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 全新的一天（一） 虽是头一天上班，但韩晓武起得并不早。 七点起床，七点一刻洗漱完毕，正准备去小区北门的面馆吃早饭，大学时的死党徐浩然竟打来电话。 韩晓武走出电梯，接通电话调侃道：“徐总，您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玩了一宿睡不着，意犹未尽，想找个人说话。” “早吗，这才晚上七点！” “晚上七点……”韩晓武猛然反应过来：“胖子，你跑美国去了？” “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托朋友帮着在这边找了个商学院，这几天才安顿下来，明天一早去学校报到。时隔这么多年又开始上学，就想起你了，给你打个电话。” “去美国念MBA？”徐浩然是如假包换的富二代，他家有的是钱，对他去美国留学韩晓武一点也不意外。 “你都能念，我为什么就不能？” “能，预祝你早日拿到学位。”韩晓武想想又笑道：“说起来巧了，你找了个学校，打着念书的幌子去国外醉生梦死，我呢也找了份工作，今天是头一天上班。” “上班？你不是退休养老了吗，怎么又回东海了？” “我不在东海，我在安海。” “安海在哪儿？” 韩晓武猛然意识到他对江省不熟，解释道：“安海是通江市最北边的一个县级市，跟我老家所在的台东市交界，从我老家打车去台东要一个小时，但打车来安海只要十几分钟，离我老家很近。” “县级市，你跑县级市去找什么工作？” “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金融民工我是不想再干了，那一行太累压力太大，身体折旧太快，我可不想猝死。本来想着先在老家休息一段时间，好好陪陪我爸我妈，结果他们天天催婚，连亲戚朋友和左邻右舍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实在呆不下去，只能出来。” 徐浩然反应过来，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说：“谁让你三十好几都没结婚，谁让你天天窝在家里的。要是没猜错，你老家的那些亲戚邻居，一定是见你七八年不怎么回家，这次回去一呆就是好几个月，以为你在外面惹了事、欠了债，跑回去避风头的！” “差不多，反正那个家是没法儿呆了。”韩晓武也忍不住笑了。 “在老家呆不下去，可以出来玩玩啊，你又不差钱。” “出门太累，我不想再折腾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出远门。” “不想出门也用不着上班，再说八线小县城能有什么好工作。” “谁在乎工作好不好，我就是想找点事做做，不然人会废的。” “你是寂寞了吧，想交几个朋友，想找人说说话？” “差不多，不跟你扯了，我得上班去，头一天上班不能迟到。” “还真当回事了，我倒要看看你在那个八线小县城能呆几天！” …… 韩晓武挂断电话，走进面馆要了一碗鱼汤面，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快八点了，起身走出面馆，穿过马路，来到小区斜对面的新单位楼下。 这栋八层建筑位于安达步行街尽头，紧挨着安海市人民医院。也不知道是没有物业，还是大门钥匙在其他楼层的人员手里，朝西的大门紧锁着。韩晓武只能按墙上的指示牌，顺着人民医院立体车库前的小巷子往里走，经过同样大门紧锁的社区警务室，从侧门进入正厅，乘电梯上八楼。 一出电梯，“洋港社区”的大标识牌分外显目。 开放式办公区的玻璃门敞开着，一名三十多岁的女社区干部正一手接电话，一手往身上套印有“志愿者”字样的红马甲。 “你好，请稍等，我先接个电话。”女社区干部抬头看了一眼，指指办公桌前的转椅示意韩晓武坐，然后继续打电话：“不好意思，负责这事的人今天不在，上午去街道开会，下午有一个活动，要么您明天过来……” 她说的是安海方言，尽管韩晓武老家所在的富安镇不属安海市，甚至跟安海不属于同一地级市，但因为离得很近，口音几乎没差别，韩晓武不但全能听懂，而且沟通起来也毫无障碍。不过他现在的关注点不在女社区干部的通话内容上，而是好奇地打量起今后的“工作”环境。 回字形的办公区是由十几张办公桌拼成的，从电脑和椅子的数量上看，设有十个工位。窗明几净，光线充足，只是显得有些凌乱，桌上摆满各种文件资料，地上也堆满了文件夹、大纸箱之类的东西。 四周的墙上也很满，不是“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永远奋斗”或“迈进新时代，开启新征程，续写新篇章”等标语，就是“标准化建设责任清单”的公示栏，或是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健康教育和安全教育之类的宣传海报。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自然不会少，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二十四个字将两个大窗户之间的那一小面墙几乎填满了。 办公区西侧是大会议室，东侧面积倒是不小，走道两侧都有独立空间，全用钢化玻璃隔开了。一眼望去，全挂着牌子，各有各的功能，令人眼花缭乱。 韩晓武不由想起之前位于浦江畔的办公室，面积虽不算大，但装修的非常有格调。可以拉下百叶帘，倒上一杯红酒，舒舒服服靠在真皮转椅上，翘起二郎腿，俯瞰江景甚至外滩夜景。 不过这只是脑补的场景，且不说已经离职，就算没离职，那个高大上的办公室对他而言也是形同虚设。之前这些年，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根本无暇坐在办公室里俯瞰江景。 他正抚今追昔着，女社区干部放下电话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韩晓武缓过神，下意识看了下她桌上的工作牌：“你好，我叫韩晓武，是来报到的，街道党群局让我来找王书记和张主任。” “你就是韩晓武？”女社区干部诧异地问。 社区干部只是一个叫法，其实既不是公务员也不属于事业编制，工资待遇低，除非考公务员或事业编，否则升职加薪根本没希望。不只是基层，可以说是如假包换的社会底层，小伙子要是干这个，连女朋友都找不着。 女社区干部昨天就听说今天会来新人，也听主任说过新人的名字，但以为新人是个女的，名字叫“韩小舞”，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个小伙子，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暗想这小伙子虽算不上人高马大，但目测也有一米七五，颜值气质也不错，像他这样的人去哪找工作不行，怎么会跑社区来上班。 韩晓武被她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禁不住问：“我就是韩晓武，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女社区干部缓过神，很直接地认为韩晓武十有八九是来过渡一下的，在这儿干不了几天，挠挠头，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工位道：“书记去市里开会了，主任在街道开会，今天你是见不着她们了，不过她们跟我说过你会来上班。我叫许冬梅，欢迎欢迎。” “谢谢。” “不客气。”许冬梅走到角落里，麻利地收拾起办公桌：“书记和主任昨天说了，你要是来，就坐这儿。先负责统战、团委和关心下一代，等这些事都上手了，到时候看情况再调整。” “我要是来……这话有点意思，难道书记和主任还担心我不来？”韩晓武走进办公区问。 “以前有过这情况，不说这些了，我给你拿手机。” “我有手机。” “我是说工作手机，我只记得短号是5088，长号等会儿打下你的手机就知道了。记得把微信名改一下，一些微信群的群名片也要改，比如我在群里就是实名许冬梅，不然别人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许冬梅跑到对面，打开一个抽屉，翻出一部手机，转过身递给韩晓武，又补了句：“你先熟悉熟悉环境，电脑密码是3030，我有几个表要填，就不帮你收拾了。” 韩晓武不想耽误她工作，但还是硬着头皮问：“许姐，那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统战、团委和关心下一代啊，刚才不是说过吗？” “统战是做什么的，团委工作又该怎么做，关心下一代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有没有工作职责之类的？” “没有。” 韩晓武不想像个傻子似的干坐着，追问道：“那有没有入职培训？”。 许冬梅忙着填表，头也不抬地说：“主任说你们在街道培训过，好像是街道陈书记给你们培训的。” “昨天下午是在街道开过会，不过讲的全是……全是党中央的精神，跟政治学习差不多。” “你们至少还开了个会，我们那会儿连会都没开。” “可这些我不懂，不懂怎么负责？” “别担心，没那么复杂，要做什么上级会通知，上级让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干几天就熟悉了。我们这儿没入职培训，也没有什么传帮带。不是不传不帮不带，而是没什么好传好帮好带的。要不你先看看电脑里的那几个文件夹和手机里的那些群，看完就知道要做什么了。” 韩晓武还想再问点啥，“叮”一声电梯门开了，来了一对七八十岁的老夫妇。他们精神矍铄，穿着朴素清爽。尤其是老太太，白净斯文，谦和礼貌。 许冬梅连忙放下手中活儿起身接待，原来他们曾经是洋港社区的居民，拆迁搬家时党组织关系转到了三里闸社区。现在他们又搬回城区，想把组织关系转回来，并且已经跟三里闸社区的书记说好了。 许冬梅接过两位老人的身份证、党员证，打开电脑登陆系统查询，然后给正在市里开会的王书记打电话。 “他们身份证上的地址在我们社区，可他们现在的住址不在，现在住的地方属于旺池，也没有介绍信，我记得应该有的……” 韩晓武正暗想她该不会也是新人吧，不然对业务不会这么生疏，老人忍不住插了句：“小姑娘，陈书记说不用介绍信，他说网上就能转。” 老太太拉了拉老人的袖子，像是给别人添了多大麻烦一样，非常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三里闸那边有点远，办公室和会议室又在三楼，没电梯。每次去开会，都要跑那么远，还要爬楼，所以想麻烦你帮我们把组织关系转过来。” “我知道，您稍等。”许冬梅点点头，接着打电话请示：“书记，到底行不行，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虽然不在我们社区，但身份证的地址是……好好好，知道了。” “行不行？”老人满脸期待地问。 许冬梅放好电话，抬头笑道：“书记说问题不大，我这就帮您二位转。” “谢谢啊，麻烦你了。” “不麻烦。”许冬梅坐下来点点鼠标，再次看看电脑屏幕，随即抬头道：“爷爷，奶奶，您二位的党费该交了。再就是我们社区党支部的活动安排在每月25号下午，到时候我会提前给您二位发信息，您二位的电话我这上面都有。” “好好好，太感谢了。”老太太拿起钱包，忙不迭掏钱。 “我们社区的党费每月最低三十，您二位在那边交的多少？”许冬梅取出登记党费的账本。 老爷爷愣住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尴尬地说：“小姑娘，我……我以前是大队支书，后来去了砖瓦厂，再后来转户口进城的，没有退休工资，一个月就拿一百六，我……我……” 不等老爷爷解释完，老太太就怯生生地接过话：“我以前在乡下做民办教师，后来家里困难，孩子又多，顾不过来，72年就不做了，跟他一样没退休工资。现在一个月拿一百六十二，以前是一百二十五，这一百六十二还是这几年才涨的，一年拿一次。我们在三里闸那边的党费，是一个人五块，两个人加起来十块。” 两位老人不断解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硬性规定，这让许冬梅很为难。 韩晓武从未见过这种事，心想每个月来社区开一次会有那么重要吗？不来就不用交，都这么大年纪了，经济条件又不好，谁也不会找上门跟他们要。 见两位老人最后从钱包里取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把党费给交上了，韩晓武有些不是滋味儿，真想站出来帮他们交上一年甚至十年的党费。 就在他想上网查查缴纳党费有没有相应标准时，许冬梅突然说：“爷爷，奶奶，现在有个政策，像您二位这种情况，只要年满80周岁就能申领尊老金。您二位今年都是79周岁，明年四月份就可以领了，到时您二位带上身份证过来，我们帮您二位办。” “还有这政策？”老人很意外。 “有啊，每人每月六十块钱，您二位一年下来能领一千四百四。到时候记得来办，千万别忘了。” “好的，小姑娘，谢谢了！” “不客气，回去时慢点啊。” 此情此景，让韩晓武心中油然而生起一股暖意，再看许冬梅，发现她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 第二章 全新的一天（二） 送走那对老人，又迎来一位神色凝重的阿姨。 她婆婆夜里去世了，要是在医院去世的，医院会出具死亡证明，但她婆婆是在家寿终正寝的，按规定要先来社区开证明。 看上去许冬梅对这项业务一样不熟悉，又给另一个同事打电话，事无巨细问了五六分钟，才从前来办事的阿姨手里接过户口簿、身份证等材料，然后翻箱倒柜找出一本空白证明帮着填写，交代阿姨拿她开的证明去离社区工作站不算远的卫生室，请社区医生出具什么一式四联单，拿到四联单之后送到社区来，到时候她会留下其中一联…… 办完这些并没有急着让阿姨走，问阿姨老人去世前这半年有没有住院，花了多少医药费，建议阿姨等丧事办完之后把病历、医药费的单据等材料全拿来，到时候社区会帮着申请报销一部分，会帮着申领丧葬费之类的。 阿姨很感激，千恩万谢的走了。 这种事韩晓武同样是头一次遇着，好奇地问：“许姐，这些事本来不归你管吧？” “不光开死亡证明不归我管，连刚才转组织关系原来也不归我管。”想到刚才那手忙脚乱的样子，许冬梅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不然会被新同事笑话。 “管这些事的人呢？” “有的去街道开会了，有的去参加活动，今天就我一个人值班。”许冬梅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接着道：“你看看桌上的名牌就知道了，我本来只负责妇联、计生，可原来负责党建的那位辞职了，书记和主任就让我先顶上，其实我连党员都不是。” “不是党员还负责党建？”韩晓武笑问道。 “没人，没办法，我们社区现在就书记和主任两个党员。”许冬梅笑了笑，又说道：“死亡证明归小童管，她今天参加活动去了，这种事又不能让人家等，只能先打电话问清楚，再帮人家办。” “不懂就要问，许姐，那以后有不懂的地方，我就跟你请教。” “什么请教，都是同事，”许冬梅将空白证明放进小童的抽屉，不无感慨地说：“你说得也对，不懂是要问。比如刚才那个证明，以前有个新来的不是很懂，跟人家说人死了要去行政服务中心的公安局窗口注销身份证。人家搞不清楚，真去了行政服务中心。公安局的人看了下材料，问清楚情况，接过身份证，拿起剪刀咔嚓一下把身份证的角剪了，把死者的户口给注销了。” 韩晓武不解地问：“人死了，户口和身份证不就应该注销掉吗？” “是应该注销，但不能注销的这么快。这边丧事还没办完，那边就把身份证剪了，把户口给注销了，死者去世前的医药费怎么报？大病补助怎么申领？丧葬费怎么申领？死者存在银行里的钱怎么取？反正因为这事，人家不知道跑了多少冤枉路，去这儿开证明，去那儿开证明，腿都快跑断了！” “看来程序很重要。” “是啊，程序真的很重要，我们社区是第一步，我们这儿一出错，步步错。”女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许冬梅见韩晓武不但看着挺顺眼而且很礼貌，忍不住问：“晓武，你今年多大？” 在东海那样的国际大都市，韩晓武从未感觉年龄是个问题。可回到老家，韩晓武赫然发现年龄真是个大问题，至少在别人看来是个大问题。他犹豫了一下，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地说：“三十一。” “三十一！” “我们这儿不都论虚岁吗，我八九年生的，虚岁正好三十一。” “你属蛇的？” “嗯。” 许冬梅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紧盯着韩晓武看了好一会儿才羡慕地说：“你都三十一了，就比我小两岁，看着真不像。” 这话韩晓武听着很舒服，忍不住问：“许姐，那你以为我多大？” “我以为你二十五六岁，以为你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我早毕业了，2010年毕业的。” 想到自个儿老公看上去也很年轻，许冬梅暗叹女人就是比男人老的快，想想又好奇地问：“你什么学历，哪个学校毕业的？” “本科学历，东海交大毕业的。” “你是交大毕业生！” “交大毕业的怎么了？” “交大那可是名校，像你这样的名校毕业生，怎么想到跑社区来上班，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韩晓武早料到同事会这么问，事实上在街道已经被问过好几次，早想好怎么应对，装出一副尴尬的样子解释道：“现在人家喜欢应届毕业生，像我这样的工作不太好找，又不能总闲着，所以……所以……” 许冬梅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你打算先在社区过渡下，准备考公务员？” “嗯。”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街道每年都有人参加公考，别的事领导不支持，考公务员考事业编领导很支持。” “是吗？” “骗你做什么，之前负责统战、团委和关心下一代的小徐，就是今年刚考走的。”许冬梅转身指指她左手边的第二个工位，又笑道：“小何也在复习，准备参加明年的公考。” 韩晓武暗想回头得在网上买点辅导书和历年公考的真题，有事没事拿出来翻翻，至少要装出一副准备公考的样子，不然在别人看来真成不求上进混吃等死了。 许冬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追问道：“晓武，这么说你已经参加过工作，你以前在哪儿上班的？” “以前在东海的一家证券公司，跑了几年业务。现在行情不好，业务没以前好做，我就把那份工作辞了。” “在证券公司跑业务，是不是拉人去炒股票？” “差不多，反正跟股票相关。” 提起股票，许冬梅就嘀咕道：“原来是炒股票的，你那么好的学历，做什么不好，非得去证券公司。我老公以前也炒股票，前前后后赔了十几万，几年工资都赔进去了。要不是我急了，警告他再炒股票就离婚，家底儿都会被他赔光。” 面对炒股赔钱的散户，韩晓武无言以对，连忙换了个话题：“许姐，咱们社区一共多少人？” “本来九个人，你来了正好十个。” 许冬梅顿了顿，指着空着的工位如数家珍地介绍道：“那是主任的办公桌，主任说是负责全面工作，但因为人少事多，她还要负责民政和科普文体；我负责党建、妇联、计生；张裕敏负责环境卫生、财务和工会；李玲负责综治、司法、信访；何小芸负责安全、人武、六小行业； 李亚娟负责宣传、社区教育、远程教育、网上村村通和农家书屋；童江昆负责就业、退管、医保，她跟我们不一样，她是劳动保障协理员，属于第三方派遣，工资好像是人社局那边发的。徐斯敏是我们社区的专职网格员，负责网格和统计，她跟我们也不一样，工资好像是统计局发。” 民政、科普文体、党建、妇联、计生、环境卫生、工会、综治、司法、信访……韩晓武赫然发现这个新单位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不禁笑道：“这么说党中央国务院管的事，除了外交，咱们这小小的社区全要管。” 许冬梅忍俊不禁地说：“党中央国务院不管的事，我们这儿也要管。” “书记呢，书记管什么？” “我们搞不定的事找主任，主任搞不定的事就找书记，别看他不具体负责什么，但一样从早忙到晚。” 韩晓武起身转了一圈，挨个看了下名牌，回头笑问道：“许姐，这么说我们社区就书记、童江昆和我三个男的？” 许冬梅噗嗤笑道：“错，应该是就你一个男的！” “书记也是女的？” “你不知道？” “来前街道党群局的人没跟我说。” “不但书记是女的，小童一样是女的，你一定是看名字以为她是男的。”看着韩晓武将信将疑的样子，许冬梅越想越好笑，忍不住拿起手机对着他先拍了张照，随即点开微信群，发上刚拍的照片，然后发了一条语音：“书记，主任，小童、小何，我们社区来男人了，我们社区总算有男人了！” ------------ 第三章 全新的一天（三） 之前刷小视频时，韩晓武很羡慕视频里那个班上唯一的男生。 没想到在社区找了份养老的工作，竟成了单位唯一的男人。只不过女同事是不少，可平均年龄超过三十岁，就算没超过三十的估计也已结婚生子。 他正感叹想在社区找女朋友是没希望了，许冬梅竟放下手机问：“晓武，你有没有成家？” “没有，我还是单身狗。” “三十一了都没结婚，安海不是东海，合适的不大好找。” “所以要拜托许姐帮我留意。”韩晓武咧嘴笑道。 提起这个许冬梅来劲儿，笑看着他问：“你老家哪儿的，现在住什么地方，在安海买房了吗？” 房子前天倒是看过一套，金石蓝郡的联排别墅，连地下室上下三层，算上赠送面积近三百平。别看安海是个县级市，GDP却不低，去年一千一百多亿，相当于中西部的一个地级市。而且交通便利，基础教育更是在全省首屈一指，房价随之水涨船高，那套联排别墅售楼部要价三百一十六万。 考虑到大户型跟小户型不一样，没那么容易卖出去，韩晓武并不着急，想再等上几天，看开发商能不能给点优惠。兜里有钱归有钱，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个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再想到现在租的那套房子，租金同样不便宜，韩晓武只能敷衍道：“我老家富安，现在住亲戚家，就在马路对面的如意小区。” 安海有许多富安人，许冬梅对他这个富安人跑海安来找工作并不觉得奇怪，而是追问道：“在安海有没有买房？” “正在看……” “不能光看，买房这种事该下手的时候就要下手。” “是啊，这房价越来越贵，等看到合适的就买。” 许冬梅暗想光说有什么用，关键是要买，想想又不动声色问：“车呢，有没有车？” 韩晓武早知道她会问这些，轻描淡写地说：“我不会开车，那年高考结束没去学，后来忙这忙那顾不上学，到现在都没驾照。不过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网上叫车多方便，感觉买不买车无所谓。” “晓武，说了你别不高兴，要说方便，骑电动车最方便，不像开个车去哪儿都没地方停。可现在说的不是去哪儿方不方便的事，而是找对象的事！现在的女生多现实，你既没房又没车，怎么找女朋友？” “许姐，你说的是，等有时间我就去驾校报名，等拿到驾照就去买车。” “车其实可以缓缓，房子要赶紧买。要是没房子，真遇上合适的女生，我们都不好意思帮你介绍。” “谢谢许姐，许姐你真是个热心人。” “谁让我们是同事呢，不说了，赶紧干活，还有好几张表要填，早上发的通知，下午下班前就要交。说在嘴上就要拿在手上，当我们三头六臂啊！” 韩晓武不想耽误她的工作，刚打开电脑，正准备看看文件夹里都有些什么，又来了一个中年人。他边看文件边听了几句，原来来的是位退伍军人，是接到社区电话来取“光荣之家”牌子的。 这个业务最简单，许冬梅没再给同事打电话，直接从纸箱里翻出一块退役军人事务局制发的小牌子，请人家举在胸前拍照，然后请人家在取牌子的登记簿上签字。 许冬梅又跟人家聊了几句，刚把人家送走，韩晓武拿到手还没两个小时的工作手机传出微信提示音。点开一看，有消息的竟是“洋港社区照片群”，原来许冬梅把刚拍的照片发群里了，还注上照片中那位退伍军人的姓名和联系电话。 再往上翻，全是照片，各种各样的照片。 有开会的，有巡查的，有在安达广场搞宣传活动的，有同环卫工人一起扫大街的，有贴宣传海报的、有请社区居民填什么材料时拍的…… 韩晓武回头问：“许姐，拍这么多照片做什么，还专门建了个群！” “工作要留痕啊，现在不一定有用，等哪天需要时没有就麻烦了。”许冬梅突然想起件事，指着他手中的工作手机叮嘱：“晓武，刚才忘了跟你说，统战、团委和关心下一代只是你负责的工作，除了负责的工作还有些其它工作，反正不管做什么都要拍个照，拍了发到群里。” “其它工作是什么工作？” “除了负责统战、团委和关心下一代，你也兼网格长，跟我们一样有片区要负责的。”许冬梅担心说不清楚，干脆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接过工作手机，指着手机上的一个应用程序：“这个是全要素网格通，你的片区是苏建花园，有时间就要去片区巡查，然后把巡查出的信息在这上面上报。” “巡查什么？” “出租房、重点人员、流动人口、见义勇为、消防、食药安全、重点地区排查整治、标准地址、事件上报和社区警情什么的，每周至少要上报十条。看见没有，对巡查时间也有要求，每天至少巡查两个小时，这上面都能看到巡查轨迹的。” “可我不懂啊，我对苏建花园也不熟悉。” “不懂，你看看这些分项就知道了，对号入座，有信息就上报，没信息也要想办法凑十条。对苏建花园不熟悉也没关系，你是网格长，你下面有十个网格员，抽时间跟他们见个面，打个招呼，请他们帮着留意。” “我还有手下？” “就是各小区的楼栋长，他们这个网格员也是兼的，我们整个社区就徐斯敏一个专职网格员，等她回来，我让她带你去见见那些楼栋长。” “兼职网格员有工资吗？”韩晓武对这个奇怪的职业充满好奇。 “有，但不多，一年好像是两千四，大多是退休职工。” “这么说许姐你也兼网格长？” “只有书记、主任、钱斯敏和小何不兼，别的人全兼，全有片区。”许冬梅想想又补充了句：“小何不兼是因为她怀孕了。” “除了这个网格，还有别的工作吗？”韩晓武没想到社区的工作这么繁杂，有点头大。 “有，我们社区有拆迁任务，每天晚上都要去跟拆迁户磨，不过不用全去，大家轮流去，每天晚上去两个人。” “去人家磨到几点？” “至少十一点。” “可招聘时街道的人说每天工作八小时，每周休息两天的！” “说是这么说的，不这么说谁愿意应聘。”见韩晓武若有所思，许冬梅意识到话多了，小心翼翼地问：“晓武，你不会因为这个打退堂鼓吧？” 韩晓武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看着她问：“那双休呢，双休能不能保证？” 社区好不容易来了个小伙子，许冬梅可不想就这么把小伙子吓跑了，连忙道：“双休还是有保证的，要是连双休都没保证，就那么点工资谁会干这个！” ------------ 第四章 全新的一天（四） 社区书记、主任和另外几个同事陆续看到微信，纷纷表示欢迎。 韩晓武头一天上班，跟她们没见过面，并且她们全在忙，不好意思在工作群里多聊，回复了几句，客套了一番，接着看电脑里的一堆文件夹。也不知道社区干部是不是流动性比较大，还是这台电脑之前有好几人用过，里面不但存有统战、团委和关心下一代的文档，也有诸如妇联、计生之类的文档。 虽然文档很多很凌乱，但难不倒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尽职调查的韩晓武，很快便从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文档中理出了头绪，对接下来要做什么心里大致有了个数。就在他开始研究手机里那一堆工作群时，许冬梅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吃午饭。 “回家吃？”韩晓武抬头问。 “不回家去哪儿吃，社区又不管饭。” “楼下就是步行街，步行街上好多小饭店。” “在外面吃多贵啊，我们就那么点工资，在外面吃一顿，一天工资就没了！”许冬梅脱下红马甲，挎上小包。 韩晓武这才想起这是一份薪资待遇实在羞于出口的工作，刨去五险一金，每月到手只有一千七，连忙道：“许姐，我请客。” “别这么客气，我家离这儿又不远。”许冬梅说走就走，走进电梯突然想起韩晓武是头一天上班，要是下楼吃饭，等会儿就进不来了，连忙回头把韩晓武喊到门边，输入智能门锁的管理密码，帮韩晓武录了下开门的指纹。 过去七八年，韩晓武都没吃早饭的习惯。 现在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每天坚持吃早饭。正因为吃过早饭，到了中午不觉得饿。目送走许冬梅，没急着下楼，借午休的机会，真正熟悉起来这个新单位的环境。 紧挨着办公区的是一间小会议室，门口挂着小会议室和党员活动室等牌子，围着长桌摆放了二十几张椅子，能容纳二十几个人一起开会。 隔壁厉害了，竟是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全国基层理论宣讲名嘴杨万春的社区工作室。看墙上的介绍，他不但经常来这儿宣讲，甚至在这儿“孵化”了一批基层理论宣讲名嘴，他那些徒弟的工作室在走廊对面。 头像、简介、参加过的活动、获得的荣誉，墙上全有，一目了然。 杨部长工作室的隔壁是社区图书室，同时也是团委活动室和市网络作家协会的社区创作基地。 四排六层的书架，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书籍，右边的墙上全是网络作家的头像和简介，甚至有四个广告用的液晶屏。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能看到网络作家协会的宣传视频。相比基层理论宣讲，韩晓武对这个更感兴趣，因为上学时没少看网络小说。 看了一会儿视频，赫然发现安海文化底蕴深厚，小小的一个县级市，居然有二十几个网络作家，其中有两个女作家的作品已经被拍成了电视剧！ 图书室对面是义工联的社会活动基地，看简介同样让人大吃一惊，这个义工联成立了近十年，拥有五千多名义工。现任会长是一个叫王美琴的大姐，她组织了几百次助老敬老、关爱留守儿童、关爱贫困优秀生、助盲和环境保护等公益活动。 再隔壁是网络文化协会的社会活动基地，协会成员不是安海网、安海零距离、安海楼市网等本地门户网站的负责人，就是本地的网络大V。 从墙上的简介上看，他们对安海的经济发展、社会治安、民生和环境保护非常关注，市里对他们也很重视，每年都要举办一次网友见面会，市高官和市长等市领导跟他们面对面坐下来谈，现场解答甚至解决他们提出的问题。 韩晓武之前虽然没少跟政府部门打交道，但打交道的主要是证监会和银保监会，感觉这一切挺新鲜。 正看的入神，辞职前的同事兼搭档张枚打来电话，一开口就笑问道：“韩总，头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还行，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 “学到很多东西，至少知道什么事归谁管，我家今后再有什么事知道该去找谁了。” 正在候机厅等着登机的张枚知道他是在“游戏人生”，很羡慕他现在这种不要天天出差，不用满世界跑，不用到处应酬，不用没完没了地做PPT，更不用为钱发愁的生活，好奇地问：“社区干部很闲吗，平时都要忙些什么？” “我主要负责统战、团委和关心下一代，同时兼网格长。”韩晓武走出网络文化协会的活动室，回到办公区坐到自己的电脑前，点点鼠标，调出上午整理的那份清单。 “统战做什么的？” “统一战线啊，很重要的！” “怎么个重要？” 韩晓武得意地说：“就是帮党和政府交朋友，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就你还代表党和政府？”张枚被搞得啼笑皆非。 “没跟你开玩笑，我现在是社区干部，在社区居民眼里我就代表党和政府！”韩晓武放下鼠标，端起纸杯，想想又说道：“具体要做什么那就多了，比如统计社区内的少数民族、海外华人华侨、侨界空巢老人、大陆新娘、海外留学生和宗教人士。还要做政协交代的一些工作，比如‘有事好商量’。” “有事好商量是什么鬼？” “就是帮人家解决问题，人家遇着难事，就把相关部门和相关的人请过来，坐下一起商量。” “团委呢，你是团员吗？” “我是啊，初中时就是，不过现在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都三十出头的人还团员，你要是团员，我就是少先队员！” “少先队员一样归我管，我的分工中就有关心下一代，哈哈哈。” “好好好，看把你给能的。说正事，你现在不是在老家吗，新老板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打听到你们那儿有家公司想发债，老王正在跟对方接洽。这活儿要是能揽下，肯定会交给我做，到时候路过安海，我们就能聚了。” 韩晓武倍感意外，将信将疑地问：“你是说台东，我们台东有大公司吗？” “有啊，听说老王正在谈的这家规模不小。” “是吗，我真不知道这些。” “这些年你都没怎么回过老家，不知道也正常。我该登机了，有时间再聊。” ------------ 第五章 有学历不等于有能力 下午来办事的群众比上午多，有来帮刚出生的婴儿办理医保的，有来办理计划生育证明的，有来激活社保卡医保卡的，有来咨询个人怎么交社保医保的，有两个阿姨是帮社区干了活来要工钱的，也有跟上午那个阿姨一样家里有人去世来开证明的。 生老病死，小小的社区全要管。许冬梅忙得焦头烂额，韩晓武不懂业务，只能帮着复印复印材料，打打下手。 忙到下午四点，他这个社区中唯一的男人终于能真正帮上忙了。 街道下午要在与洋港社区仅一街之隔的海陵社区搞一个活动，可能之前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参加，海陵社区的椅子不够，要从洋港社区这边借，街道领导亲自打电话来让赶紧送过去。 许冬梅原本没打算让他这个刚来的新同事干苦力，第一反应是给经常帮社区拉东西、干杂活儿的老余打电话。结果电话是打通了，可老余说正在给开发区一家企业送货，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才能赶过来。 隔壁社区要得急，好几位领导正在那边等，许冬梅没办法，只能让韩晓武帮着往海陵社区搬。韩晓武就这么摇身一变为搬运工，把椅子摞起来，一次背三把，来回跑了四趟，累得满头大汗。 刚开始搬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想法，心想他们既然是借，为什么不自己来搬，两个社区相距又不远。 直到把椅子送过去，才发现海陵社区虽然不是“女儿国”，但跟“女儿国”也差不多。全社区只有一个男的，并且今天家里有事请假了。剩下的人跟洋港社区这边一样，要么在外面开会，要么出去参加活动了，只有一个小姐姐值班。 干完活，回到社区，刚洗了把脸，许冬梅又一脸歉意地问能不能再帮个忙，帮她把刚填好的几份表格送街道去。 见还有好几个群众等着开证明，再想到上楼时她因为没法儿按时去学校接孩子，焦急地给另一个学生家长打电话，请人家帮着接一下，韩晓武觉得她也不容易，一口答应下来。 可接过表格走进电梯，突然想起街道办事处离社区虽不远，但想赶在人家下班前把表格送到，步行过去一定是来不及的，不禁摇头笑了笑，掏出手机叫了一辆车。 回来时没打车，而是在街道办事处楼下的一家电动车专卖店，买了一辆电动车。有了小电驴，以后去哪儿都方便。老板说只要充满电，今后回富安老家跑一个来回都没问题。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过得很充实。 就在他吃完外卖，简单收拾了下，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研究工作手机里的那些应用和工作群时，社区主任张莉莉正同负责环境卫生、财务及工会的张裕敏，坐在一栋二层小楼前等房主回家。 张裕敏放下手机，有些不耐烦地问：“主任，杨兴国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张莉莉回头看了一眼紧锁着的大门，若无其事地说：“说是十一点回来，我看只会早不会晚。现在人家请客一般九点左右就散席，人家吃饱喝足全走了，他们两口子不回来能去哪儿。” “他该不会是故意躲着我们吧？” “他不是故意躲着我们，他是觉得跟我们说没用，懒得跟我们磨嘴皮子。” 砸锅卖铁才在城里买了套小户型的张裕敏，不禁嘀咕道：“拆迁这么大事，补偿款几百万，我们本来就说了不算。” “说了不算，还不是得照样来跟他磨。”张莉莉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点开名为“洋港之家”的社区工作群，翻出韩晓武的照片，回头笑道：“裕敏，说出来你一定不会相信，刚来的这个韩晓武，不但是东海交大毕业的，还在香港大学念过硕士。” “硕士，还是香港大学毕业的硕士？” “下午开会时周书记亲口跟我说的，王书记也知道。” “许冬梅不是说他本科学历吗？” “许冬梅也没说错，因为他那个工商管理硕士是非全日制的，只有学位，没有学历，只能算本科。但这个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不是那么好拿的，下午我上网查了查，发现就算在内地想拿这个学位，最少也要花二三十万。” “那在香港大学呢？” “四五十万。” “这么多！”张裕敏大吃一惊，看着张莉莉手机里韩晓武的照片，喃喃地说：“四年本科少说也要花十来万，念个香港大学的非全日制硕士又花掉四五十万，结果跑我们社区来上班，他那么多年书不是白念了吗，那么多学费不是白花了吗？” “别说来我们社区，就是考公务员也不划算。” “现在留学生这么不值钱！” “现在的海龟还真没前些年那么值钱，不过刚来的这个韩晓武，跟新潮服饰老板娘家的儿子又不太一样。人家是成绩不好才出国镀金的，他的成绩不错，不然也考不上东海交大。” “像他这样的找工作应该不难，怎么会来社区呢！” 张莉莉感叹到：“所以说有学历不等于有能力，智商高不等于情商高，不然北大也不会有卖猪肉的毕业生。” “主任，你说的那是老黄历，那个卖猪肉的早就是大老板了，身家上亿，还给母校捐款呢。” “有这事？” “骗你做什么，不信你上网搜。” “不搜了，人家身家上亿也不会给我们一分，”张莉莉收起手机，探头看着路口道：“许冬梅说刚来的这个韩晓武打算考公务员，就算他不参加公考，估计在我们社区也呆不了几天。毕竟他都三十一了，要是没个像样的工作，在城区又没套房子，怎么找对象！”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缺人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再说不光我们社区缺人，其他社区一样缺人，先让他干着吧，干一天算一天。” 社区里全是女的，平时开玩笑没顾忌，张裕敏又是个什么都敢说的，忍不住笑道：“什么先让他干着，还干一天是一天。主任，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我没证据。” “你个死丫头，脑子里整天想什么呢！” “别挠了，我认输行不行。” ------------ 第六章 懂事的大龄小伙 虽然租住的如意小区就在安达步行街斜对面，但韩晓武没再步行上班，而是骑上了崭新的电动车。 一是担心又让往街道送材料，到时候没辆车不方便。 二是书记昨晚在“洋港之家”里说了，旺池社区下午要搞一场为创建全国文明城市，提升城市文明素质而精心准备的文艺演出。节目单都发过来了，有快板《共建和谐文明城》，有广场舞《文明三字歌》，还有小品和独唱，演员都是本市中老年群众文化的精兵强将。 街道领导可能担心市民们不喜欢这样的文艺表演，让各社区派人去当观众，不然拍照不好看。要是市民们喜欢这样的节目，要是观众多，那去的人就穿上红马甲，分发创建全国文明城市的传单，进行现场宣传。 总之，下午要去旺池社区，没辆车会很不方便。 上午领导和同事们都上班，韩晓武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电梯打开的一刹那，还是被办公区内的欢声笑语感染了。 “大帅哥来了，欢迎欢迎！” “帅哥，昨天跟冬梅相处的怎么样？” “晓武，听说你住如意，我也住如意，你几号楼？” 韩晓武正不知道先回答谁的问题，一个戴着眼镜的大姐走过来，伸出手笑眯眯地说：“韩晓武是吧，我叫王小芹，欢迎你加入我洋港社区这个大家庭。” 韩晓武反应过来：“王书记好，我就是韩晓武，请多多关照。” “别这么说，你可是我们社区的高材生，我们互相学习，互相关照。”王小芹轻轻握了下他的手，随即转身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社区张莉莉张主任。” “张主任好。” “你好你好，欢迎欢迎。” “许冬梅你是认得的，我就不介绍了。这是张裕敏，你们俩的办公桌紧挨在一起。李亚娟，躲什么躲，又不是相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之前在投行，上下级关系等级分明。 因为工作压力大，几乎天天出差，天天加班，除了搭档张枚之外，跟别的同事真是工作关系。三天两头应酬，在酒桌上谈笑风生、称兄道弟的客户倒是不少，可下了酒桌则另当别论。而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不一样了，书记、主任没任何架子，甚至真把社区当成了家，介绍童江昆和何小芸时称“这是我家小童”，“这是我家小芸”。 韩晓武被她们的热情搞得有些手足无措，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张主任提议道：“王书记，马上就有人来办事，外头说话不方便，要不我们去会议室跟晓武聊聊？” “行啊，晓武，走，我们去会议室。” “王书记请。” “别这样，我们这儿又不是什么大单位，我更不是什么大领导。”王小芹带着他走进小会议室，又回头笑道：“晓武，先跟你道个歉，昨天我和张主任是实在抽不开身，都没能给你接风。” 不等韩晓武开口，张莉莉就打趣道：“王书记，别说客气话了，还接风，你是打算去土豪金摆一桌，还是去王府？” 王小芹脸色一正：“别瞧不起人，土豪金和王府我是不敢去，楼下火锅店我还是请得起的。” 土豪金和王府韩晓武虽没去消费过，但从门口路过好几次，甚至早有耳闻，那是安海最高档的两个酒店。尤其被人们戏称为“土豪金”的金砖酒店，堪称安海的地标。见她俩插科打诨，韩晓武干脆笑而不语。 “原来是楼下火锅店，那我一样请得起！” “你也砍价了？” “什么我也砍价了，你砍价的那个链接还是我发给你的！”张莉莉拿起手机，得意地说：“这儿还有两个优惠活动，你要不要？” “等会儿再发，先说正事，”王小芹放下手机，抬头道：“晓武，不好意思，我们这儿就是这样，让你见笑了。” “没事没事。”韩晓武连忙坐直身体。 “你过来一天了，感觉怎么样？” “挺好。” “挺好？”张莉莉忍不住问。 “张主任，真挺好的。”韩晓武微笑着确认道。 之前不是没小伙子应聘来社区工作，但只要是来的大多拉着张脸，给人感觉很不情愿，不是万不得已不会来的样子；要么夸夸其谈，明明没本事，却装出一副很有本事的样子。明明是来做临时工，却搞像是领导或大老板来体验生活。 韩晓武彬彬有礼的表现，尤其那丝毫不作伪，甚至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情商不高，不会处世的人。想到这些，王小芹反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张莉莉快人快语，直言不讳地问：“晓武，你是硕士，在社区干太屈才，我们知道你是来过渡一下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韩晓武不想被人家当着怪胎，不假思索地说：“我想考公务员。” “考公务员好，在社区有什么干头，那点工资，不够塞牙缝的，而且在社区干久了人会废。”张莉莉顿了顿，又问道：“晓武，这么说你在我们社区至少能干到年底？” 韩晓武从未想过考公务员，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报名什么时开考，只能敷衍道：“差不多。” “晓武，公考我和王书记都会支持，考虑到你要做准备，要学习，我们可以不安排你去搞拆迁，但统战、团委、关心下一代和片区的这些事你要担起来。毕竟做一天和尚就要撞一天钟，不然就算我和王书记不说什么，外头的那些丫头都会有意见。” “主任放心，我不会因为公考耽误本职工作的，拆迁我一样可以参与。” “拆迁也可以参与？” “可以，真可以！” “那……那刚才的那些话就当我没说，王书记，你不是有事要问晓武吗，赶紧问，你等会儿还要去开会呢。” 从来没见过像眼前这么“懂事”的大龄小伙，王小芹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可又不能就这么冷场，只能问起工作：“晓武，工作手机昨天给你了，电脑里的那些文件你应该也看过，对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做，心里应该多多少少有些底吧。” “大致知道一些。” “说说。” 在投行干最不能的就是出错，那么多年的工作经验，让韩晓武养成了只要聊起工作就很认真的习惯，如数家珍地说：“统战工作不算多，从之前的那些表上看，我们社区只有三个少数民族家庭，并且是早在六几年时因为工作调动迁过来的，生活习惯、饮食习惯和宗教信仰跟我们差不多，实际上都算不上少数民族。不过身份证上是那就是，有时间我会去走访。还有就是楼下甘兰拉面的老板一家，他家子女的入学问题前年就解决了……” 从少数民族说到海外华人华侨，再到一个出去做和尚的，有条有理。王小芹意识到他不但看过电脑里的那些材料和表格，并且仔细梳理过，内心窃喜：“团委和关心下一代呢？” “这两项工作说简单也简单，说棘手也棘手。说简单是之前负责这一摊儿的同事，辞职前已经做过一份2019年团委工作计划。我只要萧规曹随，把计划表上每月一次的未成年人活动和家长学校活动组织好就行了。 棘手的是团建，我们洋港社区虽然位于市中心，但因为拆迁好多人搬走了，那两大片空地又没开工建设，现在只有1700多户，3000多人。年龄合适的不是在上学，就是外出打工或做生意了。学校有团支部，外出打工和做生意的不会因为这个回来，所以想发展团员很难，想再建几个团支部更难。” 张莉莉没想到他如此缜密用心，想了想又笑看着他问：“那这个棘手的问题怎么解决？” 昨天的功课不是白做的，韩晓武很清楚这就是一份“填表”的工作，而他最擅长的就是做报表和PPT，不假思索地说：“主任放心，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 第七章 最闲的人 创文（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和拆迁是街道乃至市里眼前最重要的两项工作，洋港社区位于主城区中心，市容市貌和环境卫生能不能搞好，直接影响安海的形象，所以自正月初六上班以来，市里和街道三天两头召开动员会、工作会甚至现场督导会，不断推进创文工作。 社区这边，书记王小芹兼创文工作组长，主任张莉莉兼创文工作组副组长，许冬梅、张裕敏等社区干部全是组员。有时候一天几个会，书记、主任分身乏术，就安排张裕敏、李亚娟和许冬梅她们去。再加上其它口的一些会议和活动，这段时间净忙着开会和参加活动了。 正因为之前每天只留一个人值班，许多不是很急的事全约在今天，导致上午来办事的群众特别多，几乎每个工位前都围着好几个人，打电话和接电话声更是此起彼伏。 “现在退休人员的慰问主要有四项，一个是尊老金，只要年满80周岁每个月就能领60块钱；二是生日慰问，年满80周岁过生日时有160块钱，其中100块钱是慰问金，60块钱是买花篮的。” “小姑娘，是不是一定要在过生日那天来领？” “不是，您晚点来也没事，来时记得带上退休证、社保卡和身份证。” “到时候来找你，你帮我办？”老人紧盯着童江昆问。 童江昆微笑着解释道：“爷爷，到时候您来找我就行，不过我主要是整材料帮您往上报，上面要审核，等审核通过了，他们再帮您把尊老金和慰问金打到卡里的。” “还要审核啊，要是审不过怎么办？” “不会的，只要符合条件，都能申领到。” 老人正想问点别的，一个老太太挤到她面前：“小姑娘，你刚才说买花篮，一定要买吗？” “奶奶，文件上是这么说的，到时候直接往您卡里打钱，您想买花篮就买花篮，不想买就不买。” “我以为非要买呢，我要花篮做什么！” 老太太话音刚落，老人又追问道：“小姑娘，你刚才说有几个政策，你只说了两个，还有几个呢？” 尽管后面有好几个群众等着办事，但童江昆依然耐心地解释道：“还有就是重病慰问，您老要是生病住院，医药费在一万以上两万以下，就能申领260块钱。跟生日慰问差不多，其中200块钱是慰问金，60块钱是买花篮的；要是医药费在两万以上三万以下，就能领360块钱的慰问金，以此类推，医药费到四万封顶，也就是说最多能领到560块钱的慰问金。” “看病要是真花那么多钱，这几百慰问金顶什么用！”老人嘀咕道。 “爷爷，这是慰问金，慰问您懂吧，慰问就是关心您，白送给您老的。至于看病花多少钱，您老有医保，可以报销。真要是花很多，到时候还可以申领大病补助。”童江昆扶了扶眼镜，又叮嘱道：“不生病最好，真要是生了病，您来不了，可以让您的家人来，让他们带上您老的身份证、退休证、医保卡和住院发票，只要有的全带来，到时候我帮您办。” 与此同时，社区主任张莉莉正翻看着一个群众带来的材料，举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飙。 “有没有搞错，人家的培训机构是开在我们楼下，可他们的法人是谁，有几个教职人员，有没有教师资格证，要我们社区开什么证明？这又不是消防，我们也不是教育局……对对对，就是三楼那家，已经开三四年了，好的好的，知道了。” “张主任，怎么说？”培训机构的老板急切地问。 张莉莉气呼呼地放下手机，把材料还给培训机构老板：“不好意思，书记说了，这个证明我们开不了。” “可教育局那边要！” “谁跟你要的，你让谁给我打电话，我倒想问问他这个证明究竟能证明什么，又凭什么让我们开。” “张主任……” “别急，你手续齐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张裕敏那边也没闲着，看着群众拿来的一份手写的单据，紧锁着眉头道：“不好意思，这笔钱究竟怎么回事，我们社区不清楚，像这样的事你得去街道。” “小张，你这不是踢皮球吗，就是街道那个姓刘的让我先来社区的，说你签了字，他那边才好打钱！” “我真不是踢皮球，我估计他一样不搞清楚这笔钱的来龙去脉，一定以为这跟用工款差不多。老李，你别着急，该你的钱一分不会少，不过这事得找当年的经办人。” “当年的经办人？” “就是以前的村组长，我们不清楚情况，不能凭一张手写的条就帮你去申请。”看着群众焦急的样子，张裕敏拿起手机：“我帮你跟唐书记打个电话，这些事是他当年经办的，而且这种情况也不是你一个。” 张裕敏好说歹说，总算把前来要钱的群众打发走了。见她没之前那么忙，韩晓武好奇地问：“裕敏，刚才那位怎么回事，他来要什么钱？” “这事说来话长，以前安海城区很小的，他们那一片全是农村。后来征地拆迁，补偿款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到位，当时说每年补偿一点，每年给他们发钱，只要是那个村的村民，每年都有钱拿。” 张裕敏点点鼠标，打开撤县建市后名称还没改过来的“安海县公务消费监管平台”，接着道：“可该给谁钱，该给多少，我们这些后来的哪知道？并且他们村当时有好几个村民小组，有的村民小组被征收的只是田，有的村民小组当时除了农田之外还有资产，比如开过小厂，建过门面房，直到现在还有收益，所以各组村民的补偿也不一样，有的多，有的少。只要涉及到钱就没小事，什么都不清楚，谁敢签这个字！” “真够麻烦的。”韩晓武喃喃地说。 “还好吧，早习惯了。” …… 坐了一上午班，韩晓武赫然发现别人做的事一个比一个重要，就他这个“班上唯一的男生”最闲。正为此尴尬，工作手机传来微信提示音，拿起手机点开一看，原来是“街道统战工作群”有新消息。 消息是负责统战等工作的街道党群局干部江素春转发到群里的，一份市委统战部关于筹建安海市海外归国留学生联谊会的通知，一份空白的海外归国留学生信息采集表，让各社区负责统战工作的人摸底统计，下周二前上报，街道汇总之后再上报市委统战部。 这是一个新情况，电脑里只有海外华人华侨的基本信息，没有海外留学生的基本信息。韩晓武正琢磨怎么采集这个基本信息，办公桌紧挨着他的张裕敏好奇地问：“来活了？” 韩晓武放下手下，抬头笑道：“市里要筹建海外归国留学生联谊会，街道让我上报海外归国留学生情况。安海的海外留学生应该不多吧，人家就算归国也不太能留在社区。我们这儿只有一条步行街，只有商铺和小饭店，又没大公司！” 不等张裕敏开口，听到他俩对话的张莉莉就回头道：“这个不难统计，光我知道的就有三个。” “太好了，谢谢主任。” “主任，我就知道新潮服饰老板娘的儿子出国留过学，另外两个是谁？”张裕敏回头问。 张莉莉起身笑道：“人民医院呼吸科的刘主任，他去美国留过学。” “想起来了，可他不住我们社区！” “他家不在我们社区，但人民医院在我们社区啊。晓武，我正好有他微信，我把他微信推送给你，你跟他聊聊，请他有时间帮着填下表。” “要是他家所在的社区也找他，也请他填呢？”韩晓武笑问道。 “各填各的，反正街道会汇总。” 韩晓武正准备道谢，张裕敏又问道：“主任，还一个是谁？” 张莉莉指着韩晓武，忍俊不禁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还有一个就是晓武啊！” 韩晓武被搞得啼笑皆非，急忙道：“主任，别开玩笑了，我只是在香港大学念过MBA，还不是全日制的。再说香港早回归了，就算香港大学毕业的全日制硕士研究生，也算不上海外归国留学生。” “我说是就是，赶紧填，到时候一起上班，多报几个好看。” “可是……” “别可是了，让你填你就填。”张莉莉想想又回头道：“冬梅、小何，你们几个等会儿也在群里跟各自片区的楼栋长说一声，请他们帮着问问我们社区有没有别的海外留学生。” ------------ 第八章 主任请客 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已是饭点。 童江昆、李亚娟和王艳秋等同事相继收拾东西，脱下红马甲，背上挎包下班。 见办公区就剩下李亚娟和韩晓武，张莉莉招呼道：“晓武，书记就知道说漂亮话，她不给你接风我给你接风，今天中午我请客。冬梅，你也别回去，跟我们一起去吃火锅！” 韩晓武连忙摇手：“主任，不用这么客气。” “主任，你跟晓武去吃吧，我回家，家里什么都有。” 张莉莉说话做事风风火火，一把挽着许冬梅胳膊：“你回去做什么？让一起去就一起去！晓武，走，又不远，就在楼下。” “主任，要不这样，中午让我请。” “给你接风，哪有让你掏钱的道理？再说我有优惠券，再不去吃就过期了！” “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韩晓武不想让人家觉得他扭扭捏捏的，一口答应下来。同时打定主意，等大家都有空时请她们一起嘬一顿。 三人乘电梯下楼，沿着步行街往里走了二三十米，来到一家火锅店前。 张莉莉从包里掏出手机，翻出砍价的链接，走进去问：“美女，这个套餐中午能用吗？” “能用，您一共几位？”服务员接过手机看了看，旋即交还给她。 “三位。” “里面请，六号、八号桌随便坐。” “那这个呢？”张莉莉再次举起手机。 服务员一边带着三人往里走，一边微笑回答：“这个不着急，我帮您跟吧台说，先上套餐的锅底和菜品，要是不够，您用手机扫桌上的二维码加菜，吃完买单时再一起核销套餐券。” “好的，谢谢了。” 火锅不是炒菜，三人刚坐下抽出纸巾擦了擦桌子，服务生就把锅底给端上了。 许冬梅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起身往左手边走：“主任，晓武，小料在里头，要自己调。那边还有免费的凉菜、水果和银耳羹，我先去取点小菜和水果。” “晓武，去吧，多弄点小菜来。” “主任，我不着急，你先去，我帮你们看包。” “也行，那你先喝点水。” 正说着，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了，一边看着服务生陆续端上桌的菜品，一边用圆珠笔划掉那些菜名。 小肥羊一份，空运鹅肠一份，乌鸡卷一份，鸭胗一份，外加两份素菜，包括锅底在内原价183元，砍价之后居然只要39.9元！各式火锅韩晓武吃得不算少，但人均消费从未低于过一百五，看着桌上的涮品，暗想这么开店，老板能赚钱吗？ 这时，张莉莉端着豆腐丝、海带丝两份小凉菜过来了：“晓武，你看看够不够？不够再点，别跟我客气！” 坦率说，桌上那一份小肥羊不但量很少，而且卖相也不咋的。一看就知道不是现切的，而是早切好了冻成卷，有客人点时，就数着装盘端上来的。如果只论吃，韩晓武喜欢吃现切牛肉、毛肚和黄喉，但今天是人家请客，他怎么好意思加菜，连忙起身道：“够了，足够了，我们就三个人，点多了吃不下浪费。” “那我们先吃，不够再点。” …… 羊肉下锅之后，一人夹了两筷子就没了，乌鸡卷和羊肉差不多。 至于鸭肠，究竟是不是空运来的韩晓武不知道，只知道只摆了薄薄一层，下面全是冰。鸭胗的份量差强人意，至少保证一人能吃到一个。 在许冬梅看来，今天这顿午饭已经很奢侈了。她跟韩晓武一样，不好意思再点，而是左一趟右一趟去取小凉菜填肚子，甚至帮着盛来三小碗银耳羹。 虽然菜量不多，这家店的锅底也不是很正宗，但韩晓武却吃得津津有味，感觉比以前吃过的火锅都好吃。 锅底和涮品在砍价的套餐里，不用再给钱，但小料和餐具要单独付账。 张莉莉跑去吧台买了单，带着吃饱喝足的韩晓武和许冬梅走出火锅店，嘀咕道：“餐巾纸还要钱，早知道就不用他家的餐巾纸！” 韩晓武强忍着笑，安慰她：“主任，上当只有一次，我们下次来就知道了。” 许冬梅也忍俊不禁附和：“主任，下次我请，我也砍了价，也有优惠券。” “你呀，留着带孩子来吃吧。火锅偶尔吃一次好吃，总来就不好吃了。”张莉莉从包里取出电动车钥匙，边往步行街外走边问：“两点上班，现在才十二点。晓武，你是上楼还是回去休息一会儿？” “我上楼吧，初来乍到，好多事都不懂，我想再熟悉熟悉。” “行，那你上去吧。旺池那边的活动是下午三点半，到时候你跟亚娟、艳秋她们一起过去。冬梅，你呢？” “我回家，早上洗的衣服还在洗衣机里呢，我得回去取出来晾上。” “好，我们就各回各家。” “谢谢主任。” “客气什么，多大点事！” 目送走主任和许冬梅，韩晓武心里很感动。 毕竟她们的工资不高，日子过得精打细算。对她们而言，今天这顿火锅跟吃大餐差不多。正暗想回请一顿恐怕不够还这份人情，突然发现甘兰拉面就在眼前。 拉面店老板一家都是统战对象，店里这会儿又只有一个客人，韩晓武心血来潮，走进店里，看着坐在吧台里玩手机的中年人问：“您好，请问老板在吗？” “我就是，吃面啊，大碗还是小碗？菜单在墙上，想吃别的看菜单。” “不好意思，我不是来吃饭的。” “那有什么事？” 韩晓武微笑着问：“老板，您就是马得禄吧？” 老板愣了愣，操着一口浓浓西北口音的普通话，很不解地看着他：“是，我就是马得禄，你怎么知道的？” “马老板，我是社区的，我姓韩，叫韩晓武，负责统战和团委。我们主任让我来您这儿走访，看看您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的。” 社区就在楼上，马得禄平时没少跟社区打交道，心想你们社区什么都管，可事实上什么都管不了，干脆将他一军：“生意不好算不算困难？” “不好意思，生意不好……我……我还真帮不上忙，就算想来照顾您生意，也不可能天天吃拉面，吃不消啊。” “房租太高呢，每天起早贪黑赚的点辛苦钱，都给房东了，全在给房东打工，你能不能帮我跟房东说说？” “房租这个，我也帮不上忙。”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就这两个困难。” 韩晓武不觉得眼前这位背井离乡来安海开拉面店的少数民族同胞难缠，反而觉得他挺幽默的，掏出手机打开锁屏：“马老板，我说是除了这两个问题之外的困难，看来您暂时没别的困难。要不我们先加个微信，以后要是遇着别的什么事，您就给我发微信。” 马老板可能觉得韩晓武的到来有点多余，很不情愿拿起手机加了下微信。 韩晓武不想影响他做生意，正准备开口道别，一个戴着黑头巾的年轻女子掀开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马老板，这位是？” “我堂妹，前天刚来的，怎么了？” “刚来的，住哪儿？” 马老板不耐烦地说：“跟我们一块住呗，不跟我们住，她还能住哪儿！” 韩晓武心想他租住的小区楼栋长肯定不知道，不然早上报了。再想到这不只是涉及到社区又来了一个少数民族同胞、多了一个统战对象的问题，而且涉及到外来人口管理，下意识探头看了他堂妹一眼，提醒道：“马老板，您亲戚来了不能不办理居住证。等下午不忙了，您能不能抽个时间，让您堂妹带上身份证，上楼登记一下。” “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带她去。” “我们两点上班，专职网格员两点才来。” “不就是找小徐吗，我知道。” “您认识徐斯敏？” “这么说吧，除了你，社区的人我都认识！你刚才是不是跟张主任、小许一起去对面吃的火锅？我看得清清楚楚。” “认识就好，那就麻烦您了。” 走出拉面店，韩晓武心想马老板一定在笑话他是个愣头青。不过韩晓武不但不在乎，而且很高兴。因为没有白被人笑话，至少发现了一个外来人员没有办理居住证的情况。作为网格长，一个月必须上报十条信息，现在已经有了一条，接下来只要再上报九条就能完成任务。 ------------ 第九章 问题侄女 下午三点半跟同事们一起骑小电驴去旺池社区观看演出，会场布置的很简单，只有一块喷绘的大背景，没有高高的大舞台。音响设备也很简陋，一看就知道广场舞专用的那种。 领导来了好几位，在主持人邀请下先后“上台”讲话。 领导讲完话演出正式开始，大爷大妈们陆续登台献艺，表演的很认真，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正值工作日，前来观看的群众并不多。幸亏领导有先见之明，从各社区抽调来七八十个观众。 看完演出，直接下班回家。 快到小区南门时，平时自个儿用的手机响了。 刹车停到路边，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在安海唯一的亲戚、远房堂侄女儿韩苏觅打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如意小区10号楼的那套房子，就是韩苏觅帮着租的。 对这个曾经学过美容美发、在饭店做过服务员，现在又跑商场去卖服装的侄女，韩晓武实在亲近不起来。不只是因为年龄、学历和阅历相差太大，代沟在那儿没共同语言，而且觉得她就是个“问题女生”！ 才二十一岁就浓妆艳抹，夏天穿的很暴露，冬天穿着的也不多，据说谈过好几个男朋友。平时的言行不是大大咧咧，而是没心没肺。比如在“韩家兄弟姐妹群”里，她总是没羞没臊地让兄弟姐妹们发红包。逢年过节更过分，不光在群里索要，还挨个儿私聊索要。 韩晓武真有些后悔让她帮着找房子，深吸口气，接通手机问：“苏觅，什么事？” “小叔叔，我把那个渣男甩了！没地方住，能不能让我去你那儿住几天？” “好啊，想来就来。不过我喜欢安静，你随便住，想住多久都没问题，但不能带朋友来。” “闺蜜呢？” “闺蜜也不行。” “闺蜜也不许带啊，小叔叔，我的闺蜜全是大美女！” 韩晓武心想人以类聚，你的那些个闺蜜估计也全是问题少女，不容置疑地说：“大美女也不行，房子虽然是租的，但对我来说就是家，哪有把陌生人随便往家带的。” 韩苏觅理直气壮地说：“可你妈还让我帮你介绍女朋友呢！” “我妈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当回事了。我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叔叔，大人的事用不着你管。” “你就比我大十岁！” “大十岁也是你叔，你想好了，到底来不来。” “行行行，我不带朋友去总行了吧，你在楼下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到，没卡我上不去。” “好的，搞快点。” …… 韩晓武把小电驴送到一楼车棚，走出单元楼门洞，找了个长椅坐下，掏出手机点开学习强国，先看要闻，再看经济，然后看“百灵”里的小视频，边看边等“问题侄女”。 这个应用之前没少听说过，但从未下载学习过。 现在在社区工作，必须要学习，而且街道党群局每天都会考核前一天的学习积分。每个部门和每个社区应覆盖数、活跃学员数、激活总数、人均积分等学情，街道都会统计成数据发到群里。 或许在一些人看来这是形式主义，甚至是负担，但韩晓武觉得这个应用挺好。 作为一个投行人，不能不关注时政、经济等新闻，他早就养成了每天看新闻的习惯，强国上的新闻都是官方发布的，不用担心是假新闻。而且除了官方发布的新闻之外，还可在上面看电影、电视剧甚至刷小视频。页面简洁，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广告，也不会被大数据根据你的喜好不断推送同质化的内容。 正看得入神，一个穿着短款羽绒服，不但拉链没拉上，而且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脯，。下身穿着一条肉色打底裤，脚穿一双长靴的女孩儿，拖着一个贴满卡通的拉杆箱，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 “小叔叔，你怎么不去门口接一下我？箱子这么大，这么沉，累死我了！” “你在电话里又没说，再说小区四个门，我知道去哪儿门接你？” “我忘了，现在可以帮搬上去吧。” “行，给我吧。”想到进门洞有两级台阶，并且看样子是有点沉，韩晓武顺手把箱子接了过来。 韩苏觅从镶满铜钉的小坤包里取出纸巾，一边擦汗一边嘀咕道：“小叔叔，你走慢点。我鞋跟儿高，走不快！” “既然晓得穿高跟鞋走路不方便，为什么不穿平底鞋？” “拜托，我是女生好不好，女生不穿高跟鞋穿什么。” “什么女生，说了你别不高兴，你这身穿着打扮一点也不像小女生，看着像离过几次婚的女人！” 韩苏觅每次回老家都会被家里人熟落，早习惯了。不但不生气，反而从包里掏出化妆盒，对着盒里的小镜子一边补妆，一边嘟囔道：“我这样打扮不好吗，你是不懂欣赏，难怪你三十好几都找不着女朋友。” 韩晓武心想他爸他妈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竟生出这么个奇葩，简直让老韩家蒙羞，不快地说：“纠正一下，我今年三十一，不是三十好几！” “三十一跟三十好几有区别吗，过了三十就是油腻大叔。” “小觅，你是不是不想在我这儿住了？” “小叔叔，你别生气，你不是油腻大叔，你是我的小叔叔，不，你是我高大帅气的小哥哥！” 韩晓武不想被刚走进电梯的阿姨误会，连忙道：“算了，你还是叫我叔叔吧。” “你不怕被叫老？” “本来就老了，老了就要服老。” 电梯很快就到了二十五楼，韩晓武把箱子拖到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把她迎进客厅问：“小觅，刚才在外面不方便问，现在没外人，你跟说老实话，跟男朋友分手究竟怎么回事？” “分就分了呗，不跟那个渣男分，难道还留着他过年？”韩苏觅放下包，满不在乎地说。 “和平分手的？” “小叔叔，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别管好不好？” “谁想管你的事，我就想知道你的前男友会不会找到我这儿来！” “这你放心，给他几个胆也不敢来，就算来也没什么好怕的，我可以打110，我可以报警！” ------------ 第十章 约法三章 一笔写不出两个韩字，侄女虽然不够洁身自好，但她遇着难处，跑过来投奔，不能拒之门外，一样不能不管饭。 韩晓武洗了把脸，走到次卧门口问：“小觅，晚上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随便，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韩苏觅对吃真的不讲究，闻闻床上的新被褥，回头问：“小叔叔，我记得只有床没铺盖的，这床单和被子是你新买的？” “不是买的，难道是人家送的？” “你一个人住，只要买一床就够了，为什么买两床。” “不买两床，你二爷爷和二奶奶要是过来让他们住哪儿？” 韩苏觅反应过来，又走出卧室指指着阳台上的洗衣机问：“洗衣机呢，也是新买的？” “这不是废话吗。”韩晓武走到茶几边，坐下道：“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那我就随便点了。渴了冰箱里有饮料，也有水果，想吃自己去拿。” 韩苏觅来安海打工这些年，租住的全是民房，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小区，想到今后可以在这儿住，因为分手而不快的心情突然好了，跑过来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挽着他胳膊憨态可掬地笑道：“谢谢小叔叔，有叔叔真好！” “小觅，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不再是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不能再疯疯癫癫。”韩晓武甩开她的手，挪到一边，跟她保持距离。 韩苏觅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忍不住嘟囔道：“假正经，我没嫌你，你还嫌我了！” “说什么呢？”韩晓武板起脸。 “没说什么，你是真正经行了吧，”韩苏觅嘀咕了一句，旋即盘坐到沙发上，抱着枕头扑闪着装有假睫毛的大眼睛，笑看着他问：“小叔叔，你刚才说我不再是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这么说你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 “记得一些。” “真记得啊，我不信。” “我记得某人八岁了还尿床，记得某人不好好做作业，被她妈追着打，躲在我家不敢回去。” “就这些？” “就这些。”韩晓武点好外卖，把手机放到一边。 韩苏觅撅着嘴道：“你就记不得点好的，只记得这些。” “我不是只记得你的缺点，而是实在想不起来你有什么优点。虽然我后来出去上学，再后来在外面工作，但没少在电话里听人说你在老家又怎么怎么了。” “不跟你说了，我去收拾东西。” “等等。” “还有什么事？”韩苏觅苦着脸问。 韩晓武捂着鼻子，抬头看着她道：“小觅，你既然想住这儿，叔有几件事要跟你说在前面。” “不就是不能带人来嘛。” “这只是其中一条。” “好好好，你说吧，谁让我没地方住呢！” “第二条是你在外面喷多少香水我不管，但在家里不能让我闻到这么浓的香水味。我受不了这味道，闻了头疼。”韩晓武顿了顿，跟训小学生似的接着道：“三是你在外面怎么穿我不管，但在家里的衣着要端庄。” “什么叫端庄？” “端庄就是穿得要像个正常人。” “小叔叔，你说我不正常？”韩苏觅下意识看向镜子。 她打小就没让家里人省过心，韩晓武觉得有必要帮堂哥严加管束，有必要给她立个规矩，板着脸反问：“你说呢，你觉得你现在这样正常吗？” “你不就是想让我穿土点的衣服嘛。” “你可以这么理解。” “还理解，你跟我爸我妈一样根本不理解我！” “我不需要理解你，只要你理解我说的话，并且照做。” 韩晓武当年是韩家乃至村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而差生一般都有些怕优等生，所以别看韩苏觅平时疯疯癫癫没大没小，但潜意识里还是有些害怕韩晓武这个小叔叔的。见韩晓武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她犹豫了一会儿忐忑地说：“穿土点就穿土点，谁让你是我叔呢，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 “能不能……能不能借五百块钱给我，”生怕韩晓武不借，韩苏觅又可怜兮兮地说：“再过十天我们就发工资了，等发了工资我就把钱还给你。” 韩晓武没答应借，也没说不借，而是紧盯着她问：“小觅，听你妈说你在商场上班，基本工资加上提成，一个月能赚四千多。并且你已经上好几年班了，难道就没存点钱，之前的那些工资都花哪儿去了？” 提起这个，韩苏觅心中一阵酸楚，泪潸潸地说：“还不是因为那个渣男，他好吃懒做，不好好上班，就知道玩游戏，我一个人赚钱哪经得住两个人花。” “明明知道他是个渣男，为什么拖到今天才分？” “他说他家有钱，说他爸是搞工程的，我鬼迷心窍，相信了他的鬼话，我……” “好了，别哭了，现在迷途知返也不晚。”韩晓武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给她转了点钱，随即放下手机：“小觅，叔不想教训你，更不想往你伤口上洒盐，只希望你吃一堑长一智，别再……别再让你爸妈担心了。” “嗯，谢谢小叔叔。”韩苏觅从兜里取出手机，点开微信一看，惊问道：“小叔叔，我只借五百，你怎么给我转一千？” “五百是零花，另外五百是给你去买几件衣服的。别哭了，妆都哭花了，赶紧去洗把脸。长的又不难看，为什么非要化浓妆。” 有亲人的感觉真好，韩苏觅感动不已，走进次卧拿起化妆包，然后跑到洗漱台前卸妆，卸折卸着又没心没肺地问：“小叔叔，我真不难看？” “我们韩家有难看的人吗？”韩晓武反问了一句，靠在沙发上透过电视墙上的镜子，看着正在卸妆的她循循善诱地说：“小觅，你其实长的挺好看的，之所以觉得自己不好看，之所以学人家化浓妆，之所以喷那么多香水，应该是不够自信。觉得只有把自个儿弄成那样，才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韩苏觅惊问道：“小叔叔，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是你小叔叔啊。” “你要不是我小叔叔就好了。” “别好心不知驴肝肺，我如果不是你小叔叔，你就要露宿街头，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吗，我是说你如果不是我小叔叔，我就做你女朋友，我就嫁给你！” 韩晓武心想她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没心没肺，站起来拿手机：“我是你叔，不许胡说八道。你赶紧收拾收拾，我下去取外卖，等会儿就吃饭。” ------------ 第十一章 问卷、巡查 大商场都是上午九点或九点半开门，营业到晚上十点左右打烊。 韩晓武知道韩苏觅要么不上班，一上班就要上到晚上十点多才能回来，早上起来不但没敲次卧门，连洗漱都轻手轻脚，生怕把她吵醒，想让她多睡会儿。 在小区北门的余杭小笼包吃了个早饭，赶到社区正好八点。 张裕敏要去巡查街巷里弄的环境卫生，想到她会路过苏建花园，便让韩晓武带上一袋创建全国文明城市的问卷跟着一起去，熟悉熟悉苏建花园片区的情况，顺便见见片区的楼栋长。 韩晓武跟着来到楼下，把一大袋创文的问卷放进车筐里，掏车钥匙插进锁眼，推着小电驴边走边好奇地问：“裕敏，这问卷怎么发？” “挨家挨户敲门，请人家帮着填一下。” “要是门敲不开，人不在家呢？” “要是人不在家，就把问卷交给楼栋长，请楼栋长早上或晚上去敲门。”张裕敏跨上电动车，想想又说道：“我们是主城区最中心的一个社区，也是检查、抽查和电话回访的重点，所以不能把这些事全交给楼栋长。他们这网格员只是兼的，一年才两千多块钱，要是不当回事，不帮着把问卷送到，不帮着把人家填好的问卷收回，到时候就麻烦了。” “也是啊，总共就那么点钱，不能要求人家做太多。” “说的好像我们工资很高似的。”张裕敏笑了笑，接着道：“论人口，我们社区没海陵多，海陵社区光你住的如意小区就有两千多户，七八千人。但海陵社区的那些小区，大多是新建的小区，不但全有物业，并且如意、吉祥那两个大小区都是锐海开发的，物业也都是锐海的，这就给她们省了好多事。” “锐海物业很支持社区工作？”韩晓武下意识问。 “锐海是国企，是政府的开发商，市里正在创文，锐海当然要支持，不然锐海老总就别想再干了。” “这么说我负责的片区没物业？” “苏建花园是老小区，没物业，也没电梯。”张裕敏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同情。 韩晓武意识到要爬楼了，不禁笑道：“没电梯也没什么，不就是爬楼吗，就当锻炼身体。” “晓武，你这觉悟可以啊！” “社区就我一个男的，我不去爬楼，总不能让你们去爬吧。” “这话说的好，这话我爱听，不愧是我们洋港社区的男人，哈哈哈哈。” …… 社区辖区并不大，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苏建花园。 之前在苏建楼栋长群和“苏建一家亲”的业主群里发过微信，十个楼栋长来了四位，另外六位退休的大爷大妈不是去买菜了，就是送孙子孙女上学了，还有一个去了外地的女儿家。 张裕敏觉得不带带不合适，没急着去巡查街巷里弄，而是同韩晓武一起跟着一号楼的楼长挨家敲门分发问卷。 一个业主接过问卷，扶着门不耐烦地问：“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这会儿没时间，回头填行吧？” 韩晓武知道现在人工作生活压力大，并不关心市里正在进行的创文，甚至都不关心国家大事，生怕一转身业主就把问卷当垃圾扔了，一脸歉意地说：“王老板，问卷上全是选择题，打几个勾就行了，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我这儿有笔，您能不能现在填一下，省得明天再敲您家的门。” “要收回？” “所以才叫问卷，要是不用收回，那就是传单了。” “好吧，帮你填。”可能担心社区的人又来敲门，业主接过笔，走到餐桌边一项一项挨个填了起来。 韩晓武就这么同楼栋长一起站在门口等，直到业主把问卷填好连笔一起交还给他，才千恩万谢地道别，走前不忘叮嘱要是有人电话问创文的事别着挂。 隔壁没人，接着爬楼。 张裕敏负责栏杆笑道：“可以啊，上手这么快，看来用不着我带。” “你是说我脸皮够厚吧。”韩晓武回头笑问道。 “干这一行就这样，脸皮不厚完成不了任务。”张裕敏点点手机，给他发了几张刚拍的照片：“晓武，我们出来不但要发问卷，也要巡查。你看看，楼道口公示栏上的社区书记、社区主任、社区网格员和社区民警、辅警全被戳成了瞎子，社区民警王一娟被人用笔画上了胡子，创文宣传海报也不知道被谁撕掉一块。领导看到不得了，被检查组发现更不得了，李亚娟专门负责宣传板块的，记得跟她说一声，楼道口的公示栏和宣传海报全得换。” “知道了，我等会儿给她发微信。” “还有就是环境卫生，楼底下有垃圾没清理，花坛那边的几个垃圾桶很脏，连分类的标识都看不清。我回头找人清理，找人换垃圾桶，你巡查时再发现这样的情况赶紧跟我说。” “明白。” 这儿终究是楼栋长老杨的家，想到有些邻居确实存在乱扔垃圾的情况，再想到公示栏里社区干部和社区民警、辅警的眼睛确实被人戳瞎了，一脸尴尬地说：“估计是谁家小孩儿干的，我等会儿也去拍几张照片发到业主群里，跟他们好好说说。” “杨叔叔，这就麻烦您了。” “不客气，弄成这样，只能亡羊补牢。” 老杨话音刚落，张裕敏又说道：“还有两件事，一是小广告，只要发现就要赶紧拍照发给我，我赶紧找人来清理。再就是要赶紧问问楼下花坛的那些菜是谁家种的，花坛里肯定不能种菜，要是被发现检查肯定过不了关。” “这我知道，是三号楼的一个老太太种的，我跟她说过了。” “她怎么说？”张裕敏追问道。 老杨无奈地说：“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但不愿意清理，还放话谁要是敢拔她的菜，她就去找谁。” “老杨，帮帮忙，好好跟她说说。” “没用，说不通。” 这既是张裕敏的事，一样是韩晓武的事，毕竟苏建花园是他的片区，韩晓武禁不住问：“那怎么办？” 张裕敏沉吟道：“跟老太太说不通，可以跟老太太的子女说，不可能一家人都不明事理。要是她们一家都蛮不讲理，只能跟主任汇报。反正不能就这么跑过去拔，万一拔出事到时候更麻烦。” ------------ 第十二章 海陵社区的同行 社区有辖区居民的基本情况表，比如户主的姓名、年龄、职业、身份证号码、联系电话及家庭成员等等。 每次敲门前韩晓武都会点开手机看看，了解下即将拜访的居民家的情况。结果发现有两家在别的地方买了房，并且已经搬过去了，把名下的这套旧房子租给了别人。 城里人跟农村人不太一样，比较注重隐私，有的门对门住十来年，都不知道邻居姓甚名谁，更别说串门走动了。所以刚发现的这两套房变成了出租房，小区多了几个外来人口的情况，不但社区没掌握，甚至连楼栋长都不知道。涉及到出租房和流动人口管理，按规定要登记上报。 六号楼后面的电线杆上，有一根看着像光缆的电线掉下来了。北门外的路面不但坑坑洼洼而且有积水，小区东门边的健身器材损坏了一个，这些属于市政工程或公用设施，作为网格长也要按规定及时上报。 全要素网格通每月上报十条信息的任务，加上昨天上报的那条，已经完成了六条，剩下的四条应该也不难完成。 至于宣传公示栏内的照片被人故意戳破甚至用笔涂鸦，以及垃圾乱扔等情况，在巡查中发现好几处。已经拍了照片发给了张裕敏和李亚娟，她们俩会尽快处理，无需上报。 更让韩晓武有成就感的是，在分发创文问卷兼入户走访时，动员了二十几个之前没加“苏建一家亲”群的业主加了微信群，他们有什么事今后可以在群里说，社区有什么事也可以在群里问他们。 虽然爬楼爬的腿有点疼，连指关节都因为敲门敲疼了，但刚刚过去的这一天，不但过的很充实，而且有不少收获。 就在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租住在如意小区的家，正准备给“问题侄女”打电话，问问她晚上几点下班，要不要给她留饭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红马甲的小姐姐和一个大爷提着创文的手提袋前来发放问卷！ 白天是网格长，去给人家发放创文问卷，回到家就变成了人家网格内的居民，这角色变化的也太快了，韩晓武觉得很搞笑。 “请进请进，别在外面站着了，我这就给您二位填。” “谢谢啊，我们就不进去了。” “没事的，我自己都不换拖鞋。” 海陵社区的王小蕊和楼栋长老钱盛情难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走进客厅，看着屋里的装修，笑问道：“老板，打听个事，你知不知道隔壁那家的人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不好意思，我刚搬过来没几天，这房子是租的，就前天下楼时见过东边的邻居。”韩晓武一边麻利地填写，一边又忍不住笑道：“我不是什么老板，其实我们是同行，我在洋港社区上班，前天你们海陵搞活动，椅子不够，我还给你们送过椅子。” 王小蕊没想到竟这么巧，惊问道：“你是洋港的？” “嗯，不过我是刚去。” “那昨天有没有去旺池参加活动？” “去过啊，去当观众看演出。”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楼栋长老钱也乐了，立马掏出手机：“小韩，加个微信，我叫钱有本，我住六楼。” “好的，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我扫你吧，你有没有进业主群，没进我拉你进群。” “这房子是租的，我又不是业主。” “只要住这儿都可以加。” 王小蕊心想租这套房子最少也要两千七八一个月，在社区上班的那点工资连交房租都不够，觉得很奇怪，又不好意思问，担心伤了同行的自尊，见老钱加上了韩晓武的微信，也微笑着掏出手机：“我们也加一个，这房子你不是租的吗，按规定要登记备案。” “没问题，回头我把身份证拍了发给你。” “谢谢啊。” “这有什么好谢的，”韩晓武加上微信，把问卷上的最后几个选择题做完，拿起来交给她，不无好奇地问：“小蕊，加班又没加班费，你们怎么搞到这会儿。” “我负责宣传，负责营造创文的气氛，还要组织新文明实践的活动，天天往广告公司跑，天天忙着跑订板块，白天没时间，片区的事只能晚上做。”王小蕊笑了笑，又补了一句：“就算白天来也找不着人。” “这倒是，我今天跑了一天，十家有五六家没人。” “你负责哪个小区？”王小蕊好奇地问。 不夸张地说眼前这位同行，是来安海这些天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韩晓武很乐意回答她的问题：“我负责苏建花园，户数没你多，但我那边没电梯，全靠腿。” “我说你怎么跑十家就能敲开四五家门呢，原来是老小区，老小区老人多，不像如意住得大多是年轻人，白天全要上班。” “好多是从乡下过来的，不但白天找不着人，周末一样找不着人，好多人一到周末就下乡，就回老家。”老钱微笑着补充。 “这么说都不容易，别站着了，我给你们倒点水。” “不了，我们还有好多户要跑呢。”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有时间过来坐。” “你有时间也去我们海陵坐坐，又不远，就在你们小区北门马路对面。” “好，有时间一定去。” 送走海陵社区的同行和兼网格员的邻居，韩晓武鬼使神差地拿起工作手机，给相对要好一些的同事许冬梅发微信。 许冬梅可能是懒得打字，没回复信息，而是直接发来语音。 韩晓武接通语音，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想想又笑问道：“许姐，你说巧不巧，你说搞不搞笑？” 只要住在社区就是社区居民，遇着社区干部发放创文调查问卷很正常，许冬梅并不觉得有多巧，也不觉得有多搞笑，而是坏笑着问：“晓武，你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韩晓武急忙道：“我没什么想问的，我就是觉得搞笑。” 许冬梅认得王小蕊，岂能不知道这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禁笑道：“别装了，你的那点小心思还能瞒过我？不过王小蕊的主意你就别打了，早早死了这条心。” 被窥破心思，韩晓武只是有些尴尬，不觉得有多丢人，下意识问：“许姐，你是说她有男朋友了？” “什么有男朋友，人家都有老公了，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 第十三章 终身大事 “莉莉，周六周日怎么安排的。”一转眼又到了周五，身为社区书记却一直在街道帮忙的王小芹，再次拨打起张莉莉的手机。 “我陪你去搞拆迁，还能怎么安排。”张莉莉走到阳台上，带上通往客厅的移门。 “怎么又是你陪我，就不能安排别人？” “李亚娟正月里刚结的婚，还是个新娘子，让她跟你去搞拆迁合适吗？”张莉莉反问了一句，接着道：“何小芸怀孕了，王艳秋不但怀孕了身体还不好，明天又要去东海的大医院检查。许冬梅、张裕敏和李玲要带孩子，就我家事少，我不陪你去谁陪你去。” “社区一大堆事，我被抽调到街道，又帮不上忙，全靠你一个人顶着，总跟我一起搞拆迁，你要不要休息了。” “我想休息啊，我又不是张梅华那个工作狂，可现在歇的下来吗？”张莉莉嘀咕道。 协理员童江昆和专职网格员钱斯敏的工资不是街道发的，严格意义上不是社区的人，并且人家的本职工作本就很繁杂，不能要求太多。而许冬梅、李玲和张裕敏本就是看这份工作有双休，能带孩子，能照顾家庭里才干的，要是总不让人家休息，就那么点工资人家早跑了。 想到这些，王小芹低声问：“刚来的那个韩晓武呢，他不是说可以参与拆迁吗？” “我的王书记，人家说可以参与，但我们不能真让他参与！” “为什么不能。” “他要参加公考，不能没点准备。平时一堆事，根本没时间学习。要是连双休都不能保证，他能考得上吗？”张莉莉想了想，又说道：“他既然来了我们社区，就是我们社区的人，我们就不能不为人家着想。” “你就不能为自个儿想想？” “我都四十一了，孩子也大了，有什么好想的。” 王小芹知道她是真把社区的人当家人，笑道：“好吧，那我们也分下工，明天我去跟杨兴国磨，后天你去。” “行，后天一早我就去。” “对了，社区明后天谁值班？” “韩晓武啊，我刚给他打过电话，他说没问题。” “周末也没什么事，他可以一边值班一边学习。” “我就是这么想的。” …… 正如张莉莉所说，韩晓武的确答应了周末去社区值班。 不是因为爱岗敬业决定以社区为家，而是考虑到主任真是出于一片好意才答应的。在主任看来天大地大公考最大，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能影响他考公务员。 看着刚从紧挨着小区西门的菜鸟驿站取回的公考书籍，韩晓武叫苦不迭，心想这谎真不能乱撒，不然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回来。 现在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再想到明天回不了老家，韩晓武拿起手机拨通了老爸的电话。 “爸，你们还在店里掼蛋……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的。” “这把轮到他们进贡，我顾不上，等等，让你妈跟你说！”韩仁海正玩的起兴，干脆把手机递给坐在后头算账的老伴儿。 听说儿子来电话了，姜兰英连忙接过手机，走到店门口问：“晓武，什么事，明天回不回来？” “妈，我明天要值班，回不去了。” “社区星期六星期天也要值班？” “我们村办公室和卫生室周末不一样有人值班吗。” “还真是，你不说我真没注意过。”姜兰英知道儿子有钱，对儿子的“工作”并不关心，而是低声道：“回不来就别回来，村里全是老头老太太，一天到晚都看不见几个年轻人，回来也没什么意思。” “我回不去，你可以过来啊，又不远，骑电动车一会儿就到。” “店里忙，这几天买化肥的人多，你爸又只晓得掼蛋，我就不过去了。”姜兰英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晓武，就算你不给我打电话，我等会儿也要给你打。” “什么事？” “晓文下午给我发微信，说她们学校刚来了个老师，江城师范大学毕业的博士，今年二十九岁，单身，没男朋友。有照片，我等会儿转发给你。” 又是介绍女朋友，又要相亲，韩晓武最怕的就是这个，又不敢流露出哪怕一丝不耐烦，只能敷衍道：“行，你先把照片发给我看看。” “我这就给你转，晓文说这个姑娘不太上相，说本人比照片好看。你看到照片别急着说不合适，最好给晓文打个电话，请她帮着跟人家约个时间，到时候看看是你请两天假去趟江城，还是让晓文想办法把姑娘带回来，见个面。” “知道了，你先把照片发过来，我先看看。” 刚挂断电话，手机就传来微信提示音。 点开老妈发来的消息一看，韩晓武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拨通了远在江城做老师的堂姐电话。 “韩总，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你妈跟你说了。” “韩老师，你给我介绍的这位美女，究竟是二十九还是三十九？” “她拍照不上相，也不会打扮。”韩晓文最讨厌只看颜值和年龄的男人，自己的堂弟也不例外，想想又带着几分讥讽地说：“韩总，你不能光看人家的年纪，也要想想自个儿多大。都三十出头的人，难道还想老牛吃嫩草，找个十八九的小姑娘。” “就算不找十八九岁的，也不能找这样的。看着一点都不像女生，看着像我妈！” “别不识好歹，要不是你妈三天两头给我电话，我才懒得帮你介绍呢。” “好好好，我错了，给韩老师您添麻烦了。不过这件事就算了，想想办法，帮我跟我妈说一声。就说人家遇着更好的，不愿意见我。” “行，其实我一样觉得不太合适，”韩晓文也忍不住笑了，可想到堂弟这女朋友不大好找，又嘀咕道：“以后你妈再给我打电话，我就想办法推。你自个儿都不着急，我为什么要帮你操心。反正你韩总有的是钱，像你这样的钻石王老五，别说今年才三十一，就算再玩二十年，一样能找到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瞧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而且我也没玩弄过谁的感情，我就是想找个五官端正、心地善良，有共同语言的真爱。” “好好好，你慢慢找，找到跟我说一声，我好提前请假回去喝你的喜酒。” “借你吉言，真要是能找到，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 第十四章 红包就是力量 “问题侄女”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女生。 上午上班前，把衣服全洗好晾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把垃圾带走扔了，还不忘把几个垃圾桶全套上垃圾袋。 勤劳是一种美德，韩晓武觉得应该鼓励甚至奖励，加之肚子不太饿，决定等她下班回来再点外卖，等她回家之后一起吃。 没想到她不是两手空空回来的，竟带回一大方便袋油盐酱醋等调料和一大方便袋菜。 韩晓武很意外，接过方便袋问：“小觅，你这是做什么。” “做饭啊，不能总吃外卖，又贵又没营养。” “你会做？” “我十二岁就开始做饭，我炒的菜比我妈炒的都好吃，”韩苏觅换上拖鞋，跟变戏法似地从包里取出一条围裙，往脖子里一套，然后提起调料跑进厨房。 韩晓武提着沉甸甸的方便袋跟了进来，笑问道：“买这些花了多少钱？” “这会儿去超市买最划算，连油和调料一共花了三百多。”韩苏觅解开装调料的方便袋，取出一张小票：“三百二十六块五，肉和菜全是特价的，够我们吃好几天了！” “真会过日子。” “现在什么都贵，钱又那么难赚，不精打细算不行。” “对，过日子就应该精打细算。”韩晓武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一边给她转账，一边笑道：“小觅，既然你会做饭也喜欢做饭，那我们以后就不点外卖了。想吃什么菜尽管买，拿小票过来实报实销。” “真的？” “我是你叔，我还能骗你！” “小叔叔，那我以后就吃你的，不但白住还白吃白喝？” “你没白吃白喝，你做了家务，付出了劳动，就应该得到回报。” 韩苏觅窃笑着问：“这么说我就是家政，就是你的兼职保姆？” 韩晓武抱着双臂笑道：“可以这么理解，但不能这么说。我才三十一，又没七老八十，暂时不用人照料。” “也是，我真要是做家政，做你的兼职保姆，你不光要管吃管住，还得给我发工资！” “尊老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帮叔叔做点事情本就是应该的，哪有跟自个儿叔叔要工资的。”韩晓武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摸着鼻子嗅了嗅，提醒道：“小觅，今天的香水味还是有点浓。” “浓吗，我就喷了一点点！” “一点点也不行，我闻到这味儿头疼。” “好好好，明天不喷了。”韩苏觅把调料归拢好，下意识低头闻了闻。 “你先忙，我去客厅有点事。”韩晓武走到厨房门口，想想又回头道：“小觅，已经九点多了，切菜炒菜的动静别搞太大，不然会影响邻居休息。” “知道了，走吧，别呆在这儿碍事。”韩苏觅对着他做了个鬼脸，随即忙碌起来。 韩晓武不是找借口偷懒，而是真有事，并且是公事。 一个街道干部刚在“街道党群工作群”发了三个链接，两个是投票的，一个是要求关注公共文化服务平台的。 链接下面是措辞严厉的紧急通知，说第一个投票活动今天是最后一天，冲刺阶段，每个行政村和社区不得少于500票。并强调这是硬性任务，投票数据到时候是要统计上报的。 公共文化服务平台的关注任务也很重要，每个社区的关注人数要达到50人，注册用户人数要达到30人，认证用户要达到20人。市里将从明天开始，每天统计公示各街道甚至各村、各社区的完成进度，提醒大家伙切勿存侥幸心理！ 韩晓武刚点开链接，想看看这票究竟怎么投，“洋港之家”也来了信息，主任在群里说“大家都看见了，按老规矩办，赶紧拉票拉关注”。 看着许冬梅等人的一排“收到”，韩晓武忍不住打字问：主任，老规矩是什么规矩？ 不等主任回复，李玲就飞快地回复了一行字“平摊，票一人拉50张，关注一个人拉5个”，然后是一个泪奔的表情。 随着她的回复，群里一发不可收拾。 “宝宝心里苦”，“宝宝委屈”和“想死”的各种表情蜂拥而至，主任也很幽默，等大家伙用表情包吐槽完，发上一张耸肩摊手、无可奈何的表情。 韩晓武意识到这三项任务必须完成，真不能抱侥幸心理，只能打了个“收到”，然后把三条链接转发到“苏建一家亲”，恳请片区居民帮着投票、关注甚至注册、认证。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刚发了个拜托的表情，一个美女头像的群友就来了句：“本群不许打广告，除非发红包！” 紧接着，一个妹子送上了一个“恭喜发财，红包拿来”的表情。 想到请人家办事，确实不能没点表示。再想到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韩晓武露出了笑容，顺手发了个一百块钱的红包。 平时死气沉沉的群，顿时热闹起来，五十个红包瞬间被抢光。 “谢谢老板”、“老板发大财”、“抱大腿”和“祝老板约炮成功”之类的表情，一个接着一个，韩晓武被搞得啼笑皆非，急忙趁他们都在把投票规则转发过来，然后又是一阵拜托。 “还要截图？”一个业主问。 不等韩晓武回复，一个极具抢红包道德的妹子就回道：“当然要截图，不然谁知道你有没有投！” “已投，请韩老板查阅！” “已投！” “已关注！” “谢谢老板的红包，欢迎老板明天继续拉票！” “谢谢老板，明天的早饭可以加一个茶叶蛋了！” …… “谢谢，谢谢各位对社区工作的支持。”韩晓武忙不迭挨个道谢，甚至翻找出一张磕头的表情。 都说团结就是力量，但具体到拉票拉关注这种事，只有红包才能让人团结，才会有力量。50张投票任务和5个关注任务，不到十五分钟就搞定了。韩晓武心情舒畅，再次点开“洋港之家”群，不无得意地输入一行字：“报告主任，任务完成。” ------------ 第十五章 壕无人性 许冬梅曾在建花园片区负责过一段时间，“苏建一家亲”这个群就是她当时建起来的，考虑到小区居民有可能找她办理计生证明等业务，就一直没退群。 见平时没什么人说话的群突然变得如此热闹，她顺手点开，看后顿时傻眼了。晓武竟用这种方式拉票拉关注，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她立马截了几张图，发到只有张莉莉、张裕敏和徐斯敏的小群里。 “一出手就是一百，真有钱！” “投票任务三天两头有，要是每次都这么弄，他那点工资够发红包吗？”徐斯敏举着手机发语音。 “是啊，哪有这么干的，赚点钱容易吗？大手大脚，难怪三十出头都没找到女朋友。”许冬梅嘀咕道。 张莉莉仔细看完几张截图，举起手机苦笑道：“也不能全怪他，说起来怨我。他一个富安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不发红包求票求关注，让他去哪儿拉票拉关注？” “主任，我没别的意思，我是心疼他发出去的钱！” “他也是为了完成任务，我们知道就行了，别乱说。” “主任，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徐斯敏突然插言。 “什么事？”张莉莉下意识问。 “甘兰拉面马老板家来了个亲戚，前几天刚到的，没顾上来社区登记备案，韩晓武昨天不晓得怎么的就知道了，不但让马老板带他那个亲戚上楼找我，还二话不说直接上报网格。” “步行街是小何负责的片区，小何不高兴了？” “小何倒没说什么，她也不在乎这些。” “那不就完了，发现社情就上报，他没错啊。” “主任，小何是没说什么，不等于其他人没想法。刘亚军下午给我打电话，说发现类似情况应该先沟通，说我们跟他们本来就应该信息共享的。” 刘亚军是驻社区的辅警，因为派出所事情多，他和另外几个辅警平时只会在早晚上学放学时段去二幼门口站护学岗，平时很少来楼下的社区警务室。涉及到社区内的外来人口管理，主要靠社区的网格长和兼职网格员。 张莉莉意识到刘亚军十有八九因为这事被社区民警王一娟批评了，心想回头得找个机会提醒下韩晓武，再发现类似情况别急着上报，而是应该先跟驻社区辅警沟通。 徐斯敏接着打“小报告”：“如果只是一次也就罢了，可今天上午他又上报了两条。” “两条什么？”许冬梅好奇地问。 “苏建花园有两个业主买了新房子搬走了，把房子租给了别人。” “不愧是香港大学的硕士，上手挺快啊。” “主任，他这么瞎搞你居然笑得出来！” 张莉莉笑着打圆场：“人家按规定上报，没做错。我们不妨反过来想，要是来个什么都不干、只知道混日子的，可怎么办？” “真要是来个混日子的，到时候他那摊事我们还要帮着干。” “这就对了，来个能干的、愿意干的，总比来个混日子的强。再说人家刚来没几天，好多事不知道，你们不教人家，人家就只能照章办事。” “刘亚军那边怎么办？” “刘亚军那边好说，大不了回头跟他解释一下。” “韩晓武呢？” “回头提醒下他，再发现什么社情，让他先问问你们再上报。” “好吧，我跟他说。”许冬梅答应道。 张莉莉权衡一番，又叮嘱道：“今天就算了，等周一上班再说，说的时候尽可能婉转点。他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 韩晓武不知道社区除了“洋港之家”外还有小群，对此一无所知。正吃着侄女做的饭菜，同时应付着侄女没完没了的问题。 “小叔叔，二奶奶说你在东海买了两套房，真的假的？” “这不是废话吗，我妈难不成还要跟你们打肿脸充胖子。” “买在哪儿？我去过东海，知道东海的好几个区！”韩苏觅兴高采烈地问。 韩晓武喝了一小口汤，轻描淡写地说：“一套在普汇区，一套在江东新区。” “东海的房价好贵的！” “我买的那会儿不贵，我是说相比现在不算贵。” “那一共花了多少钱？” “普汇区的那套是先买的，当时花了四百多万。江东的那套是后来买的，因为面积大点，离我上班的地方近，房价比普汇区的那套贵，那会儿好像花了七百多万。” 韩苏觅早知道韩晓武有钱，却没想到韩晓武竟如此有钱，忍不住刨根问底：“两套房子就花掉一千多万！小叔叔，你哪来这么多钱的？” “工资和奖金啊，不过准备买的那会儿钱也不够，只能贷款，所以到现在都背着房贷。” “还欠银行多少钱？” “三百多万吧，具体多少没算过，反正每到月底银行就会给我发短信。” “三百多万，这么多钱你怎么还？” 韩晓武夹了一块色香味俱全的小炒肉，若无其事地塞进嘴里：“我多多少少有点……有点存款，存款利息比房贷利息高。并且我回来前把那两套房子租出去了，存款利息加上房租，足够交房贷。” “银行存款的利息会比房贷利息高？”韩苏觅将信将疑。 “确切地说，不是存款，而是债券，债券你懂吗？” “不懂。” 韩晓武知道一时半会跟她说不清楚，干脆轻轻拍拍桌子：“我们住的这个小区你知道是哪个开发商开发的？” “这我知道，如意和对面的吉祥都是锐海开发的。” “其实锐海集团不只是房地产开发商，也是安海市政府的融资平台，市里要搞城建，没钱了就要去融资，也就是借钱。我把钱借给他们，他们每年给我利息，他们通过银行跟我借钱的凭证就叫债券。” 韩苏觅似懂非懂：“小叔叔，你是说你把钱借给了安海市政府？” “可以这么理解。”韩晓武微笑着点点头。 “我说你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非要来安海呢，原来安海欠你的钱！”韩苏觅越想越激动，又追问，“你借了多少钱给安海市政府？” “我是买着玩的，不多，只买了几百万。” “几百万还不多啊！我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对了，东海的那两套房子现在值多少钱？” “我不怎么关注房价，听东海的朋友说，现在卖的话应该能值五六千万。” “小叔叔，原来你是炒房的！” “我这是刚需，我可没想过炒房，也不是完全没想过，前年一个朋友说南海的房子有升值空间，我鬼迷心窍买了套海景房，结果南海限购，就这么被套住了。” “那买套海景房花了多少钱？” “买的时候花了八百多万，据说现在值一千两百万，可有价无市，在中介那儿挂了半年都没人买。” “这么说你光房子就值七八千万，真是壕无人性！” “原来不值这么多的，我这是赶上房价飞涨的末班车，享受到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的红利。所以我特别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 “所以你就跑社区去上班，别人上班赚钱，你上班赔钱，就算赔钱也没关系？”韩苏觅哭笑不得。 韩晓武扒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我的觉悟没你说的那么高，倒是没想通过这种方式回报社会，只是想找点事做做，不能整天无所事事混吃等死。” 韩苏觅彻底服了，噘着小嘴嘟囔道：“我要是有这么多钱，我什么都不干，我要出去旅游，不但要走遍全中国，还要环游世界！” “你说的这些地方，我基本上全去过了。” “全去过了？” “骗你做什么，不信你看看这个。”韩晓武拿起手机，点开这些年飞过的航线轨迹图，呵欠连天地说：“出去多了就会发现外面没什么意思，外面再好也没自个儿家好。” 韩苏觅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航线轨迹，突然站起身：“小叔叔，明天不做饭了，我要出去吃。” “出去吃？” “我要去土豪金，我要去王府，我要吃河豚，我要吃大餐！” 韩晓武反应过来，爽快答应：“行，去就去，正好我也没去过。” ------------ 第十六章 “景点” 韩晓武不是无缘无故说这些的，而是韩家到他这一辈儿就韩晓兵、韩晓文、韩晓军和他韩晓武四个兄弟姐妹。 韩晓兵和韩晓文是大伯家的，大伯韩仁山是韩家上一辈最有文化的人，盐海师范毕业，一直在富安中学做老师，大伯母是富安中心小学的老师，所以韩晓兵和韩晓文不但学习成绩不错，而且跟他们爸妈一样都成了老师，只不过一个在台东中学教书，一个在江城师大附中教书。 韩晓武是独生子女，老爸韩仁海以前做过大队干部，老妈姜兰英刚开始在镇上的服装厂上班，后来在镇上开了个服装店，再后来觉得卖服装不赚钱，就在村里开店卖种子、农药、化肥，一直干到今天。 韩晓军的父母，也就是韩苏觅的爷爷奶奶，没什么文化，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直在老家种地养蚕。可能跟家庭环境有一定关系，韩晓军上学时的成绩不太好，上完初中就进了镇上的缫丝厂，韩晓军的爱人也在缫丝厂上班。两口子白天去厂里工作，下班回家种地养蚕。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罢了，到了韩苏觅这一辈，她又不如另外几个堂兄妹。 韩晓兵的儿子韩宇杰，也就是她的大堂哥，学习成绩跟他的父母甚至爷爷奶奶一样好，不但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而且考上了公务员，现在台东的一个乡镇上班。韩晓文远嫁江城，她儿子已经不姓韩了，正在上初三，据说成绩也不错。 农村不像城市，乡下人喜欢攀比。 能想象到她小时候的生活环境，可以说她走到这一步，跟家庭环境有很大关系。 韩晓武早感觉到她打小就有些自卑，觉得她之所以破罐子破摔，他和韩晓兵、韩晓文这些做叔叔和做姑姑的有很大责任，觉得有必要帮她树立起自信，让她以全新的面貌去迎接新的生活。 都说人穷志短，想树立自信首先得有钱！ 韩晓武不可能就这么给钱她，但可以让她感觉到有一个有钱的叔叔，走出去能直起腰、抬起头。并打算带她去见见世面，女孩子是要富养的，只有该去的地方她都去过，该玩的她都玩过，该吃的她都吃过，才不会像之前一样轻易地被那些臭小子几句花言巧语就骗走。 总之，老韩家到了这一辈儿就她这么个闺女，不能任由她破罐子破摔！ 更重要的是，上班有事做，下班之后又变得无所事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业余时间利用起来，好好改造下这个本性并不坏的“问题侄女”，看能否在半年内让她脱胎换骨。 不但有事做，并且能照顾家庭乃至家族的感觉真好！ 星期六一早，韩晓武兴冲冲来到社区，走进空荡荡的办公区，捧起手机正准备上网搜搜土豪金究竟有哪些美食，张莉莉突然打来电话。 “晓武，有没有到社区？” “到了，刚坐下。主任，是不是有事？” “街道周书记刚给我打电话，说盐海市委宣传部要组织全市各区县的百姓名嘴来我们安海参观考察。杨部长的工作室不是在我们社区吗，我们这儿是最重要的一个点。等会儿杨部长和周书记会陪通海市委宣传部的领导先过去踩点，你赶紧准备准备，看看杨部长工作室要不要打扫。” “明白，我这就去。” “你先准备，我马上就过去。” “主任，你也过来？” “周书记说盐海这次要来的人不少，还要在我们社区的大会议室，跟我们安海的基层宣讲人员座谈交流。除了打扫卫生可能要做一些其它准备，我不过去看看不放心。” 韩晓武好奇地问：“盐海的人什么时候来？” “说是下周一中午到安海，到底什么时候来我们社区就不知道了。” …… 上了几天班，韩晓武对社区的情况不像刚来时一无所知。 由于洋港社区位于主城区中心，社区建设要有特色，所以街道领导把全国基层理论宣讲名嘴、网络大V、新媒体人士、网络文学“大神”和义工联请到社区设立工作室，打造了杨万春理论宣讲室、百姓名嘴工作室、网络作家社区创作基地、新媒体文明实践志愿服务站和义工联社区活动基地五大平台。 每个月都有好几拨来自兄弟区县，甚至全国各省市的领导来参观考察，几乎成了接待各地前来参观考察团队必须打卡的“景点”。 韩晓武是富安人，富安是台东的一个乡镇，而台东又是盐海代管的一个县级市。想到即将来参观考察的盐海宣传系统代表团中，很可能有来自台东甚至富安的老乡，韩晓武就觉得有些好笑，觉得这个世界真小。 刚把杨部长理论宣讲工作室打扫干净，主任就陪着三位领导到了。 他只是社区的工作人员，主任没介绍，三位领导同样没问，就这么跟他微微点了下头，直奔理论宣讲工作室去了。 尽管之前都没见过，但其中两位韩晓武一眼就认出来了，个子不高的那位领导就是全国基层理论宣讲名嘴、安海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兼网信办主任杨万春，因为工作室的墙上不但有他的照片，而且打开工作室里的液晶电视就能看到他宣讲的视频。 个头同样不高，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那位，应该就是街道周书记。之前去旺池参加活动时，他“上台”讲过话，街道公众号报道的活动新闻上也有他的照片。 他们正陪同的那位，不用问就知道是来自通江市委宣传部的领导。体制内讲究的是对等，盐海市委宣传部来参观考察，同为地级市的通江自然要来人接待。 韩晓武没资格陪同，连忙烧上一壶水。 这时候，三位领导从理论宣讲工作室出来了，谈笑风生地走进了网络作家工作室。见张莉莉没跟过去，韩晓武走到她身边问：“主任，要不要给领导泡茶，咱们有没有茶叶？” “茶叶……茶叶应该有，忘放哪儿了。”张莉莉探头看了看，随即低声道：“不用泡，我们只是其中一个点，他们看一眼就走。” ------------ 第十七章 听众是个问题 正如张莉莉所说，三位领导只是来看一下的。转完几个工作室，站在大会议室门口，议了下座谈时桌椅板凳的摆法和会标内容，就进电梯去了下一站。 张莉莉家里有事，交代了几句后也走了。 现在只剩一个人，用不着再装模作样，韩晓武把早上带来的公考资料搁到一边，开始为接下来的活动做准备。 一个是家长学校活动，前任的工作计划已经排好了，本月下旬请司法局的人来社区进行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专题宣讲；另一个是关心下一代的活动，计划书里把活动时间定在清明前后，主题为“浓浓思念情”，给小朋友们普及清明节的知识及中华民族的传统礼仪。 洋港社区跟司法局联系紧密，已经结对搞过好几场新文明实践活动，请司法局安排人来讲个课应该没问题。其实对双方而言，这都是瞌睡送枕头的好事，毕竟给基层送法普法，本就是司法局的工作之一，要考核的。 至于给小朋友们讲清明节的由来和文明礼仪，上网搜集点材料，准备好讲稿，忽悠忽悠那些小屁孩还不是小菜一碟。 会场一样无需担心，家长学校活动放在大会议室，小朋友的活动可以安排在既是网络作家社区创作基地，也是团委活动室的社区图书室。 唯一的问题是，去哪儿找那么多家长和小朋友来听课！ 两个活动人数都不能太少，否则照片拍出来不像样。要是不留照片，那这两个活动就等于没搞，连台账都不好做。 想来想去，韩晓武决定动员片区居民。 先在手机上拟了个活动预告，然后转发进“苏建一家亲”群，考虑到工作日大人要上班，小朋友要上学，活动时间暂定为下周日下午两点和下下周六上午九点。 可能昨天发过红包，消息发到群里不一会儿，一个美女头像的群友发言了：“不好意思，活动是不错，可我女儿星期天下午有课。” “周日还要上学？”韩晓武打字问。 美女群友回复：“不是去学校，是去上钢琴课。” 韩晓武正准备回一句没关系，一个美食头像的群友突然问：“你家孩子几岁，在哪儿学钢琴？” “四岁，在美倩学。” “四岁就开始学啊，多少钱一节课？” “算下来120一堂课，我家报名时不按课时算，是按年算的。每周下午两堂课，2点到4点，一年一万块钱。” “壕！”一个一看头像就知道是男士的群友冒了出来。 “什么壕，人家都送孩子学这学那的，咱不学不行啊！我家只是报了个班，没买钢琴，好多人不但给孩子报班，还花好几万买钢琴呢。” “钢琴我家学不起，我只给孩子报了两个班。” “什么班？” “跳舞和画画。” …… “苏建一家亲”瞬间成了怎么培养孩子的“家长交流群”。 小朋友学的东西五花八门，钢琴、跳舞、画画、书法、跆拳道甚至编程。大点的孩子更忙，要去校外培训机构学语文、数学、英语。有些周日不补习，但要出去旅游或回乡下老家看爷爷奶奶，几乎没有哪家孩子周末是闲着的。 这跟拉票拉关注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世道，家长都跟着孩子的节奏走，大人孩子都忙得飞起，不可能为参加一个无关痛痒的活动而变更安排，韩晓武意识到就算发红包也没用。 正为如何招募听众犯难，“问题侄女”来电话了：“小叔叔，中午真去土豪金？” 想到这两个活动任务在月底前完成就行，韩晓武干脆把它们抛到脑后，抬头看看电子钟：“说去就去呀，除非你没时间。” 韩苏觅对吃什么不是很在乎，只是想去高大上的土豪金开开眼界，激动地说：“有时间有时间，今天我正好上早晚班。” “早晚班是什么班？” “早晚班就是早上8点半去，中午12点交班，下午休息几个小时，6点再去，晚上9点半下班。” “下午不去，那柜台上下午不就没人了吗？” “除了早晚班还有中班啊，中班的人12点接班，下午6点下班。我们老板娘请了两个人，我和另一个小姐姐轮着上早晚班。”生怕韩晓武听不明白，韩苏觅又补了句，“就是我今天上早晚班，她上中班。明天她上早晚班，我上中班。” “一天只要工作六七个小时，你这个班上得很轻松啊。” “轻松个屁，一站就是六七个小时，坐都不能坐，腿都站粗了！基本工资不高就算了，生意还不好。现在人家都在网上买衣服，一个月根本没多少提成。” “既然不喜欢这份工作，那就换一个。” “说得轻巧！现在工作多难找啊，我又没学历，除了做服务员营业员还能做什么？” 韩晓武不想再提学习的事，回到原来的话题：“小觅，你12点下班是吧，那我11点55左右去文峰接你。” “土豪金离文峰蛮远的，我们咯来得及？” “放心，来得及。” “那你在大门口等我，到了给我发微信。” “好，等会儿见。” 凡事要循序渐进，这丫头需要慢慢调教。韩晓武挂断电话，先上网买了两张土豪金自助餐厅的午餐券，刚完成支付，人民医院的杨医生发来微信。 点开一看，原来人家把海外归国留学生的情况表填好了，韩晓武连忙道谢。 想起新潮服饰老板娘的儿子昨天下午就把填好的表格发过来了，只有他这个“伪留学生”到现在还没填，连忙打开电脑，调出空白电子档，从姓名、年龄开始一项一项填起。当填到特长、职称一栏时，韩晓武楞住了，决定先看看人家是怎么填的，然后依葫芦画瓢。 见杨医生填了不少资格证，韩晓武干脆把以前考过的证券从业资格和证券经纪人资格填了上去。本来想把“保代”（保荐人资格证）也填一下的，想到统战部的人不一定知道保代是做什么的就算了。 填好复查，确认无误，将三份表格存到新建的文件夹里。 许冬梅她们昨天说各片区的楼栋长没打听到还有其他留学生，韩晓武不想拖到下周二，干脆把三份电子表格转发给街道党群局的江素春。“到任”以来，上级交办的第一项工作，就这么顺利完成了。 ------------ 第十八章 “土豪金” 远看“土豪金”，像块大金砖。 近看，果然很壕！ 酒店主楼有四五十层高，连同长条形的裙楼，都被金色调的玻璃幕墙包裹着。金砖酒店几个字镶在大楼上，名副其实。 韩晓武找地方停好小电驴，带着“问题侄女”走进大堂，一时有些眼花缭乱。 大堂很气派，除了亮闪闪的水晶吊灯和带音乐的喷水池，四周墙壁上镶嵌着大幅玉石，每块玉石上面都配着金色铭牌，分别用中、英、日、韩文介绍诸如玛瑙、蓝宝石等名称和产地——虽然没标值多少钱，但一看就知道是很贵很贵的那种。 通往自助餐厅左侧是一间用落地玻璃隔的礼品店，四壁摆满53度飞天茅台。一层一层，密密麻麻，不下一万瓶！站在“茅台墙”前，有种茅台很便宜很便宜，谁都能买得起、喝得起的错觉。 韩苏觅头一次到如此高大上的地方来，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好奇地东张西望，不断问这问那。 韩晓武一句也没回答，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带着她走进同样金碧辉煌的自助餐厅，找服务员核销过午餐券，便领着她来到第一个取餐台前，俯身拿起个盘子，回头吩咐：“想吃什么自己拿，吃多少拿多少，不要浪费。” “知道，不就是自助餐吗，我又不是没吃过。” “行，那你自己选吧。” 取餐台分烧烤、热菜、烫菜、面点、海鲜、凉菜、糕点和饮品等几个区域，地上长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包括各式精致点心，应有尽有。 之前七八年，韩晓武几乎天天出差，几乎天天住星级酒店，像这样的自助餐早吃腻了，面对琳琅满目的美食，实在没什么食欲。只夹了两条清蒸小鲳鱼和几样蔬菜，想想又拿了个蒸红薯，就找了个相对清静的位置坐下了。 韩苏觅知道这顿饭不便宜，想把小叔叔花的钱吃回来，见着喜欢的就取，一个盘子装不下再拿一个，连同水果和小蛋糕，她一个人竟用了四个盘子。 看着她面前满满铺开的菜品和水果，韩晓武有点担心：“拿这么多，吃得下吗？” “吃不下慢慢吃。”在这儿就餐的谁也不认识谁，韩苏觅不觉得有多丢人，刚坐下又起身问：“小叔叔，你喝不喝饮料，想喝什么我去帮你倒。” “给我来杯酸奶吧。” “那边有啤酒！” “晓得，不过我不想喝，今天值班也不能喝酒。” “好吧，那我也喝酸奶。” 以前工作节奏太快，每次吃饭都是匆匆忙忙，导致肠胃不太好。现在的工作很轻松，感觉跟玩儿似的，韩晓武不想也没必要吃那么快，而是细嚼慢咽，觉得像这样吃饭才是一种享受，像现在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 韩苏觅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狼吞虎咽，一会儿就清掉两盘子。 见她越吃越慢，韩晓武抬起头：“又没人跟你抢，吃那么快做什么，现在吃不动了吧。” “小叔叔，我不会浪费的，这些我能吃完。” “吃不下就不要嘴硬，吃撑了会难受的，对身体也不好。”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你就不怕胖？” 韩苏觅得意地说：“不怕，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怎么吃都不会胖。” “那是之前没吃过这么多高热量的，要是天天这样胡吃海喝，一样会胖。”韩晓武喝完酸奶，拿起纸巾擦擦嘴，指指头顶：“这是自助餐厅，顶楼还有日韩餐厅。你6点上班，今天赶不上，这样吧，明晚我们来吃日本料理。” “明天还来呀？” “既然在安海生活，当然要吃遍安海美食。要是你不喜欢日本料理，那明晚就去三楼零点餐厅，吃河豚。”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韩晓武解释道：“之所以去零点餐厅，是因为我们就两个人，只能去大厅。” “不是，小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想说什么？” “我昨天只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小叔叔，你是有钱，可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已经在你那儿白住了，不能再白吃你的，还来这么高档的地方！” “没事啊，我是你小叔，侄女吃叔叔，天经地义。”韩晓武拿起餐具，从她面前盘子里叉了一块菠萝，笑看着她道：“再说在安海这地方，想把你叔我吃穷，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想到小叔叔身家几千万，韩苏觅又快活起来：“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从今天开始，我就跟着小叔吃香的喝辣的！” “这就对了嘛，自家人，用不着客气。” “小叔叔，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侄女，我是你叔呀！” “韩宇杰也是你侄子，你对他为什么没有对我好？” “他虽然叫我叔叔，可我其实比他大不了几岁。我上大学时他上高中，我工作时他上大学，就过年才能见上一面，有时候连面都见不着，你让我怎么对他好？” “也是啊，你总在外面，他也总在外面，平时根本遇不到。”韩苏觅吃完小蛋糕，又问：“小叔叔，听我妈说，晓文姑姑买房时跟你借过钱？” “借过，怎么了？” “借了多少，还了吗？” “借了二十万，早还了。” “那我要是将来买房时钱不够，跟你借钱，你借不借？”韩苏觅扑闪着大眼睛问。 韩晓武放下叉子，挑起眉毛看她：“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你要是找个靠谱的老公，小两口肯踏踏实实过日子，让我感到你的婚姻和家庭会很幸福，别说跟我借二十万，就是四十万我也会借。” “真的？”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小叔叔，你真好！” 韩晓武不想再聊钱的事，话锋一转：“小觅，我记得你好像学过美容美发。” “学过，怎么了？” “既然学过美容，怎么会把妆化成这样。” “小叔叔，你是说我的妆不好看？”韩苏觅忙不迭从包里掏出化妆盒，对着小镜子左照右照，一脸困惑。 韩晓武不想伤她仅有的那点自尊，委婉地说：“不是不好看，而是看上去不是很专业。” “小叔叔，你也太搞笑了，化妆有什么专不专业的！不过你说得也对，我初中毕业后是学过几天美容美发，可我学手艺的那个店只剪头不美容，镇上也没人去化妆去美容。” “那你这妆是跟谁学着化的？” “没跟谁啊，我是在网上学的。” 原来是“自学成才”，韩晓武心想这就对了，她真要是在专业美容店呆过，绝不会把妆化成这副鬼样子。他沉思了片刻，指指她面前的盘子：“赶紧吃，吃完我带你去美容。” “去美容？”韩苏觅一头雾水。 “我带让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化妆。再说你也二十一了，不但要化妆，更要注重保养。”韩晓武越想越有意思，生怕她不好意思去，又摸摸自个儿的脸，“我这张老脸也该保养保养，不然真成油腻大叔了。” ------------ 第十九章 都是人才！ 星期二下午，安海市行政中心办公大楼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 储婵娟把各乡镇和各街道统战委员上报的表格打印出来，连同刚整理好的花名册，以及绞尽脑汁才拟出来的海外归国留学人员联谊会章程草案、海外归国留学人员联谊会成立大会选举办法等材料一起拿上，敲开叶副部长办公室的门。 叶副部长耳朵贴着手机，示意稍等。 她连忙虚掩上门，静静地站到一边。 “好的好的，欢迎欢迎，我们这边没问题，我等你们的回音。只要你们那边一确定行程，我就向市领导汇报。应该的应该的，感谢你们才是，感谢你们对家乡建设的关心……”叶副部长挂断电话，抬头问；“婵娟，什么事？” 叶副部长不只是统战部常务副部长，还兼宗教局长，此外另有中心工作，白天在大楼办公，晚上要去跟拆迁户磨。储婵娟知道他既忙且累，赶紧递上材料：“叶部长，各乡镇和街道把归国留学生的情况报上来了。” “好，我看看。”叶副部长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戴上眼镜一份一份仔细过目。当翻到花名册最后一页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总共才三十二个？应该不止这么多吧？” 储婵娟连忙解释：“如果只算海外留学生，肯定不止这些。但愿意回国，并且愿意回老家的不多，而且时间有点紧……” “看来海外留学生的情况，各乡镇和街道没完全掌握。行，三十二个就三十二个吧，先把联谊会成立起来，成立后再慢慢发展新会员，逐步壮大。” 储婵娟暗想安海只是个县级市，能找到三十几个“海龟”已经很不容易了，就算再发展估计也壮大不到哪里去，领导你就知足吧。 叶副部长则拿起笔，在花名册上边圈边点评：“梅文龙、许驰、陈季、张小云，熟人还真不少。” “叶部长，徐科说张小云是您在组织部时引进的人才。” “是啊，这才几年，都当上副镇长了！”叶副部长放下笔，把花名册交还给储婵娟：“梅文龙和洋港社区的那个……那个……” 香港大学的MBA，居然跑到社区去上班，说出来人家都不会相信。储婵娟对此印象深刻，马上接过话：“叶部长，您是说洋港社区的韩晓武？” “对，梅文龙和这个韩晓武勉强算是海外归国人员，但花名册上不能这么写。”叶副部长指着花名册，严肃地说：“留学国家这一栏要加上个地区，‘留学国家、地区’，明白吗？” 储婵娟意识到又出错了，如果上纲上线，这是政治性问题，苦着脸检讨：“叶部长，我粗心大意，我不够严谨……” “还有这儿，要注上中国香港。许驰这儿，要注明中国台湾。” “明白，我这就去改。” “等等，联谊会章程还没给我呢。” “哦哦，叶部长，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以后注意点就行了。”叶副部长接过联合会章程草案，逐条逐页的看了过去。 储婵娟心里直打鼓，生怕再次出错。 看了两页，叶副部长再次拿起笔，在草案上边写边吩咐：“关于会员，最好再加上一条：对留学事业有突出贡献者，或涉及留学人员工作的部门负责人，因工作需要，可不受上述条件限制，经批准后入会。” “好的，我等会儿就加上。” “其它没什么问题了，能看得出来，你是费了不少心思。” “叶部长您表扬我，我都不好意思。我知道我不够细心，工作没做好。” “该批评的时候就要批评，该表扬的时候一样要表扬，这份章程草案确实做得不错。”叶副部长把材料交还给她，随即翻着密密麻麻记满日程的台历，沉吟道：“后天下午我有时间，请他们来坐坐，见个面，聊一聊，彼此加深下了解。” “好，我这就去发通知。” “发什么通知，我说的是请！这些人不是乡镇街道的统战委员，而是海外归国留学人员，个个都是人才，有的还是大老板，人家能来，是给我们面子！” “明白了，我挨个打电话请。” “记得跟雪松说一声，让他后天下午也参加。” “是，我等会儿就跟徐科说。” 叶副部长想了想，接着补充：“他们基本上都是大忙人，实在抽不出空来也没关系，既然回老家了，今后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嘛。再就是请来的都是客，不安排晚饭说不过去。到时候看看能来多少人，确定人数后跟楼下食堂说一声。” 今年是新中国成70周年，部里要组织好几个活动，其中还有一个大型的，经费比较紧张，储婵娟连忙请示：“晚餐按什么标准？” “请的都是海归，太简单不像样，让食堂按一人一百的标准备菜。” “好的。” 储婵娟正准备回自己办公室，叶副部长突然又想起件事，喊住她：“婵娟，筹建海外归国留学人员联谊会的工作进展还算顺利，争取月底前把联谊会成立起来。筹建新联会的工作也该提上日程，省里早在去年就成立了，各兄弟区县目前都在积极筹建，我们可不能落在人家后头。” 新联会是“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的简称。 这个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可不像海外归国人员这么单一，不但涉及到私营企业、外资企业的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还包括中介组织和社会组织从业人员，甚至自由职业人员以及新媒体从业人员都算在内。 这个范围太大，概念又比较模糊，说好找很好找，符合条件的管理人员、技术人员、律师、会计师、评估师、税务师等加起来，全安海少说也有两三万人，但不可能一股脑的全吸纳进来。一是工作量太大，二是真要是全成为会员，开成立大会时，根本找不到可以容纳那么多人的会场。 换言之，要找各行各业的精英，要把那些具有代表性的人士筛选并吸纳进来。 只是符合这一条件的人都有一定的影响力和知名度，很多已经被其他组织捷足先登了，其中不少是工商联、知联合的会员，有的甚至是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对他们而言，现有岗位是立身之本，社会事务只能顺便为之，仅此两样，就让他们经常产生分身乏术之感。现在又来了个之前听都没听说过的新联会，他们是否愿意加入，也是个问题。 更让人头疼的是，既然筹建新联会，就不能没有网络作家和新媒体从业人员。这些人在网上粉丝众多，活跃度高，有很大的影响力，但在线下却是“宅、散、隐”，他自个儿要是不想说，就算站在你面前，你都搞不清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见储婵娟一幅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叶副部长笑着给她支招：“管理人员、技术人员和中介组织社会组织从业人员好找，至于网络作家和新媒体从业人士，你可以去问问文联，问问网信办，他们线索多。” 储婵娟反应过来，欣喜地卷起材料：“谢谢叶部长，我知道该怎么找了。” ………… PS：新书期，求推荐票，求加书单，推荐票又不用花钱，不投浪费，有票的兄弟姐妹尽管砸过来吧，谢谢啦！ ------------ 第二十章 胡搅蛮缠 盐海市委宣传部姜副部长亲自带队的参观考察团即将抵达洋港社区，街道周书记和几位之前没见过的领导已经在楼下等候。社区书记王小芹也早早到了，正同张莉莉一起在协调车位，好让来车停靠下客时方便些。 融媒体中心派来四个记者，忙着在办公区前检查调试设备。 韩晓武忙着烧水，打算先将几个暖壶灌满。这次来参观的客人有点多，从宣传部昨天下午发过来的名单上看，竟然有四十六人。等会儿在大会议室座谈时，光靠一个电水壶，肯定来不及供应开水。 忙中最容易出错，也不知道是对方人员没仔细核对，还是那个环节没到位，昨天街道发给社区的名单上，居然有三个人的名字搞错了，其中一位还是领导。幸好宣传部景主任提前到会场检查时发现了，这会儿童江昆正手忙脚乱地重做名字牌。 韩晓武把灌满水的暖瓶塞紧上，正准备去接水接着烧，一个戴着鸭舌帽、拄着拐杖的大爷走出电梯，看了一眼正在检查设备的记者，径直走到离电梯最近的童江昆工位前。 “小区的居民公约是你们贴的吧，我要反映个问题。” “爷爷，您先坐，我马上就好。” “你是不是聋了，没听见我说话，我要反映问题！” “爷爷，我听见了，我正在忙，您老稍等，一会儿就好。”童江昆抬头一看，正巧李亚娟已经按照街道领导的新要求把大会议室的椅子摆放好出来了，连忙赔笑：“要不您老先跟小李说，跟小李说也一样，我现在真顾不上。” 老爷子脾气很大，瞪着眼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就要跟你说！” “我现在顾不上，我一会儿就好。” “就知道玩电脑！现在是上班时间知不知道？有你们这么干工作的吗？你们领导在不在？我要找你们领导！” “爷爷，我真不是在玩……” “不是在玩是做什么？当我瞎子？”老爷子火了，竟挥起拐杖往童江昆砸去。 童江昆没想到他会动手，来不及躲闪。随着一声闷响，左脸被拐杖抽了个正着，顿时一阵生疼，眼镜都被砸飞了。 “大爷，有话好好说，您怎么能打人！”韩晓武吓一大跳，赶紧把电水壶往桌上一搁，冲过去一把抓住老爷子的胳膊。 “小童，没事吧？” “小童，有没有打到眼睛！” 李亚娟和许冬梅也吓坏了，不约而同跑向正捂着脸的童江昆。 “给我让开！”老爷子居然不收手，一边挣扎一边怒骂：“我打的就是她！正事不干，上班时间玩电脑，反映问题都不听，不打她打谁！” 童江昆又疼又委屈，推开李亚娟和许冬梅，捂着脸哭喊道：“谁玩电脑了？我是在工作！年纪大怎么了，你年纪大也不能打人……” “我都看见了，还不承认？你们主任呢，张莉莉去哪儿了？我倒要问问张莉莉，她这个主任是怎么当的！” “大爷，我可以作证，小童确实不是在玩电脑，她在处理文件呢。”见旁边融媒体的记者欲言又止，韩晓武意识到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赶紧一边搀扶着他往消防通道走，一边连哄带骗转移他的注意力：“您老别着急，您不是要反映问题吗，有问题先反映问题，走，我们去七楼说。” “你是谁？我什么要去七楼？” “您老不分青红皂白，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把人家小姑娘打成那样，人家都哭了。在这儿怎么说？” “七楼又不是社区，我是来社区反映问题的！” “社区不在七楼，但张主任在七楼啊。她刚下去，我陪您老一起去找她。” “张莉莉跑七楼去做什么？” “您老到底要不要反映问题，您老要是不想反映问题，那我们就说说打人的事。” 小童只顾埋头哭泣，李亚娟心想姐妹们天天累死累活的，工资低也就罢了，还要受这么大委屈，实在气不过，咬牙切齿地发狠：“晓武，跟他有什么好说的，打110，报警！” 看看墙上的电子钟，盐海市宣传系统的客人快到楼下了，许冬梅也明白这会儿不能跟老爷子纠缠，以免误了活动，连忙扶着童江昆走出办公区：“小童，我们也去找主任，这事不能就这么算，这打不能白挨！” “找张莉莉就找张莉莉，我会怕你！”老爷子气呼呼的，中气十足。 “既然要找主任，那就下楼吧，”韩晓武拉开防火门，把老爷子搀扶进消防通道。 他们刚走不大会儿，电梯门开了。 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杨万春、同为全国基层理论宣讲名嘴的安海市党校徐副校长同通江市委宣传部的几位领导，陪着盐海市的第一批客人谈笑风生地走了过来。 融媒体中心的几个记者缓过神来，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扛起摄像机或举起照相机迅速进入工作状态。紧接着，北边的电梯也上来了，市委宣传部的景主任陪着第二批客人涌了进来。 安海的一位百姓名嘴负责讲解，李亚娟连忙去帮着提音响。 张莉莉和王小芹最后一批上楼，见办公区内少了好几个人，把刚在大会议室换好席位牌的张裕敏悄悄拉到一边问：“小童、晓武和许冬梅她们哪儿去了？” 楼上全是客人，多到杨部长工作室都站不下，好多人只能在走廊里听着。张裕敏不敢大声，凑到她耳边告诉她童江昆被打的事。 张莉莉大吃一惊，跟王小芹耳语几句，然后不动声色走过去拉开防火门，顺着楼梯来到七楼。 …… 虽然只是楼上楼下，但七楼韩晓武还是头一次来。 之前一直以为七楼应该跟二楼三楼差不多，不是公司就是校外培训机构，没想到七楼竟是安海市120指挥中心！ 只要是指挥中心，管理都特别严格，钢化玻璃门紧闭着，不刷卡进不去。 他只能拉着老爷子的胳膊站在玻璃门口说话，童江昆正蹲在通往六楼的楼梯上哭，许冬梅搂着她，轻声劝慰着。 “你不是说张莉莉在七楼吗，人呢？” “这儿呢！”张莉莉疾步下来，板着脸问：“王书记，你是老支书老党员，反映问题就反映问题，怎么能动手打人？” “你来得正好，那个丫头上班玩电脑，你说该不该打！”老爷子理直气壮，拐杖被韩晓武抢走了，只能用手指着不远处的童江昆咆哮。 “别说小童正在工作，就算她真是在玩电脑，你也不能打人。” “什么没玩，我亲眼看见的！” “你是见人操作电脑，就认为是在玩电脑。跟你说过多少次，现在都用电脑工作！” “你是主任，当然帮她说话！” “想知道小童到底是不是在玩电脑很简单，我们楼上有监控。你不相信没关系，等会儿我们去调监控。” 老爷子可能意识到错怪小童了，但依然嘴硬：“我不管她是不是在玩电脑，我只晓得我来反映问题，她不理不睬，有她这么干工作的吗？” “小童不是在忙吗？你要反映什么问题，是失火了还是死人了，就不能等几分钟？”张莉莉怒视着他，毫不退让。 “我要反映你们的问题！” “我们有什么问题？” “小区的居民公约是你们贴的吧？” “是，怎么了？” “公约上说自即日起施行，这个即日到底是几月几日，下面没写，空着的，你说这是不是问题？” 韩晓武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也没想到老爷子来兴师问罪的竟是这个“问题”，甚至因为这个实在算不上问题的问题而动手打人。 同事被打，张莉莉心里一样不是滋味儿，她卷着袖子咬牙切齿地说：“居民公约是街道下发的，街道让贴我们就贴，别说这算不上问题，就算真有问题也不关我们社区的事！” “怎么就不关你们的事？明明有问题你们还贴，这是什么工作态度？” “好好好，你有理行了吧。可居民公约没问题，即日起就是自张贴之日起，你也当过村干部，还做过村支书，不会连这都不懂吧？” “什么即日起就是自张贴之日起，没有日期就是问题，这我比你懂！” 眼前这位不是一点两点的难缠，张莉莉意识到跟他是说不通的，走过去看了看童江昆也不知道是被打肿还是哭肿的脸，回头对老爷子说：“既然你觉得有问题，那我让小韩跟你一起去把居民公约先撕掉。打人的事回头再说，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撕掉就解决问题了？”老爷子还是不依不饶。 “你一口咬定有问题，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撕。你要是觉得撕掉也不行，只能去找街道，看看街道领导怎么说。” “去就去！我要带着居民公约去问问他们，这工作是怎么做的！” 老爷子可能终于意识到了打人理亏，觉得这是个下台阶的好机会，一把从韩晓武手中抢过拐杖，就去摁电梯。 “晓武，你跟他一起去。” “好的，我去看看。” …… 见电梯就这么下去了，许冬梅很不服气：“主任，你就这么让那个老家伙走了？” 张莉莉迎上去扶着童江昆，无奈地说：“上面有人参观，不赶紧打发他走，难道让他在这儿闹？” “可小童都被打成这样了！” “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参观的人走了，我再去找他算账。” “找他算账，找他有用吗？”许冬梅嘟囔道。 小童确实是挨打了，但较真起来，估计连轻伤都算不上。 张莉莉心里清楚就算报警也没用，但依然咬着牙冷冷地说：“没用也要找！越过越糊涂的老家伙，居然敢打我家小童，这事我跟他没完！” ------------ 第二十一章 莫欺少年穷 韩晓武知道主任让他跟着老爷子去小区，并不是去帮着撕什么居民公约，而是担心老爷子不肯善罢甘休，万一杀个回马枪再跑上八楼去闹这麻烦就打了。 本以为这个盯人的差事不好干，至少得耗到参观团的客人们走后才能打道回府。没想到刚走到苏建花园南门附近，老爷子打了一通电话后突然回头宣布：“今天不撕了，明天再去，一个亲戚过生日，我要去吃饭，我儿子马上过来接我。” “大爷，居民公约您老想撕就撕，什么时候撕都行，但打人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人家一个小姑娘，跟您孙子孙女差不多大，您老不分青红皂白，说打就打，不能没个说法，总得给人家道个歉吧。” “给她道歉？笑话！不服气让她打110，不就是去派出所吗，我又不是没去过！” “说了您可别生气，这就是您老的不对了。” “我有什么不对的，还轮到你个兔崽子教训我？不跟你说了，我去买烟。” “我陪您老去。” “别跟着我，再不识相的话，信不信我连你都打！” 韩晓武从来没遇到过如此蛮不讲理的老人，孔子说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这老爷子完全是反着来啊。难道只要活到七老八十就可以为所欲为？再想到真要是挨他一拐杖，挨了也是白挨，只好悻悻地说：“我不跟着您，您老慢点，看着点脚下。” “不用你管，我腿脚好着呢。” 目送老爷子穿过马路，走进对面的一家小商店，正犹豫是再盯会儿还是回社区，手机突然响了。 掏出手机，来电显示竟是个陌生的本地固定电话，韩晓武觉得很奇怪，划开通话键问：“您好，哪位？” “您好，是韩晓武吗？” “是，我就是韩晓武。” “我是统战部的储婵娟，上周街道不是请您填过一张表吗，我们叶部长打算请您和其他乡镇、街道的海外归国留学生来部里坐坐，相互认识一下，交流交流，增进感情。时间是周四下午3点，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能否赏光参加？” 韩晓武没料到个人情况报上去没几天，统战部就让去开会，有些犹豫：“开会倒没什么，只是我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我……我既不在大公司大单位工作，也没开公司创业，我去不太合适吧？” 储婵娟握着电话，瞄着他的情况表，心想这人虽然没什么出息，但至少有点自知之明，但依然很客气地继续邀请：“韩晓武同志，部里发的通知您应该看过，我们正在筹建的是海外归国人员联谊会，不是筹建工商联。只要是海外归国人员都可以申请成为联谊会会员，您符合条件啊。” “可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算不上海外归国人员。” “我知道，你是在香港大学读的MBA，从香港回来的留学生还有高新区的梅文龙梅先生，也有从台湾回来的留学生。我们叶部长说了，你们都算海外归国人员。” 韩晓武不缺钱，最缺的是朋友，确切地说是缺有共同语言的朋友，对加入这个联谊会还真有点兴趣，甚至不由自主地脑补聚会联谊的样子，可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合适，无奈地说：“不怕您笑话，我还没去过市政府呢，很想去见见世面，但我在社区上班，社区的事情又多……” 不等他说完，储婵娟就笑着打断他：“社区那边你不用担心，我马上给你们街道发通知，街道会跟你们书记和主任说的。” “这不太好吧？” “参加座谈会一样是工作。” “行，那我等通知。” “对了，你的微信是不是跟手机同号，方不方便加下微信？” “同号，方便。” “行，那我等会加您。” 挂断电话，等了大约一分钟后，微信果然来了消息。 刚才通电话时，韩晓武觉得打电话的统战部小姐姐声音听着甜甜的，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现在再看微信头像，假如头像真是本人，并且没用美颜和滤镜，那这个小姐姐长得还挺好看。 名字也不好，储婵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有诗意、有内涵，甚至能让人无限遐想，不像老韩家一顺溜的晓兵晓军晓文晓军，简直土掉渣了。 社区的工作实在算不上什么工作，只是打发时间罢了。接下来真正的工作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找一个漂亮大方、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女朋友。 看着这个新好友的头像，韩晓武一阵悸动。 这感觉，已经好几年没有过了！ 通过了验证，正琢磨怎么打招呼才算得体，统战小姐姐已经先发来了消息。 这条消息让他有些失落，一看就知道是复制粘贴或从转发过来的，公事公办的两行字：本周四下午3点整，市政府14楼1420会议室，恭候您的光临。 韩晓武瞬间冷静下来，自嘲地笑了笑，也很官方地回了两个字：收到。 储婵娟不知道韩晓武乍看到她头像的一刹那心动过，接着按花名册上的联系方式挨个儿对接，直到联系上最后一位“海龟”，才放下电话站起来舒展着双臂，笑看着坐在前面的徐雪松背影说：“徐科，真是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吓一跳，没想到现在的留学生这么不值钱，不但有在医院做护士的，还有在社区做社工的。” 同办公室的徐雪松回过头，眯着眼睛问：“你是说刚才打电话联系的那个韩晓武？” “嗯，就是他。” “别瞧不起在社区工作的人，人家可能只是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在社区过渡一下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想起来了，叫莫欺少年穷！” “我都不认识他，怎么可能瞧不起他！只是觉得香港大学的MBA去做社工，有点可惜。” “留学生做社工你觉得可惜，那张小云和陈季呢，同样是留学生，你觉得他们可不可惜？” “他们至少考上了公务员，张小云甚至当上了副镇长。” “储婵娟同志，你这就是官本位思想，觉得考上公务员、做上副镇长就是成功。” “我才不是什么官本位思想呢，考上公务员虽算不上有多成功，但怎么也比做社工强。我只是觉得像韩晓武这样的人，做社工真是大材小用。” 徐雪松摇摇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小储，你说的只是你觉得，我们不管遇着什么事，别急着下结论，要学会换位思考，想想人家是怎么觉得的，也许你的看法和想法就会完全不一样。” “徐科，什么我觉得你觉得的，绕来绕去把我都绕糊涂了。” “其实一点不绕，这么说吧，能花几十乃至上百万去留学的人都不是一般人，或者大多不是来自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我们觉得考上公务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可以算是一种成功。但在人家看来，考上公务员也好，去社区做社工也罢，或许并没有什么两样。” 储婵娟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喃喃地说：“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些富二代有的是钱，我们一个月的工资在人家看来，可能就是一顿饭的事！” ------------ 第二十二章 全方位的专业 盐海安宣传系统来那么多“百姓名嘴”，韩晓武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闹出大笑话，没急着回社区，就这么站在苏建花园门口远远地盯着老爷子。 直到李亚娟发微信说座谈会开完了，盐海的客人都走了，才打道回府。 张莉莉和许冬梅也陪着童江昆从人民医院回来了，童江昆的脸肿的怕人，正举着冰袋敷。不过医生说没大碍，只开了点消炎药。 发生这样的事，大家伙的心情都不好。 