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顶天梁 我爷说我们吴家世代以卖刀为生,到了我爷这里,他把刀卖给出了名。出名不是因为我家的刀有多好,是因为我爷的刀怪得出奇。 我爷从来不在村里卖刀,就算是有人上门来买刀,他都不卖,直接告诉人家大集上卖那刀,比我的强多了。我家刀,你别买,要买按万起价。 村里人都说,我爷那刀肯定卖不出去,我爷还偏偏能赚到钱。 我爷每次出门都带九把刀出去,背刀出去的时候,还特意把刀把子露在外面。让人看见他带着几把刀出去。每次回来都带着一堆东西,好多东西村里人都没用过,只在电视里见过,那些东西价格都不低,村里人都奇怪,我爷是怎么把刀卖出那么多钱?猜什么的人都有。 我记得有人问过他:你是不是赊刀人? 我爷冷笑了一声:赊刀人算干什么的?懵事儿骗钱的货色,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我爷这话传出去之后,村里人都说他太狂,连赊刀人都看不起。 我却觉得我爷不是太狂,而是真的藏了什么秘密。 卖刀的人都得先给刀开刃,我爷在磨刀的是时候得给祖师爷上三炷香。 我听人说过,卖刀的祖师爷是青面兽杨志,磨刀的祖师爷是马上皇帝。我爷拜的祖师爷却不是这两个人,他拜的那是个穿着蓝布褂子的老头儿。从画像都看不出那老头是哪个朝代的人。 更奇怪的是,我爷磨刀之前都是先把我撵开,就算有事找他也得站在三步之外说话。他说,刀上沾了太多的人气儿不好。可他自己的人气儿就不往刀上沾了?为什么我的人气儿就不行? 我爷每次磨刀都很讲究,什么时辰磨刀,什么地方磨刀,磨是什么刀都带着说道儿。 我观察了几次,大概也能摸到一点他磨刀的规律,他要是坐在井边上磨刀,那把刀肯定镶着一段木头把子;他要是坐在炉子边上磨刀,那把刀的刀把子上肯定镶着玉石; 他白天的时候,一般不磨怪刀,到了晚上磨出来的刀却是五花八门,有两次我亲眼看见他把木头片子个磨开了刃,还有一会我看见他拿着个破碗在那磨。他最奇怪的一回,是把牛腿骨给磨成斧子形。 我问他,你磨的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他自己说,客人就是这么要的,我就得这么磨。 我顺口就来了一句:客人脑子也是有问题。结果,让我爷给骂了一顿。 后来,村里出了一件事儿,我才知道,我爷究竟是做什么的? 我十岁那年的夏天,村里开山从山崖子里面开出来一块全是怪字的石碑。 一般的石碑都是立在地上,那块碑却是嵌在山崖子上面,石碑除了贴地的那面是插在土里,其余三面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缝隙。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山壁上掏了一个窟窿,又拿着石碑把开口给堵上了。 谁都弄不明白那石碑是怎么回事儿,更看不明白是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就上报给了县里。 县里派人下来之后,村里好多人都跑过去看热闹。我爷本来是不想去,硬是让我给拽去了。 我跟我爷到了山上,离着老远就听见有人说:“这是颂龙碑啊!传说,山川当中龙脉不稳,就得有官方出面写一篇赞颂龙脉的祭文,刻在石碑上给龙王歌功颂德……这块石碑极具研究价值。” 我正聚精会神听那人说话时候,我爷来了一句:“jb的颂龙碑,想死别拽着别人。” 说话那人的打扮像是个干部,听见我爷骂人马上不高兴了,正要张嘴呵斥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的老头,一看说话的是我爷,脸上马上带起了笑容:“吴老哥儿,您在这村里?” 那个老头好像是跟我爷认识,拨开人堆儿紧走了两步,到了我爷跟前:“老哥,你说这石碑有蹊跷哇?您给张张眼。” 我爷看了他一眼:“那是冤魂碑,别乱动。动了肯定要出事儿。” 我爷那话刚说完,刚才说话那个干部:“那老头,你这是宣扬封建迷信知道么? 我爷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可我爷那眼神,分明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那人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你别走,跟我回去,把事情交代清楚。” 那个老头赶紧过去拉他,眼看要拉不住了才急得喊了一声:“别惹他,他是挂刀胡子。挂死人刀的胡子。” 那老头看对方没听明白,又来了一句:“就是顶天大梁卷山龙。” “是胡子就更得问个清楚……”那人叫唤的挺欢,却没敢真拦着我爷。 胡子就是东北的土匪,解放前在东北横行一时。听说我爷是胡子,谁不害怕?村里人看我爷的眼神都变了,我们爷俩儿往外一走,他们就给我们让开了道,也不敢正眼看我爷。 我爷谁也没搭理他,直接带着我回了家。 我爷真是顶天大梁,卷山龙?我怎么从来没听我爷说过?村里有个老头,年轻的时候就当过一个小胡子,还把自己吹上天了,他跟我说过土匪绺子里有四梁八柱,第二梁叫顶天梁,是绺子里武功最高,枪法最准,也最敢玩儿命的悍匪! 卷山龙在黑话里,不是龙的意思,而是指冬天山里刮的大风,风一起来,雪花跟着风走就像是白龙在山上翻腾,风过了,山上只剩下皑皑白雪,寸草不见。敢在身上纹上卷山龙的人,单枪匹马就能镇得住场面, 我爷是卷山龙。他怎么提都不提? 我有好几次想要问我爷,都让他给挡回去了。 我爷刚从山上,那个干部就要把嵌山崖子里石碑给启下来,那个老头拦都拦不住。到底是让他把石碑边缘给起开了一道缝。 石碑被起开的那天,在场的人同时听见了一声怪笑,那笑声就像是从石碑后面传出来的一样,听着就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那些人吓得赶紧把石碑挪了回去,可那几道缝却给村里捅出来天大的娄子。 他们起碑的第二天,山上淌下来那条小溪就流出了红水,看着就像是有人把血给倒在了水里,水流得扎眼的红,死鱼从冲下来好几层,白花花在漂了一片,鱼眼睛却瞪得通红,就像是死不瞑目一样翻着眼睛往上看。 村里人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也没人敢去捡那些鱼,不少人都慌了,那个老头拽着那个起石碑的干部要来给我爷道歉,俩人在村口拉扯了半天,那人也没过来。那老头自己跑我家来,我爷却没让他进门,急得他在外面直跺脚。 那天,我才知道,那老头姓王。 我看得出来,老王头一开始挺含糊那干部,从死鱼飘下来,他就翻脸了,说什么都不让那人走,硬是把他给留在了村里。 当天晚上,更吓人的事儿发生了。 ------------ 第二章有人上门 那天子时,村里好几个家大门让人敲得山响,他们出去一看差点没吓死,外面敲门的,全都是死人,不是过世的爹回来了,就是死了几年奶奶站在门口敲门。 等他们再往外看,那些人全都没了,门口只放着一双寿鞋,鞋尖冲外面。 这下村里人可吓坏了,死人要是站在门口找你要鞋,那是好事儿,说明祖宗保佑,要把家里邪事儿带走,护着家人。要是,他给你送一双鞋来,那就是往家里送邪,鞋尖向外就说明他们是要带个人走。 这一下,所有人都懵了,大人哭小孩叫的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一亮,老王头就跑我家门口哭上了:“老哥,这事儿你得出手啊!你要是不出手,全村人可就全都完了。” 我爷在屋里说了一句:“跪着吧!有事儿,等我吃了晌饭再说。” 这才刚天亮,我爷就说要吃了晌饭再说,让人在外面跪一上午? 我爷敢说,可我不敢信啊!我看那干部架子不小,万一他真要是发了火怎么办?我悄悄躲在门口后面往外看了一眼,其实那个干部是蹲在地上,只有老王头是跪着的。 我听见那干部说:“老王,你非把我拉来干什么?自取其辱么,这不是?” “想活命就闭嘴!”老王头真发火了:“我昨天就跟你说,他是卷山龙,是卷山龙,你就是不听。这回好了。” 那干部还是嘴硬:“不就是个**子,还能怎么滴?” 老王头说道:“胡子跟胡子不一样,卷山龙是能从死人手里抢钱的人。” 老王头在外面说了半天,我才听明白卷山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一般人都知道卷山龙不出来抢钱,只有在跟官军火拼,跟其他绺子抢地盘的时候,才会带着精锐土匪去冲锋陷阵。顶天梁的意思就是靠她一个人能撑住整个绺子在三山九岭里屹立不倒。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卷山龙其实也抢东西,只不过匪,他们从来不抢活人的东西。 他们抢的是神仙鬼怪,卷山龙看上哪个大仙的地盘,或者是哪个鬼神的东西。过去就挂一把刀,意思是让:挂刀是给你三分面子,识趣的,趁早把东西交出来,然后从地盘上滚蛋。等我来摘刀的时候你没走,我就用那把刀送你走。所以,在山里不管是土匪镖客,还是妖魔鬼怪都怕遇上卷山龙。 解放之后,没了土匪,我爷也就干起了挂刀驱邪的生意,江湖上的名号仍旧是卷山龙。 老王头是个阴阳先生,以前跟我爷打过交道,才知道我爷的根底。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害怕我爷。 那干部说道:“那他不应该是胡子,因该是阴阳先生啊!” 老王头咬牙道“你还是不懂,顶天梁原先不叫卷山龙,叫巡山狼。跟第四梁顺天梁下山狼一样,都是最能打的人。一直到一个姓吴的人出现了,才被改成了卷山龙。屋里那个老头就姓吴。而且,卷山龙没有别的姓,他家八成世代都是卷山龙。” 老王头正说着话的工夫,那个干部一下惊了:“老王,你脸怎么了?怎么全都黑了?” 老王头掏出镜子来往脸上一照:“阴气,咱们被鬼缠上了。吴老哥,吴老哥救命啊!” 老王头想往屋里走的时候,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头往我家门框上看了一眼:“吴老哥真是神人,知道我们要来,已经在门框上挂了刀了,快点跪下吧!那刀能救命!” 我特意往我家门框上看了一眼,那上面真有一把被火烧得通红的刀子,也不知道我爷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按理说,铁块子刚从炉子里拿出来那会儿肯定带着通红的火光,过上一会儿就该黑了,那把刀都不知道挂了多久了,还在冒着火光,偏偏又烧不着我家的门框,我爷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老王头说完就规规矩矩的跪在了门口,没过一会儿的工夫,我就看见老王头鼻子里往出冒黑血。老王头不但没还一个劲儿给我爷“谢谢”。 老王头拽着那干部道:“你还等啥呢?那把烧红的刀子就是给我们两个往出逼阴气用的,你不跪下阴气逼不出来啊!” 那个干部也不装了,跟着老王头跪在了地上,一直跪倒中午。 说来也怪,正午一到,那把刀就自己从门上掉下来了,刀也不红了。 我爷还是没搭理外面那俩人,一直带着我吃过了饭,喝好了酒,才点上烟喊了一声:“进来吧!” 老王头跟那人互相掺着进了屋,站在门口腿都直突突,我爷不说让他们坐下,他们还真就不敢坐。 “坐下吧!”我爷看了我一眼:“吴问,你先出去,我跟他们唠会儿嗑。” 那俩人在屋里怎么求的我爷,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那个干部差点哭了。 我爷收拾一下东西就带着他俩上了山。 我爷走了之后,把我自己给留在了家里,一直到我睡着了我爷都没回来。 我睡到半夜就觉得自己一只膀子疼得钻心,骨头缝里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动一下都能疼的龇牙咧嘴。 “别是让邪风吹了吧?” 老辈人,说的邪风就是阴风。我记得,我爷跟我说过,晚上走路得靠这边儿走,尤其不能横冲直撞,万一对面有鬼跟你走了个顶头,你跑得太快了,他躲不开,顺手推你一把,邪风肯定吹身上,吹哪儿哪就疼! 阴风进屋了? 这个念头从我脑袋里面冒出来之后,我顿时打了一个冷战。 用手撑着身子往门口看了一眼,我家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敞四开贴在了墙上,门后面好像影影忽忽能看见一只脚尖。 “谁?谁站门后面!”我吓得声儿都变了。 我喊完之后,屋门像是被风吹了一样吱吱嘎嘎的往回关,折页响一声我心里就跟着揪一下。 那门后面能有人么? 我家屋门是往里开的,门要推成大开,门边正好碰着墙,门后面那点空儿,连个小孩都站不下,还能站个大人么?除非那人能跟门板一样扁。 可是,门边上真露着一只脚尖啊!那肯定是有人脸对房门站着才能把脚尖给露出来。 我赶紧从炕上爬了起来,拼了命的往炕梢里挪,我还没贴着墙,我家大门像是被风吹了一样自己在往里关。 门后面,露出来了一双鞋来! 原来是双鞋! 我刚送了口气,就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那鞋不是我们家的,我家里没女人,怎么会冒出一双女人穿的棉布鞋来! 我身上鸡皮疙瘩刚冒出来,就听见门口有个女人说了一声:“告诉你爷,别多管闲事儿。他不动我,我就不动你。” “谁?”我诈着胆子喊了声谁,外面就没了动静。 我仔细听了半天,外面除了呼呼风响,哪还有别的声音,可我怎么都觉得外面有人,那人分明一声不吭的站在我家里面门的外面,既不进来,也不出去,就那么守在门口。 我吓得一晚上没敢睡觉,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大门,缩在炕上坐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我爷回来了,才看见我像个鬼似的坐在炕上。 我哭着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我爷顿时就火了:“我特么真是给她点脸了,不知道进退,我现在就去灭了她!” ------------ 第三章命中注定 我问了我爷才知道,他昨天上山挂了刀,想让那女的知难而退。可那女人不但没走,还找上门了。 那时候,我确实是胆子小,一听我爷说这话就哭了:“要不咱们别去弄她了,万一要是弄不过她。她不得来找我啊?” “看你那德行?”我爷气得直瞪眼睛,也不知道是跟我生气,还是跟那个女的生气:“我挂了一辈子刀,还没遇上弄不过的玩意。你跟我走!” 我爷把我带进西屋里,西屋那是我爷平时给祖师爷上香的地方。里面除了火炕就是祖师爷的神龛,不是逢年过节,我爷从来不让我进西屋。这回却硬是把我塞进了西屋里,还在屋里给我备好了吃喝。 我爷一直陪着我到天黑,才告诉我:“我再上山一趟,你就在屋里待着,我不回来,你就别出去。你放心,你在这屋里有祖师爷在,那东西不敢进来。” 我还是不放心,拽着我爷的衣服不让他走,他哄了我半天还是走了。 屋里就剩下了我跟祖师爷的画像,我以前从来没仔细看过祖师爷长什么样,就知道他是穿着蓝布褂子的老头。 这一回,我算是有机会看清祖师爷长得什么样儿,可我却发觉我看祖师爷的时候,他也在看我,两只眼睛就像能动一样,在跟着我走。 我往什么地方挪,他眼睛就在往什么地方转,我就像一只被猫盯上的小老鼠,无论怎么逃都逃不开对方的目光。 “祖师爷,我平时没对你不敬啊!你别这么看我……”我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脑子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不会是那女的进来了吧? 我听人说过,神像里面未必真就有神,尤其是荒山野岭里的神像,常年没有香火就容易被鬼附上,你觉得庙里是神,其实那是鬼。 死人照片也是,不能总在墙上挂着,挂的时间长了就容易被路过的孤魂野鬼附了,要是看见照片眼睛能动,那照片里肯定藏着个死人。 祖师爷的眼睛就能动,肯定是那个女的进来了。 我转身就想往外面跑,可我一看见窗户外面黑漆漆的院子又不敢动了。 我爷走的时候没点灯,院子里什么都看不见,谁知道,黑咕隆咚的地方是不是站着个人,我这么跑出去不是找死么? 我吓得站在屋子中间一动不敢动,可我不动,祖师爷就盯着我看。 我拼命的想怎么才能让他别看我? 把画像给卷起来?我不敢去摘画? 给祖师爷上柱香?对!我给祖师爷上了香,把他给请来,不就能把那女鬼给撵走了么? 我赶紧把香给点上了,香火一起,我才安心了不少,这回那女鬼总算走了。 我刚一上炕就身后就一阵发凉,我怎么都觉得自己背后像是站了一个人。 我刚往后面一转头,就看见炕沿边上站着一个全身是红的女人。对方两只膝盖就贴在炕沿的边上,从她头上垂下来的头发,差点碰着了炕沿,把整个脸都挡住了,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她头发里露出来的那只眼睛直往外面冒血。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了炕上,那女人弯着腰,两只手压着炕沿贴着炕爬了上来。 我吓得连着往后退了几下,伸手就想去开窗户,我连着抓了几下,连窗户把手都没抓着,那女人却已经爬上炕了。 我双手绕开了对方,从炕沿上蹦下来,谁知道,我脚一落地就像是被人给绊了一下,平着趴在了地上。 我还没爬起来就被人拽住了脚脖子,我连着蹬了两下都没蹬开对方,人却跟着翻过了身来。 我头一眼看见的就是蹲在地上的红衣女人,她正用手拽着我的脚脖子:“你不该烧香,你烧香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我,不是画像上那人,你的香火能把我招来,却招不来他。” 那时候,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一门心思的想要跑,那女人却抓着我的两只脚往大梁底下推,一直把我推到梁下才停了下来。一只手按着我的脚不放,一只手伸到我肚子上空晃悠。 我一开始还不知道她在晃什么,等我眼前闪过两次亮光我才看见,我家西屋的梁上悬着一把刀。 那女人的手每晃一下,我爷挂在房梁上的那把刀就跟着晃一下,她晃的越快,那刀震的就越快。 她那是要把刀给晃下来啊! 那个女的嘿嘿笑道:“你家梁上有刀,我本来进不来门。要不是你的香火给我指了道,我还抓不住你。这梁上刀不下来,我又出不去。你就委屈点,挨上一刀吧!你死了,我就能穿着你的人皮出去了。” 我算是明白了,那把刀不掉下来,她出不去大门;那把刀要是掉了,下来就能劈死我。那女鬼是要拿我垫刀哇! 我吓得没命的乱喊,我头顶上那把刀却是越晃越厉害,没一会儿的工夫我就看见栓刀的绳子断了一根儿,那刀被拴在刀把上的绳子拽着,在空中划出来半道冷光似的弧线,刀尖从我头上扫了过去,砰的一声倒插在了地上。 我明显是感到那把刀贴着了我的头皮,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面想什么了,伸手就把刀给抓了起来,也不管自己抓着的究竟是刀把还是刀刃,扬手一下就往那女人身上砍了过去。 我分明看见那女人用手往刀刃上挡了一下之后,一只手就掉在了我身上,那女人惨叫退出去几步,捂着手没了影儿,我这才觉得自己手上疼,等我一看,我抓着的地方是刀尖,两只手全都让刀割破了,血直往地上淌。 我又惊又怕的,竟然一下子昏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爷已经回来了,我的两只手也被他给包好了。我爷看了我一眼:“你小子真行,我拜了一辈子都没挪过地方的刀,让你小子就这么给弄下来了。” 我没听懂我爷是什么意思。我爷却自顾自的说道:“算了,这是命,也是我们吴家的命。这把刀选了你,你就得跟着我做阴阳两界的买卖了。” ------------ 第四章三年之约 我有一肚子话要问我爷,可我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该从哪儿问了,憋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爷,昨晚上那个女鬼呢?让你灭了?” “没灭,我把她留给你了。”我爷道:“那个女鬼道行不算深,却滑的很,一不留神就能让她跑了,要不是你伤了她,我还真不一定能抓住她。她现在被我钉住了,跑不了了,以后,你就上山打她,什么时候把她打死了,你就出师了。” 我让我爷吓得够呛,结结巴巴的问道:“爷,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还让我打鬼了?” “我就是打鬼的!死鬼活鬼一块儿打!”我爷点起一支烟,摸了摸桌子上那把刀道:“我们老吴家几代都是以斩妖驱邪为生的人。这事儿还得从这把刀说起!” “我们吴家本来是将门世家,后来却被那把刀给断了气运。这把刀就藏在咱家的大梁上,刀鞘用两根红绳穿着横挂在梁上,刀刃向下,正对着地面。我怕你看见刀,就用板子把刀给挡起来了,没想到哇!他还是因为你掉下来了。” 我爷告诉我: 我家没悬刀之前祖上出过总兵,出过提督,都是朝廷里一二品的大员。后来,有个穿着蓝布褂子的老头,跑到我家,将那把刀挂在我家大梁上。那个老头在我家挂了刀,却没人知道他是什么人? 说他是赊刀人?赊刀人只赊菜刀,剪刀,从来不会留下杀人的刀。我家梁上那把刀却是杀人的家伙。况且赊刀人也不找名门大户,吴家当时却是朝廷大员。 说他是游方道人?道门高人就算习惯游戏人间,也不会脱了道袍,那人却只穿了一身蓝布褂子。那身打扮倒是跟阴阳先生有几分相似。 说他是阴阳先生?他干的又不是阴阳先生该做的事情。阴阳先生铁口断阴阳,却从来不去牵扯雇主的因果,往梁上悬刀的事情,阴阳先生不敢做。 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往你家里悬把刀。正常人肯定不会同意,谁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是当时的吴家老祖,却同意了,还特意立了家规,吴家后人不许碰刀。 那个人挂了刀,我家气运一落千丈,短短两年时间,就败了家业,就连族人都要快走光了。只剩下家主这一脉,死守着老宅,也守着这把刀。就在我们老吴家穷得过年连顿饺子都吃不上的时候,那个老头又来了,传给我家悬刀镇邪的本事。从那之后,我们老吴家就靠着帮人斩鬼驱邪过日子了。 那个老头就是我们吴家的祖师爷。 卷山龙是我太爷往上那两辈闯出来的名号,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没股狠劲儿,站不稳脚跟。不当胡子,杀不出活命。我家老太爷,太爷,我爷三辈都是卷山龙,直到解放之后,我爷才又干起来磨刀的买卖。 我爷说到这儿才停了下来:“我说这些,你听没听出什么道道儿来?” 我想了半天:“爷,咱家是不是被祖师爷给坑了?一二品的大官不要,非要斩鬼驱邪,这也不对劲儿啊!” 我爷点头道:“我第一次听见吴家祖上的事儿,也跟你想的一样。祖师爷悬刀的时候跟吴家老祖密谈了几天,吴家为什么悬刀,为什么不做官,做术士,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可是祖师爷没留下话,老祖在悬刀的第二年就死了。谁也不知道,吴家当时经历了什么变故。” 我爷再次拍了拍那把刀:“不过,祖师爷留下一句话,这把刀掉下来的时候,被谁拿着了,谁就是命中注定的接刀人。说不定就能揭开吴家当年被迫入江湖的秘密。” 我小声道:“要是我不接刀呢?”我真不想接刀,谁愿意整天跟死人打交道啊? 再说,那把刀也太吓人了,那把用黑铁打出来的弯刀,一看就是杀人的东西,放在那里不动都让人觉得刀上带着股杀气,尤其刀身那九个像是眼睛一样圆孔,从远处看就像是有九只眼睛在盯着你不放,让人从心里往外的直冒寒气。 我爷严肃的道:“吴家人三十岁之前还没接刀的后果只有死路一条。当年我就是因为心疼你爹,没让他接刀,结果他……不说了,这是命。谁也逃不开的命。我本来想让你晚几年再接刀,既然这把刀选择了你,你明天就跟着我学本事吧!” 我爷告诉我: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里符,咒,法,风水,相术,摇签打卦无所不包,唯独就是没传武。武学,刀法是我们老吴家自己的东西,老吴家世代武将,经过几百年十几代人才大成的“无命九刀”不仅能斩鬼更能杀人。我都没把这些东西学全,你要是全都学会了,你就是最厉害的卷山龙。 或许,我天生就是当术士的材料,不管是多难的东西,一学就会。书却念的一塌糊涂,在学校里都要被当成反面教材了。我也为了这事儿郁闷过,可我爷跟说我:一个人能做多大的事儿,不一定在于你学问有多好,但是,肯定在于你的见识有多高。见识高的人,眼界才高,才能办成大事儿。只盯着一亩三分地看的人,能温饱,却永远不能称雄。 那时候,我还不理解我爷什么意思,我踏入江湖之后,才知道他说得真对。 我跟我爷学了十年的本事,也跟山上那个女鬼斗了十年,前五年里,我没能杀得了她,后五年,我开始不想杀她了。不过,我们之间的争斗却从来没有停过,我一直觉得她是狐狸变的,太会骗人,要不是我爷扣着她那只断手,我早就死在她手里了。从某种意义上,我从我爷那里学来的东西,还没有从她那儿学来的多。说我这辈子有两个师父,其实也不为过。 我二十岁那年,我爷把我叫到跟前,跟我说:你可以出师了,我算是教不动了。你出师之后,去城里找一个叫陈绍元的人,他爹跟我是把兄弟,我的生意一直是他爹在照应,你去找他,他能给你安排后面的事儿。 我爷说完就把一个红布包裹推到了我的面前:“你出师之前,去把那个女鬼弄死祭刀。别手软,这是吴家规矩,你不杀她祭刀,就得撞上劫数。为了你自己,你也得下手。去吧!” “出去之后,三年之内别回来,也别跟我联系。三年之后这个时候回来,早一刻,晚一刻都不行。知道么?” 我猛然抬头看向了我爷:我爷不会是算到什么了吧? ------------ 第五章初到贵地 我爷很少算卦,但是他的卦却非常灵验,我知道,我爷一直对我爸爸的离去耿耿于怀,他也一直在找吴家当初惹下的因果,他不会是算到什么却不告诉我吧? 我爷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该告诉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该告诉你的,你也别多问。记住我的话,这三年,就当我死了。从你脚踏出这个门口开始算,三年时间,去吧!” 我爷这是撵人了,我却赖在屋里说什么不肯走,我算是打定主意了,他不告诉我,他要干什么,我肯定不走。 我爷被我缠得没办法才说道:“你爹走了之后,我就发誓一定要揭开吴家悬刀的秘密。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让这把刀再悬在吴家子孙的头上。前些年,我一直都在追查这把刀的来历,多少有了点眉目。这十年,我一直在传你秘术,也就把这事儿耽误了。现在闲了,我得去找这把刀的来历,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我爷缓缓说道:“吴家先祖将这把刀传下来的时候,说刀名叫九眼邪。我查到,这把刀真正的名字应该是九星残月。九星残月传到我们吴家的时候,已经不是一把完整的刀了。上面的九颗星不知去向,只剩下九个窟窿。先祖才会叫他九眼邪。我估计,那九颗星的去向,应该就是吴家传刀的关键。我要去查的就是那九颗星。” “三年时间足够我查到很多东西了,这段时间,你不要回来。就算拿到线索,也在三年之后再告诉我。滚吧!别让我多说废话。” 我爷肯定是有话没说,可他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肯定是不会再往下说了,我再问也是无济于事。我也只能走了。 我本来想要给我爷磕个头,他却来了一句:“别整那些没用的,回来看我的时候记得带瓶好酒就是孝心了,快滚!” 我收拾了行李,走出家门之后,我爷连送都没送我,直接关了大门。 我知道,我爷肯定是在什么地方偷着看我。老狼把小狼崽子送出窝的时候头都不回。但是它肯定会找个地方看看狼崽子,我爷就是那头老狼。 我从家里出来就上了山,当年开出冤魂碑的地方早就没有人敢去了,石崖子前面的荒草长得比人还高。我却能找到冤魂碑的地方,那里我太熟了,我跟女鬼斗了十年,这里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次。 我拨开荒草站在石崖子前面:“小红,出来,我来看你了。我要出师了,今天是最后一次来看你。” 我连喊了两声都不见有人回应,才从身上拿出一个红布包裹:“你的手还你。十年了,我舍不得杀你。你的手还给你,你把手接上,就不用总在这里了。你死了多少年了?你当年的仇人说不定早就投胎了,那点怨气就散了吧!以后别出来找乡亲们的麻烦,我走了,我爷可没走,你再出来,他想杀你,可没人拦着。” 我爷告诉我,不杀小红祭刀,我将来可能就会遇上劫数。我却不这么认为,卷山龙怕过谁?我不成别人的劫数,他们就得烧香。我又何必跟一个教过我很多东西的人过不去呢? 我等了半天也不见石崖子背后有人说话,就把布包放在了地上,对着石崖子挥了挥手:“有缘再见吧!” 我走出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念梦!”石崖子后面终于有了动静,等我转身的时候那边又没了声音。 有点心痛啊! 我觉得心痛!但是,该走的路总得走,路上的人也无法停留,江湖才是我的归宿。 我按照我爷给我的地址在省城的风水街上找到了“半间风水居。” “半间”这个名字是我爷给起的,说是“半在阳世半在阴间”的意思,后来陈绍元才告诉我,那是当时他爹和我爷都没钱租房子,才租了半间铺子,几场生意下来,半间风水居就成了风水街上最大的门脸。 我见到陈绍元的第一眼就觉得,那是个回了锅的老油条,眼珠子一转都带着精明。我爷这是找个老|江湖带我啊! 陈绍元一路小跑着到了门口:“小师叔,你可算是来了。我本来要去车站接你,让手头生意耽误了,罪过,罪过。” 陈绍元转头对屋里的客人说了一声:“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就去你家。” 那人差点哭了:“别啊!陈先生,我家那事儿急啊!劳您大驾去给看看,一会儿就能回来。” 陈绍元有点不耐烦了:“说,什么事儿,我看看到底急不急?” 我上下打量了那个人两眼:“不就是你不敢往窗户边上靠么?一到窗边就想往下跳。尤其是晚上的时候,总觉得窗户外面有人,不敢开窗户。” 那人脸色顿时变了:“这位小……这位先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绍元也是目瞪口呆,那人明显是连自己遇上了什么都没说,我就一句话给他说破了。 我慢悠悠的说道:“你是遇上靠窗邪了。” 老辈人都说:晚上听见窗户响,千万别开窗户往外看,更不能把脑袋伸到窗户外面,要不然就容易被人抓着头发。抓你头发的人,不是窗下,就在窗边儿,那叫靠窗邪。等你看见靠窗邪再想躲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继续说道:“你家那房子以前跳楼死过人,那人就蹲在窗户外面没走。” 那人顿时吓傻了:“先生,你说的都对!你可得救救我啊!” 陈绍元也懵了:“小师叔,你真神了,他连自己家住哪儿都没说,你就能看出来。” 我撇嘴道:“他头发里混着阴气,谁看不出来?那是他阳气太重,靠窗邪没能抓住他头发,等过几天阴气更重了,压了他头上的阳气,他就该去了。你去给我弄把剁骨头的刀来。” 陈绍元家里就有剁骨刀,很快就把刀送到了我手里,我拿着刀掂了掂份量,从身后抽出九眼邪,一下把剁骨刀砍断小半截,又从身上抽出红绳缠在刀把子上打了个活扣儿,才把刀递给对面那人。 “拿回去挂在你家窗户框上。挂屋里就行。我把剁骨刀削掉一半儿,就是古代专门剁人手指头的刑具剁指刀。你把它挂在窗框上就是告诉外面那东西,你再伸手,我就剁了你手指头。” “挂刀的时候,对着窗户外面说:给你刀的人,让她三天之内滚蛋,不走,我就去收她的命。” 那人捧着小声道:“这就行了?” ------------ 第六章封卦劫 我笑道:“你挂上刀之后,每天往窗台上看一眼。要是,看见窗台上面多出来一个手指头向外的手印,就是说明那东西走了。你按这把刀的市场价格的三十倍,把钱给我送过来。要是不走,我就去收他的命。” 我说完之后笑呵呵的看着那人:“你要是忘了送钱,这把刀我可就不往下摘了。” “不能,不能!”那人拿着刀走了。 陈绍元才挑起了大拇指:“小师叔,你这是尽得吴太爷真传啊!连脾气都一样。你可算是来了,你再不来,这半间店都要没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陈绍元遇上了难事儿,等他把话说明白,我才知道,我爷带我入门这十年,没出来做过生意。陈绍元只会看风水,而且看得还不精,半间声誉跟着一落千丈,也多亏了他会忽悠,不然风水居早就该破产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陈绍元的嘴却没停下过:“小师叔,你来了就好了。我明天就带你去拜码头,咱们半间风水居这回要高调出山,威震省城,看看谁还敢看不起咱们?” “你这套衣服可不行,先生行那些老古董规矩大着呢!要是看见你穿一身战斗服,脑袋上还扎着头巾,手腕上带三串铁珠子。连门都不能让你进,我给你准备一套唐装。” 我穿野战服是为了行动方便,头巾里面一样暗藏玄机,至于说,我手上串子,那是铁打的桃核,能打鬼也能打人,只有不懂行的人才会觉得我身上这是奇装异服。看来这个陈绍元还真不是一般的棒槌。 我正想说话的时候,忽然看见陈绍元脸上带起了几分死人相,等我再仔细看的时候,他的面孔又恢复了正常。 陈绍元跟我说了五六分钟的工夫,脸上的死人相连续出现了三回,我悄悄运用秘术鬼睁眼,站在我正面的陈绍元顿时被我吓了一跳:“小师叔,你眼睛里怎么冒出红光了。” 我沉声道:“你被怨鬼缠上了,你知道么?” 陈绍元的脸都白了:“小师叔,你可别开玩笑,先生行忌讳这种玩笑。” 我伸手把柜台上的风水镜子拿了过来,用手指从随身的酒壶里沾了点酒,在镜子上画了一道符:“你自己看!” 陈绍元拿过镜子一看,那里面映出的人影还是陈绍元,可他的脖子上却多出来一根麻绳,麻绳后面的活扣半垂着一道弧度, 绳头正悬在半空当中,看上去就像是要往天上吊,却还没把人吊起来。 陈绍元手一哆嗦差点把镜子扔地上:“小师叔,我脖子上面怎么多了条绳子?” 我沉声道:“那根绳子是有怨鬼想要你的命,不过,他现在还没动手。你最近去了什么地方?给谁看过风水?还是帮谁挡过灾?” 陈绍元带着哭腔道:“我哪儿也没去啊!风水街也不是天天有生意,我都半年没开张了,帮人挡灾的事情,我就更不敢干了。我哪有那么大的道行?” 我从背包里拿出三个大钱,在桌子上打了一卦,大致也算出了点方向。 可我心里却是一沉:这不对啊!我的卦虽然没有我爷的灵验,但是也不至于只能算出大致的方向,是对方太强,还是说…… 我不动声色的又打了一卦,我双眼却是猛然一凝——我落卦了。这一卦等于是个废卦,什么都没算出来。我是遇上封卦劫了? 算命先生最怕遇上的就是封卦劫,劫数一动,卦卦不灵。封卦劫,是外力也是天机,很难说什么时候会碰上。 我爷说我不杀念梦祭刀,就会遇上劫数,这是劫数来了? 我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劫数来了又如何?我吴问不靠卦,一样的可以斩鬼屠神。 我没跟陈绍元提我遇上封卦劫的事情,而是淡淡说道:“你的确没惹上怨鬼,而是受了牵连。你的朋友里最近有没有莫名其妙上吊死的人?就在这三天之内。” “没有啊!”陈绍元摇头道:“我这三天就会过一次朋友。” 陈绍元一拍大腿:“不能是那败家玩意拽上我了吧?我这就去找他。” 陈绍元拿出电话打了过去,没过多久,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老陈,你这急三火四的找我干什么?” 陈绍元一把拽住那人领子,把人拽到了我跟前:“小师叔,他叫王立群,我遇上的人就是他。” 王立群更懵了:“你们说什么呢?他是你师叔?这也太年轻了吧?” “老陈,把酒拿来!”我从陈绍元手里接过白酒,倒在了自己手心上,两手往王立群的脖子底下抹了一下,他脖子下面顿时露出一道像是被绳子给勒过一样的红印。 陈绍元阴沉声音道:“老王,你这是让吊死鬼缠上了。你碰什么东西了?” “我我我……”王立群也吓得脸色发白:“我什么都没碰啊!” 我看向陈绍元道:“他的情况比你还严重,你只是挂了绳,他的脖子都见了血丝了,那个吊死鬼今晚就得来找他。” 王立群更懵了:“老陈,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绍元气得给了对方一脚:“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别求我,求我师叔!” 王立群要求我的时候,却被我伸手挡住了:“你今晚住这里。我估计子时左右就能见分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缠你身上了。” 我把王立群单独放在了一个房间里,自己和陈绍元守在了客厅,专等晚上的结果。 墙上挂钟的指针眼看要接近十一点的时候,陈绍元再也忍不住了:“师叔,这么等下去,有结果么?” 我低声道:“房子四面,我都装了镇魂铃,无论吊死鬼从哪个方向进来,镇魂铃都会响。听见铃响上去救人也不晚。” 我正在说话的当口,忽然听见楼梯在响,等我抬头一看,王立群自己从二楼房间里走了出来,脖子上还挂着一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绳子。王立群走到二楼护栏的边上,自己把绳子一头拴在了护栏上,自己按上护栏就要往外跳。 ------------ 第七章麻绳索命 我眼看着王立群的双手要往楼梯扶手上按,赶紧把桌子上的酒瓶子抄起来往嘴里含了口酒,起身跳上桌子,双脚再一用力,从桌子上纵身而起,抓住护栏下沿翻上二楼。抓住王立群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 王立群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吴先生,救命啊!救命……” 我伸手拽住王立群脖子上的麻绳顺势往外一抖,那麻绳不仅没被我抖下来,反倒是往里缩紧了几分。 我抖绳子的手法是从我爷爷那儿学来的,专破各种绳扣,就算绳子绑在我身上,只要让我抓着绳子,也能一下给抖开,我没想到,竟然在王立群面前丢了手艺。 “我拿菜刀去!”陈绍元转身就往屋里跑。 等他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我用打火机隔空对准了王立群的后脖颈,陈绍元以为我要杀人,吓得赶紧喊了一声:“别烧啊!我拿刀……” 陈绍元没等跑过来,我喷出去的一口烈酒就掠过火苗化成烈焰燎过了王立群的头顶,火光还没熄灭,我的右手又是顺势抖了一下,这回才把麻绳从王立群脖子上解了下来。 我拎着麻绳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进屋再说。” 那麻绳上面不仅有阴气,还带着一股子油漆味儿,我要是没弄错,这应该是绑棺材用的绳子。一般抬棺材绳只能用一次,用过之后就得烧了,只有常年给人干抬棺活计的人,才会准备几条结实的绳子备着,那些绳子用完之后也得妥善保管,不然就容易惹祸。 王立群脖子上面这根绳子,带着漆味儿,说明它不止绑过一口棺材,说不定就是从哪儿流出来的棺材绳。 这回有点麻烦了。 王立群坐在沙发上连着喝了两三杯酒才算是回过神来:“吴先生,你可得救我啊!” 陈绍元替我答道:“你惹了什么事儿,这可不是看个风水就能了解的事儿!” “我也不知道……”王立群也是急了:“让我出多少钱都行,只要能保住我这条命,拿多少钱我都愿意。” 陈绍元一个劲儿给我打眼色,意思是狠狠宰上一刀,我却摆手道:“这事儿不止牵扯到你,也跟老陈有牵连。我不会见死不救。价钱的事情,你看着给。