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卷:暗夜之芒 ------------ 第一章 救人一命 晨风清凉,薄雾迷蒙。 山路上车辆稀少,虫鸣鸟叫,草丛轻佛,尽显大自然的宁静祥和。 尹念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和儿子一起出游是在什么时候了,她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儿子阳阳,六岁的阳阳默默望着窗外,脸上没有丝毫出游的兴奋和喜悦,对于这次突然的郊游,他显然无法领会其中暗藏着的另外一层用意,只是觉得过程有些乏味无聊。 “阳阳啊,还有十天就开学了,想要什么礼物啊,妈妈给你买。”尹念试着和儿子交流,这一路上,她试了好几次,并未收到儿子的积极回应。 “没什么。”阳阳轻声说,依然望着窗外,长长的睫毛眨了一下。 “饿了吗?”尹念转了一个话题,“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到了,到了后,我们先安营扎寨,再吃早餐,好吗?” “可以的。”阳阳盯着窗玻璃上的一滴露珠。 “阳阳……妈妈想问你一个问题。”尹念的声音中多了一丝莫名的紧张。 “什么问题?”阳阳扭过头,望向后视镜,两人以镜子做媒介,对视了一眼。 “妈妈前两年的时候——”话刚开口,尹念忽然看见前方路面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趴在路上,一动不动,薄雾遮掩了她的视线,当她看见那个东西的时候,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了,她急忙一脚刹车踩到底,同时迅速转动方向盘,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车胎摩擦声,白色奔驰车急停在了路边,堪堪避开了那个东西。 “阳阳,你没事吧?”尹念第一时间回头查看儿子的情况。 “没事……”阳阳神色慌张地望向窗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有个东西趴在路上,可能是个动物……”尹念推开车门,看见后侧的那个东西后,不由吃了一惊,那不是一个动物,竟是一个人,一个头发银白,穿着一身灰色布衣,蜷缩着身体的老人。 尹念急忙下车,翻过老人的身体,发现老人脸上血糊糊的,鲜血开始凝结,说明受伤时间不短了,她喊了几声,老人没反应,她试探了一番老人的鼻息和脉搏,发现老人还活着,不过已经气息奄奄,她急忙拨打求救电话,可山上信号不好,打了好几次都没打通。 “阳阳,我们必须送她去医院。”尹念望向已经下车的阳阳,“救人比什么都重要。” 阳阳靠在车边,默默点头,脸上有一种异样的神情。 “怎么了?”尹念觉得儿子的状态不对劲。 “我没事……妈妈,你还好吗?”阳阳看了一眼尹念的额头。 “我没事。”尹念猜测儿子可能是觉得郊游泡汤了,有些失望,便说,“将她送到医院后,我们再去也不迟,时间很充裕。” 阳阳没说话,只是握了握自己的手,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尹念载着老人下山,快到山下时,信号恢复,她按照导航来到附近一家医院,老人被送诊后,尹念又为其垫付了医药费,医生告诉尹念,如果再晚来一个小时,老人可能就撑不住了。 “你救了她一命。”医生得知尹念是在上山途中遇到的老人,不由感叹,“也是她命大,那条山路,人迹罕至,尤其早晨,几乎没什么人,我估计她可能是上山采药,从山坡上滚下来了,身上多处软组织损伤,腿部和手臂各有一处骨折,脖颈扭伤,头也破了,失血较多,不过现已无生命危险。” 在医院忙完后,尹念带着阳阳去附近的餐厅吃饭,吃饭期间,阳阳将他紧攥着的手悄悄张开,他的手心里握着一枚白色纽扣,纽扣上面血迹斑驳。 吃完饭,回到医院时,老人的大儿子已经到了,是一个中年男子,平头,面皮发黑,五大三粗,中年男子自称杨永贵,老人是她母亲,人称杨婆,见到尹念后,杨永贵先是表达了感激之情,然后询问尹念垫付了多少钱,表示等会一起还给她。 杨婆虽然醒了,但说话还不是很利索,脑子也时不时地迷糊。 不久后,杨婆的二女儿杨永芳到了,四十岁左右,浓妆艳抹,红色波浪头,穿着艳丽,全身上下透出一股风尘气息,杨永芳见到尹念后,上上下下扫视了几眼,并未多说什么。 “谁是病人家属?”医生从病房内走出,大声问。 “我是。”杨永贵和杨永芳同时站了起来。 “病人有话要说,你们进去吧。” 两人走入病房,房门被关上。 尹念和阳阳坐在病房门口的排椅上,其实她早就可以走了,她并不在乎垫付的那点医药费,她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部门主管,相比钱,她更在乎时间,更在乎和阳阳为数不多的这一次出游,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她做事喜欢有始有终,不管怎样,她都想听杨婆说一声谢谢,也让阳阳亲眼看见帮助别人之后的反馈,建立一个助人为乐的榜样。 很快,杨婆的儿子就出来了,指着尹念,怒气冲冲:“竟然是你!” 尹念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杨永贵跨步上前,一把拉住尹念的手腕:“你别想跑!” 尹念眉头一皱,对杨永贵的动手动脚十分不满,沉声说:“松手。” 这时,杨永芳从病房内奔出,二话不说,上来就揪住了尹念的头发,泼声喊:“操你姥姥!你撞了我妈,还反过来装好人!我看你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玩意!” 尹念先是一懵,接着才搞懂是怎么回事,看来自己没能助人为乐,还被讹上了,她火从心起,一边用力挣脱,一边大声说:“赶紧给我松手!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尹念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她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能贸然行事,必须要用法律武器来维护自己的安危,并让对方为其粗鲁的行为付出代价。 在护士的帮助下,尹念终于挣脱开,她将火气压在心底,指着杨永贵和杨永芳,用冷静坚定的语气说:“救人是我自愿,但你们对我动手,还诬陷我,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向我道歉,否则,我会让你们为刚才的行为付出代价。” “道歉?我道你姥姥!”杨永芳又要上前耍泼,被两名护士拦下。 尹念见他们态度如此恶劣,知道多说无用,便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说医院内有人寻衅滋事,辱骂和殴打自己。 “这里有监控,你们刚才的行为,全被监控拍到了。我车内也有行车记录仪,记录下了我救人的整个过程。”尹念指着那两人,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会后悔的。” 尹念的沉着冷静让对方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而且对方在听到行车记录仪后,明显慌乱了,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蛮不讲理的状态,杨永芳呲着牙说:“她这是恶人先告状啊!永贵,还等什么,报警啊!” ------------ 第二章 不能惯着 民警来了之后,了解了事情原委,先进病房录了杨婆的口供。 尹念想跟着一起进病房,杨婆的儿女不让她进。 十分钟后,民警走出病房,又录了尹念的口供。 “杨婆说你的车是白色的,车牌号里有数字08,对吗?”民警录完口供后问。 “确实是白色,车牌号末尾是08。”尹念并未细想,接着说,“我车内有行车记录仪,拍下了整个过程,可以证明我没撞人。”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一码归一码,他们殴打和辱骂我这事怎么处理?” “先看行车记录仪吧,如果没问题,会对他们进行严肃处理的,我们不会让帮助别人成为一种负担,但——”民警话锋一转,“我们同样也不会包庇肇事者,我们是看证据的。” 尹念没再争辩,她相信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相信公正会站在她这一边,要不然,这社会早晚乱套,善良会被彻底遗弃,冷漠将大行其道,乐于助人反成弱点,她不想让儿子活在那样一个冷漠的社会里。 来到车库,打开行车记录仪,尹念吃惊地发现,行车记录仪里所有录像全都在,却唯独少了救助杨婆前后的一个小时。 那一个小时的录像,被删除了! “这怎么可能……”尹念又惊又疑。 “其他地方还有吗?源文件里呢?”民警问。 “源文件也被删除了……”尹念反复查看几遍,什么都没发现。 “知道是谁删除的吗?”民警从车内钻了出来。 “我觉得……可能是杨婆的儿女干的。”尹念想起不久前,杨婆的女儿和她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车钥匙没见了,那之后,她是在排椅底下找到的。 民警又问:“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其他证据吗?” 尹念望向了身后的阳阳:“我儿子当时就在车内,他也看见了。” “你儿子几岁?” “六岁。” “年龄太小,还不到当证人的年纪,不过可以听听他说什么,作为参考。” 民警耐心地询问阳阳,但阳阳一声不吭,神色紧张,不停地往后躲,问到最后,低声哭了出来。 “他太小了。”民警耸了耸肩,“还有其他证据或证人吗?” “那条山路上有没有摄像头?”尹念反问。 “我已经查过了,那条山路上没有摄像头。” 这下尹念有点头疼了,她捏了捏太阳穴,陷入思索。 民警绕到车前,开始拍摄车体,检查车况,然后又进入车内,拍摄了驾驶座和后排,最后他钻进车底,检查起底座。 “你在干什么?”尹念问。 “寻找证据。” “寻找什么证据?难道你觉得人是我撞的?” “女士,我只是在例行公事而已。”民警看了一眼不远处,杨永贵和杨永芳正伸长了脖子朝这边观望,民警扭回头来,指了指车灯下面的一处剐蹭问,“这里是怎么回事?” “昨天去上班的路上和另外一辆车碰了一下。” “交警出警了吗?报保险了吗?”民警盯了尹念一眼。 “没有,当时赶时间,不过有录像可以证明。” 尹念将昨天剐蹭时的录像找出来给民警看了,民警默默点头,在记事本上记录下来,然后对尹念说:“杨婆虽然多处受伤,但并无生命危险,现在你这边也没什么证据,本着倾向受害人的原则,你目前处于相对不利的局面,我建议,可以先和受害人家属好好商量一下,选一个折中的方案出来,协调处理。” “协调处理?”尹念眉头轻皱,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我救了她一命,她讹上了我,反而还要我协调处理?是不是还要我赔钱,看他们脸色做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 “好,就事论事,那我请问,现在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人是我撞的?” “目前只有杨婆的口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没被证实的口供是不能当做证据的吧。” “确实不能……” “那就等证实了之后,再和我说类似的话。还有,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我不救她,我一点事都没有,要真是我撞的,我会自找麻烦?这么明显的讹人,你难道看不出来?正是因为你们怕麻烦,一直惯着这种人,这个社会才变成现在这幅德行,再这样下去,以后谁还敢帮助别人?” 面对尹念的一连串反问,民警哑口无言。 尹念看了一眼手表,提高音量说:“垫付的医药费我会通过合法渠道要回来,但我不会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对这种事,别人可能会惯着,但我不会,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从现在开始,有任何事,请走法律渠道联系我。” 不远处的杨永贵和杨永芳察觉到了异常,朝这边走来。 “阳阳,上车。”尹念钻进车内,启动引擎,朝出口驶去。 “贱人想逃!”杨永芳跑了过来,拽着车灯,招呼杨永贵,“快去前面挡住她!” 杨永贵疾步跑到前面,挡在路中间。 尹念没有降速,径直驶了上去。 就在车即将撞到杨永贵的时候,杨永贵惊叫一声,躲开了。 尹念通过后视镜看见杨永贵和杨永芳在后面张牙舞爪地追赶,沉声说:“有些人,就不能惯着,越惯越嚣张。” 杨永贵和杨永芳一路追到出口,看着白色奔驰车驶出医院,两人扶着膝盖,气喘吁吁,杨永芳呲着牙说:“打电话给永厉,告诉他,我们被人欺负了!” 杨永厉是杨婆最小的儿子,36岁,十几年前在县城是个狠角色,靠替别人收账过活,人狠话不多,后因犯事进了一次监狱,出来后,顺应了时代潮流,不再做黑手,跟着老大一起转型,干起了建材生意,也算走上了正道,这两年混的还不错,在县城买了一套房,也结婚生子了。 杨永厉接到杨永贵的电话时,正在包房内和几个老板打牌,他的手气一直不好,嘴里叼着烟,两道眉毛拧在一起,右脸颊的刀疤显得尤为狰狞,他将牌用力搓开,吐出一个字:“搞!” 这时,杨永贵的电话来了,杨永厉接听起来,嘴里蹦出一个字:“咋?” 杨永贵喘着大气:“娘被人撞了,撞的人跑了,二姐让你快回来!” 杨永厉将烟头吐在地上,顺势喷出一个字:“草!” ------------ 第三章 步步紧逼 尹念和儿子的郊游因为救人事件被影响了,后续的旅程草草结束。 第二天一早,尹念和儿子回到家,她简单收拾一番,正准备出门上班,老公推门而入,她老公名叫梁志诚,是一位尚未成名的童话作家,尹念生了孩子后,梁志诚为了支持她的工作,同时为了更自由地创作故事,便辞职在家,当起了全职奶爸。 这次郊游,是梁志诚觉得尹念和儿子的交流越来越少,怕以后母子生疏,专门安排的,尹念觉得有道理,也就同意了,谁知竟发生了这种事。 “回来了?”梁志诚关上门,抚了抚镜框。 “你去哪了?”尹念看见梁志诚穿着一件黑色外套,外套上有零星霜花。 “买了点家用的东西。”梁志诚晃了晃手中的黑色塑料袋,“旅程如何?” “就像我电话里说的,救了个老人,还差点被讹,阳阳的心情受到了点影响,所以就提前回来了。”尹念摸了摸隐隐发痛的额头,忽然有些烦躁,“现在这社会,真是越来越畸形了。”说罢,径直走了出去。 梁志诚将黑色塑料袋放在桌上,塑料袋的边缘,隐约可见几点猩红血迹。 不知何时,阳阳走了过来,将一枚白色纽扣放在了桌上,纽扣上血迹斑驳。 梁志诚抬头望着阳阳,两人默默对视,面无表情。 上午十点,当尹念在会议室内开会的时候,前台小妹推门进来,轻声喊:“念姐,有人找你。” “谁找我?” “我也不知道,那人在公司门口……” “公司门口?什么情况?” “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尹念坐电梯下楼,刚出大厅,便看见一男一女跪坐在门口,周围有一些人在观看拍照,议论纷纷,尹念走近时,看清那一男一女竟是杨永贵和杨永芳,她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竟然找到了公司。 杨永贵和杨永芳双膝跪地,在他们面前,放着一块白布,白布上用红笔写着几行字,大致意思是尹念撞了他们母亲,母亲濒临死亡,尹念拒不承认,他们想讨一个公道,于是来这里跪坐。 当尹念走过来的时候,有人认出了她,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尹念走到杨永贵和杨永芳面前,指着他们说:“你们这是在恶意诽谤和污蔑我。你们的母亲不是我撞的,是我救的,你们想讹人,没有证据,就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会怕吗?” 尹念在第一时间报警,准备告他们恶意诽谤。 然而,民警来了后,一番询问,又查了警内系统,发现尹念涉嫌一起撞人的民事纠纷中,尚未处理干净,前来闹事的人,正是被撞人的儿女,如果尹念确实撞人,那他们就不是恶意诽谤,而是伸张权益,本着原告先举证的原则,尹念要想告他们恶意诽谤,就必须先证明自己没撞人。 “恶人还有理了是吗?”尹念对民警的说法非常不满,“他们在这里闹事,对我的名声造成了巨大损害,你们就一点都不管?” “我们可以管,但也只能劝导,如果他们有过激行为,才能带回警局。”民警也很为难,“这事要想彻底解决,还得你们双方坐下来好好聊聊,协调处理。” “协调处理?