韩晓武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想跟她们一起做毫无意义的声讨，帮着把大会议里为座谈而摆成“回字形”的桌椅搬回原来位置，便提上一袋创文问卷去片区发放，干到五点半准时下班。 苏建花园距如意小区不远，有小电驴后更加便捷，哼着桥边姑娘，五六分钟就到家了。 “问题侄女”正在阳台上收衣服，整个人看上去顺眼多了。毕竟妆容经过了专业指导，衣着也比之前得体。 “小觅，你今天不是上中班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琳琳今天去得早，我就早点回来了。” “哪个琳琳？”韩晓武打开鞋柜，取出拖鞋。 韩苏觅回头道：“徐谢琳啊，我同事，也是我闺蜜，前天跟你说过的。” “想起来了。”韩晓武拍了下脑袋，把换下的运动鞋塞进鞋柜，转身看着正往无纺布罩里套西服的侄女问：“你帮我晒衣服了？” “不止晒西服，垫的和盖的也晒了，床单和被套也洗了。”韩苏觅把罩好的西服挂到晾衣架上，俯身拿起沙发上的衣套，一边收拾着另一套没罩的西服，一边好奇地问：“小叔叔，你怎么买这么多套西装。衣柜里还有四五套，有好几套看着都没怎么穿过。” 这个问题让韩晓武不由得想起之前做金融民工的日子，笑着解释：“我以前的老板要求高，用他的话说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做到‘全方位的专业’，连衣着都要‘从里到外的专业’，所以我们不能穿得太随意，只能穿西服，天天西装革履。” “小叔叔，你们老板也太老土了吧！” “不是老土，是专业。他不只是对我们要求严，对他自个儿更苛刻。有一年路演，正好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外面将近四十度，我们穿长袖的都热得恨不得卷袖子解纽扣，他却坚持穿西装打领带。” “什么叫路演？” “这个跟你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相当于做活动，相当于开会。” 想到小叔叔以前工资奖金那么高，韩苏觅嬉皮笑脸地说：“我们老板娘要是肯给我加工资，让我怎么穿我就怎么穿，像模特那样只穿内衣都行！” “你要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穿成那样，我不知道没关系，只要让我知道了，立马收拾东西给我走人！” “小叔叔，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也这么封建。”韩苏觅挂上套好的西服，坏笑着问：“再说了，你不喜欢别人穿成那样，为什么人家姑娘穿泳装时，你还盯着人家看！” “我什么时候盯着人家看了？” “前天晚上在土豪金游泳的时候，我在边上可看得清清楚楚。”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 “小叔叔，你色迷迷盯着人家看，说明你虽然没有女朋友，但还是个正常的男人。可你为什么只看别人不看我，我身材挺好的！”见韩晓武恼羞成怒，韩苏觅更来劲儿了，放下西服，叉着细腰，像模特似的叉腰顶胯。 “别搔首弄姿，给我正经点！” “是不是因为我是你侄女，不好意思看？” 遇上这么个疯疯癫癫的丫头，韩晓武彻底无语，懒得跟她废话，干脆转身去拆桌上的快递。 “小叔叔，你一定是不好意思看！哼，原来你也是个假正经。” “行行行，我不好意思看行了吧。你身材好，漂亮，可我是你叔啊，不能瞎看，看了就是乱伦，看了会有罪恶感的，这下你满意了吧？” “真的，我身材真的还行？” 韩晓武不想把刚帮她培养出来的那点自信掐掉，头也不回地说：“不是还行，是非常好，去做模特都没问题。” 韩苏觅对着电视墙上的镜子，左照照右看看，越看越对自个儿的身材不满意，嘴里嘟嘟囔囔：“别哄我了，我这身材只能说是马马虎虎，个子太矮，模特个子多高啊，模特肯定做不成。” 韩晓武心想她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拿起刚拆开的运动服，回头道：“小觅，今晚不游泳了，今晚跑步。赶紧收衣服，收完去吃饭，吃完饭休息一会儿跟我去跑步。” “小叔叔，前天陪你游了一会儿泳，腿脚到现在都疼，今晚不跑步好不好，我真跑不动。” “前天你跟我是怎么说的，这才两天就打退堂鼓了？” “小叔叔，我是真跑不动。要不你跑，我骑电动车跟着。” “不行，必须跑！实在不想跑也可以，把买泳装、美容院办卡和买护肤品、化妆品的钱还我！” 韩苏觅急了，苦着脸辩解：“泳装是你非要给我买的，美容院的卡是你非要帮我办的，护肤品和化妆品那么贵，我不让买你非要买……” “这些我不管，我只知道你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说锻炼就锻炼，还说锻炼对身体好。” “可我真的跑不动！” “没跑就说跑不动，有你这样的吗？” “小叔叔，我们不跑步，我陪你散步行不行？” “不行，我们韩家人说到就要做到！” 在韩苏觅心目中韩晓武不只是小叔叔，也是出手大方的“金主爸爸”，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惹“金主爸爸”不高兴，很不情愿地说：“好吧，我陪你跑。要是腿跑疼了不能上班，大不了请假，反正有你养我。” 韩晓武要的可不是这个效果，立马板起脸：“想得倒美，腿真要是跑断了进医院，可以不上班。腿只要没跑断，不管多疼都得给我老老实实上班去。别说我不会养着你，就是你爸你妈也不可能养你一辈子。” “知道啦，不就是跑个步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 第二十三章 统战联络员 早上八点上班，下午五点半下班。 下班后逛街、看电影、尝美食、保养皮肤，睡觉前跑步、游泳，锻炼身体，每天都安排得满满的，并且有侄女相伴，韩晓武终于不像刚来安海时那么寂寞无聊，觉得这才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他的上司张莉莉过得可远没他这个下属潇洒，小童莫名其妙被人打了，要是不帮着讨个说法，姑娘们就算不会因为这个辞职，工作起来也不会再有之前那样的热情。 报警非但解决不了问题，甚至可能会让矛盾激化。而作为社区主任，化解矛盾是最主要的几项日常职责之一，激化矛盾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几经权衡，她调出监控视频存到手机里，叫上负责综治、司法的李玲，一起去找王老头的二儿子王书贵。 事实证明是找对了！ 王书贵也在体制内吃着公家饭，担心事情闹大了影响不好，主动提出帮他家老爷子赔偿医药费、营养费和误工费，还提着一袋水果去小童家赔礼道歉。 事情总算得到了解决，张莉莉不用担心队伍不好带了，但日常工作依然受到很大影响。 小童的脸肿得厉害，刚开始冰敷，现在改为热敷，看来没个三五天不会消肿。而小童负责的就业、退管和医保等几项工作又直接关系到民生，群众找上门不能让群众等，只能让曾做过几个月协理员的王艳秋先顶上。 可王艳秋身怀六甲，再有一个多月就生产，不能太劳累。 张莉莉正打算让最闲的韩晓武给王艳秋打下手，街道突然通知她让韩晓武下午3点，去市政府大楼1420室开会。 张莉莉没办法，只能回头说：“陈玲，你辛苦一下，跟艳秋一起先顶几天。” “主任，我手上一大堆事……” “我知道，谁手上不是一大堆事？” “晓武事少，他不会可以学，跟着艳秋干两天就会了。” “晓武下午要去市里开会。” 社区只有书记和主任有资格去市里开会，并且一年也参加不了几次，其他人只能去街道开会。韩晓武刚来没几天就要去市里开会，不但陈玲觉得奇怪，许冬梅、李亚娟、钱斯敏等人一样觉得不可思议，都一脸问号地看向韩晓武。 大家忙得焦头烂额，就他这个大男人最清闲，本就很尴尬。 被一帮大姐小姐这么盯着，韩晓武更尴尬，只能猪鼻子插大葱——装蒜：“让我去市里开会，主任，你不是开玩笑吧？” “谁有闲情跟你开玩笑？”张莉莉拿起手机，把微信通知内容转发给他，随即抬头道：“是统战部的海外归国人员座谈会，街道领导说你既是海外归国人员，也是我们社区的统战联络员，必须参加。” “我是统战联络员？” “你不是负责统战、团委和关心下一代吗，负责统战就是统战联络员。”想到韩晓武初来乍到，许多职务名称可能没搞清楚，张莉莉又解释道：“小童是协理员，亚娟是宣传文化干事，钱斯敏是专职网格员，冬梅是社区妇女主任。照理说你负责团委这块，也应该兼团支部书记，可你今年三十一，早脱团了，又不是党员，不好兼。我和王书记一样不符合条件，所以只能让亚娟先兼着。” 怎么又扯到年龄上去了，这是一个既尴尬又扎心的话题，韩晓武搓着手正不知怎么接话，张莉莉提醒道：“下午的会说是3点，但不能真3点才到。宁可早点去会议室等，也不能掐着点儿，更不能迟到！” “好的，我两点半就过去，市政府离这儿又不远。” “记得带支笔，还有记录本，领导讲什么要及时记下来。你跟别的留学生不一样，不但代表你自己，也代表社区，甚至代表街道。要是不做记录，跟人家一样玩手机，领导看见了会不高兴的。” “明白，谢谢主任提醒。” 张莉莉想了想，又叮嘱：“回来的留学生大多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有的甚至是大老板，市里一定很重视，下午的座谈会常委部长说不定都会参加。你好好想想，做点准备，不然让你发言，到时候都不知道说什么。” “还要发言？” “不发言还叫什么座谈会？” “这么麻烦，早知道我就不填那个表了。” “填都填了，报都报上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不知道怎么说话，就上网搜搜，最好准备一份发言稿，再不济也要拟个发言提纲。” “行，我这就准备。” 可能街道那边有事，张莉莉交代完工作就急匆匆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许冬梅就调侃：“晓武，不得了啊，你要去市里开会啦，说不定能见到常委部长，跟常委谈笑风生！” “常委部长什么级别？”韩晓武好奇地问。 许冬梅偏过头猜测：“应该是副处吧？” 李亚娟回头道：“不是应该，就是副处！” 韩晓武暗想一个副处就让你们大惊小怪的，我之前做金融民工时，不知道见过多少厅局级干部。甚至有两个当年考上选调生、毕业后从政的大学同学已经干到处级了。只是平时各忙各的，不怎么联系，也很少发朋友圈，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在同学群里相互问候下。 张裕敏的老公在招商局，对市领导的情况知道得比较多，接过话说：“晓武，我们安海的统战部长是组织部长兼任的，可惜你不是公务员，不然这真是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 “不是什么人都能跟组织部长说上话的，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机会？” 韩晓武心想我又不会真考公务员，才不需要进步呢。正想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许冬梅就又笑道：“跟着统战部，逛逛俱乐部！晓武，你要是能叶部长搞好关系，以后跟着统战部也不错啊！” 负责宣传的李亚娟笑看着她问：“许姐，那跟着宣传部呢？” “跟着宣传部，越干越糊涂，哈哈哈……” 见许冬梅笑成那样，再想到宣传这一摊儿确实麻烦，谁都避之不及，李亚娟苦笑道：“想想还真是，我不但越干越糊涂，甚至干得都快抓狂了。” 这时候，有个群众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许冬梅连忙坐直身体：“不开玩笑了，干活！” ------------ 第二十四章 座谈会（一）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韩晓武不慌不忙地走进政府大楼1420会议室。 尽管提前了十五分钟，但他并不是最积极的，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三个人。 之前通过电话、加过微信的统战部小姐姐储婵娟，正捧着手机站在签到席后面，一看就知道是在跟朋友聊天，聊着聊着还笑了。笑的样子很好看，很可爱。 果然是个大美女，比微信头像上还要漂亮。 趁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韩晓武不由偷偷打量起来：漆黑的长发，清澈明亮的眸子，精致的脸庞，高挑的身材……有点像央视的一个著名主持人。并且气质也不错，笑吟吟的样子极具亲和力，让人感觉很舒服。 他瞬间联想到一路从重点学校冲杀出来，集齐了东海TOP3大学三个学位和三大协会的从业资格证，又被投行锤炼成“金刚芭比娃娃”的前搭档张枚。虽然外表娇小玲珑，可不管走到哪儿散发出来的不是气质，而是强大的气场，让包括他韩晓武在内的男同胞自惭形秽，甚至都不敢直视。 他正胡思乱想，储婵娟突然放下手机抬起头，笑吟吟地问：“您好，请问您是？” “韩晓武，洋港社区的韩晓武。” “您好，我是统战部侨务科的储婵娟，我们通过电话的。”储婵娟心想你就是跑社区做社工的香港大学MBA，甩了甩秀发，主动伸出右手。 韩晓武赶紧伸出手象征性握了握，发现她的手不但白皙细腻，而且柔若无骨，握起来很软，真是好手！ 储婵娟也在不动声色观察他，发现他虽然在社区上班，在事业上暂时不如别的海归，但颜值还行，保养的挺好，国字脸，皮肤白净，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看上去很精神，甚至很阳光，一点也不油腻。 韩晓武既不好意思握着她的手不放，也不好意思盯着她看，赶紧侧身问：“我是不是要签到？” “要签，签在这儿，麻烦您了。” “不麻烦。” 韩晓武俯身拿起笔，在签到簿最后一栏找到自己的名字，在后面的空格里签上名。 “韩……韩晓武同志，桌上有席卡，您在那边，先坐下喝口水。” “谢谢，我看到了。” 趁韩晓武转身去找位置的空档，储婵娟低头看了一眼签到簿，心说字写得还行。 韩晓武则一边朝座位走一边暗笑，原来统战部也是看人下菜，不但把他这个没出息的留学归国人员的名字排在签到簿最后一栏，连席卡都放在两层回字形会议桌的外层，并且是最角落位置。那几个位置通常给做记录的工作人员或媒体记者坐的，要是没有工作人员和媒体记者参加的话就空着。 不过韩晓武并不在乎，也不觉得被怠慢了，慢条斯理地绕了大半圈，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跟对面几位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从包里取出纸笔轻轻放到桌面上。 “韩晓武是吧，刚才听小储说你是洋港社区的？” “嗯，我就是韩晓武，请问您是……” 不等对面那位矮矮胖胖怎么看怎么也不像留学生的留学生开口，储婵娟便赶紧走了过来：“张镇长、刘主任，不好意思，我刚刚忘了介绍，这位是洋港社区的统战联络员韩晓武。韩晓武同志，这位就是我们西塘镇的张镇长，张镇长是我们叶部长在组织部时引进的人才。这位是扶贫办的刘主任，刘主任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这位是……” “婵娟，我就不用你介绍了，我自我介绍。”坐在张镇长和刘主任身边的小伙子站起身，扶着眼镜笑嘻嘻地说：“我姓顾，叫顾程，里程的程。跟婵娟是同事，在统战部办公室工作。” 张镇长很幽默，回头打趣他：“什么里程的程，分明是前程无量的程！” “张镇长，您就别取笑我了，我帮您再倒点水。” “别这么客气，我自己来。” “不行不行，您今天是客，怎能让您动手。” “这是我的工作，都别跟我抢，”储婵娟提起暖瓶，轻悄悄走到张镇长身边，拿起他面前的茶杯，一边续水一边补充道：“韩晓武同志，顾程刚才抢着要自我介绍，结果还没介绍全。其实他既是我们统战部的同事，也是留学生。” “婵娟，你就别夸我了，我跟各位可没法儿比，我只是交换生，只是去台湾交流过，连留学生都算不上。我今天是来做会议记录的，咦，谁摆的席卡，怎么把我席卡摆这儿了！” “怎么了？”储婵娟停下续水的动作问。 “我应该坐那边，张镇长，刘主任，您二位先聊，我去陪韩晓武。”顾程不但说换位置就换位置，而且环顾了一圈，一连挪了好几个席卡，把他空出的位置补上了。 储婵娟正疑惑难道席卡又摆错了，一下子从外面进来了好几个人，她顾不上深想，连忙过去招呼。 参加会议的人越来越多，韩晓武坐在角落里观察着，总结出一个规律：提前来的，大多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海归；掐着点到甚至迟到的，全是回国创业的老板或回来帮着打理家族企业的富二代。 统战部副部长叶晓波和统战部党外干部科徐科长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掐点儿，反正等与会人员基本到齐后才走进会议室，一边微笑着跟众人打招呼，一边在储婵娟的引导下就座。 领导们总是会最后出场，这一点韩晓武早习惯了。 有些意外的是，叶副部长坐下后的开场白没有一句官话套话，谦虚朴实得跟拉家常一样。他开口就说各位都是留学生，都是高素质高学历的人才，比他见多识广，是统战人员学习的榜样。在与熟悉的那几位老板留学生寒暄时，尤其谈到企业经营情况，他的口头禅不是“了不起”，就是“不简单”。 待人接物的方式，跟街道领导完全不一样。 韩晓武心想也许跟工作性质有关，毕竟统战部是帮党和政府交朋友的，如果用纯行政的那一套，要交的那些朋友肯定不会跟他们玩。 第二个议程是自我介绍兼发言，说说回国之后的感受，说说在生活上、工作中和企业经营中有没有遇到困难，对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有哪些建议……畅所欲言，什么都可以聊。 曾在香港留过学的星宇电气有限公司总经理梅文龙第一个发言，升辉机械有限公司总经理黄钰成紧随其后，然后是绿叶机械有限公司总经理宋佳峰、奥普机械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张鹏、安海石油科研仪器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金宇…… 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跟政府打交道，都很老成，讲政治讲分寸讲策略。不发言的，有好几个正低头盘弄手机。 用张莉莉的话说，韩晓武不但代表他自己，也代表着洋港社区乃至安海街道，不能学别人那样光明正大玩手机，像个乖学生似的仔细听、认真记，专心程度堪比顾程和储婵娟。 刚开始时还略微觉得乏味，边听边记了一会儿后，对刚刚发言和正在发言的归国留学生老板们油然而生出敬佩之情。 因为他们所经营或帮着打理公司，从事的全是制造业！ 涉及石油、电力、机械、仪表、纺织等十多个行业，年产值最高的上亿，不仅向国家上缴了可观的利税，还提供了几百乃至上千个工作岗位。他们中没有一个是搞互联网的，更没有搞互联网金融的公司。 都说干一行爱一行，但韩晓武之前的七八年并非如此，而是干一行换一行。 作为帮助企业上市的“金融民工”，他每接触一个想上市、想增发、想重组或想发债的公司，不但要进行尽职调查，搞清楚企业的管理运营情况，协调会所和律所搞清楚企业的财务状况，企业是否存在法律上的问题，而且要调查上下游、供应链乃至整个行业的现状和发展前景。 听着海归老板们的发言，看着已经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过去七八年锻炼出来的职业素养，让他意识到这些海归老板经营的很难，甚至很艰难，但他们依然在坚持，谁也没想过改行。 ------------ 第二十五章 座谈会（二） 包括人民医院呼吸科杨医生在内，共有二十六个“海龟”参加今天的座谈。 叶副部长让大家畅所欲言，先发言的那几位就真敞开了说，不知不觉都说得很长。后来发言的几位似乎受到了感染，说得更多，用时更长。 如果每人都说上十分钟，二十六个人发完言，至少要四个多小时！ 韩晓武光顾着记录，没注意到时间。 叶副部长见好几个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不是去洗手间，就是拿起手机接打电话，接二连三起身走出了会议室，意识到让他们这么说下去不行。 等归里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吴总讲完，等众人送上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叶副部长扶着麦克风，一脸歉意地承上启下：“吴总讲得非常实在，之前发言的梅总、黄总和宋总等几位老总，讲得也都很到位，我听得意犹未尽。只是因为时间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同志没有发言，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接下来请各位尽可能长话短说，每人控制在四分钟左右怎么样？” “不好意思，我说得太多了，耽误了各位领导和朋友的时间。”星宇电气梅总反应过来，连忙抱拳向众人表示歉意。 “没有没有，讲得非常好。怪只能怪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像今天这样的座谈举行的太少，以后要多创造这样的交流机会。”叶部长对梅总还以抱拳礼，随即环视着众人热情洋溢地说：“各位都是大忙人，难得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我们常委部长本来是要参加的，没想到上午接到紧急通知，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就往通江赶，去参加通江市委组织部的会议。常委临走前特意委托我代他向各位致歉，还交代不能让各位开完会之后就这么回去，我们小储已经在一楼餐厅安排好了。咱们在会上来不及说的，等会儿可以边吃边聊。” “叶部长，您太客气了，公司有点事，我得赶回去。”一位老总一脸不好意思地起身请假。 “王总，你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 “真有事，公司来了个客户，我们杨副总正陪客户在厂里参观。要不这样，等各位领导和各位朋友哪天有时间，我来组局，咱们好好聚聚！” “叶部长，徐科，我公司没事，但家里有情况！小舅子从新西兰回来了，我爱人中午去虹桥机场接的，晚上要给他接风，不然老丈人会不高兴。” 在老板们眼里，市政府食堂的饭菜不可口就算了，还不能喝酒，在这儿吃一点意思也没有。已经发过言的，找各种借口先撤。没发言的，请求先发言。 他们大多是企业家，书记市长见到他们都会以礼相待，叶副部长没办法，只能由着他们。 随着十几位发过言的老板相继离开，接下来的发言变得越来越简短。韩晓武觉得这是好事，不然轮到他这个最没出息的留学生发言，都不知道怎么说。 坐在他身边的储婵娟顾不上再做会议记录，拿起手机悄悄给餐厅经理发微信。等她跟餐厅经理沟通好用餐的大概人数，又有四个人发言结束了。 签到簿上来了多少人，就要有多少人的发言记录。 随便编几句发言不是不可以，但编也要编的八九不离十，而这是一件很费脑子的事。 见韩晓武依然在做记录，并且记得工整有条理，她灵机一动，轻轻捅捅韩晓武的胳膊：“帅哥，等会儿能不能把会议记录借给我看看？” 一阵暖意袭来，韩晓武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到底借不借？”储婵娟追问。 韩晓武缓过神，连忙侧身道：“没问题，用不着等会儿，现在就可以给你，反正已经记了这么多，足够回去交差了。” 储婵娟又看了一眼韩晓武的笔记，发现比她记得详细工整，捂着半张脸窃笑：“不着急，你先记，记完再借给我，谢谢了。” “举手之劳，不客气。” …… 韩晓武自认为是一个有绅士风度的人，很愿意为美女效劳，于是听得更认真，记录得更仔细了。可惜因为时间关系，接下来的几位只能长话短说，值得记录的发言不多。刚记了大半页，无线麦克风就传到了他面前。 离得太远，叶部长不得不探头看他面前席卡上的名字：“下一位，也是最后一位，请韩晓武同志发言。” 与会人员越来越少，掌声干脆没了。 韩晓武不在乎这些，放下纸笔起身先鞠了个躬，然后坐下来对着麦克风开了腔：“尊敬的叶部长，尊敬的各位领导和老师，我就自我介绍下吧，我叫韩晓武，在东海交大学的金融专业，大学一毕业就进入辉泰证券工作。在辉泰证券工作期间，念了个香港大学的非全日制MBA。这两年市场行情不太好，我就把证券公司的工作辞了，现在在安海街道洋港社区工作，请各位领导和老师多多关照，我的发言完了，谢谢。” 东海交大的毕业生，香港大学的MBA，居然跑到社区去做社工？ 在体制内工作的海归们一个个露出诧异的神情，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确切地说，是不敢相信韩晓武竟没出息到如此地步！ 储婵娟也觉得很奇怪，不是奇怪韩晓武为何会如此不思进取，而是惊讶他发言时的神情竟那么地不卑不亢、从容自若，完全不像是在说一件很丢人的事。 徐雪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侧身补充：“叶部长，韩晓武同志是洋港社区的统战联络员。” “原来小韩同志也是做统战工作的。”叶副部长微笑着点点头，旋即扶着麦克风抑扬顿挫地说：“我们欢迎海外留学生回国创业，同样欢迎甚至亟需像韩晓武、顾程这样的高素质人才加入我们统战系统！不管回国创业，还是回家乡从事统战、医疗、科研等工作，都是出于一片回报祖国、汇报家乡的赤诚之心，都是在为我们安海的高质量发展做贡献……” 领导总结的很有水平，掌声又回来了，只是没座谈刚开始时那么热烈。 又有几位说家里有事，不能在市政府食堂吃晚饭，本就不喜欢参加这种饭局的韩晓武也期期艾艾地申请：“叶部长、徐科，我侄女一个人在家，我得赶回去给她做饭。” “吃个饭能耽误多少功夫？” “真不行，我哥哥嫂子把孩子交给我，我就要担起责任，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既然这样，那就不留你了，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机会。” “谢谢叶部长，谢谢徐科。” 见韩晓武忘了把笔记本留下，储婵娟赶紧挤上来：“叶部长，要不我送送韩晓武同志，顺便去一楼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 “去吧，准备好了给我发微信。” “好咧，您几位先聊。” 跟储婵娟一起走出会议室，韩晓武连忙从包里取出笔记本：“不好意思，差点忘了。” “没关系。”储婵娟接过笔记本，塞进挎包，笑嘻嘻地问：“用完了怎么还你？” “这笔记是我们主任让我记的，拿回去估计也没用。你留着吧，真要是有用，我给你发微信，约个时间过来拿。” “知道没用你还记那么认真？”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练练字，总比玩手机强。” 储婵娟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越想越好奇：“像你这样的找工作应该不难，怎么想到去社区上班的？” 韩晓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笑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做，正好看见街道招人，就去应聘了。” ------------ 第二十六章 “内定” 公务接待不同于私人宴请，不提供香烟和酒水饮品，自掏腰包买烟买酒带过来都不行。 菜上得很快，上到一大半时米饭也端上来了。 众人以茶代酒，象征性互敬了几杯，就开始吃饭，跟吃快餐差不多。 叶副部长酒量不行，平时也不太喜欢应酬。见众人吃得挺快，他嘴上说着大家慢慢吃，心里却很高兴。因为对他而言，这顿晚饭跟下午的座谈会一样也是工作。 陪众人吃饱喝足，客客气气与众人告别，相约下次再会，并不意味着工作已经完成。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发现才七点半，转身喊住正准备回家的徐雪松、储婵娟和顾程，让三人跟他一起上楼再开个小会。 储婵娟本打算去看电影，闺蜜中午就在网上订好了票。结果领导让加班，不但电影看不成了，还爽了闺蜜的约，只能暗暗叫苦。 徐雪松心里明白，领导这是担心整天忙于拆迁会耽误部里的正常工作，想赶紧把现在能确定的事先定下来，免得一拖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果不其然，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叶副部长就让储婵娟去把留学归国人员的材料拿过来。 “联谊会的会长、副会长和理事肯定要选举产生，会长、副会长和理事的候选人照理说也应该由会员们推举。但他们的情况你们今天也看到了，不光一个比一个忙，而且相互之间也不熟悉，让推举的话，说不定会发扬风格，相互谦让。”叶副部长一边翻看着情况表，一边思考对策：“可成立海外留学归国人员联谊会的事又不能再拖，所以我认为只能由我们来提名。” “这样最好，快刀斩乱麻。”徐雪松完全赞同。 叶副部长点点头，放下材料问：“婵娟，按联谊会章程草案，现有三十多个会员，会长只有一个，副会长和理事应该选举产生几个？” 储婵娟连忙汇报：“按章程草案，可设会长一名、副会长两名。不过要先召开会员大会，选出九位理事，然后召开理事会，从理事中选举产生会长和两位副会长。” “秘书长呢？” “秘书长是理事会聘任的，可以是理事，也可以是会员。” “那就先确定理事候选人。” …… 成立这个联谊会的初衷就是团结海外留学归国人员，回国之后考上公务员在党政机关工作的留学生本就是“自己人”，并且他们工作忙、收入不高，既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财力去搞联谊活动，所以理事候选人自然要以老板留学生为主。 老板跟老板也不太一样，有的老板热心公益，愿意出来做事。有些老板不喜欢抛头露面。有些老板下午来是来了，但能看出他们对加不加入联谊会抱无所谓态度。 总之，会长、副会长也好，理事也罢，都要尽可能找有钱又有心的人！ 确定大方向，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经过几轮“筛选”，一份理事、副会长和会长的候选人名单就出来了。 秘书长和副秘书长的人选，则让叶副部长有些头疼。 秘书长和副秘书长，说白了就是干活的，要为大家服务。而老板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都很忙，能想象到他们对做副会长都不太感兴趣，更别说做秘书长甚至副秘书长了。 见领导眉头紧锁，徐雪松提议：“叶部长，要不让顾程兼这个秘书长吧？” “不合适，不合适。”不等领导开口，顾程就苦着脸推辞，“光办公室一大堆事就把我焦头烂额，哪有精力去兼这个秘书长？再说我连留学生都算不上。” 考虑到顾程的工作确实多，叶副部长抬头道：“让谁做这个秘书长都不合适，婵娟，要不这个秘书长你先兼着。” 储婵娟可不想干这差使，急忙表态：“叶部长，顾程至少是交换生，我连交换生都不是，我兼这个秘书长一样不合适！” “我不是让你在章程草案里加上了一条吗，这是工作需要。” “可是……” “别可是了，你本来就负责侨务，本来就要跟出国、归国人员打交道，这事就这么定！” 做这个秘书长，不但工资不涨一分，还要想方设法搞联谊活动。储婵娟一想就头大，耷拉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提要求：“叶部长，我可以兼这个秘书长，但您得给我配个得力的副秘书长。” 叶副部长心里很清楚，这对她而言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笑着指向花名册：“人全在这儿了，你看谁合适就选谁。” 储婵娟脱口而出道：“洋港社区的韩晓武！” 徐雪松好奇地问：“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他？” 想到从今往后又多出一大摊事儿，储婵娟嘀咕道：“名单上不是老板就是领导，除了韩晓武，我还能指挥得动谁？” 叶副部长反应过来：“照这么说韩晓武倒是个合适的副秘书长人选，毕竟他也算半个统战系统里的人。可这毕竟不是行政任命，你得先征求人家的意见，要先问问他愿不愿意。” “应该没问题，我明天就跟他说。” “副秘书长的事不着急，当务之急是要先跟名单上的这些老板沟通下。”叶副部长拿起笔，又在花名册上圈了几个名字，随即抬头说：“尤其这几位，都是要面子的人，可会长只能有一个，副会长也只能设了两个，要充分考虑他们的感受，要事先做好沟通工作。” “明白。” “雪松，必要的时候，你帮着出个面。” “叶部长放心，我会协助婵娟把这项工作做好的。” “徐科，您别开玩笑了，我协助您才是！” “我负责香港工作，负责联系党外干部和党委知识分子，负责推荐政协委员，这是早就分工好了的。筹建海外归国留学人员联谊会和新联会，本来就以你为主，我负责协助，放心，我毫无保留地协助。” …… 韩晓武不知道他已被统战部小姐姐“内定”为安海市海外归国人员联谊会副秘书长，正忙着招呼从老家骑电动车运送大米、菜油和各种蔬菜到来的堂哥。 “你妈说小觅跟那个兔崽子分了，说她搬你这儿来了，我和你嫂子总算松下口气。你是没见过那个兔崽子，一看就晓得不是什么好人。有一次你嫂子送米过来，他不但一句客气话没有，还给脸色你嫂子看，气得你嫂子要跟小觅断绝母女关系！” “哥，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回去劝劝嫂子，等会儿见着小觅也别再说什么。” “她几点下班？” “九点半，文峰离这儿不远，最晚九点四十五就能到家。” 对这个不省心的女儿，韩晓军是又爱又恨。去年他发过火，甚至忍不住动过手，好久没见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坐了会儿，他又点上支烟，一连抽了好几口，随即站起身：“不等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就先回去了。” 韩晓武一把拉住他：“哥，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儿。小觅是有点不懂事，总是让你担惊受怕，可她终究是你的女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还是不等了，见着又要吵。你这儿是商品房，让楼上楼下听见不好。”韩晓军俯身掐灭烟头上的火星，把剩下的半截烟揣进兜里，愁眉苦脸地说，“晓武，现在就你能说她几句，就你的话她能听得进去。哥没出息，实在管不住她，只能拜托你了。” “哥，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好，不说了，哥就把她交给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该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 “哥，你听我说，小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之前只是有点叛逆，现在懂事多了。用不着骂，更用不着打，她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引导。” “别帮着她说好话了，我自个儿的丫头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我跟你嫂子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哟，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少债的东西！” 堂哥说走就走，怎么拉都拉不住，能想象到他对那丫头有多么失望。 再想到堂哥今年才四十四岁，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可他看上去却像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不但满脸皱纹，连背都开始驼了。韩晓武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方设法帮他管教好那个不听话的丫头。 ------------ 第二十七章 赶紧安排 侄女这几天表现还行，至少有学好的趋势。 韩晓武觉得现在跟提她家里的事不是时候，也就没说她爸来过。至于她爸送来的那些东西，谎称是家里托人捎来的。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该上班上班，业余时间该逛街继续逛街，该游泳跑步接着游泳跑步，一切按原有节奏生活。 唯一的烦恼是工作，接下来要搞两场活动，可是参加活动的小朋友和家长到现在都没有着落。 找不着人，没听众，这活动怎么搞？ 他托着下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侄女在商场上班，同事几乎全是女的，并大多已经结婚生子，工作时间也有很大弹性，顿时眼前一亮，拿起手机拨通“问题侄女”的电话。 “最多两个半小时，要是觉得时间太长，可以压缩到两个小时。分为上下两场，第一场是小朋友的，第二场是家长的。对对对，跟上课一样，每场四十五分钟，中间休息一下。不用担心家长参加活动，孩子没人看的问题，我们这儿不但有图书室，还有一个小型游乐场，家长听讲座，我可以帮着带会儿……” 韩苏觅从未参加过这种活动，很想穿上志愿者的红马甲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嬉笑着问：“小叔叔，我可以去吗？” “可以啊，正好过来帮忙带小孩儿。” “要多少家长，要多少小孩？” “当然越多越好。” “行，我这就去帮你问。” “不但要问，也要统计，谁愿意带孩子来，要把名字和手机号记下，最好拉个群。” “知道了，不就是搞活动吗？我们商场也经常搞，只要是搞活动就会拉一个群。” “行，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等你消息。” 这个侄女，之前确实让家人不省心，但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性格开朗，颇讲义气，善于交朋友。据说她之前那份端盘子的工作，就是因为帮因辞职没能拿全工资的同事出头而丢掉的。 让她干别的事可能不行，但这件事她应该能搞定，这就叫知人善任，韩晓武越想越高兴，刚轻松地放下手机，突然发现身后好像站着个人。 回头一看，竟是张莉莉。 “主任，你这是要出去啊？” “昨天就跟王书记约好了，等会儿一起出去办点事。” “王书记等会儿过来？”韩晓武起身问。 张莉莉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晓武，家长学校和关心下一代的活动准备的怎么样？” “准备差不多了，打算下周搞。”想到这两个活动不是一两点难搞，韩晓武由衷地感叹道：“主要是我在安海没什么熟人和朋友，参加活动的家长和小朋友不太好找。幸亏有人帮忙，不然我恐怕得花钱去大街上雇些人来当群众演员了。” 花钱请群众演员，万一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张莉莉被他这个想法弄得啼笑皆非：“看来你家很有钱，你家是开厂的还是开矿的？” 这几天，韩晓武无意中听见许冬梅和李亚娟她们在背后议论过好几次他的家境，见几个大姐小姐又不约而同看了过来，干脆拿起手机，翻出一张老妈在店门口嗑瓜子、老爸在店里跟人家掼蛋的照片，举到张莉莉面前：“主任，我家既不开厂也不开矿，我家是开店的，我爸妈主要经营种子、化肥和农药。” “你家在富安镇上卖化肥农药？” “在村里卖，不过离镇上也不远。” 许冬梅心想卖化肥农药能赚几个钱，你还这么骚包，想想忍不住问：“晓武，你刚才说你家主营种子化肥农药，难道还有兼营？”。 “没有兼营，只有兼种。”见她们听得一头雾水，韩晓武煞有介事地解释道：“我爸妈在卖种子农药化肥的同时，兼种六亩三分地的小麦，等麦子收上来之后再兼种水稻，这就叫兼种。” 许冬梅被彻底逗乐了，噗嗤笑出了声：“这么说我家是主种水稻和小麦，兼养蚕和养猪！” “冬梅，我的家族产业跟你家差不多。”张裕敏也忍不住补刀。 “既然你们老家都种小麦水稻，以后要买种子化肥农药找我，我让我妈给你们优惠。” “我家总共就两亩多地，能用多少化肥农药？再说你家在富安，也离得太远了。” 正跟同事们开着玩笑，手机响了。 是侄女打来的，韩晓武连忙接听。 “小叔叔，我见她们平时挺闲的，没想到她们星期六和星期天一个比一个忙，不是送孩子去那个补习班，就是送孩子上这个兴趣班。我问了一圈，只有两个姐姐星期六有时间……”夸下海口的事情没能办成，韩苏觅觉得很没面子，跟犯了大错似的一个劲儿说对不起。 韩晓武略感失望，但想想觉得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现在的家长非常重视教育，谁都不想让自个儿家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就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就是让你帮着问问的，这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你朋友也没找着能参加活动的人？”张莉莉转头问。 韩晓武有些尴尬，挠着脖子说：“主任放心，肯定不会耽误活动，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这时张莉莉的手机也响了，一个不符合条件的原低保户，见低保资格最近被核掉了，有些不服气，这几天正在闹。社区书记王小芹约她一起上门去做工作，这会儿已经到了楼下。 她没时间也没心情再跟韩晓武开玩笑，挎上包走出办公区，经过许冬梅工位时停下敲敲桌面：“冬梅，团委和关心下一代的活动，你们都帮着想想办法，不许袖手旁观，更不许看晓武的笑话。” “主任，他又没跟我们说……” “之前没说，现在说了，他不好意思开口，我帮他说，赶紧安排。” “知道了，多大点事！” 韩晓武连忙双手合十：“谢谢主任，谢谢各位美女，今天中午大家有没有时间，中午我请客。” “我肯定没时间，你问问她们吧。走了，都给我看好家！” 张莉莉风风火火，说走就噔噔噔出门了。 韩晓武正准备问留守的大姐小姐们喜欢吃火锅还是喜欢吃炒菜，许冬梅已经回头指示：“晓武，饭就不用请了，记得回头去超市买点牛奶和零食。要买小朋友喜欢吃的，不是我们想吃什么。” “许姐，你是说为参加活动的小朋友们买点零食？” “这不是废话吗？” “我发现社区搞活动最缺的不是钱，主要是人！许姐，参加活动的家长和小朋友你们是去哪儿找的？” 不等许冬梅开口，正准备去街道报账的张裕敏站起身：“不用刻意去找，放学时把孩子们接过来就行了。冬梅家一个，我家一个，李玲家一个，小童家一个，徐斯敏家一个，这就有了五个小朋友。再喊上几个关系好的孩子妈妈，请她们带孩子过来客串一下，这活动不就搞起来了？” “这么说不用刻意安排在周六或周日？”韩晓武发现之前自己的想法纯属一厢情愿。 “周末谁有时间？这么说吧，要孩子到场的活动，周一到周五都行，唯独不能安排在周六和周日。”许冬梅补充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安排在下周二或者下周三下午？” “行，反正只要是工作日，每天都要去接娃。” ------------ 第二十八章 小跟班！ 很棘手的一件事就这么解决了，韩晓武觉得有些荒唐，自嘲地摇摇头，翻出电话簿正准备联系司法局，手机又响起微信提示音。 点开一看，原来被拉进了一个群。 先被拉进群的星宇电气梅总，刚往群里发了一个红包。 韩晓武手一滑就点开了，赫然发现是个大包，竟抢了48.8元，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王。正准备找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刚被拉进的这个群有了群名：海外归国人员联谊会筹备群！ 可点开查看全部群成员，竟只有包括叶副部长、徐科长、储婵娟和星宇电气梅总、中尧机电曹总、升辉机械黄总及西塘镇张副镇长等十四个人。 韩晓武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被拉进群的留学归国人员应该是正在筹建中的“海联会”的核心成员。再想到自己应该是所有海归中属于最没出息的那个，又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照理说是没资格进这个群的。 “谢谢梅总！” “叶部长好，徐科好，张镇长好，婵娟美女好！” “叶部长好，谢谢梅总的红包。” “老梅，这个包对不起你老总的身份！” “穷啊，都快揭不开锅了。别光顾着说我，该你了！” 新拉的群通常都会先热闹一番，群友们相互问候，发发红包，说说客套话，彼此都给足面子之后各自潜水。这个群也不例外，群友们纷纷跟领导打招呼，领导忙不迭地跟群友们问好。红包穿插其中，一个接着一个，感谢红包的表情也一个比一个生动。 人贵有自知之明，韩晓武不想表现得太活跃，干脆专注于抢红包。 十几个红包一个没落下，瞬间入账了两百六十多，也随之发出一连串“感谢老板”的表情。抢红包这种事应该礼尚往来，正准备把抢来的回馈到群里，忽然想起统战小姐姐抢得也不少，但一个都没发，干脆打消了发回去的念头。 不是想占这个便宜，而是不想让人家觉得他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这时候，统战小姐姐发了一个卖萌的表情，紧接着是一行字：“谢谢各位老总，今天晚上可以加餐了。” “不用谢，不过觉得梅总今天这个包有点小，没诚意。” “诚意在后头，各位，周五晚上有没有空，想请各位聚聚，不知道各位能不能赏光？” “没问题，只要是吃饭，我永远有时间。” “我随叫随到。” “梅总请客，没时间我也要抽时间。” 梅总见大家伙都很给面子，唯独韩晓武没动静，立马艾特了一下：“晓武，就剩你了，周五有没有时间？” 韩晓武是真不喜欢参加这样的饭局，正寻思怎么婉拒比较合适，统战小姐姐就回道：“梅总，您太客气了。既然您这么客气，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我和晓武都有时间，我们一定会参加。” “太好了，等订好饭店，我把位置和包厢号发到群里，咱们周五晚不见不散！” “谢谢梅总。” 叶部长和徐科虽然没说话，但能想象到他们应该会参加。 一个最没出息的“伪海龟”，居然被拉进领导和海归老板们的小群，韩晓武正觉得有些搞笑，统战小姐姐一连往群里发了两份电子档的文件，一份是“安海市归国留学人员联谊会章程（草案）”，一份是“安海市归国留学人员联谊会成立大会选举办法（草案）”。 紧接着，她又在群里说：“我知道各位老总日理万机，没时间弄这些，就参照兄弟省市归国留学人员联谊会的章程和选举办法草拟了一份，请各位老总过目，如有不足之处，请各位老总指正。” 老总们既没时间也没兴趣看这些密密麻麻的文件，不是“同意”，就是“没问题”，或者是“没有不足”、“挺好”。 “谢谢各位老总，再就是包括等会儿拉的大群，都是我们海联会的筹备群，无关人员我们就不用拉了。” “知道了，不会拉的。” “谢谢各位老总支持，好多事在群里说不清楚，我们周五晚上见，到时候再向各位老总请教。” 老总们都很忙，刚刚红包满天飞，各种表情刷屏的群，不到十五分钟就没动静了，跟僵尸群一样变得冷冷清清。 韩晓武正犹豫要不要把这个群置顶，统战小姐姐突然发来私聊信息，问接电话方不方便。 “有时间，方便。” “好，我给你打电话。” 韩晓武不想被同事们听到误会，刚起身走出办公区，统战小姐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连忙走进图书室，反带上玻璃门，划开通话键，把手机贴到耳边问：“领导好，领导有什么指示？” “别逗了，我算什么领导？”储婵娟在那头连笑带嗔地说。 “对我来说您就是领导，”韩晓武想想又笑道：“事实上对我这种在社区工作的人而言，只要是上级单位的人，只要是公务员，都是我的领导，并且是如假包换的那种，哈哈哈哈。” “既然知道，你还干得一身劲？” “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嘛。” 又是“闲着也是闲着”！ 储婵娟心想要是没记错，这应该是听他说的第三次，难道这是他的口头禅？ 不过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她话锋一转：“晓武，周五晚上的活动，你没时间也要抽时间参加。跟上周的座谈会一样，这也是工作。” 韩晓武知道现在管得很严，其他部门的领导和干部不能也不敢轻易接受服务对象的宴请，但统战工作具有一定特殊性，属于网开一面那种。人家发出邀请，主动向组织靠拢，请你吃顿饭你都不肯去，那就说不过去了，以后还怎么跟要团结的对象打成一片？所以许冬梅说“跟着统战部，天天俱乐部”并非空穴来风。 但想到自己只是社区的兼职统战联络员，根本算不上统战干部，韩晓武意味深长地提醒：“领导，这应该是你们的工作，并不是我的工作吧。” 喊吃饭都不去，储婵娟不认为韩晓武这是给脸不要脸，反而觉得他是个实在人，得意地说：“本来不是你的工作，但现在是了。” “这我就不太明白了，您能不能说清楚点？” “你是未来的海外归国人员联谊会副秘书长啊，这样的活动你说你应不应该参加？” “我怎么就成副秘书长了？” “我推荐的，叶部长同意了，这事基本上定了，不然也不会拉你进群。别不识好歹，别人想做还做不上呢！” 韩晓武从辞职的那一刻就进入退休养老状态，来社区上班只是想找点事做做，不想因为做这个副秘书长把自己忙得焦头烂额，不假思索地说：“领导，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要水平没水平，要能力没能力，更别说领导力和号召力，这个副秘书长我真无法胜任。” 成立大会要筹备，得有人帮着张罗；筹备得差不多后开会，要有专人做记录；今后搞联谊活动要有人组织，活动过程中要有人拍照，做活动记录。 储婵娟心想光靠我一个人蹦哒，就算有三头六臂忙不过来，于是半真半假地笑道：“什么无法胜任？我说你行你就行！再说了，这不只是简单的社会团体兼职，更是一种荣誉！” “我真的不行，我配不起这么大荣誉。” “别谦虚了，叶部长都已经点了头。你要是再推脱，我就去找你们街道领导。” 上级机关再小的事，到了基层都是大事，韩晓武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意识到这个副秘书长不做也得做，只能苦笑着问：“让我做副秘书长，那秘书长是谁？” “正是本人啊，难道你不愿意做本姑娘的副手？” 这真是个神转折，韩晓武内心一阵悸动，暗想小姑奶奶你为什么不早说。储婵娟不知道他的花花肠子，故作生气地问：“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爽快点，你到底愿不愿意，给句痛快话！” 韩晓武不会傻到错过这个近水楼台的机会，连忙笑道：“愿意愿意，我愿意！领导，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您的小跟班！保证听您话跟您走，一切行动听您指挥。您指东，我绝不会往西。您让我打狗，我绝不会去抓鸡！” 储婵娟没想到他贫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瞬间转怒为喜：“我不用你打狗也不用你抓鸡，只要平时帮着策划组织点活动，在开会和搞活动时帮着拍拍照，做做记录。” “没问题，从现在开始，我随时听候领导召唤！” “这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储婵娟强忍着笑，煞有介事地说：“好，现在给你布置第一个任务，我等会儿拉一个大群，你每天至少要水十分钟群，没话题也要想办法找点话题，帮我活跃活跃群里的气氛。” 为美女效劳的机会不是谁都有的，韩晓武不禁笑道：“收到，您瞧好吧。” ------------ 第二十九章 新片区 王艳秋快临产了还在上班，要帮童江昆顶到下周一，韩晓武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主动请缨接手王艳秋原来负责的中央广场片区。 中央广场就在社区正对面，与步行街仅一路之隔，位于整个老城区的中心位置，曾经是安海最热闹的地方。 许冬梅知道韩晓武人生地不熟，赶紧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带他下去熟悉情况。 创建全国文明城市不只是环境卫生要过硬，而是方方面面甚至最细微处都要经得住查验，比如行人或骑电动车的人逆行甚至闯红灯，就会直接影响考评。 为解决这个老大难问题，公安局交警大队在城区的大小路口，安装抓拍行人和非机动车违反交通法规的摄像头，并在路口显目位置安装了大型LED显示屏。谁要是不遵守交通规则，就会被抓拍下来，同步显示到电子屏上。 人脸识别技术越来越先进，在显示违反交通法规的照片时，当事人的姓名、年龄、性别和身份证号码也会一起被曝光。为当事人的保护个人隐私，姓名中间有个字和身份证号码中间的几位数字，会用*号代替。 据说不只是曝光，违反交通法规的行为还会被记录下来，到时候一起处罚，甚至会影响个人征信。 刚走到十字路口，交通指示灯就变红了。 韩晓武停住脚步，看着斜对面的显示屏大发感慨：“许姐，在交通管理这方面，安海虽然是个县级市，但比许多大城市做得好。我走过不少地方，像安海这样连行人都抓拍的城市还真没几个。” “我老公经常出差，他也是这么说的！”想到韩晓武只是来此工作，并非本地人，许冬梅忍不住问：“晓武，你觉得我们安海和你们台东比，哪个的城区建设好一点？” “当然是安海！其实我们台东以前也不错，面积比安海大，人口比安海多，城区也比安海好。我记得以前来安海的时候，城区就只有人民路的东西一条街看着繁荣些。没想到这才过去七八年，发展这么快，变化这么大。台东虽然也有变化，但跟安海真心没法比。” 尽管富安人对台东没什么归属感，韩晓武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自己的家乡好，看着眼前干净整洁的街道和周围的高楼大厦，又由衷地赞叹：“安海城市建设得好，管理得也好，汽车全停在车位里，车头全部朝外，电动车、自行车也很少有乱停乱放的。主干道的环境卫生搞得也不错，扫地车、洒水车一会儿一辆，地上几乎看不到垃圾，我看日本也不过如此。” “动不动就罚款，甚至直接把车拖走，谁敢乱停乱放！” “罚得好，要是不罚不拖车，光靠宣传有什么用？” “你这是没车，所以认为罚得好。等你买了车，就知道找个车位有多难！”许冬梅嘴上虽这么说，但作为一个安海人，内心其实是有几分得意的。 “所以我暂时不打算买车。” “走走走，绿灯了。” …… 穿过斑马线就是中央广场，主体建筑已经完成，三栋住宅楼已经交钥匙入住，只有南区还有一栋商住楼正在施工。 许冬梅掏出手机翻找着楼栋长的微信，嘴也没停：“前些年搞城区建设，原来这一片儿的几十栋老旧住宅楼、一百多户民宅和沿街的商铺全拆迁搬走了，洋港河东边一样拆得干干净净，不然我们社区也不会只有两千多户、三千多人。” “这么说我们洋港是全街道所有社区中居民最少的？” “虽然居民没其他社区多，但我们要做的事并不少。毕竟我们是市中心的社区，上级对我们的要求跟对其它村居的不一样。光要开展的各种活动就比其它社区多得多，一年至少两百场，参加活动的总人次不能低于5000，何况还有其它杂七杂八的事。” 给楼栋长发完微信，许冬梅又指指前面的售楼部：“中央广场的开发商是江城的，那会儿非常有实力，好像是上市公司。后来大老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资金链也跟着出了问题，工程就这么被耽误了，断断续续干到现在，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七八年。” “时间是够长的，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你不是住对面如意小区吗？当年这里拆得比如意那边早，结果如意交钥匙的时候，这边的三栋住宅楼还没建好。拆迁户和买房的业主等了一年又一年，尤其是那些拆迁户，长期在外面租房子住，本来就有气，加上没有房产证，孩子都上不了学，不知道闹过多少次。“ 韩晓武反应过来，想想又笑道：“住宅现在已经交付了，那些业主拿了钥匙，办了房产证，不就没事了。” “住宅是交付了，可商铺没有啊！这么大一个商业中心，大大小小几百个商铺，位置最不好、价格最便宜的也要上百万。位置好、面积大的要好几百万。结果商场到现在都没完工，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弄好，你说买商铺的那些业主急不急？” “人家已经交钱了？” “早交钱了，好多人当时是贷款买的。这里地段好，他们买的时候个个以为商场只要能建起来，根本不用担心招不商户，等商场开业了，就可以坐在家里收房租。结果这一等竟等了七八年，并且不知道哪天能见着回头钱，银行贷款每个月都要还。要是换作我，我一样着急。” “许姐，你是说那些买商铺业主会来闹？” “已经闹过好几次了。”许冬梅又抬起胳膊指指东南方向：“万达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安海也有个万达。人家前年拿地，拿到地就开工，前几天就已经封顶了，估计再过大半年就能开业。同样是商铺，看着人家红红火火开业大吉，买这边商铺的业主能淡定？” 韩晓武意识到这个片区接下来会发生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头皮有点发麻：“位置这么好，住宅和商铺一看就知道不难卖，开发商照理说应该不会缺钱。一盘好棋竟被下成这样，这个开发商的管理肯定有问题！” “管理有没有问题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开发商可能真没赚到什么钱。” “许姐，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开始卖房卖商铺的时候，房价还没涨。商铺怎么卖的我没问，只知道住宅那会儿才五六千一平。不过当时也不算便宜，开盘时我和我老公来看过，就因为嫌贵没买。” “可惜了，那会儿应该买的，听说这边的房价已经涨到了一万七八！” 许冬梅转身看向马路西边的如意广场：“就算那会儿有钱买，我也只会买如意不买这边。这边就三栋住宅楼，下面全是商场，没绿化，没小孩玩的地方，又吵又闹，根本不适合居住。” ------------ 第三十章 支边老人（一） 中央广场总共就三栋住宅楼，不但有楼栋长，而且有物业。前后左右的马路又都是城区主干道，全部由城管负责，不需要社区管。如果只论居民，那中央广场的工作比那些老旧小区要好做。 韩晓武和广场物业人员聊了一会儿，再跟两位热心的阿姨楼上楼下转了转，干脆把创文问卷交给了她们，然后骑上小电驴前往自己的片区巡查。 没想到刚到苏建花园大门口，就被兼职网格员老杨拦住了。 “杨叔，你今天不去钓鱼，在这儿做什么？”韩晓武把车停到一边问。 “小韩，你来得正好。” 老杨顾不上回答，拉着韩晓武挤进人群，指着一位肩背旅行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包的老人说：“他是从西疆来的，以前是我们安海人，十几岁就去了西疆，在那边一呆就是几十年，这是头一次回老家。他说他有个亲戚住在我们小区，想见一面，可又说不出名字，也不晓得住几号楼。回西疆的火车票他都已经买好了，明天一早就走，这一走不一定有机会再回来……” 韩晓武听出个大概，看着老人用普通话问：“您好，我是社区的小韩，您老贵姓？” 老人连忙接话：“我姓刘，叫刘爱国，我不会说普通话，你跟我说安海话。” 韩晓武很意外，马上用本地话问：“你在西疆生活了几十年，还会说安海话？” “不是我一个人去的，我们安海去了好几千人，我们那边有好几个村都是安海人，平时都说安海话！” “他是去支边的，1956年去了一批，我记得后来动员过好几次，去了好几批。”一个老人挤进来说。 “一共去了四批！” 回到老家、背包寻亲的老人也很激动，掰着手指告诉众人：“56年是第一批，57年是第二批，59年是第三批，61年是最后一批，前前后后拢共去了八九千人。我是第三批去的，满打满算，在西疆生活了六十年！”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韩晓武能理解老人此刻的心情，忍不住问：“去了就不能回来？” “刚到那边的时候要搞生产，四周全是戈壁滩，连草都看不见几棵！一到那边就忙着开荒种田，哪有时间回来？后来都在那边安家了，拖家带口的，离得又这么远，来回一趟光路上就要十几天，还要花好多钱，想回也回不来。” 老人放下手提包，拉开拉链取出水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以前不光交通不方便，通信也不容易，跟老家的人联系越来越少，后来就联系不上了。他们不晓得我们那边的情况，我们也不晓得老家这边的情况，就这么渐渐断了联系。” “是啊，那会儿不光交通不好，连写封信都不晓得能不能收到。”旁边一个老太情不自禁流下眼泪。 从西疆回来的老者早就老泪纵横，他抹了一把泪：“我是我们村第一个回来的，本来也不敢回来，因为不晓得老家什么情况，不晓得老家有没有人，回来找哪个？” “那你怎么会下这个决心的？”韩晓武追问道。 “说起来也巧，安海有个建筑队在我们那边做工程，建筑队老板听说有好多安海人在那边生活了几十年，就开汽车找到了我们村。看见家乡人，听到家乡话，我们不晓得多高兴……” 一想到当时的情景，老人一个劲地擦着眼泪，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欢迎你家来！” “老哥哥，我们欢迎你。” …… 围着他的老人全都眼泪纷纷，安慰着，欢迎着。 韩晓武同样鼻子发酸眼眶发红，连忙掏出纸巾递上去。 老人接过纸巾擦了擦，哽咽着说：“村里年轻人虽然也说安海话，但毕竟都是在那边生那边长的，不曾在老家生活过，对老家没得多大感情。我们不一样，闲下来就想老家，想回来看看，就托建筑队的老板帮我们打探老家的亲戚。 于老板真是个好人啊，不光去看我们，给我们送慰问品，还把我们的事当回事，帮我们打听。我们走的时候还是大队、公社，现在好多大队都没得了，连乡都没得了，我们的娘老子也早都不在了！也难为于老板了，他想尽办法，帮我找到了我的老表姐。村里其他人就没得我这个运气，一个都不曾联系到。 我一听到信儿，就给我的老表姐打电话，老表姐接到电话的时候，都想不起来还有我这个人！跟她说了半天，她才想起来了。我哭，她也哭，两个人在电话里头哭嘎没得命！晓得老家有人，有电话，有地址，我第二天就去买车票……” “这么说你已经见到你表姐了？” “见到了，她家现在跟我的老家是一个村，以前不是的。我在她家住了四天，找到了好几个亲戚。本来想给我的老父亲老母亲上坟，烧点纸磕个头的，可年头太长，他们也不晓得我的老父亲老母亲的坟究竟在哪儿。” 老人又擦了一把泪，接着说：“我的老表姐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聋，眼睛也不好，她没得儿子，只有两个姑娘，姑娘全在外头，现在一个人住，我不能让她一天三顿照应我，想想回也回来了，亲戚也找到好几个，该知足了，就托我老表姐的外孙女婿，帮我在网上买了两张车票，明天一早坐火车去江城，从江城转车回西疆。不曾想到昨天晚上，老表姐的外孙女婿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找到了我侄孙，就是我兄弟的孙子。” “他住在这个小区？” “嗯，他说他就住在苏建花园！” “他叫什么名字？” “昨天晚上在电话里说过，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睡了一觉就忘掉了。” “他给你打的电话？” “他给我打的，我有他的电话号码。” 老爷子背井离乡整整六十年，难得回老家一次，并且此生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只要能见见的亲戚，自然是想见一面再走。 韩晓武非常理解他的这个愿望，催促道：“既然有电话号码，那就赶紧打呀，你没手机就用我的手机，或者我帮你打！” 老人从兜里摸出一部漆都快磨没了的老人机，愁眉苦脸地说：“他的号码在手机里头，这个手机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早上也好好的，不晓得怎么回事，到这儿就开不了机了。” “我看看。” “麻烦你了。” “没事，不麻烦。” 韩晓武接过老人机，怎么摁电源键都没反应。只好拆下电池，取出卡，想试着先装到自己手机里，看看能不能调出通话记录，结果发现老人的卡没剪，装不进去。见马路斜对面正好有个手机店，干脆把老人带到手机店里，跟老板简单说了下情况，请老板帮忙找个老人机试试。 老板很热心，可找了个老人机，装上卡开机看了看，一脸无奈地说：“他的号码肯定是存在手机里的，不是存卡里的，翻出来看一片空白。手机电池没问题，应该是手机主板坏了，这种杂牌老人机不太好修，现在也没人愿意修。要不你们去营业厅问问，看能不能调出通话记录。” “大爷，移动营业厅离这儿不远，要不我陪你去问问？” “好的好的，太感谢了，你们都是好人啊！” “大爷，你先别忙着谢。”老板把手机还给老人，关心地问，“你这个卡是用你自己的身份证办的，还是别人的身份证办的？” 老人抬头道：“这个手机是我儿子帮我买的，号码也是我儿子办的，不要我交电话费，他说每个月从他手机上扣钱。” “这么说是亲情号，号码在你儿子名下，你就算拿身份证去营业厅也不会帮你调。” “我的号码，我用了几年，我拿身份证去也调不出来？” “营业厅有规定，必须是机主持本人身份证去才能查询通话记录。” 老人傻眼了，拿着手机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韩晓武正暗骂这手机早不坏，晚不坏，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坏，手机老板突然问：“大爷，你儿子的电话你应该记得吧？我们可以帮你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去西疆那边的营业厅查询通话记录。” 老人哭丧着脸说：“我……我也记不得他的号码，我从来没记过。他帮我买这个手机的时候，就把他、我儿媳妇和我孙子、孙女的号码存在里头了。我给他们打电话，不要摁号码，只要找名字。” 什么都记不得，什么线索都没有，这就麻烦了。 韩晓武实在不忍让他带着遗憾回西疆，不死心地问：“大爷，你的老表姐住在西塘镇，你老表姐的名字，你老表姐家所在的村组，你总该记得吧？” “这个我不会忘，我老表姐姓徐，叫徐美珠，她家住在西塘镇李庄村九组，就在村办公室后头，离村办公室不远。” “这就好办了，我帮你联系你表姐，她应该有她外孙女婿的电话，我们只要能联系上她的外孙女婿，就能联系上你的侄孙，毕竟你这个侄孙是她的外孙女婿帮你联系到的。” “小伙子，真的太谢谢你了，不过西塘离这儿蛮远的……” “没事，西塘我有熟人，我不用去西塘，我发个微信，托熟人帮你去问。” ------------ 第三十一章 支边老人（二） 西塘是安海最西边一个古镇，紧挨陵州市代管的堰姜区。 韩晓武从来没去过，更不用说在那边有什么熟人。刚才所说的“熟人”，其实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海归副镇长张小云。 之前感觉没必要上赶着去加人家的微信，现在有事相求，只能厚着脸皮在群里请求对方加好友。 验证发过去，等了三四分钟都没通过。 吃不准人家是在忙，还是直接忽略了。 再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老人家明天一早就要走，韩晓武干脆抛开那点小自尊，在小群里艾特张镇长，并用文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汇报”了一下，想想又拍了几张照片发到群里。 “西疆是有好几个安海村，上次听苏中公司的人提过，他们在那边有工程，项目经理好像还去慰问过两次。” 张镇长依然没动静，倒是梅总在群里说话了。 韩晓武连忙打字补充：“回来寻亲的这位大爷也这么说的，他说有一个搞工程的老板开车去慰问过他们，说他们现在吃喝不愁，只是年纪大了，越来越想老家。” “叶落尚且归根，思乡是人之常情。换作我，我比他们还要想！”升辉机械黄总深以为然。 储婵娟翻开完上面的信息，直接发语音：“晓武，这位大爷非要明天走？能不能劝他改签车票？” “他在西疆天天想回老家看看，回来了又想西疆的家，想儿孙。再说车票是他老表姐的外孙女婿帮他在网上买的，就算改签也要先联系上他老表姐的外孙女婿。” 叶副部长也看到了群聊，沉思了片刻输入一行文字：婵娟，张镇长可能在忙，没注意看手机。你帮着联系下西塘镇的统战委员，请他给村里打个电话，让村干部赶紧去帮着问问。” “好的，我这就联系。” “告诉他们，这也是统战工作。” “明白！” 领导一发话，事情好办多了。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储婵娟发来一个手机号，紧接着打来电话：“号码给你发过去了，村干部找到老太太家，结果老太太一样记不得她外孙女婿的手机号。好在老太太的家人做事细心，专门给老太太留了一个电话号码簿，把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全写在上面。” “谢谢领导，我这就跟老太太的外孙女婿联系。” “等等。” “领导，您还有什么指示？” “韩副秘书长，你昨天口口声声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小跟班，可这才过去一天，你就给我布置任务，还是‘即刻办理’的那种。你摸着良心说说，咱俩到底谁是谁的跟班？” “当然我是您的小跟班！领导，这事我真没打算麻烦您……” “不开玩笑了，赶紧帮老人家找亲戚吧！” “是，谢谢领导。” 韩晓武拨通统战小姐姐发来的手机号，接听的果然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婿。对付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劲儿表示感谢，然后忙着联系老爷子的侄孙。 其实老爷子的侄孙一直在家里等堂爷爷，只是他家住18号楼，平时都从北门出入，不知道堂爷爷已经到了小区东门口，还让围观的群众跟着唏嘘了一把。 他接到电话，连忙跑下楼飞奔到大门口，接过老爷子的包，一个劲儿致歉。生怕韩晓武和围观的邻居误会他对这事儿不上心，又苦着脸解释：“我专门请了一天假，本来打算去西塘接三爷爷，可是他死活不让，非要坐公交过来。说有我电话，到了小区门口再联系我。结果他自个儿受累不说，还劳烦大家伙费心，对不住，不好意思啊！” “年轻人都要上班，我又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看一眼再走。我既不聋也不瞎，这次一个人从西疆回来，不也找到老表姐了吗？再说从西塘到城里就这么点路，我怎么能让孩子们去接？”看到血缘关系最亲的侄孙，老爷子的情绪又激动了，紧攥着侄孙的手，又老泪纵横。 “我知道，您老是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 “谢谢呀，你们都是大好人，我给你们鞠躬了。” “别别别，您老可千万别这样。” “是啊，都是家乡人，这有什么好谢的？” 目送祖孙搀扶着进了小区，韩晓武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生怕人笑话，忙掏出纸巾擦干。回头看看，见看热闹的居民还没散去，正打算问问谁家没填过创文问卷，一个陌生的本地手机号打了进来。 “您好，请问您是？” “晓武，我是西塘镇张小云！不好意思，刚才在开会，没看手机，没及时回复。等看到群里信息，正打算给村里打电话，婵娟在群里说已经联系上了。” “张镇长，该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明知道您忙，还为这点小事麻烦您。” “别见外，一个电话的事，有什么麻烦的？再者叶部长都说了，这也是统战工作。只是今天实在不巧，你加我艾特我的那会儿，我正在会场讲话，没帮上忙，抱歉啊。” “张镇长，您……” “好好好，不说这些了，我们周五晚上见，到时候再细聊。” “行，您先忙。” …… 挂断海归副镇长的电话，干正事。 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话一点也不假。 刚才只是帮着发了几个微信，打了几个电话，真是举手之劳。可在围观的大爷大妈们看来却像办成了件了不起的事。再请大爷大妈们帮忙填写创文问卷，人家不但不反感，反而一个比一个积极，热心的甚至主动提出带一张回去给没填过的邻居填，填好后她们会帮着收回交给楼栋长。 韩晓武忙不迭表示感谢，感谢完趁热打铁问：“王阿姨，您知不知道六号楼前面花坛里的菜是谁家种的？” “知道，老邻居个个知道，不过这件事不太好说。” “怎么个不好说？” 王阿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挤出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小韩，你跟那个老太太打几次交道就晓得了，那个老太太固执着呢，我们这些老邻居谁都不敢招惹她！” “她的子女呢？” “她正常一个人住，儿子在外地，女儿好像在安海，具体住哪儿我不清楚。” “知道了，谢谢王阿姨。” “又没帮上什么忙，有什么好谢的，我该回去烧饭了。” “王阿姨再见。” 楼栋长老张心里清楚得很，那个老太是块难啃的骨头，陪着韩晓武边往停车棚那边走，边给他打预防针：“小韩，实在不行就算了。安海这么大，要检查的地方那么多，不一定会来我们这儿。” 韩晓武掏出车钥匙，回头道：“上面的检查组和督察组不一定会来咱们这儿，但街道和市里的检查组肯定会来，而且会来检查很多次。” “可这事确实不好办，说到底不就是在花坛里种点菜吗，多大点事！” “张叔叔，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怕小题大做造成矛盾，可这事我说了不算。现在创文是市里的头等大事，我是刚来的，没什么发言权，但听主任她们说，市里为了创文，上上下下已经整整忙活了两年，不知道投入了多少人力、财力和精力。要是因为咱们这儿出了纰漏，没能评上全国文明城市，包括张主任、许冬梅和钱裕敏在内的那么多人不就白忙活了？” 老张低声问：“照你这么说，这菜一定要拔掉。” 韩晓武苦笑着点点头：“不但要清理，清理掉之后还要赶紧补种上花草。” ------------ 第三十二章 动迁 夜幕降临，张莉莉早早吃完晚饭，和王小芹相约来到拆迁户杨兴旺家。 社区干部甚至街道干部天天都会在这个时候来，而且耐心十足，几乎每天都要坐到深夜十二点才走。杨兴旺夫妇不胜其烦，自然不会给她俩好脸色。 “王书记，张主任，你们天天都磨到十二点才肯走，你们明天可以睡一上午，可我们明天还要上班呢！走吧走吧，别影响我们休息，我们不欢迎你们！” “老杨，我们一样想早点家去睡觉，可工作没完成，怎么回去？” “你工作能不能完成跟我有什么关系？走走走，再不走我打110！” 张莉莉挪了挪双脚，苦着脸说：“老杨，你不签字我们就不能走。市里盯着街道，街道盯着我们，每天晚上十二点准时查岗，不光在群里查，不光让在群里发照片报告位置，有时候还派人下来抽查。我们也是为了混口饭，大家也不容易。” 王小芹接过话：“老杨啊，我们明天早上也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能睡个一上午，我们明天跟你们一样要照常上班。你以为是我们自己想来找你，你以为我们想来看你的脸色，我们是实在没办法才来的。” “不要跟我装可怜！我不吃你这一套，哪怕你鸡嘴说成鸭嘴，这个字我也不会签！” “老杨，你先别着急，我们心平气和说几句心里话，其实你心里头也明白，拆肯定是要拆的，这个字早晚都要签，不然城市建设怎么搞？你可能觉得只要坚持不签，就可以讨价还价，可以多要个几十万甚至多弄一套房。” 张莉莉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现在跟以前真的不一样，市里不可能再跟哪个人讨价还价，一切都要按照出台的标准进行补偿，不然那些先签字的肯定不答应，政府的工作也做不下去。” 杨兴旺梗着脖子说：“我不拆不搬行了吧？这是我家，我就住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来强拆！这可是共产党的天下，我就不信还没有王法了！” “老杨，这不是你想不拆就能不拆的。我们现在苦口婆心动员你签字，还能保证你有搬迁奖，你要是一直拖下去，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文件上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要是拖到六月十二号还不在补偿协议上签字，拖到八月一号还不搬走，那就要依法征收！” 张莉莉唱红脸，王小芹很默契地唱起白脸：“老杨，听我一句劝，这个字反正早晚要签，晚签真不如早签。你想想，你们要是总这么拖，好楼层、好户型都被人家挑走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们自己，只能选一楼或者顶楼！” 张莉莉冷不丁来了句：“谁家在补偿协议上签了字，谁家没签，你们都互相打听过，肯定比我们清楚。截止今天下午，已经有十几户签了字。” “他们签是他们的事，反正我不签！” “好好好，不强求你现在就签，我们慢慢谈，你不是有条件吗？我们做不了主，但可以帮你跟上面反映。” “反映有屁用！” “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不跟你们说了，说了也没用。算了，我出去透透气。” “别走啊，你们两口子都走了，让我们坐在这儿帮你看家？” “你们愿意坐就坐，随你们坐到什么时候。”杨兴旺实在不想跟她俩再费口舌，也知道打110没用，干脆叫上老伴一起出去遛弯。 看着老两口骂骂咧咧走出院子，张莉莉回头问：“王书记，现在怎么办？” 王小芹吃一堑长一智，可不会再上杨兴旺的当，不急不躁地说：“就在这儿等，哪儿都不去。要是跟着追出去，他们一定会趁我们不注意跑回来把大门一关，把我们反锁在外头。” “你跟他斗出经验了？” “命苦啊，谁让我们吃这碗饭呢。”王小芹低头看一眼手机，想想又笑了：“我们运气还算好，至少能进得了门、说得上话，并且听口气杨兴旺两口子至少在思想上有所松动。不像周书记，遇了个真不想搬的，补偿款也好，回迁房也罢，人家谈都不谈，根本不让周书记进门！” “这么说周书记连跟对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日子不好过啊，整天心事重重的。” “今天晚上去了吗？” “去了，刚在拆迁群里发过消息，连门都进不去，只能蹲在人家门口，黑咕隆咚的死守着。” “谁让他是领导呢，领导就应该啃硬骨头，哈哈哈。” “你居然笑得出来？” “我不笑，难道哭？” “说曹操，曹操到，周书记的微信！”王小芹点开私聊信息看了看，随即抬头说，“义工联准备周六下午两点请徐主席给她们的副会长、理事和志愿者们搞个专题讲座，要借用我们社区的大会议室。要做会标，可能还要做席卡，你赶紧安排个人跟王会长对接下。” 义工联是一个真正做公益的团体，自2010年成立至今，每个周末都会组织志愿者去各敬老院帮孤寡老人洗头、理发、剪指甲，然后表演自编自演的节目，或者陪他们下棋聊天打牌什么的。 不夸张地说，她们是安海新文明实践乃至创文工作中靓的一道靓丽风景线，市委宣传部拍摄的创文专题片中都有她们的身影。 人家愿意把活动基地设在洋港社区，把社区当作她们的“家”，这是社区的荣幸。 张莉莉侧头看了一眼信息，不假思索地说：“我这就把王会长的微信推送给小韩，让小韩赶紧跟王会长对接。” “负责对接的人也要负责会场服务，你打算这个周末还安排小韩值班？” “反正他要学习，在哪儿学习都一样。” 王小芹担心地问：“双休日总安排他值班，他会不会有想法？” 想到韩晓武这段时间的表现，张莉莉信心十足：“王书记，韩晓武跟之前考走的那位不一样，无论为人处世还是对待工作的态度都可圈可点。艳秋帮小童顶那一摊儿事的时候，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接管中央商场片区的。” 在社区工作，只要想干就真有干不完的事。从早忙到晚，根本没有时间学习。 所以能考走的，平时工作大多积极。平时工作积极的，几乎都考不上。 想到这些，王小芹喜忧参半：“莉莉，新来的这个韩晓武工作积极是好事，只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要是想让他变成称职的社区干部，能像许冬梅、童江昆和李亚娟那样独当一面，那他很可能就考不上公务员了。” “这你放心，我有分寸。 “这不是有没有分寸的事，而是社区这座庙太小，根本留不住像他这样的人。” “我知道，别说韩晓武这样的高材生，连许冬梅在社区都呆不了几天，她老公调通江去了，等她老公在通江站稳脚跟，她就要带孩子过去。” 张莉莉轻叹口气，又无奈地说，“何小芸一样干不了几天，已经打了辞职报告。不过我跟她说得很清楚，不能说走就走，不能说不来上班就不来上班，要等新人来了才能走。” ------------ 第三十三章 找的是真爱 之前七八年，韩晓武三天两头出差，几乎每天都在加班，根本没时间锻炼。加上总是趴在电脑前提流程、搞反馈、整底稿、写募集、做各种PPT，颈椎病、肩周炎和偏头痛等职业病一个没拉的附身了。 现在年过三十，如果再不注意饮食、再不锻炼身体，不但会发胖，身材会走样，甚至会迎来“三高”。所以每天拉着“问题侄女”跑步游泳，说好听点是帮堂哥管教他那个不听话的女儿，实质上是以此激励自己坚持锻炼。 也不知道是年龄不饶人，还是之前锻炼的太少，这些天坚持是坚持下来了，但事实上腿脚比总是嚷嚷着“疼死了”的“问题侄女”还要疼得厉害，每次锻炼完回到家就直接瘫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小叔叔，有人给你发微信。” “知道有人给我发微信，还不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我腿疼，胳膊也疼，全身都疼！”韩苏觅揉着腿，同样懒得动弹。 “手机就在你面前，顺手递给我不行？连拿个手机都推三阻四，我要你这个侄女有什么用？” “好吧好吧，就知道欺负我。” “再去帮我接杯水。” “小叔叔，你不是我的小叔叔，你是我的小祖宗啊！” “不就是倒杯水嘛，哪来这么多废话？” “好好好，这就去帮你接。唉，真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我对那个渣男都没这么好过……” “你脑瓜里究竟装的什么，居然拿你叔我跟那个渣男比！” “我就是这么一说。”韩苏觅嘟嘟囔囔拿杯子接好水，轻轻放到韩晓武面前，一屁股瘫坐下来，盯着他手机屏一脸好奇：“小叔叔，这是谁啊，看头像是个小姐姐！” “废话。” “你女朋友？” “刚认识，只能算同事。” “哎呦，还领导，还小跟班，小叔叔，你这也太贱太肉麻了吧！” “怎么说话的，有你这么说自个儿叔叔的吗？”韩晓武连忙往边上挪了挪。 韩苏觅非但不像之前那么听话，甚至又往他身边挪了挪，趁他不备，一把抢过手机，背对着他点开统战小姐姐头像，边看边评论：“这图肯定修过，照片照骗，小叔叔，你可不能被照片给骗了。现在的女生心眼太多，坏着呢！” “再坏能有你坏？” “我跟你说正事，我是担心你上当受骗。” “你叔叔我有那么弱智？” “我担心你会被外面的那些狐狸精骗财骗色！” “这么说，我还有几分姿色？”这话韩晓武爱听，立马坐起身，对着电视墙上的镜子照了几下。 “别臭美了，我就是随口说说。谁会骗你这个大叔的色，她们只会骗你的财。” “她不知道我有点钱。” “真不知道？” “骗你做什么，”韩晓武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再次躺下来懒洋洋地说：“她不知道我以前具体做什么的，甚至觉得我有些不求上进，觉得我没什么出息。” “这就好，刚才吓死我了。”韩苏觅夸张地拍拍胸口给自己压惊，随即又好奇地问：“小叔叔，她真人有没有照片好看？” “真人比照片好看，身材也不错。” “跟我比呢？” “不相伯仲。” “不相伯仲是什么意思？” “差不多的意思。” 这话韩苏觅同样受用，在窃喜的同时忍不住猜测起各种可能性：“既然跟我差不多，那就是还行。小叔叔，你是不是想瞒着她，不让她知道你有钱。她要是喜欢你，愿意跟你处，那就可以真谈。要是嫌弃你年纪大，嫌你工作不好，嫌你穷，那就只当跟她玩玩，不来真的？” 韩晓武捶着跑步跑得酸疼的大腿，笑道：“我还真没想过这些，不过你的话有一定道理。就这么定，追我照样追，但不让她知道我的底细。如果能追上，那就是妥妥的真爱！” “就应该这样，要是让她知道你有钱，都不用去追，她一定会主动投怀送抱的。现在的女生都爱钱，别说你不油腻，就算真是油腻大叔，她们一样愿意嫁！” “你呢？” “我跟她们不一样，怎么又扯我身上来了？先说你的事。她多大了，是不是也在社区上班？” “二十三四岁吧，在市委统战部上班。” “她是公务员？” “怎么了？” “小叔叔，我看你趁早别追了，追了也白追。公务员的眼光多高，她知道你在社区上班，一定看不上你，何况你比她大那么多。” 韩晓武不信这个邪，一把抢回手机：“我这是找对象，这是在谈恋爱，又不是比工作。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真爱，再说你叔我长得又不难看。” “要说颜值，外面送外卖的小哥都比你帅。” “越扯越离奇，这跟送外卖的小哥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女生别提有多现实，小叔叔，我们可以打个赌，你要是不让她知道你有钱，还能追上她，我就不姓韩！” “你不姓韩姓什么，反了你了！” “我是说这件事儿！”韩苏觅真心害怕有钱的小叔叔被那个女公务员骗走，撒娇地挽着他胳膊：“小叔叔，我知道你们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生，但也用不着找这个才认识几天，既不知根也不知底儿的公务员。” “不找她让我找谁，我现在就认识她这么一个看着还行的女生。” “我可以给你介绍啊，我有好多年轻漂亮的闺蜜，比如我的对班徐谢琳就很好看，比你刚认识的这个公务员好看多了。” “有多好看？”韩晓武又好气又好笑。 “等等。” 韩苏觅爬起身，拿来手机翻出照片，得意地举到韩晓武面前：“漂亮吧，好看吧？我们商场的那些小保安，个个喜欢她，好几个在暗恋她，连五楼家电柜台老板娘都想把琳琳介绍给她儿子。” “你这是开了多少倍美颜，有没有正常点的照片。” “有，等等。” “这几张还行。”看着照片里略带羞涩的女孩，韩晓武竟生出了一丝好感，“她今年多大，有没有男朋友？” “二十二，没有男朋友。”同事入了小叔叔的法眼，韩苏觅很骄傲，“琳琳不是安海人，也不是江省人，她是南云人，跟几个老乡一起过来打工的。她家以前住在大山里，是去年刚从山里搬出来的。她家里条件不太好，她爸妈不识字，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在县城打零工，她弟弟上高中，所以她特别省，从来不乱花钱，把钱省下来汇给家里。” ------------ 第三十四章 谈过两个 “我说看着怎么这么清纯呢，原来是山里妹子。” “人家一样上过大学，学的酒店管理！” 韩晓武心想什么酒店管理，那就是个坑人的专业，可看着照片又忍不住问：“她这么漂亮，还上过大学，为什么到现在都没男朋友？” “她暂时不想谈，她说她又不是本地人，就算谈搞不好也会分，她就想帮家里赚钱，还想供她弟弟上大学。” “比你懂事。” “怎么又扯我身上来了。”韩苏觅很清楚闺蜜虽然长得好看，虽然也上过大学，但工作不好，家境也不好，配不上有钱的小叔叔，立马换了个话题：“小叔叔，你长得不难看，以前的工作那么好，赚那么多钱，怎么没谈个东海的女朋友？” “我以前上班的公司虽然在东海，但我们公司东海的姑娘真不多，我们部门更少，这么多年我就遇上一个。”韩晓武不由想起张枚那个“金刚芭比娃娃”。 “全是外地的？” “也有从国外留学回来的。” 韩苏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想又问道：“不一定非在公司里找，你在外面那么多年，就没谈过女朋友？” “我上班的公司虽然在东海，可我平时不怎么在公司，三天两头出差，今天来这儿，明天去那儿，社交圈其实很小。朋友倒是帮着介绍过几个女生，结果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就是我觉得不合适，最后都没成。” “小叔叔，你没开玩笑吧，你条件这么好，光房子就两套，还有女生会看不上你？” “有啊，”韩晓武嘴上敷衍着，心想你是没见过真正有钱有本事的女生。 “难道一个也没正儿八经谈过？”韩苏觅追问。 “要说正儿八经谈，倒是谈过两个，刚开始挺好，后来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分了。” “什么原因？” 韩晓武苦笑道：“一个嫌我总是东奔西跑，经常一两个月都见不上一面，她本来就不太高兴。后来公司开年会，有老婆的带老婆，没结婚的带女朋友参加，结果一个哥们喝高了，说我在做一个什么项目时，三天两头跟着客户一起去KTV，她在酒桌上什么都没说，回去之后就爆发了，提出跟我分手。” “小叔叔，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原来你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 “客户非要带我们去的，不去客户不高兴，这叫应酬。况且我虽然去了，但什么也没做。” “你跟人家解释了吗？” “解释了，她说到底有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感觉跟我谈没安全感。” “天天在外面出差，还跟人家去KTV，换作我一样没安全感。”韩苏觅嘀咕了一句，又问道：“第二个呢，第二个因为什么分的？” “第二个跟我算半个同行，是个会计师，我们是在做一个项目时认识的。那个项目做了三年，刚开始挺好，没想到项目一做完，刚喝完庆功酒，她就提出跟我分手。” “为什么，总得有个原因吧？”韩苏觅急切地问。 韩晓武挠着脖子，一脸尴尬地说：“因为她遇到了更好的男生，客户的儿子喜欢她，在项目过会前的那几个月猛追她。她也喜欢客户的儿子，确切地说是想嫁入豪门做少奶奶，担心影响项目就一直瞒着我。直到那个公司上市半年后，客户给我发请柬，邀请我去喝他儿子的喜酒，才知道新娘子原来是她。” “小叔叔，这么说你被那个女人给绿了？”韩苏觅惊诧地问。 “什么绿不绿的，我跟她那会儿只是在谈，并没有结婚，甚至都忙得顾不上谈婚论嫁，再说结了婚的还离婚呢。” “那你有没有去参加她的婚礼？” “去了。” “她劈的腿，她绿了你，你还去参加她的婚礼？” 韩晓武轻叹口气，无奈地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那会儿还没辞职，不能不给客户面子，不然我们老板一定会跟我急。” 韩苏觅哭笑不得地问：“她嫁给你客户的儿子，你还要装着一点都不生气，还要去给她陪笑脸？” “没办法，我以前是做中介的，谁也不知道客户今后会不会有别的需求。用我们老板的话说要做到‘全方位的专业’，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影响工作，更不能因为儿女私情丢掉一个宝贵的客户，所以我只能去，必须去，不但要送上祝福，还送了一份厚礼。” “那刚知道的时候，你生不生气，难不难过？” “有一点点，不过还好。” “只有一点点？” 韩晓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反问道：“你跟那个好吃懒做的渣男分手，你难不难过？” “我一点都不难过，不但不难过还很轻松。” “这就是了。” “可是……” “等等，我先接个电话。”确切地说来的是微信语音，可看微信头像又很陌生，韩晓武一时间真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干脆接通问：“您好，请问您是……” “韩哥，我是许浩先，我们一起去街道面试的，你忘了？” “哦，想起来想起来了，你分在哪个社区，现在怎么样？”韩晓武嘴上说想起来了，事实上并没有想起来。因为那天去面试的人太多，加了十几个微信，可微信的主人是谁现在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分在海光，原来以为社区应该没什么事，应该很清闲，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多事！” “你现在负责什么？” “要负责的事多了，安全、人武、六小行业、远程教育、网上村村通，还要入户发放创文问卷，还要去铲小广告，还要去捡垃圾！” “要负责这么多？” “事多也就罢了，钱还少！韩哥，你应该没好意思问，我今天问了，原来说的一千七是过了试用期之后的工资。我们正在试用期，试用期只有一千二。一千二够做什么，连买烟都不够！” 许浩先猛吸了一口烟，接着道：“奖金说是有，她们前年发的是两万二，多的有两万四五，可她们去年的奖金到现在都没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也不知道能发多少。就算能按时发，就算过了试用期，每个月到手也就三千多，不到四千。” 韩晓武根本不关心过这些，敷衍道：“是不多。” “所以我打算辞职，反正在试用期，也不用打什么辞职报告。”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现在工作不好找，先送送外卖，我有好几个兄弟都在送外卖，就算送外卖也比在社区强。” ------------ 第三十五章 留不住人 韩晓武刚挂断许浩先的语音，韩苏觅就惊讶得嘴巴张成O型：“小叔叔，社区工资这么低？每个月只有一千二？” “试用期一千二，过了试用期会涨的。” “试用期多长时间？” “半年。” “这么长！”韩苏觅撇撇嘴，“那试用期交不交保险？” “保险照交，不只交社保医保，五险一金都交。工资待遇刚开始是不高，等过了试用期，基本工资、奖金和五险一金加起来，一年也有五万多。如果横向比较，不比周围工厂的普通工人少。而且收入比普通工人稳定得多，不用担心单位效益不好。再说社区岗位，本来就带有公益性质。” 韩晓武想了想，又笑着算起账：“全街道有二十个村居，如果以每个社区七八个人来算，每年就是八百多万财政支出！街道不是企业，一年能有多少财政预算？所以对街道而言，给的也不算少了。” 想到自己在商场上班，每月工资加提成也就四千多，韩苏觅一下就明白了：“照这么说社区工资待遇不算低。” “是啊，他们之所以觉得工资待遇低，主要三个原因：一是在社区工作除了服务群众，接触最多的是街道干部。在那个环境里呆久了，会自然而然进行纵向比较。跟公务员相比，收入差距就立马出来了。干的活差不多，收入差距却那么大，心理自然不平衡。” “这倒也是，干一样的活，凭什么公务员拿那么高工资？” “二是奖金不能按月发放，甚至连按年发放都得不到保证。平时每月到手不到两千块，确实不够花；三是没有上升通道，工作再出色，也别指望升职加薪，久而久之自然会有怨言。” 韩苏觅不这么认为，只觉得在社区上班的人也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禁嘀咕：“既然嫌工资待遇低，那她们为什么不辞职？” “有的是为了照顾家庭，有的一时半会间没找到更好的工作，还有些人在社区呆久了，渐渐失去了竞争力，想辞又不敢辞，反正各有各的原因。”韩晓武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不只是社区，其实行业也一样，不然也不会有干一行怨一行之说。” “还真是，我以前别提有多羡慕在商场上班的人，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有新衣服还能先试穿，可真轮到自己，又觉得在商场上班没意思！” “所以说人不能比人，人比人会气死人，而应该珍惜自己拥有的，珍惜当下。”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有个几千万，也会这么说！” “不说了，赶紧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 第二天一早，照常上班。 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就感觉今天的气氛有些诡异。 手头的事儿要紧，韩晓武没顾得上多问，赶紧加上义工联合会王美琴会长的微信，刚询问完要为明天的专题讲座做哪些准备，张莉莉风风火火进了门，劈头就问：“晓武，有没有跟王会长联系？” “联系上了，我正准备帮她们做明天活动的会标和席卡。” “明天有会？”许冬梅好奇地转过头。 韩晓武看了一眼手机，解释：“明天下午，义工联借用咱们的大会议室，请市文联主席、党校副校长徐小进来做专题讲座。” “吓我一跳，以为明天又休息不成了呢。”许冬梅吐吐舌头，接着忙她的事去了。 “联系上就好，”张莉莉走进办公区，先拍拍何小芸的肩膀，然后看向韩晓武：“晓武，小芸怀孕了，妊娠反应大，想……想回去休息一段时间。你能不能辛苦一下，帮着先把安全、人武和六小行业负责起来，等来人了再作调整。” “主任，我不是偷懒，而是小芸负责的那些我不懂啊。” “别担心，没那么复杂。我们社区就人民医院和中央广场有两栋楼正在施工，没别的工地，也没厂矿企业，安全这一块的事很少。至于人伍，就是到征兵时做下兵役登记，挨个打电话动员，人武训练时挨个打电话问问人家有没有时间参加。” 张莉莉顿了顿，又如数家珍地说：“至于六小行业，就是有时间去楼下步行街转转，看看那些小饭店的证照全不全，有没有按规定悬挂，禁烟标志和爱国卫生的宣传标语有没有按规定张贴。” “就这些？”韩晓武将信将疑。 “就这些，小芸这不是还没走吗，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给你们一个星期时间交接，足够了吧？”张莉莉原本打算等有新人来了再安排交接，可打电话问街道，街道的人说暂时没有招聘计划，只能这么安排。 想到身边每一个“女将”的工作都比他这个“班上唯一的男生”多，韩晓武只能笑道：“行，没问题。” “晓武，谢谢了。”何小芸轻松地呼了口气，真诚地说。 “谢什么谢，应该的。” “那就这么定，街道今天又有个会，我先过去，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之前只要负责统战、团委和关心下一代，现在又加上安全、人武和六小行业这三项，听起来很多很可怕，但跟何小芸聊了一会儿，跟着何小芸下楼转了一圈，发现虽然繁杂，但但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他刚搞清新加的工作内容，刚接手相关台账后，何小芸竟小心翼翼地说：“晓武，既然没别的问题，那我下周一就不用再来了。” “下周一有事？”韩晓武很意外。 “有点事，不好意思。” “小芸，我又不是领导，你跟我说没用！” “你答应了，我才好去跟主任说。” “我这边没问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请你吃火锅。” “行，我等着。” 正为社区留不住人感慨，手机响了，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连忙拿起来接听：“领导好，领导有什么指示？” “你几点下班？” “还有半个小时。” “晚上的活动，你准备怎么过去？”储婵娟看着桌上的文件问。 韩晓武不假思索地说：“骑电动车啊，我中午看过地图，从社区去王府不算远。” 储婵娟合上文件，笑问道：“网络作家协会的创作基地是不是在你们社区？” “在啊，就在杨部长工作室隔壁，怎么了？” “你等等，我去问问叶部长有没有时间。叶部长要是有空，我就请他去你们那儿看看，然后一起去参加梅总的活动。” “叶部长也要来？网络作家创作基地有什么好看的，其实就是我们社区的图书室。” “这不是要筹建新联会吗，成立新联会不能没有网络人士，尤其不能没有网络作家。要不是听文联徐主席说，我都不知道我们安海有好几个网络小说大神，更不知道他们还有个创作基地。” “新联会？”韩晓武一时没听懂这个新名词。 “就是‘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这个也是我负责的。先不说了，我去问问叶部长有没有时间去。” ------------ 第三十六章 协助筹备 海外归国人员联谊会还在筹建，统战小姐姐就又开始着手筹建什么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 韩晓武本以为统战部应该是市委最清闲的部门，没想到事情居然也这么多。 正寻思着叶副部长可能会来社区的这件事，要不要向主任汇报，主任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说统战部领导要来参观，街道周书记和街道统战委员也马上赶过来。让大家赶紧打扫卫生，尤其要把网络作家协会创作基地收拾清爽。毕竟那个基地不是网络作家专用的，难免杂乱些。 随着主任在电话里的一声令下，众人顿时忙碌起来。 刚把图书室收拾好，周书记和街道统战委员谢利稳就陪着叶副部长、徐科长和统战小姐姐储婵娟走出了电梯。 街道领导跟上次来时一样，只是跟众人微微点个头，便陪着叶部长他们往既是团委、关心下一代活动室，也是网络作家社区创作基地的图书室走去。 韩晓武装作也不熟悉他们，准备回办公区接着看安全台账，统战小姐姐突然停住脚步，指名道姓喊：“晓武，等你呢，赶紧过来啊！” “储……储科，我就不过去了，我这还有点事。” “这不是小韩吗，来来来。”叶晓波乐了，停下脚步笑道：“周书记，利稳，我要是没记错，小韩应该是你们洋港社区的统战联络员，团结网络人士也是他的工作。听你们说得多了，今天我要听小韩介绍。” 周书记只知道前不久刚招了个香港大学的MBA，不知道就是韩晓武，再想到韩晓武刚分到洋港社区没几天，他不禁有些好奇：“叶部长，您认识小韩？” “周书记，你们街道藏龙卧虎啊，小韩不简单，东海交大毕业，香港大学的MBA，他虽然在社区做统战工作，但同时也是我们统战部要团结的对象。既要统战别人，也要被统战，具有双重身份，哈哈哈。” “周书记，我们不是在筹建海外归国人员联谊会吗，小韩不但参加过我们的座谈会，接下来还要在即将成立的联谊会中担任职务。”徐雪松微笑着补充。 “不怕两位领导笑话，我这个书记不称职，这些我真不知道。” “现在知道也不晚。小韩，过来吧，我不但要听你介绍网络作家的情况，还有件事想问问你。” 韩晓武没办法，只能在同事们诧异的目光注视下走到领导们面前问好。 “原来你就是韩晓武，不错，连叶部长都知道你，真给我们街道长脸！”周书记拍拍他胳膊，一边招呼大家进图书室，一边笑问：“叶部长，您刚才说有事要问小韩？” “前几天有个六十年前去西疆支边的老人家，回来寻找家乡的亲人，我只知道被小韩遇上了，不知道那位老人后来有没有找到亲人。” “叶部长，找到了，他的侄孙就住在苏建花园。”提起这件事，韩晓武真有些成就感，想想又说道：“他的侄孙叫刘有仁，在实小做老师。刘老师今天中午刚给我打过电话，说前晚陪老爷子吃了团聚饭，然后连夜开车陪老爷子下乡祭祖。昨天一早坐动车陪老爷子去江城，直到把老爷子送上回西疆的火车他才回安海的。”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啊，不管我们是不是做统战工作的，都不能让老人家带着遗憾回西疆。”叶晓波满意地连连点头，这才在周书记的邀请下走到广告屏前。 “居然有这事，我这个统战委员都不知道。小韩，以后要是再遇到类似情况，记得跟我说一声。” “好的。” “你先给叶部长介绍网络作家的情况，我们等会儿加个微信。” “行。”韩晓武连忙从架子上取下遥控器，打开液晶显示屏，播放起街道为网络作家协会专题制作的短视频，边陪着观看，边适时介绍：“叶部长，这位就是我们安海市网络作家协会的主席于有明，笔名于有闲，不但是的大神作家，而且是中国作家协会的会员，听我们主任说全安海就三个中国作协会员。他是写现实题材的，网上拥有众多粉丝，获得过不少大奖。 这位是安海网络作协副主席顾小慧，他擅长写历史，出过好几本实体书，其中一本曾获通江市政府文学奖；这位是协会秘书长魏长勇，笔名来风，专业写抗战、谍战。这两位美女作家更厉害，她们的作品不但在网上很受欢迎，而且已经改编成了电视剧……” “周书记，看来你这个文学爱好者专业又时尚，能够紧跟时代，不然也不会把这么多网络作家请到社区来。”叶晓波回头笑道。 “报告叶部长，我们安海街道是城区街道，既要服务群众，也要打造书香氛围，才能提升档次。我们不只是把网络文学大神请进社区，也把传统作家、书画名家请了进来，我们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咱们安海的文化底蕴。”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你们居然不声不响做了这么多工作。既然来了，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今天不摘几颗桃子我是不会走的。” “叶部长，您这是说哪儿去了？您这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周书记、利稳，小储你是认识的，我就不介绍了。小储正在负责筹建新联会，小韩呢既是社区统战联络员，又熟悉网络作家的情况，我想把联系网络作家的工作就交给小韩，请他多费心，协助小储筹建新联会。” “没问题，这是我们街道的荣幸。” “这个工作量不小，可能会影响到小韩的其它工作。” “叶部长，这您大可放心，小韩这边肯定没问题。我等会儿就给王小芹和张莉莉打电话，再说统战一样是工作！” 提起摘桃子，储婵娟忍不住插了一句：“叶部长，昨天我去问文联谭主任，她似乎有点不高兴。说网络作协是她们文联的协会，网络作家是她们的人，觉得我们在挖她们的墙角。” “可以理解，不过现在关心网络作家这一群体的，可不只是她们文联。” “要是说关心，团委也很关心。何书记前几天刚来参观过，问网络作协有多少团员，能不能成立网络作家协会团支部。”周书记也觉得有意思，忍不住笑了。 “谁让人家在网上的影响大呢。”叶晓波回头看着韩晓武，调侃道：“小韩，看这架势，你接下来责任重大。不但要兼任海外归国人员联谊会副秘书长，可能还要兼任新联会副秘书长！” “叶部长，您太抬举我了，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我不够资格。” “网络作家协会基地、义工联基地和网络文化协会的活动基地都在你们社区，你又是社区统战联络员，这个副秘书长你不兼还能让谁兼，你不够资格又有谁够资格？” “叶部长，您是说义工联的王会长和网络文化协会的程会长也是统战对象，也要加入正在筹建的新联会？” “所以说你接下来的事情会很多，婵娟手头上还有其它工作，她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只能请你协助。” “小韩，别谦虚了，这是好事。”周书记拍拍他胳膊，然后转身说：“请叶部长放心，小韩是洋港社区乃至我们街道的高素质人才，有学历有能力，他一定会全力协助储科做好新联会的筹备工作，我们街道也会全力配合市委统战部，把洋港社区打造成我们安海的统战阵地样板！” 街道统战委员谢利稳也急忙表态：“请叶部长放心，小韩在工作中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作为统战委员，我绝不会坐视不理，我一定会积极主动帮着解决。” “那就谢谢两位，拜托二位了。” “应该的应该的，大家都是为工作嘛。” ------------ 第三十七章 小韩打包！ 统战部的领导离开前把韩晓武一起喊走了。 许冬梅赶紧跑进大会议室，趴在窗户边看得一清二楚，韩晓武并不只是跟周书记一样下楼送人，而是直接上了叶部长的车。 “果然是跟着统战部，逛逛俱乐部，一定是跟着吃饭去了！” “我老公说统战部就是个小卖铺，无职无权无忧愁，有吃有喝有朋友。” “话说这家伙运气也太好了！就因为刚来时填了张表，就跟统战部搭上了关系。刚才叶部长好像说，不光想让他做海外归国人员联谊会的副秘书长，还想让他做什么新联会的副秘书长！” “看上去那个储婵娟跟他挺熟，不然他俩也不会有说有笑的。” “亚娟，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韩晓武不简单，说不定早就认识叶部长，很可能就是走后门来我们社区的！” “有这个可能，不然他不会这么淡定。工资多少，要不要加班，他都无所谓，这种奇葩我还是头一次见。” “你说他是来镀金的？可他又不是公务员！” “现在不是，不等于将来不是。像他这样的学霸，考公务员还不是小菜一碟？” 徐斯敏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同样难以置信，突然大胆猜测：“他口口声声说没有女朋友，可看着一点都不着急，这不正常。我觉得他十有八九没说实话，统战部的那个储婵娟很有可能就是他女朋友！” 许冬梅回头打断她：“没根据的话可不能瞎说，万一储婵娟有男朋友，或者早结婚了，传出去多不好。” “裕敏，打电话问问你老公呗。他们都在大楼里上班，你老公肯定知道。” “行，我这就打电话问。” 女人的八卦天性一旦被点燃，根本刹不住。 张裕敏当真拿起手机，给在招商局上班的老公打电话。 这一打听，几个人都大吃一惊：储婵娟是刚考进统战部的新人，目前真没有男朋友。因为年轻漂亮，堪称政府大楼的楼花，很多市直机关的小伙子跃跃欲试，也有不少领导帮着牵线搭桥，很吃香，很抢手！ 她们几个收拾好东西，边下楼边意犹未尽地议论韩晓武究竟有什么背景，跟储婵娟究竟什么关系时，刚散会的张莉莉接到了周书记电话。 “少给他安排些工作，好让他协助统战部筹建海联会和新联会？” “网络作家创作基地、网络文化协会基地和义工联的基地都在你们社区，韩晓武又是你们社区的统战联络员，不让他负责联系这些新阶层人士，不让他协助统战部筹建新联会，那让谁负责联系，让谁负责协助？” 张莉莉头都大了，愁眉苦脸地对着电话说：“周书记，何小芸要辞职，我都安排好了，让他先接手何小芸那一摊儿！” “想想办法，调整一下。” “周书记，我们社区总共就那几个人，其中还有个孕妇，过几天就要请假回去生孩子。手头上没人，你让我怎么调整？” “缺人的又不光你们洋港社区，再说办法总比困难多，想办法克服克服。”生怕张莉莉不理解，周书记又强调：“统战工作也是重要工作，叶部长虽然没明说，但意思很明确，要把你们社区打造成我们街道乃至安海的统战阵地，这是你们的光荣！” 真要把社区打造成统战阵地，那今后就会有更多领导来参观考察。 街道领导当然希望上级常来，并且来的越多越好，不然怎么展示他们的工作成绩？可对本就忙得焦头烂额的社区而言，不但会平添许多接待任务，还会衍生出各种工作。 不过这些话张莉莉只能放在心里，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说：“韩晓武要是能借这个机会，跟义工联和网络文化协会搞好关系，那他负责的工作可以调整。” 周书记不太放心：“你打算怎么调整？” “安全、人武和六小行业，我让许冬梅、张裕敏和李亚娟分担下，让韩晓武在负责统战、团委和关心下一代的同时，负责文化和社团。” “把文化活动、老年人的社团活动和居家养老服务交给他？” “搞文化活动和居家养老服务最缺的就是人，义工联有的是志愿者。你虽然把义工联请到了我们社区，可王美琴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我们跟她没什么交情，想请她帮忙都不好意思开口。你刚才不是说叶部长打算让韩晓武做那个什么新联会的副秘书长吗？不是说王美琴也要加入那个新联会吗？到时候他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肯定能说得上话。有这层关系在，那我们搞文化活动和公益活动就容易多了。” “这个思路不错，就这么调整吧。” …… 韩晓武不知道自己又要换工作，作为即将上任的海外留学归国人员联谊会副秘书长，正同秘书长储婵娟忙着给领导和海归老板们端茶倒水。 中国是人情社会，许多事在酒桌上说，要比在其它场合妥当，也更容易办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几位海归老板对联谊会未来的架构，由谁来担任会长、副会长这些事很快就达成了共识，纷纷端起酒杯向梅总表示祝贺。梅总也就顺水推舟，一一回敬，言辞中满满都是感谢领导朋友的信任。 成立大会的日期暂定为本月底，具体安排在哪一天，要看常委部长的工作日程。 叶晓波酒量本就不行，等会儿还要去跟拆迁户磨，所以没喝酒。 储婵娟是女生，还要开车，一样不能喝。 喝酒的任务就这么落到了徐雪松和韩晓武身上，两人只能舍命陪君子。 见海归老板们都很尽兴，叶晓波端起白开水站起身，一脸歉意地说：“各位老总，这次拆迁我们统战部一共分了六户，到现在只做通了一户的工作，还有五户任务没完成，我等会儿还要去接着跟拆迁户磨。不好意思，只能以茶代酒敬各位，感谢各位对统战工作的支持，喝完这杯，我先走一步。” “我们也差不多了，要不就杯中酒，或者拎壶冲？” “行，按顺时针方向来，我先干为敬……” 海归老板们喝完杯中酒，吃了几块水果，纷纷拿包拿衣服准备撤，梅总也准备先送叶副部长下楼。 韩晓武穿上外套，打算等海归老板们先走，叶副部长突然回头说：“好多菜都没动筷子，不能浪费，该打包让服务员来打包。” “叶部长，我也不想浪费，可带回去没人吃！” “梅总，你别看我，我家也一样。尤其我女儿，一见我打包就反感，说又要吃好几天剩菜。” “小韩，你打包带回去，你看看那个虾多新鲜，还有整条鱼，动都没动！” “对对对，让晓武打包。”生怕韩晓武误会，梅总又补充说：“别不好意思，记得把剩下的酒也带上，不打包不带走，我不高兴。” “小韩，听梅总的，你不是有个侄女吗，带回去给孩子吃。” “不用您动手，我来打包。”服务员搞清楚情况，拿出餐盒忙碌起来。 韩晓武愣住了，推辞不是不推辞也不是，心想怎么会混到了打包残羹剩菜的这一天！ ------------ 第三十八章 侄女的闺蜜（一） 韩晓武不喜欢浪费，以前在外吃饭也没少打包，但像今天这情况还是头一遭。 估计叶部长和梅总等海归老板觉得他这个未来的海联会副秘书长工作不好、工资不高，平时难得在外吃，就算下馆子也不舍得点好菜，正好照顾照顾他。 被人同情甚至施舍，确实有点尴尬，可再婉拒会让人觉得矫情。 韩晓武只能拎着菜，一起下楼上了统战小姐姐送叶部长的顺风车，一路都觉得很好笑。 打包回来的菜太多，回到家懒得分类放冰箱，干脆搁在厨房里。没想到刚换上运动服，“问题侄女”就打来电话。 “小叔叔，今天不跑步好不好，晚上我有事！” “什么事？” “琳琳今天过生日，我过生日时请过她，她过生日非要拉我去吃夜宵。” 韩晓武已经坚持锻炼了这么多天，不想半途而废，只是一个人跑步实在没意思。再想到侄女的话水份比较多，通常十句只能信一两句，就提议：“吃夜宵不一定要出去，家里有菜，你把同事请过来，咱们一起陪她过生日。” 韩苏觅不知道韩晓武是担心她出去鬼混，以为韩晓武想见她闺蜜，坏笑着问：“小叔叔，你不是不许我把闺蜜往家带吗？” “原则上不可以，但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你这个闺蜜跟别的狐朋狗友不一样，所以我欢迎她来做客。” “当然不一样，琳琳比我其她闺蜜漂亮多了！” “这跟漂亮没半毛钱关系。” 韩苏觅暗骂了一句男人都一样，就喜欢年轻漂亮的女生，探头看着站在电梯边等她下班的闺蜜，捂着手机窃笑：“小叔叔，琳琳肯定不好意思跟我回家，不过你放心，我绑也要把她绑回去，但事成之后，你打算怎么谢我？” 韩晓武啼笑皆非：“什么事成之后？” “我给你介绍美女，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想哪儿去了你，我……我只是担心你跟不三不四的人出去鬼混。正好家里有菜，想吃夜宵就回来吃，要是敢出去瞎混，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你管好你自己吧，还担心我出去鬼混！话说咱们家有菜吗，我是把昨天的剩菜吃完了来上班的。” “有，我刚从王府打包回来的。” “你晚上去王府了？” “去了。” “你居然趁我上早晚班，一个人去王府大吃大喝！” “是人家请客，我是蹭吃蹭喝的。” “你来安海才几天，朋友都没几个，谁会请你？”韩苏觅将信将疑。 “工作上的朋友，跟你一时半会儿说不清。”韩晓武不想多费口舌，又拉回正题，“你同事真要是过生日，那就请家里来。” “今天真是琳琳生日，搞得我在撒谎似的。” “那就这么定了，我收拾一下，准备准备。” “行，回去吃就回去吃。” …… 韩晓武对侄女的这个同事是有些好奇，但也仅限于好奇。 为了帮侄女把面子撑起来，赶紧下楼去小区南门对面买了个小蛋糕。本来想买个尺寸大点，造型更好看点的。可现做太慢，并且时间太晚，人家已经准备打烊了。 蛋糕买回之后，又忙着把菜分类装盘。 凉菜直接上桌，炒菜放微波炉里加热，汤用燃气灶热，刚把老母鸡汤热好，外面传来了开门声。 “琳琳，进来吧，不用换拖鞋，我们平时都不换。小叔叔，琳琳来了！这么多菜，你真去王府了！哎呦，还在做菜，你平时连碗都不洗的，对我都没这么好过！” “嚷嚷什么呀，我只是把汤热了下。”韩晓武端着老母鸡汤走出厨房，只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长款黑羽绒服的女孩，正怯生生地站在门边。 真的很漂亮，比照片上还要漂亮，漂亮的令人窒息，清纯的让人心疼！ 看着她拘束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韩晓武连忙笑着招呼：“琳琳是吧，我家小觅总是跟我提起你，今天可算见着真人了，欢迎欢迎！” 韩晓武不太相信韩苏觅的话，徐谢琳同样如此。 她知道韩苏觅跟前男友分手之后就搬如意小区来了，没少听韩苏觅说跟堂叔叔一起住。但对韩苏觅跟“小叔叔”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内心一直存疑，因为这段时间韩苏觅变化太大了。 见闺蜜的“小叔叔”确实很年轻，更坚定了之前的想法，突然有些后悔过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过来坐，别站着了。”韩晓武把汤碗轻放到餐桌上，回头道：“哦，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韩晓武，是小觅堂叔。她的曾爷爷就是我的祖父，不过老人家早就不在了，我都没见过。” “别说曾爷爷，连大爷爷、二爷爷我都没见过！”韩苏觅见满满一桌子菜，顿时食欲大开，忍不住用手拿了一只大虾。 “居然动手，又不是没筷子！赶紧去洗手，洗完过来再吃，又没人跟你抢！” “知道了，琳琳，你要不要洗手？” 徐谢琳反应过来，意识到眼前这位帅哥真是闺蜜的“小叔叔”，连忙用蚊子般地声音回应：“韩叔叔好，韩叔叔，这么晚了，我……我本来不想来打扰您的，是……是……”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是我让小觅请你来做客的。听小觅说你是南云人，其实我和小觅一样也不是本地人，连这个房子都是租的。别不好意思，就当到自个儿家一样。” “谢谢韩叔叔。” “琳琳，我叫小叔叔，你就别这么叫了。他就比我大十岁，我叫小叔叔是没办法，你要是也这么叫，会把他叫老的。”有个高大帅气且多金的叔叔，韩苏觅很骄傲，情不自禁挽住了韩晓武的胳膊。 “那……那我怎么称呼？”徐谢琳没想到她都这么大人了还撒娇，作为她的闺蜜觉得很尴尬。 “怎么称呼都行，洗手洗手，洗完赶紧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去吧，我也要洗个手，我去厨房洗。” …… 洗完手出来，徐谢琳的注意力被客厅展示架上的一堆书给吸引住了，有《证券学》、《证券基础知识》、《证券发行与承销》、《证券交易》、《证券投资分析》、《证券市场基础知识》、《证券市场基本法律法规》等证券书籍，有《会计》、《审计》、《财务成本管理》、《经济法》、《税法》、《战略与风险管理》、《中华人民共和国注册会计师法》等财税书籍，还有好多公考辅导书。 “别看了，摆在这儿做样子的。来来来，先来许愿吹蜡烛！” 徐谢琳不认为这些书是摆在架子上做样子的，因为一看就知道其中大多阅读过，有些已经翻得很旧。韩苏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把她拉到餐桌前，见蛋糕小的可怜，不禁埋怨起来：“小叔叔，这蛋糕也太小了吧！” 徐谢琳从未如此正式地过过生日，连忙说：“不小不小，买大的吃不下去浪费。” “这个蛋糕确实有点小，不是我舍不得买大的，而是我知道的太晚了，请人家现做一是来不及，二来人家要下班。” “也是啊，我是九点多才告诉你的。” “琳琳，明年过生日咱们好好准备，今天先将就下，许愿吧。” 面对满桌子山珍海味和插着蜡烛的小蛋糕，看着闺蜜和韩晓武的笑容。尽管在安海有不少老乡，但依然觉得很孤独很寂寞的徐谢琳十分感动，噙着泪由衷地说：“谢谢韩叔叔，谢谢小觅。” “这有什么好谢的，赶紧许愿！小叔叔，我起头，我们一起给琳琳唱生日歌。”韩苏觅帮闺蜜过生日比她自个儿过生日都高兴，兴高采烈地跑到门边关掉灯，举着手机开始录像。 “不用了，不用这么麻烦。” “过生日要有仪式感，小叔叔，开始了！” “好的，”韩晓武不想让两个丫头扫兴，轻轻拍着手，跟侄女一起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琳琳生日快乐，祝琳琳生日快乐……好，吹蜡烛！” “谢谢韩叔叔，小觅，谢谢你。” ------------ 第三十九章 侄女的闺蜜（二） “别谢了，开吃。”韩苏觅徐谢琳夹了一只大虾，窃笑着提醒：“刚才不是说过吗，别再喊叔叔，再喊我小叔叔会不高兴的。不知道怎么称呼就喊小哥哥，嫌喊小哥哥肉麻，就喊韩哥或者晓武哥。” “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们各交各的。” “对对对，你就不用跟小觅一样喊叔叔了，我可不想被叫老。” “行，那我就称呼您韩哥。” “叫韩哥也行，动筷子啊，多吃点。” 小姑娘外表漂亮清纯，待人接物也非常有礼貌，“谢谢”不离口，有几次甚至起身致谢。当韩苏觅提到一个暗恋她的保安，知道她今天过生日，下班时想请她去吃夜宵的事情时，她那张俏脸瞬间涨得通红。 韩晓武知道她害羞，赶紧换了个话题：“琳琳，你老家在南云什么地方？” “我老家在南云蒗宁彝族自治县，韩哥，您可能没听说过。” “蒗宁彝族自治县……我虽然去南云好几次，但你们老家我还真没听说过。”韩晓武想想又忍不住问：“琳琳，那你是汉族还是彝族？” 徐谢琳脸上的红晕依然未褪，小声说：“我爸是汉族，我妈是彝族。” “那你呢？”韩苏觅好奇地问。 “彝族。”徐谢琳不敢直视韩晓武，可总不抬头又觉得失礼，只能抬头偷看他一眼：“听我爸说，我刚出生时报户口，汉族彝族都可以。因为报彝族有优惠政策，就帮我报了彝族。” “原来你是汉族和彝族混血儿，难怪这么漂亮呢！” “小觅，别笑话我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漂亮。” 看着徐谢琳着急慌忙的窘迫样，韩晓武不禁笑道：“琳琳，看来我们以后要多联系，等会儿加个微信，回头请你帮我填张表。” “填什么表？”徐谢琳紧张地放下筷子。 “少数民族登记表。”韩晓武也放下筷子，微笑着解释：“我在社区工作，是洋港社区的统战联络员，专门负责统计来安海上学、做生意和务工的少数民族同胞。” “统计这个做什么？” “放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填了之后，你在安海要是遇到什么困难，比如你们老板娘拖欠你工资，只要跟我们说，我们到时候会出面帮你去要。逢年过节，我们社区书记甚至街道统战委员还会去慰问你。” “小叔叔，做少数民族这么好？”韩苏觅很惊讶。 “这叫民族团结，我们汉族是老大哥，彝族和其他少数民族同胞是小弟弟、小妹妹，老大哥当然要对小弟弟、小妹妹好啊。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这首歌你应该听说过吧，可惜我只会唱这么一句。” 徐谢琳没想到闺蜜的小叔叔真唱了一句，忍不住笑了。 韩苏觅赶紧撺掇：“琳琳，既然有好处那就填呗！你不是有好几个老乡吗，也帮他们填上。共产党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我想占还占不到呢！” 想到那些在工厂打工的老乡，将来说不定真会遇上被拖欠工资的事，徐谢琳连忙说：“我填，谢谢韩哥。” “不用谢，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韩晓武笑了笑，接着问：“琳琳，如果只是想赚钱，去大城市多好，你怎么想到来安海打工的？” “韩哥，说了您别笑话，我是山里长大的，小时候除了BJ、东海几个大城市，只知道外面还有一个叫安海的地方。” “安海离你们那儿有上千里，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安海有老师在我们那儿支教，我小学时的语文老师总让我们好好学习，说将来要是能考上民族中学的安海班，就能考上大学，走出大山，看到外面的世界，还能找到好工作。” “安海有老师在你们那儿支教？”韩晓武真是第一次听说。 “有啊，现在还有，已经几十年了！我初中的班主任就是安海班毕业的，她考上了师范学院，大学毕业回去做我们班主任。”提起上学的事，徐谢琳有些遗憾：“我初中时成绩不好，没能考上安海班。不过我高中老师也是安海老师的学生，我们那边的人都叫安海老师舅舅。” “为什么叫安海老师舅舅？” “舅舅是我们那儿对最尊敬的人的称呼，大家都很尊敬安海老师。” 韩晓武没想到安海居然有老师在南云支教，而且支教历史长达几十年，下意识问：“所以你大学毕业之后，就想来安海看看？” “开始只是好奇，没想过真来。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不敢来。后来有一个同学给我打电话，说她在东海上班，我就去东海了。去了才知道像我这样的学历，在东海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想着安海离东海不远，就脑袋一热买车票来了。” “可现在的工作也算不上有多好，至少工资不算高。” 徐谢琳没想到韩晓武会这么说，犹豫一下，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韩哥，说了您别笑话，我是山里的孩子，在山里出生，在山里长大。我爷爷是插队过去的，上过初中，是我们那儿文化程度最高的人，做了几十年民办教师，觉得不上学、不识字没出息，只能一辈子窝在山里，所以省吃俭用供我爸上学。我爸我妈受爷爷影响很大，不管家里有多难，也咬着牙供我和我弟上学。 可村里有些人觉得上学没用，有好多跟我差不多大的亲戚朋友没什么文化，现在虽然从山里搬出来了，可我们老家的经济没沿海地区好，工厂很少的，想打工都找不到活儿。就算能找到，工资也不高。” 想到侄女说她在安海有不少老乡，韩晓武猛然反应过来：“所以你就带他们来安海打工？” “也算不上带，我在商场上班，时间多，没事就借同事的电动车去开发区和高新区转，发现好多厂在招工，不少工种对学历没什么要求，就给老家没工作的亲戚朋友打电话。开始只来了两个，后来越来越多，现在有十几个。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还在这边谈了男朋友，一个是西塘的，一个是头墩的，她们准备年底结婚。” 韩苏觅没心没肺地说：“琳琳，原来你是人贩子啊！” 韩晓武怕她继续瞎说，顿时脸色一正：“小觅，说什么呢？琳琳这是在扶贫，这是通过组织劳务输出的方式帮助家乡的亲人朋友脱贫！” “韩哥，哪有您说的这么夸张，我就是不想看着他们总是受穷，只是想让亲戚朋友们都过上好日子。” “这是好事，这件事做得对。来，我敬你！” “韩哥……” “别不好意思，喝了再说，再次祝你生日快乐。”韩晓武看着她喝完了饮料，笑看着她很认真很诚恳地说：“琳琳，你是小觅的同事和闺蜜，也就是我韩晓武的朋友，欢迎你以后常来玩。要是在生活中或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跟小觅说也行。” “谢谢韩哥，韩哥，您人真好。” “再好也没有支教的安海舅舅好，他们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人。” “支教又不是没工资。”韩苏觅又嘀咕道。 不等韩晓武开口，徐谢琳就回头说：“小觅，你没去过我们那儿，你不知道我们那儿的条件有多不好。听说安海老师刚去时连校舍都没有，只能自己动手搭棚子，后来还遇上泥石流，有的老师差点……差点连命都丢了。人家千里迢迢过去吃苦受罪，真的不容易。” “听见没有，做人要懂得感恩。”韩晓武戳戳侄女的额头，忽然想到明天下午的活动：“小觅，你明天上什么班？” “本来上中班，琳琳要去看老乡，我们换了下，明天还上早晚班。” “这么说明天下午你有时间？” “有，怎么了？” “明天中午去社区，跟我一起参加个活动。” “什么活动？” “义工联的活动。” “义工联是做什么的，是做志愿者吗？” “嗯，穿红马甲的那种。” “没问题，我早想穿红马甲做志愿者了。小叔叔，到时候你记得帮我多拍几张照片，要拍好看点，我要发朋友圈！” ------------ 第四十章 利好的消息 韩晓武和侄女一起刚给徐谢琳庆祝完生日，义工联会长王美琴打来电话。对他为专题讲座所做的会标非常满意，说已经在义工联的公众号上发布了。在表示感谢的同时，担心明天参加活动的志愿者可能不止四十个，担心到时候人太多坐不下怎么办？ “王会长放心，把椅子摆紧点，坐六十个人应该没问题。” “行，这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的，您那么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当然要做好服务。” “那明天中午见，我会提前一小时过去。” “好的，明天见。” 刚挂断电话，王大姐又发来微信表示感谢，并转发来一条义工联活动的海报链接。 点开一看，海报图片果然是上午帮她们设计的会标，抬头是“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专题讲座”，主题为“历史为什么选择中国共产党”，活动单位是安海市义工联合会、安海市安海街道办事处洋港社区。 之前只知道安海市有两个全国基层理论宣讲名嘴，一是明天的主讲嘉宾——市文联主席、党校副校长徐小进，另外一个是在社区设有工作室的宣传部杨副部长。现在看到义工联的海报才知道，徐主席也是长期从事宣传思想工作的，曾先后担任过安海日报副总编、安海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市社科联主席，两位“国嘴”的工作轨迹几乎一样。 对明天的讲座，韩晓武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觉得听那些容易打瞌睡。之所以看这些，主要是对义工联怎么搞活动的很好奇。 社区搞个活动，不管你怎么精心准备，就是吸引不了人，很难找到观众或听众，只能和其他社区的难兄难姐互相捧场，要么请亲朋好友过来友情客串。 义工联就不一样了，翻看她们的公众号，每周的活动都有几十乃至上百名志愿者参加，简直是一呼百应。 活动前几天，她们会发招募帖。 活动结束之后，不但发布新闻，用图片和视频说话，满屏的现场感，很有说服力，并对活动开展得如何进行总结反思。连他这个从没有参加过义工联活动的人，都能从公众号的内容上看出她们是真的在做公益，而且做得有声有色。 就在他寻思着要借这个机会跟义工联搞好关系，今后再开展团委和关心下一代的活动就不用再为没人发愁了时，随叶部长跟拆迁户磨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家的储婵娟，正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婵娟啊，你大姨都跟人家约好了，再说吃一顿饭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要是看着行，那就先谈谈、先处处；要是第一印象不好，觉得不合适，我去跟你大姨说，让你大姨跟人家说清楚，又不为难你。” “妈，大姨介绍的那位我认识！” “认识更好，知根知底的才放心。” “就是因为认识，我才不愿意去相这个亲。” “为什么？” “他不是我的菜！” “我的小姑奶奶，这个不行，那个也不合适，你到底什么口味？你给妈说说，你是喜欢川菜、淮扬菜、鲁菜还是粤菜？” “我喜欢吃火锅行了吧？”储婵娟相亲相怕了，背靠着门垂头丧气地说：“妈，我才二十三，又不是三十三，我都不着急，您瞎担什么心！” “你也知道你二十三，再拖就真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好小伙子都被人家挑走了，你看着还行的人家又看不上你了。我们女人跟男人不一样，过了这个年龄，真不好找！” “我知道。” “知道还嫌我烦，你有本事早点带个男朋友回来让我看看，我就不烦你。” “行，我自己找。妈，我的事真不要你操心，都这么晚了，你赶紧休息，我还没洗漱呢。” …… 好不容易打发走意犹未尽的老妈，储婵娟赶紧洗澡换衣钻进被窝，习惯性点开微信朋友圈，突然发现韩晓武那个“小跟班”竟帮义工联把活动链接转发到了朋友圈。想到义工联会长是新联会的当然人选，她直接拨通了“小跟班”的电话。 韩晓武刚跑完步回来，正准备去洗澡，见统战小姐姐这么晚打电话，诧异地问：“领导，这么晚了有什么指示？” “义工联要在你们社区搞活动？” “有这事，领导，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啊，明天我休息，反正没什么事，也想去看看，你能不能给我留个座？” “没问题，我不但要给领导您留座，还要帮您制作席卡，请您和徐主席、王会长一起在主席台就座！” “快别开玩笑了，我哪有资格坐主席台，再说这又不是统战部的活动，我就是去看看的。到时候你帮着介绍一下，我早听说过义工联的王大姐，但没见过真人，更没打过交道。” 韩晓武明白了：“为新联会的事？” “我以为你不知道呢，这不只是我的工作，一样是你的工作。”储婵娟翻了个身，想想又补充道：“明天我把筹建新联会的通知和新联会人员情况统计表发给你。” “领导，我觉得这么大事，您应该亲自跟王会长、于主席和程会长他们联系。我只是个社区的统战联络员，人微言轻，我去找人家填表，人家一定觉得统战部对这件事不重视。” “这还用得着你说，我肯定会一个一个联系的。我把文件发给你，是先让你看看，让你心里有个数。” “让我心里有个数，没想到，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我韩晓武居然也有能够提前看到市委重要文件的这一天！” “韩副秘书长，咱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行，好好说，我保证好好说。你想说什么，你先请。”韩晓武不由自主地贫了起来。 储婵娟噗嗤笑了：“没什么好说的，晚安，祝你做一串好梦。” “领导，别呀，我还准备陪您谈会儿理想、聊聊人生呢。” “这些你留着跟别人去谈吧，我妈刚跟我掏心掏肺谈了半个小时，怕了，现在什么都不想谈。” “你妈跟你谈什么，让你怕成这样？” “还能谈什么，逼我去相亲，催我早点找对象呗！不说这些了，我明天休息，可以睡个懒觉，你明天要搞活动，还要加班，早点休息吧。” 没对象，这可是一个超级利好消息！ 韩晓武瞬间热血沸腾，不想就这么挂断电话，连忙说：“领导，先别急着挂，咱们不谈理想，也不谈人生，谈谈工作总可以吧，我有重要的工作要向您汇报。” “什么重要工作？”储婵娟一头雾水。 “我遇到一个彝族同胞，她说来安海打工的不只是她，还有十几个从南云蒗宁彝族自治县来的老乡。有的在开发区工厂上班，有的在高新区工厂上班。想着这也是统战工作，我就加了她的微信，请她有时间帮着填下表。” “还真是工作，韩晓武同志，你政治敏感性好，业务能力强，你这个社区统战联络员很称职，我代表市委统战部表扬你！” “只是口头表扬？” “想要奖状证书是吧，纸片虽然不值钱，但我没权给，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争取的。” “我对奖状证书一样不太感兴趣，领导，有没有点实质性奖励？” “韩晓武同志，虽然你有不少优点，对工作也很负责，但觉悟依然有待提高。你既是统战联络员，又是未来的海联会和新联会的双料副秘书长，可以说是如假包换的统战人，这些本来就是你的工作职责，怎么能刚做了点工作就开口跟组织上要奖励？” “领导批评得极是，我检讨，我要向领导学习，争取早点提高觉悟。” “不开玩笑了，睡觉睡觉，困死我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好咧，领导晚安。” ------------ 第四十一章 义工联的活动（一） 打包回来的菜太多，昨晚三个人没吃完，倒掉又感觉太浪费，第二天中午不得不接着热剩菜。 再好的菜热两次就不好吃了，韩晓武吃得愁眉苦脸，韩苏觅倒无所谓，她的注意力都在下午活动上。因为她从来没参加过这种带有“官方”性质的活动，一收拾好碗筷就嚷嚷着来社区。 到了社区，她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这儿看看，那儿瞧瞧，一会儿问这，一会儿问那，对什么都好奇。 “小叔叔，你们全在外面办公？” “是啊，怎么了？” “书记和主任也坐外面？” “书记被抽调去街道帮忙，还有拆迁任务，平时不怎么过来。主任每天都来，喏，那就是主任的工位。” “我还以为一个人一间办公室呢，咦——”韩苏觅拿起许冬梅的红马甲，嬉笑着问：“小叔叔，我能不能先穿会儿，我穿这个一定很好看！” “怎么能乱穿人家的马甲，想穿就穿我的，我正好有两件。”韩晓武从柜子里取出另一件红马甲递了上去。 “有两件，怎么不早说！”韩苏觅接过红马甲就往身上套，嘴巴丝毫停不下来：“小叔叔，虽然都是红的，怎么看着跟你身上穿的不一样？” “我身上这件是平时穿的，你那件是搞新文明实践活动时穿的，不是一个主题，当然不一样。” “新文明实践是什么鬼？” 这个问题真把韩晓武给问住了，只能敷衍道：“就是新时代的精神文明建设，哎哎哎，别乱翻人家的东西！对了，那边有纯净水，电水壶在这边，你闲着难受是吧，去帮我把那几个暖瓶都烧满。” “就知道使唤我！” “穿上马甲就是志愿者，志愿者就是干活的！不想干活也行，把红马甲脱下来还给我。” “知道了，不就是烧水嘛。” 正说着，一位丰满白净、穿着义工联志愿者马甲的大姐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韩晓武在义工联活动基地见过她的照片，忙笑着上去招呼：“王会长好！我就是韩晓武，咱们通过电话的。” 王美琴紧握着他的手，爽朗地笑着：“你就是小韩啊，原来是个大帅哥，给你添麻烦了。” “王会长，您太见外了，今天的讲座我们社区也是承办单位，是我们蹭了你们的人气和你们的活动，应该我们感谢您才是！” “瞧你，义工联基地都在你们社区，咱一家人不说两句话。” “哈哈，那就不说见外话了，我先陪您看看会场。” “行，让你费心了。” 人家之所以愿意来社区搞活动，很大程度上是看中社区的大会议室，以及那块面积很大的LED显示屏。 韩晓武走进主席台左侧调试间，依次打开电子大屏电源、电脑，点开昨天设计好的会标，想想又点开音乐播放软件，播放起最近这些日子到处都在循环播放的《我和我的祖国》。 会标很大气，非常契合“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主题，台下桌椅板凳摆得整整齐齐，第一排桌上已经摆好了席卡。王会长很满意，掏出手机正准备拍照，五六个志愿者跟了进来。 “王会长，小国旗全带来了，现在发还是等会儿发？” “现在发吧，一个位置上插一面。” “好咧！” “王会长，小徐在下面协调停车。好多人没来过社区，不知道怎么上来，我让李云她们负责引导，张大姐负责提醒参加活动的人打卡签到。” “周大姐呢？”王美琴放下手机问。 “周大姐要负责明天的活动，正在做准备，实在来不了。” “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哟，快一点半了，徐主席马上到，人家一分钱不要，加班加点给我们做公益讲座，我得下楼去接一下。” “好，我们也一起下去。” …… 不但组织到位，而且分工明确。 短短几分钟，韩晓武便看出来了，义工联做活动的经验丰富，事无巨细，每个环节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已经有几位穿着义工联红马甲的家长和小朋友，在志愿者引导下有序进场入座了。 韩晓武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正暗想她们明天又有什么活动，社区可不可以跟着挂个名，突然发现“问题侄女”站在会议室外面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 韩晓武不动声色走下主席台，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怎么了，进去坐啊。刚才不是跟你说过吗，最后一排随便坐。” “不是坐不坐的事，是有人找你，你的那个美女领导来了！” “在哪儿？”韩晓武这才想起统战小姐姐昨晚说过今天会过来。 “在里面的图书室。” “知道了。” “走，我跟你一起去。” “人家是来找我的，又不是找你的，你跟着去做什么？” “我去看看不行啊？” 外面这么多人，韩晓武不好说什么，只能由着她。 来到图书室，只见储婵娟今天换上了黑色呢大衣，挺拔地站在书架前翻着一本书，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领导，你怎么躲这儿了？活动在大会议室，我帮你留了位置！” “外面那么多人，别再一口一个领导好不好？” 韩晓武没想到她也会难为情，故意问：“那怎么称呼？” “叫我婵娟就行了，叫小储也行。” “你是领导，我哪敢直呼其名？” “有什么不行的，从现在开始，你喊我名字，我喊你老韩。” 不等韩晓武开口，韩苏觅就不快地插嘴：“领导，我小叔叔高大帅气，没你说的那么老吧？” 储婵娟原以为韩苏觅穿着社区的红马甲，应该是社区的工作人员，没想到她竟叫韩晓武“小叔叔”，放下书问：“老韩，这位美女是？” “差点忘了介绍，我侄女，韩苏觅。” “你侄女？” “是啊，我爸叫韩晓军，我爸是我小叔叔的堂哥！” 储婵娟噗嗤一下乐了：“他还真是你叔叔，可看着一点都不像。” 差不多年纪，人家是公务员，地位高形象好，韩苏觅真有些自惭形秽，潜意识里不太喜欢储婵娟，下意识挽起韩晓武的胳膊，把头靠在韩晓武肩上，带着几分得意、几分挑衅地说：“我小叔叔就比我大几岁，其实就算比我小，他一样是我小叔叔！” 储婵娟莞尔一笑，看着韩晓武问：“老韩，那天开完座谈会，你跟叶部长和徐科说要回家给侄女做饭，还说侄女一个人在家你不放心，说的就是这位小美女吧？” “嗯，就是小觅。”韩晓武挠着头笑了。 储婵娟竖起大拇指：“老韩啊老韩，你这个叔叔做得真称职，看上去特别慈爱啊。” 韩晓武正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韩苏觅就仰头问：“小叔叔，你什么时候给我做过饭？你好像连碗都没洗过，一直都是我在伺候你好不好？” ------------ 第四十二章 义工联的活动（二） 瞎话被拆穿了，韩晓武倒不是很心虚，只是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解释。好在外面传来王会长的笑声，他赶紧以迎接徐主席为借口，扔下两人走出图书室。 果然是徐主席来了，大高个儿，戴眼镜，头发有点乱，穿着一件旧且皱巴的黑夹克，手拎一个深蓝色帆布包，上面印着一个什么活动留念的白色字样，笑嘻嘻的，仅从外表看，没有半点儿领导的样子。 认识他的人不少，一走进大会议室，就有好几位志愿者起身问好。 他不断举手回应，甚至驻足跟志愿者们谈笑风生起来。 “徐主席，你怎么过来的？” “干部不大，没得汽叉（汽车），骑自行叉（车）来的。”他故意把舌头卷起来说话，逗得大家都笑了。笑过后，他抬头看向会标：“王会长，今天活动是你们义工联跟社区一起搞的？” “是啊，我们义工联活动基地就在社区，讲座结束之后我陪你去看看。” “我去过，看过好几次了。第一次是参加网络作协创作基地揭牌仪式，顺便进去参观了下。第二次是前几天盐海市委宣传部组织‘百姓名嘴’来参观交流，我和杨部长陪着盐海客人参观过，搞得不错，真不错！” “是吗，我都不知道！” “下次再有人来参观，只要我参与接待的，我就给你打电话，请你过来介绍。” “行啊，只要我有时间。” “对了，既然是跟社区一起搞的活动，社区的人呢，王小芹有没有来？” 韩晓武急忙挤上前，一脸歉意地解释：“徐主席好，我是洋港社区的韩晓武，我们书记正在搞拆迁，她实在抽不开身，实在参加不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徐小进拍拍韩晓武的胳膊，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跟进了会议室，立马抬起胳膊朝招手：“这不是小储吗，你们统战部也参加义工联活动？” “徐主席好，我是不请自到。听说义工联今天有活动，就想借这个机会来听您的课，顺便来拜访王会长。” “统战部？”王美琴一头雾水。 “王会长，你们还不认识是吧？我来介绍下，这位是统战部侨务科的小储，名字很雅致，叫储婵娟，千里共婵娟！我跟小储是邻居，我们文联办公室就在她们统战部隔壁。” “原来是小储啊，欢迎欢迎。” “王会长，您太客气了。” “小储，这位美女呢，看着有点眼生，这位美女是谁？”徐小进探头看着她身后的韩苏觅。 储婵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就转脸看向满嘴跑火车的“小跟班”，韩晓武这才醒悟过来：“徐主席，王会长，这是我侄女韩苏觅，在文峰上班。她很敬佩义工联的志愿者，一直想加入义工联做志愿者，跟大家一起做公益，又不知道怎么加入，听说义工联今天有活动，就跟着过来了。” “是啊，我也想做义工，我真想做志愿者。”韩苏觅急忙道。 “只要热衷公益，我们都欢迎！快两点了，我们先入座，等听完徐主席的课，我让周大姐告诉你怎么申请加入。” “行，谢谢王会长！”韩苏觅是真喜欢这种氛围，连忙鞠了一躬，然后在志愿者的引导下坐到了第三排。 储婵娟原本想坐到最后一排去，可现在身份“暴露”了，硬是被王美琴请到了第一排。韩晓武不失时机拿出早准备好的席卡，摆放在她面前。 活动正式开始。