我无所谓。你先告诉我,你最近这半个月,都去过什么地方,干过什么?” 王立群把这半个月的行程一说,听得我直皱眉头。 在他那个圈子里问王立群有什么爱好,谁都能把他原话说出来:“生平无所喜,就爱看美女。人生无所好,就好看热闹儿。”他这半个月看过多少美女,凑过多少热闹,自己都记不清了。说了半天,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陈绍元拧着眉毛道:“师叔,我看老王去的那些地方,也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啊?会不会是有人跟他结怨来寻仇了?” 我看向王立群的眼神有点不对了:“你是最近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还是祖上有谁沾过血?” “我可没有!”王立群连连摆手:“现在的事儿,十件里面九件能拿钱摆平,我现在也就剩下那俩儿糟钱儿了,还能干什么缺德事儿?就算办点过格子的事儿,我也给足了钱,你情我愿的,没有别的啊!要说,我祖上……” 王立群顿了一下道:“我就知道,我祖宗姓王,往上翻三代全是种地的,连个大地主都没出过,我哪知道他们干过什么?” 王立群不知道祖上的事情也不奇怪。其实,多数人都不会研究自己祖宗干过什么,只有名门望族才能如数家珍的把祖上的事情说个明白,大多数人祖上几代都没出过名人,自然也就不会去打听自己祖上的事情。 这种怨鬼缠身的事情,必须找到怨鬼的来路,才能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或者直击怨鬼本体。否则,事情完不了。现在,我能想到的三条线都没弄出半点眉目,王立群脖子上那条绳子也就说不清来路了。 我正在思忖着对策的时候,我的领子口忽然动了一下,领子就像是被人拽住了一样,猛地往后滑动了一点,咽喉上跟着传来一阵像是被绳索触碰的错觉。 我反手一下拍向自己身后的刀柄,被倒着背在身后的九星残月,瞬时间脱鞘而出,刀锋紧贴在我的脖子冲天而起,带着一声刀啸飞上半空。我凌空抓住刀柄,猛一转身把刀尖指向了身边的王立群。 陈绍元吓了一跳:“小师叔,你这是干什么?” 被我用刀指着的王立群,忽然咯咯笑了一下,双眼尽是怨毒越过我的刀锋,与我对视在了一处。 我们两人的目光仅仅一触,对方的眼睛就恢复了原状:“吴先生,你怎么拿刀指着我?” 陈绍元的脸色都白了:“小师叔,刚才老王是不是让鬼给附了?” “不是!”我摇头道:“老王只是一个媒介,有人在通过他杀人。” 那东西是想要把我也给缠上,要不是我身上的九星残月及时断掉了那根绳子,我脖子上也得多出一根麻绳来。 缠上王立群的那个东西不是简单的角色。 先生行里的人都知道,有些生意你接了就是惹祸上身,邪祟想杀雇主就得先杀先生。遇上凶性大的邪物哪怕是雇主死了,他也会反过头来去杀挡过他路的先生。这种邪物少见却异常凶悍,就算是成名先生碰上了也是九死一生。 陈绍元急了:“老王,你究竟惹上了什么了?你仔细想想,想不起来,就问问你司机,你们不是总在一起么?” “对对……”王立群赶紧拿出电话打了过去,电话铃声一直在响就是没有人接听。 “我知道,他家在哪儿,我带你们去找他。”王立群真也管不了是不是半夜了,开上车就带着我们往司机家里赶。一路上还在不停的给司机打电话。一直到了小区单元楼门口,司机的电话才算接通,王立群拿着电话喊道:“你死啦?怎么这么半天不接电话!” 有人在电话里呵呵笑道:“我是死了啊!就死在你头顶上了,你抬头就能看见我!” ------------ 第八章冒险通灵 我刚一抬头,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像是绳子被忽然拉紧的动静,紧接着就看见一个吊在阳台外面的人,对方脖子上缠着一条麻绳,麻绳的另外一头是被拴在阳台栏杆上。那人也不知道从多高的地方掉了下来,脖子都已经被绳子拽断了,脑袋几乎歪到了膀子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就像是侧着脑袋看着我们三个。 “妈呀!”王立群吓得坐在了地上时,尸体缓缓张开了右手,还没挂断的手机从他手里落了下来掉在我们眼前摔得粉碎。手机里却传出一声冷笑:“你猜下一个是谁?” 王立群已经站不起来了,我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硬是把人从小区里拖了出来:“除了你的司机,你最近还跟谁在一起了?” 王立群吓得话都说不出来,陈绍元道:“他身边除了司机就是秘书。我带你去找他秘书。” 我一开始还纳闷,王立群的秘书住哪儿,陈绍元怎么会知道,他在路上才告诉我,那个所谓的秘书就是王立群的外室,家里风水都是陈绍元去给看的,陈绍元自然知道她家在什么地方? 陈绍元一直把车开到小区门口,王立群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来,被我和陈绍元架上了楼。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的秘书竟然是穿着睡衣给我们开的门。看见我和陈绍元顿时一声尖叫,捂着脸往屋里跑,王立群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穿好衣服赶紧出来!”转身就往厕所跑——他那是快要吓尿了。 陈绍元刚一坐下脸色就一沉:“小师叔,那边……” 我顺着陈绍元的目光看过去时,正好看见卧室门缝里悬着一只鞋,看上去就像是有人被吊在了卧室棚顶,把脚给悬在了半空。 我一步冲到门口,猛然推开了卧室大门,那里面只有一只挂在门边上的拖鞋,整个卧室都不见人影:“快去洗手间!” 陈绍元距离洗手间最近,他却吓懵在了沙发上,我从卧室门口几步冲进客厅中间时,客厅的吊灯上却甩下了一条带着锁套的绳子,绳套的开口正好奔向了我的下颚。 我要是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不动,人就得一头撞进绳套,被麻绳拴住脖子。我向后抽身,倒是能逃过一劫,那样一来,我恐怕就没有时间去救洗手间里的王立群了。 千钧一发之间,我俯身一个猛扑,头顶擦着绳套下方把陈绍元连带着沙发一块儿扑在了地上。压着陈绍元爬起身来,凌空一脚踹向了洗手间的大门,木质的门板在我脚下应声而碎,我也跟着闯进了洗手间里。 王立群像是傻了一样坐在洗手间的地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吊在浴房上的尸体。 那具已发僵的尸体,脸上除了惨白就剩下一双充血的眸子,尸体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生机,可是从她眼里泛出的血光仍旧在冷视着地上的王立群。 我伸手在女尸身上摸了一下:“你俩先出去,我把屋里处理一下。” 我把屋里所有东西恢复了原状之后,才把王立群带回了风水居,王立群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坐在屋里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陈绍元先开了口:“小师叔,你看出什么没有?” 我沉声道:“那具女尸一直在盯着王立群看,我看得出来,她不是不想杀人,而是在等待着一个杀人的时机。或者说,她还需要借助王立群去杀人。另外,我有一种感觉,真正要杀王立群的那具尸体会拘魂。” 我看向陈绍元:“我们刚进屋的时候,是那个秘书的鬼魂,给我们开的门。那时候,她正好利用了我们两个人的心理,我们谁都没敢正眼去看对方,才让她在我们眼皮底下摆了我们一道。” “王立群肯定是看清了对方是谁。不然,他不会进屋。鬼魂虽然也会幻化骗人,但是她动用阴气的话,肯定瞒不过我的感知。所以,我敢肯定开门的就是那个女秘书。” “当时,我没感觉到对方身上有阴气,说明她刚死不久。一个死了没超过一个时辰的鬼魂,就能出来对付王立群,说明在背后操纵她的凶灵,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至少,他可以奴役同类。” 陈绍元脸色有点难看:“小师叔,要不我们把老王藏起来,来个守株待兔?” “不行!”我摇头道:“现在老王想不起来自己触犯了什么东西。我们又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是谁。要是等着对方出现,我估计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凶灵奴役了更多的鬼魂,一起上门跟我们来个你死我活。另一种就是我们不出来,他也不出来。他等得起,我们可等不起。等到我们防卫松懈,她就该出手杀人了。” 我看向王立群道:“老王,这回我们真得冒点险了。千日防贼,必有一失啊!我们不把他找出来,我和老陈总有护不住你的时候。想活命你就得听我安排。” 王立群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我听你的!” 我给陈绍元递了个眼色:“去准备一缸水。我有大用。” 水缸这东西,以前家家都不能少。现在人,家里很少会备水缸,陈绍元家里一样没有,只好放了一浴缸的水:“师叔,我准备好了。下步怎么办?” “把他带到浴缸边上,我要跟他通灵。”我说得轻松,却把陈绍元吓得直冒冷汗。 通灵是先生行里最基本的东西,只要不是懵事儿的骗子全都知道怎么通灵。只不过,通灵必须是死人和活人之间才能通灵,两个活人绝对做不到这点。 陈绍元虽然本事不行,却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脸色当场就白了,编了个理由把王立群支开,才压低了声音跟我说道:“小师叔,你玩太大了,你是想让我把王立群溺死跟他通灵,那是杀人。” 我也压低了声音:“除了这招,还有别的办法么?我们看着他能看到什么时候?那根绳子不是普通玩意,那上面不是有咒就是有邪,他要是死在我们身边,你我一样跑不了。还不如冒一次险。” ------------ 第九章骗无常 “这生意我们不做不行么?”陈绍元还是不敢:“大不了我们关了风水居换个地方另起炉灶,也比冒着风险杀人强啊!” 我把陈绍元推到镜子边上:“你照镜子看看自己脖子,打灯看。” 陈绍元往镜子里一看,脸上就更没了人色——他脖子上的那根绳子越来越明显了,下一个被鬼缠上的人说不定就是他。 我沉声道:“现在救他就是救自己,王立群活着,或许我们还能拖着时间自救。他死了,你就是下一个目标。该怎么办,你自己合计吧!” 陈绍元吓得嘴唇乱颤:“那东西这么大道行?” 我在陈绍元肩膀上拍了一下:“认命吧!” 陈绍元的眼珠子都红了, “小师叔!你得救我啊!半辈子没赚到大钱,好不容易你来了,这下要把命搭上了。小师叔啊,我还得活着,多伺候你几年呢!” “呸!”我差点吐了他一脸:“你有跟我哭的工夫,还不如赶紧下手。快点!” 我说通灵,并不是真要把王立群给淹死,只要把他魂儿给逼出来就行。 我跟王立群说话的时候在他手上扫过几眼,从手相上看他不是早夭之人,起码还有个三十年可活。生死簿上寿数没到,黑白无常不会提前过来等人。要拘魂还得有一段时间,我在黑白无常没过来拘魂之前,再把他魂魄弄回去,王立群就死不了。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但是,这种操作属于兵行险招,弄不好,救人就成了杀人。 可是不这么做,陈绍元就得死,我一个人看不住他们两个人,只能赌一赌我们三个人的运道了。 陈绍元看了我半天,又看了看卫生间里探头探脑往外偷瞄的王立群,猛一咬牙大步闯进了卫生间里,抓住老王的头发就把他人往水里按。 陈绍元也不是普通的先生,论身手,两三个练过武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老板。没一会儿的工夫我就看见浴缸的水泡不冒了,老王也不在水里折腾了。 我赶紧一步走上去,把一块通灵玉符含在嘴里,低头把自己的脑袋给浸在了浴缸里面,伸手抓住王立群把另外一块通灵玉塞进他的嘴里。 通灵的方式五花八门,最常见的就是请神上身。现在王立群还不是死人,我没法请他过来,就只能借着通灵玉让我的神识过去,趁他真魂离体的瞬间,在他躯壳里转上一圈,看看是否能从他的记忆片段里面找到什么线索。 人在临死之前的一刻,一生中所有画面都会在脑中闪现而过。但是,在他真魂出窍之后,所有画面都会消失而去。只能留下零星的几个片段。 我碰上王立群头顶的一刻,无数的画面在我脑中闪动而起。我看到的一切转换成了王立群的视角之后,我很快就看见一面车窗。那时候,我的位置应该是在副驾驶上,我的目光转向司机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开车!” 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王立群的记忆,并不会因为我的意志发生任何改变,即使我看不清司机的脸,也只能顺着画面往后,我说了一声让司机开车时,我分明听见后车门轻轻响了一下。等我回头看时,汽车后座上却是空空如也,可我觉得有人上车了,应该是就坐在我身后的位置上:“小王,你觉不觉得车里有人啊?” 王立群这句话一冒出来,我就知道,时机差不多找对了。 “车里不就我们两个么?”司机头也不转的发动了汽车。 我再次转头往后座上看了过去,车座上仍旧没人,我却在转头的工夫看见了车外有座石头牌坊。 这些都是线索,可是王立群却一样都没注意,尤其是在他看到石碑的时候,眼睛连停都没停一下就转回了车前。 我本来以为,他能看看窗外的风景,谁曾想,他直接把眼睛闭上了,看样子是想在车里睡一觉。 我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心里只盼着王立群能赶紧睁下眼睛,或者干脆把眼前这个片段给跳过去,让我看看别的东西。 王立群打盹的时间仅仅持续了几秒,他就忽然觉得脖子上一紧,好像是有被什么东西给勒住了喉咙,王立群本能的把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抓,人也跟着惊醒了过来,却看见手里抓着一根领带。 “原来被领带勒着了。”王立群还没拿这当一回事儿,摘了领带又想睡觉。 王立群的记忆我已经看不着什么了,再等下去说不定黑白无常就得过来。我正想从通灵里退出来,没想肩膀上忽然一沉——有人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想要回头时,背后那人已经阴沉着声音说道:“不再看一会儿了?说不定,过一会儿,你想看的东西就出来了。” 糟了! 缠住王立群的东西一直在跟着他,我跟王立群通灵,他已经跟在我身后了。 对方把我按住之后,再没有其他什么举动:“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行了。一会儿,我就放你出去。” 他让我等什么? 等黑白无常? 我现在是在王立群的躯壳里,黑白无常一来,根本就不会管王立群死没死,马上就会带走他的魂魄。等他上了黄泉路,王立群就真的死了,陈绍元逃不掉一个杀人的罪名,我也得跟着一块儿倒霉。 那人用手压着我的肩膀道:“你的胆子不小, 还敢来找我,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会缠住那个姓王的么?那我让你看看外面怎么样?你往外看!” 我眼前视线扫向车外的时候,看见的是一片老旧的红砖楼:“看清楚了,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来找我。” 那人声音一落,我就感到肩膀的压力为之一松,我身后那人顿时没了踪影,我也跟着从水里抬起了头来:“老陈……” 我想喊陈绍元的工夫,却看见他和老王并排的躺在洗手间的地上,王立群的魂魄站在了洗手间的一角,脖子上还套着一根麻绳。我看向对方时,王立群也满脸怨毒的往我脸上看了过来,眼中也带起了丝丝的血迹。 冤鬼? ------------ 第十章骗无常2 冤死的人带着怨气,鬼魂自然面目狰狞,鲜血四溢,人死之前的冤屈越大,鬼魂的怨气越重,性格也就越发凶戾。双眼滴血,戾气横生,正是冤鬼的表象。 这下糟了! 我脑袋顿时嗡的一声,王立群成鬼了,他救不回来了。 鬼魂这两个字虽然可以连在一起,但是鬼与魂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魂,在古人看来是人精神的分支,也是人体内在的管理者,魂负责管理人的精神,魄则是管理身躯。魂魄虽然也是虚无缥缈,却不是脱离了人体的存在。鬼,则是人死之后魂魄转化成的,类似于精神力量,可以视为人的一种异化。 人的生死,才是判定你看到的东西是鬼,是魂的标准。 王立群只是魂魄出窍,我还能把他给塞回去,可他成鬼了,我就没法起死回生了。 我刚一懵住就听见陈绍元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他没死!” 没死? 王立群确实没死,他的眼睛里只是在渗血,血水还没从眼眶里滴出来,他还有救! 我伸手就往王立群的身上抓了过去,只要我能碰到对方,就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把他塞进躯体。 我的双手还没碰到对方肩头,王立群忽然发狂像是疯狗一样扑了上来,狠狠咬在了我的胳膊上,两排带着凉意的牙齿扎进我手臂的瞬间,我手臂肌肉随之绷紧硬生生的挡住了对方的牙齿,左手扣住对方肩头猛然将人抓了起来,反手砸向了地上的王立群。 被我抡起来的魂魄,平直拍向人体的瞬间,几乎是严丝合缝的砸进了王立群的体内,我还没来得及松上口气, 就看见王立群的脑袋扬了起来。 不对,那不是王立群在抬头,而是他的魂魄被拴在脖子上的麻绳挡住了,没能完全入体,还留着一个脑袋在外面。从我的角度看,就像是王立群在仰着脑袋挣命。往侧面看上一眼,看见的就是两颗摞在了一起的脑袋。 魂魄不入体就得重新向外挣脱,陈绍元想要过来帮我往下按,却怎么也按不住王立群的魂魄,两只手左一次,右一次在王立群的脸上乱扫,就是碰不到对方。 “别碰他脑袋,拿红绳把他手脚捆上!”我差点被陈绍元给吓死。他不像是我,从小就用符水泡手,手上早就没了活人的阳气,才能徒手去抓鬼魂。他是练过武的人,手上血气比常人重上几倍,这么来回在王立群脸上乱扫,几下就能把对方魂魄打散。 我上去推开陈绍元,从身上抽出红绳在王立群手脚上连着缠了几圈,才把人给放在了地上。 我的红绳就像一副手铐,能把王立群的魂魄给铐在体内,不让他挣脱。可我也一样拆不掉王立群脖子上的那根麻绳。 那根绳子里面带着阴气,我上次是用火烧掉了阴气才把绳子给抖了下来,这次绳子直接套在了王立群脖子上,我再拿火烧就是要把对方魂魄一块打散,那样一来还不如不动手。 “老陈,你给我弄把干净刀来!那刀千万别是见血的东西,得是一点血都没沾过才行,快去!”我只能试试用没杀过生的刀一点点把绳子割开了。 陈绍元连滚带爬的跑出去给我拿了把水果刀过来,我也听见风水居里传来一串脚步声响。 来人的脚步声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每往前一步都让人觉得像将有神明降临,心中除了敬畏丝毫没有其他的念头。 黑白无常来了! 黑白无常是地府当中专门拘拿鬼魂的神明,平日拘魂即使与生人擦肩而过,常人也感觉不到黑白无常的存在。但是,阴阳先生却不一样,阴阳先生对鬼神的气息极为敏感,知道无常临近会提前避开,给黑白无常让路,这是对地府鬼神最基本的尊重。 同样,黑白无常也会对阴阳先生有所警告,意思是告诉他们:世上生死自有天数,想给人讲情续命,那就免开尊口。阻挡地府鬼神公干,必受严惩, 陈绍元住的地方是风水居,我又出身先生行,黑白无常还没看见鬼魂就直接发出了警告。 我头上顿时滚出了汗珠:“黑白无常来了。” 陈绍元当时就吓傻了,两条腿站在地上直突突,就差没跪下了。 我伸手一拽陈绍元:“想活命就听我话,要不我们三个得一块儿玩完。把人扶起来放马桶上,不是坐着……,算了,你别管了,赶紧把地上酒精倒马桶里快点。再去把门关上。” 我伸手一架王立群,让对方跪在地上,脑袋对着马桶心垂了下去,我在旁边架着对方一条胳膊,让他把脑袋伸进马桶一大半,左手抓住套在王立群脖子上的那条麻绳,在手上缠了两圈:“一会儿,我把麻绳抖开,你就往他后背上拍。就像拍醉鬼那么拍,知道没有?” “知……知道……”陈绍元到底也有几分急智,知道我是想要干什么。 我刚把事情交代完,脚步声就到走廊的位置,我紧盯着大门的方向一动不动,握着绳索的手心里却已经渗出了汗来。 我现在没时间去处理绳索上的阴气,更没有时间去慢慢割断绳索,唯一能让我一下抖掉绳索的机会就是在黑白无常推门的一刻。 黑白无常是阴司正神,自然要有正神的排场,绝不会钻进厕所里拘魂,至多把鬼魂从厕所里叫出去。王立群的魂掐在了我的手里,我不撒手他出不去门,黑白无常肯定要看个究竟,等他们身上的神威冲进洗手间时,绳索上的阴气必然会消退——那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凝神看向洗手间门口之间,大门的毛玻璃上也透出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两个人是并排的站在门口,各自从玻璃上映出来半边身子。从我的角度看,只能看见两只肩膀却看不到黑白无常的面孔。但是从两条胳膊弯曲的弧度上看,他们应该是背对着大门。 还好,他们没往厕所看,不然,我也就不用再往下演了。 陈绍元看我盯着门口不动,吓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外面很快响起了一声断喝“魂来!” ------------ 第十一章线索 我绑在王立群手脚上的红绳,就在对方那一声魂来当中同时崩断,王立群的魂魄猛然往外一挣,差点从我手里挣脱出去。 我一手按着王立群的魂魄,一手抓着绳索猛地往外一抖…… 成败在此一举! 我手里的绳子往外抖动的刹那,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我那时候,已经考虑不了什么抖不抖得开绳套了,脑袋里只有下一步的动作。 那条绳子在我眼前稍微一晃,我就甩手一下把绳子给扔到了洗手池底下。 按照常理,我要是一下没抖开绳子,被我甩出的绳套就得连带王立群的魂魄一块儿甩到洗手台下面。 我扔出绳子之后,低头往马桶里看了一眼,魂魄的脑袋还在,我没失手。 我都来不及高兴,伸手就把崩断在地上的红绳捡起来扔进了马桶,顺手一按水箱,马桶水胡咙一声浇在王立群脸上。黑白无常第二次喊道:“魂来!” 我跟着喊了一声:“快拍,拍他后背,让他吐干净。” 我嘴里喊着“吐干净!”左手却拽着王立群的衣领把人拎了起来,右手抡着巴掌往王立群脸上抽:“哥们儿,醒醒,醒醒……” 我啪啪几巴掌甩下去,硬是把王立群的魂儿给抽了回去,那货也慢悠悠的醒了过来:“我这是怎么了?” “你喝多了!老陈,你把他扛回去睡会儿!”我把王立群架起来,放在陈绍元的身上,给他打了一个眼色。后者,白着脸,架着人往外走。 他看不见黑白无常在哪儿,却知道两尊鬼神已经来了,走一步都觉得身边有人,那腿就没支起来过,走一步都得晃三晃,脑袋还在往左右两边看,就像是要找人。 我跟在后面差点没被气死,可我又不能提醒对方,只能装着去扶王立群,好让他们两个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没曾想,我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白无常喊了一声:“站住!” 坏了! 我心里顿时往下一沉,可我马上又镇定了下来。我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一慌就得出错,欺骗鬼神的罪名可不算小,弄不好,我没等到岁数就得被黑白无常直接给抓回去。 白无常往前走了两步:“装着没看见我们兄弟是么?” 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白无常也没用我说话:“你不用装了,练过邪眼瞳,能开七寸光的人,要是看不见我们兄弟不是成了笑话?” 我赶紧转身道:“我不是装着没看见两位尊神,是怕吓着那两个人,他们不是阴阳先生。” “算你圆过去了!”黑无常面无表情。 白无常指了指卫生间:“那边是怎么回事儿?” “我一个朋友喝多了,自己跑厕所里吐,吐完了爬在马桶上睡着了,差点让水淹死,我和另一个朋友,好不容易才把他救回来。” 我说的也不全是胡话,我以前真就听说过,醉酒的人趴在马桶上,自己把自己给淹死的事儿。我这么说,就是为了让黑白无常觉得刚才只不过是个意外,这里没有人死,也不需要拘拿魂魄。 白无常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了我两眼:“是这样么?” “我骗谁,也不敢骗两位尊神哪!”其实我就是在骗他俩。 白无常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我也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白无常说话。我知道,这是一种心理战,谁坚持不足谁就是输家。 白无常身上的神威仅仅散发一丝,就让我头顶冷汗直流,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压制着心跳不让对方感觉到我的心虚。 我在白无常面前足足站了五分钟,他才说道:“你是哪路先生?” 如果按字面上的解释,先生这种称谓,是对人的尊重,也是对职业的称呼。我们自己知道,“先生”这两个字就是用来区别与道士,术士的一种标准。 先生与术士也各有不同,同样是推演天机,知晓过去未来,我们这边就叫算命先生,术士之间则称呼为命数师。至于说,算命先生和命数师之间孰强孰弱,那得看个人修为,但是总体而言,先生要比术士低一个层次。 先生之间除了按修为高低分为大小先生之外,还有职业上的区分:算命先生,风水先生,阴阳先生等等。 白无常问我是哪路先生,就跟问我“师承何派”一个道理。 “我就是个野先生。”我的意思是我没有门派,走的是野路子。 白无常微微一皱眉头之间,脸上浮起了一丝怒意:“你的本事跟谁学的?他叫什么?” “隔辈家传的本事,我爷叫吴正非。”我嘴上说着话,心里却一直都在嘀咕:黑白无常问我这些是要干什么? 白无常还想再问什么,黑无常却开口道:“算了!” “也对!”白无常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两个字之后,才对我说道:“你小子不老实,本座今天心情不错,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再犯,别怪地府刑罚无情。” 白无常转身要走,我跟着微微躬身:“恭送两位尊神。” 白无常走出几步之后忽然停了下来:“你过了几劫了?” “什么?我没听明白……”我说完之后自己都愣住了。 白无常皱了一下眉头:“难道,你爷没跟你说过,你们这一门要历鬼劫?每历一劫,功力会翻一倍?” “没有啊!”我莫名其妙道:“尊神,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既然你不知道,我就不多嘴了。以后,最好别麻烦我们哥俩儿!”白无常说走就走,再没跟我说过一句话。等我想喊他的时候,两位无常已经消失在夜色当中。 我有种感觉,黑白无常应该对吴家的传承有所了解。从白无常的反应上看,我家的传承似乎是出了点问题。 我爷让我杀念梦祭刀,是为了避劫;白无常却说:我应该经历鬼劫。这期间出入太大,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我是不是该历劫试试? 我正胡思乱想的工夫,陈绍元已经在客厅里喊我了。 我赶到客厅的时候,陈绍元正急得在客厅里来回转圈,王立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躺在沙发上回魂儿。 我上去把王立群给拽了起来:“别装死了!快起来,好好想想,你去过什么带着牌坊的地方没有?” ------------ 第十二章吊人楼 “没有哇!”王立群差点哭了。 “你先缓缓。”我点了根烟给王立群递了过去:“怨鬼都找上门了,你要是再想不出来什么玩意,谁都救不了你。” 过了好一会儿,王立群才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我们去的是城边的影视基地,对对……那边有个拍戏用的牌坊。我说我怎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牌坊呢?就是影视基地。咱们这片地界也就影视基地里有那么一块牌坊。” 我忍不住跟陈绍元对视了一眼。 牌坊的位置倒是对上了,可是物件不对,拍戏的牌坊都是临时搭起来的道具,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邪性,想要看个究竟还得到近前去看看牌坊。 我站起来收拾了东西:“马上带我们去影视基地。” “现在……”王立群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黑灯瞎火的……要不等天亮再去吧?” “你不怕死就等天亮。”我顺手又把东西给放了回去。 “别……别……”王立群差点懵了,自己动手把我的背包背上,一溜小跑的过去给我开了大门,连夜开车拉着我去了影视城。 城郊的影视基地规模并不算大,不拍戏的时候,勉强算得上是旅游景点,我们这么半夜赶过去,就连门卫都睡了,更别说是有人了。 我站在影视基地外面,远远能看见个牌坊顶,按位置算,应该就是王立群他们当时看过的牌坊。 我往影视城左右看了一眼,才把陈绍元他们放在车上,自己拐进了一家烧烤店。点了几个菜,要了两个空杯,把其中一个杯里倒上酒,在杯子下面压了一百块钱放在我对面。 我拿出来的钱是新的,钱里面夹着的一张纸钱却是旧的。 我这么做,是在找过路的鬼魂买消息。我在杯子底下压着一百块钱,就是我开出去的价码。 在阳世,一百元别说找地头蛇买消息,就连小混混都瞧不上眼。但是,阳世的钱换成冥币可就不一样了,买一百块纸钱,那是一大兜子,再给配上一两叠“大钞”,那就不定换出多少冥币来了。这个价格找游魂野鬼买消息价格可不低。 饭店服务员过来给我上菜,往我脸上看了看,又看了看我杯子下面压的钱,看他表情估计是以为那是我放的小费。 怪不得,我爷爷跟我说,现在的人把规矩都给忘光了。 古时候,跑堂有跑堂的规矩,什么话能说,什么人得躲,你得一清二楚,要不然就容易惹祸。真正跑堂的,看见我杯子下面压钱,得绕开了走,免得撞到过路的朋友。他可到好,一个劲儿在我身边摇晃。 我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哥们儿,你去招呼招呼别人不行么?” 这店里,除了我就是那个服务员,哪还有别人,我分明就是在撵人,那服务员却给了我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转身走了。 我正纳闷那服务员是不是傻了,就看见店门外面走进来一个打扮时尚年轻的女孩,对方径直走过来坐在我的对面:“帅哥,没人陪啊?” 那个女孩打扮得很时髦,衣服却没什么品牌,长相也算一般却胜在年龄不大,能让人感到一种青春的气息。 我不动声色撩了下桌布,看向了对方脚前。 我是在看对方脚尖沾没沾地,那个女孩却误会了:“大色狼,这么喜欢看别人腿。” “咳咳……”我不由得干咳了两声:“我不是……我在等人。” “拿钱等人?”女孩轻轻往我摆在杯子下面的大钞上敲了一下。 她不是鬼! 先生找游魂买消息,第一条就是不能动法术,这是在表示自己的诚意。要是开着阴阳眼到处看人,没谁会过来跟你做生意。过来跟你搭话的人,会自己表明身份,这个女孩显然不是游魂。 不过,她却让我想到了一种职业。她们的消息也一样灵通。 我点起一根烟道:“我是在拿钱买消息。” 女孩脸色微变:“你是警察?” “我要是警察就不会这么来了。”我淡淡一笑,那个女孩眼珠转了半天:“你准备出多少钱买消息?” 我指了指桌上的钱:“给你加两个零。” 那个女孩明显是心动了,嘴上却说:“一万块是不少,但是也得看看你要什么消息?” “这个钱你不想赚的话,有人想赚。”我抬头看向对方的时候,她的身后已经多出了一个人来,对方衣着打扮没有特别新奇的地方,可她站的位置却是悬在半空里,膝盖刚好顶在那女孩的后脑勺上。 女孩也觉得身上有点冷,伸手在自己胳膊上摸了几下:“你要问什么快点问吧!我出来穿得太少了。有点冷。” 我问道:“影视城里有吊死过人的地方?” “有!”女孩,女鬼异口同声。 女孩道:“影视城东北角那里有座楼,每年都有人上吊。我听人说,那是因为以前导演总在那地方拍上吊的镜头,镜头拍得多了,就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引着人往那儿上吊。” 我故意不接对方的话,让她觉得我是在想事情,实际上,我是在等她身后的那个女鬼开口。那个女鬼说道:“吊人楼早就有了,没有影视城的时候就有吊人楼。本来修影视城的时候,准备把那栋楼拆了,可是拆了几次都没能拆掉,后来有个导演说:那楼不错,可以取景,影视城就把那栋楼给扩进来了。” 我再次问道:“那栋楼是谁修的,最开始的主人是谁?” 女孩回答道:“肯定是影视城呗!影视城的产权好像是哪个老板吧?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找人给你问问。” 女鬼说道:“吊人楼很早以前就在了,我听人说,应该是清朝时候的建筑,至于主人是谁就不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道:“最近这半年有人吊死在楼里么?” “没有!”一人一鬼回答得一模一样。 我追问道:“再往前呢?往前有没有?” “再往前也没有吧?”女孩说道:“这一年,吊人楼那里挺太平的,没听说出过什么事儿!” “有!”女鬼说道:“快要过年的时候,有人吊死在了那栋楼里。死的是个女孩,年纪不算大。她在楼里没人知道,尸体现在还在楼里。” ------------ 第十三章找人 我不由得微微一皱眉头,过年的时候,是在阳历2月,现在已经是7月份了,五个月时间尸体不腐烂么?怎么会没有人知道那里死过人? “吊人楼多长时间没动了。”我面前坐了一个生人,我没法直接问她背后的女鬼,只能换上一个问法。 那个女孩没听出来我是什么意思,顺嘴说道:“谁知道啊!那栋楼不太起眼,最近也没人拍古装戏,就一直闲在那了。采景的地方闲上个一年半载都正常,也没人去打扫。有时候,导演要的就是自然的效果。” 女鬼说道:“那人的尸体没烂,还挂在楼里,就连眼睛都是睁开的。”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常人看来,尸体暴露在空气当中五个月还不腐烂,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阴阳先生都知道,有一种情况下,尸体可以几年不腐,那就是死者生前怨气冲天,是怨气裹住了尸体才让它不腐不烂。 这样的尸体往往可以化僵。 如果,那只女鬼说的是真的,吊人楼里必然隐藏着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 我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吊人楼里有人出来过么?” 女孩被我吓了一跳:“你说胡话呢?吊人楼里连个人都没有怎么出来?” 站在她背后的女鬼却听懂了我的意思:“没谁能从吊人楼里出来,那里也没有人,死在吊人楼里的人,全都不知所踪了。” 女鬼说的人,是死人。 我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行了,我没什么问题了。老王,过来给人拿钱。”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况且,这些钱也应该是雇主付账。 女孩看我对着外面喊,顺势往门口一转头的工夫,站在她背后的女鬼,悄悄把夹在大钞下面的纸钱给抽了出来。 老王赶过来给钱之后,坐到了我旁边:“吴先生,怎么样了?” “王老板?”那个拿了钱的女孩对着我眨了眨眼睛。她虽然好奇老王为什么对我那么恭敬,但也知道我们有事儿要谈,说了声:“再见”就离开了烧烤店。 那个女孩出门的时候,我分明看见拿了钱的女鬼就跟在她身后,几乎是紧贴着她在往前走。 女鬼要杀人! 我脑子里刚闪过一个念头,那个女鬼就回过头来对着我笑了一下,她在与我对视之间,一双眼珠也变成了血红。 她是吊死鬼。 不同的鬼有不同的特征,吊死鬼死于窒息,眼珠子自然是红的。 老辈人都讲:走夜路的时候,看见有人站树底把两只眼睛哭得通红,千万别以为你自己走了桃花运,上去发善心,说不定她手里就攥着绳子等你过去。 那个吊死鬼临走往我身上看了一眼,是要引我过去追她。 我不追,那个女孩必死无疑。我追上去就没法看着王立群。他这是在逼我选择。 我站起身对王立群说道:“有点眉目,我晚上要出去办点事儿。你和老陈找个人多的地方待着,我办完事儿出去找你们。老陈,你过来。” 我把陈绍元叫过来之后,往他袖口里塞了两张雷火符:“自己小心点。等我过来找你们。” 我来不及告诉他们两个我要去哪儿,紧跟着那女孩走了出去,等我追到街上时,那个女孩已经没了踪影。 我四下看了几回,才看见那个女孩正站在影视城门口的台阶上在往我身上看。 我离着对方差不多有五六十米的距离,就算眼力再好也不可能看见对方的眼睛,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眼睛已经没了神采,好像两只眼睛正在慢慢放空。 我与对方隔空对视之间,那只女鬼也从她身后悠然飘起,一人一鬼用同样的眼神跟我对视片刻之后,同时转身走进了影视城的大门。 我拔腿追上台阶之后,看到的却是大门上的铁锁。 我来不及去想那两人怎么进的门?纵身从原地跳了起来,伸手搭住墙头,双臂较力余跃上墙顶,两只脚蹲在墙上看向院里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正对着大门的石牌坊。 王立群记忆里看到的就是那座牌坊。 刚才在烧烤店里跟我说话的那个女孩,面向下趴在了距离外墙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也看不出她是死是活。 那个吊死鬼把我引到这儿来,是要在这里对我下手了? 可她在什么地方? 我微微仰头看向牌坊的横额时,牌坊边缘忽然垂下来一道被绳子牵着的人影,乍看之下就像是有人把绳子拴在牌坊一角,在上面自缢身亡,临死前眼睛却一直看着牌坊的横额。 她在看牌坊上的字? 我这才注意到影视城里立着的是座贞洁牌坊。 那是拍戏用的东西? 据我所知,影视城里的牌坊横额全是空的,需要什么临时再往上加,他们不可能在拍完戏之后,还竖着一块贞节牌坊在地上。 我记忆里,王立群看牌坊的时候,那上面好像是没有字。 我站在牌坊底下从自己身上腰里抽出裤带,绕成了一个空圈,双手把裤带举在脸前,透过裤带往外看了过去。 我这是在拿裤带看吊死鬼。 我的眼睛可以看见鬼魂,故意拿出裤带放自己眼前,那是为了引对方上钩。 老辈人都跟孩子说:在家玩什么都别玩上吊!尤其是家里没大人,只有小孩的时候,千万别拿绳子绕成圈,往自己脖子底下放。那是在招吊死鬼。 要是你拿着绳子看见屋里多出一个人来,就算你想放都放不下来了,吊死鬼能抓着你的手把绳子送到你脖子底下去。绳子那头随便往哪儿一挂,你小命儿就没了。 老辈人不让孩子往绳子里面看,是怕他们被吊死鬼拽走,我拿着根裤带是找吊死鬼在什么地方。 我抓着裤带,在原地转了两圈也没看见附近有什么东西,就举着裤带往前走。 我还没走出几步,就觉得后面有人在跟着我走,我手里裤带头明显是在往后飘,就像是有人站在半空中轻轻揪着裤带头在往后拽。 吊死鬼从我背后来了? 我双脚刚一挪动就听见有人在我后面说道:“你想拿裤带看我是么?