我救人在先,为什么要我调节?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们是弱势群体嘛……” “我看他们一点都不弱势,要真弱势,就不会讹人,就不会来我公司下跪闹事,现在,我才是真正的弱势群体!” “我们也是想帮你解决问题……这样吧,我们先把他们弄走,你和公司的保安说一声,别让他们靠近公司大楼。” “要是他们在广场里闹,在大路上闹呢,又该怎么处理?” “在不危害公共安全和秩序的情况下,我们也确实没办法,如果你没撞人的话,就当没看见嘛,这种事,你越在意,他们就闹得越凶,反而你不在意,他们觉得没意思,也就罢手了。” “怎么可能不在意。换做是你,你能不在意吗?”尹念看了一眼四周,人越来越多,此时正值午餐高峰期,出口人来人往,好几个熟人过来,询问尹念发生了什么事,尹念只能解释,说她被讹了。 不久后,民警将杨永贵和杨永芳拉走了,这两人倒没有过激行为,只是不停地哭诉,尤其杨永芳,被拉走的时候哭天喊地的,眼泪哗哗往外流,好像真的死了妈一样,与昨天泼妇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两人被带走后,尹念回到公司,已无心吃饭,同事全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议论纷纷,一个又一个熟人要么私信她,要么主动过来询问,尹念只能一遍遍解释,解释到最后,连她自己都烦了。 一下午,尹念都没什么工作状态。临下班时,总经理将她叫到了办公室,让她看了一则新闻,新闻中报道了杨婆被撞的事情,里面有一段杨永芳的文字采访,还配了三张照片,一张是公司大楼外杨永贵和杨永芳在跪地哭泣,一张是尹念和民警在交谈,还有一张是尹念的近身照,拍的非常清晰。 “这个事,还是尽快处理一下吧。”总经理喝了一口茶,“如果让媒体过多报道,对我们公司的形象也是一种损害,会影响股价的。” “可我什么都没干,是他们在胡搅蛮缠。”尹念一肚子委屈。 “我当然知道,但这种事,有理也难说。”总经理端着茶杯,吹了一口气,“如果你需要帮忙,可以和我说,我去找董事长,让董事长给熟人打打招呼,看看能不能以最小的成本摆平这事。” “怎么摆平?如果他们告我,那就走法律程序,我不怕,因为我确实没撞,他们根本没证据。” “摆平就是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说白了,他们还不是为了钱。” “我不会赔钱,一分都不赔。” “钱可以申请一下,先从公司拿。” “我不是没钱,如果赔了钱,就代表我真的撞了人,那就再也没法说清了。”尹念神情坚定,“这口气,我咽不下。” “你的感受我能够理解。”总经理喝了一口茶,“我还是那句话,如果需要帮忙,随时说。” “这事我会尽快处理好的。”尹念离开了总经理办公室。 今天尹念没加班,往常她都要加班至少两小时,但今天实在没状态,她准备回去整理一下资料,提前联系律师,做到有备无患。 下楼的时候,尹念能切身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她依然挺胸抬头,不疾不徐地朝前走,如果有人望向她,她会毫不犹豫地和那人对视,用自信的目光给予对方无声的回击。 尹念明白,真正的强大,源自内心。 从小到大,尹念都是一个自信的女人,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工作上,她都非常自信,她始终认为女人的美丽不应来自于外表,而应源自内心,虽然她的外表也很美丽,甚至十分出众,现年三十岁的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大眼睛高鼻梁,面无表情的时候冷艳沉着,笑起来的时候热情大方,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但也不会让情绪奴役自己。 尹念驱车离开公司,路上的时候,联系了一个李姓朋友,让其介绍一位在讹人方面有经验的律师,朋友说会尽快帮忙搞定。 快到小区时,尹念发现小区大门前围着一群人,在对面的树上,挂着一条白色横幅,横幅上写着几串大字,尹念只看了前几个字,便意识到,这是奔着自己来的,横幅上写着她的名字,写着她住在这个小区,还写着她撞了人不承认。 尹念看见了横幅下的杨永贵和杨永芳,这两人跪在地上,朝周围人哭诉,人们围观着,讨论着,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撞人的来啦!” 人群自动围成一个圈,绕着奔驰车看。 尹念不准备下车,她知道下车没用,报警也没用,争吵更没用,反而还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她用力鸣笛,驱车前行,准备直接进入小区。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男子忽然出现在车前,手中拿着一件蓝色运动衫,尹念一眼便认出,这件运动衫是她不久前去国外出差时为阳阳带来的,上面有运动员的签名,阳阳非常喜欢,经常穿在身上。 男子的脸上有一条刀疤,面色阴沉,目光锐利,一动不动地站在车前。 尹念能感觉出来,这名男子和杨永贵不一样,如果自己不停车,他很可能不会躲开,更何况,对方手里还拿着阳阳的运动衫。 尹念停车,拨打了老公的电话,没接通。 尹念一番思虑后下车,扫视了周围一圈,神情镇定。 “这件衣服,是我捡的,你见过吗?”男子晃着运动衫走了过来。 “你在哪里捡的?”尹念保持着冷静。 “这你就别管了。”男子掏出手机,里面有一张照片,是阳阳穿着运动衫在玩篮球的场景,男子说,“他和我说,他叫阳阳。” “你要敢动他一根指头,我绝不会放过你!”尹念双拳紧握,全身血液上涌,但面色依然平静,她努力克制着情绪,她知道,如果此时暴怒或歇斯底里,就会掉入对方的陷阱,也会让围观人看笑话。 “我动他干什么?我又不是坏人。”男子嘿嘿一笑,“不过,我也看不得撞了人想逃跑的人,更何况,撞的还是我妈。” 男子的脸骤然阴沉下去,目光如刀,紧盯尹念,步步逼近。 尹念笔挺地站着,直视着男子,没有丝毫惧色。 这时,手机响了,是老公打来的,尹念接听起来。 “怎么了?”梁志诚的声音传来。 “阳阳在家吗?” “在家,我刚在做饭,没听见电话。” “他还好吗?” “好啊,就在我身边,怎么了?” “没事,我在小区门口,这就回家。” 尹念钻入车内,驱车前行,这一次,男子并未挡在车前,不过当尹念驶入小区时,男子凑到车窗边,将运动衫挂在了车灯上,咧嘴笑着:“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永厉,相信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对了,你儿子很可爱,我很喜欢。” ------------ 第四章 反客为主 回到家后,尹念得知运动衫是下午梁志诚带阳阳上篮球课的时候丢失的。 “阳阳,以后看见刀疤脸的男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那是个坏人。”尹念拉着阳阳的手,一脸严肃地告诫,随后她望向老公,“志诚,从今天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看着阳阳,不能让他离开你的视野,实在不行的话,就把我爸妈喊来一起看。” “没问题的,我能看好阳阳。”梁志诚说。 这时,门铃响了,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尹念的父母,他们就住在尹念家楼下。尹念父母都已退休,两人经常出游,享受生活,对带孩子这种事并不热衷,他们觉得孩子就应该由父母来带。 尹念母亲性子急,进门就问小区外的横幅是怎么回事,尹念从头到尾解释了一番,这期间,尹念父亲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打来询问尹念事情的,这件事在小区内已经传开了。 事情传播的速度超出尹念的想象,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她的朋友们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尹念最好的朋友,大学室友韩朵朵,通过公·众号上的一篇文章知道了这件事。韩朵朵打来电话,和尹念聊了许久,与韩朵朵的交流,让尹念的心情舒缓了一些,不管怎样,至少她的挚友、老公、家人都是支持和相信她的。 临睡前,尹念的那位李姓朋友打来电话,说律师已经找到了,是鸿达律师事务所的资深律师,在处理讹人事件上非常专业,明天会联系尹念。 这一晚,尹念睡的并不安稳,一夜辗转,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尹念来到公司不久,就被告知,昨天那两个人又来了,但没在公司门口,而是在斜对面的广场里,同样的白布红字,同样跪坐在地向路人哭诉,今天,他们还将尹念的照片放大后打印了出来,和白布放在一起。 尹念再次报警,警察来了后,将那两人劝走了,因为他们没有危害公共安全,也没有抗拒执行公务,所以没理由将他们押回警局,只是口头教育了几句。 网上的报道多了起来,虚虚实实,难辨真假,有说尹念撞了人的,有说尹念没撞的,但不管哪种说法,都配有尹念的照片和杨永贵杨永芳跪地哭泣的照片。 尹念从未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卷进网络舆·论的漩涡中,成为主角,她从来都不怕当面应对,不怕走法律流程,但面对这种“软暴力”,却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上午十一点,总经理再次将她叫到了办公室,尹念态度依然坚定,但鉴于对公司声誉潜在的损伤,她认同了总经理的部分观点,让其利用董事长的人际关系,去探一下对方的需求,一来是为了稳住对方,二来知己知彼,才能对症下药,而尹念这边,则要尽快收集资料和信息,做好走法律程序的准备。 下午三点,尹念请了三个小时假,去见律师。 公司斜对面的若木咖啡厅,尹念到的时候,律师已经在等着她了。 是一名年轻男律师,穿一身笔挺西装,短发,五官俊朗,身材匀称。 “我叫严铭,这是我的名片。”律师微微颌首,递上名片。 “你好,严律师,我是尹念。”尹念看对方比较年轻,出于好奇,开口问,“冒昧地问一句,你多大了?” “今年28,我从22岁就当律师了,已经在鸿达干了六年。如果你想看我的履历,我这里有,在民事纠纷这块,我处理过多起比较知名的案子,都是能查到的。”严铭不卑不吭地说。 “这倒不用,李哥介绍的的人,肯定不会错。”尹念深吸一口气,进入正题,“咱们谈谈案子吧。” 尹念将她如何遇到杨婆,又是如何被杨婆的儿女们讹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严铭耐心听完后,又问了几个问题,总结般地道:“人证有三个,杨婆、你自己、你儿子阳阳;物证有两个,汽车本身和行车记录仪。杨婆的口供警方已获取,阳阳虽然年纪小,但口供也有较大参考价值,还是得想办法让他说出来。目前最重要的物证是汽车和行车记录仪,首先确定一下,汽车没有任何损毁对吗?” “没有……哦,不,前天出过一次小事故,留下一点剐蹭痕迹,还没来得及修理,不过有录像能证明。”尹念说。 “好的。”严铭记录下来,接着问,“你刚才说,行车记录仪上的那一个小时录像被删除了,但被谁删的不知道是吗?” “我猜测是杨婆的儿女们干的。” “有可能,他们的动机最大。”严铭轻敲钢笔,“那一个小时录像虽然被删除了,但如果我们能找到删除录像的人,并证明其和杨婆被撞事件有直接利益关系,问题便可迎刃而解,法庭上,既可以当做重要佐证,证明你没撞人,又可以反手告他们故意销毁物证、意图陷害他人的罪名,让他们为其行为付出惨痛代价。” 尹念默默点头,心想对方不愧是专业的,一下就点出了问题关键点。 “如果他们告你肇事逃逸,我们就顺其自然,设下陷阱,等他们往里跳,如果他们不告你,而是继续用诽谤的方式污蔑你,那我们就收集证据,主动出击,反告他们销毁物证和陷害罪。”严铭字句铿锵地说。 “我觉得可以……”经过严铭这一分析,尹念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放了下来。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查是谁删除的那段录像。”严铭收起了记事本。 “去医院查监控吗?”尹念之前也想过这个办法,“医院会配合吗?” “私人去查很可能不会,但我和你一起,情况就不一样了,律师相当于一张通行证,可以免除许多手续上的麻烦,当然,如果对方执意不肯,我们律师事务所也会提供技术和人脉支持,所以,放心吧。”严铭微微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让他严肃的脸上凭添了一丝可爱。 下午五点,他们驱车一个多小时,来到了那家医院。 严铭径直去往医院保卫科,亮出律师资格证,呈上名片,表明身份,说是陪同委托人一起,前来调查取证,希望院方配合,保卫科的人一看证件,再交谈几句,便知严铭是专业的,并未过多询问,登记身份后,按照严铭的要求,将前天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的录像调了出来。 录像加速播放,过程枯燥乏味,但严铭一丝不苟,双眼紧盯画面,目光炯炯有神,半个多小时后,就在尹念眼睛开始酸痛的时候,严铭忽然说:“有了!” 录像显示,上午十一点,有一个穿着一件黑色外套的人靠近了奔驰车,打开车门,钻进车内,在里面呆了三分钟左右,然后急匆匆弯腰离开,此人前脚刚走,尹念和民警后脚就来了,查看行车记录仪。 因为摄像头离的较远,且地下车库内光线昏暗,此人又戴着连衣帽的缘故,所以完全看不清面容,只能根据其身形和穿着推断,应该是一名男性。 严铭将画面定格,截图后放大,问尹念:“眼熟吗?” 尹念看了许久,眉头轻皱:“好像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严铭分析起来:“根据画面比例推测,此人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身形偏瘦,他接近车辆时,没有迟疑,是直接走过去的,靠近时按了一下手中的车钥匙,随即打开车门进入车内,动作娴熟自然,说明他提前知道了车的位置和牌号。” 尹念的脑海中闪过了杨永贵粗壮的身躯,杨永芳红色的波浪头,还有杨永厉瘦削的身影,她觉得此人有点像杨永厉,但杨永厉身高好像不大够…… “还是没想起来吗?”严铭问。 “没有……”尹念奋力思索着,但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来。 “别急,我们已经知道了时间节点,找出这个人是迟早的事。”严铭记录下周围的车牌号,其中一辆奥迪A6就在尹念的奔驰车斜对面,如果该辆车内也有行车记录仪,当车前出现移动物体时,记录仪中的移动侦测功能会自动记录下来,也许能拍到此人正脸。 “你在这里继续想,我去地下车库一趟。”严铭快步走了出去。 尹念坐在座位上,一遍遍地看录像,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此人的形象,她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十多分钟后,严铭打来电话,语气急促:“尹念,我这里有重要发现,你快来一趟地下车库!” 尹念急匆匆来到车库,严铭正在和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子交谈,尹念走过去后,严铭简单介绍了两人的身份,原来,这名女子就是奥迪车的车主,严铭来到车库后,发现奥迪车依然在原位置,车上留有车主电话号码,他拨打了电话,将女子叫了出来。 在严铭和尹念的共同说服下,女子最终同意,查看了行车记录仪,果然发现昨天十一点半左右,记录仪曾短暂启动过,记录下了大约一分钟左右的视频,女子将视频调了出来,让他们观看。 录像显示,十点五十九分,一名黑衣男子从斜对面出现,进入了奥迪车行车记录仪的移动侦测区域,但此时只能拍到他的下半身,半分钟后,男子走到了奔驰车前,此时能拍到他的全身了,但因为他戴着帽子,且光线不饱和的缘故,依然不是很清晰,当黑衣人拉开车门,弯腰进入车内时,在短暂低头的瞬间,他的脸终于映照在了光亮之下,霎时间,尹念发出了一声惊呼,巨大的震惊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差点翻倒在车内。 “怎么可能……”尹念满脸惊讶。 “你认识他?”严铭将画面定格后问。 “何止是认识……”尹念紧抓着车座,面色苍白,“他是我老公。” ------------ 第五章 阴差阳错 晚上七点,尹念回到了家中。 “志诚,我有话问你。”尹念朝卧室喊了一声。 