告母亲是不是你授意的?” “怎么可能?”齐宝钗满脸惊讶:“果子是张家人你不知道吗?而且齐家倒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女人没有娘家人撑腰,谁都能踩上一脚,姐姐以为我糊涂了吗?更何况我为何要害母亲?” ------------ 第一六三章 夜谈 齐宝钗的眼眸清澈见底,满满的惊讶与委屈错愕似是要出来一般。 齐宝钏连忙爬到床边抱住齐宝钗,道: “五妹妹,五妹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多嘴的。当然不是你了,你对我那么好是不是?若是你的话,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好?” 她一定是不知道的!齐宝钏的眸光闪过一抹庆幸来,母亲说过,齐宝钗的生母是她害死的,果子状告她说不得便是齐宝钗背后主使。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齐宝钗那么那么的怯弱,说句话都要看人脸色,怎么会有那么深沉的心机? 如今听齐宝钗亲口否认,齐宝钏也万分安心的打算留在她身边了。 “咕噜噜……” 齐宝钏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齐宝钗连忙推开她,笑道: “妹妹我真是疏忽了,赶了这大半天的路我也是饿极了,竟然忘记姐姐是否也饿着了,我这就让人做饭去,姐姐想吃什么?” “燕窝粥,叫花鸡,红烧肘子,狮子头,上汤滑子菇,凉拌三丝,再来一个金华火腿汤。”齐宝钏顺口就报出了自己惦念许久的菜名,亏得素素没在屋子里候着,不然早就指着齐宝钏的鼻子骂了,说完了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缩了缩脖子,道:“有什么就吃什么吧,我不挑的。” 齐宝钗笑了笑,道: “我去让人上街采买去,若是有姐姐说的菜便让他们买回来便是了。” “你们没有粮食?” 原来富贵的时候不知道粮食的珍贵,如今颠沛流离,齐宝钏可是直到这粮食千金难换,看到他们带了那么多的东西,还以为里面都是粮食呢。 齐宝钗叹道: “何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没有多少银子,这次我们出来的匆忙,只收拾了细软,便是庄子上的粮食也没来得及带走。” 齐宝钏失望的垂下头去旋即又抬起头来,说道: “对了,你有衣裳吗?借我穿几件。 我身上这件好久没有洗了,我以前怎么能穿一件衣服超过三次!可是这件衣服在我身上都十天了!十天了!你闻闻我身上是不是都有味道了!” 齐宝钏把胳膊凑到齐宝钗鼻下,齐宝钗淡笑着拍拍她的手,转头吩咐若莲将自己的衣服拿来,道: “我这就让店家为姐姐烧水,姐姐先沐浴吧,等用完饭我们在说话。” 说话间,若莲捧来了齐宝钗的衣裳如今刚刚入秋,天气凉爽,这衣裳因着齐宝钗的吩咐,也都是样式简单的袄裙,而非更为繁琐的襦裙或者坷子裙之类的。裙子也都是六幅的百褶裙,样式简单易穿易洗。 齐宝钏看着这几件细棉布,上面连绣花都没有的衣裳,不情愿的扔到了一旁: “怎么都是这些衣裳?” 齐宝钗不在意的将衣服叠好,放到床头,道: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若是姐姐穿不惯我那里还有一些宫缎,都是出嫁的时候母亲给的嫁妆,姐姐不嫌弃就拿来做衣裳吧。只是……” “只是什么?” 齐宝钏问道。 齐宝钗为难道: “我当年出嫁的时候只带了素心她们四个丫头这四个丫头姐姐也是知道的,笨手笨脚的也不会做衣裳。而何家的人,因为婆母的关系……” 齐宝钗的话说不下去了,不过齐宝钏也听明白了,她摆摆手,道: “没关系的,我让小翠做便是了。你把衣料给她就是。” “那就有劳小翠了。”齐宝钗感激的看向小翠,把小翠吓得赶紧回礼不迭看的齐宝钗暗暗感叹以前小翠什么摸样?现在又是什么摸样?她使了素心去拿衣料,顺便跟厨房那边说一声要吃什么又问:“姐姐还没说母亲去哪儿了呢?” 说起柳氏,齐宝钏的眼泪就下来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齐宝钗连忙道: “三姐姐快别哭了,是我不该问,你先回房沐浴吧,我去看看两个孩子,三姐姐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差了不到一岁,丫丫不到四岁,正是调皮的时候,那胖胖整日里离不了丫丫,三岁半了,不喜欢自己走,却偏偏吃的胖的让人抱不动,丫丫坐不住,到处跑,就得奶娘抱着胖胖一个劲儿的追,你说我当初取个胖胖的名字做什么。” 齐宝钗一边说着一边起身,齐宝钏也不好意思再在人家的床/上呆着,磨磨蹭蹭的下了床跟着出了门。 并不宽敞的院子里种着一株榕树,穿着一身大红衣裳的丫丫撒腿绕着一人合抱的榕树跑个不停,胖嘟嘟的胖胖被瘦弱的奶娘抱着,穿着一身宝蓝的棉布衣裳笑的咯咯作响的指挥着奶娘跟着丫丫跑。 跑没两圈,奶娘就累的喘不过气来,丫丫的奶娘就替过手去,抱着接着跑。 齐宝钗看着两个孩子,心中前所未有的满足,她再看一旁挪不动步子的齐宝钏,轻轻一笑,上前去拍了拍手,道: “你们饿不饿啊?” “我饿了,我饿了!” 胖胖拍着手往齐宝钗这边够。 奶娘弯腰把他放下来,胖胖斜着身子迈着肥肥的短腿就跑了过来,两只小手乍的高高的,圆圆的脸上有两个小酒窝: “娘娘,娘娘!” 齐宝钗忙步下台阶弯腰接住胖胖,然后费的将他抱起,用自己的鼻子顶顶他的小鼻子,嗔道: “再吃娘娘就抱不动你了,你今晚饿肚子吧。” “不要,不要……哇!” 一听没得吃,胖胖哇的就哭了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丫丫站在正房门口鄙夷的看了齐宝钗一眼: “娘又欺负弟弟,我告诉祖母去。*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租母!娘娘欺负弟弟,娘娘欺负弟弟!” 胖胖也来劲儿了,一边哭着一边扯着嗓子重复着丫丫的话。 齐宝钗咯咯笑了一会儿,弯腰将胖胖放到地上,往他露在外面的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只听“啪”一声,她咯咯笑着道: “快去找你祖母哭去吧,记得让祖母看看你的小屁屁!” “哇!祖母!娘娘欺负我!” 胖胖叫了一声肥胖的身子跳了起来,嗖的就蹿进了正房。 齐宝钏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五妹妹,你竟然舍得让孩子哭?” “怎么舍不得?”齐宝钗看了她一眼,笑道:“不过是玩笑罢了,你以为他真的哭啊?这小子鬼精鬼精的。” “小姐该去沐浴了。” 小翠见齐宝钏的眼睛紧紧黏在正房的门口,知她心事,连忙扯着她进了东厢房。 齐宝钗的眼眸冷了下来,原本以为自己放下了,原来还是放不下。 用过晚饭。 齐宝钗让丫丫与胖胖在正房的暖阁睡觉,自己与齐宝钏秉烛夜谈: “三姐姐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我怎么都打探不到姐姐的消息?” 齐宝钏叹了一口气,不欲多说: “当年趁乱逃了出来,原本去想寻安平的,可是身无分文,我们无法,只得在一地住一段时间,卖一段时间的刺绣,攒上一些银子,继续上路,如此过了这几年,年前,我与母亲落在上一个镇子上,当时我们身上没有多少银钱,又赶上年景不好,这里的粮食卖的很贵,小翠每日每夜的绣东西拿去卖也不过刚刚温饱而已。入了冬,迎来了第一场雪,母亲就一病不起了。” 齐宝钏的话里有多少水分齐宝钗不知道,不过倒是可以确信柳氏确实是死了。 齐宝钗掩下眼底的一抹快意,叹道: “早年三姐姐・・・・・・嗯,那场大火起来的时候,我让夫君给姐夫送了信过去,言说三姐姐没了,姐夫也在北边儿为姐姐立了衣冠冢。” “是吗?” 提起王安平来,齐宝钏的神情就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甜蜜,又似是悔恨,更似是无奈。 齐宝钗抓着齐宝钏的手,道: “三姐姐,你随我们去长安吧。那里距离鞑靼比较近,快马只三天的功夫,距离三姐姐那里也只五天的功夫。姐夫如今都没有续娶,听说他封底旁边的部落的公主对他青睐有加,姐夫都不为所动,三姐姐,无论以前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姐夫如此足以证明他的心意。更何况在塞外,京中的流言蜚语的传不到那里去。” “你也相信他们的话?” 齐宝钏猛地缩回手去,戒备的看着齐宝钗。 齐宝钗叹口气,重新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轻轻揉捏,道: “三姐姐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三人成虎,就算我信你,姐夫信你,那么别人呢?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姐夫如今有旨意在身不能回京,可是若要回京了,日日听人如此说起,你说姐夫不会起疑心吗?就在塞外挺好的。” 齐宝钏的眼神软化了起来,低着头不语。 外面梆梆的响起三更的鼓声,齐宝钗掩口打了个呵欠,道: “天晚了,三姐姐,我们歇着吧。” 齐宝钗只穿了一件水绿色的肚兜,一躺下便掩不住曼妙-的身材露了出来。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她如今算不得瘦可也不算胖,总是比以前有肉一些,肚子上也如别的生产过的妇人那般起了小肚子,只是她的小肚子上异常的光滑,看不到一丝的妊娠纹。 ------------ 第一六四章 变数 齐宝钏的眼睛从她的肚子上滑过就再也移不开了,她抓住齐宝钗的手问道: “你的肚子上怎么没有纹?” “什么?”半躺着的齐宝钗低头看了一眼,看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然后看了一眼她捂得严严实实的中衣中裤,道:“哦,你说的生孩子以后的纹?一开始也有啊,可是过了一年半载的它自己就消失了。” “真的?你没用什么东西?吃什么药?” 齐宝钏追着问道。 齐宝钗纳闷儿的摇摇头,又掩口打了个呵欠: “没有啊,好困啊,我要睡了。” 齐宝钏不死心,觉得齐宝钗没有说实话,硬拉着她要她起来说话,可是她却只是含糊的应一两句就又沉沉睡去。 齐宝钏也是餐风露宿了很久,现在终于有柔软的床铺给她睡觉了,在几次三番拉不起来齐宝钗之后,终于也歪在枕头上眼睛一合睡着了。 第二日齐宝钗一睁眼,就看到了叠地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的一件宫缎正红过膝半臂,她瞅了一眼床上睡得香甜的齐宝钏,皱了下眉头起身下床。 等一行人出发的时候,齐宝钏穿着这么一件宫缎的衣裳格外的显眼,丫丫眨巴着眼睛瞅了一会儿齐宝钏有些委屈的指着她的衣裳,道: “我的。” 齐宝钗摸摸丫丫的头发,低声道: “娘知道那是丫丫的衣料・可是现在姨妈没有衣服穿了,多可怜啊,丫丫最好,最乖,最善良了,咱们把料子给她裁衣服吧。以后娘给你买更好的衣料。” “我要加倍!” 丫丫趁机讨价还价。 “好好好。” 齐宝钗连连点头。 “更好的!” 丫丫不忘齐宝钗说过的话。 何氏被丫丫这幅算计的模样逗得笑了起来,她从奶娘手里抱过丫丫点着她的鼻子笑道: “好,祖母做主,给你最好的!你娘不给你买・祖母给你!祖母那点儿家底儿都给我们丫丫!” “母亲!” 齐宝钗嗔怪的看向何氏,怪她把孩子惯坏了。 何氏却理解错了,不在意的笑道: “横竖我的东西是给你们的,以后不还得给丫丫吗?早给晚给都一样的。” 齐宝钗知她误会,却不好解释,只笑着捏捏丫丫的脸蛋,道: “你祖母可是个财主,你可要巴结好了,日后你成亲,我可是一个铜板都不会出哦。” “祖母!” 丫丫立时就抱住了何氏的脖子・嫩嫩的脸上尽是谄媚的笑。 何氏笑的合不拢口,相对于孙子,她可真是更喜欢这个孙女多一些。 一行人重新上了路,因着昨日在这里何家人大肆采购粮食,也不过买到一车粮,这些跟着他们的流民也都知道了何家人只不过外面看着光鲜,车上的东西说不得都是衣物用具什么的。 大户人家规矩多,可是那些衣物摆设能当饭吃吗?不能,所以也没多少人注意他们的车队了。 只不过因着何家的护卫比较多,一些老弱妇孺与带着细软的人手不多的富户们都很自觉的跟在她们的后面以寻求庇护。 原本从这里到长安只需要再走两三天的路程就可以了・只是齐宝钏好不容易有了马车可以坐,可以享受了,以前的旧脾气又回来了・一路上颐指气使的,可是这都是何家的人,谁耐烦听她指挥? 最后都是小翠在做衣服之余忙前忙后的,饶是没人迁就她,却也因为她的琐碎事再三停车的而耽搁了整整两天的时间。 当长安城的城门终于在望的时候,何氏松了一口气,她真是受够了齐宝钏了,再跟她呆在一起几天的时间・说不得她就要开口赶人了。 “终于快到了!” 齐宝钏一身宫缎的大红衫裙在这流民遍地里格外的显眼・这是小翠熬了几天几夜给她做出来的。 里衣包括肚兜用的都是上好的丝绸,蕃布做的中衣中裤・宫缎的大红褂子与马面裙,外面罩着长长的红半臂・因着今儿个天气比较冷,她又加了一件黑边儿的红大氅。 何氏掀了帘子看了一眼跑到前面的齐宝钏,对齐宝钗说道: “进了城必须得让她跟我们分开!” “是。” 有所谓近朱者赤,丫丫与胖胖正是开始学东西的时候,她也不想让她们看到不好的事情学坏了。 齐宝钗对守在马车旁的素心招招手,低声吩咐了她几句,素心点头应声而去,不多时回转回来。 护卫中有一人策马而去,两刻钟后快马回来在马车旁拱手道: “夫人,少奶奶,长安城城门紧闭,只许出不许进。” “什么?” 齐宝钗霍的掀开了车帘,千算万算怎么就没有算到这一点?邢卫不敢去看齐宝钗,只低着头继续道: “如今长安城的流民不算很多,可是还有人陆陆续续的从四面八方赶来,长安城的知府便让人紧闭了城门。少奶奶,我们不如找下一个镇去歇息?” 齐宝钗微微阖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清澈,她对护卫道: “现在快午时了,我们就在这里用饭,等午时过后在商定去处 “是。” 护卫应了,下去布置不提。 齐宝钏一听不走了,立时不满起来,也顾不得何氏的冷脸跑了过来扯着齐宝钗的衣袖问道: “为什么不走了?为什么不走了?再两三个时辰我们就可以进城了啊。我们去找一家最大的客栈住下,然后买上个五进的宅子。” 何氏冷哼一声: “你有银子吗?” 齐宝钏被噎个正着呐呐了几声・梗着脖子道: “我夫君可是世袭千户还有封地呢,我写信让他给你送银子!” 何氏嗤笑一声转过头不去看她。 马车里地方狭小,外面流民太多,齐宝钗也不敢让丫丫与胖胖下去,只得拉着齐宝钏去了后面的马车,低声解释了。 齐宝钏嘴角一撇,哼声道: “什么只许出不许进?我看他们是想要银子才是。你们不是带了很多东西吗?给他们几百两银子就是了。” 几百两? 果然是财大气粗啊!拿何家的银子当她自己的了? 齐宝钗气的嘴角直抽抽,索性直接撂下重话: “我只怕那长安城里有人等着抓我跟婆母呢,只怕现在进去不合适・我们还是另寻他处吧。” “为什么抓你们!” 齐宝钏瞪大了眼睛。 齐宝钗摇摇头不欲多说,只道: “我们不如继续往西北如何?往西北走,然后穿过大草原往东再走几日就可以到陆元帅的地方,那里定然安全。若是你想去找姐夫,便往西北继续走两日就可以到了。” 齐宝钗所说的两日是快马加鞭的两日,她们这一行人若是不眠不休,大概要多花一日或者两日的功夫,可若是齐宝钏,可是真的说不准要走到何年何月了。 齐宝钏很不甘愿: “我想进城。不如你给我两千两银子如何?我进程买了宅子,铺子・就可以度日了,然后再想办法通知夫君,让他过来。” 齐宝钗的手攥紧了,又松开: “宫里有旨意,姐夫无召不得离开封地。” 这一次齐宝钏的脑子倒是难得的清楚了一回,道: “什么无召不得离开!现在都天下大乱了,谁管什么召不召的。” 齐宝钗终于没忍住,抬手屈指重重的在齐宝钏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道: “长安城的知府到底是什么立场还不知道呢!你让姐夫过来,万一这知府跟崔内监是一伙的呢?崔内监可是巴不得姐夫死呢!” 虽然说王安平回不来有庆元侯府一份儿・可是崔内监也是不乐意看到这么一个能征善战的功臣回京的。 齐宝钏捂着额头看着齐宝钗,到底是想起来自己寄人篱下,硬生生的忍住了心中的气氛・嘟着嘴嘀咕道: “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齐宝钗揉了揉额头,不打算再问她了,直接拍板道: “我们去找陆元帅,你愿意跟就跟,不愿意跟就自己走。不过我身上是没有钱银子的。” 说完,她便爬下了马车,看着官道上源源不绝的涌往长安城的流民们叹了一口气,回到前面的马车上・将自己的决定说了。 何氏倒是想的开: “你拿主意就好・只是不知安儿如今如何了。” 齐宝钗安慰道: “儿媳听闻湘王是个仁和宽厚的,想来夫君不会受委屈的。” “仁和宽厚能够造反?” 何氏知道齐宝钗的话多半是安慰・瞪了她一眼,心里却是因为这句安慰舒坦了许多。 湖南。 湘王王府。 如今湘王的大军已然打过了湖北・江西那边也已经拿下了,就等着过河南以后北上了。至于其它两个昏庸无能的反王与还未成年的成蜀王,湘王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王爷!陕西来信,给何将军的。” 侍卫送来了急信,湘王接过,看了一眼信封,不过是很普通信封,上面也没有火漆,而且信封上面的字迹娟秀,略有些熟悉,他笑道: “你直接送到军营就是。等等,你刚才说的是从陕西来信?” “是!王爷!” 侍卫垂首答道。 湘王沉思片刻,端过一杯热茶来,就着氤氲的蒸汽将信封放了上去。 ------------ 第一六五章 是我的 湖北与河南交界。 何安看着远方的城池,眸光深沉。 薛承嗣到现在还是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真的反了?” 何安失笑道: “你已经没有了反悔的余地。更何如今国将不国,百姓生活中水深火热之中,你我不支持一位年轻有为的帝王,难道要用身价性命去保护宫里那两位?” 薛承嗣摇了摇头,指着对面,说道: “你打算如何做?” 何安负手道: “如今河南境地百姓比较少,即便有那也是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所以我们只要派些人发放米粮就可以了。百姓们只要有吃的,还管谁是反军?我们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过去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走到黄河边上。” 何安的眼睛流露出几许温柔来,薛承嗣见状不由笑道: “你是想弟妹了吧?” 如今各地欠收,民不聊生,他们这两个月来倒也没费多大的功夫就将湖北打了下来,还不是因为百姓们吃不饱饭?何安的这个法子已然在湖北验证过了无数次,极为管用。 何安不大好意思的别过头去看着树上蔫巴巴的叶子,道: “算算时间,她们应该过了黄河了。 如今世道乱路不好走,我们快一些说不定还可以在洛阳接到他们。” 两人又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勘察了地形,方才打马回营地。 何安刚回自己帐篷・何莫便送来一封信,低声道: “少爷,这封信从王府过来。” 何莫的手指在信封的尾端点了点。 何安皱了下眉头,这信怕是有人拆开过了。他眯起眼仔细瞧了瞧信封的尾端,有些不大平整。 齐宝钗有个很不好的或者说是很执拗的习惯,那就是信馕定然折的整整齐齐,塞进信封里都不会折一个角,信封的两个封口也一定要糊的平平整整,就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平整・她都不会用。 何安拿起拆信刀将信封挑开,倒出信馕,信馕的一个角被压出了一个很细微的角,他小心翼翼的将这两页的信馕展开,除却这两个破绽,却是再无其它被人偷看过的痕迹。 一瞬间,何安的心里闪过一丝愤怒与失望来,他摆了摆手,何莫退了下去,他低下头去看信・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轻轻一弹信纸大步走了出去。 “承嗣!快看这个!” 何安心中飞扬着将手中的信拍在了薛承嗣的书桌上。 薛承嗣低头瞟了一眼,看到那娟秀的字迹便知道是家信,遂推了回去,道: “这是家信,我看它做什么?” “你看吧,没事儿的。”何安又推了回去,笑道:“怎么?以为我跟内子只会卿卿我我不成?” 薛承嗣看了何安一眼,失笑・然后低下头去看信,一目三行的扫过去,第一张大半都是在说一些琐碎的家事・直到后半张,薛承嗣才看出点儿门道来,等整封信看完,他不禁拍手叫好: “这又是你那个幕僚的主意?” “嗯。” 何安直觉的点头,却对上了薛承嗣了然的目光,他不禁一愣,随即跳了起来,翻身看了眼外头・见都是薛承嗣的亲军・才道: “这你可不能说出去!” 薛承嗣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是这般秀外慧中的女子,我当初就不该让给你。” “你后悔了不成?” 何安两步跨到薛承嗣身前・揪住他的衣领面目狰狞。 薛承嗣狡黠一笑: “我就是后悔了,你把她还给我啊。” “她一开始就是我的!”何安恶狠狠的说道:“一开始就是!” 何安的手越发的紧了・薛承嗣发觉他不是开玩笑,连忙拍拍他的脸,道: “你怎么了?快松手,我可要被你勒死了!” “她是我的!” 何安绝不放手。 薛承嗣无奈,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笑着使劲儿去掰何安的 “好好好,她是你的,最开始就是你的。” “算你识相。” 何安面色不改的松开了手,哼了一声。 薛承嗣嗤笑一声,摇头道: “若不是我发现她一开始待你便与别人不同,我也不会放手了。” “真的与别人不同?我怎么看她待你更好呢?一见你就羞答答的。” 对于往事,他仍旧耿耿于怀。 薛承嗣低头整理着衣襟,道: “你是没发现,她只有对你才展露心思,并且有时候对你有些咬牙切齿的恨。” “有吗?这是为什么?” 何安挠挠头,有些不大明白。 薛承嗣笑道: “你呀,就是你看透了她的伪装,所以她有些气你。” “这样啊。” 何安摩挲着下巴,想来想去,似乎是这么一回事儿宝钗只要一对上自己,眼底里总是闪烁着几分莫名的愤怒说起来还是自己在她心里特殊吧。(喂喂喂,你有受虐倾向吧?) 情情爱爱的告于段落,何安又想起一事来: “她们绕道陕西都有了信过来,伯父伯母呢?可有消息?” 薛承嗣摇摇头: “还没有消息过来,想是我们定下的路线不好走或者走漏了风声所以改道了。不过不必担心,武穆侯府还有几百护卫,定能护得他们周全。只是你放心让你母亲跟妻子去那里?” 何安一探手,无奈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又隔着那远,也许等我反对的信送到了・她已经办完事了呢。” 无奈带着几分宠溺的声音让薛承嗣摩挲了一下下巴,忽然也想找个人来宠一宠了。 说到信,何安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事情,他将信封掏出,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薛承嗣却是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 “你多心了吧?湘王怎么会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如今在外面事事不方便,弟妹或许也没那么讲究了。” “也许吧。” 何安有些心不在焉。 薛承嗣又道: “也许是地下的人私自拆开的呢?你也知道,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不得是有人想要讨好湘王而想出的法子。方便监视诸位将军。” 何安冷哼一声,不多话・薛承嗣也知道自己想的太过美好,遂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在长安城外逗留了数日,重新添置了一些冬衣之后,齐宝钗带着何氏与一双儿女继续北上。 齐宝钏原本是想留在长安的,可是她没有银子,眼看着秋日渐深,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小翠就是有手艺可以供她温饱,可是却供不了她锦衣玉食。 在冬日里,若是没有火炕・没有火盆,她会冻死的! 齐宝钏缠磨着齐宝钗给她添置几件狐皮袄子,都被齐宝钗给无视掉了,她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养活着她给她一口饭吃就不错了,还锦衣玉食的供着? 她的脑子又没坏掉。*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齐宝钗最后用三件羊皮袄子打发了齐宝钏,后者颇为不满本来想要阄腾来着,可是对上何氏那种不屑与冰冷的眼神,她就自动退却了。 出了长城,塞外的天气竟是格外的多变。 也许中午还惹得人恨不得穿着薄纱行走・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已经冷的人想要将棉被也裹在身上了。 幸得这些护卫中有些是上过战场,在塞外追击过鞑靼人的,对于这里的天气比较熟悉・让齐宝钗采买了不少的烈酒供驱寒,方才熬了过 大人一切都好说,只是苦了孩子,丫丫和胖胖两个又是个闲不住的,每日里一到扎营的时候就跑出去疯玩儿,只是这塞外的风尤其是中原可以比的? 不过吹了两日,这两个人都烧了起来。 胖胖还好一些,到底是男孩儿・又肯多吃饭・身子骨壮实。可是爱动又爱踢被子的丫丫可是吃了大苦头了。 当天夜里,胖胖的烧就退了下去・可是丫丫的烧怎么也退不了。 何氏在丫丫的床前守了一夜,方才说道: “是出疹子了。快去叫大夫吧。” 出疹子是大事儿・而且弄不好是会传染的,齐宝钗连忙叫没出过疹子的人离他们的帐篷远点儿,出过疹子的都过来帮忙照顾丫丫,又忙派人去关内请大夫。 “少奶奶,若是快马加鞭回关内,来回也要一日夜,不如就在草原上找找?这草原上有巫医,对于看这些也是可以的。 素心转达了护卫的话。 齐宝钗已经是急的心慌意乱了,素心问什么她都点头。素心无奈只得去寻这些个主子里唯一一个脑子还比较清楚的绣桐拿主意。 绣桐到底是个心细的,她道: “让人带着金叶子去关内请一个好的大夫来,就雇佣那个大夫一直到我们找到陆元帅为止,到时候还派人送他回去。然后再分出一部分人在草原上寻找巫医。我记得带的药里面有清热解毒与退烧的,先预备着。出疹子怎么也得烧上一两天不用担心。” 绣桐的话齐宝钗到底也听见了,她连连点头,是她急糊涂了,以前那两个也不是没出过疹子,那时候她一个人带孩子,也没见出什么事儿,到底是如今过的好了,人也就疏懒忘记许多事情了。 人一平静下来,齐宝钗便想起了许多事情来,她叫过若莲来吩咐道: “我记得我们有带一些药材的,你去煎药。” 她念出两张药方来,道: “一个给胖胖喝了,另一个端来让丫丫喝。” ------------ 第一六六章 故人 “这合适吗?不会出问题吧?要不要等大夫来?” 何氏问道。 齐宝钗摇摇头: “等大夫来就太晚了,这两张方子是我小时候出疹子,我姨娘给用的。我后来看过几次,就记下了,刚刚一时慌乱竟然没想起来。” 听闻是用过的,何氏放心许多,待药端来了,她亲自动手喂了丫丫喝下。 到了夜里,齐宝钗看着有些疲倦的何氏,道: “母亲,让儿媳看着吧。您去歇歇。” “我没事。” 何氏摆摆手,到底不放心。 齐宝钗去扶何氏,道: “如今在这塞外,医药都不方便。您若是病了,可怎么好?儿媳身子强健,是不怕的,您可要好生歇着,回头丫丫好了还要听您讲古呢。” 到底还是这张方子起了效果,第二天,丫丫的疹子就出全了到了午间巫医没找到,不过大夫却是带来了,大夫看过以后确认没事儿了,齐宝钗与何氏方才齐齐舒了一口气。 站在帐篷外面的齐宝钏一听里面说没事儿了,立时就大声道: “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这鬼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呆了。昨儿个夜里风那么大,呜呜作响,忒吓人了。素心,素心,赶紧吩咐下去拔营走,小翠,我们去收拾东西。” “是。” 熬的眼睛都眍了,站在原地随时随地都能够睡一觉的小翠下意识的应了一声・不等齐宝钏出去就转身往外走。 何氏一晚的功夫是熬的心力交瘁,这会儿宝贝孙女才刚刚见好那位就要走,她哼了一声,瞪向齐宝钏: “谁爱走自己走去!我们是不走的。” “宝钗,宝钗,我们走吧。” 齐宝钏被何氏那冷飕飕的目光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就跳到了齐宝钗的身后拉着她的衣角晃了起来。 齐宝钗猛地回头,冰冷眸子如刀一般在她身上切割而过,她一甩手・道: “三姐姐!你自己走吧!” 见齐宝钗也不理会自己了,齐宝钏这才死了心,不情不愿的扭头要出去,一转身却看不见小翠了,她的火气蹭蹭蹭的就上来了: “小翠呢!又死哪儿去了!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啊!原来伺候我还知道尽心尽力,现在站着都能打个盹儿,真是安逸的日子过够了啊!” 丫丫烧了一晚上,这会儿刚刚睡的沉了,她这一嚷嚷,丫丫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心疼的齐宝钗赶紧将她搂在了怀里低声安慰。 素素早就看齐宝钏不顺眼了,这会儿见她不顾场合不顾面子的闹将起来,也不管什么她是不是小姐了,素素大步上前去扯着齐宝钏走出帐篷,指着不远处摇摇晃晃的往齐宝钏所住帐篷挪去的小翠厉喝道: “三小姐!