可惜,我不是吊死鬼啊!你怎么看我啊?” 我举着裤带说道:“你是什么?” ------------ 第十四章千钧一发 那人细声细气的说道:“我是被人勒死的。你这回明白了吗?” 勒死鬼,吊死鬼虽然只有一字之差,脾性却是天差地别。 吊死鬼会抓替身,勒死鬼却只会寻仇。 这回出现的鬼魂距离我太近,我想要回身出手都有些来不及了。 我镇定道:“你和王立群有仇?” 我身后那人冷笑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本来想要放你一马,你不识抬举就怨不得我了。” 对方说话之间双手压住了我的肩头,顺着我双臂摸向了手腕——她是想去抓我手里的裤带。 我任由对方把手伸到我手肘的位置,对方缓缓说道:“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我沉声道:“你是死在了吊人楼里面吧?” 对方似笑非笑的说道:“这有区别么?” “当然有!”我故意放慢了声音:“野兽有老巢,鬼魂也一样。有时候,鬼窝附近会形成力场,大幅度削弱术士的感知。你能无声无息出现在我背后。说明,我离你老巢不远了。或许,我现在就站在这儿。” 那个女鬼笑道:“你说得对,也不对!我来找你,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有人让我来。坏人可恨,助纣为虐的人更可恨。我来找你,自然也有人去找你的雇主。你们很快就能相见了。” 我冷笑道:“没人告诉你,别在先生背后出手么?”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鬼魂从背后袭击先生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阴阳先生知道鬼魂喜欢藏人身后,对背后的防守反而比身前更为严密。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我双手交叉着扣向了对方手腕,猛的把腰往下一弯,将鬼背在了自己的背上。与此同时,灵符特有的红光也在我身后冲上半空,贴在我背上的鬼魂瞬时间被红光连分数段。残肢断臂从我身侧疾飞数米之后,再炸成了遍地磷火。 我的野战服里贴着灵符,鬼魂扑在我身上就跟扑在刀板上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灵符隔着一层布料,不贴近身躯,灵符没法发动罢了。 我炸碎了身后的鬼魂,一刻都没有停留,再次从墙上翻出了影视城,撒腿去追陈绍元。 我没能把那个红衣女鬼引出来,只干掉了只小虾米,这说明,红衣女鬼没把第一个目标放在我身上。她找王立群去了。 这次的生意成败与否,就看陈绍元手里那两张符了。 陈绍元等我追出饭店,他和王立群就傻眼了。我让他俩找个人多的地方待着,可是这深更半夜的,街上哪有什么人啊? 王立群站了十多秒钟,才憋出一句话来:“陈先生,要不咱俩去夜场吧?” “那是先生该去的地方吗?”陈绍元的脸色顿时一沉:“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人欲膨胀,浊气横流,去了还不如不去……我告诉你,要不是小师叔非要找个人多的地方,我现在转身就走。” 王立群前面还在频频点头,听到后面就知道有门儿了:“这次你看我面子,务必去一次,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那行吧!”陈绍元不情不愿的被王立群拽进了夜场,先点了瓶洋酒才坐下来:“找人吧!越多越好。” 陈绍元是心虚,王立群可是真的玩了命往里叫人。 王立群一下弄了一屋子人进来,他却紧挨着陈绍元坐在屋子中间,就差没扑在陈绍元身上。 当时屋里那情景都辣眼睛,就像鲜花地里趴着两只老蛤蟆不说,而且还在那勾肩搭背。 王立群把声音压到了最低:“陈哥,你看这人数够不?不行,我再找几个?” “再找几个站桌子上?”陈绍元看着一屋子人都有点眼晕。 陈绍元说这话的工夫,手里酒杯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把门的那个是你招进来的?” 王立群往门口一看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贴着大门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全身大红的女孩,对方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显得和整个空间格格不入。包厢里的灯光让人看不清那个女孩的面孔,可她藏在红纱下面的皮肤却显得异常白皙,随风而动的红纱就像是有人在她白嫩的皮肤上泼了一层鲜血。 王立群的脸色顿时白了:“陈哥,该不会是那个来了吧?” 陈绍元也懵了:“要不……要不……你叫她一声试试?” “叫过来干啥?”王立群的脑袋都不会转了,陈绍元说一句他就应一句。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遇鬼不能喊的道理。 你不喊,说不定她还不去注意你,等你一喊,她就跟着过来了。那个红衣厉鬼会出现在包厢里就是奔着他们来的,因为屋里的阳气太过杂乱,我又用灵符扰乱两个人的气息,女鬼才没在第一时间发现两个人的存在。 陈绍元还要喊上一声,那不等于是自己在惹祸上门么? “我……我……”陈绍元也一下被对方给问蒙了,他当时本来是想说:我怎么知道?我就是想看看她是人是鬼。 可他的话还没说出来,门口那个女孩就没了踪影,两个人一齐打了个激灵。王立群放下酒杯起身就想往出跑,谁知道,人还没起来肩膀上就多出一只手来——那个红衣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两个人中间,一手一个按住了他们两个人的肩膀:“让人都出去。” 王立群声音都发颤了:“你们都出去。” 满屋子的人,谁都不知道王立群为什么要撵人,可是客人发话了,她们也不能不走,一个个陆续从屋里出去之后,包厢里就剩下了脸色发白,身体僵直的两个老爷们儿。 王立群颤着声音道:“朋……大仙……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怎么总缠着我啊?想要什么,你说,只要我能拿出来,你想要什么都行。” “我只想要你的命!”红衣女鬼一手搂着王立群的脖子,一手轻轻抽出了他的腰带,缠在对方的脖子上,慢慢收紧了绳套,王立群顿时一片铁青,眼睛慢慢从眶子里突了出来,两只手拼命的想去抓女鬼的手,却怎么也碰不着对方的胳膊。 ------------ 第十五章千钧一发2 红衣女鬼手里的裤带越缩越紧,陈绍元的手跟着抬了起来,一前一后的抓在了裤带上, 看上去就像是在帮着女鬼发力,实际上,却是女鬼要用陈绍元顶雷。 等她杀了王立群之后抽身而去,现场就只剩下了陈绍元自己。 唯一在凶杀现场的人,凶器上只有陈绍元的指纹,他有嘴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陈绍元拽着裤带的当口,红衣女鬼把裤带越收越紧,王立群的舌头都快要从嘴里伸出来了,再过几秒,王立群就得命丧当场,陈绍元也得变成杀人凶手。我藏在陈绍元身上的灵符却迟迟没有发动。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一场致命的危机正在悄然接近,还在往他们那边一路飞奔。 我在影视城跟鬼魂交锋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对于陷入险境的王立群他们来说,已经是晚了一步。 等我冲到会所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群人从走廊里往外走,有人还说:姓王的老板脑子有问题,一下叫了二十多人进包厢,这会儿又把人给撵出来。 我随手抓住其中一个人问道:“姓王的在哪个包厢?” “302……”那人刚说了一句话,我就冲到包厢门口一脚踹开了大门,我没在屋里看见王立群却惹出了一场鸡飞狗跳——屋里一群人正玩得开心,我上去一脚把门给踹了下来,包厢里的人顿时被吓了个半死。等他们回过神来,就有人拎着酒瓶子冲我走了过来:“你找死啊?” 我第一眼看的不是那人,而是看向走廊的尽头让我找302的那个妹子。 那人站在看热闹的人群后面,冷眼往我身上看过来时,她的脖子上也跟着飘起一截麻绳。半截绳头就像是领带一样从她脖子上垂了下来,吊在空中左右摆动,那人拎起绳子晃动了两下,又比了一个拉紧绳索的姿势,悄然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又有怨鬼在找王立群。她故意让我走错了房间! 王立群那边遇险了! 我心中凛然一惊之间,那个拿着酒瓶的人已经走到了我跟前,抡起酒瓶往我脑袋上砸了下来。对方酒瓶还没碰到我额头就被我拖住了手腕。我压在对方脉门上的拇指猛一发力,对方手里的酒瓶跟着脱手而出,我不等酒瓶落地,就把瓶子抓在了手里,反手拍在对方头上。 玻璃碎片连带着啤酒漫天飞溅之间,那人一声不吭倒在了地上,我拎着半截酒瓶子往前一步,一手抓住另外一个人的衣领,右手酒瓶跟着一下扎进了对方大腿,那人脸色一白捂着腿倒在了地上。包厢里的尖叫声顿时响成了一片,唯独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不改色的坐在沙发上,夹着一根雪茄似笑非笑的看着门口。 我对着那人点了点头就从包厢里退了出来。 按道理,我不该对那俩人下死手,可是我现在没时间跟他们纠缠,只能用最快的办法镇住屋里的人,自己赶紧脱身,至于说后面会不会有麻烦,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从包厢出来之后,双手快速掐动了法诀,对着走廊里低喝一声:“爆!” 我话音一落,302对面的包厢里就发出轰然一声巨响,包厢门缝里甚至隐隐透出了几分火光。 我反身一脚踹开大门冲进包厢时,陈绍元像是傻了一样端着自己的手看,他也弄不明白自己的手上怎么会忽然冒出火光。差点被勒死的王立群瘫在了沙发上,一口一口的往外倒气,屋里到处都是跳动的磷火。 我可以在近距离之内引爆自己画的灵符,刚才我一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哪儿,二来也是不想引起恐慌,女鬼引路,逼得我不得不引爆灵符,来确定陈绍元他们的位置。还好,我引爆藏在陈绍元身上的灵符及时奏效了。不然,这屋里就得多出具尸体。 我冲上去把王立群拽了起来:“醒醒……醒醒……” 王立群被勒得实在太狠,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我只能告诉陈绍元:“我在外面把人揍了,你出去看看,能把事儿给平下来不?” 王立群现在这个状态走不出会所,我只能希望陈绍元能说动对方不报警。 我坐在屋里等王立群捯气儿,耳朵却在听着门外的动静,陈绍元好像是跟对面包厢里的人认识,对方也很给陈绍元的面子,只不过,对方拒绝了陈绍元的赔偿,只要了陈绍元的一个人情。 陈绍元没把人情当一回事儿,我却在屋里听得直皱眉头。 先生行里最难还的就是人情, 有些人情债就算是把自己的命给填上都不够。比起人情债,我更希望陈绍元能用钱解决问题,不过,听陈绍元和那个人的对话,那似乎并不是一个缺钱的人。 既然人情已经欠定了,我也就不再去考虑那么多了,只希望这个人情别欠得太大,将来不让我骑虎难下就好。 王立群休息了十多分钟才算是缓过了一口气来,我给对方倒了杯酒:“你先缓缓,再跟我说话。” 我把陈绍元也给叫了进来,才说道:“事情到了现在,我已经能肯定,你不是撞了邪,而是在被人寻仇。你以前惹了什么祸?我不是说最近,你前半辈子都算上。” “没有啊!”王立群想了好半天:“年轻时候,我倒是闯过点小祸。但是也没出过人命啊!我爷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紧盯着王立群道:“你自己没干过,那帮没帮别人干过?或者说,干没干过挖坟掘墓的事情?” “也没有啊!”王立群一问就是什么都没有。 我倒是不怀疑他说的是假话。通过这几次接触,我看得出来王立群狂是狂,但是没有凶性,让他狐假虎威还行,让他自己动手杀人,他不敢。而且,这个人非常怕死,这么几天时间,他已经在阴阳界上走了两回,如果真能想出什么,不会不说。 我忍不住自言自语的道:“什么都没有啊!这可就麻烦了。” 陈绍元道:“小师叔,你怎么知道他是被人寻仇?” ------------ 第十六章探楼 我解释道:“我一开始看见他脖子上那条绳子的时候,就觉得他是被厉鬼寻仇。如果是怨鬼缠身的话,怨鬼只会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以同一种方式去埋伏目标。比如说《贞子缠身》就是怨鬼。” “厉鬼寻仇却不一样,他可以随时随地的找机会杀人。甚至可以利用附近的游魂野鬼帮着他杀人。老王遇上的这些鬼魂就是有人在寻仇啊!还有……” 我继续说道:“我们一开始都把注意力放在吊死鬼身上。实际上,老王每次让人套脖儿,都不是在往上吊,而是在往后拽。这不是在吊人,是在勒人。我们一开始就都看错了。” 王立群哭丧着脸道:“可我真没做什么啊!” 陈绍元压低了声音道:“师叔,你说会不会是有哪个先生在玩邪门儿啊?” 陈绍元的意思是,有人在给王立群下咒,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对方。 我微微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我现在还看不出来那些鬼魂有没有主儿。我还是觉得老王沾祸的可能性大一些。” “吴先生,陈哥,你们说的都是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王立群已经六神无主了,生怕我们有什么事儿瞒着他。 我看了陈绍元一眼,意思是让他解释:“沾祸的意思跟飞来横祸差不多,本来没你什么事儿的时候,你偏巧不巧的跟人家撞上了,这个祸事也就跟上你了。就你那爱凑热闹的德行,不定凑了什么死人热闹让鬼给缠上了。” “你还别不信这个事儿。要是你去看人跳楼,那死人临闭眼之前,正好看见你了。说不定,他就跟着你要什么?” “没没……”王立群连连摆手:“我最近没凑过那热闹,以前倒是凑过。” 我和陈绍元对视了一眼之后,他再次解释道:“玩邪门儿的先生就好解释了,那就是你把人得罪死了,人家正准备弄死你。你说说,你最近把谁得罪死了?” “我真没得罪谁啊!”王立群差点哭了:“这都什么年月了?谁还能靠打打杀杀做买卖啊?有什么事儿,不能坐着谈啊?大不了就是谈不拢,也不至于到弄死谁的程度啊!” 陈绍元对着我点了点头:“师叔,我估计先生下手的可能性不大。到了老王这个层次,都讲究和气生财了,能找先生走邪门儿的人,也犯不着跟他过不去。” 王立群在省城的地位不上不下,找先生走邪门儿杀人有点大材小用了。 王立群凑过的热闹又太多,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撞了邪,想要破解他身上的劫数,就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我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看来得到吊人楼看看了,老陈,你的同行里有人接触过影视城里那个吊人楼么?” 陈绍元道:“你不用问别人,问我就行。我给那个地方看过风水。要说那地方也不算是个邪地吧!” “吊人楼是个地名,不是楼名,那地方也没有楼,只有几根木头桩子,早些年那就是悬尸示众的地方。那地方后面背山,前面对着大道,说偏不算偏,但也不是车水马龙的所在,那块地正好掐在道边,进出县城都得走那条道。” 陈绍元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时候,山上有土匪,山下有官军。土匪绑谁家的人,要是家里拿不出钱,他们就把肉票吊在那破院子前面吓唬人。因为那地方正好是进山口,土匪不用跑多远,来往的人还都能看见。他们就把撕票的地方选在那儿了。” “后来官军剿匪的时候,抓着土匪一样往那地方吊,让山上的土匪都看看落草为寇都是什么下场。再后来,旧军阀,小日本都往那地方吊人。直到后来解放了,那地方才清净下来。后来那地方盖了座楼,当地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给那儿起了个名叫吊人楼。” 陈绍元摆着手道:“那地方我看过。不算好风水,但是也沉不住阴气,出不了什么事儿。” 如果,陈绍元说的是真的,那昨天晚上那个女鬼和那女孩说的就都是假的? 我问道:“老陈,吊人楼年年吊死人的事情你知道么?” 陈绍元一摆手:“那地方确实吊死过人,可也没外面传的那么邪性。传这话那货,我都知道是谁,一个靠嘴骗饭吃的货色,为了多赚两个钱自己找托儿,编出来那套话儿。影视城想找他驱邪就得多拿钱。” “那货自己还盼着赶紧有人去那儿吊死,他好赚点大钱呢!那货等了两三年总算是让他给蹲着了,影视城找他驱邪,花了两三万。就这,那货还嫌赚的钱少了。” 陈绍元一口一个“那货”,分明就是带着看不起对方的意思,从他话里,我大概能听出对方是个“谣门”。 谣门骗钱各有各的门道,小骗看话,大骗做局。那个人分明是放出谣言想让人害怕,好给自己创造坐地起价的机会。 所以,那个女孩说的话,在她看来是真的,因为,她是对谣言信以为真了。 那个女鬼又是怎么回事儿?她是想把我引到吊人楼去?还是想让我跟她走,在影视城里找机会收拾我? 我想了一会儿道:“叫上老王,去吊人楼看看。” 王立群地位不算太高,社会上的关系却不少,几个电话过去就让人把吊人楼那边院门给我们打开了。 我推门进去之后,就开始拿步量楼底的宽窄,可我量了半天却怎么也量不对,陈绍元忍不住道:“小师叔,你往左挪一步就是中心位置。这楼有一面墙加厚了,当初是我给看的风水。” 我蹲下来往地上敲了几下:“老陈,过来帮我挖一下。” 我背包里有两把工兵铲,正好我俩一人一把。陈绍元一边挖一边问:“你这是找什么?” “这是镇楼!楼底下肯定是镇着东西。”我伸手往外指了指道:“你没注意,这座楼是按官印修的么?印压四方邪,当初有人选择在这里盖楼不会没有深意。快点挖!” 我把地上的砖头给起开两块儿之后,就发觉青砖下面有被人给挖过的痕迹,我和陈绍元又往下挖了三尺左右,我才从土里翻出几块烂掉的木头和一团黄布。 有人把镇在这下面的东西给挖走了,却留下了当初包着东西用的黄布。 陈绍元气得把铲子扔了:“妈的,忙活半天什么都没找着。” 我把那块破布平摊在了地上,沿着布上的针脚把黄布折了两次才说道:“不对,咱们才挖下去三尺,再往下挖,说不定下面还有什么东西。” ------------ 第十七章搬尸 陈绍元一听跟着蹦到了坑里,拿起铲子就开始往下挖,我俩挖下去不久,工兵铲就碰到一块青石板。 陈绍元眼睛一亮:“真有东西!” 我却拿着工兵铲道:“你先上去,我自己开这石头。” 那块青石板是用来镇压邪物的镇石,一旦被人给挖开,还不知道下面会出现什么东西,我先让陈绍元上去就是不想让他跟我一块儿冒险。 我一直等到陈绍元退出两米开外,才从背包的密封袋里拿出一块浸过白醋的毛巾,缠住了自己口鼻,把工兵铲插进石板边缘的缝隙竖在了坑底,双手运起***微微垂在身侧,抬脚踹向了工兵铲。 大概有两尺见方的青石板,当即被工兵铲给掀了起来,一股带着腥味的黑气也从坑底翻涌而出,我在微微退开一步之间,才看见石板下面有一块棺材头。 有人把棺材倒竖着埋在了地里。 那口棺材的做工非常简陋,用的根本就不是棺材木,而是现在常见的压缩板材,要不是棺材上有那么几块楔子,我还看不出那是棺材。 我几下劈开棺材,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双女人的脚。 那具女尸的小腿还保持完好,唯独脚踝的位置上露出了骨头。看样子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磨掉了脚上的皮肉,才露出了骨头。 “下来帮我个忙!”我招呼了陈绍元一声,他人是蹦下来了,脸色却一片铁青:“师叔,叫警察吧!你可别轻易摆弄这尸首,说不定……说不定得惹上人命官司啊!你自己看那尸首的脚,这脚这么大,肯定是最近几年死的人,咱们把尸体弄了,可不好交待啊!” 建国之前,尤其是民国的时候,裹脚的女人不在少数,但是,从脚上判断尸体死亡时间却有点武断了。民国之后,除了大户人家的女人,哪有几个人裹脚?况且,练武的女人裹脚的就更少。棺材里那具穿着绣花鞋的尸体,脚确实不小。 过去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还特意给女人脚做了定式:三寸为金莲,四寸为银莲,三寸与四寸之间为四照莲,大于四寸者为铁莲,五寸以上为千叶莲。按照他的划分,这个女人的脚连莲都称不上,妥妥的得叫“丈八大脚。” 我没工夫去跟陈绍元争辩女人的脚:“少废话,快点帮我把人拽出来。” 我的话陈绍元不敢不听,只能跟着我一左一右的抓住那女人的脚,把她给提了上来。尸体越往上来,她身上的衣着也就越为清晰,她身上穿的是一套满清贵妇的衣服。原来,这个女人是满清的贵族,难怪她不裹脚。 可是一个贵妇怎么会被倒着埋在地里? 等我把人给完全拽上来,才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具女尸的脖子上套着一节麻绳,眼睛被人用黑布给蒙了起来。两只手一直是倒垂在自己身体两边,完全僵直的手臂已经没法再放下来了。 我拿出手机往棺材下面照了一下,棺材的深度至少接近三米。 这具女尸当初不是被人葬在棺材里,而是被人倒着吊在了棺材里面。 陈绍元看着女尸吓得两腿发软:“小师叔,你赶紧把她弄回去吧!这尸首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啊!一会儿见了阳气就得活过来,这地方人来人往的,你想镇尸都没法下手啊!” 人死之后讲究的是入土为安,吊在半空里的尸首就叫“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这样处理过的尸体,魂会被憋在尸体里面出不去,时间一长就得变成厉鬼。当初,埋下这具尸体的人,还特意祭炼过尸首让她常年不腐。 他是养邪! 我把尸体放在地上看了好一会儿:“尸体不能放回去,能不能把老王的命救回来,全都得看她了。抗上尸体,咱们回去!” “啥?”陈绍元吓蒙了:“你别……这大白天的,我们三个扛着具尸首出去,走不上几分钟就得被警察抓了。要不……要不我们晚上来吧?” “晚上你敢来么?”我没好气儿的瞪了陈绍元一眼:“不赶紧趁着阳气重的时候把尸体带走,等到晚上阴气上来,我们真得留下镇尸了。” 我往外面看了一眼道:“你放心,这里是影视城,我们扛着尸体出去,外面的人会觉得我们是在扛道具。只要小心点,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要是害怕就扛腿,我扛着脑袋这边,快走!” 陈绍元拗不过我,只能把尸体给扛起来走在了前面,他扛着的是尸体的两只脚,我让尸体侧着脑袋枕在我肩膀上,面孔正好对着我的耳朵。 我不这么做,别人就容易看见尸体的面孔,万一她要是在半路上张了嘴,我们可就解释不清了。 我们把尸体扛出来之后,就像是我一开始想的那样,游客把尸体当成了道具,最多是往我这边看上一眼就没了兴趣。 可我还没走出多远,就觉得贴在我耳朵边上的女尸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 糟了! 我为了不让女尸触碰到我身上的阳气,一直是在憋着呼吸,尽可能的把脸转到另外一边,不让阳气直接进入女尸七窍。 可这影视城里的人太多了,我们还没走出五十米就有十多个人从我们边上擦肩走了过去,女尸没在我身上碰到阳气,在他们身上碰到了。 我侧眼看向女尸时,已经看见对方轻轻扇动着的鼻翼,她的嘴唇也在一点点往我脖子上贴。 她要张嘴! 我心刚往下一沉,女尸就在离我脖子几寸的地方张开了嘴唇,嘴里的獠牙狰狞毕露。 我把手往兜里一伸把手机给拿了出来,趁着女尸往脖子贴过来的当口,抬手就把手机塞进了她的嘴里,对方结结实实的咬在了手机上时,手机屏幕上跟着炸出一层裂纹。 我赶紧把手机拽出来塞进了兜里——我不知道手机会不会在重击之下爆炸。万一要是电池炸了,我的半边耳朵就别想要了。 走在我后面的王立群总算是有点眼力见儿,看见我电话碎了,赶紧从我包里抽出工兵铲塞在了我手里,我倒提着工兵铲,侧眼看向女尸的当口,却听见有人说道:“你们这是要把道具扛到哪儿去?” 是保安! ------------ 第十八章没了雇主 我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被保安拦下来,女尸不会管我们前面是谁。可我不能当着保安的面往女尸嘴里塞铲子。 要是被保安看见我背着一个能把铁锹给咬变形的女人,就算不吓死,我也不用往出走了。 我赶紧给王立群打了一个眼色,后者上前一步:“你们老板让我搬的。” 保安也认死理儿:“老板没来电话,你们等会儿,我问问。” 保安转头要往保安室走,影视城大门口那却来了一个人:“不用打电话了,我让他们搬的。” 那个人,我昨天晚上见过,他不就是坐在包厢里跟我点头的那个人。 昨天晚上,包厢里的灯光太黑,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这回才算看出了他的全貌。 我一米八的身材在练武的人里很少有人能超过,那人却比我还高出了几分,四十多岁的人,仍旧腰杆挺拔,双臂有力,他必然也练过功夫而且修为不弱。那张略微发黑却浓眉星目的面孔,总让我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对方不见凌厉,反倒带着几分柔和的眼睛,更让我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跟他有过交集。除了昨晚在包厢那儿。 对方笑着向我点了点头,陈绍元却结结巴巴的道:“张……张董……你早啊!” “早!”张董是在跟陈绍元说话,眼睛却一直在看我:“快走吧!别耽误了事情。” “谢谢!”我向对方点头致意之后快步把女尸给抬上了车,扔在汽车后座上。 我自己坐在女尸身上,连下几道灵符压住了躁动的女尸,才说道:“老陈,那个张董是谁啊?” “张文韬,北地先生第一家,张家的当家人。”陈绍元像是中了大奖似的:“没想到啊!平时别人求着要见都见不着的人,让我给见着了。够我吹一年的。” 我的脸色古怪道:“你昨天晚上在包厢里没见着张文韬?我打架的那个包厢就是他的。” “我的小祖宗哎!”陈绍元的脸都白了:“你还敢跑他包厢里打架?你不要命了,昨天那是张文韬没跟你计较。要是计较起来,他手底下那几个保镖,随便谁出来都能要你命。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联系老陆,找机会去给张文韬道个歉。” 我大概听明白,陈绍元昨晚去说和的时候,张文韬根本没出来见他,只是派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出来说话。要不然,就凭陈绍元现在这个德行,准能直接把我拉过去给人家负荆请罪。 我伸手按住陈绍元道:“别打了,有跟他打交道的时候。” “那不行……”陈绍元刚说了三个字手里的电话就掉在了地上,脸色惨白的看向了王立群:“我想起来了,影视城就是张文韬的产业,他去年才买下来。老王,你不会是得罪张文韬了吧?” 王立群一脚刹车停了下来,结结巴巴的道:“没……没啊!我哪敢得罪那样的人物?” 陈绍元顿时急了:“你没得罪他,他能出手弄你吗?这个影视城是张文韬的,那里面有什么,他那样的大先生看不出来吗?” “还有昨天晚上,我们包厢就在他对面。吊死鬼都进门杀人了,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么?” “你说不是张文韬在弄你?谁特么相信?” “那怎么办?”王立群脸上都没了人色了:“咱们回去找他赔罪?” 我沉声道:“先用不着自己吓唬自己,回去再说。” 我让他们别自己吓自己,王立群却是真的害怕张文韬,一路上开车都心不在焉,好几次都差点闯了红灯。 等他好不容易的把车开回风水居,都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我和陈绍元悄悄把那具女尸给弄回楼上,放在床上用绳子捆好,才坐了下来。 陈绍元这个时候才来得及说话:“小师叔,我们还是把这女尸送回去吧?这是张文韬的东西,我可碰不得啊!还有老王,我们带着你过去认个错,再多找几个有头有脸的人,过去说和说和,求他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对对……”王立群忙不迭的点头:“我这就去找找认识的几个大哥,看看能不能说得通。” “等一下!”我拦住了王立群:“你们想没想过,万一要是张文韬不同意和解,我们怎么办?” 陈绍元张了张嘴不说话了,王立群脸色惨白的坐在了椅子上一言不发,他看了我两回之后,才说道:“你们忙着,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点事儿,需要我处理。” 陈绍元想站起来喊他,他刚抬起手来就犹豫了。 我却平静的说道:“我还没让你走呢!” 王立群脸色难看道:“吴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儿?” 我站起了身来:“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如果,这具女尸真跟张文韬没有关系呢?你们贸然上去找人家和解,会是什么后果?” 王立群干咳了两声:“吴先生,我觉得老陈说的对。我先请了人再说,俗话说,礼多人不怪。我先走了。” 陈绍元顿时一拍桌子:“王立群,你特么办的是人事儿么?我师叔拼死拼活把你的命保住了,还冒着风险把尸首弄回来,你一听说张文韬是大先生,就想过去跟他套近乎,是不是?” 王立群的心思,我也看出来了。 他是觉得:自己没得罪过张文韬。如果,给他下咒的是张文韬,我和陈绍元不可能是张文韬的对手,起码在江湖地位上就差着十万八千里,他只能想办法跟人和解,而不是跟对方硬拼。 如果,不是张文韬在他身上玩邪门儿,搬出江湖大佬,请张文韬出手更稳妥。这就像看病一样,患者更信任老中医,哪怕是一早起来排队也要找老中医诊断。对年轻大夫却不屑一顾,哪怕对方有真才实学,在年龄上就输了一筹。 王立群被陈绍元给戳破了心思,讪讪笑道:“老陈,我们认识这么多年……” “闭嘴!”陈绍元是真的压不住火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动手抽我脸是不是?我特么……” ------------ 第十九章血眼咒 我的脸早就沉了下来:“老陈不用拦他。这世上只有求人的雇主,没有求人的先生。” 王立群带着歉意向陈绍元拱手的时候,我又冷声道:“王立群,你给我记住,我的门,出去了,可就不好进了。” 王立群在省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到哪儿都是有人捧着,被一个跟他儿子差不多岁数的人,当年训斥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姓吴的小兄弟,你有多大的本事,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没有那金刚钻最好别揽着那瓷器活儿,你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是小事儿,要是牵连了别人,可就不好了。” 陈绍元勃然大怒:“你说的是人话么?我师叔,为了救你遇上多少危险?你特么的,还能不能做人了?” 我摆手道:“老陈,用不着跟他计较,有他求我的时候。” 王立群冷笑道:“小兄弟,别把话说太满,这是省城,不是乡下地方,太狂的人混不下去。” 王立群说完就转身走了。陈绍元却被气得七窍生烟:“太气人了,太气人了……小师叔,你怎么就让他走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笑道:“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我今天就让他知道,戏耍撩血狼的后果。” 我几步走到风水居楼上,用棉被蒙住了窗子,只在屋里点了一盏白蜡之后,又把那具女尸重新给倒着吊在房顶上,才从身上抽出来几根头发轻轻绕在了女尸的手指上。 等我做完这些,才转头向跟进来的陈绍元说道:“你有王立群的照片没有?” “手机里有,我可以打出来!”陈绍元话刚说完,忽然一惊:“小师叔,你要干什么?你不会是想给王立群下咒吧?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这样,吴老一辈子都没玩过邪门儿,到了你这儿,你也不能弄这些啊!” 我冷声道:“我爷不玩邪门儿,那是因为没有人赖过他的账,抽过他的脸,对这样的人决不能轻饶。你拿照片吧!” 别的术士,我不知道,我们吴家却有“过三不过五”的规矩。我们接了生意,就算拼上命也会保雇主周全,可要是遇上了那些耍无赖的雇主,我们也不会手软。我们可以容他三天,三天不来磕头,五天就连他的命一块儿往回收。不管对方多大来头都得如此。卷山龙就这么血淋淋的打出来的名号。 我从兜里抽出来的三根头发,就是我悄悄从王立群头上拔下来的,不为别的,就为了以防万一,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么快用上了。 我把白蜡点起来没有多久,那具女尸就微微颤动了两下,我伸手摘掉女尸眼罩时,后者已经睁开了眼睛。丝丝血光从女尸眼中四溢而出之间,对方的嘴里也跟着发出一声冷笑:“敢用我杀人,你的胆子不小嘛!” 我伸手在女尸脸上拍了两下:“我找不到你的时候,你是爸爸,让我找到你,我就是爸爸!听明白了么?叫声阿玛听听!” 女尸被我拍得愣住了,好半天才算回过神来:“你放肆!” 我笑呵呵的说道:“你是一具咒尸,而且,还是没了主的咒尸,我没看错吧?你想弄死我,先得把手头上这点活儿给办了。我不着急,可以等着你干完活儿,再说。” 咒尸,就跟诅咒人偶一样,是术士下咒的一个媒介。能用尸体给人下咒的术士,必然是咒术一道中的顶尖高手。否则,一旦咒尸失控,先死的人肯定是下咒术士。 这具咒尸,不是一般的东西。 女尸的眼睛瞪得溜圆:“你给我等着,我杀了那个姓王的,下一个就杀你。” 我干脆在女尸面前坐了下来:“王立群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要杀他不可?我只是问问,你要杀他,我不拦着。” 女尸沉声道:“他跟我没仇,但是跟别人有仇。十天之前,有个女孩被王立群给下了药,那天他也在场?” 女尸说话之间转了个头,看向了门口的陈绍元。 “我?”陈绍元愣了一下之后,顿时满脸通红。 我脸色一沉:“怎么回事儿?” 陈绍元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十多天之前吧?王立群请我去喝酒,那天还有好几个人在,王立群的秘书,司机也都在。还有他的几个朋友。那时候,王立群看上一个小姑娘,后来……后来可能就给她下药了。” 我脸沉似水的道:“这事儿,你参与了?” “没有……没有……”陈绍元连忙道:“我听见他们商量,我就找个了借口走了,没参与。” “可你也没阻止!”我顿时火冒三丈:“老陈,你多大的人了,这种事情,看见了,怎么不拦着?你走的时候,把人带走也行啊!” 陈绍元委屈道:“这种事情太多了,再说,人家不跟他,可能就是意思意思,过几天说不定还跟着。我伸手拦着,也未必就能讨好。小师叔,这事儿……” 陈绍元还没说完,女尸就开口道:“所以,你也该杀。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女孩死了,就吊死在了我头顶上。就因为,她怨气太重,才把我引了出来。她把自己的魂给了我,我答应帮她杀人。你明白了么?” “我……”陈绍元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眯起了眼睛:“我本来只是想给王立群点教训,现在看来他该杀!” 我说话之间,用九星残月挑开了我的两根手指,两指合拢按在女尸的眼睛上抹了一下,女尸本就血色外溢的眸子,瞬时间戾气弥生,几步之外都能让人直打寒颤。 女尸冷笑道:“你别以为拿我下了血眼咒来讨好我,我就能放过你身后的那个人,他也得死。” 我淡淡笑道:“我只是杀该杀的人,至于不该死的人,有我在,你也杀不了。”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女尸说完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吹灭了白蜡从屋里走了出来,反手锁住了房门。 陈绍元压低了声音道:“小师叔,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拿她下上咒了?你倒是悬刀啊!倒是弄死她啊?她不死,我……我们不就完了?” ------------ 第二十章白蜡迎宾 我看了陈绍元一眼,对方马上软了:“小师叔,我知道,我这事儿干得不地道,可我罪不至死啊!你看在咱们两家几辈儿的交情上,伸伸手吧?” 我沉声道:“我也知道,你罪不至死。但是,我杀了那个女尸没用,你别看她一直说自己怎么怎么样?其实她就是个媒介,替那女孩讨公道的另有其人。对手是人是鬼,我现在还没弄清楚。找不到对手的根底儿,不能随便挂刀。万一刀挂错了,就不好收场了。” 挂刀,并不是随随便便把刀给放在高处就行,而是得先知道对手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选择性的去挂刀。就像我刚到风水居时碰上的那个人,我看出他撞上了靠窗邪,才给了他半把剁手指头的刀。只有带着针对性的挂刀,才能让生意事半功倍。关键的时候,那把刀还能救命。 一旦要是把刀挂错了,不但镇不住邪,反倒会激发邪物的凶性,引来对方的猛烈反扑,或者,露了自己的根底儿,让对方将计就计,反过来算计自己。 我爷每次挂刀看似随意而已,实际上却是经过了很多次周密的计算,才挂上了本门的标志。 陈绍元急得团团乱转:“小师叔,你倒是想办法啊!不行,咱们进去套套她的话。” “话,我已经套出来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我说道:“好在,她先去找王立群了,王立群没死之前,她不会腾出手来对付我们,这段时间,正好去找那女尸的来历。” 陈绍元听蒙了:“你需要时间,还用血给她开眼睛啊?血眼咒一起,那东西可就凶性大发了。万一她立刻把王立群掐死了,我们哪还有时间去找线索?” 我摇头道:“我给她动血眼咒,那是为了让她专心对付王立群,别来找我们两个的麻烦。如果,他不先杀王立群,选择先杀你。我们还是腾不出手来。现在赶紧想办法找线索。” 我遇上了封卦劫,卦术不灵了,只能去推敲那个女尸的来历,这不得不说是个麻烦。 我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那具女尸的本主,应该还跟吊人楼有关。你对吊人楼知道多少?” 陈绍元摇头道:“我从来没去过吊人楼,要说了解的话,还真就没有那货了解。我带你去找那货。” 陈绍元说的那货也是个风水先生,名叫李则。一开始在风水街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后来因为做局骗人,撞到了张文韬的手里,对方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就让他在风水街上混不下去了,不得不改行做了小生意,人也跟着搬到了郊区。 