梁志诚出来后,见尹念身后跟着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便问:“这位是?” “他是我的律师。”尹念面色凝重地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梁志诚感觉尹念的情绪有些反常,他没有多问,默默坐了下去。 “志诚,前天上午,你是不是去了医院?”尹念直视着梁志诚的双眼。 “这个……”梁志诚面色微微一变,局促地在椅子上扭动了两下。 “你是不是偷偷进了我的车,删除了行车记录仪里的那段录像?”尹念继续问。 “我……”梁志诚咽了一口唾沫,欲言又止。 尹念见梁志诚神色犹豫,目光仓惶,知道确实是他干的没错了。 “告诉我,为什么?”最后三个字,尹念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在回来的路上,她想过许多种解释,但哪一种解释都讲不通, 梁志诚低着头,默然不语。 阳阳不知何时站在了卧室门口,默默看着客厅内发生的一切。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为什么要删除录像?为什么要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尹念怒声问。 “等会我们私下说可以吗……”梁志诚神情窘迫,看了一眼严铭。 “就现在,当着我律师的面,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志诚犹豫着,直到他察觉到尹念的情绪要爆发时,才终于开口:“我没跟踪你……是阳阳发信息告诉了我这件事,我打电话向你确认时,你已到医院,你说没事,会处理好的,便挂断了电话,我想帮忙,于是开车去了医院,在地下车库看见了你的车,想先从车上拿点东西,再上去找你……出于好奇,我看了行车记录仪里的录像……” “然后呢?” “我发现,录像里,你——”梁志诚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确实,撞了那个老人。” “什么?!”尹念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录像里,你确实撞了那个老人,我当时以为你是想隐瞒真相,却忘了删除录像,就在那时,我看见你和警察一起下楼了,情急之下,我来不及多想,便删除了录像……” “你在撒谎!”尹念指着梁志诚,“你为什么要撒谎?!” “我是真的看见了……” “根本就没发生的事,你怎么可能看见?!”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严铭忽然说:“对不起,打断一下,梁先生,难道你不知道,删除了录像后,不管尹念撞了人,还是没撞人,都没法证明清白了吗?” “我当时只是想帮她,以为那个老人已经死了,以为警察是来找证据的,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删了……如果我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肯定不会删的。”梁志诚用力搓着自己的头发,神情懊悔。 “也就是说,你确定录像中尹念撞了那个老人?”严铭问。 “我当时是很确定,但我现在有点怀疑了,相比录像,我更相信尹念。”梁志诚看了一眼尹念,“所以,我觉得可能是我当时太紧张了,没看清……” “你在没看清录像的情况下,就将其删除了?” “这都是我的错……” “这个错,可有点大。”严铭望向尹念,“所以,尹女士,我想最后再确定一下,你确实没撞人对吗?” “我当然没撞人!”尹念直视着严铭,“难道你不相信我?” “我是你的律师,我永远都会相信你,这是我存在的理由。”严铭深吸一口气说,“现在,录像既然已经被你老公误删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改变策略了,需要重新制定行动方案。除此之外,还请你老公不要再和别人说他看见录像的事了,这对我们极为不利,我们就当录像是被杨婆的儿女删除的,可以吗?” “可以。”梁志诚抢先说。 “那行,今天有点晚了,我回去整理一下资料,咱们明天再联系。”严铭起身朝外走去,走了几步后,他回头望向卧室门口的小男孩,“你就是阳阳吧?” 阳阳默默退回小卧室,关上房门,没给严铭询问的机会。 严铭耸了耸肩:“看来他有点怕生。” 严铭走后,尹念问梁志诚:“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撒谎?” 梁志诚摊开双手:“我刚才说的都是实情,我确实是因为看见警察来了,情急之下才删除的录像……关于录像中的内容,可能是我没看清楚,毕竟当时时间太紧迫了……” 尹念盯着自己的老公,盯着这个性格温柔,善解人意,比自己小一岁的男人,她知道梁志诚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撒谎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挠胸口,可今天晚上,他一次都没挠,凭直觉,尹念觉得老公没说谎,不过,她还有一事不明,便问:“你删除了录像后,为什么直接走了,没去找我?” “我其实没走……我当时就在车库,我看见了你和民警在争执,看见你忽然开车走了,还看见那两个人在后面追你,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出来……再然后,你打电话跟我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要继续郊游,我不想让这件事影响你的行程,便没说……” “那回来后你为什么没说?”尹念追问。 “事情发展的太快,我都还没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发现了……”梁志诚望着尹念,目光坦诚。 对视片刻,尹念长吁一口气,缓缓靠在沙发上:“这下,你可把我害惨了。” 梁志诚坐到沙发上,抱住尹念:“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小卧室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躲在门缝后面,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 第六章 双方对峙 第二天一早,尹念刚到公司,总经理便将她叫到了办公室。 总经理开门见山地说:“董事长那边通过关系,联系上了一个中间人,给双方提供了一个坐下来聊聊的机会,看能不能和平解决此事。今天中午十二点,通威酒店,我已经订好了包间,对方及律师会出席,你也把律师带上,到时大家敞开了聊。” 尹念答应下来,她本不打算和对方调解的,但鉴于那段录像是老公删除的,她失去了反客为主的机会,此时坐下来聊聊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可以让对方消停一下。 离开办公室后,尹念通知了严铭,让其中午过来一趟。 中午十一点半,尹念,严铭,总经理胡轩,三人一起前往通威酒店。 来到包房没多久,那名中间人便到了,胡轩为双方做了介绍,中间人是五岗区派出所的副所长,和董事长是好朋友,与胡轩也见过几次,人称老邓。 中午十二点整,包房的门被推开,一名穿着蓝色西装的短发女子跨步走入,女子身材高挑,简妆干练,神情冷艳,清冷的目光环顾包房一周,最后落在了尹念脸上。 在短发女子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均是西装革履,腋下夹着公文包,当他们走入后,杨婆的三个儿女才相继进入,杨永厉走在最前面,杨永芳和杨永贵紧随其后。 落座后,老邓给双方做了介绍,短发女子是杨婆方请的律师,名叫于蔚然,那一男一女是她的助手。杨婆的三个儿女显然经过律师的刻意叮嘱,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尹念,眼里充满仇恨和愤怒。 老邓见双方的情绪从一开始就很紧张,有意缓和一下,说了几句场面话,让大家边吃边聊,但除了胡轩迎合外,没有任何人理他。 “说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尹念主动开口,她知道对方肯定早就调查过她,与其在这里相互瞪视,浪费时间,不如直截了当地说出需求。 于蔚然朝身后比出一根手指,坐在她右手边的男助手将一个文件夹放在了桌上。 “鉴于杨婆当前的情况,以及这件事对她以后生活所带来的影响,我们综合评估,得出了这样一个结果。”于蔚然的声音也和她的表情一样,冷冷淡淡,不带一丝感情,她把玩着手中的钢笔,似笑非笑地说,“如果我是你,就会在杨婆病情恶化前,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严铭在记事本上记录下来“病情恶化”四个字,作为资深律师,他敏锐地意识到,对方这是在用杨婆的性命作为谈判筹码,而且是极其重要的筹码,这个筹码一旦祭出,尹念将处于十分不利的地位。 严铭将这四个字给尹念看了,又低声在尹念耳边解释了几句,尹念显然也想到了,不过她不以为然,毕竟人不是她撞的,恶不恶化她可管不着。 尹念打开文件夹,里面共有三份文件,她和严铭一起观看起来。 第一份文件是杨婆的伤害汇总,包含伤情鉴定、愈后理疗、心理影响等等,但凡能加上的,全都加上了。 第二份文件是杨婆车祸的过程,基本上来自杨婆的口供,文件中表明,杨婆那天是上山采药,穿过马路时,被一辆尾号08的白色奔驰车撞倒,她迷迷糊糊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下了车,那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三份文件是从法律的角度,对案件进行的综合剖析,如果诉讼,成功概率有多大,如果成功,对方会赔偿多少钱,会坐多少年牢,而在这期间,若是杨婆病情恶化,则会加重多少赔偿和坐牢时间。 在第三份文件里,尹念终于看到了具体的赔偿数字:120万人民币。 “你们这是在敲诈。”尹念极力压抑着体内的愤怒。 于蔚然嘴角上扬,轻笑一声,她身后的两位助手均是面露不屑。 “虽然数字有点高,但这并不属于敲诈。”严铭低声在尹念耳边说,“不过,我们可以将这一条纳入佐证库,以此来证明他们是在利益驱动下的非法谋财。” 于蔚然轻敲桌面,冷声说:“120万,是诉讼成功后,你需要赔的钱,那时,你不仅要赔钱,还要坐牢,我相信,很多人宁可主动赔钱,也不愿意坐牢,毕竟,坐牢是一辈子的污点,钱没了可以再赚。” 于蔚然环顾周围一圈,继续说:“鉴于现在我们有这样一个可以坐下来聊聊,不用诉讼,和平解决的机会,你现在只需赔80万就可以了。” 于蔚然晃了晃手指,男助手拿出一份新的文件夹,推给尹念:“调解书我们都已经写好了,你看看,如果没问题,你拿钱,我们签字,这个事情,就算彻底解决了,不管以后杨婆怎样,都将与你无关,而在不篡改结果的前提下,我们也会用委婉的说法扭转大众对你的看法,让你不再因这件事而受到困扰。” 尹念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两下,面前这个女人说话的态度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样,她的表情、语气、用词,全都在表明,让尹念拿出80万作为赔偿费,是对尹念的一种仁慈和宽容,这让尹念如何受得了? 尹念拿起调解书,连看都没看,当场撕的粉碎,扔向了于蔚然和她的两个助手,纸片像雪团一样砸在他们身上,四散飘落。 尹念双手按着桌面,瞪视于蔚然,一字一句地说:“颠倒黑白,无视真相,为了赚钱,连良心都不要,你们就是这么当律师的吗?!” 男助手腾地一下站起来,于蔚然伸出一根手指,朝下压了压,男助手坐下后,于蔚然冷笑说:“尹念,这是你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不久后的将来,你会为今天的行为而后悔的。” 尹念凑近于蔚然,同样冷笑着:“那我也为你做一个预言,将来,当你临死时,也会为今天昧着良心干的这些肮脏事而后悔的!” 说罢,尹念不理严铭的暗示,大步离开,她知道,呆着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调解是不可能调解的,必须要用法律手段强硬地回击他们。 “等等。”于蔚然忽然开口,语速缓慢,带着一丝傲然。 尹念没回头,但脚步放慢了一些。 “你看看这是什么?”于蔚然说。 尹念扭头望去,一看之下,不由吃了一惊。 于蔚然的手中,拿着一张放大过的照片,照片中是一条白色毛巾,毛巾上有着斑驳血迹,在毛巾中间,隐约可见一行诗句:脉脉尹梁,念念勿忘。 尹念认出来,这条毛巾是去年生日时,韩朵朵送给她的,这是韩朵朵花了两个月时间亲手编织的,上面那句诗,是韩朵朵专门绣上去的,寄托了她对尹念和梁志诚的祝福,尹念很喜欢这条毛巾,一直放在车上,偶尔跑步的时候会拿出来用。 “眼熟吗?”于蔚然似笑非笑地盯着尹念,“看你的表情,应该是眼熟了。” “你从哪里偷来的照片?”尹念问。 “偷?”于蔚然摇头,“这是我们光明正大找到的。” 在于蔚然的示意下,女助手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透明袋,透明袋里,装着一条白色毛巾,毛巾上血迹斑斑,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于蔚然指着透明袋说:“这条毛巾,是我们在车祸现场附近的山坡下找到的,上面的血迹我们已经鉴定过,是杨婆的,已经干涸了三天,也就是说,毛巾就是在车祸当天被扔下去的,除此之外,我们还在毛巾上发现了一些车漆,经过鉴定,车漆和你那辆白色奔驰的车漆一致。” 尹念忽然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她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子,轻咬牙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这是在制造伪证诬陷我……” 于蔚然冷笑:“拜托,我们是律师,没人比我们更清楚制造伪证的后果。而且,如果我们真要制造伪证,会制造这么低端的吗?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尹女士,我倒是想问问,毛巾上面的脉脉尹梁,念念勿忘,是什么意思?” 尹念走到桌前,想要去拿那条毛巾,被女助手拦下了。 于蔚然面色一沉:“怎么?想抢证据?直接销毁?” 严铭走了过来,对于蔚然说:“至少让我们看看真假吧。” 于蔚然看了一眼严铭,晃了晃手指,女助手将透明袋举到身前,距离尹念一米左右,男助手站在旁边,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尹念凑过去,仔仔细细查看袋子里的那条毛巾,她看见了毛巾上的八个绣字,看到了‘念’字底下还有一个小型的‘心’,那是韩朵朵专门设计的,除此之外,她还看见毛巾边缘处有几条较粗的线头,那是她前段时间缝补时留下的。 这些细节,都代表这条毛巾就是韩朵朵送给她的那条。 看完后,女助手谨慎地将毛巾重新装进了公文包里。 于蔚然轻敲桌面:“现在,你有一个机会,可以把这条毛巾带走,将这件事彻底了解,否则,我们明天就会将这条毛巾连同其他证据一起,递交法院,提起诉讼,那时,可就回不了头了。” 尹念看了一眼严铭,后者眉头紧锁,沉默不语,显然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尹念深吸一口气,决心已定:“既如此,那就法院见!”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严铭紧随其后。 片刻后,于蔚然起身,轻抚袖口的褶皱,望向老邓,微微颌首:“邓所长,抱歉了,我们已经尽力,可她执迷不悟,我们也没办法。” 于蔚然转身离开,两个助手紧随其后,杨婆的三个儿女跟在最后,亦步亦趋。 众人相继离开,包间内只剩下了胡轩和老邓两个人,两人对视一眼,摇头苦笑,他们苦的并不仅仅是调解失败,还苦这一桌子的菜要怎么才能吃完。 ------------ 第七章 一条毛巾 “那条毛巾是怎么回事?”走出包间后,严铭问尹念。 “我也不知道。”尹念疾步匆匆,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毛巾是你的吗?”严铭追问。 “应该是,但我需要确定一下。”