您知点儿足吧!小翠跟了你这么久,要不尽心尽力,你早就被人给吃了!你看看小翠,打从跟我们碰了面,没日没夜的给你做衣裳,你还不知足!你还想做什么!” 小翠的衣裳原本是极为合身的・可是如今不过几日的功夫,这衣服穿在她的身上竟然晃了起来,一阵风吹过来・衣服贴在随风摇摆的身上,更显出几分单薄来。 齐宝钏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的悔意,却又犟着嘴道: “还不是因为你们不给我做衣裳。” “我们该你的吗?”素素恶狠狠的啐了她一口,“寄人篱下就该有寄人篱下的样子,你也不是当初的齐丞相家宝贝三小姐了!更不是庆元侯世子捧在手心里的外室!” 一个丫头对昔日的主子如此辱骂,着实让人侧目,只是这些日子以来齐宝钏的所作所为让这些护卫们都心生厌烦,此时听的素素如此说来・真真是觉得大快人心。 “你!我・我让五妹妹卖了你!把你卖进窑子里去!” 齐宝钏怒儿指着素素恨声道。 素素嗤笑一声: “果然不是原来的千金大小姐了,这般粗鲁的话都说的出来。” 说罢・素素不再理会气的直跳脚的齐宝钏,转身回了帐篷。 齐宝钏见众人无人理会她・憋着一肚子的气跑回了帐篷,对着小翠就是一顿骂。 齐宝钏那边如何,齐宝钗现在没有心情理会,只是心疼丫丫年纪这么小就要忍受这般痛苦,日日夜夜的不敢离开她的身边,生怕她耐不住痒抓破了疹子留下疤痕,破了相。 如此她们在这里足足停留了大半个月,期间怕齐宝钏发现她们有许多粮食,也不敢太过铺张,每日里由护卫们出去打猎裹腹。 到得第十七天,丫丫已经完全好了,身上的印子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大夫也再三保证她没事儿了,齐宝钗方才让人拔营启程。了许多天不许出帐篷,丫丫的每个毛孔都叫嚣着要出去跑跑,趁着丫鬟护卫们收拾帐篷的功夫,丫丫带着两个奶娘与胖胖一眨眼就跑了个没影儿。 齐宝钗叫了两个护卫骑马跟着她们倒也不担心,只在这里盯着大家收拾东西。 经过上一次素素的训斥,齐宝钏这几日收敛了许多,除了每天要求沐浴之外倒也没有别的过分的要求。她们住的这个地方距离水源颇远,每日里的用水都是护卫们骑马运回来的,哪儿有多余的给她沐浴?因此也没惹理会她。 这边帐篷收拾好了,那边跑累了的丫丫与胖胖也坐在护卫的马上回来了。 大老远的,丫丫就挥舞着双手大叫道: “娘!娘!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齐宝钗凝目看过去,见丫丫与胖胖两人都无事,只跟在马旁的两个奶娘满头大汗,方才转目往他们身后看去。 就在他们后面,两架颇为华丽的马车正往这边缓缓走来,在马车两旁,是四名满身杀气的护卫。 齐宝钗微微蹙了下眉头,竟然带了这样的护卫,来人只怕不简单。 正自思想间,丫丫与胖胖已然到了近前,齐宝钗上前去将两人抱下来,让人去叫管家成叔过来跟来人交涉,便带着丫丫避到了车上。 “怎么回事?” 何氏早就上了马车,这会儿见还没收拾完齐宝钗就上来了,问道。 齐宝钗将胖胖从何氏的腿上扒下来,好好按在座位上,道: “来了两架马车,护在马车旁边的几人看着不似善类。儿媳有些怕。” 何氏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不多时,管家成叔来车外禀报道: “夫人,少奶奶,来人说是少奶奶的故交,定要过来拜见。” “哦?”齐宝钗看了何氏一眼,满脸诧异,她想了想,道:“那我下去见她。” “不必了。” 一阵极为爽朗的笑声响起,车帘一掀之间,一个人挟裹着什么东西就上来了,齐宝钗与何氏怔愣之间,那人已然在靠门外的榻上坐好。 齐宝钗定睛一瞧,心中的惊讶真真是不知道怎么来表达的好: “胡……胡姨娘?” “嗨,什么胡姨娘,叫我胡姑娘就好。” 来人正是胡雨涵。 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在马车里一一扫过,不同于齐宝钏看到时的不屑,她倒是满眼的敬佩与了然,她怀里抱着的东西这个时候也露出了头来。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看样子跟丫丫差不多大,小孩子看到丫丫与胖胖两人在角落的壁橱桌上玩儿积木,一双小手就挥舞了起来: “我要玩儿我要玩儿!” 胡雨涵忙把他的一双手给按住了,低声解释了几句什么,小家伙似模似样的从胡雨涵腿上爬下来对着齐宝钗与何氏见礼: “叶睿见过何夫人,见过何少奶奶。两位弟弟妹妹好。” 齐宝钗瞧着这小家伙的年岁,心中一盘算,似是明白了什么,她对何氏道: “母亲,儿媳跟胡姑娘说会儿话去,一会儿收拾好了,就直接上路吧。” 胡雨涵也跟着对叶睿说道: “睿儿,好生跟弟弟妹妹玩儿,不要闹脾气哦。” “是,母亲。” 叶睿闻言立时恭恭敬敬的垂手应了。 齐宝钗看看叶睿那标准的行礼姿势,再看那两个玩儿的欢实的孩子,叹了一口气,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在打量过胡雨涵那华丽舒适的马车后,齐宝钗收回了目光,看着把玩着玉杯的胡雨涵,笑道: “胡姑娘如今过的不错。” 胡雨涵懒懒的靠在大引枕上,嘴角噙着一抹笑: “再好也没有你好啊。我真不知道你为的什么,将齐家害成那般境地,你也没有落得什么好处,哦,不对,是你嫁得一个好郎君,再看看你那个三姐姐,哼,嫁得差了,也不遵守妇道,勾三搭四。” 齐宝钗心中万分惊诧,这个胡雨涵知道些什么?她面色平静道: “我不大明白姑娘说的是什么。” 她的拒不承认胡雨涵没在意,毕竟这事儿换成谁也不会承认的,她将玉杯放下,随手拉过一个似猫似狗的小抱枕来抱在怀里坐直了身子看着齐宝钗笑盈盈道: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只想知道,你还知道什么事情?” 齐宝钗眉心一跳,平静的面容有一丝裂缝,她警惕的侧耳听听外头,知外面方圆百米以内没有任何人方才疑惑的摇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第一六七章 试探 “哦?”胡雨涵看了一眼齐宝钗,笑道:“你就不怕我把情说出来别人把你当怪物给烧了?” “怪物为什么要把我当怪物?” 齐宝钗的音很不自觉的拔高了两个音调,可是她自己却毫无所觉。 胡雨涵眼底闪过一抹流光,身子靠着车壁轻轻拨弄着抱枕上的流苏,沉默半响方才抬头笑道: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不过我日后可就要跟着你了。 齐宝钗一直盯着胡雨涵的脸,手细细的看,耳朵的听力也全部放开,甚至连胡雨涵的心跳脉搏全部收入了耳中,她在胡雨涵平静的面容上找不到半丝破绽,只是从那或快或慢的心跳当中细细挑出一点儿什么来,一点点分析,抽丝剥茧。 “你跟着我们倒也没什么,姑娘的几个护卫倒是都是好身手。” 胡雨涵的心跳明显的快了许多,脸上闪过一抹红晕,不似娇羞,倒像是极为兴奋: “少奶奶谬赞了,不过几个粗人而已,哪儿比的上武穆侯府的人。” 齐宝钗更加确定这个胡雨涵知道些什么,只是不知道她是从哪儿知道的呢?她接着笑道: “胡姨娘如今带着庆元侯府的孙少爷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叶世子人在哪儿呢?胡姨娘愿意跟我们倒也没什么,可是等叶世子追上来,你要怎么办呢?” 胡雨涵的心跳乱了起来,瞳孔微缩・嘴角极为不自然的勾起来,道: “什么怎么办啊?叶世子来了,我自然跟他走就是了。” “原来你们失散了啊。”齐宝钗一脸惋惜,同情,叹道:“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吧?我看睿儿被你教导的很好。” “是啊,我费好多心思,”说起叶睿来,胡雨涵满面骄傲,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一扫而过:“睿儿可善良了・这一路上我们连肉都没有吃过,就是因为睿儿觉得我们吃了那些动物的肉,他们会疼的。路上车过去碾死一只蚂蚁他都会哭半天。若是有流民在外面,他一定会亲自下车布施。” 流民? 齐宝钗嘴角抽了抽,你带了多少银子跟粮食才够那小子这般大方的“布施”出去啊? 到了晚上扎营做饭的时候,齐宝钗终于见识到了叶睿的“善良”来。 齐宝钗的护卫们猎来了一只肥硕的羚羊要宰了吃,偏生被叶睿看见了,那小家伙就蹲在腹部中箭的羚羊身边眼泪巴巴的瞅着它直哭: “羊羊,你疼不疼?流了这么多血一定疼是不是?你放心我让人给你治伤。” 说完他就跑往自家的马车跑去,这边的护卫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要不要把这羊宰杀了,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小家伙手里拿着一大包的药跑了回来,蹲在羊身边道: “羊羊,你忍一忍啊,这不疼的,不疼的,我让人把箭给你拔出来。” 叶睿指挥着自己的奶娘与丫鬟一人拔箭,一人按住羊,只见那奶娘一咬牙将箭拔了出来・瞬间血四溅开来,叶睿也不怕脏臭,手脚快速的将手里的药粉全倒了上去。*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这三人配合的极为的默契・似是早就做过了无数遍一般。 不过可惜,这羊伤在了腹部,就算敷了药也不管用,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死了。 叶睿的眼泪哗哗的就掉了下来,他哭哭啼啼的指挥着自家的奶娘丫鬟: “羊羊,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叶落归根,入土为安。奶娘你们去拿铲子挖个坑把羊埋了吧。” 这时看了大半天戏的护卫们不干了・其中一人道: “小少爷・您看您,玩也玩儿够了・这羊该让我们在宰杀了吃了吧?” “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叶睿霍的站了起来,挡在了羊的身前・怒目而视:“羊羊好好生活在大草原上,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去哪儿,你们这么残忍打伤了它也就算了,怎么连它死了都不放过?你们一定要吃其肉寝其皮吗?你们一定要让它尸骨无存吗?你们还是人吗?这羊也是有家人有朋友的,你不能认为它是畜生就什么都不知道,它也是有知觉的!你看看!这是它的眼泪!它疼的都哭了!你们还不放过它!现在它死了!它死了!” 额…・・・ 护卫们互视一眼,其中一个脸上有道疤的护卫不耐烦了,他上前道: “你是哪家的小少爷?也配来指挥我们武穆侯家的人?这羊死也死了我们吃了就怎么了?不吃难道饿死不成?” “你可以吃草啊!”叶睿瞪着护卫:“羊可以吃草人怎么不能吃草?” 刀疤护卫气的笑了起来,指着叶睿叹道: “这孩子傻了吧?” 齐宝钗远远的叶睿,真真是一个目瞪口呆。 何氏吃力的抱着胖胖站在齐宝钗身边叹道: “胡姨娘是怎么教的孩子啊。” 齐宝钗垂下了眼睑,看向不远处的马车,自打胡雨涵出现,齐宝钏就再也没有下过车,也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要求了,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般,这会儿她可以隐隐听到齐宝钏的哭泣声,这个孩子,算年龄应该是齐宝钏生的那对龙凤胎其中一个吧? 只是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去了哪里。 “那孩子不是她亲生的,”齐宝钗低声解释,胡雨涵一开始的落落大方与有礼有节还有叶睿的懂事可人让何氏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虽然知道何氏不是偏听偏信之人,可是她不想给胡雨涵任何一丝可能挑拨他们婆媳关系或者利用何氏感情的机会,“据说是家里一个丫头生的一对龙凤胎,只比丫丫大几个月。原本是养在世子妃名下的。” 何氏看着远处卖力挖坑的叶睿的奶娘,还有蹲在羚羊身边垂泪的叶睿,再看看另一处指挥着丫鬟婆子扎营的胡雨涵,恍然明白过来: “她这是捧杀?” 绣桐纳闷儿道: “可是夫人,哪儿有这样的捧杀?这样教出来的孩子是良善之辈,只怕日后在家中民间声望极高。 齐宝钗摇摇头,道: “声望高有什么用?庆元侯府若是让这么一个人来当家做主,只怕早早就败了。而且这么良善的孩子会很好欺骗,到时候不用胡姨娘费一分力气,那些想着嫁进侯府享福的女子们就可以将他骗的团团转。而叶世子又不是傻子,儿子被人骗了他岂会不知道?若是到时候叶睿再一味的维护,说不得叶世子会大失所望。” 何氏低叹道: “好阴毒的计谋。若是养出来一个纨绔子弟,也免不了人说三到四的说养母捧杀。可是这般养出来一个人人道好的老好人,谁又会说养母半个字?以后让丫丫与胖胖离叶睿远一些。” “是。” 齐宝钗也正有此意,她的孩子日后还要生活,养成这般一个小白花,日后可是时时刻刻需要人维护的,身为父母的又怎么能够时时刻刻的在儿女身边提点维护?将来的路还要她们自己走,世间险恶,纵然不愿让他们知道,可是到底还是不应该遮蔽他们的双眼。 晚饭两拨人是分开吃的,吃完饭胡雨涵便过来寻齐宝钗说话,后者不愿意搭理她,随便应付了两句就说要去伺候婆母,走了。至于齐宝钏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 用饭,洗漱,最后睡觉都在马车上,这一向讲究舒适的齐宝钏如此作为着实让人侧目,何氏还问了一句,齐宝钗一句“三姐姐与胡姨娘有旧日恩怨”就打发了。 既然丫丫已经好了,大家赶路也就快了一些,齐宝钗也不愿意路上再出什么意外了,是以每天卯时就出发,中午也不停歇,众人用些早上做的干粮便得了。 晚上直到天黑的都看不见东西了,才停车休息。 众护卫们在第一次见识到叶睿的“善良”之后,也学的乖了,猎来的猎物都在外面处理好了,才拿回来背着胡雨涵他们扎营的地方做来 如此又走了四日,远处连绵的敖包隐隐在望,刀疤护卫站在马上手搭凉棚眯眼看了一会儿,笑道: “我们到了!我们到了!” 齐宝钗闻言掀了车帘往外瞧去,连绵的敖包里面隐隐似是有一座城池,她转头对何氏笑道: “母亲,今晚便可以好生歇一歇了,母亲一路劳累,到地方了,让大夫给母亲好生看看,开方子调养调养。” 何氏摸摸齐宝钗消瘦的脸颊,道: “你也瘦了不少,该好好补补了。” 齐宝钗笑着点头,对车夫说再快些。 丫丫拍着手笑道: “终于不用再坐车了,不用再坐车了!” 胖胖凑着热闹拍手: “不坐车,不坐车!” 齐宝钗瞪了活蹦乱跳的丫丫一眼,对何氏道: “母亲,到了城里是不是先请个先生为丫丫与胖胖开蒙?” “怎么?要在这里长住?” 何氏听出来了她话里的意思。 齐宝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儿媳也不知道,不过现在这个年月,这仗怎么也得打上一两年的功夫,所以我们还是呆在安全的地方不给夫君添麻烦的好。” “这样啊。” 何氏叹了一声,低头去哄胖胖去了。 ------------ 第一六八章 陆元帅 俗语说看山跑死马,敖包看着是很近,可是却让他们走足两个时辰,天色擦黑才到了敖包边儿上。 刀疤护卫提前去了城里给陆元帅递帖子,齐宝钗等人到了敖包之时,刀疤护卫已然带着陆元帅的亲信张副将来了。 “张某见过何夫人,何太太。” 张副将在马车前行礼。 齐宝钗掀开窗帘,对着张副将盈盈一礼: “妾见过张副将,妾一路从长安行来,草原之上甚为安稳,这一切全赖陆元帅之功,众将士们也都辛苦了。” 张副将憨厚一笑: “这都是我们的本分。” 齐宝钗撇了一眼跟在她们后面的马车,笑道: “张副将过谦了。这次过来,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三姐姐与叶世子的妾侍胡姨娘与世子的大公子,她们在后面的第二以及最后一辆马车上。” 齐宝钏?叶季的妾侍? 张副将的身上陡然散发出杀气来,近在咫尺的齐宝钗骇的往后退了下,丫丫拍着巴掌笑了起来: “叔叔好威风!叔叔好威风!” 稚嫩的嗓音下,张副将猛然惊觉自己的失态,他看向齐宝钗惊惧的面孔,连忙跳下马来抱拳施礼: “某失礼了。” 齐宝钗强笑道: “无妨,副将还是快快去见过我三姐姐与胡姨娘吧。” 王安平如今是世袭千户正五品官职,张副将为从二品・虽然比之他大了数阶,可是王安平如今的驻所不是什么地方,而是一块封地,这块封地与陆元帅统辖之地相连接,却又不归陆元帅统辖,如此的特立独行,让周副将也不得不另眼相待。 何安虽然也是千户之职,可是他的食邑封地却是镇国将军名下,并无千户封地・王安平也算是开了大周朝的先例了。 “是。” 周副将行了一礼后打马往后走去。 何氏对齐宝钗道: “陆元帅治下严谨,一个副将都对老婆子客客气气的。日后见到陆元帅的兵都要客气一些。” “是,儿媳这就吩咐下去。” 齐宝钗垂首应着。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然进了城,不多时便在元帅府停下。 齐宝钗在素心的搀扶下先下了车,转身将丫丫胖胖抱下来,然后扶了何氏下车。 何氏看着规整肃穆的元帅府,暗暗点头。 胡雨涵从后门的车上下来,看着元帅府,道: “这府邸建的真是・威武霸气。” 齐宝钗转头撇了胡雨涵一眼,她是想说简陋吧? 胡雨涵又笑盈盈的看向队伍的最末尾,道: “这一路上那辆车里面的人都不下来,难道到了元帅府也露面吗?” “娘,娘,您说是不是那个人长得丑所以不愿意出来见人啊?我们府上的赵妈妈的女儿不也是因为脸上有疤所以才不愿意见人吗?儿子去跟那人说,长丑不重要的,心地善良才是最美的!别人都嫌弃他没关系,睿儿陪她玩儿!” 叶睿在一旁蹦蹦跳跳的,双目饱含希夷的看着胡雨涵。 胡雨涵欣慰的摸摸他的头・笑道: “睿儿既然想去那便去吧。” “好。” 叶睿脆生生的答了一声,一溜烟儿的往车队后面跑去。 周副将对何氏道: “夫人请。” “有劳副将了。” 何氏客客气气的欠了欠身,跟着周副将迈进了元帅府。 整个元帅府包括这个城的城墙都是用大块的青砖堆砌而成・这在大草原上太过于不可思议,仿佛是看到了众人的讶异,周副将往北方指了一下,道: “那里有一条山脉,我们过去挖的石头。” 齐宝钗闻言微微挑了下眉头,有一条山脉就去挖石头?这么费力就盖这么一座城? 不过别人这么说她姑且这么信了便是。 后面传来孩子的欢笑声,齐宝钗转头看去,丫丫与胖胖到了新地方开心极了・在奶娘的怀里蹦的欢实・小手指着那中规中矩的房子都能看的很是欢乐。 她的目光再往后移,胡雨涵笑意盈盈的站在齐宝钏的旁边・一手牵着叶睿,叶睿的另一只手被齐宝钏小心翼翼的牵在手中・她的目光似乎是凝固在了叶睿的身上,舍不得移开半点儿。 胡雨涵不时说着什么,叶睿配合的点头,偶尔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然可以听懂大人的话了,想来是胡雨涵说了什么叶睿的趣事,惹得叶睿羞涩了。 齐宝钗轻轻一笑,垂下眸子转头专心的扶着何氏前行。 元帅府建的颇为大刀阔斧,从正门走到二门足足用了一刻钟。 跟陆夫人一碰面,她便不好意思的抚额道: “是我糊涂了,没让人准备轿子,还让你走过 何氏待齐宝钗带着几个孩子跟陆夫人见了礼,方才笑道: “无碍的,走走也罢。” 陆夫人一边笑着,一边吩咐人去准备轿子: “在塞外的风情与我们关内不同,初时进出我也让人备轿子,车马,后来时日一久也就入乡随俗了,今日我竟然忘记了你们远道而来,当是累了,实不该再让你们走路。咦?这位是?” 陆夫人说着话把目光转向了穿戴气度都与人不同的胡雨涵。 齐宝钗将胡雨涵拉过来,道: “这是叶世子的妾侍,胡姨娘,这是叶世子的长子。我们正好在路上遇到,便结伴而行了。” 胡雨涵过来,一直不肯松开叶睿手的齐宝钏也跟着过来。 陆夫人看了齐宝钏一眼微微一蹙眉,便别过头去,对何氏道: “何夫人一会儿去我那里坐坐,你们尽管在元帅府住下便是。” 何氏一边点头一边下意识的转头看齐宝钗,后者微微点头,她才道: “那就打扰夫人了。” 陆夫人抚掌笑道: “哪里会呢?你不知道,我这几年在这里可是憋坏了,来回没几个认识的人。你们来了正好陪我说说话。当年我看宝钗是越看越顺眼,只恨自家没有适龄的儿子,却被你给捡了去。你瞧瞧,宝钗是个福星吧?进门才多久,你就三年抱俩,何将军也连连高升。” 齐宝钗只垂首而笑,何氏拉着齐宝钗的手,将她没口子的一顿夸,夸得她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多时,轿子过来,却是只来了三乘,陆夫人挽着何氏的手将她送进第一顶轿子,然后让齐宝钗抱着两个孩子坐了第二个,自己吩咐完下人带着何家下人去客院收拾房屋后,便坐了第三个,余下的胡雨涵跟齐宝钏无人理会的命令起轿了。 齐宝钏是有子万事足,一双眼睛长在了叶睿身上,什么都不关心了。 胡雨涵却是气炸了肺,可是如今人在屋檐下,她也只好挂起笑脸来问一旁的侍女: “不知我们住哪儿?” 侍女非常有礼的一笑,道: “请两位随我来。” 侍女用的是“我”而不是奴婢,胡雨涵的耳朵竖了起来,脸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忍了下去。随着侍女去了陆夫人临时为他们准备的住处。 正房。 齐宝钗喝上一口热热的茶,方才吐出一口气来,舒坦的对陆夫人笑道: “我与母亲要在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的,原本想着在外面租处宅子便可,可是如今看来,还是在夫人这里让我安心些。” 陆夫人诧异道: “我听人说京里乱了起来,可是真的?” 齐宝钗叹道: “岂止是京里?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大周朝的江山稳不稳固还两说呢。” 齐宝钗将如今各地起义的事情都详详细细的与陆夫人说了,末了,道: “我本想南下去寻夫君,可是思来想去,我们这一群老弱妇孺的,这一路又不太平,去了也是拖累,还不若北上。当时觉得长安比较安全一些,离你们也近,谁知道当我们到了长安,长安却已经封城不让进了。我们只好北上,还好塞外还是一片太平,这全仰赖夫人与元帅。”*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陆夫人呵呵笑了起来,很是满足齐宝钗如此夸赞自己,一边连连摇头说“谬赞”,一边笑的见牙不见眼,笑了一会儿,方才发觉此时如此笑有些不合时宜,忙抿了嘴,关切道: “这么说如今天下大乱了?” 齐宝钗垂眸想了想,道: “也可以这么说,如今南边来算,成蜀王那边也有了动作,湘王那边已然攻下两个省份,另外一个不足为虑。北边却是有些乱,各地的流民揭竿而起,自立为王,打的也厉害。” 陆夫人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她试探的问道: “何将军那边有没有说什么?” 齐宝钗道: “不瞒夫人说,前些日子丫丫出水痘,我们耽搁了多半个月,直到好全了,我们才敢上路。这半月已然跟夫君断了联系。我还想着一会儿借元帅手下的人送封信过去。如今兵荒马乱的,也只有元帅这边有能力为我送信了。” 陆夫人端茶沉思片刻,招过身后的丫鬟低语了几句,那丫鬟领命退下。 齐宝钗当做没看见,低头跟怀里不怎么老实的胖胖说话。 陆夫人吩咐完,看到齐宝钗这边,有些严肃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来,转头跟何氏说话去了。 不多久,陆元帅大步进来,一进门就声若洪钟道: “丫头说的可是真的?” ------------ 第一六九章 献策 齐宝钗连忙起身跟陆元帅见礼,后者不耐烦的摆摆手, “把你知道的,在跟我说一遍。” “是。” 齐宝钗落了座,将事情从何安镇压流民开始详详细细的说了起来,期间陆元帅不停的提问,知道的,齐宝钗都说了,不能说的,也隐晦的提了。尤其说到她开始变卖家产然后趁着粮价低,大肆购粮的时候,他眼睛一亮,一双利眸将齐宝钗上下打量了个便。 齐宝钗不动如山的继续说下去,当她刚刚说完之时,周副将进来,呈上一封信: “何太太的信。” “我的?” 齐宝钗有些不敢相信。她才刚刚进府落脚,怎么就有她的信了? 周副将道: “刚刚经由驿站送到。” 话是这么说,不过周副将的目光却是看着陆元帅。 陆元帅毫不介怀的摆了摆手,他才将信呈给了素心,由素心转交到齐宝钗手里。 信到手里,齐宝钗先看了火漆,见完好无埙,方才撕开了信掏出信馕,匆匆看过了信,她眸光微闪,将信装回信封给了素心: “陆元帅请看。” “这合适吗?” 陆元帅看着素心呈上的信,有些想看又忌讳。崔内监防他渀得紧,他如今已经跟京里断了联系,所有的消息都靠跟边关交易的商人带来的零星的传闻。然而近几个月,边关已然进不去了他这里的消息更加困难,也不知道何安是怎么将信送过来的,竟然可以绕过边关送到这边的驿站。 “元帅看过便知道了。” 齐宝钗笑道。 陆元帅闻言不再犹豫,将信拆开来匆匆一目看去,看完心中一惊,连忙又从头到尾细细的看。 齐宝钗低头对满眼疑惑的何氏低声道: “夫君一切安好。信上所言俱是战事,夫君说算来我应该到了元帅这边,所以便将信送过来,让元帅也帮忙出出主意。” 齐宝钗的话半真半假何氏却是信了,安慰笑笑便不再问了。 陆元帅看完信后久久不语,其实何安的信里也没说什么,只是隐晦的提了一下湘王是一个多疑的人,然后说家里的一切都交给齐宝钗了,以后怎么办也要齐宝钗舀主意。 既然何安这么说了,而齐宝钗又将信给了自己看,那么这两口子定然有什么默契在,陆元帅倏然睁开了双目,转头对陆夫人低语了几句陆夫人诧异的看了齐宝钗一眼,随即点头,起身跟何氏说了几句话,何氏点点头,从齐宝钗怀里接过胖胖,带着丫丫与丫鬟们出去了。 陆夫人也带走了陆家的丫鬟,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了齐宝钗与陆元帅还有周副将。 陆元帅一双利眸电般看向齐宝钗的眼睛,只见她的神色安宁,眼神清澈,心下不免有些疑惑“这女子也只寻常女子有几分胆色聪慧只是如此大事可托付么?” 虽然疑惑,陆元帅还是问出了口: “牧之在信中所言之事,不知何太太有何高见?” 牧之是何安的字陆元帅不叫“何将军”而直接呼字,也是为了套近乎。 齐宝钗谦逊而笑: “元帅过誉了。妾不过是妇人之见罢了,既然元帅想听,妾便言说一二。不合理之处还望元帅爀怪。” 齐宝钗顿了一下,沉思片刻后,道: “先皇在世之时,湘王治下便民生富足,崔内监那边打压各地藩王却对湘王从没二话。” 有些话言多必失虽然上一世湘王没有登基为帝,难保这一世他没有留后手毕竟有些变化已然不在她的掌握内。她想要拉拢陆元帅,却也要放着陆元帅早就跟湘王有所勾结。 齐宝钗的眼皮垂下却又时时刻刻的注意着陆元帅的表情,她抿了抿唇又道: “湘王本性多疑,又八面玲珑,他的心思着实难测。 而成蜀王,背后有老王妃的支持,老王妃在宫中能够跟崔内监周旋数年,可见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而有一个这样的母亲,成蜀王必然也查不到哪儿去。” 她睃了一眼陆元帅,见他微合双目,心中淡定许多,继续道: “如今湘王麾下有数名大将,兵强马壮,粮草丰厚。而成蜀王却是缺兵少将,从表面看来,是湘王占许多优势。可是,据我夫君传来的消息,湘王默认了手下人攻城之后对城内富户的抢夺,并且,许多城池只需要稍加游说便可不费一兵一卒的攻下,而一些将士为了军功,在起义军投降或者知府县令打开城门之后,仍然对军队进行了屠杀。” 陆元帅猛地睁眼,诧异道: “你如何得知?” 齐宝钗笑道: “自是夫君的信中隐晦提起过。” 陆元帅问道: “你们是如何通信的?我们这与边关已许久未曾有过联系了。” 齐宝钗看了陆元帅一眼,淡笑道: “若是有心,自然有法子联系。” 这话让陆元帅老脸一红,周副将不愿见到自家元帅难看,寒着脸道: “太太有所不知,也是太让人寒心!我们来到这里第一年的军费只下拨了十之一二,去年更是没有一分银子下来······” “周副将!” 陆元帅轻斥一声,然后把目转向了齐宝钗。 齐宝钗装作没听到,微微垂头继续之前的话: “老王妃为人谦和,宽容,睿智。妾曾听母亲提过,京中许多官眷与老王妃交好,这其中不乏文武大臣与封疆大吏,若是由老王妃出面,成蜀王与湘王的胜败还要另说。” “元帅如今偏安一隅,说是被崔内监设计贬至关外,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这锦上添花与雪中送炭,想必元帅心中会有定论。” 说完后,齐宝钗便端起茶来轻轻抿上一口,再不言语。 陆元帅目光微闪,此时再看齐宝钗,眼中便带了几分热切与不敢置信,他对周副将招招手,两人一同进了偏厅。许久之后,陆元帅出来,看着齐宝钗,问道: “即便有我出面,可是边关重镇也是陈兵极多,我挥军而下要打什么旗号?粮草何处去寻?我这里与边关兵力悬殊,又要如何解?” 齐宝钗信心满满的笑道: “我三姐夫如今是千户,旗下有数千人马,他封地旁边的沙陀更是兵强马壮,只要沙陀出手,还怕舀不下边关?更何况当年先皇薨逝之事还有争议,只要我们站得住脚,而元帅甘愿派人去边关游说,想来兵不血刃的将边关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元帅张了张口,本想说他从边关打探消息都难,又怎么能够去游说那边的将士让他们过去?再说,沙陀那边为什么要出兵?对于沙陀又有什么好处?不过转念一想,若是此次成功,那么便是从龙之功!这么大的功劳摆在眼前,任谁也要思量一番才是。且不说边关那位·就说对于沙陀,那也是有着莫大的好处。 齐宝钗似是知道陆元帅在想什么,微微侧首,含笑道: “听闻驻扎在边关的将军是庆元侯的庶长子,如今庆元侯府的情况我们不大明了,不过,一个不容于嫡母的庶长子······” 齐宝钗住口不言,陆元帅双眸晶亮,忍不住对齐宝钗竖起了拇指: “何太太真是高啊。” 齐宝钗含笑不语,待陆元帅吩咐完了周副将去叫幕僚商议如何拉拢庆元侯庶长子,她方才说道: “妾这边带了十几车的粮食,元帅若是不嫌少,妾便只留下五车自用,其余全部给予元帅以作粮饷。” 