陈绍元带着我赶到郊区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我们两个差不多是摸着黑走到了李则家的门口,陈绍元上去就想敲门,却被我伸手给拦了下来:“这地方不对。” 陈绍元吓了一跳:“小师叔,你发现什么了?” “你不是说李则会看风水么?你自己看,那是什么?”我伸手往旁边指了指,李则家大门正好对着路口,门上还没装任何挡煞的法器,这明显是不合常理。 普通人盖房子都知道,不能把大门正对路口,就算非要对着路口不可,也得错开一段距离,正对道口就是煞局,尤其对着十字路口就更不对劲儿,这种开门的方式在术道上叫“迎鬼入门”,李则本身就是风水先生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么? 陈绍元赶紧往墙上抓了几下:“他家大门是后来挪的位置,我上回上门讨债的时候,还不在这儿。咱们……” “不走正门!翻墙进去。”我们赶到李则家院子外面的时候,正好接近子时,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开门都得有鬼跟着一块儿进去。李则未必肯出来开门,我也不想去惹这个麻烦,干脆从墙头上翻进了院里。 我刚一落地就听见自己脚下咔嚓响了一声,等我挪开脚时,地上已经被我踩出了一个坑来——那块地方本来就不是实土,有人故意在下面埋了东西,我顺势用脚在地上拨动了一下,土层下面立刻露出了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盒子。 骨灰! 我的脑袋里刚闪过一个念头,一缕阴气就顺着我的脚掌四周蔓延而起。 骨灰里的鬼魂要出来了! 我伸手摸向身后刀柄的瞬间,屋里忽然亮起了灯光:“外面是哪位朋友来了?” 对方说话的时候,我明显看见有一只人手已经摸到了我的脚尖,那人一说话,地上的人手就缩了回去。 跟着我跳进来的陈绍元应了一声:“是我!找你有事儿!” 屋里的人很快就走了出来,对方五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穿着休闲装,手里还举着一根点着的白蜡。 我给陈绍元打了一个眼色,后者马上开口道:“李则,你弄什么?混到用不起电了么?有灯不点,你点蜡啊!” 李则举着白蜡走到院子中间:“贵客来了,我总得尽尽礼数啊!两位屋里坐。” 白蜡迎宾? 术道上有“白蜡迎宾”的说法,但是迎接的宾客却不是活人,而是死人。见死人,不能点灯,灯光带着三分阳气,用灯迎死人本身就有几分挑衅的意思,该办的事情也就办不成了。迎接死人只能用灵棚里挂的白纸灯笼,或者是灵堂里才用的白蜡。 李则这是在迎接我和陈绍元,还是在迎别人? 陈绍元的脸色也有点不好,他故意慢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小师叔,我怎么觉得有点发冷,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进院子了?李则平时不这样,他是不是没跟我们说话?” 我稍稍侧了侧身子,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大门,李则家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透过大门正好能看见外面的十字路口。 我和陈绍元对视了一眼之后,向他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跟紧我,别出什么差错。 我跟着李则走进屋里,对方却把白蜡放在桌子上伸手比了一下:“两位请坐吧!寒舍简陋,招呼不周了。” 陈绍元刚要往下坐,就被我给拽了起来:“你看看那是什么?” 陈绍元往墙边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就变了,墙角那边放着一张纸扎的沙发。 ------------ 第二十一章日记 陈绍元指着李则骂道:“姓李的,你让我们坐死人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李则呵呵笑道:“我都已经死了,不坐死人的东西,能坐什么?” 李则抬头看向陈绍元时,一双眼睛已经是血丝满布,李则咽喉的部位,在我们两个眼皮底下飞快向里缩紧,短短片刻之间,就被什么东西给勒小半圈。脖子像是撑不住脑袋的分量慢慢歪到一边儿,整个脑袋都贴在了自己肩膀上。 李则呵呵笑道:“我被关在这儿太久了,想出都出不去。这下好了,总算是有人来陪我了。两位请坐,请坐啊!” 陈绍元刚刚喊了一声“师叔”,我就从兜里掏出了一颗铁桃核,用指头压住桃核边缘,飞快向外弹射而出,我的桃核离手之间便带起了一道红光,从李则胸口上透体而过。 “谢谢!”李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之后,身躯轰然散成了满地磷火。 我抬手往天棚上看了一眼就推开房门,走进了另外一间屋子,李则的尸体果然吊在那里,唯一跟我刚才看见的鬼魂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的尸体闭着眼睛。 我在屋里找了一圈才从李则书架上翻出来一本日记,我刚要去拿白蜡,陈绍元就碰了碰我肩膀:“师叔,咱们出去再看吧?你看外面……外面有鬼啊!” 我往外扫了一眼,李则家院门一左一右果然站着四个面无表情的白衣鬼魂,四只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紧盯着窗户,似乎是想看看我们在屋里做些什么? “不用管它!我看完了日记再说。”我点起了白蜡一页页翻起了日记。 很快就翻到几个月之前的位置,李则这样写道: 张文韬害得我如此落魄,我也不能让他好过。 我有什么错?我做局骗人,也是我的本事。他凭什么多管闲事?就凭他是白派先生?什么做先生得心正,人正,都是狗屁。我站在他的位置上也一样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就是仗着张家在先生行里的地位,才能呼风唤雨么?没了张家,他算什么?连我都不如。 我要毁了张家,毁了张文韬。 某年某月日: 我弄回来的鬼魂不行啊!师父传给我的五鬼封门咒,撼不动张家。除非,我能找到一个绝对可以信任的鬼魂做阵主。可我上哪儿去找这么一个鬼魂。那四个骨灰盒算是白偷了。 那四个鬼魂先留着吧!说不定,将来有机会弄到五鬼运财的秘法,她们四个还能派上用场。 我看到这里时,转头看了陈绍元一眼:“李则开门迎鬼,是为了养鬼布阵啊!” 陈绍元的脸色发白道:“小师叔,你稍微快点啊!鬼都到窗户口了。” 我稍一转头就看见玻璃上映出来四张人脸,外面的鬼魂一个个把惨白无血的面孔贴在玻璃上,拼命想要从窗户上挤进来,我甚至能看见,有个鬼魂的眼珠在贴着玻璃乱转。 我淡淡说道:“没事儿,他们不进来不用喊我。” 我继续翻动着日记,很快就到了下一页: 我找到对付张文韬的办法了,没想到,这片山区里还藏着这样的东西。 只要我把吊死鬼庙里的东西挖出来,弄到影视城的那座吊人楼里。那边早晚得出事儿,只要死了人,我再找人操作一番,张文韬就算不身败名裂,也得拿出大笔钱财来平息舆论。张文韬死定了。 某年某月某日 我把吊死鬼庙里的东西埋下去了这么多天,怎么还不见动静? 是被张文韬发现了么?不应该啊!我做旧的手法是师父的独门秘术,就算一流先生都看不出来,张文韬有这个本事么? 某年某月某日 影视城里怎么还不出事?是不是我太谨慎了,我怕张文韬发现女尸之后找上我,在棺材上面压了镇魂石板,是不是镇魂石板把女尸挡住了,我要不要去把石板拿下来? 某年某月日 出事啦!终于出事啦!有人在吊人楼里吊死了。张文韬完了,他肯定完了。 某年某月某日 他么的,那个吊死鬼是因为王立群死的,王立群花了大价钱把事情平了,家属都不找了,我还炒作个什么劲儿? 张文韬好惹,王立群可不好惹,白忙活了。 说不定,也不算是白忙活一场,吊死鬼庙里的棺材被怨气弄开,死的人就会越来越多,那边早晚还得出事。 我有的是时间等着张文韬,我就不信,等不到机会。 我看到这儿时停了下来:原来,吊人楼里的棺材是李则藏进去的,难怪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看来,江湖术士果然没有一个简单角色,哪怕是李则这样靠着做局骗人才能混下去的货色,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我在吊人楼里觉得不对劲,却没看出那边是新挖出来的土坑,李则做旧的本事真的有独到之处。 可是,按照日子上的说法,他弄出来的这具女尸应该是无主咒尸,我怎么一直觉得她是有主的东西?是我看错了么? 不对,我没看错,那具女尸身上,如果是无主咒尸的话,她早就应该自己挣脱棺材出来了,她肯定还是有主的。可她的主人是谁? 我曾经以为她的主人是李则,现在看全然不对!李则,如果有下咒的本事,他就自己动用咒法了。 我正在思忖之间,陈绍元使劲往我身上推了两下:“师叔,师叔……鬼……鬼要进来了。” 我再往窗口看时,却看见窗缝里面伸进来了一根手指头,李则家的窗户没开,窗缝连张纸片都塞不进来,外面的鬼魂却透过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把手伸了进来,从我的位置往前看,那根手指头就像是被截断了一样,一半留在窗外,一半伸在屋里,顺着窗缝的位置一下下的挑动着窗户上的锁鼻,她是想要开窗户? 陈绍元颤着声音道:“师叔,不行咱们先出去吧!我看那外面的东西不是什么好路数啊!” “不急,不急!”我气定神闲的说道:“他们这不是还没把窗户打开么?等他们开了窗户再说。” 我的话刚说完,窗口的位置上就“哗啦”响了一声。 陈绍元差点跳起来:“她把窗户拉开了!” ------------ 第二十二章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转头看向窗口之间,外面的鬼魂已经拉开了窗子,刺骨阴风从窗外暴卷而来,我身上的野战服立刻被风给吹了个通透。 我也眯起眼睛看向了窗口,站在窗外的鬼魂在阴风里抬头向我看过来时,我抽出九星残月,把刀尖钉进桌子,让刀立在桌上,自己再次翻开了日记。 桌上烛火照在九星残月的刀锋上时,一抹血光随着刀身游动而起,刀上的九颗圆孔好似九只泛血的鬼眼,煞气四溢的盯住外面的鬼魂。打头的鬼魂想要破窗而入,却顶不住刀上的凛凛杀机,双手按在窗台上挠得窗台沙沙作响,却不敢再往前半步。 我冷笑了一声,又读了下去: 我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觉得头顶上有东西,有时候,能感到什么东西在头顶上扫我头发;有时候,还能闻到棺材木的味道。还有那几个死妮子,总是偷偷背着我笑,她们以前从来不笑。她们是不是看着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了? 某年某月某日 我这几天怎么总是仰头往房顶上看,总想往房梁上挂绳子?看向带圈的东西,就想放在脖子底下试一试。领带,裤带,衣服挂,健身器,只要是带圈的东西,我就想把脑袋送上去试试大小。 该不会是有人动了那个女尸,她缠上我了吧!我得问问那四个死妮子究竟看着什么了? 某年某月某日 那四个妮子在害我,肯定是在害我,我怎么打她们,她们都不说自己看到了什么?我明天就去拿套木桩子把她们钉起来。 某年某月某日 我是不是要出事儿了,如果,我出了事,肯定是张文韬干的。只有他能干出这种事来。 张文韬,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李则的日记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他说的那四个死妮子应该是窗户外面站的那四个鬼魂。他们没让李则钉起来,李则自己却挂在了房梁上。 我翻看了一下日记上的时间:李则吊死的时候,那具女尸正在追杀王立群,咒术最大的特点就是一次只能针对一个目标,只有目标死亡的情况下,才能去杀下一个人,哪怕是诅咒的一个家族,甚至一座城市也是如此。只不过大范围的诅咒,目标死亡的速度太快,才让人觉得那是在成片死人,事实上,诅咒也带着先后的顺序。 当时,我在护着王立群,目标没死,女尸不可能回头杀李则。况且,李则的死法也跟我遇上的几个死者完全不同。难道,杀了李则的凶手还有一具咒尸? 我把手按在桌子上轻轻敲动了两下,又重新翻开了日记。这一次,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李则最后几篇日记,虽然在用词和语气上,显得非常恐慌,但是他的字迹却极为工整,甚至比前几篇骂张文韬的日记还要工整。人的情绪,不但能从用词上体现出来,在字迹上也一样可以表现出情绪的变化。从李则的字迹上,可以看出他当时非常冷静,甚至已经做好了要死的准备。 更重要的是,李则不是每天都在写日记,有时会隔上几天再动笔。他临死之前曾经空出了三天没有记录任何东西。那三天,他应该已经确定了自己将来的下场。 从李则的日记上,足能看出李则是个报复心理很强的人。而且,报复起来不择手段。他确定自己会死之后,必然不会甘心,他肯定留下了什么线索,指引别人给他报仇! 我想到这儿时,眉头不由得微微一动:李则还是想要报复张文韬。 李则敢确定,自己死了之后,日记一定会被发现。无论发现他尸体的人,是警方还是术士,他的死因也会传到张文韬的耳朵里,他是要引着张文韬去跟吊死鬼拼命? 我把手腕上的铁桃核摘了下来拿在手里慢慢盘玩,脑袋也在飞快的转动:李则想要报仇就得让张文韬和吊死鬼碰面,他肯定是留下了去找吊死鬼庙的线索。 可他的日记里却没去记载吊死鬼庙的具体位置,线索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思忖之间陈绍元颤着声音道:“师叔,鬼……鬼进来了……” 我转头看向窗口的时候,窗外的四个鬼魂已经少了一个,剩下三个女鬼却在看着我和陈绍元凄凄冷笑,其中一个女鬼还在不停的翻着眼珠,看样子好像是在看我的头顶。 我下意识的想要抬头的瞬间,又把目光收了回来,跟窗外的一个女鬼对视在一起,本来还在嘻嘻冷笑的女鬼,一瞬之间收起了笑容,身子也跟着往后倒退了两步,满眼惊恐的看着我不动了。 我身边的陈绍元却颤着声音说道:“师叔,李则日记上不是写了么?他临死前那几天,几个女鬼都在看他头顶。咱们头顶上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我淡淡说道:“老陈,你说李则炼鬼的禁制会不会把自己给困住?” “什么意思?”陈绍元像是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继续说道:“李则的这个院子,能迎鬼进门,但是鬼魂进来之后却出不去了。这样一来,他就能慢慢炮制鬼魂,最后让她们为己所用。你说,李则会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这个院子里,自己的鬼魂也出不去。” “我哪儿知道哇!”陈绍元急得快哭了:“师叔哇!你可就别玩了,那边的鬼都少了一个,咱们赶紧想办法走哇!” 我摇头道:“我这不是正在……” 我的话没说完,悬在空中的尸体忽然摇晃了两下。 我进门之后虽然是在看日记,却没去管房梁上悬着的尸体,尸体晃动,地面就出现了尸首的影子,一双脚影清清楚楚的在地面上来回移动几次,咋看之间就像是有人在空中往我们两个的方向走了过来。 “师叔,死人动了!”陈绍元刚刚惊叫了一声,挂在房上的尸体就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地上的灰尘在尸体拍击之下翻滚而起,把整个屋子弄得乌烟瘴气。 陈绍元捂着眼睛往后倒退的工夫,我悄然把手伸向了刀柄。 ------------ 第二十三章出刀 李则的尸体掉了下来,挂在房梁上的那根上吊绳就等于空了,空出来的绳子就该往起吊人了。 陈绍元捂着眼睛喊道:“师叔,咱们快走。这里要出事儿啊!” “已经出事儿了!”我举在半空的手掌忽然向下一拍,正好拍在了刀柄的边缘,九星残月在我拍击之下,发出了一声鬼哭似的长啸,一把弯刀瞬时间化作刀轮,向梁上反斩了过去。我却在瞬间起身,出手抓向了陈绍元的脖子。 我右手五指掐住陈绍元咽喉的瞬间,九星残月也劈中了挂在房梁上的绳索,麻绳落地,九星残月却仍旧留在了房梁上。 此时,我已经扣住了陈绍元的脖子,一步向前把他推到了墙上。 “小师叔……”陈绍元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左手里掐着的铁桃核就已经脱手而出,紧贴着房梁打上了屋顶。我只听见房梁的方向传来“砰”的一声绳索绷紧时的怪响,等我再往后看时,我身后的地面上又多出了一双脚影——房梁上又垂下来了一具尸体。 我稍一转头就看清了那具尸体的全貌,对方穿着清朝的官袍却是长发披面,从我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是一具男尸。 我侧眼看向陈绍元时,后者艰难的说道:“小师叔,你掐我干什么?” 我冷声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李则的阵法会不会把自己困起来?答案是不会。” “李则是个小人,小人做事绝不会不给自己留下后路,他肯定不会把自己困在院子里。李则一直在日记里提醒我,控制了他的人在什么地方。他给我的提示就是,那人在他头顶上。” “李则怕我看不明白,还故意提到了那四个女鬼,说四个女鬼在往他头上看。实际上,他是在告诉我,那四个女鬼也害怕那个人,一旦出现什么情况,四个女鬼还是会做提示。你不觉得,四个女鬼在李则魂飞魄散之后,没有必要再来围屋子找我么?她们过来,无非就是暗示我,那人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陈绍元艰难的说道:“那……那你掐我干什么?” 我沉声道:“你不觉得你的话有点太多了么?你从我们进屋之后就一直在催我走,可你从来就没有要走的意思。你只不过是不想让我知道,你究竟在哪儿罢了!我要是听了你的话,从大门走出去,就能撞上门口等我的那根衣服挂。” 从我的角度往外看,正好能看见外屋门边上的衣挂。李则说过,他最后那几天只要看见带圈的东西就想要把脑袋伸进去试试,其中也包括了衣挂。 我沉着声音道:“你不是陈绍元,你故意把门口的女鬼弄走一个就是为了转移我的视线,好在背后给我下绳子。” “冤……冤枉……”陈绍元挣扎着喊道:“小师叔,我冤枉啊!你后面……后面……” 那个时候,身后的尸体已经动了,对方像是一具被绳子牵引的木偶,缓缓飘了起来,悄悄从身后抽出一根铁丝做的衣服挂,双手压在衣挂的两边,微微用力之下把衣挂给压成了方形,用手举着慢慢的往我身后挪动而来。 我双眼却是死死的盯着陈绍元,陈绍元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师叔,你……你信我……你后面有鬼……真有鬼啊!” “你最好从陈绍元身体里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我说话之间左手伸进腿边兜里,用指缝夹出三根几寸长的钢针,明晃晃的针尖对准了陈绍元的眼睛:“我数到三,你不出来,我宁可废了陈绍元的眸子,也要把你给弄出来。” “师叔……别……”陈绍元眼看着我把钢针往自己眼睛上递,眼里已经露出了绝望。 我手里的钢针贴近陈绍元眼皮的时候,那具吊尸手里的衣挂也靠近了我的头顶,我的头上扎着头巾,除了额前和鬓角上的几缕头发之外,其他头发全被头巾盖住了,就算对方把衣挂放在我头顶上,我也感觉不到。 对方正是看准了这点,才在接近我的瞬间悄然加速。 我忽然放开了掐住陈绍元的手掌,脚下往前挪动了半步,几乎是脸贴脸的站在了陈绍元面前之后,猛地一个回身,夹着钢针的左手紧跟着一拳轰向身外,瞬间与尸体的右手碰撞在了一起,我指尖的三根钢针也在眨眼之间没入了对方的手掌。 对方一声惨叫,身形往后倒飞而起,我脚下连出两步紧追着对方身形到了梁下时,被我掏出来的两颗铁桃核,也随之脱手而出,只不过直奔对方双眼而去。 对方伸手去护自己双眼时,我打出的第三颗铁桃核也已经击中了九星残月的刀柄,弯刀带着一丝冷光从空中坠落的刹那间,我伸手接住了弯刀。 “谁家阴风送纸钱”我怒吼声中,无命九刀第一式应声而出,暴烈的刀风中卷起的刀影,就像是漫天飞舞的纸钱,直奔着那具尸体覆盖而去,我也在瞬间与那具尸体交换了一个位置,等我收刀而起时,那具尸体身上已经多出了十几道刀口,尤其是眉心上那一刀,几乎把尸体的脑袋给劈成了两半。 前一刻间,还挂在梁上的尸体,下一秒时,便落在了地上,梁上就只剩下了一截被我砍开的绳子。 陈绍元直到这个时候才算缓过神来:“师叔,你刀都过去了,尸体才掉下来,你这刀也太快了。” 按理说,我该在这个时候吹嘘两句,可我实在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无命九刀见者无命,确实诡异、霸道,可是,无命九刀消耗功力的速度也同样霸道。我试过,我最多就能用出两刀,第三刀用出来,我不用杀敌自己就得先累吐血。即使只用一刀,我也得调息一会儿,才能恢复过来。 “咱们走!”我不动声色的迈开脚步走出了大门时,外面的女鬼已经吓得没了踪影,直到我走出院子,还能听见她们被埋在地里的骨灰盒在轻轻作响——那四个女鬼在骨灰盒里瑟瑟发抖。 ------------ 第二十四章登门 陈绍元屁颠屁颠的跟在我后面:“师叔,你可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你要把我眼珠子抠出来呢?” 那个时候,我已经恢复过来一些:“那是吊死鬼的地盘,我得想办法把他引出来。如果,让他牵着我们鼻子走,我说不定没法分心去护着你。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陈绍元搓着手道:“师叔,你脑袋后面也没长眼睛,你不用回头就知道死人过来了?” “我知道,那东西肯定得从我后面过来。你没见我一直在盯着你的眼睛看么?我故意把我们俩的位置错开一点,就是为了让你看见我身后的鬼魂,我是看着你眼睛里的影子对他动的手。” 我没用陈绍元再问就解释道:“李则跟我们见面的时候,故意让我们看他脖子,其实是想告诉我们,他不是被人吊死在了大梁上,而是死了之后又被人挂了上去。他真正的死因是被绞死。” 很多人都觉得绞刑就是把人吊死在木架子上,事实上,那是外国的绞刑。古代的绞刑和吊死是两码事,古代绞刑是用弓箭套住犯人的脖子,然后使劲拧动弓背,让弓弦不断绞紧,一点点的把人给勒死。 吊死的人颈骨可能会脱节,但是不会断裂,被绞死的人,脖子上的骨头会被拧断,所以脖子扭曲的程度跟吊死鬼并不一样。 李则故意让我看他脖子,就是为了提醒我们小心身后。他的那本日记才是真正的障眼法。 我解释了之后,陈绍元才恍然大悟:“高明,实在是高明。对了,师叔,你怎么没悬刀啊?” “我悬刀了啊!我的刀不是钉在房梁上又落下来的么?”我实在是没心情去给陈绍元解释悬刀的事情,这事儿本身就有点矛盾,解释起来太费劲。 悬刀是威慑,也是客气,等于是提前通知对方“我来了”,真正要动手的时候,悬起来的刀确实可以帮上不少的忙。但是遇上了突发的情况,谁还有工夫去挂刀啊?拔刀出来,手起刀落就完了。 我在敷衍陈绍元,他却觉得我说的有理:“师叔说得对,说得对。咱们现在去哪儿啊?咱们家里还有一具女尸呢?” 我淡淡说道:“这两具咒尸,不仅是一男一女,而且是一正一反的被吊着,正好代表着阴阳相容的意思。我干掉了其中一个,另外一个也会跟着玩完。不信,你回去看,家里那具女尸肯定已经魂飞魄散了。” 陈绍元半信半疑的带我回了风水居,被我挂在屋里的那具女尸果然已经失去了灵性,眼睛里再也见不到凶光,皮肤也已经失去了光泽,这时候,她才真正像是一具尸体。 陈绍元看了好半天才说道:“这……这就完事了?” “没完!”我摇头道:“咱们还得等着有人上门。” “你是说,两具咒尸的主人。”陈绍元吓得冷汗直流:“小师叔,能用尸体下咒的人怕是不简单吧?咱们惹了他,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我冷声道:“无缘无故折腾我这么长时间,他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给他一个交代。” 我把尸体放平在了地上,出去找了点黄泥封住了尸体七窍,又在尸体身上钉上了三根棺材钉,才退出房间,锁住了房门:“老陈,这间屋子我要是不开,七天之内谁也不能开。你可千万记着,要是谁不小心弄开了门,说不定就得惹祸上身。” 陈绍元赶紧退了两步,远远躲开了大门。 我索性在风水居的客厅里对付了一宿,专门等着有人上门。 第二天一早,陈绍元还没开门,我就听见门外有人喊道:“谁是吴问,给我出来!” 女人?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好像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啊!怎么会有一个女人找上门了? 陈绍元过去把门打开之后,一个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女生就闯进了门来,我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对方穿着一身正式的职业装,略施粉黛的脸上满是怒意,她的目光却让人觉得非常干净。 这一眼至少可以让我断定两点,一是对方是个注重细节的人,哪怕是兴师问罪也要先整理好装束;二是对方的心思相对简单,生气就是生气,不会做那种不动声色算计对手的事情。她不适合做咒术师。 我淡淡说道:“我就是吴问,你有事儿?” “我叫张严心,是三眼张家的人。”张严心自报家门之后立刻问道:“王立群为什么会吊死在我家门口?” 我摊手道:“那得问他啊?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张严心气得脸色发红:“你敢做不敢承认是吧?我就是问了王立群,才来找你的。你是不是在那具尸体上动了手脚?” 我微微一扬眉头:看样子咒死王立群的人,并没下死手,否则,王立群的鬼魂也应该灰飞烟灭了。 张严心看我没说话,又继续道:“王立群不用你,你就下手报复,作为先生,你的手段是不是太下作了?” 这个张严心有点意思,我本来以为她会拿张家来压我,没想到,她是来跟我说理的。 我正要开口时,却听见有人在门外低声喝道:“严心,你在干什么?” “爸爸!” “张先生!” 张严心、陈绍元同时迎向了门口的张文韬,我却坐在原地没动。 张文韬缓步走了进来:“严心,你先出去,我想跟这个小兄弟单独谈谈。” “爸爸,我……”张严心正想反对,就被张文韬狠狠瞪了一眼,张严心顿时不敢说话了,乖乖走了出去。 陈绍元也跟着溜出去之后,张文韬才坐了下来:“不请我吃个早饭?” 我看向张文韬道:“我还真没有请陌生人吃饭的习惯。” 张文韬看着我愣了两三秒钟才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跟正非叔一个脾气。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是正非叔的后人,实在太像了。” 我眉头微微一挑:“你认识我爷?” 我并没放松警惕,江湖中互相认识,可不代表就是朋友,有时候仇人反倒认识得更深刻一些。 ------------ 第二十五章故人 张文韬笑道:“我当然认识正非叔,我的暗器功夫还是他教的。” 张文韬捻起桌上一颗花生米,用手指顶住向外弹射而出,不偏不斜的打进了两米开外的茶杯里。他这一手没有示威的意思,只是为了让我看清他的手法。那确实是我们吴家的暗器手法。 我看向张文韬时,后者已经开口道:“家父张啸风在世时,北六省都认为家父是北方第一先生,实际上,家父却一直觉得自己不如正非叔。家父从不让人在他面前提什么‘南不过江,北不遇张’别人都以为他是自谦。他却跟我说,北方真正别遇上的不是他张啸风,而是卷山龙。” 张文韬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正非叔十年没出江湖,他还好吧?” “我爷很好!”我简简单单的回答了一句之后,再次看向了张文韬。 张文韬笑道:“你不说话,是心怀芥蒂吧? 王立群的确是死在了我手里。” “我接手影视城的时候,特意去吊人楼里看过,那里虽然死过几个人却没有外面传得那样可怕,我本来是想做场法事送走那些冤魂,没想到,其中一个女孩却求我给她报仇。” 张文韬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道:“算是天理循环吧!我还没想好怎么替那个女孩讨回公道,李则就把一具无主的咒尸给送了过来。我告诉那个女孩,可以去求那具尸体,尸身有灵肯定会帮她报仇。当然,我也在其中动了点手脚。否则,一具作为媒介的尸体,没法自己去咒人。” 张文韬继续说道:“我怕那具尸体失控胡乱杀人,特意跑到影视城待了几天,算是看着咒尸。这就是你在影视城外面看见我的原因。” 张文韬给我的答案,跟我想的差不多。 我从李则家出来,就猜到真正下咒的人是张文韬。甚至已经做好了跟他火拼一场的准备,没想到,他却成了我爷的故人。 张文韬说道:“你在尸体上下咒,想要反杀王立群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开始怀疑我了。我再不出来解释一下,我们之间的误会恐怕会越来越深。所以,我才特意赶了过来。” 我平静的说道:“李则也是你杀的?” “当然!”张文韬笑道:“术士嘛!哪有几个善男信女?况且,人家已经找到我的头上了,我还能放着他不管么?本来,我想替那个女孩报了仇之后,再处理掉那两具尸体,没想到,让你抢先了一步。” 我微微点了点头道:“以你的地位,也用这种方式行侠仗义?” 我确实有点弄不明白张文韬的路数,按照他的地位,想要碾死王立群,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何必非要动用咒术? 张文韬笑道:“张氏企业确实有些薄名,但是张家归根结底还是术士。用术士的方式做事,才是我喜欢的生活。” 我缓缓道:“据我所知,张先生已经很多年不问江湖是非,一心经营生意了。” “可以这么说吧!”张文韬叹了口气道:“让我不问是非的,并不是这个江湖,而是贱内。算了,不说这些。我只是告诉你,我还向往江湖,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张文韬站了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又在那具女尸上动了手脚,打算防备我向你发难对吧?那具女尸交给我吧?算是让我做事有始有终。” “女尸就在楼上!”我把张文韬领到了屋里,张文韬上下打量女尸几眼:“你果然是尽得正非叔的真传,我在你这个年纪都使不出这么好的咒术。” 张文韬见我微微点头,才伸手拔掉了尸体上的棺材钉。我自己不动手,也有几分想要试试张文韬深浅的意思,单凭他能随手破去我的咒术这一点,就足够证明,对方强出我太多,要是我们两个真的动了手,吃亏的人肯定是我。 张文韬用床单把女尸卷起来之后,微微笑了一下。我知道,他笑的是什么意思,他是发现我拿走了吊着女尸用的那根绳子。那根麻绳确实是一根棺材绳,加上女尸身上的阴气浸染了多年,足够拿来当法器使用了。 女尸被我毁了之后,她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那根棺材绳了,我没有不收的道理。 张文韬没把话说破,我自然也不会找他解释,张文韬扛起尸体走到门口才回头说道:“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叔叔,以后在省城遇上什么麻烦,可以直接报我的名号。只要在我能力之内,我一定给你解决。” “那就先谢谢张叔了。”我嘴上说着谢谢,心里却没当成有这么回事儿。我爷说过,人这辈子靠山再多,最后靠的还得是自己。况且,你想找山靠,总得付出点代价,这个世上除了亲爹没谁能无条件的事事替你撑腰。就算有靠山,在没必要的时候也别去找他。 张文韬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态度,不由得摇头笑了笑:“你真是正非叔的孙子,有空的话来家里坐坐,我的茶艺还不错。” 我这才笑了:“有空一定去叨扰张叔。” 当有一个人想要做你靠山的时候,他肯定没把你们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哪怕是父爱,那也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呵护你。现在,张文韬以平等的身份对我,我自然不会再矫情。 张文韬哈哈大笑道:“正非叔后继有人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张文韬的笑声当中带着几分凄凉的味道,是我感觉错了,还是说张文韬真在某种情况下触景生情了? 张文韬走了之后,陈绍元就差点把我喷死在屋里:他说了半个小时的主旨就是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把握住,换成他马上就能磕头叫干爹。 我皱着眉头道:“你就没看出来张文韬在试我的斤两么?他早就知道我在干什么,却一直都不说。为的就是试试我的深浅。” 陈绍元敲着手道:“张文韬是吴爷的故人,人家试试你深浅怎么了?你要是真不行,人家肯定能给你指条路走。再说了,他走的时候,不一直说吴爷后继有人么?那是喜欢你,要提携你,你就不知道把握机会啊?” 我被陈绍元气得直翻白眼,最可恨的是,他头一天说完也就算了,第二天接着又说,最后实在是把我说烦了,干脆把他扔在风水居里,自己出门遛弯儿去了。 我还没走出多远就觉得附近有人在跟着我,我故意走进了一个没人的胡同之后,果然有几个人跟着我走了进来,打头那三个人打眼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我来省城好像没得罪过谁,怎么会有人过来堵我? 我的目光不由得越过几人看向了胡同口的位置。 ------------ 第二十六章新的伙伴 我看向胡同时,外面也没有谁在?这几个人是干嘛的? 我看向领头那个人:“朋友,有什么指教?” 那人咧着嘴笑道:“你在风水街落了脚,怎么不拜拜码头,见见前辈?你师父没教过你规矩么?你现在给我听好……” 我没等对方说完,立刻上前一步,左手化掌平按在了对方肚子上,右手忽然抽出匕首,从我左手食中两指的指缝中间一刀扎进了对方肚皮,顺手抽出刀来,猛一转身又给旁边那人一刀。 我两刀捅倒了两个人之后,目光瞬间落在了第三个人的身上。对方吓得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兄弟,误会!” “别误会!一人一刀,不偏不向!”我抓住对方衣领把人拎了起来,上去又是一刀。 三个人全都被我捅倒了之后,守在胡同口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就跑了个干净。我也没从胡同出去,直接翻过围墙跳到了胡同另外一边,拿出手机给陈绍元拨了一个电话:“老陈,有仨人在北边胡同里堵我,让我一人改了一刀儿,剩下的事儿,你办吧!” “改刀儿?你做菜哪!那是人……”老陈话没说完,我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从风水街出来钻进了郊区的山里,找了个山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我也没闲着,一直在那儿摇卦。真正的封卦劫,等于是天道封闭了术士推演天机的能力,术士一旦无法推演天机就等于先输了三分,三分险,对于术士来说已经是致命的危机了。 好在,我遇上的封卦劫,并没完全封死我对天道的感应,只是给我设置了一些屏障而已。能冲开天道的屏障,我就能度过封卦劫,我故意躲起来,断掉了跟陈绍元之间的联系,就是为了验证一下我能不能冲开封卦劫。如果,我能用卦象算出这次伤人之后的吉凶,就说明我冲开了封卦劫。可是我连续冲了几次都没能打开屏障,卦象不是混乱不堪就是失手落卦。怎么也冲不开天道的阻拦。最后不得不放弃了尝试,或许,我还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冲开天道屏障重新起卦。 我放弃了尝试之后,才打开了手机,那里面全是陈绍元的未接来电,等我把电话给他拨回去,陈绍元头一句话就是:“风过了,雪不深,山上没有印子。” 陈绍元还跟我说上黑话了,他是告诉我,事情平下来了,虽然还剩点尾子,但是问题不大。最重要的事情,官方上我没落案。这才是重点。 等我溜达回风水居,陈绍元差点没哭了:“我说小祖宗哎!你可玩死我喽!人家不就是找你放个话么?你犯得着杀人么?” 我看了陈绍元半天才说了一句:“我没杀人,我那是改刀走缝儿,我不是告诉你了么?” “改刀走缝儿”是黑话,也是一种用刀本事。 那一刀看着凶狠,实际上刀是平着进了肚子,刀尖入体绝不超过两寸,刀刃子是从人的肠子缝中间穿过去,伤不着对方内脏,也不会把人扎透。但是挨刀的人不知道,就知道自己肚子被捅了一刀,马上就懵了,身子跟着发软,什么本事都用不出来。这时候,你让他干什么他都能同意。改刀走缝儿,吓唬人的成分更多一些。 这招在东北土匪里不少人都会用,但是真正用得好的人,非下山狼莫属。遇上那些只能吓唬,不能杀的人,就得下山狼出来改刀。我爷年轻的时候跟下山狼学了这招,不过,他没人家用得好。下山狼往人肚子上瞄一眼,就能估计出肠子在什么地方。不管对方肚子里的板油多厚,那一刀都要不了命。 我爷没人家玩得精,只能先摸一下对方肚子再下刀,我学得更不精,遇上个胖子,我就算摸了对方肚子也不敢随便下刀,好在那三个人都练过,肚子上没有油。 陈绍元愣了半天真哭了:“小祖宗,你是我亲祖宗啊!你当现在是走江湖啊!现在讲法啊!警察真把你抓了,人家可不管你是不是改刀,直接认定你杀人未遂。我为了给你平事儿,棺材本都差点赔进去,要不是张文韬出面,咱们这个风水居,就连半间都剩不下了。” 我惊讶道:“张文韬出面了?” “你这话说得!”陈绍元鼻子都要气歪了:“被你撂倒那三个,在风水街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张文韬不出面,我把自己卖了,人家也不能吐口啊!你有空去找人家道个谢吧!” “还是欠了人家人情了!”我抓了抓脑袋:“等过几天吧,这都要过年了,过了年咱们去串个门。行了,别哭了,多大人了,不就是赔了点钱吗?等过几天接上几笔生意就回来了。” 我这话一说完,陈绍元那眼睛顿时就亮了:“我这儿还真有一笔生意,我跟你说,委托人那是个土财主,家里那钱海了去了,你要是把这笔生意办成了,咱们不但能把本钱弄回来,还有得赚,我跟你说。” 我上了陈绍元的当了,他刚才那一顿哭天抢地,分明就是演戏给我看的。我偏偏还不能生气,谁让我给他找了那么大的一个麻烦呢? 我站起了身来:“行啊!那就走吧!去把生意做了再说。” “不行,不行!”陈绍元那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这把老骨头,可不能跟你瞎折腾去了,上回那一折腾,就差点把我老命搭进去。我不去。” 我眯着眼睛看向陈绍元:“你不去,谁给我打下手?你让我自己来?” “我给你找了个帮手。”陈绍元神秘兮兮的道:“那也是我爹一个朋友的后人,我跟你说,那闺女长得贼漂亮?” “女的?”我顿时一皱眉头。 “女的咋啦?”陈绍元先火了:“我跟你说,光是学历这一块儿,你跟人家就没配。” “咱们能不能不提学历。”学历这块还真是我的硬伤。谁一跟我提学历,我就想揍人。 “行,咱们不提学历。但是,人,你得见见。”陈绍元向门口喊了一声:“进来,进来。” ------------ 第二十七章镜子 我并非排斥有一个女孩作为搭档,甚至隐隐有些期待,陈绍元喊人的时候,我就在斜着眼睛往门外看。 