王美琴先简单介绍了下今天的主题，热情洋溢地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感谢百忙之中抽时间来讲课的徐主席。掌声过后，请大家全体起立，挥舞胳膊、打着拍子，领着众人一起唱国歌。 韩晓武不知道活动议程，对唱国歌的方式开场很意外。见志愿者们唱得认真，见会场气氛一下就带起来了，真心佩服王大姐的组织动员能力。 唱完国歌，便进入徐主席开讲阶段。 本以为授课内容会非常枯燥无味，没想到徐主席围绕党史、新中国史，通过“雄关漫道”“正道沧桑”和“长风破浪”三个篇幅，从一波三折到嘉兴红船，从开天辟地到改天换地，用一口安海普通话把历史为什么选择中国共产党讲得深入浅出。 并且语言幽默风趣，颇有单口相声的范儿，不时赢得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别说大人了，连小志愿者们都听得很认真，甚至有不少志愿者把他的“金句”记到本子上。 两个小时就这么不知不觉间过去了。 徐主席讲完后，王美琴拿着小国旗走上主席台，请大家再次用热烈的掌声感谢徐主席的精彩宣讲，然后抑扬顿挫、饱含激情地说：“各位志愿者，各位小朋友，在伟大祖国70岁生日之际，我们义工联组织讲座学习，目的是为了让大家能够牢记革命历史，传承红色基因，增强社会责任感、使命感，听党话，跟党走，脚不停，心不变，画出最美同心圆……” 这一番讲话承上启下，会场气氛热度不减，大家又挥舞着小红旗，跟着王会长齐声高唱《歌唱祖国》，所有参与者的爱国热情再一次被点燃。 活动很成功，比社区自己组织的都好。 志愿者们争先恐后地走上主席台，在背景前跟徐主席、王美琴举着小国旗合影留念，她们脸上的笑容，深深感染了韩晓武，连忙用手机抓拍，忙得一刻也停不下来。 让韩晓武更意外的是，活动结束后，志愿者们并没有就这样散去，纷纷跑来问桌椅板凳原来是怎么摆放，然后一起动手恢复原状，连主席台的纸杯都帮着收拾掉了，地面上看不到哪怕一块纸屑杂物，整个会场和刚开始一样整洁。 帮着收拾好大会议室，志愿者们又井然有序地参观她们在社区的活动基地，下楼时同样有条不紊，哪些人先进电梯，哪些人等下一批，似乎都有预案。 韩苏觅也随之成了义工联的一员，举着手机得意地显摆：“小叔叔，我已经是志愿者了，王会长说明天下午还有活动，我打算跟琳琳再调个班，跟她们去敬老院做公益！” “这就成志愿者了？” “很简单，下载个她们的APP，注册一下，只要有活动，都会在APP上通知，会发招募帖，在网上就可以报名。” “义工联还有APP？” “有啊，不信你看！” 韩晓武看着她的手机应用，正感慨人家才是真正的志愿者，统战小姐姐去而复返，乘电梯上来了。 “老韩，我加上王会长微信了，她明天有好几个活动，要组织志愿者去三个敬老院，今天要做很多准备，实在没时间深聊。不过我已经跟她约好了，过几天请她来社区，咱们好好聊聊。” 韩晓武知道她以“老韩”相称并非讥笑挖苦，因为她在单位也是这么喊顾程的，比较随意也比较亲切。可这么些年从来没被人这么称呼过，听到“老韩”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 正不知道怎么接话，储婵娟又笑嘻嘻问他：“你几点下班？” “值班可以早点走，五点下班。” “下班后有没有事？” “领导小姐姐，你打算请我小叔叔去吃饭呢？还是想请我小叔叔陪你去逛街看电影？”韩苏觅坏笑着打探。 “小美女，你这是想哪儿去了，我想请你叔叔陪我去趟泛书房。” “泛书房是做什么的？” “慧源书城你应该听说过吧，泛书房跟慧源书城是一家，同一个老板开的实体店，只不过慧源书城在主城区，泛书房的门店在开发区，就是火车站那边。” 韩晓武不是很明白：“去泛书房做什么？” “拜访贲总啊。我刚给她打过电话，她说下午正好有时间，欢迎我们过去喝茶。”生怕“小跟班”不肯，储婵娟又强调了一句：“这也是工作，我去过一次，贲总那边搞得很不错，而且贲总人很好很热情，保证你不虚此行。” ------------ 第四十三章 钻石王老五 韩苏觅很想跟着去看美女公务员把小叔叔拐泛书房去做什么，可想到闺蜜正等着她接班，只能悻悻脱下红马甲先回家收衣服。 把中午剩下的菜又热了热，可一个人吃饭不实在香，她胡乱扒拉几口，草草收拾了一下，便赶到文峰四楼服装区。 “小觅，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徐谢琳一脸惊奇地问。 “不用做饭，不用伺候咱家那位祖宗，呆在家里也没意思，就早点过来了。” “你叔晚上不在家吃？” “被一个女人拐走了，说是去书店，鬼知道他们去哪儿呢！” “你叔叔的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他们刚认识才几天！”韩苏觅实在没心情再提那个美女公务员，捧着手机翻出照片，“琳琳，这是下午拍的，被那个女人气得我都忘了发朋友圈，你帮我看看，哪几张好看点？” 徐谢琳接过手机，翻着翻着忍不住笑了：“小觅，你下午到底是去听讲座的，还是去拍照的？怎么拍这么多，你手机内存够吗？” “也听了讲座，那个老头讲得挺有意思。你看看，这张怎么样？” “这张只有你的脸，背景没拍全。我觉得这一张好，大背景，手里还拿着小国旗，挺有意义的！” “还真是！”韩苏觅从善如流，在徐谢琳的参谋下挑了九张照片，凑了个“九宫格”，晒到了微信朋友圈。 徐谢琳首先给了她点了赞，然后点开照片边欣赏边感慨：“我要是没毕业，要是还在学校，遇上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这么大事，我们学校肯定会搞文艺活动，肯定要我们这些少数民族学生穿上民族服饰上台载歌载舞。” “真的？” “骗你做什么，我上学时参加过好几次。” “你们彝族穿什么衣服？” “平时就像你们这么穿，只有过彝族年、火把节、跳公节、补年节和赛装节时才会包头，才会穿镶边绣花的毛背心和百褶裙。不过村里人觉得我是假彝族，所以我虽然有一身，但很少穿。” “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韩苏觅羡慕地说。 “别这么说，人家会笑话的。”徐谢琳捧着手机，背对收银台低声说：“小觅，你小叔叔让填的表我都填好了，转发给你，你有时间帮我转发给他，千万别搞忘了。” “你又不是没他的微信，直接发给他就是了。” “我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帮不帮忙？” “帮！”韩苏觅看了一眼手机，突然想起件事，坏坏地问：“琳琳，你明天下午有没有事？” “没事，怎么了？” “我加入了义工联，我现在是义工，是志愿者了！明天下午，义工联有活动，看着挺有意思的，我脑袋一热就报了名……” 徐谢琳没想到她不只是为了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炫耀，居然还当真了，斜着头问：“你想换班？” “嗯，不换班去不成。” “没问题，明天我接着上早晚班就是了。” “谢谢了，你真好。”想到小叔叔已经被那个女公务员迷住了，明天晚上十有八九也不会在家吃饭，韩苏觅突然挽住闺蜜的胳膊，鬼鬼地问：“琳琳，你觉得我叔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徐谢琳被问得莫名其妙。 “当然是人怎么样。” “挺好的。” “琳琳，有件事我只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什么事？” 韩苏觅回头看看身后，凑她耳边得意地说：“我小叔叔不是一般人，上学时成绩好得很，上小学时年年三好生，还跳过级，后来考上东海交大，还去香港大学念过硕士！” 徐谢琳没想到韩晓武竟是个学霸，不解地问：“你叔这么厉害，怎么……怎么会去社区上班？” “他哪是去社区上班，他纯粹是去玩的！” “玩？” “真是去玩的，他有的是钱！他以前在东海大公司上班，一年工资奖金加起来上百万，在东海的房子就有两套，加起来值几千万。在南海还有一套海景别墅，也值上千万。只是以前光顾着赚钱，没顾上谈恋爱，就把工作辞了，跑社区去找女朋友。” 徐谢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你是说你叔是个钻石王老五？” “是啊，他就是钻石王老五！” 跟闺蜜分享秘密的感觉真爽，韩苏觅想想又窃笑道：“琳琳，你这么漂亮，又上过大学，要是做我小叔叔的女朋友，真是郎才女貌！” “别逗了，我上的是职业学院，跟你小叔叔上的大学没法儿比，我哪配得上你叔叔。”徐谢琳越想越滑稽，忍不住打趣：“再说真要是跟你叔谈，那我不就成你的婶婶了？”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宁可让你做我婶婶，也不想便宜那个女公务员！” “什么女公务员？” “就是把我小叔叔拐走的那个女人。” 徐谢琳反应过来，捂着嘴笑得停不下来：“小觅，你一定是吃醋了。” 韩苏觅嘟囔道：“我吃什么醋，我就是不喜欢她。你是没见过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儿，不就是个公务员吗，搞得有多了不起似的。竟然敢瞧不起我，我还看不上她呢！” “你叔喜欢就行了，你喜不喜欢不重要。” “怎么就不重要了？我二奶奶前几天还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帮他介绍女朋友。我这还没顾上介绍，她就插进来了，凭什么呀，反正我不点头，她就没戏！” 徐谢琳对韩晓武是否属钻石王老五都不太敢相信，又怎么会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立马转移话题：“既然你觉得不合适，那你赶紧想办法。我肚子饿了，先回去吃饭。”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你叔的事急也急不来，咱们回头再说。”徐谢琳摘下工牌，俯身从一堆衣服上拿来一个小本本：“今天生意还行，下午卖了六件，全记在上面，记得等会儿拍下来发给老板娘。我就先撤了，明天见。” ------------ 第四十四章 现实问题（一） 对实体书店乃至整个出版行业，韩晓武并不看好。所以来之前，对统战小姐姐所说的一定“不虚此行”表示高度怀疑。 过来上上下下转了一圈，跟热情好客且非常励志的贲总聊了一会儿，才知道之前太过先入为主。由衷地感叹不是这个行业不好，而是看谁来做，怎么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惊喜，泛书房居然有一个“慧源夜校”，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二楼阳光书房举办公益活动，节假日一天甚至有好几场，请本地琴棋书画名家和各行各业的精英来讲课。 “讲师团”阵容强大，能想象到来听课的人层次也不会差！ 韩晓武现在缺的不只是女朋友，也缺一个朋友圈，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棒的交友平台。闲暇之余来听听课，像贲总所说的那样“把学习变成一种生活方式”，不但能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能更快地融入安海这个新环境，甚至能陶冶情操提高生活品质。 回来的路上，他意犹未尽，坐在副驾驶上又捧着手机点开泛书房的公众号，研究“慧源夜校”下周的活动预告。 储婵娟扶着方向盘，不动声色问：“老韩，你明天真打算来听课？” “真打算来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又是闲着也是闲着！” “怎么了吗？” “没什么，”储婵娟一连深吸了几口气，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那明天晚上是什么课？” 韩晓武微笑着举起手机：“明天晚上讲育儿经验，后天晚上是文明礼仪，大后天晚上讲红楼梦。” 储婵娟再也忍不住了：“老韩，育儿经验你也要听？” “听啊，艺多不压身嘛。” “你连女朋友都没有，更别说孩子了，学育儿经验有用吗？” “现在没有，不等于将来也没有。先学着，早晚能用上。” 储婵娟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不思进取的人，忍不住怼道：“学什么学，你一定是来看漂亮小姐姐的！” 韩晓武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很好看，忍俊不禁地说：“领导，看漂亮小姐姐也没什么不对，你昨晚被你妈唠叨，我又何尝不是？再说我都三十一了，再不找个女朋友，难道真打一辈子光棍？” “你以前没谈过女朋友？” “谈过，但都没成。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就是我觉得对方不合适，找个女朋友怎么就这么难呢！” “既然知道年纪不小了，既然不想打一辈子光棍，你还来听什么育儿经验？” “领导，您这话什么意思？” 储婵娟不想跟他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你不是想考公务员吗，既然想考公务员，为什么不把时间用在学习上？只要能考上公务员，找女朋友不就容易多了！” 韩晓武乐了：“领导，您是说我要是考不上公务员，就找不着女朋友？” “也不能这么说，但要是考不上，要是总跟现在这样，一定找不到你心仪的女朋友。” “哎呦，这就麻烦了，我觉得我十有八九考不上。” “老韩，说了你别生气，你简直让你们母校蒙羞！我要是东海交大校长，就取消你的学籍学位！” “领导，您这话我不认同。” “怎么就不认同了？” “我们校长曾说过，不希望我们毕业后做多大官或赚多少钱。只希望我们能实现人生价值，希望我们能为社会作出贡献。” 储婵娟追问道：“那你实现人生价值了吗，你为社会作出过多少贡献？” 韩晓武坐直身体，盯着前方得意地说：“除了没找着女朋友，其它人生价值基本上实现了。至于为社会作出多少贡献，我正在努力。社区工作责任重大，统战工作更重要，我觉得做好社区工作和领导您交办的事就是在回报社会。” “一套一套的，就知道给自己找借口，不跟你说了。” “领导，别生气啊，我知道你是恨铁不成钢，我知道你是在为我好……” “打住，我没恨铁不成钢，我也不是你的领导。我现在是你的司机，你才是我的领导！” 话不投机半句多。 储婵娟实在没心情请他去吃饭，就这么把他送到如意小区南门，扔下一句“有事再联系”，便在前面路口调头回家了。 韩晓武既高兴又有些失落，高兴的是统战小姐姐是真心为他好，不然绝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失落的是统战小姐姐居然也有点“现实”，觉得在社区上班没出息，只有考上公务员才算成功，才能找到女朋友。 回到家，无所事事，正托着下巴发楞，手机突然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他就乐了，顺势躺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问：“张总，你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的？” “老娘有点烦，想找人说说话。可老王他们一个比一个忙，想来想去数你最清闲，所以就给你打了。” “除了公司那几位，你就没别的朋友？” “这不是废话吗，要是有朋友，老娘能给你打电话！” “你是想让我听你倾诉，然后再给你做做心理辅导？”韩晓武揶揄她。 张枚甩掉高跟鞋，坐在酒店房间的窗台上，点上支烟，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很躁很气地说：“谁想找你倾诉了，就是想跟你聊聊！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咱们虽没做过夫妻，但也做了好几年同事，聊聊都不行？” 韩晓武知道她这是压力大到接近崩溃，要是不陪她聊会儿，不帮着解解压，她会一个人在房间里像夜场小姐般地“MLGB”、“草泥马”，各种吐槽各种骂，摔枕头踢靠垫甚至打砸茶杯什么的，狠狠发泄完之后再滚回去继续干活儿。 想到她确实不容易，韩晓武声音温柔了很多：“债不好发？金主爸爸不愿意投？” “好几个债拿到了批文，有两单批文都快过期了还没发出去，客户一天五六个电话问进展，就等着新债发出去还旧债。北上广深东南西北，我已经跪个了遍，早上又厚着脸皮挨个儿询一遍，对方说起来头头是道，可结果基本一样，都是投不了！” ------------ 第四十五章 现实问题（二） “行情不好，这不能怨你。”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罢了，除了这些还有一堆烂事。一个项目都快上报了，还没理出资料清单。刚跟会计师撕了半小时逼，结果撕了也没用，为了加快效率，老娘连他们的活儿都要干！” 韩晓武能理解她此刻的感受，可又爱莫能助，只能转移话题：“有没有吃饭，没吃的话先叫个外卖。你要是懒得点，就把位置和房间号发过来，我帮你点。” “没心情吃，刚点了杯咖啡续命。” “饭还是要吃的，至于手头上的债没发出去，那是因为行情不好，不是你不努力。你卖不出去，他卖不出去，大家都卖不出去，客户能说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可‘债”不好卖还是要卖的，你说呢？”跟老同事聊了会儿，张枚舒服了些，人也没之前那么烦躁了，语气平缓了许多。 “我就是这个意思，日子总得往下过。” “真羡慕你，无‘债’一身轻。” “其实你一样可以的，就看你能不能放得下。” 张枚真心羡慕韩晓武如今这种闲云野鹤的生活，突然起身问：“打电话没意思，方不方便视频？” 韩晓武调侃道：“想我了？是不是失去了才想起我的好，想看看我现在过得怎么样？” “别自作多情了，我就是想看看你现在的家！” “没问题，只要你方便，我这儿没问题。” “好的，我给你发邀请。” 挂断电话，接通视频。 张玫毫无淑女形象，叼着烟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眼圈发黑，神色憔悴，跟白天出现在客户前的“职场白骨精”判若两人。韩晓武早已见怪不怪，站起来切换手机摄像头，跟导游似地介绍自己住的房子。 “……客厅就这么大，还算温馨吧？这是阳台，视野不错，能看很远。那边是次卧，现在我侄女住，女孩子的房间，我就不让你看了。这是我的房间……” “收拾得挺干净。” “居家过日子，当然要收拾干净点！” “没想到你还是个家庭主男。” “我的优点多着呢，就像一本非常有内涵的书，越看越精彩。只是张总您太忙了，我这本书在您手边摆了好几年，您都没顾上翻翻。” 张枚被逗乐了，吃吃笑起来：“想得倒美，老娘别说翻书，就是翻牌子也不会翻到你！” “有这么打击人的吗，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跟你视频了！” “好好好，我错了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 “工作呢，在社区干得怎么样？” “挺好，有事情做，生活就很充实。”韩晓武重新躺回沙发上，晃悠着腿如数家珍：“今天还遇到两个很优秀的大姐，一个是在保险公司上班的单身妈妈，热衷公益，业余时间组织志愿者去敬老院陪伴孤寡老人，每周都去，十年如一日；一个是白手起家的女企业家，原来是下岗女工，没什么文化，从摆地摊卖对联做起，一步一个脚印，经营出一个在新三板上市的连锁书店。” 换做平时，别说在新三板上司的公司，就是听到一家普通公司的名字，张枚都会习惯性打开电脑上网查查。但今天不是平时，她好不容易给自己放几分钟假，又怎会去想工作，竟下意识问：“韩总，你结交的新朋友怎么都是女的？” “我五行缺女友，当然要交女性朋友。”韩晓武想想又补充道：“在家，我跟我侄女一起住；上班，从书记、主任到同事全是小姐姐；在统战那条线上，我的顶头上司也是个漂亮妹子！” “身边全是小姐姐，韩总，你很幸福啊！” “才知道啊，羡慕吧？” “等我哪天退休，也去找份身边全是帅哥的工作养老。” “这个可以有。” “对了，既然你身边全是小姐姐，那有没有找到女朋友？” 提起这个，韩晓武也很憋屈，也很想倾诉，对着手机里的老同事苦笑道：“有个姑娘倒是不错，就是刚才说的那个统战小姐姐，只是现在遇到个问题。” 张枚好奇地问：“什么问题？” “傍晚跟她闲聊，说到找女朋友的事，她说我只有考上公务员才能找到心仪的女朋友。可能在她看来，在社区上班没什么出息。我不是说她不好，也不是说她现实，毕竟我们现在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 “她不知道你的底细？” “不知道。” “那人家说得一点都没错，你都三十好几了，又不是正在上学的小奶狗，没份正经工作怎么找女朋友？就算真有女生瞎了眼看上你，她的父母也不会答应。人家首先想到的是真要是把女儿嫁给你，你将来怎么养家糊口？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生活在现实世界，不能不考虑到这些现实问题！” “我知道。”韩晓武长叹口气，想想又觉得很委屈：“我要是像之前那样没时间，忙得顾不上谈恋爱，要是遇到个看着还行的也就将就了。但我现在有的是时间，为什么不找个真爱呢？” 张枚像看白痴似地看着手机里的他问：“你想谈恋爱，想要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婚姻不就是建立在爱情之上的吗？” “你是不是狗血都市剧看多了，老娘还想要爱情呢，结果老天爷不但没给老娘爱情，反倒给了老娘一堆发不出去的债！” “你是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不配拥有爱情？”韩晓武不服气地问。 “配配配，当然配！韩晓武，你特么太逗了，你真是个人才，你先让我笑儿……” “别急着笑啊，先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是配配配，还是呸呸呸？” “呸，你很呸！今天这电话没白打，也没白视频，老娘很开心，老娘还魂了，老娘要干活儿去，拜拜，有时间再聊！” 正聊在兴头上，老同事居然说挂就挂，韩晓武气得牙痒痒，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恨恨地说：“敢挂我视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当我什么人啊，有本事别再找我……” ------------ 第四十六章 创文进行时（一） 周一上午，许多单位和部门习惯开例会，总结上周成绩和不足，布置本周工作。洋港社区同样如此，但不是很正式地坐到会议室去，而是就在办公区里说说，且会不时被电话和前来办事的群众给打断。 张莉莉接完一个电话后，回头问：“刚才说到哪儿了？” 许冬梅正忙着给群众开计生证明，头也不回地说：“主任，能不能等会儿，我这儿马上就好！” “行，你先忙。” 等许冬梅打发走来人，李玲回头笑道：“主任，刚才说到分工了。” “哦，分工是吧。”张莉莉看了看左右两边空着的工位，无奈地苦笑一下：“小童虽然回来了，但何小芸走了，王艳秋也请了假。从今天开始，就剩我们七个人。王艳秋的片区晓武已经接手，现在就剩下何小芸原来负责的这一摊儿。” 许冬梅以为她忙忘了，举手提醒：“主任，这么件事你已经说过，晓武都已经把台账接手过去了！” “是啊主任，你上周五已经说过。”韩晓武趴在椅背上笑道。 “上周是说过，但计划不如变化！”张莉莉看了一眼手机，抬头道：“你接下来要协助统战部的储婵娟筹建海联会和新联会，这件事领导很关心，给我打电话，让我少给你安排点工作。” “主任，你是说让我们几个分摊？”许冬梅感到大事不妙。 “大家都辛苦一下，熬过这阵就好了。冬梅，你接手安全；李玲，你接手人武；裕敏，反正你每天都要检查步行街的环境卫生，顺便把六小行业接手过去。”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张莉莉反问一句，扶着椅子背，语气开始重了：“我们应该反过来想，晓武至少还在我们社区，还负责统战、团委、关心下一代和两个片区！” 韩晓武正尴尬，张裕敏率先反应过来：“冬梅，主任说得对，要是晓武跟书记一样被街道抽调走，到时候我们要分摊的可就不止一项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其实晓武也没你们想的那么轻松，这才来社区几天，就已经值四个班了！”张莉莉顿了顿，口气缓和了下来：“何况他协助筹建海联会和新联会，接下来甚至要兼任两个联谊会的副秘书长，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比如搞活动找不到人，就可以请义工联帮忙；又比如搞了个活动，要发新闻、要发自媒体的公众号，就可以请安海网、安海零距离、安海楼市网和程会长他们的公众号发。” “还真是，晓武，这些事以后就靠你了！” “什么晓武，现在应该称呼韩秘书长，哈哈哈哈！” “对对对，秘书长您好。” “上班时间，都给我正经点。”张莉莉脸色一正，回头说：“晓武，等你做上两个联谊会的副秘书长，到时候能不能辛苦一下，把除党员活动之外的所有活动都接手过去，毕竟在这方面你有优势。” 大姐小姐们一个比一个忙，自己这个“班上唯一的男生”要负责的工作最少，韩晓武打心眼里觉得应该多分担点，可主任提出的新要求真不敢答应。 因为社区不大，活动却不少。 新文明实践和江海志愿等大活动，不但对参与活动的人数有要求外，而且参加每场活动的人都要打卡签到，有时候甚至要签到签出！ 文化方面的“万里千家”文艺汇演，每年四场，这个活动由文化站买单，经费很少，每场只有六百块钱。不过相比社区已经很不错了，人家不但一样要搞类似活动，而且没钱。 主任负责的科普活动，李玲那头的送法普法活动，徐斯敏这里的扫黑除恶和反电信诈骗宣传活动，老年人的广场舞、太极拳、象棋、掼蛋表演比赛等活动，再加上三八妇女节、世界读书日、五一劳动节、六一儿童节、国际禁毒日等每个节日应景的专题活动，零零碎碎加起来每年上百场！ 不但事先要筹备组织，要准备好主持词，活动结束之后还要做台账，甚至要给街道公众号奉上图文并茂的新闻稿！ 这个工作量太大了，韩晓武可不想变成“活动小超人”，急忙道：“主任，统战这头也就筹建两个联谊会期间事情多点，等两个联谊会成立起来就没多少事。再说我已经把安全、人武和六小行业接手过来了，我觉得现在这样的分工挺好，用不着再调整。” “你忙得过来？” “忙得过来，我能应付。” “那今后的活动……” “我搞团委和关心下一代的活动，许姐她们都很热心的帮我，以后许姐她们开展别的活动，我一样会协助。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诿。” 想到把所有活动全推到他一个人身上是不合适，张莉莉一口答应：“行，那就这么定！” 妇联、计生和就业、退管、医保相关的活动不多，并且不用再分摊别的工作，许冬梅和童江昆自然不会有意见。李亚娟则有些失望，因为她负责的宣传、文化活动最多，本以为可以减轻点压力，没想到说了半天等于白说，一切又回到了原样。 就在她们准备该干什么接着干什么之时，张莉莉再次拿起手机看了看，随即吩咐大家：“刚接到通知，市里的创文督察组周五要来检查，街道打算周三下来检查，以便发现问题及时整改。小童，斯敏，你们两个看家，其他人全下片区巡查，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这儿不过关那儿不过关。” “主任，又是那个周庆武？” “他负责督查我们这一片，不是他还能是谁！” “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去。” …… 创文工作与绩效挂钩，直接关系着今年甚至去年的奖金，因为去年的奖金到现在都没发。 总之，随着张莉莉一声令下，众人再次为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忙碌起来。 韩晓武不想拖后腿，赶紧先来中央广场，检查环境卫生，尤其是有无乱扔杂物现象。检查公共设施有无损坏，顺便看看有没有人遛狗不系狗绳，留下的狗狗粪便有没有清理。要是碰着到市民争吵谩骂要及时劝阻。 紧接着，检查三栋住宅楼电梯口的居民公约和“文明健康、有你有我”等标语是否完好，公示栏里的社区书记、主任、社区民警、社区辅警和网格员的照片，有没有被闲得蛋疼的人撕毁或乱涂乱画。然后从消防通道一层一层往上爬，检查有没有居民在消防通道内堆放杂物。 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发现问题真不少——几乎每栋楼的消防通道都存在停放电动车、自行车或其它杂物的现象。 有公德心的业主对此深恶痛绝，不止一次向物业投诉过，物业也多次上门提醒过。可惜收效甚微，那些业主要么虚心认错，坚决不改；要么知错就改，改了再犯；更有甚者拒不配合，装作家里没人或跟物业吵吵闹闹，死活不肯放弃占用公共空间的机会。 韩晓武没办法，只能跟物业一起，硬着头皮逐个敲门。 “您好，我是社区的，请问楼道里的电动车是您家的吗？” “是我家的，怎么了？”一个三十四五岁的女业主打开防盗门探头问。 “我是洋港社区的韩晓武，也是您这一片的网格长，您家的电动车不能停在楼道里，甚至都不可以上楼。这是安全隐患，今年好几个小区发生过电动车自燃引发的火灾。您能不能帮帮忙，把电动车推下去？” “推下去容易，可推下去你让我去哪儿充电？”女业主不快地问。 “楼下有充电的地方。” “是有好几个，投币的，贵就算了，充电的车还那么多，每次去都轮不到我！” 物业小姐姐见韩晓武转身看向她，连忙解释：“充电接口其实不少，主要是好多人充完电不及时拔电源。” “你们不是有业主群嘛，能不能跟业主们说说，请他们充完电及时把车推走。” “提醒过，说过好多次了，人家不听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电动车有没有充好电，能不能看出来？” “能，自动充电桩上面有显示。” “业主们可能是真顾不上，也许车在小区，人出去办事了。既然有显示，知道充好了没有，你们完全可以帮着把车推走啊。” “充电桩又不是我们物业的……” 韩晓武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紧盯着物业小姐姐，很认真很严肃地说：“我知道充电桩不是你们的，也知道运营方要是不给钱，你们肯定不会让他们在这儿安装。你们既然收了物业费，同时收了自动充电桩运营方的钱，就应该提供相应的服务。” “是啊，你们光知道收钱，什么事都不做！”女业主深以为然。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这样，要不你去跟我们经理说？” “我刚从物业办公室过来，你们经理不在。”韩晓武不想浪费时间，紧盯着她说：“这不只是创文的事，也是消防隐患！帮我转告你们经理，这件事如果不尽快解决，我就上报网格事件，只要报上去消防肯定会来检查，到时候被消防处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 第四十七章 创文进行时（二） 有物业的可以找物业，没物业的小区，只能挨家挨户上门劝说。 巡查到苏建花园，发现楼道口前几天刚换上的社区干部和社区民警的公示栏又被破坏了，书记、主任和社区民警王一娟等人的眼睛竟又被戳瞎了！ 见韩晓武拍照发微信，楼栋长老杨很尴尬，摸着下巴嘀咕道：“谁家孩子干的，一而再再而三……” “杨叔，这一看就知道是大人干的，孩子也够不着。” “我去问问。” “别问了，问了也没用，谁会说是自己干的。”韩晓武回头看看四周，见斜对面墙角上有摄像头，转身道：“走，去传达室调监控，把监控调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监控是装了，可老徐不一定会调。” “老徐不会没关系，我找会的人来帮着调。” 为了修订这些宣传板块，李亚娟是左一趟右一趟往广告公司跑，等广告公司做好了拿回来还要爬上爬下安装。韩晓武既不想社区再花冤枉钱，也不想再给同事添麻烦，铁了心要查个水落石出。 来到南门传达室，找到看门的徐大爷。 正如老杨所说徐大爷只负责看传达室的门，平时不看也不会调监控。监控主机插着那么多数据线，韩晓武也不敢乱动，掏出手机给主任打电话。 “有完没完了，查，一查到底，我倒要看看是谁干的！不过监控我也不会调，你在传达室等着，我给徐斯敏打电话，让她找王一娟去看看。” “行，我就在这儿等。” 王一娟是社区民警，虽然平时不怎么来小区，但她的照片和联系方式贴满了大街小巷。围在传达室门口看热闹的老人老太太都知道找王一娟就是报警，顿时议论纷纷。 一个老爷子觉得这是小题大做，阴阳怪气地说：“小韩，我知道你们是在创文，可创文有什么用？说了你别不高兴，你们是正事不干，就知道搞形式主义！” “是啊，左一右一趟，不是发卷子就是发传单，不是贴这个就是贴那个，有什么用，谁会看？” “老钱，你说这些就没意思了，小韩只是个跑腿的，连公务员都不是，上面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想不做都不行。” “这就是上面在搞形式主义！ …… 一帮看什么都不顺眼的老爷子从议论变成了声讨，韩晓武觉得有必要跟他们说清楚。 “各位，我刚来社区那会儿跟你们想法差不多，觉得创文没什么用，就是在搞形式主义，纯属形象工程。现在参与其中，觉得创文还是有用的，以评促建，这个创建的过程就是文明化的过程，真的能提升我们这些市民乃至整个城市的文明程度。” “怎么个提升？”一个大爷叼着烟问。 韩晓武抬起胳膊，指指不远处的中央广场和如意小区：“大爷，你别看这周围全是高楼，一到晚上更漂亮，看着跟大城市差不多。可住在这些高楼里的人，几年前甚至几个月前还是农民。我不是说农民素质不高，我自己就是农村出生的，就是农民的儿子。 我是说很多人虽然住进了城市，但依然按以前的习惯在生活，甚至不少真正的城里人也是这样。出门乱扔垃圾、随地吐痰，遛狗不系狗绳，狗拉的粪便也不清理，还有些人损人不利己，随意破坏公共设施。” “现在买房进城的都是年轻人，都有文化，都讲文明！反倒有些老街上的人，没什么文化，不讲文明。”一个穿着旧西服，头有些秃的老人挤进来说。 “冒书记，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认为小伙子说的有道理。” “你是干部，退休工资那么高，当然说有道理。”钱老头冷哼了一声，回头道：“我是说创文有什么用，创那个什么全国文明城市，是不是在搞形式主义！” “小伙子，你接着说，我说不过他。”姓冒的退休干部笑道。 韩晓武微笑着接过话茬：“各位，我们为什么把自己家装修的很漂亮，收拾的很干净？那是因为家就是家，是我们一家人生活的地方。要是搞得乱七八糟，自己看了都不舒服。但大家有没有想过，出了家门我们就是安海这个大家庭的一员。 小家要装修的漂漂亮亮，大家一样要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样我们才能生活的更舒心。要是从外地来个朋友，一进入城区，就夸我们安海干净漂亮，你们是不是很高兴，是不是很有面子？” “我没外地朋友，也没亲戚在外地！” “您老可能在外地没有亲朋好友，但您的子女呢，您的孙子孙女呢？”韩晓武反问一句，接着道：“刚才是往小处说的，我们再往大处说。我们安海要是能评上全国文明城市，外地客商就愿意来投资建厂，到时候不但市里会有更多的财政收入，可以加大在民生和基础设施方面的投入，而且年轻人也会比现在更好找工作。” “这个道理我们懂，可光我们讲文明，别人不讲也没用！” “所以说要创文，因为创建全国文明城市的过程，就是提升我们安海文明程度的过程。就像现在这样，遇到乱停乱放车辆、乱扔垃圾、随地吐痰等不文明的现象，我们会及时劝告纠正。” 看着老爷子和老太太们若有所思的样子，韩晓武趁热打铁地说：“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四次！不断地宣传、不断地提醒、不断地劝告。对于那些屡教不改的，甚至可以进行处罚。只要坚持个三五年，我们安海市民的素质和整个城市的文明程度不就提高了嘛。” “现在知道创文有用了吗？”姓冒的退休干部笑了笑，随即转身摆摆手：“围在这儿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小区出了什么事呢！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冒老有威信，只是威信有限。 有几位老爷子老太太跟他一起走了，但更多的人没走，依然围在传达室门口陪韩晓武一起等警察。韩晓武很清楚他们围在大门口影响不好，可拿他们又没什么办法，只能由着他们。 等了七八分钟，城南派出所的警车到了，下来一个英姿飒爽的警花和两个辅警。 警花问清楚情况，让一个辅警在门口维持秩序，让另一个辅警去调看监控，然后微笑着跟韩晓武攀谈起来。 “早听说洋港社区来了个帅哥，原来就是你！” “王警官，不好意思，因为这点事惊动你……”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支持我的工作，我一样要支持你们的工作。其实都不能说你们我们，因为我们本就是一家人。” 韩晓武很崇拜警察，何况眼前这位警花还很漂亮，不禁笑看着她问：“一家人？” “你不知道？” “我刚来没几天，有些事还真不知道。” “我既是社区民警，也是你们社区的第一副书记，只是平时跟徐斯敏联系的多，跟你们这些兼职网格长联系的少。来，加个微信，以后多联系。” “行，您扫我，还是我扫你？” “我扫你吧。” 韩晓武虽然是头一次跟眼前这位打交道，但不止一次听徐斯敏她们说过。不但知道她安海市的“最美警察”，甚至知道她虽然看上去很年轻很漂亮，但跟海陵社区的王小蕊一样早就有老公了，甚至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正感叹女人的年龄有时候真看不出来，调看监控的辅警突然回头道：“娟儿，调到了，就是今天早上的事，你过来看看。” ------------ 第四十八章 创文进行时（三） 监控显示器里，一个背着帆布工具包的年轻男子走下楼，都快走出门洞了竟转身回到公示栏前，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从包里取出把改锥，挨个儿戳照片上的眼睛，戳完之后看了一眼摄像头才扬长而去。 想到自己的眼睛也被监控里这小子戳“瞎”了，王一娟不快地问：“老杨，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认识，”楼栋长老杨挠着脖子苦笑道：“他是602的业主，姓丁，叫什么名字我忘了，好像是做装修的。” “这么说他这会儿不在家。” “每天早出晚归，要到天黑时才会回来。” “有没有他电话？” “有是有，但每次入户登记完就交社区了。” 韩晓武低声道：“王警官，我这儿有小区住户资料。” “行，你有我就不用查了。”王一娟想想又介绍道：“小韩，这位是驻社区辅警刘亚军，你们也加个微信，以后遇到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也可以跟亚军说。” 不等韩晓武开口，刘亚军就举着刚点开的微信二维码笑道：“小韩，以后多联系，遇着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别急着上报网格。” “刘哥，上次的事不好意思，我刚开始不懂，只想着完成上报任务，以后知道了。”许冬梅曾很婉转地提醒过网格信息怎么上报，面对刘亚军韩晓武真有些尴尬。 “没事，以后网格里的事还要请你帮着多留意。” “小韩，我们跟社区本来就信息共享。”王一娟笑了笑，随即指指监控：“亚军，小韩刚才说这个楼道里的公示栏和宣传海报不止一次被损坏涂改过。你再调调，看看之前几次是谁干的。” “好的，不过快不起来。” “不着急，慢慢调。” 人家在忙，韩晓武也不能闲着，加上刘亚军的微信就查起602的业主信息，结果发现登记的是个女业主，只有女业主的姓名、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 王一娟说没关系，掏出她们公安的手机查，一会儿就查到了。 她当着韩晓武的面，拨通了对方的手机，冷冷地问：“你好，你是丁有成吗？是就好，我是城南派出所的民警王一娟，有件事想找你了解下，你在什么位置，没时间……你没时间我有时间，你要是回不来我去你家等你。好好好，我就在你们小区南门传达室，我只等二十分钟，过时不候！” 韩晓武好奇地问：“王警官，他现在就回来？” “他家有小孩，小孩快放学了，担心我真去他家被孩子看见，当然要赶回来。”王一娟收起手机，又笑道：“他应该是猜到我为什么找他，觉得算不上多大事，也不是很担心。” 姓丁的不担心，楼栋长老杨担心，连忙道：“王警官，小韩，我也该去带孩子了。” “忙去吧，你放心，我们不会说是你认出他的。” “这就好，这我就放心了，先走一步，有什么事打电话。” 老杨生怕被姓丁的看见，说走就走。 目走老杨，又聊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丁有成骑着电动车回来了。在外面维持秩序的辅警示意丁有成进来，然后顺手带上了门。 丁有成一见着王一娟和刘亚军，就嬉皮笑脸地问：“王警官，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你说呢？” “我真不知道，我就是个搞装修的，安分守己，违法犯罪的事从来没干过。再说我天天在外面干活，别人的事我也不知道……”他说着说着竟掏出盒香烟。 “谢谢，我不抽。”刘亚军婉拒道。 韩晓武也推开他递上的烟：“不用这么客气，我一样不抽。” 所里还有一大堆事，王一娟懒得跟他卖关子，打开执法记录仪，转身指着监控显示器：“丁有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看看吧。” “王警官，我……我不是有意的，我……” “那就是故意的了？” “怎么可能是故意的，王警官，你千万别误会！” “丁有成，别狡辩了，我就想问问，我和社区的王书记、张主任她们究竟哪儿得罪你了？” “没有没有，你没得罪过我，王书记和张主任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照片上的眼睛戳瞎，而且不止一次！” “王警官，对不起，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丁有成没想到这么点小事公安真追究，愁眉苦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损人不利己，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你这是故意损毁公私财物！按治安处罚法，不但要处以罚款，甚至可以拘留你！” “王警官，就是张海报，这算什么财物？我错了，我赔行了吧。” 想到把他带回所里也只能批评教育，王一娟紧盯着他说：“看在你没前科，态度也比较好的份上，我就不带你去所里了。至于损毁的公示栏和创文海报肯定是赔偿的，不但要赔偿，还要去社区给王书记、张主任她们赔礼道歉，并保证今后不会再犯！” “要赔多少？”丁有成小心翼翼地问。 见警花看了过来，韩晓武板着脸说：“公示栏和宣传海报都是我们社区的宣传文化干事李亚娟去广告公司做的，到底花了多少钱，一笔一笔全有账，不会跟你多要，更不会讹你。具体多少你道歉时去问李亚娟，也可以问张裕敏。” “行，我这就去社区道歉。” “今天王书记和张主任都不在，明天上午去吧。” 王一娟急着回所里，一锤定音地说：“那就定在明天上午，亚军，你明天早上也过去。” “好的，明天早上的护学岗我跟小徐换一下。” “丁有成，听见没有？” “听见了，我明天一早就去。” “态度决定一切，道歉的态度要是不诚恳，那就别怪我再找你。” “知道。” “你就是手欠，还家长，像你这样怎么做孩子的榜样！” “我知道，我错了。” …… 有警察协助这工作就是好做，送走警花和两个辅警，韩晓武相信没人再敢损坏楼道里的宣传板块。可走到3号楼前，看到花坛里那一片绿油油的小葱和小青菜，韩晓武又高兴不起来了。 302的老太太很固执，这种事请警花出山也没用。可过两天街道要来检查，街道检查完市里的督察组就要来，不能视而不见，只能硬着头皮上楼敲门。 “谁啊？” “奶奶，我是社区的小韩啊，我负责您这一片，上门来看看您老生活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帮助解决的。” 老太太不是头一次跟社区打交道，因为在楼下种菜的事，不止一次被之前负责这一片的兼职网格长找上门，对社区的人没任何好感，自然不会给韩晓武开门，就这么隔着防盗门说：“我有儿有女，不用你们来看。我也没什么困难，不要你们帮着解决。” “奶奶，是这样的，我们社区正在搞‘微心愿’活动，就是您老如果有什么小小的心愿，我可以帮您发到网上，只要能帮您老实现的，那些有爱心的志愿者看到之后，就会想办法帮您老实现。” “没有，都说了我有儿有女，有事我给我儿子女儿打电话，不用你们操心！” “他们工作忙，不可能天天过来陪您。” “别说了，我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 “奶奶，您别着急，还有件事差点忘了跟您老说，我们社区正在开展居家养老服务，就是组织志愿者上门给中风老人洗衣服晒被子，给像您这样跟子女分开来住的老人测血糖量血压，还可以来陪您老聊聊天、解解闷。” “不用，我身体好着呢，要测血糖量血压我自个儿去卫生室。” 什么都不需要，连门都不开，果然很难对付！ 韩晓武意识到种菜的事提了不但没用，甚至会适得其反，干脆笑道：“奶奶，既然您什么都不需要，那我就先走了。我姓韩，叫韩晓武，您要是遇着别的事，可以去社区找我，也可以跟楼栋长们说，请他们帮着转告。” “知道了，走吧。” “那我先走了，您好像在做饭，我都闻到香味儿了，做好之后别忘了关煤气。” “忘不掉，不用你提醒。” 老太太去厨房看了下火，蹑手蹑脚地回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发现外面没动静，发现社区的人真走了，又急忙跑到阳台上，见楼下花坛里的小葱和小青菜都在，这才松下口气。 ------------ 第四十九章 “双料科长” 储婵娟推荐韩晓武做海联会副秘书长，并非想偷懒。 别看跟徐雪松科长在同一间办公室办公，事实上二人不但不属于一个科室，甚至干着三个科室的活儿。尽管既不是科长，也不是副科级，但要同时负责经济联络科和侨务科的工作。“小跟班”只是未来的双料副秘书长，而她早就是有实无名的“双料科长”。 经济联络科主要是联络非公经济人士，也就是民营企业家；侨务这一块的事就多了，比如要做侨情摸查，要跟侨界人士、出国、归国留学人员、侨界社团领袖及侨界企业家打交道。要主动上门联络、组织活动，每到中秋、国庆和年底还要登门慰问。 市里三天前颁布的今年中考加分政策，看似跟统战部风马牛不相及，但这跟她不但有关系，而且把她忙得焦头烂额。 因为这涉及到“三侨考生”加分，平时想联系都联系不上的归国人员甚至华侨，只要家中有子女即将中考的，纷纷冒出来向统战部提交申请。 面对一位材料不全又认死理的大姐，她只能以十二分的耐心解释：“我们统战部不负责加分，加分是教育局的事！” “我去过教育局，教育局的人让我来找你的。” “杨姐，您来找我没错，但我只负责‘三侨考生’身份认定，负责审核您提交的材料，然后帮您上报给通江市委统战部。通江市委统战部确认材料没问题，审核通过后，再通知教育局，由教育局给您儿子加分。” “材料我不都带来了吗，申请表也填了，你赶紧帮我往上报啊！” 储婵娟指着需提供的材料清单说：“护照和永久居留证复印件这些您是带来了，但没带永久居留证的翻译件原件。” “还要带复印件？” “您来前一定是没注意看网上公布的文件。” “行，我回去问问我老公，可翻译件就是翻译件，翻译件要什么原件？” “按规定不但要翻译件原件，而且是由有资质的翻译社出具的翻译件原件。”储婵娟生怕对方忘了，拿起笔在材料清单上画了一个圈，然后指着下面一栏继续指导：“除此之外，您还要提供自申请之日前一年内，也就是从今天开始倒算一年内，由我们中国驻外使领馆或住在国驻华使馆，出具的您或您爱人在国外合法定居的公证书或认证书。” “这么麻烦啊？”杨大姐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着清单。 “这是上级规定，没有这些不好申请。” “美女，我和我爱人都已经回来了，不可能因为这个公证书再出国。储科长，你能不能行行好，帮我们先报上去？” “材料不全，您让我怎么报？” “先把这些报上去不就行了，孩子中考时能加分最好，实在加不了我也不怪你。” “杨姐，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真不能就这么上报。” “为什么不能？” “我是负责一道审核的，要是明知道材料不全还上报，不但会被上级打回来，还会被上级批评！” “你就是不肯帮忙！” “杨姐，我不是不帮忙，而是实在帮不了这个忙。再说想办意大利合法定居的公证书或认定书，您不一定非要出国，您可以去意大利驻华使馆试试。” “人家要是不帮着办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怕您笑话，我虽然负责这项工作，但从来没出过国，也没去过外国驻我们中国的使领馆。” …… 储婵娟说得嗓子眼冒烟，总算劝走了这位不依不饶非缠着她帮忙的群众。正准备喝口水，徐雪松突然回头说：“婵娟，有人给你发微信，见你没回又打了好几个电话。” “谢谢，我来看看。” “韩晓武打来的。” “徐科，你怎么知道的？”储婵娟莫名惊诧。 “放心，我没偷看你的手机，我坐在这儿动都没动。”徐雪松拿起自己的手机，向她晃了两下：“他也给我发微信了，问你在不在，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知道了，谢谢。”储婵娟实在太渴了，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水，也顾不上看微信，直接回拨过去。 等了三四秒钟，电话通了，只听见年纪并不小的“小跟班”在那头说：“领导，你不是约王会长今天过来聊聊的吗？人家问我几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哎呦哎呦，怪我怪我，居然把这事忙忘了。今天有点忙，实在走不开，我这就给她打电话赔礼道歉。” “领导，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还有什么事？” 天上不会掉馅儿饼，更不会掉下个储妹妹，韩晓武不想就这么坐等，下定决心主动出击，小心翼翼地问：“领导，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赏光一起吃个饭？” 储婵娟愣了愣，淡淡地问：“什么活动？还有谁？” “没活动，没别人，就是……就是想请你一起吃个饭。” “老韩，你真用不着这么客气，我们吃饭的机会多的是。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下次我请你。” 徐雪松听得一清二楚，等储婵娟给王会长打完电话，忍不住笑看着她问：“婵娟，看来韩晓武好像……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哈哈。” “徐科，你就别取笑我了，你看我这儿一大堆事呢！” “韩晓武这个人其实还可以，反正我看着不错。要学历有学历，要相貌有相貌，性格也好，算是一表人才了。” “徐科，我求求你了，别说我现在不想谈，就算真谈也不可能是他。他都三十一了，我可不想找个大叔！” “年龄是大了点，工作也不算很好，想想确实不太合适。”徐雪松翻翻眼睛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商务局的那位怎么样，前段时间来得挺勤，这几天怎么没下文了？” “徐科，你有完没完……” “我这是关心你。” 储婵娟彻底服了，只能托着下巴苦笑：“好像出去招商了。” “这么说出门前请示汇报过？” “什么请示汇报，我跟他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普通朋友。不说了，还有好几张表没填呢。早知道事这么多，那会儿就不应该考公务员，就算考也不会报考这个岗位。” 徐雪松冷不丁来了句：“叶部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正一边收拾办公桌一边发着牢骚的储婵娟下意识抬起头，见门口啥都没有，气得咬牙切齿：“徐科，你就知道欺负我！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 第五十章 “午夜牛郎” 应聘前以为社区很清闲，没想到事情竟这么多。 韩晓武真有些后悔找这份工作，可想到辞掉之后又会变得无所事事，并且离开社区就等于放弃了好不容易结交的朋友圈，想找女朋友就更难了。 为了创文，一天走几万步，回到家精疲力尽，别说去泛书房学习琴棋书画，连晚上的锻炼都想取消。 韩苏觅求之不得，收拾好碗筷正准备坐下追会儿剧，韩晓武觉得不能半途而废，爬起身说：“小觅，去拿泳衣，今晚不跑步，今晚我们去土豪金游泳。” “小叔叔，你都成这样了，游得动吗？” “游不动也要游。” “你这又是何苦呢！” “别废话，赶紧去拿泳衣泳帽，把换洗衣服也带上，游完在那儿冲一下，回来就不用再洗澡了。” “好吧。”韩苏觅没办法，只能悻悻地放下电视遥控器。 等侄女收拾好东西，骑电动车带她赶到土豪金，换上泳衣、戴上泳帽游了几圈，韩晓武实在游不动了，靠在泳池边喝着从家带来的水，看着扑腾过来的侄女问：“小觅，你上次跟王大姐她们去的是哪个敬老院？” “你没看我朋友圈？” “没顾上。” “居然不看我朋友圈，居然不给我点赞！”韩苏觅嘀咕了一句，气喘吁吁地说：“上次去的是新陵敬老院，离汽车站不远。说是去做公益，其实就陪老头老太太说了一下午话，我都不知道跟他们说什么，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做公益？” “我就做了一次做志愿者，到底什么才是做公益，我哪知道。” “陪孤寡老人说话就是做公益。” “这算什么做公益？” 韩晓武放下矿泉水，微笑着问：“韩宇杰有个干外公你记不记得？” 老家的事韩苏觅知道的比韩晓武多，不假思索地说：“记得，那个老头儿好像也无儿无女，好像也住敬老院。” “记得就好，听你大奶奶说他在敬老院什么都不缺，就想有人去看他，去陪他说说话。每到逢年过节，就坐在敬老院大门边等。” “等谁？” “等韩宇杰一家去看他呀！” 看着侄女若有所思的样子，韩晓武循循善诱地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没个念想。比如我，别的不想，就想找个女朋友；又比如你，想找个帅哥，然后在市里买套房，可能还想买辆车，这些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动力。对韩宇杰的干外公而言，韩宇杰一家什么时候去看他，就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念想。要是连这点念想都没了，他虽然一样活着，但活的却像行尸走肉，一点意思也没有。” 韩苏觅只是没心没肺，不但不傻而且很聪明，眨着眼睛问：“小叔叔，这么说去陪敬老院的老头老太太说说话，也算做好事？” “当然是做好事了，非常有意义的。不然义工联也不会把这个公益项目叫着‘爱的陪伴’，并且一做就是十年！” “可我真不想去了，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能理解，其实我去了我一样没话说，一样会觉得没意思。” 韩苏觅本以为会挨骂，没想到小叔叔竟会这么说，不禁笑道：“小叔叔，原来你也做不到，你也觉得没意思！” 韩晓武喝了一口水，苦笑着：“我真要是去，不只是没话说，不只是会觉得没意思，甚至会有负疚感。” “什么负疚感？” “我这些年都不怎么回家，难得回去一次跟你二爷爷二奶奶都没话说，有时候还嫌他们烦。一个连自己父母都不愿意陪伴的人，居然跑敬老院去陪伴孤寡老人，你说讽不讽刺，你说会不会产生负疚感？” “想想还真有点……不对，小叔叔，你是不是在说我？” “我是在说我自己。” “你肯定是在说我！” “既然你非这么认为，那就是既在说我自己，也是在说你。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你好好想想，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侄女大了，有些事点到即可，说太多只会适得其反。韩晓武不等她回答，就伸出双臂，双腿一蹬，又开始游了起来。韩苏觅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脸水花，抹着脸嘟囔着：“就是在说我，就知道说我。” …… 游完泳，回到家。 刚躺下，本应该忙得飞起的老同事竟又打来电话。 韩晓武又累又困，实在不想接这个电话，可觉得不接又不好，只能呵欠连天的拿起手机。 “张总，本人习惯裸睡，已经躺下了，今天不方便视频。” “谁稀罕看你啊，再说我也没打算跟你视频。” “那你这么晚给我打什么电话，我又不是午夜牛郎，再这样我要收费了。” “收费好啊，先聊五块钱的。” “你这是打发叫花子？本人陪聊，每分钟一百，概不还价。想聊几分钟先打钱，微信支付宝都可以。” “先记账，到时候一起算。”相比斗嘴，张枚更喜欢八卦，“不开玩笑了，说正事，跟那个女公务员进展到哪一步，有没有拉手。” “这关你什么事？”韩晓武又打个哈欠。 ”老娘好奇嘛，老娘没时间谈恋爱，听听你的爱情故事总可以吧。” 韩晓武翻了个身，不耐烦地说：“这是我的个人隐私，不过你也算不上外人。进展不大，可能她这些天忙，上周约吃饭她说没时间。我这些天也有点小忙，后来就没约过。” 在张枚看来没什么比老同事情场失意更有意思的事，忍不住补刀：“我就知道没戏，你也不想想，以你现在这尴尬的年龄，干的那份尴尬的工作，人家能瞧得上你？” “别落井下石，说得好像你不尴尬似的。要是没记错，再过几个月张总您也三十芳龄了！” “你记得我生日？” “这不是废话吗，你进公司时我是面试的。要不是我心软，留下你的简历，你能有今天？” “哦，想起来了，不过我能进公司是老王拍的板，跟你关系好像不大。” “要不是我把你的简历拿给老王，老王甚至连你是男的女的都不知道，他只能拍拍桌子，想拍板也没得拍！” “这么说我应该感谢你？”张枚笑问道。 韩晓武假作不快地说：“忘恩负义，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张枚追忍俊不禁问：“那你想让我怎么报这个恩，是要钱还是要我以身相许？” “晚了，我什么都不要，我要让你永远记住欠我一份人情，让你欠我一辈子。” “还以为你施恩不图报呢，原来你以前的绅士风度全是装出来的，你们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老娘跟你不一样，受人滴水之恩就当以涌泉相报，这样吧，再过两年你要是还没找到真爱，我也没找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到时候我就以身相许，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韩晓武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确切地说是在撩他这个单身狗，不禁笑问：“张总，您这是瞧不起我，还是把我当备胎？” “老娘愿意跟你凑和是瞧得起你！” “我不要你瞧得起，也不想跟你凑和。” 张枚气呼呼地问：“为什么，难道连你都嫌老娘人老珠黄？” 韩晓武知道年龄是她最不愿意提的事，不想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连忙道：“张总，坦率地说我对你的相貌、身材、气质、学历、性格乃至银行里的存款还是满意的，基本符合我对未来伴侣的全部想象。之所以不愿意跟你凑和，是因为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脱离苦海，不想再一个猛子扎进去，不想变成您的免费助理兼秘书。” “只是基本符合？” “不是基本，而是完全符合，现在您满意了吗？” “这还差不多，”张枚转怒为喜，可太累太困了，也禁不住打起哈欠：“你继续想象吧，我该睡了，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呢。” ------------ 第五十一章 说真话也没人信！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可这还没到清明，安海就下起了毛毛细雨。 韩苏觅生怕工装被淋湿，是穿着平时的衣服来上班的，一到文峰四楼服装区，就钻进更衣室换工作服。见许多同事不是调班就是请假，准备明天回乡下磕头烧纸祭奠去世的亲人，徐谢琳突然有些想家，忍不住走到更衣室外问：“小觅，你明天回不回富安？” “没想好，不过我小叔叔明天回去，连车都叫好了。” “叫什么车，你们老家离这儿又不远。” “是不远，可外面下雨啊。他在网上叫的车，预约的，司机说明天早上8点去小区南门接他。” 徐谢琳这才想起外面正在下雨，幽幽地说：“老板娘下午来补货时还问过，说你要是回富安，就让我明天上早晚班，她过来帮你顶中班。” “我再想想，”韩苏觅想回去又担心挨骂甚至挨打，干脆不想了，换好工作服走出更衣室，一边让徐谢琳帮着别工牌，一边坏笑着问：“琳琳，上次跟你说的事，你到底有没有想好。” “什么事？” “我小叔叔啊，别看他比你大几岁，其实他跟孩子似的，单纯着呢！” 韩晓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徐谢琳真想过，毕竟吃过人家一顿饭。只是想来想去，发现闺蜜的话漏洞百出，她小叔叔真要是有那么大本事，又怎么会跑社区去上班？ 徐谢琳不但觉得她十有八九是在吹牛，甚至很可能是想“骗婚”。因为这种事老家以前不止一次发生过，介绍时说男方家条件有多么多么好，去看的时候也确实不错，有房子有家电甚至有汽车，可姑娘嫁过去之后才发现房子是别人家的，家电汽车也全是跟人家借的。 总之，韩苏觅的话徐谢琳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作为同事兼闺蜜又不好意思拆穿，只能装作什么也没看穿般地问：“你叔叔单纯？” “真的，他就像个孩子。”韩苏觅回头照照镜子，确认工牌别的很正，然后捂着嘴笑道：“他都三十一的人了，竟然喜欢看动物世界，喜欢看狮子、看鬣狗，反正只要是动物的节目他都喜欢看。有时候还看动画片，你说他幼不幼稚？” “是挺幼稚的。” “可说他幼稚吧，有时候又像个小老头，不喜欢玩游戏，也不许我玩，教训我起来是一套一套的。虽然不像我爸那样张口就骂、伸手就打，但他不高兴的时候我还真有点怕他。” “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徐谢琳忍不住笑了。 “不说这些了，琳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我小叔叔究竟怎么样？” “挺好的。” “这么说就是有戏了？” “小觅，我说的挺好是人挺好，不是你想的那样。” “琳琳，不是我吓唬你，你要是错过这个村可就真没这个店了！像我小叔叔这么高大帅气又有钱的男生真不好找，反正我这么多年一个都没遇到过。我要不是他侄女，他要不是我叔，这好事哪轮得着你，更别说那个公务员了！” 韩苏觅不想小叔叔被姓储的女公务员抢走，真的很着急。 徐谢琳发现她吹牛撒谎的本事有长进，不像以前一眼就能看出来，正不知道该怎么敷衍，韩苏觅又挽着她胳膊：“其实我小叔叔对你印象非常好，我问他你好不好看，漂不漂亮，你知道他怎么说的。” “他怎么说？”徐谢琳鬼使神差地问。 “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生，还说你不但好看，而且很清纯很善良！” “真的假的？”徐谢琳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骗你做什么，”韩苏觅紧攥着她窃笑道：“然后我又问他，既然觉得我闺蜜这么好，为什么不追。” 徐谢琳忍不住问：“他怎么说？” “他说他是先认识那个女公务员的，不能在追那个女公务员的同时追你，不然就是脚踏两只船，就是三心二意，反正很不道德。”韩苏觅想想又眉飞色舞地说：“他还说你是我的闺蜜，我又是他的侄女，他要是追你会有罪恶感，就像偷看我穿泳装时的那种罪恶感。” “他偷看你穿泳装！！” “没有，就因为担心有罪恶感，每次去土豪金游泳他从来不看我，就知道色眯眯地偷看别的女生。” 徐谢琳缓过神，心想有你这么帮叔叔介绍女朋友的吗？不管好的坏的，张口就来，什么话都往外说。韩苏觅不知道闺蜜是怎么想的，越说越来劲：“别看他三十一了，可还像个小奶狗，竟然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爱！明明有钱却装作没钱，不告诉那个女公务员他以前是做什么的，说这样要是能追上的话就是真爱。琳琳，你说好不好笑，你说他幼不幼稚？” “那个女公务员知道吗？”徐谢琳嘴上虽这么问，但心里却在想你就编吧。 “不知道，这件事就我一个人知道，我才不会告诉那个女人呢！” “现在我也知道了。” “你不一样，你是我闺蜜！”韩苏觅探头看看四周，见值班经理不在，嬉笑着说：“琳琳，我是告诉了你，但你要装作不知道。他不是要爱情吗，咱们就给他爱情！念书，我们比不过他。赚钱，我们也不如他，但谈恋爱我们才是专家，那么多言情剧不是白看的！” 徐谢琳强忍着笑问：“那事成之后，我要不要跟你平分他的家产？” “不愧是我的好闺蜜，不过我没那么贪心。你真要是成了我的小婶婶，到时候只要从手缝里漏那么一点点给我就行了。” “一点点是多少，亲姐妹还要明算账呢，这件事得说在前面。” “我不要钱，我只要你们买衣服、买化妆品的时候，记得给我也买一份儿。你们出去吃饭的时候，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带我一起去。” 徐谢琳不想再陪她做白日梦了，挣开被她紧攥着的胳膊：“想的挺美，你接着想、接着做白日梦吧，我该下班了。” “你当我是在开玩笑？” “没有没有，想的挺好。” 韩苏觅急了：“我以前说假话你都相信，好不容易说一次真话你居然不信？” 徐谢琳俯身拎起包，一边往电梯口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好闺蜜。先回去了，你要是明天回老家过清明，记得给老板娘发个微信。” ------------ 第五十二章 帮亲不帮理 清明节法定假日四月五号正好是周五五，算上周六周日，总共能休息三天，妥妥的小长假。 天气不冷不热，小型客车高速免费，大城市的人早就盼着这一刻，纷纷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出去旅游。近的自驾，远途打飞的乘高铁，不差钱的甚至会再请上几天假，跑国外逍遥去了。 但在安海、台东乃至南边的皋如、西边的堰姜等县级市或市辖区的人们心中，清明就是上坟烧纸祭奠先人的日子。不管你有多大本事，平时离家多远，工作多么繁忙，只要能回来的都得回老家给祖宗磕头。想利用这个假期出去玩也不是不可以，得先祭完祖再出去浪。 可能有一些年轻人觉得这有点封建迷信，甚至是旧习陋俗。 韩晓武不那么认为，他的想法比较传统，甚至觉得清明节能回乡祭祖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不像一些生活在大城市的人，想烧纸钱尽孝都没地方，想给祖辈上坟都不知道坟头在哪儿。 正因如此，他起得很早，甚至在洗漱、收拾和接听电话时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 “今天有点堵是吧？不急不急，我再过十五分钟下楼，我去南门等……” “大伯和大妈都已经到家了！好好好，我也马上出发。小觅啊，我不知道……她在商场上班，逢年过节是最忙的时候，好好好，我问问她。” 韩晓武挂断老妈打来的电话，抬起胳膊敲门：“小觅，你二奶奶让我问问你回不回去，说你大爷爷大奶奶和你大伯大婶一早就回去了，让你二爷爷二奶奶和你爸你妈敬完祖宗、上完坟全去他们家吃饭。” 韩苏觅醒得很早，想回去又很犹豫，支支吾吾回答：“我……我还没跟老板娘请假。再说我爸那人你是知道的，我……我……” “大爷爷大奶奶和大伯大婶全回来了，再说不是还有我吗？当着那么多人，你爸你妈不会说你的，一定会给你留面子。” “我再想想……” “没时间了，车马上到。” “可我还没跟老板娘请假！” “现在请来得及吗？” “应该来得及。”韩苏觅嘟囔着。 “那还等什么呀，十分钟倒计时，赶紧穿衣服洗漱！” 侄女在最后一刻决定跟自己回老家，韩晓武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想这段日子总算没有白调教。就在他像田径教练似的盯着手机，不断催促韩苏觅快点时，今天值班的张裕敏正在办公区跟许冬梅视频。 “你们已经到家了？” “又不远，老头老太一大早就打电话催，我们就早点回来了。可回来有没什么事做，要等到中午才烧祖宗，你们家几点烧？”许冬梅坐在一栋二层小洋楼门口，百无聊赖。 张裕敏忍不住笑了：“什么烧祖宗？我们家叫敬先。” “好好好，那你们家几点敬？” “我们家一大早就敬了，我是在老家敬完先再过来值班的。” “只敬先不上坟？” “坟昨天下午就上过了，我们那儿上坟早一天晚一天没事。”张裕敏不想聊这些，换了话题：“冬梅，怎么就你一个人，我儿媳妇呢？” “在楼上做作业，别提她了，一提我就来气。” “又怎么了？” 许冬梅哭笑不得地说：“这不是过清明节吗？老师让写篇作文，写就写呗，结果她写完之后加上了一句：祝老师清明节快乐！” “哈哈哈哈，我儿媳妇太逗了，老师有没有找你麻烦？” “找了，把她的作业拍了发在群里，害得我赶紧跟老师道歉。”许冬梅叹了口气，又吐槽起来：“孩子懂什么呀，就算怪，也只能怪老师没教好。作业在群里布置了事，让我们回家打印，做好了还要我们检查签字，什么事都推给我们家长，真不知道她们是干什么吃的！” 张裕敏深有同感，跟着声讨了一会儿，突然话锋一转：“冬梅，早上从老家回来的路上，跟老公闲聊时，他说到一件事。” “什么事？” “他说他们招商局的刘之维，正在跟统战部的储婵娟谈！” “这么说储婵娟不是韩晓武的女朋友？”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个刘之维正在死命追储婵娟。前几天他跟我老公一起去东广招商，我老公说他一有时间就给储婵娟发微信，回来时还给储婵娟买了好多礼物！”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许冬梅忍不住问：“裕敏，你老公的那个同事今年多大，长得帅不帅？” “今年二十七，个子比韩晓武高，长得……长得也比韩晓武帅，学历差不多，好像是江城大学的研究生。”张裕敏想想又笑道：“形象要是不好，要是不会来事儿，局里也不可能让他出去招商。听我老公说局领导正打算让他长驻东海，做东海那边的招商主任。” “比韩晓武帅？” “我有他的照片，给你发几张，你一看就知道了。” “怎么不早说，赶紧快发过来让我看看。”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许冬梅意思到张裕敏所言非虚。 再次邀请张裕敏视频，一接通就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说：“看来韩晓武彻底没戏了，你老公这个同事不但工作比他好，年纪比他小，看上去还比他高大帅气。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张裕敏苦笑道：“我也觉得韩晓武要凉凉。” “韩晓武知不知道？” “应该不知道，冬梅，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他提个醒？” 许冬梅权衡了一番，笑道：“不管怎么说也是同事，不知道无所谓，既然知道了，我觉得应该给他提个醒。要是还有机会就赶紧追，要是实在没希望，也能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毕竟他都三十一了，再拖下去更难找。” “你说得对，这我就给韩晓武发微信。”张裕敏觉得许冬梅说得有道理。 “等等，你老公知不知道韩晓武也在追储婵娟？” “知道。” “那他是帮那个刘之维，还是帮韩晓武？” “他……他当然只会帮他的同事，”张裕敏想了想，笑看着视频里的许冬梅，理直气壮地说：“不管了，他是他，我是我，他愿意帮刘之维随便他去帮，反正我只会帮我的同事，咱们这叫帮亲不帮理！” ------------ 第五十三章 摊牌？ 张裕敏正准备给韩晓武发微信，张莉莉突然转来一个通知：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有不少市民在路口、小区门洞甚至楼道里烧纸。这种行为不但不文明，也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搞不好会引发火灾，已经有市民打12345投诉了。让赶紧去几个片区看看，如果发现要及时劝阻。 这种情况不是今年才有，可以说是多少年来的“传统”。 相比那些在家里有人去世，请和尚道士去家里敲锣打鼓做法事，甚至一搞就是一天一夜把整栋楼搞得鸡犬不宁的，清明节去路口或在楼道里烧点纸都算不上事。但领导已经发来了通知，张裕敏只能戴上安全帽，骑着电动车去几个片区巡查。 果不其然，洋港社区的几个住宅小区也存在这种情况，她不好不许那些老头老太太烧纸，只能提醒人家注意安全。至于留下的灰烬，有物业的提醒物业派保洁人员去清理，没物业的就联系环卫。像救火队员似的，骑着小电驴东奔西跑了一天，直到下班回家才想起给韩晓武发微信。 “知道了，谢谢张姐提醒。” “加油！咱们洋港每次考核都拿第一，追女生这种事咱们一样不能输！”张裕敏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老公，又输入一行文字：“再有内部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明白，请张姐放心，我会努力的！” 回复完信息，韩晓武心中泛起一阵暖意，感觉有单位有同事真好，暗暗决定明后天再忙也要请社区的大姐和小姐姐们吃顿饭。可看着同事发来的照片，想到今晚这顿饭是统战小姐姐主动约的，心情又有些复杂。 难道是摊牌的？ 难道真是“鸿门宴”？ 他忽然觉得张枚的话有一定道理，婚姻要以感情为基础，但感情一样需要基础。在这个尴尬的年龄，干着一份尴尬的工作，人家凭什么喜欢你，除非脑子坏了！ 正胡思乱想，外面传来敲门声。 刚站起来，就见统战小姐姐推开了包厢门，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杨姐，您用不着这么客气，真没必要，我这两天也没时间。至于您那个材料，我真没法儿往上报……材料不全，您找我也没用！好吧，既然您非要找我们领导，那您就去找。领导真要是说没问题，让我往上报，那我就帮您报。” “节假日还要工作？” “三侨考生加分的事，有个家长材料不全，不想着赶紧去准备材料，反倒天天给我打电话，一天打好几个。不说这些了，你侄女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储婵娟放下包，坐到他对面问。 “今天清明节，要祭祖，我家做了好多菜，她家一样做了。回来时我爸我妈和她爸她妈不管我们喜不喜欢吃，也不管我们两个人能不能吃得下，就一股脑打包让我们带回来，不带他们不高兴。” 韩晓武帮她斟上茶，又笑道：“敬祖宗的菜你知道的，不能放葱姜蒜和味精鸡精，好多菜甚至沾上了烧香烧纸时飘上去的灰，我们既吃不下也不想吃，可带回来了又不能扔掉，小觅就把菜全送她同事那儿去了，晚上跟她同事和她同事的几个老乡一起吃。” 储婵娟反应过来，端着茶杯笑看着他问：“你们不喜欢吃，人家就喜欢？” “她同事不是本地人，是从南云过来的，还有十几个老乡在这边打工。因为没什么文化，工资不高，平时省吃俭用。小觅把菜送过去，就当给她们改善生活。” “你上次统计的那些少数民族？” “对，就是她们。” 储婵娟看过电子表格，但只有个人资料没照片，不知道徐谢琳长什么样，只知道她们全来自南云蒗宁，对来安海打工的那些彝族同胞有着本能的好感，不禁笑道：“我妈去过她们那儿，不过那会儿还没我呢。” 韩晓武愣了愣，下意识问：“领导，这么说你妈是老师，你妈去蒗宁支过教？” “你怎么知道的？” “小觅的同事说过，说安海有老师去她们支教，她们那儿的人也都很尊敬安海老师，都叫安海老师舅舅。” “没想到蒗宁人居然记在心里，”储婵娟放下茶杯，笑看着他骄傲地说：“我们安海有好多老师去过，几乎每个中学都有。三年一轮换，前前后后去过十几批，我也不知道我妈是第几批，只知道她在那儿教了三年。” “你妈真了不起。” “了不起什么呀，去的又不只是她一个人。不说她了，点菜，想吃什么尽管点。”储婵娟把菜单递到他面前。 韩晓武接过菜单，笑问道：“领导，你可是大忙人，怎么想起请我吃饭的，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请你吃饭？”储婵娟反问了一句，随即捧起手机：“不过接下来还真有不少事，亓部长……也就是我们常委部长，下周二下午有时间，叶部长打算把海联会的成立大会安排在下周二下午，我草拟了个活动议程，转发给你看看。” “给我看？” “看一下心里有个数，不看怎么帮我约人。” “下周二，这么说就剩三天，这时间还真有点紧。” “会场那边我不担心，最担心的是那些海归老板有没有时间，他们愿不愿参加？可除了这件事部里还有其他事，我一个人真忙不过来，只能请你帮忙。” “我负责约人请人？” “约我也会约，不然人家会觉得我们统战部不重视他们，甚至会觉得我们不懂礼数，主要是担心他们太忙，约的时候答应的很痛快，可一转身就忘了，所以请你帮我盯着点，只要确定能参加的，到时候能准时参加，不能迟到更不能缺席。”储婵娟放下手机，想想又强调：“大后天一上班部里就发通知，各街道和各乡镇的统战委员都要参加，融媒体中心也会安排记者去。” “没问题，你先约，约完剩下的事交给我。”韩晓武很清楚政府搞活动就是这样，尤其负责会务的人，真是方方面面全要考虑到。 “谢谢了。”储婵娟莞尔一笑，指指他面前的菜单：“赶紧点菜，在电话里说好的，今天我请！ “谁请都一样。” “我请客哪能让你买单，你先点，我接个电话。” “不着急，你先接。”韩晓武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忙，吃个饭都不安生。 刚打进来的这个电话跟工作无关，储婵娟很想出去接，可又觉得不礼貌，只能硬着头皮接听：“不好意思，我今天真没空……不用不用，真不用等，我们这边正在点菜，马上就开始了。一个朋友，帮了我很多忙，请他吃个饭，顺便聊聊工作上的事……” 看着她尴尬的样子，韩晓武意识到可能是她的追求者打来的，客套了一句：“让你朋友一起过来呗，要是人多我们可以换个大点的包厢。” “不用了，”储婵娟回头笑了笑，转过身去继续接听：“真的不骗你，千万别，我这边还没开始，不知道几点能结束，别等了……” “领导，让你朋友一起过来吧，我不介意的。”韩晓武觉得应该表现出点绅士风度。 “今天是请你的，再喊别人不合适。”储婵娟不想让电话那头的朋友跑小区大门口等，捂着手机愁眉苦脸。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再说人多热闹。” “那……那我就让他过来了？” “让他来吧，等他到了一起点菜。” “行，我跟他说。”储婵娟跟电话那头的朋友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点开微信给对方发了个位置，坐下来一脸尴尬地解释：“老韩，等会儿来的是招商局的一个朋友，他姓刘，叫刘之维，刚从东广招商回来的，过完节又要去东海，所以……所以……” ------------ 第五十四章 “脱离群众” 果然是那个姓刘的！ 韩晓武暗叹同事提供的情报真是太精准了，不动声色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看了看照片，若无其事地说：“刚才不是说过嘛，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真不介意？”储婵娟小心翼翼问。 韩晓武笑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再说今天是你请客。” 这个话题再聊下去会很尴尬，等会儿可能会更尴尬，储婵娟急忙换了个话题：“老韩，这些天你们社区忙不忙？” “忙，忙得飞起！为了创文从早忙到晚，清明节只能休一天，我们明天就开始上班了。” “社区也这么忙！” “你不知道？” “我平时不怎么去社区，对社区不太了解。” “领导，不是我批评你，你这就有点脱离群众了。有时间应该多下下基层，了解了解我们这些社区工作人员的疾苦。” “哎呦，还疾苦！我倒要问问你究竟有多忙，都有些什么疾苦？”储婵娟被逗乐了。 看来她这个坐机关的确实不太了解社区工作有多繁杂，韩晓武觉得有必要给她科普一下，紧盯着她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领导，我们社区具体要做哪些工作，就不跟你一个一个说了，说了你也记不住。我只盘点下我们有多少个平台，有多少个群。” “什么平台？” “就是要登陆的各种系统，光我知道的就有公务消费监管平台，智慧城管平台，人口和计划生育综合信息平台，流动人口卫生计生服务管理信息系统，网上共青团智慧团建，共青团仪表盘，智慧党建，网讯365短彩信息管理平台，江海志愿者服务平台，阳光信访平台，12345平台，通海市司法行政人民调解管理平台！” 储婵娟听晕了，将信将疑地问：“这么多啊？” “不止这些。”韩晓武笑了笑，扳着手指继续说，“除了刚才那些之外，还有全要素网格系统，住户调查平台，尊老金平台，全国优抚对象系统，残疾人平台，低保平台，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平台，网上村村通管理网站，互联网违法和有害不良信息举报中心，劳动保障信息管理系统，劳动保障协理员管理信息系统，高校毕业生实名制管理信息系统。 另外还有高校毕业生就业信息普查系统，离退休管理系统，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系统，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管理信息系统，城乡社区网格化服务管理职能应用平台，国家统计局住户调查平台……” 韩晓武跟说相声似的如数家珍，储婵娟听得瞠目结舌，愣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问：“这些系统和平台每天都要登陆？” “有的要每天登陆，有的一个月要登陆五六次，但不是输入账号密码登陆上去打个卡那么简单，几乎全要上报数据或信息。而我们社区现在就六个人，你说我们平时要做多少基础工作？” 为了让统战小姐姐对社区工作有更直观的印象，韩晓武又拿起工作手机点了点，举到她面前：“工作群那就更多了，归纳起来大致可以分成四块，一是街道群，一项工作一个群，光我加的就有街道统战群、街道团委群、街道关心下一代群、街道安全群、街道人武群和街道六小行业群； 二是专项工作群，比如创文、新文明实践、安达步行街环境整治等等；三是我们社区的工作群，就是这个‘洋港之家’；再就是片区居民这一块，有楼栋长群，有几个业主群，反正每天光顾着看群了，手机内存总是不够用。” “那你还干得一身劲！” “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吗，再说相比之前的工作，社区的工作只是比较繁杂。至少对我而言压力不算大，也算不上多累，尤其心不累。” 储婵娟从未见过如此不思进取的高学历奇葩，正想问问他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工作，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推门走进包厢，一见到他们就忙不迭致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 “没事没事。” 储婵娟连忙站起身招呼他坐，然后笑吟吟地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安海市海外留学归国人员联谊会的韩晓武副秘书长。韩哥，这位就是我刚跟您说的刘之维。之维很厉害，马上就是常驻东海的招商主任了。” 都说体制内一样能锻炼人，至少能锻炼人的情商，韩晓武现在相信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统战小姐姐会这么介绍自己，非但没提他在社区工作的事，甚至连称呼都由之前的“老韩”变成了“韩哥”，甚至用上了“您”。 “原来是韩秘书长，失敬失敬。”刘之维连忙上前握手，握完竟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韩哥，这是我的名片，认识您很荣幸！” “刘主任好，能认识刘主任，我一样荣幸。” 竞争对手比照片上更帅，身材也比照片上更魁梧，个子起码有一米八，握手时力道不小。衣着也很得体，白衬衫、深蓝色暗花领带，一身笔挺的西服，西装扣子没系，腰间的爱马仕腰带格外显眼， 同事提供的情报中说他今年二十七，韩晓武却感觉他看着一点也不年轻，确切地说不够阳光。 正寻思这是否跟他的职业有一定关系，必须把形象搞得成熟稳重一点，储婵娟又变回了可爱的统战小姐姐，在一旁掩嘴轻笑：“就是朋友吃个饭，你们搞这么正式做什么，先点菜、先点菜，我都快饿死了！” 同样在打量韩晓武的刘之维率先反应过来，连忙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怪我，韩哥，您先点。” “这家店我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什么好吃。婵娟，还是你点吧，总共就三个人，别点太多，多了浪费。”韩晓武微笑着把菜单递向统战小姐姐。 他居然喊“婵娟”，居然喊得这么亲热！ 刘之维意识到遇上竞争对手了，而且是实力强劲的那种，岂肯轻易落下风，回头笑道：“婵娟，我也不会点菜，还是你点吧。喜欢吃什么尽管点，让你和韩哥等了这么久，今天必须让我买单。” “我点就我点，不过今晚是我请客，谁也不许跟我抢！” “行，先点菜吧。” 清明节人们大多在家团聚，饭店晚上客人不多，储婵娟点的几个菜很快就上来了。 见韩晓武不喝白酒，刘之维也跟着要了一瓶啤酒，在心仪的美女招呼下吃了几口菜，喝了两杯酒，开始旁敲侧击打听韩晓武在哪儿高就。 储婵娟担心“小跟班”尴尬，不断转移话题，装出一副很好奇很崇拜的样子，问起在外面招商的见闻。 刘之维本就不想被海归比下去，一聊到招商就滔滔不绝。 接洽过哪些大公司，认识多少五百强公司的高管，参与组织过几次招商引资洽谈会，哪几位市领导出席过签字仪式，全程参与过哪些大项目的引进……不但说得眉飞色舞，甚至拿起手机让二人看照片和视频。 ------------ 第五十五章 聊这个我是专业的 刘之维说得眉飞色舞，统战小姐姐听得很专注。 韩晓武却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像刘之维这样的招商人员之前见多了。以前每次路演都会有好多招商人员想办法混进会场，然后见缝插针发名片和招商宣传材料。 每个地方都有开发区、工业园区和什么高新区，每个地方都在招商，哪有那么多客商给他们招？ 为了完成任务，真的招不到就搞假的，求着一些大公司的高管参加他们的招商洽谈会，请人家跟他们的领导签个投资意向书，几亿、几十亿随便说，反正是意向。 有的项目已经落地甚至开工了，可为了宣传造势或为了给他们的领导刷政绩，在搞什么集中签约活动时，竟厚着脸皮求人家再签一次甚至几次！ 有一个同学看到了商机，开了一家招商中介公司，专门帮地方政府尤其各地的开发区、工业园区招商。吹的天花乱坠，什么帮着组建专业招商小组，进行区域调研，然后挖掘项目，再进行项目评估、项目推荐、项目跟进与协同谈判，直到项目签约、项目投资、项目投产，堪称一条龙服务。 只要点开那小子的朋友圈，就会发现他几乎天天在签约现场，可他帮着牵线搭桥签下的那些项目，真正落地的却没几个。而那小子的招商中介业务竟越做越大，越干越红火。 韩晓武正胡思乱想，刘之维突然话锋一转：“韩哥，您是海归，又是我们安海市海外留学归国人员联谊会的秘书长，一定有很多高层次的朋友。今后还要请您多多关照，要是有朋友想回国创业，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或者发微信。作为第一联系人，政府会有重奖的！” “刘主任，您太瞧得起我了，我只是在香港大学念了个非全日制的MBA，纯粹的‘伪海归’。另外我也不是海联会的秘书长，真正的秘书长坐在我对面呢。我只是副的，说白了我就是婵娟的小跟班。” “韩哥，别开玩笑了，我就是挂个名。来来来，我敬您一杯。”储婵娟急忙举起饮料。 “韩哥，我也敬您，感谢您对婵娟工作的支持。”刘之维不失时机举起杯子。 “刘主任，您这是说哪里话？我和婵娟不但都是海联会的成员，接下来也都是新联会的成员，说起来都是统战人。我和婵娟一起敬您才是，感谢您对我们统战工作的支持！” 都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刘之维觉得不明不白的酒不能乱喝，微笑着提醒：“韩哥，虽然我对统战工作不太懂，但我觉得像您这样的高素质人才，应该是统战部团结的对象，应该是统战部的朋友，只有像婵娟这样做统战工作的才是统战人。” “刘主任，你说得很对。”韩晓武放下酒杯，不卑不亢地说：“刚才婵娟介绍我时只介绍了一半，不管现在的海联会副秘书长，还是未来的新联会副秘书长，其实都是兼任。我的本职工作在洋港社区，并且负责统战，是我们社区的统战联络员。” 在社区做统战联络员很光荣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着韩晓武那得意的样子，帮着转移了半天话题的储婵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气得放下饮料，捂着半张脸装作没听见。 刘之维愣了愣，顿时乐了，心想之前白担心了，搞来搞去他原来是在社区上班，原来是个有学历没能力的混子！跟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没什么好计较的，他很大度地笑道：“韩哥，照这么说您还真跟婵娟一样，都是统战人。” “所以说这杯酒应该是我和婵娟敬你。”韩晓武笑嘻嘻地再次端起酒杯，回头招呼：“婵娟，来来来，我们一起敬刘主任一杯，感谢刘主任对我们统战工作的支持！” 储婵娟彻底服了，心想你哪里是社区统战联络员，你这架势比叶部长还要像统战部领导。可被点了名，又没办法推脱，只能硬着头皮端起饮料：“刘主任，我们敬你。” “谢谢，谢谢二位，我先干为敬！” 刘之维觉得现在可以喝了，一饮而尽，真是透心的爽。 在谁和谁一起敬谁酒这件事上赢了一局，韩晓武一样很高兴，正准备再次“代表”统战部帮竞争对手把酒斟满，刘之维的手机突然传来微信提示音。 “婵娟，不好意思……” 储婵娟知道招商局有规定，客商哪怕在凌晨三点打电话或发微信，招商人员都要保证及时回复，于是嫣然一笑：“没事，工作要紧。” 刘之维只跟统战小姐姐道歉，韩晓武虽然被怠慢了，但并不生气，帮刘之维斟满酒，坐下来招呼统战小姐姐吃菜。 “婵娟，你真会点菜，这个牛蛙好吃，来，多吃点。” “别光顾着招呼我啊，你也吃。” 刘之维顾不上竞争对手大献殷勤，捧着手机看着看着竟微皱起眉头，隔了会儿又给领导打起电话：“杨局，刚才我转给您的那条微信您看了吗，就是上次见过面的那位葛总转发给我的。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锐海找谁发债不好，非要找这家投行。现在好了，投行闹出这么大丑闻，本来跟我们安海没关系的一件事，却影响到我们安海的对外形象，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跟客商解释……” 锐海、发债…… 这两个关键词有点意思，韩晓武嘴角边泛起一丝笑意。储婵娟看得清清楚楚，心想人家遇到麻烦你居然幸灾乐祸。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刘之维放下手机，再次端起酒杯：“韩哥，婵娟，刚才你们二位统战人敬我，现在该轮到我这个招商人敬二位统战人了！” 储婵娟实在没心情喝，忍不住问：“之维，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麻不麻烦？” “没什么，”刘之维放下杯子，苦笑道：“就是……就是以前谈得挺好的一个客商，从网上看到一个传闻，就顺手把链接转发给了我。” “可你刚才好像说是什么丑闻？”储婵娟追问道。 “锐海年前找投行发了一笔债，结果有人在网上爆料，说锐海的这几亿债券，是投行的一个女销售靠跟百业银行江城分行的资管睡觉发出去的。”刘之维点开客商转发来的链接，把手机递给她，一脸无奈。 储婵娟不懂金融圈的事，不解地问：“可这跟你们招商局有什么关系？” “没有直接关系，但有间接影响。因为谁都知道锐海是我们安海的融资平台，谁都知道锐海发的是我们安海的城投债。现在莫名其妙卷入这种丑闻，不但影响到我们安海的对外形象，也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招商引资。” “什么时候的事？”韩晓武抬头问。 “今天爆出来的，刚刚的事。” “刘主任，能不能转发给我看看？” “可以，不过最好不要外传。虽然这种事想瞒也瞒不住，但不能从我们这儿扩散出去。” “我懂，放心，我不会乱传的。” 聊别的韩晓武或许插不上话，聊这个他可是专业的，看完链接内容，不禁哑然失笑：“从网上的爆料看，这个投行的女销售跟那个银行资管的关系或许有一些暧昧，但要说女销售靠陪睡就能帮锐海卖出几亿债，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 第五十六章 我也投了！ “老韩，你是说这消息是假的？”储婵娟懵了，不知道该信谁。 “我不敢断言是假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有这上面说得那么夸张。” “可这上面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有截图……” 韩晓武觉得这是个机会，觉得要是再藏藏掖掖，统战小姐姐真可能会被像刘的拐走。于是放下手机，慢条斯理地分析：“这个消息里说的那个银行资管，听上去很高大上，可事实上只是一个分行的同业业务部门经理，甚至可能只是部门副总。因为同业业务部不只是理财，其业务领域还包括同业存放、银财合作、资金存管和票据等等。如果按你们体制内的职级来排，他也就相当于副科。” 刘之维反应过来：“韩哥，这么说他根本就无权决定投还是不投，那个投行的女销售就算真的陪睡也没用？” “他有权决定不投，因为他那儿是第一关，但他无权决定投。”韩晓武笑了笑，接着道：“不管哪个银行或券商，想决策购买回报率只有4.85%、并且风险为中等的债券，至少需要二十多个审批程序，比如同业业务部的内部审批、法务部门审批、风控部门审批、分管副行长审批，甚至可能要分行行长审批。 分行内部审批通过之后，同样的流程还要送到总行去再审一轮，牵涉的部门可能会更多。如果综合评估后风险过大，或觉得收益太低，在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和部门都有可能被卡住。涉及到风控，没人会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单凭一个资管就想打通那么多环节，想想也不可能。” 不等刘之维发问，储婵娟就惊诧地问：“老韩，你怎么知道锐海债券回报率的？你又是怎么知道锐海债券风险的？” 韩晓武觉得“金刚芭比娃娃”的话有一定道理，想追人家就应该坦诚相待，至少要部分坦诚，端起酒杯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也投了，只是投得不多。” “不多是多少？”储婵娟下意识问。 “四百万，把这几年那点积蓄全投进去了。” “原来你是个土豪啊！难怪总说闲着也是闲着呢。算了，今天的单我不买，我要打土豪！”储婵娟半嗔半笑地站起身，朝他瞪起大眼睛。 “我早说过我买单，你不让。” “现在让了！我说老韩，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你是担心叶部长、徐科和我会让你请客，还是我们会跟你借钱？”储婵娟越想越来气，可又不便当场发作，只能装出为整个部门请命的样子，柳眉倒竖，连珠炮般地发问。 “我没想过要瞒谁，而且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韩晓武回头看了一眼惊得瞠目结舌的刘之维，想想又笑看着统战小姐姐说：“你们从来没问过我这些，我总不能跑去跟你们显摆，我其实有点钱，买了锐海四百万债券，现在是锐海集团乃至安海市人民政府的债权人吧？” 刘之维缓过神，暗骂自己早该想到香港大学的MBA不可能真跑社区去上班，暗想原来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完全不在一个段位，现在怎么办？ 刘之维意识到麻烦大了，急忙回到原来话题：“韩哥，您刚才说网上爆出的消息十有八九是假的，可您又说锐海的债券有风险，回报率还不高，那银行为什么还要投，并且一投就是好几个亿？” “是啊，银行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投？”储婵娟也觉得网上爆出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事实上锐海的债券不但回报率低，并且周期很长，既不是两年期的，也不是三年期的，而是五年期的！至于银行为什么愿意投，我觉得可能有政治上因素，比如他们本来就要积极配合地方要求，推动区域经济发展。也可能评估之后发现锐海债券的风险其实并没有那么高。” 看着二人似懂非懂的样子，韩晓武补充道：“像锐海这样的城投债，这几年全国各地发得太多了，也就是所谓的地方债。但除了投行不会有人来安海做尽调，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仔细研究投行提供的材料。一些资金方可能以为安海跟别的县级市差不多，只是在拆东墙补西墙，想借新债还旧债，根本不了解安海经济发展的现状、优势和前景。” “你知道底细，所以你投了？”储婵娟紧盯着他问。 “差不多，反正我对安海的发展前景很看好。”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首先有区位优势，随着大桥和高铁相继开通，能全面对接江南甚至对接东海；基础教育也好，别的地方不知道，但光是我们台东，就有很多人来这里买房，好让孩子在安海上学；更重要的是安海人吃苦耐劳，领导干部也很敬业，就像刘主任刚才那样，客商一发来微信，什么事情都搁置，立马回复。” “韩老板，你对我们安海研究得很透彻啊！” “什么你们我们的，我现在就是新安海人。” “这么说你什么都不用干，一年就能赚近二十万。锐海在帮你赚钱，我们这些在政府上班的都在给你打工？”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又不是不劳而获，我买了锐海债券，就是相当于投资了安海。你上次不是问我为社会做出过多少贡献吗，我觉得投资就是贡献！” 见刘之维欲言又止，韩晓武觉得做人还是应该低调点，回到之前的话题：“总而言之，锐海的这笔债，不是投行的某个女销售靠美色就能推动的。在那个圈子里，美貌的确是稀缺资源，但没有网上那些人想象中那么值钱。可以说美貌最多只是张通行证，并不是一般的等价物。 何况对一个年薪百万的银行资管而言，有求于他的人多了去了。如果只是想要美色，就算不做承诺，他一样能骗到色。怎么可能为了跟一个女销售睡，就去操那么多心，甚至要冒着丢饭碗的风险，去跟每个审批环节讲一遍故事！” ------------ 第五十七章 降维打击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韩哥，您以前是做什么的？”刘之维缓过神来，笑得有些勉强。 “也是做销售的。” “在投行做销售，卖债券？” “嗯，差不多。”韩晓武微笑着承认。 储婵娟越想越郁闷，一边用筷子拨拉着盘子里的菜，一边嘀咕：“开始说在证券公司上班，现在又说是在投行上班，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 韩晓武正准备解释，刘之维就回头解释：“婵娟，韩哥没骗你，韩哥说的是实话，证券公司有好多部门，投行是其中之一。” “证券公司不是让人家开户炒股票的吗？” “不只是让人家开户炒股票……” “好吧，我什么都不懂，我就是个金融白痴，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储婵娟越想越不服气，托着下巴斜看着韩晓武问：“韩老板，韩总，投行的工作多好啊，做的全是上亿的业务，您债券卖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 “行情不好，债不好卖。” “凭您的三寸不烂之舌，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没骗你，是真不好卖，尤其那些烂债，说破天也卖不出去。”一提到债，韩晓武就不由自主想起“金刚芭比娃娃”。 “就算债不好卖，就算辞职了，您也用不着降维去社区上班。是不是觉得有钱装作没钱、扮猪吃老虎很好玩？” “婵娟，你别误会，我真没想过要扮猪吃老虎。” “那你图什么？”储婵娟步步紧逼。 “我的简历你看过的，我已经辞职半年了，原本想过几天田园生活，甚至想把家里的房子推倒盖漂亮点，住的舒服一些。可我爸我妈坚决不同意，说现在的房子挺好的，说什么农村的房子盖得再漂亮也不值钱。” 韩晓武笑了笑，接着道：“想跟人家一样钓钓鱼，可又没耐性；想玩玩游戏，又觉得没意思；整天无所事事也就罢了，还总是被我爸我妈催婚，还总是被村里的左邻右舍指指点点。觉得我整天窝在家里没出息，甚至以为我是回去躲债的。” “别东拉西扯，说重点，为什么跑社区上班？” “在家呆不下去只能出来，台东人对盐海没归属感，我们富安人对台东一样没归属感，所以就来安海了。在安海呆了几天，一个朋友都没有，想说话都找不着人。见街道招聘社区工作人员，以为社区很清闲，就鬼使神差报名了……” 储婵娟不断发问，韩晓武有问必答。 刘之维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碍事的电灯泡，实在坐不住了，急忙接过话茬：“韩哥，我最佩服您这样的投行精英。不怕您笑话，我上大学时也做过投行梦，可惜理想很丰满，而现实太骨感，像我这样的学历，投行的HR连看都不会看。” “刘主任真会开玩笑，我算什么精英？真要是精英，也不至于辞职。” “韩哥，您太谦虚了，反正在我眼里，能进投行的都是精英。”半路上杀出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程咬金”，刘之维很沮丧。可看着笑魇如花的储婵娟，又油然而生新的动力，觉得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轻易言败，拿起手机笑道：“您刚才说的那些，真帮了我的忙，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客商解释。您二位先聊，我出去给客商打个电话，再向领导汇报一下。” “行，你忙你的，别管我们。” “去吧，工作要紧。” 输人不能输阵，刘之维先去吧台悄悄把单买了，反正就那几个菜和两瓶啤酒，加起来没多少钱，然后走出饭店给局领导打电话汇报。 储婵娟早看出了刘之维心情不好，不想让他更难堪。回头见韩晓武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突然觉得这熟悉的笑容很假，忍不住瞪了韩晓武一眼，拿起手机站起身问：“韩总，要不要来点主食？” “不用了，我饱了，你们随便。” “我也饱了，刘主任估计也差不多，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儿？” “行，我去买单。” “不用了，刚才是跟您开玩笑的。小女子虽穷，但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韩晓武正准备开口，听见动静准备过来收桌子的服务员冷不丁来了句：“这一桌的单，刚才那位先生已经买过了。” “这个刘之维，又抢着买单！”储婵娟背上包走到门边，想想又回头说：“韩总，我去找他算账，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拉下了。” “好的，我看看。” 韩晓武明白她不只是想去跟刘之维“算账”，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太冲动，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暴露了底细。因为女人一旦母性泛滥，就会格外同情弱者，没有理由，也不需要逻辑。比如之前在介绍时，明显偏袒他这个“小跟班”，而现在她又以“算账”的方式跑去安慰刘之维。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验证了这个判断。 刘之维是开车过来的，因为喝了点啤酒，不能再开车。统战小姐姐竟提议开她的车送刘之维回家，让刘之维明天过来开车。自始至终没问他这个“小跟班”是怎么来的，打算怎么回去。 韩晓武无奈地笑了笑，觉得有些弄巧成拙了。 步行回到家，正准备打电话问问侄女什么时候回来，张裕敏竟打来电话，一开口就是：“好你个韩晓武，居然扮猪吃老虎！” “张姐，什么扮猪吃老虎？” “害我们白替你担心了，赶紧进群，开群视频，我们在群里跟你算账！” “什么群？”韩晓武笑问道。 “你看看手机就知道了，快点！” “好，我看看工作手机。” 不看不知道，一看发现果然被拉进了一个新群。 群成员全是社区的同事，只是没有王书记，群名也不是“洋港之家”，而是“姐妹情深”！ 大姐小姐们正在开视频群聊，群里还有几张截图，截图上是刘之维跟张裕敏老公的聊天记录，聊的竟是晚上发生的事。韩晓武被截图内容吸引住了，以至于忘了进入群视频模式。 “晓武，磨蹭什么呀，快点，快开群视频，我们有事要问你。” “好的，我进来了。” 刚进入群聊模式，就见张莉莉坐在沙发上笑道：“晓武，搞来搞去，原来你是在扮猪吃老虎，原来你是百万富翁啊！” “主任，百万富翁算什么？百万富翁现在真不值钱，就我现在租住的小区，没一千个也有八百个。我现在的房东更厉害，光在如意就三套房，加起来值六七百万！” “你们小区回迁户多，一家有几套房很正常。” “斯敏，别打岔，先说说他骗我们的事！” “许姐，我什么时候骗你们了？” 许冬梅故作生气地说：“你说你家是卖种子化肥农药的，还说什么兼种几亩地，结果你身家几百万，甚至是锐海的债权人，什么事都不用干一年就能赚二十万，这不是骗我们是什么？” “我家的确是卖种子化肥农药的！”韩晓武装出一副很冤枉的样子说。 “但你不是，工作七八年就赚了好几百万，我干到退休估计也赚不到这么多！”许冬梅想想又酸溜溜地说：“没想到，没想到我们社区藏龙卧虎，加上你已经有两个富二代了。” “两个富二代？”韩晓武不解地问。 “李玲啊，你不知道吗，她家是开厂的！”徐斯敏噗嗤笑了。 “我真不知道，”韩晓武看向视频里的李玲，笑问道：“李妹妹，原来你是老板娘，居然瞒着我，你这是不把我当同事？” 李玲抱着孩子笑看着手机说：“你从来没问过，再说你不也瞒着我们吗。” 张莉莉再次接过话茬：“冬梅，你这话对也不对，我们是有两个土豪同事，但晓武和李玲还是有区别的，晓武是白手起家，李玲才是富二代。” ------------ 第五十八章 “姐妹情深” “主任，你说什么呀，我爸开的是个小厂，我算什么富二代！” “一年产值几千万，连这都是小厂，那我们不就是要饭的？” 童江昆在视频里唉声叹气地说：“主任，你可算认清现实了，我们就是要饭的！这个月花呗快到期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还，想想连要饭的都不如，要饭的至少不欠外债，不用还花呗。” “想想真是，我们真是要饭的。”张莉莉苦笑道。 “好啦好啦，我们先说正事。晓武，你晚上把人家小刘打击的可不轻，小刘知道我在洋港上班，一到家给我老公发微信，还跟我打听你。” “我没打击他呀。” “你不但打击了他，连我们都被打击了，你说说这事怎么解决吧！” “我先发个红包，明天再请各位小姐姐吃饭，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张裕敏满意地笑了，随即话锋一转：“晓武，其实像你这样在大城市赚足了，回老家考公务员进体制内养老的我遇到过。所以我们就不问你为什么来社区了，就跟从来不问李玲为什么不回去继承家产一样。” “张姐，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韩晓武竖起大拇指。 张裕敏对此不感兴趣，不等于别人不感兴趣，正在阳台晾衣服的徐斯敏回头问：“裕敏，除了晓武你还遇到过谁？” “市政府信息科的李繁铭，跟晓武一样是名校毕业生，以前在深正的大公司做程序员。后来觉得压力太大，想着钱也赚足了，就辞掉工作回来考公务员。现在是既不用为没钱花发愁，也不想进步，上班对他而言就是打发时间，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自在！” “真好，羡慕死我了！” “别说你羡慕，我一样羡慕，连好多领导都羡慕。可惜我没晓武和李繁铭那么大本事，不然我也去大城市赚一笔，赚个几百万回来养老。” 提到考公务员，韩晓武不想再隐瞒，笑看着视频里的大姐小姐们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其实我没想过考公务员，之所以说想报考，是不想让你们觉得我不思进取。” “别人是装着工作，可事实上是在准备公考。你倒好，装作准备公考，其实是在工作，跟别人反过来了！”张莉莉啼笑皆非。 “我是怕各位笑话。” “为什么不想考，我觉得对你来说应该没那么难。”李亚娟忍不住问。 “我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不想把自己搞那么累。而且之前的工作三天两头出差，天天在外面跑，自由惯了。” “你不想被管？” “嗯。”韩晓武微笑着点点头。 “可在社区不一样被管吗？” “主任，在社区干的活虽然跟公务员差不多，但没公务员那么多规矩。有什么事想请假，你肯定会批假。再说句不好听的，哪天不干想了就可以走人。再说你们对我这么好，跟大家相处的很融洽，感觉不是同事而是兄弟姐妹，反正我喜欢现在这样的氛围。” “这话我爱听，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想考就考，不想考就不考，反正你不差钱，以后不用再装模作样了。” “行，以后不装了。” “晓武，你以前的工作到底是做什么的，也是销售债券吗？” “差不多。” “做的都上亿的业务，难怪工资那么高呢。” “也很辛苦，几乎天天出差，每天早上醒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看起来很光鲜，其实就是个金融民工。” 王艳秋好奇地问：“晓武，想找你这样的工作是不是很难，对学历要求是不是很高？” “的确比较难，对学历的要求也比较高，不夸张地说清北复交的毕业证和相应的从业资格证只是敲门砖，通过司法考试和注册会计师考试的一抓一大把。但在我看来这不是一份非要高学历才能干的工作，而是这份工作的薪资待遇吸引了高学历的人。” “这么说在你的同行中，你的学历不算高？” “不怕各位笑话，我是我们公司近十年来学历最低的，连前台小姐姐的学历都比我高。” “那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我大二时就去公司实习了，对公司的情况比较了解。也正因为对公司比较了解，招聘时不敢去，连简历都不敢递。就在我准备找份对学历要求没那么高的工作时，我上铺的兄弟鼓励我去试试，说就算应聘不上也没什么损失。” “后来呢？”许冬梅追问道。 韩晓武是真喜欢这样的氛围，真喜欢跟大姐小姐们做“姐妹”，很乐意满足她们的好奇心，微笑着说：“后来就硬着头皮去了，可去了之后偷看了几眼人家的简历心里就凉了，那年公司只招一个人，去应聘的一个比一个牛，其中有两个还在华尔街干过。” 张莉莉也忍不住问：“再后来呢？” “再后来就有点搞笑了，徐胖子……也就是我大学时上铺的兄弟，跟人家说我有客户资源，说我可以带项目进公司。这一说就惊动了老板，还没到面试环节，我们就见着老板了。聊了一会儿才知道，我那个大学同学原来是个超级富二代，大学几年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并且他老爸的公司真有融资需求，我就这么在他帮助下进了公司。” “这也可以！” “生意难做，项目不好找。你们要是有客户资源，要是有项目，一样能带项目进组。” “那项目呢，你同学家的项目后来有没有做成？” “做成了，不但做成了他家的项目，后来还在他爸介绍下又做了几单，总算在公司站稳了脚跟。”韩晓武笑了笑，又补充道：“虽然站稳了脚跟，可在公司还是个学渣，总觉得抬不起头，就努力考了几个证，然后又念了个香港大学的非全日制MBA。” 许冬梅叹道：“晓武，你这是命中遇贵人！” 韩晓武由衷地说：“所以我很感激我那个同学，要是没他就没我的今天。” “我怎么就没个富二代同学呢！”徐斯敏唉声叹气。 “也可能有，只是你不知道。我以前也以为富二代就会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就知道挥霍家里的钱。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人家不但胎投的比我们好，而且比我们更努力。有些富二代甚至很低调，就像李玲，你们不说我都不知道她家是开厂的！” ------------ 第五十九章 失态了 “居然扮猪吃老虎，居然骗我们！徐科，你说有他这样的吗，真是气死我了！”储婵娟越想越郁闷，一回到家就给徐雪松打电话。 徐雪松确实有点意外，不过也只是意外，点上支烟笑问道：“记得我早跟你说过，能出国或去香港念大学的都不是一般人，现在信了吧？” “什么不是一般人，他就是个大骗子！” “婵娟，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说要‘骗’我觉得有些过。他是骗了谁的钱，还是骗了谁的色？在我看来他只是比较低调。” “他低调个鬼！徐科，你是没见着他晚上吃饭时那嘚瑟样，见着你就知道低调这个词跟他没半点关系。要说有钱，安海比他有钱的人多了，我看谁都比他低调！” 这是气话，但这并非是在吹牛。 她负责联系非公经济人士，工作性质决定眼界，不夸张地说安海数得上号的民营企业老板没有她不认识的，跟几位女老板和好几位老板夫人及其子女的关系甚至非常好。 但徐雪松依然觉得韩晓武不像个嘚瑟的人，磕磕烟灰，意味深长地问：“韩晓武低不低调，嘚不嘚瑟放放一边，有件事我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你知道他原来并不简单之后会这么生气，而我却一点都不生气？” “……”储婵娟被问住了。 “婵娟，婵娟？” “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徐科，我……我是不是太沉不住气，我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度？” “没有。”徐雪松觉得有些好笑，知道问下去她一定会脸红，干脆打起官腔：“咱们成立海联会也好，新联会也罢，都是为了团结那些海归老总和各行各业的精英，都是为了我们安海的高质量发展。 韩晓武在投行销售过债券，拥有丰富的金融知识和实践经验，我认为这是好事。回头可以问问那些老总有没有融资需求，如果有就让他们去找韩晓武，真要是能办成，也是我们统战部的成绩。” 尽管知道失态了，储婵娟还是嘀咕道：“他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我可不敢乱介绍，要说你跟那些老总说。” “我说就我说，其实我早想找他聊聊，只是一直忙得没顾上。” “找他聊什么？” “聊工作啊，他不是在香港大学念过MBA吗，虽然是非全日制的，但不可能一次都没去过学校。在香港应该有不少朋友，甚至可能有老乡，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他聊聊？” 想到徐雪松的工作分工，再想香港那边的情况，储婵娟反应过来：“徐科，你想找就找吧，反正我不会再找他了。” “那海联会和新联会的工作呢？” “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那就更应该找了，毕竟他是你推荐的副秘书长人选。”徐雪松心想女人终究是女人，明知道失态了还是沉不住气。 “我可以撤回推荐吗？”储婵娟气呼呼地问。 “可以，不过要有足够理由，不然叶部长肯定不会同意临阵换将。” “既然……既然不能撤回，那我跟他公私分明！” “这么说你跟他除了工作关系之外还有私交？” “徐科，你想哪儿去了？不说了，有电话打进来了，我要接个电话。”储婵娟意识到再说下去只会越描越黑，急忙找借口结束通话。 没想到刚放下手机，真有电话打进来了，并且是韩晓武打来的！ 她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再失态，然后把手机举到耳边，故作镇定地问：“韩总，这么晚了，您有什么指示？” “领导，别开玩笑了，我能有什么指示，我是不太放心，打电话问问你到家了没有。”刚跟社区的大姐小姐们视频完的韩晓武，站在阳台上一边俯瞰着夜景，一边举着手机笑道。 “感谢韩总关心，我已安全到家。” “到家了就好，”追女生这种事要趁热打铁，韩晓武想想笑问道：“领导，现在才九点半，有没有兴趣出来喝杯茶？” 储婵娟岂能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不卑不亢地说：“韩总，对您而言现在才九点半，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对我这样的上班族而言已经很晚了，并且我也不喜欢喝茶，所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哪有什么夜生活，我正在等小觅回来，然后一起出去跑步。” “那您慢慢等吧，话说像您这样的成功人士是应该多做些有氧运动，不然怎么保持身材？” “话中有话呀！领导，你这是笑我老了，需要锻炼，需要保持身材？” “怎么可能，韩总您不但是我们统战部的朋友，也是我们安海市人民政府的债权人！我巴结您还来不及呢，怎么敢笑话您？”储婵娟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是一阵畅快，暗想亏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韩晓武意识到她对晚上的事仍耿耿于怀，禁不住问：“生气了？ 储婵娟可不会傻到再失态，跟平时拉家常似的说：“我生什么气？说真的，其实知道你那么厉害，我真的很高兴，甚至为能有你这样的朋友骄傲。” 刚才明明在生气，不然语气不会那么阴阳怪气。可这才过去几十秒，竟像变了个人。韩晓武心想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让人难以捉摸。 储婵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问道：“老韩，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你既然是在证券公司上班的，应该很懂股票，为什么不炒股，反而去买回报率并不高的锐海债券？” “在证券公司工作不一定会炒股，而且国家有明文规定，证券从业人员不能炒股。谁要是敢炒，一旦被发现，不管赚了还是赔了都会被处罚，情节严重的甚至会被追究刑事责任。”韩晓武顿了顿，接着道：“至于为什么投资锐海债券，晚上在饭桌上已经说过了，回报率虽算不上高，但至少比大额存款的利息高点。” “可惜我没钱，我要是有钱，也投资个一两百万，也跟你一样做做锐海的债权人。” 韩晓武正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外面传来敲门声，连忙说了一声稍等，赶紧跑过去开门。 结果刚打开防盗门，一股酒味儿扑鼻而来。仔细一看，侄女竟喝得烂醉如泥，送她回来的徐谢琳已累得气喘吁吁。 “韩哥，小觅喝多了，麻烦您搭把手……” “领导，不好意思，我这儿有点事，回头再聊。”韩晓武顾不上再跟统战小姐姐聊天，道了歉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赶紧帮着把韩苏觅扶进次卧。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想到刚才无意中听到的女人的声音，储婵娟缓缓放下手机，陷入沉思。 ------------ 第六十章 什么都没看见 “不能喝就别喝，怎么喝成这样了？” “韩哥，对不起，我不让她喝的，她非要喝，拦都拦不住，酒量又不行，喝了一杯就醉了。”徐谢琳很过意不去，像犯了多大错似的不敢回头，就这么背对着韩晓武帮韩苏觅脱鞋、脱外套甚至袜子。 “她喝了多少？”韩晓武没想到“问题侄女”不但酒气熏天，连脚也那么臭，下意识捂住鼻子。 “就一杯。”徐谢琳想想又用蚊子般的声音，小心翼翼说：“最多二两。” “喝了二两，不少了。”韩晓武干脆把这里交给她，捂着鼻子走到门边说：“不过相比你和你们老乡，二两可能真不算多。” “韩哥，您误会了，我不会喝酒，我从来不喝！” “那她是怎么想到喝的？” “是我表姐她们先喝的，她见我表姐喝也要喝。” “既然是她自己要喝的，那醉成这样活该！” 正说着，韩苏觅突然翻了个身，手舞脚蹈地胡言乱语起来：“没事……这点酒算什么，给我再倒点！我真没骗你们，我小叔叔真是钻石王老五，他有好多好多钱，有好多好多房子……” 韩晓武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侄女会说这样的醉话。 徐谢琳更尴尬，急忙摁住她问：“小觅，渴不渴，要不要我给你去倒杯水？” “喝什么水，我要喝酒……哇……” 醉话没说完，吐了！ 哇哇的吐！ 床上，被子上，衣服上，甚至连脖子里都是。 徐谢琳猝不及防，被吐了一身，可又不能就这么跑卫生间去清理，见地板上已经吐了一大摊，干脆扶着韩苏觅，轻拍起她的后背：“小觅，吐吧，吐出来就舒服了。” 看着好恶心，味道超难闻！ 韩晓武实在受不了，紧捂着鼻子说：“琳琳，你们是闺蜜，我就把她交给你了。我去换身衣服，我下去跑步！” 徐谢琳本就心存歉疚，连忙道：“韩哥，对不起，您忙您的，有我在小觅不会有事的。” 韩晓武就怕遇上喝醉之后哇哇吐的，换上运动服、穿上运动鞋就开溜。徐谢琳一样觉得恶心，但又觉得一切说因她而起，只能卷起袖子忙碌起来。 先去洗手间拿毛巾和盆来清理呕吐物，把呕吐物倒进马桶冲掉，再回房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韩苏觅的脏衣服脱掉，然后打水、挤毛巾，前前后后擦拭了好几遍。 见韩苏觅的脚居然会那么臭，又去接了一盆热水过来帮韩苏觅洗脚，折腾了半天总算把韩苏觅清理得像个人样。然后翻箱倒柜，找出内衣内裤和睡衣睡裤给她穿上，再换床单被罩，最后拿拖布来拖地。 呕吐的东西全清理并冲洗掉了，但次卧和客厅里依然弥漫着刺鼻的异味。 她急忙跑去打开窗户通风，好在这套房子南北通透，加上楼层高、风比较大，等她把脏衣服和床单被罩先冲洗一遍，屋里已经没有什么怪味了。 紧接着，她端着盆来到阳台，琢磨洗衣机怎么用。 好在上学时曾经在酒店实习，用过全自动洗衣机，依葫芦画瓢把衣服和床单被罩一股脑塞进滚筒里，又研究了一会儿，终于找到加洗衣液的小盒，知道怎么使用了。 搞定这一切，她还是不放心，又连哄带骗地把韩苏觅拖起来，扶进洗手间，让她趴在马桶上吐，吐不出来让韩苏觅自个儿抠嗓子眼，直到韩苏觅把黄黄的苦胆水都吐出来了，她才松下口气。 “头疼……” “你头疼，我还腰疼呢！”她把韩苏觅伸出来的胳膊塞进被窝，嘀咕道：“不但腰疼，还累出一身臭汗，黏糊糊，难受死了！” 韩苏觅把胃里能吐的全吐掉了，人清醒了许多，有气无力地说：“难受就去洗个澡，又不是没热水。” “我没带衣服。” “没带就穿我的，你又不是没穿过。” “好吧，我去冲一下。”徐谢琳是真忙出了一身汗，衣服湿答答黏在身上，特别不舒服。干脆打开衣柜，翻找出几件她能穿的，拍拍韩苏觅的肩膀，便走出次卧直奔洗手间。 韩苏觅虽然清醒了一些，但头疼得实在厉害，疼得眼睛都睁不开，就这么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层共有三户人家，韩晓武每天晚上锻炼完回来都特别注意，走路和开门时小心翼翼，生怕动静大了会影响邻居休息。 今天也不例外。他悄无声息地走进客厅，轻轻关上门，下意识先嗅了嗅，发现屋里没什么异味，才看向次卧。 次卧的门开着，灯也开着，床上和地板上干干净净，“问题侄女”睡得正香。再看看阳台，灯虽然没开，但能听到洗衣机正在阳台上轰隆隆的转。 他以为侄女的闺蜜已经走了，换上拖鞋走进主卧，拿起内裤直接奔卫生间。没想到一推开门，卫生间里的灯亮着，淋浴房里竟有人在洗澡！ 因为隔着磨砂玻璃，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还没搞清楚是谁，就听见里头“哇”地一声惊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里面有人，我什么都没看见。”韩晓武猛然反应过来，连忙带上门。 徐谢琳吓得蹲下身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一个劲儿暗骂自己粗心大意，怎么没把门给反锁上。 韩晓武越想越尴尬，站在外面问：“琳琳，你没事吧，我没吓到你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里面。” 徐谢琳又害怕又害羞，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韩哥，我没事，我马上就好。” “没事就好，不着急，你慢慢洗，我去看看小觅。” “我洗好了，我……我这就穿衣服。” 徐谢琳不敢再洗下去，也不敢就这么拉开淋浴房移门换衣服，而是蹲在角落里偷听了两三分钟，这才轻轻推开移门，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赤脚跑去把卫生间门反锁上后，然后拿起浴巾手忙脚乱地擦身上的水…… ------------ 第六十一章 “花心小叔叔” 韩苏觅睡得正香，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韩晓武站在次卧门口，心里有点七上八下，正不知道等会儿怎么面对侄女的闺蜜，手机突然响了，“金刚芭比娃娃”竟直接发来视频邀请。 “张总，按程序，您是不是应该先打个电话或者先发个微信，先征得我的同意再视频？”韩晓武接受邀请，看着视频里的张枚问。 “谁规定的程序？老娘跟你视频是瞧得起你，别不识好歹！” “你这是什么态度，小心我拉黑你。” “你敢！” 侄女的闺蜜马上就出来，家里有外人，韩晓武不想跟她斗嘴，笑看着视频里的背景问：“张总，看架势你这是在机场，难道又延误了？” “本来想回去过清明节的，结果整整延误了六个小时，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飞！气死我了，早知道会延误这么久，就算改签不了，退票也行。” “延误六个小时算什么，听说有好多人已经在高速上堵了一天。” “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看我笑话？”张枚气呼呼地问。 “当然是安慰了。”韩晓武抬头看了一眼，见徐谢琳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在真擦头发，还是故意用毛巾遮着半张脸以掩饰尴尬，赶紧换了个话题：“张总，有个女同行跟百业银行江城分行资管的事，你有没有听说？” “你消息倒是挺灵通，我也是刚看到的。” “这事你怎么看？” “那丫头遇人不淑，遇着渣男了呗，还能怎么看？”张枚反问了一句，随即瞪着大眼睛问：“韩晓武，你怎么笑得这么猥琐？别用这种眼神看老娘，再看老娘跟你急！” “我笑得很猥琐吗？你想哪儿去了你。”韩晓武下意识转过身，照起电视墙上的镜子。 结果这一转身，刚洗完澡出来的徐谢琳暴露在手机摄像镜头里。 张枚一眼就看到了，顿时惊呼道：“韩晓武啊韩晓武，长本事了你！才多久没见，居然学会金屋藏娇！别动别动，站着别动，让我看看漂不漂亮！” 韩晓武反应过来，连忙把手机转到一边：“想哪儿去了，那是我侄女。” 徐谢琳吓得急忙跑进次卧反关上门，看着正呼呼酣睡的韩苏觅，暗骂她就知道信口开河，一会儿说外面的那位是钻石王老五，一会儿说外面的那位还是单身。其实既不是什么钻石王老五也不是没女朋友，甚至跟她一样没句实话。 正在等飞机的张枚同样不相信韩晓武的说辞，坏笑着问：“既然是你侄女，那就不是外人，为什么不介绍一下，为什么见着我就躲？” 韩晓武不知道侄女的闺蜜在想什么，也顾不上去想，走到阳台带上移门，解释道：“孩子小，害羞。” “怎么我看着一点都不小？” “女孩子发育早，不说这些了，说正事。” “你能有什么正事？” “找女朋友啊，对我来说找女朋友就是正事。”韩晓武笑了笑，然后一脸无奈地说：“张总，我思前想后，觉得你的话有一定道理，所以晚上跟统战部那个小姐姐吃饭时没忍住，说了一点辞职前的事。” “这就摊牌了？” “也不算摊牌，只能算部分摊牌，她以为我辞职前跟你现在一样是卖债券的。” “卖债券怎么了？老娘现在是承揽承做承销一条龙，干得活儿不比你以前轻松！IPO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娘又不是没干过，只是老娘生不逢时，入行比你晚几年，没赶上IPO的好时候……” “我没瞧不起发债。” “口是心非，”张枚冷哼了一声，旋即话锋一转：“某人前几天是怎么说的，又是不能暴露底细，又是要找真爱的，这才过去几天，就自个儿打自个儿脸。你们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什么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这是随机应变。要是再不摊牌，以后想摊牌都没有机会。” “有竞争对手？” “不然我能出此下策？” 张枚追问：“摊牌的效果怎么样？” “效果……效果暂不明显，”韩晓武想了想，不禁笑道：“不过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 张枚反应过来，忍不住骂道：“韩晓武啊韩晓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人家不喜欢你，你不高兴。人家知道你多少有点身家，如果喜欢你，你又特么不高兴，甚至觉得人家物质，我说你们男人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呢！” “张总啊张总，你老想听我的爱情故事，我要是不告诉你，你不高兴。我告诉你了，你特么又不高兴，你不也一样难伺候吗？不跟你说了，我去洗澡，祝你再延误六个小时！”韩晓武不想再惯着她，说完直接挂断视频。 没想到刚转身打开移门，就见徐谢琳穿着韩苏觅的外套，手里提着一个方便袋，正站在次卧门口看着他，吓了他一跳。 “琳琳，你这是做什么？”韩晓武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看着她问。 “这是……这是我换下来的衣服，我自己用手洗的。”徐谢琳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方便袋，同样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故作镇定地说：“韩哥，小觅应该不会再吐了，我……我……我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我表姐她们肯定不放心。” “行，我送送你。” “不用送了，我……我本来直接走的，可洗衣机里有小觅的衣服和床单被罩，我担心您忘了，所以……所以要跟您说一声。”想到闺蜜不止一次说过，眼前这位什么家务都不干，徐谢琳又补充道：“就是等洗好甩干了，记得拿出来晾上。” “哦，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韩哥再见。” 徐谢琳说完就拎着方便袋跑了，生怕被闺蜜的“花心小叔叔”纠缠，出去之后赶紧帮着关上防盗门，然后乘电梯下楼，一口气跑出小区。回头看看，确认闺蜜的“花心小叔叔”没追过来，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下口气。 对她这个善良勤快的女孩，韩晓武一直有好感，并且这么晚了，真想送送的，可担心彼此会尴尬，只能作罢。 帮侄女关上房门，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回到自己房间躺下，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想到刚才匆匆挂断统战小姐姐的电话不太礼貌，赶紧拿起手机拨打过去，结果等了半天对方也没接听。想发微信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拨打起“金刚芭比娃娃”电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刚才挂断视频的事生气了，还是正在机场加班，不是没接听而是直接挂断。 百无聊赖，竟鬼使神差给侄女的闺蜜发了条微信：“琳琳，有没有到宿舍？” 等了大约三四分钟，终于等到了回复：“已经到了，韩哥，是不是小觅又吐了？” “没有，她没吐。” “那您有什么事？” “这么晚了，让你一个人回去，我不太放心，发个微信问问的。” “谢谢韩哥，我没事，安海治安这么好，能有什么事？” 韩晓武想想又输入一行文字：“琳琳，辛苦你了，小觅吐成那样，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晚了，就算找家政过来做保洁也找不着。” “不辛苦，再说我跟小觅是同事。韩哥，小觅说您明天还要加班，早点休息吧。”想到晚上的事，徐谢琳是又害怕又尴尬，一个字也不想甚至不敢跟他多聊，可不回复又觉得不礼貌，想想又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 ------------ 第六十二章 加班 星期六，加班！ 童江昆和徐斯敏不拿街道的工资，也不用负责片区，严格意义上不算社区的人，所以不用来。许冬梅、张裕敏、李亚娟一样都拿街道的工资，考核管理什么的都归街道，不想加班也得加班。 张莉莉知道她们几个不乐意，一进来就开起了玩笑：“裕敏，你老公是刘之维的同事，在统战部储婵娟这件事上，你老公肯定会帮刘之维。但你不能受枕头风的影响，你的立场必须坚定，决不吃里扒外，也不做墙头草、两面人！” “主任，这你大可放心，他有同事，我一样有同事。我只会帮晓武，不可能帮外人。” “不但不能帮外人，还要帮着随时留意刘之维的动向，防止他在背后搞阴谋诡计。”许冬梅推波助澜。 “这用得着你们说？” “主任，许姐，用不着这么夸张吧。”韩晓武啼笑皆非。 “想想我们是有点杞人忧天了，他刘之维凭什么跟你竞争？这跟拳击比赛一样，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以你的条件完全能碾压他。” “主任，你是没见过他真人，你要是见过，就知道真要是比拳击，肯定是他碾压我。” “你打不过他？” 不等韩晓武回答，张裕敏就笑道：“真要是打起来，两个晓武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刘之维！” “四肢发达，身材魁梧？”张莉莉将信将疑。 “一米八五，比我老公整整高出一头。” “这么高啊！” “晓武，看来你要扬长避短，以后只跟那个姓刘的文斗，不跟他武斗。”李玲忍不住笑了。 “斗什么斗，有什么好斗的？”许冬梅从包里取出几块小包装的饼干，一边分发一边笑道：“要说好看，好看的女生多了去了。刚才上楼，我就遇到一个，120指挥中心的，她们今天也上班。晓武，不信咱们中午可以去她们门口等，反正又不远，就在咱们楼下。” 韩晓武正觉得好笑，张莉莉就好奇地问：“有多好看？” “我觉得比统战部的储婵娟好看，个子也不矮。” “咱们这栋楼还有这么好看的姑娘，我还真不知道。” “楼下指挥中心接电话的全是小女生！” 许冬梅的这番话让李玲眼前一亮，禁不住回头说：“晓武，我堂妹正在读研究生，她到现在也没谈男朋友，长的还行，这两天正好在家，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富二代同事如此热心，韩晓武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好在张裕敏比他还好奇，竟跑过去问：“有没有照片？” “有，昨天上坟时正好拍了几张，”李玲拿起手机，翻出照片，想想又笑道：“我堂妹虽然没储婵娟漂亮，但家境应该不会比储婵娟差。我叔是搞工程的，在东海有好几套房。” “东海不是限购吗？” “我叔买的早，他一直在东海做工程，我婶也早跟着过去了，他们一家都是新东海人。” “全是东海户口？” “是啊，我堂妹初中、高中和大学都是在东海上的。” “现在呢？” “现在一样，还在东海念研究生，要不是过清明节，他们才不会回来呢。” “晓武，你看看，模样还可以。”张裕敏把手机举到韩晓武面前，兴高采烈地说：“这条件多好，还是东海户口！” “是啊，想弄个东海户口多难！”许冬梅凑过来说。 张莉莉也笑道：“晓武，机会难得，考虑考虑。” 韩晓武越想越好笑，干脆掏出钱包，抽出身份证：“我也是东海户口。” “你也是东海户口！” “嗯。” “好吧，差点忘了你以前是在东海上班的。”许冬梅放下他的身份证，回头苦笑道：“主任，他要钱有钱，要户口有东海的户口，想找什么样的女生找不到？我们替他着什么急操什么心？” “也是，我们还是想想我们自己吧。” 张莉莉不想再被打击，更重要的是要说有钱人，那安海的有钱人多了。去开发区和高新区的那些企业门口看看都不敢相信，好多小伙子和小姑娘开车去上班，并且开的都是好车，厂区里停不下只能停外面，一眼望去蔚为壮观。 像李玲和韩晓武这样明明有钱却跑社区来上班的也不少，海陵社区就有一个小姑娘，每天开着宝马上下班，也不知道她那点工资够不够给车加油。 总之，活跃气氛的目的达到了，她立马转入正题：“说正事，上周市创文督查组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涉及到我们社区的真不少，还都有图有真相，街道要求我们立即整改。” 张裕敏抬头的同时也皱起了眉头：“主任，有多少？” 张莉莉拿起手机，翻出图文并茂的检查结果，一条一条念道：“中央广场东侧，建筑垃圾成堆；协和公寓附近，室外堆有大量杂物；苏建雅居东侧，路边乱堆放，垃圾溢出，散发臭味；安达步行街，黄焖鸡米饭餐馆，油烟直排，室外乱堆放； 中央广场商住楼项目建筑工地，有人员未戴安全帽；苏建花园北侧居民楼前乱堆、乱种；安达步行街中段，店铺高音喇叭招揽生意，占用人行道；曙光中路，有盲道被掩盖且有中断现象；安达步行街网吧，卫生状况较差，吸烟现象普遍； 安达步行街鸿运快餐，无‘文明餐桌’的温馨提示；安达步行街四家水果店，普遍存在出店经营现象；安达步行街新红餐厅，显目位置没有张贴禁烟标志，消毒柜形同虚设；安达步行街老杨盖浇饭馆，无‘文明餐桌’提示……” 果然是“有图有真相”，韩晓武看着链接上的一张张图片，苦着脸说：“看来我这边的问题最多，我这就下去跟他们沟通。” “你一个人去，他们不会当回事。亚娟，你在家值班，其他人带上禁烟标志和文明餐桌的温馨提示跟我一起去。咱们按检查结果，从步行街开始扫一遍！” “好吧，就当逛街。”许冬梅拿起志愿者红马甲，唉声叹气。 ------------ 第六十三章 让贤 随着张莉莉一声令下，社区的督促整改行动正式拉开帷幕。 不过也只能督促整改一些能整改的，比如环境卫生、没张贴禁烟标志和温馨提示之类的小问题。那些诸如道路破损、盲道中断、僵尸车等大问题，别说社区解决不了，连街道都解决不了，需要市政和城管、公安等部门牵头解决。 在督促相关单位和商家及时整改的同时，又发现不少新问题。其实也算不上新问题，因为有大一半是之前已经督促整改过，几天没去检查又变回原样。可见“长效管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行动一直进行到周二，因为要参与筹备海外归国人员联谊会的成立大会，韩晓武只能暂时放下社区的工作，骑着小电驴匆匆赶到王府酒店与统战小姐姐汇合，一起上楼看会场。 “韩总，骑电动车出行不符合你秘书长的身份。”储婵娟抱着一叠会议资料，走出电梯打趣他。 “没空学，也不想学，我不喜欢开车。”韩晓武手中也拎了两大袋。 “不想开车可以雇个司机。” 韩晓武侧身顶开会场的门，回头笑道：“雇不起。” “就知道装穷。”储婵娟走进会场，放下会议资料，指指上午摆好的席卡：“韩总，您的位置在那边，要不要过去先感受下？” “领导，你这是开什么玩笑？”居然摆在第一排，不像上次被安排在角落里，韩晓武觉得很奇怪。 “没开玩笑。”储婵娟一边往空荡荡的桌上分发会议资料，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您扮猪吃老虎的事，我已经向领导汇报过了。叶部长不但提议由您出任联谊会秘书长，还跟梅总商量了下，打算等联谊会成立之后安排个时间，搞个企业如何融资的专题讲座，请韩秘书长您主讲。” “我做秘书长，那你呢？” “你做正的，我自然只能做副的。以前您总说是我的小跟班，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小跟班了。” “不合适不合适，等会儿我跟叶部长说说，我做不了正的，我只能做副的。” “海联会本来就是你们海外留学归国人员的联谊会，那会儿让我兼秘书长只是权宜之计。现在有了更合适的人选，我当然要让贤。何况这不只是叶部长的想法，也是梅总他们的意思。” 见韩晓武很不情愿，储婵娟又告诉他一个“秘密”：“差点忘了，等会儿还要选您为海联会第一届理事会的理事，也就是说您很快就是海联会的理事兼秘书长了！其实我觉得让您做理事都委屈，像韩总您这样的成功人士，做副会长都没问题。” “我不想做理事，也不想做秘书长。” “晚了，谁让您这么出色呢？”储婵娟强忍着笑，回到他身边打起官腔：“秘书长同志，这不只是组织上对您的信任，也是众望所归。请秘书长放心，作为副秘书长，我会积极配合会长和秘书长的工作。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韩晓武既不图名也不想要什么利，何况兼这个秘书长既没名也没利，是打心里眼不想做，捧起一叠联谊会章程草案，一边帮着分发一边苦着脸问：“领导，难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我不想做，难不成你们还能逼着我做？”韩晓武抬头问。 储婵娟回头笑道：“韩总，别忘了您是洋港社区的统战联络员，跟我一样是统战人，做联谊会的理事兼秘书长一样是工作。想不做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社区的工作辞掉。你们街道管不到你，我们统战部也就拿你没办法了。” “这么说我要是不做，你就会去找我们街道领导？” “用不着刻意去找，你们街道的统战委员也要参加今天的成立大会，他等会儿就到。” “领导，你这是以权压人！” “你这是说什么话，别人想做还做不上呢。”储婵娟不想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捧起一叠联谊会的选举办法，笑看着他道：“秘书长，还有件事要麻烦您。” “什么事？”韩晓武下意识问。 “今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各单位各部门都要搞庆祝活动，我们统战部也要搞。部里计划在这个月底前，先组织我们安海的各族同胞拍个《我和我的祖国》的快闪视频，拍摄地点暂定在泛书房，我已经跟贲总联系过，贲总很帮忙。”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五音不全，又不会唱歌。” “你以为会让你上镜，想的倒美！” “那你想麻烦我什么？”韩晓武追问道。 储婵娟放下会议材料，微笑着解释：“要拍的是各族同胞一起歌唱《我和我的祖国》的视频，当然要有各族同胞。你不是认识十几个彝族同胞吗，帮着做做工作，请她们参与进来。顺便问问她们有没有本民族的服饰，要是没有或者没带过来，我们回头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帮着买几套。” 为了营造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气氛，只要是个单位都在拍歌唱祖国的视频。昨天回家吃午饭时，见小区物业都在拍。专门拍短视频的那些人忙得飞起，泰宁市场和资丰市场的小国旗也卖得要断货。 想到这些，韩晓武不禁笑看着她问：“领导，你负责侨务和联系非公经济人士，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但关我们统战部的事，叶部长兼民宗局长，民宗局又没几个人，搞这样的活动我当然要帮忙。”储婵娟生怕他不当回事，强调道：“我是帮叶部长跟你说的，他这些天忙着拆迁，实在顾不过来。” 叶部长为人不错，韩晓武觉得这个忙应该帮，并且这也是统战工作，想想又问道：“正式拍摄前要不要排练？” “要，可能要排练一两次。” “人家是来打工的，不能放着班不上去帮你们拍视频，更不能因为帮你们拍视频丢了饭碗。” “这你放心，只要她们愿意参与，我们统战部会出面跟她们的老板协调。” “行，我回头帮你们问问。” “不只是问她们，如果你们社区有其他少数民族同胞，也一起帮着问问。拍视频，人越多越好。而且对那些来我们安海经商、务工甚至嫁到这边的少数民族同胞而言，这也是一个融入我们安海的机会。” “明白，”韩晓武一口答应下来，想想又忍不住笑道：“领导，说到底我还是你的小跟班，这不，你又给我派活儿了。” 储婵娟被逗了，掩嘴笑道：“这是叶部长派的活儿，我只是个传话的！” ------------ 第六十四章 我要打包 下午三点，会议正式开始。 市委组织部长、统战部长亓荣华和叶副部长等领导，在统战小姐姐引导下走进会议厅，在主席台就座。 三十六个海外留学归国人员中，只有两位在外地出差没能参加，区镇统战干部和相关部门分管负责人无一缺席。加上统战部各科室的工作人员和融媒体中心的记者，会场一百多号人，几乎将位置坐满了。 