齐宝钗出来带的人并不多,出去贴身服侍的余下便是武穆侯府的十几个护卫了,这么些人也吃不了多少粮食,留下五车足够她们省吃俭用大半年了。 在这大半年中变数颇多,她有信心能够应对,是以捐出了其余粮 陆元帅动容道: “何太太大义。” 齐宝钗含笑摇头,又道: “至于我三姐夫那边,我去说服便好。只是还请元帅派人带路。” “好好好。” 陆元帅连声答应了,两个人谁都没有提齐宝钗的三姐,齐宝钏。 齐宝钗从未见过如此意气风发的王安平。 一身戎装,身披白色披风,手舀一杆长枪,胯下一骑白色骏马,披风在马儿的急速奔跑中猎猎作响。他的身后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大红的旗装,两条粗黑的大辫子,面容英挺俊美,骑着一匹枣红马目露崇拜的跟在王安平的身后。 “吁!” 看到齐宝钗的车驾,王安平喝停了马儿,诧异的看向掀开的车帘: “你怎么来了?” “是谁?” 红衣姑娘的声音清清脆脆,京话说的虽然不怎么样,吐字却是很清楚,她好的跟着王安平过来,看向车内,在看到齐宝钗的时候,笑容倏然僵住了。 齐宝钗在车里对王安平行了一礼,笑道: “见过三姐夫。”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红衣姑娘瞬间松了口气,心中暗暗好笑,这塞外的姑娘就是简单的多,什么事儿都摆在了脸上,一看便知。 王安平摆了摆手,道: “不必多礼,你来这里是?” 他的目光往车里又瞟了一过去,眼底隐藏着几分薄怒。 齐宝钗起身坐好,也让开了窗口,让王安平将车内的情形看的更加清楚,她出来只带了素心一人,此时车上除了他们二人再无他人。 ------------ 第一七零章 游说 王安平暗暗舒了一口气,转头对红衣姑娘说道: “公主,今日只怕不能带你去看我练兵了。” “没事的。你忙你的便是。”红衣姑娘的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她低头对齐宝钗点了点头,道:“姐姐若是有空,去我们那里玩儿。” “好。” 齐宝钗笑着答应了。 红衣姑娘看向王安平,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几分羞涩: “那么我便走了。” “公主慢走。” 王安平一拱手,目送公主打马远去。 齐宝钗看着公主身边竟无一人跟随,不由有些怪: “怎生连下人也无?” 王安平拨转马头指了路让车夫跟上,道: “塞外与我们关内不一样。 这里的人无论老弱妇孺都会那么几下子。这阿雅公主更是个中高手,我在她手中也占不了便宜。” “果真这么能打?” 齐宝钗双眸一亮。 王安平低头看向齐宝钗,又看了一眼远远落在后面的几名护卫,道: “下来走走?” 齐宝钗微微扬眉: “不回你的封地?千户赏了封地,可真是头一个。” 王安平冷笑一声,道: “我府里耳目众多,只怕不太方便。” “既是如此,为何不清理了?” 齐宝钗此话一出,便迎来王安平颇为轻视的一眼。她随即恍然过来,既然陆元帅那边的消息被封锁了王安平这边应该也差不多,而且他府上的耳目只怕是要定时回报消息,若是王安平此次把人清理了,说不定下次来的人会直接要了他的命,还不如现在把人放在明处妥当一些。 她耳根有些发热的让车夫停了车,跳下马车。 王安平下了马来,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车夫知两人有事要谈,便没有跟上,直到两人走出百步方才缓缓跟上。 “她……”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王安平才挤出这么一个字来。 齐宝钗侧头看向王安平,他有些扭曲的面容让她的心情极为舒畅,积压了二十来年的怨气忽然间一扫而空。这种舒畅就在这样的情境下表现在了脸上,落进了王安平的眼里。 他神色一凝,道: “我们这种情况,你很开心?” 齐宝钗的面色僵住了,她伸手抚上自己微微上翘的嘴角,此时再收回这笑容已然有些晚了,她耸了耸肩道: “你要娶三姐姐借齐家的力。我想要三姐姐过过苦日子,尝尝我受过的苦,所以我便助你,这有何不可?” 当年就因为那个帖子,齐宝钗病了几年,那几年的日子很是煎熬,王安平从何安口中也隐约知道一些,两人私下见面他也能够发现齐宝钗身子孱弱郁郁难安。 齐宝钗转目看向远方的敖包,道: “你们走到如今这一步,只能怪三姐姐心志不坚。” 王安平叹了一口气他与齐宝钏相识多年,怎会不知她的脾气?这事,怪不得别人。 齐宝钗看了王安平一眼眸光闪烁: “我有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还可挽回三姐姐的心。你想不想知道?” 挽回她的心? 王安平嗤之以鼻。 齐宝钗见他不为所动,狡黠的眨眨眼,道: “若是可让三姐姐离不开你,又痛苦万分呢?” “你就这么想看着她痛苦?” 王安平一副你果然动机不纯的样子看着齐宝钗。 齐宝钗一摊手,道: “你想,还是不想?她就那么将你抛下,给你戴上那一顶鸀油油的帽子你就不想看着她痛苦吗?她为什么跟叶季私通?还不是因为叶季有权有势?若是你叶季更有权势呢?她已是残花败柳你要她,她感激涕零但又要背负良心的不安,你不要她她零落成泥,你高高在上。” 叶季是庆元侯世子,庆元侯还要有权势的人? 王安平动容了,他看向齐宝钗,再也没心思追究齐宝钗的动机是什么,只要有权有势,被人利用了又何妨?反正与自己而言,并无坏处,不是吗? “你说。” 齐宝钗笑了起来,她掏出了陆元帅的亲笔信,递给王安平。 王安平接过急切的拆开,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定定的看着齐宝钗: “信上所写可真?” “自然。” 齐宝钗点头。 王安平皱眉道: “可是我只有几千人马,作为一支兵还是可以的,要是想要发挥必胜的作用,还需数万人马才好。” 齐宝钗意有所指道: “刚刚那位可是沙陀的公主?” “正是。”王安平也不傻,立时明白过来齐宝钗的意思:“你是想……” “对。” 齐宝钗点头 王安平迟疑道: “这可不是小事,他们肯吗?” 齐宝钗看着王安平道: “这要看三姐夫的能耐了,三姐姐那边,我来安排。三姐夫要娶公主,沙陀王不可能不打听一下三姐姐的脾性。 所幸塞外知三姐姐之事的只有那么几人,只要我好好运作一下,想来公主是很乐意有一位贤良淑德的姐姐的。” 王安平不太相信道: “她可是公主,怎肯与人共事一夫?” 齐宝钗斜觑了王安平一眼: “你在塞外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他们的习俗吧?父亲死后,儿子可以娶除去自己生母之外的妻子为妻为妾,叔伯也可娶他们的妻妾。沙陀与我们关内不同,一个丈夫可有多位妻子不分上下·公主那么喜欢你,便是与人共事一夫,只怕也是愿意的。” 王安平眼神炙热起来。 齐宝钗又道: “我听闻沙陀崇尚武力,一向都是有能者居之。如今的沙陀王是接继了他侄儿的位子,当初并无多少人反对,如今沙陀王将沙陀也治理的很好。日后若是三姐夫带领沙陀辅助七皇子登基,这从龙之功,以及带领沙陀部众建功立业,只怕沙陀王会有几分考量。” 她的目光转向王安平·含笑道: “俗语有云,宁为鸡头,不为牛后。更何况,陆元帅年纪已大,日后定是要回京荣养的,陆元帅的几个儿子又身兼要职,日后鞑靼这边……” 齐宝钗语焉不详的画了一张很大的饼在王安平的面前。 沙陀如今偏安一隅,民风彪悍直爽,王安平很是喜欢这里,若是日后有了从龙之功·这鞑靼各部又被陆元帅清理大半,假如,陆元帅日后驻守别的地方,这整个塞外…… 王安平望着远方,鼻翼微微开合,竟是越加兴奋起来: “那么一切都交给你了。” 齐宝钗含笑点头,阿雅公主对王安平有意,运作起来再容易不过。现在就只剩下齐宝钏那边了,只希望那个胡雨涵不会出来捣乱。 齐宝钗在王安平这边盘桓了两日,期间阿雅公主跑来直接问她齐宝钏的脾性为人·齐宝钗也不回答,只对她说: “我三姐姐为人如何,我说了你只怕不信·不若派人去打听一下便知。” 阿雅闻言转身就跑了,不过片刻功夫已然派出了探子往陆元帅那边而去。 齐宝钗浑不在意,直到第三天早上,看着王安平将他治下的眼线都清理干净了,方才带着他的亲笔信回返。 两三日的回程路上,齐宝钗便遇到了四五拨的牧民,素心借着去换些吃食为由打探来消息: “少奶奶放心,如今整个城里都在说三姑奶奶仁善·贤良。小翠姑娘也站出来说少奶奶体恤下人·对妾侍也很好,来塞外之前还散尽了家财安顿妾侍。” 齐宝钗放下了提着的一颗心·如今只等着王安平的消息了。 哪成想,刚刚回到元帅府·那个“温婉贤良”“贞洁”的齐宝钏就披头散发的扑了上来,齐宝钗生怕被外人瞧见,连忙扯着她躲进了门房里,素心赶紧去叫轿子来。 “三姐姐这是做什么?” 齐宝钗的胳膊被她抓的生疼,她看了一眼外头,门子很是识相的关上了房门。 齐宝钏双目赤红的盯着齐宝钗命令道: “给我银子!给我银子!我要搬出去,搬出去。” “在这元帅府住的好好的,为何要走?” 齐宝钗皱起了眉头,她到这里当晚跟陆元帅议事到深夜,第二日就出门了,不大明白齐宝钏这是犯了哪门子病。 “小姐!”一向跟在齐宝钏身边的小翠推门进来,她上前来拉开齐宝钏的手,对齐宝钗说道:“五小姐,胡姨娘带着睿儿前日搬了出去,这几日我们小姐跟睿儿玩儿的很好,小姐很喜欢睿儿,可睿儿这一走,小姐就……” “对,对,睿儿,我要睿儿!我要睿儿!我的睿儿!我可爱的睿儿!” 齐宝钏一听睿儿就叫了起来,小翠连忙将齐宝钏连同手臂的拦腰抱住,齐宝钏动弹不得,跳着脚挣扎。 “五小姐!嘴!” 小翠瘦弱,可是常年干活却还是有些力气的,无论齐宝钏如何挣扎都挣不开她的束缚,只是齐宝钏这般大叫大嚷的,这又是元帅府的门房,说不得来访的人会听到什么。 齐宝钗连忙掏出帕子塞进了齐宝钏的嘴里,看着状若疯癫的齐宝钏,她不敢置信的摇着头。 她这是疯了? 齐宝钗看向了小翠,这儿瘦弱的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她略一犹豫,开门让人去舀绳索来。 ------------ 第一七一章 疯 那人看了一眼门内,连忙跑去找来了粗绳。 齐宝钗接过,弯腰就先困住了齐宝钏不安分的腿,然后将绳子绕到了齐宝钏的腰际,连同胳膊一起捆住了,小翠得了空闲,接过了齐宝钗的绳子又绕了两圈,打结,手法异常的熟练。 “三姐姐这样几天了?” 齐宝钗诧异的问。 齐宝钏手脚被捆上了,嘴里也塞上了东西,动,动不得,喊,喊不得,也只得安静了下来。小翠低声安慰着她,轻轻扶着她在桌边坐下,道: “五小姐走后第二天,胡姨娘就搬了出去。陆夫人本就不大喜欢胡姨娘,也没拦着。胡姨娘走的当天晚上,三小姐就有些不大对,口里直念叨着睿儿,睿儿,偶尔还喊着静儿。第二天起来,三小姐就到处去找睿儿,找不到就哭,奴婢没法,只得将小姐关了起来。再后来就成这样了,一时糊涂一时清楚的。” 齐宝钗皱起了眉头,这个胡雨涵…… “找大夫了吗?” 小翠的眼泪扑簌簌的就下来了,她噗通跪在了齐宝钗的面前,哭道: “奴婢去找过那个院子的姐姐,那位姐姐说我们小姐这样的人还找什么大夫,死了倒也干净,奴婢求见过何夫人,可是每每过去何夫人不是睡了就是去了陆夫人那里,而陆夫人,奴婢更加见不到了。求五小姐找个大夫救救我们小姐吧!” 小翠说着就砰砰砰的磕起了头。 齐宝钗难为起来,在这边关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请来的大夫嘴不严怎么办? 看到齐宝钗迟疑,小翠磕的更猛了,她哭道: “求五小姐救救我们小姐吧!我们小姐要疯了啊!” “对啊!” 齐宝钗低声道,眼睛也亮了起来。 “少奶奶,轿子来了。” 素心过来敲了门,说道。 齐宝钗弯腰去扶小翠,道: “先送三姐姐回去吧,我让人去叫大夫。” “多谢五小姐!”小翠怎么会让齐宝钗扶?她往后退了一步,又重重的叩了一个头・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就去搀扶齐宝钏,同时在她耳边低语道:“小姐放心,五小姐这就为您找大夫,一定医好您的病。” 歇了这么一会儿,齐宝钏的眼睛恢复了几许清明,她转头看向了齐宝钗。 齐宝钗开了门,一同扶了齐宝钏上轿,自己也坐了进去,见她眼神清楚过来,低声道: “三姐姐可以听懂我说话吗?” 齐宝钏连连点头。 齐宝钗舒了一口气・同时又微微有些失望,她又道: “那么我将姐姐嘴里的帕子取出来,三姐姐可不许乱说话。” 齐宝钏猛地点头,齐宝钗伸手将帕子取了出来。 齐宝钏嘴巴一得了自由立时大口大口呼吸起来,她看着齐宝钗问道: “我听人说你这几日去找王安平了?” 齐宝钗点了点头: “正是。” 齐宝钏一咬唇,眼神闪烁: “他可有说了什么?” 齐宝钗拿不准她的心思,只有摇头: “我只是帮夫君送信过去,并没有多问。” 齐宝钏希夷的看着齐宝钗,说道: “五妹妹,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是不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你可不能看着我这么痛苦下去是不是?你可得帮帮我・不然我就疯了。” 齐宝钗警惕的往后退了退,捏紧了手里来不及扔掉的帕子,道: “三姐姐还请说,要是可以,妹妹一定帮。” 齐宝钏诡异的笑了起来: “你跟王安平说一说,帮我把睿儿要回来,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多么的聪明乖巧?还那么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呢・你去跟他说一说,好不好?那胡雨涵不过是一个妾侍・王安平可是世袭千户啊!” 眼见着齐宝钏的情绪又波动了起来,齐宝钗连忙低声抚慰道: “妹妹知道了・妹妹一定会去跟三姐夫说的,现在三姐姐,你累了,先休息一下好不好?” “我累了?” 齐宝钏的眼神又糊涂了起来。 齐宝钗耐下性子哄道: “是啊,三姐姐,你快些休息好了,才能去见我三姐夫不是?有些话你得亲自跟三姐夫说。” “见你三姐夫?”齐宝钏迟疑了一下,立时就蹦了起来,尖叫道:“我不要见他!我不要见他!” 轿子狭窄,她这一使劲儿,头碰上了轿顶,轿子也开始摇晃了起来。 齐宝钗吓了一跳,死死的抱住了齐宝钏的腰把她往下坠。 抬轿子的两个婆子见情况不好,立时就想落轿,小翠看院子就在眼前了,连忙说道:颌请两位妈妈再坚持一下,抬到院子里就好。” 小翠说着求救的看向一旁的素心。 家丑不可外扬,素心立时褪下了手腕上的银嵌绿松石的镯子,前后晃了一下,道: “麻烦两位妈妈了。” 两个婆子眼睛一亮,前头那个道: “那我们这把老骨头就拼出去了。” 两个婆子脚速加快的跑进了院子里,放下了轿子就看向了素心。 素心不耐烦的将镯子甩了过去,两个婆子接了就跑了,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咚!” 素心与小翠想要掀开轿帘,冷不防轿子一歪,倒了,轿杆将两人带倒在地上,素心顾不得疼,连滚带爬的掀开轿帘,看着里面滚作一团的齐宝钗与齐宝钏,问道: “小姐,您怎么样?” 齐宝钗本来抱住了齐宝钏,可是她的力气不知怎的大的紧,齐宝钗用尽了全力也无法让她坐下,齐宝钏也无法挣脱齐宝钗的钳固,最后一着急就冲着轿子壁撞了上去。 齐宝钗摇摇有些昏昏的头,在素心的帮助下爬了出来。 被摔的昏头涨脑的齐宝钏安静了片刻,在小翠爬进来要扶她的的时候忽然又挺了起来,她被捆住的双腿猛地一蹬,踹向了小翠的脸,小翠一惊,往旁边侧了下头,肩头却没有躲过去,硬生生的被齐宝钏踹的往后倒去。 齐宝钏趁着这个机会一个翻身,用肩膀顶着地面,双膝一用力就爬了出来。 齐宝钏泥鳅一般扭动出来,齐宝钗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泥鳅在出了轿子后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双脚蹦着往大门而去。 忽然,齐宝钏身子定住了,整个人往后倒去。 小翠举着一个花盆站在旁边,见齐宝钏昏过去,连忙扔了花盆接住了她。 从齐宝钏爬出轿子,到被小翠砸晕过去,不过短短数息的功夫,齐宝钗是目不暇接,不敢置信。 看着小翠一个人费力的拖起齐宝钏,她对素心道: “扶我去一旁休息,你帮忙把三姐姐抬到屋子里去。对了,这个院子的丫鬟呢?” 小翠没回话,不过齐宝钗也明白过来,便是自家的主子,那些个丫鬟婆子还看人下菜碟呢,更别提是客人了。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叫来了大夫,已然是一个时辰后了。 齐宝钗在这里出了事儿,陆夫人就算不想见齐宝钏,也得过来瞧上一眼,见齐宝钗的手上抱着纱布,不由担心道: “何太太没事儿吧?” 齐宝钗笑着摇摇头,道: “我没事,倒是我三姐姐要劳烦夫人费心看着点儿,别让她再跑出去了,我三姐姐疯了,这事儿传出去不大好。” “我明白,我明白。” 陆夫人连连点头,待大夫出来了,连忙对大夫说道: “快来给何太太看看。” 齐宝钗的身上只是一些擦伤跟淤青,在大夫来之前已经做过处理了,不过她见陆夫人不放心,便让大夫把了脉,见大夫说了无碍,陆夫人方才松了口气。 齐宝钗收回了手,问道: “大夫,不知我姐姐的病……” 大夫诧异的看了齐宝钗一眼,然后低下头去,问道: “不知那位太太最近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大夫的意思是……有人投毒?” 齐宝钗还没反应过来,陆夫人先惊了一跳,太可怕了!这可是比鹤顶红更狠毒的东西啊!活生生的让人疯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这可是在陆府!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齐宝钗也醒过神来,一叠声的将小翠叫过来,问道: “三姐姐最近吃过什么?” 小翠想了想,道: “除了府里的饭食,还吃过睿儿带的一些点心,小姐吃了有些日子了呢。” “可还有剩余或者残渣?” 大夫不抱什么希望的问道。一般这些点心,若是过了些日子,只怕都不存在了。 小翠连连点头道: “有有有!睿儿走的前一天送了小姐一包点心,小姐都舍不得吃呢。” 小翠说着进了内室,不多时捧出来一个藕荷色的荷包来,荷包上的绣工异常拙略,齐宝钗却是看出来这是齐宝钏的绣工,她看着大夫接过荷包,打开来倒出里面仅剩的拇指大的半块点心,闻了闻,然后掰下一点点放入口中尝了尝。 大夫面色微变,他拿出帕子将手里的点心小心翼翼裹好,放到桌子上,然后又掏出一方帕子来铺到桌子上,缓慢谨慎的将荷包翻过来,将里面的碎屑抖出。 ------------ 第一七二章 罂粟 里面的碎屑有不少,看得出有的陈旧,有的新鲜,很是装不少的各色点心,大夫拿出一根银针来细心的将点心在帕子上分门别类,最后又归拢到一起,对陆夫人说道: “这些里面掺杂一些药粉,其主要用药是罂粟,又叫做大麻,是做麻服散最主要的药材之一。” 麻服散陆夫人知道,在这边关是最常备的药材之一,她点点头,追问道: “这跟王太太的病有什么关系?” 齐宝钗也紧跟着问道: “大夫,这可以治好吗?” 大夫摇了摇头,齐宝钗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一丝兴奋随之消失不见,就听大夫道: “这些点心里下的药并不算多,所以王太太只是有些精神失常,不过日后好好调养倒也没什么大事儿,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她再受刺激了。我再开一些药,先用着,她用的不多,也许有救,也许没救,总之要小心照顾。” 大夫也不敢打包票,是留下了模棱两可的答案和药方便走了。 小翠忙不迭的拿药方想去抓药,只是两人着实囊中羞涩,这段日子在路上齐宝钏又抛费了许多银钱与遇到的牧民买来许多新奇玩意儿红叶睿,身上现在真真是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看着小翠拿着药房焦急的站在原地踟蹰,齐宝钗便明白了什么事儿,她对素心使了个眼色,素心忙掏出了荷包送到齐宝钗手中。 齐宝钗走上前去拉过小翠的手・将荷包放到她的手中,道: “快去抓药吧,银子不够用了问我要便好,一定要好好照顾好我三姐姐。” “是!” 小翠含泪猛点头。 陆夫人那边已是将这个院子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叫来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齐宝钏如此定然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这些人视而不见也算了,竟然还不禀报与她,才让齐宝钏今日冲出门去,好在遇到的是齐宝钗,若是遇到别人・他们会怎么看待陆府?怎么看陆元帅?怎么看他陆夫 齐宝钗看着陆夫人发作完毕,方才笑意盈盈道: “夫人不必迁怒与他人,我三姐姐这事儿毕竟有些难以启齿,所以他们才不敢上报,日后想必他们也不会了。” “是是是,奴婢不敢了,奴婢定然好好伺候王太太。” 底下的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齐宝钗一出言相护,他们立时纷纷表态起来。 齐宝钗笑着看向了陆夫人,后者本不愿意多事,既然如此她也不再追究・又叮嘱了几句便起身道: “何太太,元帅还等着你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陆元帅与齐宝钗合谋之事已然告诉了陆夫人,虽然不多,却也足以让她高看齐宝钗一眼,是以分外客气。 齐宝钗点点头,起身对着屋内众人道: “我三姐姐就拜托你们照顾了,待我三姐姐康复了,定然重重有赏 “奴婢必尽心竭力。” 丫鬟婆子们再也不敷衍的齐刷刷的应了。齐宝钗方才跟陆夫人一同 “只是令姐现在这种情况?” 齐宝钗在将与王安平说过的事情细细说过后,陆元帅沉思半响・问道。 齐宝钗含笑道: “如此情况正好,我三姐姐素性温婉贤良,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可以传出我三姐姐思念姐夫・却又因为流言蜚语而疯癫。至于叶世子,却是求/爱不成,反倒往我三姐姐身上泼脏水,污蔑我三姐姐的清白。然后我三姐姐不得已假死,方才逃出了叶世子的魔掌。之后便一直与我嫡母颠沛流离,若不是得忠仆相互,早就被人啃的渣都不剩了,如今来到陆元帅这边・安全了・人松懈下来了,自然就犯起了病来。至于我三姐姐口中的孩子・我三姐夫当年走的时候,三姐姐已然有孕・却被叶世子给还得落了胎,至此便常常陷入梦魇之中,看到自己生下了对于双生子。” 什么叫做颠倒黑白?这便是了。就是日后真的有人再说什么齐宝钏不贞的话来,也可说是叶世子的故意污蔑。 陆元帅真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舌灿莲花,片刻之间便将事情翻转了过来,当年事情发生之时,陆夫人还未离京,听闻此事之后还特特的派人去调查过,果然是所言非虚。 若然如此,他还真的要相信当年确确实实是这么一回事儿,叶季频繁上门,就是要赖在王安平的家中,给齐宝钏的名声抹黑,那些传出的流言蜚语,绘声绘色的描述也都是他放出的风声来。 “高,高。” 好半天,陆元帅才挤出来这么几个字。 周副将看了齐宝钗一眼,心有余怦道: “卑职这就出去安排安排。” 今日之事虽然被齐宝钗堵在了门口,可是难保府里不会有人碎嘴往外传去,有了齐宝钗这个说法,便足以圆了齐宝钏疯癫之说,更可为齐宝钏树立一块贞节牌坊。 而,再有谁来质疑此事的真假,那么便是逼迫一个疯癫的可怜女子,若是这个可怜女子再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就是杀人凶手! 齐宝钗微微颔首,道: “夫君那边我已经去信,只是如今要避开湘王,要比以前还要慢上些许。若是快些,想来月余后便可收到回信。若是慢了,却要等近两个月了。” 陆元帅道: “我这就让人下去准备随时发兵,只是京城那边的消息・・・・…” 陆元帅的消息被崔内监所阻隔,他又不愿意花费人力打听那边的消息,索性就在这里天高皇帝远起来,倒也自在,如今再要入京打探消息,却是不易了。 齐宝钗起身笑道: “我这就将人交到元帅的手中,日后这消息就要靠元帅来维持了。” 聪敏,不贪功,又谦和,还有女子所没有的狡猾,大度,陆元帅真真是又高看了齐宝钗一眼,这条消息线若是在齐宝钗的手里,日后他免不了会被对方给牵制,现在她主动交出,便是主动示好,更代表了何安与薛承嗣两人的决心,真真是彻底的收了陆元帅还在犹豫的心。 陆元帅的表情变化自是没有逃过齐宝钗的眼睛,她微微垂下了眼睑,默默的屈膝告辞,出了陆元帅的书房,她便去找到了护卫的头领,将手中的令牌交给他,让他以后有关京城的消息直接送到陆元帅那边即可。 护卫头领颇为诧异,这一路行来一两个月的相处时间,他已然知道了齐宝钗是多么看重这一条线,可是如今却就这么交出去了?不过离京之前侯爷说过,凡事听凭齐宝钗的吩咐,他便领命去了。 齐宝钗回了自己院子,见过了何氏与挂念已久的两个孩子。待回去沐浴休息过后,她越想越是放心不下,便招来了素素细细问来: “胡姨娘为什么要搬出去的?” 胡雨涵的排场齐宝钗着实是见识过的,而且要是住在元帅府,她待叶睿的好也可以传出去,更何况这元帅府吃好住好,她只需要花费少许的银子便可以了。 自己出去住,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花钱,她真的有那么多的银子吗? 难道只是因为齐宝钏要疯了,她才搬出去吗?既然这样,为何不一走了之?难道不怕自己找上门去? 素素回道: “胡姨娘第二天就派人出去找了宅子,是一处颇大的四进院子。抛费了三百两银子。” 四进的院子才三百两。若是在京城,哪怕是外城,这样的院子只怕没有万把两银子拿不下来。 关外食物颇贵,房子倒是便宜。而且是买,不是租,那胡雨涵不是脑子抽了,就是真的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素素继续道: “找到房子没几日胡姨娘就搬了出去。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人,陆夫人也不大愿意跟庆元侯府的人来往,所以也就没有多问。” 齐宝钗沉吟了片刻,道: “你去递张帖子,就说,嗯,就说我明日午时过去拜访。” “是。 素素屈膝一应退下去准备拜帖去了。 齐宝钗依着大引枕想了又想,伸手招过平儿与若莲,道: “我听说这里有一个茶馆儿,里面的点心很好吃,你们去尝尝,若是好吃就给我带回几两好茶与点心来,记得备上三份,给母亲与陆夫人各送一份。” “是。” 平儿最爱吃了,在外面颠沛流离这么长时间,很多细致的点心都没有尝到,陆府又是别人家里,她也不好意思挑嘴,这会儿让她出去自是忙不迭的应了。 若莲看了齐宝钗一眼,见她目光明澈,对着自己微微点头,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要做些什么,便屈膝跟着应了。 这段时间以来,齐宝钗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来到陆府也不过歇了一晚就去找王安平去了,今日回来基本上大事已定,她心中便松懈下来,依着大引枕就打起了呵欠。 这一睡,她便睡到了晚膳时分,她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趴在床边看着自己的丫丫与胖胖,笑了起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祖母呢?” ------------ 第一七三章 颠倒黑白 丫丫嫩生嫩气的说道: “祖母去陆夫人那边用饭了。祖母说,母亲累了,就歇歇,不用过去了。我跟弟弟陪着母亲。” “陪母亲!”胖胖含着自己手指用力点头,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齐宝钗,道:“母亲,饿。” 他话音一落,可巧,齐宝钗与胖胖的肚子一同叫了起来,她一听,笑的差点儿背过气儿去,连忙一叠声的吩咐道: “快快摆饭。” 陪着两个孩子用了饭,又哄了她们睡觉,齐宝钗方才有时间叫平儿与若莲两人进来: “外面如今怎么传的?” 平儿今儿个可是好生的祭了五脏庙,齐钗发问,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道: “小姐,那茶楼果真是个好的。里面的点心茶水都极其的精致,香甜。客人也多,还雇了说书的,今儿个那说书的段子就是豪门富户的大少爷看中了小家碧玉巧取豪夺。” 若莲补充道: “这说得自是三姑奶奶的事情,叶世子便是那大少爷,小家碧玉便是三姑奶奶。” 说完她看向了平儿,平儿接着口齿伶俐道: “小家碧玉倾心穷书生,并且成了亲,大少爷就将书生收罗到身边做事,专门派他隔三差五的出去。大少爷就接着关心下属家眷为名日日上门,偶尔还带着些胭脂水粉香气出来,有一日这衣服上竟然还沾了些许的胭脂,这流言就渐渐起来了。书生听信流言留在了外面不回来。小家碧玉在这个节骨眼上身怀有孕有嘴说不清,最后三人成虎将人给生生逼死了。” 若莲笑道: “一时间茶楼中许多人唏嘘不已,也有那机灵的想起几年前的旧事便牵扯到了齐家。奴婢今日穿的衣裳上有齐府标识,就被人拉住询问。” 平儿掩口笑道: “奴婢愤愤不平的说了几句,若莲姐姐就急忙忙的拉着奴婢走了。” 若莲看向了齐宝钗,含笑道: “奴婢说‘如今避到了这关外还不够吗?难道还想连关外都呆不下去?,” 齐宝钗听着连连点头,尤其是最后若莲那句话,她赞道: “果真是个伶俐的。你们两个辛苦了,快些歇着去吧。” “是。” 若莲与平儿双双屈膝退下。 齐宝钗又吩咐了素心舀一对玛瑙镯子赏给若莲平儿赏一支银簪子与一碟子新鲜的水果。 第二日一起床,齐宝钗便觉得有些心绪不宁起来,她去跟何氏告了罪,便连早饭都没吃的带着若莲与素心一同出了门。 “小姐,这一大早的去哪儿?” 马车驰出了元帅府,素心问道。 