我本来打算往外面看上一眼,马上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拿出老板的威严来,可是,当我看见她时,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那个女孩并不惊艳,却像是飞进我世界中的天使,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在变得柔和。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我的世界中不只有刀剑和江湖,还有心动。 我正像是陷落在对方纯真的眼眸中无法回神,陈绍元却在后面狠狠给了我一下:“眼珠子要掉了!”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之后伸出手道:“你好,我叫吴问。” “我知道,大名鼎鼎的卷山龙。我叫唐淼,来自唐家。不过,不是武侠小说里的唐门。你叫我小糖就好。”小糖对着我一抱拳,行了一个江湖礼。 陈绍元笑道:“以后,就你们两个搭伙儿做生意了。我负责接生意,帮你处理首尾。你们两个好好玩啊!别打架。” 陈绍元笑眯眯的坐了下来:“昨天,我刚接到一笔生意。现在眼瞅着要过年了,风水街上敢接这生意的人都回家过年去了,剩下没走的,都不敢去接。这才便宜了我们,你俩要是能把生意做好,咱们就算是在风水街上扬了名了。” 我不由得微微一皱眉头:从陈绍元的表情上,我就能看得出来,他说的这个生意不会那么简单。 我开口道:“老陈,你先给我说说生意。” 陈绍元道:“这回的雇主叫王长海,是个住在乡下的老板。” 前几天,王长海弄回来了九条红鲤鱼,回家给养在了水缸里,准备过年的时候吃。 王长海自己说:他当时怕鱼憋死,还特意往缸里加了多半桶的水。第二天早上起来往缸里一看,缸里的水全都没了,九条鱼死得一条不剩。 老王家几口人绕着水缸看了好半天,水缸上一点儿缝都没有,水不可能漏出去。 要是有人把水缸里的水都瓢出去的话,水缸周围应该带着水迹,可是水缸边上连一点水星子都没有。再说,哪有谁没事儿干溜进厨房里,不偷鱼瓢水玩的?谁也不知道,多半缸的水怎么就像是蒸发了一样漏得一滴不剩。 老王太太说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家二儿子却没当回事儿,往厨房看了一眼就出门了。结果,就在离他家还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被车撞了,车轮子直接从他脑袋上压过去,整个脑袋都扁了,尸体面部全非。 老太太在屋里哭天抢地:“明摆着凶兆,我早就看出来啊!我当时就不该让老|二出去。” 他家大儿子王长海急三火四的带着一个大仙儿回来了,那个大仙进屋看了一眼,出来的时候脸都白了:“你家遇上大事儿了,这事儿要是不破,你家还得死人。缸里死了九条鱼,你家才五口人,还得有人往里填命啊!你赶紧找人来破吧!” 大仙说完就要走,被王长海死活拉着才多说了一句:“你家,这几天谁都别出门,出门就得死。猫在家里兴许还能多活那么两天。” 大仙说着话,那嘴就歪了,就好像是被狠狠抽了一巴掌,嘴歪到脸边上怎么都回不来。 那大仙捂着脸对着王长海家磕了三个头,把脑门子都磕破了,爬起来撒腿就跑,王长海追都追不上。这下村里人都慌了,谁都知道,王长海家这是出了大事儿了,可是谁也不知道,谁得去给老王家填命。整个村子都要凑钱找高人。 找来找去就找到了风水街,正好让陈绍元接到了这趟活儿。 我听陈绍元说完,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九条红鲤鱼?他家不会是抓着龙种了吧?应该不能,龙种哪有那么好抓?再说,也不可能一下抓到九条啊!” 自古以来,龙跟鲤鱼就有些联系,尤其是红鲤子,曾经有一段时间被人认为那是龙的一种变化。有些打鱼的人,很可能在无意间成为鱼龙的人劫,一网下去把它打上来,扔进锅里。 可我没听说过谁能一下打上来九条鱼龙,退一步讲,就算那九条鱼都是龙,老王家遭报应的方式也不对。惹上鱼龙的人一般都是死在水里。如果,老王家人掉进了河里,或者山上下来一场大雪把他家房子埋了,倒是一种合理的解释。他家人被车压死,怎么有几分像是恶鬼索命的味道? 我轻轻转动了几下铁桃核:“老陈,对方出了多少钱?我得看他们的价钱值不值得我去玩命。” 上次,我没跟王立群谈钱,那是因为有陈绍元在里面。这回,我要是再不谈钱,那我就不是匪而是侠了。 陈绍元竖起一根手指头:“王长海出了一个数,他们村里七拼八凑的还能弄上十来个。” “凑合吧!”我说道:“先要一半定金,钱到账,我就过去。” “那可不行!”陈绍元摇头道:“这个不合规矩,风水街先生都是先办事儿后拿钱,再说了,谁还能赖你的账么?” 我想了想道:“那我就走一趟,你把我们带到地方再回来。” 陈绍元这才乐了:“行,咱们赶紧走,赶紧把事儿弄了好回来过年。” 王长海住的三合村离省城不太远,也就是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我们过去的时候正好是晌午,陈绍元把我领到王长海家里门口的时候,我脸色就一沉,指着他家门边上一个小圆镜子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那个镜子,明显是同道中人留下的一个标记。在东北很多行当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先到一步的人,都会留下点东西,告诉别人,我前面在办事儿,别往前走了。各个行当留下的标记也不一样,打猎的,是掀一块树皮下来;土匪就放倒棵小树,横在道上;术士一般都是挂个法器。 王长海家门口的那面镜子,分明就是刚挂上去的东西,他家屋里已经有术士了? 陈绍元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到手的肥肉被人抢了,谁的脸色能好看? ------------ 第二十八章打赌 陈绍元没用我说话就推门进了院子,我却隔着大门看见了一个熟人——张严心。 她怎么来了? 张严心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我看张严心的时候,对方也在往我身上打量,他的眼神里没带什么善意。 陈绍元还没开口,那个人就怒声道:“没看见外面挂着镜子么?吴正非就没交过你什么叫规矩?” 我二话没说,抬手就是两颗铁桃核打了过去,暗器出手,我人也跟着拔刀而起,紧追着暗器奔进对方身前。对方抬手打掉了两颗铁桃核时,九星残月的刀光也已经劈向了对方头顶,那人在避无可避之下,下意识的抬手往上一挡,脚下连错两步退出了两米开外。 对方躲得虽快,却被我那一刀给划开了手腕,手筋都跟着露了出来,刀口上的鲜血顿时染红了地面。 我斜提着弯刀:“看在张文韬的面子上,我没废了你的手。下回再敢拿我爷说事儿,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对方眼神阴狠的向我看过来时,张严心也大怒道:“吴问,有理说理,你上来就动刀算是怎么回事儿?” 我冷笑道:“我想揍人的时候,从不多说废话。只有狗打架才隔着好几步大声汪汪。” 旧时候,每一类人群都有自己的行事法则,那也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就像是大都汇里的混混,虽然也是凶名昭著,却很少会出现分生死的情况。因为他们有产业,所以更多的情况下是在跟对手谈判,只有实在谈不拢的情况下才会动手。东北的土匪一向是靠抢劫,绑票为生,基本上没有什么产业可言,很多时候都是一言不合就拔刀见血,没有这骨子狠劲,在土匪窝里混不下去。 我爷把自己那股子匪气传到了我的身上。他告诉过我,要打架就别废话,废话多了容易吃亏。你想说话,等把对方打趴下了可以慢慢说。所以,我也没有跟人废话的习惯。 我是实话实说,张严心却以为我是在故意气她,人被气得胸口起伏,却说不出话来。 我对着陈绍元一摆手:“老陈,这里有先生了,咱们走吧!” 这要是换了别人,我肯定要留下争一争这笔生意。我刚欠了张文韬一个人情,又差点废了张家人的一只手,再留下来跟张严心抢生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陈绍元也知道我的意思,二话没说就跟着我往出走。 我们三个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被我砍伤了手腕子那人喊道:“站住!” 我提刀回身,眼带冷意的看向了对方,那人以为我还要动手,赶紧说道:“吴问,我问你,你敢不敢留下来跟我们小姐比一场?” “没兴趣!”我转身就走。 那人却不依不饶的道:“卷山龙也犯怂了吧?” 我猛一回头:“你的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那人吓得赶紧闭了嘴,张严心却上前一步:“想动手,我陪你。” 我对张严心笑了一下,大步离去,就算她在背后喊我,我也没回头的意思——我没兴趣莫名其妙的跟人较量一场,回头有什么意义?况且,我明知道对方是要给我挖坑,我还能睁着眼睛往里跳么? 一场生意没接着,我没当一回事儿,陈绍元却显得意兴阑珊,路上一声都没吭,直到上了车还板着一张脸。 我坐在车上随手拿起水壶想要喝上一口水,却从壶里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我把水倒出来一点才看见壶里的清水,已经变成了血色。 陈绍元道:“见水化血?咱们惹上恶鬼了?” “不是!”我转头看向王长海家的方向:“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张严心应该不止带了一个手下过来。我们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还有人在屋里破煞。那个傻子破煞找错了方位,把煞气给放出来了。” 破煞是风水上的一种说法,简单的说,就是破解掉风水上的煞局,或者是煞气。刚才在屋里的那个人,应该是想泄掉王家大宅里的煞气,但是,他找错了方位把煞气给泄到了王家的院子里。我们几个当时就在院里,我身上的水壶触碰到了煞气,才会出现化血的情况。 我沉声道:“王家的事情不在那九条鱼上,那鱼只不过是个征兆,有没有鱼都无所谓。真正能要命的,是引来煞气的东西。那东西怕是不简单,张严心危险了,我们回去。” 陈绍元瞪着眼睛看向我道:“你不会是打算回去救张严心吧?” “是回去跟她打赌。放心,我们就是沾了点煞气,问题不大!”我们立马掉了个头,往王长海家赶了过去。 张文韬的人情,我还没还,总不能看着她女儿死在我面前不管,我回去说,我来救你,以张严心骄傲的性格,肯定会当场翻脸。我只能回去跟她打赌。 我背着背包回到王家,进门就直接说道:“张严心,我跟你赌一场。你拿什么当赌注?” 张严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本来就没有跟我打赌的想法,赌局完全是那个人的意思。 那人站起身来:“你输了,你要为张家服务十年。十年之内,你是属于张家的术士。你赢了,张家给你一千万。” 我冷笑道:“我赢了,张严心给我打工十年。否则,不赌。” 我话刚说完,就听见有人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严心小姐替你打工?” 我转头看过去时,王家屋里已经走出来一个年轻人,看样子他应该是贴近三十的年纪,相貌倒还算是中上,只不过,他的表情却让我看着很不舒服,总让我觉得,他是欠揍。 张严心微怒道:“陶远,给吴问道歉。既然是打赌,就得有同等的赌注,吴问的要求没错。” 那个叫陶远的人道:“我说得也没有错啊!他凭什么跟小姐相提并论?我觉得,他没有那个资格。” 张严心刚要开口,我就强行打断了对方:“张严心,你到底赌不赌,给句痛快话,别在那儿浪费我的时间。” 张严心被我一阵抢白气得小脸发白:“我跟你赌,赌注就按你说的来,我们这边已经看过了王家的情形。现在轮到你出手了。” 术士之间如果用生意打赌,那就是一替一局的往下进行。 如果,张严心是看煞,轮到我的时候,就是破煞。张严心这边是破煞,我就该往下一步走了。 ------------ 第二十九章我办事你闭嘴 陶远得意洋洋的向我看过来时,我径直走向了王家大门。陶远看我想要进屋,伸手虚拦道:“等一下,我破了煞,你就应该斩邪,你进屋干什么?” “滚一边去!我办事儿的时候,你把嘴给我闭上。”我拨开了对方手掌,带着小糖走进了王家的厨房。 我一眼就看见了放在厨房里的大缸,那口水缸已经被人用红布封住了缸口,缸口四周也被灵符贴死。只有在水缸下角的位置上,开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孔。那就是陶远释放煞气的地方。他是把煞气放到了灶台下面,以土压水,压制鲤鱼身上带来的煞气。 我绕着水缸转了半圈,不由得一皱眉头。王长海家里的水缸,不是东北常见的细缸,是相对粗矮的荷花缸,难怪能把九条鱼全都放在里面。 我伏下身子在水缸上看了半天没有出声,小糖压低了声音道:“他释放煞气的方位不对吧?破煞没破好。”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陶远便冷声道:“你说什么呢?你以为自己是谁……” 对方话没说完,我起身一拳打了过去,陶远在那个中年人受伤之后就知道,我想动手的时候不会吭声,看我起身马上一个错步躲到了一边,张严心也跟着往我身前拦截了过来。就在这时,他们两个都没注意的小糖,忽然间暴起身形一拳掀在了陶远的嘴上,当场就把陶远打倒在了地上。 从地上爬起来的陶远,一张嘴就吐出了几颗门牙,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严心气得脸色发白:“吴问,你们太过分了,我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一直对你们忍让,你们却得寸进尺,一再出手伤人。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转头道:“张严心,我们之间是在对赌。如果,你们不想赌,趁早说话。别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我们指手画脚。术士多嘴是什么结果,你要是不知道的话,可以问问你身后那人。问问他,我是不是在手下留情?” 张严心莫名其妙的转头看向那个中年人:“石叔,他是什么意思?” 老石脸色铁青的道:“术道规矩,别人的局,术士不能说。就算看见他做错了,也得隐晦的提醒,这样直接说出来就是在跟对放结仇。” “那他们……”张严心的话说到了一半就没法再往下说了——刚才小糖是在跟我说话,而且声音压得很低,并没在雇主面前直接开口,没犯术道的规矩。反倒是陶远在一旁挑衅。 张严心也只能强行压住了怒火。 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今晚应该会有事发生,我们就在这家等着。” 我们想在这家里过夜总得经过主人的同意,我们跟张严心他们动手的时候,王长海就一直躲在屋里没有出现,直到陈绍元进屋喊人,他才走了过来。 王长海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就是个经过场面的人,我跟对方握了握手:“你那几条鱼是哪儿买的?” “从看水库的老刘头手里弄的。”王长海道:“红鲤子不太好找,我年初的时候,就跟他打过招呼,让他遇上红鲤子就给我养着,等到年底我去找他取,我就是从他手里拿的鱼。至于,他在哪儿抓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转头看了看张严心,后者说道:“我已经派人过去了,很快就能有消息。” 我再次问道:“你家那口缸是从哪儿弄的?” 王长海道:“这口缸可有些年头了,它岁数跟我差不多大,我早就想把这缸扔了,我妈非得要留着,我怎么说都不行,这缸放在屋里都有些年头不装水了。” 我心里微微一动:“老太太在么?我想问问她水缸的事儿。” 王长海犹豫了一下:“几位这边来吧!我弟死了之后,我妈受了刺|激,现在都有点认不出人了。” 老王太太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严重,躺在炕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天棚,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着:“二儿,二儿,我的二儿怎么就没了……” “妈……妈……”王长海在老太太的边上轻轻喊了两声,看她没有什么反应才叹了口气:“几位,我妈现在这情况,实在是……各位多包涵。” 我微微点了点头,从屋里退了出来:“今晚,我们留在这儿,你给安排一下。” 王长海特意把我和张严心分别安排在两间屋里,不到傍晚,张严心那边就又来了两个人,没过一会儿的工夫,我就听见有人在隔壁屋里骂道:“这个吴问也太过分了,差点儿废了四叔的手不说,还把陶远给打成这样,要不是大师伯有话,我现在就过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老六,你坐下。”另外一个人道:“现在是小师妹跟人打赌,咱们动了他,显得三眼门没有风度。等这事儿结束了,我过去好好教教他什么是规矩。” 那两个人说话,明显是故意在说给我听,他们想找事儿,我就不能让他们闲着。我拎起九星残月就要往外走,陈绍元吓得扑过来,拦腰把我抱住就往回拽:“我的小祖宗哎,你少惹点事儿吧?你当三眼门是你儿子啊?你想揍一顿就揍一顿?” 我让陈绍元给逗乐了:“老陈,我怎么觉得张家人是故意在针对我?” 陈绍元拉着我坐了下来:“这事儿,还得从老一辈说起。” “要说,张家在北六省的地位这么高,就是因为当年三眼先生张啸风收了不少徒弟。” “三眼先生张啸风,除了自己的一儿一女之外,还教出了十个响当当的阴阳先生,那十个人里,有四个出去自立了门户,还有六个一直在张文韬的公司里帮他做事。你自己想想,十个徒弟又收徒弟,徒弟再收徒弟,三代先生下来,张家得有多少徒子徒孙?” “他们之间相互守望,又有生意上的往来,可以说是铁板一块,惹了其中一个,就等于是惹了十二个。北六省的先生耍单帮的多,有门派的少。那些独门独户的先生,谁敢没事儿去惹张家?张家的地位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不耐烦的道:“我是说,他们为什么针对我?不是要听张家有多大势力。” ------------ 第三十章帮倒忙 “你听我说完啊!”陈绍元道:“三眼先生张啸风的那些徒弟,各个都把老爷子当成是北地第一人。可是,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却总在他那些徒弟面前念叨吴老爷子的本事。总是说自己不如吴老爷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张啸风是打心眼里佩服吴老爷子,这点我爹和张文韬都知道。但是,别人不知道,有些个好事儿的人,还传出风来,说是两个老爷子曾经较量过,张啸风败给了吴老爷子,被打得认了吴老爷子当干哥哥。” “这些话,张啸风那些徒弟哪受得了?憋着劲儿的想找吴老爷子的麻烦,但是,吴老爷子的辈份在那儿,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 当初有张啸风压着他们,也不敢去找老爷子挑战,就一直憋着想要等老爷子的传人出来。” 陈绍元看了看我的脸色:“当初他们还打听过老爷子有没有徒弟,知道他没收传人,这事儿才算了了。现在,你出来了,他们憋了这么多年的气,能不找你么?” “真特么是无妄之灾。难怪,那个姓石的,上来就找我别扭,还非要跟我打赌不可,原来还有这么个事儿在里面。”我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怪不得,我爷跟我说,这世上最害人的,不是利而是虚名。很多人,为了第一的名头,争来打去,甚至闹出人命,结下世仇。最后,他们得到了什么?无外乎就是一个名号而已。一个名号又能维持多久?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是文坛,谁在江湖中想要独领风|骚数十年都无法做到,江湖的更迭之快,淘汰之残酷,超乎想象。 在我爷眼里,为了挣名,打生打死跟犯傻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张啸风的徒弟们却当成一回事儿了。 陈绍元眼巴巴的看着我道:“小师叔,依我看,要不,你让让他们得了,反正吴老爷子也不在乎这点虚名。你让他们一回,他们有了面子,以后就不找你了,这不是一劳永逸么?” 我冷笑道:“要是没有这出事儿,我还真就不在意输赢。但是,老张家要挣名,我还非赢不可了。” 陈绍元道:“小师叔,你这是何苦呢?” 我扬声道:“张啸风的名是名,我爷的名就不是名了么?想踩我爷的名号,也得问问我的刀答不答应?那屋的,你们用不着说什么张文韬不许你们怎么样?都特么老大不小了,谁也不是幼儿园的孩子,打架输了,回去报师娘大腿哭鼻子。想怎么样,划下道来。” 那屋里当即传出掀桌子的动静:“小子,你狂!” 我刚要开口,就听见张严心呵道:“都给我坐下。” “小师妹,你……”有人话说到了一半就被张严心打断了:“我爸爸说过,吴老先生对他有传艺之恩,算起来,我爸爸叫他一声师父也不为过。不能为了虚名就伤了感情,你们都没听见么?” 有人道:“小师妹,你还没看出来么?大师伯拿吴问当子侄看待,他拿大师伯当什么?先不说,吴问到了省城这么久,有没有拜望过大师伯?单就是他把四师叔和陶远给打成这样,就说明他根本没把我们三眼门给放在眼里。” 张严心这回不说话了,我看得出来,张严心对我连伤两人的事情极为不满,只不过,有张文韬的话在,她没法跟我翻脸就是了。 那人又趁热打铁道:“吴问一开始不跟我们对赌,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肯定是因为知道了我们两家的过往,想要踩着张家的名头上位。小师妹,你怎么就看不出人心险恶呢?” 我冷笑了一声道:“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 对方误会,我也懒得跟他解释什么,况且,我现在告诉张严心,我回来是为了救她,她也不会相信。做我该做的事情也就行了,没有必要跟那些不相干的人解释什么。 张严心的四师叔干咳了一声道:“吴问,在下石惊龙,三眼门的四弟子。家师虽然不在人世,我们这些弟子却要替家师正名,所以,三眼门与卷山龙的北地第一之争必须有一个结果。我们之间的赌约继续进行。每一步都按江湖规矩来,在下会约束门下弟子,你也不要动辄伤人,我们挣名,而不挣命。你看如何?” “记住你的话。”我淡淡回应了一句,就没再去理会对方。 陈绍元那脸却差点拉到了地上,他是一心想要抱张家大腿,就算是抱不上,也不打算得罪。我可倒好,一上来就跟张家卯上了,他的脸色能好看就怪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不到一会儿的工夫,陈绍元就站起来走出了门去,我以为他是去上厕所,谁知道,几秒钟之后厨房里却传来咣当一声巨响——有人把缸给砸了? 我出去一看,正好看见陈绍元拎着把劈柴的斧子站在厨房门口,厨房里面弄了一地的碎陶片子。 从另外一间屋里走出来的石惊龙指着老陈喝道:“陈绍元,你干什么?” “斩邪,咋啦?”陈绍元拎着斧子道:“这段时间,我们做主,别说砸缸,就算把房子点了,你们也管不着。” 陈绍元把缸砸了,就等于是毁了对方的破煞局。陶远在缸底下开口,把煞气从缸里放出来,让煞气慢慢流走是在破煞,陈绍元砸缸就等于是把煞气全都给放了出来。凡是在王长海家里的人,这下全都沾上了煞气,晚上真有怨鬼过来寻仇的话,可就未必先找我们了。 石惊龙气得手指乱抖却说不出话来,按照江湖赌斗的规矩,还真是这样。他自己刚说了按照规矩来,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哪怕是陈绍元故意使坏,他也只能忍着。 陈绍元拎着斧子走回了屋里:“小师叔,路,我给你垫了一步。剩下的事情就看你的了。你可一定得赢啊!不赢,你都对不起我啊!” 我目瞪口呆看了陈绍元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是傻|逼吗?” ------------ 第三十一章看鱼 陈绍元被我骂得一脸懵逼:“小师叔,你怎么骂我?” 我差点被陈绍元给气死,我知道,他砸缸是什么意思?他帮忙的成分,肯定没有标明立场的成分大。先生的中间人,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帮着一个先生揽生意,又跟别的先生暧昧不明。 陈绍元几次劝我: 抱紧张家的大腿,我都没去理会。 我不理张家对他来说不是大问题,我跟张家卯上之后,从某种意义上说,他陈绍元就得表明态度了,是去是留应该给我一个准话。 本来,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在考虑怎么应对晚上可能出现的局面,才没再跟陈绍元说话。我估计,他是以为我在用沉默试探他的态度,就干出了这么一出事儿来。 表明态度也不用砸缸啊!那口缸一碎,煞气就失去了控制,缠上王家的邪祟肯定要发狂,我原来可能出三分力就能守住王家,这下出七分力都不见得有用了。 我气得七窍生烟:“小糖,你今晚什么都不用干,给我看好这个老棒槌就行,别让他死了。” 我说完就把陈绍元扔在了一边,自己躺在炕上用被子蒙住了脑袋——不睡觉不行,晚上可能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怎么也得先休息一会儿。 我一直睡到半夜才醒了过来,拿起小糖给我留的饭就吃,饭还没吃到一半,我就觉得屋里的温度开始飞快的下降,没过多久,屋里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湿漉漉的发冷。 “来了!”我一边拿着馒头往嘴里送,一边抬眼看向了门外。 小糖从身上抽出两只匕首拿在手里的时候,我们对面的屋子传来几声敲门的动静:“张严心……张严心……开门……我们回来了。” 我目光微微一凝,那人直呼张严心的名字,而不是叫她小师妹,或者大小姐之类的称呼,这好像是不合常理? 小糖一步窜到门边,用手压住了门把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微微点了点头,小糖才悄悄把门推开了条缝隙。 我分明看见,张严心的门口站着两道全身黑衣的人影,那两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爬上来的一样,从头到脚湿漉漉的一片,浑浊的水珠子顺着两人的脚在往地上滴,从他们敲门,到我看见那两个人也就不到一分钟的工夫,他们脚下却积出一滩水迹。 死人拍门? 他们两个要往外领人? 我心里的念头刚刚一动,其中一个人就转过了身来,半低着脑袋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珠子,瞬间与我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站在门口的小糖左手的匕首刚刚一动,那人就把一根手指竖在了自己嘴上,轻轻嘘了一声,冲着我连连冷笑。 他是让我别出声? 小糖转头看上我的时候,我跟着轻轻一摆手,意思是:让她别理对方。 小糖刚要收刀,那边门缝里就爆出了一片火光,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瞬时间被逼退了三步,对面房门也跟着豁然敞开。 石惊龙开门的一瞬间,那两个人侧着身子溜进厨房,消失了踪影。 石惊龙只看到了我们这边虚掩着的房门,石惊龙冷笑一声:“卷山龙……呵呵……”就关上了房门。 陈绍元压低了声音道:“小师叔,那俩……那俩朋友走了么?” “没走,在上面!”我抬手指了指天棚。 陈绍元吓得连着退了两步:“在我们上面?” 我抬手指向墙沿:“那块水迹,白天没有,说明那俩人上房了。一会儿,要是房上往下滴水,他俩就能顺着水迹进屋。” 我的话说完没多久,就听见张严心的屋里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他们应该是跟谁动了手。双方交手的时间极为短暂,仅仅过了几秒钟的工夫,那边就传来一声窗户被人砸碎的声音,紧接着我就听见有人从窗口跳了出去,直奔着王长海家后山方向飞奔而出。 从脚步声上,我能判断出来,三眼门的人已经全都追着什么东西走了。 我轻轻扶住刀柄:“小心,那些东西引走了三眼门,下一步就是来找我们了。” 我正在说话之间,就见被我摆在桌子上的水杯里泛起了一点殷红,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把血给滴进了杯里。眨眼之后,整杯水不仅变得殷红如血,还在顺着杯口漾漾外溢,不到一会儿的工夫,饭桌上就变得血水横流,成行的血迹顺着桌子边沿不断地落在地上。 陈绍元吓得缩到了墙角上,小糖也托着匕首护在了老陈跟前——我告诉过小糖,晚上什么都不用管,只要护住老陈就够了,她也正是这样做的。 整个屋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还坐在桌子边上,桌上的血水很快就奔着我的方向流了过来,那行鲜血很快就要流到我身前的时候,我抬起手来拦在了桌子上,任由着血水冲向了我的手掌,刺骨寒意从我掌心冲向手腕的瞬间,我双眼之中也燃起了阵阵血光。 鬼眼通灵! 很多人都觉得,镇邪斩鬼是与对方正面对敌,实际上,术士只有遇上了较为低等的鬼魂时,才会直接出手。当遭遇了强悍的对手,最先做的不是斩鬼,而是要追根溯源,找到邪祟的老巢,或者缠上雇主的原因。否则,简单的处理掉眼前的鬼魂之后,邪祟还是会再次缠上雇主。术士不仅会生意失手,还会惹上相应的因果,给自己招来劫数。 缠上王家的邪祟绝不是水鬼那么简单,我想胜张严心就得找到邪祟的根源。我强行与对方通灵,也是为了摸一摸对方的根底。 我的通灵秘术刚刚发动,眼前的景物就为之一变,我分明看见一座悬在空中的山崖,那座山崖从空中投下来的阴影,就像是横在地上的一把刀,生生把一块黄沙地给切成了两段。 没有水? 缠上王家的邪祟不是从九条鱼开始么?我怎么会看见一片沙子? 这是河沙? 不对!地上的砂砾极为粗糙,如果是河沙应该更细一些,从地势上看,我看见的地方应该是在山上?鲤鱼能上山? 我正想转头的工夫,身上忽然一凛,有什么东西到我附近了。 ------------ 第三十二章接二连三 阴冷的水汽从我脚下氤氲而起之间,远处的黄沙上也出现了一道人影,对方打着一把油纸伞,背对我站在黄沙地上,我除了能看见他身上的蓝布寿衣在往下滴水,就连他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仅仅几秒钟之后,那人脚下的沙地就被水浸湿了一片,我四周的温度也跟着下降了几分。 我沉声道:“你是谁?” 那人缓缓开口道:“你来啦?” 那人在我微微一怔之间,慢慢的转过了身来,油纸伞下渐渐露出了半张被长发掩盖的面孔,等我想要仔细看时,眼前的景物轰然崩碎,我也像是被人推了一下,从通灵的状态当中弹了出来。 我眼中光亮熄灭之间,小糖急声道:“吴问,老王家那边出事儿了。我刚才听见,王长海的母亲非要出门,他在拦着……你看那边。” 刚才,我陷入通灵的时候,原本像是死人一样躺在炕上的老太太,忽然一下坐了起来,翻箱倒柜的往出拿衣服,最后拽着一顶帽子从炕上蹦了下来。 王长海听见有人落地,赶紧开门一看,正好看着老太太光着脚,手里拎着帽子站在地中间,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门外。 王长海颤着声音问了一句:“妈,你干啥呢?” “二儿说他没带帽子,脑袋冷,让我去给他送帽子。”老太太说完起身就往外面走。 王长海赶紧过去拽人,老太太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硬是把一个一米八的汉子给拽得东倒西歪,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往出走。 王长海眼看要拽不住老太太了,扯着脖子在屋里喊人,王长海的老婆,孩子吓得猫在屋里不敢出来;三眼门的人全都出去追死人去了;我正在屋里通灵,小糖护着陈绍元不敢走。整个王家就没一个赶去帮王长海,王长海拽了几下没拽住老太太,让她冲进了院子里。 小糖让我看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快要到院门口了。王长海在后面连哭带喊的追人,却怎么也追不上那个老太太。 我来不及走门,推开窗户就跳了出去,脚踩着门前台阶一跃而起,扑到了院子中间,伸手往老太太身上抓了过去。 我的速度虽然不慢,却还是晚了一步,我指尖还差几寸就能碰到老太太衣服的当口,老太太忽然一下窜出了门去。对方刚一出门,王家的门前灯就炸成了碎片,门前三尺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老太太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没入黑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按照老太太出门的方向猛一伸手,想要把人给拽回来,却没想到抓了个空——老太太不见了,就在那么短短几秒钟之间,像是鬼魂一样没了踪影。 我对着王长海喊了一声:“你回屋里,别乱跑!”自己反身跑进了老太太屋里,抬头往墙上看了过去,那屋墙角上果然带着一片人头大小的水迹。水迹的方向正好斜对着老太太躺着的位置。那块颜色深浅不一的水迹,就像是有人从墙角上探出脑袋,居高临下的看着老太太嘿嘿冷笑。 老太太是让鬼给拽了?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袋里一闪而过,我眼角的余光就看见王长海一步步的走向了院门。 “别出去!”我想要阻止王长海已经来不及了,对方一步跨出了门外就没了踪影。我不得不再去追王长海:“小糖,看住老陈,你们别乱跑!” 我扔下一句话,人就跟着追出了大门。 我刚出门口就听见王长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地方传了过来:“妈——,你上哪儿去了?” “妈——,老|二已经死了,他脑袋都没了,不知道脑袋冷啊!你别找,别给他送帽子啊!” “妈,你上哪儿去了?你回来,我帮你把帽子烧了给老|二,你快点回来。” 王长海的动静就在村里来回的转悠,我顺着声音往前追了几步之后,猛地一个反身退回了王长海家门口,顺着大门边缘往墙上摸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的工夫,我的手就碰到一张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的人脸,对方的头发像是被水给贴在了脸上,伸手一摸就能抓起来一层,我手势顺着对方额头往下一滑,把手按在了对方脸上,那人的五官大致上跟王长海相似——我找对地方了。 王长海整个人就像是被水给贴在了墙上,身躯笔直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鼻子底下却没有气息,可他的声音还在村里来回乱晃,一个劲儿在喊他家的老太太。 我左手抓着王长海的胳膊,五指从他肩头顺势往下一滑,指尖死死的扣住了他的手腕,把对方的手给抓了起来,右手顺势捏住了对方中指,厉声喝道:“回魂!” 王长海人在墙边,声音却在满村子乱晃,只能说明,他已经神魂分离了,没有修炼过秘法的人,神魂非常脆弱,我不赶紧把他的魂给找回来,哪怕是对方撞上了谁家的黑狗,都容易被撕成碎片,那样一来,王长海就彻底死了。当务之急,我只能先救王长海。 我的回魂决刚刚发动,王长海的声音就出现在了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妈,你上哪儿去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我正想伸手去抓对方魂魄的时候,耳朵边上忽然升起了一股水汽,王长海的声音几乎贴在我的耳朵上响了起来:“你把我弄回来干什么?我要找我妈。”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王长海从背后勒住了脖子:“你给我松手,我要去找我妈!你给我松手。” 我双手往自己脖子下面一按,猛的一个回身背对着王长海的身体,往他身上靠了过去,硬生生的把王长海的魂魄给他压回了身躯。 王长海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倒,我伸手把他给扶了起来,拖着人往院子里面拽。小糖也带着陈绍元迎了出来。 小糖从我手里接过王长海:“这边我盯着,你快去找老太太。” 我微微摇头道:“没用了,那老太太已经死了。你没听见,她找儿子的动静是鬼声么?” ------------ 第三十三章我没输 王长海的魂魄被我给拉回来之后,老太太的声音就在村里响了起来:“二儿,二儿……妈给你送帽子来了……你来接帽子啊!” 老太太喊她儿子的声音分明就是鬼哭,离着老远都能让人全身发冷。 “完啦!”老陈脸色一白:“这下完犊子了,雇主死了一个,咱们这是输了啊!都怪我,怎么就那么不中用呢?要是小糖不护着我,跟你一起去追人,咱们也不会失手。” 小糖的脸色也不太好,只不过没有说话罢了。 “先进屋!”我把王长海弄进屋里之后,在窗口的位置站了下来,远远的往老太太喊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陈绍元说过,王家的二儿子是在离家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被车压死,我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王家老|二死的地方应该是死在了进村路口的位置上,老太太的声音好像就是在那个位置回荡。 我有一种感觉,老太太是故意让我知道她的位置。 如果,老太太刚死,我现在过去把她的尸体找回来,能不能再把她的魂儿给打回去? 这种机会不是没有。我想要翻身,这是唯一的机会。可我却在犹豫要不要再次出门。 鬼魂进门的时机太巧了,他算准了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步骤的反应,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一个个的引走了王家能打的人,又掐准了时间带走了王家的老太太和王长海。 这不是邪祟寻仇的表象,冤魂恶鬼回来寻仇,一般都是直接出手杀人,而不是在跟人兜圈子。 缠上王家的恶鬼,目的好像并不单纯。 陈绍元说我们输了,是因为我们没有保护好雇主,让王家人死了一个。如果,张严心他们回来在这件事儿上做文章的话,我还真没法反驳。 我真要把我爷的一世英名栽在这么个小村子么? 我越想越觉得烦躁,干脆站起来走到窗边,拿起桌子上的凉水给自己灌了一口,等我把杯子放下时,自己忽然愣住了——这个杯子里是水? 我刚才心思没放在杯子上,才直接把水灌进了嘴里,不然的话,我应该先去看看杯子里究竟是血是水? 我心里微微一动:“小糖,守好屋子,哪儿也别去,不管发生什么天亮了再说。” 我这边话音刚落,就听见老太太的哭声从前街传了过来,哭得一声比一声惨:“儿呀!