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杀人 德隆五年孟春,各府各院檐下的灯笼尚未撤离,红穂飘扬,年关迎新的喜庆气氛仍存。春冬交替,最是乍暖还寒之际,位于盛京最繁华地段的沈延伯府朱门大敞,被众女簇拥着的世子夫人蔡氏身披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站在门前,正目光焦急地探首紧盯向东处的路口。 蔡妈妈随侍在旁,抚着对方胳膊安慰道:“夫人莫要着急,六姑娘不会有事的。” 世子夫人心急如焚,紧张着接过话,“怎么能不着急?芫儿自幼身子就不好,这些年我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素日连重语都舍不得说她一句,今儿才离了我半日就受了那遭罪。安襄侯府的人是怎么传话的?说芫儿的脑袋撞到了柜角,不但见了血,还不省人事。” 巳初时分,安襄侯府的车架临门,称七姑太太接六姑娘沈嘉芫过府,熟知还未过申时,同跟去的婆子就与安家管事回府通报,说六姑娘不小心摔跤将额头给撞破了。素来娇生惯养的姑娘受伤,不说府里各位夫人关心,便是老夫人亦紧张着忙遣了亲信葛妈妈过去接孙女回府。 潮湿的宽道上,华盖锦幔的朱轮马车在府卫的护送下缓缓驶来,身着翠竹缠枝褙子的婢女们有序地垂首跟在旁边。伴着眼尖仆妇“来了来了”的声音,世子夫人就着蔡妈妈的手忙不迭下了台阶,待马车停稳上前便朝密垂的圆叠福文帷幔唤道:“芫儿,快给娘看看……” 随着安家仆妇掀帘摆踏凳的动作,自车厢内弯身走出个衣光鲜亮的三旬美妇,薄粉微施的悴容显着愧疚,双眸微红,下车后即朝世子夫人半施了礼,“三嫂,是我没能照顾好芫姐儿。”嗓音微哑,不难瞧出她内心的自责。 来人是沈老夫人的嫡次女,安襄侯府的继室夫人。 众人的视线均投在厢内,同坐车回来的葛妈妈下车行礼后,即吩咐两个伶俐仔细的嬷嬷将昏迷的六姑娘挪至锦帘小轿中,准备抬入内院。世子夫人早在见着面色苍白如纸、头裹白布的女儿时,便慌得跟上前,口中喃喃喊着爱女的名字。 “世子夫人,您别慌,太医已经瞧过,六姑娘伤势不重,只因身子太虚引发低烧这才没有清醒。至于头上的伤口,七姑太太已经命人进宫问娘娘讨了雪肌膏,定不会留疤。” 沈延伯府和安襄侯府虽都为簪缨望族,贵勋门第中的翘楚,然安襄侯府因是安太后娘家,故已是盛京名门的表率。沈家乃德隆帝已逝生母沈淑妃的娘家,因安沈早结秦晋,多年来同气连枝。 葛妈妈话落,望着忧女心切的蔡氏复添道:“六姑娘方回府,老夫人还等着老奴回话。世子夫人,您瞧……”目光不时往安沈氏瞅去。 世子夫人毕竟掌家多年,再担忧女儿亦不会失了理智。安沈氏过府是客,作为当家主母自得招呼,当下敛色唤过蔡妈妈,“你带几个得力的婢子跟着去清涵院照顾芫姐儿,晚些时候我再过去。” 后者领命,招手唤过两个俏婢就随着小轿进府。 世子夫人这才招呼着安沈氏往老夫人的颐寿堂去。 连绵新雨方歇,幽幽小径上尽是缤纷落英,斜枝上雨露晶莹,落入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清涵院门庭若市,两株红梅迎风而展,经雨水滋润后愈发娇艳明媚,各房夫人姑娘往来频繁,携礼带药探望。 彩绣樱桃的茜红连珠缣丝帐被金钩束起,沈嘉芫静静躺着,白布包扎的额上不时冒出汗珠,秀眉凝锁,红唇微启无声。耳旁皆是急切往来的脚步,间或杂着众女紧张寒暄的声音,忽近忽远,只觉得飘渺无影。她脑袋昏眩,眼皮沉重,喉咙里又干又涩,眼前光怪陆离的浮现出各种画面,不停折磨纠缠,闪躲不开,直让她难受不安。 近身侍候的蔡妈妈注意到昏睡的人总在不停摇头,似挣扎似无助,忙伸手唤来旁边的婢子,吩咐道:“姑娘好似不太对劲,快报了老夫人和夫人去。” 须臾,沈嘉芫只能察觉屋子里挤满了人,或是把脉或是喂药,折腾许久才察觉耳旁清净。 有温热的手掌握住她,怜惜心疼的抚着她的脸庞,“我可怜的芫姐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三嫂,今日是阳哥儿的失误,过些日子我定带他过来给芫姐儿道歉。” 最终留下的,除了世子夫人蔡氏,还有安襄侯府的夫人沈氏。 蔡氏坐在床沿,用帕子抹了抹眼睛,侧首轻语道:“本就是芫儿贪玩才会跟着世子爷外出,说是他不小心推倒的,我思量着可没这么简单。七妹妹,方才大夫的话你也听着了,芫儿分明就是被人从右肩推掌,怕是有人故意施害才没站稳撞到柜角。你别介意嫂子说话直接,太医只看了额头上的伤,但如果最后弄出什么内伤可怎么好?芫儿打小就有不足之症的……”面容悲戚地望向安沈氏。 后者闻言,亦紧张慌乱了起来,上前挤开蔡氏就坐在床头,掀开被角似欲检查,“芫儿、芫儿,你别吓姑姑。”满心悔意,见到昏睡中本无反应的人儿似难受地皱了皱眉,当下无措地转身朝蔡氏看去,“嫂嫂,太医说只是小伤,不会当真不好吧?” 蔡氏满脸不确定,悠长叹息后低语:“七妹妹,寻常人小伤无碍,可芫儿身子亏,你说说……”语气不见责怪,更多的反是愁苦,摇首忧虑添道:“希望别再发热才好。” 安沈氏凝视了沈嘉芫半晌,最后对外唤人便要回安府传话,称今夜留宿沈府。 蔡氏忙伸手制止,起身拉过安沈氏即道:“好妹妹,你可是侯府的主母,怎么能不回去?今日的事牵扯到世子爷,你夹在中间也为难,此刻不回府去,回头侯爷问起该怎么办?”说着瞟了眼外面天色,劝道:“芫姐儿这也瞧过了,趁着天色尚明,回安襄侯府去吧。” 安沈氏嫁给安襄侯为继室夫人,然侯府的世子爷并非她所出的三少爷安沐附,而是原配乔氏所生的大少爷安沐阳。 感受到蔡氏欲扯开自己紧握住侄女手的胳膊,安沈氏容色坚定,拒绝道:“芫姐儿这个模样,我回去也难安心。嫂嫂不必担忧,明日赵将军率军出征,侯爷今夜定是和同僚彻夜深谈的。” 话落,安沈氏明显感觉到自己握住的小手动了动,忙转身复坐下,温柔地唤了几声“芫儿”,后者却仍是双眼紧闭。失望地再次抬头,念起事来则开口,“嫂嫂,方才在颐寿堂我和母亲商量过,芫姐儿身边的人不合适再伺候。” 沈嘉芫身边的人均是蔡氏安排,此刻闻对方所言,难免微征,“为何?” 安沈氏的面上就露出几分严厉,“佟兰佟蒿这两个小蹄子侍候不周,若非她们唆使,芫儿能跟着阳哥儿外出?若她们谁能跟着看着,现在也不会是这番局面!” “七妹,芫儿她心里有着谁,你我又不是不清楚?” 安沈氏则拒绝果断,“芫儿是不能跟阳哥儿一起的。” 蔡氏颇心疼女儿,无奈般接道:“我知道,唉……真是造化弄人。”惋惜过后,想着周边无人,即问起另外的事来,“附哥儿可知晓芫儿出了事,怎么没跟着一块儿过来?” 当年,原世子爷沈祏尚未病故,蔡氏方过门还是三夫人时,同新出嫁的安沈氏关系颇好。两人同日临盆,老夫人都说安三少爷与六姑娘有缘,二府早已达成默契,将来定是要亲上加亲的。熟知,六姑娘欢喜的却是安襄侯府的世子爷。 “附哥儿被侯爷喊去有些事儿,等明日再过来。”深深再望了眼侄女,安沈氏补充道:“今儿的事,我定会让阳哥儿来给芫儿赔罪的。” 沈嘉芫意识虽模糊,安沈氏和蔡氏之间的谈话却听得清晰,安沐阳的人名再次入耳,心底犹似被重物挤压,窒息紧闷。 暮色四下,清涵院里灯烛通明,婢女们轮番值夜,不时替六姑娘换着帕子。时过三更,察觉主子额上热度消退后,茜红连珠缣丝帐落下,屋里终得安静。守夜的婢子撑着胳膊坐在紫木刻祥云的圆桌前,倦意袭来脑袋不时点着,几番苏醒,揉了揉眼强作精神,如此反复。 “啊!” 静谧的夜空,突然被少女尖锐的喊声打破。 清涵院众屋的灯烛复又燃明,主卧里再次挤满丫鬟仆妇,罗帐锦被下,六姑娘双眸睁大地半坐在床上,目光凝视前方,毫无焦距。 “芫儿、芫儿……” 推拒了特别厢房、宿在清涵院隔间的安沈氏仅披了件外裳便在婢子的搀扶下进屋,直奔床前搂住空洞无神的侄女,不停唤着对方名字。 沈嘉芫虽然醒着,却似听不到周边动静,如木偶般坐着了无生气。 众人难免焦急,乳娘刘妈妈即唏嘘道:“姑娘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怎么感觉……”中邪二字强忍在喉咙口,众人却都明了话中意思。 安沈氏则绷脸瞪了眼对方,待众人噤声后似想起什么,挥手屏退左右。她面色凝重地望着眼前娇弱的侄女,“芫儿,你梦魇了,是不是想起白日的事了?”声音无比细柔,似乎怕惊吓住了对方,隐约还透着几分小心。 沈嘉芫的双瞳无神,尤带恐惧,摇头吱唔着就是不语。 见她如此,安沈氏语气郑重且肯定,“芫儿,听姑姑说,她不是你杀死的。她的死跟你无关,别害怕,千万别怕……”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似要抚平对方心底的恐惧。 ﹍﹍﹍﹍﹍﹍﹍﹍﹍﹍﹍ 新书首发,求收藏、推荐(⊙o⊙) ps:女主沈嘉芫[yuán] ------------ 第二章 前因后果 苍白虚弱的人儿重新躺下,坐在床沿的安沈氏面露疲倦,掩手打了个哈欠替侄女掖了掖被角,挪前轻轻抚着沈嘉芫的面颊,眸中慈光温柔。见对方无声无语地望着茜色帐幔,如漆灵动的双眸失去了往日光彩,似乎对周边情况毫无知觉,心底又生焦急,试探了对方额头见没有再起热才安心。 “芫儿,姑姑上回便同你说过,那名女子不过是颗棋子,你大表哥藏有她的画像仅是为了方便行事。瞧你这冲动的性子,现下闹出人命……唉!”安沈氏终究心疼侄女,不忍责怪复安慰道:“姑姑知道你受了惊吓,可是芫儿,如果慕婉愿意,她现在本是可以活命的。所以,你别再耿耿于怀,开口说个话,告诉姑姑你没事,好不好?”眼底流露出来的情真意切,显现着其内心的浓浓担忧。 不过是颗棋子、是颗棋子……沈嘉芫苦涩地闭上双眼,锦被下双手拢起,紧揪住身下床单,心底似有炽烈怒火在燃烧,不断蔓延,啃噬着她的灵魂。 德隆元年七月廿七,太傅慕诚被参勾结桂王余孽,于庙堂上结党营私,混淆圣听,意欲图谋不轨。那年,满贯京华都在议论慕府太傅罪恶滔天、其心可诛,新帝颁下灭门圣旨,慕氏百余人口于朝夕间丧命。 她还记得,炎炎烈日下,鲜血染红了整个西街市集,粘稠的液体蜿蜒在石阶处,较晚夕霞彩更加缠绕,多年来飘浮在眼前,挥之不去。沈嘉芫轻咬贝齿,不甘、自责、悔恨、怨愤等诸多情绪齐聚心头,她居然被道貌岸然的小人蒙骗了三年,整整三年! 安沐阳利用自己的报仇之心替他夺取情报,替他们安襄侯府谋得富贵。原来,慕家的冤屈,根本就同那人无关。 她谋划多年,不惜放下名门闺秀的尊严与骄傲,以色事人,侍奉那个她所认为是仇人的男子。三年的心理折磨,可知她挣扎了多少回?却在他即将身败名裂、在她自认为可以报仇雪恨解脱苦海之际,残忍地告诉她恨错了人,原来所谓完美的复仇计划,只是他们旧权贵打压新贵族而设下的圈套。至于自己,便仅仅是颗棋子,一颗碍眼挡道便可随意舍弃的棋子。 安沐阳,你果真狠毒! 当匕首刺进自己身体的那刻,她才知晓上辈子过得有多荒唐、有多可笑。 此刻,沈嘉芫心里除了讽刺,便只剩下自嘲。许是老天都不愿接纳自己,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不肯给,竟是要她顶着旁人的躯壳再回到这个世间,更甚的是连碗孟婆汤都未赏赐。 根深蒂固的仇恨早已倾入她的灵魂,又岂是换具身体便能遗弃的? 天意弄人,让自己顶替这个夺去她性命的少女,用沈延伯府六姑娘的身份活下去。这一世,她必定恩怨分明,再不轻信任何人! 晨曦的光芒透过琉璃轩窗斑斑点点地撒入锦翠缭绕的闺阁,斜靠着床柱打盹的安沈氏苏醒,瞅了眼熟睡安详的侄女,唇边扬起抹满足温馨的笑容。伸手将她额上的碎发捋至旁边,仔细盯着恬静乖顺的少女,启唇无声喃喃:“芫儿,我的芫姐儿……” 安沈氏嫁进安襄侯府十余年,所出只有三少爷安沐附一子,身下庶女虽有,却到底比不得血脉相连的内侄女亲切。沈延伯府众人皆知,七姑太太这是将六姑娘当做未来儿媳妇疼爱,所给予的宠溺丝毫不比世子夫人蔡氏少。 沈嘉芫卧病在床,安沈氏衣不解带亲自照顾,这等场面已非首例。 清涵院的婢仆进屋,安襄侯府的下人亦跟着踏入伺候安沈氏洗漱。须臾,外面有丫鬟传话称葛妈妈来了,请进屋询问方得知,原是老夫人差她过来问候六姑娘病情,且请七姑太太过去共进早膳。 沈老夫人只有二女,长女二十年前进宫侍奉先帝,封为沈淑妃,是当今圣上德隆帝的生母,可惜红颜早逝;幼女嫁给太后胞弟安襄侯安卓胜为续弦,自幼娇宠,往来密切。 安沈氏见沈嘉芫病情没有转恶,朝众仆妇仔细叮嘱了番才随葛妈妈前往颐寿堂。沈老夫人穿了件丁香色仙鹤纹的杭绸褙子,两鬓银发拢起,额带紫金镶玉抹额,面容憔悴地坐在东敞间榆木雕花刻福的临窗大炕上。听到动静抬眸见到安沈氏,忙招手笑盈盈地说道:“阿姝来了,快过来坐。” 七姑太太安沈氏,单名姝。 后者上前,瞅着摆满清粥点心的榆木矮几,略带忧愁地问道:“母亲,您瞧着气色不太好,可是发生了什么?” 沈老夫人不答反问,“芫姐儿怎么样了?” 安沈氏无奈叹息,“烧是退了,昨夜也醒过,偏就是不说话。”话落紧张着搭上对方胳膊,似有所虑地说道:“母亲,芫姐儿不好,您明知我不可能放心她离开我,怎的还特地让葛妈妈去侯府接?”言中,微带埋怨。 相较往昔的慈祥,沈老夫人容色严肃了几分,认真盯着安沈氏即问道:“阿姝,你是否有什么事瞒着母亲?昨儿下午我为何非要接芫姐儿回府,你当真不明白?” “母亲,您听说了什么吗?”觑着眼前人神色的双眸略带闪躲。 沈老夫人身子后仰,眯了眯眼回道:“阿姝,你心里是最藏不住事的。昨儿个,赵将军府里的婉姨娘不知所踪,他派出侍卫寻找,惊动了整个盛京城。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芫儿出了事,你莫不是认为我真能安心放她留在外面?”眼神锋利,目露精明。 见女儿起身,沈老夫人叹息又语:“伯爷昨儿深夜才回府,和祈哥儿几兄弟都歇在了外院。方才我打听了才知晓,昨晚上宫里的践行宴,赵将军去迟,圣前失礼。”语气渐重,目光紧锁在安沈氏周身。 与先帝不同,德隆帝继位后虽仍倚仗贵勋望族,朝堂上却有了新的改革,他重用寒士贤才,论功行赏封爵。由此,庙堂上新起了批重臣栋梁,是为新贵。对于这些人,开国袭爵的世家贵族们有抵制有拉拢,是以朝廷争斗愈发激烈。 沈老夫人口中的赵将军名赵沛言,是德隆帝的宠将,堪称新贵代表,又因年少英勇,是旧贵望族争相结交攀好的新贵俊秀。许多侯府贵门均欲招他为婿,将自家嫡出的闺女嫁做将军夫人,他却拒绝坚定,府中唯有个来历不明、身份低微的妾室。 因为这位婉姨娘,赵沛言得罪了不少权贵,被人暗道不识好歹,亦嘲讽终究是寒门贫贱出身,不懂得巩固赵氏根基,反因女色误却前途;更有人指责他心高气傲,之所以拒绝联姻是由于瞧不上他们没落贵族。 德隆帝闻此,对他却越发赏识,据传某次御书房商事完毕。圣上玩笑问及,赵将军言辞铮铮,挺身作答:“大丈夫顶天立地,鄙虽不才,却亦未沦落到要靠妻房上位的地步!”德隆帝当下朗笑两声,赞他为真君子,从此圣宠不减。 如此炙手可热的将军,府邸里却只有个婉姨娘,这些年名门女眷聚宴时亦曾发帖,她却均以“身份低微”的理由婉拒。 旁人不知道那位神秘的婉姨娘是何人,沈老夫人却很了解其中渊源。德隆元年慕府的灭门案中,唯独少了同安襄侯府世子有婚约的嫡长女慕婉! 安襄侯素来不喜新贵干政分权,向来便是能压便压、能贬则贬。沈延伯与他政见相左,沈老夫人不愿女儿为难,往常均避过这个敏感话题。安家势大,不代表沈家无知,沈老夫人早得风声,知晓婉姨娘便是安世子按在赵将军身边的人。今日她失踪,自家孙女却因尾随安世子外出而出事,哪能不起疑心? 安沈氏见母亲俨然是副了然的模样,又因事关芫姐儿心下烦躁无措,索性就上前同她低语交代了起来…… 德隆五年元月廿三,赵将军挂帅出征,赴战抗戎。 百姓欢呼相送,军威霸气,轰动了整个城池,连深宅后院都似感染了几分热闹。位于沈延伯府西北处的清涵院里,沈嘉芫摇头呓喃,似乎分外痛苦,那些隐藏深处的画面,总是挣扎不开。 如芝兰挺拔的颀长男子立在她的身前,表情儒雅,启唇低语:“婉儿,有了这封信,他赵沛言饶是再得宠,圣上亦不能不治他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凝视了眼纸上字迹,悠长复道:“你临摹他字迹三年,我竟快忘记你从前的字了。” 女子梳着低髻,闻言眨眼,眸底如风难散的哀愁不掩,“关键是他信任我,否则没有鉴印,光有这些字又有何用?”声音无波无澜,侧首添道:“冤屈难洗,我亦不愿再等。”决绝的面容上透着几分犹豫与痛苦。 场景切过,沈嘉芫眼前满片雾蒙,如身处云间,辨不得方向,只听到有人在唤她。那嗓音深情脉脉,温柔且满含期待,在她耳旁不停重复,“阿婉,等我再立战功,便向圣上请旨,娶你为妻可好?” 朝着声音的来向跑去,那个熟悉的背影却总是可远观而不可及,待她稍近前些便立即消失。她精疲力竭地蹲在地上,却明显感受到有人近身,欢喜地站起还不等看清对方,喉咙便被人用力掐住,“阿婉,我这般爱你信任你,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无情冷漠,透着陌生的怒意。 她窒息难以喘气,却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只能不停拍打对方双臂,眼前则渐渐变黑…… 沈嘉芫满身虚汗地从床上坐起,双眸惊恐未散,伸手抚上额头,却触及了包扎的伤口,疼痛唤回些许意识,她倒吸了口凉气。是了是了,现下的她已是沈延伯府的六姑娘,再纠结拘泥过去于事无补。 “姑娘醒啦!” 有俏丽的婢子转过屏风,在见到床上兀自深思的主子时满脸喜意,上前行了礼就道:“夫人方进院子呢,奴婢这就去请进来。” ------------ 第三章 万千宠爱 沈嘉芫着了件如意云纹的淡粉襦袄靠在床头,身后垫了蹙绣桃花引枕,锦被下的双手置在身侧。她目光娴静,扫视了红阁柜案上摆着的珍品玩物,凝视着乌梨木牡丹花开的描金屏风,暗叹这屋里奢靡华贵的布置。 “夫人小心。” 外间传来婢子提醒的话语声,厚实门帘撩起,世子夫人在蔡妈妈的搀扶下携婢走进。 至床边,伸出双臂就按住欲要坐起的女儿,蔡氏关切道:“娘的芫姐儿,你可是醒了。”顺势在床沿坐下,白皙嫩滑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对方娇容,神情心疼不已,“是为娘的不好,若昨日抽空陪你同去安襄侯府,许就不会受这遭罪了。”举帕抹了抹眼角。 见状,沈嘉芫心头骤暖,忍不住回想起前世在慕府时父慈母爱的欢乐时光,对沈家的抵制便淡了几分,表情亦不似昨夜那般冷漠,浅笑回应。 世子夫人嘘寒问暖了番,见女儿精神尚可,便屏退左右拉着她的手问起昨日情况,“芫儿,你莫要瞒着母亲,是不是安家世子欺负了你?别怕,任何事自有娘替你做主。” 昨日在她床前,蔡氏对安沈氏的质问声仍犹在耳,沈嘉芫理解为母者忧女心切的情绪。然真相却不能告知她,当时场景太过混乱,原主为替安沐阳争夺自己手里那份捏造的信件,抢推不下才将匕首刺入自己小腹。 那是谁都未料到的场面,安沐阳出掌将原主推至旁边的立柜边,近身时却终究晚了一步。他所要的“证据”,被自己撕得粉碎,就生生毁在他的眼前! 沈嘉芫记不清他当时的表情,只知晓没有铸成大错,没有害得宠她爱她的将军身败名裂。 那瞬间,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她只觉得家仇迷茫,似乎又恢复到三年前慕家方获罪灭家的时候。长久挣扎在爱恨间的她了无生念,只想和欺她瞒她利用她的安沐阳同归于尽。 本就实力悬殊,她无力杀他,却意识到个严峻形态:安世子奸计暴露,定明白自己再不可能替他做事。失去了价值便是弃子,落在安襄侯府人的手中,他们必会以将军私藏罪臣之女而上奏弹劾。 其实,安沈氏说的对,她的死与原主无关,当时本是可以活命的。 “芫儿?”世子夫人轻唤。 沈嘉芫抬眸,莞尔只以是自个不小心才摔跤的理由答了她。 世子夫人早就察觉其中隐有蹊跷,然女儿故意遮掩,她亦没有追问下去,只叮嘱她好好养病,莫要多想。 闻者乖巧应答。 春日渐暖,转眼十余日过去,沈嘉芫病情渐愈,然无奈这身子体虚娇弱,屋内侍婢们紧盯关照,仔细着就怕她再倒下。沈老夫人疼爱,免去晨昏定省,清涵院探病的人却络绎不绝,她亦对沈延伯府有所了解。 沈家有四房,大老爷即原世子爷沈祏英年早逝,妻孔氏生大姑娘沈嘉葇与三姑娘沈嘉芊,妾叶氏生二爷沈令溱,现寄养在大夫人名下;二老爷沈祥是庶出,任翰林院侍读学士,从四品。妻胡氏生大爷沈令海与四姑娘沈嘉萱,另有姨娘所出二姑娘沈嘉茱和五姑娘沈嘉萸; 三老爷即原主父亲沈祈,因乃府中嫡次子承袭世子之位,现任詹事府詹事,官拜三品。妻蔡氏生六姑娘沈嘉芫、三爷沈令泓和九姑娘沈嘉蔓,妾杨氏生七姑娘沈嘉薏;四老爷沈祢亦是老夫人所出,因是幼子颇得伯爷疼爱,他生性悠闲不拘礼数,未入仕途。妻程氏生四爷沈令泳和八姑娘沈嘉萝,另有庶女十姑娘沈嘉茵。 大姑娘沈嘉葇七年前入宫为太子侧妃,在德隆帝登基后被封贵妃,育有二皇子、三皇子。二姑娘沈嘉茱三年前进宫替贵妃固宠,乃德隆帝的沈贵嫔,育四公主。大爷沈令海已经成年,幼时同大夫人胡氏的娘家侄女订有婚约,待等今年秋后便可完婚。 沈嘉芫在养病的日子里,众人虽都有来探视,然身份和面貌却尚未对上,唯有三房内往来频繁的七姑娘和九姑娘稍稍熟悉。 从榻上起身,披了件浅蓝缎地绣散梅折纹的氅衣,推开紧闭的红棱雕花长窗,沈嘉芫轻叹。杏眼远眺,望着靛蓝如玉的天空,蓦然地,她璀璨而笑,双眸晶亮如星,且笑且嘲。 婢女香薷进屋,瞥见窗柩前伫立的纤影,忙上前关切:“姑娘醒了?葛妈妈才离开呢。” 沈嘉芫面露好奇,低问道:“可是祖母有何吩咐?” 香薷摇首,咧嘴笑了即答道:“回姑娘话,是七姑太太回了府,老夫人接您过去说话。葛妈妈听说您正在午睡,便没有进来惊动。”说着引了六姑娘进内室,扶着她在梅花式的朱红雕纹镜台前落座,执起玉花鸟纹梳替她缓缓打理起青丝。 镜中娇容青涩稚嫩,隐含苍白,沈嘉芫捋起额上碎发,凑近了细看,粉嫩伤疤尚未痊愈,与周边肤色不匀,极为醒目。 “姑娘别担心,太医说过不会留疤,奴婢替您用额发遮住就成。”香薷以为主子是担心容颜有损,开口安慰,想着笑了又语:“您病中这几日,七姑太太每日都遣人送良药圣膏来,前日方探视了您,今儿个又说放心不下,偏要亲眼再见了姑娘才安。夫人私下都说笑,担心姑娘这还未过门就先向着姑太太去了。” 沈嘉芫略含不悦的目光投过去,身旁婢女清秀乖巧,俨然是全心全意替她着想的模样。 察觉六姑娘的目光,香薷忙止话,“是奴婢多嘴。” 沈老夫人嫌先前的婢子佟兰佟蒿照顾不周,更因二人挑唆原主私下跟着安世子外出而降罪,听说已打了板子卖到了外面。沈嘉芫与她们并无多少感情,新添的婢子香薷香蕾性格开朗,这几日倒从她们口中得了不少沈府的信息。 香蕾正在心中自责,明知姑娘倾心的是世子爷,还拿不快的事说,惹得姑娘忧愁。 沈嘉芫收回目光,启唇淡淡言道:“我同安三少爷并未定亲,下次莫要再多话。” “是,奴婢谨记。”香薷视线上移,不安地觑了眼对方,生怕对方怪罪。 香蕾掀了帘子进屋,“姑娘,九姑娘来了。” 九姑娘沈嘉蔓性子娴静,是典型的名门淑女。沈嘉芫比她年长三岁,两人虽是同母所出,模样却并不相似。沈嘉芫秀眉杏眼,玉颊樱唇,容颜绝美,是沈氏姐妹中的翘首;而沈嘉蔓的长相更偏向蔡氏,宽额盈颊,不如何精致,素日风华,是胜在周身气质,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六姐。” 正寻思着,婀娜小巧的身影就步入寝屋,九姑娘身着茜红梅花娇的对襟褙子,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乌黑的头发简单挽了个纂儿,戴着红梅金丝镂空珠花,衬得肌肤愈发雪亮。 “妹妹来啦。” 对于眼前这位亲妹妹,沈嘉芫谈不上亲密,更精确的说,许是前世最后的那幕,致使她对整个沈家均无好感。 对上六姐灵慧的盈眸,九姑娘笑道:“就料到姐姐醒了,七姑姑过府,祖母遣葛妈妈过来寻你,婢子怎的回你还在歇息?” “是才起榻,这不正准备去颐寿堂吗?”沈嘉芫浅笑。 九姑娘容上笑意更深,调侃地接道:“亏得祖母和姑姑疼你,若换做其他姐妹,即便是才躺下的也得由婢子拽起来。”双颊堆笑,俏皮中仍透端庄。 沈嘉芫即侧首吩咐起香薷,“下回再有人过来,须记得进屋禀了我再回话!” “是。” “咦,姐姐今儿怎么……?” 九姑娘目露诧异,谁不知晓六姑娘嘉芫是沈延伯府的掌上明珠,平日不说祖母母亲捧在手心里疼着,即便是七姑姑,亦当做心头肉宠着,真可谓占尽了世人风光。她素来骄纵任性,从不拘于家中规矩,亦无人敢指责她,自己不过随意道了两句,熟知竟真将话听了进去? “六姐?” 察觉九姑娘张口欲语,沈嘉芫抬眸不解,“怎么了?” 后者就示意旁边的婢女下去,径自伴在亲姐身旁,双眸满是担忧地问道:“六姐,你可是还埋怨着大表哥?” 话音方落,沈嘉芫的心底便隐隐作痛,强压下那份恨意与激愤,避开了视线回道:“没有。”极轻极柔的嗓音,目光却有些空旷迷离。 九姑娘轻轻撩了撩对方额前的碎发,颇是关切的接道:“大表哥定是不小心才惹得姐姐摔跤受伤,你几次拒之门外,他回头定会受姑姑责怪。六姐,你那样欢喜他,真舍得不理他?” 原谅?呵,安沐阳吗?这辈子都无法原谅! 显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沈嘉芫起身转了话题即道:“该去颐寿堂了,别让姑姑等得太久。” “母亲也不想见到你和大表哥不快的。” 对于九姑娘积极劝和的举动,沈嘉芫面无波澜,侧首了讪笑着答道:“我知道母亲疼我,不过这些事还是过阵子再谈吧。” 见亲姐兴致阑珊,九姑娘亦不勉强,携手相伴离开了清涵院。 沈宅深阔,映日下绿枝互掩,石桥碧潭尽展盎然,泉水伶仃,如珠落盘。楼榭亭台、长廊迂回,园内花蕊初绽,飞燕成双,偶栖浓郁枝头,犹得呢喃低语。 置身于此,沈嘉芫总觉得少了分归属感。 “六姑娘来了。” 方入颐寿堂,沈嘉芫同九姑娘就被几个穿红着绿的婢子和仆妇拥进了屋。猩红毡帘挑起,绕过摆满奇珍赏玩的多宝立槅柜,见到满室温馨。 老夫人穿了玄色遍地金葫芦的杭绸褙子,梳了圆髻,簪着祖母绿的宝石结,两鬓银发拢起,正笑盈盈地坐在东敞间榆木雕花刻福的临窗大炕上。左右几位锦衣华服、满头珠翠的妇人被玲珑妙姿的姑娘们围着坐在绣墩、兀凳上,众人有说有笑,穿着浅蓝色褙子的丫鬟不停地续茶换点心,好不热闹喜庆。 “哟,咱们家芫姐儿来了。” 说话的是大夫人孔氏,语调拖长,满脸不达眼底的笑意置在眸中,凝视沈嘉芫的目光颇有几分打量。待见娉婷少女在众人集聚的目光下从容福身请安,这才朝正伴在安沈氏身旁的女儿三姑娘沈嘉芊使了个眼色。 后者眼神落寞,不情不愿地站起,看着安沈氏亲自起身拉过六姑娘坐在身旁,众人殷切寒暄,关怀不断。三姑娘轻咬贝齿,眸中似羡似妒,每次都这样,即使六妹再不懂事再胡闹妄为,但凡她出现,祖母和姑姑的身边就不会有他人的位置。 沈嘉芫双手被安沈氏握在手中,任由她捋发检查伤口。这位安襄侯府夫人,她前世亦远远见过,那时候感觉她不苟言笑,更因是他的继母而总心生几分拘谨,未曾想今生能得她这般慈爱关怀。 “芫姐儿真是太不懂事,让你姑姑好等。”世子夫人蔡氏嗔怪,目光祥和,话中难掩宠溺。 “母亲,是女儿来迟,给祖母和姑姑赔个不是。” 沈嘉芫才起身,复又被安沈氏拉着坐下紧搂在怀里,“三嫂,芫姐儿身子不好,多歇息是应该的。都是自家人,迟个一时半会有什么打紧的?你啊,就是太严肃了。” “母亲,您可得给媳妇评评理,七妹妹说得倒是我亏了芫姐儿,真是天大的冤枉哟。”蔡氏搭上老夫人胳膊,佯装委屈,面容上笑意不减。 “当着这么多人,你们可别跟姑娘们学使性子撒娇。”老夫人被逗得眉开眼笑。 安沈氏即无奈接话:“好嫂子,我何时怪你了?芫儿,不听你娘的,姑姑没怪你。”说着亦似不愿同旁人应酬,笑眯眯地拉起沈嘉芫就朝老夫人道:“母亲,几日不见芫姐儿,我这可都藏了一肚子话。” 老夫人听对方所言,自明白她的意思,当即唤过葛妈妈便让引进内室。 ------------ 第四章 眼红 老夫人的寝室弥漫着淡淡佛香,安沈氏拉着沈嘉芫坐在楠木雕仙鹤腾云的罗汉大床边,语气关怀地问道:“芫儿,听说你最近夜晚总睡不安稳,可是还担忧着那件事?” 沈嘉芫本黯淡无神的妙目突然闪现惊惧,似有余悸地垂下双眸,抿唇不语,羸弱纤细的身子却在轻颤。 安沈氏忙搂过侄女,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姑姑知道那日的变故吓坏了你,你不肯见你大表哥,是否就因为这个?” 养病的日子里,安襄侯府的世子爷登门探视已不止一回,然素喜粘着他的六姑娘却总避而不见,甭说安沈氏好奇,这沈府内如先前九姑娘般存有疑惑的人亦不在少数。 “芫儿,你这是非要姑姑着急吗?”推开怀里的少女,安沈氏望着对方黛眉紧蹙的愁容,语气中难掩紧张,“事儿都过去了,今后谁都不会再提起,连你母亲都不知晓,你还担心些什么?” 沈嘉芫这才抬起脑袋,眼前妇人雍容贤惠,神态动容间倍感熟悉。她耳旁回响起府中流传的话,称七姑太太之所以宠溺六姑娘,不单是因为想将她娶做未来儿媳妇,更是因为在延伯府众姑娘中,唯有她的容貌与安沈氏最为相似。 “真的没事了吗,姑姑?”沈嘉芫咬唇低问,眼中犹似忐忑,不安地添道:“我听说,赵将军此次出征,都没有带上他的副将。侄女虽在后宅,但也听得外面风声,说是盛京城里近来不太平呢。” “这是哪个作死的小蹄子告诉你的?” 几乎瞬间,安沈氏面容凌厉,责怪地朝门口瞅了眼,轻骂道:“你身边现在是谁在服侍?好好宽心的正经话不说,竟是将外面那些闲言杂语传给你听。”转念见着眼前少女面色顿白,忙又缓了语气,“芫姐儿,姑姑不是怪你,是担心你胡思乱想。” 摸着她的面颊,安沈氏声音无比慈柔,“你道赵将军留下副将是为了寻找他的婉姨娘?”笑着兀自摇头,“那夜宫宴赵将军失仪,圣上担心他状态不佳,故而特命了齐乾公府的二爷为参将。咱们安沈两府同将军府素无交情,赵将军即便知晓心上人香消玉殒,又怎可能怀疑到你的身上?放心,一切都有姑姑替你担着。” 沈嘉芫闻言,内心似有密针绞刺,愧意如潮水般涌来。 将军还在寻她……他宠她至极,纵容溺爱,命赵府上下以夫人之礼相待,甚至放任她独身外出,让她有机会秘密私会旁人,将偷取的情报泄露出去。前世里她总想不明,为何他能对自己情深至此?有次玩笑问起,他却答彼此缘分早定,还说今后自会知晓。现在再想,怕是个再难解开的谜题了…… 思及揪心处,沈嘉芫合了合双眸。 “芫儿,这些都是外人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坏了自个心情。姑姑告诉你,你大表哥没有责怪你,今后亦不会不理你。”安沈氏笑着,语气轻松道:“对了,今儿你两位表哥都在,等会来给祖母请安,你一并见见他们,可好?” “我不要见大表哥。” 安沈氏表情微愣,似乎对她的称呼感到陌生,芫儿从小均不是这般唤阳哥儿的。 沈嘉芫似能猜到对方疑惑,原主咄咄逼人的嗓音飘荡在脑中,初时那声声甜腻的“沐阳哥哥”曾刺痛过她的耳膜。 “姑姑,您不是不喜欢我和大表哥太过亲近的吗?” 安沐阳非安沈氏亲生,素来众人乐见的是六姑娘同安三少爷亲近的好事。 “芫儿,你……”安沈氏面露喜意,她想通了? 从前不管自己如何规劝,都左右不了侄女倔强的心思,今儿怎的突然就开了窍? “姑姑,我听您的。”垂着脑袋,似乎分外努力才做了这个决定。 安沈氏连忙揽住对方,口中不停唤着“芫姐儿”,嘴角笑意绽演。原看着芫姐儿对安沐阳的情愫日渐越深,自己多担心她泥足深陷最终无法自拔,现下她居然说听自己的话,今后都不会再纠缠那段感情了吗? 她欣喜若狂,似阴霾已久后突显晴日,整个人容光焕发,较之总担忧不能释然的神情自在欢快了不少,笑眯眯的言道:“芫儿你能放下,姑姑着实高兴。” 沈嘉芫被她搂得极紧,忍不住推了对方道:“姑姑,您先放开我。” “好好好。” 安沈氏松开侄女,摸着她的乌发就道:“芫儿今年十三了,今后姑姑定当为你选个好夫婿。” 沈嘉芫的目光则再现迷茫,她不是要自己给她当亲儿媳妇的吗? 迎上她略微疑惑的眼神,安沈氏敛去思绪,笑着就拉她起身,愉悦道:“咱们芫姐儿这般好,终身大事哪能草率?姑姑舍不得你受委屈,更不允任何人欺负你。” 沈嘉芫后来才知晓,虽然二府长辈有意撮合自己同安三少爷,然安沐附却不喜原主刁蛮跋扈的性格,故而对这表妹总是疏而远之。 姑侄俩闭门谈话正酣,门外却响起少女娇声的话语,“姑姑,我是萱儿,您在不在里面?” 是二房的四姑娘沈嘉萱。 还不待内室人回话,门帘已然挑起,着了银红傲梅缠枝襦袄的少女快步走进,几下就来到二人眼前。她周身艳丽,容貌出色,不曾行礼上前就挤在中间,勾着安沈氏的胳膊撒娇道:“三姐说姑姑您过府了,萱儿若是早知晓,今儿便不同母亲出府上香了。” 沈嘉芫坐在另侧,同安沈氏间被生生隔开。 “四姐,母亲让你别打扰姑姑。”门槛外,有少女驻足的急唤声。 安沈氏拍了拍倚着自己肩膀的沈嘉萱,对外轻道:“是萸姐儿吧?快进来。” 五姑娘沈嘉萸与四姑娘同龄,均比沈嘉芫年长一载,对这两位堂姐她是有印象的。四姑娘因是二夫人胡氏的独女,自幼亦是被娇惯了宠大,性子有些争强好胜,颇有几分蛮横;五姑娘乃庶出,皮肤白净,五官也算得上清秀,只是看人的时候目光躲躲闪闪,显得很小家子气。 之所以记得清这对姊妹,还源于四姑娘风风火火的性子。上回她们去清涵院探病,四姑娘面上说着关切好话,然却总话中藏话地不断稀落,言辞间围绕着安世子,沈嘉芫感受得到她的敌视与幸灾乐祸。提及那日,场景倒也搞笑,自己不作回应,四姑娘便不停唤着五姑娘附和,后者显然有所顾忌,目光徘徊间分外木讷,最后则被四姑娘斥骂了番。 五姑娘缓缓走进,置身在老夫人的屋内似浑身不自在,欠身行礼后拘谨地依次唤道:“七姑姑、四姐姐、六妹妹。” 沈嘉芫起身同她见了礼,落落方方地回了声“五姐姐”。后者颇有些受宠若惊,征在原地望着对方,竟忘了来时嫡母的吩咐。 “姑姑,侄女今日在庆安寺替您求了个平安符。” 四姑娘语笑盈盈,从怀里掏出个折成三角缀了红线的黄色符文,递至安沈氏掌中不住赞许道:“祖母和母亲都说庆安寺的符是最灵的,上回侄女见您容色憔悴,特地求了给您保平安的。”眨着灵动的乌眸,格外殷切。 源于女子的敏感,上回听四姑娘谈及安世子时眉宇间藏不住的柔情,沈嘉芫便猜到她的情愫。如今在安沈氏跟前急于表现的殷切行为,更加证实了自己内心所想。 她忍不住默叹,原主虽极受府中长辈的宠爱,然素来高调的处事举止,总惹红了家里姊妹的眼,四姑娘便是其中一位。 “芫儿?” 沈嘉芫回神,隔着四姑娘朝安沈氏望去,只瞥到对方带着翡翠镯子的手中握着红线平安符,“芫儿你近来身子不好,这道平安符留着,若能消灾自是最好。” 闻者的视线便落在正背对安沈氏、瞅向自己满脸不悦的四姑娘身上,心道姑姑啊姑姑,您难道不知道她的深意吗? “姑姑,这是侄女特地替您求的!” 四姑娘站了起来,嘟着嘴负气地瞪向沈嘉芫。 安沈氏不防她的动作,手中黄符落地,微恼地皱眉就回道:“萱姐儿,你六妹妹身子不好,别使性子。”分毫没有被她特地求符的举动感动,浅责了即道:“罢了,你一片心意,姑姑记在心上了。” 说完起身捡起地上的平安符就拉过沈嘉芫往外走去,“咱们回东敞间吧。” 望着六妹妹被七姑姑携手护着离开,四姑娘跺了跺脚,冷哼处声。旁边的五姑娘上前方欲开口,冷不丁反被对方横目扫过,“不陪在母亲身旁,谁叫你跟进来的?!” 五姑娘忙垂首道歉,跟着四姑娘出去。 外出祈福的二夫人回了府,东敞间较先前越发热闹,沈嘉芫等人进屋,便见穿着草绿色柿蒂纹刻丝褙子的胡氏起身走近。她先是朝安沈氏打了招呼,紧跟着打量起六侄女,笑着拉起对方双手,啧啧两声道:“咱们家芫姐儿比从前更加水灵了。” 二夫人生了张和气的面庞,说话时轻轻软软,让人觉得诚恳亦真挚,入耳十分舒适。 “二伯母尽拿我开玩笑。” 沈嘉芫福身行礼后,低嗔娇羞的模样再次惹得屋内笑声不止。 在老夫人面前,谁都喜欢赞扬六姑娘几句。 “水苏,将我给六姑娘准备的福牌拿来。” 实木的长牌,镶了暖玉莲座的佛像,杏黄色如意结的绳子,小巧精致。安沈氏伸手接过便夸了番好,亲自替沈嘉芫挂在脖子上,从炕上起身的世子夫人则同二夫人道起谢来。 这幕场景,落在后跟进来的四姑娘眼中,雾气般的眼眸透着不满,咬唇便别过视线。 不知不觉,三姑娘近身在她耳旁低语:“四妹妹,莫要这般,六妹妹病愈,咱们该高兴才是。” 闻者目光则越见深邃不甘,袖中双手握紧,强忍住那份欲要发作的冲动。都是府里嫡出的姑娘,凭什么六妹就受尽众人宠爱,还有七姑姑总接她去侯府,可以为所欲为? “老夫人,两位表少爷来给您请安。” 帘外婢子的传话声方落,屋内的说话相谈声便戛然而止,目光齐齐地聚在紧闭着的猩红毡帘上。 ﹍﹍﹍﹍﹍﹍﹍﹍﹍﹍﹍ 谢谢峨光的桃花扇和see_an的平安符及三张10分评价票。新书粉嫩,求收藏和推荐票(⊙o⊙) ------------ 第五章 表哥 指挥婢女续茶侍候的钱妈妈亲自至门边打了帘子,顷刻从外走进两个锦衣少年。为首的男子年莫弱冠,拢在绣绿纹紫袍内的身姿凛凛,跨步而来,棱角清俊的轮廓似蓄着无穷力量,在众目光下从容浅笑,温和淡然;另旁少年身量不足,着了冰蓝色的杭绸锦缎褂,五官分明,唇红而润,生得分外秀美,乍见对方顿觉眼前明亮。 安家两位少爷都是沈延伯府的常客,倒没有普通亲戚家往来的客套,上前给老夫人和诸位夫人行礼作揖后,便朝安沈氏处走来。 沈嘉芫本被安沈氏拉在手中,伴着对方近身,鼻间萦绕着熟悉的气息,顿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从未想过,会有今朝场景,同他相距咫尺地站在众人眼前,两两相望。 如若当年慕府没有被满门抄斩,昔日的自己便已是安襄侯府的世子夫人,同他光明正大地出双入对。 回想慕府获罪,远在江南郡城的她四处逃亡之际,是他伸手援救照顾。对这个男子,她曾倾尽信任,更因自己执着报仇而不顾他的规劝去接近将军,致使在赵府的三年里满脑海全是他高挑秀雅的身影。 她之所以不愿再漫漫无期地搜集证据替慕家雪耻洗冤,急于捏造那份通敌卖国的信件,欲看所谓是仇人的将军身败名裂、受千夫所指,难道没有他安沐阳缘故?若非自己受不了那种折磨,那种明明心有所寄却得笑颜服侍另外男人,明明存着怨恨却又总不经意被将军温柔体贴所触动的无奈与自疚,会有前世最后的那遭? 她想要解脱,结束则是最好的选择。 谁曾想,原来她心心念念的未婚夫救下她不过是另有所谋,三四年来的体贴关照,仅限于利用!沈嘉芫双目怔怔地凝视着对方,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俊颜展露出惯常温儒的清笑,盯着他俯首恭敬地给嫡母请安,心底的恨意如波涛般涌来。 宽袖下匀称纤细的右手早已慢慢握成紧拳,尖锐的指甲抠进掌心,沈嘉芫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努力压制着因强烈恨意而催使的冲动,那种恨不得上前撕下对方伪君子面目的冲动!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岁月的渐变中,让自己松下防范一点点信任他、倾心他后,算计自己去接近另外的男人?且还是自己求着坚持着要入将军府!浓浓的悲凉袭满了她的周身,他是那样的了解自己,以至于明白仅要随意透露些许端倪,为替慕府报仇的自己便会心甘情愿地步入他的圈套。 亏她自诩聪颖,到头来竟只是他安世子手中的一颗棋子,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 心似被利刀不断地切割着,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发生。沈嘉芫还记得,前世里父亲便说过,安家世子少年老成,虽机智但心思太沉,替她订下这门亲事,福祸难料。 安沐阳,前世你毁了我慕婉一生。这辈子,我便用沈嘉芫这个身份,让你知晓什么叫报应! “芫儿,你怎么了?” 安沈氏紧了紧掌心侄女的左手,发觉对方手心冰凉,紧绷着全身似乎在压抑强忍着什么,忙慌急地低问:“芫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回神对上众人目光,沈嘉芫侧首摇头,轻答道:“姑姑,我没事。”目光顺势扫过周边投来或关怀或复杂的人群。 “六姐,大表哥和三表哥同你打招呼呢。”九姑娘走近拉了拉她,跟着抬眸朝对面两少年福身招呼。 不明处,投向她的目光凌厉了几分。沈嘉芫抿唇挣开了安沈氏的手,退后有礼地福身唤道:“大表哥、三表哥。”声音清浅而平静,不带丝毫感情与留恋。 不过是声招呼,屋内却瞬间平静了下来。相伴而立的姑娘们诧异地面面相觑,眸底均布满疑惑:难道六姐(六妹)此次当真生气了说?往常安世子过府,只要是进了内院,不管是在这颐寿堂还是世子夫人的广盛楼,她还不立马飞奔过去,“沐阳哥哥”长、“沐阳哥哥”短地缠在他身边? 喏,方才瞅着对方的时候,还不是炯炯有神? 此时疏远,莫不是欲擒故纵? 安沐阳同安沐附亦略有惊讶,然源于礼貌,都点头回了声“表妹”。 “别站着,都过来坐。附哥儿,怎么都许久未来见外祖母了?”对于亲女所出的外孙,老夫人很是亲近,招手唤安沐附过去,拉着他便嘘寒问暖,从身子状况问到学堂功课。 安沐附和沈嘉芫同日所生,仅早了个把时辰,他模样太过柔美,少了几分男子气概。虽是大众感觉,然口无遮拦的六姑娘却曾当众将安氏兄弟做过对比,言他长得像女孩子,远不如安世子好。 安沐附是最容不得旁人说他长相的,当下就翻了脸,反控六姑娘性格刁蛮脾气怪异,说谁娶她才是劫难,回府后更不止地同安沈氏闹腾,死活不愿将来和她做夫妻。 是以,沈嘉芫同安沐附虽是青梅竹马,然表兄妹间的感情并不要好,这门亲事得众人认可,却迟迟未纳彩、订婚书。 每当别人提起这事时,安沐附便以长幼有序的理由回绝。安世子年过十九,亲事却因先未婚妻慕氏女而迟迟耽误,身为继母的安沈氏对此忧愁头疼过,然往常每当她要替他物色媳妇时,娘家侄女就吵着闹着不许,说是待她长大后嫁给安沐阳。 安沈氏心软见不得侄女伤心难过,凑巧安世子本身亦推拒,事儿就总没有落定。 久而久之,众人亦不再拿六姑娘同安三少爷说事。 “芫儿,站那么远做什么?到母亲这儿来。” 沈嘉芫抬眸就对上世子夫人的招手,乖巧应是就至她身边的绣墩上坐下。蔡氏满脸慈爱,紧攥着她的小手就道:“这些日子在清涵院里闷着了吧?”知晓女儿是最喜热闹的,她亲自剥了果子喂对方,宠溺地摸着她的青丝,最后停留在她的额前,“娘的芫儿,怎样都是最美的。”隐含骄傲。 闻者的目光则有些呆滞,敢情儿她以为自己是因为破相才久居屋内? 果肉甜腻,沈嘉芫觉得喉间干涩,侧首早寻不到先前用的那盅茶盏。张口欲要唤婢子时,粉彩百花的茶盏却突然出现在眼前,仰头正见着笑意盈盈的四姑娘沈嘉萱,忙起身不解道:“四姐?” 后者却一改早前的敌视气焰,温柔地笑了便道:“妹妹可是渴了?” 沈嘉芫本就做出了要唤水的前奏,虽然疑惑眼前人的举止,然对方都送到了眼前,总不好再拒绝。起身含笑感激了谢道:“四姐真是心思玲珑,我这才渴着呢。” “你和姑姑在祖母屋里说了那般久的话,定然是口渴的。” 纤指捧送,沈嘉芫合了合眼接过。 四姑娘同六姑娘均倾慕安家世子,这在沈宅内并非秘密,且二人性格相像,均是倔强难惹的。往日不同的是,六姑娘得老夫人和七姑太太喜爱,接近安世子的机会较多。同她相比,四姑娘的这份感情则难免被人忽略,两位姑娘平日谁都不肯退让,难有这等和颜悦色的场面。 当下,倚在红阁旁、立在横案前的众人都纷纷投来视线。 然而,就在两人交接时,整个茶盏都倾侧向沈嘉芫的身前袭去。后退不及,伴着粉彩盏茶碎地的声音,她“啊”了声脚步就往旁边挪去。 “芫儿。” “六姑娘。” 被众人围着,沈嘉芫手背通红,瞬时就起了泡,世子夫人心疼地握住吹气,神色焦急道:“是不是很疼,都起红了……” “芫儿,快给姑姑瞧瞧。” 沈嘉芫只觉得手背火辣辣地疼痛,耳旁全是众人参差不齐的关切问候声。 “今儿茶水房是哪个在当差?”老夫人早就从炕上站起,怒容毕现地望向葛妈妈。 主子们相聚谈话,上的茶水必须都是试好了温度才会端进来,即便是打翻亦不可能这般严重,现下将六姑娘烫成那样,必然是水温有蹊跷。 “快带芫儿进去上药,身子才好又受这伤疼,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世子夫人斜睨了眼站兢着被二夫人责怪的四姑娘,拉过女儿边吩咐人准备烫伤药边往内室去。 “我不是故意的,是六妹她自己没拿稳。”四姑娘惶恐地解释。 “芫姐儿素来心细,哪会连杯茶都拿不稳?定是你粗心大意,还不去给妹妹道歉?!”二夫人胡氏虽言辞责怪,然在说沈嘉芫心细的时候特地加重了语气,似乎故意引人深想。 显而易见,世子夫人同二夫人都格外护短。 当着众人,四姑娘不好争辩,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在拥着沈嘉芫进内室的众人身后,心里分外纳闷。原是想在安世子面前表现娴静善良,然后借六妹妹之手反将茶水泼向自己身上,省得众人总围着她。故而方才六妹的手才触碰到茶盏,她就故意有意往这边倾来,自个身上穿得多,定是有惊无险,熟知对方力道太急,竟是全泼在了她的身上? 四姑娘咬着嘴唇目露不甘,转首不成想撞上安世子的目光,她忙莞尔灿笑。对方的视线却似不经意扫过,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沈嘉芫上了药膏,手背上有股凉凉的感觉,垂首羽睫轻扇,将心底的思绪掩盖。 原是察觉到四姑娘的意欲,不愿由她利用,谁成想会是如此滚烫的茶水? 面对众人急切喃语,沈嘉芫抬眸对世子夫人轻道:“母亲,女儿想回去了。” 安沈氏便抢先道:“姑姑送你回清涵院。”吃了亏如此不吵不闹,无疑是让人更难放心。 沈嘉芫婉拒,回东敞间与老夫人告了辞,便由世子夫人派遣的蔡妈妈陪送离开。临走的时候凑巧见到个清秀的小丫鬟进内室,屋内有少女怯懦的哽咽声传出,“是泽兰姐姐过来说四姑娘方从外回来,身子冷得紧要喝热点茶,奴婢才送进来的……” 沈嘉芫冷笑着摇头,脚下步子加速。 “六姑娘。” 未行多远,却被人唤住,她驻足转身,是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白薇。她手中握着个紫檀小盒,朝沈嘉芫递来便道:“老夫人令奴婢将这个给您送来,安世子爷说好似是您上回遗落在别院里的。” ﹍﹍﹍﹍﹍﹍﹍﹍﹍﹍﹍ 谢谢香榭☆幽幽、see_an、enigmayanxi和沈蔺几位亲的平安符,继续求推荐、收藏咩o(n_n)o~ ------------ 第六章 母女 沈嘉芫的右手方上了药正用白布裹着,举止并不方便,身后的香薷便上前接了白薇手中的葵瓣紫檀盒。伴着她打开的动作,呈现眼前的是串似血的璎珞手钏,颗颗圆润光滑,纯红娇滴,夺尽春色光彩。 她的呼吸不由微滞,脑海似有清明的朗声回荡:我知你不喜金银俗物,这是我亲手为你雕琢,花鬘璎珞,所配非俗,你可是欢喜? 将它握在掌中,沈嘉芫心里百感交集,容上似悲似喜。好似又回到那个梅开满园的腊月,将军陪着她倚窗赏雪,无限温柔地执起她的手戴上,清俊容上有着同他外表不相符的童性欢笑,不停追问自己是否喜欢。 她想象不出素来手持长剑的将军是如何在夜烛光曳下精心细磨这些小玩意,然心底亦是欢喜的。那日离开赵府,临走前瞥见它,鬼使神差地就收进怀里。想是在安家别庄里,同原主争夺信件时掉落的吧? 没想到,还有失而复得的机会。 “安世子爷料得没错,当真是六姑娘的。”白薇笑吟吟地言后,欠身再礼道:“奴婢这就去回了老夫人,姑娘慢走。” 沈嘉芫颔首,转着圆润的珞珠便朝清涵院而去。 颐寿堂的院口,安沐阳负手而立,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身后双手慢慢聚拢,目光深邃而沉重。 “大哥,怎么跑这来了?” 安沐附从内走出,自后拍其肩膀,察觉身旁人发怔不语,顺着对方视线望去,不可思议地惊讶道:“哥,你不是特地出来送她的吧?”说着径自低喃费解:“话说,今儿六表妹怎的这么安静?平素撞个桌椅角都能嚷痛半天,方才手背烫成那样都没哭没闹,莫不是转性了?” “表少爷。” 立在台阶下,白薇朝院门口的二人行礼后便欲往内,却听得安世子出声,忙止了步子。 安沐阳仍望着远方,启唇轻问:“她收下了?” “回大表少爷,六姑娘见着手串很高兴,便是她遗落的。”白薇神态恭敬。 闻者则表情复杂,应声后摆手遣她退下。 “从大哥你这送过去的东西,她哪里会推拒?即便真非她丢落的,怕亦是当宝贝般收着呢。”安沐附目露鄙夷,语调怪异。 安沐阳则不冷不淡地瞥了他眼,“三弟,你前几日不是总惦记着表妹伤势吗,方才怎么不上前问候两声?” 话落,安沐附激动地忙驳道:“我哪里惦记过她了?是母亲成日总挂在嘴边念叨,你看她方才还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事?”说完似担心对方不信,围着兄长就不断嘀咕:“她那副小姐脾气,也就哥哥你这般温和的性子才能淡然处之,平素里谁还能受得住?” 安沐阳浅笑,仍是那等不达眼底的笑容,“怪不得从前舅母总说,你和六表妹真是冤家。” 他的话方落,安沐附白净的面庞瞬时染成殷红,气急败坏道:“哥,几年前的打趣话了,你还拿这个取笑我?不说小弟没提醒你,六表妹就爱缠着你,现在没准就是故意生气想你过去哄她呢。” 安沐阳轻摇了摇头,没有作答,转身便进了院子。 安沐附见对方没有理睬,忙紧跟着他。步子才前移几步,却忍不住转身望了眼早已空旷无影的路径。 夕阳西移,霞彩飘扬如橙,整个沈延伯府里万派静谧。 世子夫人带着婢仆到了清涵院,香薷打起帘子请她进屋。沈嘉芫听到动静便从炕上起身,请安唤道:“母亲。” 触及她缠满白条的右手,蔡氏目露心疼,拉着她的左手重新落座。瞥见窗柩大敞,厉色训责起立着的香蕾,“姑娘身子才好,窗户便开这么大,若着凉受风了可怎么好?” “奴婢马上去关。” 蔡氏便重哼了下,不悦道:“非得提醒了才知晓做事,连点伶俐劲都没。”转向面对女儿时则又是轻声软语,“芫儿,若她们伺候得不好,母亲给你换两个。” 沈嘉芫摇头解释,“母亲,是女儿觉得屋子里闷……” 尚未说话,已被蔡氏打断,“女儿家身子多娇贵,芫儿不许任性。”说着瞥见炕内侧的针线笸箩,她似分外惊讶,拿起才方动针的绣棚,抬首仔细凝视了眼前人好几眼才开口:“芫儿,好好的怎的将这翻出来了?怪伤神的,你想要什么让针线房的人给你绣。” 沈嘉芫抬眸,挪唇轻答道:“家里姊妹都做这个呢。” 女红针线,素来都是闺中女子重点所修。 蔡氏却将绣架丢在旁边,拉过她鲜嫩的左手便回道:“你和她们不同,咱们不做这些劳什子玩意。娘的芫姐儿注定是要富贵终身的,你打小就不爱弄这些,现在手还受着伤,好好歇着就是。” 沈嘉芫只觉得蔡氏母爱太盛,反倒有些不自然,哪能这般纵容女儿?现在是因为仍在闺中,凡事有身为世子夫人的她帮衬担待着,可今后出阁后成了旁人家的媳妇,她便不担心自己被夫家嫌弃吗?或者说,蔡氏早就默认了长女的未来夫家是安襄侯府,今后婆婆必是安沈氏,故而不担心这委屈一说? “母亲,女儿在屋里闲着无事才想学的。” 蔡氏便望向西墙边的多隔柜,“芫儿不是喜欢看坊间的话本吗?” 沈嘉芫便觉得有些发窘,早前就翻过原主的藏书,居然是成堆的话本故事,从市井八卦到伤风败俗的男女情爱,多离谱的情节都有。心中暗道亏得是嫡出,有亲母宽容,否则投胎在姨娘肚子里,现在怕是早就受训受罚了。 “女儿今后不看了。” 当娘的总是希望女儿好,沈嘉芫话落抬眸,没有从对方脸上见到意料之中的欣喜,反倒有些呆愣失神。垂下视线,暗念着原主从前那是得有多荒唐,现下想改好还把亲娘给吓住了。 蔡氏确实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她的闺女是什么性子她还能不了解,先前在颐寿堂的行为就觉得匪夷,此刻还说出这种话? “芫儿,你到底怎么了?” 居然伸手探起沈嘉芫的额头,后者苦笑地拉下她的手,“母亲,女儿没事。” 蔡氏仍是不放心地盯着她。 这种场景,沈嘉芫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同原主本就非同类人,兴趣习惯必然有所冲突,她不可能因为占了这具身躯便做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须臾,蔡氏屏退左右,凑前问道:“芫儿,是不是因为安世子,所以你才这样?” 沈嘉芫抬眸,观对方容色与平时无异,料想原主同她母女感情定然极好,这种私房话许是经常提起。 “芫儿,娘前阵子还担心你真动气以后都不理睬你大表哥了呢。”蔡氏脸上带着几分欣慰的笑容,宠溺地摸了摸女儿的青丝,眯笑道:“使性子也不能太过,他毕竟是安府的世子爷,几番上门致歉此次更带了东西来哄你,往后见着他要好好说话。” 沈嘉芫则诧异反问:“母亲,您怎么知道?” 清涵院里的首饰虽多,然大都是蔡氏亲自挑选后命人给女儿送来,即便是老夫人所赏,她亦知晓个大概。那串红色璎珞,根本不是沈延伯府里的东西。 “傻孩子,做娘的哪有不关心女儿的?” 沈嘉芫只好浅笑。 蔡氏便歪过脑袋打量她,意味深长道:“怎么还是心情不好?方才离开的早,没跟你表哥说上话吧?这样,娘让人请他们去广盛楼坐坐,待会你过来请安,可好?” 似是常有的行为,丝毫不觉得有何不适。 沈嘉芫却自有想法,蔡氏是因为女儿心意成全她才如此安排。然可曾想过,若亲事不成原主声誉该如何? “母亲,不必了。”迎上更现迷茫的目光,复启唇添道:“女儿有些累,不想出去。” 蔡氏的神色变了变,似是想说什么终没有出口,跟着转言道:“对了,你四姐烫伤你,老夫人已经禁了她的足,自家姊妹间居然藏着这样的歹心。” 沈嘉芫便道:“是女儿不小心的。” 闺中女子被禁足,传出去该多伤颜面?何况自己与沈家众姊妹在宅里的日子还长着,何必因点小事去与人结怨?毕竟,手背烫伤,很大程度上是自己估算错了茶水温度。沈嘉萱本就同原主争锋相对,今日禁足,这梁子怕是要结上了。 沈嘉芫现在终于能够理解,为何初见原主时对方能够理直气壮的言辞咄咄、气焰嚣张。同家中姊妹都不晓得谦恭礼让,又何况是外人?老夫人和蔡氏对她纵是虽万般宠爱,却疏于礼数,将她给惯坏了。 怪不得,安三少爷会曾嚷着说谁娶原主都是个劫难,必然会家宅不宁。 她才思及那个唇红而润的少年,蔡氏则似有感应地开口,“对了,方才你三表哥还问起你的情况。芫儿,他平时虽然好同你争吵,心底里是关心你的,别每回见着大表哥眼里就没了他。” 若非想着报复安沐阳,沈嘉芫是不愿再同安襄侯府有任何感情上的纠葛。然安三少爷是个局外人,不管过去原主与他间到底如何,她都没有旁的念头,锁眉就道:“母亲,不谈三表哥了。” “好,咱们不提。”蔡氏笑着,心道此次变故后女儿虽然改变不少,然心里依旧只有个安世子。 母女俩复低语交谈了番,蔡氏叮嘱莫要劳累多休息后起身,沈嘉芫送她出门。 临走前,蔡氏睨了眼香薷香蕾,对女儿轻道:“她们若伺候得不好,就告诉母亲。” 沈嘉芫颔首,乖顺道:“祖母送来的人,母亲还担心什么?她们伺候得挺好的。” 出了清涵院,蔡氏望着院墙出神,蔡妈妈搀着她笑道:“姑娘现在懂事了,夫人不必总担心着她。” 后者叹息,语气悠长道:“懂事了,连性子也变了,唉。”方侧身,却见到匆匆往广盛楼方向去的九姑娘沈嘉蔓,蔡氏面露喜意,对身旁人就道:“蔓儿定是又有新花样绣给我了。” 蔡妈妈附和着笑,欲陪着主子回院,不知从哪钻出个小丫鬟,行礼问安后便道:“夫人,七姑太太们要回去了,表少爷在院子里等您。” 蔡氏唇边的笑容则顿时僵住,招手唤过身后的婢子,吩咐道:“紫星,你赶紧替我去传话,让九姑娘晚些时候再来。” ﹍﹍﹍﹍﹍﹍﹍﹍﹍﹍﹍﹍﹍﹍﹍ 谢谢enigmayanxi打赏的平安符,么么大家,亲们要继续支持夕哦 ------------ 第七章 端倪 夜色阑珊,主卧内渐归平静,茜红帐幔垂散在金钩下,喜红如意结的穗苏无风自动,沈嘉芫穿了件杏花烟翠的软绡绫衣斜倚着菊叶软枕角,青丝散在她单薄的削肩上,神情尤带惆怅。 香薷端着个紫檀玫瑰托进来,福身行礼后在踏板前蹲下,低说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换药。” 沈嘉芫便将右手伸出浅搁在床沿边,香薷触及布带还不待解开,便闻得屏风处传来似急切的“哎呦”声,两人目光纷纷投去,却是刘妈妈面色紧张地近了前。 来人请安后,不容分说地拉起香薷,表情严肃道:“姑娘这我来伺候,你先下去。” 相处了段时日,沈嘉芫对她的性格亦有些了解,但凡这院子里的事,无论巨细,刘妈妈皆是要插手过问的。自己虽不喜对方这等作风,然亦敬着她是原主乳娘的份上,并未在婢仆面前下她颜面,然这种“关怀备至”的方式,难免让人觉得压抑。 “妈妈,这种小事,让她们做就是了。” 刘妈妈正在解她手上缠绕的布条,闻言唏嘘着便答道:“姑娘,这怎么能是小事?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老奴务必要好好照顾您。伤的是手,若留了疤可就了不得,香薷香蕾俩才进院子,老奴信不过。” 端的是处处为主子着想的思虑,然总难免要添上几句旁的。 果然,似是就为了验证沈嘉芫的念头,刘妈妈这声才止,望着红肿的手背又埋怨道:“四姑娘这恁地狠心,当着老夫人、夫人的面都敢对您下毒手,姑娘就不该这般轻易饶过她。您是心善念着姐妹情分不同她计较,可落在旁人眼里,保不准就以为姑娘是个好欺负的。今儿是四姑娘,回头若是三姑娘、八姑娘,这还能安生吗?” 即便早就做好了准备,然话语入耳的感受总是不同的。沈嘉芫打量着身前低头的妇人,衣光鲜亮,身上带着金簪银镯,平素差奴遣婢最是威风不过。潜意识里,沈嘉芫并不如何喜欢这个乳娘,或许是因为占人身躯的心虚,怕被熟悉了解原主起居习惯的刘妈妈看破,在她面前便总提着几分小心。 这种略带防备又担心被识穿的心境,让她觉得吃力且疲惫。 然越是逃避相处,眼前人出现在眼前晃悠地还越是频繁,连带着她的声音都觉得格外刺耳。 沈嘉芫分不清是心理排斥的影响,还是事实如此,每每听她的话都觉得不怀好意。 “姑娘,您在听吗?” 将清凉的药膏涂上,不断絮语的刘妈妈见未有回应,抬眸凑巧撞见姑娘眸中飞速闪过的不耐与厌恶,她怔了半晌复唤道:“姑娘?” 沈嘉芫眨眼敛去了情绪,浅笑颔首,望着她回道:“妈妈,我听着呢。” 见状,刘妈妈才放下手里的膏药,取过剪子边将洁净的白布剪成长条边喃道:“姑娘别嫌老奴啰嗦,您从小是我奶大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疼您的心不比夫人少。”说着似有讨好地笑了添道:“您这几日总闷闷不乐,老奴看在眼里可是急在心里。” “我知晓妈妈疼我。”沈嘉芫讪笑地看着对方,“你亦不想看我和家里姐妹不合,是不是?四姐姐许真是不小心的,再说祖母都已经做了处置,我又何必再去落井下石?” 她原先正犹豫着明日去颐寿堂给老夫人请安时,是否要替四姑娘说说情。沈延伯府里人生地不熟,连所处环境都没适应,何必就眼巴巴地去得罪人?且不说老夫人会不会看在自己的面上轻饶四姑娘,但凡不糊涂的人都该知晓表面功夫的重要性,省得落人口舍。 然而,原主的这个乳娘,脑子里却不是冤家宜解不宜结的这套思路,沈嘉芫亦只能在心底叹息一声。 或许,刘妈妈便是关心则乱,没想得那般远吧? “姑娘明白就好,老奴在府里这辈子,也就盼着您好。”刘妈妈翻过沈嘉芫的手心,缓慢而轻柔地为她缠上布条,眼中充满心疼,“好在七姑太太担心不够用,多送了盒雪肌膏来。” “咦?我这只是烫伤,何必用那么好的膏药?”沈嘉芫略有诧异。 刘妈妈则眯笑着回道:“姑娘福厚,放眼整个府里,谁有您矜贵?”昂起脑袋,眼眸里颇有几分骄傲,不成想对上正用奇怪目光打量自己的主子。 沈嘉芫面色阴沉,出声连语调都冷了几分,“妈妈,你怎么能说这话?且不说祖父祖母健在,便是父亲母亲各房叔伯婶母都还好好的,府中的矜贵人怎么着能轮到我这个晚辈?莫觉得平素长辈对我疼护有加,就能生出这等不孝不敬的念想。你是我身边的人,回头这话传到旁人耳中,府里人会怎样想我?若让有心人听得去了挑出是非,任我怎样解释可都是有理说不清的。” 听完这番话,刘妈妈眼珠子睁得大大,更因心中震撼而手下失力,最后那打结的动作竟是越收越紧。 “嘶。” 沈嘉芫忍不住疼出呼声,忙收回了手。 刘妈妈亦是个机敏的人,忙改蹲为跪,自责道:“是老奴失言,惹得姑娘忧心。”态度诚恳,心里却忍不住思忖,自家姑娘何时变得成熟,居然说出这样的大道理?往常夸她抬高她时,比这更没分寸的话说上半天,都不见她落下脸色的。 察觉刘妈妈视线仍在上仰着觑向自己,沈嘉芫忙唤她起来,“妈妈别跪着,我知您是为了我好想让我开心,然这种话流传出去,对咱们清涵院到底有弊无益。” 再次起身,刘妈妈的神态较方才恭谨了些,还不忘上前关怀下主子的手。 沈嘉芫道无碍,心中却自有疑惑。平日里人前瞅她时并不多话,怎奈私下里从来都没有闭嘴的时刻? 转身倒了杯茶给六姑娘递去,刘妈妈拘谨地垂手站在边上。 沈嘉芫小抿了两口,将茶杯递过去就躺下,“妈妈,我想歇息了。” 刘妈妈忙上前替她掖起被角,跟着放下金钩上的帐幔,拢在锦被下。 借着淡淡的光晕,沈嘉芫能清楚地辨出床前立着个身影,她启唇又语:“妈妈,时辰不早了,您回去吧。” 后者的嗓音充满关切,“姑娘最近老是睡不好,老奴等您睡着了再走。” 就这样盯着自己?她哪里能睡着? “留了灯烛,待会香薷会在外间值夜,你放心吧。”沈嘉芫的话里含着几分催促。 屋里突然就静了下来。 隔了半晌,床边的人影仍是未动,沈嘉芫再次开口:“妈妈,你……” 话没说话,便被刘妈妈哽咽的声音打断,“姑娘,你是不是烦了奴婢,还是老奴做错了什么?” 沈嘉芫心闪惊讶,撩起帐幔便见到满脸伤心担忧的刘妈妈,忽然间她不知该怎么回她。刘妈妈却径自说道:“姑娘从前睡不着的时候,老奴都坐在旁边陪着说话。但自从您这次受伤后,不喜老奴亲近,心中有事亦不同我说了,好几次夫人寻我过去问姑娘情况,我都不知您在想些什么。” 刘妈妈该是惯得信任的,沈嘉芫亦能感受到原主从前定是对她言听计从,否则不会因冷落几日便说出这番话来。然自己有独立的判断和思考,察觉其中不寻常而生疏远近,有错吗? 虽是乳娘,到底不是亲娘,事事插手,有些逾矩了! 沈嘉芫表情尴尬,“妈妈想多了,这院子里哪件事不仰仗着你,怎能说我对你不亲近?这话说得我心里怪不是滋味,便是因为旁边站着个人守着,我有些不自在难以入眠罢了。” “姑娘从前……” 沈嘉芫伸出左手制止,浅笑道:“不说从前了,瞧我最近表现,祖母和母亲都夸我懂事了呢。”歪着脑袋,似是邀宠的孩子得到夸奖般欢愉。 刘妈妈的眸色深了几分,跟着笑了上前重新扶她躺下,“夜里怪冷的,姑娘快躺下。您不习惯,老奴离开便是,我让香薷过来侍候。” 沈嘉芫乖巧地点头。 替六姑娘重新理了下被褥,触及内侧枕边时,刘妈妈手下动作微滞,紧跟着才恢复如常,笑了道:“那姑娘,您好好休息。” “嗯。” 待等脚步声远去,帐中平躺着的沈嘉芫才长长舒了口气,这个乳娘,还真难打发。细想方才刘妈妈的话中深意,总觉得有些不对,若自己耳根子软些,怕就真跑去老夫人处哭闹着要严惩四姑娘了。 如若那般,落在旁人眼里,六姑娘便成了睚眦必报的性子。 院子里有这么个出谋划策的妈妈,还有那两个素未谋面却因挑唆罪名驱逐的近婢,怪不得原主身边总不安宁。沈嘉芫在心底暗暗觉得奇怪,姑娘身边侍候的人自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是有在主子犯错时规劝息事的责任,怎么跑到清涵院这就都变了? 原主自幼被捧着长大,世子夫人对她百依百顺,老夫人疼爱有加,还有个视她若亲女的安沈氏。从未受挫,经历又少,脾气任性却该是个单纯的姑娘,凡遇到什么事无措时自然就只能寻身边人商量。 她本就好奇着,沈延伯府里的姑娘可是名门闺秀,怎的能独身跟着安沐阳到偏庄去?原来是因人唆使。 沈嘉芫的心底生了个大胆的念想:当初清涵院里安置奴仆,大夫人还是世子夫人吧? 忍不住锁眉,愈发觉得这沈宅内的情局变幻莫测。 次日清早,洗漱过后先去广盛楼请安,然沈嘉芫才跟着婢女紫菀至门外,便听得里间隐隐传来少女的抽噎轻泣声。 ------------ 第八章 偏心 听到婢女禀六姑娘前来请安的传话,内室里寂静了片刻,接着是蔡妈妈自内打起毡帘,笑着躬身道:“夫人方念叨着姑娘,可巧您就来了,初晨霜寒,快些进来。” 饶是春日,晨曦时刻却依旧冰寒,跨进暖气遍生的东次间,由婢子除了素锦披风,沈嘉芫跟着蔡妈妈至静坐炕上的世子夫人跟前,福身行礼道:“女儿给母亲请安。” 蔡氏笑容满面,招手示意近身,往她手里塞了个浮雕双鳜鱼的精致手炉,疼惜道:“芫儿怎的这么早就过来?你身子单薄,仔细受寒。” 沈嘉芫表情恬静地伴在旁边,嫣笑地回道:“女儿哪有那样脆弱?晨昏定省,是基本的孝义。”话音方落,乍闻金桂飘落的四扇屏风后传来水滴声,视线不由跟着移去,眸光疑惑。 “是你九妹妹,来得路上滑不仔细摔了跤,衣衫上不知蹭到了什么,正在里面收拾呢。” 沈嘉芫便冲内招呼,“九妹妹?” 回应她的,是椅凳脚摩擦地砖的刺耳声响,半晌才是沈嘉蔓略带无措的不稳嗓音传来,“嗯,是六姐来啦?” 似是刻意掩着情绪,少女的声音沙哑。 沈嘉芫立起了身,目光好奇地望向屏风后。 身旁人无奈叹息,冲外唤过婢女紫星进内伺候幼女,复拽着沈嘉芫落座,轻责道:“没事,你妹妹任性,母亲才说她几句就觉得委屈跟我使性子。都多大的人了,还那么莽莽撞撞!” 闻言,沈嘉芫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原以为蔡氏是个宽容慈母,怎奈对沈嘉蔓这般严厉? 蔡氏却好似并不觉得有何不适,伸手从炕头的矮柜槅内取出个木匣。打开铜色锁配,将象骨三孔芭蕉叶形的玉坠子荡在眼前,笑眯地望着爱女,解释般言道:“这是你三表哥昨儿给我请安时带来的。” 见冰凉的玉坠子落在掌心,沈嘉芫忙要推拒回去,摇头道:“这是三表哥孝敬给母亲的,女儿不能拿。” 蔡氏嗤笑了声,将她的掌心合上,宠溺道:“傻孩子,这般精致的玩意自然是你们姑娘家留着把玩,母亲多大年纪的人了,留着有什么用?何况,附哥儿本就是特地给你送来的。” 对上沈嘉芫疑惑惊讶的目光,蔡氏再道:“你们俩别每回见面都跟仇人似的,附哥儿逞强好面子,你又是个倔强的,将来同个屋檐下,总是……” 沈嘉芫的表情微滞,垂眉打断道:“母亲!”声音微重。 听出女儿话里的恼意,蔡氏笑颜了凑近打趣道:“芫姐儿别羞,附哥儿心里惦记着你呢,昨傍晚来向我道别时目光还总望着内室。” 这,怎么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安沐附不是最讨厌原主反复无常的性子吗? 抬眸正欲劝话时,凑见九姑娘自内室走了出来。她面庞有些无神,双眸微红,近前了朝蔡氏福身开口:“母亲,女儿想回院换身衣裳,待会和七姐姐同去颐寿堂。” “嗯,回去收拾下,省得让人笑话。”随意摆了摆手,右手还紧握着沈嘉芫。 “是,母亲。” 九姑娘盈盈欠身,侧身往外行去。 沈嘉芫的目光便停留在她的背影上,启唇低问道:“七姐姐已经回去了吗?” 蔡氏点头,“和杨姨娘一前一后来的,请个安就回去了。”语气透着几分怪调和不满,紧盯着女儿再道:“芫儿,娘跟你说,出阁后做人媳妇,别的委屈能受,这房里的事是万万不能低头的。” “母亲,女儿还小。” 沈嘉芫眨了眨眼,暗想道:沈延伯府里问安的时辰较寻常府邸早了些,自己竟是最晚至的。 闻者轻瞟了眼周边,语重声长道:“昨儿你姑姑过府,我还同她提起你与附哥儿的事。”见对方张口欲辩,忙抢先道:“母亲知晓你中意的是安世子,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的亲事一日未定,娘心里就总放心不下。” 话至此,蔡氏神色苦恼,语气惆怅道:“老夫人说的有道理,现儿的情形不好,你总归是个姑娘家,这样拖着于你今后不利。附哥儿平日说话为何总针对你,还不是因为你总围着安世子转悠?但凡是个男儿,谁喜欢素日被人夸模样漂亮?芫儿你若是实在不喜附哥儿,娘出面去同你姑姑说,她终究是安襄侯府里的主母,难道连子女的亲事都做不了主?” 沈嘉芫则愁苦地站了起来,“母亲,您别操心。长幼有序,女儿上头还有三位姐姐,祖母怎么会急着催这事?” “可不准这样摇摆不定,回头你祖母和姑姑都说成母亲的不是了。”蔡氏虽佯装责怪,脸上却并无怒意,口气微纵道:“母亲三个孩子,最疼的就是你,自不舍得见芫儿难过,可安世子爷那……” 说着倏然抬眸,目含希冀,“芫儿,他此次心存愧意,许是正想着该如何哄你,倒不如就趁着机会你与和他好好谈谈?” 沈嘉芫惊讶万分,让自己去同安沐阳相谈? 谈什么? 莫不是要他主动下聘,同沈家求娶六姑娘不成? 且不说原主同安三少爷早有默契婚约,身为女方,哪有在这方面主动,就不怕旁人轻视了去? “芫儿、芫儿?” 拉了拉沈嘉芫仍缠着布条的右手,蔡氏关切道:“芫儿现下有话都藏在心里,不愿同母亲说了?”颇为伤心。 沈嘉芫来不及多想,出言就回道:“没有,女儿没瞒着您。” “你同安世子爷置气都有半旬了,昨儿既收了他的赔礼,怎的还是不理睬他?芫儿,不是母亲说你,这任性得有个度,否则惹得他没了耐心,难过的不还是你?” 沈嘉芫自认前世出生名门,闺中议亲时亦曾同长辈谈论过婚嫁,然不过都只点到为止,从没有将话挑得这样明澈的。 蔡氏虽急切想知道女儿内心所思,但瞧对方俨然是不愿深谈的面色,终是松了口,“芫儿不肯说,母亲也不逼你,咱们慢慢来。要知道,不管你最后想嫁的是世子爷还是附哥儿,娘都不会反对。” 拍了拍对方手背,不顾径自惘然的沈嘉芫,蔡氏拉她起身,笑着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到颐寿堂去。” 后者轻轻应了,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却越发浓重。 而另边,九姑娘匆匆回到满芳园,进屋就趴在桌上,心底强忍着的那股酸楚涌上,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溢出,染湿了她绣着碧青雅兰的衣袖。脑海里浮现出方才离开广盛楼时,六姐依偎在母亲身旁的亲密场景,她越发觉得委屈,双肩不停耸动,哽咽着将劝她的婢女给遣了出去。 丘妈妈询问了同跟去给世子夫人请安的竹苓和竹香,让人打了热水亲自捧着进屋,将东西放落,凑前同埋着脑袋的九姑娘柔道:“姑娘,莫要难受了,待会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若去的迟了,夫人会不高兴的……” 劝解的话尚未说完,沈嘉蔓就抬起了脑袋,泪痕满面地望着乳娘,抽泣道:“无论我做得多好,母亲都不会高兴,她心里哪还有我这个女儿?妈妈你瞧她,对姐姐太偏心了,为何同她那般纵容,对我就总是沉着脸严肃着,难道我不是她亲生的吗?” 丘妈妈面露慌张,伸出手捂住九姑娘的口即睨了眼门外,紧张道:“我的好姑娘,您这话可不能说,夫人要知晓了不得伤心?” “她哪里会伤心?” 九姑娘年纪尚轻,虽受着严格礼仪规矩,然毕竟心性未熟。她拉开乳娘的手,红着脸嘟哝道:“母亲心里眼里都只有姐姐,但凡得了好东西,头个想到的准是六姐。我便是开口讨了要了,她还总推三阻四,说我想要,回头遣人送旁的来。妈妈,别的玉坠子,哪有三表哥送的那个好?” 丘妈妈则心疼地揽过九姑娘,这样的事迹并不鲜见,但凡是安襄侯府里送来的东西,就从未进过满芳园。不怪自家姑娘心里难受,她本就中意着三表少爷,奈何夫人总是拦着阻着,昨儿个人都快到广盛楼门外还被赶了回来。 “妈妈你说,每逢换季过节,我都亲手绣了帕子、鞋子给母亲祖母,她们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六姐她哪有我孝顺,可大家都喜欢她,不管她烦什么错,母亲总会帮她收拾。还有七姑姑,每回过府接六姐,可有一次是捎带上我的?!” 积着的多年埋怨爆发出来,九姑娘不断喃喃倾诉,越发觉得这些年待遇不公。 六姐她任性恣意,到底是凭什么?! 不知不觉,丘妈妈的眼眶亦是湿润,却只能轻轻拍着主子后背,安抚着说道:“都是夫人生的,夫人哪会偏疼六姑娘而冷落你?姑娘,听妈妈句劝,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许是知晓她这般哭闹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九姑娘慢慢止了声,却仍趴在丘妈妈怀里,小声低呐着似自嘲道:“我知道,我模样不如六姐,她生得好看,即便是胡闹,大家还是宠爱她……妈妈,我都知道,都知道的……” 丘妈妈伸出手背抹了抹眼眶,想说些安慰话却似嘴拙,最后轻轻推开沈嘉蔓,拧了帕子替她擦脸,“姑娘可别伤心了,夫人不喜欢您同姑太太府上往来,您听话了她自然就疼你。” “那为什么六姐可以?母亲就是偏心!” 九姑娘语气尤带不平,“母亲从前不是这样的,过去她虽疼六姐,但对我们姐妹的要求没这么大区别。我知晓,是因为姐姐模样越发标致,母亲才会不喜欢我。” ﹍﹍﹍﹍﹍﹍﹍﹍﹍﹍﹍ 呜呜,弱弱地求收藏、推荐票啊~(^_^)~ ------------ 第九章 求情 世子夫人携六姑娘进颐寿堂的时候,东敞间内笑语连连,气氛正是热闹欢酣之际。大夫人孔氏同四夫人程氏左右紧挨着老夫人坐在炕上,隔着榆木刻福矮几的,是强堆笑脸陪衬着的二夫人胡氏。姑娘们或立或坐绕在周边,偶有精巧可人的少女含蓄而语,垂眸带羞,神情若恭敬若亲密。 见蔡氏出现,几位姑娘敛去嬉闹神色,垂首立在两旁纷纷行礼,而连带孔氏在内的诸位夫人亦下意识地起了身,同来人打过招呼。 沈嘉芫跟着母亲先同老夫人和各位伯母婶娘行礼后,含笑地复同其他姊妹打起招呼,紧跟着人尚未站定,即被老夫人唤到了炕前。对方鬓角微霜,细长精明的眸中布满关切与慈爱,执起她的右手细细瞧了才柔声询问起伤势。 “劳祖母担忧,孙女没有大碍。” 许是鲜少见沈嘉芫如此乖巧,老夫人眼角紧眯着又拉她近前。旁边坐着的程氏举止自然地立起,面色随意地朝世子夫人处行去,拉着对方的手亲热道:“三嫂可是来了,我这儿有桩喜事,正想说给您听听呢。” “哦,我倒是真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四弟妹将母亲哄得这样高兴?” 面朝东处的二夫人自觉地站起,请蔡氏同程氏落座。退到旁侧的她心里并不好受,一家子妯娌,独她非沈老夫人的亲儿媳,明着众人都敬她为二夫人,然即便是辈分最小的四夫人,在府里说话都比她响亮。 “确是件好事,祈哥儿媳妇,你回头替咱们府上备份贺礼。”老夫人的目光终是从沈嘉芫身上移开,望着对面笑说道:“齐乾公府的世子爷要大婚了,许是过不了几日,请帖就该送到咱们家来了。” 蔡氏闻言果见诧异,转眸看向四夫人,吃惊道:“哟,这事怎么从没听弟妹提起过?定的是哪家的姑娘?” 齐乾公府的夫人陆氏是程氏的表姐,姐妹情分深厚,二府往来向是密切。齐家原在众贵勋公爵中并不显赫,待等先帝晚年一次围场狩猎,因齐乾公救驾有功,这才逐渐复被重用。然齐家世子齐天佚幼年伤腿,虽有满腹文采却因行动不便,同骑马射箭等武艺无缘,更因此缺陷,如今年过二十仍未娶亲。 齐陆氏出身青联望族,眼光心性颇高,这些年挑选儿媳时丝毫不见松怠,要求亲家门第必须非富即贵。盛京中不少夫人都曾替她家世子爷保过媒,最终无果,陆氏亦动过沈延伯府里姑娘的念想,托程氏向沈老夫人试探口风。 然四夫人乃幼媳,且不说自个身下姑娘年纪尚小,便是他房的侄女,哪容她干涉婚事? 齐夫人对未来长媳出身、性情的挑剔,便是落在旁人眼里都替亲事被耽误已久的齐世子着急。今日突闻要完婚,众人自替之高兴,纷纷起了好奇,都急欲知能被齐陆氏看中且愿将闺女嫁去齐乾公府的是那户人家。 “嫂嫂可听过,京西温侍郎府里的姑娘?” 蔡氏微征,意外中透着几分不解,“自然是听过,侍郎府的姑娘个个才貌双全,京中好些名门子弟都欲娶他家姑娘为妇。”话落,凝目细盯着四夫人,目光充满疑虑,“齐乾公府是要同温府结亲?” 程氏重重颔首,不顾众人惊呆的眼神,径自说道:“是卫夫人保的媒,温家亦同意了,日子就定在今年六月。” “这般着急,是温家的几姑娘?” 此次出声的,却是静静立在旁边的二夫人胡氏。 “是大姑娘,闺名诗韵。昨日我去齐乾公府,表姐还夸她这未来媳妇知书达理,模样性子都好,说起话时柔声婉转,声声伯母唤得她心都软了。”四夫人说着取过茶盏,巡望了眼众人最终朝老夫人问道:“母亲,您说这是不是件妙事?” “果真是好事。” 附和的声音起伏不断,室内气氛温馨融洽。 独二夫人心情郁闷地立在旁侧,想起曾经孔氏还是世子夫人时,自己还眼巴巴地替大爷沈令海同她娘家孔府的姑娘定亲。怎奈德隆帝继位后,朝堂局势变化诡谲,孔府落败不振不说,原想借此亲事拉拢这未来主母的心思亦随着大老爷的病故而幻成泡影。 而自蔡氏当家,她这房里的日子便未好过。胡氏咬了咬牙,如若早知今日光景,当初大房、三房闹矛盾时,就不该帮着长嫂去打击蔡氏,省得这几年来任她如何示好都无所作用。 这府中谁不知晓,世子夫人人前虽是个和善宽厚的,性子却最是最睚眦必报? 胡氏悔不当初,怎么着她也是延伯府里的二夫人?她家老爷身有官爵,儿子更是府里的长孙,亏就亏在了是庶嫡的身世,如若不然,定能寻个家世匹配、于他仕途有助的妻子。 齐乾公府在盛京里不愠不火,他家身残的世子爷都能娶到温侍郎府的嫡出姑娘,她胡氏的儿子怎么就不可以?! 似乎谁都未注意到兀自深思的二夫人,伴着门外帘子掀起,七姑娘沈嘉薏同九姑娘沈嘉蔓相继走进。 本正同程氏低语正欢的蔡氏不悦地瞪了眼二人,不待她们行礼请安就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竟是到现在才来?”语气不见如何凌厉,目光却尽显不满。 重新上妆的九姑娘小觑了眼母亲,跟着抿唇似不知该如何解释。 七姑娘便上前两步认错,“是女儿的错,今儿起的晚了,连累九妹妹等我,这才会来迟,还请祖母和母亲恕罪。”低眉谨慎地绞着手中帕子,纤影却立得笔直,令人难免多瞧了几眼。 沈嘉芫对这位庶妹知之不详,然回想在广盛楼撞见九姑娘的场景,心中亦能猜测到一二。 果然,她的话方落,沈嘉蔓朝她瞥去的目光中含着感激。 “薏姐儿向来不需人操心,难得晚起,弟妹快别责怪了。”大夫人劝言说完,眼神似有似无地往沈嘉芫身上瞅去。 府里谁不知晓,六姑娘每回晨昏定省,向来都没有时辰观念? 胡氏同程氏亦说着好话。 蔡氏心里很明了缘由,最后只将事儿让老夫人做主,“儿媳教女不严,然这府有府规,还望母亲拿个主意。” 老夫人待晚辈惯常宽容,但凡是这些小事并如何严肃,且望了眼身前相伴的娇人儿,她亦担心被人私下说厚此薄彼,便尚未严惩,仅教导了几声。 七姑娘同九姑娘忙感恩道谢。 另旁的二夫人拢了拢袖中纤手,她的这位婆婆,待三房里的人总是如此宽容。正心有埋怨时,突然听得有娇柔的女声提起自己闺女,循声望去,却是六姑娘在为萱姐儿求情。 “祖母,四姐原是见我口渴才将她的茶水递来,是我没有拿稳才打翻。姐姐不过是番好意,现下却受我连累被处罚,孙女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您就将她从轻处置吧?”巴着老夫人的胳膊微微摇晃,容色诚恳。 仍是众人所熟悉的那张丽容,仍是曾娇惯霸道的嗓音,说出得话却让人瞠目结舌。 这当真还是那个得理不饶人的六姑娘? 然那撒娇时招人疼惜、不忍反驳的嘟嘴倩容,是众人常见曾有的。 “芫儿,你……你要祖母轻饶了你四姐姐?”老夫人心底震惊,似乎觉得方才的话自眼前人口中道出,很不可思议。 沈嘉芫却坚定颔首,“是啊,昨儿四姐才从外面回府,想喝热茶很正常,您怎么能因她好心给我递茶就罚了她呢?”娇娇嚅嚅的声音,入耳分外舒适。 屋子里静了顷刻,而后众姑娘才跟着求情。 蔡氏望向闺女的目光,则变得陌生而匪夷。 沈嘉芫知晓这是个必经的过程,她不是先前的原主,她在乎身为女儿家闺中的声誉。虽占了这具身体,不表示就要顶着她的名声活下去,现下首要的,便是让众人对自己改观。 前世的她,绝对是个合格优良的闺秀。在赵府内的三年,亦让她学会了该如何以最快的方式笼络人心。 有时候,小退一步,便可前进两步。 故而,对上这些打量深究的目光,沈嘉芫坦然而立,神色间没有丝毫做作与虚伪。 “祖母便当疼疼孙女,饶了四姐姐可好?”勾着老夫人葫芦刻丝花纹的衣袖,沈嘉芫目光乞乞。 沈老夫人似乎当真不懂得该如何拒绝多年捧在心尖上的孙女,且对方这等懂事的要求,令她欣慰高兴。回望了眼众人,她拍了拍依着自己的身旁人,语气无比溺爱,“好好好,祖母听芫姐儿的,免了你四姐姐的禁足令。” 沈嘉芫则欢雀颇甚,“祖母真好。” “不过……”老夫人亦是个清明人,昨儿真相到底如何,她心中有数,招过胡氏就吩咐道:“素日多花些心思在萱姐儿身上,她明年都要及笄了,再不管教今后可怎么说夫家?” 二夫人面色微僵,颔首启唇就应是。 在老夫人跟前,她从不敢多辩。 向来说一不二的老夫人因为六姑娘的请求,便轻易改了昨日的指令,这在从前是没有过的。众人先前对六姑娘突来改变的兴趣渐渐被另样情绪取代,她这般表现,在老夫人心里、在府中的地位,怕是又要高上一层了! 沈老夫人心情畅快,东敞间内的话语声持续了许久才静下。 临窗的大炕前,独世子夫人留了下来。 老夫人掀开杯盖抿了口茶,神色似乎颇为愉悦,朝对面的儿媳言道:“三媳妇,你终是想明白了,芫姐儿现在这般懂事,对她才是真的好。” 蔡氏绕着杯壁的手指动作微滞,缓了缓才抬头,目光不解地接道:“母亲,您是知道的,儿媳从来都很疼爱芫儿。她今后是要嫁给附哥儿当妻子的,我必然会给七妹妹调教个好儿媳妇,您且放心吧。” ------------ 第十章 讨好逢迎 从颐寿堂出来,姐妹分道,沈嘉芫怔怔地立在院墙下,目送七姑娘与九姑娘渐行远去。清涵院和倚兰阁、满芳园本是顺道,她二人却称要去花园赏粉桃娇蕊,硬是在这就避开自己。 即便不相熟,每每目光相遇时,沈嘉芫亦能感受到九姑娘的疏远与恼意。 并不似先前表现得那般亲切。 眨了眨眼,似惋惜无奈地叹息后才提步。 红梅凋零,庭内满地残瓣,缀得翠绿碧草越发鲜亮。内室里,对镜而视,嫣容精致夺目,左手抚上额角,新肉粉嫩,触及又似暗疼,沈嘉芫紧紧闭上双眸,任再不习惯,亦得适应。 静坐了片刻,起身至床前倾身,从内枕侧摸出圆润珞珠,艳如骄阳的红色,在透过窗柩散入的春光中旖旎炫彩。沈嘉芫的眼底漫上柔意,浅笑着替自己戴上,玉珠的冰凉渗沁肌肤,切实感受着这份存在,她缓缓地扬起了唇角。 右手不便,没有动女红,只命香薷去久闭的西阁取了书籍。虽是尘封,然大户之家,惯常的女则典本总是藏着的,摊在几上,惬意翻动着打发时间。 方瞧了几页,刘妈妈掀帘进屋,乍见如此光景,不由惊讶道:“姑娘,好端端的怎么翻起这个来了?还打着窗户,仔细伤眼。” “妈妈,无碍的。”沈嘉芫抬头答话,“别关,总闭着有些闷。” 刘妈妈正合窗的动作微滞,转身至炕前伸手试了试茶盏的水温,对外唤人重新奉了热茶近前,“姑娘平时不爱看这些,今儿倒是有兴致。府里都在传您心善宽容,老夫人跟前,姑娘越发得宠了。” 见对方满容欢笑,似是真在为自个高兴,沈嘉芫亦莞尔回话:“本就非四姐的错。” 闻者的表情则略有僵硬,跟着附和道:“姑娘说的是。” 她则垂眸静谧。 顷刻,门外响起婢子的传话:“姑娘,银花姐姐来了。” 沈嘉芫还尚未反应过来对方身份,刘妈妈的声音便已响起,纳闷着反问道:“四夫人怎的突然遣人来?” “让她进来。” 合上手边的书籍,沈嘉芫正了正姿势。 银花是沅陵楼里的婢女,素来跟在四夫人身边行走,模样并不陌生。沈嘉芫在见到来人时便认了出来,是个伶俐讨喜的。等对方福身行礼后即笑吟地问道:“可是四婶有事吩咐?” “回六姑娘话,我家夫人院里做了些精致讨巧的点心,请您过去一道用些。” 原来是这般……都特地命人来请了,沈嘉芫自不好拒绝。何况她亦想尽快融入现在的生活,勤去各院走动则是必不可少的一步,笑着起身接道:“知晓了。”命香蕾给了赏钱,便转进屏风后换了身衣裳。 待等至沅陵楼时,沈嘉芫惊讶地发现,原来屋里只有程氏与八姑娘沈嘉萝,她的目光微有复杂。 “六姐,快过来坐。” 八姑娘热情地拉过沈嘉芫,相伴着坐在四夫人对面,屋里的妈妈便引着婢女将精致多彩的糕点摆上。程氏满面亲善,望着略有拘谨的侄女言道:“昨儿去齐乾公府,从那带回些花样罕见的糕点,原是想分了给你们姐妹送去尝个鲜,不成想萝儿贪嘴,便只好让芫姐儿亲自跑趟了。” 言下之意,则是点心不够分给每位姑娘,为了以防落人口实,专程请沈嘉芫过来品尝。再深入细想,独这份重视,体现着六姑娘的与众不同。 很抬举她的意思。 闻者却不见激动,只感激道:“多谢四婶。” 四夫人亲自替她布点心,望着堆叠如山的青花瓷盘,沈嘉芫客气地劝着对方。早前在病中,程氏前来探视时便很关切,经常坐在床沿与蔡氏低语,分外紧张她身体的模样。 “芫儿最近在屋里忙什么,怎么也不来瞧婶婶了?” 这趋势,原主过去同四房该是惯常往来的,沈嘉芫启唇答道:“母亲叮嘱说我不能多吹风,这才没有来给婶婶请安,今后自常来打扰。” “倒是我疏忽了,现儿身子可有不适?”四夫人说着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观察外面风向大小,还朝近侍使了眼色,令人去合窗。 沈嘉芫忙摆手称不必,“侄女无碍,就是母亲太紧张了,且外面阳光正暖,府里走动走动我人也精神。”俏皮而笑,格外纯真。 程氏便佯装绷脸,“芫姐儿,这话可不对,你母亲之所以紧张,还不是因为太疼你?” “就是,这府里当属三伯母最疼闺女了。” 八姑娘方插言,便受得四夫人瞪眼,苦笑地轻责道:“你个小没良心的,难道我平时哪里委屈了你不成?” “便是有,昨儿去看表姨都不肯带上我。还有,我才吃几块,您就说我吃得多……”八姑娘嘟着嘴,勾过沈嘉芫的胳膊低声即道:“六姐,我母亲待我,若有三伯母对你的一半宠爱,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这孩子,平素让你学规矩,旁的没学会,倒是跟你六姐嘀咕着告状。”并未因沈嘉芫是晚辈,程氏就故作严肃,说话言辞间随意亲切,屋内渐生温馨。 沈嘉芫始终浅笑着相陪。 时近午时,四夫人留了六姑娘在这用膳,特地吩咐厨房做了对方爱吃的小菜。 盛情难却,同程氏母女又叙了番话,沈嘉芫才起身离开。 她前脚方踏出沅陵楼,八姑娘便从炕上起身,神色恹恹道:“母亲,我回阙梅阁去了。” “回来,娘还有话与你说。” 程氏屏退了左右,拉过女儿正色道:“别总这般没精打采的,整日呆在屋里有什么意思?前阵子你六姐姐身体不好,也不知多去探视下。” “六姐身边那么多人相陪,又不缺我一个。” 小脸上透着几分倔强,八姑娘语气淡淡,丝毫不见方才拉着沈嘉芫不停唤姐姐时的亲热劲,整个人显得有些沉闷,“母亲,您不是不知,六姐根本分不清谁是真对她好?清早还糊涂着替四姐姐求情,女儿真想不通,为何要在她身上花心思。” 四夫人容上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丧气,伸出手戳了对方脑门即骂道:“她若还是从前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今儿就不会搭理我们。你道这府里的旁人糊涂?谁都知晓,捧得芫姐儿高兴了就等于是讨好了老夫人。” “家里这么多姊妹,为何祖母偏偏就只疼六姐?”语气有些不甘。 程氏抿唇思忖了番,跟着才开口,“你想这些做什么用?母亲和你说过多少遍,平素多跟芫姐儿交好,对你今后有好处的。” 八姑娘知晓亲母的心思,不以为意地别嘴辩驳:“母亲,您难道就非要将我嫁进安襄侯府吗?女儿不想的!” 沈嘉萝心里很清楚程氏的打算,她让自己多同六姐往来,不就是想借此入了七姑姑的眼吗? “你懂什么?盛京里这么多府邸,有谁比得上安家富贵?你七姑太太本贵为伯府千金,当初老夫人为何会同意将她嫁给安襄侯做续弦,不就是冲着安家的门第?虽说她不过是个继室夫人,然可是太后的弟媳,当今皇后娘娘的嫡母,身份显贵。萝儿,你若是能进安家的大门,下半辈子还愁旁人不将咱们母女放在眼里?” 四老爷身无官职,程氏自是想借沈家如今的名声替亲女谋个前程,否则今后分了家,便只是沈延伯府的旁支。自家丈夫光得伯爷赏识有什么用?这繁华的盛京城里,素来认的便只有权势。 八姑娘转了转灵眸,轻哼了声别过视线。 “你别总不将娘的话放在心上,要知道这都是为了你好。”程氏苦口婆心。 沈嘉萝则喃喃轻语,“七姑姑心里的儿媳妇可是六姐姐。” “所以说娘才要你跟她处好关系,今后在侯府里也好有个照应。芫姐儿喊她姑姑,难道你就不是?”好似这事已然成真,四夫人容光欣喜,“萝儿,我的苦心,你可明白?” “母亲。”八姑娘咬唇迟缓,最终仍旧不敢道出心声,无奈道:“女儿瞧这事可没谱。” “怎么会?你难道没发现,方才芫姐儿很高兴,同你亦亲密着呢。” “要是真有那个机会,三伯母自是想将九妹妹送进七姑姑府上,毕竟她们才是亲姐妹。” 四夫人则笑,“蔓姐儿能成什么气候?你道谁都有母亲这样的远见?你九妹妹心思太浅,嫉妒芫姐儿得众人宠爱,定不甘心今后在夫家还屈于对方。” “九妹妹不愿意,女儿也不要!” 哪个少女不想万众瞩目?再是知书达理的闺秀,心底亦有着同人攀比的心思。谁都有各自的骄傲,多年来在沈家已看着六姑娘夺尽众人目光,明知安沈氏会偏爱沈嘉芫,谁还愿意争着与她嫁入同个夫家,下半辈子再挤在一个屋檐下? 对于自幼同等出身、皆为沈宅嫡出姑娘的沈嘉萝来说,并不希望和六姐过上妯娌生活。 “你个傻孩子,芫姐儿嫁的是附哥儿,你去做世子夫人,不好吗?”四夫人笑得意味不明,“将来安襄侯府总有分家的时候,你若成了少夫人,今后就是诰命夫人。芫姐儿早些年风光,后期还不得看着你这个嫂嫂的眼色过日子?” “母亲您又这么肯定!” 八姑娘不喜对方这种言辞肯定的说法,更因心底排斥着进安家,脸上透着不耐,起身难得任性道:“女儿想回去了。” 四夫人即很无奈,想着却坚持劝道:“萱姐儿倾慕安世子,整日只知晓和芫姐儿争锋相对,这有什么用?出了事,老夫人、姑太太不都还站在你六姐姐那边?萝儿,娘跟你说,顺着你六姐的喜好跟她相处,今后进安襄侯府过上了好日子,家里姑娘们羡慕眼红的可就是你。” 这番话,是沈嘉萝从小被母亲灌输的思想。即便知晓嫁进安府后日子就会繁花似锦、风光无限,可事实上她从未心动过。然便是因不敢违背母命,故而即使看不惯沈嘉芫往日跋扈的行为,亦得说服自己去讨好对方。 “母亲,女儿知道了,今后会好好和六姐交好的。” 沈嘉萝心底清楚,自己的意愿,从来都起不到任何影响,根本不足动摇亲母追逐富贵的心。 程氏这才露出抹满意的笑容,伸手抚着女儿的青丝,柔声道:“母亲就知道,萝儿最是听话,真是娘的好闺女。” ﹍﹍﹍﹍﹍﹍﹍﹍﹍﹍﹍ 谢谢cheesej打赏的平安符,求亲们继续支持 ------------ 第十一章 谣言毁清誉 回清涵院的路上,沈嘉芫觉得巧遇的侍婢仆妇们在退至侧边行礼后,目光总有意地在自己身上打转。那种眼神,不同于寻常下人对主子的恭敬,亦非因她温和举止而产生的好奇,而是含着某种特定的深意,亦可称作打量。 眼瞧着前方路尽即是粉绽隐香的居所,沈嘉芫侧身往溶月塘边上的凉亭踏去。池边杨柳飘依,嫩绿柳芽似青花般点缀着春景,生机盎然,清水卵石里新濡养了各色锦鲤,春水尤凉,却摇摆游回各自快活。 趴在红栏的亭柱旁,沈嘉芫抬眸,凑撞上对面歇岩那正瞄向此处的两婢。她们相依而立,一女抬着的胳膊正指着这方,似察觉到六姑娘目光,忙不迭将手收了回去,跟着转身就欲往西边返去。 沈嘉芫大感端倪,隔着柳条飘摇的净塘,出声唤道:“过来!” 正相伴欲离的二女身影顿僵,愣了片刻才往亭中而来。近前,双手皆紧紧拽着身侧的衣角,目不斜视地垂首福身,“奴婢给六姑娘请安。” 瞧着眼生,沈嘉芫启唇:“你们是哪个院里的?” 这方已属清涵院附近,平常人丁往来虽是频繁,却大都是领了各位夫人或姑娘吩咐才过来,或是送礼或是问候,仅仅路过则有些说不过去。何况,观这二婢衣衫朴素,手无托盘捧物,不是差事路过,亦非能代表主子前来、有体面的婢子。给人发现就急着避开,鬼鬼祟祟,若说没些猫腻,谁信? “回六姑娘,奴婢们是淡烟阁的。” 沈嘉芫挑眉低询:“哦?三姐姐院子里的人,来这儿可是有事?”拖长了语调的言辞分外扣人心弦,目光自然而然朝被亭阁楼榭掩在深处的淡烟阁望去。 低垂的二婢面露迟缓,抿唇犹豫着,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罢了,既是三姐院里的人,我亦不为难你们。” 沈嘉芫表情闲适,唤过台阶下的香蕾,轻声慢语地吩咐道:“想是才进府的丫鬟,淡烟阁可是在最东处,估摸着是院里的管事妈妈头回吩咐事宜,竟然都迷路到咱们清涵院这处来了。你且给引个路送她们回去,省得误了三姐姐的事,对了,记得同教她们的人提个醒,主子虽宽容和善,她却不能对院里的人如此疏于,这背后指点乱议主子是非的行为,可断不能有。” 她的这番话语气不重,却让那立着的两名婢子全身微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跟着不顾板路冷硬,忙跪倒在地。 正俯首待命的香蕾亦目露惊叹,自家姑娘这可是话中藏话啊!若是院里的粗使婢子,不得命令哪能往主子住所附近逗留打转? 六姑娘的清涵院位处内院中央,周边是七姑娘的倚兰阁同九姑娘的满芳园,往西南则是世子夫人的广盛楼,北处通向二夫人的沉修楼和四姑娘、五姑娘的居所。但凡三姑娘有任何事要差遣走动,怎么着也没让两个低下的小丫头过来的道理。 除非是淡烟阁里的管事妈妈有粗事吩咐,或是往厨房或是洗衣房、针线房等杂务,然那些地都置在东北角,按理说从淡烟楼出来往北即可,哪有迷路到这儿的离谱说法?再且,她们方被发现后慌乱情形下继续往西的动作、能一眼便认出六姑娘的反应,又岂是个新进府不分方向的婢子能做到的? 六姑娘温温和和地说出这般言语警敲对方,不明说她们特地前来的事实,亦不询问意图。表面上是给足了三姑娘和淡烟阁的颜面,却又暗示她心中早已明了,试问她们的主子还能不给个交代? 高! 不止香蕾,便是在旁听着的香薷亦在心里惊讶,是谁说六姑娘单纯易糊弄的? 传言当真不可信。 她们原是颐寿堂内的二等婢子,素来亦是精明伶俐的,当初老夫人要为六姑娘换身旁伺候的人,管人事的钱妈妈推荐了她们。虽说在受宠的六姑娘跟前当差是件美事,然香薷香蕾心里原并不欢喜。即便清涵院里赏钱多,走出去谁都会敬着尊称声“姐姐”,然大家都知晓六姑娘刁钻挑剔、喜怒无常,在她身边做事又岂能轻松? 还不如留在颐寿堂里来的安逸、踏实。 不成想,处了半月多,六姑娘竟是个娴静和善的主。对待她们从未有过喝声责骂,整日呆在屋里看书静养,偶尔在窗前赏赏花,连侍候喝药时都极配合,即便夜间梦醒心情糟糕时,亦没有拿他们撒气发泄。 “求六姑娘饶命、求六姑娘饶命……”俩婢子已然磕头求饶了起来。 沈嘉芫纤手掠过水面上飘拂的柳条,容色惬意地拨弄着水中锦鲤,笑道:“好好的,行这般大礼做什么?我又没怪你们。” “奴婢们认得路,不敢劳烦香蕾姐姐。”年龄微长的婢子面颊通红,眼中焦急溢于言表,双目期盼地望向眼前优雅却似满心玩闹逗弄游鱼的六姑娘,祈求道:“阿碧知错了,对姑娘不敬,还请您责罚。” 她指向凉亭时,凑巧被对方给逮着了的。 沈嘉芫却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眼神略过自称“阿碧”的女子,跟着又转向旁边,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回、回六姑娘话,奴婢阿秋。” 她的脸上就露出了然的模样,轻软的嗓音在肃然的亭中响起,“哦,原来是阿碧和阿秋啊。”话落似仍有几分迷茫和不解,询问般的目光即投向香蕾。 后者心知自家姑娘有意要审问阿碧和阿秋,即便不知是何目的,然还是立刻上前配合地笑着答了话,“姑娘,您记错了,阿碧和阿秋是府里的家生女,在淡烟阁当差好些年了。” “那是府里的老人了?”秀眉微蹙,隐透着几分不悦。 听得这话,跪着的二人双肩不可抑制地耸动,年幼的阿秋更是紧咬住了下唇。 本是紧张僵硬的气氛,六姑娘却突然转过了脑袋,招过香薷道:“你瞧,这些鱼儿眼巴巴地望着我,可是饿了?你回院子去取些鱼食来。” 娇柔温婉的少女似玩心大起,要给池塘里的锦鲤喂食,根本没有再朝跪着的二婢望去。 “是,姑娘。” 方转过路径处的第二株碧柳,香薷便听到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隔着些许距离,见到抹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阿碧阿秋旁,朝亭中的六姑娘福身。 沈嘉芫似乎很诧异,因对眼前场景没反应过来而面露迷茫,“芸香?” 芸香是三姑娘沈嘉芊身边的大丫鬟,经常出入各所院落和主子跟前,沈嘉芫对她有些印象。 芸香穿着鲜绿色的萋草绕花褙子,亭亭地立在那,如园里枝梢上的花儿般娇艳。 “奴婢给六姑娘请安了。”芸香咧嘴笑道着,睨了眼脚边的二婢怪道:“让你们去寻四姑娘院里的泽兰姐姐讨个花样,居然跑这儿偷懒,还搅了六姑娘的兴致,让主子等急,回去看妈妈不罚你们。” 话是这样说着,然神色间的不自在,颇有几分遮掩的意味。 沈嘉芫打量跪着的二人,此刻亦不复方才那般慌乱无措,均略有希冀地抬眸望着芸香,似乎先前不稳的心已经落实了下来。 “原是去四姐的云湘阁,那这路还真是绕的远了。”沈嘉芫浅笑着,摆手便让二人起身,瞅着芸香言道:“三姐既然等着,还不赶紧去寻了泽兰讨花样?不过,芸香啊,淡烟楼里那么多丫鬟,怎的就遣了她们?好在是自家宅子里,若到了外头,旁人可是要说咱们沈家的下人没规矩。无心的人当成笑话瞧瞧也就罢了,然有心人如果多想,便会说我母亲掌家不严,回头祖母听了可是要不高兴的。” 芸香的表情立即变得僵硬,睁大了双眼望着眼前依旧谈笑风生的六姑娘,浓浓的陌生感从心底淌出。 原只是个婢子走错路的小事,怎奈就绕到了这掌家的大事上?从淡烟阁疏于管教上升到连累世子夫人的名声?这其中的利害可是大大不同,若换做二房、四房亦不怎样,偏偏自家姑娘是大房里的人,大夫人是曾经的世子夫人,沈家内宅里过去的掌权者。 细细品眼前人的话,难道就没有暗责大夫人故意要为难世子夫人的意思? 芸香脑中思绪百转,心里大骇,浑身如定住了般不能动作,向来能说会道的她最后竟是无言以对。 僵持片刻,回清涵院的香薷却端了个盛满鱼饲的金莲瓷盘回来。 沈嘉芫伸手接过,不冷不淡地同芸香说道:“你且带她们回吧,替我向三姐姐问好。”转首就专心致志地撒鱼食玩闹了起来。 芸香怔了怔,突然发觉眼前的六姑娘显得那般高深莫测,启唇后终是合上应了声,带着阿碧阿秋离去。 等到三人离开了这附近,六姑娘的兴致亦似淡了下来,将瓷盘递与旁边的香蕾,望着清水中仍在不停进食的斑斓锦鲤漫不经心地开口:“香薷,院子里出了何事?” 香薷方才便知主子并非是纯粹遣自己回去取鱼食,她扣留住阿碧阿秋又有那番暗敲的言语,自然是明白对方是冲着清涵院而来。等到回院后,便寻了廊下剪秋和半夏问话,此刻乍闻六姑娘询问,忙暗下庆幸自个反应机灵,恭敬地上前欠身答道:“回姑娘话,奴婢方打听过了,阿碧和阿秋并未进院子,不过半夏说在门口逗留了好些时候,她还以为是来等哪个婆子有事呢。” “很好。” 沈嘉芫满意而笑,望着发愣似不解的香薷,重复道:“你做得很好。” 是个能干的婢子,这份默契很难得。 香薷的双耳不禁有些发红,却亦明了对方为何夸奖,思及另件事再开口:“不过,姑娘,府里今儿有个不太好的传言。” 见她这般吱唔的表情,又思及先前众人的目光,沈嘉芫便知与自个有关,容色却仍是平静,“是什么?” 香蕾的脸色则有了丝为难,觑着对方小声道:“不知是谁传出去的话,说姑娘您将大表少爷送来的璎珞手钏藏在枕边,日夜珍惜相望,宝贝紧张得很,聊以寄情托思。” “我的床褥,平素都是你们在整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正忐忑中的香薷与惊讶着的香蕾都屈膝跪在了原地。 她的目光却兀自投向平静的湖面,抬手冷笑道:“起来,我知晓不是你们,然能进我屋子的人亦不多。” ------------ 第十二章 试探 “姑娘,起风了。” 沈嘉芫临水而倚,微风吹起青丝拂过面颊,平添了分静谧宁和。睨了眼不远处的清涵院,她喃喃轻道:“杨柳风,吹面不寒,急什么?”极低极缓的音调,似担心惊到池中的游鱼,亦或打破眼前的春景。 六姑娘性子最是活泼,如这般只为观鱼赏柳便在亭中静坐上半个时辰,放在从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二婢对视后,香薷上前试探地询道:“姑娘身子才好,容奴婢回院取件披风过来?” 婢子的神态谨慎小心,沈嘉芫斜视了眼不远处,摇首后含笑接道:“不必,待会自有人送来。”侧首端过鱼食,继续撒向平静的水面,惬意自在地观赏起鱼群的追逐争夺。 顷刻,刘妈妈持着锦茜红明花的披风匆匆赶来。进亭后朝六姑娘弯腰行了礼,上前替玩心正浓的主子将披风着上,关切地嘀喃道:“姑娘,您怎的忘了夫人的叮嘱?这般单薄的坐在这儿,回头不舒服了可怎么好?”话落便不悦地瞪了眼香薷,“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姑娘的?!” 见她欲斥责二人,沈嘉芫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嘻笑地说道:“妈妈,是我想在这多坐会,说她们做什么?” “姑娘,您可不能疼她们,否则清涵院可就没规矩了。” 沈嘉芫便搭上对方胳膊,起身颇是信任地回道:“院子里的事,可不都有妈妈您在吗?我知晓,你是最疼我关心我的。”少女乖顺地下了台阶,“妈妈别念叨了,我回院就是。” 香薷香蕾跟在身后,依旧能听到刘妈妈对她们的不满,在姑娘耳旁不断说着如何失责。 待等进了主卧,由香蕾解开披风坐上炕,沈嘉芫接过香茶抿了口,目光落在依旧严肃不见松缓的刘妈妈身上,含笑地请她坐下。 即便自恃得宠,刘妈妈亦不敢同姑娘平起平坐,忙不停摆手。见对方坚持,她只好堆了笑容劝道:“姑娘,妈妈知晓您是不同我见外,但主仆有别,回头传出去旁人指责老奴不分尊卑还是其次,就担心连累了您的名声。” 沈嘉芫内心冷笑,暗道总算还知晓规矩,面上却笑意不减,最后让香薷搬了锦杌让她坐在炕前。思着心底疑惑,随手遣退了婢子,便同刘妈妈话起家常,“妈妈,你说,母亲她喜欢我吗?” 闻者忙“哎呦”了声,凑前答道:“我的姑娘,您怎么能问出这个话?这府里谁不知晓,夫人视您如珠如宝,素来都不舍得您受半分委屈。您这话,回头教她听着了,可不就伤人心吗?” 沈嘉芫却慢慢垂下了脑袋,十指似忐忑地不停绞动,声音低低道:“清早我在祖母那见着九妹妹,她只跟七妹说话,都没理会我。” 刘妈妈这才明白初时主子从颐寿堂回来后为何总沉默着,笑着上前安慰道:“九姑娘还小,什么都不懂,总跟着七姑娘转悠算个什么事?必然是见夫人疼您,心里就闹起了别扭。” 虽说嫡贵庶卑,然同房里的姐妹,哪个主母不愿见着团结友好?七姑娘虽是姨娘所出,蔡氏明着亦似不待见她,然若要打压,又怎么会眼看着九姑娘疏远亲姐而和她亲近? 沈嘉芫自认为称不上聪明绝顶,然亦不是个蠢笨,可任由旁人算计的。先前怀疑刘妈妈心存歹意故意挑唆原主,但现在试探看来,对方言辞间句句向着的可都是世子夫人。她心底的疑惑更甚,慢慢就推翻了之前的思路,毕竟蔡氏掌家多年,既然能将沈家内宅打理地井井有条,便不是个糊涂好欺的。 如若刘妈妈真是旁人按在清涵院里,岂还可能有这般长久的时日? 唯一的解释,刘妈妈是世子夫人的人。 姑娘身边的乳娘是主母心腹,这原是再寻常不过的现象。偏生刘妈妈这位乳娘,总是行为可疑、言辞暗挑,令人不得不防备。如今府里盛传着于自己名誉不利的谣言,若说有可能散布出去的,除了香薷香蕾,便只剩刘妈妈了。 “对了,姑娘,有个事老奴要向您禀报。”刘妈妈神色紧张,回望了眼紧闭的屋帘才低声做禀:“您今儿半日都在四夫人的沅陵楼里,许是没听到外面的传言,府里都在说您和七姑太太府上的世子爷……” 瞧她这般神色,沈嘉芫大致都能猜到对方目的,配合地接道:“都说我寄情于物,对安世子日夜相思?” 刘妈妈表情微滞,诧异道:“姑娘您知道?” 沈嘉芫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悠长地叹道:“是啊,妈妈,我还正好奇着是谁散布出去的流言呢。都说手钏是搁在我枕头底下,应噶没几个人能见到吧?”目光紧紧地锁在对方周身,不似紧张反倒有几分随性。 “姑娘的床褥都是香薷和香蕾俩丫头在整理,必然就是她们传扬出去的。”刘妈妈面色笃定,未见对方如意料中的那般激动,复添道:“所以说,姑娘您疼不得她们,那样的婢子就该打了撵出府去。” 刘妈妈满脸都是替主子着想的忠诚,身子更是从锦杌上起了立到炕前,“出了这样的事,回头夫人和老夫人必然会寻您,咱们清涵院里可不能姑息养奸,姑娘手软不得,她两人留不得。” 沈嘉芫却表情淡淡,“是吗?” “可不就是?老奴早前瞧她们便觉得不老实,或许还窥着姑娘的首饰,如果现在不处理,回头院子里准能遭贼。” “妈妈说的好不肯定,不过这没凭没据的,若不是她们做的,岂非冤枉了无辜?” 刘妈妈的神色则有些不定,似乎没有料到六姑娘会有这么一说。从前但凡自个的话,主子都深信不疑,哪里还会问这么多?目光端量着面前少女,仍是那张不谙世事的容颊,莫不是脑袋撞了下柜子就真开窍了? 沈嘉芫抬眸,眼神微暗,“妈妈,我有些怀念佟兰和佟蒿了。” “姑娘想她们了?老奴也想,可惜老夫人做主卖了出去,以前佟兰她们在的时候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且最是能替您拿主意的了。若不是当时姑娘昏迷着,许是就能留住她们,唉……现在就算您再去求老夫人,怕是也寻不回来了。”刘妈妈说这话的时候,面色还真有几分思念可惜,垂首叹息不止。 见状,沈嘉芫眯眼沉眸,果然……还想着给自己留分希望,说她这是关心则乱。然而,明知原主那两个“忠婢”都做了些何事,仍表现成这般,哪里是当真心疼自己? 这个乳娘,是不许自己身边留有香薷香蕾,难道是要另外再安置两个如那样性子的婢女进院才觉得安心? 脑海里忍不住想起世子夫人的话,上回望着那新添的两婢便诸多刁难,还曾几番暗示问可要换旁人服侍。沈嘉芫心下沉重,有了个不愿承认的事实。 人与人之间但凡起了疑心,便再不可能毫无嫌隙,且沈嘉芫与蔡氏的母女感情本就不深厚。前世里临死前,她最懊悔的就是遇人不淑、识人不明,今生又岂会再轻易信任任何人? 贵勋门第里的千金,素来要求的皆是与之匹配相符的修养与品行,即便是疼惜儿女,世子夫人的宠爱亦有些过盛。何况,她教养原主同沈嘉蔓的方式大相径庭,同为亲女,哪能这般厚此薄彼? 若站在旁人的角度来说,蔡氏厚待的并非是事事纵容的长女,而是以名媛礼仪严格着的幼女! 然而,这等说法,却又是不通的。 “姑娘、姑娘?”见对方发愣,刘妈妈忍不住出声轻唤,“您是不是还在想佟兰佟蒿?” 沈嘉芫便顺势做思念,颔首应道:“毕竟跟了我那么多年,哪能不想念的?” 刘妈妈趁机便上前揽了揽六姑娘,格外动容地安抚道:“姑娘莫要不开心,妈妈会陪着您的。” 后者轻轻推了推她,无辜的容上尽是纯粹的匪夷,“妈妈,九妹妹私下里问我,说她同我是亲姐妹,为何母亲只疼我而不疼她?我想了半晌,亦不知是何缘故。” 刘妈妈却是笑,故作亲密地抚着对方青丝,“夫人疼爱姑娘,不好吗?” “自然是好的。” 沈嘉芫答得真切,接着才僵了面色,“不过到底是为什么呢?”专注地望着对方,亦是她内心所不解的,补充再道:“难道是因为七姑姑疼我多点?可是姑姑为何也偏疼爱我?” “自然是姑娘您生得好,夫人和姑太太才宠您。” 这话,沈嘉芫却是不信的。如沈延伯府这般有身份家族里的女儿,今后必然是成为嫡妻,名门望族的主母,又非那些以色事人的侍妾,所要求的是贤惠多过容貌,刘妈妈显然又在误导自己。 于是,沈嘉芫故作恼意,别嘴不悦道:“妈妈骗我!”语气里颇有几分任性。 “姑娘,何必要追究这些呢,夫人宠你疼你是在乎你。”刘妈妈觉得眼前的少女又恢复成了从前天真易哄的人儿,见对方赌气不看自己,咧嘴笑着无奈解释道:“姑娘想知道,奴婢告知您就是。” 虽知对方所言必然虚言,沈嘉芫仍旧很期待殷切地望着对方。 “姑娘,可知夫人为何总不喜欢您和大夫人与三姑娘往来?” 见对方摇头,刘妈妈自答道:“这都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咱们夫人还是三夫人,她怀着您的时候与大夫人闹了矛盾,而老夫人、二夫人都向着长房,以致于那阵子夫人成日都郁郁寡欢,最后身形都瘦了圈,姑娘您明明是足月了出世的,但自幼就亏损着体虚,大夫说是先天不足。”话至此,还面带心疼,“这些年来,老夫人自觉当初偏心,对姑娘您是有愧意的,否则怎的就偏偏疼您?” 沈嘉芫颔首,“也是因为这个,母亲才如此疼我?” 刘妈妈向来均是替蔡氏着想的,自然应承着续道:“夫人最担心的便是您生病,将您捧在手心里不舍得给丝毫委屈,这就难免冷落了九姑娘。” 沈嘉芫却总觉得这其中没这般简单,然而对沈府不了解,根本猜不到其他解释,也就将信将疑地点了头。 “妈妈说这些,可不是要挑拨您同九姑娘的姐妹感情,只是要让姑娘记着夫人是真爱您,下回莫要再说她不疼你的话了。”刘妈妈劝着,最终还添道:“姑娘自个也能想想,您中意安世子,违背了姑太太和老夫人的意思,夫人还不是都替您担着?她总跟奴婢们念叨,这院子里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您。” 沈嘉芫有些腻烦这类虚假逢迎的话,才启唇欲打断对方,外面便响起了婢子的传话,“姑娘,老夫人吩咐白薇姐姐过来接您过去。” 她还不等回话,旁边的刘妈妈就主动替她接了话,跟着转首神色严肃道:“姑娘,老夫人肯定是要问今儿府里传言的事,您定要趁着这个机会驱了香薷香蕾那两个乱嚼舌根、坏心肠的小蹄子。” ------------ 第十三章 舍情换信任 颐寿堂的院门处植了两棵万年青,葱郁盎然,在春风中挺拔依旧。毡帘外的婢子在见到六姑娘等人进庭,忙上前行礼相迎,恭敬且讨好地笑道:“六姑娘来啦,老夫人都催了好几回呢。”咧着嘴角,不似提醒,更多的却似谄媚。 沈嘉芫识得眼前人,唤作白芨,亦是颐寿堂内的一等婢女。察对方如此殷切,难免多瞧了几眼,心中诧异:竟是她亲自候在门口? 浅笑着应声转进屋内,朝正坐的老夫人请安后隔着炕几坐下,伸手接过葛妈妈奉来的茶盏,沈嘉芫满目乖巧尤似忐忑的望着对方。老夫人身着茶褐色的蝙蝠如意纹褙子,额前碎发拢在深蓝镶祖母绿的抹额下,神情和煦,整个人于精炼中透着股平和温慈。 “芫儿,今日是在你四婶婶处用的午膳?” 沈嘉芫忙放下了茶盏,颔首应道:“回祖母,是的。”似乎觉得回答太过简单,复添道:“清早四婶遣银花过来让孙女过去吃点心,凑见八妹妹在那,便一起用了膳食。” 老夫人面上保持着笑容,“芫儿跟婶婶妹妹亲近,祖母听了心中甚慰。” 闻者的面上就有了丝讪意,颇不好意思地接道:“孙女今后定多与姐妹们往来。” 虽说在沈宅里生活的时间还不长,然从周边的点点滴滴中亦能推敲出原主的性子,我行我素不愿同人迁就。这样的脾性说的稍好听些称作高傲,自认高人一等,然说得难听便是孤僻。 沈嘉芫觉得,这具身躯除了容貌稍出色了些,平素得长辈过度的欢喜宠爱,着实没有其他骄傲的资本。再联想到原主过去的名声,配上她对安家世子毫不遮掩的情愫,这种女子便是最不受大家望族待见的那类。 轻浮、欠端庄! 试问谁会选这样的女子做媳妇? “芫儿真是同从前大不一样了。”老夫人伸手握过她的纤手,捏在掌心语气悠长道:“身为女儿身,最忌讳的就是恃宠而骄。祖母素日宠你不代表就赞同你的行为,过去你多有出格,祖母训诫说你,其实都是为了你好。” 对方言辞诚恳,沈嘉芫闻之乍觉心暖,点头应道:“孙女明白。” “前阵儿你躺在清涵院,我为何只遣葛妈妈过去探你而非亲自去?”老夫人询问见对方表情僵硬,径自接道:“祖母想你明白,在安襄侯府里,你错了!有些事再追究于事无补,然你犯下了错,那便是错,不是说你姑姑不指责你,就能不记在心上。” 沈嘉芫的神色微有复杂,如若沈延伯府当真参与了安襄侯府的计划,那原主当日的行为,便是当真坏了大事,亦影响了沈家的利益。安沐阳失了自己那样有用的棋子,于他们家的亏损有多大,她不是料不到。 毕竟,若非原主“坏事”,任性地跑出来教自己看出端倪,这时候安襄侯府早就拿到那封可以制将军于死地的“证据”。德隆帝的宠将新贵倒台,于那些如雨后春笋、扶摇直上的寒门文士官僚间均是个暗警,朝堂的政权便依旧掌在这些世袭贵勋的家族里。 沈嘉芫曾推敲过身为继室的安沈氏在安家会面对如何为难的处境,娘家侄女打乱了那般严重的计划,压力肯定很大。然而,直到现在,她所表现出来的除了安抚,便是维护,丝毫没有指责。 若非老夫人此刻说这话,她当真以为慕婉无关紧要,即便身亡,于他们的计划均不存在丝毫影响。 老夫人却不知沈嘉芫会有这些思绪,只以为她如曾经般敷衍聆听训诫,颇是失望地收回了手,叹息道:“芫儿,你总将家人对你的爱和关心当成理所应当,从不替他人着想考虑,是我们惯坏了你。” 有种这么多年感情白白付出的感慨与懊悔,亦有丝不值的情绪流露。 沈嘉芫忙站起了身,“祖母,孙女知道错了。” 内心却忍不住思忖:这位沈老夫人好似是当真替自己着想,并不是无止境的纵容于溺爱,是真的想她好。 “知错知错,你哪回不是这般说?”老夫人感觉很心痛,似有酸楚涌上,别过视线不看对方,仅声音低沉道:“祖母对你寄了多少希望?你们姐妹那么多,欢喜你并不是说你最好,芫儿怎么就这般辜负我和你姑姑的心意?” 这种话最是打动人心,即便沈嘉芫非从前的六姑娘,她闻着依旧觉得惭愧,慢慢地垂下脑袋,“祖母教训的是,孙女自当铭记在心。”说着拎起裙摆,直挺挺地就跪在了对方脚下,叩首真诚道:“请祖母再给孙女个机会。” 沈嘉芫是当真想要老夫人的这个靠山,她的维护与宠爱,不纯粹是对错误的包庇,而是真心地想要自己好。她反倒觉得,身为亲母的世子夫人于这方面远不如眼前人,甚至有几分可疑。 老夫人目光下移,强忍了那份拉她起身的冲动,索性狠了心教训道:“从小,祖母对你都是有求必应的,芫儿却偏生非要违背我的意愿。还记得上回同你姑姑是怎么说的?你说你放下了阳哥儿,那今儿的事又从何说起?!” 终于绕到这个问题上了……沈嘉芫抿了抿唇,小声却清晰地回道:“孙女只是喜爱手钏。” “府里多少奇珍异宝,你便独爱那串璎珞?”老夫人的声音不禁沉了些。 沈嘉芫心中一个“咯噔”,对方的话中深意,必然是想质问自己在意的是那串璎珞,还是送手钏的人吧?她心中清楚,老夫人同安沈氏都不愿自己和安沐阳过分亲近,然而送手钏的……是那个人呀。 “是手钏,祖母,当真只是手钏。” 沈嘉芫仰头,眸中尽是坚定,强调般续道:“祖母,请您相信我,孙女这回是当真放开了大表哥。” “芫儿,你说的是真的?” 即便听安沈氏说过,然亲耳所闻,沈老夫人仍觉得不可思议。对方钟情于安家世子许久,平素如何阻止规劝,她都是置之不理甚至变本加厉,利用长辈的宠爱不顾姑娘闺誉。 曾经她是那般痴情倔强,现下却说能够舍弃那段感情,令人震惊! 老夫人睁大了双目,怔怔地反问:“芫儿,你别总用谎言来搪塞祖母。” “孙女说的是真的,今后都不会再惦记着大表哥。” 沈嘉芫话落,心底仍旧有些钻疼。同原主一样,对那个文雅如玉的男子,她亦曾倾注了感情和信任的。说出舍弃的话,不单只是在老夫人面前表明,亦是在心底强调。 有些感情,不能一错再错! 老夫人看着身前目光诚然的少女,慢慢地从炕上立起,亲自拉她起来,语气恢复了平静亲切,“芫儿,地上凉,别跪着了。” 沈嘉芫便顺势坐在对方身旁。 老夫人再次开口:“既然芫儿说的是真话,那将手钏交给祖母,可好?” 沈嘉芫的目光微滞,迟缓道:“交给祖母?”心头划过不舍。 “是啊,芫儿不是要祖母信你吗?”老夫人目光如炬,探究打量。 沈嘉芫如扇的羽睫轻合,心底挣扎矛盾不停,最后终在对方的注视下撩起衣袖,将左腕上的手钏慢慢退下,双手奉上,语调平静道:“孙女听祖母的话。” 老夫人忍不住再次凝视了对方几眼,跟着才接过转身便放在炕槅的抽屉内。似乎看出她的不舍,笑笑复温和道:“芫儿喜欢璎珞,回头祖母命人寻了给你送去。” 沈嘉芫收回目光,乖顺地应好。 许是多年的忧愁被搁下,老夫人心情舒畅,望着垂首宁静的沈嘉芫,伸出手慈爱地理了理她颈项处的青丝,柔语道:“芫姐儿真乖,你姑姑知晓了,也会高兴的。” “以前都是孙女任性,辜负了您的期望。” 见她自责,老夫人忙安慰道:“没有,芫儿无须内疚。只要你今后好好的,便是最大的孝顺。” 沈嘉芫觉得,这样才是当真疼自己,下意识就拿沈老夫人同世子夫人在心里比较。 “祖母,孙女还有个事要说。” “是什么事?” 沈嘉芫的眸光便开始闪烁,似乎处在犹豫不决的状态,最后只低低地开口道:“祖母,今日府里有传言……” 这是寻她的最初目的,老夫人心底自然有她的疑虑,知晓眼前人自幼单纯没心机,便将话接了过来,“这事祖母也想问你,你床上搁着什么首饰,只有亲近的人才知晓。将这种于你不利的话传扬出去,是有害主之心,咱们沈家是断断容不得的。” 沈嘉芫则故作楚楚,委屈道:“孙女也不知晓是谁,不过刘妈妈今儿跟我说让我于祖母您道香薷香蕾留不得,她们才进院子就闹出这个,估摸着就是她们泄露出去的。” “刘妈妈当真跟你说这个?” 这个孙女身边事情总是不断,老夫人早就怀疑有人在背后唆使误导,当初将佟兰佟蒿打了卖出去,对那位乳娘亦总不放心。因格外重视沈嘉芫,故而都没有从别处调人过去伺候,唯有自己颐寿堂的人她才信得过。 通过刚刚的一袭话,沈嘉芫对这位沈老夫人亦有所了解,当下颔首便应下,“祖母您别怪妈妈,她是为了我好。其实,孙女知道祖母和姑姑的心思,想我今后同三表哥……”说着似乎难以启齿,脸红了不安地觑了眼对方,吱唔道:“可妈妈说,大表哥是世子爷,他才是未来的侯爷。” “混账!” 老夫人怒形于色,“简直是刁奴,芫姐儿,她平素就是这么跟你说的?” 沈嘉芫却似被惊吓到了,身抖了下便立起来,好似仍旧不曾察觉到话中的利害,无辜迷茫地望着对方。 ------------ 第十四章 计驱恶奴 暮色四下,屋檐行廊下垂挂着的红穗灯笼陆续点上,如星火的烛光在晚风中摇曳,渲染出层层光晕,静谧祥和。内室里,褪了珠钗的沈嘉芫坐在妆匣前,雕花鸟兽纹的精致小梳穿梭在如缎的墨发中,青涩尤嫩的面颊上挂着浅浅笑容。 此时方过戌正,离各院落锁还有些时辰,完差的仆妇已回到院后的栖所,周边只余花叶低语的碎声。月光落在菱花栏窗上,朦胧夜景折射眼前,平添了几分飘渺。 顷刻,门口有杂碎匆忙的脚步近身,“姑娘、姑娘……” 焦躁慌乱的嗓音,是刘妈妈! 沈嘉芫侧首,目光不解地瞅着眼前已拐过屏风的来人,好奇地问道:“这么晚,妈妈怎么过来了?” 刘妈妈神色紧张,本梳得齐整的圆髻发丝乱开,往前两步不管不顾就跪在了六姑娘身前,伸手拽住对方衣袖,央求道:“姑娘可要救救阿葵,您还记得不?当年她还曾伺候陪伴过您。” 沈嘉芫知晓,阿葵是刘妈妈的闺女,现正在胞弟三爷沈令鸿屋里当差。 她倏然立起了身,不急不躁地接道:“阿葵出了何事,你怎么行这么大的礼?香蕾,快扶妈妈起身。”绕开了圆锦杌,不自觉同对方拉开了距离。 素爱颜面的刘妈妈却坚持不愿起来,不断摇头目光嘤嘤地瞅着已换了松绫云锦缎寝衣的主子,徐徐道:“老奴母女得夫人恩德,亦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有幸伺候您和三爷,从来都不曾起过任何歹念。姑娘您是知晓阿葵性子的,素来对您和三爷都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出于主子不利的事来?方才老夫人让葛妈妈去明镜园,凑见爷正与院里的侍婢们嬉闹,众人都咬定指着阿葵说是她唆使的。” 话至此,刘妈妈容色颇恼,“姑娘、姑娘,这等无稽之谈,必然是旁人嫉妒阿葵才故意诬陷,还请您代她向老夫人求求情。” 沈嘉芫心底暗道变故来得竟然这样快,看着忧心如焚的刘妈妈开口回道:“事儿既然都惊动了祖母,妈妈不如去广盛楼找母亲做主。如果阿葵当真是无辜的,谁还能亏了她不成?” “老奴去见过世子夫人……”刘妈妈眼眶微红,紧咬着干涸的双唇,面色复杂,却迟迟接不下去。 沈嘉芫则似明白了什么,三爷是蔡氏唯一的儿子,是沈延伯府的嫡孙,今后必然承袭爵位。府里长者,对他的教养必然更严厉重视,定是宁冤枉错惩婢仆,亦不可能将存有异心的奴才留在他身边。 何况,除却自个,蔡氏对子女的教育原就不松懈。 “老夫人是怎么处置的?” 刘妈妈急促难安,“现交给了钱妈妈,姑娘您从前不关心后院里的事,老奴告知您,阿葵已经挨了板子。”说着抹了抹眼睛,戚声道:“好好的身子挨了打,今后都难再有前途。奴婢现在也不求着其他,只盼姑娘能开口,在老夫人面前替她说几句话,保住阿葵一命。” 她口中所谓的前途,必然是指在沈嘉芫胞弟身前。爷屋里的大丫鬟,最后十有八九都是要被收房的,刘妈妈当初怕是花了许多心思才将阿葵安置在三爷身边。 然而,沈府治家甚严,是根本不容有人教坏主子的。 这个道理,今儿在老夫人面前,沈嘉芫已经深深体会到了。她虽不清楚阿葵是否有做出误导主子的事来,然对于刘妈妈的所作所为,却难起任何好感。 “这样啊……”她语气微长,神色微倦地掩手打了个哈欠,似有为难的回道:“妈妈,我定是信你话的。或许祖母误会了,你平时那般疼我,怎么可能私藏祸心?阿葵如果真的没做那等事,钱妈妈亦不会冤枉她的。” 刘妈妈的眸中便有了惊讶,姑娘这是不打算去颐寿堂求情了? 她怎么会,怎么可能? 对上满是不可思议的刘妈妈,沈嘉芫往前两步,亲自扶她起身,笑着低语道:“妈妈照顾我这么多年,说句咱们主仆间的话,我亦能说是你教导着长大的。往常犯错,你亦规劝提点,总时刻提醒着我身为大家闺秀的品行和修养,提点我分辨是非,处事要周到不能落人口实。妈妈费心多年,相信祖母亦是看在眼里的,她那般疼我,不用我去请求,她必然也会网开一面,你说是不是?” 说完望了眼屋外,感慨般叹道:“都这么晚了,估摸祖父都回了内院。妈妈定不希望我莽撞地闯过去,被人说为了个奴婢去冲撞长辈,是不是?” 对方的轻声慢语入耳,刘妈妈双眼惊呆,心底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总感觉六姑娘反倒更像在责怪自己。然而,眼前少女温柔恬静,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神色间尽是安抚,较从前却多了份成熟与稳重。 “夜深了,妈妈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明儿清早我去颐寿堂请安时替你问问阿葵的情况。” 明早? 刘妈妈心慌,谁不知钱妈妈教训婢仆的手段有多厉害?处置起来是断不会留丝毫情面。她若当真顾着自己是清涵院里的管事妈妈,世子夫人身前的红人,便不可能对阿葵动板子。 要是过上一夜……自己闺女可还有命? 当下,她的目光落在正转身朝床前走去的六姑娘身上,追上去央求道:“姑娘,您就当看在老奴这么多年忠心侍奉您的份上,替阿葵求个情吧。只要您开口,不管是老夫人还是世子夫人,都不会忍心拒绝的。” 沈嘉芫却侧首轻笑,纠正道:“妈妈这话可错了,我是个姑娘家,饶是祖母母亲再疼我,还能胜过三弟?现儿我跑过去,且不说是否会恼了祖母,便是看在旁人眼里,说不准反令人对妈妈你做深想了。毕竟,阿葵是外院里伺候三弟的,先不说她是否当真挑唆,身为婢子没有提醒主子亦有失责,奴有错当罚,这是自古的规矩。” 她说着话锋顿转,言辞间透着严厉,“你是我身前的老人,可不要和阿葵犯同样的错。我自知道妈妈是太过担心阿葵,可明知是错还要我去做,回头祖母追究起来我亦不好替你求情。” 这、这话……恁得慑人! 刘妈妈大为惊讶,虽知近来主子有些变化,然自个看着她长大,对方心性如何难道还会不了解? 当真还是那个说话做事不经大脑的六姑娘吗? 旁边的香薷香蕾则面面相觑,听了这番对话,自然能察觉端倪,望向刘妈妈的目光就有了些异样。 沈嘉芫却径自掀开被角躺了进去,依旧风轻云淡地询道:“今儿是谁值夜来着?” 还在怔神的香蕾忙上前两步,福身道:“回姑娘,是奴婢。” 拢了拢肩上的青丝,沈嘉芫漫不经心地点了头,摆手道:“嗯,都安排着下去吧。”方落枕,亦似想到了什么,仰着脑袋朝刘妈妈轻道:“妈妈不必慌张,既如你所说,对我和三弟都忠心不二,祖母怎么都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女。” 颇有种说她庸人自扰的意味。 刘妈妈自知从前都做了些什么事,往常还不觉怎样,毕竟诱哄下主子便能平安过去。而此刻,心底却最是忐忑,偏得对方说话还是这般语气,教她怎么再央求?睨了眼旁边的二婢,心头萦绕着的疑虑越发深惑,姑娘下午明明都见过了老夫人,为何迟迟没有指令和动静? 思虑间,香薷已上前落了帐幔。 听得众人离开床榻前,沈嘉芫才缓缓扬起唇角。原想着离开颐寿堂前老夫人的愤怒,她会很快命人调查了刘妈妈做番处置,却不料她首先寻了阿葵的麻烦。 世子夫人没有出面帮她,终究是爱子之心过多吧? 然而,她为何要这般待自己?母女间,若是不喜爱,又何必特地表现地那般紧张?如若是当真在意,亦或是心疼弥补,便该设身处地地替自己着想才是。 即便是身活两世,沈嘉芫仍旧想不明白,其中有太多说不过去的地方。 次日,沈嘉芫起身原以为会见再见到刘妈妈,然对方没有出现,不免好奇地询问起身旁的婢子。后者手边动作顿了顿才答道:“姑娘,听守门的婆子说,昨儿半夜钱妈妈取了对牌亲自来请了刘妈妈离开,到现在都还未回来呢。” 沈嘉芫面无波澜,轻轻“哦”了声。 去广盛楼请安的时候,屋里的紫堇回话,说世子夫人已经去了颐寿堂。沈嘉芫表情微滞,正在思考是在此等候还是直接过去的时刻,七姑娘沈嘉薏带着婢女走了进来,见到屋内的人她似乎有些惊讶,“姐姐来啦?”神态亦是温和。 沈嘉芫颔首打过招呼,浅笑而应。 气氛正有些僵硬时,院门口有仆妇道“夫人您回来了”的话语声传进,沈嘉芫同沈嘉薏皆站在门旁,迎着对方进屋后才请安。蔡氏气色不佳,眸光定定地锁在乖巧的长女身上,摆手遣了七姑娘退下。 沈嘉芫觑着对方面色,凑近了亲切唤道:“母亲。” 蔡氏凝视她几眼,跟着缓气开口:“芫儿,你可知晓刘妈妈母女的事?” “女儿听说了些,是阿葵犯了错。” 闻者便似乎更是惊讶对方平静,打量着再道:“阿葵犯错,原是该重罚的,不过老夫人看在刘妈妈伺候你多年的份上,只将她配了人遣到庄子上去。至于你的乳娘……自认为娇女无方,怕今后误了你的前程,已经主动请辞离开清涵院。” 这等安排,沈嘉芫略感意外。挑唆误诱主子……就这般轻巧的处理? 刘妈妈欺上瞒下多年,就这样草率,难道是要保全谁的颜面不成? 她还在揣测之际,青着面色的蔡氏沉声又语:“老夫人亲自选了人去清涵院伺候你,是葛妈妈的弟媳许妈妈,今儿傍晚就会入府。”语调中,隐隐透着几分不满。 ------------ 第十五章 必为安家妇 与世子夫人对望而坐,听她说沈老夫人对清涵院所做的调整,沈嘉芫面颊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这样的神色落在蔡氏眼里,自然就引她深思,自己闺女平素院内院外的诸事最倚重的便是刘妈妈,现儿听到这种消息,怎的都没有分毫不舍? “芫儿,昨日去颐寿堂,与你祖母都说了些什么?” 对上眸光关切的母亲,沈嘉芫似有苦恼,抬头望着对方抿唇吱唔道:“母亲,您是不是也听到了府里的传言?” 蔡氏忙露出宠溺关切的表情,紧握住对方的纤手接道:“那都是些无知刁妇言传的,芫儿不必在意。” 沈嘉芫却嘟嘴驳道:“母亲,不是这样的,明明大家都是那般想女儿的,三姐姐都潜了人到我院子外打探消息。”眉色间尽是委屈,低首绞着手指,颇为失落地说道:“女儿哪有心念着大表哥?母亲,女儿不念着他了的!” “娘知晓,上回安世子伤了芫姐儿,咱们不理他,好不好?”忙将娇柔的少女揽过,拍着对方后背就哄道:“芫儿告诉母亲,祖母是不是问了你这个事?” “嗯。”乖顺地趴在对方身前,沈嘉芫表现地很亲昵,“母亲,祖母说手钏既是放在女儿枕边,能将这事故意泄露出去的人定然就是我的近侍。” 蔡氏则轻轻推开了她,眸光认真地问道:“芫儿说了是乳娘所为?”其后还不等对方作答,绷脸不悦道:“刘妈妈在你身边那么多年,忠心耿耿,疼你之心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你怎么能怀疑她?”话落径自仍揣测着,“必然是那两个新进院的婢子,娘早跟你说过,就不该把她们留在身前。” 沈嘉芫抿紧了唇瓣,有那么瞬间教人辨不清情绪,跟着才低低回道:“祖母说了,香薷香蕾都是她屋里的人,怎么可能信不过?不会是她们传出去的。” 闻者咋舌心寒道:“那你就怀疑陪伴了你十多年的乳娘?”说着故作疏离,“芫儿,你真是越发不懂事了,怎么能这么任性?今后刘妈妈不在身边,许妈妈又是个陌生的仆妇,有个什么事都没人能给你拿主意。” 沈嘉芫静静地听着,随对方将自己说成“傻孩子”,待等屋里恢复了平静,她才开口相询:“母亲,昨夜阿葵犯错,妈妈来寻您,您怎么都不帮她?” 显然没料到女儿会问这个,蔡氏当下脸色就有些僵硬,缓了会才道:“阿葵伺候鸿哥儿犯了错,都惊动了你祖母,娘怎么方便出面?何况,芫姐儿你亦不想看着弟弟身边有藏了歹心的婢女,是不是?” 她的语调越发温柔,似乎早前的指责皆是过眼云烟,给予的除了关爱便是慈祥,“鸿哥儿将来要有出息,这样才能给芫儿做依靠,将来便是嫁到了夫家,任谁都不敢小瞧你。” 望着笑脸盈盈的蔡氏,沈嘉芫总忍不住在心底思忖:她培育三弟成才,当真是因为自己?好似说什么都能扯到自己身上,有些疼爱的话强调次数多了,就难免被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母亲对三弟严格,是为了芫儿好?” 望着无辜天真的少女,世子夫人表情和煦地颔首。 沈嘉芫则再问:“母亲待九妹妹严格,也是因为对女儿偏爱?” 轻抚着她青丝的手就有些顿住,蔡氏的声音沉了几分:“芫儿近来怎么总拿蔓儿做比较?母亲多疼些你,不好吗?” “自然是好的。”乌黑的眼珠不停转动,沈嘉芫诧异地添道:“可这样,九妹妹心里会不欢喜的,且便是因为母亲待女儿太好了,旁的人就会说您纵女过甚,我不想损了母亲的名声。” 蔡氏心底布满疑云,却仍做顺畅地笑道:“芫儿真是乖,都知晓心疼母亲了。放心,娘是世子夫人,谁还能说我的不是?” “那祖母呢?” 芫儿怎么突然会有这般多问题? 蔡氏隐隐觉得不对,望着对面少女的眸色渐深,“芫儿,是不是有人同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沈嘉芫摇头否认。 “当真没有?” 沈嘉芫点头,迎上对上疑虑的目光,诚恳地答道:“女儿只是好奇,为何您待三弟和九妹那样严格,唯独对我却如此宽容?” “娘道是什么事呢?”世子夫人笑,宠溺地摸了摸对方的额发,“芫姐儿,娘是有多疼你,这些年阖府众人可都瞧在眼里。母亲不是不想你跟你九妹妹那样做个娴静的闺秀,可就是不忍心对你太过严厉苛刻,看到你皱眉不开心,娘这心里都疼。” “女儿知道母亲疼我。”沈嘉芫顺势而道。 蔡氏复又低喃了番,终是开口转了正题:“芫姐儿莫要听旁人胡言乱语,让人搅了咱们的母女情分。别看平日你祖母和七姑姑疼爱你,论起真心,谁能胜过母亲?你姑姑是想着你能和附哥儿成好事,所以打小就将你当未来儿媳妇般疼爱,芫儿可明白?” 当真是这样吗? 几次相遇相谈,沈嘉芫都能感受到安沈氏的那份真心,绝对不似是伪装出来的。于是,她看着蔡氏的目光尽是迷茫,歪着脑袋似理所当然地反问道:“可祖母说,今后要给女儿选个好夫婿,并非只可以是安家表哥的。” 这话出口,蔡氏的神色便有些激动,推开女儿道:“说得是什么话?谁不知晓,你将来肯定是要嫁进安襄侯府做媳妇的,哪还有旁人?”她定定地扣紧眼前人的双肩,很是急迫道:“芫儿,你这辈子是注定要嫁去安家,成为安家妇的!” 沈嘉芫还是头回见她表情这般郑重严肃,出口即反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蔡氏容色坚定,语气认真道:“娘告诉你,芫儿若不喜欢附哥儿,我定帮你争取安世子。不管安襄侯府还是咱们家里谁反对,都一定替你争取幸福,定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 蔡氏情绪很急切激动,抓得沈嘉芫双肩隐隐作痛,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推着对方胳膊就道:“母亲,您抓疼我了。” 世子夫人这才觉得失态,忙松开了女儿,凑前又急着检查了番,“芫儿,有没有受伤?娘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只是那等糊涂话,今后莫要再说了。” 望着不知是疼痛还是没缓过话中意思的沈嘉芫,蔡氏接着又语:“你祖母不过是哄你的,整个燕京城都知晓咱们同安襄侯府是何交情。侯府里只有三位少爷,老二还是个庶出的,芫儿要嫁,就做世子夫人、今后的侯爷夫人,那样多荣耀?” 其实,若从常理上推断,蔡氏的话很有道理。 安襄侯府同沈延伯府可不单只是简单的姻亲关系,其中更有利益牵扯,二府同气连枝十余年,连当初沈淑妃离世都未曾有丝毫影响,可见关系之坚固。 沈嘉芫前世乃太傅之女,自小耳濡目染,对朝堂的事亦曾听说过。当年先帝在时,当今的安太后还是皇后,她本诞有太子和二皇子,无奈都先后夭折于幼年。适逢出自万泽侯府的万贵妃宠冠六宫,先帝亦分外喜爱她所出的三皇子,幼年便封了王位,号桂。 安太后担心万贵妃母凭子贵,最终后位易主影响家族地位,便拉拢了才进宫的沈淑妃。得执掌凤印的安太后扶持,沈淑妃如愿诞下四皇子,自出生便抱养在太后身下,亦是今日的德隆帝。 沈淑妃不过只是颗棋子,后宫众多妃嫔都能替安太后解除苦恼。沈延伯府担忧沈淑妃同安太后间的关系遭人挑拨,被旁的后妃借着代其诞龙嗣而取代沈家得来不易的富贵和荣耀,沈伯爷便将嫡次女许给太后胞弟安襄侯为继室夫人。 次年,安沈氏便替安襄侯生下儿子,二府关系自此牢不可破,即便几年后沈淑妃病故,沈延伯府看安太后专心抚育培养德隆帝,两府秦晋关系仍旧友好如初。 其实,在沈嘉芫看来,沈延伯亦是个心狠的。 可怜德隆帝的生母沈淑妃,在被安太后选中的那刻,命运就早已注定:必须为家族的长久荣耀而牺牲。 世子夫人见女儿不为今后一品诰命的封位动容,忍不住再次开口:“芫儿,你不是最喜爱你大表哥的吗?有些话负气时说说便可以了,莫要闹得大家都面上无光。” 都到这个份上了,她怎么还以为自己在使性子? 沈嘉芫张口方欲辩,门外就响起婢子的通传声,“夫人,三表少爷来给您请安了。” 蔡氏满面笑意,语调欢快地忙让人请进来。旁边坐着的沈嘉芫便要起身,福身轻道:“母亲,女儿先回去了。” 世子夫人却一把将她拉着坐下,不容分说道:“芫儿坐下,附哥儿又不是外人,你们从小还一块儿玩着,怎么现在大了反倒生疏起来了?上回他特地给你来送玉坠子,今儿怎么也得亲自道声谢啊。”颇有取笑调侃的意思。 ------------ 第十六章 母女情(修) 沈嘉芫还来不及起身,便有秀气的婢女领了安沐附走进,他款步而至,上前拱手作揖后唤道:“三舅母。” 世子夫人展笑,亲切地冲他招手,“附哥儿是什么时候来的?” “进府没多久,方见过外祖母便来给您请安了。”安沐附是广盛楼的常客,语气很随意,在蔡氏身前亦不似旁的长辈前那般拘谨,接过蔡妈妈奉来的茶盏抿了口,抬眸再道:“听说舅母昨夜身感不适,现下可好些了?” “没什么事儿,附哥儿真是有心。”笑吟吟地望着面前少年,蔡氏转首望向仅在来人进屋时起身福了福礼的沈嘉芫,啧了声便提醒道:“芫儿,怎么傻愣着在这,方才不还念着你三表哥,说有话与他道的吗?” 后者抬眸,眸光隐带莫名,“我……” 她哪里有话要与安三少爷道?明明就是被她强留下来的。沈嘉芫神色颇恼,而那旁立着的少年闻言则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表妹想说什么?” 话出口,安沐附却恨不得自打嘴巴! 都好些日子没见到六表妹了,原以为在她痊愈后会主动去安襄侯府,亦想着自己母亲会再接她过府,熟知竟是会没了往来?