这座城自建好到如今也有两年的时间了,从一开始的荒凉到如今的游人如织,虽然与京城无法相,却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齐宝钗想了想,道: “在城中随便转转吧。” “是。” 素心应了往车前挪了挪掀了帘子一角低声嘱咐了一句。 这城非常大。当初一年建成也不过是元帅府与城墙等防御设施还有两条城中的主干道,与几处要紧的商铺,其余早在建城初期就将土地卖给了一些富商们。在城市大致建好以后,那些富商们也开始动土建设房舍。 这座城市选的地方也好,周围水草丰美,一些牧民们过上了安定的日子也就在这里扎下了根,至于家里的牛羊,自然有奴隶去管理,他们只需要在城中住着就好。 是以这座城市是极为热阄的。 马车以及其缓慢的速度在城中走了大半,路过一条街道的时候车夫在外面扬声道: “少奶奶,这片地方是居住的是从关内迁来的贫民,还要过去吗?” 齐宝钗闻言掀了帘子往外瞧逼仄狭窄的巷子,高低错落的青砖瓦房,从城外引进来的小溪在巷子底下的青石板下汩汩流淌。 她正想命令车夫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附近有人说话: “那齐家小姐真真可怜,被人逼成那样。” “你真是太天真了!人家说什么你都信。 “人人都这么说,我为什么不信?” “那说书的不都说了吗?三人成虎,也许真想不是这样啊。” “那是怎样?” “就是,就是你说说那是怎样?” 有人附和道。 “依我看啊,就是那个齐小姐成亲后过不了苦日子后悔了,水性杨花就去勾引世子爷,你想啊,这男人有哪个是好东西?人家送上门来还能不要?” “那现在说书的都说那齐小姐是被人污蔑呢。” “呸,你想想,齐小姐的夫婿是哪个?” “呀!不就是沙陀旁边的那个千户?还封地呢。” “是啊,是啊,年纪轻轻的就是世袭千户了,还有封地,这样的男人真真是难得。” “那个齐小姐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那个什么世子了呢?” “对了,对了,既然你说的是真的,那么齐小姐假死是怎么回事儿?这些年又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还给疯了?” “这你们可就问对人了,我小姑子夫家隔壁家的姑娘的手帕交就在胡家做事,问我最清楚不过了。” “就是花了四百两买宅子又雇了好多人的那个胡家?” “可不是吗?我听我小姑子说啊,那户人家就是世子爷的姨娘,因为战乱跟世子爷失散了,所以带着世子爷的长子在这里定居,希望世子爷可以找过来。” “那胡姨娘长得漂亮不?” “漂亮不漂亮的我怎么知道?不过听说那个小公子却是个心善的呢,前儿个在街上看到了断了腿的乞丐,还接回府好生调养呢,我听说,等着乞丐身体好了些,胡姨娘就会派人送乞丐回乡呢。真真是个好 “这跟齐小姐水性杨花有什么关系?” 话题被人一再的带远,终于有人忍不住又带了回来。 那人笑嘻嘻道: “当然有关系啊,我常听人说什么,什么金珠什么赤,金墨什么的……” “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说人要是跟好人在一起自然也会染上好习惯,若是跟坏人呆的久了也就成了坏人了。这也是孟母三迁的典故。” 一个一直不曾开过口的声音插入了进去。 有人笑道: “哎呀还是你有学问,不愧是秀才家的女儿。”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你们想啊,胡姨娘的性子这么好,那个小公子的性子也好,世子爷必然差不到哪里去。可是那个齐小姐,我可是听人说已经疯了呢。就算说书的说的是真的,可是她当年为了躲避世子爷,竟然放火烧屋,将左邻右舍的都给烧了,听说无辜死了好些人呢,这又岂是个心善的?” “这么说说书的不是真的了?” “对呀,对呀,说不得真的是那个齐小姐水性杨花,如今关内战乱呆不下去了,所以就跑来边关,借着亲妹妹的手为自己翻案呢。” 四五个人七嘴八舌的竟然将事情分析了个**不离十,齐宝钗轻轻放下了车帘,吩咐道: “走吧。” 素心与若莲面面相觑,齐宝钗的计划向来没有瞒着她们,如今好不容易颠倒了黑白,却不想有人又将此事翻转了过来。 “小姐……” 见齐宝钗闭上了眼,素心担心的轻轻唤了一声。 齐宝钗轻轻摆了摆手,素心立时噤了声,与若俩一起将齐宝钗身后的大引枕扶正了,帮着她在腿上盖了薄毯子,便安静了下来。 直到将近午时,似是睡着了齐宝钗方才说道: “去胡家。” 这里是关外,胡雨涵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门口挂上叶府的牌子,所以她别出心裁的挂了一个“赏枫雅舍”的匾额。 只是当齐宝钗看到那个“枫”字的时候,怎么都觉得有一股讽刺的意味在其中。 齐宝钗昨日里是递过帖子的,而这家里又没有成年男子,再加上这里算是别院,也没有那么许多的规矩,所以胡雨涵听到先头报信,便在大门口等着了。 看到齐宝钗下车,她笑的异常灿烂: “多日不见,何太太越发美丽了。” 齐宝钗看了一眼站在胡雨涵身边的叶睿,笑道: “那也不如胡姨娘,身边有这么一个善良的儿子,如今这城里人人都说小公子仁善呢,听说前儿个小公子还救回了一个断腿的乞丐?” 叶睿重重的点头,非常开心的说道: “是呢,那个乞丐也不知是被谁给打断了腿,好生可怜,还被热羞怒呢。我训斥了那些人一顿就把人接到了府里来请医问药。 齐宝钗含笑摸摸叶睿的头,道: “睿少爷真真是仁善,只是睿少爷没见一个可怜人儿都这般相帮,可是想过你胡姨娘带的银子够不够用?万一以后你胡姨娘没有银子了怎么办?”*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怎么会?”叶睿忽闪着大眼睛说道:“日后庆元侯府都是我的呢,庆元侯府那么多的产业,我怎会没有银子做善事呢?” 叶睿这么一说,让胡雨涵心头莫名的一跳,她抬眼就对上了齐宝钗意味深长的目光,连忙移开了视线,强笑道: “何太太,咱们里边说话吧。” ------------ 第一七四章 较量 第一七四章较量第一两人客厅落了座,客套完了,胡雨涵便让人带着叶睿下,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都散了个精光,只留下了齐宝钗主仆。 齐宝钗淡笑着看着胡雨涵,轻轻说道: “胡姨娘好手段。” 胡雨涵面色疑惑,却掩饰不住眼底那一丝得意: “哦?何太太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 齐宝钗浅浅一笑,道: “你明白不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不怕以后叶世子知道了真相,对你不利?” “什么真相?” 胡雨涵好整似暇道。 齐宝钗端起茶来细细闻了一下,浅浅抿上一口,赞道: “好茶。” 胡雨涵本等着齐宝钗的话,谁知道却冒出了这么一句,她匆忙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强笑道: “是吗?我刚刚着人买的,凑合吧。” 齐宝钗轻轻一笑,也不戳破,道: “这边关自然比不上京城,可是如今京城却乱了吧?我听说后来京城可是乱的很,流民冲进了一些富家大户烧杀抢掠,那天夜里好像叶世子不在家,叶侯爷也不在家,哦,对了,好像是别院吧?似乎人人都觉得京城不大安全,都搬去了别院。那些流民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是别院里有粮食,一些进不了京城的,便在权贵们的别院里抢吃的。” “那天夜黑风高,叶侯爷有事回京了叶世子远在千里之外,偏生叶家的别院就招来了流民,杀了世子妃,劫走了叶世子的长女。可也就那么巧,胡姨娘带着睿少爷去护国寺上香去了。胡姨娘准备的也真是周全,睿少爷仁善,这一路上帮扶了不少人吧?看来胡姨娘带了不少的银子呢。” 胡雨涵的脸色煞白,她强自镇定道: “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那流民日日都有,人人都提心吊胆的。当我得知消息的时候京城已经回不去了,别院那边被流民占据,我只能带着睿儿逃难。” 齐宝钗觑着胡雨涵,忽然就伸手在手背上斜斜的划了下,那一下子从左手手背外直直划过十指指尖,歪歪扭扭,却让胡雨涵吓掉了手里的茶碗。 “啪!” “主子?” 听到里面的动静,守在门外的腊梅出声询问。 胡雨涵抚着胸口看着镇定如斯的齐宝钗,平息了气息后扬声道: “没事。” 外面重归于寂静,胡雨涵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那些人是她找的没错儿,那人也是她很早就认识的,本是个地痞无赖,偏生不知怎的看上了她,成日里的献殷勤,等她进了庆元侯府,那无赖方才消停下来。 可是只要有机会,逮到她出门的时候,还是会缠上来百般纠缠,时日久了胡雨涵心头难免厌烦。 她上头顶着那么一位小小的正妻,她是早就想除去了,那段时间流民四处流窜作案胡雨涵再次见到那人纠缠上来,便计上心来,让那个地痞无赖带着几个人引了流民进别院。 地痞无赖以为有机会可以一亲香泽,再加上庆元侯府那破天的富贵,自是心动不已,以前有没有机会,他也不敢动,如今倒出都是流民只要他手脚干净些到时候都推到流民身上,那些东西还不是自己白拿? 衡量之下他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了,于是便做下了那件事。 那个地痞无赖手背上正是有这么一条刀疤。 齐宝钗笑意盈盈的看着胡雨涵,也不催促,抬手捻起一块点心来,瞬间,这点心从筛选面粉,到做成端上的流程流泻而出,在看到她来之前胡雨涵也正在吃这盘点心,而自己来之后,这点心只添了几块就端上来了,也不介意,轻轻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她就这般好整似暇的喝着茶,品着点心,丝毫不理会胡雨涵的挣扎。 好半天之后,胡雨涵才压抑着嗓子,问道: “那人如今在哪儿?” 齐宝钗唇边勾起一抹笑来,放下茶碗,掏出帕子来细细的擦拭自己的手指: “那人如今安全的很,胡姨娘不用挂怀。” 胡雨涵攥紧了拳头,颤声问道: “你要我做什么?” 齐宝钗看着干净光洁的指甲,含笑道: “很简单,不要给我添麻烦就是了。你做什么我可是管不着,可是你不能触犯了我的利益。” 胡雨涵的拳头松开,再紧紧攥住,她恨声道: “我恨你三姐姐!” 胡雨涵很笃定齐宝钗也不想让齐宝钏有好日子过,她完全可以隔山观虎斗,可是她却想亲手报仇。 齐宝钗眯起眼,目光凌厉的盯着胡雨涵: “你恨不恨的我不管,我只要你不要妨碍我的事情。” “她以后不会好过?” 胡雨涵追问道。 胡雨涵以前倒是很齐宝钏关系不错,不说亲如姐妹,可是到底没有交恶,纵然叶季喜爱齐宝钏,也不可能这么招胡雨涵的恨呀,她诧异道: “我三姐姐怎么你了?” “她怎么我了!”胡雨涵一拍桌子,怒道:“你说她怎么我了!同样是国孝期内怀孕,为什么她的孩子就可以留下!我的孩子就不可以!” 原来如此。 齐宝钗恍然大悟,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 “那么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怎么个退法?” 胡雨涵双眸晶亮,她要亲手为孩子复仇! 齐宝钗轻轻敲打着桌子,缓缓道: “你且忍耐半年,半年后・任你处置。” “半年?” 胡雨涵迟疑道。 齐宝钗点头: “半年功夫,并且半年后,我保证你是叶季唯一的嫡妻。” 唯一,嫡妻! 这两个字对胡雨涵的诱惑有多大,齐宝钗在这句话抛出去之前并不知晓,可是现在她看着胡雨涵粗重的呼吸,知道自己押对了宝。 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跟别人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分享自己的丈夫,可是她却不知道胡雨涵对这个是那般的在意。 齐宝钗虽然也介意何安纳妾,并且身体力行的不允许他纳妾・可是若何安真的纳了,她还真的没有别的好法子。 这个胡雨涵,却是真真的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 “好!我答应你!” 叶季的嫡妻,以后可是庆元侯夫人!想起叶夫人的雍容华贵,出入的气派与各家权贵们的巴结的神情,胡雨涵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如此,就多谢了。” 齐宝钗微笑着颔首。 初时的兴奋紧张过去,胡雨涵的理智也开始一一回笼,她看着温婉雅静的齐宝钗,心头升起了疑惑: “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对你三姐姐有莫名的敌意,我能问这是为什么吗?” 齐宝钗站起身来,轻轻瞟了她一眼,淡淡道: “这事儿不是你该知道的。” 说完迈步便走,胡雨涵瞪着齐宝钗的背影,今天她的怒气一再的被齐宝钗挑起,此时再被她如此不放在眼中,一怒之下豁然起身口不择言道: “你就不怕我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齐宝钗站住了脚步,也不回头,只云淡风轻的道: “你尽管说便是・看世人信我还是信你。” 胡雨涵浑身一震,她看着齐宝钗那挺直的背脊,方才恍然想起・刚刚齐宝钗什么都没说! 那么多话,真真的是什么都没说! 她只让自己不要对齐宝钏不利,却没有说别的,就是自己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她身子晃了晃,后退一步跌倒在椅子里。 齐宝钗微微摇头,迈步而出。 胡雨涵虽然不再插手,可是有些说出去的话是再也收不回去的・不过这幕后没有了引到之人・这舆论走向越发的偏向起齐宝钏来了。 更何况早先就已经放出了齐宝钏贤良温婉的名声来,纵然有些不好的名声传过去・相信以王安平的口才与阿雅公主对王安平的深情厚谊,这些当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才对。 事情如齐宝钗所料・一个半月后,北地下了第一场雪之际,何安的回信到了,王安平与阿雅公主也轰轰烈烈的成亲了。 身为嫡妻的齐宝钏却没有出现在婚礼上,原因很简单,齐宝钏疯了么,既然是个疯子,那么为了避免她在婚礼上闹事,不出席也是应当的。而且王安平按照的是沙陀的礼节,阿雅公主又是平妻,就是不给齐宝钏这个正妻敬茶都没问题。 齐宝钗攥着何安的信,在婚礼仪式结束后便迫不及待的跑回了客房打开了信封。 先头半张是生活琐碎之事,然后便提到了武穆侯夫妇一同去了安西都护府,投奔了节度使宁大人。 齐宝钗算了算时间,若是她们再晚上几日,只怕就可以在长安附近碰上面了,真是可惜。 她低头继续往下看,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越看心中越是惊喜,武穆侯夫妇已经跟着宁大人投奔了成蜀王,若是这样来看,她们如今两成的胜算可以提高到四成!再加上陆元帅与王安平那边的沙陀大军,基本就有六成的胜算。 这已经接近五五之数了,若是再好好运作,只怕八成的胜算也有。 齐宝钗喜不自禁,只是看着外头的雪花蹙起了眉头。 如今江南还算暖,这仗还得继续打下去。只是如今北地寒冷如冰,已然上冻了,京城那边只怕也是冷的厉害,从这里发兵经边关重镇一路往南自是比较近一些,可是现在这天气根本行不通。 来年开春?也不知道等不等得……七四章较量 ------------ 重生反攻记第一七五章 病 今夜是王安平的洞房花烛,不能过去商议,可是齐宝钗又实等不得,便让素心去看看陆元帅还在不在外院。 “陆元帅喝的多了,已经歇下了。” 素心回来后禀道。 齐宝钗微微一皱眉头,看了一眼天色,自己思索的这么会儿功夫却是三更已过了,她叹了一口气,倚在了大引枕上。 素心捧过一杯茶来,帮她掖了掖被角,看到桌上的信,心知她是为何发愁,不由道: “小姐,以往冬日里鞑靼人不是照样发兵攻打我们吗?为何现在就不成了?” 齐宝钗摇了摇头,将茶水放回桌上,道: “以往那是因为鞑靼人缺衣少食,到了冬日里大雪封山,草原上连绵不绝的都是雪,若是想要寻找食物,便只有劫掠一些边关重镇。可是那都是选在天气好的时候,几十人或者几百人快速来去。若是撑到了春日里,冰雪消融,放才会大举进犯。” “奴婢明白了。” 素心应了一声退到一旁垂首不语。 齐宝钗看着热气氤氲的茶碗,忽然叹道: “这关外真真是冷死个人了,也不知道丫丫与胖胖如何了。” 齐宝钗与陆元帅结伴过来王安平这边参加婚礼,何氏与陆夫人都留在了元帅府,丫丫与胖胖两人还小,又是冬日里,何氏着实不放心让她们长途跋涉的过来,便留在了身边。 素心笑道: “这个时间大概是睡了吧。” 平儿在火盆上烤着手・笑道: “小小姐最是喜欢吃烤红薯了,今儿个这样大的雪,不能出去玩儿,夫人一定给小小姐在屋子里烤红薯吃。” 若莲担忧道: “小少爷顽皮,不知道会不会被烫到。” 素素跟着道: “可别将整个陆府烧起来才好。”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齐宝钗忽然之间就有些悲伤起来,上一世,她那双儿女・・・・・・ 她的眼圈红了一红,忽然听到炭火“吡啵”轻响・她回过神来,又笑了起来,无论上一世如何,这一世她定会好好的过。 那一双儿女,如今也应当托生到好人家了吧? 她的女儿,可是在眉心有一颗美人痣呢,儿子也不像王安平,更是像自己多一些,抱出去,人人都说是一对姐妹花。 齐宝钗的神情恍惚起来・眼睛也逐渐有些模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素心与素素几个笑声说笑着,忽然发觉有些不大对劲,转过头去一看,却是齐宝钗依着大引枕睡着了,她连忙对几个人打了个眼色,一同上前去将她扶着躺好了,盖好了被子,若莲留下值夜,其余几个回房休息去了。 大草原上家家户户都是住的帐篷・只有王安平与陆元帅来了之后才分别建了两座城池,王安平这边小一些,不・应该这样说,王安平这边几乎是按照军营的规格建筑的。 他住的地方便是议事大厅,左右各建几处院子用作客房,然后便是在前面建了几排连拍房子用作军营,周围一圈儿建筑防御工事。 也因为简便,所以并没有跟元帅府那般挖了地龙,盘了火炕。 齐宝钗素来怕冷,这屋子里便足足点了五个炭盆・将屋子哄得燥热无比。 夜里若莲起了两次夜・喝了三五杯的茶水,都是热的睡不安枕・偏生齐宝钗睡得无比的踏实,若莲一时没多想・只看了看便重新回去睡了。待到天色快亮,若莲第三次起夜的时候,终于察觉出不对来了,昨晚,齐宝钗虽然睡得安稳,可是也要起夜一次,喝水两次的。 她连忙去看齐宝钗,见她双目紧闭,脸色却是看不清楚,又连忙跑去点了灯过来,这一瞧,才发现齐宝钗的面色通红,双眉紧锁,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已是有些发紫了。 她不敢怠慢,连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这一抹,惊得若莲跌在了床榻上。 她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顾不得一身的中衣中裤就跑进了耳房,寒风带着风雪灌进了屋子,冷的平儿裹紧了被子咕哝道: “素心姐姐,门开了。” 素心警醒,撑起身子看着慌慌张张的若莲: “怎么了?” 若莲道: “小姐发了高烧,现在烫的吓人。” 素素跟着起身,披了衣服关上了门,转头看见若莲一身单衣,连忙拿了披风给她披上,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 若莲哆哆嗦嗦道: “就是刚刚发现的。小姐一宿都没有起夜要水喝,我有些担心,过去瞧的时候就烧着。” 说话的功夫,素心已经穿好了衣裳,她道: “你穿上衣裳回去看着小姐,我去找大夫,平儿给小姐熬些稀粥来,昨儿个小姐就没吃什么东西,一会儿吃药可不能空着肚子。” “唉。” 平儿揉着惺忪的睡眼摸索了衣服穿上。 大草原上,只有巫那里又有正经大夫?便是军营之中,这大夫也只是会跌打损伤,医治伤寒的药倒也有,只是没有大夫具体来医治终究是不妥当的。 巫医做了两天的法,用了药,齐宝钗的高烧还是没有退下,而她放在桌上的那封信,也经由王安平的手给了陆元帅看。 陆元帅与王安平的意思都是即刻发兵,奈何王安平刚刚成亲,正是新婚燕尔,新娘子自然不想在新婚期就见血,更何况若是王安平发兵了,这样的大雪天,也有许多人不愿意跟着出战。 而且宁大人那边什么意思他们如今也不知道,只得派人快马加鞭的送信过去询问・只是这一来一回的也要几日的功夫,又是大雪天,少不得再耽搁些时日。 且不说那边为着发兵之事头疼,齐宝钗这边仍旧是高烧不下,王安平无法,只得派马车将人送回元帅府。 阿雅公主更是派出了自己素日里用的马车,倒并不华丽,但是绝对的平稳御寒。 马车出发不过半日,风雪就停了・也不知道是药效开始发挥了,还是颠簸的她不太舒服,齐宝钗也总算是有了些许的意识,开始梦呓起来。只是那话语的内容听着着实让人心惊胆战。 素心只不过听了半日,就大着胆子将齐宝钗的嘴巴给堵上了,并且只敢在车夫用饭,而护卫离得车又远的时候与晚上的时候放开。 如此急赶了四日,远远的看见城池了,齐宝钗还没有清醒过来,素心担忧起来: “这路上还好说・可是回府了怎么办?” 齐宝钗病的这样重,回府以后何氏定要探视的,她们不能在何氏来的时候也这般堵着她的嘴吧? 若莲大着胆子道: “我有一个法子。” “什么?” 素心赶紧问道。 若莲咬牙说道: “我以前听人说,要是病人意识不清楚,可以刺激她,让她清楚过来。” “怎么刺激?” 素素焦急问道。 若莲犹豫了一下,道: “简单一些的,跟掐人中差不多。” 掐人中? 她们早就试过好多次了,偏生齐宝钗怎么都醒不过来,大夫也用银针扎过人中・也不管用。 素心脑子转的快,她看了一眼挂在车厢里面精致华丽的匕首,探身抽了出来。 平儿不明白道: “这是阿雅公主送与我们防身用的。姐姐拿来做什么?” 素心没有回答・只把目光转向了若莲,见她点头,遂拉起了齐宝钗的衣袖。 若莲忽然仲出手去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然后撩起了齐宝钗的裙子,拉起了亵裤。 素心明白过来,闭了下眼睛,再睁开之时・她猛然一挥手・只见刀光一闪。 素素与平儿两人惊了一跳,平儿直觉的想叫・素素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齐宝钗闷哼一声,悠悠醒转・素素来不及质问这两人,连忙扑上去轻轻唤道: “小姐,小姐。” 齐宝钗看了素素一眼,直觉的头昏脑胀全身乏力,她张了张口,呼出的气灼热,唇也疼的厉害。 素素连忙扶她起来,平儿捧上一杯清水来送到她的唇边。 齐宝钗就着平儿的手低头抿了一口水,看着在她腿上忙碌的素心与若莲,气若游丝的问: “这是怎么了?” 素心一松手就要跪下,若莲按住了她,让她继续包扎自己跪了下去,道: “小姐一直昏迷不醒,奴婢大胆,拿匕首划伤了小姐腿,请小姐责罚。” 齐宝钗靠在素素的身上,再想开口却觉得再没有半分力气,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平儿会意,连忙去角落里固定在车壁上的炭炉上端来一碗熬粘稠的粥来。 粥太过粘稠,齐宝钗干涸的嗓子根本咽不下去,平儿索性兑了半碗水进去,搅的稀了,方才让她勉强喝下去。 齐宝钗极为缓慢的用着饭,素心给她包扎好了伤口,立时便跟着跪了下来。 齐宝钗诧异的看着两人,奈何身上没有力气无法开口说半个字,等着一碗粥喝完了,又喝了水,嗓子也舒缓过来,她在素素的搀扶下靠着大引枕躺着,看着跪在那里的两人道: “说吧,你们这么做定然是有理由的。” 此时素素与平儿也明白过来她们二人如此做的用意,也跟着跪了下来,平儿快言快语道: “小姐病了许多天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怎么也醒不过来还总是说胡话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pa.ca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忘记前文有没有写过一个安南都护府的~如果有的话,那么后文都改成安西都护府,并且求人告知那是哪一张,我改・・・・・・原因么,我百度了下,度娘告诉我安南都护府在现在的越南老挝一带・・・・・・一带・・・・・・一带…・・・ ------------ 第一七六章 千里奔里袭 “胡话?” 齐宝钗的目光转向了素心,若是普通的胡话,她们断不会用这种方法强行叫醒她,她昏迷这段时间梦见了什么? 好像是她的一双儿女,不是丫丫与胖胖・`・・・・ 她们有一段很快乐的时光,那时双胞胎已经大了,可以帮着她干些零碎的活计,她也用多年积攒下来的钱买了一亩薄田,虽然少,可是到底可以养家糊口了。 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 一转眼,便是十多年过去,女儿出落的亭亭玉立,十里八乡的极为有名。 镇子上的一个秀才看中了女儿要来提亲呢・・・・・・ 她为女儿裁了新衣,预备嫁妆・・・・・・ 王安平当上了驸马爷,当上了国公爷都不关她们的事儿呢・・・… 有人问起她的夫婿来,她都说死了。 “如今那个百胜将军?不是跟你的夫君同名同姓吗?” “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她如是回答。 梦中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齐宝钗捂着心口双目迷离,她的好日子当然没有过了十八年,而是仅仅过了那么几年就又被人将田地给强行买走了,可是梦中却是那般的美好・・・・・・ 良久,良久,齐宝钗方才叹道: “你们做的很好。快快起来吧。 若莲与素心对视一眼,四人一同爬了起来,只是一想起这几天她们所听到的话,又都不由自主的沉默了下来。 齐宝钗揉了揉额角,醒来这么一会儿,她的脑子又迷糊了起来,依着大引枕竟是又睡了过去。 梦中吹吹打打的一片喜庆,女儿盖着盖头上了花轿,又没多久儿子娶了媳妇,自己当上了祖母,然后时光流转白发苍苍・・・・・・ 再一转眼,她又回到了齐府那片小天地,娘亲没死,怀着身孕给弟弟做新衣服然后一转眼,自己就大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与了何安…・・・ 那一夜洞房花烛的旖旎羞怯,那一相视一回眸的心灵相通。 齐宝钗的头在针头上蹭了蹭,是什么这么柔软?这么舒服? 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似是让她回到了新婚之夜。 一直大手附上了额头,旋即离去,齐宝钗心中一惊,连忙伸出手去将那只手抓住了。 手心带着一点剥茧,手指细长温暖,让人极为安心。 她心满意足的抱着那只手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爹爹!” 丫丫猛地推开房门,肥肥胖胖的身子滚进了何安的怀中。 胖胖长得本就圆滚滚的,这厚厚的棉衣一穿更是跟个球一般,走起路来左摇右摆的跟个小鸭子似的,斜不愣登的跟着丫丫一同冲进了何安的怀里。 “哎呦我看看,你们两个长得可真胖啊。” 何安搂住了丫丫,又顺手将胖胖一同揽进了怀里,看着两个是都想抱一抱,可是他的手却被齐宝钗死死搂在怀里不撒手,只能这般一只手将两人揽在怀里了。 丫丫扒着何安的胳膊看向床上的齐宝钗,皱了皱鼻子,道: “娘亲怎么还在睡觉啊?” “娘亲懒懒。羞羞脸。” 胖胖的手指在脸上刮了两下,他懒床娘亲总这么说他,现在娘亲也懒床了。 丫丫转过头来纠正道: “娘亲病了才不是睡觉呢。” “你说睡觉!” 胖胖很是不服气的瞪着丫丫,明明是你说的娘亲睡觉了! 丫丫更正道: “我才没有呢!娘亲就是病了,斯以才睡觉。” “你看看,你说的就是睡觉!” 胖胖年纪小小,却会跟人胡搅蛮缠起来。 丫丫气的厉害,捉着何安的手晃了起来: “爹爹您看胖胖。” “爹爹,您看姐姐。” 胖胖捉不住手,只得踮着脚尖抱着何安的胳膊跟着晃。 何安忽然觉得头疼的厉害,平日里齐宝钗是怎么看这两个孩子的? 素心见状,上前去帮着将胖胖哄了下来,低声道: “小少爷,少奶奶因为病了,所以才会一直睡一直睡,等着少奶奶好了,就会醒过来陪小少爷玩儿了。” “真的吗?” 胖胖含着手指问道。 “当然真的!” 素心用力点头。 胖胖很是为难的看着丫丫,好半天,才说道: “素心说病了,那就病了。” 一副我不跟你争吵的样子,可是把丫丫给气坏了,她想要理论,却看见何安板着脸瞧自己,她不禁泄气了,爹爹好不容易才回来看自己,可不能给爹爹留下坏印象,这么一想,她冲着胖胖哼了一声,搂着何安的胳膊就不撒手了。 “好吵。” 齐宝钗微微皱了皱眉头。 此时胖胖却是不满姐姐霸占着父亲,手脚并用的爬上了何安的背,也真难为他穿的那么厚,怎么动的起来,他又从何安的背上踩着丫丫的袋转到了何安的怀里,然后搂着何安的脖子去亲他的脸,又被他脸上的胡子扎的咯咯笑。 原本丫丫被胖胖踩了一脚很是恼怒,可是一抬手看着胖胖玩儿的正欢,她也不干了,蹭蹭的就爬上何安的身子冲着他另半边脸啃了下去。 “喂!” 何安被两个孩子啃的一脸口水,这两个又都是踩在他的腿上,站都站不稳。两个奶娘倒是有心上前护着孩子,可是却又怕不小心碰到何安了,引起什么误会来,自家的少奶奶可是个醋坛子呢。 “吵死了。” 两个孩子的笑声让齐宝钗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忽然间,她的手顿住了,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在看到被两个孩子搂着的那个人的时候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猛地又闭上了,然后又睁开,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何安在她怀里的手轻轻动了动。 