两人步入电梯,此时,于蔚然一行人也走出了包间,于蔚然嘴角上扬,远远地朝着尹念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尹念快速按了一下关门键,当于蔚然那张脸消失在电梯缝隙之后,她才厌恶般地说:“这个女人真让人恶心,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严铭长吁一口气说:“我之前就听说过她,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尹念眉头一皱:“怎么?她很出名?” 严铭说:“也不算很出名吧,她是洁德律师事务所的头牌律师之一,最擅长的就是这种颠倒黑白的民事辩护,据说,他们事前会收很少的钱,但事成之后会从中收取高额提成,正因此,她们才会不遗余力地收集资料和证据,想要胜诉。” 尹念嫉恶如仇地说:“一群利益驱使的社会蛀虫,靠冤枉别人过活,早晚遭天谴!” 严铭沉吟说:“不过,我觉得她们不会刻意伪造物证,因为这关系到她们整个律师事务所的名声,她们不可能拿一个案子冒这么大风险。” 尹念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此时,电梯到了一楼,尹念走出之后说:“如果毛巾真是我的,会有什么影响?” “会非常不利,虽然不是直接证据,但你必须要向法官解释清楚,毛巾为什么会在那,为什么会同时有鲜血和车漆。” “我不知道毛巾是怎么回事,我没用它擦过杨婆,更没将它扔到山坡下,我一直很珍惜它,她是我朋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严铭默默观察着尹念的侧脸。 尹念走了几步,发现严铭在观察自己:“怎么?你不相信我?” 严铭耸了耸肩:“我当然相信,你是我的委托人,我怎么可能不信你。但无论如何,你都要找一个理由解释毛巾的事,你不可能和法官说你不记得了,那样法官会认为你在糊弄。” 尹念加快了脚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就去确认一下毛巾是不是我的,然后再讨论后续的事。” 来到公司地下车库,尹念打开车门,进入里面一番搜寻,并未找到那条毛巾,如果毛巾没在车里,就只可能在家里了,可她明明记得,郊游前两天,她才刚刚将毛巾洗了一次。 当尹念在车内寻找毛巾的时候,严铭围着车转了一圈,蹲在车头前仔细观察那道剐蹭痕迹。 “你在看什么?”尹念来到严铭身后,问道。 “没什么……”严铭起身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我知道你肯定也在怀疑我到底撞没撞,对吗?”尹念直视着严铭。 此时,两人相距不到半米的距离,严铭隐约能看见尹念脖颈上的细微绒毛。 “来都来了,就稍微看看嘛。”严铭挠了一下头,不知为何,一向沉着自信的他,此刻忽然产生了一丝羞怯的感觉,他不确定是因为尹念离他太近,还是他的怀疑被尹念揭穿的缘故。 “现在你已经看完了,所以,结果呢?”尹念问,微微挺了挺胸膛,直视着严铭的双眼。 “这块痕迹很小,没有明显凹痕,看起来像是慢速下的剐蹭,不像是撞击。”严铭如实说,尹念的身高和他差不多,对视片刻,严铭主动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瞥向了不远处。 “好吧。”尹念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严铭没读懂这抹笑容的意思,不过,他在尹念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柔和暖意,不同于这两天所展示的冷艳和强势。 离开地下车库后,尹念打电话和总经理请了一下午假,准备回家找那条毛巾,再和严铭商量后续的计划。 半小时后,尹念载着严铭来到了住处。 “一起上去吧。”尹念说。 “我也上去?”严铭有些迟疑,昨天他上去是因为尹念要当面质问梁志诚,他有在场的充分理由,今天似乎没那个必要。 “上去休息一会,然后咱们就在家里聊。” “也行。”既然尹念主动邀约,严铭便不再多言。 上楼开门后,尹念听到客厅内传来了交谈声,她走过玄关,看见客厅内有好几个人,老公梁志诚,父亲母亲都在,还有一个人,出乎她的意料,是她最好的朋友,闺蜜韩朵朵。 韩朵朵看见尹念后,主动迎上去,拥抱了尹念。 “我给你发消息,你一直没回,我以为出事了,就过来看看,顺便也来看看叔叔阿姨。”韩朵朵看着尹念,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还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在丽江旅游吗?” “听说了那件事后,我就立马赶了回来,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我上午一直在忙,都没时间看手机。”尹念拉着韩朵朵的手坐下。 韩朵朵五官秀丽,皮肤白皙,身材纤细,穿一身白色长裙,配上漆黑的瀑布一样的长发,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文艺气息。 看见韩朵朵后,尹念焦躁的心缓和了许多,有韩朵朵陪在身边,很多事就会显得没那么艰难,这是韩朵朵给予尹念的内心支持,和老公以及家人的那种支持不一样。 尹念和韩朵朵认识了十一年,她们大学就是好友,形影不离,毕业后也经常联系,一起吃饭,尹念结婚时,韩朵朵是尹念唯一的伴娘,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尹念是工作上的女强人,韩朵朵则对按部就班的工作毫无兴趣,她喜欢旅游,在旅游的过程中,拍照写游记,赚稿费养活自己。 韩朵朵就像尹念的另一面,尹念在韩朵朵身上,看到了她想要去做,却没时间去做的事情,同时,韩朵朵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也让尹念非常欣赏。 “我本想坐坐就走,晚上再来看你,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韩朵朵笑了起来,“难道你闻到了我身上的味道吗?” “我说大老远怎么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呢,原来是你啊。”尹念的心情放松了一些,和韩朵朵在一起时,她开玩笑的频率都会高很多。 “这位是?”韩朵朵望向严铭。 “他是我的律师,我们回来处理点事。”一说回正事,尹念就严肃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说,“今天上午,我们和对方律师见了一面,对方提出要八十万私了,否则,就提起诉讼,让我坐牢,对方还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证据,一条毛巾,就是去年过生日时,你送给我的那条,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可是我一针一线缝的呢,那条毛巾怎么了?” “他们在车祸现场附近找到了那条毛巾,上面有杨婆的血迹,还有车漆。”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想确定一下,那条毛巾只有一条是吗?” “是啊,就只有一条。” “好,那我先找找是不是在家里。”尹念进入卧室,开始寻找。 尹念母亲和韩朵朵也跟着进入卧室,和尹念一起寻找。 尹念母亲性子急,一边找,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大概意思是那个杨婆就不应该救,惹上一身麻烦不说,现在全小区的人也都知道了,天天跑家里问,他们二老都不敢呆在家了,只能上来躲着。 尹念对母亲的唠叨习以为常,她装作没听见,专心寻找,从衣柜到阳台,从床上到床下,全部翻找一边,没有找到。其实,在车上没找到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抱希望了。 回到客厅,尹念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也就是说,毛巾真是你的?”严铭问。 “目前来看,基本是了,但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尹念说。 “好,别的我们先不管,我们就假设,他们是真的在山坡下找到的,毛巾上真有杨婆的血迹和车漆,虽然这只是一个佐证,但我们也要和法官解释清楚。”严铭翻开记事本,“你想到合理的解释没有,如果没想到,我就帮你想。” “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吧。”尹念望向严铭,通过这两天的接触,尹念已经对严铭产生了信任感。 “我们就说你用毛巾擦过阿婆的身体,然后忘记放回车里了,留在了那里,被风吹下了山坡,至于车漆,毛巾本就在你车上,蹭点车漆也很正常,再说了,谁能证明车漆就是你车上的呢?” “可是……这不就撒谎了吗?” “撒谎是为了使逻辑更合理。” “可当我们用一个谎言去掩饰另一个谎言的时候,势必就会引出更多的谎言,一旦开了这个头,后续就会很被动。” “我理解你的担忧,那你说说你的看法吧。”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到了开庭时,依然没搞清楚,再用你的刚才的说法也不迟。” “可以。”严铭果断地说。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还有反客为主的机会吗?”尹念问。 “从目前来看,反客为主的可能性很小了,只能见招拆招。虽然我想很在毛巾上作文章,通过证明那是一个伪证来倒打一耙,但我觉得她们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所以就干脆不管了。”严铭将记事本翻开新的一页,左右环顾,“阳阳呢?” 尹念望了一眼小卧室,房门闭着,但留有一条缝隙,尹念问:“怎么了?” 严铭解释道:“既然双方都没有直接物证,但人证和口供就很重要了,杨婆的口供因为她年纪太大,脑子迷糊,本身就打折扣,我们这边,阳阳虽然年龄小,但至少脑子是清醒的,如果能得到阳阳的完整口供,可能会有很大帮助,至少让我们有了一定的筹码,不至于完全被动。” 尹念点了点头,这一点她早就想到了,但警察问过阳阳,她自己也鼓励过阳阳几次,可阳阳一谈及此事,整个人就十分紧张害怕,逼的急了,就会哭,阳阳本就不是个爱说话的孩子,出了这事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尹念面露担忧:“我怕这事对阳阳有不好的影响,毕竟他还那么小。” 严铭摇了摇头:“如果实话说话,不会有任何影响,反而是憋在心里或说假话,才会真有影响,我们要鼓励和引导他说出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任何能帮助你摆脱嫌疑的机会,都不能放过。更何况,如果阳阳一直不录口供,于蔚然那边反而会利用他做文章,反向证明人就是你撞的,毕竟你不可能让儿子帮你做伪证。” 尹念意识到严铭说的有道理,不管怎样,阳阳都需要说出来,对她、对阳阳自己,都有好处。 想通这一点后,尹念朝着卧室的方向喊了一声:“阳阳,出来一下。” 小卧室内静悄悄的,没有动静,那条缝隙不知何时已经掩上了。 尹念正欲再喊,梁志诚站起身:“我去叫他一下吧,可能睡着了。” 梁志诚先敲了两下房门,然后才推开,轻声问:“阳阳,睡了吗?” 阳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梁志诚坐到床边,轻抚阳阳的肩膀:“不舒服吗?” 阳阳看了一眼梁志诚,摇了摇头。 梁志诚抚摸阳阳的脸颊:“我家阳阳最乖了,大家都在客厅,你朵朵阿姨也来了,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能出来一下吗?” 阳阳默默点头,没有说话。 梁志诚将阳阳从床上抱了起来,笑着说:“我家阳阳又重了呢。” ------------ 第八章 儿子证词 阳阳坐在沙发中间,身侧是梁志诚和尹念,对面是韩朵朵和严铭,斜对面是姥姥姥爷。 “阳阳,能把咱们旅游那天,遇到杨婆的过程和大家说一遍吗?”尹念问。 阳阳脑袋低垂,双手交叉在一起,扭动着手指头。 “阳阳,没事的,大家都在,你不用担心。”姥姥也跟着一起劝导。 “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只要据实说,就没问题。”姥爷在旁边附和。 阳阳紧抿嘴唇,用力扭动着手指。 “阳阳,阳阳——”韩朵朵喊了两声,阳阳才抬头望向她,韩朵朵露出一抹微笑,柔声说,“男子汉要勇于说出自己害怕的事情,勇于直面恐惧,我知道你是个男子汉,对不对?” 阳阳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看了一眼梁志诚。 梁志诚轻抚阳阳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男子汉既要勇敢面对恐惧,也要诚实守信,做一个诚实的人比什么都重要。爸爸希望你能如实说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只需按照你记忆中的去说就可以了,这里没有任何人会给你压力,也不会有人逼迫你,不管你说的怎样,我们都不会责怪你,你妈妈也不会。” 尹念点了点头,既是赞同梁志诚,也是对阳阳表达她的态度。 阳阳扭动着双手,紧抿嘴唇,看起来极为纠结,梁志诚一直在鼓励儿子,他知道儿子性格内向,腼腆害羞,不像很多小孩一样喜欢热闹,他还知道儿子绝对是一个诚实善良的孩子,只要他开口说了,肯定就是真的。 在众人的连番鼓励下,阳阳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当时坐在后排……没怎么看清……”阳阳轻声说。 “没事,把你看到的说出来就可以了。”梁志诚轻抚阳阳的后背,鼓励着。 “那天早上有雾……山路上车辆很少……妈妈正在和我聊天,问我开学了,想要什么礼物,我说不用……就在那时……”阳阳的音量越来越低,众人屏息凝神倾听着。 “就在那时……前方路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隐藏在雾气里,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阳阳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声音也跟着一起颤抖,“妈妈看见了那个黑影……可已经晚了,车距离黑影很近了……妈妈刹车的同时,车撞到了黑影上……在那一瞬间,我看见黑影扭头看向了我……那是一个老人,脸上充满惊恐……我听见她发出了一声锐利的尖叫,然后像一只鸟一样被撞飞了出去……” “什么?!”尹念早已听得眉头紧皱,此时终于忍不住,奋然起身,被梁志诚一把拉住,按着她的肩膀,低声劝说:“你先别急,听阳阳说完,不是我们鼓励阳阳说出来的吗?来,阳阳,你继续说。” 阳阳低下头,蜷缩着身子,神情紧张,不敢说了。 “你看,你把阳阳吓着了。”梁志诚望向尹念,“别激动,先让孩子说完吧。” “可他在撒谎啊。”尹念语气激动。 “先说完,再讨论撒没撒谎的问题,可以吗?”梁志诚说。 尹念从梁志诚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罕见的愠怒,她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梁志诚又是一番引导和鼓励,阳阳终于再次开口:“妈妈撞到了那个老人……车在路边骤然停下……妈妈的头撞到了方向盘上,受伤了……” 说到这,阳阳看了一眼尹念,尹念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她的额头上有一个包,依然没消肿,前天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个包是怎么来的。 阳阳低下头,声音细弱蚊蝇:“妈妈下车后……那个老人躺在路上,蜷缩着身子,全身是血……妈妈蹲在地上,查看老人的情况,不久后,我听见妈妈喊了一声……接着,妈妈突然晕倒在了地上……” “这——”尹念正欲说话,被梁志诚拉住,用眼神示意她让阳阳说完。 阳阳像是发寒一样,全身一阵打颤,面色苍白,眼里满是紧张,他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下车喊妈妈……妈妈没醒,我打电话给爸爸,山上没信号,我发信息,也发不出去……我怕极了……” 阳阳低声哭了起来,梁志诚帮其擦干眼泪,轻抚其后背。 