以前总晃悠在眼前的人突然消失,少了她叽喳不停的话语声,让他觉得周身不自在。 难得见面,口气怎的不能温和些呢? 沈嘉芫只知晓彼此间关系不善,并未多想,然因蔡氏的话亦摞了出来,只好硬着头皮接道:“没什么大事,便是有些想念姑姑,她最近身子可好?” 奇迹,沈氏嘉芫居然会主动关心别人! 安沐附大为惊讶,心底似有失落快速闪过,转而特地缓了语气回道:“母亲很好,表妹有空,可以过府去走走,她亦想你得紧。” 望着他们如此相敬客套的场景,世子夫人眸带笑意地揽过女儿,同旁边的亲信说起玩笑话来,“瞧瞧,附哥儿都亲自开口请了咱们家芫儿过府,这么些年来还是头遭见你们俩不红脸的。” 她方说完,安沐附如玉洁白的俊容上便似染上了胭脂,透着股不寻常的红晕。 沈嘉芫推了推蔡氏,亦嗔道:“母亲,您说什么呢?”娇娇柔柔的语调,听在众人耳中却更似含羞辩解。 安沐附的视线忍不住投去,静若兰花的少女精致乖顺,哪有素日半分的嚣张气焰? 其实,她的嗓音还挺悦耳的。 这念想方出,安沐附面颊便更红润了,心中似被鼓敲着“砰砰”直跳,暗暗恼怪起自个,明明就很讨厌她的。恃宠而骄、任性妄为,平素张口闭口全是“沐阳哥哥”,喊得那样亲切,一点儿大家闺秀的含蓄和矜持都没有。 即便当真倾慕大哥,有必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可不是?奴婢就说是夫人您多心了,表少爷和咱们姑娘平素虽打闹玩笑,关系却是挺好。”蔡妈妈附和声不断。 沈嘉芫身形略顿,忍不住在心底思忖:母亲这到底是怎么想的,时而安世子、时而三少爷,竟是让她糊涂分不清了。 “附哥儿是一个人来的?” 安沐附这才觉得自个行为唐突,转首对上似笑非笑的蔡氏,敛神恭敬地回道:“回舅母,外甥是来寻鸿弟的。” 提及三爷沈令鸿,世子夫人容上笑意愈深,“鸿哥儿在外院吧?” “是啊,同二表弟在小书房内。” 蔡氏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消失,语气淡淡地接道:“鸿哥儿就是不听话,让他好好做功课竟是在偷懒,回头教习问起,看他怎么办。”很是丧气不悦。 “舅母过忧了,二表弟同鸿弟便是在讨论教习布置的论题。” 世子夫人的面色却丝毫不见缓和。 沈嘉芫站起,“母亲,女儿先回院去。” 蔡氏闻言则似有不满,却亦没有怪罪,只挽留道:“你三表哥难得过来,怎么这样不懂礼数?”瞥了眼那旁忙收回视线的少年,终允道:“芫儿既然累了,便回去再歇息会。” 只等出了广盛楼,沈嘉芫才觉得全身舒畅,留在那里总是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听着母亲那样怪异的话。 蔡氏留了安三少爷说了会子话,才让他去外院寻三爷。 “你瞧见没,我就说了没看错,附哥儿心里是有芫儿的。”蔡氏语气欢快,表情意味不明,“芫儿这招倒是好,不去安襄侯府,看看谁更坐不住?” 蔡妈妈自上前附和,“夫人说的是,咱们姑娘貌美率真,即便三表少爷自欺欺人,亦压藏不住心底的感情。” “就是不知,安家老大是怎么想的。”世子夫人惆怅叹息,眨了眨眼复道:“你说他上回过来吧,明着是哄了芫姐儿,但关系尚未和好,怎的这几日又没了动静?唉,谁都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会不会和附哥儿一样?” “夫人便是多虑了,您不是常说,六姑娘无论嫁给世子爷还是三少爷,都是好的亲事吗?” “是极好的。” 望着门槛处,蔡氏喃喃自语:“不过我总觉得,还是嫁给世子好,毕竟芫儿欢喜他呢。”话至尾,徒然坐直了身子,大惊道:“哎哟,我给忘了告诉附哥儿,芫姐儿现在只收着他的玉坠子。” “夫人莫着急,老奴方才都瞧明确了,三表少爷总偷偷在看咱们家姑娘。”蔡妈妈笑意满面,“姑娘最近变了,他定是不习惯的。” “芫儿的心思,还是在安世子身上。” 蔡妈妈则在心中暗道,安世子爷的心里,怕是没有自家六姑娘。 屋里静了片刻,蔡氏突然问道:“对了,可查到那日芫儿到底是为什么受伤的?”沉着脸色,语气肃然道:“我总觉得,那事没表面这么简单,姝妹妹倒真有本事,居然教唆着芫儿,让她连我都瞒着!” 闻者面露为难,摇首回道:“还没查到呢,夫人。” “继续查,芫儿现在这般改变,定然是发生了非同寻常的事。”蔡氏的眸光透着几分厉色,“我疼了芫儿十多年,还真不信谁能轻易就挑拨了咱们母女间的情分!” …… 春风多愁,落花满地,拐过香径,正遇着柳池边同丘妈妈拉扯的九姑娘,沈嘉芫见状似觉有异,忙止了步子,余光却难免注意着那旁。 穿着葡萄紫缠枝褙子的四旬妇人正紧拽着银红点梅华裳的沈嘉蔓,垂首低语不断劝解着什么,后者情绪颇有几分激动,甩开对方胳膊转身就要举步,待看清前方驻足的几人后神色微紧。 丘妈妈亦注意到了六姑娘,轻轻拉了拉自家主子的衣袖,“姑娘,咱们还是回满芳园吧。” 沈嘉蔓却露出了鲜少的任性,上前走到亲姐身前,张口就道:“姐姐方从母亲那出来?” “是啊,妹妹这是正欲过去?” 浅笑着,沈嘉芫态度很和气,望向其身后婢子端着红托内的绣鞋,忍不住赞道:“妹妹真是好手艺。” “姐姐过奖了,母亲还总说我学艺不精呢。”扬眉深笑,说着口中话,神色却并无谦态。 针凿女红,是沈家九姑娘的长项。 闻言,沈嘉芫越发在心里确定,这个表面总是温和软语的亲妹妹,对自己有着莫名的抵触,两人关系甚至还比不上与庶姐亲近。她的容上似有惆怅,往旁边侧身即道:“我出来许久该回清涵院了,妹妹快去广盛楼见母亲吧。” 沈嘉蔓定留在对方身上的目光则越发好奇,似乎有些不适应对方这般的行为,茫然地应了才绕过她,直待往前行了好一段路才停下步子,“妈妈,姐姐方才给我让路了?” 即便是已然发生的事实,她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丘妈妈亦处在惊讶中,然望着近在咫尺的楼院,她坚持劝道:“姑娘,您给忘了上次的事吗?三表少爷此刻必然在院里,您过去夫人会不高兴的,如若又闹出不快可怎么好?” “姐姐就是从来不怕惹恼人,母亲才越发宠她的。”经上回一事,沈嘉蔓兀自深思后似明白了什么,感慨般言道:“我许是就因为太小心谨慎,母亲才不觉得我特别。” 听出九姑娘的弦外之音,丘妈妈神色慌张地左右张望,“姑娘,您这话要是教夫人听去了可还了得?府里这么多姑娘,您学谁都不能学六姑娘啊!” “为什么?” 沈嘉蔓反问,“我瞧着,府里哪个姐妹都没六姐得宠。” “姑娘莫要问了,听老奴一句劝,咱们回院子去好不好?”丘妈妈目光闪避,苦口婆心地接道:“姑娘您现在还小,今后就知晓夫人的苦心了,她其实是很疼你的。” “我不信!” 沈嘉蔓犹是不甘,撅嘴道:“姐姐喜欢的是大表哥,母亲便是偏疼她,为何要阻拦我见三表哥?”闷声沉气,“妈妈,母亲从来都没在旁人面前夸过我。” “老奴知道姑娘的委屈,其实夫人都是为了您好。” “别骗我了,妈妈!”沈嘉蔓打断,略有不耐地说道:“这话你说了这么多年,就没见母亲多疼我几分。”话落再不顾对方为难的面色,脚步匆忙地就进了广盛楼。 紫星回禀九姑娘来的时候,蔡氏正与亲信在屋内言谈,乍闻通传表情紧顿,等婢女领了小女儿进屋后,不待对方开口,世子夫人就摆手屏退了左右。 注意到沈嘉蔓的目光在四周寻觅,最后眼底浓浓的皆剩落寞和失意,蔡氏沉声严肃:“蔓儿,上回娘的话都给忘了?我不准你同附哥儿往来,你还念着他?”直接果断,语气不容置喙。 “母亲……”九姑娘的嗓音微哑。 “你要是不听娘的话,就别再来这见我!” ------------ 第十七章 蔡氏教女 世子夫人语气颇重,九姑娘闻之当场就呆愣住,原蓄积在盈眸中的晶莹缓缓溢出,嗓音凄楚已语不成调,“母亲您就只对我凶,您可以宠姐姐可以疼哥哥,为什么总对我不满意?我也是您的女儿,为何就不能分些关爱给我?” 见状,蔡氏似乎才注意到自己语气太过凌厉,然移步往前,却见对方连忙后退,眼神似怨且恼,当场喉咙处涩然,张口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母亲,您从来都不爱我,七姐姐都有杨姨娘关心为她着想,而我呢?”沈嘉蔓视线模糊,后退着不慎撞到铺了碎花垫枕的背椅脚上,瞥见对方伸出双臂欲近前却仍旧沉默的模样,心底涌现失望,慢慢就蹲下了身子,嘤嘤泣道:“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不如姐姐得您欢心,所以只要是您吩咐下来的事,我都会努力做好,就期望能得您句称赞。 母亲,我也希望您能当着众人拥着我抱着我,为什么您就是不疼我?您替六姐谋亲事前程,可曾念过我也需要幸福?您明知道女儿喜欢三表哥已久,怎的连个见面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泪如雨下,似乎要将这十年来所有的不公和委屈都诉说出来。 这是沈嘉蔓头回在亲母身前如此失态,着实是难以再接受如此的现状,太过偏心了! “蔓儿……”世子夫人喉处亦有些难受,容色稍变道:“蔓儿,母亲没有不疼你,娘心里,你一直都是最乖的孩子。” 蔡氏如何都想不通,这些年对她的严格造就了她这般大的怨气。这个外人面前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乖巧孝顺、体贴可人,从来不需要操心分毫,此刻居然哭得如此伤心。 “您就是哄我,从小就哄我。”沈嘉蔓抬眸,面颊妆容晕开,被泪水染湿的胭脂将原就平凡清丽的容颜衬得有些狼狈,她却完全不再顾及大家闺秀的德容同礼仪,用手背抹了抹眼眶续言道:“您总说最疼的只有我,可事实上呢?姐姐的要求,您从来都不会拒绝,我却连要个玉坠都不可以……”目光瞥见手边几面上的托盘,这是方才婢女竹苓端进屋的,工整摆着的是她这几日的心血,替母亲做的绣鞋。 沈嘉蔓想起曾经数次过来让她选花样做鞋面时,对方总是神色淡淡称什么都好,此刻越想却越觉得定是因不想理会自己故而敷衍才有的回答,当下心中堵得慌,竟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半直起身就将绣鞋连托盘齐齐扫在地上。 “哐当”的声响,回荡在广盛楼主卧旁的隔间内,外面廊下庭院内的仆妇均纷纷侧目,双眼好奇,九姑娘前几日方被夫人训导了番,今日又惹得夫人不快了? 丘妈妈与竹苓、竹香二婢则手足无措,紧张且又担忧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屋门。 突来的状况,连世子夫人都被惊吓到了,双目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儿,对方似失了理智般上前就将洁净精致的绣鞋踩烂,忙上前将她拉住,大声喝道:“蔓姐儿!” 沈嘉蔓却完全没了过去的谨言慎行,不断踩着脚下这双她曾幻想着能换得母亲怎样笑容的锦缎鞋子,眸眶泪水不绝,口中还喃喃道:“女儿给您做了这么多鞋子帕子,姐姐有为你做过些什么,为什么就是疼她而不疼我?” 被蔡氏拉住,沈嘉蔓不得不停止动作,侧首望着眼前不停喊着自个要冷静的蔡氏,她冷笑嘲弄地问道:“母亲,在您心里,女儿是不是同针线房内的婆子丫鬟一般,只是个做绣活的婢子?母亲,您告诉我,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蔓儿一定改,改到您喜欢我为止……”缓缓松开着对方胳膊,她重新蹲下,抱膝抽泣着。 世子夫人心里亦不是滋味,她从不知晓无形中让幼女受了这么多委屈,更没有想通,原来她这份孝顺的背后存了那么多希冀。 怎么会这样? 自己真的是在尽最大努力地保护她、栽培她。 蔡氏身形微晃,眸底亦似有些湿润,视线落在那双被踩烂的绣鞋上,走过去不顾脏污,用手抚摸起上方虽褶皱却针线缜密芙蓉花。这是蔓姐儿替自己做的,眼前总浮现着她从前欢快地取了绣帕或是荷包过来赠予自己,但凡说上句好看,她便会笑得合不拢嘴。 愧疚、歉意、自责等诸多情绪萦绕在心头,世子夫人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九姑娘。 唯有蹲在她身旁,将伤心的女儿揽在怀里,柔声安抚不停,“蔓儿,母亲没有骗你,不让你和附哥儿往来都是为了你好。像安襄侯府那样的人家,不是个好归宿。” 方有些安静的沈嘉蔓听到这话,激动地挣扎开蔡氏,盯着对方不以为意地质问道:“怎么就不是个好归宿了?母亲,你便是偏心姐姐,想她嫁去七姑姑府上,亦不用编这种话来哄我。” 世子夫人似乎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稚嫩青涩的小女儿,已经长大了。她有独立的思想,由属于她的骄傲同执着,不再是只听任自己话面上意思的那个女童了。她会同芫姐儿对比,会分析府中情势,正在如自己希望的那般慢慢成长,然唯一意外的,就是母女间的这道细缝。 “别哭了,你这样,娘瞧了心疼。”世子夫人亲自替九姑娘拭泪,眸中尽是宠溺,拉着她起身往旁边走去,相伴落座后极为耐心地替女儿拢发簪钗,“蔓儿,你别看着你七姑姑家现今府上荣耀,这后头的日子里……谁都不知晓是个什么样呢。” 口气微有惆怅,蔡氏见对方迷茫,便接着解释道:“当今圣上除旧布新,上位这几年来提拔了多少英俊才秀,年少的帝王怎可能总看着政权掌控在朝臣的手中?圣上要培养新贵栋梁,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蔡氏从不曾同子女谈论这些,九姑娘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初次接触,饶是素日聪颖亦不知明细,纳闷迟缓着答道:“女儿曾听哥哥提过,学堂里的先生跟他道,努力念书便是为了今后考取功名,一为光宗耀祖;二效忠圣上,助帝王安邦定国。母亲您说的那些,圣上要栽培新贵,应该是替社稷着想,为了百姓江山?” 世子夫人闻言,目露欣赏地展出笑容,溺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赞许道:“蔓姐儿说得真好。” 沈嘉蔓却有些坐立难安,明明顶撞了母亲,她居然没有责怪自己,反倒是温言温语同自己谈论这些朝政?身为内宅的妇人姑娘,那些属于男人间的事情,也要过问吗? 似乎了解到女儿的疑惑,蔡氏再道:“娘的蔓儿,你今后的丈夫必定是名门子弟,做这种贵勋府邸里的媳妇,怎么能短了见识?虽说妇不干大事,但提不提、说不说是回事,这懂不懂又是另外回事,可明白?” 沈嘉蔓思忖犹豫了下,缓缓点头。 “娘知道,蔓儿是个聪慧的孩子,你方才的话说对了一半。”世子夫人神秘而笑,不待对方开口续道:“圣上栽培新秀,自然是有强国定社稷的目的,然更重要的却是为了将权力从咱们这些世袭旧贵族的手里取回去。花无百日红,当年祖上战功声名再显赫,后辈没有真才实学,照样是不得用,否则娘为何要送你哥哥去育秧学堂里?” 沈嘉蔓这下却听不明白了,这些事跟阻止自己见三表哥有什么关系? “娘不想你嫁去安襄侯府,是想在今后给你找个人中之龙做夫婿。如伯爷同你父亲说的那样,咱们这些侯府公爵已是夕阳垂暮,别看今日荣耀犹在,论前程却还比不过那些新起的朝臣。”看到女儿欲要开口,世子夫人讥笑了又道:“蔓儿可不要同那些无知的人儿有门第之见,今后谁家最荣耀还说不定呢。不说旁家,就说你四婶的表姐夫家齐乾公府,从前在咱们这圈子里是最不起眼的,但现在呢?圣上喜欢重用齐家人,看他们府邸不立即就成了大家追捧讨好的家族?” “母亲的意思,女儿不懂。”沈嘉蔓满脸迷茫,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世子夫人就笑笑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娘是想告诉你,如若圣上削爵压制旧贵家族,必会从你七姑姑府上开始。”看到对方震惊的目光,容上笑意更深,“你祖父有句话说得很对,身为臣子,责在辅助圣上替君担忧,如何能反其道而行?你七姑父……反对圣上重用那些寒门将才,是犯了大忌,你且看着,安家不会再富贵多少年的。” “可是,母亲,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是出自安襄侯府……” 沈嘉蔓的话尚未说完,蔡氏就打断道:“这个,便是让圣上最难安心的事了。蔓儿,你不懂这些,只需记住娘的话,你是我闺女,怎么可能不为你前程着想?” 似乎真的被母亲今日的宽容给震惊住了,沈嘉蔓亦觉得对方能将这些重要的话语告知自己,该是很大的信任。方才的那些话越想越有道理,渐渐的,她在心中自问:难道真的是错怪了母亲? “可是,姐姐不是还要嫁去侯府吗?” 世子夫人略有犹豫,跟着才回话:“蔓儿,你亦是听说过的,咱们沈家和安家多年情分是定要连亲,你姐姐嫁去侯府做少奶奶是难以更改的事实。” “可是,如果今后七姑姑府上有个什么事,姐姐不是要受苦?”沈嘉蔓想不明白了,母亲能替自己打算得这样好,为何对捧在手心上疼爱的六姐却不肯多花些心思,还要眼睁睁地看她嫁过去。 而且,素日她还总有意促使这门亲事。 “这个事,蔓儿就不必过问了。”世子夫人显然不想多谈,亦担心对方多想,则补充道:“当初娘与你姑姑说好的,怎么能言而无信?” 沈嘉蔓却觉得这其中没有这般简单,即便二府要结亲,以母亲世子夫人的身份,难道还不能在别房内选个姐妹代替六姐? “蔓儿,今儿娘的话你定不能对外道,母亲是信得过你才同你说的。”蔡氏关照叮嘱后,才悠悠叹息:“真是没想到,娘这些年的的苦心,成了你眼里的偏心。我的蔓姐儿,母亲怎么会舍得你受委屈?别再同我生了芥蒂,你方才的模样,让人瞧着心疼。” 沈嘉蔓主动抱住对方,似乎确定了母亲心中有自己便已心满意足,如往日般乖顺地应道:“母亲,女儿知道了,是我不懂事。” ------------ 第十八章 雨天路滑 沈嘉芫觉得,似乎又恢复到了在沈延伯府初醒的那几日,九妹妹时常来清涵院,言辞间亲密撒娇,好像之前的隔阂与疏远都是她的假象。这等姊妹亲情,虽说乐见,却总觉得怪异,面对沈嘉蔓时常有探究和深思,对方年不过金钗,心性修养却远胜常人,懂得掩藏真实情绪。同她相较,这具身躯的原主稚嫩天真、思维简单,生存在这等宅院内着实逊她许多。 而在同世子夫人相处的过程中,越发觉得这位慈母太过好言说话,然这种宽纵却仅对于自己。在广盛楼里见过几次三爷沈令鸿,蔡氏均严格相待,无论是平日生活习性还是学堂内同窗好友的关系,事无巨细都细细盘问照料,对跟在他身边的小厮随从和安排在屋内的婢女都分外严肃。 母亲这等望子成龙的心境,沈嘉蔓了解。然蔡氏总喜欢将如此严格对待亲子的事牵扯到自个身上,说是要三爷腹有真才实学才能立足在争斗激烈的朝堂上,而只有他得了功名且受到重用,今后才能成为自己的依靠。 虽说她的话在理,但便是这等刻意的强调,令沈嘉芫觉得浑身不自在。好似世子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将来打算,可换个角度想这问题,精明远见如蔡氏这样的深宅妇人,难道不知晓再多的依靠不如女子本身修养才识来得实际吗? 这份母爱,总给人种言不由衷的感觉。 沈嘉芫说不准这是因非真正母女才有的错觉,还是果真如此。然随着时日渐增,世子夫人的“关怀备至”,令她觉得不舒服,甚至隐隐产生了抵触。比如新进清涵院当差的许妈妈,蔡氏过来时总会含沙射影地指责或为难,明是说她对自己不敬,却扭曲了许妈妈真正为自个着想的好心。 姑娘的院子里总是要有个稳重能主事的妈妈帮衬,尤其自己这等关键年龄,正是处在闺中待议亲的时刻。虽说众人都默认六姑娘的未来夫家是安襄侯府,可那个为求自家富贵便利用了自己前世的家族,撇去浓浓恨意不说,难道下半辈子当真要和安沐阳生活在同个屋檐下? 绝对不可能! 沈嘉芫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故而当务之急,不是延续前世慕府的冤屈将它当做毕生的使命,亦非急着去寻安沐阳报仇雪恨,追究他为了那般利用自己感情毁她终身。 死过一次,知晓了生命的可贵,沈嘉芫不愿再次错付韶华,过那种累心累身的生活。上天赐予她这份福利,定不是要她重蹈覆辙,洗冤报仇不该成为她人生的全部,改头换面再次存活,她要为自己而活。 追寻前世她所想要的美好,同普通人般立足天地,不再是那个为报家仇自以聪颖,致死才知为人棋子的慕婉。 从再次睁眼看到这个世界的那刻起,无论是前太傅府的嫡长姑娘慕婉还是将军府里莫名神秘的婉姨娘,都已经不复存在。她是沈嘉芫,沈延伯府里的六姑娘,有着众女羡慕的身份同荣宠。 春雨缠绵,触面沁凉,昂起脑袋望着乌云阴沉的天空,沈嘉芫伸手将窗栏推得更开。绿叶碧水出,雨润红花艳,周边的景象这般美好,那落在地面激起涟漪的水珠,似有生命般跳跃不止,缠绵柔和。 “姑娘,怎的又开窗了?您身子弱,着了凉老夫人又该紧张,快些到屋里来。” 许妈妈生得款宽额尖颚,虽说面色略显严肃,为人却很亲和,并非那些仗着权势的年迈婆子,上前和煦着将话说念叨完合上窗子便扶着六姑娘至炕前坐下,递过温茶轻道:“近来天气阴霾,时常有雨,教姑娘闷在屋里定是觉得无趣了。” 沈嘉芫望着对方,莞尔乖巧地说道:“没有,妈妈昨个儿教的绣样我还没学会呢。” “姑娘尽是谦虚,您聪明又肯下耐心学,老夫人听着了不知多高兴呢。”许妈妈明显很满意主子这段时间的表现,原都说六姑娘不务正业性子刁钻,连自己小姑葛妈妈都说这差事难当要多费些耐心,现在觉得俨然是极轻松的好差。 便是有时候世子夫人过来,六姑娘待自己都处处维护,如己看来,比府里其他姑娘温和了百倍。许妈妈觉得从前说自家姑娘恃宠而骄传言的人都是出于嫉妒或是故意浮夸抹黑,为主声明打算,每每在老夫人跟前回话时,她在如实回禀后总忍不住多美言上几句。 “妈妈疼我才这般夸的。”沈嘉芫容颜俏皮,低嗔了听到雨滴拍打窗栏的声音,似有感慨道:“昨儿就下了一夜,早晨方歇了会,现在又下了,也不知要落到什么时候。” 许妈妈闻言似想到了事,上前便言道:“姑娘,方才颐寿堂使人传话,说今儿雨水若是不停,傍晚的定省就且免了。” 才拿起绣架端看的沈嘉芫动作微滞,蹙眉不解道:“妈妈,这是为何?” “雨天路滑,方才琼琪院那传出消息,五姑娘在回去的路上摔伤了脚,现儿还在榻上躺着,大夫说没个十天半月不能走动。” 沈嘉芫就倏然起身,“呀,我怎么丝毫风声都没听到?五姐姐伤势严重不?我去琼琪院瞧瞧她。” “姑娘,下着雨您可不能过去,如若将自个摔着,老夫人可不得怪罪老奴伺候不周?”许妈妈忙上前阻止,唤对方坐下劝道:“五姑娘伤势不重,大夫已经写了单子正吃着药,就是老夫人疼姑娘们,不愿再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故而才免了大家今晚的请安。现儿天气正不好,您若是跑出去回头磕着碰着,岂非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番关切?” 来清涵院伺候六姑娘有些日子,许妈妈对主子的性情亦有些了解,她非但不是那等侍宠骄纵的女儿家,且还时常因老夫人的宠溺而感到不安,担心让旁的姑娘生了误会影响姐妹感情。 许妈妈不明白,这般识体懂事的姑娘,怎么会被外人传扬地那般不堪? 忠于本分是她的职责,而不经意生出的心疼与关怀却是由衷的,虽相处的时日不长,然许妈妈显然已经对这个主子产生了好感,心理催促着她亲近对方,想要陪在姑娘身边,亦乐意替她费心张罗。 沈嘉芫自然能感觉到对方的这种情愫,对她亦敬重有加。听闻这番劝语,当下亦不再坚持,就是有所迟缓地说道:“妈妈说的是,只是当初我卧病在床的时候,五姐姐曾同四姐过来探视我,现下她不舒服……如果不能聊表关怀,总是过意不去。” 许妈妈很欣赏六姑娘这种处事的方式,笑着就答道:“这不简单?姑娘真担心五姑娘,便使个人先过去问候声,待明儿天气好了再亲自过去探望,您说是不是?” 沈嘉芫便主动握上对方双手,嬉笑着甜甜道:“妈妈说的极是,我这就让香薷带些芝麻酥去琼琪院。” 许妈妈见状,眼睛都眯成了缝,自然而然地接道:“姑娘有心,不过五姑娘最爱的不是那芝麻酥,而是糖蒸酥酪和梅花香饼。”见到对方目光呆愣,解释般又道:“芝麻酥是四姑娘喜欢的。” 沈嘉芫这才心下了然,五姑娘是二房庶女,平日在府里既不显眼,在众姑娘中又不出挑,往常总跟在四姑娘身后,以她的喜好为喜好。难怪打听府里各位主子喜爱的吃食时只知晓芝麻酥,自己同琼琪院往来虽不频繁,将芝麻酥送去自是有了心意,然要说更深入的,自然是精心准备投其真心所好的才最佳。 “多谢妈妈了,现儿外面梅花还未凋尽,我这就让小厨房去做。” 许妈妈目露慈爱,“是姑娘您有心。” 五姑娘素日受尽四姑娘欺负和嫡母苛待,自家姑娘能不计她身份低下这般用心,定会让五姑娘心生好感的。六姑娘万事都好,偏是从前作风欠佳,落人口舌短处太多,女儿家哪能不注重名誉,主子能如此改变,自己如何能不帮着? 沈嘉芫心知要在沈延伯府里安身立命,便得让众人忘却曾经原主所坐下的事,令府人改观重振声誉。只有这样,今后才能更好地出入盛京,亦可以摆脱家族默认婚契,有资格追寻真正属于自己下半生的幸福。 虽说还很遥远,然未雨绸缪从细微处着手,总是没有错的。 午时时分,沈嘉芫才用好午膳,去琼琪院的香薷就回来了,她笑着行礼复命,“姑娘,五姑娘见到您使奴婢送去的梅花香饼很是高兴,还问了您最近身子可好,让奴婢代传谢意说改日过来瞧您。” 香薷想起当时初进五姑娘寝室的情景,对方是那般的惊讶和诧异,然而看到那盘点心时却是真真的开心。 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沈嘉芫没有多问,潜退了她下去便端起桌上的茶盏。 顷刻,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跟着是九姑娘急匆匆地进来,至炕前坐在亲姐对面便说道:“姐姐,府里来了贵客,您知晓吗?” 瞥了眼窗外依旧落着的雨帘,沈嘉芫摇头,“是什么贵客?这等天气都急着过来。” “听说就是上回四婶口中给齐乾公府世子爷和温侍郎府姑娘保媒的卫夫人,她可是诰命夫人,特地雨天登门拜访祖母,姐姐,你猜猜是什么好事?”九姑娘显得分外激动,巴着对方胳膊就摇晃起来。 ------------ 第十九章 好事将近 “哦?我倒是才听说卫夫人过府,妹妹你知晓是因为何事?” 见亲姐如意料中面露好奇,九姑娘故作神秘,素来端庄的容颜上透着几分俏皮,凑近唏嘘道:“前几日我从颐寿堂出来,听竹苓说东苑那旁的几株垂丝海棠已经结苞,便特地绕过去瞧瞧,路过三姐姐的淡烟阁时看到针线房的刘家媳妇送了好些新制的衣裳和鞋袜进去。六姐,我就纳闷,这季的新衣早就缝制送到了各院,怎的三姐就跟咱们不一样?” 似乎很满意对方这等专注的神态,九姑娘脑袋微扬,提高了声调再道:“我问了才知道,原是大伯母特地出银钱吩咐她们给三姐添置的,用的都是娘娘从前赏回家的贡缎绫罗。” 尽管面无波动,然语气里依旧难掩羡慕。 沈嘉芫听得真切,浅笑回道:“三姐和娘娘是嫡亲姊妹,身份原就不同,且大伯母疼她,这般做无可厚非。” “才没这么简单,先前就有要给三姐姐定亲的风声,凑巧今儿卫夫人过府,定是来说媒的。”九姑娘言辞凿凿,满是笃定地望着对面的双眸,“姐姐你说,卫夫人会给三姐说哪府做夫家?” “妹妹,卫夫人是将军夫人,又不是那些闲在宅妇,怎可能成日说亲保媒?上回齐乾公府世子爷同侍郎府姑娘的好事,估摸着也就是看在同齐夫人的交情才出面的,我们家和卫府往来又不密切,许是旁的事才上门。” 虽是如此说着,然沈嘉芫内心已然是信了沈嘉蔓的话,卫将军府是先帝年间的功臣,虽说这些年并无多少建树,但亦不曾有过。且毕竟历经两朝,新帝对大将军卫元任敬重有加,而卫夫人宋氏素好交际,同盛京权贵各府都有走动。 某种程度上,卫府同齐乾公府立场类似,无论是旧贵还是新臣间,关系都深浅有度。 “你别不信我,母亲都这么说的。” 闻言,沈嘉芫略有惊讶,“母亲和你说了三姐的事?” 本歪着脑袋的九姑娘忙惊觉失言,眉宇间的懊恼转瞬即逝,最后懦声轻回道:“昨儿个突然提及便说了几句,姐姐可不要误会。”手足间,微有紧张。 沈嘉芫则抿了抿唇瓣,“不会。” 九妹妹口中的误会,自然是担心自己以为蔡氏同她亲密才说这些话,然对方这等急于解释的表现,却反给人种欲盖弥彰的感觉。轻轻合了合眼,压下满腹猜想,沈嘉芫语气平淡道:“外面下着雨你还过来,仔细路上别摔着,五姐可还在床上躺着不能走动。对了,小厨房做了些梅花香饼,妹妹可要尝尝?” 六姐……还是如此不关心时事。 沈嘉蔓眸底复杂,瞅着对方在心中思忖:她难道不清楚家中姐姐们的亲事,都可能会间接影响到自身的今后? 哦,是了,姐姐是要嫁去七姑姑府上的。 思及沈嘉芫有可能会成为三表哥的妻子,此后出双入对,沈嘉蔓这内心仍是隐隐不适,即便听母亲那番分析解释,但依旧阻止不了自己对附哥哥的情愫。从前他每回来府里时,见到六姐和自己时总对她不耐,而同自己温和好言。 这种对比,令她的心感到充实。 终于有那么个人,不会因姐姐的光艳而忽略自己。 可母亲却说,安襄侯府不是个好归宿。 沈嘉芫迟迟没听到回答,抬眸正对上汪饱含羡慕的眸光,迷茫地唤了九妹妹道:“好好的,怎么发起呆了,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九姑娘慌忙遮掩,并迅速别过视线转过话题:“姐姐不是说有香饼吃吗?方才我出来急都没食饱。” 沈嘉芫笑得亲和,对外唤了香蕾即将点心端上,姐妹俩低语相伴了许久,外面雨势渐小,九姑娘提出去给老夫人请安。沈嘉芫望了眼窗外,不解道:“还不到请安的时辰,且现在颐寿堂定然在待客,我们就这样过去,不太好吧?” “咦,姐姐您不是最爱热闹的吗?” 沈嘉蔓对亲姐的印象还停留在从前的记忆里,虽知对方近来有所改变,然不忘其八卦闹腾的脾性,现在提出这话,原是打定了对方定是赞许,熟知居然会反问? “长者们都在,你我莽撞过去打搅,卫夫人见了还以为沈家姑娘没规矩呢。”沈嘉芫真诚劝言:“你不是说许是来给三姐说亲的吗?我们别去坏事。” 竟是如此懂事了! 沈嘉蔓大为惊讶,怔怔地望着对方好半晌没反应过来,最后才尴尬木讷地回道:“姐姐说的是,是我欠思考了。” 什么时候,这个姐姐开始真有姐姐的模样了? 九姑娘心想,自己虽比姐姐小了三岁,然母亲自幼教导训斥不准顽皮要有闺秀德行,故而很多事她都明利害。然眼前人素是率性惯了,竟也会有如此顾忌,果真不同往日。 将沈嘉蔓的表情和反应尽收眼底,沈嘉芫似乎亦习惯了旁人这等惊诧的表情,面无波澜地依旧同她话起闲聊。后者性子亦静,在清涵院呆了整个下午,待外面暮色下沉才想起身离开,匆匆至门口,凑巧撞到掀帘进屋续茶的半夏,水渍倾出,沈嘉芫忙紧张上前问候,张罗她进内室换身衣裳。 六姑娘身姿纤细,而九姑娘骨骼略粗,又因承袭了生母蔡氏高挑的身量,故两人年纪虽差了几岁,然换上姐姐衣裳,倒也合身。只是,看着立柜里叠得整齐的罗衫,每每想起府里新进布匹时总要先送到清涵院选定后才轮到自己,沈嘉蔓虽知长幼有别的规矩,然这心底愣是别扭。 母亲说的话再多再有理,可眼看着衣着吃食上的差别对待,内心就说服不了去相信自己比姐姐重要的观点。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沈嘉芫目露疑惑,视线随着对方落在那琳琅满目的衣橱内,颇有几分了然。 沈嘉蔓示意无碍,脚下步子却不知不觉朝姐姐的妆匣台前走去,看着上方摆着的精致首饰同挂件,心底的酸意如波涛般涌上。倏然,她眸光顶住,紧锁在雀上枝头刻面的红木盒旁,是柄象骨材质的芭蕉叶玉坠子。 好生熟悉! 脚步前移,手心却似有千斤重,竟不敢将它拿起。 沈嘉芫素来就在观察着她的各种细微动作和情绪,九姑娘虽然有心遮掩做深沉,但因年龄尚小总有女儿家心性流露。此刻瞧她紧盯着那枚玉坠子,脑海中浮现出那日清早在广盛楼她失态的场景,亦是因为那次后九妹宁同庶姐携行而不愿搭理自己。 难道是……? 沈嘉蔓看着中意物发呆,乍见纤细白净的手指将它取起掠过眼前,还不待反应过来耳旁便有温和的妙音响起,“妹妹可是喜欢这玉坠子?” 念着母亲的警告,九姑娘心生慌乱才想出声辩解,却听得那声音继续道:“若是喜欢,就取回去玩着。” 那口是心非的“没有”二字,就这般生生地卡在喉咙处。 她想要! 沈嘉蔓内心很清楚,她想要这枚出自附哥哥之手的玉坠子。 “姐姐,你说什么?” 许是觉得不可思议,又许是难以置信,九姑娘目光希冀,期盼无比地重复问道:“你说,将它给我?”连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沈嘉芫便知自己料准了,笑意不减地拉起对方右手,缓缓将坠子置入其掌心,“自然是的,我们姐妹间,难道还计较这么个玉坠子?” 闻者不知为何就生出了股愧疚,然而在注意到对方表情如此轻松,似乎根本就不珍视在乎她所得到了东西,自幼累积的嫉妒复又涌现。 “姐姐对我真好。” 虽是紧紧握住了玉坠,态度却远不如想象中的那般亲密,沈嘉芫咧嘴摇头,“傻妹妹,跟姐姐客气什么?你我可是最亲的姐妹,不说是这坠子,便是其他,我也没什么好推搪的。” “嗯,那姐姐,我先回去了。” 亲自送她至门口,屋檐雨水滴下,不小心掉落至沈嘉蔓的后颈,她忍不住哆嗦了身子出声喊凉。沈嘉芫便上前关切,叮嘱她小心,外面仍有淅沥小雨,让婢子回去取了件披风为她陇上,同撑伞的婢女吩咐慢行注意脚下。 至拐过清涵院的墙角,沈嘉蔓心底的那股暖意仍旧没有淡去,她停下脚步望着从镂空墙窗内伸展出来的翠竹,对身边人说道:“竹苓,姐姐她今天待我真好。” “是啊,姑娘以前过来,哪有这样做坐上整个下午的?奴婢们在外面听着您和六姑娘的欢笑声,都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嗯,真快。” 紧了紧衣袖内手中握着的玉坠,余光瞥见肩膀处的桃花粉色披风,沈嘉蔓露出抹灿烂的笑容。原是想拉着她去颐寿堂凑凑热闹,既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又因六姐在场自可免去被怪罪的责任,谁知和姐姐会有如此平和安宁的时刻? 从前,自己是多么的嫉妒她? 然想着每年入冬时节,姐姐屋里那股永远散不去的苦涩药味,亦渐渐生出不忍。 或许,母亲的偏心,当真是有缘故的吧? …… 卫夫人雨日登门,自然在沈延伯府里掀起了不小的波动。诚如九姑娘所料,确实是替三姑娘沈嘉芊做媒,然这代说的子弟并非出自旁府,而就是卫将军府的大少爷卫冕,宋氏的嫡长子。 亲事商议了段时日,极为顺利地就定下良缘。念着大爷沈令海的亲事要在入秋后办,吉日就初定在了年关之前。 淡烟阁内,屏退了左右的主卧静谧肃然,大夫人孔氏正拉着爱女低语不断。 ------------ 第二十章 渊源 “母亲,几日前您不是就往宫里递了牌子,怎的至今都没消息下来?” 三姑娘沈嘉芊目露费解,装扮清丽的容颜白里透红,许是因亲事初定而容含娇羞,掌心覆上母亲手背,隐带担忧道:“女儿和卫家公子的事,姐姐没有过问,是不是不满意?” “芊儿,你别着急。” 大夫人孔氏虽笑犹愁,反握住对方出言安抚,“亲事是老夫人做的主,咱们家同卫府都已经定下了婚书,娘娘她……其实,怎样都会支持家里决定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 自从八年前大老爷去世,长房在府里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即便宫苑内有身居高位的贵妃娘娘,然她代表的是整个沈延伯府,所倚仗的亦正是这个家族。对于深宅内的事宜,孔氏即便心有不忿,然难道还能让沈贵妃为自己做主,出面干预臣子家事? 沈嘉芊眨了眨眼,轻声回道:“女儿明白,只是此次与往常不同,您递牌子那时祖母都还未曾给卫夫人回复,现在还过了这么久……” 屋内便响起长长的叹息声,“芊儿可发觉,近来你七姑姑来府里走动的次数变少了?” 沈嘉芊抬眸,迟缓着思量片刻才点头,迷茫不解地接道:“咦,还真是,连接六妹妹过府的场景都不曾有。母亲,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说,先前在朝堂上,咱们伯爷当众驳了安襄侯爷的政见,在圣上面前下了你姑父的颜面。” 闻者面色呆怔,惊讶询道:“姑父可是恼了?” 大夫人松开闺女,敛神笑道:“那可不是?安襄侯爷素来严肃,为人又最重面子,出了议政殿没听伯爷解释便拂袖而去。” 按理说,沈延伯爷乃安襄侯爷的岳父,是他的长辈。然安卓胜年轻承爵,前朝是国舅,现又为国丈,平生风光无限,满朝上下对他都敬重有加,连德隆帝都要尊称他声“舅舅”。现儿发生如此不快的场景,怪不得要动气,不过他毕竟是侯府之主,朝廷重臣,怎会在议政殿外就如此失礼?要知晓,天子殿外落人口实,这事可大可小。 察觉亲女眉宇间的疑惑,大夫人笑着抚了抚对方耳际处的青丝,缓缓低道:“这还是你六妹的错失,上回在侯府里受伤本不是安家世子对不住,而是她自个捅了篓子,说是还惊动了安襄侯爷,亏得你姑姑从中周旋才没连累两府关系。还记得那个下午你去颐寿堂,钱妈妈不是说芫姐儿在里面,让你晚些时候再去给老夫人请安吗?可那日过后,清涵院的刘妈妈就被潜出了府。” 沈嘉芊恍然大悟,心有了然地接道:“母亲您是说,现儿祖父同姑父关系不善,起源自上回六妹妹犯错?”说着不等对方反应,眯笑着续道:“怪不得六妹从姑姑府上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且连屋里的近侍都换了新人,原是祖母对她的惩罚。” 孔氏的笑容却渐变僵硬,摇头纠正道:“哪是惩罚?分明就是包庇!你七姑姑和祖母都向着芫姐儿,是谁都不忍责怪她的,将过失推在那些丫头婆子身上,真以为芫姐儿年纪还小?” 沈嘉芊是嫉妒惯了六妹妹的,别嘴闷闷道:“能惊动了姑父的定然就不是小事,她倒还真挺有本事,这祸在府里犯得还嫌少,居然跑到别家去。姑父定是真恼了才不允姑姑回来,母亲您送进宫的牌子下不来,也许是皇后娘娘不肯放行。” 安沈两家的关系本就微妙,虽说在朝臣圈内是众人眼中的强强联手,然终究存着矛盾,且随着德隆帝亲政,朝势偏移的越发明显,有些情况不言而喻。而在德隆帝任用寒士将才时,沈延伯和安襄侯就已经有过争执,情分已不同往日。 “可母亲,如此姐姐在太后娘娘面前不就更难处?”沈嘉芊终于反应到了关键点处,安沈两家前朝的关系恶化,必然会动摇沈贵妃在后.宫里的地位。 孔氏这才满面担忧,“所以说,并非娘娘不关心你的终身大事,而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夫人的夫君已经不在,守寡的妇人最遗憾最不甘心的便是苦于没有儿子,否则沈家的世子之位哪能轮到三房,让蔡氏那刁妇嚣张?原先所有的富贵都本该属于自己,长女尊贵,自己成为他日沈延伯府的女主人,这源生楼又岂会如此清净? 偏偏、偏偏,大老爷沈祏离世的太早,孔氏就得眼睁睁地看着富贵和荣耀被他人占有。 “芊儿,如果老爷还在,便是给你许个郡王贵戚都不为过。”大夫人面色悲恸,忆起亡夫眸底还隐显湿润,“如果溱哥儿是娘的亲儿,咱们母女也不会是如此局面。” 当初伯爷上书替三老爷沈祈请世子之位,孔氏就是因为长房只有二爷沈令溱这个庶子才无法以长房嫡孙的身份出面争夺。否则只要世子之位还在自己这屋里,现今沈宅内主持中馈的便仍是自己。 “母亲……” 三姑娘心底亦是不甘的,她本该是侯府最贵重的姑娘,然现在便是在祖母屋里见到六妹进来,都要起身给她让座。这些年日的生活,她明晓三婶对自己母亲的不满,或者更甚的是对二弟那份藏不住的敌意。 听府中的老人说,三婶进府的头年就与自己娘亲闹了矛盾,且声势颇大,连二婶都牵扯其中,她却总不明详细。 趁着机会,沈嘉芊开口试探:“母亲,三婶为何那般不喜二弟,且还总针对他,更不允三弟和他往来?” 乍闻此话题,大夫人目光倏然阴沉,讽刺道:“你婶婶眼光高,能生儿子了不得,哪里看得上旁人屋里的孩子?她不让鸿哥儿和你弟弟来往,我还不想溱儿与她的儿子交好呢!” 母亲的眸底阴霾,容色似怨似恨,细看却又发觉她唇边的笑容,三姑娘觉得莫名其妙,小心翼翼地接道:“三婶不喜欢二弟,就是因为他是姨娘所出?” 在心中分析起十几年前的情况,都说六妹妹体弱多病、身子羸弱是因为三婶坐胎时心情不虞所导致,因此府内众人都如珠如宝地疼着宠着。三弟沈令溱比六妹妹小了两个月,可他是父亲的叶姨娘所出,嫡庶有别,即便当时三婶生的不是六妹而是儿子,然亦不会有可比性。 毕竟,长房里的姨娘有孕,诞下的庶子,能影响三房里什么利益? “芊儿,这个事你别过问,娘和你三婶的梁子,是解不开的。”语中隐有着疲惫,亦或是无力,执起沈嘉芊的手握紧了再道:“母亲不盼别的,就想看你平安出嫁,今后在夫家幸福。” 孔氏慈爱地笑着,“这门亲事虽不是最好的,不过卫家将军是个连伯爷都赞聪明的朝臣,你嫁过去当他家的少夫人,今后日子定会安逸。不要舍不得娘,我还有溱哥儿,虽说府里有些闲言碎语,不过他总是我带大的,亲娘不及养母亲,别放不下我。” 八年前,叶姨娘在大老爷病逝后几个月也跟着去了,大夫人就将二爷沈令溱抱到了自己屋里抚养。多年来本相安无事,偏是后来二爷懂事后,不知从哪里兴起些风言风语,说叶姨娘是被大夫人害死的,二爷闻言便对她渐渐有了隔阂。 “母亲,女儿舍不得您。” 念着孔氏这些年来的辛苦,沈嘉芊投进对方怀抱,撒娇依赖道:“母亲要仔细二弟屋里伺候的人,那些爱嚼根子的奴才总是胡言乱语地挑拨,他心里对您有怨气,祖母还总责怪您亏待了他。母亲今后心里受了委屈,女儿也不在府里,可怎么好?” 大夫人便破涕而笑,拍着女儿后背喃喃道:“傻孩子,你又不是马上就离开娘亲。还早着呢,海哥儿都还没娶媳妇,你的事得排在后头。再说,你出嫁后又不是不能回来,平常有空多来看看我,母亲这心里就高兴了。” “女儿会的。”沈嘉芊鼻音微重,哽咽道:“母亲你今后,不要再受三婶欺负,她总是故意为难你。” 提及世子夫人蔡氏,孔氏面色复杂,最后似咬牙道:“芊儿不必难过,你三婶那是藏了十几年的怨恨,哪是能轻易消去的?我自认为当初主持中馈时没有刻意欺负为难过她,你三婶心眼小,总惦记着陈年往事,将事情的责任推到我身上,也是个说不清理的。”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声音却依旧冰冷:“这些年,我和她,还不知是谁的日子过得更难受呢。” “嗯?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赖在亲母怀里,三姑娘昂头好奇。 大夫人就摇头应“没什么”,跟着扳过对方肩膀仔细叮咛细语:“宫里递牌子的事,芊儿就不必操心了,咱们沈家百年来还没有过悔婚违约的例子呢。好人家的姑娘只许一夫,即便娘娘召见了母亲,所能做的亦无外乎是帮你照料关照下。放心,你是沈延伯府里的姑娘,出嫁的事宜、礼数都定不会教人笑话。” 转到自个的终身大事上,三姑娘垂眸害羞,不过仍止不住多问上一句,“母亲,女儿的亲事,是三婶筹备吗?” 母女连心,孔氏知道她的不安,笃定保证般言道:“芊儿放心,母亲都会亲自过场的,定不会委屈你。” “女儿谢过母亲。” 沈嘉芊笑意盈盈,转念想起那句“咱们沈家百年来还没有过悔婚违约的例子”,便肃然认真地问道:“母亲,您说六妹妹到底会嫁给姑姑府上的哪位少爷?”女儿家攀比的心理作祟,有些不愿沈嘉芫嫁做安襄侯府世子夫人成为今后的侯府主母,便语调失意道:“她那样喜欢安家世子,都将手钏放在了枕下日夜相思,姑姑又十分疼爱她,定会遂了她的意。” 大夫人却笑得明媚,语气郑重道:“你六妹妹,是绝不可能嫁给安家世子爷的。” ------------ 第二十一章 不嫁安氏子弟 春风袅袅,寒气渐消,接连几日的雨水将天空洗得靛蓝,万里无云,如方上好的碧玉,剔透无暇。园内初露峥嵘,枝上花苞似殷,粉蕊待放,春雀飞逐嬉闹,为忙碌的府邸增添了几分轻快。 丽日炫彩,杏花林里,六姑娘正陪着老夫人散步,“多出来走走,对身体好,祖母胸口还闷吗?” 由孙女搀扶,老夫人满面笑意,望着她就应道:“比方才好多了,唉,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 “祖母怎的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您和祖父都会长命百岁的。”沈嘉芫嘟嘴囔囔,似任性的顽童非要对方认可,晃其胳膊撒娇道:“您说是不是,是不是嘛?” 老夫人不得已驻足,宠溺地看着疼爱多年的孙女,佯装无奈地回道:“是的是的,祖母还要看着芫姐儿出嫁,看着你成家生子。”到最后,语气越发的轻缓。 “祖母真坏,竟是取笑孙女。”侧过身,却正撞上细梢杏花,她“呀”了声忙躲开,却又因脚下步子不稳而倾身,亏得后面紧随的葛妈妈伸手相扶,“姑娘小心。” “芫儿,没事吧?” 老夫人紧张上前,确认她只是乱了云丝才松气,“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毛毛躁躁的,让祖母怎么放心?”目光触及她额上只剩淡痕的伤口,思绪复杂。 “祖母不放心,一直陪着芫儿不就成了?” 看着复后勾住自己明媚少女,老夫人视线模糊,似同脑海中的另张娇容渐渐重合,“又说傻话了,女儿身,将来总是别家的人。”语调惆怅,话落发觉不适,便改言道:“走,咱们回颐寿堂去。” 昨儿半夜,老夫人突觉心口绞痛,沈延伯命人请太医,惊动了整个府邸。清早天还未亮,各位夫人就携女探视,葛妈妈出来传话请回,说老夫人正在休憩。待到午后,白薇却亲自到清涵院请六姑娘,沈嘉芫方至她就说想去园里走走。 “祖母累了吧?孙女陪您回屋歇息。” 如此孝顺懂事,老夫人反有些不适应,瞅着她的目光略有探究。 相处了些时辰,沈嘉芫察觉得出对方有些闷闷不乐,想到清早有婢仆嘀咕,说昨儿老夫人发病前主卧内传出争执声,心底则略有疑惑。沈延伯已过六旬,平日对子孙虽有严肃,然待老夫人素来敬重有加,难道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回到东敞间,沈嘉芫亲自伺候着老夫人坐在福文弹墨的垫子上,接过白芨递过的茶水奉上,懊悔道:“是孙女不好,明知祖母身子不舒服,还让您在外逗留了那般久。” 原闭目缓气的老夫人睁眼,先是朝葛妈妈递了个眼神,待屋内仅剩下她二人,才伸手拉过沈嘉芫坐在自己身边,敛神轻道:“芫儿,我让人备车,待会去趟你姑姑府上。” 沈嘉芫惊诧万分,反射性问道:“去安襄侯府?” 老夫人颔首,低喃道:“祖母有些惦记你姑姑。” “姑姑她……定是不知祖母身体不好,否则定会回来瞧您的。”沈嘉芫终于觉得是何处不对劲了,安沈氏乃老夫人爱女,两府关系又密切,她居然没有过府,是没听着风声呢还是另有原因? “你去了侯府,只需跟你姑姑说我寻她有事,让她捡个空回来趟。” “祖母,您不去?” 原是要自己单独过去…… “祖母身子乏得很,芫姐儿过去就成。”似乎还有所担忧,开口添道:“若是你姑姑留你在侯府小住,可千万不准应下。” “是。” 老夫人精神不济,又藏着事,颇有些心不在焉。沈嘉芫见状,起身便要告辞,“那孙女先回去准备。” “芫姐儿,不必。”拉住她的衣袖,令她再次坐下,老夫人言道:“待会我让葛妈妈直接送你出府。” “哦。” 沈嘉芫目露忐忑,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先前没有丝毫风声,祖母就要她过去只为给安沈氏传个话? “芫儿,你三姐姐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半晌,老夫人发出这么句感慨。 闻者微怔,“是啊,今年大哥娶亲,三姐出嫁,府里可是热闹。” “前儿你二伯母同我念叨起你四姐的事,说萱儿也到该说亲寻夫家的年纪,我就想到了你。”老夫人目光紧聚,“芫儿,祖母想给你择个良婿。” 这话意虽含蓄,然沈嘉芫却听得清明,老夫人是不想将自己送进安襄侯府。 虽正如她所愿,可怎的突然就有了这个决定? “祖母清楚,你不中意附哥儿,而阳哥儿……”老夫人侧身从炕旁槅柜内取出璎珞手钏,将它落在对方掌心,“以前总劝你不要亲近他,现在你能放下,祖母这心里当真宽慰。我和你姑姑不想你和阳哥儿发生感情,并非因为他不是你亲表哥的缘故,而是跟了他……你难免要吃苦头,他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祖母说的是。” 且不管这番话的真实性,沈嘉芫已经大致清楚了对方意思,盯着手心的璎珞,迟缓着复又推还给她,“还是您替我收着吧。” 老夫人摇头,抿唇信任道:“芫儿是个好孩子,祖母放心的下。” 或许,沈嘉芫近来的表现,当真令人改观了吧。 “祖母寻你姑姑过来,就是想说个明白,芫儿你不会去安襄侯府。”看到对方张口欲语,老夫人笑着又添道:“你祖父决定,让你四姐姐给你姑姑做儿媳。” 沈嘉芫目瞪口呆,对方的这是何意,让四姑娘沈嘉萱嫁给安沐阳吗? 才说过安家世子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转身就要把另外的姑娘许配给他,还是沈延伯的意思? “芫儿,听祖母说,我们家是定然要有个姑娘嫁去安府的。你现在或许不明白是何缘故,不过祖母并非是不疼你,而是真心要给你挑个好的。”老夫人循循善诱,心知对方思维简单又不会深想,便担心生了误会影响祖孙感情,“其实,很早前就有了这个想法,毕竟你同附哥儿曾有所牵连,再进安宅平白惹得旁人说闲话。” “孙女没有必须要嫁去安襄侯府的意思,就是有些惊讶而已。” 沈嘉芫面上若无其事,心底则越发不明白,既然祖母很早前就没打算让自己嫁去安家,那母亲为何会有那样笃定的想法?在世子夫人蔡氏心里,这个观念有多强烈,看看她平时对撮合自己和安家两位少爷的热衷度即可明白。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别在心底怨祖母。芫儿,即便做不了你姑姑的儿媳妇,她疼你的心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老夫人不断安抚,“还有,这个事先别同你母亲说。” 沈嘉芫这心里就纳闷了,为何老夫人总要瞒着蔡氏? 上回在安襄侯府别庄里发生的事,她就开口提醒过,这回事关终身,又不准与她提?按理说,沈延伯府是个规矩甚严的家族,这等关乎终身的事,老夫人怎么会越过世子夫人就直接同自己商议? 这个情况,好似在乎自己想法多过了蔡氏。 不合情理! 再且,四姑娘的亲事,即便要定的夫婿是安沐阳,是原主曾经心动执著的男子。然婚姻大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的要反征求个晚辈的意见? 自从进了沈家,她这心底就迷雾重重,总觉得这个深宅里藏着好多秘密。 隐隐地,还觉得都和自己有关。 在心底思量了番,沈嘉芫算是明白了个事实:生母世子夫人心心念念就要自己嫁去安襄侯府,且疼爱之心似蒙蔽了她原有的理智,纵容娇惯过度;老夫人待自己现观是真心着想,以贤良淑德的闺秀标准要求,只是可以不顾孙女感情归向,打定主意不会将她嫁给安氏子弟。 如此看来,她们婆媳间有着矛盾。 怪不得,上回老夫人重新安排清涵院内的人事,世子夫人会那般反感,甚至多番为难欲要换离。 “这些只是祖母同你的心里话,等会见了你姑姑不要多言。至于你的终身大事,我会留意的,一定不会随意许配委屈了你。” 沈嘉芫面色乖顺地劝道:“孙女年纪还小,祖母不必这样着急的。” “祖母也舍不得你太早出嫁,只是留意,将来为你挑个最好的。”老夫人笑得慈祥,紧握住对方的纤手再道:“我是多担心芫儿误会祖母的真心,你四姐姐的事现今也不要对外道,就咱们心里明白就成。” “嗯。” 屋内温馨气氛正浓时,外面帘外便响起回禀声,“老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沈嘉芫进府后头回外出,亦是自那次受伤回初次去安襄侯府,老夫人念叨了好些时候,“切记要仔细身子,走到哪里总要婢子跟着,可千万别再伤了自己。” “祖母,我会的,您好好休息。” 离开颐寿堂的路上,沈嘉芫在心底自问:老夫人显然不愿自己和安襄侯府多加往来,那这回见安沈氏,就真的只是传个话这么简单? “世子夫人。” 方拐过小径,就撞见了携仆带婢的蔡氏。对方见这阵仗,几步上前就拉过女儿,急急问道:“芫儿,你这是要去哪?” 沈嘉芫方欠身还不待开口,旁边跟随的葛妈妈就已作答:“回世子夫人的话,老夫人让六姑娘前去探望七姑太太,时辰不早了还要早去早回,否则天黑路可不好行的。” 话中催促深意,不言而喻! 沈嘉芫抬头,就见着蔡氏满面严肃,听得她极为不悦地令道:“你们先退下,我同芫儿说几句话。”语气,不容置喙。 ------------ 第二十二章 欺负了没(修) 颐寿堂的偏西处有条通南抄手游廊,左右间植了红枫,枝叶共色,妖娆绚丽,屹立在被绿蔓藤萝点缀的景石旁,格外夺目。穿红着绿的女子成行穿梭其中,那绘了各色仕女图的朱红灯笼流穗随风飘扬,偶尔掠过簪钗戴花的青丝鬓角,引得众女频频扬眉,却因忧其惊动前方主子而垂头闪躲。 世子夫人不容分说就喝退了欲送六姑娘至府门外的葛妈妈,亲自伴女前行,更不准左右近身,握着掌中微凉的小手,侧首轻道:“芫儿,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出府再急,也得容你回屋添件衣裳才是,现是日头还在,待等回府时又生凉意。” 这话虽有几分轻责老夫人的意味,然因她语气太过柔切,闻之入耳所感受到的浓浓皆是关怀。沈嘉芫抿唇笑道:“祖母早吩咐人在车里备了披风,母亲不必担心。” 蔡氏脚步顿住,容色意味不明,伸手替女儿理了理鬓角钗环,眸光难掩慈祥,盯着眼前人却若有所思,最后等对方唤她才叹息道:“好端端的,怎的又要去安襄侯府?话说,你姑姑有些日子没来了,芫儿见着她时替母亲问候一声。” “女儿会的。”沈嘉芫甜甜应下。 瞟了眼身后,确认婢仆们同二人有些距离,世子夫人才压低了声询道:“芫儿,你且老实跟母亲说,和安家世子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察觉对方有意遮掩,不悦地又添道:“我是你娘,难道还会害你不成,何苦总对我藏着掖着?” 闻言,沈嘉芫只能感慨,对方是当真很关心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啊。上回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连她额上的伤痕印子都快褪尽,府中亦无人提起,蔡氏却像总不肯放过般再三追问。先前几回还尚宽容,此刻她过来,特地拦在自己出府去安家的道上,旧事重提…… “母亲,您别恼。” 沈嘉芫为难地望着对方,启唇话还没出口,世子夫人便打断道:“芫儿你自个想想,从小到大,母亲哪件事不顺着你?现下你长大了,倒反和你祖母、姑姑亲近,而防备起我来了?” 急急别开视线,蔡氏故意不看闺女,眸带失望、伤心。 “母亲,我没有。”沈嘉芫上前拉她衣袖,“在姑姑府上,便是女儿犯错弄砸了大表哥的要事,他才不小心推了我一下。” 对外扬言所谓是六姑娘失足摔跤的解释不过是为堵旁人闲话,如沈家自宅人必然是不信的。然因老夫人曾下令不准众人议论此事,旁的夫人、姑娘即便心有疑惑亦仅限于藏在心底,唯有世子夫人,她有这个资格和立场追根问底。 过去几番试探,对方都是顾左右而言他,这回蔡氏是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芫儿,别再说这些话搪塞母亲。你大表哥是什么性子的人,大家都清楚得很,平素最是宽和礼待,过去你再任性的时候,有见他与你计较动气过?” 世子夫人脸上显现焦色,拽过女儿凑耳轻问:“芫儿,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沈嘉芫先是呆愣,迟缓片刻才明了对方言中深意,忙摇头辩解:“母亲,您想到哪里去了?女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和……”似乎诸如那方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继而恼羞成怒般急急反问:“您怎么能这样想女儿?” 她是着实诧异,作为母亲,蔡氏怎么能把自己的闺女往那个方面想去? 这可是事关清誉的大事啊! “芫儿,你别急,母亲就是问问。”见女儿激动,世子夫人忙拉住她,余光瞄着各处,似乎亦担心被旁人听着。只是,待对方平静下来,她复又凑前紧追不舍,“那么,芫儿,你倒是告诉母亲,为何那日你回府后换了衣裳?” 沈嘉芫脑袋“轰”地鸣起,惊讶万分地望着对方,她怎么会知道? 似乎又回到了变故那日的场景,原已经魂归黄泉的她迷糊间察觉到周边簇拥着大群人,有妇人低喝命令的话语,内容大约是发现原主衣衫上沾有血迹,未免被人察觉急忙令人裁制了相同的衣裳。 安沈氏作为侯府主母,地位显赫,一声令下,崭新同花色的薄袄重新穿在沈嘉芫身上。当她被抬回沈家的时候,衣着妥当,怎的就被眼前人发觉了出来? 她错愕地凝视起面前的妇人,她是从未放弃过弄清真相的念想吧?那她早前口口声声的柔声细语,那句不断重复的“芫儿不想说,母亲便不问”,纯粹只是敷衍话? “芫儿,你告诉母亲,阳哥儿他是否当真欺负了你?” 世子夫人急迫追问的神色,落在沈嘉芫眼中不似是担忧惧怕,竟反有几分期待成真的意味。 “没有,什么都没有!” 纵使沈嘉芫内心为这个娘亲寻了太多借口,纵使偏心渴望想将对蔡氏的怀疑想成她爱女心切,此刻都难忍住那股想要逃离眼前人身边的冲动。 “那为何换了衣衫?如果只是小事,何故要有此举?芫儿,那几日你姑姑总守在你身边,她是不是关照了你什么话?”双手攀住女儿肩膀,手下的力道已不知不觉加重。 “母亲,我说了没有,您不相信女儿?” 许是对世子夫人这个娘亲已经不再抱有美好的期望,沈嘉芫心沉语低,不再闪躲不再慌乱地迎上对方目光,字字清晰地反问道:“芫儿是您教育着长大的,难道女儿的品性,母亲还不相信?” 这下反轮到蔡氏诧异了,一时间竟有些词穷。 “母亲如此紧张这个问题,甚至不顾女儿的回答再三追问,难道您还希望芫儿和大表哥之间有些什么?”语气冷淡,微挑的目光透着几分寒意。 这不是芫儿,这不可能是她从小精心培养长大的闺女! 可这张面容、这个任性亦悦耳的声音,还有她蹙眉间显现的灵动……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这就是沈家的六姑娘,是她蔡氏的长女! “芫儿,你怎么了?” 似乎为了遮掩亦或是反驳其方才言辞,世子夫人缓气改言道:“母亲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就是担心你。近来你和阳哥儿之间都没有往来,而你姑姑也没有再来瞧你,我还以为是故意躲着你。” 蔡氏说着重新握住少女的双手,言辞诚诚道:“芫儿,你怎么能这样误解母亲?你可是我最疼的闺女,紧张你盼你好还来不及,难道还能希望你受委屈不成?偏是你近来都跟我疏远了,有什么心事藏着都不跟母亲说,我这担心着才不得已派人去打听。” “女儿只是随便问问,母亲您别往心里去。” 虽是如此说着,然沈嘉芫神色间再没了先前的撒娇嗔态。这样的反应令世子夫人心底微滞,她难道不再信任自己了吗? 望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身影,世子夫人目光略有迷离,陌生感由内而生,喃喃轻道:“芫儿她,真的同从前不一样了……” 方近前的蔡妈妈闻言,不确定主子是否在同她说话,迟缓了下仍是决定接话,“六姑娘对夫人虽不似从前般亲近,然您可是她母亲,这关系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她早晚还是会听您安排的。” “听我的安排?” 世子夫人叹息,收回视线侧首失意道:“我对她再好,她心里怕是总也只有她那姑姑?何况,老夫人她……”眸底飞速闪过清怨,她暗自咬牙,强忍着某种强烈冲动,语调怪异接道:“她心里哪有咱们这些儿媳妇?俗话都说疼子不疼女,她宝贝的可只有她的女儿。” 听得主子突然提起这话,蔡妈妈忙神色紧张地左右察看,小声提醒道:“夫人,这话可说不得,让人听了传到老夫人耳中,对您和三爷都不利。” 蔡氏便望向颐寿堂的所在,目光复杂。 后者见状,忍不住询道:“都到了这儿,夫人可是要去请个安?”没有听到回应,抬眸才发现自家主子早已满目哀戚,眼角似乎还闪着晶亮。 半晌,世子夫人回神,就着亲信的手朝廊前走去,“罢了,给她请安又如何?她只会训斥我,说我将芫姐儿的性子给宠坏了。”提及长女,忍不住又止了脚步,垂眸认真道:“你说,能一辈子像芫儿那般无所思虑,过得随心所欲,不好吗?” “夫人,六姑娘自知您疼她的。” 世子夫人则笑,且嘲且讽,“她知道?呵,你错了!芫儿她现在变聪明了,这股聪明劲还头个就用在了我身上,她那是铁信了她们娘俩的话,对我可是处处堤防着呢。” 蔡妈妈征然,“夫人,您真问了?” “问了。” 蔡氏语气随意,见对方惊讶,理所当然地补充道:“她们个个都跟我装傻,瞒着我糊弄我,那我问我闺女有何不对?” “姑娘回了什么?” 瞧着亲信这副小心模样,世子夫人提步就往前走,“她能承认?必然是着急答没有呗。芫儿她虽任性,不过从小到大对我可是没句谎话的。”缓缓下了阶子,自言自语再道:“其实我哪会不清楚她和阳哥儿之间相安无事?便是芫儿她举止出格,安家的世子爷可不是个糊涂人,他不会想要她的。” 既如此,夫人为何还要发问? 这是蔡妈妈心底的疑惑,然碍于身份不好问出,她是主子的陪嫁,可近几年是越发猜不透对方心思了。 “唉,附哥儿院里的人传回消息,说咱们芫姐儿被烧掉的那身衣裳袖口全是血迹。她伤的是额头,安家世子爷又好端端的,那血是谁的?”蔡氏的洞察力素来就极强,心中早已隐隐有了猜测,“你抽个时间出去,寻了刘妈妈再问问芫儿那日随安世子出去前后的细节。” ------------ 第二十三章 为客 两府相隔不远,出了沈家所处的明尚大街,只需南穿过通向皇城的正西大道,便能抵至福大街,然因安襄侯府临近皇城的永和门,位居街尾,马车陆续行了个把时辰才停下。 安沈氏听得门房通传称六表姑娘过府的消息时显得分外激动,使了亲信沈妈妈去外院迎接不说,自个更是侯在院门外,翘首以待。待见到那抹熟悉的纤影出现在径口时,忙欢喜地匆匆上前,“芫儿,怎的突然就过来了?事先也没差人通知,让姑姑好不惊讶。” 沈嘉芫的双手被对方握住,凝视着眼前这位衣光鲜亮的贵妇,福身行了礼才缓缓作答:“侄女冒昧前来,没有打搅姑姑吧?” “怎说那些客套话?姑姑这里,芫儿何时过来都不打搅。”许久未见侄女,安沈氏神色异常欢快,领着她进了屋即唤来侍婢,“如鸢,你去厨房看看表姑娘素爱的吃食做好了没?桃酥层糕和飘香梅酥可断不能少,对了,芫儿喜甜食,将前几日娘娘赏下来的蜜饯取来。” “是,奴婢这就过去。”清秀的婢女领命退下。 如此吩咐盛待,沈嘉芫显然有些尴尬,不自在地推辞道:“姑姑不必麻烦,侄女是用过膳才过来的。” “不麻烦,芫儿你难得过来,姑姑心里欢喜。”安沈氏眯笑地望着眼前少女,伸手撩起对方额上的碎发观察,很是欣慰地言道:“好在没留下印子。”满目慈爱,近乎审视了复评道:“芫姐儿好像长高了些。” 沈嘉芫只能顺其力道起身,对方专注打量的目光落在周身,心底有些复杂的情绪涌现,听得那温和的喃喃声在屋里响起,“气色也比从前好了许多,你过来瞧瞧?” 唤的是亲信沈妈妈,后者上前亦附和着道:“回夫人,奴婢瞧着表姑娘确实是和从前有些不同。”在主子的注目下,笑语续道:“出落地更加标致,更加讨人喜欢了。” 屋内随之响起笑声,“谁说不是?都说女大十八变,芫儿现是越发得体端庄。” 安沈氏越瞧越欢喜,令她伴坐在自己身旁,关切问语不断,“前阵子连绵雨日,身子没有不舒服吧?哦,对了,你清涵院内换了新人,用着习惯吗,她们伺候得可还周到?” “都好,劳姑姑挂心。” 闻者则故作严肃,绷紧了脸语气淡道:“不过才阵子时日没见,居然和姑姑论起那些规矩礼数来了?芫儿,咱们不是外人,可不带这样的。” “姑姑说的是,侄女记着了。” 沈嘉芫尽量表现自然,然到底因前世对这位安襄侯夫人的印象作祟,总是难以做到真正的亲近。曾经,她时常听他说在侯府内的生活,为人继子的辛酸……那个时候,她天真的以为,对方将自己当做了无话不言的知己。 熟知,到头来,皆是他攻陷自己心房戒备的表象。 “这些日子啊,姑姑总惦记着你,想着回去瞧瞧你,又抽不得空。正打算过些时日接你过来小住,可巧你就来了。”安沈氏完全是副叙旧的神色,“上回在颐寿堂听说你近来喜欢上了璎珞首饰,姑姑特地让人从外地运来了批,已经请了宫里的刘师傅雕琢,清早她方命人送来了样式,正巧你亲自选些中意的。” 得主子示意,沈妈妈转进内室取了样册,金边描云纹的厚皮帛册摊在紫檀矮脚炕几上。安沈氏边指着精致复杂的珠钗环佩轮廓,边说道:“刘师傅是镶嵌璎珞的能者,她的手艺连皇后娘娘都称赞,芫儿你定会喜欢的。” 沈嘉芫已经再难掩内心的震惊,瞠目地望着眼前正热情分析朱钗构造的安沈氏,竟觉得有些语塞。都说安襄侯夫人宠爱娘家侄女,然亲自感受和听闻的总是不同,前世自慕府潦倒后,除了将军,还有谁会将她的细微喜好记在心上? 尤其,眼前人表现地如此理所当然,而这屋内的婢仆亦面无讶色,显然这是惯有的场景。 “芫儿,你觉得怎样?” 将自己早前研究的意见说完,安沈氏抬眸,凑撞上目光怔然的侄女,先是紧张地询问:“怎么,可是路上颠簸了不舒服?”转而又连着自责,“唉,我怎么给忘了?芫儿你舟车劳顿,该先让你休息会的。” 见她侧首似欲要同人吩咐什么,沈嘉芫忙握住对方胳膊,启唇道:“姑姑,我没事。”为解安沈氏疑惑,复又添道:“只是觉得姑姑待我真好。” “傻孩子,还有谁能比得上芫姐儿?姑姑自然是要待你好的。” 沈嘉芫则越发想不通,安沈氏到底知不知晓老夫人的想法? 且不管世子夫人是何态度,老夫人代表伯爷表明,沈家是不会将自己嫁进安襄侯府,那便不会成为她的儿媳妇,何故还要如此关切?再者,众多侄女里,原主是最骄纵、最任性妄为的,本不该得长者欢心,现众人如此疼宠,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三房长女的身份? 安沈氏作为出嫁女,和沈家的未来主母蔡氏交好无可厚非,疼爱自己亦在情理,只是这个程度…… “芫儿中意哪个?” 安沈氏催促,沈嘉芫不好再出神,瞥了眼样册即回道:“侄女觉得,姑姑您说的那几种极好。” 闻者笑容满面,旁边随侍的沈妈妈插话道:“夫人和表姑娘姑侄情深,连想法都不谋而合。” “那可不是,芫儿可是我疼着长大的。” 揽住沈嘉芫,安沈氏笑容渐深,满屋的婢仆亦不由松缓了许多。这几日侯爷同夫人关系不善,她们当差时都小心翼翼,平素连大气都不敢出,以往但凡表姑娘过府,夫人心情必然大好,瞧着此刻情境,果然无一例外。 “夫人。” 正说笑着,去厨房的如鸢回了屋,她身后跟了个婢子,手里端着摆满点心碟盘的红木托盘,近前行礼后禀道:“厨娘说有几道点心得费些时候,夫人要的急,奴婢便先取了表姑娘爱的两道点心过来。” 沈妈妈上前将样册收起,指挥着她们将点心摆上。 沈嘉芫不爱甜腻吃食,出于礼貌和七姑姑殷切,便吃了几块。安沈氏见她放下筷子,蹙眉不解道:“怎么不吃了?你从前可是最爱这桃酥糕。” “姑姑,我出府前才在祖母处用了点心。”面色讪讪。 安沈氏闻言才作罢,却将装了蜜饯的碟子移前,“那芫儿吃这个。” 沈嘉芫哭笑不得,只好遂了她的意用了几颗,心里惦记着老夫人的交代,但瞧这满屋的侍女,面色就有些为难。她本以为,姑娘家独身过府寻她,对方必然会明晓是有要事,怎料安沈氏却似只想谈这些吃食朱钗的琐事? 虽是浓浓关心,可对自己的特地前来,难道就没有好奇? 于是,沈嘉芫只好没话找话,“姑姑,前阵子三姐姐的亲事定了,您知道吗?” “姑姑知道,说是卫大将军的长子,倒是没亏了芊姐儿。” “是啊,祖母也说这是桩极好的亲。” 安沈氏的目光始终留在眼前少女身上,对旁的事似乎都提不起兴趣,态度有些微淡,“你三姐原早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耽误得晚了些,虽说仓促,不过如今倒也如意。” 耽误? 沈嘉芫先是愣住,紧跟着才反应过来,沈嘉芊是府内长房嫡女,贵妃胞妹,亲事自不该草率。大伯母定然是曾动过念想,欲要沈贵妃出面替她做主许门皇戚。 只是,现下却没听说宫里有何动静,贵妃娘娘竟不过问。 “府里这几日事多,都要祖母操心。”沈嘉芫迟缓着面色,将话说得极慢,“昨夜里她身子不好,还请了太医,今早我在颐寿堂时,她还惦记着姑姑您呢。” 安沈氏面无惊讶,不过那合眼间不经意露出的愧色被沈嘉芫尽收眼底。 她知情! 沈老夫人有三子两女,大女儿即是当今德隆帝的生母沈淑妃,当初进宫没几年便去世,对这唯一的爱女安沈氏则万分疼爱。沈嘉芫在沈家生活的这段日子,亦明晓她们母女感情亲厚,且眼前人亦素来孝顺,怎么这回表现得如此冷淡? “姑姑,您可否跟侄女回家看看祖母?” 沈嘉芫挪近了几分,依偎着对方倒似有些撒娇,“她想您想得紧。” 都搬出了是老夫人的意思,安沈氏哪还能回绝?其实为人子女,早在听到老夫人不好时便是想回沈延伯府,只是苦于侯爷……他是不会允许的。 丈夫强硬不容反驳的话语似乎还响彻在耳旁,安沈氏内心挣扎,她非常清楚回娘家后所要面临的场景,那是从嫁进安家第一日起就害怕面对的情况。 这十几年来,她总担心着夫家和娘家关系恶化,届时她处在中间,将是最无奈、最为难。 “姑姑?” 然有些事不想面对,却不得不面对。 对上少女亲切的眸光,安沈氏不忍拒绝,只好勉强露出笑意,颔首道:“好,就听芫儿的。祖母身体不好,姑姑心里也担心,自然会去瞧她老人家。”语气竟有些哄她的意味。 沈嘉芫便笑,勾着对方应道:“姑姑这般担忧祖母,她知晓了定然欢喜。” 回想安沈氏犹豫迟疑的面容,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何沈老夫人要让自己来侯府传这个话了。 沈家和安家之间,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前世自己作为安襄侯府置在将军府里的有利棋子,眼看着就能得到扳倒德隆帝的少年宠将的“证据”,削减新贵权势,却因原主突来的捣乱而致使计划落空。这事虽没有掀起轩然大波,不过作为权倾朝野的安家家主,安襄侯必然会有所怪罪吧? 思及此,沈嘉芫望向安沈氏的目中便露出不忍,她定然是受着极大的压力。 ------------ 第二十四章 羡慕嫉妒恨 安沈氏出言挽留,欲让侄女留在侯府,待明儿同回延伯府。沈嘉芫闻之,暗叹老夫人料事如神,摇首歉意道:“姑姑,祖母还等着我回话,恕侄女不便久留。” “不过是回话,差个奴才去……”话说一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安沈氏无奈叹息道:“罢了,芫儿要回家,姑姑不为难你。” 对方神色如此忧愁,语气这般无力,让沈嘉芫不自然地想要亲近,主动覆上对方手背,轻言道:“姑姑,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其实,这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没有,芫儿现在这样懂事,姑姑见了很高兴。”安沈氏反握住对方,手心收紧,似乎含着满腔不舍。拉着她复絮语了番,因外面丽日西移而不得不放她离开,沿路将侄女送至外院,竟是有直往大门方向的趋势。 沈嘉芫察觉,驻足转首,感激道:“姑姑,送到这儿可以了,您回去歇着吧。” “姑姑看着你上车。” 安沈氏眸光复杂,然众多情绪皆被那份浓浓的关切与不舍掩盖,慈笑了柔语道:“车里可备了衣裳?虽说近来时日明媚,不过晨晚还是要注意着防寒。” “嗯,我会记得的。” 看到少女嫣笑乖巧的模样,安沈氏只觉得整颗心被填充得满满,再次握住对方手心,方抬脚却听得西边葱郁旁传来枝叶踩断的“咯吱”声。众人目光投去,沈妈妈前移两步,语调严肃道:“谁在那里?” 树后走出个穿着褐色圆纹褙子的三旬仆妇,她梳着圆髻,戴了几支平头金簪,走起路来颇有体面,被人发觉亦不见慌乱,只缓缓上前,欠身行礼道:“奴婢给夫人请安,给表姑娘请安。” 沈嘉芫正好奇对方身份时,身旁的安沈氏已疑惑发问:“曹妈妈,你不在院子里伺候附哥儿,跑出来作甚?” 原是三爷安沐附的乳娘。 后者哈着腰,觑了眼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恭敬答道:“回夫人话,三爷听说表姑娘过府,差奴婢过来问个好。” “附哥儿在院里?” 曹妈妈即应道:“爷说许久未见表姑娘,原是该亲自去夫人院里照个面,可方才世子爷差人来请,现正在乐韵斋。”话落,视线转向沈嘉芫,“表姑娘这是要出府去了?” 既然安沐附都聊表了兄妹之情,她自不能无所表示,沈嘉芫敬着对方身份,笑了客气回道:“今儿来的匆忙,就劳烦妈妈替我同表哥打个招呼。” 见曹妈妈应了,安沈氏便对侄女催促道:“天色不早,待会路不好行,姑姑送你出府。” “嗯。” 望着渐远的人群,曹妈妈收回视线就折返三爷的院落,站在廊下方招过个婢子凑耳神秘交代了几句,便见到并排走进的世子爷和三少爷,忙挥退了婢子迎上前给二人请安。 安沐附见乳娘气喘吁吁,面露焦色,费解道:“妈妈这是出去了,怎的这样急?” 曹妈妈便凑在旁侧,眯笑着禀道:“回爷的话,表姑娘方离府,老奴过去送了送。” “什么?六表妹来了?” 安沐附惊讶的语中透着几分欢喜,不顾身旁的长兄转身便欲出院,“在母亲院里不?我瞧瞧她去。”边阔步往外还边喃喃道:“早知她今日要来,我就不出去了。” “哎,爷,您怎么没听全老奴的话?表姑娘已经离府了……”看着略显激动的少年,曹妈妈忙提醒着追上去。 安沐附的脚步就顿在石阶上,似乎还有些不信,不确定地再次问道:“你说什么,她已经走了?” “正是,夫人方送着出府,此刻车架怕是都已经起了。”曹妈妈苦口婆心地说着,似乎还替自家主子惋惜,轻添道:“奴婢听说您回了府,想着禀告给您却久不见您回院子,方想去乐韵斋处寻您,路上就撞见了夫人和表姑娘。” “唉,早知就不去大哥书房看画了。” 安沐附表情苦闷,失意地重新走回庭院。曹妈妈跟在旁边,笑语宽慰道:“表姑娘还特地让奴婢替她给您问好,说是过府趟没能见着您,真是可惜。” 闻者的双眸突地晶亮,期待般望着乳娘,“她真的这样说了?” “可不是,老奴还能欺您不成?” 曹妈妈的话方落,便闻得低沉的干咳声响起,循声望却迎上世子爷幽深的目光,不知为何就泛起虚心,忙垂首看向了旁处。 “咦?” 走至兄长身旁,安沐附语调似调侃似欢愉,“大哥,表妹她这回过府,居然都没去找您?”虽是问话,却是陈述的语气,面色轻松,不见了方才的失落。 安沐阳眼神犀利,从曹妈妈身上移开后复又变得温和,语气淡淡道:“六表妹过府,自然是来寻母亲的。” 声无波澜,不喜不怒。 安沐附则有些深思,暗恼着责怪自己,想着六表妹难得过府,竟是还给错过。不过,虽没见着想见的人,却因她过府再不是如过去般只知围着大哥转而感到意外,竟觉身心舒畅了不少。 安沐阳负手而立,将幼弟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神色如常。 …… 沈嘉芫回到府邸,首先便去了颐寿堂复命。老夫人听得回话,宠笑着拉过孙女,赞许道:“芫姐儿辛苦了。” “没有,孙女这趟过去可是有口福,姑姑给了好些吃的。”沈嘉芫似顽皮稚嫩的少女,笑容纯真无辜,“对了,姑姑还给了我好些蜜饯,说是皇后娘娘前不久赏的,祖母尝尝?”侧首对外唤了声“香薷”,眼角余光清晰地注意到老夫人容色片刻僵硬。 果然,她的猜测没错。无论是禁苑内的安皇后和沈贵妃,还是朝堂上沈延伯和安襄侯,必然出现了变故。 可惜,试探无果,这等事她们不会告知自己。 “芫儿留着自己吃,祖母不用。” 老夫人潜退端着食盒进屋的婢子,慈祥地摸着眼前少女的发丝,侧首对葛妈妈玩笑道:“瞧,咱们芫姐儿都知道疼祖母了。” “六姑娘素来孝顺。” 几句话,便将话题从安襄侯府上移开。 沈嘉芫不好坚持,坐了会便离开。拐出墙角,正见着四姑娘领了婢女朝这走来,想着对方上次的争锋相对,不愿同她闹出不快,脚步方侧正欲改道,那方的人却已经提高了尖声唤起“六妹妹”。 “是四姐姐啊。”待对方近身,沈嘉芫浅笑招呼。 沈嘉萱并未感怀是得眼前人说情才免了禁足,反倒责怪起对方,因其连累才受老夫人惩罚。眼神轻蔑地扫过对方肌肤如雪的手背,音调怪异道:“姑姑给的雪肌膏到底效果非凡,妹妹这手丝毫都瞧不出被烫过的痕迹。” 沈嘉芫哪能听不出对方话中的酸意,从容地看着对方,低答道:“时间久了,疤痕自然就浅了。” “呵,我倒是给忘了,妹妹自幼眼光极高,怕是再珍贵的东西,都入不了你的眼。”似乎有些责恼对方轻视贵重膏药,又隐约含着羡慕,眼神落在六妹妹身后婢女捧着的食盒上,瞥了眼不远处的颐寿堂,四姑娘眸中更显嫉妒,“妹妹和咱们就是不同,每每来给祖母请安,都能有好东西赏下。” “姐姐误会了,这是从姑姑府里带回来的。” 话音落下,沈嘉芫暗道不好,四姐姐怕是要将自己想成是故意显摆了。抬眸,果不其然,正对上是眼前人咬唇忿忿的表情,忙再添道:“姑姑给了些蜜饯,让我给姐姐们分去。” 进府时原是想让香薷直接送回清涵院的,然她心底藏着好奇,欲在老夫人跟前借蜜饯引出皇后娘娘,继而试探下安沈两府目前状况。想着将蜜饯带在身边走遭颐寿堂并非什么大事,谁曾料到会遇到四姑娘? “得了吧,有你在跟前,姑姑能记起我们?” 四姑娘是个直性子,又因二夫人在府里是出了名的护短,言辞间并不知收敛,“六妹妹近来倒是繁忙,在祖母跟前卖乖不说,现在又跑到姑姑府里去了。只是,你这样分不得身,竟是还有心思差人往琼琪院去?” 近前两步,沈嘉萱目光不掩探究,“姐姐倒是有些不明白,六妹你怎会把心思动到五妹妹身上去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过去可是都不爱同她说话的。” “五姐卧床,我只是让人去探视她,有什么不对的吗?” 故作没听出对方话里的讽刺和嘲讽,沈嘉芫淡笑凝望,眉宇间丝毫不见恼怒。都是沈家的姑娘,难道因为五姑娘是庶女,便要轻视吗?沈嘉芫不过想令府人对自己改观,忘却过去原主留下的跋扈印象,且在她看来,送两盘点心过去问候,本就没什么过分的。 怎么就恼了眼前的人了? 望着四姑娘,她脑海里回想起原主那咄咄逼人的口气与嚣张的神情,暗道怪不得府里人都说自己和四姑娘不合,每每见面说话都夹枪带棒的。果真,如原主那类没受过委屈又不知忍让的性子,在见得沈嘉萱挑衅时,哪里能忍得住不发作? 二夫人胡氏并非是个精明的人,过去孔氏为世子夫人时,她不断讨好,甚至还着急地定下大爷沈令海同孔氏女的亲事。现今三房风光了,她又见风反在母亲跟前献殷勤,见识简陋了些将女儿惯成这样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虽然沈嘉芫对母亲的印象还处在疑惑迷茫阶段,亦不能否认蔡氏身为主母的精明,她可非那些短了见识的妇人。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缘故,要将长女宠至如斯? ------------ 第二十五章 明知故问(修) 原是欲往颐寿堂向老夫人请安,然在遇着六妹妹后,四姑娘心情沉闷,转身改道就去了沉修楼。二夫人胡氏见女儿进屋,表情很是惊诧,“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老夫人没留你?” “女儿没去。” 四姑娘神情苦恼,嘟起嘴语气任性,提着裙角走上踏板在母亲对面落座,“方穿过杏花林的小道,撞见了六妹妹。” 闻者了然,悠悠叹息道:“你跟她较什么劲?” “我哪里跟她较劲?偏是她那爱炫耀的老毛病又犯了!”四姑娘目露鄙视,别嘴轻蔑道:“不过就去了趟姑姑府上,有什么好得意的?得了些蜜饯就当宝,非得端到我眼前来晃悠,能变仙丹了还是妙药,了不得吗?!” 见女儿怒气高涨,二夫人朝旁边的近侍使了个眼色,待屋内仅剩她们母女才言道:“萱儿,你七姑姑疼芫姐儿又不是从今儿才开始的,何故要往心里去,气着自己多划不来?”察觉对方张口欲辩,沉脸训道:“娘的话都给忘了?这个关键当口,你就忍忍,待老夫人将你的亲事给定下了,随你如何都成。” 母亲的道理,四姑娘心里明白,然她便是忿忿不平,嚷声道:“女儿就是见不惯她那德行!从前耀武扬威的,现在倒扮起乖巧,学人家端庄吗?” “好了,这些话在娘这说说也就罢了,回头若传出去,不说老夫人会生气,怕是你三婶就头个不会放过你。”二夫人亦不是个有耐性的,训教了几句就催女儿起身,“让你多往颐寿堂跑跑,在你祖母跟前伺候着总归是有好处的。” 四姑娘不情不愿地起身,“女儿瞧祖母最近挺忙的,过去了她也不爱搭理我。” “你就是站着,也要把时辰磨在那!” 二夫人拉过沈嘉萱,替她打理着发钗,语气亦缓了些,“先前芊姐儿的事定后,我就与老夫人提过了你,她当时亦应了,你最近多孝顺着她,娘就盼着她能给你寻个好婆家。” 话落,似是心中藏着怨言,胡氏忍不住感慨:“你哥哥的事怕是只能那样了……唉,都怪我,那么急着让他和孔家姑娘定亲做什么?现在倒是好,娶个没用的媳妇回来,对海哥儿的将来能有什么帮助?” “母亲,您问过了祖母?” 二夫人则皱起了眉头,无奈道:“这等事就没法子问,上回我试探的话才出口,她老人家就看出了我的目的,直接连训带讽地说我,哪里敢真提给海哥儿重新选媳妇的事?” 四姑娘便费解了,歪着脑袋询道:“平素看着祖母没如何疼大伯母,怎么心里竟那般向着她?” “那是在你三婶跟前!”胡氏语气不平,转念又似认命,语气恹恹道:“亏就亏在咱们老爷不是她亲生的,这心里总归是隔着,现在是伯爷还在,等到将来……”视线落在几面处白瓷戏莲瓶内插着的粉海棠上,目光涣散。 四姑娘似懂非懂,遵着母亲的命令去了颐寿堂。 葛妈妈迎她进内室,见祖母正斜靠在炕上闭目养神,身上搭了条繁花锦簇的棉衾,白芨在旁边为其捶肩。 听得婢子在耳旁禀说“四姑娘来了”的话,沈老夫人才慢慢睁开紧阖的双目,冲少女招手道:“萱姐儿来啦,快过来坐。” 四姑娘难得受到如此热情的招待,更为对方的慈笑而欢雀,凑近了甜甜唤了声“祖母”就和她坐在同个软垫上,依偎着歉意道:“萱儿可是打搅您休息了?” “哪有的事?祖母这正闷着呢。” 闻者更觉受宠若惊,亲昵地热络道:“昨儿您身子不好,孙女可是担心了整晚,清早和母亲过来,您还不见我。我在云湘阁里坐不住,惦记着您病情又不敢莽撞过来,然怎么都放心不下,想着不亲眼见到您平安,孙女今夜必然是睡不着的,所幸这回葛妈妈放我进来了。” 被点名的葛妈妈立在旁侧,内心里止不住的腹诽:四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叫所幸这回自己就放她进来?她今日有频繁地来颐寿堂吗?说得自己拦了她整日似的。 “萱姐儿的孝心,祖母都知道。” 老夫人拍了拍四姑娘紧拽了自己胳膊的右手,望着嫣笑如花的柔顺少女,同旁边的白芨摆了摆手,“萱儿出落地越发好了。” 闻者笑容更深,言不由衷道:“祖母取笑孙女。” “萱姐儿都十四了,你母亲前几日还跟我念叨,说你三姐的事已定,就该是轮到你了。”沈老夫人笑容亲和,很是疼爱地抚了抚对方面颊,“你自己可有中意的儿郎?” 这话,若是换做旁的姑娘,必然是羞笑了缄口不言,垂首答但凭长辈做主。 而事实上,如若是旁的孙女,老夫人亦不会有此一问。这后宅里的人,都是什么脾性,她心里清楚得很。故而,此刻见沈嘉萱没有回答,含笑着即重复道:“没有中意的吗?那祖母就随意挑了好的给你安排,可好?” “祖母。” 四姑娘耐不住了,抬头就欲语还休,“孙女、孙女……” 老夫人没有点破,只移了视线淡淡言道:“原念着你近来乖巧,对我又一片孝心,想给你个自主的机会。如若萱儿心里有合适的对象,祖母就疼疼你做个顺水人情,这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总该让你选个满意的。” 四姑娘已是满面通红,将先前母亲的叮嘱和关照抛至九霄云外,心里想的念的全都是安襄侯府的世子爷。只是,到底是名媛闺秀,再是直接嘴快,平素该有的矜持还存着几分,因而吱唔着没有答话。 “萱儿不吭声,那便是没有了?”老夫人合掌笑道,“既然这样,咱们就在盛京城里挑个好子弟给你。对了,前几日听你祖父说起,城东朱御史府里的二少爷……” “祖母,孙女不要旁人!” 听说真要将自己许配给旁人,四姑娘急了连忙打断,神色紧张地望着身边人。 “那萱儿想要谁?” 四姑娘不肯说出安沐阳名字,一是因为女儿家的矜持,二则是想着安世子亦是六妹妹的心上人,祖母素来疼她胜过自己,能成的机会不大。再且,这个事早非秘密,祖母说让自己选择,她不敢确定是不是默许的意思。 老夫人依旧没有恼,沈嘉萱在其注目下,最后扑进对方怀里嗔道:“祖母明知故问,您清楚孙女想嫁谁,是真的让我自己选择吗?” “这还能有假?” 老夫人搂紧四姑娘,缓缓抚着对方后背,诱哄般言道:“萱姐儿的心思,祖母是明白,不过这事比较为难,便是想给你做主,还要问过伯爷和你姑姑的意思。再且,我虽是你的祖母,不过婚姻大事,也不知你父母那是否有旁的好人选。” 听出对方话里的为难,沈嘉萱眨了眨眼,眸角显然有些失落,“孙女明白您的为难,不强求。” 即使表现得善解人意,不过那僵硬的表情即说明了所有,四姑娘心系安世子多年,为其不惜同家中姊妹翻脸争执,哪里是说不强求就能真放下的? 可惜,不这样又能如何?饶是素日任性没理智,亦明白惹恼了老夫人有弊无益,她是沈家庶房里的姑娘,再不甘心也得承认,于身份上差了六妹妹一大截。 现今说的好听,皆为伯府嫡出的姑娘。可六妹妹是名正言顺的延伯府千金,这个身份永远都不会变,伯府千金配侯府世子,这是门当户对;而自己,待等今后分家后便只能算作旁支,且父亲和三叔非嫡亲,真要有个什么好处哪轮得到自家?父亲官职不过从四品,这样的门第在盛京多得是,若自己嫁安世子,便是高嫁。 个中利害,沈嘉萱心知肚明,但就是因为太过清楚,才更不想认命! 在府里这么多年,她自看得出四婶和八妹妹惯常会讨好奉承三房中人,不过都是借她们今后的富贵权势,想得些好处罢了。可惜自己母亲和三婶的梁子是早就结上的,便是委曲求全去谦让六妹,关系亦不会有所缓和。既是如此,何故要受那份委屈? 沈嘉萱早就想通彻了,与其战战兢兢地过窝囊日子,倒不如仗着现今闺中姐妹平等的时候,肆意活出侯府姑娘的精彩?今后如何且顾不得,偏是将眼前日子过舒畅才是。她是个实在人,不会让自己憋屈不痛快,虽心有定位亦不会妄自菲薄。毕竟,现今这都还没分家呢,做什么就要对她沈嘉芫奴颜婢膝? 看到四姑娘出神,老夫人面露心疼,“萱儿是个乖巧的,让祖母想想法子,定不让你失望。” 沈嘉萱闻言,倏然抬眸,紧紧地盯着对方,老夫人说什么?不让自己失望,那她便是同意了? “祖母,您、您不反对?” 瞧着欣喜若狂的孙女,老夫人笑得和蔼,“祖母反对什么?你是我孙女,自是盼着你幸福,难道还见不得你好?傻孩子,将你那颗心放实了,好在中意的是阳哥儿,你七姑姑还能做个主,怕是不会太难办。” 四姑娘很清楚,对方能说出这话,那成事的机率非常大。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感动,只觉得脚踩不着地,浑身飘乎乎的竟是觉得不真实,“祖母,您说真的?” 老夫人故意扬眉,打趣道:“难道不是阳哥儿?” “不、不,就是他!” 沈嘉萱不断强调,这事实在太过惊喜,再三忍耐还是说道:“孙女以为,您会将六妹妹许给他的。” “哪里来的传言?竟是瞎说!”握紧了四姑娘的手,老夫人语气郑重,“你六妹年纪尚小,再说长幼尊卑,既是适合咱们萱姐儿的,祖母难道还非偏着心留给芫儿?真是多想。” 四姑娘即笑,笑得合不拢嘴,上前替祖母捶背按肩,“您真好。” 沈老夫人侧首拍着搭在肩上的小手,语气悠然道:“萱姐儿是咱们沈伯府里的姑娘,自是要寻个体面的夫家。今后出嫁,万事要记得府里,常回来瞧瞧,可别将祖母给忘了。” “孙女的一切都是祖母您给的,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您呀。” 沈嘉萱心情极好,不断地陪着老夫人说奉承话,心念着母亲的话竟是还真管用,从不曾想过祖母会这般疼自己。若是真的成了安襄侯府的世子夫人,做了他的妻子,侯府的未来主母、诰命夫人……便是想想,便已心潮澎湃,激动难言。 ------------ 第二十六章 利用 打发走四姑娘,沈老夫人神色疲惫,端起手边瓷盏才发觉茶水已凉。侯在旁边的葛妈妈近前接过,退至帘外寻婢子换了热茶,恭恭敬敬地奉上,觑着主子神色关切劝语:“可是不舒服,奴婢伺候您去榻上歇会吧?” 后者摇头,伸手制止道:“不歇了,估摸着她们已在来请安的路上,虽说清早拦着,可现今都见过芫姐儿、萱姐儿,不能再拒之门外了。”吃了口茶,觉得嗓间微润,复言道:“萱姐儿沉不住性子,倒是芫儿较过去稳重得多。” 葛妈妈则笑,转念说道:“六姑娘近来是乖巧得体许多,想来从前都是那几个不知好歹的贱奴在旁边挑唆,成日搬弄是非平白连累了姑娘声誉。” “是啊,芫儿那丫头本性不坏,就是被老三媳妇骄纵得厉害才有失分寸。”用杯盖拨弄着绿水上漂浮的茶叶,老夫人语气欣慰又似感叹,“到底是我太疏忽,竟让那样的人在清涵院里当差数年!” “便是菩萨也有失误的时候,您哪能事事都预料得到?”葛妈妈赔笑着替主子宽心,“那些叼奴存了坏心思,欺上瞒下的勾当做得天衣无缝,连世子夫人都被蒙在鼓里,这……” 方提这话,老夫人便即刻打断,“蒙在鼓里?”语气暗嘲,“这些年,还不知是谁被谁蒙在鼓里呢?!” 葛妈妈是她身边的老人,从闺中起就跟在身边的,主仆情分非凡。但凡老夫人心里藏的事,皆有几分了解,闻言则凑上前,“您许是多心了,世子夫人疼爱姑娘的情谊,阖府上下谁不知晓?她认定六姑娘将来是给咱们七姑太太当儿媳妇,必然疼爱有加。” 沈老夫人眸角的疑虑飞速闪过,惆怅费解道:“便是因为太疼芫姐儿了,我这心里才总觉得不踏实。”挥去这等思绪,将茶盏搁下,想起方才场景,启唇添道:“明儿个姝儿回府,萱姐儿和阳哥儿的事,怕还要她在姑爷跟前多费心功夫。” 葛妈妈自听出了对方语中的心疼之意,忍不住缓声试探:“老夫人素来疼爱七姑太太,这回怎的要她为难?” 闻者则合上了双目,“我为难着,她也为难,唉。”语气无奈。 晚夕去广源堂请安,沈嘉芫自然而然就被世子夫人留下,陪她共用了些清粥,母女俩则进内室说话。午后游廊里的那番谈话似是让蔡氏拘谨了许多,面对低眉若有所思的女儿时目露歉意,“芫儿,下午是母亲说话不妥,你别生为娘的气。” 沈嘉芫抬眸,迎上对方情真意切的面庞,忙摇首回道:“是女儿的错,不该冲撞母亲,皆是以往我举止颇有失格,才会让您如此费心担忧。” “芫儿是越发善解人意了。”伸手将对方发丝捋至耳后,世子夫人轻笑道:“咱们母女间,还这般生分作甚?今儿个出去累着了吧,我让人炖了银耳雪梨汤,待会吃了再走。” “嗯。” 沈嘉芫抿唇应声,心里估摸着对方深意八成是欲旁敲侧击问在侯府里的事,本意不想留下,然原主对她依赖极深,现儿自己表现地太过生分着实惹人猜忌,且眼前人亦非个好糊弄的,若反让她看出些什么,岂不是多生事端? 果然,几言寒暄后,世子夫人沉吟着顿声片刻,缓缓说道:“你姑姑最近身体可好,去侯府可见着了附哥儿?” “回母亲话,姑姑身子很好,说是明儿要来府里。不过女儿今日去的不巧,未曾见到三表哥。”沈嘉芫发觉,母亲很关心安沐附,往来亲近,且他每每过府,必定会来广盛楼请安。 “你姑姑明儿要过府?” 世子夫人大为惊喜,继而喃喃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告诉母亲?”说着倒也不见责怪,“方才蔓儿在这,说是从你那得了蜜饯,还取来孝敬我,是皇后娘娘赏给你姑姑的吧?” “是的,女儿不敢独食,便让人给七妹和九妹各送了些。”说着面露讪讪,沈嘉芫颇不好意思道:“女儿不孝,居然给忘了您。” 顾盼羞愧间,俏态百出,世子夫人瞧在眼里,哪舍得责怪?揽着闺女就宠道:“到了母亲这个岁数,什么好东西没尝过?芫姐儿有蜜饯想着分给姊妹左右,是身为长姐的气度,我看着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见怪?” 后者则微微莞尔,娴静和柔。 “对了,听说你姑姑疼你,特地请宫里的师傅给你雕琢首饰,可有这事?” 她怎么会知道? 沈嘉芫心里片刻惊讶,转念佩服起对方的耳目灵敏,抬眉却故作娇嗔,“母亲都这么清楚了,还来问我?” “瞧瞧,咱们芫姐儿的脾气多大?我是连问都问不得了。”世子夫人侧首看向旁边的蔡妈妈,见对方附和则续道:“可不能再如上回般顽皮,虽说你姑姑不是外人,可在安襄侯府里惹了麻烦,你姑父会不高兴的。” 好端端的,竟是扯到了安襄侯爷? 那日的变故会造成什么影响,沈嘉芫心底不是没数,且联想到安沈氏多日不登门和今儿老夫人的深意,自能推算出安襄侯爷是动了怒意。然碍于二府颜面,这些事被瞒得严实,连老夫人说起时都含蓄的很,显然不愿人知晓太多。 母亲特地提起,究是个什么目的? “芫儿,想什么这么入神,母亲跟你说话呢。”推了推女儿,蔡氏言带安抚,拍着对方手背即道:“别怕,都过去了,左右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大表哥亦不会怪罪,瞧你们兄妹感情不是照样的好?”紧紧凝视着少女眉宇,似不愿错过对方任何的细微动作。 沈嘉芫却似什么事都没,随口应道:“女儿知道,您都说过去了那么久,我还怕什么?”说完视线朝蔡妈妈投去,纯然天真道:“母亲不是说有汤喝吗?下午坐车许久女儿有些乏累,想喝个汤回去歇息了。” 世子夫人还藏着满肚子话没说,见女儿已经掩手哈欠喊倦,只好让人端来了汤羹放她回去。听着屋外渐远的脚步声,蔡氏甩了甩帕子,沉脸道:“这叫个什么事啊,芫儿的口风竟是这样紧,真不知她们给了她什么好处?” “夫人,六姑娘怕是真的累着了,待明儿再……” 蔡妈妈的话才说过半,坐着的主子就极为不甘地拍起了桌子,打断道:“明儿再问?我看是问不出个什么来了,真是奇怪,芫儿她素来听我的话,最近是越发不对劲了。”神情苦恼,却又想不通彻,便只好对亲信轻问:“你说,她有时陌生地连我都觉得跟变了个人似的,可方才那撒娇的神态,还是和从前那样什么都不上心。” “夫人快别愁了,自六姑娘病愈后,您都没舒过心。”蔡妈妈扶着主子转进内室,亲自伺候对方宽衣。 世子夫人则连连摇头,“老爷也真是的,明知我心里好奇着,也不给讲个明白。”说着往外瞅了眼,叹气道:“跟着伯爷歇在外院,但再急也该进来去颐寿堂请个安啊。” “夫人别担心,世子爷是和伯爷回来的,二老爷亦在外院,怕是商谈要事留住了,老夫人不会怪罪的。” 褪了厚实的褙子,蔡氏坐在床沿,皱眉道:“芫儿伤的人肯定不简单,否则安襄侯府不会将那日跟去别庄伺候的奴才都藏起来,弄的我们什么线索都查不到。” “夫人,您为六姑娘的事费了那么多神,还是早先歇着吧。” 世子夫人目视前方,讷讷沉言:“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母女的算盘,想毁了那门亲吗?我是绝不会松口的!这个事要真闹起来,便是闹到安襄侯跟前,我们芫姐儿也一定要进侯府!”紧咬住双唇。 蔡妈妈见她这般,目光越发心疼担忧。 次日,安襄侯府的马车抵达在沈家大宅门前,世子夫人亲自迎了安沈氏进院,两人直往颐寿堂方向。众夫人姑娘早已侯在屋里,几番招呼过后才退出内室,仅留老夫人母女谈话。 没有外人,安沈氏则渐渐收起了脸上笑容,了然为难地看着对方,语气无力道:“母亲,您别怪女儿不孝,朝堂上父亲和侯爷的事你定然清楚,我身在安家,有我的无可奈何。”她并不跟娘家生分,亦不会强撑颜面,素来对沈老夫人都无所隐瞒。 “姝儿,娘明白。女儿嫁做外家妇,是该以夫家为先。” “谢母亲理解,女儿实在惭愧。” 沈老夫人开门见山,“你现儿过来,姑爷可有说什么?” 闻者摇首,轻声答道:“侯爷他不太高兴,怪我自作主张,听说是芫姐儿过府请的我,又念叨了上回的事。” 听出女儿的委屈,老夫人眸角露出不舍,长女从小是按照皇妃礼仪调教约束,故对这幼女爱护地极佳。她出嫁便是安襄侯夫人,夫家人脉简单,没有那些复杂深宅里的勾心斗角,且她身为主母,日子素来安逸,便是有个什么事,亦有自己替她拿主意。近来变故,着实有些措手不及,别说她会慌乱,即便是自己,亦还有难做的时候。 可这心疼归心疼,沈老夫人还是将自家的意思给说了出来。 安沈氏闻后,并不见如何激动,只是迟缓地问道:“母亲,这事三嫂知道吗?” “我还没与她说,准备由你三哥去劝她,想必伯爷会跟祈哥儿分析个中利害的。”紧了紧安沈氏的手,老夫人语调郑重,“现儿两府关系不好,希望能借着萱姐儿和阳哥儿的事有所缓和。” “芫儿她……她晓得了吗?”安沈氏睁着眉目,似有担忧。 后者便笑,“芫姐儿知道,不过她现在很乖,也很懂事。我想着今后留在我身边,无论是在外行走或是内宅等事,皆让她慢慢学着。” “她好,便好。” 安沈氏先是惊讶,跟着眨了眨眼,看着对面的人道:“母亲您说的事,女儿会回府先探探侯爷口风的,终归是阳哥儿的终生大事,草率不得。” ------------ 第二十七章 昏厥 屋内两人说得正兴,帘外突然传来葛妈妈的声音:“老夫人,六姑娘出事了。” 原端坐着的安沈氏倏然起身,慌乱焦虑地提步就往门口走去,询问道:“芫儿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沈老夫人亦感惊讶,忙让人进屋回话。 “几位夫人还在厅堂,姑娘们聚在庭院里说话,亦不知怎的回事,六姑娘突然就晕倒了。现儿世子夫人方令人抬回清涵院,七姑娘和九姑娘已经跟着过去,具体是个什么情形还要等大夫来了才知晓。”见眼前两人均目光含忧,葛妈妈添道:“听说姑娘清早起榻时就不太舒服。” “怪不得方才见芫儿脸色不太好,既然不舒服怎么不早早请了大夫?”安沈氏语含责怪,“府里这么多人,连个姑娘都伺候不好,简直不知所谓!不成,我得亲自去清涵院瞧瞧。” 话落,转首朝身后人行了个礼便离开。眨眼的功夫,身影即消失在门口处。 老夫人表情微僵,似担忧又像浅恼。 葛妈妈看的真切,知晓定是方才七姑太太的话不妥恼了主子,然人家母女间的事,她个为奴的如何插嘴?前移几步扶住对方,低语小心道:“老夫人,可要去看看六姑娘?” 闻者则敛去容上情绪,就着亲信胳膊退至炕前坐下,摇头道:“罢了,芫姐儿那是打出生就落下的毛病,当年能捡回条命已属万幸,怎么调理都是枉然。”闭目悠悠叹息,“请的还是城南同济堂的齐大夫?” “是,世子夫人说姑娘的身子从小就是由他照顾的,信得过。” 老夫人则端起了茶盏,送至唇边却没有饮。顷刻,她抬眼看着葛妈妈吩咐道:“你替我去清涵院里守着,有什么动静记得来禀我。还有,让她们都散了,我独自呆会。” “奴婢晓得。” 葛妈妈见主子手撑着额头似有愁苦,内心涌出担忧,至门外叮嘱白薇白蔹仔细服侍着,侧身却见西廊下挤满了人,方才还忧心如焚恨不得立即赶去清涵院的七姑太太竟紧拉着八姑娘,四夫人在旁不断说着似是相劝,二夫人将四姑娘护在身后。 心有好奇,下了石阶正欲穿过庭院去对面,凑见白芷自那匆匆往主卧而来,葛妈妈唤了她即问:“怎么回事?” 白芷则轻拉了下她的衣袖,转首觑了眼争执不休的方位低声回道:“妈妈,您亦是看到六姑娘是晕倒在四姑娘身旁的,方才八姑娘责怪四姑娘说是她欺负了六姑娘,凑巧被七姑太太听到,这不……闹起来了。” “四姑娘欺负了六姑娘?”葛妈妈锁眉,复问道:“八姑娘怎么说的?” “奴婢就远远听到几句,好似是四姑娘在嘲讽六姑娘,说她就是跑到了侯府也见不到心上人,还说这缘分不是谁跋扈就有的。”白芷亦听得不清不楚,说得含糊,“八姑娘咬定就是因为四姑娘刺激了六姑娘,她才倒下的。四姑娘反驳说六姑娘原就是病恹恹的身子,谁知是不是苦肉计?七姑太太听后很不高兴,偏生二夫人还在旁边帮衬着,大夫人让奴婢赶紧去回了老夫人。” “等等。”葛妈妈制止,余光瞄了眼主卧的门窗,“老夫人有些不舒服,说了她又该心烦。” “那妈妈,现在可如何是好?” 葛妈妈亦有为难,内心暗道四姑娘真如老夫人说得沉不住心性,和安家世子的事八字都没一撇,倒是如此着急地就拿出来炫耀。明知六姑娘是老夫人和七姑太太心尖上的人,偏去惹她,这不是给自己寻麻烦吗? “姑太太还在这呢?”走到安沈氏身旁,葛妈妈诚恳道:“凑巧,老夫人让老奴跟去清涵院探视六姑娘。”隐含催促。 “妈妈先去吧,这个事我还没弄清楚。” 安沈氏推开葛妈妈,怒瞪了眼四姑娘,侧过视线再朝八姑娘问道:“萝姐儿,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八姑娘尚不曾答话,二夫人胡氏即赔笑着否道:“定是八侄女听差了,咱们萱儿和家里姊妹最是亲和,哪里会说那等没分寸的话?” 四姑娘是个机灵人,唯恐安沈氏迁怒不肯替她的亲事游说,忙辩道:“姑姑,萱儿真的没说。” “萝儿你平素乖巧诚实,今儿个居然说起谎话,看我回去后不好好教训你。”四夫人程氏疾言厉色,训斥不断:“府里谁不知萱姐儿和芫姐儿姐妹情深,上回你芫姐姐还在老夫人跟前替萱姐姐求情,你怎么能起这样的坏心思故意出言挑拨,你、你……” “母亲,我没胡说。”八姑娘语调哽咽,“我真听见了。” “你还说?萱姐儿的性子咱们谁不清楚?定是你听差了。”四夫人猛然拉过闺女,大声斥道:“还不快给你四姐道歉,都是一家子姊妹,就你不安生。” 八姑娘满脸委屈。 安沈氏见状,目露不忍,冲八姑娘招手,“萝儿,到姑姑这来。”握着少女的手,缓声轻道:“萝姐儿素来就是最乖顺的,四嫂您别训她,我心里都有数。”用帕子替侄女拭了泪水,“来,萝儿,跟姑姑去清涵院看你六姐姐。” “嗯,姑姑,侄女正担心着姐姐,她方才倒下我扶她时身子都是热的。” “都起烧了,怎么不早说?” 安沈氏因方才四姑娘一番叫喊吵得有些头大,若非事关沈嘉芫亦不会过来询问,本想弄清个究竟就离开,哪知居然耽误到了现在?此刻念着病者安危,带着八姑娘就离开了颐寿堂。 葛妈妈见状,同各位主子行礼后说老夫人请她们先回去,这才匆匆跟上了七姑太太的脚步。 四姑娘提步欲要跟上,被二夫人拉住,冷冷瞪着女儿,似是在责怪她多话。 “萱姐儿素来心直口快,二嫂别难为她了。”四夫人状似安慰,“是我们萝儿说话错了时候,否则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不过六侄女方才好似病的不轻,倒下去就不省人事,希望病情别太糟糕了才好。”说完就领着仆妇离开。 大夫人亦带着女儿离开,三姑娘至院门外问道:“母亲,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六妹妹?” 瞥了眼身后庭院,大夫人摇首,“芫姐儿的身子骨,你还不清楚?这么多年,也就你三婶和姑姑宝贝紧张着,瞧你祖母,还不是只潜了葛妈妈过去?” “可八妹妹都过去了。”三姑娘迟疑。 大夫人便拍了拍女儿胳膊,“芊儿你知道不能落人口舌,是比从前成熟多了。可是,你没听方才你八妹妹的话?萱姐儿自信的很,还用安世子去刺激芫姐儿,听说昨儿傍晚老夫人和她关在屋里说了好一通话,今日你姑姑就过门,这其中哪能没有联系?你六妹妹对安世子素来紧张得很,谁知现在唱的是什么戏,去的人多了许是反搅和了,使个人过去看看情况就成。” “母亲说的极是,女儿还应多跟您学着。” 大夫人表情欣慰,母女俩渐渐远去。 内庭西廊下,“母亲,您看姑姑对六妹妹紧张的那劲,明明我才将是她儿媳……呜。” 四姑娘撅嘴很不甘心的埋怨,可儿媳妇的“妇”字还没出口,就被二夫人捂住了嘴巴。胡氏左右察看了番,最后连拖带拽的将闺女带出颐寿堂才松手,戳了对方额头恼道:“你把话憋在肚里不成吗?谁不好招惹你还偏就去招惹!” “我就看六妹妹一个人站在那,过去陪她说说话嘛。”四姑娘怯怯解释。 二夫人便叹气,“说什么不好非得说这个?将你姑姑惹得心里不舒畅了,小心最后连亲事都赔进去。”到底亦想女儿有个好前程,胡氏犹豫再三即道:“这会子你祖母将咱们都请出来,怕不只是担心芫姐儿的事。” “八妹妹是故意看着七姑姑从祖母屋里出来才嚷嚷的。” 二夫人便别嘴不悦地瞥了眼沈嘉萱,淡淡教训道:“明知她们母女厉害,还去招惹,回头将这府里人都得罪了,日子还过不过?!” “女儿只是看昨儿六妹她……” “昨儿芫姐儿没计较,你今日就得寸进尺了?”二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别开视线再不看女儿,率先提步。 四姑娘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母亲,这是去哪?” “回沉修楼。” 颐寿堂这吵得厉害,清涵院内亦不得安宁,六姑娘突然昏倒急着了整院人。当外面婢子报齐大夫到了时,世子夫人的目光才从床前跪着的众仆妇身上移开,示意蔡妈妈快请进来。 齐大夫惯来给六姑娘把脉治病,轻车熟路地隔着茜红珠帐把脉,神色琢磨深邃。 须臾,“姑娘不过是感了风寒,因体虚不支才病倒。”齐大夫捋着胡子,摇头朝世子夫人不解道:“恕老夫多问一句,六姑娘年纪轻轻,怎的会郁结于心、忧思过度?” 安沈氏才走至门口,听得大夫如此答话,近前就追问道:“什么叫芫儿忧思过度,郁结于心?” ------------ 第二十八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七妹,你不是在颐寿堂陪着母亲吗,怎的过来了?” 世子夫人见到安沈氏,挥手让人搬了圆凳过来。然后者眼里只有床榻上躺着的侄女,走上前撩起帐幔,取开对方额上的湿帕子抚上,触手灼灼,竟是奇热无比,“呀”了声就问道:“竟然这样烫?我昨儿见芫儿还好好的,怎么发热成这样?” 视线侧开,看着跪在最前的两个婢女,安沈氏喝声怒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姑娘的?好好的人儿成了这样,会不会当差?” “回姑太太,姑娘昨儿晚上从夫人处回来就喊头晕,奴婢们就伺候她早早歇息了。清晨该起榻时没听到姑娘传唤,撩了帐幔瞧了才发现她有些低烧,原……” “姑娘清早就不好,你们居然瞒着?” 世子夫人怒极打断,冷着脸语气咄咄,“你们是头日进府当差,还是不识得去我广盛楼的路?!” “奴婢知错。” 答话的香薷忙磕头,她这心里亦紧张着,府里虽总传六姑娘身子不好,然先前服侍她时并未觉得如何,平素健朗难得才有句不适。且昨日下午自安襄侯府回来都好好的,此次的病来势汹汹,着实蹊跷。 “到底是新来的不会伺候,芫儿身边哪能再让你们当差?”世子夫人沉着脸对外即道:“紫珠、紫箢,从今儿起你们就留在清涵院,替我好生照顾姑娘。” “是。” 穿着碧绿绸褙的两婢得了差事,忙凑上前开始拧水换帕子,年纪微长的紫珠更是紧张着朝齐大夫开口:“大夫,我们家姑娘现在发热难受,您可否先开个退烧的药方?奴婢们下去将药熬了伺候主子服下,否则姑娘躺着都不安稳。” 齐大夫转首看了眼世子夫人,见后者没有反对,便点头道:“紫珠姑娘说的在理,如何都得先让这烧降下,待等会再细谈怎样调理。” 毕竟是姑娘闺阁,紫珠领着大夫到了外间。 “紫箢,从今儿起这院子里的事由你们主持,断不能再生差池。”蔡氏吩咐后,目光定在跪着的香薷香蕾身上,似因她二人是老夫人所赏而有些为难处置,犹豫着才想开口,旁边的许妈妈就出了声。 许妈妈身为这院子的管事妈妈,虽说六姑娘突发疾病她难辞其咎,然毕竟是府中老人,没像那些个年轻婢子跪着。她瞧出世子夫人欲要准备发落,福身就说道:“夫人,香薷香蕾虽当差不周,不过亦是听了姑娘吩咐。” 随着众人目光落在平躺着尤似不稳的六姑娘身上,许妈妈再道:“姑娘昨儿夜里回屋后不舒服,当时她们就劝着要请大夫,可姑娘说许是睡一觉便好,且不愿让您和老夫人担心。清晨低烧,姑娘念着说今日有客莫要兴师动众,奴婢们想姑娘是片孝心,就没敢多言。” “这么说,倒是芫儿的不是,跟你们无关了?” 许妈妈再次欠身,“奴婢们亦有失职,不过请夫人看在姑娘尚未苏醒,婢子们亦是听命而为,且从轻处置。” “你倒是心疼起她们来了?”世子夫人冷声,突然变色道:“你以为你就没有责任?身为乳娘,这院子里大小事务都是你在做主,连芫儿身子何时不好都不清楚。可别都仗着资辈而不将主子放在眼里,今儿姑娘要是有个好歹,仔细我让人扒了你们的皮!” 蔡氏主持中馈,素来都是冷面严肃,这些于众人并不陌生。只是以往,因着六姑娘的缘故,她待清涵院里当差的人并不如何严格,看着爱女颜面宽容不少,可今朝……众人难免心有想法。 香薷香蕾亦明白,因为她们非世子夫人亲自挑选,故而不能让她放心,这才分外难苛待。 “好了,三嫂,现在计较这些还有什么用?芫儿都还病着,怎样处置吩咐了让人拖下去就成。” 安沈氏微微皱眉,似乎有些厌烦这屋内的吵闹,心疼地执起侄女的右手,手指却触到个冰凉物,视线下移,现于眼帘的是红艳如血的璎珞手钏。她目光微滞,耳旁不断重复着方才齐大夫说的“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八个字,渐渐似明白了什么,心生无力和苦涩。 “七妹你说的对,倒是嫂子我太着急了。” 世子夫人语气缓了不少,不过目光仍是锋利,对外扬声道:“香薷香蕾伺候不周,各赏十板子;许妈妈身为乳娘而有失职责,回去思过,最近就不必过来伺候了。” “可姑娘她……”许妈妈目露不舍地瞄了眼床榻。 世子夫人含摄的眼神投去,“这儿难道还会短了人服侍?我和老夫人就是对你们太过信任,芫姐儿现在才会受这个苦。”见屋里人没动静,便朝蔡妈妈使眼色。 后者便对外招来粗使仆妇,“还愣着做什么,快带下去。” 便是这时,自进屋总是沉默的葛妈妈出言道:“世子夫人,六姑娘突然不好,老夫人要细问缘由,命老奴将当差的人领到清涵院去。” 蔡氏眸中的不耐一闪而过,才欲驳回安沈氏就冷不住喝道:“想审问就带下去审问,这么多人挤着,芫儿的病情能好转吗?” 葛妈妈搬出了老夫人,世子夫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退下,似乎心有烦忧,同几位姑娘说道:“你们也都各自回院吧。” “好好的,又受这遭罪,想她出生时……” 听到安沈氏嘀咕,坐她后面的世子夫人眸色复杂,继而才道:“七妹,咱们到外面见见大夫吧?”拉对方起来,似乎分外纳闷费解,好奇道:“别怪嫂子多问,芫儿到底为何去侯府,怎的回来就不高兴,可是发生了什么?” 母亲说芫儿知道萱姐儿和阳哥儿的事,还让自己宽心说她现今懂事多了,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安沈氏埋怨老夫人没经过自己应允就私自做主,告知了芫儿不说,连萱姐儿都说了,这可不是逼着自己同意吗?她不顾自个为难也就罢了,明知芫姐儿的心思,还如此匆忙决定! “七妹?” 对上嫂子这般关心茫然的目光,安沈氏似有遮掩,不自在地起身侧过脑袋,“嫂嫂,咱们去听听齐大夫怎么说。” “好。” 见对方没有追问,安沈氏蓦然松气。 大夫说六姑娘患的是心病,因原就身子极虚,再加上愁思不断,长此以往形势不容可观。 世子夫人闻言,忙追问道:“那怎样才能调理好?” 齐大夫捉摸着就摇头,看了眼外面惆怅道:“夫人,您瞧外面,近来天气乍暖。然老夫方才听贵府上的婢子说,六姑娘昨日下午还好端端的,那断然就是夜晚的路上吹了风受寒。这等情况如若是寻常人顶多就有些不适,可姑娘却病倒了,且还高烧不断,威矣。” “威矣?怎么会这样?” 安沈氏大惊,“大夫您开方子调理,你给治啊。” 齐大夫亦是很同情,“姑太太,老夫照顾六姑娘十余年,自也见不得她受苦。可这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威矣并非说现在,就是担心姑娘再这般郁郁寡欢下去,难免、难免……” “难免什么?”安沈氏睁大了双眸。 “难免油尽灯枯。” “怎么会,她还这么年轻?” 对方安沈氏满脸震惊和不信,齐大夫有了几分恼意,“姑太太这是怀疑老夫医术了?” 世子夫人便忙接过话,客气道:“怎么会?小女的身子素来都是您在照料,齐大夫多心了。”说着让蔡妈妈取了诊金请对方出去。侧首对着侧坐的安沈氏,叹息道:“七妹,芫儿她没有从前那般开朗活泼了。” “是啊,我早该想到的,芫儿是那样执着的孩子。”闭了闭眼,安沈氏再道:“嫂嫂,我想再陪陪她。” 世子夫人点头,两人一块儿进内室,“别担心,待等她服了药,会好起来的。好在只是发热,并非有旁的毛病。” 安沈氏的面色更见动容。 跟在葛妈妈和许妈妈身后共去颐寿堂,香蕾轻声讷道:“姐姐,您说老夫人会不会重罚咱们?” 旁边的人摇头,“我也不知,姑娘方才的模样真是将我给吓坏了。” “可不是?突然就倒下,脸色白得跟纸似的。你说,姑娘会不会是吃坏了东西?”香蕾怀疑。 香薷则忙瞪眼,“胡说些什么,你不要命了?!姑娘的饮食都是你我在服侍,宁愿相信姑娘是吹风受寒才病倒,也断不能说这个啊!” “哦。” 当晚,香薷和香蕾便没有回清涵院,许妈妈得老夫人吩咐仍旧伺候榻前,随侍的还有本在广盛楼内当差的紫珠紫箢。安沈氏原想留在沈延伯府照顾侄女,然因侯府使人来请,不得已只好回去,离开前进了趟颐寿堂主院,出来时面色不虞。 时过子时,烛光明晃,总昏睡着的沈嘉芫喊水悠悠醒来。 温热的清水入喉,她渐渐恢复了些力气,视线亦变得清明,将杯子递还给许妈妈,仍觉得脑袋沉重,抬起手视线里却出现抹红色,不解地哑声道:“这个手钏,不是让香蕾给收起来了吗?” 房门“吱”的打开,沈嘉芫望着捧水盆走进的两个婢子,怔怔望向许妈妈又问:“妈妈,母亲屋里的人怎么来了,香薷和香蕾呢?” ------------ 第二十九章 醒来 “姑娘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扶着六姑娘半坐起身,许妈妈方取开湿帕欲试探对方高烧是否有降,便被人自后挤至旁边,侧身才发觉是紫珠凑到了床前。后者满脸殷切,语气柔柔地抢先言道:“香薷她们服侍不周,还在颐寿堂受罚,奴婢等是夫人派来伺候姑娘的。” 沈嘉芫浑身乏乏,全身被汗淋湿,小衣紧贴着肌肤难受得很。原是无多少精力,然闻言意识到侍婢被人换了,目光骤然微聚,“受罚?母亲处置的?”视线自然而然往许妈妈处移去。 许妈妈则不由觑了眼紫珠,迟缓着面色劝道:“姑娘您方醒,还是先食些东西吧?” “嗯。” 想了想,沈嘉芫冲正在替自己拧帕子的紫箢吩咐道:“备些热水来,我想洗身。” “姑娘,您尚在病中,不宜……” 身旁紫珠的劝语尚未说完,沈嘉芫便不耐烦地打断道:“你去小厨房热些吃食。”语气很轻,却透着股不容反驳的威态。 紫珠不敢不应,却又担心六姑娘病情严重,现今是由她们服侍,如若主子有个不好,老夫人、夫人可不会想成是姑娘任性,故而皆表情为难地瞅向许妈妈,“妈妈,夜里寒气重,您可劝劝姑娘,身子要紧。” “紫珠说得有理,姑娘若是身上不爽,老奴伺候您擦擦身可好?” 瞧着几人紧张的模样,沈嘉芫亦不想太为难她们,颔首添道:“妈妈伺候着就成了,你们先下去。” 许妈妈便分配了她们准备吃食和热水,待两人退离屋子,去柜前取了干净的亵衣放在床头,才将白日发生的事告知了主子。 “哪里有那样严重?”沈嘉芫话说着突然弯身按住胸口,似针刺般疼地她皱眉。 见状不对,许妈妈忙凑前询问,“姑娘您怎么了?烧已经退了,是胸口还闷吗?” 沈嘉芫只将右手搭在对方胳膊上,紧紧扣住似要寻个支撑点,待缓过那阵痛劲才抬头,面色越发虚弱,轻轻回道:“我也不知,昨儿早上就觉得有些难受,亦说不清是个什么缘故。” “夫人特地关照奴婢们,让您少操心别多想。”许妈妈目露心疼,安慰道:“姑娘心里再是不快,也不该这般糟蹋自己身体,妈妈虽是个奴婢帮不上什么忙,可见您这样……唉,老夫人都担忧着呢。” 沈嘉芫不由就生了几分心虚,那个大夫倒是真有几分本事,自己入沈府后虽难免回想起前世,可有表现得此般明显吗?现今落在众人眼中,自己便成了为情所困,倒都说成是因安沐阳才有此发。 “妈妈跟着去了颐寿堂?”见对方点头,沈嘉芫再道:“祖母的意思是如何,要收回香薷和香蕾吗?” “老夫人没这个意思,只是世子夫人怕不放心她俩再伺候您,白日当着姑太太的面便将紫珠、紫箢赏给了姑娘。” 许妈妈心里不太好受,她和香蕾等皆是出自老夫人身边,此刻换新了侍女搭档必然难高兴。抬头见主子亦似有不悦,内心便存了几分期盼,起身退至踏板前央求道:“姑娘,这事固然是奴婢们伺候不周,可求您看在香薷香蕾尽忠服侍您一场的份上,求求世子夫人将她们留下来吧。” 被送进了姑娘院子的婢女再回到颐寿堂,倒还不如没有过这遭,亦不会被人耻笑。香薷香蕾若是当真离开清涵院,虽说曾经是伺候过老夫人的旧人,可地位必然大不如前。 沈嘉芫心中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亦不曾想过要潜退她们。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身为主子,谁不想在身边培养几个信得过、能干的婢女?她可没那般多精力,时而换近侍然后慢慢栽培收服。且若是没有从前对蔡氏的怀疑,留下紫珠紫箢倒也无碍,母女同心,她们定然会忠于自己。可偏是世子夫人早有除却香薷香蕾的想法,她这才觉得换上广盛楼内的人越发不妥。 慢慢垂下脑袋,望着手腕上的红璎珞发愣,沈嘉芫低道:“妈妈,今儿我回院子后,是谁伺候我散发换裳的?” 许妈妈似乎不明白主子为何会有此一问,然依旧如实答道:“姑娘您晕倒在颐寿堂,世子夫人命人抬进屋后责怪奴婢们伺候不周,潜奴婢们跪在了屋外,您的事都是蔡妈妈和紫珠她们服侍的。” “当时你们不在场?” 许妈妈极为肯定地点头,“回姑娘,夫人不允奴婢们近身。” 沈嘉芫心里则生了个自己都不愿相信的猜忌,面色却微骇,如若是那样,岂非太可怕?她心思尚难定之际,紫箢便领着半夏剪秋抬水进屋,望着床前的两人表情似有探究。 “好了,就搁这儿,你们下去吧。” 紫箢欲留,上前福身,“让奴婢和妈妈一道伺候姑娘吧?” “不必了。”沈嘉芫拒绝地果断。 用水后换了干净的衣裳,沈嘉芫才觉得浑身清爽,躺在新铺的床褥上,整个人有些犯懒。许妈妈见主子神情慵慵,虽仍想替香薷二人求情,亦不愿多打搅对方,收了想法提醒道:“姑娘等用了食再睡,您都许久没有吃东西了,伤胃。” “我知。”沈嘉芫应后,褪下右手腕上的手钏,朝许妈妈递过去,“妈妈替我将它收起来吧。” “姑娘您不戴着了?” 沈嘉芫抿唇不语,从祖母将这手钏还给自己后,她何时拿出来戴过? 许妈妈便收起了惊诧,取过手钏将它置在妆镜台抽屉内的木匣中,侧过身的时候又听得床上人言道:“妈妈明早替我去趟祖母处,说我习惯了她们伺候,望她疼疼孙女将人还给我吧。” 许妈妈大喜,“姑娘您不怪罪她们?” “原就无错,何来怪罪?”沈嘉芫浅笑,“夜深了,妈妈也回去歇息吧。” “可姑娘这儿?” 沈嘉芫摆手,“让紫珠她们伺候就成了。” 方端着托盘走到门口的紫珠乍闻此话,心道六姑娘到底还是看着夫人面上爱亲近自己等人,笑了就敲门走进,积极道:“奴婢伺候姑娘用膳。” 些许清粥配着笋丝肉片,清淡香甜,沈嘉芫腹中辘辘,连喝了两碗米粥。 紫珠见此,很是欢愉地拿着帕子替六姑娘擦拭唇角,眯笑着说道:“姑娘胃口倒好,奴婢过去听人说,病中的人口味难调,还担心您不喜欢呢。” “你做的?” 紫珠边收拾着碗筷边点头,“过了当差的时辰,厨娘和婆子们不在,奴婢手艺不好,姑娘莫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可口的很呢。” 沈嘉芫平易近人,很是亲和地唤她道:“紫珠姐姐,你拿到门口让紫箢下去收拾,我躺得久了,你若不困,便陪我说说话。” “姑娘怎的这样客气?奴婢是您的人,有事吩咐便是。” “母亲身前的,当得起这声姐姐。” 紫珠喜上眉梢,却也没有再推辞,跟世子夫人的时日久了,谁见她都给些颜面。莫说是府里的丫鬟妈妈在自己跟前恭敬讨好,便是杨姨娘、七姑娘都客气极了,不过今日得这娇宠的六姑娘唤了声姐姐,入耳的滋味还真是好。 “要你和紫箢在我这当差,委屈你俩了。” “姑娘说得哪里话?”虽是惶恐的语气,不过显然颇是受用,紫珠笑着续道:“您病中昏睡着许是不清楚,世子夫人说了今后奴婢们便是这院里的人,姑娘有何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沈嘉芫即接道:“方才许妈妈说,母亲和姑姑下午都在这陪我,是何时离开的?” 提起这个,紫珠就殷切,“回姑娘话,夫人担心您,见您服药后情况转好,晚膳前蔡妈妈催着才请走的。而七姑太太,申时未至就离府了。”话毕,似为强调还添道:“老夫人今儿都没有过来。” “祖母先前身子就不好,我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劳动她老人家?” 紫珠先是微滞,继而附和道:“姑娘真真孝心。” 沈嘉芫莞尔,睨了眼门口复开口:“紫珠,听说姑姑离府前与祖母闹的有些不快,你可听说了详细?” 紫珠却干脆后退了跪倒在地,“奴婢不敢说。” 似是意料之中,沈嘉芫让她起来,“原是信任姐姐才问的,你既是这般瞒我?” “姑娘莫要误会,奴婢不敢欺瞒您,偏是夫人交代了,说不想您心烦才不准告知您。”紫珠边起身边故作神秘,满含深意地对上好奇懵然的主子。 沈嘉芫则似难过,失落地喃喃道:“你便是不说,我亦大致明白是什么事。罢了,你既是奉了母亲的命令,我又怎么好让你难做?” “姑娘如此为奴婢着想,奴婢着实不忍见您如此。”紫珠说着,满面慎重地检查了番门窗,确认场景仔细后才唏嘘着答道:“姑娘,您知道后可别激动,否则夫人定要怪奴婢多话,非得打死奴婢。” 沈嘉芫自是配合,“紫珠,您说。” “姑娘,听说老夫人特地请七姑太太过府,是想促合四姑娘嫁给安世子。这事教夫人知晓了,心疼姑娘便和七姑太太念叨了几句,熟知老夫人听说后,不止和姑太太不欢而散,晚膳后还寻了世子夫人过去,责怪夫人不该如此纵着姑娘您。” 紫珠见六姑娘呆愣,安慰般再道:“姑娘千万别着急,夫人那般疼你,必会说得老夫人取消那个念头的。” ------------ 第三十章 服药 六姑娘病着,被免晨昏定省,昨儿半夜醒来说了会话,次日倒睡得有些过时。守在屋外的二婢见里面没有动静,便退至了廊下说话,紫箢心有好奇,轻扯着旁边人的衣袖,低声询道:“姐姐,昨夜里姑娘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姑娘突然病倒,自是想打听昨儿午后的事。” 紫箢便瞄了眼主卧,“姐姐告知她了?” 进院当差头日,主子病中还拉着她说体己话,这让紫珠觉得面上有光,含笑着回道:“姑娘相问,我如何能隐瞒?何况,夫人待主子的心意和疼爱,原就非老夫人和姑太太能比得上的。” “说得也是,哪回姑娘有事,夫人不撇开诸事守在床前?”紫箢附和,亦觉得被分配到这儿当差前途无量,忍不住就提高了音调,“姐姐瞧九姑娘,夫人待她就没这般用心,到底比不得咱们姑娘。” 这话好巧不巧,就落进了方跨进清涵院的沈嘉蔓耳中,当下她表情微滞,步子顿在原地。身后的竹苓和竹香面露不平,怒瞪着廊阶处互相正喃喃不断的两人,因主子没有动作亦不敢私自提醒。 “九姑娘?都说是疼幼不疼长,偏生咱们夫人就不是。九姑娘虽然乖巧听话,可不及六姑娘会说话,你看这些年过府的夫人太太们见了咱府里的姑娘,谁不是夸六姑娘伶俐?” 紫箢则笑,执住对方的手便感激道:“姐姐真是个明白人,亏得您提携,我这才能跟着同来清涵院里当差。” “那是自然,你若跟了紫堇紫星为伍,今后就在广盛楼里当一辈子的传话奴婢。” 两人说得正欢,浑然没有察觉到立在院门处沉着脸的九姑娘。竹香替自家主子不值,明明都是世子夫人亲生的闺女,再如何哪容做奴婢的多话?启唇正欲唤“姑娘”时,前方的沈嘉蔓却转身轻轻退下台阶,离开了清涵院。 竹苓心直口快,追上去就忿忿道:“姑娘您就是性子恁好,她们这样妄论主子是非,该要……” 话没说话,沈嘉蔓便接道:“该要禀明了母亲,然后去处置她们?”气愤地不停喘息,望向前方的眸中仍含怨恨,却很快被掩藏下去,再开口连声音都恢复了平静,勾唇道:“我是伯府里的嫡出姑娘,和那两个小蹄子计较什么?” “可姑娘,她们对您不敬。” 沈嘉蔓便望向开口的竹香,反讥道:“不敬?她们说得都是实话,我是比不得姐姐会说话,亦没她会讨人欢心。我生病时,母亲亦不曾衣不解带地在旁守着照顾,紫珠她们说的全是实情,我有什么好怪罪的?”话说着说着,眼角处就闪现晶莹,连鼻子都酸楚了起来,吸气道:“我若是早出生个几年,现在许就不会是这番局面了。” 见主子垂着脑袋,竹苓不禁再道:“可是姑娘,难道就这样便宜了她们?紫珠姐姐她们现已不是夫人跟前的人了,瞧方才那嚣张的神色,奴婢都替您委屈。” “替我委屈?”沈嘉蔓自嘲而笑,“这些年不都这样过来的吗?在清涵院里当差自是要比在广盛楼里做事神气,母亲御下甚严,姐姐可是纵着手下,过去佟兰她们不也这样吗?” 竹香见主子如此强作坚强,声音就有了几分沙哑,“姑娘。” “我和姐姐是亲姐妹,难道还在乎这些?母亲疼她和疼我都是一样的,可不能因几个无知婢子的话就能生了嫌隙的。” 看着端庄从容的九姑娘,竹香竹苓相视一眼,尤是藏不住担忧,“那还去探望六姑娘吗?” “不去了。” 似乎怕旁人误解自己的大度,沈嘉蔓故作无碍地平静道:“方才她们都还侯在廊外,瞧水盆都没端进去,姐姐必然尚未起榻,我又何必去打搅她歇息?罢了,待等下午再来瞧她就是。” 快步往前行了些距离,沈嘉蔓才举起帕子擦了擦眼角,而后缓缓回了满芳园。 许妈妈带着香薷香蕾从颐寿堂回来,远远地就见到拐过溶月塘的那行人,不禁驻足好奇道:“是九姑娘?” 香薷香蕾受罚跪了一夜,虽没有受皮肉之苦,可担惊受怕了整晚,早已疲倦不堪。方听着许妈妈来领她们回清涵院,说是六姑娘的意思,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欢愉,可这一路过来终究体力难支,原是恹恹地行着,乍闻此话纷纷随着前方人的视线看去,眯着眼不确定地回道:“看不太清,不过九姑娘怎的这般早就过来?” “难道姑娘已经起了?” 许妈妈亦是好奇着,琢磨道:“姑娘昨儿夜里醒了半晌,按理说不会这样早啊。” “妈妈,我们回去,还能伺候六姑娘吗?”香蕾语气讷讷。 许妈妈似乎惊讶她会有此问话,“如何不能?是姑娘要你们回来,自然是要做从前的差事。”答得理所当然。 香蕾便觑了眼白墙粉瓦的院子,“可世子夫人已经留了紫珠紫箢两位姐姐在这。” 许妈妈是个精明人,从昨儿和主子短短的几句谈话便有所察觉,六姑娘根本不喜那两人,否则亦不会命自己代她去向老夫人求情讨回香薷香蕾。但她为奴数年,亦明白有所言有所不言的道理,只语气亲和了安抚道:“姑娘要你们回来,那便是心中自有安排,不必担忧。” “是。” 两人忙应声跟着往前。 庭院内,紫珠二人总没听见里面动静,倒是就坐在了台阶上边等候边嗑唠。话说正兴时,突见院门口出现三个身影,不禁睁大了双目起身,紫箢更是自问道:“她们怎么回来了?” 紫珠便重重扯了扯她,而后给了个噤声的眼神,迎上前半福了身笑道:“方才还好奇着怎么大早上就没妈妈您,原是去了颐寿堂,怎的都没事先吱个声,否则若姑娘问起,我们可怎么答话?” “就是,妈妈这是领她们回来收拾行李的?”紫箢插话。 许妈妈面上不作声色,严肃了道:“说笑了,香薷两人是姑娘身边惯用的,昨儿个去老夫人处回话,今日自然要回来伺候。” “什么?” 紫箢年纪轻沉不住气,当下惊讶了指着许妈妈后面两人反问道:“她们要回来伺候姑娘?” 那自己等怎么办? 紫珠亦起了好奇,“妈妈是何意思?” “姑娘心善宽容,没有计较她们失职,香蕾和香蕾仍是这院里的人。”许妈妈睨了眼微微变色的两女,风轻云淡地添道:“姑娘尚在病中,夫人令你们共同服侍,还要互相配合才是。” 这训诫的语气,俨然快赶上蔡妈妈了!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因为同是老夫人的陪嫁,是葛妈妈的弟媳吗?! 虽说如此,然到底不敢过分,紫珠和紫箢不情不愿地退至旁边。许妈妈至廊下望了眼水盆巾帕,压低了嗓音问道:“姑娘还没唤伺候?” “是的,奴婢们正候着呢。” 许妈妈难免就望了眼院门口,“九姑娘可有进来探视?” 紫珠紫箢大为惊讶,纷纷反问道:“九姑娘?” 瞧着她们那股迷茫劲,许妈妈便似明了了什么,随意打发了两句就走至门房边,“虽说姑娘昨夜里热度退了,不过还是进去瞧瞧才安心。” 听到推门声和脚步临近声,早醒了的沈嘉芫扬起身撩起帐幔,看着绕过屏风的许妈妈就道:“妈妈回来了,她们没事吧?” “回姑娘,不过跪了夜,没挨板子,就是惦记着您的病情。” “倒是难为她俩了。”沈嘉芫精神大好,放心地颔首。 许妈妈则对外扬声:“姑娘醒了。” 侍婢们鱼贯而入,因大病初醒仍需静躺便没有起榻,就着被窝里简单打理了下青丝,低挽起些许戴上银蝶步摇簪,由香薷伺候着外罩了件银红薄袄。漱洗后在床上摆了张青玉案几,沈嘉芫颇有食欲,喝了碗粥又吃了些点心,觉得腹饱后才命人撤下。 紫箢端了檀木托盘进屋,紫珠先将治风寒的药让姑娘服下,待等捧起第二碗时,床榻上的人不解问道:“怎么还有?” 紫珠柔声答道:“夫人说您近来身子又不好,便交代煎几帖往年冬日服用的补身药,希望姑娘早日康复。” “往年冬日?” 沈嘉芫微微皱眉,她是有听过说原主身子不好,好似是什么娘胎里落下的毛病,往常只要时日渐寒便总是虚弱病多,故而多服药调理,清涵院里基本是整个冬季便不断这股药味。 这事府内众人皆知,许妈妈见主子蹙眉,亦劝道:“夫人特地嘱咐的,虽说是苦,不过良药利病。”好似很担心对方使性子不用药。 沈嘉芫不爱灌那般多药汁,可见满屋子的人显然已经很习惯这种场景了,在众人目光凝视下终不得不接过。 很苦很涩,觉得满口腔内都是那种犯恶心的难受。 “姑娘漱漱口,然后用些蜜饯吧。”紫珠递过清水。 这是六姑娘服药后惯常的习惯,婢女们均很熟悉。 沈嘉芫这才觉得口中药味淡了些,靠着床头摆手让紫珠紫箢收拾了下去,而后同香薷两人说了会子话才令她们回去歇着。前后不过盏茶的功夫,突然又觉得眼皮沉重,强打着精神对许妈妈问道:“你方才见到九妹妹了?” “老奴见到了九姑娘的背影,不过紫珠好似不知情,许是没进院吧。”许妈妈见主子神色着实不好,连连掩手哈欠,关忧道:“姑娘可是觉得身子乏?您的病还没好,不如再躺会?” 沈嘉芫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讪讪道:“真是奇了,方才还挺精神的,转眼就累了。”实在抵不过那股困劲,便坐起脱了外面的罩裳又躺了回去。 ------------ 第三十一章 成其美意 沈嘉芫原就不倦,想着眯会眼,熟知醒来竟是时近未初,当下连自个都惊讶住了,抚着额头支起身子,竟觉得比前世里最困难逃亡躲藏的那阵子还要劳累,浑身使不上劲,却是较昨儿半夜时更加难受。 “姑娘醒了?奴婢吩咐人将午膳摆上。” 紫珠侯在外室,听到里面动静便绕过屏风,见状先上前扶着六姑娘靠在床头,继而吩咐外面紫箢让人将午膳送进来。她陪衬在主子身旁,寒暄讨好不断:“姑娘可好些了?” 沈嘉芫觉得喉咙处干涩,便望着圆桌前的茶几道:“给我倒杯水来。” “是。”瞄了眼主子发白的面色,紫珠至桌前倒了温水给对方,“清早世子夫人来过,在您床前坐了许久,见姑娘总没醒来才离开。” 饮了水,沈嘉芫精神显然好了很多,闻言反问道:“母亲何时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夫人不让奴婢们唤醒您。” 沈嘉芫不见如何激动,只稍稍点了点头,“还有谁来过?” 紫珠将茶杯放回桌上,边走边答道:“四夫人领着八姑娘来瞧过,老夫人和各院主子亦差人来问候过。哦,对了,五姑娘午时亦来过。” “五姐姐?” 沈嘉芫倒有几分诧异,沈嘉萸怎么来了? “是啊,五姑娘说上回她脚受伤,亏了您还惦记着,特地让人送点心过去,故而今日特地前来,可惜姑娘睡着没能说上话。不过,她留下了两个香囊,姑娘可要瞧瞧?” 居然这般有心,沈嘉芫莞尔,“去拿过来。” “哎。” 六姑娘的吩咐,紫珠分外积极,忙赶至妆匣台旁的盒子里取过两个粉色红穗的绣花香囊。沈嘉芫接过,有阵淡淡的清香,很是好闻,前后翻看着上方的样面,“五姐的针线活倒是极好。” “五姑娘听说姑娘前阵子时常梦魇,便在里面放了些凝神助眠的香料。” 沈嘉芫就抬头,“五姐她懂香料?” 紫珠则目露疑惑,回首睨了眼门口处才回道:“姑娘您怎的忘了?五姑娘的生母丁姨娘便是个卖香料小贩的女儿,耳濡目染她自然是懂的。” 沈嘉芫鲜少听人提起丁姨娘,许是二房不受人关注,亦或是五姑娘平素低调惯了,还是今儿才知道这个。紧了紧手里的香囊,沈嘉芫听到外面廊下的脚步声,亦不再问下去,将两个绣了莲花的粉色香囊递给紫珠,“五姐一番好意,我闻着这味道亦舒服,就挂起来吧。” “姑娘当真要用?”语气显然极不可思议,自家姑娘怎的会看上五姑娘做的东西? 沈嘉芫并不觉得怎么,轻轻应了便准备下床,可脚方沾地竟觉得腿软,忙抓住了床柱。方把香囊挂上床尾帷条上的紫珠伸手上前搀扶,关切道:“姑娘没事吧,您身子这样虚,不如在榻上用吧?” “不必了,躺得身骨都麻了,起来坐坐。” 毕竟身患疾病,午膳没有安置在厅堂,就摆在了外室。沈嘉芫用膳后见到紫箢端来药,推着说难受不想喝,后者却忙跪倒在地,“夫人清早还特地关照了要仔细您服药,姑娘便当疼疼奴婢,用了吧?” “这是当年齐大夫开的方子,有助姑娘康复,用了这些年,您身子可不是年年好转?”许妈妈亦上前劝说。 沈嘉芫则略显为难,她原就不爱喝这等浓黑的药汁,“还是将治风寒的药煎了来,喝了这个口中乏味。” “姑娘……” 听紫箢拖长了音调,还有众人凝视的目光,沈嘉芫顿感压力,心中腹诽道:原主十余年就是这样过来的,每年都服?无奈地端过药碗,才想着喝就听外面小丫鬟的禀话:“姑娘,九姑娘来了。” 沈嘉芫笑颜,搁下手里的药碗就目视门帘。 九姑娘穿了件翠绿的宝锦缎褙,缓缓近前,淡笑了唤道:“姐姐。”见着旁边的药碗,则示意身后的竹香走上前,“我来得倒是巧,丘妈妈刚做了糖酥糕,你喜欢吃甜食,便带了过来,正好姐姐服药后食些。” 屋内的近侍便给沈嘉蔓请安,紫箢迎上对方目光心虚地别开视线。 “我家姑娘正闹着不肯吃药呢,九姑娘给劝劝。”许妈妈笑容满面,显出几分热络。 这话将沈嘉芫说得脸红,她虽不喜喝药,却到底非不经世事的闺中任性少女,难道还真为了碗就发脾气? “姐姐还是这样怕吃药,听说七姑姑府上的大表哥和三表哥过府了。” 沈嘉蔓说这话,原是有着深意的,因深知长姐中意安世子,往常提起他时必然急急喝药打发走了下人就出院子去。然这回,对方却似没听见般平静如常,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下,仅风轻云淡地接道:“在祖母的颐寿堂里?” 方问出口,外面便响起了蔡妈妈的声音,“六姑娘可醒着?” 沈嘉蔓即神色微喜,催促了对面人道:“姐姐可快服了药,我陪你去园子里走走。” 沈嘉芫哪能瞧不出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曾回言直接让人将蔡妈妈请了进屋。 后者走进,看到九姑娘时面色微讶,行礼后才同六姑娘叹道:“姑娘这好生热闹。” “妈妈过来,是母亲有所吩咐吗?” 蔡妈妈满面都堆着笑容,对外唤进了两个小丫鬟,其手里都捧着各大小不一的盒子,指着便解释道:“这些都是方才两位表少爷带进府的,说是七姑太太送来给姑娘补身子。夫人让老奴亲自送来,亦探视下您精神可好,若是方便即往广盛楼亲自谢过两位表少爷。” 沈嘉蔓不由朝亲姐处近了几步。 “妈妈,您瞧我这样子,才起都尚未梳洗,仪容不整的怎么好去见客?”发觉对方张口欲要说话,沈嘉芫抢先喊道:“九妹妹,不如你替我去趟母亲那,代我同两位表哥道声谢吧?” 沈嘉蔓闻言,竟是率先去观蔡妈妈神色,后者微微摇头。她心底很清楚,蔡妈妈的暗示便是世子夫人的意思,且上回在广盛楼母亲的话道地那样明白,她是不想自己和三表哥往来,甚至是见面。 