齐宝钗那极为敏感的地方轻轻一颤心头痒了起来,她脸蹭的通红起来,连忙松开了手翻身坐起。 见到娘亲醒了胖胖也不跟丫丫争了,整个人隔着何安的胳膊就往齐宝钗身上扑去: “娘亲!” 齐宝钗刚刚醒来何安怎么敢让这么一个小胖子砸在他的身上,他一把拎住了胖胖的衣领将他扯回来,安放到床上,胖胖可不管那么多,脚一落地,又连滚带爬的跑到齐宝钗身边窝在她的怀里,小脑袋蹭啊蹭的: “娘亲醒了胖胖想。娘亲陪胖胖玩儿。” 齐宝钗伸手摸摸胖胖的头,又看向丫丫,丫丫搂着何安的脖子冲着胖胖羞羞脸: “羞羞羞!” 齐宝钗此时没有功夫理会两个孩子,一双眼睛黏在了何安的身上再也下不来。 这些时日,很多很杂乱的事情在她梦境之中一一闪现,有欢乐,有痛苦,更多的是她与何安婚后那相濡以沫的感情。 “不就几个月没见怎么看傻了?”何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还是说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你看的呆住了?” 齐宝钗被他说的面色一红,啐了他一口: “也不照镜子看看你现在什么摸样,还好意思说什么玉树临风。” 何安一手搂着丫丫身子往前凑了凑,不满道: “喂喂喂,你可得清楚,我是怎么弄成现在这样的。我在南边日日挂心着你,总觉得心神不宁,有一天,我忽然就想北上了,走到半路就听说你病了。你看看,我们多么心有灵犀?丫头们可是说你昏睡了好些日子了,怎么我前脚进门,你后脚就醒了?莫不是得了相思病了?” “呸,大夫是说我劳累过度。” 齐宝钗剜了他一眼,将脸埋在了胖胖的肩窝处很是不好意思的躲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她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是以还是知道些大夫的话的,再加上中间有吃一些东西,这次醒来身体也上次好了许多,至少可以开口说话了。 难得见到齐宝钗还有娇羞的时候,两人又是久别,何安心中自是有些痒起来,他示意奶娘将丫丫跟胖胖抱走,两个孩子一开始还不愿意,还是他好生哄着答应了无数条件她们才乖乖的任由奶娘抱出去。 素心及时的捧上一碗粥来,有了上次的经验,这碗粥较稀一些,半碗米半碗汤水。素素若莲两个合力将齐宝钗背后的大引枕整的平整了,让她舒服的靠着。 何安接过了,将粥搅动开了,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喝。 “你就这么过来了,湘王那边呢?放行吗?” 何安瞪了她一眼: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那些做什么?大夫说你不光劳累,还忧思过度。也是我没注意,这些事情本不是你应该参与的,反而还处处让你拿主意。” 齐宝钗低头喝了一口粥,笑道: “为你出谋划策,我开心。” 何安笑了起来,抓起帕子为她轻轻擦拭嘴角的汤水,道: “你若是病倒了,日后谁为我出谋划策?还是好生休养的好,可以交给我的,就让我来做。” 齐宝钗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粥,嗔笑道: “我这不是不能吃饭了么?你也来喂我了。” 何安闷声笑了起来,待齐宝钗吃完了,他亲自服侍着她梳洗了,道: “你昏睡了有些时日了,可把我们都吓坏了,现在醒了,我也就放心了。你稍歇一歇,我去叫大夫来给你看一看。” “好,母亲那边,你也让人过去说一声,待我好了,过去请安 齐宝钗在何安的搀扶下重新躺下,刚刚醒了这么一会儿,就又觉得有些累了。 ------------ 第一七七章 用计 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人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活了两世,现在齐宝钗可是深切的感受到这一点了 上一世她是病不起,但凡有些咳嗽伤风的,立时就上山去挖些草药来煮了吃,那时候不敢说是个游方郎中,可是一些偏方的,她是烂熟于心,就怕有个大病小灾的花费太多的银钱 这一世倒是常常缠绵病榻,只是那几年是齐允踹了她一脚所受的伤而这次,却是真真实实的病了 从王安平的婚礼病倒,到何安,已是过了半月多,她方才真的清醒了[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77 这一次,她并没有睡多久,到了傍晚便醒来了,看着床前已是梳洗一新的何安,就笑了起来: “这可比刚刚顺眼多了只是,你瘦了” 齐宝钗的目光凝在了何安深陷的眼窝与高高的颧骨上,满面的笑容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何安扶她起来,顺手给她披了一件衣裳,道: “征战在外难免的” 齐宝钗低头笑了,素心捧上一碗清水来,道: “,先喝口水吧,晚膳马上就好” 齐宝钗接过了,何安温声道: “你正在吃药,还是不要用茶了” 齐宝钗点了头,小口小口的喝水: “你了?可别说心有灵犀” 何安拨了拨炕边的火盆,笑道: “还是瞒不过你,接到你的信没多久,薛伯父的信也就到了我跟景逸的意思是,事不宜迟,还是早些行动的好只是有些事情不能在信上言说,便先写了密信与你跟薛伯父我的意思本是让景逸他的身份毕竟不同很多事情也好行事可是景逸却觉得,要是他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定然会引人怀疑而若是我的话,大概不会引人注目更何况他的身份特殊,湘王动他还有一些顾虑,他还可以利用身份传达一些消息若是我留下,说不得哪天就遭了毒手” 这两人不论谁离开,留下的那一个定然受人猜忌,排挤,而这北上之路只怕也不太平,走与留都是极为艰难的选择 齐宝钗往何安身边凑了凑,他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道: “我比那些信使晚走了半个多月,先去了宁大人那边,就是在那里听到了你病了,便立时快马加鞭的赶了” 齐宝钗笑着嗔他: “千里奔袭,你哄我玩儿呢” 何安抿唇笑道:[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77 “我乐意,更何况,我真的是从千里之外赶来的” 齐宝钗瞪他一眼,手却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将脸在他胸前蹭了蹭: “湘王此时应该你离开了吧?无不少字” 何安点头,道: “宁大人那边已经发兵迂回南下,陆大人这边布局了许久,可是还是没等到机会劝降叶仲” 齐宝钗眸子闪了闪,笑道: “庆元侯府的人呢?” 自从齐宝钗出了京,庆元侯府那边的线索也就断了留在庆元侯别院的那条线也在胡雨涵做的那出戏之后不得已撤了出来至于京城里庆元侯府的人却是着实不如何了 何安道: “自从各地流民暴*之后,庆元侯便称病不出,叶季在家侍疾,再加上世子妃惨死,叶季遭受的打击颇大,故而庆元侯府不再与外界来往” “打击颇大?” 齐宝钗蹙眉,这话她是半点不信的,只是庆元侯府为要在这个节骨眼闭门不出? 何安以手指卷着齐宝钗垂下的秀发,沉吟道: “庆元侯府现在闭门不出,崔内监也不能拿他们样,而未来局势一旦明朗,他们再做出选择,无论是样的选择,都不会落人口舌” 齐宝钗明白,嗤笑道: “他们想的也太美了些” 何安道: “也不排除他们已经秘密离京去了别的地方,毕竟现在庆元侯府里各家的眼线早已清除完毕,我们得不到消息,宫里照样得不到半分消息” 齐宝钗缓缓点头,忽然就想起了胡雨涵: “府里丢失了一个姨娘一个庶长子,竟然都没有人来找吗?”无错不跳字 何安摩挲着下巴,道: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还真是没人出来找难不成真的以为他们都死了?”[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77 齐宝钗眼眸微眯,笑道: “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呢” “意思?” 何安问道 齐宝钗拉着何安的手,纤细的食指在他手心里轻轻滑动: “胡雨涵不是就在陆元帅这里吗?叶仲定然很想讨庆元侯的欢心,若是胡雨涵跟叶睿在这里,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带叶钸这一来二去,他自然要避人耳目,所以……” 齐宝钗的手指在何安的手心轻轻一点,咯咯的笑了起来 何安会意,道: “我这就去安排” 齐宝钗点了点头,撑起身子坐好了,叮嘱道: “这事儿记得跟胡雨涵商量,她是个眼的人,咱们到时不怕她作祟,只是到底会冒险许多” “可是此事与她又有好处?她凭答应?” 何安接过素心送来的大氅穿上 齐宝钗跪坐起来,帮他整理腰带,道你只要跟她说,她就一定会答应,至于好处么……”她面带嘲讽,道胡雨涵心心念念的都是世子妃的位置,若是她帮忙叶除掉了心腹大患……” 这个主意好! 齐宝钗还没说完,何安就捧着她的脸俯身亲了下去,堵住了她后半截的话,这个吻缠绵悠长,仿佛是亲不够一般,他的舌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她的唇形,轻轻扫过她的牙齿,与她的舌在口腔内嬉戏,追逐 齐宝钗的手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的颈项,努力将拉高一些,好承受更多 两人的呼吸逐渐紊乱起来,齐宝钗苍白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嫣红 许久之后,何安费力的将唇从齐宝钗的耳畔挪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碰鼻尖的低语道: “好好养好身子” “嗯” 齐宝钗从鼻腔里发出的这个音节让差点儿走不成了 他将齐宝钗的手从脖子上扒下来,扶着她躺好了,方才大步而出 早就羞红满面的素心连忙上来帮忙盖好被子,素素将床前的炭火端出去,加了炭烧的旺了又重新端了 若莲捧上一碟子蜜饯,道: “三姑奶奶在外面等了好半天了,想见见” 素素撇了一眼门外,道: “三姑奶奶也不看看现在是时候,还见她?,您还是吃点儿蜜饯吧,喝了这么久的药,嘴里苦也苦死了” 齐宝钗重新依着大引枕坐起,拈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道: “让她进来吧” 素心蹙眉道: “可是,您今儿个刚刚清醒,需要好好休养” 齐宝钗摇了摇头: “她这几天好多次了吧?无不少字若是不见到我她不会罢休的如今形势紧张,她可不能给添乱” “是” 素心屈膝应了,出去叫人去了 其实齐宝钗还有一些话没跟何安说,齐宝钏跟叶睿在这里,叶仲这个庶长子只怕想要将这两个人给杀了呢庆元侯闭门不出,可是不代表没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尤其这个庶长子身边,应该不止有人保护着,也该有叶季的人暗地里盯着 叶仲是个有才华的人,只是可惜,过于重情,对于叶母子没有防备之心 齐宝钗笑的诱人,何安明白她的意思,胡雨涵也应该明白意思吧?无不少字 这才是胡雨涵会答应的最终原因! 齐宝钏原本是个身材丰腴的美人儿,美目流转顾盼神飞 可是这些年提心吊胆的生活让她憔悴了不少,纵然有叶世子的陪伴,纵然有假死之事作为铺垫,可是对于孩子的思念让她日日难以入眠 后来因着流民之事京城大乱,叶季对她们无暇顾及,柳氏被流民伤了,她与小翠上门求助,别说是叶季的面,却是连叶季的贴身小厮都见不到了 心灰意冷之下,她方才跟着一部分从京城逃出的人一路西行 她告诉齐宝钗的话都是胡编的,却有几句话说对了,柳氏在路上没了,她们没了银子,又是小翠将素日里积攒下来的银子拿出来方才让她们得以生存 前段乍一见到叶睿,又着实的让她开心了好一阵子,消瘦憔悴的面容上总算有了几分光彩,后来叶睿一走,她病发,人竟然一下子苍老了起来 齐宝钗看着走近屋子里的齐宝钏,原本那一步三跳,大步流星,笑容满面的齐家三变成了这般双目眍,毫无神采之人,那常年挺直的腰背弯了下来,那高傲的下巴垂在了胸前,将将二十岁,她的发间竟然出现了几许银丝 齐宝钗微微张了口,素素赶紧捧上了痰盂来,她下意识的低头吐出了口中的蜜饯,伸手拉住了齐宝钏: “三这是了?” 齐宝钏这些日子以来心中极为委屈,被人这么似是关心的一句话一问,眼泪便簌簌而下: “五,你帮帮我吧!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订阅,打赏,, 是 由会员手打, ------------ 第一七八章 意外 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齐宝钏泣不成声,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话,齐宝钗对素使了个眼色,素心会意的端了一碗茶来给齐宝钏: “姑奶奶请用茶” 齐宝钏抽噎着止住了哭泣,一手接过了茶碗,一手拿着帕子擦拭着眼泪 齐宝钗看着齐宝钏的头发,叹道: “三姐姐,我如今这样你也看见了有些事儿只怕是力不从心不过既然三姐姐来找我,便是相信妹妹我了我也不便推辞,姐姐说来听听,可以帮上,我一定帮,若是帮不上,也算姐姐吐吐苦水,我也帮姐姐分分忧”[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78 她一句话拐了七八个弯儿,吊的齐宝钏的心思也跟着七上八下的,最后见她肯听己说,连忙抓住了她的手,道: ‘姘妹妹,我知道你最好了,你,你能不能帮帮忙把睿儿要过来?然后,然后让我去找安平,好不好?” 要了儿子还要丈夫? 齐宝钗失笑起来,看着齐宝钏,莫不是脑子坏了吗?叶睿可是她跟叶季的孩子,她当王安平是个糊涂的?如今的齐宝钏要什么没什么,王安平会搭理她才怪,若是以往,王安平大概会忍辱负重的接受了她,至于孩子?只怕过去没几天就得死了 她摇了摇头,叹道: “三姐姐,你当你还是齐家三小姐吗?” 齐宝钏愣住了,呐呐道: “这不成吗?安平对我很好很好呢,为什么不成呢?他对我那么那么的好” 见她的目光开始有些迷离起来・齐宝钗连忙看向了素心,素心一把摘下齐宝钏腰间的荷包放到她的鼻端让她闻一闻,同时低声道: “三姑奶奶?三姑奶奶?” 齐宝钏回过神来,略有些迷茫的看着齐宝钗一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对着齐宝钗哀哀求道: “五妹妹,听说安平又成亲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可是答应了我不纳妾的” 这下子是真的清醒了过来 齐宝钗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她满面愁容的叹道: “三姐姐・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怎么?是不是安平有什么苦衷?” 齐宝钏立时就联想到了一些戏文之中那些男人为了某些不得已的事情而被判了妻子 齐宝钗重重的点头,低声将如今的形势分析了一遍,却是掠过了何安与薛承嗣的决定,只说道: “如今湘王与景王叛变,各地流民无数,处处都有战乱,京中又是崔内监当道,三姐夫被困在这里使不上半点力三姐姐也知道,如今鞑靼在陆元帅的治理下很是太平,这里建功立业太难了[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78 可是要是挥军南下惩治暴民判王・那功劳可是大了,到时候就是封王封侯都不为过可是三姐夫手里只那不到一万的人马,杯水车薪” “三姐夫的封地紧挨着沙陀国,那沙陀的阿雅公主对姐夫甚是倾心沙陀公主极得沙陀王的宠爱,而沙陀与我们大周不同,便是女人,只要有本事,一样可以领兵上战场杀敌沙陀公主本事极大,她的功夫比两个哥哥的还要高,而且统领了沙陀的五万兵马三姐姐你想想・若是三姐夫有了那五万的兵马……” 齐宝钗为齐宝钏描绘了一幅极其宏伟的蓝图,后者被她的声音蛊惑了,好半天才回神皱眉道: “陆元帅不是也有兵马吗?跟陆元帅合作不成吗?” 齐宝钗失笑道: “陆元帅的兵马是陆元帅的更何况这样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谁会放过?三姐姐放心・三姐夫如今不过是跟沙陀公主虚与委蛇,待日后成就了大业,三姐夫郑重的迎回三姐姐,到时候多少风光?” 齐宝钏咬唇道: “可是我听说那沙陀公主可是平妻!” “三姐姐糊涂了不是?”齐宝钗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俗语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咱们大周朝可是没有平妻一说更何况我为什么要让三姐姐躲着点儿?那是因为她还没有向你这个正妻敬茶!没有敬茶,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暖床的丫头,三姐姐跟一个丫头置什么气?等日后三姐夫封了王・三姐姐成了王妃・整治一个小丫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高高在上的,尊贵无比的沙陀公主就在齐宝钗三言两句之间沦落成了暖床的丫头・齐宝钏听着心中无比的舒泰,连连点头: “对对・不过一个暖床丫头罢了,怎么整治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齐宝钗轻声安慰了她几句,转目看到奶娘抱着丫丫与胖胖站在门口,暗自冲着她们摇了摇头 胖胖本来很是想念齐宝钗这段时间都没有跟她们好好说过话,玩儿一会儿先前她们被父亲赶了出来,现在眼瞅着父亲走了,她们就迫不及待的让奶娘抱她们过来,谁承想,遇到了齐宝钏 胖胖的脸儿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丫丫的面色有些苍白,不情不愿的环着奶娘的胳膊低声道: “咱们回吧” 丫丫的奶娘看着闷闷不乐的丫丫,与有些害怕的胖胖叹了一口气,转托对胖胖的奶娘说道: “我们走吧” 胖胖的奶娘转身就往外走,那棉布帘子刚刚落下又打开来,一阵寒风吹进来,胖胖打了个寒颤,胖胖的奶娘为他裹了裹披风,叹道: “好好一个孩子,竟然让三姑奶奶吓成了这样” 见一双儿女都出去了,齐宝钗方才松了一口气,笑道: “三姐姐,你还没用饭吧?不如就在我这里用吧 这些日子一睁眼就是药,喝完就睡下了,也没好好吃顿饭,三姐姐陪陪我吧”[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78 齐宝钏嗔笑道: “你呀,你不要你的夫君了吗?” 齐宝钗眼睑为垂,带了几分哀怨: “他呀,跟我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一点儿都不耐烦” 齐宝钏起身往旁边让了让,让丫头们把炕桌搬到床上,又在小翠等人的服侍下净手,等饭菜摆好了,她忽然问道: “怎么不见两个孩子?妹妹的孩子可真真是漂亮,可爱的紧呢” 齐宝钗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将夹起的一块冬笋放到齐宝钏的碗里, “两个孩子是婆母带大的,自然跟婆母比较亲厚,我・・・・・・哎……” 幽幽怨怨的一声叹,似是饱含了无数说不出的委屈,引得齐宝钏同病相怜起来,她自己的病自己也知道,怕病发出丑,连忙就住了口,也不再提孩子了 除去前面病的数十日,后面齐宝钗又卧床了十余日方才下地此时时间已然快进入腊月,南方阴冷潮湿,战事也暂歇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这日天气晴好,齐宝钗约齐宝钏出门去逛街 齐宝钏是百般不愿: “出去了,别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齐宝钗挽着她的胳膊笑道: “怎么会?三姐姐在这里名声可是好的很呢” 齐宝钗真的没有说假话,托她的设计,齐宝钏的名声着实很好,好到了她自己都有些脸红 “这事儿说起来真要多谢谢五妹妹了” 齐宝钏探究的看着齐宝钗说道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了就好,可是若是真的告诉齐宝钏,我知道了你做的一切,还是让她接受不了所以那层遮羞布她不愿扯下来 齐宝钗账折,不明白道: “三姐姐说的是哪里的话?叶世子对三姐姐那是由爱生恨,我们都知道的当初本想要帮一帮三姐姐,谁知道传来了三姐姐的死讯,还好三姐姐无事,又是借了死遁逃,不然也不知道那叶世子会怎么编排三姐姐呢” 齐宝钏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瞧,人就是如此的喜欢掩耳盗铃 见她开心了,齐宝钗重提旧事: “三姐姐,就陪我出去逛逛吧夫君需要一件新袍子,我也好久没有裁制新衣了而且三姐姐也该添新衣服了,听说三姐姐这几年针线活大有长进,何不给三姐夫做几件贴身的衣服?沙陀公主生长于野蛮之地,必定不会女红的” 齐宝钏被说的心思活泛了起来,纵然王安平娶了那个公主是有苦衷的,可是若是她自己什么都没做,那边日日枕边风的吹着,难滨安平不会忘记自己,她连忙拽着齐宝钗的手往外走: “我们快去,我们快去,你说,我用什么料子给他做衣裳呢?” 齐宝钗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对着一旁的若莲使了个眼色,若莲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旁,随后转身迅速离去 因着时间还早,齐宝钗便带着齐宝钏一同去了千味斋喝茶,两人要了一个雅间,她挥退了茶博士,亲手为齐宝钏泡茶: “这家的茶是从南方运来的,与咱们在京城喝的并无二致,只是价钱贵了许多,三姐姐若是喜欢我便抛费一些买上几两回去如何?日后我去找我那三姐夫要去?哎,说来也是三姐夫不会做人,人家做千户的都是盆满钵满的,赚的许多银子,偏生三姐夫呆在那样一个地方若不是当初攻打鞑靼之时缴获了一些银两,如今都养不起那些兵呢” ------------ 第一七九章 杀 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这,这可怎么是好?没有银子,谁跟着他南征北战啊齐宝钏绞起了帕子,她猛然想起了什么,抓着齐宝钗的手,急切道:“五妹妹,我知道你有银子,你有银子的是吧?你帮帮你三姐夫吧!你放心,日后你三姐夫功成名就,一定会拉扯一把妹夫的!咱们可以共富贵!” 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共富贵! 齐宝钗满面为难,她反握住齐宝钏的手,叹道:“我也想帮一帮三姐夫,可是何家的家境也就比三姐夫好上一些,这几年虽然有着爵位的贴补存下了一些银子,可是离京的时候就让我换成了粮食,如今还不知道要打几年的仗,这粮食也不知道够不够用”说着她看着齐宝钏叹道:“但凡我有法子,有银子,也不会让三姐夫娶那什么沙陀公主了我就是被大军围了,也一定上前阻拦!” 直到如今,齐宝钏都不知道王安平娶沙陀公主是齐宝钗的主意,还以为是众位将领商量的结果,此时再听齐宝钗这么一说,立马就感动的哭了出来:“还是五妹妹对我好” 齐宝钗笑道:“四姐姐与我们一向都不亲厚,父亲又回了祖籍,如今也就我们姐妹守望相助了,我不对姐姐好,日后谁对我好?”[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79 两人气氛和谐无比的喝了茶,吃了些点心,一起起身,却不料,一起身,脑子就一阵眩晕,齐宝钗浑身冷汗,抓着齐宝钏的手惊声道:“不好!有问题!” 随即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齐宝钏吃的东西比齐宝钗多了很多,后者出声的时候,她已经昏倒在地 一阵阵冷风不知道从哪儿灌进来,吹得脸颊生疼,齐宝钗睁了睁眼睛,脸颊上一片冰凉,她伸手一摸,满脸的雪花,她动了动脚・已是僵硬的难以动弹,她费力的撑起了身子,抬头四望,这是一处破庙,庙门大开,齐宝钏就在庙门口不远处整个人似是埋进了雪里 她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齐宝钏的身前,拍了拍她的脸,没有反应 齐宝钗想了想,将齐宝钏拖到最里面避风的角落・扯下破旧的帐幔给她擦干净了脸上雪,然后从一个隐蔽的角落找来一些柴火,生起了 齐宝钗凑在了火边烤着早已通红的手,又把火堆往齐宝钏的身边挪一挪,供她取暖 “很会享受嘛,真不愧是丞相府出来的”一袭玄色大氅踱进了破庙,看了一眼那熊熊的火堆,嗤笑一声:“这都冻不死你们,真是命大” 齐宝钗站起来挡在齐宝钏的身前,看着来人连脸也不知遮挡・惊道:“叶仲!你这是何意?” “何意?”叶仲侧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齐宝钏,摆了摆手,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还是快走吧?” 齐宝钗看了一眼外面,风雪连天,看不见来时之路,可是从眼前这个破庙来看,当是在关内了,她嗤笑一声,道:“你若是真想放我,何必把我也带来这里?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是这样的天气・我就是走,也走不出去啊” “倒是姐妹情深呢・”叶仲有一丝动容,随即寒了脸・道:“不过现在有人容不下她,你就是留在此地也不过是搭上一条命,若是走,也许还有一条活路” 齐宝钗抿紧了唇,只挡在齐宝钏的身前不动,却不知齐宝钏在叶仲进来之时已然醒来,此时听闻要自己的命,她再也装不下去,一骨碌爬了起来,躲在齐宝钏的身后看着叶仲,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叶仲唇角噙着一抹奇异的笑,道:“这不是很明显吗?还需要问吗?” 齐宝钏身子颤了颤,目光在这破庙中转了一圈儿,似要找地方逃跑 叶仲冷笑一声,拍了拍手,像是忽然从地底钻出来一般,数十名黑衣人将齐宝钗二人包围了起来 齐宝钗往后退了一步,反手抓紧了齐宝钏的手,道:“还蒙什么面?此地无银!” 叶仲也不在意,冲着身后摆了摆手,一阵金铁之声,黑衣人抽出了手中刀剑缓步往齐宝钗两人逼近 齐宝钗转头看向身后,左侧面薄薄的庙墙挡不住呼呼寒风,这里只有一个人! 她猛地弯身抓起一截正在燃烧的柴火,冲着那人脸上一扔,那人挥剑格挡,瞬间火光四溅,齐宝钗拉着齐宝钏冲着左边的那面墙撞了过[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79 轰然声响,这座摇摇欲坠的破庙在这一角庙墙倒塌之后竟然轰然塌落 齐宝钗顾不得那许多,从碎砖石中爬出来之后一把扯起齐宝钏就不管不顾的往前跑去 叶仲在手下的护卫下从坍塌的庙中逃出,看着雪地里跌跌撞撞的两人咬牙道:“追!” 原本的十五名护卫因着这一下,损落了三名,叶仲是气的咬牙切齿是他精心训练出来的护卫,每一个人都可以一当百,却被个小女子撞破了庙墙砸死了三人! 十多人纵身追向雪地里的两人,齐宝钗拉着齐宝钏的手一直一直的往前跑,不敢回头,也不敢松手! 这段时间以来边关多雪,下几天停几天,野地里的雪堆积了迟余厚,齐宝钗拉着齐宝钏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跑,就怕慢那么一点点会被人给追上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齐宝钗却是觉得仿佛过了几十年,久远到她都记不起来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远方出现了数个人影,齐宝钗心头一跳,张口凄厉的喊道:“救命!” 齐宝钏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被齐宝钗拉着跑,听到这一声打了个机灵跟着喊了起来:“救命!” 两人的声音响彻九霄,在这空旷的野地里传去好远 远处的人影听到这一声叫,跃身几个起伏往这边而来 身后寒风呼啸,夹杂着凌冽的杀气而来,齐宝钗浑身汗毛直竖,下意识的拽着齐宝钏往雪地里滚了过去 两柄长近空,其余十多人提椒来 齐宝钗抓住一团雪扬手就扔了出去 十多人几乎不分前后并排而来,这个闪过了雪球,那个便下意识的格挡,一瞬间雪花四溅,竟是如沙子一般飞进了眼中阻挡了视线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远处的人飞掠而至,七八个人对上了这十多人 齐宝钗松了一口气,一把拽起了齐宝钏继续往前跑 这几人功夫极高,几乎以一对二的将所有人都挡了下来 齐宝钏跑的气喘吁吁,间或转头看去,浑身冷汗直冒,只见天地一片白茫茫之中一道道鲜红的热血喷洒而出,沸沸扬扬的雪花在半空中就融化在这血水之中,随着狂风卷起,落下 齐宝钗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本就乏力的她腿一软,跌倒在地,奔跑中的齐宝钏又往前跑了一步,猛地被跌倒的齐宝钗扯得摔倒在地 她连滚带爬的起来,使劲儿的拉齐宝钗:“五妹妹快起来!” 齐宝钗回头看去,黑衣人已经没有追过来了,她松了一口气,拉着齐宝钏坐下:“三姐姐,没事儿了”[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79 齐宝钏跟着回头看去,一颗头颅带着一蓬血飞扬而起,她瞠目尖叫:“啊” 齐宝钗喘着粗气,眼睛四下看着,这到底是哪里?