阳阳一边哭,一边说:“过了好一会,妈妈才醒来……醒来后,妈妈告诉我要将老人送往医院……到了医院后,妈妈和医生说人不是她撞的,是她救的,她和老人的家属也这么说,和警察也这么说……所以,当别人问我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我不想撒谎,但我又怕说出实话,妈妈会生气,而且,我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这么说……” 阳阳趴在梁志诚的怀里哭了,瘦削的后背一耸一耸,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小小年纪的他肯定无法理解这件事的深层含义,他看到的真相和妈妈说出的真相完全不一样,他搞不懂这是为什么,迷惑不解,从而紧张害怕。 梁志诚柔声安慰:“没事了阳阳,有些话,说出来就好了,妈妈不会怪你,我们也不会怪你,但你要保证你说的是实话,能告诉我们,你说的是实话吗?” 阳阳抬起头,看了一眼梁志诚,随后又依次望向对面的严铭和韩朵朵,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尹念脸上,尹念神情复杂地看着他,阳阳缓缓点头,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我没撒谎。” 当阳阳说出这句话后,尹念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身体软绵绵的,她背靠沙发,用力按着额头,大口喘气。 韩朵朵来到尹念身旁,握着尹念的手,默默地给予支持和鼓励。 尹念不停地深呼吸,当她感觉恢复的差不多了之后,才望向阳阳,用一种极力克制但依然激动的语气说:“阳阳,你为什么要撒谎?!” 阳阳躲进梁志诚的怀里,沉默着,哭泣着,害怕着。 “当时情况明明就不是那样,你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尹念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她原本寄希望于儿子的口供能帮她摆脱嫌疑,但没想到儿子竟然说出了这番话,他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撒谎说她撞了那个老人。 面对妈妈的严厉质问,一向寡言少语,不怎么有剧烈情绪波动的阳阳忽然大喊一声:“我没有撒谎,是你在撒谎!” 阳阳起身冲进卧室,重重关上了门。 阳阳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梁志诚进去安抚了几句后,才慢慢停止。 阳阳的证词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许久的沉默后,尹念母亲忽然说:“尹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实话吧。” 尹念难以置信地说:“什么叫我说实话?难道你觉得我之前说的是假的?” 尹念母亲是个急性子,拍着桌面说:“你看看杨婆的家属都闹成什么样了,人家都跪在地上了,现在又出来一个血毛巾,还有阳阳的口供,所有东西全都在指向你,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拉了一把母亲的衣服,低声说:“你别这么着急嘛,有话好好说,女儿又不是小孩子了……” 母亲用力一甩手臂,也是生气了,梗着脖子:“要赔钱,我们认,我们又不是没钱,不就八十万嘛,不用你出,我和你老爹出。” 父亲急忙劝阻:“你出什么出,八十万是个小数目吗,说出就出得来,再说了,女儿这不还没解释嘛,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的急脾气……” 尹念望向母亲:“我没有任何解释,这事也不需要解释,撞了就是撞了,没撞就是没撞,我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这事不用你们管,我自己会处理。” “都到现在了,还嘴硬!”母亲气的脸都红了,用力一拍桌子,“难道阳阳说的话是假的不成?就算阳阳说谎,梁志诚能说谎?!录像能说谎!?” 尹念愣了一下,随后望向梁志诚:“录像的事,你告诉他们了?” 梁志诚点了点头:“他们一直问,我就说了,但我说录像是我没看清,误删的……” 尹念产生了一丝无力感,摇头叹息:“你们啊……” 母亲还欲再说什么,父亲拉住了她的手:“你就少说两句吧。” 母亲鼻子哼哼,扭头望向了另外一侧。 尹念低垂着脑袋,神情黯然,她不仅感到伤心,还感到失望,在她的预想中,她的家人应该无条件地支持她,相信她,但现在,他们却一个个地跳出来,质疑她,指责她,将她拖下深坑,越陷越深…… 许久的沉默后,严铭轻咳一声:“尹女士,所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尹念抬起头:“难道不是应该你告诉我怎么办吗?” 严铭苦笑一声:“阳阳的证词如果让对方知道,对我们会非常不利,我们的计划再次被打乱,需要重新制定。还有,我想问的是,阳阳说的话,全是假的吗?有没有哪一部分是真的,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呢?” 尹念直直地看着严铭:“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对吗?” 严铭挠了挠头:“我没有不相信,我只是感到很奇怪……难道你自己就没觉得很奇怪吗?阳阳说你额头上的伤是车祸时撞的,是这样吗?” 尹念没有回答严铭的问话,而是失望地摇了摇头:“你走吧。” “走?可是案子……” “我会找一个相信我的律师来处理,你走吧。” “尹女士,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 “走啊!”尹念提高音量,语气决绝。 严铭知道解释没用了,他看了一眼梁志诚,起身离开了。 “我去送送他。”梁志诚跟在了严铭身后。 母亲依然气鼓鼓的,好像已经认定了女儿撞人不承认,父亲默默喝茶,时刻关注着妻子和女儿的状态,韩朵朵紧握尹念的手,默默给予支持。 五分钟后,当梁志诚再回来时,尹念和母亲不知因为何事争吵了起来,两人情绪都有些激动,梁志诚上前拉住尹念,让尹念冷静一下,尹念甩开梁志诚的手,大喊:“你们都不相信我,没人相信我!但我相信我自己,我知道我没撞人!你们休想让我投降!” 母亲还要回击,被父亲拉走了,拉到门口处时,父亲回头说:“我带她回去冷静冷静,等会再来……哎,这娘俩啊……” 送走二老,梁志诚回来时,看见尹念靠在韩朵朵肩上,眼圈泛红,梁志诚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见尹念流泪是在什么时候了。 韩朵朵抬起头,望向梁志诚,两人默默对视,面无表情。 小卧室的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躲在门后,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 第九章 人心深处 韩朵朵一直陪在尹念身边,从下午三点,直到晚上七点。 今天,韩朵朵没有说太多话,自始至终都表现的非常冷静克制,连活跃气氛的玩笑话都没说,她知道在这样的时刻,太多的话反而显得多余,她只需要紧紧握住尹念的手,在尹念需要鼓励的时候,用真挚坦诚的目光看着她即可。 韩朵朵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我相信你。” 尹念太需要别人的相信了,最开始,她还没这么觉得,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信任她,开始怀疑她,虽然有时只是一个语调的变化,一个眼神的质疑,她也会觉得对方不信任她,她开始变得敏感多疑,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 尹念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相反,她很善于让理智凌驾于情感之上,而这,也是她能在公司内坐到如今这个位置的主要原因,但这两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引以为傲的情绪控制能力受到了极大挑战。 杨婆家人的不断挑衅和污蔑、老公瞒着她删除录像、儿子的谎言、母亲的质疑,这些事连番挑战她的情绪底线,最初,她还能张弛有度,保持冷静,但随着事情逐渐增多,且每一件都出乎她的预料,她开始控制不住地愤怒、焦虑、烦躁,而现在,则感到了一阵阵悲伤与失望。 阳阳的那番话,成了压垮她紧绷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的那些对抗性情绪土崩瓦解,身体像被抽空一样,软绵无力,当愤怒和焦躁褪去后,唯剩悲伤。 阳阳是她儿子啊……她完全无法理解阳阳为什么要说谎……阳阳的言行让她感到如此陌生…… 但,即使身处悲伤之中,尹念依然坚信自己没撞人,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力,撞了就是撞了,没撞就是没撞,这条底线,不能逾越。 她试着在心里说服自己:阳阳可能看错了,也可能,是阳阳的想错了,阳阳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从小就喜欢天马行空地幻想,他画的那些古怪离奇的画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一点随他爸…… 当尹念说服了自己后,悲伤情绪便也跟着退去,她逐渐恢复了冷静理智,她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李哥,让其再介绍一名能力强的律师。 韩朵朵看见尹念恢复了正常后才离开,她紧握尹念的手,最后说了一句话:“有任何事,务必给我打电话,我一直都在,而且,我永远相信你——永远永远。” 韩朵朵的双眸清澈纯净,目光坦诚真挚,十几年的友情在这一刻的对视中凸显无疑。尹念微微一笑,抱住了韩朵朵,两人默默相拥,无声胜有声。 韩朵朵离开后,尹念一直在客厅查资料,梳理线索。 晚上十点,梁志诚哄阳阳睡着后,问尹念:“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去睡吧。”尹念头也没抬。 梁志诚去书房写了一会小说,再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尹念依然在客厅,梁志诚问:“还不睡吗?” “不急,你先睡。”尹念的声音有些迟缓,透出一丝疲倦。 “我也不急。”梁志诚坐在沙发上看书,陪着尹念。 晚上十二点,尹念连着打了几个哈欠,活动着酸疼的肩膀,梁志诚挪过去,默默替尹念揉搓肩膀,尹念微闭双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的虚空。 凌晨一点,尹念终于熬不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梁志诚把尹念抱进卧室。 深夜来袭,万籁俱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梁志诚被一声喊叫惊醒,他发现尹念坐在床上,披头散发,大口喘息,他急忙打开床头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尹念神情慌张:“我做了一个噩梦……” 梁志诚问:“梦见什么了?” 尹念说:“我梦见……杨婆全身是血,爬到床上……拽我的脚……她的手冰凉彻骨……” 梁志诚发现尹念的双脚并在一起,用力蜷缩着,他摸了摸尹念的脚,凉的像冰,他急忙用毛毯将其盖起,用手在里面轻轻揉·搓着,半晌后,尹念的脚才暖和起来。 “不用担心,会没事的。”梁志诚抱住尹念,“老公一直都在。” “我实在想不通阳阳为什么要说谎……”尹念轻声说。 “或许,是他看错了,又或许,是他记错了。”梁志诚安慰着。 尹念默默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梁志诚关灯前,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许久后,迷迷糊糊中,梁志诚被一阵烟味熏醒,他睁开眼,发现床上空着,尹念没见了,他起床看见尹念站在阳台上抽烟,他走到阳台,看着地上的几个烟头,问道:“怎么了?你都好几年没抽烟了。” 尹念的声音有些沙哑:“心里堵得慌。” “我明白你的感受。”梁志诚说,“换做是我,肯定早就承受不住了,你已经很坚强了。” “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我以为我能处理好这件事,但我发现,我越是冷静克制,越是无法处理好,他们用无赖的方式对我,我却只能寄希望于法律来保护我,但在没证据的前提下,法律又没法保护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尹念眯起眼睛,遥望夜空,“我以前并不觉得以暴制暴是合理的,现在我才想通,那是因为除了以暴制暴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了。” “尹念,你可别做傻事啊,这是他们的圈套,他们就希望你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如果你做了,就掉进他们的陷阱了。” “我当然不会做傻事,但我也不会一直寄希望于警·察的帮助,如果他们继续这样闹腾我,我的生活将会受到很大冲击,工作也会遇到很大·麻烦,他们可以什么事都不做,就天天来闹事,可我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可是……” “志诚,我的善良被人利用了——”尹念长吁一口气,委屈无奈,眼泛泪花地说“我的同情也被人利用了,他们欺负的就是我不可能以同样的方式回击他们,欺负的就是我对他们客客气气,不会有过激行为。在这件事里,他们是纯粹的恶人,我是有着自我道德标准的好人,可好人就活该被人欺负吗?” “并不是的,大部分时候,在我们身边,还是好人多,只不过友善是自然而然的,经常感受不到,但恶意的感受却非常敏·感,且会记忆很久。” “可我就是做不到啊。”尹念忽然抓着自己的头发,神情痛苦,“我就是做不到什么都不管,做不到见死不救,做不到冷漠无情地应对这些事。” 梁志诚本想劝导,但知道此时任何的劝说都是没意义的,这是尹念的自我挣扎,说明这件事对她原有的三观造成了非常大的冲击。 虽然过去时常听说一些救人被讹的事情,但当这种事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当自己真的救了一个人,却反被讹上,导致生活和工作受到巨大影响,导致身边人开始不信任自己,还要赔偿高额钱财时,真的是会彻底改变一个人的。 “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应对。”梁志诚抱住尹念,尹念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夜色凄凉,冷风吹拂,尹念的头发四散飘开,将她的脸完全罩住。 梁志诚遥望远方,在西天边上,一颗星星闪烁着黯淡的光芒,仿似一只迷惘挣扎的眼睛,躲在云层之后,虽洞察一切,却由于天地相隔,无能为力。 梁志诚轻拍尹念的后背,喃喃低语:“不管怎样,一定要相信自己。” ------------ 第十章 重整旗鼓 尹念连续两天没去上班。 公司内关于她的传闻越来越多,沸沸扬扬。 虽然尹念没去公司,但在公司斜对面的广场里,每天中午,杨永芳和杨永贵都会跪在那里,向周围人讲述尹念是如何撞了他们母亲然后逃逸的。 网上的报道越来越多,舆·论呈一边倒的趋势,全部站杨永芳和杨永贵一边,将他们视为弱势群体,把尹念看做一个想要肇事逃逸的上市公司高管。 这两天,尹念接到了好几个平级同事的电话,询问尹念是否缺钱,如果缺钱,他们会提供帮助,尹念在电话里表示感谢,挂断电话后,却非常难过,她并不需要钱,那些人也知道她不需要钱,她们打来电话,无非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嘲讽和奚落尹念,同时变相地表明,他们都觉得尹念撞了人,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尹念不想再跟任何人解释了,因为解释没用,尤其当前她本就处于不利的局面下,解释反而更像是狡辩。 这天下午,尹念和李哥介绍的新律师在一家茶餐厅见面。 