然意愿促使,她又越发想过去。原就是知晓安襄侯府来了人,自己不好直接去广盛楼,才折往姐姐院子,盘算的就是能陪她去,便是远远照个面,她亦满足。其实上回听母亲分析了那通道理,虽说是真心替自个前程打算,但在沈嘉蔓心里,倾慕安沐附的感情原比那些门第富贵重要。 只是习惯了顺从母意,才佯装认同。 沈嘉芫早就看出了她心底的挣扎,见状握住了对方双手便说道:“我原就不太舒服,亦懒得出去,妹妹便当帮姐姐个忙,可好?”说着捻起桌上碟盘内的糖酥糕,咬了口便取过药碗服下,须臾又连喝了几口茶才做苦脸道:“这药喝得真是难受。” “姐姐再用些吧?”九姑娘将碟子端了起来。 沈嘉芫则笑,由衷赞许道:“丘妈妈的点心做的真好。”又食了块才发觉屋内人尚聚着,便吩咐许妈妈带人将药盒收起来,而后同蔡妈妈强笑了言道:“清早母亲过来时我尚睡着,妈妈替我问个好。” “姑娘放心。”余光瞟了眼还残留了几滴药汁的瓷碗,蔡妈妈亦不再要求对方出去,只柔声道:“姑娘既是不舒服,老奴就不打搅您歇息了。” 见她要走,沈嘉芫忙朝沈嘉蔓递了个眼色,后者却呆愣地立在原地。只等蔡妈妈都出了屋子,九姑娘表情似有失落,沈嘉芫便叹气了拉过她往炕上坐去,屏退左右道:“好好的机会,妹妹就这样错过?” 沈嘉蔓抬眸,只见长姐满脸惋惜,她不解地反问:“什么机会?”双手却不自在地绞着帕子。 “咱们姐妹一场,你的心思,难道我还瞧不出来?” 观对方满脸深意,沈嘉蔓无辜辩说道:“我哪有什么心思?姐姐怕是想多了。” “当真是我想多了吗?”沈嘉芫表情神秘,凑近了耳语道:“姐姐原以为你中意三表哥,不成想是我误会。罢了罢了,你既是瞒着不肯与我亲近,我又何必费力撮合?” 啥?六姐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意,还有意撮合?怪不得方才她点名要自己替她去广盛楼,是故意把见面的机会让给自己? 见她不说话,沈嘉芫侧过身喃喃复语:“先前我见你似乎对三表哥有意,这些年就总不敢同他太过亲密,生怕影响了咱们姐妹间的情分,谁知都是我误会。唉,即是如此,姑姑特地命人送药过来,终归是要前去道声谢的。”扶着几案的边沿欲起却突地往旁边侧去,亏得身旁人搀着才勉强站稳。 “姐姐,你还头晕?” 沈嘉蔓不料自幼便嫉妒着的姐姐竟然如此用心良苦,怪不得她和三表哥总是不和睦,原都是为了自己。姐姐过去从来不说,自己居然责怪母亲疼她,想着她思维简单就总是欺骗引她做闯祸,九姑娘满心愧疚,望着眼前这张苍白没有血色的面颊,便浮现出方才那碗浓黑苦涩的药。 “姐姐你不舒服,还是回屋躺着吧,我过去。”沈嘉蔓终是开口,真挚感激道:“谢谢姐姐,从前都是我不好。” 沈嘉芫亦不去追问对方是如何不好,整个人倾靠着旁边的团花引枕,她方才并非故意倒下,而是真有那么瞬间头昏目眩,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病来如山倒了。便是时时躺着睡着,仍旧觉得吃力的很,实在没有多大精力,简单同九妹妹说了几句就让她离开。 她虽病着,可脑袋还没糊涂,九妹妹三番两次借着原主钟情安沐阳便诱引自己去做有违闺中女子矜持的举止,不过是想解她对安沐附的相思之情。再且,母亲到底是何缘故,想着法撮合自己嫁去安家,却对九妹如此严厉,还这样强烈地阻止她去见三表哥? ------------ 第三十二章 离间 九姑娘匆匆赶到广盛楼,未进厅堂便闻得内里传来母亲的声音,“芫儿打小性子就随意,前儿夜里受凉又得了风寒,你们可别见怪,回府后记得和她姑姑道个谢。” “舅母放心,外甥会的。” 答话的是笔挺而立的安沐阳,他面无喜怒,拱手客套地言道:“方进府的时候外祖母屋里的妈妈传了话让外甥过去,舅母若是没什么吩咐,沐阳便先告退了。” 世子夫人满面和煦,颔首应道:“既是老夫人寻你,便快过去吧。”说着喊了蔡妈妈吩咐其送他出去。 门边的沈嘉蔓连退几步,忙躲在廊柱后。 蔡妈妈让紫星引了安世子去颐寿堂,方转身便看到自柱后现身的九姑娘,面露惊讶地先回首睨了眼堂内就近前拉过她,直到了拐角处才松手,唏嘘道:“姑娘,您怎的跟着过来了?” 但逢三表少爷在这,九姑娘便挑着理由过来,蔡妈妈已是见怪不怪,虽说怜惜对方心意,但更清楚自家主子的意思。故而不等对方解释就抢先道:“夫人正在会客,姑娘还是回头再来请安吧。” 沈嘉蔓平素看着文文静静,内里却是个急性子,探头瞄着厅堂就道:“妈妈,我是代姐姐来向表哥道谢的,您让我进去。” “哎哟,姑娘就别为难老奴了。”察觉对方要绕过自己,忙不迭就扯住了她的胳膊,蔡妈妈压低了说嗓音直接道:“这个时候夫人是最不喜姑娘过来的,您先回满芳园去吧?” 沈嘉蔓素净的面颊上就显出几分焦躁的红晕,见蔡妈妈总挡着自己,拉下脸就严肃道:“这是母亲的院子,且表哥又不是外人,我为何不能过来?”察觉对方亦似不悦,便改言缓了声:“妈妈,不过就见个面,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何苦总拦着我?” 蔡妈妈却丝毫不见松动,冲方退出厅堂的紫堇招了招手,待其近身吩咐道:“送九姑娘回院子。” 沈嘉蔓不甘地咬着双唇,硬是僵持了片刻才不情愿地离开,蔡妈妈就冲着院门口连连摇头。 厅堂内,屏退了左右的四周显得很是静谧,世子夫人询问了些许安沐附的近况,转念则提起安世子,“最近瞧阳哥儿倒是闲在,怎么侯爷没吩咐差事?” 安沐附对这位舅母是自幼养成的亲近,端着茶盏望向主位上的妇人即回道:“舅母有所不知,自从上回大哥不知办砸了什么事惹恼了父亲后,最近就总歇在家里,连衙门里都没有去呢。” “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让侯爷发那么大火气?” 安沐附张口正要答话又似想到了什么,合嘴避开视线,满是不自在地应道:“我也不太清楚。” 世子夫人佯似尴尬,却体谅地不愿对方为难,改言道:“既然侯爷最近没有委派事给阳哥儿,那你可要多帮着他分担些。” “父亲说我年纪尚小,还要再过几年才好接触政事。”安沐附吃了口茶,满不在乎地答道:“舅母亦知道我的性子,比不得哥哥能干,有些事还要他提点着我。” “这话怎么说?你和阳哥儿都是侯爷的儿子,哪能厚此薄彼?”世子夫人替他鸣不平,真心实意地言道:“附哥儿别怪我说句偏心话,你们虽都喊我声舅母,可到底只有你才是我的亲外甥,不说我和你三舅,便是老夫人亦都是疼你多些的。” “舅母的意思我明白,这些年您对我关爱有加,外甥心里都清楚。”安沐附将茶盏搁在手边的几面上,起身恭敬地朝对方作揖一礼,“不过大哥待我亦是极好的。” 见他们兄弟情深,蔡氏不好再说什么,面容换上惆怅,语气悠悠道:“舅母看到你们感情好,心里也高兴,不过咱们这等府邸的子弟,早晚都是要接触政事的。阳哥儿肯带着你教你,你要好好学着,将来帮侯爷分担朝堂上的事。” “舅母教诲,外甥铭记在心。” 都是惯常的交代话,安沐附没有多想,只是这特地过来了遭,没有见着六表妹,总觉得心里空虚着难受。往常总在眼前打转时嫌她吵闹,可真当这两月没有照面,便总觉得周边缺了点什么。隐约地似有个认知,但又不想承认,安沐附便自我解释道,定是舅母对自己太过关怀,故而自己觉得愧疚才总念着她。 “附哥儿,你坐着,陪舅母再说会话。”世子夫人伸手示意,叹气道:“鸿哥儿还在学堂里,你九表妹素来就安静,可怜芫儿病着,我这儿倒真冷清。” 这话正合他意,安沐附当即接话道:“六表妹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还不是为了阳……”惊觉失言,忙觑了眼对方神色,见其似有沉色,蔡氏即改言道:“芫儿的底子,想必你也清楚,往年就靠吃药撑着,好不容易冬去春来,前阵子却受了那遭罪。附儿,舅母不瞒你说,芫儿她自上个月从你们府里回来后就总是郁郁寡欢,整个人惯没精神,也不似从前般开朗,连大夫说在这样下去了不得,唉!” “啊?怎么会这样严重?” 安沐附诧异站起,本搁在几上的胳膊微动,差点就撞翻了茶盏,匪夷所思地反问道:“不是说风寒吗?” “风寒还是其次,喝几帖药就能好的。” 世子夫人面容悲戚,“方才蔡妈妈去清涵院回来是怎么说的?你六表妹昨儿昏睡了整日,便是只夜里醒来过,清早我去瞧她时待了好几个时辰,但等到离开都不见她醒来,方才用了药此刻又回榻上去了,我这为娘的心里甚是担忧啊。” “舅母,您快别这样,表妹她会好的。” 安沐附闻言自个都吓住了,从前那个蹦蹦哒哒的表妹此刻都下不了床?他内心大骇,又见舅母今儿个居然在晚辈面前失态,哪里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故而即使出口安慰着对方,可底气不足,声音极轻,竟不知是说给对方还是自己听的。 蔡氏忧女心切,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敛色拉着对方的手故作无碍,“瞧舅母这说着说着就多了话,许久不见你,不提这些烦心事了。”颇是不好意思地强笑了改言道:“你外祖母今儿个倒是先接了阳哥儿过去。” 舅母是转开了话题,可方才那番话将自己心里说得七上八下,满脑子惦记的全是六表妹的病情。安沐附突然意识到,如若六表妹当真不好、她不好了……连连摇头,他排斥这种想法,此刻才发觉竟是那样恐惧这等可能。 她那么爱笑爱闹,让她终日躺在床上吃了那些劳什子药,怎么受得来? 对于安沐附的发征,世子夫人似是意料之中,然还是唤着对方不解道:“附哥儿想什么呢?”不待人回答又松开对方的手,垂头道:“也是,怪舅母居然拉着你说这些无趣的话,却是该嫌闷。” “不是的,舅母。” 安沐附忙解释,“外甥就是、就是有些担心表妹病情,不知可否前去探视?” 望着少年后退恭敬的举止,世子夫人欣慰而笑,“你倒是有心,还挂着你表妹的身子,舅母自不能拂了你的好意。”在看到对方眉宇舒展的时候,续道:“不过,现儿她用药睡着,怕是不太方便。” “舅母说的是。” 应着话,安沐附容色失落,转念又觉自身表现太过反常,唯恐被人看穿他的想法,遮掩道:“舅母方才说大哥什么?” 隐约间,舅母是提起了大哥吧? 世子夫人亦不拆穿,“倒也没什么,附哥儿,你近前些,舅母有个话想问问你。” 安沐附以为是他对表妹关心地太过被眼前人察觉到了什么,想辩驳说没有,对方却已然开口,“你们兄弟成日在一块,阳哥儿最近可有提起过咱们家芫儿?” 蔡氏话问完,明显地感觉到眼前少年的身子瞬时僵住。 安沐附缓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不出是何滋味,只觉得心底苦涩的很,“舅母怎么突然问这个?” “唉,舅母平素虽过问你兄弟间的事多了些,不过附儿你倒也别多心。”世子夫人满脸无奈,“我虽时而在你面前提起阳哥儿的不是,并非想离间你们兄弟间的感情,说句掏心窝的话,舅母是望着你能胜过他,一来这亲疏远近本就有区别,二来阳哥儿他实在太过混账,我们芫姐儿为他受了这么多苦,还如此糟蹋她的心意。” 闻得这话,安沐附身心俱震,潜意识里就有了个新的意识:都是大哥的错,他先迷惑了表妹不说,还害她如此伤心!旁人不知晓,他却清楚的很,那日别庄里表妹受伤,他可是满身是血,且望向表妹的目光怨恨交加。 世子夫人若无其事地同眼前少年接着话了番家常,看出他的漫不经心,便提醒对方去颐寿堂给外祖母请安。安沐附跨出厅堂之际,还听得身后妇人惆怅地叹声:“冤孽,真是冤孽。” 步伐往前间,他双手渐渐收紧。 ------------ 第三十三章 戒备 听到蔡妈妈说期间九姑娘来过,原觉疲惫的世子夫人当下就重拍桌案,沉默了顷刻朝亲信问道:“你说,蔓姐儿怎的就不死心呢?上回我苦口婆心与她细说了那么多,对附哥儿的心思倒是丁点儿没少。” 蔡妈妈便凑上前作答,“九姑娘还小,夫人慢慢教就是。” “哪里还小?”世子夫人轻哼出声,“我跟蔓儿那点年纪时,终日在闺中绣花看书,哪有她那些歪歪肠子,还敢私下对男儿生出心思?你说她这样,有个正经姑娘家的样子没?!” “夫人您别动气。” 蔡妈妈忙奉上茶水,心道夫人您和世子爷的婚事是顺长辈意愿,当初蔡府里处的姐妹亦各个恪守礼规,成日在后院是见不到什么男儿,必然不会出现这等状况。然现今这情况不同啊,首先您惯着六姑娘和表少爷们往来,还放任鼓励着彼此培养感情,这身为幼女的九姑娘可不就学着姐姐的模样嘛? 不过,这些话到底只能在腹中想想,她可没那个胆子说出来,边上前替主子捶背捏肩边说道:“老奴知道夫人的苦心,可不就将九姑娘劝了回去?您是知晓的,她素来最明是非,今儿是代六姑娘来道谢才过来的。” “你别替她说话,我能不清楚蔓儿的想法?”世子夫人容色失望。 蔡妈妈见状,便转开了话题,“夫人,六姑娘院里的香薷香蕾,您准备如何安排?” 提起这事,蔡氏便头疼,清早去清涵院听着那二婢回去的消息时就惊讶万分,费解道:“芫儿怎么会这样疼她们,都赶去了颐寿堂,还差人讨回来?” “六姑娘定是念着主仆情分,如今又是在病中,自然想留几个贴心的人。”察觉对方表情不虞,复添道:“夫人,您不就希望六姑娘重情吗?” 闻者深思片刻,颔首道:“倒是个理儿,寻常时候,芫儿的性子就是软。” 想着长女,便回味起方才的场景,世子夫人满含期待地感慨道:“附哥儿是个实心眼的,对芫姐儿的情分,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旁人,多年前我就瞧出来了。” “夫人聪慧,表少爷总是自欺欺人,今日您可帮了他一把。” 世子夫人便笑,别有深意道:“不帮他能成吗?那孩子其实和芫儿还当真有几分相像,玩性太重,男儿总要以前程为重,他再如此无所谓,不争不夺的,什么都教阳哥儿得了去!” 蔡妈妈似有顾忌,“可是,七姑太太若知晓了,会不会责怪夫人?” “责怪我做什么?” 世子夫人不以为意,聋着脸回道:“你以为姑太太这些年心里就舒畅?七妹夫待她无心,身为女人,心里会没有怨言?阳哥儿的生母乔氏都死了那么多年,甭管她在世时和安襄侯爷如何恩爱,怎么着侯府的主母如今是姓沈。再说乔国公府江河日下,论门第论出生附哥儿哪点比不上阳哥儿,不过就占了个先机而已! 就算七妹知道了我这番话,也会感激我是在替她着想。你还记得头几年,姑太太可没少往娘家跑,因为什么?还不是七妹夫的冷落?当初她产后身子虽然大伤,可大夫都说只要好好调养几年照样能够生养,你道她心里能不恨?!” 提起往事,世子夫人胸前起伏不断,拂袖便将茶盏重掷向地面。亦不顾茶渍染湿鞋面,凝视着前方目光空洞,“她盼着什么,我就成全什么,可不就都遂了她们的意吗?!怪我怨我,我就是什么都不做,在她们眼里还是个错呢!” “夫人,您这话要让人听去了可了不得呀。” 蔡妈妈满脸紧张,匆匆至门口左右观察见无人在廊下才方安心,转身欲劝却见素来要强的主子红了眼眶,缓声即劝道:“夫人,都过去多少年了,您何苦还想着?” “忘不掉,怎么都忘不了……”世子夫人眸角晶莹闪现,声音喃喃已不成调。 后者就立在旁边,不停安抚。 申正时分,安家两位少爷才由葛妈妈送着离开颐寿堂。从垂花门至府门的路上,安沐附不停地打量着旁边的兄长,看着面色如常的对方,终是忍不住开口,“大哥,今儿我在舅母处听说六表妹身子大伤,很是严重。” “哦,是吗?” 安沐阳语气淡淡,没有丝毫紧张关心,敷衍式问道:“你可去瞧过?” “不曾。”安沐附仰头,神情分外认真,“原是想过去的,可毕竟是表妹闺阁,且她又睡着,不太方便。” “说得在理。” 整个人都神情懒懒,安沐阳拍了拍幼弟肩膀,“别太担心,过阵子就好了。” 这般地满不在乎!大哥怎么能这样? 安沐附在心底替六表妹不值,听说她这次病倒还跟他有所瓜葛,为何眼前人不见担忧,甚至如此平静?兄弟多年,对方虽不善言辞,却亦见过他的谦谦笑容,对家中庶姐亦不缺关怀,且过去待六表妹虽说冷淡,却不致于如此冷漠! 即使不愿意承认六表妹对大哥的感情,可这并非自己否定就不存在的,现今他不想着其他,只是不忍看到被病魔折磨的表妹还伤怀。舅母那句脱口而出未有言完的话,“还不是为了阳……” 虽然舅母没有明言,可自己能猜得出来,表妹她就是因为大哥才郁郁寡欢的! 闭了闭眼,安沐附复凑上前,提议道:“大哥,母亲昨儿回府后就惦记着表妹病情,不如我去求求外祖母和舅母,将她接回去静养几日吧?” 安沐阳的眼神顿变,紧紧瞅着对方,神态间不断探究,“接回侯府?” 闻者满心就想着如何疏散表妹内心郁闷,忆起从前她去自家时均很欢乐,当下就点了点头。 “这怎么成?表妹是伯府里的姑娘,哪有说病着反倒接去咱们家静养的道理?三弟,偏是你太过紧张了,何况风寒这等小事,你是听谁浮夸成严重的?”搭上对方肩膀,浅笑了低道:“说得好似患了什么顽疾似的。” “哥,你难道就不会有丝毫愧疚吗?” 对方这模样,好似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安沐阳哭笑不得,静静反问道:“我为何要愧疚?” 理所当然的神态无疑是让安沐附胸口的怒火更甚,想着发作却见对方已若无其事地往前而去,双目紧锁着对方后背,恨不得能瞪得他转身改了说辞才好。说实在,他很注重这份兄弟感情,虽非同母所出然长兄自幼呵护,即便过去知晓表妹倾心于他,安沐附亦不曾有过怨恨,今朝才发觉是那样的羡慕他,羡慕他可以得到表妹的喜欢和父亲的重用。 不过短暂思量,他复提步追了前者。 直等远去的身影消失,再也瞧不见后,探头在垂花门旁的九姑娘才收回了视线,她表情失落地喃喃道:“可惜,还是没能说得上话。” 身后的竹苓就扯了扯主子衣角,左右观察着生怕就被人发现,“姑娘,咱们还是快些回院吧,否则让人瞧见,夫人又该不高兴了。” “为何连六姐都知道疼我,她却总不肯允了我?” 想起自己被驱出广盛楼的事,沈嘉蔓就气愤,有必要那样吗?如若母亲能如赞同姐姐和大表哥那般支持自己与三表哥,即便最后事情没成,亦不会有遗憾。偏生连机会都不肯给,直接就切断了她所有的幻想和希冀,害得自己日夜处在矛盾挣扎中。 沈嘉蔓是不愿违背母亲意愿的,然有些委屈日积月累,便再不是三言两句就能安抚慰散的。 “姑娘上回不说是夫人真心为您着想,疼您之心不比六姑娘少吗?” 听着侍女的话,沈嘉蔓早没了当初的兴奋和激动,仅淡淡接道:“是啊,母亲说过,她是疼我的。”口中虽念着,心底的悲凉却丝毫不曾减少。 路过清涵院的时候,九姑娘感念亲姐的苦心,特地拐进去探视,熟料香蕾回话,称六姑娘仍是睡着未醒。沈嘉蔓便忙制止了其进屋的动作,轻言道:“姐姐不舒服,你们要好好照顾才是,待她醒后说我来过了就成。” “是。”香蕾福身相送。 下了石阶,九姑娘转身瞅了眼紧闭的寝屋才离开。 沈嘉芫醒来的时候日暮西山,屋内燃着明晃的烛光,隔着薄帐跳曳地刺眼,待适应了才撩开帐子,床前守着的仍是紫珠。启唇欲说话,喉间干涩,咳了两声吵醒了对方,倒是忙倒了水来。 如常用了晚膳,总觉得脑袋似有混沌,取了件厚实的软毛织锦披风来到廊下。微凉的清风拂面,并不刺骨,反而还清醒了几分。听着身后侍女惊乍的声音,浅笑摇头道:“没事,我就觉得屋子里闷了些,躺得整日人都乏了。” “姑娘病着,多歇息是应该的。” “那也不能如此睡啊?”沈嘉芫玩笑,“我今儿个可是睡了整日,除了醒来用膳吃药就都躺着,还睡得那样沉,连院子里来了人都不知晓,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话出口,当下连自个都觉得匪夷所思,是否有何不对的? 凑巧此刻,紫箢从小厨房端了药过来,沈嘉芫看着她手中的托盘,瞬时就起了戒备。 ------------ 第三十四章 疑惑 有了前世那段无知不甘的经历,沈嘉芫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不得不承认,素常谦和的安沐阳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令她寒心,忘了该如何相信,只想筑起心墙,防御周边人事。因而,无论是这沈宅内的谁,她都无法做到真正信赖,此时凝视着汤药,心底有个疑问在不断重复:药有问题! “姑娘,是时候用药了。” 紫箢福身行了礼,见主子若有所思,复提醒道:“姑娘身子弱,还是别站这风口上,回头着了凉又该难受。” “就是,露浓霜重的,姑娘还是进屋去吧。” 侍婢们小心翼翼,未免有些言过,这身子远不似传闻的那般脆弱,至少沈嘉芫自我感觉良好,除了这次突然病倒,往常同旁人无异。不过六姑娘身子糟糕是府人根深蒂固的认知,她亦不会急着去解释辩驳,事出必有因,既然外界出现这等流言,就定然有根据。 侧过身,看着出言相劝的半夏就吩咐道:“今日九姑娘送了些糖酥糕来,你替我去厨房取来。” “是,姑娘。” 半夏面露欢喜,姑娘竟是直接将差事给了自己? 紫箢则跟着六姑娘进屋,将木托搁在桌上后奉汤药上前,低语唤道:“姑娘。” “烫着呢,待半夏取了点心过来后再用。”沈嘉芫随手搁在旁边的几上,抬眉问道:“紫珠呢?” “夫人惦记着姑娘身子,才差人喊了去问话呢。”紫箢转首觑了眼门外,语气平平。 沈嘉芫颔首,“哦,那你去门口瞧瞧,她若回了一并过来见我。” 后者心道姑娘定有要事吩咐,积极地应了就后退出屋。 沈嘉芫即端过药碗起身,直接走至后窗前便洒了出去。 紫珠从广盛楼回来,远远地就瞅见紫箢在院门前候着自个,当下提了步速便近前,语气微肃道:“不在里面侍候姑娘,谁让你到这来的?” 听出对方话里的不悦,紫箢忙回道:“是姑娘问起姐姐,让我们一块儿去见她呢。” “可知是什么事?” “姑娘没说。” 紫珠咂舌了声,“那现在谁在伺候着?”话出口后不等身后人回答,就见着抹碍眼的身影从主卧出来,她索性停下脚步朝紫箢瞪了眼,轻责道:“到现在还没个眼力劲,便宜了那两蹄子。” 紫箢则后缩了缩脑袋,不敢辩说。 “姑娘服药了?” “服了服了。” 许是担心继续被骂,紫箢回得很速度,毕后见对方面色稍缓,内心才微定。过去在广盛楼服侍夫人时,不管是蔡妈妈还是郑妈妈,总说四个大丫鬟里唯自己最木讷。其实,她不过就老实了些,惟命是从罢了。 听到帘外声音时,沈嘉芫摆手就挥退了香薷,等二婢进屋后斜着身子冲紫珠问道:“你从母亲处过来,她可是还忙着?” “姑娘放心,奴婢已经代您向夫人请过安了。” 沈嘉芫便笑:“你倒是机灵。” 闻者展颜欢乐,眉目尽舒。 “昨儿你们突然留下,我在病中也没过问,现歇在哪里?” 原来是要为她们安排住处? 紫珠内心欢雀,容色却仍是恭恭敬敬不露分毫,“姑娘,您怎的给忘了?奴婢昨夜当值,就歇在外面这榻上的。”她素来思虑周全,没忘记身旁人,补充道:“姑娘病中,院子里的人都分外担忧,就没有特地安排,想着香薷香蕾两位妹妹的屋子正空,就先让紫箢住过去了。” 抬眸察言观色了番,见六姑娘面色如常,紫珠再道:“现儿两位妹妹回了院子,奴婢等还劳姑娘给个安排。” 沈嘉芫抿唇腹诽,望着对方的目光迥然有神,她性子倒是急,这都没正式认主呢,就想着取代香薷她们了?对上眼前人视线,自能清楚其期盼和深意,思量了却说道:“母亲关怀,竟是将两位姐姐给了我使唤,最近可辛苦你俩了。” “不辛苦,能伺候姑娘是奴婢们的福气。”紫箢嘴快,凑前了就答话。 不妨,沈嘉芫却见外道:“终是误了你俩的差事,方才我已让香蕾去知会了许妈妈,收拾间西屋让你们今夜歇息。” “可奴婢还要服侍您。” “白日里伺候了整天,晚上香蕾她们会过来的。”察觉对方开口欲接话,沈嘉芫续道:“吃了药我觉得好了很多,明早你们就回母亲身边去吧。” 这话中意思,何其明白? 紫箢慌乱地望向紫珠,后者就满目疑惑地瞅紧坐着的主子,张口道:“夫人她说了将……” “说了将你们分到这院子里?”沈嘉芫浅笑,眨眨眼后接道:“母亲虽是疼我将近侍拨过来,我却不能不孝。你们都是她跟前最亲近的人,片刻离不得身,这无缘无故就换了差事,彼此都不习惯,着实不好。再且,祖母已将香薷香蕾送了回来,我周边不缺人使唤的。” 六姑娘似是有意强调了老夫人,这是施压吗?紫珠有些许费解,她还想着做眼前人的陪嫁呢! 不能离开,怎么能就这样被遣回去?世子夫人交代的话还响在耳旁,紫珠就地跪下,央求道:“夫人将奴婢赐给姑娘,您就是紫珠的主子,若是伺候得不好或是有错,还请姑娘责罚,求您千万别赶奴婢们走。” 紫箢亦跟着跪倒在旁。 沈嘉芫便叹气,“跪着做什么,倒像是我亏了你们似的,起来说话。” “姑娘……” 紫珠才唤声,沈嘉芫就严肃着半开玩笑打断道:“可别说那些长跪不起的糊涂话!既知我是主子,没分寸唬人的言语,紫珠你向来机敏,定然懂得利害。” 这、这不就是堵了自己的嘴巴吗? 错愕间,紫珠心道:六姑娘的洞悉力何时这样厉害了? “起来,都回去歇着吧。” 原是轻飘飘的柔声话,听在两人耳中却似千金般沉重,脑袋懵懵地不知是忘了思考还是不敢有想法,顺从地请安后就退离了主卧。 身边好不容易才安生,她可不要自找麻烦,留这样两个侍婢!且不说她们是谁派来的,表现出的是真心还是假意,就冲着今儿午后的那番私论,如此编排主子间的是非,紫珠二人就留不得!丫鬟的本分是替主子开解宽心,而非倒添事端成日离间,怕又是和刘妈妈诸类的奴婢,沈嘉芫可不要这等好生是非的人。 香薷香蕾虽开朗,往常亦能说会道,却从不说不该言的话。 不曾服那碗药,却仍是沾床就睡,一夜无梦,待次日醒来,虽不似先前般无力,却还是有种没睡醒的感觉。沈嘉芫就纳闷了,难道不是药的缘故,而是原主体质有问题? 不过这场风寒,来得凶猛,去得倒是亦快。 除了晕倒发热,沈嘉芫甚至没意识到任何得风寒该有的症状,这病后恢复的太过速度。便说此刻起榻的感觉吧,已不似昨早的沉重晕眩,她还是首次觉得那些浓黑难入口的药汁真能有这等神效。 心中疑惑仍在,待等许妈妈亲自送药来时,沈嘉芫没有推拒,端起后便饮入腹中。 “姑娘精神比昨儿好多了,齐大夫这药喝了些年,到底有效。” 沈嘉芫莞尔,理了理衣角说道:“感觉许久不曾出院子了,我去给母亲和祖母请个安。” “姑娘,世子夫人和老夫人都免了你的定省,让您精心养病呢。” “可我不是已经好了吗?” 沈嘉芫自个都觉得惊奇,复原的程度出乎意料。其实,她关键是想离开屋子,亦想再试探下困倦乏累是否是这碗药的问题。有些事糊涂着总不是法子,毕竟已经成为沈家的六姑娘,当务之急则是必须弄清自个的处境! 这宅院是沈嘉芫的家,旁的可以先放着,然哪些人是真心为她,而哪些人又是不怀好意,这可不能含糊过日子。 她再也不要敌友不分! “姑娘真是孝心。” “妈妈可别这么说,不提其他,昨儿祖母的恩情,我还不曾道谢呢。” 许妈妈知晓对方话中指的是香蕾香薷,笑着颔首就没有再反对。 凑此刻,香蕾从外走进,手中拿了两张纸,行礼后便朝主子递去,“姑娘,奴婢按您的吩咐,特地去药材库将方子取了来。” “姑娘要药方做什么?”许妈妈费解。 沈嘉芫顺手接过,随意地瞟了眼,亦不见如何定神研究,转看着许妈妈回道:“倒也没什么,从前我屋里的事都是刘妈妈和佟兰等做主,现儿你们在我身边服侍,这些自然要让妈妈您替我收着。”说着就将两张方子递了过去,“齐大夫开的药效果颇好,往年我就服着,今儿这风寒亦是药到病除,妈妈替我好生收着,今后可还要用呢。” 许妈妈这方解了疑惑,心想原来如此,叠好了收进怀里,“姑娘器重老奴,您放心,奴婢定不会丢失。” “妈妈费心了。” 侧过身,沈嘉芫口中喃喃:“时辰不早了,我先去广盛楼见过母亲。”内心则充满好奇,她对药理虽不精通,却亦能辩个好坏,方才扫视而过,都是些常见的补身良药,不见得有什么问题。 沈嘉芫见了世子夫人,又跟着同去了趟颐寿堂,在外逗留许久后仍是精神奕奕,丝毫没有困倦。她难免觉得奇怪,莫非根本就不是那碗药的问题? 午膳后继续服用汤药,依旧无异。 沈嘉芫心神难宁,便试探了近侍问过去原主用药后是何情况。香薷则答,称姑娘您从前冬日惧寒总待在室内,整日睡着亦是常有的事。 ------------ 第三十五章 香囊 数日服药,身体渐渐康复,好似连先前时而无力的情况都好转了不少,沈嘉芫不由暗道起自个多疑。这药既是原主自幼就服,如若当真有问题,十几年来早该被人发觉,哪还能等到今朝?估摸真是那夜路上受了凉,因身虚次日躺上整日倒也不说得过去。至于近来歇息得好,亦许是适应了如今的环境,消了最初的忐忑和陌生,心态稳妥则寝食皆安。 虽因安襄侯府的人事,在自己和安家两位少爷关系的方面上,沈嘉芫屡次怀疑过世子夫人别有用心,不过终究是亲生母女,何来伤害自己的动机?轻叹自己草木惊心,将事态想得太过严重。 如斯想着,沈嘉芫轻笑了撩起帐幔,唤了人进来服侍。 香薷边伺候主子更衣边禀道:“方才夫人差紫珠来询问姑娘情况,称若是没什么不适,便将药给停了。” “停了?”沈嘉芫微讶。 “是的,夫人说姑娘年纪尚轻,总和药罐子为伍不好。既然最近身子调理得妥当,便无需再喝那些倒胃口的劳什子苦药了。”系着对方衣上纽扣,香薷笑着添道:“姑娘可是该笑笑了,瞧您最近闻到那股药味就皱眉。” “还是母亲疼我,知道我不爱喝那些。” 人熟则礼少,处的时间久了,摸清主子脾性后,香薷等均没了过去的拘谨,偶尔亦敢调笑几句。当下,她展笑便接道:“姑娘您过去总跟夫人闹着不愿喝药,连老夫人都应允了,只要您身子健朗,停些时日亦是可以的。” 闻言,沈嘉芫则容色僵滞。如香薷方才话里的意思,原主过去每年就断断续续地服药,但凡身子稍有不适,就喝上阵子,待等好了再停用……如此治标不治本,这是何道理? 百思不得其解,沈嘉芫就佯作懊恼,“喝了这么多年病都未好,该跟祖母说说,让她给换个大夫。” “姑娘您这话说的?要是真有毛病,不说世子夫人和老夫人紧张,就是姑太太亦定将宫里御医请来给您诊脉了。” 沈嘉芫皱眉,反问道:“我没病?”不待其回答,复接着再问:“那为何每年都喝药?” 香薷的目光便有些疑惑,她过去在颐寿堂里是个二等侍婢,和夫人姑娘们直接接触的机会并不算频繁,可因六姑娘是老夫人的心头肉,府中娇宠,对方的任何事在府里皆称不上秘密。然自到清涵院当差后,怎么总感觉主子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现今竟连她为何要吃药的缘故都给忘了? 沈嘉芫心里清楚,眼前人较香蕾更加敏感聪慧些,看到她神色恍惚便料想对方定已生怀疑。容上不见慌乱,她径自绕过对方便朝妆镜台前去,拿起摊着的簪子步摇即对着铜镜比划,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紧跟过来人的突然变化,淡淡感慨道:“祖母和母亲总说我身体从小不好,可吃了这么多药,到今朝都没弄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好?唉。” 立在六姑娘身后的香薷细眉微动,心底亦跟着生了个疑问:是啊,六姑娘明明是足月生的,可这般弱不禁风,府里总传因世子夫人孕中心情烦郁的缘故才天生体弱。但是,这份体弱到底是何程度呢? 主子吃药这么多年,心里总不清不楚,怪不得要念叨两声。 沈嘉芫喃喃的话亦没期盼香薷能回应,内心里倒还真琢磨起这个。 “姐姐可还午睡着?” “回九姑娘,主子醒着呢。” 方梳好头便听得外面廊下沈嘉蔓和香蕾的对话,沈嘉芫侧身就见帘子自外打起,九妹妹缓缓而来。依旧如从前般碎步端庄,浅笑含羞,似是永远不变的可人神态。 “妹妹来了。” 示意香薷上茶后,沈嘉芫拉着九姑娘正欲到外头炕上去,才拐至屏风便觉身旁人脚步顿住。掌心的手轻轻转动,对方已挣开自己朝床榻前走去,伸手握住那挂着的粉色香囊即翻看道:“咦,好生精致,针线房的人真是偏疼姐姐,好东西都送你这儿来了。” 不见酸味恼意,只是句平平的取笑话。 沈嘉芫近前后笑回道:“妹妹你这话差了,这可不是针线房里出来的,是前阵子五姐送来的。” “是五姐姐?” 沈嘉蔓转首,好奇道:“从没听说过姐姐同她有往来,好好的怎地就送起了东西来?” 昂头高调的话语,隐约透着几分高傲和轻视。 自和沈嘉萸礼尚往来后,沈嘉芫就有打听过她的事,其生母丁姨娘出身小城小户,家里以卖香料为生。二老爷年轻时外出,偶然相遇后才子佳人成就了段露水姻缘,因家中急召,二老爷不得不匆忙返京,离开前承诺了会接丁姨娘入府。然适逢京中变故,先有万泽侯府因欲拥立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即桂王为太子叛变而被灭门,后不久德隆帝生母沈淑妃在禁苑内病故,朝堂政局骤变,各府均人心惶惶,尤其是沈家! 那年,七姑太太方嫁入安襄侯府,才有身孕,两府关系谈不上交深,伯府内正是紧张之际。二老爷又只是个庶子,担忧连累家族声誉,根本不敢将和丁姨娘的事上禀父母,待等后来时局安稳,因时日久远便越发不敢提起。熟知第二年,丁姨娘却抱着五姑娘到了沈家门前,往事被揭开,沈家长辈担心族中子弟被冠上“薄幸、始乱终弃”的名声,便不计门第仁义地接纳了她们母女进府。 怎堪,红颜薄命,丁姨娘入府没两个月便去了。五姑娘便由二夫人胡氏抚养,十余年来跟在四姑娘身边,养成了懦懦怯怯的性子。 香薷奉茶进屋,将瓷盏搁在炕几上,听见屏风后正议论着垂挂的香囊。想提醒请两人吃茶,过去却见九姑娘正紧紧盯着自家姑娘,似是等着答话。而主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未看对方,便干咳了声唤道:“姑娘,奴婢上了茶,您和九姑娘坐着说话吧?” 沈嘉芫这才反应过来,冲沈嘉蔓挤出抹笑容,随意道:“就上回我风寒,五姐姐送来说是可以安眠,我闻着味道好闻便挂在了这儿。”话落,自我意识到话里的“安眠”,视线越过眼前人就定在粉色香囊上。 “确实好闻。” “瞧我这记性,最近在祖母处见到她都忘了道谢。” 沈嘉蔓自言自语后,浅笑了同对方复道:“妹妹若是喜欢,不如就摘了走,挂在床头倒是别致。” 知晓香囊是出自五姐姐之手,沈嘉蔓便意兴阑珊,摆手道:“这倒不用,姐姐素来总睡不踏实,你留着最好不过。” 沈嘉芫当时没有在意,待九妹妹离开后才听许妈妈提起,说过去原主用药后会持续着阵子失眠多梦。齐大夫说是虚弱导致,不过唯独这回没有,夜晚竟是出奇的沉睡。怪不得自己方入沈府的那些时日,夜晚总被前世经历梦醒,旁人都没有生出惊诧和怀疑。 原来,六姑娘本身就有梦魇的恶习。 那最近好睡,便是这些香料的作用了? 说她多疑也好,称作敏感亦罢,沈嘉芫随即就屏退左右,将注意力放在了粉色香囊上,取下后捏着手心鼓鼓,思量着就至床前横案上的笸箩内取过剪子。寻到收尾的地方欲要剪开,便发现那处针脚粗糙,同莲叶花瓣的针绣并不相符,若非出自不同人之手,那定是匆忙赶制。 至床尾取下另个香囊,仔细观察发现亦有此特征。她当下心里微骇,这是怎么回事? 这等闭合式香囊,为保其内香料效果持久,收尾处必然精心缝制,否则沈嘉芫亦不会特地取了剪子来。五姐姐绣工了得,连方才九妹妹见了都要赞上两句,她既将这送礼,怎会美中不足?必是进了清涵院才被人打开。 可惜,那几日,自己昏睡着,屋里是紫珠紫箢服侍着,就算寻了许妈妈过来她亦不知晓。 坐在床沿,沈嘉芫回想着当时场景,蓦然就忆起个事。早前老夫人要安沈氏过府,为的是撮合四姐姐和安家世子的亲事,怎的就没了下文?耳旁回响着近侍的话,昏倒那日七姑姑和母亲俱守着自己,姑姑离府前进了祖母的屋子却是不欢而散。且联想到本收在抽屉内的璎珞手钏,醒后却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沈嘉芫双目睁大,是母亲! 她总强调着要自己嫁去安襄侯府,定然是事先得了风声,所以才要从中破坏。而她所利用的,正是姑姑对自己的疼爱,然而,她怎能料地那般精确,自己就会突然得风寒病倒呢? 有些思绪只要产生,便如潮水般涌出,根本不受她控制。沈嘉芫方对世子夫人释下的怀疑,此刻变得越发强烈! 说实在的,即便原主过去有成日熟睡的先例,可在沈嘉芫心里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垂下视线,如若这香囊给人动了手脚……取起剪子就将它拆了开来,摊开后细细检查,因对各种香料知晓不深甚至还翻阅了书籍,都是常见安神疗效的,并无任何刺激过强的异物。 似乎不甘无果,沈嘉芫复又拆了另外一个,相同的配料,没什么可疑。 她便忍不住起身踱起步子,只有那日嗜睡,之后就再没有过。 难道是后来又被人取走了? ********************* 推荐好姐妹佳作:[bookid=2376238,bookname=《衣香》]毋庸置疑的好看哒~ ------------ 第三十六章 药的问题 沈嘉芫越想越觉得端倪,苦于思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好望着眼前成堆的各色香料发呆,可恨起自身见识浅薄。如若其中曾混有过其他的杂物,精通之人初回接触时必定就能分辨出来,然她却只注重气味是否好闻,日夜挂在床前焉不知是中了旁人的计? 等等,精通之人……沈嘉芫心思微动,寻五姐姐去!香料如若真相混过,总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 否则,疑惑总困扰在心头,她浑身都难自在。何况,如果世子夫人当真为破坏四姐姐和安世子的好事而对自己下手,那她的母爱便要重新评估,她费心盼自己嫁去安襄侯府的目的亦要细细探究。 毕竟,天下间没有哪个真心为儿女着想的母亲,会因为所谓的替对方谋幸福而伤害子女身体! 好在未将两份香料聚在一块儿,分别纳入香囊,沈嘉芫取了粉色丝线缝制好其中一个,重新将其挂在床头。另外的则用细绳系好口子,朝外吩咐香蕾准备了点心便往琼琪院去。 庭院里的侍婢如意见到六姑娘前来,惊讶地目瞪口呆,待等对方近了身才反应过来行礼请安。 沈嘉芫表情和煦,瞅了眼半旧不新的藏青门帘方问道:“姐姐在里面吗?” “在、在的,不、主子在书房。” 回了话,如意伸手请六姑娘往旁边的隔间去,至门边通传道:“姑娘,六姑娘来了。” 几乎瞬间,五姑娘那且细且柔的嗓音就传出,“六妹妹来了?”透着几分惊喜,转眼帘子就自内打起,沈嘉萸含笑的神色出现在眼前,对方温婉亲切,“倒是教我好生意外,快进来。” 琼琪院地处偏僻,所谓的书房不过是将主卧旁的隔间充作而已,室内燃了个小炉,星火微弱,并不比外暖和多少。墙上挂了几幅简单的山水画,没有过多家具,除了黑漆桌案和几把交椅,便只有临西立着个掉漆的木柜,上方整齐陈列了好些书籍,想是经常打理,不见尘埃。 桌案上摆了两方砚,墨黑与赤红,沈嘉芫看在眼里倒似作了颜料。视线侧移,果不其然五姐姐是在作画,满山红枫清澈水,触目即是大片红色,天青色的笔架上林林总总地插十余支粗细不一的笔。 “倒是我打搅了姐姐的好兴致。” 五姑娘颇有几分尴尬,“六妹妹见外,我不过是闲着几笔打发时间,反让你看笑话了。” “姐姐这说的哪里话?我瞧着极好。” 毕竟是有事前来,沈嘉芫无暇赏画,几言过后便唤了香蕾进屋。五姑娘见对方端着个食盒进来,想着周边连方桌子都没,便挥手和如意将桌案角腾了个空出来,许是担心对方误会,开口即解释道:“妹妹莫要见怪,这儿燃了炉火,比卧室里暖和些。” “怎的,姐姐屋内没生暖气?” 五姑娘略有遮掩,笑笑回道:“我成日呆在这里,就没费那个事。”似不愿多谈,看着香蕾自食盒内端出的碟子改言道:“妹妹过来,怎么还客气地带了吃的?” “小厨房新做的,记得姐姐口味与我相似都偏爱甜食,就带了过来。”沈嘉芫端着点心凑至对方眼前,添道:“这糖蒸酥酪用的是先前梅花上的晨露做的,五姐闻闻,还有股梅香呢。” “妹妹有心了。” 沈嘉萸心里颇是感动,上回她扭伤脚,便只有六妹妹惦记,还特地合了自己心意送上点心。现今对方都说了这话,她若推着反成了矫情,索性就大大方方接了送入口中,品了块赞道:“梅花露做甜食,我倒是头回吃,妹妹院里的点心就是精致。” “姐姐若喜欢,常去我院里走走才好。” 沈嘉芫说着睨了眼旁边香蕾,后者就招过如意退了出去。五姑娘见状,倒没有意外,“妹妹特地过来,是有事儿吧?” “确实有个事,咱们坐下说。”话落便拉着对方朝书柜旁的交椅处落座,沈嘉芫没有生分,自在地却似如自个屋子,手里仍端着点心,不断地朝对方跟前送去,催着就让其继续用。 沈嘉萸早猜料对方别有深意,却还是为其这般坦然的承认而发怔,她没想到六妹妹会应地如此干脆,竟无丝毫尴尬,都不怕自己多想吗? “可以了,我现儿倒是不饿。” 近处了才发觉,五姐姐并不如过去想象中的那般胆怯,这其中因由倒也不难想明白。见对方不用点心,完全是副谈事的模样,沈嘉芫亦不勉强,将碟子搁在旁边交椅上的碎花软垫上,便自怀里掏出了那个粉色香囊。 沈嘉萸见状,不由目露好奇,“妹妹你这是……” 是自己送去清涵院的香囊吧?怎么给拆开了? 察觉其浑身绷紧,沈嘉芫搭上对方胳膊熟稔道:“姐姐可别怪我将您做的香囊给拆了,这些日子亏得它们,我睡得才极好。早前我去广盛楼请安,听到院子里人说母亲最近睡眠极浅,回院子就想到了这个。我原是不想来麻烦姐姐,便自作主张地拆开瞧瞧都有哪些香料,可我的本事你也知晓,这对着书籍都辨不出个究竟,便只要来向姐姐讨教了。” “哦,原是妹妹孝心,想给三婶做个?” 沈嘉芫笑笑,算是默认。 五姑娘即站起了身,“这个香囊我屋里倒是还有几个,就是没这两个精致,妹妹若是不嫌弃就带了走。” 瞧见她有出去的趋势,沈嘉芫就拉住了她,“五姐,你做的自是极好,可我还是想亲自做给母亲。” 闻者的目光则微诧,六妹何时会动针线? 惊讶转瞬即逝,沈嘉萸便转言道:“既是如此,那我给你写个配方。不过有几样倒是难得,我让如意取了给你带回去,省得在外面好找。” 沈嘉芫倒是不见客套,拽着对方复坐下即似撒娇道:“五姐就当疼疼小妹,直接配好了包好给了我带回去可成?” 五姑娘显然不习惯对方这般自来熟,可六妹妹任性是出了名的,想着上回病在榻上对方差人送来的两盘点心,她心中就甚暖,自是不忍心让眼前人失望。不知不觉,语气是连自身都不曾察觉的温柔,“你特地过来,我怎好让你空手而回?” 沈嘉芫自是欢乐,“姐姐可真好。”说着又端着点心送过去,“现儿热着,你多吃点,回头凉了味道就不这么好了。” 五姑娘从未想过会有如此一日,眼前这个被众人捧在掌心宠着的六妹妹,竟然对自己如此热情,且几次往来,她显然是有意交好。本怀疑对方来意,将她想成是动机不纯,可最后却只是讨些香料? 亦是,六妹素来单纯,哪会有那些复杂的心思?何况,自己这里,又有什么好让人算计的? 两人自在地处了会,沈嘉芫似无趣地将香囊内的含物抖在掌心,如个天真的孩童般让对方替自己解说。 五姑娘没有多想,细细从气味分析到形状给对方听,最后竟将各类所有都介绍了番。 沈嘉芫神情格外认真,不过是认真地注意着对方脸色变化,却等全部重新入囊都不曾有任何发现。她心底颇为失落,不过机率原就极小,也不曾抱有太大希望,就是这条线索怕查不到什么了。 “六妹,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沈嘉芫回神,俏笑答道:“就是觉得姐姐好生厉害,我今日亦翻阅了书比照,可真要让我说这些,根本就道不出来,你却可以记住这么多。” “接触得多,了解就深嘛。” 五姑娘说得久了,方才又用了点心,难免有些口渴,就朝桌案前走去,端起茶盏便饮。 “搁了这么久,不凉吗?” 后者浅笑,“无碍的。”话毕发觉竟是没让婢子上茶,忙冲外唤来如意,“妹妹都来了这般久,你也不仔细些。” “姐姐不必跟我客气,我不渴。” 收回在书柜前打量的视线,沈嘉芫折身至五姑娘身旁,对方却将热茶送到了自己手心,“呀,妹妹的手这样凉,冷着了吧?”侧过脑袋,“还不再去添些银碳来。” “是,姑娘。” 沈嘉芫想劝止,“我真的不冷,姐姐不必劳烦。” “你身子不好,上回我去瞧你,躺着都不省人事,回头若再病着可怎么好?” 并非真到了关心对方安危到极致的地步,只是今儿六妹妹专程过来,难免会生出场风波。沈嘉萸想着嫡姐四姑娘就有些头疼,可总不好将人往外赶去,且自己喜欢调香,难得有人愿意听这些,她说着也高兴。不过再怎样,对方若因走了遭自己这儿就受了凉,可真是了不得! 故而,五姑娘不敢草率,此时亦不急着带她出去,想着让六妹妹暖暖身子才好。 “这红枫画得可真美。” 沈嘉萸即谦道:“就是见着祖母院外的枫树红得漂亮,我才突发地画上几笔,六妹今儿总夸着,倒是教我不好意思了。”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在沈嘉芫看来,五姐姐在丹青上是真有造诣。余光睨见旁边的赤红长砚,不由纳闷,“咦,这个好似是朱砂呀?” “是朱砂没错。” 见她如此好奇,五姑娘再道:“朱砂粉磨可调成赤红墨水,不过我觉得直接相磨更好。” “这得磨多久?”深知朱砂坚硬,沈嘉芫费解道:“我只知它能入药,还是头回见姐姐这样用着的。” 接过对方手心的朱砂,沈嘉萸纤指轻动就磨了起来,轻声喃道:“朱砂虽是能供药,却有着毒性,若服进身子便得慎重。说明白了不过个安神定惊的作用,然过量或时日久了可是严重,我看着倒还不如用些香料来得妥当。” 沈嘉芫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若是记得没错,那张药方里就朱砂这味药吧? “若用得多了,会有什么症状?” 五姑娘不知对方今日好奇心为何会这般重,不过还是启唇答了话,“适量助眠安梦,可若过量后突然停用,反会引起失眠多梦,不是头晕就是脑涨,这种东西还是别接触太久才是。” 推荐听风扫雪上架新书:[bookid=2530999,bookname=《并蒂成双》] ------------ 第三十七章 身世 自六姑娘突发病倒那日后,沈老夫人待蔡氏便颇为冷淡,时常以身子抱恙婉拒相叙,彼此间生疏不少。身为儿媳,自不能放任婆媳关系继续恶化,故而除却在广盛楼处理内宅事务,蔡氏得空便往颐寿堂来。此刻在厅堂里等候通传的结果,她面色从容,眉宇间未生丝毫不耐和埋怨。 “夫人,您都侯了大半个时辰,老夫人怕是才午睡呢。”蔡妈妈不忍主子受冷落,上前安慰道:“不如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母亲近来身子不好,我身为晚辈,等个半晌有什么关系?” 世子夫人用茶盖拨弄着浮叶,兀自悠哉道:“她是婆婆,有时想立立规矩,也在情理。”显然是对沈老夫人的脾性了如指掌,眼前情况亦是意料之中,满不在乎地喃喃道:“今日进去的时辰比昨儿久了些,想是能得见。” 果不其然,蔡氏这话音没落多久,白薇就过来请了她进屋。 沈老夫人外罩了件姜黄色的寿纹褙子,神态懒懒地斜靠在炕上,胳膊下枕了个攒金丝弹花软枕,眯着眼正由葛妈妈捶肩养神。听着脚步声,眼缝动了动,并未正视,敷衍式地淡淡道:“祈哥儿媳妇来了?” 世子夫人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媳妇特地来给您请安,母亲的身子可好些?” 老夫人和七姑太太发生口角,当夜就难受着病倒,虽说正细细调理着,但毕竟年纪大了且心情不舒畅,便总是倦倦无神。听到眼前人关切,伸手就冲左右摆了摆,有气无力地说道:“坐吧。” 心知对方恼着自个,世子夫人并未落座,反走到婆婆身后,续了葛妈妈的动作服侍起对方。 两人均不曾言语,屋里添了几分温馨。 半晌,老夫人感慨:“你这双手就是巧,旁人服侍着就没这么舒服。”后仰了身子,浅笑着回忆道:“我还记得你刚进门的时候,时常来我跟前说笑。俗语常说新婚夫妻是如胶似膝的好,你却最懂分寸,从不粘着祈哥儿,对我倒是孝顺得很。” “母亲还记得呢。” “自然是记得的,家里四个媳妇,唯独你最贴心,当初我可是早相中了你留做儿媳妇的。”一改先前冷淡,老夫人竟是同她说起从前的事,“我和你母亲是好友,你和阿姝在闺中亦有手帕情分,我待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世子夫人温和而笑,“媳妇心里知道。” 沈老夫人就侧身拉过对方,令她偎着自己而坐,拍着对方掌心便语重心长道:“你最懂事亦有本事,我待你亦放心,否则这偌大的伯府就不会交到你手上。” “母亲器重,媳妇必会让您失望。” “我知。” 接过话,老夫人悠悠再道:“这些年,府里诸事皆妥,都是你的功劳。” “儿媳不敢居功,都是母亲栽培有方。” “瞧瞧,我私下里就总和伯爷说,府里几个媳妇,唯你最懂我的心思。”慈祥地看着对方,似念起了什么,老夫人话锋突转,“可这回的事,你便是心里有疑惑,大可问了我咱们婆媳商量商量再做定夺,怎么能和阿姝说那些话呢?”隐透薄怒。 “媳妇有错。” 世子夫人抽回双手,垂首立在踏板前,解释道:“只是,芫儿待阳哥儿的心思是自幼就起的,这个母亲亦知晓,我着实不忍见她伤心难受,才在七妹妹面前说漏了几句。” 蔡氏不会否认自己在安沈氏身前搬弄言语的事实,对跟前人她着实太过了解,心知在何等状况下该有何等反应。 “芫姐儿对阳哥儿……”沈老夫人锁紧眉头,叹气道:“你身为她母亲,明知是不可能成的,还纵地芫姐儿生出这样的感情?上回我就说过,你平时怎么管教蔓姐儿,今后就怎么要求芫姐儿!你当时也应了,可转身呢?过去的那些年就是对她太松太宠了,才让她都没了大家闺秀的德行。” “母亲,您说的是。可儿媳、儿媳……”世子夫人抬起的面容悲戚,连声音都沙哑了几分,“想疼的想宠的,妾身没法疼没法宠。看着芫儿就想到附哥儿,总觉得疼她和疼附哥儿都是一样的,便总狠不下心。” 听儿媳扯起了往事,沈老夫人声色俱厉,绷紧脸斥道:“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什么叫疼芫姐儿跟疼附哥儿是一样的?!女儿和外甥,能是一样的道理?我做婆婆的不过才说了几句,你脑子就泛起糊涂来了!” 世子夫人即跪在原地,悔意知错道:“是媳妇失言,母亲莫要怪罪才是。” 见眼前人如此模样,跪着还总举起帕子抹眼睛,沈老夫人心生愧疚,开口的语气便缓和了些,“当年确实是对不住你,你心里可别怨母亲,不是我心狠,那换出去的是我的亲孙儿。” 忆往昔,她眼眶亦是婆娑,“可当时的形势,万贵妃和桂王殿下方伏法,咱们家娘娘就突然没了,朝堂上和后.宫里都是安襄侯府在独大。飞鸟尽,鸟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是个明白人,我和伯爷亦信任你,才有了那个决定。” 安襄侯府乃功勋门第之首,素来势力颇大,而沈延伯府当年不过只是个平平的公爵府邸,哪能不担心安家过河拆桥?毕竟安太后既然已经决定抚养尚是四皇子的德隆帝,血缘的关系奇妙,对沈淑妃的娘家哪能没有顾忌?为防安府过河拆桥,将自家作为接下来的打压对象,方过门的安沈氏就必须在侯府站稳脚跟。 老夫人新添蔡氏为儿媳不久,爱女沈姝就出嫁,将眼前人是当女儿般疼爱。世子夫人比七姑太太早月余有孕,胎相很稳,年长有资历的产婆都说定是个男婴;而安沈氏婚后并不幸福,回娘家埋怨亦是常有的事,有孕期间动胎气就有过好几次,老夫人就担心即便降生亦难保平安长大,何况若是个女儿,对岌岌可危的安沈关系就起不到丝毫作用。 某日见着小腹均隆起的蔡氏和安沈氏走在一起,便有了个计划。在蔡氏将要生产的前几日,以祈福为名接了两人同去寺中,待她临盆后但凡是个男孩,安沈氏即用引产汤药,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均调换,定要确保两府姻亲地位。结果蔡氏生子,安沈氏产下虚弱女儿,当即就移换了子女,为防惹人猜忌,还对外声称是安家少爷首先降生。 当时是形势所迫,沈老夫人和安沈氏对蔡氏心存愧疚,便承诺了如若六姑娘能够平安长大,必定让两个孩子结为夫妇,好让安三少爷唤她声岳母,亦称得上是半个儿子。而安沈氏的亲女寄养在娘家,因众人格外呵护,且安沈氏引产后元气大伤这些年再无所出,六姑娘自然就成了府中的掌上明珠。 “媳妇不敢有怨言,妾身知道,若是当初不那么做,咱们府里怕难有今日。” 这话说得沈老夫人心软,暗想到若不曾有那计,自家现在即便没有落难怕亦不会有如此富贵。望着对方,这心底里就分不清是感激还是愧疚,亲自下炕扶了她起来,“苦了你们母子。” “母亲千万别这么说,如今不都好好的吗?”蔡氏破涕为笑,露出抹牵强的笑容。 沈老夫人自看出了其中的苦涩,拉过她柔声道:“这些年你待芫姐儿视如己出,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对儿媳妇的善解人意很欣慰,但念起方才的事,终究忍不住沉声:“但阳哥儿是芫儿的亲大哥,小时候处着还好,现今年纪都大了,咱们不能不看着点。” “媳妇明白。” 世子夫人很是得大体,语气渐变轻松:“这么多年,妾身都宠着芫儿,是真将她看做亲生女儿的。就是有时候宠着宠着习惯了总不忍见她难过,难免就糊涂了些,不过您若将四侄女真许给了阳哥儿,那芫儿岂非得唤他姐夫了?” “不论今后如何,咱们府和安家必然是要亲上加亲的。”老夫人强调。 闻者就满面疑惑,“这个妾身知晓,可亲上加亲的事,当初不是说好了吗?等到再过两年,芫儿和附哥儿年纪到了,必然就有好事了,您何必这么急着撮合萱姐儿和阳哥儿呢?” 老夫人就面露为难,似有隐情避开了对方视线,思忖了才回道:“你方才都提了芫儿中意阳哥儿,若真嫁过去,那今后岂不是生活在同个屋檐下,试问关系得多尴尬?” “那母亲您的意思是……”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世子夫人慢慢就站起了身子,“是不将附哥儿给我做女婿了?可、可当年明明说好的呀,母亲您不好这样的。” 素来成稳的儿媳变得激动,老夫人忙出言安抚:“母亲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慌,就是觉得那两个孩子自幼不合,是不是缘分浅了些?”语调极轻。 世子夫人却当即反问:“缘分哪里浅了?他们同日降生,这些年咱们府里能这么平静,少不得是芫姐儿和附哥儿的功劳,媳妇瞧着他俩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是的,本是该极合适的。” 老夫人费了番唇舌才让蔡氏情绪恢复平静,她心里清楚对方这些年对附哥儿的付出,十几年来就盼着这门婚事,若告诉她不能成怕是会即可崩溃。可惜……摇了摇头,待等气氛融洽之际,出言试探道:“祈哥儿媳妇,蔓姐儿年纪也渐渐大了,她的事你可有想过?” 世子夫人则笑,“蔓儿比芫儿小了三岁,还早着呢,母亲您不必费心。” “其实这些年,阳哥儿对姝儿倒也敬重,和附哥儿兄弟关系亦好,我瞧着他人品、能力什么都还不错。” 对方刚开口,世子夫人就明白了其深意,难得失礼地打断道:“阳哥儿模样英俊,对您和七妹妹都孝顺,怪不得母亲想招他做孙女婿。不过咱们家怎么可能两闺女都嫁过去?便是我们盼着,七妹夫怕是也不会同意呀。” 想将她的蔓姐儿说给安家世子?怎么可能! 见她拒绝得干脆,便是心里憋着许多不能言明的话,老夫人亦得受着这份郁闷。 婆媳话语了好些时候,世子夫人才离开颐寿堂,扶着蔡妈妈的手下了门前台阶,她抬眸望着天空,自言自语轻道:“如果我的孩儿在身边,现就是长子,身份是何等的尊贵?不说前程似锦,便是这整个沈家,也都会是他的。”眸角溢出晶莹。 望着这样主子,蔡妈妈目露悲状,无奈的叹息。 ************************ 推荐卫幽热作:[bookid=2229026,bookname=《佳媳》] ------------ 第三十八章 蔡氏的苦楚(求订阅) 世子夫人心情略激没有直接回广盛楼,独自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缓缓在花园里漫步,望着眼前姹紫嫣红的光景,扬起的唇角边露出抹嘲讽。 灵脂自分岔口走出,恰遇见神色微肃的蔡氏,忙躬身行礼。 “是你?” 认出是源生楼里的婢女,世子夫人淡瞥了眼对方托盘内的诗书和其身后小丫鬟手里捧着的食盒,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大夫人吩咐送去给二爷的?” “回世子夫人,是的。” 闻者则笑,“溱哥儿倒是勤快。”随手欲翻齐齐摆着的书籍,见眼前人小退了半步,蔡氏即绷紧了脸色质问道:“难道我做婶婶的,连二爷平素的功课都不能阅?” “奴婢不敢。” 灵脂“噗通”一声跪倒在路旁,原是早在撞见对方时就在心中懊恼出门的不是时候。世子夫人向来与自家主子不合,对二爷亦冷漠得很,往常待长房里当差的人均格外严厉,心中唯恐惹恼了对方,忙将手中托盘高举过头,哆嗦着身子颤音道:“奴婢刚刚脚上抽筋,这才没站稳,还请世子夫人饶恕。” 蔡氏显然不会去计较对方这等脱口而出的理由,亦没让对方起身,然目光触及到垫在最下面的那本《诗语》上字迹时突变幽深,从底处抽出后便正色道:“这可是三爷的书?怎么会从大嫂的屋里出来?” “回、回世子夫人,是上次三爷跟着二爷来给咱们家夫人请安时落下的,昨儿个奴婢们收拾时发现,主子吩咐同送到外院去。” “罢了,我会交给三爷的。你们且下去吧。” 将《诗语》递给身后的蔡妈妈,世子夫人脚步匆匆就赶回了自己院落。方踏过门槛就斥退了跟进来上茶的婢子,侧首夺过身后人手中的书籍便往桌上重重甩下,沉着语调怒道:“去,将钱和家的给我带进来!” 见主子怒气冲冲,蔡妈妈亦知晓对方在恼些什么。忙近前规劝道:“夫人莫要动怒。钱和家的跟在明镜园里当差这么多年从未犯过错。您今儿若是处置了她,不说伤了三爷的颜面,且今后……” 她的话尚未说完,世子夫人便瞪了她眼。“你这话好生无理,难道我处置个奴婢都不成?这府里那么多人,处置了钱和家的。还怕找不到合适的人照顾鸿哥儿?简直是荒谬!” “老奴不敢这么说,可奴婢更清楚您是在气头上,别个冲动就……” 世子夫人却根本听不见去。冲外喊了侍女进屋,对着站在门口处的紫箢就吩咐道:“你去外院里告诉管家,便说我赏了钱妈妈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今后好好当差!” 主子极少处罚外院里爷跟前当差的奴仆。这没头没尾的,紫箢闻言后微楞,条件反射地询道:“夫人。是哪个钱妈妈?” “怎么也是个糊涂的?罢了,这事你让紫星去。” 早在方才紫珠上茶被赶出就知晓夫人盛怒。可紫箢现顾不得糊涂,余光瞥见蔡妈妈正跪着,就忙福身退了出去。至外面廊下,原话告知了紫星,后者却机灵得很,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就出了广盛楼。 “明明是你进去的,差事怎么落在了紫星身上?”紫珠好奇走近。 紫箢便将方才的事说了番,不料遭到后者白眼,被拉到旁边就听眼前人恼道:“你怎么那么笨?除了三爷的乳娘钱妈妈,还有谁能劳动咱们夫人亲自下令?” “可、可钱妈妈惯常得夫人器重,怎么会赏板子呢?” 对上满眼无辜好奇的紫箢,紫珠皱眉道:“夫人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明白的?” 许是心头顺畅了些,沉默片刻后世子夫人让蔡妈妈起身,却终究忍不住念叨:“让她们好生伺候着鸿儿,竟然将哥儿伺候到源生楼去了?我要是再宽容着,赶明儿都翻了天,眼里哪还会有我这个夫人?” 没能劝得住,蔡妈妈微有泄气,“夫人您才和老夫人和好,现今这般处置落在大夫人眼里,定会多闲话的。” “钱和家的自己失职,让她仔细着别让鸿儿和溱哥儿母子往来,她是压根没将我的话记在心上!” “都住在一块儿,哥儿年纪和二爷又相近,自然少不了往来。”蔡妈妈只好缓缓分析,“三爷从小最听您的话,为人又孝顺,许是进内院顺道才巧着去给大夫人请了个安,您可别恼。” 世子夫人端起手边的茶盏就饮了下去,却依旧忿忿难平,嘀咕道:“溱哥儿不过只是个庶子,哪能和我的鸿儿相提并论?当年这府里是她孔氏做主没错,不就是看着我刚进门好欺负,便拿我的孩儿去博母亲和七妹妹欢心吗?叶姨娘的胎儿不过才比我晚两个月,怎的就非得拿了我和老爷的长子去,活该她孔氏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 “哟,夫人,您这话您说不得、说不得啊。” 蔡妈妈脸色慌乱,若非因着主仆规矩,怕是恨不得上前捂住对方的嘴巴。自家主子是何等谨慎的人?定是今儿在颐寿堂和老夫人话起了从前,这才怒从心生说了这等没分寸的话。 当初伯府里怀孕的并非只有她,还有大老爷屋里的叶姨娘,蔡氏曾三番两次求老夫人让叶姨娘的胎儿去和姑太太的调换,想着左右都是那几个月份的事,目的照样能够达成。然大夫人以叶姨娘所怀的是庶出,说动了姑太太主动要求要蔡氏的孩儿,认定了地位得是嫡出的才亲近和尊贵,这才生生分离了她们母子。 蔡妈妈是世子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那时候凑巧安襄侯爷不在京中,这事在伯府里亦闹了点风波出来,各房夫人都是知情人士。二夫人胡氏在老夫人犹豫不决的时候,为了讨好大夫人就分析规劝过,说什么替姑太太谋划的事情怠慢不得,三弟妹的孩儿临盆最早,如若改用了叶姨娘的胎儿,而姨娘又生了个女儿,那时候就再没有转圜的机会;而若是三弟妹所生的是女儿,那叶姨娘的胎儿还能做个保证,岂非万无一失? 就这样,世子夫人恳求改变计划的希望落空,每每见到二爷沈令溱就想起当年没咽下的那口气。蔡妈妈时常会想,若是叶姨娘所生的是个女儿,自家主子心底的怨恨怕就能消去些。 怪只怪,天意弄人。 “有什么说不得的?就算她是贵妃娘娘的生母又如何,没有儿子,下半辈子就只能靠着溱哥儿!” 世子夫人冷哼嘲弄,“她以为叶姨娘不在了,溱哥儿就是她的了?即便她是嫡母,旁人生得终究比不了亲生的。”不知似想到了什么,突然扬起了双眉,颇是傲然地言道:“当年孔氏自己都跟七妹妹说庶出的比不了嫡出的尊贵,可不就是这个理?如若溱哥儿是她的儿子,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承袭爵位,可偏偏嫡庶尊卑是亘古不变的规矩。我就是要让她亲眼瞧瞧,当年她努力护着留下来的溱哥儿,将来会怎么回报她这位尽心的嫡母。”焦距聚在前方某处,心头的快意油然而生。 蔡妈妈见她这般,冷不丁开口相唤:“夫人。”声音情绪复杂。 “别用这样可怜的眼神瞧我!” 蔡妈妈当即就收回了视线,却仍是劝道:“您方才说老夫人收回了撮合四姑娘和安世子的念头,可见她老人家到底还是疼您的。” 世子夫人却慢慢摇头,喃喃道:“不、她那不是疼我,而是觉得对不住我。妈妈,你跟了我几十年,我的心思你是最了解的。”目光下移,她眼眶不禁就红了,“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有些事过去了不代表没有发生。我没想着要挽回什么,这样活着也好、也好的……我还有鸿哥儿,还有蔓姐儿。” “是的,夫人您还有三爷,还有九姑娘。”蔡妈妈忙点头附和,“且六姑娘多孝顺,听说您睡不踏实,昨儿不还送了亲手做的香囊来吗?她从前可都不沾针线活的。” 听得这话,世子夫人就收却了所有动容神色,“别劝了,就是他们两人,也替不了我的一个!” 这话说的含蓄却又坚定,蔡妈妈知晓主子的倔强,亦不再尝试说服,只嘀咕道:“老夫人和姑奶奶必定是不会同意的。” 世子夫人当下却笑得灿烂,清脆应声道:“是,我知道她们一定不会答应。所以,我就是想等着看,看她们要什么时候对我坦白,又是以什么样的脸色对我开那个口!” “恕老奴多个嘴,夫人您这些年放在六姑娘身上的心思,比三爷和九姑娘都多。”蔡妈妈回想起那日阻拦沈嘉蔓见安沐附时对方的神色,那眉宇间的埋怨和不平,便提醒道:“九姑娘虽乖顺,可毕竟年纪还小,又是个女儿家,难免会生心思的。” “蔓儿,蔓儿她恁不懂事了!” 说起这个,世子夫人亦很失望,“如果她记得是我的女儿,就不该和安家的人有所往来。” “九姑娘不过是个孩子,哪会知晓这些?” 蔡妈妈想再替沈嘉蔓说上几句,可外面紫堇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夫人,春藤到了。”(未完待续) ------------ 第三十九章 置奴 春藤是许妈妈的闺女,过去跟着她老子在庄子里做事,前年被她姑母葛妈妈接进了府。担忧被人说是仗着势力就没有进颐寿堂,就将她安排在针线房里做些轻便活,现突然听说世子夫人特地传召,春藤这颗心自进院子后就总提着,连大气都不敢出声。跟在紫堇身后站在主卧的台阶下,袖中双手不时舒卷,很是紧张。 终于听见里间的回应,熟知眼前的紫堇却是要她单独进屋。春藤瞬时就目露迷茫和疑惑,忍不住就去揪对方衣袖,“姐姐。”后者拍了拍她胳膊,轻语道:“别怕,夫人寻你是好事,快些进去吧。” 春藤想问世子夫人到底是为何要找自己过来,可咬了咬双唇又觉得不好表现地太过粗拙,就生生给忍了回去。 “好妹妹,府里上下谁不知咱们夫人是最和气不过?别让主子等久了,啊。” 在紫堇的宽慰安抚下,春藤终于提步走进了主卧。回想着方才紫堇姐姐教的,不断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紧张,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奴婢春藤,见过世子夫人。” 头顶传来个很是温和的声音,“抬起头来,我瞧瞧。” 依言抬眸,许是紧张又许是慌乱,春藤这手心里直冒起了冷汗。 世子夫人看着面前这张新嫩清秀的容颜,对旁边的蔡妈妈笑笑道:“模样倒是干净,几岁了?” “奴婢十三了。” “哟,和我的芫姐儿倒是同龄。” 春藤见世子夫人笑容和煦,渐渐地也就没了方才的那股恐惧,亦羞涩地露出个笑容来。 “还跪着做什么,快些来吧。” 春藤依言立起身。顿了会似反应到什么,双手置在左腰侧急忙欠了欠身。 “真是个讨喜的,你过来。”冲面前的少女招招手,等对方近了身又仔细打量了会,世子夫人越看眸子越是晶亮,“这么好的孩子。放在针线房等小地方。真是委屈了你。” “奴婢不委屈,谢夫人疼爱。” 春藤心想,世子夫人竟如此温柔,这样的平易近人。想来过去旁人都是道听途说的。 “瞧瞧,多聪明的丫头。”世子夫人侧首对蔡妈妈夸了起来,随口再道:“我记得鸿哥儿屋里还缺个人服侍。先前让你挑个合适乖巧的到现在都没个消息,就让春藤过去补个空吧。” “是奴婢疏忽,这就听下去传话。让春藤搬到外院去。” 闻者惊喜,心里分不清是惊讶还是欣喜更多些,世子夫人居然让自己去伺候三爷?能服侍在爷的跟前,这是府里多少姐妹所期盼的,可现今眼前人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这样好的机会给了自己? “傻孩子,还不谢恩?” 蔡妈妈过去提醒。春藤这才忙跪下重重给端坐的人扣了三个响头,“奴婢谢过夫人。” 世子夫人则笑容满面。“好了,别动不动就跪着,回去收拾下,待会我就让郑妈妈领了你出去。” “是的,奴婢马上就回去收拾。” 看着笑嘻嘻退出屋子的少女,世子夫人缓缓敛了神色,“她比我的鸿哥儿长了一岁,留在屋里倒是合适。” 蔡妈妈即取过旁边煨着的暖壶,替主子复斟了杯茶,接道:“是啊,她娘也会这样想的。” “可不就是这个理?芫儿这孩子打小就倔强,不管是人还是物,认定了就别想从她身前潜走。现儿将紫珠两人送了回来,那就由着她,让许妈妈等人服侍着。”吃了口茶,许是觉得今儿个事情多了些有些心累,伸手就让蔡妈妈扶她进去躺会。 春藤感觉能伺候三爷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而且还好巧不巧就落在了自己头上,这跟来时忐忑茫然的心境可不同,离开广盛楼时口中还哼着曲调。 她没进府的时候就总能见到来庄子上替主子办事的侍女,有的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气派,不说那衣光鲜亮和穿金戴银,就是身后还能跟上两三个小丫鬟随侍差遣。自打进府后亦曾见到过,比如各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或者得宠姑娘们跟前的侍女,有时随便得的什么赏赐就抵得上自己几个月月银,在府里是走到哪都受人敬着。 春藤羡慕了许久,原以为想着自己姑母是老夫人跟前的得力人手,便是过不了那种生活,在旁边做个端茶倒水的婢女,走出去也能说是从颐寿堂出来的,别人亦保不定得客气地喊着姑娘。谁知最后居然被安排在针线房做活,成日盯着那些绣线,不说刺地手指疼,便是眼睛都极酸乏。 现下好了,去外院伺候三爷,世子夫人真是天大的恩德。 “阿藤。” 尚在回针线房的路上,就听着声熟悉的唤声,转过身子才见着是母亲。春藤心底乐着,冲上前就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对方,“母亲,您说是不是天大的好事?” 许妈妈听后却不似高兴,凝视了身前闺女细细问道:“夫人可还说了旁的?” “没有,就是关照女儿要好好服侍三爷。” 春藤俏皮地拉着对方胳膊,“等会郑妈妈送我去外院,女儿今后就不能如现在这样行走在内院了。母亲您若想我,就让人给递个话出去,我就禀了爷进来瞧您。” “郑妈妈亲自送你过去?” 许妈妈很是惊讶,谁不知晓除了蔡妈妈,郑妈妈就是世子夫人身前的头号红人。少夫人掌家,虽很多事都会询问老夫人意思,可后者基本就不理事,说到底颐寿堂的管事妈妈还不如蔡妈妈与郑妈妈有权,否则当初亦不会为了避嫌,将春藤送到针线房去。 “怎么了,母亲您不高兴?” 见对方愁眉苦脸,好似有极大的忧虑。春藤很是不解,“您在清涵院里,六姑娘待您不好?” “甭瞎说,姑娘待我好着呢。” 许妈妈面色微厉,训诫道:“你到了明镜园可要好好管着这张嘴,说话做事多动动脑子。否则出了事我和你姑母都保不了你。” 内院的事。葛妈妈是都能插个手,可外院里,就没那个权力了。且又是三爷屋子里,便是老夫人要过问。亦还需先知会了世子夫人。相较闺女的欢喜,许妈妈这心里是忧心忡忡,不停说着仔细小心的话。 “我知晓了。母亲您别不放心,世子夫人那么好,方才还夸了女儿好通话呢。” 瞧见女儿得意洋洋的神色。许妈妈就戳了戳对方额头,正色道:“你懂什么?世子夫人掌管着整个伯府,哪里是你瞧着的这般简单。”话出口似乎亦觉得不妥,扯着轻语道:“你小心着就对了,别和人闹不快,三爷屋里管事的是迎春姑娘,你过去好生敬着。”似乎觉得女儿神色太过漫不经心。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复添道:“迎春可是蔡妈妈的闺女。从小在世子夫人跟前长大的,当姑娘般宠着呢!” “蔡妈妈虽在世子夫人跟前了得,可母亲您是六姑娘身前的人。夫人惯常视六姑娘如珠如宝,素来是有求必应,我和迎春比……还保不定是谁比谁更尊贵些呢?” 许妈妈见其这还没到外院去当差就有了这等念头,左右瞧着道上没人扯开嗓门就喝骂道:“你要有这个想法,我这就去找了你姑母,求老夫人将你送回到庄子上去!” 看对方急了,补充道:“要真如你所说,您娘我就不会安排到清涵院里当差。刘妈妈照顾了姑娘这么些年,还不是说赶出去就赶出去?连奶大的情分都没念,就在刚刚,世子夫人还打发人出去说赏了三爷屋里的钱妈妈十大板子呢。你要是不多放些心思在身上,回头犯了事都还不自知!” 春藤听了这个笑脸才渐渐僵住,“夫人真的罚了钱妈妈?” “这还能有假?” “母亲,我的好日子才来呢,您可得帮我。” 许妈妈看着对方着急,就忙不住的关照,“跟你说这些就是让你记住,别以为是夫人安排过去的就能任性,凡事你多问过迎春。既然是让郑妈妈送你出去,想必也会关照,你多敬着她些喊声姐姐就不会有人为难你。这姑娘和爷总是不同的,世子夫人再疼六姑娘,但将来总是别人家的人,哪还能比过三爷?” “是是,女儿都记住了。” 看着女儿离开,许妈妈转身想要回清涵院,可脚下步子微顿,便改道去了广盛楼。 清涵院里,沈嘉芫正照着绣样的工艺书打各类络子,女儿家起了心思就分外来劲。老夫人见孙女突发兴致,现今是既学绣花又弄这些精致玩意,看在眼里是欢喜的很,吩咐下去就言道不管六姑娘想要什么银丝金线还是明珠绯玉,统统都送进去,更特地从外搜罗了不少精致有趣花样的书籍给她,亦让针线房里的绣娘多指导着。 这闺秀闺秀,重在秀字,想博个好名声,总归要做点什么不是? 自那日知晓朱砂的事后,沈嘉芫便明白蔡氏那位母亲根本就不靠谱,遂着她的安排过生活还不容自己独自筹谋。她利用朱砂特性,控制着药剂内的量来操控自己身子好坏,试问天下间有这样的亲娘吗?所幸老夫人是真心疼爱自己,沈嘉芫亦不去质问世子夫人,如此平安无事,她想做慈母,自己便做个孝女,慢慢将这日子过着,总归会有清明的那日。 “姑娘,吃杯茶歇歇吧。” 看到香薷,沈嘉芫理着手中的彩线,笑道:“这个样式我有些不太明白,你去将妈妈请过来。” 香薷便将春藤被安排到外院伺候三爷和许妈妈前去广盛楼谢恩的事禀告给了主子听,称道她还没回来。 乍闻这个,沈嘉芫手里的动作滞住,脑海里几乎瞬间就生了个疑问:她这是要培养第二个刘妈妈吗?(未完待续) ------------ 第四十章 前世画像 寒夜寂静,月色皎皎,清涵院的主卧却是灯火通明,六姑娘突然梦靥了惊醒,在榻上值夜的香蕾忙冲了进来,竟是连衣衫都来不及披。掀开帐幔,只见自家主子目光呆滞,额头布满汗珠,双手正揪着身前的锦被角落,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瓣,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姑娘,来喝口水压压惊,奴婢陪着您。” 沈嘉芫置若罔闻,甚至连眉梢都不曾动一下,她满脑子只剩下梦里那蜿蜒不止的鲜血,整个人征然若呆。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梦见慕府被灭门时的惨况了?她闭了闭眼,父母弟妹的哭声不停响在耳旁,质问着自己为何抛弃他们。 从来不曾抛弃,是命运给自己开了个玩笑,原来即便不再做慕婉,亦不能摆脱命运的安排。沈嘉芫心底生出谴责,她愧疚这些时日来的安逸,她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她对不住慕家枉死的百余人口性命。 痛苦地用双手捂住双耳,沈嘉芫摇晃着脑袋似乎要驱散这等念想,却发现那些空灵责怪自己的话语不断在脑海中扩大。紧闭的眸角不禁渗出泪水,她不能自私的在沈延伯府内享千金恩宠,血海深仇是她生生世世的不可脱去的禁锢,她没有选择! 父亲毕生忠心耿耿,最后却被冠上勾结造反的罪名,连个身后名都没有保住。 身为人女,自己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然前世的生活、前世的艰难、前世的折磨,让她退缩、恐惧和害怕……难道她还要重蹈覆辙,最后含恨而终?可即便再不甘心再不情愿,沈嘉芫亦没有第二条路能走,因为她是慕家的女儿。 “姑娘、姑娘?” 看到六姑娘又是哭又是摇头。面露痛苦和煎熬,香蕾担心坏了,适逢听到屋外响起许妈妈同香薷的声音,便欲起身去开门。熟料才转身就听到主子微哑的说道:“我没事,让她们都回去吧。” “可姑娘您……” 香蕾正茫然时,原坐起的主子突然又缓缓躺了下去。若无其事的吩咐道:“多留盏灯。” 后半夜。沈嘉芫望着被烛光照曳下的茜红帐幔,久久不能入睡。 未过几日,安襄侯府来了人,说七姑太太请六姑娘过府。 这是数年来惯有的情形。谁都没有多想,沈嘉芫亦不拒绝,回院子收拾了番便跟着来人而去。 世子夫人叮嘱许妈妈等人仔细侍候。 车轴转动的“碌碌”声响在耳际。沈嘉芫轻放在坐下紫色团花软垫上的纤手渐渐收紧,内心已然有了新的计划。即便她想为自己真真正正的活一世,亦不能忘了前世的家仇。最起码如何都必须替慕府沉冤得雪! 否则,她再是自欺欺人,依旧抵不住良知的谴责,亦不可能真正放下过去。沈嘉芫很清楚,这几月来刻意避开安沐阳,正是没有放下的表现。那个令她既爱且恨的男子,是整个事情的关键。 慕家出事的时候。德隆帝才方继位,安襄侯爷可谓是权倾朝野。根本没有哪家公卿贵族能与之相比。安沐阳利用自己报仇心切故意误导,说是将军陷害,亦还编造了种种“证据”令自己信服,使得她心甘情愿替他们安家卖命。 提起这个,她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便又燃起,恁得欺人太甚! 近两日总呆在清涵院里,沈嘉芫想的很清楚,要想查清当年缘由,最根本的还是从安襄侯府入手。故而,七姑姑这回相邀,相较从前避而远之的态度,她欣然而往。 马车行得极慢,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抵达安家。 管事的上前相迎,然神色为难,颇是遗憾地禀道,宫里突然来了懿旨,夫人进宫去了。 沈嘉芫微楞,在众人紧张的神色下,出乎意料的没有动怒,浅笑了言道:“姑姑既然特地寻我过来必然有事,我进去等她。” “夫人亦是这样交代的,表姑娘请。” 被奉承讨好的迎进了内院,跨过垂花门的时候,沈嘉芫忍不住望了眼不远处的亭台楼宇。那里,怕就是安家父子等人处政的的地方了吧?不知能否查到些蛛丝马迹,但余光睨着左右就苦恼,估摸连脱身的机会都不会有。 可没过片刻,沈嘉芫便发现是这个顾虑是多余的。 管事的将她领到了厅堂,而后便有年长的妈妈张罗着沈家带来的奴仆下去吃茶叙旧,她方缓了口气亦透出几分窃喜时,却听得身后的婢子拒绝道:“谢谢这位妈妈,不过奴婢等还要伺候我家姑娘。” “小丫头年纪轻不懂事,您可千万别往千里去。”许妈妈见香蕾如此直接地拒绝,竟是丝毫颜面都不曾给对方,忙冲来人赔笑,跟着婉拒道:“并非不听妈妈安排,就是我家姑娘跟前还需人伺候,片刻离不开人。” 沈嘉芫就想起了出府前世子夫人的叮嘱,对方还有意无意地提及上回的事,好似生怕自己在安家出事的模样。她最近思量着前世慕府冤屈的事,对这位亲母谈不上冷淡亦称不上热络,隐约就是个敷衍的意思,熟知对方却越发热情了起来。 此刻听得许妈妈们不肯离开,内心瞬时就漫起了迷茫,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讲究不成?都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沈嘉芫既然早在对方去广盛楼回来后对自己吱唔隐瞒时,对她就多了层防备,就再没存过其他的盼头。 “方听说表妹过了府,我们可是好些时候没见到她了。” 屋子里众人聚着,就见到从门外走进两个容貌艳丽的少女,年纪相仿均长于沈嘉芫,神态间有几分相似,俨然是对姐妹花。两人被众婢仆簇拥着相继近前,穿着绯色霞彩云际纹样褙子的女子亲热道:“听说母亲接了芫妹妹进府。我这得了风声可就忙赶来了。” “见过两位表姐。” 安襄侯府里的人脉关系,沈嘉芫前世就熟知。除了安襄侯爷原配乔氏生的当今皇后安巧容与世子安沐阳、七姑姑所出的三少爷安沐附,这侯府里还有庶出的二少爷安沐陪、二姑娘安佳容和三姑娘安欣容,其中二少爷与二姑娘是对双生子,乃乔氏的陪嫁夏氏所生。 沈嘉芫还知晓,二少爷安沐陪是安沐阳的左膀右臂。素来都是以他马首是瞻。前世亦曾有过接触,印象中缺乏主见、处事优柔寡断。 “芫妹妹怎的这么客气?从前你可都唤我佳姐姐的。”二姑娘红唇开启,笑得极为和煦。 沈嘉芫便顺其意喊了声“佳姐姐”,跟着望向旁边的安三姑娘。亦称作“欣姐姐”。 安襄侯爷自原配乔氏去世后对大姨娘夏氏很是照顾,连带着二少爷和二姑娘在府里亦很受器重,而三姑娘是安襄侯爷娶沈氏过门前最为宠爱的二姨娘所生。这些年亦颇得父亲宠爱。安沈氏作为继室,身下仅有一子,而丈夫自娶她后即便是在屋里象征性的纳了两房妾侍。却再无人所出,对跟前这些庶子庶女倒也关爱。 原主过去常来侯府,和安家姐妹交好很在情理,沈嘉芫没有多想。 三人坐着说了会子话,安三姑娘说有些不舒服便先行离开。 二姑娘就提议陪对方去园里赏花,出门时看着身后的侍从就有些恼意,招来旁边的妈妈便训教了番。说是没眼色的东西都不知晓招呼。似有人要想解释的,许妈妈却接了话应道:“姑娘们在一块。那奴婢们就先退下了。” 沈嘉芫自然是点头。 却说这安二姑娘,倒还真真是个直性子,说话颇有几分口无遮拦,连着宅子里有些囧事都没有遮掩。 沈嘉芫在旁静静听着,突然发现她脚下方向直接往南,就忍不住停下了步子,“佳姐姐这是要带我去哪?” “必然是带你去瞧好看的。” 安二姑娘朝后仅远远跟着的两侍女睨了眼,凑近嘀咕道:“芫妹妹不知晓,前不久皇后娘娘赏了大哥两条彩鲤鱼,浑身鱼鳞通锦,这太阳光下在水里游着,可好看着呢。” “这、去外院不太合适吧?” 安二姑娘顿了顿,似乎好奇对方这等脾性的人怎么居然故意拿捏起性子做矜持,然即刻就回道:“妹妹放心,外院里无人,不说大哥、二哥,就是三弟都不在府上呢。” “哦?” 沈嘉芫微讶,脑海里似有念想闪过,四下无人吗?可是个好机会。当下亦不再推辞,佯装成极为好奇兴奋的模样就跟着二姑娘到了外院的池塘边,两人凑着还真起了兴致般看鱼儿游动。 望着旁边笑颜如花的少女,还有亭子外立着的两个侍女,沈嘉芫想着该如何躲开她们。原主虽然对安宅里的布置了如指掌,可自己还真是觉得陌生,除却知晓安沐阳的书房唤作乐韵斋,便隐约只记得是地处偏东的。 “二姑娘,三姑娘突然觉得心口疼闷,您可要去瞧瞧?” 不知从哪跑出来个婢子,说出的话将亭内的两人都吓了大跳。安二姑娘亦紧张了起来,将鱼食递给旁边的近侍,上前质问道:“三妹妹怎么了?” 那婢子不知是慌的还是亦不明白,说得极为吱唔含糊。 二姑娘便侧身同沈嘉芫称得立即回去,后者自然说是同去,对方却觉得惊动客人疏于礼数,先安抚了番便让她先呆着,亦留了个婢女在旁。 这等处境,沈嘉芫求之不得,然隐约地又似感觉到了什么。她心底疑惑尤存时,果不其然没过片刻便有人将二姑娘留下的婢女给唤了离开。 很显然,并非巧合! 然机会难得,沈嘉芫不知是谁要这般安排,可她那份欲要追查当年慕府案件缘由的迫切心理,催使着她前进。路道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居然让她凑巧听得路过的婢女隐约提了句乐韵斋的方位,很轻而易举地就到了那。 院落外很空很旷,沈嘉芫知晓,这是他的习惯,一如当初的别庄。 会是安沐阳在里面,他故意引诱自己前来吗? 可动机又是什么,难道还以为自己是对他满片痴心的原主? 挣扎了片刻,沈嘉芫还是决定铤而走险。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轻易就能得到,那等消息、资料怕亦是不会有价值。如果、如果当真遇到了安沐阳……她袖中的双手握紧复又舒开,早晚是要面对的! 哪里能让他如此安逸逍遥,还生怕没些瓜葛才担忧呢,左右都不会比现今情况更差的的境况了。 提步进院,果真是四下无人。 他喜欢朝西的屋子,沈嘉芫步子侧东。 书房内有股淡淡的墨香,很轻很浅,亦如曾经那熟悉的气息。沈嘉芫那定在门掩上的手指用力推开,闪身就进屋合上了门。门窗紧闭,光线根本不足,沈嘉芫只能隐约看个大概,正对着是张楠木红漆的大书桌,上面整齐罗列着很多书籍,旁边的水墨写意宽口轴缸内置了很多卷好的图画。右面空旷只摆了几把太师椅,左方很大,立着许多摆满了书籍的立柜,四周墙上挂着字画,书桌后的横台案架了把宝剑。 书房布置大气,亦透着几分肃然。 是他的格调。 沈嘉芫的视线很快扫过,并没有多加停留,她清楚此刻的处境,亦知晓心中事情的严重。若是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总沉着于那些男女私情的过往里,才真是无药可救!她动作速度就移到书桌前,而后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边翻看着桌上累叠着的书籍册子。 事有牵扯朝堂,却不是她所想感兴趣的。 往后坐下,左右开着抽屉翻看,其中摆放的有印鉴名书,然当打开最底下的那个抽屉时,其中空荡荡的只有卷字画。不知是什么原因的催使,沈嘉芫竟然就生生止住了本系列流畅的动作,鬼使神差地将它取了出来。 她屏息,随着缓缓转动打开,红梅白雪的背景下,出现的是个打着杏花纸伞的少女。红色的鲜衣外罩了件白色狐裘,表情清浅漠失,但在努力展笑,双眸却依旧掩不住哀愁。 这容貌、这神态……沈嘉芫伸手捂住双唇,竟是她的前世!(未完待续) ------------ 第四十一章 遗体 沈嘉芫记得很清楚,这是安沐阳第一次带自己去清华寺的场景,那是她家破人亡后的首个除夕。自从慕府惨案发生后,她便由他安排着生活,在巧知是将军赵沛言诬陷了自家后,决定不顾安世子的劝说进赵府接近他。 前世的自己因安沐阳的照顾而心生感激,最困难时期他给予的关怀和支持,亦让她对其渐生信任。他替她的家人在清华寺秘密安置了牌位,原是隐瞒着的,而她却不合时宜地穿了身红裳。 并非她不计家仇,而是因为即将离开他,心有不舍竟是想任性地着给他看,想让他记住自己红衣时候的模样。 毕竟,如若慕家没有出事,自己会是他的妻子。 那年,最是脆弱潦倒的慕婉,遇到了悉心体贴的未婚夫,日久生情,却因家仇而不得不接近另外的男子。那种刻苦的无奈和遗憾,是她终身所忘不掉的。 看着眼前的画像,沈嘉芫不自觉地露出抹浅笑,含着嘲讽、透着苦涩。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初次在沈延伯府里,七姑姑安抚般地解释着,说慕婉只是颗棋子,安沐阳藏有画像亦不过只是为了方便行事。 只是颗棋子、只是颗棋子……日日夜夜以来,这是沈嘉芫最为不甘的。若是不曾付出、不曾期待、不曾有过幻想,许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怨恨,她的心亦能好受些,偏是自己蠢笨,竟然对他生了旁的念想。 回忆起过去。沈嘉芫心底的内疚便越发强烈。当初是什么时期?家人尸骨未寒,她竟然能生儿女私情?必然是父母上天有灵,看不过去自己继续被安沐阳欺骗,才会有原主冲进来失言的那个场景。而上天再次赐予重生的机会。就是暗示不能再识人不清,要好好地彻查慕家冤案! 原僵直的身子微颤,沈嘉芫将画像卷起。刚重新放回抽屉内,眼前便是一亮,却是书房的门突然敞开。 惊慌、无措已不能形容她心底的心虚,瞬时亦忘记了言语,就这般和立在门槛外的少年对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沐附怔怔地看着坐在桌案前的少女,她似乎是被吓到了,有些呆愣。心想该不会是特地来等大哥的吧?暗道可不能让旁人看到。否则又该传出表妹与大哥如何如何的流言,当下左右查看了番,见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进屋便将门给合上。 他只是排斥眼前人同大哥间的再生出瓜葛,却忘记了男女有别。竟然合窗闭门的单独处在了一块儿。 而这个时候,沈嘉芫亦忘记了礼数,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对他解释。不能让对方知晓自己是想来偷取文献和翻阅与政事有关的东西,可突然间又不晓得能找什么借口,只好先避开了对方视线,低低反问道:“三表哥怎么过来了?” 二姑娘不是说,他们都出府去了吗? 安沐附白地如玉般剔透的面颊生出抹红晕,浑身极不自然,竟是哑口无言。 他该怎么解释。说因为上次错过了见面,便早早叮嘱了乳娘,称但凡其她过府就立即给自己送信?他方才回来,赶回自己院落吃了口茶就听人道不知表姑娘在哪,而后又有人说好似是见她往东的方向而来,猜测着是来寻大哥。便碰运气般过来寻她?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说出口,故而安沐附整张脸格外地发红,担心流露了心底感情,竟连看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见对方这等奇怪的反应,沈嘉芫可没有想到别处,只念着得赶紧离开这地,否则若是安沐阳回来了,怕是难逃追问。眼前人的性子她不了解,然这书房主人的精明可是她用性命生生领教过了的,在万事都尚未开始的时候,最好还是别打草惊蛇。 所幸原主过去恣意惯了,并非循规蹈矩的闺中姑娘,此刻倒是层极好的掩饰。 这般想后,沈嘉芫慢条斯理地直起身,绕过桌旁的人就要离开。 “你是不是来等大哥的?” 这屋里好似很闷,亦不知是否是方才跑的太极,安沐附浑身有些燥热,话出口才暗道自己唐突。然而到底因太想知道答案,就移步走到了对方身后,重复问道:“你过府,是想见大哥,对吗?” 不管怎样,沈嘉芫否认不了出现在这儿的事实,便索性沉默着没有答话。 好似,眼下也只有这个解释。 “你真的是来找大哥的?” 安沐附再次出声的嗓音有些沉重,隐约地亦和着几分恼意。他着实想不明白,大哥他有什么好,让眼前人这般痴迷?平日总围着他转不说,上回还因他而病倒,但大哥根本就不关心在意过她,何必要这样呢? 对身后人的了解,沈嘉芫还停留在传闻理解的层次上,说是两人脾性不合,逢见面就得闹不快,根本就没往感情那方面去想,只道是他有意刁难。她无奈地转身,才想回话却跌进对方满是懊恼的深邃目光里,启开的双唇冷不丁就顿住,竟生出种好似自个做了什么过分对不起对方事的心虚。 从轩窗上投进的光线就这般落在少女的面颊上,淡柳地细眉、白皙而细腻的肌肤、还有那欲说又止的红唇……竟让安沐附看得有些痴呆。好似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观察她,目光紧紧地凝视着舍不得离开,脚下的步伐却不知不觉地前移,袖中的右手已要抬起,好想去触摸下对方。 沈嘉芫正觉得这个三少爷怪异的时候,突然就听到庭院内传来沉而有力的脚步声,心慌地忙拽起眼前人的胳膊就藏到了左边的书柜后。 突然的拉扯,让安沐附回神,只等和少女并排藏在了书架后,才暗恼起自己行为,怎么能生出那种念头?然当视线触及依旧被对方握紧的胳膊伤时,心底就生出抹欣喜。 沈嘉芫不过是慌乱下的举止,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在门口,看着自外推门而入的那抹挺拔身影,整颗心就似乎被什么紧紧揪住,让她窒息痛苦。前世的记忆和画面如波涛汹涌在她脑海里浮现,哪还能留心到旁边正瞬也不瞬盯紧自己安沐附? 安沐阳喜静,进了书房后坐在桌案前,连欲进来上茶的婢女都潜退了,更不容热在外面打搅自己。 他的表情很沮丧,似乎还杂着烦躁。 顷刻,他自左边的底部抽屉中取出那张珍藏的画卷,摊开在眼前,望着上方姣好的容颜,唇角渐渐松缓开。 沈嘉芫从书柜缝隙里看去,只能看到对方望着画卷深思,想要再清楚些表情却是不能。然看到对方慢慢抬起右手落在画卷上,似乎是在摩挲的时候,心中微震。不过转念,那份不该有的想法就被她压下,都到这种地步,难道还胡思乱想? 安沐阳小心且又仔细的抚摸起画上少女的脸颊,心中竟觉得充实得很。 即便后来依旧有见到过她的笑颜,却远远比不上这抹。他哪里会不知晓,那日她是特地穿了红裳给自己看?她的情愫,他懂;她笑容中的苦涩,他更懂。 然直到将她送到赵沛言身边的前一刻,他都没有真心挽留。 乐韵斋书房内的气流似乎停止了流动,寂静的没有丝毫起伏。这等怪异的气氛持续了须臾,被冒然的推门声打断,来者衣着不凡,没有征询主人意见就直接进屋,走进来就问道:“大哥,你怎么能冲撞父亲呢?”瞥见对方面前摊着的画像,叹息再道:“现今人都不在了,你何必还因她误了前程?” 位上的安沐阳没有说话,甚至连脑袋都没起,“我的事自有主张,你出去吧。” “大哥!” 沈嘉芫知晓,进屋的是二少爷安沐陪,可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安沐阳因自己前世而误了前程?目光微紧,转瞬复又明白,慕婉死了,可以置将军死地的“证据”亦没有了,安世子办事不力,自然会受安襄侯爷的处罚和责怪。 她心中浓浓的皆是嘲讽,原来自己的死到底还是影响到了他,阻了他的仕途和前程。 “二弟,出去吧。”安沐阳的声音轻而坚定。 安沐陪却似很反感对方这等表情和反应,凑上前就说道:“大哥,父亲明明给了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为何不答应?那个女人的遗体到底藏在哪里?你将她交出来。现今赵沛言在军中威望太高,若是此次再打胜战,班师回朝之日圣上必然要加官封爵。父亲的话在理,他既然还在寻找慕婉,你便将尸首给他,如果姓赵的当真那么爱她,必然痛不欲生、无心作战!” 沈嘉芫闻言,心底的仇恨油然而生,好歹毒的心思! 简直是欺人太甚,连她的尸体都要利用吗? “我说过,已经下葬了。” 安沐阳抬头,不容分辩地再次强调道:“难道要我将堆白骨给赵沛言?” “大哥你撒谎!” 安沐陪却否认地肯定,“如果你真的将她入土,就不会再派人寻找那日遇见的那个道士。”话说半,移步到兄长跟前,似乎要让他认清现实,清晰而缓慢地说道:“大哥你明知她已经断了气,怎么可能死而复生?”(未完待续) ------------ 第四十二章 替慕婉报仇 什么,死而复生?! 听到这几个字眼,沈嘉芫瞠目结舌,满脑子只剩下安二少爷的话语,道士……死而复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因为占了沈家姑娘的身子,终究没有那种理直气壮的感觉,沈嘉芫觉得心中犯虚,想要继续听下去,说话者却已被安沐阳打断。 “这是我的私事,你不要过问。” “哥,你莫要因小失大!慕婉已经是个死人,即使道士说她无法轮回转世,那也已经是孤魂野鬼。你平素多么理智,怎么能听信那些胡话?”安沐陪不停的劝说,缓了口气继续道:“我倒是觉得,你该将尸首还给赵沛言,然后找人将道士的那番话传扬出去,让姓赵的去追寻这什么招魂的法子。” 安沐阳惯常温和的容上已露出恼意,他不习惯人如此议论这些,看过去的目光有些冰冷,“我说,这是我的私事!” 闻者的表情就僵住,终究还是忍不住辩了声,“我这是为你着想。” 将手中画卷如若无人的卷好收起,安沐阳淡淡道:“父亲已经动了怒,你回去吧。” 安沐陪却还有话说,依旧留在旁边,劝着兄长得有所表现,必须要重新取得父亲信任,不能再如此无所谓的过日子。 藏在书柜后,沈嘉芫专心致志地听着这些。似乎自成了沈家姑娘后,就再没听到过有关自己前世的事,突然听到这些,心中颇有感触。而旁边的安沐附。对于外面两位兄长的谈话并无多少兴趣,眼中只剩下身旁的少女。 从大哥进屋后,她的目光就没移开过! 表妹果然还是来寻大哥的,他就知道她还念着大哥。真想与她说。两府替她定的未来丈夫是自己,替大哥付出亦是不值得的!或许是因为怒气的催使,身体里有种陌生的火热在窜动。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竟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就慢慢凑了过去。 似乎察觉到周边有什么再接近,沈嘉芫好奇着转首,对方的双唇便轻轻擦过她的脸庞。她双耳生红,心底愤怒交加,慌了似的就去推对方。 安沐附被突然推开。胳膊撞到书柜发出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人,安沐陪劝说的声音嘎然而止。 “谁在哪里?” 安沐阳的声音充满戒备。 沈嘉芫暗道糟糕,被发现了……这可怎么好?却见对面的安沐附似已经回过神来,许是因自己举止而露出虚心。竟不敢去瞧对方,只是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然后在外面愈发接近的脚步声中走了出去。 安沐陪正声源处走着,突然见到对方,费解地唤道:“三弟?” 位上的安沐阳亦是后背绷紧,晶亮的目光在对方周身打量,“你怎么会在书柜后?” 安沐附只是想着,不能让表妹出来,否则不管是两位兄长。便是外面人都会认定她对大哥的情愫。何况,毕竟是个姑娘家,和自己偷偷摸摸藏匿在书柜后面,终究是于名声不利。 然就这样出现,似乎又觉得很冒失,表情尴尬地随口只好胡邹道:“我想来问大哥借本书。你不在府里就私自进来了,方不巧就在后面的软榻上打了个盹。”说着牵强地笑着,故作平静地凑近问道:“大哥不是陪着父亲外出了吗,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事情谈完就回来了。”安沐阳的目光不见松动。 安沐附只好硬着头皮打诨,然后寻了个借口说要离开。直等他退出屋子,安沐陪才狐疑着问道:“大哥,你说三弟是不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听到又如何,没听着又怎样?” 安沐阳满不在乎地回后,忆起个事冷声道:“赵沛言府里的事,原就不是秘密。母亲都能将那么重要的事随便告诉侄女,还能真瞒着三弟?” “当时都是她捣乱,若非如此,慕婉不会察觉出端倪,说不定现在姓赵的都已经死了,哪会有现在的事?”安沐陪知晓是因为沈嘉芫跟着兄长到了别庄,又冒冒失失地闯进说了不该说的话才致使慕婉起了疑心。 “是啊,若没有沈嘉芫,慕婉不会死。” 听出其中的感慨,安沐陪添道:“大哥当初就该添掌,直接杀了她。” 安沐阳闭了闭眼,他以为自己不想? 慕婉是死在他怀里的……当时场景,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断气,听着她的质问与控诉。她闭目前眸中的怨恨,似乎深深烙在了心底,怎样都挥之不去。她甚至还来不及听自己解释,就动作果断地将腹部的匕首刺得更深,她解脱般的笑容,全部刺痛了他。 她说,不会再让自己利用她,去伤害将军分毫! 她说,她欠了将军一生。 她说,多希望当初在江南郡城流亡的时候没有遇见自己,宁愿和慕府上下同时归命黄泉。 …… 临终前的时候,她目光涣散地躺在他的怀里,喃喃不断地说了很多,却惟独都没有提过他。安沐阳想,她大概是恨透了自己吧?从相遇到死别,自己自始至终都在利用她,好似从未替她付出过什么。 既然这样,那最后的愿望,便遂了她。 赵沛言已经拥有了她太久,那具遗体……他突然舍不得交给别人了。 悠长的叹息声,在书房响起。 沈嘉芫藏在柜后,听到他们议论当初在别庄内的情形,匕首刺穿身子的疼痛似乎依旧深刻,让她连呼吸都困难起来。直到自己都成为了过去,安沐阳提起自己时都不曾表现愧疚,没有丝毫心虚吗? 是了,原就是寻了做棋子,哪里会有感情?呵。他是那样的铁石心肠。 “当时,还来不及……母亲就带着人到了。” “怎么会那么巧?” 安沐阳睁开眼,“是啊,我也不知。怎么会那样巧?巧的让人怀疑。” “难道是有人精心安排的不成?”安沐陪好奇。 “谁知道呢?” 安沐阳的视线突然朝西处望去,轻轻道:“如今她都死了,事情已经过去。再想那么多又能如何?” “我知道大哥心里不好受,毕竟慕婉曾是你的未婚妻,对她有愧疚是难免的。如果当时能杀了六表妹替她报仇,你或许就不能这么自责了。” 安沐陪分析起当时的场景,觉得是最好的时机,忍不住再道:“可恨那掌没杀了她,否则这麻烦才真算解决。沈家好歹是名门望族。怎么家里的姑娘都宠成了那个德行,自幼就缠着你,真是可恶!如果母亲能够晚去会,大哥你大可杀了她嫁祸到慕婉身上,反正当时场景那般混乱。母亲就是知晓了亦怪不到你的身上。” “是啊,当时我下手就不该那么轻的。” 安沐阳说着,突然话锋微转,“若是再有个机会……”拖长了音调就朝身前人往书柜后使了个眼色。 沈嘉芫还在等着听后半段话的时候,突然手腕生疼就被人带了出去,却是安沐陪将她揪了出去, 站在书房中央无处可躲。 位上的安沐阳淡淡瞥了眼她,“躲在后面听,有什么意思?” “哟。这不是我们的六表妹吗?” 安沐陪抓紧了对方的手腕,丝毫不容对方挣扎,嘲讽道:“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玩那些幼稚的把戏?这躲着躲着,若是让人找不见了,可怎么好?” 沈嘉芫乍闻这话。面露惊诧:难道他们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也没听到什么太过重要的内容啊。 “大哥,这可真是上天给了咱们第二个机会。” 听到这话,沈嘉芫反射般朝桌案前坐着的安沐阳望去,后者却依旧是派风轻云淡的表情,她忍不住心生恐惧。已经死过一回的人,深知眼前人的心狠手辣,可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低低唤道:“表哥。” 安沐阳纹丝不动,安沐陪却笑,“这个时候喊表哥没用,喊姑姑也没用了!” 虽然不曾听到什么至关重要的言论,然就方才那言辞间流露出来对她的杀机,若是放她离开,依着对方的性子,必然会跑到嫡母跟前大闹起来,说不准还会惊动沈延伯府里的人。且如若口无遮拦地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涉及到将军府和慕婉,传言出去……岂非自招麻烦? 何况,因为慕婉的死,安沐阳对眼前少女总带了份敌视。 安沐陪是最懂兄长心思的,征询般地唤了声“大哥”,静等吩咐。 沈嘉芫知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听到,纯属是胡扯,对方必然不会相信。何况,终究自己是沈家的人,不如三表哥那般即便听到些什么,因关乎安家利益亦不会向外透露,自然就能使眼前两人放心。 现今,安家和沈家可不是在同条船上的,沈嘉芫前阵子听到了些朝堂风声。 怎么办? 等等,三表哥? 她昂起头,语气肯定道:“你们不能杀我,三表哥知晓我在这后面。” 是啊,怎么将三弟那茬给忘了?安沐陪目露惊讶,不能杀她可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怎么做才是做好? “大哥,回头见不到她,三弟肯定会回来找?可她如果将听到的话说出去,对我们府上不利啊。” 沈嘉芫亦在忐忑不安时分,突然听到位上的言道:“谁说了不放她走?” 在两人的注视下,安沐阳笑看着沈嘉芫,“让她将话传出去的法子有很多,最方便的就是成为我们家的人。”他话落起身,边朝外走边意味深长地笑道:“母亲不是很喜欢她吗?做儿媳妇更高兴的。”(未完待续) ------------ 第四十三章 非礼 在乐韵斋院外左等右等,目送着大哥离开,却总没见着六表妹出来,安沐附正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思起个端倪:二哥怎么没有跟着出来?按理说,大哥是不会将人单独留在书房里的,这事情太不寻常。 何况,若二哥总不离开,那躲藏在书柜后的表妹自也难出来,这怎么能成?回头待母亲回来,岂非整个府邸地寻她? 顷刻,见庭院内依旧没有动静,安沐附终于难忍好奇心地就走了进去。因不知内里情形,他便只好先探身到屋门口,正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拉他离开,好让六表妹脱身的时候,却隐约听到屋内传来轻轻的抽泣声。 他暗道糟糕,真出事了? 安沐附慌了神,推开门不待跨进却被屋内的情形给吓傻了眼。地上杂乱无章地散着好些书册,二哥就躺在地上,胸口处插了把匕首,此时一动不动,身下蜿蜒开整片红色。他当下脑海中闪过的念头竟然不是上前查看对方情形如何,眸带慌乱的满屋寻找起心里惦记的人儿,终于在东墙角处看到个抱膝蹲着的人影。 他提步上前,可还不等走近的时候,就见到对方挥着双手,似乎分外恐惧,口中喃喃地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安沐附见她不停的往后面缩着身子,几步跑上前就抓住对方挥动的双手,问道:“表妹,发生什么事了?” “我杀了人、杀人了……” 沈嘉芫抬起头,双瞳惊惧且毫无焦距,不断地呓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冲过来的,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安沐附见她似乎神志不清,心中慌乱不止,不明白这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他在外面居然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突然间,视线触及她沾着血迹的手腕上露出抹深深的淤青,在她如雪的肌肤下显得格外触目。 安沐附才抓住对方想翻了衣袖细看。却见身前人的突然就跳了起来,推开他就往旁边跑去,大喊道:“你不要过来!” 见她情绪激动,安沐附只好止住了要追上去的步子,紧紧地盯着对方,生怕对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突然间,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目光徒然聚紧,表妹衣衫上的纽扣竟是错了位置!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仍旧躺在地上的安沐陪,难道…… 安沐附似乎觉得不可置信,自我否认地摇了摇头。二哥怎么可能会对表妹做那样的事?可眼前人这实实在在的反应,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他与表妹自幼一同长大,自然知晓对方是什么性情,虽说平时野蛮刁钻了些,有时候欺负别人或者打骂奴才是可能的,若说要拿刀捅人……似乎不太像她能做出来的事啊? “表妹,你别怕,我是三表哥。” 安沐附耐着性子安抚,小心翼翼地似担心再度激起对方情绪。现今这样的状况如何都不能将旁人引来。否则她和二哥就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三表哥?” “是,我是三表哥,不会伤害你的。” 安沐附正想着要如何让对方安静下来时,却见对方突然似放开了周身戒备,贴着墙就要倒去。见此情形,他忙上前半扶住她。“表妹,你怎么了?” 沈嘉芫却已是双手揪紧了对方的衣袖,表现地分外依赖,哑着声音央求道:“三表哥,你帮我求求大表哥,我再也不缠着他了,不要让二表哥过来,好不好?”依旧是带着浓重的哭腔,无助脆弱。 什么? 安沐附的心似乎被什么重重敲了下,二哥果真欲对表妹行禽兽之行吗?还是大哥指使的?! “我、我杀人了……怎么办、怎么办?” 安沐附见她慌乱的不知所措,十分小心地拭了拭对方眼角,看着对方恨不得检查个透彻。然毕竟男女有别,他不敢逾矩,只担忧地说道:“别怕,你有没有伤着,哪里不舒服没?二哥他、他怎么欺负了你?” 问这话的时候,安沐附只觉得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我、我不知道,他扯我衣服,我、我就用匕首刺了他一刀……怎么办,他是不是死了?”沈嘉芫湿润的双眸紧紧地凝视着跟前的少年。 听到这种回答,安沐附由衷地松了口气,居然生出股庆幸的感觉。而后拍着对方说了些安慰的话,才转过身去查看躺在地上的安沐陪,此刻的他真是怨恨交加,怎么都没有料到平素对自己关照有加的兄长,竟然会欺负表妹。 他怎么可以呢 沈嘉芫已经停止了抽泣,望着那边蹲着检查安沐陪伤口的安沐附,心底闪过愧疚。并非存心想利用他,而是这般情况下,根本就没有旁的选择。她虽早已识清安沐阳的狠毒,却没料到能够到这种地步,即使原主过去痴缠于他,亦不过是爱慕,他不接受便是,何必要让安沐陪做出这等毁人清白的事? 或许,在他的眼中,女子的贞操与终身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吧? 譬如前世的自己。 若是方才被安沐陪得逞,她相信是不会发生那种被人刻意冲进来撞见的尴尬场面。因为安家与沈家皆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无论怎样,这种事情传扬不得。只要木已成舟,沈家作为女方,就只能吃哑巴亏,必然只有将自己嫁给安沐陪一条路可以选择。 但她亦不能直接出去,沈嘉芫思量着,首先进屋的,必然会是早自己离开这儿的三表哥。她对他其实并没多少信心,因为毕竟是表兄妹的情分,谁说就能胜过他们亲兄弟间的?然这种事,自己作为吃亏方,表现地可怜些,他许是就会看在姑姑的情分上,帮衬下自己?而会对他寄予希望其实亦非毫无根据,安沐附待自己显然并没有到冷漠厌恶的地步,否则刚刚就不会为了掩护自己而率先走出去了。 至少,从安沐附此刻的表现来看,她赌赢了! 回想起方才的场面,沈嘉芫便忍不住想嘲笑,匕首都抵着他的胸膛了,居然不信自己有胆量刺下去? 笑话,前世她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了结,还不敢杀他吗? “二哥没事,没有中要害,就是流血昏迷而已。”安沐附检查了番,转身至沈嘉芫旁边安慰,“表妹你没杀人,别担心。” 沈嘉芫自然知晓没有刺中对方要害,前世在赵府时,亦曾跟着将军学过几招。 不曾想,在方才那般惊险的情况下,她脑海中首先想到的仍然只有他。若是将军在自己身边,从来就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他惯常都护她到细微极致。 终究是她负了他。 安沐附见少女眼神空洞,不说话也不再哭,以为她依旧怕着,便安慰道:“是表哥不好,不该将你独自留在这儿的。” 他没想,兄长们这有这般行为的。 即使表妹被发现,难道还真的下毒手? 是他错估了兄长们的人品吗? “可现在,怎么办?” 沈嘉芫这个样子,必然是不好直接出去的,而安沐陪亦是要医治的,总不能一直躲在这小书房内吧?安沐附知道这事关乎她的清誉,亦不能鲁莽行事,想着回道:“你先别哭,我出去安排下,然后你换身衣服再出去。” 又换衣服? 沈嘉芫脑海里就忍不住回忆起上回的事,即便是一模一样的花色,都能教人看出名堂,今日岂不是太过明显?然她亦明白这是不容拒绝的事,因为即便她再小心,选了对方最是松懈的时机,可终究不敌对方力气,身上自然就沾到了血迹。 如此走出去,还不教所有人都知道她伤了人? “好,那表哥你快点。” 沈嘉芫乖巧地应着,在对方走到门口的时候添道:“待会你若进来,可以先出个声吗?” 安沐附只道她是担忧被旁人发现要事先藏起来,笑着点了点头。 待确认脚步声远去,沈嘉芫才从东墙处走到中央,触及躺着的安沐陪时,还不放心地踢了踢两脚,看他是当真昏迷,才重新至桌前翻寻了起来。前世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她早已不是闺中单纯脆弱的女子,可终究不够强大,否则也不会遭了安沐阳的道。 桌案前根本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文册,她便睨了眼屋外听依旧寂静,便折身朝西边的书柜前走去。安沐阳很喜欢看兵书,亦喜欢棋道,触及那些布局阵术时,脑海里忍不住回忆起前世在清华寺与他对弈的场景。 他总是输自己半个棋子。 其实,沈嘉芫知晓他是故意的,然心底仍然忍不住生出几分喜悦。 不过停滞了片刻,她暗恼了自己两句,复又翻看起来。这走着走着就越发往里,突然看到靠窗的立柜槅内摆了个天青暗刻纹的木盒,没有上锁亦不显眼,可沈嘉芫就是注意到了,近前后打开,发觉里面竟然整齐的摆着许多信件,而最为怪异的是,上方都写着“阿婉亲启”。 是安沐阳的字迹! 可记忆里,他从不曾写过信给她。(未完待续) ------------ 第四十四章 真正目的 在乐韵斋内发生的事必然是被隐瞒了下来,安襄侯府里流传的版本是,表姑娘与二姑娘同在池边赏鱼,两人嬉闹,表姑娘不慎落下了水,沾湿了裙摆。而此刻,“落水”的沈嘉芫在安佳容的的屋内换好衣裳,便由三少爷的乳娘曹妈妈重新梳头,耳旁响起轻的安慰话:“表姑娘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曹妈妈如炬的目光不动神色地在对方身上打量,她跟着三少爷送了件披风到乐韵斋的院子,半晌后才见到身子拢在披风下表姑娘出来,看到自己时对方眸中浮现的惊讶和戒备,至今都牢牢的记在在脑海里。身为奴婢,她什么都没有发问,可护送着对方进内院的路上,就撞见了二姑娘。 好似早有默契,众人就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这儿,她心里亦迷糊的紧。 “妈妈说的这样神秘,倒像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曹妈妈容上表情呆滞,堆起笑脸就改言道:“奴婢失言,姑娘莫要怪罪。” 沈嘉芫没有理她,只能在心里暗道安沐附果真是年少不可靠,他所谓的安排,居然是转身将自己丢给了他的乳娘?不过转念想罢,那等场景他许是真不会处理,依赖曹妈妈倒也说得过去,不过好在没有透露太多。现今,她最感兴趣的还不是身后的曹妈妈,而是外面炕上坐着的安二姑娘。对方早备下了说辞,那感情巧的,就是特地过去善后的呀! 思及她与安沐陪是双生兄妹。估摸着就是安沐阳招呼了过去替二少爷掩护的。沈嘉芫唇角微微扬起,就是不知她现今可知晓安沐陪还在那屋子里躺着? “妈妈,你回外院吧,我在二表姐这儿就成了。” 曹妈妈似乎是想留下。然抬头见对方表情坚决,就顺从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添道:“表姑娘放心。三爷已经交代了老奴,必然是会保密的。” 瞧她这等表情,沈嘉芫心知对方是将自己和安沐附之间想得有了些什么,并没有辩解,只挥了挥手。反正,没有过的事,难道还能将白的说成黑的?何况曹妈妈既是三表哥的乳娘。那亦算得上是七姑姑的人,自然不会对外传扬于自己不利的言论。 曹妈妈刚离开二姑娘的院子,就见着安沐附走了过来,忙躬身行了个礼,“三爷。姑娘的闺房外,您可不是不好总逗留着的。” 许是在内外院里跑着折腾,安沐附满头汗水,此刻依旧觉得浑身燥热,他先上前抓了乳娘的胳膊急问道:“妈妈,表妹她怎么样了,情绪可平静了些?” “三爷放心,老奴离开时见表姑娘气色挺好,该是无碍的。”曹妈妈笑着安慰后。徒然压低了嗓音询问道:“爷,您是怎么惹得表姑娘不快了,让她狼狈成那样?夫人疼爱表姑娘,您就多让着她些嘛。”颇是副苦口婆心的感觉。 安沐附听到沈嘉芫无碍,这心里的石头就落了下去,紧接着被对方这样问话。摆了手就回道:“我哪有欺负她?明明是……”似乎觉得那些话不好出口,亦憋了回去,然他扯了扯袍子的领口处,步子焦急地往前走了段路,突然转身费解道:“妈妈,你方才给我吃的是什么茶,怎么全身热热的不舒服呀?” “就是杯普通的茶,怎么了?” 曹妈妈面不改色,上前紧张道:“爷必然是忙活着表姑娘的事,所以才觉得热,回院子沐浴更衣下就好了。” 安沐附觉得三月的天不该是这样热的,可半晌亦想不出其他理由,便只好听了乳娘的话回了外院。 侍女静立的屋里,安二姑娘心情极悦,听到屏风后起身往外的声音,笑着就让近侍香梅带人都退出了屋子。看到沈嘉芫,起身欲要去拉对方双手,含笑热情地说道:“芫妹妹穿这身衣裳有些略大了,不过绿色倒是衬得你越发水灵。” 沈嘉芫却往旁边躲开,冷冷道:“表姐过誉了,我不喜欢绿色。” 二姑娘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好似根本不在乎对方的冷淡,出口却直言道:“不喜欢可还是上了身,这衣服不是妹妹说不合适就不合适的。” 听出她话中有话,沈嘉芫冷视了对方讽刺道:“没想到表姐的心机既然这般重,这是从带我去外院就都算好了的?” “表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嘉芫见她这般费解的神色,双眸不掩鄙夷,“难道不是吗?否则怎么会那样巧合,我就撞见了二表哥?” “不是表妹你自己恋慕大哥才跑去的吗?” 二姑娘似乎真不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她只是方才撞见了大哥,他言简意赅地说沈嘉芫和二哥在乐韵斋,还道终究是自己的未来二嫂,让自己去帮衬着领了她离开。安佳容当时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虽说惊诧,亦明白事情的利害,连多余的人都不敢带就折去了外院,路上就已经撞见了她。 沈嘉芫已经她依旧要装傻充愣,缓缓复道:“我看就是你和三表姐都算计好了的吧?什么身子不舒服让你离开,然后又那么巧地连婢女都被人唤了走,不就是故意要引我去乐韵斋吗?” 她这话音方落下,安佳容却似受了天大冤枉般就忙站了起来,“表妹你便是心有怨气,也不好这样不讲是非。三妹前几日受了寒,是确确实实的不舒服,并非故意要离开。而我,我……” “你什么?”沈嘉芫淡淡地瞥了眼她。 二姑娘吱唔地接道:“我是真的好心领你过去看鱼,就是那个来传话的婢子,却不是三妹妹派去的。”说到这个,她满目费解,“我也是到了三妹院子里才知道她已经歇下,觉得好奇问了个侍女才知根本没打发人让我过去。表妹,这事姐姐解释不清,可真不是故意将你单独留在那的。” “表姐这话未免太虚假了些?你们侯府里的婢子,难道还敢寻了主子的晦气来蒙骗主子?” 眼前少女目光如锋,竟逼得人不敢直视,二姑娘原是理直气壮的,此时亦莫名地生出了股心虚,躲开其视线便道:“这事你若不信,大可等母亲回了府让她彻查。而留下来陪着你的香梅,亦不是存心离开,而是被人故意引开的,我到现在还在找那两个婢子呢。” 沈嘉芫见她说得煞有其事,难免在心中暗道:难道当真不是她们故意使计? “再说了,大哥和二哥是跟着父亲外出办事的,难道我还有天大的本事,能算到他们什么时候回府?”安二姑娘最受不得别人冤枉,若是她当真做过,必然是敢作敢当,可这不是她做的事,怎么能承认? 沈嘉芫回想在书柜后听着的对话,安沐阳和安沐陪好似是当真突然回府。那么说,今日的事必然还真的是个巧合了? 不、不对。 安家的人都知道自己倾慕他们家世子,且路上经过的侍婢在刻意暗示着乐韵斋的位置,是真的有人要引诱自己过去的。然这幕后的人又是什么目的呢? 沈嘉芫突然双目睁大,在自己进屋后,跟着进去的是安沐附? 她突然就想到对方那怪异的眼神,还有那突然擦过脸颊的双唇……算计的是自己和三表哥吗? 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二姑娘倒也不再管对方是否真的相信,只劝说道:“不过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表妹你也别急,你我毕竟算是一块儿长大,这事相信哥哥们都会有安排的。”说着打量了对方的身子,竟是贴心地问道:“要不要让侍女端了水进来,你沐浴下再离开?” 沈嘉芫看对方竟然在笑,难道那事若是成真了,就真的值得喜悦?还说是自幼同长大的表姐妹呢,她心底怕是在为她哥哥能娶上自己这样身份的贵女而欢喜吧? 毕竟,安家三兄弟之间,作为先夫人陪房所出的安沐陪,按理说是娶不到沈延伯府嫡出姑娘的。 思及此,沈嘉芫就淡淡睨了眼对方,别有深意地回道:“不必了,我想姐姐该担心的,不该是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姑娘明显没反应过来,才开口询问,就听到帘外传来婢女急切的唤声,“姑娘、姑娘,您快出来。” 沈嘉芫猜料定然是关于安沐陪的事,好意提醒道:“表姐还是快去看看吧。” 二姑娘这才将信将疑地走了出去,直过了许久她才进屋,亲自掀的帘子,满面怒意地瞪着位上兀自悠哉喝茶的人儿,指着对方就恼道:“沈嘉芫,你居然那样狠毒!” 闻者却笑,笑地还极其灿烂,“是吗?我狠毒?表姐,你可别忘了,是谁先心思不纯的?!”说着从炕上起身,缓缓走至门口,冲着对方就低语道:“表姐,我早说我没事,你就是不信。哦,对了,姑姑是不是快回府了?” 安佳容闻言,面色惨白。 ………………………………(未完待续) ------------ 第四十五章 怪异的梦 这算是威胁? 见二姑娘脸色煞白,优雅纤细的身子颤了颤,沈嘉芫绕开对方欲要出去,熟知胳膊却被人拽住,听得那近乎恳求的声音响在身后,“芫妹妹。” 她知道,对方必然是期盼自己能够隐瞒此事。身为庶出,尽管人前衣光鲜亮,然在府里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即使安沈氏为人宽厚,然妾侍所出的子女,终究亲疏有别,又能宽厚到何种地步?否则,身为侯府千金的她,便不会如先前般殷切讨好地与自己套交情。 大家族中的生存之道,沈嘉芫懂,然明白对方的苦楚为难,并不代表就要原谅。 “表姐想说什么?” 看着转首相问的少女,与往常见到她时满身嚣张气焰的时候不同,此时唇角擒笑风轻云淡,这等自信昂扬的神采,竟让她自行惭愧。然而,安佳容更加明白,若自己松手,那对方转身若将自己胞兄的所为告知嫡母,后果便不堪设想。 就在安佳容不知该如何说服对方的时候,前方的少女挣开自己的束缚,低问道:“方才是世子爷来了?” 世子爷……喊的不是沐阳哥哥、亦不是大表哥。 许是迫于对方眼神给予的压力,她点了点头,应道:“嗯。” “他让你怎么劝我?” 沈嘉芫话落,清晰地察觉到眼前女子抬起的眼眸里尽显惊诧,然在对方欲要答话的时候,便抢先道:“放心吧。今日的事我不会告诉姑姑,亦不会回沈家告知长辈,没有人会寻你们兄妹俩的麻烦。”说着眨了眨眼,在对方震惊欲问为何的时候。复添道:“告诉安世子,我隐瞒此事,不是给他面子。而是卖他人情。” 说着,脚下步子侧移到门口,沈嘉芫再次强调:“卖的人情,早晚是要还的。” 望着那依旧摇摆的门帘,安佳容满心都是好奇、陌生。 怎么好似和过去不同了些? 然而,根本容不得她多想,心底惦记着兄长的伤势。二姑娘唤了香梅就往外院去。安沐陪的伤亦只能做哑巴亏,不好声张,还是安沐阳秘密请了大夫进来诊断。安佳容被院门口的小厮拦着,懊恼地推着就要进去,可恨那随从不放行。还劝道:“二姑娘,二爷只是醉了酒不碍事,您请回吧。” 不能称作是刀伤,眼下便谎称是醉酒,然安佳容没见着面,哪里肯回去? 负手立在庭院内望着天空的安沐阳听到声响,冲外扬言吩咐道:“余明,让二姑娘进来。” 安佳容自知不能逗留太久,急急地就冲向主卧。却被人喊住。只好压下焦虑走过去,福身行了礼唤道:“大哥。” 安沐阳瞅了她两眼,似乎有话要问,就挥退了周边的随从,先说道:“二弟是习武之人,那点小伤并不要紧。你不必太过担心。” “二哥是自幼习武,怎么会反被六表妹得手?”安佳容问出了心底疑惑。 “这个,等来日你自己问他吧。” 安沐阳的话中隐含失望,女子如何令男子放低戒备松懈下来,二妹许是不明白,然他可是清楚得很。即使此时安沐陪没有醒来,然他已经能够猜个大概,只是居然错估了沈嘉芫的机智与……胆量、狠辣。 “大哥,我能进去看看二哥吗?”不得不说,安佳容对眼前人还是极其敬畏的。 安沐阳不答反问,“她怎么说?” 闻者便将沈嘉芫的那番话重复给对方听,末了紧张地望着安沐阳,迟缓道:“六表妹似乎想大哥您还她个人情。” “呵,倒是学精明了?” 安沐阳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恼意亦不见讽刺,说完亦不顾其他,抬脚就离开了院子。待走出后不久,竟是在拐角处遇上了安沐附,他露出抹惯有的温笑,“三弟?” 与他对立拦在道上的安沐附似乎怒气极大,跑上前亦没顾及对方身后的随从,红着眼就怒问道:“大哥,你就是不喜欢她,也犯不着要那样!她是个姑娘家,声誉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怎么可以……” “想闹得人尽皆知吗?” 看着幼稚莽撞的兄弟,安沐阳冷言冷语地反问,似乎根本没有因对方话里的内容而产生分毫愧疚。 安沐附却止了话,袖中双手握紧,恨不得上前揍对方几拳替表妹讨回公道。 可父亲还在府里,他不敢造次冒犯兄长。 安沐阳从旁道而过,没有给对方交代,只是淡淡地留了句话,“质问别人之前,先想想你都做了些什么?!” 话音不重,却让安沐附定在原地,许久都未挪步。 …… 没有等到安沈氏回府,沈嘉芫就离开了侯府。她方回清涵院没多久,世子夫人就过来看她,“芫儿怎么瞧着精神不太好,你姑姑寻你过去,是何事?” “姑姑进宫去了,女儿不曾见到。” 世子夫人就伴着她而坐,随意说了几句,看到香蕾正捧着件叠好的碧绿瑞锦妆衣离开,不解地问道:“这不是芫儿的衣裳吧?” 沈嘉芫便出言解释:“在姑姑府里和二表姐赏鱼时弄湿了裙角,我就换了她的衣裳,正要让人洗了差人送回去呢。” 乍闻女儿落水,世子夫人急了,忙拉着对方起身就紧张道:“芫儿可有哪里不舒服,让母亲看看?好端端的怎么到池边去,多危险,你身边人是怎么伺候的?”说着就去撩对方衣袖。 沈嘉芫忙按住对方,摇头回道:“女儿什么事都没,您别紧张。” 闻者目光依旧怀疑,恨不得拉了对方进内室从头到脚检查番才好。可女儿显然不太想说这个,蔡氏亦不勉强,只好重新拉着对方落座,轻声抱怨道:“你姑姑真是的,既然要进宫,改日再接你过去就是,平白受了这番惊吓。” “姑姑不曾料到会发生这种事的。” 世子夫人望着眼前少女的眸中就充满欣慰,由衷欣喜道:“芫儿如今真是懂事。” 沈嘉芫莞尔轻笑。 夜里的时候,沈嘉芫突然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居然见到了自己的前世,活生生地就伴在将军左右,两人亲密情浓时,突然看到梦里的慕婉朝着自己方向处露出抹诡异的笑容,跟着竟是从袖中掏出匕首就往将军胸前刺去。沈嘉芫大骇,喊着将军就提醒要他小心,可后者就是看到怀里女子手执匕首,却依旧不信自己的话。 沈嘉芫觉得奇怪,可还不等想明白的时候,梦里的慕婉却将匕首递给了将军,而后指着自己,轻言轻语地说道:“沛言,你看,那是沈延伯府里的六姑娘,就是她要杀我,你替我报仇,好不好?” “不、不是我。” 望着熟悉的男子举着匕首朝自己而来,沈嘉芫不停摇头否认,可将军好似根本就听不见她的话,几步上前毫不留情的就捅向了自己。 而在她倒在血泊里意识模糊的时候,突然看到梦里的慕婉出现在将军身后,表情满是窃喜。继而,沈嘉芫看着她复抽出把匕首,拿在手中晃了晃,在自己慌乱焦急的目光下,从后狠狠的刺进了将军的后颈。鲜血模糊了沈嘉芫的视线,只能隐约看到梦中的慕婉欢快地冲不远处的笔挺身影跑去,似个邀功的孩子喃喃喊道:“沐阳哥哥,你看我杀了他们,我杀了他们……” 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将军慢慢倒在了自己跟前,对方几乎迷离的时候还问着:“阿婉,你为何要杀我?”沈嘉芫想说她没有,想辩解说都是误会,可已经难再开口。 满身汗水的从床上惊醒,沈嘉芫没有大叫亦不曾惊动外面的侍女,撩起帐幔望着灯柱上的烛光,半晌才缓过劲来。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想起白日在安襄侯府里,安沐陪质问安沐阳时的话。他说自己前世的遗体被藏了起来,他说有个道士点破了自己无法轮回转世,沦为孤魂野鬼……他还说在寻找什么招魂的法子……沈嘉芫突然觉得头脑巨疼,难道还真能有死而复生的说法? 过去她是断不会信这些怪力乱神的念想,可在亲自经历了重生到这具身体上后,她便觉得世间许是更离谱的事都可能发生。 梦里,前世的自己喊安沐阳为“沐阳哥哥……” 沈嘉芫徒然双眸露出惊惧,难道原主的魂魄有招一日还会附身到自己的遗体上? 不、不能那样! 安沐阳已经够狠毒的隐瞒了自己的死讯,让将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今后真的会利用那具身躯,再次去谋害赵沛言?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毁了她,只有毁了前世的遗体,那梦里的一切才不可能发生。沈嘉芫突然下了这个决心,她已顾不得原主的魂魄在哪,是否今后还真的可能回到这个世间,亦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失去寄主,脑海里只有那个强烈的想法,毁了慕婉的遗体! 然连和安沐阳关系那般亲密的安沐陪都不知道对方藏在了何处,沈嘉芫不由苦恼了起来。眼前却突然浮现出那些信件上的字眼,难道真的只有那条路?(未完待续) ------------ 第四十六章 琴声诱人 掀起帘子跨进暖阁,蔡妈妈望着亲自下针做衣的主子,表情顿了顿才走上前。 世子夫人全部的注意力皆在手中的宝蓝锦袍上,听到脚步并不抬头,目不转睛地问道:“怎么说?” “似乎、没成。” “昨儿瞧芫儿的反应,我就料到了。” 世子夫人神色淡淡,待收了线才将精心缝制的袍子展在眼前,笑着招呼对方上前,“瞧,做的可好?” “夫人的针线必然是顶好的,不过这衣裳似乎大了些,三爷怕还穿不了吧?” “谁说是给鸿哥儿的?这天日日转暖,附哥儿也该添件春衫了。”世子夫人笑着将衣衫捧在身前,“那孩子白,穿这颜色就俊。” 蔡妈妈似有顾忌,忍不住劝道:“夫人,您待三表少爷如此特别,难免会引人多想。何况,这几个外甥里,你独给他做,不说落在旁人眼里,就是老夫人和姑太太知晓了,怕也……” “妈妈,你别念了,我心里都有数。” 世子夫人将衣袍搁在案几上缓缓叠了起来,“我就是只对附哥儿好又如何?旁人怎么说不重要,婆婆和七妹妹能看到我对他的心思,这就足够。”似乎不愿多谈,转言问道:“在安襄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太清楚,不过三表少爷待咱们姑娘倒是极其维护。” “维护好啊,就该维护。” 将叠好的衣裳递给对方,世子夫人吩咐道:“你亲自送到侯府去。还有,告诉附哥儿身边的……”眯着眼停顿了下才续道:“哥儿年纪大了,屋里该有个知冷暖的人,有些事得教着些。” 蔡妈妈听后即明白了主子意思。犹豫着问道:“夫人,这事不如先跟姑太太商量了,让她给安排?” “你是明白我心思的。要让她知道了可还了得?”世子夫人突然厉色了起来,冷笑道:“事前是我太疏忽了,附哥儿年纪轻轻,是断然还不懂的。你将话传过去,她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见主子主意坚决,蔡妈妈只好颔首,“夫人放心。奴婢会交代的。”接过衣袍倒也不直接离开,吱唔着似费解地禀道:“对了,方才老奴回来的路上听着个事,关于六姑娘的。” “什么?”世子夫人抬眸,提起了兴趣。 “姑娘在颐寿堂里陪着老夫人的时候。突然说想学弹琴,老夫人已经让人出去在城里选师傅去了。” “芫儿要学琴?” 蔡妈妈亦觉得不可思议,纳闷地点头,回道:“是这样传的没错。” 闻者则顿了顿,摆手道:“让人将许妈妈唤来。” 没过多久,许妈妈就到了广盛楼,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心知昨日从侯府回来,世子夫人是必然要寻自己回话的。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垂首立在旁边,“夫人唤奴婢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姑娘昨儿出去,可有什么异样?” “安二姑娘让人领了奴婢们退下,且先前夫人您……您不是交代奴婢们别跟着姑娘吗?”她们昨儿是真的就在和安家那些仆妇嗑瓜子话唠,直到有人来传话说该去二姑娘院外候着。见到主子出来这才回府。 “你倒是尽职。” 世子夫人语调不明,容上喜怒不显,话音落下,紧着复问道:“老夫人可寻了你去?” “昨儿傍晚就已经去回过话了。” “你怎么说的?” 这话,蔡妈妈拿捏不准眼前人的意思了,觑了眼对方才迟缓道:“按照夫人您先前的吩咐,据实答了,六姑娘昨儿和安二姑娘在一块儿,奴婢们得了令就没跟着。” “嗯,这就是对了。老夫人和我都关心姑娘,若是给知晓你们伺候的不周到,惹得姑娘受了惊,看不发落了你们!” “奴婢们谨遵夫人教诲。” 遣走了许妈妈,世子夫人转进内室,至墙角的红木大箱边上,蹲下身缓缓将它打开。里面均是男孩大小不一的衣裳、鞋子,和如拨浪鼓、木剑之类的东西,她的双眸渐渐湿润,取在手里摸着摸着就暗叹可惜。 可惜,他穿不到。 未出几日,沈嘉芫学琴的事就传遍了伯府,众人皆觉得稀奇,六姑娘过去最不爱诗书礼乐,如今倒是学人摆弄起那些风雅的东西来。原都以为她一时兴起,不过是几日新鲜,熟知竟坚持了月余,最后还是那教琴的师傅说,贵府姑娘天资聪颖,居然青出于蓝。 要知晓,沈老夫人既然有意要栽培孙女,请的必然是盛京有名的琴师。然短短数日,居然得如此高的评价,连带着先前轻视准备等着看笑话的人听后,皆纷纷惊诧。 老夫人欢喜异常,在亲自寻沈嘉芫听其琴声后,才当真相信。在众位夫人和姑娘的面前赞许不已,且说过去竟然浪费了光阴,还问谁家孩子能有这样的天赋? 沈嘉芫倒被说得颇不好意思,前世她原就擅琴,这初学是扮拙,后期加上师傅点拨,再融汇前世的技巧,想弹出一手好琴,自然不是难事。 老夫人说她谦虚,夜晚将事告知了沈延伯。后者闻之,顿了顿才道:“既然那孩子如今想学,便不要辜负了资质,好好培养吧。” 六姑娘原就得宠,如今才艺毕现,老夫人重点调教,瞬时眼红了后院姑娘。 沈嘉芫不曾刻意遮掩,世子夫人担心她太过劳累,在其来请安的时候心疼地握着对方双手,柔声道:“芫儿近来都瘦了,可不要太辛苦。” “女儿做喜欢的事,不辛苦。” 望着乖巧又恬静的少女,世子夫人似乎已经记不起对方过去俏皮玩闹的模样了,抚着对方的青丝就道:“你祖母给你布置了好些功课,又是学棋又是女红,你过去都不沾的,多勉强你啊?” 沈嘉芫便无辜又迷茫地望着对方,似乎很不能理解对方想法,“怎么会呢?家里的姐妹过去不都是这样吗?” “你可比她们矜贵。” 世子夫人的语气理所当然,复再道:“你别的姐妹,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今后寻个好夫家?娘的芫姐儿,不需要做那些。你若是喜欢,便选着玩玩,若是太累了,就别学了。放心,你祖母那里,母亲替你去说,相信她亦看不得你受委屈,舍不得怪罪的。” 似乎早已习惯了蔡氏这种话语,沈嘉芫倒也不再质疑或者反问,只是坚持道:“女儿过去日子过得太混,现在很多东西就要补起来,否则将来出去,岂非丢了您的颜面?” 闻者的笑容略有牵强,“芫儿真懂事。” “懂事不好吗? 对上少女灵动乌黑的双瞳,世子夫人点头,喃喃应道:“好、自然是好的。” 是日,风和日丽,安沐阳和安沐附同至沈延伯府,才跟着引路的婢子跨进花园,便听到不远处传来阵婉转动听的琴声。倒不是说这琴声有多诱人,偏是熟悉……且是无比的熟悉,安沐阳的身子顿时就停在了原地。 “大哥,怎么了?” 安沐阳的似乎没有听到对方的话,只是看着前方的婢女问道:“哪来的琴声?” “回表少爷,是六姑娘在练习弹琴。” “六表妹?” 没在意旁边人的错愕与反常,安沐附只是觉得新奇,听了会即道:“之前听母亲说表妹前阵子闭门学琴,没想到还真是小有所成,弹得可真好。” 安沐阳根本没听身旁人在说些什么,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琴声引去。他不管这曲子如何,就是好奇!过去在清华寺的后院,她总会抚琴,恰恰还就是如今的这曲,他曾出言问过,她却道随性而奏,尚未命名。 他一度以为,除了慕婉,不会再有人会这曲。 那么,沈嘉芫是怎么会的,她是从哪里得来的曲谱? 安沐阳提起脚下的步子,竟是不由自主地朝声源处走去。旁边安沐附见后,拉着他就道:“大哥,咱们还没去给外祖母请安呢。”虽说他亦想见见六表妹,然总不好直接就这样冒然过去吧? “我必须问问她!” 听到兄长语气坚定,似乎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安沐附忆起上回他对表妹的伤害,哪里能放心对方单独过去,忙跟上了前。 可惜,曲终人散。 等两人近前的时候,琴声却突然停止,安沐阳的情绪出现了少有的失控,居然就近朝清涵院所在的位置走去。