忽然,远处又出现一行人来,带头的人影隐隐有些眼熟,她心念一动,耳力立刻散布开来,呼呼的狂风卷着破碎的音节传进耳里:“齐・・・・・・姑娘・・・・・・定然就在附……近!你们好好・・・・・・找找!找到了……世子・・・・・・有赏!” 是叶季的人? 齐宝钗眼珠子乱转,拉着齐宝钏就躺进了雪地里,两人今日穿的衣服颜色都比较浅,往雪地里一躺,再拨一些雪到身上,白茫茫的雪地里一眼望去,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皑皑白雪中,那血飞的那样的热烈,那样的高,引得远处的人很快看见了,并且飞身往这里来 功夫差的两个人落在了后面急速往这边奔跑,其中个子矮小的那个还一叠声的叫着:“快些!快些!若是三小姐有什么差池,你们可担待不起!” 雪地里的齐宝钏身子一震,就要出去,齐宝钗连忙压住她半边身子,对着她微微摇头 只听个子高的那个说道:“你说说,世子爷不是都任由三小姐自生自灭了吗?为什么这会儿还派人保护?” 个子矮的那个说道:“你懂个什么?现在王安平准备起事了,世子爷与三小姐又是那样的关系?还不赶紧找到三小姐对一番口供?日后若是……”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齐宝钗看着身下齐宝钏原本激动的面色冷硬灰败下来,方才松开了她,她撑起身子远远的看了一眼,因为叶季的人的加入,战局很快便一边倒 她低声对齐宝钏说道:“三姐姐先等等” 见齐宝钏没什么反应,她也不在意,自己站了起来将身上的雪拍干净了,从怀里掏出一块橘色的帕子在半空中扬了扬 传出传来一声呼哨,她笑了起来,弯下腰扶齐宝钏起来:“三姐姐,夫君与三姐夫来救我们了,我们走吧”未完待续,(94iancm)投推荐票月票,,:抱歉今天更晚了,没有存稿了,一章都没有了・・・・・・明天十点的更新我尽量准时,晚上我也尽量更了然后,这本书到了尾声了原本打算五月底完结,可是我怕拖剧情,如果快的话,一个星期以内就可以完结了,如果慢的话,月底完结多谢大家的不离不弃鞠躬感谢! ------------ 第一八零章 温馨 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第一八零章温馨 > 齐宝钏在齐宝钗的搀扶下站起来,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去看齐宝钗连忙拉住了她,低声道:“三姐姐,别看了,省的回去做恶梦那是叶世子与夫君还有姐夫的人,姐夫已经在等着姐姐了,我们快走吧” 齐宝钏顺着齐宝钗的指引抬头看去,只见风雪之中,一人披着火红的斗篷站在远处遥遥眺望 那身影,她曾经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忘不掉,她曾经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会与他相爱到老,她曾经以为两人可以就此相依相偎,她曾经以为,她会给他生一对漂亮的儿女,她曾经以为・・・・・・[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0 齐宝钏的身影僵住了,再也迈不出一步去 齐宝钗却松开了她的手,往旁边走了几步 就见远处那个红色的身影犹豫了片刻,猛然狂奔了过来,只一折间,齐宝钏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两人久久无语 齐宝钗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王安平,对着他使了个眼色,王安平账折,面色急剧扭曲变形,最终定格在了心疼不忍与愧疚之上他缓缓的抬起头来,将齐宝钏轻轻拉开,伸手抚上她的面颊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你没事儿吧?” 齐宝钏猛地摇头,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王安平摸了摸她冰凉的手,反手解下了披风披在她的身上,柔声道:“我们回去吧,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匹白马吗?你看看,我为你找了一匹,还没有取名字呢” 王安平桥齐宝钏的手往远处走去,齐宝钗眯眼往那边看了看,唔,确实是一匹马,只是因为天地一片雪白,不注意看不到而已 “你不怪我?”齐宝钏紧紧抓着斗篷,目光舍不得从王安平的脸上移开分毫 “我怎会怪你?”王安平很是怪的问:“一切不过是叶世子作祟・你放心,日后我定然还你一个清白” “安平!”齐宝钏哀哀哭了起来,悲伤不能自抑,却不知是悔恨还是感动 齐宝钗遥遥看着她们・忽然肩头一暖,她转头看见何安,便笑了起来:“你来了 何安拥她入怀:“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病刚好就这般折腾,真真不该叫你来的” 齐宝钗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若是不去,三姐姐一个人怕是不敢出门,更何况我若是跟着出去了・定然可以让叶仲上钩,对于我,叶季怕是很恨吧?” 何安纳闷道:“你就这么肯定叶仲会讨好叶夫人?” 齐宝钗微笑道:“叶仲本是养在叶夫人膝下的,叶季也是叶仲看着长大的,纵然之后叶夫人因为叶季的出生,对他有所疏忽,可是他却很敬重叶夫人,对叶季也很喜欢若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叶仲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叶夫人,背叛叶家” 上一世,叶仲被害的那样凄惨・最后也不过是自暴自弃若不是后来自己的妻子偷人,他只怕也不会将此事闹将开来 何安看着齐宝钗,满眼倾慕:“你后面还有何计策?” 齐宝钗账折,笑道:“不是我有何计策,而是叶家要如何行事,叶仲要如何行事叶仲养的那批手下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银钱,这次折损了大半进来,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叶季杀的,难保他不回去要一个说法”[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0 一个庶子而已,去找嫡子要说法? 这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吗? 叶仲心中可是会恨吧? 叶季又是那般心思狭小之人・叶仲可是绑了他的女人呢 “叶睿呢?”齐宝钗在何安的搀扶下往官道上走,那边何安已经备下了马车,姜汤,热酒,暖炉 何安含笑道:“你放心,不过受了些皮外伤叶仲不放心・亲自去的,那边没有成功,才亲自来了这边” 齐宝钗若有所思的略点了点头 何安为她将风帽戴上,不放心道:“你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凡事有我,有陆元帅在” “是,凡事都交给你做”齐宝钗温顺的应了,在何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车中温暖如春,几乎是瞬间的,就让人的身体暖了起来 何安扶她坐下,给‘她的膝盖上搭上薄被,怀里塞了一个暖炉,然后接过何莫递来的一盆雪,就弯腰去脱齐宝钗的脚 齐宝钗连忙躲避道:“回去让素心他们帮我弄吧,别脏了你的手” 何安按住她,道:“回去要一个多时辰,如今雪天,怕要多走多半个时辰,回去你的脚都冻坏了,又不是没看过,没摸过,我也不嫌脏,你还怕什么?” 说着便不理会她的挣扎将她已然湿透的鞋子脱了下来,袜子也脱下放到一旁,将她一双冻得几乎没有知觉脚抱在怀里,用手捧了雪帮她搓脚 待搓的双脚暖了起来,何安将铜盆递下车去,何莫在外面接了,倒掉脏了的雪,重新换了一盆洁白干净的送上车去 马车的壁炉上一壶水咕噜噜的开着,何安净了手给齐宝钗泡了一壶茶,然后将剩水浇进了雪盆里雪迅速的融化,何安试了试水温,将齐宝钗的脚放了进去:“先泡一泡,等泡好脚了,我们再回去” “嗯”第一次这般被人重视,被人珍视,被人这般放在心上,齐宝钗的脸红了,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天色将黑,齐宝钗方才回到了元帅府,一下车就被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抱住了腿,问她要好吃的,好玩儿的 齐宝钗抬目看向目露担忧的何氏,弯腰将胖胖抱起来交给何安,一手桥丫丫的手,走到何氏面前行礼问安:“母亲,我回来了” 何氏点头,一双眼睛仔仔细细的将齐宝钗看了好几遍,方才含笑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雪刚停,外面也冷,我让人预备了热水・你回去赶紧泡一泡”*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好,多谢母亲”齐宝钗恭恭敬敬的对着何氏行了一礼,桥丫丫的手与何安一同回自己院子去 何氏在何安身边不停的低声说着什么,齐宝钗含笑听着・不时插口一两句,间或两个孩子你一眼我一句的,欢声笑语,让许多经过的人也都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回到院子里,没想到齐宝钏也在,众人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起来,何氏从齐宝钗手中接过丫丫・看了她一眼就回正房去了[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0 何安抱着胖胖与齐宝钏打了个招呼也跟着进去了 齐宝钗笑着拉住她的手,道:“三姐姐何时回来的?怎么不在屋里歇一歇?” 齐宝钗注意到,齐宝钏已然换了一套衣服,衣服的质料上乘,只是却是沙陀一族的款式,她笑容更深,拉着齐宝钏便进了东厢房 齐宝钏看了一眼左右,齐宝钗会意・让素心留下来伺候,其余人都退了出去,便道:“三姐姐有话直说便是” 齐宝钏面色微红・娇羞无限,却又带着几分轻愁,道:“原先你说安平艰难,我还不怎么相信,今日可算是看到了” “三姐姐看到什么了?”齐宝钗递上一杯茶,问道 齐宝钏的眼圈儿就红了起来,道:“安平知道我被人抓了,他正好在这附近,便快马加鞭的赶来,谁知道公主也得了消息・跟了过来你没看见,公主一袭红装骑在马上那叫一个英姿飒爽她后面还跟着一架华丽的马车,公主一见到我就叫我姐姐,还把我让到了马车上梳洗,换衣服从头到尾,安平都插不上手・也说不上半句话” 粗心了一辈子的齐宝钏总算是细心了一回,齐宝钗给她递了帕子,她接过试了试泪,叹道:“安平真真的不容易,那公主生长于关外,化外之民,又是娇生惯养的,怎能伺候好安平?安平这一路上是处处陪着小心,也不敢与我多说一句话那个公主,虽则看上去是个没心机的,安知她又是何种的心思?” 齐宝钗安慰道:“三姐姐应该将心放在肚子里阿雅公主不管如何,都是一个妾侍,在姐姐面前也是要陪着小心的日后姐夫建功立业,裂土封侯,三姐姐就是正室王妃,侯夫人这世上有平妻,可是还没听说过有两个王妃侯夫人的” 齐宝钏其实也不过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以前那奢靡的日子,过来找齐宝钗说说话,至于王安平的委屈,却是他自己言说的,齐宝钏方才记在了心上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丫鬟进来说何氏催齐宝钗过去用饭,齐宝钏方才起身告辞 原先因着崔内监阻隔,陆元帅无心,这通往京城的消息线就断了,现在靠着何安与薛承嗣的部署重新拾起,这消息倒也传递的颇快 原本与世隔绝的庆元侯府,这几日侧门不停的打开,进进出出不少下人,数日后倏然又恢复了平静 无数的消息也在这门开关之间趁机传递了出去 此时,京城在各地叛军的围攻之中已然摇摇欲坠,偏生崔内监仗着冬日天寒地冻,今年的雪又大,觉得叛军不会自找麻烦的在这个天气发动什么变故,便日日与小皇帝寻欢作乐 一时兴起,还会让人抓了流民进宫冒充叛军,让小皇帝与小太监们演练行军布阵,崔内监给皇帝准备的,是锋利的刀剑,而给予流民的,却是鸡毛掸子,对阵结果可想而知若是有在对阵中做了逃兵的,或者受了重伤残肢断臂的,崔内监便将重重酷刑施与流民身上,将他们生生折磨而死未完待续,(iancm)投推荐票月票,,:哎,也别说什么月底不月底的话了,剧情走到这里真真的就要完结了啊我很想水到月底多拿一个月的全勤,可是那样的话就太水了~~~对不起一直不离不弃的亲们所以就在最近几天了吧要完结了呢哎,真的有些舍不得 ------------ 第一八一章 大雪 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天空又飞起了雪花,齐宝钗披着披风站在游廊下,叹道:可真真是个好机会啊” 何安怀抱胖胖,拉着他的手接漫天飞落的雪花:“京城冻死了不少 齐宝钗转头看了一眼何安,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在院子里撒欢儿打雪仗的丫丫:“北方大雪,南方阴冷湿雨,各地的义军只怕也冻死了不少人吧?” 胖胖看到丫丫玩儿的开心,在何安怀中扭动着身体叫嚣着要下地去玩儿,何安索性放开了他,道:“小心着些,别碰着”又叮嘱了丫鬟婆子们好生跟着,方才说道:“元帅收到了消息,今年的天气格外的冷,各地义军军备不足,损失惨重若是再这么下去,开春,那些义军可就蹦不起来了” “所以要趁热打铁才好”齐宝钗眸光微闪:“成蜀王那边兵马已经集结完毕了吧?他那里距离湘王近一些,大概湘王也坐不住了若是……”[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1 何安拉过齐宝钗的手,柔声道:“此事我与元帅已经商议了,现在就看沙陀那边了,若是他们答应出兵,月内就可以集结完毕,若是顺利,大概我们可以回京过年了” “果真如此?”齐宝钗眼眸晶亮,北地苦寒,她的身子从早到晚都是透骨的冰凉,若是可以回京城,每日里坐在火炕上,那有多好?“可是大雪封山不好行军啊” 何安捏捏她的手,道:“既然义军已经衰败成这样,倒也容易说服一些,明日我就会去长安游说一些义军” 齐宝钗忽然有些不大放心起来,她桥何安的手,不安道:“若有人如沙陀公主那般可怎么好?” 何安失笑道:“我哪儿有那么大的魅力?” 齐宝钗只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瞅着他:“你若是胆敢纳妾,我可是不介意守一辈子的活寡” 她的目光锋利如刀,似是玩笑的语气,却让何安凭空打了个冷颤・他搓了搓鼻子,道:“不如我带着景逸的那几个护卫去?那几个的出身也不错,这次也可以博上一个功名,并且他们大多都为娶妻嫁给他们总比抬进门为小的好” 齐宝钗觑了他一眼・何安并不是多么俊逸的人,可是却有一股子特别吸引女子的气质,她看着看着他,忽然就笑了起来,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何安立刻就屁颠屁颠儿的笑道:“不知娘子有何吩咐?” 齐宝钗看了一眼院子里玩儿的开心的胖胖跟丫丫,还有在游廊下笑眯眯的看着孙儿的何氏,拉着何安就回了房间 一刻钟后 何安看着镜中满面络腮胡・眼睛下还横着一条狰狞伤疤的自己傻了眼:“你这画的也太明显了” 确实,那胡子是用黛笔画的,伤疤也是用毛笔沾了朱砂歪歪扭扭的画了一条红线,不过这若是离得远了,从铜镜里看着还是蛮吓人的 齐宝钗扔了毛笔,拍了拍手,笑道:“薛公子那些人里面定然有擅长易容之人,你告诉他・就按照这个易容!横竖各地义军见过你的没多少,你这般打扮也可以嗯,对了・我记得不是有一个护卫长得蛮俊的吗?你把他带上” “有吗?”何安摩挲着下巴瞅着齐宝钗 齐宝钗笑了起来拍了他一巴掌:“你这飞醋吃的,快去快回,要挑拣几个俊逸的带上,那些个蛮子就算了,成天介的调戏女子,我身边的丫鬟都不愿意搭理他们了呢” 齐宝钗说的“蛮子”是这一路上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常常用言语调戏她丫鬟的几个护卫,她本有心惩治他们,可是这几个人却又知道分寸,日日将几个丫头撩拨的面红耳赤・又羞又恼的,她也不好治那几个人的罪 何安嘿嘿一笑,道:“我便是要带他们去,只怕他们也是不肯的,一个个的都盯上你的丫鬟了” 齐宝钗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推着他出了房门・一直把目光放在孩子身上的何氏听到开门声转过头去,乍一看到何安这样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瞧,就笑了起来,冲着两人招了招手[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1 两人相携过去,见了礼,何氏拉了何安的手,道:“怎么这幅打扮?” 何安笑着就要答话,冷不防齐宝钗插口道:“夫君要去办事,我怕他招惹了什么人回来,所以就让他这幅打扮,他这般,就是有多少怀春少女,也都让他吓跑了” 齐宝钗毫不掩饰自己的独占欲,这般直白**裸的说出来,着实让何氏惊了一跳,不过她一想到上次她拒绝纳妾之事,随即了然 不让儿子纳妾,何氏心中着实不悦,可是这几年来这两人恩恩爱爱的,甚少有红脸的时候,齐宝钗伺候的她也极为妥帖,两个孩子乖巧又聪明,她若是再儿媳纳妾,那真真就是一个恶婆婆了 何氏这般想着,心中释然了不少,随意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快去吧听你媳妇的话,要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漫说宝钗,我就饶不得你” 何氏的态度让齐宝钗极为意外,何安则意料之中的兴冲冲的再三打了包票走了 “母亲” 齐宝钗站在何氏身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何氏挽着她的手,含笑道:“待战乱平息了,你可得给我多生几个孙子孙女” “唉”齐宝钗羞红着脸低低的应了,眼睛却是往院子里一对撒欢儿跑的儿女望去 往事已矣,再多的惦记,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她不愿回到从前 一切,到此为止吧 消那一双儿女,可以投胎到好人家,平安喜乐 越是临近年下,这雪下得也就越大,还没进入腊月,这城中店铺里的东西便贩售一空,却是因为大雪封路,许多人怕到了过年买不到东西,提早屯起了年货,也有囤聚居奇的商人将一些东西放起来,等着年下大赚一笔 城中到处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这样的安宁在关内是从来没有过的 叶仲着一袭蓑衣,斗笠的帽檐压的低低的,徘徊在赏枫雅舍的门口,一双手紧紧抓着马缰青筋毕露 “爷,我们走吧,这里不太安全”叶仲的亲信低声道:“爷若是想擒了那小子复仇,等夜里卑职进去给爷擒来就是便是那个女人,卑职也能给爷掳了来,让爷撒气” “哼!我是那等拿女人孩子撒气的人吗?走吧!”叶仲冷哼一声打马转身而去 亲信叹了一口气,往赏枫雅舍对面的茶馆看了一眼,压低了帽檐快速跟着叶伸走了 茶楼二楼雅间 何安与王安平两人面对面坐着,看叶仲走了,王安平冷笑一声:“妇人之仁” 何安摇了摇头,道:“你倒是把沙陀公主哄得团团转,怎么?那几个女人进府可还安生?”[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1 这多半月以来,何安在长安周围游说了许多兵强马壮的义军与富商权贵,在让出了几个相貌品行都很不错的薛家护卫之后,又把王安平推在了众人眼前 年轻有为,又有兵权,这跟何安这个空壳子千户可是不一样,这样的吸引力让众多义军与权贵盯上了王安平 有两个平妻?没关系,齐宝钏的事儿谁心里不清楚?那个公主,也不过是野蛮之人,成日里就会舞刀弄枪的,跟她们大家出来的女子又怎能相提并论? 于是乎,短短半月的功夫,王安平的后院儿里就填了四名貌美如花的女子 其中一名是长安一带声势最高的义军头领的亲妹子,一名是长安知府的嫡次女,两名是富商之女 那长安知府原本是紧闭了城门,后来见失态越发的大了,索性将一名庶女嫁与其中一个义军头领,日后若是义军败了,他可以将这个庶女放弃,言说是屈服与义军的淫威之下,也可以利用这个庶女获得一些义军的信息,日后若有机会,便是戴罪立功更甚者,若是义军成功,他好歹也是国丈了不是? 长安知府打的好算盘,何安岂能不知?不过横竖女人不是送到自己那里,他也乐得轻松*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王安平摇了摇头,道:“我都交给阿雅了” “公主?不会给你添乱吗?”对于阿雅,何安只不过见过一两次,还都是匆匆而过,印象里是个极为豪爽的女子 对于这一点,王安平倒是很有信心:“阿雅会与她们好好相处的,她的父王四个妻子,那么多的妾侍都相安无事,想来她也会好好处理的” 何安摸了摸鼻子,不知怎的,心头竟然微微有些泛酸他抿了一口茶,换了话题:“你说这次可以成功吗?” 王安平点头:“被一向敬重的母亲如此算计,换成谁也会心寒他本是好意,奈何人家容不下他” 何安看着外面的漫天飞雪,叹道:“也不知道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连连绵绵的竟然没个晴了 王安平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厉来,笑道:“如此大雪方才容易成事” 他话音刚落,远处猛然有惊叫声传来,何安与王安平对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继续气定神闲的喝茶,一刻钟后,两人丢下一锭银子,翻窗而出 ------------ 第一八二章 利用 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行凶杀人,这在治安一向良好的城简直是一大新闻 要不说关外民风彪悍呢,除去一些汉人在街上被这情况惊了,叫着四散逃跑之后,那些鞑靼人都围了上去,甚或有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兴冲冲的看着被围在中间的身穿蓑衣的两人 十多个黑衣人围攻两人,却还是久攻不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黑衣人心中焦躁起来,下手也越见狠辣 叶仲与亲信左支右拙,勉力撑了这么一会儿,两人身上的伤口越见的多了起来 “刺啦”轻响,叶仲的右胳膊一疼,却是被人钻了空子在上面来了一刀,他吃疼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唐刀,十余人俱都瞅着他的破绽呢,趁你病要你命,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2 众人丢下了那个亲信,十多柄刀剑冲着叶仲或刺或砍而去 叶仲也是个厉害的,在这样的围攻之中丝毫不见慌乱,手中刀一竖,往斜刺里迈出一步避开身侧几柄刀剑,刀尖顺势一划一挑,挑开了面前几柄刀,至于身后的几柄刀剑,他跃身而起,人在半空躲了开去 亲信与他里外接应,趁着没人管他的功夫,从黑衣人背后偷袭,一剑飞起一刻头颅,顺便将旁边一人的肩膀卸了下来 惨嚎声起,围观的人群非但没有人被吓到,反而如围观杂耍一般,叫好声一片 叶仲人在半空中暗自恼恨,这么多人便于他的逃跑,可是若中间有人偷袭呢? 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从他胳膊被刺到被围攻脱困飞身而起,不过短短数息之间,他人在半空中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周围人声嘈杂,多年军营生涯让他从中分析出了一丝不同的声音来 “嗡!” 是箭离弦的声音 他此时身子已然在下落,下面十多柄刀剑等着・半空中飞箭瞬息而至 “叮!” 金铁交鸣之声猛然响起,叶仲眼前一花,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身前,挡住了飞来的利箭・他的身形落下,下面同样多了一个人帮助亲信阻挡黑衣人的进攻 他定睛一瞧,却是何安与王安平带着几个人加入了战局,叶仲的眸子一闪,目光深沉 有了这两人的加入,黑衣人再想讨到便宜就很难了,更何况城中驻军也随之而来 黑衣人见情况不对・一个呼哨声起,丢下同伴的尸体四散而逃 何安挽了一个剑花收起了剑,对着叶仲拱手道:“叶将军” 叶仲冷哼一声,倒提着刀,道:“你搞这么多花样做什么?” 何安面露不解,道:“叶将军此话何意?” 叶仲冷笑一声,道:“齐宝钏是你的妻姐,她被掳之后那么快被找到・你敢说你没有做什么手脚?叶睿那边也是你安排的人吧?还有今日的事情,这些人怕是你的死士?齐宝钏与我弟弟苟且之事人尽皆知,纵然有人在边关为她洗白・想来王千户还是恨不得将我弟弟千刀万剐吧?我弟弟远在京城,你们就想挑拨我与父亲母亲之间的关系,真真可笑” “哈哈,”何安笑了一声,摇头道:“叶将军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我们夫妻在元帅府做客,自然会受到元帅府的保护,而且若是真的只为引诱你而来,为何不在你掳人的时候就出手?反而等着你快要杀人了才找过去?至于我妻姐的事情,想来我的三姐夫会给你一个解释”[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2 何安说着看了王安平一眼,王安平对叶仲拱了拱手・道:“当日我离京而去,家中留有仆妇众人,叶世子与内子有旧,相互探望也是有的只是却不知叶世子为何在背后造谣中伤内子我逼不得已,命人带着内子假死遁逃方才得以清净只是叶世子仍不放过内子,毁人清白” 王安平目光平静・似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然后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毕竟是我跟叶世子之间的事情,我再怎么也不会拿别人来出气叶将军要带走叶世子的长子,是你的事情,可是万万不该牵扯到内子身上至于说什么挑拨,叶将军还请看清楚这些人的面目吧,纵然我有心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救你,却也指使不动庆元侯府的人也指使不动你来抢人” 王安平让开了身子,何莫俯身下去揭开了黑衣人的面巾 叶仲一看那黑衣人的面容,禁不住往前迈了一步,面色剧变,一共五具尸体,其中两具的面容他再也熟悉不过了这两个人常常出入庆元侯府,秘密的为庆元侯办一些事情 这些人原本不应该让叶仲看见的,可是小时候叶伸调皮,喜欢跟人躲猫猫,便看到了这些人,他还曾经因骣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情挨过一顿板子 那是他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时候,唯一挨过的板子,所以,他记忆犹新 叶仲动摇起来,伤口的血在这冰天雪地里凝固的快了许多,但他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头晕目眩 得到消息的陆元帅匆匆而来,见众人还站在大街上,忙对叶仲拱了拱手,道:“叶将军伤的这样重,还需找个大夫好好瞧一瞧叶将军若是不嫌弃,还请到府中一叙” 叶仲寒着脸看看何安,再看看王安平与陆元帅,点了点头 回到元帅府,叶仲看了大夫,敷了药,拒绝了陆元帅为他接风的请求,闭门不出 他的亲信叶新为了保护他,受伤比他还重一些,此时已然躺在榻上不能起身了,叶新见叶仲一副沉思的样子,费力撑起身子,道:“将军若是不放心,不如卑职护送将军回京吧,回京跟侯爷,夫人对质一番便知了” 叶仲脑海中闪过自己小时候病了,出疹子,或者习武受伤之后叶夫人对自己的殷勤照顾,与严厉训诫,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对了,是叶季的出生 那之后,叶夫人是还宠着他的,任他为所欲为 七八岁的孩子已经定性了,再怎么顽皮也有限,于是就有人引诱着他倒出作恶 那人是谁呢? 对了,是叶夫人娘家的一不学无术的纨绔外甥,每每闯了祸,叶夫人都“舍不得”罚他分毫,都拿那个外甥开刀 然而叶夫人对叶季呢? 也是宠爱,可是该打的时候毫不留情,打完了便日日守在床前哭成一个泪人 他看上叶夫人身边的丫鬟,叶夫人立时便将那个丫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开了脸送过来,因着他还没娶亲,便当做了通房,可是拿的却是姨娘的份例不过几个月的功夫,有通房怀孕了,仍旧是他没有娶妻的借口,将人接出去,生了孩子,养在外面 叶季呢? 漫说叶季看上某个丫鬟,就是对某个丫鬟表现出半点儿喜爱之意,叶夫人都会将人叫过去敲打一番,若是叶季真真的对哪个丫鬟下了手,第二日一碗无子汤便送了过去[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2 若是丫鬟们不懂事,勾引叶季,叶夫人立刻就能将人发卖,打杀了出去 叶仲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以往不注意的小细节此时这般翻出来,竟是令他格外的心寒 “不必了,日后,只有你我了” 叶仲捏紧了拳头,不管陆元帅,何安,王安平几个到底是不是设计了自己,那个“家”里的人,对他还是有防备的,甚至恨不得他死,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回去?