新律师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长相有些油腻,笑眯眯的,听完尹念的讲述后,男子并未发表什么高见,只说慢慢来,别着急,诉讼是一个双方博弈的过程,需要走一步看一步。 尹念从中年律师的脸上读出了一丝敷衍的味道,她能看出来,律师根本就不信她,因为律师听完后,连必要的怀疑都没有,显得一点都不真诚,相比专业性,尹念更加看重人品。 尹念对这个律师没有一丝好感,讲解尚未结束,便直接和对方说不合适,让对方走人了。 这位律师倒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以后需要合作,尽管找他,他什么活都接。 见完律师,尹念回家的时候,刚进小区,就有好几个大妈围着她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尹念之前没觉得什么,现在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面对这些异样的目光,她开始抵触,开始反感了。 尹念疾步回家,梁志诚正在做饭,阳阳在客厅堆积木,见妈妈回来后,阳阳默默走进卧室,掩上了门。 “怎么样?还顺利吗?”梁志诚端着菜出来了。 “那个律师不靠谱,我准备找个新的。”尹念长吁一口气,坐在沙发上,当前的局面,让她找不到突破口,只能被动等待。 “别急,慢慢来,先吃饭吧。”梁志诚说。 吃饭期间,尹念的父亲来了,询问事情进展,尹念如实告知,父亲说家里来了几个小区内的老人,母亲正和那些人唠嗑,尹念知道,那些人肯定是来打听她的事情的。 父亲告诉尹念:“你母亲一直和别人说你没撞人,是被讹了,不管别人怎么问,她都这么说,十分坚定。” 尹念苦笑一声,心想母亲虽然对她施压,让她承认撞人,但对外人,却依然相信她,毕竟她们才是一家人,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父亲离开时,在门口拉着尹念的手:“念念,你别把这事看得太重了,你越在意,就会越累,放松心态,咱们一起应对,肯定会好起来的。” 父亲顿了顿,又说:“我一直都相信你,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相信你,只不过你妈脾气太急,她并不是不信你,她只是想尽快解决这件事,说白了,还是怕你坐牢,不过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你坐牢的,我已经和你妈商量过了,实在不行,我们就将南区的那套房子卖掉,可以直接垫付这笔钱。” 尹念看着父亲两鬓的银丝和沧桑的面容,本想解释,却没说出口,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你们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肯定会处理好,房子不用卖,我这里也有钱,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我会赔偿的。” 父亲拍了拍尹念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尹念刚才说她会赔偿的,其实只是安慰父亲,她的真实想法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赔钱,这是尊严问题,是她活着的那口气,如果没了那口气,活着就没了灵魂,所以,不管走到哪一步,她都不会赔偿。 不过,父亲的那番话还是让尹念很感动,她知道无论何时,父母都会站在她身后,做她最坚强的后盾。 疲累了一天,吃完饭后,尹念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在睡梦里,听见一个轻缓飘渺的声音传入耳中:“承认吧……承认吧……承认吧……承认吧……” 声音一直重复这三个字,重复了十几遍,像念经一样,直到尹念一声惊叫后醒来,声音才消失,尹念环顾四周,发现天已经黑了下去,客厅内没开灯,屋内静悄悄的。 “怎么了?”梁志诚从书房内出来,关切地问。 “没事……”尹念咽了口唾沫,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是不是又做恶梦了?”梁志诚倒了一杯水,端给尹念。 “没做恶梦,但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尹念大口喝水。 梁志诚问:“什么声音?” 尹念看了一眼梁志诚,摇了摇头:“没什么……” 接下来两天,尹念又从网上找了三个律师,依次跟他们见面,但觉得他们都不行,要么就是业务能力差,要么就是态度不端正,要么就是嘴上说着相信,眼里全是怀疑,表里不一。 现在,尹念出门时,会戴上墨镜和鸭舌帽,如坐电梯,碰到有人进来,她会下意识地压一下帽檐,她并不是害怕,只是想免去一些解释的口舌,让自己轻松些。 事件刚开始的时候,尹念还可以迎着人们的目光望去,用自信的目光给予回应,现在,她开始主动掩饰自己的目光了,她不想和任何人有目光接触,因为她知道,除了她的家人和韩朵朵之外,没人会相信她。 这天下午,尹念去了本市最大的律师事务所,准备亲自挑选一名靠谱的律师,就在挑选的过程中,梁志诚打来电话,告诉了尹念一个不好的消息:杨婆被撞案的法院传票已经寄到家里了,半个月后开庭。 尹念有点吃惊,心想怎么会这么快,但转念一想,于蔚然的律师团肯定早有准备,而且必然有人脉加持,所以法院立案才会这么快。 既然对方都已经出招了,那她就得抓紧接招了。 然而,让尹念失望的是,一上午,她都没选到合适的律师,冷静下来思索后,她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在拿这些律师和严铭做对比,不管是从外形上、气质上、专业素质以及临场反应上,严铭虽然只当了她两天的律师,但已经在她心里立下了一个标杆。 巧合的是,在尹念离开律师事务所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前来办事的严铭,一身西装革履的严铭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小虎牙,使他严肃的脸上凭添了一丝可爱,严铭笑着打招呼:“尹女士,好巧啊。” 尹念笑了笑,就在刚刚,她心里还在想着严铭,没想到眨眼间就碰见了,难道这就是缘分,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让严铭再次成为她的律师? “尹女士,有事再联系,我先进去了。”严铭见尹念没有说话的意思,挥了挥手,走进了律师事务所。 当尹念回过神来的时候,严铭已经消失在了事务所大厅。 尹念苦笑一声,心想都火烧眉毛了,自己怎么还端着架子呢,至少得请个靠谱律师帮她完成审理过程吧?她承认那晚她确实太激动了,其实严铭一直是信任她的,她能看出来,虽然严铭也有疑惑,但都是正常反应。 想通这一点后,尹念快步走进律师事务所,准备和严铭聊聊继续当她律师的事。 在二楼走廊窗边,尹念看见了严铭,她隐约听见严铭正在打电话,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躁,仿似在和什么人争执,直到尹念走近时,严铭才看见她,对着电话说了一句稍后再联系,便挂断了。 “不方便吗?”尹念问。 “还行……”严铭耸了耸肩,“一点小问题。”显然,他指的是电话里的事。 “对于那晚的事情,我想对你说声抱歉,你只是正常怀疑而已,是我太激动了。” “没事,没事……”严铭笑了笑,“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如果我邀请你继续当我的律师,你会同意吗?” “这个……”严铭挠了挠头,“其实我已经接了一个新案子,我今天来这,就是和这家事务所的律师交接新案子的。” “哦,没事,那我再找别人就是了。”尹念嘴上说的轻松,但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尹念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刚走两步,严铭追了上来:“其实,新案子有点没意思,我本来就不想接,是领导硬让我接的,如果你觉得我能行的话,我更愿意接你的这个案子。” 尹念望向严铭:“当真?” 严铭重重点头:“当真。” 尹念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抹笑容和她在地下车库的那抹笑容一样,充满温柔和善意:“我觉得你能行。” 严铭也笑了起来:“那你稍等我一下,我去把手头上的案子处理掉,再过来找你。” 尹念点了点头,正欲去旁边的排椅上等着,严铭走了几步之后又回来,神情认真地说:“尹女士,有件事我得先和你说清楚,我很相信你,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直到现在,我依然相信人不是你撞的,但我觉得必要的怀疑是要有的,有怀疑,才能更接近真相,如果连怀疑都没有,那就会被表面的真相所蒙蔽,反而失去了探寻背后真相的机会。” 尹念看着严铭的双眼,再次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她微微一笑:“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已经想通这一点了。” 严铭默默点头,两人相互对视,仿似某种心灵契约悄然达成了一样。 严铭处理完事情后,和尹念一起,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厅商谈案件。 尹念说了法院传票已经到家,半个月后开庭的事,严铭表示在他的预料之中,对方必然会在速度上做文章,力求给尹念心理压迫,让她自乱阵脚,忙中·出错。 严铭说他会搞定相关文件,这几天,他会先去打探一下于蔚然那边的虚实,再决定怎么做,其实,于蔚然那边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尹念撞人,这必然是一场拉锯战,不管一审结果如何,败诉的一方肯定会提起上诉,所以,无需在乎一时得失,要将眼光放长远,心态放平和,从心理上做好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 严铭分析的头头是道,让尹念悬着的心放松了一些,虽然失去了反客为主的机会,但他们依然有着见招拆招打赢官司的可能性,在胜负未料之前,不能先把心气丢了,更不能自乱阵脚,做出过激行为,掉进对方的陷阱。 尹念虽然很想迅速解决问题,但她已经深刻意识到,除非直接给对方一大笔钱,私下解决,背上这口莫须有的黑锅,否则不可能短时间内解决妥当。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且无可挽回,为了争回这口气,尹念必须安耐住性子,承受住外界非议的同时,努力打赢这场官司,证明自己的清白。 救人之后的这场艰难路途,才刚刚开始。 ------------ 第十一章 自我怀疑 尹念回到家时,梁志诚已经做好了晚饭。 最近几天,尹念的胃口都不是很好,胃部总是隐隐作痛。 大学毕业那两年,她由于工作太刻苦,吃饭不规律,曾得过慢性胃炎,后来她戒烟戒酒,规律饮食后,胃病才慢慢好转,最近几年,她基本没怎么胃疼过了,似乎是从三天前开始,她胃疼了,她觉得可能是过度焦虑,以及睡眠不足所导致的。 尹念吃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不合胃口吗?”梁志诚问。 “和饭没关系,可能是我消化不太好。”尹念说。 “是不是胃病犯了?要不去拿点药?”梁志诚神情关切。 “不用,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梁志诚倒了一杯水给尹念,尹念最近总感觉很口渴,有时半夜都会起床喝水,她接过水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在喝水的过程中,她透过玻璃杯,发现梁志正在盯着她看,但当她放下杯子的时候,却见梁志诚在低头吃饭。 尹念喝完一杯水,背靠沙发,眯起眼睛,默默地看着吃饭的阳阳。 自从那晚的争吵后,阳阳就再也没和尹念说过一句话,尹念主动向阳阳致歉过、示好过、嘘寒问暖过,可阳阳就是一声不吭,见了她就躲,好像十分害怕,这让尹念很头疼。 面对沉默的阳阳,尹念打不得,又骂不得,连大声说话都感觉有负罪感,在这样的局面下,尹念属实不知该如何和阳阳沟通了,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可以抹平一切,让她们的关系慢慢转好。 阳阳感觉到了尹念的目光,放下筷子,起身走向卧室。 “吃饱了吗,阳阳?”梁志诚问。 阳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直走入了卧室。 尹念看着阳阳消失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尹念睡着后又做恶梦了,她再次梦见杨婆血淋淋地爬到床上,拽着她的双脚,杨婆的手冰凉彻骨,她全身的血管仿似被冻住了一样,凉入骨髓,尹念惊醒后,发现梁志诚已经起床了。 “又做恶梦了?”梁志诚站在床边。 “是的……还是杨婆……”尹念咽了一口唾沫。 “你最近压力太大了。”梁志诚递过来一杯水,尹念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梁志诚继续说:“你这样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做恶梦,我有点担心你的身体。” 尹念长吁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这两天我已经放松很多了……” 梁志诚说:“你的状态很不好,你自己可能察觉不到,但我能看出来,你太在乎这件事了,太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了,越是这样,压力越大。” 尹念眉头轻皱,感觉胃部隐隐作痛。 梁志诚试探性地问:“要不,我们明天去看看医生吧。” “胃病?” “胃病要看,但我觉得你的压力太大,有必要去疏导一下。” “怎么疏导?” “看看心理医生之类的,通过和他们聊天,排解压力,只有没了压力,才会更从容地处理这件事,否则还没等这件事解决,你的身体就先垮了。” “不用。”尹念言简意赅地拒绝了,躺下继续睡觉。 梁志诚没再多说什么,关上灯,也躺下了。 几分钟后,尹念忽然说:“志诚,你睡了吗?” “没有。怎么?”梁志诚的声音很清醒。 “你那天在车内看到的录像,我是怎么撞到杨婆的?”尹念的声音很轻,但字句清晰,语调严肃。 “我应该是看错了……” “说说吧,即使看错了,也说说。” “好吧……我看见杨婆忽然出现在路上,你来不及刹车,径直撞了上去,杨婆被撞飞了,然后,车停在路边,由于杨婆被撞到在另外一侧,你下车后,行车记录仪就拍不到了,我就看到这里,后面的还没来得及看,你和警察就出现了,我便急匆匆将录像删除了……” “你看到的录像和阳阳的讲述很像。”尹念意味深长地说。 “当时时间太紧,录像又不是很清晰,雾蒙蒙的,应该是看错了……” 尹念缓缓起身,在黑暗中盯着梁志诚的双眼:“志诚,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看见录像中我撞了杨婆?” 梁志诚也坐了起来,两人在黑暗中默默对视着。 两人的五官都被黑暗所吞没,只有两双眼睛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尹念的眼睛直勾勾的,睁得很大,梁志诚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帘略微下垂。 梁志诚犹豫了很久才说:“当时,我确实看见了,我也确实以为你想隐瞒这件事,要是我知道杨婆没死,肯定不会删的。” “可如果我真的撞了杨婆,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呢?”尹念像是问梁志诚,又像是问自己。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我看错了,阳阳也记错了,你没撞人,是杨婆讹你;第二种,你撞了杨婆,可由于某种原因,让你不记得了。”这些话梁志诚早就想说了,但之前说,尹念要么情绪激动,要么生气暴躁,现在,梁志诚觉得尹念的情绪没那么抵触了,便顺势说了出来。 沉默半响,尹念喃喃低语:“昨天下午……我开车回来时,路过一个十字路口,人行道上有一个老人缓慢走着,看见那个老人后,我忽然一阵头疼……在头疼的时候,脑海中闪现出了一些撞人的零碎画面:杨婆的灰色布衣、血糊糊的布满褶皱的脸、像鸟一样被撞飞的身子,还有一条晃荡着的毛巾……如果我什么都没做,脑子里为什么会出现那些画面呢?” 