叶部长主持成立大会，先介绍出席会议的领导，宣读关于成立安海市海外留学归国人员联谊会的批复，然后继续作大会筹备工作报告，请与会人员审议海联会的章程。 章程草案早在会前就发到了众人面前的桌上，等大家看完，差不多用了四五分钟，一致鼓掌通过。 紧接着，审议选举办法，跟联谊会章程一样，无人反对，再次鼓掌通过。 然后进入大会的第二阶段，选举第一届理事会理事。理事提名人选的相关资料也早分发下去了，这个环节需要举手表决，结果非常圆满，全票通过。 包括韩晓武在内的十几位新当选的理事，被请到隔壁小会议室。在叶部长主持下召开联谊会成立后的第一次理事会，选举会长、副会长，任命秘书长和副秘书长。其他人员“中场休息”，可以四处转转，或喝喝茶、聊聊天、加加微信。 第一届理事会的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就开完了。 叶部长请所有参会人员回到会议厅，宣布选举结果，请亓部长等领导给刚当选的会长、副会长和韩晓武这个理事代表颁发证书。 韩晓武却之不恭，上台和领导握手，领证书，笑容满面持证合影。 然后请亓部长和刚当选会长的梅总一起揭牌，请梅总作表态发言，请人民医院呼吸科杨主任作为会员代表上台宣读《安海市归国留学人员联谊会全体会员的倡议书》，再然后请市委领导亓部长讲话。所有议程差不多了，进入倒数第二项：全体人员合影留念。 统战统战，请客吃饭！ 最后一项是移步小宴会厅吃饭。 尽管同样不能喝酒，但常委部长都参加了，平时忙得飞起的海归老总们不能不给常委部长面子，这次都忙里偷闲留了下来。作为新鲜出炉的海联会理事兼秘书长，韩晓武自然不能走，甚至被叶部长和梅总拉到了亓部长这一桌。 亓部长温文尔雅，一点架子都没有，频频以茶代酒敬大家，还主动提出加微信，以便今后常联系。 吃饱喝足，跟着众人一起走出宴会厅。 韩晓武觉得有些滑稽，居然有股沐猴而冠之感。 跟在最后头的储婵娟忍不住拉拉他袖子，他下意识回头问：“领导，怎么了？” “刚才没顾上恭喜，现在再不恭喜就晚了。” “恭喜什么？” “恭喜您光荣当选理事，恭喜您被任命为秘书长啊！”储婵娟探头看了看在不远处等电梯的领导和海归老板们，继续调侃：“韩总，您现在可不得了，都加了亓部长的微信，跟常委部长成了微信好友。以后还要请您多关照，要是有机会，记得帮我在亓部长面前说几句好话。” “就这些？” “这些还不够吗？” “这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那你还笑成那样！” “我是觉得挺好笑的，但不是因为这个。” “什么挺好笑的？”储婵娟好奇地问。 韩晓武把她拉到一边，转身指向宴会厅：“上次来这儿时，你们个个让我打包。今天三桌，剩的菜比上次多，你们居然没再让我打包，你说好不好笑？” “想想是有点好笑，不过你想打包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如果不好意思，我可以陪你去。”想起上次的事，储婵娟忍不住笑了。 “算了，我可不想再吃剩菜。”韩晓武自嘲地笑了笑，接着道：“如果只是打包这个黑历史也就罢了，没想到除了打包，还有更滑稽的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让我也跟着笑笑。” “女生不能总笑，笑多了容易长皱纹。” “没事，我不怕长皱纹。” “我虽然去社区时间不算长，但已经支援过两次兄弟社区的活动。街道领导一个电话，我们就要跑去给人家做观众。没想到今天，各街道和各乡镇的统战委员居然也成了听众！” 见储婵娟没笑，并且似乎并不打算笑，韩晓武解释道：“他们来得最早，来了之后别说上台露脸，甚至连举手表决的资格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鼓掌，合影时也只能站在后面当背景。合完影之后更是各回各家，连工作餐都没得吃，这还不好笑？”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储婵娟摇摇头。 “好吧，我再说一个，你一定会觉得好笑。” “说，我洗耳恭听。” 韩晓武掏出手机，翻出刚加的亓部长微信：“我现在不但是海联会理事兼秘书长，刚刚还跟常委部长共进晚餐，谈天说地，就差称兄道弟了。可吃完这顿饭之后就要老老实实滚回社区，以前做什么，以后还得做什么。以前拿多少钱，以后还是拿多少钱，这落差也太大了！你说讽不讽刺，好不好笑？” 想到他有了两个新头衔，但也只是头衔，储婵娟噗嗤笑了：“这个倒是挺好笑的，这就叫一顿操作猛如虎，每月工资两千五，哈哈哈哈！” “每月工资不是两千五，而是一千二。” “一千二？秘书长，你没开玩笑吧？” “骗你做什么？试用期六个月，每月到手一千二，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储婵娟真不知道社区人员的工资这么低，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连忙道：“一千二确实有点少，不过对你韩总而言，一千二跟两千五有区别吗？” “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了，反正你是去社区体验生活的，根本不在乎拿多少钱。” 韩晓武不由想起社区的大姐小姐们，轻叹道：“我不在乎不等于别人不在乎，不管我那些同事是出于什么考虑去社区工作的，但每月到手只有一千七是不争的事实。一千七百块钱够干什么，以至于我都不敢想象她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储婵娟愣住了，楞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说：“韩总，钱多有钱多的活法，钱少有钱少的活法。跟你比，我一样是个穷光蛋，可我不也活得挺好的嘛。”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不说这些了。”见电梯迟迟没上来，就算上来了，那么多人一次也走不了，韩晓武干脆转过身：“领导，你刚才不是说可以陪我去打包吗？走，咱们一起去打包！” “你真打包，你不是不喜欢吃剩菜吗？” “我是不喜欢吃，但也不能浪费。再说你不是帮叶部长给我派了个活儿吗，我总不能两手空空去帮你跟那些少数民族同胞说吧。” 储婵娟反应过来：“对对对，是不能浪费。走，我陪你去打包！” ------------ 第六十五章 好兄弟讲义气 刚刚过去的两天，刘之维没再约储婵娟。 不是知难而退，而是有客商来安海实地考察，他要全程陪同。前天去的开发区，昨天去高新区，今天又去滨海新区转了一圈，实在顾不上约心仪的美女逛街吃饭看电影。 陪客商吃完晚饭，跟局领导一起送走百忙之中前来给客商践行的王国强副市长，回到土豪金大堂跟前台要了一张停车券，正准备去停车场开车回家，同事邢宝小跑着追了上来。 “之维，去哪儿？” “回家啊，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搭个便车，把我捎到小区门口。” “怎么不早说啊，走，我的车停在外面，没停地下停车场。”刘之维同邢宝一起走出酒店大堂，想想又回头问：“你下午是怎么过来的？” “本来想开车的，小邓不是跟我住一个小区吗？下楼时正好遇上了，他姐姐家住在华新，他正好去他姐姐家吃饭，就顺路把我送到酒店门口。”邢宝掏出手机，边走边说道：“差点忘了，我得赶紧看看融媒体中心的公众号。” “看融媒体中心的公众号做什么？”刘之维打开车门问。 “看安海新闻啊，程局刚才问王市长陪陈总他们考察高新区的新闻有没有播？要是播了赶紧转发给陈总，不然人家会觉得市里没诚意，会觉得市领导对他们不重视。” “前天在开发区开洽谈会的新闻有没有播？” “没有，我中午还看过，不知道是有更重要的新闻，还是清明节放假融媒体中心值班的人少，反正没安排上。” “那得赶紧看看。”刘之维不想让好不容易请来的客商觉得安海不热情，系上安全带，没急着发动引擎，而是侧身看向刘泽宇刚点开的“安海播报”。 前几条都是上级领导来安海检查调研的新闻，书记和市长都是配角。接下来的几条是市里几个重要会议和活动的新闻，书记、市长等市领导又成了主角。 刘之维正想让同事来个快进，只见手机屏幕里闪过储婵娟的倩影。 “今天下午，安海归国留学人员联谊会成立大会召开。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统战部长亓荣华参加会议。市归国留学人员联谊会是由在安海工作或生活的、具有海外留学经历的归国留学人员自愿组成的，是具有国际性、知识性、联谊性、统战性的非营利性群众团体，目前共有会员三十六人。” “亓荣华为归国留学人员联谊会揭牌，他强调，归国留学人员联谊会作为凝聚安海优秀归国精英的新组织，要提高政治站位，大力弘扬爱国主义精神，打造爱国教育新阵地。要加强联系服务，拓展联谊会的生存空间和发展空间，打造留学人员新家园……” 听着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播报，看着韩晓武和西塘镇副镇长张小云等人一起登台，从亓部长等领导手中接过证书的画面，刘之维五味杂陈，一时间竟愣住了。 一直看到“感谢收看”也没看到关于招商局的新闻，邢宝很失望。 他正准备打电话向局领导汇报，见刘之维像丢了魂儿似的，猛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连忙劝慰：“之维，我帮你问过老杨的家属，老杨的家属说那个韩晓武今年都三十一了，整个一油腻大叔，储婵娟怎么会看得上他？” 刘之维缓过神，凝重地说：“除了年龄，其它方面……其它各方面的条件，他都比我好。” “年龄优势就是最大的优势！” “小邢，你就别哄我开心了。” “刘哥，我不是哄你开心，我是说这个道理。要说比学历，之前那个王博士学历够高吧？要说比有钱，东华机械李总的儿子有没有钱？储婵娟为什么一个都看不上？” “老杨爱人的这个同事，跟之前那几位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邢宝不解地问。 刘之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苦笑道：“之前那几位优势明显，但缺点一样明显。而这个韩晓武，可能在某一方面的优势没之前那几位明显，但综合实力很强。” “有多强？” “比我强，而且强太多。” “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邢宝从来没跟韩晓武打过交道，将信将疑。 “有。”刘之维无奈地点点头。 “那也不能就这么打退堂鼓！” “想让我知难而退没那么容易，可过几天我就要常驻东海。” “这倒是个问题，虽然他综合实力比较强，但你除了年龄优势之外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认识储婵娟比他认识小婵娟早，你跟储婵娟有一定感情基础。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东海，并且去常驻，很难说会不会让他乘虚而入。” “我别的不担心，担心的就是这个。”刘之维紧锁着眉头，忧心忡忡。 “让你常驻东海，让你做东海办事处的主任，这是领导对你的信任，总不能去跟领导说你要谈恋爱，你要追统战部的储婵娟，暂时不能去吧？”邢宝掏出香烟问。 “是啊，愁死我！” 招商局的单位性质跟其它局不一样，不是行政单位而是事业单位。工作性质也跟其它局委办不太一样，相比行政管理更偏向于市场营销。所以用人模式跟其它局委办也有很大差异，只有局长等几位主要负责人是公务员，其他人员要么是事业编制，要么来自企业，甚至有合同工和从街道、乡镇甚至社区借调的临时工。 邢宝以前是开公务车的司机，局长见他长得帅，能说会道，特别会来事，就把他抽调到招商局，现在是合同工。因为跟刘之维年龄相仿，并且刘之维参加工作时间不长，虽然是公务员但没什么架子，二人的关系非常好，堪称铁哥们儿。 好兄弟遇到麻烦，本就很讲义气的邢宝岂能袖手旁观，想到小邓就是从场西街道的蓉塘社区借调过来的，他灵光一闪：“刘哥，想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你不是说那个韩晓武见过大世面有大本事吗？我觉得让他这种见过大世面、有大本事的人呆在社区太屈才了！” “什么意思？” “一切为了招商，为了招商的一切！其它工作再重要，能有招商引资重要？你别管了，这事交给我。” 刘之维紧盯着他问：“小邢，你想做什么？” 邢宝很清楚要是说出来，好兄弟一定会反对，连忙道：“没什么，开车，在几天累死我，明天一早还要来送陈总他们，今天晚上不能玩手机，要早点睡觉。” …… PS：加更一章，感谢RIver九久书友的慷慨打赏，我们洋港有第二位盟主了！ ------------ 第六十六章 徐谢琳的威信 韩晓武早知道徐谢琳跟她的老乡们租住的是民房，本以为安海又没印度那样的贫民窟，条件再艰苦也艰苦不到哪儿去。 没想到拎着三大袋从王府打包的剩菜，跟着韩苏觅来到长途汽车站西边的城中村，走进她们住的地方，才发现她们的居住环境比想象中更艰苦。 这是一排跟棚子差不多的低矮民房，从东往西一共隔成了五间，房间很小，一张双人床就占了一半空间，如果把电动车推进去，就会变得非常拥挤。并且所有房间的后墙其实是小院子的院墙，最西边的那一间不是紧挨着厕所，而是与厕所仅一墙之隔。 前面是房东家所住的三层小洋楼，间距不足三米，因为被楼房遮挡，从早到晚也晒不到太阳。房东可能不想被她们这些来自外地的房客打扰，用砖头把通往前面的小巷子砌上了，在西边的院墙上开了个小门，让她们拥有了一个暂时属于自己的长条形小院子。 院子里没别的租客，全是徐谢琳的兄弟姐妹。 见闺蜜带着她的“花心小叔叔”深夜造访，徐谢琳尴尬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可来都来了，表姐和几个远房表弟表妹又那么高兴，不好将两个不速之客拒之门外，只能硬着头皮将二人迎进自己的房间。 “韩哥，不好意思，我这儿就一个凳子，要不您坐床上吧？” “小叔叔，坐啊，琳琳的床最舒服了，我睡过好几次！” “小觅，说什么呢？”徐谢琳羞得面红耳赤，急忙将晾在床头钢丝上的内衣摘下来塞进被窝。 “你的床是舒服呀，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小叔叔又不是外人。”韩苏觅跟到了自个儿家似的，把折叠小餐桌从墙角边搬过来支上，然后从韩晓武手中接过打包的剩菜，兴高采烈地招呼道：“阿木姐，赶紧拿碗拿筷子，有好吃，我小叔叔给你们带了好多菜！” “又带吃的，这么好意思？”站在门边的女子，用一口生硬的普通话笑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以前三天两头来蹭饭，我也没跟你们客气过，”韩苏觅解开一个方便袋，取出一盒菜，又大呼小叫起来：“石留，阿呷，木呷，都过来啊，我小叔叔又不吃人！” 为表示礼貌，韩晓武正准备跟她们打个招呼，站在门边的女子突然回头说了一句方言，挤在外面看热闹的彝族同胞们顿时一阵哄笑。 徐谢琳听着好像不高兴，板着脸用方言说了她们几句，她们不但不敢再笑了，甚至不敢再看热闹，就这么垂头丧气地回了各自的房间。 “琳琳，你这是做什么呀，本来挺高兴的……”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石留姐她们怎么都走了？”韩苏觅不快地问。 徐谢琳若无其事地说：“她们明天要上班，再说她们都吃过晚饭了。” “你肯定跟她们说什么了，你就是欺负我听不懂你们彝族话。你不让她们吃是吧，我给她们送过去！” “小觅，说什么呢，有你这样做客的吗？”韩晓武意识到徐谢琳生气了，连忙回头道：“琳琳，对不起，我不应该没经过你的允许就这么跑过来的。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徐谢琳不想被误会，苦着脸说：“韩哥，跟您没关系，我这儿条件虽然不好，但我不觉得有多丢人。刚才说她们，是因为……是因为……” “是因为她们开了不该开的玩笑？” “算是吧。” “不管怎么说，都是因我而起。先回去了，有时间跟小觅一起去我那儿玩。” “您走了，小觅怎么办？” “电动车留给她，她那人你知道的，不疯完肯定不会走。” “那我送送您。” 想到今晚的真正来意，韩晓武欣然笑道：“行，正好有件事想跟你说，想请你帮帮忙。” 徐谢琳突然紧张起来，甚至有些后悔说送的事，可话都说出口了又收不回来，只能深吸口气，硬着头皮陪着韩晓武走出小院儿。 韩晓武停住脚步，回头笑看着她：“琳琳，能看得出来，你在你们老乡中很有威信。” “韩哥，您真会开玩笑，我能有什么威信？” “兄弟姐妹们都听你的，这就是威信。” “她们是我喊来的，工作是我帮着找的，她们的父母也三天两头打电话让我帮着盯紧点，在厂里要是遇上什么事我还得帮着去找她们的老板，她们当然要听我的。”徐谢琳不敢跟他对视，遥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 韩晓武感叹道：“看来为这些兄弟姐妹，你操碎了心。” “没那么夸张，”徐谢琳被说得很不好意思，可有些话不说清楚又担心会被眼前这位瞧不起，干脆回头看着他说：“她们都是在山里长大的，没什么文化，连普通话都说不好。我们老家又没什么厂，要是不带她们出来打工，女孩子稍微好点，男孩子整天无所事事，没工作，没钱花，搞不好真会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 “就是违法犯罪，人一穷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听我爸说前几年我们那儿抓了十几个贩毒的，还有人吸毒染上了艾滋病，全是年轻人。”徐谢琳咬咬嘴唇，接着道：“我把她们带出来打工，工资虽然不高，但怎么也比在老家无所事事强。可把她们带出来，就要对她们负责，所以……所以我不能什么都不管。” “正因为要照看这些兄弟姐妹，所以你才去商场上班？” “算是吧，想找一份稍微好点的工作，好好找应该也能找到，可上班时间肯定没现在这么自由。”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韩晓武意识到眼前这位外表看似柔弱，其实内心不但很善良而且很坚强，再想到自己那个让家人不省心的侄女，紧盯着她很认真很诚恳地说：“琳琳，谢谢你！” “韩哥，我有什么好谢，您谢我做什么？”谢琳被看得很不好意思，连忙低下头。 “谢谢你把小觅当作闺蜜，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家小觅的关照。要是有你这个闺蜜，我都不敢想象她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韩哥，您一定对小觅有偏见，小觅有时候是有些……是有些疯疯癫癫，其实人不坏，她没坏心的！” “我自己的侄女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个做叔叔的能不知道？不说她了，说正事……”韩晓武把今晚的来意简单说了一遍，想想又歉意地说：“要是不感兴趣，要是实在没时间，也没关系，我就是受统战部领导委托问问的。” 想到参加统战部的活动，能帮兄弟姐妹们树立自信，徐谢琳抬头笑道：“我以为什么事呢，韩哥放心，只要统战部领导能帮着请到假，她们就算不愿意去，我也会帮您把她们拉去。” ------------ 第六十七章 民兵在哪儿 韩晓武做上了海联会理事兼秘书长，交了十几位老板朋友，在安海的社会地位确实提高了，但其它好处是没有的，甚至要提供免费的金融业务咨询服务。 刚开始几天，海联会的群里很热闹。 海归老总们总是问企业发债的事，听说发债跟IPO一样对企业有严格要求，并且不管能不能申请到批文，光找有资质的评估公司对项目收益债信用的评级费用就要花十几万，投行的前期费用一样不能少，就算能成功拿到批文，这债也不一定能发得出，一个个都没了兴趣。 关于企业如何发债的讲座也不用搞了，能想像到今后的联谊活动就是有时间聚聚，一个吃个饭。而他这个新鲜出炉的海联会理事兼秘书长也随之被“打回原形”，又变成了统战、团委、关心下一代、安全、人伍和六小行业“一肩挑”，什么都要管，可事实上却没半点行政管理权的社区工作人员。 创文要检查，安全要检查，楼下步行街那些小餐厅的卫生、消防一样要检查，可所谓的检查就是跟人家说说，人家愿意听自然好，要是不听也拿人家没半点办法。 不知不觉四天过去了，又迎来一项重要工作！ 市武装部根据年度军事训练计划和军分区通知要求，拟于下个月2日至12日组织民兵应急连集中轮训备勤，也就是要进行民兵训练。虽然洋港社区只要去三个民兵，但这三个民兵真不是一两点难找。 “不远，就在武装部的民兵训练基地，有补贴啊，每天具体多少通知上没说，但肯定有。没时间是吧，理解理解，时间是有点长，实在请不到假也没关系。好好好，再见。” “陈卓是吧，我洋港社区的，我叫韩晓武，陈大哥，您是退伍军人，有件事我想问问您，街道要组织民兵训练，您在外地啊，哦哦哦，行行行，实在回不来也没办法，好的好的，再见。” …… 韩晓武已经不记得这是联系的第几个人，只知道打了一天电话只有一个去年退伍的小伙子愿意参加，明天就要上报，还缺两个人怎么办？ 张莉莉很清楚这项工作比较棘手，毕竟说爱国个个都爱国，说起来都是“若有战，召必回”，可首先要有战事！和平时期搞民兵训练，符合条件的全是家中顶梁柱，生活压力那么大，工作又那么难找，并且训练时间那么长，人家要养家糊口，不可能因为参加训练丢掉工作。 她权衡了一番，用商量的口气问：“晓武，你想不想去感受下？” “感受什么？”韩晓武被问糊涂了。 “感受下军营的生活啊。” “主任，你是说我去？” “都说当兵后悔两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可惜这次只要男民兵，如果组织女民兵训练，我再忙也报名去感受感受。” 许冬梅忍不住笑道“晓武，主任说得对，你真可以去感受感受。听说伙食不错，还发迷彩服，训练完迷彩服就归你。再说还有补贴，反正去年有，一天到底是一百还是两百的我忘了，比平时上班强，我们上一天班才多少钱？” 她话音刚落，张裕敏就忍俊不禁说：“冬梅，晓武缺那点钱吗？”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参加民兵训练跟当兵差不多，穿迷彩服，每天进行训练，听说还有机会打枪！” “是啊晓武，机会难得，你考虑考虑。”张莉莉走过来拍拍他肩。 这些天搞兵役登记，电话联系过好几个适龄青年，在解答人家的问题时，真觉得这辈子没当过兵很遗憾。民兵虽然不是真正的兵，但从通知文件上看去了就实行军事化管理，并且从往年的训练情况看，真有机会摸枪甚至打靶。 听她们这一说，韩晓武真有些心动，起身道：“主任，实在没人我倒是可以参加，可我的户口不在社区，甚至都不在安海。” “户口没关系，你至少是我们社区的工作人员！” “我要是参加训练，这一去就是十几天，我走了我这一摊事怎么办？” “你要是参加训练，就相当于上前线，我们在后方当然要支援前线！” “晓武，你放心的去，你这一摊儿我们几个帮你分摊！” “这怎么好意思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去训练一样是工作。” “主任，许姐，那我就真填表了？” “填，这事就这么定！” 去体验下军旅生活也不错，韩晓武越想越有意思，坐下来一边填表一边笑道：“算上我一个，这么一来只差一个了，剩下的这个去哪儿找？” “想想办法，再打电话问问。”张莉莉也没什么好办法，心想社区要是有两三个男生就好了。 许冬梅同样没更好的办法，走到过来翻翻人武的台账，又开起他的玩笑：“你既然负责人武就要负责到底，实在找不着人就雇个人跟你一起去训练，反正你韩秘书长有的是钱，哈哈哈哈。” “或者把你补贴给人家，能拿双份补贴，应该有人愿意去。”李亚娟冷不丁回头道。 张莉莉生怕韩晓武打退堂鼓，顿时脸色一正：“别开玩笑了，干活干活。” 谁愿意做这12天的临时工？ 韩晓武填完表绞尽脑汁想了近半个小时，见一个外卖小哥把富二代同事李玲点的奶茶送上来了，突然眼前一亮。 等外卖小哥放下奶茶走了，他拿起手机拨通之前一起去街道应聘过的许浩先的电话。 许浩先正在斜对面如意广场一家炸鸡店门口边玩手机边等活儿，一接通就好奇地问：“韩哥，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的？” “兄弟，有件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韩晓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着重强调有补贴，可以打枪。 “一天补贴多少钱？” “肯定没你送外卖赚得多，但不会低于一百。你上次不是说过想当兵吗，据我所知，参加过民兵训练的就是优质兵源！到时候全验上了，你参加过民兵训练，人家却没有，你就比人家有优势！” 许浩先心动了，想想又问道：“韩哥，你也去，你真去？” “机会难得，我当然要去！” “行，算我一个。” “要确定，这种事不能开玩笑，要是答应去结果却不去，那跟当逃兵差不多。”韩晓武提醒道。 如意广场位于市中心，广场内街有好多小吃店，许浩先一天要来这儿接好几单，不止一次见韩晓武跟韩苏觅一起出去跑步，前晚还追上去聊了一会儿，不但知道韩苏觅是他的侄女，而且知道韩苏觅没男朋友。 机会难得，许浩先不想错过：“确定，只要你去，我就去！” “好，把身份证拍下来发给我，我帮你报名，赶紧把名额占上。” “谢谢韩哥，有好事还想着我，我这就拍。” “谢什么谢，我们是兄弟！” ------------ 第六十八章 “做好事不留名” 参加民兵训练的人是凑齐了，但把名单上报给街道的第四天韩晓武就后悔了。 本应该下个月一起去民兵训练基地报到的许浩先，竟一有时间就往社区跑。上午九点左右准时来报到，有单下楼接单，没单边看手机边跟众人闲聊。 中午别人下班，他正式开启争分夺秒的送餐模式，据说每天中午少说也要送十几单。等众人回家吃完饭、休息一会儿过来上班，他又不忙了，又往楼上跑。 刚开始，许冬梅和李亚娟等姐妹对他还是很欢迎的，毕竟他将要作为社区的民兵去参加训练。可他上午来，下午来，一天不知道要上来多少趟，并且废话特别多，很快就被他搞得不厌其烦。 见他又把在楼下买的饭端上来吃，简直把社区当作他的据点，许冬梅不由想起一句广告词，抬头喊道：“他来了，他来了，他捧着盒饭走来了！” 李亚娟刚反应过来，许浩先就谄笑道：“我来了，我来了，我来陪二位小姐姐了！” 许冬梅瞪了他一眼：“我们不用你陪。” 许浩先放下餐盒，摘下头盔，得意地说：“冬梅姐，你不要我陪，韩哥要啊，我还要陪韩哥一起去训练呢。” “这也不能成为总往我们这儿跑的理由！”许冬梅冷哼了一声，抬起胳膊指指大会议室：“别在这儿吃，影响不好。想吃去会议室，吃完记得把桌子收拾干净。” “知道，我先倒杯水。” 李亚娟同样不会给他好脸色，不快地问：“楼下那么多饭店没水吗，非要来我们这儿倒？” 许浩先不但脸皮厚，而且在社区干过几天，怎可能被她们几句话气走，干脆放下茶杯，转身指着斜对面志愿服务台，理直气壮地说：“小姐姐，我既是你们社区的民兵，也是你们社区的居民，你们的便民服务设施就是为我们这些居民提供的。” “你还知道便民服务设施？”许冬梅哭笑不得。 “开水、一次性雨衣、雨伞、打气筒、修理工具、报纸杂志、老花镜、水性笔、充电宝、针线包、风油精、创可贴、消炎药水，这些便民设施一件都不能少，我说得没错吧？” “行行行，你是上帝，我们应该给你服务行了吧。”许冬梅拿他没辄，干脆不再搭理他。 许浩先倒好水，没急着吃饭，而是好奇地问：“冬梅姐，今天怎么就你和亚娟，我韩哥呢？” “你管得倒挺宽！” “别这样，你姓许，我也姓许，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你上来时你没看见你韩哥？” “没看见，他去哪儿了？” “就在对面，在中央广场呢。” 许浩先快步走到窗边，俯瞰着马路对面，不禁笑道：“中央广场的业主又维权了，我说刚才售楼部门口怎么突然冒出那么多人呢。” 许冬梅早见怪不怪，甚至都懒得看，头也不抬地问：“还没散？” “没呢，这次看着好像比上次人多。哎呦，楼上也有，有人跑楼上去挂横幅了！” “挂了几条？” “两条，”许浩先越看越有意思，竟举着手机拍起抖音，边拍还边解说：“现场直播，现场直播，中央广场业主维权了，无良开发商，还我血汗钱……” 许冬梅气得牙痒痒，抬头道：“有什么好拍的，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拍着玩。”许浩先把刚拍的视频上传好，回头问：“冬梅姐，业主维权，我韩哥去做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 他话音刚落，韩晓武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李亚娟下意识问：“晓武，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回来呆在那儿做什么？”韩晓武反问一句，走到工位前放下手机，无奈地说：“拍了几张照片，上报了个网格。提醒业主维权要理性，提醒保安要保持克制，好像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他们经理呢？”许冬梅低声问。 “没看见，售楼部的人说她们经理不在。” “肯定躲起来了。” “就算不躲又有什么用，在这儿也解决不了问题。” “中央广场的老板也真是的，说好去年开业，结果拖到今年也没开业，听说里面什么都没弄，水电都没通，我看今年也开不了业，明年都不一定能开业。”许浩先本就是冲着韩晓武来的，怎么可能做“路人甲”，又发表起高谈阔论。 “是啊，拖来拖去，什么时候是个头。”李亚娟轻叹口气，想想又说道：“他们没本事开发，搞得业主三天两头来维权，真不如把项目卖给有实力的开发商，这儿位置多好，城区中心的中心，只要能开业，生意一定不会差。” “这个项目不是想卖就能卖的，也不是市里想解决就能解决的。”作为片区网格长，韩晓武之前曾研究过中央广场这颗定时炸弹，走到窗边俯瞰着对面。 “市里也解决不了？”许冬梅不解地问。 韩晓武回头道：“我上网查过，不但这个项目的资金链出了问题，连这个项目的母公司都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韩哥，什么大问题？”许浩先好奇地问。 “母公司把包括中央广场项目在内的、所有建设板块的债务，全转移到旗下的一家建设公司。而这个建设公司的司法案件竟多达八百多项，失信信息七十多条，被执行三十多次，限制高消费九十多条，已出的裁判文书八百多条，关联痕迹太明显，可以说这个建设公司就是专门用来打官司的。” 韩晓武顿了顿，接着道：“母公司的其他债务，也通过层层抵押转移到其控股的两家上市公司。而其控股的那两家上市公司连年亏损，司法案件、失信信息、被执行次数，限制高消费次数和裁判文件也不少，并且股份已被几十家包括银行在内的债权人轮番冻结了！” “这么惨？” “所以说这不是市里能协调解决的问题。” 许浩先追问道：“那买商铺的业主怎么办？” 韩晓武回到工位前，淡淡地说：“买商铺有风险，尤其买这种商业综合体的商铺。走法律途径没什么用，开发商已经是债台高筑，不在乎多几笔小债。通过现在这种方式维权，同样没什么用，别说政府不可能托底，就算想托底也托不成，毕竟债务纠纷错综复杂，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 “那怎么办？”许冬梅忍不住问。 “政府都不知道，我哪知道？”韩晓武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水，想想又说道：“就算发生奇迹，招商也是个问题。现在跟几年前不一样，实体店太难了。楼下步行街也好，斜对面如意广场也罢，那些大店小店是开了关、关了开、开了再关，多少人因为开店开得倾家荡产？” 许冬梅觉得韩晓武的话有一定道理，不禁叹道：“幸亏我没钱买商铺，也没钱创业。” 许浩先对这些不感兴趣，立马换了个话题：“韩哥，小觅今天上中班，还是上早晚班？” “她上什么班，关你什么事？”韩晓武紧盯着他问。 许浩先被盯心里发毛，急忙道：“韩哥，你先忙，我还没吃饭呢，我先去吃饭。” 韩晓武岂能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正为“引狼入室”暗暗叫苦，平时难得来一次社区的社区书记王小芹竟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本以为她是为中央广场业主维权的事来的，没想到刚站起身，她就招呼道：“晓武，过来，我想跟你说件事？” “王书记，什么事？” “我们去小会议室说。” “行。” 韩晓武走出办公区，跟她们来到小会议室，刚顺手带上门，王小芹就回头笑道：“晓武，我以为你只认识叶部长，只跟统战部有点关系。没想到你跟招商局也有关系，还认识招商局的领导！” “王书记，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跟招商局能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认识招商局的领导？” “不认识？” “我连招商局在哪儿，连招商局的领导姓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想去招商局？”王小芹将信将疑。 “我没想去招商局啊。”韩晓武被问糊涂了，苦着脸问：“王书记，究竟怎么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王小芹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直言不讳地说：“招商局的程局长给周书记打电话，想把你借调到他们招商局。招商局的工资比我们社区高，待遇比我们社区好，要是能招到项目、干出成绩还有奖金，我以为你不想在社区干了，以为你想去招商局呢。” 韩晓武楞了楞，笑看着她问：“王书记，像我这样的社区工作人员，想去招商局是不是很难？” “反正不太容易。” “看来是有人做好事不留名。” “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王小芹一头雾水。 想到她不但平时不怎么来社区，而且不在“姐妹情深”群里，韩晓武意识到许多事她并不知情，又不晓得该怎么解释，干脆笑道：“王书记，这一定是个误会，我从来没想过去招商局，也不会去招商局。” “这不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程局长已经开了口，周书记以为你想去，以为你找了关系，已经答应程局长了！”王小芹想想又强调道：“晓武，招商引资是市里的头等大事，比创文都重要。你要是不去，程局长一定以为我们街道不放人，要是再去找市领导，请市领导出面给周书记打招呼，那这事就麻烦了。” “麻不麻烦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可领导已经发了话，不给领导面子不好！” “一定要去？” “刚才不是说过吗，周书记已经答应了。” 韩晓武轻描淡写地说：“看来我只能辞职了。” 王小芹惊问道：“辞职？” “拿街道的工资，就要受街道管，不去招商局都不行。辞职了就不一样了，我不拿街道工资，街道凭什么再管我？王书记，你说是不是？” “先别急着辞，其实我也舍不得放你走。就像你说的，肯定有误会，我回头问问周书记，这事回头再说。” …… PS：这两天在南京领奖，存稿用完了，晚上就一章，第二章明天下午奉上。 ------------ 第六十九章 规划 片区里有好几处违建和乱堆乱放，业主不在家不能动手拆也不能帮着清理，不然人家说什么东西丢了到时候说不清楚，并且来硬的很容易激化矛盾，只能跟人家商量着办。 之前可以慢慢商量，现在不可以了。 市里和街道不但检查到了，甚至拍照打包发到社区要求整改。 张莉莉不想也不能再拖，从街道开完会回来，就叫上韩晓武和既负责财务也是城管协管员的张裕敏一起来找业主。 今天运气不错，第一家就有人。 张莉莉站在用石棉瓦搭的棚子前，翻出手机里的照片，苦口婆心地说：“老徐，不是我们跟你过不去，而是你这儿涉嫌违建。街道检查时发现了，市里的督导组检查时也发现了，责令限期整改！” “怎么整改？”老徐背着手问。 “拆掉啊。” “拆容易，可拆掉我这些东西放哪儿？” “想想办法，克服克服。” “我想不到办法，这个困难我也克服不了。” 棚子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一堆旧家具和盆盆罐罐，收废品的估计都不会要，他居然当宝。韩晓武知道跟他好好说没用，很默契地插了进来：“徐叔叔，您要是不主动拆，执法大队就要来帮您拆了。到时候不但一样要拆，甚至要罚款！” “你们想强拆，你们还想罚我款？” “您这是违建，执法大队来拆不叫强拆。” “那叫什么？” “依法拆除！”张裕敏接过话茬，紧盯着他很认真很严肃地说：“老徐，这个棚子的事我们找过你多少次？你看看整个小区有谁家像你这样乱搭乱建的？说了你别不高兴，这不但涉及到创文，而且小区业主也有意见，不止一次投诉过。” “谁投诉的？我倒想问问棚子搭在我家门口，关他们什么事！” “你占用的是公共区域，棚子搭在全体业主的公摊面积上，你说关不关人家的事？” “什么公摊面积，我们这儿又不是高层。” “不是高层一样有公摊！”张莉莉不想再跟他磨嘴皮子，转身指指他身后那一排种着各种花草的坛子和花盆：“这些也要搬进去，不能再占用公共区域。整改通知书刚才给你了，你要是在下周二前还没整改到位，到时候来的就不是我们了！” 张莉莉从来没如此严肃过，而且刚才真给了一张盖有大红印戳的整改通知书，老徐意识到不拆也得拆，只能悻悻地说：“知道了。” “光知道不行，要有行动！” “行行行，我拆行了吧。”老徐越想越郁闷，掏出支烟嘀咕道：“就知道搞形式主义，不就是个棚子吗，多大点事……” 只要拆就行，张莉莉不想跟他计较，再次叮嘱了两句，便带着韩晓武二人直奔下一站。 没想到连跑了三家都没遇着人，只能给业主打电话。 磨皮嘴皮子，说尽了好话，人家总算答应回来之后就清理。 “答应的挺好，究竟能不能做到则是另一回事。晓武，你这几天盯着点，一定要趁热打铁把这几个老大难问题解决掉。” “主任放心，我这几天会天天来，直到整改到位为止。” “辛苦了。” “就是有时间过来看看，跟他们说说，这有什么辛苦的。” 张莉莉微笑着点点头，走到电动车边问：“晓武，王书记中午给我打电话，说招商局程局长想把你借调过去，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想跟我们做同事，不想在社区干了？” “不怕主任笑话，我正想请裕敏姐帮我打听打听究竟怎么回事呢。”韩晓武回头笑看着张裕敏。 “你是说有人想把你借调去招商局，不是你自己想去的？” “我去招商局做什么？” “那这事就有点意思了。”张莉莉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张裕敏。 见二人都盯着自己，张裕敏苦笑道：“不关我的事，应该不关我老公的事。过完清明节他就去余杭招商了，昨天在电话里说要到下周六才能回来。” 张莉莉解释道：“我知道不关你的事，也不太可能关你老公的事，我是想说招商局你熟，能不能帮着打听打听，那个刘之维这么干到底图什么。” 张裕敏抬头看了一眼韩晓武，禁不住笑道：“还能图什么，肯定是担心他在外面招商，晓武会趁虚而入。所以想把晓武调招商局去，也跟他一样出去招商，把晓武支远远的。” “晓武，这么说人家的手段虽然不够光彩，但目的倒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张莉莉打趣道。 韩晓武从车筐里取出头盔，回头笑道：“公平竞争我觉得没问题，只是我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也是，想公平竞争就公平竞争，在背后搞小动作算什么。”张莉莉笑了笑，又问道：“王书记说你打算辞职，真的假的？” “如果非要我去招商局，那就只能辞职了。”见张裕敏欲言又止，韩晓武得意地说：“实不相瞒，我都规划好了辞职之后的生活。” “怎么规划的？” “我们虽然穿着志愿者马甲，可拿街道工资就算不上真正的志愿者，到时候我们可以注册个江海志愿者，做个真正的志愿者，想大家了就回社区陪你们聊聊天，忙的时候还可搭把手。” “就这些？”张莉莉追问道。 “我还可以注册申请做义工联的志愿者，反正不会闲着，想继续过现在这种极具烟火气息的生活并不难。”韩晓武顿了顿，接着道：“闲暇之余，可以去泛书房学学琴棋书画，听听名家和各行各业精英的讲座，甚至可以去找梅总他们喝喝茶、聊聊天，真叫个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原来你来社区上班，来跟我们做同事，是想感受感受烟火气，是想体验我们这些穷人的生活的？” “主任，你千万别误会，我就是那么一说。” “规划的挺好，你这样的日子我也想过，只是条件不允许！” 张裕敏禁不住问：“主任，你真让晓武辞职？” “我倒是想挽留，可我留得住吗？” “主任，只要街道不逼我去招商局，我就不辞职。” “算你有点良心，街道那边别担心，周书记那边我去说。” ------------ 第七十章 现在的小孩不好管 创文要打持久战，拆迁同样如此。 吃完晚饭，张莉莉没急着去杨兴旺家，而是找到迄今为止都没能跟拆迁户对上话的街道书记周冰海，坐在周冰海的车里汇报韩晓武的情况。 “难怪一开始说让他兼海联会副秘书长后来却成了秘书长呢，原来有来头、有本事、有积累啊！” “反正人家跟李玲一样不在乎那点工资，说句扎心的话，我们上班是为了养家糊口，人家上班是来玩的。如果非让他去招商局，他真会辞职。”生怕领导不信，张莉莉又强调道：“他现在住如意小区，离咱们社区就隔一条街，别说让他去招商局，恐怕让去远点的社区他都不高兴。” “知道了。” 周冰海探头看了一眼大门依然紧闭着的拆迁户家，拿起手机拨打起电话：“程局，我周冰海啊，想给你汇报个情况，不知道说话方不方便……是这样的，早上提到的那个韩晓武，我了解了一下，你的消息不但很灵通，而且很精准，真不愧是招商的。 嗯嗯，之前确实是在投行专门帮大公司大企业销售债券的，不然统战部也不会让他做海联会的理事，更不会让他兼秘书长。他来社区上班不是图钱图面子，所以这个工作不太好做啊。摆事实讲道理谈感情，说到最后，他居然想撂挑子！” 程局长在电话那头问：“撂挑子，什么意思？” 周冰海苦笑着回答：“他说如果非让他去招商局就辞职！现在的年轻人啊，跟我们那时候完全不一样，公务员还稍微好点，社区的这些小孩，真不好管！像韩晓武这样有深藏功与名的主儿，究竟有几个我不清楚，但家里有钱的真不少。尤其是那些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小丫头们，我们平时都是哄着骗着她们干活的，一般不批评。话要是说重了，她们敢当面跟你顶嘴，你要是再补几句，她们能立马甩膀子走人！” 这种情况不只是街道有，招商局同样存在。 想到局里刚来的那两个小丫头也是动不动就嚷嚷着要辞职，程局长感同身受：“人各有志，他实在不愿意就算了。要说人才，我们安海的人才还少吗？现在的问题不是没有人才，而是怎么才能留住人才。” “程局，你们局里还好点，我们街道才真叫难呢！工资待遇低，小伙子在社区工作，找对象都困难，想留住人才谈何容易？上次好不容易招了三十二个人，结果还没干满两个月，已经走掉了一小半。” “我这儿也好不了多少，不说这些了，等哪天不忙好好聚聚。” “不好意思，事情没办成……” “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的。” 周冰海刚挂断电话，张莉莉就忍不住笑道：“周书记，提到留不住人才，前天遇到博物馆刘馆长，他也跟我诉过苦。” “他诉什么苦？” “他说他们去年好不容易招了六个人，结果全是女的，不但不听话不好管，还接二连三的忙着结婚、怀孕、生娃，搞得活儿都没人干。” “他们那儿的工资待遇跟我们差不多，招不到人、留不住人很正常。”想韩晓武差不多财务自由了，还愿意到社区屈就，周冰海想到了另一个小伙子：“前天我跟网络作家协会于主席商量读书节活动的事，才知道旺池社区的顾寿文也是网络作家，据说年收入上百万，上班对他来说只是体验生活，也跟玩似的。” “这么说咱们街道人才济济！” “具体到下面社区，应该是两极分化，有钱的真不差钱，没钱的是真穷。”周冰海轻叹口气，随即转入正题，“于主席不但会组织网络作家参加我们的读书节活动，可能还要在社区开个创作研讨会，到时候文联徐主席也会出席。你回头跟韩晓武说一声，让他赶紧跟于主席对接，问问这个研讨活动怎么搞，我们社区要做哪些准备。” “好的，我这就给他发微信。” …… 顶头上司和街道书记正在加班搞拆迁，韩晓武这个兵却在参加饭局。 今晚做东的是安海楼市网的冒总，跟泛书房的贲总一样是女强人，并且名字非常阳刚，居然叫冒朝阳！ 冒总的爱人姓翟，叫翟慧勇，办了一份名为《安海印象》的杂志。不过他这个主编有点不务正业，现在整天背着照相机到处拍照。虽然不是摄影家协会的会员，甚至都没真正学过摄影，但拍摄的作品三天两头被《人民日报》、《求是》杂志等大媒采用，今天上午又有一幅照片上了大媒头版。 一起庆祝翟总作品上大媒头版的还有泛书房的贲总、安海网的宋总、网络文化协会的程会长和中瑞会计事务所的卢总。除了他和统战小姐姐之外，举座全是政协委员，贲总、冒总和卢总甚至是政协常委。 听完统战小姐姐的介绍，卢总不禁笑道：“晓武，这么说我们算半个同行？” “差不多，我之前确实经常跟会所打交道。” “你打交道的全是大所，我们这样的小所你一定是看不上。” “卢哥，您这是说哪里话？”韩晓武连忙放下筷子，端起酒真诚地说：“来前婵娟就介绍过，她说安海有上百家企业请您代账，每年开出去的票上百亿，如果连这都是小所，那还有什么大所？” “晓武说得对，卢总，你就不用谦虚了。”翟慧勇哈哈大笑。 卢克虎没急着喝酒，直接向韩晓武提问：“提起投行，提起发债，我突然想起件事。有个AA区县级城投公司客户想发债，问我能发什么样的债？这我哪懂！晓武，能认识你真是缘分，你说他们能不能发？” 储婵娟意识到卢总这是在试探小跟班的底细，不禁抿起嘴唇、眼角带笑地看向他们。 贲总和冒总也相继放下筷子，笑眯眯地转过头来。 韩晓武不想故弄玄虚，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特别显摆的，毕竟那是曾经的一份工作。但他同样不想丢人，干脆放下酒杯，不急不徐地说：“这要看那家城投公司的底层资产和担保情况，如果收入结构满足单50%，可以考虑交易所证监会条线的一般公司债券；如果不满足，可以考虑发行项目收益公司债券，也可以考虑发改委条线的一般企业债券，甚至可以考虑银行间产品，比如中票、短融或PPN。” 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 卢克虎不再怀疑韩晓武的专业水准，他饶有兴致地追问：“晓武，中票、短融和PPN有什么区别？” “审批机关都是交易商协会，审核方式都是注册制，交易场所都是银行间交易市场，发行人也都是具有法人资格的非金融企业。但在发行期限、规模、时间、方式、募集资金投向、信息披露和评级要求上有所区别……” 韩晓武侃侃而谈，卢克虎频频点头，公司在创业板上市的贲总似懂非懂。冒总、翟总、宋总和程会长等人听得云里雾里，基本一句也没听懂，只感觉很专业，很高大上。 “卢总，您就别再考韩秘书长了，您不想吃饭，我们还想吃饭呢。这么多好菜，再不吃都凉了。”储婵娟见他们聊得那么专注，忍不住打断了他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不是在考晓武，我是实心实意向他请教！”卢克虎反应过来，连忙端起酒杯，“晓武，今天我们先帮翟总庆祝，等你哪天有时间，我一定要请你去所里给大家做个专题讲座，好好跟我们讲讲。” “卢总，您太抬举我了，我就懂点皮毛。” “这可不是皮毛，全是干货！我们毕竟在小地方呆久了，眼眶儿浅，需要拓展提升啊。” “秘书长，卢总那儿不但经常开讲座，每年还会搞一两期会计培训。” “我又不是会计师，我连会计证都没有。”韩晓武不由想起了“金刚芭比娃娃”张枚，她是如假包换的注册会计师，涉及财务方面的事真没她不懂的。 ------------ 第七十一章 有资源要利用 在饭桌上虽然被卢总考了下，但韩晓武依然觉得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并且有很大收获。 储婵娟晚上没开车，吃完饭一起步行回去，刚走出几步，她突然回头问：“秘书长，您是不是忘了件事？” “什么事？” “打包呀！” 韩晓武乐了，边走边笑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打包打成习惯了，这件事还真没忘了。可冒总已经打包了，我总不能跟主人抢着打包吧。” “冒总打包了？” “打包了，不然她能让我们先走？” “哎呦，真可惜。” “一点也不可惜，谁打包都一样，只要不浪费就行。”韩晓武笑了笑，旋即好奇地问：“领导，翟哥每天出去拍照片，有时候去乡镇一去就是一天，光忙着宣传安海，甚至三天两头上大媒头版甚至头条，市里有没有点奖励，比如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一幅安海的照片给多少钱？” “照理说应该有，可据我所知好像没有。市领导去他们那儿参观过好多次，还请他去文化艺术中心办过一场‘大媒看安海’的摄影展，反正看了之后都说好，也说过要扶持要奖励，可事实上很难落到实处。” “他办的那份杂志呢，也是宣传安海的，有没有资金扶持？” “没有。” 韩晓武低声问：“那翟哥不是白折腾了？” “这就是情怀！”储婵娟笑了笑，想想又说道：“贲总那边好像有资金扶持，但相比她在宣传文化上的投入，政府给的那点钱堪称杯水车薪。还有海迅电梯的仲总，也是自己掏钱兴建魏建功博物馆。” “魏建功是谁？” “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上网搜了搜，才知道是我们安海的一个名人，著名的语言文字学家，是现代语言学的开拓者，我们用过的《新华字典》就是魏建功先生主持编纂的。” “这么厉害！”韩晓武大吃一惊，想想又问道：“宋总呢？” 想到这些人全是正在筹建的新联会主要成员，储婵娟很乐意回答他的问题：“宋总和冒总虽然经营的都是民营网站，但为政府、为家乡做了很多事，不过政府对他们好像也没资金扶持。” 韩晓武追问道：“义工联有没有经费？” “义工联以前没有，后来见她们的志愿者越来越多，影响越来越大，民政局和慈善总会一家一年给她们三万，加起来一共六万。但她们人多、活动多，而且是正规化运作的，经常组织志愿者培训，所以六万也不够。” “没钱她们是怎么资助贫困学生的？” “她们的经费主要来自爱心企业家捐赠，她们资助的每一个学生，一年花掉多少钱，一笔一笔全有账。每年都要审计的，王会长她们不但没一分钱报酬，甚至要倒贴钱。” 想到吃饭时张莉莉发来的微信，韩晓武又问道：“网络作家协会呢，网络作家协会有没有经费？” “据我所知一样没有，每次搞活动都是于主席自己掏钱。” “没有经费支持，可要跟上级汇报成绩的时候就想起人家了？” “秘书长，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海联会和即将成立的新联会一样没经费，徐科联系的那些海外同乡会也没经费！” “领导，我怎么觉得他们虽然不是国家公职人员，甚至都不是党员，可他们好像比你更爱国！” 储婵娟愣住了，楞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秘书长，您这话我不同意，贲总、翟总、仲总和咱们明天要拜访的周总他们都是成功人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人家很成功，所以有能力回报家乡。我一个小小的科员，每月就那么点工资，只能干好本职工作，只能独善其身。”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感觉他们比你爱国。” “我要是成功人士，我一样会回报家乡。倒是秘书长您，都这么成功了却没回报家乡，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我算什么成功，我顶多算中产阶级。”韩晓武急忙换了个话题，笑看着她道：“感谢领导提携，这顿饭没白吃，回头我少不了要麻烦冒总、宋总和翟哥。” “你麻烦他们做什么？”储婵娟好奇地问。 “我们社区每年要开展好多活动，每次搞活动最担心的不是经费，而是找不着人！我认真研究过义工联是怎么搞活动的，发现人家确实有优势，必须跟人家学习。” “义工联有什么优势？” “首先，人家的公益活动开展的早，积累了一批热心公益的志愿者；其次，人家的宣传做的好，最早时在西祠胡同上发帖，活动前发招募帖，活动结束上传活动照片，并进行总结和点评，同时欢迎社会监督，就这么慢慢地做出了影响力甚至公信力。” 韩晓武顿了顿，接着道：“我们社区以前好像也有公众号，后来上级考虑到基层维护一个公众号不容易，就一刀切全部关停了。这么做确实减轻了基层压力，但也带来一个问题，没有自己的宣传渠道，想搞活动就没办法动员，就算把活动搞起来也无法宣传，进而无法吸引更多群众参与。” 储婵娟反应过来：“你打算请冒总和宋总他们在网上帮你们社区发新闻？” “不只是网站，还有他们的微信公众号。”韩晓武笑了笑，又说道：“如果翟哥有时间，我还想请翟哥去我们社区拍拍照，看能不能让我们社区也上一次《人民日报》。” “秘书长，我们是在筹建新联会，不是帮你们社区搞活动搞宣传，你不能以权谋私！” “什么你们我们的？义工联、网络作家协会和网络文化协会的活动基地都在我们社区，有这么好的资源，我当然要利用！”韩晓武顿了顿，又得意地说：“贲总那儿我也要去，我们社区要搞一个科普活动，贲总那边正好有科普展厅，等找到参加活动的小朋友，就组织小朋友们去泛书房。” 储婵娟彻底服了，紧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秘书长，我发现筹建新联会最大的受益者不是我们统战部，而是你们洋港社区！” “领导，我们是基层，你们是上级领导机关，我们的成绩就是你们的成绩。” “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这样，活动你可以搞，墙角你也可以挖，但在搞活动前要跟我说一声。” “明白，只要与新联会或海联会有关的活动，指导单位都要有市委统战部。” “这还差不多。” ------------ 第七十二章 “统战组合拳”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韩晓武没再刻意约储婵娟。 不是不想约，而是担心被断然拒绝之后会很尴尬，搞不好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 并且随着海联会的成立和新联会紧锣密鼓的筹备，以及与统战相关的社区活动不断开展，朋友圈变得越来越大，饭局变得越来越多，就算不约每天都要打电话或发微信，基本上每隔两三天就能见一次面。 搞活动是个很操心的活，有时候还会出力不讨好，别人看来或许又累又烦，韩晓武却乐在其中。检查完步行街有没有出店经营、有没有用高音喇叭揽客等情况，回到社区就开始给朋友们打电话。 “宋总，我韩晓武啊，看到了看到了，谢谢，非常感谢！关注你们安海网的网民，比关注我们街道公众号的网民多，这宣传效果当然好了。具体有多少人报名我暂时没顾上统计，您放心，我这边有专人对接……” “张主任，我晓武啊，我已经跟孔医生联系上了。他说周二下午有时间，会场就安排在社区大会议室。我们会议室有大屏，对对对，就是考虑到离得近，您也过来，太好了，欢迎欢迎！” “王姐，我晓武，您也看到了，我不是说关心下一代的活动，我是说周六的科普，好的好的，太感谢了！” …… 刚挨个打完电话，许冬梅就好奇地问：“晓武，这周你打算组织几场活动？” “我自己组织的只有三场。” “哪三场？” “科普、关心下一代和统战。” “统战也有活动？” “这不是快‘五一’了吗？我打算搞个欢庆五一的‘民族一家亲’主题活动；关心下一代的活动内容我调整了下，再像以前那样讲未成年保护法没人感兴趣，所以打算请人民医院儿科的孔繁慧医生来讲讲怎么防治小孩厌食、感冒之类的。” 韩晓武打开电脑，扶着鼠标接着道：“主任要跟王书记一起搞拆迁，把科普的活动交给了我，我跟泛书房的贲总联系过，她非常欢迎我组织小朋友去她那儿搞活动。再就是读书节的活动，于主席要来咱们这儿开个创作研讨会，我要搞好后勤、做好服务。” 许冬梅听得眼睛直眨，冷不丁问：“有人参加活动吗？”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韩晓武拿起手机，一边往“洋港之家”群里不断转发链接，一边得意地说：“我已经在安海网、安海零距离、安海楼市网及其官方微博和微信公众号上发布了活动预告，在义工联的公众号和义工联的志愿者群里也发布了。人家这么帮忙，咱们自己不能不当回事，我已经转发到群里了，你们也帮着转发下。” “厉害啊，你搞个活动惊动了半个安海！” “这是新媒体的广告，这儿还有一个官媒的，一起帮着转发下吧。” 许冬梅看着他刚发到群里的链接，惊讶得瞪大眼睛：“统战部的公众号也在帮你打广告！” “孔医生是新联会的会员，把孔医生介绍给我的人民医院呼吸科杨主任是海联会的会员，‘民族一家亲’的活动本来就是统战系统的活动，网络作家是网络人士，于主席一样是统战部的团结对象。贲总就更厉害了，未来的新联会会长，所以这几个活动都跟统战有关，统战部都是指导单位，统战部领导当然要大力支持。” “那咱们是什么单位？” “咱们是承办单位。” “有没有协办单位？”李亚娟回头问。 “有，”韩晓武转过身，如数家珍：“民族一家亲的活动，指导单位是市委统战部，主办单位是我们街道党群局，承办单位是我们社区；科普活动的指导单位是市委统战部，主办单位是我们街道党群局和新联会，承办单位是我们社区和泛书房； 关心下一代的活动，指导单位是市委统战部，主办单位是我们街道党群局、海联会和新联会，承办单位是我们社区；于主席的活动指导单位就多了，市委宣传部、市委统战部和市文联。主办单位是我们街道党群局、新联会和网络作家协会，承办单位是我们社区。” 李亚娟愣了楞，一脸不可思议：“这么说你搞这几个活动时，统战部领导都会参加？” “当然，叶部长说了，他只要有时间肯定会来，实在没时间会安排别人来。主任昨天跟街道汇报过，她说周书记和谢局肯定会参加。”韩晓武笑了笑，又补充道：“于主席的活动规格更高，文联徐主席已确定出席，宣传部杨部长只要有时间也会参加，连融媒体中心都会安排记者过来。” “还是作家面子大！” “人家拿那么多奖，省级的甚至国家级的，给安海争脸，宣传部和文联当然重视。何况网络作协不只是于主席厉害，几位副主席和那几个美女作家也很厉害，平时请都请不到。” “晓武，我看还是你面子大。”许冬梅突然笑道。 “我有什么面子？” “要不是你跟统战部有关系，跟统战部领导说得上话，能打这一套‘统战组合拳’？能把咱们社区的活动一下子提升好几个档次？” “许姐，话不能乱说，我可不敢贪天之功，”韩晓武指指隔壁的几个活动基地，感叹道：“喝水不能忘了挖井人，要不是周书记请几个协会和义工联把活动基地放在我们社区，我哪会认识他们，更别说做海联会的秘书长了。” “这倒是，不过你也厉害。”许冬梅表示赞同，放下手机如释重负地叹口气：“看来咱们今后搞活动不要再为没人头疼了。” “未必，还要看我们能不能把握住机会。” “什么意思？” “我可以求宋总、冒总和王会长他们帮一次忙，也可以厚着脸皮求人家帮两次甚至三次，但不能只要有活动就去麻烦人家。” 这涉及到社区今后的活动怎么开展和制造影响，活动任务最大的宣传文化干事李亚娟赶紧问：“这个机会怎么把握？” 韩晓武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水，不缓不慢地说：“我知道你们忙，所以活动预告上留的是我侄女和我侄女同事的手机号和微信号，请她们帮着拉了几个活动群。回头我把你们都拉进去，一起帮着维护管理。等搞几场活动，等人家觉得我们社区的活动也挺有意思，今后再搞活动就不用担心没人捧场了。” “还真是！” “晓武，你连家人都发动了？” “她们在商场上班，间多的是，闲着也是闲着。”韩晓武突然想起件事，郑重地说：“亚娟，回头我让她们把身份证拍下来发给你，你帮她俩注册个江海志愿者，再帮她俩找两件红马甲，以后她俩就是你的人，归你领导。” “行，没问题！” “再就是咱们辛辛苦苦搞活动，不能没有后续宣传，总得让大家知道咱们干事了，至少没白拿街道那点钱。所以搞完活动之后，街道公众号那边要投稿，发不发是街道的事。安海网、安海零距离、安海楼市网和义工联那边一样要投，宋总他们肯定会帮咱们发。到时候参加活动的家长和小朋友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甚至会觉得有意义。也只有让人家觉得有意义，才会参加咱们社区今后的其它活动。” “明白，反正要写稿，就当发通稿。”李亚娟一口答应下来。 韩晓武想了想，又说道：“再就是咱们的图书室里各种书籍不少，但许多社区群众不知道。我这两天再请宋总他们帮着打个广告，欢迎群众带小朋友来看书。顺便请《安海印象》的翟总过来拍拍照，帮着宣传宣传。” “主任知道吗？” “知道，我跟她说了，她说没问题。” “主任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亚娟，什么主任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我看晓武现在比主任还像主任，哈哈哈！” “真是，韩主任好，韩秘书长好！” “别开玩笑了，我可没想过要谋朝篡位，再说主任干得都是实事，主任是在务实，我呢只是动动嘴皮子、打打电话，我是在务虚。” 一想到自己每天干的那些事，李亚娟苦笑道：“我觉得务虚比务实还麻烦！” 宣传文化那一摊确实不好弄，韩晓武能理解她的感受，立马岔开话题：“不说这些了，赶紧干活。不把这些活动搞定，我都没心思去参加民兵训练。” ……… PS：推荐好基友长风的新书《秘战无声》，抗日谍战题材，对抗战谍战感兴趣的兄弟姐妹不容错过！ ------------ 第七十三章 越干越好玩 变成了江海志愿者，韩苏觅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 她本身容貌尚可，只是之前不会化妆又乱打扮，才给人留下“小太妹”的印象，现在变成了“正常人”，时间宽裕，又喜欢聊天，善于活跃气氛，在几个活动群里别提有多受欢迎了。 徐谢琳的生活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她不愿那些和她一起来打工的同乡总是捧着手机玩游戏，不但把十几个兄弟姐妹全拉进了活动群，甚至鼓动他们全部注册成了江海志愿者！ 有她俩帮忙，韩晓武这个活动总策划反而变成了甩手掌柜，这些天净忙着开会。 “小叔叔，你不是说明天下午去看房的吗？我都跟琳琳换班了，你怎么又不去？”刚洗完澡的韩苏觅，穿着睡衣走出来问。 “明天下午要参加街道的安全工作会议。” “怎么又开会，这个星期你好像天天开会？” “你叔我现在负责那么多项工作，会当然多。”见她将信将疑，韩晓武干脆放下手机解释：“街道开团委工作会议，我要去；开安全工作会议，我也去；开统战、人武和六小行业的会，我一样要去。一条线一个月开一次会，到我这儿一个月就是好几个会了！” “街道那边一个人管一项，到你这儿一个人要管好多项？”韩苏觅搞不懂了。 “街道那边也是一个人管好几项，只有到了市里才是一个人管一摊儿。” “下面的事，比上面的事多？” “这就叫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 “可上面的那些人，工资还比你们高！” “你就知道钱，”韩晓武瞪了她一眼，一边揉着跑步跑酸了的腿，一边笑道：“据我所知，市里那些坐办公室的也不轻松。比如统战部，个个以为是个很清闲的部门，可市领导怎么可能让他们享清闲？” “你是说储婵娟？” “嗯，她也很忙。” “她忙什么？” “她不但要负责侨务科和经济联络科的工作，马上夏收了，她还要下去巡查有没有人焚烧秸秆。她们的领导不但有本职工作，还有拆迁任务。拆迁很麻烦的，每天晚上都要去跟拆迁户磨嘴皮子，好像到现在还有好几户的工作没做通。” 韩苏觅对统战小姐姐没任何好感，对统战小姐姐忙不忙毫无兴趣，立马回到原来的话题：“你明天下午没时间，过几天又要去参加民兵训练，那房子到底看不看？买不买了？” 韩晓武端起水杯，笑着看她一眼：“刚来安海那会儿，觉得那边的别墅不错。可在这边住久了，又觉得金石蓝郡的别墅有点偏。没这边方便，没这边热闹。” “这不是废话吗，这是市中心的中心，是全安海最热闹的地方！” “小觅，要不我把你拉进业主群，你有时间在群里问问，有没有人想卖房。” “小叔叔，你是说买如意的房子，不买别墅了？” “不买了，感觉在这儿住着挺舒服。”韩晓武笑了笑，又说道：“业主群里要是没人卖，就去中介问问。周围那么多中介，想买一套应该不难。” “只要有钱，想买哪儿都不难！”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韩苏觅正为小叔叔不买大别墅遗憾，闺蜜突然打来电话。她急忙爬起身，举着手机问：“琳琳，什么事？” “参加后天活动的人统计好了，大人小孩一共四十八个人，我把名单发给你。” “发给我做什么，直接发给我小叔叔啊！” “你帮我转发一下呗。” “行，你发过来吧。”韩苏觅挂断电话，回头看着韩晓武问：“小叔叔，你是不是跟琳琳说过什么？” “没有啊。” “那她为什么都不愿意跟你说话？” “这我哪知道，”韩晓武瞪了她一眼，起身走进主卧。 没想到刚关上门，“金刚芭比娃娃”竟又发来视频邀请，他看了一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接通视频问：“张总，这么晚了，你不休息别人还要休息呢，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 张枚刚洗完澡，裹着浴巾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看着搁在写字台上的手机说：“老娘白天有时间吗？” “那也不能总是大晚上骚扰我，还穿成这样！”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呀？”张枚噗嗤笑了。 “小心浴巾滑下来。”韩晓武调侃道。 “想得倒美！”张枚笑骂了一句，随即看着手机边依然开着的电脑，唉声叹气：“好几个项目卖不出去，之前那么多活儿全白干了，老娘对着电灯发誓，以后再也不碰债融！” “这么惨？”韩晓武一脸同情。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现在交易商协会开始卡募集资金用途，交易所的单50%政策还在，房地产企业的监管也还在，听说连发改委都要考虑50%的情况。地产供应链看上去很火，AA+以上批了不少，可都卖不出去。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产品可以做，钱途一片渺茫！” 韩晓武安慰道：“大环境不好，又不是你一个人，实在不行就改行。” “怎么改，除了干这个我还能做什么？” “能做的事多了，关键是看你能不能放得下。” “你赶上了IPO的末班车，赚得盆满钵满，当然可以说不干就不干。老娘跟你不一样，老娘生不逢时，没赚到几个钱，怎么能说改行就改行？”张枚冷哼了一声，旋即好奇地问：“跟统战部的那个小姐姐发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跟人家表白？” “没有。” “韩总，你这效率也太低了吧，怎么到现在都没表白？” “着什么急，追女孩子这种事急不来的。” “差点忘了，你现在是情圣，你不急着结婚，你就想谈恋爱，你只想要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不可以吗？”韩晓武笑问道。 “可以，”张枚瞪了他一样，放下毛巾嘀咕道：“你们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明明可以表白，又生怕人家答应之后要对人家负责，担心以后没有自由，玩不成了！你们就知道玩弄女生的感情！” “张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玩弄过谁的感情了？” “到底玩弄过谁的感情，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不说这些了，说正事。” “别转移话题，再说你能有什么正事跟我说？” “真有正事，”张枚俯身拿起手机，笑看向屏幕：“今天上午，遇着个有钱没处花，想去南海买海景别墅的主儿。我手机里正好有你那套豪宅的照片，就转发给他看了看。他很喜欢很满意，还让秘书上网搜了搜那个别墅区的均价。” 韩晓武乐了，坐下来问：“然后呢？” “我告诉他中介挂的是一千两百万，如果他真心喜欢，我可以帮他跟你砍砍价，争取一千一百五十万拿下。” “一千一百万都没问题。” “话不能说死，万一他到时候再还价怎么办？”张枚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总之，老娘可以帮你解套，不过成交之后你也要帮老娘一个忙。” “什么忙？”韩晓武追问。 “房子卖了你不就有钱了？有钱你就是我的金主爸爸！一千万虽然不多，但也能帮我解解燃眉之急，至少能给客户一个交代。” “你想让我投债券？”韩晓武惊问道。 张枚不快地问：“我还能坑你？” 韩晓武点点头：“我觉得你会。” 张枚急了，蓦地站起身：“韩晓武，老娘的信誉难道连一千万都不值？是男人就爽快点，投不投给句痛快话！” 想到南海的限购政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禁，那套海景别墅总套着也不是办法，韩晓武权衡了一下，坏笑着说：“你都裹着浴巾来色诱我了，我能不投吗？不过你得给我记清楚，加上这一次，你欠我两个人情。” “这还差不多。”张枚坐下身，嬉笑着说：“韩总，那个有钱没处花的老板，打算‘五一’去南海。你上次不是说钥匙在物业那儿吗？到时候记得给物业打个电话，不然人家进不去。要是人家看了觉得满意，你就要请几天假，你不去不好过户。” “钥匙没问题，不过想过户，可能要等到五月下旬。” “韩总，这可是一千多万的大生意！” “我知道，关键我真没时间，我要参加民兵训练，最快也要等到下个月十三、十四才有时间。” “民兵训练？”张枚简直哭笑不得。 “嗯，很重要的，而且很有意义。”韩晓武笑了笑，得意地补充道：“有机会摸枪，有机会打靶。并且我是我们社区的领队，我能带头不参加？” “好吧，我跟人家商量商量。”张枚越想越荒唐，又嘟囔起来：“韩总，看来你这社区干部是越干越有劲儿！” “确实越干越好玩，说不出来你不敢相信，我来安海的时间虽然不长，朋友可交了不少。其中光人大代表就有七八个，政协委员二十几个，其中包括六个政协常委。” “政协常委，我去，我还以为市委常委呢！” “市委常委也有，前天中午刚见过市委组织部长兼统战部长。不谦虚地说，我可能是全安海唯一能随时给市委领导发微信的社区工作人员，哈哈哈！” ------------ 第七十四章 老实忠诚的统战人 刘之维刚到东海就迎来了一个规格很高、规模宏大的展会，每天都要去会场发名片和宣传资料，甚至遇到了好几个兄弟省市县派驻在东海招商引资的同行。那么多名片和资料天女散花般发出去了，究竟有没有效果不知道，但至少为开幕那天热闹非凡、后来一天比一天冷清的展会增添了一点点人气。 不知不觉，一天又过去了。 他在外面吃了碗盖浇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办事处，正准备冲个澡，同事老杨打来电话。 老杨在余杭招商，聊了一会儿余杭那边的情况，问了问东海这边怎么样，然后很婉转地提到一件事，说是刚才跟他爱人通电话时无意中听说的。 刘之维立即意识到老杨为何要打这个电话了，急忙联系邢宝，搞清楚来龙去脉，气得想怒骂邢宝一顿。可事已至此，再怎么跳脚也无济于事，只能硬着头皮联系心仪的美女。 “忙完了，回办事处了？”正在跟闺蜜一起吃火锅的储婵娟一手拿筷子，一手拿着手机问。 “刚回来，刚到办事处，不过没忙完，听一个同行说后天有个西部的地级市，要在东海举办经贸洽谈会，书记、市长都会来，客商也请了不少。明天一早我要去那个酒店踩踩点，看到时候能不能混进去。” “搞得跟地下党似的，你这是挖西部省份的墙角！” “没办法，不这么干怎么完成任务？再说我们召开经贸洽谈会的时候，他们派驻在东海的招商人员一样会想方设法混进来，挖我们的墙角。”刘之维不想也没心情再谈工作，小心翼翼地问：“婵娟，你是不是在外面？你那边听着挺吵。” “正在外面吃火锅。” “还有谁？” “你管得倒挺宽，我跟谁吃饭还要跟你报备？”储婵娟装作不快地问。 刘之维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储婵娟的闺蜜蔡祺放下饮料问：“婵娟，谁啊？是不是刘之维？” 储婵娟嘀咕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蔡祺拿起可乐灌了一大口，然后故意大声说：“刘主任，我是蔡祺啊。你放一百个心，我会帮你监督好婵娟的！” 听到蔡祺的声音，刘之维稍稍松了口气，连声说：“谢谢谢谢，等回去之后我请你吃海鲜。” 储婵娟急了：“哪儿跟哪儿呀，还监督我，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好不好？” 刘之维这才意识到电话那头是心仪的美女，赶紧道：“婵娟，别生气，我就是跟蔡祺开个玩笑。” “刘主任，饭可以随便吃，玩笑可不能瞎开。”储婵娟对他是有一点的好感，但也仅限于好感，不想越描越黑，瞪了唯恐天下不乱的闺蜜一眼，对着手机不耐烦地说：“我们正吃着呢，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婵娟，别生气好不好，先别急着挂，我有事，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有事赶紧说，我不需要你解释什么。” 想到蔡祺不但不是外人，甚至能算半个介绍人，刘之维硬着头皮说：“婵娟，我们单位的小邢你见过的。他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喜欢出馊主意，还总是自作主张。” “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一点关系。” “什么关系？”储婵娟追问。 刘之维深深吸了口气，苦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他以为韩晓武也在追你，担心……担心我常驻东海，会被……会被韩晓武趁虚而入，就自作聪明跑去跟程局说韩晓武见过大世面，是个招商引资的人才。程局信以为真，就给街道打了个电话，想把韩晓武借调过来。” 储婵娟下午刚去洋港社区参加过市委统战部指导，安海街道党群局和海联会、新联会主办、洋港社区承办的“关心下一代”活动。根本没听韩晓武说起这件事，一起参加活动的街道书记和街道统战委员也没提过，不禁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几天了，不过我也是刚知道。要不是老杨刚才打电话，我到现在都被邢宝那小子蒙在鼓里。” “哪个老杨？” 刘之维忐忑不安地说：“我们单位的杨余庆，他爱人也在洋港社区。” 储婵娟愣了好一会儿，放下筷子，换成右手拿手机，故作镇定地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们局长不是想把韩晓武借调到你们招商局吗？都已经给街道打电话了，不可能没有下文。” “哦。”刘之维反应过来，苦笑道：“听老杨说，街道找过韩晓武，结果他不但不愿意，还说如果非要他来我们招商局，他就辞职。” 居然会有这样的事，储婵娟越想越郁闷：“刘主任，我不管你之前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件事很不光彩！” “婵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我是真不知道！” “做都做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因我而起，不说出来我心里不踏实，所以赶紧打电话跟你道歉。” “你是应该跟我道歉，但更应该向韩晓武道歉！” “知道，我这就给他发微信。”刘之维顿了顿，又忍不住问，“婵娟，这件事他没跟你说？” “没说，他提都没提。”储婵娟从郁闷转成窝火，气呼呼地说：“你们都是高人，一个在暗地里搞小动作，想调虎离山；一个财大气粗，稳坐钓鱼台，以不变应万变。都把我储婵娟当什么人了？请你们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也别再给我发微信，小女子招惹不起！” “婵娟，你听我解释……” 话没说完，耳边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刘之维僵住了，傻傻坐在办公桌前，不知道该怎么跟韩晓武道歉。 火锅店里，蔡祺见闺蜜真生气了，正思量如何给她灭火，闺蜜的手机又响了。 “婵娟，电话！” “哦，谢谢。”储婵娟缓过神来，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犹豫一下后才划开了通话键，举到耳边问：“韩秘书长，这么晚了，您有什么指示？” 刚跑完步回到家韩晓武，一边擦着汗一边笑嘻嘻说：“领导，计划不如变化，明天下午的活动可能要作一些调整，我要向您汇报一下。” “什么计划不如变化？又要作什么调整？” “我们不是打算搞一个类似于茶话会的活动吗？原本打算先介绍到场的领导，然后请参加活动的少数民族同胞做下自我介绍，再请能歌善舞的少数民族同胞表演几个节目，最后领导讲话。” “这样不好吗？”储婵娟皱紧眉头问。 “刚才周书记打电话问我明天的活动安排，觉得那么安排可能太严肃，缺乏‘民族一家亲’的氛围。” “那你打算怎么调整？” 韩晓武清了清嗓子，得意地说：“周书记给我批了五百块钱，有经费这活动就能搞得丰富多彩一些，我打算搞一个有文艺演出的联欢会！请朗诵家协会主席，也就是电视台的主持人钱莉老师来主持。请经常参加我们社区活动的歌唱家协会副主席李大姐唱一首歌，再请楼下舞蹈培训的老师组织小朋友们表演两个节目，再加上彝族同胞和苗族同胞自带的节目，这个活动就有声有色了。” 储婵娟低声问：“就这些？” “不止。我还打算买点水果、瓜子和糖，让大家边吃边看演出，边吃边聊，这样才有气氛。领导，您说是不是？” “那领导讲不讲话了？” “领导当然要讲话，但考虑到时间关系，讲话能不能简短一些？还有社区搞这样的活动，在全安海也不多见，我们能不能再安排一个揭牌仪式？” 储婵娟摸着嘴角问：“揭什么牌？” 韩晓武笑道：“少数民族之家？少数民族同胞工作室？总之，我们不能搞完活动之后就没有然后了。我们要把团结少数民族同胞的工作落到实处，要常态化！要以此为契机，让少数民族同胞们找到归属感！” 储婵娟反应过来：“秘书长，这是你们周书记的意思吧？” “谁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这样挺好。” “可据我所知，上级不许再乱挂牌。” “咱们搞的是揭牌仪式，又不是挂牌仪式！领导，要不你帮我向叶部长请示请示，要是叶部长同意，我就让亚娟联系广告公司，赶紧做一块牌子。” “行，我帮你打电话问问。”储婵娟不知不觉间气消了大半，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又来了句：“韩秘书长，今天你们活动搞得挺好，回去的路上叶部长还在车上表扬你，说你进入角色的速度很快，比我还要像做统战工作的。” “我本来就是统战联络员，本来就是做统战工作的，本来就是您领导下的统战人！” “就这些？” “什么就这些？” 储婵娟若无其事地问：“韩秘书长，您就没别的事跟我说？” “没了。”韩晓武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那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领导，虽然我不是公务员，但早请示晚汇报的规矩我懂，我对组织一向老实忠诚，怎么可能有事瞒着您。” ------------ 第七十五章 民族一家亲 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支花，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五十六种语言汇成一句话，爱我中华爱我中华爱我中华，嘿罗嘿罗嘿罗嘿罗嘿罗嘿罗…… “民族一家亲”主题活动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洋港社区里却已经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大会议室里不但播放着欢快的《爱我中华》，连天花板上都拉上了五颜六色的彩带，挂着五彩缤纷的气球，连椅子上都插满了小国旗。 许冬梅、张裕敏等姐妹主动来加班，不只是因为小活动变成了大活动，韩秘书长一个人忙不过来。而且因为这几场活动能不能搞好，直接关系着今后的其它活动能不能找着人参加。 钱莉老师来的很早，正安静地坐在图书室里看主持词。 楼下舞蹈培训的两位老师，正组织小朋友们进行活动前的最后一次彩排。 领导没到，少数民族同胞也没到，送小朋友们来演出的家长已经来二十几位，有的在拍照发朋友圈，有的正自发地帮着往刚摆放好的桌上分发水果、瓜子和糖果，还有一些家长第一次来社区，正在几个协会和义工联的活动室参观。等会儿活动开始时，她们将作为汉族代表和社区群众代表在后面几排就座。 许冬梅帮钱老师倒了杯水，跑进大会议室的设备间，看着坐在电脑前播放音乐、切换大屏背景的韩晓武窃笑道：“秘书长，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以后咱们再搞活动都要请小朋友来表演节目！” “为什么？”韩晓武抬头问。 “孩子来了，家长不可能不来，这不就有人了。”许冬梅探头看了一眼正在外面忙着给各自孩子拍照的家长，又兴高采烈说：“她们不但能来帮我们做观众，甚至会自发地帮我们宣传。舞蹈培训机构又需要这样的表演机会，这种互惠互利的事，我早就该想到的。” “许姐，你们之前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愿意去做，不想因为公家办事去低三下四地求人。” “这倒是，不过以后不会了。活动一场接着一场，永远搞不完。现在求人家帮帮忙，以后就不要再为没人参加发愁。” 韩晓武顾不上跟她闲聊，看着手机问：“许姐，有好多人没来过咱们社区，主任有没有安排人去楼下接？” “主任早下楼了，本来我下去的，她非要自己去，说一边接人一边等领导，钱老师就是她送上来的。” “李大姐呢？” “李大姐刚到，正在图书室跟钱老师说话。”许冬梅俯身看了看他的手机，见安海网的宋总给他发微信，让多拍几张照片，到时候好帮着发新闻，禁不住笑道：“晓武，等会儿让亚娟拍照。你拍照片的水平太烂，简直不能看。” “行，没问题。再说今天跟昨天不一样，昨天只要切换下会标，今天不但要切换会标，还要放音乐、放视频，我坐在这儿一步也不能离，就算想去拍也拍不成。”在拍照这件事上，韩晓武还是很服气她们的。她们拍照时的角度选的非常好，不但拍的很好看，甚至能把十几个人拍成几十乃至上百人的效果。 正聊着，李亚娟跑进来说徐谢琳带着十三个彝族同胞到了。 韩晓武连忙起身跟正在指挥排练的老师打了个招呼，出去迎接。 走出大会议室一看，差点没认出来，徐谢琳和她的老乡们全换上了民族服饰，送她们上楼的张莉莉正同李玲、张裕敏一起拉着她们拍照。 “韩哥，没迟到吧？”徐谢琳带着几分羞涩地问。 “没有没有，”韩晓武缓过神，一边跟她的老乡们举手打招呼，一边由衷地赞叹：“琳琳，你们穿这一身真漂亮！” “韩哥，张主任取笑我，您也笑话我。” “真不是取笑，是真漂亮。明天去泛书房参加活动，也是这么穿戴吧？” “嗯。” “明天我陪你们去，先进来坐，桌上有席卡，找自己的名字。” “谢谢韩哥。” 刚把徐谢琳等人迎进会议室，楼下拉面店马老板带着妻儿上来了，韩晓武连忙接待。紧接着，前几天刚发现的两个苗族同胞和一个土家族同胞到了，同样要热情接待。 街道周书记和兼街道党群局副局长的统战委员谢利稳来得挺早，但到了之后并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同社区书记王小芹一起在楼下等叶部长。 一点四十五分，叶部长和民政局张副局长、徐雪松科长等人到了，跟等候已久的周书记一起上楼，韩晓武连忙迎上去给他们介绍参加活动的少数民族同胞。 两点整，活动正式开始。 韩晓武回到设备间，摇身一变为总导演兼音响师、灯光师。 钱老师走上舞台，抑扬顿挫地介绍参加活动的领导，随着一阵阵热烈的掌声，领导们纷纷起身鞠躬。介绍到参加活动的少数民族同胞，马老板和徐谢琳也学着领导们起身鞠躬致意。 歌唱家协会副主席李大姐表演第一个节目，然后在钱老师包涵深情的朗诵下，播放市委统战部和市民宗局团结关心少数民族同胞的短视频。 要是不搞这个活动，韩晓武真不知道全安海竟有三千多个少数民族同胞，其中大多是嫁过来的。最早能追溯到几十年前，当时娶少数民族同胞的本地人，家庭条件都不是很好，有的甚至不是明媒正娶，而是偷偷花钱买回来的。 直到现在，一些家庭的经济条件依然不是很好。 民宗局每年都会去慰问，慰问金主要来自方天慈爱基金会和市佛教协会的慈爱功德会。同时组织协调各街道、乡镇和村居等单位，对相对贫困的少数民族家庭进行结对帮扶。 紧接着，请王小芹上台介绍社区的民宗工作情况。 一个节目穿插着一位领导讲话，或穿插着跟少数民族同胞的访谈，聊他们的家乡，聊他们在安海工作生活的感受，随着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两个半小时不知不觉过去了。 彝族、苗族和土家族同胞能歌善舞，并且已经参加过一次统战部在泛书房的排练，歌唱的非常好。同时感受到了组织上对他们的关心，对洋港社区乃至安海真有了一些归属感。 小朋友们一个比一个可爱，表演的舞蹈最受欢迎；叶部长、张局长和周书记的讲话虽然简短，但很真诚；舞蹈培训机构组织学生们参加了官方演出；家长们拍了孩子们演出的照片……皆大欢喜，活动取得圆满成功！ 合完影，既是参加活动的少数民族同胞，也是江海志愿者的徐谢琳没急着走，竟招呼她的兄弟姐妹跟许冬梅等人一起收拾会场。 韩晓武知道她有好几个兄弟姐妹是请假来的，走过去把她拉到一边：“琳琳，今天晚上你们就别做饭了，回去换身衣服一起去对面吃火锅，包厢我都已经订好了。” “韩哥，不用这么客气。” “不是客气，而是应该的，就这么说定了。” “真不用，小觅还等我去换班呢！” “小觅那边没事，我给她打电话，再说吃顿饭能用多长时间？” …… 与此同时，储婵娟正在辗转踌躇，觉得应该找个机会帮刘之维向韩晓武解释一下，早点消除误会。 直到叶部长等几位领导进了电梯，她才借口去拿东西，回到大会议室。 没想到刚走进会议室，就见韩晓武正在角落跟那个漂亮清纯的彝族姑娘窃窃私语。 她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旋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扭头跑回电梯口：“张主任，等等我，我也下去！” ------------ 第七十六章 买房 带队去泛书房参加了一天主题为“书香中国梦，民族一家亲”的活动，韩晓武才知道什么叫丰富多彩。 来自苗、壮、彝、回等十一个少数民族的近五十名少数民族群众代表，聚在一起升国旗、唱国歌、玩快闪、参观红报馆、读书分享、听名嘴宣讲......参加活动的少数民族同胞真正感受到组织上对他们的关心，发自肺腑地载歌载舞，歌颂生活巨变、感恩民族团结。 韩晓武也玩的很嗨，很有收获。 美中不足的是，统战小姐姐因为有其它工作没有参加。 婉拒了贲总邀请一起吃晚饭的好意，回到家已是下午六点，本打算煮碗面对付对付，没想到刚从橱柜里找到挂面，侄女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开门进来了。 “好的好的，我就在小区，你们到了给我打电话。”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琳琳参加完活动就去换我了，再说等会儿有事！” “什么事？”韩晓武回头问。 韩苏觅从手机里翻出照片，凑过来献宝似的说：“看房子啊！小叔叔，你觉得这套怎么样？” “毛坯啊，看不出好赖。” “毛坯才好呢，想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装修好的那种反而不好卖。”韩苏觅比自己买房还要激动，翻着图片眉飞色舞：“这是一号楼的东边套，在二十八层，两室朝南，一室朝北，两个卫生间，南北通透，一百四十八平，比咱们这套大二十多平。客厅朝东有个大阳台，视野是整个小区最好的！” “多少钱？” “两百四十万，中介说可以讲讲价，不过就算能还价也还不了多少，最多两三万。”见韩晓武若有所思，韩苏觅又急切地说：“咱们这个小区是双学区，幼儿园可以上二幼也可以上明道，小学可以上明道也可以上实小，天天有人在业主群打听谁家想卖房，人家根本不愁卖！” “有没有说这房子几年了？” “什么几年了，一起开发的，跟咱们现在住的这套一样。” “我是说人家买了几年，”韩晓武放下挂面，解释道：“如果满五年，税就少。如果没满五年，并且不是唯一住房，那这个税就高了。” 韩苏觅真不知道这些，苦着脸问：“什么叫唯一住房？” “就是房主名下有几套房子，如果只有这么一套，税少；如果有好几套，那这个税就高了。” “我们是买房子的，又不是卖房子的，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啊，羊毛出在羊身上，不管要交多少税，人家只会让买家出，只会转嫁到买家身上。” “中介没跟我说，我打电话问问。” 提到买房，韩晓武突然想起件事，不禁笑道：“你慢慢问，我下楼有点事。” 韩苏觅急了，一把拉住他胳膊：“这会儿有什么事？我都跟人家约好了，等会儿一起去看房，人家马上就过来了！” “我不会走远的，就在楼下。” “那你快点啊。” “知道了。” 韩晓武乘电梯来到楼下，掏出手机拨通了堂哥的电话：“哥，这个小区你是来过的，位置在整个安海应该是最好的，虽然有点小贵，但我觉得还有升值空间。好多富安人买在这儿，全是为了小孩上学……” 早想帮女儿买套房的韩晓军急切地问：“多少钱？” “人家在中介上挂的是两百四十万，说能多多少少还点价，但算上中介费和税费，我估计要两百五十万左右。” “这么贵！晓武，有没有便宜点的？位置用不着这么好，只要让她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 “哥，我觉得买房这种事，要么不下决心买，既然下决心不如一步到位。再说安海现在有便宜的房子吗？听说七星湖那么偏的地方也一万多一平！” “我知道，可我没那么多钱！” “你有多少？” 韩晓军带着几分尴尬地说：“我……我跟你嫂子这些年累死累活就存了四十多万。说起来怪我，以前房价便宜的时候，你嫂子说人家都去安海买房，我们也去给小觅买一套吧。结果我觉得贵，觉得安海盖那么多房子卖给谁？这一拖就买不起了，以前买能全款，现在买估计连首付都不够。” 房价涨这么快，仔细想想，他们两口子这几年真是白干了。韩晓武暗叹口气，微笑着说：“哥，首付你不要担心，这不是有我吗？” “首付要多少钱？” “二手房不是新盘，首付比例应该不会低，不过这些你不用担心，你先跟嫂子商量商量，只要你们下定决心，其它都不是问题。” “晓武，我知道你有钱，但我也不能用你的钱买房子。” “我就你和晓兵两个堂哥，就小觅这么个侄女，关键时刻帮一把是应该的，再说晓文买房子的时候不一样跟我借过钱嘛。” “我和晓文不一样，她做老师工资高，还的快。” “慢慢还，我又不急着用钱。” 韩晓军动心了，忍不住问：“那交完首付，以后一个月要还多少房贷？” “这要看贷多少年，我估计一个月也就还五六千，对你和嫂子而言还贷压力应该不算大，而且可以让小觅也有点压力，比如让她一个月还多少。” “行，我先跟你嫂子商量商量。” “要快啊，买房这种事不能优柔寡断。” “知道，你等我电话。” 韩晓武刚放下手机，韩苏觅就跑下来了，一见着他就埋怨：“小叔叔，你跟谁通电话的，打这么长时间，我都打不进来！” “怎么了？” “中介和房东到了，在一号楼下面等我们。” “来的这么快啊，走，去看看。” …… 毛坯房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不过视野确实不错。 侄女不但很喜欢，而且沉不住气，表现出强烈的购买欲，头一次看房就兴高采烈地跟房主讨价还价。不过房东也没漫天要价，现在的如意小区就这个行情，唯一的争议在中介费和税上。 韩晓武正为她砍价的架势尴尬，韩晓军已经跟老婆商量好了，打电话说买！ 中介插不上话，见他走出了客厅，干脆跟了出来，掏出支烟笑道：“韩老板，你觉得怎么样？” “感觉还行，就是有点贵。” “韩老板，我叫周链，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觉得这套不合适，我可以陪你多看几套，直至看到你满意的为止。” “好，这就麻烦你了。”韩晓武接过名片，手机突然传来微信提示音，解开锁屏一看，原来是被社区辅警刘亚军拉进了一个新群，群名竟是“110志愿服务队”。 刚把群消息通知设置为静音模式，刘亚军就往群里转发了一张通缉令。 市公安局悬赏通缉一个叫李子明的在逃人员，有照片，有身份证信息，有家庭住址，居然是个九零后，并且家就住在自己的网格片区。 正寻思作为在逃人员家所在片区的网格长应该做点什么，警花小姐姐王一娟在群里说“请大家平时帮我们留意留意”。然后艾特了一下他，介绍他是网格长。 韩晓武连忙输入一行文字：王警官好，各位好，我是洋港社区的韩晓武，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等众人欢迎完，王一娟又艾特他：“晓武，你是网格长，明天下午有没有时间？要是有时间，跟我们一起上门去做做嫌疑人亲属的工作。” “有时间，我等您电话，到时候一起去。” ------------ 第七十七章 他就是玩 储婵娟没参加“书香中国梦，民族一家亲”，但第二天下午就看到了同事们发在工作群里的活动照片和几短视频。 同样在看照片的徐雪松突然笑道：“哎呦，还有韩晓武！婵娟，他这几张照片拍的不错。是你转发给他，还是我转？” “有他吗？” “有啊，我数数，从上面数第六张，第八张也有他。咦，还有一张跟彝族小姑娘的合影！这姑娘长得真好看，要是没记错，这些彝族姑娘的基本情况就是韩晓武上报的。” 储婵娟点开韩晓武跟徐谢琳的合影，见韩晓武笑得那么灿烂，嘀咕道：“看着挺般配，还真是郎才女貌！” 徐雪松知道女生看到比自己漂亮的女生肯定多多少少会有些不高兴，赶紧换了个话题：“婵娟，我越想越觉得韩晓武这人有点意思。” “有什么意思？” “他这工作是越干越积极，不但积极参加各种活动，还积极组织开展活动，听说过几天还要去参加民兵训练。跟他一比，我发现我的觉悟都有待提高，你说像他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少见？” “徐科，他能有什么觉悟？你可千万别被他给蒙骗了，他跟你想象中的真不一样。” “不一样？你是说他表里不一？” “也不是表里不一，我是说他的出发点和初衷不是你和叶部长以为的那样。” “说具体点。” 储婵娟跟韩晓武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搭档，对韩晓武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点底，不禁苦笑道：“他在社区干得是挺起劲儿，表现得也很积极。可对他而言，这一切跟我们上大学时参加学生会或社团的活动差不多，就是觉得好玩。” “我们是把开展活动和参加活动当作工作，他是把开展活动和参加活动当作玩？” “你才知道啊，就说参加民兵训练吧，在他看来跟上大学时的军训差不多，是一种难得的体验。而且不要交伙食费，不用花钱买军训服，甚至还有钱拿！” “有钱人去射击俱乐部打枪，甚至出国玩枪，还有白领花大钱去玩真人CS。他参加民兵训练，一样能打靶，并且更正规，逼格更高？” “差不多。” “这么说他还真会玩。” “所以说有钱人的世界咱们不懂。” 徐雪松好奇地问：“那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钱？” 这个问题真把储婵娟给问住了，楞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说：“这我哪知道的，我只知道他买了四百万瑞海债券。” 徐雪松沉吟道：“那他除了债券之外至少还有四百万，不然不可能过得这么潇洒。” “就算还有四百万又怎么样？买套房，装修一下，少说也要两百万。没个正经工作，就知道玩，通货膨胀又这么厉害，钱是越来越不值钱，早晚会坐吃山空。” “想想也是，要说有八九百万资产，那有八九百万资产的人多了，真没见过像他这么豁达的。” “豁达？徐科，你这个词用得好，哈哈哈。” “不说他了，干活儿！” …… 与此同时，洋港社区迎来了一位又一位前来参加党员活动的老人。 韩晓武第一天上班时遇到的那对老两口也早早地来了，正坐在小会议室里听另外几位老人聊天。有好几位老人住得很远，是让子女或孙子孙女开车送他们来的，有一位甚至是专程从东海赶回来的。 曾一言不合打过童江昆的那位老爷子肯定也会参加，所有人都不敢再操作电脑，童江昆更是被张莉莉安排去街道开会，免得见着之后又会闹起来。 党员活动跟群众没关系，韩晓武正准备给警花小姐姐发个微信，问问她下午去不去嫌疑人家做工作，王老爷子拄着拐杖跟一个矮矮胖胖的老爷子一起上来了。 “张莉莉，现在是谁在负责党员活动？” “小李负责，王支书，你又怎么了？”张莉莉赶紧迎上来问。 韩晓武生怕他又发飙，急忙走出办公区，做好随时抢夺拐杖的准备。 老爷子看上去很生气，但可能被儿子儿媳埋怨过，今天保持了极大克制，没有再动手，而是板着脸问：“谁是小李？” “我……”李玲举起手，想想又站起身，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尽可能跟他保持安全距离。 张莉莉不想横生事端，搀扶着他道：“王支书，活动马上就开始，先进去坐，先喝口水。” “事情没说清楚坐什么坐，喝什么水？”老爷子掏出手机，指着李玲问：“过组织生活这么严肃的事，你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通知了。” “你是怎么通知的？” “发短信，爷爷，您没收到？”李玲小心翼翼问。 “发短信跟没通知有什么区别？过组织生活这么严肃的事，为什么不打电话通知？发短信，我要是没看见怎么办？我要是眼睛不好怎么办？”老爷子声色俱厉。 跟他一起来的老爷子竟也跟着发起火：“张主任，老王这可不是无理取闹，你们的工作确实有问题！以前都打电话通知，现在为什么不打电话？” “王支书，钱主任，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以前你们开会，开始是上门通知，后来改为广播通知，再后来改电话通知。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所以现在改成了短信通知。不只是我们洋港社区，其他社区也一样！” “其他社区我不管，我只知道短信通知不行，不严肃！” 通知信息是在平台上群发的，省事是省事了，却没想到他们不接受，张莉莉拿他们没办法，只能苦笑道：“行行行，你们喜欢电话通知，我们以后就挨个儿打电话通知。” “这还差不多。” 王老爷子发完飙，走到小会议室门口，又停住脚步回过头：“你们这些小孩都不是党员，不知道组织生活的严肃性！这次我不跟你们计较，但下不为例，下次要是再这样，别怪我去找市委组织部！” ------------ 第七十八章 是给你买的！ 考虑到表现的太积极不好，韩晓武打消了给警花小姐姐发微信的念头，下楼检查了下步行街的环境卫生，去苏建花园看了看乱堆乱放的整改情况，回到社区才接到警花小姐姐的电话。 她跟在逃人员的父母联系过，在逃人员的父母一个在外打工，一个在厂里上班，下午没时间，晚上也不愿意见面。说什么该抓就抓，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他们就当没这个儿子。 警花小姐姐不打算再去，韩晓武自然也不用去。 看看时间快下班了，正准备收拾下办公桌回家，刚送走老党员的张莉莉竟分发起手机卡，一个人一张，想不要都不行。 “主任，我的手机是双卡双待，可这张卡跟我的卡一样都是电信的，插进去好用吗？” “不好用就用工作手机，换个卡能用多长时间？” “好吧。”许冬梅无奈地收起卡。 李玲则幸灾乐祸地笑道：“你以为把党建推给我，你就没事了？一个都跑不了，个个都有份儿。” “你是入党积极分子，你不负责党建谁负责党建？” 张莉莉跟老党员们磨了一下午嘴皮，没心情跟她们开玩笑，挎起包吩咐道：“晓武，你后天就要去参加民兵训练，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可以休息休息、做做准备，也可以回家看看父母，毕竟这次的训练时间比较长。” “谢谢主任。”放假是好事，韩晓武露出了笑容。 “冬梅、裕敏、李玲，晓武的那一摊儿，从明天开始就交给你们几个了，有什么不清楚的给晓武打电话。” “行，知道了。” “再就是学习任务，不能不当回事。晓武，你也一样！” 所谓的学习任务，不只是自己要学习，也要帮那些年纪比较大、不会操作智能手机，甚至不识字的老党员学习。因为这涉及到覆盖率，街道每天都考核，所以刚才一人发了一张手机卡，不然只有手机号没验证码一样登不上学习强国。 韩晓武从接过手机卡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把额外的学习任务交给侄女，自然不会有什么怨言。本以为要等到晚上九点半才能见着侄女，没想到前脚刚到家韩苏觅就回来了。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又跟琳琳换班了？” “没有。”韩苏觅把换下来的鞋塞进柜子，愁眉苦脸地说：“小叔叔，我失业了！” “失业？” “这次不关我的事，是我们老板娘赚不到钱干不下去了，说撤柜就撤柜。” 见她不像是在撒谎，韩晓武追问道：“这么说琳琳也失业了？” “我跟她是对班，我失业她一样失业。”韩苏觅舒舒服服地往沙发上一躺，又回头笑道：“不过我们又找到工作了，她还是在四楼卖衣服，我去三楼卖鞋，跟老板都说好了，明天就开始上班！” 韩晓武这才想起她们并非商场里的售货员，而是商家的导购员，给谁家卖货都一样，不禁笑道：“看来不用去申请失业保险了。” “提起保险我就来气，虽然还在文峰上班，可换了老板就是我们就是新人，又要从试用期开始干起，试用三个月之后才帮我交保险。” “琳琳呢？” “琳琳不一样，琳琳以前多少钱现在还是多少钱，她不用交保险。” “她为什么不用交保险？”韩晓武不解地问。 “她老家在南云，都不知道能在我们这儿干几年，别说交半拉子没用，就算交满十五年，她将来也不可能跑我们这边来看病报销。她不要老板帮她交保险，老板每个月多给她三百块钱，所以换老板对她没什么影响，对我的影响就大了。” “保险不只是养老保险，还有医保。如果不交，万一生病怎么办？” “她才二十几，又不是七老八十，能有什么病？”韩苏觅反问了一句，立马换了个话题：“小叔叔，昨天看的那套房子到底买不买，中介今天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说下午又有人去看那套房子了。” “你喜不喜欢？” “喜欢啊，那么大、视野那么好的房子谁不喜欢！” 韩晓武不想跟她绕圈子，干脆掏出手机：“既然喜欢就买，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 韩苏觅糊涂了，紧盯着他问：“你买房子，给我爸打什么电话？” “不是我买，而是你爸你妈买，确切地说是你爸你妈帮你买。不过买下来之后，房产证上是他们的名字。” “我家买，我家有那么多钱吗？” “首付我可以帮着凑，但贷款你要跟你爸你妈一起还。至于装不装修，等买下了再说。” 韩苏觅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韩晓武拍拍她胳膊，笑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你爸你妈之所以下这么大决心，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等你在安海有了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就算将来找个一样有房子的男朋友，成家之后你也有底气。现在二胎又放开了，将来成家之后可以考虑生两个孩子，一个跟你老公姓，一个跟你姓，等孩子长大了一人一套房。这么一来，你爸你妈高兴，你们将来的压力也没那么大。” 韩苏觅怎么也没想到看来看去竟是给她看房子的，再想到过去的种种，是既感动又内疚，泪水滚滚而流。 “别哭了，应该高兴才是。” 韩晓武抽出两张纸巾递了上去，带着几分感慨地说：“我们这儿的父母不都是这样吗？一心为了子女，自己省吃俭用，甚至活到老干到死。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呢，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他们少操心，有时间多回去陪他们说说话，等父母老了，干不动活儿或生病了，能尽到一个子女的责任，好好服伺他们，孝敬他们。” “小叔叔，我家跟你家不一样，我跟你也不一样，我不要他们的钱，我不要他们给我买房……”韩苏觅泣不成声。 “别傻了，他们之所以下这么大决心，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他们自己。村里个个都在城里买了房，就你家没买，你爸你妈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的，有时候甚至觉得抬不起头。再说这房子既是给你买的，更是给他们未来的孙子或孙女买的。” “两百多万，那么贵，他们能有多少钱？” “钱不够可以贷款，你爸你妈那么勤劳，你要是再懂事一点，三个人赚钱，还起来很快的。”韩晓武笑了笑，又说道：“再说谁家买房不贷款？” “可是……” “别可是了，我这就给你爸电话，让你爸你妈明天再买也要过来下。说起来巧了，我明天正好不用上班，争取明天把这件事确定下来。” ------------ 第七十九章 许浩先的同学！ 买房是件大事，韩晓军两口子一大早就骑电动车来了。 韩苏觅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见到父母竟打了退堂鼓，可她爸她妈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能硬着头皮给老板打电话请假，然后同中介、房主一起去看房，看完之后又跟房东讨价还价。 然而，行情摆在那儿，讨价还价的余地并不大，最终以两百三十六万五千成交。 韩晓军两口子把存折带来了，但在安海不好取，韩晓武干脆帮他们先垫了十万块钱的定金，见了下中介帮着联系的银行放贷的人，记下回去要准备哪些材料，约好过几天再来，两口子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就匆匆赶回去上班了。 买了房，突然间有了压力，韩苏觅像一下子长大了，变得忧心忡忡，扒了几口饭也急着回商场上班。 她不再疯疯癫癫，不再没心没肺，韩晓武突然觉得她没之前那么可爱了，竟有些后悔建议她爸买房。再想到她终究要长大，终究要面对生活的压力，便无奈地笑了笑，拿起手机翻看起朋友圈和群聊记录。 统战小姐姐一如既往地不发朋友圈。 徐谢琳晒了几张照片，不但注明参加的是安海的活动，而且照片下面有位置信息，显然是给她们老家的亲朋好友看的。 叶部长很难得地转发了一条市委统战部组织少数民族同胞“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新闻，见徐科长、统战小姐姐、街道周书记、泛书房贲总、安海网宋总等微信好友都点了赞，韩晓武也顺手点了一个。 苏建花园和如意小区购房业主群很热闹，聊的竟全是公安局发的通缉令。想想也可以理解，安海治安非常好，身边突然出了个通缉犯，肯定会被热议。 正琢磨那小子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违法犯罪，突然发现又被拉进一个小群。点开一看，包括群主在内只有三个人，并且连群名都没有。 “韩哥，张哥，我们明天几点去民兵训练基地报到？” “通知上说的是两点半，我们两点过去吧。” “行，我们两点见。”退伍兵张晓斌回道。 许浩先又在群里说：“韩哥，张哥，晚上有没有空，要不我们晚上聚聚？” 不等韩晓武开口，张晓斌就说道：“你请客，我随时有空！” “我请就我请，我们去蛙知道吃烤鱼怎么样？” “好啊，几点？” “六点吧，六点见。” 韩晓武提醒道：“兄弟，明天才报到，你今天不用送外卖？” “不干了，辛辛苦苦赚的那点钱不够平台扣的，”许浩先往群里发了一张汽车图片，得意地说：“韩哥，我打算改行跑网约车，车都已经看好了，等训练完回来就去买。” “多少钱？” “不贵，十几万，新能源车还有补贴。” “你不是想当兵吗，下半年要是验上了，到时候谁开？”韩晓武举着手机问。 “我爸开，我妈也可以开！你忘了，我家原来就是跑车的。他们都有证，都会开。” 韩晓武这才想起他好像说过，他家原来有辆中巴车，专门跑乡镇，后来线路被收走了，就把车卖给了公交公司，他爸他妈也随之变成了公交公司的司机和售票员，不禁笑问道：“可他们要上班？” “他们上班是没时间，但下班可以开出去接活儿。”许浩先不想聊这些，又不好意思直接问韩苏觅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干脆换了个话题：“韩哥，我上午也没接成单，公安局的人不知道我的电话，竟然打电话找我爸，把我爸吓了一跳。” “公安局找你做什么？” “公安局的通缉令你有没有看到？被悬赏通缉的那个李子明，跟我是小学、初中时的同学，我们两家住的不远，以前关系不错。前段时间遇上了，他还请我吃过饭。公安局不晓得从哪儿知道的，找我了解他的情况！” 韩晓武下意识问：“你知不知道他躲在哪儿？” “我哪儿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瞎说。” “知道为什么不说？”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要是告密，他家的人肯定埋怨我，他出来之后肯定会找我的！” 韩晓武意识到他应该知道不少事，考虑到在群里说话不方便，干脆拨通了他的电话：“浩先，你现在在哪儿？” “在你家东门如意广场，韩哥，有事？” “有没有时间来我这儿坐坐？” “去社区？” “今天休息，不去社区，来我家。” “小觅在不在家？” “她刚出去。” “她今天上什么班？” “好像是中班。” “那晚上让她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呗。” “晚上的事晚上再说，你现在过不过来？” 许浩先岂能错过这个机会，急忙道：“没问题，我马上到，你几号楼？” …… 韩晓武下楼把他接到家里，给他倒了杯水，笑看着他说：“兄弟，我现在的工作你是知道的，你那个在逃的同学家就住在我的网格片区。公安局的人不但找过你，一样找过我，不但让我发动群众帮着留意，还让我有时间去做做你那个同学父母的思想工作。” 许浩先顾不上再偷看韩苏觅的闺房，挠着脖子苦笑道：“韩哥，我跟他只是初中同学，后来他上职中，我上高中，再后来我上大学，好几年没联系，他的事我知道不多。” “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被通缉？” “敲诈勒索，通缉令上写着呢。” “怎么敲诈勒索的？” “好像是帮人家讨债，还开地下赌场，放高利贷，让人家写欠条，然后上门敲诈勒索。”许浩先想想又说道：“听我爸说他胆大包天，还敲诈过好几个老板。结果撞到扫黑除恶的枪口上，被通缉了。” “他一个人敲诈？” “怎么可能一个人去敲诈勒索，肯定有同伙，听说已经抓了好几个，就他跑掉了。” 韩晓武真不知道这些，想想又问道：“你说他能跑到哪儿去？” 许浩先喝了一口水，沉吟道：“那小子聪明着呢，只是没用在正道上，我觉得他应该还在安海，不太可能外逃。” “为什么？” “现在不管去哪儿、不管做什么都要身份证，连路口都有人脸识别的摄像头，公安局都已经悬赏通缉了，肯定也在网上追逃。他跑得越凶，被抓的可能性越大！” “有道理，”韩晓武微微点点头，又笑看着他问：“那你说他能躲在哪儿？” “这我哪知道！” “你跟他熟啊，肯定知道他有哪些亲朋好友。” “韩哥，我跟他没那么熟，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我一个都不认识。”许浩先生怕韩晓武不相信，又捧起手机点开抖音：“说出来你不会相信，我毕业回来之后是刷抖音刷到他的，就给他留言，然后他才请我吃饭的。” “我看看。” “我把抖音号发给你。” “有没有他的微信和QQ？” “有，不过发给你也没用，连我们都知道，公安局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肯定不会再上了。” ------------ 第八十章 民兵 夜深了，外面下起毛毛细雨，为避开“五一”小长假拥堵而选择今天回国的徐浩然不想发生交通事故，提醒司机开慢点，然后捧着手机回复起微信和短信。 “徐总，您困不困，要不要把椅子放下来躺会儿？”前来接机的助理徐漱玉呵欠连天地问。 “在飞机上睡了十几个小时，你说我困不困？”徐浩然反问了一句，又说道：“别管我了，你要是困，就靠在椅子上先睡会儿。” “马上到公司，不睡了。”徐漱玉不想在少东家面前打呼噜，强打起精神接着刷朋友圈。 刷着刷着，突然发现几张画风完全不一样的照片。 她以为看错了，下意识点开照片，放大一看，不禁侧身笑问道：“徐总，您看看这是谁？” 徐浩然接过手机一看，也忍不住笑了。 少说有半年没发过朋友圈的韩晓武，不但发了朋友圈，而且一连晒了九张照片。有穿着迷彩服走队列的，有持着半自动步枪匍匐前进的，有卧姿瞄准射击的，甚至有叠被子整理内务的。 标题是：国无防不立，民无防不安！ 虽然没显示位置信息，但从照片的背景上看应该是在军营。 徐漱玉不但知道韩晓武是少东家的好朋友，而且不止一次见过韩晓武，好奇地问：“徐总，韩总什么时候当兵的？” “他当毛线的兵！”徐浩然把手机还给她，拿起自己的手机，一边翻找着韩晓武的手机号，一边笑道：“他都三十一了，早过了当兵的年龄。就算想当兵，部队也不会要他这样的老油条。” “可他穿着军装，拿的好像也是真枪。”徐漱玉又点开其中一张照片，喃喃地说：“这是什么军衔，古古怪怪的。” “看着像民兵，应该是民兵训练。” “民兵训练？” “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 韩晓武现在有两部手机，工作手机的微信号每天都转发街道甚至市里的新闻链接，时不时还转发一两条学习强国的新闻，因为分享有积分。 自己一直用的微信号自辞职之后再也没发过朋友圈，一样没帮别人转发过什么链接。没想到半年不晒朋友圈，一晒就引起了老朋友们的热议。 晒了不到一个小时，点赞就多达一百多个，留言少说也有四五十条，老同学、老客户、老朋友和老同事们对他参加民兵训练都很震惊，其中有不少朋友都不知道他离职了，有的在朋友圈留言问究竟怎么回事，有的甚至打电话问。 刚回复了十几条，“金刚芭比娃娃”也跟着凑起热闹，打电话来问这问那，聊了五六分钟都没挂的意思。 “伙食还行，我都担心训练完之后不但不会瘦反而会胖几斤，所以明天要少吃点。不是很辛苦，训练时间也不算长。晚上啊，晚上看新闻联播，或者学习条令条例，或者政治学习……” “跟当兵差不多？”张枚嬉笑着问。 “连长、指导员和排长全是转业军官，班长都是退伍兵，一切全按照部队的要求来要求我们，不只是跟当兵差不多，而是跟部队的新兵连差不多！” “这么说你就是个大头兵，连个班长都没混上？” “只有当过兵的才能当班长，但我也不是大头兵，我是我们班的副班长，哈哈哈。” “班副啊？” “别瞧不起班副，也别把班副不当干部。将来真要发生战事，我就要带上我的弟兄保家卫国！” “看把你给能的，不过穿上军装是挺精神的。” 韩晓武探头看了一眼正在宿舍里玩手机的许浩先，举着手机笑道：“张总，要是喜欢我的军装照，我可以给你发几张高清无码的原图。” 张枚噗嗤笑了：“老娘夸了一句你就找不着北了？原图你自个儿留着吧，老娘对你不感兴趣。老娘就算想找也只会找正规军，只会找高大帅气的军官，不会找你这样的油腻老民兵。” “居然敢瞧不起我，友尽！” “别别别，正事还没说呢。” “还有什么事？” “房子的事啊，”张枚急忙道：“人家前天去看了，觉得还行。我知道你要训练，这几天没时间去南海，就帮着约在21号左右。” “价钱呢？” “一千一百五十万，人家也做过‘尽调’，觉得你的出价还算合理。再加上都是朋友，不好意思再还价。” 韩晓武乐了：“行，我等会儿就订机票，20号去南海。” 张枚生怕他把事先的约定搞忘了，提醒道：“韩总，你最好多请几天假，过完户拿着钱别急着回安海，最好先回一趟东海。” “知道了，我们东海见。” “你就不问问我想让你投那家公司的债券？” “这有什么好问的？你让我投哪家我就投哪家呗。要是连张总你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谁？” “这话我爱听，就冲这句话，等到了东海老娘请你吃顿大餐。” …… 与此同时，刚帮同事搜完几个女嫌疑人身的王一娟，正在接辅警刘亚军的电话。 “抖音号？” “他说是他从一个朋友那儿打听到的，我刚才搜了下，确实是李子明的号。李子明一共发了十几条短视频，有参加朋友婚宴的、有跟一帮狐朋狗友喝酒的、有坐在豪车里炫富的，反正那些视频的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刘亚军想了想，又补充道：“关注的粉丝不多，只有几十个，留言的更少，从留言上也没看出什么疑点。” “他有没有说别的？”王一娟没想到韩晓武真把在逃的犯罪嫌疑人李子明当回事，真在帮着留意甚至打听。 “他说其中有一条在一家文化传媒公司拍的视频有点意思，说那家公司的老总没李子明在视频里说得那么光鲜，很可能是一条线索，如果我们感兴趣可以查查。” “他怎么知道那家文化传媒公司的老总有问题的？” “他给我发的微信，我看到之后给他打过电话，结果他在参加民兵训练，急急忙忙说了几句就挂了。” 王一娟想了想，抬头道：“你把抖音号发过来，我先看看。” ------------ 第八十一章 你能去搞经侦 王一娟上网搜到韩晓武提供的抖音号，挨个儿看完嫌疑人发的十几条短视频。 跟嫌疑人一起上镜的几个家伙，有的早在所里挂了号，有两个甚至已经落网了。而韩晓武重点强调的那条在一家文化传媒公司拍的视频，反复看了五六遍也没看出有什么可疑。 考虑到市局扫黑除恶专业队真有可能没掌握嫌疑人的这个抖音号，干脆给负责这个案子的民警打了个电话，把抖音号发了过去。 没想到这一发竟发出了“麻烦”，办案民警刨根问底，想知道视频上的那个老总究竟有什么疑点。王一娟没办法，只能拨通韩晓武的手机。 搞清楚警花小姐姐想问什么，韩晓武笑道：“王警官，你可能要准备下纸笔。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好在带了电脑，我进去上网查一下，我们在电脑上视频怎么样？” “行，不着急。”想到他正在参加民兵训练，王一娟忍不住问：“晓武，你参加训练还带电脑？” “没办法呀，社区一大堆事，有些情况许冬梅和张裕敏她们不清楚，我自己也不可能全记得，只能把笔记本电脑带过来。” “这么说你人在民兵训练基地，心还在社区？” “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只是不想影响工作。” …… 参加训练的民兵不但洋港社区不好找，其他社区一样不好找。 所以这次来参加训练的民兵，大多是各村居的工作人员，韩晓武甚至怀疑全街道的男社区干部是不是全来了。也正因为如此，像他这样带笔记本电脑过来训练，防止要填什么表，上报什么材料的“战友”不少，见他又抱着电脑去隔壁小会议室忙碌，谁也不觉得奇怪。 他打开几个网页，在电脑上登陆微信，接通视频，见警花小姐姐不但早准备好了纸笔，而且穿着一身警服，下意识问：“王警官，这么晚了你还没下班？” “没呢，今天所里有点忙，只能加班。” “好，我们开始吧。” 韩晓武不想耽误警花小姐姐的宝贵时间，拿起手机，点开抖音，从关注列表中找到李子明的账号，翻找到那条送花篮庆祝一家公司开业大吉的视频，半开玩笑地说：“王警官，你的职业习惯是看谁都像坏人，我的职业习惯是见着公司就想查查。没想到这一查，居然真查到了点东西。” “这家公司怎么了？”王一娟笑问道。 “这个海逸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刚成立不到半年，没什么问题。但这家公司的法人，也就是视频上的这个刘总有点意思。我上网查了下，工商信息显示他有九家公司，其中有一家是分公司。分公司跟子公司不一样，分公司不是独立法人，不可以独立报税，更不存在股东一说，所以他只是那家分公司的负责人。”韩晓武点点鼠标，截了张图发了过去：“再看剩下的这八家的存续状态，其中有一家吊销、三家注销。” “吊销和注销有什么区别？”王一娟好奇地问。 “吊销是企业完全被终止，注销是这个企业还在，只是不能经营；吊销是发生法定的严重违法行为或不接受管理，由主管机关作出的一种行政处罚。注销是按法律规定程序申请，国家主管机关依法进行的，是一种正常的消亡程序。” 韩晓武顿了顿，看着电脑屏幕如数家珍：“被注销的这两家，其中一家成立于2007年6月21日，注册地址是通江市北闸区江港镇东塘村。可见这位李总很早就开公司搞贸易了，至于注销的原因，没查到。他的经营范围也很广，从最早的批发煤炭、建材，到后来的广告传媒，甚至包括成人用品和情趣用品。可见他什么都干，见什么能赚钱就干什么。” 王一娟越听越糊涂：“就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韩晓武意识扯远了，连忙道：“存续的这五家公司中，有四家是参股，且股权在15％至30％不等，只有去年注册的通江欣阳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占60％股权。除了他这个控股股东之外，还有两个小股东，其中一个小股东你知道是谁？” “李子明？” “不是李子明，而是李子明的母亲徐广凤，她持有该公司20％股权！” “你怎么知道徐广凤是李子明的母亲的？” “我是片区网格长啊，你上周还约我跟你们一起去做徐广凤的思想工作。虽然没去成，但我有印象。当然，不能排除同名同姓的可能性。”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王一娟觉得同名同姓的可能性不大，意识到李子明跟视频中那个男子的关系非同一般，想想又问道：“晓武，刚才说的这些，你是怎么查到的？” 韩晓武笑看着摄像头，得意地说：“刚才所说的一切，均来源于公开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工商资料、微信公众号、招聘信息网、新闻媒体报道等等。差点忘了，这位刘总远没李子明在视频里说得那么有钱。” “你怎么知道？” “他戴的劳力士只是入门款，上劳力士官网看看就知道了，应该是最便宜的一款。此外，他持股的另外几家公司，共有三十二起诉讼，网上显示有十一份判决文书，被执行过六次。他的合伙人，也就是另外几家公司的法人，无一例外地被列入失信人员名单，无一例外地被限制高消费。” “徐广凤参股的这家公司呢？” “这一家成立时间不久，从工商注册信息上看应该是搞网上直播的，注册地址在文化科技大厦十一楼，暂时没有经济纠纷，没有民事诉讼。” “大数据真厉害，连这都查到！” “我这不是大数据，我就是上网随便查查的，你们公安用的才是大数据。” “晓武，我看你能去搞经侦！”王一娟笑了笑，随即站起身：“让你费心了，我这就给办案民警打电话。要是这条线索有价值，要是查实李子明躲在那个刘总那儿，或者那个刘总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我就帮你跟局里争取奖励。” “还有奖励？” “悬赏公告都发出来了，当然有。” 韩晓武这才想起公安局真有五千块钱悬赏，不禁笑道：“行，真要是能拿到奖金，我请你和刘哥吃饭。” ------------ 第八十二章 老同学要结婚 刚挂断警花小姐姐的视频，正准备合上电脑回宿舍，一个至少两三年没联系过的大学同学打来电话。 韩晓武突然有些后悔发朋友圈炫耀了，赶紧举起手机：“班长，好久没联系了，近来可好？” 正是看到朋友圈才想起给他打电话的张焕焕不假思索地说：“不好！” “班长，你这是开什么玩笑？你老公高大英俊帅气，而且有儿子有女儿，小日子过得幸福美满，怎么可能不好？” “论事业，你们一个比一个混得好，一个比一个过得潇洒，我还是个银行小柜员，每天给你们这些老总数钱，不管心情好不好都要微笑服务，就是露出八颗牙齿的那种。”张焕焕笑了笑，又说道：“论婚姻，说起来挺美满，可事实上这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辛苦。” “班长，你真会开玩笑！” “真不是在开玩笑，先做军嫂再做警嫂，以前是整天见不着他人，现在好不容易能见着了，却要整天担惊受怕。两个娃他压根儿没怎么管过，要不是我妈帮着带，我真可能会疯掉的。” 她既是大学时的班长也是班花，那会儿个个都觉得她前途无量，结果一毕业就嫁人了，并且一连生了两个娃。事业也不是很顺，以前在东海的一家银行做柜员，现在依然做柜员。 韩晓武打心眼里觉得可惜，可又不知道怎么劝慰，只能笑道：“班长，做军嫂光荣，做警嫂也光荣！” “光荣又不能当饭吃。”张焕焕冷哼了一声，旋即埋怨起来：“晓武，上大学时你是班上最小的，整天围着我转。姐啊姐的，叫得不知道有多甜，我也把你当弟弟。 可是毕业之后你在东海工作，我也在东海工作，并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哪个营业厅，可这些年你一次也没来看过我，甚至连微信都舍不得发一个。是不是觉得我没出息，瞧不起我？” “我怎么可能瞧不起你，我以前的工作你是知道的，公司说是在东海，可事实上我是天天在外面跑，忙得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单着……” “好啦好啦，知道你忙，忙着赚大钱。” “也没赚到几个钱。” “别跟我哭穷，我又不跟你借钱！说正事，你怎么突然想到跑去参加民兵训练的？” “班长，你做军嫂做腻了，我却因为没当过兵而遗憾，所以有这个机会就报名参加了。就算当不了真兵，也要当当民兵。” 张焕焕很清楚投行人有多忙，不认为他有时间参加民兵训练，下意识问：“你改行了？” 韩晓武很想告诉她改行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状，干脆笑道：“确切地说应该是退休，身体实在是扛不住了，再干下去真会猝死的。” 张焕焕反应过来，羡慕地说：“我也想退休，可条件不允许啊。” “班长，我以前没时间去找你，现在有时间了，等哪天回东海，我请你和王哥吃饭。” “你回老家了？” “嗯。” “行，我们等你回来，再打你的土豪。”张焕焕宛然一笑，随即话锋一转：“晓武，今天给你打电话，其实是想跟你说另一件事。” “什么事？” “仝笑臣过几天结婚，给我发了一张电子请柬，请我去参加他的婚礼。” 仝笑臣也是大学同学，不但一表人才，并且家庭条件不错，堪称大学时的风流人物。当年曾跟徐浩然一起追过张焕焕，结果他俩一个都没追上，张焕焕一毕业就嫁给了一个中尉军官。 想到仝笑臣现在混得不错，好像在一家外资企业做高管，韩晓武意识到这对她来说是一件比较尴尬的事。 他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张焕焕接着道：“我问他还请了哪些同学，他说远的就不请了，省得大家来回折腾，只请几个离得近的。” “他没跟我说。” “他说也要请你的，可能忙得没顾上。” “他要是请，我就去。” 正说着，还没来得及退出的电脑端微信来了信息，点开一看，居然是仝笑臣，并且是邀请他去参加婚礼的。 韩晓武用脖子夹着手机，一边在电脑上回复，一边笑道：“班长，说曹操曹操到，老仝给我发微信了，请我十八号去喝他的喜酒。电子请柬做得不错，新娘子挺漂亮，看着很年轻。” “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 “你怎么知道的？” “小雨说的，小雨经常跟他联系。” “那你去不去喝他的喜酒？”韩晓武笑问道。 张焕焕想了想，嘀咕道：“我要问问我老公那天有没有时间，我老公要是有时间，我就跟我老公一起去，我老公要是没时间就算了。” 韩晓武正想问问她们两口子都去，谁在家带两个娃，徐浩然居然也发来微信，用文字兴师问罪，问电话为什么总打不通。 韩晓武乐了，飞快地敲击键盘回复：等等，我正在跟你暗恋了四年的班花聊天！ 徐浩然楞了楞，旋即回复一句“你们先聊”，然后送上一个坏笑的表情。 韩晓武回了一个鄙视的表情，接着打起电话：“班长，同学们难得聚一次，我觉得你能去尽可能去。再说这喜酒不喝白不喝，仝老板都说了，人到就行，不许随份子，谁的红包他都不会收。” “行，我看情况吧。” 又聊了一会儿其他同学的近况，张焕焕总算挂断了电话，韩晓武放下手机，点开电脑端的微信视频，笑看着屏幕里的徐浩然调侃：“徐总，你的情敌过几天结婚，邀请了班长，也邀请了我。对去不去喝老仝的喜酒，班长很纠结！” “老仝刚给我打过电话，问我赏不赏光。”徐浩然笑道。 “请我时发微信，请你却打电话，他这是区别对待，这是看人下菜啊！” “什么看人下菜，他应该是担心我没时间看微信。” “那你去不去喝他的喜酒？” “正好有时间，为什么不去？” “你回国了？” “我念的这个MBA跟你念的那个差不多，不用天天呆在学校。刚回国，正在往家赶。”正在高速服务区的徐浩然，示意助理先上车，然后走到一边笑道：“有六七年没见班长了，怪想的。别说正好有时间，就算没时间也要抽时间去。” “你这是念念不忘啊，徐总，别怪我没提醒你，前几年人家是军婚，你不能动坏心思。现在人家是警嫂，你一样不能动坏心思，小心人家老公把你铐起来！” “想哪儿去了，我是那种人吗？”徐浩然反问一句，想想又忍不住笑道：“我虽然七八年没见过她人，但在小雨的朋友圈见过她的照片。变化有点大，要是在路上遇着，估计都认不出来。” “人家都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变化能不大吗？我说徐总，你是不是很庆幸当年没追上？” “那可是我的初恋，别破坏我美好的回忆。” “什么初恋，你那是单相思，是一厢情愿好不好！” “我至少还单相思过，至少追过。不像某人，连学妹都没追过，走到哪儿都被当作小屁孩，大学四年简直白念了！” 提到这个韩晓武就郁闷，悻悻地说：“我那是大学上早了，要是小学没跳级，要是也跟你们一样长得那么着急，班长哪轮得着你和老仝追？估计连那个中尉都没戏！” “别做白日梦了，也别再互相伤害，有本事带个妹子去喝老仝的喜酒。” “不就是带个妹子吗，多大点事！我就担心妹子太漂亮，到时候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这个主意不错！”想到仝笑臣当年那么嘚瑟，徐浩然似笑非笑地说：“我现在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浪不起来了。能不能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只能靠你。” 韩晓武跟仝笑臣可没什么仇，连忙道：“我就是那么一说，怎么能抢人家新娘子的风头？” “新娘子的风头自然不能抢，但你也不能一个人去。” “为什么不能？” “咱们毕业时一起定的规矩你忘了？不管参加同学婚礼还是平时的同学聚会，已经成家的要带上老婆或老公，没结婚的要带上女朋友或男朋友，就你一个光棍，你不尴尬吗？” 看着韩晓武若有所思的样子，徐浩然又意味深长地说：“你一个人去其实也行，反正上学时你就是孤家寡人，现在依然是孤家寡人，这样才像同学聚会，也只有这样大家伙才能找到大学时的感觉。” 韩晓武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想到当年因为年纪小、个子矮，又有点瘦，在女生们眼中真是个“小屁孩”，甚至被取了个“小不点”的绰号，不但没资格谈恋爱，而且被笑话了好几年，啪一声猛拍了下大腿：“我有女朋友，我不会一个人去的！” …… PS：可能昨晚没休息好，偏头痛又发作了，今晚只有一章，第二章明天补上，请各位兄弟姐妹见谅。 ------------ 第八十三章 这个假不好请 虽然接下来三个月韩苏觅要自己交保险，但换老板也有换老板的好处。 之前跟徐谢琳对班，每天都能见着，可想在一起吃顿饭却很难。现在两个人的作息时间是一样的，要么一起上中班，要么一起上早晚班，不但能一起吃饭，甚至能一起出去逛街。 不过就算一起出去逛街，她也只能逛逛，什么都舍不得吃，什么都舍不得买，这日子过得比徐谢琳还要节俭。但成为房奴之后也不全是压力，一想到自己很快就是在安海市中心有一套大房子的人，便很激动很高兴。 今天上早晚班，拉着徐谢琳一起回来吃饭，刚收拾好碗筷，就又跑到阳台上，指着斜对面的一号楼激动地说：“琳琳，看见没有，我家买的就是后面阳台没封的那套！” “看到了，挺高。”徐谢琳羡慕地说。 “我买的那套是十八楼，没这边高。安海人迷信，说什么十八楼不吉利，所以那套房子在中介挂了一个多月也没卖出去。我不相信那些，我爸我妈也不信，看了一下觉得还行就叫定金了。” “十八楼挺好的，十八怎么就不吉利了？” “那些讲迷信的感觉十八楼就是十八层地狱，高层的房子又不是地下室，跟地狱有什么关系，你说好不好笑？” “是有点好笑。”徐谢琳笑了笑，好奇地问：“什么时候拿钥匙？” 提到这个韩苏觅又高兴不起来，忧心忡忡地说：“银行的人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贷款后天应该能批下来，等贷款批下来才能去行政服务中心办过户，还要交税，还要给两万多中介费。等过好户，拿到钥匙，不但要还房贷，还要交物业费，一个月要好几千，快愁死我了！” “首付呢？” “首付已经交了。” “交了多少钱？”徐谢琳好奇地问。 韩苏觅苦笑道：“九十万！” “这么多？” “房价贵，我买的又是二手房，所以首付就多。” “你家真钱！” “我家哪有这么多钱，”韩苏觅回到客厅，往沙发上一躺，有气无力地说：“我爸我妈砸锅卖铁就凑了四十八万，还有四十二万是跟我小叔叔借的。好在我爷爷留下的那几间老房子好像可以拆，听我爸说让政府拆能拿十几万补偿款。” 相比韩晓武究竟有多少钱，徐谢琳更关心闺蜜家的事，坐下来问：“小觅，你们老家也拆迁？” “也不算拆迁，反正跟城里的拆迁不一样，就是那些不住人的老房子可以让政府拆掉，连宅基地一起交给政府，然后政府给点钱。” “拆完之后不开发？” “农村开什么发，拆掉就变成田了。” “这么说你家以后不但要还房贷，也要还你小叔叔的钱。” “当然要还，我爸说了，小叔叔的钱他们还，不用我管。房贷他们一个月出一千，剩下的我还。” 徐谢琳也像她一样躺了下来，幽幽地说：“压力是有点大，但你已经很幸福了。有家里人支持跟没家里人支持就是不一样，买房至少不用为首付担心！” “我小叔叔买房就没靠家里，我二爷爷二奶奶给钱他都不要。” “他真在东海买房了？” “两套！”韩苏觅捧起手机，一边研究人家是怎么通过网上直播赚钱的，一边嘀咕道：“不跟你说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信。” …… 与此同时，民兵训练已接近尾声。 考虑到接下来有好多事，韩晓武几经权衡，终于拨通了张莉莉的电话。 “晓武，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 “明天结束，明天下午就能回去。” 这几天社区的事特别多，正忙得焦头烂额的张莉莉不禁笑道：“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冬梅上午又去街道帮你开了个会，还领回一大叠‘宾馆、酒店、饭店安全生产风险调查表’，地址不但要精确到门牌号，还要填经纬度，经纬度甚至要精确到小数点后面四位。调查栏里的那些风险描述和可能造成的风险事件类型看得人头晕，后面的风险管控措施连我都不知道怎么填，更不用说怎么评估这个风险了。” “那怎么办？” “虽说是企业自填，可把表发下去，人家肯定会问我们怎么填，我正准备打电话问问街道，这个风险到底怎么评估，这个表到底怎么填。” “急着要吗？”韩晓武下意识问。 张莉莉走到窗边，举着手机俯瞰着楼下说：“倒不是特别急，让下周三交。” “不急就行，”韩晓武笑了笑，旋即一脸歉意地说：“主任，过几天我可能要请几天假，一个同学结婚，不去不太好。” “远不远？” “远倒是不远，就在东海。” “这么说三天时间足够了，正好在我和王书记的权限之内，回头填个请假条就行，谁家没点事？” 韩晓武没想到她同意的如此痛快，又笑道：“主任，参加同学的婚礼只要请两天假，但我二十一号还要去趟南海，去南海来回少说也要四五天。” 张莉莉愣了愣，苦笑着问：“这么说，要请一个星期假？” “可能不止。”想到张枚上午打电话说想买南海那套别墅的老板，不准备付全款，而是打算贷款，从签合同到过户，接下来不知道要跑几趟，韩晓武无奈地说：“可能接下来还要请几次假，每次的时间都不会短，少说也要三五天。” “一定要去南海？” “一定要去！” 张莉莉头大了，楞了好一会儿才挠着脖子说：“晓武，请三天以上就要分管我们社区的街道领导批。像你这样的要周书记签字。如果只请一次倒也好说，可你要请几次假，每次时间又都不短，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你跟周书记开口。” “所以我想辞职，我不能让你和王书记为难。” “辞职！” 韩晓武微笑着确认：“主任，这次跟上次不一样，这次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不行不行，怎么能说辞职就辞职。”张莉莉想想又强调：“晓武，我知道你有钱，知道你不在乎这点工资，但再有钱也不能没保险。你真要是辞了，谁帮你交保险？” “其实……其实街道现在帮我交了也是白交。” “保险怎么可能白交？”张莉莉糊涂了。 韩晓武回头看了一眼训练场，微笑着解释：“我之前的那家公司，已经帮我在东海交了六七年，并且是按最高标准交的。辞职之后我觉得就这么断了可惜，所以就自己续交了。因为没联网，街道查不到，也就存在两边一起交的情况。但不管交多少，将来只能领一份养老金，去医院看病也只能用一份医保。” “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街道一样会帮着交，毕竟涉及到劳动法，涉及到用工政策。” “就算不需要街道帮你交保险，你也不能辞职！”社区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张莉莉可不想让他走。 “主任，我为什么找这份工作你是知道的，就是太寂寞了，想找点事做做，想找人说说话。现在不但交了你和许姐这些朋友，还交了许多海归朋友和企业家朋友，甚至做上了海联会的秘书长，接下来还要做新联会的副秘书长，可以说我已经真正融入安海了。” “认识了好多老板，认识了统战部的领导，交了好多老板朋友，所以瞧不上我们这些社工了，想过河拆桥？”张莉莉气呼呼地问。 “主任，我虽然交了不少新朋友，但不可能忘掉你们这些老朋友！我辞职主要有两个考虑，一是我朋友多、事情多，接下来可能要经常请假，不辞职会让你和王书记为难；二是拿街道的工资就要受街道管，还是不够自由，我想再自由一点。” “你就是过河拆桥！” “我没有，真没有。主任，我辞职归辞职，但不等于不再回社区。我可以做江海志愿者，甚至可以做兼职网格员，统战联络员我一样可以兼着，其它工作我可以帮忙。总而言之，除了不拿街道工资，不记考勤，以前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我的工位你都得给我留着。” 在社区工作的不只是拿街道工资的这几个人，各小区的楼栋长和城中村的村组长，以及平时帮着打扫环境卫生的大爷大妈和平时帮着分发一些材料的积极分子，加起来有四五十个。 再想到小伙子真不缺钱，现在需要的是“自由”，张莉莉无奈地笑道：“晓武，我知道这份工作对你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但我还是建议你再考虑考虑。如果非要辞，那就照你刚才说的办，就算辞了你也是我洋港社区的人！” …… PS：睡了十几个小时，依然没缓过来，更新晚了，请各位书友见谅。 再就是借这个机会调整下更新时间，夜里就不更了，我不熬夜，各位书友也不用熬夜等更新，明天的更新时间大概是下午2点左右。 ------------ 第八十四章 爱莫能助 有人辞职这不是小事，张莉莉赶紧给王小芹打电话。 听王小芹说周书记好像在海陵检查工作，她立马下楼赶到仅一街之隔的海陵社区。 让她倍感意外的是，对于韩晓武想辞职周书记并不意外，反而笑看着她说：“小韩辞职是早晚的事，他能在社区干两个多月，并且是因为假不好请才提出辞职的，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 “那让不让他辞？” “他朋友多、事情多，接下来的社会活动也不会少。要是不让他辞，有点事就给他批假，今后这队伍怎么带？”周冰海反问了一句，想想又笑道：“既然他对社区有感情，只是担心总请假会让你们为难，那就让他半辞。” 张莉莉苦笑着问：“什么叫半辞？” “让他做兼职网格员，钱虽然不多，一年只有两千四，事实上他也不在乎。但有没有这两千四，直接关系到他对社区有没有归属感。人毕竟是群居动物，他那会儿之所以来街道应聘，就是因为觉得寂寞，就是因为没归属感。” “那社区的工作呢？” “他现在是海联会的秘书长，马上还是新联会的副秘书长，本来就是统战条线上的人。让他接着兼统战联络员，继续负责统战、团委、关心下一代和有事好商量。他现在是交游广阔，有他在你们社区的各项活动要好开展得多。” “行，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 书记发了话，辞职进行的很顺利。 当韩晓武结束完训练回到社区时，已经不再是拿街道工资的社区工作人员，而是跟苏建花园楼栋长老杨一样，成了一年拿两千四百块钱补助的兼职网格员。 更搞笑的是，张莉莉竟让许冬梅她们帮着收拾出一间办公室！ “许姐，你们这是做什么？” “秘书长，这是主任的意思，主任说没间办公室不符合你秘书长的身份。”张裕敏站在网络文化协会活动基地门口，笑看着斜对面的小办公室调侃起来。 “我要办公室做什么？坐这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韩秀峰被搞得啼笑皆非，关上灯，带上门，又指着对面笑道：“还正对着洗手间，你打算让我天天坐这儿偷窥你们上厕所？” “地方小，没办法。” “我还是回我的工位吧。” “还坐我身边？” “嗯，我跟主任说好的。” “跟我做邻居你就要跟以前一样干活！” “干活就干活，我就怕闲着。” 对他辞职许冬梅一样不意外，竟捧着手机迎上来问：“晓武，你是不是要去南海？” “是啊，什么事？” “请你代购啊！我老公说南海有免税店，你有时间帮我去看看有没有这个防晒霜。” 韩晓武接过手机看了看，不禁笑道：“原来是小金瓶，没问题！” “你知道？” “我也用这个，看看，训练了十几天，我有没有晒黑？” “你个大男人还用化妆品！”许冬梅忍不住笑了。 “这是防晒的，不是化妆品。”韩晓武回头笑看着张裕敏问：“面膜、口红之类的，你们需要什么回头列个清单，等到了南海我去免税店一样一样帮你们采购。” “真的？你不嫌麻烦？” “不麻烦，反正我去南海也没特别重要的事。” 正说着，手机响了。 见是统战小姐姐打来的，韩秀峰急忙跟姐妹们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走进杨部长的理论宣讲工作室接听。 “秘书长，不好意思，刚才在开会，你又是打电话又是发微信的，是不是有什么事？” “领导，十八、十九两天你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帮个忙。” “十八、十九……” “就是下周六和下周日。” “想请我帮什么忙？”周末应该有时间，但连要帮什么忙都不知道，储婵娟自然不会一口答应。 “我一个大学同学结婚，我们毕业时说好的，不管谁结婚还是平时的同学聚会，只要成了家的都要带上老婆或老公，没成家的要带上女朋友或男朋友，人家都成双成对，甚至拖家带口，我不想就这么去，不然会被人家笑话的。” “你想让我假扮你的女朋友？” “领导，我们本来就是朋友！”韩晓武咧嘴笑道。 储婵娟依然没答应，而是不动声色问：“一定要带上家属或男朋友女朋友，这是什么规矩？” “毕业时聚餐，说到将来同学聚会，有个哥们说了个段子，说什么‘同学会同学会，搞散一对是一对’。有一个同学觉得应该引以为戒，不能因为同学聚会影响别人的家庭，所以就有了这个提议。”韩晓武想想又笑道：“除了要带上老婆老公或男朋友女朋友之外，还有几条规矩。” “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当着人家老婆或老公面，不许开有可能影响人家感情的玩笑。做官的不许摆架子，有钱的不许炫富。在酒桌上只许叙旧，也可以聊聊家庭，不许聊事业。” “同学聚会怎么可能不聊近况，怎么可能不聊事业？” “聊是可以聊，但只能私下聊，不许在酒桌上聊。” 储婵娟觉得他的那些同学有点意思，打趣道：“秘书长，我发现这些规矩好像全是针对你定的！” 韩晓武忍俊不禁：“怎么可能，我老实本分，既不会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也没资格炫耀什么。” “你那个同学是什么地方的？” “东海。” “那么远啊！” 韩晓武连忙道：“领导，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可我在安海没什么朋友，遇到这种事只能求你。” 储婵娟心想来回要两天，甚至要住在东海，天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故作权衡了一番，用无奈地口气说：“秘书长，不好意思，不是我不帮忙，而是部里现在一堆事，下周末到底要不要加班，我现在真不知道。” 韩晓武并没有就此打退堂鼓，连忙道：“领导，我看了下同学发的请柬，他举办婚礼的那个酒店离迪士尼不远。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东海工作了好几年，可迪士尼一次都没去过。如果你有时间，我想顺便请你一起去迪士尼玩玩。” “秘书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现在是真不敢答应。要不你再想想别的办法，不就是请个美女假扮女友吗？这对你来说并不难，我看在文峰上班的那个徐谢琳就不错。” “领导，你千万别误会，徐谢琳是小觅的同事，她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我把她当侄女的。” “我没误会，反正是假扮女友，假扮怎么就不行？” 韩晓武意识到可能真有误会，很认真很诚恳地说：“婵娟，我知道在你看来，我可能有些不着调，甚至有些不思进取，但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曾经很努力很拼，我之前六七年的工作状态不是用996能形容的。我不想考公务员一是不喜欢被约束，二是真不想再考试了。” 