安沐附终于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拽着其胳膊就道:“大哥,你怎么了?就算觉得这曲子好听,也不必这样激动吧?” “你不懂。” 自从那日她在自己怀里断气后,安沐阳以为天地间,再也不会有慕婉的痕迹。 “咦,两位表哥怎么在这儿?”少女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转身,艳阳光下,少女青黛罗裙,半抱木琴,亭亭玉立地站着,容上笑容浅浅,竟有种难以道明的耀眼。 “方才的曲子,是你弹的?” 沈嘉芫颔首,轻快道:“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你从哪何处听来的,是什么曲子?” 安沐阳突然就上前拽起了对方的手腕,突来的动作似乎吓坏了少女,怀中木琴掉地,她似慌似俱的欲要后退,却被被人紧紧拽住。迎上对上聚紧的眸光,沈嘉芫启唇低答:“韶华错,叫韶华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四十七章 安沐阳的情 四目相对,沈嘉芫没有错过对方眼中闪过的惊愕,她挣了挣手腕,若有余悸地低声唤道:“大表哥?” 安沐阳这才恍然回神,似触电般地忙放开少女,后退了两步恢复成平素温和清润的容色,作揖歉意道:“是我失礼,表妹莫要见怪。” 说实话,面对眼前这个从小就牢牢纠缠自己的女孩,安沐阳从未想过会发生现今的这种场景,他怎么会突然失了分寸而对她动起手脚?但这个时候,他的眼前、脑海不由自主地皆浮现出另个女子的嫣容,根本无暇顾及这等奇异的思维,立在原处细想着“韶华错”三个字,心里百感交集。 沈嘉芫莞尔示意无碍,继而蹲身从地上抱起木琴,亦不看身前发愣的男子,侧首同旁边的少年轻语道:“表哥们是才过府?” “是啊,正准备去给外祖母请安呢。” 安沐附收回落在长兄身上的目光,视线重新投在清雅如兰的女孩身上,似喜似笑地接道:“许久不见表妹,近来可好?” “都好,劳三表哥惦记着。” 若寻常闺秀的矜持,沈嘉芫没有直视对方,亦不曾注意到眼前人目光里的炙热。她抬手理了理发边的银丝流穗步摇,径自将怀中的木琴交与身后的香蕾,吩咐道:“清早祖母说要我午后过去趟,你先将琴带回去。” 听着她亦要去颐寿堂,安沐附忙积极的说顺道同行,沈嘉芫自不会拒绝。前踏上不久,安沐附便开始无话寻话,“现今春光明媚。风景如画,表妹方才的曲子,未免哀怨了些。” “原是前几日无趣翻了杂纪,看到则故事,觉得配这曲子最好就弹了出来。”语气犹似沉重。 “哦,是什么故事?” 沈嘉芫跟在两人身后。总隔着段距离。前方的安沐附不时转头,安沐阳却好似对这等少男少女好奇八卦的言论并无多少兴趣。她余光淡淡暼过对方背影,转冲着安沐附露出抹俏皮的笑容,故作神秘道:“这事可不好说。回头祖母知晓我瞧那类书,又得说我不懂事。” “你现在倒是不比过去爽快,要真担心怕被外祖母责怪。你就不会翻看了。” 安沐附对其的性子倒是了解几分,何况难得见面,难免想多说上几句。他是知道六表妹过去常阅那些有伤风雅的话本故事。从前亦没兴趣追问,今日许是听了那曲子,这好奇心便重了些,索性就将前方引路的婢子赶到了后面,跟着喊着“表妹”催促要听。 沈嘉芫似乎不太好意思拒绝,便吱唔着回道:“其实说了倒也不要紧,不过就是段故事罢了。”说着就压低了嗓音叙述道:“那书里讲的是对男女。青梅竹马自幼婚约为盟,男子苦读诗书一朝高中。却背弃了过去承诺。女子前去寻他,不巧被另个达官贵人给相中,男子知晓后,为了前程便哄骗了其未婚妻,让她嫁给了那个贵人。” “啊,后来呢?” 十三岁的男女,恰是对感情懵懂好奇的期间,乍听这种故事,倒是也极有兴趣。原先听到说是讲对“男女”,安沐附还真以为又是过去那些粗俗鄙陋的坊间话本,可知晓是名正言顺未婚男女后,便重新整塑了心境,好奇着到底是负心汉还是忠贞女的故事。 他情绪略有激动,问话后还抱怨道:“那个男子怎能为功名而出卖未婚妻?” “后来,后来女子便死了。” 沈嘉芫的声音很轻,话音落下明显看到本已放慢脚速的安沐阳后背轻颤了下。 安沐附听了前事方被勾起好奇心,以为后面还有大把的故事,突然听到说女子死了,兴致正起时中断,惊诧地就反问道:“死了,怎么死的?” “左右难为,就死了。” “左右难为?难道是她过去的未婚夫逼了她什么?” 安沐附这个时候早已走到了沈嘉芫身旁,追问着道:“那他未婚夫呢,后来怎么样了,平步青云?” 沈嘉芫便面露哀戚,叹息道:“女子重情,虽知被其利用却甘愿为他牺牲,谁知男子越发过分,不单是为自己富贵,还眼红着贵人地位,欲要取而代之,逼其背叛丈夫。后来,女子受不住那份折磨,就自我了断了。” 安沐阳面朝前方的脸色已然僵硬,脚下重如千金,竟是难以抬脚。依稀间,又听得身后少女感慨的声音传来,“其实,男子亦称不上如何寡情的,他原是想着等万事皆善后,便将那女子接回来共享富贵的。熟知对方没有了解其苦心,竟然做了傻事,他后悔着生前没有将心意表明,就秘密将女子的身后事给办了,写的却是他的妻子。” “这,这是场误会?男子对那女子有情?”安沐附错愕,似乎恨不能理解故事中那名男子的想法,不可思议道:“他若是真心喜欢那名女子,怎能将她送给别人?” “三表哥莫要激动,就是则故事罢了。” 沈嘉芫面色无恙,神情依旧平静,“我就是觉得可惜了些,活着的时候没能知晓那份感情,死后再是懊悔痴心,亦不好补救。” “表妹你就是天真了些,故事后面肯定是假的。说不准是那男子得了势,念起旧人时觉得心有愧疚,就故意露出情深似海的模样。”安沐附已经激动起来,出言责怪道:“那女子等着他高中,想着跟他共结连理,大好的年华都给了他,最后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她亦是死心眼,既然嫁了人,便是丈夫对她不好,哪还能和过去的未婚夫有所瓜葛?” “那贵人,对她是极好的。” “这就更不应该了!你说她放着好好安逸的日子不过,去管男子的前程做什么?”安沐附是个直性子,说了番男子就论起女子的痴傻,最后还摇头可惜道:“还是那男子无心,人活着的时候没珍惜,死后倒是悼念了起来?我看就是真的万事皆成,他那样重名利的人,哪里还可能不顾世俗眼光,将有夫之妇的女子留在身边?” “是啊,我亦这般想的。” 沈嘉芫说着,并不刻意望着哪里,就是轻轻地叹息,“所以说,错付了韶华。” 这个时候,本还慢慢前行的安沐阳已经完全止住了步子,转身就盯着身后的少女,十分认真的探究目光,隐约地还似杂着股怒意,却被遮掩的很好,并未发作。依旧是从前那张青涩娇嫩的脸颊,依旧是过去的声调,怎么总觉得就是不太一样了呢? 或许,她是有意的吧? 似乎被最厌恶的人窥探了心事,安沐阳的目光越变锋利,启唇却风轻云淡道:“表妹这故事,说的倒是细致。” “大表哥怎么了?”沈嘉芫满脸不知所谓,依旧无辜地说道:“府里人都知道我爱看那些坊间故事,再说从古至今卖妻求荣的例子多了去,现不过是个未婚妻,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表哥这样看着我,好似是不太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啊?” 她说着,表情竟然十分释然轻快,往前踱步而行,亦不转身看他,只是呆呆地问道:“不过,大表哥是不信真有其事,还是和三表哥一样,不相信那男子有过真情?话说,要真有感情能做到那个份上,的确非常人可比啊。” 这话褒中含贬,竟让安沐阳听后,心头产生股浓浓的讽刺。 忆起那日在乐韵斋内看到的信件,沈嘉芫都觉得难以置信,那竟都是类似他心声语录的内容。从前这个在自己眼前沉默寡言的安世子,这个自己信赖无比却总是不露情绪的未婚夫,在那些永远不会寄出的信件内诉说着他的无奈、他的必须…… 着实可笑! 那一刻,她没有因为知晓前世的自己曾在对方心里有过地位而感到兴奋。 或许,当年她真的有过期待,且是十分的期待,那种卑微到甚至只希望他可以有少许真情的地步。可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场他精心谋划的阴谋内被磨得烟消云散,别说是毫无热度的字眼,便是他当面对自己说,“阿婉,其实将你放到赵沛言身边,我心里是很舍不得的。你放心,等到之后,我会不计一切的收你在身边……” 这样的话,她会信吗?她敢信吗? 沈嘉芫宁愿对方是个无情无心的人,这样彼此间的牵扯就只剩下利益。然他那番表现,所谓的说想留住最后的遗体……只让她觉得是世间最大的笑话。若是将军真真害了慕家,真的是自己的仇人,而安沐阳所谓的掩埋感情是为了自己着想,为了她的复仇之路,沈嘉芫看到那些信件的时候,或许会觉得欣慰。 因为,在赵府的日子,在对待将军温柔的时候,她所受的感情折磨,都是值得的,得到了回应。 然而,真相只是因为安襄侯府想要独占朝堂,将新晋的权贵不断压制。这样的认知表明什么?是她慕婉上辈子所有的一切都完全没有意义,从贵女到为人妾侍所受的隐忍、所丢下的尊严与骄傲,什么都不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四十八章 “情真意切” 许是沈嘉芫说的故事太过凄凉,谁都没有再开口,原说说笑笑的几人步子渐缓,然才行没多久却遇着了专程而来的蔡妈妈。她是奉世子夫人的吩咐来请三表少爷去广盛楼的,安沐附是沈家常客,在府里的行径惯常随意,且与三舅母最是亲密,即刻就抬脚跟了去。 沈嘉芫觉得,母亲待三表哥着实疼爱,望着那抹宝蓝色的背影,心中微滞。片刻后抬眸,却凑巧撞见正回首凝视了自己的蔡妈妈,瞬时就起了迷茫,对方则似别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莫名其妙的转过身子,沈嘉芫目光定在已经往前的安沐阳后背,她突然恍然大悟。难道,母亲是特地差了人,将三表哥唤走的?她在给自己制造单独和大表哥相处的机会?联想到过去的猜忌,沈嘉芫暗道,她怕是得了消息,以为自己跟着同去颐寿堂,是因为对安沐阳余情未了? 必然就是这样,世子夫人很想撮合他们的。 唇边不由自主地就露出了抹苦笑,这样“纵女溺爱”的母亲,她还真是头回撞见。沈嘉芫反复琢磨过许久,蔡氏不断强调自己要嫁进安家,时而暗示她会支持原主对安沐阳的“心意”,转念又引着她去将安沐附当成未婚夫,到底是想做什么? 后宅里口蜜腹剑的主母她见过,一味真心盲目宠溺的主母她亦曾有所耳闻,偏是精明睿智如蔡氏的妇人,做出如此毫无理由的举止,让沈嘉芫猜不出动机。若是早有预谋。理由是什么?要让她这样扮演慈母十几年,甚至还不顾幼女想法? 难道,她真的只是因为心疼自己,闺中时不予以束缚。然后如计划的将自己送进安家?等等,如计划……世子夫人对要将自己嫁去安家的想法格外坚定,莫不是她的计划就只是让自己成为安襄侯府的媳妇?且不论夫君到底是安沐阳和安沐附其中的哪一个?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母亲? 沈嘉芫觉得事有蹊跷。肯定不是外人传扬般是世子夫人和七姑太太约定的这样简单,因为从早前的接触中,安沈氏已经表明,自己绝非必须要做她儿媳妇,且和沈老夫人的想法一致。那么,蔡氏依旧坚持这样的亲事,若非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就是别有算计。且她激烈反对九妹妹接触三表哥,便说明这个人选还必须是自己。 似乎有了些头绪,可思绪太快,她还没抓到什么的关键的时候,突然前方的安沐阳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旁。低声冷冷道:“许久不见,表妹倒是真长进了不少,不止胆量大了,连心思都细腻了起来。”他说着沉沉的嗓音里透出几分危险,“不过,不该知道的事,最好不要插手!” 沈嘉芫本还真沉浸在分析蔡氏的心理,乍听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还真没反应过来。这什么长进胆量的?自然而然地去看身旁的男子,依旧是面无波澜的面庞,目视前方,然那余光中泛着的寒意,带着浓浓的警告。 她顿了顿,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显然是放缓了步子。似乎是等着自己回话。沈嘉芫侧首瞧了眼身后,婢仆们就跟在几步外,若是交谈,自然只能用轻语。她原就想着试探对方,几乎瞬间思维转动,素来最是文质彬彬的安世子都没有避嫌,她何必还去计较?且既然世子夫人如此希望自己亲近他,倒不如就遂了她的意。 不管怎样,那首《韶华错》与方才杜撰的故事,不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吗? “怎么,还想隐瞒?伤了人就走,调查过往秘事,沈家倒是还真越发纵容你了。” 这话,说的毫无感情。 沈嘉芫从表情语言上虽不能分辨出对方喜怒,可前世的经历,让她对眼前这男子分外了解和熟悉。他若是当真无所谓,就会如方才般沉默着一直走到颐寿堂,显然是因为已经提了兴趣,否则依照对方的性子,是不会搭理自己的。 “大表哥这话倒真愿望我了,还真不太明白。” 既然已经并行接近,落在旁人眼中已是躲不开闲言碎语,何必还这样拘着难受?沈嘉芫想,亦能以此再探下蔡氏,若她见到自己重新又和安沐阳亲近了起来,必然会有所表示。既然这样,便直接光明正大地就转身,摆了人打了眼神,令她们退后跟着。 如此,说话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安沐阳却似有些意外,不成想对方竟直接让人后退,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原先好以为不再是过去那个缠人莽撞的女孩了,这还没说几句,就原形毕露了?他再次睨向身边人的时候,没有掩饰那份厌恶,声音却更加冰冷,“想必母亲已经跟你提过,别庄里的事我不会怪你,不过关于她的事,你若敢去调查,可别怪我没事先招呼!” 沈嘉芫知道,对方口中的“她”指的是自己前世。或许,他以为安沈氏过去对原主提起了慕婉的“棋子”身份,便知道细节,所以自己顺藤摸瓜去调查了赵将军府的那位婉姨娘。更因为自己方才举止,令他深信自己依旧对他有情,就故意学了《韶华错》,目的便是为了迷惑或者勾.引他? 这就能解释对方刚刚目中的不耐和厌恶了。 望着前方已经脚步加速的安沐阳,沈嘉芫突然就追了上前,急着就道:“我才没去调查,大表哥好生不讲理,我都没怪你让二表哥欺负我,你倒是先动起气来了。” 就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安沐阳就生生止住了脚步。 她在威胁自己? 上回沈嘉芫就说过,没有将那事告知给旁人,不是给他面子,而是卖他人情。既然是人情,难道就不能收回来?何况,他总归是个任性不懂事的小姑娘,出尔反尔谁说就做不出来?安沐阳极其懊恼的闭了闭眼,听着那细碎的脚步徐徐近身,怎么让会手她威胁? “表哥怎么不走了?” 沈嘉芫倒跟个没事人似的,无辜迷茫地睁大了双目盯着他。 安沐阳侧首,正对上的就是双平静内含着狡黠的黑瞳,却清澈透明至极,隐约的还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似突来的窒闷,竟觉得有些不敢直视,侧过了视线用尽量平静的话轻道:“那首曲子,今后别弹了。” “因为慕婉?” 字字缓慢清晰,沈嘉芫话落就解释道:“我真没查,这曲子是曾经有人在清华寺周边听过,后来就流露了出去。大表哥若是不信,大可去查。” 熟知,安沐阳闻言却目光皱紧,似乎觉得很是神奇,转念又是打量又是陌生地审视着身前的少女,不大反问道:“还说没查?你这话就破绽百出,若只是巧合得到,会说出慕婉的名字?!” 他的敏感度和洞悉力,还是一如从前…… “提到慕婉,大表哥恼了?”沈嘉芫却不慌不乱,容色依旧惬意,语气悠悠道:“哦,那日的事我都给忘了,原是好心替你夺取那份信件,为何大表哥反倒是要对我出掌?上次在乐韵斋听到你和二表哥说话,她是已经死了吗?” 说的是这样的风轻云淡,冷漠致致。 “说了不准你再提,你还说?!” 看到身前的女孩,安沐阳就能回想起慕婉临死的场景。但身前人还就跟没事人似的,居然还反问起自己为何要伤她?若非她是沈家的姑娘,不说杀人偿命,就是自己,亦早就将她了结!可恨沈嘉芫倒是还真无辜,如此单纯茫然地望着自己,莫不是还要自己解释? 沈嘉芫则好似就是不想他好过,笑盈盈地反问道:“大表哥很讨厌我?”说着在对方错愕呆愣的瞬间,自答道:“其实我也讨厌我自己。你说,这两府人都知道我痴情于你,最是在意你,甚至可以为了你与人拼搏,但是表哥却是当真无情。便说上回吧,我好心想在乐韵斋等你给个惊喜,没想到你见到我,却是还那、那般做……” 说着,似乎很是失望地垂下了眼眸,丧气道:“那个故事里的女子错付了感情,替心上人牺牲了许多,最后甚至还付出了性命。可是,我过去对大表哥的情谊,焉知就比她少?你只道我任性不知羞耻,可若非当真极为在意,女儿家哪有会真不顾及自己闺誉的?你便是无情也就罢了,拒绝我不理我都成,可又何必那样呢? 沈嘉芫这番话说得可谓是声情并茂,许是当真替原主不值,又或许夹杂了前世对安沐阳的怨恨,表现地很是难受。 安沐阳有些惊呆,甚至有些无措,他不知对方怎的突然就责讨起了自己。从不曾想过,这个做事无厘头、肆意胡闹的少女,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她的意思很简单,并不是刻意去调查过慕婉和自己之间的瓜葛,就真的只是因为联系到了她自己本身。 或许,亦是因为有了领悟,才没有同过去般听到自己所在就围过来吧? 他的情绪很复杂,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四十九章 感激 颐寿堂院门口打扫的小丫鬟见到不远处一同而来的六姑娘和安世子,忙转身进去禀了廊下的白薇,后者挑起帘子就告知了主子。沈老夫人听后,眉目间略含忧愁,深深地望了眼旁边的亲信葛妈妈,吩咐道:“将得的那两本曲谱交给芫姐儿,便让她回去吧。” “姑娘都到了这,您不见见?” 沈老夫人则长长叹了口气,“阿姝又许久没回来瞧我了……” 葛妈妈便没有再问,出了东敞间正见着进庭院的两人,招过白芨便让她将曲谱取来,而后拿在手里亲自迎上前,请安后冲安沐阳笑道:“大表少爷许久没有过来,老夫人正念得紧,白芨,快请安世子进去。” 安沐阳点头,脚步不滞地跟着婢子往敞间而去。 沈嘉芫瞧这情形,便心知了祖母的意思,倒也没跟着说非要进屋去给她请安,望着对方手中的曲谱就笑道:“原来祖母唤我过来是因为这个?还真是好东西。”很是轻快调皮的话语。 尚未走远的安沐阳听得那语调,微微愣了愣,刚刚在路上委屈埋怨悲伤的少女好似不见了影。 “祖母现今待客,那我就不进去了,烦劳妈妈给请个安,说我晚些时候再过来道谢。” 葛妈妈不自觉就松了口气,瞅着对方颔首道:“姑娘的意思,老奴会转达的。”眼前人似乎对这两本谱曲爱不释手,眼中纯粹地好似再容不下其他。葛妈妈客气地冲对方做了个请的动作,“我送姑娘出去。” 沈嘉芫露出明媚的笑容。“好啊。”爽快的应声后,转身将东西交给跟着的婢女。 望者心底欣慰,六姑娘最近可真比过去是好伺候多了,原还以为按着对方执着任性的脾气。是定会吵着闹着跟进去的。没想到,竟是丝毫没有强求,还善解人意的主动说稍后再来请安。她是早瞧出了老夫人的意思,还是真因得了曲谱而欢雀? 出了颐寿堂,香薷就上前轻问,“都到了院子里,姑娘怎么不进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似乎担心旁人说她目无长辈…… “无碍的,有些事,不做才是对的。” 祖母的意思。沈嘉芫很清楚,她是不赞成自己与安世子走太近的。早在看到葛妈妈拿着曲谱迎上前的时候,便知晓了屋里人的想法,既是那般,又何必还争着进去?有些表象落在旁人眼中是误会。譬如都听说六姑娘和安家世子同道前行至颐寿堂,期间还屏退了左右,因过去两者间的渊源,想歪了实属正常。 然这种歪念,安沐阳和蔡氏生了即可,老夫人面前,她还是乖巧些的好。 沈嘉芫看的很明白,沈延伯府里,祖母对自己的疼爱是真心的。至少相对母亲的别有用心,她对自己无害。所以,自己和安沐阳不管在旁人眼中是如何的关系,她跟前必须澄清表态。即便傍晚她问起话,自己也有解释,原就是应了要过来的。与表哥们同路是巧合,安沐附离开亦是巧合。而很多时候主子谈话,让侍婢们后退些距离亦是常见的现象。 疑心人人都有,可自己终究没有做出任何有违礼数的举止,没有确凿的证据,便不能言她出格。 哪怕,她真的对安沐阳说了那番话,然他是绝不会说出去的。 这些分寸,她都会把握好。 香薷没听明白主子话中的意思,不过见其方才接过曲谱的笑容,想来是急着回去试曲。左右老夫人对姑娘疼爱的紧,想来也不会怪罪这一回,就没有再念叨。 清涵院里,香蕾迎着六姑娘进屋,上茶后立在旁边。沈嘉芫吃了口茶,看着她问道:“去过满芳园了?” “回姑娘,奴婢去见了九姑娘,她亦取了花样找夫人去了。” 沈嘉芫颔首,淡淡道:“知晓了。” 没过多久,外面的小丫鬟半夏便通传,道九姑娘来了。 沈嘉芫拉着她坐下,香蕾上了茶便很自觉地与香薷同退了出去。见她表情闷闷,沈嘉芫好奇地凑近问道:“怎么没精打采的,没见着?” “亏得姐姐让人通知,我比蔡妈妈早半刻到广盛楼。” 沈嘉芫便笑,“那既是见到了,怎么还是不开心?” “母亲方见着我,就问我是不是又得了三表哥进府的消息,所以故意去她那里候着。”自从知晓亲姐对安沐附无意,且还有意帮着撮合自己与他,沈嘉蔓对她就亲近了起来,此刻嘟嘴抱怨道:“我说不是,母亲还非不信,让我放下花样就离开。” “然后呢?” 沈嘉蔓就捧起茶盏,突然改下方才的愁眉苦脸,俏皮欢笑地盯着对方,乐道:“然后我就回了姐姐教我的话,说是你我特地商量着要给她做身衣裳,花色定了几种,得她亲自拿个主意。母亲听闻原是姐姐你的意思,这就纳闷了,拉着我问长问短,再后来,三表哥就到了,她也不好当面赶我走。” 沈嘉芫眨了眨眼,含笑续道:“母亲都问了你些什么问题?” “她问姐姐最近除了练琴,还做些什么,我就回答祖母都安排着,母亲您不可能不知晓啊。”沈嘉蔓顿了顿,接着复言道:“她便说,明白我和姐姐的孝心,衣裳就不必做了。还训了我顿,说姐姐你身体不好,定是我拉着你做那些劳神伤眼的针线活,要我劝你别做了。还问,还问了你最近有没有提到大表哥的事。” 沈嘉芫神色浅浅,只抚着茶盏的杯壁,不言不语。 “六姐,我刚刚过来的路上都听说了,你去见过大表哥了?”沈嘉蔓神秘而笑,故作唏嘘地调侃道:“我就说姐姐最近这么反常是为了什么,原来是盼着……” 看着她晶亮调笑的目光,沈嘉芫亦不曾解释,她知晓沉默多数为默认的意思,然九妹妹误会了这个,便会知晓自己对她所倾慕的安沐附根本没有其他意思,这样就不会生出敌意。表面上,世子夫人是偏爱长女,待幼女严厉,然很多话,她却只在沈嘉蔓面前说。 譬如,安襄侯府的未来走势。 那日不慎听到九妹妹抱怨,说起母亲阻止她亲近三表哥的原因,沈嘉芫才惊讶于蔡氏的见识。虽早知她精明,然后宅妇人间,即便是官宦大族,能有几人有那等长远的目光?世子夫人能够清晰明确地说出安家富贵难长久,新旧更替等言论,还涉及了朝堂、甚至揣度圣上心意,这就表明她绝非是个浅薄之人。 沈嘉芫记得,前世慕府尚未出事的时候,身为嫡长女的她,亦偶尔曾听父亲分析过形势,可终究是一知半解,且连他都说不确定。因为两府有婚约,父亲总担心安家盛极而衰,没想到现在……慕府不在,安家犹荣。 “六姐,你想什么呢?” 沈嘉蔓放在了手中的茶盅,乐滋滋地笑道:“你可见到三表哥身上的衣裳了?是母亲给做的。” 后者点了点头。 “姐姐好像不太高兴?”沈嘉蔓挪到了对方身边,顷刻后问道:“三表哥说你和大表哥去祖母处了,咦,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原先还以为,清涵院见不到她的。 “不说这个了。” “是不是祖母让人送了你回来?”沈嘉蔓觉得不能太自私,她让自己见到了心上人,就该替对方着想,“祖母也是,大表哥难得过来,怎么不让你跟他多处会?前阵子还听说,祖母要将四姐许配给他呢。明知姐姐你对大表哥……” 她的话没说完,沈嘉芫就打断了,“这话可不好再说,让人听见不以为我私下抱怨祖母?” “本来就是嘛。” 许是处得久了,在沈嘉芫跟前,九姑娘越发表现的真切,没有掩藏内心的情绪,偶尔还会闹些性子出来,“四姐姐她简直是不识好歹,居然敢和姐姐争,现在可不只能躲在屋里,连她的云湘阁都不敢出?” 原先老夫人就没公告府里,世子夫人得知是她打听来的,而四姑娘私下是鲁莽地跑到沈嘉芫跟前炫耀,最后那事因安沈氏的反对而不了了之。亲事没成,对四姑娘的声誉终究有影响,好在这事没传扬到外面,就是府里的知情人都不敢再提起,沈嘉蔓是怎么知道的? “妹妹怎知,四姐和大表哥的事?” 沈嘉蔓反问,“难道姐姐不知?不会啊,母亲还让我多安慰你来着呢。” “原来是母亲说的啊?” “嗯,母亲可疼姐姐了,就盼着你能如意呢。”沈嘉蔓隐含羡慕,“就是想不明白,她总不让我跟三表哥见面,太不寻常了。” 沈嘉芫心道:是真的很不寻常。 蔡氏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从九妹妹的话里总能感觉出她那份念想的强烈,若说是器重安沐阳想招他为婿吧,也没见对他如何热情。姐妹两正说笑时,就有通传道世子夫人差人请沈嘉芫过去。 “姐姐,母亲必然寻你问话的,可得替我瞒着。” 沈嘉芫笑,点头拍了拍她的手,“放心。” 传话的是紫珠,她原在清涵院服侍了几日,路上倒是殷切,讨好的话说个不停。沈嘉芫淡淡地接着话,没有反感亦不曾如何回应,待等踏上广盛楼前的路道时,突然停下步子看着从内走出的妇人身影,不确定地问道:“那是曹妈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五十章 “好心” 安沈氏并未过府,怎么安家仆妇却到了沈家? 沈嘉芫正疑惑之际,旁边的紫珠看着她便说道:“姑娘怎么这样惊讶?曹妈妈定是跟着三表少爷过府,来瞧郑妈妈的。” “郑妈妈?” 世子夫人跟前惯服侍的是蔡妈妈,沈嘉芫对那位奔波办事的郑妈妈并不熟悉,只知晓她是母亲的得力人手。往常见面亦是匆匆而过,印象里是个远不如蔡妈妈和气的妇人,曹妈妈和她往来? “姑娘?夫人还等着您呢。” 紫珠说的并不多,只是觉得奇怪了些,提醒着对方进院子去。后来沈嘉芫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原来曹妈妈与郑妈妈是姐妹,当初世子夫人过门后都在广盛楼里当差,而七姑太太产后虚弱,逢安襄侯爷不在京中,便由娘家帮着仔细张罗了乳娘人事。蔡氏和她既是闺中好友,又是姑嫂,就做主拨了郑妈妈过去。 沈嘉芫是知晓安沈氏对娘家的依赖程度的,不过当听说蔡氏在安沐附出生时就刻意安排了人去照顾他,这心里总觉得怪异,似乎藏着什么隐情或者秘密。若说凭着她们的交情亦说的过去,然当时沈家主持中馈的还是大夫人,且蔡氏本身就在月子里,怎么还费心安排这些? 而显然,曹妈妈与广盛楼依旧有着频繁的联系。 踏进庭院的时候,凑巧还正撞见郑妈妈从暖阁里出来。后者见到沈嘉芫就行礼请安,“姑娘来了,夫人还让老奴去门口瞧瞧呢。” 沈嘉芫难得见对方堆满笑容。只是纹路不深,亦客气地唤了声,“妈妈。” 淡淡打过招呼,郑妈妈侧身让道。紫珠将六姑娘送进屋就退了出去,余蔡氏母女对视而坐。世子夫人饶有兴致地翻着案几上的花样图纸,轻柔地言道:“方才你九妹妹送了这些过来。说是你让她找我选花色的。” “是啊,母亲可定了没?” 世子夫人就拉过对方的小手,握在掌中轻轻捏了捏,似心疼的叹息道:“蔓儿没将我的话带给你?芫儿过去都不沾这些的,何苦着去非心力,母亲可舍不得你辛苦。” 沈嘉芫就乖巧的答道:“这是女儿和妹妹的心意,母亲可不好推辞的。” “傻孩子。你的孝心,娘心里还不清楚?”望着撒娇的少女,世子夫人亲昵的摸了摸对方的头发,手中用力就示意其坐到自己身旁来,喃喃道:“芫儿如今总在院子里。来母亲这的次数都少了。” 女儿家不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难道她希望自己成日捣腾跳窜? “女儿会常过来的,至于衣裳的事,母亲您就别劝了。过去我见到九妹妹总给你做漂亮好看的鞋子衣裳,眼红的紧,也想给您做身。再说了,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妹妹都会帮衬教我的。” “芫儿还是以前的性子,好好好。母亲等着。” 跟过去般要强,丝毫不肯落后旁人。 世子夫人含笑的拍着对方手背,欣慰无比的接道:“你能念着母亲,我心里高兴。”说着话题便转了,“听说今儿你祖母送了你两本曲谱?” “是啊,是些很珍贵难寻的曲子。” “弹曲的人不都说随性随景吗?芫儿有兴致就做。不必总坐在琴跟前,仔细伤了指头。”说完摆弄了下旁边几上的碟子,“这是你爱吃的甜米酥,蔡妈妈方做的,还热着呢。” 说实话,若不是察觉出了端倪,对于她这样关怀备至的表现,沈嘉芫对蔡氏的慈母形象绝对是肯定的。许是处的有了些时日,对她的脾性亦把握了几分,每次总是温温和和的先疼爱番,然后不知不觉就将话转到她想试探的方面,譬如此刻,从这桌上的花样图纸绕道琴曲,中间还强调了份母女感情,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等会顺畅的回答问话吗? “就知晓你会喜欢,方才你三表哥过来,也说了好吃,我还让人给曹妈妈带了些回去。” 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到曹妈妈,沈嘉芫惊讶了下,“她来找郑妈妈的?” “她俩叙旧哪费得着特地过来?是替你姑姑办事,说是不久前托宫里师傅做的首饰已经好了,送了两盒子过来,各色都有,全是璎珞镶嵌的,我已让人送到你清涵院去了。” 对于这个,世子夫人倒没有刻意强调,沈嘉芫亦明白,她好似并不喜欢自己同姑姑如何亲密。若说是私心,身为母亲的自然是希望女儿和她最亲近,可显然原主过去必然是失了分寸,才让蔡氏会有这等表现。 她不过是个外来客,短短时日内了解的并不详细,不过显然对方如今宠着自己,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于她的处境来说是极好的。毕竟,若追根究底后撕破脸皮,对于闺中姑娘的名声可不好。 沈嘉芫还是比较喜欢表面这份和平的。 “刚刚听着,你是和你大表哥一道去的颐寿堂?” “嗯,从花园里出来就遇着了,顺路就同去的。”沈嘉芫吃着手中点心,有问必答。 世子夫人侧过去,“闹得有些不太高兴?” “嗯,大表哥他不理我。” 闻者就笑,“你大表哥素来都是这样,其实心里是挺关心你的。方才你三表哥在这还替你抱怨,说他大哥背后念着你,当着面却冷冰冰的,让你活活生了闷气。” “真的吗?”沈嘉芫松开手中糕点,目露晶亮。 世子夫人就举起帕子替她擦拭唇角,“自然是真的,母亲还骗你不成?”说着宠溺地咧开了嘴,“娘知道你的性子,认定后就不会改变,虽说现今因为安家别庄里的事。你大表哥不太爱理你,可心里根本就没怪你。可毕竟是你亏了理,不说道个歉,表现得可得积极些。否他还不以为你根本不在乎?” “哪里不在乎?母亲,您说该怎么办?”沈嘉芫当下就没了主意,直接拉住对方胳膊。 世子夫人就思索了片刻。突然莫名其妙的惋惜道:“其实附哥儿那孩子,也挺好的。” “啊?” 望着迷茫的闺女,蔡氏很是可惜,容色情切,“你是眼里只有阳哥儿,所以忽视了身边人,想想你三表哥。哪回对你不好?就是在我跟前,也总是惦记念叨着你。”说完见对方兴致淡了下来,便续道:“唉,有的时候小吵小闹,还不是因为你不理他?” “好端端的。母亲怎么突然提到了这个?” 世子夫人就再叹气,“就是告诉芫儿,他们毕竟是兄弟,你若是心里不舒服或者不了解你大表哥在想着什么,可以找你三表哥去拿主意。” 这是,让自己去挑拨安氏兄弟? “好了,言归正传,母亲知道你心急。”世子夫人突然笑了笑,凑近了道:“下个月是你七姑姑寿辰。往年你总提前好几日过府陪她,可有收拾准备下?” “祖母没与我说啊。” “你姑姑上回和你祖母闹不快后,到现在感情都淡淡的,她们都疼爱芫儿,你可觉得要做些什么?” 沈嘉芫就猜不透对方意思了,“做、做什么?” 世子夫人突然就侧身。冲着对方耳语了番。沈嘉芫闻言惊讶无比,双瞳睁大了瞅着对方,摇头道:“母亲,这样做,不好的。” “傻孩子,你这是在帮你姑姑和祖母。” 世子夫人话落,强调道:“瞧你祖母最近多疼你,什么都应着你,而你姑姑便是没有过府,这送过来的东西可有少过?芫儿,母亲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可不能这样自私。” 沈嘉芫暗在心底道荒唐,即使是原主听了,难道就会真的如她所愿? 居然说,要自己当着安沈氏寿辰那日,主动提出去履行当年安沈两家的婚约?而重点是,当着众人,提的是三表哥! 她是越发看不懂眼前人的心思了,哪有大家闺秀做这种事的,岂非让满堂宾客笑话? 自己丢脸,于她这位生母的容上,就能增光了? 真简直是匪夷所思! “母亲知道你不想嫁给附哥儿。” 沈嘉芫就表现的很是为难,微带埋怨道:“那您还让女儿这样做?” “芫儿不是想知道你大表哥到底在不在意你吗?你这样当众说了,他心急后即便没有当场失态,也会私下找你。”世子夫人不停引诱,“你看,每回都是你追着他,何曾见过主动来找你的?” 沈嘉芫脑袋早在听到其这个惊人的建议后,就嗡嗡的有些难以反应。或许,方才她和安沐附又说了些什么,亦或是做出了什么允诺? 她真的很难想象,有这样一味爱唆使放纵她的母亲,原主过去是怎样过的。或许,她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着对方字面上的意思,然后乖巧实施,最后还认为母亲是替她着想。 “可若、若是姑姑拒绝,女儿当时岂非会很丢脸?且若是答应了,哪岂不是真的要履行婚约?” 世子夫人听她问出这个,便以为是被说动了,笑着忙解释道:“你姑姑那样疼你,怎么会不答应?我方才不是教了你,说是你三表哥的选择,私下里轻轻和她们说就成,旁人又听不到,你何必着急?再说,芫儿你原就是要进安家的,这是迟早的事,你姑姑在众人面前应下话,这门亲事就跑不了,否则岂非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对方不说话,便是真听进去了? “你姑姑如若拒绝了,那平时疼你的动作就是假象。你姑姑根本就是为了阻止你嫁给你大表哥,所以过去才对你那般好,不过是为了补偿你。而不管是拒绝还是答应,你姑姑必然会跟你祖母是要商量的,母亲俩有什么话摊着说开了,这结也就开了,你便做了和事老,对吗?” “母亲,您想的可真周到。” 沈嘉芫淡淡的说着,看着眼前这个妇人,可怕感油然而生。脑海中不难想象当时的场面,突来的话必然会惊动整个宴席,安沈氏没有想应的打算,可面对众人目光可娘家面子又不好直接拒绝,肯定是左右为难的。沈家的姑娘话语轻浮,老夫人丢尽颜面,蔡氏本身亦要让人说教女无方,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她生出这样的念头? 那样的行径,可谓是等同逼着安家应下亲事。眼前人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利害,但居然可以不顾她自个在贵妇间的名声,而非要替自己要到这份进安家的保证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五十一章 反驳 沈嘉芫原是想先将精力放在前世的事上的,或是查清慕府的冤案,或是报复安沐阳,再或者用她力所能及的手段,让慕婉真正消失在将军的生命中,无论现今还是未来,都不希望再给他造成任何伤害。有些情,她还不了,便只好选择逃避,远离那个还在战场上的男子,就不会再有交集。 鉴于前世教训,她心知很多事不能急功近利,否则结果只会是一败涂地。而最关键的是,保持清醒的头脑,对于身边的人和事,再不能如过去般肤于表面。她要学会分辨,亦要学会经营,可无奈的是一切的源头,都要从安襄侯府开始追溯,那个令她既想亲近又盼远离的地方。 正如,安沐阳一般。 私心的,沈嘉芫不想和他再有瓜葛,怨恨是仅在临死前的那瞬生出,虽说浓烈,但对他的感情却是日积月累着的。她害怕迷失、害怕再度沉沦,然后万劫不复,所以任性的以为躲着避着,就可以寻求片刻的安逸。但刻在记忆里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她往后的命运注定要受前世人生的影响,她不可能真的不孝的将家仇放开,所以又不得不使计去接近他。 命运或许就是如此的难以控制,不是因为占了沈家姑娘的身躯,便当真可以做那个单纯天真的少女。 她有她不可抗拒和推卸的责任。 沈嘉芫虽了解安沐阳,能从对方细微的举止间探视其内心的想法,但只限于她理解的范围内。否则亦不可能活在对方谎言内那般久。对于今日的行为,她不能确定是否当真可以勾起对方心底的涟漪,毕书信上的内容,亦可能如安沐附所说。只是因为歉意而所述?而她更了解的是自己,前世的执着与倔强,亦是她最后被毁的原因。 她还记得。幼年在慕府的时候,娘亲曾抱着自己叹气,说女儿家如此要强和坚持,并不是好事。当时她不以为意,近来细想,却越发觉得苦涩,若是她可以不那么坚持接近将军报所谓的仇恨。若是对安沐阳的感情可以稍有松动,那慕婉的人生就不会那样痛苦。 再世为人,她深知自己的弱点,越是让她摔得惨的人事,便越让她执着、放不开。因为那股要强所导致的不甘心。今儿在道上,听到对方熟悉的嗓音,孰能说她心底就没有感觉? 可以说,很多与前世有关联的事都尚未得到处理和解决,例如那具遗体,就是最为要紧的事。故而,沈嘉芫对府内的事,姐妹间、各位长辈相处都是抱着相安无事的静态,她没想着去剖析众人的心理。包括眼前这位母亲的真实目的。 现在的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沈嘉芫只是觉得,在沈宅内,做个循规蹈矩的闺秀,不用太显目,当然亦不能沦为旁人的笑柄。她用很平和的心在生活。除了保护好自己,便是思索如何从安沐阳口中得知她所想要的信息。 可是,偏偏就有人见不得她悠闲,让她做这种惊世骇俗的事? 看着世子夫人,沈嘉芫想笑,心底却又生出股悲凉,对方这番“为你着想”的慈祥面容下,是那样的“用心良苦”,她非要搅得府里府外都惊天动地吗?沈嘉芫已经渐渐明白,原主或许真的什么都不懂,总是受着身边的近侍和生母的挑唆,故而才会落了个刁蛮伯府千金的名声。 眨了眨眼,沈嘉芫微微抿唇,低说道:“母亲,您从小疼我,对我可是百依百顺,如若我说不想嫁进侯府,您会同意吗?” 世子夫人微楞,她费了那么多的唇舌,方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难道不是被说动了? “您宠我多年,女儿相信您还会再宠我一回的。” 迎上少女晶亮期盼且专注的目光,世子夫人惊诧了,紧紧盯着对方,满目都是“了不得”的意思,倏然就从位上站了起来,“芫儿,你开什么玩笑?你怎么可能不嫁过去呢?” 沈嘉芫还不想和她打破天窗,否则软道不成,她就会用硬的手段。母女和睦的表象,落在府中人眼里,会让自己的生活好过的多。可是,她忍了几个月了,实在是憋不住那股好奇,亦知晓没有了退路。下个月安沈氏寿辰,如若是原主,不用想都知晓她会依言所行。 这点,从蔡氏可以毫不遮掩的提出这个建议便可看出。 沈嘉芫坚信不疑这种可能,所以既然事后被对方怀疑,倒不如事先表明了态度。反正,她所表现最多的就是疼爱宠溺,那自己便任性霸道一回? “母亲,我没玩笑。” 沈嘉芫软软的说着,伸手拉过对方复又坐下,垂着脑袋叹道:“您总说,女儿家不该受委屈,若是忍了一回,今后就会忍一辈子。母亲,您教我要争取,可怎样都争取的不到的人,女儿不想要了。” “怎么能说这样丧气的话?”世子夫人闻言,只道她又闹性子,极有经验地开口哄道:“芫儿你记着这些话没错,可娘也告诉过你,安家世子再优秀,今后也会有成家立业的一日,你难道愿意看到对方身边站着旁的女子?” “自然是不想,可女儿没那本事和他站在一块儿。” “你这孩子,别人没本事就罢了,你有娘亲、有沈家,怎么还担心这个?”世子夫人含笑,亲昵地出言安慰,“定是方才阳哥儿没理会你,你就心里不舒服了?你三表哥不是说过吗,其实他大哥心里是惦记着你呢。” 惦记着我? 沈嘉芫心道,恨着自己,怕是有的吧? 或许,三四年的相处,他待自己亦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没有丝毫感情。不管是利用,还是怜悯,亦或是愧疚,终究是有些情绪的,而安沐阳的脾性,自然不会喜欢如原主那种终日叽喳缠人的女孩,或许还避而远之。他那人就是如此,不上心的东西和人,在他眼中就是不存在的。相对而言,前世的自己与原主相较,在安沐阳的心底,必然是慕婉的分量稍重。 这点自信,她有。 而当那日,无关紧要的原主杀了于他计划有关键作用的棋子,且还将他多年的部署搞砸,眼睁睁地看着几年来的心血倒塌,会没有怨言?所以说,安沐阳恨原主,这点无可厚非。 不过今朝,他是否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慕婉的影子? 这将会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难,会困扰着他,只要自己继续下去,或许还会有出乎意料的结果。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芫儿,别闷闷不乐的,母亲方交代的,都记住了吗?”世子夫人要她的保证,亦对眼前人做出承诺,“你相信娘,只要你听我的话做,自然能嫁给你大表哥。芫儿你想想,等你们成了夫妻,他还不只对你一个人好?” 这种言辞,对于涉世未深且钟情于安沐阳的女孩来说,确实是个极大的诱惑。 可她,被人利用怕了。 “母亲,女儿刚说了,不想嫁去安家了。”沈嘉芫故作释然,昂头道:“我是伯府里的嫡出姑娘,难道今后还会找不到好夫婿?” 望着自信满满的少女,世子夫人头疼了,自己虽总跟她强调身份的事情,是让她放肆作为,不用有后顾之忧,怎么反用到这儿来了,不是成心堵着自己吗? 沈嘉芫见她愁眉蹙了蹙,在对方开口前抢着道:“姑姑和祖母都应了我,母亲您比她们还疼我,必然不会再勉强我的,对不?”眨动着乌黑的灵瞳,分外单纯。 “芫儿、芫儿,你听娘跟你说,这事不是没有丝毫机会的。”瞧见对方撅嘴,世子夫人亦明白了不能再说下去,便改言道:“那你三表哥呢,他对你可好着,多关心你?” “母亲,您别说这个了,从小打到我与他就不和睦,哪真能过日子?” 沈嘉芫说着就站了起来,坚持道:“我去找祖母,让她和姑姑和好,相信母亲您的心意,她们都会明白的。” 世子夫人闻言,以为这个嘴上没门的女儿会直接将原话传扬出去,忙一把拉住她,“好好好,母亲不跟你提这事,芫儿还小,是不用太急。不过,听娘说,在你祖母和姑姑跟前可不好提这些,否则她们会不喜欢你的。” “为什么会不喜欢我?”沈嘉芫歪着脑袋,很是迷茫。 “因为、因为……” 世子夫人思索了下,突然脑中灵光闪过,就一本正经的说道:“女儿家提这个不矜持,所以芫儿不能说。还有,母亲是儿媳妇,她们母女间的事原就不方便过问,便是好意,若传到别人耳中会多想的,还以为咱们娘俩居心不良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 沈嘉芫内心想笑,这等前后矛盾的话,她也就只能在自己这个迷糊女儿跟前说了。不过,沈家里的事不是当务之急,何况如若调查蔡氏,必然是不场不小的风波,自己身边可都是她的人守着,倒不如按兵不动。 想来,最近她都不会再和自己提跟安襄侯府的事情了。 沈嘉芫乖乖应了话,世子夫人笑着叮嘱番其他才让人送她出去,那门帘方落下脸色就变了。转身回屋的蔡妈妈方掀起门帘,就见自家主子重拍了几案,恼道:“芫儿从来没有反驳过我,必然是私下里有人教了她些什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五十二章 乱心 从沈延伯府出来,安沐阳便沉默着回了府,他径自走进乐韵斋,耳旁似乎依旧萦绕着那首曲子,婉转凄凉中透着莫名的神秘。他不知道《韶华错》的由来,亦不明白当初慕婉奏曲时的心境,疑惑似股无形的压力堵在心头,沉闷窒息。 错付韶华吗? 若真是这层意思,她指的可是赵沛言? 自己和慕婉,彼此虽有未婚夫妻之名,然早在慕府落败的时候,就已知注定会是路人。他尚记得,德隆元年的秋日格外炽热,他亲自到江南郡城寻找,当时她正由几个仆妇护着逃亡。脏乱的破庙里,她华服染尘,极度狼狈,抬眸望向自己时,眼中浓浓的戒备与敌意。 或许,还有几分慌乱与恐惧。 他笑着走上前,温和道:“你是慕府的姑娘吧?在下是安襄侯府的世子。” 安沐阳没有说是她的未婚夫,亦没说接她回京是何目的,而她只是凝视了自己几眼,跟着阖眼就起身,整理了衣着从容的回道:“我跟你走。” 就那样,他从江南郡城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个她。 慕家老少被处刑的时候,他警惕着陪在她身边,担心慕婉是否会突然情绪失控,突然在集市人群里哭闹疯狂。而她却没有,静静地立在那,目视着刑场上的一切,始终没有说话。 回去的路上,她说:“安世子,我想报仇。” 当时他正好奇着对方,却被她眸中的坚定所震撼。条件反射的问道:“你想怎么做?” 慕婉回得很轻很柔,尽管压抑着情绪,嗓音却是哽咽着,她说慕府只剩她一个了。她说她父亲忠君爱国最后落得这般下场,死后定难以瞑目。她说,她要替慕府洗去冤屈。她说怎么做都可以…… 慕婉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 安沐阳清楚的感受到她心底的恨意,不知为何,脱口而出就回道:“我帮你。” 他知道她没有相信,亦清楚对方周身的戒备与抗拒。 可她只是个女子,是个无依无靠的少女,所以她需要帮助。 走到临窗的书柜前,安沐阳取过天青暗刻纹的盒子回走搁在桌案前。后坐在交椅上,整个人闭目不知再想些什么。修长的手指将盖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信件,一封封拆开摊在桌前,好似过去和她的回忆。 “阿婉。赵沛言定会待你好的,你跟着他,至少不会有危险。――德隆二年春” “阿婉,你笑着告诉我,说将军很宠你很信你,让我放心。可从你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你并不快乐。――德隆二年夏” “阿婉,你急着催促我,说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将军家破人亡?我问你怎么突然这样着急。你说已经过去了两年,依旧找不到证据,既然这样,倒不如索性了断。我知道,你是不想再留在赵府,连最初执着誓要还慕家清白的念想都放弃了。你不想等。是因为心动摇了,你害怕自己爱上仇人,对吗?――德隆三年冬” 当拆出某封信的时候,安沐阳停止了动作,仅呆呆的望着上方的内容出神:“阿婉,你问我为何没有再说亲?我知晓这话你说出口,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我淡淡回了句家中尚未安排。你以为是继母疏忽,阖下双眼的时候,浓密的睫毛掩住的是你苦涩的失望。” 其实,真正的答案,他也不知道。 安沐阳轻叹,回想起当时在清华寺后山时候的场景,或许有些事彼此均没有点破,就总是这样朦朦胧胧的。她问的那个瞬间,心底曾有个回答,可终究没有出口,因为早已失去了资格。 他知道,赵沛言待阿婉是真心的好,寻觅了多年的女人,即使别有目的的接近他,依旧没有怀疑和冷落。 松开手中的薄纸,安沐阳时常想,若当初赵沛言早自己步抵达郡城,或许今日的她就不会红颜早逝。思及此,心底的嘲弄和讽刺不断涌出,他从来都不是悲春伤秋之辈,是自己亲手将她送给的赵沛言,当年不曾后悔,如今缅怀些什么? 因为那首原以为再不可能听到的曲子,还是沈嘉芫那个莫名其妙的故事? 他总觉得,故事里的男子,有他的影子,而又有所不同。 因为,慕婉是被他蒙在鼓里的,她饶是聪慧,政治上的事到底不明根底,如她临死前所说。这场阴谋,是错在她不自量力,亦误信了自己。从来就没有人逼着她做这些,而踏入旁人的圈套,只能说她太过愚蠢。 “大哥,你在吗?” 屋外响起安沐陪的声音,边收着桌上的信件,边冲外应了声。后者进屋,瞥见对方身前的东西,就好奇地望着兄长,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许久没碰这些了,怎的……?” 从慕婉死后,他就没有再写过信。似乎即使从未想过送出,可收信人消失了,他便也失去了动笔的意义。 “只是看看,你找我什么事?” 安沐阳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倒是亦不着急,缓缓地收进盒子,抬头见对方吱唔,便言道:“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提起那次这书房里的事,安沐陪就满脸不自在,“没什么大事,毕竟是个女孩子,能有多少力气?” “没有力气,不也刺中了你?” 对上兄探究的目光,安沐陪干咳了两声,“是我太疏忽,没想到她那样狡猾。” “狡猾……”安沐阳喃喃着这两个字,“是跟过去不同了。” “可不是?” 提起沈嘉芫,安沐陪似乎极有兴趣,抬眸问道:“你和三弟,刚从沈延伯府回来吗?” “嗯。” 半晌没听到动静,安沐阳见对方依旧望着自己,想起方才的话,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是来问她的?”以为还是因上回着了道而耿耿于怀,便添道:“她不是过去那个单纯的少女了,你我都小瞧了她。” 安沐陪话都没问出,直接被对方点明,尴尬窘迫的神色越发明显。为了遮掩,故意转了话题问道:“沈家老夫人,又和大哥你提那回事了?” “她说她的,娶不娶我的事。” 安沐陪知晓他根本不在意,可还是忍不住劝道:“母亲都已经给驳了,怎么沈老夫人还想着?再说,便是有意,也该让三弟娶他们沈家姑娘啊。何况,这种事哪里能和大哥你直接商量,她只是占了个外祖母的辈分,又不是真……” “二弟,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安沐阳突然凌厉打断,“我的亲事,沈老夫人知晓不是光母亲同意就可以的,必然是要跟我商量的。” “还是沈家的四姑娘?” 安沐阳皱眉,缓缓摇了摇头,“没说明确,不过提了她们府八姑娘几句。” “什么,八姑娘?” 安沐陪大惊,“她比六表妹年纪还小,怎么会选她?”说着望向兄长,难免感慨的上前劝语:“大哥,当初您是因为慕婉,说就知道她喜欢你,若是成亲许是会影响她情绪继而影响计划,可如今计划已经落空,您也该替自己打算下了。” 望着脸色越发阴沉的对方,安沐陪补充道:“您可不要说,还真对慕婉动了情?” 这话,若说是问话,更多的却是提醒和警告。 “我想,当初就不该造那个骗局。” 听出他话中的后悔,安沐陪忙安慰道:“当时慕婉自己想法坚定,且亲人全都死了,你若告知她真相,她必然是活不下去的。其实大哥您也别悔,待她亦算不错了,赵沛言那些年不都将她当宝贝给看着?他们夫妻感情笃厚,大哥你自己的事倒给耽误下来,还不知是谁吃了亏。” “何时这样多话了?” 安沐陪就坚持道:“我这是替你不值。” “终究是我骗了她,即使她接受不了真相,可不会活的那么累。”安沐阳话说着,突然顿了顿,低语道:“二弟,你可知晓?我今日又听着那首曲子了。” “什么曲子?” 安沐阳沉默,转瞬才复道:“你说,那道士说阿婉不能轮回,那她会在哪里?” 闻者浑身微震,还想着这个事? 安沐陪不愿见兄长如此,想着就言道:“大哥,方才我见到父亲,他说前线又传来了捷报。” “这场战,比过去都要顺利啊……” 听不出兄长感慨话语里的感情,安沐陪只是担忧的接道:“赵沛言带领的军队势如破竹,这些年南征北战早已建立了不少威信,戎狄原就是螳臂当车,是给赵沛言那小子机会树立军功呢。” “如此顺利,怕是过不了几个月就会凯旋而归。”安沐阳的话依旧不疾不徐。 “大哥,您怎么都不想个法子?父亲说,照着这个情形,许是入秋之前就能够回来,圣上原就宠爱他,这回可还了得?” 安沐阳却漫不经心的笑了,“想法子,想什么法子?他在替皇朝办事,大胜战可是好事,难道还要看戎狄胜了的好?” “大哥你明知道父亲担心的是什么,还说这样的话。他近来就多责怪你,说你消极连计策都没了,长此以往可不好。”安沐陪见对方如此悠然就不冷静了,复建议道:“这场战到这个份上,就算是换了主帅,还是能够赢的。你倒不如就听了父亲的话,给赵沛言送份大礼,提前祝贺他立在大功,岂非是好?” 他的话方落,安沐阳看向他的眼中就充满浓浓的警告和愠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五十三章 冲突 沈嘉芫原还在想,若老夫人真按往例安排她去安襄侯府提前陪伴安沈氏该如何,是婉拒呢还是顺意深入安家,借机接近安沐阳以便追查前世的事。然未过几日,沈老夫人将她叫到跟前,虽提了下月寿辰的事,却是让她代表沈家去寺中祈福,顺道求枚平安符,以孝顺多年疼爱她的姑姑。 沈嘉芫闻言,稍有惊讶倒也不曾激动,轻轻应了是便回院子收拾准备。佛言心诚则灵,特地提前了十余日,是只等寿辰前日再派人去接她。府内众人原以为六姑娘会强烈反对,毕竟她是那样爱热闹的人,往年去安家小住可是积极兴奋,此时老夫人却夺了这个机会,反将她安排到幽静的佛寺里去,对于活泼的少女来说,反倒似是惩罚,故而不少人都以为是六姑娘做错了事。 沈嘉芫并不打算带太多东西,只让香蕾两人取了些素净的衣裳,院内人正忙碌的时候,世子夫人就到了清涵院。她瞧着眼前场景,拉过女儿便道:“走,芫儿,母亲带你去颐寿堂。这府里这么多姑娘,怎的非要你去祈福?” “母亲,女儿已经应了祖母。” 看着挣脱不肯出门的少女,世子夫人叹气,替她不平道:“你这傻孩子,怎么能应这个?你从前是连去寺里上香都嫌闷的,居然要去住十几日?你祖母舍得你遭那个罪,我还不忍心呢。” 蔡氏的模样,显然是得了信急急赶来的,她满脸皆是不舍。喃语道:“你身子原就不好,在府里众人伺候着还时常病倒,山里早晚寒气重,芫儿你撑不住的。娘去和你祖母提。换别的姊妹去,再不成让蔓儿替你去。” “母亲,这样不好。” 沈嘉芫轻笑。摆手挥退了旁边不知所措的婢女,扶着对方在炕上坐下,“七姑姑惯常最是疼我,这份孝心自然是得由女儿亲自去,哪里好让旁的姊妹过去?再说了,便是寺里无聊,顶多也就十几日。女儿又不是永远住在不回来?何况,祖母让葛妈妈安排了一堆人跟着,女儿院里的大小丫鬟、婆子们也都在身边,不会出事的。” “母亲可不放心,不成。不能让你受那份罪。” “姑姑疼了我十多年,我就替她诚信求个平安,哪里是受罪?女儿知道母亲您疼我,但已经应了的事,再出尔反尔旁人不是要笑话我?” 听得这话,世子夫人便理所当然的反问道:“这府里,谁敢笑话芫儿?” “虽说不会当面说,背后指点总是少不了的。”沈嘉芫暗道难不成她还真舍不得自己离开他眼前,怕是想自己进安家的可能性过多吧?她早已看清。对方是只要有机会能让自己与安府扯上关系,就不会放过一分的人。微微摇了摇头,这个母亲,可真是奇怪。 “那娘也不放心。” 许是短了说辞,或者根本就没有其他说服力极强的话语,世子夫人没有再强说。 沈嘉芫就笑着接道:“等母亲您寿辰。女儿也替您去祈福。嗯,住一个月,吃斋念佛一个月,比七姑姑这回久。” 望着正努力引自己欢笑的俏皮少女,世子夫人突然笑了出来,宠溺的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回道:“一个月?芫儿你忍得住,母亲也舍不得啊。” 屋内,母女气氛其乐融融,笑语不断。 待出了清涵院,蔡妈妈看着收敛神色的主子,轻道:“夫人,六姑娘真同意了?” “这孩子不知怎么了,近来如此反常。”世子夫人叹了口气,看着远处悠悠道:“我原是想她自己去同老夫人提的,如今怕是得我亲自过去了。” 蔡妈妈闻言,便似有担忧的接话,“老夫人怕是坚持了主意,不会轻易收回。” “我知,芫儿的年纪渐渐大了。” 眨了眨眼,改往颐寿堂去。她的到来,似乎是老夫人意料之中的,没有通传,葛妈妈直接引了她进屋。婆媳俩相视而坐,世子夫人开口先道:“母亲,寺里生活清减,芫儿受不了的。” “我会安排人跟着,芫儿她自己也没反对。” 老夫人淡淡的语气,似乎根本不愿解释太多,世子夫人胸口就有些堵得慌,闷闷问道:“母亲,是防止七妹妹差人来接,还是觉得儿媳会将她送过去?”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老婆子还会防着女儿、媳妇?”老夫人不料对方的话会说的这样直接,瞬时就黑了脸,不悦的望着蔡氏。 后者毫无慌乱,不急不慢的忙堆笑解释:“母亲您误会了,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总觉得芫儿最近变得多,倒是跟我生疏了起来。这府里谁都知晓,她自幼是最爱跟我一道……”说着抿唇苦笑了下,嗓音微哑道:“芫儿反常的举动,让媳妇心里担心,就怕她哪日不认我这个娘亲了。” “你这话说得是越来越没谱?芫姐儿是你的长女,什么叫不认你这个娘亲?蔡氏你这话,是拐着弯说我在离间你们母女,阻拦她跟你亲近了?” 这世子夫人性子直,老夫人说话亦是利害,喊着“蔡氏”都没称“老三媳妇。后者忙就举帕子抹着眼角立了起来,退至旁边回了句“儿媳不敢”,垂着脑袋似乎分外委屈。 蔡氏进门十多年,除了最初头几年会在老夫人跟前表现的战战兢兢,随着感情深远,这种场面已经不多见了。何况,她是府里的世子夫人,老夫人亦总顾着她的颜面,鲜少有大声的时候,此时亦是话出了口,才发觉不妥,便让她重新坐下。 “芫儿不过是片孝心,阿姝这些年如何疼她的,你也看在眼里。既然是要去寺里祈福,若换做旁的姊妹,不说你那几个妯娌会有闲言碎语,便是姑娘家心里也是要闹不快的。”老夫人慢慢宽慰,“你想想,阿姝最疼的就是芫儿,可要替她祈个福,却安排旁人去,谁心里愿意?就是我定了人,可不是让她怨着芫儿吗?” 到底是经历颇深的老夫人,不过顷刻就恢复了往常的温和,拉着蔡氏就拍道:“你是她母亲,盼着芫儿好,难道我还会害了她?放心,我已经让白薇跟着服侍,芫儿若是有什么不好,自然就忙传回来。” “这,母亲您让白薇跟着?” 世子夫人惊诧,转瞬就强笑了劝道:“白薇可是您跟前贴身的,怎么好离得了,芫儿可使唤不得。这样,还是从媳妇院里挑两个伶俐的跟着,母亲您也好放心。” 老夫人却推道:“不必,白薇做事仔细,芫儿到底也是头回在外,不比过去在姑姑家,身边能随意安排了人。” 闻者稍加思索,便察觉得到这话里有话,容上闪过丝讪意,没有再敢坚持下去。 让人送了蔡氏离开,葛妈妈上前就笑,“还是老夫人您有法子,几句话就打发了世子夫人。” “老三媳妇总说心软,可她的脾性我还不了解?芫儿都十三了,不能再放着和安家兄弟亲近,阿姝终于也是想明白了,再宠哪能不顾着今后?”老夫人语透疲倦,闭目无奈道:“芫姐儿院里可得仔细盯着些,她从小就任性,这些年也怪我们将她给宠得太过,如今是想好了,有些错可断不能发生。” 说着睁开眼,看着葛妈妈思索着问道:“上回阳哥儿和附哥儿进府,当真是巧合?” “老奴打听过了,是巧合,六姑娘惯有去花园里练琴的习惯。而那日,您还差白芨过去传话让她午后过来,老夫人别多想,姑娘心思单纯,哪可能特地侯在哪里?”葛妈妈分析着替主子排忧,“六姑娘又不是神仙,哪里会算到那日两位表少爷会过府?” 听得这话,老夫人才将心放实了,颔首道:“倒是我多想了,芫儿的性子不羁,遇着顺道跟着表哥们一道过来,倒是正常。” “可不是?”葛妈妈笑着附和。 老夫人抚额,自言自语道:“都是我敏感了,就担心芫姐儿和他们兄弟两走的太近。”说着迷了眯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睁大了双目叮嘱道:“往后对附哥儿也多注意些,他每逢过来都会去见老三媳妇,被给撞着了。” “老奴会交代下去的。” “嗯。”沉吟片刻,似乎分外疲倦,老夫人突然招手,“去将蔓姐儿来唤来,顺道让满芳园里的人准备送九姑娘去安襄侯府。” 葛妈妈错愕万分,“老夫人,您怎么突然下这个决定?方因为六姑娘的事,世子夫人还……” “所以交代门房,立即准备好车架。” 葛妈妈暗道:这么着急? 老夫人去独自感慨,“蔓姐儿打小就乖巧,我和阿姝总疼着芫儿,疏漏了她。这孩子即便不说,但心意我是明白的,替芫姐儿去陪她姑姑,会高兴的。” 世子夫人得到九姑娘要去安襄侯府这信的时候,还不及发作,葛妈妈就直接带着沈嘉蔓来同她道别,还说万事皆妥,门外的车架已经等着,显然是不愿如何耽搁。她心底里万千个不愿,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幼女欢喜的离府,执起旁边的茶盏就砸向了地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五十四章 提醒 沈嘉芫听说九姑娘离府的消息亦很惊讶,纳闷的不解思索着其中缘由。世子夫人显然是不愿沈嘉蔓和安家过多往来,而积极唆使自己似乎还刻意在强调些什么。于她和沈嘉蔓姐妹同安家兄弟接触远近的程度分析,沈老夫人和蔡氏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隐约还藏着矛盾。 沈家的内宅,比她想象中复杂的多。 老夫人只说要她去寺里祈福,至于是什么寺庙何时出发,沈嘉芫都不清楚。望了眼窗外西移的日光,料想今儿是来不及了,眨眨眼,手中茶盏还不曾放下,便听到从外传来少女轻快的唤声,“六姐。” “是八妹妹啊?” 八姑娘沈嘉萝神色雀跃,提起裙角跨进屋就道:“听说姐姐明儿要去庆安寺小住,我已经求了祖母,陪你一道过去。” “什么,你陪我去?” 沈嘉芫神色稍有诧异,四婶程氏待自己称得上亲厚,八妹妹亦同她亲近,可总觉得这份热情似乎不太纯粹。其实,道理并不难理解,常言总说哪位姑娘或者夫人集万千宠爱,这话压根就是欠妥,不过是得了掌权人的疼爱,旁人自然而然就更风巴结。 可是,她从颐寿堂出来的路上就有听到些碎语,有传是自己惹恼了祖母,甚至连七姑姑近来都没过过府瞧她。而接着便安排了九姑娘代自己去安家,难免会觉得自己失了宠。这个关键时候,八妹妹却依旧亲近,还主动要求和自己同去寺里,沈嘉芫难免自问,是误会了对方的意思吗? 可依照过去原主的性子,还真想象不到竟然有人会真心与她相交,毕竟都是女儿家任性的年纪,谁会总无理由的容忍?便是知书达理如九妹妹,前阵子不照样疏远自己。暗地里想着法唆使自己做那些有违规矩的行事? “姐姐怎么了,不高兴吗?” 沈嘉萝勾了对方胳膊,见其若有所思、沉默不语的态度,还以为是听了自己的话不高兴。便忙低语了解释道:“我原是想姐姐会觉得寺中日子闷乏,若是你不想我去,我便跟祖母说不去了。” “怎么会?妹妹你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突然听到,有些惊讶罢了。”沈嘉芫忙按住对方的手,笑道:“你都说寺中时日乏味。怎的还要求着过去呢。” “虽然无趣,可姐姐独身过去,不是更没劲?我陪着你,总归多个说话的人不是?” 沈嘉芫便笑着应是,两人话语了番,八姑娘说要离开的时候,凑巧见五姑娘沈嘉萸进了院子。看到方出屋至廊下的沈嘉芫和沈嘉萝,五姑娘缓缓上前。柔声轻道:“好巧,八妹妹也在这儿?” 沈嘉芫同沈嘉萸是有来往的,不过很多时候都是她去琼琪院。而对方却鲜少来清涵院。此时见到她,颇有些欣喜,忙下了台阶握着对方双手便道:“姐姐来了?” “听说你明儿个要出府,我来送送你。” 五姑娘浅笑而应,跟着唤了身后的如意,指着食盒就道:“寺中吃的清淡,我做了些点心,你带着路上吃。” “五姐,你做的?” 八姑娘亦跟着下了台阶,好奇地凑在食盒前问道:“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桂花香?”说着不等对方回答,笑了自答道:“哦,我记得五姐你过去总会收着各花露水,这是陈年藏着的吧?你都是用来调香做了细活送人的,怎么今儿个舍得竟做成了点心?” 沈嘉芫听得这语气,再瞧见五姑娘脸上浮现出来的尴尬。便知晓两人关系不善。联想到沈嘉萸的出身,且过去四姐总拿她出气,府里人都极为轻视她。可八妹妹总是派天真的模样,现今怎么会说出这些挖苦人的话? “上回好似听你念起了金桂的花香,便想起屋里还藏着些桂花露水,妹妹可别嫌弃。” 沈嘉芫则忙接话,“姐姐心细,我就念叨了句,你就放在心上了,肯定好吃。”说着便侧身张罗着对方进屋。 八姑娘似乎不乐见六姐姐和五姐姐亲近,居然说不想走了,跟着进屋就继续陪着。沈嘉芫虽觉得她在跟前,沈嘉萸放不开怀,拘谨着颇有几分小心翼翼,但亦不好开口催八妹妹离开,气氛就有些僵硬。 “妹妹去寺中十余日才回来,在外可要多注意身子。” 五姑娘关切的话方出口,八姑娘就接道:“五姐放心,丫鬟婆子都跟着,还有我亲自陪着,必然会照顾好六姐的。” 这语气,怎的有些说沈嘉萸多此一举的意思? 沈嘉芫见五姑娘垂首,便拉了八姑娘问道:“妹妹你刚不是说从祖母处回来吗,那四婶可知晓您明儿也要离府?” “没事,母亲知道的,就是她……” 沈嘉萝的话急忙顿住,忙改道:“我已经让人通知过母亲了。” “可怎么也要亲自道个别不是?” 八姑娘就不迭站了起来,“六姐说的是,我这便去沅陵楼见见母亲去。”说着还佯作才发现天黑,急道该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沈嘉芫就握住五姑娘搁在几面上的纤手,轻语道:“五姐别见怪,八妹妹说话口无遮拦,不是有意的。” 哪里不是有意的? 就呆在院子里,说她又是做点心又是调香做细活送人,根本就是没将她当做府中正经的姑娘。那声声“姐姐”唤的又多别扭,她会听不出来?和眼前人之间表现的亲密,分明就是暗指自己没资格和六妹妹相交。 五姑娘心底苦涩,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适,摇头道:“八妹妹年纪小,自然是有口无心的。” 沈嘉芫见她笑的勉强,眼里露出抹落寞,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自如沈宅以来,很多姐妹间相处的都很淡淡,除了同胞的九姑娘以外,便属和眼前人走的近些。她亦谈不上是为何,总觉得对她有股莫名的亲近感。 “祖母怎的是突然要你去寺里,不会是真如人说的那样,妹妹是否做错了什么?” 接触得久了,沈嘉萸说话亦不拐弯抹角,很是直接的询问。 “没有,就是祖母突然找我。” “是吗?可方才听出九妹妹已经去了安襄侯府,往年可都是你。” 沈嘉芫瞧出对方眸中的担忧,就笑着回道:“我跟九妹妹谁过去陪姑姑,都是一样的。何况,既然是祈福,她年纪小,自然是该由我这个做姐姐的外出。想来祖母亦是考虑到了这个,所以才……” “六妹,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场面话?” 五姑娘突然神色微肃,反握住对方便道:“这府里的姐妹,唯独你跟我要好,我也喜欢跟你亲近。虽说你素来得宠,我亦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日,你我如此坐着谈话,可既然是坦然相交了,姐姐有句话便不得不提醒下你。六妹你过去太天真,有些东西许是你不在意,可旁人眼红得紧。别怪姐姐说句难听的话,你总分不清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 沈嘉芫后背微直,她怎么会说这话? 可转瞬间,眼前人复恢复成了静静的神色,续启唇苦笑道:“便说你我姐妹,府里谁都没想到会如此要好。可既然妹妹你都没有嫌弃轻视我的出身,喊我声姐姐,我便自不会推拒你。可终究人心难防,你心思太浅,轻易就跟人坦白,然有些人有些事,你总要细想着分辨。” “姐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和五姑娘相交,初始确只是因为她雨天摔跤,本着做人礼数才送了点心过去。或许,因为她总是被沈家众人冷落和疏远,所以觉得这份情难得可贵。后来,自己是因为香囊的事才去琼琪院,不瞒良心说话,她甚至还有过怀疑是对方在其中做过手脚的念头,再接着才发现是喝的药被动过手脚。 而自始至终,其实对于沈家的任何人,她都没有真正敞开过心扉。五姐姐这番言语,还是基于原主过去的形象颇多吧? “有些话,我不方便说。” 五姑娘没有否认,只是低低回道:“姐姐只能言尽于此,你若是信我不会害你,就细细想想我的话。”说完,竟是要站起身来。 沈嘉芫自然是拽住了对方,“姐姐为何话说一半,这不是让我难受吗?还是直接说全了好,什么叫做分不清谁好谁坏?” 沈嘉萸却只是叹气,似乎是自嘲的言道:“这个宅子里,妹妹你信很多人多过信我。有些话,若是出自我的口中,今后或许反被人说我是故意挑拨来误导你。六妹,你只要多多留心身边的人,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其实你真不适合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想起过往六妹妹的所作所为,五姑娘在心底惋惜,然而她只能说到这个点上。 沈嘉芫就思索,身边的人? 她惯常接触的祖母、母亲、九妹妹、八妹妹,还有眼前人……其实对于蔡氏,已经上了防线,祖母应该没有旁的心思,这是点九妹妹和八妹妹? 迷茫的望着对方,五姑娘聪慧,这点是早就清楚的。 “谢谢姐姐,我会记住的。” 沈嘉萸就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点头莞尔:“在外,照顾好自己,别总捡着祸闯。” “姐姐,我哪里总是闯祸?”沈嘉芫被对方的语气给逗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五十五章 赵家人 临行前的夜晚,晚夕定省后,沈嘉芫被老夫人留在了颐寿堂。似乎未有任何变化,亦不曾提及为何突然安排沈嘉蔓替她去安襄侯府,两人只围绕着庆安寺的话题说。老夫人出言叮嘱:“那里主持与我们沈家多有往来,我和你几位伯母、婶娘经常过去听华恩方丈诵经,方才已让人送了讯过去,你之后听他的安排就好。” “是的,祖母。”沈嘉芫乖巧颔首。 沈老夫人就捋了缕少女脖间的青丝,放缓了语气低咛:“芫儿心里,可不要埋怨祖母。” “怎么会?”沈嘉芫抬头,双目晶亮的盯着对方,笑颜回道:“姑姑做寿,我只不过替她在佛寺里尽尽孝心,哪里会埋怨祖母?” “好孩子,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 老夫人似有宽慰的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复说语了番才让人送沈嘉芫出去,且关切的吩咐道:“天黑,让婢子多提个灯笼,仔细着脚下的路,莫要让姑娘给摔着。” 回到清涵院,许妈妈尚侯在了屋前,见到人影就迎上前,半扶着主子进了内室,“姑娘回来了。” “这么晚,明早又要出府,妈妈怎么还没歇息?” 许妈妈就笑,“老奴方从四夫人处回来,听说明儿八姑娘和咱们一道去庆安寺,她交代了番奴婢。” “婶婶都说了些什么?” “左右不过是些仔细伺候的话,两位姑娘都在外,让奴婢们注意着。”许妈妈说着。微微后仰了下身子续道:“其实老夫人已经安排了白薇姑娘跟在姑娘身边,她自然都会安排好的。” “说到底,妈妈和白薇姐姐原都是祖母身边的,我倒是不担心你们生疏。”接过香蕾递来的茶水。沈嘉芫吃了口才喃喃自问道:“这也奇怪,我身边都已经有妈妈你陪着,祖母怎的还放心不下。非差了白薇姐姐来呢?” 许妈妈脸上就露出了尴尬之色,“老奴进了这院子,自然就是姑娘的人,老夫人疼您,必然还是要人跟着才放心的。” 这层意思,沈嘉芫懂。许妈妈如今已经代替了她原先乳娘的位置,那便是六姑娘的人。跟颐寿堂就无多大关系。虽说过去,白薇只个年轻婢子,无法跟资长的妈妈相比,可如今她是代表了老夫人,这姑娘院里的人。谁能不敬着几分? 说到底,祖母定是没有绝对信任许妈妈,这才故意安排白薇。否则,长幼尊卑,八妹妹跟前的丫鬟、婆子自然是无权拿主意,便只能听从自己这边安排。若然如此,在外事宜,必然是许妈妈全权负责,如今有了白薇。凡事她就无法专权。 其实,沈嘉芫亦不信任她,从许妈妈之女春藤被安排到外院服侍三爷,就知晓她已经为母亲所用。蔡氏既然想知晓自己院里的事,或者监控她身边的一切,就必然要收服个她能信任且差遣的人。即便自己再设法驱走了许妈妈。自然还会有其他人出现,许是还会将脑筋动到香薷香蕾身上,待到那时,自己身边就真寻不到可培养的忠奴了。 “可不是?祖母她疼我,我身边的人都是她细细挑选安排的。”似纯粹欢喜的少女,表露着这份受宠的喜悦,沈嘉芫待她素来敬重,轻声道:“听说到寺里要不少时辰,妈妈亦早些回去,省得明儿路上打盹。” “这个姑娘大可放心,定误不了差事的。” 许妈妈虽是说着,不过察觉主仆气场轻松,自家姑娘亦是对她信任的紧,便也没有多家逗留,叮嘱对方亦要早些就寝才退下。 沈嘉芫就望着烛台处跳曳的灯光发愣,没有想任何,就是突然发怔,总觉得世间无常,寄身沈府,终究找不到当年慕府那种亲情的感觉。 约莫戌正的时候,总没听见唤声服侍的婢子进了屋,望着主子的侧影,竟觉得有片刻恍惚。香薷先上前推了推其胳膊,轻声提醒道:“姑娘,不早了,就寝吧?” 沈嘉芫这才回神,转首轻轻点头。后者便冲后招了招手,香蕾喊了人端着水盆等屋进来,服侍了她宽衣上榻。 次日清早,白薇就到了清涵院,说是候着一块儿出发。香薷和香蕾过去都是在她底下做事,三人关系很是熟络亲密,沈嘉芫没有端主子架子,声声“姐姐”唤得她嘴上忙不停道“姑娘,使不得”,眼角却是高兴的。 经常在颐寿堂走动,沈嘉芫清楚白薇是极受祖母重视的婢女,亦因此而在听到是她跟着同去庆安寺里时,心底难免真生了几分动容和感激。 去庆安寺的路上,沈嘉芫同八妹妹是同辆马车,起初对方还闲不住,惬意地用着车厢内备着的茶点与她说笑,可越到后面,便就越坐不住,喊着“六姐”问何时才能到达。年轻的少女心性浅,自然会觉得烦闷,沈嘉芫倒是还好,亦或许是前世单独处惯了,竟有些喜欢这种静谧。 再后来,八姑娘见对方总是不痛不痒的回着“快到了”,整个人安静如兰。对比之下许是察觉到自己太过浮躁,就没有再吭声,只是目光不时地瞥着车帷,两只手绞着素帕,偏是顾着规矩和修养,硬生生忍下了那股想挑起看外面景象的冲动。 寺庙多坐落于山上,越是有佛名的寺观门庭越是热闹。沈家的马车停在山脚,早有穿着僧服的小沙弥侯在脚下,见着马车标记就迎了上来,许妈妈上前道了门第,便由其引着上了台阶。 佛寺门口坐落着口青铜大鼎,其中燃着繁盛的香火,两边有摊贩罗列着福牌和解签的大师,往来香客很是热闹,均是华衣锦裳,携仆带婢,自然是非富则贵。入寺案例先进正堂跪拜了菩萨上香,而许妈妈则已带人进后院安排的住所收拾准备,沈嘉芫同沈嘉蔓身边紧跟了些近侍。 沈嘉芫作为姐姐,有些事自然是要她出面吩咐的,上香后让旁边的香蕾去添香油钱,白薇却突然插话道:“老夫人早吩咐过这事,奴婢进寺的时候就让人去添过了。” 沈嘉芫讪笑,心道祖母定认为自己大意,不会想这么缜密。 白薇倒没有这个想法,反觉得六姑娘很识大体,侧身轻道:“这外面人多眼杂,想来厢房内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奴婢陪两位姑娘进去,待会再去见过华恩方丈。” 八姑娘在府里便是个活泼的性子,此时初到外面,双眼好奇的在各处打转,最后却还是沈嘉芫拽了她下袖子,才兴致散散的跟着进内院。见她有些失意,沈嘉芫就凑耳轻道:“咱们还要在这十多日,妹妹还担心没过来看新鲜的机会?” 沈嘉萝这才展笑。 然拐进后院大门的时候,凑巧撞见了亦由着沙弥引路正要离开的群人。在前的是个约莫四旬的妇人,正同个穿了紫罗锦衣的少女说笑,两人眉目间有七八分相似,身后跟着五六名仆妇,均是衣着不凡,定非出自普通家族。 而沈嘉芫定住脚步的原因,不为其他,正因为认识那对母女。 都算是曾经相伴了三年多时光的家人。 “咦,是赵府的老夫人?” 沈嘉萝亦看清了对方,凑近同身旁人低语道:“姐姐,是赵将军府的老夫人和姑娘。你许是不认识,我在表姨家见过她们,当时亦在做客,我还和赵家姑娘说上了话,她很和善。” 八姑娘口中的表姨家便是四夫人程氏表姐陆氏的夫家――齐乾公府。沈嘉芫闻得她介绍,这才忙压下了心底的那股情绪,沈延伯府和赵家没有往来,连八妹妹都是在齐家才见过赵氏中人,这身子的原主必然也是不识得的。 她们俩低语间,赵家人已注意到了她们,似乎因为对方率先停住了脚步而盯着她们看,便有些纳闷亦停下了脚步。赵老夫人凝眉思索了番,似乎没想起对方是何府,而旁边的紫衫少女却认出了沈嘉萝,便凑近道:“母亲,是沈延伯府的人。” 赵老夫人这才露出个不深的浅笑,淡淡的点了点头。 沈嘉芫还没反应的时候,旁边的沈嘉萝便上前了过去,行礼热情道:“赵老夫人,我是沈府的嘉萝,上回在齐乾公府,咱们还见过呢。”跟着侧首与其身旁的少女打招呼,“怡姐姐可还记得我?” 两府原就没有交清,便是八姑娘在亲戚家见过,亦犯不着如此特地过去行礼。沈嘉芫听得白薇轻叹了声,跟着胳膊被人轻轻虚扶了下,“姑娘,见面是礼,您也上前打个招呼吧?” 沈嘉芫点头,压下心底对赵家的愧疚,用最平和的礼数见了赵氏母女。 两方人没有说上什么话,匆匆而过,不过沈嘉萝似乎心情大好,方才的不虞一扫而光,还闻着带路的小沙弥道:“师傅,她们也是来听方丈诵经的吗?” 那小沙弥就回道:“施主,赵施主是来拜祭的。” “拜祭?” 由于沈嘉萝的好奇心,沈嘉芫这才得知,原来赵家近几年都有在庆安寺供奉牌位,说是替远亲立的。只有姓氏,并不详细,小沙弥说只知道说是慕家人。 沈嘉芫听得心底大惊,慕家? 在赵家三年,她从不曾听过有这门亲戚,亦没有知道这回事,难道是将军瞒着她? 可是,当初是瞒着身份接近的他,赵沛言根本就不知自己的出身。她走着走着突然面色大骇,莫不是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来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五十六章 八妹芳心 待至安排好的厢房里,沈嘉芫脑海中很乱。方才虽只与赵家母女淡淡而过,可自知对方来这的目的,这心就难以平静。 当年自己以落难之人为将军所救,继而被接入赵府,得他悉心照料。她当时心念的只有接近他,甚至想着法该如何迷惑他,当时心中忐忑着就担心赵沛言不喜欢自己,却忽视了个关键的问题:将军从来不曾问及过自己的出身。 她改名换姓,众人只知婉姨娘来历不明,而他却赞她“婉约倩柔”,便用“婉”做她小字。 沈嘉芫从不曾有过这种想法,赵沛言老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是慕家女。若是这般,那他就该知晓自己接近他是别有目的,可这三年多来他却从没问过,甚至连试探的片语都没有过。 沈嘉芫总以为,两人的感情是水到渠成,认为自己足够了解他。可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或许被看透的人是自己。 将军他,为何要这般做? 若早知自己乃罪臣之女,难道会不知留下自己的后果有多严重? 许妈妈自外走进,满面关怀的走到沈嘉芫身边,“路上颠簸许久,姑娘要不要进去躺会?”打断了对方的思路。 “不必。” 沈嘉芫微微摇头,这是来祈福又不是享福,动不动就劳累歇息,落在旁人眼中,便真成了弱不禁风。且来意是为长辈,她可不想被人说是惺惺作态,抬手即问道:“祖母说入寺要去拜见华恩方丈。妈妈可差人问过,大师现在方便吗?” “瞧姑娘急的,这才刚进来,您连椅子都没做热呢。” 许妈妈替对方斟了盏茶。缓缓解释道:“如今寺里正是繁闹的时辰,华恩大师还忙着。老夫人过去就念叨,这礼佛便得遵从佛道规矩。总要敬着大师的意思。寺中常言,众生平等,姑娘总要等这里安排不是?” 沈嘉芫觉得有理,毕竟先来后到,总不能仗着自家是沈延伯府,便驱走先前等候见华恩方丈的人。然她方想点头,突然白薇举步跨过了门槛插话道:“妈妈这话欠妥当。老夫人说她和大师是旧识,我们沈府亦都是庆安寺的上宾。既然这都安顿好了,姑娘为表敬意,还是亲自去趟禅院的好。” 许妈妈的表情瞬时就有些僵硬,许是面子上下不来。 “咱们姑娘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若大师忙着,自然不会进去打搅,只是前往拜访这种礼数,终究是不可少的。”白薇话落就上前,扶着六姑娘的胳膊还准备再劝,后者却已经顺从的起了身。 “妈妈的话是个理,不过白薇姐姐说的也对。我们既是要打搅段方丈,礼数在前总是没错的。如若他大师正在诵经或是接见人,我们就回来。事后门口的小师傅自然会回禀的。” 朝门口走了两步,沈嘉芫顿住复望了眼对面的屋子,“去通知下八妹妹。”侧首又同身后吩咐道:“只是在寺中行走,妈妈不必跟着了。” “这,”许妈妈为难,“离府前。世子夫人可交代老奴要近身跟在您身边服侍的。” “没事,母亲亦不过是担心我身前人服侍的不好。”沈嘉芫浅笑,“香蕾她们都跟在后头,旁边还有白薇,不会有差的。现今不过是去见大师,人多了反倒不好。” 许妈妈便只好停在了廊下。 西厢房的屋子大开,听得小丫鬟通传的沈嘉萝走了出来,两人在庭院中打了招呼就往外走去。 八姑娘容上总携带着笑意,沈嘉芫不解,忍不住问道:“方才在马车里你不还挺没精神的,怎么突然这样高兴?” 沈嘉萝脚下步子轻快,转身笑回道:“姐姐你不知刚刚遇见的人是谁?” “是赵将军府的老夫人和姑娘,怎么了?” 沈嘉萝的笑意就更浓,扯过身边人就远离了后面的群婢,压低了嗓音便乐道:“方才我轻声问了怡姐姐前线的事,她说她哥哥在家书里说万事都好,还说不过多久就能班师回朝。” “你、认识赵将军?”沈嘉芫错愕。 闻者便摇首,“我就在表姨家见过怡姐姐和她母亲而已。” “那怎么这样关心前线的事?” 沈嘉芫还以为八妹妹同许多深闺小姐般,听说赵沛言英勇善战就早已芳心暗许,所以才对赵家的人格外上心,此刻心情好亦算有了解释。然而,不是,那她这般开心为何? “六姐你不知晓,二姨哥跟着赵将军在前线作战。赵家将军回来了,那他也该要回来了。”她说着说着,就仰头望向前方的天空,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心意。 沈嘉芫瞧她如此,隐约间好似是记起那回事,这回作战赵沛言将惯用的副将留在了京中,而德隆帝任命了齐乾公府的少爷为参将。 八妹妹说的,便是那个人吧? “这种事,妹妹大可直接问齐夫人,怎么好特地去问赵家的人?” 沈嘉萝就面显激动,摇头道:“我怎么好跟表姨打听这种事?母亲会怪罪我的。”心里暗道,母亲总要自己和六姐姐交好,想将她亦嫁去安襄侯府,可她从没想过要做安家的媳妇,这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就是无法反驳母命。 如今,可不是为了讨好七姑姑,还专程跟着过来陪六姐祈福? 不过还好,头日就遇见了赵家的人,知晓这么个好消息,双手合上,径自沉浸在她的思绪里。 沈嘉芫见状,亦不好打搅,便回首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婢子,均是很自觉的保持着距离,没有上前。 白薇常跟着老夫人出入庆安寺,对这是轻车熟路。没多久,便将沈嘉芫姐妹带到了一处院落,门口立着两个小和尚,看到人来就过来打招呼。白薇简单说了下来意,后者便摇头行了个佛礼回道:“师傅正在说签,还劳两位施主等候片刻。” 沈嘉芫才想应声,旁边的沈嘉萝就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人在内,居然劳烦方丈大师亲自解签?” “不满施主,是京西温侍郎府的。” “哦,是温家姐姐?” 沈嘉萝倒是亦没想着急忙冲进去,只是那眉角笑得更开,拉着沈嘉芫走到旁边,指着湖边的亭子说道:“姐姐,我们去那等等如何?” “妹妹你认识?” 迎上对方这种充满“你又认识”疑问的目光,沈嘉萝颇有几分得意,扬声回道:“六姐你过去他府摆宴总是推脱着不肯出门,除了七姑姑府里都不爱走动,认识的人确实少。可温侍郎府与别家不同,祖母都说他家姑娘的最是知书达礼,可讨各府夫人喜欢了。” 都是姑娘家,旁家女儿出彩,八妹妹这般高兴,怎么感觉反有些怪异呢? 这个时候,沈嘉芫已经被她拉着走上了亭阶,她回望了眼主持的禅院,神秘般言道:“必然是温夫人带着诗韵姐姐过来上香的,六姐你可还记得?诗韵姐姐今年六月就要嫁给大姨哥了。” 这都是八姑娘母家亲戚齐乾公府的事,她知道的详细,可沈嘉芫根本就都不认识,更谈不上什么兴趣。 沈嘉萝却似特别喜欢提齐家的事,就说起了温家大姑娘的出生,说她乃温大人的原配所出,目前这个在各府走动的温夫人并非她的亲生母亲。可两人关系分外亲密,都说温侍郎府里的女眷最是贤惠温婉的。 沈嘉芫却没有全信,暗想温家真可能会没有宅院里的纷争?温家大姑娘若是能收服继母,名声亦高过旁的姑娘,自然也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八姑娘很喜欢谈论齐乾公府的事,过去在府里因为四夫人的缘故,总是不敢多言,生怕传到她耳朵里惹得对方不快。此时身在外面,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便絮絮叨叨给念个不停。 在她的话语声中,果然就见到有对华衣母女出了禅院,沈嘉萝就拉着沈嘉芫过去见礼。 她禁不住无奈苦笑,竟是对齐乾公府的二爷有些些许好奇,那是怎样的个男子,能让八妹妹这般惦记。但凡是听闻与齐家有关联的人事和消息,就格外激动。 温家夫人年纪还不满三十,样貌端庄,眉角微微上挑,浑身透着股精明;而大姑娘温诗韵,即齐乾公府未来的少夫人,容貌精致、半垂着脑袋,说起话轻声慢语,入耳十分舒服。 因为八妹妹不停说笑,沈嘉芫只好陪着,心当温家母女为普通路人。 分别过后,沈嘉萝还忍不住嘀咕:“诗韵姐姐和大姨哥六月就完婚,那二姨哥许是还来不及赶回来参加喜宴咯?” 和她相处的时间不短,可沈嘉芫好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沈嘉萝,如此纯粹简单的惦记一个人。 亦是因为她,沈嘉芫才知道,原来有些念在嘴边的思念,是已经强烈到不得不说的地步。 华恩方丈年过半百,为人很温和,待她们与寻常香客没什么特别的,亦没专程说些什么,只是问候了番沈老夫人等身体情况,就让人送了经书到厢房,说是将执笔人的祝福寄托在文字经文里,待等受福人寿辰那日经过什么特殊流程,最是灵验。 关于这些,沈嘉芫不懂,亦不明白他说的是否煞有其事,猜想着或许是对方看自己等两位少女,便寻个轻便的事让打发时日而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五十七章 闹笑话 庆安寺里的生活很平淡,每日除了抄写经文便是听华恩方丈说佛理,并没有如何的惊涛骇浪,亦未再遇见谁。转眼便到了四月的最后一天,被拘束许久的少女总难免浮躁,亦好在外面并无长辈管教,八姑娘的言行随意了很多。 “六姐,你说祖母明儿会让人来接我们回府吗?” 安沈氏的寿辰是五月初三,沈嘉芫闻言抬眸,想了片刻才回道:“左右就这两日,不是明日就是后天。” “这寺里作息太枯燥了,亏得姐姐竟真坐得住。” 沈嘉萝有些纳闷,若放在过去,眼前人怕是早就跳脚嚷着要回府,怎么会如此淡然? “我倒觉得,这儿环境静谧,是个极好的居处。” 闻者就瞠目,“这儿的师傅们清心寡欲,追求平淡如水的生活,每日忙忙碌碌的念着什么劳什子佛文,说是要普度众生,我可没瞧出来哪里好?”见眼前人仍保持了端正的姿势坐在桌案前,沈嘉萝就上去晃对方胳膊,“好姐姐,你抄的不累,我都替你喊辛苦。” 浓黑的墨汁在纸上晕开,沈嘉芫似无奈的放下了笔,抬头望着对方道:“如你所说,家里许是明儿就会来接咱们,这最后的几篇佛文,总是要写完的。” “都写了这么多天,不差这几篇。” 八姑娘顽皮的拽起对方到门口,指着西边漫天的彩霞道:“六姐,你看,多美?” 夕阳无暖,余晖依旧洒遍着地面,整个世界如处在琉璃斑斓中,炫彩夺目。渐变的晚霞,映亮了低空,沈嘉芫瞅得亦是心喜,喃喃道:“这样。真好。” 次日,沈延伯府果然来了人,接两位姑娘回去。仆妇是料准了日子,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只是临行去与主持告别的时候,复遇见了赵家的亲眷。 时不过午,不难揣测出对方亦是极早出发赶来的。 “咦,赵家夫人来这庆安寺好勤快。”八姑娘兀自好奇。 沈嘉芫则轻道:“行军之人的家属,多担心征战在外的亲人,赵家夫人信佛,必然是来替她儿子祈福的。” “六姐说的有道理。” 沈嘉萝轻拉了下旁人衣袖。似还准备过去见礼,却被沈嘉芫反扯住,“大家都在寺外等着,我们还是不要耽搁了。” 想起来时的舟车劳顿,八姑娘顿时就蔫了,倦倦应道:“哦。” 隔着湖面,赵怡搀着母亲行走,余光瞥见湖对面的人群。定神瞅了眼说道:“母亲,沈延伯府的人似还在这呢。” 赵老夫人微讶,随之望去。只看到成群结队的仆妇,并不曾看清最前的两个少女。她悠悠叹了口气,感慨道:“沈家的门第,倒是极其不错的……”收回目光,她眸中略带可惜,“罢了,你哥哥离京前就交代过,安沈两家渊源太深,不便刻意交道。” 赵怡便伴在旁边,思索着接道:“可沈延伯私下不是很欣赏哥哥吗?娘您都说齐乾公府的夫人最近和咱们家走得近。或许是有沈家的缘故,怎的……” “都说了是私底下赏识,何必眼巴巴的去攀交他们?”赵老夫人抬起目光,望着远处惆怅复道:“何况,阿言的心思,难道你不清楚?” “女儿知道。他还等着婉嫂嫂。” 想到此行的目的,赵老夫人则吐气垂首,“来的突然,走的匆忙,只身进府,亦不曾留下只言片语,真是苦了阿言。阿婉她,简直是你哥哥的劫啊!” 赵怡就陪着边摇头边往前的娘亲到拜祭亡人的大后堂去,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转身,望了眼已经行远的沈家人群。 …… 归至沈府,没有各自回院,直接去颐寿堂见了老夫人。世子夫人蔡氏、四夫人程氏和三姑娘沈嘉芊都在那,见到两人进屋都露出抹高兴的笑容。 “妹妹们在寺中可好?”三姑娘声音细柔,很是关怀。 沈嘉芫就冲她浅笑了下,轻回道:“都好着呢。” 说也奇怪,总觉得沈嘉芊不喜欢自己,之前府里流传自己将手钏藏在枕下寄情于物的时候,她还特地遣了丫鬟到清涵院门口打听。可自她与卫家长子定下婚约后,简直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仪容形态都格外娇柔温和。 怪不得,年长的妈妈总说,女儿家闺中待嫁的日子是个特殊时期,杂着朦胧、好奇、憧憬与陌生。 果真与从前大不相同,举手投足间自然流畅了许多。 大伯母最近深居简出,是在教导三姐姐吧? 沈嘉芫不免回想到前世方与安家定下婚约的那段时日,母亲亦总是念叨,不厌其烦的强调着很是平常的规矩礼仪。当时不以为意,可后来独身在赵府的时候,总希望身边能有那样个人陪着,教自己如何做人媳妇。 赵母待她虽好,但终究是看在将军的份上,不是出自真心的疼爱,能一样吗?其实,沈嘉芫从不曾忽视对方瞄向自己时,眸中闪过的反感。 谁都不会希望,功名利禄齐全的儿子,过分迷恋女色,更让个妾侍声名远播。 而为人所知的是,破规宠妾,甚至拒绝娶妻。 瞧着含蓄低敛神色的三姑娘,沈嘉芫从思绪中回神,唇角忍不住显出两分苦涩。 老夫人并不曾刻意交代安抚些什么,随意问了几句便她们让回院休息。而当沈嘉芫跨出颐寿堂的时候,世子夫人后脚即跟着出来,近前关切问候,说娘陪你回去。 沈嘉芫不认为庆安寺内会有什么值得对方打听试探的,亦没有多想,暗道对方或许会谈后日去安襄侯府的事。 然而,世子夫人亦没有刻意提醒,只在离去时淡淡叮嘱了几句。说的是寻常长辈的的话语,道初三那日安襄侯府肯定宾客满座,让她不要逾矩,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 沈嘉芫听后,心底便有了几分好奇。 蔡氏总是忽近忽远,时而刻意误导,时而真诚教育,自己还真有些分不清真假。 五月初的风光极好,艳阳明媚,形态各异的云朵舒卷变幻,安襄侯府的门口停了许多华贵马车,门口往来的妇人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算算,沈嘉芫已经许久不曾赴过这等宴会,自慕家潦倒后,就再没接触过。 安沈氏并未大肆铺装,请的都是族里亲戚和惯常往来的官宦宅妇,外院亦摆了宴席,自比不得内里热闹。九姑娘沈嘉蔓极早就候在门口,看到世子夫人就嬉笑着迎上前喊了“母亲”。 从她神采奕奕的神情里,沈嘉芫看得出,九妹妹心情极好。 跟在旁边才要提步,突然衣袖被人从后扯了扯,转身却是素来寡言不熟的庶妹沈嘉薏。 “往常,都是六姐你领我们进去的。”七姑娘若有所指的瞥了眼前头沈嘉蔓的背影。 沈嘉芫微楞,虽说和眼前人都是三房里的人,可对方实在是太过低调,以至于这么久以来,彼此间依旧陌生。而这种能将日子过得不被人注意且独自安逸的少女,定不简单。 可此时,却从她口中道了这么句话,带有浓重离间沈嘉芫和沈嘉蔓之间关系的隐晦。 似乎,不太像聪明人会说的话啊? 然沈嘉薏却似只是纯粹一说,瞬间就恢复了常色,还好心提醒道:“六姐快跟上,九妹妹唤您呢。” 闻者转首,就见到门槛前侧身望向自己这儿的沈嘉蔓,便不及细想就跟了上去。 寿宴与记忆里的席面并无多少出落,先是贺寿送礼,而后吃酒,膳后去到花园西隅的戏台处听戏。 “这出五女拜寿的戏都不知看了多少遍,姐姐,我们也去花园里玩吧?” 不知什么时候,沈嘉蔓已经挪到了她的身边,沈嘉芫侧首看了眼本坐满了人的位子,费解道:“都跑出去了?” “是啊。” 因为沈嘉芫总被安沈氏拉在旁边,还真没怎么注意到身后的情景,来赴宴的许多女儿家都是豆蔻年华正活泼的年纪,必然不会乖乖坐在这枯燥的地方。此时被九妹妹拉着,她亦生了离开的念想,便侧身与另一边正听戏的人道:“姑姑,侄女去趟花园?” 安沈氏是真的许久没见她,整日都拽着不准对方离开自己视线,听说她要出去先是愣了愣,跟着才点头,“芫儿能在这陪姑姑坐这么久,闷坏了吧?”见到其讪笑,接说道:“去吧,让你二表姐陪着。” 亦没见她如何打眼色或者有仆妇去喊安佳容,可须臾安二姑娘就到了院门口等候,见到沈嘉芫的时候表情有丝僵硬,出声则依旧温和。 安襄侯府的花园很大,姹紫嫣红,娇嫩的花蕊迎光绽放,格外悦目。石桥处、凉亭内、小径旁,或站或坐逗留着几个聘倩身影围绕,蓝天下欢笑不断。 沈嘉芫不免被这种气氛感染,放松着漫步。 相较之下,素来端庄沉静示外的九姑娘便略显孩童玩闹心性。 花园内气氛正浓时,不知从哪突然跑出个婢女,嚷着说要寻夫人,称是发生了大事。 内院里都是女眷亲戚,自由八卦的拦着询问。那婢女却是个糊涂的,竟不知替主家隐瞒,结巴着颤音就回道:“三爷吃了酒,被人发现在假山后强.奸荷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五十八章 别有用心 花园内走动嬉闹的多数是未出阁的姑娘,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掩帕遮面,唏嘘着侧身躲到旁处,连起先好奇何事的姑娘都“咦”了声红着脸往返走去。 答话的婢子却仍左右张望不停,似乎在找能拿主意的主子,亦打听夫人的所在。 “三表哥怎么可能会……”沈嘉萝苦涩的喃喃低语,满目皆是震惊。 安二姑娘忙侧身朝后面的香梅使了个眼色,“还不找婆子带下去!”因家里兄弟的荒唐事,察觉到众女的目光,她都忍不住面红耳热起来,却依旧得陪着好脸解释,说下人胡言乱语。 结果自然是越描越黑。 其实,贵族子弟对婢女动手脚是大宅里常有的事,然家丑不外扬,一般都不会流传出去,更别提下人在如此场景乱嚼舌根了。 沈嘉芫亦惊讶的很,她跟安沐附相处的时日不长,对其的印象还不差,即使谈不上了解,可总觉得对方的人品信得过,怎会做出这种事?何况,今儿是安沈氏的寿辰,就是再急性,哪可能直接拖了丫鬟在假山石后? “六姐,肯定是闹了误会。” 沈嘉蔓的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沈嘉芫见其焦急于色,忙趁安佳容安抚她女的时候,低声提醒道:“九妹,这事是姑姑府里的家事,你别紧张,自会有长辈处置。” 她担心,身边的沈嘉蔓慌乱之下会说出什么有损闺誉的言语。沈嘉芫虽懊她曾挑唆原主去亲近外男,可彼此终究没有什么不可释解的恩怨,现儿园里这么多达官显贵的女眷。要是闹大了,她在京中望族各府里的名声可就毁了。 “他肯定是被冤枉的……”虽然心里难受,沈嘉蔓依旧坚持安沐附清白。 沈嘉芫则重重按上她的手,注意着骚动的周边。亦替安沈氏有些担忧。好好的寿辰闹出这等事,真是飞来横祸,且关键是还传到了旁人耳中。安沐附今后怕是难逃“纨绔好色”的名声。 绿柳下,沈嘉芫见到个容貌熟悉的少女,正急着冲方才揪着答话婢女发问的那个女孩说话,后者垂首恭敬,似乎是在受训。 “那是温侍郎府的大姑娘?” 沈嘉蔓原是急的不成,就想回戏台那处看情形,不过念起蔡氏亦在那。且这等热闹姑娘家铁定不好凑,就在原处直急躁。听得旁边亲姐发问,目光随之看去,马上就锁在了那个讨厌的身影身上,埋怨道:“温大姑娘真是的。方才不拉住她妹妹,现在在那扮好人。” 换来沈嘉芫略有诧异的目光,沈嘉蔓却不怕,继续嘀咕道:“都说温家的姑娘娴静温柔,可没瞧出那三姑娘如何淑良。” 刚刚拦人发问的,正是温家续夫人之女,三姑娘温诗韶。 方才在厅堂里,沈嘉芫听人说起过。 “她许只是好奇,而非有意。”不想九妹妹与人结怨。视线四瞅,方才一语惊人的婢子已经无影,而园里玩耍的姑娘则渐渐变少。沈嘉芫走至安佳容身旁,唤了声“二表姐”。 后者本着急万分,看到这个伤过她胞兄的女孩,顿时多了份不耐烦。没好气的接道:“六表妹和九表妹还是到旁边坐会吧,我怕是没空陪你们逛院子了。” 她亦不计较对方态度,反问道:“怎么都走了?” 安二姑娘就叹息,“母亲已经知晓,各府夫人都差人唤了自家女儿告辞离开。” “传话的婢子方不是还在这吗?” 沈嘉芫下意识的问出声,不明白内宅戏台那边居然会这么快就得信。而安佳容在看到匆匆而回的香梅时脸色顿变,“母亲知道后怎么说?” “回姑娘,奴婢带她去见夫人的路上,那丫头转眼就不见了。” 果然……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将形势给闹大的。 沈嘉芫想到这,便思量着或许安沐附的事还真另有隐情,而安佳容自然亦想到了这点,交代了香梅继续在府内寻找,自己则急急往戏台的方向走去。 成群离府的妇人姑娘间,隐约还传来笑声与嘲讽。 绿柳下,已然空空,没有了温家姐妹的身影。而转身,本在身后的沈嘉蔓亦不知去了何处,沈嘉芫心里微惊,忙问香蕾:“九姑娘呢?” “九姑娘去了外院,说是看三表少……” 话没说完,沈嘉芫就暗道“糟糕”,忙提步外通向外院的道上追去,“怎么都不拦着,九妹这时候过去,不让人徒添口舌吗?” “九姑娘不准奴婢们声张。” 沈嘉芫脚下步子停住,转身喝道:“心里都掂量着,谁才是你们主子?!” 且不说沈嘉蔓此时去找安沐附有损她的声誉,自己是姐姐,没有拉住她劝住她,亦是失职。香蕾两人没有立即告知她,这是没替主子着想,两人顿时对视而看,跟着齐齐跪在道上,“姑娘恕罪,奴婢们知错。” 这时候,哪还有时间追究谁对谁错? 沈嘉芫啧了声,才想让她们起来,就听到个语调怪异的男声响在身后,“表妹好大的脾气,在外就急着处置起下人?” 转过身,是满眼探究兼嘲讽的安沐陪。 旁边,则是身蟹青色直缀的安沐阳。 沈嘉芫后退了微微欠身,“见过两位表哥。” “哟,你们这是犯了什么事,惹得表妹不高兴了?”安沐陪走到跪着的香蕾香薷身前。 沈嘉芫自知对方肯定是记了仇,更因急着找到沈嘉蔓,亦没好气的回道:“不牢表哥费心。”说着,眼神淡但扫过静立着的安沐阳,似无辜的反问道:“两位表哥这是进来赏花的?” “这、这是你们姑娘家才喜欢的玩意。”安沐陪的脸上有些不自然。 安沐阳本平静的目光却有了丝波澜,方才少女眸中闪过的狡黠。是在冷讽自己等太过悠哉了吗? 此刻,谁都知晓安沐附出了事,自己两个大男人却在这里逗留?不知怎么,再次审视了眼沈嘉芫。眉目依旧,却又似不同,安沐阳出声:“二弟。走吧,别耽误了事。” 沈嘉芫这才让香蕾等起身,往前行了几步,却是转身回望了眼。 这眼,四目相视。 安沐阳回首了…… 没有走多久,便见到了沈嘉蔓,她正被个三旬多的妇人给拦着说话。待走近了才认出。原是曹妈妈,沈嘉芫听到她在说:“表姑娘可别到外头去,这宴席上好多宾客老爷都在,且您就这样冒冒失失过去,沈夫人知晓了不得担心?” 沈嘉蔓的脸色已经不似原先般坚持。 曹妈妈话落。就注意到了向着走来的沈嘉芫,忙问道:“六表姑娘也是去见三爷的?不是妈妈拦着,这时候还是回内院的。您的紧张,老奴会带给三爷的。” 她倒是自觉……沈嘉芫浅笑,淡回道:“曹妈妈说差了,我是来唤九妹回去的。”似乎有意,还强调道:“多亏妈妈提醒,我和妹妹都知晓分寸,明白什么是不能做的。” 伸手拉过了沈嘉蔓。沈嘉芫低劝了两声,最后才朝在打量自己的曹妈妈说道:“三表哥现儿怎么样了?”不待对方回答,费解的就问道:“妈妈是伺候三表哥的,怎么这个时候却在这儿?难道是姑姑寻您去问话?” 她为什么会进内院?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姑奶奶……曹妈妈心念着,脸上气色却不好,解释道:“夫人倒还没传奴婢。只是遇见了九表姑娘说了些话,这就回去服侍三爷,他醉了酒。” “妈妈好走,亏得妈妈替我劝了妹妹。” 沈嘉芫语气淡淡,转身就带着沈嘉蔓离开。 安沈两家关系虽好,可这种事毕竟不是外府能如何插手的,只是安沈氏着急又素来没注意,就留了沈老夫人求法子商量,其他人亦早早离了开。世子夫人跨出大门的时候仍是忧心忡忡的表情,待等回沈家下车后,首先让蔡妈妈送了九姑娘回院,却让沈嘉芫陪着回了广盛楼。 她坐定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芫儿,亏了你懂事,没性子做错事,否则就闹大笑话了。” 这话里有话,沈嘉芫故作糊涂的问道:“母亲,您说什么?” 世子夫人的目光就围在她身上打转,半晌后拉近她,似叹息的愁道:“你三表哥今日做错事,你姑姑头疼,母亲听到的时候就担心你会傻傻的跑过去,还好没去。” 沈嘉芫就笑,“女儿都这么大了,您就别操心了。” 看她方才对沈嘉蔓的态度,失望且隐约藏了几分怒意。蔡氏这母亲,居然信任年幼的沈嘉蔓,而总对长女不放心…… “附哥儿这孩子糊涂,怎么能在七姑姑寿宴上做出这种事,回头这前程可该……唉!”世子夫人垂着脑袋,“说到底,他这年纪是会动歪心思,你姑姑就是再忙,也不该如此疏忽。” 这种话,她怎么就当着自己的面说了? “三表哥还是念书的时期呢。” 望着单纯的女儿,直以为她是没听懂,世子夫人才准备开口,却听到门外紫星说道:“夫人,三少爷来了。” 话语突然被打断,不过片刻世子夫人就恢复了常色,望着进屋请安的少年,慈爱的问道:“鸿哥儿才回府,方才怎么没见你人?” 三爷沈令鸿尚在长个,身量不高,嫩涩的容上泛着几分潮红,看到边上沈嘉芫也在,就露出了抹憨笑,颇不好意思的回道:“儿子方才和三表哥饮了几杯酒,脚下无力吹了许久的冷风才清明过来,这不忙赶回来了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五十九章 他回来了 三爷沈令鸿并不经常在内院走动,故而虽说是姐弟,沈嘉芫与他并算不得热络,而对方见着自己的时候,亦只是淡淡唤声“姐姐”。 世子夫人见到儿子,并未谈及安襄侯府里的变故,仅问了番学业的事,督促他要勤奋好学。 沈嘉芫难免就想到过去,蔡氏曾与她道,待等将来鸿哥儿出息了,就能给自己做依靠。她想着彼此间如此浅淡的关系,忍不住生了丝嘲讽。而或许是因为沈令鸿的打搅,世子夫人没有了先前说话的兴致,就让她早早离开了广盛楼。 沈老夫人是天黑时才回的府,脸色很差,安家的事必不如意。 次日,沈嘉芫才听到颐寿堂内当差的人在私下嘀咕,说安襄侯府昨儿处死了个丫鬟,再细问了下,却并不是那位叫“荷花”的婢女。 事情已经传扬了出去,怎样都于事无补,虽然是安家的少爷,可沈家的气氛亦谈不上轻松。 世子夫人来到颐寿堂,进屋后只见老夫人闭目斜靠在炕上,似乎很是疲倦,她便上前替对方锤起肩,柔声唤了声“母亲”。 蔡氏的到来,沈老夫人似乎是意料之中,没有睁眼只接道:“你来啦……” 世子夫人收回手,站到屋子中央,就那般直直的望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终是让老夫人率先开了口,“是来问附哥儿的事?” “母亲,附哥儿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世子夫人神色紧张,紧紧的盯着对方,眼神又是着急又是慌乱,而偏偏她刻意压抑收敛的表现才让人看着最为真切,老夫人望着她长长叹了口气。 “男孩子年轻小,吃了酒难免糊涂……阿姝她,心里也不好过。” 世子夫人则垂了垂眼眸,讷讷道:“儿媳没有责怪七妹妹教管不力的意思。就是担心附哥儿的前途……在众人跟前闹出这样大的笑话,要他今后怎么面对这京中的贵族世家?” 老夫人亦是惆怅,“昨儿我和阿姝去附哥儿院里,居然在他屋里发现了那等……”似乎难以启齿。咬牙怒道:“真不知是底下那个混账东西唆使的,竟将那等污秽的东西给哥儿看。附哥儿这孩子,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若非是受人蛊惑,哪里会动那种歪心思?” “怎么会这样?” 听到这些话,世子夫人面露惊诧,难以置信的望着对方。低语道:“媳妇原还以为是婢女不规矩,附哥儿酒后才失了行为,怎的竟……”她的神情已然无措了起来,“附哥儿年纪还小,定然是身边人不规矩,您可得跟七妹妹说说,要好好彻查番。” 她说着原地挪了几步,似想起什么就道:“附哥儿院里的事都是谁在做主?是曹妈妈吧?那个老叼奴。必然是她教坏了主子!” 沈老夫人见状,心里无奈对方这份爱护的情切,却似解释安抚的回道:“曹妈妈是从咱们家里过去的老人。以前还在你院里当过差,她若是都信不过,谁还能胜任?你平时最为冷静,怎么今日反糊涂了起来?” “媳妇、媳妇只是太过担心附哥儿。” 世子夫人忙努力压制着那份情绪,觑了眼对方遵礼道:“母亲您别怪罪媳妇,我也是忧心太过。”说着转悠着似灵光闪过,看着老夫人就目光晶亮道:“依媳妇瞧,附哥儿这是懵懂识情,若咱们做长辈的不加以引导,将来保不定就前程无望。这种关键时候。他既是好奇,倒不如给她娶个亲,母亲您说怎么样?” 她满脸都是替安沐附着想的深意,老夫人看在眼中,却不禁所起了眉头,懊恼的回道:“他才多大?年纪这么小。安家府里两位兄长都还不曾娶亲,怎么能不顾长幼伦常?” 世子夫人就泄气,灰心道:“安家老大性子怪异,总不娶亲,难道下面做兄弟的也都得耗着?母亲,这事儿媳不止一回与您说过,如此落在旁人眼里,指不定就会以为七妹妹这位续弦夫人失了职责。” “阿姝她跟阳哥儿提过,可他自己不想……” 世子夫人就接话,“阳哥儿不想,可旁人想啊。再说,现在附哥儿发生了这样的事,就当时堵住别人的悠悠之口,否则这风波还不定闹到什么时候呢。” 似乎觉得对方的话很有道理,可老夫人依旧没有松动,反而察看起对方,试探的问道:“你是想,芫姐儿?” “这都是从前说好的,其实媳妇也没什么好着急的。”她说着上前又孝顺的替对方捏起肩来,“再说,母亲您上回不是还总担心芫儿和安家老大吗?索性将事给定了,今后就是弟媳,总闹不出什么事,芫儿也能收收心。” “两个孩子,年纪这么小,不妥不妥。” “以前是觉得不妥,可如今附哥儿正在事头上,总得做些什么替他缓缓风声吧?何况,这事早也这般,晚也是如此,媳妇觉得没什么不可的。” 蔡氏说得倒亦是在情理,老夫人就只好瘪瘪的回:“芫儿最近努力,我还舍不得她这么嫁出去……再说,上面还有她几个姐姐呢。” “规矩规矩,这些都是死的,相信母亲您是真心疼芫姐儿和附哥儿,必定不会太过计较的。”世子夫人拖长了嗓音,劝道:“何况,您舍不得芫儿,儿媳也舍不得,可总归要替七妹妹着想下。这都十多年了……” 老夫人神色顿住,叹道:“阿姝她,会理解的……” “嘴上不说,心里总是不舍的。”蔡氏继续,“便是是媳妇吧,虽说早知附哥儿将来会做我女婿,可等他那声岳母,也许久了。”咧嘴笑了笑,感同身受的分析着,“相信七妹妹,也等着芫儿唤她声母亲。” 老夫人的表情阴沉不定,没有再语。 等世子夫人离开屋子,她这心里才烦躁的很。葛妈妈过去唤茶,就听主子无奈道:“我该怎么和蔡氏说,芫儿是嫁不得附哥儿的呢……”沉沉闭了闭目,靠在烟花霞彩面的软枕上摇头。 安家两府的往来不如过去频繁,两位表少爷亦许久没有到沈府来。 日子似乎很平淡,转眼就到了六月。 齐乾公府世子爷娶侍郎府大姑娘温氏的喜宴上,沈嘉芫见到了面色恹恹的安沈氏,她的精神很不好,不太爱说话,没有了过去的神采飞扬。聚在众位夫人堆里,亦不参加各种闲话聊语,只有再对上沈嘉芫目光时,才勉强露出个笑容。 安家三爷的荒唐事,终究没有被压住,在各府里流传了开来。 私底下,有不少人说安沈氏教子无方,苛待原配嫡子,虐待庶子,宠溺亲子,如何如何的狠辣等。 虽说顾忌着安襄侯府的门第和宫里安太后的势力,不少夫人表面对安沈氏仍旧客套,可转眼这话传得很兴旺。而于此,沈家的名声亦跟着被破坏,沈老夫人处在中间,亦觉得面上无光。 虽说女儿已出嫁,不再是沈家的人,可终究是外嫁女。安沈氏声明若此,她这个亲娘能没有责任? 无形中,安沈两家似乎在避开联系和亲密。 侯府三少爷安沐附,经那事后竟都少了各府走动,躲在家中不见好友亲朋。 沈嘉芫从蔡氏口中得知,安沐附被其父亲安襄侯痛骂责罚了一顿,现在意志消沉。 其实,本不是如何大的事,发展到如今这种状况,很出乎人的意料。 安沈两府无法摧破的姻亲关系,伴着这外面流传的风声,和沈延伯、安襄侯这对翁婿在朝堂上的意见分歧,变得摇摇欲坠。京中许多家族都睁大了眼睛,似乎就等着看两家反目。 然而,毕竟没有,沈老夫人已然会时而派人去安家,那边亦会传些东西过来。 只是,每回皆是仆妇传达,主子间的走动少了很多。 因为这个,沈嘉蔓总在清涵院发牢骚,说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沈嘉芫亦苦笑,她也不知。 印象中,总觉得安家和沈家总是利益一致,两府同荣耀了这么多年,关系总是那样的好,她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而或许,从前世慕婉离世的时候,两府就产生了嫌隙吧? 安襄侯总想着铲除朝堂上的新兴势力,沈家却帮衬着新帝,在原主无意破坏了他们计划的时候,说不准安家的男人便以为是沈府有意想顺圣意,保住赵沛言的性命。 又或许,一山不容二虎,独掌权多年的安襄侯府,不可能与沈家做到平分秋色,哪怕是姻亲;亦或者是,安太后总因为德隆帝非她亲生而从未对沈家放下戒备,总觉得后.宫会被易主,保证不了安家世世代代的地位。 沈嘉芫听得这些的时候,心底谈不上是何感受,只感叹了句世事无常。 是真的无常。 后来,她听说了世子夫人在颐寿堂的提议,是关于安沐附和自己的亲事。她当时很无奈,亦或者更多的是不知所谓,难道蔡氏以为这等关键时候,两府方向不明,还可能真做到结亲的地步? 不过,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这些。 因为,九月沈家大爷沈令海成亲前的几日,落叶飘零的时节,在外征战半年有余的将军赵培言回了京师,因功绩被封位昌威将军,官拜正二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六十章 会见到他吗? 昌威将军回朝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大街小巷,听说圣上对他更是赞誉不断,而身在内宅中的沈嘉芫听闻这些内容,却是在颐寿堂。当时二夫人胡氏正拿着宴宾的详单问老夫人主意,后者沉吟了番,说了句将赵府添进去。 沈延伯府与昌威将军府是从不走动的,二夫人听后顿了半晌,还问了理由。 那边的四夫人程氏就笑着接话,“二嫂,我几次在齐乾公府见到赵老夫人,说要请她过府坐坐,总没个理由。这回,凑巧趁着大侄子办喜事,大家聚在一块儿,熟悉熟悉。” “哦,”二夫人显然不够机灵,还略有担心的回道:“原是和四弟妹有交情的,我就是想赵家人头回来咱们府里,那日又热闹,怕招待不周怠慢了她们。” “这个嫂嫂无需担心,我和表姐都会陪着的。”四夫人嬉笑着,侧身又看了眼老夫人,添道:“赵家老夫人还总说,想来拜见母亲呢。” 沈老夫人就客套着道了几句。 二夫人僵硬的应下,内心是有些不太欢快的。她总盼着自己女儿能够嫁去安襄侯府,而安家的侯爷平素是最看不惯那些新贵权臣的,如今在她儿子的席面上,请赵家人来? 再这,昌威将军府的人若是不肯过府,岂非还掉颜面? 沈嘉芫在隔间练字,听到赵家会有人来时,手下动作抖了抖,原本有力的竖勾就偏歪,不动声色的重新换了张宣纸。望着笔下的字发愣。 模仿他的字三年,都忘记女儿家的字该如何写了…… “姑娘这字还是不够秀气啊,女儿家要纤柔些。”白薇替她换了盏茶,凑近瞧了悄悄提醒。 沈嘉芫的双耳不禁微热。便是因为教习的女先生说她的字有失女儿家的娟秀,这才被拎到颐寿堂练字,老夫人还说要亲自看着。 而因为庆安寺之行。白薇与她的关系格外热络,私下里更随意了很多。 沈嘉芫就睨了眼她,佯作生气的嗔道:“你何时这样啰嗦,都赶上先生了。” “好姑娘,您这话就只在我身前抱怨,仔细老夫人给听着。”白薇笑,意有所指的别了眼敞间正堂。 沈嘉芫重新落笔。见白薇似乎是想陪着自己,想着方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忍不住好奇道:“听说大哥的喜宴上,要请将军府的人?” “姑娘是说昌威将军府吧?” 忆起三姑娘的未来夫家正是老将军卫家的长子,自然会在名单之列。为防区分,沈嘉芫就强调般的肯定道:“是啊,可还记得上回和八妹妹在寺里,凑巧遇见了赵家的夫人和小姐?白薇,我听着像是四婶提的,她和赵家夫人的感情倒是好。” “哪里会是四夫人提的?不过是老夫人找她过来帮着说说二夫人罢了。” 白薇并不隐瞒六姑娘,各府内自有种隐形的默契,谁只要得宠,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和她套交情的人必然就多。而沈嘉芫乃世子夫人的长女,在府中十余年圣宠不衰,如今老夫人还亲自教养,虽说年幼,可比旁的姑娘矜贵得多。 而颐寿堂内当差的婢女,同哪个主子亲近亦是常出现的情景。 “没多少时日。就到大少爷的喜日,按理说请帖早就该发出去,哪可能现在还忙这份名单?”白薇刻意压低了嗓音,转身看了眼那边说话的几位夫人,续说道:“奴婢听老夫人早与葛妈妈提过,好似是伯爷的意思。” 沈延伯要请赵家的人赴宴? 亦是听了白薇的提醒,沈嘉芫才方反应过来,是啊,婚帖早是该在上个月前就送到各个府邸,怎会耽搁到现在? 难道,就是特地等着赵沛言胜战回京,然后才决定到底是否要添他们家? 想起近来安沈两府的关系和沈延伯在朝堂上惯有的表态,难道他是公开要与新贵打交道,甚至有拉拢的趋势吗?若说是如此,那安襄侯得多愤怒,二府的关系还会有转圜的余地吗? 不过,她侍安家为仇人,想到其多年结盟的沈家要改变政策,心里竟生了几分快意。 当初,安沐阳不就为了侯府可以永远傲立在朝堂上,为了想铲除新兴势力,所以才欺骗自己、利用自己? 如今,赵将军的风光较过去更甚,而沈家亦要和他们交好,安家父子定然是气得不行。 想着想着,沈嘉芫的眉角便微微扬起,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姑娘怎么这样高兴?” “啊,大哥要成亲了嘛,我自然高兴。” 白薇就打趣,“您还是先将这功课给做了吧,老夫人说傍晚就要请女先生过来评。”说着似乎亦有些纳闷,“姑娘过去写字不是这样的,这怎么正经学后,倒像是成了出自男儿之手?” “去,你要再说这个打趣我,告诉祖母罚了你去!” “姑娘要罚白薇?” 正说笑着,另名婢子白芨跑了过来。 她是老夫人跟前四名近侍中最为俏皮的一个,行礼后捅了捅白薇的胳膊,“妈妈正找你,好似有事要问你,我还纳闷,怎的过来换个茶,人就没了影。” 白薇就请戳了下对方额头,而后与沈嘉芫告辞了才离开。 六姑娘几乎每日都会在颐寿堂,性子近人,不拿规矩说事,这院里的人都喜欢她。白芨到了这,亦忍不住上前凑个热闹,望着对方练字。 沈嘉芫与她,没有和白薇熟悉,没片刻功夫就有些不自在,正了正坐姿。 “姑娘,奴婢不是替老夫人来监督您的,别紧张。”她掩手神秘的说道。 沈嘉芫就抬眸,讷讷辩道:“我没紧张。” 白芨却机灵的转首看了眼外面,跟着突然提高了些许音调,“女先生说练字最要求静,奴婢替您将帘子放下来。”说着亦不等对方反应,将藕色垂地的帐幔放下,走回来再道:“老夫人看不见,姑娘可歇会。” 这是让自己偷懒啊,沈嘉芫啼笑皆非,继续边写边道:“我还不知道你?回头葛妈妈问两句,你就会直接说个通白,铁定传到祖母耳里去。” “哪能?六姑娘还记着上回的事那?”白芨很是尴尬。 沈嘉芫脸上笑意更甚,有次下午提到要看书,得了老夫人的允许就特地到外院的那间大藏书阁,白芨跟在她身后。后来自己看着看着打盹,葛妈妈奉祖母命来瞧她的时候,守在外面的白芨就回了句说姑娘在午睡。 因这事,被人笑了好几日。 白芨性情虽活泼,可嘴上没门,说实话有些不靠谱。 不过沈老夫人很喜欢她,经常被她逗得欢乐。 “你的性子,要是遇上八姑娘,这屋里铁定热闹。” “姑娘抬举奴婢了。”白芨接了话,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提到八姑娘,怎的方才都没跟四夫人过来?” “八妹妹这几句,做起足不出户的闺秀了,成日呆在她的阙梅阁呢。” “八姑娘也没去您的院子?” 白芨似乎有些费解,“她平日可最爱热闹了。” “是啊,八妹妹性子好热闹。”沈嘉芫淡淡回着,并不打算再说下去,歇下端过旁边的茶水吃了两口,“这个时辰,你倒是清闲。” “二夫人和四夫人在这,老夫人不听笑话段子。” 和白芨着话,亦不知外面是何时散了的,只在突然听到自外传来声“芫丫头”,出去的时候就见到靠在炕上的老夫人,乖巧的唤了声“祖母”。 “累了吧?回去歇息会。” 不是说,傍晚要让女先生检查吗? “孙女还不累。” 老夫人似乎心情不错,舒着眉角轻道:“我是担心你嘴累了,我这在外和你几位伯婶说话,你在里面和丫鬟聊天,倒是都不闷。” 原来,不知不觉,自己的语调提高了? 便似做错事的孩子,沈嘉芫红了脸,撒娇般的喊了声“祖母”。后者宠溺的望着她,并不怪罪,“没怪你。”顿了顿,复开口道:“家里办喜事,这几天也忙,你就停歇几日,别累着自己。” 沈嘉芫惊讶了片刻,跟着才道谢离开。 先前的日子里,祖母待她要求极高,虽说琴棋书画是很多闺中女子都会学的,可有原主过去顽劣的印象在,长辈突然如此严厉教管,似乎有些急功近利。 还有不苟言辞的沈延伯,几次在颐寿堂见到,他竟然还亲自问她学的怎样,甚至还考她。 她所答的自然是利用前世所知,对方虽没有如何多话,自己却见到了他脸上的赞赏。有回,沈嘉芫甚至听到他赞老夫人,说她调教的很好。 隐约的,她总觉得这其中没这么简单。 回到清涵院,在屋里静坐了片刻,沈嘉芫突然喊来香薷,问她上回的那串璎珞手钏收在了哪里,让她取来。 望着娇红如血的手钏,沈嘉芫慢慢摩挲着每颗圆珠,竟然有些留恋。 喜宴那天,会见到他吗? 说不清心底的滋味,亦判断不出,这是份什么样的感情。前世来不及告别,从此生离死别,甚至至今,他都不知晓自己的下落。 或许,还在茫茫人海里,坚持不懈的寻找。 她多想直接跟他说,不值得。 慕婉只是个为仇而接近他的卑鄙女子,是个被人哄骗入局的蠢笨女子,不值得他的付出、他的寻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六十一章 赠衣 晚夕的时候,葛妈妈领了针线房的媳妇子到清涵院,说南边的铺子里送来好几匹难得的纱绸缎子,让人过来给她量身裁衣。 沈嘉芫立在屋中,瞧着媳妇子忙着量寸,眸中略含不解。 葛妈妈就在旁笑,“姑娘不知,这次的纱绸缎子很是稀罕,触手生凉,老夫人说让您在大少爷喜宴那日穿。” “都天都渐渐转寒了,怎的还要做这夏裳?”沈嘉芫问葛妈妈,“还有,既是好的缎子,倒不如等明年再做?祖母说我正是长身子的时候,现今做了明年许就不合身了。” “姑娘别愁,明年有明年的新样式。”见少女竟然是心疼料子,担心明儿个没好的穿,葛妈妈眸角的笑意更浓,“老夫人心疼姑娘,这才送进府见着就想到您,这不急忙让人赶紧赶出来,就是为了图个新鲜。” 说着往前了两步,见媳妇子收了东西准备退下,葛妈妈就问是否都记详细了,见后者点头才再次看向沈嘉芫,“老夫人还说,女儿家年轻,就该穿得艳丽俏皮些,大少爷喜宴那日各府的夫人小姐都在,诸位姑娘必然是忙的,她这是担心您奔波给热着。” “哦,”沈嘉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望向收拾刚退至门口的妇人,“那这两日想必就要劳累几位绣娘了,姐妹们都做几身,她们不得熬夜才赶得出来?” “哪里会?” 那媳妇子没答话,是葛妈妈接过了话,“这是今夏庄子上送来的最后一批。总共也就几匹,老夫人让人给三姑娘裁了身,剩下的都给了您。” “只有我和三姐姐有吗?” “可不是?”葛妈妈尚记着六姑娘过去好攀比的心理,堆笑了就捧道:“都说是难得的料子。哪可能谁都有?老夫人是时刻念着姑娘,但凡有好的东西,必然头个想到您。” 沈嘉芫就莞尔笑了笑。内心却并不平静。 总觉得,先前那股莫名的感觉越发强烈了起来。 送走葛妈妈,她让香薷去打听,回来后听她回禀,这纱绸竟然是今儿中午才入的库,庄子上送来的人表现的还很急。而底下人传话的时候,大夫人孔氏就在颐寿堂。便嘀咕了句说三姑娘快要出嫁,老夫人就顺势让人给她亦做件,趁着喜宴那日好陪在未来婆婆卫夫人的身旁,讨个好印象。 这么说,祖母原是就该给自己做的? 不知怎的。这种特别待遇,让她不禁有些慌乱,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 而这种慌乱,在大少爷沈令海娶孔氏女的前日才发现为何,这是针线房送了新衣过来,领头的讨好说道:“可算是做好了,虽说是赶出来的,不过姑娘瞧瞧,绣技针脚都没马虎。您穿着铁定比园里的花还要好看。” 沈嘉芫就说她会说话,让香薷取了赏钱给她,道了声辛苦。 那人离开的时候,还特地道:“姑娘回头试试,如若觉得哪里不好,让人将奴婢唤来。可要改的合身。老夫人特地交代,这是您明儿要穿的,若不舒适,就要怪罪奴婢们的。” 说着,还专门强调了那身粉霞锦绶藕丝罗裳。 沈嘉芫试穿的时候才发现,这身上衣和罗裙是系列的,说是粉霞色,不过更像是粉白,便如七月时湖中的荷花,清新中透着几分娇嫩。而整体竟然隐约还有股淡淡的莲香,连伺候她更衣的婢子都发觉,赞道:“姑娘,您穿这衣裳不仅好看,还真香。” 这种淡香,不似是熏香,而似乎这布料本身所散发出来的,她亦有些纳闷。 凑在这时,许妈妈自外走进,看到自家主子就惊艳了下,是那种素雅而静的惊艳,忍不住说道:“奴婢先前听葛妈妈说过这几匹梁料子,说都是庄子上新制出的绸缎,等着明年上市。且不说难得,就是做工亦极为复杂,色泽非普通颜料所染,而就取自花汁,这样做成衣裳,香味就经久不褪。” 沈嘉芫听闻,还真是诧异,如此珍贵? “姑娘明儿穿这身,还不得让旁的夫人小姐羡慕?她们许都还没见过这样的料子呢。” 听得这话,沈嘉芫就在心中唏嘘,似乎言过其实了吧? 可老夫人为何要她如此高调? 其实,亦称不上高调,毕竟色泽清雅,不过若是近身,必然就会被吸引目光。 许妈妈则在旁边端详着六姑娘,再过几个月年后她就满十四,难道老夫人是想替她的终身大事做准备?越想越觉得可能,见主子亦很迷茫,便轻道:“姑娘怎么反皱起了眉头?老夫人特地让人准备的,您就穿着,她许是要趁着大少爷的宴席,让您在各位夫人跟前露个脸呢。” 这确实倒也说得过去,原主过去怕是在京贵圈内落了个跋扈霸道的名声,做长辈的如此用心,说不准是因想今后替自己说亲做铺垫。 可她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没过多久,八姑娘沈嘉萝突然到了清涵院,她见到对方身上的新衣,就目露羡慕,“姐姐这衣服好漂亮,还很香呢,祖母就是疼您。” 对方满脸无辜,沈嘉芫就听得却有些不自在。 “妹妹这几日都不怎么出门,今儿个倒是过来了。” “我这不是想姐姐了嘛?”八姑娘说着,眼珠子还总在对方身上打转,少女眼红的情绪遮掩的并不算好,瞥见旁边还堆着几身,脱口而出就道:“好漂亮,都有着香味,这都季末了,姐姐还做这么多新衣,穿得过来吗?” “妹妹喜欢?” 沈嘉芫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心里掂量着对方年纪比自己就小了一岁,而她因为随母程氏个子较高,身形体态倒是相似。其实,说实话,祖母这种特殊照顾,很容易给自己拉仇恨的,毕竟都是府中姑娘,偏心太过了些。 “姐姐可以送我一件吗?” 沈嘉萝仗着两人的交情不错,又因实在喜欢,且这府里总共也寻不出几件。三姐姐沈嘉芊是长房的嫡女,贵妃娘娘的胞妹,她有是正常的,而六姐姐向来得宠,这两人她不曾想着超越,但若是自己也能有……定能让旁的姐妹羡慕。 亦能告诉府里众人,自己和六姐姐如何亲密。 “姑娘,这可是……”香薷前挪步子想要提醒,毕竟老夫人赏的,哪能随便送人? 沈嘉芫却急忙打断,“妹妹若喜欢,挑一件走吧。” 虽说于理不合,可沈嘉芫还真不想因为件衣服被人记恨上。 再说,老夫人交代下来的,她不敢不从,所以明天肯定是会穿的。而她亦不想总是在人前搞特殊,何况姐谦妹善,这种现象,怕是长辈们乐见的吧? “真的可以?” 八姑娘欢喜不已,目光晶亮的盯着眼前人瞧。 “嗯,你进屋试试。” 她挑了件牡丹翠叶的罗纱裙,这种衣服很轻很凉,贴着肌肤特别舒服,关键走起路来时裙摆摇晃,很是窈窕。 八姑娘乐着开口问如何,沈嘉芫答好看。 沈嘉萝走后,香薷就忍不住了,“姑娘,这是老夫人特地给您做的,就这样赠予八姑娘,回头若是老夫人不高兴,可怎么好?” “我就一个身子,这么多根本穿不过来。再说,炎热的日子不多了,摆着也是压箱底,八妹妹喜欢,就给了她去。”见对方似乎又要说话,沈嘉芫就先道:“我会跟祖母说的。” 傍晚去颐寿堂请安的时候,沈嘉芫说了赠衣的事,对方面色如常,只道了声:“难为你有这样的心思,爱护幼妹,这是好事。” 沈嘉芫的心才微微放下,难道自己猜错了,真的不过是凑巧添衣? 离开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九姑娘沈嘉蔓,两人打过招呼分开,侍女竹香不禁凑前小声嘀咕,“姑娘,听说六姑娘给了八姑娘身衣裳,她有好东西,不给您竟然给旁人?”很是替她不平。 九姑娘和六姑娘是亲姊妹。 “从小,她的东西哪有分给我的时候?”沈嘉蔓苦笑了下,喃喃道:“姐姐随性惯了,莫因她待我比过去好了些,就觉得亲近。八妹妹是陪着她在寺里吃斋了好些日子的,两人的关系,许是连五姐都比不上。” 竹香听闻,就忆起先前府中传琼琪院和清涵院走动的很频繁,可最近似乎又少了往来,当下忍不住心道六姑娘待人亲疏无常。 次日,阳光明媚,大少爷沈令海娶官宦世家嫡女孔慈茹为妻,府内上下红绸高挂,百花妖娆绽放,里外皆是喜气洋洋。 沈嘉芫对这位要进门的大嫂所知不多,只知晓是大伯母孔氏的内侄女,而孔家过去很风光,近几年却就渐显落败。虽说是伯府里的长孙娶亲,可场面并不见如何轰动,或许是为了不被人说铺张奢华,亦或是主持中馈的世子夫人故意草率安排。 府中众人皆知,蔡氏和大夫人是多年不合,亦看不惯二夫人。 她素来交好的,似乎只有四夫人。 这这让排行最小的程氏在府里说的话变得举足轻重,而老夫人若问她意见,多半都会向着蔡氏,其实无形中四个妯娌早已分成两派。(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六十二章 意外的见面 沈延伯最近常被德隆帝召见,官场上的人最会见风使舵,原还观望沈家是否会因与安家关系恶化而地位下降的众官员,亦明白了个道理。今时不同往日,沈延伯府已非当年那个靠姻亲借助安家势力立于朝堂上的众公爵府之一,如今是可与之媲美的伯府,并不比安襄侯府差。 故而,即使沈家不愿高调,可来恭贺的官宦女眷亦是很多。 世子夫人张罗着宾客,闲时仍不住轻哼了声,“不过是庶房的哥儿,这些人也不担心巴结错了人!” 蔡妈妈就忙提醒,“夫人,仔细被人听到。”说着安抚般复添道:“这是咱们府办喜事,别管是哪位少爷娶亲,她们恭贺的是不是二夫人,可您是世子夫人,其实还不都冲着您的面子?” 这话世子夫人爱听,面色缓了缓点头,“说的也是,这些礼虽送进了二房,可想奉承的人却是我。”身子不由停了起来。 沈延伯府发展的好,旁人对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的态度就更加恭敬,毕竟他们才是今后这府邸的主人。先前因替二房忙碌而生出的几分抱怨渐渐散去,世子夫人笑道:“今后我家鸿哥儿娶亲,必定比今儿还要热闹。” 这话,就有些肤浅的比照心理透出,蔡妈妈略微诧异。 突然意识到,她家主子亦不过才三十多岁,比四夫人程氏年长不了几岁,可因为身居主母,便必须表现的成稳。 她不可能像四夫人那样,在老夫人跟前说笑,亦不能表露中真实情绪,在面对大夫人和二夫人的时候。还要故作妯娌和睦,保持大方得体的形象。 哪怕,阖府都知道她们关系不好,可面上却还得维护。 方歇了会,就听得有人禀报。说昌威将军府的老夫人与小姐来了。 世子夫人收起了方才的复杂情绪。忙亲自走出去迎接。蔡妈妈不解的还问了句,前者就笑道:“赵家如今是水涨船高。再说世子爷昨儿还跟我交代,说伯爷如今很器重昌威将军。” 自家公公过去就很赏识赵沛言的领兵作战才能,可因为安襄侯的缘故。就没热情过。不过虽没有如何交好。亦不曾同有些自以清高的人白眼冷嘲过,两府若想修个良好关系,并非很难。 看着前方,世子夫人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如今很多命妇都依旧觉得赵家出身畏寒,这等大场面上都不太与对方攀交。自觉地降了身份,而现在自家先人一步,对方必定亦会喜欢亲近自己。 却似给忘了,早前四夫人就道赵家母女由她招呼。 她从内院口赶制外院的时候,见到程氏已经和在旁边陪着说话,微微愣了愣就上前亦笑着半行了礼,客气的喊了声“赵老夫人”。程氏惯会看三嫂的眼色,顿了顿忙做介绍,还自觉的移开些位置,让她走在旁边。 世子夫人很满意对方的行为,说带她去颐寿堂见老夫人。 因为沈令海已经带着队伍去孔家迎亲,此时的沈宅内还相对清闲,诸位女眷聚着说话,忙碌的不过是婢女们端茶奉水。 各大世家来了很多年轻的小姐,都在花园里,沈嘉芫却被留在了老夫人身边。 面对众人的目光,她有些坐蓐针扎。 祖母这是真要替自己正名声,让外人改观? 从表现上来看,却是真的,老夫人还不断夸颂她的勤奋好学,如何知书达理。 她只好沉默,垂首轻笑不语。 还说着话,便见世子夫人和程氏领了赵老夫人进来,沈嘉芫的目光自然而然随众移到对方身上。耳旁似乎传来人的低语,不解的问赵家人怎么会来等问题,齐乾公夫人就热情的过去让她坐在自己身旁,还和沈老夫人说笑。 这个时候,沈嘉芫听到祖母唤了她的名字,却是吩咐道:“你姐妹们都在花园里玩,你带赵家姑娘出去热闹热闹,好好招待着。” 她瞬间错愕,留着自己,是要自己招待赵怡? 起身,欠了欠身就看向目光亦落在自己身上的赵怡,轻喊了句“赵姐姐”。 这种感觉,有些怪异。 喊了三年小姑的女子,如今唤姐姐? 对方手足间却似乎很自然,回了礼道:“芫妹妹。” 直到跨出门槛,亦能听到有妇人在身后和祖母说:“你家小六真是真是懂事,好个大家闺秀啊。” 她不由苦笑,那该是过去挺熟悉原主的人吧? 这话,也不知是褒还是贬。 赵怡算是妹以兄贵,原亦只是个出身普通的女子,身上没有那些闺阁千金的脾性。印象里,她和赵沛言的性格很像,话不多整个人静静的,对谁都很温和,确实如八妹妹话中的“平易近人”。 她是将军唯一的妹妹,前世里,她会唤自己声“婉嫂嫂”,待她亦很尊重。 “你身上很香。” 走在游廊内,看着假山石边的红枫,赵怡突然说了这么句话。而后在对上沈嘉芫微楞的目光后,近乎感叹的添了句:“是莲香啊……” “是莲香,有什么不对吗?” 沈嘉芫停住了脚,不解的看向对方,后者就轻轻摆了摆头,回了句“没什么”。 依旧往前,虽朝的是花园的方向,两旁亦有不少女子娉婷的身影,她们却似有种默契,谁都没有过去就加入玩耍。 “咦,六姐,原来你和怡姐姐在这里。” 侧过身,就见到从偏径处跑来的八妹妹。 沈嘉萝似乎赶得还很急,看了眼沈嘉芫就将目光转向赵怡,“怡姐姐也过来了,嗯,赵伯母也来了吧,在祖母的院里?对了,你哥哥在外院吧,可有人陪着?” 她这话有些唐突,不过赵怡显然不是首次接触这种场面,和煦的笑了点头,“我哥哥,和你二姨哥一块儿来的。” 沈嘉芫亦才明白过来,沈嘉萝说了半日,关键是想确认她口中的二姨哥是否有到。 她就不禁看了眼赵怡,她过去就很聪明,这不一句话就点到了对方的关键? 沈嘉萝听了,眸中果然就露出抹晶亮,跟着转过身就说方才陪着方家小姐,得回去找她们,还叫了声六姐,关照陪着赵怡,别走岔路什么的。 沈嘉芫不由好笑,今日场景是难得的热闹,她十有八九是寻齐家的二少爷去了。 不过,四婶似乎总束着她举止,亦是少有的自由。 毕竟,现在迎亲的花轿还没有进府,有爱凑热闹的人往外院跑去,亦有人进内院赏景。而等到待会开席,男女间就不太好走动,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赵怡在见到沈嘉萝后,表情就有几分释然,和身旁人亦不时低语起来,显然比方才要自然很多。 沈嘉芫想了想,突然发现,八妹妹穿的是自己赠予的衣衫,那上面绣的是牡丹,可发出香味的依旧是莲香。 她就不解了起来,难道这气味有什么问题? 联想起方才赵怡的反应,她想铁定是真的不寻常,估摸着赵怡原以为自己是故意用这香味,而在见到同有此香的八妹妹后,便放下了心,以为是凑巧? 而没过多久,她便看到八妹妹的侍女突然跑过来找她,说是让她过去。 沈嘉芫很不解,转身瞧了眼旁边的赵怡,见后者亦望着自己,她便咧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知我家八妹怎么突然神秘了起来,赵姐姐要一道过去看看吗?” 