梁志诚声音很低:“难道,你怀疑你自己了?” 尹念摇了摇头,神情痛苦:“我不知道……我相信自己没撞人,可种种迹象又在表明,我好像确实撞了人,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想搞清楚真相……” 梁志诚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奇异的光芒,一闪而逝,他压低声音说:“如果你真想搞清楚,我倒有个办法,不知道你想不想试试。” “什么办法?” “找心理医生聊聊,一来可以帮你排解压力,让你舒缓情绪,二来可以从专业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你觉得我有心理疾病?” “我从来都没这么觉得,我只是觉得你压力太大,反正聊聊也不会出事,很多企业高管和社会名流都有自己的私人心理医生,其实只是找个外人畅所欲言,疏导压力而已。” “难不成我有失忆症?” “应该不会吧……” 尹念不再说话,重新躺下,面朝窗户的方向,睁着大大的双眼,看着星光斑驳的星空,陷入了沉思。 梁志诚也躺了下去。 夜静悄悄的,两人一个朝左,一个朝右,静默无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尹念低声说:“心理医生能帮我找到真相吗?” 梁志诚轻声回应:“至少,能让你找回自己。” ------------ 第十二章 心理医生 尹念被梁志诚说服了,或者说,是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想从心理层面搞清楚为什么总是做噩梦,为什么脑海中会闪过撞人的画面,所以才想看心理医生。 通过熟人搭线,梁志诚帮尹念找了一个心理医生,约了当天见面。 下午,梁志诚和尹念一起,去会面心理医生。 尹念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穿上一件齐踝长裙,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坐电梯的时候,梁志诚发现,尹念竟然站在了电梯角落里,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要知道尹念从来都是站在最中心的,无惧迎接任何人的目光审视,看来,这一次的事件,对她的打击确实非常大,让她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 梁志诚开车,尹念坐副驾驶,一路上,尹念都显得焦躁不安,手指不停地轻弹座椅,时而望向前方,时而望向两侧,目光犹疑不定。 来到心理诊所后,尹念悄然走在了梁志诚身后,有种亦步亦趋的感觉,这种情况可并不多见,往常出门,都是尹念走在前面,梁志诚跟在身面,这一下身份转换,让梁志诚有点不适应,他转过身,笑问:“你怎么跑到我后面去了?” 尹念左右看了两眼,低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怕这里……” 梁志诚感觉尹念的状态有点不对劲:“怎么了?这里怎么怕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莫名的心慌……” “这不像你啊,你什么时候怕过,不管去哪里,都没带怕的。”梁志诚半调侃,半鼓励地说,“拿出点勇气来,没什么好怕的,老公永远在你身边。”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喊的是梁志诚的名字,梁志诚扭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子,男子微笑着朝他招手,梁志诚朝对方笑了笑,然后对尹念说:“咱们过去吧。” 走到近处,梁志诚给双方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这名男子就是提前约好的心理医生,名叫袁意,和他们是同一所大学出来的,比他们高一届。 袁意和梁志诚低声攀谈着,尹念在旁边观察,她有点奇怪,梁志诚和这个心理医生好像认识的样子,难道他们之前见过面? 尹念对心理医生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温文尔雅,说话慢条斯理,声音中带着一丝磁性,目光柔和,笑容自然。 填完资料后,梁志诚对尹念说:“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尹念跟着袁意进入了咨询室。 咨询室内环境清幽,简约淡雅,以浅蓝和浅白为主,空气中飘荡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草味,窗明几净,装饰典雅,唯有右侧靠墙角落中的一个朱红衣柜看起来稍显违和,不知作何用处。 说来也是奇怪,走进这个屋子,坐在沙发上之后,尹念焦躁的心情便舒缓了许多,看来环境确实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心情,当然,也要看环境中共处的人。 袁意坐在尹念对面的扶手椅上,神情淡然,在袁意身上,尹念没感觉到任何特殊的气场,他就像一个静止的物件,和屋内的装饰融为了一体,这说明此时袁意的心态是十分平和淡然的,他甘愿让出他的空间存在感,让尹念成为空间的主导,只有这样,才能让尹念在这个陌生的房间内,迅速产生安全感,她在心理上才会扩张开,而不是紧缩着,有利于倾吐心声,畅所欲言。 “尹念,你的名字很好听。”袁意倒了一杯水,推到尹念面前,顺势说,“很多事,确实都是在一念之间。” “谢谢。”尹念说。袁意的声音沉稳柔和,让人心安。 “能说说你遇到的问题吗?”袁意坐在扶手椅上,望向尹念,四目相对,袁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似是鼓励,又似是某种暗示。 “我最近老是做恶梦……”尹念说了一句便停住。面对一个完全的陌生人,想要毫无顾忌地说出内心隐秘,还是比较困难的,尤其是像尹念这种向来强势的人,不过,虽然是初次见面,但袁意给了尹念一种特殊的安全感,也许,这就是职业心理医生的特殊魅力。 “能简单描述一下你的梦境吗?”袁意展开记事本,在上面写着什么。 尹念犹豫着,一来是她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二来她还是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袁意柔声引导,“或者,你可以先试着感受一下,你的梦可怕吗?” 袁意的话仿似精准打击一样,一下便切中了尹念的要害,尹念急忙说:“可怕……可怕的很……” 袁意没有追问,而是默默点头,等待着尹念继续说下去。 尹念说:“我梦见一个老人……全身血淋淋的……爬到我的床上,拽我的脚……” “拽你的脚?”袁意重复着,既是询问,也是引导。 “是的……拽我的脚……”尹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她的双脚并在一起,“她的手很凉,握住我的脚,我的脚就动不了了……被吓醒后,我发现脚掌冰凉……” “她是拽你的左脚,还是右脚?”袁意问。 尹念面露疑惑,好奇袁意的关注点为什么会在这。 袁意重复了一遍:“试着回想一下,是左脚,还是右脚?” 袁意问的很坚定,尹念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在意左右脚的区别,但还是试着回想了一下,她微微闭眼,脑海中·出现了一些梦境画面,片刻后,她眉头轻皱,下意识地动了一下右脚,有些惊讶地说:“是右脚……” “每一次都是右脚吗?” “好像是……难道右脚有什么说法吗?”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梦境是潜意识的一种表达方式,梦境中的细节代表着现实中被忽略的信息,如果让你推测一下,你觉得右脚代表什么,在最近这段时间,你的右脚有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之类的?”袁意悄然看了一眼墙壁角落中的衣柜。 “没什么问题啊……”尹念看了看自己的右脚,几乎在同时,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她恍然大悟般地道,“难道……是刹车?” ------------ 第十三章 找到症结 “刹车?”袁意疑声问。 “自从救人事件后,杨婆就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不停拉拽我的右脚……难道她是在责怪我没有及时踩刹车吗?”尹念又惊又疑地说。 “能说说你救人的详细过程吗?”袁意右手托着下巴,食指轻点鼻翼。 尹念犹豫了一会,最终长吁一口气,将她如何救助杨婆,又是如何被讹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 袁意听完后说:“你自己觉得,你压力过大、睡眠不足、做恶梦,是因为被杨婆儿女的那些行为影响了吗?” 尹念将右脚藏在沙发底下:“可能吧……我拿他们完全没办法,他们就是一群无赖,确实让我很头疼。” 袁意继续引导性询问:“你有没有深层地思考过,面对他们的那些行为,你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情绪反应?为什么会感到不舒服,为什么会寝食难安呢?” 尹念低头思索:“也许……是我怕丢脸,怕人们对我的议论,怕人们质疑的目光……还怕我在人们心中营造的完美形象崩塌了……” 袁意总结般地说:“是怕别人对你的评价吗?”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敲在尹念的心坎上,让她内心深处某个禁锢许久的地方裂开了一条缝,涌出一股寒流,使她全身一阵发抖。 尹念知道,她被说中了。 现实中,尹念是一个自信强势的女人,从不退缩,十分坚韧,认准的事情,一定要完成,是一个执行力很强的完美主义者,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对于人们的赞扬和认可一直有着强烈的渴求,正是这种渴求,让她在事业上取得了成功,她在人们的称赞声中,自信心被培养起来,气场也被培养起来。 她是在别人的认可和赞扬中,找到的自我。 正因此,当人们开始怀疑她、不信任她,指点、嘲讽、奚落她的时候,她的自我评价系统便出现了问题,这是过度索取赞扬所导致的信心反噬。 信心反噬发生后,尹念的心态紧跟着发生变化,心态的变化,导致行为变化,于是,她开始惧怕和别人目光接触,开始主动站在电梯角落,开始走在老公身后…… “我很想说我不怕的……我从来都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人们也都这么说我……但现在,我真的有点怕了……” “过去的你,太完美,或者说,是你把自己塑造的太完美了,你沉浸在了完美的氛围中,看不清现实的全貌,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缺陷,每个人也都会遇到各种各样棘手的问题。”袁意声音缓慢,坚定有力地说,“而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活在别人的评价中,他们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每天战战兢兢,以至于迷失和忘却了自己,殊不知,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只有跳出被别人评判的框架,静下心来看看自己真正的需求,才能找到真实的自我,才能获得真正的心安。” 袁意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尹念想通了之前一直堵塞的问题,袁意说的没错,她过于沉迷塑造自己的完美形象了,越完美,就越容易崩塌。 这一次的被讹,正是一个崩塌的契机。 难道,她的压力来自于这? 尹念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还有一丝激动和喜悦,五味杂陈的情绪充斥在她的内心,让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袁意的声音继续传来:“你梦见杨婆拽你的脚,表面是一种自责愧疚的体现,实际上,也是潜意识在给你提醒,想让你在工作中刹刹车,休息一下。” 尹念认同袁意的看法:“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或许我是时候休息一下了,不过,除了做恶梦之外,我脑海中还时常闪过一些撞人的画面,这是怎么回事?” 袁意说:“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分析,如果你认为自己没做过一件事,但脑海中却时常出现相关的画面,那可能有两种解释,第一种,你确实没做过那件事,但你接受了许多外界的暗示,这些暗示影响了你的思维,让你在想象当中混淆了部分现实;第二种,你做了那件事,但出于某种原因,又遗忘了这件事。” 尹念不解地问:“可如果我确实做了一件事,怎么会遗忘呢?人是没办法主动遗忘的吧,有时越是想遗忘,越会记得清清楚楚。” 袁意说:“当你遇到一个强大的刺激,这个刺激让你短时间内无法接受,便会触发心理自动防御系统,该系统的主要作用就是保护你的心理状态,让其不在瞬间崩溃,触发后,防御系统会将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部封锁起来,就像完全没发生一样,心理学上,称之为选择性失忆。” 尹念惊讶地说:“竟有这种防御系统,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袁意说:“其实,每个人的一生中多多少少都会触发心理自动防御系统,选择性地失忆掉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只是有些事无伤大雅,忘了也就忘了,反而能让人更轻松地活着,因此,即使偶尔触发了这个系统,很多人也不知道。” 尹念若有所思地说:“那……被封锁起来的记忆,还能找回吗?” 袁意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虽然强行记起某件伤心往事,会十分痛苦,但不管怎样,直面真相都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即使选择性失忆了,其所带来的影响一直存在,做恶梦就是一种直接体现,所以,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必须重新记起那件事,从伤痛中自我抚平。” 尹念低下头去:“你说……我是不是触发了那个心理防御系统,从而忘记了撞人的过程?” 袁意不动声色地问:“你之前有过遗忘重要事情的经历吗?” 尹念摇头:“没有……” 袁意又问:“除了做恶梦和脑海中闪过撞人片段外,还有别的东西能表明你撞人了吗?” 尹念犹豫了一会,最终将她老公看见行车记录仪中的录像,杨婆的律师在车祸现场附近找到一条属于她的血毛巾,以及她儿子在现场看见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 袁意听完后,思索片刻,说道:“如果仅仅是梦境和脑海中闪过撞人片段,我觉得你撞人的可能性比较小,但现在,有了这些外在证据,我觉得你患选择性失忆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尤其是你儿子说你在车祸后,曾晕倒过一段时间,这是选择性失忆患者经常会有的一个突发性·行为,有时是睡了一觉后醒来忘了,有时是忽然晕厥后忘了,相当于一个开关。” 尹念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惶恐,她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当袁意有理有据地说出来时,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不仅代表着她可能得了选择性失忆症,还代表着她可能真的撞了杨婆。 良久后,尹念低声说:“如果真是选择性失忆……那你能帮我想起那段回忆吗?我想知道具体的细节,我不想这样模模糊糊的……” 袁意悄然看了一眼墙角的衣柜:“我可以通过催眠疗法,唤醒你被封锁的那部分记忆。” 