储婵娟没想到他会突然变得如此严肃，禁不住问：“为什么不想再考试？” “我以前考过好几个从业资格证，说难也不是特别难，但需要时间去学习去准备。可白天根本没时间，连晚上都没时间，只能在深夜十二点之后学，每天都学到凌晨三四点，睡三四小时再打起精神去工作，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我真怕了，真有考试恐惧症。” “秘书长，我……我没误会你，是你误会我了，我从来没觉得你不思进取……” “婵娟，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东海，我不但想请你一起去参加同学的婚礼，也想借这个机会带你去看看我以前工作的地方。” “抱歉，我……我真不知道下周末有没有时间，对不起。” “实在没时间我也不勉强。” “那先这样，我还有点事，回头再联系。” 储婵娟说挂就挂，虽然没断然拒绝，但韩晓武能听出她不想友情扮演女友。只能深吸口气，拨通了老同事的电话。 张枚搞清楚情况，笑问道：“韩总，你认为我有那个时间吗？” “如果正好在东海的话，一起去吃顿饭应该没问题吧。张总，我知道你忙，但再忙也不能不吃饭。” “可惜我正在外面，甚至不知道下周末会在哪儿，爱莫能助啊。” “好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张枚听出他心情不太好，忍不住笑道：“韩总，我以为你会用投不投债券来威胁我呢！” “拜托，我也是做过金融民工的人，要是连我都不理解你，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理解你吗？”韩晓武轻叹口气，想想又说道：“张总，赚钱重要，身体更重要，我觉得不管多忙，该吃饭的时候还是要吃饭，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再这么下去你不但会变老，甚至会进医院的。” 张枚嬉笑着问：“你这是在关心我？” “算是吧，毕竟同事一场。”韩晓武知道她很忙，直接挂断，又拨打起侄女的电话。 说挂就挂，听着嘟嘟嘟的忙音，张枚气得咬牙切齿。 韩晓武不知道“金刚芭比娃娃”在想什么，电话一打通就说起要去东海参加同学婚礼的事。韩苏觅搞清楚来龙去脉，窃笑着问：“小叔叔，你想让琳琳陪你去？” “我不好意思跟她开口，而且一去就是两天，要在东海住两个晚上，搞不清楚的还以为我图谋不轨呢。” “要在东海住两个晚上，想想就浪漫，说不定真会发生好多事！” “别胡闹了，我是在说正事。” 韩苏觅岂能错过这个撮合的机会，坏笑着说：“小叔叔，你能想到请琳琳跟你一起去，说明你终于开窍了！论学历，琳琳一样是大学生。论模样和身材，那个女公务员比琳琳差远了！” “我现在想的不是这些。” “我知道，放心吧，琳琳那儿我帮你去说。” “就这么说不合适，你跟琳琳今天不是都上中班吗？等会儿喊她一起出来吃个饭，我当面跟她说。” “你自己跟她说最好，不过也用不着去饭店。家里有菜，我们回家做。” “行，我等你消息。” ------------ 第八十五章 单身值一亿 韩苏觅越来越节俭，不但自己不出去吃，也不让韩晓武再带她去下馆子，每天都在家做饭。而她爸又隔三差五骑电动车送大米、菜油、鸡蛋、瓜果蔬菜甚至肉过来，以至于在吃方面花不了多少钱。 见她忙的不亦乐乎，徐谢琳也在娴熟地打下手，韩晓武突然觉得这个画面很温馨，站在厨房外楞了一会儿，随即走进卧室关上门给朋友们打起电话。 “小叔叔，吃饭了！” “韩哥，饭做好了，出来吃吧。” “哦，来了。”韩晓武走出卧室，放下手机，洗了洗手，走到饭桌前笑道：“四菜一汤，这么丰盛啊！” “吃不完明天接着吃，”韩苏觅转过身，一边让闺蜜帮着解围裙，一边兴高采烈地说：“小叔叔，我想好了，等拿到钥匙就让琳琳她们搬过来住。” “毛坯怎么住？”韩晓武端起碗筷问。 “小觅，用不着这么麻烦，我们住那儿挺好的。”徐谢琳连忙道。 “你们现在住的地方连太阳都晒不到，好什么好？”韩苏觅反问了一句，坐下来眉飞色舞：“新房子虽然没装修，但水电都有！我爸什么活又都会干，等他明天来我就跟他说，等拿到钥匙就去买个洗脸池、买个马桶装上，再装几扇门，把灯换亮点的，不就能住人了！” “小觅……” “听我说完，”韩小觅拿起筷子，得意地说：“我知道屋里全是灰尘，墙都不能碰，但我们可以简单收拾一下，可以在墙上贴点画，往地上铺点那种塑料的地毯，床和桌椅板凳可以去二手市场买，很便宜的，花不了多少钱。” 韩晓武笑看着她问：“小觅，你这是想让琳琳租你的房子？” “空着也是空着，空着还要交物业费，不如租给自己人！”韩苏觅回头笑道：“琳琳，你们现在租的房子那么小，环境还不好，房租也不便宜，一间一个月三百二，五间就是一千六。住我这儿来，一个月我只要一千二。床和桌子什么的我去买，不用你们掏钱。” 论环境，这个小区的环境在全安海都是数得上号的。 论位置，这个小区位于市中心的中心。 徐谢琳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和这个位置，但不想占她的便宜，连忙道：“小觅，房租交给谁不是交，我也想帮你分摊点压力，可我们人多，十几个人怎么住？” “这有什么不好住的，可以买几张上下床！我知道你喜欢一个人一个房间，你用不着住新房子，你可以搬过来跟我们住，这不是还有个空房间吗？” “这是韩哥的房子，又不是你的房子。”徐谢琳哭笑不得。 韩晓武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不但漂亮，而且勤劳善良的女孩，不禁笑道：“琳琳，我没问题，小觅可以给我做主，你随时可以搬过来，就当帮她减轻下还贷压力。” “韩哥，这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新房子就在斜对面，就隔一栋楼，都搬过来你又不是照应不到！” “小觅，我……” 韩苏觅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嘟囔道：“我问过阿木姐，也问过石留和阿呷，她们都愿意，说只要你点头她们就搬过来。你一定是不想帮忙，宁可把钱让别人赚，也不愿意租我的房子！” 徐谢琳哭笑不得地问：“你问过阿木？” “上班时给她打的电话，她说要搬就赶紧搬，因为再过七八天就该交房租了。” “小觅，这么大事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 “不就是换个住的地方吗，再说住这儿多好啊！” “你这是道德绑架。” “绑架就绑架，谁让你是我闺蜜呢。”韩苏觅忍不住笑了。 韩晓武意识到徐谢琳不是很愿意搬，毕竟谁都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抬头道：“琳琳，不想搬过来就不用搬。小觅，不是叔说你，这种事你是应该先问问琳琳的，你这么做不对。” 韩苏觅暗想我是打算赚点租金补贴房贷，但更是想帮你创造机会，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徐谢琳嫣然一笑：“韩哥，小觅说得也有道理，这房租交给谁不是交，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交给自己人。” “你愿意搬？”韩苏觅欣喜地问。 “你都跟阿木她们说好了，少数服从多数，我还能说什么？不过就算搬，我还是跟阿木她们住你的新房子，再就是房租以前是一千六，搬过来我们也给你一千六，水电费另算。” “可这么一来，你就要跟阿木姐她们挤一个房间。” “没关系，上大学时我睡了三年多上下铺。” 韩晓武很清楚侄女为什么想让徐谢琳搬过来，也知道徐谢琳为什么不愿意过来一起住，连忙换了个话题：“琳琳，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结果这些天忙着参加民兵训练没顾上。” “韩哥，什么事？” “你跟小觅不一样，你上过大学，接受过高等教育，应该有更好的发展。”韩晓武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给她转发了几条链接，又微笑着说：“泛书房你去过的，也见过贲总，她那儿正缺人，薪资待遇肯定比在商场上班高。不过相比泛书房，我建议你考虑考虑中瑞会计事务所，去中瑞卢总那儿上班，不但薪资待遇不错，而且能学到东西，能有一技之长。” “韩哥，我学的是旅游管理，不懂财务。” “不懂可以学啊，卢总那儿下个月有个零基础的会计培训班，还打算请我去讲课，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报个名。”韩晓武笑了笑，接着道：“再就是开发区有两个企业也在招文员，其中一家企业的老总是我们海联会的会长，我跟他说过你们的情况，他不但欢迎你过去工作，也欢迎你的兄弟姐妹们去应聘。” 不等徐谢琳开口，韩苏觅就酸溜溜地问：“小叔叔，你究竟帮琳琳找了几份工作？” “没有刻意找，就是帮着问了问。” “你为什么光帮琳琳问，不帮我问？” “你要是有学历，我一样会帮你问，可你才初中毕业，让我怎么问？” “初中毕业就找不到好工作？”韩苏觅越想越郁闷。 韩晓武早料到她会不高兴，突然笑道：“初中毕业一样能找到好工作，但想在新的工作岗位站稳脚跟，就要比别人更努力，要比别人付出更多。” “什么工作岗位？” “金石置业售楼部，我帮你问过金石的周总，周总说他那儿正好缺人，你要是有信心，可以去试试。” “小叔叔，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韩苏觅乐得心花怒放，急切地问：“工资待遇呢，一个月多少钱，交不交保险？” “底薪加提成，底薪具体多少我没问，但据我所知业绩好的员工，一个月能拿上万。” “一套房子上百万，卖房子的提成肯定比卖鞋卖衣服卖化妆品高。小叔叔，我想去，我要去卖房子！” “好，明天周总正好在家，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琳琳，你呢？” 徐谢琳没想到韩晓武会对她这么好，楞了好一会儿才涨红着脸说：“我……我想学会计。韩哥，您说得对，在商场上班就是吃青春饭，从长远看是不能没一技之长。” “那明天我们先送小觅去周总那儿，然后再陪你去卢总那儿。” “谢谢韩哥。” 有更好的工作机会，能赚到更多钱，两个丫头兴高采烈，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可直到吃饱喝足，直到把碗筷洗干净放进碗柜，韩晓武都没提请人假扮女友去东海喝同学喜酒的事。韩苏觅急得一个劲儿使眼色，韩晓武则装作没看见似的把徐谢琳送进了电梯。 电梯一下去，韩苏觅再也忍不住了，紧攥着他胳膊问：“小叔叔，你怎么不跟琳琳说？” “说什么？” “让她陪你去东海啊！” “我想了想，觉得为了点虚荣，贸然请人家做这样的事不合适。毕竟是去东海，一去就是两天，甚至要在东海住两个晚上。人家会怎么想，人家心里能踏实？”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打算一个人去参加同学的婚礼？” 韩晓武轻轻推开她的手，笑看着她得意地说：“我就一个人去，羡慕死他们！” “一个人去，你的那些同学会羡慕？”韩苏觅糊涂了。 “结了婚的肯定会羡慕，单身值一亿，为什么非要找女伴儿？你叔我就要做单身贵族！”韩晓武想想又笑道：“差点钻牛角尖，差点被徐胖子给忽悠了。” 韩苏觅似懂非懂地问：“小叔叔，你是说你的那些同学成了家，浪不起来了，你没结婚，你还能浪？” “话糙理不糙，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 “这么说要是看见漂亮的伴娘，你还可以去勾引勾引？” “嗯，这个主意不错。” ------------ 第八十六章 意外的惊喜 新联会的筹备工作已经做差不多了，之所以迟迟没开成立大会，跟成立海联会时一样要看常委部长有没有时间。 储婵娟知道亓部长很忙，本以为要等到下个月。 没想到快下班了，叶部长打电话说成立大会安排在本月二十二号下午两点半，让赶紧安排会场，赶紧通知与会人员。 储婵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回到办公室联系图书馆的丁馆长。因为新联会不是海联会，会员众多，加上各街道、乡镇的统战委员和各相关单位分管负责人，估计有近两百人参会，只能借用图书馆四楼的大会议室。 联系好会场，给各相关单位发完通知，刚点开筹备群就看到韩晓武昨天的聊天记录。想到韩晓武前几天说的那件事，她突然有些后悔之前的决定。 要说打交道，过去这两个多月平均三四天就能见上一面，可都是为了公事。就算单独相处，也只是开开玩笑，相互了解并不多。不像刘之维是别人介绍的，今年多大、小时候的表现、家庭情况，甚至连刘之维父母的脾气性格，介绍人都如数家珍。 再想到韩晓武前几天在电话里说想借这个机会，带她去看看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她意识到这不就是想让她对他多一些了解吗？ 她紧盯着电脑犹豫了好一会儿，想想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韩晓武的电话。 刚从社区回到家的韩晓武，赶紧把换下的鞋塞进柜子，拿起手机问：“领导，什么指示？” “秘书长，新联会成立大会的日期确定了，我等会儿把通知发到群里，麻烦你帮着挨个通知下。” “几号？” “二十二号下午两点半，也就是下周三下午。” “领导，不好意思啊，我可以帮你通知，但我肯定参加不了。” 储婵娟以为他在耍脾气，忍不住问：“秘书长，你同学不是周六结婚吗？” “我同学是周六结婚，但我参加完同学的婚礼就要去南海，飞南海的机票甚至是在同学邀请我去喝喜酒之前订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我们主任。”韩晓武生怕她不相信，干脆点开旅游APP，找到机票和酒店的订单，截了张图给她发了过去。 储婵娟的微信挂在电脑上还没退出，下意识点点鼠标，看着截图上的订票时间，紧锁着黛眉问：“去南海做什么，一定要去吗？” 韩晓武苦笑道：“有点事，已经跟人家约好了，一定要去。” “比工作重要？” “对我个人而言，比工作重要。” “打算去几天？”储婵娟想想又低声问。 韩晓武走到阳台上，无奈地说：“现在也说不准，要是事情办得不是很顺利，可能要晚点回来，所以我暂时没订返程机票。” “出去这么长时间，你们社区的假还真好请！” “领导，请假这种事，要是有你说得那么容易，我也不至于辞职。” 储婵娟以为听错了，惊诧地问：“秘书长，你辞职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韩晓武轻描淡写地说：“没开玩笑，真辞了。不过请领导放心，我只是辞掉了拿街道工资的那份工作，现在依然是洋港社区的人，只不过从正式工变成了临时工。” “临时工，什么意思？” “兼职网格员，虽然没工资但有补助，一年两千四，而且不记考勤。” 储婵娟被搞得啼笑皆非，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截图，喃喃地说：“秘书长，您去南海订的是头等舱，酒店是一千八百多一晚的豪华海景大床房，那点补助不够您这次出去一天的花销！” “这是两码事。” “既然实在参加不了那就算了，我明天跟叶部长汇报一下。” “我也要给叶部长打电话道个歉。” “你自己打最好。”储婵娟想想又问道：“秘书长，你同学的婚礼呢？” “如期举行啊，我也如期参加。” “我是说……我是说，你有没有找到人假扮你的女友？” “暂时没有。”韩晓武深吸口气，很认真很诚恳地说：“婵娟，其实这几天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想跟你道歉。我那天不该跟你提出那个请求的，毕竟是去东海，一去还是两天，甚至要在东海住两个晚上，对不起，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强人所难了。” 储婵娟心想你也知道你是在强人所难，可想到过去这两个多月，他堪称有求必应，至少在工作上是这样的，又觉得应该帮他把面子撑起来。 “婵娟，婵娟……” 她缓过神，连忙道：“我在呢，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你没生气吧？”韩晓武低声问。 “没有。”储婵娟权衡了一番，突然笑道：“秘书长，我先接个电话，等会儿再给你打过去。” “行，我等你电话。” 储婵娟挂断电话，飞快地翻出闺蜜的手机号拨打过去，一接通就急切地问：“琪琪，这个周末忙不忙，愿不愿意跟我去一趟东海？” “去东海做什么？”蔡琪不解地问。 “陪朋友参加一个婚礼。” “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我陪他去吃顿饭就回酒店，然后我俩一起去逛逛街，第二天还可以去迪士尼玩玩，玩到关门再开车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我早就想去了！” “那就这么定，我还有点事，等会儿再给你打电话。” “好好好，我等你消息。” 确认闺蜜愿意一起去，储婵娟再次拨通韩晓武的手机，嬉笑着说：“我刚打电话问过领导，领导说周末没什么事，不用加班。我不但可以陪您去参加您同学的婚礼，甚至可以开车送您去。秘书长，我这个小跟班称不称职，我的服务到不到位？” 韩晓武没想到等了几分钟居然等到了这个好消息，不禁笑问道：“领导，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储婵娟笑了笑，旋即话锋一转：“不过我只能陪您参加您同学的婚宴，因为我的闺蜜正好也要去东海，住哪儿、怎么玩，她都计划好了，参加完您同学的婚礼我就要去找我闺蜜。” 韩晓武岂能不知道这些全是借口，但依然很感动，连忙道：“领导，跟你闺蜜说一声，东海我肯定比她熟，酒店我来安排，给你们订两个大床房怎么样？” 想到韩老板坐飞机都要坐头等舱，储婵娟窃笑道：“既然您这么客气，那我就让她别订了。再就是用不着订两间，订一个双床房就行了。” “还是订两间大床房吧，住着舒服点。” “谢谢韩总。” “谢谢你才是。”韩晓武想想又笑道：“油钱和过路过桥费也算我的，不能让领导您陪我甚至送我去喝喜酒还要倒贴。” “韩总，小女子虽穷，但这点油钱和过路费还是承担得起的。” “好，我就不跟你矫情了，等到了东海，请你们吃大餐。” “行，明天下午几点出发？” “我现在是自由人，想什么时候出发就什么时候出发。” “那我明天下班之后先去接我闺蜜，然后再去你们小区南门接你？” “好，明天见。” …… 真是个意外的惊喜，韩晓武挂断电话，正一个人陶醉，手机又响了。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划开通话键把手机举着耳边：“徐总，什么事？” “你在什么地方？” “在老家，怎么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东海？”徐浩然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浦江夜景。 “明天下午出发，从这儿过去要三个半小时，大概晚上十点左右到。”韩晓武意识到他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禁不住问：“胖子，你是不是已经到了？” “刚到，”徐浩然回头看了一眼，举着手机笑道：“老仝安排的酒店太偏，我和你嫂子就没过去，我们住在老地方。” “嫂子难得来一次东海，来了自然要好好逛逛。住老地方好，周围什么都有，下楼就能逛街。” “她正在洗澡，洗完澡我就要陪她下去逛。”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太情愿？”韩晓武笑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难道你喜欢跟女人一起逛街？”徐浩然笑骂一句，又嘀咕道：“你怎么明天才回来，想找个人喝酒都找不着！” “我现在是有工作的人，怎么能说走就走，明天晚上陪你。” “明天晚上十点多才到，陪个毛线！” “晚饭赶不上，夜宵没问题。对了，我要带两个朋友过去，正准备订房呢。既然你已经到了老地方，就帮我跟总台说一声，给我留三间大床房。” “男的女的？” “女的，没事谁会带男的！” “既然是两个女的，为什么要订三间房？”徐浩然坏笑着问。 韩晓武忍俊不禁地说：“这不是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吗？别说了，要是被嫂子听见，你等会儿就不只是逛街那么简单了。” “知道了，三间房，反正是你韩老板买单！” “到时候一起结，我跟酒店签过协议的，能打折，有优惠。” “你以为我给你打电话是做什么的？就是因为知道你跟酒店有协议，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来结账的，哈哈哈。” “你的账我不结，我就结嫂子的账，”韩晓武回到客厅，想想又笑道：“胖子，嫂子如果想夜游浦江，你就给总台打电话找姓许的经理，报我的名字，他会帮你安排。” “游艇？” “这不是废话吗，我这些年只要是在东海搞路演，接待什么的全安排在他们那儿，他一定会帮你安排好的。挂我的账，等会儿我也给他打个电话。” “用不着这么麻烦，还是等你回来吧，再说你嫂子今天是铁了心要逛街。” “行，明晚见。” ------------ 第八十七章 无比体贴的大哥哥 前段时间，有媒体批评一些机关单位轻“主业”重“副业”，韩晓武现在就是轻“主业”重“副业”的典型。 上级要求各社区号召动员群众捐款，可社区没有自己的宣传渠道，就算去各小区摆摊也遇不到几个人，所以一有这样的任务就交给兼网格员的各小区楼栋长，请人家穿上红马甲，拿上募捐文件和收款二维码，挨家挨户敲门。 完成募捐任务之后，将献爱心的群众名单和捐款数目打印出来，跟光荣榜一样贴在各小区各单元的楼道里。 作为兼职网格员，韩晓武照理说也应该去募捐。可心里总觉得挨家挨户敲门跟逼捐差不多，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好在张莉莉知道他不愿意干这个，也就没给他分派募捐任务，而是让他以临时工的身份继续负责统战、团委、关心下一代和六小行业。 他就这么走家串户，小宾馆、小酒店和小饭店的老板们填安全生产风险调查表，一直忙到下午五点半才回到社区。 把填好的表交给张裕敏，请她下周一上报给街道，然后从许冬梅手中接过她们研究了两天才整理出的代购清单。 “许姐，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孩子用的，专门涂蚊虫叮咬起的红疙瘩，我这儿有照片，转发给你看看就知道了。”生怕韩晓武搞不清楚清单上所列的东西是什么，许冬梅又捧着手机笑道：“这个是喷鼻子的，感冒了鼻塞，一喷就好！” “这个我用过，这个我知道。” “晓武，还有小朋友用的牙膏牙刷！”徐斯敏回头提醒。 “看到了，牙膏牙刷各二十支。” “晓武，我说的这个面膜要是没有，你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别的。” “我到时候现场连线，跟你们视频，想买什么你们自己选。” “这样最好，先谢谢了，多少钱回来跟你算。” “钱没事。” 张莉莉也想借这个机会让他代购几支口红，并且已列在了清单上。不过相比代购，她更关心工作，等韩晓武跟姐妹们挨个确认完，忍不住笑道：“晓武，出门归出门，但不能忘了学习！” “主任放心，我现在不只是把学习变成了习惯，而是把学习变成了一种生活。” “这就好，街道每天都要考核，我可不想再被点名。” “不会的，主任，大姐小姐们，我先走一步，我得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走吧走吧，路上小心点！” …… 有单位的感觉真好，出个门都有这么多同事送。再想到马上就能跟统战小姐姐一起去东海喝喜酒，韩晓武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骑上心爱的小电驴、哼着桥边姑娘回到家。 韩苏觅找到了新工作，成了售楼小姐，每天很晚才回家，并且就算回到家也不安生，一回来就给曾去看过房或打电话咨询过的客户打骚扰电话。同样换了份新工作的徐谢琳下班倒挺早，正受韩苏觅之托在帮他收拾行李。 “韩哥，西服带了两套，衬衫两件。听说南海挺热的，我帮您收拾了三套夏天穿的衣服。内衣内裤在这个袋子里，袜子在这儿。鞋我都擦好了，您想穿哪两双？” “西服只要带一套。”几年的投行生活，让韩晓武养成了在出门带多少行李这件事上做减法的习惯，把已经放进行李箱的一套西服拿了出来，衬衫也取出一件。 徐谢琳禁不住问：“韩哥，您这次出去好几天，就带三身衣服，到时候怎么换洗？” “让酒店帮着洗，很快的，一夜就干了。”韩晓武打开抽屉，取出身份证，回头笑道：“琳琳，谢谢了。” “不用谢，您帮了我那么多，我还没谢谢您呢！”徐谢琳一脸不好意思地问。 “举手之劳，谈不上帮。”韩晓武拉上行李箱拉链，走出卧室问：“在卢总那儿还习惯吧？” “习惯，挺好的。”提到新单位，徐谢琳又红着脸说：“卢总对我很照顾，他知道您要去南海，还是等您回来之后请您吃饭。” “你们卢总很快就是新联会的副会长了，他当然要请客，哈哈哈。” “我们卢总是副会长，那您呢？” “我是理事兼副秘书长。” “韩哥，您真厉害。”想到眼前这位认识那么多人，一个电话就能办成那么多事，徐谢琳眼神中充满崇拜。 韩晓武掏出手机看看时间，随即扶着拉杆箱笑道：“厉害什么呀，其实对你们卢总而言，做不做这个新联会副会长真无所谓。你可能不知道，他既是通江市政协委员，也是我们安海市的政协常委，好像还是工商联和知联会的成员，各种头衔多的一张名片打不下。” “是吗？” “骗你做什么，听哥的，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争取早日考到会计证。卢总交游广阔，全安海的企业家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在他那儿踏踏实实干几年，等积累到足够的经验，跳槽去别的公司做财总并非没有可能。” 徐谢琳轻笑道：“我可不敢想那么远。” “这有什么不敢想的，我该下楼了，好好看家，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韩哥，我不要礼物。” “小觅都有，你怎么能没有，就这样了，再见。” “韩哥，我送送您。” 韩晓武可不想被统战小姐姐误会，连忙道：“不用了，你忙你的，我不喜欢有人送。” “行，那您慢点啊。” 尽管不让送，徐谢琳依然把他送到了电梯口。等他乘电梯下了楼，又情不自禁回到屋里，跑到阳台上俯瞰看起他的身影。 不是花痴，而是打心眼里感激感动。 觉得他就像个无比体贴的大哥哥，让人感觉很温暖。 正胡思乱想，韩晓武再次出现在视线里，他托着拉杆箱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南门走，紧接着，收起手机朝缓缓停在南门外的那辆黑色越野车招手打招呼。一个女孩推门下车，也跟他招了招手，随即走到后面打开行李箱…… 离得太远，长什么样看不清楚，只觉得有些眼熟。 想到韩苏觅整天唠叨的那个女公务员，徐谢琳猛然意识到应该是统战部的那个美女科长，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 第八十八章 刨根问底 难得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储婵娟的心情也很好，一上车就看着后视镜笑吟吟地说：“韩总，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闺蜜蔡琪。琪琪，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韩总。” “原来你就是把刘之维搞得寝食难安的韩总啊，久仰久仰，失敬失敬！”已经大致搞清楚情况的蔡琪，带着几分挑衅地伸出手。 “琪琪，你说什么呀？”储婵娟哭笑不得。 韩晓武轻轻握了下她的手，明知故问：“蔡小姐，我不太明白，刘主任怎么就寝食难安了？”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也没什么，公平竞争嘛，哈哈哈……” “琪琪，你能不能正经点啊。”储婵娟系上安全带，急忙换了个话题：“韩总，能不能给我个定位？我要设置导航，不然不知道怎么开。” “有，稍等。”韩晓武连忙拿起手机，往她微信上转发了一个定位。 储婵娟一边设置导航，一边嬉笑道：“尾号7586的旅客，工号2288为您服务，请您系好安全带，我们会把您安全送达目的地，别忘了给一个好评。” “没问题，五星好评。” “这还差不多，出发！” 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软。 在蹭过刘之维好几顿饭的蔡琪看来，韩晓武不但其貌不扬而且年纪有点大，觉得配不上她的闺蜜，探头看了看闺蜜刚设置好的导航，忍不住问：“韩总，您这个位置是不是搞错了？好像有点偏，离市区有点远！” “没搞错，就是这个位置。”韩晓武微笑着确认。 “那我们晚上住哪儿？” “已经安排好了，等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导航上的位置不是一两点偏，从地图上看周围什么都没有，蔡琪越想越不对劲，半开玩笑地问：“韩总，你该不会想把我和婵娟卖了吧？” 韩晓武拍拍真皮座椅，似笑非笑地说：“还有这辆车，这辆车也值不少钱。” 蔡琪被逗了，回头笑道：“婵娟，听见没有，他想把我们卖了，还想卖你的车，真是遇人不淑！” 尽管同样觉得韩老板给的定位有些奇怪，但储婵娟依然笑道：“卖就卖吧，我也想知道我值多少钱。” “你的心真大，我得赶紧拍个照片，韩总，麻烦您配合一下。” “拍照片做什么？”韩晓武下意识问。 “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们骗东海去拐卖掉，我得拍个照片发给我爸我妈，我们要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他们好报警，好让公安抓你！”蔡琪说拍就拍，举着手机理直气壮。 “蔡小姐，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我们这是第一次见好不好，我凭什么信任你？” “这倒是，”韩晓武微微点点头，想想又笑道：“其实用不着那么麻烦，我正好认识城南派出所的王一娟，要不要给王警官打个电话，把带你们一起去东海的事，先跟城南派出所报个备？” “琪琪，你有完没完？”储婵娟嗔怪了一句，扶着方向盘说：“韩总，别生气，琪琪就喜欢开玩笑。” “没关系，我也喜欢开玩笑。” “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连这都生气，那肚量也太小了。”蔡琪嘀咕一句，又笑看着韩晓武问：“韩总，你是真不会开车还是假不会？” “真不会。” “像你这样的还真不多。” “是吗？” “难道不是吗？”蔡琪反问了一句，又像查户口似地问：“韩总，你家住在如意几号楼，我舅舅也住如意，他家是6号楼。” “我住10号楼。” “你们小区房价涨的可快了，记得开盘时才六千多一平，现在好像涨到一万七八了。” “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租的，只知道租金，不知道房价。” “租的？”蔡琪大吃一惊，以为听错了。 通过前面的后视镜，能清楚地看到统战小姐姐正笑而不语，韩晓武意识到她是在默许闺蜜刨根问底，不禁笑道：“真是租的，说起来也奇怪，安海的房价不便宜，房租却不高。如果不考虑小孩上学，租房真比买房划算。” “你没在安海买房？” “本来想买的，都看差不多了，后来想想又觉得买房没什么意义。” “不但没买，并且不打算买？” “嗯。” “既不买车也不买房，韩总，你这日子过得还真洒脱，佩服佩服！” “让蔡小姐见笑了，”韩晓武话锋一转，笑看着正开车的统战小姐姐问：“婵娟，你们饿不饿？要是饿的话，等会儿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到了东海再吃点夜宵。” “不饿，”储婵娟想想又笑道：“我带了吃的，包里有饼干。你要是饿的话，你先吃点。” “我跑了一天，还真有点饿，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吃吧，这儿有水。” “谢谢。” 不但不请女孩子吃顿好的，反而吃女孩子的零食，蔡琪彻底服了，心想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 沿着通榆快速路，车很快就开出了市区，驶上了高速。 安全第一，蔡琪懒得再跟韩晓武说话，全神贯注的盯着前面，不断提醒闺蜜开慢点。 韩晓武坐车就想睡觉，可统战小姐姐正在开车，他这个乘客实在不好意思睡，正呵欠连天，手机突然响了。 “柳师傅，我们上高速了，稍等，我看看，导航显示再有两小时二十七分能到，好的好的，快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师傅？韩总，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蔡琪忍不住问。 “稍等，又有电话打进来了，我先接个电话。”韩晓武歉意地笑了笑，又接听起手机：“原来是新郎官啊，恭喜恭喜……我刚出发，老余他们全到了？好好好，帮我跟他们问个好！我晚上肯定赶不上，我不用你安排，你把他们安排好就行。行行行，明天见，明天我跟胖子准时到。” 储婵娟好奇地问：“韩总，你们同学今晚就聚？” 韩晓武微笑着解释：“新郎官本来只打算请附近的几个同学，结果消息传得太快，好几个同学从四面八方赶过去了，全住在明天举行婚礼的那个酒店，他们晚上有个小聚。” “单身派对？”蔡琪又忍不住问。 “我们同学聚会都要带家属，单身不起来。” “韩总，这么说您的那些同学都成家了？” “没有，单身的还有七八个，尤其在一线城市工作的，大多没结婚。” 储婵娟岂能听不出闺蜜的言外之意，连忙笑道：“三十出头在我们安海这种八线小县城已经很大了，但在大城市真算不上大，大城市的人结婚好像都很晚。” “也有早的，”韩晓武同样能听出她是在帮着转移话题，放下手机笑道：“我们大学时的班长，一毕业就嫁人了，而且结婚之后一连生了两个娃，大宝都能打酱油了。” ------------ 第八十九章 壕无人性 一路看似在说说笑笑，其实是在跟统战小姐姐的闺蜜见招拆招，不过时间倒在不断交锋过得飞快。 过了长江大桥，蔡琪在服务区替换储婵娟，她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导航就提示离目的地不远了。韩晓武紧盯着前面的道路，再次拨打起电话：“柳师傅，我们快到了，我们的车是黑色福特SUV，车号江F01586。看到了看到了，顺着指示牌走是吧？好好好，我们停车场见。” 之前光顾着聊别的，直到这一刻蔡琪才想起“柳师傅”这一茬，下意识问：“韩总，去停车场做什么，这儿好像没酒店！” “市区有好多路段限行，东C都进不去，更不用说外地车了。而且市区的路况你们也不熟，与其开进去转圈，不如在这儿换车。” “把车停这儿？” “放心，车不会丢的，丢了我赔。” “那我们到时候怎么回来拿车？”储婵娟忍不住问。 韩晓武笑道：“柳师傅会送你们过来的。” 正说着，停车场到了。 尽管一百个不情愿，可到了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并且是深夜，蔡琪只能硬着头皮把车开进停车场。正四处张望找车位，一个五十多岁、身穿西服的男子从阴影里跑出来，打着手势引导她继续往前开，然后在一个车位前指挥她倒车。 “柳师傅，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等多久，”柳师傅迎了上来帮着拉开车门，一边跟刚下车的储婵娟点头致意，一边热情地说：“韩总，我的车在那边。您的行李呢，我帮您拿行李。” “不用了，我们自己拿。” “那我去把车开过来？” “好的，麻烦你了。” 储婵娟打开行李箱，取出行李问：“韩总，你们认识？” “老朋友了，打了好几年交道。”韩晓武接过行李，下意识看向正往斜对面跑的柳师傅。 “车停这儿没事吧？”储婵娟想想还是不太放心。 韩晓武不但知道这辆福特SUV是她爸她妈咬着牙给她买的，甚至知道在决定买之前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她那会儿想买辆小点的、颜色好看一点的、比较适合女生开的车，可她爸认为在市委工作开严肃稳重一点的车比较好。 事实证明她爸是对的，这辆车虽然是私家车，但经常私车公用，她经常开这辆车送叶部长去这儿或去那儿，甚至接送过亓部长！ 想到这辆车对拿死工资的她而言堪称重要资产，韩晓武决定给她一颗定心丸，笑看着她和欲言又止的蔡琪说：“别看柳师傅是个司机，可他在内环就有三套房，他儿子在政府上班，女儿几年前移民澳大利亚，车要是丢了，我让他赔辆新的。” “他这么有钱还做司机？”蔡琪将信将疑。 “人不能没有工作，做司机很正常，何况他不是一般的司机。”韩晓武笑了笑，又补充道：“停车费你也不用管，回头让柳师傅跟停车场结。” 正说着，一辆豪华奔驰商务车缓缓开了过来。 柳师傅停好车，打开两侧的电动门和行李箱盖，旋即跳出驾驶室，帮三人把箱子塞进行李箱，旋即回头笑道：“韩总，说起来巧了，早上我刚帮王总去机场接了三个客人，那三个客人跟您住同一家酒店！” “这么巧？” “是啊，我以为你们约好的呢。” 韩晓武等统战小姐姐和蔡琪上了车，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门，爬上车问：“柳师傅，那你有没有见着王总？” “见着了，”柳师傅系上安全带，用一口东海普通话说：“韩总，你们公司今年业务好像没以前好，王总竟然亲自去酒店门口等客人。他忙着接待客人，我就跟他打了个招呼，没提您要回来的事。” “提了也没事，我跟他也好久没见了，还真有点想他。” …… 蔡琪家境不错，开得是小宝马，三天两头下馆子，见着好看的衣服就买，自认为实现了财务自由。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完全颠覆了她对什么才是有钱人的认知。 比如其貌不扬的司机师傅，光房产就值几千万！ 又比如既没车也没房，看上去很穷酸的韩晓武，不但舍得花大钱让柳师傅开豪华大奔接送。并且所安排的酒店、所订的房间也非常之壕，竟在外滩边上，打开窗帘就能俯瞰浦江夜景，就能看到浦江对岸的东方明珠！ 一线江景，真正的一百八十度无遮挡江景！ 她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激动兴奋地参观完自己房间又飞快跑到闺蜜房间，一边疯狂拍照一边兴高采烈地说：“婵娟，原来韩老板是在跟我们扮猪吃老虎，他这也太壕了，简直壕无人性！” 储婵娟没心情拍照，首先想到的是在这儿住一晚要花多少钱。 她情不自禁捧着手机上网搜，不搜不知道，一搜被彻底震撼到了。 “婵娟，看这儿，视野多好，这夜景多漂亮！赶紧来拍几张照，刚才服务员说等会儿东方明珠就关灯了……” 储婵娟早知道韩晓武有钱，却没想到韩晓武竟如此舍得花钱，遥望着浦江对岸的高楼大厦，喃喃地说：“夜景是漂亮，视野是好，可住一晚上三千多，三间加起一万多，两个晚上就是两万多，这也太不把钱当钱了！” “这房间三千多一晚？”蔡琪愣住了。 储婵娟举着手机苦笑道：“三千六百六十六！” “我的妈呀，这么贵啊！婵娟，我想起一句话。” “什么话？” “如果没钱，东海还是东海；只有有钱，东海才是纸醉金迷的魔都！”蔡琪说着说着又跑进卫生间，拍起洒满花瓣的大浴缸。 “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储婵娟是真心疼钱，正嘟囔着，壕无人性的韩老板打来电话。 “婵娟，有没有收拾好？我在电梯口等你们，一起去吃宵夜。” “好的，我们马上到。”储婵娟不想让韩老板的朋友久等，急忙拉拉闺蜜胳膊：“别拍了，先去吃饭。” “等等，我再拍一张。” “快点。” 二人拿上房卡，关上门赶到电梯口，电梯已经到了，韩晓武正笑眯眯看着她们。 “韩总，您这也太奢侈、太客气了。”想到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蔡琪很不好意思。 “也算不上奢侈，这些年只要有客户来东海，我都安排在这儿。婵娟，你们开车太累，估计不想再跑。我们晚上简单点，就在酒店吃。”韩晓武很绅士地请二人先进电梯，然后才跟进来摁电梯按键。 “不累。”让他如此破费，储婵娟同样很不好意思。 刚才在大堂办入住时跟徐浩然两口子见过了，还聊了一会儿，徐浩然两口子对统战小姐姐的评价很高。面子总算撑起来了，韩晓武由衷地说：“婵娟，让你开车送我来，不但占用你整个周末，还要委屈你假扮我的女朋友，谢谢了。” “应该谢谢你才是，带我们两个土鳖来开眼界。”想到从现在开始就要扮演他的女友，储婵娟真有些紧张。 “是啊，韩总，我们应该谢谢您。”蔡琪做了个鬼脸，就差在脸上写着请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穿帮的。 ------------ 关于更新时间 昨天熬夜了，今天又头疼，坚持写了一章自己都不满意，干脆删掉。今晚早点睡觉，明天起早写，争取明天上午11点半前更新，今夜零点就不更了（想更也没得更），请各位兄弟姐妹见谅。 PS：从今天开始下定决心不熬夜，以后白天写白天更！从今天开始下定决心不熬夜， ------------ 第九十章 男大十八变 电梯很快，正说着就已经到了餐厅这一层。 韩晓武正准备往外面走，突然感觉被拉住了。回头一看，统战小姐姐竟主动挽着他胳膊，脸上洋溢着些许娇羞。 蔡琪掩嘴窃笑：“韩总，演戏要演全套，这样才像呢！” “哦，谢谢了。”韩晓武一阵悸动，忍不住用左手轻轻拍了拍储婵娟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像情侣般挽着她微笑着走出电梯。 餐厅没安海的土豪金那么奢华，但装修得远比土豪金有格调。两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小姐姐正在献唱，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或在歌声中品尝美食，或欣赏窗外的魔都夜景，或举着刀叉低声交流。 “晓武，这边呢！”先过来占座的徐浩然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举手招呼。 “来了。”韩晓武领着二人走到桌边，帮着拉开椅子，旋即笑看着徐浩然的爱人余淑慧问：“嫂子，好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韩晓武不只是徐浩然的同学，跟余淑慧所担任董秘的宇达化工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还曾有过业务往来。当年集团IPO，他不知道去过多少趟，余淑慧早在集团财务部做会计时就认识他，跟他熟得不能再熟，忍不住笑骂道：“滚一边去，就算想我也只会想我老公，想你做什么？” “你们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想的？” “别贫了，赶紧点菜！”徐浩然把菜单递给统战小姐姐，微笑着说：“婵娟，蔡小姐，别不好意思，也别跟晓武客气，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谢谢徐总，我不会点菜，我也不饿……” “开了一下午车，晚饭到现在都没吃，怎么可能不饿？别拘束，徐总和嫂子又不是外人。”韩晓武把菜单硬塞给二人，又笑问道：“嫂子，你跟胖子出来浪，娃谁带？” 余淑慧故作不快地问：“什么老板娘，我有那么老吗？” 储婵娟心想既然假扮女友，就要有女友的样子，笑吟吟地说：“嫂子，您一点也不老，您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 “是吗？” “真的，看着还没我大，皮肤真好，您是怎么保养的？” “也没怎么保养，”余淑慧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催促：“先点菜，吃大户的机会可不多，挑贵的点！” “点点点，尽管点，我再穷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韩晓武笑了笑，随即抬头问：“美女，有没有牛二？有的话给我们来一瓶。” “先生，牛二是什么？”等着点菜的服务员愣住了。 “别理他们，酒水我们自带了。”余淑慧真从包里取出一瓶半斤装的牛栏山二锅头，拧开盖着一边帮二人倒，一边提醒：“晓武，你们明天中午肯定躲不掉，今晚少喝点。” “嫂夫人发话，我敢不听吗？” “胖子，你也是，今晚就这么多。” “行，就这么多。” 两个大老板，在如此高档的餐厅里，听着外国小姐姐唱着歌，俯瞰着浦江夜景，居然喝那么便宜的二锅头。蔡琪看傻了，感觉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 储婵娟在统战部负责联络非公经济人士，安海的大老板她几乎全认识，真正见过大世面，知道有钱的大老板并非天天喝茅台五粮液。甚至能想象到他们之所以喝廉价二锅头，只是为了过过酒瘾，同时也不用担心是假的。 西餐她是真不会点，干脆挑了一个相对比较便宜的套餐，正准备把菜单递给余淑慧，余淑慧突然问：“晓武，你刚才在大堂说明天跟婵娟一起去喝老仝的喜酒？” “是啊，怎么了？” “婵娟跟我们一起去喝喜酒，蔡小姐怎么办？” “余姐，我没事，我在酒店等婵娟，我还想去逛逛中山路步行街呢。”蔡琪连忙道。 “一起来的，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下？” 储婵娟既不好说一起去，也不好让闺蜜一个人呆在酒店等，正尴尬，余淑慧竟又笑道：“蔡小姐，别不好意思，不就是一顿饭吗？老仝当年可是我家胖子的情敌，他结婚我们不去砸场子已经很不错了，能抽时间来东海喝他的喜酒是给他面子。明天一起去，等到了那儿就说你是晓武的助理，看谁敢不让你进。” “嫂子威武，嫂子霸气！嫂子，你真要是砸场子，算我一个！”韩晓武岂能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立马竖起大拇指。 “滚一边去，再这样我就点茅台了！”徐浩然毫不犹豫给了他这个损友一拳，回头苦着脸问：“老婆，能不能让我们好好吃顿饭，总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意思吗？再说那会儿我们还不认识呢！” “开个玩笑都不行啊？” “开什么玩笑，也不怕婵娟笑话。” “婵娟又不是外人！” 储婵娟大概猜出老板娘为什么不高兴了，赶紧岔开话题：“余姐，徐总一点都不胖啊，您和晓武为什么总叫徐总胖子？” “现在是不胖，但以前可不瘦。”余淑慧忍不住笑了。 这是徐浩然最具成就感的一件事，拿起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举到二人面前：“婵娟，蔡小姐，这是上大学时的我，要是不说你们能认出来吗？” 储婵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笑问道：“徐总，这真是您？” “如假包换。”徐浩然得意地说。 “徐总，您太厉害了，您是怎么减下来的？” “没什么诀窍，就是管住嘴、迈开腿。” “别显摆了，要不是我督促，你能减下来？”余淑慧虽然为老公明天能见着大学时的梦中情人不太高兴，但也为老公的自律骄傲，想想又笑道：“胖子，不是还有一张跟晓武的合影吗？找找，让婵娟看看晓武上大学时的样子。” “对对对，差点忘了。”徐浩然翻出当年跟韩晓武一起拍的照片，再次举到二人面前：“婵娟，蔡小姐，看看这个瘦猴子是谁？” 胖的是真胖，瘦的是真瘦。 看着韩晓武当年傻不拉几的样子，储婵娟噗嗤笑道：“晓武，看到这张照片，我终于相信你大学时没谈过恋爱，没交过女朋友了！” 余淑慧忍不住补起刀：“不是他俩当年不想谈，而是条件不允许，人家女生看不上！” “嫂子，我没得罪过你吧，至于这么伤害我？”韩晓武抢过手机，装出一副不快地样子说：“别看了，吃饭吃饭，有什么好看的。” 蔡琪意识到他们那么多大学同学，为什么数他俩关系最好。原来上大学时他俩一个胖得像座肉山，一个瘦成猴，整个儿一对难兄难弟。正觉得好笑，储婵娟轻笑道：“余姐，我以前总以为女大十八变，没想到男生也能十八变。” 她落落大方，因为职业关系气质也不错，嘴又甜，余淑慧对她真有几分好感，不禁举起饮料：“他俩变化是不小！婵娟，来，我们两个先为‘男大十八变’干一杯！” ------------ 第九十一章 混吃等死 韩晓武不太喜欢吃西餐，徐浩然一样不喜欢。 要是就他俩聚会，打死也不会来这种地方，而是随便找个小馆子甚至路边的烧烤摊。今晚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吃，主要是考虑到女士们的喜好。 事实证明这地方是选对了，不但余淑慧吃得津津有味，连刚开始说不饿的储婵娟和蔡琪也食欲大开，吃完主菜吃甜点，吃完甜点吃冰激凌，并且每道菜都要拍照。 美中不足的是，吃着吃着对岸的灯关了，夜景没之前那么美，气氛没之前那么好。 韩晓武跟徐浩然碰了下杯，喝完杯中酒，笑看着余淑慧问：“嫂子，等会儿要不要夜游浦江？” “怎么夜游？” “坐游艇啊。” “坐什么游艇，又不是没坐过。再说灯都关了，没什么看头。”想到还有两个客人，余淑慧又笑道：“婵娟，蔡小姐，我就是那么一说，其实我无所谓。你俩要是感兴趣，我陪你们一起去。” 储婵娟以为是坐江面上那种百十块钱一张票的大游艇，并且正如余淑慧所说两岸的灯已经关了，觉得这么晚了坐船没什么意思，微笑着放下叉子：“我也不感兴趣，而且晚上凉，江面上风又大，我们穿这点肯定冷。” “蔡小姐？” “我一样不感兴趣。” “那我们就在这儿聊会儿。” “行。” 储婵娟刚应了一声，徐浩然就抬头道：“晓武，你说你嫂子对你多好，又替你省了大几千。”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想到招待他们两口子的机会真不多，韩晓武笑道：“不用替我省，既然今天太晚了，没有灯光没什么看头，那我们就延后到明天晚上。” 徐浩然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小口，轻描淡写地说：“明天这会儿我们已经到家了，我们订的是明天下午四点半的机票，喝完老仝的喜酒就直接去机场。” “这么急？”韩晓武打心里觉得遗憾。 “没办法，公司一大堆事，不敢在外面多呆。”余淑慧端起饮料，想想又笑看着他和储婵娟说：“我们忙得昏天暗地，有时候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你跟我们不一样，你现在有的是时间，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以带婵娟去我们那儿玩几天。” “是啊，欢迎你们有时间去我们那儿做客。”徐浩然刚发出邀请，手机突然传来微信提示音，歉意地笑了笑，旋即拿起手机。 “这么晚了，谁还给你发微信？”余淑慧好奇地问，虽然靠得很近，但没凑过去看。 徐浩然一边回复信息，一边解释：“老仝发来的，他想让我代表大学同学，明天上台说几句，就是祝福他们幸福美满之类的吉利话。” “你既不是主婚人也不是证婚人，更不是他的长辈，让你上台说什么话？” “我哪知道。” “你们那么多同学，为什么偏偏找你？”余淑慧打心眼里不想让老公在大学时的梦中情人面前出风头。 韩晓武早就料到这顿喜酒徐浩然喝不安生，禁不住笑道：“这还不简单，老仝一定是想在来宾们面前炫耀炫耀他有个上市公司执行总裁的同学。嫂子，你要是不想让胖子上台其实也好办。” “怎么办？” “你是董秘啊，你本来就是公司的外交官，本来就是公司的发言人，你完全可以代劳！” 徐浩然也忍不住笑道：“老婆，反正我已经答应老仝了。你实在不想让我上台，那到时候你就代我上台说几句。” “你同学结婚，又不是我同学结婚，我上什么台？”余淑慧不想让储婵娟和蔡琪笑话，干脆换了个话题：“晓武，你真就这么退休了？” “我没退休啊，我找了份新工作。” “我不是说社区那个。” “那你想说什么？” 余淑慧对他辞掉投行的工作是真觉得惋惜，捧着冰激凌说：“我们知道你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累，就托朋友帮你找了份兼职。” “什么兼职？” “独董。” “一年十万津贴，还不如不做呢！”韩晓武被搞得啼笑皆非。 余淑慧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又不用你天天上班，一年十万津贴为什么不要？再说这不是钱不钱的事，重要的是兼个独董就意味着还在圈内，至少能巩固这些年积累的人脉资源。” “做独董是不要天天上班，但做独董跟你做董秘一样要考试，我是真不想再考试了。” “你就这么混吃等死？” “嫂子，钱多有钱多的活法，钱少有钱少的活法，并且钱是永远赚不完的，我感觉现在这样挺好。”韩晓武下意识看了看正若有所思的统战小姐姐，又意味深长地说：“而且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既要守业又要创业，这是你们的责任，想推脱都推脱不掉。我没那么多责任，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搞那么累？” “老婆，我早就说他不会兼独董的，现在相信了吧。”徐浩然吃了一口沙拉，又放下叉子说：“这就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大钱快钱赚惯了，谁会愿意去赚小钱慢钱？有这个功夫还不如享受生活呢！” 余淑慧紧盯着韩晓武问：“晓武，是这样的吗？” “有这个因素。” “那就没得说了，你尽情地享受生活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储婵娟心想什么“大钱快钱”，卖债券有那么赚钱吗？正满腹狐疑，韩晓武的手机也响了，只见他举着手机道：“什么，记辉泰证券的账？哦哦，知道了，谢谢。” “什么结了？”徐浩然好奇地问。 韩晓武捧着手机一边翻找电话号码，一边笑道：“老王听张枚说我俩来东海了，并且住在这儿，就让人给酒店打了个电话，让酒店把咱们的账单记在公司的账上。” “我们要他结什么账？”徐浩然微皱起眉头问。 “行情不好，业务难做，他知道你和嫂子来了还不赶紧巴结？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何况你们还是公司的老朋友。”韩晓武笑了笑，又说道：“他既然知道了，我得给他报个到。” 徐浩然嘀咕道：“麻烦。”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韩晓武竖起指头做了禁声的手势，举着手机笑道：“王总，我晓武啊，我们是来参加同学婚礼的，你这是做什么？我错了我错了，下不为例。徐总啊，徐总和徐太太就在我身边，好好好，我让徐总接电话。” 徐浩然很不情愿地接过手机，像变了个人似地笑道：“王总，你好你好，刚才晓武不是说过吗，真是来参加同学婚礼的，明天下午就走。用不着这么客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再说我们什么关系？哈哈哈，下次再聚，我们有的是机会……” 等徐浩然说完，韩晓武再次接过手机：“他们订的明天下午的机票，我明天下午也回去，怎么可能呢，我知道你忙，不想打扰你。行行行，那明天见。” “怎么了，他明天要过来？”徐浩然抬头问。 “酒店正好有三个客户，他明天早上本就要过来，想借这个机会跟你见一面，陪你吃个早餐。”老东家非要来见老同学，韩晓武一脸无奈。 “你说你，都已经离职半年多了，跟公司还藕断丝连，来喝个喜酒都跟张枚说！”想到吃个早饭都不安生，徐浩然一肚子郁闷。 韩晓武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余淑慧就瞪了徐浩然一眼：“不就是跟王总吃个早饭吗，多大点事？” “我是想睡会儿懒觉。” “回去的时候在飞机睡，”想到已经很晚了，余淑慧干脆提议道：“晓武，婵娟，要不今天就到这儿，我逛了一天累了，你们赶了半天路也累，早点休息吧。” “行，早点休息，车联系好了，我们明天九点半准时出发。” …… ------------ 上架预告及感言 不知不觉，《洋港社区》已上传一个多月，已有二十多万字了。刚跟编辑确认过，将于本周五，也就是后天中午上架。 相比韩二韩三韩四，喜欢韩五的读者不是很多，各项数据不是很理想。有时候真感觉对不起编辑，对不起网站给的那些推荐资源。 成绩为什么不太理想，正如不少兄弟姐妹在书评区、本章说甚至交流群里所提醒的那样——不够爽！ 其实，我也想写爽一点，事实上从故事情节到人物对话，我都是在绞尽脑汁力求最爽最有趣。但必须承认，跟重生穿越系统异能等题材相比实在算不上爽。 或许有人问，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写？ 在此，我可以告诉大家，一是我不会写那些很爽很爽的文，真不会、真不擅长； 二是我可能有点文青，四十多岁了还有点情怀，发自肺腑地热爱网文，想为网文多样化作点贡献。 事实上写《朝阳警事》时是这么想的，写《韩四当官》时也是这么想的。总觉得网络小说不能全是重生穿越系统异能，总得有点不一样的吧。 再就是有个别读者，也可能是作者，说我写洋港社区是什么政治任务，是为了拿奖。 相信在体制内工作和对体制内比较了解的兄弟姐妹能看出，写这个并非是什么政治任务。 因为书中提到的、关于基层的许多事情，尽管普遍存在，但没有哪个领导希望被人写出来。可以说不但不是什么政治任务，甚至是顶着压力在写的。 回到上架的话题。 上架了，再看就要付费了，虽然我更新的字数并不多，就算全订一个月也花不了几个钱，但想象到会有许多读者流失。 在此，老卓恳请有条件订阅的兄弟姐妹尽可能订阅，因为你们的支持是老卓码字的动力！ 同时，恳请在其它渠道看《洋港社区》的兄弟姐妹，尽可能来或“起点读书”APP订阅。 因为除了这两个之外全是渠道，甚至有可能是盗版。作者不但拿不到什么钱，甚至连点击收藏等数据都不算。 成败全在后天中午！ 再次恳请， 再次拜托， 再次感谢。 卓牧闲 2020.11.11，于洋港社区 ------------ 第九十二章 不想赌也不敢赌 东海温度比安海高一点，天气预报显示明天白天二十六至二十九度，为参加明天的婚礼，余淑慧准备了一件长礼服。 储婵娟没有礼服，不过特意带了一条去年在江城买的，但在安海没敢穿的裙子。 一回到房间，就赶紧把裙子从箱子里拿出来熨烫，不然皱巴巴的不好看。 蔡琪没急着回自己的房间，正盘坐在落地窗前发朋友圈，发完一边回复亲朋好友们的留言，感谢亲朋好友的点赞，一边垂头丧气地说：“在安海时觉得这日子过得还行，到了这儿才发现我就是个土鳖！” “被刺激到了？”储婵娟笑问道。 “难道你没有？” “有点。”储婵娟把熨烫好的裙子挂进衣柜，也盘坐下来。 “我把韩老板屏蔽了，我可不想被他看见，我可不想被他笑话。”蔡琪举起手机，又笑道：“把刘之维也屏蔽了，不然他看到我俩来了东海，一定会打电话问，说不准还会追过来。” 储婵娟接过手机，看了看她刚发的朋友圈，淡淡地说：“不屏蔽也没关系，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蔡琪似笑非笑：“你不是他的什么人，那你是谁的人？” “我谁的人都不是，我就是我自己！” “可总得选一个。” 储婵娟意味深长地问：“怎么选？” 蔡琪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爬起身坏笑道：“婵娟，我感觉我就像个电灯泡，韩老板一定很讨厌我。我得赶紧回房间，不然他等会儿来敲门，见着了尴尬。” “想哪儿去了？别走，陪我说会话。” “可等会儿他来敲门怎么办？” 储婵娟想了想，笃定地说：“放心吧，他不会来敲门的。如果来敲门，那他就不是韩晓武了。” “什么意思？”蔡琪不解地问。 储婵娟回头遥望着对岸的万家灯火，喃喃地说：“你没看出来吗，人家讲究绅士风度，追求的是完美。要么不追女孩子，要追既要征服女孩子的人，也要征服女孩子的心，又怎么会干出大半夜来敲门这种事。” “玩感情的？” “或许不是在玩，也可能是来真的。” “那就从了呗！”想到晚上发生的一切，蔡琪不禁笑道：“他可是如假包换的钻石王老五，人脉更不得了。像他这样的可不好找，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如果我还在上大学，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遇到他这样的，真可能会动心。” “别搞得老气横秋的，我是在跟你说正事！” “我说得也是正事。”储婵娟轻叹口气，紧盯着她苦笑着问：“琪琪，你想想，像他这么有钱、这么会哄女孩子的人，你觉得他会找不到女朋友？” “不会。”蔡琪想想又说道：“就算他不找，也会有女的上赶着倒贴。” “这就是了，他那么有钱，那么舍得花钱，又那么会哄女孩子，能想象到他不知道交过多少女朋友。可能有些女孩子不在乎，只要玩得高兴就好。我不行，对我来说这是一辈子的事，我可不想到时候哭。” “如果他是真心的呢，要是错过多可惜？” “我不敢赌，也赌不起。”储婵娟沉默了片刻，凝重地说：“就算运气好赌赢了，以后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呢。我可没余淑慧那么大本事，我可不想整天提心吊胆。” “提起那个余淑慧，我发现她和她老公晚上看似对你很热情，可事实上并没有把你当成韩老板的女朋友。” “这用得着你说，我早看出来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别看刚才聊了那么多，但他们两口子压根儿没问韩晓武跟我是怎么认识的，甚至没问我多大在哪儿工作，没问我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也没提他们公司是做什么的。说是欢迎我去他们那儿玩，可他们那儿到底是哪儿却没说，更别提加微信留联系方式了。” 储婵娟笑了笑，又带着几分自嘲地说：“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只是韩晓武众多女友中的一个。今晚是我和韩晓武跟他们坐在一起吃饭，下次再一起吃饭坐在韩晓武身边的还不知道是谁呢，所以觉得没必要问，也懒得问。” 蔡琪觉得她的话有一定道理，可又觉得就这么放弃太可惜，拉着她的手提醒：“婵娟，也许我们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么大事你得想清楚，不然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跟他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先处处吧，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说不定他不是我们以为的那种人。” “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 储婵娟犹豫了一下，愁眉苦脸地说：“他太会哄女孩子了，说真的，我不但对他没信心，我对我自己也没信心，我怕我会稀里糊涂陷进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蔡琪意识到她虽然嘴上说不敢赌不想陷进去，其实她已经陷进去了，至少已经动了心。 想到就算点破她也不会承认，蔡琪不禁调侃：“那就别上他的当，最好明天都不要去参加他同学的婚礼。” “这怎么行，我都答应他了，不能出尔反尔！” “那过了明天就路归路桥归桥，跟他划清界限，不要给他发射糖衣炮弹的机会。” “他是海联会的秘书长，马上还是新联会的副秘书长，回去之后就算抬头不见低头也会见的，想划清界限哪有这么容易。” “既然没法划清界限，那就只能靠定力了。”蔡琪知道这是一道无解的题，干脆爬起身：“我回房间了，你慢慢想吧。” 储婵娟从未如此想找人倾诉，苦着脸问：“回房间做什么？” 蔡琪走到门边，掏出门卡晃了晃：“回去看着浦江夜景睡觉啊！韩老板的朋友花了那么多钱，咱们可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 …… 与此同时，韩晓武正躺在床上跟老同事视频。 “你怎么知道统战小姐姐来了的？” “你回东海肯定会找柳师傅，打电话问问柳师傅就知道了。”张枚坐在一家酒店的写字台前，左手抱着右胳膊肘，右手优雅地夹着一支没点着的女士烟，笑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 “那为什么要告诉老王？” “之所以给老王打电话，不是想让他去给你们买单，是想借这个机会提醒提醒他，你离职前揽的几个新三板项目有一个挂牌了，不能因为你现在离职了就不给你奖金！” 韩晓武不认为她有这么好心，不快地问：“张总，挂牌的那个项目是不是你做的？” “我参与了。” “搞来搞去还是为了你自己。” “别好心当做驴肝肺，再说老娘为自己又有什么不对？他不能因为我现在做固收（固定收益部），就不发我以前的奖金！” “那也用不着带上我呀，你可以维权，可以去告他。不是有个律师在追你吗，给他个表现的机会。” “维权容易，可维完权之后呢，老娘以后想不想在圈子里混了？”张枚拿起打火机点上烟，一连猛吸了两口，话锋一转：“不说他了，说了就来气，还是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 “老娘以为统战小姐姐瞧不上你，不愿意跟你去喝喜酒，想到我们部门刚来了个小丫头，长得还行，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就帮你给她打了个电话，想请她友情客串下你的女友。结果不需要了，刚才给那个丫头打电话，听口气那丫头居然有些失望。” “失望，什么意思？” “她虽然来公司时间不长，但之前在会所干过一年。你不认识她，她认识你，以为我是想把她介绍给你，可能有点小激动，哈哈哈哈。” 韩晓武乐了：“这么说我还是有点魅力的。” “什么魅力，你也就能骗骗她那样的小丫头。”张枚掐灭刚抽了几口的烟，坏笑着说：“不聊了，老娘还要加会儿班，祝你晚上顺利！” ------------ 第九十三章 包租公 刚刚过去的这半夜，储婵娟没睡好。 酒店的床太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凌晨两点多把被子抱到沙发上才勉强入睡。 可睡着之后又做了一连串噩梦，一会儿是刘之维找到酒店，跟韩晓武大打出手。一会儿是那个清纯漂亮的彝族小姑娘竟化身为泼妇，带着十几个彝族姐妹来追杀她…… 酒店的早餐很丰盛，但她一样没吃好。韩晓武以前的上司王总真来了，好好的一顿早餐搞得像商务宴请，让人觉得很拘束。 好在柳师傅及时提醒该出发了，众人才把房卡交还给吧台，提着行李上柳师傅的车。 韩晓武依然坐副驾驶，车一驶出酒店便回过头来歉意地说：“婵娟，琪琪，不好意思，我们要是不退房，王总晚上肯定会喊吃饭。” “没事的，换个地方挺好。”储婵娟连忙道。 蔡琪更是急切地说：“韩总，徐总，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我去不合适。能不能让师傅在前面停一下，放我下来。” “一起去，没事的。” “我知道没事，但我真不想去。” 韩晓武不想强人所难，干脆掏出手机：“既然实在不想去，那我先订几个房间，反正早晚要订。” “行，我直接去酒店。”蔡琪笑了。 “上次去迪士尼我们住的是玩具总动员酒店，孩子喜欢，不过我感觉没第一次去时住的乐园酒店好。”余淑慧笑了笑，又伸手拍拍韩晓武的肩膀：“别光顾着订房，顺便帮蔡小姐订一张迪士尼的两日票，周末人多，一天估计玩不下来，订两日票多好。” “还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韩晓武反应过来，举一反三地说：“再订几张餐券，琪琪，把你手机号发给我，订好我截图给你。” 蔡琪觉得跟他这样大老板没必要客气，窃笑道：“好的，我这就发。我今天先去探探路，明天就能给你们当导游了！” 迪士尼的门票不便宜，住迪士尼的酒店估计更贵。 又要让韩老板破费，储婵娟觉得很不好意思，刚掏出手机正准备悄悄给韩老板发个微信，让他别订那么贵的，柳师傅已经把车开上了南浦大桥。 桥上视野开阔，浦江两岸风格迥然不同的建筑都能看到。 余淑慧看着看着，竟指着距东方明珠不太远的几栋高楼问：“晓武，你后来买的那套房子就在那儿吧？” “啊，我看看。” 韩晓武刚抬起头，徐浩然便笑看着余淑慧手指的方向说：“江景一号就四栋楼，很好认。晓武，要是没记错，你买的应该是边上那栋吧？” 储婵娟缓过神，正想看看是哪四栋楼，韩晓武回头道：“你们好像只去过一次，居然还记得。” 看到那几栋楼余淑慧就后悔，轻叹道：“那会儿你建议我们买，我们觉得性价比不高就没买，谁会想到这边房价涨那么厉害，想想就后悔，能不记得吗？” 蔡琪大吃一惊：“余姐，是那一栋吗？” 余淑慧探头看了看：“边上的那一栋，能看见浦江的。” “能看见浦江的房子，应该很贵吧？” “这你得问韩老板。” “我买的那会儿不是很贵，现在不便宜，要是搁现在我一样买不起。”韩晓武若无其事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从昨晚到现在被震撼过好几次，储婵娟已经麻木了，并不觉得有多震惊，心想原来你在东海有房子，难怪懒得在安海买呢。 蔡琪却很震惊，又忍不住问：“多少平方？” “两百多，不到三百平。” “韩总，你买的时候多少钱一平米？” “好像是八万多点，具体多多少记不得了。” “八万多一平米，两百多平，这么说花了两千多万！” “我哪有那么多钱，贷款的，到现在都没还完呢。”韩晓武实在不想聊这个话题，可不回答又觉得不礼貌。 “现在值多少钱？”蔡琪追问道。 不等韩晓武开口，徐浩然便轻描淡写地说：“四五千万吧，好几个朋友买在这边，不过我一次都没去过。” 蔡琪彻底被刺激到了，赫然发现这天没法跟他们聊了。 要是搁两个月前，储婵娟会默默估算韩老板究竟有多少资产，但现在她已经懒得估算了，觉得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有再多钱对她而言也没任何意义，只是对他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有些好奇。 正琢磨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余淑慧又问道：“晓武，你辞职回老家混吃等死，那这套房子不就空着吗？” “早租出去了，不然我也不至于住酒店。” “租金一个月多少钱？” “四万，几个同行租的，不好意思跟他们多要。” “普汇的那套呢，后来有没有卖掉？” “本来想卖的，可总是忙这忙那一直没顾上，后来也租出去了。”韩晓武把酒店和门票的预订信息转发到蔡琪的微信，然后放下手机。 “那边的租金多少？”余淑慧好奇地问。 “那边位置没这变好，房子也小，一个月才一万。” “这么说你现在是包租公啊！” “我就这么两套房子，我算什么包租公。”韩晓武真不想再聊这些，想到他们两口子下午就走，立马回头说：“柳师傅，迪士尼乐园酒店你一定很熟，我就不给你发定位了。把蔡小姐送到酒店之后，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韩总，您这是说哪里话，有什么事尽管说。”柳师傅握着方向盘笑道。 “酒店附近应该有迪士尼玩具的专卖店，帮我挑几个女孩子喜欢的玩具。” “孩子几岁？” “四岁。” “没问题，这事包我身上。” 徐浩然知道这是给谁买的，禁不住笑道：“晓武，用不着这么麻烦。” “是啊晓武，玩具我昨天买了！”余淑慧也忍不住笑了。 “你们买是你们买的，我买是我的心意。”韩晓武笑了笑，又绘声绘色地说：“我这个叔叔不能白做！不然乖乖问起来你们在东海见着谁了？你们说见着了晓武叔叔。她一定会问晓武叔叔有没有给我带礼物？你们要是说没有，乖乖不就不喜欢我了？” …… PS：这是最后一章公众章节，明天上午11点35上架，赶紧去存稿，争取上架后多更几章，同时也请各位兄弟姐妹订阅支持！ ------------ 第九十四章 韩老板的同学 韩老板做事滴水不漏，连同学家的孩子都记在心上。 这一切让储婵娟更坚定了之前的想法，觉得他情商如此之高，不但会哄女孩子，甚至能让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很舒服，又怎会找不到女朋友？ 再想到那个漂亮清纯的彝族小姑娘，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不断暗暗提醒自己：储婵娟啊储婵娟，他玩得起，你玩不起。你只是他众多“猎物”中的一个，一定要把持住，绝不能掉入他精心编织的陷井。 也不知道是不是光顾着胡思乱想，车在高架上行驶了多久都不知道，直至柳师傅把车开下高架，缓缓拐进一个狭小的入口，被前面的车给堵住了，她才发现已经到了目的地。 “韩总，不好意思，这应该是侧门，不过我是按您给的位置导航的。”柳师傅生怕误了他们的事，一脸歉意。 韩晓武笑道：“没关系，我们是来喝喜酒的，又不是赶飞机。” 刚才在闭目养神的徐浩然睁开双眼，拿起手机看看时间：“现在才十点，不着急。” 柳师傅正准备探头问问保安前面怎么回事，跟在后面的出租车不断鸣笛，韩晓武下意识回过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外推门下车，一边往里走一边打着电话，从商务车边过的时候，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车窗是开着的，韩晓武听得清清楚楚，听着听着禁不住笑了。 徐浩然也笑了。 余淑慧觉得很奇怪：“你们笑什么？” “笑刚才那哥们。”韩晓武抬起胳膊，指指刚跑进去的老外。 “不就是个老外吗，有什么好笑的？”余淑慧糊涂了。 徐浩然伸了个懒腰，笑骂道：“那孙子满嘴跑火车，说什么刚到金茂大厦，上午有个重要的会议。还一口一个甜心，一定是在骗女孩子。” “胖子，晓武，这种事你俩也没少干吧？” “怎么可能，我们是那样的人吗？” 储婵娟自认为英语不错，可那个老外刚才从车边过时，说的那些话一句也没听懂。想到眼前这两位居然都能听懂，突然意识到他俩不只是有钱！ 她正自惭形秽，前面的车进去了，柳师傅连忙在保安指挥下把车开进去。 这是一个类似于度假村的酒店，进来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主楼在北边，主楼周围有大片的树林和绿地，甚至有一个面积不小的人工湖，真叫个小桥流水、绿树成荫，一座座独栋建筑隐隐约约点缀其间。 戴着高顶礼帽、穿着猩红色制服的服务生，开着敞篷电动车在内部道路穿梭，把在主楼大堂办完入住的客人送到相应的住宿楼。 韩晓武让柳师傅停了下车，喊住一个服务生问清楚老同学的婚礼在哪儿举行，然后顺着指示牌左拐右拐，最后缓缓停在一个露天停车场前。 “就是这儿，看见新郎了。”徐浩然解开安全带。 余淑慧也看见了不远处的鲜花拱门，喃喃地说：“露天的，他们这是西式婚礼！” “嫂子，先下车。”韩晓武跳下车，走到侧门边，先将余淑慧扶了下来，然后扶着紧按住胸口生怕走光的统战小姐姐，笑看着依然坐在车里的蔡琪问：“琪琪，你真不跟我们一起？” “别管我了，你们忙你们的。”蔡琪嫣然一笑，给人感觉真的很善解人意。 韩晓武知道她是不想当电灯泡，甚至是想给他创造单独跟统战小姐姐相处的机会，心领神会的笑了笑，随即回头说：“柳师傅，那就麻烦你先把蔡小姐送到酒店。” “不麻烦，”柳师傅想了想，又扶着方向盘说：“韩总，徐总，您几位的行李就不用往下拿了吧？我今天没别的事，把蔡小姐送到酒店、买好玩具就过来。” “行，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 储婵娟正准备转身跟闺蜜道别，新郎就挽着新娘迎上来了。 新郎显然没韩晓武那么会保养，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乱，胸前别着胸花，皮鞋擦得锃亮，看上去很成熟很稳重。新娘很年轻、很漂亮，身材也很好，头上戴着用鲜花编的头冠，穿着一件洁白色的婚纱，楚楚动人。 让储婵娟有些意外的是，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新郎，一上来就跟余淑慧开起玩笑：“嫂子，他俩上学时就形影不离，现在都成家立业了还是形影不离，肯定有问题，你得管管！” 余淑慧噗嗤笑道：“想想是有问题，但我觉得与其让胖子去找小姑娘，不然让他找晓武，哈哈哈。” “嫂子，请不要怀疑我的性取向。”韩晓武赶紧往边上退了一步，跟徐浩然保持距离，想想又将统战小姐姐的手挽到怀里。 储婵娟像触了电一般想甩开，可见新娘子正笑吟吟地打量自己，急忙打消了这个念头，干脆小鸟依人般靠在韩晓武身边。 “老仝，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能不能正经点？”徐浩然笑问了一句，旋即也挽起余淑慧，笑看着新娘说：“赶紧介绍一下新娘子啊，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见你们两个大忙人能来，光顾着高兴了，”仝笑臣笑了笑，侧身介绍道：“浩然，晓武，嫂子，介绍一下，贱内关小静。小静，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宇达化工徐总，这位是徐总的夫人余总。这位一样厉害，辉泰证券的韩总！” “干什么干什么？老仝，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带头坏了规矩！” “是啊老仝，你要是坏了规矩，班长和小雨她们肯定不好意思骂你，但一定会骂我俩！” “对对对，差点忘了，规矩可不能坏，不然以后就别想再聚了。” 仝笑臣话音刚落，新娘子就乖巧地说：“徐哥好，嫂子好，韩哥好！徐哥韩哥，其实你们不只是笑臣的同，也是我的学长。” “你也是交大的？”徐浩然笑问道。 “刚毕业。”新娘子一脸不好意思地说。 徐浩然其实早听小雨说过新娘是交大毕业的，只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这茬，不禁调侃道：“老仝啊老仝，看来你这研究生没白念，恭喜恭喜。” 仝笑臣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个矮矮胖胖、穿着一件淡蓝色短裙的女士跑了过来，一见着他们就兴高采烈招呼道：“胖子，小不点，你们可算来了！” “哇靠，及时雨也来了！” “什么叫也来了，我今天是工作人员，专门负责帮老仝和小静伺候你们这些老同学。”张小雨停住脚步，看着正站在不远处的那几个刚到的宾客说：“老仝，小静，你们忙你们的，他们交给我了。” “浩然，晓武，那我和小静先过去跟几个同事打个招呼？” “去忙吧，别管我们。” 徐浩然刚说完，张小雨就又嬉笑着问：“嫂子，我要抱一下你老公，同不同意？” 张小雨这个“及时雨”的绰号不是白来的，余淑慧跟她很熟，关系也不错，不假思索地说：“抱，尽管抱，抱走都没问题！” “谢谢了，”张晓雨不但说而且有行动，立马扑了上去，紧搂着徐浩然吃吃笑道：“嫂子，我不是图你老公的色，我是最近有点背，不管做什么都赔，想抱抱财神爷，沾沾财气，看能不能转转运。” “行了行了，你说你究竟抹了多少粉，把我西服都蹭白了！” “不会吧？”张小雨吓一跳，急忙推开徐浩然，见他身上干干净净，气得咬牙切齿：“你个死胖子，居然敢骗我！” 徐浩然笑了。 余淑慧笑得花枝乱颤。 韩晓武和储婵娟也忍不住笑了。 “开个玩笑，别闹了，”徐浩然指指储婵娟，微笑着介绍：“小雨，这位是晓武的女朋友储婵娟储小姐。你不是工作人员吗，等会儿有没有抛花环节？要是有的话，千万别忘了储小姐。我们喝完老仝的喜酒，下一个节目就该喝晓武和婵娟的喜酒了，哈哈哈。” 见着“及时雨”余淑慧真的很高兴，也跟着开起玩笑：“胖子说得对，婵娟就是来抢花的！” 储婵娟羞得脸颊发烫，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张小雨就笑道：“有有有，有抛花环节。晓武，储小姐，你们等会儿千万别走远。” “不会的，就像嫂子所说，我和婵娟就是冲这个来的。”韩晓武不想让老同学看出破绽，干脆松开挽住统战小姐姐胳膊的手，轻轻搂住她纤细的腰。 第一次被异性这么搂，储婵娟浑身不自在，正想怎么才能脱身，张小雨竟一脸歉意地说：“晓武，对不起，我错了，我要跟你道歉。” “雨老大，你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俩也没什么事啊，为什么要跟我道歉？”韩晓武被她搞糊涂了。 “以前我总笑话你小，总喊你小不点。可这才过去几年，我都成大妈了，你还这么年轻，不但年轻还越来越帅气，现在才知道小有小的好，所以我错了，我要跟你道歉！” “原来是因为这个，雨老大，其实你也没那么老，看上去也就三十四五岁。” “滚！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就许你欺负我，不许我说几句实话？” “我欺负过你吗？” 不等韩晓武开口，徐浩然就冷不丁来了句：“有，记得上大学时，某人常把吃饭睡觉打‘不小点’挂在嘴边。” 余淑慧忍不住抬头问：“为什么不是吃饭睡觉打胖子？” “因为你家胖子皮糙肉厚，打了他不疼！”张小雨禁不住笑了。 ………… PS：上架了，满地打滚求订阅！ ------------ 第九十五章 伴娘找上了 众人经过两道插满鲜花的大拱门，来到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 储婵娟刚开始跟余淑慧一样担心高跟鞋会陷进去，走得小心翼翼。进来之后发现草地的质地比较硬，只要不用力踩，鞋跟不会陷进去。 没有了后顾之忧，她饶有兴趣地观察起婚礼现场。 草地中央是一个用洁白色纱幔和鲜花装饰的花亭，亭子里有一张铺着洁白色台布的桌子，一看就知道这是等会儿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和切婚礼蛋糕的地方。由五个漂亮小姐姐组成的乐队正在花亭左侧演奏，许多宾客正围观拍照。 花亭正前方的草地上铺着一条红毯，一直延伸到一个大舞台前。 舞台背景是一面大电子屏，屏上不断切换新郎新娘在世界各地秀恩爱的照片。舞台两侧架着大音响，边上更是摆满了功放和调音等设备，几个调音师正在设备前忙碌。 红毯两侧是观礼区，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十排白色椅子，椅子靠背上都用白色纱幔扎成浪漫的婚纱状。观礼区左侧是两排白色条形凉棚，凉棚里摆着条形长桌，同样铺着洁白色的台布，摆满了鲜花的餐具，甚至每隔一米就有一个西洋烛台。 凉棚边上的餐台上只有蛋糕甜点和各种饮料，正餐应该要等所有仪式都举办完之后才会端上来。 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或忙着拍照留念，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 正值周末，来了许多小朋友，正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嘻笑打闹。生怕孩子们破坏如此浪漫的布置，他们的爸爸妈妈正在后面追，急了的甚至在喊。一些客人可能嫌这边喧闹，或坐在不远处小树林边的长椅上休息，或沿着右侧的小湖边散步。 张小雨忙着去找同学们在哪儿，让韩晓武等人在用餐的凉棚下等。 “大白天的，又不用点蜡烛，摆烛台做什么？”徐浩然看着桌上的摆设嘀咕道。 “别丢人现眼，这叫格调！”余淑慧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一边举着手机拍照，一边羡慕地说：“西式婚礼就是浪漫，胖子，我们结婚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浪漫什么呀，搞得跟公司开年会似的。等会儿都不知道怎么喝酒，一点意思都没有！” 正说着，新娘和几个穿着短裙的伴娘捧着花进来了，在摄影师指挥下排成各种队形、摆着各种pose拍照。长臂摄影机立马转了过去，无人机也跟着升空了，围观的宾客不断喝彩。 徐浩然垫起脚看了看，又嘀咕道：“什么发型啊，还戴花环，花环上还插着绿叶。她这是想绿老仝，还是想被老仝绿？” 同样正垫着脚看的余淑慧嫌他烦，一把将他推开：“什么花环，人家戴的是花冠！” “花冠也不能插绿叶！” “你懂什么呀，这是波希米亚风，花冠上置一些花朵和绿叶装饰会更加完美。” 徐浩然回头问：“晓武，波西米亚在哪儿？” “不知道，没去过。” “等有时间去看看？” “行。”韩晓武知道只有女人都是感性动物，很难抵御住这种浪漫的诱惑，强忍着笑说：“嫂子，我还是喜欢你跟胖子的婚礼。大学同学跟大学同学坐一块儿，高中同学跟高中同学坐一块儿，男方亲友跟男方亲友一起，女方亲友跟女方亲友在一起，全是熟人，多热闹啊！” “是吗？” “骗你做什么？你看看这儿，乱哄哄的，感觉不到半点喜庆的气氛。” 余淑慧环顾了下四周，嘟哝道：“可我还是觉得西式婚礼要浪漫一些，婵娟，你觉得？” 储婵娟缓过神，忍俊不禁地说：“我也觉得这样更浪漫。” 徐浩然没想到女人居然都喜欢这调调，故作严肃地说：“婵娟，我得跟你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跟晓武结婚时要是也这么搞，我一定不会去喝你们的喜酒！” 储婵娟心想我是假的，我怎么可能跟韩老板结婚，正不知道该怎么回，张小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拉着他们去见老同学。 他们的同学来了不少，估计有二十多个，但几乎全带着老婆孩子。 不知道是都要带娃，还是这么多年没见感情淡，还是跟对方的爱人都不太熟，寒暄了一会儿就继续自由活动了。储婵娟只记得其中一个叫张星明的，不是因为那个张星明有多帅，只是因为那个张星明竟也是公务员，并且在江省省委机关工作。 搞成这样，张小雨虽不是主人，却跟主人一样歉疚。 没想到还有更麻烦的事，她去边上接了个电话，旋即回头道：“胖子，晓武，不好意思啊，我代老仝跟你们道个歉。女方家还有几个客人正在往这边赶，婚礼可能要延后半个小时开始，你们可以四处转转，这个酒店不错，环境很好。要是饿了，可以先过去吃点蛋糕，垫垫肚子。” “没事，你忙你的。” “晓武，你们正在热恋中，你带婵娟去小树林转转吧，我们保证不会去打扰。” “行，我们去转转。”韩晓武知道统战小姐姐呆在这儿不自在，干脆从善如流，挽着储婵娟沿着用石板铺的小径，来到小树林边。 结果一走进树林，储婵娟就抽出手：“韩老板，这儿没人，在这儿不用演戏。” “不好意思，搞忘了。”韩晓武搓搓手，一脸尴尬地说：“领导，谢谢啊，要不是你，我这个单身狗都不好意思来喝老仝的喜酒。” 储婵娟回头遥望着在湖边散步的那一对对情侣，意味深长地说：“韩总言重了，就算我不友情客串你的女友，一样有女生会愿意客串。” “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 “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不信！” 韩晓武挠挠头，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个身材高挑的伴娘竟捧着花飞奔过来，一见着他俩就小心翼翼问：“韩老师，我没打扰您吧？” “没有没有，请问您是……” “我姓李，我叫李倩雯。韩老师，我去您公司实习过的，您不记得了？” “不好意思，实习生太多，我记性又不太好，一时间真想不起来。” “您那么忙，记不得我这个小小的实习生也正常。”伴娘笑了笑，又补充道：“韩老师，我是江教授的研究生，其实我不但去您公司实习过，还听过您的讲座！” “原来是江教授的关门弟子，原来是高金的高材生，失敬失敬。”韩晓武微微笑了笑，旋即转身介绍道：“李小姐，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女友储婵娟。” “储小姐好，储小姐，不好意思，想见韩老师一面太难了，所以……所以我就冒昧地追了过来。” 储婵娟心想伴娘都追过来了，还口口声声说找不到女生客串女友，但依然笑吟吟地说：“没事，没关系，你们聊你们的。” “谢谢储小姐。”李倩雯找个相对干净的地方，把捧花放了下来，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二人，跟变魔术似的变出一部手机，一脸不好意思地问：“韩老师，方不方便加个微信？” 刚有了点进展就被她这个不速之客给破坏了，韩晓武气得牙痒痒，可想到他是江教授带的研究生，只能硬着头皮掏出手机：“方便。” “谢谢韩老师。” 李倩雯欣喜地加上他的微信，又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韩老师，我差不多快毕业了，递了几份简历，拿到两份offer。一份是永泰证券的督导员，一份是另一家券商的固定。督导的薪资高点，永泰证券的HR说像我这样刚入职的，年薪加奖金25K。固收没这么多，只有20K。我不知道哪个好点，就去问江教授，江教授建议我向您请教。” 能被两家券商同时看上，可见就算不是精英中的精英，也是有很强大的家庭背景，韩晓武好奇地问：“李小姐，你在哪儿念的本科？” “清华。” “你们高金金融专业，清华的应该不少吧。” “我们这一届不多，上一届不少。” 储婵娟不懂金融，心想难道他们说的那个高金比清华还要厉害？ 韩晓武并不觉得能上清华有多了不起，至少在投行圈清华毕业证也只是敲门砖，想想又问道：“那你对今后的职业发展有没有什么规划，比如想成为什么的人？” 机会难得，李倩雯鼓起勇气说：“我……我想成为韩老师您这样的人！” 韩晓武沉吟道：“那我建议你去固收部，不要去做督导。” 李倩雯扑闪着大眼睛问：“为什么？” “刚入职二十五万，看上去不少，但干几年还是二十五万，你愿意吗？”韩晓武反问一句，又笑看着她说：“你多找几个学长学姐了解了解就知道了，督导就是一个钱少事多责任大的活儿。这个岗位发展起来没几年，不但没有职业路径，并且干久了会养成从风险和规范角度去判断一家公司的习惯，会渐渐失去判断一家公司是否有价值的能力。” ------------ 第九十六章 “闻香识女人” “韩老师，您是说一些投资机构投的很好的公司，但在督导看来很可能是烂企业，内部治理很不规范，风险很大？”李倩雯若有所思地问。 “差不多，不愧是江教授的学生。” “那固收呢？” “固定收益部的历史也不长，只有大券商才会设置，就是把投行发债和承销拿出来一块，再把自营的债券交易拿出来，进行统一管理。主要定位是债券的承销、交易。涉及销售、交易和发行，甚至要研究等多个细分领域，很锻炼人，成长空间也大。” “明白了，谢谢韩老师。”李倩雯不想就这么走，又鼓起勇气举起手机问：“韩老师，能不能赏光合个影？您是我的偶像，我早就想跟您合影了！” 看着伴娘满是期待的样子，储婵娟不动声色说：“晓武，别让李小姐失望。李小姐，把手机给我吧，我帮你们拍。” “谢谢储小姐，储小姐您人真好。能找到您这样的女朋友，韩老师真有福气！” …… 伴娘很忙，跟韩晓武合完影就匆匆跑了。 跑出不远又跑回来再次表示感谢，说以后少不了要打扰“韩老师”，请“韩老师”千万不要嫌她烦。 储婵娟彻底服了，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韩晓武竟朝相反的方向跑去，一口气跑出十几米，然后像患上呼吸不畅的疾病般地，扶着一颗小树大口喘气。 储婵娟吓了一跳，赶紧追上来轻拍着他的背问：“没事吧？” “没事，好多了。” “哪儿不舒服？” 韩晓武转过身，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苦笑道：“刚才那个女人究竟喷了多少香水？呛得我喘不过气，呛得我头疼！” “你闻不了香水味？”储婵娟将信将疑。 “闻不了太浓的，就因为喷香水，我差点把小觅赶出门。不过她现在老实多了，基本上不敢再喷。”韩晓武感觉还是有些不舒服，又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储婵娟不由地想，你之所以盯上我，难道因为我平时不喷香水？ 韩晓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想解释下刚才的“误会”，遥望着伴娘跑走的方向，恨恨地说：“刚才那个女人不简单啊，一肚子心眼！” “什么女人，人家是女生好不好？” “她比你大多了，至少比你大三岁。” “韩老师，你连这都看得出来？” “这用得着看吗，照她的学历推算下就知道了。” “哦，差点忘了，人家上过清华，清华毕业之后又考研读研。”想到刚才那个伴娘所念的研究生，储婵娟好奇地问：“韩老师，高金是什么学校，你还去给她们上过课？” “就是我们交大的高级金融学院。”韩晓武摸摸鼻子，补充道：“学院领导经常请各金融机构的人去交流交流，我只去过一次，并且是帮老王去的。” “比清华北大还牛？” “也不能说比清华北大牛，因为是研究院，又不是本科，不太好比较。”见统战小姐姐若有所思，韩晓武耐心地解释道：“高金主要收推免生，统招的很少。尤其金融PhD项目，只收推免生，清北复交生源占比达七八成。剩下的两三成，好像是人大、财大、武大等高校一家一个。” “只收顶级名校的毕业生？”储婵娟惊问道。 “嗯，老仝就是在高金出来的。” “可他混得也不见得比你好。” “这不好比，人有时候是要靠机遇的。” 储婵娟想想又好奇地问：“韩老师，你说刚才那个伴娘不简单，她怎么个不简单了？” “她是高金的研究生，校友圈多厉害啊，再说她又不是没去证券公司实习过，怎么可能不知道督导员钱少事多责任大，又怎可能不知道做督导没前途？” “她刚才是明知故问？” “所以说她一肚子心眼儿。” “可惜她百密一疏，机会是把握住了，却不知道韩老师你闻不了很浓的香水味，以至于功亏一篑。” 韩晓武岂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急忙道：“领导，真不是你想得那样。” 储婵娟笑看着他问：“那人家为什么来追过来找你？还要加你的微信，跟你合影，甚至想成为你的人！” “什么成为我的人？领导，你可不能断章取义，她明明说得是想成为我这样的人。”韩晓武觉得这件事必须说清楚，一边陪着她往前面的长凳走，一边解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我以前从事的那一行，竞争非常激烈。所以人脉资源，尤其客户资源，是我们在圈内混的重要资本。” “她想要你的资源？” “我能有什么资源？可能她觉得认识我，跟我成为朋友，就等于建立了一条人脉。也可能知道我已经离职了，但我以前建立的人脉还在，要是遇上什么项目，说不准会介绍给她。”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要你的人脉资源！”储婵娟停住脚步，紧盯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韩老师，你连上市公司的独董都不愿意做，那些人脉资源反正不需要了，不如君子成人之美。要是觉得亏，可以让她……让她拿出点东西来交换啊。” “她有什么？”韩晓武笑问道。 “你说呢？” “领导，且不说人家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做这种事。不是自吹自擂，我韩晓武的作风是出了名的正派，现在更是每天上学习强国，政治觉悟和道德水准在不断提高，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 “韩老师，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学习积分多少了？” “两千一百六十五。” 储婵娟禁不住问：“你知道我多少？” 韩晓武乐了，挽着她胳膊笑道：“领导，您参加革命比我早，积分肯定比我高。不过您放心，我已经把学习变成了一种生活方式，我会听您的话跟您走，坚持学习！” “别得寸进尺！”储婵娟既是在警告他也是在提醒自己，抽出胳膊赶紧换了个话题：“韩老师，你刚才说李小姐不是那样的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说她是江教授的学生，说白了是在跟我打校友牌。她也不想想，我既没上过高金，也没上过清华，江教授一样没给我上过课，我跟她算哪门子校友？” “那你说督导钱少事多责任大，这个督导究竟是做什么的？”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韩晓武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不回答又不好，只能悻悻地说：“新三板你应该听说过，贲总的公司就是在新三板挂牌的。但你可能不敢相信，自从推出新三板之后，只用了短短的两三年，就凭空冒出一万多家挂牌公司！” “全国有一万多家在新三板上市的公司？”储婵娟虽然不懂金融股票，但依然觉得这个数字有点夸张。 “新三板挂牌企业跟上市公司是两个概念，确切地说新三板挂牌企业并不是上市公司。”韩晓武笑了笑，接着道：“这一万多家新三板公司，几乎囊括了全国所有的行业和地域，有像贲总那样在小县城搞文化的，有在帝都魔搞技术研发，也有在中俄边境种地的，甚至有在不知名城市包装纸袋的。 这一万多家公司背后的董事长，大多数是在决定挂牌前才知道有限责任公司和股份公司之间的区别。就这么在自家作坊里甚至工地上，换上新买的西服，从祖国的四面八方，奔赴帝都的金阳大厦敲钟了。” “很仓促，不太规范？”储婵娟低声问。 “也不能说不规范，真要是不合规他们也挂不了牌，至少说在挂牌时他们是合规的。但在挂牌之后的经营管理上，他们非常不专业。老板不懂也就罢了，甚至连董秘大多是半路出家。可能是深得老板信任但连股票都没炒过的会计，可能是老板的老婆、小舅子，也可能是大学刚毕业的儿子或女儿，不熟悉甚至不懂相关的政策、财务和法律法规。” 韩晓武顿了顿，接着道：“总之，新三板市场可能是世界上最大最复杂的体系，一天就会产生三四千份公告，相当于每半分钟就产出一份公告。这么庞大的市场，怎么高效运转，又怎么监管？” 储婵娟反应过来：“所以需要督导员？” “差不多，”韩晓武微微点点头，坐下笑道：“监管部门根本忙不过来，也不愿意让企业去他们那里，一是挂牌企业太多了，他们接待不过来。二是那些草根老板喜欢缠着监管部门‘摆事实、讲道理’，搞得监管部门苦不堪言。 我们这样的人就不一样了，我们既专业，又讲道理，还听话！相比那些草根老板，监管层更喜欢跟我们打交道，于是持续督导制度就这么诞生了。一环吃一环，监管部门吃定了券商，让券商去督导好你们的企业，督导不好就要处罚。” “这么说券商的督导员，虽然不是公务员，却要干公务员的事？”高跟鞋走路特别累，储婵娟也坐了下来。 ------------ 第九十七章 诗情画意 “是啊，一个督导员少的要督导七八家新三板挂牌企业，多的要督导十几家。就是看看企业的资金有没有被占用，企业运营合不合规？可又没有相应的权力，说了人家老板又不听，唯一能做的就是向监管部门报告，进行风险提示。其实就是为了免责，免得有一天所督导企业的老板跑路了，被监管部门发自律监管函。” 储婵娟似懂非懂地问：“这能监管好吗？” “对券商的督导员而言这不是监管，这是督导。”想到监管爸爸干的那些事，韩晓武禁不住笑道：“有些地方的证监局特别好玩，有好的消息，就直接发给企业；有不好的消息，比如要监管的消息，就发给券商，让券商去督导。好人他们做，坏人让券商的督导员当！” “你有没有做过督导员？” “我怎么可能去做督导员，我以前的老东家都不愿意再接这活儿了，直接把每年的督导费涨到三十万，不愿掏钱的另请高明。” “有钱为什么不赚？”储婵娟追问道。 “因为钱少事多责任大呀，为新三板企业服务，律师费用一年大概十万，一年只要出席一次会议，出了问题也不用管；会计师费用二十万至三十万，只要负责年报。如果审计半年报或定增还要额外收费。券商只拿那么点，不但要提供督导服务，出了事还要挨板子，谁愿意干？” 韩晓武想想又叹道：“那些在新三板挂牌的企业一样不容易，除了要支付上述费用，还要交股转公司年费，中登公司年费。什么都不干，一年至少要花五十万。有不少新三板挂牌企业都给不起督导费了，就这么拖欠着。” “这么说贲总哪怕是亏的，一年也要花五十万？” “当然，如果不出这钱就得摘牌。” “难怪梅总他们都不愿意上市，也不愿意发债券融资呢，原来成本这么高！” “不说这些了，婚礼快开始了。走，我们去给新郎新娘送祝福。” “哦，差点忘了。” 储婵娟刚站起身，韩晓武伸出胳膊，轻轻搂住她的纤腰，动作自然、娴熟。她被搂得浑身不自在，急忙拉开他的手，把他的左胳膊折了回去，然后伸出右臂轻轻勾住，边走边不动声色说：“韩老师，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我觉得还是这样好一点！” 韩晓武不禁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要是没记错，这句话好像出自红楼梦吧。韩老师，你还看名著？” “拜托，我也是上过大学的人。” “想起来了，你可是我们安海市的高素质人才。下个月我们统战部有一个党外代表人士培训班，叶部长特意交代你必须参加。” 两个多月的统战联络员不是白做的，韩晓武很清楚自己只是个群众，还没资格做党外代表人士，不解地问：“领导，我什么时候成了党外代表人士的，我怎么不知道？” 储婵娟笑道：“你不是党外代表人士，你只是正在发展中的党外知识分子。好好表现，只要能经受住组织上的考验，你就能加入党外知识分子联谊会，就能成为知联会的会员！” “海联会、新联会、知联会！领导，叶部长这是打算让我挨个加入个遍？” “谁让你是高精尖的人才呢？韩老师，我很看好你，我觉得你不但很快能加入知联会，甚至有望加入工商联。” “一切听领导吩咐，只要不让我加入妇联就行。” “想得倒美，就算你想加入，人家也不会要。”储婵娟想想又笑道：“没想到韩老师你居然会吟诗作对，还‘假作真时真亦假’。感觉你再去几趟泛书房，再在琴棋书画上下点功夫，完全有希望加入文联。” “加入文联挺好，徐主席的办公室好像就在你隔壁。”韩晓武忍不住伸出右手，轻轻拍拍她挽着自己的胳膊。 “自觉点好不好？再毛手毛脚，我真生气了。” “对不起，情不自禁，没控制住。” 走到婚礼现场，仪式已经开始了。 花亭居然站着一个外国神父，新郎站在神父身边，在音乐声中微笑着看向正被一位中年男士沿着红毯送来的新娘。 相比新郎新娘，韩晓武对那个神父更感兴趣。 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他们身边的徐浩然，竟捂着嘴说：“原来是这小子，看来是个冒牌货！” 储婵娟和余淑慧这才注意到前面的外国神父，好像进来时遇着的那个老外，二人禁不住笑了。 韩晓武也觉得好笑，侧身问：“婵娟，外国神父可以在咱们中国主持婚礼吗？” 储婵娟想了想，低声道：“我们中国的宗教都是自主宗教，明文规定不允许外国传教人士在中国进行宗教活动。” “主持婚礼算不算宗教活动？” “我也不太清楚，你觉得算可以打电话举报。”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搅黄老仝的婚礼，再说这小子十有八九是婚庆公司找来的假神父。” 徐浩然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冷不丁来了句：“这年头，什么都有假，假和尚、假道士、假女友，现在连假神父都冒出来了！” 余淑慧则掩嘴笑道：“只要新娘子是真的就行。” 徐浩然附和道：“这倒是，要是连新娘子都有假，那就只能假戏真做了。” 他们夫唱妇随，摆明了话中有话，韩晓武提醒道：“别交头接耳，别窃窃私语，请注意观礼纪律！” “又不是说你，急什么急？” “不跟你们说了，这儿看不清楚，我们去那边。”韩晓武不想让统战小姐姐尴尬，连忙拉着统战小姐姐换了个位置。 储婵娟同样听得清清楚楚，但一点也不尴尬，刚站稳就捂着嘴笑道：“韩老师，徐总和徐太太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啊！” 韩晓武苦笑道：“跟他们太熟了，想骗他们两口子真不容易。不过被他们两口子看出来没什么，只要没被别人看出来就行。” 正说着，神父在问新郎愿不愿娶新娘为妻，虽然十有八九是假冒的，但看上去倒也像那么回事。 气氛烘托得不错，仪式搞得很感人。交换戒指时新娘哭了，前排几位年长的女士也哭了。只是接下来的两个环节跟整个氛围有些不搭，明明神父已经宣布新郎新娘成为了合法夫妻，还要主婚人、证婚人做什么？ 证婚人也是老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刚才那个跑小树林去套近乎的伴娘，竟抑扬顿挫地即时翻译。连同之前出场的假神父，整个婚礼立马变得很高端很洋气。 紧接着是新郎的导师交大高金学院的江教授致主婚词，然后请徐浩然作为同学代表上台发言，主持人虽然没介绍身份，但电子大屏上却有显示。 不光像会标一样打上了宇达化工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执行总裁、政协委员、工商联副主席、十大青年企业家等一堆头衔，甚至打上了宇达化工的股票代码！ 但必须承认效果很好，徐浩然在台上还没说完，前排的一个中年宾客就看着刚用手机上网查询到的资料，惊叹道：“市值两百多亿，这是真正的大老板，没想到笑臣还有这样的同学！” “做什么的？”一个女宾客好奇地问。 “做化工。” “化工领域大着的。” “网上说是生产销售丙烯酸、丙烯酯、高分子乳液和功能性高分子材料的，说是全球最先进的丙烯酸生产商，还具备全产业链。” “这么说是搞实业的，看着年纪不大，应该是富二代，应该是小老板。” 见宾客们议论纷纷，储婵娟忍不住拉拉韩晓武的胳膊：韩老师，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 “徐总是不是富二代？” “好像是。” “什么叫好像？” “那就是了。”韩晓武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储婵娟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心想刘之维要是遇上徐浩然这样的上市公司总裁，会不会厚着脸皮迎上去发名片。 正胡思乱想，新郎新娘在乐队伴奏下翩翩起舞，沿着红毯从花亭一直跳到舞台上，舞姿令人惊叹，堪称专业水准，应该排练过无数次。紧接着，伴郎伴娘围着新郎新娘一起跳，刚才那个跑小树林去套近乎的伴娘跳得也很专业，赢得了一阵阵掌声。 储婵娟忍不住问：“韩老师，你会不会？” “不会。” “真不会假不会？” “真不会，我要是有这才艺，能单到今天？” “可惜了，要是也会的话，你还可以申请加入舞蹈家协会。” 韩晓武哭笑不得地问：“我又不是社会活动家，加入那么多联谊会和协会做什么？” “你现在不就是在享受生活吗，多加入几个协会，这生活才会多姿多彩。”储婵娟想想又笑道：“舞蹈家协会跟别的协会不一样，全是帅哥美女！” “领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韩晓武反问了一句，又情不自禁拍拍她胳膊：“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繁华三千，我只为一人饮尽悲欢。” “这两句出自哪里？”储婵娟嘴上问着，心里却荡起一阵涟漪。 ------------ 第九十八章 羡慕妒忌恨 新郎新娘和伴郎伴娘们跳完舞，主持人在热烈的掌声中宣布开餐。 众人这才注意到酒店服务生排着队把正餐端来了，早等饿了的孩子们不约而同围了过去。韩晓武和储婵娟不着急，听了一会儿小提琴和沙克斯演奏，见围着新郎新娘的人没之前那么多了，挤上前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又被拉着一起拍了几照才去取餐。 “晓武，这边呢！这儿有两个空位置，专门帮你们占的。” “来了，谢谢班长。” 张焕焕把包放到脚下，一边招呼储婵娟坐，一边笑问道：“晓武，储小姐，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我们正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快了，争取三十五岁前结婚。”韩晓武坐下来笑道。 “什么叫争取？”张焕焕放下刀叉，笑看着储婵娟说：“储小姐，结婚这种事你可不能由着他，他们男的不在乎，甚至担心失去自由故意拖着，我们女人可耗不起。” “张姐，我……我也不急。”韩老板那么多同学中，储婵娟觉得眼前这位略显胖的女同学最好相处，但结婚这个话题实在没法儿聊，连忙换了个话题：“张姐，您爱人和孩子们呢？” “那边呢。”张焕焕指指斜对面，无奈地说：“我老公说今天是我同学的婚礼，我们这些同学多少年也难得聚一次，就坐那边去了，好让我们同学好好聊聊。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全在自由活动，有几个连饭都没吃就跟老仝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韩晓武回头看看周围，发现真看不见几个同学，装作不快地说：“居然敢不把班长当干部，我等会儿去群里批评他们。” “算了，都是拖家带口来的，当然要照应好老婆孩子。”张焕焕笑了笑，又说道：“有些人是第一次带孩子来东海，怎么能不陪孩子去迪士尼玩玩？有第一次带老婆来的，怎么能不陪老婆去中山路和外滩逛逛？” “这倒是，而且周末就两天，时间很紧。” “晓武，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有的是时间，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张焕焕又回头看向储婵娟：“储小姐，我们是头一次见，能不能赏光让我尽下地主之谊？” “班长，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下午就走，下次吧。” “晓武，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怎么可能？” “我问过胖子，他说你后天才飞南海！” 又被胖子给出卖了，韩晓武气得牙痒痒，正无言以对，张焕焕又紧盯着他问：“晓武，你是真瞧不起我，还是觉得我连一顿饭都请不起？” “班长，你这是说什么……”韩晓武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看向女伴。 储婵娟不想让他为难，同时觉得这是一个了解他的机会，模棱两可地说：“我听你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就这么定了！”张焕焕终于露出了笑容，举着餐叉指指不远处的丈夫和孩子：“我老公晚上要值班，他等会儿顺便把两个娃送回去。对了，老钱也是一个人来的，我们吃完饭先在附近找个地方喝喝茶，好好聊聊，然后再找个地方吃晚饭。” “把孩子送回去谁带啊？” “我妈呀，我妈帮我带。终于可以放半天假了，还可以跟同学聚会，想想就高兴。” 老同学是高兴了，韩晓武却高兴不起来。 蔡琪在迪士尼玩得正嗨，刚才发微信说打算玩到人家关门再出来，徐浩然两口子等会儿也走，本以为能跟统战小姐姐单独相处半天，好好培养下感情，结果全泡汤了！ 储婵娟同样有些后悔，心想既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解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可话已经说出了口，等会儿只能跟着去。 …… 自助餐不是餐，吃饱喝足就可以去领上喜糖走人。 千里迢迢赶来喝喜酒却没喝成，确切地说没有喝酒的气氛，徐浩然有些遗憾，简单吃了几口就跟新郎新娘以及暂时没走的几个同学打个招呼，拿上包装精美的喜糖坐柳师傅的车先走了，不许韩晓武和储婵娟送。 酒店离机场不远，柳师傅从机场赶回来说明天有活，明天晚上可能没时间送储婵娟和蔡琪去定嘉的停车场，提议把车钥匙交给他，他找人帮着把车开到迪士尼乐园酒店。 换做两天前，储婵娟一定不会放心。 但现在不是两天前，她痛痛快快地把车钥匙交给了柳师傅。 今天不用上班也不用带娃的张焕焕，则像刚从笼子里放飞的鸟儿般高兴，连喜糖都没拿就把韩晓武、储婵娟和大学同学钱吉祖带到酒店附近的一个咖啡厅，要了几杯绿茶，兴高采烈地畅聊起来。 聊着聊着，自然而然地聊到刚参加过的婚礼，她气呼呼地说：“说好的当官不许摆架子，有钱的不许炫富。结果胖子今天还是炫耀了一把。太过分了，以后不跟他玩了！” 钱吉祖知道她心里不是滋味儿，放下杯子说：“班长，这不能怪胖子，要怪只能怪老仝，是老仝要装逼，要嘚瑟的。” “我不管，我只知道他坏了规矩！” “班长说得对，规矩就是规矩，既然是规矩就不能坏。”韩晓武附和道。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竟开出了麻烦，张焕焕指着他不快地说：“别人说这话我信，晓武，你说这话我不信！” “为什么？” “你跟胖子什么关系？你跟胖子多好？你俩大学时就穿一条裤子，现在还是穿一条裤子，别说漂亮话了，你就知道敷衍我！” 储婵娟看出来了，张焕焕之所以拉着韩老板和钱吉祖出来喝茶，晚上还要请韩老板和钱吉祖吃饭，应该是生活尤其婚姻把她变成了每天忙忙碌碌的上班族兼两个孩子的妈妈，只有在韩晓武和钱吉祖面前，她才能找到当年那种被众星捧月般地感觉。 同时可能被余淑慧给刺激到了，她当年要是不急着嫁人，而是选择徐浩然，那现在肯定没余淑慧什么事。明明可以做豪门阔太，却因自己的原因没做上，看不见余淑慧还好，看见了她心里一定不是滋味儿，所以想找老同学倾诉倾诉。 事实上韩晓武一样看出来了，嘿嘿笑道：“班长，借我十个胆也不敢敷衍你。你永远是我的好班长，我永远是屁颠屁颠围着你转的小不点。” 张焕焕像小女生似的，撅着嘴嘟囔道：“骗子，你早就被胖子给收买了！” “班长，你这就冤枉我了，我是那种用几个臭钱就能收买的人吗？” “胖子是没给你钱，但他把你硬塞进了投行啊！什么事都不用做，光保代津贴一年就上百万！签个字，又是上百万！” 都是同学，为什么死胖子对他这么好？ 提到这个，钱吉祖真是羡慕妒忌恨，也装作一副不快地样子说：“晓武，别得了便宜不卖乖，要是连这都不是收买，那什么才叫收买？” 储婵娟虽然不懂金融，但IPO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她终于知道韩老板以前是做什么的了，笑眯眯地看向他，像是在问你不是说你是卖债券的吗？ 事有轻重缓急，韩晓武觉得应该先安慰张焕焕，挠着脖子苦笑道：“班长，保代那是后来的事，你知不知道我为考保代资格熬了多少个通宵？并且保代津贴和签字费那是老黄历了，不信你去打听打听，现在有哪个券商会给保代发津贴。” “所以说你赶上了好时候，那会儿保代少，跟大熊猫一样稀缺。现在保代多了，当然不值钱。”张焕焕想想又嘀咕道：“要不是胖子把你塞进投行，你能有机会考保代？” “这倒是。” “还有他家公司IPO的奖金提成，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拿！” “拿了。” “拿了多少？”钱吉祖好奇地问。 “他家盘子大，融的资金多，所以我们证券公司的佣金也多，到我这儿的奖金一样比较多。具体多少我忘了，三四百万应该有吧。”韩晓武放下杯子，又一脸不好意思地说：“但这钱不给我，一样要给别人。” “你是想说，给谁赚不是给？” “难道不是吗？” “那胖子为什么不让我沾沾光？”钱吉祖笑看着他问。 “这我哪知道，应该是快毕业那会儿，你的工作早早落听了，就我在犹豫是先找份工作干着呢，还是再努力努力去考个研。他可能见我没个着落，于心不忍，正好赶上他家公司要IPO，就借这个机会把我塞进了投行。” 储婵娟终于知道韩老板为什么跟徐浩然关系那么好了，原来没有徐大老板相助就没他的今天。不由想起他中午在小树林里所说的“机遇”，心想遇上徐大老板那样的同学，他的机遇还真不是一两点好。 她正感慨万千，韩晓武接着道：“再就是他家公司过会，前前后后用了两年多，拿他家项目的奖金，是我考到保代资格之后的事。之前那两年，我就是个苦逼的金融搬砖工，几乎天天出差，天天加班，加完班还要准备考试，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一个月还只有两三万工资。” 钱吉祖哭笑不得地问：“两三万还少？” “在东海一个月拿两三万多吗？” “两三万是不多，但也不少了。”张焕焕接过话茬，似笑非笑地说：“晓武，照你这么说，胖子不只是把你塞进了投行，也不只是让你承揽他家公司的IPO，还给了刚考到保代资格的你一个签字的机会！” “这个是赶巧了，我要是考不过想签也没资格签。” “我只知道签了字你就成了资深保代，你就翻身了，不只是翻身，是飞黄腾达了！” “班长，我考到保代资格的那会儿，签字机会还是比较多的，不然券商也不会给保代那么多津贴。” “但项目跟项目不一样啊，你签的可是融资几十亿的大项目，签小项目的那些保代跟你能比吗？” “这个我承认。” 钱吉祖冷哼道：“所以说你还是被胖子给收买了！” “老钱，何止刚才说的这些。”张焕焕瞪了韩晓武一眼，又说道：“小雨整天想着巴结胖子，不但总去找胖子，好像跟胖子老婆的关系也不错，她消息最灵通了。她说胖子的老爸后来一连给晓武介绍了好几个大老板，给晓武介绍了好几个IPO项目！” “是吗？” “不信你问他。” “是有这事，只要做成一个项目，后面就好做了。其实不管做什么生意都一样，靠的是口碑。” 钱吉祖禁不住问：“一连接了好几个IPO项目，晓武，你特么赚了多少钱？” “两三千万吧，其实赚钱也就是那几年，后来优质项目越来越少，这一行越来越难做。再后来连保代津贴都没了，甚至有好多新保代为积攒点资历，没签字费都抢着签。现在更惨，‘保荐制’取消了，改成了‘注册制’，饭碗都被砸了。” “别装可怜，至少你已经赚足了。再说你以你的资历，不做保代一样有饭吃！” “是啊，干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 不等韩晓武开口，一直保持沉默的储婵娟突然想起徐大老板说过的一句话，忍不住笑道：“张姐，某人是大钱快钱赚惯了，不愿意再去赚慢钱小钱。” “原来是因为这个，”张焕焕点点头，想想竟笑道：“晓武，还是婵娟了解你。刚才是开玩笑的，我和老钱没妒忌你，也没眼红你沾胖子光赚那么多钱。之所以说那么多，只是因为你不老实！” “我的好班长，我怎么就不老实了？我是明明是班上最老实最乖巧的孩子好不好！” “还嘴硬！” “不说这些了，我们换个话题，接下来半天怎么安排？”想到上大学时的那些日子，韩晓武又笑看着张焕焕问：“在这儿喝茶没意思，我们是去看场电影，还是找个KVT吼几嗓子？” “去唱歌吧，我好几年没唱歌了！” “行，我上网搜搜有没有KTV。” 韩晓武刚拿起手机，钱吉祖便笑问道：“班长，唱完歌我们是去吃麻辣烫，还是去吃烧鸡公？” “烧鸡公吧，我也好久没吃过了。” “好，就这么定！” …… PS：五章一万多字，从来没这么拼过！我是豁出去了，各位兄弟姐妹，现在就看你们的了，让订阅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 第九十九章 灰姑娘跑了 因为位于东海的远郊，KTV真不好找。但韩晓武还是在网上叫了辆车，在十几公里外的一个镇上，找到一家装修和音响都比较陈旧的练歌房。 一进入包厢，张焕焕就变成了麦霸，一连唱了好几首。 中午跟徐浩然一样没喝成酒的钱吉祖，一下子要了二十瓶啤酒，张焕焕居然来者不拒，喝完一瓶又拿起一瓶。 他们三人就这么一边喝一边唱，当唱到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时，储婵娟清楚地看到张焕焕眼里泛着泪花。 唱完歌，又赶到十几里外的一个小餐馆吃烧鸡公。 不知道是不是啤酒喝太多吃不下去，张焕焕尝了一块就放下筷子说不好吃，韩晓武和钱吉祖深以为然，也说没学校边上的家川菜馆做得正宗。 储婵娟知道他们是想找以前的味道，明明觉得挺好吃，却只能昧着良心跟他们一起说不好吃，把小饭店的老板和老板娘搞得很郁闷。 吃完饭，买完单，张焕焕见天还没黑，又嚷嚷着去看电影。 今天下午就是陪她的，韩晓武和钱吉祖自然不会反对，观影时让她坐在中间，座椅扶手上的两个置物格全让给她，一个放饮料，一个放爆米花。 看完电影，钱吉祖提出送她回家。 她坚决不让，她自己叫了一辆车，钻进车里挥手跟三人道别。 赶到迪士尼乐园酒店，已是晚上八点，办入住时储婵娟不但拿到了房卡，还拿到了车钥匙。按照装钥匙的纸袋上写着的停车位置，去停车场找到了车，赫然发现车不但洗过甚至加满了油。 “柳师傅也太贴心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 “柳师傅做事是出了名的细心，所以他的生意特别好。” “洗车费和加油的钱怎么给他？”储婵娟锁上车门问。 “这你就不用管了，”韩晓武不想聊这些枯燥无味的事，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然后脱下西服，微笑着提议：“领导，要不要去湖边走走？我下载了迪士尼的APP，APP上说等会儿有烟花，我们在湖边应该也能看到。” 折腾了一天，储婵娟真累了，并且觉得再这么下去会出事的。 可迪士尼的烟花那么有名，不看又感觉可惜，她犹豫了一下，感性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性，把车钥匙塞进包，也取出手机看看时间，旋即会心一笑：“好吧，我再延长二十分钟的服务。” 晚上有点凉，她穿得又那么单薄，韩晓武担心她着凉，把西服披到她身上，然后顺势搂着她的小蛮腰，一边往湖边走一边问：“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加钟？” “别这样！”储婵娟急忙往前跑出几步，转过身，一边倒着走一边笑骂道：“什么加钟，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这不是我说的，是你自个儿说的。”韩晓武笑了笑，又提醒道：“别这么走，你穿的是高跟鞋，这样容易摔着的。” “那你要自觉点，不许再毛手毛脚！” “保证不会了。” “这还差不多。”远郊的湖边真有点冷，储婵娟紧掖着披在身上的西服，遥望着湖对面问：“秘书长，对面就是迪士尼？” “这儿我也是第一次来，从地图上应该是。” “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以前忙得焦头烂额，就算想来也没时间。” 跟他的两个同学聊了一下午，晚上看电影时又悄悄上网了解过投行的那些事，储婵娟相信他之前是真忙真没时间，不禁叹道：“秘书长，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也要跟你道歉。”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要跟我道什么歉？” “其实……其实我之前，确实……确实有过你不求上进、不思进取的看法。直到今天才知道你其实很努力、很拼甚至很辛苦，反正比我勤奋。总之，误会你了，要跟你说对不起，要跟你道歉。” “谢谢，谢谢领导的理解。” “应该谢谢你才是，带我们来见世面，还让你破费。不怕你笑话，我真感觉像是在做梦。” “做梦？”韩晓武下意识问。 储婵娟停住脚步，带些羞涩地笑看着他说：“真不敢相信，我一个八线小县城的小小科员，居然能跟站在金融行业金字塔顶端的你，共进早餐、午餐和晚餐，甚至还在一起散步，真是莫大的荣幸。” “什么站在金融行业金字塔顶端，别逗了，我就是一个金融民工，并且已经离职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保荐人代表是做什么的！” “你知道？” “不知道可以找度娘啊，那些公司想上市都要你们签字，话说韩总，你做这么多年的保代，一共保荐了多少家公司？” “十几二十家应该有吧。” “你就没统计过？” “没事统计这个做什么。” “哦，差点忘了，你可以大忙人，忙到连女朋友都没时间谈。” 韩晓武乐了，笑看着她问：“领导，你终于相信我不是花心大萝卜了？” “保持谨慎的相信，其实相不相信并不重要，因为这对我而言没任何意义。”想到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储婵娟突然后悔一起来湖边看烟花的决定，咬咬牙，仰头紧盯着他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韩晓武，我知道你有钱，我承认你风度翩翩，也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可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我答应你的事也完成了，请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这么好。”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 韩晓武心想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楞了好一会儿才苦着脸问：“我们怎么就不是同一个世界上的人？” “你那么优秀，你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女生，别逼我，求你了。”储婵娟一连深吸了几口气，猛地脱下外套，往他手里一塞：“不好意思，我先回房间，我明天不去迪士尼了，我和琪琪明天一早就回去！” 说完之后，她头也不回地飞奔向酒店。 韩晓武正准备追，手机突然响了，看看来电显示，竟又是老同事打来的。 “正忙着呢，什么事啊？” 刚下飞机的张枚拖着拉杆箱，一边快步往机场出口走，一边举着手机坏笑着问：“忙什么呢，是不是得手了？” 韩晓武遥望着储婵娟的背影，苦笑道：“得手个毛线，被我给吓跑了！” “灰姑娘吓跑了，那赶紧捡上舞鞋去追啊。” “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看样子是来真的，韩总，采访一下，这会儿你心里是不是特难受？” “有点，现在你满意了吗？” “我是那种幸灾乐祸的人吗？”张枚回头看了看正边走边偷看她的猥琐大叔，带着几分失望地说：“怎么就跑了呢，你为什么不温柔点？太遗憾了，我刚落地，刚到浦东机场，还想请你们吃个夜宵，顺便看看统战小姐姐到底长什么样的，看来只能下次。” “人家都跑了，都跟我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让我以后别对她那么好，很可能没下次了。” “别灰心，人家可能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甚至可能是在欲擒故纵。总之，女人的话你反过来理解就对了。” “那你的话呢，我是不是也应该反过来理解？” “这是两码事，我们以前是工作关系，现在是……现在是业务关系，你是金主爸爸，你是甲方，我是没人权的乙方，我的话你要是也反过来理解，那这业务就做不成了。”张枚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说真的，那丫头被你吓跑了，不愿意再理你，这是好事！” “被人家拒绝了还是好事？”韩晓武哭笑不得。 “真是好事，至少说明你眼光还可以。如果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生，你韩咬金的三板斧还没使完，她就钻你被窝，跟你滚床单了。” “嗯，听上去有点道理。” “不跟你扯了，老娘累死了，赶紧回家睡觉去，你也赶紧去哄哄你那个灰姑娘吧。” 张枚一如既往地说挂就挂，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韩晓武心想要不是你，我早追上去了。 一个人，实在没心情看烟花。 他从裤兜里掏出房卡，回到酒店，找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突然想起行李在蔡琪的房间里。 正准备给蔡琪打电话，蔡琪居然先打过来了。 “韩总，你们到酒店了？” “刚到，你怎么知道的。” 蔡琪坐在一棵树荫下的长凳上，举着手机若无其事地说：“婵娟刚给我打过电话，说你们到酒店了。还说明天不打算来玩，想早点回去。” “琪琪，我没怎么她，我……我……” “我知道，我不是跟你兴师问罪的。” “你知道什么？” “韩总，婵娟是我的闺蜜，有些事我不能多说。我只想告诉你，就算我们明天一早回去，你也不用灰心。毕竟这一切对她来说太突然，给她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 韩晓武反应过来，不禁笑道：“谢谢，明白了。” “还有件事？” “什么事？” 蔡琪嘻嘻笑道：“韩总，我知道你是专门帮大公司上市的保荐人代表，哪家公司业绩好，哪家公司的股票会涨，肯定会有内幕消息。你要是再收到消息，记得透露透露，就算暗示一下也行。我嘴很严的，保证不会说出去。” 韩晓武赫然发现她是一个非常有想法的人，禁不住笑道：“琪琪，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何况我都已经离职半年了。” “韩总，我就是这么一问，我对这些不太懂，你就当我是在开玩笑。开始放烟火了，我得赶紧拍几张照，我们回头再聊。” ------------ 第一百章 很快就要叫她小婶婶 夜深了，洋港社区书记王小芹和主任张莉莉却没有回家，二人正在永乐影城下面的小吃摊吃炸串。 半个小时前，杨兴旺不知道是被搞得不厌其烦，还是担心回迁房的好户型、好楼层被人家挑走，终于骂骂咧咧地在拆迁补偿协议上签了字。虽然签了字不等于就会腾空交房，虽然签字之后反悔的大有人在，但不管怎样说历时四个半月的软磨硬泡，总算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当然要吃点东西庆祝一下。 “老板，再给我们炸六串豆腐干，两根火腿肠。” “好的。” 张莉莉问清楚多少钱，扫码付完账，坐回小凳子上，拿起一串刚才炸的“骨肉相连”，笑看着王小芹问：“王书记，明天晚上要不要去了？” “照理说应该趁热打铁，催他赶紧搬，把房子交给拆除公司。可要是还天天晚上去，杨兴旺肯定不高兴，说不定会反悔。” “那怎么办？” 王小芹权衡了一下，拿起纸巾擦着嘴角说：“去还是要去的，但不能去太勤，也不能跟以前那样磨太晚，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张莉莉又问道：“要是街道查岗怎么办？”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后天一上班我就向周书记汇报。” “太好了，终于不用天天那么晚回家了。” 王小芹正准备说别高兴的太早，下周街道会联合公安、城管等部门整治各社区沿街店铺的违规店外经营、乱堆乱放等乱象，手机突然响起微信提示音，点开一看，竟是周书记发来的。 “我的妈呀，莉莉，我们社区上《人民日报》了！” “真的假的，我们还能上《人民日报》？” “骗你做什么，我转发到工作群，你自己看。” “赶紧转发，我看看。” 张莉莉拿起手机，点开“洋港之家”，只见王小芹转发到群里的电子版《人民日报》上，果然有一张几个小朋友在图书室看书的照片！ 角度选的很好，是隔着书架拍的，光线也利用的恰到好处。 照片下面有几行小字，赫然写着苏江省安海市安海街道洋港社区在图书室开展“以阅读让生活更美好”为主题的读书活动，打造书香社区，营造爱读书、读好书、善读书的良好氛围。 最下面是翟慧勇摄。 “原来是翟总拍的照片，我说怎么这么专业呢，没想到真被《人民日报》选用了！” “你请的翟总？”王小芹下意识问。 “我哪有这么大面子，是晓武请的。”张莉莉想想又笑道：“我只知道翟总来过几次我们社区，哪天来的我忘了，因为他来的时候我都不在。” “照片上的这些孩子呢？” “应该是看到晓武在安海网和安海零距离上打的广告，来我们社区看书的。” “这么说不是摆拍？” “一看就知道不是许冬梅、李玲和张裕敏她们家的孩子，肯定是外面的孩子，肯定不是摆拍。” “这个韩晓武，还真有点本事，竟然能请安海网和安海零距离帮我们宣传，竟然能请到翟慧勇来我们社区拍照。” “他是海联会秘书长，马上还是新联会的副秘书长，跟翟总、宋总、余主席和王美琴他们都是朋友。”张莉莉把有洋港社区照片的电子版《人民日报》分享到微信朋友圈，想想又在群里艾特了下韩晓武。 王小芹同样在群里，用语音表扬韩晓武“干得漂亮”，并让许冬梅、张裕敏和李玲等人赶紧转发。结果等了一会儿，许冬梅她们全出来了，韩晓武却始终没动静。 “王书记，晓武今天参加同学婚礼，估计是喝多了。”李玲用语音说。 许冬梅笑道：“也可能正在跟同学聚会，顾不上看手机。” 想到以前只要有信息，韩晓武都是秒回的，王小芹举着手机问：“你们说晓武会不会不回来了？” 这个问题许冬梅之前真没想过，听她这么一说，不禁苦笑道：“王书记，他反正已经辞职了，就算不回来也没事，仔细想想真有这个可能！” 张莉莉想了想，举起手机说：“晓武不是那样的人，他就算不想做兼职网格员，也会跟我们把话说清楚的。” “是啊，他就算真不愿意回来，走前也会跟我们交接，不会就这么走的。”张裕敏同样不认为韩晓武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王小芹不想被她们误会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连忙道：“先转发朋友圈吧，上《人民日报》这可是大喜事。” “马上转！” “已经转了。” …… 与此同时，韩苏觅正躺在沙发看电视剧，徐谢琳则坐在边上看书。 徐谢琳本来不想来的，无奈韩苏觅说一个人在家太寂寞，傍晚时一连打了五六个电话，只能赶过来陪她。 正看得头晕脑胀，韩苏觅突然放下遥控器：“琳琳，书有什么好看的？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帮我刷刷学习强国呢。” 徐谢琳知道她是帮韩晓武学习的，而韩晓武也是帮别人学习的，不禁笑问道：“你今天没上学习强国？” “今天上午培训，下午一连接待了四个客户，又是讨价还价，又是带他们去看房的，哪有时间弄这个！” “把手机给我。” “谢谢了。”韩苏觅咧嘴一笑，顺手把手机递给了闺蜜。 徐谢琳一边登陆学习强国，一边唉声叹气地说：“小觅，你小叔叔的那些书，怎么都这么高深？我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 “你要是能看明白，你还会坐在这儿？” 韩苏觅反问一句，回头看着书架说：“这些书全是我小叔叔几年前看的，买的时候花了不少钱，虽然没用了又舍不得扔，就放他东海的房子里。后来把房子租给人家住，收拾东西时把这些书给搞忘了。房客发现之后就帮他打包寄回来了，满满一大箱子，我嫌占地方，这儿正好又有个书架，就帮他摆上去了。装装样子，挺好看。” “你装样子，你小叔叔可不是装样子的，书上还有他划重点的笔迹。” 上午培训时都打瞌睡，韩苏觅对学习实在不感兴趣，把书往边上一扔，搂着徐谢琳笑道：“琳琳，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什么事？” “其实，我小叔叔本来打算请你假装他的女朋友，跟他一起去东海喝喜酒的。那天晚上我喊你来吃饭，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 徐谢琳楞了楞，旋即缓过神：“别开玩笑了，你小叔叔怎么可能会找我假装他的女朋友。” “真没骗你！” “那他为什么没说？” “你那天走了之后，我问过他，你知道他怎么说的？” 徐谢琳好奇地问：“他怎么说的？” 韩苏觅轻拍着她的肩膀，慢悠悠地说：“我小叔叔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觉得贸然请你做这种事太唐突。说东海那么远，一去就是两天，还要在东海住两个晚上。要是跟你说，你会怎么想，你会不会觉得他图谋不轨？” 徐谢琳心想你叔叔真要是说了，我肯定不会答应，毕竟那么远谁敢去，但想了想又明知故问：“后来呢，后来谁陪他去的？” “除了统战部的那个储婵娟还能有谁？”韩苏觅冷哼了一声，拿起遥控器一边换台，一边嘀咕：“刚开始说不去，后来又说去，一会儿一个主意，哪有她这样的！” “储科长很漂亮，身材好，气质好，人也好。” “你居然也帮她说话，真搞不懂她有什么好的？” “至少对我们挺好的，第一次排练时跟我们嘘寒问暖，一点架子都没有。小觅，不是我说你，我觉得你对储科长有成见。” 韩苏觅坐起身，回头看着她说：“琳琳，你怎么这么傻？她在统战部上班，她就是管你们这些少数民族的。什么嘘寒问暖，什么一点架子都没有。这么说吧，对你们好，关心你们，这是她的工作！” “我知道，但我更知道人家对我们好，我们就要对人家好。” “你知道什么呀你，唉，不说了，反正生米已经被煮成了熟饭，再说那些也没用。” “什么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 “她都跟我小叔叔去东海了，一去就是两天，还要在东海住两个晚上，这不是生米煮成熟饭是什么？”韩苏觅放下遥控器，想想又愁眉苦脸地说：“等她从东海回来，再见着她，我可能就要叫她小婶婶了。” 徐谢琳虽然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还是噗嗤笑了：“那就叫呗，叫一声又不吃亏。其实你应该反过来想，你小叔叔跟储科长要是成了，你不就有一个在市委上班的小婶婶了吗？在市里有人，以后谁敢欺负你？” “在市里没人，一样没人敢欺负我！” “储科长是干部啊，有个做干部的亲戚多有面子？” 提起这个，韩苏觅得意地说：“要说干部，我们家干部多着呢！我大爷爷做过教导主任，我大奶奶在富小做了几十年老师，他们两个人的退休工资加起来估计有两万多。我大伯和大婶在台东做老师，我大姑在江城做老师，我堂哥在镇政府上班，他们全是干部！” 徐谢琳提醒道：“小觅，老师不是干部。” 在韩苏觅看来只要吃公家饭的都是干部，不服气地说：“老师怎么就不是干部了？反正在我们富安，老师跟干部差不多！” ------------ 擂鼓求订阅！ “嗷嗷~~吼~~”陈清风脸色狰狞的大声吼叫，而其双眼赫然变得绿光直冒，看上去很是妖异，相比上次，这次他变的更加凶威滔天，而且就连他的理智也变的更加不可控了。 “这个海边是我最喜欢来的地方，特别是落日的时候，呵呵，很美吧？”黑风面向大海，温柔地说着。 他的研究，就是通过各种数据的跳动，然后在观察脉冲设备，最后再得出结论。 上官雄和老狐狸打得难分难解，只相差一丁点的时间，在短时间根本不会显露出来太多。 接新娘的婚车来了，赵蕙陪纳艳华上了车，车队浩浩荡荡地向酒店开去了。 林难听了苏阳的话，看着一脸坚定地苏阳，愣了几秒钟，突然直接跪在了苏阳面前。 “我不太相信。叶少，真不好意思，今天晚上说实在的，喝得确实有些过了。我们几个喝了四瓶飞天茅，乐意和袁教官喝得最多，王伟、林飞和赵兵没什么酒量，被乐意连劝了几杯，便都趴了。 想着，我果断地从他的腰间拔出了手枪，在他苏醒时，用力地推开他，果断地使子弹滑过他的手腕，然后侧身举起手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赵蕙和李振国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一起上了车，直奔何方波家了。 好在有雷爱玲在他的身边，这孩子总是能够给他带去很多的欢乐，最好玩的就是一个外星的孩子，居然害怕撒尿，她认为撒尿会把身体里的水分都尿出去，然后人会干燥而死的。 而且这里是这宫殿秘府的最深处位置，在这里铭刻符纹明显很非凡。 叶织星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她怀里的孩子，孩子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她，软绵绵的手指一下子就攥紧了叶织星的手指。 魅龙人一号，见到另外三名魅龙人的丑态，心中暗骂一声：“都是些没有出息的家伙”。 "我要是能破开结界，还费这么大周章？"飞鹰堡堡主漠然的说道。 “窈窕，最近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郝凇以为郝窈窕是因为进宫的事情愁的。 “上次我去哥哥那边，第一顿，沈云白就带我去吃路边摊！”趁林新提起这个，林心怡赶紧告状。 对于种族而言，大地母神的秘境，就相当于他们多了一块繁衍生息的生存之地。 虽然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但他记住了，这次，他就满足她这个愿望。 因为初次说话，她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她的嘴巴还微微的张着，忘了闭上。 一这样想凌绯烟后脊背发凉，华屏山那么多山匪都被剿灭，她们白头山真能独善其身吗？ 中午，在餐厅炫了一盆饸饹面之后，穆桂英就迫不及待返回穆柯寨，开始她的皇子策反计划。 前几天的大雪和穆桂英的飞刀表演，让凤鸣谷景区的名气更大，哪怕不是节假日，每天也有不少游客来玩。 一直听说过传国玉玺，却从没真正见过长啥样，要是能拿在手中把玩一阵，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她心中一暖，正想谢齐遥两句，忽然感觉车身轻轻地晃动了一下，忙掀开帘子，看到齐遥正在利落地把两人来时的马匹换下瘦马。 只需要记录好你要模仿的对象的声音后，将其贴到喉咙处说话的时候就是对方的声音。 长舒了一口气，克莱恩看向自己左手方向，刚才坐着“皇后”安吉尔的座位，在宣布结束会议时，对方毫不掩饰的好奇眼神一直看向自己，让他有一种秘密要被看光的幻觉。 听到老太太招呼，三位大爷直接就坐了下来，尤其是三大爷闫埠贵，看着桌子上的菜咽了咽口水。 何况这位主人真的很厉害，区区三天，他已经从一个根本不会骑马的新手，进化到可以玩镫里藏身这类高难度动作了，就像在马上讨了几年生活的汉子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是个新人。 难道海格金屋藏娇？想到这他自己先笑了，随便进入别人的房间是不是不太好，霍普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诶～当时也是有着诸多因素，加之孤的宝剑更胜一筹，这才勉强与其大哥平手，若再来一次，胜负还真难料。不过…”此刻何思安几杯酒下肚，众人也都兴头上，何思安话锋一转。 五庄观一过，三清傻眼了，西方二圣同样傻眼了，原本接引与准提二圣还有意再看一段时间，可是现在他们终于忍不住了，这一次二圣连商量都没有做，直接便在五庄观的前面布好了一切等着唐三藏他们的到来。 这一现象导致万多年间天机仙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甚至影响了整个仙界的格局，不过，这却不是萧问所关心的了，事实上，他正是在这种格局下成长起来的，早就已经习惯了。 “印度？总理，您是担心托洛茨基潜逃去了印度？”张国焘追问一句。 他还是漠然如故！只是，他也不会介意再听下去的，那管是出自谁人之口，毕竟，也是他一生认为最配当他这个死神的师父——“黑衣叔叔”的故事。 白琼海对初始界元更不陌生，因为她当初也是衍化过初始界元的，而且最后的总量还要比萧问的多一些。 而后，他甚至还向张虎嘲讽地笑了笑，又像辞别亲友一样挥了挥了胳膊，这才转身离去，迅速绕过悬崖上的乱石，消失在张虎和哥眼。 有了这些东西，曰后一旦刨根问底，那么就可以推翻那些合成的东西。 ------------ 第一百零一章 “星语心愿” 蔡琪昨天玩到很晚，也玩得很累。 加之前晚光顾着看浦江夜景没睡好，所以昨晚回到酒店，把搁在她房间的行李交给闺蜜和韩晓武，就早早地洗澡上床休息了。 睡在童话般地乐园酒店里，真做了一个公主梦，结果做到一半竟被闺蜜的电话给吵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眼睛，“嗯嗯”了几声挂断电话，再想到隔壁真住着一个“王子”，急忙坐起身给韩晓武打电话。 “琪琪，你怎么起这么早，现在才七点半。” “韩总，赶紧起床，婵娟已经起来了，她刚给我打过电话，喊我一起下去吃早饭。” 韩晓武困意全无，连忙道：“好的，谢谢了。” “不用谢，应该的。”看到搁在床头柜上的门票，蔡琪又笑道：“韩总，等会儿我只能旁敲侧击说几句，她到底愿不愿晚点走，主要还是靠你自己。” “明白。” “不说了，你赶紧起床吧。” 蔡琪放下手机，穿上衣服，正准备去洗漱，门铃又响了。 “谁啊，来了！”她飞奔过去打开门，见闺蜜已穿戴整齐站在门口，装出一副不快的样子说：“我的小姑奶奶，就算想回去也用不着这么急吧？一大早扰人清梦，你知不知道我很累很困，知不知道我想多睡会儿？” “先进去，进去再说。” “别说了，没什么好说的。来是你让来的，走当然也要跟你走，谁让我是跟屁虫呢？不过上当就这一次，以后没事别找我，有事更不要找我！” 储婵娟挤进房间，反锁上门，一脸歉意地说：“琪琪，对不起……” “不说了，我先洗漱。” “我来帮你收拾东西。” “随便，你愿意收拾就收拾吧。”蔡琪意识到她是铁了心要走，一边挤着牙膏，一边对韩老板的遭遇深表同情。 储婵娟说收拾就帮着收拾，帮她把昨天换下的衣服叠好装进塑料袋，放进行李箱。紧接着，走到床头拔下手机充电器，也放到箱子里。然后来到洗漱台前，从令人眼花缭乱的一堆化妆品中，挑出一瓶香水，拧开盖子往身上喷。 “少喷点，喷那么多做什么，这香水很贵的！”蔡琪急了。 “有多贵？” “六百多，就这么一小瓶，像你这么喷，几天就没了！” 储婵娟拧紧盖子，把香水放回原来位置，然后低头闻了起来，闻着闻着竟笑道：“真是一分钱一分货，闻着是挺香。” “你不是不用香水吗，怎么突然想起喷香水了？”蔡琪看着镜子里的她问。 储婵娟又抬起左臂闻了闻，旋即抬头看着镜子里的闺蜜说：“我不是不用香水，是上班的时候不能用，今天又不上班，为什么不能喷点。” “女为悦己者容？” “别瞎说，我不就是喷了点香水嘛。” “眼圈黑成那样，昨晚没睡好吧？我觉得相比喷香水，你应该好好弄弄脸。” “不弄了，就这样挺好。” “那你喷香水做什么，简直浪费！” …… 二人收拾好，拿上房卡直奔餐厅。 不出储婵娟所料，闺蜜果然“通风报信”了，韩晓武正笑眯眯的站在餐厅门口等她俩。 “婵娟，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韩总，你也很早啊！” 储婵娟甩了甩头发，迎上去笑吟吟地问。 一阵刺鼻的香风扑面而来，韩晓武不只是被呛得喘不过气，而且被呛得头晕恶心，急忙抬起胳膊，用手捂着口鼻。 储婵娟故作惊诧地问：“韩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韩晓武意识到她是故意的，尽管那味道真的很难闻，闻着真的很难受，依然放下手强忍着痛苦，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刚才鼻子有点痒。” “韩总，早！”蔡琪不明所以，乖巧地举手打招呼。 “琪琪，你也起来了。” “是啊，既然这么巧，那就一起进去吃饭吧。” “好，我去帮你们拿餐碟。”韩晓武实在扛不住了，连忙转身跑了进去。 让蔡琪倍感意外的是，当她俩走到取餐台前时，韩晓武不但没帮她们拿餐碟，反而跑到距取餐台很远的一张空餐桌前，背对着她俩在打电话。 “婵娟，他忙他的，我们吃我们的，这个蛋糕挺漂亮，你要不要来一个？” “我自己来。” 储婵娟并不饿，随便夹了几块小点心，拿了点水果，回头一看，见原本背对着她们站着接电话的韩晓武，竟背对着她们坐下了，突然有些后悔搞这个恶作剧。