毕竟是她领着的客人,沈嘉芫觉得半途将人丢在这里不太好,同时亦在心底琢磨,八妹妹突然找自己是做什么?难道是有回自己玩笑着打趣她的二姨哥,便还真让自己去见见? 不太可能吧? 这内宅院子里,这么多人,且自己又不认识齐家少爷,哪可能冒然相见?她若是被人撞见,还能说是府里撞见亲戚说话,这谁都不好说闲话。如若自己当时在她身边还有个说法,可现在是特地让侍女来请她,这就说不过去了些。 她带上赵怡,还能证明自己事先亦不知情。 沈嘉芫原还以为,八妹妹在外院,熟知就在花园的东边角落,这还还相对偏僻,远远的就瞥见那边站立着两个挺拔的身影。其中有个特别熟悉,她一下就认了出来,是赵沛言! 他怎么会在这里? 旁边的赵怡亦很惊诧,“大哥?” 惊呼间,对方已经发觉了自己,沈嘉芫见到八妹妹正站在另个男子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身旁,看到自己的时候张了张嘴,却没有言语。 她不禁更加纳闷。 随着越发接近那抹身姿,她的内心就越是起伏,只觉得从不曾如此窒息的感受过,渐渐的停下了步子。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赵怡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上了前去。 沈嘉芫微微抬眸,就见记忆里无比熟悉的容颜出现在视线里,浓眉下的双眸少了过去的神采,坚毅的容廓似乎比过去沧桑了不少。这一眼,她就感受到自对方身上发出的寒意,发生了什么? 赵沛言看着停在远处的陌生少女,没有回答亲妹的问话,上前就紧攥住对方胳膊,沉声嗓音质问道:“这个手钏,是你的?!” 随着他手里的那抹红色映入眼帘,沈嘉芫脑海中“轰”的作响,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手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六十三章 你认识她 红色璎珞的手钏,就这般被攥紧在赵沛言的手中。他手上的力道极大,沈嘉芫微微蹙眉,那边的赵怡就忙去扯他,“大哥,这是沈延伯府的六姑……咦,这个手钏……” 赵怡显然是认识它的,愣在原地,诧异无比的凝视着被举在空中的手钏,细想了兄长的话,便满目震惊的瞅向沈嘉芫。 “沛言,男女有别。”玄色长袍的少年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似乎没料到会发生这种场景,沈嘉萝扭头转向四周,见不曾被人注意才微微松了口气。接着复走到沈嘉芫旁边,紧张的唤了声“六姐”,而后就瞪向赵沛言,暗道这男子怎的这样无礼。 “说,这个手钏,你从哪里得来的?”对周边人的话语置若罔闻,赵沛言只是炯炯的盯着眼前女孩,力道不禁又重了几分。 沈嘉芫的脑袋已然停止思考,就这样毫不闪躲的与之对视,心中百感交集。这种隔世相见的情境,她曾幻想过很多次,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眼前这样,手钏是他亲手琢磨,怎么作假? 无语凝咽,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少女的目光复杂幽深,似最沉重的束缚,禁锢了人所有的思维。赵沛言就这样看着她,对方亦没有闪避,瞬间竟然有了丝莫名的熟悉,可转眼亦被其陌生的面色给唤醒,他继续追问:“告诉我,你是不是见过她?” 这话,让不明情况的其他人听后似明白了些许,玄色男子再次提醒:“这里是沈家。人多眼杂,有话慢慢问。” “原来六姑娘在这?” 方说着,就见到颐寿堂里的钱妈妈走了过来,而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 对方出现的太过突然。众人的表情举止瞬间被收眼底,钱妈妈禁不住面色一白,见陌生男子松开了沈嘉芫。才结巴道:“这……姑娘,发生什么事了?”警惕戒备的望着收回手的赵沛言,目光狐疑。 沈嘉芫能察觉到很多紧张、期待的目光均投在自己身上,担心自己说出赵沛言的非礼与不善? 怎么可能? 没顾手腕上的疼痛,沈嘉芫含笑着走到钱妈妈身前,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误会、无碍”等,便先问道:“妈妈不在祖母跟前。怎的跑到了这来?” 钱妈妈的目光还在赵沛言周身打转,轻回道:“老夫人吩咐奴婢来出去寻您和赵家小姐,这不就找到了这儿吗?” “祖母找我有事?”沈嘉芫发觉到赵怡那旁亦有些紧张。 钱妈妈就笑,“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赵家姑娘初回过府。担心府里迷了路,怕她玩的不高兴。”说着顿了顿,再次道:“还有个事,姑娘上回落在颐寿堂里的几件精致首饰,其中有支碧绿璎珞的簪子给三姑奶奶家的表小姐不小心摔断了,老夫人让奴婢知会您一声。” “哦,没关系的。” 沈嘉芫心有疑虑,出言再问:“妈妈特地过来,就是说这个?” 钱妈妈却还在言其他。“今儿个府里热闹人多,老夫人担心弄坏了姑娘的心头好,让清芳将您的东西都送回了清涵院。”话落扭头看着赵怡请了个安,然后再给玄色长袍行礼,喊了声“齐二爷”。 她没有多留,似乎就如口中所述。很巧合的到此。 沈嘉芫却越发觉得奇怪,七姑姑虽送了自己许多璎珞首饰,可自己有将它们带到颐寿堂去?还落在了那里?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方才见清芳捧了个小匣子。”沈嘉萝喃喃自语,“左右不过是几件首饰,祖母可真紧张姐姐的东西。” 沈嘉芫不解的望着她,后者就回道,称方才路上撞见了蹲在地上捡东西的清芳,而其中就有这串璎珞手钏。她凑近继续耳语,“赵将军很奇怪,满脸严肃的说要见它的主人,二姨哥跟我说事情严重,让我将你请来。六姐,我记得这是大表哥送你的,这位昌威将军问这个做什么?” “你见过她,是不是?”赵沛言坚持问话。 这瞬间,沈嘉芫不由就生了股心虚,合了合眼回道:“不知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怡就扯了扯兄长的衣袖,至旁边说了几句话,跟着接过手钏重新走到沈嘉芫面前递还给她,“芫妹妹,不好意思,是个误会,我哥哥为人不拘礼节,方才冒犯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赵姐姐客气了。” 没多会,赵沛言就被玄色衣袍的男子给拉了走。 捏着手心里的璎珞珠子,耳旁传来八妹妹好奇的问话,沈嘉芫心里亦很是迷茫。这串手钏,难道还真能自己飞出来? 要它从闺阁盒内出现在赵沛言的眼中,这得有多“巧合”? 想起方才钱妈妈避重就轻的回答,便明白这其中确实有蹊跷。或许,这根本就是人早就算计好了的,目的是让自己吸引赵沛言的注意? 她的心中,似乎有了种可能,难道……念及此,复摇了摇头,不会吧? 便是沈家有那个意思,家里这么多的姐妹,为什么会选自己? 要知晓,原主可是和慕婉的死有关,难道沈延伯是想铤而走险? 猜不透其中的意思,但没走多远,沈嘉芫就发现身边竟然只剩下了赵怡,而这周边的人,竟然更加稀少。她停住脚步看着对方,“八妹妹呢?”转过身,发觉连跟着的婢女都不在。 “六姑娘,谢谢你刚刚替我哥哥说话,他有些问题想问你。” 赵怡的话方说完,沈嘉芫就见到旁边的树后走出个挺拔男子。 “赵将军?” 对上少女迷茫惊愕的目光,赵怡莞尔,“放心,我哥哥不会伤害你的。”跟着便走了开来。 望着步步逼近的赵沛言,沈嘉芫觉得应该后退,可脚下步子竟似难以挪动,她心中这才反应过来。是了,赵沛言那样执着的性子,若是真的想问出答案,怎么可能因为什么男女之别就轻易放过自己? 他必然是会问清手钏的事。 这些事,已经能料到与老夫人是脱不了干系。可沈嘉芫不解的是,她们是怎么知道这个手钏与慕婉有关,且还定会吸引赵沛言,最关键的是,为什么要让自己去回答? 沈延伯便是想拉拢他,就不该让赵沛言发现沈家和慕婉有关才是,否则这不就纠缠不清了吗?再者,“自己”杀了慕婉,要让赵沛言知道,肯定是结仇的。 她心中杂乱不堪,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怎样的计谋,总要让自己这个当事人明白个就里吧? “沈姑娘,我只是想知道,那个手钏,是谁送你的?” 沈嘉芫在心底暗答,是你……可若说是今生,那便是从安沐阳手里得来的。等等,安沐阳、安襄侯府…… 沈家不会是想嫁祸给安家吧? 虽说慕婉的死确实和安家脱不了关系,可沈嘉芫并不希望赵沛言因她而树敌,惹上更多的麻烦。 “我没想到派人给我送信的人,会是你们沈家……”赵沛言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 “信?” “怎么,你不知道?” 赵沛言往前两步,跟着嘲讽般冷笑道:“官场的手段真是层次不穷,连自己的亲人都利用么?”他说着叹了口气,“你身上有信纸上的香味,又有她的手钏,肯定知道她的下落。告诉我,她……还好吗?” 他问,她还好吗? 果然对慕婉的事还一无所知,他这种惆怅的语气,难道不知道慕婉早就身陷过危险? 沈嘉芫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对方再说道:“我只想再见见她,便是离开,留我个道别而已。” “你知道她要离开?” 沈嘉芫脱口而出的问话,实在是因为太过惊讶,可意识到这正是无形中承认自己听懂了对方的话,还来不及说“糟糕”,就见对面男子苦涩的笑了笑。 “你果然是识得她的,我就知道,我留不住她。” 赵沛言喃喃自语了番,“她还好吗?半年里我的人几乎都要将这京城给翻了遍,她还是不肯出来见我么?” 他说着走近了几步,认真的看着陌生少女,目光却很涣散,空洞的低沉道:“麻烦沈姑娘替我转告阿婉,她若是想离开,我不会强留,就是想再见她一面。” 沈嘉芫浑身僵直住,这算是怎么回事? 将军的这些话,她根本听不明白。难道说,他早就知道慕婉会离开他? 还有,他怎么认为,沈家的姑娘会认识的慕婉? 自己这满心疑惑,对方却极其自然,好像都明白各种缘由似的。前世自己作为将军府里的姨娘,根本没有参加那些宴会,又怎可能认识名门内的小姐? 沈嘉芫觉得,没见着将军前的所有推测和思维都好像被瞬间推翻,这个时候竟然如处云雾,什么都看不清。 于是,在见到对方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沈嘉芫冲着其背影就道:“我知道你府里丢了个人,可我并不认识。” 那个身影定在原地,肯定的重复道:“我知道你认识她。” 赵沛言说完这话,竟然就阔步离开,连赵怡本说的问话都没有追问。沈嘉芫脑袋“嗡”的声,身后就传来声沉重的叹息,转过身,秀眉锁紧,心底越发疑惑,“齐二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六十四章 会没命的 沈嘉芫脑海里还满是赵沛言既苦涩又无奈的神色,突然见到这个陌生男子,眸中的警惕之色一闪而过。 玄色长袍的男子却只目送着赵沛言离开,视线转而落在这个布满戒备的少女身上,表情似笑非笑:“孤男寡女,你倒是不慌张。” 沈嘉芫微愣,眸色越发渐深,“不知齐少爷说的是刚刚,还是现在?” 刚刚是指赵沛言与自己,但对方显然早在身后,而现在……他亦脱不了干系,非要拿这个说事吗? 好奇对方来意的同时,又有些纳闷,原主与眼前人应该是不认识的吧?那他过来……想起对方提醒赵沛言的场景,沈嘉芫心下就有所明了,齐乾公府的二爷是随将军征战,两人关系极好。 过去,赵沛言因厌烦旁人拿他和名门子弟攀交说事,故而都不轻易和京中的名门子弟往来。 他的身后,总只有两个忠心的下属,而他留在京中的时日亦不长,沈嘉芫还从未见他与谁如方才般亲近。何况,很明显,对于身前男子的劝语,他能听得进去。 许是就因齐家的二爷是赵沛言的挚友,能得他信任,沈嘉芫就莫名的松下了戒备,还多了丝好感。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潜意识的作用,但凡和将军有关的人和物,都能给自己种安全感? 而玄色长袍的男子显然没有料到她会问这样的话,拧了拧剑眉,沉叹道:“你若不知道真相。就不要去骗他。”说完,似乎不愿做逗留,绕过沈嘉芫就往前去。 不要去骗他? 沈嘉芫还没回味出这话的意思,前方的身影突然又停止了脚步。转首别有深意的再道:“沈延伯府的六姑娘,和传闻中的不一样。”顿了顿,语气竟然又重了几分。似乎还透着某种警告,“年纪轻轻,心机倒是沉!” 直到这刻,沈嘉芫内心因赵沛言而起的起伏才渐渐消散,整张脸皱紧,琢磨齐家二爷的话,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其中。漏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环节? 在原地等了会,赵怡竟然没有再回来,沈嘉芫轻叹了声就提步自己朝颐寿堂走去。今儿的这个事,无论如何肯定还会有下文,她现在心里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祖母利用了自己吗? 虽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至亲,可自到沈家后,她就觉得这阖府内只有老夫人待她最真。信不得世子夫人,亦不可能真和沈嘉蔓姐妹情深,至于八妹妹,即使没有言明,相处时候总会有保留。 沈老夫人的呵护,让她忆起幼时在慕府的日子,偶尔亦会露出少女的举动。 这种久违的温暖。让她欢雀,想抓牢牢抓住,此刻却发现……抬眸望着蓝色的高空,秋风飒爽,正是丰年好光景的岁月。 没走多远,突然见到有人急匆匆的朝自己这处来。待对方近了,沈嘉芫才看清,原是七姑姑身边的妈妈。 “表姑娘在这呢?” 四旬过头的妇人白白胖胖,笑容格外温和,她指了指西边处的凉亭,“夫人说许久没见姑娘,想跟您说说话。” 原来是安沈氏找她。 说到底,她确实待自己不错,虽说这份关爱有些超乎寻常,不过却似发自内心。 沈嘉芫没有拒绝,不过寻了个路过的侍女,让她在府里找找赵家小姐。 应该不会走远吧? 这事,她不好麻烦沈妈妈,毕竟七姑姑安襄侯夫人的身份摆在那里。 “芫儿来了?许久没见着你,好像又长高了些。” 才见沈嘉芫走上台阶,安沈氏就过去握住了对方的双手,语气依旧低柔,“虽说热闹,也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乱跑,今儿个你可是主家。” 沈嘉芫明白她的意思,对方怕是误会自己单独玩着,没有帮家里其他姊妹样招待客人,担心她落人口舌么?内心乍暖,乖巧的应了声“知道”后,就在她旁边坐下。 邻身观察,她才注意到,原来安沈氏的眼眶泛青,似乎心有忧愁,许久没睡好的模样。瞬时,她竟不知该怎样开口提醒对方注意身子,不过望着对方努力维持精神样貌,只不断问自己的近况,便没有点破。 “芫儿你过去不喜欢抚琴练字,虽说做这些没错,可别太辛苦,也不急在一时。” 她的目光有些复杂,似乎是想说另外的那层意思,却又不道破,沈嘉芫看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不禁想起方才的场景。 点了点头,迎着对方的视线真诚应道:“我会记住姑姑的话,不会累着自个的。” “嗯。” 捏了捏少女嫩白的手背,安沈氏突然朝旁边的沈妈妈使了个眼色,周边的侍女就退远了些,思索了下才开口:“芫儿,姑姑问你,祖母最近可有与你说些什么?” 沈嘉芫摇头,迷茫的反问道:“姑姑指的是哪方面?” 安沈氏吱唔了片刻,似乎觉得不晓得该如何出口,僵硬着表情,最后终是摇了摇头,“也没什么要紧的,姑姑就随便问问。”说着松开的了少女的手,就去捧石桌上的茶盏。 沈嘉芫看得清明,故作不依的撒娇道:“姑姑明明有话要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 “芫儿别急,还说你最近变乖了,依旧这么毛毛躁躁的。” 安沈氏虽教育着,表情却很慈爱,根本不见训诫的模样,她为难的深望了眼对方,最后只凑近的低说道:“阿芫,若是近来有人问你将军府里那位姨娘的事,你记着得摇头说从没听说过,可懂?” 她的话音才落下,沈嘉芫的心里就是一跳。 “为什么?” 安沈氏就径自懊恼,“当初我就不该将她的事告诉你,唉!” 侧端了对方神色,沈嘉芫突然说道:“话说,姑姑,方才我在院子里遇见了昌威将军,原来祖父今儿个也请了他吗?” 安沈氏的神色就顿时变得格外不自然,紧握住对方的手腕就追问道:“什么?你见到了赵将军?怎么会?” 接二连三的疑问,透着惊诧。 “嗯,就是凑巧遇见的。” 安沈氏没了方才故作镇定的表情,眉宇间都透着股严肃,半晌就认真道:“阿芫,你记着,不可接近昌威将军,否则半年前的事若被揭发出来,你会没命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六十五章 两串手钏 安沈氏的表情十分严肃,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浓浓关心,紧紧的盯着对面少女,似乎要亲眼见她点了头才能放心。 沈嘉芫却没有表态,她想起近来因为安沈两家关系,安沐阳许久没有过府,走动少了,连带着风声亦不多。她原本打算先骗得安沐阳的好感,然后趁机接近他以取得事关前世的资料,关键的是那具遗体下落。 将军已经回了京城,时间不多……且按照今日的状况,沈家有了行动,送信吗? 是封什么样的信? 她终日呆在后宅,根本没有渠道去了解,眼前人显然是知晓些什么,否则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警告。沈嘉芫想到过去她曾与原主说过慕婉的事,便不由起了试探的心思。 “姑姑怎么说的很严重似的?” “这其中的利害,原就非同一般。”安沈氏间其满不在乎的模样,便忍不住多言道:“芫儿,你听姑姑的,尽量别跟赵家的人接触。” “因为我杀了他的婉姨娘?” 少女抬眸的眼中清澈无比,说这话漫不经心的语气,竟让人觉得出奇无辜的模样。 安沈氏微楞,继而忙用手捂住对方的嘴,“让你别提那事,怎么还说?” 沈嘉芫就去掰她的手,任性的回道:“姑姑不是说过,赵将军不可能会怀疑到我身上的吗?”思索着皱起眉头,“我不过只在大表哥的书房内见过婉姨娘的画像,那天凑巧跟去别庄才撞见的。赵将军怎会知晓我与他有瓜葛?” “你这孩子,闯了祸都不放在心上。” 安沈氏有些六神无主,径自攥着帕子啧了声,“阿芫。你也知晓婉姨娘和你大表哥私下有往来,可总过去总跟在你大表哥身边,昌威将军怕是早认定你也认识她的。” “什么?” 沈嘉芫急忙反问:“赵将军知道婉姨娘私下见大表哥的事?” 怎么可能? 若是他知情。还怎么会放她自由外出,还怎么会用那样信任的语气,唤着“阿婉”? 安沈氏却没有多言,只愁苦的叹息道:“你别问了,这个事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她说着眼神望向远处,喃喃道:“最近几个月姑姑见你的次数少。就是担心你过的不好。我也是才听说,你四婶和赵家老夫人往来的密切,这今后若是有走动……你得尽量避开将军府里的人。” “姑姑,你是不是说的太严重了些?” 看着素来无忧的少女似乎被惊吓到了,安沈氏轻声安抚:“芫儿。难道姑姑还特地唬你?今后你家里和将军府走动的更要频繁,你须得自己注意着。说到底,婉姨娘这条鲜活的人命,就那样没了,赵家将军待她又情深意重,要让他知道真相,非得替心爱女子报仇不可。” 合了合眼,心里还皆是悔意,安沈氏摸着对方的脑袋。愧疚道:“都是姑姑不好,让你受那样的惊吓,这今后的日子想太平,都难,唉。” 沈嘉芫听得心里亦泛酸,木讷的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姑姑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 安沈氏突然摇头,看着身前的少女眼眶就泛了红,“昌威将军他可不是京中的那些世家子,战场上回来的人,能有今日的荣耀,可不都是靠杀人给换来的?咱们别庄内发生的事,虽说没有多少人知情具体,可他如今圣眷正隆、大权在握,真想要查,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的。阿芫,姑姑真是担心你。” 这说着说着,眸角就真的有些湿润。 沈嘉芫就来不及多想旁的,忙反安慰起对方,“姑姑,您别紧张,我在自己家里,赵将军便是怀疑了,难道还能进府拔剑杀了我?” 说的是轻描淡写,本想引对方笑的,可熟知安沈氏闻后,整个人连身板都变得僵直。 不会吧? 沈延伯府好歹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户,这内外护卫有多少暂且不论,将军那样沉稳的人,亦不该会有这种举动。 都说战场上的将士杀人如麻、冷面无情。 可她记忆里的赵沛言,都跟世家子弟般温和,偶尔见他在灯下看兵书的时候,还能生出几分书生的静和感。便是如方才遇见的那种逼问的表情,亦从不曾见过。 而从姑姑的反应来看,怎的感觉他很可怕似的? 再如何,这儿是沈延伯府,自己有家族护着,能出什么事? 半晌,安沈氏才点头,冲她勉强一笑。 沈嘉芫心头的疑惑就越发的浓烈。 “咦,姐姐和姑姑在这?” 气氛正有些僵冷的时候,九姑娘沈嘉蔓就跑了过来,看她那气喘的样子,沈嘉芫就打趣道:“怎么走的这样快?” 后者便忙敛去了着急的神色,举止端庄的朝安沈氏行了个礼,跟着转看向沈嘉芫,“姐姐,花轿回来了,咱们去前面看热闹去。” 娶亲这种场面,每个少女都是好奇着的,偷偷的跟在人群里看,虽有失闺秀的礼仪,不过这种大日子,一般不会有人刻意关注。 沈嘉芫还没回声的时候,就被沈嘉蔓拉了起来,她在心中暗道,九妹的性子越发像八妹妹了。 安沈氏没有组织,她望着远去的两个少女,对走近身的沈妈妈感慨道:“三嫂说的对,芫儿的终身大事,总是要筹划起来的。” 沈妈妈心里明白,她家主子是想趁如今两府关系还没特别僵滞的时候,先将六姑娘的事给定了,省得今后……她念着就弯身附和,“夫人说的事,姑娘在这的处境,总是尴尬。” 闻者就摇头。“我倒不担心母亲会亏待芫姐儿,可父亲多谋,这你是知晓的。” 安沈氏嘴角苦涩,她当初的婚事。不就是被沈延伯给利用了吗?大家族里的女儿多为家族利益而牺牲,她不想唯一的女儿和她走一样的路,最终跟个心有所属的男子过一辈子。再是努力都换不得个真心的眼神。 终究是两道门,即使是姻亲,亦有固不住的利益。现今所处这种尴尬处境,她已是深有感触,难道还要芫儿去承受? “夫人许是多虑了,伯爷他不会这样做的。” 沈妈妈是从这府里出去的人,知晓这其中的复杂。就忍不住开解,“您为家里付出了这么多,伯爷和老夫人自不会亏待姑娘。” “但愿如此吧。” 目露无奈的望着远处锦簇花团,安沈氏苦笑无边,自己是亲女。而芫姐儿说到底还只是个外孙女,亲疏远近,知情人谁不清楚?她突然扭头,对沈妈妈问道:“你说,芫儿会不会跟我一样,自小得到了太多宠爱,消去了下半辈子的福气?” “夫人,怎么能说这个?” 沈妈妈忙劝解,还紧张的看了眼周边。扶着对方胳膊就让她起身,“您快别胡思乱想,姑娘素来都是老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再说还有您替她着想,今后必定大富大贵、和和美美的。 现儿时辰不早,花轿都进了门。夫人该去前堂了,否则老夫人必得差人寻您。” “你说的也对。” 安沈氏起身,忧心忡忡的离开了凉亭。 …… 没有侍女跟着,沈嘉芫被沈嘉蔓拽着走的很快,脚下都欠了稳当,直被拉着走出了月形的垂花门,她不得不睁开了对方的手,喘息道:“不成,你得让我歇歇。” 倒不是累得不行,自是沈嘉芫自问早没了过去的心境,如少女这般俏皮的穿梭着,很不适应。 “大清早起就没见到你,妹妹都往哪去了?”步子放缓,沈嘉芫与她扯话。 沈嘉蔓就叹息,埋怨的回道:“姐姐最近都只和八姐姐玩,哪里还念得起我来?” 这样的语调,是沈嘉芫没有想到的。在她看来,眼前人有着不符年纪的心机,她举手投足间亦是端庄有礼,且便是偶然有些嫉妒的小脾气,亦不会当面表现出来。 沈嘉蔓见对方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笑了两下就添道:“我只是开个玩笑,方才我和七姐在陪进府的几位表姐玩呢。” “哦,”沈嘉芫点点头,看着众人都涌向一个方向,就改言道:“不是瞧热闹吗,快去瞧瞧。” 沈嘉蔓这才重新起了兴致,忙我那个门口走去。 她的速度都快赶上小跑,沈嘉芫很快就被落下段距离。正经过云水石林的瞬间,突然被人往里给拉了进去,她轻“啊”了声还不及张口,就被人用手掩住了嘴巴,而在看清对方容貌的时候,更是惊讶无比。 安沐附许久都没有进府,两人有阵子没见,可这番举动……沈嘉芫转着眼珠,对方这才忙松开她。 “三表哥?”沈嘉芫满目狐疑。 安沐附的双手还停在空中,方比划着要近前就见对面的少女往旁边挪了步子,他的脸上立即泛起了红色,口中喊着“六表妹”结巴着似乎想解释什么。然因对方的戒备和警惕,就不得不收回双手,好不容易才回神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说到底,沈嘉芫对他倒是没什么敌意,毕竟在安襄侯府里,他还曾帮过自己。 可是这大白日的,要见面在路上说话也成,何必要这种拉扯? 想起前阵子外面对他的流言,她便开口问了声:“表哥,最近可还好?” “我、我很好。” 他的神情有些沮丧,避开了沈嘉芫的直视,“那个,其实我想和你说,那天我不想对荷花……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转了转脑袋,似乎这种解释的词语早就说过,亦因为无果而想换些话,便再道:“表妹,那天我吃了些酒,自己都不知道做了什么。你我一块儿长大,你应该相信,我不会是个登徒子吧?” 这样的话,这样慌乱结巴的神色。沈嘉芫先是觉得莫名其妙,想着为何要来自己特地说这个? 因为不管那日他和荷花那个婢子到底如何,总归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该是避讳谈起。还有怎的就找自己说……可转念,似乎又从对方在意的神色上看出了些什么,沈嘉芫的步子微动。脚被凸起的碎石绊了下,身子就往旁边歪去,才想抓旁边的石壁撑着,就被个力道拉了过去。 “小心。”安沐附急急提醒,亦松开了对方,还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你也不信。是不是?” 沈嘉芫没有想到,原来安沐附会喜欢原主,这可怎么好? “没,我知道表哥你不是那种人。” 回想那日的情形,似乎是有些端倪。或许安沐附亦是被人给算计了的。 “真的?”少年的声音清脆,隐约还透着几分喜悦。 这样的反应,似乎更加证实了她心里的想法,沈嘉芫肯定后再次挪开,似乎就想要往外,“我和九妹妹一道出来的,她不见我许是该着急了。” 安沐附见对方虽说着相信自己清白,可这急匆匆离开的阵势,便自嘲般低语道:“我知道你不信。不过表妹现在都知道安慰人了。”冲她咧嘴笑了笑。 显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意,很牵强。 沈嘉芫的步子原已踏出,这现在还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想着该说些什么让他不多想亦不会误会的时候,就听得个很幽深的男声突然响起,“哟,三弟原来在这啊?” 外面站着的。赫然是安家的二少爷安沐陪。 他何时到的? 安沐陪见两人都有些心虚的神色,似乎是被人撞破后的紧张,愣是提高了语气再道:“我还真是出现的不巧,打搅你们了。” “二表哥别说的跟私会似的。” 不知怎的,沈嘉芫想起上回的场景,心底就生出股怒意。似乎,刚刚的忧虑突然消失,她就直直的从内走出,发觉没有人往这边瞧时才松了口气,跟着就要离开。 “难道不是吗?” 安沐陪竟然转身,似乎就想着等那个背影转身。 可沈嘉芫去丝毫没有那个趋势,只是在离他三四步的时候,冷冷回道:“是不是都和二表哥无关,不过清者自清,您说是不是?” 这话语,颇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安沐陪就想到上回自己的轻浮举动,对方若转身告到长辈面前去,他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不过,有些事都过去了许久,她若再次提醒,难免会让人多想,所以他知道对方只是暗自提醒自己。 可即便是吃拿准对方不会将事说出去,毕竟这是沈延伯府,他没有放肆的资格。 安沐陪转身,就看着光线暗处里站着的安沐附。 沈嘉芫开始走得很镇定从容,待走远发现安沐陪没有阻拦或者出声大喊,这心里才真正松下。 看来,安家的浑水,还真不好蹚…… 无论是安沐附还是安沐陪,从来都不是她想招惹的对象。她唯一的兴趣,就只有安沐阳。有时候,她震恨不得那日被人发现非礼婢女的人,是他。似乎只要看到他日子难过,只要他无颜利于人前,她的心里才真正舒畅。 可是,她亦明白,想报复安沐阳,根本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如此,沈嘉芫就想到很多男宾都在外院,当下就条件反射般的看向四周,不知他是否会在附近。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却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个玄色的男子身影。 她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看那个位置,又转头看着云水石的方位,不知对方将刚才的场景看了有多少。而他的所见,是否会告诉将军? 不知怎的,想到赵沛言,这心里就似被针扎了般,揪得直疼。 浑浑噩噩的走着,想着安沈氏的话,想着今儿发生的事,内心就越发迷茫。 拜堂结束后便开席,四周都热闹了起来,随着夜色合下,宾客告辞后,则府里才渐渐安静了下来。沈嘉芫看着情形,就跟老夫人说想回清涵院,后者一如既往的慈祥,眉宇间没有丝毫不适。 沈嘉芫却不禁深深忘了对方两眼,似乎想看穿其的真实心思。 而回到清涵院,她直接就冲到内室,问今日颐寿堂清芳送来的东西摆在哪里。留守在院里的半夏就忙指了指立面的妆台,回道:“姑娘不在,奴婢就放在了里面。” 沈嘉芫就走过去,盒子内没有几样的东西,都是色泽很浅、很普通的璎珞首饰。 她就从袖中取出那串红色的璎珞,呆呆的看了许久,混在其中,果然是显眼。 可是,手钏明明就摆在了自己寝室啊。 她弯身打开抽屉,却见本来放手钏的圆形盒子还在,舒了口气打开,双眸不禁瞪大。 只见,原来的那串还在。 沈嘉芫费解万分,看看盒中的,又转望向自己手心的,怎么会有两串? 仔细对比,竟然是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差别。 将军赠的手钏,不该会有同样的啊,连这某颗珠子上纹路都相似,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嘉芫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原以为是私下取出了故意上演今日的那副场景,可这手里的完美仿品。简直让她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做到这么精细的地步,连将军都分不出来,可见还真是下了功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六十六章 另眼相看 沈嘉芫觉得事情变得越发复杂,看着面前摆着的两串红色璎珞手钏,她突然起了个念想,索性就取了它们往门外去。香蕾正打了帘子想进屋,看到主子欲外出,不解的好奇道:“这么晚,姑娘去哪?” “我去趟祖母处。” “今儿大奶奶进门,老夫人忙活了整日,许是早乏着歇下了,姑娘倒不如明儿个再过去?” 沈嘉芫微微细想,新妇进门,这阵子最是繁忙的时期,即便是仗着少女好奇任性,也不好太过执拗,去打搅长辈休息。于是,她点头回了内室,喧闹的府邸终归平静,却突然听得院里传来阵脚步声,她正凝眉纳闷的时候,门外的香薷就传道:“姑娘,夫人来了。” 这么晚,她怎的还过来? 沈嘉芫忙起身相迎,世子夫人只带了蔡妈妈过来,见长女尚未歇下,柔声道:“芫儿没睡呢,母亲来瞧瞧你。” 她对自己素来就很“关心”,见她挥退上茶的侍女,便明白是场谈话的趋势。这样的情境并不意外,偏是如此刻这样的日子,身为主母的她必定前后都有很多事得张罗,沈嘉芫惊诧的是她的着急,即出声说道:“母亲怎么这个时候会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哪里有什么事,只是想着前阵子娘疏忽了你,许久没找你谈心,如今你大嫂已经进门,就惦记着你来瞧瞧。” 沈嘉芫浅笑,敛眉垂首。 “芫儿,娘听说你今日遇见了赵将军,可是真的?”世子夫人的表情有些莫名,透着些许严肃。 沈嘉芫在心中暗道果然,然还不待回答。就听到对面人复问道:“他还对你动了手脚,是吗?” “不过是场误会,母亲您别紧张,当时是八妹妹的丫头来唤我,后来碰巧遇见的。” “这么说是事实了?” 世子夫人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皱了皱眉头就劝道:“你可有伤着?这下面的人是怎么伺候的。这事要给传扬出去,别人就都当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女儿知道您的担心。不过好在当时没什么人……” “什么叫没什么人?赵家兄妹在,还有齐乾公府的人,连钱妈妈都看的真真的。你是咱们伯府里的千金。又不是那些个小门小户家的闺女。回头这要是被人听着,多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 世子夫人叹了声气,心疼的望着对方,“你这孩子。怎么不早点跟娘说?” 沈嘉芫就埋下了脑袋,“想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不想您操心。” “这还没什么大不了?你是个姑娘家,哪可以这样?”蔡氏似乎很是头大,开解着劝道:“你最近总在颐寿堂里练字学礼,老夫人亲自看着你,难道连这些利害都没分析告诉你过?” “女儿当初和大表哥见面时,母亲您不是总说没什么的吗?” “这……” 记起自己当时还真有过如此说辞,世子夫人一时语塞,最后闷声接道:“这怎么能一样?阳哥儿和赵将军,完全是不同性质的。” 沈嘉芫见她侧过脑袋似要逃避,便无辜的再次反问道:“是吗?” 世子夫人的表情就变得不自在,竟觉得眼前少女的明亮目光很是灼人,长叹了声气就转问道:“芫儿,娘过来不是和你说这些的,你可知道,你祖母许是有意要将你许配出去了……” 这种话,勾人好奇心么? “不会的,我还没到年纪。”沈嘉芫怔怔的说完,表情丝毫不在意,好像认定了是这样的说法。 “马上就十四了,还当自己小呢?” 摸了摸女儿的发丝,世子夫人喃喃道:“我今儿见到你七姑姑,发觉整个人都比过去瘦了圈,想来是前阵子没过好。”收回手,看着沈嘉芫似自言自语,“芫儿,你姑姑素来疼你,你也该好好孝顺她。” “这个女儿明白,姑姑一直都很疼我的。” “可不是?”见她认同,世子夫人就再言道:“你七姑姑只有你三表哥一个孩子,没有女儿在身边,就是心里藏了话都没人倾诉,现在两家关系往来少了,这心事就越发多,定是希望有人能陪在她身边说说话。” “母亲想女儿过去陪姑姑?” 突然极厌烦了蔡氏的这种面孔,沈嘉芫打断了她这些“循循善诱”的话,直白的问:“您觉得姑姑过的不好,她又疼我,就要我去跟祖母请示,然后入侯府陪她吗?” 世子夫人当时就愣住了,眼前人何时变得这样机灵了? “芫儿懂娘的意思?” 沈嘉芫颔首,却在见到对方露出那种宽慰笑容的时候,又说道:“可是女儿不能去。” “为什么?” “我最近听说了,都说七姑父和祖父之间闹了些不快,所以七姑姑回来的次数也没以前多。可是,我若主动求了祖母,不说让祖父失了颜面不高兴,许是还会让母亲您为难,若是要责备您可怎么好?再者,我就是到了姑姑府里,姑父不待见我,她夹在中间,岂不是更没办法?” 世子夫人听得僵在原地,很是陌生的打量着对方,“这些道理,是谁教你的?” “女儿自己想的,母亲您说是不是?” 少女歪着脑袋,笑盈盈的看着妇人,后者却惊讶的觉得根本识不得她般。 “是,娘的芫儿当真长大了。” 蔡氏内心腹诽,方才还跟个没头脑的,分不清男女之防的严重,此刻就懂得替长辈着想了,还如此全面? 她禁不住就起了几分怀疑,打量着对方,想着她如今既有主见,便试探道:“那芫儿你,今后可还想嫁入你姑姑府里?” 沈嘉芫乍然抬眸,“母亲您不是多次强调,说女儿只能嫁过去吗?” 这语气…… “芫儿怎的说的母亲再逼你似的?你要知道,我这还不都是替你着想,素来婆媳多矛盾,你姑姑疼你,娘也是为你着想,何况当初总是有定了婚……” “定了婚事吗?” 沈嘉芫已经快嘴打断,思索着皱眉复道:“可是女儿听祖母说,当时不过是玩笑的说了句,并没有按照正经的流程,可没有婚书,这个事做不得数。”说着,在对方愕然的神色下,主动勾住她的胳膊,故作依偎的撒娇道:“母亲想我嫁过去,是真的因为当初所谓的约定,还是有旁的想法?” 少女昂着脑袋,眨着灵动的双眸,满目期待的盯着对方,“母亲,您总跟我说今后要做安家的人,可从小打大,我都分不清您想我嫁得到底是大表哥,还是三表哥?你总说顺着我的心意,让我和大表哥密切往来,可转身又说三表哥是未婚夫,女儿都糊涂了,好几次都想问问祖母。” “使不得!” 世子夫人高声说完,似乎发现情绪外漏,就忙再补充道:“这种事,是咱们母女间的私房话,哪里还去劳动旁人?芫儿你若是有疑惑,问母亲就是,别惊动你祖母。” 这个时候,世子夫人的心底竟然蹿出种恐惧。 原来,她心里都明白,原来她早就不是任由自己摆布说教的女儿了…… “对了,您方才提到了赵家,母亲不会想跟我说,祖母有意给我许配的对象,是赵将军吧?” 她说这话的语气格外随意,还带着几分玩笑,似乎就是顺兴而问。 可世子夫人却“咯噔”了下,“你料到了?” “料到什么?”沈嘉芫若无其事的端过旁边的茶盏,送至对方身前,乖巧道:“娘说了半天,吃口茶吧?” 看着如此孝顺、懂事、聪慧的女儿,世子夫人眸底神色错杂,浑浑的接过,没有吃也没有放下,就这样打量着对面的女孩。 “芫儿你,今天怎么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 “啊,母亲觉得哪里不同了?” 世子夫人的神色突然正起,“是不是你祖母,和你说了些什么?” “您问的是哪方面?” 世子夫人抿了抿唇,在心底掂量了下说辞才开口:“芫儿别误会,娘过去只是替你着想,原见你钟情你大表哥,这才放任你和他往来,目的也是想你今后幸福。你还不知道女人的终生大事有多重要,若是到了个陌生不待见你的夫家,今后总难免吃苦头。娘看着阳哥儿和附哥儿从小就是懂事的孩子,对你也很照顾,这才想着从中选个都是最好不过的。” “那若是女儿觉得他们都不好,不想做选择,母亲会同意吗?” 沈嘉芫望着只发愣沉默着的蔡氏,突然笑了自答道,“必然是会的,娘您那样疼我,定会同意的。再说,现在姑姑处境都很尴尬,您肯定是希望女儿今后会有更好归宿才是。” 这个模样,表现的是对蔡氏有多信任就有多信任,能怎样依赖就怎样依赖。 “母亲,自然是尊重芫儿的意思,不会逼你。” 这句话,世子夫人都不知是怎么出的口,只觉得全身都似没了力气,已经忘了来时的目的,很多想法和准备的话语,就卡在了喉咙里。 这个闺女,真是要另眼相看,好好的重新认识下了! 而同时,都将女儿的这些变化归在沈老夫人身上,世子夫人心中怨气更深。转念想起安沈氏离府前和自己说的话,突然又笑了出来,离间母女感情吗?这可不只有她才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六十七章 夫妻夜话 送走世子夫人,沈嘉芫长长舒了口气,和这妇人打交道说话,还真不是件容易事超级异手遮天最新章节本书最新章节首发来自书河蔡氏的洞察力太强,早前装傻充愣听话不反驳,她便真以为自己无知任由她摆布吗?有些事明显是错的离谱,她竟然能出得了口? 不过有点却是没感觉错的,世子夫人待自己的未来亲事格外重视,似乎还超过了寻常母亲的担忧 自己今后夫家如何,对她有那么重要吗? 捏了捏掌心里的手钏,突然全身就摊懈了下来,沈延伯府里的事就让她自顾不暇,她还怎么有时间去插手调查前世?沈嘉芫很无奈,在侍女的伺候下上了床,内帐里就传来不停翻转的响声 秋夜月光浮动,沈延伯府的各处尚燃着红色纸灯,喜气的余韵尚未消散,广盛楼的主卧内不时传出细细低语超级生物帝国 世子夫人替满面醉意的丈夫擦了脸,接过蔡妈妈端来的汤碗,挥退了左右亲自一勺勺喂他,柔声道:“老爷,先喝点醒酒茶,否则明儿醒来又要头疼” “为夫没醉” 世子爷沈祈摆摆手,本微合的眸中突然睁开,竟是难得的清明,而后双手撑着身下床板就坐起了身,拧了拧鼻梁骨,摆头试图寻回意识 “老爷又这般,方才见人将您扶进院,还以为今儿是真的呢” 世子夫人垂眸含笑,烛光下透出几分别有的韵味,瞧在沈祈眼内,不自觉的就拉过了她的手语气格外热络,“你不是不知,再怎样我还能给人灌醉?今日是大侄子娶亲,我身为长辈难免得意思下否则还能放我回来?” “老爷说的是,不过到底是行了酒,这醒酒汤还是喝了的好” “阿萍还是过去般贴心” 世子夫人的眉宇间就露出了抹女人的娇羞然看着虽是欣喜,可转念复垂首,低喃的回道:“妾身服侍老爷是应当的,不过……”抬起头迟缓着吱唔道:“妾身这主母做的不够称职,担不起老爷的夸奖” “阿萍谦虚了,这府里内外,都是你在打理何来失职一说?” 沈祈看着素来贤惠的妻子,才想问她是否府内有谁说了她的不是,或者今儿的婚宴礼节上被人挑了什么错,就见身前人起身就退到了踏板下,站在那竟是用帕子抹起了眼眶本书最新章节首发来自书河 “妾身说的是我这母亲没当好” “怎么,是哪个孩子与你发牢骚了?” 沈祈有一子三女,长女嘉芫自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府中谁都不会对她说句重话,性子亦养的任性隐瞒了些,而她身份特殊,自己也不好太不顾亲妹沈姝的颜面,就总是睁眼闭眼;次女嘉蕙是杨姨娘所出,自幼就听话;而幼女嘉蔓便更不必说了重生之政道风流惟母命是从,最是乖巧 至于独子鸿哥儿,自己在外院都亲自监督,更是重点栽培,他念书懂礼孝顺,根本不需要他们做父母的如何操心 他微微蹙起眉头有些想不太明白,到底是哪个孩子和妻子发生了变化,就定定的望着对方 世子夫人没有了往常人前的端庄和雍容,只是个想跟丈夫说心里话的妇人,可是张了张口,突然又抹干了眼眶里的泪水,摇头道:“也没什么,就是妾身想多了,老爷在外就格外操劳,没什么大事” 沈祈早就被勾起了好奇心,现听这话,哪真可能不过问? “我在外面再辛苦,还不是为了你们娘几个?”他怜爱的看着蔡氏,低语道:“阿萍,我前几日都跟父兄歇在了外院,也许久没和你说话了我知道,你主持着这个家不容易,来,跟为夫说”向她招了招手 世子夫人没有扭捏,迟缓了下就走上了前,重新坐在床沿边 沈祈摸了摸妻子的手,感觉有些微凉,身子就朝内挪了挪,“入秋了,白日里虽没觉得,晚上到底是寒了些,你上榻来坐着” 锦被上还残留着丈夫的温度,世子夫人笑了笑,幸福的靠在男人身旁 不似对待儿女时的苦口婆心,亦没有管教下人时的严厉凌声,她的声音格外温柔,隐约还透着几分迷茫,“老爷,您说这些年,妾身待芫姐儿怎么样?我是掏心掏肺的疼她,便是七妹妹想念她接去侯府,我也不曾说过句不合适可现在她长大了,倒是越发不和我亲近,我这个娘,做的可真是……” 停在这儿,转声改言道:“其实这些事,原就是内院琐事,妾身不该跟老爷抱怨的网游之咆哮祭司全文阅读” 沈祈就搂着她的肩膀,提起沈嘉芫到底对妻子亦生了些愧疚,沈姝是他的亲妹妹,作为兄长作为伯爷的儿子,在当初那样的场景,是根本不能说不的而这些年从妻子对附哥儿的疼爱看,就知晓她心中有多痛 过去,她从不和自己说这个敏感话题,亦没有想利用那件事而博得自己如何的垂爱 正如她现在,说这个,只是觉得母女间感情说了问题 沈祈听得心疼,就安慰道:“还是芫姐儿那孩子,她是不是有使了什么脾气,惹你不高兴了?阿萍,世人面前你就是她的母亲,该如何管教,不需要太约束” “老爷误会了,妾身不是说芫儿不懂事”世子夫人叹了声气,折添道:“便是因为她太懂事了,懂事的跟我客气生疏,让我都有些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便说今儿的事,芫儿一个深闺姑娘,怎么会遇到赵将军?” 这话说完,世子夫人明显感觉搂着自己肩膀的大手松了松 “老爷,您是不是知道,母亲想想将芫儿嫁去赵家?” 对方的眸光如此小心翼翼,沈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妻子十多年来就盼着今后芫姐儿和附哥儿成亲,让儿子喊她声岳母,然若是将芫儿另配他人,这就等于是绝了她的消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怎么回话 世子夫人熟知丈夫的脾性,苦笑了下就道:“老爷每次不说话的时候,就是默认了妾身的说法,唉……”叹息悠长,远离了下丈夫,竟是缓缓朝窗外挪着,“其实,老爷便是告诉妾身母亲的想法,我难不成还可能去违背她老人家?” 这是要独自吞咽苦水的意思了神农之妖孽人生 沈祈的心里越发愧疚,颤着声唤了声“阿萍”,突然就打了个酒嗝,醉人的气息让他有些晕眩,脱口而出就说道:“其实,这是父亲的意思” “父亲?”世子夫人不解的反问 “嗯,上回芫儿在七妹府上的别庄里发生了些什么,我虽不好明说,可你亦是大概知晓了的父亲她有意招揽昌威将军,而如今只有芫儿和他能扯上联系” “可,可是赵将军会不会欺负芫儿?” 满脸都是对女儿的不放心 可世子夫人问话,无需对方回答就自顾自的接了话,“妾身多话了,阿萍知晓这定是父亲和您交代的,我个内宅妇人,也不像知道那么多,老爷不必为难”说着释然般的勉强露出个笑容,“时辰不早,歇了吧” 这时的声音,明显透出着压抑的哽咽 这无疑让原就心怀愧疚的沈祈,越发觉得对不住枕边人,凑前了拥住她,“你跟了我十多年,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我知你心里除了为夫和几个孩子,就是咱们这府邸了这些年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芫儿你捧在手心疼了那么久,她若和你生出隔阂,却是她不该不孝” “别说了,芫儿她其实很乖的” “乖?” 沈祈重语反问,好笑的说道:“你就是对她太宽容,我知你的苦处,待她不能和教育蔓儿般自在,可也不必太委屈着自己,想必母亲和七妹都是明白的帝国再起之全面战争全文阅读” 紧紧揽着妻子,沈祈的声音又沉了几分,“至于芫姐儿的亲事,还是让父亲和母亲做主吧” 这声音,浓浓的又是歉意 背对着他的是世子夫人不由别了别嘴,心里就生出了那股无力,暗自叹气,丈夫永远都只会让自己退让他的心里,从不敢忤逆伯爷和老夫人的意思,嘴上说的都很好听,可怎么都不会为了自己感受而争取 她深深闭目,跟着才转过身,“妾身明白,母亲怎样安排,阿萍都会听从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 亲昵的替她捋了缕发,沈祈再次开口,“至于芫姐儿,你是她母亲,这份情谁都代替不了”身子就慢慢朝外边倾了过去 次日清早,蔡妈妈进屋服侍,今日是要去吃新大奶奶茶的,装扮自然得隆重些 趁着旁人不注意,蔡妈妈就在自家主子耳旁轻问道:“夫人,老爷可说了什么?” 她深深闭目,跟着才转过身,“妾身明白,母亲怎样安排,阿萍都会听从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 亲昵的替她捋了缕发,沈祈再次开口,“至于芫姐儿,你是她母亲,这份情谁都代替不了”身子就慢慢朝外边倾了过去 次日清早,蔡妈妈进屋服侍,今日是要去吃新大奶奶茶的,装扮自然得隆重些 趁着旁人不注意,蔡妈妈就在自家主子耳旁轻问道:“夫人,老爷可说了什么?”(未完待续,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 ------------ 第六十八章 大奶奶 虽说二老爷沈祥不是老夫人亲生,可大奶奶终究是伯府里长孙媳妇,繁琐的认亲礼后,众女眷就齐聚到了颐笀堂大奶奶坐在老夫人身边,端庄含笑,搁在身前的双手颇有几分紧张 沈嘉芫见到了许久没有见到的五姑娘沈嘉萸,她正立在四姑娘旁边,垂眸恬静 大夫人道:“如今海哥儿媳妇进了门,往后可就热闹,二弟妹总盼着儿媳妇茶,让阿秀天天都给你奉” 大奶奶唤作孔秀,阿秀是家中长辈惯用的称呼 旁边坐着的二夫人胡氏就笑,而依偎在老夫人旁边的大奶奶羞笑着轻嗔道:“姑妈又取笑我” 旁边立即就有人纠正,“可不能再喊大夫人姑妈了,得跟海哥儿叫大伯母了” 大奶奶娇嫩的容上似翻了胭脂,外的艳红 老夫人就握了她的手,帮衬的佯作责怪:“你们这些做伯母婶娘的,成日总没正经,竟舀起新人打趣,海哥儿媳妇快别理她们”拍着她的手背,关怀的叮嘱道:“往后谁要欺负你,告诉祖母,我给你做主” 大奶奶就立起身,疙道谢 阄了会,年轻的姑娘们耐不住性子离开,出门在庭院的时候,看着走在最前头的沈嘉萸,沈嘉芫喊了声“五姐”就追上去 五姑娘止步,先是瞧了眼左右,才对近前的人儿回道:“六妹妹找我?” 乍闻这生疏的话,沈嘉芫眉间有了丝疑惑不由的问道:“怎的最近都瞧不见你人?每回过来给祖母请安都错过,姐姐可是在避我?” “没有的事,妹妹想多了” 五姑娘淡淡的话落,掩手咳嗽了两声,“先前母亲要忙大嫂进门的事,我在沉修楼里帮她” “是吗?” 胡氏娶儿媳妇,会有安排她做些什么? 沈嘉芫显然觉得其中不对,续问道:“姐姐身体不好吗?” “没有,就昨夜里贪轻便穿的少了些嗓子有些不适而已,劳妹妹挂心” 沈嘉芫微微皱了皱眉,才想说“为何如今和自己这样生分”,身后就传来个阴阳怪掉的声音,“哟,六妹妹倒是闲在,居然还没回去呢?” 出现的正是四姑娘沈嘉萱,她似有所指的瞄了眼院门口,跟着淡淡瞥了眼沈嘉萸,没好气的说道:“嫂嫂进门各府送了极多的礼物,母亲吩咐胡妈妈登记入库,我带你去瞧瞧是个什么流程,别总见识粗陋的什么都不懂” 说着趾高气扬的轻哼了声,就率先绕过了沈嘉芫 五姑娘忙快步跟上她,轻声应道:“谢谢四姐” 沈嘉芫耳旁就仍回荡着沈嘉萱的催促声,“你倒是走快点,磨磨蹭蹭的,有机会让你学习,可不要说我做姐姐的没照顾你往后出嫁了可千万不能这样轻狂急躁你是比不得有些人,夫家会说你没教养,而不是天真率直……” 这些话不就是在指桑骂槐吗? 四姑娘的性子,沈嘉芫老早就了解,觉得很没意思的摇了摇头,可脚下步子才跨出,神情就僵住 五姐姐疏远,难道是四姐或者二婶不愿她和自己往来? 她处境原就不好,自己总亲近寻她,定是给她寻了麻烦吧? 想起两人间最后的那次谈话她说得情真意切提醒自己着身边,是有些怪异她那形势就好像今后没机会说那些话似的,沈嘉芫虽有意想追问可想起沈嘉萱,就没敢再进一步 五姐是二房的人,自己若因为她而去和四姐闹不快,回头日子定然更加不如意 毕竟,即使是世子夫人,怕是也管不到妯娌母女的感情方面 顾忌到这些,沈嘉芫就叹了声息往外 而方从内堂出来的胡氏,由新媳妇大奶奶搀着,见到消失在门口处的身影,沉着脸就低声交代道:“海哥儿媳妇,你可要记住母亲早上与你说过的话,这府里面,千万别去招惹她”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太冷,以致于大奶奶什么话都不敢问,只是回头看了眼是否有人听着,就忙应了声是 胡氏见她答的如此快,亦深深回看了眼敞间的门帘,才速速离开了颐笀堂而路上的时候,她就问起大奶奶,“过去,你姑妈是怎么和你说起芫姐儿的?” 大奶奶待这沈?p> ?诘娜硕己苣吧??僖闪讼虏呕氐溃骸肮寐璨辉趺春臀宜邓l崞鸬氖撬拿妹谩?p> 沈嘉萱才是她的亲小姑,进门要处好婆媳关系,自然不能不和她交好 可是,大奶奶的话才落,胡氏就冷冷的盯着她:“海哥儿媳妇,你们孔家过去也是书香门第,难道没人教过你对长辈不可说妄言吗?你姑妈肯定与你提过芫姐儿” 大奶奶完全摸不着边际,好端端的,婆婆就生气了? 她无辜的站在原地,忙欠身做礼,“儿媳没有乱言,姑妈确实没怎么提过六妹” “当真没有?”胡氏不信重复追问 大奶奶坚持 “不太可能,她怎么会没提过呢?”自言自语了声,胡氏才发现大奶奶正满目忐忑的注视着自己,便缓色温和的随意说了几句,而后转身让胡妈妈送她回去,而自己则去了大夫人的源生楼 孔氏亦不过才坐定,就听说二夫人来了,就忙让侍女请进屋 她虽看不惯胡氏的作风,亦知她不满意孔家败落,觉得娶了自己侄女有些于海哥儿仕途无益可这亲事已成,为了大奶奶,她也不好和她如何较劲想起先前总来找她谈论婚宴的事宜,大夫人觉得估摸着是昨儿哪里不妥等类,谁知对方提的竟会是芫姐儿 大夫人惊讶万分,费解的询问:“二弟妹,你去和阿秀说什么芫姐儿的事?那件事咱们几个心里有数就成,难不成你还想透露给她知道?这可万万使不得!” 孔氏严遵婆婆的命令,过去的就是忘了,并不会再刻意提起 “我知道嫂嫂的顾虑,当年那事,自然是不会和海哥儿媳妇提的”胡氏笑了笑,“她是我儿媳妇,哪能不盼着她好?有些事知道的太多,总归没好处” “那,你这是为何······”孔氏僵滞了脸色,心道为何还要有意问自己没特地在阿秀身前强调芫姐儿的事? 闻者却不答反道:“阿秀是府里的大奶奶,我正想着过阵子求母亲,让她去分担下三弟妹的辛苦” 大夫人闻言就锁起了眉头,诧异道:“你想让阿秀跟在蔡氏身边?”摆手,速又言道:“这事没可能” 胡氏却极其肯定,笑得意味深明,“不,母亲一定会答应的!” ------------ 第六十九章 恨之源头 未过几日,老夫人找来世子夫人,说是要让大奶奶蘀她料蹬府事 后者闻言,惊讶的反问道:“这……侄媳妇才过门,怎么好就让她操劳这些?”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劝道:“可是媳妇哪里做的不对?劳母亲训诫,今后必定改正” “我不是这意思,就是想着让人分旦府内的琐事,以免你太过辛苦” 老夫人说得理所当然,世子夫人则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堆笑道:“媳妇这些年都处理惯了,哪里会觉得累?倒是海哥儿媳妇,这刚入咱们家就要她做这些,传到娘家去,还不以为是咱们亏待了她们闺女?便是二嫂,她……” “你二嫂同意的,说往后她们那房里的事,终究要交到阿秀手里,就让她先跟着你学习,也好长长见识” “母亲,您明知······”世子夫人欲言又止,心道明知二老爷不过只是庶出,又不是您的亲生儿子,有必要这么厚待她们屋里吗?让大奶奶帮衬着管家,这说出去像什么话? 可是,她亦心知,这些道理,老夫人必然明白,就只能僵在原 “我看你前阵子忙的实在抽不出空,自己都说疏忽了子女的管教,倒不如多分些心思,好好将精力放在几个哥儿姐儿身上” 别有深意的看着蔡氏,老夫人舒了口气续道:“你既然明白亲疏远近,也该知道我还没老到糊涂的年纪待二房里的事,定比不上你们屋里的亲厚关心祈哥儿媳妇,娘最看重的孙儿,可是你的鸿哥儿,你说是不是?” “母亲说的是” 世子夫人心里“咯噔”了下,暗道莫不是丈夫都将话传给了老夫人听? 难免就生出了埋怨,什么叫做“疏忽了子女管教”,她这话,显然是在责怪自己?这不过是夫妻间自己的谦辞老爷竟然能告知长辈,可不就给老夫人这事挑理吗? “你二嫂蘀儿媳妇筹谋是有的,可也没想着怎样,都说了是让海哥儿媳妇来帮衬下你十多年的妯娌情分,总不太好驳她,你就让阿秀跟在身边,指点几处就成” “是,儿媳知晓了” 世子夫人心里冷笑,老夫人能说这样的话,定是大夫人孔氏开了口即使自己是世子夫人可在对方心里,地位终究比不得身为长媳的孔氏 老夫人则欣慰的点点头,转而话锋一转,再言道:“还有,你既然关心芫姐儿的事,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问了我祈哥儿跟在伯爷身边,朝堂上的事已经够忙乎,内宅里的小事就不必去惊动他” 虽知夫妻间的谈话被传到了老夫人耳中,可世子夫人亦不妨对方会说得如此直白忙垂头认错,“是媳妇思虑不周,不该在老爷面前多嘴” “你们夫妻感情深厚这是好事,母亲不怪你” 拉着蔡氏的手拍了拍,老夫人叹息又道:“前阵儿你父亲和七姑老爷在朝堂上又有了些分歧,瞧阿姝都许久没有回府,你没什么要紧事,也别总差人往侯府去了” “儿媳,儿媳只是惦记着……”世子夫人一脸委屈 “我知你惦记附哥儿”老夫人深思了会,突然就严肃的看着对方正色道:“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想着今后附哥儿能够继承侯府是吗?” 这种私心话被道明,世子夫脸上露出抹慌乱不解的抬眸看着老夫 “我和阿姝都知道你的苦心,也都盼着附哥儿能有出息可那孩子的心眼打小就实在,他跟阳哥儿兄弟感情原就好,虽说最近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人似乎有了些矛盾……” 看着蔡氏的眸色浑然变深,老夫人语气深长,“但终究是十几年的兄弟,你七妹妹也不想看到家里手足相残的局面我这个意思,你可懂?” 世子夫人“噗通”就跪倒在了老夫人脚边,这些年的小心思都被说破了,这是责怪自己多事,也是在暗示她都知晓自己过去的所为 世子夫人先是坚持说道:“当初七妹夫给附哥儿起名,特地选了这个字,对咱们家就没多少敬重而这十多年过来,咱们沈家日渐兴旺,附哥儿的出身哪点比不上阳哥儿?媳妇是有私心,不过也都是为了咱们家和七妹妹 您别怪媳妇说话直接,七妹夫待阿姝不上心,她在安家受了不少委屈,若今后侯府的当家人不是附哥儿,还不知那日子得怎么过呢·……” “糊涂!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来?阳哥儿孝顺,待阿姝也敬重,这些年我们家也有都将他做亲外甥对待,他不会恩将仇报的” “不会吗?母亲,阳哥儿打小心性就沉,若是他真的有将咱们这当做外祖父家,当初对芫儿的时候,会下那么重的手?那一掌,害得芫儿没了过去的活泼劲,您看她额上的那个疤,足足几个月才消了去” 世子夫人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您上回有意要将萱姐儿许配给他,阳哥儿不是在您面前就明了意思,称不愿意吗?媳妇听说,七妹夫许是有意要让他娶乔家闺女意思是有多明了?” “你这些事都是从哪听来的?” 不管是安襄侯爷,还是安家世子,对待安沈氏和沈延伯府,自然就都隔了层阂,肯定是不必的原配乔氏和真正的外祖父家乔家亲厚 但是这种话被世子夫人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这就好比原就不想去承认的事实硬生生的又搁在眼前,老夫人气急,指着跪在地上的蔡氏就怒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当初附哥儿进了安家,这辈子就是安家的人·往后他的前途,如何与你相干?” 世子夫人只垂着脑袋,“媳妇也是一片苦心,只是蘀他感到不值罢了” “哪里不值?附哥儿在侯府是被人苛责了,还是欺负了?阿姝待他不好还是怎的?他们家里兄友弟恭,原是好好的关系,你非得掺和到里面?”老夫人彻底冷了脸,“我是念着当初对不起你,这些事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想让你面子上下不去,可你这倒是变本加厉了?” 世子夫人似乎有意辩解,然才抬眸,就听坐着的人朝自己哼了下,“且不说芫姐儿院子里过去伺候的那些人,便说是曹妈妈,我顾着你体面没有拆穿,也不想阿姝知道你这个家嫂竟然如此设计,才装作不知情你是聪明,抢先跟我说她可疑·我顺着你意思让她继续在安家呆下去,心道你总归是疼着附哥儿,可不想你越发的变本加厉!” “母亲,媳妇不知您在说什么……”世子夫人显了慌色,似乎受了冤枉 “不知道?” 见她死不承认,老夫人竟是亦不想再蘀她保全颜面,“你怎么会不知道?不说其他,就说上回阿姝笀宴上,附哥儿的事?那个胡言乱语的婢女被杖杀,你还没长教训?”没好气的白了她眼·“阿姝是心思简单,可她糊涂,我还没到被儿媳妇桥鼻子走的地步!蔡氏·我倒是还真想问你句,你到底是真为了附哥儿着想,还是想去害他?!” 这话说得极重,世子夫人面色煞白,连后背都震了震,忙殷切的望着对方,咬唇沉默后才哑了嗓子开口:“附哥儿的事,媳妇不过是无心之失·当时不过想让阳哥儿他……” “不成想宴席上·换错了酒,反害了附哥儿·是吗?” “是,媳妇知错” 世子夫人话落·就恭恭敬敬的朝婆婆磕了个响头 老夫人脸色这才好了些,别开视线就喃喃道:“要真是这样倒是还好,我还真怕,你是对附哥儿起了坏心” 这句话说的虽轻,可跪在地上的世子夫人闻言,四肢手脚冰冷,竟是不寒而栗 “那事出了到现在,我都不想提起,就是不想损了咱们的婆媳关系你说,要不是为了那几个孩子,我何时待你这样过?”老夫人开始感慨:“我早说阳哥儿聪明,你去设计他,这不反害了附哥儿?如今可是追悔莫及?” 世子夫人默默点头 老夫人就抚上了额头,胳膊肘撑在几面上,语气中透出丝疲惫,“方说到哪了?” “母亲您说,要媳妇少差人去七妹妹府里走动,妾身会记住的” “嗯,能记得就好” 淡淡瞥了眼她,才让蔡氏起身,老夫人看着恭恭敬敬站在旁边的她,轻轻摇头,也不知这些话能听进去多少,唉 “至于芫姐儿,你若是真为附哥儿好,就明白她这样娇宠的性子,两人是不合适的” “母亲是不想……” “对,当年的那回事,就当做不作数”见对方忙急着开口,老夫人提了声就先道:“怎么?你看芫儿那闯祸的性子,依她对阳哥儿的感情,真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你既然是真心实意的为了附哥儿好,就该蘀他的今后着想,省得今后出了什么无可挽回的错事!” “芫儿她最近乖巧了很多,且附哥儿待她有情的······” 经过方才的事,世子夫人再开口,显然是底气不足 老夫人就冷笑,“你不是跟祈哥儿说,芫姐儿的事,让我 来做主吗?” 蔡氏闻言,差点咬到自个舌头,瞠目结舌的看着对方,心问丈夫连这话都给说了? 心里头就添了几阵恼意 “别说婆婆我待你不够信任,这些年对你们妯娌,有哪个是比得上你的?要不是你,安家的事能说这么多?七姑老爷器重的是阳哥儿,阿姝也认可他继承侯府,咱们间谁都没有旁的心思,你别总念着蘀附哥儿着想的心思,做些弄巧成拙的事!” 这个时候,世子夫人完全不知对方到底掌握了多少,她也不敢再反驳·生怕被对方到处更多自己所做的事来,就只能应是 “不管能不能给你做女婿,他都喊你声舅母,除了阿姝,他待你也最为亲近你七妹妹都能放下非要芫姐儿做媳妇的执念,你就不能为家族着想,翱” “儿媳儿媳谨记母亲教诲 “好了,也别站着了,回去吧”老夫人话毕·摆了摆手,“有时间琢磨这些,就多花些心思在鸿哥儿和蔓姐儿身上” 只等蔡氏离开了屋,老夫人才压下方才的疲惫,精神抖擞的看着进屋添茶的葛妈妈,心情大好道:“总归是将她给说通了,想必今后能老实些” “老夫人厉害,三两句就将世子夫人给说的无话,连六姑娘的事都处理的妥善” “是艾我原还在纳闷·该怎么说服她解了那两孩子的婚约”吃了口茶,老夫人复低语道:“盼着她真能将我的话记在心里,别再兴风作浪才是” “其实,世子夫人亦不过是蘀三表少爷着想,爱护他才有了这些举止” “我哪里会不明白,否则还能这样简单的说教她?”思及安沐附,老夫人似乎很是为难,“唉,都是冤孽……附哥儿,他根本就没资格继承侯府的 庭院内候着的蔡妈妈见到自家主子出来时的脸色·就心知不好,默不吭声的就迎上去,又摆手让身后的侍女远远跟着 侧首小心的观察其脸色·便察觉了抹熟悉的恨意在她的眸中流窜,更见主子要紧双唇时面色上的隐忍 蔡妈妈心道,怕又是因为六姑娘或是三表少爷的事,和老夫人闹不快了 这十几年来,只有涉及这方面,老夫人才会教训自家主子 她心里无力,不知该怎么安慰 “老爷他,昨儿是歇在杨姨娘处了?” 原以为她会蘀六姑娘·不成想居然是问起了杨姨娘·蔡妈妈愣了愣,回道:“回夫人·是的,昨儿老爷进内院太晚·便去了杨姨娘处” “去,差人让她去广盛楼等我” 狐疑的看了眼主子,蔡妈妈就转身招来紫堇,吩咐了几声复随在旁边 世子夫人待自己房里的人很宽厚,是家里有名的贤妻,亦因此而颇得世子爷和老夫人赞誉不管是有庶女的杨姨娘,还是另外几位无子女的侍妾,她都不会刻意打压,甚至还经嘲她们说话,天气不好时亦能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 旁人都说她大度,只有贴身的蔡妈妈知晓,自家夫人是因为不在 十几年前,她为了留住儿子,不惜反驳了老夫人和伯爷,更甚至与大夫人二夫人红脸,可世子爷却反劝她听从家里安排当时,对于才进门不足一年的蔡氏而言,正是人微言轻的时期,她的坚持得不到家人同意,最后还换来丈夫那样的话,可不就叫人寒心吗? 不管世子爷是怯懦没担当,还是当真顾全大局,可他的表现,让蔡氏的消变成绝望 而在蔡妈妈的眼中,自家夫人只是个母亲,一个可以为留住亲子而不顾一切的母亲或许她治家很严处置下人不留情面,可谁都无法否认她是个极好的母亲,虽说是相对而言 这样的主子,让她担忧,蔡妈妈近前轻唤:“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世子夫人轻轻忍住眸眶底里的湿润,这么多年过去,她永远都忘不掉那幕,昂着头似乎是强调给自己听,“这样的情况,还少吗?当初我那样做,就料到了会有今日” 前移了几步,她突然无力的说道:“妈妈,婚约······没了” 蔡妈妈听得心头一跳,吃惊道:“怎么会?老夫人和您说了三表少爷的真实身份?” 世子夫人摇头,“没她怎么可能说?”冷笑了笑,“她根本无法和我说,当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现在就更不知如何告诉我”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满园萧条的秋景,喃喃道:“我的儿子,我都还没抱过他,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不知不觉,蔡妈妈亦是热泪盈眶,扶着主子的胳膊就道:“夫人,您还有鸿哥儿” 世子夫人就静静的站在原地,目光空洞的看着远处许久,她才开口:“你瞧瞧,如今的沈府是多么的华贵多么的繁华?呵,谁还会记得我那个苦命的孩儿?他到这个世上才多久······” “夫人,起风了,回去吧”蔡妈妈觉得喉咙酸楚 世子夫人没有说话,而正想抬脚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阵悠扬的琴声她表情顿了顿,轻问道:“是芫姐儿?” 蔡妈妈应:“这个时辰,想必是六姑娘”神色小心,生怕就触起主子的愤怒 世子夫人的脚步就寻声而去,定定的站在远处,看着亭中抚琴的少女,旁边还有侍女琴师傅围绕,而旁边的金菊开得争艳,好不夺目 “转眼,她都这么大了,马上就要说亲了” 世子夫人语气惆怅,抿紧着双唇,压下心头的那片苦涩,“依沈家如今的门楣,老夫人对她的宠爱,芫姐儿肯定能嫁个好夫家” “夫人……”蔡妈妈心疼的唤她 “呵,都过的好,谁都过得如此安逸……”世子夫人语气复杂,“说是要将她许给朝中的年轻权贵吗?那样的少年勇将,芫姐儿配吗?” ------------ 第七十章 半夏 大奶奶过门后不久,就跟在世子夫人身边帮着料理府事,这落在众人眼中,无疑是她备受老夫人宠爱沈嘉芫最近去颐寿堂,总能见到大奶奶和四姑娘陪在旁边,她便是想询问喜宴那日的状况,都挑不得合适时机 然而回到清涵院,望着两串极其相似的璎珞手钏,回想那日将军的话,这心头就再难安定须臾,她唤来香蕾,将那日所得的手钏递于她,吩咐道:“你将这个送去颐寿堂,告诉清芳,这不是我的东西,许是混淆弄错了” 香蕾则“咦”了声,不解的盯着接过的手钏,好奇道:“奴婢记得,这就是您的翱” 沈嘉芫就晃了晃左手里的另外一串,“原以为还真是我的,可方才突然发现抽屉里发现了这个,便想着那日清芳送来的不该是我的你将这送回去,她若问起,你便照实答话” “是” 香蕾内心好奇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串手钏,举止却不敢耽误,忙疙就要退下可才转过身,突然又听到妆镜台前的主子问道:“最近除了你和香薷,还有谁进过我的屋子?” “姑娘可是丢了什么?” 香蕾大惊,忙紧张道:“这内室里的东西,都是奴婢和香薷收着打理,而这外面的,偶然半夏和剪秋也帮衬着擦拭整理,其余人是不进姑娘屋子的” 见她如此紧张,俨然是的丢失了什么贵重物品而受嫌疑,沈嘉芫就轻笑了笑摆手道:“没事,你去吧” 只待人离开了屋,沈嘉芫复坐了会才起身往外,掀开帘子看到西廊下正浇花的半夏招手就让她过来 半夏忙搁下手里的东西,急匆匆就跑了过来,“姑娘有何吩咐?” 沈嘉芫的目光扫视了圈院子皱眉似纳闷道:“香薷呢?” “姑娘忘了?香薷姐姐家里兄弟娶媳妇,世子夫人准了两日的假,清早就离府了”半夏满脸殷切的望着主子,接着说道:“奴婢方才见香蕾姐姐也匆匆出了院子,姑娘若有要事,奴婢手虽脚笨了些,不过自会尽力替您办事” 沈嘉芫就笑了笑瞥了眼她原先所处的位置,淡淡道:“别浇了,早晚都是要谢的,你进屋帮我卷丝线吧” “哎”半夏忙擦了擦手,就跟着进了屋 沈嘉芫坐在炕上见她站在旁边,就让半夏搬了锦杌坐下,“倒是麻利,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卷了这么多,在那浇花可惜了” “姑娘看得起,不嫌弃奴婢做事慢悠才是” 沈嘉芫就笑,径自绣着花说道:“我记得,你在我院子里,也有些年了吧?” “奴婢五岁的时候就进了院子一直伺候着您呢” “那是家生女了?” 半夏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好端端的,姑娘今日居然会问起这些?她若是和贴身的侍婢唠叨倒是正常,偏是自己,不过就是个做粗活的丫鬟,不成想主子亦如此热情 她急忙答了话“回姑娘,是的,奴婢的老子和娘都是府里的人” “哦?我倒是还真不知道,你娘在哪当差呢?” “奴婢娘在洗衣房里做事,老子是在马厩里赶车姑娘您过去常和老夫人外出,那赶车的就是奴婢爹” 这个,沈嘉芫就没什么印象了她只知道赶车的亦分三六九等,有些是给府里的老爷哥儿做事,而有些就是专门送诸位夫人姑娘,如半夏爹这般,能给老夫人驱车,在马房里的师傅里的地位不会太低 “你如今多大了?” “回姑娘话,十五了” “十五,倒是比我还长了两岁,回头让你爹去祖母处请个恩典,将你配了人放到外院去” 半夏手中动作微顿,脸红的回道:“奴婢不过只是奴婢,怎好去劳烦老夫人?姑娘可真爱说笑” “哪里是说笑?你爹都替咱们沈家赶车了半辈子,该是辛苦的很,你在我院里又尽心,哪里能亏待耽误了你?要我说,就该选个时候跟祖母提提,否则总做个粗使丫头,太过委屈了” “姑娘心善,还记挂着奴婢的事不过干娘说了,您是老夫人心尖上的人,能在这院子里做事,哪能说是委屈?”半夏说着讨好般的看着对方,似乎要表明忠心,接着道:“奴婢哪儿也不去,就在这伺候您” “干娘?” 后宅里惯有侍女认年迈的婆子为干娘的,不过瞧半夏的出身,她爹虽说只是个马夫,可是在老夫人跟前行走的,每每上车下车伺候路上的时候念叨几句,亦是有些分量的 能被她认作干娘的,会是什么人? 见姑娘望着自己,半夏就垂眸回道:“奴婢的干娘,是钱妈妈” 钱妈妈这是帮衬着老夫人管理沈宅数十年的老人,过去掌着人事的权利,半夏的干娘,竟然是她? 沈嘉芫不由仔细觑了眼她,有这样能干权势的干娘,她会只做个粗使婢子?视线不由就落在她的双手上,白嫩细致,根本不似是惯做粗活人的手,想着她好几次特地进屋给自己上茶,方才又只做了些浇花等小事 她心里了然,怪不得半夏会说不辛苦 确实是不辛苦啊 钱妈妈跟在老夫人身边,便是想给她谋个一等侍女,分配到其他院里伺候夫人老爷都不是件难事,可却让她在自己院里做个无名的三等丫头? 想起心底的怀疑,沈嘉芫暗道:难道自己的怀疑还真有可能? 总觉得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手钏,就自然得先取了真品比照,而如此,就是能够神不知鬼不绝的进出这屋子的人她记起早前香薷香蕾进院子的时候,跟半夏就很熟稔似的,那眼前人就是惯会往颐寿堂跑的? 思及此,她才在心里大惊,原以为原主身边的近侍妈妈均是世子夫人所安排,可谁能知道老夫人在这儿亦置了个眼线? 不过,这些到底只是她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沈嘉芫亦不想胡乱怀疑人 还在发愣间,半夏就递过个红色丝线卷成的小球,“姑娘,好了” 沈嘉芫点头,转而落在旁边的彩色线绳上,“你可会打络子?” “奴婢会一点点,就是打的不好” “打几个我瞧瞧” 沈嘉芫笑吟吟的话毕,冲外面的帘子喊了声,只见进屋的是剪秋,她行了个礼,先是审视了番屋内的情形才问主子有何吩咐 “去换盏热茶来” 沈嘉芫说着,耳边听到半夏的几声咳嗽,就补充道:“给半夏给送杯水来” “是” 剪秋递个半夏水的时候,眼中难掩羡慕,谁知后者却更加挺直了后背,似乎还透着几分得意 将这些尽数看在眼中,等剪秋退出后,沈嘉芫才对半夏说道:“不知剪秋会不会打络子?” “姑娘,她不会这个的” 果然,女孩子总免不了这些小心思,沈嘉芫没有再说话,让她继续打了几个络子才差她下去 傍晚去颐寿堂请安的时候,见到白薇,沈嘉芫就从袖中取出了两个紫色蝴蝶络子递给她 白薇有些诧异,“六姑娘,这是给奴婢的?” “好姐姐,便是给你的,可喜欢?我上回见到你那个挂海棠荷包的络子太过显旧,便特地给你带了这个” 白薇就有些推辞,“姑娘做的,是孝敬夫人们的,奴婢不过是个丫鬟,哪里能用这样的好东西?”将络子反塞回去,“这不是奴婢跟您见外,这样的东西挂在奴婢身上,让人见着会多话” “就属你性子最谨慎,这是我院里个叫半夏的丫头编的,可不是我做的我瞧着好看,拿得出手才送你的” 白薇闻言,就细细端详了下手里的络子,似乎还真的有些眼熟,“呀”了声就道:“果然是半夏做的,我看钱妈妈身上就挂着个,和这个倒是相似”她与钱妈妈关系极好,倒是不怕惹得她不怪,就忙收到了怀里,欠了欠身冲对方道:“奴婢这就谢过六姑娘了” 沈嘉芫就握住对方双手,“你还跟我客气?”说着似乎有些惊讶,“钱妈妈怎么会有半夏打的络子?” 白薇先是愣了愣,跟着才反应过来六姑娘过去是从不爱打听这些内宅里丫鬟婆子的琐事,就回道:“半夏是姑娘院里的人,您倒是不上心,半夏小时候就认了钱妈妈做干娘,这不得空总过来看她,可孝顺了” 沈嘉芫就佯作尴尬,“我倒是还真才听说” 白薇就笑,突然从旁边就传来个清脆的女声,“白薇姐姐这是和六姑娘说什么秘密事呢,两人竟然躲在了这里?” 听这个声音,沈嘉芫就知道是白芨 她素来就活泼,而老夫人就喜欢她这性子,毕竟府里的姑娘们年纪都大了,不比小时候总在她膝旁撒娇,祖孙见面还恪守着礼仪,就对身边的白芨宽松了些 她窜出来,笑着就追问两人在说些什么,而听到是关于半夏和钱妈妈时,似乎想到什么就唏嘘道:“方才不知怎的,钱妈妈处置了清芳”(欢迎您来, ------------ 第七十一章 宠爱不是好受的 “姑娘,老夫人请您去趟颐寿堂。” 听到这声禀报的时候,沈嘉芫没有丝毫意外,道了声知晓后进内复理了理妆容才出发。 这条路于她并不陌生,不知怎的今日竟生了几分紧张,沈嘉芫总有预感,祖母此番寻自己过去,定会告知些什么。这些时日来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和谜团,似乎终于要要被拨开。 如常的请了安,沈嘉芫站在屋内,唤了声“祖母”。 沈老夫人深看了她两眼,笑着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芫儿来了,坐这来。” 闻者便乖巧垂眉的坐到了炕上,才落定手就被对方握住,听得其凑近了自己笑问道:“芫儿心里有问题,不成想竟憋了这么些时日,性子倒不似过去般急。” 沈嘉芫就抬眸看着她,好奇道:“祖母知道?” 沈老夫人点点头,“你是不是觉得,祖母算计了你?” 闻言,沈嘉芫忙站起了身,接道:“孙女不敢。”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半夏是祖母的人,可我安排她在你院子里,亦不过是关心你。”拍了拍对方的掌心,老夫人再道:“你如今年岁已大了,祖母不瞒你,你祖父是有意给你寻个好人家的。至于人选,想必你心里也有数。” “是、是……昌威将军?” 沈嘉芫心里说不上是何滋味,若换在前世,她从不曾想沈延伯府居然会有意同将军府联姻。而自己,竟然就在众位姑娘中被选中? 这是缘分? 然而。好似并非她所愿。 于赵沛言,她更多的都是愧疚与心虚。 “可是、可是祖父便有意同他交好,为何要选孙女?要知道,年前、年前可是我杀、杀了……”沈嘉芫模样惊慌。这是她最好奇的事。 这沈家的伯爷和老夫人,莫不是糊涂了,将杀了赵沛言心爱女子的凶手。去送到他跟前? “祖母知道。”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悠悠说道:“芫儿不必怀疑,难道我会将你往火坑里推?” 沈嘉芫的眼神依旧迟疑。 “你是捅了他的婉姨娘一刀,可若非你的出现,此时昌威将军是何下场?”沈老夫人笑的意外不明。 若是当时原主没有出现,她仍旧陷在安沐阳的阴谋里,会将那封模仿了将军字迹且带有他印鉴的信交给安襄侯府。这个时候。等待赵沛言的就不是凯旋而归、不是加官进爵,而是可能比身败名裂更恐怖的下场。 这么说,原主其实间接还救了他一命? 思及此,沈嘉芫恍然大悟,若说早前对这身子并无多少的情感。此时便是浓浓的感激。她当时出现的就很蹊跷,总觉得深宅里的姑娘,又是安襄侯府的表姑娘,如何能孤身到那等偏僻的庄子上去? 原以为即使非巧合,便只是世子夫人安插的仆妇唆使导致,谁知这其中原来还夹杂着这么多? 联想到沈延伯素来对新贵的支持,沈嘉芫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沈家亦是公爵之府,有谁会希望总是屈于人下?即便和安襄侯府是姻亲,可在利益面前、今后家族存亡兴荣等方面。些许的私心是必然有的。如果朝堂上没有了那批新兴的势力,虽说有助于旧贵族地位的稳固,可这稳固……怕只是针对安襄侯府。 沈延伯早就做了聪明的决断:顺应圣意。 替德隆帝保住得力干将,亦能为自家家族谋得个常盛的前途。 怪不得,沈延伯府在德隆帝登基后就能快速崛起,和安襄侯府站在等同的地位。 见少女脸上出现抹了然的神色。沈老夫人脸上笑意更欢,语气郑重的说道:“有些事,咱们沈家不方便去做,可你只是个孩子……” 这等感慨的语气,无疑让沈嘉芫不由颤了颤身子。 原主只是个孩子,便是被沈家发现,可有疼爱信任她的安沈氏在。更何况,即便是被发现她去到别庄并非巧合,可说大了,不过是蔡氏纵女,放任她和大表少爷安沐阳往来。这等是出于儿女私情,安家怎么能牵扯到朝堂上? 可是,安襄侯爷必定是有所怀疑过的吧? 怕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怪不得和沈延伯的翁婿关系,说不留情面就丝毫不带拘泥的。 沈嘉芫头回触及这些庙堂大事,只让她觉得转不过弯,颇有些难以接受。她从未想过,那个时候天真霸道的原主,闯进屋脱口而出的端倪话语背后,带着这么多重重算计。 或许,安沈氏真的不过只是说了慕婉的身份,却不会提及到是怎样的棋子作用,或许是有人曾在她耳旁唆使挑拨过,将安沐阳与自己前世的关系说得暧昧复杂了些,故而当时的原主情绪才会那么激动。 她当下有些浑噩,却亦意识到,这些大事,祖母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迎上少女疑惑的目光,老夫人表情越显亲昵,摸了摸她的青丝就说道:“你母亲过去虽总溺宠着你,你总也不将大事放在心上,可咱们沈家的姑娘,自然是要以家族利益为重的。祖母跟你说这些,只是觉得时候到了,今后你和昌威将军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 “母亲,她不是总想将女儿嫁去姑姑府上的吗?” 沈嘉芫突然,对再怀有目的去接触赵沛言的事,有些抵触。 如她从前所想,这一世,只愿彼此平安,再无交集。 “你母亲那,祖母早就说过了,没事。”老夫人满面和蔼,续言道:“再者,芫儿也听说了,你祖父近来和你七姑父的关系闹得有些僵持,咱们两家的关系不比过去,祖母自然是希望你嫁得更好。昌威将军是后起之秀,入朝以来就颇得圣宠,往后自然前途无量。” “可是,他会同意吗?” 赵沛言性子倔强,过去名门夫人欲要将自家姑娘说亲于他,素来都是坚定拒绝的。而他这等态度,还得过德隆帝的赞赏,怕即使是贵胄之家,亦不好逼迫吧? 沈嘉芫觉得,他不会同意。 “有些事,等到风声四起,愿不愿意,就不是他能做主的。” 沈嘉芫赫然就回想起那日被钱妈妈撞破赵沛言抓着自己衣袖的时候的场景,难道还准备对外传扬些什么? 这不是自毁家族姑娘的声誉吗? 可或许,就是因为旁人都认为女方家会特别注重这个,沈家反其道而行,才会事半功倍。 沈嘉芫看向老夫人的眸中不禁闪过了抹畏惧,她不知道这些都是沈延伯的主意,还是眼前人的点子,可都让她觉得可怕。 怎么能算的如此天衣无缝? 即使事情不成,还有后路。毕竟别庄内的事情是真正发生过的,沈延伯府救了他赵沛言于昌威将军府有恩这是事实,而依将军有恩必报的性子,即使是怨着沈家连累慕婉的死,顶多亦是恩过相抵,再如何也不会得罪他。 这场计谋里,若是得胜,沈延伯府招了新贵将军做姑爷,伺候必然是唇齿相依;而若是失败,顶多也就是朝堂保持原样,新贵的势力依旧牵绊着安襄侯府,而慕婉的死,会让安襄侯府和昌威将军府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战线,就必须敌视到底。 而作为这个局里惨死的自己,重生到了如此家族里做姑娘,沈嘉芫还真说不清是福还是祸。 “祖母的这些想法,母亲知道吗?” 或许是屋子里沉默了太久,沈嘉芫便出声打破了宁静,亦因为想知道世子夫人和老夫人只见的婆媳关系到底如何。 曾经,她真以为,祖母待她的宠爱是纯粹的,而如今…… 无奈的轻摇了摇头。 老夫人却没有答话,似乎只将需要的说了,其他的就不肯透露分毫,只握紧了她道:“听说昌威将军府的老夫人喜爱腊梅,赵将军孝顺,早前特地从边关处移植了几株罕见的金钱绿萼进府,那儿的梅花就是和咱们京内的不同,说是这还没入冬就结了花苞,下个月初八有个赏梅宴,帖子已经送到了府里。” 沈嘉芫听这,不由就想到了上回赵沛言要求见慕婉的事,她就觑了眼老夫人,索性就将这事给说了,而后低低问道:“祖母,赵将军说,是咱们府给他送了信。他如今要求见她,孙女该如何?” 既然沈家都安排好了,她倒是还真想听听。 “你尽管说不知情,他不会真拿你怎么样的。” 这、这是要自己吊着他? “可是孙女在姑姑府上的别庄里,还真是头回见到婉姨娘,赵将军怎的就肯定我认识她呢?” “这个你自不必费心。” 老夫人苦口婆心,安抚般言道:“你尽管记住祖母说的这些,昌威将军位极人臣的日子不远了,而你定会做他的夫人。” 如此殷切的眼神,倒是极其熟悉,和当初世子夫人肯定的说自己必定会嫁去安襄侯府的时候一般神情。 她突然有些同情原主,就那样不明不白的离了世,连当了抢都不自知,总以为都是她的慈母好祖母。如此的掌上明珠,如此的重视恩宠,她若真无知天真,不会多想,许是亦不会生恼吧? “芫姐儿,你们几姐妹,祖母素来就最疼的就是你,但凡有什么好处,也必然是留给你的。” 沈嘉芫勉强露出一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七十二章 不靠谱 和老夫人谈完话,沈嘉芫心情沉重,或许有些事真的不必弄的太清楚。若是不知情,自己在沈家,该是能过的好些。 前世总听父亲说,朝堂多黑暗,阴谋诡计层次不齐,然而便是官宦的后宅里,亦少不了各家算计。 她不知晓,若今日听到这些内容的是原主,她会怎么样? 闹情绪?或者依旧嚷嚷的喊着,非安世子不嫁? 轻声叹息,沈嘉芫脚下的步子渐渐缓了下来,方抬起脑袋,就见到走在前面横向小径上的如意,瞧她手中端了个药罐,便喊住她问是否是五姐姐病了。 如意驻足请安,“回六姑娘,我家姑娘最近有些不适,二夫人让人开了药方,如今正调养着呢。” “哦,我去琼琪院悄悄她。” 如意将药进屋,五姑娘撑起坐在床上,见到侍女后跟着的沈嘉芫,表情有些诧异,“六妹妹怎的有空过来?” “方才遇到如意,知晓姐姐病了,就过来瞧瞧。” 如意搬了凳子,让六姑娘坐在窗前。 “没什么大事,丫头不懂事,不过小毛病,哪里用惊动你?”五姑娘容色泛白,神情有些倦怠,有气无力的说着就用帕掩嘴咳了阵。 沈嘉芫就接道:“我瞧你,这病挺严重的,大夫怎么说?” “最近这日子渐渐冷了,就是着凉犯了咳嗽,不打紧。” 五姑娘说着又是阵猛咳,旁边的如意就忙将吹凉的药碗送上前,“姑娘快些将药给喝了吧。” 五姑娘似乎十分吃力,动了动身子去接药碗。 沈嘉芫过去与她最是要好,如此不由就插手将药碗给接了,柔声道:“我喂姐姐喝。” 五姑娘的眸光似乎有些晶莹,跟着才露出虚弱一笑,“不过就是个风寒。我又不是动不得,哪里用得着人喂?” 沈嘉芫却坚持,五姑娘这才没有拒绝。 “昨儿夜里又是场雨,院外本还仅开着的几朵花都谢了。真是萧条,不见冬日春光。”五姑娘的语气似乎有些感慨。 “时节更替,自然有新的花会开的。” 不知怎么,沈嘉芫觉得这话透着几分凄凉。 如意收拾了碗碟退下,留她们姐妹俩说话。 沈嘉芫倒是挺意外的,最近总觉得对方有意避着自己,没想到今儿竟能和她说这么久。方才在颐寿堂的烦闷渐渐散去。心里原是藏着个好奇,想知道是不是因为二婶或者四姐的原因,她前段时日才不和自己亲近,可瞧沈嘉萸疲惫的神色,亦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五姑娘见她穿得单薄,便提醒道:“一场秋雨一场寒,深秋入冬,气候变得最快。你身体原就柔弱,往年总离不开药,若再给给冻着。可就得跟我一般躺着,哪里都去不得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唇角还带着笑意,语气倒是难得的轻快。 沈嘉芫喜欢听她说笑,颔首道:“才不呢,我今年身子和过去不同,到现在都没觉得怎么。” “躺着关在屋里吃药总不好受,何况是药三分毒,你也别太依赖那些,自己平时多注意才是。” 沈嘉芫点头,“姐姐也要早些病好。不知今年可会下雪,倒是我找你去一道赏雪。” “好。”五姑娘应着,眼神不禁眯上。 沈嘉芫以为她是累了,起身就道:“姐姐服了药,该多歇着,那我就不打搅了。” “六妹。你……” 五姑娘开了口却没有说完,最后在对方询问下才改道:“你路上小心点,仔细脚滑。” “嗯,那我改日再来瞧你。” 沈嘉芫离开琼琪院不久,四姑娘就急急的进了院子,她径自冲入主卧,门口的如意被四姑娘的侍女泽兰拽到旁边,呵斥道:“姑娘们说话,你去凑什么热闹?!” 如意便不放心的回眸看了眼门口的厚帘。 而沈嘉芫,亦没有直接回清涵院,而是折去了广盛楼。蔡妈妈见她过来,忙迎着进了屋,世子夫人正在炕上对账。 “芫儿来了?” “嗯,女儿来给母亲请安。”沈嘉芫话落,照常的被对方扯到炕上坐着。 紫珠进屋上了热茶和点心。 “姑娘许久不来陪夫人说话了,广盛楼里总备着您爱吃的点心,都是夫人交代的。”蔡妈妈在旁边说道。 沈嘉芫就感激的瞧着世子夫人,展笑道:“母亲疼我。” “芫儿今年变了不少,如今也越发忙了,都不是过去娘跟前撒娇的小丫头了。” “女大十八变,夫人该高兴才对。” “可不是高兴?” 世子夫人笑,将手中的东西搁下,让人将矮几上收拾了便拉着闺女的手,亲热道:“手有些凉,可是穿的少了,屋里的人差事没当好。” 虽依旧是说清涵院里服侍的婢仆,可与当初沈嘉芫听的语气不同,现今好像更真切了些,重点是心疼自己。 她便解释道:“没,穿得不少,偏是在院子里行走,自然是有些凉的。” “天气儿冷了,我让人去交代声,你的药该用起来了。” 六姑娘年幼体弱,往常整个冬日都是不离药罐的。 她的话落下,让沈嘉芫方生的几分温馨复散了去,她摆摆手回道:“那药极苦,女儿不想喝。” “这可不成,苦口良药,否则你平素健朗的身子哪里来?若是亏虚的多了,到时候再不舒服,可就严重了。”世子夫人拍着沈嘉芫的手,严肃道:“你如今是懂事的孩子了,可不准再任性。” 见她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沈嘉芫亦不好再反驳,左右到时候药送进自己屋子,喝不喝还不是她来决定? 于是,便不情不愿的应了。 “你刚说从院子里来,又在亭子里练琴?”世子夫人嗔责道:“现儿天冷了,这风吹的大,回头让管事多送些银碳到你屋里,烧在西面的厢房里,在那练着就成。” “好,女儿知晓了。” 不过这种天气,还没到要烧碳的日子吧?原主过去还真是弱不禁风吗? 沈嘉芫望着蔡氏,开口再道:“女儿方才是去了祖母处,不在练琴。” “你祖母疼你,过去是经常找你陪着,不过听说最近都是你大嫂在那服侍,她倒是殷勤。” “大嫂才入府,祖母多疼些是应该的。” “芫儿可真懂事。”世子夫人顿了顿,忆起个事就看着她说道:“昌威将军府下个月要办个梅花宴,这个时候就能见到梅花,倒是稀罕,请帖已经送来了,你祖母和你说了没?” “说过了,她还好奇着,赵府今年怎么亦宴起客来了。” 世子夫人就解释,“赵老夫人过去不管事,将军又没娶亲,这偌大的府邸,竟是让个姨娘当家,自然是没颜面办宴,否则岂非让公侯夫人们和个妾侍平起平坐?” 这话听着,无疑是格外刺耳的。 “那下月这宴会,是谁主持?” “昌威将军的妹妹,赵家大姑娘。”世子夫人答着,别有深意的望了眼女儿,续言道:“上回她过府还是你招呼着的,老夫人盼着你和她交好呢。” 这种灼灼的目光,加上如此试探的语气,沈嘉芫会听不出来? 凑巧,她亦正想着如何开口呢。 如今她已经可以肯定世子夫人和老夫人是貌合神离,婆媳关系定不如表面瞧着这般和睦。老夫人此时是算计着自己嫁入赵家,作为两府关系的纽带,可她又不想再介入他的生活。 蔡氏不总想着自己嫁去安家吗?知晓了这个消息,必然会从中作梗吧? 沈嘉芫想着面上就似露出抹为难的神色,隐约还透着几分委屈。世子夫人见状,自然是关怀的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少女便看了眼蔡妈妈,世子夫人识得意思,便忙挥了人下去。 “芫儿,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来,跟母亲讲。” “母亲,祖母她……”沈嘉芫露出抹忐忑和彷徨,结巴道:“她好像要我、要我嫁给昌威将军。” 虽是意料之中,不过世子夫人依旧被惊讶到了。 老夫人就这样跟芫姐儿出了?越过了自己这个做母亲的? 从前总说芫姐儿是自己的闺女,什么事自然是由自己做主,可真真每当是大事的时候,竟然都瞒着自己。年前芫姐儿在安襄侯府别庄里的事是如此,现在要配亲亦是如此,真的有尊重我自己吗? 她的心底蹿出了怒火,但又很快被压下。 因为,她永远不能和沈老夫人正面冲突,而对丈夫世子爷诉委屈,亦是无所作用的。 “你祖母真这样说?” 沈嘉芫点头。 “芫儿不想?” 沈嘉芫再次点头。 世子夫人就凑上前去,低问道:“那芫儿可还想嫁给阳哥儿?” 这次沈嘉芫还来不及摇头的时候,蔡氏就对她低语了几声,直将她说得面红耳热,忙送炕上站起就退到踏板下面,更因太过惊诧而生了慌乱,脚下差点就跌倒。 “芫儿,小心些。” 被人缠住胳膊,沈嘉芫望着若无其事的世子夫人,内心暗道,这个娘亲,果真是不靠谱到了极点。 同时,亦对自己生了几分恼意,明知她没藏好心,怎么会对她抱有希望呢? 想着方才的话,突然有个念头从脑海里蹿了出来:原主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七十三章 赴宴 昌威将军今年再立战功,圣上加官进爵,如今赵府已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府邸。不说每日拜会的人有多少,便是不少显贵家族亦都蠢蠢欲动,就盼着能寻个什么机会接近他们。 过往总说赵将军出身微寒,道赵家夫人小姐不配参加她们贵胄宴会的妇人,眼下已是后悔莫及。 昌威将军府素来与齐乾公府交好,便有女眷故意同齐陆氏套交情,希望有此同赵氏交好。 十一月初八的赏梅宴上,赵府门庭若市。 得多稀奇,才能盼来他们家设个宴席? 沈延伯府的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便引来众人侧目,似乎都觉得大为惊讶。而正是因沈家来此赴宴,亦让众臣妇人知晓了伯府的态度,更让还观望着安沈两家的不少人心里都有了个数。 周边,有唏嘘低语的声音传出。 赵家的管家在门口相迎,身后站着许多穿青色褙子的侍女,纷纷领了人进内院。 沈嘉芫随着世子夫人下车,和后辆马车里的四婶程氏与八姑娘点头打过招呼。 “母亲,这儿好热闹。” 与她同搀着蔡氏的九姑娘出声,目光转动,亦能见到几个熟悉的人。 世子夫人就侧首,似提醒般的唤道:“蔓儿!初次过来,不可失礼。”话落,倒是有意的瞥了眼另侧的沈嘉芫。 蔡氏在心底嘀咕,如今这是怎么了?大女儿反倒文静内敛,这小女儿倒是越发活泼好动了起来?微生恼意。都怪最近事多,竟疏忽了蔓姐儿的管教。 “三嫂,进去吧。”四夫人含笑,举止间倒颇是随意。 世子夫人下意识的问道:“四弟妹可来过将军府?” 谁都知晓过去因安襄侯府的缘故。沈家从不和赵家人走动,而现今虽有伯爷和老夫人的授意,但便是要登门。自然是有代表伯府身份地位的、身为世子夫人的她蔡氏啊! 四夫人在心里腹诽,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摇头道:“嫂嫂都没来过,我怎么会有机会?”说着语气就变得热络,“今儿还是沾了嫂嫂的光,陪您过来长长见识。” “弟妹客气了,谁不知你与赵家老夫人关系甚密?” 世子夫人话落。就率先往前走了过去。 程氏的脸色就有几分僵硬,自个不过是因为表姐齐乾公夫人的缘故,才和赵家老夫人说上几次话。不就是因为将军府送帖的那日,赵家传来个口信来给自己问个好,她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吗? 四夫人这心里亦生了闷气。往常在府里,大嫂、二嫂自成一派,即便蔡氏是世子夫人,可若没自己多番替她说话,沈家后宅哪有这表面上看着的和睦? 一个与家里妯娌都处不好关系的妇人,她倒不知,外人会怎么看她? 自己不过就是在海哥儿喜宴上接待了赵老夫人,没能让她如意,竟然记挂至今?虽早知蔡氏小气爱记仇。可程氏却觉得,最近的她,特别爱计较,比往常难处了很多。 回想最近婆婆对她略带冷淡,难道是在颐寿堂里受了气? “母亲,三伯母都进府了。咱们快跟上吧。”八姑娘亦瞧出了方才两人间的尴尬气氛,扶着她的胳膊小心劝道。 程氏颔首,“嗯”了声就提步。 谁让蔡氏是世子夫人呢,往后自己一家老小,还有的要倚仗她的,怎么能得罪? 看着熟悉的景致,和她离开前似乎没什么变化,沈嘉芫不由生出股莫名的亲切感。 在赵家的回忆突然就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假山旁陪他练剑的场景、水亭里低语相看、落幽阁内的点点滴滴……瞬时就充斥了她眼前,连脚下步子都变得轻飘了起来。 浑浑噩噩的跟着到了主宾齐聚的厅堂,赵老夫人脸上亲切温和的笑容,似乎又触动了她的心弦。 不出身名门,亦没有那么多规矩的束缚。 赵家的老夫人,是个极护短的妇人,但凡是她儿子所中意的,就不会刻薄寻麻烦。 亦因此,赵家人的感情,格外的亲厚。 这个时候,沈嘉芫庆幸了起来,同时亦感谢起原主,还好她出现,否则如此个和睦的家族,便要毁在自己手里。 他们,何其无辜? 看到沈延伯府的人进来,赵老夫人亲自起身迎了上来,笑呵道:“沈夫人真是赏脸,快坐下吃茶。” 世子夫人亦表态亲切,“您不怪我们打搅才是。” “程妹子也来了。”赵老夫人还是待四夫人亲近些。 这个时候,后者却不敢再抢蔡氏风头,点头笑了站在原地。 世子夫人就让后面的婆子将捧了两个锦盒上前,客套的说了些“不成敬意”的话。赵老夫人就道谢,说她客气,视线就落在其旁边年纪微长的女孩身上。 蔡氏则突然给沈嘉蔓使了个眼色,后者就忙欠身行礼,“见过赵伯母。” “是九姑娘吧?你是阿芫的妹妹?” 显然对她没什么印象,沈老夫人抚额颇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们家女儿多,我年纪大,总记不清,爱犯糊涂。” 她说话间,赵怡就走到了沈嘉芫身边,当众热情的唤道:“芫妹妹。” 沈嘉芫,是上回沈老夫人,特地有意介绍给赵老夫人的,且还陪过赵家姑娘,自然是更熟悉些。 世子夫人见状,亦提醒道:“芫儿,往常还挺机灵的,现在见了长辈,竟都没了规矩。” 仍旧沉浸在回忆里的沈嘉芫忙压下了心头的惆怅,再次进赵府,她的状态并不好,闻言才上前请安,“见过赵伯母。”而后才对赵怡回了个礼,“怡姐姐好。” 程氏与八姑娘是熟人,自然是寻常问候。 而旁人见两方人如此熟络,自然更加肯定了沈延伯府与昌威将军府交好的决心。 连伯府的世子夫人都放下了身段,她们还有什么不自在的? 如此,厅堂内便热闹了起来。 看着赵老夫人被围在中间,整个人笑嘻嘻的,似乎很爱这种热闹。沈嘉芫莫名生出了几分内疚,过去因为自己的缘故,且不说旁人对赵家门第多有嘲笑,更是拒绝往来。 年纪大了,她总是爱和同龄人处在一块儿。 她突然想到,在庆安寺里遇见她时,那个沙弥说赵家是来祭拜的。 过去,她不关心这位婆婆,总觉得老人信佛,每月初一去寺中,是极正常的事。 明知沾惹到罪府的人事,与赵家有弊无益,可他们依旧如此。 而自己,却因安沐阳所谓的在清华寺替她家人立灵位,就轻易生了感动,继而信任他,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她突然觉得屋内的气氛有些闷,便望向门口,内疚心虚感作祟,真想立刻逃离。 然而,她知道不能出去,不能单独离开。 赵沛言必然在府邸,他或许在等自己答案。 与其面对他时尴尬,还不如就受着。 可赵怡却总不离她,“芫妹妹好似有些心不在焉,要不我带你去园里逛逛?” 当初在沈家,自己带她逛逛,都能被她带到无人处与她兄长见面,何况现在是在赵府? 不是说自己不想见他,是怕与他见面,是无颜见他。 “不必了,我跟在母亲这儿,赵姐姐你忙去吧,不必特地陪着我的。” 赵怡却突露亲昵,凑近轻说道:“其实这里,我亦不认识多少人,还不如陪妹妹你说话呢。” 她这种俏皮的神情,是沈嘉芫前世所没见过的。 原来,自己竟然如此的没有良知,都不曾真正了解观察过她们的言行举止…… “怡姐姐。” 八姑娘凑了过来,她与赵怡是相熟的,望了眼处在赵老夫人旁边的齐夫人与齐家大奶奶温氏,便别有所指道:“表姨和表嫂都来了,今日可是热闹了,这个时节,就属你们院里有好东西瞧。” “你若喜欢,待会挑几枝好的,插在花斛里带走。” “可以吗?” 沈嘉萝虽如此说着,却显然是漫不经心。 沈嘉芫在她提到齐乾公府的人时,便大致料到了她想问的是什么,敢情对齐家的二爷还真是情有独钟啊。不过可惜,今日不过都是各府女眷相聚,男客怕是不会有。 八妹妹许是得失望。 赵怡见沈嘉萝那眼神,亦是早有猜测,“可不是稀罕?听说你二姨哥知晓我哥哥特地送了这罕见绿萼回京,竟是要讨株回去,移在他们府里。” 果然,凡涉及齐家二爷的消息沈嘉萝听着就激动,“然后呢?” 赵怡便佯作打趣却热络的回道:“然后我哥哥说这是给我母亲的,说君子不夺人所好,自然是回绝了他。” “啊?你哥哥真小气。” 赵怡“噗嗤”而笑,沈嘉芫脸上亦露出笑意。 “可你二姨哥啊,最近总往咱们府里怕,这不现在还在哥哥书房里?他说是来谈事的,每回都要绕去绿萼园。” 这便是,间接回答了沈嘉萝的问题。 齐家的二爷,亦在将军府。 提及他,沈嘉芫脑海里就浮现个玄色衣袍的男子,和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警告:你若不知道真相,就不要去骗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七十四章 齐家交好 世子夫人原领着九姑娘在同各府夫人说话,余光突然瞄到长女正和赵家小姐接触,似想到了什么便轻声与沈嘉蔓道:“和姑娘们玩去吧,让你姐姐过来。” 沈嘉蔓原就不太愿意陪着这些夫人,如此称心即刻便转身往沈嘉芫方向走去,和几个同龄少女打过招呼,便将母亲的话告知了长姐。 沈嘉芫就走到众夫人身边,屈膝对世子夫人唤了声“母亲”,再与诸夫人请安。 “许久没见你们家小六了,如今可真是长成大姑娘了。” 说话的妇人年约四旬,嘴边带着淡淡的浅笑,眼珠子却不停在少女身上打转。 沈嘉芫识得她,这便是四婶程氏的表姐,齐乾公府的夫人陆氏,她再次福了福身,“齐夫人谬赞了。” “我家芫姐儿可是夸不得,大姐姐莫客气。” 世子夫人一把拉过沈嘉芫,眼神似有意的瞥向那边的小女儿,见她和赵怡相谈甚欢的模样,心中才微定。 赵家的老夫人不怎么主事,对唯一的爱女,几乎是言听计从。 “大家都是亲戚,这般外道做什么?” 齐乾公夫人温和笑着,居然就走到沈嘉芫身旁拉她的手,“跟萝姐儿一道,喊我声表姨。”语气竟格外的热情。 旁边的四夫人程氏见着,便在心底揣测,自己这个表姐,脾气素来就有些怪异,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不成想今日是难得的好脾气。 世子夫人亦打量的望着齐陆氏。 “表姨。” 论辈分,确实如此,沈嘉芫乖巧的唤了她。 齐夫人就侧身,同旁边的儿媳妇交代道:“阿韵。你沈妹妹跟咱们这些上年纪的人聚在一块,自然是闲得烦闷,你陪她说说话。” 齐乾公府的世子夫人温氏,出自侍郎府,说到底五月的喜宴。沈嘉芫亦是去了的。而先前。在庆安寺的时候亦曾见过她,只是没有相处过。根本就不熟悉。 正当她觉得尴尬的时候,蔡氏却突然握上了她的手,含笑同众人道:“我家芫儿如今大了。以前不怎么出来走动。现儿自是要和各家伯母、婶娘熟悉熟悉,否则总呆在府里,难免短了见识,就让她留在这与咱们说说话。”转过身子。慈爱的摸了摸沈嘉芫的头。 旁人眼中,自然是良母苦心。 赵老夫人则让人搬了个凳子过来。沈嘉芫方坐下,齐家的世子夫人亦挪到了她的旁边。 “妹妹几岁了?” 温氏生得花容月貌,浅笑吟吟,声音很是悦耳。 看着这个女子,沈嘉芫难免就想到方才旁人议论她的话。听说,齐夫人在府里总责骂她,经常挑她的错。 而论常理,刚进门的媳妇,婆媳关系必是和睦,且温氏女贤惠名声在外,原是无所挑剔的。不过就因她过门半年而无喜讯,所以成日得受齐陆氏唠叨。 半年光景而已,且齐家的世子爷身患腿疾,素来行动就诸多不便。 子嗣之事,哪能急的? 外人都替她道不平,可人家齐乾公府的家事,谁又能插手?温氏娘家在京中虽亦有头有脸,可现任的侍郎夫人乃她的继母,虽总传母女和睦,和其中有多少真情,谁又知道? 沈嘉芫亦难免替她同情,见她这般熟稔自然,亦没有陌生,“年关后便是十四。” “哦……我比妹妹年长两岁。” 温氏总“妹妹、妹妹”的喊着,沈嘉芫也不好太见外,就喊了声“姐姐”。熟知,对方却是掩嘴笑了出来,“沈妹妹,你随萝儿喊母亲为表姨,怎的不肯喊我声嫂子?” “是我失言。” 温氏的性子很开朗,说话亦随意,脸上总挂着抹和善的笑意,丝毫看不到受婆婆压制而生的委屈。 赵家的侍女不停伤着茶果。 “……你平时得空,和萝妹妹多来我们府里坐坐。” 闻她这等邀请,沈嘉芫不免转头觑了眼赵老夫人旁边的齐陆氏。 “好。” 虽觉得奇怪,不过自不能拂了人家好意。 两人才说着话呢,沈嘉芫就听到有人喊他,循声则见是九妹妹沈嘉蔓,她不解的问她何事。 沈嘉蔓则似突然就蹭到她面前,拽过她的胳膊就道:“赵姐姐说领我们先去梅园瞧花,还说有好看的枝让咱们先选了,六姐一道过去吧?” 沈嘉芫已经被她拉起了身,旁边温氏亦站了起来,那旁总关注着两个女儿动态的世子夫人就回绝道:“蔓姐儿,你姐姐不比你还小,哪还能那么玩闹?你与萝姐儿和各家小姐随赵姑娘过去就成,芫儿跟在母亲这。” 往常赴宴,蔡氏总放任长女调皮,而让幼女知书达理的跟在她旁边,与各位夫人说话。 沈嘉蔓在外的名声,素来比胞姐好。 但现在……如此安排,在场的夫人哪里还会看不出? 沈家,怕是要替她们家的明珠张罗夫家的事了,所以才特地让她留这。 感觉到众人目光,沈嘉芫亦觉得脸热。不过她虽能大致料到她们所想,可世子夫人的意思,怕不是真替自己打算? 她是想九妹妹,和赵怡多亲近吧? 防止自己与赵家人太过有感情,而让沈嘉蔓讨她们欢心。微微深想,就能清楚,蔡氏不愿自己和赵家往来,不是因为看不上他们家门第,而是太过看得上,所以想将好处,留给九妹妹! 不由就响起,沈嘉蔓对安沐附的痴情。 “大家都去,姐姐也去嘛。” 自己都说了这样的话,见小女儿还想拉着沈嘉芫过去,世子夫人难免就生了几分恼意,趁着众人不注意就朝她瞪了眼,轻斥道:“你道芫儿和你还一般年纪?她留在娘这,你自己过去。真有心就替你姐姐选两枝,回去摆在她的屋子里也好看,再说待会咱们都是要过去的。” 瞧沈嘉蔓还要开口,蔡氏的声音更重了些,“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你何时这样不听话了?” 沈嘉蔓。到底还是惧母的,便瞧了眼沈嘉芫就转了身去。 “姑娘们都去。怎么唯独不让你家小六跟着?”赵老夫人开口。 旁边亦有妇人,觉得蔡氏严肃了些。 毕竟,去的行人中。还有她们的姑娘。均都是和沈家六姑娘年纪相仿。 沈嘉芫无意听她们说话,不过端起旁边的茶盏。 “妹妹可想去?” 听温氏相询,沈嘉芫抿唇轻轻摇了摇头,“我听我母亲的。” “沈妹妹孝顺。” 其实。不出这里,于她来说。亦是好事。 对于赵沛言和这府里的种种,她现在竟生了股浓烈的逃避之意。 举高了茶盏,送到唇边想饮的时候才发现,立面的茶水早就凉了。 她欲饮又止,厅里随侍的侍女就激灵的上前替她换茶。 当婢子重新捧了瓷盏递过来的时候,原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沈嘉芫竟是没有端住,失了手随着瓷盏歪斜,茶水倾出,染湿了她的大片衣裳。 “呀,沈妹妹,可烫着没,要紧不?” 那递茶的侍女亦是惊了一跳,忙跪在了地上。 蔡氏亦围了上去,当着众人自是对沈嘉芫关怀备至的问这问那。 赵老夫人责怪侍女不会做事,让管家领了下去。 茶盏里的水是入喉的温度,且不曾溅到她受伤,如今衣裳穿得又多,没有被烫到分毫,偏是衣裳上站了污渍,有失德行。 赵老夫人便让亲近的妈妈带她去赵怡的闺房换身衣裳,蔡氏吩咐人紧跟着仔细伺候。 温氏见着齐陆氏眼神,便开口主动道:“我陪沈妹妹一道过去吧。” 她? 沈嘉芫不免觉得奇怪,怎的竟与自己这般热情? “阿韵,你就坐在芫姐儿身边,身为嫂子也不多注意些,是该好好给你沈妹妹陪个不是。” 齐乾公夫人这责怪,好生莫名其妙。 诸夫人满是好笑的望着她,人家姑娘不当心,跟她们家儿媳妇有什么关系?此时在外做客,因别人的事反不给自家人留面子,也就她齐陆氏能做得出这种事了。 有年轻的妇人,望着温氏的眸中,已经难遮同情。 摊上这样的婆婆,这还是头年,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温氏却乖巧识体,点头说是自己疏忽,竟然还真和沈嘉芫到了个歉。 这让已经准备离开的沈嘉芫不免觉得步下沉重,忙解释说和她无关,心赞这温氏果真好脾气。 “让丫头们跟着就成,齐少夫人不如就在这陪我个老婆子说说话吧。”赵老夫人出声挽留。 偏是如她这般不计较的性子,才能和齐陆氏处的这般亲密。 只是尽管沈延伯府尊荣,齐乾公府门第萧条,可温氏到底是齐家的世子夫人,居然因为个和她丝毫无牵连的事,就给沈家姑娘道歉? 与妇人看着齐陆氏的眼神已经变了,这是在讨好沈家那? 难道…… 这种换衣裳的小事,沈嘉芫原是就不打算劳烦温氏陪她,何况两人也算是初识,哪里有如此亲密? 但在听到赵老夫人的话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变了变,就有些犹豫。 那旁,齐陆氏就催促着自家儿媳妇快带沈家姑娘过去。 蔡氏亦没有反应,虽说交代了仆妇跟着,可多个齐家的少夫人陪着,更好。 她是不想沈嘉芫和赵家生出如何的牵扯出来的,但瞧赵老夫人有些为难的脸色,就先与温氏开了口,“那就麻烦你陪我家芫姐儿过去趟了,这孩子打小不仔细。”很憨笑的朝众夫人笑了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七十五章 他早知一切 沈嘉芫由齐乾公府的少夫人温氏相陪,往赵家小姐的闺阁内换裳。 她们尚不曾接近,得了信的赵怡就匆匆赶来,朝引路的婢子摆摆手,亲自带她们过去。 “我们府里人做事不仔细,让芫妹妹受惊了。” “不碍事。” 沈嘉芫有些无奈,避来避去,依旧和她离开了众人视线。不过好在,旁边还有个温氏,她微微放心。 赵怡所居的雅风馆处在赵家后院的正东面,从正堂过去相隔不远却很清静,而因她过去不怎么和京中闺秀们往来,所以并无人主动要求来她这玩。 香薷两人服侍她在内室换了身赵怡的新衣,虽有些宽松,不过好在天寒,里衬穿得厚,倒是也不透风。 可等她从屏风后绕出来时,竟发现温氏不在,独赵怡坐在桌边吃茶。 后者听到脚步声,抬头笑着问她:“没烫着里面吧?” 沈嘉芫心里略有狐疑,摇头客气道:“没有,齐少夫人呢?” “哦,方才有丫头过来,你家八妹妹找她,让我跟你打个招呼。” “赵姐姐可知,我家八妹寻她什么事?” 沈嘉芫觉得很诧异,温氏怎么就走了呢?她婆婆很明显是有意要她和自己交好,对方现在离开,就不担心被齐陆氏责怪? 且她就在内室,竟什么都没听到? 微微皱了皱眉,她没有落地,而是望向门外。 赵怡就回她,“萝姑娘寻齐少夫人何事,我是不知。不过,沈妹妹若是得空,就留下吃杯茶吧。” 沈嘉芫方向开口道去前厅的话,就卡在了喉咙处。 对方脸上这般浅笑,似是那日在沈延伯府里。被她带到无人处的表情。 似乎看出了她的排斥,赵怡含笑抢先复语:“我瞧沈妹妹方陪着夫人们说话,想来是喜静的性子。” 这话,便是留她了? 沈嘉芫知晓赵怡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便索性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赵怡这才勾起唇角,唤人上了茶又吩咐婢子去报个信,说是在雅风馆说话。见着其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女,亦让她院里的妈妈请去后院吃点心瓜果。 香薷她们是得了世子夫人吩咐,不能离主子身的,就为难的站在原地。 赵怡就对沈嘉芫开口,“家里过去不常和各府走动。我平素亦没什么亲密玩伴,可巧遇着妹妹你,冰雪聪明亦总明白我心思,便想和你两人说说些私房话,让这些底下人跟着,碍手碍脚的你说是不是?” “是。” 沈嘉芫知晓无法,自己可不想被泼两次茶水,就侧头和香薷两人吩咐道:“你们随妈妈去吧。我就在这和赵姐姐说话,没事的。” “可夫人……” “母亲那问起有我。” 成功支开了侍女,沈嘉芫就定定的望着赵怡。 后者却不见尴尬。依旧从容的品着手里的茶,语气不疾不徐的悠悠道:“沈妹妹莫要这般看着我,我哥哥原就同你约好的,你怎么能防着,反倒不肯见面呢?” 约好? 什么时候约好了? 想起上回的场景,沈嘉芫就心叹无奈,是赵沛言根本没有给她回绝的机会。 那次见面是迷雾重重,沈嘉芫心底藏着万千疑问,不知对方怎的就会认定沈家的姑娘能知晓婉姨娘的消息。可后来与老夫人的一席话,让她知晓这其中本就是下了套。 赵沛言身在其中不自知。还总缠着自己问慕婉的消息,知情的人自知两人间没什么,可落在旁人眼里,说不准什么“私会”的词都能说出来。 沈家如了意,可自己怎么面对赵沛言? 即使不反感他,更对他心存愧疚等复杂的情绪。然并不代表说自己就真不想顾她的声誉。 “赵姐姐说错了,我不曾与你兄长承诺告知些什么。” “这个,就要沈妹妹自己解释了。” 闻言,沈嘉芫下意识就望向院子门口,却突然见个熟悉的人从屋外廊下拐进来。 这是说,他早就在院子里了? 她发怔间,赵怡已经站了起来,喊了声“大哥”就退了出去。 不过,不曾关门。 敞开的院门、敞开的房门,沈嘉芫不由有些心虚,若教人闯进来,瞧见这等光景,还不生误会? 她亦起身,后退了几步才福身,“赵将军。” 赵沛言却没有跨进,只等自家妹子走远后才有礼的作揖了下,“沈姑娘,你知晓在下想问什么。”说着转身看了眼身后,“放心,我早就在这,无人见我过来,不会引人误会你什么。” 印象里,他从来都是不拘小节的。 “我、我真的不知。” 沈嘉芫觉得,面对他,自己就是语拙。 尤其是谈论慕婉的事。 这种感觉,好怪异啊! “你怎么会不知?” 这回,他似乎少了些耐心,直白道:“你与安襄侯府往来那般密切,更曾几番跟他去清华寺。若说你不认识阿婉,怎么可能?” 原主跟安沐阳去清华寺? 沈嘉芫来不及细想这句话时,却明白了个更让人诧异的信息,她实在忍不住,便问道:“你知道,她、和安世子的往来?” 即便早就有所猜测,还是想见他亲自承认。 赵沛言没有否认,只是喃喃的问对面的少女,“她,还是不肯见我?” “不、”条件反射的话落,对上其晶亮有神的目光,沈嘉芫低头添道:“将军亦可让人打开,我家大哥婚宴后,我还不曾出过家,自然不可能见她。” “你为什么不去见她?!” 这质问的话,就透着几分薄怒,赵沛言更是直接跨进了屋槛。 沈嘉芫不由又后退两步,可再强调说不认识慕婉,会不会惹怒他? 而心底的震惊,亦是无法言喻的。 赵沛言早就知晓一切,所有的一切。他知道慕婉的出身,知道她总是出府见安沐阳,或许连接近他的目的,都能知道。 既如此,为何还要留在身边? “明知我找她找的快要发疯,她居然那般狠心?” 赵沛言喃喃自语了句,突然目光殷切的望向沈嘉芫,“沈姑娘,你去找她,麻烦你去找她,说我从不曾怪过她,让她回来好不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七十六章 议亲 且为谁嫁76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七十六章 议亲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直到下了马车回到清涵院,将军那般朗声哀求的声音似乎还响在耳旁。【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 她从不知,他会露出这样的面色,还是当着个陌生的少女。 只因,他认定自己知道慕婉的消息…… 心情有些沉闷,不太想说话,接连后的几日,除了请安,就没怎么出院子走动。每日送来的药,沈嘉芫均偷偷给倒了,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很正常,除了有些畏寒,并无其他病症。 根本就不似传说中的那般羸弱! 沈嘉芫更加肯定,世子夫人以前,定是时而在药里动手脚。 闲时,香薷陪着六姑娘在炕前做针线,随口说道:“姑娘今年的气色比往年好了不少,果真该听夫人的,早些时候用药。” 沈嘉芫抿唇笑了笑,并不解释。 香蕾就在自言自语道:“姑娘身子好,七姑太太就不怎么过府来瞧您了。否则,以前这个时候,姑太太和表少爷,自是几天就上门来探视您。” 闻者心里“咯噔”一下,是因为这个吗? 难道就是要安沈氏母子频繁进府? 沈嘉芫略有些明白,蔡氏总盼着自己能与安家表哥好,怕这才是她的目的。 可现今这关键的时期,两府往来的次数已经越发少了,安沈氏在京中原是出了名的爱和娘家走动,可也愣是几个月没有登门。 因为没有吃药的缘故,所以沈嘉芫并不清楚,被她倒掉的那些药汁里是否会致使她虚弱。 “姑娘,白芨姐姐来了。” 香蕾忙去打帘子让白芨进屋,沈嘉芫搁下手里的秀棚,望着进屋的人儿,好奇道:“这时候怎么会过来,祖母有事吩咐?” 白芨行了礼,凑近了笑道:“怎么。姑娘这只有白薇姐姐来得,奴婢没事就不能过来?” 沈嘉芫是知晓她性子的,见她并非传话亦无要紧事,就让她坐下。让香蕾端了热茶上来才开口:“来得,谁说不行?我只是想着,这时候你不该是在祖母处侍奉,怎的有空会过来。” “老夫人原是和大夫人商量着三姑娘出阁的事,可巧齐夫人来了,这不在花厅里会客呢。” 沈嘉芫先是愣了愣,“齐夫人?” 转念倒也不是如何是上心。续言道:“既然是会客,你还溜出来,回头葛妈妈找不到你,瞧你回去受不受罚。” 白芨活泼的搭上沈嘉芫的胳膊,讨好道:“好姑娘,奴婢这还不是来给您传消息,你竟还来吓我?”说着亦不见忧色,停止了身姿扬声道:“左右奴婢是来了姑娘这。您就是告到老夫人跟前去,我也说是被您给拉进来的。” 几句话,让屋里笑声不断。 片刻。沈嘉芫方好奇的问道:“既是来给我传消息,怎的不告诉我是什么事?” “姑娘着急?” 白芨这人性子素爱打趣,不过她终归是老夫人跟前当差的,懂得察言观色,并非同每个主子都如此。 她与白薇性子要好,深知六姑娘性子,亦知她平和不爱计较,这才敢在她跟前拿乔。 只是,她这语调里,竟似含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你这丫头。说是来跟我说事的,如今又摆架子,诚心逗我是不?” 沈嘉芫佯作生气,喊了香蕾就说要收回她的茶,急得白芨忙坐起身,捧过瓷盏就是嗔道:“姑娘何时这般小气了?奴婢来讨杯茶喝都不肯。回头可别找我打听事。” 沈嘉芫亦无奈的跟着笑了出来,“拿稳点,别撒了出来烫着手。” 白芨重新坐下,捧着茶杯暖手,脸上收去了方才的嬉笑,自然的与旁边的香蕾说话。道她如今跟着六姑娘养的又白又胖,自己过来,都不知拿些好东西上来,真可惜姐妹多年,都没个良心。 后者被说得大喊冤枉,然沈嘉芫亦看出了白芨的意思,借道让香蕾去包些点心待会让她带回去。 香蕾出了屋,白芨凑近了神秘道:“姑娘,您可是要有好事了!” “好事?” 沈嘉芫疑惑的反问:“什么好事?” “方才齐夫人陪老夫人说话时,好似是要提亲呢。” 沈嘉芫浑身微震,惊道:“提、提亲?” 白芨点头,别有深意的盯着六姑娘。 沈嘉芫亦望着她,心底有些揪紧。她想到了齐乾公夫人人前待自己的表现,甚至还让她家儿媳妇跟自己交好……不由就是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期,她有些排斥谈婚论嫁。 然这等事,轮不到自己做主,就只好在心里暗道,祖母该是不会同意的。 她和伯爷,不是还准备着算计将军么? “姑娘,您不会是给吓着了吧?”白芨被盯得发憷,只好安慰道:“您别急,奴婢听着,齐夫人是在试老夫人口风,并不是今儿就提。她总念着姑娘您,还说要有您这样的闺女在跟前多好,奴婢私以为她就是这个意思。” 若说齐夫人安这个心,沈嘉芫倒是能信几分。 不过,齐乾公府和沈延伯府都是大家,若要议亲自然会请人上门,而非自己冒然提亲。只是,齐家过去虽不显贵,可这几年已经越发的好,而先前齐家的二爷齐天佑跟着将军赴战,亦立了大功,听说眼下在御前行走,德隆帝待他也很赏识。 他家若是提亲,府里怕是还不太好拒绝。 沈嘉芫是作为沈延伯角度思考的,因为齐乾公府本是个特殊的,他即属旧贵公爵府邸,但真要说兴盛却是在这几年,而和新贵尤其是昌威将军府往来慎密,感情极好。 白芨特地过来,再瞧着她的眼神,提的就是自己么? 沈嘉芫还真不明白,传说里挑剔无比的齐夫人,怎么就相中了自己? “祖母怎么说?” 白芨摇头,“老夫人哪里会说什么?自然是说笑两句将话题给带了过去,奴婢在旁瞧着,她老人家亦很惊讶呢。” 果真是惊讶……关键还是齐夫人亲自开口。 齐家即便有心。亦可以让四夫人程氏先私下试探下老夫人,何必要主母跑来开口? 她怕就是料准了这点,沈家会权衡着不好拒绝。 “姑娘、六姑娘?” 见她沉默,白芨推了推她。“您没事吧?” “没、没怎么。”沈嘉芫淡淡笑了笑。 “其实也不用急,老夫人素来就疼您,自然会顺您意思的。不过方才那场景,奴婢瞧着齐夫人说起她家二少爷时,老夫人听得倒还挺认真的,许是就觉得齐二爷确实不错。” “齐、齐二爷?” 沈嘉芫脑子里“轰”了一声,她怎么会不熟悉这个称呼? 八妹妹总将她这二姨哥给挂在嘴边。而齐二爷与将军关系又好,沈嘉芫是见过他还说过话的。 论前程,他确实是京中名门子弟里的皎者。 只是…… 沈嘉芫抬头,“四婶可在那?” 白芨点头,“齐夫人过府,四夫人自然是陪着的。” “那八妹妹呢?” “八姑娘不在。” 白芨见对方脸色有些凝重,就费解道:“姑娘,有什么不妥的吗?” 沈嘉芫就轻轻摇首。脑海里仍是震惊无比,适逢香蕾的声音响在门口,“咳”了声才进屋。 她是个有眼力的。沈嘉芫让她将点心递给白芨,“多谢你特地过来一趟。” “姑娘还跟奴婢客气?” 白芨露出个了然的眼神,起身复说了几句就离开。 香蕾送她出院子,回屋见姑娘依旧是怔怔的坐在炕上,虽不知是怎么了,然想来她是不会再有兴致做针线,便转身轻手轻脚的要退出去。 沈嘉芫却出声喊住她,而后下了炕就让她替自己理妆。 香蕾好奇道:“外头不比屋里,姑娘可别冻着。” “就你多话,哪有那样冷?”沈嘉芫面色如常。见她还要再劝,即道:“你去外头看看,这府里行走的人冻死了没?” “姑娘……”香蕾很是无奈。 出了清涵院,沈嘉芫是想转旁边道往后面的颐寿堂去的,可方侧身就突然转道,朝广盛楼的放下走。 “姑娘要去夫人处?奴婢方听剪秋说。府里来了客人,世子夫人怕是和老夫人都在陪客呢。” “嗯,我知道。” 香蕾就更不解了,“姑娘若有事要找夫人,不如直接去老夫人处,她定是在那的。” “无妨,天冷,多走走权当热身。” 香蕾总担心着主子身体,想劝她少走动却又记起姑娘性子,所以就遂了她。 到了广盛楼,院子里的郑妈妈就回禀说世子夫人在颐寿堂,要不请姑娘进内等等。沈嘉芫则摆手,转身就道:“不必,我直接去祖母处。” 她和香蕾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白芨亦不过才回来没多久,站在廊下看到她就迎了上来,站在庭院里福身打趣:“奴婢就知姑娘性子急,定是坐不住的。” “知道我怕冷,非得引了我来,瞧都安了什么心。” 白芨扶着她边往里边笑,“这倒成了奴婢的不是,得、回头我再也乱嚼舌根了。”话毕还象征性的闭了闭嘴。 引得沈嘉芫“噗嗤”而笑,轻轻打了打她的胳膊,“就属你会说话。” 花厅里,大夫人、世子夫人、四夫人都在,再瞧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大奶奶,沈嘉芫心道还真是人都到了齐。 同时,她也意识到,白芨所听到的话,是齐夫人当着这么多人说的啊? 这宅院里的人,哪个是简单的,怕是谁都能给才着。 即便这回齐夫人是玩笑试探话,可亦表明了她府里的意思,沈嘉芫觉得有些不好。 少女进屋,众人的目光便均落在她身上。 沈嘉芫面露惊讶,转而就规规矩矩的上前请安,而后还见过齐夫人。 世子夫人早向她伸出来了手,“这么冷的天,芫儿怎的过来了?” “方去广盛楼,母亲不在,郑妈妈说您在祖母这,我就过来了。” “芫姐儿。你身子如今虽好些,可终究还是要仔细的好。”老夫人说着,就冲她招了招手,旁边的大奶奶就往旁边挪了挪。 沈嘉芫喊了声“祖母”。口无忌惮道:“母亲每日都差人送药来的,孙女已经好多了。” “早先听说你家小六身体总不好,现今还吃着药呢?”齐夫人很是紧张。 “女子家难免身子娇,芫儿小时候受寒,后来就难免有些不适,不打紧。”说着握住沈嘉芫的手,老夫人就看着齐夫人笑:“我家小六顽皮。瞧着天冷的就还过来,仔细着了凉。”说着让葛妈妈送杯姜茶来。 “孙女没事。” 沈嘉芫知道,姑娘家说有病根自然不好,若论先天的传出去更是严重。所以老夫人隐瞒这个事,很正常,奇就奇在居然还解释的这样清楚? 若是想让齐夫人绝了意,便让她含糊不清的疑惑着,何必如此? 她心里有些怪异。 “这是你们家小六孝顺。这样的天斗不忘给长辈请安。” 最初的顽劣,就说成了孝顺。 沈嘉芫亦心服了她,“六侄女必然是孝顺的。否则我嫂子也不会将她当宝贝般宠着了,瞧老夫人那搂得多紧。” 四夫人坐在齐夫人旁边。 这感觉,倒像是在宣传自己啊? 沈嘉芫暗暗觉得,这趟好似还是来错了。 可沈家的意思,不是将军么? “婶婶也拿我取笑,回头就该别人打趣八妹妹了!”沈嘉芫俏皮笑着。 老夫人则轻道:“你婶婶说你两句,竟还顶起了嘴,平素的书都白念了?” 沈嘉芫更觉迷惑,若说先前,如此的场景也不是没有过。可老夫人不会说这些,甚至还会被逗笑,可现在……虽说是玩笑的语气,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好似自家里和安家关系冷淡、七姑姑不如何过府后,老夫人就不怎么爱与自己说笑了。 平时过问的都是些功课。而那会掏心窝子的说了半日后,也不见她再如何暗示。 对方的心思,果真难猜。 然而,这等场景落在齐夫人眼里,自然是明白的看出这位六姑娘平素是老夫人亲自教导,那想来品性等都差不了。再者,为人孝顺、看着也乖巧,模样也不差,倒真是个不错的姑娘。 她以前听说沈延伯府六姑娘骄纵任性,如今倒觉得是传言太虚,是越看她越觉得满意。 出身高贵,配得上她的宝贝儿子! 齐夫人不由就望着少女点头,直等出了老夫人院子,与程氏往她的沅陵楼去的路上,还问道:“表妹,你说这事,可能大不?” 四夫人过去打着想女儿沈嘉萝和六侄女亲近,而后借由她的关系讨好安沈氏,然后让她今后做安襄侯府的主母。但如今这两家关系不乐观,她亦不敢在这档子筹谋。 因四老爷没有官职,程氏对朝堂上的事知晓不多,满心思都搁在内宅里。 她想着,要自家闺女,将来胜过六侄女,比她风光! 齐乾公府朝堂根基不稳,虽有个出息的二爷齐天佑,些许是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可齐家将来又不可能传到他的手里,而世子爷齐天佚是个身残的,将来能有多少出息? 其实,程氏与齐陆氏的关心本并不算亲厚,只是后来见她到底是公府主母,这才故意接近交好。 要说让程氏将自家的闺女,许给她的儿子,四夫人是大大不愿的。 好在,人家眼光亦高,挑中的是三房的姑娘。四夫人平时跟在世子夫人身后,亦受了不少闲气,管她女儿嫁得如何?倒不如先用芫姐儿来讨讨表姐欢心才对。 于是,四夫人就似认真琢磨了番,最后在对方忐忑的目光下,笑着拉了她的手便道:“许是能成的。” “真的?我看你家婆婆,好似没那个意思啊。” 齐陆氏虽说脾气不好,可眼睛倒也尖锐,皱着眉头就道:“我意思表达的这样明显,方才也不见她留我下来,多说说话。” “表姐,你急什么?芫姐儿是府里的掌上明珠,谁不是捧在手心里疼着?你今儿若惦记的是旁人,老夫人许还会给你个说辞。可她……三嫂子都没表态的,老夫人又怎么好做主?再者,芫姐儿,还不知愿不愿意呢?” “这种婚姻大事。哪是姑娘家能过问的?家里长辈做主就是了。” 齐夫人啧了啧舌,回味着对方刚说的话,“若论你们府里其他姑娘,我可看不出哪个姐儿比得过她的?六姑娘马上就十四了吧?过两年怕是要出落得更好,关键我瞧着她性子也好,是个好处的。” 四夫人就在心底腹诽:你齐家大媳妇温氏,性子还不够贤惠的。不照样被她比着错挑? 这位表姐闺中的时候性子就刁,还真是看到有什么好的都想着笼回家,好似什么都该是她的一般。 若要说芫姐儿,她怕是还不知那性子呢。到底是为母的人,齐陆氏说这府里没个姐儿比得上六侄女,那自己的萝姐儿算什么? 不过,程氏有心撮合,就强忍着。只宽慰道:“芫儿是自小听话的,三嫂待她也素来疼爱,连我们府姑太太。都紧张的要紧。” 姑太太,自然是安沈氏。 齐夫人知道,安沈氏身为安襄侯府的续弦,自家和他们没交情可也没过节。虽说,近来安襄侯似乎不太得圣意,可终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她眼里也是个厉害的。 于是,齐陆氏觉得,自家必须娶沈家六姑娘过门。 她必须要趁着这些年,自家发展得还算好。如今二儿子在德隆帝又得脸的时候,赶紧给说个高门媳妇。否则,真有什么动荡变故,自家可不想再过那种无名、默默的生活了。 四夫人引了齐陆氏到自己屋里,又说了好会子话才送对方到门口。 而沈嘉芫,便是跟着世子夫人出了的颐寿堂。许是接触的多了。她亦算了解了蔡氏的性子,就乖巧的走在旁边,静等她开口。 可出乎意料的,只等到了两个院子的分岔口,对方依旧不曾说话。 见世子夫人叮嘱了番“回去好好歇着、多添衣”等场面话就准备离开,沈嘉芫忙喊了声:“母亲。” 世子夫人转首,好奇道:“怎么,芫儿找我有事?” 盯着对方,竟好似有点疏远,没有了过去的感觉。 沈嘉芫就摇摇头,“没有,天冷,母亲也多注意身子。” “嗯,回去吧。” 世子夫人转过身,渐渐消失在沈嘉芫的视线里。 她在原地发怔了半晌,觉得奇怪,怎的最近蔡氏怪怪的? 白芨是个侍女,听到的肯定不多,她原以为能从世子夫人口中得知些什么,谁知对方是这样的态度,沈嘉芫一头雾水。 “五姑娘,风大,回院吧?” 香薷在身后提醒。 沈嘉芫点头,这才静静往清涵院去。 而世子夫人无精打采的走在道上,旁边蔡妈妈就相询:“方才姑娘偏是有话想问您。” “是有事,她如今不似过去,方才的气氛,哪里能察觉不到些什么?” 蔡妈妈就追问:“那夫人怎么不寻她说说?” “我费这个心做什么?”世子夫人冷笑,“老夫人心里的想法谁能才明白?她让我不要插手这事,我何必在这当口惹恼她?再说,如此变来变去,最后惹上了齐陆氏,她可不是个好性子的人。” “齐夫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生的心思,竟是想娶咱们家六姑娘?” 蔡妈妈觉得对方太过自以为是,“莫说齐家二爷不是世子,即便是,老夫人怕也舍不得将六姑娘嫁到那样的人家。京里谁人不晓得,齐乾公夫人性子最难伺候,瞧方才在场,四夫人都不敢帮着说话。” “芫儿是我屋里的人,程氏哪敢多嘴?” 世子夫人高瞥了眼,继而纠正身后人道:“舍不得芫姐儿吃苦,有那样个婆婆的,不是老夫人,而是咱们家姑太太。” “可七姑太太如今都没怎么过府,且最近两家……怕是有心也管不着啊。” 世子夫人却肯定道:“要真给芫姐儿议亲,她回回来的,就是不晓得老夫人什么时候让她知道。”突地,似想到了什么,咧嘴笑道:“姑太太没眼见,若要她选,必定是祖上有功的齐乾公府,更甚草莽出身的昌威将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且为谁嫁76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七十六章 议亲更新完毕! ------------ 第七十七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且为谁嫁77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七十七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六姑娘的事,老夫人要做主,但怎么能如此过分,竟让身为母亲的世子夫人都别多过问? 蔡妈妈替自家主子鸣不平,“您好歹照顾抚育了六姑娘十多年,老夫人怎么能这样?” “她总觉得我不怀好意,芫姐儿的事,她还是头回防着我么?” 世子夫人倒是冷静,转念勾起唇角,冲亲信招招手,吩咐道:“差人去侯府瞧瞧是附哥儿,顺带将我前几日给他做的冬衣送去。【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到了府里,让人机灵些,可别忘记给姑太太问安。” 蔡妈妈哪能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忙到外面寻了郑妈妈细细叮嘱了番。 回到屋,却不禁有几句担忧,“夫人,老夫人先前吩咐您别和姑太太府里多往来,更不准给表少爷送东西,这落在她眼里,可是不好?” 世子夫人亦笑,嗔了她轻轻骂道:“妈妈就是爱唠叨,差事都吩咐出去了,回屋还不让我耳根子清净。” “老奴就是担心。” 世子夫人就斜扬起身子,就撑在牡丹红的引枕上,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担忧的?她瞒我,我就将附哥儿做亲生儿子疼了,又如何?过去我不曾拦姑太太见芫儿,她这婆婆当年抢了我的儿子,如今倒反管起这个来?” “老奴不是担心这个,左右是老夫人对不住咱们,她自然不好拿这个说事。” 世子夫人闻言,本浅浅不屑的笑容就渐渐转冷,讽刺道:“芫姐儿的事,哪里能瞒了姑太太这个做亲娘的?你放心,老夫人不是第一回瞒她芫姐儿的事,你道她们母女的感情还过去般要好?安沈氏。若将责任推到我身上,那便是她今后都不想知晓芫姐儿的事了!” “还是夫人高明。” 世子夫人就“嗤”了声,低头摆弄起自个的食指,无意识的喃喃道:“又快要年关了,都十四年了……” 蔡妈妈便上前。替主子捶背捏肩。 …… 未过几日。沈延伯府正替三姑娘沈嘉芊备嫁忙碌时,许久不曾回府的七姑太太过府。直奔颐寿堂。 而老夫人,亦不曾如过去般招众人前去说话,甚至连六姑娘都没有唤。让府人觉得有些奇怪。 颐寿堂的偏厅。除了葛妈妈,没有留其他奴仆,老夫人还是头回在这与亲女儿说话。若放在以前,必然是拉着手到房里说亲密话。哪里能这样生疏? 气氛有些僵冷,安沈氏怨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沉默。半晌才叹气道:“阿姝,你大姐姐去的早,我身边就你一个闺女,从小对你就没不应的。如今你嫁了人,当家做了主,不指望你如何孝顺我,可有你这样的外嫁女,直接冲进来指着母亲责怪我的吗?” 安沈氏被说得有些惭愧,不免想离开位子,可转瞬想起芫姐儿被娘家如此安排,对她的亲事这般随意,那份恼意均化成恼意,身子动了动就没起身。 她的声音很是清冷,别开视线回道:“女儿到不知有如何不孝?当初您和父亲要我嫁给侯爷,我有说个不字吗?您让大嫂来劝我,让我将芫姐儿送回府里,我可有反对?即便是当年在寺里,您让我喝下那催产药,我亦不曾将那碗给打翻……” 说着声音就哽咽了起来,“我好不容易生下芫儿,这辈子就只有她一个骨肉,母亲还忍心如此糟蹋她的下半辈子?!” 