回去送死吗? 当天夜里,元帅府又闯进了一批人来刺杀叶仲,同时想要掳走齐宝钏 幸得元帅府早有准备,将这批人生擒了下来一番拷打之后,这些人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 确确实实是叶夫人派人来的,而这其中也不乏接了叶季的命令,要接齐宝钏与胡雨涵,叶睿回去的人 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儿,所以当他心乱如麻,何安趁机提出要他帮忙入关之际,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大军早已整顿完毕,只待了这一声令下,立刻就趁着风雪分兵进入关内 同时为掩人耳目,长安,安西都护府等地的义军发起了进攻,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待朝中反应过来之际,成蜀王的兵马已经围住了京城,与湘王隔江相望 此时,年刚刚过去,空气中还残留着烟花爆竹燃烧后的味道,京中诸人还准备着不几日之后的元宵灯会 此时,齐宝钗也随同大军来到了京城,住在了昔日庆元侯府别院其中通行的除了齐宝钏,还有胡雨涵 胡雨涵此时方才明白,自己已经成了阶下囚,她怒气冲冲的质问:“你早就有所计划了吧?” 齐宝钗好整似暇的饮着茶,到底还是京城的水好:“我哪儿有那么神通广大?不过你正巧碰上罢了,若是不好好利用上一番岂不可惜?” 齐宝钗看了一眼被胡雨涵拉在手中的叶睿,有句话她没说出来,若是没有叶睿,这胡雨涵也没有让人利用的价值未完待续,(qpdan)投推荐票月票,,:感冒了,所以今天就这么一更~~~晚上大家早点儿洗洗睡了吧~ ------------ 第一八三章 争权夺利 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胡雨涵咬着唇,眼睛滴溜溜的转 齐宝钗叮当一声松开盖子,粉彩桃花杯盖在碗上溜溜乱转,她看着胡雨涵,道:“给你个立功的机会” “什么?”胡雨涵警惕起来,本以为这些古人好糊弄,原来都是骗人的,真真一个比一个精明能干!心眼儿多的九曲十八弯,一个不小心就要掉坑里去 齐宝钗抿唇笑道:“你放心,自是能够让你得偿所愿的机会” “真的?”胡雨涵回答的缓慢而疑惑,很明显并不信任齐宝钗[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3 齐宝钗也不在意,只道:“如今兵临城下,我猜不止宫里,平民百姓,就是庆元侯也很是慌张不知所措吧?庆元侯府虽然有些兵力,可是他却没有料到我们会说动了陆元帅,王安平,还有叶仲来从北边开始进攻,更想不到在这大年下天寒地冻的竟然会挥军南下” 齐宝钗拨弄着一盘杏仁,淡笑道:“庆元侯府的兵力原本一部分在叶仲手里,一部分在南方这次夫君与陆元帅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些兵力他们根本来不及收回,调用,京城就被围了如果所料不错,在这郊外也有他们的探子相信此时京城被围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庆元侯手中另一批兵马手中庆元侯若是选择忠于皇帝,必然会派兵攻打我们,你说说,若是让他知道你在我们手上他会怎么做?” 胡雨涵忽然紧张起来,叶季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为清楚,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已经沦为了阶下囚,他必然会派人过来暗杀与她! 齐宝钗看着胡雨涵,笑吟吟的不说话 过了许久,胡雨涵方才下定决心,道:“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齐宝钗掩口笑了起来,温声细语的开了口 是夜 被围了两天的京城城下出现了一辆简朴的马车车夫在到了城门下就弃车而逃了,打开的车帘正好可让城门内的守门卫卒看得清楚里面到底是谁 半个时辰后,城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名穿着上好衣料的车夫快步跑出来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爬上马车驾着车进了城门 马车在城门内停下,胡雨涵满面惊惧的看着闪着寒光的枪尖,刀剑,她的目光渐渐从那些人的面容上游移,在看到站在人群后的叶季之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车,跌跌撞撞的往叶季跑去两旁的士兵连忙收了枪让开道路,她在跑到叶季身前之时,叶季的护卫将她拦住了 胡雨涵悲声道:“夫君!” 叶季微微皱了下眉头,对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会意,让了开来 胡雨涵猛地就扑上了叶季,紧紧搂着他的腰,哭诉道:“世子爷,妾,妾……” 胡雨涵的眼中泪光频闪,就是打着转下不来,刚刚那一瞬,她也是看清楚了城中的动静,城门口那些拿着刀剑对着马车的士兵分成了两派,一派穿着明黄铠甲,是皇宫的卫队,一派穿着明光铠,是拱卫京城的守卫,如今形势这样严峻,这些人还在划分派别,争权夺利吗? 如今自己已经安全了,日后只要自己把叶季的心抓住了,说不得会赢得世子妃的位置 可是…… 那个人还在齐宝钗的手中,叶睿也在她手里,叶季不会放着他的孩子不管不顾的 更何况,叶夫人也看她不顺眼[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3 胡雨涵咬了咬牙,富贵险中求,拼了! 她抬起朦胧泪眼,看着叶季,道:“世子爷,妾无能!小少爷在王安平的手里!他放了妾回来要妾传话,他要跟爷谈条件!” “他敢!”叶季下意识的怒喝一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跟我谈条件!他该早早把睿儿放回来才好!不然等我大军一到,看他不给我跪地求饶!” 胡雨涵拉拉叶季的衣袖,拿了帕子拭泪,哽咽道:“世子爷,陆元帅有一封信要妾交给侯爷,咱们还是赶快回府吧” 狠话放出去,叶季便有些后悔了,胡雨涵如此一说,他便顺着她的话,道:“好,我们回府吧母亲很惦记你,你这些日子都在哪儿了?那天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就带着睿儿逃出来了?别人呢?” 齐宝钗说的没错儿,叶季果然不信她!那日别院中怎么也留下了一些活口,只要叶季问了,便知道她前一天去了护国寺上香,自然不在,又怎么会说“逃”呢? 可是如今自己一个女人在这里寸步难行,不扒着叶季,难道去找别人不成? 这里不同现代,她已然是妇人之身,再嫁也找不到好男人了 这女人艾不管在什么时代都要靠着自己才好! 胡雨涵打定了主意,面容凄惨的抬起头来红着眼睛,道:“妾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事儿头一天,妾带着小少爷上山还愿爷是知道的,那段日子小少爷常常病着,妾就上护国寺求了平安符回来小少爷果然就好了妾想着,这还愿之事,小少爷若是去了,对他也是有好处的,所以妾便带着小少爷去了原本妾想着带小小姐一同去的只是那天世子妃头疼,留了小小姐侍疾,妾只能带着小少爷去了谁成想当天夜里就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妾若是知道,拼着让世子妃,夫人不喜,也会带走小小姐的!” 胡雨涵梭巡着叶季的面容,却找不到分毫表情,她只能继续哭诉道:“妾害怕是人寻仇,再则这护国寺周围流民也多,妾怕出什么意外,便带着小少爷下山想回京城找世子爷却不料路上几次三番的遇到流民抢东西,小少爷仁善,爷是知道的妾怕惹下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路上都是躲躲闪闪的,绕着路回京城的,到了后来竟然发现没有走到京城,反而距离京城越来越远” “妾本想着直接回去,可是中间又出了几起流民暴*之事,妾一介弱女子,又带着孩子,若是原路回京城,必然遭到流民毒手,是以妾便命人往西走盘算着到了苏阳,那里有咱们的产业,到时候安顿下来,命人回去传消息让爷过来接我们西边那个时候比较太平,走了一路倒也平静,只是却没料到走到了苏阳,那里的产业却已经被人给变卖了妾无能,只能凭借身边留下的爷的印章拿回一部分产业,变卖后妾便继续往西,然后就遇到了何将军的妻子” “何将军的妻子当时要去找陆元帅妾本想着,陆元帅也是国之重臣,自然有法子护得妾与小少爷安全,却不想,妾这一去竟然是刚出了狼口,却入了虎窝!爷!妾有罪!妾当时不应该带着小少爷绕路!若是直接回京,妾拼着这条命不要,小少爷大概也是无碍的,就不用如今日这般沦为阶下囚了!” 胡雨涵的话真假参半,真的,就是这一路行来所有的事儿都是真的假的,便是那些流民是她找来的事后是她自己要往西边走的,什么借口都是她编造出来的 可就是因为她的一些经历完全没有掺假,所以与叶季所调查的事情都对上了号,自然而然的,叶季信了她的话 叶季叹了一口气,轻轻桥胡雨涵的手上了叶家的马车,而胡雨涵之前乘坐的马车在找不到密信或者密探之类的东西或者人之后早就被人给拆成了柴火 “放心,你护了睿儿周全,不光是我,就是母亲也是感谢你的至于说绕路什么的,那时都逼不得已,你放心,母亲是明理之人,不会怪你,至于我我怎么舍得怪你?” 一句“怎么舍得”怕是让人的心都融化了吧? 胡雨涵依偎进了叶季的怀中,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眸中的失望 叶季竟然都不问问她有没有受苦,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罢了,罢了,还是权势与金钱才最靠的住 一回到庆元侯府,胡雨涵来不及喝一口热茶,庆元侯与叶夫人便将她招了过去,就那次别院被流民进宫之事与之后她的去向问题详详细细的问了,然后又问了她在陆元帅那边的生活[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3 当听到陆元帅允许她自己搬出来赚结果却引来了叶仲的刺杀之后,庆元侯拍桌子怒斥叶仲的不成材 叶夫人却是温声安慰,只道叶仲最近这些年的不甘心,却忽略了别的没有提,胡雨涵自然不会上去触霉头说什么叶夫人也派人刺杀齐宝钏叶仲之类的话 最后,胡雨涵在回答了关于陆元帅的一些问题之后,捧上了齐宝钗早就准备好的陆元帅的手书 庆元侯看完了信件之后,沉默了许久,方才又问道:“王千户有十万大军?” 胡雨涵点头道:“正是,妾亲眼所见,领兵的是阿雅公主与阿莫王子王千户如今是沙陀的驸马爷了自己除了大周一些兵马外,还统领了两万鞑靼大军” 庆元侯微微阖了眼,手指在桌子上滴滴答答的敲着,良久之后,他又问道:“安西都护府节度使宁大人投靠了七皇子?” 胡雨涵愣了一下,摇头道:“这个妾不清楚,也没听人提过不过何将军的妻子病过一次,何将军当初是从安西都护府过来的之前何将军是在湘王帐下当时何将军突然出现在元帅府门口,真真是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呢”(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订阅,打赏,, 隆重推荐 ------------ 第一八四章 细作 ) 庆元侯沉思道:“根据线报,武穆侯及其夫人都在安西都护府,只是武穆侯的长子薛承嗣却在湘王那里。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这到底有什么关系?” 胡雨涵试探着说道:“武穆侯只有薛承嗣一个儿子吗?其它的子女呢?” 叶季道:“武穆侯有三个儿子,两个嫡子一个庶子,另外两人都默默无闻,嫡次子在安西都护府,庶子倒是一直在家读书,这次之后武穆侯府的人走的一干二净,那个庶子也不知去向。”[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4 胡雨涵蹙起了眉头,呐呐道:“武穆侯府这么神秘啊。” 庆元侯撇了胡雨涵一眼,道:“这些日子你太累了,还是回去歇着吧。睿儿那边你放心,自然会有人去搭救他的。” “可是……” 胡雨涵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叶季一把拉住了,扯着她出去。 “世子爷……”胡雨涵顺手就攀上了叶季的胳膊,娇声道:“妾这段时间好想你哦。” “想我还跑那么远,”叶季的手顺着她的衣摆下就滑了上去,“让我看看,这段时间有没有胖一些?” “世子爷……”胡雨涵扭了扭身子,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却仍然甜笑着搂紧了叶季的胳膊:“世子爷,大白天的,好羞人呢。” 叶季哈哈一笑,弯腰将胡雨涵抱起,大步往自己院子过去。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胡雨涵未睁眼就往身边摸去,手边没摸到人,立时松了一口气,吩咐人打水过来沐浴更衣。 等她吃完早饭,无所事事了一个上午,叶季方才回来。 “怎么样?睿儿呢?有没有救回来?小小姐呢?找到了吗?”138看书网不跳字。胡雨涵一见到叶季就扑了上去,搂着他的脖子娇滴滴的问道,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满是焦虑担忧,“睿儿那么单纯,善良,那些人会不会把他怎么样啊?” 叶季笑容满面的拍拍她的肩膀,将她从身上拉下来,与她一同在榻上坐下,道:“放心,我们已经派人去了,而且我们还有一大批的人马在赶来,到时候陆元帅定会撤兵,那时,不要说睿儿,就是我们也会没事的。” 胡雨涵想了想,问道:“到时候我们是不是就是大功臣了?” 叶季笑着挂了下她的鼻子,道:“聪明!也许,我们还可以打开城门,放一部分人进来,到时候乱军闯入皇宫,我们可以趁着他们进宫之时关闭城门,关门打狗!还可以趁乱将宫内崔内监的势力一举铲除。” 胡雨涵掩口低呼,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若是那些人乱杀平民百姓怎么办?” 叶季嗤笑道:“不过是些蝼蚁罢了,死就死了,而且那些人若是死了,还可以坐实了陆元帅等人逼宫的证据,就算陆元帅不动手,我们也会动手的。” 叶季笑了起来,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有些话他没说出来,那天可以让人去抢一些富家大户之类的,对了,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的嫡女不错,只是可惜冰美人儿一个,不如那天晚上,他带人去户部尚书家里,蒙面抢占了那个冰美人儿,回头再上门提亲。 哼! 看你不搭理我,这下除了我看谁还敢要你![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4 叶季的笑容让胡雨涵打了个寒战,她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怕叶季看到,她就搂住了叶季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距离胡雨涵回去已经过去了十天了,这十天里齐宝钗让何安在城外支起大锅来,每日里好酒好菜的跟官兵们吃吃喝喝,饭菜的香味飘出了百里之外。 马上就要上元节了,齐宝钗看着远处的京城,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京城过上元节。” 何安笑道:“收到了消息,大概今晚庆元侯的人马就可以到几十里外,我们只要设伏就可以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齐宝钗蹙起眉头看着不远处小心翼翼的捧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只雀鸟的叶睿,道:“很可惜庆元侯不愿意弃暗投明,这下要多死很多无辜的人。” 何安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上场杀敌,免不了的,我们尽量减少伤亡吧。” 齐宝钗笑了笑,当天夜里,就带着一双儿女并何氏离开了原来的驻地,秘密去了她离京前买下的一处庄子。 齐宝钏这几日异常开心,因为胡雨涵不再了,剩下的那个腊梅也让齐宝钗给支开了,她跟叶睿白天黑夜的都守在一起,恨不得把他揉在心里。她这般日日守着叶睿,竟是连王安平都顾不上了。 阿雅公主看着奇怪,齐宝钗也只能以齐宝钏不小心掉过一个孩子,拿叶睿当自己孩子了,为由搪塞过去。 只是齐宝钏与叶睿长得着实太像了,难免不会有人多想,不过现在乃是多事之秋,很多事情大家心中有数便罢了,而王安平,却是趁着这个机会离齐宝钏越发的疏远了。 这一晚,齐宝钗辗转难免,她披衣而起,却看见何氏就站在门外,她连忙拿了披风出去给何氏披上:“母亲若是睡不着,咱们进屋说说话可好?外面怪冷的。” 何氏摇了摇头,道:“以前安儿的父亲出征,我也是这般日日守着望着,本以为安儿大了,好好念书了,我便不会再这般提心吊胆了,没想到他还是要上战场。” 齐宝钗挽着何氏的胳膊,将她有些冰凉的手放在手心里,道:“母亲放心,夫君不会有事的。夫君是个有福的,定然长命百岁的。母亲不是说要让我们多生几个孙儿给您吗?您看,这不是又怀上一个?” “真的?”何氏满心的担忧被齐宝钗转移了注意力,她拉着齐宝钗的手就往屋子里走,连连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这月份小,孩子就不稳当,你也敢跟着南下,早知道就把你留在关外了。” 齐宝钗面色微红,哭笑不得道:“儿媳也是昨日才发现月事没来的。早些在关外还没怀上不是?” 何氏想想,也是,何安来了还不到两个月,前半个月齐宝钗又在养病,若是怀上,也不过才一个月的事儿,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齐宝钗按在了炕上,又一叠声的叫人去弄宵夜来,又让人将茶水换掉的,忙活了好一通。 当何氏静下来之后,她看着齐宝钗,忽然明白过来:“若不是看到我在外面,你也不打算说吧?138看书网不少字” 齐宝钗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亲。也才不过几天,儿媳还没确定,怎么也要再等上半月才能叫大夫看诊。只不过儿媳见母亲在外面,怕母亲劳心,就先说与母亲听了。好歹也怀过两个孩子,这有没有怀上,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 何氏看着齐宝钗欣慰的笑了起来,有一个懂事体贴的儿媳真真是比什么都强啊。 齐宝钗轻轻端起了茶碗,她的碗里已然换成了清水,何氏那碗却是上好的碧螺春,何氏掀开了盖子,但见里面的茶叶上下翻腾,极为热闹,齐宝钗不经意的撇了一眼,连忙让何氏停下端茶的动作,自己手中的茶碗也放到了桌上。 只见两碗茶水轻轻晃动着,水波一波一波的拍打着碗壁,齐宝钗与何氏对视了一眼,目光凝重起来。[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4 何氏猛然起身看着灯火通明的北方,道:“把丫丫跟胖胖都抱过来!” “是。” 丫丫与胖胖睡在了耳房里,何氏一声令下,丫鬟婆子们齐刷刷的跑去将两个人穿好衣服,裹着被子就抱了过来。 齐宝钗与何氏一同看着窗外,过了良久,齐宝钗忽然说道:“夫君那边大概也开始动手了。” 何安与王安平带兵拦截庆元侯的援兵去了,京城这边是陆元帅带兵围剿,现在既然京城这边对上了,想来何安那边也应该打了起来。 齐宝钗看了一眼身后昏昏沉沉趴在奶娘肩膀上沉睡的一双儿女,转头对何氏道:“母亲,您跟孩子们先去地窖去吧。那里比较隐蔽,想来他们是不会找到的。” “我们一起去!”何氏极为不放心齐宝钗。 齐宝钗摇摇头,笑道:“母亲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至多天亮,我定然过去找您。” 相处了这些年,何氏也知道齐宝钗是个有主意的,她做出决定的事情极难更改,只有应了,不放心的叮嘱了一遍又一遍,然后问道:“你三姐姐呢?” 何氏虽然不喜齐宝钏,可是也不愿意让她落进那些杀人如麻的士兵手中。 齐宝钗垂下了眸子,笑道:“母亲请放心,儿媳自有安排。” 何氏略显犹豫的点了一下头,随即跟着丫鬟们往地窖去了。 齐宝钗所说的地窖就是农庄里面用来储存大白菜与土豆等蔬菜的地窖,这些地窖都挖在庄稼地里,上面覆着厚厚的稻草,倒也说不上多么隐蔽,可就是这样的地方才更为不容易被人察觉。 到了后半夜,北方喊杀之声越发的响亮,热烈,如此看来,一开始应该是叶季想要将陆元帅引进京城之中,关门打狗,只是可惜,胡雨涵先一步传出来了消息,不然陆元帅极有可能贪功冒进的中了圈套。 拱卫京城的亲兵至少有十万人马,而王安平从沙陀那边才借来十万人马,加上陆元帅本身的二十万人马,对上京城虽然有绝对的胜算,可是目前他们是在围城,围而不攻,自然无事,可是若是攻打起来,三十万人马分布京城四处大门,却显得兵力单薄了。更何况如今还分出去了十万人去对付庆元侯府的援兵。 天快蒙蒙亮时,远处猛然闪现一束烟花,齐宝钗面色一变,那些人竟然要过来了!难不成是知道她的行踪? 自己身边真的有那些人的细作不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八五章 杀 ) 很快,齐宝钗便知道了自己的行踪到底是如何泄露的,远远的就看到附近的农户引着一队人上山而来。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这处庄子有一眼温泉,所以齐宝钗方才买了下来,说是山,也不过是一个小土包,原主人在土包的最上面建了一个小小的三进庄子,种了一片枫树,若是到了秋天,红枫漫天,格外的好看。 而温泉就在枫树林之中,分外雅致。[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5 山下有一些农户与佃户,因为流民灾乱,大部分的人都迁了出去,可是还有一些人留在了这里。 齐宝钗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这些人,也没在意,没想到就是这些人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思虑之间,那些人已然到了山下,齐宝钗拢了拢披风,对几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去地窖去。” “小姐!” 素素极为不放心。 素心拉了一把素素,低声道:“我们走便,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素素看齐宝钗面色肃然,只得点了点头,跟着平儿,若莲一同退了下去。 齐宝钏抱着叶睿进来,就看到丫鬟们齐齐往山后而去,她连忙快走两步扯住齐宝钗的衣袖问道:“她们去哪儿?山下有人上来了,我们是不是去哪儿躲一躲?何夫人跟你的孩子们呢?” 齐宝钗笑了笑,伸手接过叶睿,道:“都是老弱妇孺,我让他们躲起来了。” “那么我们呢?我们呢?”齐宝钏颤抖着东张西望,一双脚不由自主的往外撇去。 齐宝钗拉住了她,道:“你不想立功吗?你不想挽回三姐夫的心吗?三姐夫如今是沙陀驸马,这次立功之后定然会裂土封侯,你身为正妻,以前的传闻纵然我为你洗白了,可是到底对你不大好。今日是一个好机会!” 齐宝钗的目光定在了远处,她已然听到了叶季的说话声跟胡雨涵的哭诉声,她浅浅的笑了起来,指着山下说道:“叶睿被教导的很好,可是你不觉得太好了吗?纵然有千万家财,叶睿如此仁善,未来散尽家财出家做和尚是他最好的结局,亦或者,等着日后因为心慈耳根子软被人骗进家财,甚或者被人谋财害命。还有你那个女儿,听说很是乖巧伶俐,但是却被流民给掳走了,现在生死不知,你知道为什么胡雨涵会带着那么多的银子恰好在那一天上护国寺上香吗?你知道她为什么只带了叶睿吗?你知道那些流民是怎么来的吗?”138看书网不跳字。 齐宝钗轻声细语的丢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齐宝钏不是傻子,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她不会听不懂! 齐宝钗继续谆谆诱导道:“叶睿被教导的这么好,到底是谁的功劳呢?叶季?世子妃?还是胡雨涵?你知道你之前那般疯疯癫癫是谁害的吗?叶睿以前一直都是胡雨涵教养的,你的吃食都经过我们的手,我是你的妹妹,没必要害你,唯一的嫌疑人就是胡雨涵。胡雨涵那么喜欢叶季,自然视你这个一直被叶季宠着的女人为眼中钉肉中刺。叶睿是谁的孩子,你我心中一清二楚,不是吗?”138看书网不跳字。 齐宝钏脸色刷的惨白起来,齐宝钗笑了笑,继续说道:“胡雨涵是不会对叶睿好的。如今就有一个好机会,让你可以将叶睿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也可以让你永绝后患。” “什么?!” 齐宝钏惊惧交加,眼底却闪现几许兴奋。 齐宝钗将面容懵懂的叶睿转手交给腊梅,搂着齐宝钏的肩膀指着快到门口的一群人,道:“你看,叶季跟胡雨涵就要来了。你说,你若是杀了他们,王安平会不会原谅你?你若是杀了他们,会重创庆元侯,你说,下面那些士兵会不会少死很多人?你若是杀了他们,可真是大功一件。” 齐宝钗的声音带着无穷无尽的诱惑力,齐宝钏的眼神逐渐迷茫起来,她笑了笑,身子往后站了站,隐在了几个丫鬟身后。[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5 主屋的地势比较高,站在这里正好看到被人擂的颤抖的大门。 齐宝钏垂在腿旁的手张开又攥紧,面色很是兴奋。 “砰!” 震天的巨响传出,齐宝钏猛地往前踏出一步,瞪大了双眼。 天光破晓,叶季鲜衣怒马而来,身后紧紧跟随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胡雨涵。 齐宝钏快步跑下游廊,出了正院,直奔二进。 二进的穿堂玉石屏风背后挂着一把镶金嵌玉的宝剑,齐宝钏一进门就看到了那把闪着宝石光芒的宝剑,她冲上去一把摘下宝剑三两步奔出了穿堂。 眼看着齐宝钏蹿了出去,腊梅呆住了,齐宝钗抿唇而笑,轻声道:“腊梅,我三姐姐要杀你家小姐呢。” 呆若木鸡的腊梅此时方才反应了过来。 时下若是主子死了,当人奴仆的是要陪葬的,她是胡雨涵买的,不是庆元侯府的丫鬟,若是胡雨涵死了,陪葬的只能是她! 腊梅手一松,怀里的叶睿直直的掉了下去,一旁的丫鬟138看书网的接住了叶睿,就见腊梅箭一般冲了出去。 叶睿被吓坏了,哭闹起来:“娘!娘!我要娘!” 小小的身躯挣扎着,丫鬟纵然有些功夫在身,奈何怕伤到他始终不敢用力,只能任由叶睿挥舞着拳头拍打在脸上。 齐宝钗的眸光暗了暗,道:“既然他要找他娘,就让他去吧。” 丫鬟愣了愣,下意识的松开了手,任由叶睿爬下去,往前院跑去。 一名丫鬟呐呐道:“少奶奶,他还是个孩子。” 齐宝钗眯了眯眼,咬牙道:“闭上你的嘴!” 丫鬟们相互看了一眼闭上了嘴巴,她们是何安找来保护齐宝钗的,各个都有些功夫在身,她们伺候了齐宝钗一段时间,一直觉得她很是和气,却不料今日发起火来,也是如此吓人。 叶季带的人不少,可是留在这个庄子里的暗卫同样不少,暗卫们按照齐宝钗的吩咐将叶季等人放进来之后就拦下了其余的人。 一时间庄子里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齐宝钏挥舞着剑冲进了二进的院子,叶季也带人冲了进来,一看到齐宝钏,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下意识的往前冲去,他的侍卫及时拉住了他,警告道:“世子爷,小心!” 叶季停住了脚步,看着齐宝钏手上明晃晃的剑,柔声道:“宝钏,你这是做什么?”[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5 “你还有脸问我做什么?你毁了我!毁了我的儿子!我要杀了你!” 齐宝钏脚步半刻不停的冲上前去,三尺青峰闪着森寒的光芒晃着她的双目。 叶季的侍卫横剑阻拦,叶季急声道:“不要伤了他!” 到了这个份儿上,叶季还舍不得伤她分毫,不禁齐宝钏怔了片刻,就是胡雨涵也是惊讶万分,然而惊讶过后,她的目光中染上了几许愤恨。 大周虽然对女子的约束颇多,可是对于寡妇再嫁,也没有太多非议,她眸光一闪,往后退了几步。 齐宝钏很快就回过神来,齐宝钗说过了,今日庆元侯府是再也没有退路了,她与其背负着过去,还不如将叶季杀了,到时候自己是有功之臣,王安平不会把她怎样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还是她的! 齐宝钏再次举起了剑往叶季身上劈砍而去,叶季的侍卫继续格挡,冷不丁的旁边冲出数十人来围住了他们,挡下了叶季的侍卫。 齐宝钏与叶季面前再无人阻拦,她举着剑对叶季紧追不舍,叶季偏偏又不愿意伤齐宝钏一下,齐宝钏现在可还是王安平的妻子,若是生擒了齐宝钏,在三军阵前,对于王安平是个不小的打击! 叶季没有功夫在身,可是身形却极为灵活,四处躲着齐宝钏的剑,周围许多士兵竟然对叶季视而不见,只围攻起了叶季带来的人马。 