因为昨晚上网搜过，真有人对香味过敏。 蔡琪不知道韩晓武闻不了很浓的香水味，用胳膊肘捅捅她：“走啊，韩总在那边，我们过去跟他一起吃。” “我不去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就算男女朋友做不成，普通朋友也是要做的！” “我真不去，我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他又不是老虎，又不好吃了你。” 韩晓武此刻也缓过来了，起身回头笑看着她们招呼道：“婵娟，琪琪，坐这边吧，你们先过来坐，我去取餐。” “看见没有，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过去吧。” “好吧。” 储婵娟没办法，只能跟着蔡琪来到餐桌边，见餐桌挺长，刻意坐在角落里，尽可能跟韩晓武刚才坐着“打电话”的那张椅子保持距离。 蔡琪不知道她是担心呛着韩晓武，以为她是在耍小性子，拿起刀叉摇头笑了笑。 “琪琪，你笑什么？” “没什么，赶紧吃吧，韩老板花了那么多钱，不吃浪费。” 刚被熏过的韩晓武同样没什么胃口，挑了几样水果回到桌边，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笑看着斜对面的储婵娟问：“婵娟，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挺好，”储婵娟叉起一块西瓜，想想又笑道：“就是觉得太浪费，我和琪琪一个双床房就够了，你居然给我们订了两间双床房。” “房间好大，估计有三四十平米。”蔡琪抬头说。 “一个人一间住着舒服点，至少不用担心室友打呼噜。”跟统战小姐姐的距离没之前那么近，香味也没之前那么浓，韩晓武尽管依然难受但还经得住，想想又笑道：“至于什么订两间双床房，而不是订两间大床房，是因为这儿大床房很贵，昨天看了下要八千多。” “这么贵！” “因为来这儿玩的人都拖家带口，酒店的双床房很多，大床房很少。” “仔细想想还真是。”蔡琪点点头，随即侧身说：“婵娟，我知道你想家了，现在回去容易，可你来都来了，怎么能不看看烟花就走？再说票都订好了，又不能退，就这么走太浪费。” 储婵娟低声道：“我看到烟花了。” “在哪儿看的？” “在房间里看的，房间正对着湖对面的迪士尼。” “韩总，你有没有看见？” “我也看到了，”韩晓武吃完嘴里的水果，意味深长地说：“不但看见了烟花，还许个愿。说起来巧了，早上才知道对面的湖，居然叫星愿湖。在星愿湖边看着烟花许愿，我觉得这心愿一定能实现。” 蔡琪嘻笑着问：“你许的什么愿？” 储婵娟生怕韩老板又提那茬，连忙道：“琪琪，不该问的别问。既然是许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话说我昨晚怎么就忘了许个愿呢？星语心愿，想想就浪漫！” “你一定是光顾着拍照了。” “嗯，照片是拍了不少。”蔡琪岂能错过这个帮韩老板忙的机会，放下刀叉愁眉苦脸地说：“婵娟，我也想在星愿湖边看着烟花许愿，我们晚上再走好不好，求你了！” “我有事，我要赶紧回去。你实在想看着烟花许愿，我可以坐大巴回去，可以把车留给你。” “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回去吧。可想到你们那两张门票还没用，就觉得心疼！” 韩晓武看出储婵娟不想在此久留，不禁笑道：“琪琪，门票虽然不可以退，但可以像机票火车票一样改签日期。等有了时间再来，不会浪费的。” “可以改签日期？” “嗯。” “那可不可以转让给别人？” “我没仔细看，估计不可以。” 蔡琪岂能听不出韩晓武的言外之意，捂着嘴窃笑道：“韩总，我想我知道你昨晚许得什么愿了，祝你的心愿早日实现。” “又来了，你有完没完，赶紧吃，吃完赶紧退房走。”储婵娟急忙催促道。 韩晓武并没有因此不高兴，放下叉子，拿起手机，笑看着她说：“婵娟，刚才接了个电话，南海那边的事有些变化，反正明天是不用去了，能不能让我搭个便车，带我回去？” 储婵娟楞了楞，旋即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回去时要顺路接几个人，坐不下，没位置。” “接谁啊，我怎么不知道？”蔡琪回头问。 “接到你就知道了。” “好吧，那我自己想办法回去。” 好好的一顿早餐吃成这样，蔡琪觉得闺蜜真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 退完房，拿上行李，坐上车，等闺蜜把车开出停车场，她再也忍不住了，回头问：“婵娟，连个顺风车都不让人家搭，你究竟什么意思，究竟怎么想的？” 储婵娟侧身看了看后视镜，见韩晓武仍在跟她们挥手道别，扶着方向盘苦笑着解释：“什么南海那边的事有变化，全是借口！他是想送我们回去，然后再悄悄坐车回来赶飞机！” “就算自己来回折腾也要把你送回家，太贴心了，真是个暖男！婵娟，你不觉得你这么对待他，有些过分吗？” “我过分吗，我看过分的是他！” “他怎么过分了，难道对你好是过分？” “琪琪，你不了解他这种人！这么说吧，他就是想感动死我！想不到也就罢了，既然想到了，我能上他这个当？” …… PS：尽管24小时首订没达到三千，依然加更一章，感谢各位支持韩五，支持老卓的各位兄弟姐妹，你们都是老卓的亲人！ ------------ 第一百零二章 “不治之症” 送走统战小姐姐和她的闺蜜，韩晓武的头还是隐隐作痛，正准备去湖边呼吸会儿新鲜空气，“金刚芭比”竟又打来电话。 “张总，你很闲吗？” “不闲啊，老娘快忙死了。” “那你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的？昨晚打过，现在又打！” 正坐在出租车上往公司赶的张枚，气得咬牙切齿：“韩晓武，你也太特么不识好歹了！老娘这么忙，大姨妈来了都要捂着肚子加班。想着你带准女友来了，作为老同事不能不尽下先地主之谊，想好心问问你们有没有和好，要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了，中午抽时间陪你们吃个饭，你竟然嫌老娘烦！” 司机师傅没想到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居然出口成脏，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后视镜，暗叹真是世风日下。 张枚根本不在意司机会怎么看怎么想，反正等会儿下车之后谁也不认识谁，她紧握着手机，冷冷地说：“你倒是说话呀，别跟老娘装听不见。” 韩晓武实在没心情跟她斗嘴，揉着太阳穴说：大姨妈来了多喝点姜汤，姜汤里多放点红糖。” “老娘的事用不着你管，老娘是问你中午需不需要我安排？” “用不着这么麻烦，她已经回去了。” “灰姑娘回老家了？” “刚走。” “你在什么位置？” “迪士尼。” “哈哈哈哈哈，在迪士尼好啊，那儿正适合你这样的伪青少年，好好玩，玩个尽兴。” 张枚是真觉得好笑，司机师傅却觉得这小姑娘有问题，刚才生气的样子像个发威的母老虎，转眼间就又没事了，心想疯疯癫癫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韩晓武则习以为常，没精打采地说：“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我透会儿气，就回房间睡个回笼觉。” “大白天睡什么觉？既然没什么事，不如回来看看。我的新办公室，你还没来过呢。” “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固收部的老大，是应该有间大办公室。” “少废话，回不回来？” “不回去了，都已经离职了回去做什么？”韩晓武想了想，又掐着鼻梁说：“并且一点准备都没有，不知道你喷了多少香奈儿迪奥Gucci之类的东西，它们可以联手杀了我。” 张枚这才想起他闻不了香水味，以前一开到会他就找窗边的位置坐，如果一起出差他总是戴上口罩，搞得跟日本人似的。 她下意识低头闻了闻，不禁笑道：“太久没见我都搞忘了，既然你没准备，我也没准备，那今天就算了。” “挂了。” “等等！” “还什么事？” “让我先挂！” 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韩晓武嘀咕道：“有病！” 再想到早上发生的一切，想到女人好像都喜欢搞得香喷喷的，韩晓武又觉得有病的好像是自己，觉得以前因为忙没当回事，现在有的是时间，不能再不当回事。干脆捧起手机，翻出人民医院杨主任的号码拨打过去。 等了大约十几秒，电话接通了。 杨主任一开口就笑问道：“晓武，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杨主任，你忙不忙，我想咨询个事。” “不算特别忙，说吧，想咨询什么？” “我一闻到香水味就头疼、胸闷、恶心，闻到玫瑰花、月季花和桂花的香味也一样，头晕脑胀，有时候能疼半天，连闻到洗衣粉的味道都反胃。” “是以前就有，还是现在才有的？”杨主任边往门诊大楼走，边举着手机问。 “以前就有，估计有十来年了。说起来奇怪，我小时候特别喜欢闻汽油味儿，后来渐渐连汽油味都闻不了。还有香烟味，闻到别人抽烟我也难受，但没闻到香水味那么难受。” “没感冒？” “没有，我很少感冒。”韩晓武顿了顿，忍不住问：“杨主任，你说我是不是有鼻炎或者咽炎？ 想到电梯里信号不好，杨主任停住了脚步，一边跟几个向他问好的护士点头打招呼，一边说：“从你描述的这些症状上看，不太可能是鼻炎咽炎。很可能是你的神经比较敏感，一被香水味刺激到就恶心反胃，甚至引发神经性头痛。也可能是嗅觉过敏，嗅觉过敏一样会出现胸闷、恶心甚至呕吐等症状。” “那怎么办？” “你有时间可以来做个过敏原检查，不过对于你这种情况，就算能检查出过敏原也没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其实，像你这种情况的人多了，平时多注意点，注意预防，比如避开香水味儿，必要时戴口罩，坐汽车时尽可能坐在窗户边。” 杨主任真的很忙，每天上午不是要去门诊大楼接诊，就是要去内科大楼呼吸科病房带着年轻的医生查房。他要么不去接诊，去就是专家门诊，门口等待区每次都坐满人，他有时候要忙到下午一两点能全部诊断完，连午饭都顾不上吃；查房一样累，两层楼几十个房间，上百个病号，一个一个全部要看一下。 想到这些，韩晓武连忙道：“谢谢杨主任，打扰杨主任了。” “自己人，谢什么谢？我要去接诊了，回头再联系。” “好，回头再联系。” 原来患上的是“不治之症”，韩晓武郁闷到极点。 与此同时，担心闺蜜精神状态不太好、开车不安全的蔡琪，已经替换储婵娟把车开上了高速。 “帮我弄一下蓝牙，不然有电话我怎么接？” “哦。”储婵娟拿起她的手机，划了个Z字形，打开锁屏，帮着设置起来。 蔡琪又说道：“打开QQ音乐，点开‘我的’，然后选择第二个歌单。” “好好的听什么音乐？” “你又不陪我说话，不听音乐打瞌睡怎么办？” 储婵娟调整了下副驾驶座椅，心不在焉地说：“听音乐才容易打瞌睡呢。” 蔡琪紧握着方向盘，苦着脸问：“婵娟，我们真就这么回去？” “都已经上高速了，你还想在高速上调头？” “我是说要不要跟人家打个招呼，感谢一下，就这么走好像不太礼貌！” “要打你打。” “我打就我打。”蔡琪看看右边的倒车镜，确认后面没车，拨开转向灯，把车开到慢车道。然后微微抬起脚，松开一点油门，伸手点点中控大屏，翻出韩老板的手机号拨打过去。 “琪琪，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蔡琪回头看了一眼闺蜜，笑道：“韩总，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想告诉你我们已经上高速了，最多三个小时就能到家，请你放心。” “已经上高速了，这么快啊，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谢谢韩总关心，更要感谢韩总的盛情款待。” “客气什么呀，我还觉得招待不周呢。” “韩总，已经很好了，你不但带我们见了大世面，还让我做了个公主梦。可惜做到一半，刚梦到白马王子，就被婵娟给叫醒了！感谢的话不多说，办完事回安海之后常联系。” 韩晓武越来越喜欢这个善解人意的小姐姐，会心地笑道：“行，常联系。” 蔡琪不想就这么挂，又笑道：“韩总，我家在中坝南路开了个小饭店，你要是赏光，回头跟婵娟一起去尝尝我家厨师的手艺。” “好，有时间一定去！” “还有，我知道你不会开车，不喜欢开车，以后要用车尽管给我们打电话，婵娟没时间我送你。我的车可能有点小，但我可以开我爸的车。” “好的，真要是有这个需求，我不会跟你客气的，一定会给你打电话。”韩晓武早听出那边开着免提，不敢跟蔡琪聊太火热，立马换了个话题：“琪琪，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用不着请，有什么事尽管说。” “我以前做过保代的事，能不能不要跟别人说？倒不是想低调，更不是想扮猪吃老虎，主要是我已经离职半年了，再说这些没什么意义。” “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再就是帮我跟婵娟问个好。” “不用我帮，她就坐在我边上，你跟她说吧。” “婵娟，婵娟？” “在呢，听见了。”储婵娟给了闺蜜个白眼，坐起身说：“韩总放心，我也不会乱说的，不然人家问起来我是怎么知道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谢谢了。” “没事就挂了，正在开车呢。” “好，开慢点，注意安全。” “知道了，谢谢。”储婵娟实在不想多聊，伸手够着去点了点“结束通话”的图标。 蔡琪轻叹口气，喃喃地说：“既是在为难别人，也是在为难自己，这又是何苦呢！” 储婵娟岂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噙着泪唱《至少还有你》的张焕焕。紧接着，又浮现出明明非常想知道谁给徐大老板发微信，却只是随口问了问，并没有凑过去看的余淑慧。 正胡思乱想，手机突然传来微信提示音。 她拿起手机点开一看，竟又是韩老板发来的。 没说别的事，只有几十个字：昨晚你说像是在做梦，其实我一样觉得像是在做梦，但又不是梦。谢谢你，让我梦想成真，哪怕只有短短几个小时。 …… PS：之前光顾着求订阅，一直没顾上感谢“天空已蔚蓝”妹妹的慷慨打赏，我们又有一位盟主了！同时感谢“弌卬”、“白箩染”、“爱看书的深水向上”、“天下的天”等兄弟姐妹的慷慨打赏（打赏的人太多，就不一一列举），特加更一章，聊表谢意！ ------------ 第一百零三章 私人财顾 尽管韩晓武已经出去了十几天，但张裕敏和徐斯敏等社区的姐妹并不担心他不回来。 因为刚刚过去的这些天，韩晓武不但帮着远程筹备了两个活动，甚至在免税店里挨个儿跟她们视频，帮着代购了一堆防晒霜、面膜、口红和小朋友用的东西。 市里不只是在创文，而且在创卫。 徐斯敏见张裕敏要去步行街巡查环境卫生，想到有几组数据没统计，赶紧翻出统计表塞进包里，跟她一起乘电梯下楼。 “斯敏，我不等你了，我先去里面看看。” “你忙你的，不用等我。” 徐斯敏拍拍张裕敏的胳膊，旋即转身走进步行街入口处的床上用品店。 老板娘一见着她就调侃：“小徐，又来查账？” “没办法，谁让我吃这碗饭呢。”徐斯敏从包里掏出笔和统计表，走到收银台前一脸不好意思地说：“老板娘，帮帮忙，整条街就你最通情达理，所以我只能来麻烦你！” “你来一次我就算要算一次账，我看你比我更像老板娘！” “老板娘，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本事，我还会干这个？” “我有什么本事，我也是混口饭吃，开始吧。” “谢谢老板娘。”徐斯敏去角落里取出一张凳子，坐在收银台前笑问道：“老板娘，这个月人员工资多少？” 老板娘拿起计算器，一边算一边说：“小陈跟上个月一样，工资奖金加起来三千二。晓琴那丫头嫌工资低跑了，前天跟她结的工资，上个月没干满，算的两千六。我天天耗在这儿，我的工资也要算，就算四千怎么样？” “行，算四千。” “因为她们都在试用期，一个试用期没满就跑了，都没交保险。这么一来，人员工资和奖金加起来一共九千八。” “房租呢？” …… 从人员工资到房租，到水电费、卫生费、工商税务，进货成本，徐斯敏事无巨细地问，老板娘有问必答。 账算到最后，赫然发现市口这么好、投资那么大的一个店，上个月只赚了三千多块钱，比上上个月整整少赚了两千。 陪着老板娘感慨了一会儿生意越来越难做，徐斯敏又赶往下一家“查账”，没想到正准备进小餐馆的门，竟遇上了韩晓武的侄女韩苏觅。 “小觅，你今天不上班？” “之前开盘的那两栋楼全卖完了，经理让休息一天，明天去另一个盘。”韩苏觅凑过来看看她手里的统计表，好奇地问：“徐姐，你这是做什么？” “统计小商铺的经营情况。” “这也要统计？” “不用全统计，只要统计几家。”徐斯敏笑了笑，又说道：“不但要统计商铺的经营情况，还要统计十户居民的收入开支。比如上个月水电费多少，买菜花了多少钱，有没有出去旅游，有没有人生病，工资收入要统计，花掉多少钱，钱花在什么地方，全要统计，你说麻不麻烦？” “真够麻烦的，统计这些有什么用？” “上级让统计的，统计好要上报到国家统计局的住户调查平台。” 韩苏觅其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之所以问只是想跟徐斯敏套套近乎。毕竟她现在是江海志愿者，跟社区的人搞好关系，以后就可以经常参加社区的一些活动。相比去敬老院陪老头老太太说话，社区的活动要有意思得多。 她突然想起件事，笑看着徐斯敏问：“徐姐，你们是不是托我小叔叔买了什么东西？” “是啊，他跟你说了？” “不光说了，你们的东西都已经快递回来了，送快递的人刚给我打过电话，说东西放在小区西门，我正准备去拿呢！” “我以为他会带回来呢，没想到他人没回来，倒先帮我们把东西寄回来了。” “徐姐，你先忙你的，我这就去拿。听说东西不少，我也不知道哪些是谁的，我帮你们送到社区，你们自己分。” “行，这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正我今天又没什么事。” …… 与此同时，刚从南海回到东海的韩晓武，正坐在辉泰证券楼下的一间咖啡厅里，一边在“新联会第五小组群”里的朋友们聊天，一边等老同事过来。 安海市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十天前正式成立，慧源集团也就是“泛书房”母公司的董事长贲友兰当选会长，卡斯特桥梁构件的总经理纪小烨、中瑞的卢总、安海楼市网的总经理冒朝阳、安海网的总经理宋琦、胜德照明的总经理程瑞清和网络作家协会主席余小闲等人当选副会长。 他这个参与筹备但没参加成立大会的社区统战联络员，跟义工联的王美琴会长等人一起顺利当选为理事，并被聘为新联会的副秘书长。 因为会员众多，为便于沟通、协调、联谊，分成了企业管理和技术人员、中介组织从业人员、社会组织从业人员、新媒体从业人员和自由职业人员五个小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辞职了，没有一份正式工作，他被分到了第五小组，也就是自由职业人员组。组长是安海楼市网的冒总，他这个副秘书长在组里只是一个普通组员。 值得一提的是，每个小组都配有一个政治指导员。 第五小组的政治指导员是一位老熟人---市文联主席兼市委党校副校长、全国基层理论宣讲名嘴徐小进！ “既然成立了这个小组，那就要常聚！联谊会联谊会，不就是联谊的吗，不聚怎么联谊？徐主席，这个周末你有没有时间？”冒总这个组长很称职，刚发完红包又组织起联谊。 徐主席很快就有了回复：“周五要去盐海市委党校讲课，最快也要到周六下午才能赶回来。” “徐主席，你不能光给外面人讲。你是我们的指导员，也要给我们讲讲！” “是啊，徐主席，我们安排在周六下午怎么样？先听课，听完课再联谊。” 徐主席乐了，发了一条语音：“翟慧勇，别人家是夫唱妇随，到你们这儿反过来了，成了妇唱夫随！” “谁听谁的都一样，徐主席，先说联谊的事吧。” “冒总，慧勇，你们别光顾着问我。各位都是大忙人，不管搞讲座还是搞联谊，都要寻找最大公约数。” 徐主席话音刚落，冒朝阳就艾特了下全体成员，问兄弟姐妹们周六下午有没有时间。 523文化园的画家许璋伟第一个回复：“徐主席，冒总，我天天有时间，我随叫随到！” 联合职业培训学校的校长袁小斌也笑道：“冒总召唤，我没时间也要抽时间！” …… 组员们一个接一个表态，冒总很高兴，又问道：“晓武，你周六能不能赶回来？” “冒姐，我今天就回去。” “这么说基本上都有时间，徐主席，我们这么定下来，周六下午，全来我这儿，许大画家和余大作家还没来过呢，正好认个门。” “行，周六见！” 有组织的感觉真好，认识的全是安海各行各业的精英，再想到冒总的老公翟总刚帮洋港社区上了一次《人民日报》，韩晓武点开她的头像私聊：“冒姐，周六下午的讲座你安排，晚上的联谊交给我怎么样？” “晓武，我召集的，当然我来安排。你就别管了，你只要人来就行。” “不行不行，翟哥帮了我那么大忙，你得给我个机会！” “他不拍你们社区，也会去别的地方拍。他现在整天不干正事，就知道拍照。别放在心上，用不着这么客气。” “冒姐，我已经跟你们后面蹭吃蹭喝了这么长时间，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机会。” “下次吧，下次怎么样？这次必须我来，毕竟这是我们第五小组的活动。” 想到她是组长，韩晓武只能答应：“好吧，那等你不忙了帮我召集一下，让我聊表下心意。” “行。” 韩晓武刚结束语音，就见张枚抱着一叠材料笑吟吟地款款走了进来。 她把一叠债券的材料放到他面前，拉开椅子坐下问：“都到了楼下，怎么不上去坐坐？” 韩晓武指指手边的拉杆箱：“我订的是两点半的车票，等会儿就要去客运总站。” “现在都快一点了，来得及吗？” “我等会儿坐地铁过去，肯定来得及。” “我是说这些。”张枚朝他面前的那叠材料努努嘴。 韩晓武把材料推到她面前：“不看了，你看着投吧。你办事，我放心。” 张枚没想到他连看都不看，不禁嘀咕道：“我又不是你的私人财顾。” 韩晓武实在受不了她身上的香水味，捂着口鼻说：“到底要不要我投？不要我投，我就走了。”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才半年多没见，就有了一股子霸总味儿！” “我不知道我身上有没有霸总味，只闻到你身上的香水味！快呛死我了，你究竟喷了多少香水？” “我今天就没喷香水！”张枚瞪了他一眼，想想又低头闻了闻：“应该是洗发水的味道，早上要见一个客户，忙里偷闲做了个头。” “什么味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很呛人！”韩晓武把拉杆箱拖到身边，拉开侧面的拉链，把在南海拟的委托书和授权书递到她面前，再次捂着口鼻：“该准备的我全准备好了，什么时候转账提前打个电话，我好跟银行预约。投谁家的债券我不管，赚多赚少也不是很重要，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别给我弄赔了。” “韩晓武，你也太小看老娘了！” “矜持点儿，别一口一个老娘，这儿是公共场所。”韩晓武站起身，抽出行李箱的拉杆，笑看着她道：“走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张枚没想到他现在竟变得如此嘚瑟，抬起胳膊摆摆手：“不送！” 韩晓武早习惯了她的善变，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别把自己搞太累，钱是永远赚不完的。” “滚吧，别给老娘灌鸡汤。” “又来了，你这就是典型的更年期表现。” “你才更年期呢！”张枚骂归骂，但还是捧起材料，踩着高跟鞋“踢踏踢踏”地追上了他，一边陪着他往外走，一边低声说：“老韩，谢谢了。” “这点钱不投债券也要投别的，反正不可能存银行，这有什么好谢的？” “谢谢你雪中送炭，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 PS：第一章奉上，第二章明天中午十二点左右，然后慢慢调整到白天更新。 ------------ 第一百零四章 韩总归来 明年就是污染防治攻坚战的收官之年，到时候能不能交出一份优异的答卷，今年的污染防治工作能不能做好尤为重要。 省、市、县各级对这项工作非常重视，卫星遥感、无人机监控、蓝天卫士等先进技术全用上了，用信息化手段二十四小时全域监管，任何地块，一揽无余，出现任何烟火，电脑就会自动报警，自动录像存储，各级禁烧指挥部就会根据情况，及时开展调度指挥，采取相应措施。 为打赢这场“蓝天保卫战”，市里跟上级签了责任状，各乡镇和街道跟市里签了责任状，各村居也跟乡镇或街道签责任状。各级都开了动员会，责任到人，昼夜巡查，严防死守，生怕自己的片区内点着夏收“第一把火”！ 这项工作看似与统战无关，但统战部在胡集街道有一个结对帮扶的村。 兴环村的秸秆禁烧禁抛管控工作能不能做好，跟全村村民的年收入和税收增值一样，直接关系着部里的年终考核分。 正因为如此，部里每天都安排人员下村，而今天正好轮到了储婵娟。 她穿上了防晒衣、换上了牛仔裤，戴着袖套，开着车一个村民小组接着一个村民小组转。 一台台收割机在田地里忙碌，上了年纪的村民或拿着一叠编织袋在田埂上等着装麦子，或开着电动三轮把收上来的麦子运往自家水泥场上晒，有的村民干脆把刚收上来的麦子，运到打扫干净的水泥路上甚至桥上翻晒。 电线杆上的大喇叭里，反复播放秸秆禁烧禁抛和秸秆回收利用的相关政策。 街道的宣传车和村干部的私家车上也架着喇叭，从早到晚在乡间小路上转悠，一边转一边反复播放相关政策。 “小孩点火，大人负责”，“焚烧秸秆，罚款2000元”，“秸秆浑身都是宝，谁烧谁家老婆跑”和“谁家秸秆谁家管，焚烧拘留加罚款”之类的宣传标语更是随处可见，一条比一条写得有意思。 储婵娟正寻思着村里连年轻人都看不见几个，哪有什么小孩，韩老板突然打来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把车缓缓开到路面比较宽的桥头，点了下中控大屏上的接听图标，对着装在A柱上的麦克风问：“韩总，有什么指示？” “领导，我回来了，确切地说正在回安海的大巴车上，车刚下大桥，最多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家！” “欢迎欢迎，欢迎韩总莅临安海。” “别开玩笑了，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正在村里巡查，周围好几台收割机，村里的喇叭也在不断宣传。” “防止村民焚烧秸秆？”韩晓武下意识问。 “不只是防止有人点火烧，也要防止乱堆乱抛，”储婵娟探头看看桥下的小河，无奈地说：“市里、街道和村里为了防治河道污染投入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工作，结果还是有些村民图省事，把秸秆堆在河边甚至推到河里，上午刚发生一起，好在发现及时。” 作为从农村出来的孩子，韩晓武很清楚这项工作有多难做，不禁笑道：“领导，以前家家户户烧水做饭全是烧草，现在条件好了用液化气，听说市里还打算在农村推广管道天然气。那些草用不着了，不让人家烧，又不让人家往河边堆，你们让人家怎么办？” “不是不让往河边堆，只是不能往河里推！” “就算堆也很麻烦，少的人家两三亩地，多的十来亩，那么多草光捆起来运到家要费多少力气？现在村里又没什么年轻人，种地的全是老人，人家干得动吗？” “市里对回收利用秸秆有补贴的，几乎每个村都有固定收购点。” “关键人家要把草从地里捆起来送过去，并且就算送过去也卖不了几个钱。” “那也不能一把火烧了，”储婵娟趴在方向盘上，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移动信号塔：“如果个个都点把火，那一烧就是一大片，会造成多严重的大气污染！” “这倒是。”韩晓武想想又笑问道：“连你都下村巡查了，市里是不是特别重视？” “这还用得着问吗？就在此时此刻，市领导正在禁烧指挥部里盯着我呢。” “盯着你？” “盯着我负责的这一片儿。” “怎么盯？”韩晓武好奇地问。 “蓝天卫士，实时监控。”储婵娟知道他对这些不太清楚，又解释道：“全市所有的移动基站铁塔上都装了高清摄像头，比公安的天网都厉害。市领导在禁烧指挥部的大屏上能看到，街道领导在街道的监控室也能看到。” 韩晓武追问道：“那你要巡查到什么时候？” “晚上十点左右吧。” “那么晚？” “没办法，谁敢保证村民们会不会晚上偷着烧？上上下下，严防死守，全街道那么多村，到现在都没出现焚烧的情况。如果我们统战部帮扶的村，点着了第一把火，那市领导不但要找街道，一样会找我们统战部。” 韩晓武意识到这项工作很重要，至少现阶段很重要，连忙道：“不着急，我等你。” “等我做什么？”储婵娟低声问。 “我给你和琪琪带了点东西。” “用不着这么客气。” “不管怎么说也算出了趟远门，回来怎么能不给你们带点伴手礼？你先忙，等你巡查完回来，我们三个一起去吃个夜宵。” “不用了，巡查完我直接回家。” “那我把东西交给琪琪。”韩晓武想了想，又笑问道：“领导，冒总打算周六下午召集我们第五小组成员搞个联谊，还打算请徐主席搞个讲坐，你参不参加？” “冒总给我打过电话，也给叶部长打过，叶部长周六要去搞拆迁，让我和徐科参加。” “太好了，那我周六见。” “行，周六见。” 韩晓武挂断电话，正准备联系蔡琪，侄女竟打来了电话。 “小觅，什么事？” “小叔叔，你到哪儿了？” “刚过大桥，再有个把小时就到家了。” 韩苏觅看着正在新房子里忙碌的老爸老妈，和正在参观新房子的二爷爷二奶奶，兴高采烈地说：“小叔叔，我爸我妈来了。二爷爷二奶奶知道你今天回来，也跟我爸我妈一起来了！二爷爷二奶奶带了好多菜，说晚上在家吃，让我问问你，能不能把统战部的那位请到家里来让他们瞧瞧，他们还没见过呢！” “我爸我妈也来了？” “刚到，正在看我新房子。” “我刚给储婵娟打过电话，她下村了，要到很晚才能回来，今晚肯定没时间。” “二爷爷，二奶奶，小叔叔说那个储科长晚上没时间！”韩苏觅回头喊了一声，又举着手机问：“小叔叔，既既然战部的那位没时间，那我把琳琳喊过来一起吃个饭吧？” “这是我们的家宴，喊琳琳来做什么？” “琳琳是我的闺蜜，马上还是我的房客！” 想到老爸老妈要是见不着个女孩子，晚上肯定又会唠叨，韩晓武只能答应：“好吧，你想请就请，你现在是有房子的人，晚上就当帮你火房子（huo，本地方言，庆祝的意思）。” “二奶奶，你要不要跟小叔叔说几句？” 姜兰英知道儿子嫌她烦，朝侄孙女摆摆手：“不说了，反正他等会儿就到家。” “哦，”韩苏觅又举着手机，窃笑着问：“小叔叔，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带了，不但给你带了，也给琳琳带了。” “这还差不多！小叔叔，能不能透漏一下，给我们带的什么礼物？” “马上就到家了，到时候你自己拆开看。” “你想给我个惊喜？” 韩晓武从未想过给她什么惊喜，只是懒得说，干脆敷衍道：“所以现在不能说，说了就没意思了。” “谢谢小叔叔，小叔叔，你真好，你是我的亲叔叔！” “这不是废话吗，我本来就是你叔，先挂了。” ------------ 第一百零五章 热情的韩家人 韩晓武从汽车站打车回到家，见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老妈和侄女，才知道老爸老妈今天不只是来看韩晓军刚买的房子，也是帮韩晓军送旧门和旧家具来的。 农村的生意也不好做，卖农药化肥的比较多。 为了跟人家竞争，老爸不但早早地就买了一辆电动三轮。四年前还去考了个驾驶证，买了一辆小货车。 田不多的人家要几包化肥，用三轮车送。种田大户需要化肥，就用小货车送。有时候，人家还没要就先送货上门。暂时没钱没关系，可以先赊欠着。 这几天全忙着收麦子，买种子化肥农药的人不是很多。他见韩晓军买了一堆旧门窗旧家具，正为怎么运到安海发愁，就主动提出帮着跑一趟。 让韩晓武哭笑不得的是，送旧货就送旧货吧，他帮着把那些旧货卸下来，帮着搬到新房子之后，竟下楼去周围转了一圈，买了几捆鞭炮回来在楼下放。 可这儿是市中心的中心，并且正在创文创卫，在市中心燃放烟花爆竹这是不文明的行为！ 韩苏觅虽然一样知道市里正在创文，也知道小叔叔正为创文而忙碌，但涉及到自个儿家却觉得没什么，一边手忙脚乱地拆礼物，一边嘻笑道：“不就是放点鞭炮吗？前几天5号楼死了人，还请和尚道士在楼下做法事，在楼下念经磕头烧纸呢！” 姜兰英也觉得儿子太讲究，把洗好的菜搁到一边，回头问：“买房子是大喜事，放点炮怎么了？” “妈，城里不是老家，放炮动静多大？会不会影响那些晚上要上夜班，白天在家睡觉的人休息？而且这不但会造成噪声污染，也影响环境卫生。搞一地鞭炮屑，人家要不要打扫？” “打扫就打扫呗，一年交那么多物业费，不就是让他们打扫卫生的吗？” 看着老妈那理直气壮的样子，韩晓武意识到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干脆换了个话题：“我爸呢，他又去哪儿了？” “安海他比晓军熟，帮晓军去买膨胀螺丝了。” “小叔叔，我爸我妈在1号楼装门。”韩苏觅同样不想再聊放鞭炮文不文明的话题，看着礼盒里的一堆护肤品和化妆品，窃笑着问：“小叔叔，这么多啊，这要花多少钱？” 韩晓武回头道：“没多少钱。” 韩苏觅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取出两瓶洗面奶，跑进厨房笑道：“二奶奶，洗面奶我有，这两瓶我用不着，你拿回去用吧。” “我用这个做什么，我抹点雪花膏就行了。”姜兰英点着煤气灶，开始做起她最拿手的红烧肉。 韩晓武微笑着提醒：“妈，油烟机没开。” “怎么开？” “我来我来，小叔叔，你先去休息吧，这又有我呢。” “好，你们忙，我不管了。” 回房间休息了一会儿，韩仁海和韩晓军两口子干完活儿回来了，韩晓武连忙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堂嫂李小梅洗完手，笑眯眯地问：“晓武，小觅说等会儿有个姑娘来吃饭？” “嫂子，你说得是琳琳吧？”韩晓武笑了笑，转身问：“小觅，你有没有给琳琳打电话，琳琳来不来？” “早打了，她说来的。”韩苏觅想想又坏笑着说：“二爷爷，二奶奶，我没跟琳琳说你们来了，也没说小叔叔回来了，她以为就我一个人在家。” “只要来就行，那姑娘模样怎么样？”韩仁海也不管这儿是不是商品房，一样不管儿子闻不闻得了烟味儿，掏出烟自顾自点上，美美地抽了两口。想到侄子也抽烟，又取出一根递给了韩晓军。 韩晓武心想我这段时间整天在外面忙着创文，结果光让别人做文明人、说文明话、办文明事，可自己家里的人却各种不文明，并且还不能说他们。 韩晓武正头大，姜兰英端着刚做好的红烧肉走出厨房，笑看着他们说：“小觅介绍的这个姑娘不错，长得是真好看！” “你见过？”韩仁海好奇地问。 “小觅让我看过照片，个子也不矮。” “小觅，让我也看看。” “好咧！”韩苏觅跟躲到阳台上的韩晓武做了个鬼脸，旋即拿起手机，翻出徐谢琳的照片：“二爷爷，你看看，漂不漂亮？” 韩仁海接过手机，左看看右看看，甚至放大看，边看边咧嘴笑道：“这个姑娘长得真不错，比王二家的丫头都好看！晓武，我看这个姑娘可以。” 韩晓武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刚把红烧肉放下的姜兰英，就走过去看着照片说：“这个姑娘是南云的，上过大学，有文化！” “南云的？”韩仁海楞了楞，想想又笑道：“远就远点吧，只要好看，只要跟晓武合得来就行。” 李小梅忍不住问：“小觅，这个姑娘的兄弟姊妹多不多？听说南云那边一家都生好几个。” “琳琳有个弟弟，正在上高中，成绩很好。” “家庭条件，她爸妈是做什么的？” 韩苏觅正准备开口，韩仁海便笑看着照片说：“兄弟姊妹几个？家庭条件怎么样？这些都无所谓，我们又不图人家的钱。只要人好，只要晓武喜欢，只要能早点结婚就行！” “是啊，管那么多做什么？”姜兰英擦擦手，抬头笑看着年轻时也很漂亮的侄媳妇说：“远点也有远点的好处，刘二的儿媳妇不就是外地的吗？每年走亲家就跟出去旅游似的，我连东海都没怎么去过，更别说南云了，正好可以去南云玩玩。” “到时候我们坐飞机去。”韩仁海打开水龙头浇灭烟头，想想又转身问：“晓武，从东海坐飞机去南云要几个小时？” “三个半小时。” “你们说说，三个半小时就能到，不算远！” 韩晓武被搞得啼笑皆非，正无言以对，外面传来刷卡声。 紧接着，防盗门从外面被打开了，徐谢琳穿着中瑞的工作服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可能见客厅里站满了人，一时间竟愣住了。 “琳琳，进来啊！”韩苏觅第一个反应过来，跑过去笑道。 “小觅……这么多人啊，你忙你的，我先回去。” “回去做什么呀，进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小叔叔也回来了。” 这姑娘比照片上还要漂亮，而且有门卡，这说明她跟儿子的关系不一般，姜兰英既高兴又激动，立马微笑着迎上去招呼：“是啊，进来坐！” 徐谢琳很想走，可又觉得不打个招呼就走不礼貌，只能硬着头皮走了客厅。韩苏觅挽着她胳膊，兴高采烈地介绍：“琳琳，这是我二奶奶，这是我二爷爷！” 徐谢琳缓过神，连忙笑道：“二奶奶好，二爷爷好。” “什么二奶奶？小觅，你怎么介绍的？”李小梅知道姜兰英不怎么会说普通话，走过来笑道：“琳琳是吧，我是小觅的妈妈，小觅经常跟我提起你。” “阿姨好。” “你好你好，我们总算见着了！介绍一下，这是晓武的爸爸，这是晓武的妈妈，我们家都是各交各的，你叫叔叔阿姨就行了。” 徐谢琳脑子有点乱，看看正笑眯眯盯着她的姜兰英，又探头看看正用左手抱着右胳膊肘，右手捂着半张脸的韩晓武，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苦笑着问：“阿姨，这么称呼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李小梅反问了一句，指着姜兰英笑道：“琳琳，小觅叫二奶奶是辈分在这儿，你要是也跟小觅一样叫，那会把晓武妈妈叫老的，晓武妈妈一定不会高兴。” “是啊是啊，喊我……喊我阿姨吧！”姜兰英用一口本地普通话说。 韩苏觅噗嗤笑道：“对对对，琳琳，你应该喊阿姨！” 徐谢琳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怯生生地说：“阿姨好。” “你好你好，琳琳，你真懂事！”姜兰英怎么看怎么满意，从来没如此高兴过，不但笑得合不拢嘴，甚至激动的一个劲儿搓手。 李小梅趁热打铁地把徐谢琳拉到韩仁贵面前：“琳琳，这是晓武的爸爸，喊叔叔就行了。” “韩叔叔好。” “好好好，普通话说得真好！”韩仁贵一高兴就想抽烟，掏出烟用一口本地普通话，语无伦次地说：“叫琳琳是吧，琳琳这个名字也好，真好，非常好，特别好，相当好！” “你就知道好好好，就知道抽烟，快吃饭了，抽什么烟？”姜兰英生怕老伴儿给未来的儿媳妇留下坏印象，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香烟，转身招呼道：“晓武，快陪琳琳坐啊！你们先坐，我还两个菜炒一下。” “对对对，先坐！”尽管自个儿的老爸站在边上欲言又止，但韩苏觅不敢再介绍了，因为她一介绍这辈分又会乱。 看着徐谢琳拘束不安的样子，韩晓武知道她很尴尬，微笑着走上来说：“琳琳，别不好意思。你是小觅的闺蜜，又不是外人。我们全家都要感谢你，感谢你对我家小觅的关照。” “是啊是啊，我们都要感谢你。”李小梅连忙附和。 徐谢琳是真尴尬，苦着脸说：“韩哥，我……我以为就小觅一个人在家呢。既然你们都来了，小觅就不用我陪了。我先回去，我……我还有点事。” 不等韩晓武开口，姜兰英就急忙跑出来说：“来都来了，怎么能走？琳琳，好孩子，听阿姨话，吃完饭再回去，吃完饭我让晓武送你回去！” ------------ 第一百零六章 全能听懂 自己家人吃饭，没那么多讲究。 只有红烧肉、红烧鸡块、青椒炒鸡蛋、清炒四季豆这四个菜和一个鲫鱼豆腐汤，但份量都很大，红烧肉和红烧鸡块是用蒸剁椒鱼头的那种大盘子装的。 刚刚过去的这半个多月，韩晓武在外面没吃过一顿好饭，见老妈做的全是自己爱吃的，让韩苏觅去盛了一碗米饭，端起碗筷就吃了起来。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姜兰英真是“恨铁不成钢”，埋怨一句又回头用一口本地普通话招呼道：“琳琳，你也吃啊！这鸡我们家自己散养的，没喂饲料，是真正的土鸡！” “谢谢阿姨。” “别不好意思，来，我帮你夹。”姜兰英说着说着，真帮着夹，一连帮着夹了两块，并且还要夹。 徐谢琳急忙端着碗让到一边，笑吟吟地说：“阿姨，够了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我已经吃了好几块。” “你那么瘦，要多吃点。” “阿姨，我真吃不下了，我吃豆角。”徐谢琳想想又说道：“阿姨，您别光顾着给我夹，您也坐下来吃。” “好好好，喜欢吃什么你自己夹，又不是外人，别不好意思。” “好的，我不会跟您客气的。”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韩仁海是开车来的，并且等会儿要开车回去，不能喝酒，觉得这饭菜吃得有些寡淡，但心情却很好，禁不住侧身跟侄子用本地话说：“这孩子还不好意思。” “二叔，人家第一次见你们，不好意思很正常。” “也是啊，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就好了。” 见侄孙女欲言又止，姜兰英连忙用筷子指指他俩：“说普通话，琳琳是南云人，当着琳琳说土话不礼貌！” “对对对，说普通话。”韩仁海嘿嘿一笑，也招呼道：“琳琳，多吃点，到了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 徐谢琳不好意思地说：“好的，谢谢韩叔叔。” 韩晓武实在忍不住了，抬头笑道：“妈，你的普通话好像也不是很标准，还不如说土话呢。” “不标准那也是普通话，只要琳琳能听懂就行。” “阿姨，能听懂，您说的我都能听懂。” “听见没有，琳琳都说能听懂！” “孩子是在跟你客气，”没酒韩仁海实在吃下饭，干脆回头道：“晓武，我下午在周围转了一圈，斜对面就是人民医院，北边就是海陵公园，这个小区的位置是真好，晓军帮小觅买的这套房子是买对了。” 韩晓武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说：“就是看位置好我才租在这儿的。” “租不行啊，住得再舒服终究是人家的房子，我看还是买一套吧。” “买那么多房子做什么？” 提到正事，韩仁海又说起本地话：“你东海是有房子，可那么远谁去住？我和你妈现在干得动，再过几年就干不动了，再过几年就算没大病也会有小病。如果在这儿买套房子，去医院多方便。” “爸，你们的医保在安海好用吗？”韩晓武好奇地问。 “我打听过，去办个异地就医的手续就好用。村里好几人办了，能来安海谁会去台东！” “好几人办了？”韩晓武将信将疑。 “真有好几个人办了。”韩晓军接过话茬，笑看着堂弟说：“光我们六队，就有八家在安海买了房。年轻人不把户口迁过来，小孩上不了学。年纪大的不想迁户口，一迁过来就没地了，所以就去问了问。没想到现在政策这么好，只要办个手续，我们富安人来安海看病也能报销。” 据说马上就要开征房产税，韩晓武是真不想再买房，沉吟道：“既然办个异地就医的手续，台东的医保在安海就能用，那就没必要再买房，像现在这样租房挺好的。” “你不想买？” “不想。” “你不买我买！” “爸，你怎么突然想起买房了？” “你小姨都来安海买房了，买在万达！她能买，我又不是没钱，我怎么就不能买？”韩仁海一连反问了几句，便回头道：“小觅，你现在不是在房地产公司上班吗？肯定认得不少卖房子的，回头帮我问问这个小区有没有房子卖。” “二爷爷，你真要来买？” “真买啊！不信问你二奶奶。” 姜兰英抬头笑道：“小觅，我们是真想买，现在要是不买，将来年纪大了怎么办？你大爷爷喊我们去台东买，我们去台东做什么？那么远，一点都不熟悉，哪有买在安海好！” 老爸老妈想一出是一出，韩晓武彻底服了，苦着脸问：“爸，妈，你们一口一个年纪大了怎么办？这不是有我吗，有我在，你们担心什么？” “你要是哪天又想回东海怎么办？”韩仁海反问一句，接着道：“这件事我跟你妈想了好长时间，想来想去还是应该买。再说钱存在银行里越来越不值钱，不如取出来买套房子。” “你们有多少钱？” “八九十万应该有吧。”家里具体有多少钱，韩仁海真不清楚，下意识看向老伴儿。 姜兰英不想刺激侄子和侄媳妇，若无其事地说：“晓武，你的钱我们不要，我们的事也不用你管。房子我们自个儿买，房贷我们自个儿还。” “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折腾个什么劲儿。” “我们怎么就折腾了？队里光今年就死了四个人，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再过几年估计连掼蛋的人都凑不齐！我们来安海买套房子，没事可以去海陵公园打打牌，生病走几步就到人民医院，在城里住腻了就回老家住几天，多好啊！” “既然你们想买，那就让我来买，你们的钱留着自个儿用。” “我们能用几个钱？刚才不是说过吗，我们的事不用你管，你早点找个女朋友，早点结婚，早点生个孩子是真的。” 老伴儿提起这个，姜兰英忍不住嘀咕道：“晓武，宇杰的孩子都已经会说话了，你都已经是做爷爷的人了，还把自个儿当个孩子，还不早点找个姑娘结婚！” 韩苏觅吃吃笑道：“小叔叔，二奶奶要是不说，我真想不起来你不但是我的小叔叔，也是宇杰家孩子的爷爷！” “这有什么好笑的？辈分大，做爷爷怎么了，这很正常！” “晓武，你看琳琳这姑娘多好，反正我很喜欢。统战部的那个科长就算了，找谁不好，非要找什么干部！” “找干部又怎么了？” “提到干部我就来气，干部说十句话，最多只能相信半句！反正我是不喜欢干部，你妈也不喜欢。” 韩晓武这才想起老爸是做过村干部的人，不过那是在“三提五统”的年代，当时农民负担重，村里工作非常不好做，镇里就开了许多“空头支票”，哄着他们这些村干部干。 结果镇里承诺的那些事最后没几个能兑现，老爸觉得被骗了，不但一气之下不再做村干部，并且再也不相信干部们的话。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想看着他们爷儿俩不欢而散的李小梅连忙道：“二叔，晓武，刚才不是说好不说土话的吗？说普通话，不然琳琳一句都听不懂，更不自在。” “对对对，说普通话。琳琳，你阿姨这个红烧肉烧的也好吃，再吃一块。” “韩叔叔，我饱了，我……我该回去了。” 姜兰英急切地问：“这么早就回去？” “阿姨，我不是一个人在安海，我堂姐她们也在安海上班，太晚回去，她们不放心。” “既然一定要回去，那就让晓武送送你。” “不用了，又不远。” “没事，晓武，送送琳琳。” 韩晓武正好不想跟老爸探讨干部的话到底能不能信的问题，干脆站起身：“行，我送送。” “韩哥，真不用。” “没事，我吃得有点撑，正好想下去走走。” “小叔叔，你给琳琳带的礼物呢？”韩苏觅不失时机地问。 韩晓武反应过来：“哦，差点忘了。” 徐谢琳急忙说：“韩哥，我不要礼物，我……” 不等韩晓武开口，姜兰英就笑道：“小觅一样有，琳琳，听话，别不好意思。你要是不收，阿姨不高兴。” “可是……” “别可是了，你们下去散步吧。” …… 万般无奈之下，徐谢琳只能跟韩晓武一起下楼。 想到晚上发生的一切，刚走出门洞她就忍不住笑了。 韩晓武好奇地问：“笑什么？” 徐谢琳意识到失态了，连忙道：“没什么。” 想到吃饭时侄女几次欲言又止，韩晓武猛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琳琳，你是不是能听懂本地话？” “嗯。”徐谢琳用蚊子般地声音承认。 “哈哈哈哈，我早该想到的，你在商场上那么长时间班，天天跟本地顾客打交道，同事也几乎全是本地人，怎么可能听不懂本地话。” “其实我不但能听懂，也会说几句。” “不好意思，小觅没跟你把话说清楚，让你尴尬了。” “韩哥，我不尴尬，一点也不尴尬，叔叔阿姨挺好的，小觅她爸和小觅她妈也挺好的。” “这我就放心了。”韩晓武把礼盒装的护肤品和化妆品递到她面前，微笑着说：“拿着，走前就说过给你们带礼物的，不能言而无信，你跟小觅一人一份，这是你的。” “不行，韩哥，我不能要您的东西。”徐谢琳急忙后退了两步。 “我这个韩哥不能让你白叫，再说你现在在卢总那儿上班，听卢总说好像是在前台，形象很重要，化点淡妆会更漂亮。” “韩哥，您已经帮了我那么多，我真不能再要您的东西！” 韩晓武回头看看楼上，苦着脸说：“琳琳，本地话你既然能听懂，应该知道我爸我妈是什么样的人，也应该能猜出甚至看出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要是不收下，我如果就这么拎回去，他们又要跟我唠叨。” 徐谢琳俏脸一红：“可我真不能要。” “那我只能找个垃圾桶扔了，反正不能再拎回去。” “扔了多可惜，要不……要不我先拿着，明天再带给小觅。” “先拿着也行。”韩晓武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在想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并且可以断定侄女一定不会再拿回来。 徐谢琳接过礼盒，怯生生地说：“韩哥，那我先走了。” “我陪你走到南门，不然他们在楼上看见，又会唠叨我。” “好的。”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跟你说，今年不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吗，市里在文化艺术中心搞了一个新中国成立以来安海的成就展，统战部打算组织少数民族代表观展。琳琳，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们感不感兴趣，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就帮你们报名。” 徐谢琳没一口答应，而是抬头问：“韩哥，组织人去观展也是您的工作？” 韩晓武笑道：“算是吧。” “我们感兴趣，不过阿木她们的假，可能不怎么好请。” “观展不是排练，时间不长，我们可以安排个中午。如果中午她们也出不来，我就向统战部领导汇报，请统战部领导跟上次排练一样，跟她们的老板打个招呼。” “谢谢韩哥，这就麻烦您了。”徐谢琳抬头笑道。 韩晓武岂能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由衷地说：“应该我谢谢你们才是，谢谢你们对我工作的支持。” “没有啊，其实我们挺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别人想参加还没机会呢。” “提起参加活动，想想挺搞笑的。许多人都说政府组织的活动都是政府的人自己玩，说他们没机会参加。可有活动请他们参加，他们又觉得没意思，觉得是在浪费时间，或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不愿意参加。” “这就跟厨师做菜一样，众口难调，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正说着，已经走到了小区南门。 韩晓武停住脚步，指指跟她相反的方向：“琳琳，我往那边走走，你过马路时慢点，到了宿舍记得给我发个微信。” “好的，”徐谢琳笑了笑，想想又说道：“韩哥，您跑步时也要注意安全，有些人开电动车开得可快呢，可不能被他们给撞着。” “谢谢，我会注意的。” …… PS：跟昨天一样，今晚只有一章，第二章明天中午十二点左右奉上。 同时，再次恳请在其它地方看韩五的兄弟姐妹，来起点订阅。 ------------ 第一百零七章 感情上比较保守 “晓武回来了！” “晓武，你总算回来了！” “什么晓武，应该称呼秘书长。秘书长，我给你泡茶！” 回到社区，跟回到家一样，一走进办公区韩晓武就感受到姐妹们的热情，不禁笑道：“谢谢谢谢，你们真是太客气了。” “应该的。”许冬梅捧着他的茶杯，回头笑道：“秘书长，我先帮你泡茶，泡好茶再把代购的钱给你。” “没事，不着急。” “你不急我急，万一忙忘了怎么办？” 提起钱的事，李亚娟急忙拿起她自己的手机，跑过来说：“秘书长，工作手机我没绑定银行卡，你加一下我这个手机的微信。” 韩晓武知道不收钱她们一定过意不去，干脆也掏起自己的手机：“行，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我扫你吧。” “还有我，我也要加一下。”张裕敏站起身。 “用不着那么麻烦。”童江昆拿起手机，回头说：“亚娟，你加上之后直接把晓武拉到群里，我们在群里加。” 李亚娟反应过来：“也行。” 见被拉进一个名为“吃喝玩乐”的新群，韩晓武忍不住笑了，心想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她们究竟拉了多少群。 “我是四百二十六，晓武，对不对？” “对，应该是。” “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什么叫应该是？” “对，我光顾着看你的头像了。” “我头像有什么好看的？”张裕敏一边转账一边说：“晓武，艳秋生了，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是吗，什么时候生的？” “有几天了，冬梅，是上周二还是上周三的？” “上个星期二下午，你什么记性啊！” 同事生娃这可是大事，韩晓武下意识问：“艳秋在哪儿生的？” “还能在哪儿生，在人民医院啊，那天我们全去看过。” “我等会儿也想去看看，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别去了，她是顺产，就住了三天院。” “回家了？” “早回去了。” 韩晓武想想又问道：“许姐，艳秋给不给孩子摆洗三酒？我们这些同事要不要有所表示？” 许冬梅把刚倒的水轻轻放到他工位上，掏出手机说：“洗三酒肯定要摆，但没请我们。不是她不想请，也不是不把我们当同事，是考虑到人情往来太多不好，收了我们的人情，她都不知道怎么还。” “晓武，我知道你的心意，但真用不着那么客气。” “行，我听你们的。”韩晓武笑了笑，又看着张莉莉的工位问：“主任呢？” “主任去街道开会了。” “这几天忙不忙？” “要说忙，哪天不忙？”许冬梅反问了一句，无奈地说：“楼下步行街不只是街道的‘门面’，也是全市的‘脸面’。虽然之前已经进行过很多次创文宣传，但街道还是要求我们去面对面发放文明城市应知应会折页和文明新风十六讲等资料，要求我们挨家挨户上门请老板们填写创文问卷。” “步行街是我的片区，等会儿我下去吧。” “晓武，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其实不用去的。”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韩晓武拉开椅子坐下来，一边开电脑一边追问道：“明天呢，明天有什么事？” “听主任说一个西部省会城市的文明办主任，明天要带队来街道参观考察，我们社区是一个点，要做好接待准备；接下来几天，街道还要牵头公安、城管等部门联合执法，就是重点整治前段时间发现的那些老大难问题。我们要给执法大队带路，每次来每次都让我们带路，搞得像他们不认识路似的……” 工作还真不少，韩晓武决定把能干的先干掉。 他喝了几口水，正准备去拿创文宣传材料和问卷，李亚娟又回头说：“晓武，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街道正在招聘，主任说过几天就会来新人。” “这可是好事。” “主任还说，等新人来了，请你帮着带带。” “为什么让我带，我也是刚来的好不好？” “主任打算让新人接手安全、人武和六小行业，不请你帮着带让谁带？” “带几天也行，那我先下去了。” 社区的工作只是繁杂，并没有什么难度。 发放创文宣传材料，请人家填写创文问卷，对韩晓武而言真像是玩。 走走停停，跟大小老板们聊聊天、拉拉家常，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正准备去马老板家吃碗拉面，蔡琪突然打来电话。 “韩总，在哪儿，忙不忙？” “在社区呢，不忙。” “既然不忙，能不能赏光一起吃个饭。” 韩晓武不禁笑道：“用不着这么客气。” 蔡琪回头了看一眼后座上那没帮着送出去的礼盒装护肤品和化妆品，苦笑道：“有事要跟你说，并且只能当面说。” “好吧，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你不是在社区吗，我离你那儿不远，我去找你。” “也好，我在社区楼下等你。” 韩晓武回到社区楼下，等了大约五六分钟，蔡琪果然开着一辆红色小宝马到了。 见她摁下车窗一个劲儿招手，想到这儿不太好停车，韩晓武干脆跑过去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 “韩总，不好意思啊，我都已经到了市政府楼下，打了好几个电话，婵娟都没下来。她说用不着那么客气，让我把东西退给你。”蔡琪回头看了看他，又无奈地说：“她请我转告你，说你一定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女朋友，请你不要在她身上再浪费时间。” 韩晓武愣住了，楞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韩总，你没事吧？” “没事，中午吃什么，我们去哪儿吃？” “真没事？”蔡琪小心翼翼地问。 韩晓武深吸口气，微笑着说：“真没事。” 蔡琪很清楚韩晓武此刻的心情不会好，但更清楚刚刚过去的这十来天闺蜜是怎么过来的，也能理解闺蜜为何要作出这样的决定。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干脆直言不讳地说：“韩总，婵娟的爸爸是公务员，她妈妈是老师，她是在干部家庭长大的，现在又在机关上班。她从小学习就很好，就很听话，从来没犯过错误，所以……所以在感情上也比较保守。” 韩晓武低声问：“觉得跟我谈没安全感？” “也许吧，”蔡琪轻叹口气，想想又苦笑道：“其实在此之前，有人给她介绍过一个家庭条件非常好的男生。那个男生家是开厂的，资产也上亿。” “明白了，谢谢。” “韩总，你千万别误会，可能她理解的安全感，跟你理解的安全感不一样，至少并不是你现在有没有一份正式工作，而是……而是她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她不想被伤害，其实我觉得她对你还是有好感的。” “理解，换作我一样会有这样的担忧。” “韩总，谢谢你，谢谢你能理解她。” “中午吃什么？”韩晓武又问道。 蔡琪忍不住问：“韩总，你居然有心情吃？” “失恋归失恋，但不能不吃饭。”想到张枚曾经说过的话，韩晓武又摸着嘴角笑问道：“再说你们女生要是失恋，不都是去大吃一顿吗？” “可你是男生，你又不是女生！” “你想让我怎么办，是去借酒消愁，还是跑市政府楼下搞出点动静？” 蔡琪噗嗤笑道：“市政府就别去了，你要是跑市政府门口去搞事情，最多五分钟就会被公安带走。” “我想去吃火锅，你能不能吃辣？” “我是无辣不欢！” “那就一起去吃火锅，”韩晓武掏出手机，点开早上刚加的“吃喝玩乐”群，翻找到徐斯敏转发的优惠链接，举到蔡琪面前：“这一家去过没有？” “去过一次，味道真的很一般。韩总，你真打算去这家吃？” “就去这一家，这家有优惠。” “韩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在东海挥金如土的富豪，居然贪图优惠，蔡琪以为听错了。 “没开玩笑，”韩晓武放下手机，若无其事地说：“我们社区的姐妹们去过，说这家味道挺好的。” 想到大老板的品味跟普通人可能真不一样，蔡琪忍俊不禁地问：“韩总，前面路口有个小超市，要不要顺便买瓶牛二？” 韩晓武正色道：“工作日不能喝酒，下午还要上班呢。” ------------ 第一百零八章 很难适应 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已进入九月，街道正利用周末举行“追寻红色足迹、重温革命精神”活动。 周书记亲自带队，率领办事处干部和各村居书记、主任，徒步七十里前往安海地区第一个中共党支部——营溪党支部纪念馆，接受党性教育，喜迎新中国70成立周年！ 张莉莉虽然每天都在社区转，但都是骑电动车，从来没一口气走这么远路，走着走着就累大汗淋漓。 周冰海见像她这样走不动的同志不少，让众人休息十分钟，然后走到她身边问：“走了快一半了，还有一半能不能顶得住？” “革命不走回头路，走不动也要走！不过周书记，你能不能走慢点，能不能考虑下我们这些女同志？” “行，等会儿走慢点。”想到早上看到的一个朋友圈，周冰海又问道：“张主任，韩晓武现在还去社区吗，好久没看见他了。” “去啊，几乎天天去。他不太喜欢开会，所以这段时间就没安排他去街道开会。”张莉莉喝了一口水，好奇地问：“周书记，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三天两头在朋友圈见着他，平时又很少能看见他，所以问问的。” “朋友圈？” “他好像经常去泛书房，早上在贲友兰的朋友圈里看到他了。” 安海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想到韩晓武现在的朋友圈，张莉莉不禁笑道：“他经常去泛书房，去上‘慧源夜校’。不光去听各种讲座，还跟钱禹华学书法，跟许璋伟学画画。前段时间甚至买了台镜头挺长的照相机，跟翟慧勇学摄影。可惜只有五分钟热度，才学了几天就不学了。” “他的业余生活倒是多姿多彩。” “什么业余生活，人家是在享受生活。” 周冰海回头看了一眼，又笑问道：“记得谁跟我说过，他在追统战部的储婵娟，到底有没有追上？” 张莉莉笑道：“没有，没成。他现在跟富豪大酒店蔡老板的女儿走得挺近。” 富豪大酒店在安海有一段历史了，周冰海不但去过而且认识蔡老板，沉吟道：“蔡老板的女儿，跟我侄子是同学。我见过，叫什么名字的，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蔡琪。” “对对对，好像就叫蔡琪。” “那丫头长得还行，三天两头开个宝马去社区找晓武。” “那丫头在哪儿工作？” 张莉莉爬起身，一边揉着腿一边笑道：“那丫头跟朋友合伙开了个家装公司，门面不大，也没几个人，生意不是很好。不过她也不在乎，反正她家就她一个，她爸有的是钱。仔细想想，跟晓武倒是挺配的。” “现在的年轻人啊，不说他了，我们继续走。” …… 与此同时，韩晓武正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撩起T恤衫，让侄女帮着挤后背上的黑头。痒的难受，不挤掉不行，并且黑头被挤出来的那一瞬间真的很舒服。 “来，看看这个，这么多，这么长！” “是挺长的。”韩晓武从她指尖上捏起刚挤出的白色粉刺，忍不住低头闻了闻。 韩苏觅皱着眉头嫌弃地说：“臭死了，还好意思闻！小叔叔，你怎么跟别人不一样，不喜欢闻香的，竟然喜欢闻臭的！” “是挺臭的。”韩晓武拿起湿巾擦擦手，又扭了扭身体：“赶紧挤，只要看见黑头就挤，把能挤的全挤掉。” “小叔叔，这么恶心的事，你怎么不去找蔡琪，非让我帮你挤？” “蔡琪是我闺蜜。” “你个大男人要什么闺蜜，就算她真是你闺蜜，我还是你侄女呢！” “所以这种事只能找你，赶紧的，别磨蹭了。” “不挤了，越挤越恶心。”韩苏觅爬起身，穿上拖鞋，跑到洗脸池挤了点洗手液，一边洗手一边嘀咕道：“我也该去上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班，晚饭你自己解决。”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班？” “我们售楼部晚上八点才关门，要是有客户去，不知道要拖到几点！” 韩晓武知道这些全是借口，放下T恤衫，转身透过镜子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小觅，谈恋爱我不反对，更不会反对你跟许浩先谈。但我必须提醒你，他是铁了心要去当兵的，而且被验上的可能性很大。” “小叔叔，我们没谈，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就普通朋友吧，反正该提醒的我已经提醒过。” “知道了，我先走了。” “走吧，路上慢点。” …… 听着侄女关上门，跑向电梯口的声音，韩晓武暗叹真是女大不中留，不但她跟开网约车的许浩先越走越近，据说徐谢琳现在也有人追，并且追求者是一个小老板家的儿子。 正百无聊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通过电话的老同事竟打来电话。 “张总，大白天的，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老娘是个夜猫子？” “你不是应该很忙嘛。” “再忙也不能忘了老朋友。”刚从外地回到公司的张枚，舒舒服服地躺在转椅上，俯瞰着不远处的浦江，举着手机问：“韩总，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 韩晓武站起身喝了一口水，走进卧室打开空调，带上门说：“不怕你笑话，这段时间过得有点空虚。尽管找了不少事做，尽管交了一个挺有趣的朋友，可还是觉得有点空虚。” 张枚倍感意外，禁不住问：“灰姑娘呢，你的那个灰姑娘有没有回心转意？” “没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真的假的？” “真的。” “被人家拒绝了？” “差不多，”韩晓武躺到床上，无奈地说：“她觉得跟我谈没安全感，张总，虽然我觉得你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冷静冷静，她需要好好想想，我一样需要好好想想。” “想什么？” “想一个朋友的话。” “你那个有趣的朋友？”张枚追问道。 韩晓武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说：“嗯，那个有趣的朋友问我，是真喜欢统战小姐姐，还是喜欢追统战小姐姐的过程？她还问我如果是真喜欢统战小姐姐，那究竟喜欢统战小姐姐哪一点？” “你是怎么说的？” “我不知道，所以要好好想想。” “就因为这个空虚？” “不只是因为这个，我还感觉社区的工作没之前有意思了，统战那一块的工作也没之前有意思，尽管结交了不少朋友，尽管三天两头有活动。” 张枚反应过来，顺手拿起杯子笑道：“韩总，你觉得干这个没意思，干那个也没意思，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甚至有些奇怪，你居然能坚持到今天。” 韩晓武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没有挑战性，自然就没意思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 “可我已经下决心退休了，而且真不想重操旧业。” “你是下决心退休了，可退休之前是什么状态？”张枚反问一句，接着道：“在投行，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在成长、在提升。你早习惯了这样的节奏，就像一辆疾驰的火车，猛地来个急刹车，怎么可能没惯性，又怎么可能会适应？” “听上去有点道理。” “不是有点道理，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并且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本科进来的。能有今天，所付出的比别人更多，这些年你比所有人都努力。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人形机器，说停就能停？就算停下，能习惯？” 张枚顿了顿，又说道：“至于是不是真喜欢那个灰姑娘，也可能是潜意识里把追灰姑娘当成了一个项目，一定要拿下，不然你就不是韩晓武了。” “怎么可能，我是真挺喜欢她的。” “喜欢她哪一点？”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需要！” “我觉得不需要，”韩晓武摸摸嘴角，想想又承认：“张总，不过你说我很难适应新生活，仔细想想是有些道理。我试着再适应适应，如果再过两三个月，依然觉得空虚，那就只能重新找份工作，找点稍微有挑战性的事做做。” “韩晓武，别逗了，像你我这样的人，除了干这个还能干什么？” “找个大学教书怎么样？” “我觉得不靠谱，就算能找到很可能也是刚开始觉得新鲜，干几天又会觉得没意思。” “那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回来吧，老王前天开电话会时还提过你，说你辞职是一大损失。” 韩晓武不假思索地说：“不回去。” 张枚不解地问：“为什么，跟自己较劲儿有意思吗？” 韩晓武坐起身，苦笑道：“我不是在跟自己较劲，我之所以辞职，是因为真扛不住了。有件事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甚至连我爸我妈都不知道。” “什么事？” “那次去东北做尽调，飞机延误，我就在机场整底稿。整着整着，眼前一黑，晕倒了。醒来时发现已经被送到了医院，四肢都没知觉，连脸都是麻木的。我以为中风了，心想这下完了，这辈子可能再也下不了床，那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张枚大吃一惊：“后来呢？” 韩晓武低声道：“后来慢慢有了知觉，慢慢恢复了，但这件事让我感触很深，觉得人生短短几十年，赚那么多钱又有什么意义！” 张枚追问道：“这么大事，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后来不是恢复了吗，再说又有什么意义？”韩晓武笑了笑，想想又说道：“何况扛不住改行的人多了，又只不是我韩晓武一个。” “看来我也要注意点，我有时候也手脚麻木。” “所以说钱是永远赚不完的，万万不能为了赚点钱把身体搞垮。” “韩总，你先试着适应。哪天我要是也觉得扛不住了，你适应新生活的这些心得体会，我到时候就可以借鉴。” “没问题，等你需要时我不会敝帚自珍，我会跟你分享的。” “其实去大学教书也不错，要不要我帮你问问？” “暂时不用，刚才不是说过吗，我想再试着适应几个月。”生怕老同事无法理解，韩晓武解释道：“这么多年没好好陪过家人，我想离我爸我妈近点。” “真是个孝子。” “除了想离家近点，我也想有始有终。市里正在创文，已进入评测倒计时。社区正缺人，社区的姐妹们对我又挺好的，就算走也要等评测完之后才能走。” 张枚追问道：“什么时候评测？” 韩晓武是真困了，呵欠连天地说：“过完年吧，反正今年我是不想再出去了。” ------------ 第一百零九章 同学来了！ 张枚挂断电话，甩掉高跟鞋，光着脚趴在办公桌前忙碌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 “哪位？” “我呀！” 听到前上司的声音，张枚连忙穿上鞋，起身跑过去打开门：“原来是王总，请进，进来坐。” “不进去了，说几句就走。”王彬探头看了一眼她的新办公室，笑道：“你来固收前做的那个新三板项目，客户总算把尾款给打过来了。我刚交代过小美，让她赶紧核算下，把奖金打给你。” “谢谢王总，等奖金发下来我请您喝奶茶！”听到有进账，张枚笑靥如花。 “用不着这么客气，”王彬早习惯了她的古灵精怪，笑了笑，感慨地说：“为了这笔尾款，我让法务跟对方交涉了好几次，就差起诉了。现在的项目不但越来越难做，连钱都越来越难拿。” “我这边的债也不好卖，您看看，又有两单批文快到期了！” “都不容易啊。”王彬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张枚，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你有没有打电话问？” 张枚反应过来，一脸无奈地说：“刚给他打过电话，刚探过他的口风。” “他怎么说？” “他正忙着找女朋友，反正听口气不太愿意回来。” “他歇了差不多一年，怎么还没找着女朋友？”王彬想想又说道：“他上次回来喝同学喜酒时，不是带了个女孩子吗？” “老板，说了您别生气，我们年轻人的世界您不懂。” “说得好像我很老似的，我怎么就不懂了？” 张枚掩嘴笑道：“王总，您人一点也不老，但您的心因为太过操劳堪称饱经沧桑。” 王彬没时间也没心情跟她废话，提醒道：“说正事，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他以前在您手下干，整天忙得飞起，累得像条死狗，根本没得选择，确切地说是没时间去选择；现在闲下来了，兜里又有几个钱，人长得又不难看，这选择也就多了，身边的妹子多得让他眼花缭乱，又不知道该选哪个了！” “这么说他小子现在艳福不浅？” “王总，您羡慕了？” “我羡慕什么，我就想他能不能回来帮帮忙。” “我觉得他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不务正业，不就是找个老婆，有那么难找吗？”想到眼前这位好像一样单着，王彬不禁笑道：“张枚，我看你跟他倒是挺合适的！他犹豫不决，不知道选谁，很可能就是因为你。” “因为我？王总，您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我还真不是在开玩笑，你们年纪差不多大，有共同语言，而且知根知底。既然能成为工作上的搭档，为什么就不能成为生活上的伴侣？” 张枚急了，哭笑不得地说：“王总，您千万别乱点鸳鸯谱！您也不想想，我能看得上他？估计他也一样看不上我，嫌我人老珠黄。我跟他就是互相嫌弃，我们可以做同事，可以做朋友，甚至可以做哥们儿，唯独不可能走到一起。” “话别说死，反正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王彬摸摸嘴角，又笑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张枚，刚才说得那个新三板项目，是他没离职前揽的，不能因为他现在离职了就不给他奖金。帮我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就说这几天应该能到账。” “行，我这就给他打。” “那我先去开会了，有时间上楼坐坐，不能来了固收就忘了娘家。” “不忙就去，王总，我送送您。” …… 张枚送走前上司，回到办公室就拿起手机拨打韩晓武的电话，拨出去居然占线，心想他能有什么事？ 事实上韩晓武正在接的这个电话，跟她还真有点关系。 她开玩笑地说等扛不住了想退休，要借鉴他适应新生活的“心得体会”，他自己都无法适应哪有什么心得，于是想到张裕敏曾提到的一个“前辈”，就忍不住给张裕敏打了个电话。 张裕敏尽管不只是他究竟想跟人家请教什么，但依然很快帮着联系上了在市政府信息科工作的前大厂程序员李繁铭。 李繁铭正坐在老家的一条小河边钓鱼，拨通张裕敏让联系的手机号，搞清楚韩晓武想请教什么，不禁笑道：“小韩，其实也没那么难适应，我觉得你的问题是没有结婚，没有孩子，等结了婚有了孩子，我保证你不会再觉得空虚！” “李哥，你是说你现在忙着带孩子？” “不但要早晚接送，还要辅导作业，我爱人又比较忙，我平时还要做做饭，做做家务，从早忙到晚，就周末能休息一天。正好回来陪陪老人、钓钓鱼，这日子过得很充实，至少我觉得挺充实的。” “工作呢？”韩晓武追问道。 “小韩，你是裕敏的朋友，那就是自己人，我就跟你说几句心里话。其实，要是有机会进步，我还是想进步的。但像我们这种半路出家的人，无论年龄还是资历，跟人家都没法儿比，总之。干得再好都别想进步。” 李繁铭顿了顿，接着道：“所以上班我就干好份内事，其它事我一概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一样不会掺和。说起这个前天才搞笑呢，有个办公室的电脑上不了网，居然打电话让我去看看！” “你去了没有？” “我又不是网管，我去做什么，他话没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 韩晓武明白了，“前辈”是以家庭为重，整儿一伺候老婆孩子的家庭主男，每天忙得团团转，自然不会空虚。 就在他觉得好笑之时，刚跟徐雪松拜访完一位华侨的储婵娟，正在行政中心大厅里等电梯。 眼看电梯就下来了，一辆公务车缓缓停在大厅门口。 政府办的小杨提着包钻出副驾驶，拉开门请一位领导下车。 领导三十来岁，个子虽然不高，但身材保持的不错，他戴着一副眼镜，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穿着黑西裤，不但文质彬彬，而且非常有礼貌，微笑着跟小杨点点头，然后才往电梯这边走了过来。 小杨小跑着跟上，见电梯已经到了，又伸出胳膊请领导先进。 储婵娟不知道这位领导是来自哪个上级部门的，只是觉得有些面熟，正绞尽脑汁地想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领导竟微笑着说：“你们几楼？” 本不想往前凑的徐雪松连忙道：“我们十四楼。” “进来，一起上去。” “谢谢。” 储婵娟缓过神，也跟进了电梯，尽可能往边上靠。 领导的任命要经过人大，在人大常委会通过之前，这个职务不太好介绍，并且小杨也觉得没必要跟领导介绍徐雪松和储婵娟，干脆看着电梯按键说：“十四楼是统战部、侨办和文联。” “哦。”领导微微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忍不住多看了储婵娟几眼，毕竟漂亮的女孩子并不多见。 储婵娟注意到领导正在有意无意地看她，有些尴尬，连忙低下头。 电梯很快就到了政府办这一层，小杨又殷勤地请领导走在前面。 虽说在同一栋楼办公，但各部门之间并不熟，甚至连隔壁的文联每天在忙些什么，统战部的人都不知道，也不会去打听。 等到了十四楼，徐雪松走出电梯，喃喃地说：“应该不是来检查工作的，不然市领导不会只让小杨去接，看样子应该是刚调来的。” “徐科，你是说刚才那位？” “嗯，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三十多岁。” “调过来做什么，难道做副市长？”储婵娟下意识问。 徐雪松推开门，走进办公室，回头笑道：“不是没有可能，在我们这儿处级干部是大领导，可在上级机关处级就是中层干部。” 储婵娟越想越觉得刚才那个领导面熟，不禁笑道：“打个电话问问？” “问这个做什么，又不关我们的事。” “问问呗。” “婵娟，你不会……” “想哪儿去了，我就是好奇。” “行，问问。”徐雪松坐下来拨通了政府办一个朋友的电话，聊了几句，嗯了几声，回头笑道：“果然被我猜中了，是从省里空降来挂职的副市长，姓张，叫张星明。很年轻，今年才三十三岁，不过现在还是拟挂任副市长，要等人大通过任命。” 张星明！ 听到这个名字，储婵娟想起在哪儿见过，一时间竟愣住了。 “婵娟，想什么呢？” “没什么，徐科，我有东西忘在车上，我要下去拿一下。” “想拿就下去拿呗，用不着跟我请示。” “跟你说一声。”储婵娟连包都顾不上背，就这么拿起手机跑出办公室，然后乘电梯下楼，来到地下停车场。 她想给韩晓武打电话，可想到已经那么长时间没联系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干脆拨通了闺蜜的电话。 “琪琪，你在哪儿？” “在公司啊，还能在哪儿。” “跟你那个男闺蜜说一声，他的大学同学来我们安海挂职副市长了！” 蔡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楞了楞，将信将疑地问：“婵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储婵娟回头看了看电梯口方向，苦笑着说：“我能跟你开这样的玩笑？真的，他同学真来我们安海挂职副市长了，我刚在电梯里遇上了。” “你认识他的同学？” “在东海见过，我认出了他同学，他同学没认出我。婚礼那天人太多，他那个同学记不得我，没认出我很正常。” “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不然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姓张，叫张星明，应该是刚来，现在还是拟挂任，要等人大通过了才是副市长。” 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蔡琪噗嗤笑道：“知道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 第一百一十章 “穷凶极恶” 那可是副市长，蔡琪觉得很巧、很好玩、甚至很激动。立即给韩晓武打电话，让赶紧来她的公司，有十万火急的事！ 韩晓武的午觉睡不成了，从网上叫了辆车，赶到她这个半年不开张，开张也不够她吃几天的装修公司。 “韩总，进来啊，里面凉快，茶我都帮你泡好了。” “屁大的公司，还弄个办公室。”韩晓武嘀咕了一句，看着外面的工位问：“蔡总，你的联合创始人和你的员工呢？” “合伙人跑了，业务员和搞设计的那个丫头也跑了。” “这么说就剩你这个光杆司令？” “就剩我一个人。”蔡琪把他迎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总经理办公室，一边招呼他坐下喝茶，一边笑道：“主要是那些开发商现在不卖毛坯房了，全是精装修的，不但抢我们的生意，还砸我们的饭碗。” 韩晓武端起茶，靠在沙发上，笑看着她说：“生意做成这样，你居然笑得出来！” “难道让我哭？”蔡琪反问一句，想想又笑道：“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我已经想好了，过几天换块招牌，再去人才市场招几个人，改行做房产中介，听说房产中介挺赚钱。” 韩晓武不认为她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好奇地问：“蔡总，冒昧地问一下，你大学毕业之后一共创过几次业？从事过多少行业？” 蔡琪这段时间之所以跟韩晓武走这么近，不只是因为韩晓武有钱，更多的是觉得跟韩晓武一起聊天有趣，干脆把闺蜜说的那件事放到一边，翘起二郎腿，得意地说：“为什么要从大学毕业之后算？韩总，事实上我在上大学时就开始创业了。” “上学时就开始创业？” “骗你做什么，不信你可以去问婵娟。”蔡琪放下杯子，拿起手机，一边翻找照片，一边眉飞色舞地说：“我大三时就加盟过一家奶茶店，我本来没想过开店的，主要是我的前男友就知道上网玩游戏，想找点事给他做做。” “赚了还是赔了？” “开了两个月就关门了，不过赔得不多。” “大学毕业之后呢？” “大学毕业之后就多了，先是开内衣店，然后开时尚火锅，就是菜品放在传送带上转圈的那种，再后来跟几个朋友合伙开蛋糕店，蛋糕店关门之后开的这个装修公司。” “蔡总，你是屡败屡战，精神可嘉！” “韩总，你别瞧不起我，我可以失败一百次，但我只要成功一次就够了！” “你这是有条件失败的，换做那些没条件失败的呢？”想到小区周围那些开了关、关了开、开了再关的店，韩晓武轻叹道：“忽悠年轻人创业就是坑，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人因为创业，搞得债台高筑，连父母都跟着受罪。” 蔡琪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连忙放下手机：“不说这些了，说正事。” “你能有什么正事？” “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 “我又能有什么事？”韩晓武笑问道。 蔡琪像茶艺师般地一边洗茶泡茶，一边笑问道：“韩总，你是不是有一个叫张星明的大学同学？” “有啊，你怎么知道的？” “他来安海了，就在市政府，婵娟半个小时前刚见着他。” “他来安海做什么？”韩晓武下意识问。 蔡琪放下水壶，抬头笑道：“来做副市长，好像是挂职的。婵娟认出了他，他没认出婵娟。” “真的假的，她会不会看错了？”韩晓武越想越觉得荒唐，拿起手机点开同学群，想想又觉得这么问不合适，干脆点开群成员，找到张焕焕的微信，把手机举到嘴边：“班长，听说张星明做上副市长了，你问问‘及时雨’，有没有这回事。” 等了大概两分钟，张焕焕又了回复：“好的，我这就问。” “班长，别跟她提我。”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反正别跟她提我就行了。” 想到小雨那张嘴，张焕焕若有所思地说：“行，我就说是听江城的一个朋友说的。” “谢谢了。” 韩晓武刚放下手机，蔡琪就不解地问：“韩总，你不想让你那个副市长同学，知道你在安海？” “不想，他是副市长，我是社区统战联络员兼网格员，这多尴尬，传出去会被人家笑话死的。”韩晓武再次拿起手机，想想又强调：“琪琪，如果这事属实，你一定要保密，记得帮我跟婵娟说一声，请她也不要告诉别人。” “可你跟你同学都在安海，并且你这个统战联络员混得如鱼得水，比街道的统战委员都交游广阔，想瞒住你同学恐怕不容易。” “没你想的那么难，我觉得低调点就行了。” 正说着，同学群里有了动静。 “及时雨”果然按捺不住艾特张星明，恭喜张星明做上了副市长。 “小雨，你怎么知道的？” “本姑娘消息多灵通，不然能叫及时雨？”小雨反问一句，又用语音说：“张市长，这么大喜事，不能没红包！” 张焕焕见是真的，也忍不住发了一行文章：张市长好，恭喜张市长，贺喜张市长！ 紧接着，半年没动静的群变得更热闹了，老同学纷纷露头祝贺。 张星明没办法，只能发了两百块钱的红包，然后发了一个捂着脸的表情，用语音说：“各位就别笑话我了，我是来挂职的，干两年就回原单位，而且挂职的是个县级市。” “县级市的市长一样是市长。” “副的，副的！” “就算是副的，一样要尊称张市长。”徐浩然冒出来调侃。 “徐总，你也笑话我？” “我怎么会笑话你，张市长，以后请你多关照，今年跟美国打贸易战，生意不好做，资金很紧张，能不能帮我协调点贷款，或者融点资。” “融资你应该找晓武，应该找丁行长！” “汇报张市长，我已经离职了。”韩晓武举起手机笑道。 丁兴贵更是在群里大倒起苦水：“张市长，我们是二级支行。说是支行，其实就是以前的营业网点，我算什么行长？” “支行行长一样是行长。” “既然各位把我当行长，那就请各位帮帮忙，我这一堆任务没完成，各位能不能来我这儿存点款，能不能开几个户，办几张卡，顺便开通下手机银行？” 张焕焕跟丁兴贵是真正的同行，忍俊不禁地说：“没装ETC的大大请艾特我，要是再完成不了任务，我就要去高速口拦车了！” 张星明忍不住笑道：“班长，老丁，你们的事等会儿再说。徐总难得路一次头，让我先抱抱徐总大腿。” “张市长，我抱你大腿还差不多，你这是开什么玩笑！” “胖子，我真没跟你开玩笑。挂职究竟怎么回事你知道的，能不能可怜可怜兄弟，来安海投点资，建个分厂？” “安海？”徐浩然惊诧地问。 张星明以为他没听说过安海这个八线小县城，回想了下来前做的功课，如数家珍地说：“安海是我们苏江省通江市代管的县级市，地处苏江省中南部，位于通江、盐海和陵州三大市交界处。东临黄海，交通便利，去年GDP一千多亿，营商环境非常好！” “张市长，我们公司是做化工的，别说现在举步维艰，无力再扩大经营规模，就算有余力，估计你们那儿也不欢迎我们这样的化工企业。” “怎么可能不欢迎，只要环保达标就行。” “行，有机会我就去看看。” “欢迎欢迎，也欢迎各位同学来我们安海参观考察。” 徐浩然顾不上再跟他寒暄，翻出韩晓武的手机号拨打过来。 不等他开口，韩晓武就苦笑道：“我也是刚听说，开始以为是同名同姓，就让班长去找‘及时雨’核实，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徐浩然越想越有意思，忍不住调侃：“这是好事啊，你现在不是在社区上班吗？张星明去挂职副市长，以后你就有靠山了，就有人罩着了！” “我要什么靠山？”韩晓武抬头看了一眼蔡琪，哭笑不得的说：“这也太特么巧了，全省那么多县区，他不去别的地方挂职，偏偏要来安海。如果被知道我也在安海，还在社区上班，多尴尬！”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 “其实丢人我不怕，我都是退休的人了，还会在乎别人怎么看？刚才他在群里那穷凶极恶的架势你也看到了，要是让他知道我就在安海，他为了政绩一定不会让我安生。” “这倒是，是得离他远点，被他缠上就麻烦了，哈哈哈哈。” “所以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明白，不告诉他，我也赶紧遁！” 徐浩然不但说挂就挂，而且不再水群，引得几个在体制内工作的同学，一起声讨他这个死胖子不帮忙，不讲义气。 韩晓武正觉得好笑，张星明又把矛头对准了他这个班上混得第二好的人，艾特他说：“韩总，死胖子不讲义气，你不能也不讲义气。能不能从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来我们安海考察考察？” “张市长，我又不是开厂的，我去考什么察？” “你是财神爷，我们安海不但需要客商来投资建厂，一样需要资金。十亿八亿不嫌多，三五千万不嫌少！怎么样，给不给兄弟面子，帮不帮兄弟这个忙？” “张市长，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别说我没那么大本事，就算有也没用，我现在已经离职了。” “不讲义气！” “我是有心无力。” 韩晓武不敢跟他再聊，送上一个泪奔的表情，也赶紧遁了。 蔡琪听得清清楚楚，见他放下手机就吃吃笑道：“韩总啊韩总，你这个市长同学果然穷凶极恶，看来他这根高枝真不能攀，你还是离他远点吧！”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防火防盗防同学 正聊着，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 韩晓武刚拿起手机正准备看微信，侄女打电话来了。 “小觅，什么事？” “小叔叔，许浩先真验上了！刚公示，我把链接给你发过去了，你赶紧看看！” 侄女不但带着哭腔而且很焦急，韩晓武沉吟道：“能验上是好事，着什么急，我先看看。” 韩苏觅急切地说：“好什么好，听说是去西疆，一去就是两年，说不定还不止！” “当兵多光荣，何况是人家自己想去的。小觅，你给我听清楚，既然验上了，他现在可以说就是部队的人。如果验上却不去，不但是非常可耻的行为，而且违反了兵役法，会被重罚的。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只能支持、必须支持，绝不能拖他后腿！” “可是去那么远……” “又不是他一个人！再说当兵最多后悔两年，不当兵会后悔一辈子。我这是过了年龄的，要是没年龄限制，连我都想去！” “可是……” “别可是了，我先看看。” 蔡琪好奇地问：“韩总，你家有亲戚要去当兵？” “什么亲戚，是小觅的男朋友。”韩晓武点开侄女转发来的链接，看着市征兵办刚发布的安海市2019年新兵名单公示，悻悻地说：“小觅早出晚归，除了上班时间，几乎天天在我眼皮底下，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追上的，真是防不胜防。” 蔡琪噗一声笑了。 韩晓武下意识问：“笑什么？” “笑你啊，天天盯着侄女，结果还是没盯住，还是让人家从你眼皮底下把侄女给骗走了，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不是反对她谈恋爱，我是……我是不喜欢他们这样偷偷摸摸的谈，搞得像我会阻扰他们，会棒打鸳鸯似的。” “人家可能觉得这么谈比较……比较有感觉，哈哈哈。” “又笑，蔡总，你的笑点也太低了吧。”韩晓武顿了顿，又看着公示文件感慨万千：“谁说年轻人不爱国的？就说参军这件事，真叫个踊跃。全市今年一共征二百四十名新兵，报名的少说也有一千，谁去谁不去，要开征兵工作会议，要在会议上集体票决确定。不像泰国，一提到当兵，个个吓得腿软。” “现在当兵待遇好。”蔡琪笑道。 “以前待遇不好的时候，一样抢着去。”韩晓武找到了许浩先的名字，权衡了一番点开号码簿，翻出许浩先的手机号拨打过去。 结果没打通，电话竟占线。 想到许浩先此刻一定很激动，很可能正在给亲朋好友打电话分享喜讯，又拨通了侄女的电话：“小觅，跟小叔叔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许浩先，你们进展到了哪一步？” “小叔叔，你问这个做什么……”韩苏觅正心急如焚，实在不想也不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 “不说那就是喜欢了，并且进展很快。”韩晓武想了想，接着道：“你真要是喜欢他，那就应该尊重他的决定。再就是两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你们都还年轻，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这对你们的感情是一种考验。” 韩苏觅实在控制不住，哇一声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这小子，居然能让你哭，还真有点能耐。” “我……我怎么就不能哭了？小叔叔，我……” “好好好，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见韩晓武就这么挂断了电话，蔡琪哭笑不得地问：“韩总，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你追婵娟时可不是这样的，你哄女孩子的本事怎么退步了？” “小觅是我侄女，又不是我女朋友，就算哄也应该是许浩先那小子去哄，我操这个心做什么。”韩晓武深吸口气，又拨打起许浩先的电话。 这次打通了，刚接通许浩先就在电话那头不好意思地问：“韩哥，小觅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打了，这会儿正在哭呢。” “对不起啊。” 韩晓武故作不快地问：“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许浩先真有点怕他，尴尬地说：“韩哥，我刚接到人武部通知，十一号就要走，这一走就是两年……”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们都是成年人，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是长痛不如短痛就这么分手，还是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们自己商量着办！” “谢谢韩哥。” “赶紧给小觅打电话吧。” “我这就给她打，我正在去她那儿的路上。” “开慢点，注意安全，你现在可是国宝，绝不能出事。” 刚挂断电话，蔡琪便竖起大拇指：“韩总，你这个叔叔做得真是通情达理！” “女大不中留，不通情达理还能怎么办？” 韩晓武话音刚落，街道人武群来了信息。 街道武装干事将全街道十三个新兵的名单和联系方式发到了群里，让各村居负责人武的社区干部做好新兵的思想工作，坚决不能出现验上了却不去的情况。要求提醒新兵们在起运前注意安全，不要喝酒，更不能违法犯罪。 韩晓武正准备艾特下前几天刚分到社区的关小丽，武装干事又发了一份街道将于周二下午两点召开入伍新兵欢送会的通知。不但要求通知到人，而且特意注明许浩先等几个大学生新兵要准备一份发言稿，到时候会让他们发言。 想到社区今年就许浩先一个新兵，韩晓武干脆把两份通知直接转发给许浩先，没艾特刚到社区几天，什么都不懂的新同事。 见他这个社区的临时工，比社区的正式工都敬业，蔡琪禁不住笑道：“韩总，你要是考公务员，以你的学历，以你这工作态度，又有同学市长关照，一定会比婵娟混得好！” “我不只是不想再考试，而且不喜欢被约束。”韩晓武放下手机，又笑道：“至于张星明，他这个副市长没你想得那么光鲜。” “什么意思？” “我有好几个同学在体制内工作，张星明并不是官做得最大的。有一个已经正处了，之前也去县里挂过职。刚开始我们以为他混得很好，后来才知道他那个副县长有职无权。别的副县长分管一堆工作，而他竟然没工作可分管。在工作分工上，居然是协助另一个副县长工作，你说好不好笑？” “什么都不管？”蔡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什么都不让他管，不过也可以理解，他是从机关去县里挂职的，之前只负责一个办公室，手下就两三个人。突然下去做副县长，什么都不懂，对基层也不了解。真要是委以重任，让他决策决断，肯定会搞得一团糟。” “什么都不让他管，那他这个副县长整天做什么？”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他不但不闲而且非常忙！不是替相关领导去开会，就是代表县里接待去他们那儿学习考察的人员，甚至要像专业主持人那样三天两头主持各种会议。连他自个儿都自嘲挂职副县长的那两年，做得是‘开会干部’、‘接待干部’和‘主持干部’。” “这么说张市长接下来也要干这些？” “我估计也差不多，反正不可能让他单独分管某项工作。” “那这个副市长做得有什么意思？”蔡琪想想又问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下来镀金？” 韩晓武沉吟道：“也不完全是镀金，至少能增加一些工作经验。毕竟对他那样的机关干部而言，这是一个完全不熟悉的领域。巨大的差异会丰富他的阅历，尤其对于基层工作经验的了解有很大帮助。” “韩总，我觉得你去做这个副市长，肯定比他强！” “这是肯定的，我直到现在依然是统战、团委、关心下一代、人武、安全和六小行业一肩挑，还是海联会的秘书长和新联会的副秘书长，涉及多个领域，基层工作经验极为丰富。他的那些活儿我干得了，我的这些活儿，他没个三五天玩不转。” “听得我一愣一愣的，以为有多难呢，搞来搞去三五天就能上手！韩总，你也太逗了，哈哈哈哈。”蔡琪实在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提到张星明，韩晓武起身笑道：“从现在开始，我要做好安全防范，防火防盗防张星明，绝不能暴露身份。” “怎么防范？” “泛书房是不能再去了，经常去泛书房的那些人混得都不错，要是拍个照片发朋友圈，很容易会被他看到；冒总和翟总那儿也是市里的一个‘参观点’，一样不能再去；统战部就更不用说了，打死我也不会再去市政府。” “你们社区呢？”蔡琪笑看着他问。 “我们社区好办，不管来什么领导，街道都会提前通知，如果他真去我提前避开。相关台账可能要检查一下，只要有我照片的全要调整，至少要把我的照片抽出来。” “要是在路上遇着怎么办？” “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过也好办，反正我闻不了香水味和烟味，等会儿去多买点口罩，再买一副墨镜。以后骑电动车戴头盔，步行戴眼镜和口罩，就算真遇上他也认不出我！”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共同语言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像蔡琪这种屡败屡战的创业人士，自然少不了几个跟她一样不着调的闺蜜，她的表妹于小涵就是其中之一。 小丫头是个零零后，很可爱、很水灵也很聪明。 对吃穿什么的都不讲究，上大学时喜欢穷游，现在毕业了依然喜欢背着包到处浪。没个“正经工作”，靠拍旅游短视频、更新旅游公众号和百家号维持生活，如假包换的月光族，但她不但不在乎甚至乐此不疲。 韩晓武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在蔡琪的介绍下成为了她的粉丝，看过她的几十条短视频，甚至请她填了一张表，打算把她这样的“新媒体从业人员”发展进新联会。 她今天终于回来了，并且过几天又要踏上“征程”，蔡琪打算晚上喊她吃个饭，韩晓武原本准备参加的，但因为老妈的一个电话，只能跟蔡琪说抱歉。 两个人吃火锅没意思，蔡琪又叫上了储婵娟。 于小涵对吃穿不讲究，不等于不喜欢吃，锅底一烧开就不断涮肉，转眼间一份小肥羊和一份肥牛就被她消灭殆尽。 “真爽，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火锅了！储姐、琪琪，你们也吃啊。” “吃吃吃，我们正吃着呢，你在外面受苦了，你多吃点。”蔡琪笑了笑，捞出一块刚煮熟的鸭血，放到储婵娟的碗里。 “够了，我这儿还没吃完呢。”储婵娟嫌烫，伸手拿起一颗小西红柿，边吃边好奇地问：“琪琪，你的男闺蜜呢，他怎么没来？” “想他了？” “我想他做什么，再说前几天刚在冒总那儿见过。”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储婵娟下意识问。 “他说的。”蔡琪一边招呼表妹吃，一边笑道：“他说你就跟他点了点头，没说话。几位大师研讨完冒总刚推出的文创产品，你就先走了，晚上没一起吃饭。” “他连这都跟你说？” “他那天也没跟冒总他们一起吃饭，你走之后他就走了。” “琪琪，你是说那个让我填表的韩总？”于小涵回头问。 “嗯，”蔡琪举着筷子指指储婵娟，调侃道：“就是被她甩了的那个钻石王老五，这就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储婵娟急忙道：“别听你姐瞎说，我跟他都没开始，根本不存在谁甩谁。” 于小涵嬉笑道：“储姐，那么优质的男友，你不要我姐就要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要吧，送给你姐！” “其实，我倒不介意做这个接盘侠，可惜只能做朋友。” “姐，为什么呀？”于小涵不解地问。 蔡琪放下筷子，无奈地说：“人家对我没感觉，我对他也不是很来电。” 于小涵嘀咕道：“那你还三天两头去找他！” “做不成男女朋友，普通朋友还是要做的。将来我要是想到赚钱的好路子，本钱如果不够，我就可以请他投资！我的事业要是做得红红火火，就请他帮着操盘，搞个ABCDEFG轮，然后去A股上市，到时候我就可以赚股民的钱，就可以带着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哈哈哈哈哈！” “财迷心窍。”储婵娟笑骂道。 “我就是财迷，我就想赚钱，我要干出一番事业给我爸看看，让他知道开饭店有什么前途。” “人家开火锅店都开上市了，怎么就没前途？” “那是特例，我要干点跟我爸不一样的，我打算从房产中介开始，等赚到钱就去拿地，开发一个大大的小区，不卖毛坯，全是精装修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所有房子我自己设计，自己找施工队装修……” “就你还搞房地产？”储婵娟彻底服了，立马换了个话题：“琪琪，你不是说他不想让他同学知道他在安海吗？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提醒下他。” “什么事？” “像他同学那样的异地任职领导干部，市里一般都安排在海陵公园那边的宿舍，就是紧挨着安海宾馆的那栋小楼，我们常委部长也住在那儿。” 蔡琪反应过来，苦着问：“这么说离他们小区不远，跟他们小区北门就隔着老干部局？” 储婵娟点点头，想想又忍俊不禁地说：“不但离他们小区不远，跟洋港社区和人民医院也只隔着一个海陵公园。” “市里怎么安排他同学住那儿，离这么近，晚上散步说不定都能遇上！” “新来的市领导全住那儿，只有家在安海的，或在安海买了房的，才不会住那儿。” “这下麻烦了，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吃完再打，着什么急。” “也行，先吃。” …… 与此同时，韩晓武正坐在餐桌前陪老妈吃饭。 “小觅真不回来吃？”侄孙女不在家，姜兰英还真有点不习惯。 “她今天有事，可能要晚点回来。” “售楼部有这么忙吗，晚上还要加班。”姜兰英嘟囔了一句，又捧着碗嘀咕：“琳琳那姑娘我看着挺好，反正我挺喜欢的。” “我也喜欢。”韩晓武笑道。 “既然喜欢就去追啊，我跟你爸不嫌她是外地的！” “妈，我说的喜欢，跟你理解的喜欢不一样。” “琳琳那么好看，像她那么好看的姑娘去哪儿找？晓武，你都快三十二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韩晓武意识到今天不给个“说法”不行，只能放下碗筷，笑看着老妈说：“要说好看，我这些年遇着的漂亮姑娘多了。不管大公司还是小公司，都会找一个甚至几个漂亮姑娘当花瓶。” “花瓶？”姜兰英糊涂了。 “就是找个漂亮女孩坐前台，提升公司形象。”韩晓武顿了顿，接着道：“琳琳当然不是花瓶，她很懂事，心地也很善良，但因为种种原因，我跟她几乎没有共同语言。我要是听你的，去追，或许能追上，可追上之后呢？” “什么共同语言，不就是感情吗，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妈，我们现在跟你和爸结婚时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韩晓武深吸口气，耐心地解释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可这种慢慢培养的感情很难维系。我相信她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甚至好儿媳，但她真要是嫁给我，她一定不会快乐。我甚至能想象到，她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会小心翼翼，都会先考虑我的感受。” “这不好吗？” “不好，这不但对她不公平，而且我也不会快乐。” “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想找个有共同语言的，能嬉笑打闹，能一起坐下来看电影，在精神上能有共鸣的。” 姜兰英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气呼呼地放下碗问：“晓武，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韩晓武能理解她的心情，苦着脸道：“妈，人的想法会随着时间和环境不断变化，以前整天忙，遇着个差不多的就行了；后来离职回老家，三天两头被你拉去相亲，见着的全是歪瓜裂枣，所以想找个好看的、心地善良的。” “什么歪瓜裂枣，那是……那是好看的姑娘全被人家挑走了。” “那个就不说了，我们再说现在，城里不像农村，城里的姑娘多，可选择的余地也就大了，所以我现在想找个好看的、心地善良的，并且有共同语言的。” 姜兰英哭笑不得地问：“条件越来越高？” “妈，你儿子也不差，你难道不希望我能幸福？” “可你都快三十二了！” “别总是提年龄，总提年龄有意思吗？”韩晓武抽出张纸巾擦擦嘴，想想又笑道：“妈，我知道你喜欢琳琳，其实我也挺喜欢的，但在我心目中她跟小觅一样是个孩子。再说好看的姑娘多着呢，我难道只要见着好看的就去追，然后全娶回来给你做儿媳妇？” “现在又不是旧社会。” “这就是了，所以要找一个最合适的。” “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你倒是去找啊！” “妈，你就别再催了，给我三个月时间，最多三个月，我保证找一个女朋友。” “我不是催你，我是替你着急。” “我知道。” “三个月，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我保证。” 姜兰英终于露出了笑容，想想又欲言又止地说：“晓武，我今天来，其实还有件事。” “什么事？”韩晓武笑问道。 “我，我和你爸，想……想跟你借点钱，小觅帮着看了套房子，要两百多万。我们以为只要交首付就能贷到款，没想到还要有正式工作，要开什么收入证明，银行的那个人好像还嫌我和你爸年纪大。”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小觅帮你们看的房子在哪儿？” “在马路北边，就是海陵公园南边的小区，一共就两栋楼，跟这个小区就隔一条马路。” “公园印象。” “对，就是公园印象。” 家里亲戚几乎全在城里买了房，在体制内上班的大多去台东买，不在体制内工作的全来安海买。想到舅舅、大姨和小姨在安海全有房子，韩晓武能理解老爸老妈的心情，不禁笑道：“用不着借，一样用不着贷款，还差多少？” “一百六十万。” “行，什么时候要？” “在要问小觅，”姜兰英想想又笑道：“晓武，我们虽然买房子，可我和你爸能来几次，又能在安海住几天？主要是想着老了之后不给你添麻烦，有个小病小灾的，自个儿去人民医院。再说我们就你一个孩子，这房子最后还是你的。” “我知道，什么时候需要钱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怕麻烦 海陵公园，曾经是安海最热闹的地方。 韩晓武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每次跟老爸老妈来安海，都要去海陵公园玩玩。那会儿不但他很羡慕城里的小朋友，老爸老妈一样羡慕吃完饭就能逛公园的城里人，更羡慕那些从海陵公园门口出入安海宾馆的干部。 韩晓武甚至怀疑，老爸老妈之所以下那么大决心，在紧挨着海陵公园和安海宾馆的“公园印象”买房，就是想圆他们当年曾做过的那些遥不可及的梦。 想到这些，韩晓武提议去海陵公园转转。 本以为老妈会欣然前往，没想到她忙着看电视，说什么马上就要在这儿买房，等买了房出门就是公园，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韩晓武也不勉强，换上运动服，独自下楼跑步。但没跟往常一样往南跑，而是往北跑，一口气跑到了海陵公园门口。 他停住脚步，掏出手机，再次看了看吃晚饭时蔡琪发的微信，随即翻找出张星明的手机号码拨打过去。 “晓武，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以为你不敢再联系我呢！” “不敢联系你，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不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副市长吗？还是个县级市的副市长。官比你大的领导我见多了，微信好友中少说也有七八个厅局级。” 张星明乐了，连忙说：“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会担心我官迷心窍，为了点政绩会没完没了地骚扰你。” “老张，说了你别生气，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担心，毕竟老徐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挂职副县长时三天两头给我们打电话，好几个同学被他忽悠去考察。” “那你为什么还给我打电话？”初来乍到，正百无聊赖的张星明站起身问。 “因为你现在只是拟挂任的副市长，人大那边还没通过，分工也没明确，究竟协助哪位副市长做哪些工作，估计连你自个儿都不知道，这会儿谈招商引资是不是太早了？”韩晓武笑了笑，接着道：“老张，要是没猜错，你下午之所以在群里那么说，应该是考虑到班长的感受吧。” 张星明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老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当年也暗恋过班长？只是我们考虑到不能伤你的自尊，看破没说破罢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职务还没通过人大任命，我的分工还没明确的？” “这么说你当年确实暗恋过班长！” “都过去多少年了，再说这些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困惑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未解之谜终于真相大白，我要赶紧告诉‘及时雨’，她对这件事也很关心。” “别闹了，说正事，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分工还没明确的？” 韩晓武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就在安海。” “真的假的？”张星明将信将疑。 韩晓武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老张，你这会儿在哪儿？” “我在宿舍。” “安海宾馆后面的政府宿舍？” “你真在安海，你不是盐海人吗，跑安海来做什么？” “我是台东人，而且我家所在的富安镇，紧挨着安海的大公镇。来安海比去台东近多了，口音一样，风俗习惯一样，所以我们那儿的人要买什么东西，只会来安海，不会去台东。” “台东不就属于盐海吗？” “属不属于盐海跟我们这些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口音都不一样，说话都听不懂，还那么远，反正我是没去过。”韩晓武不想再讨论这个让一百多万台东人伤心了几十年的话题，顿时话锋一转：“我正在安海宾馆门口，赶紧出来吧，带你去吃烧烤，给你接风洗尘！” “你在安海宾馆门口？” “出不出来，不出来我回家睡觉了！” 张星明觉得这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开门走出宿舍，边走边笑道：“来了来了，我这就出来。你小子，真是神出鬼没，哪里像是搞金融的，像是搞地下工作的。” “提到地下工作，有句话我要跟你说在前面，我是你同学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为什么？” “我怕烦，我现在身兼几职，身份特殊！要是让我现在那些的上司知道，他们肯定会把我推到前台，让我干这个干那个，毕竟你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副市长，能得到你的表扬不是坏事。”韩晓武笑了笑，又说道：“要是让我在安海交得那些新朋友知道，他们一定会让我帮着请你吃饭喝酒，他们不图别的，就图面子，哈哈哈。” 张星明愣了愣，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晓武，你在安海工作？” “老张，我现在也算三分之一个政府的人。” “我看见你了，这儿呢！”韩晓武朝刚跑出宾馆的老同学招招手。 张星明也看见了他，放下手机跑上来笑看着他问：“手就不握了，接着说，什么叫三分之一个政府的？” 韩晓武把手机揣进口袋，一边带着他往常光顾的烧烤店走，一边笑道：“听清楚了，我现在是安海街道洋港社区的兼职网格员和统战联络员，也是安海市海外留学归国人员联谊会秘书长、安海市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副秘书长！” “头衔不少，混得不错啊！” “这就叫是金子在哪儿都发光。” 张星明转身问：“这么说我来安海挂职的事，是你告诉及时雨的？” 韩晓武得意地笑道：“我告诉班长，让班长告诉及时雨，通过及时雨确认的。” “确认？” “我一个朋友在统战部上班，她中午遇着你，认出你了。” “你朋友认识我？” “就是上次跟我一起去东湖喝老仝喜酒的那个美女。” 想到中午在电梯里确实遇到过一个女孩子，张星明猛地抬起手拍了下额头：“想起来了，我说怎么那么面熟呢，原来是你女朋友！” “假的，假女朋友，确切地只是普通朋友。” “在安海这地方，还有你韩总追不到的姑娘？” “有啊，我这不就遇上了？”韩晓武顿了顿，又问道：“嫂子和孩子呢，怎么不带她们过来？” “我是来挂职的，干满两年就回去，带她们来做什么？”张星明回头看了看，补充道：“再说现在交通也方便，周末我可以回去，她们也可以过来。” “嫂子和孩子来的话，记得跟我说一声。” “放心，她们真要是来，我不会跟你客气的，打土豪的机会可不多，吃别人的我不敢，吃你的我毫无心理压力！” “那还是算了吧，我怕你们把我吃穷。” “想吃穷你韩总可没那么容易，”张星明笑了笑，好奇地问：“晓武，你居然会跑安海来做网格员，还是兼职的，究竟怎么回事？不会是真为了追统战部的那个姑娘吧？” “不是早跟你们说过吗，我离职了。” “离职可以再入职，以你的资历、能力和学历，想找份工作还不容易？” “找份工作倒不难，关键我不想再把自己搞得太累，你可以理解为我现在已经退休了。” “我理解不了，你们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理解不了那就别问了，接下来两三个月我都会在安海，想喝酒就给我打电话，再就是刚才跟你说过的，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要让别人知道。” “我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至少你没追上的那个姑娘知道！”张星明冷哼了一声，又故作不快地说：“搞得像有我这个同学很丢人似的。” 韩晓武停住脚步，笑看着他解释道：“老张，我是怕麻烦。至于在统战部上班的那位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下了封口令，骗她说我会躲着你，不让你知道我在安海。”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怕丢人，更不怕麻烦。” “就当帮我的忙行了吧，我是真怕麻烦！” “行行行，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见着也会装作不认识，不会打扰你清修，让你安心大隐隐于市。” “这还差不多。”韩晓武确认不会因为他的到来打破原有的生活，笑问道：“晚上喝什么？”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茅台了！” “腐败！张星明，你怎么能堕落成这样，你这样很危险的！” “喝你的不算腐败。” “想喝茅台没有，我只有牛二。” “越有钱的人越小气，古人诚不欺我。” “古时候茅台就不值钱，全是被你们这些当官的喝贵的。” “别乱扣帽子，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就喝过一次，还是在死胖子的婚礼上。”张星明想想又笑道：“开始以为有多好喝，喝了才知道也就那样。” “那我们改喝茶吧，我刚吃过晚饭，吃不下东西，也喝不了酒。” 张星明笑道：“这标准是越来越低，连牛二都想省。韩总，你也太抠门了，有你这么给人接风的吗？” “喝茶比喝牛二贵，别不识好歹。”韩晓武笑骂了一句，想想又意味深长地说：“老张，你真要是想喝茅台，哪天我陪你去胖子那儿。他爸囤了满满一屋子，估计有上百箱。” “跟你开玩笑的，我不但把烟戒了，酒也很少喝。”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河边夜话 安海这些年发展很快，变化很大，盖了许多高楼大厦，但终究是一个县级市，既没有古色古香的茶楼，也没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咖啡厅。 事实上韩晓武也不喜欢去那些地方，考虑到把老同学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说话，嫌烧烤店人多太喧闹，干脆把他带到环球影城后面的一家港式茶餐厅。 要了两杯茶，点了几道小菜，对坐在餐厅门口充满文艺范的落天茶座，边吃边畅聊起来。 “这地方不错，虽然开在市中心，但闹中取静，还有点情调，应该没少带女朋友来吧？” “这家店我是和我侄女沿着河边跑步时发现的，感觉挺不错，来过几次。可惜生意不怎么好，每次来时都看不见几个客人。” 韩晓武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又无奈地说：“主要是安海人口太少了，晚上稍微好点，白天后面那条最热闹的人民路都看不见几个人。” 张星明端着茶杯，沉吟道：“八十七万，是不多。” “你说的八十七万，是全市总人口。并不是城区人口，更不是常驻人口。”韩晓武顿了顿，又说道：“安海重视基础教育，每次高考的成绩都不错，甚至名列全省各区县前茅，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考出去的年轻人，愿意回来的很少。” “不只是安海，其它地方也一样。”张星明不想把好好的同学聚会变成“工作会议”，立马换了个话题，看着前面的河问：“这是条景观河？” “不是。” “亮化工程做得不错，在桥上看很美，我以为是景观河呢。” “说起这条河，那就有历史了，它是汉朝开凿的，叫上官运盐河。古时候从在儿往东全是海，海边有很多盐场，那些盐场所产的盐，就是通过这条河运出去的……” 见老同学如数家珍，张星明不禁笑道：“韩总，没想到你对这也有研究！” “我是听朋友说的，”韩晓武一边招呼他吃菜，一边解释：“我是新联会的理事兼副秘书长，我们新联会的一个副会长是作家，他正在写安海乃至我们老家富安这一带的历史，书名叫《韩四当官》，写得挺好，我正在追看。他为了写这本书考证过很多史料，对这方面很有研究。” “我说你怎么有闲情逸致研究这些呢，原来是听人家说的。” “三人行必有我师，多看点书，多学习学习没坏处。” “不怕你笑话，我已经很久没能静下心好好看本书了。”张星明吃了一口菜，放下筷子说：“晓武，你既然能混进海联会和新联会，能在安海混得如鱼得水，这说明统战部对你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这是肯定的，不然人家能让我做秘书长？” “可既然知道你的情况，市里又怎么会只让你做这些联谊会的秘书长？” “什么意思？” “像你这样的人才，应该重用啊！” “我算什么人才？”韩晓武反问一句，想想又说道：“统战部对我的情况并不是完全了解，只知道我之前在投行干过，以为我原来是在投行卖债券的。何况真要是说人才，那安海出的人才多了。要是连我这样的都被委以重任，那也不至于留不住人才。” “为什么留不住，我看安海的人才政策挺好的。” “好吗？”韩晓武拿起筷子，淡淡地说：“之前没跟地方党委政府打过什么交道，不太了解。打了几个月交道之后才发现，地方党委政府太功利了。” “怎么个功利？” “打几个简单的比方，如果胖子有来安海投资的意向，哪怕只是意向，市里一定非常热情。总之，一有大项目，哪怕只是几千万的小项目，上上下下都很重视，这就是你下午在群里所说的营商环境非常好。” 看着老同学若有所思的样子，韩晓武话锋一转：“可据我所知，安海经济的中坚力量并不是这几年敲锣打鼓引进的那些外来和尚，而是本地的草根企业！就业岗位，也大多是本地的草根企业提供的。 市里或许是觉得本地企业没什么潜力可挖，所以把重心转移到那些外来和尚身上，反正对本地企业的态度，跟对那些外来和尚，甚至还没决定来投资的那些客商的态度，完全不一样。这让许多本地企业家很不舒服，甚至很寒心。” “你怎么知道本地企业才是中坚力量的？” “因为安海最大的会计师事务所老总是我朋友，我经常去他那儿喝茶，还受邀去讲过课。他给上百家本地企业提供代账、审计等服务，每年从他那儿开出去多少票就是第一手资料。” 只要是领导，谁不喜欢大项目，谁不喜欢GDP蹭蹭往上涨？ 想到这些，张星明微微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韩晓武轻叹口气，接着道：“前几天跟一位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吃饭，他一样很寒心。在外面的大开发商来安海之前，他就开始搞房地产，就是纳税大户，虽然赚到了钱，但一样为安海经济作出过贡献。 可前段时间市里挂牌拍卖一块地，邀请了许多外面的大开发商，本地的开发商一个都没邀请，人家都不知道，去了都没位置，连竞拍的机会都没有。” “有这样的事？”张星明下意识问。 “千真万确。再说其它方面，比如那些社会团体，人家出来做公益或做文化，需要上报成绩时，相关部门就去找人家，请人家填表，或提供这样或那样的材料，可报完成绩就忘了人家，就没有然后了。 当然，对负责具体的工作人员而言，这可能只是一份工作，可给人家的感觉却非常不好。因为那些工作人员所代表不只是他们自己，也是市委市政府。” 韩晓武摸摸嘴角，接着道：“你在来的路上问我，既然已经退休了，为什么只呆两三个月就要走，那是因为在社区干着没意思了。 各种形式主义，各种弄虚作假，整天‘纸张作业’，不管什么都要上墙。整整一层楼，就剩洗手间外的那几面墙不太好利用才躲过一劫，想想就荒唐。” 张星明能理解他的感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别说社区的庙太小，我看安海这座庙都太小了，本来就留不住像你这样的人。” “其实我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态，因为上墙也好，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也罢，跟我之前搞路演没什么两样。之所以心态会崩，很可能是在这儿呆了几个月，对这儿有感情，爱之深恨之切吧。” “既然看不下去，为什么不去改变？” “怎么改变，用形式主义反对形式主义？别说我一个平头百姓，恐怕连老张你这个副市长都改变不了。” “就这么不看好我？” “不看好，不信咱们可以打个赌。” “打什么赌？”张星明笑看着他问。 韩晓武敲敲桌子，似笑非笑地说：“就赌你的工作分工明确之后，你会不会做接待干部、开会干部和主持干部。赌你会不会走走过场，念念人家帮你拟的稿。” “跟我赌这个就没意思了，我是挂职的，我本来就是来学习的！” “老张，说了你别不高兴，我觉得你们这些领导就像演员，每天都在演戏。” 张星明实在受不住了，指指他笑骂道：“晓武，你这不是在给我接风，你这是故意恶心我！别等两三个月了，你现在就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走得越远越好，我可不想让你躲在角落里看我笑话。” “这就受不了？难怪古人云忠言逆耳。” “打击我有意思吗？” “没意思，”韩晓武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微笑着端起茶杯：“不说那些了，走一个，欢迎你来安海。” “这还差不多。”张星明喝了一小口茶，放下杯子问：“再过两三个月就走，晓武，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接下来要‘白加黑’、‘五加二’，攻坚克难，力争在两三个月内打赢这场爱情攻坚战？” “不怕你笑话，我还没想好。” “什么没想好？” 韩晓武挠挠脖子，苦着脸说：“我现在有点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欢那个姑娘。” “又是有钱人的烦恼！” “这跟有没有钱没关系，怎么说呢，我觉得我的精神状态好像出了问题。” “什么跟有没有钱没关系？你小子要是没钱，要是每天从早忙到晚，每天忙于养家糊口，你的精神状态一定不会有问题。”张星明冷哼一声，又指着他说：“你这是闲的，因为无所事事所以整天胡思乱想！” “可我并不闲，”韩晓武推开他的手，不服气地说：“我很忙的，统战、团委、关心下一代、安全、人武和六小行业一肩挑，还要负责片区，真的很忙。” 张星明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干脆问：“李钰你还记得吗？” 韩晓武想了想，不禁笑道：“记得，真正的大美女，我就算不记得你也不会忘记她。比我们高一届，真正的大美女，老仝当年追过，可惜没追上，哈哈哈哈。” “她不像班长，她变化不大，现在依然很漂亮！” 张星明笑了笑，接着道：“她现在在江城，嫁给了一个大老板。每天忙着美容、做头发、练瑜伽、练形体、学茶艺、学跳舞、学画画，现在好像又去学什么禅修。日程排得满满的，比你还要忙。可是上次在商场遇着，她却跟我老婆说她过得很空虚、很迷茫，就是你现在这症状！”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韩老板要走 韩晓武最后一次参加“公开活动”是在统战部的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文艺晚会上，戴着口罩去的，坐在角落里，生怕被他的副市长同学看见。散场时，他是等观众走得差不多了才走的。 并且，从那之后再也没去过泛书房，也没再去过冒总那儿，在群里也极少露头。 闺蜜曾说过，他现在住的那套房子，租金只交了一年，并且他似乎打算过完年就走。想到已进入腊月，再过十来天就是春节，储婵娟情不自禁拿起手机，给已经有一个月没联系的闺蜜打电话。 正值年底，蔡琪忙得焦头烂额，赶紧跑出客厅，站在露台上接通手机问：“婵娟，什么事？” “我还想问你什么事呢，怎么这么长时间不给我打电话？” “我这不是忙嘛，快过年了，我得赚点钱过年！” “中介生意很好？”储婵娟下意识问。 “没做中介，我还在搞装修。”提起事业，蔡琪不禁笑道：“我那会儿都准备换招牌了，没想到韩总给我打电话，让我帮着装修他家新买的房子。送山门的生意不能不做，有钱不能不赚，我就接下来了，想着先干着。” “后来呢？” “后来开工了，他家邻居总跑过来看，谈着谈着就谈熟了。可能是见公司就我一个人，不要给业务员提成，不要开设计师的工资，只要找工人干活，觉得找我帮着装修比较便宜，又比直接找‘游击队’放心，至少将来有什么问题能找着人，也让我帮着装修！” 储婵娟没想到她的家装公司居然没关门大吉，又问道：“这么说你手上有两户？” “两户能装几个钱？”蔡琪回头看了一眼，嘻嘻笑道：“光韩老板家的这栋楼，我就接了四户！七星湖一户，金石三户，奥体两户，天澜湾一户，长宏水岸一户，正在装的一共九户，还有几户正在谈。” “这么多，你是怎么接到的？” “有韩老板的邻居，有冒姐帮着介绍的，冒姐不是安海楼市网的老总吗，她认识好多人，前段时间还搞了一个房产交易会，我去搞了个一点点大的展位，去摆了几天摊儿。反正客户是越来越多，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怎么认识冒总的？” “韩老板介绍的！”蔡琪想想又窃笑道：“对了，金石的那几个客户，是小觅的介绍的。” 储婵娟真有些不敢相信她的生意竟越做越好，忍不住打趣她：“琪琪，拿下这么多业务，你发财了！” “我现在是薄利多销，利润看得很低的，发不了什么财，但也饿不死。” “你上次不是说韩老板要走吗，既然要走，他买什么房？” 蔡琪岂能不知道闺蜜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故意东拉西扯：“我正在他的新家，装的差不多了，顺便过来帮着打开门窗通通风的。虽然用的都是环保材料，但像这样刚装修好的房子，暂时不能住人。可他爸他妈非说没事，非要来新房子过年。 他原来租的那套房子不是快到期了吗，小觅买的房子暂时又没装修，所以小觅也说没事，打算等那套房子租金到期，就搬到韩总刚装修好的这套新房子来住。我刚才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味儿，感觉年前入住应该没什么问题。” 储婵娟知道她是故意的，意味深长地说：“蔡总，你这服务真好！” “生意不好做，服务不好不行啊！” “好吧，你忙，回头再聊。” “等等。” “又怎么了？”储婵娟故作不解地问。 “别装了！”蔡琪冷哼了一声，直言不讳地说：“婵娟，这房子是他爸他妈买的，留着年纪大了过来养老的。他爸他妈钱不够，本来不想装修的，是他非要装的，钱也是他出的。” “他有的是钱，再说他家就他一个儿子。” “听我说完，他不但出钱帮着装修，还三天两头回富安陪他爸他妈，甚至陪他爸跟人家一起掼蛋。他虽然没明说，但我和小觅都能感觉到他是想在走之前好好陪陪家人。” “这么说他真要走？”储婵娟五味杂陈地问。 “真要走，他这段时间几乎天天跟一个叫张枚的老同事联系，可能是为了工作的事。还有，他帮他爸他妈买了好多保险，前几天我还抽时间去了一趟台东，送他爸他妈去体检。” “想走就走把，安海这座庙太小了，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婵娟，你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什么糊不糊涂的？”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蔡琪越想越郁闷，不快地说：“人家几个月前就说要走，人家是在等你知道吗，整整等了半年！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什么等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在等你，你自个儿心里明白。” 储婵娟愣住了，楞了好一会儿才嘟囔道：“我不明白，他……他真要是在等我，他……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能怪谁，是你不让人家给你打电话，是你不让人家对你好的！不说这些了，我还有事，我要帮他去送下徐谢琳。” “琪琪，你也认识徐谢琳？”储婵娟禁不住问。 “认识啊，他在安海也就这么几个朋友。”蔡琪返回客厅，看了一眼次卧，确认窗户是开着的，便拉开防盗门走了出来，俯瞰着后面的海陵公园，一边等电梯一边解释道：“徐谢琳要回老家，这次回去就不打算再来了，想回老家找份工作就近照应家里。” “这么说他是想去南云？” “你想哪儿去了？人家把琳琳当妹妹，琳琳那丫头是挺好，不但他喜欢，连我都喜欢。”蔡琪想想又说道：“琳琳想回老家，他很支持，为了让琳琳放心在安海打工的那些兄弟姐妹，他拜托了好几个人，其中也包括我。如果阿木在安海遇到什么事，我肯定要帮忙。” “我以为……” “婵娟，听我一句劝，别再以为这个以为那个，我觉得你应该给人家打个电话。眼看就要过年，过完年他就走，真要是错过那就真错过了！” …… 与此同时，正在舅舅家吃寿酒的韩晓武，见老同事打来了电话，连忙起身走出堂屋，走到舅舅家的桑田边接听。 “韩总，你让打听的事总算有了消息，老王的母校正好要招一个老师，我把你的履历发过去了，人家很感兴趣。因为我们这个行当又不评职称，所以人家在招聘时对学历有相应要求，这有点麻烦，不过人家说了，正在跟校领导汇报，毕竟你的资历在那儿。” 生怕韩老板不高兴，张枚又补充道：“现在的大学都这样，招聘教师对学历要求很高，对第一学历和第二学历都有要求！” 韩晓武连忙道：“我知道，没关系。” “知道就好，”张枚笑了笑，接着道：“跟我对接的那一位，跟我是校友，他说你如果对薪资待遇和编制什么的没要求，那就没必要走招聘渠道。” “什么意思？”韩晓武不解地问。 “比如聘请你为他们学校的客座教授，请你不定期去他们学校作报告或搞讲座。韩总，我觉得做客座教授挺好，至少是个教授，说起来好听。要是走招聘渠道，就算能顺利应聘上，你也只是个讲师，连副教授都评不上。而且做他们学校的客座教授，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很自由，不用受那么多拘束。” “这个主意不错，等过完年我去趟东海，跟你那位校友好好谈谈。” “行，我也该登机了，等你回来。” “快过年了，又去哪儿？” “去汉武啊，有业务不能不做，就算快过年了也得去！” 想到前几天网上的一个传闻，韩晓武提醒道：“张总，听说汉武又闹非典了，你这个时候去，要注意点啊。” 张枚拖着拉杆箱，一边在航空公司地服引导下往登机口走，一边笑道：“亏你还是在社区工作的呢，居然也跟着人云亦云。老娘不怕，老娘不信谣不传谣！” “好吧，就当我没说！” …… PS：前几天每天三章，疯狂码字，有点累，今天早上睡过了，一直睡到下午，更新晚了，请各位书友见谅。再就是今天就两章，要缓缓，不然真扛不住。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闺蜜马上就要走，并且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韩苏觅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一到火车站，就紧搂着徐谢琳哭了起来。 徐谢琳同样舍不得她，轻拍着她的后背，故作轻松地说：“别哭了，也不怕人家笑话，再说我又不是许浩先。” “你们都差不多，都是说走就走，你们走了我怎么办？” “这不是有蔡姐吗？” “是啊，我还指着你帮我介绍客户呢。”蔡琪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旋即伸手拍拍韩苏觅的肩膀：“小觅，你叔有没有给你打电话，他说好来送的，怎么到现在都没来。” “我小叔叔发微信了，他说正在往这儿赶，说马上到。”韩苏觅顾不上再哭，急忙松开徐谢琳，手忙脚乱地取纸巾擦泪。 “不用了，我不用送。”徐谢琳低声说。 “让他送一下呗，反正他也没什么事。”蔡琪打开行李箱，帮徐谢琳取出行李，回头提议：“琳琳，小觅，我们上去吧，去候车厅门口等，不然他到了我们都不知道。” “好的，我来拿行李。” “不用了，我自己来，又不重。” 蔡琪带着她俩乘电梯来到火车站候车厅门口的小广场，环顾四周，见韩老板还没到，不禁笑看着徐谢琳问：“琳琳，我没见过经常去找你的那个男生，但小觅给我看过那个男生的照片，看着挺帅的，家里又有钱，你怎么……怎么拒绝人家了？” 徐谢琳俏脸一红，扶着行李箱的拉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用蚊子般地声音说：“他谈过好几个女生。” “这有什么，二十几岁的人，谁没几段感情经历？”蔡琪想了想，又没心没肺地说：“要说谈，我一样谈过。把高中时谈过的算上，前男友加起来有三个！” 韩苏觅之所以愿意跟蔡琪交朋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共同语言”，冷不丁来了句：“我也谈了好几个，我也有前男友，不过全是渣男。” “听见没有，这很正常。” “蔡姐，我不愿意也不只是因为他谈过好几个，有些事你不知道。” “什么事？”蔡琪好奇地道。 徐谢琳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他爸还好，他妈不好相处，他妈瞧不起我，说只有没出息的人才会找南云姑娘。” 以前本地的一些男的，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或者相貌平平又没什么出息，只能娶外地媳妇，甚至花钱去云贵买媳妇。 虽然这样的情况现在基本看不见了，但只有没出息的人才会娶西南贫困地区尤其娶少数民族女子为妻的看法，在一些人心中堪称根深蒂固。 蔡琪能理解她的感受，连忙挽着她胳膊劝慰：“既然不好相处那就算了，错失你这么好的儿媳妇，是她们家的损失！” “蔡姐，你不要安慰我，我没事，真没事。其实就算他家人好相处，我也不可能跟他谈。” “为什么？” “我爸我妈那么辛苦供我上大学，我不能找太远的，要不是不放心阿木她们，我早回去了。” “韩总呢？”蔡琪抬头看看四周，窃笑着问：“琳琳，这儿没外人，跟姐说句心里话，你喜不喜欢韩总？” “别瞎说，才没有呢！” “你认识他比我早，他对你比对我好。连我都有，你怎么可能没有？” “真没有，我把韩哥当哥哥。不是当哥哥，我是跟小觅一样，把韩哥当小叔叔！”生怕蔡琪不相信，徐谢琳又急忙说：“韩哥都三十二了，比我大那么多，我真要是跟韩哥谈，我爸非得把我腿打断不可。” “琳琳，你居然嫌我小叔叔年纪大！” “小觅，你别误会，我就是打个比方。” 韩苏觅又回头坏笑着问：“琪琪，你暗恋我小叔叔，你想做我小婶婶？” “我不是暗恋，我又不是小女生，为什么要暗恋？”蔡琪侧头遥望着正往这边跑来的韩晓武，嘿嘿笑道：“我是光明正大的喜欢，可惜你小叔叔没眼光，我做不成你的小婶婶，只能跟你做朋友。” 韩苏觅深以为然，很同情地看着她说：“我小叔叔是真没眼光，我真希望他喜欢你或者喜欢琳琳。” “小觅，你又胡说八道。” “不说了，说了也没用。” “什么说了没用，”韩晓武刚好跑到她身后，气喘吁吁地说：“琳琳，不好意思，来晚了。” 韩苏觅吓了一跳，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徐谢琳便笑吟吟地说：“没事，韩哥，其实您不用来的。” “你都要回老家了，我怎么能不来送送？”韩晓武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笑道：“从这儿到江城两个小时，从江城站坐地铁去机场两个小时，你订的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的航班，时间很充裕，来得及。” “我还没坐过飞机呢，不怕你们笑话，我真有点害怕。” “坐一次就知道了，其实并不可怕。” 韩苏觅忍不住说：“小叔叔，我也没坐过飞机！” “等过完年，等你不忙了，等我也有时间，到时候带你坐一次，陪你去南云找琳琳玩。” “小叔叔，这可是你说的？” “骗你做什么。” 再过十来分钟就该检票了，蔡琪觉得应该给韩老板点单独跟徐谢琳说话的时间，故作急切地说：“小觅，我想去洗手间，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好像在那边。” “走。” “琳琳，我们马上回来。小叔叔，你们先聊。” “没事，你们去吧。”徐谢琳微微一笑，又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韩哥，我买机票坐飞机回去，是因为坐飞机不光比坐火车便宜，还比坐火车快。” “我知道，”韩晓武捧起手机，一连给她转发了两条短信，笑看着她说：“只是下飞机之后比较麻烦，我帮你在网上叫了车，订了个酒店。飞机落地之后，司机会去接你，把你送到离火车站不远的酒店，你出示下身份证就可以入住。” “韩哥，我没事，你用不着这么客气，也不用花这个钱！” “已经订好了，又不好退。看看微信，上面有司机的电话，有酒店的位置。” 徐谢琳顾不上看微信，急切地说：“一共多少钱，我不能让你花钱。” “别提钱，提钱我不高兴，”韩晓武笑了笑，接着道：“琳琳，你现在是初级会计，并拥有一点工作经验，回到老家这工作应该不难找。但我不希望你止步于此，我真希望过个五六年，再见着时你是高级会计。” “韩哥，我能考上初级会计已经很不容易了，高级会计我想都不敢想。”徐谢琳顿了顿，又愁眉苦脸地说：“我跟你不一样，我只是大专，学的又不财务。” “要对自己有信心，其实想在这个行业脱颖而出，只需要具备工作经验和专业证书。学历在财会这个行业不那么重要，确切地说是被经验和证书摧残的不那么重要。我甚至希望再次见到你时，你已经是注册会计师！” 徐谢琳苦着脸问：“CPA有那么好考吗？” “不好考，但以你的天赋，只要有信心有决心，我觉得应该不难。不过想考这些证书，对学历和工作经验有相应要求，所以我建议你参加自学考试，尽快拿到相应的学历。” “可是我没信心，我高考都没考好……” “高考没考好，那是跟之前的学习环境有很大关系。”韩晓武觉得应该再给她打打气，意味深长地说：“琳琳，等考到CPA，你就去东海找我，到时候我会帮你介绍一份好工作。” “什么好工作？” “同样是从事财会工作，但能让包括你们卢总在内的所有人仰视的工作！” 想到韩晓武以前是在投行上班的，徐谢琳忍不住问：“投行？” “投行现在大不如以前，但跟投行合作的那些大会所，他们受行情的影响并不是很大。总之，只要能考到CPA，你的路子就能宽很多，你就能更好的照顾家人。” “谢谢韩哥鼓励，我回去之后就报名参加自学考试。” “该进站，祝你一路顺风。”车站正在广播通知没进站的旅客赶紧检票进站，韩晓武不但耽误她的行程。 “小觅和蔡姐还没回来……” “别管她们了，进站吧。” 刚目送徐谢琳走进检票口，韩苏觅飞奔过来，跑到门口大喊大叫。 蔡琪则停住了脚步，一边跟刚检完票正隔着玻璃跟韩苏觅道别的徐谢琳挥手，一边笑问道：“韩总，琳琳多漂亮多清纯多水灵啊，你真舍得就这么让她走？” “她有父母，有弟弟，可以说她是家庭的顶梁柱，肩负着照看家庭的责任，就算舍不得也要让她走。” “她肩负的那点责任，对韩总您来说算得上什么？” “确实算不上什么，但我帮跟她通过自己的努力拼搏完成，其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就跟扶贫一样，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我是说琳琳这么好的姑娘，你就一点没动过心？” “不说这些了，说正事。” “别转移话题！” “有生意做不做？”韩晓武回头问。 “有生意当然要做！韩总，什么生意，装修吗？”蔡琪嬉笑着问。 “哪有那么多装修生意？”韩晓武摸摸嘴角，微笑着说：“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打算请同事和朋友们聚聚。你家的菜味道还行，想请你跟你妈说一声，接下来几天给我留几个包厢。” “接下来几天，韩总，你这是要摆流水席？” “没那么夸张，我打算周六安排一桌，请下社区的同事；周六晚上两桌，请下海联会的朋友；周日晚上三桌，请下新联会的朋友。” “请不请婵娟？” “请啊，她既是海联会的副秘书长，也是新联会的秘书长，这样的联谊活动怎么能不请她。” 想到他不会无缘无故大宴宾客，蔡琪怏怏不乐：“你这是真要走啊！”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该走还是要走的。”韩晓武转身看着站前广场，看向远处的土豪金，不禁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来安海快一年了。喜欢这个小县城，感谢你们这些朋友。” “别说了，再说我也想哭。”蔡琪深吸口气，又问道：“什么标准？” “什么什么标准？” “你不是要摆流水席，不是要请客吗？总得有个标准，不然怎么给你备菜？” 想到安海这边的宴请是不点菜的，都是按多少钱一位的标准由厨师看着备菜，韩晓武笑道：“按两百一位的标准，具体人数，我回头统计下发给你。对了，春节期间也要订两桌。我妈说安排在初二晚上，请我大舅、大姨和小姨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大概有二十个人，两桌应该能坐下。”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骗子！ 新春佳节将至，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舅舅一家打算去南海过年，往返机票和酒店早订好了，今晚在王府订了两桌，提前请春酒，顺便给亲戚们拜个早年。 跟家人一起出去吃饭，储婵娟从不开车，而是让老爸开，老妈坐在副驾驶，她跟小时候一样坐后排。 正忙着刷朋友圈，老妈又唠叨起来：“等会儿见着你舅，他们肯定会问你的事！二十几岁的人，一点也不着急，你不难为情我都难为情！” “孩子的事让孩子自个儿做主，你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你就知道惯着她，从小就惯，你看都惯成什么样了！” “惯出一个大学生，惯出一个公务员，我感觉惯得挺好，你还想怎么样？” “你知道什么呀你，再拖真拖成老姑娘了！” “孩子在身边不好吗？