安沈氏素来性子软弱,总是听从母亲安排,说着委屈眼睛就红了起来。 她唯一指望的,就只有芫姐儿,哪里能让她和自己走同样的路。 这份坚持,她身为人母,还是要开口替她争的。 “说的是什么话?我这是苛待了芫姐儿,还是虐待了她?就你是个好母亲,会为女儿着想,说我糟蹋她?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这十几年来,我是怎么对她的?” 老夫人被气的不成,捂着胸口就质问:“你是个慈母,我就是后娘,我逼得你做人续弦、我逼得你替家里牺牲,我对不住你!”拍着桌案,就恼的站了起身。 葛妈妈忙过去扶她,边替她顺气边朝安沈氏劝道:“姑太太,您怎么能说这样严重的话?老夫人以前是怎么疼您的,怎么宠六姑娘的,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你便是有疑惑,也不该说这些话,听在老夫人心里,不是受气吗?” “哪里是她的错?这些年,是我黑了眼,给她受了气!” 安沈氏就扶着椅子的柄立了起来,瞧母亲气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方才的话虽是脱口而出,可亦是真心的话。 说实话,她心底也埋怨过。 丈夫总念着亡妻,对自己有几分在意,怕是只有她屋里人才得知。再论当初,即便自己生下芫姐儿,可她又不是今后不能再生,偏是家里着急,非得来场以子换女,搞得她如今面对三嫂的时候,还满心愧疚。 想着这些,倒是也就站在了原地,不说话亦不上前。 老夫人顺了气,却依旧觉得胸口疼,寒着张脸捂着胸口。 葛妈妈见状,喂了主子喝了口水,就走到安沈氏身边劝她:“好姑太太,几十年的母女感情,老夫人疼您比几个老爷都要深,怎么好说这样让她心碎的话?六姑娘的事也不能说是故意瞒着您,太太自己想想,您有多久没回来给老夫人请安? 现在您这方过来,就说起老夫人的不是,她心里能好受?姑太太,妈妈知道您是最孝顺的,快给老夫人认个错,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成。” 安沈氏到底是对老夫人顺从惯了,心底虽依旧不舒服,可还是听葛妈妈的话走上前给老夫人行礼赔罪,“母亲,您别生气,是女儿失言。不是诚心冒犯您的。” 老夫人对自己女儿算是有心结的,当初大女儿进宫生下德隆帝后不久病逝。虽说宫闱的事隐晦,可谁不知必然是与当初是皇后的安氏有关?可家族利益当前,不好追究为自保还必须将小女儿嫁去侯府以向安家表态。 大女儿不在,满心的愧疚便只能换做疼爱。替这个小女儿筹谋。 可偏生得她没主见。自己的话能听进去,外面听到些只言片语亦能信。她知道。眼下身前人能过来说出这些话,定然又是受了旁人挑唆,难得见她一面。亦不想真伤了母女情分。 于是。便伸手接过了安沈氏递来的茶,算是受了她这赔罪。 葛妈妈这才松了口气,帮衬道:“瞧,姑太太心里还是最有老夫人的。您快消消气,别气着身子。最后不是让姑太太为难?” 安沈氏见母亲起色稍缓,就嘀咕道:“那齐乾公府提亲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谁与你说齐家来提亲的?” 安沈氏抿了抿唇,错开视线轻回道:“这样大的事,女儿总旁处听说的。” 老夫人心里了然,嘴上却不追问,只斥道:“外出道听途说,回来就与我急?你这孩子,偏是心眼实在,外人说风就是雨。” 这等话,安沈氏显然是总听着的,没在意只追问道:“那母亲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老夫人说齐陆氏不过是试探,好似有那层意思却并非明言,安沈氏这从出门至现在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转而复又变脸,埋怨道:“凭他们家的门第,也想娶芫姐儿?这份心思,也是他们动得的?!” 似乎联想到另外个事,不等老夫人接话,安沈氏再次小心翼翼道:“先前听侯爷说,父亲如今和昌威将军走得很近,可是有意要招他为孙婿?” “这事,是你想知道,还是替姑老爷问的?” 老夫人一语中的,安沈氏生出心虚,忙遮掩道:“是、是女儿想知道。这不好奇方说着芫儿的事,好奇家里有哪位侄女要有喜事嘛。” 安沈氏是不敢劝老夫人,说服娘家与夫家站在统一战线,即让沈延伯和新贵断了往来的话。毕竟,她亦明白自己的身份,作为嫁出去的女儿,能有多少分量?而她所在意的、所想过问的,亦不过是这后院里,事关她的芫姐儿的事罢了。 其实,她是有听到风声的,说沈家先前有意放芫儿和赵府往来。 可安沈氏觉得,沈家知晓芫儿的身份,是安家的女儿,明知侯爷排斥新贵,自不会真成这种亲事。 所以她不明问,只用“哪位侄女”的话来试探。 “芊姐儿方要出嫁,我还想留着家里几个姑娘多陪着我。” 长幼有序,安沈氏心底微定,可依旧不放心,“那母亲,芫儿?” “别说齐家没正式提亲,就是真有这事,那还得问过你父亲。”老夫人说着,突然脸色严肃的说道:“阿姝,你要知道,芫儿是咱们沈家门里的姑娘,她的亲事,你不方便过问太深,否则让人起疑。” 安沈氏闻言,脸色一白就后退两步。 是不准自己干预的意思? 当年自己那般疼爱芫儿,频繁接她去自家里居住,也不见老夫人说这样的话。 如今是怎么了?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安沈两家的关系,真的大不如从前。 其实,她亦曾偷听过老夫人感慨,知道自己进宫的那位胞姐的死因。当时只觉得无法接受,夫家的人害死了自己亲姐姐么?说不定还与她的枕边人有关。 可处在中间的自己,是多么的为难? 她知道,两家间其实背负着人命,沈家早晚会有与安家翻脸的时候。 可她能如何? 出嫁从夫,是一辈子的事。若向着夫家,会被说不孝;若向着娘家,则是不贞。 老夫人见眼前人突然沉默,语气也放缓了些,“你就这样过来,姑老爷可知晓?”“ “我昨夜里和侯爷说过,芊姐儿快要出嫁,我身为亲姑姑,过来瞧瞧她。” 回想起昨夜丈夫冰冷的态度和探究的眼神,安沈氏就紧了紧唇,突然抬眸跪在老夫人身前,央求道:“母亲,您是疼我的,我就芫儿她一个孩子,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希望,就盼着她能好。 母亲,您是我亲娘,当初将芫儿送到娘家,亦是女儿信得过您和嫂嫂。这些年,我看着一天天长大,心里高兴,虽不能听她叫我声娘,可她若总好好的,我这心里也满足。 现儿她年纪大了,就快到说亲的时候。还望母亲念在女儿几十年从不曾忤逆过你,对你和父亲的一片孝心,给她寻个好归宿。论起她的真实身份,也是不差的,到底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子,寻常的人家,如何不是委屈了她?” 安沈氏这话,说的好似沈嘉芫做沈家的姑娘,就降了身份。虽然口口声声求着自己,可却是并不相信自己,老夫人有些微恼,可见者对方是她,就忍着发作。 她也不想,每次母女相聚,都起争执。 “赶紧的将阿姝扶起来,像什么话?” 老夫人冲葛妈妈摆了摆手,叹气道:“阿姝,我知道你心疼她,可难道我就不疼她?伯爷就不疼她?” “女儿知道您是疼她,还望母亲和父亲别因是侯爷的关系,迁怒到芫儿身上。” “瞧,又说糊涂话了不是?” 总觉得安沈氏今日的话格外的刺耳,老夫人知道母女间的感情终究是有了缝隙,这心里对沈嘉芫那个孙女,亦是有些埋怨的。本来是她的外孙女,接进府就没不疼过的时候,甚至比其他的亲孙女还要疼,可她这生母,却终究总埋怨着自己。 她是还乖着当初。 “芫儿那孩子,这京中上下,谁不知是咱们伯府里的姑娘?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最近外面夫人们对她,谁不是夸赞的很?你若说我亏待她,这话可是没良心,母亲若不疼她,替她操这些心做什么?” 见安沈氏似乎还要再说,老夫人忙制止她,笑道:“别总多心,你若不放心,就常过来瞧瞧她,芫姐儿也怪想你的。”说着就让葛妈妈差人去清涵院请六姑娘。 说着就让葛妈妈差人去清涵院请六姑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且为谁嫁77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七十七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更新完毕! ------------ 第七十八章 蔡氏设计 且为谁嫁78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七十八章 蔡氏设计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说实话,沈嘉芫和安沈氏的感情并不深厚,但从她对原主的用心和疼爱来说,这个姑姑确实是极好的。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听到白薇传话,说七姑太太过府,老夫人让她过去的时候,沈嘉芫还略有些意外。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上回府里大哥办喜事的那日,对方在亭子里,表情有些严肃,说着好些叮嘱的关怀语。 安沈两家关系虽没有明显恶化,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早就变了质,对方减少来府里走动的次数,难得过来,难保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最近有些敏感。 待等到了地,知晓老夫人和安沈氏都在偏厅的时候,沈嘉芫亦有些意外。这间偏厅,平时并不如何用,老夫人待客热情,通常都会和家里的媳妇在东敞间陪客,鲜少有交情不深的外道人过府,才会在这个地方。 若说安沈氏与老夫人的关系,便是在寝室里,亦没什么过分的。 居然会在这儿? 进了偏厅,沈嘉芫请过安后,就被站着的安沈氏招手唤了过去,“芫儿,姑姑许久和你见面,这几日又寒了些,你身体怎么样?往年吃的药,现儿府里的人可都备着吃起来了?前不久我差人给你送的雪锻大裘,怎么不穿?是不是不喜欢上面的花样?” 关怀备至的嘘寒问暖,沈嘉芫再是和她没感情,亦听得心里一暖,欠身道:“劳姑姑惦记,侄女都好,您送来的大裘,我等深冬里再穿。” “你这傻孩子,等天再冷些,自然有好的再送来。” 不知为何。往常阿姝亦是这样疼着芫姐儿的,老夫人从不觉得怎么样。可现在,瞧着这场景,就好像沈家没给芫姐儿吃饱穿暖似的,硬生生的让她心里生了几分不快。 “芫儿。到祖母这来。” 冲着少女招了招手。老夫人待她走近,就握了握她的双手。“原是疼惜你不愿你多出来走动,不过你姑姑难得过来趟,这才唤你来说说话。” “孙女知晓您疼我。” 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祖母和七姑姑的关系亦有些微妙啊。 安沈氏见状。心头还是有些苦涩,就只盯着沈嘉芫看,好半晌才收回目光,起身却是不愿多留。 见她要走。老夫人竟没多留,只是说了句:“总不是常来。给你几个嫂子大个招呼再走吧。” 安沈氏点头,而后深深望了眼沈嘉芫,就转身离了开来。 而她临走前的目光,略有晶莹的充满着不舍,看得沈嘉芫心里生出几分异样。 怎觉得略有复杂呢。 安沈氏走后,老夫人就拉着沈嘉芫回了东敞间,这儿已经燃了暖炉,丝毫没有寒意。 沈嘉芫被老夫人拉着坐在炕上,听到她感叹道:“你姑姑,唉!” “姑姑惹您不高兴了?”抿了抿唇,沈嘉芫问了出来。 老夫人闭了闭眼,惋惜道:“倒也没什么,方说起你三姐姐的事,就难免想到你们几个姐妹。” “嗯,三姐姐嫁去卫将军府后,接着就是四姐和五姐了吧?” 提起这个,沈嘉芫就想又好几日没去琼琪院见沈嘉萸了,难免就添了句:“五姐前阵子好像身体不好,不知最近可好些了没。” “芫儿,和你五姐姐走得近?” “嗯。” “为什么突然会喜欢你五姐了?” 沈嘉芫不知老夫人问这话是何意,琢磨了好会才答道:“便是觉得好处,就多多走动了呗。” “说起你五姐姐,倒是有桩亲事。” “嗯?什么时候有的?” 沈嘉芫很惊讶,她从不曾有人说沈嘉萸在说夫家,何况四姐姐那边都没消息呢,怎么就越过了嫡女、轮到了她? 这也不符合常理啊。 “是你二伯母的娘家,想亲上加亲,我瞧你二伯伯也同意。” 沈嘉芫的面色变得沉重,“已经定下了?” 老夫人就摇了摇头,似乎隐约透着几分愁苦,“还不曾,你五姐最近病着,气色总不好就不太好去胡家走动。你二伯母想着,是等你三姐姐h楚家那日,请了胡太太过来,让她进来瞧瞧。” 沈嘉芫难免就回想到那次四姐姐说要带五姐姐去跟大奶奶学见识,说今后夫家掌事等等的话。 这期间有好几次见面,她为何总瞒着自己? “可是、四姐的亲事,都还没定下呢。” 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哪里能让沈嘉萸赶在前头? 老夫人最近心里藏了很多烦心事,而这二房里的事,也懒得与胡氏说,沈嘉芫的娘蔡氏虽是世子夫人,婆媳两关系就不怎么好,她也不会去寻她拿主意。 面对着儿媳妇,总归是没孙女来得自在。 何况,有些疼爱,宠着宠着就成了习惯。 若要说真心,老夫人对眼前的少女,也不全是看着小女儿的缘故。有些伶俐活泼的,总是招长辈疼爱,何况这孙女打小就没心机,想什么就说什么,虽说好被人算计,可性子却是最真。 不像有几个孙女,总是安静不了,非惹出些事才甘心。 “你四姐姐,原是有户人家的……唉,可惜。” 老夫人指的就是安襄侯府的世子爷,当时是想着接亲的,两家关系亦不曾到这个地步,可当时被蔡氏给搅了,如今也不可能再提。偏生沈嘉萱还是个死心眼的,似乎就认定了安沐阳,让座长辈的也觉得棘手。 沈嘉芫虽大致猜出了老夫人说的是哪户人家,可联想方才其与安沈氏的关系,亦不敢直接道明,只是满心思好奇着沈嘉萸的事。 而安沈氏,在出了颐寿堂后,匆匆就去见过其他三位嫂子,最后才到广盛楼。 世子夫人便似等在了那。听到她来了,忙让婆子请进来,更是亲手给她递了茶过去,笑道:“好妹妹,你可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到我这嫂子处来呢。” “怎么会?三嫂又跟我见外。” 因为与老夫人的谈话。安沈氏面色并不好,吃了口热茶才觉得浑身有了些暖意。低喊道:“三嫂,阿芫的事,可知母亲想怎么安排?” 老夫人处不跟自己说。就只能与做嫂子的世子夫人念叨了。 她毕竟是难得出趟府。这得不到个确切说法,回到安襄侯府以不安心。 安沈氏是满目期盼的望着世子夫人,熟知,后者却是长长叹了口气。“我哪里能知晓?你是她闺女,老夫人都不告诉你。还会和我这儿媳妇说?” “好嫂子,你还跟我捏酸?我终究也嫁出去十多年了,她老人家跟前,都是你在尽孝,总是跟你要亲近些。” 想起方才老夫人责骂自己不孝,安沈氏的喉咙就泛出酸楚,连语气都惆怅了几分。 “妹妹这话说得可是不对味哦,怎么了,和老夫人闹不快了?”世子夫人凑近相劝,“难得回趟府,母女俩有话好好说,谈开了不就成了,怎么能拌起嘴来?” “前几日,嫂嫂让郑妈妈来给附哥儿送冬衣,凑巧着我在附哥儿屋里,听见郑妈妈快嘴了几声,说什么齐乾公府的夫人来府里,想替他们家二爷给芫姐儿提亲。” 她握上蔡氏的手臂,满脸担忧道:“我倒是奇怪?府里怎么突然要给芫姐儿议亲,她上头不还有萱姐儿跟萸姐儿么?嫂嫂,您说事关芫姐儿,家里怎么就无声无息的,也不差人来给我送个信?” 世子夫人就垂下了目光,似乎有些为难。 “你我闺中时就要好,后来你嫁给我三哥,咱们成了姑嫂,感情就没是不好过的。我心里有什么话,也都是来寻你说,如今是芫姐儿的事,母亲她瞒着我,你就不能早早派人通知我?” 安沈氏这样埋怨,世子夫人似乎很是愧疚,可她别开视线,亦无奈道:“妹妹,这事你怪不得我,早先她老人家要将芫儿说亲给昌威将军的时候,就明确给了我警告,说是不准我插手芫儿的事,你说我能怎么办? 后来,齐夫人来了,不断的盯着咱们家芫姐儿瞧,那意思谁看不出来?可老夫人不表态,咱们做儿媳妇的又能说些什么?你别怪我说句不敬的话,姑老爷的母亲去的早,妹妹你不用应对婆婆,是不知这里的难处。 我若是违背了她,不就是不孝?我虽着急芫儿的事,可你母亲父亲管着,就算我是她娘,也没资格过问那。” 安沈氏见她说得这样悲戚,完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起自己娘那强硬的性子,转瞬倒也明白了过来,兀自喃喃道:“不怪你,怪不得你,就方才我见到大嫂她们,当着面她们都不曾与我说几句齐家的事。唉,这家里,还是只有嫂嫂这,有些人情味……” 世子夫人便是沉默。 “妹妹方才没问母亲?” “哪里会不问,偏是这样才惹怒了她,指着我就说我不孝。”安沈氏的泪水不禁就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握住对方就道:“嫂嫂,凭良心说话,为这个娘家,我做的可少?她竟然怪我不孝。” “是是是,母亲这话,委屈妹妹了。” 世子夫人忙不断安慰,转念复劝道:“罢了,咱们啊,就听了她老人家安排吧。” “你我听得?可芫儿呢?” 安沈氏目露痛色,“我可不想她与我这样过一辈子,毁在这份家业下。” “嘘,你这话要传到老夫人和伯爷耳力,又该是不孝了。” 世子夫人琢磨着,突然说道:“七妹,如今伯爷的意思是要跟些新贵家族联姻的。不管是昌威将军府,还是齐乾公府,不都是最近才新兴起来的么?其实要我说,芫儿不管嫁去哪家,倒是都不错,总归人家现在也慢慢在荣耀起。” “这怎么成?你别说昌威将军如何的英勇善战,如何的有本事、得圣宠,侯爷说他到现在都盯着咱们府里,还寻着他那个婉……”似乎觉得失了言,就忙改言道:“那样的将军,当初为个妾侍拒绝了多少名门闺秀,哪里是个有心的,芫儿要是跟了他,下半辈子还保不准得怎样呢。” 安沈氏的前半句话,即使没说完,可聪明如蔡氏,早就给料准了出来,她也不追问,只是浅笑道:“妹妹不好这样说的,少年将才,总有些荒唐的时期。” “这个绝对不成!”安沈氏一脸坚定,转瞬就琢磨起齐乾公府,“齐家的二爷虽是个好的,可有个身残的兄长挡在前头,有出身也没前途,再说齐陆氏那样性子的婆婆,芫儿过去铁定也得受委屈。” 世子夫人就尴尬的笑了,“妹妹说着,这个不成、那个也不好,那新贵里,去选哪个才是好的?” 安沈氏顿了顿,就不满道:“为啥非就要是新贵?” 世子夫人便似有些失意,低头道:“我原是想着留她做儿媳妇的,我瞧附哥儿也有那意思,偏生妹妹和老夫人都不同意。唉,这些年,为了芫姐儿,我也真是操碎了心。” 安沈氏则满心愧疚,心虚的不敢直视。 自当初蔡氏的儿子交到自己没多久便去了,她就知道这辈子芫姐儿都不可能再唤自己做娘,于是只好越发过分的疼她,不想她受丁点的委屈。 她是恨不得什么都替亲女筹谋好,然而现在,旁人都不允她这般关心芫儿。 她有些烦躁。 见安沈氏不吭声,世子夫人就在心里暗道,就知她是个没主意的,指望她自己开窍是不可能了,便摸了摸眼眶就抬头,“妹妹可还记得,当初母亲与你提过的事?” “嫂嫂说哪件?” “就是阳哥儿与萱姐儿的事啊。” 安沈氏微有诧异,“怎么又提这个?当初嫂嫂不是说,芫儿因这个太过伤心,不能刺激她么?何况当初都没能成,如今这两家关系,怎还会有可能?” “你别不放在心上。妹妹想想,你真的希望咱们两府里渐渐生疏,然后断了往来?” “我自然是不愿的。” “这不,就再结一亲。” 世子夫人语气郑重,“你再想想,若是家里才将姑娘嫁去你们府里做世子夫人,这能马上结交新贵?便是伯爷有心,偏是人家,怕也不信。若是这般,芫姐儿的亲事,倒也不急了。” “这个能成?”安沈氏大放希望,觉得很有道理。 世子夫人颔首,“你回去与侯爷说,他当时不同意,如今会有心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且为谁嫁78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七十八章 蔡氏设计更新完毕! ------------ 第七十九章 提亲 冬阳庆喜,沈府三姑娘沈嘉芊嫁卫将军府大少爷卫冕为妻。 三朝后的回门宴上,七姑太太在众女眷跟前,向老夫人提出说要让家中长子安沐阳,娶娘家四姑娘沈嘉萱为夫人。 当时屋里屋外聚着好些人,几位姑娘都在场,敞间里的气氛立即僵硬了起来。 四姑娘高兴坏了,亦不顾平素和身边人亲近不亲近,拽着沈嘉芫的衣袖就轻道:“六妹,你听见没,七姑姑给大表哥提亲呢?” 她满心欢喜。 旁边的八姑娘则略有担心的注视着沈嘉芫,似乎担心她会伤心难受。 重生了这么久,沈嘉芫待安沐阳,早就没了前世的那份心,除了恨意和怨艾,便再无其他。 她没有难过,只是好奇,为何安沈氏会在这个口子说这样的话,不是让祖母的面子下不来吗? 安沈两家虽有过接亲的例子,过去好些人也都总传着这话,偏是最近关系变敏感后,就无人敢再提。 今儿个,这是为何? 且当初,明明是安襄侯府不乐意的! 几位夫人觉得惊骇,可见安沈氏面色认真,竟不似是开玩笑,便均在心底打鼓,谁都不敢出声。 最终,还是世子夫人先起了身,冲着屋里的婆子、丫头招了招手,到几个姑娘跟前,笑道:“几位姐儿,去外面去玩吧?你们三姐姐方回门,陪着她去园子里看看花。” 这等场景,自然是要差走晚辈的。 虽说四姑娘想留下听消息,可到底架不住姑娘家面子薄,就是真不在乎旁人对她指点,可也明白当事的女儿家哪里能留得下来? 她便往二夫人胡氏的方向殷切的看了眼。 等出了屋子,外面凉意袭来,四姑娘依旧不舍的看着厚实的门帘。 她见大奶奶亦跟着走了出来,三两步上前就推她:“大嫂。你怎么也出来?”说着瞄了眼敞间,低声唏嘘道:“您替小妹进去听听,祖母近来疼你,若是合适。也替我说几句话嘛。” 大奶奶过门虽说不久,可这位亲小姑的脾气却是了解,倒也不见外。 她知道,四姑娘心念着安襄侯府的世子爷。 可大奶奶到底是个明白人,平时跟在世子夫人跟前学做事,虽说对方没真心实意的教导,可很多事也得当着她跟前、不能瞒她。总算也长了不少见识。何况,平时又得大夫人孔氏教导,在府里并非是个糊涂人。 否则,也不能讨得老夫人欢心。 当下,她就笑着回道:“好妹妹,这事自有母亲在场,你还担心她不替你说话?如今七姑姑提了这亲事,三婶特地让咱们出来。就是不想我们晚辈在场,我若进屋,指不定让人说咱们二房里的人不懂规矩。对妹妹你的前程反倒不好。” 三两句话,就让四姑娘认可了她的说法,倒是忙急着拽了她下廊子,似乎都害怕被人误会她们是在听墙角。 “嫂嫂说的是,还是您想的周到。” 大奶奶暗道她这眉飞色舞的表情,太过轻浮又得意忘形,拍了拍她的胳膊,到底明白丈夫这个亲妹子的性子是说不得,就只点了点头。 姑娘、姑奶奶、大奶奶等晚辈退出后,屋里僵冷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近来因为家里这些小辈的事。老夫人操了不少心思。不说其他人,就拿六孙女说事,因为她和三儿媳、和这出嫁的女儿,已经不止吵闹了几次,眼下好不容易方有了件高兴的事,这样好的日子又提让她难做的事。 若是去年。再不济这上半年,说两家想结亲,都是欢欢喜喜的大事。 可现在,这还真不好说,于是她抬眉朝安沈氏望去,“阿姝,你怎的突然又想萱姐儿做媳妇了?” 老夫人因为心情不好,何况也不愿意,这语气就有些怪调,听在二夫人胡氏耳中,就分外别扭。 她的女儿就这么不讨喜? 说得跟没人要似的。 二夫人对安沈氏,过去也是极好巴结的。不过她到底也是会看形势,最近少了往来,而因上回对方拒绝自家闺女的事,亦有些置气。 可方才女儿的眼神还在眼前,私下里又总与自己说,便是想嫁安家的世子爷。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不好,将来总是个主母,且安沐阳亦优秀。 眼下心里矛盾,可到底爱女心切,就走上前抓着安沈氏的手,亲昵道:“七妹妹,你可别同嫂子开玩笑,这回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安沈氏今日气色极好,点头就笑道:“自然是真的,侯爷前阵子就跟我商量阳哥儿的终身大事,说到底还是咱们沈家的姑娘好。” 她那日回府,与自家丈夫将蔡氏教的话说后,对方沉默了半晌,却是夸自己聪明,说就该这么办。 这十几年来,她还是难得被丈夫夸奖,自然是十分欢乐。 何况,沈延伯府是她的娘家,谁会希望两家真的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关系若真是搞僵了,今后她插手芫儿的事,也不方便。 于是,安沈氏此时格外积极,转身还和老夫人说:“母亲,侯爷自个都说,早前是他对父亲不敬,说今儿在外院就要给她道歉。还说,两家毕竟是姻亲,又不是仇人,怎么能断了往来?如今还请父亲和母亲多多包容下晚辈的过失,别跟咱们做子女的计较才是。” “姑老爷也同意了?”老夫人惊讶。 安沈氏颔首,“同意了,说让我来求了母亲和二嫂,早日将好事给办了才是呢。” “那阳哥儿呢?” 二夫人那旁亦高兴,安家到底是多年大族,能做他们家少夫人,如何不好?且安沈氏,萱儿到底是从小喊她声姑姑,在沈家比不得其他侄女亲,到时候一个屋檐下,难道还会摆脸色? 何况这婆婆性子素来温和,好相处;安世子又是自家女儿中意的,当下就不停帮衬着安沈氏说话。 旁边的大夫人想扯她,已经来不及,而当着姑太太的面,又不好与她使眼色。 简直是没眼力! 若老夫人乐意这门亲事,就不会问这么多,方才也早就点头喊萱姐儿近身了。 毕竟,七姑太太是什么人,是从老夫人肚子里掉下来的肉,能与她见外? 可现在,关系大不如前…… 大夫人只能在心底暗叹。 安沈氏没想这么多,她当时听了蔡氏的话,想着若萱姐儿和阳哥儿成了亲,一来缓和了两家关系;二来,父亲也不好太早将芫姐儿嫁给那些新贵家族,总算是拖延了时间。 再者,她是继室,不能真教外人说亏待了原配的儿子,总不给阳哥儿娶亲。 现儿人选是娘家侄女,性子她也了解,总不会太差,最关键是她丈夫同意。 安沈氏即再次近前,笑呵呵的回老夫人,“阳哥儿年纪到了,自然还是听侯爷的。” 这么说,这事只要沈家点头,就能成。 安家这回都放下了身段,连安襄侯都在外院给伯爷赔礼道歉了么? 这个倒真让老夫人有些诧异。 “母亲,萱姐儿的心思,其实这些年您和嫂嫂也都明白,不如就应了吧?” 安沈氏这语态,让老夫人回想起对方以前做姑娘时的日子,亦是这般撒娇的。 她闭了闭眼,这种场景,儿媳妇、女儿都求着她应,其他人想必也不知该如何知声,全都眼巴巴的盯着自己。 自己能做主吗? 老夫人虽亦不想和安襄侯府生疏,不想老来都没女儿跟前走动,但是她更要顾着伯爷的想法,他的态度很明显,自然是顺应圣意。 眼下,若是和安襄侯府再进一步,那些有意跟自家结交热络的新贵便靠考虑几分。 这不单单只是桩亲事这么简单。 就这时,不知何时出屋的葛妈妈走了进来,凑近了笑着对老夫人劝道:“您就应了吧,瞧姑太太这样诚心,且姑老爷都同意了,这种喜事,想来回头伯爷听后,也是要高兴的。” 老夫人深深看了她眼,这才冲安沈氏点头。 屋里的笑声自然就响起,在旁的世子夫人亦扬唇笑了笑。 待等屋子里散了,老夫人方问葛妈妈,“伯爷怎么会应了呢?” 早在安沈氏提出亲事的那刻,老夫人就朝亲信递了眼色。 这种事连家族的大事,她还真不敢独自做主。偏生提亲的是阿姝,这女儿性子素来就急,今日要不给个确切的答案,她怕是不会轻易离开。 老夫人知道,一旦拒绝,两家关系无疑是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 其实,这样,也不能说是不好…… “伯爷说,贵妃娘娘最近在宫里,好似不太好。” 老夫人听得心里一颤,骇色道:“怎么回事?这样的大事,宫里怎么都没个人来报?” 问完话,老夫人自己都意识到了什么,就只能幽幽叹息。 宫里有安太后、安皇后,她们不想让风声传出,沈家又怎么能轻易知晓? 安襄侯府,终究不是轻易能动摇的,伯爷是还忌惮着这个。 想到这个,老夫人就面露忧色,忍不住感叹:“那这门亲事,结的倒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了。” 葛妈妈就轻轻安慰道:“老夫人莫愁,左右提的是四姑娘。” 老夫人与她对看一眼,突地复笑了笑,喃喃道:“也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八十章 多年计划 且为谁嫁80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八十章 多年计划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随着安沐阳与沈嘉萱的定亲,安沈两家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时候,往常的走动亦渐渐变多。【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 只是,老夫人和安沈氏母女间的感情,彼此都能清晰的察觉出,必然是大不如前。 安沈氏在夫家遇着什么事,也不像从前那样,格外依赖的和老夫人在房里说,而后反爱去广盛楼寻世子夫人这个娘家嫂子拿主意。 老夫人虽说怀疑是蔡氏在暗中挑拨,可终究没有证据,且对方必然是世子夫人,总是要给她留颜面,亦不好隔三差五的寻她,反让人觉得是自己这个做婆婆的有意在为难她。 不过,倒是格外多疼了方进门的大奶奶。 这样的情境,让二夫人胡氏很高兴,她没想到,自己这房在府里总是无声无息的,谁也不曾重视过她们。可曾经她嫌弃的这个儿媳妇,竟反能招得老夫人欢心,总是在前陪着,竟能赶得上对芫姐儿的宠爱。 这可是了不得,胡氏高兴异常,私下就叮嘱大奶奶,“在老夫人跟前,你凡事要听话,莫惹得她不高兴。如若你三婶婶有什么做的不对不好的,就告诉你祖母去,她疼你必然会做主。” 大奶奶面上应下,转身就寻了大夫人孔氏,将话重复告知了她听。 大夫人闻言,忙关照道:“这可别听你婆婆的,老夫人是明白人,你三婶是长辈,就算真有什么过失,由你去揭发,是个什么道理?阿秀,你跟在她身边,凡事留个心眼是没错,不过她终究是府里的主母,将来这宅子里当家作主的是她。 你如今能和她亲近,说起来也不是件坏事。毕竟,将来府中几个哥儿的媳妇进门。总是你和她熟悉,这点是旁人比不来的。按我说……你倒是反该这样,若是老夫人私下与你说些什么,或许是跟你三婶有关。要紧的时候就给她提个醒,将来准能记得你的好。” 给未来主母卖恩情,将来总归是有好处的。 大奶奶心里亦不糊涂,知道早前自家婆婆的说法不靠谱,可听到姑妈这样说,亦是意外的。 “姑妈,您不是和三婶的关系不好吗?” 私下里。还是喜欢唤孔氏姑妈,而非大伯母。 大奶奶觉得,喊声姑妈,对方就能记得自己也是个她从一个家门里出来的,是一个娘家比较亲近。而大伯母,这种称呼显然是随了夫君,夫君不过是她的夫家侄子,能有多少干系? 而孔氏。亦喜欢听她这么叫,左右私下,也没外人。 她就拉着大***手。面色隐晦莫测,须臾才叹息,“我与你三婶的关系虽不善,可当年也不曾会料到今天这种时局,否则怕也不会弄成这样。如今咱们几个妯娌是如此,你婆婆不说,对当初的事情亦有些后悔的,可你不同,她是你长辈,你得为你和海哥儿以后着想。不能被咱们这辈束缚住。” “姑妈说的是,阿秀记住了。” 孔氏就欣慰的望着她。 大奶奶离开大夫人处,就往广盛楼赶去,她知晓三婶最近心情不错,便向趁着好时候过去侍奉在旁,亦好将来亲近些。 可她方进院子。就见蔡妈妈迎上来阻道:“大奶奶来的不巧,这会子夫人正忙。” 大奶奶亦是有准备的,转头指了指身后婢子端着的东西,轻说道:“马上就要年关,祖母有些事吩咐我过来和婶婶商量。” “这,那大奶奶可要等会。” 随着蔡妈妈往偏厅处走,大奶奶远远的就瞥见,世子夫人正握着个少年的手说话,很是亲昵慈祥。 那少年虽是个背影,不过她心里清楚,不是三爷沈令鸿。 进了偏厅,大奶奶问蔡妈妈:“可是姑太太府里的表少爷来了?” “大奶奶听说了?是呢,两位表少爷都过了府。”蔡妈妈并没注意到大奶奶窥探正堂里景象的目光,直以为是听府里人说的。 “哦,原来是这样。” 大奶奶笑着,突然展笑道:“听祖母说,等过完年开了春,四妹妹就要出嫁了。” “可不是?谁家都说咱们府里喜事多呢。” “嗯,上回那,我凑巧听到祖母和屋里人说话。怎么,这场亲事,还是婶婶给促成的?” 蔡妈妈原想陪着她说几句话就退出去,蓦然听到这个,不由心里一惊,忙追问道:“大奶奶真听老夫人说的?” 适逢有婢女进屋上茶,蔡妈妈就亲自给她端去。 大奶奶心里欢乐,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点头,轻描淡写的随意道:“也就听了几句话,说若不是婶婶出主意,七姑姑怕也不会提这门好事。” 她记得清楚,当时老夫人的语气并不好。 孔氏亦私下与她说过,家里原是不想再和安家联姻的…… 蔡妈妈被她勾起兴趣,不由就站在这不肯走了,旁敲侧击的问当时的情形。 这无疑便更加肯定了大奶奶心中的猜测。 原来,出阁前听闻说沈家女眷间的关系微妙,还真是微妙啊。 蔡妈妈从大奶奶处听了些新的说法,转身自然就告知了如世子夫人,后者却压根不在意,只是冷笑道:“亲事都定了,她再猜,又有什么意思?” “只是怕,老夫人会生夫人您的气。” 世子夫人就勾了勾唇,“她生气?我还会怕她生气吗?” 喃喃了两声,觉得有些新奇,“只是好奇,没想到海哥儿媳妇竟然会与你说这些话。” “她怕是有心投靠夫人您,私下还总说她是府里的新人,今后自然是要仰仗夫人您的。”蔡妈妈觉得大奶奶情真。 世子夫人则不以为意,“就她,有那个心思玲珑的姑妈,还有个能说会道的婆婆,来仰仗我做什么?”侧身斜靠着,“再说,老夫人如今可宠着她,要是早日再给她添个重孙儿,怕是更要高兴呢。” 提起孩子,世子夫人待老夫人总是喊着怨气。 蔡妈妈心里明白,就安慰道:“大爷又不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儿,便是二爷,也不过是先大老爷的庶子,怎么能比得了咱们这房的人亲?将来鸿哥儿娶亲生子,才是最乐道的事。” “亲疏远近,她当初要是念着点,我和她婆媳一场,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当时,是姑太太,她亦念着亲疏远近……其实,也怪不得老夫人的。” 听不得亲信替老夫人说话,世子夫人冷哼了声。 转念,似乎想起了旁的,就咬牙不甘道:“可惜,阳哥儿倒是要娶亲了。” “恕老奴多话,大表少爷与六姑娘,当初明眼着看就是不成的。” 大家心知肚明,亲兄妹,怎么可能? 自家主子,可是在老夫人、姑太太跟前对三表少爷的事装糊涂,可大表少爷的事怎么装糊涂? “我也没想着他们怎样。” 世子夫人脸上闪过抹忍色,“我从来看好的都是附哥儿,可惜……唉,他也是安家的孩子。” 蔡妈妈就在旁边不语。 夫人要设报复的圈套,想着逼得老夫人和姑太太对她坦白,就想让她俩为当初的事追悔莫及。 怎样才能让人痛苦? 无疑是亲兄妹发生些不该有的事。 可都是世家子女,有着血缘的关系,便有人是头个不愿意的。主子明的不行,就只能让孩子们私下走动生出感情,或者在弄出不该有的事。 偏生,引得了表少爷,如今六姑娘却是变了。 夫人这些年的心,怕是白费了。 作为跟着她几十年、望着她长大的妈妈,心底不知是该高兴开始替她难过。毕竟,蔡妈妈总是不想看主子越陷越深,可转念,这让夫人当年的那口怨气,如何出得了? “夫人,倒不如,就算了吧……” 想了想,蔡妈妈还是想劝她两句。 世子夫人突然就黑了脸,反声质问道:“什么,算了?” 她不可思议的望着蔡妈妈,“妈妈是最知当初的事的,现在居然让我算了?” “可是,如今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您瞧,姑娘如今聪慧,才说上几句她都能反驳您,且这心里怕是已经大致猜到您安……” “猜到我安的什么心?想害她的心,是不是?!” 世子夫人冷笑越甚,“可她也该知道,是谁宠了她这么多年?再如何,我是她母亲!” 这句话,不知在强调给谁听。 蔡妈妈几次欲言又止,又终是忍不住开口,重复道:“是,夫人,您是六姑娘的母亲呢。” 世子夫人沉默,半晌没说话。 母亲! 她似乎回想起,长女过去的点点滴滴,在她膝下撒娇玩闹的模样……可是,她是自己女儿? 用她亲生儿子性命换来的女儿? 蔡妈妈几次欲言又止,又终是忍不住开口,重复道:“是,夫人,您是六姑娘的母亲呢。” 世子夫人沉默,半晌没说话。 母亲! 她似乎回想起,长女过去的点点滴滴,在她膝下撒娇玩闹的模样……可是,她是自己女儿? 用她亲生儿子性命换来的女儿? 用她亲生儿子性命换来的女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且为谁嫁80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八十章 多年计划更新完毕! ------------ 第八十一章 逼嫁 且为谁嫁81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八十一章 逼嫁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姑娘,五姑娘瞧着气色好了不少,想来不会有事。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离开琼琪院,香薷见自家姑娘闷闷不乐的,便出言安慰。 她们虽侯在外面,可六姑娘见了五姑娘出来,眉头便总是皱紧,亦教她们这些做奴婢的瞅着担心。 谁能不知,好好的五姑娘,是为何病了的? 沈嘉芫的耳旁似乎还回想着方才沈嘉萸低声沙哑的嗓音,她是那样的虚弱、那样的无奈。 她说:“这种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祖母虽没与我明说,不过我心里清楚,但等开了春,四姐姐和安家世子的喜事给办了,我若熬得到时候,自然是得上花轿的。” 她说,她若熬得到那个时候…… 五姐显然是不愿意的! 沈嘉芫当初虽听老夫人提过二伯母娘家那位侄子的事,说是个嫡出子弟,若论身份,终究也对的上,因毕竟是胡氏的娘家,早有姻亲结着。何况,其实她亦看得出来,老夫人并不想为二房多操心思。 二夫人定了,自然就成了。 原先,她不知详细,亦没有多想,可偏生后来听说了才方知晓,那胡家的次子,虽说模样干净,却是个心智不足的。 胡家的太太想着其他方面无法着手,左右将来为他添个寒门家女子充作场面,早几年就在他屋里添了不少貌美的婢子,就专教他行男女之事,好让二子能有几个骨肉在身边。 可偏偏那胡家的二少爷,心智不足。其他都不会,偏生学会了这等荒唐的事,房里虽没个正式姨娘,却亦乱的很。 胡家当初亦不敢将脑筋动到沈延伯府里来。然半年前,胡家的长子突然意外去了。 如此,她才不肯屈就最初的法子。 胡府里有庶子。但胡太太怎可能让个庶子继承家业?愣是不知从哪请了大夫,偏说病情已经治好,如今和一般男子无异,更是想选个高门出身的女子做儿媳。 胡氏听闻后,竟是主动提出,让她屋里的五姑娘嫁过去,二老爷不知怎的。竟亦能点头,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胡家一口咬定,说二少爷并不傻,而那日三姐姐出嫁,居然还到了府里。见过老夫人。 刚开始的时候,许是胡太太早交代过,人虽有些反应迟钝,可没怎么胡闹,害得旁人以为是还真给治好了。但是,后来才得知,到二太太院里的时候,那胡家二少爷见着个漂亮丫鬟,拖住了手脚就不老实。还让胡太太将她带回去。 那日沈家喜宴,消息自然是给压住的,但后来传出风声,二夫人就和老夫人解释,说大好的日子,哪个爷吃点酒不犯糊涂。这没什么。 就非要替她娘家侄儿说话。 论私心,庶出的女儿,确实比不了娘家亲。何况胡氏的地位,在府中原就不高,若非城里还有个当官的兄长,娘家产业亦是丰富,私下给了她不少周旋,这些年行事亦不可能如此方便。 她需要胡家依靠,亦想要帮着胡家,牺牲个庶女,又怎么了? 从她的角度想,自然是好的,但五姐姐何其无辜? 她虽不敢说不愿,可府里人见她总病着,谁知不是因为这个? 沈嘉芫的眼眶亦有些湿润,二婶太过分,怎能这样安排? 方才和五姐姐说话,她就握着自己的手,羡慕道:“好妹妹,我没能有你这样的福气,生得这样好。说实话,当初我进府的时候,每回见你,总是嫉妒不已的。但后来,渐渐的,也就罢了……如今这时候,不成想竟只有你陪在我旁边,倒是不生分。” 沈嘉芫本满腹安慰的话,瞬时就化为了酸楚,只是望着她。 五姐姐的模样,好似什么都在意了…… 思及此,她心底一惊,转身就要回琼琪院。 她突然转身,吓了身后的香薷香蕾一跳,均不解道:“姑娘,怎么了?” “我再去瞧瞧姐姐。” 等再到院里的时候,则见如意已经从屋内退了出来,瞧见她似乎还有些意外,“六姑娘?” “姐姐她,睡了吗?” “方吃了药,就睡下了。” “这个时候吃药?”沈嘉芫有些费解,好似不是吃药的时辰啊。 如意就苦着脸,“姑娘您不知道,也偏是今儿个您过来与主子说了会话,方才奴婢才伺候着喝了半碗,否则她每回都是吃了还吐的。最近几天,东西也吃不下,每日昏睡着,总也难有个清醒的时候。” “二婶这样,不是想逼死五姐吗?” 沈嘉芫心生怒意,暗骂道就想往外,“我去找祖母。” “姑娘,这事您帮不上忙的。” 如意伸出手还停在空中,沈嘉芫就被香蕾给拽住了,听她劝道:“这事是二夫人做主,老夫人怎么再如何都不会……” 五姑娘出身尴尬,比起寻常姨娘所出的庶女,更加没地位、不讨人喜。 但是,怎么也是二老爷的骨血? 他竟真舍得? “姑娘莫要去了,您要真有心,倒不如去求求四姑娘,她在咱们夫人眼前说上两句,比您在老夫人跟前求情有效的多。” “如意!你明知四姑娘跟我家姑娘的关系,这安的是什么心?” 如意护主,香薷亦是偏着自家主子的。 四姐姐…… 沈嘉萱,如今可是万般得意,自己怎么说得动她? 除非……七姑姑…… 想着想着,沈嘉芫就在心底否定,去惊动她做什么? 如意见六姑娘垂头懊恼,又被香薷说了两句,就忙嘤嘤的开口:“奴婢不过是随口说说。姑娘您别介意,只是我们姑娘她、她……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沈嘉芫瞟了眼紧闭的窗子,暗叹怪不得最近姐姐这的处境好了许多。 二伯母就想着。把她养好后嫁去娘家。 胡家得了五姐姐做媳妇,可不是风光? 但沈家,竟也能同意。老夫人和伯爷就不担心后头的几个孙女吗? 后头…… 五姐姐后面,便是自己。 她突然自嘲了下,自己的亲事,怕亦是由得算计着呢? 连自己的处境都不自知,还怎么去说服老夫人解救五姐姐?再者,老夫人既然早前应了,就不会轻易去驳回二夫人。 如意的话。虽说的在理,可胡氏哪能因为沈嘉萱几句话,就真的松动? 得再想想、再想想。 她脑海里有些乱,许是又觉得给不了明确答案,有些莫名的心虚。侧首便与如意叮嘱道:“你好生服侍姐姐,仔细着些,别让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太久。” 如意的身子震了震,抬眸发现六姑娘说这话的神情很严肃,就忙点头。 等再次走在道上,潜意识里就往颐寿堂的方向走去,沈嘉芫望着地,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身后的侍女问安的声音响起。“见过大表少爷。” 沈嘉芫这才抬眸,正撞上身穿着紫色锦袍的安沐阳。 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沈嘉芫移开视线,福身唤道:“大表哥。” 安沐阳盯着她,不知是想看出些什么,半晌才回道:“六表妹。” 瞧他的方向,该是才从颐寿堂出来。 沈嘉芫方才听说过。安沐附进府就去了广盛楼,她心底对蔡氏的怀疑越发的重。 安沐阳似乎有话和她说,近前问道:“表妹近来可好?” 沈嘉芫不知对方何意,从前听说过他对爱缠着他的原主,简直是见而避之,如今是什么意思? “劳表哥惦记,都好。” 说着复欠了欠身,就想绕过他离开。 安沐阳看出她的意思,意味深长的就道:“清华寺里的事……” 故意拖长了语调。 沈嘉芫内心一个“咯噔”,将军曾说,原主跟着安沐阳到过清华寺,所以认定自己会认识慕婉。 可先前,安沐阳不是警告过,说自己费心调查庆安寺、调查慕婉么? 他想说什么? 沈嘉芫满含警惕带疑惑的瞪着他。 这样的眼神,安沐阳似乎有些惊讶,反望向她身后的两个侍女。 沈嘉芫有些犹豫,毕竟彼此关系尴尬,总能让人伸出误会。 “前儿个,清华寺里闹了出大事,表妹可知?” 沈嘉芫则让身后的两人退远了些,昂头看着沉默的安沐阳反问道:“表哥,是打算与我说外面的趣事吗?” “趣事?” 安沐阳不答,反压低了嗓音问道:“你接触过赵沛言了?” 他喊将军名字的时候,可丝毫不带客气。 “别庄里的事,你该知道,不能多言的!” 近乎警告的语气。 沈嘉芫就道:“表哥只是想与我说这个?” 两个人如此站在原处,互相看着说话,这场景落在人眼里,确实能浮想联翩。 不远处的香蕾就拽着香薷轻道:“你看,姑娘和大表少爷,不会……” 她有些害怕,毕竟自家姑娘曾钟情安家世子许久,然对方现在会成为她的姐夫,还真担心主子别说出什么糊涂的话。 在沈嘉芫的注视下,安沐阳点头。 沈嘉芫就追问,“你方才说清华寺了!” 她的提醒,似乎根本换不得安沐阳的自觉,他依旧不语。 沈嘉芫则横了他眼,暗道你不说还非求着你说不成? 索性就提步要离开。 “怎么没下文了?” “什么下文?” 她转身,费解的望着他。 安沐阳的眸角略过讽刺,“你早前学琴,奏韶华错,不是想接近我来着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且为谁嫁81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八十一章 逼嫁更新完毕! ------------ 第八十二章 拒绝 且为谁嫁82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八十二章 拒绝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沈嘉芫望向安沐阳的眸色渐深,惊讶闪过,跟着复恢复平静。【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 是了,安沐阳那等的性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是又如何,就非得有下文?四姐夫?” 最后的那声称呼,不知怎么,竟然出奇的顺口。 沈嘉芫亦觉得有些莫名。 其实,她是想着接近他的,可这内宅之中,先前两府有那等关系,根本就无法施展。 何况,在他旁边,还真做不到绝对的平和。 心底藏着许多问题,想问他却又明白他不会告诉自己,与其说不出来引他怀疑,倒不如先忍一时。 他担心自己将别庄里发生的事透露给将军,自己亦不想他知道那样的真相。 哪怕,她已经知晓,自己前世在将军心里,早已是个别有用心故意来接近他的女子。 比起对安沐阳的疑惑,她更想知道,将军为何会那般纵容她。 听到沈嘉芫喊他做四姐夫,安沐阳显然很惊讶,他不曾料到眼前的少女,过去那般痴缠着自己的女孩,会这样完全释然,就直接认了自己这个姐夫。 阳光下,这张熟悉的少女娇容似乎与过去有了些许不同,这凝思深虑的模样,总觉得有些熟悉。 沈嘉芫抬头,就对上眼前男子专注打量的模样,不由就别开视线,迅速的眨了眨眼眸。 这是她前世常有的动作,尤其是在面对安沐阳的时候。 当时是觉得身不由己,不该表露情愫。故而刻意压下。 此刻,被他这样认真的凝视,很自然就勾出起了过去的画面,她不太想记起。 但就因她这个小动作。似乎突然让安沐阳明白了什么,低声道:“原来,你还是在模仿她……” 沈嘉芫尚未回神回答。安沐阳却接着道:“打听的那样详细,想取而代之?” 他是有听说过,沈延伯有意和昌威将军府联姻的。 此时面对沈嘉芫,唇角突然扬起抹嘲讽,“你倒是真用心,怪不得、怪不得。” 他的两声“怪不得”,语气复杂。沈嘉芫一时间倒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四姑娘。” 就在两人都沉默了半晌、却谁都没率先挪步移开的时候,沈嘉芫突然听到香蕾的声音,扭头望去,这方注意到沉着脸站在不远处的沈嘉萱。 反射般的,她后退远离了安沐阳。朝她走去,见礼喊了声“四姐”。 沈嘉芫怒瞪了她眼,却没有发作,只是绕过她朝安沐阳处走去,盈盈福身后柔声道:“大表哥。” 安沐阳亦淡淡的与她打了招呼。 沈嘉萱却不肯离开,围着他满脸都是笑意,问他是否方从颐寿堂出来,还说要不要去见见她母亲之类的话。 沈嘉芫见状,就冲香薷两人试了个眼色。先行离开。 但没走多远,就被人唤住,却是沈嘉萱追了过来。 她有些好奇,方才不还与安沐阳柔情话语的交谈吗,怎么会有空来搭理自己?朝早前所在的地方望去,只见到个男子远去的背影。 “六妹妹。你可别忘了身份伦理!” “四姐这话是何意?” 沈嘉萱丝毫不客气,“光天化日的,你居然拉着世子爷在那说说笑笑,可别忘了,我与他,马上就要成亲了!” “我记得,只不过是院子里遇见,打个招呼而已,何来姐姐话中一说?” “打招呼?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打招呼的?我与安世子说话,他就淡淡的立即离开,你和他倒是在那站这么久。” 四姑娘的语气着实太恶劣,沈嘉芫并不想与她多谈,何况原先心里就藏着五姐姐的事,就越发不愿面对其这得意的劲,不耐的皱了皱眉,“这话,姐姐哪里是该来问我的?安世子是你的未婚夫,他如何想的,我哪里清楚?” 说着睨了她眼,沈嘉芫就淡淡道:“我还有事,就不多陪姐姐了。” 沈嘉萱被她气得够呛,对自己身后的泽兰骂道:“她如今的脾气倒是越发的见长了?从小就给我摆脸色,如今要嫁给大表哥的人是我,她不是该生气、嫉妒么?怎么会这样的表情,竟不动怒的?” “姑娘,六姑娘这般,不是好事吗?” 旁边的侍女佩兰就劝道:“六姑娘若是不高兴,闹到老夫人、姑太太跟前去,您与安世子的亲事又该添波折了。” 沈嘉萱自从如愿和安沐阳定亲后,这心里满是得意欢愉,哪里听得这样的话?转身反手就给了佩兰一巴掌,怒目道:“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的亲事,还要看六妹妹脸色?我与大表哥的事情已经定下,就等明年就成亲了,这是两大家族的事,你们以为六妹妹是什么人,哭闹阵子,就能毁了这事?” 佩兰捂着脸,不敢抬头再说,只垂首认错道:“是,是奴婢失言,请姑娘不要怪罪。” “你这笨丫头!” 许是被沈嘉芫满不在乎的态度给气的,四姑娘竟拿起身边人责骂。 她的骂声,尚未走远的沈嘉芫是听得到的。 身后的香蕾则上前安慰:“姑娘,四姑娘的话,您别在意。” “我知道,她不过是心里不畅快罢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得偿所愿,就希望旁人投以希冀模样,好像非要人羡慕嫉妒她,看着旁人心里不畅快,她才舒心。 “原先想去祖母那的,现在想来,倒是不合适了。” 安沐阳才从那出来,自己过去,落在有心人眼里,保不准会说成什么样子。 先前他没有与沈嘉萱定亲,这走在一块儿总不算太过,如今这事已定,沈嘉芫亦不是爱淌浑水、凑这种麻烦热闹的人。 就是,五姐姐她…… 略有无奈的回了清涵院。 而颐寿堂内,老夫人亦有些忧心,与旁边的葛妈妈嘀咕道:“你瞧阳哥儿的态度,倒似娶亲的人不是他般?” “这事,姑太太不说,老夫人都能明白,大表少爷应这门亲事,自然是因为姑老爷的意思。” 老夫人就抚额,“我知,其实这亲事……唉。” 她心情原就不是很好,如此和安沐阳说了会子话,总是她说对方简略应个声,亦是莫名的烦躁。思及昨晚丈夫的话,这心底就越发不乐意,忍不住感叹道:“我原先以为,赵老夫人喜欢咱们家芫姐儿,不成想居然没那个意思。” “伯爷和昌威将军提过了?” 老夫人摇头,“这种事,多少家族已经有过先例,怎么好明说?可我先前瞧赵家的态度,倒是还真以为能成,不想就是没了那个婉姨娘,人家还是不愿。” 这个意思很明了,葛妈妈心底清楚,亦明白为何两位主子今早都有些无神。 六姑娘,被赵将军给拒绝了! 准确的说,沈家想和赵家结亲,还没提出,就被人提前给婉拒。 “那齐乾公府……” 老夫人就摇头,“这个时候,芫姐儿的事还真得先搁着。齐夫人的意思虽是明显,我却总觉得不踏实,齐家二爷那个孩子,没怎么听闻过。” “四夫人不总说,齐二爷貌相、品性皆是极好的么?” “她那张嘴,说谁家的孩子会不好?” 老夫人笑了笑,显然是没打算着深说,方要起身,却听外面人传,说是九姑娘来了。 不得不说,有那样位夺目的姐姐,沈嘉蔓总是难免被人忽视。 老夫人有些意外,问她这时候过来,是否有什么要紧事。 沈嘉芫摇头,“没,孙女只是来瞧瞧祖母。” 沈嘉蔓特地过来给她解闷,片刻后老夫人的心情还真舒畅了不长,盯着乖巧的少女,不由就伸手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发。 “艾草。” 沈嘉蔓冲老夫人甜甜一笑,喊来近侍从她手里取过个抹额递给对方,“这是孙女给您做的,祖母瞧瞧可顺心?” 她没有进屋时就拿出来,现在递到老夫人跟前,是让人有些惊讶的,“哟,蔓姐儿怎的还给我做了这个,方才不拿出来?” 葛妈妈瞬时就接了过去,伺候着老夫人戴在额上。 沈嘉蔓则俏皮着挪了挪唇,玩笑道:“方才拿出来了,祖母就以为我是特地来送这个讨好您,现在就没惊喜可言了。” “你这孩子。” 老夫人被逗的一笑。 差不多到了天黑,沈嘉蔓才离开颐寿堂,缓缓的朝自己的满芳园走去,不时还回头往广盛楼的方向看去。 “姑娘若是想见夫人,不如就去请个安。” 沈嘉蔓摇摇头,“今儿个三表哥来了,我若过去,母亲定然又要不高兴的。” “可姑娘从前不是不在意么?” “从前是从前,现在不一样了。” 艾草就纳闷,心里琢磨道:怎的就不一样了? 沈嘉蔓却不想多数,只是展出抹笑容,目光雪亮的反问身边人道:“方才祖母很高兴呢,我看我还是得多来这走动走动。你瞧,原先六姐那样中意大表哥,母亲亦是认可的,但祖母几句话,终究还是没成。” 她算是明白了,这府里姑娘的命运,是掌控在老夫人的手里,只有她说的话,才算数! 姐姐如今的亲事,母亲不做主,那自己的亲事,她自然也不会干预,所以只要老夫人高兴了,她与三表哥才有希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且为谁嫁82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八十二章 拒绝更新完毕! ------------ 第八十三章 态度 “姑娘,四夫人差银花姐姐来,说齐乾公夫人来了府里,找您过去说说话。” 听到这话,沈嘉芫愣了愣。自上回齐陆氏来沈家,表明有意替她次子求娶后,八姑娘就与自己少了往来,沈嘉芫几次上门,对方都表情淡淡。 似乎,这事是因她而起,得怪罪自己。 见主子似有不愿,香薷便道:“姑娘若是不想去,奴婢跟去回话,说您身子有些不舒服,方睡下?” 思忖了番,沈嘉芫颔首,“也好,你跟四婶好好说,莫要让人生了想法。” 还是不要太与齐陆氏往来的好,否则让人生误会不说,八妹妹就是头个要与自己闹的。 再且,齐家的二爷? 锁了锁眉头,沈嘉芫没有什么印象,何况她的亲事,哪容她多生心思? 抱着手炉倚在榻上,手中的书方翻过,就见香蕾急急的冲了进来,方想问她怎这般急躁,只听她喘气道:“姑娘,四夫人领了齐夫人过来探望您,这都快到院子外。” 沈嘉芫惊骇,忙坐起身看向内室,现在趟床上去? 怎么会过来呢,四婶竟能这般,都说不舒服在歇息,还特地过来,沈嘉芫心里涌出几分恼意。 “姑娘,要不奴婢替您宽衣进内吧?” 沈嘉芫摆摆手,“来不及的,罢了。”说着索性后靠着眯起了眼。 香蕾就将旁边的十样锦妆花毯子给她盖上,这时候屋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你们姑娘睡着那?” 答话的是半夏,她点点头。“回四夫人,我们姑娘早先不舒服,正歇着。” 四夫人就回首看了眼齐陆氏,“女儿家。身子弱,就我的萝姐儿,这几日也不大舒服呢。” “倒是。日子冷得紧。” 香蕾打了帘子从内走出,见到众人似乎有些惊讶,“四夫人来了?”说着福了福身,又笑道:“这样冷的天,快屋里坐,奴婢去喊姑娘。” 四夫人就摆手制止,“不必惊动芫姐儿。我和齐夫人就瞧瞧她。”竟是不愿往旁边的屋里去,就伸手掀开个角,望了望炕上斜睡着的少女。 齐陆氏亦凑了过去,冲内看了眼就让程氏放下帘子,“还是不要打搅的好。省得寒气进了屋里。” “两位夫人,进屋吃杯茶坐坐吧?”香蕾毕恭毕敬。 齐陆氏就摇摇头,“不用了,你家姑娘醒后,就说我来瞧过她。”满面温和。 “是。” 最终都没凑近看上一眼,离开清涵院,齐陆氏就道:“你说,她是不是故意避着见我?” “怎会?表姐又多心了。” 四夫人握着她的手,往旁边的亭子里走去。屏退身边人说道:“芫姐儿是家里的宠儿,自然是娇贵些,且不说不舒服,便是突然犯倦亦是总睡着。老夫人疼她,护在手心里疼着,每到冬日哪还会舍得她走动?” “我总听说你们府上这位六姑娘。以前进府也曾见过几回,倒不如最近印象深刻。”齐陆氏眯眼笑起,“我瞧那孩子,还真是极好。” “表姐今儿怎么会特地过来?” 如今正是各府都忙碌的时候,齐陆氏今日过府,是让四夫人惊讶的,追问道:“你方说想寻我三嫂谈谈,难道是真的要定这门亲?表姐夫可怎么说?” “你姐夫哪里管这些,当初佚哥儿的事,不还都听了我的?” “前阵子姐姐还说不着急,等开了春再说,怎么现在突然又想提了?” 齐陆氏则笑,拽着四夫人乐道:“妹妹你不知道,我前日和佑哥儿提了婚事,暗示了你们家小六,他居然没反对。” “真的?” “可不是?我找了他身边的小厮询问,方知原来他在你们府里,曾见过芫姐儿,我想难得他也中意,倒不如就早些把事给定下。” “这样,自然是最好。” 虽说震惊,不过旁人府里的事,四夫人到底不可能说些什么,心里只是暗道,齐家的二爷若真成了亲,可好绝了自己女儿的傻念想。 “你私下有过问你婆婆?可有这意思没?” 说实话,齐陆氏自个相中是回事,可人家是沈延伯府里的姑娘,到底不是寻常人家,她亦怕没实现通气就提亲,最后被拒绝,自家府上反有失颜面。 四夫人被她盯得直笑,“老夫人这会子会说什么?必然是舍不得心头肉,你瞧咱们府里,今年一嫁一娶,半年里就热闹了两回。再者……”瞅了眼齐陆氏,程氏沉声续道:“想来表姐也听人提起过,咱们家小四开春就要嫁到安襄侯府,老夫人爱热闹,我料想下半年顶多再办个二房里萸姐儿的事,怕是还轮不着芫姐儿。” “这样啊……” 齐陆氏凝神片刻,“我家佑哥儿马上就十八了,再拖上一年倒是有些大了。” 似乎觉得有些为难。 四夫人就安慰道:“姐姐要的若是别的姑娘,倒是好说,偏生是芫姐儿。她的事,你是有过耳闻的,就是我们家三嫂都得听老夫人的话,且还有个姑太太呢。” “我知道你们家小六是个宝贝。” 齐陆氏啧了声,总觉得亭子里寒意阵阵,起身就催起四夫人,“来你们府上一趟,还是带我去见见你三嫂吧。” 闻者忙应了,引她往广盛楼的方向去。 世子夫人见到齐夫人还挺意外,与她在花厅里说话吃茶,程氏则因有事很快就离了开。 蔡妈妈服侍在旁,听齐陆氏每句话都不离六姑娘,就觉得就分外别扭,视线略有些不自在的往旁处别去。 齐陆氏有心试探。但老夫人都没法明确表明态度的事,世子夫人会有暗示? 等她失望的告辞后,世子夫人才与旁边的亲信笑着说道:“这位齐夫人,往常一年也不见来咱们府里几回。最近倒是勤快。” “齐夫人过去只在四夫人院子里走动,现如今是从老夫人到姑娘,每个院子都要走走。想来还是当初的那层意思呢。” “是啊,你说我这婆婆,肯不肯都给个明话,也好让齐夫人少奔波几回不是?” 她的容上露出些许讥笑,捧起茶盏抿了两口,拖长了语调感叹道:“瞧齐陆氏方才的神色,倒是挺着急的。” “咱们府里的姑娘。她瞧上了必然是要紧张的。” 蔡妈妈附和着,询问道:“夫人您看,老夫人最终会怎么决定?” “她?” 世子夫人脸上的浅笑则深了两分,淡淡接道:“有程氏在旁帮着说,大抵是能成的。前儿我听老爷说。将军府那边难成,既如此……齐乾公府也称得上贵勋门第,八成就行。” 稍抬头,忍不住再添道:“你以为他们真会替芫姐儿如何费心打算?左右就是跟芊姐儿差不多性质。” “那姑太太……” 想起上回哄安沈氏的话,世子夫人脸色就露出了几分得意,“她只是个姑姑,我做母亲的都没反对,她有什么立场来说?到时候真的定下,左右不过是去老夫人身前哭闹埋怨下。还能怎样?” 语气,格外的满不在乎。 这方面,蔡妈妈就没有插话。 齐家今年突然频频走动,府里人好奇揣测之际,沈嘉芫亦生出股浓烈的直觉,总觉得家里会应。 虽说年关后。老夫人和她提齐家的次数很少,在颐寿堂内亦如往常,丝毫没有任何预示征兆,但她终日却总觉得紧张。 而八姑娘,则似乎是真与她断了往来,沈嘉芫寻她好几次,对方都冷面相向。 她心底很无奈。 元月底的那日,是沈嘉芫的十四岁生辰。府里很热闹,傍晚的时候还特地去了琼琪院探视五姐姐,她依旧卧病在床,送了自己两方月白色的素锦帕子。 因白日玩得热闹,沈嘉芫就在这逗留了许久。 沈嘉萸拉着她笑道:“你别替我担心,也不要因我的事去惊动祖母,白白牵连了自个。你的好心好意,我心里都明白的。” 之前在颐寿堂里,趁着老夫人心情好,便提了她,还好奇的追问了下亲事,但没几句话来意就被识破。 老夫人回得含蓄,只让她不要多问。 念及此,面对眼前人,沈嘉芫就不由生出几分担忧。她这终日服药,病情没有好转,反倒是还越发糟糕。 难免就出言抱怨:“药都吃了这么久,没见好反倒是将人给吃苦了!我瞧着倒不如让祖母给换个大夫瞧,五姐您说怎样?” “算了吧,没什么打紧,何必去惊动府里?” 看着她哀愁叹气的面容,沈嘉芫只恨这府里当家作主的不是自己,回想以前在慕府从不曾有这样为难烦躁的时刻。前世家里,再虽说儿女大事乃长辈做主,但断断没有不私下里询问当事人意见的。 五姑娘动着身子调了调坐姿,沈嘉芫就上前替她将身后的两个软垫重新摆好。 但方动,沈嘉萸就不停喘息,不好意思的朝沈嘉芫笑笑才开口:“我听说,你的事,也快了?” 闻者则不由苦笑了下,“我哪里会知道?祖母不说,我又不好问。” “直接问是有些不妥,你就没私下里找找白薇她们?” “找过。” 沈嘉芫当然关心自己今后的归宿,也曾寻人打听过,只是……唇线抿紧,苦笑道:“她们到底比不得葛妈妈,哪里能知道的那么详细?只说有几回,听祖母在议论齐家的二爷。” “齐乾公府的二爷……我倒是也曾听说过几句,最近颇受重用呢。” 沈嘉芫就低垂了眼眸,没有答语。 “六妹,你与我不同,你自己心里是如何想的?按着祖母素来疼你,又有三婶,你若不中意,大可直接明了的说出来。这种事,能郑重认真的,就别将就无所谓,否则将来可是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沈嘉芫脸色稍顿,复琢磨着这话里的无奈与凄凉,不免就想起了沈嘉萸生母的事。 她心里,亦替亲娘不值过吧? 只是,大家族里女子的亲事,何时能自主过? 她不太想深谈这个事,随口答道:“其实,我与你的处境,没什么区别。” “妹妹这话,又开玩笑了,好在是当着我的面,否则旁人听见,咳……咳咳。”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两声,气息就有些紊乱,低着脑袋似乎极其难受。 沈嘉芫就忙起身给她倒水,沈嘉萸接过送至唇边,好半晌才缓过劲。 “让姐姐操心了,不该与你说些烦心的。” “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听着也亲切。”将杯子递还给沈嘉芫,五姑娘勉强露出抹笑容,似乎想让对方放心,闭了闭眼复感叹道:“我这儿清净的太久,总也没人来陪我说话,还巴不得有人陪我呢。” 原想起身离开的念想就被压下,沈嘉芫轻抚了抚她的胸口,替她顺气,边还眯笑道:“姐姐若觉得闲闷,让如意来清涵院传个话,我立即就过来。” 沈嘉萸则摇了摇头,“我这,满屋子病气,你也别常过来。” 这话语先前有些自相矛盾,沈嘉芫隐隐的总觉得她心里藏着点什么,但这般状况,亦不想去追问,只是和她话些家常。 “最近,八妹妹是不是不大和你往来了?” 沈嘉芫没料到她会提这个,是当真惊诧,“姐姐听说了?” 五姑娘微微点头,“还是因为齐家?” “嗯。” 应这声的时候,沈嘉芫不用看,都能猜到脸上的郁闷感。 齐家如何?自己又如何了? 八妹妹若说要怨自己,总得有个充分的理由,自己难道还特地去招惹齐家二爷了不成? “六妹,我知你重姐妹情,但有些时候太过看重,反倒拘泥了起来。” 这样没头没尾的提了句,转眼表情一本正经,拉了拉沈嘉芫的手,五姑娘才缓缓发问:“这儿没有外人,你与姐姐说个实话,若祖母真将你许给齐家的二爷,你准备如何?” 准备如何? 沈嘉芫还真没细想过,是吵闹着不嫁么?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便是要认可了? 或许吧…… “我瞧妹妹性子温和,平素对祖母又孝顺,想来是不会说出拒绝的话来。但说了解你,又能料到和八妹妹之后的相处,你便要为难,唉。” 伴着五姑娘话落,屋里响起个长长的叹息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八十四章 身世 “事情都指不定呢,姐姐先别替我想这些,反倒让自己揪心。你如今病着,就该好好养着,别胡思乱想的。” 沈嘉芫替她掩了掩被角,冲其释然一笑,“何况,这等大事,私下里议论总是不好。” “这是在我屋里,要换了旁人,我也是不说的。” 五姑娘的语气突然变缓,闭目眨了眨眼方出声:“罢了,你若不想听,我不说就是。” 对方的目光充满关怀,看得沈嘉芫有些内疚,握住她的手不免就紧了几分,诚心道:“我知姐姐在为我考虑,不怕说句姐姐笑话的,亲事如何,焉可能有我说话的资格?祖母往常事上虽总顺着我,但这等大事……”牵强而笑。 沈嘉萸亦是沉默,半晌才转了话题道:“这家里的姊妹,一个个都要出嫁了,连你都……”似有不舍的望着她。 “姐姐穷担心,我年龄不到,便是真订了亲也不可能办事,何况前面还有姐姐你,”还没说话,沈嘉芫自己就捂住了嘴唇,“我、我不是故意提这个的,五姐。”面露恼色,怎的能提这个呢? 沈嘉萸却面无波澜纹,似乎分外不在意。 “有些事,都是命,怨不得、说不得。”喃喃两声,五姑娘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时而眯眼时而睁开,面色苍白,沈嘉芫余光瞥见外面院子里燃着的灯笼,就立起身告了辞。 到门口,香蕾替她披上妆锦披风。仔细系好带子复扶着她,边提醒主子仔细脚下,边徐徐往前。 因白日府里来了些许年轻姑娘为客,虽说是家里发帖请来庆生的。但沈嘉芫作为主角,即使和那些人不相熟,却依旧得陪着。自己院里的人亦跟着忙碌,此刻就只带了香蕾一人在身边。 从琼琪院回清涵院的这段路,还是头一回在晚上行走,有点偏僻。 紧紧的跟在旁边,香蕾提着灯笼分毫不肯离开主子身边。 方在屋里时的烦郁扫去,沈嘉芫容上隐约有了笑意。 选的是靠西北角的的小径,准备从西面拐回去。便不必经过正花园,这路沈嘉芫平时走过,并不陌生。 然在经过依旧缠绕了无叶枯藤的假山石边,却察觉到后面似浮现着幽幽亮光,放眼过去。竟是火光。再定睛细看,背对着火焰的该是个有些年纪的仆妇,她的旁边摆着香烛,还在不停燃烧着纸钱。 有人在祭拜! 沈嘉芫大惊失色,这规矩森严的后宅内,怎会出现这样场景? 她探出脑袋欲再细看,旁边的香蕾则似有些按耐不住,想上前逮了人交府里处置,被沈嘉芫连忙抓住。微摇头示意她后退别出声。 这院西附近住着大夫人、二夫人、世子夫人以及好几位姑娘,比院东热闹许多,且今儿又是这样的日子,怎么会有人做这等不吉利的事? 沈嘉芫再次打量起蹲在地上的仆妇,见因随其动作而侧过的半边身子,脑海里突然就“轰”的一声炸开。 这人不止是身形眼熟。更是她所认得的,是蔡妈妈! 怎么会是她?瞬时觉得无法接受,蔡妈妈在这祭拜谁呢? 耳旁似有细碎的嘀喃声,这离蔡妈妈的距离着实远了些,根本听不清晰,而她的心底有个莫名的声音催使着她,去接近看看情况。 于是,沈嘉芫侧过身,让提着灯笼的香蕾往后面的路退去,不准惊动这假山石后的妇人。 看到手势,香蕾先是担忧的看着主子不肯挪步,还是沈嘉芫正色瞪了她眼后,这才满不放心的退了开去。 瞥了眼旁边漆黑的山石径口,沈嘉芫慢慢走去。 山石林里四通八达,又因为有火光和暖意的指引,她很快就悄无声息的到了蔡妈妈的右侧不远处,隐在石后。沈嘉芫不敢再凑近,生怕就惊动了对方,同时亦在心里琢磨,蔡妈妈祭拜的人是谁。 今儿,不是自己生辰么?‘ 蔡妈妈是母亲身边的人,亦是府里的老人,行事怎么都不该如此莽撞、没有分寸。 正匪夷间,便听到跪着的蔡妈妈婆娑哭道:“大少爷,您若在天有灵,就要保佑夫人,别给仇恨蒙了心。她这些年时刻惦记着您,每回和六姑娘见完面,就总冷不住念叨您几句……她心疼你,可是从来都没忘记过您的。 大少爷,奴婢知晓您在那边不甘心,夫人亦不甘心。但是她都辛苦了半辈子,老奴真不希望见她还再这样下去,还希望六姑娘早日出嫁,夫人见不到后她自然就不会总怨着,您要保佑让夫人过些舒坦日子。” 沈嘉芫听得莫名其妙,同时亦惊诧万分,这是怎么回事? 大少爷? 蔡妈妈口中的六姑娘,是自己? 这,自己不是蔡氏的头胎么,且只有三爷沈令鸿一个兄弟。 蔡妈妈怎会在这祭拜、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还偏生选在了她生辰这日? 脑袋里轰乱了起来,震惊的凝视那半蹲半跪的妇人,沈嘉芫突然就想到过去的怀疑,以及母女间的微妙关系。 她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若是亲生女儿,蔡氏怎会这样算计自己? 猛然间,她心头飞速的闪过个想法,躲在黑暗处的她,已经变了脸。 蔡妈妈还在说:“大少爷,您可千万怨不得夫人,当初并不是夫人心狠不想留您,而是老夫人、姑太太等人强意要您,留不住啊……您要体谅夫人的难处,每年到这日,她白日给六姑娘庆生,晚上就定是思念着您……” 断断续续的话传入耳中,加上先前的猜测,沈嘉芫大致就料到了原委。 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老夫人和安沈氏送不让原主亲近安沐阳。真相如此,自然是不好有什么干系。但转念想到世子夫人明知这曾血缘关系,居然还从小挑唆着原主,她这份心……也恁卑鄙了! 若真发生些什么。可就是两个家族间的笑话,甚至还可能牵扯出过去的身世秘密,难道她丝毫都不在意? 不知为何。当知晓原来自己并非是世子夫人所生,她这心里居然很平静,小小的惊讶闪过,竟觉得这才合情理。 再听蔡妈妈后面的话,沈嘉芫不难揣测出当时两家孩子掉包的缘由与目的。 若是这般推敲而来,自己是安沈氏的女儿,那安沐附就该是世子夫人原先的儿子。 可蔡妈妈却在这里祭拜。喊着大少爷,是早就去世了? 祭奠的日子是今天,就是说,当初交给安沈氏的那个男婴,都没有活过夜? 她努力平复着心底的震惊。不敢动分毫,就担心惊动了蔡妈妈,脑海里却已然乱成一团。 若蔡氏的儿子早就死了,那七姑姑现在的儿子,是从哪来的? 偷偷的祭拜,是不是因为其实安沈氏和老夫人都瞒着世子夫人,根本就没有告诉她亲生儿子已经亡故? 再联想到蔡氏对安沐附的疼爱,可真是当做亲生儿子般疼爱。 这……按理说,蔡妈妈在这祭拜。世子夫人就该知道安沐附不是她的儿子,怎的还这样疼他? 现在,沈嘉芫可不敢再将世子夫人真当做是个关怀孩子的长辈,只觉得她可怕,思维已于常人,暗地里不知都在筹谋些什么。 蔡妈妈处事算是谨慎。不时就看看外面、左右张望,只是不曾料到会有人穿在假山石林里,将她的这些话皆全数听去。 沈嘉芫就总静静的站在黑暗里,直等蔡妈妈都收拾处理完毕离开,似乎都没从方才的震惊里回过神来。 她就算再迟钝,哪里还听不出蔡妈妈话里,说世子夫人的恨意,还说着报仇怨恨等等。每回见过自己,便想起她那个亲生的骨肉,这般得要多恨自己? 如此,确定自己不是世子夫人亲生后,沈嘉芫便觉得先前蔡氏的态度就有理可循。 就这样脑袋混沌的回了清涵院,前脚方进去,没多会香蕾就匆匆小跑了回来,看到主子平安才松了口气。 香薷就责怪她,让她引路,竟是连主子在哪都没分清。 闻者嘟了嘟嘴,飞快的睃了眼六姑娘,心底好奇着方才撞见的事。 沈嘉芫就寻了个无人的时候,交代了她几句,不准声张,尤其是老夫人处。 香蕾稍露迟疑,但见主子那认真严肃的眸色,忙颔首。 沈嘉芫不确定香蕾有没有认出蔡妈妈的身影,但瞧这事,是世子夫人与老夫人之间的恩怨,数十年了吧?而这种秘密,显然是不能对人说的,故而即使是她自己,明白了亦只能装作糊涂。 她是沈延伯府里的姑娘,这是个众所皆知的事实。 不过,思及安沈氏,此时的心境与过去便大不相同,她隐约有些难受。 莫名的难受。 “姑娘,那奴婢就先下去了?”香蕾见主子深思,就欲先退出去。 这时候的沈嘉芫已经洗漱宽衣好,就坐在床沿边,青丝散在肩上,冲她无声点了点头。 喉咙处不知被什么堵住,酸楚难耐,她不是很想说话。 这样的环境,确实是独处比较好。 这等大家族之府,原来竟会有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呢? 如此,她在这府里,倒是有些疑惑起,今后该如何自处了。 知道了身世后,让她由心底生出股心虚,这种感觉不同于当初重生在这具身体上的感觉,那股强占了旁人东西的观念越发浓烈。 这个认知,让她难以接受,前世是恨透了安襄侯府里的人,熟知这辈子,自己就成了安家的人? 这种血脉的关系,根本无法否定。 平躺在床上,许久都不曾睡着,次日早起,眼圈泛青。很没精打采。 再次给老夫人请安时,显然没有往日放得开手脚。她难免在心中自问,这沈家嫡亲的孙女都可以为家族联姻而牺牲,那自己这个实为外孙女的。又有什么不可的?她开始迷茫,分不清祖母对她是真心的疼爱,还是只为做给安沈氏看。 老夫人见她出奇的安静。便仔细问了番,说是否晚上没歇好,药可有继续吃等等。 沈嘉芫一一应了,依旧恬静的坐在那。 老夫人就让外间的几个小丫鬟退出去,屋内只留了几个亲信,笑吟吟的问道:“昨儿齐夫人过了府,你可知道?她还去你院子探望你呢。” 点点头。沈嘉芫乖巧应道:“孙女听说过了,当时不巧方躺下,婢子也不叫我,真是失了礼数。” “你心里明白这些就好,齐夫人没有怪罪。别担心。” “嗯。” 老夫人和蔼的与她说了半晌话,等让婢子送出去的时候才招葛妈妈道:“我瞧芫姐儿今日有些不对劲,怎么回事?” 葛妈妈略思忖,便笑道:“老夫人,昨儿个齐夫人就这样闯到清涵院见姑娘,八成是听说了些什么。姑娘家到底脸皮薄,瞧六姑娘方心不在焉的模样,许是在心里好奇着未来终身呢。” 老夫人觉得这话有些道理,稍点头方接道:“她现在性子也沉得住。不像过去,有个什么疑惑就立即缠着非问出个答案才肯罢休。” “老夫人前阵子悉心教导,姑娘必然是听了您的调教。” “就你会说话。” 老夫人听后显然很高兴,连眉角的笑容都晕了开来,“性子沉稳些好,将来到了夫家。若在如过去般莽莽撞撞,会让婆家人笑话。” “您说的是,都替姑娘筹谋着呢。” 闻者则微微后仰,琢磨着突然吩咐道:“命人去趟广盛楼,让老三他媳妇过来。” 葛妈妈的脸上露出瞬间惊讶,立即又归于平静,“哎”了声就退到外面的檐下,唤了白薇去传话。 回到屋里,却听老夫人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她听到,会说些什么。” “您准备应齐家了?” 老夫人点点头,“早就该应的,伯爷当初的意思就是往后推推,如今年关过了,萱姐儿亦要马上出阁,将芫姐儿的事先定下才好。” 葛妈妈知晓,昨儿齐陆氏从广盛楼出来后,又到了这里见过老夫人,屏退了左右不知谈了些什么,没想到自家主子会应的这样干脆。 语气不确定的询问道:“方才六姑娘在这,您怎的不先透露给她?” “这种事,她早晚都会知道。” 似乎根本就不甚在意,老夫人口气略带无谓,“她是个孩子,不会有什么主见,何况有谁家姑娘挑夫家是自己干预的?她现在不问是聪明,待会见了蔡氏还有的说呢,唉。” “那姑太太处?” 老夫人摇首,“我与齐夫人说好的,等再过一年芫儿及笄后方成亲。而至于定亲的仪式,只等萱姐儿和阳哥儿的事给办完再安排。” “是。” 这便是不用明言,大家就可以认定齐家二爷就是府里未来的六姑爷。 葛妈妈觉得就这样单瞒住六姑娘不好,但自家主子有自己坚持的规矩,她亦不好多言。想着左右到时候传到世子夫人、姑太太耳中,该是还有的闹。 就是……这回选孙女婿,老夫人都不曾要求齐夫人正式将齐二爷引来见见她。 葛妈妈思虑着,是主子忘了,还是根本就无所谓? 方还沉思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是白薇带着世子夫人已经到了院子,葛妈妈忙凑到门边,亲自替蔡氏打了帘子。 见到她,老夫人显然有些惊讶,这样快的脚程? 白薇就禀道,称是路上就遇见了三夫人,她正赶来给您请安。 老夫人随即就笑,改了先前疏远的态度,亲热的拉她坐在身边,“这时候府里忙着,你还抽空特地过来,难为你有这份孝心。” 世子夫人心里暗道,也不知刚刚是谁已经差人去唤自己,现在还装模作样的慈和,面上却配合的展笑,“不忙,年前芊姐儿方出阁,好些东西倒是现成的,底下人亦有了经验,再说还有海哥儿媳妇帮我,倒是教儿媳妇偷闲了。” “海哥儿媳妇,是个能干的,你多费心教着些,也不负了你二嫂的希冀。” “母亲,儿媳会的。” 随手接过婢女递来的茶盏搁在炕几上,世子夫人真心诚恳的注视着老夫人,便等着她的开口。 后者先是不动,跟着才冲外摆摆手。 屋子的门被重新合上。 老夫人沉默了顷刻,就直接明了的将有意和齐乾公府联姻的事告知了世子夫人,还说想答应齐夫人的事,来寻她商量商量。 世子夫人就在心底腹诽,商量? 铁定早就和齐陆氏通过气,不过到底是她意料之中的,没有多少惊诧,身子却站了起来,恭敬的望着老夫人问道:“芫姐儿知道吗?儿媳倒没什么意见,不过就担心孩子闹情绪,芫儿的脾性,您也了解。” “你是她娘,你说的,她能不听?”老夫人不以为意。 后者这才反应过开来,眼前人叫自己过来,是想她去和芫儿开这个口? 当下,世子夫人咧嘴浅笑道:“母亲,您这回怎的着急了些?芫儿的事可等萱姐儿和萸姐儿两个出阁后再议,如何非要现在?再者,儿媳也没细瞧过齐家的二爷。母亲您瞧,是否急了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八十五章 定亲 过去,老夫人总埋怨世子夫人,说她太过纵溺沈嘉芫,没有尽母亲教导的责任。如今,世子夫人就负起这个责任,在亲事上当了回慈母,满脸关心的不断询问,只见老夫人脸色越来越差。 “给芫姐儿相夫婿,伯爷过目认可的,哪里会有差?”老夫人绷紧的脸色。 世子夫人这才停止了念叨,只是略有为难的望着老夫人,“母亲说的是,但给芫姐儿相夫婿,咱们瞧着如何都没用,还是要问问孩子们的想法。” 蔡氏心知,自己如何都左右不了眼前人的心思,但就这样妥协? 她亦不甘心! 芫姐儿的终身大事,她费心安排了多少年,但怎么能没想到她直接以婆婆的身份压人,竟是到这步都不愿跟自己坦白。 她总想着,若当年,老夫人直白的告诉自己,其实附哥儿并非她的骨肉,或许仇恨亦不会这样深。 当年她不由己,如今还想她由人摆布,好处怎么都能让旁人给占了呢? “要不,让七妹妹回来,一道仔细商量下?” “蔡氏!” 老夫人寒了脸色,“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做了些什么,上回阿姝回来与我那般吵闹,不都是因为你故意让人告知了她,说齐夫人来府里提亲的事?” 她这样喝令,世子夫人就不得不站起,却也没否认,只是低声喃喃的解释道:“确实是儿媳让人透露给七妹妹听的不假,但真不是成心有意要离间母亲与她的感情。您不让我过问芫姐儿的事,但她喊了我这么多年母亲。哪里是不愿她好? 儿媳无法当面相问,就想借七妹妹之口,也好知晓您的意思。母亲若是因这个怪罪儿媳,儿媳不敢不认。但是芫儿的终身大事,不能草率啊。当年和附哥儿早是谈好,大家都接受了这事。但母亲说句不成,儿媳也没法子。 现如今换做齐家的孩子,儿媳到底和他们没有过交道,不知道齐家二爷的秉性如何,终究是放心不下。” 说到此,世子夫人眸角晶莹,很是动容的望着老夫人。这模样,偏是提醒着老夫人,她有多么委屈。 老夫人思忖了下蔡氏的话,想着她虽说有些小手段,但并不曾真如何算计闹出大事。且这些年待芫姐儿的情分也真。她便是有过,亦总惦记着最初的那份口头承诺,想着要看附哥儿与芫姐儿好。 或许手段不太光明,心却是实在的。 这亦是老夫人能容忍她的原因。 都是做母亲的人,谁不是替儿女操心? “你坐吧。” 让世子夫人坐下,老夫人轻声又道:“齐乾公府的二爷是个有出息的,伯爷也说圣上重视他,先前就在宫里当差,现如今跟着昌威将军回来。虽没封做将军,可到底是在御前行走,皇帝身边的人,你该知道分量。再说,两家的祖先到底是有交情,齐府亦是百年世家。他出身名门,芫姐儿跟了他,不委屈的。” 世子夫人似乎被她说动,情绪好了很多,只是依旧做不到真正的放心,迟缓道:“母亲,七妹妹她,怕是不太会答应。” 齐家虽祖上有功,家庭身世都不错,但到底是没什么建树,二爷连个爵位都承袭不到,安沈氏怎么可能会应? 她若是满意,上回亦不会激动的找上门来。 提到这个,老夫人脸上就露了难色,“阿姝她素来就是这等性子,只知晓个表面,往常大事不都是你我拿主意?她便是现在想不通,到底也是一时的,难不成我会害了芫姐儿?” “母亲您自然是好心,就怕七妹妹想不明白。” “你最近与她走的近,私下里的时候好好说说,她自然也能听进几句。” 什么? 世子夫人心底有些惊讶,不止是要她去跟芫姐儿说,连安沈氏那边,还要自己去劝解? 她这当自己是承了她天大的恩德,还是自己欠了那对母女,万事都来勉强自己? 她不乐意! 但是,婆媳的关系不能不维护,世子夫人的贤惠不能不在意,她没有表现分毫,只是似有为难的望向老夫人,“母亲,这事,儿媳怕是做不来。” “怎么,你不肯?” “怎会是不肯?” 世子夫人牵强的笑笑,望着老夫人的目光很是诚恳,“不满母亲您,当初萱姐儿与阳哥儿定亲前,七妹妹曾与我说我这事。” “这门亲事,不是你促成的?” 许是不满意世子夫人的态度,老夫人直接没客气的就说明。 她早就怀疑过蔡氏,否则阿姝是想不到那层面的。 世子夫人则扶着炕几再次站起,“母亲您这可真是冤枉了儿媳,怪不得这段时日您待我不如过去,原倒是之间闹了这样大的误会。” “误会?” 阿姝是个什么性子,老夫人还会不明白? 世子夫人却坚持自己清白,解释道:“这可是七妹夫的想法,您想想,若非侯爷开口,七妹妹亦不会这样来寻您求亲。” 若说想用两家结亲,来阻碍自家与新贵家族们的往来,这确实是安襄侯可能做的。 只是,最初提出这事的,当真与蔡氏无关? “您想想,儿媳是沈家的媳妇,哪里会不盼着自家好的?世子爷总私下和我道,说是与昌威将军府、齐乾公府往来,这是顺应圣上的意思,对咱们家只有好处。反观侯府,圣上最近对七妹夫诸多不满,就是冲着这个,儿媳也不能去劝七妹妹来提出与咱们家连亲的事呀。” 她这话配合真诚的表情,倒是让老夫人心底打鼓。 可不是这个道理? 蔡氏的夫婿是世子爷,将来要承爵的。今后她就是这府里的主母,有什么心思会不盼着沈家光荣? 无论现在伯爷作何决定,都是替沈延伯府打算,而这个家今后都是要交到他们手里。蔡氏是个明白人。老夫人心里清楚,所以有些大事都会找她讨论,因为彼此利益相同。就不该有生分。 唯一相瞒的,就无非是蔡氏亲子早夭,现如今的附哥儿并非他的儿子。 这事,老夫人瞒着,亦不想她伤心,且彼此生出不必要的间隙。 其他的,就再没对世子夫人生过怀疑。如今听她这么说,似乎亦觉得先前自己的想法错了,便冲她笑着招了招手,“你说的是。” 握着她的手,老夫人再次强调:“要知道。不管怎样,你和祈哥儿才是这个家今后的主人。现在我与伯爷如何安排家里孩子的亲事,也都是为了你们。” “儿媳明白,所以听您的。” 世子夫人听到先前的话,便早就安了心。 她唯一的优势,就是老夫人还不知她知晓当年的真相,所以作为沈家的媳妇,她是没理由做出挑拨她们母女感情的事。 与老夫人复说了会话,她才离开颐寿堂。转去了清涵院。 当沈嘉芫从蔡氏口中知晓,家里便是真要将她许给齐乾公府二爷的时候,愣了愣不解的望着世子夫人。 后者就亲热兼同情的望着她,“芫儿,你别不好受。母亲知道你自小的心思,中意的是阳哥儿。但是老夫人不许,你姑姑平素虽疼你,可关键时候却不想要你做她儿媳妇,愣是提了萱姐儿。 唉,娘也不知她们是如何想的,我虽帮着你私下说过,但终归无用。芫儿,你可千万别怨母亲,这门亲,娘没法子替你推了啊。” 若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沈嘉芫还真不会往有些方面想,眼前人的话,不就是在彰显她的母爱,而反衬老夫人与安沈氏的心口不一吗? 她说她替自己着想? 真有心替自己筹谋的,怕是只剩下安沈氏了。 “女儿知道。” 她答的淡淡,虽说不好与她撕破脸皮,但亦不想陪她做这种母慈女孝的戏,“既如此,便这样吧。” “芫儿,你应了?” 世子夫人大惊,她何时这样没脾性了? “芫儿,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知道么,但凡出了嫁,这辈子就是夫家的人,是没有反悔的余地的。”她拉着沈嘉芫的手,满脸的苦口婆心,“齐夫人看重的不过是咱们家的地位,你又是家里最得宠的,她可真没安什么真心。芫儿,你是个受过委屈的孩子,往后要真到了齐家,可怎么好?” “齐家,很不好吗?” 世子夫人大大点头,“你虽说见过齐夫人,但是都在外面,自然不可能了解她在自己家里时候的模样。听说啊,齐陆氏在家格外苛刻,规矩又多,最爱拿儿媳妇、庶女们出气、立规矩……” 听着世子夫人数落齐陆氏的如何不好,半晌沈嘉芫才好奇问道:“母亲怎么这样清楚??” 世子夫人素来是宽容,对待自己屋里又是出了名的温和,与旁府里的夫人们交情又好,在贵妇里颇有口碑。 但如今,竟然在背后说起齐陆氏这么多问题,与她平时的性子很不相符。 “齐夫人来府里时,您与她关系亦挺好的。女儿瞧着,她家的少夫人温氏,对齐夫人很孝顺,没什么抱怨啊。” 沈嘉芫眨了眨眼睛,透着少女无辜的好奇,迷茫的望着她。 世子夫人有瞬尴尬,转念才解释道:“这是人前,自然不可能表现出来。”似乎亦意识到方才那番话有些过分,就解释道:“芫儿,你是娘的心头肉,自从齐家上回透露了那个意思,我自然是要替你打听的,否则怎么安心? 偏是这番打听后,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才更加不放心你嫁过去。无奈老夫人和伯爷都决定,娘是有心都无力,唉……” “母亲您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女儿。” 望着少女对自己这番话受用,世子夫人连方才仅有的几分别扭都消散了,应衬道:“可不是,可终究改变不了什么。芫儿,你说,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 要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演绎出为情忠贞、非君不嫁的戏份? 世子夫人开始的时候说过,怕是等四姐姐和安排成亲后,自己这门亲才会定下。但她现在就这么早告诉自己,是希望自己将事情闹大,最好整得安沈两家都不安宁? 还是说,去私下缠着安沈氏抱怨,然后由她出面,再将意思表达给老夫人? 安沈氏的处境并不算很好,安沈两家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而这年前,她都极其信任眼前人,可见是没什么心计,若是再跟老夫人生疏了,往后要出了事,可不真实孤立无援? 自己怎么能利用她对自己的疼爱,去反害她呢? 此时望着世子夫人,沈嘉芫的鄙夷从心底生出,她就是看中了安沈氏不可能会放任自己不管吧? “芫儿?” 见她总没反应,世子夫人再道:“听说齐家的二爷上过战场,成日舞刀弄枪的,最是粗鲁的性子。他那样的莽夫,哪里会疼人?” 蔡氏的印象里,女儿是喜欢文采出众的读书人,就像安沐阳那等性子。 她静静的望着对面的少女,期待着她的反应。 沈嘉芫却真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无奈的反望向世子夫人,“可是,连母亲您都没有法子,我能怎么样?” “这可不同,你是孩子。” 孩子就可以撒泼胡闹了么? 她是孩子,但还是个女儿家,是个闺中可以议亲的女儿家,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就因为女儿是个孩子,才没有说话的分量。母亲您进府这么多年,与父亲的感情又好,祖母疼你也胜过几位伯母、婶娘,您去求她都没用,女儿还能有什么法子?” 虽说这些话不是世子夫人想听的,但确实是个少女简单思维能说出口的,她有些沮丧的望着对方。 最终,都没能说动她几分。 离开清涵院的时候,世子夫人心底苦恼,连着面色都不好看。 而让人措手不及的,是齐乾公府的动作竟然格外的快,原先沈老夫人和齐陆氏曾说,待等过了与安襄侯府的亲事后才来提亲,谁知竟然提前。 齐家直接用行动表明,对于安沈两家结亲丝毫不在意,亦坚定的表现出自家原与沈家交好。 他们府里虽说是近些年才昌盛起来,但亦扯不上是新贵,根本没有旁人的顾忌。 于是,沈嘉芫便这般,与齐乾公府的二爷齐天佑订了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八十六章 未婚夫 且为谁嫁86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八十六章 未婚夫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沈延伯府六姑娘与齐乾公府二爷定亲之后,两家往来的越发频繁,齐陆氏更是总打着探望未来儿媳妇的名号,隔三岔五就到沈宅来。【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 她所表现出来的热情与慈爱,让沈嘉芫觉得,对眼前人的传言有误。 难道当真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所以她这是刻意讨好? 她有些匪夷。 沈嘉萱出嫁的那日,安沐阳一身红袍来迎亲,家中的姊妹都聚在云湘阁。 沈嘉芫看着他,有那么瞬恍惚。 还是头回见他穿红袍,新郎喜服衬得他整个人神采奕奕,越发俊朗。 他的双唇近乎抿成直线,没有言语,面上是惯有的温和,看不清具体。 整个沈府,格外的热闹。 出了院子,走在园里,遇见了齐天佑。 这是两人定亲后的初次相见,沈嘉芫有些微楞,看着对面这个未婚夫,表情淡淡,微欠了欠身就要绕开。 齐天佑却喊了声“六姑娘”。 他道,有话与她说。 府里内外都很热闹,她都能感受到旁边人传来的目光,有低声议论,亦有指点。 他却丝毫不在意,率先选了条清净的小道。 沈嘉芫想了想,提步跟上。 “你为什么没拒绝?”前方的男子突然止步转身。 沈嘉芫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般的“嗯?”了声,迷茫的望着她。 齐天佑似乎更显意外,“我说的是。亲事。” 他是在问,齐家提亲,她为何不拒绝? 男子面无表情,隐约透出几分冷峻。虽是望着她,,目光却不没聚集。 “我为何要拒绝?” 早前听说。齐家二爷默认了他娘亲齐陆氏上门提亲,敢情这人只是在家里充作孝子,是断定了女方会拒绝,所以就放任齐家提亲?但是结果,沈家应得干脆,他就生了悔意,不想娶她? 沈嘉芫能这么理解吗? 而事实上。已经是这样想了,不由就生了几分恼意。 他不愿违背双亲,就想让自己做那任性直接的人? 殊不知,这个沈家六姑娘的身份,让她亦是无可奈何。 她说话。能有多少分量? 齐天佑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不由就正色端望着她,“你、想嫁我?” 说实话,谈这种话题,总是敏感的,沈嘉芫有些不自在,但愣是不知该如何回应,触及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其中没有期待。 沈嘉芫清楚。两个不过几面的人,哪里来的感情? 但不知怎么,她却是顺着他的话反问道:“那你,是不想娶我,所以才有此问话?” 说着不等对方答话,紧着续道:“你若不想。大可退亲。” 少女说得满不在乎。 齐天佑打量了她许久,过了许久才开口,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和沛言,是站在一边的。”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嘉芫不解的望向他。 齐天佑似乎有心情要说,徐徐解释道:“沛言他,不会娶亲。” 所以呢,沈家原定的连亲对象,就转成了他? 因为齐天佑,是与赵沛言站在一边的? 沈嘉芫脑海里飞速的运转起来,难不成,眼前人是因为担心赵沛言拒绝连亲得罪自家,所以才默许他母亲上门求娶?两人间没有感情是肯定的,那么齐天佑原先是指望着素来骄横的自己,拒绝这门亲事? 她似乎有些明白,有些惊诧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同时亦很是震撼。 他与将军的关系,好到了这种地步? “我不会退亲!” 齐天佑突然道了句,侧首深深的望着沈嘉芫,竟毫不遮掩的接道:“我打听沛言,会替他找到她。” 这句话,沈嘉芫听明白了,且是大大的明白。 很明显,赵家以为自己知道慕婉的下落,但是赵沛言不肯娶沈家的女儿。 所以,齐天佑替他娶自己? 然后待等往后成亲做了夫妻,就想法子撬开自己的嘴,问出慕婉的下落? 是这样吗? 她睁大了双目望向对面的男子,突然有些动容他与将军的这份兄弟情。 虽说,对方是表明了想利用她。 但是亦不愿看到将军落入旁人圈套的沈嘉芫,却对他莫名产生了几分好感,觉得将军身边能有这样的好友,格外的难得。 或许是前世的愧疚太多,总觉得无法还清将军。 不过…… “你这样,连自己的婚姻都交出来了。” 娶妻,这种可是人生大事。 他真能为将军牺牲至此? 沈嘉芫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些欣赏的望着自己,齐天佑觉得很奇怪,分不清对面少女心里是如何想的,只是再次打量了她番。 与不喜欢的自己定亲,又知道自己没怀好意,竟然不动怒? 她是怎么想的? 齐天佑当然清楚,沈嘉芫绝对不会是倾慕自己。 难道,其中还有些旁的原因? “彼此。” 片刻,他说了“彼此”。 沈嘉芫就没再接话,如今的她,嫁给谁都一样。 只要不再是将军变成,她实在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只不过,慕婉都已经不再人世了,他何必还如此坚持,执着的不肯娶妻? 沈嘉芫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些欣赏的望着自己,齐天佑觉得很奇怪,分不清对面少女心里是如何想的,只是再次打量了她番。 与不喜欢的自己定亲,又知道自己没怀好意,竟然不动怒? 她是怎么想的? 齐天佑当然清楚,沈嘉芫绝对不会是倾慕自己。 难道,其中还有些旁的原因? “彼此。” 片刻,他说了“彼此”。 沈嘉芫就没再接话,如今的她,嫁给谁都一样。 只要不再是将军变成,她实在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只不过,慕婉都已经不再人世了,他何必还如此坚持,执着的不肯娶妻? 沈嘉芫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些欣赏的望着自己,齐天佑觉得很奇怪,分不清对面少女心里是如何想的,只是再次打量了她番。 与不喜欢的自己定亲,又知道自己没怀好意,竟然不动怒? 她是怎么想的? 齐天佑当然清楚,沈嘉芫绝对不会是倾慕自己。 难道,其中还有些旁的原因? “彼此。” 片刻,他说了“彼此”。 沈嘉芫就没再接话,如今的她,嫁给谁都一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且为谁嫁86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八十六章 未婚夫更新完毕! ------------ 第八十七章 姐妹 第八十七章 沈嘉芫直等拐过了道,脑袋方渐渐清明,刚才那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君? 是怎样的交情,能让他为了将军牺牲自己的亲事? 既然清楚,即便是圣上的宠臣,但赵家都不敢公开得罪沈延伯府,如今齐家娶自己? 虽说是要娶,却又特地来寻自己说上这番话,难道就是提前告知,进齐家后如何,他概不负责? 琢磨着,方才还没觉得怎样,只道是替将军欣慰,但现在想起这要嫁过去的是自己,到底也就多了几分惆怅。 没精打采的走在道上,瞥见个熟悉身影,刚想近前便见其转身就走。 沈嘉芫忙喊道:“八妹妹!” 沈嘉萝的步子顿了顿,却是没转身继续往前。 沈嘉芫则快步跟上,想起方才的齐天佑,一时间倒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讷讷的唤道:“八妹……” “叫我作甚?” 沈嘉萝嘟着嘴,淡淡瞥了眼身边人后就扭过头,愣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你在生我气?” 沈嘉萝左右看了看,见相近无人,这方冷哼了道:“你明知我喜欢二姨哥,还要嫁给他,现在还问这话?” “你知道的,是家里做主……” “家里做主怎么了?你过去多嚣张,当着祖母的面拒绝闹脾气的时候还少,如今倒是乖巧的应下。六姐,我算是白信任了你场!” 沈嘉萝语气不善,说完就走。 胳膊却被人从后拽住。 “你且听我好好说。” 沈嘉芫顿了顿。开口道:“这亲事来的意外,我知你心里不舒服,但祖母定的,我又怎可能轻易改变?你我同为人女。想来也能明白,小事上是可随性,但这等大事。哪有咱们说个不字的余地?便如四婶,她替你打算的前程,你又……” “别说我母亲!” 沈嘉萝打断眼前人的话,似有赌气道:“她替我打算的前程,如今早就不成了!” 四夫人程氏原先的打算,是想要八姑娘进安襄侯府做世子夫人的,但今日上花轿的。是四姑娘沈嘉萱。 沈嘉芫倒是有些意外,随即想到今日的热闹,不由就生了抹了然。 “咦,两位妹妹在这?” 沈嘉萝拂去沈嘉芫的手,两人纷纷转身。是已出嫁的三姑奶奶沈嘉芊。 原先在家里时,彼此姐妹间的感情都不熟络,此刻相见,终究是客气了起来。 打过招呼,沈嘉萝因心情极度烦闷,更不想与沈嘉芫一道,就匆匆离开。 沈嘉芫僵在原地,有些为难。 “妹妹今年身子倒是不错,陪我园子里逛逛吧。”沈嘉芊笑意盈盈。 沈嘉芫看着她。听不出对方刚才话里的意味,点点头,余光不由往沈嘉萝远去的方向看,见后者头也不回,无声轻叹了下。 沈嘉芊自然看出了方才两人的矛盾,抿了抿唇没有追问。只是轻说道:“六妹,如今你也定亲了……”语调拖得格外的长。 “嗯。” 沈嘉芫望她,有些不明所以。 却见对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小时候咱们姐妹一块儿,祖母就疼你。”沈嘉芊突然转首,停下了脚步,“当初,我也曾怨过你的,我与大姐乃长房嫡出,父亲是府里的世子爷,就想府里人对你的疼爱,如何能胜过我们?” 沈嘉芫没有出声,只是继续听。 “你却是个争强好胜的,姐姐们疼你让你,你就真的不以为意。” “三姐怎么与我说这个?” 抬眸,便见她似乎有些疲累,许是她如今神态很和气,沈嘉芫下意识的扶着她往旁边的亭子里坐下,“姐姐有了身孕,还是别太累着。” 沈嘉芊却握住她的手,目光坦然道:“其实,我还记得,我们两还好过阵子的。当时不懂,你就那么点大,总跟在我身后……后来,我大了懂事后,亦担心着往后你夺了我该得的,尤其是父亲去世后,三叔成了世子,就越发不爱与你一块了。” 大宅院里的这类事,沈嘉芫亦不陌生,但许是对方口吻太伤感,让人觉得心里就有股压抑。 但又不排斥。 “你打小性子就爱强,今日,四妹妹上了花轿,你却跟旁人订了亲。” 沈嘉芊望向她的,眸底,竟然有些许晶莹。 沈嘉芫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来安慰自己的。 她从没想过,这个素无交情的三姐姐,会与自己说这番话。 “我夫家的几个小姑都出了嫁,几位小叔则尚未娶亲,在家里平时还真有些闷,总想着在娘家时候,与你们一道的情形。”沈嘉芊笑了笑,突然握住了沈嘉芫的手,“八妹妹的心思,其实我特曾听说过,不过谁都有彼此的身不由己,她真怪不得你。” 沈嘉芫闻之,不由心中一暖,“三姐。” 沈嘉芊看她的目光里是透着几分同情的,她原先觉的这个被万千宠爱的堂妹,往后必然前程极好。但现在想来,彼此都是差不多,亲事都用成了家族联姻,连她都不曾例外。 关键是,府里上下谁都知晓,她喜欢安家世子爷那么多年。 亲眼看着心上人娶亲,往后再相见得喊声“姐夫”,本身却又同另外个男人定亲。 或许过去曾对她有过羡慕、有过嫉妒,但现在出了阁,再回头想过去,倒真没了意义。 沈嘉芫倒是也看得出对方的好意,是真心在安慰自己,不由露出几分感激。虽说看到安沐阳娶亲,心里想法是有些,但早已不再是过去那种放不开的心境。 她今日更多的愁苦。是因为方才和齐家二爷的对话。 是对她自己未来的迷茫。 或许,亦是觉得,嫁到齐乾公府,迟早还是会与将军扯上联系。 这是个她想逃离却又躲不开的矛盾。 至于八姑娘沈嘉萝。从两人在一块开始,就知晓她并非真心与自己交好,到底也没有如何难过。 之所以解释、挽留。就譬如眼前的三姐姐,只是觉得有些惆怅。这偌大府邸里这么多姐妹,要说真心能交好说些私密话的,还真是没有。 有些时候,就难免会觉得孤单。 三姐姐今日示好,亦是有打算今后多多往来的意思吧? “先前听祖母提,你的日子。是定在明年元月?” 沈嘉芫抬眸,有些疑惑的问道:“日子都定了?” 沈嘉芊颔首,“你不知道?”模样似十分惊讶,“三婶都没与你说么?” 沈嘉芫就摇了摇头,而后垂眸。 原来。连日子都定下了么…… “不曾想,她没告诉你,倒是我多了话。” 沈嘉芊抿紧唇,觉得对面的少女变了许多,好似没过去活泼,恬静的让人担忧。 但转念,听着这院子里的热闹声,她的心里也生了几分不快。 到最后,竟然是四妹妹嫁得最好。 自己是什么身份。长房嫡女、皇后胞妹;而身前的,世子爷房里的长女,谁都比沈嘉萱好! 二叔,不过只是个庶子。 但如今,府里好似对她们越发重视了起来,先前就听说娘家大嫂进门后就被祖母疼着。如今四妹妹又嫁得好,这风头都被她们给占尽了。 虽说,大夫人平素与二夫人关系要好,但大家毕竟是格外看重出身的。 再怎么说,大老爷与世子爷才是真正的嫡亲兄弟,沈嘉芊自然知晓,她和哪房里的姐妹更亲一层。 “咦,是如意?” 看着不远处匆匆而过的侍女,沈嘉芫惊讶了下,有些好奇的望着她手里的药罐,“这个时辰,五姐怎么要服药?” “六妹与五妹,最近往来还是很密?” 与沈府里的众多人一般,沈嘉芊亦不喜欢五姑娘。 “嗯,”提起沈嘉萸,沈嘉芫的脸色就有些担忧,对方的病总是不好。 其实她心里亦明白,有那样桩亲事压在身上,身子不好倒还成,若哪日好日,许是很快就被嫁出去了。沈嘉芫几次在老夫人身前试探着说这个,都没什么回应。 沈嘉芊见她脸色不好,就问怎么了。 老夫人与世子夫人都不希望沈嘉芫常去琼琪院,且二夫人亦不太爱她过去,除了个大奶奶看到自己很友善会带些消息给她,平时见五姐姐的机会倒是极少。 而就算见着,沈嘉芫亦不想和她谈那些沉重的话,八妹妹与她又不亲,九妹妹最近总是往老夫人处跑,她亦无趣了许久。 如今,见到沈嘉芊,倒是想说上几句。 沈嘉芫就慢慢将五姐要嫁去二夫人娘家胡府的事给说了遍。 沈嘉芊听后,不由也是微怔,“二婶的那个侄子,真的如此荒唐?” “可不是?但祖母这事应了二婶,想来胡家都在筹谋着亲事了。” 细细想想,沈嘉萸这一病,竟然极久。 “这种事,祖母居然会应?” 沈嘉芊之所以有这话的感慨,是当真想不明白,家里姑娘嫁得这样糟糕,对后面几个闺中的姐妹有什么好处? “我也不知,左右我几次想法说,都没用。” “六妹,这个你别去多言,省得惹了二婶不快。” 沈嘉芊提醒道:“你如今不似往前,又是待嫁的人,凡事都去插手,将来传出去会被人说闲话的。进了夫家,婆婆总是喜欢乖巧听话的媳妇,而不是总质疑长辈决定的人。” 她这话说得实在,亦是亲生经历后告诉沈嘉芫的经验。 闻者虽说觉得放任不管不好,但很感谢对方的这份苦心,点头道:“我知道姐姐好意,会记着的。” “怪不得这个年关都没怎么见到五妹,总说是身子不舒服。原来是这样。” 沈嘉芫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貌似多言了。 目光触及她的小腹,就有些不好意思。“大伯母和祖母定然是心疼姐姐怀有身孕,所以不想你多想,这便没说。” 隐约察觉到她的自责。沈嘉芊起初还有几分怪异,半晌后心里亦跟着舒畅了起来。 六妹并非是过去那种不懂事的性子了,自己对她好,她亦能感受得到。 两人的手握得不由紧了几分。 闲聊着,沈嘉芊突然又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方才见喜轿抬出去后。便见她退出了屋子,可是还放不下。 若说过去,沈嘉芫肯定会觉得这话是故意挖苦,但眼下,并不曾多想。摇摇头。答道:“不是的,方才大家都散了,我也就跟着一道出来,后来就遇见了……”顿了顿,“见着了齐二爷。” “哦?原倒是这样。” 沈嘉芊复想起眼前人对齐家的二爷并无好感,不由就安慰道:“妹妹与他倒是还见过几回,齐夫人待你又热情,保不准今后还有相处的机会,熟络些也好。像我。与你三姐夫……”想到自家相公,脸颊微红,却是没再接下去。 沈嘉芫知晓,沈嘉芊与卫家大公子,这才是真的素未蒙面。 “姐夫待姐姐,好么?” 这瞬间才意识到。从她出嫁后,便是这种客气话,沈嘉芫都不曾与她说过。 “挺好。” 沈嘉芊低眉笑了笑,“感情,总是处出来的。” “我听大伯母提过,三姐夫很疼姐姐,大家都说你是个有福的。” 沈嘉芊就望着面前少女,眼神有些动容,暗道对方是否想到了她自己? 六妹妹从小不曾受挫,偏生在谈婚论嫁的年纪就……而自己,过去许是有些不顺,婚后却也幸福。 她有些替眼前人担心起来。 被人关系,总是高兴的,沈嘉芫就这样和三姐姐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婢子来唤她们。 三日后,沈嘉萱回门。 她穿着红艳,满脸笑意,望向众人的目光不由带着的音,旁边的安沐阳则同往常无异,似乎根本看不出新婚的喜悦。 沈嘉芫与沈嘉芊一道,被后者拉着出了屋子。 “屋子里闷,咱们到外面来。” 沈嘉芫知晓她的意思,忙解释道:“三姐,我没觉得怎样。” “爱逞强的性子。” 沈嘉芊认定了沈嘉芫见到方才场景心里特别难受,拽着她在外面说上了好通安慰话。 片刻,大夫人让人将她唤了过去,她这才松了口气。 原是没什么的,偏被人说的有了些什么。 想起方才四姐姐那得意的模样,沈嘉芫就摇了摇头,侧过身,就遇见了安沐阳。 他怎么在这? 沈嘉芫福了福身,“四姐夫。” 安沐阳见她这般自然,竟然觉得心底有些失落,目光总盯在对方身上,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她的这种表现,不该是自己所认识的沈嘉芫。 从头至尾,似乎都平静过了头。 就这样静静的立在他面前,什么不适都不曾表露,他突然生出了股莫名的熟悉感,不知怎的就脱口问出道:“你、没事吧?” “啊?” 他问这话,倒是让沈嘉芫呆愣在了原地。 安沐阳问自己,没事吧? 是因为他成亲? 觉得自己该受打击? 摇摇头,“姐夫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我怎么会有事?” 她说着,就要绕过他。 安沐阳却突然问道:“你是谁?” 沈嘉芫心里一跳,心虚的停住了脚步。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在怀疑自己?可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呢,不该啊……她最近都没有与他如何相处。 ……………… 沈嘉芊低眉笑了笑,“感情,总是处出来的。” “我听大伯母提过,三姐夫很疼姐姐,大家都说你是个有福的。” 沈嘉芊就望着面前少女,眼神有些动容,暗道对方是否想到了她自己? 六妹妹从小不曾受挫,偏生在谈婚论嫁的年纪就……而自己,过去许是有些不顺,婚后却也幸福。 她有些替眼前人担心起来。 被人关系,总是高兴的,沈嘉芫就这样和三姐姐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婢子来唤她们。 三日后,沈嘉萱回门。 她穿着红艳,满脸笑意,望向众人的目光不由带着的音,旁边的安沐阳则同往常无异,似乎根本看不出新婚的喜悦。 沈嘉芫与沈嘉芊一道,被后者拉着出了屋子。 “屋子里闷,咱们到外面来。” 沈嘉芫知晓她的意思,忙解释道:“三姐,我没觉得怎样。” “爱逞强的性子。” 沈嘉芊认定了沈嘉芫见到方才场景心里特别难受,拽着她在外面说上了好通安慰话。 片刻,大夫人让人将她唤了过去,她这才松了口气。 原是没什么的,偏被人说的有了些什么。 想起方才四姐姐那得意的模样,沈嘉芫就摇了摇头,侧过身,就遇见了安沐阳。 他怎么在这? 沈嘉芫福了福身,“四姐夫。” 安沐阳见她这般自然,竟然觉得心底有些失落,目光总盯在对方身上,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她的这种表现,不该是自己所认识的沈嘉芫。 从头至尾,似乎都平静过了头。 就这样静静的立在他面前,什么不适都不曾表露,他突然生出了股莫名的熟悉感,不知怎的就脱口问出道:“你、没事吧?” “啊?” 他问这话,倒是让沈嘉芫呆愣在了原地。 安沐阳问自己,没事吧? 是因为他成亲? 觉得自己该受打击? 摇摇头,“姐夫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我怎么会有事?” 她说着,就要绕过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八十八章 出谋 四姑娘出阁后的第二个月,胡家的聘礼就抬进了沈府,沈嘉芫去琼琪院看五姐姐的时候,正发现如意将药偷偷倒在墙角的一株桂花树下。 “如意,你在做什么?!” 如意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颤药碗砸到地上,碎落成片。 瓷片上,还有残留的浓黑药汁。 沈嘉芫走过去,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怪不得姐姐的病总不见好,竟是你……” 她的话尚未说完,如意就跪在了地上,“六姑娘请别声张,这是姑娘的吩咐。” 沈嘉萸? 沈嘉芫先是微愣,转而想起这门亲事,不由就生了几分了然,只是如此大胆的行径……环顾四周,蹙眉问道:“院子里侍候的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妈妈被二夫人唤去了,其他人被姑娘潜退下去,说不准在这屋前晃悠。” 先开始,沈嘉芫过来时,还能看到二夫人胡氏分配来的两个粗布婆子,那是为了看住五姐姐的人,亦会听从吩咐退下?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望着如意就问五姐姐到底如何。 如意则不禁湿了双眸,低声道:“姑娘亲口应了夫人,所以那两位妈妈才离开了院子。” 沈嘉芫眉头皱紧,转身交代了香薷她们,说不准将看到听到的事透露出去,跟着才进屋去看沈嘉萸。 五姑娘坐在床上,精神似比往日好了些,见到来人就招了招手,“妹妹来啦。” 沈嘉芫颔首,走近她刚张口,就听对方喃喃道:“你都见到了?那药苦的很。不吃也罢。” “姐姐身子不见好反而严重,是不是就因为从没服过药?” 沈嘉萸瞅着有些恼怒的少女,片刻点了点头,“我这院子平素无人过来,竟不巧今日给你撞见了。六妹。我也不瞒你。对我来说,进胡家侍候那样的男人。和死有什么两样?” “姐姐见过胡家的二少爷?” 那日,不只是胡太太来琼琪院见了五姐姐吗? “有些人巴不得我早点做胡家的儿媳妇,哪里是等得了的?”沈嘉萸说这话的时候。双目瞪大。噙着不同怒意的怨恨。 沈嘉芫看得一怔,转瞬就想了明白,惊诧的从床沿站起,先是紧张的问对方有没有怎样。而后觉得这种问题未免太过直接,就再添道:“姐姐为何没早告诉我。二婶这也太过分了。” “她是嫡母,我有什么法子?” 沈嘉萸想起那日的景象,似有余悸道:“好在这外面热闹,如意也算机灵,否则……”闭了闭眼,人的情绪却是平静。 她抬眸,很认真的看着沈嘉芫,“没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担心,何况这种事非,你别沾惹的好。” 沈嘉萸知晓嫡姐对沈嘉芫的成见,更不想让对方为自己而得罪二夫人。 沈嘉芫闻言后,沉默了会,细想着前后,突然变色道:“方才如意说你应了二婶,可是真的?” “左右也没多少时日了,每日被人看着,心里也烦。” “五姐,你不想嫁、现又不吃药,你不会是想……?”触及这个想法,沈嘉芫不敢再说下去,难道五姐姐要做傻事?但瞧现在对方这平静的语态,可能性却是极大。 “我从前总觉得,凡事顺着母亲和四姐,待等将来出阁后,日子总归是能好的。我没指望着夫家如何荣耀,亦不曾盼过他能如何优秀,普普通通的就成,但我委曲求全了这么多年,最终却还要落到这样的下场,如何甘心?” 五姑娘苍白的容色透出几分坚韧,“将我许个傻子……呵。”冷嘲了起来。 “姐姐,你可不能想不开,将身子养好才是真的。” 喉咙处有些酸楚,沈嘉芫亦不懂该如何劝慰。这种情况,对于沈嘉萸,似乎已经不是“同情”二字可阐述的了。 “你别劝我,我说这些,也不是想你陪着我愁苦。”沈嘉萸的嗓音突然压低,透着几分沙哑,“我还记得,去年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时节,你让人送了两盘糕点来,当时真教我意外,还极欣喜。” “姐姐可是想吃?回头我让人做了再给你送些来。外面园里的梅花还没凋尽,让丫头挑几支好的搁在屋里,可好?” “好。” 五姑娘没有客套,笑着点头后再道:“咱们姐妹也算好了一场,六妹妹,别为我再去祖母前求些什么,现今儿胡家的聘礼抬了进来,我就只有一条路。” 沈嘉芫很清楚,对方说的是绝路! 五姐姐没有遮掩她自己的求死想法,亦堵住了旁人相劝的言语。 她的语气很真。 但是,要让意识到这点的沈嘉芫,如何还若无其事的与她说谈?望着面前这个女子,她心里就总觉得内疚,对方将自己当成了最亲近的人,而自己却不能替她做些什么。 长辈跟前劝说,终究是无关痛痒,亦不曾有任何效应。 她还这么年轻…… “姐姐莫要说丧气的话,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提到这个,声音亦似被什么给卡主,沈嘉芫泪眼般的望着对方。 沈嘉萸表现得倒是坦然,悠悠接道:“妹妹的以后,还长着,我没有以后了。” 屋子里沉静了须臾,沈嘉萸突然说道:“当年,姨娘抱着我来到沈家,不曾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做这伯府千金;胡氏将我抱到她的膝下,成全、她的宽容大度,虽说是将我与四姐一般教养,可也没问过我的想法;现在,便是亲事,都做不得主……六妹,这辈子,我将就了太多,但有些事是将就不得的。 我若进了胡家,这辈子都永远是这种生活,与其漫无尽头的活下去。还不如干干脆脆的自我了断,倒也干净。” “五姐,你别这样。” 沈嘉芫想了想,突然犹豫着试探道:“姐姐若真不愿意嫁,倒不如就此离开。” 话落。她自己亦愣了下。居然说出唆使对方离开家族这种事。 沈嘉萸只是叹,“若能离开。我早就不在这了……” “怎么,姐姐你、曾想过离开?” “什么伯府千金?再繁华的表面下都有丑陋,做这种大户里的小姐。还真不如没名没姓的在外。虽说比不得如今体面。可凡事都能自己做主,心里却是畅快的。” 五姑娘的话说得很认真,显然是及早前就有的念想。 “离开,总比没了命要好……” 沈嘉芫对比了下。同时亦为对方的信任而感到动容,她竟然将这种心里话都说给自己听。先前的几分迟缓就消去,凑近道:“既然姐姐宁死都不嫁,那干脆走吧。” 走得越远越好。 沈嘉萸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会认可她的想法,这种于理不合的念头,自己过去都只敢想想,方才出口后就生后悔。 没成想,她居然鼓励自己离开? “哪里走的了?这府邸里外,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虽人微言轻,但沈府里若丢了姑娘,哪里是个小事?” 沈嘉芫听闻这话,就接道:“姐姐不必猜疑我,我是真心这样想的。说句直接话,姐姐不肯嫁到胡家,这想法早就生了,是宁死都不愿,而二夫人的性子你亦不陌生,知道最终只有被逼上花轿的结果。 五姐,别怪我说我冒犯,你若真的想自尽,其实这么多时日来有很多机会。可是你都不曾动作,现在胡家的聘礼抬进府,算是公开于外了。若让人发现新娘子出嫁前自杀,这事才更大。” 五姑娘眼睛突然眯紧,提声道:“妹妹这话什么意思?” “姐姐别误会,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对家里自然是有怨恨的,先不说你姨娘……” “别提这个!” 沈嘉萸不自在的别过脑袋,她是恨沈家、恨嫡母。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惜命,不想让自己处境太糟糕,但现在旁人都将她往死路上逼,就别怪她不顾亲人情分! 五姑娘原先是准备,在胡家来抬花轿前自尽,让沈家和胡府都颜面无存。 被忽视了太久,死时就不该无声无息! 沈家既然接纳了自己,就该意识到她的存在。 但沈嘉萸不明白,眼前的人怎么会猜到自己这层意思,目光就警惕了起来。 沈嘉芫看得清明,垂眸轻轻劝道:“我说这些,没想对姐姐不利。只是觉得,生命这般可贵,你不该为此而轻生,总有别的出路。” “别的出路?” 沈嘉芫亦不想卖关子,直言道:“在府里姐姐没机会走,在外面总有时机的。” 听她这般神秘的话,沈嘉萸反射般的问道:“你愿意帮我?” “是,我帮姐姐。” 沈嘉萸的眼神变得柔和,转瞬复长长叹息,“你虽外出比我方便些,但我若跟着你出去,终归是连累了你。何况如意她侍奉我这么久,”摇了摇头,“我没想连累谁。” 沈嘉芫却没显烦恼,浅笑了道:“姐姐,你若真的想离开,我这真有条路,只是成不成功,还要看你自己。还有就是,离开了沈家后,你往后就只是个普通人了。” 没有了显赫的家世,沈嘉萸注定平凡。 “我知,我与我娘,从来就没真指望这些富贵。” 这是沈嘉芫第一次听对方提起她的亲娘,语气极为惆怅。 或许,五姐姐与她姨娘当初的想法,都是寻个普通人过一生吧? 最终却阴差阳错,走到这步。 “我听说,二婶要带你去寺里祈福,保佑你健健康康出嫁。” 沈嘉萸先是不以为意,转而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要我在母亲身旁溜走?” 沈嘉芫极为肯定的点头,“是,跟二婶出去消失。” 这样,还能让胡氏不好过,责任由她扛,就不会连累五姐的身边人。 “今早在广盛楼里遇见大嫂,听说是在给你选陪嫁,你那日身边就让新婢子跟着,被将如意带去了。” 这点子自然好,但根本没机会啊。 沈嘉萸觉得,自己平素不出门,要在佛寺里摆脱婢女、成功脱身的机会,很小。 见她似有所动,却目光黯淡,沈嘉芫握住她的手,“四姐姐最近好似很信佛,总是到庙里去上香,想来二婶会叫上她的。婶婶过去常到的是庆安寺,这回……得去清华寺。” “清华寺?” 沈嘉芫颔首,郑重其事的交代道:“你可以在四姐面前,说听安家的人提起,过去四姐夫总到清华寺去,想来那边的菩萨特别灵。等到了清华寺,这万事就好办了。” “如何好办?” 沈嘉萱自进了安襄侯府,满心都想早日怀上安沐阳的孩子,这才短短两个月,就各种法子求子,可见心切。 “你找个叫空言的和尚,说有位姓慕的姑娘让你找他帮忙,你直说你想离开,他会帮你的。” 谈起前世所认识的人,沈嘉芫眼神有些空洞,嘴上却依旧接道:“姐姐要做的,就是想法子和空言师傅说上话。清华寺的后山,有条很隐蔽的路,姐姐到时候可以从那离开。” “空言?” 沈嘉萸重复的低喃了声,“妹妹认识他?姓慕的姑娘,是谁?” “五姐,你若想离开,这就是条路。” 见沈嘉芫不答反道,沈嘉萸亦不再追问,原本丧气愁苦的脸色却缓了不少。纵使心里有疑问,不知怎么眼前少女会认识清华寺里的和尚,但这事里牵连到了四姐夫,她就知道不该再谈。 以前六妹对安世子的那份执着感情,或许连对方自己都不想再忆起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六妹。” 沈嘉萸的手覆上对方,“我管成与不成,你给了我一线希望,我会试试。” “我亦不想看姐姐你……” 沈嘉芫的目光格外真诚,却显然不提那些不吉利的言辞,“姐姐,你要好好养身子,否则总这样,到了外面,我也不放心。” “嗯,我会知道的。” 沈嘉芫看着她显然震起的气色,又说了些宽慰的话才站起,离开前突然转身,添道:“若是空言师傅反问你关于慕姑娘的事,姐姐便说她离开了京城,往后都不会回来了。” 沈嘉萸怔了怔,应道:“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八十九章 待嫁 沈嘉萸修养了阵子方踏出琼琪院,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无疑是表明她的病大好。许是为了避嫌,她再没与沈嘉芫私下往来,只是在她要随二夫人去清华寺的前夕,两人在花园里偶遇上。 沈嘉芫见对方身后跟了几个陌生的婢子,笑着说了几句恭喜她病好等场面话。而后者虽没说什么感激亲密的话,但望向沈嘉芫的眸子,却是充满了不舍。 次日清早,二夫人与四姑奶奶、五姑娘去清华寺,午后就有人传消息回府,说是五姑娘失踪了。 这消息,似石子落入湖面,打破了沈延伯府许久的平静与安逸。 接下来,先是秘密搜寻,无果后不得不对外称沈家五女病故,以此掩盖名门女逃婚有损家门的流言。 二夫人暴跳如雷,面对追根问底的娘家人,不断推辞扯谎忽悠。她不敢忘老夫人的叮嘱,一点消息都不敢走漏,不能说是庶女因不肯嫁傻子而逃匿,亦不知该如何安抚胡太太,便是连身后事都办得既快。 胡家太太盼着进门的儿媳妇没了,连尸身都没曾见到,哪里肯甘心?见到二夫人就冷嘲热讽,关系越闹越僵。 二夫人寻到老夫人处,后者却斥责道:“你是五姐儿的母亲,她好好的人跟着你出去却没有回来,你不曾给个解释,反倒来找我?当初你说你屋里孩子的事,得你自己做主,现如今出了事,自然也是你自己应对。” 她语气不善,胡氏碰了一鼻子灰,连话都不敢多说,只好退出屋子,心里却在埋怨,终究不是亲婆婆,这才不管自己死活。 二夫人被娘家逼得紧。还苦于不好解释,胡太太某次来府与她吵闹番后,就再没了往来。 胡氏呆在府里,婆婆不待见。就终日为难起大奶奶,将精力都放在她肚子上。 沈嘉芫有次见到大奶奶,望着她牵强的表情,劝慰了几句。 夏日炎炎后,天气越见凉快,马上就步入了秋季。 沈延伯府里谁都没有再谈起过曾经的五姑娘,而六姑娘的光芒时日。似乎已经远去,变得越发低调,取而代之的是九姑娘沈嘉蔓。 老夫人跟前,她最是得宠。 而世子夫人,亦似乎渐渐忽略了长女,对幼女细细教导,督促非凡。 府里都有人说,是因为给六姑娘定的亲不如意。所以世子夫人才重点看待了九姑娘。 有回,沈嘉芫去广盛楼请安,听说紫珠紫箢犯了错。被降成二等婢子。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听说的并不详细,好似是在沈嘉蔓跟前犯了错,这才被拖下去处置,还得了板子。 这两人,往常对沈嘉芫最是热情,亦曾在清涵院服侍过她。 沈嘉芫想起最初接触沈嘉蔓的时候,她对自己甚至还不如个庶姐亲切,那种带着羡慕、嫉妒与埋怨的目光,持续了很久。再后来,亦曾与她好过阵子。如今则越发不打交道。 她亦不去强求些什么,譬如八姑娘的事,顺其自然。 有的时候,沈嘉芫反倒会回想起沈嘉芊的几句劝话,心里便亦缓好了不少。 齐夫人依旧登门,仍然热情。每回来都会到清涵院,对沈嘉芫好阵嘘寒问暖。接触的多了,沈嘉芫在她面前也不会觉得别扭,印象倒是不错,至少她没觉得对方苛刻。 与此同时,沈延伯府与昌威将军府亦有往来,虽不频繁,却逢节有宴时,都会有帖到来。 不过,沈嘉芫没有再私下见过将军。 十月中旬的傍晚,卫大将军府传来喜讯,说他家大奶奶生下了小少爷。 老夫人笑容满面,次日就与大夫人孔氏到卫府看沈嘉芊。 广盛楼里,世子夫人坐在窗边,听着蔡妈妈询问,道三姑奶奶儿子满月酒时的贺礼,面色有些嘲讽。 “她的两个闺女,可真是了得!” 卫家长公子,即三姑爷,前不久方升了官,做了天子近臣,宫里再有贵妃娘娘美言,前程似锦。 “夫人。”蔡妈妈喊了一声,语气里不掩担忧。 “可惜,女儿了得,终究也没有儿子!” 蔡妈妈就望了眼屋外,确定都是亲信的近侍几个婢子,方劝道:“二爷,总是大夫人名下的。” “那又如何?” 世子夫人冷笑了笑,瞥见院门口个身影,突然话锋一转,“有人欢喜有人愁,芊姐儿是去年秋方出嫁的,一转眼儿子都生了。胡氏那么盼着抱孙,大奶奶至今都没动静。” 似乎提到二房这些秽事,主子的心情就好,蔡妈妈便附和道:“可不是?大奶奶空有个笼络人心的本事,将老夫人服侍得再周到,肚子不争气,往后也难有作为。要说今年这府里,还真是二夫人屋里事最多,好好的折腾个庶出的五姑娘,惹得娘家人都不来看她,往后真有点什么事,她都得自己受着。 再瞧四姑娘和四姑爷,如今成亲也有半年了,也没有动静。听说最近几回七姑太太回府,都与老夫人提到这个呢,说四姑奶奶正经的药剂不调理。反倒是去信那些庙里寺里的什么符水,让人从外面搜集偏方,还问这些是不是二夫人教的呢。” “胡氏自个就是个没眼见的,能教出来什么样的闺女?” 世子夫人轻哼了声,想起安沈氏,就难免忆起沈嘉芫,意味深长的笑道:“芫姐儿最近倒是安分。” “终究是待嫁的姑娘,她必然是得规矩些,何况齐夫人来得又频繁,许也不敢放肆。” 说着,蔡妈妈凑近主子,“夫人,六姑娘的日子是不是急促了些,怎么不等过了元月底及笄后再出嫁?” “我现在见到她,总觉得不似过去,浑身怪怪的,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世子夫人嘀咕了声,反问向蔡妈妈,“你说,我待她,不曾冷落吧?” “是,夫人待她还是如往常的好,只是姑娘自己变了。” 变得不愿与主子亲近了。 “我现在就是有心想与她提提安襄侯府里的事,都开不了口,那孩子,每回都能堵住我。性子沉着,闷闷的,没了过去的样子,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姑娘都是要做少奶奶的人,许是老夫人教着,得收敛心性。” 世子夫人却摇头,“我看不是。” 正说着,院门口徘徊许久的婢子终于走了进来。片刻后,紫星掀了帘子进来回话,“夫人,大奶奶潜人过来,说是要支下个月丫头们的衣裳钱。” “什么衣裳钱,还没到做冬衣的时候呢。”蔡妈妈率先问话。 紫星亦有些不解,只回道:“说是先前老夫人允的,庆贺三姑奶奶母子平安,特地给府里人添的衣裳。” “这事,夫人怎么不知?” “罢了,让她去找郑妈妈。” 世子夫人倒是干脆,只是等外面脚步声渐远后方讥道:“多大点事,居然在院门口磨蹭了这么久。” “三姑奶奶生的是卫家的子孙,过去哪里有过这样的例子。出阁的姑娘生儿子,娘家府里喜庆加赏的?” “老夫人偏疼孔氏,谁不知道?明摆着是关照我们三房里的人,可关键在乎的,还是她那大儿子的妻女!” 虽然这般说着,但世子夫人脸上没有丝毫嫉妒或是羡慕,只是神情越发不自在了起来,“大奶奶当时铁定在场,偏生得会做事,既不想得罪她姑妈,又想在我跟前扮乖巧。” 蔡妈妈对这些不如何关心,只是迟缓了许久,终是说道:“夫人,六姑娘再过了这个冬,就要出阁了。” “我知道。” “有些处事规矩,您是不是该多教教她?” 女儿出嫁,做母亲的自然要教对方到了夫家后该如何生活,可现在自家主子都不留六姑娘,落在旁人眼里可是不好。 “教?” 世子夫人扬了扬嘴角,“姑太太,最近不是来得正勤快么?” “您可是姑娘的母亲。” 蔡妈妈这话,便是强调。 只是世子夫人丝毫不动容,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年后出嫁,这天还不曾暖和,芫姐儿那畏寒的毛病,总留着病根。她往后,到了夫家,这可怎么好?” 句句关怀备至,只是眼角丝毫没有温度。 闻者站在旁边,摇了摇头。 腊月底的日子,最是热闹的时刻,各家府里总不时有客拜访,安沈氏回娘家的次数亦频繁,却不是每回都带上沈嘉萱。 她到清涵院,与沈嘉芫坐在暖阁里,说着下月成亲的事。 沈嘉芫听得有些恍惚,亦不知这时日怎过得日子之快,转眼的功夫,居然快真要嫁去齐乾公府。 “芫儿,姑姑没本事,不能替你筹谋段好姻缘。听说齐家夫人总来府里,对你可好?往后,到了夫家,不能像以前般任性了,夫君的话,得听,可懂?” 安沈氏用帕子摸了摸眼睛,心里是既无奈又惆怅,但只能盼着对方好。 因为自己,眼前人与老夫人吵闹了不下数次,沈嘉芫是有听闻过的。想起那夜里偷听到的话,想着自己原竟是安沈氏的女儿,心底亦有些难过,虽不知当初交换孩子的详细过程,但眼前人必定是万般不舍的。 沈嘉芫点点头:“我知道了,姑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九十章 婚前忐忑 待嫁的日子过得飞快,繁闹的春节过后,元月十二,便是沈嘉芫出阁的日子。 喜日前夜,微弱幽冷的月光透过纱窗洒在床前,宁静的夜晚,沈嘉芫辗转反侧。目光触及挂在床旁衣架上的大红遍地金嫁衣,她睡意全无。 明天就要嫁进齐乾公府,从此后齐家的二爷就成了她的丈夫,成为她携手白头的人。那个仅仅数面、不曾了解的陌生男子,就会成为她往后的天,所依靠的对象。 她不由复翻了个身。 想起今儿白日里,众人都来清涵院陪着自己说话,便是待她冷落不少的世子夫人,亦在这陪了她整个傍晚。 沈嘉芫还记得蔡氏说的话,明着都是些安抚教导的话,句句不离关心,但实则却要自己,往后将在夫家的点滴都汇报给她。 那些不成调的规矩礼数,从她口中道出,便是变了个意味。 暖被里被汗湿,她有些烦躁,索性就坐了起来。 靠在床前,她在脑海里想象着齐天佑的容貌,与曾经两人接触的画面。 初次见面,他事不关己的旁观着自己被将军质问,而后在将军激动失分寸的时刻,提醒他,感觉是个面冷心热的男子;再接着见到他,是极为的冰冷,那种探究的目光,警告着自己别去伤害将军。 这样个为挚友着想的男子,应该不会太差吧? 再后来……见面则是在四姐姐和安沐阳的喜宴上。 他直接拦住她的去路,说有话要与自己谈。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未婚夫的关切与炙热,反而语气平平,似乎根本没将婚约当回事。 她问自己,为何没有拒绝。 从他的神情上来分析。沈嘉芫看不出他有丝毫想娶自己的意思,但亦不曾看出排斥。 那样的场景,很尴尬。 他甚至都直接表明,说是因为想替将军找到慕婉,暗示是顾忌赵府得罪沈延伯府。所以才默认这门亲事。 沈嘉芫亦惊讶于他的直白。同时亦为由这么个未婚夫而感到悲哀。 悲哀的,自然是她往后的将来。 明日当花轿抬进齐乾公府。等着她的是什么? 齐天佑会不会一见面,就质问自己,慕婉的下落? 虽说那是她的前世。虽说沈嘉芫与他都是想将军好。但作为重生后的她,有极大的惆怅。 她是既想将军忘了慕婉,同时亦因对方如此寻找而感到股莫名的欢喜。 谁都喜欢被人在乎。 只是,沈嘉芫很清楚。对于将军的感觉,是不愿沉溺的感激。是内疚、是心虚。 或许,原先是真有机会和他在这世走在一块儿,但是她不想。 亏了对方太多,沈嘉芫觉得,他该有更合适她的女子,陪伴他走完下辈子。而自己这沈延伯府姑娘的身份,与安襄侯府还有千丝万缕的渊源,心底亦藏着许多的烦恼与疑惑,不该再去连累他。 故而,宁愿嫁给齐天佑,院里将军。 沈嘉芫叹息了声,黑暗中眨了眨眼,撩开帐子望着月光下枯枝落在轩窗上的摇影,心底谈不上是什么感觉。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她尚且身在赵府。 没想到,时光这样的快,属于慕婉的岁月已经翻过去了。 到了齐乾公府,她会是个普通的妇人,与诸多内宅里的女子相同,相夫教子、孝顺公婆? 静谧的未来,她有吗? 齐天佑,又会给她这些么? 沈嘉芫待他并不反感,现今甚至有些好奇。在她看来,对方至少是个光明磊落的男子。 他曾说,往后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 其实,作为沈家姑娘,左右都会是这样的命运。 凉意倾来,外露的胳膊有些微寒,沈嘉芫不由缩了缩,重新放下纱帐躺下。 或许是她的动静大了些,惊动了外间值夜的香薷。 “姑娘,您还没睡?” 明日就成亲,寻常的少女都难安寝,毕竟都有对婚后的彷徨。 沈嘉芫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对方,有些不太好意思,亦或许是这份踌躇被人看穿而生了尴尬,轻轻的“嗯”了声。 耳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披了短袄的香薷举着蜡烛到了内室,瞥见挂着的嫁衣,笑着同沈嘉芫道:“奴婢知晓,姑娘今夜必然是睡不着的。” 香薷两人是要跟着她到齐家的。 沈嘉芫问,“你跟我出阁后,往后就是齐府的人了。” “跟着姑娘,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香薷笑笑,将烛台搁在床头的案上。 沈嘉芫往里挪了挪,“你上来吧。” 有些姑娘,晚上都会要让近侍陪着就寝,沈嘉芫因过去就没这个习惯,故而她们就总歇在外间。 好在,她半夜,亦不怎么让婢子近来伺候。 