你死得好惨啊!脑袋都扁了啊!妈给你送帽子,你来拿啊!你出来,让我看看啊!” 小糖轻声道:“你不出去看看么?现在动手说不定还能把人救回来。” “不去!”我沉声道:“今天晚上哪儿都不去,就守在屋里。” 小糖好像还要劝我,却被老陈给拦了下来:“别多说,吴问不动手,肯定有他的道理。” 我紧紧盯着大门的时候,王长海疯了一样的在敲我的门:“吴先生,你救救我妈,救救我妈啊!你听她哭得多惨?她就在前街。” 我只当是没有听见,一直站在屋里没动地方,小糖为难的往门口看了看:“吴问,雇主说话了,我们不去看看么?” 按规矩,雇主有权利要求术士救人,如果不动就等于是失了信义,雇主可以不用这个术士。 我微微摇头道:“不去,今晚就守在王家,哪里也不能去。”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在门外说道:“好一个卷山龙,贪生怕死到这种程度,就不怕辱没了吴家的名声。” 我转头看向门口时,石惊龙已经带头推门走了进来,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但也代表了他的意思。 石惊龙面带笑意的看向我道:“吴问,你输了,履行赌约吧?” 陈绍元赶紧道:“三眼门跟吴太爷都是两三辈的交情,何必这样呢?我们……” “少说废话!”石惊龙身后一人抱着肩膀开口道:“输了就是输了,要是你们输不起,可以把吐出来的唾沫再舔回去,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张严心回头瞪了那人一眼:“别太过分,士可杀不可辱。” 石惊龙却笑盈盈的道:“严心,这件事儿,你别管,这是道上的规矩。谁也不能坏了规矩,是不是?不过,看在吴老先生的面子上,我们可以放放手,你们随便出一个人就行。不用吴问亲自来。” “我……”陈绍元本来是想说“我来吧!”,话没出口就被我挡了回去。 石惊龙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把他身后那人让了出来:“怎么?你还想动手么?” 我冷笑回应道:“我想问问你,我什么时候输了!” 石惊龙身后一人说道:“堂堂卷山龙是输不起么?雇主都死了,你还说自己没输,这脸皮倒是能称得上北地第一。” 我看向那人道:“王家是我的雇主么?” “王家……”那人只说了两个字就卡住了。 陈绍元眼睛一亮:“我们几个是跟你们三眼门打赌,可没接过王家的生意,就连定钱都没收。王家好像是你们三眼门的雇主吧?石先生,你看是不是该履行赌约了。” 不要说陈绍元和小糖的思维全都陷在了生意上,就连我刚才都没想清楚,要不是我刚才灵机一动,还想不到怎么反驳。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石惊龙:“三眼门教出来的弟子果然是非同凡响啊!一窝蜂的出去追鬼魂,连雇主都忘了。这要是传出去,怕是连祖师爷的脸都丢光了。” “你……”张严心气得小脸发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石惊龙的脸色也阴沉似水,其实他犯了跟陈绍元一样的错误。那就是,把王长海当成了我的雇主。他们觉得,自己出去追人,肯定不会影响什么事情,因为我们三个全都在王家没动。就算是我守不住王家,输了赌局的人也是我。事实却和他们认为的恰恰相反。 石惊龙沉声道:“吴问,我想……” “我知道你们输得不甘心,但是,你什么都不用想,一切按规矩来。”我指了指石惊龙身后那人:“我也给你们退一步,只要他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做一遍,我们的赌局就重新开始。” 石惊龙转身看向那个人时,对方的眼圈都红了。 ------------ 第三十四章弄错目标 张严心上前一步道:“吴问,你别太过分了。” 我扶刀冷笑道:“如果输了的人是我,他们会轻易放过我么?一报还一报,这就叫因果。” 我的声音忽然一沉:“你们选什么赶紧决定,是自己吐自己舔,还是现在就动手,随你们的便。” 石惊龙红着眼睛看向了身后弟子:“小六,三眼门的名号不能丢。” “别!”张严心拦住了小六:“我来。”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我万万没有想到,逼石惊龙的人退让最后变成了张严心出面。那个叫小六的人,脸色涨红到了极点,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绷了起来:“吴问,自己惹出来的事情,我自己来收。我马上就砍一条胳膊给你,够不够?” 小六抽出钢刀的时候,张严心也拔刀而起:“把刀给我收回去,今天,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不想看着我跟你一起断臂,就给我站一边儿去。” “小姐!”小六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张严心上前一步时,我挑了挑拇指:“你张严心有担当,那个小六也带种,这事儿算了!你们回去吧!赌约明天继续。” 石惊龙这才松了口气,跟我说了一声:“多谢”!就带人退回了房间。 老陈嘿嘿笑了一声:“你们坐,你们坐……我出去抽根烟。” 我知道老陈不是出去抽烟,我也没想多问他什么,招呼小糖一声看紧老陈,就坐在屋里开始慢慢捋王家的事情。 我还没把事情全都捋清楚,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等我站起身时,陈绍元已经带着张严心和石惊龙走了进来。 我不由得微微一愣,张严心开口道:“吴问,我想来跟你谈谈。” 我莫名其妙的看向了陈绍元,后者开口道:“小师叔,你明明就是回来帮张严心的,怎么就不说清楚呢?你那脾气我知道,宁可跟人拔刀,也不愿意跟人解释。可是,话不说透了,就容易让人误会。” “你自己想想,张老先生和吴老太爷,明明就是惺惺相惜的两个人。老太爷跟小张先生还有一段师徒情谊,你和张小姐之间要是真闹翻了,将来你怎么跟老太爷交代?再说,你明明就是回来救人,怎么什么都不说呢?” 我没想到陈绍元所谓的出去抽烟,就是为了这个? 在我看来,我跟张家之间无所谓交不交集。大不了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回来找张严心,只不过是为了还张文韬一个人情,事情过了,也就不需要再跟张家打什么交道了,张严心怎么看我,张文韬怎么想,我都不在乎。 陈绍元到底是个老油条,很多事情想得比我仔细得多,他是不想看着我和张家交恶,才在我占据上风的时候过去找了张严心。 陈绍元都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我再把张严心拒之门外,就有几分不知好歹的意思了。 我伸手虚引了一下:“请坐吧!” 张严心坐了下来:“吴问,你回来真是为了救我?” 我对着石惊龙一扬下巴:“你问他。” 我看得出来,张严心比较单纯,喜怒哀乐全在脸上,这样的人适合交朋友,但是也容易被身边的人影响。起码,张严心过来的时候,还不确定我的真正目的。但是,石惊龙不同,他能过来,说明他已经认可我的目的,或者是,他也对张家的生意产生了怀疑。 张严心看向石惊龙时,后者微微点头道:“吴问去而复返,必然有他的理由,我想,他未必是单纯为了打赌。” 石惊龙不愧是老|江湖,说话都留着余地。 我也没去计较什么,把我的水壶拿起来放在了桌子上:“张叔前几天帮了我一次。我发现水壶的水化血之后,就知道,你们肯定是在破煞的时候弄错了什么东西,所以就赶回来了。” 石惊龙拿过水壶嗅了嗅,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确实有煞气。当时陶远破煞的时候,我就在附近,他的做法中规中矩,我还给他把了关,怎么会破煞失手呢?还有,我们当时那么多人在,为什么没感觉到煞气外泄?” 我沉声道:“我站在王家院子里的时候,也没感觉到煞气外泄。哪怕是我回来之后贴近了那口水缸一尺,也同样没感觉到煞气,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还有第二个疑点……”我把张严心他们离开王家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石惊龙的脸色越来越沉:“对方把时机拿捏得太准了。” 张严心也说道:“我明明是在屋里屋外都布置了镇魂铃,可是王强他们两个回来的时候,镇魂铃丝毫没有反应,要不是四师叔感觉到不妥,用灵符试探了一下,我都要直接给人开门了。” 我反问道:“你们追人,追上了没有?” “追上了!”石惊龙道:“我们追出去不到三公里就在一个水坑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那个水坑还没有一米深,我检查过现场,他们两个就像是被人压着脑袋,按在水坑里活活憋死之后又扔在了水里。” 石惊龙道:“按理说,术士就算被杀,鬼魂也不会轻易被邪物奴役,可是他们两个却找了回来,还差点要了同门师兄弟的命。如果,没有鬼魂拍门这码事,我也不会轻易相信陈绍元的话。” 小糖忽然说道:“我怎么觉得,这间院子里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我们做什么,说什么,全都落在了他的眼里。” 张严心和石惊龙猛然抬头看向了小糖时,后者明显被吓了一跳:“我说错了么?” 石惊龙摆手道:“就是因为你没说错,才更可怕!我们全都是术士,却连鬼魂藏在自己身边都不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吴问,你有什么眉目么?” 我微微摇头道:“我有个猜测,可我还没确定。现在说出来为时过早。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我们都选错了目标。要是我没弄错,你们应该是把目标锁定在了九条鲤鱼的身上。” “我看过,你们破煞局之后,把目标锁定在了水缸上,我们恐怕是把事情给弄错了。鱼和水缸都不是关键。” ------------ 第三十五章灵光一闪 石惊龙和张严心同时往我脸上看了过来:“王家的事情出在什么地方?” 我微微摇头道:“我只是有一种感觉而已,现在还没找到结果。” 石惊龙把眼睛转向了别处:“我看这样吧!我们先不要下结论,等到天亮把王家仔细检查一遍再做计较。” 张严心、石惊龙站起身来告辞而去,陈绍元才开口道:“小师叔,你最后一句话说错了。你心里有计较归有计较,可你别说出来啊!你自己都没确定的事情说出来肯定没有人相信,他们还得说你……” 陈绍元的话说了一半,张严心那边就有人替他把话说完了,“吴问分明就是故弄玄虚。什么叫弄错了目标?让他指出来啊!我看他分明就是在大放厥词,哗众取宠。” “我们这么多人,还能看错了么?他吴问算什么东西,这次要不是侥幸占了没有雇主的便宜,跪下的就是他。” “大小姐,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吴问说他回来救你?他有那么好心?依我看,他回来就是别有目的。这种人还是赶紧撵走的好,省得他在背后捅我们一刀。” 小糖被对方气得火冒三丈:“我去找他们。” “不用!”我伸手把小糖给拦下来时,小糖一脸懵圈的看了过来。 别说小糖看不懂我,陈绍元也一脸懵圈:“小师叔,你不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么?这回怎么就把这口气忍下来了?我刚才都想要拽你了。” 我微笑道:“山里有句话叫: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我就是那只夜猫子。等着吧!咱们可以慢慢玩。” 东北人说的夜猫子就是猫头鹰,那句话的意思是:猫头鹰怎么叫都无所谓,那是夜猫子的正常反应;一旦夜猫子落在某个地方,像人一样的咯咯怪笑,那就代表附近有人要大祸临头了。 陈绍元目瞪口呆的看向我时,我|干脆一拉被子躺在了炕上。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亮,我就悄悄起床出了王家,找到了当时王家老|二被车压死的地方,在地上摆了一个从王家拿出来的白瓷碗,往里面倒了一碗阴阳水,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按照术道上的说法,王家老|二死了不到七天,他的鬼魂应该还在被压死的地方没走,等着有人过来接他。我拿个白瓷碗出来就是为了引出他的鬼魂。 现在,太阳还没出来,我应该可以招来鬼魂,我的招魂咒念到了一半,白瓷碗里的清水就泛起殷红的血色,没过多久,碗里的血水就开始慢慢向外溢出,猩红的血水开始顺着地面流动的当口,距离瓷碗两米左右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带血的脚印。 脚印本来是奔着瓷碗而来,当对方脚尖距离瓷碗不到一步的时候,忽然往旁边一转,开始绕着瓷碗走了起来,看脚印的方向,就好像是有一个无形的人,想要靠近瓷碗,却又带着几分胆怯的围着瓷碗一步步游走。 我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是在招魂,按理说王家老|二的鬼魂不应该害怕,可他分明就是不敢接近地上的水碗。 我微微加快了速度的当口,地上的血脚印忽然停了下来,脚尖对着瓷碗的边缘慢慢向地里下沉了几分。王家老|二的鬼魂好像是低着头往碗里看。 我怕惊着鬼魂一直没敢开鬼眼去看鬼魂的本体,这会儿我却不得不开鬼眼看鬼了,一道血光从我眼中闪过之后,我果然看见了一个蹲在碗边的人,对方也猛一回头往我脸上看了过来。张着嘴拼命的往着自己嘴里指,直到这时,我才看见他嘴里的舌头只剩下了半截。 鬼魂被人给割了舌头? 我脑中刚刚闪过了一个念头,被我放在地上的瓷碗就毫无征兆的炸成碎片,碗里的血水遍地横流时,那个鬼魂就像是被开水烫了一样,尖叫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后猛退了几步,一跤摔倒在了路边,脑袋刚好压在了一个水坑里。 我刚往前走,那个鬼魂就爬了起来,像是耗子一样钻进了道边的石头堆里。我蹲身瞄向石缝的时候,正好也看见了一只带血的眼睛从石缝当中看向了我的面孔,我们两个隔着几块石头,对视了几秒之后,那双眼睛拼命的对着我眨了几下,又在我眼前一闪而逝。 在农村,老辈人都会告诉小孩儿,不要乱翻道边的石头,尤其是刚死人的地方,石头更不能乱翻。横死的人,鬼魂都会心有不甘,留在自己死去的地方不肯里离开。但是,鬼魂又见不得阳光,就只能找个石头缝躲起来。路边的石头底下,说不定就藏着鬼魂,你把石头掀开了,万一惊着鬼魂,让他摸了一下,后果非常严重。 王家老|二被压死的地方,正好有个石头堆,他在那里栖身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在拼命的躲着我。 我在街边摆水碗,是要把他接回去,他不肯跟我走,是害怕家里藏着的东西? 我低着头往回走的时候陈绍元急三火四的跑了过来:“小师叔,你可回来了,老王家那边都要吵翻天了。” 我顿时就是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儿?” “王长海埋怨我们没看好王家,让他家老太太死在外面。非要找我们理论。小糖没惯着毛病,把王长海好一顿臭骂。三眼门的人在那儿推波助澜,王长海这回正蹦着高的要把咱们往出撵,说是用不着我们帮他。他家死绝了是他的事儿,用不着我们多管闲事。那边现在正吵着呢!” “嗯!”我微微一点头就迈步往老王家赶。 陈绍元在后面一溜小跑的跟着我:“都怪我,你说我跟着来的什么劲儿呢?一点作用都不起,还就能帮倒忙。小糖要不是为了看着我,我们也不至于弄丢了人家的老太太。哎——,我这个没用的人跟来干什么?” 我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陈绍元,老陈被我忽然的举动弄了一愣:“小师叔,你这是咋啦?” 我冷笑了一声道:“你不是没用,你帮了我的大忙。快走!” ------------ 第三十六章不劳费心 我刚到院子门口就听见王长海喊道:“你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人救不了,家看不住,啥也不是的玩意,还在这儿嘚瑟什么?趁早哪来儿,哪儿去。” 小糖被气得满脸通红,却没有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三眼门的人站在远处笑盈盈的看戏,只有张严心站了出来:“王先生,吴问他们并没有接受你的雇佣,所以他们也没有义务保护你的家人。” 王长海扯着脖子喊道:“他们不接生意,住我家里干啥?不朋不友,不妻不妾的,有随便往别人家里住的么?谁家大姑娘小媳妇,没事儿往别人家里住?” “你说什么?”小糖顿时发作了,直奔着王长海走了过去。 三眼门里有人挡在了小糖眼前:“你干什么?我警告你,他是我的雇主。你敢碰他一根汗毛,别怪我不客气。” 小糖还没说话,我的九星残月就已经带着刀啸声飞到院里,钉在了地上。我倒背着双手从大门走了进去:“你们三眼门的雇主不能碰,我半间堂的人也不许随便侮辱。提刀,见生死。” 三眼门的人脸色顿时全变了。 术士之间的名誉之争,从来都是鲜血淋漓,如果一方不肯服软道歉,结果就只能是拔刀相向,分胜负见生死。 我在地上立刀,就等于是提出了决斗,对方接了就要跟我生死相见,不接就要给我低头道歉,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三眼门众人脸上顿时阵红阵白,一群人谁都没有说话。 我听陈绍元说过,三眼门的传承很有意思,重术而不重武。三眼先生张啸风本身的武学功夫都是传自其他门派,对徒弟的武学修为也不太重视。论武功,绝大多数三眼门弟子虽然强于一般士兵,却别想跟武林高手争锋。称得上一流高手的只有包括了张文韬在内的那么两三个人而已。 石惊龙作为张啸风的四弟子,差点被我一刀剁下只手来,不是我太强,只能说是他太弱。 我倒背着双手一步步逼近那个三眼门弟子的时候,石惊龙干笑道:“吴问,何必呢!一时的意气之争,不至于喊打喊杀。” 我连看都没看石惊龙一眼,双目如狼的紧盯着那个弟子:“拔刀,动手!” 那个弟子梗着脖子,色厉内荏的道:“吴问,你太狂了。王长海是三眼门的雇主,我们护着雇主怎么了?” 我冷声道:“你护着雇主没错,所以,我让你拔刀。” 张严心往前走了一步刚要说话,我就开口道:“朋友,你要是想让你们大小姐替你见血,我也不介意。总之,今天必须有人给我个交代。” 那人被我挤兑到了墙角,脸色通红的喊了一声:“我拔!” “住手!”张严心脸色发白的说道:“吴问,你这次回来是为了还我爸爸的人情,对不对?你把刀收起来,我们张家跟你的人情一笔勾销。” “可以!”我抬脚一挑九星残月的护手,把刀挑上半空接在了手里,转过了身去作势要往外走。 张严心刚刚松了口气,我忽然一个回身,脚下连错两步,瞬间欺进王长海身上。 王长海身边的那个三眼门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一巴掌抽飞了出去,我右手里的弯刀也在眨眼之间劈向了王长海的眉心。 “住手!”张严心大惊失色之下,一掌往我肩膀上拍了过来。她知道自己想救王长海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使出围魏救赵的手段对我出手。 张严心没有想到,我明明听见了背后风响却不躲不闪的硬生生挨了对方一掌。张严心的手掌正好落在了我左肩上时,我的身子随之微微一晃就卸掉了她的力道,张严心顺势变招,五指扣住我的肩膀同时发力,轻轻一下就卸掉了我肩上的关节。 关节被拆,痛可入心,我的人却纹丝未动,右手里的弯刀也在瞬间劈向了王长海的头顶。 “住手!”三眼门几个人同时呼喝,却为时已晚。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我的九星残月的刀锋在贴上了王长海的头皮的刹那之间,猛然收住了刀势,暴烈的刀气虽然割开了对方头皮,却没砍裂王长海的头骨,这一刀,根本要不了对方的命。 我身后的张严心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见一道穿着寿衣的人影,从王长海身上脱体而出,脸色阴冷的站在距离对方两米开外的地方。 那是一道附在了王长海身上的鬼魂,原本,谁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可这时,他却被我那一刀从王长海的身上给吓了出来。 对方身形微微一顿,就向着王家大门飞闪而去。 “站住!”几个三眼门弟子同时出手之间,那道鬼魂在王家大门口转了个弯儿,贴着外墙窜出王家的大院。 我转眼看向石惊龙时,对方已经是满脸羞红,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堂堂三眼门,不仅让鬼魂混在了自己眼皮底下,还玩了命的去保护对方。这要是传出去,足够同道笑掉大牙了。 我看了石惊龙一眼,单手把九星残月收回了刀鞘,吊着一只膀子看向了张严心:“我吴家从来不欠人人情。这回,我欠张叔的人情才算是一笔勾销。小糖,我们走!” 我绕过了张严心走向大门时,张严心在我身后紧追了两步:“吴问,我帮你把手接上吧?我的分筋错骨手是独门手法,你找大夫接不上的。” “不用了!有篱杖就行。” 东北话说的篱杖就是篱笆,农村人都喜欢在房前屋后种些蔬菜瓜果,人人家里都有篱笆。王家自然也不例外,我大步走到王家的篱笆边上,扬起右手往自己左手上一拍,把手臂拍了起来,人也跟着上前一步。我的脚跟刚刚站稳,从空中自然垂落的左手正好落在了两根篱笆中间。 我用篱笆卡住自己胳膊之后,身形猛力一抖,肩头上顿时传出咔擦一声脆响,被张严心卸掉的关节,硬是被我给掰了回去。冷汗也在一瞬间从我头上淌落了下来。 我试着动了动胳膊:“这不就接上了么?不劳三眼门的人费心了。我们走!” ------------ 第三十七章其中缘由 “吴问,你太过分了!”张严心眼里含起了眼泪,要不是在场的人多,她的眼泪都能流出来。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张严心一眼,大步从王家走了出去。 等我上了车,陈绍元才开口道:“我说小师叔啊!你是真不会怜香惜玉,还是情商太低啊!你看你,都差点把张严心给挤兑哭了。人家其实也没把你怎么样?有你这么挤兑人的么?” 我眨了眨眼睛:“我没怎么样啊?” 陈绍元一拍脑门:“你算是没救了。” 我又转头看向小糖。小糖也点头道:“其实,张严心挺好的,你没回来的时候,她还一直帮我说话。三眼门是三眼门,张严心是张严心,你不能把他们混在一起啊!总得有个区别对待。” 陈绍元跟着说道:“就是说啊!你走的时候,张严心说要给你治胳膊,其实就有跟你道歉的意思。你可倒好,直接秀上江湖硬汉了。我知道,你们卷山龙宁折不弯,但是,你也得分谁啊!你跟人家一个小丫头这么直怼,肯定是不好。” “再说,张严心要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你这么怼她,我什么话都不说。你怼不过,我帮着你怼,可是人家没招你也没惹你,还总帮着你说话,你这做得有点过了。” 我让陈绍元说得面红耳赤:“咱们回去。” “回去干啥?接着怼人?”陈绍元被我吓了一跳:“我的小祖宗哎,你可就别给我惹事了。” 我|干咳了两声道:“不是怼人,是回去帮张严心。我估计,她带的那几个人接不住王家那东西。” 陈绍元倒吸了一口凉气:“王家遇上的东西这么厉害?” “可能比我想象的还厉害!”我眯起眼睛道:“那个鬼魂,生前肯定是术士。说不定,还是道鬼,张严心他们要是联系张文韬过来,倒还好说。如果,他们不搬救兵,肯定是要吃亏。” 术士,不是道士,不讲究什么长生不死,死了之后一样会化作鬼魂,归于地府。但是,术士生前都在斩鬼捉妖,积累过功德,也修炼过法术。死后必然会强于一般的鬼魂,如果,他们按照修炼魂魄的秘法,很有可能在死后变成阴兵,或者说,候补阴兵。这种鬼魂就叫道鬼。 有些强悍的道鬼,甚至比阴兵还要可怕,王家那只鬼魂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做手脚,绝不会是普通的恶鬼。 陈绍元道:“小师叔,你该不会又动什么手脚了吧?” “嘿嘿……”我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术士遇道鬼,一般都讲三分面子。没有上来就要命的道理,通常都是先谈谈,谈不妥再说别的。我那一刀下去,揭穿了对方身份。三眼门要是不动手就算了,动手就等于是挑衅对方,也就断绝了谈判的可能。”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道:“我当着三眼门把鬼魂逼出来,他们面子上肯定挂不住,不会多想就能出手。不管他伤没伤着对方,都是在让道鬼发狂。所以嘛……” “缺德啊!”陈绍元指着我道:“要是三眼门都被搁在了这里,你就等着张家发疯吧!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我不紧不慢的抬了一下眼皮:“我这不是没走么?再说,我也没打算走,三眼门那些人的死活跟我没关系,张严心我肯定要救,不然,张文韬的人情,我该还不上了。行了,赶紧开车出去兜一圈,回来准备接应张严心吧!” 陈绍元开着车顺着大道漫无目的的乱晃,小糖却开口道:“吴问,你怎么发现了道鬼。” 我慢慢说道:“其实,我早该想到,只不过是因为我太自信了。才错过了好几个线索。” “我今天早上去引王家老|二的鬼魂时,他一直不肯跟我走。其实,他是想告诉我,他不敢跟我回家。要了他命的东西就在他家里。这点,我一开始也想到了,从你说,觉得王家像是有人在看着我们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可我一直没有找到那人在什么地方。” “王家老|二出来之后,让我看他的嘴,他的舌头没了。他是想要跟我说,有人割了他的舌头,不让他开口。根据老陈的说法,王家老|二出门的时候还说过话,他肯定不是生前就被人割了舌头,而是有人在他死后,割了鬼舌头。能做到这点,只有术士。” 我声音顿了一下:“我一开始是在怀疑,三眼门的人在动手脚。可我想不出他们这样做的理由。哪怕是为了跟我打赌,也不应该出现这种状况。直到老陈跟我说:他是最没用的人。我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一直捣鬼的人,会不会是我们一直没去注意的人?” “我把所有人都想了个遍,最后才想到了王长海。” 我顺手点起了一根烟道:“王长海是个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同样,生意场上的人差不多都是八面玲珑。我们刚来的时候,差点在王家院子里闹出人命,那时候,王长海做为主人,难道连看都不看一眼么?” 陈绍元一拍大腿:“对呀!我当时还合计,那个王长海怎么那么不会办事儿。后来呢?” 我再次说道:“第二次就是老太太失踪,王长海在整个事件里扮演的角色就是在捣乱。最明显的就是,王长海在三眼门回来之后,也不张罗去找老太太了。一个跪地求人的孝子,会转变那么快么?我们当时恰恰忽略了这一点。” “今天早上,王长海才想着利用我们和三眼门之间的矛盾把我们逼走,或者,逼着我们跟三眼门动手,才是他最终的目的啊!” 陈绍元道:“小师叔,我有一点想不明白。王长海既然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了,他为什么还张罗着找术士,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王长海被彻底附身是在昨天晚上。”我摇头道:“王长海身上八成是有什么东西能护住他,所以,对方一开始只能影响王长海,却不能完全控制他。我昨晚出去追王长海的时候,曾经把他的魂儿给打回了王长海体内。我怀疑,当时我打进去的,不是王长海的魂儿,而是别人的魂。那东西连我都算计了。” ------------ 第三十八章老冯 陈绍元转头道:“小师叔,要是按照你的意思,王长海自己就得是术士,或者是先生啊!要不然他怎么能玩出一手离魂术出来。我在先生行里没听说过这一号啊!小糖,术士里面有这号人么?” 陈绍元这下把我给听蒙了,我一直以为先生和术士是一回事儿,听他们的意思怎么好像不一样啊? 陈绍元给我解释了,我才知道,先生和术士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先生在明,术士在暗。像陈绍元那样开门面,挂招牌的人都叫先生。像我爷那样,对外说自己是卖刀的人,实际上干着先生的活儿,才叫术士。 至于说,为什么要这么划分,陈绍元只是告诉我,早几百年就这样,至于怎么分的,谁都说不清楚了。 他说不清楚,我也就没多问。但是,我却回答了陈绍元的问题:“术士断了传承的事情多了去了,说不定王长海祖上有术士。你能打听着么?” 陈绍元想了想道:“这附近还真有一个地理仙儿,我带你去找他。” 地理仙儿是术士之间的行话,就是专门买消息的人,这样的人消息最灵通。 陈绍元找到那个地理仙儿,看上去至少没有八十也得七十五了,头发都快要掉光了,仅剩下那么稀稀拉拉的几根白头发,让他再扎成一根老鼠尾巴似的辫子拖在脑袋后面,身上还穿着一件马褂,弄得就像是满清的遗老遗少似的。 我一看见对方就是一皱眉头。 陈绍元拉了拉我衣角,意思是:让我别看不起人家,那人可不一般。 老头儿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你是吴正非的孙子吧?卷山龙的大号传给你了?” 我顿时一愣:“晚辈吴问,请问前辈……” 我话没说完,老头就摆了摆手:“别问了,都是老黄历了,看见你爷给我带个好,就说,让他有空来老冯这儿坐坐喝两盅。” 那个老冯估计是个酒鬼,别的老头都是跟你说说话就卷根旱烟,这老头是说两句话就往嘴里灌口酒,酒喝完了,再往嘴里扔颗花生米,一嚼就是半天。 老冯坐在炕上道:“说吧!你们找我什么事儿?老吴的孙子头一次来,按理,我得包个红包。可我手里没闲钱儿,这回我就不收你们钱了。” 陈绍元咳嗽了一声,意思是让我把嘴闭了,别乱说话,他自己开口道:“前几天,下面村子出了九条红鲤鱼的事情您老知道吧?我们来就是打听这事儿。” 老冯拿起了酒壶灌了一口,又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闭着眼睛慢慢嚼了起来。看那样儿就像是在等仙儿上身。 我转头看了看陈绍元,往自己脑门上指了指,我的意思是:他不会是要请大仙儿吧?要是这样,咱们趁早走,跳大神的事儿,我也会,用不着他帮忙。 陈绍元压低了声音道:“老冯一闭眼,鬼神脱层皮。他闭上眼睛,那是合计事儿,等他睁眼睛就是开口找你要钱了,这刀肯定宰得不轻。这事儿,你听我的,等事情结了,我去找张文韬要钱,这钱,我们八成是出不起。” 陈绍元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没逃过老冯的耳朵。对方睁开眼睛道:“别在那儿放屁,我老冯一口唾沫一个钉儿,说了不收钱,就是不收钱。不过……” 老冯一说不过,陈绍元当场就打了个哆嗦。老陈花钱都是算着花,让他拿钱,他真能跳楼。 老冯慢悠悠的说道:“吴家小子,消息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得考虑清楚,这趟事儿,你要是沾上说不定就得没命。到时候,你家老爷子来找我,我可不好交代。” 我笑道:“您老放心,我死在外面是我学艺不精,怨不着谁,我爷也不会过来找你。” “行!有你爷身上那股劲儿。”老冯说道:“这趟生意牵扯不小,你要是能活着回来,就到我这里来一趟,我保证,你不白来。有好事儿等着你。我老冯这辈子,还没给过谁什么好处,你是头一个。不过,你得有从我这里拿好处的本事。” 我笑了笑:“您老的好处,我要定了。” “别……”陈绍元赶紧把我拽到了一边儿:“小师叔,老冯这人不说瞎话。他说,王家的事儿不好弄,肯定不是吓唬你。要不……要不……咱们算了吧!你给张文韬打个电话,把他弄来,咱们别管了。” 我指了指外面:“你看看天色,我现在立刻联系张文韬,他也得半夜才能赶过来。万一张严心坚持不到半夜呢?” 陈绍元目瞪口呆的时候,我又补了一句:“其实,你不说,我也没打算走。恩偿三倍,仇还十倍,是吴家的规矩。所以,我不愿意欠人家人情。既然人情已经欠了,我就不能当做不知道,我心里有数。” 我转头走回屋里时,老冯也乐呵呵往我身上看了过来:“不错,跟老吴真像。再过几年,又是一条能镇得住三山九岭的大龙啊!你们刚才说话,我都听着了。大致上也算有个估摸,要我说,你比老吴差的地方,就是他可刚可柔,你却只会刚,这不好。” 我笑了笑没有吭声,老冯也没在意:“想好了就坐下,我给你慢慢说说老王家的事情。要说,老王家么?还得从王长海往上翻三辈说起。” 我听到这儿时一皱眉头:“冯老,我听你的意思,王家血脉还有点儿不一样的地方么?” “说对了!”老冯道:“王长海跟他弟,不是一个爹。王长海其实应该叫李长海,他家老太太带着他改嫁之后,把他的姓也给改了。你要是打听老王家,往上翻八辈子都没出过一个先生。要是打听老李家,那可是出过一个大师爷的人家。” 陈绍元一愣:“你说王长海是千金师爷李一年的后人,那可是当年跟卷山龙齐名的人物啊!” 老冯点头道:“我说的就是他。” 我看向陈绍元时,后者说道:“当年在东北这边,不少先生都给人做了师爷,专管五行八卦上的事儿,李一年就是最出名的师爷。不管多大官找他当师爷,他都只当一年,一年之后说什么都不留。所以才有了这么个外号。” “对!”老冯道:“你只知道李一年大名鼎鼎,却不知道,他做过一件看懵了术道的事儿。” ------------ 第三十九章绝地坟 老冯喝着酒说道:“这事儿说来话长,要是李一年还活着,吴正非,张啸风见了他都得叫一声前辈啊!我慢慢跟你们说。” 李一年号称“邪眼师爷”,十六岁出道被尊为大师爷,轰动了东北三省;六十岁归隐也看懵了整个江湖。当年在东北称得上大师爷的人,只有两种: 一种是土匪绺子四梁八柱的第一梁,托天梁。托天梁的身上纹着苍鹰,也叫盘山鹰。盘山鹰必须精通五行八卦,天文地理,真正的盘山鹰放在乱世就是大军师。 另外一种就是大帅,督军的大师爷。大师爷不管文案,也不给雇主出谋划策,他们只管风水、符咒之类的事情,说白了,就是给大帅寻龙脉,或者防着别人给东家下咒、降蛊。 李一年十六岁就成了大师爷,你说他厉不厉害?提起李一年当年在东北的风光,先生行里无人能及啊! 可是,李一年却在自己六十大寿之后,做了一件让整个江湖都瞠目结舌的事情——选了一块绝地当坟茔。 东北这边有个风俗叫:人过六十先圈坟。就是说,过完六十大寿之后,先给自己挑块坟地,用四根木桩子挑着三根麻绳圈起来,意思是:这地方我先侯下了,将来就埋在这儿了。 那时候,想看李一年把坟地圈在什么地方的人多了去了。他不到六十的时候,就有人有事没事儿往他身边凑合,想看看他把坟地圈在哪儿。那时候,李一年要是在什么地方多站一会儿,只要那是个空地,就得有人把地圈起来。 还有人干脆去问他,把坟地圈在哪儿了。李一年倒也大方,六十之后摆了一桌圈坟酒,请了几个当时有名的大先生,大师爷吃喝过后就带人上山看坟地去了。等他们下来之后,那些个先生的脸色都不好看。 按理说,从山上下来之后,还应该再摆上一桌酒答谢大伙做了见证,那几个先生却连老李家的大门都没进就告辞走了。 江湖上很快就传出话来,说李一年太狂,不想给人看自己把坟圈在什么地方,那就别张罗摆圈坟酒。大张旗鼓的摆了酒却带人去看一块绝地,真当东北就他一个能人?还是看不起道上的同行,骂他们几个眼瞎,看不出那是“三断三绝”的绝地? 挑风水宝地都是为了发势,发财,发权。三断,正好就是断势、断财,断权。三个根本的东西断掉之后,加上绝命,绝后,绝运。 那块地死得不能再死,谁要是跟人有仇,把他先祖的尸骨偷摸埋下去,那家后人三年必衰,五年必败,十年之内肯定绝后,想翻身都翻不了,因为,三绝已经把那家最重要的运气给绝了,运气都没了,还谈什么转运? 李一年把人弄上山看绝地,不是在耍人家又是什么? 这话直接传到了李一年耳朵里,他却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就当什么都没听见。那话传出去没多久,李一年就动手在山上打起了坟。这下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全都消停了。 因为,打坟跟圈坟不一样。 圈坟,就是做个标记,将来看见更好的地方,把原先的木桩子一拔,以前那块坟地就可以不要了。 打坟,说白了就是先把坟茔修上,等人没了棺材往坟茔里一推就是入土为安。打好的坟,将来就得用,要是人没了不往坟里埋,他家肯定得有一个人去填那个坑。 江湖先生都把不准李一年的脉了,纷纷猜测李一年究竟是要做什么?直到有人说漏了嘴,大半江湖人才恍然大悟,李一年的大名再一次震动了江湖。 那个人说:李一年修的坟,看着是块绝地,实际上应该是打在了一条死龙的龙心上。 谁都知道,风水上讲究龙脉,但是,龙脉也有大有小,有强有弱,甚至还有死龙、病龙的区别。绝地,通常都是在死龙的身上,越差的风水也越是贴近死龙的龙心。活龙出帝王,死龙绝九族,李一年选的就是死龙心。 传说,明太祖朱元璋是靠着龙脉开创了大明王朝,他怕将来有人占了龙脉,夺了朱家的江山,就派术士断去了天下龙脉。 当时,东北的三条龙脉,被术士断去了两条。最后一条被埋了努尔哈赤的父亲,这才造就了大清王朝。当然,那是后话了。 传出李一年占了死龙心的那个人,推测说:朱元璋派出来的斩龙术士,可能并没把龙脉彻底断绝,只是伤了它的根基,看着是打死了大龙,却没让它死透。 李一年要是有“活龙心”的秘术,就能把龙脉养回来,那时候,李家子孙后辈虽然不能登基称帝,但是立地称王却不在话下。 这话一传出来,立刻轰动了东北术道,不少人都想问个究竟,可他们都不敢惹李一年。 那个传话的先生,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把话往回圆。说是,想要“活龙心”得有三件宝|贝,那三件宝|贝可遇而不可求,李一年手里肯定也没有。 他说完这话就带着家眷搬去了南方,再也没回来。 那个风水先生走了不久,东北一个大户人家就遭了土匪。土匪跟当地保安团火拼了一场,连死了十几号人,才闯进去那户人家。可土匪没杀人,没放火,就把他家大梁给拆下来三根带走了。 那家大梁据说是雷击木,也正好是活龙心的宝|贝之一,江湖上都在传,那是李一年找土匪动的手。可他们谁也没有证据。那时候,整个江湖都在等着看李一年怎么活龙心。 李一年当初打坟的时候就说过:“六十圈坟地,六十一立牌位,六十二打棺材,棺材陈三年,六十五就入土。” 李一年本来也是按照这些步骤一步步的走下来的,牌位立了,棺材打了,可是李一年在六十四那年,却越来越焦躁,总是念道着:“差在哪儿呢?差在哪儿呢?” 那一年,李一年的头发全都白了,就像是一下老了十多岁,脾气也越来越大,当年那股天塌不惊的气度全都没了,动不动就跟人发火,就连他儿子都不敢跟他说话。 ------------ 第四十章不识好歹 到了那年冬天,李一年说要出去一趟,那时候,他还差七天就到六十五大寿了,也离他给自己安排的日子不远了,这要是出去之后误了日子,谁能知道李一年怎么安排了后面的事情? 可李一年非走不可,他走那天晚上大雪就封了门,雪积得比门都高,人都出不去门,还上哪儿找李一年? 等到雪化了一些,他家里人就张罗着找李一年,等他们把雪推到大门外面,才发现李一年死在了距离老李家不远的地方。人就坐在雪里,睁着眼睛没了气儿。 那时候,李一年死了,就剩下他老婆主事儿,李老婆子花了重金抬李一年的棺材上山。当时,江湖上不少先生都来了,李老婆子撵都撵不走,只能由着他们跟在后面。百十多号人在山上找了两天,也没找到李一年选的那块坟地在什么地方? 那些人里可有不少鼎鼎大名的先生啊!