让孩子这么快嫁人，我还舍不得呢，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 老爸一如既往地通情达理，储婵娟忍不住笑了，正准备给永远站在她这一边的老爸点个赞，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以为看错了，下意识摁下车窗，只见两个本不应该坐在一起的人，竟坐在右前方烧烤店靠窗的位置，举杯对饮，谈笑风生。 前面有点堵，车行驶的很慢。 她生怕被烧烤店里的那两个人看见，连忙关上车窗，想想又举起手机隔着车窗，把画面拉近放大，一连拍了五六张照片。 储妈好奇地问：“婵娟，拍什么呢，烧烤有什么好拍的？” 她连忙放下手机：“想吃了，好久没吃过烧烤。” “烧烤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听说吃烧烤容易致癌！” “妈，你是这样不能吃那样也不能吃，要是全听你的，我只能天天在家喝粥！” “喝粥好啊，喝粥最养人，我们小时候早上喝粥，晚上也喝粥，一天至少两顿粥。有时候中午没时间做饭，就把早上剩下粥热热，一天吃三顿粥……” 储妈正怀念当年喝粥的日子，刚回头看了几眼的储爸竟扶着方向盘喃喃地说：“婵娟，刚才那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拍的是不是那个人？” “爸，你说哪个人？”储婵娟连忙装起糊涂。 “坐在窗边吃烧烤的那个人。”储爸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面熟，可一时半会儿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见前面的车动了，顾不上再想，轻轻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在哪儿了，到底说的是谁？”储妈也回头看，可坐在副驾驶，视野本就不好，车又开出了十几米，想看也看不着了。 储婵娟刚才看得清清楚楚，一个是口口声声说坚决不能让同学知道他在安海的韩晓武，一个正是他的同学张星明副市长。并且拍了照，有图有真相。 新款华为手机的照相功能堪比单反，晚上都拍的如此清晰，看着照片上的二人，她再傻也明白韩晓武之所以跟蔡琪说那些，并非担心被他那个市长同学知道他在安海，而是担心别人知道他有个市长同学，甚至想以此让她这个本来已经知道的人装作不知道！ 骗子！ 如假包换的大骗子！ 她越想越郁闷，一连暗骂了两句，正琢磨要不要把照片发给蔡琪看看，让蔡琪看清他的真面目，总是在朋友圈发鸡汤的一个大学同学，又发了一条关于情感的链接。 标题很吸引人，竟是“大叔是怎么骗小女生的”！ 鬼使神差地点开一看，内容竟也有点意思，什么“大叔不会有年轻人的幼稚、冲动和不成熟”，又是什么“面对任何事情都会游刃有余”。除了成熟之外大叔所积累的财富也是重要优势，这个财富并不一定指钱，还有社会地位，甚至举例加以佐证。 储婵娟禁不住对号入座，赫然发现韩老板就是文章中所说的大叔，一条一条全能对上！而她，要是没看到这篇文章，很难说会不会成为文章中那个傻傻的小女生。 正心烦意乱，本应该好好开车的储爸冷不丁冒出句：“想起了！” “想起什么了？一惊一乍的。”储妈嘀咕道。 “我想起刚才吃烧烤的那个人谁了。” “谁？” “张市长，他上周去我们局里检查过工作。” “哪个张市长？” “就是今年刚来挂职的那个张副市长，很年轻，好像才三十多岁。”储爸想想又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婵娟，你刚才是不是拍的张市长？” “没有，我拍他做什么，我……我是见那家烧烤店生意挺好的，感觉那家的烧烤一定很好吃，就拍了个照，省得下次来找不着。”生怕老爸不相信，储婵娟又强调：“这条街上估计有十来家烧烤店，门面差不多，连店名都差不多，不是什么王二烧烤，就什么刘大烧烤，一点辨识度都没有。” 储爸阅历多丰富，很快就听出了破绽，下意识问：“这么说你早认识出来，不然也不会说拍的不是他？” “爸，你说什么呀？” “你是不是早认出张市长了？” “没有啊，哪个张市长？” “还装糊涂！”储爸再次抬头看了下后视镜，半开玩笑地提醒：“婵娟，你是在市委上班的人，不是普通老百姓，不该拍的不能拍，不该八卦的不能八卦，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那种八卦的人吗？” “到底有没有拍，一看就知道了，手机给我，让我看看。” “妈，你怎么能随便看别人的手机，这是隐私！” “在我这儿没隐私，手机给我，快点。” “王老师，这儿不是学校，我也不是你的学生，你别想没收我的手机！” 储爸再次护起短，回头笑道：“婵娟说得对，不能随便看别人手机，想看看我的，我在你这儿没任何隐私。” “你的手机有什么好看，不看了，看着前面，好好开车！” 老妈没执意要看手机，储婵娟终于松下口气，正准备悄悄把那几张照片删掉，韩大骗子竟发来一条微信。 点开一看，竟是请客的，写着：“领导，周六、周日晚上有没有时间？快过年了，我打算周六晚上请梅总等海联会的朋友，周日晚上请贲总、冒总和卢总等新联会的朋友聚聚，地点安排在大富贵酒店，如有时间，请您务必赏光！” 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切，储婵娟毫不犹豫回复五个字：抱歉，没时间。 “是周六没时间，还是周日没时间？” “都没时间。” “好吧，那下次再聚。”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新冠病毒 再次被拒绝，韩晓武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只是有些遗憾，并不觉得有多失落。 社区的工作早陆续移交给了新同事，并且早跟书记主任说好了只干到腊月十六，接下来的几天纯属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繁杂的工作，主要是陪书记主任去慰问生活比较困难的居民和不回老家过年的少数民族同胞。 安海经济发展得不错，生活困难的居民真不多，全社区就几户因病返贫的居民，并且这个贫困指得是相对贫困，并非那种穷的解不开锅的。辖区内的少数民族同胞也不多，三天就慰问完了。 都说没有工作一身轻，但韩晓武反倒更忙了。 腊月二十一，搬家具。 腊月二十二，五星电器城把家电送来了，电信的师傅过来安装调试宽度。 腊月二十三，安装师傅登门安装调试电视机、洗衣机和抽油烟机等家电。 腊月二十四，上午是燃气公司的师傅登门开通燃气，下午是布艺店的师傅来安装窗帘。 …… 在外地做生意或搞建筑的人全回来过年，个个口袋都有点钱，正是开发商卖房的好时候，侄女一大早就去售楼部上班，要到很晚才回来，新家的事她一点忙都帮不上。 蔡琪手里有好几套房子的装修工作要收尾，要赶在过年前帮业主装好，并且要跟材料商结账，要跟工人算工资，甚至要跟业主催收装修的尾款。同样忙得脚不沾地，一样帮不上忙。 老爸老妈之前赊出去价值十几万的种子、农药和化肥，正忙着走家串户收账，明明是他们买的房子，可他们却没时间管。 总之，新房子的事全靠他一个人，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三小年夜下午，看着师傅把电动晾衣架和电子门锁安装上调试好，耗时近三个月的装修工程才宣告竣工。 想到晚上的饭局，他躺在新家的新沙发上点开了“姐妹情深”群。 打字太麻烦，直接开群视频。 等了不一会儿，张莉莉、许冬梅和张裕敏等人出现在小小的手机屏上。 “主任，你们几点下班？我这边搞差不多了，我等你们下班一起出发。” “用不着搞这么客气！”张莉莉正在外面，举着手机边走边说：“晓武，说起来应该是我们请你，应该是我们给你送行。让你反过来请我们，都不好意思。” “是啊晓武，应该是我们给你送行！”正在办公室的许冬梅站起来笑道。 “我这不是还没走吗，就算走也要等过完年。我知道正月里你们一个比一个忙，干脆提前请一下，请大家聚聚，给大家拜个早年。” “行，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要把话说在前面，你确定下来什么时候走，一定要提前跟我们说一声，让我们也表示下心意。” “主任放心，我不会偷偷摸摸走的，走前一定跟你说。” “好，我马上到社区，我们五点半准时出发怎么样？” “好的，我等会儿就下楼。现在离得是真近，我站在阳台就能看见会议室，哈哈哈。” “知道你买了新房子，别刺激我们了好不好？”张裕敏笑骂了一句，好奇地问：“晓武，想起来，王书记不在这个群里，王书记你有没有喊？” “喊了，她在街道开会，说开完会直接过去。” “周书记呢？” “这是我们社区的活动，叫周书记做什么，他要是去了，你们能吃好饭？” “这倒是，那就别请了，就算请他也不一定有时间。” 正跟姐妹们聊着，王书记突然打来电话。 这信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电话就上不了网。韩晓武见聊不成了，干脆先接电话。 没想到刚接通，就听见王小芹急切地说：“晓武，晚上的活动能不能取消？如果饭店那边不太好说，就跟人家商量商量，问问能不能延后？” “王书记，怎么了？” “汉武那边的新冠肺炎，我们这边也发现一起疑似病例，据说那个人就是从汉武回来的！市领导开了一上午会，据说要搞什么流行病调查，就是查那个人坐的是哪一趟车，接触过哪些人。我们街道也要展开摸查，看各村居有没有从汉武乃至北湖回来的人员。” 网上关于那个病毒的传闻不少，但全是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并且从新闻上看汉武那边跟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全在忙着迎接新春佳节。 韩晓武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将信将疑地问：“有这么严重？” “到底严不严重，估计市里都不知道，只是让先摸查。对了，市里要求各部门和各乡镇、街道不要开展人员密集的活动。街道公众号刚按照市里指示，发了一张建议市民尽可能不要出远门，出门要带口罩、尽量不聚会的宣传海报。” “王书记，今晚又没外人，都是自己人，应该没事吧？” “我知道都是自己人，我也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可我们不能带头聚会。” “我都跟主任她们说好了。” “主任那边我去说，晓武，听话，不就是聚聚嘛，反正你又不急着走。” “好吧，我给饭店打电话。” …… 安海距汉武太遥远了，并且那个病毒究竟像不像非典那样怕人谁也不知道。这几天网上的消息是很多，关注的人也很多，可大多是在吃瓜，甚至把病毒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也有一些人觉得不能不当回事，纷纷打电话取消之前预订的包厢，有些人出门甚至真戴口罩。 大富豪酒店这几天已先后接到五六个取消预订的电话，蔡琪问清楚怎么回事，就痛痛快快地说没事，反正取消预订的又不只是他一个。 说好去，又不去，韩晓武很歉疚，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人民医院呼吸科杨主任又发来微信，建议取消周日晚上的活动。 不但给他发，而且发到了群里。叶部长看到之后，也说取消比较好。 专家和领导都这么说，韩晓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翻出老同事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 等了大约十几秒，终于听到了老同事的声音。 韩晓武低声问：“张总，你还在汉武吗？” “在啊，”张枚正忙得飞起，把键盘和鼠标往前面一推，咬牙切齿地说：“幸亏老娘实地走访了下，不然麻烦大了！” “什么麻烦大了？” “客户将其拥有的两处房产列为投资性房产，评估公司也出了报告，可现场走访却发现客户跟物业的关系闹得很僵，物业根本不让他们的人进去，那两处房产早变成了物业的业主活动中心。” 韩晓武下意识问：“行不了权？” “虽然从房产证的角度上看，所有权人属于我客户，但可能我客户跟物业签订过特殊协议，导致无法行权或者出租。我刚跟律师打了半个小时电话，律师说也很难保证通过诉讼重新获得占有权和使用权。” “这么说那两处房产被列入投资性房产，有悖于其实际的占有情况？” “所以说幸亏发现得早，不然材料交上去被打回来就麻烦了。” 被客户“欺骗”的滋味儿不好受，韩晓武能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但顾不上劝慰，而是意味深长地说：“张总，我觉得这可能只是小麻烦。” “什么意思？” “新冠病毒你知道吗？” “知道啊，网上都快传疯了，不过老娘没时间吃这个瓜。” “你就一点不担心？”韩晓武苦笑着问。 张枚站起来走到窗户，拉开窗帘看看对面的商场，举着手机笑道：“韩总，没网上说的那么夸张。外面很热闹，街上全是人，全忙着买年货，看不见几个戴口罩的。” “可我们这儿都发现疑似病例了。” “疑似那就是没确诊，再说都是吃五谷杂粮的谁会不生病？别大惊小怪，也别跟那些键盘侠一样以讹传讹。” “我是担心你，别特么好心当做驴肝肺！” “韩晓武，你担心我？你是不是暗恋我，喜欢我？”张枚嬉笑着问。 韩晓武冷冷地说：“别自作多情，我是担心你，不过是看在做了那么多年同事的份上。” “切，连个玩笑都开不起，承认一下，哄哄老娘开心，你会死？”张枚嘀咕了一句，想想又说道：“谢谢了，谢谢你的关心了，老娘没事，不但老娘没事，客户这边从老总到前台也都没事。再说老娘一到汉武就买了两包口罩，真要是有你说得那么严重，老娘出门会戴口罩的。” “不用谢，应该的。”韩晓武翻看着蔡琪为回馈客户专门定制的台历嗯，追问道：“你那边还要几天，打算什么时候回东海？” “再有四五天应该差不多了，今年的事今年干完，不能拖到年后。”张枚回到办公桌前，点点鼠标，又看着备忘录说：“我爸我妈打算去南云过年，他们订的是腊月二十九的机票，也帮我订了。我最迟腊月二十八回去，大不了跟他们在机场汇合。” “你打算去南云过年？” “韩总，这个世界上不只是你一个孝子，老娘一样有孝心，只是既没你那么多钱，也没你那么多时间罢了。” “好吧，你自个儿小心点。” “谢谢了，你虽然有些啰嗦，但老娘依然很高兴，至少除了我爸我妈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人担心我。” “我是担心我那一千一百万！” 张枚坐下来吃吃笑道：“韩总，这你尽管放心。真要是赔了，老娘以身相许，以身抵债。” 韩晓武禁不住笑骂道：“想得倒美，就你这样的，我最多估值一百万。” “滚，老娘的房子也不止一百万。不跟你说了，干活！”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急转直下 市里的动作很快，立即启用人民医院刚竣工的大楼，专门收治发热病人，并要求前去就诊的病人全要戴口罩。中医院和各乡镇、街道卫生院也纷纷设置发热门诊，据说火车站和汽车站那边开始测体温。 对大多人而言，病毒依然很遥远。 但大家的生活也多多少少受到一些影响，比如春节期间能不能出游？机票、酒店甚至景点门票早订好了，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不出去心疼。又比如春节期间请不请亲朋好友们聚聚…… 韩晓武这一上午已经接了三四个电话，在江城工作的堂姐韩晓文等亲戚，全在为这个年怎么过纠结。 他也给已经到了老家的徐谢琳打个电话，让她打电话劝劝明天放假的阿木她们，干脆把早订好的火车票退了，今年就不要回南云老家。 就在他正在等徐谢琳的消息时，“苏建一家亲”、“如意业主群”和海联会、新联会的群突然热闹起来，转眼间就是上百条信息。 点开浏览聊天记录，再翻到上面看消息灵通人士转发的链接，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曾抗击过非典的钟院士在接受采访时，不但证实了病毒会人传人，并且凝重地说：如果感觉到身体不舒服，就不要春运出行了，尤其是身体发烧，尤其是身在汉武。假如说发烧还要出行回老家的话，相关部门检测到后，应该依法依规要求他们不要出去。这是要提高防范级别，而不是单纯的劝阻！ 另一位专家更是直言不讳地说：我们希望现在能不到汉武去就不去，汉武人能不出来就不出来，这是我们做的贡献。这不是官方的号召，是我们专家组的建议！ 韩晓武不敢再不当回事，赶紧给老爸老妈打电话。 “什么？我们在农村，农村能有什么事？” “爸，你能不能听句劝，当回事？你们又不急着用钱，那点账晚几天收又不耽误事，反正不能再这样走家串户了！” “这几天不收，过几天怎么跟人家收，正月里哪有上门跟人家要钱的？” “那就晚点收，等过了正月再说。” “不行不行，这账一拖就更不好收，说了你也不懂。你的事我从来不管，我们的事也不用你管。你闲着没事把新房子收拾收拾，我跟你妈年三十下午过去。” “爸，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韩晓武恨不得立马赶回富安，可想到老爸这会儿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收账，只能戴上口罩下楼去药店再买两包口罩。 之前为了不让人家知道大学同学来安海挂职副市长，买了两包但没怎么用。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不但要保护好自己，也要保护好家人，要帮老爸老妈买点。 没曾想来到楼下药店一看，全是买口罩的人。 见要排队，并且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干脆过马路去步行街里的小药店，这里人不多，不但买着了，而且一下子买了四包。 回到家拿上头盔和手套，正打算骑电动车把口罩送回富安老家，突然想到张枚正在汉武，赶紧放下头盔给张枚打电话。 “张总，有没有看新闻？” “看了，刚看到。”张枚不但戴着口罩，还用围巾捂着半张脸，正扶着拉杆箱坐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前的花坛上发呆。 “怎么了，你声音有些不对。” “感冒了，没什么。” 韩晓武越想越不对劲，急切地说：“开视频，让我看看。” “头疼，让我歇会儿，回头再聊好不好？” “我就看看，头疼嗓子你不用说话，我看看就行，我说你听！” “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张枚没办法，只能挂断手机，接通他发来的视频邀请。 见她裹得严严实实，一个人坐在马路边，韩晓武紧锁着眉头问：“什么时候感冒的，发不发烧，严不严重？” “这几天没睡好，昨天中午忙着忙着就睡着了，没穿羽绒服，着凉了，晚上嗓子就有点疼，晚上睡觉鼻塞，早上起来就变成这样了。”张枚摸了下额头，又没精打采地说：“刚才在机场，人家说我有点发烧，没让我进去，我就打车回来了。” “你去机场做什么？” “回家呀，本来想着回去的，机票都订好了。” 这个时候发烧可不是开玩笑的，韩晓武紧张地问：“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没有，我刚去药店买了点药，”张枚从口袋里掏出药晃了晃，又把手机摄像头对着放在身边的奶茶：“刚吃了两颗，头更晕更疼了，想睡觉。” “为什么不去医院看？” “不想去也不敢去，再说又不是什么大病，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想到网上的那些传闻，韩晓武猛然意识到现在去医院可能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想想又急切地问：“既然知道感冒了，为什么不回房间休息，坐外面多冷？” “我发热，人家不接待！”张枚一边掐着太阳穴，一边强打起精神笑看着手机说：“韩总，我想好了，听专家的建议，暂时不回东海。” “不回去也不能坐外面！” “我给大老板打电话了，大老板正在帮我找住的地方，好像已经找到了，刚才有个司机给我打电话问位置，应该马上就到。” 韩晓武想想还是不太放心，接着道：“张枚，我刚才上网看了下，知道收治发热病人的定点医院人满为患，现在去医院很容易被交叉感染，但就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我又不是没感冒过，每次不都是这么过的？”张枚反问一句，想想又说道：“等会儿去大老板帮着找的地方休息下，要是过一两天还没好转，我再去医院。” “你爸你妈知道吗？” “我跟他们说要加班，暂时回不去，我可不想让他们担心。” “好吧，你自个儿注意点，等到了住的地方多喝点热水，多盖点好好睡一觉。” “知道了，谢谢啊。” “等等，等到了地方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微信。要是老杨找不着地方，我来帮你找，在汉武我也有几个朋友，关系还不错。” “他已经帮着找到了，听说环境还不错，我头疼的厉害，回头再聊。” …… PS：今天参加朋友婚礼，喝了点酒，头疼的厉害，早点睡觉，零点就不更了，请各位书友见谅。 ------------ 第一百二十章 自惭形秽 司机很快就赶到了，可能担心张枚这个来自东海的客人感染上了病毒，不但戴上了口罩还戴上了帽子，同样捂得严严实实。 张枚不想招人厌，明明可以坐更舒服一些的中间一排，却选择坐在商务车的后排，并且坐在角落里。 司机被搞得很不好意思，想到老总的交代，连忙道：“张小姐，昨天没这么夸张，今天一下子就严了，只要上点档次的酒店都要测体温，所以这酒店一时间真不太好找。刘总委托我问问您，能不能先去我们公司徐总家将就两天，等您感冒好了，退烧了，再帮您换个好点的酒店？” “去别人家，不太合适吧？”张枚靠在车窗边昏昏沉沉地问。 “说是徐总家，其实不是。那个小区位置很好，离公司很近，那套房子原来是刘总夫人买来投资的，装修得很漂亮。后来徐总来我们公司做副总，虽然一来就买了套房子，但装修需要时间，而且就算装修好了暂时也不能住人，刘总就让他暂时住那儿了。” “我去了人家怎么办？”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说清楚，徐总已经离职了，十天前离职的，他的东西全打包寄走了，刘总夫人还请保洁公司安排人去打扫过卫生。里面电视、冰箱、洗衣机、宽带和锅碗瓢勺什么都有，两室一厅，是高层，视野特别好，住着很舒服。” “有垫的盖的吗？” “这您放心，刘总一接到您公司杨总的电话，接安排财务部的人去买了，她们离得近，这会儿应该快到了。”想到坐在后排的这位是公司的贵客，司机又说道：“刘总还交代她们，多买点营养品和生活日用品，反正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的手机您有的，我手机跟微信同号，方便的话您可以加下我的微信。” “谢谢了。” “不客气，应该的。” 张枚不但头疼，而且困，在车窗边靠了一会儿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在一个小区的一栋四十多层建筑楼下，浑浑噩噩地跟着司机乘电梯来到三十六楼，走进一套约八十多来平米的两居室，发现里面装修的果然很豪华，客厅和主卧的空调已经打开了，主卧的床上已经铺好了崭新的床单被褥。 一个戴着口罩的小姑娘躲得远远的，站在厨房边说：“张小姐，冰箱里有水果、有牛奶，有放在微波炉打一下就能吃的便当。我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口味，就一样买了三份。零食在茶几上，有薯片，有饼干。蛋黄派容易花，我帮您放在冰箱里。” “谢谢，多少钱？” “您是刘总的客人，刘总说了，需要什么尽管买，不用提钱。”小姑娘笑了笑，又抬起胳膊指指柜子：“柜子上有两包口罩，是刘总让我从公司给您带来的，他正在帮您联系医院，说联系好就让胡师傅送您去医院好好检查下。” “不用了，不用这么客气。” “就算感冒也要去检查，您真不用客气。毛巾和洗漱用品我帮您放在卫生间……”小姑娘交代了一番，留下一张名片跟司机师傅一起走了。 张枚顾不上观察这个新的居住环境，脱掉鞋就钻进了被窝。 这一睡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要不是渴得厉害，热得厉害，估计还能睡。她掀开被子爬起身，顺手打开床头的开关，跌跌撞撞地来到厨房，找了一个被子，见客厅里有饮水机，跑过去接了杯温水，咕噜咕噜几口就喝完了。 嗓子依然疼得厉害，她赶紧从羽绒服口袋里翻出药，又去接了半杯水，把药吃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喝太多，突然想去洗手间，解完手、洗了脸出来，想睡已经睡不着了，干脆把被子拖到客厅里，躺在沙发上看手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有几十个未接和近百条微信。 她因为感冒发烧上不了飞机滞留汉武的事已经在公司传开了，同事们不放心，先是在群里问，见她没回应纷纷打起电话。 大老板的朋友刘总也打过电话，韩晓武打的次数最多，平均十分钟一次，最后一次是五分钟前。不但打电话，而且频频发微信，发语音，甚至发视频邀请。 她实在不想说话，赶紧编辑了一条“我没事，只是小感冒，已经找到住的地方，刘总安排的很好”的短信群发群回。 可能正值凌晨，同事们睡得正酣，暂时没有回复。 只有韩晓武不但有回复，而且又发来视频邀请。 孤身滞留在这儿，又住在一个很陌生的房子里，张枚真有点寂寞甚至害怕，情不自禁点开视频，见韩晓武也跟她一样正躺在客厅沙发上，强打起精神苦笑着问：“三点多了，怎么还没睡？” 听她的嗓音完全不对，韩晓武连忙道：“嗓子疼就别说话。” “嗯。” “刚才是不是睡着了，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没接，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张枚不想就这么听他说，干脆把视频图像切换成弹窗模式，用文字回复：“谢谢啊，让你担心了。” “什么时候变这么客气了？”韩晓武看了一眼文字，笑道：“说正事，头疼不疼，这会发不发烧？” 张枚用左手摸摸额头，再次用文字回复：“好像还有点烫，不过睡了一觉好多了。感冒这种事急不来的，没什么特效药，只能靠熬，熬个三五天就好了。” “别人患上感冒怎么样我不知道，你患上感冒很吓人。” “怎么吓人？” “别人三五天就能好，你起码要十来天，我又不是没见识过，好在你也极少感冒。” “你连这都记得。” “这不是废话吗？”见她可怜兮兮地钻在被窝里，想到她正一个人在汉武，韩晓武就心疼，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昨晚我给老王打过电话，老王也很着急，他帮你联系到一个汉武的朋友，那个朋友说可以找辆车送你回东海。” 张枚从未像此刻这么想回家，可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韩晓武沉默了片刻，低声问：“为什么？” 张枚没再用文字，而是用沙哑的声音说：“你知道。” “你担心你真感染上了？你担心把病毒带回东海，带回家？”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枚深吸口气，想想又苦笑道：“这会儿回去肯定要报备，像我这样发热的肯定要被隔离。隔离我不怕，但我怕给家里、给公司甚至给学校填麻烦。真要是被曝光，被晒到网上，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同事，怎么面对老师和同乡，又怎么在这个行业混？” “不想让你爸你妈抬不起头，不想让公司和你的母校蒙羞？” “如果换作你，你怎么办？” “我……我可能跟你想得差不多，谁让咱们是要脸面的人。”韩晓武摸摸嘴角，话锋一转：“既然决定暂时不回去，那就要好好照顾好自个儿。”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个儿的。” “我别的都放心，唯独不放心这个。” “什么意思？”张枚忍不住问。 韩晓武轻叹口气，笑看着她说：“因为你太懒、自理能力太差，不但只会点外卖，有时候甚至连外卖都懒得点。” “你这么了解我？”张枚反问了一句，又嘀咕：“我有你说得那么差吗？” “不管怎么说也做了那么多年同事。” “原来就是因为这个，你们都……都只把我当回事，没把我当女生，谁也不愿意追我？” 韩晓武知道她很孤独甚至无助，现在最需要的是安慰是陪伴，可实在困得不行了，就这么眯着眼呵欠连天地说：“这跟你懒倒没什么关系，你进公司那会儿，符合条件的好像就李海宾、张宇和我三个人，刚开始我们三个对你还真有点意思。” “后来呢，后来怎么不追了？” “老李发现你很剽悍，他喜欢乖巧听话善解人意的，就果断放弃了；张宇……张宇原来对你很感兴趣，结果做了两个项目，被你这个新人打击的无地自容，觉得没面子也放弃了。” 张枚不困，但头有点疼，也闭上双眼问：“你呢？” “我……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刚开始那会儿各种献殷勤，我都没机会。后来发现……发现我们根本同一个世界上的人，所以懒得跟他们那样大献殷勤，老老实实跟你做同事。” “怎么就不是同一个世界上的人？” “你自个儿心里清楚，你好像没少在背后笑话过我，其实我消息很灵通的，只是不跟你计较罢了。” 提起这个，张枚突然来了精神，睁开眼睛笑道：“我没笑话你，我是就事论事。” 韩晓武笑问道：“怎么个就事论事？” “你说你，赚那么多钱，走出去看上去也蛮光鲜的，可是一点情调也没有，更别说格调了。”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张枚揉着嗓子，数落起来：“西餐，你说不好吃；日本料理，你也不喜欢吃，让你吃生鱼片简直像是要你的命。去东广，你又说潮汕的牛肉火锅不好吃，说什么一点味道都没有。嫌菠萝蜜和榴莲味道大也就罢了，甚至连火龙果都不愿意尝试，韩晓武，你说你赚那么多钱有什么意思？” “不光我不喜欢吃这些，胖子一样不喜欢。” “徐浩然跟你不一样，他是‘凭亿近人’，他就算吃糠咽菜那也有格调。” “好吧，双标成这样我无话可说。” “韩晓武，其实你有话说，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什么话，我怎么不知道？” 张枚坐起身，紧盯着视频里的他，一脸嫌弃地说：“其实我早看出来，你不是不愿意追老娘，你是不敢追，你觉得你配不上老娘，事实上也确实配不上。” “我配不上你，早点洗洗睡，别自作多情了！” “你就是自卑，骨子里的自卑，你不但觉得配不上老娘，甚至觉得配不上我的家庭，不想让人家说你是凤凰男，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早看出来了。” “你是烧糊涂了，早点睡觉！” “被戳着痛点了？”张枚的精神越来越好，想想有嬉笑道：“韩晓武，真要是想追，现在还不晚，老娘给你一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 “等着我追你，下辈子吧！别说我有女朋友，就算没有，也不会追你这种满嘴脏话的女人！” “你特么给脸不要脸！老娘当你是自己人才开玩笑的，你好好想想，你见过老娘跟别人爆过粗口、飙过脏话吗？见过老娘素颜跟别人视频过吗？” 一句惊醒梦中人！ 韩晓武赫然发现她跟别人真没爆过粗口，更没飙过脏话，至少没有当面跟别人爆粗口飙脏话。再想到这些年之所以没追她，真是因为自惭形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不说了，我想再睡会。” “睡吧。” 张枚翻了个身，又捧着手机可怜兮兮地说：“别挂视频，挂了视频我害怕，我想就这么睡，求你了，好不好？” 韩晓武深吸口气，和声细语地说：“不挂，好好睡，我也困了。”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次上岗 有人“守着”，张枚很快就睡着了，并且睡得很香。 韩晓武却辗转反侧，一直胡思乱想到快天亮才勉强入睡。 睁开惺忪的双眼已是中午，想看看“金刚芭比”发现手机没电了，赶紧去卧室拿充电线插上，然后去厨房找吃的。 没想到刚把昨晚的剩菜放进微波炉，刚充上电的手机就响了。跑到主卧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张枚。 “为什么挂我视频，不是说好不挂的吗？” “手机没电了，什么时候挂的我都不知道。” “你刚起来？” “刚起。”见视频里的她穿着一件紧身羊毛衫，下身穿着一条今年很时髦的紧身裤，把身材衬托得凹凸有致，甚至还化了妆，韩晓武禁不住笑看着她问：“张总，你这是打算出门，打算出去见客户？” 张枚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抽出张纸巾，很没形象地揩了下鼻子，然后捧着手机来到阳台上，坐在笔记本电脑前一边让他俯瞰江景，一边用沙哑的嗓音问：“韩总，夜里我是不是烧糊涂了，说了些糊话？” “没有。” “没有就好。”张枚把手机架到笔记本边，看着视频里的他，笑吟吟地说：“吃了点药，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我现在好多了。让你们为我担心，不好意思。” 韩晓武急切地问：“现在发不发烧？” 张枚拿起一根温度计，举在手机摄像头前晃了晃：“早上有点低烧，可能是吃了点退烧药，这会儿体温正常了。” “你出门了？” “早上出了趟门，买了点药，买了几盒润喉片，顺便买了这个温度计。”张枚想想又笑道：“还点了个外卖，本来打算去超市的，走到门口想想又回来了。我现在是发热病人，既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别人负责。” “这就对了吗，要学会照顾自己。”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更不是没有自理能力，主要是以前太忙。” “知道就好，有没有吃午饭，没吃赶紧点个外卖。”韩晓武想想又说道：“对了，把你的位置和房号发给我。” “要位置做什么，这个时候要听专家的，我不能出去，你也不能进来。韩总，你该不是想来找我，想来陪我吧？” “这个时候去陪你，亏你想得出来！” “也是啊，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张枚拿起手机，把摄像头对准笔记本电脑：“不说了，我该干活了。” “都生病了还干什么活？” “我跟你不一样，我要恰饭！” 她跟往常一样，说挂就挂。 韩晓武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直到走进厨房才发现，她刚才居然没再一口一个老娘，也没“特么特么”飙脏话。 再想到老爸老妈实在让人不省心，干脆将暂时没什么事的她放到一边，三口两口吃了点剩饭，戴上头盔、口罩和手套，裹得严严实实，骑电动车回富安老家。 腊月里骑电动车真的很冷，赶到村口双腿都冻麻了。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老爸今天虽然没出去收账，但还是把他昨天的话当耳边风，居然跟一帮老友聚在店里掼蛋，四个人玩，六七个围着看，抽烟磕瓜子吃桔子，搞得乌烟瘴气。 “老韩，你儿子回来了！” “晓武，这么冷的天，怎么骑电动车回来，为什么不打个车？” “打车就要跟人家接触，再说出租车到底拉过多少人，到底有没有拉过患上新冠肺炎的人，估计连司机都不知道，还是骑电动车安全点。”韩晓武把口罩放到办公室上，走到电暖器前，一边烘着手，一边回头苦笑着问：“爸，我昨天在电话里怎么跟你说的？” “我们几个天天在一起掼蛋，我们这儿又没从汉武回来的人，能有什么事？”老韩反问一句，又看着牌说：“安海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村里看不见戴口罩的。。” “富安也没几个人戴，”一个老牌友回头笑道：“早上我去信用社，那么多人去取钱存在，没见谁戴口罩。” 跟他们说不通，并且当着外人面说太多也不好，韩晓武干脆换了个话题：“爸，我妈呢？” “出去收账了。” “去哪儿收了？” “走到哪儿收到哪儿，这会在谁家我哪知道。你出去玩吧，老许家的老大和王二家的丫头都回来了，早上还来玩过，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打我们的掼蛋，你去找你的那些同学玩。” 韩晓武哭笑不得地问：“爸，你是嫌我烦？” “我不是嫌你烦，我正忙着呢。”老韩可能意识到儿子不高兴，干脆放下牌从办公桌上拿起口罩，拆开取出十几来片，一边分发一边笑道：“全戴上，一个人一个，我们戴上打，这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不戴上孩子不高兴。” “好好好，给我一个。” “戴上怎么抽烟？” 见他们谁也不当回事，韩晓武彻底服了，干脆拿起头盔：“爸，既然家里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忙完也早点过去，我昨天买了点熟菜，你们去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带。” “知道了，反正去住一个晚上就回来，你路上开慢点，快过年了，路上人多。” …… 在家居然被老爸嫌弃，韩晓武越想越荒唐，二话不说就骑上电动车往回返。 赶到安海，正打算去超市再买点菜，侄女打电话说阿木她们把火车票全退了，打算留在安海过年。想着在安海过年一样要出门，赶紧上街买口罩，可跑了几个药店都没买着。 想到家里还有两包，韩晓武赶紧拿了一包给她们送了过去，见她们没买多少年货，又去超市买了二十斤猪肉、四只杀好的三黄鸡、两条草鱼、一箱子带鱼和一袋水果送了过去。 阿木等丫头很不好意思，非得留他吃饭。 盛情难却，他就这么在侄女的新房子里陪十几个少数民族同胞聊到天黑，吃完晚饭才回到新家。 工作手机已经交还给了社区，但他依然在“姐妹情深”和“吃喝玩乐”群里，见群聊天记录有上百条，不禁点开翻看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社区的姐妹简直忙到飞起，既要摸查有没有从汉武乃至北湖回来的人员，也要摸查从其它有确诊病例地区回来的人员，光今天下午就有好几个部门要数据。 他权衡了一番，拨通了张莉莉的电话：“主任，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我回去帮忙？” “晓武，你都已经离职了……” “需要我回去帮忙直接开口，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刚巡查到苏建花园的张莉莉，权衡了一番，苦着说：“好吧，我这边是真忙不过来。刚才街道转来一条群众举报，说苏建花园有一辆北湖牌照的车，你过来帮我看看是谁家的，是不是刚从北湖回来的。” “行，我先去社区拿马甲，套上马甲就过去。” “记得戴口罩！” “知道，口罩我有。” 提前防护用品，张莉莉不禁发起牢骚：“这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让我们报数据，刚报完又要报，报数据就能解决问题？实质性的东西一样没有，哪怕给我们送点口罩，送点消毒液来也行！” “主任，现在的医疗物资就跟银行被挤兑一样，什么地方都缺。我估计街道不是不想配发，是不知道去哪儿弄。” “这倒是，不说了，先干活。” “等等。” “还有什么事？” “主任，你有没有口罩，没有我给你带几片过去。” “我还有两片，要不你问问冬梅她们，要是没有，你给她们带点。”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封城！ 给正在填表的姐妹们带了几个口罩，赶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苏建花园，重新加入还没十分钟的“洋港之家”群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 上级想方设法采购了一批口罩和体温枪，让各村居赶紧安排人去领。 张莉莉生怕去晚了被人家抢走，连招呼都顾不上跟韩晓武打，就骑上电动车赶紧去街道办事处。 韩晓武再次接管苏建花园，看了一眼书记刚转发到群里的文件，发现要做的工作很多，赶紧打电话联系小区的楼栋长。 “老张，我小韩啊，刚接到上级通知，咱们小区不能再跟以前一样谁都可以进出。北门和西门要封上，只留南门。外面人没特殊情况不能进，只有本小区的业主才能进，并且要安排人二十四小时值守，所有进出小区的人员全要测体温。” “二十四小时值班？大过年的，去哪儿找人？” “所以要给你打电话，领导说了，按环卫工的标准算，一天八十，你帮我打电话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干。” “要几个人？” “咱们小区这么大，至少四个人，轮流上岗。” “好的，我先问问。” “等你消息。”韩晓武挂断电话，站在传达室门口点开“苏建一家亲”群，先发了个一百块钱的红包，祝业主新年安康，然后一连转发几条“少出门、不聚会、戴口罩”和“不信谣不传谣”的倡议，便宣布起小区等会儿就要封闭管理的消息。 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一个业主不爽地问：“小韩，为什么不封南门，非要封我们北门？” 不等韩晓武回复，另一个业主就反驳他：“南门碍封不封关你什么事，就知道图自己方便。” “各位，不好意思，非常时期，只能选择最大公约数。”韩晓武没时间打字，直接语音：“不但我们小区要实现封闭管理，其它小区也一样。各位再点外卖，只能送到南门传达室，快递同样如此。再就是有家人或亲朋好友从外地回来的，要按规定及时向社区报备，我们的电话号码每个楼道口都有。这么做也是对各位负责，也是为大家好，请大家理解。” “支持！” “小韩，我们听你的。” “我老公刚从南湖回来，要不要报备？” “有没有经过汉武？” “没有，他坐飞机回来的。” 关于对从外地回来的人员管理，除了对从北湖省回来的之外，上级到现在也没一个明确规定，韩晓武权衡了一番，接着语音：“没经过汉武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谁也不敢保证同机旅客中有没有十五日内有在汉武乃至北湖生活过的人。我建议你爱人居家隔离，这既是对你和你们家人负责，也是对大家负责。” “居家隔离，自己隔离自己？” “小心无大错，”韩晓武想想又说道：“麻烦你等会儿把你爱人的姓名、手机号和你们的房号发给我。如果你们家有温度计最好，没有赶紧去买一个，从今天开始每天早晚测量一次体温，测好之后报给我。” “这么麻烦？”女业主显然有些后悔说这些，送上一个泪奔的表情。 “拜托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行，我这就私聊你。” “谢谢了，再就是三号楼门口的那辆北湖拍照的轿车，知不知道是谁家的？”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 不知道很正常，要是有人知道，张莉莉也不至于大晚上为这事着急，韩晓武正准备发动楼栋长挨家挨户问，又一个业主从群里请求加微信。 韩晓武赶紧加上，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对方就发来一个房号，说车是他家对门的，在群里不方便说，担心会影响邻里关系。韩晓武对此表示理解，立即发楼号房号发给正在社区加班的许冬梅，让她查查业主的联系方式。 等了大概三四分钟，许冬梅发来一个手机号。 韩晓武来到三号楼二单元402门口，拨通了业主的电话。 “你好，请问你是？” “王大姐是吧，我是洋港社区的韩晓武，我就在你家门口，你先别急着开门，有件事我需要了解一下。” “到门口了，什么事？”正在吃饭的女业主下意识站起身，走过来打开防盗门。 韩晓武往后退了几步，放下手机笑问：“王大姐，楼下那辆北湖牌照的车是你们家的吧？” “是啊，怎么了？” “车是什么时候从北湖回来的？” “昨天回来的，小韩，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可以上网查查，我女婿的车是北湖牌照，但不是汉武牌照，他们家离汉武远着呢，他们这段时间也没去过汉武！” “按照规定，只要从北湖回来的都要报备。你没家业主群是吧，这样，我们先加个微信，我的手机跟微信同号。” “我不会弄这个。” 正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走了出来，不耐烦地问：“妈，怎么回事？” “还能有什么事，就是因为你们是从北湖回来的，就找上了门。” “你好，我是社区的韩晓武，按照规定近期从北湖回来的人员不但要报备，而且要居家隔离十五天。你不用出来了，我也不进去，我们就这么说。” “要隔离？我又没去过汉武！” “没去过一样要居家隔离，王大姐，不好意思，你也不能出来了。” “我都不能出去，开什么玩笑？” “没跟你开玩笑。”韩晓武脸色一正，很认真很严肃地说：“这既是对你们负责，也是对他人负责，请你们配合。” “可不出门我要买东西怎么办？” “我们帮你买，买好送到你家门口。”韩晓武抬头看向刚走到门边的女子老公，接着道：“我同事正在联系卫生室的吴医生，吴医生马上过来给你们测量体温，并跟你们交代一些隔离期间的注意事项。派出所的人很快也会过来，总之，小心无大错，我们不会不当回事，也请你们遵守居家隔离的相关规定，不要把隔离不当回事！” “一回来就要隔离，早知道就不回来了。”女子愁眉苦脸地嘀咕道。 王大姐更是气呼呼地说：“这是什么规矩，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现在才说，如果早点说，我就不让孩子们回来了！” “突发情况，谁知道疫情会这么严重，谁知道病毒会人传人？” “什么不知道，网上说一个月前就发现了！” “但我们不知道，我们社区不知道，街道不知道，估计市里也不知道，理解一下，配合一下。” 发现北湖回来的人员可不是一件小事，正说着，社区书记王小芹、卫生室的吴医生和社区辅警刘亚军到了，登记他们的姓名、性别、身份证号。什么时候回来的，路过哪些地方。给他们测量体温，跟他们交代居家隔离的相关规定，折腾了近半个小时才把他家门贴上封条下楼。 “晓武，这一家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有我没事的。” 王小芹看看手机，跟他一起走到北门边，只见几个工人正在从卡车上往下卸封门所需的彩钢板，确认卸下来就能施工，很快就能把门封上，回头苦笑道：“封门容易，让从外面回来的人居家隔离也不难，关键这思想工作不好做。” “不好做也得做。” “是啊，不好做也得做，这边交给你了，我去恒天那边看看。” “行，你慢点。” 刚送走王小芹，张莉莉骑着电动车回来了，不但带来两把体温枪和一大包口罩，还带来几件红马甲和几张许冬梅刚打印好并且盖有社区公章的“因防疫需要，此门封闭，请走南门”的宣传语。 老张也找着了人，韩晓武赶紧把装备分发下去，并陪着老张回南门站第一班岗。 封闭管理给业主们带来的最大不便是点外卖，以前外卖小哥帮着送到家门口，现在大半夜要穿上衣服来南门取，有些业主表示理解，甚至对深夜值班的韩晓武和老张表示感谢。有些业主骂骂咧咧，甚至都不戴口罩。 韩晓武只能好言规劝，不知不觉上半夜就过去了。 徐大叔来换老张，考虑到明天的事会更多，韩晓武交代了一番赶紧回家休息，没想到刚进门，几乎所有微信群都炸锅了。 点开一看，原来是汉武市发布了一条防疫公告，竟打算于明天中午关闭所有出市通道！ 那可是一个拥有上千万人的城市，说封闭就封闭，这是前所未有的。 韩晓武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小叔叔，你回来了，你跑哪儿去了？”韩苏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穿着紧身秋衣秋裤直奔卫生间。 韩晓武既懒得也没心情说她，赶紧给张枚发视频，等了大概十几秒，视频终于通了，只见张枚蜷缩在沙发里，无精打采，跟中午视频时判若两人。 “张枚，看新闻了吗？” “看到了，”张枚深吸口气，用沙哑的嗓音说：“老王和几个同学刚给我打过电话，他们说……他们说现在走还来得及。” “好点了吗？” “晚上又有点发烧，还有点咳嗽。” “回不回东海？”韩晓武急切地问。 疫情要是不严重中央也不会决定封城，张枚从未如此害怕过，很想听朋友们的劝找辆车连夜回东海，可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张枚，这不是一件小事，你可要想好了！” “我想好了，要是现在走，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这可是封城，这是壮士断腕……”韩晓武越想越担心，越想越难过，说着说着，竟说不去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 等着我！ 让他倍感意外的是，张枚居然没心没肺地笑看着他问：“你担心我？” “我不光担心你，也担心那些留守汉武的人。” “小叔叔，谁呀？” “没你的事，回去睡觉。” “女的！”韩苏觅凑过来窃笑道。 “小觅是吧，你叔没少跟我提过你，我是你叔的同事张枚，认识你很高兴。” “张枚，我怎么没听我小叔叔提过你？” “好了好了，别在这儿捣乱！” “我打个招呼都不行啊！” “不行。”韩晓武知道她不会就这么听话，干脆走进卧室，砰一声关上门，一脸无奈地说：“不好意思，那丫头有点不太听话。” “没有啊，挺好的一个小姑娘。”张枚又笑了，带着病态的笑容中竟有几分妩媚。 想到昨夜说得那些“糊话”，再想到以前共事时发生的那些事，韩晓武一阵悸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看着她说：“张枚，我承认我是有些自卑。” “其实，其实我一样自卑。” “你自卑什么？” “我以为我很优秀，可进了公司跟你一比才发现，我什么都不是。刚开始，我总是自己骗自己，你是关系户，你有背景，你有徐浩然撑腰，所以你干得比我好。后来才发现，你是真努力，比我们所有人都努力，我不管怎么赶也赶不上你，只能……只能装，回头想想真可笑，不如你就是不如你，有什么好装的。” “你本来就很优秀，你的那些学历和证书加起来足以吊打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也包括我。” “不说这些了，你晚上去哪儿了，是不是去陪你的那个灰姑娘？” “你们那边要封城，我们这边的所有小区要实行封闭式管理，忙了一个晚上。”韩晓武不想再犹豫，不想再等，更不想再绕圈子，深吸口气，话锋一转：“张枚，我说是等了半年，其实是想了半年，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什么想明白了？” “我对储婵娟是有好感，可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总是不由自主地拿她跟你比。你说女孩子的话应该反过来理解，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可明明知道，但刚刚过去的这几个月，我却一次都没有主动去找她，更没有去表白。” “为什么拿我比？”张枚笑吟吟地问，笑容中带着些许娇羞。 “因为我喜欢你，暗恋你，喜欢了好多年，暗恋了好多年，你赢了，这下你满意了吗？”韩晓武也笑了，笑的很开心。 让他倍感意外的是，张枚愣了愣，紧接着画面一晃，屏幕一片漆黑。 他正准备问怎么回事，是不是断网了，手机里传来张枚的声音：“韩晓武，你是不是见老娘一个人困在汉武，觉得老娘可怜，故意哄老娘开心的？” 原来是她是钻进了被窝，韩晓武禁不住笑问：“原来你也会害羞？” “滚！回到老娘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欺负我，我都成这样了你还欺负我！” “出来，我要看着你，当面跟你说。” “不要，我要你就这么说。” “乌漆墨黑的，我不想说。” “好吧，你等等。”张枚把手机放到一边，掀开被子爬起身，飞快地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又是梳头又是抹粉的，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回到沙发上，拿起手机看着等了半天的他，一脸不好意思地说：“现在可以说了，但不许再欺负我，更不许骗我。” “不就是表个白吗，至于搞这么正式？”韩晓武忍不住反问一句，赶在她翻脸之前，很认真很诚恳地说：“张枚，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等你感冒好了，等汉武解封了，我就去接你。” 张枚知道指望他说“我爱你”这三个字跟让他吃生鱼片一样难，但依然感动得热泪盈眶，噙着泪笑道：“嗯，我等你。” “以后不许说脏话，不许再一口一个老娘，更不许喷那么多香水。” “还有吗？” “不许熬夜，你都三十了，再熬夜会老的！” “韩晓武，有你这么表白的吗？老娘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 “这么说你也喜欢我？”韩晓武笑看着她问。 张枚瞪了他一眼，嘀咕道：“我爸我妈挺喜欢你的，总说我没眼光，不过我觉得他们更喜欢你那两套房。” “哈哈哈哈，还是叔叔阿姨有眼光。”韩晓武不想把如此神圣的事搞得像开玩笑，肉麻的话又说不出口，至少跟张枚说不出口，笑完之后又很认真很诚恳地说：“张枚，不开玩笑了，我是说真的，等你感冒好了，等汉武解封了，我就去接你，我就要娶你，我答应过我妈，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娶我？” “不愿意？” “可我们还没真正谈过恋爱，你还没给我送过花呢！” “我们认识多少年，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穿什么号的内衣，连你用什么牌子的姨妈巾我都知道，你还想怎么谈？” 张枚噗嗤笑道：“也是啊，太熟了。” 终于知道自己真正喜欢谁，韩晓武不再空虚，可又觉得就这么表白不够诚意，想想又说道：“好好照顾自己，等着我，不许再熬夜，不许再抽烟，听见没有。” “不抽烟就没精神干活，不干活你养我啊？”张枚嘟囔道。 “错。” “什么意思？” “我现在没工作，并且不打算再工作了，以后你养我。”韩晓武笑了笑，接着道：“正因为你要养我，所以要保重身体。” “凭什么让我养你？” “总得有个人要主内，以后你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哈哈哈哈。” “就你还貌美如花，你想笑死我。” “别笑了，赶紧休息，总熬夜会变老的。” “别挂视频，挂了我害怕！” “等会儿跟你视频，我要打几个电话。” “好吧，快点啊。”张枚依依不舍，不再像“金刚芭比娃娃”，更像一个小女生。 韩晓武挂断视频，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坐在床头给海联会和新联会的朋友挨个拨打起电话。 “梅总，不好意思，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是这样的，我女朋友滞留在汉武，她感冒了还发烧，觉得应该听专家的建议，决定不回东海。是啊，我尊重她的决定，我为有她这样的女朋友骄傲，但我不能就这么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那儿。 嗯，我想尽快赶过去陪她，但又觉得不能就这么去。你不是请海外的朋友帮着买口罩买防护服吗，能不能托朋友帮我代购一些，网上说汉武那边什么都缺，有什么我要什么，钱不是问题，麻烦你了，好的好的，我等你消息。” “周总，事情是这样的……我在朋友圈见你们新西兰同乡会在捐款购买防护物资，我就是这么想的，好的好的，拜托你了，钱不是问题，这怎么好意思呢，行行行，我等你电话！” 当联系到张莉莉，说明情况之后，张莉莉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苦着脸问：“晓武，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没有，主任，我从来没这么认真过！” “女朋友，可我从来没听你说过。” “真的，真是我女朋友，我真不骗你。我现在就找车，一找到车就出发。关键时刻当逃兵，对不起啊。” “你这不是当逃兵，你这是疯了！” “疯就疯吧，不疯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张莉莉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权衡了一番凝重地说：“晓武，你先别着急，我帮你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搞到几件防护服和好点的口罩，反正不能让你就这么去。” “谢谢主任，我先挂了，我还要给我爸打个电话。” …… 这电话一打，竟打了一个多小时。 老韩本来是强烈反对的，确认儿子是去找未来的儿媳，权衡了一番不但同意了，而且打算跟老伴一起开小货车送儿子去。 韩晓武怎么可能同意，可他低估了老爸老妈找儿媳妇抱孙子的迫切心情，当接完街道周书记连夜打来的电话时，老爸老妈已经开着小货车到了楼下。 老韩穿着前年过年时买的羽绒服，一进门就问：“晓武，什么时候出发，油我都加满了，担心这一路上找不到饭店，你妈把煤气灶和锅碗瓢勺都装上了车，垫的盖的也带了好几床！” 老妈更是急切地说：“有没有姑娘的照片，我还见过呢，让我看看！” “想到大过年的，并且是去汉武，这车确实不好找，韩晓武感动得无以复加，噙着泪说：“有，其实你们见过，就是你们第二次去东海时，请你们吃饭的张枚。” “小张啊，我说谁呢，小张好，我那会儿就说要找就找小张那样的！”姜兰英看着手机上的照片，笑得合不拢嘴。 老韩不认为病毒有那么多可怕，看着准儿媳的照片也很高兴，又催促起来：“别磨蹭了，到底什么时候出发？” “爸，妈，你们先睡会儿，等天亮再出发。” “为什么要等到天亮？” “周书记和安海的几个朋友，正在帮我找防护物资，就是防护服、口罩和消毒液什么的，反正我们不能就这么去。” “我带了口罩，你送回去的口罩我全带来了。” “汉武那边的医院还缺，而且我买的全是普通医用口罩，那边需要防护级别更高的。” “哦，那就等等。”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跟你了解我一样了解你 韩晓武睡的很晚，起得却很早。 不过不是自然醒，也不是被电话吵醒的，而是被侄女吵醒的。 她昨夜睡得像头死猪，她二爷爷二奶奶过来时那么大动静都没醒，早上见着二爷爷二奶奶欢呼雀跃别提有多高兴，韩晓武就这么从睡梦中被她给吵醒了。 醒来第一件事是给张枚打电话，夜里说好视频的，结果打了一通电话竟拖到凌晨一点多，再发视频张枚可能睡着了没接。没想到醒来再打依然没打通，估计她没醒。 “晓武，你朋友那边怎么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老韩见他从主卧里出来了，顾不上再吃早饭，又焦急地问了起来。 韩晓武知道他很早就有个自驾游的梦，不但不害怕感染病毒甚至有些小兴奋，但这么大事不能由着他，不禁笑道：“爸，你别着急，我先打几个电话。” “搞快点，不管做什么事要当机立断，不能拖泥带水！” “知道了，你先吃。” 韩晓武不等欲言又止的侄女开口，便再次回到房间，正准备给夜里拜托过的朋友打电话问问，周总的电话倒先打进来了。 “晓武，你在社区是吧？我这边有四箱普通医用口罩、一百件防护服和五百个N95口罩，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周总，这些是哪来的？” “我四天前就开始筹，有的是托朋友去药店买的，有的是托人去医药公司采购的。隔行如隔山，不打听不知道，原来我们安海就有一家口罩厂，那四箱普通医用口罩就是在安海采购的。听说政府已经安排人去接管了，现在拿着钱去厂里都买不到。”周总顿了顿，又说道：“新西兰那边的物资你就别打主意了，在那边的朋友正忙着扫货，等筹集得差不多了直接空运去汉武。” 现在的医疗物资太紧张，人家能一下子让出这么多非常不容易，韩晓武急忙问：“那等会儿送来的一共多少钱，周总，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我不能白要您的东西！” “我又不是这个生意的，你一样不是做这个生意，反正都是送往汉武，我送你送都一样，就这样了，祝你顺利！” 周总说完就挂了，韩晓武正准备回拨过去，周书记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周书记竟连夜发动亲朋好友，捐出了一千多个口罩，等会儿也让人送到社区。 紧接着，海联会的几位老总也有了消息，少的几百个口罩，最多的有三箱，全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 他们全不要钱，韩晓武忙不迭感谢。 老韩一直在门口偷听，见儿子总算不接电话了，忍不住推开门：“晓武，捐多捐少全凭心意，再说咱们又不是舍不得，主要是这些东西现在不好买，你要那么多做什么？” “是啊小叔叔，你去找小婶婶就去找小婶婶，要带那么多口罩做什么？” “一是汉武那边非常需要，这些医疗物资说不定真能救命；二是再过几个小时汉武就要封城了，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一样很难进去。如果带上急需紧缺的医疗物资就不一样了，守卡口的警察肯定不会拦我。” “这些物资就是通行证？”老韩下意识问。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其实我也想献爱心。” “那现在有多少，够不够装半车？” “虽然朋友们想尽办法，可还是不多。”韩晓武正琢磨着是不是去买点84消毒液或酒精之类的物资凑凑，中通快递安海分公司的柴总发来微信。 他点开微信看了看，抬起头来一脸不好意思地说：“爸，朋友帮我找到了一辆顺风车，就不用你和妈送了。” “顺风车？” “汉武那边不是在建火神山医院吗，通江一家纺织公司给正在修建的火神山医院捐了几大车医用枕头，货车中午出发，明天天亮前就能到。” “我们自己家有车，干嘛搭人家的车！” “爸，这病毒不是开玩笑的，像你这样的中老年人最容易感染，你们去我能放心吗？” “可我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也不行！” 老韩正着急，刚睡醒的张枚发来微信，紧接着又发来视频。 韩晓武顾不上再跟老爸争论，急忙接通视频：“张枚，你醒了，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还发不发烧？” 夜里他光顾着打电话，让张枚等。 张枚不但没睡着，并且一直等到了凌晨一点多。他夜里打的电话、发的视频，张枚都看到了，之所以没接是因为想到了许多事，甚至辗转反侧到天快亮才勉强入睡。 见他两眼通红，张枚一阵心疼，用沙哑的声音问：“韩晓武，跟我说实话，你究竟在忙什么？” 韩晓武不假思索地说：“没忙什么呀。” 张枚深吸口气，紧盯着视频里的他噙着泪问：“韩晓武，用你的话说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跟你了解我一样了解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想来汉武，是不是想来陪我？” 见被她给猜着了，韩晓武只能微笑着承认：“我打算给你个惊喜，打算去陪你过年。” “你疯了！你这哪是给我惊喜，你这是给我惊吓！” “我没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都三十二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张枚急得泪流满面，梨花带雨地说：“专家都说了，汉武的人不要出去，外面的人不要来汉武。我是感冒发烧才滞留在这儿的，你好好的来做什么？难道就你担心我，我不担心你，你有没有替我想过？” “我可以去照顾你，你都病成这样了，身边又没个人，我能放心吗？” “你来了也见不着我！” “为什么见不着？” “我不会给你开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得太着急，张枚控制不住咳了起来，咳完之后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我担心我不是感冒，我连家都不敢回，你说我敢你见吗？” “赶紧去医院检查！” “万一只是感冒呢？医院那么多人，谁知道有没有人被感染上，我要是去排队被感染上怎么办？” “那也不能总这么拖着呀。” “我现在还扛得住，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去的，反正我不想被感染，一样不想感染别人。别让我担心，别让我着急好不好，求你了！” “就算见不着我也要去，我可以去做志愿者，只要能离你近点，哪怕站在楼下看你一眼也行！”韩晓武心急如焚，热泪滚滚而流。 “别傻了，你听得懂汉武话吗，你熟悉汉武的路吗？你是在社区干过的人，应该知道人生地不熟的帮不上什么忙，只会给人家添乱！” “我能帮上忙，肯定能帮上忙的。” “别自己哄自己，”张枚一连深吸了几口气，急切地说：“我扛得住，我不是一个人，不但不是一个人，甚至比大多汉武人幸运！刘总一天打几个电话，刚刚又让人送来好多东西放在楼下。汉武这边的好几个同行也知道了，不是在帮我联系医院，就是打电话发微信问我缺什么。更何况还有你在担心我在等我，我已经很幸运很幸福了！” “可是……” “别可是了，不要来，千万不要来，只要你平平安安，只要能在视频里看见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姜兰英听得清清楚楚，感动得老泪纵横，忍不住挤进来用一口本地普通话说：“小张，你就让晓武去吧，他不去这个年也过不好。你们这个年过不好，我们这个年更过不好。” “阿姨，您也在啊，求您了，您别让他来好不好？”生怕韩晓武“不听话”，张枚又急切地说：“韩晓武，你真要是想做志愿者，那就在老家做志愿者。也只有在老家做志愿者，你才能帮得上忙。” 韩晓武尽管一万个不放心，可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又不想让她担心，再想到老东家在汉武有那么多有头有脸的朋友，肯定不会对此视而不见，只能咬咬牙，哽咽地说：“我听你的，我不去了。” “说话要算话。” “嗯，说话算话，我等着汉武解封，等解封了就去接你。” 张枚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当着他妈又不方便开口，只能擦着泪说：“晓武，阿姨，我先去洗个脸，等会儿还要下楼拿下东西，我们回头再聊。” 相比之前的徐谢琳，姜兰英更喜欢当年请她吃过饭的张枚，连忙道：“孩子，你要保重，要记得吃药，饭也要吃，吃不下都要吃……” 不去了，那些医疗物资暂时用不着，与其让人家送到社区，不如让人家赶紧捐给汉武。韩晓武咬咬牙，硬着头皮再次挨个儿给朋友们打电话。 他一会儿说要，一会儿又说不需要，周总、梅总等人被搞得一头雾水，而他打算千里奔赴汉武陪女友的消息也由此传开了。 储婵娟是在海联会的大群里看到的，刚开始不太相信，直到蔡琪打来电话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蔡琪同样觉得很突然，想想又苦笑道：“小觅说那个张枚是他以前的同事，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我才想来，我们跟他一起去东海时，徐总在饭桌上好像提过这个人。” 储婵娟也想起来了，喃喃地说：“是提过，好像还说过什么藕断丝连。” “你记性真好，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连上了，连上好，人家这才叫真爱。” “你就一点不后悔？”蔡琪忍不住问。 储婵娟深吸口气，故作轻松地说：“这有什么好后悔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几个问题 既然不去汉武，那就找点事做做，不能呆在家里干着急。 想到街道刚通知各村居取消休假，韩晓武赶紧给张莉莉打电话，请求再次上岗。本打算在新房子过年的老韩，看了会儿电视觉得没意思，干脆带上老伴和刚收拾好东西的侄孙女儿回老家。 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证回去之后不聚会、不找牌友掼蛋，但韩晓武对他的保证深表怀疑，只能委托侄女监督。 大年三十，在机关上班的公务员都放假了社区却不放假，姐妹们心里不可能没怨言，但现在却顾不上发牢骚，因为两部电话响个不停，街道工作群里也不断有新消息。 “不好意思，幼儿园什么时候开学，我们跟你一样不清楚，只知道要延迟，至于延迟到哪天我们真不知道。你和孩子这会儿在什么地方，南湖啊，按照上级的最新规定，回来肯定是要居家隔离的，至少居家隔离十五天。行，你们考虑考虑再订票。” “你好，能不能下高速，这个我太不清楚。你户口是什么地方的？只要是我们安海人应该可以回来，要不这样，你留个电话，我帮你问问，问清楚之后再给你回复。” 已经去了外地的那些人担心回不来，尤其担心回来晚了居家隔离十五天会影响孩子开学，还有预订了今明几天车票甚至机票的居民，想出游又不敢，取消行程又觉得遗憾，全在打电话咨询。 童江昆和李亚娟边接电话边做记录，忙得焦头烂额。 许冬梅则遇到一个更棘手的问题，片区的一个老人生病了，人民医院现在又不收治普通患者。人家找到她，她这个网格长又不能不管，只能打电话问街道。 王小芹和张莉莉正在外面巡查各小区的防控措施落实情况，张裕敏刚去超市帮居家隔离的人员买菜买生活日用品了。徐斯敏一样没闲着，正同卫生室的医生及社区辅警一起去落实早上刚从外地回来的一户居民的居家隔离措施。 见许冬梅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指着电脑边那一叠刚打印好的居家隔离告示，韩晓武反应过来，赶紧拿上告示和胶水去各小区门口张贴。 光中央广场就两家，在保安的帮着下贴到楼道的公示栏里，想想又叮嘱道：“小徐，赶紧在业主群里解释一下，跟业主们说明情况。这两家不是从汉武回来的，也不是从北湖回来的，只是应上级要求，同时考虑到孩子过完年后上学，一回来就主动跟社区报备，主动要求居家隔离的。” “还主动要求隔离？” “不隔离不行，一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二是学校好像发了通知，从外地回来的孩子全部要隔离，没有我们社区出具的居家隔离证明，等过完年孩子上不了学。” “好的，我这就跟业主们说。” “赶紧说，不说清楚很容易引起恐慌。” “知道了。” …… 几个小区贴完，赶到自己的片区，在门口值班的已经换成了王阿姨。 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两桌旧办公桌摆在大门左侧，专门用于放置外卖。快递包裹全部堆在大门右侧，几个业主正戴着口罩蹲在地上翻找。 “小韩，你回不回去过年？”王阿姨迎上来问。 “我不回去了，人手紧张，我回去社区更忙不过来。” “那年夜饭怎么办？” “家里什么都有，热一下就行了。” “你说这病毒闹的，让大家伙连个年都过不好。”王阿姨很熟练地举着体温枪对准测一个业主的额头测体温，点头看看液晶显示，确认不发烧了，一边示意业主进去，一边嘀咕道：“我女婿说汉武那边好多人感染，医院都忙不过来。都那么严重了，管得还没我们这儿严，你说汉武那边的干部究竟怎么想的，究竟在干什么？” 韩晓武回头看了一眼远处人民医院刚启用的新大楼，苦笑着解释：“医院忙不过来很正常，就说我们安海人民医院，平时看个病都要排队，何况上千万人口的大城市。至于汉口那边的社区管得没我们这儿严，一是人口比我们多，再就是可能遇到这么严重的疫情全慌了神。” “慌了神，这么说那边乱套了？” “肯定手忙脚乱，而且他们那儿跟我们这不好比，他们那边正在闹疫情，我们只是防控，并且干部一样是人，只要是人都会害怕。再加上上级的压力，群众不满意的压力，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六神无主很正常。” 见王阿姨欲言又止，韩晓武又说道：“再打个比方，我们社区只有十几个从外地回来的人员，书记主任和冬梅她们就忙得焦头烂额。人家那边就不一样了，一个社区少说也有几个疑似病例，医院又没那么多床位，那些病人只能去找社区，社区干部又解决不了，不乱套才怪呢。” “这倒是。” 韩晓武不想再聊这些，因为越聊越担心滞留汉武的女友，立马换了个话题：“阿姨，进出小区要戴口罩，要测体温，有没有人不理解，有没有人闹事？” “上午有个妇女闹了会儿，她倒不是不愿意戴口罩，是实在买不到。你昨天晚上不是给我们发了几个吗，我就给她一个，有了口罩她也就不闹了。” “坚持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口罩不是什么高技术的东西，主要生产需要一个周期，而且又赶上春节。” “但愿吧，我家也没几个了。” 正说着，张枚发来视频邀请。 韩晓武连忙致了个歉，跑进传达室跟女友视频。 “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点了。”张枚把手机架在餐桌上，捧着杯子守着一堆药，笑看着他问：“你在哪儿？” “在小区巡查，”韩晓武探头看了一眼外面，又问道：“有没有量体温，现在多少度？” “刚量过，这会儿体温正常。” “不发烧就好，午饭呢，中午吃什么？” “我想吃泡面。” “吃泡面怎么行？屋里没别的？” “这儿什么都有，刘总早上还让人送来一堆鸡鸭鱼肉，有生的，有熟的，我全塞冰箱了。我不是不想做，也不是不会做，我是想吃泡面了，吃别的没味儿。” “有没有鸡蛋？”韩晓武急切地问。 “有。”张枚笑道。 “那煮面时记得放两个鸡蛋，营养要有保证。”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在外面也要小心点。” “我没事。” 见他身边好像没别人，张枚禁不住问：“韩晓武，我们的事你是不是再想想？” 韩晓武急切地说：“为什么要想？张枚，我是认真的，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不但这次是认真的，之前那两次跟别人也是认真的。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光刚开始认真不够，万一将来合不来怎么办？” “别胡思乱想了，我俩之间多了解，我们会合不来吗？” 张枚愁眉苦脸地说：“就是因为太了解，才可能合不来。” 韩晓武急了：“这是什么道理，你一定是烧糊涂了！” “我现在不发烧，我清醒的很！”张枚深吸口气，苦笑着说：“太熟悉，太了解，就没有新鲜感。我想什么，你几乎都能猜到。你想什么，我一样能猜到。我给不了你惊喜，你一样给不了我惊喜。我担心时间长了，你会觉得没意思。” “怎么可能！张枚，别胡思乱想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踏实，前所未有的踏实！” “可我喜欢吃的一些担心，喜欢做的一些事情，你几乎都不喜欢！” “这不是问题，谁还没个爱好，我们相互尊重就行了，并且我完全能做到，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问！” “如果不是疫情，如果我没感冒发烧滞留汉武，你会跟我表白，你会跟我求婚吗？” 韩晓武不假思索地说：“会！” 张枚紧盯着他说：“不许骗我。” “不骗你，真没骗你。其实我早跟你说过，我只会在安海呆到年底，过完年就回东海。”韩晓武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很难解释的清楚，也很难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干脆话锋一转：“张枚，你知不知道我爸我妈有多喜欢你吗？他们一听说你滞留在汉武，连夜从老家开车过来，打算送我去汉武跟你团聚。” 提到家人，张枚忍俊不禁地说：“我爸我妈也喜欢你，那年听说你找到了女朋友，他们别提有多遗憾，天天唠叨我，说什么好男人都被别人挑走了。” “这就是了，婚礼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 “可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要是统战部的那个女生，在此之前答应你，你会拒绝吗？” 这个问题把韩晓武给问住了，可又不想跟她撒谎，只能笑道：“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也不想回答这个假设性的问题。” “不为难你了，因为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 “什么意思！” “放心，我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现在。” “以后就不在乎？”韩晓武禁不住问。 张枚微笑着摇摇头：“不在乎，我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你要是将来觉得……觉得我不好，或者喜欢上别的女生。只要你坦诚布公地跟我说，我不会跟你闹，也不会要求这个要求那个，我会还你自由，跟你和平分手。” 别人说这话韩晓武不会相信，但她说这番话韩晓武深信不疑，因为她不是别人，她是双商俱佳、能力超强、极具逻辑思维，堪称“行走的知识库”的“金刚芭比”，真要是遇着这种事，她会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理性。 韩晓武摸摸嘴角，反问道：“想哪儿去了，我是那种人吗？” 张枚噗嗤笑道：“应该不是，因为之前都是别人甩的你，哈哈哈哈。”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凑和凑和 大年三十，个个都要回去跟家人过团圆年。就算没受疫情影响，一到下午街上一样看不见几个人，店铺也大多关门了。 街道要求社区晚上安排人值班，至少要值到十二点。姐妹们都拖家带口，韩晓武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主动提出值晚班。 回家吃了点东西，带上笔记本电脑回到社区。在电脑上登陆QQ，用QQ跟张枚视频，只有这样两个人的手机都不会占线，可以一边视频一边打电话发微信给亲朋好友们拜年。 也正因为如此，这边的动静那边听得清清楚楚，那边的动静也瞒不过这边。 “吃了吗，吃的什么？” “我自己蒸的米饭，炒的肉丝，还有西红柿鸡蛋汤。” “吃了就好，等解封了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 “妈，你看看这是谁？”张枚不想再看着老妈流泪，干脆切换手机摄像头，对着笔记本电脑上的画面。 图像不是很清楚，张妈揉了揉眼睛，紧盯着屏幕问：“这是小韩吗，看着有点像小韩。” 韩晓武岂能不知道张枚的良苦用心，不禁笑道：“妈，您没看错，我是韩晓武啊，我给您和爸拜年了，祝您和爸新年安康。” 见老妈愣住了，张枚掩嘴笑道：“妈，听见没有，他也叫您妈！” “叫我妈？小韩，小枚，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张枚开口，韩晓武就咧着嘴道：“妈，我喜欢您女儿，我想娶您女儿，您同意吗？” “小韩，你是不是在跟阿姨开玩笑？” “没跟您开玩笑，我是真喜欢小枚，真想娶小枚！” “好好好，我同意！老张，老张，别洗了，赶紧过来，来跟你女婿说几句！” “女婿？小枚有男朋友了？” “赶紧的，你看看就知道了。” 张爸穿着围裙跑出厨房，从老伴儿手中接过手机，看着屏幕里的韩晓武也乐了：“这不是小韩吗，你们俩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谈的，我们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爸，我跟小枚还需要谈吗？” “小韩，你该不会是跟小枚串通好了哄我们开心的吧？” “怎么会呢。”韩晓武喝了一小口水，笑看着屏幕里的老丈人说：“爸，对不起啊，没经您和妈同意，我就跟小枚私定终身。不过请您放心，我是真心的，我一定会对小枚好，也一定会孝敬您和妈。” “我放心，哈哈哈，你们俩谈我放心。哎呀，这一晃多少年了，真是好事多磨。” 看着韩晓武那嘚瑟的样儿，张枚忍不住把摄像头切换过来，笑看着老爸说：“爸，妈，晓武开着视频，我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他，他一睁开眼就能看见我，他二十四小时陪着我，我虽然一个人在汉武，但我一点也不寂寞，你们就不用再担心了。” “好好好，有小韩在我就放心了。” “小枚，让我再跟小韩说几句。” “明天再说吧，他正在值班呢！” “值什么班？” “他现在是志愿者，正在防控疫情。” “好吧，不影响他工作。” “这个女婿你们满意吧？” “满意，满意，太满意了！你别任性，小韩是个好孩子，你可别欺负他。” “我怎么会欺负他，他欺负我差不多。” …… 有了这个小插曲，老爸老妈不但没之前那么担心，反而笑得合不拢嘴。挂断跟老爸老妈视频，张枚由衷地说：“谢谢了，要不是你没羞没臊地喊爸喊妈，我妈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 “什么叫没羞没臊，我本来就应该叫爸叫妈！谢更谈不上，一家人不许两句话。” 关系进展的如此之快，张枚并不觉得突然，而是觉得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见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连忙提醒：“有微信，先看看手机。” “哦，”韩晓武低头看了看，拿起手机笑道：“徐胖子，肯定是拜年的。” “赶紧接，我先喝点汤。” “行。”韩晓武接通徐浩然发来的视频邀请，笑看着屏幕里徐浩然问：“胖子，怎么不去看春晚？” “春晚有什么好看的，咦，你怎么还在社区，你不回家过年？” “我又上岗了，春节值班。” “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确诊病例？” “有几个疑似的，都是从汉武回来的，虽然没确诊，但已经搞得人心惶惶，你们那边呢？” 徐浩然点上支烟，紧锁着眉头说：“三个确诊，五六个疑似，听说高速路口都封了，这病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控制住。公司本来就难，过完年估计更难，你说我还能有心情去看春晚？” “再可严重也不见得会比非典可严重，非典时那么难你爸不也咬着牙坚持过来了。” “我可没你这么乐观，毕竟非典时也没封城！” 韩晓武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干脆换了个话题：“胖子，张枚困在汉武，还感冒发烧。” “严不严重，有没有去做核酸检测？” “今天好点了，至于核酸检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春节本来就是流感高峰期，据说汉武那边的几家定点医院人满为患，根本检测不过来。我以前的大老板托朋友打听过，现在想做核酸检测要等社区安排。” “希望只是感冒，要是感染上新冠病毒就麻烦了。” “我觉得应该只是感冒。”韩晓武深吸口气，又笑道：“还有件事没顾上跟你说，我找到女朋友了，打算疫情控制住了就结婚。跟嫂子说一声，准备个大红包，我才不管难不难呢！” “就是上次跟你一起去东海喝老仝喜酒的那个妹子？” “不是。” “那是谁？” “这一位。”韩晓武跟张枚刚才一样，切换手机摄像头。 看着他笔记本电脑上的画面，徐浩然笑了：“我说谁呢，原来是你啊，恭喜恭喜。” 张枚顾不上再喝汤，托着下巴笑看着电脑问：“徐总，什么叫原来是我，您是觉得我配不上韩晓武，还是韩晓武配不上我？” “你俩是挺般配，只是……只是你俩搞到一起，还真让我有点意外。凑和凑和过吧，婚姻本来就是凑和，至少你俩结婚之后不会跟人家一样吵架，更不会打架。” “凑和？” “难道不是吗？”徐浩然反问道。 “胖子，有你这么说话吗？”韩晓武急了。 “换作别人，我肯定不会这么说，我会祝福你们，但你们不是外人。”徐浩然抽了口烟，似笑非笑地说：“你们共事多少年？要结婚早结婚了，也不至于等到今天。该结的时候不结，现在说要结，这不是凑和是什么？” “真不是，我是真心的！” “真心凑和！” “不跟你说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晓武，张枚，你们别生气，我是当你们是朋友才说这些的。”徐浩然意识到他俩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连忙换个话题：“我们在汉武有分公司，张枚，我等会儿把分公司经理的手机号发给你，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开口。大忙帮不上，跑跑腿，帮着买买东西之类的小忙他应该帮得上。” “谢谢徐总，我暂时不需要。” “那就先这样，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徐浩然刚挂断视频，张枚便苦着脸问：“晓武，死胖子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我们真像是在凑和，要不你再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别胡思乱想了，能娶到你这样的女人，是我韩晓武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再说他哪次见着你没损过你？”韩晓武顿了顿，又忍不住笑道：“他是妒忌我，他是羡慕妒忌恨。” “他会妒忌你？” “当然，跟你一比余淑慧连灰姑娘都算不上，他能不羡慕？” 张枚想想还是嘀咕道：“可我也觉得我俩像是在凑和。” “我不觉得。” “既然……既然话都说出去了，连我爸我妈都知道了，那我们就凑和凑和吧。” “凑和一辈子。” “好，就凑和一辈子。” 正说着，固定电话响了。 韩晓武连忙跑过去接听，边接听边记录：“住几号楼，好的好的，你跟他们保持距离，跟他们交代清楚，回家之后就不要出门了。我这就向街道汇报，最迟明天上午九点，就会安排人上门给他们量体温。” 见韩晓武放下电话又拿起手机，照着刚记录的内容像是在用微信汇报，张枚好奇地问：“怎么了？” “有一对在北湖做生意的夫妇回来了，开车回来过年的。他们可能不知道老家的防控规定，没有打电话报备，是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亲戚偷偷告诉楼栋长的，楼栋长和值夜班的志愿者已经过去了。” “要居家隔离？” “嗯，只要是从有确诊病例的省份回来的人员，全要居家隔离。” “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张枚追问道。 “要去，不去的话他们可能会不当回事，”韩晓武拿起空白的登记表，起身笑道：“他们小区离社区不远，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小心点，你也要跟他们保持距离。”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原来有更好的 一觉醒来，储婵娟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大过年的，解放军医疗队乘专家奔赴汉武，东海医疗队乘专列驰援汉武，连海联会理事、人民医院呼吸科的杨主任，都和他们医院的几位护士准备奔赴汉武。 汉武缺防护物资，安海一样缺。 人民医院儿科的孔繁慧医生，刚在新联会的群里发了一张照片。她今天值班，却没防护服，也没护目镜，竟用小朋友封书用的那种透明的硬塑料，自制了一个简易面罩套在头上。 再看看直播画面里正加班加点施工的雷神山医院，她眼眶一热，泪水滚滚而流。 储爸起得早，看了一大早新闻，刷了近一个小时朋友圈，走过来叹道：“婵娟，你们新联会可以啊。” “什么可以？” “安海网、安海零距离、安海楼市网和程会长他们全在忙着宣传抗疫知识，全在动员群众少出门、不聚会、勤洗手、戴口罩，全在忙着辟谣，金石周总忙着捐款筹买抗疫物资。 义工联的志愿者每年初一都要去新陵敬老院给孤寡老人拜年，好像坚持了十年，今年因为防控进不去，只能把慰问品送到门口，隔着铁门跟给老人们拜年，刚才看她们发的视频，那些老人都哭了。” “他们本来就很爱国，本来就热心公益。” “这也说明你们的统战工作做得好。” 储婵娟顾不上聊这些，一边洗脸一边问：“爸，那几个疑似的确诊了没有？” “确诊了两个。”提起这个，储爸忧心忡忡：“市里刚发布公告，把确诊病例回来之后的活动轨迹都公布了，卫健委这会儿应该正忙着做流行病学调查。刚才好几个群里都在说，台东、皋如听说我们安海有确诊病例，把通往我们这儿的大路小路全封上了。” “我们安海人去不了他们那儿？” “他们那儿的人也来不了我们安海，群里有好多视频，应该不会有假。”储爸顿了顿，又说道：“市里刚通知，除了超市和菜市场之外的所有商铺全部停业，宗教活动也全部停止，每年争着去庙里烧第一炷香的老板烧不成了。电影院、游戏厅等娱乐场所也全部停止营业。” “村里呢？” “村里也封路了，每个路口都有人值守，我刚打电话问过你大伯，他让我们今天不要回去了。” “这么严重？” “是啊，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 不去乡下给奶奶和大伯拜年，只能呆在家里。 她上了一会儿网，看得热泪盈眶，禁不住拨通了闺蜜的电话。 蔡琪正在如意小区西门冻得瑟瑟发抖，一边跺着脚一边问：“什么事，我正忙着呢！” “大过年的，到处都关门，你有什么好忙的？”储婵娟不解地问。 “忙着送菜啊。”蔡琪看着塑料餐盒包装好的净菜，解释道：“年前我妈备了好多菜，结果因为疫情人家全取消了预订。菜太多，几个冰柜都塞不下，与其放在仓库烂掉，不如送给需要的人。” “白送？” “白送都没什么人要，我送了一早上才送掉一半。” “你送哪儿去了？”储婵娟追问道。 “本来想着往稍微高档点的小区送，就当打广告，结果人家看不上。”蔡琪示意服务生把菜装上车，无奈地说：“不等了，我去找韩老板，让韩老板帮着处理，这个广告也不打了，省得人家说我家是在做假公益。” “别人不要，韩老板就要？” “他过年不放假，他正在加班，他们社区有十几户隔离了，让他送给那些隔离户。” “他在做志愿者？” “我刚给他打过电话，他昨晚忙到一点多才睡觉，早上又去了苏建花园。” “社区很忙？” “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放假了，人家没放假，所以还是考公务员好。” “什么意思？” “开个玩笑，不说了，他正在等我，我把菜送过去再跟你聊。” 蔡琪留下一堆菜，等阿木她们过来拿走，便开着老爸的车，拉着一后备箱菜直奔苏建花园。 韩晓武已经跟老张等志愿者说好了，车一到就帮着卸，卸好之后拉着她一起拍照。 “拍什么照，不就是点菜吗？”蔡琪被搞得很不好意思。 “做好事就要留名，而且这是正能量的事。我要把照片发给宋总、冒总，请他们帮着宣传宣传，顺便帮你爸打个广告。” “谢谢了。” “谢谢你才是。”韩晓武笑了笑，回头道：“老张，王阿姨，麻烦你们帮着分发下。把菜送到，别忘了把封条贴上，封条不够我去社区拿。” “封条够，还有十几张呢。” “行，拜托你们了。” 蔡琪捏捏口罩上的铁丝，好奇地问：“韩总，隔离还要贴封条？” “不贴上封条，谁知道居家隔离的人有没有偷偷跑出来？”韩晓武反问一句，走到车边：“你也别在外面跑了，早点回去吧。” “回去也没什么事，要不让我跟你一起做志愿者吧。” “你想做志愿者？” “不行吗？” “欢迎。” “真的？”蔡琪窃笑着问。 “这还能骗你，”韩晓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采购清单，想想又脱下红马甲，连同采购清单一起递到她面前：“你有车，去哪儿比我方便，帮居家隔离人员采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记得要小票，一共花了多少钱，回来再跟你算账。” “采购，去超市买东西？” “那你想做什么？” 想到看大门测体温很冷，蔡琪不禁笑道：“行，我帮你跑腿。” “开慢点，注意安全。” “路上都看不见几个人，能有什么事。” 蔡琪套上红马甲就带着饭店的服务生驱车去超市，不但很积极，而且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带着采购好的十几袋东西回来了。 韩晓武带着她一家一家送到门口，喊人家出来拿，等人家看完小票转钱，然后贴上封条去下一家，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她有好多事想问韩老板，打发服务生先回饭店，然后跟着韩晓武来到公园印象的新家，一边帮着做午饭，一边好奇地问：“韩总，你女朋友漂不漂亮？”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先忙，我得跟我女朋友视频。” “视频好，我正好想看看。” “别看了，想看我等会儿给你看照片。她一个人滞留汉武，还生着病，我可不想让她误会。” “我在边上看，不让她看见我。” “好吧，你站远点。” 韩晓武刚发出视频邀请，张枚就接通了。今天的精神状态不错，不但化了个淡妆，甚至坐在阳台上工作。 “你怎么又干活儿，睡会儿不好吗？” “睡得头晕脑胀，不能再睡了，”不等韩晓武问，张枚就笑吟吟地说：“今天体温正常，也不怎么咳了，连嗓子都没昨天那么疼。” “吃了吗？” “吃了一个面包。”张枚想想又端起杯子，一边用小勺搅拌一边笑道：“有咖啡，不过是速溶的。” “这我就放心了，我妈早上还打电话问你今天好点了没有。” “我妈也刚打过电话，她直到现在还将信将疑，以为我们是在串通好了骗她。” 韩晓武禁不住笑道：“别人谈恋爱，亲朋好友都忙着祝福。我们谈个恋爱，个个以为是假的，想想真搞笑。” “是啊，别说我妈了，连我自个儿都觉得像是假的。” “张枚同志，你这个思想就不对了，既然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就要尽快进入角色。别再想过去的那些事，我们要向前看，比如我们的婚礼应该怎么操办，又比如要生几个娃。我个人觉得生两个比较好，老大姓韩，老二姓张，这么一来，我爸我妈高兴，你爸你妈也高兴，大家都高兴！” “生娃？”张枚哭笑不得地问。 “早晚都得生，晚生不如早生，要是再拖，将来我都不好意思去幼儿园参加家长会。” “为什么？” “你想想，如果再拖几年，等宝宝上幼儿园我都四十了。别人的爸爸那么年轻，我却那么老，咱们的宝宝会不会觉得很没面子，我坐在那儿是不是很尴尬？” 张枚噗嗤笑道：“确实有点尴尬，可我没想过这么早要孩子。” “所以现在就要想，现在就要把这些事纳入日程。” “不跟你说了，我先干活，等会儿再跟你聊。” “行，你先忙，忙完再想。” 张枚刚挂断视频，蔡琪就惊问道：“好漂亮，好有气质，韩总，她也是在投行上班的？” 韩晓武得意地说：“以前在投行部，跟我做了几年搭档。现在调到了固定收益部，就是专门帮人家发债的。” “她一年能赚多少钱？” “现在行情不好，一年一两百万吧。” “这么多！” 韩晓武放下手机，回头笑道：“她是集齐了东海排名前三的大学毕业证和三大协会的从业资格证，一年赚一两百万不算多。” “她是博士？” “非全日制博士研究生。” “这么厉害，她今年多大？”蔡琪追问道。 “三十，比我小两岁。” “那她参加工作的时间不算长？” “如果把之前实习时的经历算上，她参加工作的时间虽然没我长但也不算短。” “难怪你说不追就不追婵娟呢，原来有更好的。”蔡琪嘟囔道。 韩晓武不想聊这个话题，淡淡地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赶紧做饭吧，社区那边一大堆事呢，吃完饭得赶紧回去。”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干部下沉 有人说爱可以在一秒钟产生，情却需要一生来完成。 韩晓武不知道是不是得知张枚感冒发烧被困汉武的那一刻，看着她那我见犹怜的样子突然一阵悸动爱上她的，甚至跟她一样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有点像是凑和，但深信自己能用一生来完成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 之所以有这个信心，不只是相互之间很了解，也因为真有感情基础。 早在几年前第一次见着她时，就为她那精致的脸庞、苗条的身材、泼辣的性格和强大的气场给迷住了。那会儿之所以没追，是因为在她面前真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好不容易找回点自信，可又稀里糊涂成了她的上司。儿带新人就要有带新人的样子，不能带着带着把新人带上床。所以不但不能追，还要刻意保持距离。 后来又成了搭档，他天南海北到处跑，忙着揽项目，揽到项目跟她一起做。 可行有行规，在收益分配上他自然要拿大头，她那个“承做狗”累死累活只能喝点汤，于是整天发牢骚，各种不服气，动不动爆粗口飙脏话，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在那种情况下怎么追，又怎么谈？ 再后来她终于意识到承做虽累，但承揽更难。 要是揽不到项目，她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领基本工资，不但坦然接受了他吃肉而她只能喝汤的事实，并且跟他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有时候甚至扮演起秘书乃至助理的角色，而他那会儿正在跟前女友谈…… 没想到绕了一大圈，竟又回到了原点。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韩晓武觉得这可能就是缘分，甚至是命中注定的！毕竟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伴侣实属不易，何况双方的父母对此都非常满意，用“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他突然有些后悔关键时刻听了她的话没去汉武，随着安海和汉武那边的防控措施不断升级，现在想去更难了。 既然暂时去不了，只能做点有意义的事。 下午受张莉莉委托，指挥想尽办法才找到的几个临时工，用彩钢瓦把步行街两侧封起来，贴上“疫情期间，暂停营业”的标语，然后骑着小电炉巡查沿街的铺面和片区内的几个棋牌室，以防有人不听劝阻偷偷聚集。 结果刚巡查完，街道就来检查。 紧接着，市里的人来抽查各项防控措施的落实情况。 检查组、督察组，就这么一拨接着一拨，一直忙到天黑才消停。 他目送走检查组，同前来跟王阿姨换班的老张打个招呼，就见脾气暴躁、人见人怕的王老爷子戴着防护级别很高的N95口罩，背着双手，板着脸，从小区里走了出来。 “王支书，这么晚了，您去哪儿？” “不去哪儿，随便转转。” 韩晓武真有点怕他，小心翼翼提醒：“疫情期间，您老在家里呆着多好。谁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病毒，要是被感染上怎么办。” 让他倍感意外的是，王老爷子不但没有发飙，而且主动摘下鸭舌帽，让老张给他测体温，然后戴上帽子冷冷地说：“小韩，忙不忙？” “这会儿不忙，您老有什么事？” “不忙……不忙就帮我个忙，走，我们去那边说。” 见他指着斜对面的小巷子，韩晓武犹豫了一下：“行，有台阶，您老看着点脚下。” “这儿我比你熟，不用看都晓得有台阶。”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再次背着双手，就这么横穿马路。 韩晓武生怕突然冒出来辆车把他撞着，左看看右看看，连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让他更意外的是，刚走进昏暗的小巷，老爷子竟掏出部智能手机，又从上衣内兜里取出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跟生怕被人家看见似的探头朝巷口看了看，随即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弄这个，你帮我弄一下。” “王支书，您老想弄什么？” “把银行卡弄到手机上。” “您是想绑定手机，想开通手机支付？”韩晓武下意识问。 老爷子不耐烦地说：“就是弄这个，快点。” “这手机是您的吗？” “我孙女的，她买了个新手机，就把这个给了我。里头有卡，我以前的卡装进去了，能接能打，就是……就是不好在手机上转钱。” 在社区干了近一年，韩晓武不但拥有极其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甚至不止一次跟徐斯敏和社区民警王一娟、社区辅警刘亚娟去各小区进行过反电信诈骗宣传，想到那些骗子就喜欢骗老人，不动声色问：“您老打算给谁转账？” “这你就别管了，赶紧的，搞快点，我还要回去吃饭呢！” “您不说我不帮您弄，再说转账比绑定银行卡都麻烦，我就算帮您把银行卡绑定上，您也不会转啊！” 王老爷子愣了愣，从口袋里摸出包烟，取出一支，拉下口罩送到嘴边点上，一连吸了好几口，跟下了多大决心似的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许乱说。不要告诉张莉莉，也不要告诉别人，尤其小区里的那些人。” “行，我帮您老保密。” “我要捐两万块钱，你帮我转过去。” 韩晓武以为听错了，禁不住问：“王支书，您要捐款？” “不就是捐点钱吗，哪来这么多问题！” “您想捐给谁，想捐到哪儿？”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捐给汉武了，难道还捐给你？” “王支书，这可是两万，不是两千，更不是两百，捐出去就要不回来了，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小韩，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捐不起？”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瞧不起您。”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快点帮我弄，别磨蹭了。” 韩晓武意识到他之所以搞得神神秘秘，十有八九是不想让老伴和儿女知道，生怕老伴和儿女们说他“败家”。见他板着张脸，摆出一副不帮着弄他就要生气的样子，再想到他有退休工资，他老伴一样有，并且儿孙基本不用他管，不禁笑问道：“王支书，您想绑定微信，还是绑支付宝？” “随便，只要能捐款就行。” “手机上好像没下支付宝，只有微信，我就帮您绑定微信吧。” “行，你看着弄。” 手机卡是他的，银行卡也是他的，身份证也带来了，绑定开通并不难。 韩晓武上网搜了下汉武慈善总会的捐款账号，就这么帮他捐了两万，然后把交易信息截图。王老爷子不太会用智能机，不等于不识字，接过手机看了看，确认钱已经捐出去了，满意的点点头。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连这么难缠的老爷子都慷慨解囊，韩晓武感慨万千，一边搀扶着他往巷子外走，一边诚恳地说：“王支书，谢谢您。” “我要你谢什么，这钱又不是捐给你的。先回去了，不许乱说啊。” “不说，谁问我都不会说。” “我不用你复，你忙你的，让老张看好门，不该进小区的一个不许进，哪个敢不听直接打110！” “您老放心，老张很负责的。” 目送他走进小区，韩晓武正想点开手机银行看看有多少现金，正打算跟王老爷子一样捐点款，侄女发来微信。 他点开一看，气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韩苏觅见他没回，以为他没看手机，又打来电话，一接通就苦着脸说：“小叔叔，我管不住二爷爷二奶奶，也管不住我爸我妈，他们都不听我的，还嫌我烦！要不你给他们打个电话，你自个儿跟他们说！” 这边忙着防止人员聚集，老家却很热闹。 从侄女刚才发来的照片上看，老爸老妈竟在家摆了四桌，宴请亲朋好友，正你敬我、我敬你，喝得面红耳赤。 韩晓武暗叹口气，无奈地说：“鞭长莫及，我说了一样不管用。” “那怎么办？”韩苏觅急切地问。 “凉拌！” “凉拌？” “不凉拌，难道打110举报？”韩晓武想了想，接着道：“小觅，你干脆回来吧，眼不见为净，省得看了生气。” “小叔叔，你以为我不想回去？路都封了，让我怎么回？” “那就回家看电视，既然管不住你二爷爷二奶奶和你爸你妈，就管好你自己。” “好吧，我听你的。” …… 这一届老人真是太难带了，韩晓武无奈地摇摇头，正准备把手机揣进口袋，主任又打来电话。 “晓武，早点回去休息吧，今晚王书记巡查。” “行，我正准备回去呢。” “还有件事，机关的公务员也上班了，不但要上班，还要下沉到社区，一个社区好像来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明天一早来指导我们工作的是谁？” “谁？”韩晓武好奇地问。 张莉莉笑道：“统战部的储婵娟！” “她怎么会来我们社区，她们统战部结对帮扶的不是胡集街道的一个村吗？”韩晓武不解地问。 “这是疫情防控，又不是结对帮扶，城区才是防控重点。农村人口少，人员流动性不大，那些行政村不需要他们下沉。” “可全街道那么多社区，她为什么要来我们社区？” “我们社区是统战平台、统战阵地，她来我们社区很正常。” 韩晓武笑问道：“可她一个坐办公室的，能指导得了我们吗？” 张莉莉同样认为机关干部来社区帮不上什么忙，不禁笑道：“等她来了，我打算请她指导志愿者的工作。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好。” ------------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下社区 对于结对帮扶的兴环村，部里每年都要从紧张的经费中挤出一两万给村里。现在要下沉社区，储婵娟同样不能两手空空去，就算解决不了大困难，也要想方设法帮着解决一些小困难。 不用打电话问都知道，社区现在最缺的就是口罩等防护用品。 平时不值钱的口罩，现在有钱都买不着，她正一筹莫展，老妈接着电话从房里出来了：“好的好的，谢谢了，送到南门就行，快到了打个电话，我下去取。” “妈，谁啊？” “一个学生家长。”今天要下社区的不只是女儿，储妈为这事昨晚就开始发动学生家长，见女儿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出发，她连忙一把拉住：“着什么急，这才七点十分，等防护服送到了换上再去。” 防护服现在堪称千金难求，储婵娟惊诧地问：“妈，你从哪儿搞到的防护服？” 储妈得意地说：“医生穿的那种让我去哪儿帮你们搞？我帮你们找了三十件工人穿得那种无尘洁净防护服。有一个学生家长是开厂的，专门做太阳能发电板，车间是无尘，工人上班的时候也都要穿防护服，他家正好有库存。我跟他买，可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要钱，先让他送来吧，这账回头再跟他算。” 储婵娟哭笑不得地问：“工人穿的那种防护服，能防住病毒吗？” “防护效果肯定没医生穿的那种防护服好，但穿上肯定比你穿这一身去强。老储，别笑，等会儿你也换上，不换上你们谁也不许出门！” “行，多穿一层比少穿一层好。” “还有口罩，我跟讨饭似的帮你们募集了四百多个，全是学生家长省出来的。算算时间，送口罩的家长也该到了，我下楼等，你们别着急。” 想到叶部长也不一定能搞到三十件防护服和四百多个口罩，储婵娟不禁回头笑道：“爸，我发现老师的话现在比领导都管用！” 储爸深以为然：“太过分了，别看学生家长踊跃捐口罩，但我觉得人家是敢怒不敢言。” 再想到等会儿不用两手空空去社区，储婵娟窃笑道：“非常时期，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被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又不是我们。” “小心被你妈听见。”老储探头看看门口，随即话锋一转：“等会儿一人一半，防护服我穿上一件，带十四件走，口罩我要两百个，剩下的归你。” “爸，这么分不合理。” “怎么不合理？” “你去的社区在城郊，我要去的社区在市中心，我这边比你那边重要！” “不就是洋港社区吗，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都快拆差不多了，当年拆迁时我参与过，现在就剩几个小区，人口哪有我要去的社区多？” “洋港社区人口不多，但人员流动性大。” “马路上都看不见几个人，流动什么？”老储同样想多带点急需紧缺的防疫物资下社区，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就这么分，不许多吃多占！” 都说领导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事实上老师的话同样好使，储妈很快就抱着两身防护服上来了，让父女俩赶紧换上，剩下的防护服和口罩全搁在小区南门传达室，让他们父女俩走时搬上车。 家里就一辆车，要把老爸先送到地方，然后才能去洋港社区，储婵娟一刻不敢耽误，急忙回房换，换好之后又被老妈逼着戴上她昨晚用透明塑料封皮自制的面罩，才和同样全副武装的老爸一起下楼。 赶到洋港社区楼下，正好遇上许冬梅。 她连忙摁下车窗喊了一声，请许冬梅把防护服往楼上搬。 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乍一看真有点像人民医院发热门诊的医护人员，许冬梅吓一跳，探头看着她问：“你是？” “许姐，我统战部储婵娟，我是来报到，顺便给你们带了几身防护服和两百个口罩。” “原来是储科，你穿成这样我真没认出来。” 人家已经在防控第一线奋战几天了，却只戴着一个薄薄的普通医用口罩，储婵娟觉得很不好意思，连忙解释：“我妈非让我穿的，不穿上她不让我出门。” “穿上好，穿上安全。” “这是工厂里的防护服，不是医生穿的那种，不过穿上多多少少能起到一点防护作用。许姐，麻烦你让一让，我先把车倒进去。” “这儿有个石墩，我帮你看着。” 储婵娟停好车，取出防护服交给许冬梅，又从后排取出一大塑料袋口罩，边跟着许冬梅往巷子里走，边好奇地问：“许姐，王书记和张主任到了吗？” “她们没来，她们上午有事。” “有什么事？” “我们社区不是有十几户居家隔离了吗，现在都没事，体温也都正常，可病毒潜伏期长着呢，谁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给感染上，所以王书记和主任一大早就找人去打药水消毒。不但隔离户家门口和楼道要消毒，各小区出入口全要消毒，我们社区等会儿也要消毒。” 储婵娟忍不住问：“韩晓武呢？” “晓武早上请假了，他女朋友又开始发烧，他要陪她女朋友，今天来不了。” “他女朋友不是滞留在汉武吗，那么远怎么陪？” “视频啊，不看着不放心。”想到昨晚在网上看的那些让人心酸的消息，许冬梅又凝重地说：“汉武那边的几个定点医院，人满为患，床位不够，好像只收治确诊的病人。能不能确诊要先做核酸检测，可检测又检测不过来，一天好像只能检测两千个人，好多人病成那样只能等，想想就着急。” “韩晓武的女朋友呢，有没有做核酸测试？” “他女朋友好像没去医院，一直在居家隔离，自个儿隔离自个儿，明明有机会回东海都没回。” 储婵娟走出电梯问：“有机会回？” “听晓武说在封城前就有人帮着找车，打算送他女朋友回东海。他女朋友担心万一真感染上了，就会感染司机甚至把病毒带到东海，就听专家的话留下了。也不让晓武去汉武陪她，说去了她也不会给晓武开门。” “她怎么这么固执？” “人家是博士，名牌大学的博士，念的书多，想得跟我们不一样，反正我挺佩服他女朋友的，好人应该有好报，千万别真感染上，更不能有别的事。”许冬梅想想又指指后面的人民医院，嘟囔道：“不像新大楼里隔离的那个，明明知道感冒发烧还回来，回来之后还到处跑，又是去商场，又是去超市，又是去泡澡的，还去吃火锅，要是确诊了就是千里投毒，一个人祸害一座城！” 社区紧挨着人民医院，并且社区工作人员从年三十就开始加班，许冬梅的消息自然要比储婵娟这个公务员灵通。 不过储婵娟现在想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韩晓武那个主动留在汉武的女友。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韩晓武正在跟社区一路之隔的新家里，跟躺在沙发上用湿毛巾敷着额头的张枚视频。 她烧的厉害，精神萎靡，不想也没力气说话，但想听韩晓武说。 韩晓武从凌晨五点说到现在，说完以前做同事时发生过的那些糗事，再说徐浩然，然后说这些年追过她的那些追求者，实在找不到别的话题，干脆说起社区的事。 “李亚娟人也挺好，她是我们社区的宣传文化干事，她工资低，她老公工资也不高，为了赚点钱补贴家用，她搞了个副业，养了好几只猫。宣传文化要写稿发稿，每次写稿她都头大，可打起广告她却文思泉涌。” “她是怎么打广告的？”张枚翻了个身，有气无力地问。 “你别着急，我看看她的朋友圈。”韩晓武翻出李亚娟的微信，点开李亚娟的微信朋友圈，如数家珍地说：“最新的广告是腊月二十七发的，这是一只肥猫，广告词是‘肥头大耳，性格超级好，胖到没朋友的崽子一号’。这儿还只滞销的，名字叫滞销者二号，‘其实真的很可爱，毛很软，手感很好’。” “还有吗？”张枚闭着双眼问。 “这只灰色的猫看上去也挺可爱，取了个名字居然叫‘易烊千玺’。这儿有活蹦乱跳的小可爱一枚，已打疫苗两针，喜欢的私聊。这是一枚蓝猫妹妹，圆脸七分财，不富也镇宅，你值得拥有！” “我也喜欢猫咪。” “这好办，等你身体好了，等汉武解封了，我带你去她家挑，喜欢哪只挑哪只。你没时间养，我来做铲屎官。保证帮你把它喂得肥肥胖胖，打理的干干净净，你在外面忙完回来就可以搂着它撸。” “真的？” “不就是养猫吗，应该不难。只要你喜欢，别说养一只，就是养一窝也没问题。余淑慧也养过一只猫，买时据说花了好几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骗了，反正我同事这儿没那么贵的猫……” 张枚听着听着，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韩晓武不想把她吵醒，声音越说越低，然后停下捂着脸，热泪滚滚而流。 ------------ 第一百三十章 谁也不能搞特殊化 张枚生病滞留汉武，公司的几位老总也很着急。 专门拉了一个小群，发动一切能发动的人脉资源为张枚提供帮助。 然而，在突如其来的疫情面前，他们能做的并不多，不管汉武那边的同学朋友，还是汉武那边的几位券商老总，甚至连关系不错的几位银行行长，都只能提供生活方面的帮助。 大老板知道韩晓武很着急，有些话在群里又不方便说，只能给他打电话。 “晓武，我理解你的心情，其实我们一样着急，可现在的情况跟平时不一样，用柳行长的话说，就算厅局级感染上了，一样要排队等床位！由社区向街道报，街道向区里报，区里再向市里报，市里统一分配。” “我知道，这个时候谁也不能搞特殊化。” “知道就好，”杨总深吸口气，故作轻松地说：“或许只是感冒发烧，并且张枚这么年轻，她一定扛得住的。” “杨总，年轻不等于身体好，干咱们这一行有几个身体好的？” “不管怎么说，年轻人的免疫力肯定比老年人强！” “嗯，希望只是感冒发烧。” “晓武，这个时候谁都能慌，唯独你不能慌，你不但要鼓励张枚，给张枚打气，也要帮公司做好她父母的思想工作。公司这边决不会坐视不理，我已经安排专人跟进，跟她现在所住小区的物业，甚至跟社区都在保持联系。” “谢谢杨总。” “别谢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可惜帮不上大忙。” 韩晓武挂断大老板的电话，回头看看视频，见张枚还在睡觉，便给公司专门负责这件事的人发微信，要张枚所在小区物业和社区的联系方式。 老单位同事很快就发来两个手机号，一个是物业公司经理的，一个是负责那个小区的社区副书记的。 韩晓武很清楚找物业没什么用，直接拨打社区副书记的电话。 不出所料，对方很忙，拨打了十几分钟才打通。 对方也是个女同志，声音不但沙哑甚至带着几分疲惫，作为一个在社区干了近一年的人，韩晓武能想象到汉武同行此刻承受的巨大压力，毕竟她们都不是专业的医护人员，却被推到了防控第一线，疫情防控、民生保障和人员生死全要管，甚至会被群众不断投诉。 “姜书记，我知道您很忙也很累，我也没别的请求，只想请您安排个人，每天上门帮她量两次体温。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能不能安排她去医院做一次检查，就算做不了核酸检测，做个CT也行。” “韩老板，我敲过两次门，您女朋友不给我开门，她说她没事。”姜琳回头看了看两个坐在社区门口不走的疑似病人，无奈地说：“她说她不麻烦我，说她有温度计，刚开始隔着门给我报体温，现在在群里报。至于安排做检测，我正在努力，请您相信我，只要有机会我们都会帮着争取！” “我相信，我也知道您非常不容易，我之所以请您安排人上门，是因为我离得太远了，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能在视频里看着她，病情要是突然加重，我只能看着视频干着急。” “好的，我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安排人去看看。” “谢谢了，拜托了。” “不用谢，其实我应该谢谢您女朋友对我们的理解，对我们工作的支持，要是个个都像她这样，我们的工作要好做得多。” …… 挂断电话，坐在电脑前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张枚果然被叫醒了，她爬起来说了一声有人敲门，就跌跌撞撞地跑到门边。 “张小姐，我是社区的，您男朋友很担心您，能不能开下门，让我们给您量下体温。” “不用了，我自己量。”张枚回头看了一眼电脑视频里的韩晓武，走到茶几边俯身拿起体温计，当着他面塞进睡衣，插到腋下。 韩晓武正准备开口，又听见社区的工作人员在外面说：“张小姐，您开下门，我们戴着口罩，我们只想看您一眼，您一个人在家，不看一眼我们不放心。” 张枚没回应，而是紧盯着笔记本电脑里的韩晓武问：“你给人家打电话了？” “嗯。”韩晓武微微点点头。 “好吧，我去开门。”张枚没再问什么，拿起口罩戴上，紧夹着温度计来到防盗门边，打起精神说：“您好，我有点发烧，我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您不是只要看一眼吗，麻烦后退几步，最好离远点。” “好的，我后退了。” “我开门了。” “开吧。” 张枚这才轻轻拉开门，探头看看站在楼梯口的社区干部和一个志愿者，扶着门框说：“谢谢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现在好多了，睡了一觉，没夜里那么难受。” “张小姐，您咳不咳嗽，呼吸困不困难？” “今天不咳，昨天有点咳，呼吸还好。” “现在多少度？”社区的小姑娘追问道。 张枚抱着紧夹着温度计的左臂苦笑道：“正在量，量好我报到群里。您放心，我这会儿感觉好多了。” “张小姐，我们姜书记帮您联系好了医院，明天上午安排您去做CT。” “能不能看情况，要是好点了，不再发烧，能不能不去？”张枚想想又说道：“我不是怕去医院被感染，我是担心我已经感染上了，去医院会感染别人。针对病毒又没什么特效药，如果只是感冒发烧一样输不了液住不了院，不如居家隔离。” 她如此通情达理，社区的小姑娘眼眶一热，哽咽地说：“行，那咱们就看情况，如果您的身体明天有所好转，那就不用去。” “谢谢了，你们忙去吧，别管我。” “我们下午再来，您不想开门，隔着门跟我们说几话也行。” “好的，”想到群里的那些业主总找她们，有些业主甚至说得很难听，而人家却依然冒着被感染的危险坚持为业主们服务，张枚很过意不去，转身拿起鞋柜上的两包口罩，轻轻放到门外的地上：“这些口罩你们带走，里面还有几个N95的，我不出门，用不上，你们肯定能用上，就算你们不需要也可以给需要的人。” “谢谢张小姐，您还是留着吧，您现在用不上，不等于过几天用不上。” “我这儿还有几个，你放心，这些口罩我都没拆封，你们拿去消下毒就能用。” 社区的小姑娘知道不拿走她不高兴，连忙道：“谢谢张小姐，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不客气，再见。” “张小姐，您真通情达理，您人真好。”社区的小姑娘由衷地说。 张枚嫣然一笑：“我男朋友也在社区上班。” “原来您是我们社区人员的家属，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您要多吃点，吃不下也要吃，医生说真要是感染上就要拼身体素质。” “我知道，谢谢了。” 张枚担心感染别人，赶紧关上门，然后摘下口罩，取出温度计看了看，旋即走到茶几前，俯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里的韩晓武说：“三十七度一，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真的假的？” “真的，不信你看。” “退烧了就好，早上吓死我了。” “我也怕，”张枚坐了下来，盖上被子靠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一阵一阵的，总是反复，我怕……我怕我扛不住。趁现在清醒，我要把在网上买的那些保险和理财，全导出来发给你，你帮我打印一下。” 韩晓武急了：“想什么呢，不许胡思乱想！” “我是不胡思乱想，我这会儿清醒着呢。”张枚捧着手机，一边在群里报体温，一边低声道：“还有银行的存款，还有房贷，全是在网上存的，房贷也是在网上还的，我不敢跟我爸我妈说，只能跟你说。” “你不想让他们担心，就狠心让我担心？” “对不起，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张枚报好体温，放下手机苦笑道：“存款不多，理财也不多，房贷却不少，等会儿你看了不许笑。” 韩晓武不想看着她自暴自弃，故作不快地问：“你是不是打算让我帮你还房贷？” “贷得有点多，指望我爸我妈肯定还不上，只能指望你。我那套房子虽然没你的豪宅大，可全是我的心血，我不想卖给别人。” “做我们的新房吧，反正我那两套也租出去了。” “那你不成倒插门了吗？” “倒插门挺好，我本来就打算吃软饭。” “晓武，你真喜欢我，真不只是同情我可怜我？” “真喜欢。”韩晓武微笑着确认道。 “可我都三十了，脾气还不好。”张枚搂着抱枕说。 “我也三十多了，对我们而言年龄不是问题，你怎么又问这个，怎么到现在还不相信我是真心的？” “可能是太熟了吧，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在开玩笑。不但不知道你的话，连我自个儿说的话我都不知道。就像那天晚上答应做你女朋友，我根本没过脑子。你一说我就答应了，就像答应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这说明你也一直在觊觎我！” “呸！”张枚忍不住笑了，笑看着他骂道：“还觊觎，你以为你是谁？比你有钱的多了，比你年轻帅气的更多。老娘那天晚上一定是烧糊涂了，不然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你。” “又来了，不是说好不许说脏话，不许一口一个老娘的吗？” “对不起，我做不到，至少跟你做不到。”张枚闭上双眼，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苦笑道：“不怕你笑话，我这两天真想过装嫩，装成你喜欢的那种小女生。可是感觉好假，我装不下去，真装不下去了。” “那就不用装，其实我挺喜欢你现在这样。” “别逗了，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那是以前，现在我知道我真正喜欢什么样的，不许再胡思乱想，更不许想那个油头粉面的律师，你现在是我的人，以后也是，只能想我！” “别肉麻了，趁这会儿好点，我去洗个脸，给我妈视会儿频。” “嗯，赶紧去吧，别让咱妈担心。”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珍惜当下 别的场所可以关门，菜市场不能。 因为人员流动性大，菜市场也随之成为防控重点。 储婵娟下沉社区被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菜市场落实防控措施。 贴防控公告和各种提示，给商户和前来买菜的群众量体温，按时消毒。原本可以就近帮居家隔离的人员买菜，可菜市场不是超市，商户们只能提供手写的收据，打印不了小票，为避免群众误会，所以采购只能去超市。 她带来的口罩也派上了大用场，卖肉的周老板和卖鱼的李大姐是真买不到口罩，现在用的那副已经戴了好几天，用他们话说已经戴臭了却只能继续戴，她“十分慷慨”地每人给了三个，有了新口罩的周老板和李大姐真是发自肺腑地感谢。 知道她下沉到洋港社区，蔡琪也穿上韩晓武的红马甲来了。 不过蔡琪这个志愿者跟韩苏觅差不多，只是五分钟热度，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在市场入口守了半个小时，就跑马路斜对面去看热闹了。 储婵娟把剩下的口罩发给了几个同样买不着口罩，只能围着围巾来买菜的阿姨，打电话问：“琪琪，你又跑哪儿去了？” “我在看警察理发！” “理发店不是关了吗？” “就因为理发店关了，天天上街执勤的警察没地方理发，义工联的王大姐才带着志愿者来帮他们理发的。你放心，就在路边理，全戴着口罩。” “王会长也来了？” “她正忙着呢，她知道你在菜市场，说等会儿还要去中坝路口理，就不过去跟你打招呼了。” 想到许冬梅、李亚娟和徐斯敏等社区的工作人员，全因为忙得团团转没时间洗头梳头，全把长发剪短了。而自己下沉社区就要有下沉的样子，储婵娟咬咬牙：“帮我跟王会长说一声，我也要剪头，我马上过去。” “你剪什么头？”蔡琪不解地问。 “剪短点。” “你好不容易留的，为什么要剪？” “头发太长做什么都不方便，也没那么多时间打理，还是剪短点好。” “剪容易，可想再留要好长时间！” “我知道，你帮我跟王姐说一声，我马上过去。” “好吧，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 她跟市场工作人员和守出入口的志愿者交代了一番，赶到马路斜对面的永乐影城下面，王美琴已经帮在路口执勤的交警和辅警理好头发，正看着街口液晶显示屏上仍在播放的创文宣传片擦眼泪。 “王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坐下吧，想剪多短？” 储婵娟连忙掏出手机，翻出早上在社区拍的照片，指着照片上许冬梅的发型说：“剪成这样就行。” “好的，这个快。”王美琴擦干眼泪，帮她围上围裙，再次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剪了起来。 “王姐，你哭了？”储婵娟忍不住问。 不等王美琴开口，一个矮矮胖胖的义工联志愿者就哽咽地说：“刚才那个视频上有我们，跟我们一起拍视频的几个老人，有两个都不在了。” 储婵娟反应过来，看着液晶大屏喃喃地说：“这是去年拍的吧？” “嗯，九月份拍的。老太太走得早，走时我们都去送过，老爷子昨天早上走的，疫情期间不让送。认识多少年了，他就一个心愿，不想走得冷冷清清，就想……就想火化时有几个人去殡仪馆送下，我早就答应他了，可还是没送走成。”王美琴越想越难受，又控制不住流泪了，干脆把剪刀交给另一个志愿者，走到一边掏出纸巾擦泪。 没去过敬老院陪伴老人的人很难理解，储婵娟跟着义工联去过一次，知道那些老人真把她们当亲人。 储婵娟甚至清楚地记得，有一个盲人老太太，听到王美琴去了，竟拉着王美琴兴高采烈地说，她哪天晚上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了王美琴。 不是听到，是看到！ 能想象到那个老太太是在用心在看！ 回想到这些，储婵娟一阵心酸，也控制不住流泪了。 义工联的志愿者原本不会理发，全是这些年在敬老院做公益时练出来的，正因为是半路出家，生怕理得不好看，剪完之后修了又修。 照照镜子，尽管剪的确实很一般，但储婵娟依然觉得这是二十多年来理得最有意义的一次头发。 她感谢了一番，目送走王美琴等志愿者，想到社区中午不管饭，便回头问：“琪琪，你中午怎么办，是跟我回去吃，还是回家吃？” “回去做什么，回去了还要来，我不回去了，你也别回去。” “不回去吃什么，难道点外卖，现在能点到吗？” “饭店都关门了，好像只能点肯德基的宅急送。”蔡琪把她刚剪下来的长发装进方便袋，一边看着她断发的样子，一边笑道：“我们去韩老板家吃，他家冰箱里什么都有，而且他家就在社区对面。” “去他家吃，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去他那儿吃过好几次饭。” “他要是……要是不欢迎，不在家呢？” “他最好客了，不可能不欢迎。就算真不在家也没关系，我有他家的房卡，我们去自己做。” “你有他家房卡？”储婵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蔡琪从包里取出房卡在她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说：“他家是我装修的，他对他家都没我对他家熟！别看他是硕士，也别看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他连洗衣机都不会用，他家洗衣机还是我帮他设置的。” “既然都已经装修好了，还留着人家的房卡做什么？” “他又没跟我要，我什么着急给。” “要去你去，我不去，我回家吃。”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算做不成男女朋友，普通朋友还是要做的。”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会去。” “我都已经跟他说好了，”蔡琪举起手机，嬉笑道：“他说他也没吃饭，说我去正好可以帮他做饭。” “那你去给他做饭，再见。” “你这人怎么这样，婵娟，说了你别生气，你要是不去，就显得你心虚！” “我心虚什么？” 蔡琪不想跟她绕圈子，挽着她胳膊，苦笑道：“他知道你来社区了，也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他想见见你，好像想跟你说什么。” “想见我，那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现在顾不上。” 储婵娟犹豫一下，抬头道：“好吧，跟你一起去，正好参加下他的豪宅。” 二人驱车赶到公园印象，乘电梯来到韩晓武的新家，赫然发现韩晓武很憔悴，眼圈发黑，眼睛通红通红的，眼球里全是血丝。 “进来吧，不用换鞋。” “韩总，张小姐好点了没有？” “好点了，也退烧了，不过这会儿又睡着了。”韩晓武带上房门，生怕外面声音把视频那头的张枚吵醒。 蔡琪知道闺蜜很尴尬，也知道韩老板有话要跟闺蜜说，干脆打开进门处的吊柜，取出围裙套上，轻车熟路地跑进厨房，扶着厨房门回头道：“韩总，婵娟，我先做饭，你们先聊。” “好的，谢谢了。” “不客气。” 储婵娟缓过神，带着几分尴尬地问：“秘书长，你这几天没睡好吧。” “遇上这种事，谁能睡好。”韩晓武陪着她走到阳台上，顺手带上移门，一边招呼她坐，一边问：“渴不渴，我这儿有饮料，也有牛奶，想喝什么？” “不渴。”储婵娟不敢跟他直视，抬头看看头上的出风口，故作好奇地说：“我说阳台上怎么这么暖和呢，原来阳台上也装了空调。” “这是琪琪强烈建议的，幸亏听她的装了个出风口，不然衣服很难干。” “专门吹衣服的？” “嗯，连那么厚的羽绒服挂在阳台上一会儿都能吹干。” “这是中央空调吧。” “说是中央空调，其实就是一拖五的家用空调。”韩晓武没想到她会把那头漂亮的披肩长发剪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储婵娟被看得很不好意思，连忙俯瞰着对面的社区说：“离社区真近，站这儿真能看到大会议室。” 韩晓武不想跟她绕圈子，并且觉得有些事不能再拖，必须赶紧说清楚，立马话锋一转：“婵娟，对不起。” “啊，”储婵娟楞了楞，下意识回头问：“别开玩笑了，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我没开玩笑，我是真诚地跟你道歉。尽管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我还是觉得我像个渣男，像是在沾花惹草。” “韩总，你真会开玩笑。” “听我说完，”韩晓武深吸口气，接着道：“我终于知道我真正想要的什么，真正喜欢的是谁，对于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我很抱歉。刘之维很不错，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帮我忙，扮演我女朋友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在东海时他就知道了，但他什么都没说，依然对你充满信心，依然在追你。” 储婵娟没想到他会提刘之维，禁不住问：“我们去东海的事，刘之维的怎么知道的？” “琪琪喜欢发朋友圈，几乎每天都发，有时候甚至一天发几条。她跟我们一起去东海的那天，突然没发朋友圈，刘之维觉得很奇怪，就点开看，然后发现被屏蔽了，也知道了你跟我一起去东海的事。”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有一天晚上跑步，我们遇上了。他非拉着我去吃烧烤，说什么要跟我道歉，就这么喝着喝着提到的。可能喝得有点多，他泪流满面地说他不会放弃，还说如果你最终选择我，希望我能真心实意的对你，如果我始乱终弃，或三心二意，他会找我算账，跟我没完。” 看着储婵娟若有所思的样子，韩晓武接着道：“很高兴有你和琪琪这样的朋友，正因为有你们，刚刚过去的这一年，我过得很充实。等疫情控制住，等汉武解封了，我就要离开安海，以后很可能会在东海定居，到时候欢迎你们去东海玩。” 储婵娟不但心乱如麻，而且很尴尬，楞了好一会儿才鬼使神差地问：“张枚是不是很漂亮？” “嗯。”韩晓武微微点点头。 “你们认识那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才确定关系？” “我也说不清，或许这就是缘分吧。”韩晓武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地说：“也祝你早日找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如果是刘之维，到时候我会送上一份大礼。对别人来说可能没用，对他来说应该有用。要是别的帅哥，那我只能送点俗气的。总之，我希望你、希望琪琪甚至希望我侄女小觅，都能找到好的归宿。” “也祝福你和张枚。” “谢谢。” 话说开了，储婵娟的心反而没之前那么乱了，不禁喃喃地说：“韩总，这才多久没见，你变化好大。” “可能是因为疫情的原因吧，疫情让我明白了生活的意义，让我意识到应该珍惜当下，相信有这种感觉的不只是我。”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爱情本来就是盲目 老韩原本打算来新房子过年，为了让这个年过得更热闹一些，甚至曾打算让堂侄和堂媳妇也来。毕竟韩晓军两口子也在安海买了房，只是没有装修。 为此，韩晓武腊月里买了好多熟菜，卤的酱的，塞了一冷藏柜。 结果因为疫情，安海这个本应该很热闹的“大城市”变得冷冷清清，老韩觉得还是在村里过年热闹，至少不愁没人掼蛋，那天回去之后就没再来。现在到处封路，就算想来也来不成了。 蔡琪挑了几样喜欢吃的卤菜切了装盘，做了个尖椒炒鸡蛋，烧了个青菜豆腐汤，一顿看着挺丰盛的午饭就这么张罗好了。 韩晓武担心张枚，没心情陪她们细嚼慢咽，飞快地扒了几口饭，喝了点汤，就回房间看视频。 见闺蜜也没什么胃口，蔡琪嘀咕道：“早跟你说过，真正的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只有婚姻才需要理智对待。” “吃你的饭吧，”储婵娟想想又夹了两片酱牛肉，往她碗里一搁：“这个好吃，多吃点。” “想用吃的堵我嘴？” “堵不住再帮你夹几块。” “有你这样的吗，自己玩砸了还不让别人说！”蔡琪瞪了她一眼，又嘟哝道：“这就跟电影里去澳门赌钱一样，看准了就要赶紧下注。总是担心这个害怕那个，总是迟迟不敢把筹码压上去，荷官才不会等你呢，永远赢不了！” 韩老板就在房间里，她居然在餐厅说这些，储婵娟气得咬牙切齿：“你有魄力，你怎么不压上去？” 蔡琪乐了，用筷子指着她笑道：“我要是压上去，不但没你什么事，一样没视频里那位什么事！” “那你为什么不压？” “还不是因为你，”蔡琪瞪了她一眼，想想又说道：“再说我蔡琪不管怎么样也是大富豪酒店的大小姐兼墅木装饰的CEO，在安海这一亩三分地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我可以暗示，可以诱惑，甚至可以倒贴，但不能太主动，女追男隔层纱，脱光了钻人家被窝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哈哈哈……” “笑什么？” “你不是说真正的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吗？你好像还说过爱到深处，情不自已。说爱是一个动词，是心跳，是忘我，是疯狂，可结果还是纸上谈兵。” “你是说我理论经验丰富，实践经验不足？” “你的实践够丰富了，只是境界还差点。” 让储婵娟倍感意外的是，蔡琪像突然想起什么，竟蓦地站起身，走过去轻轻敲了几下房门。 韩晓武拉开门问：“琪琪，怎么了？” “张小姐醒了没有？” “没呢，还在睡。” “出来，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搞这么严肃。” “出来说！” “好吧。” 储婵娟吓一跳，以为她是想横刀夺爱，正想去把她拉回来，她竟拍拍韩晓武的胳膊，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韩总，真正的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忘我的，疯狂的！追女生这种事不能太理智，相信我，想做什么就大胆地去做！” 韩晓武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琪琪，你是说我应该……” “打住，我什么都没说，我可担不起那么大责任。” “明白了，谢谢。” “不客气，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储婵娟也反应过来了，急忙站起身：“秘书长，别信琪琪的，她是在跟你开玩笑。” “琪琪说得对，其实……其实我早就后悔了，那会儿就不应该听她的。你们慢慢吃，我去阳台打几个电话。” “韩晓武，你疯了！” “我没疯了，或者说我不够疯。别劝我，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了。” “琪琪，你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我是看着他总是守着笔记本电脑心疼。”蔡琪深吸口气，想想又说道：“再说既然是谈恋爱，既然是爱情，就应该轰轰烈烈。” “婵娟，别怪琪琪，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韩晓武回头看了她们一样，举着手机打起电话：“柴总，不好意思，我……我女朋友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能不能帮我再想想办法，对对对，我没事，我会注意的，只要戴口罩、勤洗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行行行，这就麻烦你了，好的，我等你电话。” “中通快递的柴总？”储婵娟低声问。 “嗯，这种事只能找他帮忙。” “一定要去？” “必须去。” “去了张小姐不给你开门怎么办？”储婵娟追问道。 尽管离那么远，并且房门是关着的，但韩晓武依然生怕张枚醒来听到，拉上移门说：“那就不让她知道，我有社区书记的电话，可以请社区的人帮我敲门。” “她一睁开眼就想看到你，能瞒得住她吗？” “想办法瞒，大不了找个借口，就说社区那边有急事。” “这才像个汉子！”蔡琪竖起大拇指，没心没肺地赞道：“韩总，张小姐喜不喜欢你这样的我不知道，但我蔡琪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将来要找也要找像你这样的男人！” 韩晓武没心情跟她开玩笑，满是期待地说：“那就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是出发了，你帮我守在电脑前，张枚要是醒了，你帮我陪她说说话。” “陪她说话没问题，可她要是误会怎么办？” “这你放心，她心大的很，她不会误会的。” “真的？” “真的。” “真要是出了事，你别怨我！” “不会怨你的，我对她有信心。” “那婵娟呢，如果看见婵娟，她会不会误会？” 韩晓武不假思索地说：“也不会。” 蔡琪低声说：“我不信。” “不信你们可以试试，说什么都可以，只要别让她知道我去找她了就行。”韩晓武话音刚落，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果然是柴总打来的。 “柴总，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我帮你问了下一个做物流的朋友，他那儿正好有一车蔬菜要运往汉武，好像是一家企业捐的，我朋友刚联系好车，人家下午去墩头装货，装上就直接去汉武，两个司机轮流开，最迟明天上午九点就能送到。” “我能不能搭这个顺风车。” “我朋友说应该没问题，不过他不敢保证你能进入市区，毕竟那边的情况不但他不清楚，连司机都不太清楚。” “行，只要能把捎到进市的卡口就行。” “那你赶紧准备准备，等大车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谢谢柴总，我等你电话。” 见韩晓武决心已定，确切地说这个决心早下了，上次之所以没去是因为张枚的劝阻，储婵娟真有些羡慕张枚，甚至有些羡慕蔡琪，鬼使神差地说：“既然一定要去，等会儿我送你去墩头。” “谢谢。” “不用谢，应该的。” “我先收拾东西，琪琪，红马甲我带走，万一在进市的高速口被拦下来，穿上红马甲说不定能蒙混过关。” “拿去吧。”蔡琪把放在鞋柜上的红马甲递给他，旋即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司机下午才去墩头装货，你收拾好东西再陪会儿张小姐，快出发时我替换你陪她。” “好的，我先趁她还没醒赶紧收拾东西。” “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储婵娟忍不住问。 “不用了，我爸我妈认识张枚，他们不但理解我，也会支持我的。” “好吧，我先去社区，什么时候出发给我打电话。琪琪，你就不用去了，你跟韩总一起陪张小姐。” “行，我哪儿都不去。”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趣的人 张枚这一觉睡得很香，一直睡到傍晚六点多才醒来。 她下意识坐起身，看向笔记本电脑屏幕，不但没看见韩晓武，反而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羊毛衫的女孩子正坐在床头玩手机。 因为女孩子低着头，她误以为是韩晓武的侄女，不想被韩晓武的侄女看到她刚睡醒的样子，赶紧掀开被子，去卫生间洗脸梳头刷牙…… 蔡琪并不是在玩游戏，也不是在刷微博，而是在半年前去东海时拉的三人小群里跟韩晓武聊天。 得知韩晓武不但坐上了去汉武的顺风车，而且大车已经上了高速，想到汉武的疫情越来越严重，突然有些后悔中午说那些疯话。她暗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电脑屏幕，发现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掀开了，张枚不见了，吓得赶紧问：“张小姐，张小姐，你去哪儿了？” “这儿呢，小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张枚拿着药，捧着刚接的水回到茶几前。 蔡琪终于松下口气，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张小姐，我不是小觅，我姓蔡，我叫蔡琪，我是韩老板的朋友。” 张枚这才发现认错了人，听完她的介绍，不禁笑道：“他整天无所事事，不务正业，他算什么老板。蔡小姐，你才是老板，要是没记错，这套房子应该是你帮着装修的吧。” “张小姐，韩老板跟你提起过我？” “提过，提过很多次，他说你是一个有趣的朋友。他同学结婚的那次，你好像跟储小姐一起去过东海。” “去过，张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去东海的第二天，我正好从外地出差回去了，本来想请你们吃个饭的，结果他说你们要走，不然我们早就认识了。” 她落落大方，尽管被病魔折腾的很憔悴，但气质依然那么好，而且正如韩老板所说，她并没有误会什么，蔡琪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张枚喝了一小口水，确认水温不烫，一连吃了好几颗药，旋即笑问道：“他人呢？” “他接到通知去社区了，好像有什么急事，他怕吵醒你，就没给你打电话。担心你醒了看不见他，就喊我来陪你。”蔡琪生怕她不相信，又苦着脸说：“我们这儿确诊了好几个，其中一个还是乡镇医院的院长，被一个从汉武回来的人感染上的，而且那个院长的老婆是护士，你说怕不怕人！” “院长都被感染了？” “是啊，要是个个都跟你一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幸亏我没回去，我要是真感染上了，要是跟那个人一样回东海，不知道会连累多少人。” “所以韩老板为你骄傲，说有你这样的女朋友，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的话你也信？”