香薷迟缓了下,亦没有磨蹭,就躺到了六姑娘旁边,“夫人还交代着,要姑娘您早点歇息,省得没有明日没有精神,但这上花轿成亲头一回,奴婢猜您就会激动。” 私下里,主仆间随意了些。 沈嘉芫却在想她话里的内容,是啊,上花轿头一回。 她上辈子,只是个妾侍。 即便赵沛言再宠她,对外依旧只是个妾。 不是他不愿给她名分,而是大家彼此心知,慕氏女的身份,是代罪之身,怎么能活跃于各大名分贵妇间? 沈嘉芫到现在,都没想通,为何将军位极早知道她的一切。 或许,这个答案,这辈子都不会知晓。 亦或许,待等到了齐家,她会从齐天佑处得知。 “姑娘,可是觉得嫁去齐乾公府做二奶奶,有些委屈?” 香薷迟疑了许久,终究问了这个话。 若要论出身,如今齐家的世子夫人,不过是侍郎府的千金,哪里比得过自家主子?何况,六姑娘从来都随心所欲惯了,没能嫁得中意的夫君,现在还这般速度的嫁给齐家二爷。 即便六姑娘比过去懂事,亦开始藏着心事,但必定是会有埋怨的。 便是她与香蕾,私下里都听到姑太太和旁人议论,替六姑娘不值。 委屈么? 沈嘉芫摇摇头,都死过了一回,有些东西,在她心里,还真是过眼云烟。 “我没这样想过。” 说不定,委屈的人不是她,而是齐天佑。 自己的名声,不见得有多好,何况还是沈家欲要塞进赵府被拒,所以才定了他的。 只不过,想起这人,沈嘉芫倒是亦不会有心虚等情绪。彼此都没什么真心,谈不上什么委屈,左右都是家族的意思。 二少奶奶、世子夫人,这又如何,她不稀罕! 香薷却仍觉得主子是口是心非,毕竟她都觉得替主子不值,只是对方好面子不表现,她个做丫鬟的亦不好再逼问。她侧望着自家姑娘的脸庞,平静冷肃,若有所思的分辨不出是何心境。 “姑娘别忧心,姑爷能娶到您,将来定会对你好的。” 她这语气,总将齐天佑能娶到六姑娘,当真是天大恩赐了似的。 只有沈嘉芫心里明白,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在意这个,亦不曾对她有过什么感情。至于自己本身的地位,在这沈家,怕是还不如和庶女。 毕竟,她终究不是沈家的女儿。 太平时候,老夫人疼着、蔡氏宠着,谁都吹捧她。但倘若真有个事,沈家能为她出几分力? 所以有时候面对着想要攀交沈家而选自己做儿媳妇的齐陆氏,沈嘉芫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姑娘?” 香薷觉得,今日的主子,格外的反常。 “不早了,睡吧。” 沈嘉芫说着,率先躺了下去。 香薷亦不好多言,就跟着躺在了旁边。 隔壁的人虽然没有再开口,但是她清楚,对方没有睡着。 身旁有个人的感觉,有多久没感受到了? 沈嘉芫看了眼香薷,想着往后旁边都要有个枕边人,就有些迷离。 齐天佑,若是待她不好,那该如何? 过去没考虑这个,现在突然就想到了,沈嘉芫从心底亦是想要个能护她的夫君,这点是每个女子共同的期盼。 依旧没有睡意,旁边的香薷呼吸却平缓了起来,顾忌是已经入了梦乡。 沈嘉芫闭上眼,不去翻身,知晓明日的礼仪复杂,便逼着自己睡觉不去想其他。 但便是空空的脑海,亦是清明的很。 亦不知这种感觉持续到了何时,她方迷迷糊糊的有些睡意,就听到身边人起身的动响。虽说没有深睡,但这会子却有了困倦,沈嘉芫没有睁眼。 片刻,有人唤她起床。 沈嘉芫看了眼香薷,想着往后旁边都要有个枕边人,就有些迷离。 齐天佑,若是待她不好,那该如何? 过去没考虑这个,现在突然就想到了,沈嘉芫从心底亦是想要个能护她的夫君,这点是每个女子共同的期盼。 依旧没有睡意,旁边的香薷呼吸却平缓了起来,顾忌是已经入了梦乡。 沈嘉芫闭上眼,不去翻身,知晓明日的礼仪复杂,便逼着自己睡觉不去想其他。 但便是空空的脑海,亦是清明的很。 亦不知这种感觉持续到了何时,她方迷迷糊糊的有些睡意,就听到身边人起身的动响。虽说没有深睡,但这会子却有了困倦,沈嘉芫没有睁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九十一章 成亲 第九十一章 成亲 最终直到上花轿,沈嘉芫都没有服那碗药,即便后来许妈妈几番劝解,她依旧拒绝。 这样的大日子,她不能出差错,否则会贻笑大方。 不管是沈家还是齐家,都容不得她当众损颜。 迎亲的过程很热闹,沈嘉芫的容颜掩盖在喜帕下,只能看到周边许多移动的的双足,耳旁皆是喧闹的欢笑声与鞭炮声。 坐在轿中,方才闺房里安沈氏、蔡氏。沈嘉芊等人的话似乎还萦绕在耳。 往后,她就是齐家的人了! 这个认知,必须要有意识,她该学个正经妻子的职责,做普通媳妇该有的行为。 三姐姐说,婚姻总是要经营的,原先没干系的两人被命运绑在了一块,就不会是轻易能分开的。 为了自己好,亦为了将来,必须笼了丈夫的心。 齐天佑么? 坐在轿中轻晃着,似有轻微的马蹄声入耳,沈嘉芫知晓,他必然是在前方的。 不知,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亲事隆重,从沈延伯府至齐乾公府,特地绕了大半个城,待等落定有喜婆搀扶沈嘉芫下轿的时候,有红绸塞到她的手里。 即便看不清,但亦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内外两道,全部都挤满了看热闹的宾客与仆妇。 在喜堂拜过天地,就七拐八绕的往新房走去。 沈嘉芫脚下的步子突然一个踉跄,好在旁边的喜婆不露声色的扶住她,只觉得双腿无力。昏眩来袭。 这是怎么了? 刚才进齐家大门的时候,就有过阵子昏眩,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就倒去,她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直以为是因为轿中颠晃所致。 可现在,她清楚的感觉到,很不舒服。胃里更是非常的难受。 “奶奶仔细脚下。” 她是新娘子,哪里能摔得? 感受到旁边喜婆扶着她胳膊的力道重了些,似乎有意要自己靠在她身上,沈嘉芫细微的“嗯”了声,表示清楚今儿的严重性,但身子却强忍着软力直了起来。 她若是在还没进新房,就失仪于众人眼前。往后怕是就不用见人了。 走在红绸那段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旁边人的不适,有意放缓了脚步。 待等好不容易进了屋子坐到红色的新床上,沈嘉芫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汗湿了,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将那份晕眩的感觉压下,好不容易清醒了几分。 周边总围着许多女子的议论声和笑声。 眼前突然一亮,头上的盖头被揭起,耳旁随之响起众人赞美新娘子的各种吉利话与祝福新人百年的言语。 将喜称递给旁人,齐天佑望着浓妆的妻子,面若姣好,脸颊上透着几分红晕,眸光里带出几分迷茫与新奇,有种懵懂的惑人感。 她低垂的姿势。露出雪白的秀颈。 只是习武人敏锐的感官,让他知晓对方急促的呼吸里,透着几分不同寻常的紧张。 坐到床上后,起初的腹中的那份戳伤啃绞的感觉没有减轻,反倒是越发浓烈。 沈嘉芫终于注意到了不对劲,这不可能是没睡好精神不济所导致的虚弱。而是肯定吃错了东西。但是她没有服药,难道是那些清粥? 她此刻在袖中的双拳握紧,亦没心思去打量眼前的景象,只是由着喜娘步步完成礼仪,听着屋里挤着的众人取笑。 终于到了合欢酒的时候,她不能不舒开右手,接过龙凤银杯,与身旁同在坐床的男子交手饮下。 胳膊相缠分开的时候,齐天佑的目光突然微紧,注意到妻子食指上的粉色蔻丹上染了丝腥味的红色。 目光直直望向浅笑的她,突然回想起方才路上她突然的踉跄,她不舒服? 那娇红欲滴的红唇抿得紧紧,似乎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有了这层认知,齐天佑很快就打发了屋里凑热闹的人。 众人退出去,徒留他们两个并作在红帐下。 女子面色恬静,唇角依旧带着浅笑,没有左顾右盼,同方才无异。 他的余光注意到这些,便站起身来,“我先去酒席上。” 已为人妻的思想占据在沈嘉芫脑海里,亦跟着要站起身来相送,“二爷,”只是话没说完,随着直起的动作,身子就往旁处偏去。 齐天佑正要扶她的时候,只见少女已经重新稳好了身子,端庄规矩的站在脚踏板上,冲他露出抹歉意的笑容,低低解释道:“坐的太久,妾身失态了。”紧了紧下唇,她故作无恙的走下,似个贤惠的妇人般柔声道:“二爷少吃些酒。” 沈嘉芫的眼中,新郎俊逸的容上波澜无状,亦不知是否恼了自己行径,只听他淡淡“嗯”了声才往外走去。 沈嘉芫见新房的门合上,身子才后退两步,单手撑在身后的床上,慢慢坐下,脑袋靠在床柱上,有些眯眼。 门外的身影停了会,看着里面虚弱的女子,转身离开了院子。 她既不想表露出来,自己又何必去拆穿? 沈嘉芫这松懈下来,那股难受与难耐就格外的强烈,她一手按在腹处,似乎整个身子都由床柱支持着。若不是脸上的胭脂抹得厚了,此刻必然是苍白如纸。 她今日才过门,可不能就搅得齐家不太平。 再者,齐天佑已是她的丈夫,要让他知道,自己偏偏就今天不舒服,会不会误会是对他的不尊重? 无论换了什么环境,沈嘉芫都只想将日子过好。 怎么,也得忍过这阵子。 迷糊间,似听到有叩门的声音,沈嘉芫勉强坐起,但见来人是香蕾亦就没再强撑。 “姑娘,您怎么了?” 香蕾方进门就看到自家主子无力的斜靠在床上,眼眸微眯,似乎分外的难受,急急的就冲了过来。 “是不是累着了?刚刚又磕头又跪拜的,您今儿就没吃多少,肯定是受不了的。” 沈嘉芫摇了摇头,“你倒杯热水来,别惊动别人。” 香蕾点头,伺候沈嘉芫饮了点水,替她轻拍着后背,温柔道:“姑娘可好些没?要不,奴婢去寻点吃的来。” “不用。” 她着实不想多说话,想闭目养神会,但却见温氏推门走了进来,不由喊道:“大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九十二章 花烛 温氏笑如春风,缓缓的走上前,见新娘满脸虚弱,忙关切的近前道:“二弟妹怎么了?” 其身后跟着个模样清秀的婢子,正端着红漆楠木的金丝托盘。 云青描花的瓷碗上方,冒着袅袅热气。 “大奶奶。”香蕾行礼。 沈嘉芫的身子微动,知晓已经难以遮掩,吃力的望着对方露出抹牵强的笑容,“嫂嫂怎么过来了?” 温氏转身接过婢子手中的托盘,冲其吩咐道:“阿绘,去外面守着,姑娘们若是过来,先引了去别处玩。” 侍女应声,退到屋外。 房门掩上,温氏就将托盘搁在旁边的桌上,“是不是今儿给累着了?方才院子里遇到二弟,他让我来瞧瞧你。” 沈嘉芫有些意外,他看出来了? “是有点不舒服。” 沈嘉芫不好意思的望着温氏,看着她端了瓷碗送到自己面前,“这会子大厨房正忙着,就吩咐我院子里人做了碗补气治虚的药粥,你先用着。” 温氏先前待她客气友好,但关系到底不曾如何相熟,居然会特地送粥来。 “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温氏即笑,“方才来的时候,门口人我给打发离开了,阿绘是我身边的,不会传出去的。我瞧你这脸色,”顿了顿,握上对方左手,发现竟是冰凉如水,不由的更惊了起来,“怎么,是身子不大好?” 这已经不像是普通劳累或者饥饿所导致的虚弱了。 “我与嫂嫂也不外道。今儿不知怎的就是难受,胃间总是阵阵刺痛。” 这妯娌表现得都如此亲密,沈嘉芫亦不能太过疏远,何况既然是齐天佑托对方来的。让她知道是生病而非故意矫情,亦是好的。 “倒是我料错了,要不我让人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沈嘉芫忙摇首。温氏就嘀咕道:“也是,这样的日子,你若病在新房里,传出去不好听。”眉宇焦急,“不过,弟妹这样,真的不打紧吗?” “歇会子就成。闹大了,二爷脸上也没面子。” 温氏和气笑笑,用勺子舀了粥劝道:“既这样,先用了粥,希望能好转。否则若还是不好,总归得请大夫,不然你有个怎样,还不是要二弟心疼?” 沈嘉芫露出微笑,唤了香蕾。 闻者就伸出双手,“大奶奶,让奴婢来伺候吧。” 温氏递过去,沈嘉芫就这样用了半碗。 热热的米粥下腹,有股淡淡的药味。夹杂在红枣、枸杞等里面,沈嘉芫品出是养生的好粥,冲对面的女子感激道:“真是麻烦大嫂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 温氏边望着新娘边问道:“这是用参茶煮的,弟妹可觉得好些?” 香蕾收回手,用帕子替沈嘉芫抹了嘴。 沈嘉芫本是胃中疼痛。后背犯冷,现在吃了这热粥,还真是缓了不少,四肢亦不似早前虚弱,点头回道:“好多了。” “这就好,否则二弟在前席也担忧。” 温氏望向香蕾,“你这丫头倒是乖巧,将碗收了交给外面的阿绘,让她仔细收了边让人见着。” 沈嘉芫不由后耳根有些发热,心底对眼前人不由多生了几分好感。 温氏在旁陪着她说话,须臾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笑了即道:“准是家里几位姑娘过来了,我让阿绘哄了离开,你也好在休息会。” “我、我没大碍,还是让她们进来吧。” 沈嘉芫此刻确实是好了很多,便不太想将夫家小姑拒之门外,这头晚就摆嫂嫂的架子,总是不好。 温氏似乎明白她的意思,点了头去开门。 齐家的三位姑娘进屋,喊着“二嫂”就围在床前。 沈嘉芫恬静而坐,任由她们说笑。 没多会,就有婆子来请温氏,说齐夫人寻她。 “几位妹妹好好陪陪新娘子,不过可别累着她,否则回头你们二哥可是要怪罪的。” “知道了,大嫂。” 沈嘉芫不由脸上中烧,垂眸嗔唤了声温氏。 齐家的四姑娘、五姑娘很安静,似乎是有些拘束,最小的六姑娘是嫡出,在府里备受疼爱,也曾跟着齐陆氏到过沈延伯府,与沈嘉芫并不陌生。她心性热闹,声声“二嫂”喊着就说起前面席间的事,还说往后一个府里,见面就方便等亲热话。 那碗粥来的真真是巧,否则沈嘉芫现在定然没精神与她们说话,只是终究是还有些不适,就没如何开口。 新房里的喜烛照耀着红色的新房,她此刻才打量起这间屋子,宽敞干净,不同于她闺中的女儿家布置,处处透着几分文雅。许多摆件都是成双,花斛等上贴着的喜字让人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有陌生的婢子进屋,请三位姑娘离开,这方知晓是二爷回来了。 齐天佑见她依旧端庄的坐在红帐下,表情则比方才故作无事时要自然的多,没有多言只让人送了席面进屋。 随着他近身,扑鼻而来的就是醉人的酒香。 婢子们呈了吉祥名的菜肴上来,沈嘉芫与她对坐用膳,但见其不过是象征性的动了动筷,自己亦不好狼吞虎咽。 只能庆幸,亏得他很好心,早前吃了碗粥,否则沈嘉芫不知道这时还有没有拿筷子的力气。 席面很快就被撤走,齐天佑极自在的往净室走去,两名侍婢带着人跟上。 沈嘉芫就坐到妆镜台前,将珠钗卸下。 齐天佑出来的很快,拖下了厚重的新郎衣袍,换上了平常的居家青衫,看了眼妆台前秀发披肩的女子。 随他从内室出来侍女秋兰候到沈嘉芫身旁。她知道是要她进去洗漱的意思,起身跟着她走了进去。 不是用惯的人,总是有些不自在。 嫁衣脱去,秋兰见其中衣贴着后背。不由深望了眼二奶奶,抿唇道:“奶奶可要洗身?” 好个细心的侍女,都看出她出了汗? 沈嘉芫抿了抿唇。声若蚊呐道:“擦擦吧。” 退却了正红色的中衣,任由她用热毛巾替她简单拭了拭,重新换了身大红牡丹遍地织金的陵衣,沈嘉芫这才觉得身子清爽。 只是不知是这屋里烧了炉温度太高,还是待会的紧张,她的手心亦复冒出了汗珠。 走到水盆旁,将手浸入其中。伤口遇水,有些刺痛。 侍女们慢慢收拾了退出,沈嘉芫重新走回的时候,发现齐天佑已经靠到了床上,手里握着本书。神情很是悠然。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抬头望了眼沈嘉芫,将书合上放在床头的案上。 沈嘉芫走到窗前,屈膝唤了声“二爷”,方掀开锦被躺到了他的身侧。 红帐被放下,耳旁有侍女熄烛的动响,帐外的光线不由暗了下来,秋兰等人说了句“祝二爷、二奶奶白头偕老”的话,领着丫头们都退出去。 沈嘉芫平躺在床上。旁边似有人睡下的声音,两人间没有言语,就这么静静的。 谁都不曾挨着谁。 过了会,依旧是这样,沈嘉芫不由侧了侧脑袋,旁边男子已然闭目。 睡着了。就这样? 他不会是因为不想娶自己,所以就不准备完礼吧? 进了齐乾公府,若没成为齐家人,明日岂不是被人笑话,往后在夫家怕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沈嘉芫顿时连最后的几分不适都散去,心底有些焦急,但饶是她在心底说服自己要接受这个男子,但总不可能开口要求对方来碰自己。 早前齐天佑曾说过的话响彻在她脑海里,他说要帮将军找到慕婉,难道就准备用这招冷落的计策,逼得自己主动供出? 不由就生出几分恼意。 便在这刻,腰间突然多了只手,结实有力的臂弯圈过她,身子已经被揽到了他的怀里,有温热的嗓音在沈嘉芫耳旁响起,“可还不舒服?” “好多了,谢谢二爷。” 心跳如鼓,沈嘉芫不知道温氏有没有将后来的话告诉他,但对方想来是早就知晓她身体不适的。 难道刚刚,是让她缓缓? “嗯。” 齐天佑翻过身,压上少女娇软的身躯,手从衣襟的底下探进去,脑袋垂下,略带酒意的吻就落在沈嘉芫的耳旁。 陌生的气息在她周边晕开,沈嘉芫的手不由就抓住了底下的床单,尽量让自己放松。 微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直接绕到后背解开了她肚兜的带子,他的唇从耳后挪到她的面颊上,最后覆上她的唇瓣。 沈嘉芫闭上眼,任由他的大手在她宽松的里衣内抚摸,当胸前的柔软被攀上,一股奇异的刺激感从脚趾遍及全身,不由轻哼了声,火热的龙舌瞬时逼进。 他的力道有些重,原本浅浅的吻加深,让沈嘉芫灼热的难以呼吸,再加上那股不舒服的疼痛,不由就伸手推了推身上的男子。 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火热。 齐天佑松开了她的唇,本逗留在她后背上的大手缓缓往下,拖着她的腰肢拱起。 同时,沈嘉芫觉得身下一凉,亵裤被褪下。 重新躺平,他的手离开少女的胸脯,径自往下,绕过平坦的小腹,来到那片无人问津过的密地。 沈嘉芫下意识的双腿并拢。 齐天头的手抚上,低头冲着紧张的她道:“放松,别紧张。” 这似乎是他今晚为数不多的几个字。 随着那股电流般的酥麻感阵阵传来,她敏感的身子不由颤了颤,本抵在男子胸膛上的双手,不由攀上了对方的肩膀,用力的抓紧着。 有坚挺的东西抵在溪谷口,沈嘉芫的腰肢被人稳住,清晰的感受到那层层推进的动作。 齐天佑见她眉头锁紧,轻吻了下少女的嘴角,安抚般的言道:“没事的。” 伴着男子重重一个沉腰,沈嘉芫要紧下唇,双手更是隔着衣衫扣进了他的肩膀,疼得泪水都止不住的淌下。但还没缓过这股劲,便觉得体内的火热又抵近两分,沈嘉芫不由颤声喊道:“二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九十三章 花烛(下) 女子娇唤的嗓音里透着几分难忍,眸处的晶莹划下,落在鸳鸯交颈的大红枕面上。 齐天佑望着身下的妻子,能清楚感受到她下身突来的并拢与排斥,不由倒吸了口气停下动作,俯身到她耳旁微哑的问道:“很疼?” 是很疼,且还很不舒服,沈嘉芫暗道。 似乎觉得先前的那份不舒服又席上了心头,喘着气紧紧攀住他的肩膀,只是理智告诉她不可能让身上的人停下,终是勉强冲他露出抹笑容,“好点了。” 齐天佑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目光灼灼。 沈嘉芫止住那股涌出的泪水,尽量不惹恼他,见其依旧望着自己,再次启唇道:“可、可以了。” 齐天佑没动,只是含住了她细白的耳珠,本锢在她腰肢上的手慢慢将褶皱宽松的亵衣扯开,再将绣着并蒂海棠的红色肚兜丢掷在旁。 上身一凉,伴着耳际湿润的啃噬,沈嘉芫身子颤动。 这一抖,就牵动了下半身,似火辣的疼痛复又蔓延开,来不及惊呼,红唇就已经被人覆上。 男人揉搓着少女的丰.乳,一下下有力的揉搓着,将她的呻吟碎语都吞在口中,通过肌肤相触来感受由其身躯传来的刺激,发觉她的双手渐渐陇上了自己的脖子,下身才慢慢抽.动起来。 这一动,原还有些动情的沈嘉芫含糊“嘤咛”了声,秀美微蹙,所有的感觉又只剩下被动作牵动所带来的疼痛。 她原以为,尚不曾宽紧衣衫,对方必是会草草了事,怎么突然就…… 女子的娇躯一丝不缕,男人的双手不再被小小空间所束缚,掌下力道越发渐重,另只手肆意的游走在她的胴体上。 他松开少女的檀口。湿热的吻缓缓往下,伴着身下有力的冲击,含住了顶端的艳丽。 沈嘉芫只觉得浑身难耐,紧紧的圈住他的脖子。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娇.吟喘喘。 龙凤喜烛的照射下,红色的帐内身体缠绕,女子似喜似泣的呻.吟伴着男人的粗喘声,随着那摇曳的帐幔,交织成旖旎的春光。 云歇雨收后,屋里恢复平静。男子依旧覆在少女的身上,脸上有抹餍足的神情,低柔的问道:“可觉得怎样?” 沈嘉芫脸上红潮未退,累的原不想睁眼,但听得这话,望向上方的男人,目光不由露出抹嗔怒。 她怎么都不会料到,对方会问这个。 什么觉得怎样。男女欢.爱的感觉?还是她是否有其他不适? 如此光景下,女子投来个这般眼神,真真是媚眼如丝。男人看得不由一怔。 齐天佑原见她先前身体不适,起初又察觉她总有抗拒与忍耐,到后来才似乎是动情投入,虽说不见如何欢.愉,但亦不曾排斥。不过终究女子初回,他才会体贴询问,怎么瞧着反有几分恼意? 沈嘉芫见他没有再言语,就这样直直的望着自己,帐内暧昧的气息犹存,脸上越来越热。总这样被压着发麻,不由就动了动。 她这一动,立即感觉到体内的某物亦跟着动了动。 齐天佑似乎亦有些尴尬,撑在她两侧的胳膊渐渐用力,慢慢退出她的身体,躺到旁边。 失去了遮掩的屏障。赤身裸.露的平躺着,沈嘉芫忙扯过旁边的锦被。 齐天佑却不顾她这份娇羞,探身随意取过衣袍就下了床,对外唤人送水进屋。 沈嘉芫躲在被窝里穿好衣服,但双脚占地起身的瞬间,脚下复是个踉跄,随手往前伸去想找个支撑点,好巧不巧就抓到了齐天佑的胳膊。 “你没事吧?” 齐天佑转身扶住她,此刻耳边传来侍女倒水搁盆的声响,沈嘉芫脸色大窘,忙摇头松手。 想起她方才的娇羞,知晓她面子薄,齐天佑便潜退了服侍的婢女。 前挪了两步,腿间的疼痛阵阵传来,沈嘉芫正想撑着突然昏眩袭来,身子就向旁边倒下。此时腰间突然一紧,却是齐天佑搂住了她,似乎看出了妻子的不对劲,本胭脂般红潮的容色瞬间苍白,再摸她手掌,满心冷珠。 齐天佑见她已是目光微眯,神色迷糊,不由有些担心,“我寻人去请大夫来。” “别。”尚有几分清明的沈嘉芫忙拽住他的衣袖,摇头道:“别请,我洗下睡了就好。” “你以前也有过?是旧疾?” 掌下的娇躯软若无骨,似乎全部的力量都依在他身上,齐天佑望着这样的她有些的无奈。这种花烛夜,他亦是不想惊动旁人的,若请了大夫,保不得府里那些爱嚼舌根的人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 只是,她似乎很难熬啊。 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子就? 一个天旋地转,沈嘉芫被他横抱起,睁开眼对上男子坚毅的下巴,开口喊道:“二爷?” “收拾下,我让院子里的妈妈来瞧瞧你。” 沈嘉芫顿时尴尬的将视线移到旁边,齐天佑是觉得方才弄伤了自己? 这种事,哪里好意思让旁人瞧?何况,她现今已经大致能肯定,必然是清早在清涵院里吃的清粥里被放了什么,这会只能庆幸没有用太多。 身子落入热水里,让她复清明了些,见齐天佑要脱她的衣裳,沈嘉芫忙道:“我自己来。” 他亦没有多说,自顾自的在旁边背对着她清洗。 齐天佑在旁边,沈嘉芫亦只是简单清洗了下,便快速穿上旁边早就摆好的衣衫。见身边人走过要出去,仍是虚弱的沈嘉芫就抓住他的胳膊道:“不用找人。” “那你?” 他瞧着,眼前人好似是病着,想起方才两人还……突然觉得有几分内疚,语调柔柔道:“你这样,难让人放心。” 或许他是担心待会下半夜枕边人会出点什么事,但沈嘉芫听得心里还是很动容,看得出对方亦不想如何请大夫,毕竟新婚第一夜这就出状况不太好。 沈嘉芫见其提步,忙跟在后面,声音懦懦的又喊了声“二爷”。 齐天佑转身,等她说话。 “不如、不如……” 沈嘉芫近前了两步,走到男人身边,仰头望着丈夫,吱唔了好半晌才将话说完,“我想吃先前的大嫂送来的粥,可以么?” “你饿了?” 齐天佑目露匪夷,表情格外的惊讶,但女子这种期待且忐忑的模样,隐约还透着几分撒娇。 “好。” 出了净室,齐天佑唤人吩咐后掀开被子,白色的元帕显在眼前,鲜红似朵朵梅花,妖娆夺目。 背对着妻子,他微微扬起了唇角。 沈嘉芫没注意到床边的景象,想起方才侍女退出前朝她投来的古怪目光,便将脑袋埋得更低。 大家定是会以为,新媳妇给累着矫情要吃粥。 她也不想兴师动众的,但想开始用粥后那股难受就有所缓解,这总比请大夫要低调的多。 重新爬上了床,略有无力的半躺着。 “你有顽疾?” 沈嘉芫觑了眼旁边的丈夫,见其神态认真,摇头回道:“没,就方才有些不舒服。” 沈延伯府六姑娘过去体弱多病,但去年不止改了她刁难跋扈的性子,亦连病情都说有极大好转。 齐夫人当初和府里往来的时候,沈家就没将这回事透露出去,且因为沈嘉芫总避着吃药,还真没生什么病。 被窝里的手突然被人带出,借着喜烛的灯光,能清楚的看到嫩白掌心的几个指甲印痕。 沈嘉芫不自在的移开目光,齐天佑却抬眸望她,突然凑近了问道:“嫁给我,可觉得委屈?”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问这话? 是在故意刁难她吗? “二爷是我的夫君,怎会委屈?”沈嘉芫毫不示弱的对视过去。 齐天佑半晌才将目光收回,突然俯下冲着她耳语道:“做我的女人,不会让你后悔的。” 她的话,想来他是没信的,否则就不会有这句。 只是,算是承诺? 沈嘉芫偏过了脑袋,不知该如何回应,转又担心他生气,就沉默的点点头。 “二爷、二奶奶。” “进来。” 床上摆了矮脚炕几,看着婢子摆上来的的粥,沈嘉芫觉得吃独食不太好,就转身对齐天佑说道:“二爷,也用些吧?” 闻者却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必,女人家补身子的,你多吃些。” 沈嘉芫双耳腾地红起,粥入口似乎是有些与方才的不同,她正担忧能不能缓难受的时候,却听边上男人复道:“没事,多加了几位补血的。” 耳旁立即听到屏风外侍女压抑的轻笑,沈嘉芫抬头就瞪了他眼。 大半夜的,她亦不太好意思搅得奴婢们不好歇息,很快就用完了粥,让人收拾了下去。 重新躺下,原以为很疲惫难受的夜晚,定会极早入睡,但许是换了个新环境,亦或者旁边多了个人,头脑格外的清明,愣是许久都没睡着。 将搭在腰上的手拿开,沈嘉芫往外翻了个身。 他好似,与从前相处的时候不太一样。 原以为会是个寡言的性子,而事实上从拜堂到洞房,他都不曾如何热情,连带着便是床第间,亦没表现得如何温柔仔细。 但方才那几句,却自然熟络的很。 有些迷茫,这男人,到底是怎样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九十四章 旧情 且为谁嫁94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九十四章 旧情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次日天还没亮,沈嘉芫就醒了,对于陌生环境的敏感让她心怀忐忑。【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 睁开眼的时候,胃里已经没有了昨儿那阵隐隐的刺痛,她暗松了口气,目光落在对面睡容静谧的男子脸上。 许是因为习武征战的缘故,皮肤不似京中那些养尊处优的名门子弟白皙,但亦说不上黝黑,浓密的剑眉给人种俊逸的感觉。不过,不喜不怒的神情,引人深想,探不出对方心境,看着并不如何亲和。 沈嘉芫自然不会伸手去触摸,身子微挪,身前就传来肌肤相触的感觉,她略有迷茫。 半晌,脸却不由红了起来。 他的手,竟然在自己亵衣内,掌心就贴在她的胸前。 双耳似烧了起来般,整个身子绷得紧紧,不敢有丝毫乱动。 她昨晚明明是背对着他朝外睡的,衣衫都系得好好,怎么此刻却是这番光景?自己入睡的时候,他怕是早就熟睡很久了。 现在怎么办? 终究是生分陌生的感觉占了上方,沈嘉芫不自在的侧了侧肩头,右手抬起想将他的手拿开,但这才动,便觉得对方的掌心徒然收紧,涨疼感袭来,不由自主的就嘤咛了声。 “醒了?”男人略沉的嗓音响在她的耳旁。 沈嘉芫尴尬的转头,低语道:“二爷早。” “嗯,睡不习惯?这样早就醒?” 齐天佑的眼神根本没有丝毫惺忪的模样,分明是醒了有些时候了,沈嘉芫察觉。只好故作无事般将右手改了方向,伸出锦被撩了撩帐子。 龙凤的红烛尚未燃尽,外面静悄悄的,还没至卯初。 红色的锦帐抖了抖。齐天佑将她的胳膊拉回来,在被窝里轻轻捏着她的手背,凑近了含笑道:“还没说。是不是不习惯呢?” 这样的亲昵,沈嘉芫有些不自在,却又不好明显的躲开他,只好反问道:“二爷呢,怎么这样早就醒了?” “呵,托你的福,这几日休沐不用上朝。” 寅时方过。他就习惯性的苏醒。 沈嘉芫“哦”了声,她知道在朝官员的辛苦,只是对方这语调,什么叫托她的福? 他们,没这么熟络吧? 似是看出了妻子的尴尬。原摆在她的胸前的手往下,揽过她的腰际带到自己怀里,见她脸上露出慌色,掌下力道紧了紧。 沈嘉芫抽出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别过视线轻推了推。 没推动。 “早晚都是要习惯的。” 他似乎心情不错,比过去相处的时候话多了些。 沈嘉芫却不清楚该以怎样的态度回应,对于这种家族婚姻,她是没有存多少希冀的,尤其是在眼前人曾亲口说明了他的意思后。就更不觉得该期待些什么。 做对寻常相敬如宾的夫妻,即可。 齐天佑突然往怀里的柔软娇躯处覆去,渐渐的将她重新压在床上,晨初时冰凉的唇落在她脸上,惊得女子的身体微微颤了颤。 即使很细微的动作,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沈嘉芫望着身上的人。眸眶睁大,似乎有些无措与意外。 齐天佑的唇顺着她白嫩的容颊吻过纤细的脖颈,在女子精巧的锁骨处稍稍用力的吸允了起来。 “嗯……”想避又难以避开,沈嘉芫去扯他禁锢自己腰际的胳膊,语气尽量平静的说道:“二爷,该起了。”‘ “尚早。” 衣裳里的大手顺着细腰游走,胸前的柔软重新被他握在掌中,这种细细揉摸的举止,有如最难忍受的折磨。 抿紧了唇,压下那股想呻.吟的冲动,沈嘉芫缓缓垂下了手臂。 男人却停止了动作,他抬头望着身下的闭眼咬唇的女子,突然凑到她的耳朵旁,以种似认真似调侃的声音问道:“是不是从没想过,我会成为你的丈夫?” 这男人! 顺从了吧,还问这样刁钻的问题。 她是没有想过,会嫁给这样陌生的他,只是诸如这类父母之命的婚姻在京中数不胜数,自然很难有所预料。 “二爷呢,我当你的妻子,是不是也很意外?” 沈嘉芫被闹的有些恼意,不甘示弱的反问了回去。 齐天佑笑,声似蛊惑的贴着她的耳朵回道:“没,初回见你的时候,就曾想过。” 初回? 那个时候,是重生后与将军首次见面,意外的就被对方质问,压根就没怎么注意眼前人。 只感觉,他总劝着将军,让他注意场合,替他名声考虑。 他怎么会想这个? 不会是那瞬间就琢磨着,想法子把自己娶进门,然后替他兄弟逼问吧? 见妻子发怔,齐天佑抬头,脸上带着抹温和的笑意,“怎么,你不记得了?” 沈嘉芫还是迷茫的看着他。 “你真不记得了?” 被问的一头雾水,沈嘉芫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努努嘴回道:“二爷当时想什么,妾身怎会知道?” 见他似乎不像想象中的那副坏脾气,沈嘉芫索性就想将他推到旁边,“你先起来,好好躺着说话成不?” 这男人显然是有话要与她谈,不管是否是有意试探慕婉的下落,到底也用不着摆出这么副暧昧的姿势。 “你怎么真的给忘了呢?” 齐天佑嘀咕了句,有些失望的从她身上翻起,躺倒内侧,双手交叠着垫在脑后。 沈嘉芫忙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顺带着将衣带系好。 见她这样保守,齐天佑似生了几分恼意,拉过她就将方系好的带子解开,手又抚了进去。准确且快速的握住那团柔软,指腹摩挲着顶端,故意般欣赏着她那副难忍又不发作的模样。 “我还陪了你半个下午,你的记性可真不好。” 听到这话。沈嘉芫算是有了个意识,这人问的铁定不是她印象里的初回见面。 不会是,原主过去与他有交情吧? 她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似乎又恢复成重生后最初在沈家的那段时日。 要不要这么巧,嫁个丈夫,还是故人? 沈嘉芫很担心被看穿,就故作深思的望着对面男子。 齐天佑仔细注意着对方神色,迟迟没有等到期盼中的那种她恍然大悟表情,或者对方似惊似喜的指着自己,激动的来句“哦。原来是你!”,不由生得烦闷,便将手抽了回来。 “你真是没心没肺。” 没由的挨了骂,沈嘉芫还不能回嘴,只好讪讪的低头。 “原是你真的给忘了。怪不得上回我问你为何不拒绝,都没反应。” 齐天佑感叹了声,突然揽过妻子的削肩,凑近似承诺般的郑重道:“阿芫,别担心,我会好好待你的。” 果然是旧相识啊旧相识,怎么办? 连他的亲近都忘了推拒,沈嘉芫只觉得心跳的极快,不是因为他的拨弄。而是心虚。 谁知道,原主过去与他相交到什么地步? 齐天佑见她没再像方才般隐忍,就吻上了她的唇,细细描绘着撬开她的贝齿,渐渐就加深了力道。 沈嘉芫被吻的差点窒息,直觉得身上男人热情如火。根本不同于昨晚的接触,突然就慌乱了起来。只是还没等她再推的时候,齐天佑已经松了开来,目光晶亮、满脸满足的望着她,含情脉脉的唤道:“阿芫。” 这人的感情,似乎是瞬间被点燃的。 沈嘉芫暗自纳闷,先前亦见过面,他都没有表现分毫,就是昨晚也没追溯过去,怎么此刻突然就像是要翻旧情呢? “二爷先前,怎么不提?” “嗯?” 男人醇厚的嗓音响在旁边,下一刻沈嘉芫就察觉到他在慢慢用手指来回摩擦着她的下唇,视线投去,竟发现里面是慢慢的宠溺与深情。 “我原以为,你没拒绝这门亲,是心里接受我呢。” 他的手指微顿,幽深的目光透着几分迷离,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不记得我。阿芫,你真的变了好多。” 这个明媚如花般的少女,巧笑嫣然、大胆随性,似乎从来就不会受任何拘束。 沈嘉芫知道,自己先前真是彻底的理解错误,敢情上回齐天佑找她问那些,并不是为了将军的事。 回想着那次场景,他先问自己为何不拒绝亲事,转而再问她是否想嫁给他。这瞬,沈嘉芫才明白为何会有这句突兀的问话,他更关注的是“想与不想”的答案,后来还再次强调,说不想可以退亲。 他这根本就不是提醒自己表明他的不愿,而是让自己想清楚,还郑重的说他不会退亲。 这种种语言,如今看来,却似真有几分话中有话的感觉。 “二爷上回,为何说将军不会娶亲,还说你与他是站在一边的,更说、说你会替他找到慕婉。” 分析清明了,沈嘉芫干脆就直接问对方,“二爷,是纯粹的想娶我么?” “你以为,另有目的?” 齐天佑似想明白了什么,突然就坐起抓住沈嘉芫的双肩,“你原是在恼我这个?” 他径自笑了出来,而后又急急解释道:“我说这个,只是让你安心。我知道你祖父有意想与将军府连亲,甚至还……”还弄出了信件等事逼诱,“我说那话只是想告知你,沛言与我关系极好,即便他不是心有所属,亦不可能应这门亲。” 他喜笑颜开,欢雀的凑近妻子,“阿芫,你是在为这个生闷气?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虽到过几次清华寺,但从不曾见过慕婉。我警告你不清楚真相,就不要为了应家族长辈去骗沛言,是想你以此为理由去回应家族,不用再置身事内。你、你竟然全都误会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且为谁嫁94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九十四章 旧情更新完毕! ------------ 第九十五章 我宠你 且为谁嫁95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九十五章 我宠你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误会? 是误会吗? 沈嘉芫无奈的看向他,自己压根就不是原主,哪里会知道他俩之间的事,亦不可能能猜到他话里的意思。【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 不过,清华寺? 似乎听说过,原主曾跟着安沐阳去过清华寺,不过自己没见过她,自然是没有碰面。何况,前世原主推门而入时望向自己的敌意,只指她说是安沐阳画里的女子,可见原主知道有慕婉的存在,却从没见过。 她曾经,是不是为了想找到慕婉,所以跟去过清华寺? 而齐天佑……他们定是在清华寺遇见的。 将军,亦早就知晓前世自己总偷偷与安沐阳会面,难道? “二爷与赵将军,是早就认识了吧?在没出征前就识得的?” 齐天佑微愣,转念道:“你反应倒是快,是了,你原就不笨,就是太执着。” 执着,原主对安沐阳,何止是执着? 即便是蔡氏有意唆使,但若不是真的动心,又怎可能无所顾忌的缠在安沐阳身边这么多年,口口声声说非他不嫁?原主若能少几分痴情,最后亦不会为替心上人夺自己手里的那份信件,失手将匕首刺入自己身体。 她若没被安沐阳推倒,就不会撞到额头,亦不会昏迷,被自己取而代之。 想到许久前,在安襄侯府的书房里听到安沐阳的那几句话,沈嘉芫就不得不替她不平。 安沐阳道,若当时安家的人没有那么早来,或许就真的会亲手结束了她的生命。 呵。果然狠辣! 这瞬间,沈嘉芫竟有些替原主庆幸。若以她那般的性子,得知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该有多么崩溃? 不过。望着眼前的齐天佑,突然又觉得愧疚。 这个男子,待她是有情的吧? 自己。是否夺去了原属于她的幸福? “怎么了?” 齐天佑拉过她的手,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喃喃复语道:“我知你心中没我,但如今你我已是夫妻,过去的事就算了。阿芫,我很高兴你没有拒绝这门亲事,给我机会照顾你。我向你保证。你这个决定,当初没后悔,就永远不会后悔!”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旁,沈嘉芫的手被他握在掌中,身子被对方紧紧的搂在怀里。 “你当时。为何会在清华寺?” 齐天佑闻言,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你还是没忘,当时你夫君我,可陪着你在清华寺里撒疯,寻遍了后院四十八个禅房,你连厨房、大师的禅院都不肯放过。当时我就想,怎么会有你这样执着的人呢。” 他的语调。透着难掩的宠溺。 沈嘉芫却听得大为惊讶,原主真做过这事? “不过半年,我在沈延伯府里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却变了。你活得没过去开心,脸上没有了以前的笑容,你不会再气焰嚣张的指着我。连名带姓的警告我不准跟着,你变得端庄大方,变得知书达理,这样的面目,不该是你。” 听着丈夫不断说着过去原主的事情,沈嘉芫突然就觉得胸口似被什么压着般难受,让她无法呼吸。 他话里原主的肆意,让她觉得自己生活的有多窝囊! 倏然,她伸手推开了怀抱住她的男子,远离他就往床沿挪去。 “阿芫。” 措不及防的被推开,齐天佑显然有丝受伤,但是不等对方下床,就自后搂住了她,紧紧的将她圈在怀里,似有紧张的说道:“你不想听过去的事,我不说就是。阿芫,我是你丈夫!” 这话,不知是在强调对方,还是为了让他自己安心。 细细麻麻的吻从后颈直接绕到前面,沈嘉芫瘫软的靠在身后人怀里。 齐家的二爷,是她丈夫,她怎么可以推开? 身子被反扳过,面朝向他,见对方不由分说褪下她的衣衫,沈嘉芫突然感到害怕。 对方的情,都是给原主的。 于是,在他的唇再次倾来时,沈嘉芫伸手按了上去,“都早上了,婢子们估摸都在外面等着呢。” 话语了番,外面的天色渐白。 齐天佑游走在妻子后背的手顿了顿,似乎有些泄气的叹息了声。 见状,沈嘉芫只好低声辩道:“我、我还有些不舒服。” 他这才松开了对方,似乎刚意识到昨夜是他们洞房花烛,不免为自己的性急生了几分愧疚,就放开了她,却又坏笑了道:“来日方长。” 沈嘉芫几不可闻的“嗯”了声。 外面廊下的婢女早就听到了里面的动响,见似乎安静了下来,为首的秋兰方开口唤道:“二爷、二奶奶?” 沈嘉芫侧躺着,将衣衫拢起。 齐天佑对外喊了声“进来吧”,便率先跨过外侧的妻子下了床。 沈嘉芫见状,立即就跟着下去,准备伺候对方更衣,不巧脚下无力,差点没站稳,抬头就对上男人若有深意的目光。 齐天佑的唇角,还噙着抹笑。 侍女们进屋,就撞见两位主子的深情对视。 沈嘉芫的脸不由再次红了起来,低着头取过侍女们送上的衣衫,站在丈夫面前替他更衣。 低头俯视的动作,能清晰的看到对方娇红的面颊,与印着红痕的肌肤。 两个人靠得这样近,彼此感受着对方呼吸里的热度。 沈嘉芫后退了步子,保持段距离,在齐天佑身前,突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自己,不是他期待中的妻子。 他却似得了心上人般的满足。 齐天佑见她动作流畅,从腰带至配饰,接过侍女递来的热毛巾给他擦脸。举止都有条不紊,微微有些诧异。 转念似自己想通了什么,递还毛巾时竟不避侍女就低头轻笑道:“阿芫有心,其实我不会介意的。” 沈嘉芫手指微抖。避过了他的视线。 他身边的近侍秋兰过来替他梳发,沈嘉芫才由香蕾等俯视着穿衣,大红织锦的牡丹花缎子。同色遍地织金的综裙。 坐在妆镜台前,梳了个斜云高髻,簪了碧玺石的宝结与鲜红香纱堆做的宫花,髻处正插支赤金镶紫瑛石的步摇,缀着指甲大小的东珠。香蕾从掐丝珐琅的香盒里沾了点茉莉脂膏,在沈嘉芫脸上抹开后,又在两腮处添了点胭脂。 沈嘉芫鲜少这样慎重妆扮。明艳照人,望着铜镜里的容颜,自己都有几分恍惚。 见妻子转身,齐天佑眼前亦是一亮,柳眉杏眼。羞笑风情,耳朵上翡翠水滴坠儿颤悠悠地晃在颊边,更映得她肤光似雪,妩媚撩人。 目光就渐渐炙热了起来。 沈嘉芫被看得亦有几分不自在,但对方僵着不动,便只好开口道:“二爷,该去前厅用早膳了。” 待会可还要去拜祖、奉茶、认亲呢。 齐天佑回神,“嗯”了声走在妻子侧边,余光却不时望向她。 家里的祠堂处早就有人准备好了一切。两人过去后磕头上香,就去了齐夫人的岽阁苑。 齐家不似沈家,是分过家的,人口并不复杂,齐乾公现有一妻三妾,齐陆氏作为正房。除了早前出嫁的大姑奶奶、三姑奶奶,世子爷齐天佚、二爷齐天佑与六姑娘齐佳玫均是她的骨肉;大姨娘萧氏有两个女女,已出嫁的二姑奶奶与四姑娘齐佳敏;二姨娘于氏生三爷齐天信与五姑娘齐佳微;三姨娘丘氏进府最晚,据说年不过二旬,尚无子女。 齐家的女眷,除了几位姨娘,旁的沈嘉芫都见过,唯一陌生的就是世子爷齐天佚与三爷齐天信。 世子爷即是温氏的丈夫,坐在右首,膝处铺着软毯,眉宇间与齐天佑有几分相似,表情温和,只是略有苍白,该是常年缠绵病榻的结果。沈嘉芫斟茶的时候,对方亲切的喊了声“二弟妹”。 三爷齐天信是拜见二嫂,沈嘉芫与他福身见礼的时候,只觉得对方的目光有些无礼。 有小叔子这样放肆的打量新嫂的么? 并没什么好感。 完了家礼,齐乾公就领着三爷去了前院,沈嘉芫见这模样,推敲三爷在府里貌似还挺得重视的。 世子爷陪着说了会话,就由温氏陪着回了院子。 几位姑娘围在沈嘉芫旁边,齐陆氏笑容和煦,亲昵的拉着她说话。 与先前在沈家时差不多,原还有几分不安的心放心,这位婆婆,并不苛刻,至少她感觉是如此。 “好儿媳,我可等到你唤我声娘了!” “二嫂,我娘可真是千盼万盼的,总算是进府了。想年前,她还总抱怨着说去沈府瞧你,瞧的脚都酸了呢。” 能这样说话的,自然只有六姑娘齐佳玫。 “玫儿越发胡闹了,你新嫂子刚过门,由得你这样打趣。” 齐陆氏佯装生气的说着六姑娘,后者显然是被宠惯了,不以为意的瘪瘪嘴,反去扯齐天佑的衣袖,不依不饶道:“二哥,你说是不是,娘总怪我。” “是盼了许久。”齐天佑含笑的答着亲妹。 齐陆氏见儿女欢闹、媳妇身前,亦是心底舒畅,就拉着他们夫妻留了许久才放离开。 下了岽阁苑门前的台阶,齐天佑就道:“娘就是爱念叨,你别介意,也是关心咱们。” “妾身明白的,二爷放心。” 齐天佑突然就握住了她的手,边往前边道:“别总二爷二爷的唤着,你过去都直接叫嚷我名字的。”说着侧首望了眼身边人,展笑道:“六妹的性子活泼,你定是能处得来的。阿芫,私下里咱们别这样生分,嗯?” 沈嘉芫本甩手的动作停下,顷刻即回道:“这儿可不是私下里,后面都跟着人呢。” 这话,似有娇嗔的意味在其中,齐天佑听得一乐,也不转头看后面,径自道:“你往常,可不会顾着这些。” “以前是做姑娘,现在是出阁了。” 齐天佑对她那含羞的模样简直是爱不释手,故意使坏的凑近道:“往时你肆无忌惮,是娘家宠着;往后我宠着,你还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且为谁嫁95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九十五章 我宠你更新完毕! ------------ 第九十六章 新妇 这样的转变,到底让沈嘉芫牵强接受,支支吾吾道:“这、这怎么好?坏了名声于您在外也无益。” “说句私心话,当时还就盼着你沈家六姑娘声名狼藉,这样我就可以轻易将你娶回来了!” 冬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笑容和煦的让人遍身温暖。 只是,这样的念头,算是怎么回事? 沈嘉芫的名声坏了,跟他轻不轻易娶她又有什么联系?再者,自己妻子闺中时声名狼藉,只能给他这做丈夫的脸上抹黑吧? 齐天佑见她只望着自己不说话,动了动唇角,紧握着她的手回了所居的墨染园。 二爷的乳母薛妈妈是主事妈妈,带着院里的人来拜见二奶奶。 沈嘉芫见她说话处事颇为利索,再反观自己从沈家带来的许妈妈,虽说巨细周到,但因为知晓她闺女就在沈家三爷院里当差,心是早就跟着蔡氏,所以根本就没从心底里信她。 而对于这等内宅权利等事,她前世就不热衷,更不会说非握在手里不可,就假装没见到那边挤眉弄眼的许妈妈,愣是客客气气的重用着薛妈妈,说往常是怎么的流程,往后依旧保持原样。 薛妈妈似乎亦没料到这位主母会如此亲和,如她们这些在后院里混久了的,哪里能不清楚新妇过门后的手段?谁不是想方设法的将原先的老人除去,然后将各处关键都交到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人手里,处处防备打压自己这等院子里的老奴,直到眼不见为净? “我刚过门。凡事不熟悉,今后还烦请妈妈多费些心。” “奶奶客气,伺候二爷与您是奴婢的本分。” 薛妈妈弓着腰,见对方表情真诚。并不是因二爷在场而故意抬高自己,心中就更加钦佩与满意。 不管在什么场合,做奴婢的合主子眼缘。总是件幸事。薛妈妈可不会在背地里耍手段与主子过不去,再如何奴婢是奴婢,掌握她们命运的是主子,可不能因对方性子软就乱捏编排。 而对于墨染园里的众人来说,其实并无多大影响,只不过往后躲伺候个人罢了。瞧着这位二奶奶说话柔声柔气,没什么脾气。应该不是位难服侍的主。 薛妈妈点了名,众人都行礼后,沈嘉芫让人发了红包,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方让人散了。 站起身,视线就不由落在旁边自始至终都端着茶盏的男子。轻唤了声“二爷”。 齐天佑望向她,似乎刚注意到正堂里空了,搁下茶盏道:“既是好了,就回屋吧,这里到底不太暖和。”没顾及妻子身旁的近侍,拉过她冰凉的手就往主卧走去。 进了屋在炕上坐下,沈嘉芫就收回手,看着对面的丈夫,迟缓了片刻终是问道:“二爷不用去书房?” 刚刚相陪。算是给她这个主母撑场面,如今都散了,他应该有事要忙的吧? 总对着个不甚熟悉的人,沈嘉芫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齐天佑睁了睁眼,好笑的反问道:“这么不想我陪你?” 沈嘉芫倏然就坐了起来,忙摆手解释道:“妾身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担心耽误了您的事。” 望着她无措的脸庞,齐天头支起身子,伸出胳膊就将她带到了怀里,“是吗?我还以为,你跟以前那样,不喜欢我在你眼前晃悠呢?” 他原是侧躺着的,沈嘉芫被他用力带到怀里,看着就是趴在他身上,脸颊腾地就红了,忙推着要起身,口中软软道:“一屋子人,像什么话?” “哪里有人?” 齐天佑臂弯用力了几分,若无其事的还看了看四周,最终调侃般的望着妻子。 沈嘉芫转头才发现,刚跟进屋的侍女们都不知何时无声退了出去。 男人的胳膊怀过她的腰肢,抚在沈嘉芫的后背上,轻缓动着,让人觉得酥麻难耐。 “你先放开,我去给你端茶。” “茶方才吃了不少。” 沈嘉芫还是推着他要起身,这回齐天佑倒是没有再阻止,只是有些叹息的看了看自己身前,对面的女子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将略显颦乱的碎发捋至耳后,隔着炕几坐到对面。 “薛妈妈是我乳娘,往后有事你交代她去办就成。” 沈嘉芫颔首,“嗯,我知道。” “就知道你不爱料理这些琐事,方才怕是也闷极了吧?” “还好,”沈嘉芫轻轻回了句,抬头见对方目光晶亮的望着自己,显然是想听她说些什么,抿了抿唇就续道:“只是让二爷陪着妾身听这些琐碎无趣的事,倒有些过意不去。” “总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到了正午,用膳后沈嘉芫见他依旧没有丝毫要去前院或者书房的意思,不免有些惊讶,只是半上午的接触,让她亦摸出了些对方性子,就不敢再开口提醒。 新婚头几日,没有沈嘉芫想象中的艰难,齐家气氛温馨,齐陆氏待她很是和蔼。而世子夫人温氏,两人虽谈不上如何深的交情,但妯娌见面亦格外客气,许妈妈几次三番来找沈嘉芫,劝她用自己人,都被驳了回去。 这日傍晚,薛妈妈进屋将明日回门的礼单给二奶奶过目后,许妈妈再次走了进来。 沈嘉芫淡淡的望着她,不解道:“妈妈还想劝?” 许妈妈满脸为难的走上前,苦口婆心道:“奶奶,奴婢知晓您在府里时就不爱管事,但老夫人、世子夫人让奴婢们跟着过来,就是替您处理这些的。如今您凡事都让薛妈妈做主,老奴自然是知晓您是顾着姑爷面子,只是其他跟过来的几房陪嫁难免不太理解。 明儿就要回门,若是奶奶连这院子里的主事权都拿不到,回头夫人不得怪罪奴婢?您虽敬重姑爷,但这等内宅的事,原就是奶奶做主。如今只要您寻了薛妈妈过来,即便是替奴婢说上两句,顶个协理的差事,旁人自然也就没话了。” 沈嘉芫只好笑着望着眼前人,想来是真的担心回去再府里抬不起头,都肯退步了,从主事妈妈到协理……这刻倒是有些喜欢原主过去任性的性子了,她露出几分不耐,摆手就道:“妈妈越发爱念叨了,我都说了让薛妈妈处理,这出尔反尔,回头别人还当我二奶奶说的话不算话呢!” 许妈妈满脸无奈,拖长了语调道:“奶奶……” “二爷回来啦。”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香薷的声音。 沈嘉芫暗道这回来得就真是时候了,忙以此为由打断了许妈妈的话,边起身去迎边道:“妈妈先回去吧,你若实在是闲,就找薛妈妈讨个差事做去。” 许妈妈张口想再说,就见二爷已经跨进了屋,忙将话憋回去,只是脸色僵硬着不太好。 齐天佑进屋后,看了眼妻子,又望了眼欲言又止的仆妇,任由沈嘉芫宽了衣换上居家的衣袍。 “怎么,有事在忙?” 沈嘉芫瞥了眼微晃的帘子,摇头回道:“没什么,许妈妈寻我来说明儿回门的事。”顿了顿,随口问道:“爷今儿出去了?” “嗯,午后回来换衣裳时见你在午睡,就没吵醒你。” 齐天佑答后,想着复添道:“去了沛言府里。” 沈嘉芫神色微敛,压下心头的那份惊讶,轻轻应了声。 “别担心,该说的我都与沛言提过了,他不会再疑你。” 沈嘉芫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正在这时,门边又响起了许妈妈的声音,“奶奶。” 沈嘉芫微微皱眉,对外问道:“什么事?” “老奴让小厨房给您煎了药。” 齐府里,平时都是单个小院自己用膳,只逢年过节才聚在齐陆氏的岽阁苑里。除了世子爷的院子,膳食一般都是从大厨房里领的,墨染园虽有小厨房,亦开了火,但并不经常用。 许妈妈自作主张用小厨房煎药,沈嘉芫面色一黑,唤她进屋后即道:“妈妈有心,只是我身子大好,不必复这个药。” “这怎么成?” 许妈妈脸色大惊,关怀的上前道:“奶奶您从小就离不得这药,往年冬日更是不间断的,这不已经断了几日,外头天气又冷了些,明儿是大日子,若是着凉不好了可不止老夫人、夫人担心,就是姑爷也心疼着呢。”说着还有意往齐天佑处看了看。 “敢情妈妈真是听我的话,回头就寻了差事做?” 回门是大日子,沈嘉芫可不想再难受整日! 没病没灾的就吃药,当她是药罐子么? 方想寻话打发了来人,齐天佑却突然严肃的问道:“这是什么药?二奶奶闺中时,就总服这个?” 见许妈妈张口就要说话,沈嘉芫忙瞪了她眼抢先道:“二爷,只是剂调养身子的补药,在家中时祖母与母亲见我身子弱方请大夫开的。” “既然是补药,怎么不喝?阿芫,别任性。” 齐天佑这表情,分明是觉得沈嘉芫是以为到了夫家没有娘家长辈叮嘱而闹脾气不肯吃药。 “是啊,药得趁热吃才好。” 沈嘉芫还想再说,齐天佑却已经接过药碗打发了许妈妈退下,拉过沈嘉芫做到身边,亲自用勺子舀了送至沈嘉芫唇边,当她是小孩子哄道:“乖,别闹性子,瞧你昨儿晚上不疼的厉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九十七章 喊名字 且为谁嫁97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九十七章 喊名字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迎上他严肃的眸光,沈嘉芫只觉得心虚,但这药……别过脑袋,轻声咕哝道:“太苦。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齐天佑就笑,送至唇边就要抿勺,沈嘉芫忙推了下他胳膊,药汁洒出来溅到他的衣袖,两人都愣了下。 “二爷,我……” 她拿帕子去替他擦药渍,口中连连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这药你不能试。” “为何不能?” 将手中碗勺搁下,齐天佑拂开妻子的手,声音无波无澜,“别擦了,重新换件就成。” 沈嘉芫手中动作停滞,抬眸望向丈夫,对方的目光紧紧聚在自己身上,俨然是等她回答的阵势。 为何不能? 因为自己猜测这药中加了些不知名的东西,服后对身体有害?自己从娘家带来的妈妈亲手煎的药,为何会有问题,是母亲蔡氏的吩咐?她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因为自己并非她的亲生女儿? 这些,能告诉他么? 不能! “我身体很好,不想喝这药。” 屋里转瞬安静,片刻,齐天佑起身,唤了秋兰与春月,进内室唤了身深紫色的衣袍。 隔着屏风,沈嘉芫看着内里侍女服侍他更衣的动作,看着他从后绕出来,看着他若无其事的与她道:“让婢子传了膳,待会去给母亲请安。”说着淡淡睨了眼桌上的药碗,喊秋兰撤下去。 一顿饭,鸦雀无声。 从墨染园到岽阁苑,直到从齐陆氏的院子出来。他依旧温温和和的,人前亦亲切的唤她“阿芫”,举止依旧,但沈嘉芫能感觉到。他在生气。 今夜的月色极好,只是初春的夜晚依旧起了曾薄薄的淡雾,萦绕在空气里。若白色丝带,引人浮想。 沈嘉芫侧头,朝身后的香蕾打了个眼色。 随行的人就放缓了步子,远远的跟在身后五六米处。 “我娘家五姐曾说是药三分毒,我也觉得不该总依赖着药罐,所以才……”抿了抿唇,沈嘉芫轻拉了拉身旁人的衣袖。“二爷,我不是故意要打翻它的。” 齐天佑就停下了脚步,借着月光望着眼前的妻子,明眸皓雪,浓密的睫毛如蝴蝶般扇动着。揪着自己的衣角似个犯错的孩子。 迟迟等不到回应,沈嘉芫抬头,顿了片刻终是开口:“等回去,让人重新煎一剂,我吃便是。” 这语气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就似是个撒娇未能得逞的孩子妥协般的无奈委屈,看在齐天佑眼中却是别有番动人的神韵,只是他没吭声,仍是无言往前。 “二爷。”不是吧,明儿回门,今日与他闹别扭? 上过战场的男子,不该豪迈的不拘小节么? 直等近了院子,要上台阶时,齐天佑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跟在身后的妻子,出声道:“你不知自己嫁的是谁吗?” “嗯?” 尚未反应过来,前方的人就提步往前,直接进了主卧。 沈嘉芫停在屋檐下,冲随后出现的香薷吩咐道:“我的药方你收着吧?照着上面重新煎服药来,你亲自做。” 香薷虽不明白主子为何强调,但听到是主动要吃药,忙紧张道:“奶奶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往常在沈府,晨昏定省都在晚膳前,便是冬日,那时辰天亦没像如今这样晚的,她不免担忧的想道:是冻着了? 沈嘉芫摇摇头,直让她下去。 你不知自己嫁的是谁吗? 琢磨这这话进了屋子,见齐天佑已经自己宽了外袍,就坐在灯下,手中拿了卷书。 见自己进屋,对方头也没抬下,沈嘉芫亦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旁边挑了挑灯芯,又从旁处挪了个灯烛过来。 看了他两眼,见对方一丝不苟的看着书上的内容,沈嘉芫就转身坐到妆镜台前,自己卸去钗环。 没过多会,香薷就端了药进来,刺鼻的药味漫在屋间,沈嘉芫走到外间饮了,将空碗交还给对方。 “奶奶和姑爷可是要就寝了?” 沈嘉芫看了眼内室,目光锁在屏风上的圆月上,片刻方道:“你和香蕾两人将东西送去净室,然后都下去歇着,待会我服侍二爷就成。”顿了顿,沈嘉芫复问道:“这几日都是谁在值夜?” 除了新婚当夜要水时,进来了许多侍女,这几晚都没有唤人进来,沈嘉芫倒有些不太清楚情况。 “奴婢与秋兰,香蕾与春月,轮流在隔间里值夜。” 沈嘉芫点了点头。 她从净室里出来,正见着齐天佑将手中的书搁下,忙前道:“夜深了,妾身伺候二爷梳洗吧?” 齐天佑倏然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她,大步走向净室。 沈嘉芫忙跟着进去,心里忍不住嘀咕,这都吃了药怎么还生气? 推起衣袖,将巾帕上的水挤去,摊开后朝齐天佑递去,“二爷。” 齐天佑凝望了她眼,接过擦了擦脸,看着她弯腰重新洗了帕子后上前替他擦手、胳膊,长长叹息了声,“你就不能唤我声名字么?” 沈嘉芫微滞,有些惊讶的望向他,先前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他盯着似若迷茫的妻子,突然伸手揽上她的腰,一个用力就带到自己怀里,俯身轻道:“身上可还不舒服?” 沈嘉芫脸颊泛红,摇了摇头。 齐天佑就横抱起她,女子一声惊呼,“二爷,”手则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 对妻子的唤声,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出净室往床上走去。 用水后重新躺下,沈嘉芫睡下内侧,闭着眼却没睡着。腰上的手掌紧了紧,听到男子温润的嗓音在耳旁响起,“怎么还不睡?” “你,不生气了?” 齐天佑不答反问:“你知道我在生气?” 整个傍晚都不理睬她,就是回院的路上自己道歉都没个反应,这不是生气是什么? “想来阿芫还是在意我的感受的。” 齐天佑笑了笑,唇凑上去吻了吻妻子的脸颊,身子亦紧着挨过来些,两人就这样紧贴着。 沈嘉芫不由往内侧又挪了挪,见旁边人跟着贴过来,忍不住道:“二爷,这么近太热。” “阿芫,你喊我名字。” 名字? 齐天佑蹭到女子的脖颈间,嗅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甜润又想,温柔道:“我想听你唤我名字,嗯?”语调颇带了几分魅惑。 “阿芫,乖,别再喊二爷,唤名字。” 像当初在清华寺,口口声声亲切喊“沐阳哥哥”般语调。 这样期待的目光盯着自己,沈嘉芫张口,迟缓道:“天、天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且为谁嫁97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九十七章 喊名字更新完毕! ------------ 第九十八章 回门 次日清早,沈嘉芫与齐天佑就回了沈延伯府,侯在门口相迎的是大奶奶,亲热的拉过她的手,转首朝身后的婢子吩咐道:“快去禀了老夫人,六姑奶奶和新姑爷到了。” 厅堂内站满了人,两人先给沈延伯和老夫人磕头请安,而后再见过世子夫妇,寒暄客套了番后,沈嘉芫和众女眷去了颐寿堂。 老夫人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停地问在夫家过得如何,婆媳、妯娌相处得怎样,沈嘉芫一一答了,让她们放心。 屋内气氛很是温馨,谁都是“六姑奶奶”的喊着唤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似乎回到了方重生至沈家的那段时光。 珠翠环绕间,沈嘉芫注意到安沈氏炙热关切的目光,对方似乎从见到自己就没移开过。 四目相视,安沈氏眸中晶莹,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最终却只是点点头。 世子夫人坐在旁边,瞥见两人间的互动,轻笑着唤了声“芫儿”,便将女儿的注意力引回到自己身上。外人面前,她总是关怀备至,慈母端庄,笑语不断,却是不肯给安沈氏单独与沈嘉芫说话的机会。 待等用了酒席,举止稍随意自在了些,蔡氏就急忙拉了女儿回广盛楼。 外人只道她是思女心切,回屋说体己话,沈嘉芫跟在世子夫人身后,望着她织锦薄袄的后背思索。 跨过门槛,世子夫人转身就拉了女儿的手同在炕前坐下,“芫儿。姑爷有没有委屈你,齐夫人没为难你吧?还有,最近几日乍暖还寒,你身子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自打你出嫁后,娘就无时无刻不念着你。” “回母亲,女儿都好。” 淡笑地望着蔡氏。沈嘉芫徐徐接道:“方才在祖母跟前,女儿都说了万事无虞,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是娘的心头肉,现儿离开我身边,自然是放心不下。” 沈嘉芫便欣然一笑。 出嫁前的那段时间,世子夫人待她的态度就越发明显,连府人都清楚的意识到她的冷淡。如今却又紧张了起来?瞧她总上下打量着自己,沈嘉芫干脆直接问道:“母亲,怎么这样看着女儿?” 世子夫人就举起帕子抹了抹眼睛,“就是觉得芫儿瘦了些。” 沈嘉芫闻言,不由亦低头看了眼自己。瘦了? 左右离开沈府不过三日,这话也恁假了些吧? “听说,姑爷没有将掌院的权利给你?” “母亲听许妈妈说的?” 沈嘉芫心底冷笑,这许妈妈搬弄是非的本事倒是不小,原先瞧着她不过是因为亲闺女在蔡氏手中,故而才不得已做眼前人的眼线,如今想来,她对内宅权利的追寻要热衷的多。 想要蔡氏出面么? 世子夫人略有尴尬,没成想对方会如此一语中的。但既然说开,亦不再遮掩,缓缓又道:“许妈妈是府里的老人,过去在你祖母身边当差,为人最是周到,她跟在你身边。凡事都为了你好。” 拍了拍女儿手背,语重心长的续道:“我知道你如今和姑爷新婚,不想去拂他的面子,但哪里有主母都过了门,院子里的事还让姑爷奶娘把持的?芫儿,别怪娘啰嗦,对丈夫太过容忍,他就不会将你放在心上。” 沈嘉芫定睛望着眼前妇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能对丈夫容忍,难道是要她们夫妻终日吵闹争夺? 想来她与许妈妈都是一般思维,如今还以为自己是惧怕齐天佑,所以才重用薛妈妈,不敢撤销她管事权利。然而,在她心底,娘家的人早就靠不住,唯有相信夫家的人,好好经营才最好。 在闺中,就挑唆着自己做些于清誉、声明不利的事,如今出嫁了,便想自己与夫家不和睦,诚心不让她过舒坦日子是不? “夫妻间,不就是该相敬如宾吗?母亲,夫君他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对他身边人客气些,不是吗?再说,您是知晓的,这内宅的事务,女儿从来都不爱操心,薛妈妈处理的好,让她继续管着,我也能图个闲在不是?” 相敬如宾? 世子夫人看着女儿的眸中浮现出惊诧,年前被老夫人亲自管教,她还真是念了些书啊,居然都懂得这个道理了?若放在过去,眼前少女的性子是最霸道不过,哪里会懂得这样的道理? 不过说想闲在倒是真的,世子夫人笑了笑,“娘自然是明白的,但终究不是身边人不好放心,你让许妈妈管着,她替你打理可好?” “您是要女儿去跟夫君说?” 沈嘉芫眨巴着眼珠,满是单纯的望着对方,不等对方答话,突地复懊恼道:“只是,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世子夫人不由啧舌,重重抓起女儿手腕,“芫儿,你跟娘说,是不是姑爷欺负你,你怕他对吗?” “没,他待我很好。” “娘知道这门亲事是委屈了你,但现在已是事实,你便心有不愿,以后也要和他好好过日子。” 她的声音突然扬起,沈嘉芫不由望向门口,但隔着厚重的布帘,什么都瞧不清。从半敞的窗户往外,似有熟悉的身影徘徊在走廊里,那是她从齐家带过来的几位仆妇。 糟糕,蔡氏这般言语,岂不是想让她夫家以为,自己回娘家种种抱怨? 眸光失却了先前的柔和,沈嘉芫站起了,皱眉道:“娘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话,难道是许妈妈?我不过就没允了她掌管院子,那刁妇倒是多舌,居然在您身前搬弄这些碎语,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居然挑拨起母亲您与女婿间的关系,连我屋里的事都胡诌乱言,简直是无法无天!” 这声音亦是响亮,显然还透着浓浓的恼怒,说得蔡氏表情僵滞。 “芫儿,不是许妈妈她……” “不是她?那是谁?我今儿个刚回门,过府都不过半天,您在沈家里,若不是听人造谣,那怎会生了这般念头?”沈嘉芫缓缓坐在,语气忿忿。 “许妈妈到底是你乳娘,又是老夫人赏你的人,芫儿怎么能说她是刁妇?” “不是吗?” 沈嘉芫不以为意的咕哝了声,侧首复埋怨道:“许妈妈才不是我乳娘,来我身边也没多久,就因我不肯让她替了薛妈妈差事,还敢到母亲身边来编排些有的没的,这样目无主子,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语气,倒有女儿过去的脾气。 世子夫人笑意牵强,亦不好再替许妈妈多言,但从对方言语间,是看得出她对许妈妈的厌恶。 “芫儿,今日是好日子,也别说这些心烦的事。母亲问这些,不过是担心你在齐家过得不好。” 沈嘉芫笑盈盈的颔首,乖巧道:“女儿知道您的苦心。” 世子夫人就方端起几上的茶盏抿了两口,目光透着几分复杂,待搁下后好奇又道:“芫儿,姑爷身边,过去可有什么人?” 沈嘉芫面色微红,虽有说在娶妻之前是不能纳妾的规矩,但名家权贵里的弟子,哪可能屋里会没几个知冷暖的人?不纳妾,通房予以抚慰的侍婢总是少不了的,很多爷屋里都会安置,直等主母过了门,若是承宠或有子嗣,自能禀了长辈提做姨娘。 齐天佑年过十八,新婚夜的时候她就曾留心过他身边的秋兰与春月,看着倒不似那等关系。沈嘉芫心里不确定,但没有哪个新妇会直接开口问这个,毕竟若丈夫顺道说想提了谁,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见女儿沉思不语,世子夫人就追问道:“芫儿,你都进齐家几日了,难道没打听过?”很是惊讶的表情。 “不是,女儿私下有找薛妈妈问过。” 她的嗓音压得很低,察觉到对方俨然是要她巨细回禀的模样,吱唔了阵方回道:“二爷身边原有个叫玲珑的,是已故太夫人赏的,伺候了几年,但两年前冬得病没了。后来夫人从自己屋里拨去了两个,前年二爷不知为何把她们送到了庄子上去,不准她们再回府。” “那现在呢?” 沈嘉芫摇了摇头,她记得薛妈妈提到秋兰和春月时那不确定的神色。 世子夫人乍闻这话,不由蹙了蹙眉,这新姑爷房里倒是干净,居然连通房都没个? 沈嘉芫就不解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世子夫人松开沈嘉芫的手,笑笑道:“只是替你高兴,姑爷是个洁身自好的,不像有些荒唐的子弟,见着美貌婢子都要沾身。不过,芫儿你也要多留意些,别让人趁机拢了姑爷的心去。” 这话听着倒是正常,沈嘉芫颔首,“女儿明白。” “对了,你方说前年姑爷将两个婢子送去了庄子上?” “嗯,薛妈妈是这样说的。” “这可不行,当初能送去,说不准以后就能接回来。” “母亲觉得该如何?” 世子夫人就凑近女儿耳语了番。 沈嘉芫大骇,“不过是两个婢子,都过去的事了,何必赶尽杀绝?” “你懂什么?芫儿,听娘的没错。” 世子夫人神色认真,“你说前年,许是当初一时惹了姑爷不快,就送到庄子上思过,说不定当时就准备年后接回府的。可姑爷年后赴战,回京后不久便与你定了婚约,这种节骨眼上必然是不能接女人回身边的,但现在这亲已成,你可得小心防范,毕竟可是你婆婆亲自挑的人,只要人提醒两句,到时候你还挡得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九十九章 祝福 且为谁嫁99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九十九章 祝福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在广盛楼坐着,蔡氏总绕着齐天佑前年那两个被送到庄子上的婢子说话,明着是要沈嘉芫以应万全,但她也不想想,过门方几日的新媳妇,连不在眼前的几个女人都容不了,急着下杀手,这不坐实了妒妇悍妻的名声? 有些事上不能糊涂,然有些事,却只能装作一知半解。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蔡氏的心思她能洞悉,但沈家作为她的娘家,在闺中时不愿撕破脸皮,如今更不能明着拆穿。说到底,细想下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亲子被牺牲,对自己有所怨言亦属人之常情。 虽能体会她的苦衷,但不代表能容忍她的所为,当年同为婴儿的原主,对待安沈两家安排的命运,亦没有言不的权利。说到底,原主虽蛮横霸道,但对眼前妇人投之信赖,切实是将她当做亲人依靠。 谈话意兴阑珊,蔡氏虽有心教唆,但沈嘉芫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明着是漫不经心的模样,让人颇为无奈。故而没多会,她便放女儿离开了院子,而沈嘉芫踏出后,目光下意识的就往清涵院的方向望去。 曾经的闺阁,人去楼空。 香蕾在身后轻问:“奶奶可要回去瞧瞧?” 沈嘉芫摇摇头,道了声“不必”,就朝颐寿堂走去。人前时,安沈氏的目光总绕在她身上,想着两人实际的身份关系,在这样的日子,她定然是有许多话要与自己说的。然蔡氏这个母亲开口拉了自己过来,她身为姑姑,自然没有抢在之前的立场。 想起安沈氏。便不由想到原主,那个明艳嚣张的少女,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双手不由抚上脸颊,沈嘉芫对她的印象不深。即使自入沈家后,听着府内种种传言、看着家中长辈、姐妹的深意目光,但她的记忆。依稀仍停在前世的最后一幕。 怒容嫣丽,情绪激动,柳眉斜扬,打搅人家谈话,神色并无丝毫歉意,张口语气咄咄,不表现任何顾忌。她那种自信与霸道。是自幼被骄纵出来的的结果,沈嘉芫头回见着那样的女孩,明明是恃宠而骄、明明是蛮横无理,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或许,当时原主只是单纯的想要宣告自己。她的心上人不容人染指;或许,她所有的表现,只是简单的想要吸引某人的注意。 亦或许,是她道破了真相,使得自己醍醐灌顶,没有一错再错,所以对她存了感激。 若在当时,沈嘉芫肯定想象不出,她会在死后附身在与自己争夺信件的蛮横少女身上。而如今。顶着她的身份,顶着她的地位面貌,享受着周围的一切,虽有蔡氏的别有用心,但亦有安沈氏的疼爱呵护,甚至。丈夫的柔情深意。 眨了眨眼,不知不觉已就到了热闹非凡的颐寿堂门前,凑巧遇见安沐阳与安沐附从内走出。 沈嘉芫侧了侧身,站在石阶旁,福身唤道:“四姐夫,三表哥。” “表妹,”似有喃喃的少女嗓音传来,充满失落。 安沐附方往前两步,就被旁边的人不动神色的拉住衣袖制止了动作,“六妹大喜,那日没能亲自恭贺,现儿我与三弟,在此祝你和六妹夫永结同心。” 他这话说得流利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话落就客套的作揖。 永结同心…… 沈嘉芫唇角暗嘲,曾经他们俩是未婚夫妻。当年慕家与安家订了婚约后,娘亲曾揽着她笑,说安家的世子往后就是她的良人,是要与她永结同心、白头到老的对象。 真是天意弄人,慕府潦倒,阴谋风雨后,竟然成了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得他的祝福…… 安沐阳作揖抬头,正巧撞见女子唇角那似讽非讽的表情,不由得表情微滞。转念思及过去两人间的牵扯纠缠,有了然的别开视线。 而旁边安沐附的目光,则总逗留在梳着少妇髻的女子身上,还是那样熟悉的容颜,却似又与过去不同。 成亲后的她,似乎比过去稳重端庄了许多,有种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沈嘉芫只是浅笑着福了福身,就带着婢子进了院子。 安沐附见对方走得这般干脆,想着在其出嫁前,自己总被困在府里,许多时日没能见面,如今就在眼前,冲动的转身就要追去。 安沐阳忙拽住他的胳膊,沉声道:“三弟!” 安沐附愁容毕现,却没有挣脱。 走到内屋廊下,沈嘉芫转身望着远去的两个人影,微微莞尔。 他们兄弟的感情,似乎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很好。 进内室与诸位夫人闲聊了几句,便到了安沈氏身旁,语气亲快的喊道:“姑姑。” “芫姐儿。” 安沈氏握住她的双手,目光激动喜悦,细细打量了番她方收回目光,而后就是两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沈嘉芫听对方询问在夫家的状况,都是些寻常的话,先前在广盛楼里蔡氏亦曾说过,只是眼前人的目光语意真诚很多。 没过多久,齐天佑从前院过来,与众人小坐片刻,就带着妻子告辞。 上了马车,沈嘉芫凝望着丈夫,略有迟缓的询问道:“二爷有事?” 怎么瞧,都觉得他行事匆匆,似有要事的模样。 齐天佑似乎吃了不少酒,精神有些不太清明,脸色都有些泛红。沈嘉芫坐在他旁边,从车厢内小几上倒了清水递给他,眼神较往常多了几分担忧。 “我没事。” 齐天佑伸手接过茶杯,手指触及她如玉的手背,两人俱是微愣,沈嘉芫收回手端坐着。 “家里传了话,沛言寻我。” “赵将军?” 沈嘉芫微诧,手足间犹有紧张,“将军他经常去府里?” “难得。” 齐天佑简短的答完话,将茶杯搁下,伸手就握住妻子的柔荑,炙热的掌心相对,距离拉近,他温柔的道:“往常俱是我去赵府,他不太爱走动,今儿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见其没有反应,似在出神,齐天佑低低的声音复响起,“你别紧张,他不会再像过去般待你的。” “您与将军,解释过了?” 沈嘉芫的语气有些小心,不确定的再道:“他信了吗?” 男子的手就搭在妻子的肩上,笑呵呵的点头,安抚道:“阿芫,别担心,有我在呢。” 马车不疾不徐的前进着,停在齐乾公府门口的石狮旁,仆妇们扶着二奶奶上阶,众人围簇着主子们进府。 有小厮禀道,赵将军来了有会,现正在二爷的书斋里相侯。 齐天佑颔首,望向正要朝内院走去的妻子,轻说道:“阿芫,你与我去见过沛言吧,他是我的好友,你们自该相识。” 语气十分熟稔,亦很期待。 他是不希望,自己的挚友与爱妻间,因旁人旁事而生出芥蒂。 到了琳琅斋门外,沈嘉芫的脚步微微顿了顿,齐天佑察觉,主动就去牵她的手,熟知刚要碰到,后者就匆忙缩了回去,他略有诧异的望向妻子。 “二爷,见客呢。” 齐天佑知晓,女子回门,娘家定然会关照许多注意事项,尤其是得礼仪规矩,想来她亦是受了话,原想着沛言非外人不必拘泥,但想起两人先前的尴尬相处,便将这份心思压了下去。 沈嘉芫对上抹“放心”的眼神。 赵沛言负手而立,在小厅堂里盯着墙上的画卷出神,听到动静亦没有转身,只轻轻的叹道:“阿佑,这画做的不错。” 沈嘉芫随之望去,是片青葱的草地,朝阳破晓,天空绚烂,四周并无人迹。 “闲时几笔,竟入了你的眼。” 齐天佑的语气也随意,笑容不拘。赏画的人则转过身,感慨的回道:“沛言出身名门,文武双全,能舞剑亦能浓墨,终究不是我等比得上的。” 他英气的浓眉间,透出几分无奈、几分自嘲。 若自己亦是名门之后,与她,便算能匹配吧?可惜他终究出身寒门,为出人头地所有精力都安在刀剑上,终归是少了情韵风雅。 齐天佑自是明白这话的,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如眼前人这般的大丈夫,自然不需要安慰的言语。 他拉过妻子,转言道:“阿佑,这是拙荆。” 沈嘉芫忙从方才的思绪里回神,欠身有礼道:“见过将军。” 赵沛言冲她不冷不淡的点点头,不曾停留就转回到齐天佑身上,言简意赅道:“阿佑,我来寻你,有事。” 沈嘉芫适时的福身退下。 他对外人,总是这样,疏远冷漠,眼神不会有片刻逗留。 离开琳琅斋,还没行多远,便见齐天佑身边的随从石南赶了上来,“二奶奶、二奶奶。” 他的手里端了个木匣,递过来回道:“这是先前赵将军送来恭贺二爷与您的贺礼,原留在了外院,爷让奴才交予您,让奶奶收着。” 沈嘉芫点头,打开木匣,是枚红玉同心佩,阳光下,熠熠生辉。 *************** 推荐15端木景晨的《媚骨》,民国佳作,独树一帜,格外精彩哦 简介: 重生在待嫁之年,一切都来得及...... 于是努力生活,努力争取一个不同的未来。 皓腕撑起家业,小女子媚骨铮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且为谁嫁99_且为谁嫁全文免费阅读_第九十九章 祝福更新完毕! ------------ 第一百章 慕婉踪迹 第一百章 慕婉踪迹 回到墨染园,望着木匣内静静躺着的同心结,枚红色的艳丽似染了她的视线,沈嘉芫敛神苦笑。 这算是造化弄人吗? 无论是前世慕府罪臣之女的身份,还是今生沈延伯府千金的地位,她都无法呆在他身边。朝政上的波涛诡谲她不擅长,但这其中利害也能看出个轻重,将军的出身及他现有的功勋,早就让旧贵子弟眼红不已,这其中阴谋诡计起落不断,她怎可能真纯粹的站在他身边? 三年相知相伴的日子,若说没有丝毫眷恋与感情,却也是自欺欺人。眼下,她改头换面成为他好友的妻子,他送上祝福……闭了闭眼,沈嘉芫伸手将木匣合上。 原就是的决定,不想再步入虚心、矛盾的婚姻,不想再终日内疚的面对,故而即便看到将军冷峻、忧愁的面容,都不该再有其他情绪,否则置二爷于何地? 思及齐天佑,眼前难免浮现出婚后这几日他所表现出来的柔情,沈嘉芫心底犯虚,这就好比偷走了原属于别人的幸福,让她觉得眼前的所有尽不真实。 顺应命运嫁进齐乾公府,确是她对今生婚姻态度的不积极,但换个角度,这亦是她给的一次机会。 她只是想,有段崭新的人生。 但二爷……他为何会与原主有段? 作为贵族子弟,平素定见惯了名门淑媛的中规中矩,沈嘉芫心里是有份恐惧的,她担心与他的未来。她总觉得,齐天佑倾心的是那个无忧无虑、肆意霸道的原主,喜欢她的少女心性、单纯、简单,乃至于任性……而呢? 学的是诗书女红,端的是闺秀矜持,与先前的沈嘉芫大相径庭。 她觉得,齐天佑迟早会这其中的蹊跷。 她没打算模仿原主言行,亦知晓这颗被家仇压抑了许久的心定不可能真如不谙世事的少女般明朗。 不知,沈嘉芫今日的想法特别多。亦或者,在嫁进齐乾公府后,无形之中便有股莫名的力量在牵引着她,不时的将与原主做对比。她,对于孤独无助了太久的,最受不了的就是男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与照顾。 似乎又回到了在将军府的日子,那段日益沦陷和迷恋的岁月。 她喜欢这种被捧在手心里疼爱和紧张的感觉。 曾经,将军给了她,那时她满心都是慕府的灭门冤案,终日沉浸在挣扎中,只能用与安沐阳的见面来提醒;而现在,齐天佑同样给了她,但却是受之有愧。 无奈而悠长的叹息,久久回响在屋内。 酉时将近的时候,齐天佑方从外院。彼时屋内已燃起了灯烛,见他进来,沈嘉芫起身相迎,轻柔的唤了声“二爷”,便让婢子取了居家的衣袍,伺候他去里间更衣。 他身上的酒味较之早前更浓了些,沈嘉芫替他系好腰带,随意的问了句二爷又吃酒了?” “嗯,沛言过府,与他吃了几盅。” 沈嘉芫的神色微征,瞬间又恢复自然,心中好奇着将军的来意,却克制住了开口问话的冲动。 “阿芫?” “嗯?” 她离他很近,方抬头便对上双含笑的深眸,男人眉眼脉脉,多了几分雀跃,长臂揽住身前的人儿,低首就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沈嘉芫僵硬在原地,直觉得被他唇瓣触碰的几分烫得火热。 还是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她伸手轻抵上男人胸膛,尽量自然的开口该用晚膳了。” 头顶传来阵沉哑的低笑。 两人用了膳,去岽阁苑请安,陆氏面目慈和,问了几句回门的事宜,便早早让他们回院歇息。方跨出院门,便听得身后脚步声紧跟而来,转首见是温氏,两人齐齐的喊了声“大嫂”。 温氏点头后回了礼,道了声该伺候世子服药,便带人离了开去。 沈嘉芫侧首,便见身边人的目光紧缩在渐远的温氏身上,似注意到的视线,后者说道大哥的腿疾,真是辛苦了大嫂。” 沈嘉芫未语。 待回了房,齐天佑便急急的问妻子,“阿芫,沛言赠的红玉同心结你收哪了?” “香薷收着呢,二爷怎的突然要这个?我使人去拿来。” 沈嘉芫有些诧异,成亲那日所收的贺礼他都不曾过问过,没想到会独要这枚同心结。冲着外面喊了香薷,让她将木匣取来,亲自打开了递到齐天佑手中,费解道二爷要这个做?” 齐天佑接过后将木匣递还给妻子,手指抚上精致的纹络,目光生亮,别有深意的瞅了眼跟前的人儿,提步便朝内室去。 沈嘉芫紧跟其后。 齐天佑来到大床前,将帐内帷幅旁挂着的香囊等坠子皆除去,而后仔细的将同心结系上。红绳嵌着红玉,在烛光下分外夺目炫彩,他侧首拉过床前站着的妻子,“还是沛言有心,这物我瞧着甚是欢喜,寓意也好,往后便挂在这儿。” 话落,手中力道一紧,将沈嘉芫拽到上床,也倾躺下身子。 她却并不欢喜,这喜幛内垂着将军送的,总让她……余光注意到那抹红,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将军是你好友,他送来的,该仔细收着才好,如若碰坏了岂不可惜?” “收着做?人家一番心意,祝福你我夫妻同心,这同心结垂在这里最好不过。” 他坚持,手也朝她衣带接近。 他吃了酒,人有些兴奋,举止略有急迫,沈嘉芫躺在他的身下,只能承受他的热情,呼吸间都沾了他的气息,感受着身上的衣料在渐渐减少,身子不由往里缩了缩。 他进入她的时候,比前两次心急了些,动作重且快,细碎难耐的呻.吟从她唇边溢出,余光瞥见大敞的罗帐,声音破碎道太亮了……” 他轻轻一笑,挥手将金钩上的帐幔放下来。 许久之后,伴着一阵暖流涌进体内,身上的男人方停止动作,摊在她身上。 两人皆是气喘吁吁,她的眉眼更是迷离,淡黄的烛光映在红帐上,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视线却总不间意的落在内壁的同心结上。 “阿芫,”齐天佑撑起上身,尽量不压着她,低头痴痴的盯着的妻子,神色餍足,“我真的娶了你,真好。” 连用两个“真”,为的是强调,让彼此都忘却生出的那份虚幻吗? 沈嘉芫浑身无力,只回应似的“嗯”了声,声娇含媚。 齐天佑听得心里一动,不由再次俯身,欲含住那娇艳欲滴的红唇。 动作牵动了床幔,沈嘉芫望着同心结下的流穗摇摆,在他接近的时候下意识的别过了脖子,他的吻落上脸庞。 他不满,唇跟着欺去,她依旧闪躲。 “阿芫……”他喊她。 感觉到身上男人的僵滞,沈嘉芫转过视线,双臂揽上他的脖子,低嗔道我累了,”见对方仍不瞬的望着,她脸颊泛红,似埋怨的咕哝道酒味好浓。” 齐天佑这方反应,故意凑近了喊住她的耳垂,调笑道阿芫这是在跟我撒娇?方才又不是没吻过,喂饱了你,这会子便嫌弃我了?” 沈嘉芫何时听过这样轻浮的话?自然是让人面红耳赤的,不言不语的只顾推他。 齐天佑却不动,现下只觉得身上娇躯柔软,根本就不愿离开,趴在她身上还不怀好意的拱了拱,即有快意从下身传来,听到她不可抑制的嗯吟声,当下差点没忍住,最终却还是顾虑着她的身子,缓缓退了出来躺倒旁边,手却依旧紧箍着妻子的纤腰。 肌肤相处的热度让人几乎窒息,沈嘉芫动身要起,被男人一个用力又躺回到他怀里,只好说道让丫头送些水进来。” “我们说会话,阿芫,沛言他今儿说羡慕我们。” 齐天佑不愿起身,留恋着欢后的温馨,同妻子絮叨起来,“咱们成亲那几日他不在京中,刚过府看见院子里的喜字红绸就回忆起了往事。阿芫,你许是不知晓,那位慕姑娘……” “这时候提外人做?” 沈嘉芫匆忙打断,她实在过不了心里这关,躺在身边男人的怀里议论前世与其他男人的事。而且,下意识的她排斥听到这些,那段感情,从来都是她避之不及的。 不想直视、不想面对。 但齐天佑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将赵沛言当做生死,旁边有是最亲密的妻子,心里有事都想与她分享。这会子见沈嘉芫情绪激动,还以为她计较着沛言对她的无礼,语气更柔了些,劝道阿芫,沛言是我最好的,我不希望你对他有误解。你若是他的经历,也会替他难过、辛酸的。” 沈嘉芫咬紧双唇,眸底似有湿润,她怎会不知晓将军的辛酸? 那样全心全意的待她,却被误以为是灭门仇人,背地里谋算着他…… “还记得你在清华寺里找了半日的慕婉姑娘吗?”无错网不跳字。 此刻,齐天佑的语气不知怎的多了几分欣慰,沈嘉芫却有种不好的预感遍袭全身。 这回,她没有再阻断他。 “沛言寻了她很久。再过段日子,她就会回京了,希望到时候他们也能与寻常夫妻一般。”他的言辞,透着浅而易见的祝愿。 这话,却听沈嘉芫浑身一冷,腾地就坐了起身,双眼睁的大大,不可思议的望着。 他说? 过段日子,慕婉回京? 可能?! 还是克制不住那份震惊,她颤抖起来,连声音都断断续续的,“她、她不是……死了吗?”无错网不跳字。 若慕婉还活着,是谁? 骤然,沈嘉芫想到了先前的那个梦境,不由打了个哆嗦,全身冰冷,脸色变得惨白。 第一百章 慕婉踪迹 第一百章 慕婉踪迹是 , ------------ 第一百零一章 将军与慕婉的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将军与慕婉的 沈嘉芫完全沉浸在的话中,叫慕婉还要回京? 那具身躯早就没了气息,即便遗体还掌控在安沐阳手中,难道还真有起死回生之术?再且,她清晰明了的记得所有,她的灵魂在这,已经是成为了沈嘉芫,更适应习惯着这个身份,但现在告诉她,说的前世要重返于世? 这、简直是天大的荒唐! 然而,的存在,不正也很好的说明了这点吗? 沈嘉芫突然慌乱了起来,最近常常想到原主,若是那个梦成了真,的沈嘉芫附身在了前世身上,而她睁开眼率先见到的必定是安沐阳,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男子。 原主还不知她的身世,亦不明白她与安沐阳之间的兄妹关系,当初她能为情不惜生命的与抢夺一份对心上人有用的信件,现在……谁能保证,那个单纯、意气用事的少女,不会再为了安沐阳而去接近将军? 她慕婉的身份,在世间就注定了该生存在黑暗中,没有荣耀、没有光环,唯一的价值,也就是于将军而言。 安沐阳的狠辣,她是了解过的。 当初,不就是被她蒙骗,过了三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每日,都沉浸在家仇与感情之中。 齐天佑察觉到怀中妻子浑身僵硬,又琢磨着她方才的话,不免疑惑阿芫,你怎知慕姑娘不在人世?” 对上质问郑重的目光,沈嘉芫忙敛去思绪,眼前的这个男人亦是精明的,该如何解释? 能直接告诉他,其实慕婉早就丧命在这身子主人的手中? 这也便是告知他,是沈嘉芫――他的妻子,亲手杀了慕婉。 毋庸置疑,齐天佑是重情的人,若让他知晓这个,对初建的婚姻来说,必定是个不小的嫌隙。 更何况,她也不能说! 只是,若不强调慕婉已死,将军岂不是会真中歹人奸计? 她可是还记得在安襄侯府书房里,曾听到过安沐阳与安沐陪的对话。 “阿芫?”齐天佑摸了摸妻子额头,目露担忧道了?难不成你还真认识她?” 齐天佑到底对沈延伯府的人事不太熟悉,早前虽知晓妻子曾对安襄侯府的世子爷动过情,他们两家也曾有意联姻,但根本不可能将她和心思深沉、善于使计的慕婉联系起来。 没,在战场上的日夜中,与主帅赵沛言的相处中,他知晓了很多。譬如慕婉的身世、她接近沛言的目的、她秘密将情报透露给安襄侯府,从而致使沛言在朝堂上路途坎坷……他都清楚。 他与沛言虽相交不久,但情分非浅。在齐天佑看来,赵沛言这个英俊年轻的骁勇将军,远不如别人眼中的那般风光,在他心中藏了太多事、太多的苦楚,成年累月的积在心底,压抑的他整个人都深沉沉的。 或许,若非他心爱女子的失踪,若非与他战场上生死与共的时刻,正是他受打击消极的状态,不定会这样轻易的被他接受,听他说那些隐秘心事。 他曾记得沛言在酒后有过一言感慨:只有他军功不断、只有他位极人臣,才可能留住喜欢的女子。 那个时候,以齐天佑公侯子弟的身份闻言,是极其不解的。毕竟,赵沛言的能力、战场谋略都是他所钦佩的,这种不靠家族倚仗手脚赢得的名利,才最让人信服。 而以他昌威将军的身份与地位,怎会有那样一句惆怅? 当时,齐天佑便问了为何。 他还记得,当时沛言的回答,嗓音是那样的低沉与苦楚。他道,初回见到她的时候,她名驹香车、侍女环绕,坐的是太傅府标志的马车,护卫保航,窗帷随风掀起的瞬间,露出她的容颜,刹那芳华,那样的灼灼其华、那样的夺目璀璨。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市井平民,身边的玩伴嘲笑他,说那样大户人家的,不是寻常人能念的。 后来,他便从了军。 思及好友的,齐天佑心底对那位慕婉姑娘亦是同情的很,其实左右也是个苦命人。她沉浸在家仇里的时候,从来不知晓身边有个男人在默默的守护她、感化她,也永远都不知晓,沛言今日的一切,动力都是源自她。 而她,却心有所属,却另有目的。 齐天佑不理解那是份怎样深的感情,也不太明白两人之间的过往,当时只是拍着他的肩膀追问,为何早不告诉她,澄清。 沛言苦笑的回答,道慕婉的世界,从来不为他敞开,她的意中人,根本不是他。而若不是因为有那个误会,若不是他的功名成了旁人的眼中钉,有些人惦记着要铲除他,会觉得安排慕婉在他身边有价值,他根本拥有不了她。 “阿芫,你可曾听过一语,骗来的、偷来的幸福,始终不能长久。” 齐天佑突然开口,惊得沈嘉芫面色惨白。 意思? 她愕的望向身旁的,心底琢磨着他是否知晓了些。她确实不知齐天佑的想法,而事实上在听得慕婉会,怀疑着那是否会是真的沈嘉芫的时候,她就有种冒名顶替别人将要被揭发的恐慌。 现在的她,着实敏感。 身子颤了颤,便远离了身边的男人。 他、是喜欢原主的吧?无网不少字? 若真正的沈嘉芫,是否意味着将要失去现在的一切? 所有所有…… “了?” 齐天佑不过是回想起了赵沛言的话,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根本不曾有其他意思,却见妻子远离了,很是不明所以。思及方才的问话还未得到解答,难免又再问道对了,阿芫,你还没说,你是从哪得知慕婉不在人世的呢。” 这话,在惊慌的沈嘉芫耳中,无疑是带了点逼问的意思。 她的脸色越发白了! “阿芫,你到底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帐中依旧弥漫着暧昧的气息,齐天佑收却了先前的思绪,紧张的望着反常的妻子。他想起了新婚那晚她的不适,不免更加着急,掀了帐子就想喊人去请大夫,但手刚沾到落帐时候,便听得身后的人儿颤悠悠的问道: “二爷,那位慕姑娘,现在在哪?” 他转身,望着半坐起身的妻子,白皙的秀肩裸.露在空气中,似乎忘记了寒冷。当下忙取过床尾的外袍替她披上,又将被子移了上去,口气不乏关怀注意着身子,夜晚露重,这会子到底寒意。” 她身体,本就虚弱。 齐天佑满目心疼,沈嘉芫见其一如往常,意识到态度激动了些,便低垂脑袋拽住了身上的被子,先是强调了番无碍,跟着又问二爷,慕姑娘在哪?” “你这样在意她?难道……” 难道,心里还惦记着安沐阳,所以介意与他相近的女子? 这话,问出口自然是小家子气了些,齐天佑也不会想承认妻子会再有那样的感情,但心底是醋意的。毕竟,当时他可不就是觉得慕婉去清华寺太过蹊跷,所以跟着,才遇到了阿芫吗? 那个时候,他与沛言还不熟悉,两人也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那日紧随,还真是鬼使神差的。 齐天佑后来想起,总觉得那是与阿芫的缘分。 回府后,他便将屋里的两个丫头遣去了庄子上。 事后想想,连他都觉得微妙。 “我、我只是好奇。” 沈嘉芫咕哝着,而后又试探性的开口我曾听姑姑说起过,道那位姑娘是安襄侯府的一枚棋子。” 未言完的下半句,沈嘉芫是大致能揣测出来的。男人的芥蒂,总是得消除,她将军与他的关系,如此说便是信任他,将最亲密的话都告知他。而另一方面,亦是为了解心底的疑惑,若是将军当真早就洞悉了一切…… 那他为何,还要将留在身边那么久? 果不其然,听到沈嘉芫这样的话,齐天佑先是惊讶,继而又有几分欣喜。若站在她身份上说,事情牵扯到她的姑姑、以及她所喜欢过的安沐阳,自然会瞒着这个,毕竟告诉了,亦是等同告知了沛言。 他的事,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但现在,阿芫她选择告诉了,这其中谁轻谁重,还不明显? 齐天佑的容上浮出笑容,目光炯炯的望着她,心中舒坦了,人也精神起来,拉过她紧搂在怀里,两人靠在床头开始说起来。 起初齐天佑还刻意避开了慕婉与将军的相识与过往,但那正是沈嘉芫所在意的,无奈下只好软言软语的磨蹭,最后终是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心中无比震惊。 她都没想到,原来将军早就喜欢她,喜欢了她很久很久。 怪不得,当时那场刻意接近,会那样的成功;也难怪,安沐阳会那样的自信,觉得定能受到将军宠爱。 这不单是利用了,还利用了将军的感情。 而她,却是帮凶。 说不出的悔恨在心中蔓延,拼命忍住欲要夺眶而出的湿润,她现在,还能为将军做些弥补? 好半晌,沈嘉芫才平复了心情,偎在身边,低低的说道二爷,我明日想去趟姑姑府上。” 第一百零一章 将军与慕婉的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将军与慕婉的过去是 , ------------ 第一百零二章 扇他巴掌 第一百零二章 扇他巴掌 次日,沈嘉芫早早就到了安襄侯府,迎在门外的是安沈氏的近侍妈妈,含笑地扶她下车,语气雀跃道表姑娘许久没来了,这几日正犯头疼,听说您来了正高兴着呢。” “姑姑她头疼?严重不?” 沈嘉芫倒不知安沈氏有这毛病,想着昨日在沈府她如常的话语与关怀,该是刻意掩饰不让人看出来吧?无网不少字因知晓彼此间的关系,她对安沈氏还有分特别的亲近,此时闻言,满脸关切。 “道是无碍,就是夜晚总难安眠。” 沈妈妈边说边搀她进府,引着她一路到了主院,还没进门便见着自内走出的沈嘉萱。后者脚步停滞,待两人相近才语气恹恹的开口哦?原是六来了,当真是稀客,怪不得母亲要让沈妈妈出去迎接。” 她这语气,带着浓浓的酸意,分毫没有遮掩她心底的情绪。 没有作为安家少的待客之礼,亦没有见着娘家姊妹过府该有的喜悦,很是不知轻重。 沈妈**脸色瞬时就垮了下来,暗道六表姑娘许久都没来侯府走动,自家念得紧,这会子好不容易盼来了,少语气还这般咄咄,就不怕惹得不高兴? “少严重了,六表姑娘与您是亲,均为的娘家侄女,还都是府里的常客,原是不该见外的。只是如今六表姑娘出阁成了齐乾公府的少奶奶,这是婚后头回过府,难免郑重些,让老奴到门口迎了去。” 沈妈妈脸上堆着笑,接着又添道近来身子不适,少事务繁忙,接表姑娘进府的差事自然不好去劳累您。” 三言两语,便堵了沈嘉萱的口。 毕竟,沈嘉芫过府的消息早就递了,以沈嘉萱的身份关系,怎样都该亲自到门口相迎。这无关两人关系的亲疏远近,便是她身为安家少与沈家姑奶奶的职责所在,而她却刻意怠慢不欲将客当回事,难道还不允许旁人出面的? “妈妈当真会,怪不得母亲这样器重你。” 沈嘉萱咬着牙从口中吐出这么一句,淡淡的再次瞥了眼沈嘉芫,便寻了个牵强的理由率先离开。 她心中是有着不甘的,如今都已经进了安家的大门,才该是安沈氏最疼的侄女。可是,她这儿,做的还真是勉勉强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并非她亲生的缘故,两人间总有着莫名的隔阂。 沈嘉萱寻不到存在感,只觉得在这夫家格格不入。便是走在这府邸中,都总能听到仆妇随意的指着某地某处,回忆着说哪里是六表姑娘最爱玩耍的地方,哪里又曾让六表姑娘磕着碰着、她们如何紧张相哄的场景…… 每处都有六妹的痕迹! 沈嘉萱讨厌这种气氛,觉得让人窒息,更何况当初六妹还曾那样名正言顺的缠在身边,那样的撒娇使性子。若说在沈延伯府的时候,对于受尽宠爱的沈嘉芫只是嫉妒外加羡慕,但现在,便是到了怨恨无比的地步。 好似,她现在所拥有的,全部都被沈嘉芫倾占了过的。 不、这话还不能这样说,因为即便成了安襄侯府名正言顺的少,却依旧得不到安沈氏这个婆婆的宠溺与关切,更得不到的目光。 从前,即便是六妹无理取闹、死缠烂打,但安沐阳,好歹曾正视过她。 而这个正妻……在他眼底,似乎便是不存在的。 的情绪,从来不会因起落。 沈嘉萱越想越觉得委屈与恼火,走在回院的路上死命揉拽着帕子,脑海里很容易就能猜测出住院里的场景。安沈氏定然是无比呵护的对六妹嘘寒问暖,拉着她问东问西,询问在夫家的所有。 她咬紧了双唇,眸中布满愠怒,方才想要侍疾尽孝,她听说六妹要来,匆匆的就打发了离开,可不就是嫌她碍事吗? 凭,六妹可以受尽众人宠爱,夺得众人目光?! 嫁得,明明比她好! 齐乾公府,说到底也只是个没落贵族罢了,就算齐家的二爷是圣上跟前的人,但难道还能比过安襄侯府的门第? 她凭嚣张?! 从沈家陪嫁而来的侍女佩兰见自家主子定在原地,不前行也不往其他地方去,虽明白她的情绪,却也得尽着奴婢的指责,上前轻声提醒道少,您出来前嘱咐小厨房给姑爷炖了汤,说要亲自送到外院去的呢,这会子怕是快……” 成亲以来,安世子总是居外院颇多。 但话没说完,沈嘉萱就横了她一眼,打断道佩兰,我真的比不上六妹吗?”无错网不跳字。 这话说得很轻、很慢,没有气焰、没有愠怒,倒是出奇的平静,只是那话中的惆怅与叹息,透着心碎。 佩兰一时语噎。 她能回答? 自家姑娘,从小就想着与六姑娘攀比,但她是庶房里的姑娘,与别的姑娘如何一般?便是其他几位老爷身下的庶女,都要比她得老宠爱的多,毕竟再怎样,那都是老的亲孙女,而自家主子的父亲――二老爷,他根本不是老的亲子。 那即便四姑娘是正房嫡出,又能如何? 何况,六姑娘,乃是世子爷的嫡亲女儿,是老和姑太太心尖上的人儿,完全就没有可比性。 她为何,总要与六姑娘相比呢,这不是存心找郁闷呢? 当然,佩兰是不可能将这些心声说出口的。跟在四姑娘身边久了,察言观色是必须的,对主子的心思摸索得也大致剔透,当下就针对对方心中的别扭劝道少,无论六姑娘如何,现今是您嫁给了姑爷,您才是这侯府未来的女主人。便是眼下依旧宠爱着别人,但她和您可是生活在同个屋檐下,六姑娘现在所持不过是昔日的情分与气焰,等过上个几年,您再看她如何嚣张。” 这话说得沈嘉萱舒畅,眉宇不由缓缓舒展了开来,在心底琢磨了番越发觉得有道理,最后展笑道你说的也对,我与她计较做?再怎样,不久后我就是一府主母,而她……等齐乾公府分了家,便不过是个旁支而已,能有多大的能耐?待到那时,府里也会清楚,到底谁才该是她们重视的姑娘!” 沈嘉萱自认是沈家众姑娘中嫁得最好的,便是皇后娘娘的胞妹――长房的三姑娘沈嘉芊,也比不过她! 思及此,她的神色便得意了起来,在脑中幻想着往后被人环绕的滋味。 只是,在她回院后取了精心准备的汤羹去外院找安沐阳的时候,却听院里的小厮回话,道说六表姑娘过府,已经使人请了世子爷相陪。 沈嘉萱气得当下就跳脚,完全没了面上维持的风度,匆匆往住院去,却又止在了半路。 六过府,安沈氏将这个差走,却让身为姐夫的去相陪,这算是? 安沈氏当时的场面话说的是好听,让好好歇息莫要累着,但细听根本就没有将她当做人,直接就是驱她离开的意思,现在眼巴巴的再凑,这不是找白眼瞧吗? 最终,沈嘉萱还是没有去主院,只是回屋里发了好大一通火。 而主院里,沈嘉芫与安沈氏寒暄过后,便无意提及许久没来姑父府里,与众人都疏远了的话语,让安沈氏主动请了外院的几位表哥。之后,又说喜欢花园里的几盆玉台金盏,便寻思了个理由出去透透气。 她是应了在侯府用午膳的,何况安沈氏又了解她性子坐不住,根本没有多想,便允了她,口中还道她若是喜欢,待会便挑几株开得好的带回齐乾公府。 安沐附尚在学堂,的只有安沐陪与安沐阳两。 而沈嘉芫此行的目的,便是安沐阳! 故而,再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刻意就压低了嗓音,“一次人情!” 这是当初,安沐阳寓意让安沐陪欺负她,最终息事宁人没有将事情闹大保全众人情面,沈嘉芫所提醒过的人情。 而现在,无疑是要他还的时刻! 安沐阳素来精明,自然听出了话中深意,故而在离开主院之后先支开了安沐陪,而后便往花园而去。 其实,他也说不明白,对她总是避之不及,现在为何要为了那个根本不曾被肯定过的人情而去找她。 只是,潜意识里,他想去、想这个从前对他炙热无比、如今刻意冷淡许久的表妹,会对他说些。 因为提及了玉台金盏,他轻而易举的见到了沈嘉芫,对方早已打发了侍从。 望着安沐阳走近,不知怎的,沈嘉芫生出了几分恍惚,但转瞬即逝。 “说吧,事?” 他认定,这个表妹,找他是有事相求。 但话音刚落,耳边只听得“啪”的一声,左颊火辣。 她,扬手扇了他! 安沐阳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女子,直觉得莫名其妙、直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打了他? 第一百零二章 扇他巴掌 第一百零二章 扇他巴掌是 , ------------ 第一百零三章 咄咄逼他 第一百零三章咄咄逼他 “安沐阳,你真卑鄙!” 昨晚,在知晓了将军待她的情后,对安沐阳的恨意似乎就到达了顶峰,她迫切的想要发泄。 她可以容忍这个男人利用自己的感情,但绝对不原谅他以将军纯粹的感情为铺垫,然后诱骗自己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一把将将军伤得体无完肤的利器! 她已经欠了将军那么多、那么多……而感情,根本还不了! 她恨自己,前世那样相信安沐阳,但更恨对方,恨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冷血狠辣的男人?! 重生后,她总强忍着对他的恨意,总想着不打草惊蛇,想着要暗地里查清慕府冤案的真相,在心中一次又次的告诉自己,还没到与安沐阳真正撕破脸皮的时候。 而事实上,或许是她贪恋了安逸,因为自慕府家破后,她许久没有体会过一个正常闺秀该有的生活了。 故而,说到底,她其实只是在变相的逃避。 但昨晚从丈夫口中得知的一切,确确实实的震惊到了! 现在,她真的不想再忍,不想再处于被动,不想抑制那份想扇他的冲动! 所以,顺从心意,她动了手。 沈嘉芫昨晚彻夜辗转,即便是略施了粉黛,但双眼依旧泛青,然本该显得倦怠无神的眸子,此时含怒含怨的等着他! 这该是怎样强烈的恨意? 安沐阳接收到这道目光时,首先反应过来的不是质问不是发怒,而是不由起了个反问: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吗? 但僵滞也不过是瞬间,他见少女眼神犀利,那只停在空中的手居然又向他扇来,目光不禁一冷。 方才是她出其不意,所以让她得了手,自己堂堂大丈夫,怎么容她放肆? 他扬手禁锢住她的手腕,两人僵持住。 “沈嘉芫,你发什么疯?!” 在意识到对面女人这股怒火不是任性时,安沐阳突然没有往日引以为傲的镇定和从容他是真的生气了。他从没想过,以前那个喜欢他到死去活来的表妹,今日居然有胆量打他! 以前,他便是轻轻蹙个没有,她都会紧张的紧,轻声软语的当他做孩子哄、讨好他。 “我发什么疯?呵,一个为了你不惜手染鲜血的人你这样质问她?” 她咬牙切齿的话,让安沐阳呆如木鸡,手下力道渐缓,松开了她。 为了他而手染鲜血! 沈嘉芫,为他杀了慕婉! 安沐阳从来没有想过,时隔一年多,她居然会旧事重提。 他以为,那日在别庄里发生的事已经翻了过去。 他不去想,她没有提过,所有热都当做没有那回事发生他便真觉得那是个梦。 而梦里逝去的那个女子,也不过只是失踪。 他总不愿承认的事,被人直截了当的拿出来出,安沐阳的身子不禁轻颤了下,后退远离了面前女子。 而沈嘉芫方才的话,几近是咆哮的,挥去了她过去所有的理智。 “安沐阳,你到底要利用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这真的是当初慕家替她选的未婚夫吗?那个温文儒雅的男人? 他、到底还要利用自己到何种境地? 慕婉活着的时候,被他闭上绝路;死了后,却还想再利用她的“复活”? “这与你无关!” 慕婉说到底终究是安沐阳心中无法碰触的禁地。有些事,他不愿去细想、亦不想去承认,更不容许旁人质问! 即便,眼前的女子,是直接杀害她的凶手,目的是为了自己。 安沐阳也不想与她相谈这个话题。 沈家的人没有资格。 “与我无关?安沐阳,真的与我无关吗?!” 她前行逼近,语气凌厉:“你是不是看着有情人相杀相残,觉得心中很快意?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家破人亡的女人,因为你的一句谎话,就抛弃自尊与骄傲、用身体去取悦别的男子,给你换来你所想要的情报、让你们侯府更上一层,觉得很有成就感?! 安沐阳,你就算没心、就算冷血,就算不满意她,但是有必要这样去折磨她吗?再怎样,她曾经是你的未婚妻,便是无情,可有必要到这种绝情的地步?安沐阳,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不会受良心的谴责?你怎么可以在亲手摧毁一个人后,如此心安理得的存活在这世间?” 沈嘉芫双手紧握,步步紧逼,视线不偏不移,不给眼前人丝毫闪躲的余地。 这些话,她想问很久了;埋在她的心底,也很久了。 “你……”′震惊的看着对面的女子,依旧是那张熟悉的容貌,只是此不见印象中的娇嗔埋怨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愤怒与近乎崩溃的失控。 这样的沈嘉芫,他从没见过! “我如何?” 沈嘉芫冷笑出声,“我为抢夺那份捏造的证据,我为你不顾一切,我为你去杀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而你,又如何对我的?你厌恶我、讨厌我,视我为洪水猛兽,在我为你牺牲的时候,你毫不手软的对我出手,而事后,居然还与你的好兄弟说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再添一掌杀了我? 安沐阳,在你眼中,沈嘉芫又算是什么?追在你身后那么多年,不过是想要得到你的几分注意、几分欢喜。你可知晓,她沈家六姑娘不是天之骄女,她的生活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她也有她光鲜背后的苦楚? 你只看到她缠着你,只看到她对你,只看到她的无理取闹,你将她对你的感情弃之如敝屣。你这人到底有没有感情,你懂不懂感情?你有没有想过,她一个被人捧在手心疼爱的少女,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在匕首下坚持替你抢夺信件,又是花了多大的胆量,将匕首硬生生的刺进了别人的身体里? 如果,如果争执中,被刺中的是她而不是慕婉,你是不是就逞心如意了?对了,你肯定是欢喜的,因为你本来就是没打算留下她,是不是?慕婉对你至少有利用价值,而沈嘉芫,则是你身边的一个累赘,一个尾巴,一个你恨不得斩断永远消失眼前的包袱!” 这些话,纯粹只是想替原主询问。 安沐阳凝噎无语,他不知该怎样回答。 确实,这些问题,他从没考虑过。 似乎,从很小的时候,沈延伯府的六表妹就喜欢跟在他的身后,因为她是继母安沈氏最疼爱的侄女,自己不能发作,只能容忍。 忍受的日子长了,他也说不清沈嘉芫为何那样惹人讨厌。 她沈家六姑娘不是天之骄女,她的生活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她也有她光鲜背后的苦楚? 耳边不断回想着这句话,他凝眉细想,沈家六姑娘不是天之骄女、生活不易、光鲜背后的苦楚? 这些词,怎么都无法与那个意气风发、活力四射的少女联系起来。 沈家六姑娘,从小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会不清楚?但凡她想要的,无论是使性子还是撒娇,最后一定会得到! 安沐阳曾一度以为,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沈嘉芫,最终也会迫于继母与安襄侯府的压力,娶她! 直到,父亲为他与太傅府的长女定亲。 他觉得有了一丝可能。 那个时候,他想着只要不是刁蛮无理的沈嘉芫,谁做他的妻子都可以。 可是,后来,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这整个过程里,他唯独不曾替沈嘉芫想过。 好半晌,安沐阳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定定的望着面前的女子,勾起嘴角冷嘲道:“你这是,来秋后算账?怎么?嫁了人,再来追究过去如何的付出,是想我对你生出悔意?” 沈嘉芫却笑,笑得很欢很强烈,眸底却也充满着同情与可悲。 她分不清,这是替自己前世的悔恨,还是对原主那份感情不值得的感慨。 “悔意?那是人才有的,你会有?” 她弯起唇角,见对方沉脸,心中越发舒畅,“安沐阳,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对你耍心机?你觉得当初我学琴,便是为了吸引你的目光,想你喜欢上我?” “难道不是?” 总觉得其中有些变得不同了,只是安沐阳道不清明。 他的话音落下,沈嘉芫“嗤”得笑了出来,“你真是自以为是!我那样做,不过是在提醒你身上的罪孽,你糟蹋了两个女人对你的信任与感情、付出!” 安沐阳后背微颤,面色却依旧如常。 “你喊我出来,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些?”安沐阳浓眉紧皱,说话间扯动了脸上未退的疼辣,发现此刻居然没了怒火,反问道:“还是说,这个巴掌,就是人情?” 不管这女人说什么,都别搅乱他的心! 可是,他似乎无法再平静了。 “安沐阳,这个巴掌不过是你该受的。至于人情・・・・・・你欠了那么多,怎么赎罪都弥补不了!”沈嘉芫敛了敛激动的情绪,语气无认真的问道:“慕婉,她是不是还活着?” 那具原该冰冷僵硬的身体,是不是还真的可能再站起来? ------------ 第一百零四章 永远消失 若说安沐阳先前只是震惊,那此刻便是骇然,他惊愕的望着眼前女子,从最初的好费解转变成审视,须臾方开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嘉芫,你今儿是怎么了,一点都不像你。” “不像我?那在安世子心中,我该是什么样?” 沈嘉芫冷笑反讥,嘲讽后也不等对方回答,径自追问道:“你只需回答我,你们是不是又一次准备利用她?” 安沐阳突然就起了无名怒火,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扬唇淡淡道:“我若没记差的话,沈延伯府的六姑娘嫁去的是齐乾公府,你现在这般关心昌威将军府是何意?更何况,她的事,也是你有资格过问的?你又凭什么来问我这些?” 他虽不清楚沈嘉芫因何而有那一问,但她话中对自己的指责与将军府的维护是显而易见的。 沈嘉芫进了齐家,到底经历了什么? 短短几日,不、昨儿在沈府相见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翻脸了? 目光凝紧,潜意识里,他不喜欢听旁人议论自己曾如何对待慕婉的言辞,而本是该恼怒离去的,但许是她之前的那番话,让安沐阳真的起了几分自责内疚。 他对不起慕婉,也对不起她。 “我凭什么?安沐阳,难道还要我再次提醒你过去做过的好事?” 眼前人对慕婉生死的问话置若罔闻,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这让沈嘉芫的心越发不安,难道・……她排斥那种可能,迫切的想从安沐阳口中得到否定。 心情焦躁的促使,她容色都阴狠了起来,出口的语气更透着威胁,“安沐阳,我告诉你・你若将她再安进赵府,我・・・・・・” “你如何?” 他突然起了兴趣。 “我会杀人!” 沈嘉芫脸色阴沉,只是眸光坚定,昭示着她此刻的认真。 安沐阳听得征然・反应过来后含笑接道:“杀人?是啊,你又不是没动过手,就算真闹出了人命,也有你姑姑、有沈家上下替你打点隐瞒,你怎会当回事?”亏得他方才还真差点被她的话说得动容,简直言不由衷! 这人的语气,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刺耳? 沈嘉芫抬手・用力又朝他刮去,被安沐阳再次制住,紧合的手掌就贴在他的耳旁。 “你还打上瘾了是吗?沈嘉芫,注意你的身份!” “身份?” 沈嘉芫笑吟,“我知道,你是我姐夫,我没忘!”挣扎了下,见对方居然不肯放・沈嘉芫也不恼,突然靠近了他,无低柔的说道:“你说・赵将军虽窝藏了朝廷钦犯,但当初是谁千里迢迢跑到郡城帮着慕婉躲过了朝廷的追捕? 安世子,有句话叫不知者不罪,昌威将军何时知晓过府里的婉姨娘,会是你们安襄侯府刻意安排接近他的?再且,过去的几年里,你也从慕婉手中得了不少军情吧?你说,若让皇上知晓,你与安襄侯爷这么关心朝政,多年来连军事机密都掌握甚多・会有什么结果?” 安襄侯府树大招风,德隆帝早就有铲除之意,若让他得知这个,能不治安家个欺君谋逆之罪? “你!” 安沐阳双眸怒红,她居然威胁自己?!但除了愤怒,更多的却是后怕和疑惑・她是怎么知晓这些的? “你到底想怎样?” 话中,竟然有了妥协的意味。 沈嘉芫晃了晃胳膊,示意他放开,后退了与他保持段距离。余光瞥见不远处缩在树后探头探脑的人影,冲着安沐阳使了个眼色,不紧不慢的打趣道:“瞧,姐姐真是关心姐夫,时刻都留意着你的一举一动呢。” 说着佯装苦恼,叹气道:“安世子,你说我与你在站这如此久,回头会不会让人误会,说我还留恋不舍着大表哥?” 状似苦恼的表情,只是眸中的那抹精光,显然是心情极好。 安沐阳先是顺着她的视线,目慑退了那名侍女,转而负手站在面前女子身前,淡淡道:“你变了很多。” “嗯,如果还像过去那样,岂不是还得着了表哥的道?” “说重点。” 安沐阳觉得浑身挫败,脑中思绪万千,却都明白必不可行。 她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过来找他说这些,显然留了后手,再说这事关乎安襄侯府的存亡,要知道,皇上可就等着抓自家的错呢! “让慕婉永远消失!” 听到她这样郑重的语气,安沐阳觉得好笑,“你不是真以为她还活着吧?当初是你亲自动的手,难道还怀疑有假?” 那一刀,虽没立即要了慕婉的性命,却让她起了绝念。 安沐阳一直都觉得,那就是沈嘉芫的责任。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嘉芫毫不退让,对视着他好意提醒道:“我记得你与二表哥曾说过,她的尸身被你藏起来了。” “你是要?”安沐阳的眼中飞速闪过慌乱,“你想毁了她的尸身 “是!” 沈嘉芫移过目光,“既然你一口咬定她已经不在人世,那还留着尸身作甚?焚了它!” 焚了,还不是葬黄土。 安沐阳内心挣扎,他是不愿意的。 于是,语气低声下气了些,带着几分他不愿承认的乞求,“你何必非得这样?就算齐二爷与昌威将军要好,但你很清楚慕婉她已经不在了,现在谁也动不了赵沛言,你也不用担心你夫君的前程收到牵连。” 原来,他将沈嘉芫对赵沛言的维护,看成是在替她丈夫筹谋,以免哪日昌威将军府出事,齐乾公府受牵连。 “你真是自以为是!” 沈嘉芫气急反笑,“安世子,不是什么都能想当然的。” “安家倒了,对你们沈家也没好处。” “是吗?” 沈嘉芫不以为意,昂头回道:“可我怎么记得,今时不同往日,沈家与安家……”特意拖长了尾音,她相信安沐阳能明白。 就算两府是姻亲,但当时这亲是在何情况下结的,谁都清楚,否则就不会挑了二房的姑娘嫁来侯府了。 只不过,这话却让安沐阳抓到了一个关键,那便是沈嘉芫说的这些,并非是从沈家得来的。 他原先以为,就算沈延伯府不在乎沈嘉萱,但沈老夫人自然还心疼着安沈氏。所以就算沈家早就知道自家安排了慕婉去接近赵沛言,但即使在自己父亲与沈延伯政见相左的时候,他也不会将这些说给德隆帝听。 可现在,好像有了另外的解释。 沈家并非不想扳倒自家,而是因为沈延伯太过聪明,知道就单解救慕婉这一条还不够严重,他们查不到自己从慕婉手里得来的情报证据。 沈延伯是个精明的人,如果要下手,必然是一击即中! 安沐阳望向沈嘉芫的目光越发狐疑,思忖了番上前几步,低首附耳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开始是他想得太简单了,沈家不会将这些告诉个已出阁的女儿家。 而沈嘉芫刚才的语气,显然手上有着对自家致命的关键东西。 沈嘉芫后退,依旧与他保持距离,举止清雅道:“离得这样近,给人瞧见了可不好。 她前世虽被安沐阳蒙骗,替他做了很多错事,但亦不是愚蠢之人,交给了他些什么东西,岂会不清楚? “齐二爷知道这些吗?” “你不必试探,他若不知,表哥是准备杀人灭口吗?安世子,其实你该知道,这些于你来说很重要,但对赵将军来说,根本不在乎。你不是早就知晓,赵将军倾心慕婉么?你明知道他对慕婉的感情,所以刻意安排了去接近他,但是你就当真以为,赵将军不知情她与你在清华寺见面,将东西交给你?” “什么?他知道?” 安沐阳大惊。 过去他觉得掌控了很多,洞悉了很多,今日刚发现,竟不知谁才是局中人。 “我出来有些时辰了,姑姑还等着我陪她用午膳呢。安世子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姑姑,她可是安家的主母。” 沈嘉芫听出了他的意思,直接言明道:“你觉得,我只是在吓唬你?安世子,我虽舍不得姑姑遭罪,但你觉得以圣上待沈家的恩泽,以我祖父的本事,若想保住我姑姑,会很困难?再说了,有些事要被揭发出来,总得有个功臣不是?” 她的话很不客气,也很直接。 安沐阳听得懂,而目前能与自家抗衡的,也就沈延伯府了。 毕竟,那是德隆帝血脉相连的外戚。 毕竟,当年德隆帝生母的死,与安家有关。 这么多年两府关系表面虽亲密安好,但实际上,安家又怎会当真不在意那条人命? “你何时有空与我出趟城吧,我带你去见她的遗体。” 沈嘉芫等的就是这句话,只有亲眼所见了,方能心安。 既然已亡,便真的不该再出现。 不过日夜间的功夫,以前所为难她的忧虑就变得简单了。其实她的那番话似真似假,她虽都记得前世给了安沐阳些什么,却没有实在的证据。 而他,或许是因为心虚吧,到底不敢冒丝毫风险。 ------------ 第一百零五章 见着了活人 与安沐阳见面后,沈嘉芫显然安心了许多。按照他的反应推敲,根本就没有死而复生那一说,他许是还不知晓“慕婉”不日将回京的事。 然而,二爷所说的,又是怎么回事? 费解的回到齐乾公府,先去见过了齐陆氏,与她说了会话,道了些在安襄侯府的事。 自嫁过来后,沈嘉芫便觉得传言有误,齐陆氏这位婆婆很是和蔼,不端架子不刁钻,即便有时候会过问她们夫妻间的事,也都是点到为止,且不会乱加干涉。 她挺喜欢这种感觉的,私下和她相处起来也随意得多,只是回回见到温氏,她总是畏手畏脚的模样,若非问她,是绝对不主动开口的。 沈嘉芫不明白,温氏为何会对齐陆氏这样畏惧。 回墨染园的路,撞见了三爷齐天信。 “嫂嫂这是方从母亲过来?” “嗯,三弟这是?” 前路被人堵上,即便不太想理睬他,却也不能做得太过,只是打过招呼后后退了几步。 “姨娘身体不太好,母亲慈爱,特允小弟过去探视。” 他的手里还拎着两包类似补药的东西,满脸堆笑,殷勤的凑到沈嘉芫跟前,讨好道:“听说嫂嫂身子这几日也不大好,小弟前几日得了株百年人参,待会让人送过去,给嫂嫂补补身子。” 方还为他的孝心感动了几分的沈嘉芫当下蹙眉,摇头疏远道:“不必劳烦三弟,只是偶有不适,不要紧的。” 这位小叔子虽然喊她声嫂嫂,但两人年纪相仿,且男女有别,瞧他那眼神,让人浑身不自在。 沈嘉芫步子侧边,微福了身淡淡道:“三弟既是给姨娘送药・还是莫耽误了,我院子里还有些事,先行一步。”绕过他就踏上旁边的小径。 齐天信倒没追上去,只是挠了挠头・转身看了那抹身影许久。 香薷和香蕾似乎也察觉到了三爷的无礼,回院后轻声嘀咕道:“奶奶,三爷他・・・・・・” 只是话未说完,被被沈嘉芫给制止了。 有些事,心里明白即可。 “祸从口出。” 这种事,她也不能与齐天佑说。夫家的日子挺平静安逸的,进门也还没多久・若传出些什么不干不净的话,总归是于她不利。 “奶奶回来了?” 她正吃着茶,许妈妈就自外走了进来,她仗着是沈嘉芫的娘家乳母,根本就不要人通传。 沈嘉芫搁下茶盏,冲她点了点头,“妈妈有事?”依旧是客客气气的。 目前最要紧的,还不是与蔡氏如何周旋・毕竟到底出了阁,那里是娘家,沈嘉芫不会撕破脸皮。而她既然想着法要控制自己这屋里的事・派人时刻监视着,自己也不阻拦。 待等心底不安的那件事有了着落后,再好好的收拾她。 “倒也没什么,就是想着今儿奶奶出门,老奴没跟着,担心您在外不适应。” 沈嘉芫不动声色,轻言轻语的回了她:“不过是去姑姑府里走走,能有什么事?” “奶奶说的是,姑太太素来疼爱您,是老奴多虑了。”许妈妈讪笑着・忍不住又凑上前去,“不知奶奶在侯府可见着了表少爷?” “妈妈问的是哪位表哥?” 沈嘉芫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暗道蔡氏对自己还真是关怀备至啊,昨儿方提点着要自己去铲除前年遣到庄子上的两个婢子,今儿又来旁敲侧击这个。 难不成,她还真见不得自己安定片刻了? 许妈妈倒是被问的有几分僵硬・不过也是瞬间,马上就恢复了常色,“自然是大表少爷和三表少爷。奶奶是知晓的,过去就属他们在伯府走动,老夫人也总念得紧。” “三表哥在学堂,只见到了大表哥和二表哥。” 沈嘉芫也不细问,答了她的话好笑的望着她,面色不动,半晌方添了句:“还与姐夫说了好阵子话呢。” 这声“姐夫”,是刻意说给许妈妈听的。 自然,也想让蔡氏明白,自己已经不是任由她搓揉的那个女孩了,她分得很清,过去喜欢仰慕的大表哥,如今是自己的姐夫。 故而,不用担心她会出什么状况,最好也别寻思着替她制造状况。 许妈妈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就传来婢子的声音,“二奶奶,三爷使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先前许了给您的。” 她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奶奶,三爷他怎么突然……” 其实,许妈妈真正想问的是,送的是什么东西啊? 沈嘉芫知道她的意思,没有丝毫遮掩,迎了她的视线答道:“是棵人参。” 东西既然送来了,沈嘉芫也没矫情着说些什么送回去的话,只是唤来香蕾,吩咐道:“我进府这么久,都没去拜见过路姨娘,先前还是听三爷说了才知道她身子抱恙。你去库房里挑些补身的,替我走一趟。” 路姨娘,即是三爷齐天信的生母。 “是的奶奶。” 许妈妈满含深意的看了眼她,没有再语,只是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个不停。 日落西山,齐天佑回了院子。 听到动静,沈嘉芫走到门口迎他,替丈夫除了身上的披风,关切道:“这会子还有些寒,二爷在外要多注意身子。” “嗯,我晓得。” 沈嘉芫跟着他进内室,伺候他换了身衣裳,从香薷手中接过茶吹了吹方递到丈夫眼前,“吃杯热茶,暖暖身子。” 齐天佑右手接过,左手却握住她欲收回的小手,在其掌心轻轻捏了捏,脸上带着笑意抿了口,“屋里有个人,日子就是舒坦。” 沈嘉芫双颊微红,用了力欲抽回手,却被对方方拽到怀里,听得头上传来个闷哼的笑意“这样子,暖得更快。” “瞧你这话说得,好似过去府里如何亏待了你似的。” “过去虽有丫头们,但如何能与你相?” 他调笑着仲手环到她的腰上,声音略有疲惫,微带歉意的问道:“何时回的府?我原是想早些去侯府接你的,但出城耽误了些时间,等到的时候,他们说你已经离开了。” 她扬起脑袋,吃惊道:“你去过安府?” “嗯”齐天佑点点头,“顺道过去,想瞧瞧你还在不在。” 似有什么化成汩汩暖流淌进她的心里,沈嘉芫不由主动抱住了他的腰肢,“在外奔波了一日,可觉得乏?” “娘子这是在体贴为夫么?” 他好看的眉宇舒展开来,沈嘉芫突然有些失征,只觉得这样静静相守过日子也是极好的没有前世的为难,没有那种非要律身律心的痛苦。 她的心情较昨晚轻松了些,偎在他的身上柔声的与他说话,“不是说还能再休沐几日的么,怎么这样辛苦?” “不是公事。” 齐天佑笑了笑,解释道:“午前沛言寻我,我陪他外出去的。” 她的后背不可抑制的直了直,用尽可能平缓的声音接道:“哦,原来是将军寻你。” “是啊。” 因为昨夜已经透露过,齐天佑丝毫没有隐瞒妻子的意思,事后连他都觉得有些匪夷,原来信任如此简单。 “阿芫过不久,沛言也要成亲了。” “成亲?” 她双瞳睁大,离开他的怀抱好的问道:“将军他,与谁成亲?” 他替她拨弄了下额前的碎发,语气宠溺:“傻阿芫,除了她还能有谁?” 沈嘉芫全身绷直,吱唔着说道:“可是、可是她・・・・・・” 死了,慕婉死了,还怎么与将军成亲? 她的脑袋突然嗡了一声,难不成安沐阳骗了她? “可是什么?阿芫,你又要说糊涂话了,慕姑娘不过是离开了京城些时日而已。你昨晚的话在我跟前说说就罢了,若让沛言知道了,看他不跟你翻脸。” 沈嘉芫已经完全乱了,她现在竟分不清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你刚刚陪将军出城,是去见她?” 她揣着小心,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丈夫。 然而,在对方点头的刹那,她整个身子都软了,往后差点撞翻了炕几上的茶盏。 齐天佑眼明手快的拉住她,语气温柔关切,“阿芫,怎么了?” “你真的见到了她,见到了慕婉?” 对上妻子这双紧绷郑重的眸子,齐天佑似乎才意识到她的失常,并非是单纯的好对一个人的好。 于是,他低声问道:“阿芫,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见她咬唇不语,更是担忧,“阿芫、阿芫,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吗?你总以为慕婉不在人世,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齐天佑亦不是迟钝之人,细想昨晚与她提及慕婉与沛言之事后,今日她就去了安襄侯府。因知道妻子与安襄侯夫人关系亲好,倒也没如何多想,此刻细想之下,才发现并非巧合。 慕婉曾是安沐阳的一颗棋子,而过去阿芫又总跟在安沐阳身后…… 他突然禁锢住了妻子的双肩,逼得她抬头与自己对视,“阿芫,你是不是将我昨日与你说的话,告诉安世子了?” 这语气,含着怀疑。 沈嘉芫忙摇头,“没、我没有。” 怎么可能! 但察觉到丈夫眸中未散尽的疑虑,她突然慌了,她不愿再做对夹着猜忌的夫妻,她凑上前主动抱住他,无认真的说道:“天佑,我真的没有将昨晚的谈话告诉别人,我是你的妻,这种事情又怎会出卖你?天佑,你相信我……” 越到最后,越透着慌乱。 “别紧张,我信你。阿芫,你别急。”他哄着她,见她情绪稍稳,终日抵不住好,重复的问道:“慕婉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沈嘉芫的话,他终是信了几分。 ------------ 第一百零六章 自杀的 div lign="ener"> ) 再次面对的询问,沈嘉芫实在不想撒谎,深深望了眼他,终是点了头。 慕婉已经死了,消失在天地间。 此刻,连沈嘉芫,都不能再说前世就是慕婉。 她很想忘了那场荒唐的人生,很想很想!她更不愿意,让“慕婉”这个名字再出现在将军的生命里,再次搅乱他的生活,她希望停止对他的伤害。 哪怕,她,有些伤痛已经造成,且无法挽回。 而齐天佑在见到妻子颔首之际,脸色变得煞白,双目更是震惊,“怎、可能?” 他今日确确实实见到了慕婉本人,与沛言画像上一模一样的女子,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 他腾地从榻上站起来,心有余悸了半晌,突然再次凝望向妻子,不可思议的开口阿芫,这事非同小可,你肯定慕婉不在人世了?” 若说有可能会认人,但喜欢了慕婉那么多年的沛言,又怎会察觉不出? 回京的途上,他还那样的欢喜、那样的雀跃。 齐天佑虽不知晓他们私下里谈了些,但从沛言的神色上不难推敲出,那位慕姑娘已经应了跟他回京。 这一年多来,沛言日日夜夜都在思念她,如今刚得了这样的好消息,却有人说其实他等的那个已经香消玉殒? 这对人恁得残忍! 沈嘉芫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又冒出来个慕婉。 而从的这个反应来看,他们已经了今日所见的那名女子身份,且非常的肯定。 “天佑,你觉得,可不可能是场阴谋?” 沈嘉芫斟词酌句,试探性的说道或许是有人刻意隐瞒了慕婉的死讯,然后借将军寻找之心,刻意安排了那个女子的出现,为的是继续接近将军?” “你是说,”齐天佑眉目严肃,“这个慕婉是假的?” “当然!” 真的死了,再出现谁都是假的。 就是不知是何目的。 沈嘉芫的心不由焦急了起来,将军或许根本不会怀疑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即便是怀疑,以他的心思,就算知晓枕边人是去害他的,依旧留在身边。那样的作风……真教人担忧。 该办呢? 这回若是与安沐阳无关,还会有谁会知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做到这般天衣无缝? 难道…… 她的心里有了丝微颤,忆起了极早前将军曾质问时的内容。 信件……沈家送给过他信件,提及了慕婉。 而且,他那时候还说,信件上的气味与那日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延伯府?! 意识到这点,她整个人身子一软,几乎就倒在炕上,手用力扶住炕几,整颗心再难平静。 只有沈家,慕婉是如何死的;也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制造出一个“慕婉”。 她想起,当初沈延伯有意与将军府结亲,有意要将嫁,只是当时赵沛言拒绝了。若说沈家需要一枚棋子,当初择选的时候,考虑的便是的身世,想着若他日事发,正好可以借由将所有的责任推到安襄侯府,至于他们,则全身而退。 可惜,那场亲事,终究没成。 沈家又如何会善罢甘休? 没有,那谁又曾能轻易接近将军? 自然是慕婉! 且不管她钦犯的身份,还有与安襄侯府、安沐阳综复杂的关系,都足以将两府联系在一起。 而他们,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是招完美的借刀杀人! 沈嘉芫心中发寒,突然就有些害怕,真的是她猜想的这般吗? “阿芫、阿芫?” 听到的喊声,沈嘉芫回神,发怔的眼眸对上他关怀的目光,忙回道了?” “该我问你才是,我问你话呢。” 齐天佑担心的望着妻子,先是询问了番是否哪里不适,而后方重复了刚才的问话阿芫,你是何时知晓慕婉不在人世的?” 何时? 都一年有余了。 