腊梅冲进来的时候正看上这样一幕,她的眼睛在人群里搜寻者胡雨涵,在看到她的时候立刻跑了过去,拉着她就躲进了旁边的厢房里。 士兵们见过腊梅,以为胡雨涵是腊梅认识的人,便放行了。 胡雨涵摸着鼓跳如雷的心口,透过窗子往外看去。 叶季带来的人不少,外面的战况十分激烈,可是叶季却丢给了齐宝钏一个人左劈右砍,叶季不停的躲避,多次都被齐宝钏逼到了险境,却仍然不叫人过去帮他一把。 胡雨涵心中越发愤怒起来,她容忍了叶季的正妻,却无法容忍齐宝钏这个别人的妻子占据叶季的心! 她四下寻找了起来,腊梅纳闷儿的问道:“姨娘,您找什么?” 胡雨涵没有回答她,目光落在了放在不远处竖在竹雕笔筒里面的裁纸刀上。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拿出了裁纸刀。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腊梅的心头升起,她惊惧道:“小姐!” 竟是连往日的称呼都叫了出来。 胡雨涵转头对着腊梅温柔一笑,眼角扫过冲出穿堂的叶睿,将手中的两个裁纸刀塞进她手里一个:“你看看世子爷,被齐宝钏逼的走投无路了,我们去救他!” 腊梅莫名的有些心寒,却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裁纸刀,跟着胡雨涵冲了出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八六章 人心 ) 胡雨涵在门口故意绊了一脚,眼睁睁的看着腊梅冲着齐宝钏冲了过去,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快步拦住了要冲下游廊的叶睿,一把抱起了他。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 叶睿挣扎着叫着:“他们在做什么!快放我下来!住手啊!不要杀人啊!” 追杀叶季的齐宝钏抬头就看到叶睿被胡雨涵抱住,脸色大变,脚步也停了下来,指着胡雨涵怒喝道:“快把我儿子放下!”[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6 胡雨涵不理会齐宝钏,将手中的裁纸刀对准了叶睿的脖子,道:“世子爷快过来!” 众多侍卫们都在跟士兵缠斗,根本顾不上叶季,这会儿他见得救了,立刻就往胡雨涵这边跑来。 齐宝钏投鼠忌器,不敢动弹,就见叶季跑到胡雨涵面前,整个人忽然就僵直住了。 是的,僵直。 齐宝钏很明显的看到叶季伸出去的手没再动弹,她一时间愣住了,就连腊梅举着裁纸刀冲过来,她都没有丝毫反应,当她感觉到痛楚的时候,就看到叶季缓缓的往后倒去。 那伸出的手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似是在等待谁扑进他的怀中,在他的胸前,赫然插着一把裁纸刀。 齐宝钏想要回头看是谁刺了自己一刀,可是已经有些模糊的眼睛更想看清楚,那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儿子,那惊声尖叫,满面惊惧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跑了?” 齐宝钗站在第三进院子的抄手游廊上,这里已经看不到第二进院子的情形,可是仍旧有人源源不断的将前面的消息传过来。 报信的丫鬟说道:“是的。奴婢亲眼看见胡雨涵将裁纸刀塞进了叶睿的手里,当叶季跑过来的时候就握住了叶睿的手把刀插进了叶季的胸膛。三姑奶奶受伤了,现在已经让人抬进来了。” 齐宝钗转目看向第二进的穿堂,数名侍卫护着一名背着齐宝钏的丫鬟快步进了院子,她眸子闪了闪,低叹道:“抬进西厢房,去找大夫。” “是。” 有丫鬟应了退了下去。 齐宝钗皱着眉头,盯着西厢房久久不语,似是过了几十年那么漫长,一队士兵从外院而来,当先两人抬着一扇门板,上面放着叶季的尸身。 齐宝钗在众人的脚步声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瞠大了双目的叶季,勾了勾唇角,道:“你们做的很好。” 一名丫鬟怀抱着神情恍惚的叶睿匆匆跑了过来,道:“少奶奶,这位公子怎么办?” 齐宝钗摸了摸叶睿的头发,低叹道:“他可是杀了他的父亲呢。” 丫鬟一愣,可是那是胡雨涵抓着他的手的啊,严格说来并不是他杀的,可是她对上了齐宝钗冰冷的目光,心头一颤,垂下头去。 齐宝钗拿出手帕来捧着叶睿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为他擦拭着上面的血迹,一边说道:“他的父亲死了,可是他还有母亲……”[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6 说道这里,齐宝钗忽然闭上了嘴巴,改口道:“三姐姐曾经掉过一个孩子,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的,好不容易她跟叶睿投缘,还是送到三姐姐身边去吧。横竖庆元侯府不在了,这孩子送回去也是受苦的命。” “是。” 怀抱着叶睿的丫鬟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待齐宝钗给他擦好了手指,便抱着叶睿去了西厢房。 此时天已大亮,远处久闭的京城大门已开,城外漫天遍野的尸体与冲天的血腥气扑入城中,百姓们怔愣了片刻便欢欣鼓舞了起来,一些人还自发的出来帮助士兵们收拢尸体,打扫战场。 齐宝钗微微阖上了双目,听到了陆元帅率军入京,一路直逼皇宫。 京中的百姓们有些夹道欢迎,有些惊恐的躲在屋子里看着进城的士兵,生恐他们开始烧杀抢掠。 终于,城中有一富户被人踹开了家门,提着刀杀了人。 得到消息的士兵第一时间赶到,杀了趁机作乱之人,将其人头颅砍下,挂在旗杆上游街示众,同时有人大声宣读陆元帅定下的军规,并且告知有人看到匪徒或者士兵烧杀抢掠,立时报知陆元帅麾下,自然会为其讨回公道。 而那户被劫杀的富户,因为陆元帅的士兵赶到的及时,也不过损失了几名护院与家丁罢了。 如此一来,城中众人人心俱安。 陆元帅挥军到了宫门外,展开一卷橙黄圣旨,宣读了先帝的遗诏。 其实,当初先帝立有遗诏,先帝驾崩之时,七皇子的母妃打算将遗诏拿出来宣读,可是在看到崔内监的势力庞大之后隐忍不发。 宦官祸国,五皇子这个皇位也坐不稳当,与其现在拼个鱼死网破,倒不如韬光养晦静待时机的好。 宣读完遗诏,陆元帅又宣读了太妃的懿旨,押上了几名人证,均证实先帝之死是崔内监一手所为,目的是为了扶持五皇子这个傀儡皇帝。 遗诏懿旨宣读完毕,崔内监自然不肯开门让人进去,只是让人在宫门口喊话,说陆元帅血口喷人。 陆元帅哪儿有那个耐心与人打口水仗?一声令下便开始了攻打宫门。 齐宝钗倏然睁开了双目,笑意盈盈的看着前方满身杀气,匆匆而来的何安。 何安三两步跨到齐宝钗面前,将她从上到下看了又看:“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齐宝钗含笑摇头:“我没事,就是三姐姐受伤了,在西厢房安歇,大夫正在诊治。” 她把目光转向了跟着何安一同进来的王安平身上,忽略了紧跟在他身边的阿雅公主与阿莫王子,道:“三姐夫进去看看三姐姐吧。” 阿雅公主面色微微一变,转头看着王安平。 王安平往西厢房迈了两步,忽然察觉这院子里的人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大对,他警觉过来,将院子里的所有人逐一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了院子中央的叶季的尸身上,他诧异道:“这是谁杀的?”[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6 齐宝钗犹豫了一下,道:“是叶睿。” 叶睿! 王安平身子一晃,往后退了半步,阿雅公主快步上前去扶住了他,低声道:“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姐姐?” 王安平转头看着容貌隽秀,英姿飒爽的阿雅公主,这个女人虽然不是他心中所爱,可是对他却是一心一意,而齐宝钏呢?齐宝钏呢? 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崔内监手中的人没有放出来参与城外的战斗,想来都留在了宫里,这可是足有五万的人马,咱们去帮着陆元帅吧。” “好。” 见王安平不执意进去了,阿雅公主笑了起来,挽着王安平的胳膊蹦蹦跳跳的走了。 阿莫王子转身也准备跟上去,齐宝钗忽然出声叫住了他:“阿莫王子请留步。” 阿莫王子顿住了脚步,回身看着齐宝钗,微笑道:“不知何夫人有何指教?” 阿莫王子的话音带着几分别扭,却分外的好听,齐宝钗笑道:“阿莫王子,七皇子是非常恨崔内监的,所以杀了崔内监就是大功一件。我记得沙陀王,还没有立王储是吗?”138看书网不跳字。 沙陀王儿女众多,最为喜欢的便是大儿子与阿雅公主,这个阿莫王子出身太低,上不得台面,可是与战场上甚是勇武,沙陀王本来不想插手大周的内斗,可是架不住女儿的央磨,便让阿莫也带兵过来了,横竖这个儿子死了他不心疼。 阿莫王子的脸色变了变,对着齐宝钗拱了拱手:“多谢。” 齐宝钗含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何安已然从齐宝钗的话中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不由迟疑道:“你这样是不是太过……赶尽杀绝了些?毕竟,这……” 何安的未竟之语没有说出口来,齐宝钗也是听明白了,她的手紧了又松,最终化为一声低叹:“我至死都心有不甘,若不是三姐姐,我会平平静静的度过一生,哪怕被柳氏嫁给一个凡夫俗子也好,起码安宁。若不是王安平对我始乱终弃,我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 可是王安平毕竟是何安的至交好友,之前齐宝钗如何算计,与王安平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何安任由她对齐家报仇,可是现在呢? 她竟然挑拨了阿莫王子的争胜之心! 阿莫王子若是赶在王安平之前杀了崔内监,必然抢夺了他的功劳,阿雅公主断断不会看着王安平受委屈,日后定然会在别的地方为王安平找回公道…… 一来二去,阿莫王子不是被阿雅公主逼死,便是官逼民反,这个阿莫王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齐宝钗抬手目光灼灼的看着何安,定定的道:“其实我做了多少,你看的最为清楚,若是他们没有那个心思,我便是做的再多,他们也不会上钩,也不会落到那种境地。千算万算,我算的不过是人人心。若是王安平可以安抚了阿雅公主,他们自会富贵一生,若是他有争胜之心,斗赢了,他是沙陀国王,斗输了,不过是咎由自取!” 何安被齐宝钗说的哑口无言,在他看来,一切不过是上一世的事情,这一世,谁都没有对不起她,而他也不是圣人,也不会阻拦齐宝钗复仇,可是对于王安平,他始终觉得心中难安。 可是齐宝钗有错吗?没有,那么错的是什么呢? 人心吗?大概是吧?138看书网不少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八七章 献策 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何安陪了齐宝钗片刻,便去军中清点今日的损失以及战利品,并且安排人准备迎接七皇子母子进京等事宜 齐宝钗在确定安全了之后将何氏与丫丫胖胖两人从地窖中接出来收拾行装 待到午时前后,七皇子母子由武穆侯一家护送秘密抵达京城郊外 何安与齐宝钗,何氏等人率领诸将士迎接了七皇子与太妃 七皇子年纪虽幼却异常的沉稳睿智[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7 与众将士寒暄完毕,便有大部分的将士们红了眼圈,誓死效忠 齐宝钗看在眼中,暗自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如今的那位皇帝,即位之后只知道玩儿,凡事听从崔内监的话,搞得百姓怨声载道 “还未能进的皇宫?” 太妃看向了何安 何安躬身道:“崔宦官把兵力都集中在了宫中,如今久攻不下” 太妃眸光一闪,沉静的面容竟是带了几分杀气,她不欲开口,转头看向了七皇子 七皇子拂袖道:“带路,我” 武穆侯连忙阻止道:“殿下千金之躯,实在不宜轻涉险地” 何安也跟着道:“殿下三思” 七皇子冷笑道:“那崔宦官把持朝政多年,又弑君在后,没有几分心计他也不会活的这样长久我若是不去,不知要死多少人,便是宫中抵抗的众位将士,只怕也不是心甘情愿为那崔宦官卖命你们暂且放心,我进城去不是为了鼓舞士气,乃是因为我母后手中握有崔宦官的把柄,若是由我母子出头,也可避免将士们的无谓牺牲” 七皇子的话让武穆侯犹豫了一下,看向了太妃,只是太妃面色平静,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只得跟何安去一旁商量 何安记得齐宝钗曾经说过,上一世的叛乱很快就镇压下去了,而且上一世没有宦官祸国,大周境内四糊平,民生富足,更没有接连不断的天灾人祸 他把目光转向了齐宝钗,她似乎跟他说过,那个崔内监,应该与她一样是这个世界的异数! 齐宝钗接到何安的目光,转目看向了太妃,太妃的面容再平静不过,只是偶然之间在眼底闪现几分杀意与萧索,她初时有些不大明白,细细思索之后,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快步走向了何安,也不避讳武穆侯,就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何安转头看向她,问道:“此事可行?” 齐宝钗重重点头,低语道:“就我所知,崔内监似乎从未去过护国寺,或者参加过什么祭天以及祭祀的仪式,应该不会有假” 当初她也是那般的惧怕佛陀,若是这个崔内监与自己一样,就会更加惧怕这事 “可是护国寺的高僧肯相助吗?”何安迟疑道 武穆侯虽然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不过却是大致猜到一些,纳闷道:“这根护国寺的高僧有何关系?而且就算高僧说崔内监是祸世妖孽,嫪毐,赵高,张让,田令孜之流转世投胎,又能与他有何效用?至多不过多添一些罪名罢了”[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7 齐宝钗含笑摇头,道:“此事对于别热或许不可行,对于崔官宦那是一定可行的当今皇帝虽然年幼,可是对于崔宦官特别的信任若是让人知道这崔宦官别有居心,皇帝自然会起疑心崔宦官在宫中多年,虽然势力庞大,可是绝对有恨他之人,若是崔宦官是祸世妖孽之事在宫内传开,必然有人因为此事而想办法动手” “这比揭露他弑君还管用?”武穆侯追问道 齐宝钗不语,只是微微侧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武穆侯 有些话不能说,可是武穆侯却极为清楚,若是揭露他弑君真的有用,太妃也不用等上这么些年 武穆侯点了头,何安便去跟太妃说明一下,太妃与七皇子商议了半响,道:“不如让高僧与我一同去见那崔……宦官” 有一个字在太妃口中打了个转,最后变成了几似叹息的两个字 何安心头一跳,转身离去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齐宝钗,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太妃与七皇子同时进城,在宫门口命令了休战,然后去了武穆侯府暂时安歇 齐宝钗与何氏也带着孩子住进了武穆侯府 到了傍晚,京城里因为大军的入驻不复以前的人心惶惶的气氛,呈现一片祥和,家家户户都传出了饭菜的香气 深夜,何安请来了护国寺的住持 七皇子年幼,早已安歇,而太妃却不知为何没有入睡,听闻住持大师来了,连忙派人相请,两人密谈了许久 子时,一处几乎让人遗忘在角落的宫门缓缓打开,迎进两位身披斗篷遮挡住头面身形之人 这一去,便是整整一夜 次日,天色微明,经历了战火洗礼的宫门沉重的打开 皇帝捧着一方玉玺站在宫门口,另有一内监捧着一个红布蒙赚不断滴血的托盘,紧随其后 嘉德六年正月十五,嘉德帝下罪己诏,言,天降罪责与他,致使民不聊生,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是以,谨遵天意,让位与七皇子 钦天监夜观天象,与二月初二,新帝即位,此时新帝暂住偏殿,处理政务,尊嘉德帝为德王,居于长恩殿 正月十五,夜,宫中设宴庆紫元节 正月二十九,薛承嗣献上湘王人头,为登基大典献上最隆重的祭祀礼 最大的叛王湘王一死,各地起义的义军们迅速有了反应,有的占山为王,有的归顺了朝廷,有的想要放手一搏,继续在各地作乱,均被各地军队迅速平叛 二月二,龙抬头[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7 新帝登基,号,元康,今年仍旧为嘉德六年,次年为元康元年 新帝登基之日,各地藩王来贺,太妃言说久不见诸位亲友,甚是思念,故留藩王在京,赐府邸 新帝登基,封赏有功之臣,武穆侯襄助新帝有功,进封国公,世袭三代,三代后降爵而袭 陆元帅,平叛有功,封襄阳侯,世袭三世恩封其妻一品诰命夫人 武穆侯之子,薛承嗣平叛有功,封,世袭辅国将军赐婚,安西都护府宁大人次女 安西都护府宁大人襄助新帝有功,封,威远侯 何安,进封定国将军,其妻齐氏,贤孝,封三品诰命夫人 王安平,平叛有功,封宣武将军,镇守鞑靼赐府郜其妻齐宝钏,为三品诰命夫人,平妻阿雅公主为四品诰命夫人 元康元年,削藩,至此后,诸王只享有封地供奉,当地兵权归皇帝,诸王在封地只享有尊荣,未有任何权利 元康元年七月中 何氏将齐宝钗叫进自己的院子,满面不喜:“你那三姐姐什么时候走?这都快中秋节了,那王安平怎么也不说回来领人来?” 何氏原本对王安平很是欣赏,可是自打出了齐宝钏这一档子事儿,虽然她对齐宝钏本就不喜,可是你们两口子的事情不能关起门来解决不说,还把妻子扔到别人家不闻不问,这也太不像话了 如今的何家,已然不是以前那般清贫,逼仄了何安进封定国将军之后,皇帝又将原本何家后面的一处宅院赐给了何安 这处宅院与何家隔着一条巷子,巷子之中原本住着的是两家的下人,这家人原是户部侍郎,是崔内监一党,在崔内监伏诛之后,崔内监一党也被清洗一空,不止朝中空出许多职位,以待今年科举之后由新人填充 经过一年的建设,这前后两个院子贯穿了起来,何家原本的院子成了何氏养老的地方,而新宅则由齐宝钗夫妇居住 中间的地方建了一所大的花园子,游廊曲桥分外的雅致 齐宝钏,就住在了花园子里 提起家姐,齐宝钗就叹起气来:“叶季死了叶家也被抄家了,叶睿那孩子也傻了,只守着我三姐姐不放我三姐姐呢?自是有心去找我三姐夫的,只是我三姐夫却没说接她,她也不敢回去” 若是没有叶钼个累赘,齐宝钏早就插着翅膀回去了,可是现在叶钼根明晃晃的刺就在眼前,王安平是怎么都不愿意接她回去的而齐宝钏也不敢回去,生怕王安平一个不高兴将叶睿给撕了 提到叶睿,何氏也叹了一口气:“那是个可怜的孩子,到现在还没气色吗?” 齐宝钗摇头道:“换了不少的大夫,太医院的太医们也都说难以治愈,现在这般知道认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叶睿被胡雨涵抱着刺下那一刀之后人就傻了,初时只认齐宝钏一个,这一年的功夫,因着跟齐宝钗见得多了,便是连她与丫丫胖胖也认得了,只是仍然不许陌生人靠近,一看到陌生人不是发狂就是躲起来不肯见人 何氏蹙眉道:“你三姐姐虽是个可怜的,可是在我们家这样住着不是回事儿,你还是想想法子,让王安平将人接走吧你让你三姐姐放心,她虽然无所出,可是还有三不去,她无娘家可归,王安平休不了她!” 何氏刻意掠过了齐宝钏的不贞没有提,只是因为笃定好面子的王安平不会拿这个做文章(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订阅,打赏,, 隆重推荐 ------------ 第一八八章 怨忿 ) 齐宝钗无法,只得应了,待出了何氏的院子,她便笑了起来,等了这许久,也忍了这许久,也是时候把人送回去了,听说阿雅公主可是有喜了呢。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齐宝钗也没去别的地方,径直去了齐宝钏的院子说明来意。 齐宝钏怀抱着叶睿,不安道:“当初圣上下旨与我诰命夫人的身份,我本以为他会接我回去,没想到他竟是跟逃命一般的不告而别。”[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8 齐宝钗拿起苹果来慢慢削着,道:“当时你放不下这个孩子,三姐夫就是圣人,也容不下这个孩子不是?” “睿儿碍着他什么了!”齐宝钏愤然瞪眼,随即又心虚的垂下头去,呐呐道:“睿儿不过是个孩子,有什么冲着我来就好。” 齐宝钗叹道:“话是这样说,理也是这个理,可是谁心里都过不去不是?三姐姐也要将心比心。” 齐宝钗将削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细心的切成小块,又拿了银签子插上,拿起一块来塞到叶睿手中,道:“若是三姐夫身边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三姐姐心中可愿意?” 这一问将齐宝钏给憋住了,她满面愤慨,可是又不知所措,呐呐好半天,忽然福至心灵的盯着齐宝钗问道:“可是那位公主有孕了?” “正是,”齐宝钗抓住叶睿的手,将看到尖头的银签子拔出来,重新插好,塞到他的手中,道:“沙陀不似我们大周,那里是允许有多位妻子的,阿雅公主有孕,三姐夫如今又是这样的身份地位,周围少不得有几个部落送去几个公主当平妻,以前阿雅公主没有身孕,自是可以挡着,如今阿雅公主有孕,不能伺候三姐夫,再也挡不住那些人了。与其以后不知道添几个地位不分高下的姐妹,三姐姐不如早些回去,也好早些为三姐夫孕育子嗣。毕竟就我们大周来说,三姐姐才是嫡妻,三姐姐生的孩子才是嫡子。可是沙陀那边……” 齐宝钗咽下了未竟之语,只是满心担忧的看着齐宝钏。 齐宝钏也不是个傻子,岂能不明白?大周规矩没有平妻,可是沙陀却是所有妻子均一视同仁,若是阿雅公主生下的是个儿子,那么便是长子,日后是要继承王安平的爵位的。 齐宝钏与王安平成亲多年,头一年没能怀上,后来国丧,加上王安平去了军中,更是无法有孕,到后来与叶季有了苟且生下一双儿女,却是连面都来不及看到就被抱走了。 去岁齐宝钗生了三子,取名球球,可是把齐宝钏给稀罕坏了,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齐宝钏开始期待起来,只是……叶睿…… 她抚摸着叶睿的头,蹙眉道:“这可怎么是好?” 齐宝钗爱怜的看了叶睿一眼,垂下眼睑,道:“睿儿当初可是杀了叶季的……叶季毕竟是叛党,可是他又终究是……所以圣上才没有对睿儿进行封赏……” 齐宝钗的话说的吞吞吐吐,齐宝钏的脑子却是无比的清醒灵活,是啊,当年的有功之臣多多少少都有了封赏,唯独落下了杀了叶季的叶睿。 他虽是个孩子,可是去岁可是连马夫都得了赏银,砍下一颗敌人头颅的,都有个一官半职了。也不求给叶睿多高的封赏,哪怕只是一个没品的检校,副使之类的,也能让他有口饭吃,不必被人轻视了,好歹,他是圣上赞许过的大义灭亲,而不是弑父。 “对!对!封赏!封赏!”齐宝钏脑子前所未有的好使唤了起来,她猛然抓住了齐宝钗的手,险些将怀中的叶睿掉到地上:“五妹妹如今是三品诰命,可以进宫的对不对?五妹妹进宫去求一求太后吧!” 齐宝钗反抓住齐宝钏的手,顺便扶住了叶睿,笑道:“三姐姐如今也是三品诰命呢,不如改日我们一同进宫去求一求太后?” “对对对!”齐宝钏又抱住了叶睿,道:“咱们带着睿儿一起去!睿儿这般乖巧,定然会让太后起了恻隐之心!” “好。”齐宝钗笑着点了头。 齐宝钏又催促道:“五妹妹这就去递牌子求见吧!这样咱们能够早些见到太后娘娘!”[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8 “好。”齐宝钗好脾气的笑着应下。 齐宝钏转头命令小翠去找出自己的腰牌。 齐宝钗看着小翠离去的背影,忽然对齐宝钏说道:“三姐姐,小翠不小了吧?138看书网不少字” 齐宝钏疑惑道:“有吗?”138看书网不跳字。 齐宝钗点头,见小翠回来了,接过她手中的腰牌,问道:“小翠,你多大了?” 小翠抬头看了一眼齐宝钏,低头道:“奴婢比两位小姐还大着三岁。” “那不是二十多了!”齐宝钗惊呼道:“素心几个丫头比你还小,如今都快当娘了呢。” 去年一安定下来,齐宝钗还来不及为几个丫头筹备婚事,相看人家,那几个一路护送她们的武穆侯府的护卫们就纷纷上门提亲来了,那几个护卫也是有品级在身的,配几个丫头绰绰有余。 她问过了几个丫头的意见,一一陪送了全副的嫁妆嫁出去当正房奶奶去了。 素心刚过门就怀了身孕,如今刚刚生了孩子在坐月子,其她几人也都先后怀孕了,便是最迟的平儿,也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小翠的面色微微一变,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齐宝钏。 齐宝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含笑道:“三姐姐如今就要跟三姐夫走了。宣武将军府定然有许多奴仆以供三姐姐使唤。这小翠跟随三姐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如三姐姐就放了小翠出去吧?138看书网不少字夫君与我说起过,军中有一个小校因为貌丑还未娶妻,虽然那人长得不好,可是人却是极为实在,孝顺,人又踏实肯干,以后前途无量。” 齐宝钗眼尾瞄到小翠的目光渐亮起来,她又把目光转向了齐宝钏,笑道:“三姐姐,这可是一门不可多得的亲事,若是三姐姐要走,何不把小翠留在这里?若是三姐姐担心嫁妆,妹妹体恤小翠这么多年的辛苦,妹妹愿意为三姐姐出了这份嫁妆。” 齐宝钗所说的话,足以让这屋子里所有的丫鬟心动,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齐宝钏不要答应,好把这么一个好夫婿让给她们。 长得丑如何了?起码嫁出去就是当家奶奶了,再也不用伺候人了,这可是比嫁给府里的小厮强的太多太多了。 齐宝钏不负众望,很迅速的做出了回答:“我身边这么多年只有小翠一个伺候,我也习惯了她。更何况若是到了关外,那将军府里的丫鬟必定没有小翠忠心。我还需要她打点一二。至于她的亲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会在关外为她择一门好亲事。” 齐宝钏拿定了主意,齐宝钗又不是小翠的主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对小翠歉意的一笑,然后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了。定下时间了,就来叫三姐姐你,小翠,把三姐姐的朝服准备好。” “是,奴婢送一送五姑奶奶。” 小翠屈膝应了,说道。 齐宝钗看了齐宝钏一眼,含笑点头。 等出了齐宝钏的院子,小翠拎着裙子跪下,对着齐宝钗磕了三个头,然后利落的站起来,道:“奴婢多谢五姑奶奶记挂。” 齐宝钗摇了摇头,道:“你何必这样?我也没帮到你什么,只不过是帮人传话而已。罢了,罢了,也是你们没缘分,不过好在三姐姐应承了你的一桩好婚事,等你们走的时候,我提前给你备一份妆奁带过去。你年纪也不小了,想来一过去,三姐姐就会为你筹备婚事了。”[重生反攻记] 138看书网 首发[138看书网] 重生反攻记188 小翠牵强一笑,道:“三小姐的脾气奴婢还不清楚吗?到了关外,人生地不熟的,三小姐定然会用奴婢来拉拢府中下人,若是情况好一些,可以配个小厮,若是遇到那……” 小翠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低头拭了泪强笑道:“瞧奴婢都在说些什么,三小姐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是要为三小姐尽忠的。五姑奶奶慢走。” 齐宝钗看着小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走了。 小翠看着齐宝钗的背影,咬着唇又哭了起来。长得很丑的小校,是他吧?138看书网不少字从在关外起,那个人就跟在她的左右,几乎寸步不离,一年前的那一晚,庄子里那么乱,她要跟着小姐去前面,是他紧紧的拉住了她,若不是他,那时候,她早就被叶季的护卫杀了吧?138看书网不少字 他说过会娶她的,果然来提亲了,可是…… 小翠倔强的抹了一把眼泪,转头看向院子,目光中隐隐带了几分怨忿。 齐宝钗回去就让人递了牌子求见太后,太后倒也爽快,允了两人第二日上午觐见。 第二日一大清早,齐宝钗与齐宝钏两人便按照品级大装梳妆打扮好了,齐宝钗生怕带着叶睿进宫太过突兀,又带了丫丫与胖胖两个。 如今丫丫长得越发的聪明俊俏,特别惹人喜爱,胖胖却是越长越回去,整个人憨实的可爱,又因为当了哥哥,小小的人儿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摆哥哥的谱,谓之曰: “姐姐没个姐姐的样子,我要有当哥哥的样子与威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八十九章心寒 ------------ 第一九零章 认亲 ------------ 第一九一章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