张枚禁不住笑道。 “张小姐，你本来就挺伟大的。”蔡琪由衷地说。 “伟大这个词可不能乱用。”张枚不想聊这些，立马换了个话题：“蔡小姐，要是没记错，你好像是储小姐的闺蜜。” “是，我跟她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 “储小姐为什么拒绝他？” 蔡琪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禁苦笑道：“我觉得真正的爱情不需要那么理智，也不需要非得看清对方的真面目。如果总那么理智，那看到的都是对方的缺点，而爱情是只看优点不看缺点的，即使有缺点也会自动在心里屏蔽掉，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男人和完美的女人，有的只是我们心里的看法。” “有意思，有道理，难怪韩老板说你是一个有趣的朋友。”张枚微微点点头，想想又笑道：“接着说。” 聊这个蔡琪是专业的，见张枚爱听，立马来了劲儿，滔滔不绝地说：“先恋爱再结婚这个没错，在结婚之前通过理智的感受决定要不要结婚也没错，可现在的很多人把这个定义给搞反了。 在恋爱的时候都是看对方的各个方面，会理智的去看待对方，再决定要不要去恋爱，所以有好多女生会一次又一次换男朋友。等年纪稍微大点，家里人着急了，就开始给她们介绍男朋友，感觉合适就结婚。变成恋爱是理性的，结婚成了盲目的。” “我好像就属于这种。”张枚笑了笑，又笑看着她问：“你是说储小姐之所以拒绝韩老板，是因为她太理智了？” “你不是，韩老板人多好，又有钱，你们结婚才不盲目呢。”蔡琪笑了笑，又一脸无奈地说：“至于婵娟，她是有点太理智、太保守了。她爸是干部，她妈是老师，她成长的环境和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跟我们不一样，好多事宁可不做，但绝不能做错。” “那你呢，你属于那种？” “我……我没想过结婚，不是没想过，而是没到那一步。” “这么说还在谈恋爱阶段？” 蔡琪带着几分自嘲地苦笑道：“谈过几次，都是很盲目的那种，虽然后来都没成，但我不后悔。可回头想想又觉得有点讽刺，我是按部就班来的，次序并没有搞反，该盲目的时候没有理智，该理智的时候也没盲目，可到现在还是单着。” 张枚忍俊不禁地说：“这说明理论有时候也不靠谱。” “是啊，这种事根本就没个标准答案。” “晓武跟我提起你时，叫你琪琪，蔡小姐，我也叫你琪琪吧。” “好啊，就叫我琪琪，这样叫听着亲切。” “琪琪，你这么有趣，我相信你一定能找你心仪的白马王子。” “谢谢张小姐。” “你也别叫我张小姐，我比你大好几岁，你可以叫我张姐，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叫名字不礼貌，叫张姐也不合适，会把你叫老的，我叫你嫂子吧，反正你早晚要跟韩老板结婚，给我个机会攀攀高枝儿，以后我也是在东海有亲戚的人，哈哈哈哈。” “好吧，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见韩老板又发来微信，蔡琪连忙道：“嫂子，差点忘了正事，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这会儿发不发烧？” “这会儿感觉还行，”张枚摸摸额头，又俯身拿起温度计，伸睡衣里，一边往腋下插，一边笑问道：“这是韩老板交代的吧？” “嗯，他让我提醒你，醒了就要量体温，他对你真好，真是暖男。” “暖男？琪琪，你是没见过他以前奴役我、压榨我的样子，经常凌晨三四点给我打电话，不是给我派活儿，就是一连串‘为什么不行’、‘为什么搞成这样’的灵魂拷问，夜里不认人睡觉，第二天一早还要容光焕发地陪他去见客户。” “霸道总裁！” “他算哪门子霸道总裁，就是揽了几个项目，才跟我耀武扬威。” “太过分了，嫂子，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等你们将来结了婚，你多生几个孩子，让他给你的孩子做牛做马，累死他，让她知道你的厉害！” 张枚忍不住笑道：“这个办法对别人或许管用，对他可能没什么伤害力。再说我虽然答应跟他结婚，但没想过这么早要孩子。行情虽然不好，可我的事业正在上升期，如果这么快要孩子，那么多年苦岂不是白吃了，那么罪岂不是白遭了。” “也是啊，一孕傻三年，别说像你这样的博士，连我都不想为了生娃放弃事业。” “所以这个问题比较麻烦。” “其实也不麻烦，”蔡琪窃笑道：“嫂子，你那么有本事，韩老板又那么有钱，你们完全可以找人代孕。娃有了，事业也保住了，多好啊！” “生娃这种事，我可不想让别人代劳。” “那就让他去上班，让他去赚钱。” “你觉得他愿意吗？”张枚反问一句，又笑道：“何况这不是赚不赚钱的事，事业跟赚钱是两码事。可能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得好好想想。” “睡了半天，一定饿了吧，赶紧吃饭，吃完慢慢想，我陪你一起想。”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来了！ 从新闻中看，汉武那个千万级的大城市像摁下了暂停键。 事实上，安海这个许多人没听说过的县级市，一样像摁下了暂停键。为避免人员聚集流动，公交只剩下几个班次，市际和省际客车全部停运。大街上冷冷清清，沿街商铺只有超市和药店在营业，路上看不见几辆正在行驶的车，也看不见几个行人。 人们能呆在家里的几乎全呆在家里，只有环卫工人、社区的工作人员和执勤民警依然在忙碌。 储婵娟虽然下沉到洋港社区才一天，但社区现在要做哪些工作，她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个数，归纳起来有二十项左右，比如摸排小区的所有出租户和外来人口，尤其是北湖籍人员；摸排小区的实有户数，要精确到家里的每个人；摸排重点名单，完成其他与防疫直接有关的基础报表； 比如动态更新人口数据；每天和街道开视频会议，汇报工作，领取新任务；督促物业和农贸市场加强出入口管控，对辖区内公共部位进行消杀；登记口罩需求量，并为全小区居民集中去药店购买，再挨家挨户上门送口罩； 又比如照顾居家隔离居民的生活，为他们送菜、倒垃圾、记录体温、做好台账；管理居家隔离居民，严防隔离期间私自外出，一旦发现立刻报警…… 她初来乍到，不了解片区的情况，最繁重的统计上报各种数据工作她有心无力，实在帮不上忙。巡查完回来，见许冬梅和童江昆忙得顾不上接电话，干脆客串起接线员，守着登记簿专门接电话。 “您好，我洋港社区，路通了是吧，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对于您这样的情况，据我所知市里和街道没有强制居家隔离的要求。学校要求的，知道了，我帮您问问，如果可以的话我给您回电话，就是现在这个号码是吧，我这儿有来电显示。” “怎么了？”许冬梅回头问。 “一个在我们这儿买房的富安人，说路已经通了，打算带孩子回来，说学校要求他们居家隔离，还要我们社区开证明，不然开学时孩子上不了学。许姐，这个证明我们社区能开吗？”储婵娟放下笔，又苦笑道：“富安紧挨着大公，台东那边好像没确诊病例，他们来城区比老坝港来城区都近，感觉没必要居家隔离。” “晓武的老乡啊！”许冬梅反应过来，一边接着填表一边笑道：“富安离咱们是近，可跟我们安海不属于同一个地级市。” “可上级也没这个要求。” “上级没有，学校有。” “学校有？”储婵娟糊涂了。 许冬梅松开鼠标，指着正在充电的手机解释：“学校从前天开始，就让学生家长每天填表，报告位置和体温。学校怕出事，一些家长又担心自己的开学之后被感染，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要求所有从异地回来的家长和孩子都要居家隔离。” “那我们要帮他们开证明吗？” “开啊，不开人家孩子怎么上学。”许冬梅轻叹口气，接着道：“不但要开，也要监督，不然出事了怎么办？话又说回来，这么做也有这么做的好处，大人感染了进医院，至少会配合治疗，只要不是重症，解手什么的还能自理。孩子感染上就麻烦了，尤其那些幼儿园的孩子，一个孩子感染上两三个护士都不一定能照应过来。” “这倒是，那我就回复人家了。” “回复吧，问清楚姓名、家庭成员、住哪个小区那栋楼几零几，等他们回来了我们就去贴居家隔离提示，交代居家隔离的相关规定。” “行。” 想到隔离户越来越多，帮着采购瓜果蔬菜和生活日用品的压力越来越大，童江昆回头道：“储科，记得问问他们在安海有没有亲朋好友，要是有的话，建议他赶紧联系，到时候就可以请亲朋好友帮着采购。 “好的。”储婵娟正准备联系刚才那个打电话咨询的居民，电话又响了，她赶紧拿起来接听。 “什么，他们去哪儿了，好的好的，我这就过去！” “储科，又怎么了？” “几个大妈在家呆不住了，不听劝阻出来跳广场舞。” 想到社区民警王一娟和社区辅警刘亚军正在楼下警务室，许冬梅回头道：“那些老太太的工作不好做，我们去说了她们不会听的，给警务室打电话，请王一娟和刘亚军去看看。” “这合适吗？” “都是为了工作，谁让她们公安比我们有威慑力呢。” “好吧，我这就联系警务室。” 储婵娟正忙着联系社区民警，张莉莉接着电话走出了电梯，跟她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道：“好的，知道了，你们接到人就给我打电话，我安排人去小区等。昨天下午的那个表……我问问，统计好了就报上去。” “主任，接谁啊，还要去小区等？”童江昆好奇地问。 “长途汽车停运了，火车没停运，高速也还通着，市里让各街道和各乡镇安排人去火车站和高速口接从外地回来的人员，发热、咳嗽的直接送医院，体温正常身体正常的直接送到家，由各村居落实居家隔离措施。不过你们放心，我们辖区人口少，就算有从外地回来的也不会多。”张莉莉想想又说道：“我在外面跑了一早上，先去洗个手。” 许冬梅忍不住问：“主任，有没有晓武的消息，他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没有，上楼时我还在想，他这会儿应该到了吧。” “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 “打吧，问问他到哪儿了。” 储婵娟也很想知道，只是一直不好意思问。 许冬梅知道韩晓武曾追过她，也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有些尴尬，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就这么当着她面拨通了韩晓武的手机。 “晓武，到哪儿了？” “进市区了，刚下车，”韩晓武背着双肩包，一边沿着空荡荡的马路往前走，一边无奈地说：“卸菜的地方离张枚住的地方有点远，不但打不到车，连汉武这边的朋友都出不了门，看来只能步行过去。” “有多远，要走多长时间？”许冬梅追问道。 “从地图上看挺远的，要走三个半小时。” “这么远啊，你点个外卖试试，看能不能搭外卖小哥的电动车。” “我还是步行吧，这边看着挺怕人的，能少接触人还是少接触。” “怕人？” “一路走过来一个人都看不见，你说怕不怕人？” 许冬梅反应过来，想想又问道：“你是怎么进市区的，人家没拦你？” “人家以为我也是司机，大车进来时喷了下药水、消了毒，登记了下身份证和手机号就放我们进来了。卸菜的地方是指定的，司机师傅卸完菜就要从原路返回，出去时不但一样要消毒，还要核查进来时的记录，进来几个人只能出去几个人，不能多带人。” “你不回去，少了一个人，人家出的来吗？” “少一个人没事，这一路上我们遇到好几个来做志愿者的，有一个护士找不着车，是骑着自行车来汉武的。” “好吧，你小心点。” “我知道，回头再聊。” …… 与此同时，左等右等，愣是没见着韩晓武的张枚已经隐隐猜出韩晓武究竟在做什么了。 她收拾好碗筷，吃完药，回到茶几前，不动声色问：“琪琪，晓武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没有，不过他给我发了个微信，他问你今天好点了没有，问你发不发烧。”生怕张枚不相信，蔡琪连忙点开微信，把手机屏幕对准笔记本电脑摄像头。 “他挺忙的。” “疫情防控，社区最忙了。” “既然社区那么忙，他为什么要来汉武？”张枚轻描淡写地问。 “什么？”蔡琪吓了一跳，急忙道：“嫂子，他就在社区，他怎么会去汉武，就算想去现在也没车！” 见她如此慌张，张枚意识到猜中了，苦笑着问：“琪琪，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跟他串通起来骗我。你也不想想，我跟他认识多少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怎么想怎么做，我能不知道？” “嫂子，我真没骗你……” “到底有没有骗我，很快就知道了。”张枚轻叹口气，无奈地说：“我对他太了解了，他永远给不了我惊喜，我也不需要这样的惊喜！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真想让我歉疚一辈子？” 蔡琪见瞒不住了，不禁笑道：“嫂子，你应该高兴才是，你应该这么想，像他这样的男人去哪儿找？再说这不是惊喜，至少他从未想过以为这种发生给你惊喜，他是担心你、心疼你、紧张你。” 张枚意识到再说那些已无济于事，苦着脸问：“他什么时候出发的，这会儿到哪儿了？” “进市了，他找不着车，正在往你那儿走，大概要走三四小时。”蔡琪挠挠头，又小心翼翼地问：“嫂子，你该不会真不给他开门吧？” “来都来了，怎么能让他露宿街头。”张枚站起身，一边收拾被子，一边沉吟道：“不聊了，我先收拾收拾，收拾好上网看看用84消毒液怎么消毒，等他到了我就去卧室，在屋里跟他隔离。” ------------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色轻友” 蔡琪打电话说张枚已经猜到了，韩晓武并不意外。毕竟十几个小时只发微信不视频，她肯定会起疑心。 他不想再故弄玄虚，赶紧举着手机跟她视频。 “忙什么呢，你正在发低烧，赶紧躺下休息！” “还不是你害的，你以为我不想休息？”张枚不但戴上了口罩，而且戴上了洗碗时用的乳胶手套，回头看了一眼架在餐桌上的手机，一边用沾着消毒液的毛巾到处擦拭，一边嘀咕道：“我把能消毒的地方都消一遍，等到了楼下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我帮你开下门就去主卧，进了卧室我就不出来了。” 看着她那如临大敌的样子，韩晓武不禁笑问道：“不用上卫生间，不用解手？” “要上卫生间我会跟你说，等你进了次卧我再出来。” “我戴着口罩，我勤洗手不就行了，至于搞这么夸张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真感染上了怎么办，我可不想传染给你。” “行，客随主便，一切听你的。” 张枚虽然不希望他来，可见他真来了心里却很高兴，禁不住看着视频里的他笑问道：“你是从社区直接赶过来的吗？怎么到汉武了还穿着红马甲？” “从家过来的，至于为什么穿红马甲是为了行动方便点，以前穿在身上觉得挺别扭，现在发现这马甲用处挺大，刚才遇着两个警察，他们就看了我一眼，没盘问我从哪儿来，打算去哪儿。” 韩晓武想想又笑道：“现在这红马甲，真有点像美国的那种黄色工程背心。网上说有两个美国人，为了试验黄色安全帽和黄色工程背心究竟有多管用，他们进行了一系列挑战，不但大摇大摆去电影院看电影，还大摇大摆走进了安保很严的球赛现场，甚至走到第一排，还拍照炫耀。” “腰里挂着只死老鼠，假充打猎？”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本来就是洋港社区的志愿者。” “可这儿是汉武，不是安海，更不是洋港社区。” “非常时期，顾不上那么多了。” 谁的男朋友能在这个时候赶过来，张枚不但很高兴而且感动，眼眶一热，眼里泛起泪花，生怕被他看见，连忙道：“你手机电不多了吧，还要开导航，省点用，先挂了。等到了楼下，记得给我打电话。” “行，待会儿见。” …… 这个待会儿整整待了四个半小时！ 导航上显示步行需要三个半小时，但人不是机器，体力终究是有限的，何况还背着一个三十多斤的双肩包。走着走着，韩晓武就出了一身汗，要停下脚步歇一会儿，要吃点东西、喝点水补充体力。 好不容易赶到小区门口，又因为不是小区居民被值班的保安给拦住了，穿着洋港社区的红马甲都不管用。 他赶紧给这个社区的副书记打电话，姜琳没想到竟有他这么痴情的同行，赶到小区问清楚情况，登记了下身份证，把他拉进小区业主群，交代了下小区封闭的注意事项，这才让保安帮他刷电梯口，让他上楼。 因为上楼前打过电话，张枚赶紧打开防盗门，然后躲进卧室。 韩晓武看了一眼贴在门口，关于她是发热病人的提示，走进客厅带上门，顾不上看这套两居室的环境，就笑问道：“老婆，哪个是主卧，哪个是次卧，你不说话，我哪知道你在哪个房间？” “谁是你老婆，别蹬鼻子上脸！”张枚躲在房里笑骂。 “原来在这儿。”韩晓武放下背包，拉开椅子坐下，一边揉着腿一边笑道：“累死我了，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我先给咱爸咱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能不能正经点，还咱爸咱妈！” “我很正经，非常正经，前所未有的正经。” “打吧，别让他们担心，也别寨口罩。”张枚钻进被窝，搂着抱枕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很饿，冰箱里有面包、有零食也有好多菜，可我不敢给你做，打完电话你自个儿做。” “饿倒是不饿，就是腿有点疼。” 张枚正准备开口，就听见笔记本电脑里传来蔡琪的声音：“韩总，看看步数，一共走了多少步？” “我去，你居然在偷窥！” “谁在偷窥，我是光明正大的视频。” “蔡总，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可以回家了，等汉武解封了，我和你嫂子回去请你吃饭。”韩晓武辛辛苦苦赶到汉武，正打算趁热打铁跟“金刚芭比”把友情转化成爱情，岂能留着她这个电灯泡，起身过去直接合上电脑。 “重色轻友！”见视频说断就断，气得蔡琪咬牙切齿。 韩晓武不知道蔡琪在骂，也懒得管蔡琪会怎么想，先给老爸老妈打了个电话，再给张莉莉打电话报了个平安，然后放下手机坐到沙发扶手上，回头看着主卧门笑道：“老婆，我先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你也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会做饭？” “刚刚过去的这一年，我不是白休息的，尤其厨艺，起码达到了国家三级水平。” “可据我所知，刚刚过去的这一年，好像是你侄女在伺候你，你别说做饭了，貌似连碗都没怎么洗过。” “谁说的？” “琪琪说的，对了，她好像也没少给你做饭。” “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韩晓武嘀咕了一句，想想又笑道：“我那是给她们机会，其实我的手艺比她们好，不信你等会儿尝尝我做的菜就知道了。” 张枚不想他就这么去厨房，带着几分娇羞地问：“韩晓武，你是来真的？” “什么来真的？” “咱们的事？” “这还能有假？”韩晓武不再开玩笑，很认真很诚恳地说：“张枚，我是真心的，其实你应该能感受到的，也应该知道咱俩在一起，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都是最合适的，绝不是凑和。” “可人家说恋爱需要新鲜感。” “这话也没错，其实我对你充满好奇。” “好奇什么？” “嘿嘿嘿，等感冒了你就知道了，我保证我们今后的生活不会乏味，我有信心能做到。”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韩晓武说做饭就去做饭，听着厨房里磕磕碰碰的动静，张枚很想出去看看可又不敢，只能躲在房里跟老妈视频。 “他来了，他真来了，正在做饭呢。我不让他来的，他非要来……” 张枚梨花带雨，张妈也感动得老泪纵横，抹着泪欣慰地说：“傻丫头，别哭了，小韩这个时候能去陪你去照顾你，这是好事！有他在你身边，妈就放心了。” “嗯，我不哭。” “也不许跟小韩闹小性子，你是我们的宝贝，人家一样是独生子女。人家这个时候去陪你，人家父母难道不担心？可人家父母还那么支持，真把你当自个儿家人，咱们可不能让人家笑话。”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张枚真的很高兴，真的很感动，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说着说着，忍不住轻轻拉开门，透着门缝偷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禁不住笑了。 刚才吹得天花乱坠的韩晓武，正一边摘菜一边看烹饪视频，看样子是打算现学现做。 就在她准备关门时，有人给他发来视频邀请，只见他擦擦手，点开微信，笑看着手机一个劲儿致歉：“王总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也是刚到，光顾着做饭，忘了给你报平安。见着了，这会儿情况挺好的，只是发点低烧。我没事，一切都挺顺利的！我刚才看了下，吃的和生活日用品都有，都不缺。谢谢谢谢，有什么需要我会给你打电话，我们不会跟你客气的。” 等他挂断视频，张枚鬼使神差地问：“是老王？” 来了还没见着她面，韩晓武不禁回过头，看着透着门缝偷看的她说：“是啊，他不放心，问我到了哪儿。” “他怎么知道你来了的？” “快到楼下时我给他发了个微信，想起来了，我得赶紧跟胖子报个平安。”韩晓武急忙擦干手，点点手机，给老同学发去视频邀请。 等了十几秒钟，徐浩然和余淑慧出现在视频里。 韩晓武给他们两口子打个招呼，随即切换摄像头，对准正躲在房间里的张枚说：“看见没有，她在房间里呢。老婆，别不好意思，赶紧跟徐总和嫂夫人打个招呼！” “谁是你老婆，我也不是不好意思，我是担心感染你。” “戴着口罩怕什么，再说离这么远。” “好吧，”张枚不想被“凭亿近人”的徐大老板笑话，干脆打开门举起手：“徐总好，嫂子好，我没事，请你们二位放心。” 不等徐浩然开口，余淑慧就吃吃笑道：“张枚，爱情是最好的药，有晓武在你身边，别说你没什么事，就算真有事也会没事。” “嫂子，你取笑我。” “我没取笑你，我是替你们高兴，你们这就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徐浩然挤到摄像头前，笑看着她说：“张枚，我不但要跟你道歉，也要收回上次的话。你俩走到一起不是凑和，而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是打心眼里为你们高兴，祝你们早日结婚，早生贵子。” “真的？” “这还能有假？”余淑慧跟张枚一样熟，抢过手机窃笑道：“其实我早就觉你俩合适，不信你问晓武，我跟他说过多少次。” “老婆，老板娘是说过。”韩晓武微笑着承认。 张枚故作不高兴地问：“那你为什么等到今天？” 韩晓武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余淑慧又笑道：“这个我有发言权，他那会儿承认你各方面都很优秀，承认对你有好感，可刚开始觉得你太出色，担心被你拒绝会很没面子，可以说是有贼心没贼胆。后来你俩关系越来越好，成了搭档，又说什么在一个部门上班，搞办公室恋情不合适，毕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是吗？”张枚笑看着韩晓武问。 “老婆，说这些重要吗？” “重要！” “我也觉得很重要。”徐浩然冷不丁插了句。 “你们这是做什么，真心话大冒险？” “我就想听真心话。” “好吧，我承认老板娘分析的很对。”韩晓武挠挠头，随即笑道：“老婆，我承认我一直对你有好感，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时就有。我也想问问你，这些年你对我有没有好感，你有没有想过？” “问的好！”徐浩然乐了，像相亲节目主持人似的说：“请导播给女方一个特写，请女方正面回答男方的问题。” “没有，我对他没好感，我从来没想过。” “老婆，你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已经表白了，你也已经答应了，现在反悔算什么，哪有你这样的？” “我……我那天是烧糊涂了，我……我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在撩你知道吗？” “看不下去，居然当着我们面洒狗血。老婆，插播一段广告！”徐浩然见不得他俩打情骂俏，干脆把手机递给了余淑慧。 这几天从早到晚窝在家里，本就憋得发慌的余淑慧岂能错过这个机会，捧着手机坐到沙发上，笑看着戴着口罩的张枚说：“别嘴硬了，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 “嫂子，你看出什么了？” “有些事以前不能说，现在可以说了，晓武跟之前那位谈的时候，某人像失恋了一样，明明那么忙还拉着我去喝酒。”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 “你记不得，我记得，我手机里还有照片。如果没记错，那天晚上是我买的单。请我去酒吧，还要我买单！” 徐浩然又挤到摄像头前：“还有这事，你们两个居然敢去酒吧？” “去酒吧怎么了，你去KTV我都没说过什么，”余淑慧一把将他推开，接着道：“远的不说了，就说去年晓武带个假女朋友去喝老仝喜酒，某人又旁敲侧击打听我们住在哪儿，我们的活动是怎么安排的。” “想起来了，那两天你一会儿给我打一个电话，大半夜还要跟我视频！” “哪儿跟哪儿呀，我是想请你们吃顿饭！”心思被窥破，张枚俏脸一红：“不说了，我可不想把病传染给你，你赶紧做你的饭吧，我要自我隔离。” “张枚，别跑啊，我们又不是外人，跟我们害什么羞？”余淑慧笑得花枝乱颤。 “嫂子，我老婆害羞，你就别逗她了，咱们回头再聊。” “她会害羞，你是在逗我吧？她生猛着呢，我不敢去的地方她都敢去！”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情况跟之前不一样。” “这倒是，我们回头再聊。” 韩晓武刚挂断视频，下午刚加的业主群里有了动静，转眼间聊天记录就有上百条。点开一看，赫然发现小区业主正在跟社区网格员和物业开炮。 业主们的不满归纳起来有三点，一是小区的封闭政策，市里规定每家每三天可以安排一个人出去采购，但到了社区和小区物业这儿变成了谁也不许出门，想买什么只能在群里团购，并且只能团购“套餐”。 二是自从大年初一，推行分级分诊到今天，感冒发烧的病人要先去社区报备，可打了几天电话，社区都没帮着安排。甚至有两个已经做过核酸检测，已经确诊的病人，到现在都只能居家隔离，没有安排床位。 三是小区栋楼下贴了“发热门栋”四个字，但没有公布具体哪一户人，社区认为这是为了保护居民隐私权，比较人性化。但业主们不满意，要求社区和小区物业公开病例信息。 分级分诊，把矛盾全转移到了社区。 韩晓武能想象到姜琳等汉武这边的同行有多难，他权衡了一番，输入一行文字：各位邻居好，我是3602的住户韩晓武，我女友感冒发烧，暂时没能排上去做核酸检测，我很担心也很着急，我唯一能做的是照顾好她，并向各位邻居保证，我们会严格遵守居家隔离的相关规定，积极配合社区工作人员的防控要求，在安排去医院就诊前坚决不出门，坚决不给各位邻居添麻烦。 “你女朋友现在多少度，咳嗽吗？”一个女业主问。 “这两天发低烧，不怎么咳嗽，呼吸也挺顺畅的，应该不是新冠肺炎，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会注意防范的。”韩晓武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她戴了口罩，我也戴了口罩，换下的口罩和生活垃圾我们也会处理好。” 一个用风景做头像的邻居发来一个点赞的表情。 紧接着，又有五六个邻居送上“应该没感染上”和“早日康复”等祝福。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聊天记录，韩晓武又艾特了下负责这一片的姜琳和另一个社区网格员：“姜书记、小刘，我知道你们冒着被感染的危险天天在外面跑，压力很大工作很忙，可惜我现在要照顾我女友，想帮也帮上。感谢你们的付出，感谢你们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也祝您的女友早日康复。” “再就是我不知道我们小区乃至整个社区有没有经济困难的家庭，要是有的话，现在的菜价对他们而言压力确实很大。社区有没有捐款账号，如果有请给我一个，我想捐五万块钱，力所能及地献一点爱心。” “谢谢韩老板，下沉我们社区的吴主任正在张罗这事，我把他的微信推送给您。” “好的，谢谢。”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群里的画风一下子变得非常正能量。 见业主们纷纷点赞，甚至有业主也想献爱心捐款，负责这一片儿的网格员小刘哽咽地问：“姜书记，3602的这个韩老板，是不是下午刚来的那个人？” “就是他，从苏江省来的，他女友也不是本地人，是因为感冒发烧滞留在我们这儿的，”姜琳深吸口气，想想又说道：“他也不是什么老板，他跟我们一样是在社区上班的。” 想到这儿是如假包换的高档小区，小刘不解地问：“那他和他女朋友怎么会住这儿，怎么一捐就是五万？” “应该是家里有钱吧。”姜琳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十个未接提示，边走边说道：“你赶紧把体温数据报上去，我回社区看看。” “你刚出来，前面还没巡查完呢，怎么又急着回去？” “好几个病人在社区又哭又闹，小李快扛不住了，我得回去看看。” “姜书记，上面不给我们分配床位，你回去也没用。”小刘沙哑声音里透着疲惫。 姜琳暗叹口气，无奈地说：“人家着急，有怨言很正常，去让他们骂几句，让他们发泄发泄，发泄出来心里几好多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爱情的力量 韩晓武整整忙活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做好了晚饭。 张枚原打算让他盛一份在房间里吃，但他早想好了怎么吃，把菜和汤分成了两份，一份端到阳台的小圆桌上，一份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他坐在阳台上，拉上移门，就这么隔着玻璃跟她一起吃。 “红烧肉盐放多了，好像有点咸，不过娃娃菜炒的还可以，紫菜蛋花汤的味道也不错。”韩晓武端着饭碗，笑看着斜对面的张枚说。 “我可能嘴里没味道，吃着正好。”张枚跟往常一样，轻轻咬下瘦肉，将肥的用筷子夹放到刚摊开的纸巾上。 “不许这样，肥的有营养，再说我烧的这红烧肉，肥而不腻！” “我不喜欢吃肥的。” “不喜欢吃也不能浪费，现在肉价多贵啊，放边上，留着我等会儿吃。” “别开玩笑了，我吃过的东西你怎么能吃。” “你是我老婆，我为什么不能吃？” “想吃我口水以后吃，现在不行，我可不想传染给你。” “行，以后吃，哈哈哈。” 见他笑成那样，张枚反应过来，不禁笑骂道：“好你个韩晓武，居然在这儿等着我！” 韩晓武笑道：“早晚的事，我都等了六七年，我不急这几天。” 两个人在一起，却连吃个饭都要隔着玻璃，尽管张枚也想像热恋中的情侣那样依偎在他怀里，可担心真感染上了新冠肺炎到时候会传染给他，连忙换了个话题：“你刚才捐五万？” “嗯，”韩晓武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想想又笑道：“加上这五万，一共捐了十万。本来想多捐点的，可惜生活费没多少了，不敢再捐。” “没钱了？” “卡上还有七万多块钱，提起这个我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旁敲侧击提醒老王，我现在可能要借钱过日子。” “你是说你现在用得是那个新三板项目的奖金？” “本来没这么紧的，主要是我爸我妈非要买房子，他们的钱又不够，我就把私房钱全拿出来给他们买房子，帮他们把新房子装修了。”提到钱，想到这疫情对经济造成的影响，韩晓武又说道：“有件事差点忘了跟你说，你的债不好卖，关鹏和刘小倩他们的业务一样不好做，又遇上这疫情，我给他们打了个电话，免了他们三个月房租。” “十几万呢，说免就免？”张枚下意识问。 “不给他们免，他们很可能会退租，等他们搬走，让我一时半会儿间去哪儿找租客。”韩晓武笑了笑，又说道：“想想他们也真够倒霉的，遇上疫情也就罢了，还赶上综合计税，连个人所得税都要比以前多交不少。”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还没申报呢。” “不着急，等身体好了再申报，我昨天上税务的APP看过，好像受疫情影响，可以延迟一两个月再申报。” “你申报了？” “申报了。” 涉及到切身利益，张枚放下筷子追问：“你是要补交还是能退税？” “我还好，对我影响不大。”提起这个，韩晓武得意地说：“我自己交的社保，第一套房的贷款利息，我爸我妈没正式工作，我要赡养两个老人，这些都可以申请专项扣除。等咱们结了婚，有了娃，抚养子女和教育的费用，一样可以申请专项扣除，到时候说不定还有得退，哈哈哈哈。” “结婚没问题，可我不想这么早要孩子。”张枚愁眉苦脸。 韩晓武笑看着她问：“现在要孩子早吗？” “不早。”张枚轻叹口气，无奈地说：“就算现在要，像我这样的也是大龄产妇。” “那就是了，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一怀孕，一生娃，我就上不了班！我做上投资经理这才几天，能有今天我容易吗？” 她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对她而言事业真的很重要，韩晓武权衡了一番，抬头笑道：“暂时不想要也没关系，我爸我妈那儿我去说，你爸你妈那儿你自己解决。” “这种事怎么说，不结婚没关系，一结婚他们肯定会催，他们等着抱外孙都等疯了。”张枚嘟囔道。 “实在不行换个轻松点的工作，比如找个公司做董秘，又比如找个公司做独董。” “有那么好找吗？” “应该不难。” “这么大事，你让我好好想想。” “行，不着急。” 张枚想想又好奇地问：“晓武，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娶你啊，做家庭主男啊！”见她欲言又止，韩晓武干脆放下筷子：“老婆，前段时间我在社区干着确实觉得空虚，觉得没什么意义，甚至觉得社区的那些工作，纯属是在搞形式主义。现在想想，社区的工作很有意义，并不完全是在搞形式主义。” “什么意思？” “比如正在进行的疫情防控，医护人员当然是主力，但社区一样重要。如果没有社区，别说汉武，连安海那个小县城都会乱套；再比如以前在社区，总是摸查统计上报各种数据，整天忙着填表，感觉像是在做无用功，现在看看非常有意义。要是之前没做那么多统计，没锻炼出填表的本事，遇到这么严重的疫情，一时半会间怎么采集基础信息？要是没有第一手的数据，上级怎么决策？”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韩晓武接着道：“又比如之前搞民兵训练，结果去的大多是社区的人，那会儿我感觉这就是弄虚作假。现在想想真不是，毕竟社区工作人员本来就不是公务员，本来就是群众。组织社区工作人员训练，某种意义上真比组织来自各行各业的青年训练有用，至少遇到什么事一个电话就能召集齐。 再说社区的那些姐妹，有人说她们不求上进，甚至有人说她们是靠关系走后门才找到这份工作。可遇到疫情，人家虽然拿着最微薄的工资，却义无反顾地顶在疫情防控第一线，公务员都放假了，她们还在上班。人家一样怕感染，人家一样有家人。” “这么说，等汉武解封了，你想回安海，回去接着做社区干部？” “老婆，我是这么想的，安海离东海并不远，再过几个月去东海的铁路就通车了，从安海到虹桥最多两个小时。”韩晓武笑了笑，接着道：“以后你再要是出差，就选择虹桥机场的航班，出门从安海坐高铁去虹桥机场登机，回来时在虹桥落地，然后换乘高铁回安海，你不管从浦东机场还是从虹桥机场到家还要一个多小时呢，可以说我们今后在安海生活，对你的工作不会有什么影响。” 张枚笑道：“听上去是挺方便的。” “不只是方便，而且安海的消费也没东海高，你去一次就知道了，小县城住着挺舒服的，万达、星巴克、海底捞……只要大城市有的安海几乎全有。” “我爸我妈怎么办？” “就算不去安海生活，你爸你妈一年也见不着你几次。何况你妈不止一次跟我说过，想去我老家看看，她从来没去过真正的农村，我相信她只要去一次就会喜欢上安海的。事实上，有很多东海的老人去安海买房，安海房价就是被他们给炒起来的。” “行，等解封了，我跟你去安海看看。” “看看温度计，现在多少度？” 张枚这才想起还夹着温度计，连忙道：“不许偷看。” 韩晓武忍俊不禁地说：“我又不是没看见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偷看过我？” “我不是有意的，是你……是你总穿得那么性感，又总是在我眼前转，有时候一不小心就看到了。” “流氓！”张枚笑骂了一句，转身从睡衣里取出温度计，举在灯下看了看，旋即惊呼道：“三十六度七，不发烧了！” “太好了，不发烧就好，你看看，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想去做志愿者 小区不让工人进去装修，饭店不能提供堂食只能做外卖，蔡琪呆在家里没意思，干脆一心一意做志愿者，每天早上八点准时来社区，拿着许冬梅统计的清单去帮居家隔离人员采购。 随着居家隔离人员增多，各种“个性化”的需求也多了，只要能满足的都要尽可能满足，而且有“时效性”，最迟也要赶在上午十点半前，把代为采购的各种蔬菜瓜果和生活日用品送到隔离户门口。 靠她一个人真忙不过来，好在富安通往安海的道路相继解封，觉得在老家没意思的韩苏觅回来了，韩苏觅不但能帮上忙，甚至带着同样无所事事的阿木等彝族姐妹做志愿者，有的去没物业的小区替换连续值了七八天班的大爷大妈，有的帮着采购。 考虑到许多工厂因为疫情开不了工，阿木等少数民族同胞上不了班没收入，张莉莉跟对待之前找的大爷大妈一样对待她们，参照环卫工的标准，承诺每天发八十块钱补贴，本就担心坐吃山空的阿木等丫头干得更起劲了，不但很负责，而且每天都加班到晚上八九点才回韩苏觅的新房子。 韩晓武的新家则成了她们的食堂，韩苏觅帮着采购完就回来做饭，所需的菜有年前韩晓武买的，有她从老家带来的，有蔡琪让饭店服务生送来的，大米和油也全部来自富安老家……做好之后装进保温盒，骑着韩晓武的小电驴给她们送去。 蔡琪做什么都讲究“仪式感”，不喜欢跟吃外卖一样吃盒饭，见韩苏觅在群里说饭做好了，就拉着同样忙了一上午的储婵娟来韩老板家吃。 储婵娟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如果总这么扭扭捏捏，真会让人家觉得她“心虚”，何况韩老板家已经变成了洋港社区志愿者的大本营。 见她把一头漂亮的长发都剪了，韩苏觅突然有些同情她，一边招呼她多吃点，一边调侃：“琪琪，储科长，你们两个大美女到底怎么搞的？居然让那个已经三十岁了的张枚，把我小叔叔给勾引走了！” “你个死丫头，竟敢笑话我！”蔡琪禁不住笑骂道。 “真不是笑话，我是就事论事。”韩苏觅把剩下的半碗汤端到桌上，坐到她俩对面唉声叹气：“还有琳琳，明明有机会却这么错过了，真是三个和尚没水吃。” “什么三个和尚没水吃，这是哪儿跟哪儿！”蔡琪彻底服了，用筷子指着她笑道：“小觅，在你心目中，你小叔叔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当然，我小叔叔英俊帅气还有钱，反正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的男生。” “你只是没见过，不等于真没有。” “那你找一个给我瞧瞧。” “你等着瞧，我保证找一个比他更好的！”说到这里，蔡琪突然想起个人，笑看着她问：“小觅，这段时候有没有跟你的兵哥哥打电话？” “用得着我给他打吗，他天天给我打，天天要跟我视频，”想到许浩先，韩苏觅得意地说：“不但他天天给我打电话，他妈也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知道我在做志愿者，知道我这儿有好多蹭吃蹭喝的人，还打算下午给我送点菜过来。” 储婵娟忍俊不禁地问：“小觅，人家这是把你当儿媳妇了？” 韩苏觅嬉笑道：“我发现他妈比我妈对我都好，知道我们售楼部这几天不上班，担心我没工资还不上房贷，昨晚打电话时问要不要给我转点钱。” “这么好！” “这算什么，她妈不但想帮我还房贷，还想出钱帮我装修。他爸更搞笑，说等驾校开门了，就帮我去报名学驾驶，等拿到驾证就可以开许浩先去年买的那辆车上下班。” 蔡琪突然有些羡慕她，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想的？” “装修就算了，要是装修让阿木她们住哪儿，再说许浩先才当了几个月兵，最快也要后年才回来。房贷也不用他家帮着还，我爸我妈说了，咱家想想办法又不是还不起，用不着占这个便宜。” “这么说你家同意了？” “嗯。”韩苏觅得意的点点头，想想又窃笑道：“我爸我妈见过许浩先，也见过他爸他妈，觉得他们一家人还行。” “你爸你妈见过他爸他妈，我怎么不知道？” “腊月二十九那天，他爸他妈开车去我家了，送了好多东西，说是帮许浩先送的年礼。到村口才给我打的电话，我吓了一跳。” 蔡琪乐了，追问道：“有没有留人家吃饭？” “留了，我爸我妈忙了一大桌子菜，还请我二爷爷二奶奶去作陪，吃着吃着就谈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怎么操办，还说将来要生两个孩子，一个姓许，一个姓韩，把我说得很不好意思。” “哈哈哈，都已经谈婚论嫁了！” “恭喜恭喜，我们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吃你们的喜糖。” “我的喜酒早着呢，你们还是先喝我小叔叔的喜酒吧，他真打算跟张枚结婚，说等汉武解封了就结。” “这么快啊，真的假的？” “骗你做不上，不信你们问他。”韩苏觅生怕她俩不相信，干脆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给韩晓武发去视频邀请。 等了十几秒针，视频接通了。 只见他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张枚好像坐在阳台上工作，客厅通往阳台的移门是拉着的，两个人就这么隔着移门互不干扰，并且全戴着口罩。 “小觅，你们三个这是做什么，春节聚餐？” “什么春节聚餐，我们吃的是工作餐。” “你们的工作餐真够丰盛的。”韩晓武笑了笑，旋即敲敲移门玻璃。 张枚反应过来，松开鼠标回头看着手机，一边举手跟她们打招呼，一边隔着移门笑道：“小觅，你回来了？” “小婶婶，我前天就回来了，你好点了没有。” “好了，连续两天没发烧，让你跟着担心了。” “好了怎么还戴口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点好。”张枚看着蔡琪身边那边正笑吟吟看着她的女孩，隐约猜出是谁，又笑道：“琪琪，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这位是……” 果然很漂亮，果然有气质！ 储婵娟缓过神，不等闺蜜开口就连忙道：“张小姐好，我姓储，叫储婵娟。” “原来是储小姐，储小姐真漂亮。” “张小姐真会说笑，张小姐您才漂亮呢。” 蔡琪生怕闺蜜尴尬，急忙接过话茬：“嫂子，这又不是选美，说这些做什么，你身体好了是吧？” “好了，不发烧，不咳嗽，也不胸闷，好得不能再好。”张枚端起咖啡，动作一如既往地优雅。 “那我咨询个事，你家韩老板不把我当朋友，每次问到他，他就东拉西扯耍滑头。” “什么事？” “现在小区不让装修，饭店又不让开门，我不能总无所事事。听说医疗股挺火的，昨晚我看了下，发现锐康医药股价不算高，你说能不能抄底？” 张枚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禁笑道：“琪琪，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对炒股我也不是很懂。如果你真想炒股，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确切地说是给你一个忠告，只要是带康的股票你都不要买。” “为什么？”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反正不要买不要碰就对了。” “好吧，我听专家的。” “我还有点事，要不你们跟韩老板聊。” “行，你先忙。” …… 韩晓武也不知道该跟她们聊什么，干脆问起社区的事，得知张莉莉不但让阿木她们参与防控，还给阿木她们发补贴，很高兴。确认安海已经连续四天没确诊病例，很欣慰。 没想到刚结束视频，张枚就转身敲敲玻璃。 “老婆，怎么了？” “韩总，你不要工作我还要工作呢，你说你一上午接打了多少个电话，跟多少人视过频？”张枚是真被他搞得不厌其烦，又指着电脑愁眉苦脸地说：“你不帮忙就算了，可也不能捣乱！你总是这样，让我怎么赚钱养家？” “嫌我烦？”韩晓武笑问道。 “不是嫌你烦，是你在我身边，我都集中不了精力！” “我去卧室。” “去吧，进去就不许出来。” “不出来怎么做晚饭？” “刚吃过午饭，就想着晚饭，你是吃货啊？” “那我晚上再出来，不过你要自觉点，感冒刚好，不许偷着抽烟。” “烟都被你给没收了，我想抽都没得抽。” 韩晓武能理解她此时此刻的感受，毕竟身边有个人真无心工作，又叮嘱了一番才关掉电视走进卧室。可躺在床上翻看了一会儿业主群的聊天记录，又觉得总这么无所事事不行，干脆爬起身来到客厅，再次敲敲玻璃门。 张枚头大了，回头问：“你怎么又不乖了，刚才怎么说的？” “老婆，我闲着难受。” “看电视。” “不想看。” “上网。” “网上全是负能量，不上网没事，一上网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你想怎么样？”看着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张枚噗嗤笑道：“韩晓武，你是不是觉得付出了就应该有回报，想让我不干正事，大白天陪你去卧室滚床单？” “可惜你不会同意，至少这几天不会同意。” “知道就好。” “老婆，不开玩笑了，我想下楼转转，我想找点事做做。” 张枚反应过来，紧盯着他问：“你想去做志愿者，想去社区帮忙？” 韩晓武举起手机，凝重地说：“前几天来敲门，来给你登记体温的那个姓刘的小姑娘发烧了，今天没上班，正在居家隔离。社区既然落实防控措施，又要保障民生，正是最忙最缺人的时候，刚在群里招募志愿者。社区的那些工作我全会，我能帮上忙。” “这个时候去做志愿者，你得想好了，可别我没感染上，你反倒感染了。” “只要做好防护，只要勤洗手，应该不会有事。再说我这么年轻，身体这么好，就算感染上也能扛过去。不像那些有一堆基础病的老人，不感染上没事，一旦感染上就很容易转化成重症。” 每天早上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网看疫情数据。 截止昨夜零点，北湖省累计报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已达5806例，其中汉武就多达2639例，并且这只是通过核酸检测确诊的，很多病人还在排队等着做核酸检测。 疫情很严重，外面很危险，做志愿者天天在外面跑，要接触那么多人，感染的风险更高！ 张枚打心眼里不想让他去，可想到他在社区干了一年，变得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正能量，就算能留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只能苦笑道：“想去就去吧，但要小心点。” 韩晓武欣然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社区的志愿者 韩晓武给社区副书记姜琳发了个微信，便乘电梯来到楼下。 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志愿者守在楼下，专门劝阻业主们不要出门的。见有人出来了，正准备开口，见他穿着红马甲以为是社区的人，不但没说什么还微微点了下头。 现在不管跟谁都要保持社交距离，韩晓武没敢走进，举手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就一边观察着小区的环境，一边匆匆来到小区南门。 小区不大，只有六栋楼，但全是三十多层的高楼，绿化搞得很好，物业也很负责，两个保洁人员正在同环卫工人一起清理生活垃圾，还有几个保洁人员正背着喷雾器消毒。连代购、分配蔬菜和每天登记体温这些工作也都是物业在做，可以说小区内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防控措施是他们具体落实的。 韩晓武正寻思着能帮上什么，保安就远远地问：“你好，你是哪个单位的？” “你好，我是应征做志愿者的，我刚跟姜书记联系过，她让我在门口等。” “做志愿者，做志愿者怎么穿社区的马甲？” “我本来就是在社区工作的。” 保安打量了他一眼，指指铁门处：“约好了是吧，约好了就在这儿等吧，姜书记不来我不能让你出去。” 韩晓武笑道：“没关系，我不出去。” 看群里的聊天记录，社区办公室就在隔壁小区东门，本以为姜书记很快就会过来，没想到这一等竟等了半个多小时。 就在保安怀疑他想冒充志愿者混出去之时，姜琳和二十多岁的女社区工作人员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过来了。 确切地说她不是在打电话，而是在吵架，用一口带着汉武口音的普通话跟上级发火，韩晓武听出了个大概，原来她想方设法联系的一批援助社区的物资，因为没通过红十字会和慈善总会，人家只能送到高速出口。 可现在实行交通管制，用车要申请，要等有关部门安排，可连她这个副书记都不知道应该找哪个“有关部门”。自己找车去拉也不是不行，但要找相关部门开证明，光街道的证明不一定管用，可能还要找公安甚至区里的防控指挥部，所以她急了，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小韩，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姜琳本来是没时间来的，可想到眼前这位一捐就是五万，觉得应该亲自来一趟，不然人家会觉得她们这些社区的人不懂感恩，就这么背过去身去擦干泪水，旋即回头介绍道：“小韩，这是我们社区的网格员李小慧，你不是想做志愿者吗，从今天开始你就给小慧打打下手。” “谢谢姜书记。” “不客气，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是。”正说着，又有电话打进来了，姜琳不敢在此久留，转身道：“小韩，小慧，你俩聊聊，熟悉一些，我得赶紧送人去路口，好不容易抢到个床位，一天就这么一趟车，要是错过了秦大姐又要排队。” “好的，这儿你别管了，这儿有我呢。”李小慧连忙道。 目送走姜琳，韩晓武终于不用再隔着铁门跟汉武的同行说话，在保安的默许下打开小门走出小区，看着跟李亚娟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好奇地问：“小慧，姜书记是去送病人？” “嗯，四天前就已经确诊了，也是我们社区病情最严重的病人。为了帮病人抢个床位，姜书记不知道打了多少电话，求过多少人，后来发现求人没用，就跟上面吵，跟别的社区争，直到今天中午才争取到。” “咱们社区一共有多少个确诊的？” “五个，有三个是走正常程序确诊的，就是先去社区医院验血，然后拿着社区医院的证明去定点医院做CT，再排队做核酸检测。另外两个本事大，自己跑医院去排队，赖在医院不回来，确诊之后就住院了，我们是看到医院发过来的名单才知道的。” “确诊的都有床位吗？” “还有两个正在排队，书记主任也在帮他们想办法。”李小慧实在没心情聊这些，干脆点开手机，翻出一张表，就这么站在门口说起工作：“小韩，姜书记说你也是在社区上班的，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等会儿我们加个微信，把这个统计表发给你。每天早上八点开始，要名单上每一个发热的、疑似的、确诊的、住院的，全部联系一遍，看有没有变化，该上门的上门，该打电话的打电话。” “好的。” “别急，还有呢。”李小慧又翻出一张表，低声说：“刚才那个名单不全，有些人自己跑医院去的，我们不知道没办法，知道了就要做到新增名单里。还有些人户口在我们社区，人不在我们社区，不管确诊还是疑似也要统计上。还有就是居民每天电话报备的，全部要做成新增，单独做一个表格，到底属于轻症、还是发烧咳嗽，还是做过CT的疑似，包括做了核酸检测确诊的，全部要过一遍。” “明白。” “小韩，我不是把这些事推给你，我也不是不管，我是真顾不过来。我们网格有好几个行动不便的独居老人和残疾人，我要给他们送菜量体温。还有两个尿毒症的病人，要赶紧去医院做透析。不但要帮着联系医院，还要找车送，医院那边的电话总占线，车更难找，我都快愁死了。” “别着急，慢慢联系，总会有办法的。” “你看看，那个尿毒症患者的老伴又打电话了，我又要挨骂，又要被投诉。”李小慧直接挂断电话，用短信回复了个“请稍等”，然后带着韩晓武来到传达室门口，跟保安说：“你好，我是社区的，这位是你们小区的住户，也是我们社区的志愿者，麻烦你送他去邻里中心。” “去邻里中心做什么？”保安下意识问。 “借你们的地方办几天公，我姜书记跟你们陈经理打过电话的，业主名单和联系方式这会儿陈经理应该已经让人送过去了。小韩先过去，我忙完就过来。” “好的，我送他去。” “小韩，你先过去熟悉下情况，我等会儿再过来。” 韩晓武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比你大。” “比我大，那我叫你韩哥吧。” “行，你先去忙，我微信你有的，有什么事给我发微信。” ------------ 第一百四十章 社区的志愿者（二） 邻里中心其实就是业主们的活动室，位于小区西门左侧，紧挨着物业办公室。 活动中心里有一排书架，但书籍并不多。有两个报架，架子上的报纸倒不少。一张长长的会议桌，两侧摆放了二十几张椅子。右侧是一个小小的儿童游乐场，有滑滑梯，有一堆积木玩具。 墙上有业主委员会的一些制度公示，有创建文明城市和邻里守望、打造书香社区之类的海报。能看出这里既是业主们的活动室，也是业委会开会的地方。 韩晓武环顾了一圈，正准备回去拿笔记本电脑，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戴着N95口罩的物业小姐姐，捧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 “你就是韩晓武吧，我是物业的，我叫张小梅，姜书记刚给我打过电话，这是我们小区的业主名单，姓名、住几号楼和联系电话上面全有。我已经通知了电工，他马上把隔壁的固定电话移过来。” “你好，移固定电话做什么？”韩晓武下意识问。 张小梅放下文件夹，走到窗边指着马路斜对面的社区党群服务中心，忧心忡忡地解释道：“以前负责我们这一片的网格员小刘你认不认识，她发烧了回家隔离。姜书记怀疑她是被那几个天天去社区哭闹的确诊病人和疑似病人感染上的，就让李小慧和你先在小区办公。” “姜书记担心我们去也被感染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反正社区那边好像只留四个人。等电话移过来，我就帮你们在群里公布新的联系方式。我们小区的人有什么事直接打这儿的电话，或者直接过来，不用再去社区。既是为你们好，也是为大家好。” “姜书记想的真全面。” 韩晓武话音刚落，两个保安搬来一张办公桌，摆放到留有电话和网络插口的南墙边，又回去接着搬。 张小梅捧着手机回复了几条信息，又抬头说：“我们小区也有一个确诊的，发烧的有六七个，他们要是过来你注意点，一定要保持距离，不要离他们太近。” “谢谢，我会注意的。” “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电话有微信，你赶紧加一下，需要我们物业做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我这就加。” 没有电脑工作起来不方便，韩晓武加上物业小姐姐的微信，就赶紧回去拿笔记本电脑，当再次回到邻里中心时，在隔壁办公的物业公司人员已经撤了。固定电话不但安装好了，甚至搬来了一台激光打印机，连A4打印纸都很贴心地帮着准备了两包。 墙上贴有无线上网的账号和密码，韩晓武刚把笔记本电脑连上网，业主群里就有了消息，管理员艾特全体成员，告诉业主们社区有人在邻里中心办公，公布了社区网格员李小慧、小区几个楼栋长及韩晓武这个新来的志愿者的名字和固定电话。 李小慧正忙得飞起，没时间回复。 韩晓武觉得不能装聋作哑，赶紧拍了一张照片发到群里，告诉业主们他已经“到岗”，保证尽一切努力为大家服务，并恳请大家配合社区做好防控工作。 没想到刚回复，移过来还没十分钟的固定电话就响了，一个大姐在电话里用一口带着本地口音的普通话兴师问罪：“我们知道你们不容易，我爸严重成了那样，我们都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一次都没去过社区，从来没跟你们闹过。你们让排队，我们就老老实实排队，这一排就排了四天，什么时候才能排到我爸？” “您好，您先别着急。我刚到岗，好多情况不了解，您慢慢说，我记录一下。” “又换人了，小刘呢？” “小刘发高烧，正在居家隔离。” “小刘……小刘也感染上了？”大姐的语气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韩晓武深吸口气，无奈地说：“听姜书记说现在只是发烧，到底有没有感染上还不知道。” “我姓顾，叫顾兰琴，我爸叫顾国生，住4号二单元2805……” “我看到了，”韩晓武点开手机，看着李小慧走前发来的名单，很快就找她父亲的信息。 她没夸大其词，她父亲已经连续发了五天高烧，不但去社区医院验过血，而且去定点医院做过CT，从小刘之前的备注上看，她父亲顾国生应该是感染上了。 韩晓武拿起笔，边记录边问：“顾大姐，您父亲这会儿发烧吗，多少度？” “这会儿发低烧，我刚量过，三十八度四。” “吃饭呢，吃饭正不正常？” “烧成这样哪吃得下去，我逼着他喝了点稀饭。” “我知道了，我记下了，我这就帮您向社区汇报，一有消息我就给您打电话。” 想到社区的人也不容易，连前几天负责这一片的小姑娘都因为发烧居家隔离了，顾大姐哽咽地说：“拜托了，求你了，我等着你们的电话。” “应该的，谈不上拜托，顾大姐，您自己也要注意，一定要做好防范。” “我戴着口罩呢。” “光戴口罩不够，也要勤洗手，您父亲换下来的口罩和生活垃圾一定要处理好。” “我知道，谢谢了。” “不客气。” 刚结束通话，还没来得及向李小慧汇报，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对方的情绪比顾大姐更激动，一接通就劈头盖脸地发起脾气：“你们就知道骗我们这些老百姓，骗我排了五天队，既没排到床位，也没排到做核酸，把我排到隔离点算什么，你们这不是让我来等死吗？” 韩晓武等他发泄完，小心翼翼地问清楚姓名，住几号楼几零几，看着李小慧走前发来的名单，意识到正在发火的这位六十多岁的疑似患者，在社区书记和主任的努力下，昨晚终于被送进了隔离点。 他对住进隔离点不满意，但对社区而言能在隔离点争取到一个床位也是非常难的，不知道跟上面吵过多少次架。说句不中听的话，别的疑似病人想去都去不了。 韩晓武暗叹口气，抬头道：“王叔叔，隔离点虽然不是医院，但各方面条件肯定比居家隔离好。而且您的子女全在外地工作，您一个在家谁照应？在隔离点至少有人照应，至少一日三餐有保证。” “你们就是让我来等死的，这是什么隔离点，这儿连医生都没有！这么冷的天，又不让开空调，就一床薄薄的被子，冻了我一夜没睡好……” “隔离点没医生？” “不信你过来看看！” 韩晓武意识到他不是无缘无故发火，连忙道：“王叔叔，不开空调是担心交叉感染，至于有没有医护人员，我们社区真不清楚。您刚才说得这些情况，我帮您跟上级反映。要不这样，我看看能不能找床被子，托人帮您送去。” “还有手机充电器，我昨天忘了拿充电器。” “您是什么型号的手机？” “用不着你帮我买，你直接去我家拿，我把钥匙放在门口的脚垫下面。” “好的，我等会儿就去帮你拿。” ……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不知不觉竟接听了近两个小时，电话记录整整记了七张A4纸。 有居民要去上班，可单位离得很远，现在又正实行交通管制，车辆出去要有证明，这个证明怎么开，内容怎么写，什么抬头，对应哪个单位，应该根据哪条法律法规，一切都是空白，打电话问李小慧，李小慧一样不知道。 最令人头疼的还是病人的问题。 按照分级分诊的相关规定，病人必须去社区医院验血，如果是发烧病人，社区医院会让病人去发热门诊，只有发热门诊才可以看。 可是定点医院的发热门诊怎么去？公告写的清清楚楚，由各区组织专门车辆，但这个“专门车辆”找谁？ 找不到车，人家只能步行去，走到医院要两三小时，结果到了定点医院，定点医院说人太多，看不了，又让找社区。人家步行回来找社区医院，拿着社区医院开的证明再步行两三个小时去定点医院排队。 排了七八个小时，才能照CT。拿到CT结果，然后让等试剂盒，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人家只能再走两三个小时路回来。 遇上这种事，换作谁都会有怨言。 韩晓武没想到上面竟会乱成这样，遇到事不敢做主，一级一级向上汇报，全等着上级决断，至少街道和区这一级的领导干部真不如安海的领导干部有担当。 正暗自着急，李小慧回来了，带来一瓶消毒液和一件一次性的防护服，一边示意他把防护服穿上，一边无奈地说：“打半天电话，车还是没找到，我只能找主任开了个证明，让病人亲属跟邻居借了辆电动车，骑电动车送病人去做透析。” “这么说医院那边联系好了？” “联系好了，不过到了医院估计一样要排队。听说要做透析的病人不少，医院担心交叉感染，做完一个就要消一次毒，快不起来。” “小刘呢，有没有小刘的消息？”韩晓武急切地问。 “我刚打电话问过，她老公说她烧得厉害。姜书记很着急，打电话找领导，你知道领导怎么说？” “领导怎么说？” “领导说应该是心理作用导致的，让她好好休息，调整心态。” “领导估计也没办法。” “不说这些了，说了也没用。”李小慧看了一眼新的工作环境，看着他刚脱下的红马甲问：“韩哥，你们社区叫洋港社区？” “嗯，在苏江省的安海市。” “你以前负责什么？” “统战、团委、关心下一代，最忙时还同时负责过安全、人武和六小行业。” “这么说你是党员，你是副书记？” “我不是党员，更不是副书记。” “那你怎么负责统战团委，我们社区的统战团委和关心下一代都是姜书记负责的。” “可能各个地方不一样吧，”韩晓武顾不上聊这些，把刚记录的群众诉求递给她，一脸无奈地说：“都很棘手，只有一个比较好办。” 看着工整的电话记录，李小慧心想有一个专业同行帮忙跟没有真不一样，一边翻看着一边问：“什么比较好办。” “二号楼一单元502室没装修，业主把房子借给两个从老家来打工的小伙子住，两个小伙子都是外卖小哥。上级好像有规定，说外卖可以照做照送，他们想出去工作，保安说没有社区的证明不能出门。可他们连门都出不去，怎么找社区开证明？” “这个证明好开，但这件事要跟物业沟通下。” 韩晓武岂能不知道她担心什么，拿起手机说：“物业应该是担心业主们有意见，业主们全呆在家里，为阻断病毒付出了那么多。要是让那两个小伙子出去送外卖，每天早出晚归，万一把病毒带进小区怎么办？” “是啊，业主们肯定不会同意。”李小慧想想又苦着脸道：“韩哥，你也是小区住户，你应该知道这是高档小区，住在这儿的都是有钱人！” “我们或许可以变通下。” “怎么变通？” “就是换个说法。”韩晓武权衡一番，意味深长地说：“业主们现在不管买什么，都是物业统一从指定的商超代购的，尤其买菜只能看套餐下单。一些个性化的需求很难满足，不少业主对此有意见。我们可以跟业主们解释解释，比如委托那两个外卖小哥帮着代购一些套餐中没有的蔬菜瓜果。” “也行，我先跟物业沟通下，物业要是没意见，就在群里征求业主们的意见。” “我跟物业沟通，我来跟业主们说吧。你跑了一下午，一定很累，先歇会儿。” “好的，谢谢了。” “不客气。” 物业也怕业主们骂，物业公司张小梅接到韩晓武的电话，搞清楚韩晓武的打算，当即表示只要业主们没意见物业肯定不会有意见。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韩晓武在群里说明了两个外卖小哥的情况，如果不让人家出去送外卖，人家身上的钱已经花差不多了，接下来可能连饭都吃不上。要是让人家出去送外卖，人家不但能自食其力，还能帮大家伙代购，业主们很快就同意了。 他做了半天志愿者，也随之终于做成了一件虽微不足道但有点意义的事。 ------------ 第一百四十一章 社区的志愿者（三） 上午九点，安海市第二批支援汉武的医护人员整装待发，市领导亲自来人民医院为最美逆行者送行，看到朋友们发在群里的出发仪式照片，许冬梅又感动得流泪了。 童江昆注意到她在擦眼泪，不解地问：“许姐，你怎么总哭，你的泪点也太低了吧。” 许冬梅连忙道：“没什么，赶紧干活。” 储婵娟现在的位置就是韩晓武之前的工位，紧挨着许冬梅，知道她为什么流泪，事实上她心里同样不是滋味儿。 她正准备起身去菜市场巡查，童江昆又问道：“储科，人民医院呼吸科的刘主任初一就去了汉武，他跟晓武都是你们海联会的成员，他知道晓武也去了吗？” “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他，都想知道汉武那边的情况，经常在群里问。但他太忙太累了，直到前天晚上才在群里说了几句，请我们放心，说他们正在努力，说只要大家齐心协力，疫情一定能控制住。” “这么说他顾不上找晓武？” 不等童江昆开口，张莉莉便回头说：“人家正在医院抢救重症病人，每天跟打仗似的，哪有时间老乡聚会。” “也不知道晓武现在怎么样。”许冬梅嘀咕道。 储婵娟苦笑道：“张主任，冬梅姐，差点忘了跟你们说，他在汉武那边上岗了，正在一个社区做志愿者。说是志愿者，其实干的活儿跟正式的社区干部差不多。” 张莉莉这几天忙到飞起，真没顾上问韩晓武的事，不禁起身道：“他不是在照顾女朋友吗，怎么跑去做志愿者了？” “他女朋友不发烧了，身体已经好了，正在居家工作，嫌他在身边烦。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见社区缺人，就主动请缨去帮忙。” 想到这跟平时做志愿者不一样，张莉莉急切地问：“他所在的那个小区有确诊患者吗？” “有，听琪琪说有好几个，疑似的更多。” “住院了吗？” “有的安排住院了，有的还没排到床位。”想到蔡琪早上说过的那些话，储婵娟苦笑道：“那边对疫情真没咱们这边重视，他跟琪琪说直到现在，还有好多社区没真正进入状态。十几二十个人，居然分成三班，一个班上五六个小时，上一个班能休息一两天。” “有没有搞错，我们从年三十就开始加班，每天从早上8点忙到晚上8点，一天十二个小时，晚上还要留人值班。他们那儿比我们这儿严重，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可能是有些人家住得远，现在又实行交通管制，要考虑到通勤吧。不像我们这个小县城，不管住多远，骑电动车最多半小时就能到单位。”储婵娟想想又说道：“韩老板所在的那个社区，已经有一个社区工作人员感染上了，这是确诊的。前天又有一个小姑娘发烧，回家隔离了。” “这么说晓武很危险？” “也不能说危险，只能说感染风险比较大。” “不行，我得给他打个电话。” “主任，别打了，他这会儿一定很忙。” “你是说电话打不通？” “电话应该能打通，但他不一定顾得上接。” “那就跟他视频，冬梅，你不是有晓武的QQ号吗，看看他在不在线？” “好的。”许冬梅点点鼠标，看着QQ好友列表上韩晓武的头像，回头道：“在线，他登陆了。” “那还等什么？” “哦。” 许冬梅先发了一条文字信息，然后发出视频邀请，等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只见韩晓武坐在一间跟社区差不多的办公室里，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看着视频跟她们点头打招呼。 “王叔叔，您别急！不是我们不帮您送，而是我们一样找不着车，不过您放心，我们姜书记已经跟街道陈主任说好了，陈主任下午正好要送人去隔离点，到时候他会帮您帮被子和充电器带过去。 把水电气全关了是吧，好的好的，没问题，我这就给物业打电话，物业会安排人去帮您把水电煤气全关上。核酸检测……这您尽管放心，我们不会因为您去了隔离点就不管，姜书记早上开电话会时还说过这件事！” 好不容易安抚住正在隔离点的王老爷子，韩晓武却顾不上跟老同事们叙旧，又飞快拨通了一个号码。 “顾大姐，我是社区的志愿者韩晓武。是这样的，我们姜书记想尽办法，总算帮您父亲争取到一个隔离点的床位。今天的情况跟前几天不一样，前几天太匆忙，有许多工作没理顺，现在隔离点有医护人员，我们确认过，真有，真不骗您！ 顾大姐，我理解您的心情，我也知道去医院更好，可现在是真没床位！我们一步一步来好不好，先去隔离点，然后再想办法住院！就这个床位都来之不易，必须在下午两点前去路口等，一天就这一趟车，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不愿意去隔离点！ 韩晓武没办法，只能挂断电话，回头看着笔记本电脑摄像头苦笑道：“主任，冬梅，现在真没时间跟你们聊，我要给社区领导汇报，等会儿说不定还要跟社区领导一起登门做病人和病人亲属的工作，我们晚上聊。” 张莉莉能感受到他那边的疫情有多严重，问题有多麻烦，连忙道：“你忙你的，如果上门的话一定要注意，可不能被感染上。” “我会注意的，我有口罩，我还做了个面罩。” “行，忙去吧。” 张莉莉话音刚落，许冬梅便急切地说：“晓武，视频不要挂，我们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只要看着也能放心一些。” “好的，不挂。”老同事如此担心自己，韩晓武很感动，但现在却不是感动的时候，连忙拨通李小慧的电话，告诉她顾大姐不愿意送顾老爷子去隔离点的事。 果不其然，正在给独居老人送药的李小慧，跟姜书记汇报完之后决定一起登门做病人和病人亲属的工作。 看着韩晓武戴上面罩，套上洋港社区的志愿者马甲出去了，许冬梅喃喃地说：“主任，支援汉武的不只是人民医院的医生护士，晓武这也是支援，也是逆行者。” 张莉莉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回到工位前拿起手机，一边翻找街道领导的电话，一边激动地说：“说得对，我们社区一样有人支援汉武，一样有最美逆行者！” 储婵娟岂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不禁笑道：“张主任，韩老板不只是你们社区的人，一样是我们新联会的副秘书长和海联会的秘书长。” “你们报你们的，我们报我们的，我们各报各的。” “行，我这就向叶部长汇报。” 想到韩晓武不喜欢出这种风头，张莉莉急忙道：“别着急，这事咱们得好好想想。他不是在社区帮忙吗，既然是在社区帮忙只要做工作就不可能不留痕。冬梅，等会儿你想办法跟他多要几张照片。” 许冬梅也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穿着咱们社区马甲工作的照片！” “不但要照片，如果有视频更好，让他拍几段，就说你想看看汉武那边的情况，就说我们很担心，很着急。”张莉莉想了想，又说道：“再问问那个社区现在缺什么，我们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我们可以帮着向上级汇报，向上级争取。” “结对抗疫？” “先不提这个，不然人家一定以为我们是想蹭她们的热度。但有一点是明确的，我们有社区有人在汉武，并且正在参与抗疫！”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好好珍惜每一天 韩晓武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家，把一次性防护服脱下来消毒，就这么挂在门外，因为明天还要穿。 他究竟在忙什么，张枚不用问都知道，因为他时不时在群里回复业主们的问题，甚至有不少住得离路口近的业主，把他和李小慧陪病人在路口等车的照片和视频发到了群里。 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张枚一阵心疼，不想再跟之前那般跟他保持距离，迎上来说：“饿了吧，赶紧去洗手，洗好去把中午的饭热一下。” “你呢，你吃什么？” “我吃了，吃的泡面。” “不能总吃泡面。” “没事，我本来就挺喜欢吃泡面的，再说我还吃了好多零食。” “好吧，我先去洗手。” 张枚不是不想去帮他热饭菜，而是担心之前感染的是新冠病毒，生怕自己好了但病毒依然在，就这么戴着口罩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问：“晓武，群里说四号楼死了个人。” “嗯，一个八十三岁的老太太。” “是不是新冠？” “不知道，”韩晓武回头看了一眼，想想又凝重地说：“只有在民政、公安和社区干过的人才知道，人口老龄化有多严重。别说汉武这样的大城市，就是安海那个小县城，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人去社区开死亡证明。这只是在家里正常死亡的，在医院病逝的还不算。听人家说殡仪馆很忙，连过年送遗体去火化都要排队。” “你是说就算没新冠，殡仪馆一样很忙？” “嗯。”韩晓武关上水龙头，一边擦手一边无奈地说：“医院担心交叉感染，不敢收治普通病人，导致许多就算及时送医院也不一定能抢救过来的病人死在家里，不是新冠也成了新冠，搞得人心惶惶。” 想到刚看过的群聊记录，张枚追问道：“不管是不是感染上病毒，但人终究是死了，为什么不安排车送遗体去火化？” “一是殡仪馆忙，二是车安排不过来。姜书记正在想办法，她说了，最迟明天中午！” “那些发热病人呢？” “正在争取床位。” “听说社区那边，天天有人去闹？” “这用得着听说吗，人家都把视频发到群里了。人家要住院，要床位，可社区能有什么办法？”韩晓武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中午的剩饭剩菜，沮丧地说：“姜书记和李小慧她们都快崩溃了，我这才干了两天，我也快崩溃了。那些人真的很可怜，他们的今天很可能就是我们的明天，我们很想帮他们，可又什么都做不了，真的觉得很无助。” 张枚越想越难受，噙着泪问：“全国都在支援汉武，来了那么多医生护士，怎么就没床位？” “欠账太多，而且遇着这样的疫情谁也不知道怎么办，正值春节各种医疗物资又紧张。没有预案，一点准备都没有，造成现在这样的混乱很正常。过几天就好了，总会好起来的。” “欠账太多，什么意思？” “医疗设施和医护能力没跟上城市的发展，以前汉武才多大，现在又多大，现在又有多少人口？不只是汉武，其他地方估计也差不多。我以前上班的社区紧挨着人民医院，社区楼下就是120指挥中心，人民医院有多忙我最清楚，没疫情去看个病都要排半天队，好多病人没床位，只能住在走廊里。如果疫情爆发在安海，安海一样崩溃。” 韩晓武想想又回头道：“欠账的不只是医疗，教育也一样。汉武这边我不知道，安海的情况我知道一些，从幼儿园到高中，一个年级十几二十个班，一个班五六十个孩子。中午开饭食堂坐不下，只能错开时间开饭。” 张枚下意识问：“光顾着盖楼卖房，医疗和教育等配套设施却没跟上？” 韩晓武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疫情扩散，感染人在增加，没医院住，没药治，没安全感，居民们陷入恐慌，每天要面对这一切的社区工作人员，精神压力远大于体力压力。韩晓武虽不是正式的社区工作人员，但同样身心俱疲，再也没心情开玩笑，整个人跟姜书记和李小慧一样变得无比沉闷。 张枚静静地看着他吃完饭，直到他起身收拾碗筷才哽咽地说：“晓武，如果我们能逃过这一劫，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活，好好珍惜每一天。” “我也是这么想的。”韩晓武想想又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容：“老婆，我们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嗯，我还等着你求婚呢，”张枚擦着泪，笑看着他说：“生活要有仪式感，那天在视频里的求婚不算。” “好的，我们重新来过，等……等疫情控制住，等汉武解封了，我就去买戒指。”韩晓武现在不怕被她感染，而是怕自己身上携带病毒会感染她，顾不上去洗碗，赶紧取出一个新口罩对折了下，然后戴上。 张枚知道他心里难受，故作轻松地问：“鲜花呢？” “老婆，买仿真的那种行不行？你知道的，我受不了玫瑰的香味。” “用假花求婚，这也太敷衍了吧。” “那我戴口罩捧真花？” “戴口罩更不像样，算了，你还是用假花吧。” 正说着，手机传来微信提示音。 韩晓武低头一看，原来又有人在业主群里艾特他。 想到李小慧已经下班了，邻里中心这会儿没人值守，公布的电话没人接，赶紧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然后在群里问：“您好，请问什么事？” 艾特他的业主没回复，而是直接打来电话：“你是社区的小韩吗？” “是，我是社区的志愿者韩晓武，阿姨，您有什么事？” “怎么你们给隔壁送菜，不给我家送？” 韩晓武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阿姨，爱心菜是上级发下来的和社区联系的爱心企业捐赠的，数量有限，在发放上主要针对困难人群。咱们小区没有低保户，所以分到咱们小区的数量更少，只有几个独居老人和残疾人有。并且一家也没多少，就三四斤菜和几根萝卜。” “你们怎么不多搞点？” “我们也想搞，可搞不到！”用李小慧的话说，能住在这个小区都是有钱人，韩晓武实在想不通竟有业主想占这个小便宜，抬头看了一眼张枚，接着道：“隔壁小区是老旧小区，老人多，经济困难的家庭多，所以爱心菜多一点。如果您经济困难，确实需要，那就报一下楼号房号，我明天帮您跟社区申请。” “我经济不困难，我是说这个事。全国各地都在支援汉武，蔬菜和肉一车一车往我们这儿送，我想问问那些蔬菜和肉到底去哪儿了？” “阿姨，全国各地是在支援咱们汉武，可您知不知道咱们汉武有多少人口？具体各地捐的蔬菜和肉去哪儿，我只是一个志愿者，真不太清楚。不但我不太清楚，估计社区都不知道，您如果想了解，可以打市长热线或相关部门的电话咨询。” “打过了，不是打不通，就是打通了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整天在做什么！” “阿姨，不就是一点菜吗？要不这样，社区正在募捐，有不少爱心业主也在捐款捐菜，我明天帮您争取一份菜。” “不用，我家里什么都有，我就想跟你说说这件事！” “您说得很对，我们有许多工作没做到位，我们正在努力改进。” “这还差不多。” “谢谢阿姨理解。” “等等。” “阿姨，您还有什么事？” “四号楼死了个人你知道吗？” “知道，我们下午去过。” “是不是得肺炎死的？” 韩晓武意识到电话那头的女业主不是因为那点菜，也不是因为别的，很可能只是想找人说说话，无奈地说：“知道，我们下午去过。听亲属说死者生前并没有发烧，也没有咳嗽等症状，应该不是感染新冠肺炎去世的。” “好像是个老太太？” “是的，今年八十三了。” “八十三啊，也算高寿。” 韩晓武实在没心情陪她聊天，小心翼翼地问：“阿姨，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先挂了，不然别的业主要是有什么事，电话打不进来。” “好的，先挂了，有事再找你。” “谢谢阿姨。” 他话音刚落，张枚就苦笑道：“手机号都发到了群里，晚上也别想安生了。” “身边有人确诊，有好几个疑似，下午还死了个人，大家都很恐慌，要是打电话都找不着人，会更害怕、更无助、更恐慌。” “我妈却一点也不担心，你知道她今天跟我说了什么。” “说什么了？”韩晓武好奇地问。 张枚尴尬地说：“她跟我要你爸你妈的手机号，不但打电话还加微信，跟你爸你妈视频。晚上还‘云敬酒’，一口一个亲家，别提有多高兴。” “这是好事，难道你不高兴？” “高兴。” “高兴就好，我去洗碗。”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只有经历过的才能理解 韩晓武正在汉武抗疫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首先报道的不是官媒，而是安海网、安海零距离、安海楼市网和网络文化协会的几个微信公众号，程会长等几位喜欢玩抖音的朋友，甚至把许冬梅提供的视频，配上音乐发抖音。 被冒总、宋总和程会长他们抢了先，张莉莉很郁闷，正准备让宣传文化干事李亚娟问问街道怎么回事，街道的公众号和统战部的公众号几乎同时发布了这个消息。 紧接着，安海发布、安海播报等官媒开始报道。 社区的姐妹们之前总是为完成上级任务转发，现在自己人上了新闻，不用上级布置任务就疯狂转发起来，不但转发到朋友圈和微博，而且转发到包括亲友群在内的所有微信群！ 可惜韩晓武没时间看朋友圈，也顾不上看她们相继转发来的链接，不知道已经成了“最美逆行者”中的一员，不知道正处于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他忙得连轴转，每天光接电话就要四五个小时，一直忙到二月九号，忙到所有人都快崩溃之时，终于迎来转折点。 随着火神山、雷神山和方舱医院陆续投入使用，上级要求应收尽收，不但不用再为没床位发愁，而且市区两级的机关干部纷纷下沉社区，一个网格员配一个干部，开始了第一轮清查。 之前因为交通不便上不了班的张星明，也已经回到了安海。 忙完本职工作就关上门给韩晓武这个人不在安海，但这段时间在安海风头正劲的老同学打电话。 “现在怎么样？” “这两天好多了，”韩晓武目送最后一位发热病人上了区里派来的大巴车，举着手机如释重负地说：“能收治的全收治了，几个想住院不愿意去方舱的病人的思想工作也做通了，接下来进行第二轮清查。” 张星明追问道：“流调呢，要不要做流调？” “确诊的和疑似的太多，这流调怎么做？”韩晓武一边往回走，一边苦笑道：“不过上级早考虑到了，直接下达任务，寻找密切接触者，每个确诊患者和疑似患者至少要报六个密切接触者。” “只是上报？” “不只是上报，找到之后就居家隔离。” 张星明沉吟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也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 韩晓武实在不想聊汉武这边的情况，立马换了话题：“张市长，安海那边怎么样？” “这边还好，就刚开始几天确诊了五个，防控及时，没让病毒扩散。但造成的经济损失很大，市里正在研究复工复产。” “控制住就好，至于经济，等汉武这边解封了，有个三五个月应该能慢慢恢复。” “哪有你说得这么容易。”张星明走到窗前，俯瞰着依然没多少车辆和行人的马路，无奈地说：“我们中国不惜一切代价在防控，别的国家可下不了这么大决心，安海的企业又大多是外向型的，出口订单越来越少，企业家们的日子不好过。“ “这是你们领导考虑的事，我就盼望疫情早点控制住，等汉武解封了带张枚回去结婚。” “就是你以前的那个漂亮秘书？” “我哪有什么秘书，我们以前是搭档。” 张星明下意识问：“你跟搭档结婚，统战部的小储怎么办？” 韩晓武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禁笑道：“我承认我是追过储婵娟，但只是追过，并且只追了几天。她没答应，我后来也就没追。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好像不需要负什么责。” “你们没发生什么？” “没有。” “没有就好，不然你就是始乱终弃！” “张市长，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张星明笑骂道：“我才懒得管你呢，我也没资格管你，我是担心你玩弄了人家，然后一走了之，人家在背后怎么骂你也不在乎。可我还要在安海呆一年多，我要是见着人家，你说我尴不尴尬？” “你尴尬什么？”韩晓武笑问道。 “我是你同学啊，你做陈世美，我这张脸也挂不住。” “说来说去还是想着自己，自私，真自私！” “那我说个不自私的。” “说！” 张星明不想再跟他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晓武，通江市今年的目标是进入万亿俱乐部，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光靠市区很难实现这个目标，各区县一样要出力。我知道你对安海有感情，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忙。” 韩晓武就知道他打电话来没好事，不假思索地说：“这种事应该找徐胖子！” “胖子的日子不好过，这个时候你让我怎么跟他开这个口。何况正如他去年在群里说的，像他家那样的企业，安海还真不想引进。” “可找我又有什么用？” “你认识的大老板多，很可能比胖子认识的都多，过段时间市里想搞个经贸洽谈会，能不能帮着邀请一些老板朋友参加？”张星明想想又补充道：“不一定非要投资，甚至都不要签什么投资意向书，只要能参加，能了解了解我们安海就行。” “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上。” “几个电话的事，你不是帮不上，你这是不肯帮！晓武，我之所以拉下脸求你，一样是为了安海，并不是为了我自己。别人不知道，你最清楚，像我这样的需要靠这个刷政绩吗？” 韩晓武相信他不是为了他自己，一是他只是个挂职的副市长，两年挂职期满回原单位妥妥的正处；二来就算靠招商引资刷点政绩，也刷不到他这个挂职副市长身上，但想了想还是意味深长地说：“老张，你是要面子的人，我一样是。打几个电话容易，可这个面子挂不住。” “你怕你那些老板朋友笑话？” “我承认我有这方面担心，但更重要的是不但你们这些领导看人下菜，那些上市公司老总一样看人下菜。我要是还在投行干，他们或许会给我几分面子，毕竟今后需要增发或重组之类的可能还用得上我，可我早离职了，在人家眼里我什么都不是。”生怕老同学不相信，韩晓武强调道：“我要是开了口，人家却不给面子，我是不是很没面子？” “你在投行干那么多年，你签保荐上司的公司没三十家也有二十家，就没几个朋友？” “有，徐胖子算不算？”韩晓武反问了一句，又笑道：“老张，那些老总跟你们这些领导差不多，在饭桌上谈笑风生，甚至称兄道弟，可下了酒桌就另当别论了。反正他们说得那些场面上的话，只是听听而已。” “你女朋友呢，她好像没离职。” “我老婆的客户是不少，并且那些客户也都很给她面子。不过她的那些客户，一个比一个穷，全等着她帮着借新债还旧债呢。如果市里需要几个老总帮着撑撑场面，并且招商引资的经费够多，我可以帮你跟她说说，让她帮着请几位，哈哈哈。” “这种老总还是算了吧，就算有经费不能这么花。” “所以说这种事找我没用，不扯了，我得干活去。” “忙去吧，等汉武解封了，等你回来了，市里会给你庆功。” “庆什么功？” “你不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韩晓武一头雾水。 张星明意识到他真不知道，不禁笑道：“我们安海说是往北湖派三批医护人员，但每次去的人都不多，加起来也不到十个。你虽然不是医护人员，但你一样在汉武抗疫。亓部长昨天还转发了你在汉武抗疫的新闻链接，街道那边就更不用说了。所以等汉武那边的疫情控制，等支援汉武的人都回来，开表彰大会时肯定有你韩晓武一个。” “有没有搞错，我就是在这儿帮了几天忙，怎么能跟张主任他们相提并论。” “没搞错，你在汉武抗疫视频我都看到了，真的很不容易，真的很感人，我为有你这样的同学骄傲。”张星明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说：“何况你现在不只是代表你自己，你既代表安海街道洋港社区，也代表安海市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和安海市海外留学归国人员联谊会，我估计统战部已经把你的事迹材料报到省委统战部了。” “我有什么事迹？”韩晓武被搞得啼笑皆非。 “能在最危险的时候去汉武，能在最危险的时候做志愿者在一线抗疫，这就是事迹。” “这么说我韩晓武也成了最美逆行者？” “当然，你现在是英雄，回来之后肯定要表彰，要宣传。” “我是英雄，那汉武这边的同行呢？”韩晓武遥望着正在跟李小慧等小姐姐布置任务的姜琳，追问道：“别的我不知道，光我现在做志愿者的这个社区，就有一个大姐和两个志愿者感染上了，还有一个疑似，今天中午刚去的方舱。她们都没经过专业培训，都不是医护人员，拿着最低的工资，坚持在抗疫第一线，她们是不是英雄，她们要不要表彰？” 张星明知道他所说的那些社区工作人员，跟他都是如假包换的生死之交，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也是英雄，也应该表彰，不过她们不是安海人，我们安海只能表彰我们安海的英雄。” 想到刚刚过去的十几天是怎么过来的，韩晓武眼眶一热，噙着泪哽咽地说：“老张，说了你可能不信，她们谁也不想当英雄，也不在乎表不表彰，只要能把病人全送进医院，只要感染上的同事能痊愈，只要疫情能控制住就心满意足了。” 张星明楞了楞，低声问：“汉武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想的？” “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理解，我该干活儿，回头再聊。记得帮我给嫂子问个好，这个年过的，我都没顾上给你们打电话拜年。” “忙去吧，回来我请你喝酒。”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争气的眼泪 应收尽收，大大缓解了社区的压力。但疫情并没有真正控制住，用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12号公告上的话说，疫情防控已进入关键时期。为进一步加强源头管控，要最大限度减少人员流动，全市范围内所有住宅小区都要实行封闭管理！ 刚开始说每户居民三天可外出一人，采购一次生活物资。 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天，管控措施再次升级，上级要求除了需就医人员和防疫、保运等岗位人员之外，其他居民一律不得外出！ 封闭容易，但辖区内两个住宅小区的四千多户、一万三千多人在生活上的大小需求，社区必须想方设法满足，何况第二轮清查正在继续。 挨户挨户敲门或打电话询问有没有人发热，给独居老人和残疾人送菜送药、同物业一起安排各楼栋业主轮流下来取菜，给两位有车的爱心业主向上级申请出入证明，李小慧和下沉到小区的干部常主任忙得焦头烂额。 韩晓武一样没闲着，要帮李小慧填各种表，做好基础信息采集和上报工作，要帮着对接物业和防疫站，只要认为有必要消毒的楼栋，都要防疫站的专业人员再消一遍毒。尤其那些有人去世的、疑似的、确诊的家庭，更要消毒，并且每次消毒时防疫站、社区医院和社区三方都要有人到位。 跟着消了一上午毒，不但身上全是消毒水的味道，连嗓子眼儿里都有。 说起来也怪了，平时闻不了香味，一闻到就头晕脑胀甚至恶心，可闻这么刺鼻的消毒水味却没事。 就在他饿得饥肠辘辘，正准备看看社区统一订的盒饭有没有送来，群里有人艾特他和李小慧。 点开一看，原来是2号楼的一个女业主，早上下楼扔垃圾时，听守在楼道口的楼栋长说他和姜书记、李小慧、常主任等人，每天吃送到小区已经凉了的盒饭，既吃不好也吃不饱，就跟几个邻居用家里本就不多的菜做了四份热饭，用保温盒装着放在2号楼一单元的电梯里，让赶紧去拿。 “谢谢徐姐，谢谢各位，你们太客气了。” “不用谢，应该是我们谢谢你们才是。快去拿吧，我已经把电梯摁下去了，再不去拿又凉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韩晓武却因为这四份热饭流泪了，感谢完之后顾不上擦泪，一边往2号楼跑一边给姜书记、李小慧和常主任打电话，喊她们过来吃饭。 姜琳像个女铁人，从腊月二十九一直坚持到今天，再苦再累都没哭过，受再大的委屈也只是默默流泪，可赶到邻里中心，看着业主们做得热腾腾的饭菜，她再也控制不住了，捂着脸哇一声痛哭起来。 李小慧也哭了，泪水滚滚而流。 常主任则背过身去，默默擦泪。 “姜书记，赶紧吃吧，可别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韩晓武擦干泪水，拿纸杯去帮她接了一杯开水。 姜琳急忙抽了几张纸巾，哽咽地说：“嗯，吃，你们也吃啊。” “小慧，你坐这边。常主任，您坐这儿。” “我先拍个照。”李小慧对着刚打开的保温盒，一连拍了几张照，发到群里感谢送饭的业主，可放下手机拿起筷子，不争气的眼泪又滚滚而流。 被骂了那么多天，能得到居民们的理解，能收到这样的“礼物”真的太不容易了，常主任能理解她们的心情，咬咬了嘴唇，故作轻松地说：“小韩，我们共事了好几天，我还没见过你不戴口罩的样子呢。” 姜琳缓过神，也噙着泪笑道：“是啊，我也没见过。” 为了保持社交距离，韩晓武不但把四个保温盒摆的很远，而且连椅子都刻意反着摆放，以便吃饭时不会面对面，见她们开起玩笑，连忙道：“我又不是大姑娘，我有什么好看的？” 李小慧被逗了，擦着眼泪笑道：“我们都是女的，大姑娘我们才不看呢，我们就想看帅哥！” “是啊，转过来，我们就看一眼。” “好吧，”韩晓武想了想，还是回过头。 “终于见着庐山真面目了，挺帅的！”常主任掩嘴笑道。 姜琳拿起筷子说：“是挺帅的，不过戴上口罩更帅。” 李小慧则好奇地问：“晓武，你今年到底多大？” 韩晓武回过头，背对着她们说：“不告诉你，不能暴露年龄。” “切，不告诉我就不知道。”李小慧再次拿起手机，翻找起小区住户名单，名单上有他的名字、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 能坐在这儿的都是生死之交，姜琳才不管什么个人隐私呢，禁不住问：“小慧，查到没有，晓武到底多大？” “找到了，我去，有没有搞错！” “怎么了？” “晓武，你三十二了？” “三十二怎么了，又不是六十二，赶紧吃饭，吃完我把保温盒洗干净消下毒，再给人家送回去。” “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是啊，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岁，晓武，你怎么三十二还没结婚？”姜琳好奇地问。 想到正在楼上居家工作的张枚，韩晓武美滋滋地说：“马上结，等疫情控制住，等汉武解封了，我就带女朋友回去结婚。” 李小慧追问道：“是回东海还是回苏江结？” “可能两边都要办，要结两次婚。” “那我们不就喝不成你们的喜酒，吃不了你们的喜糖了？” “是啊，既然能结两次，为什么不能结三次，在我们这儿办一次多好。”姜琳想想又笑道：“我表妹正好在民政局，我回头帮你问问，像你们这样的应该可以在我们这儿领结婚证。” 韩晓武乐了，不禁笑道：“姜书记，你这个主意不错，在汉武领证，在汉武结婚，想想真有点意义，这个婚结的一定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那就这么定，等疫情控制住，等民政局正式上班，我送你和你女朋友去民政局领证，哈哈哈。”姜琳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们露出了笑容，不再像之前那么沉闷，韩晓武很高兴。 正吃着，姜琳的手机响了，只听见她惊诧地问：“发热，已经发好几天了！好的好的，我这就过去。” “姜书记，怎么了？”常主任急切地问。 “4号楼2602的业主四天前就开始发烧，一直没如实报告体温。病情拖得越来越严重，实在扛不住了，刚去的社区医院。” 李小慧也顾不上吃饭了，拿起手机翻看着统计名单，苦着脸说：“4号楼我们去过，我们挨家挨户敲过门。这一家应该是担心我们身上有病毒，担心被感染上没给我们开门。” “现在说这些没用，我先向街道汇报，看能不能找辆车。”姜琳一边拨打街道领导的电话，一边吩咐：“你们赶紧吃，吃完一起去动员病人去做核酸。” “都烧到扛不住了还要动员？”李小慧下意识问。 “王医生说她不愿意去做核酸检测。” “为什么？” “她跟王医生说她是感冒发烧，她担心去做核酸被感染，不但不愿意去做核酸检测，一样不想去隔离点和方舱。” “这怎么行，不吃了，我去看看！” “不急这几分钟，更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好意，吃完再去。” “好吧，先吃饭。” 她们飞快地吃完饭，连嘴都顾不上擦就戴上口罩去了。 韩晓武要留下接电话，不能跟着去，正准备帮她们把保温盒拿去洗干净消毒，固定电话又响了，1号楼有一个老人腹泻，吃了止泄药都不管用，亲属相送老人去医院。 韩晓武一刻不敢耽误，赶紧给正在社区值班的同行打电话，请人家帮着开证明。然后给小区的两位爱心车主打电话，问他们在什么位置，能不能赶回来帮着送一下，因为整个小区就他们两位能开车出门。 不是这样的事就是那样的事，一个下午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 天都黑了，见姜琳和李小慧还没回来，韩晓武打电话问：“姜书记，4号楼的发热病人安排好了吗，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晓武，我们正在外面，可能要等一会儿才能回去，你先下班把，别管我们了。” “怎么回事，那个发热病人还没安排好？” “别提了，中午不管我们怎么劝，她不愿意去做核酸检测。我们没办法，只能向街道汇报，街道杨书记和警察都来了，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才说服她来做核酸检测。好不容易排队做上了，准备先送她回去居家隔离等核酸检测结果，她又改了主意。死活不愿意回来，赖在这儿要住院，可医院又没床位。” “那怎么办？” “医院没床位，方舱有，可她一样不愿意去，我们正在做工作。” “知道了，那我先下班。” 这样的事韩晓武早已见怪不怪，刚关上电脑准备回家，固定电话又响了，他连忙拿起来接听：“喂，您好，我是社区的志愿者韩晓武，请问有什么事？” “韩哥，我是关小城。” “原来是小关，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我送外卖正好送到附近，给你带了两份热干面。我还有好几单要送，就不进去了。面放在小区门口，你自己出来拿一下。” “多少钱，我给你钱。” “要什么钱啊，要不是你帮我们开证明，我们到现在都出不来。我先走了，有一单人家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我要赶紧给人家送过去。” “好的，先谢谢了。”想到那两个送外卖的小伙子赚点钱不但不容易，甚至要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天天在外面跑，居然还记得自己这个曾帮他们开证明的志愿者，韩晓武心头一酸，又不争气地流泪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暴风骤雨 韩晓武忙，张枚一样没闲着。 她手头上的债本就不好卖，遇上疫情更难卖。不但有两单批文过期了，甚至有好几个客户因为借不到新债，导致之前发的债无法偿付本息，已经违约了，信用受到很大影响。 客户急得团团转，一天给她打十几个电话。 客户就是上帝，客户遇到麻烦她一样急，只能给资金方挨个儿打电话，求爷爷告奶奶，忙了一天，说得口干舌燥，总算从一个“金主爸爸”那儿帮客户弄了六千万。 韩晓武打开防盗门，脱下一次性防护服消毒时，她已经累得不想动了，就这么躺在沙发上看着他问：“老公，你有没有吃午饭，中午怎么不回来？” “你没看业主群？” “到处帮客户找钱呢，哪有时间水群。” “有几个好心的邻居，给我们做了几份饭。对了，这是小区送外卖的小伙子给我们买的热干面，肚子饿了吧，趁热吃。” “你点的？” “没点，是人家送的。” 张枚爬上身，迎上来拿起餐盒，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想戴口罩了。” “不戴就不戴，真要是感染上，咱们一起去方舱。”韩晓武把防护服挂到外面，走进卫生间一边洗手，一边回头笑道：“方舱里一样需要志愿者，我真要是进了方舱，一样能帮上忙。” “你这是做志愿者做上瘾了。”张枚禁不住笑道。 “人活在世上，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提到有意义，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 “老婆，我们在汉武领证，在汉武结婚吧。” 张枚楞了楞，旋即反应过来：“行啊，可我听说办结婚证要户口簿，还要做婚前检查。” 韩晓武沉吟道：“这倒是个问题，我们只有身份证没带户口簿。” 想到在汉武领证真的非常有意义，张枚嬉笑道：“现在都可以点外卖了，估计再过段时间就能收快递，到时候让我爸我妈和你爸你妈把户口簿寄过来。” “我的户口簿在安海的新家，不在富安老家，回头给小觅发个微信，让小觅帮我寄过来。” “那就这么定，到时候找个像样的酒店摆几桌，借这个机会好好感谢下汉武这边的朋友。要不是他们，我那会儿真可能会露宿街头，现在估计正住在隔离点里。” “社区的姐妹和物业的朋友也要请，回头有时间我拟个名单，看看要订多少桌。” “好啊，我也要算算我这边要请哪些人。” 见她真不戴口罩了，韩晓武也不想再戴，擦干手走到餐桌前，坐到她对面，笑看着她问：“老婆，今晚怎么睡？” 张枚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窃笑着问：“你想怎么睡？” “我想睡主卧，我想搂着你睡。” “好你个韩晓武，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嗯，这就是我的真面目。”韩晓武坏笑着说。 张枚吃吃笑道：“不行，咱们还没领证还没结婚呢。” “先上岗后办证，再说我们都三十了！” “不行。” “怎么又不行？”韩晓武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敢不从，我就来硬的，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张枚噗嗤笑道：“真不行。” “为什么？” “大姨妈来了。” “开什么玩笑，要是没记错，你大姨妈已经走了三四天。” “你连这都知道？” “每天的垃圾都是我扔的，我能不知道吗？” 张枚乐了，指指戳戳着他的额头：“你这是处心积虑啊！” “我就是处心积虑，为了这一天，我等得好辛苦。” “流氓，不跟你说了，也不吃了，我去洗澡。” “一起啊，我也想洗澡，身上全是消毒水味。” …… 积蓄了那么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了，从淋浴房到客厅，再到卧室，张枚累得香汗淋漓，韩晓武累得气喘吁吁，就这么躺在被窝里，搂着她火热的身躯，意犹未尽地说：“老婆，这一刻我想过在酒店、在你家、在我爸我妈买的新房子，但从来没想到会在汉武，会在这里。” “我也是。”张枚像温顺的小猫，依偎在他怀里有气无力。 “挺好，真好，真正的二人世界，没那么多事，也不用担心被打扰。” “你居然想过在酒店，以前一起出差的时候，你是不是想过去敲我门？” “想过，而且不止一次。” “为什么没去敲？” “不敢。” “为什么不敢？”张枚抬起头，抚摸着他下巴上的胡渣。 韩晓武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一边贪婪地在她身上揉捏着，一边笑道：“万一你不开门，还骂我是臭流氓怎么办？不在一个公司也就罢了，可我们在一个公司上班，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想不想在公司混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张枚想了想，又趴在他身上问：“那为什么不先打电话发微信试探试探？” “也不敢。” “为什么？” “因为张总您不是一般人，您不但见过大世面，还通过了司法考试，我敢给你留下证据吗？” “跟别人就敢？”张枚追问道。 “跟别人一样不敢，”韩晓武话锋一转，紧搂着她很认真很诚恳地说：“老婆，我们以后能不能不问这样的问题？” “好，不问了。”张枚知道他是担心总问这些会影响相互之间的感情，再想到刚才那阵暴风骤雨，愁眉苦脸地说：“老公，万一怀上了怎么办？我可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也不想去医院做人流！” 韩晓武意识到是个问题，并且不赶紧做防范就来不及了，急忙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翻找外卖小哥的微信。 张枚下意识问：“做什么？” “请人家帮着买药啊。” “你去买不就行了，请人家帮着买多尴尬，你难道不怕人家笑话！” “没有特殊情况不能出小区，志愿者也一样。放心，那哥们儿没见过你，就算笑话也只会笑话我，不会笑话你。” “好吧，你跟人家说吧。”张枚越想越不好意思，干脆钻进被窝。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姐妹情深！ 每天忙忙碌碌，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已是三月底。 安海的大街小巷渐渐热闹起来，沿街的大小商铺都开门了，开发区和高新区的企业也都复工了。人们茶余饭后聊的不再是汉武，而是从为汉武着急，到替韩国和日本着急，再到为意大利和英国着急，现在则全忙着吃美国的瓜。 储婵娟早回了原单位，洋港社区也从之前的抗疫模式，切换至“创文+防控”。再过两个多月就迎来创文国考，张莉莉和许冬梅等姐妹每天都要去各自片区巡查，周末都要加班，比正月里疫情最严重的时候都要忙。 为了保证评测时不被扣分，今天上午，张莉莉下定决心解决苏建花园3号楼前花坛种菜，这个韩晓武担任网格长时留下来的“老大难”问题。 许冬梅、张裕敏、徐斯敏、李亚娟等人全体出动，两个人动手清理花坛里的菜，两个举着手机拍摄，张莉莉这个行动总指挥则负责做老太太的工作。 尽管准备得很充分，但还是引发了肢体冲突。 老太太见拦不住，就给她女儿打电话，她女儿接到电话匆匆赶到小区，见张莉莉好像在跟她妈推搡，就冲上来跟张莉莉动手。许冬梅手疾眼快，及时拉住了她。不管怎么解释，不管怎么规劝，她们母女俩都不听，最后只能打110。 张莉莉带着存有视频的手机，跟她们母女俩一起去了派出所，许冬梅和张裕敏等陈老板带着工人来把花草补种上，看着浇完水，才回到社区。 在家值班的童江昆，一看见她们就急切地问：“许姐，派出所那边怎么说，主任什么时候回来？” “我刚打电话问过，那个女的看完视频，发现主任没动手，反倒是她妈先动的手，跟主任说是误会。王一娟正在做工作，不但要求保证以后不在花坛里种菜，并且要求她们跟主任道歉。” “她们愿意道歉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再说谁会在乎她们道不道歉？只要她们别再给我们添乱就行。” “我感觉这个工作不好做，那个老太太太难缠了！”童江昆担心地说。 徐斯敏一边翻看着微信，一边笑道：“小童，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刘亚军给我发微信了，说那个老太太一进派出所就吓得不敢再说话，更别说胡搅蛮缠了！” “真的假的，那么难缠的人也怕公安？” “所以说她欺软怕硬。” “不说这些了，只有事情能解决就行。”许冬梅走进办公区，坐到工位前，捧着手机说：“裕敏，小童，你们有没有看新闻？” “什么新闻？” “支援汉武的人回来了，新闻上，抖音上也有，好多公安在高速口等他们，警车给他们开道。” “是吗，在哪儿，让我看看。” “我转发到群里。”许冬梅一连转发了几条链接，旋即喃喃地说：“张主任他们都回来了，晓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打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也行，这几天光忙着创文，都没顾上给他打电话。” “直接视频，打什么电话。”徐斯敏捧着茶杯笑道。 “行，跟他视频。” 许冬梅发出视频邀请，等了十几秒钟，已经十来天没见的韩晓武出现在手机屏幕里。见背景跟之前不一样，许冬梅好奇地问：“晓武，你换地方了，这是在哪儿，看着有点像社区。” “换地方了，就在社区。”韩晓武切换摄像头，一边举着手机让她们看新的工作环境，一边跟导游似地笑道：“这就是我做志愿者的社区，这位是我们社区姜书记，这位是李小慧。小慧，你不是很好奇我原来上班的社区吗，跟我的老同事打个招呼……” “你好你好，我是洋港社区的许冬梅。” “我姓张，叫张裕敏，我是城管协管员。” “斯敏，躲什么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韩晓武回头看了一眼凑过来看苏江同行的姜琳，得意地介绍道：“姜书记，这位是我们洋港社区的专职网格员徐斯敏。亚娟，走近点，亚娟是我们社区的宣传文化干事；小童，过来啊，小童是我们社区的协理员。” “你们好，各位好，我姓姜，叫姜琳，我经常听晓武提起你们。” “姜书记，我们在跟晓武视频时也总是听他提起你，你们太了不起了，要不是你们，疫情真没这么容易控制住。” “我们也没做什么，再说还有晓武帮忙，晓武这次可帮了我们大忙。” “不但帮忙，还捐款，一下子捐了五万！”李小慧忍不住插了一句。 让她们倍感意外的是，许冬梅不但一点也不惊讶，反而笑道：“五万而已，对我们韩秘书长来说算不了什么。” “什么秘书长？”姜琳糊涂了。 “姜书记，您不知道？” “不知道，晓武，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韩晓武开口，张裕敏就凑到手机前眉飞色舞地说：“姜书记，晓武不但是我们社区的统战联络员，也是我们安海市海外留学归国人员联谊会秘书长兼我们安海市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副秘书长！” 海联会姜琳不是很了解，但新联会汉武这边一样有，能加入新联会尤其能做新联会秘书长的，都是有头有脸有本事的人。 见韩晓武欲言又止，姜琳不禁笑道：“晓武，原来你是留学生！” “我算不上留学生，我只是在香港大学念了个非全日制的MBA。” “这也很厉害，原来你是高材生！” “姜书记，这些你回头慢慢问他，我想先跟晓武说几句。” “好好好，你们先聊。” “许姐，什么事？”韩晓武带着几分尴尬地问。 许冬梅急切地问：“晓武，张主任他们都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知道他们回去了，张主任走前给我发过微信。我跟他们不一样，他是医疗队，是正规军，一起来一起走，好像是省里统一安排的。像我这样的散兵游勇想回去，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韩晓武想想又微笑着补充道：“并且就算能回去，到家之后好像要隔离十四天。” “你女朋友呢？” “她也一样，我们不着急，我们还打算在汉武结完婚再回去呢。” “为什么在汉武结？” “有意义啊，不过你们放心，回去之后一样操办，就算不请周书记都不能不请你们。” 想到他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去的汉武，并且在汉武跟女友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两个月，许冬梅意识到在汉武结婚对他们而言确实非常有意义。再想到他说什么“就算不请周书记”，不禁笑道：“晓武，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周书记已经走了，现在是徐书记。” “街道领导调整了？” “不只是街道领导，区镇领导全调整了，周书记去了孙庄，现在是人大主任。新来的徐书记你可能不熟悉，别说你了，我也只见过三次。”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街道领导班子调整再正常不过，韩晓武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而是好奇地问：“咱们社区呢？” “我们又不是公务员，不管调整谁也调整不到我们，社区这边跟以前一样，王书记还在街道帮忙，这边全是主任负责。”许冬梅突然转过身，切换摄像头，对着李亚娟笑道：“你看看亚娟的肚子，如果说有变化，那就是亚娟的肚子变大了！” “做什么，这有什么好看的？”李亚娟被搞得啼笑皆非，急忙躲到徐斯敏身后。 “是挺大，亚娟，预产期知道吧，大概什么时候生？” “早呢，下下个月。” “那你得注意点，重活累活不能干，也不能再爬上爬下。” 李亚娟正准备开口，许冬梅就轻叹道：“忙成这样怎么注意？三天两头检查，几乎天天要下片区巡查，天天要出去捡垃圾。以前周末还能休息一天，现在连一天都休不成，感觉比疫情最严重时多忙。” “创文？” “嗯，省里的评测组马上来，然后是国家的评测组，市里不但要求必须创成，而且要求进入前十名。说了你可能不相信，如意小区都开始垃圾分类了。厨余垃圾归厨余垃圾，可回收垃圾归可回收垃圾，每天只有早晚几个小时可以扔，其它时间垃圾桶都全锁上。” “这么厉害！” “你问问小觅就知道了。” “那你们有得忙了，可惜我在汉武，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就算想帮也帮不上。” “没关系，只要你和你女朋友平平安安就好。”许冬梅笑了笑，接着道：“小觅给我们看过你女朋友的照片，真漂亮，真有气质，还是个博士，真是郎才女貌，恭喜你们，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吃你们的喜糖。” 提起这个，张裕敏忍不住笑道：“晓武，我老公说刘之维好像追上了储婵娟，虽然常驻东海，但每个周末都回来。” “这是好事，等真成了，我也要送上祝福。” “蔡琪也交了个男朋友，搞建筑的，好像是一个大公司的工程部主管，一级建造师，有钱，人长得也挺帅的。” “是吗，我都不知道！” “她是做志愿者时跟那个小伙子认识的，那个小伙子从南河回来过年，一回来就居家隔离，她天天帮人家送菜，帮着采购一些生活日用品，结果送着送着把她自己都送出去了，哈哈哈哈。” 想到自己也是因为这场疫情意识到自己真正喜欢的是谁，也是因为这场疫情找到了真爱，韩晓武感叹道：“这场疫情，真的改变了好多人。” 许冬梅则喃喃地说：“这场疫情，让我知道了好的人是真好，坏的人是真坏！” “但好人终究是多数，坏人终究是少数，不然疫情能这么快控制在？”韩晓武不想聊这么伤感的话题，立马话锋一转：“许姐，见着王书记和主任，记得帮我给她们问个好。” 许冬梅连忙道：“好的，我们也该干活了。” 刚才的对话，姜琳听得清清楚楚，不禁笑道：“晓武，你跟你们同事的关系真好。” “我跟她们不只是同事，我们也是‘姐妹’！”生怕姜琳不信，韩晓武翻出“姐妹情深”群，举到她面前：“看看，我们有小群。” “那我们呢？”李小慧忍俊不禁地问。 韩晓武不假思索地说：“我们也是，我们不只是姐妹，而且是生死之交！” “这还差不多。”李小慧乐了，竟回头问：“姜书记，我们是不是也拉个姐妹群？” “我们的群还少吗，用得着再拉吗？” “也是啊，我把晓武拉进来就行了，哈哈哈。”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合适的就是最好的 正如张裕敏所说，储婵娟这段时间没再跟以前那般将刘之维拒之千里之外。也正如韩晓武所说，这场疫情改变了包括她在内的很多人。 通过这场疫情，她不但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珍惜当下，也真正意识到最合适的就是最好的。 今天是周末，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却没回家，而是一边整理新联会和海联会成员，在疫情期间捐过多少款、做过哪些攻陷的材料，一边等已经上了动车的刘之维回来。 金石置业的周总作为新西兰国际商会名誉会长，从得知疫情的第一刻就在新西兰发出倡议，第一时间捐款10000纽币。 然后组织各商会会长和企业家们争先接龙，截止上个月二十六日，共募集善款和实物折合人民币超过一百多万元，陆续捐往汉武。 面对家乡的防护物资短缺，他又在新西兰通过多渠道采购医用防护服七百多件，医用手套九十多箱，在市红十字会、疾控中心和侨联的协作配合下，经过省红十字会的审批，解决重重困难，将物资陆续运达安海。分别捐赠给市人民医院、中医院和市疾控中心，以解物资紧缺的燃眉之急。 冒总、宋总和程会长不但带头捐款，而且积极配合市里宣传抗疫知识，主动帮着辟谣…… 慧源集团贲总捐款虽不多，但可能是最难的。疫情对她们公司造成的经济损失太大了，可她并没裁员，甚至咬着牙坚持给停业期间并没有上班的员工发工资、交社保。 看着自己统计的事迹，她不由想起韩晓武曾经说过了一句话，她这个公务员都没周总、贲总、冒总和宋总等企业家爱国。 正感慨万千，外面传来敲门声。 刚抬起头，就见刘之维像业务员似的背着包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一杯她最爱喝的奶茶。 “这么快啊！”她惊诧地问。 “不快，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刘之维把奶茶放到她面前，摘下包笑道：“趁热喝，喝完去吃饭。” 她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苦笑道：“已经七点了，我还真没注意。” “这说明你工作太专注。”刘之维走过来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笑问道：“又要统计上报？” “是啊，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都不好意思再请人家填表。” “怎么没有韩总？” “琪琪帮我问过他侄女，他侄女说他捐了不少钱，可到底捐了多少不能没凭据，他不提供让我怎么报？”储婵娟把吸管插进杯里，想想又笑道：“至于在汉武的事迹，早就报上去了，我们统战部宣传过，宣传部也宣传过。但相比刚回来的医护人员，他不是重点，并且他好像对这些也不感兴趣。” “他忙着结婚，不在乎这些很正常。” “你怎么知道的？” 刘之维微笑着掏出手机，点开朋友圈，举到她面前：“下刚发的，看日期是上午领的证，新娘子挺漂亮，我还打电话恭喜了下。” “是挺漂亮的。”储婵娟看了一眼韩老板晒在朋友圈的结婚证照片，不但不再像之前那般患得患失，反而笑看着刘之维问：“只是恭喜，没说别的？” 刘之维岂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紧盯着她很认真很诚恳地说：“他现在不是很忙，我们聊了近半个小时。他说你是个好女生，说像你这样能连续两次拒绝钻石王老五的女生并不多，建议我好好把握机会。” “就这些？” “他还说本来想在汉武摆几桌，请下汉武那边的朋友。可汉武那边的防控不能放松，短时间内不能搞聚集性的宴请。他没什么事，可以等。但新娘子工作很忙，不能再在汉武等了。他们已经申请做核酸检测，等检测结果出来，等拿到健康证明就回东海。” 刘之维笑了笑，接着道：“回东海之后，他们要先去定点酒店隔离十四天，隔离期满再做核酸检测，确认没问题就在东海先举办一次婚礼。他说安海这边只请我俩，如果我俩愿意去喝他的喜酒，他到时候就多请几位朋友。” “只请我和你，连琪琪都不请？” “不是不请，他是怕麻烦，他说了，东海办完回来再办。而且他今后可能会长居安海，火车通了，来回方便，觉得在安海生活比在东海舒服。” “张市长呢，他请不请张市长？” “也不请，不但不请，还让我们保密。” 看着刘之维高兴的样子，储婵娟意识到韩老板为何只请她俩，甚至能想象到韩老板到时候会请些什么嘉宾，楞了好一会儿才笑道：“他这是想给你多介绍几位大老板朋友，想把这个人情送给你，而不是张市长。” “我哪有这么大面子，这还不是沾你的光。” “之维，你一点都不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好吧，我承认他追你的时候，我心里确实不舒服，甚至很难过。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他追了几天就被你给拒绝了，又没发生什么。”见她将信将疑，刘之维又急切地说：“别说你只是被追过，就算……就算你真嫁给别人，你一样是我最爱的人。” “真的？” “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 “开玩笑的，我信。”储婵娟笑了，笑看着他问：“明天忙不忙，明天有没有时间？” “不忙，有时间？” “有时间就好，我妈让你明天去我家吃饭。” “好的，一定去，哎呦，我等会儿得买点东西，不能两手空空去。” “想哪儿去了？”储婵娟瞪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我妈不是请你，是请琪琪和琪琪的男朋友，是让你去作陪的。” 刘之维越想越激动，咧嘴笑道：“作陪一样不能两手空空。” 让他倍感意外的是，储婵娟竟又话锋一转，一脸歉疚地看着他说：“之维，韩晓武追过我的事，我妈其实早知道了，琪琪偷偷告诉她的，你知道我妈怎么说？” “阿姨怎么说？”刘之维下意识问。 “我妈不赞同，不止一次跟我说不合适。她还说……她还说你挺好，总在我跟前说你的好话。”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解封！ 张枚跟韩晓武一样很想在汉武举行非常有意义的婚礼，可她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投行人，也是辉泰证券去年刚设立的固定收益部经理。不但自个儿手头上有一堆债要卖，更带领团队承揽、承做、承销。 客户一天打十几个电话，大老板和固收部的同事也总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韩晓武不想为了一个有意义的婚礼影响她的事业，三月二十六号，市疫情防控指挥部一公布“简化省内外人员离汉手续”的相关规定，就请社区副书记姜琳帮着申请做核酸检测。 可光有健康证明不管用，更要联系东海那边的社区甚至街道。不过这些事不用他们小两口操心，公司杨总安排专人去街道防控办咨询相关政策。 在疫情防控这一问题上，实行的是属地原则，各地的防控政策不一样。有些地方一听说有人打算从汉武回来，不但不开接收证明，甚至都不回复。 东海这方面做得非常好，不但很快就有回复，并且很痛快地开了接收证明，但要参照过去十四日内有过韩国、意大利、伊朗、日本、法国、西班牙、德国和美国等重点国家旅行或居住史的人员，一律转送至集中观察点进行十四天的隔离观察。 隔离费用需要自理对韩晓武和张枚而言算不上什么，事实上杨总在电话里不止一次说过这点钱由公司承担，但隔离政策有些不够人性化，已经拥有结婚证的合法夫妻居然要分开隔离，一个人一间，不可以住大床房。 这让新婚燕尔正如胶似漆的韩晓武和张枚难以接受，再加上去东海的动车和飞东海的航班都没恢复运营，想回去只能自驾。 他不但没车而且不会开车，张枚虽是拥有十年驾龄的“老司机”，可事实上考到驾证之后几乎没开过车，所以回东海的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四月九日高速卡口解封，长途客运站、火车站、机场打开离汉通道，二人才踏上回家之旅。 无论对他俩还是对在汉武的人们来说，今天都是回归日常生活的第一天！ 火车站广场上的人不多，但为了防控疫情人与人之间要保持一米以上的社交距离，所以队伍排得挺长。 测体温，出示健康码，过了安检一看，偌大的候车厅里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冷清。但想到很快就能回家，张枚依然很高兴，拖着行李箱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检票口走。 “余总，我们已经到车站了，挺顺利的。这几个月给您和嫂子添麻烦了，大恩不言谢，回头请您和嫂子吃饭，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跟我开口。好的好的，不跟您客气了。” 张枚回头看了一眼韩晓武，接着道：“麻烦您帮我跟嫂子说一声，门卡我放在物业那里，里里外外我全打散干净了，我们用过的床单被褥也全扔了，还请物业帮着消了两遍毒。应该的，不把房子收拾干净、不好好消两遍毒，我过意不去。好的好的，也欢迎您和嫂子带孩子去东海玩，到时候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她正在感谢的那位余总，韩晓武一样认识，不过只是认识，没什么深交，他正打算过去说几句感谢话，自己的手机也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大老板打她电话打不通，直接打他这儿来的，连忙划开通话键接听：“杨总，我们到车站了，挺顺利的。下午一点二十左右到虹桥站，可能是今天刚解封，坐高铁的人少，所以班次也少，这是最快的一班。是吗，太好了，谢谢谢谢，那我们再过十四天见，她正在给余总打电话，我跟她说，好的好的。” 刚打完电话的张枚好奇地问：“大老板说什么？” “大老板说东海那边的防控政策有了新变化，虽然部分小区明确表示，像我们这样的汉武返沪人员可凭借健康码绿码或随申码绿码通行，但有些小区仍严格执行隔离要求。毕竟城市规模大，小区数量多，条件千差万别，而属地社区又承担部分疫情防控的主体责任，每个社区的要求都不一样。” “什么意思？”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韩晓武不忍心再卖关子，不禁笑道：“虽然一样要隔离十四天，但不需要再去隔离点，更不需要分开隔离。” 张枚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可以居家隔离？” “也可以去社区指定的酒店，大老板问你是想回家隔离还是想去酒店隔离，要是想去酒店，他这就让安排人跟社区联系。” “当然回家了，能居家隔离谁会酒店！” “我也是这么说的。” “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给咱们送菜送饭。” “她离你那儿挺远的，坐地铁要四十多分钟！” “总比麻烦社区的人好。” “也是啊，你给她打吧，我也该给我爸打个电话了。” 正说着，广播通知去他们这趟车的旅客检票等车。 去东海的人不多，队伍排得很短。 上车之后，找到商务座的车厢，人不少更少，而是只有他们两口子，像是坐包厢。 看看车票，见两个位置离那么远，韩晓武回过头，一脸不好意思地问：“美女，我们是夫妻，可不可以坐在一起？” 乘务员楞了楞，为难地说：“先生，这是解封后的第一趟开往东海的车，等会儿列车长和乘警会来检查防控措施，好像还有记者上了车……” 张枚不想让人家为难，连忙道：“别理他，我就坐那边，反正就几个小时。” “谢谢。” “不客气。” 生怕韩晓武不高兴，张枚又笑道：“你赶紧给家打电话吧，我正好要整下底稿，整完底稿还要看看小雨做的PPT。” “好吧，你忙你的。” …… 韩晓武帮着放好行李，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来，刚拨通老爸的电话，就听见电话那天好像有丈母娘的声音，下意识问：“爸，你在哪儿，刚才谁跟你说话的？” 本想给儿子一个惊喜的老韩见瞒不住了，只能嘿嘿笑道：“我跟你妈在东海，昨天下午坐火车来的，从安海坐火车过来两个小时，很方便！” “你们去东海做什么？” “你跟小枚不是要结婚吗，连结婚证都领了，这么大事我们能不来吗？” “张枚刚才给她妈打电话，她妈怎么没说？”韩晓武哭笑不得地问。 老韩抬头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亲家母，挠着脖子说：“小枚太忙，说了几句就挂了。不说这些了，说正事。我和你妈看新闻，以为你们有健康码就不用隔离，没想到有健康码也没用，只要是从汉武回来的都要隔离。你们这婚最快也要到月底才能结，想着在这儿也看不见你们，我们打算下午先回去，等你们隔离得差不多了再来，反正现在通了火车，方便！” 韩晓武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电话里传来丈母娘的声音：“晓武，是我让你爸你妈来的。我让他们多住几天，正好陪他们出去转转，可他们非要回去。你放心，等吃完饭我就送他们去车站。” “谢谢妈，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一家人不说两句话！” 老韩有更重要的事想跟儿子说，接过电话急切地说：“晓武，结婚是大事，办酒的钱不能让女方出。还有彩礼，人家不要，我们不能不给，不然我和你妈以后都不好意思来东海！” “爸，这些事不用你管。” “我是你老子，我不管谁管，再说这本来就是我的事！”老韩生怕被东海的亲家瞧不起，干脆走出客厅，站在阳台上说：“我刚买房子没得钱，你大伯那儿有十万。东海不是安海，更不是富安，十万估计不够，你再借点给我，等我有了钱再还给你。” “跟我借钱来帮我娶老婆结婚，爸，你也太搞笑了！” “我又不是不还你，我和你妈还没七老八十，我们还能干个十几二十年！” “我知道你是怕人家笑话，你放心，不会有人笑话的，婚礼的事你就别管了，确定下日子，来喝喜酒就行。” “不管不好……” “都什么时代了？这些事用不着你们费心，下午回去时注意安全，我和张枚一下车就要去隔离，就不去送你们了。” “好吧，那我们真不管了？” “不用管，不用你们管，我们也不想搞太铺张，疫情期间，越简单越好。” 儿子结婚这么大事，作父母的却帮不上忙，老韩想想还是觉得不好，权衡了一番说：“要不这样，东海你们怎么操办我不管。安海那边我来，摆多少桌，花多少钱，全算我的！” 韩晓武意识到不给他的机会，他真会觉得在亲家面前抬不起头，一口答应道：“行，回去办酒你来。” “彩礼呢？” “东海这边不用彩礼，至少我跟张枚结婚不用彩礼。” “一点彩礼都不送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又不是买老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解封（二） 张枚生怕被打扰，不但戴着口罩，而且戴着耳塞工作。 韩晓武同样不想打扰她，打完电话刷抖音看视频时戴上了耳机，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太激动睡得太晚，还是今天起得很早，看着看着竟睡着了，一觉睡到虹桥站，并且是被张枚叫醒的。 拖着拉杆箱走出车厢，赫然发现东海竟那么热闹，站台上全是人，地下通道更是人头攒动，跟冷冷清清看不见几个人的汉武，完全是另一般景象。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提醒像他俩这样的从汉武来的人员要及时报备。出站口的喇叭里也不断提醒像他俩这样的从汉武来东海的人员，准备好健康码走指定的通道。 从重点地区回来的，受到区别对待，可以理解。 二人很配合地报备，然后走指定通道出站。 前来接站的不是别人，而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柳师傅，柳师傅不但一点不歧视他俩，而且见他俩平安归来很高兴甚至很激动。 “柳师傅，你不怕被我们感染？”张枚忍不住打趣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张总，韩总，你们真要是感染上了，汉武那边也不会让你们回来，再说我又不是没戴口罩。”柳师傅想想又扶着方向盘笑道：“我的车每天都消毒，等把你们送到家我就消毒。”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柳师傅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好奇地问：“韩总，张总，听杨总说你们领证了，等居家隔离满十四天就结婚？” “是啊，领证了。” “打算在哪儿办？” “老地方，还能在哪儿。”韩晓武笑了笑，回头问：“老婆，你觉得怎么样？” 张枚是真忙，上了柳师傅的商务车还抱着笔记本电脑，一边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一边跟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般地笑道：“不是早跟你说好的吗，婚礼的事我不管，在哪儿办、请哪些人，你跟我爸我妈商量着办。” 不等韩晓武开口，柳师傅就笑道：“张总，你可是新娘子，这可是你的大喜事，你也太不当回事了！” “我也想当回事，毕竟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可我哪有时间，哪顾得上忙这些。” “忙好，就怕没事做。疫情对经济影响太大了，好几个用过我车的客户受疫情影响干不下去了。” 张枚抬头问：“柳师傅，他们用车的费用有没有跟你结？” “有两家没结，不过也没多少。”柳师傅打开转向灯，一边转弯一边若无其事地说：“人家应该是真没钱，真撑不下去了，不然那么大公司也不至于说关门就关门，我给他们发了条短信，以后要是有钱就结，没钱就算了，就当交个朋友。” “柳师傅，你真仗义！” “谁没个难处，再说我又不是过不去下。” …… 柳师傅这些年没少接送张枚，连导航不用开，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把二人送到张枚家小区门口。 二人目送走柳师傅，并没有直接进小区，而是先跟保安说明是从汉武回来的。 保安吓一跳，急忙给物业公司经理报告。 就在物业联系社区的同时，张枚也在拨打大老板提供的社区电话。 就这么在门口等了二十多分钟，两个社区干部和一个社区卫生室的医生到了，看了下他们的身份证、健康码、健康证明和核酸检测报告，登记了二人的身份证、联系电话和楼号房号，然后才跟二人一起进入小区，一直把二人送到家门口，交代了一番居家隔离的相关规定，这才在防盗门上贴上封条离去。 回到家，张枚别提有多激动，忙不迭给老妈打电话。 “到家了，社区的人说随时可以送菜送饭过来，不过来前要跟物业打电话，物业帮着撕封条贴封条……我们在高铁上吃过饭，箱子里还有好多零食，今天就不用送了。好吧，你想送就送。” “老婆，这就是咱家？” 韩晓武推开主卧门，大大咧咧地坐在床边，饶有兴致地观察起她的闺房。能看得出来，丈母娘知道他们要回来，已经来帮着收拾过，连床单被褥都晒过，能闻到太阳的味道。 张枚放下电话，走到门边笑道：“你又不是没来过！” “我来的那会儿还没装修呢。”韩晓武站起身走出主卧，又推开门看看次卧，然后回头看着装修得很简约的客厅，感叹道：“挺好，挺温馨，我喜欢。” “不嫌小？” “我现在是倒插门，没资格挑三拣四。何况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别说有地方住，就算没地方住，只能露宿街头，我也高兴。” “真要是露宿街头，我才不会嫁给你呢！”张枚把口罩扔到一边，情不自禁地搂着他脖子，撅着小嘴说：“老公，我喜欢这个小家，但更喜欢你那套豪宅。别租了好不好，我想早点搬过去，省得以后上下班要打车。” “行，我待会儿就给他们打电话。” “他们要是找不到房子，可以让他们住这儿来。” “人家租我的房子，一样是图离公司近。”韩晓武突然一把将她抱起，抱进主卧扑到床上，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嘿嘿笑道：“老婆，到了新家，要暖暖床，要庆祝庆祝。” “做什么呀，窗帘还没拉呢！” “哦，马上。” …… 又是一阵暴风骤雨，爆发过后又是精疲力尽。 韩晓武紧搂着她火热的娇躯，意犹未尽地说：“在自个儿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老婆，你觉得呢？” 张枚抬起头，有气无力地笑骂道：“你除了滚床单还知道什么，你就知道欺负我！” “我现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滚床单，”韩晓武抚摸着她香汗淋漓的后背，坏笑着说：“这就叫劳逸结合，我可不想让你跟我那会儿一样，没日没夜的工作，累到晕倒，累到手脚麻木失去知觉。” “什么劳逸结合，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你就是精虫上脑！”张枚嗔怪了一句，又可怜兮兮地嘟哝道：“既然知道我很累，也不帮着分担点，还要我养你，有你这样的吗？” “别的事我可以分担，工作的事我……我真帮不上忙。” “好吧，知道你患上了工作恐惧症。我养你，就当养个老白脸。” “什么老白脸，我明明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三十多的油腻大叔还好意思说自个儿是小白脸，我看你是不要脸，哈哈哈！” ------------ 第一百五十章 大结局 转眼间，又到了五一劳动节。 在家憋了小半年的人们想借假期出游，好多航空公司的机票已经打折打到了白菜价，不少家长想带孩子出去玩玩，可随着学校的一纸通知，只能打消出游的念头。 对许冬梅、徐斯敏等社区的人而言，就算学校没发通知她们也出不去。创文工作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节假日一样要上班。 她们正看着街道发来的需要整改的图片抱怨着，一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提着七杯奶茶走出了电梯。 “晓武！” “晓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怎么不给我们打个电话？” “别着急，让我慢慢说。”韩晓武一边分发着奶茶，一边微笑着解释：“我是昨晚坐火车回来的，知道你们忙，就没给你们打电话。” “女朋友呢？”张裕敏急切地问。 “出差了，她不出差我也不可能回来。”韩晓武坐到她俩的工位前，无奈地说：“本来想着隔离期满就结婚的，结果因为疫情东海那边的酒店暂不接婚宴，我们商量了下，干脆把婚礼延后到下半年。安海这边也一样，等疫情真正控制住了再结。” 许冬梅反应过来，想象又好奇地问：“她去哪儿出差，要出去多长时间？” “在汉武困了好几个月，她手头上一大堆事，这次要去好几个地方，最快也要半个月。”韩晓武笑了笑，接着道：“我在东海呆着也没啥事，想想不如回来。” “等她出完差、办完事，你再回去？”张裕敏下意识问。 “我不回去，是她过来。” “她来咱们这儿？” “是啊，挺方便的，我让她订虹桥机场的航班，直接在虹桥转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童江昆禁不住笑道：“晓武，你们这是在东海赚钱来安海花，你们真会过日子！” “我倒没考虑过生活成本，主要是在东海呆着没什么意思，朋友和同学是不少，可他们一个比一个忙，连约个饭都很难。” “大城市就是这样。”提起这个，在东海有亲戚的徐斯敏有发言权，她抬头笑道：“我姑妈就在东海，她说亲戚聚会吃个饭，去的路上要一个多小时，回来又要一个多小时。哪像我们安海，打个电话，骑上电动车，一会儿就到了。” 回到阔别小半年的洋港社区，看着老同事们的笑脸，韩晓武感慨万千。 这时候，张莉莉回来了，见着他别提有多高兴。 “……想帮忙，我们求之不得！你真要是想帮忙，这个忙有得忙呢。省里检查组马上来评测，然后是国家的。评上应该没什么问题，你看看外面多干净多文明？关键是就算评上了也别想休息。” “加了那么多班，好不容易评上了，为什么不能补休？”韩晓武不解地问。 张莉莉苦笑道：“前天去街道开会，听徐书记说等创文国考过了，就开始人口普查，各种人口普查的培训材料和宣传材料已经印了一大堆，反正接下来有得忙呢。” “先是创文，紧接着抗疫，马上又是人口普查。主任，这种任务一个接着一个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许冬梅愁眉苦脸地问。 “没这个任务也会有那个任务，谁让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呢。” “人口普查光我们这几个人肯定不够，到时候是不是又要找人口普查员？” “肯定要找，还要培训。” “除了村组长和楼栋长还能找谁？”许冬梅反问了一句，嘀咕道：“春节期间值班的抗疫补贴到现在都没给人家发，人家不好意思问你，只能私下里问我，已经问过好几次了。” 提起这个，李亚娟也低声道：“还有我们的呢，我们一样没发。让我们加班的那会儿说有，活儿干了，现在却没下文了，也不知道到底发不发。” 张莉莉一样为这件事头疼。 春节期间为了抗疫，街道领导乃至市领导说过加班的社区工作人员有抗疫补贴，可只有承诺并没有相关文件，以至于迟迟没有兑现，甚至连去年的奖金到现在都没发，姐妹们有怨言很正常。 更让张莉莉头疼的是，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找的那些志愿者，当时想着那么冷的天，人家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在搞防控，参照环卫工标准一个人给八十块钱补贴并不多，当时甚至跟街道领导请示汇报过，结果到了给钱的时候又发生一系列变故。 韩晓武在社区干过近年，对办点事有多麻烦很清楚，能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连忙道：“只要答应过的，应该会兑现吧，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但愿吧。”许冬梅对此不抱任何信心，点开电脑开始填表。 张莉莉生怕影响士气，连忙招呼道：“干活干活，先干活！” 韩晓武越想越不是滋味儿，起身走出办公区，来到网络文化协会后面的露台上，拨通了老同学的电话，简单说明完情况，随即话锋一转：“个个都知道在疫情防控上，社区发挥了巨大作用。可光知道没用，总得有点实实在在的东西，至少之前承诺过人家的抗疫补贴要兑现！” 张星明楞了楞，下意识问：“你回来了？” “回来了，昨晚回来的，我在跟你说正事呢！” “晓武，你说得这些情况我不太了解，也不归我管。要不这样，我回头帮你问问。” “谢谢了，等你消息。” ……《全书完》…… 谨以此书，献给在社区工作的兄弟姐妹们！ ------------ 完本感言 《洋港社区》完本了，各位书友一定觉得很突然，事实上在签约提交大纲时就确定这是一个短篇，只写五十万字左右。 之所以写这本书，是想让更多人知道社区是做什么的，在社区工作的兄弟姐妹有多么不易，她们拿着微薄的薪水，干着跟公务员差不多的工作。虽然不是公务员，但在群众眼里她们真代表着党委政府。 可写社区又有一个难点，社区工作枯燥无味，很难有出采的地方。如果写装逼打脸，不但我自己这一关过不去，更对不起那些在社区默默无闻工作的兄弟姐妹，所以把主角身份设定成退休养老的投行精英。 通过投行、通过主角的爱情故事，想方设法融入社区元素。 在别人看来，这本书成绩不是很好，但我却非常有成就感。 在此，衷心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正因为有你们支持，我才能如此任性。 ------------ 关于新书 许多兄弟姐妹关心什么时候开新书，昨天忘了说。 这几年一直在写，没好好休息过。想借这个机会休息两个月，大约在春节之后开新书。 至于新书写什么题材，现在没想好。我打算这段时间，很放松地写写韩四的番外，答应过书友们的事就要兑现！ ------------ 开新书了，《老兵新警》！ 不想退役时脱下了军装。 从未奢望过能成为警察却穿上了警服。 下定决心扎根边境坚守国门，竟又被调回了老家。 名义就是这么奇妙，且看韩昕从橄榄绿到藏青蓝的精彩人生！ ……… 新书《老兵新警》上传，韩六正式上线，大长篇警察文，没两百万字绝不会完本，不一 ------------ 开新书了，回娘家求支持！ 各位亲爱的兄弟姐妹，经过两个月的精心构思，新书开始上传。 虽然这次是架空历史，但牧闲没少做功课，自认为很爽很嗨很好看，恳请各位兄弟姐妹一如既往地支持。 书名《守捉大唐》 简介： 干得好，不如胎投的好。 作为监军老爹最溺爱的儿子，韩平安只想醉卧美人膝，从未想过醒掌天下权。 然而，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面对重重杀机，他只能很不情愿地接过腰牌，跟老爹一起走进守捉城。 …… 再就是书友群还是原来的书友群，群号没变，群名修改了下。 牧闲在《守捉大唐》等着大家，感谢大家，拜托大家了。 偷笑。 ------------ 新书《滨江警事》上传，求支持 新书《滨江警事》上传。 简介： 年轻是个宝，文凭不可少。 对十六岁参加工作的韩渝而言，太年轻并非好事。 由于年纪太小，分配到单位差点被领导退货，且看陵海公安局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民警咸鱼翻身的故事。 PS：老老实实写自己擅长的警察文，恳请各位兄弟姐妹支持！ ------------ 新书《滨江警事》上架！ 新书《滨江警事》上架。 简介： 年轻是个宝，文凭不可少。 对十六岁参加工作的韩渝而言，太年轻并非好事。 由于年纪太小，分配到单位差点被领导退货，且看陵海公安局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民警咸鱼翻身的故事。 PS：老老实实写自己擅长的警察文，恳请各位兄弟姐妹支持！ ------------ 开新书了，求支持！ 各位亲爱的兄弟姐妹，经深思熟虑，今天正式开新书。 书名《代号985》。 简介：备战备荒为人民、好人好马上三线！ 韩爱民回到魂牵梦萦的985厂，不想再下岗，不想再颠沛流离，既要改变生活，也要改变人生！ PS：这是一部以三线军工企业为背景写的重生文，很爽很好看，恳请各位书友一如既往地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