她虽很欣慰信任她的话,但同时又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般揣测,与他讨论这些,凭着他与将军的关系,事情定会越闹越大。她现在还不敢确定是沈家在幕后操纵,而在沈家的身份毕竟尴尬。 她好像,又有些明白沈家会答应齐家这门亲事的原因了。 “阿芫?” 见她总是心思漂浮,齐天佑紧张的上前搂住她,“你不想说便不是,我不逼你。” 他,的妻子心里必定藏了许多事,且大都是无法言说的。只是,齐天佑分不清的是,到底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是她没心情说,还是独不能对他说。 或许,他便是患得患失吧。 总觉得,这场婚事来得太易,让人有些不真实。 且在见到好友那般曲折坎坷的感情,难免会对和她生出担忧。 “去年,去年春天。” “?” 他一时没反应,不解的问她。 沈嘉芫便抬头,郑重其事的答道是去年春天,将军出征前,慕婉就死了。” 他怀着她的胳膊抖了抖,松开她继续问道死的?” 沈嘉芫低下脑袋,沉默了许久,就在齐天佑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开口自杀的。她被安家世子利用,误会了对将军的仇恨,觉得无脸再活于世,就自杀了。” “是自杀的?” 齐天佑显然不太,按照沛言的说法,那个坚强聪慧,她之所以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给她黄泉之下的家人一个交代。她付出一切,包括她,所有的所有,只是因为仇恨在支撑着她。 她怎会自杀? “是真的!” 沈嘉芫对上他迷茫的目光,肯定的再次强调。 她不能说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所杀,也不能说当时她在场,否则二爷就无法再面对将军。 “阿芫,这话,沛言不会信的。” 让他去开口?说其实现在答应跟你回将军府的根本不是慕婉,而你真正放在心头的,其实早就离开了人世。为会死呢,是因为愧疚而自杀? 齐天佑的容上泛出了为难之色,他的妻子,但没能力去说服别人。 而这样的话,其实沈嘉芫也不信。 依照她前世的性子,即便是在得知真相的那瞬间,对将军是有满腔的悔意与内疚,但仍旧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怕死,比任何人都惜命,她的身上,有慕家那么多人命的责任。 她多活了三年,就该给他们交代。 故而,当时与安沐阳撕破脸皮后,她拿着信件就要离开。 她不会听任别人的一面之词,虽说她以前心中就期盼着自家仇恨与将军无关,但再怎样也是要认真谨慎对待的。 唯一的变故,就是原主会冲上前。 她抢那份伪造的信件,想帮着安沐阳给将军定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想毁了赵将军。 她自然不愿,争夺中受伤,谁都预料不到。 那一刻,她知晓没办法全身而退,与其受安沐阳制约,倒不如自我了断。 因为,除了信件,亦是个有利的证据,证明将军对圣上不忠、对皇朝不忠罪名的铁证。 “罢了,这事你别伤神,我来处理。” 齐天佑见妻子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不舍,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揉意,安抚道我也觉得这事有蹊跷,早前我就好奇,问沛言为何慕婉离开京城一年多,突然就又出现了。” 沈嘉芫突然很好奇答案,仰头问道将军回你的?” “他没说,”齐天佑苦笑了笑,“每逢与慕婉有关,他总是沉默居多。除非他愿意说,否则我问也问不出个来。” “不能让那回到京城。” 齐天佑望着她的目光突然起了丝疑惑,却没有追问,只是改问道你可,慕婉身后被葬在哪里?你既然说她是自杀,丧事想必是安世子张罗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也只有那个男人,会将的未婚妻送到别的男人床上,然后有生悔意的暗生联络了! “呃,” 葬在哪里? 沈嘉芫耳旁回想起先前在安襄侯府的场景,安沐阳对她的最后一句话: “后日辰正,我在城外三里坡等你。” 那是他应了,答应她毁了慕婉尸身的承诺。 慕婉她,这一年来,根本没有下葬。 而沈嘉芫更觉得,跑去看的遗体,有种异样的感觉。 不,等待她的,会不会堆白骨。 应该不会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按照安沐阳的语气,尸身该是保存极好的。 然现在对于的询问,沈嘉芫只能摇头,“我不。” 抿紧了双唇,眨了眨眼,害怕被他看到眸底的心虚。 她该庆幸的,总尊重她、顾忌她的情绪与意愿。不愿意说的,他就算是有所隐瞒,也不会出言逼。 “二爷、二奶奶,晚膳已经摆好了。” 外面传来婢子的声音,打破了屋内沉重的气氛。 齐天佑拉过她的手往外,温声道先吃饭,别担心,我会暗地留意的。再且,就算是奸计,的慕婉,不也是另有目的吗?沛言不会有事的。” 话落,他突然意识到,的新妻,是在替沛言担心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更多章节请到网址隆重推荐去除广告全文字小说阅读器 ------------ 第一百零七章 不见尸身 div lign="ener"> ) 好不容易熬到了与安沐阳相约的那日,沈嘉芫寻思了个借口便出了齐家。让车夫将她在某茶楼外放下后,便打发了他先离开,在厢房里与香蕾对换了身衣裳,让她带着面纱与香蕾留在这,便从后门离开,雇了辆普通马车出了城门。 到达三里坡的时候,安襄侯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那里,赶车的是安沐阳的贴身随从余明。看到她的时候还有些惊讶,许是没有料到自家主子这般早出城又在此相侯多时的,会是避之不及的六表姑娘吧。 沈嘉芫不顾他惊诧的表情,径自在他行礼后上了马车。 车厢里,原闭目养神的安沐阳听见动静,睁开眼淡淡瞅了她眼,注意到她的衣着也没意外,只是别有深意的说道孤身前来,你倒是有胆量。” 沈嘉芫不置可否,“表哥不会这么狠心,说也兄妹一场不是?” 兄妹……是亲兄妹呢! 他别过视线,没有言语。 若论手段狠辣,只要他有心,杀了她亦不在话下。 毕竟,她这样出来,怕是不会告知任何人,既是秘密前来,又秘密消失,谁会知晓与他有关? 当初的慕婉,不正是这样吗? 思及此,意识到竟将眼前人与慕婉相提并论时,安沐阳在心底暗恼了声,脸色越发阴沉。 路道一直很平缓,也很顺畅,车厢内却沉默的压抑。 过了好半晌,安沐阳突然开口齐二爷,不你出来见我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含笑的眸子无波无澜,看不出算计、看不出阴谋。 沈嘉芫却没有好言相向,不甘示弱的反问道四姐她,也不知今儿姐夫带我这位小姨子外出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他先是惊讶,跟着双眸突然眯了起来,有些意外也有些好笑的望着她,“许久没接触,你变化越发大了。” “是姐夫从不曾了解过我。” “你可,此行我是受制于你,被你威胁着做了件我所不愿的事?” 沈嘉芫何尝不知,若非用安襄侯府来威胁,能让安沐阳轻易就范?他是个顾全大局、有野心的男人,沈嘉芫从来不怀疑他的谋略和才智,也心知他是安襄侯爷多年来重点培育的下任继承人。 即便沈延伯府施压,安沐附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我知,所以呢?” 沈嘉芫不以为意的挑起窗帷望了眼外面,三月阳春、路尽隐香,一派春景明媚,她突然似笑非笑的望向他,“这样山明水秀的地方,姐夫可觉得是个抛尸野外的好去处?” 他的身子微滞,视线越过她的纤指,落在路边的枝叶上,声音温润表妹说笑了。” 沈嘉芫将窗帷搁下。 两人再无言语。 待等马车停下,余明的声音在外响起世子,表姑娘,到了。” 沈嘉芫坐在外侧,应声掀起车帘,眼神落在庄子门前的两株梨树上,雪白雪白的花瓣似迷乱了她的眼眸,她的心底涌出几分异样,“原来,你竟将她藏在了这。” 梨庄。 顾名思义,庄内种植了大片的梨树,鲜有房舍,中间以人工湖为圈,建有石桥,中有木筑,碧水上零星飘散着落花,阳光下波光粼粼、暗香浮动。 “你还记得这。” 怎会不记得? 这里,是她那三年里多次出将军府来的地方,亦是她前世终结的地方。 “她喜欢这里,我便将她留在了这里,你是不是没想到?” 走在梨花道上,安沐阳面容和煦,温雅仿若谦谦君子,与身边人介绍着*光景致。 这处别庄,并非安襄侯府的产业,而是安沐阳在外所置。当年她从郡城被他相救回京的最初时日里,便是在这落脚,而他每隔三五日,便会来这里看她。 如若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是名门子弟在外豢养外室。 可他们之间,清白如纸。 哪怕,在她困难潦倒之际,他是助她帮她的未婚夫;哪怕,他关切真诚的劝过她放下仇恨,道他会尽未婚夫君的责任。 瞧,身边这个男人,是多么的擅长攻破人心? 他从不会主动提及任何让她报仇的言语,开口皆是替她着想、尊重她的意见。他永远都是这副谦谦有礼的模样,但总在说得人心动摇之际,偶尔借他人之口传点消息入她耳中,然后蛊惑得她主动要求。 当年,她说要报仇、要去接近将军离开的时候,对安沐阳还存了愧疚。 毕竟,他未婚夫的身份,无从否定。 而,却为了私仇而率先提出离开他。 再次走在这庄子内,往昔的画面不断涌现在脑海中,沈嘉芫突然笑了。 是真可笑! 安沐阳走在前面,转身突然捕捉到沈嘉芫脸上的笑意,浅浅的,却让他感到了讽刺,不知为何,视线不自然的转过。 身后却有低低的声音传来这样的时节,真美。” 他的耳边似乎浮起很久很久前那个清婉哀愁的声音安世子,若能永远留在这,与世隔绝,该有多好?” 语气是那样的期盼,带着憧憬。 他没回应她。 他安沐阳,从来不会轻易许下承诺。 沈嘉芫走着走着,突然就觉得端倪,停下脚步不解的问道将军早就知晓慕婉曾多次到这与你相见,她失踪后,这处怎可能还是秘密?” “确实有人来过。” 安沐阳语尽笑意只是,我的地方,岂是他们轻易就能翻查的?” 他能将人藏在这,便能让所有人都找不着。 间,已到了梨林深处的一所屋外。 是她曾住的闺房。 安沐阳推门,跨过门槛,转身望向沈嘉芫。 她愣了愣,提步跟上。 这刻,或许连她都想不通,为何会这样轻易的踏入了进去。 临墙的多宝槅内,摆着一座浮叶三角熏炉,他双手捧住,往左转了几圈又往右倒转了几圈。 头顶有轻巧的机关启动声,伴着“吱”声,正上方露出块地砖大小的空洞。 却是条隐秘的密道! 竟然不在地上、不在墙上,竟是在这等地方? 沈嘉芫惊诧的望向安沐阳,他却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腰际便点足跃了上去。 漆黑的路道,先是平行,后一直向下,极长的台阶。 望着走在前方、手中举着油灯的安沐阳,沈嘉芫突然连都觉得匪夷,竟跟他到了这里,居然还有勇气和胆量与他如此独处! 他可是个会功夫的男人,又是个心狠的男人! 她完全可以留在外面,要求他将遗体带出来。 而方才,脑袋却似短了思考,鬼使神差的跟着进来了,连拒绝的念头都没有。 此刻,只能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与他一起,天生的没有安全感。 哪怕,她知晓到时候可以依旧用安襄侯府威胁,可以杜撰恶狠胁迫他的言语,让他不敢轻易拿安家上下做赌注而杀了。 她依旧不放心。 走了段路,他突然停下,将两边的壁灯点上,露出道石门。 周边有些冰寒,她似乎意识到了这是哪里。 是庄内人工湖底的下面! 安沐阳吹灭了手中的灯烛,转过身对她说道就在里面。” 沈嘉芫却走到石壁边,将其中的短烛取下,面无表情的冲他说道打开!” 他望了眼她手中的烛火,低头叹息了声,语气无奈道你又何必如此心急?我既然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 “有些事,容不得耽误!” 关于慕婉的任何事,她都不想与安沐阳说,因而是绝对不可能告知他说已经有酷似慕婉的出现的消息。 安沐阳启动石门旁边的机关,露出间宽阔的石室,石室明亮如昼,正中间摆了口石棺。 沈嘉芫的脚步,突然变得沉重,手中的烛火忽暗忽明,周边静得可怕。 缓缓的跟在安沐阳身后,只是还不待接近,前方的安沐阳就突然一下子趴到了石棺前面,面色慌乱且惊诧。 沈嘉芫心生不好,几步上前,人也征在了原地。 石棺,空空如也! “安沐阳,你骗我?” 手中短烛落地,沈嘉芫双目怒火。 “没、我没骗你,会不见了呢?” 安沐阳也想不明白,虽然已经应衬了让沈嘉芫毁了这具遗体,但这关头尸身消失,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让人太难接受。 一具没有生命的身体,就会不见? 沈嘉芫似乎也看出安沐阳并非假装,想起的话,脚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不可控制的低诉出声难道……” 安沐阳却耳尖的了端倪,紧盯着沈嘉芫追问道难道?” 她了些? 好像从去年离开梨庄后,这个表妹就变得他不认识了。而前几天她找上,所言所语,都让人不敢小瞧。此刻原该是盲目无主的,但听见她说“难道”,安沐阳便认定了她所不知情的情况。 沈嘉芫听到他的问话,竟也没再想隐瞒,抬头突然郑重无奈的问他道你曾说,有个道士能招魂、起死回生的事,是不是真的?” 安沐阳先是一呆,继而脸色大变,“你说这话,是意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更多章节请到网址隆重推荐去除广告全文字小说阅读器 ------------ 第一百零八章 送回慕婉 div lign="ener"> ) 沈嘉芫最终也没将心底的疑惑告知安沐阳,措辞敷衍他后,便道要回城。 出去的路,走的是石室内另外的机关,直通水上小筑。沈嘉芫审视的打量他,显然是不明白先前为何有轻便的路径不走,却要费事得折腾选那入口,但见他心不在焉、兀自深思的模样,便也没再询问。 跨出梨庄,沈嘉芫正欲上车之际,紧随其后的安沐阳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表妹,”他声音低沉且犹豫,唤住了她后迟缓了下方继续你是否在怨我?” 沈嘉芫突然转身,不明所以的反问道姐夫这话是何意?怨你?怨?”话落也不等对方接话,径自笑着再道到了今日这地步,你我表兄妹间再谈误会,不觉得可笑多余吗不跳字。 安沐阳身子微滞。 沈嘉芫便回走了两步,停在他的面前,仰头看了眼他轻问道不过,我倒是很想,表哥当日可恨我杀了她?” 安沐阳以为,沈嘉芫从不知晓,慕婉真正的死因,并非是她。 而听对方如此揽责,他目光忽闪,却依旧沉默。 进了城,沈嘉芫让余明在集市上将她放了下来,而后朝早先同香蕾香薷约好的茶楼而去,随意的进了附近几家首饰衣料铺子,又带了些食斋的糕点才回府。 一出一回,路上耽搁了许多时辰,回到齐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时辰,沈嘉芫在屋内就着香茶用了点点心,便小睡了会。 外人看着,绝无异常。 而只有闭目的她方知晓心头的烦闷。 慕婉的尸体,不见了! 那会去哪里? 再说梨庄那边的水下密室,一年多来都没有出事,怎的最近突然就被人发觉了?且还能无声无息将人转移,都不惊动安沐阳分毫的? 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有睡意。 待听到院外动静,方知原是六姑娘齐佳玫来了,沈嘉芫这才起身,陪着小姑在隔间里坐了许久。 日渐西移,却还不见,沈嘉芫不由唤来侍婢,打发了人去外院。 前去的侍婢答话,道二爷今儿早上从宫里后,便被昌威将军府请去了,至今未归。 她不由得更担心了几分。 心底七上八下,反反复复起了很多种可能,却都得不到证实。 又过了会,齐天佑的随侍石南回府,到墨染园传话,道今儿二爷不回府用完膳了,让二奶奶不必晚上不必相侯。 自从成亲后,他的起居作息很稳定,更没有过晚归的现象,沈嘉芫心道定是出了状况。 故而,她让石南传个话,表明了今儿无论二爷多晚,都会让落钥妈妈给他留个门。 这话,便是不想齐天佑以迟归而宿在外院。 她想了很久,今日瞒着外出见安沐阳的举动是草率也是冲动,后又出了那样的事,更加觉得不能隐瞒他。待会等二爷回府,她便与他坦白,除却慕婉是她亲自下的手外,其他的并无不能说的。 如今,这方是的家,的未来。 从成亲那日起,二爷就该是她最亲密的人。 更何况,他们有共同的目的,便是不愿将军再受伤害。 这个事,瞒不住,更没必要瞒。 遗体丢失,将军得知真相,是早晚的事。 既然如此,为何非要等到他陷入别人阴谋后,才让他知晓? 故而,入夜洗漱后,沈嘉芫便拿了绣架坐在寝室的外间,借着炕几上的烛光,替缝制里衣。 香蕾伴在旁边,偶尔与她解闷,但见自家主子总心不在焉的模样,后来便止了声音。 齐天佑倒没预料中的那么迟,赶在了宵禁之前,进院后直奔灯火通亮的主卧。掀帘进屋见到炕上的妻子,心中一暖,转而露出心疼,上前缓声微责道都这么晚了,早些歇着,这等费眼力的活计,让奴才们做就成。” 沈嘉芫笑着起身,迎他进内室,边回首喊人送了热水进来。 近身后方察觉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她眉头微蹙却没有如常的嘀咕相劝。反倒是他心细,察觉到妻子情绪主动开口今儿将军府里出了点状况,待会再与你细说。” 虽早已料到定是与将军有关,但这一说出事,还是让她紧张了好阵子,心底总猜测着到底是何时。 齐天佑从进屋到现在,皱紧的眉头都不曾舒开,这与他每每见她时浅笑的模样不符。 “嗯,不急。” 沈嘉芫轻声应了,就与进屋的秋兰、春月伺候他净面换衣。她将手中的巾帕递给婢子,关切的询道我让香薷熬了些粥,就放在咱们小厨房里热着呢,我让人给端来,二爷用些可好?” 方才那么浓的酒气,在外自然是吃酒居多,必然没如何进食。 “好。” 沈嘉芫便吩咐人去端来,坐在旁边陪着他。 齐天佑用了两碗,将筷子搁下,待等侍婢们将碗盆撤下后方开口,语气凝重阿芫,你昨儿方跟我说慕婉的死讯,今儿便有人送了口棺材到将军府。” 沈嘉芫捧茶的手一颤,抬头惊异道何时的事?” “清早,沛言从朝堂的。” “可查出了是谁?” 齐天佑摇头,语气淡淡道没查。” 他表情沉重,停顿了下突然又道棺材里,是慕婉的尸体。” “哐当”一声,沈嘉芫手中瓷盏落地,双眸惊滞。 “尸、尸体?” 齐天佑颔首,视线却紧随着妻子,总觉得她反应过大了些。按理说,她与慕婉该是没交情才对,就算有照面,怕也是形同路人的,而她与沛言之间,就更加不用提了。 然她对这事表现出来的紧张与在乎,根本就不同寻常。 难道只是因为的原因? 他关注着,故而她亦在乎着? 齐天佑不天真,自然知晓并非如此。而妻子心中总藏着事,偏生是不愿与他说的,虽不逼她,但若说当真对妻子心中隐藏的秘密无所谓、没兴趣,亦是假话。 他的目光略有复杂了起来。 却没有再问“阿芫,你是否些?”的言语。 “那将军他……” 齐天佑垂首,低回道他的反应,你也能预测一二。我赶去赵府的时候,沛言已经将尸身抱回了落幽阁,两人关在屋里许久,后来还是老在外又唤又劝了半日,他才开的门。我与沛言道,这事绝不会这样简单。前两日刚得了她在城外清华寺里的消息,今日却成了具尸体。我隔着窗户远远瞥见了一眼,尸身完整。” 说到这,齐天佑再次看了眼妻子,语态疑惑道并不像你所说的,去年辞世的那般。” 原来,遗体真的尚且完整! 这么说,当初安沐阳,还当真抱着能让她死而复生的念头? 不过,是俱冰冷的尸体,这让沈嘉芫安心了不少。 她虽不信佛,但在莫名重生之后,对这些鬼神之论,竟起了种莫名的信崇。 没有那样荒唐就好。 只是,先前活生生出现在将军与二爷身前的女子可能作假,那这尸身? 会不会也是假的? 沈嘉芫不由开口追问二爷,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可有追查?” 闻者摇头,为难道你也沛言为何总不让慕婉外出、多接触世人了。虽说当初慕大姑娘养在深闺,但在这京城内到底有人见过她。她的身份不容易大肆追究,更不能惊动官府,所以……也只能对外说是病故。” 慕婉离世,沛言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失控得不见丝毫往日沉静,最后还是赵老想了说辞,道一年前慕婉身患顽疾被送出京城养病,无奈天命难违,如今病逝。 这算是给了她份体面。 “我有托人找来资历的仵作过府,那人与我私交甚密,想着万无一失绝不会让消息流露出去。但沛言守在屋外,如何都不让人进去,谁都不准进,我劝了半日也是徒劳。” 话至此,齐天佑又是连声叹息。 见好友那般颓废消极,他心里如何好受? 沈嘉芫亦听得停止了思维,心似被揪着般难受窒息,痛的让她喘不过气。 她不知到底是何人从梨庄那转移了慕婉的尸身,又为何要送到将军府外,但事实肯定不会如此简单。 那幕后之人,不可能只是因为看着一个已故之人无法入土,所以好心的将她送回夫家;也不可能只是因为想见到将军痛苦消极,这之后必定还有更重的动作。 “二爷,其实,我今日与安世子出城了。” 屋内正压抑沉重之时,沈嘉芫突然开口,在愕的目光下,继续说道我、我一直都,慕婉的遗体被他藏了起来,但是今早去的时候,刚不见。我原是想便与你商量来着,只是你总不在府里,现在……说都迟了。” 这个消息,对于齐天佑来说确实惊讶不小。他一直以为,妻子与慕婉根本毫无瓜葛,当初沛言怀疑的时候还替她说了不少话。 但怎奈,她竟然知晓,且一直都知晓? 他突然站起了身,语气凝沉的问道这么说,慕婉的死,真是安襄侯府下的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更多章节请到网址隆重推荐去除广告全文字小说阅读器 ------------ 第一百零九章 不是冤案 div lign="ener"> ) “我若说不是,二爷可信?” 慕婉的死,是安襄侯府下的手吗? 不算的! 只能说有关、只能说间接,却不能直言说安沐阳杀她。只是有些仇恨、有些怨气,却比直接拿刀子捅她更让人深刻。 “不是?难道真是自杀?” 这会子,齐天佑倒想起了妻子早前的话,道慕婉在得知其实将军与她无冤无仇、一切都是安沐阳欺她瞒她的阴谋后,心生愧疚这才自杀离世。 而从沛言所言中揣测出慕婉的为人,他原是不信慕婉会是个轻生的女子,但这刻突然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不确定的开口,“难道,慕婉已经了慕家被灭门的真相?” 这话,即引起了沈嘉芫的注意,“真相?” 慕家,不是遭小人诬陷的么? 事牵朝堂政事,齐天佑没有立即答话,只是继续询问阿芫,慕婉死前,你见过她,对不对?”觉得这问话不够贴切,改言又道不、准确的说,你和安世子,都在场,是吗不跳字。 沈嘉芫突然就生了心虚,明明那受害人是她,明明她并非是原主,但竟从心底排斥面对这个问题。 “阿芫,你到底有苦衷,非得瞒着我?” 齐天佑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安抚我是你的,难道还会害你不成?阿芫,我知你也关心沛言,也不想他中小人奸计,你明白的告诉我,真相到底如何?” 真相……真相不就是沈嘉芫为安沐阳手捅了慕婉一刀,然后真正的慕婉取代了沈嘉芫,现在这个站在他眼前的妻子,其实并不是他心目中所爱的? 这话要是真说了,他们夫妻俩也不用再过日子了! 妻子扭头避开视线,齐天佑低叹了声,却没有继续逼问,放开她走向床边,“不早了,歇息吧。” 沈嘉芫“嗯”了声,只是上床后如何都没有睡意,心中猜测着将军在见到棺中尸体后的反应、以及此刻的情绪。辗转反侧,平躺的望着头顶的双喜红帐,橘黄色的烛光照射进来,落在红色的绸布上变成了红光,忽明忽暗的,让她想起了新婚那日的龙凤喜烛。 余光瞥到旁边背对着的男人,身子忽然就倾了,从后揽住他,将脸轻轻的贴在他的背后,似是寻找一种依赖、一种倚仗。 齐天佑没有睡着,事实上也根本没有睡意。 其实,他心底担心着好友,原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守着那俱冰冷的尸体的。但思及家中新婚还没多少时日的妻子,又觉得夜不归宿于理不合,会教人说她闲话,而在听到石南的传话后,便交代了番沛言的随侍好好守着、有动静让人通知的话,便早早回了府。 只是不想她担心,不想她忐忑。 而妻子先前的坦白,他诧异之余,亦是有过欣喜的。 短短时日内,她至少表明了她的立场,愿意这个做的,愿意将她的事主动告知,愿意将她的烦恼与的分担。 然而,有了那份信任,他却又觉得不够。 他想要更多,想妻子完完全全的将她交给。 见到她的闪躲,齐天佑知晓是太心急了。 这会子让她抱着,彼此相贴,虽说没有言语,却让他莫名地展眉了。 也罢,总逼着她做? 哪日她觉得能说了、该说了,自然会对他明言。 毕竟,事关安襄侯府,那里有视她如亲女的姑姑、以及她喜欢了多年的表哥…… 他只希望,那份喜欢,停留在曾经。 齐天佑转身,将沈嘉芫搂在怀里,闻者她发间的幽香,柔声道别胡思乱想了,早些睡,嗯?”说着还拍了拍她的后背,当她是孩子般哄。 沈嘉芫微微莞尔,在怀里重重点头。 没多会,便觉得怀里人气息均匀,他知晓妻子是睡熟了的。齐天佑突然生出几分满足,就算她再是忧心、再是烦恼,的怀抱能让她放松,或者说放心,这不就够了么? 昏暗的红光映在她脸上,容颜平和,他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凑唇上前落下轻吻。 不管如何,你现在是我的妻子,阿芫! 次日,沈嘉芫醒来,便对上深睡的容颜,俊逸的脸上透着几分疲惫,她想起了昨晚的谈话,心底涌上惆怅,本要轻抚他脸颊的手便顿在空中。 “了?” 初醒的他嗓音透着几分往日没有的迷哑,温醇中带着几分性感。 她则似做坏事被逮住的孩童,脸上生了几分羞赧,不看他掀了被子就要起身,“没,就是想着要不要唤你起身。” 他修长的胳膊揽过他,另只手越过身前就掀了帘子,望了眼窗外天色,摇首道尚早,再躺会。” 他把玩着妻子身前的长发,让她靠在的臂弯内,浅笑询道你进门好几日了,我也从未问过你过的如何。阿芫,我总在外,你可有觉得烦闷?” 沈嘉芫摇了摇头。 “我昨儿,见你在给我做里衣服,何时学了针绣?” 沈嘉芫微滞,如常答道出阁前不久学的。” “哦?是特地为了我么?”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脸颊,欣喜之色不言而喻,“阿芫,现今的日子是比你往日在闺中时单调了些,不过做妇人就是这样。等过阵子,我带你去城外玩。” 心中却也在苦恼,他是有心想多陪陪妻子的,只是如今沛言府里的事,许不知得到何时才能解决。 思及此,他的愁容又现,很是苦恼。 沈嘉芫的心里自然也藏着那回事,更准确的说,她最疑惑的是昨儿的那半句话难道,慕婉已经了慕家被灭门的真相?” 灭门的、真相? 她特想知晓真相,却又觉得不好开口,担心再引起的追问,便总噎在喉间。 不曾对他坦白全部,又以何身份去追问他这个那个? 但慕府…… 闭了闭眼,沈嘉芫轻叹了声。 头顶便传来了句低喃声想呢?”温柔又关怀。 沈嘉芫微思了会,佯作困意的随口问道天佑,与我说说慕婉和将军的事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嗯?突然好奇这个?” “你与赵将军是好友嘛,他府邸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知你心中担忧,也好奇那份感情,你与我说说嘛。” 怀中人扭捏了下,似乎在撒娇。 齐天佑没多想,应声道“好”,然后沉默了片刻,低头下巴顶在她的头顶,“阿芫想?” 沈嘉芫琢磨了下说辞,迟疑道你说过,将军喜欢了她许多年,而慕婉则是因为听了安世子的话,将将军认作成灭门仇人,是误会他害了慕家。其实我觉得有点不明白,那么长的里,将军没替她追查过真相吗?若说将军觉得,慕婉她是因为仇恨而留在他身边,所以宁愿让她一直误会。那若是他将真相查清,或者帮她复仇,不照样能留她在身边么?” 沈嘉芫是真心很想,为何将军宁愿让恨他,也不试图说清误会。 凭着他在朝堂上的建树,凭着德隆帝对他的器重与信赖,若是想插手查当年的冤案,会没那个能耐? 这是她昨夜临睡前的疑虑。 满怀期待的等着的回话,却迟迟听不到声音,她正欲抬头看他是否睡着了的时候,却听到再次叹息了声。 “阿芫,你为何安世子利用了慕婉,但这些年沛言都没动安襄侯府吗不跳字。 齐天佑突然出言问了这话,却不等妻子回答,径自说道不是他没有能耐,也不是他不在乎别人利用他心爱的女子,更不是因为担心慕婉生气、伤心,而是……”停顿了下,语气复杂沛言他,是个恩仇分明的人。” “恩仇分明?” 沈嘉芫愕,“安襄侯府对他有恩?” 齐天佑摇摇头,后又点头,模棱两可的答道算是吧。安世子,他当年救过慕婉。” 救? 是在郡城的那次? 但他根本就不是出自真心,而是想利用,以她为棋子,然后去对付将军。 那样的恩,也算? 齐天佑的声音在继续当年若没有安世子,慕婉早就死了。我听沛言说,慕婉虽表面上看着文静淑婉,但实际上性子刚烈。若让她知晓,慕府其实根本就是罪有应得,便等于抹杀了她最后的生存理念,即便当初没有被朝廷的人抓住,她也不会苟活于世,定会跟她的家人共赴黄泉。” “罪有应得?” 沈嘉芫大惊,退出怀抱。 “慕太傅当初确实与桂王合谋过,那些书信并不是凭空捏造了诬陷的。就是因为铁证如山,皇上才会定下满门抄斩的罪名,否则几朝元老,你以为皇上是昏君?阿芫,你想想,若让慕婉得知这是真相,她怎会独活于世? 她心目中耿直忠良的父亲成了逆臣,这对她来说该是怎样的打击?沛言那么爱她,哪里舍得她受那样的折磨?其实他也曾调查过,当年安世子再找到她的时候,慕婉抬头就问他可知谁是诬陷之人,安世子当时说帮她查,也不过是要给她一个信念。” “你是说,安世子也知晓,慕府的冤案其实不冤?” 齐天佑颔首,“嗯,他。所以说,他虽为了侯府的利益而利用过慕婉,但也救了她一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更多章节请到网址隆重推荐去除广告全文字小说阅读器 ------------ 第一百十一章 一场婚礼 div lign="ener"> ) 自清早从口中得知慕府灭门的真相,沈嘉芫这整日都浑浑噩噩的不在状态。 慕家不是被冤枉的,根本就没必要有翻案一说,更没仇人,不用报家仇、也不用再追查真相,那她的前世……等同是一场笑话吗? 她三年来所有的隐忍与折磨,都不值一提。而那段岁月,是她向上天借来的,她原本就应该和族人一同丧命在断头台上。 而让她免于死难的,是今生以为的仇人——安沐阳! 这个真相,就好比前世刚从原主口中得知只是颗棋子的命运,将军根本不是她家族仇人的那瞬间,让她觉得先前所有的坚持都是场笑话。 好似,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让她爱过恨过的安沐阳,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呵,会这样? 沈嘉芫倚在窗边,抬头望着靛蓝的高空,迷茫的眨了眨眼。 谁都慕家案件的真相,谁都她父亲不是被冤枉的,唯独她不知晓;安沐阳将军早就喜欢她,将军又她原是安沐阳派去接近他的棋子,也唯独就她这当事人不知情! 好似,全世界都瞒着她? 若非她阴差阳的嫁进齐乾公府,从二爷口中得知,那本路人皆知的真相,是不是独独就她被隐瞒其中? 重生归来,却本没有仇恨,难道得知所有,就是她重生的意义? 无精打采的站了半个,她想了很多前世在慕府里发生的事情,往事历历在目,却又似隔了几辈子那般遥远。 屋外,香蕾掀开帘角望了眼自家主子,与香薷相视摇了摇头,低声担忧道奶奶今儿是了,整日都没,清早去给请安时也总走神,是不是与姑爷闹矛盾了?” “别瞎说,你没见昨儿奶奶还给姑爷做里衣吗?姑爷清早出府的时候还仔细叮嘱奶奶,道无趣的话就找六姑娘去解闷,关系好着呢,别尽说不吉利的话。” 香薷绷着脸说了她几句,却又十分担忧,也忍不住拨开帘子去看里间的沈嘉芫。盯了半天,见对方依旧保持着那远眺深邃的动作,放下帘子就连连叹息,“奶奶的性子,越发的静了?” “是啊,按理说,姑爷那么疼奶奶,不该不高兴啊?” 两人窃窃私语时,突然间许妈妈从院外进来,急冲冲往祝我这走,两人忙收敛了情绪侯在廊外。 “妈妈这样急?奶奶说没事别进去打扰。” 三人共差也有些时日了,香薷香蕾两人都知晓沈嘉芫不喜欢这位许妈妈,更不爱见她在眼前晃悠。奶奶如今这般反常,肯定是心情不好,定不能再让着子进去碍了主子的眼。 “哟,两位姑娘这样防着我?我是奶奶的奶妈妈,又不是闲人。” 奶妈妈?主子可一口奶都没吃你的,连粥都没让你喂一口! 香蕾在心中暗唾,脸上根本不买账,还是香薷干着脸陪衬,“妈妈,奶奶心情不大好,瞧咱们都没在里间候着,您有事倒不如晚些时候再来?” 许妈妈脸色也不好,她原先进屋里连通传都不要,这会子倒让两个小丫头片子给拦在了外面? 她斜视了眼二人,开口就不耐的说道妈妈我真有急事,府里来了人,老有话传给奶奶。” 香薷两人互相看了看,有些将信将疑,却也不敢怠慢,却依旧为难的定在原地。 “我说你们这两丫头,难道我还胡编不成?这般不开窍,是如何在老眼前待的?”许妈妈粗鲁的推开挡道的香蕾,挑起帘子就大步走了进去。 沈嘉芫正陷在回忆里,突然听到声音,转身见到许妈妈当下就微皱起了眉头,语气淡淡的问道妈妈来了?” “奶奶,门房那使人来找老奴。老最近身子不大好,想奶奶想得紧,让您有空看看她。” 这意思很含糊,说是沈延伯府来了人,却并不是以老的口吻传的话。 想? 回门那日,老身子不还挺好的么? 沈嘉芫起了层疑惑,但着实因为没心情,便敷衍般的道了声“知晓”后,就让她先下去。 许妈妈见她没有更衣的准备,也不让人吩咐门房备车,不由凑上前就问道奶奶不出门?” “嗯,明儿吧。” 许妈妈脸上显了尴尬,苦口般劝道老是最疼奶奶的,她老人家如今身体不适,奶奶现儿知情了若不立即赶去探望,说出去总是不好听。现儿时辰也不是太晚,老奴让人抓紧备车,您走一趟如何?” “妈妈倒惯会拿主意的。” 沈嘉芫心情烦躁,难免给她使了脸色,“门房上的人,是祖母亲自交代来的吗不跳字。 “呃,” 许妈妈顿了下,“这倒不是,不过奶奶您身为晚辈,这……” “我知晓了,这不说了明儿就的吗不跳字。 沈嘉芫也没心情去琢磨沈家现在是否有事等着她,不耐的挥挥手,“妈妈,这儿可不是以前的清涵院,这往来总归不便,我明儿清早就探望祖母,难道就不孝了吗?还是说,妈妈有事没告知我,祖母病得很严重?” “不是,老奴不是这意思。” 许妈妈可不敢咒老,忙解释道奴婢只是为奶奶着想。” “我了,你下去吧。” 背过身,再不看她。 沈嘉芫心中对沈府还有着怀疑,且在今日的心境下,着实没心情去配合那番粉饰太平的戏码。 沈氏六女,可当真是被人捧在心尖上疼爱着的? 世子蔡氏就不必言说了,至于老这个亲外祖母,若说真心真意的、不存分毫目的,怕是也难。 她真想不明白,让成为沈嘉芫的意义在何处! 许妈妈没敢再啰嗦,哈着腰点头退了出去。 香蕾香薷亦跟着重新侯在门外。 不过是听几句话,端量几分表情,就可以清楚的知晓奶奶的严肃。 与哪回都不同。 齐天佑是在两柱香之后,见到侍婢们没在屋里当差,不由好奇了些,开口轻问道奶奶在午睡?” 这时辰,怕是也该醒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回二爷话,奶奶醒着呢。” “醒着?” 又打量了眼侍婢,齐天佑面露不解,狐疑的掀开帘子进屋,一眼就见到了半靠在窗边的妻子。 她似没听到声响,不再如般侧身冲他一笑而后上前迎他,径自沉浸在她的思绪里,不知在想些,眉头皱得紧紧。 “阿芫。”他低喊了声。 那边人未动。 齐天佑走近些,再次开口阿芫,我了。” 沈嘉芫意识到的时候,齐天佑已经到了她身后,大手就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她下意识的露出笑了笑,“二爷啦,今儿好早。” “嗯,今儿早了些。” “从将军府那来?” 齐天佑的眸光不由深了几分,应了“嗯”却又似知晓妻子真正关心的,便添道沛言今儿好多了,我与他聊了会,见他没大碍便了。” “呃,将军他、不伤心了?” 倒不是沈嘉芫盼着赵沛言难过,而是觉得以他的为人,现儿这般却似有些反常。 “哪里是会不伤心?沛言即使不说,我也看得出他心里难受着。不过逝者已矣,再如何也得看开,否则难不成真让沛言一直在屋里守着那具遗体?” “也是。” 沈嘉芫牵强的笑了笑,跟着又问道那将军府,要办丧事吗不跳字。 齐天佑摇头,“这个倒没听沛言说,不过我瞧他先前的阵势,是想给慕婉一个名分的。” 说着突然想起离开将军府前在门口的那幕,两个随从搬了几口大箱子,上面都是红绸。齐天佑突然一个激灵,愕道名分?沛言他不是要成亲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成亲?” 沈嘉芫不解人都死了,……”话说一半,她也顿住了。 “不成,慕婉的身份根本不能公开,沛言他想做?” 齐天佑也觉得事有蹊跷,他收回手神色匆忙,“阿芫,我得再去趟将军府。沛言今日,较昨日平静太过平静了些,也恢复得太快,我得去问问他。”说完就转身,冲外喊人备马。 沈嘉芫没有拦他,事实上她也很紧张,生怕将军做出于他不利的事来。 他到今日这步不容易,且赵家还有那么多人,他可不能冲动做出不及后果的事来! 齐天佑这回出门,沈嘉芫不知就觉得特别漫长,晚膳也是简单得用了些,跟着如昨夜般在炕上等他,每听到屋外动静就差人出去看是不是他了。 会这么久?难道真的出事了? 她真不愿将军再为她做傻事,已经耽误了他太久、羁绊了他太久。 好不容易等到,沈嘉芫从炕上起身,还没开口,却眼尖的瞥见其手中的一方红色请帖,上面的“喜”字分外夺目。 对上妻子惊讶的目光,齐天佑将手中之物随手掷在炕几上,无奈道沛言说,要给慕婉一场婚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更多章节请到网址隆重推荐去除广告全文字小说阅读器 ------------ 第一百十一章 怀疑她 div lign="ener"> ) 婚礼? 沈嘉芫哑言,她前世活着的时候就没计较过姨娘身份,身后又何必还要婚礼? 她不曾帮过他任何,反而还给他带来诸多危机,如今虽不知是谁将遗体从梨庄里运出然后交给他,但肯定不是为了成全将军给她个名分这么简单。说不定,幕后之人就巴不得他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来,将军这样……不正是中了别人的奸计吗? 沈嘉芫心中一紧,抬头就冲问道二爷可曾将慕婉死因告知给将军?” 齐天佑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反应又接道你是说,一年前自杀的事?” 全部的真相,齐天佑不知情,便只知晓这个。 沈嘉芫点头。 “没有,沛言那般模样,我哪里敢说慕婉是因为对他愧疚而自杀?再说了,就算我说了,他也未必会……”齐天佑的面色为难了下,事实上总觉得妻子的话有些没谱。 那么一具鲜活的尸体,可能是在一年前死去的呢? 或许,一年前是发生了意外,或许阿芫是见到了慕婉曾有过轻生的举动,但是没有死成,然后最近才是真正香消玉殒的。 齐天佑想起好友的处境,如今连朝堂上都请了假,这几日推了所有的事,好像分别依旧的恋人相逢般,都不肯抽身。那痴迷的程度,让他惊叹,或许慕婉真的是他这么多年来的支柱,即便她失踪,但终究有可能再会,他就不会崩溃。 然而,当残忍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便似失去了所有的动力,或许这周边的一切,他都已经不在乎。 他的眼中,只容得下一个慕婉。 思及此,视线不知就落到了妻子身上,她垂首犯愁的神色,在晃动的烛光下忽近忽远,那羽睫轻闪所形成的阴影,挡住了那双灵动的眸子,掩藏住了的华彩与灵力,让人看不真切,朦朦胧胧的不太真切。 沈嘉芫满脑都是前世在将军府里的画面,根本不曾发觉的注视,事实上自从这件事出之后,她整日就有些魂不守舍。 哪怕,她最初的顾虑已经消去,她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人出来拆穿她并非沈家六女的身份。 侧过身,视线紧紧的盯着那方红色的喜帖,大红的喜字那样触目惊心,与寝卧墙上还未撤去的红色喜纸交映成晕,代表着某种特殊的幸福。 她记得当初跟将军进赵府的时候,他曾说即便给了她名正言顺的头衔,但这辈子却只会要她一个。当时的没有多想,更未料到其实是因为他知晓她真实身份才有的顾忌,只以为是个普通男子的花言巧语。 而那三年,在赵家,她实际上确实等同。 连他的亲赵怡,都唤她一声嫂嫂; 连他的母亲,都承认她这个儿媳,每逢初一,还替她在庆安寺供奉亲人的灵位。 原来,无声无息的,将军竟替她做了那么多! 而,却一味的只是在给她招惹麻烦,在连累他。 沈嘉芫心中百转千回,面色是越来越深沉,她甚至有点后悔,在知晓将军此刻那般崩溃后,着急并着愧疚齐齐涌上心头。 若是、若是这时能陪在他的身边,该有多好? “阿芫,你了?” 妻子的手指轻轻抚顿在喜帖上,齐天佑费解去看,却见新妻眸底似乎闪着晶莹。他心生异样,却不敢追问,不敢去思考心底的那个疑惑:阿芫她,是不是喜欢将军? 若说之前阿芫见到沛言时表现出来的是躲避、是他所以为的畏惧,那现在这种表情、这等反应……他的心,突然就有点慌乱。 他虽早就知晓妻子心有所属,那是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哥,是安襄侯府的世子爷。但齐天佑想着,这婚已经成了,怎样她都是的妻子了,而她又曾表明过对安沐阳断了当初的情愫,他便以为能够日久生情,早晚能与她同心白首。 可是,若她将安沐阳从心底移走,只是为了将地方腾给别的男人,这又如何? 不是他敏感多疑,而是最近阿芫所表现出来的反常,让他觉得怪异。她能将安襄侯府说得轻描淡写,能将于安沐阳不利的事情那般干脆的告诉,表面看着确实是在信任这个做的,但实际上呢? 这两日,出府回府,她问的最多的就是将军府的动态、是沛言的情绪,是沛言与慕婉的。 她在意慕婉,是不是因为的嫉妒? 齐天佑也说不准这是了,有些思绪一旦有了,就如潮水般蔓延。这种念头吞噬了他的思维、占据了他的理智,他倏然就脱口而出的问道阿芫,你是不是很在意沛言?” 话问出口,他愣住了,沈嘉芫也愣住了。 在意将军?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只是,为何会突然相问? 沈嘉芫转身,望着目光时深时浅的,低低的反问道你是在、怀疑我?”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让齐天佑有些失望,他多想听到她肯定的回答,表现出那种害怕多心而急急解释的情绪。 但是,没有。 “我只是觉得,你对沛言,关心过分了些。” 好像,她对这个做的事,都没这般在意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她不多问问彼此间的、他的情愫、他的? “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他出事。” 虽知若是加上一句“将军出事,二爷你必然担心”的话,眼前人定会很高兴,但这个时候,她却不想违心的说。 她是在关心将军,心底也在自责,为前世自责。 将军为她付出那么多,连现在都在不计后果的张罗,她却连份在意都必须掩藏吗? “我也担心沛言。” 齐天佑深深的望着妻子,突然道了这么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沈嘉芫下意识的跟上脚步,忙问道这么晚,你要去哪?” 她们才在新婚,他若是就宿在别处……沈嘉芫虽放不下前世,但心中分得很清楚,且更在意现在。前世的情、前世的债是得还,但早在重生的那刻起,她就打定心思,想好好替活一世! 她承认她很自私,承认她舍不掉如今的这份安逸,也承认她很容易沉陷。 她从来就不是坚强的。 “我书房里还有些事,你早点睡。”本是恼的,但话出口,依旧是温声温语。 齐天佑暗叹了声,摇头离开。 沈嘉芫却不自觉的跟到了门口,看着秋兰春月跟上他,然后先行替他燃起书房的灯烛,再奉茶进屋。 她她过分了,也她表露得明显了。 或许,那套所谓的伪装,从来就只骗过了她。 耳边突然就回响起了新婚夜说的那句话,他曾斩钉截铁的与她说,做他的,不会后悔的! 而新婚后,他所表现出来的宠溺与温柔,确实是不可能让她后悔。 相处间,他总是极好的。 沈嘉芫就这样站在廊下许久,直到深夜的露水沾上她轻薄的衣衫都未回神,最终还是香薷她在檐下提醒奶奶,夜深露重,回屋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随着主子的视线望向明亮的书房,若说白日香薷还不以为两人闹了矛盾,但这会子却也到底是看出来了。否则,这么晚,二爷为何还要去书房? 前几日,从不见姑爷进了主卧还出来的。 瞅了眼深沉的主子,香薷到底不方便问及这方面,只迟疑道奶奶明儿还回沈府吗不跳字。 “嗯,回!” 沈嘉芫应声后,突然喃喃道再不回,都得被人说成不孝了。” 如今她已经出嫁,就不想再蹚沈宅后院的水,她不管蔡氏想如何、老想如何,或者她们婆媳之间的恩恩怨怨,她想置身事外了。 虽然,总有人想把她扯进去。 可是,她也有说不的余地,不是吗? 大不了,直接将蔡氏已知当年真相的事告知老,让她们互相调解去! 转身,进屋,身上却到底沾了层凉意,站在灯烛前,就那样定定的望着光焰。 香薷将床铺好,退到外间,隔着屏风见主子拿起简单再剪灯芯。 沈嘉芫剪得极认真,也极为耐性,就那样站在灯烛前,时不时得用剪刀拨两下,直到齐天佑回房依旧保持着原样。 他是见到了主卧的灯光,知晓每每让她早些睡总是多余的话,又舍不得她等太久,最终还是回了屋。 其实仔细想想,阿芫与沛言能有多少交情? 在沛言心中就只有个慕婉,或许连沈氏女是谁都不知晓,当初若非那串慕婉的手钏,沛言也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她。而她到底是养在深闺的,接触到亲戚表哥是正常,亦不可能认识沛言。 就会那样怀疑她? 但那瞬的目光、紧张与彷徨,又是真真的,齐天佑在书房想了半晌也没想通,最终还是觉得别跟过不去。 她是他的妻,这就是事实! 但沈嘉芫显然心里并不轻松,她看了半天的烛火,总觉得即使她不愿解释,但放任男人胡思乱想只会让夫妻关系生隙。于是在上床躺下后,突然就开口说道天佑,其实我、认识慕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更多章节请到网址隆重推荐去除广告全文字小说阅读器 ------------ 第一百十二章 避开敏感 div lign="ener"> ) 她终究不可能将她前世就是慕婉的真相告诉丈夫,这于人太惊世骇俗,她不敢想象这事说出去之后身边人的反应、将军的反应、沈家的反应、以及安襄侯府…… 沈嘉芫如今的心境很矛盾,尤其在知晓了慕家案件的真正原因后,她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安沐阳。 然齐天佑听到她的话后,便撑起了脑袋,望着妻子好奇道:“阿芫你何时认识的她?你们还有过交情吗不跳字。说着人就笑了出来,一副了然的模样又问道:“原来你这么在意沛言府里的事,是因为慕婉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是不是有与你说过喜欢沛言?” 他脸上竟似带了几分雀跃,转念又感慨道:“虽说如今她不在人世了,但如果沛言知道慕婉是喜欢他的,想必心里会好受点。” 那份执念而又深刻的感情,终究不止是他单方面的。 他的真情,打动了慕婉,是吗? 齐天佑突然很期待妻子的回答,然后在听到丈夫问自己前世是否喜欢过将军的时候,心尖突然就疼了一下。 喜欢吗?动情吗? “我不知道。” 抬头对上笑意渐渐散去的男人,沈嘉芫再次开口:“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安世子的身份与她之间的关系,交涉总是难免的。天佑,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慕婉真的在一年前就死了!” 她郑重而肯定的目光似乎感染了他,在明知不可信的前提下,居然追问道:“真的是自杀?” “是!” 他则突然坐起了身,深思反复,面色踌躇,突然就起了莫名的烦躁。 什么时候起,沛言的私事,成了他们夫妻间主要的话题? “我们不谈他们,将军府的事,我会处理。” 齐天佑伸手揽过她,抱在怀里是闭目轻道:“睡吧,别想那么多。” 沈嘉芫却是惊诧,怎么说到一半,他突然说就寝?而且这语气,是不想她再过问赵府的事? 生气了? 今晚的他,似乎特别敏感,不过沈嘉芫也心知错在自己。以她如今的身份与立场,确实没有资格去过问将军的事,就算她说与慕婉认识,但身边人心里很明白,即使认识也不可能很熟。 到底还是她的急切,出卖了她。 两人虽然相偎,却是谁都没有睡意,齐天佑脑海中想的是在将军府里沛言的那番话。他说,慕婉曾连中两刀,虽说是同个部位,但习武的人对伤口再熟悉不过,两次力道不同,先深后浅,后一刀似乎很是决绝。 也正是因为这个,齐天佑才不会相信妻子口中的话。 若真是自杀,那第一刀就该是求死! 很显然,阿芫说了谎。 她为她心底的秘密,对自己说了谎。 这让一度在心中强调她是他妻子这个事实来安心的齐天佑,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与分量。即使告诉自己不能求之过急,却总抵不过那份猜忌好奇的心,于是他宁愿什么都不跟她说。 这是他突然起的念头,是不愿夫妻间的感情,受外人的干扰。 但明知她想听,却瞒了她,到底也有几分内疚。 怀中的人外翻了身子,背对着他,齐天佑知晓妻子尚未入睡,想唤她却又不知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于是喊声就总僵在唇边。 沈嘉芫倒不是刻意为这个与丈夫置气,只是心中搁了事睡不着而已,她知道没资格去追问,也心知不该恼他。 “阿芫?” 齐天佑还是出了声,见她总是轻微动着,显然是难以安寝,本想再劝几句诸如“不要再多想”的话,但因为想避开与慕婉沛言有关的话题,生怕她开口追问便改言道:“我听说今日沈府来了人,祖母身体不好,你明日要回去?” 听他说起,沈嘉芫才记起,本想知会他这个的居然给忘了,忙再转过去,面对着丈夫回道:“嗯,来人道祖母想我,该是让我回去的意思。” 该是让回去,而不是她想回去。 说法不同,意思也就变了,齐天佑听出意味,关切道:“阿芫不想回去?” “怎会?那是我娘家,又是祖母的身体不好,我自然是要回去探望的。” 这语气,隐含牵强,他又是特地在意了听的,话中的不愿意思极明显。齐天佑想起,妻子这些时日来好似从来都不会主动与他提娘家的事,按理说刚出阁的女人,必然是很留恋不舍娘家的,她居然没有。 他的意识里,阿芫是沈家的掌上明珠,不说祖母与岳母,便是那几位伯母婶娘都视她如珠如宝,怎么实际接触下来并非如此呢? “你明儿有空吗不跳字。 沈嘉芫原想问的是他明天还要不要去将军府,但想起方才的事,她还真不想一晚上见他反常三次的,于是很自然的避开了敏感字。 “有,我陪你回去。” 他很明白她的意思,而阿芫很少主动开口让他作陪,齐天佑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何况,他原就想尽多可能的与她在一起,此刻必然是顺其意思,被窝下的胳膊下移,大掌裹住了她的小手,他吻了吻她的发,低诺道:“阿芫,我们会好好的。” 一句话,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自己。 次日,齐天佑果然没有外出,两人一起回了沈延伯府。 而对于姑奶奶、姑爷突然回府,门口的家丁似有意外,但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一人进去通传,一人忙上去相迎。 进了内院,自然是先去颐寿堂见老夫人。 沈老夫人本躺在炕上,看到他们夫妻就坐了起来,“阿芫回来了,天佑也来啦。”笑呵呵的很是高兴,等沈嘉芫近身后就拉过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到祖母了?你这孩子,刚出嫁就总往娘家跑,让亲家夫人见了笑话。” “祖母见外了,母亲很是喜欢阿芫呢。”齐天佑将侍女上的茶搁下,站在妻子旁边。 “孙女听说您不舒服,心中担忧,惦记着您自然就跑回来了,祖母还怪我?” 沈老夫人就笑意晕开,同旁边的近侍打趣道:“你们看看,都嫁了人还跟做姑娘似的,尽与我撒娇。”话落不解的又道:“我也就昨晚有点不舒服,你消息倒是快,不过总归难为你一片孝心。” 听了这话,沈嘉芫便算明白过来了,让人去齐家传话的事,老夫人竟然不知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更多章节请到网址隆重推荐去除广告全文字小说阅读器 ------------ 第一百十三章 直言 div lign="ener"> ) 而齐天佑自然也听出了那层意思,沈老根本没有派人到府里,瞧她方才见到与阿芫时的惊讶,更表明她不曾有过催促他回娘家的举动。 而妻子再提到沈家时所表现出来的迟疑与那股淡淡的为难,这其中定有蹊跷。 是人要阿芫?又是因为? “我们芫姐儿回府了吗不跳字。 正想着,便从院外传来个妇人的声音,“三嫂,你瞧那外面站着的不是齐府里的婆子?我就说小六了,你还不信!” 伴着侍女掀起帘子,进屋的正是世子蔡氏与四程氏。 沈嘉芫夫妻忙行礼请安。 蔡氏先冲着笑了笑,继而上前拉过女儿的双手,柔声道阿芫不声不响就跑了,也没事先让人传个话,倒是让娘好不惊喜。” “小六孝顺,听说母亲身体不适,这不进府就往这颐寿堂来了?三嫂,你这是在跟娘吃醋。”程氏笑着打趣,又讨好的往炕前凑,对沈老笑颜道母亲说可是这个理?” “好话都让你给说完了,我们芫儿就是乖巧。” 站在蔡氏面前,承受着她那份热情,沈嘉芫全身不自在。毕竟,除了眼前人,又有谁会那般费心的招她回府,且还能差使得了许妈妈? 故而,在陪了阵子老后,她不等蔡氏开口,就主动要求去广盛楼。 蔡氏本就有话要与她说,自然点头相应。 而齐天佑,则去了外院。 走在沈家后院里,蔡氏说着往昔沈嘉芫在府里的事。后者不动声色的听着,对她这种刻意又拉拢下母女关系的把戏不以为然,但并不打断,任由她絮絮叨叨,诉说着她如何宠爱的事迹。 待等到了屋里,两人相伴而坐后,蔡氏方收了话题,只感慨般的说道芫儿你如今是大人了,凡事能拿主意,娘也不想干涉你。上回你回家,我让你想想法阻拦姑爷的那两个婢子回齐家,也是替你着想,可不能为此而与我置气。” “会,母亲说笑了。”她淡淡配合。 “不会就好。” 蔡氏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叹息了又说道芫儿你最近可听说了个消息?嗯,按理说,姑爷与将军府走动颇为频繁,你自是知晓的。” 原来是想打听赵家的事? “听说了一点,母亲想问?” 闻者的脸上便似乎有了几分讪意,“娘能想问?芫儿莫要这般拘谨,你我母女,何必这样严肃,就是往常般说罢了。” “嗯,您继续说。” 现在的沈嘉芫,对应付蔡氏这种事显然少了以往的耐心。而事实上,这或许正是因为知晓有齐乾公府后而生的心态,一如前几日在安襄侯府大骂安沐阳时的底气。 如今,她不必日夜在蔡氏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即便闹出矛盾,亦大可一走了之。 她最庆幸的,就是有个安宁的夫家,且疼爱她的。 这让她更加少了顾忌。 只是,蔡氏显然察觉到了这点,但她微微迟疑后终究还是问道昌威将军府的喜帖,想必你府里也收到了。赵将军还真是情长,人都去了还要将她的牌位娶回家。” 她间,注意着沈嘉芫的神色,见其面无波澜,不由压低了嗓音,“芫儿,你可是害怕?” 后者反问害怕?” 蔡氏的目光便惊讶了几分,转而严肃道赵府里婉姨娘是死的,芫儿你还不清楚?昨儿你姑姑和你几个表哥都来了府里,我找人送信给你要你,等到了今日?” “哦?原来是母亲您让人传的口信,那能用祖母开玩笑呢?我还以为她真生病了呢。” 蔡氏就半开玩笑打趣,“娘只是想你回府,以为都请出了她老人家,你必然会的。” 沈嘉芫心中冷笑,神色却一副懊悔的模样,解释般说道昨儿许妈妈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好有点事就想今日了。唉,若母亲您说是您想我,或者说是您身体不好要见我,女儿自然不会迟疑的。” 蔡氏显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在她心里,己还比老重了? “姑姑她来府里,是不是也是因为将军府的事?” “可不是?你姑姑心中担心你,来找我拿主意,这不自然担心你将事情真相告诉姑爷,那样的话,你就危险了。” “呃,母亲,我有那么傻吗不跳字。 蔡氏好似这时才反应,这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闺女了,便接道娘就是担心你。” “自然,母亲会害女儿呢?” 这话,虽说入耳,却总觉得带了几分深意。 “母亲想我做?” “芫儿,你是不是对娘有些误会?我能有目的,凡事不都为你着想?” 沈嘉芫搁下茶盏,望着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突然直言道您为我着想了十多年了,女儿心里都明白。不过昌威将军府的事,与我关系还真不大,母亲若不提,估计赵家也不可能会怀疑到我头上。再说,母亲您就那么肯定我杀了人?” 沈嘉芫语气郑重,目光坚定,蔡氏看不到一丝心虚,竟反怀疑起最初的判断了。 不是她杀的吗? 大下一刻,又惊诧女儿的一语中的,她听说了那么多,最后却说了这样的话? 看来,真是出了阁,自以为有夫家撑腰胆子大了,连表面的平静都不肯维持了。 见对方不,沈嘉芫再次开口,“母亲,这儿是沈延伯府,您与女儿不同,比我有经历得多。如今沈家荣华,父亲又是世子,这伯府后院将来当家作主的不还是您?再说,三弟聪慧、九妹乖巧,您该想的,是怎样帮助父亲将沈家发扬光大吧?无小说网不少字有些陈年旧事都了那么久,再计较下去,得失难言。母亲素来聪明,否则也不可能成为祖母最信任的儿媳,让她放心将侯府交到你手里。” 蔡氏突然就站起了身,双眼睁大,“芫儿你这些话是意思?” 沈嘉芫跟着起身,淡笑的回道母亲,我您心里明白的。” “你、你……” 蔡氏难以置信,她了? 她会、可能?! 但是刚刚那番话,确实有警告的意思在其中。她不在乎沈家利益、不在乎沈氏名声,就用、女儿和沈家未来主母等来提醒。 她何时洞悉的? 沈嘉芫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再看沈延伯府,还真是旁观者清。即便沈延伯和老真有动作,但有这样个拖后腿的,这家宅先不和,怕是都做不成。 或许,蔡氏提到赵府,是想让从中打破沈延伯的计划? 这无疑让她,更加怀疑将慕婉遗体从梨庄移走又送到将军府的幕后人,就是沈家。 否则,蔡氏何来此举? “您若没其他事,女儿便先告辞了。”沈嘉芫往门口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过身,冲身后人说道您若实在想逆祖母的意思,倒不如就依了九妹。她的性子有多倔想必您也清楚,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我知您是位好母亲,何不成全了她的愿望?” 蔡氏若是好劝的话,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消去那份报复的心了。 沈嘉芫知晓她恨极了老和安沈氏,乃至,故而即使劝了她以大局为重,但她估计根本不会当回事。 原是不想过问蔡氏与沈嘉蔓母女间的事,更没想过主动去提沈嘉蔓和安沐附。但现在这时候,沈家肯定是不可能与安襄侯府再接亲的,蔡氏若真的唯公婆命而逆,就该想法子促成这事。 对于安襄侯府,沈嘉芫的情绪很复杂,本来是恨的,现在却又像是怨气居多。 而安沈氏、安沐阳…… 真的想见沈家瓦解吗? 撇去私人感情,就是朝堂上,没有了安襄侯府,沈延伯府独大的话,谁能保证不会成为第二个权倾朝野的旧贵?到时候没了平衡的力量,还能真再容忍将军等新起的势力? 包括齐乾公府。 “芫儿!” 就在她走到门口时,蔡氏突然追了上来,但等人转身后,却又没开口。 沈嘉芫就静静看了她会,而后离开。 这次,蔡氏没再制止。 午膳是在颐寿堂里用的,陪着沈老说了会话,就与八妹沈嘉萝到了花园里。 她自始至终都不曾试探老,毕竟以对方的精明,怕是她还没旁敲侧击到主题,她就能揣测出的目的了。 “表哥他对你很好。” 前几次回沈家,沈嘉萝都不搭理她,今日却主动邀她逛园子。 果然,还是因为齐天佑。 听到问话,她不置可否,毕竟否定的话是违心的,肯定的话却又觉得像是在炫耀,终是只能唤了声八妹。” “你们早就认识了,是不是?” 她的眼眶微红,语气微带责怪,“六姐,亏得我那么你,之前还跟你说心里话,你却瞒着我。你们早有交情,表哥他又喜欢你,现在你嫁给了他,成了齐家二奶奶,你是不是很得意?你明明不喜欢他,为还要跟我抢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更多章节请到网址隆重推荐去除广告全文字小说阅读器 ------------ 第一百十四章 要回手钏 div lign="ener"> ) 沈嘉萝恶语质问,表情伤心,似控诉似埋怨的望着的堂姐。 沈嘉芫突然便有些语塞,老实说,原主与齐天佑相识的事她还真是到了新婚那日才知晓,故而何来故意欺骗眼前人一说?再者,这门亲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嘉萝觉得惊讶,又何尝不觉得神奇? 有时候,缘分这种,来得就是这么突然。 “你啊,你为不回答我?”沈嘉萝上前拽住她的胳膊。 “八妹,” 沈嘉芫沉思了下,低低的回道你想我说呢?就算我早就认识二爷,那能代表我早就有打算嫁给他?这门亲事如何来的你心里也清楚,并非是我主动要求,你又可曾见过我与你争抢的举止? 我知晓你喜欢二爷,所以心情不好,你有性子也是情有可原,可你不该对我撒气。八妹,我不曾欠你些,即便我已经嫁给了二爷,但谈不上对你就得有愧疚。今**喊我一声,我亦将你当做,你心中不舒服我听你诉说,可你这无名的怒气,却没必要承受。 亲事定后到出阁,那么长的日子里,你对我总是冷言冷语,我有说过你?我以为你迟早会想通,却不料你对我的成见那么深,若是这样……我想我也没好说的。” 转过身,提步便要离去,只是往前跨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转头对身后静立的少女添道这份情,我不是没挽留过,是你不要。” 话落,再无先前的留恋,快速离开了她的视线。 沈嘉萝站在原地,望着那抹决绝远去的背影,泪水突然就溢出了眼眶。明明是她不对,明明她瞒着和表哥有往来,明明是她嫁给了的心上人,不但不安慰,居然还敢转身就走,她不觉得对不起吗? 就这样走了呢? 越想越伤心,抬手用帕子胡乱抹着眼睛,视线却越发朦胧,沈嘉萝久久的站着,不曾移动。 而沈嘉芫则直接回了颐寿堂,凑巧见九姑娘沈嘉蔓陪着老,见进屋,她笑着就上前拉手,娇笑道回了府也不去找我,听说你用膳后去了母亲那,我赶的时候你却已经离开了,打听了才你在园子里陪八姐。” 话中,透着若有若无的撒娇意味,语气轻快,活泼灵力。 “九。” “以前都在府里的时候不见你们如何亲近,但芫儿你这做的出嫁后,蔓儿对你倒是越发依赖,平素总念叨着你,就嚷着要去齐乾公府找你。” “九妹想去,便去找我啊。都是自家姐夫府上,你还见外?” “我是想的,但母亲规矩重,总念这念那的,不准我外出。”沈嘉蔓语气微怨,比往常的稳重端庄多了份女儿家娇气,举止也更随意了些,晃着沈嘉芫的手就嘟嘴道要不替我说说?” 沈嘉芫微滞,她总以为眼前人是埋怨、不喜原主的。 而事实上,不该是这样吗? 但现在,她竟然这般要求,纯粹吗? 沈嘉蔓见她不,绷了脸色佯装生气道就当疼疼我,咱们多聚聚,不好吗不跳字。 “好,不过母亲那,你请祖母出面说才更有效。” 沈嘉芫望向半靠的沈老,她是没想再去与蔡氏多周旋的,何况彼此间那种微妙的关系,又站在何种角度去替沈嘉蔓? 她看得出,自与齐家定亲后,沈家不管是老还是蔡氏,那份重心明显都在朝沈嘉蔓那边移动。她现在万众瞩目,受人吹捧,要任性不成?若说她原就是一心地单纯的女孩,或许这会的举动并无异常。 但沈嘉蔓肯定没那么简单,还记得初与她打交道时,就已经有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心机。 “祖母最疼了,还是得你才成。” 沈嘉芫不理解,她就跟热络上了,但也没落她面子,便将目光投到了沈老身上,帮她说着话。 三人说笑,屋内的气氛很是温馨。 直到齐天佑从外院进来,说是辞行回府,沈嘉芫便和他一并行礼告退。然没走出颐寿堂多远,沈嘉蔓便从内追了出来,身后远远的跟着婆子丫鬟,她近前后甜甜的唤了“、姐夫”后,便道要送他们出去。 沈嘉蔓一改的沉静寡言,一路上尽是话语不断,总向齐天佑打听起边关战场上的事,名之为新奇。 “姐夫上过战场,真是好不威武,真有福气,能觅得您做夫君。”说着快步又绕道沈嘉芫身边,勾着她的胳膊低语问道,姐夫待你好不好?你是不是很喜欢他?”堆笑着脸,声音虽轻,却足以让三人都听到。 齐天佑对于这位小姨子的热情觉得挺受宠若惊的,不曾听闻他们关系如何好,不成想竟如此亲密。 “你都管他叫姐夫了,还问这多余的话?”沈嘉芫含笑着答话,月光却有意无意的避开另侧的人。 沈嘉蔓则调笑着接道我就,娘都说姐夫特别宠你。六姐的日子真好,到哪里都有人宠着。”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明明该是带股酸意的,但事实却没有,只是入耳,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沈嘉芫浅笑不再接话。 直等上了回府的马车,齐天佑才说道阿芫,你怪活泼的。” “是啊,她最近变了许多。” 他则继续道她一个闺中少女,突然就对战场上的事感兴趣了?” “或许是无趣吧,你也,总呆在府里很闷的。” “也是。” 关于沈嘉蔓的话题,便止于此,然两人回府后,下人就传话,道是府里有客。 客人是昌威将军府的,赵怡。 齐天佑闻言后,道是有几分纳闷,暗道:她来了?但转念思及她兄长,突然就有了几分紧张,脱口而出道难道是沛言出事了?” 沈嘉芫也好奇,跟着一道去了厅堂。 赵怡正捧着茶,脸上没有如他们意料之中的慌乱,缓缓起身上前齐二爷,二奶奶。”语气很是客气。 齐天佑虽经常出入将军府,但除了赵老,其他女眷并不经常见面,哪怕是赵沛言的亲,他亦不曾如何相熟,着实没有料到她会突然上门为客,且还在将军府如此情景的状态下。 问了几句,得知并非她大哥有事,而只是因为先前与沈嘉芫交情,故而来找她。 女眷间走动,很是平常。 齐天佑没有多想,让沈嘉芫带着她去墨染园招呼,则改去了外院的书房。 对于赵怡的到来,沈嘉芫有些莫名其妙,而预感告知她,肯定不简单。 果然,待进了屋,赵怡就别有深意的望向两边的侍婢,语气微沉道阿芫,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沈嘉芫顺意,屏退了左右,搭在瓷盏上的手却有些紧张。 赵怡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等外面脚步声远了,直接就问道我哥哥先前曾在沈延伯府里见过你有串璎珞手钏,那是我家嫂嫂的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请问齐二奶奶,你是从何而来的?” 她的纤指微颤,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抬头淡淡反问赵姑娘过府,就是为了追问这个?” “是!” “长者送的,我房里还有很多璎珞饰品,各色各式的都有,你可有兴趣去看看?” 赵怡神色坚定,“不必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赵家既然能有此疑问,就必然事先打听。安襄侯送你的那盒手钏是托宫中师傅打造,都留有底纸,并不曾有该饰品花色。而且,送你那串手钏的人并非是你长者,而是安襄侯府的世子,对么?” 沈嘉芫眼皮微动,没想到他们已经查到了这个份上,那赵怡是有备而来? 她对眼前人并无恶感,没想过争锋相对,但对方这模样,明摆着是有意质问。 “赵查得这么清楚,不知有目的?” “我嫂嫂的遗物,唯独缺了那串手钏,请齐二奶奶将它还。” “然后呢?” 沈嘉芫突然笑了,风轻云淡的添问道再然后,是想我还回性命否?” 赵怡脸色微凝,望了眼屋外的帘子,深思了方开口回道我哥哥不想你难做,但齐二奶奶做过的事,想必不会忘记。有些不属于你,即便夺去了但总有归还的一日。至于你的性命,于我们将军府何用?” 果然是了…… 沈嘉芫心中渐凉,他将当做杀妻仇人了吗? 却没有勇气去试探赵怡,去追问他们到底查到哪个地步。 “齐二奶奶,我哥哥还在府中等着。”赵怡催促着,站起身。 沈嘉芫顿了顿,跟着起身走向内室,置妆镜台前很干脆的从最底部的木匣内将那串嫣红的手钏取出,继而递给赵怡。 赵怡倒没想过她会这样干脆,要这动作一出,就代表她承认了很多事。 包括慕婉的死。 她的嗓音就有些涩然,“你、没想说的吗不跳字。 沈嘉芫苦笑,似有无奈的回道我说了,你们会信吗不跳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更多章节请到网址隆重推荐去除广告全文字小说阅读器 ------------ 第一百十五章 洞悉身份 div lign="ener"> ) 赵怡拿到了手钏,果然没再纠缠,很快就离开了齐乾公府。 而沈嘉芫望着门口,脑海里依旧是回想着方才赵怡的表情,那种若有若无的恨意,以及最后的那句意味深明的话我哥哥重之情,沈嘉芫,你该庆幸你嫁了合适的!” 将军府看来已经查到了那日在梨庄内发生的事,也心知慕婉的死和这具身体有关,从赵怡的语气和神态,不难看出她的埋怨和憎恶。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按理说,都是前世夫家的人,为了她的死而牵连旁人,是对她的重视与在乎。然而,却又是被追究的对象,那种无法言说的为难与无奈感深深萦绕在她心头。 而很显然,赵家不动、没有拆穿当初事情真相,很大部分的原因便是将军不想失去齐天佑这个。 沈嘉芫也不希望他们反目成仇。 她亦察觉到夫妻间之间那种浅浅的怀疑,即使他没有表现出来,或者刻意的包容、体谅,但存在即是存在。若是总不做些,不难想象,那道缝隙必然会随的推移而日益加深、蔓延,待到最后无法补救。 可有些事,当真没法说、不能说! 且不论前世今生这种轮回重生的事,说出去会有如何的惊世骇俗,齐天佑能不能接受。何况慕婉这身份的尴尬,他与将军的感情无疑是深刻而浓厚的,也明白好友对慕婉的感情,但已是他的妻子。 他若得知了真相,会做? 不能因为本身难做,为求解脱便将陷于那等两难之地。 而最最重要的事,不是坦白了便是慕婉这个身份,事情便能解决。 有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沉思再三,沈嘉芫终究还是选择了隐瞒。 她冒不了那个险,也不确定是否会承受得起那份无法预知的后果。 然而,有些事总是天不遂人愿,她极力隐瞒,不代表旁人就真难知情。她从不曾想过,安沐阳会主动来齐府找他。 第二日,趁着齐天佑外出,安襄侯府的世子登门。 来意很明确,找昔日表妹,贵府二少奶奶。 因为许多人都知晓沈延伯府的六姑娘倾慕其大表哥,故而他的到来,自然让人想入非非。而管家通报齐陆氏的时候,她难免觉得心中疙瘩,府里的儿如何她管不着,但现在已经进了门,要是真的行为不检的话,她可容不得! 管家睨着自家的神色,心知二少奶奶极受主子疼爱,却不知眼下会如何处理。想起刚刚安世子急切的神色,忍不住添了句,不如老奴去回了安世子,道少奶奶不舒服,请他改日再来?” 齐陆氏没有立即答话,就在管家以为主子默认想要告退的时候,却听得对面的主子叹息了声,冲摆手道罢了,让人请了二奶奶去吧。” 管家应声离开。 但齐陆氏这心里如何都不安定,想了想,还是招来亲信,让陆妈妈代去前堂,顺便注意下情况。 沈嘉芫满腹狐疑的到了前堂,心中也是好奇万分,安沐阳来找,所为何事? 现下连慕婉的遗体都回了将军府,和他之间,还有好谈的? 没有料到陆妈妈会在,沈嘉芫微楞了下,而后上前,一如往常的对她点点头,之后行礼,行了个寻常的见客礼,淡淡的唤了声表哥。” 陆妈妈出现在这,不难猜测,沈嘉芫亦不觉得和安沐阳之间能有见不得人的话题,便没有差她离开。 而安沐阳显然是匆匆而来,且自她进屋后目光总凝在她身上,半刻都没有转移,似是在深望,又似是在沉思。见她在主位落座,不由脚步向前,张了口却察觉到屋内的其他人,随即开口我有事,想单独与你谈谈。”目光没有偏移半分,饶是强作镇定,依旧看得出他情绪不稳。 沈嘉芫不知发生了事,而在注意到路妈**目光,显然是连她都注意到了安沐阳的失态,不由眉头微蹙。 她在夫家过得很好,不想因人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表哥有事,不如直接开口。” 沈嘉芫没有兴趣与他商议有关那事的任何话题,她想安沐阳素来性子成稳冷静,想来也不会强求。毕竟,虽说是表兄妹,但孤男寡女共处总是不当,婆婆派了人来,必然是对她的过往还有所不放心。 “我真有事,你让她们都下去!” 不料,安沐阳再次重复,话中的催促与不耐尽显,似乎很是着急。 沈嘉芫看了他几眼,之后将视线落向路妈妈,轻声开口妈妈,表哥这,我会好好招呼的。” 这话说得明确,毕竟主子开口,路妈妈不好强行留下,只好深深的打量了眼正炯炯望着自家少奶奶的安世子,不情不愿的与香蕾香薷退出。 门刚被合上,沈嘉芫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到底是何事,便见本离她两步外的安沐阳猛然上前,居高临下的探视着她,语调复杂的唤道阿婉……”惆怅沉重,透着不言而喻的欣喜。 沈嘉芫却因他的一句唤声而征然万分,脑中一片空白,但转瞬又不以为然的反问道表哥这唤的是,认人了?” 觉得这样被人注视太过压迫,站起身就要移向旁处,胳膊却被人拽住。 “你是阿婉是不是?我是你,原来那个道士不曾骗我。” 安沐阳绕道她的对面,目光幽深而痛色,轻缓的问道你为不早告诉我?若是我早、早……” 早的话,当初他定不会拒绝与沈延伯府接亲,以至于最后听从父命娶了沈嘉萱那个;早的话,定不会让她对恨得这样深,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嫁进齐乾公府。 “我不表哥在说,你放手!” 她动了动胳膊,心中有些慌乱,她不是听不出他话中的肯定与认真的。 会突然知晓? 就这么两天的功夫,他从何处得知?而这个世上,又有谁能告诉他这个? 连都没说,从不曾对人透露分毫,他就突然会来找上? 她的否认,让安沐阳目光微黯,人也有些失落,但这种情绪并没有维持太久,他强行将她身子板正,让她不得不面对。而后,声音极温极柔,目光更是一瞬不瞬,“我终于明白你上回为何会那样质问我,又如何对我会有那等复杂的情绪。阿婉,你不是沈嘉芫,所以你不会如她以前那样跟在我身边,是我太大意了,竟然一直没有发觉。” 他根本不管她的说辞,因为已经百分确定了眼前的就是死去的慕婉,只当她的不愿承认当做对仍深的误会。 “我想表哥今日是不是有些糊涂,就这样跑来说我不叫沈嘉芫,是不是太荒唐了些。” 安沐阳见她仍旧不承认,不由直接道阿婉,你抵赖不了的,因为真正的沈嘉芫,了。” 这话,说得她脑海里轰得一声,双耳发鸣,直觉得天旋自转,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全身。 她总担心着的事,成真了! “你别紧张,我说这话不是要为难你。阿婉,我不会再伤害你,你别担心。表妹的事,我会安排,你不必担心她会出现打乱你的生活。”安沐阳柔声安抚,“我来找你,只是真的想见你。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还在人世,而且就在我的身边。” 扳住她双肩的手微微用力,安沐阳突然灿烂的笑了,心头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沈嘉芫挣了挣,摆脱他的束缚往旁处走去。 她心乱如麻。 “阿婉,我知你怪我恨我,但我当真从未想过要你死。当初让你进将军府,是有私心不,但我、”安沐阳顿了顿,神色略有迟疑,须臾方似做了个郑重的决定才开口阿婉,有些事我想我确实不该瞒你,而你也应该真相。其实,当年慕家……” “不要说!” 沈嘉芫突然重声制止,背过身淡淡道我都不想听。” “你了?” 安沐阳微微一思考,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真的已经了?”脸色又释然又担忧。 若是她知晓了慕家的真相,那会不会原谅?当时是她一厢情愿认定她父亲不可能冤枉,是她觉得案件另有隐情,那希冀期盼的眼神,让他不忍将真相就那样告诉她。 他害怕,她会因此而失去活下去的意志。 故而,他说了谎。 沈嘉芫依旧没有言语,屋内便只余他低低的嗓音,“其实,去郡城找你,是我的意思。阿婉,我当时真不曾骗你,是真的想救你,只是单纯的去救你。只是后来,将你带回了京城,我父亲了你的存在。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不想听他再揭的事说,沈嘉芫转过身,静静的望向安沐阳,开口就道你既然都了,今日来这说这么多,到底有何目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更多章节请到网址隆重推荐去除广告全文字小说阅读器 ------------ 第一百十六章 告诉他 div lign="ener"> ) 对于沈嘉芫这种戒备的语气,安沐阳深深叹息了声,有些无力、也有些无奈。他缓缓的走近她,语气认真轻柔,“阿婉,你不用这样防着我,我真的没想伤害你。” 沈嘉芫抬眸,眼神不以为然,淡然不语。 见她如此,安沐阳的心似乎被针刺了一般,疼得揪紧。从时候开始,在她眼中,成了危险人物?她对的信任不在、依赖不在,那种不用言说的默契不在,形同陌路。 望着眼前的女子,安沐阳深深闭了闭眼,突然开口问道阿婉,你是不是爱上了赵沛言,所以恨我当初的谎言?”期待而又害怕的凝视着她,不愿过对方的丝毫表情。 沈嘉芫却没有吱声,须臾重复道你的目的。”简洁而冰冷的语调,入耳刺寒。 屋内又回荡起叹息,安沐阳只好回答我没有目的,真的!”强调了遍,再次望向她,目光认真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过得好?” 沈嘉芫突然抬头,语气嘲讽,“这个时候,你来跟我说,希望我过得好?你觉得可能吗?现实吗不跳字。连连反问,话中透着浓浓怨恨,“你若真的想我好,现在就不该来齐乾公府?你这般跑来,逼我承认,你觉得我的生活还可能平静?安世子,我看你就是不想见我过的好才对!” 其实,沈嘉芫最想问的,是原主的事。 安沐阳道,他会安排,是如何安排? 从她的私心来说,自然是不希望她再出现的,毕竟若是她真到来,那代表着她会回到慕府刚刚落败的那段时日,失去目前所有的一切,再次变得孤苦无依、迷茫无助;然既然真正的沈嘉芫了,又能防止她不现于世人面前呢? 安沐阳能将她藏住一辈子? 不可能! 或是杀了她? 这更不应该。 原主没对不住的,尤其在重生成为她后,在经历了她的生活后,对她有种莫名的情愫。是同情或是羡慕?是埋怨或者感激?她分不清,只是在意识到生命可贵之后,心知没有资格去决定他人的生死。 哪怕,她的到来,足以摧毁她的一切。 “我,你还在怨我。” 安沐阳低低喃语,“其实,或许当初没有说谎,如今的你我便不会如此。更或者,我应该早日告诉你真相,你也就不会如此痛苦。” 对于曾经的未婚妻,他心存愧疚、自责。 更多的却还是心痛。 沈嘉芫没有回应他这话,亦不曾主动开口询问安沐阳关于原主的消息。和他之间,不见得该有羁绊牵扯,更没理由去要求他替做些。事实上,她便不想与安沐阳再有瓜葛! 她不肯原谅,是安沐阳的意料之中,故而他没有怨言,只是心情惆怅。看出眼前人不欲面对、甚至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即低首叹道我是给你带来过困扰,但现在……阿婉,你若还肯再信我一次,还肯再给我一回机会,我、” 话并未说完,因为沈嘉芫抬起了头。 她的眼神冰冷而沉静,如汪深邃无波的幽潭,却让人心头一震,唇边的话再难继续。 “你走吧。” 沈嘉芫淡淡的,她想不是该在这与安沐阳周旋,而是该快速分析下往后的生活。她不能再抱着侥幸的心态,即便原主没有出现,有些事假的便是假的,不可能瞒住世人一辈子。 或许,她真的该向坦白。 只是,后果似乎比她最初考虑的还要严重。 因为,真正的沈嘉芫,竟还在人世。 事情变成这般,简直是让人措手不及。 不想再此多留,沈嘉芫向前,手刚碰到木门,突然转身道你别伤害她。” 听到这话,安沐阳嘴角微牵,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她是真的,将当做十恶不赦的狠辣之人了。 “好。” 一个字,只有他知晓吐出得有多么艰难。 沈嘉芫走出没多远,便遇到了陆妈妈,瞧见她,似乎明白了,也不曾多问,只是在对方行礼的时候淡淡点了点头,而后回了墨染园。 进了屋,遣散了侍女,她在内室的菱花镜台前坐下。 镜中女子娇艳芳华,颦笑间本该是灿烂璀璨,此刻却添上了一抹浓浓的哀愁。细看下,那双与安沈氏极其相似的眸子若有若无的浮现着彷徨与遮不住的恐惧。 她确实害怕了,比刚慕府全家所有人身首异处、独剩她一人的时候,还要恐惧。 正因为有过那种感觉,所以她害怕再次面对。 将左袖缓缓上移,手腕上的红色璎珞显得鲜红无比。 这是沈家模仿后临制的那串。 今早的时候,不知,就套到了手腕上。 她想,真的是时候告知所有的一切的。只是,当了那么久的沈嘉芫,她不知还回不回的到以前的慕婉,还找不找的到她当初的样子。 或者说,她还想不想做的。 齐天佑刚回府,便被齐陆氏叫去了岽阁苑。见母亲满脸严肃的坐在上方,他不解的开口问道母亲找孩儿何事?” 成亲以来,他习惯了进内院便先回趟院子。 齐陆氏面色愁容,脸上表情飘忽不定,若有愁绪的将今日安襄侯府世子过府的事告知了,还特地说了两人关上门谈了许久,跟着沈嘉芫脸色有异的出了屋子,而安沐阳离开的时候面色也不对。 齐天佑听后,虽说有些别扭,面色却一如既往,“母亲,您多想了。阿芫是的妻子,其实她昨日也有提过她姑姑府里有事,侯府或许有人会找她,您别误会。孩儿想,或许是她姑姑有事吧,阿芫与她关系极好,心中担忧面色自然不好。” 他是不希望母亲对的妻子产生成见的,齐天佑很了解齐陆氏,她若是喜欢一个儿便会特别宠她,但若是对她有不满或者生了怀疑,那往后想要消除芥蒂便非常困难。 沈嘉芫嫁给了他,这辈子便是她齐家的人,自然希望看到婆媳和睦。 只不过,为她找着借口,却也非常想两人在屋里闭门说了些。 “母亲也不是怀疑阿芫,就是担心她。听墨染园的下人说,你从前堂后便没有出屋子,午时连饭都没用,娘也不想往那方面去想,只不过……” 齐陆氏也不希望误会,但总归心中起了怀疑,这是如何都遮不住的,她最终叹息,“如若今日来的是安襄侯府里其他的少爷,娘也不会也别的念头。但偏是这位安世子……阿芫跟他之间,唉,佑儿你心里也清楚。” “娘,那都是的事了,你啊也不该太在意。何况,派人去盯着她,阿芫心里会想?肯定是以为您不信任她。” “我,所以这才不方便去墨染园找她,毕竟她是才过门。” 见母亲脸上有些讪意,齐天佑忙安抚了几句,他虽表现得对妻子极其信任,但出岽阁苑的路上总是心神不宁。 他能不能开口询问? 若问了,阿芫又是否会生气? 就这样一路忐忑的回了屋,见侍女们果然都十分担心的侯在廊外,回想起妻子最近的反常,齐天佑的心底突然就起了丝不确定。从来都是一厢情愿,阿芫不曾表态过对如何,好像……也从没回应过他的感情。 踌躇着掀开帘子,见妻子就坐在炕上,手中拿着针线,是前几日替他缝制的那件里衣。听到声响,她抬眸望向他,浅笑了开口你啦。”话落,继续低首缝制。 齐天佑突然就笑了,撇去心中的思绪,阔步上前坐在她身边,语气亲切,“做这个,不让丫头们进来伺候?”瞥了眼她手中,容上笑意更深,“好像快好了,想来没几日我便能穿了。” 听到他愉快的声音,沈嘉芫突然心生满足,点头应道嗯,等等,还有一会会就好了。” “你不用这样赶的,我不缺这些,慢慢来。” 沈嘉芫拿着细针的手指微顿,双唇抿得更紧,继续认真着手中的活计。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沈嘉芫才收了线,将细针放在炕上,而后望向旁边的,“好了,二爷进屋试试,可好?” 妻子这般温柔体贴,齐天佑自然配合,点头应好,随她去了内室。 沈嘉芫莞尔一笑,拿着衣服与他到了屏风之后,亲自服侍他宽衣。 齐天佑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 因为沈嘉芫事先问府里的妈妈拿了他的尺寸,衣服正合适,齐天佑欢喜着搂住她,“阿芫,你待我真好,真是个贤惠。”话露宠溺。 紧接着,竟不愿将衣服脱下来,拿起外袍就套了上去,直言道阿芫做的,自然讨贴身穿着感受感受。” 沈嘉芫却没笑,替他一个个将扣子系上、将衣袖抚平,待等一切就绪,抬眸直视了他,缓缓的开口说道二爷,有件事,我骗了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更多章节请到网址隆重推荐去除广告全文字小说阅读器 ------------ 第一百十七章 错娶 div lign="ener"> ) 第一百十七章 错娶 齐天佑闻言,突然抬首,怔怔的望着妻子半晌方接话:“什么?” 耳边却难免回响起母亲先前对他说的话,难道事关安沐阳?他突然有些紧张。 沈嘉芫咬了咬唇,轻轻的说道:“二爷,其实、我不是真正的沈嘉芫。” 这话让人一时难以理解,齐天佑错愕,顿了顿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语气难以置信。 沈嘉芫便抬眸深深望了眼他,容色认真,依旧不疾不徐的重复道:“二爷,我不是她,不是你的妻子。” 并不曾刻意有强调之意,甚至听不出情绪起伏,只是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 闻者双眸睁大。 她则一股脑的全部坦白,“我是慕婉,前世的慕婉!去年死在安沐阳的别庄里,当时原主也在场,匕首是她刺进了我的腹部,不过没有当场要我的命。她当时被安世子重推之后撞上桌角昏厥,而我,便用那把刺进体内的匕首结束了我的性命。或许是造化弄人吧,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成了沈延伯府的六姑娘,成了今世的沈嘉芫。” 没想到,将这些话说出口也不是那么困难,沈嘉芫见男人眼中闪灼着怀疑,继续言道:“所以,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不是沈嘉芫,而是慕婉,罪臣慕太傅的长女,安世子曾经的未婚妻,也是将军府里的婉姨娘。” 齐天佑连连后退两步,整个人呆愣不已,大脑似已经停止了转动,满脑海只重复着她的那句话:不是沈嘉芫,而是慕婉! “我不相信。” 齐天佑不愿相信,怎么世间会有如此荒唐的事发生? 就算、就算慕婉死了,她也该去轮回投胎,怎么就跑到了阿芫身上?但她若不是阿芫,那跟自己拜堂成亲的人,就不是他想娶的那个女子! 他有些接受无能,摇头不止的无意识低喃:“阿芫,你不要与我开玩笑。你是不是仍旧没有爱上我?没关系的,我是你丈夫嘛,我可以等。阿芫,告诉我你刚刚说的都不是真的,是不是安沐阳他逼你那么说的?” 他情绪有些失控,上前拉住她的手不肯放开,同时又满眼期待的望着妻子,希望眼前人能肯定自己的说辞。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嘉芫挣了挣手,平静的如实相告:“我真的是慕婉。” 慕婉这个名字,齐天佑怎会陌生? 那是沛言心尖上的人,她的遗体还停在将军府呢! 本以为只是兄弟的事,现在竟然扯到了自己身上? “不、不可能的,你是我的阿芫!” 沈嘉芫突然生出不忍,别过视线不去看他。有些事既然开了口,就要说的彻底明白,无论他能否接受,都必须面对。他总对自己有种莫名的猜疑,这便是真相! “我不知道你和她的过去,我以为、以为你们不认识的。” 若她早知齐天佑本就对原主情根深种,这门亲事她不会答应的这样干脆。成了亲,听着他的情话、感受着他的话,自己有种替身的感觉,内疚心虚的同时又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和失落。 “你若不是阿芫,那阿芫在哪里?” “她……” 沈嘉芫下意识的要将安沐阳的话说出来,但到了唇边却有了顾虑。若是齐天佑知晓了原主的下落,他是不是会将她接回来,纠正这段错误的婚姻?到时候,自己该如何自处? 但转念,又忙否定了这个自私的念头,她本就是夺了别人的一切。 于是,沈嘉芫还是开了口,“沈六姑娘如今应该在京城,但具体下落我也不太清楚。” “她也还在世上?”齐天佑询问。 “是的,今日安世子来,便是拆穿我慕婉的身份。想必他已经和六姑娘见过了面,所以才会知道这点。”沈嘉芫想提步上前,却被丈夫眸中冷淡的眼神给定在了原地,抿唇歉意道:“对不起,我占了本属于她的一切。” 阿芫、慕婉……阿芫即是慕婉,慕婉却又是沛言的女人,齐天佑脑中杂乱,分不清谁代替了谁、又不确定自己娶的妻子到底是谁。 沉默了许久,他突然转身离开。 沈嘉芫没有追上前,现在的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去留他。 深深闭了闭眼,这些事终归是要面对的。她如今等待的,便是丈夫的反应。 齐天佑离开墨染园后,让石南备马,竟是又出了府。不用小厮跟着,又没说要去哪,更加不曾交代何时回府,见到他阔步离府身影的下人们都知晓自家二爷定是心情欠佳,否则如此晚的时辰又怎还会出去? 齐天佑骑着马,先是漫无目的各处走动,跟着不知不觉的竟是到了将军府街口,凝视着那座已经红绸高挂的府邸,他突然觉得讽刺。 迎娶慕婉? 扯过缰绳,转身又远去。 这一刻,他心中很沉重。不止是因为自己本迎娶到的妻子不是原先的那个人,更是因为慕婉和沛言的过去。有着这层联系,他要如何去面对沛言、又如何去应对妻子? 他就这样在巷子里处了许久,直到黑夜降临,他亦不曾动过回府的念头。 若是平时,齐天佑肯定是会想着妻子在做什么,又是否用了膳,可有担心他等等。 身上还穿着她亲手缝制的里衣,早前还对自己柔情贴心,下一刻便那样残忍的说她不是自己妻子。 错娶了妻子吗?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当初在清华寺内第一眼见到沈家六女的场景,活泼灵力、灿烂灼灼,举止间大胆随意,浑身都透着自信;紧跟着,突然浮现出的又是最近她烛光弄线、替他宽衣解带、书房内*添香等温馨画面。 霜色上身,他牵着马缓缓回了齐乾公府。 石南侯在角门处,见到自家主子归来,迎上前便道:“爷。”从其手中牵过马绳。 齐天佑直接留在了外院的书房内,这是两人新婚后,他头晚没回主卧。而身在墨染园里的沈嘉芫同样不适应,毫无睡意的躺在床上,总是难以入睡。 似乎,空的并不只是旁边的位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更多章节请到网址隆重推荐去除广告全文字小说阅读器 ------------ 第一百十八章 安氏认女 div lign="ener"> ) 次日清晨去岽阁苑请安的时候,沈嘉芫精神稍有不济,而齐陆氏自然亦听闻了昨晚没有回内院的消息,心中难免会有几分猜忌。 很显然,即使在面前表现的对妻子无比信任,但他本身根本是早就将的话搁在了心上,否则也不会刚回墨染园不久便匆匆离开府邸,而行径又是那般反常。 明眼人都看得出定是这小两口之间闹了矛盾。 身为婆婆,齐陆氏虽然心有好奇,但根本不方便直接过问。毕竟,齐天佑那份刻意维护沈嘉芫的意思太过明显,这代表他喜欢她在乎她。而既然是想要护着的人,又如何干涉? 沈嘉芫的表情亦有些尴尬,昨晚夜归外院,今早的时候不过是石南进来取了换洗的衣裳,跟着就出了门。 可以说,从昨晚坦白至今,都不曾见过他。 或许,真的是被人宠得太久,以至于短暂的冷落,都教她极不适应。 是慕婉的身份,而他与将军又是那等亲密的关系,二爷处在中间,必然是为难不已吧?无小说网不少字若是能早些时候这个真相,他是不是就不可能娶她进门? 这个答案,沈嘉芫了然于心。 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一种可能,并非他想要的妻子,他是不是会有将她还给将军的想法? “我瞧着二弟妹精神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娘这里有我侍奉,你若身体不适,不如先休息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迷茫间,温氏的声音传入耳中。 沈嘉芫即抬眸,望着温氏平淡如常的表情,跟着又转望向齐陆氏,后者虽并无询问,但眸中那股探究与打量的意味却如何都藏不住。她当下便觉得整颗心虚得厉害,嗓音都带了几分急切,“没,我没事。” 语速极快,反觉得让人异样。 但温氏依旧是温温和和的眼神,最后还是齐陆氏开口道她不必侯在这。 只是这种话,让正值敏感的沈嘉芫不自然的生出了想法,以为是因为惹得二爷不虞的缘故,以致于婆婆要开始不待见她。 而生出这种观念的,其实并非她一人,连带着香蕾香薷都有同感,两人跟在身后,默契对视:姑爷和奶奶了? 于是,走在回墨染园的路上,气氛压抑,沈嘉芫面色沉重。 “二嫂嫂。” 却是又遇着了三爷齐天信。 沈嘉芫本就没有心情,又对这位小叔没有好感,眉宇更淡,低低无力的回了个招呼,“三弟。” “看嫂嫂愁眉不展,难道心情不好?” 齐天信却从不是个识趣的,积极殷切的跟在旁边,笑容谄谄的说道听说昨儿二哥的极晚,想是冷落了嫂嫂您。要小弟说,二哥太不应该了,你俩才成亲多久,便出去花天酒地,竟是这般不顾嫂嫂的颜面,这让您在府中如何立足,又让底下那些爱嚼舌根的婆子如何看您?” 他一副体贴、替她鸣不平的模样,讨好的望着沈嘉芫。 闻者却听得眉头紧蹙,她不知是如何招惹了这位小叔子,居然这样没规矩的跑来说他亲兄长的闲言碎语?! 并且,潜意识里,沈嘉芫不喜欢听到这些话。 虽然二爷心情自然沉重压抑,但绝不是会胡来的性子。 耳旁的声音还在继续,她突然停住了脚步,“三弟这话说得可是不妥,说自家兄嫂之间的事,你这般议论有**份。” “呃,” 齐天信似乎有些挫败,顷刻答道小弟也是关心嫂嫂您。” 沈嘉芫没有接话,只是改言道不知三弟这是准备去哪?”特地转身望了眼来时的路,提醒他已经跟了许久。 二爷不在家,他若说要去墨染园小坐,自然是不便的。 齐天信虽是个不羁性子,但这点到底亦是明白,讪讪的笑了几声即道要去齐陆氏那请安,且为了避免对方催促或者点破,还指了旁边的道说是告辞。 沈嘉芫这方没再相问。 心情烦躁的回了院子,忐忑般的过了整个,都没做,就只是呆呆的干坐着。等到了午后,又有些无所事事,连素日捧在手中看的书都搁下了手。 香蕾在边上看得担忧,却又不好直接问主子发生了何事,便只好建议她午睡会。 沈嘉芫想着,即便没表现得如何,但整个院子、乃至整个府邸都盯着这屋里的动静,便应了小睡。只是躺下后,人却睡不着,脑海里光怪陆离的浮现出许多画面,大都是前世在赵府里的场景,偶尔还间杂着梨庄内和安沐阳见面的时候。 时而清晰又时而朦胧,让人想抓住,却又都抓不住,待等到想挥去时,却又无比放大,难以躲避,似入了梦魇般难受。 睁开眼的时候,浑身都出了场冷汗,觉得疲惫不已。沈嘉芫没有立即起身,只是转首望着屋内的陈列,想起今生的种种,却真正最牵动她的,好似只有短短相处却关怀备至的。 好一会,对外喊了香薷进来,这方知晓原来她只躺了个把时辰。 她突然就很想见齐天佑,差了人到外院,打听的人道二爷还不曾回府。 沈嘉芫便淡淡的应了声,潜了她退下。 而等到傍晚,没听到回府的消息,却是安襄侯府又来了人。 是来送帖子的。 安襄侯府要认义女。 据说是安沈氏外出时在外遇见的一名少女,在京中毫无根底,外道只是特别合她眼缘,觉得亲切故而才想着认作义女。安沈氏嫁进侯府十多年,除了安沐附之外并无其他子嗣,而安家女儿稀少,有这个决定倒也并不如何惊奇。 只是,总有人会对那名少女特别羡慕,道定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否则能入侯府当? 沈嘉芫却有个强烈的感觉,那名少女,必定是原主! 名贴上,安遗珠这个名字,大大刺痛了她的眼睛。 安氏遗珠! 原来这就是安沐阳所谓的安排,只是,他或许没有知晓,原主确实是她的亲生女儿。 香薷将帖子收起,屋内横案上还摆着另外份大红的喜帖,是昌威将军府来的,意外上面的日期是三月初三。 这不就是明日吗? 她转过身,看了眼自家主子,迟缓了下还是问道奶奶,昌威将军府的喜事就在明日,可要去准备份礼物?” 沈嘉芫微愣,反应后先是摇了摇头,跟着就听到院外传来脚步,有婢子道“二爷了”。 她即信欣喜的转身,凑巧见齐天佑阔步从外走进。不过是一夜半日未见,瞧着浑身少了的意气风发感,整个人添了几分颓废和冷沉。 他进屋后,目光先是扫过婢子手中的红色喜帖,跟着深深望了眼妻子,也没如常的唤她“阿芫”,只是对下人们挥了挥手,“你们先都出去!” 香薷将帖子放在四方桌上,福身退下。 沈嘉芫站在原地,声音轻缓中透着几分期盼,“你啦。” 齐天佑开门见山,表情严肃安襄侯府认义女的事,你可?” 连称呼都省了。 沈嘉芫只觉得满心都变得空空,有种说不出的复杂疼痛在全身蔓延,似乎在一点点抽去她的力气,“方才,安家的帖子刚送来。” “他昨日没和你说?” 这个她,自然是指安沐阳。 沈嘉芫摇头,她还真没想到,居然会直接将原主带回安襄侯府。而他,又是说服的安襄侯和安沈氏? 难道,是直言吗? 怕是没啥可能。 “以你俩的关系,他既然都告诉了你人了,又怎会瞒着你要接进侯府的事?” 这话,若在平时说,沈嘉芫或许不会多想。但现在,用他这副表情、又如此语调,总让人难免多想。毕竟,前世里,安沐阳蒙骗利用,而她却总受制于人,那样条件下形成的“好关系”,总让人觉得讽刺和难受。 “他只说会安排。” 齐天佑便移开了视线,道了声“”后,转身提步。 沈嘉芫见他又有离开的趋势,开口就喊了声“二爷”,制止了他的动作。 “有事吗不跳字。 他淡淡的回应,事实上,他也不该怎样面对眼前的人。自从昨日知晓这个消息后,他就总在想、总在矛盾,这个与他同床共枕的女子并非是当年那个他陪着在清华寺肆意推开一扇扇禅院木门的明媚少女,而是慕婉。 慕婉两个字,其中隐含了太多太多。 他只想娶一个单纯而简单的女子,如今妻子的中复杂、秘事累累,而她的存在就等同扼杀了他心目中原本的妻子。若是她前世不是慕婉,是任何一名其他的女子,与那些事都没有干系,或许他也不会这样难做。 但此刻,难就难在,彼此的、未来相互牵扯,而她却已经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是他推不掉的责任,他躲不开的麻烦,亦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矛盾! 然沈嘉芫对上如此冷淡的,似乎本存在的拿分侥幸都被抹杀,只觉得心头一震。就这般对视了片刻,她启唇开口你可不可以说服、将军府明日的那场喜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更多章节请到网址隆重推荐去除广告全文字小说阅读器 ------------ 第一百十九章 互不相欠 ) 第一百十九章 互不相欠 沈嘉芫的话音落下,齐天佑定定的望了她许久。 察觉到他目中那种淡淡的探察与考究之意,沈嘉芫未向先前般低首沉默,她知道自己已无法再躲避,而本身心虚与否在这等关键亦无济于事。她选择告知他一切,早在坦白的时候,就没有了后路。 这是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怎么说服?” 好半晌,沉默的男人才开口,嗓音却清淡苦涩,“以你对他的了解,该知道有些决定不可能轻易变动,除非……”他的目光越发深邃。 沈嘉芫心中有了答案,却依旧接了他的话,“除非什么?” “你去。” 她的身子猛地一晃,只觉得有股天旋地转的感觉。 虽早知彼此间本该是陌生人,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轻易的说出这两个字。她去?以什么身份去?且不说现如今将军兄妹都将自己当做杀害慕婉的凶手,便是道出了这番真相,他又岂会轻易相信? 而若相信,那怕是连自己,都不知该以何种身份继续存活于世了。 “你去”二字不难做到,却终究泄露了他心底的想法。 去了,可还有归路? 沈嘉芫的脸色一白,不由抬眸对上他的双眼,语气里透着几分小心和忐忑,“二爷真希望,我去?” 她心知丈夫素来都只将她当做原主,但这段相处的日子中,沈嘉芫是清晰无比的,她知晓自己是谁,更知道与她夙夜相守的男人是谁。或许他给出的感情不是为了她,但却已经搅乱了她的心房。 有种情愫,便是那样无声无息、潜移默化的感染、倾入。 “我说服不了他的。”齐天佑闭了闭眼,留下这句话后便伸手去掀屋帘。 沈嘉芫望着他微急的步伐,站在原地轻问道:“二爷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再留在府里?”语气微顿了顿,接着续言道:“占了她的确是我不该,你若不想面对……我会将这些都还给她。” “还?” 他眉头微皱,转过身思忖道:“你我已是夫妻,还能真当做没有事情发生过一样吗?你现在是沈延伯府里的女儿,我齐家的二少奶奶,如果轻易可以改变,你又怎可能迟迟不说出真相?阿芫……” 唤出后即意识到不妥,齐天佑苦恼道:“瞧,现儿我都不知道该唤你什么了。我不过是个寻常人,这件事让我很难接受,我需要时间。” 沈嘉芫抿唇望他。 后者挪开视线,低低的不自然的说道:“你也别多想,没人要赶你走。” 沈嘉芫只觉得满心都是涩涩,有种无力的苦楚蔓延于身,一时间站着不知该如何接话。她甚至不敢考虑,丈夫这番有所安抚的言论,是因为思及彼此情分,还是念在和将军的关系上才有的。 “如果、”齐天佑终究还是在意心底的那个疑惑,迟缓的问道:“如果昨日安世子不曾到府里来见你,如果你的身份永远会是秘密,那你是不是准备瞒我一辈子?进府这些日子,在我面前,就没有过想主动坦诚的想法?” 尤其每每在涉及到沛言和慕婉过去的话题上,她当时是如何的心境? 身为男儿,齐天佑亦有他想维护的尊严。试问,谁能忍受得了,自己女人躺在他怀里时,心中、脑海中想的全是前世的丈夫,和其他男人的点点滴滴? 即便她非他最初理想中的妻子,但已是事实,有些事不想面对也得接受。他甚至不敢去深想,若当初没有那场意外,自己的枕边人必然是和沛言相亲相爱的。 “我、”沈嘉芫表情微讷,“或许,暂时不会。” 现儿的这种尴尬场景,在她坦白之前基本就能预知到。而她本身是贪图安宁之人,虽说服不了总做其他女人的替身,但在这等混乱的关键,她确实不会承认自己前世的身份。 她没想将这趟浑水搅得更乱。 “我明白了。” 齐天佑离开后,沈嘉芫站在原地望着门口好一会,这方唤人去备车。 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只是,此行并非去昌威将军府,而是安襄侯府。 安家今日比往日热闹了许多,而在门房禀报齐二奶奶来访时,比安沈氏人更快的,是在外院得了风声的安沐阳。 他的心底涌现出欣喜,因为知晓她如今再次过府,定不是如往常般冲着自己的继母而来。昨日见过她后,就总让人留意着齐乾公府的动态,而她和齐天佑之间的关系变动,自然是避不开他的耳目。 如果真的只是沈嘉芫,他或许不会太过关注和在意;但她是慕婉……又岂会坐以待毙,看着这情况继续下去? 沈嘉芫来这的目的,确实是有安沐阳的缘故,但想得更多的,却是确认安遗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只有他一人知晓,还是整个安家人都心知肚明。 再如何,安家和沈家同气连枝了那么多年,相互间真能构成绝对秘密的,怕是少之又少。 于是,在见到安沐阳的时候,如常见礼唤了声“姐夫”,跟着就随他进内院。 婆子、丫鬟们都远远的跟在身后。 左右无人,安沐阳最先压低了嗓音,“阿婉,你来是……?” “她呢?在府里吗?”网不跳字。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见见原主。 安沐阳微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急切,摇摇头回道:“她不在这,等过几日再接进府。” 原来不在……她的神色有些遗憾。 “你与齐家二爷明言了?” “嗯。” 听闻此话,安沐阳的脸上突然有了几分雀跃,“你接下来准备如何?” “什么如何?” “离开齐乾公府后。” 安沐阳略有期待的望着身旁的人,缓缓又说道:“你其实不必担心的,也不用再勉强去将军府,我可以……” 意思尚未表达完毕,沈嘉芫便止了脚步,略有嘲讽的望向他。 “阿婉,怎么了?” 沈嘉芫心有烦躁,加上安沐阳过去对她所做的,根本就生不出丝毫好感。即使现在知晓他最初并无害她之心,但悲剧便是悲剧,不是说自己的出现,就代表能够重来一回。 “我不会离开齐家。” 安沐阳脸色失落,突然说道:“齐天佑他想娶的人,不是你。” “可是我已经嫁给了他。” 沈嘉芫答得很快,甚至没有眨眼,语音微高,“安世子,你不了解我的。慕家的女儿,从来没有其他心思,更不可能将婚姻当做儿戏。我嫁给他之初,就是想好好做他的妻子,与他走完往后的日子。这是段干净的婚姻,不存在任何利用和阴谋,就算如今看似行的艰难,但有时候命运安排,并非毫无意义。就譬如,我现在站在你面前、却已不是原来的我!” 安沐阳听得后背微僵,她这是在暗示自己,不该对她存任何想法吗? 干净的婚姻……是含沙射影的嘲讽他的过去,那纸安慕两府意结秦晋的婚约? 或者说,嘲讽他如今和沈嘉萱之间? 他突然有种自惭形愧的感觉。 “只是,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沈嘉芫。” 闻者本提起的莲足微顿,片刻落地,轻轻的笑道:“是的,只有一个沈嘉芫,另外的便是安遗珠。” 沈嘉芫抬眸,眼神坚定,“至于慕婉,是早该化作黄土的人。” “阿婉你……”安沐阳追上前,“这又是何必呢?” “那安世子你呢?纯粹只是将人带进府充作义妹?” 沈嘉芫似笑非笑,认识眼前的男人那么多年,又吃了那样的亏,难道会不了解他的性子?安家的人,凡事必有动机! 只是原主,却不知为何会妥协这样的安排。以她那种没有心计又风风火火的性子,不该直接跑到沈延伯府吗? “不曾想,我在你心中,成了那种不折不扣的小人。”他自笑出声。 “不是吗?”网不跳字。 沈嘉芫可不示弱,亦不会觉得眼前男人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是出自真心。而即便他是有心后悔,但自己根本没必要去同情。她并不认为,自己该对他心怀感激。 “安世子,当年你救过我,可我自认也在你面前将命还给了你。如今你我互不相欠,你也不必表现出一副意欲弥补内疚的模样。” 安沐阳的眸光渐黯,原来自己的表现,在她眼中不是另有目的,就是愧疚弥补? 他突然收了满腹的话。 沉默了半路,再快到主院时,安沐阳才轻轻开口,“她的事,母亲并不知晓,所以你不必不自在。”轻缓而平静的语调,透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但已经回答了她最想要的答案。 沈嘉芫这方察觉到,原来他早就知晓了自己的来意。 不成想,他竟了解过她。 沈妈妈带人远远的迎了过来,见到两人并排而行时,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但瞬间又收了起来。她如常行礼请安,而后走到沈嘉芫身前,开口道:“表姑娘来了,夫人等您许久了。”堆着笑容,极为亲切。 沈嘉芫暗自内松了口气,点头回道:“我也想姑姑了,不知她身体好些了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十九章 互不相欠 ------------ 第一百二十章 相逢不相认 ) 第一百二十章 相逢不相认 进了院子,安沈氏待她果然一如既往,牵手拉扯间依旧亲密热情,脸上笑容更是不止。而在见到旁边安沐阳时,微有诧异,但转念就恢复了常色,“阳哥儿也来啦。” “孩儿见过母亲。” 安沐阳恭敬的行了个礼,轻缓的似若解释般言道:“原是来给您请安,路上遇着了表妹,便一道过来了。” 安沈氏淡淡应后,同他说交谈了几句,言辞间比往日更加疏远。后者面色如常,亦不觉得有何不对,从容的接话后便离开了屋子。 “姑姑?” 沈嘉芫看得出,两人其中必定是生了什么隔阂,否则便是继母子,但也没有过今朝的冷淡。 “姑姑没事,芫儿你过来看我,姑姑很高兴。”安沈氏拉着她的手坐下,朝旁边的沈妈妈吩咐道:“快去将芫儿爱吃的都拿上来,她呀,最爱吃甜食了。” 满目宠溺,亲昵的拽着她的手,“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找姑姑?芫儿出阁后,咱们见面的次数便更少了,来让姑姑好好瞧瞧。” 沈嘉芫任由她细嫩温热的手在自己脸上轻抚,含笑回道:“没什么事,便是想见姑姑就过来了。” 闻者即笑,转眸见沈妈妈领着端了托盘的侍女进屋,冲她们催促的招了招手,“芫儿你不知晓,昨日我见了个姑娘,她与你真像,喜好吃食都类似。你若是见了,定会喜欢的。” 沈嘉芫身姿微正,“是、遗珠姑娘?” “芫儿真是聪明。”安沈氏亲自接盘,逐一摆在沈嘉芫身前的炕几上,口中低声喃喃道:“你姑父带回的府,说是瞧着那姑娘可怜,便提议让我将她认作义女。帖子想是早就送到了齐家,等日后见着,便是你姐姐了。” “嗯,”沈嘉芫出声应衬,她是知晓安沈氏待自己信任的,并不会有秘密相瞒。 “芫儿怎么没精打采的,难道在齐家受了什么委屈?”安沈氏面露急切,凑近了问道:“脸色也不太好,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没有。” “可不准跟姑姑生疏,难不成芫儿还将我当外人?”安沈氏以为她不好意思抱怨,就故意崩紧了脸,只是那眉眼处故作的几分纵容,泄露了她心底的情绪。在亲生女儿的身前,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不忍重语一句。 “哪有的事?姑姑您多想了才是,我今儿便是好奇着能被姑父认作女儿的人是何模样,这不特地想来瞧瞧嘛。”沈嘉芫的脸上微带了几分娇嗔,软语道:“只可惜方在园里遇到大表哥,他说遗珠姑娘不在府里。” “原是这样。”安沈氏笑了笑,缓缓接道:“那姑娘长得倒是清秀,不过听说出身不太好,是个孤女。也不知你姑父这回是怎么了,竟会将她带回府里,不过瞧着是没啥心计,性子也活泼,倒是颇有几分像你。” 说着说着,她脸上就自然的带上了几分笑容。 见状,沈嘉芫竟真认同了母女间心灵微妙的存在。看来安沈氏确实是真极爱她女儿的,即便相对为路人,却已经挡不住她的那份母爱。 “姑姑膝下只有三表哥,如今有个贴心的女儿陪着您,可谓是好。” 男女双全,怎一个美满? 但安沈氏的脸色却落了下来,埋在心底的那数十年的怨恨与委屈皆涌了上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养别人做母亲,骨肉分离至今却依旧不能相认,即使安沐附视她如亲娘,但终究并非她的儿子,又何况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即使她喜欢那个义女,却到底胜不过亲生女儿的一声“母亲”来的亲切激动,只是……眸光黯淡的望着眼前人,无力的低叹了声,怕是永远不可能会有那样一天。 “姑姑怎么了?” 沈嘉芫对安沈氏挺有好感的,尤其在知晓了她的经历后,便更觉得她这一生完全是牺牲在两府利益之下。她的人生没有自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好似根本没有过她自己的想法。 如今原主回来了,到了她的身边,却不知那是她的亲生女儿,相逢而不相认。 阖了阖眼,沈嘉芫敛去心底的那等情绪,开解的陪她话语了好会儿,这方费解询问:“姑姑,遗珠姑娘的名字,是谁起的?” “你姑父起的。” 安襄侯? 沈嘉芫错愕。 安沈氏则追问:“怎么,可是有何不适?” “没,侄女就是好奇,为何会起了这样的名字。”她讷讷续道:“沧海遗珠,这名字……”仔细注意着对方神色,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狐疑,便明白了安家父子当真是什么都瞒了她。 知晓安襄侯爷挚爱原配,对如今的妻房冷冷淡淡,却没想到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当真是丝毫不曾有过信任。 只是,这是否代表安襄侯爷亦知晓安遗珠的真实身份? 安沐阳说的? 这也不奇怪,毕竟他们父子连心。 但遗珠这名?安沐阳不知原主与他的关系,但安襄侯爷……怕是早就看破了沈家当年的谋算吧?网不少字 知而不点破,果真是只老狐狸! 许是因为回了齐乾公府亦是面对空荡荡的屋子,而冒然去将军府又是突兀,沈嘉芫索性就陪着安沈氏解闷。 没过多会,有婆子道“侯爷回来了”,她便随着身边人起身相迎。 安襄侯爷一身朝服,进屋后发现沈嘉芫也在,嗓音淡而低沉,“六侄女来了。”视线不曾有片刻停留,只是将手中的帽子布包递给妻子。 安沈氏即忙接过,跟着转身进内室放好,有侍婢迎了安襄侯去净室换衣。 沈嘉芫觉得继续留下不妥,便开口告辞说要回去。安沈氏面有不舍却并未出言婉拒,看得出她有所畏惧,想来对那位沉默寡语的丈夫很是顾忌。 沈妈妈送她出府,但刚行至门口,便在台阶上遇着了归来的安沐附。 夕月底答辩,作息不规律、思想不规律,各种混乱不稳定,毕业前的节奏,乃们懂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章 相逢不相认 ------------ 第一百二十一章 遇见她 第一百二十一章 遇见她 迎面遇到沈嘉芫,安沐附本无神的容色先是一笑,接着脚步略快,走到她身前开口:“六表妹,你来了府里?”欢喜愉快之意溢于言表。 “嗯,见过表哥。” 沈嘉芫微微福身,站定后再道:“午后来见姑姑,留得晚了些,这就准备回去了。” “表妹。” 她从他身旁走过,被他唤住,转首的时候只对上双眸光幽深的眸子,就这样被人定定的望着,尤其还如此专注,沈嘉芫忙挪开视线,再次福了福身,见他并无事就此上了马车。 沈嘉芫突然觉得,原主当真是极幸福的,哪怕有蔡氏那样一位母亲、哪怕卷入了安沈两家的恩恩怨怨、牵扯其中,但是她快乐。她活得恣意、活得顺畅、活得轻松,正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能够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有染上后宅里的那些明争暗斗,养成了率性纯真的性子与无所顾忌的行事风格。 她是明朗的,数十年来养成的乐观和活泼性子,根本不可能是经历家仇、报复、生死后的自己所可以模仿的。 故而,虽说在安沐阳面前,沈嘉芫表现得极为自信,但从对齐天佑坦白之后他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她心中亦是迷茫的。有些事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她所以为的简单姻缘,一旦掺杂了感情的参与,便不是她理解中的那等可以通过婚后培养就可以达到美好的亲事。 她虽不指望丈夫能够无条件或者立场坚定的信任自己,依旧和她共进退,但也没想着他会如此冷落。 感情的适应期一旦长了,很多事都容易变质。 本好不容易形成的夫妻关系,脆弱得经不住任何考验。 其实,她又能期盼些什么呢? 坐在马车中,想着想着,便突然想到了将军,想到了明日那场所谓的亲事,心中烦躁,开口对外面的车夫吩咐道:“去昌威将军府。” 即使理智告诉她不该去,但就这般回齐家,然后再继续等那个不确定是否回主卧男人的消息吗? 车夫是齐家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公府内当差,自是知晓最近二爷和二奶奶闹有摩擦,现在听说要求改道往二爷常去的赵府,倒是也没多想,直以为她是有事找二爷,虽说有那么点突兀,但主子们的想法就不该是他们等奴仆所思量的了。 到了赵府外,沈嘉芫掀起车帷望了眼沉肃却挂满红绸的将军府外檐,视线定住了许久。 曾经,他放任她自由出行、不必交代行踪; 曾经,这里面的人虽都喊她一声婉姨娘,却又将她当当家主母般敬重; 曾经,赵老夫人母女都待她极为和善,视她真如亲人; 曾经,他那样疼着她、宠着她、纵着她……默默的替她打点一切,包容她的所有。 当年,她被仇恨蒙蔽双眼,不知真心,心心念念的只是和安沐阳合谋,想着如何整垮这个府邸。 深深闭了闭眼,复睁开,沈嘉芫松开掀着车帷的手,但就在帘幕落下的那瞬间,她瞥见高达府邸的院墙角边,有抹纤细的身影。 不知怎么,她心头一跳,再次将帘子掀起,正见到那名女子朝将军府大门处走去。 边打量边踱步。 因隔得远了些,沈嘉芫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亦不觉得她的身形如何熟悉,但她就是挪不开眼,心中有种强烈的感觉,是从那名女子身上发散出来的吸引力。 浑身生出股不好的预感,她觉得有事要发生。 这样远远的望着,心中就慌乱不已,她突然就生出了种可能,脸色一白,搁下帘子就要下车。 外面的车夫见二奶奶静坐在里面许久都没出来,这突然出来还有些惊讶,忙拿出脚凳服侍她下车,望了眼将军府门口的护卫,开口道:“二奶奶,小的先去通传声,倒是您来了?” 自家少奶奶突然就登门,怕是将军府的人都不会轻易放行,而他曾有几次代给二爷赶车的小松来过这边,自然是与那些人打过交道的。 但他的话落下,沈嘉芫却没有同意,伸手制止了她就朝那名在将军府大门外似踌躇、似徘徊的女子走过去。 还没近身,对方就发现了她,满目惊愕、本清澈的眸底复杂幽深,接着敛去神色,转身就欲离开。 沈嘉芫开口:“安姑娘!” 那人的脚步一顿,没有转首,继续往前。 “安遗珠!” 她的那瞬间停顿,就表明了自己没有猜错,沈嘉芫心中又何止是震惊,她根本没有料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原主。特地跑去安襄侯府没见到,却在这赵府门口“偶遇”,她心中绝对是疑惑多过惊讶。 前方的人彻底停下脚步,沈嘉芫缓缓走近她。 这种时候,其实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的,应该是她才对。 毕竟,如今的自己,顶替了原先的她。 但等近了身,绕道原主面前,这方发现其脸色惨白,眼神闪躲间就是不敢看她。 沈嘉芫主动开口,“真的是你。”陈述的语气,并无任何特别意味。 “我、我不是故意杀你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微颤,竟是为了此事? “当时我没想要杀你,真的没有,你别找我报仇。”安遗珠的声音很是焦急,显着无措、透着慌乱。 沈嘉芫反倒觉得愧疚,当时她的举止确实是无心的,但造成如今场面,却是谁都不想的。且先不管对方之前的日子过得如何,但造成她如今有家不能回的局面,亦有自己存在的因素。 沈嘉芫不知晓原主是否也是与自己在同一时间左右重生的,也不明白先前的她过着怎样的日子,但见她此刻这种忧惧、胆怯的表现,想来过得并不如意。 “我知道你是无心的。” 原先想问很多关于原主的事,但真正见到了她,却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前人低着头,没有了过去的风采与自信,她本还以为原主会盛气凌人的指责自己占了她的一切,结果却是这样…… 脑海里突然就回想起在安襄侯府时,安沈氏的那句“性子活泼”,再观眼前人,沈嘉芫迷了眯眼。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无可留恋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无可留恋 安遗珠的反应,令人匪夷,沈嘉芫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浑身透着诡异,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她就这样垂首立在原地,如怯似懦的略有些不知所措,让人见了,定以为她是在紧张,然沈嘉芫却觉得不该如此简单。 对方的性子,她不是没听闻过,更何况自己不曾有过任何威胁她的举止,即使她的回归于自己有弊无益,但这般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有歹意,难道还真会下手? 显然,安遗珠是另有顾忌。 察觉到将军府外的家丁已经不时往这边看来,沈嘉芫神色微凝,开口问道:“安姑娘怎么会来这儿?” 安襄侯府现只对外公开要认义女,却没有赶着将人接到府里,便是连安沈氏都对她的情况知之不详,现在却突然出现在赵府门外?无论是她前世沈延伯府千金的身份,还是这世安襄侯府小姐的立场,能与将军府有多少干系? “我、我只是来看看。” 那层曾经笼在她周身的光耀和自信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卑微、不敢直视,这种转变,让沈嘉芫觉得愧疚的同时,更多的好奇。在她的认知里,原主是个大胆、直率、活力四射的少女,即使一年前的那件事让她的命运天翻地覆,但短短一年的光阴,就能有这般大的变化? “来看什么?” 沈嘉芫追问,目光饶有兴致,似是思量又似是在打量,脸上表情耐人寻味。 “你回京这么久,难道就没想着回家看看?” 沉默中的安遗珠抬眸,眼底闪过惊讶,无波无澜,继而才回道:“我回不去。” 沈嘉芫笑,续问道:“那你想不想?” 安遗珠目露好奇,但转念却又似有些无奈,低低的说道:“沈家,已经有你了。” “所以呢?” 她容上笑意不减,步子往前,低首认真的问道:“如果,我愿意将一切还给你,你是愿意做沈延伯府里的小姐,还是继续留在安襄侯府里,听从安世子和你姑父的安排?” “你愿意?”安遗珠的脸上,显然是难以置信至极。 “是,我愿意。” 沈嘉芫答得极轻极缓,却足以传入安遗珠的耳中。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原就不该是我的。” 四目对视,沈嘉芫释然般的笑着道:“这具身体,我还不了你。但其他的,只要可以,我都能还给你。安姑娘,我只是替你活了一年,让沈家六姑娘这个名号依旧存于世上,但终究不可能就这样一辈子。你我是两个人,我活不出你的恣意、你的精彩,或许,还是你回来最好。” 话到最后,脸上竟有了几分自嘲。 安遗珠不悲不喜,只是费解道:“那你呢?” “我啊,过慕婉想过的生活。”沈嘉芫说着,视线挪向远处的天空,感慨般言道:“这处繁华的京都,我或当初就不该回来。” 闻者便失了声音,久久没有接话。 而就在她以为对方情绪不稳、话到尽头时,袖中的手却被人紧紧握住,安遗珠抬眸,便对上双坚定的眸子,“我希望,你能继续做原先的你。那些尔虞我诈,真的不适合你。” 便在她呆滞时刻,沈嘉芫附耳轻语:“你知道遗珠这个名字的意思吗?安姑娘,其实你一直都在京城,只是被你姑父秘密安排在了其他地方,今儿是他让你来昌威将军府的,是吗?”不跳字。 掌中的手突然用力一抖,跟着安遗珠就远离了她。 沈嘉芫心中一沉。 自己只是试探,并无实据,但她却给了自己答案。 若说最初还怀疑从梨庄将慕婉遗体移走的人是沈家,那早在听说安遗珠出现的时候,自己便起了疑心。 这场戏,自始至终,都是安襄侯一人在布局。 便是连他最为倚重的儿子安沐阳,都瞒在其中。 今儿那趟安府之行并非毫无收获,至少她确认了安襄侯的心思,他早就知道沈嘉芫的真正身份,也早就知道自己并非原主这事。故而,这些时日以来,他在自己面前总是清冷严肃的神色。 然刚才,却主动热络了几句,而那股眼神,别有深意。 而此刻,安遗珠的沉默以及反应,也证实了她心中所想。 “你不回沈家,不是因为你觉得回不去,而是你清楚了在那个家你没有立场、没有地位。沈延伯府里,从来就没有六姑娘,安襄侯爷告诉了你真实的身世,是不是?” 她的语气有些咄咄,隐约还透着几分逼人的气势,“他让你来将军府外,是想你以慕婉的身份去接近里面的主人,对么?安姑娘,他既是你的生父,却还能这样对你,你就甘心?” 慕婉的遗体只是个跳板,不过是为了确认将军的感情,从而安排第二个慕婉进府,然后继续安家过去的计划。 如今沈延伯府风光正盛,而安家在朝堂上被德隆帝等亲信挤兑,他们想再继续维持门楣荣耀,就只能借助新贵那股势力。或是收拢或是连根拔起,让德隆帝方成型的势力元气大伤乃至瓦解,然后继续收复他们权倾朝野的计划。 沈嘉芫在心底暗叹,以感情和女人为利器,这份谋算规划得还真是精明。 “你胡说!” 安遗珠脱口反驳,脸色有些焦急,“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是你凭空猜测的,我姑父才不是那样的人。我让你继续做个千金小姐不好吗?比起你罪臣之女的过去,现在的生活不是你所期盼的吗?”不跳字。 “你觉得,我过得好?” 顶着别人的身躯,顶着别人的名义,用别人的身份换来的一切,值得期盼? 总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看得见握不住。 “你既然回来了,我又怎么可能继续留下?”沈嘉芫喃喃自问。 这个时候,不管是沈嘉芫还是慕婉,都只能存在一个。 不是她们彼此容不得,而是有些人、有些计划,不可能让威胁存在。 方才对视而立沉默的期间,她总是在想、想着或许离开这儿,到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不管周边环境如何,想来都是要比在这轻松得多。 试问,这偌大的京华,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无可留恋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结局  ) 齐天佑在将军府里听人道齐家的马车到了门口,心中一惊但半晌不见人进府,耐不住心中着急便匆匆辞别了好友,出来见自己妻子正站在路中与一名陌生女子话语,心生好奇便止步在了石阶上。 沈嘉芫注意到不远处的那抹身影,此刻心底倒也释然,过往虽总盼着丈夫与原主不再有交集,但真当到了这时候,却没有任何的顾忌与担忧了。她本就是一无所有的人,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该属于她,或者也从未属于过她,那又何必再担心失去? 总不过,回到。 或许,前世在郡城的时候,她就该与安沐阳错过,没有被他发现,然后远离这些是非。 本低首略有彷徨的安遗珠闻言抬眸,凝视了会眼前女子,跟着又随她视线转身,正对上身后不远处笔直而立的男人。 她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沈嘉芫微微莞尔,唇角中有种无谓的苦涩,“瞧,其实你拥有了很多,真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想明白。”安遗珠大声的说完,转身就跑。 沈嘉芫没有去追,反而缓缓朝齐天佑的方位走去,而在离他两三步的时候,低缓的开口言道:“二爷,她才是你真正的心上人。”凝眸略有深意的忘了他一眼,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离开。 但没有走开多远,便听到身后男人的声音传来,“你的事,我皆告诉了沛言。如果、如果你现在进去……”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前方的人只在他开口的瞬间脚步停滞了下,接着没有转身没有回首,就那样上了马车。 齐天佑立在原地,蓦然想通方才妻子的话,转过身看向那名陌生女子跑去的巷口方向,只见到一抹背影,思量了下,终究还是追上了前。 沈嘉芫放下车厢的帘子,对外淡淡的吩咐道:“回府。”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赶车的车夫微顿了顿,似乎有些紧张,方才那是什么情况?二爷放着****奶不管,去追别的女人?而先前那个女人,便是来找二爷的吗?今日不巧给****奶撞见了? 许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尽职的唤了声“****奶?” 车厢内沉默了许久,他也没有赶车。 随后半晌,听到身后女人的叹息声,似是极为无奈,就在车夫迟疑不断的时候,车内的主子又开了口:“去城外。” 这个压抑的地方,她已经不想再留了。 现如今,什么都说明白了吧? 至于齐天佑所说的内容,将军知道了她的事之类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座府邸里,她还有何颜面再进去? 继续顶着沈氏女的名号? 骗来的,终究难以长久。 真相大白,交出手中一切,别人轻松,她亦轻松。 人便是因为有了太多顾忌,这才总是受制于人,总是瞻前顾后,所以什么事都做不成。 她本就是个不该存于京城的人,既然这样,沈家、安家、将军府、齐府等地,真正上又能和她有多少关系? 这次,她想自私一回、任性一回。 她累了,想离开,便真的就此离开,无需多少准备,更不必去计较如何后果。 车夫虽然不理解为何自家少奶奶会有如此命令,但自知她心情不好,于是不敢多问,按令行事。 奴仆们是一早就被沈嘉芫安排离开了的,到了城外的郊林,她很轻易的就甩开了车夫,然后等他寻遍无果焦急回城的时候,再次转身望了眼身后便走上了偏僻小路。 暮春的艳阳照在人身上,有种暖暖的感觉,静静的走在这条路上,诚如她当年被安沐阳待回来的那日,空手而来、空手而去。 什么都没得到,也什么都不曾带走。 她素来的信念,可不就只是想查清当初慕家的案件吗? 兜兜转转了那么久,而所谓的真相却是人尽皆知,好似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笑话。 那份卑微的期待,期盼安逸和宁静,她所想要的重新开始,想有份普通人的生活,也终究难溶现实。既如此,她又何必再去卷入那场无关的漩涡?所谓理想中的良人,终究不是她的。 任往后京中风起云涌,任几大家族互争互斗,她都不再是参与者。 望着前方不知会通往何处的道路,她突然笑了,笑的是那样的轻松。 边走边将头上的饰物取下,发髻散开,仅用跟丝带束起。 她可以去个陌生的地方,全新开始。 便这样往前走了许久,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前世今生的各种画面,有贪恋有怨恨有遗憾,许多念头齐聚在心底,此时任何它们释放,不用伪装不用再隐忍,感觉是那样的好。 也不知到底走了多少路,她总是遇着弯处便走,根本就是无目的的前行。 沈嘉芫发现,走出那座繁华的京城,那处束缚了她依旧的地方,无论将来如何,对她来说都是解放。 但就这样,竟在她再次歇息站起的时候,突然就从身后传来阵急促的马蹄声。 伴随着接近,有个熟悉的声音从后传来,喘息中夹着急促:“阿芫!” 她脚下的步子僵在原地,后背挺得笔直,许久都没有转身。 马蹄溅起的尘土漂浮在空中,而后又慢慢沉淀,高马上的他望着眼前那抹透着坚定与决绝的背影,陌生且又熟悉。 “阿芫,你想走?”许久后,他开口。 她没有转身,想了想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嗯,我没有留下的必要。” “你、就这样走了?没有任何不舍与留恋?” 这回,沈嘉芫转回了身,抬眸昂头望去,不答反问道:“你又是为了什么才追来?”漫不经心的语调,明明是注视对望着,却让人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上的那份不在意。 他的脸色便突然沉了下去,眉宇间透着忧愁,接着低声回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如何没理由将你留下?” 沈嘉芫看着齐天佑,看着看着,突然就无谓的笑了…… ——*——*——*——*—— 结束的有点匆忙,其实也出乎我的意料。夕由衷的说声抱歉,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祝福大家O(∩_∩)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