罗盘、家伙全都带着,漫山遍野的去找那块绝地,可是那块地就像是凭空飞了一样,他们用尽了办法就是找不着李一年定的龙心。 李老婆子只能把人抬回来,葬在了自己家后山上,李一年下葬那天,棺材刚落下,李老婆子就服了毒跟着他一块儿去了。 李家老两口都死了,不少人就打起了李家孩子的主意,土匪、督军全都来了,把李家人全都给抓了,老李家五个儿子,有三个死在了督军大牢里,一个被土匪撕了票,挂在了山口上。只有李家的老五逃过了一劫。那时候,李一年最小的儿子才十一岁。连罗盘都不会看,别说找李一年的坟地了。李一年选的那块坟地就成了秘密,李家也彻底在江湖上除了名。 后来李一年的小儿子也结了婚,生了孩子,不过,那人命短,没过三十就没了。他儿子倒是被媳妇带大了,也有了孙子,就是现在的王长海。不过,王长海他爹也是个短命鬼,死得也挺早。王长海他妈带着他改了嫁,他就改姓王了。 老冯说完,笑盈盈的往我脸上看了过来:“小子,想出什么头绪没有?” 我沉吟道:“你是说,那九条鱼是守棺鱼?” 很多人都知道守棺灵兽的说法,守棺灵兽近乎于神话,即使有普通的术士都很难见到,除非他们打开了不得了的大墓,才有可能撞上守棺灵兽。对于普通人而言,下葬的时候也会放些类似于灵兽的东西在墓葬里,多数人放的是石兽,风水先生却习惯往墓葬里放鱼,寓意鱼可化龙。 守棺鱼一般都不会太大,数量也有限制,九条红鲤子当成守棺鱼的事情,我还真没听说过。 老冯笑呵呵的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干我这行,只卖消息,不下结论。” 我差点忘了,地理仙儿卖消息,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决不能加上自己的猜测或者判断,免得影响了东家。 我站起身道:“那就谢谢冯老了。对了,李一年的坟是不是也在那个村里。” “在!”老冯点头道:“王家的老太太是带着房子改的嫁,老李家的祖坟,就在他家大院后面,我估计现在应该是被推平了吧?” 我双目猛然圆睁,飞快的向老冯抱了抱拳:“多谢冯老相告。老陈,我们快走!” 陈绍元被我拽到车上,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道:“小师叔,你这是要干什么?” “快回去!”我飞快的说道:“老冯的话如果是真的,那只道鬼就应该是藏在老王家地底下,什么煞气化血,全都是假象。老王家的水打出来就带着阴气,化血只不过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让我们把目标全都放在煞气上。实际上,屋里的水化不化血,不在煞气,而是在水。快回去,万一张严心他们喝了水,我们想救人都救不回来了。” 东北农村直到现在很多地方都习惯自己打水,多数都是在家里打口井接上抽水机,就和用自来水差不多,实际上用的却是井水。道鬼藏在王家地下在水里捣鬼,王家的每滴水都会成为致命毒药。 虽然,术士在做生意的时候习惯于自备饮食,用来防备恶鬼暗下毒手。但是,对方既然选择了下手,就会想办法让张严心他们用水。况且,张严心他们带的饮用水并没多少。 陈绍元驾车一路飞奔之下,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回了李家村。我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闯进了王长海家里,三眼门的人莫名其妙的看向我时,我厉声喊道:“张严心呢?” 石惊龙站起身来:“你找严心有什么事儿?” 陈绍元想要上去解释,我的耳朵就震动了两下——我听见远处传来了淋浴头喷水的声音。 我转身就往浴池方向飞身而去,一脚破开大门,直视浴室中心,张严心的声音也在我的侧后方响了起来:“吴问,你要做什么?” 张严心没事儿,我自然退了出来:“老陈,你说。” 陈绍元把我们去找老冯的事情说了一遍,石惊龙干咳了两声:“多谢各位专程赶来通知我们王家的消息。此后,我们三眼门必有厚报。” 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石惊龙话里的意思就是:我们知道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这下别说是我,就连老陈那样八面玲珑的人都被气得浑身乱颤:“好心当成驴肝肺,特么的什么东西。小师叔,咱们走,这里的事情咱们不管了。让他们三眼门的人死去吧!” 我转头看向了张严心,张严心已经是满脸通红,石惊龙的话显然是让她尴尬到了极点,可她在石惊龙面前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是满带歉意的看着我,向我急打眼色。 石惊龙淡淡说道:“吴问,我们之间的赌局已经结束了,我们三眼门两次承了你们半间堂的人情,一定会铭记在心。这点,你就放心吧!至于,王家的事情,我们自会处理,大师兄已经带着高手赶来。如果,你想见见大师兄的话,那就多留一天吧!” ------------ 第四十一章你有什么 石惊龙是想用张文韬把我挤走,他知道,我连着伤了三眼门的几个弟子,肯定不好意思见张文韬,只要把我挤走。三眼门的面子、里子也就全都保住了。 我嘴角上微微泛起了一丝冷笑:“让我走也可以,她得跟我一块儿走!” 我用手指的是张严心,石惊龙和张严心同时一愣之下,我从身后拔出来的九星残月已经压在了张严心的脖子上:“跟我走!” “吴问,你想干什么?”石惊龙勃然大怒。 我却不紧不慢的说道:“石惊龙,你给我听好了,卷山龙从来就没有跟谁商量着做事儿的习惯,我想杀谁,你拦不住。我想救谁,你也管不了。我负责把张严心送回去找她爸爸。保证不会少一根汗毛。至于,你们的死活,跟我没有关系。但是……” 我话锋一转道:“你们要是不知死活跟着上来,不用王家的道鬼动手,我就先弄死你们。” 我伸手扣住张严心的脉门,五指稍一用力,对方半边身子就使不出力气似的靠在了我的身上,我半脱半拽的把张严心从院子里弄出来,塞进了车里:“老陈,开车快走!” 陈绍元一脚油门下去之后才埋怨道:“小师叔喂,你下回就不能好事好好办么?就你这个作风,把人救出来,人家都得骂你,说不定,张文韬都得登门替闺女讨|说|法。你呀你!” 陈绍元看着是在埋怨我,实际上,他那些话都是在说给张严心听的。 我沉声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三眼门有人死了。” 我急声道:“你没看见石惊龙背后站着的那个人,眼睛里面全是血丝么?被水呛死的人,眼珠子会渗血,你不知道么?” 陈绍元吓了一跳:“小师叔,你看看张严心是不是也……” 我转头看向张严心的时候,她也往我脸上看了过来:“我没喝王家的水。” 我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见陈绍元说道:“她没喝,我喝了啊!” 我坐在后排座上猛一抬头,正好看见汽车反光镜里映出一双带着血的眼睛,陈绍元嘿嘿笑道:“小朋友,你失算了。术士怎么做事,我比谁都清楚。就算你有几分聪明,能算得过我么?” 我声音猛然一沉:“你想怎么样?” 陈绍元阴声说道:“把你身边那个丫头送回去,你们想走想留都随便。” 我转头看了看张严心,对方刚想说话,就被扣住了咽喉,硬生生把她的话给憋了回去:“我不会开车,你开车往回走吧!” 陈绍元控制着汽车慢慢停了下来:“我也不会摆弄这个玩意儿,好在,这里离李家村不远,我们走回去就行。” “行!”我推开车门,拽着张严心从车上跳了下来,小糖随后站在了我的身边。陈绍元下车之后说了一句:“你们走前面!” 我一只手扣住张严心的脖子,一只手把她胳膊反剪在身后,推着张严心往前走了几步:“你是李一年。” 陈绍元在我背后道:“别问那么多。你不知道术士得守住嘴么?问得多了,死得就快。” “说得也是!”我说话之间忽然一个回身,右手化拳猛地往陈绍元的肚子上轰击过去。我的拳头贴在对方肚皮上之后,连颤动了两下,陈绍元也哇的一下,喷出一大口猩红的血水。 小糖上前一步扶住了脸色惨白的陈绍元,我从身上抓出一把朱砂,撒向了地面上的血水。 浓烈的白烟带着滋滋声响从地上掀空而起时,小糖也把一张灵符塞进了陈绍元的嘴里:“咽下去,快!” 陈绍元拼命吞咽着灵符的当口,我看向了张严心道:“你是怎么接了王家的生意的?” 张严心揉着被我掐疼的脖子,白了我一眼:“也是通过中间人介绍的。” “联系你的那个中间人,问问他怎么接到的消息。”我说话带着几分命令的口气,张严心微微撇了撇嘴之后,还是拨通了电话。电话那边没人接听,她又把电话打给了别人:“你去帮我看看刘欣怎么样了?” 没过多久,就有人把电话给打了回来,张严心的脸色瞬时间变得惨白:“我的中间人死了,死在鱼缸里。” “什么?”我没听明白张严心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严心把手机给我递了过来,有人给她发了一张照片,那里面是一具站着死在桌边上的尸体,死者双手垂在身边,身躯弯成了弓形,把脑袋伸进了养着地图鱼的鱼缸里,活活溺死在了里面。鱼缸里面不是鲜血,就是死者飘起来的头发,我只能从发量上判断出,淹死的是个女人。 那人也不知道死了多久,脸上到处都是被鱼给咬出来的伤口,鱼缸里那几条地图,大概也死在泡过尸体的水里,整个画面一片狼藉。 我合上了手机看向张严心:“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我?”张严心被我问得愣了一下之后,才带着几分恼怒的说道:“吴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干咳了两声道:“别误会,我只是在判断一件事儿。” 我解释道:“王家的那个鬼魂,说不定跟李一年没有什么关系。他想要的是李一年当年找到的那块死龙心。” “那个人故意在快要过年的当口,弄出九条红鲤鱼的事情。就是看准了,大部分术士都已经回家过年、祭祖,不会接生意。能接这趟生意的人,大概也只有三眼门。这样一来,他就能顺理成章的把你引过来,然后杀你。你死在王家,就算张文韬有所怀疑,也会觉得,你是在生意上失了手。不会继续往下深究。这代表什么?” 张严心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我解释道:“这代表着,对方杀你,不是为了寻仇,而是为了图利。而且,对方害怕张家再找他的麻烦。” “对方明知道,你是三眼门大小姐的情况下,还要这样算计。说明他所图非小。我算来算去,往里也只有李一年当年留下的死龙心,能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看向张严心道:“当年有人说,李一年想要活龙心,需要三件东西。其中一件是不是在你身上?” ------------ 第四十二章不得不接 “我?”张严心摇头道:“我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小糖走上来说道:“我觉得,有可能是张严心的血和别人不一样?” 小糖解释道:“在风水上说,龙脉以山势为脊,以水为血。只有筋骨、脊梁、血液齐全,才是能成大势的龙脉。少了一样不是残龙就是病龙。斩龙术士破坏龙脉,必须要断龙脊,挑龙筋,放龙血,才能彻底斩断大龙。” “我不知道活龙心秘术具体的内容,可我觉得,想要救活龙脉,必须把这三样被斩龙术士打断的东西补回去。当年,李一年拿走了雷击木,说不定就是为了构架大龙的骨骼。” 我听小糖说完,下意识的往自己胸口上摸了摸:动物的肋骨看似无用,其实是在保护重要的脏器,尤其是保护好心脏。雷击木会不会是充当龙肋骨,用来挣开心窝? 可是活龙血的话,也不应该是用人血啊?一个人能有多少血,就算把血放光了,也只不过一盆罢了,龙脉的血,必须是活动的河流才行,小糖的说法未必成立吧! 我沉吟道:“先别管那么多,把张严心送回去再说。” 王长海的生意属于三眼门,我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生意玩命,把张严心安全送回去,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张严心却摇头道:“我不走。四师叔、还有好几个师兄弟都在王家,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你讲义气!”我不动声色的往张严心身边挪了一步。 张严心警觉的跳到了一边:“你又想抓我是不是?” 我刚才确实有把张严心抓起来往车里一塞,赶回城里交给张文韬的打算。同样的事情做多了,谁都会有所防备,张严心就是如此。 出其不意不行,我就只能来硬的了。 我上前一步刚要动手,张严心就拿出三枚穿在一起的大钱儿举到了我眼前:“吴问,听我的话。” “嗯?”我看着张严心手里的大钱儿愣住了:“这是什么东西?” 陈绍元有气无力的说道:“小师叔,你栽了。那是你们吴家的吞天买命钱。从你祖上就有了。每一个买命钱都是出自吴家先辈之手,都是他们亲手送给了对自己有大恩的人。一枚大钱,就代表着一条命和一个承诺。只要有人拿着来找吴家,不管多难的事情,吴家后人都得拼命做到。这事儿,你爷没跟你说过?” 这事儿,我爷还真跟我说过,他还跟我说,当初第一代卷山龙之所以会落草为寇,固然有乱世求生的成分,更多的却是那时候大掌柜手里有一枚吞天买命钱。 我爷给我立过遇钱必接的规矩,可他没给我看过吞天卖命钱。 我爷跟我说,吴家的吞天买命钱,不是在无限制的往出发。不然,吴家后人也就不用干别的了,一天到晚还债玩吧!所以,当初先祖一共就铸造了九枚,到他那辈就让他全给折腾出去了。 我爷一下给了张家三枚大钱?这是欠了张啸风多大的人情? 我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能乖乖的把钱接过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吞天买命钱,那枚纯金打造的大钱,比正常铜币要多出两圈,也厚了几分。外形仍旧像古钱一样保持着外圆内方。只不过上面不是刻着“某某通宝”而是上下刻着“口天”,左右刻着“买命”。 吞天买命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我沉着一张脸道:“说吧!你要干什么?” 张严心笑眯眯的道:“当然是帮我救回同门,再做成王家的生意。”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可我实在不想接这趟生意:“这样吧!我帮你看住王家,你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过来接应。” “现在找不到他!”张严心摇头道:“我爸爸在三十之前都会去给我爷爷守灵,包括我的几个师叔也会一起去。直到年二十九那天才会出来。这段时间,他们会关掉所有通讯设备,谁也找不到他们。除非,我们亲自去找。那样一来一回,可就来不及救人了。” 我气得七窍生烟:“这都是什么毛病?” 张严心听见我在编排张文韬,下意识就想要跟我争论两句,话到嘴边却又被她收了回去。她知道,不是跟我斗嘴的时候,救人要紧。 我转头看向张严心道:“让我出手救人可以。但是,丑话我得说在前头。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得听我的,要是有人跟我找事儿,你出面处理。行不行!” 我真希望张严心说“不行”,可她却一口给答应了下来。 我没办法,只能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去老王家。” 陈绍元吓得两腿发软:“咱们就这么回去了?” “要不怎么办?你还打算准备一张拜帖吗?”我没好气儿的说道:“我要是没猜错,现在石惊龙他们肯定都已经让人家攥在手里了。我们只剩下回去跟人谈判这条道儿了。希望他别狮子大开口吧!” 我再次回到王家时,浴室方向的水声还在哗哗直流,看样子,我走了之后就没有人再去管过浴室里的事情。 王长海坐在距离浴室不远的地方,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浴室,像是傻了一样一动不动。 我走到浴室门口往里看了一眼,王长海的老婆身躯笔直的站在淋浴下面已经没了声息,冒着白烟的热水也不知道在她头上浇了多久,把她的头发都给烫了下来,在浴室的地面上黑漆漆飘了一层。 距离尸体不远处的浴缸里,躺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尸体半浮在浴缸里面,两只眼睛睁得溜圆,眼角上渗出来的血迹染红了大半个浴缸,看样子是被人给活活溺死在了浴缸里。 我往里面看了一眼就顺手关上了浴室的大门,拉起坐在地上的王长海,把他拽进了屋里。 三眼门的弟子,早已经不知去向,空荡荡的屋里泛着湿漉漉的阴冷,看样子,我走了之后不久,三眼门的人就着了别人的道儿,不知道被人弄到哪儿去了。 我把半死不活的王长海扔在炕上,自己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用手轻轻敲着桌子道:“是不是该出来见见了?” ------------ 第四十三章信不信 我声落不久,王长海就从炕上坐起来,眼神阴冷的向我看了过来:“我出来了,你要如何?” 我紧盯着对方道:“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多说废话,你要什么条件才能放了三眼门的人。” 王长海阴声笑道:“我要找龙心。你们把王长海带到龙心那里,我自然会放人。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大年三十之前,你们还找不到龙心。三眼门的人都得死。” 我微微皱眉道:“如果,我找对了,你不放人,我该找谁去?” “你可以……”王长海刚说三个字,我忽然一伸手从张严心的腰上抽出来一把旧式的单发火铳,隔空指向了王长海,脸色阴冷的说道:“你可以嚣张,但别太过,逼急了,我一枪崩了王长海。大家一拍两散。” 想找龙心,线索必须落在王长海的身上,如果他死了,一切线索都会中断,谁也别想找到龙心的位置。 王长海眼神阴冷的说道:“你敢……” “别问我敢不敢。”我冷声道:“你在王家躲了这么多天,也该知道,我是谁。土匪从来不跟谁讲道理。” 我说话之间压下了火铳的撞机,王长海的气势也为之一息:“说吧!你想要干什么?” 我沉声道:“你应该看得出来,寻找龙心没法一步就位。我每走对一步,你得放一个人。最后一个人,你在龙心那里交给我。” 王长海微微点头道:“可以,但是,你每走错一步。或者,六个小时之内,还没走出下一步。我也要杀一个人。你敢么!” “可以!”我嘴角上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你得先放一个人回来。” 张严心却慌了:“吴问,这样的赌不能打啊!万一我们走错了呢?” 我摆手制止了张严心:“你觉得是能救回几个人好,还是全都救不回来好?” 张严心顿时愣住了,事实其实已经很清楚了,龙心虽然不是什么宝藏,但也会有人抢夺。江湖人争夺风水龙脉的手段,往往比夺宝还要血腥。无论是谁得了龙心,都不希望有人知道,我们找到龙心之时,也就是我们与王长海决一死战之日。 王长海似笑非笑的道:“后生可畏啊!行,那我就放一个人回来。你们去后面菜窖里找人吧!那儿有一个人在。” 我看向王长海道:“朋友,事到如今,你不想说说自己的身份么?起码,也得让我知道,我碰到了哪尊大神?” 王长海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再说,我出走几十年,这世上有人记得李一年,可没人记得我了。不说也罢!你们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好了。” 王长海说完仰头栽倒在炕上,小糖上前一步把手按在对方脖子下面试了一下:“人还活着,他身上的东西走了。刚才附在他身上的,会不会是当年说穿了李一年找活龙心的那个先生。” “可能是!”我站起身道:“老陈,你把人弄醒。他缓过来之后估计得哭一场,你看好了,别让人疯了。小糖,过来帮我把尸体处理一下。” 张严心道:“还是我来吧!我处理这些事情还算有些经验。” “有小糖就行!你去菜窖找人。”我伸手拉着小糖把她从屋里给拽了出来。 张严心被我气得直跺脚,我却拉着小糖跑到了浴室。不久,屋里就传来王长海嚎啕大哭的声音。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完了,王长海也哭够了,张严心带着从菜窖里拽出来的陶远等在屋里。 我走到哭得两眼红肿的王长海身前:“你房子后面是不是有坟茔?” “有!在这边!”王长海把我们领到了他家后院,王长海家翻修的时候,并没把两座坟给扩进来,而是沿着坟茔边缘修了一道墙,把两座坟全都挡在了外面。 我用脚在坟茔前面拨动了一下:“你知道这两座坟是谁的么?” “不知道。”王长海摇头之后又说道:“也算是知道吧!我听村里人传过,说坟地是我亲爷,亲太爷。这事儿,我妈从来不认,还张罗过让我把坟挪走。我找人看过,大仙说了,这坟不能随便动。我妈害怕了,就让我把坟圈在了墙外面。” 我再次问道:“你给两座坟烧过纸?” 王长海道:“逢年过节,倒是往外面扔过几次,没正经烧过。” 东北上坟烧纸有个习惯,就是往远处扔两张纸,打点一下过路的游魂野鬼,让他们别来打扰坟地主人。那不算是烧纸。 我点了点头从王长海家的院子里拎出一根铁锹把子,一把铁锤,用刀把锹把削尖了插在坟头上,抡起铁锤生生把锹把钉进了坟里,等我抽出锹把的时候,那上面已经沾上了不少棺材的木屑。 我捏下一点木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这不是李一年的坟。坟里的棺材年头不对,而且棺材里面只有男人没有女人。” 张严心道:“你得到的消息,不是说李一年就埋在他家后院么?” “你应该是只学过风水,没学过盗墓吧?这是盗墓的手法,叫‘钉棺取木’。”我解释了一句才说道:“按照老冯的消息,李一年当初应该是跟老伴儿合葬在了一起。如果坟里只有男人,说明坟里应该是李一年的儿孙,而不是他本人。” “这怎么办?”张严心顿时慌了,第一条线索就断了,往后我们还怎么去找人。 陶远却撇嘴道:“胡说八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过闻闻棺材木就判断出里面是男是女。” 张严心一时间也为难了, 看样子,她也觉得,看坟头草判断男女的事情不太靠谱。 我往后退了一步,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你不相信,可以挖开看看。” 陶远脸色一沉:“你自己判断的事情,为什么要我挖坟。”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陶远:“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我了?” “不信你又怎么样?”陶远被打掉了几颗大牙的事情,他一直耿耿在心。找到机会当然要给我上点眼药。 我转头看向张严心:“你也不信?” ------------ 第四十四章气走 陶远被打掉了几颗大牙的事情,他一直耿耿在心。找到机会当然要给我上点眼药,当即喊道:“不信你又怎么样?说不出道理就想动手?我看卷山龙也就这点本事了。” 我转头看向张严心:“你也不信?” 张严心轻轻咬着嘴唇道:“我……我也觉得……其实,我很想相信你。” “不错!”我对着张严心挑了挑大拇指:“你不信我,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此结束。老陈,小糖我们走。” 我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张严心愣了一下:“别走,等一下。” 张严心几步追到我身后:“吴问,你干什么?我只不过……” 我重新看向张严心:“只不过忘了术道规矩是吧?” 张严心顿时愣住了,过了几秒钟才向陶远问道:“他说的是什么规矩?” 陶远脸色也不太好看:“按照规矩,如果雇主不相信术士,术士完全可以放弃生意。不再帮雇主做事。” 我看向张严心道:“你听清了,你自己不信我,怨不了我。” “吴问,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张严心气得直跺脚:“吴问,你站住,我重新把你雇回来。” 我马上停住了脚步,板着脸转过身来,又从张严心手里拿过一枚吞天买命钱:“记住,如果再有一次,你拿什么都别想把我雇回来。” 我的目的达到了,我可不能像我爷一样,糊里糊涂的把吞天买命钱放出去,让人拿着来找我的麻烦,有机会把钱收回来,我绝不会轻易放过。如果,换成是张文韬来了,我还得费一番手脚。吞天买命钱在张严心手里,那我就不能客气了,有机会一定要全都骗过来。 我把买命钱收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张严心忽然开口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在骗吴家信物。” 被人当面揭穿,我多少有些尴尬,马上转头看向了陶远:“你不是不信坟里只有男尸么?你把坟挖开看看!” 陶远看见张严心丢了一颗吞天买命钱,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被我一激马上来了脾气:“我现在就去挖坟。要是你判断不准,你怎么从师妹手里拿的东西,就怎么还回去。” 我冷笑了一声顺着墙头跳上了王长海家的房顶,看向了远处的山坡。憋着一股劲儿的陶远,没用多久就挖开了一座坟茔,他整个人却看着棺材傻在那里,棺材里的尸体虽然已经化成了枯骨,可他身上却穿着一件男装的寿衣。 张严心在房下仰头看向我时,我面无表情的说道:“那边还有一座坟,你们要不要继续挖开看看?” “我就不信了!”坐在坟坑里的陶远疯了一样的抓着铁锹爬了出来,拼了命的挖向另外一座坟茔。 “陶远,你冷静点!”张严心想要去拦陶远,却被他给推到了一边:“别管我,我今天就是要打他的脸。” 陶远连着挖了几锹之后,嘴里忽然喷出了一口血来。瞬时间给雪地上染上了一片猩红。 “陶远!”张严心把陶远扶起来时,后者脸色惨白,有气无力的指着我道:“师妹,别……别相信他。他会害死你,害死三眼门。” 我从房檐上跳下来,向陶远走过去时,后者指着地上的血迹道:“我刚才动用了血卦。算出,吴问包藏祸心。你千万不能相信他!” 我摇头道:“没想到三眼门都是这样的货色,消耗十年寿命,动用一次血卦。不去算自己同门叔伯兄弟的安危,却要算我包藏祸心。这样的汉子当敬。” “你……噗——”陶远在羞恼之下喷出了一口血来,当场气绝。 “吴问!”张严心站起身道:“他已经受了内伤,你为什么还要刺|激他?” 我淡淡说道:“我只是在陈诉事实而已。如果,你连这点事实都接受不了,我们没办法继续合作。” “我不需要跟你合作。”张严心终于忍不住了:“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走!”我挥手之下带着小糖和老陈快步离去,把张严心和一具尸体给扔在了雪地里。 我走的时候,张严心一直仰头看天,我知道,她不是在跟谁故作姿态,而是,要把即将流出来的眼泪收回去。 张严心大概是听不到我们三个踩雪的声音之后,才擦干了眼泪 ,从背包里取出罗盘,学着我的样子跳到了屋顶上。 我刚才上房顶是为了定位李一年的坟地。一般来说,在阳宅附近的祖坟,都会跟宅子错开一个方位,有祖先守宅的意思,也不会跟阳宅形成对冲,造成鬼在背后的结果。 我估计,李一年的坟地应该距离王家不远,张严心大概也是如此认为,才会跳上屋顶用罗盘定位。 张严心的罗盘还没摆正,人就发出了一声惊呼——陶远的尸体没了。原先还站在墙边的王长海也不知去向。 张严心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手里的罗盘便飞快的旋动而起。 阴气乱罗盘,证明她附近有鬼。 张严心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下一刻间,她身后就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声音就像是有人踩碎了瓦片。 张严心还没来得及回头,陶远的声音就和浓重的血腥味一齐从她背后传了过来:“你为什么要把吴问他们弄走呢?你不想要那些人的命了么?” “是他自己……”张严心大概是想说,是他自己要走。 陶远却冷笑道:“张严心,你自己好好想想。究竟是吴问在针对你们三眼门,还是三眼门一开始就对他抱有敌意?换成是谁,都无法跟一群带着恶意的人合作。吴问不傻,自然不会做出那样愚蠢的选择。你却笨得可以。” “没了吴问,你是能找到龙心,还是能救回三眼门的弟子?都不能。” “那个陶远,是自己气死了自己。你却怪罪在了吴问的头上。换成是谁,都不会跟你合作。三眼门这些年走得太顺了,让你们有些忘乎所以了吧?” 张严心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背后的人就伸手摸向了她的脖子,五只带血的手指紧紧扣住了张严心的咽喉。 ------------ 第四十五章该走了 张严心身后的尸体,扣住她咽喉之后便毫不留情的收拢了五指,张严心一张俏脸被勒得通红,那人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短短片刻之后,张严心端着罗盘的双手就无力的垂到了身边,她手里的罗盘也跟着掉落在了地上,张严心即将窒息的时候,陶远忽然放开了手掌:“去把吴问找回来。不然,我让你看着三眼门的人一个个死在你眼前。” 张严心还没开口,我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房顶另外一侧:“不用找,我回来了。” 陶远猛然抬头之间,我的九星残月已经带着刺耳的风啸脱手而出,半月形的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贴着张严心的鬓角劈进陶远头顶。 钢刀入骨三寸之间,陶远的尸体仰面跌倒,张严心快速离开了原地,往我身边扑了过来,我单手搂在张严心腰间,右脚忙向房顶跺去。数块瓦片瞬时间在我脚下炸碎开来,我也带着张严心穿透房顶落在了屋里。 瓦砾溅起的烟尘还没散去,我已经抬手拍向了一道在烟尘当中晃动的人影。我的掌风虽然快如奔雷,却没能碰到对方的衣角,那人只是在我眼前晃动了一下,就奔着门口跑了过去。我对面的大门一响,那道人影就跟着倒飞而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对方还没等爬起身来,五道穿透了烟尘的寒光就不分先后的打进了那人体内,对方这下不动了。小糖的声音很快从外面传了进来:“吴问,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进来吧!”我放开张严心,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让我们看看这位朋友是谁?” 等到屋里烟尘散去之后,我才看清地上那人的面孔——王长海。 我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老陈,人救回来没有?” “都在仓房里,我一会儿就把人弄回来。”陈绍元在仓房喊了一声就没了动静。 我走过去把王长海拽起来扔到了沙发上:“说吧!你想怎么死?” 王长海翻了翻眼睛:“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笑道:“我问你是谁的时候,你故意想让我觉得自己是当年说破了李一年活龙心的术士。想要转移我的视线。是你哭的那一场,让我怀疑到了你的头上。” 我声音一沉道:“你不适合当演员,哭得太假了。一个当家做主的人,遇上危险的时候,未必会去顾着自己的老婆,但是肯定要顾着自己的孩子。从我们来了之后,你让我看过你的孩子一眼么?” “还有,你太了解术士的作风,知道我不会开棺浪费时间,肯定要用钉棺取木的办法去判断棺材埋在地里的时间。你特意把铁锤给放在了门口,没让我进仓库。” “我真想不明白了,你一个堂堂老板,家里备着一把铁锤子干什么?” 能用来砸墙的铁锤,不算是农具,就算在农村也非常少见,只有靠采石营生的农家才会有大号的铁锤。王长海家里显然用不着这种东西。 王长海嘿嘿笑道:“还有么?” 我刚要说话,却在王长海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阴冷,心中顿时一颤,几步走到窗边急声喊道:“老陈。” 我声音没落就看见陈绍元从仓房里栽了出来,一动不动的躺在了地上。 我来不及走门,推开窗子就跳了出去,等我赶到老陈身边时,后者已经双目紧闭,失去了知觉。 我抬头看向站在仓库里的几个三眼门弟子:“怎么回事儿?” 石惊龙道:“老陈把我们放开之后,本来是第一个往外走的,他刚走到门口就倒下了。” 我抬头看向门框时,正好看见那上面挂着几颗要落没落的水珠子。我顺手往老陈的头发里摸了一下,结果摸得满手是水——老陈是被水给浇在了头上才会忽然昏迷。 我目光阴冷的看向了石惊龙:“你很好!” 石惊龙应该是看见老陈昏倒的过程,他却不告诉我老陈昏迷的具体原因,让我耽误了几秒钟时间。别看那只是短短的几秒,却足够让水里的煞气深入老陈体内了。 换做平时,我肯定会手起刀落,这时候,我却没有心思去跟石惊龙计较,不控制住老陈体内的煞气,他活不过今晚。 我把老陈给抱了起来,几步赶回了屋里:“小糖,给老陈点一盏白蜡,快点!” 小糖燃起白蜡送到了老陈眼前,蜡烛的火光却在贴近老陈的瞬间,渐渐熄落了下去。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陈绍元体内的煞气太重了,仅凭手法根本逼不出来,唯一能救老陈的办法就是把他给扔进缸里,用热水蒸煮,让煞气慢慢从毛孔中渗透出来。但是,这种办法至少得有两个跟我同一个级别的人不断给老陈运功活血。 就算是我和小糖一起动手,也还缺一个人。我现在上哪儿找这个人去? 小糖低声道:“我能用灵符压制煞气,但是最多也只能压制二十四小时。而且……十个小时之后,还不能破煞,老陈体内的机能就会遭到破坏。那时候,就算是把人救回来,恐怕也会造成残疾。” 我额头上顿时渗出了汗珠,王长海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道:“你们救不了人,为什么不找我出手,我们之间的约定还是可以作数。只要你们找到龙心,我马上出手救人。” 我转头看向王长海时,站在门口的石惊龙却开口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什么?”张严心像是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石惊龙再次说道:“这里的事情既然有吴问接手,我们三眼门就不便再插手了,况且,吴问和鬼魂之间已经达成了协议,我们留下来,怕是不太好哇!我们还是回去吧。把这里的事情交给吴问处理,这是最起码的江湖规矩。” “哈哈哈……”王长海哈哈笑道:“吴问,你看看你救的这些都是什么人?你们拼了命把人救出来,人家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跑,就连同门之间的仇都不打算报了。你还觉得他们该去救么?” 我也转头看向了石惊龙。 ------------ 第四十六章崩溃 张严心的脸色一沉:“师叔,你带着师兄弟们回去吧!我留下帮吴问。” 石惊龙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却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姐,这是吴问的买卖,我们插手真的不合适。况且……” 张严心不等对方说完就打断了:“师叔,你知道刚才王长海跟我说过什么吗?他说三眼门变了。三眼门确实变了,当年我爷爷在的时候,那些个有血性、讲义气的阴阳先生都到哪儿去了?” “你说这是吴问的买卖,吴问又是为了什么惹上了麻烦?这件事儿,本来跟他无关。他为了还爸爸的人情一头撞了进来。现在,他的朋友危在旦夕,我们却要放手走人,这样做真的对么?” 石惊龙还没说话,他身后一个弟子就开口道:“谁知道吴问安的什么心思?说不定,他是想借着三眼门的生意出名呢?现在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够了!”张严心抬手一个耳光抽在了对方脸上:“你说这种话良心上过得去么?” “张严心!”石惊龙怒吼道:“你打谁?你是在抽你师叔的脸吗?” 张严心看向了石惊龙道:“师叔,我知道,你一直对吴问带着成见。吴问说话不好听,做事也霸道。可他做的事情,却守着江湖义气,守着先生行的信义。” “爷爷生前对吴老推崇备至,就是因为吴老虽然出身草莽,却是当之无愧的绿林豪杰。吴老把他的义气,他的血性传给了吴问。我们三眼门的义气到哪儿去了?难道,我爷爷只教给你们秘法,不教你们怎么做人么?” 张严心的话说重了,她这样质问同门师兄弟,或许没人敢说什么?但石惊龙是她的师叔,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质问石惊龙,对方肯定下不了台。 石惊龙被气得浑身乱抖:“张严心,你在跟谁说话?我是你师叔!” 张严心冷着脸道:“师叔,就因为你是长辈,才更应该以身作则。” “好好好……”石惊龙连说了几个好字:“教训得好。今天的事情,我去找你爸爸说。” 石惊龙转身要走时,小糖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这是斗嘴输了找家长么?” 石惊龙气得差点吐血,他身边的三眼门弟子转过头来对小糖怒目而视,我冷声道:“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要滚趁早滚,别逼着我杀人。” “走!”石惊龙算是彻底没有脸了,快步走出了王家大宅。 我转头看向张严心的时候,后者低声道:“抱歉,我……” “别说抱歉。”我也不知道该跟张严心说什么。说三眼门敌视我,我又何尝没有敌视过张严心?换做其他的雇主,我可能是另一种态度。至少不会招呼都不打就出手伤人。我也想跟张严心说两句话,往回拉拉关系,可我真不是会哄女生的人,别人光凭一张嘴就能把女孩哄得心花怒放,我张嘴说不定就能把人气个半死。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先别说了。 张严心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噗呲一声笑了出去,可又觉得自己笑得不是时候,赶紧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是你的表情。” 我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只能伸手在自己脸上使劲揉了两下,这时坐在椅子上的王长海忽然冷声开口道:“你们两个想要打情骂俏到什么时候?是不是等陈绍元死了,再办正经事?” 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王长海对面:“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认识一下?” 王长海冷笑道:“你不认识我么?” 我紧盯着王长海道:“我认识你,可我不认识你背后的术士,或者鬼魂。” 王长海明显微微一愣,我继续说道:“你想找龙心,无非是想把自己父亲,或者祖父葬下去,好让你立地封王。但你不是术士,省城先生行里也没有你这么一号人。李家秘辛,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王长海嘴硬道:“我不想跟你废话,你只要按我说的办就行了。” 我沉声道:“王长海,你是个生意人,能把生意作大的人都很精明。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王长海不以为然的道:“你要是想跟我说这些,就免开尊口吧!” 我也不着急:“龙心那东西,可不是你找到就是你的。换做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找到了龙心,只要抬手一刀,别说你得不着龙心,就连能不能投胎都是问题。况且,三眼门的大小姐,是那么好算计的么?” 我一指张严心:“她是跟石惊龙闹翻了,但她没跟自己亲爹翻脸,她要是在山上出了什么事儿,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张文韬也得把你抓出来挫骨扬灰,那时候,你能得到什么?” “相反,只要你死了,就没人知道谁得了龙心。张文韬自然不会找正主报仇。人家的后辈能成王成侯,你就只能做孤魂野鬼。我说你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说错了吗?” 王长海的脸色顿时变了,我趁热打铁道:“这个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无论你想得到什么都要付出代价。给你好处的人,没向你要什么东西么?他要的东西,值不值得你拼死得罪张文韬?” 我一再提及张文韬就是为了给王长海施压,让他去权衡利弊。 王长海毕竟不是江湖亡命,作为生意人,他更明白等价交换的道理,头上的冷汗很快就流了下来:“有烟么?” 我点起一根烟递了过去:“王长海,有一件事儿,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能活到现在,并不是对方还没利用完你,而是你可能是激活龙心的另外一个关键。” 王长海猛然看向我时,我冷声说道:“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世上只有你想象不到的邪术,没有术士不敢做的事情。你们老李家系的扣儿,大概也只有你们能解得开。说不定,你的血,或者你的尸体就是激活龙心的关键。” 我这番话就像是给了王长海狠狠一击,对方夹着烟的手指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我看得出来,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 第四十七章他是谁 王长海手里的烟很快就掉在了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这一次,王长海哭得情真意切,就好像是要把自己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直到哭哑了嗓子,才渐渐收住了哭声:“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又给对方点上了一支烟:“据我所知,你很小的时候就随娘改嫁,我看你把坟地圈在墙外,你应该是不知道坟里究竟埋得是谁吧?你后来,怎么得到了龙心的消息?” 王长海说道:“是一个算命先生告诉我的。他说……他说……” 王长海好像有些话难以启齿,我就沉声说道:“要是我没弄错的话,你家老太太对你并不好吧?他喜欢的是二儿子,不是你。” “对!”王长海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我辛辛苦苦赚钱回来,供着他们吃喝,供着他们享受。可他们没有一个人对我有过半句好话。在我妈眼里,老|二才是她亲生儿子,我就像是捡来的。从小到大都让我让着他,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不管我多喜欢,都会毫不犹豫的从我手里抢走,交给老|二。” “我们家里最穷的时候,我妈一直追到车站,拿走了我身上的棉衣给老|二穿,我穿着一件单衣含着眼泪去了城里打工。就算这样我也没怨过他们,还在给他们当牛做马!” 我听到这儿时,不由得开口道:“后来,他们做了更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才想到了杀人对么?其实,你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是死在了你的手里对么?还有,你故意把你老婆放在开水底下是嫌她脏,想要给她洗干净对么?” “对!”王长海再次崩溃了:“他不是人,我对他这么好,他竟然……,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我不想说了,该杀的人,我都杀了。我没让他们活下来。” 我微微点了点头:“你母亲也是死在了你手里?” “不是!”王长海摇头道:“我妈那天跑出去之后,我确实是在找我妈。我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死的。我没想杀她。虽然我明知道,她帮着老|二瞒着他们做的那些恶心事,可她终究是我妈,我没法杀她。” 我转头看向了张严心,我没看见老太太的尸体,只有三眼门的人知道老太太的死因。 张严心道:“老太太死在后面那座山坡上,她死的时候,面对山坡趴在地上,看样子好像是在上山的时候摔死了。” “面向山坡?摔死?”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顺山摔死的人,怎么也不应该是脑袋对着山坡。 我暂时没有心思去管老太太的死因,又向王长海说道:“你是怎么遇到的那个算命先生。” 王长海道:“那个先生,我早些年就认识。你也知道,我们生意人很多都信这个。我以前就常找那个先生算算风水。前几年,我的生意做得不顺,想让先生帮我改改风水,他来我家祖坟看过之后,就说,那不是我家祖坟,改了风水也护不住你。当时还闹得老|二不愉快。” “后来,因为工钱的事儿,我跟村里的人闹翻了,他当面骂我,我才听说,自己是随娘改嫁,改姓了王。” 王长海说到这里狠狠吸了一口烟:“人就怕好奇,一好奇就想打听。我打听出来的那些事儿,越听越是想杀人,可我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知道真相。后来,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打听出来了。其实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算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让自己心里痛快痛快吧!我就又找到了那个先生,把我打听出来的事情跟他说了。” “那个先生说:你把自己的祖坟圈在了外面,等于是叛了祖宗。祖宗不仅不会保佑你,还得找你麻烦。”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说了一句:我妈不让我认祖归宗,我有什么办法?” “那个先生说:你家老太太不让你认祖归宗,归根结底是你地位太低。别看你是个小老板,但是在省城这儿,还真就不算什么?你要是能达到张文韬那个级数,想要认祖归宗,谁能拦着。你出身低,不是你自己不行,是没有风水气运加持,你要是能找到你太爷当年藏的那颗龙心,把你爸葬下去,我保证,你不出十年就能威压省城。你信不信?” 王长海说到这儿停了下来:“那时候,我真的动心了。我当时就想,反正是找块坟地,还能怎么着?可是,事情跟我想的不一样啊!那个先生说,我这么多年没去祭拜过我的先人,他们对我都有怨气。就算我找到了龙心,他们也不会保佑我,强压下去,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王长海说到这儿时,狠狠掐灭了烟头:“那个先生说,想让太爷原谅我,就得弄死那些不让我拜祖先的人。我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他的话。把他给我的红鲤鱼给带回来了。他说,那叫九龙催命煞,只要我把鱼带回来,肯定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几个人全都咒死,就算是警察来了都查不出线索。” 我眼睛微微一缩:“你就没想过,那个先生是故意把你拖下水,让你翻不了身,只能听他的话么?” “那时候,我什么都想不出来了,就是一门心思的想把他们几个全都弄死。”王长海眼红似血,哪怕是他弟弟死了,提起那个人时,他还是恨意满心。 我沉声道:“那个先生给你提了什么条件?” 王长海道:“他说,他可以帮着我改命。等我将来称王成雄了,我得养他家三辈子。三辈子之后,我家风水大概也用得差不多了。那时候的事儿,我们谁都不用管了。” 风水龙脉的地气总有用尽的时候,哪怕是王朝龙脉也是如此,那个先生提出来的要求,从正常的角度看并不过分。很多帮人寻龙点穴的先生也会提出类似的要求。他能骗过王长海也在情理之中。 我心里微微一动道:“你想杀的人里,没有你家老太太是吧?” “对!”王长海哭道:“那毕竟是我妈,我连她都杀还是人么?我原先觉着,我妈肯定是让老|二给拽走了,我妈没他活不下去。可你提醒我之后,我才觉得我妈可能是死在了那个先生手里。” 我盯住王长海道:“那个先生叫什么名字?” ------------ 第四十八章不敢相信 王长海道:“那个先生叫白静,在风水街上也算是小有名气。” 我沉声道:“你回来之后,就没见过他是么?” “是!”王长海点头道:“我把红鲤子带回家之后,就在按他的安排行事,他一直电话跟我联系。” 张严心道:“我这就去查。” “不用了!”我摆手道:“要是我没猜错,那个先生早就死了,你找不到他。” 张严心不肯死心,到底还是把电话打了出去,结果和我猜的一样,那个白先生已经在王长海带鲤鱼回家的时候溺水身亡了。 我向王长海沉声问道:“你不会法术,是用什么办法杀人?” 王长海说道:“我是按照白先生的指示做的,我临走的时候,他给了我几道符,让我扔在哪里,我就扔在哪里。剩下的事情就看他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姓白的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王长海道:“我早就觉得白先生死了,那个跟我联系的人,说话的方式跟白先生不太像,我也怀疑过他。可我那时候就像是鬼迷心窍了一样,什么都不考虑了。” “嗯!”我再次点头之后才说道:“小糖,你能护住老陈多久?我是说极限。” 小糖想了想道:“如果把老陈扔到地窖里,我能护住他三十六个小时。” 我站起身来摘下腕子上的铁桃核,慢慢盘动了起来,仅仅是在几分钟之后,我忽然一收铁桃核,站起身来抽出一把匕首挂在门上。 小糖惊声道:“你在约谁过来谈判?吴问,你是不是知道对老陈下手的人是谁了?” 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在别人门前留刀,是要寻仇。在自己门前留刀,是警告对手,不要越界。但也可以理解为,不想动武,想要找对方谈判。 我转头说道:“我不仅知道那个人是谁,还知道,我们的对手不止一个。” “对老陈下手的人想要龙心,那只道鬼却不让人找到李一年的坟地在哪儿?他们两个曾经在王家较量过几次,那个术士不是道鬼的对手。所以,他才把我们弄了过来。我们想找龙心,就只能先去找道鬼。” 张严心站在远处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你说,那个术士和道鬼较量过,他们什么时候……师叔!” 张严心惊声道:“你说的那个术士是我四师叔对不对?” “对!”我点头道:“三眼门一门十二人杰,石惊龙排名第四,可他的表现,像是威震一方的阴阳先生么?” 张严心辩解道:“四师叔那个人,虽然做事有些……有些世故,但是他不是坏人。” 我摇头道:“一个做事圆滑世故的人,通常不会上来就得罪人。他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做了什么?他不只是想要激怒我,他还需要故意受伤,让你觉得,他的法术发挥不出来。” “可是……”张严心道:“你不能仅凭这点就说我师叔有问题啊!” 我继续说道:“石惊龙是法术高手,这点,你不否认吧?” 我见张严心点头,才继续说道:“陶远破煞出了问题,就连我都能看得出来,石惊龙为什么看不出来?其实,他看得比我更明白,他早就发现王家地下躺着一只道鬼,他是要用煞气去惊醒对方。所以,他的计划更加不容有失。” 我看向张严心道:“你没发觉,我每一次要接近线索的时候,都会被石惊龙打断么?” 我不等张严心说话就继续道:“更重要的是,你们派出去找鲤鱼的那两个弟子。按照常理,九条鲤鱼的来源是王家遇祸的关键,你应该亲自去查。你刚来的时候,想到过这点没有?又是谁阻止了你?” 张严心小声道:“是四师叔。” “那就对了!”我再次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三眼门的那两个弟子,应该不是去找鲤鱼,而是在找李一年的墓地。你们在什么地方发现了他们的尸体?是不是后山?” 我伸手往后山的方向指了指:“你们发现两人尸体的地方,是不是正好可以看见王长海的房子?” “对!”张严心这才点了头。 我说道:“这就对了,房后埋祖坟,有祖先看护后背的意思。道鬼杀了两个人,让他们跪在水坑里溺死就是在警告你们,不要找什么龙心,赶紧从他家撤走。那只道鬼不在乎王长海之外的人是死是活。如果,你们及时撤离,他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我想,那两具尸体边上应该有什么提示吧?” 张严心摇头道:“我不知道,当时我只顾着难过,是四师叔检查的现场。” 我继续说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石惊龙是不是做事张扬不带脑子的人?” “不是!”张严心道:“四师叔做事一向很周全,不然,我爸爸也不会把三眼门大管家的位置交给他。” “那就对了!”我再次说道:“老陈过去给他们松绑的时候,石惊龙既然看见了老陈头上有水,他为什么不去提醒?他还是想要跟我闹翻,让我去找道鬼拼命,他自己好坐收渔利。” 我说到这里才深吸了一口气道:“难怪,我一直觉得王家的事情好像处处带着矛盾,原来是两个揣着明白的人在暗中斗法,反倒让我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可是……”张严心连说了两个“可是”之后才说道:“师叔他们不也是被对方算计了?” 我伸手一指王长海:“你别忘了,石惊龙他们失踪之后,是谁在跟我谈判。是王长海,也等于是石惊龙。” “从始至终,石惊龙都是想把我往道鬼的身上引,而我一直都觉得王家的秘密让我有些别扭,每个情节都很合理,又好像每个细节都很生硬,所以,我也一直是采取半进半退的态度。石惊龙看出,我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把你弄走,所以他不得不下手,逼着我去找道鬼。” 张严心还是在摇头:“我还是不敢相信。” 我沉声道:“我们说个最简单的事情吧!你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是尽人皆知的么?恐怕只有你爸爸他们之间的几个师兄弟知道吧?” ------------ 第四十九章挖地 张严心的脸色顿时一阵惨白,她是不相信,自己的师叔会把自己骗过来。 小糖的注意力却不在石惊龙的身上:“吴问,你的意思是说,老陈身上的问题是石惊龙出手?” “不是!”我摇头道:“老陈还是栽在了道鬼的手里。道鬼的能力很特殊,他能控水杀人,这一点石惊龙模仿不来。如果,是他出手的话,就会换成另外一种方式。那不是摆明了把疑点送到我们眼皮底下么?” 小糖道:“那你在门上挂刀是要找道鬼谈判?” “不是!”我再次摇头:“我是在找石惊龙。” 我忽然扬头看向了门口:“石朋友,你在外面听了这么久,是不是该进门谈谈了?” “果然是后生可畏啊!”石惊龙迈步走了进来:“吴家后继有人,说来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师叔!你真的……”张严心的眼睛里不由得蒙上了雾气。 石惊龙看都没看张严心一眼,迈步走到了我的面前坐了下来,原本跟在他身后的三个弟子,在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就剩下了两个。另外的那名弟子,估计是不肯与石惊龙同流合污,已经遭了对方的毒手。 张严心没等我开口就颤声道:“师叔,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封侯拜相,这点还不够么?”石惊龙摆手道:“好了,你站在一边去吧!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不要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张严心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小糖给拽到了一边儿。 石惊龙笑道:“吴问,我相信,以你的聪明应该可以看出来,我们现在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不如,我们合作去找龙心如何?” 石惊龙的话说对了一半,从我们到王家之后发生的情况上看,那只道鬼,除了不会伤害王长海之外,不想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活着离开王家,龙心的秘密,或许就不再是秘密了。 当年觊觎龙心的人就差点让王家灭族,而今虽然不是乱世,但也难保不会有人再打龙心的主意,出手掐断李家最后的一根香火独苗。 所以说,道鬼肯定要缠上所有来过王家的人,如果,我与石惊龙联手,说不定还能杀出一线生机。这就是石惊龙说的分则两害。 至于说,合则两利,只不过是他在捡好听的说罢了。等我找到龙心,我们两伙人肯定会当场翻脸,拼个你死我活。 我没去说破这点,反而看向石惊龙道:“你能给我什么?” 石惊龙指了指昏迷不醒的陈绍元:“我能保住他三天三夜,这点,你们没人能做到吧?不过,他必须在我的手里才行,离我太远的话,我可不敢保证还能护住他。” 石惊龙摆明了是要用陈绍元来威胁我,我却没有其他的选择。 我微微点了点头道:“老陈交给你了,找到龙心之前,他要是少了半根汗毛,我就拿你的脑袋来补。” “可以!”石惊龙似笑非笑的向身后弟子招了招手道:“你们两个弄一副担架,把人抬上,这一路上,你们什么都不用管,照顾好陈兄弟就行了。” 石惊龙安排好了人手才看向我道:“吴问,下一步该怎么做?是不是引出道鬼,跟他决一死战?” 石惊龙说话之间,有意无意的往王长海身上看了一眼。他的意思是:让我拿王长海做人质,把道鬼逼出来相见。 我摇头道:“用王长海威胁道鬼,第一个死的就是老陈。这种事情,你敢说,我可不敢听。再说,万一你把王长海逼急了,他给你来个咬舌自尽。你可就连屁都捞不着了。” 我看着脸色渐渐发青的石惊龙又来了一句:“也不能说是连屁都捞不着,至少,你还捞着一个三眼门叛徒的大号。” 这些话,本来只能意会,我却直接给捅了出来,不仅落了石惊龙的面子,还等于是在告诉无所不在的道鬼:最坏的就是石惊龙,你要弄也该先弄他。 石惊龙的脸色变了几次才强压怒火道:“既然,你不同意我的办法,那剩下的事情就由你主持吧!我全力配合就是。” 石惊龙又把球踢回来,让我站到了前面。 我起身道:“叫你的徒弟把铁锹、镐头全都拿上,跟着我去挖坟。” 石惊龙跟在我身后道:“你这是在往后山走?我勘察过那两名弟子遇害的地方,那里没有坟地。” 我说道:“我找的不是那个地方。你带我去老太太摔死的地方。” 石惊龙把我领到一处山坡前面:“老太太死在这里,头朝山坡,就是这个位置。” 我从石惊龙比划的地方往前走了几步,用脚拨开地上的积雪:“就是这里,从这儿开始挖!” 石惊龙一个弟子往雪里看了一眼,顿时怒吼道:“这下面明明就是石头,有人拿石头往坟头上面压的么?” 东北有压坟头纸的说法,就是用小石块在坟上稍稍压几张黄纸。但是没有往坟茔上面压大石的事情,压坟的石头一旦超过了半尺,就等于是要压着地气不起,再大点的石头压在坟上,那不就是等于要压得死人永世不得翻身么? 我冷声道:“让你挖,你就挖,哪来的那么多废话?陶远是什么结果,我估计,你也看到了吧?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 石惊龙也冷着脸道:“去挖!挖不开就想办法炸开。” 两个弟子没有办法只能抡起镐头往地上刨了下去,石惊龙看着挖土的两个人,转头向我说道:“我也怀疑过,李一年的坟在这座山上,可我没找到线索,你怎么就敢断定坟是在石头下面?” 我说道:“王家老|二的舌头,不是你割下来的吧?” “不是?”石惊龙下意识回应了一句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解释道:“王家老太太改嫁,让儿子把前任老公的坟圈在院子外面,帮着二儿子欺负王长海。都没能把李家先祖的鬼魂给引回来,这说明什么?说明,李家先祖肯定有某种原因回不来。你一开始,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 第五十章理由 石惊龙点头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最后我还是不太放心,才试探了一下。果然,是被我试出来了。” “对!”我点头道:“李家先祖其实并不会管后辈的事情。他们只要王长海能活下去就足够了。但是,当术士向王长海伸手的时候,他们就会出来杀人。这么看,他们是不想让人找到龙心。” “嗯!我也这么想!”石惊龙再次点头。 我又说道:“我跟你打个赌,等他们把坟挖开,你就能发现坟里只有女尸,没有李一年,你信不信?” 石惊龙皱眉道:“这话怎么说?” 我抱着膀子说道:“李一年连自己四个儿子全都被人活活逼死的事情都不管,会去管孙媳妇改嫁,重孙媳妇偷人的事情么?肯定不会。” “可我们遇上的情况是什么,王家老|二的鬼魂被人割了舌头,吓得不敢回家。王家老太太死在山坡上,像是跪着给李家磕头赔罪,这明显就是有人在给李家后人出气,你猜这个人是男是女?” 我说完之后,又往山上一指:“你再看我选的位置,是不是跟老太太尸体倒地的位置偏了不少?” 石惊龙竖起拇指瞄了一下:“确实偏了!你是说,老太太磕头的方向才是李一年坟地所在?” 我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至于,对与不对,挖开坟地就能见分晓了。” 石惊龙高声道:“你们两个快点挖!” 石惊龙的两个弟子又加快了速度,我也转头问道:“你要的东西大概都有些眉目了,没有必要再帮着王长海杀他老婆孩子吧?你后来出手是为了什么?” 石惊龙深吸了一口气道:“做了一辈子先生,有些毛病还是改不了哇!我是在算计王长海,却又想帮他做点事儿,至少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我再次问道:“白先生是你什么人?” “算是半个徒弟吧!”石惊龙道:“白静其实就是当年那个说破龙心先生的后人,白家当年确实是举家南下了,可他的后人又回来了。按照白静的话说,他先祖很好奇,李一年到底有没有激活龙心。” “白家人回来之后,发现李家后人并没发迹。但是,白家并没像其他人一样放弃对李家的监视,他们一直在暗中盯着李家。白静故意接近王长海,就是为了找机会得到龙心。” “白家的机会来了,可是白静的后人却不是术士了。你也知道,术士的传承也讲究机缘,命里注定成不了术士的人,非要往江湖上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龙心可不比别的风水宝地,想要在龙心葬人,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得功亏一篑。白静的后人不是术士,他总不能去自己埋自己。所以他想到了我。” 我听到这儿时,冷眼看向了石惊龙:“结果,你杀了他?” 石惊龙没看我,嘴上回答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我转过身去不再言语,张严心却忍不住道:“师叔,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该……” “我不该如何?”石惊龙怒声道:“我在三眼门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我得到了什么,只不过是个管家?放在古代,就是高级点的奴才。” 张严心控制不住情绪道:“我爸爸从来没把你当什么奴才?张家几乎所有的生意都有你的股份。我爸爸是把你当成兄弟啊!” “如果,他把我当成兄弟,就不会一次次的侮辱我?”石惊龙冷笑道:“我每次去找他商量合股做些生意,张文韬是怎么答复我的?生意的事情,不用找我说,找你嫂子说。哈哈……找你嫂子说!难道,我石惊龙没有资格跟他张文韬平等对话么?” 张严心道:“家里的生意都是我妈管着……” “可当家的人是张文韬!”石惊龙厉声道:“我老婆每到逢年过节,都像是拜亲妈一样去张家找你母亲。是为了什么?只不过是为了一点生意,可她每次回来都是强颜欢笑。那是因为什么?因为你们都看不起我石惊龙,看不起我的家人。” “你自己看看,你爸爸和那些师兄弟在做什么?我又在做什么?他们在老院子里陪师父,我呢?我在外面给他们筹备年夜饭!因为,他们出来就要吃饭。我石惊龙连去陪陪师父的资格都没有么?” “不是……”张严心想要解释,石惊龙却不给他机会:“你不用解释什么,就像刚刚发生的事情,我是你师叔,你的长辈,你却能像训斥晚辈弟子一样训斥我。是谁给你的底气?是谁让你乱了规矩?是张文韬,是你们张家。” 石惊龙越说越激动:“我石惊龙不配有名有姓么?我石惊龙不配自立门户么?我就是要让你们看看,我石惊龙也能立地封王,我要让你们张家反过头来求我。我要龙心的目的,就是这么简单!” 石惊龙跟张严心说话的时候,我也在给小糖急打眼色,意思是:让她赶快把张严心拉走! 小糖拽走了张严心,石惊龙的情绪才算是平复了一些,人却还站在雪地里不停的喘着粗气。 我觉得,张文韬也未必是在侮辱石惊龙。我看得出来,石惊龙这个人圆滑有余,魄力不足。如果,他能自立门户,早就该像他的师兄弟一样出去另成一家了。 张文韬并非是看不起石惊龙,不然,他不会把管家的位置交给他做。这就好像是一群从小到大长起来的兄弟,他们习惯了某个人去做固定的事情,也就是一直让他去做那件事。这种惯性,对某些人来说,可能是一种快乐,对某些人来说,可能就是一种折磨。石惊龙恰恰就是后者。 石惊龙是一个被师兄弟无心伤了自尊的人,他想在师兄弟面前找回自己的尊严,可他本身又没有这样的条件,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最为擅长的事情上,为了龙心,也为了找回尊严不惜杀人。 这样做值得么?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工夫,却听见石惊龙的徒弟喊道:“棺材,见棺材了。” ------------ 第五十一章开棺 我快步走到坟坑跟前低头往里看了下去,那里面并排的放着两口棺材。靠左那口棺材上的铁钉已经脱落在地,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启掉棺材钉,又把棺盖合在了原处。 “开棺!”石惊龙挥手之下,两个弟子在鼻子下面抹了点白醋,接连跳进坟坑当中推开了那口没有钉子的棺材。 棺木当中只有一张刻着字的石板:“勿寻我尸,寻者必死!” 石惊龙惊声道:“真让你猜对了,李一年不在棺材里。当初,他没死?” 我转头看向了另外一口棺材:“开那口棺材。” 石惊龙脸色微微一怔之下,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如果,让我和石惊龙换个位置,他会选择跟棺材里的李氏讲和,求李氏放过老陈,自己带人抽身而退,不再蹚这趟浑水。像我这样强行开棺,等于是放弃了谈判的机会,非要跟棺材里的人见个生死不可。 石惊龙大概是觉得,我年少轻狂,不知道深浅,才打算硬拼道鬼。事实上,从我看见棺中留字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们跟李氏之间没有调和的余地了。 当年,李一年宁可看着李家被抄家灭族,也不愿意暴露龙心所在。多年之后,我们找上门来,李氏能不杀人灭口? 我从身后抽出九星残月,持刀而立,石惊龙沉声道:“开棺,都小心些。” 三眼门的两个弟子,把铁钎插|进棺材缝隙,压住铁钎慢慢向上翘动,棺材盖在阵阵吱嘎声响当中缓缓离开棺材之间,棺盖下面涌出了大片水迹。从我的角度看,那口棺材就像是坐在泉眼上一样,大片的浊水压制不住的从棺木当中汹涌而出。 石惊龙急声道:“退后,别让水沾在身上。” 石惊龙的两个徒弟就像是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着四下蔓延的水迹没过了自己的脚面。 “你们……”石惊龙刚刚喊出两个字来,他的两个弟子忽然猛一回头,双目血红的向我们几个看了过来。 煞气入体! 糟了! 我刚刚想到一个可怕的结果,那两名弟子蓦然抽出了铁钎,飞身而起,往我们身前扑了过来。 我挥刀而起之间,向其中一人急迎而上,带起鬼哭声的九星残月,仅与铁钎稍稍一触,便将铁钎斩成了两段,刀锋长驱直入,凶猛扫向了对手咽喉,对方人头瞬间抛空而起,我同时收刀转身看向了小糖的方向。 我转身的刹那间,正好看见张严心上前一步把石惊龙给拽到了身后,右手抽出火枪指向扑来的对手。张严心的火枪顶住对手的当口,对方铁钎也直奔着张严心的头顶砸落而下。 “不好!”以对方一棍砸落的力道,张严心绝对顶不住这一记重击,就算不被当场打死,也得昏迷不醒。 我救援不急之下只能将九星残月投掷而出,希望用这一刀稍稍阻挡对方攻势,飞旋而动的刀光劈向那人背心之间,弯刀上的锋尖顿时从那人胸前透体而出,可是我那一刀却没能让对方稍慢半分,对方的铁钎仍旧去势不减的砸向了张严心头顶。 千钧一发之间,我忽然看见小糖出现在张严心身侧,抬手往铁钎上迎了过去。 “小心!”我声音没落,就听见铁钎与小糖手心之间爆出了一声闷响,那根铁钎不仅被小糖托在了半空,甚至在手里变了形状。 内家高手! 这四个字在我脑中飞闪而过之间,张严心的火铳上也跟着爆出了一声巨响,带血的弹丸从那人咽喉上穿透而过,落在了远处,对方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张严心手中的火枪也跟着掉落在地,两眼发直的看向了地上的尸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严心应该是第一次“杀人”,哪怕对方已经是一具会动的尸体,她也难以接受有人倒在自己的火铳之下。倒是小糖神色不改的把张严心带到一边,轻声安慰。 我本来以为小糖的身手只是比普通人好上一些,她却在几天之后就让我刮目相看了。 小糖不仅能单手震弯铁钎,而且在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面前神态自若,可见她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术士。 不过,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时间去研究小糖,思维仅仅是在小糖身上转了一圈,就听见棺材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等我回过头时,坟坑里的棺木已经四分五裂,像是被血染红的水流,短短片刻之间就已经蔓延到了坟坑边缘,我下意识的向后连退两步之后,坟坑当中随机传来一阵像是抽水般的声响,原本已经快要满溢而出的血水,又在片刻之后迅速回落,等我赶到坟坑边缘时,那下面只剩下了一堆炸开的棺木和一个水井大小的窟窿。 血水渗回地里了? 我脑中念头飞快一转,马上转身正对王家大院的方向打开了鬼眼,我眼中血光刚起就看见滚滚煞气从王家大院当中翻腾而起。 下一刻间,本来向外扩散的煞气就像是被凭空切断了源头,再次熄落了下去。 石惊龙松了口气道:“煞气散了?我们是不是已经破煞成功了?” “没有!”我摇头道:“这下事情更麻烦了。王长海……” 我把王长海叫了过来:“这座山上是不是有一条河,带我过去。” 王长海带着我们往山坡偏西的方向走出了几步,指着一条过米宽的河沟道:“这里就这么一条河,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 我低头往河里看了一眼,河水虽然不深却是山上流下来的活水,既然是在冬天也没被完全冰封,河道中间仍旧能看见水流,只有沿河的地方留着几寸厚的冰层。 我沉声道:“煞气进到这条河里了。” “怎么会……”石惊龙说话之间取出一张灵符抛向了水面,从空中飘落的灵符还没与河水接触就燃起火光,原本还能见底的河水立刻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带起刺眼的血红。 石惊龙顿时变了脸色:“这……刚才那棺材底下连着河,李氏的鬼魂藏进水里了?她这是要……” 石惊龙的话没说完就被我给接了过来:“她是要跟我们玩命了。” ------------ 第五十二章上山 我目视着源源不断的河水:“李氏杀了你的两个徒弟却没碰老陈,不是她手下留情,而是要我们过去找她。这条河就是她给我们指出来的路,我们顺着河道往上走,她肯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 石惊龙的眼睛一亮:“那个地方会是龙心么?” “不会!”我摇头道:“李氏的目的是杀人灭口,可不是带着我们去找龙心。” 我说话之间目光微微一寒:“你最好别打老陈的主意,不然,我让你先死。” 救老陈,是我唯一按着李氏的计划顺河道上行的理由。石惊龙的目的却是龙心,我们的目的不同,要走的方向也不会相同。只有老陈死了,我才会直扑龙心,把李氏引过来决一死战。我怕石惊龙再想出什么对老陈不利的歪点子,才提前警告了对方。 石惊龙干笑了两声道:“我们是在合作,我当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李氏想要杀人,我们就陪她走一朝。” 石惊龙转头看向王长海:“你去把老陈背上,别耍什么花招。” 王长海无奈之下,只能背着老陈跟着我们几个往山上走。我是一直在沿着河道上行,我们越往上去山上的积雪越深,等走到山岭深处,山上的大雪已经到了可以没过膝盖的程度,那条河已经被雪完全覆盖,只能看见有水从雪窟窿里在往出淌,想找河道只能拨开大雪继续前行了。 我站在最后一段河道边上看了看天色:“今晚不走了,在这儿休息一晚上。” “在这儿?你疯了?”石惊龙惊声道:“我们从下面上来,什么装备都没带,你就想在雪地里过夜,你就不怕冻死么?” 东北山里可不是谁想睡就睡,想住就住的地方,先不说山里的大风能不能一夜之间就把人埋了,仅是滴水成冰的气温就能让人一睡不醒。 我们要是带着帐篷、睡袋或许还能好些,我们几乎是仓促上山,除了身上的棉衣,没有任何可以御寒的东西,贸然在山里过夜,的确极为危险。 我沉声道:“现在想要下山,我们还回得去么?” 石惊龙转头往山下看了看,才咬牙道:“想过夜,也得找个山洞吧?” “用不着!”我从背包里抽出工兵铲来,在雪后的地方挖出来一个雪窝子,用锹把里面拍实:“进来吧!在这儿凑合一晚上。放心,这是土匪的手段,土匪要是在山里冻死了,那就是天大的笑话。” 我在雪窟窿里升起一堆火,守着火堆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王长海就颤着声音道:“吴……吴先生,我好冷。我有点儿扛不住了。” “往前点儿!冻不死你!”石惊龙骂了一声之后,又往外面看了看。山上已经起风了,被风吹起来的雪粒子,漫天飞扬着往洞口堆积,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洞口就会被雪封死。 石惊龙小声道:“吴问,你是不是选错地方了,这么下去咱们就得被雪给埋了啊!” 石惊龙见我没有说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的表情是想要发作,又害怕我站起来给他一刀,只能讪讪的把嘴闭了。 小糖却在这时惊呼道:“吴问,你看老陈,他好像快要……吴问……吴问……” 小糖连喊了我两声,都没见我答应,赶紧伸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吴问,你怎么了?” 张严心起身往我鼻子下面试了一下:“他好像是离魂了?不对,他在通灵,你看他的手。” 张严心第一个发现我垂在身边的左手悄悄掐着法诀。马上判断出我在通灵。 石惊龙一下站了起来:“这个时候通灵,他疯了么?他通灵要干什么?我叫醒他!” 石惊龙刚一起身,小糖的匕首就到了石惊龙的脖子底下:“别以为只有吴问会杀人,你敢打扰吴问,我马上让你死。” 术士通灵,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处于一种类似离魂的状态当中,最忌被人打扰,一旦通灵被强行中断,术士必然会被秘法反噬,轻则重伤不起,重则彻底离魂,变成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 小糖当然不敢冒险。 石惊龙强压怒火:“陈绍元已经要死了,你还不唤醒吴问?” 小糖目不转睛的盯着石惊龙:“你最好别说话,否则,我不敢保证杀不杀你。” 那时的小糖就像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女土匪,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对方。 张严心飞快说道:“师叔,吴问在这里通灵,会不会是为了找龙心?你看他指尖上有血,但是没有伤口,那血会不会是王长海的?” 石惊龙神色一动,伸手把王长海给拽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几次才在他后脖颈上找到了一道像是刀尖点上去的伤口:“我明白了,吴问用的是已经失传了的‘追血寻祖’,那种秘法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可以通过血脉追踪到别人先祖所在。这是盗墓本事啊!” 石惊龙再次看向我时,眼中的光芒已经变得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半天才沉声向小糖说道:“你不想打扰吴问,是你的事情。但是,你得考虑好,万一吴问醒过来的时候,陈绍元死了,你怎么跟吴问交代?” 小糖冷笑道:“要交代也是你交代,你和吴问之间的协议,是你保老陈不死,而不是我保着老陈不死。我也劝你考虑好,万一老陈死了,被埋在这山上的人,说不定不是你的先祖,而是你了。” 石惊龙被气得咬牙切齿之间,一阵冷风从洞口呼啸而来,洞中的篝火在风力之下陡然间偏移了半尺,火苗直奔着我额前燎了过来。 小糖一个援救不及,我露在头巾外面的几缕头发就被带起了火苗,就连额头都被烧黑了一块儿,小糖他们眼看着水泡从我额头上鼓起来时,石惊龙飞快抓出两把灵符,指着洞外喊道:“外面……外面有鬼来了。” 小糖、张严心同时转身之间,洞外已经多出了一道身穿着寿衣的人影,对方穿着尖头布鞋的小脚,脚尖向地的点在雪面上却没落下一丝脚印,除了鬼魂,没有哪个高手能做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