听见要催眠,尹念莫名的有点紧张,但还是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开始?” 袁意神色郑重地说:“今天的咨询时间已经快到了,而且,我也得准备一下流程,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我们再进行催眠,如何?” 尹念表示同意,随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四点了,在这里的时间好像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间,已经来了一个多小时了。 之后,袁意了解了一番尹念的童年经历、父母关系、夫妻生活、家庭情况,还让尹念说出了她喜欢和讨厌的东西,将各方面信息进行汇总后,对尹念的基础人格进行了侧写,有助于明天的催眠入境。 下午四点半,第一次心理咨询结束。 临别时,尹念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墙角落的朱红衣柜,她已经注意到,在咨询过程中,袁意至少三次看向衣柜,难道衣柜里藏着什么东西,还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为什么在心理咨询室里要放一个衣柜呢?尹念有些想不通,但她觉得这可能是袁意的个人癖好,便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送走尹念和梁志诚后,袁意返回咨询室,拉上窗帘,坐在扶手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空落落的沙发,一动不动,仿似石化了一样。 许久之后,房间内某个地方传来了“嘎吱”一声轻响,袁意如梦初醒,缓缓扭头,望向了墙壁角落中的那个朱红衣柜,神色凝重。 ------------ 第十四章 两个律师 日落黄昏,夕阳如血。 严铭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感觉身上空落落的,连走路都有些站立不稳。 他坐在医院外面的排椅上,点燃一支烟,默默看着被夕阳染红的路面。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从严铭面前嬉笑着跑过,引起了严铭的注意力,女孩圆圆的脸颊上挂着天真的笑容,严铭的目光追随着女孩的身影,女孩一路跑到了马路上,这时,响起了一阵急刹车的声音,严铭迅速起身,在人群中搜寻着女孩的身影,最终,一名中年妇女将女孩抱了起来,女孩毫发无伤。 严铭长吁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一支烟抽完,严铭从兜里摸出钱包,从夹层中拿出一张女孩照片,七八岁的模样,扎着马尾辫,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纯真的笑容,严铭看着照片,眼眶中泛出泪花,他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将照片揣起,又点燃一支烟,将思绪拉回到现实。 今天上午,严铭通过领导的关系,约了于蔚然晚上见面,希望双方能开诚布公地交流一次。对诉讼双方的律师来说,某一方的胜诉并不是终极追求,让委托人满意才是。 严铭深吸两口气,将负面情绪压在心底,起身回头看了一眼住院部三楼的某个窗口,自语道:“一定要坚持住啊。” 如血的残阳照在严铭后背上,将他的后背染的血红,他踩着自己的影子,大跨步前行。 晚上七点半,严铭如约来到一家休闲清吧,里面播放着舒缓的音乐,他点了一杯鸡尾酒,慢慢喝着,等待着于蔚然的到来。 “来一杯马丁尼,加冰。”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接着,一个穿着一身浅蓝色小西装的短发女子坐在了位置上。 于蔚然来了。 “穿着西装来酒吧来喝酒的人怕是不多吧。”严铭调侃道,“而一次出现两个的情况,就更少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于蔚然没有寒暄的意思,面色冷艳。 “别这么着急嘛,有时工作太忙了,也需要适当放松一下的,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吧,我觉得我们会聊很长时间。” “聊什么?”于蔚然扭头看了一眼严铭,依然坐在吧台前,并未起身。 严铭微微一笑,露出小虎牙,凭添了一丝可爱:“当然是聊案子了。” “都到现在了,还有什么好聊的?法庭上见吧。”于蔚然喝了一大口酒,那架势就像即将要离开一样。 “法庭是公的,我们聊是私的,有时,公的未必有私的好。”严铭轻抿一口酒,漫不经心地说。 严铭的随意态度引起了于蔚然的注意,她观察着严铭的脸,说道:“我知道你。” “哦?你知道我?” “是的。”于蔚然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有人和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一个有着正义感的好律师。” “不敢当,相比成为一名有正义感的律师,我更希望成为一名能够让委托人满意的律师,当然,是在道德范围之内,通过合法手段,合理合规地打赢官司。” “道德范围之内?合法手段?”于蔚然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笑容,“你这是在说我不道德,说我的手段不合法吗?” “这倒没有。我只是觉得,有时候,律师也要尊重真相。” “尊重真相?律师的目的是打赢官司。真相,还是留给警察吧。再说了,真相有那么重要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是根本没有真相的。” “这就是你和我的不同了。” “你叫我来,就是想对我灌输你的人生观?我觉得你是在浪费我时间。” “难道你就没有一丝的良心不安吗?这么明显的讹人,你却不遗余力地帮助他们打官司,还给他们出谋划策,让他们去尹念公司跪坐,去小区门口拉横幅,给她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巨大影响,尹念救了杨婆一命,她不求回报地救人,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略微停顿,严铭继续说:“如果有朝一日你的父母在路边摔倒了,昏迷了,周围一群人围着看,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当那种情况发生在你自己或亲人的身上,你会作何感想?今天,你没有站出来维护正义,反而还助纣为虐,当邪恶壮大后,便会施加到你身上,让你付出惨痛代价!” “你说这么多有用吗?”于蔚然不为所动,冷声说,“很简单的一个事,杨婆家付了钱,请我当他们的律师,他们告诉我,尹念撞了杨婆却不承认,我要替杨婆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算了吧,你们还不是为了钱,杨婆的生死你们根本不在乎,真正在乎的,反而是尹念,这是多么地讽刺!” “为了钱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替别人打官司不要钱?”于蔚然忽然往前凑了凑,“他们告诉我你很缺钱,为了钱,你接了很多案子,每天疲于奔命,但依然不够填那个漏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漏洞好像是你妹妹吧——” “别管我的事!”严铭语气激动打断了于蔚然的话。 “所以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问题,你就不用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制裁我了,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动摇,倒是你,想必尹念给了你很多钱吧,要不然你会费这么大劲来找我单聊?看来你们也是实在没招了,才想用道德来裹挟我吧。”于蔚然不屑地摇了摇头,“没用的,我只认钱。” 严铭的情绪受到了影响,一杯酒喝完,又要了一杯,面色有些发青。 于蔚然似笑非笑地说:“你一口一个讹人,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杨婆没讹人,反而是尹念想肇事逃逸呢?” 严铭眉头轻皱:“如果是肇事逃逸,她怎么可能还将杨婆送到医院,直接将其丢在路边不就可以了吗,那里又没摄像头,没人知道是她撞的。” 于蔚然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要知道,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尹念直接逃走,导致杨婆死亡,那她一辈子都会活在阴影里,而且,如果杨婆死了,那就是刑事案件了,山路上虽然没有摄像头,但道路两边的入口是有的,早晚会查到她身上,躲不掉的。在我看来,最好的办法,正是将杨婆送到医院,然后说自己救人,而不是撞人。” “你这完全是有罪推论,先认定尹念撞人,再找理由来补充她的行为动机。” “直到现在,你还认为尹念没撞人?如果她没撞人,录像是谁删的?” “是你们,是杨婆的家人!” “行了吧,我问过他们,他们根本就没动过录像,再说了,我们会傻到去删除录像?要是被你们抓到,岂不是涉嫌销毁证据?”于蔚然目光锐利,仿似能洞穿严铭的内心,“直到现在,我也没听说你们查到是谁删除的录像,依我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尹念自己删的。” “你想太多了,我们根本就没查。”严铭扭头望向了另外一侧。 “那我建议你们去查一查。”于蔚然缓缓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地说。 严铭没说话,默默喝酒,他已经意识到,此次的会面基本以失败告终了,这个于蔚然是一个十足的利益主义者,根本不会考虑任何道德层面的东西,而且姿态高高在上,从一开始就摆出一副不会和严铭商量的架势,既如此,她就不应该同意和严铭见面。 严铭正准备喝完这杯酒就离开,于蔚然忽然幽幽地说:“倒是你,不要赔了夫人要折兵。” “你什么意思?” “你帮尹念打官司,是毫无胜算的,那条血毛巾会要你们的命,删除的行车记录仪也会从反面证明她撞人,现在杨婆病情还算稳定,但如果她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于蔚然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到时候,可就不是百八十万能解决的了,你作为尹念的律师,也不仅仅是打了一次失败官司那么简单,对你在圈内的声誉,以及未来的发展,都是一块绊脚石。” “你怎么知道我们赢不了?如果尹念真的没撞人,就算你们有再多证据又如何,没撞就是没撞,正义终究会站在我们这边。” “你之所以觉得尹念没撞人,是因为你相信了她这个人对吗?确实,她有着让人相信的资本,她是上市公司高管,人也十分美丽,诚实守信,还很善良,要不然也不会救人了对不对?可,尹念为什么会坚信自己没撞人,是因为她真的没撞人吗?有没有其他可能性?”于蔚然的语调中带着一丝神秘。 “什么可能性?”严铭虽然觉得于蔚然是在故弄玄虚,但还是好奇地问了出来。 “这两天,我已经咨询过几个精神科方面的专家,他们告诉我,有很多人在发生车祸后,会出现短暂失忆或心理创伤后遗症的情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尹念失忆了?”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说有这种可能,在法庭上,我也会将这种可能性讲出来的,我之所以现在告诉你,是想让你转告尹念,让她先去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病,如果有,那大家就省事了,就能再坐下来聊聊和解的事了,毕竟诉讼是一个长期过程,谁都不想一直耗着不是吗?” 于蔚然说的这种可能性严铭是真没想过,他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见严铭没说话,于蔚然继续说:“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想和你聊聊。” “什么事?” 于蔚然忽然将身子靠近严铭,肩膀都碰到一起了。 于蔚然的一只手悄然搭在严铭肩上,嘴巴凑到严铭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你很缺钱,也知道这场官司你绝对赢不了,但尹念这样的女人,倒也不会轻易放弃,她肯定会负隅顽抗到最后,所以,这必然是一场持久仗,作为律师,我们最厌烦的就是打持久仗了,但,如果你能帮助我的话,那情况就会截然不同,案件说不定很快就会结束,作为答谢,我们会给你百分之五的提成,如果是一百万,百分之五,就是五万,比你当尹念的律师费,贵了不少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严铭将手从于蔚然手中抽出来,皱起眉头。 “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尹念如果说实话,那很可能就是和你说,我希望你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帮助我们打赢这场官司。” “你想让我当间谍?!” “各取所需而已,争取双方利益最大化,尹念撞没撞人,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从中得到什么。”于蔚然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要是像你这样的律师多了,这个社会就完蛋了!”严铭怒目瞪着于蔚然。 “我倒是无所谓,你帮不帮我们,我们都会赢,但对你,却是一次好机会,五万块,虽然不算多,但也能帮你解决一些问题吧。”于蔚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实在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无耻,什么正义、廉耻、真相、善良,在你们眼里统统一文不值,你们脑子里只有钱,你们就是一群钻进钱眼里的蛀虫!”严铭一口气将酒喝完,用力将杯子放在桌上,“我就不该来见你!” “你果然是个有正义感的好律师,但通常来说,好律师都没好下场。”于蔚然冷笑一声,“放心,机会我会一直给你留着,开庭之前,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话音未落,于蔚然的手忽然搭在了严铭肩上,顺势勾住了严铭的胳膊,严铭低头一看,发现于蔚然面色发红,不知是酒劲的作用,还是灯光的效果。 “听说你还单身?”于蔚然笑起来,眼里多了一丝魅惑,连声音也变得柔和了,“像你这么英俊的男人,怎么会单身?真是奇怪。” “我的事不用你管。” “脾气还不小。行吧,总之,有消息随时联系我,除了五万块之外,我还有其他好处给你。”于蔚然的笑声中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严铭不再理会于蔚然,起身朝酒吧门口走去。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其他好处?”于蔚然朝着严铭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声。 严铭径直走出酒吧,头也未回。 “真是个蠢货。”于蔚然端起酒杯,一边喝,一边摇头,“要是这样的蠢货多了,社会才真的完蛋了。” ------------ 第十五章 真相还原 第二天,尹念如约来到心理诊所。 对这里,尹念依然感到有些害怕,对催眠,更是本能地抗拒,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来这,必须通过催眠这种方式让她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 不管撞没撞人,她都想知道真相,而不是这样模模糊糊的。 “昨晚睡得如何?”袁意微笑着问,为尹念倒了一杯水。 “还行……”尹念说,但眼球中的血丝和疲倦的神情表明她睡的并不好。 “做恶梦了吗?” “做了……但没被吓醒,是早上醒来后记起的……还是杨婆拽我的脚,但这一次没那么凉了……”一提起梦境,尹念的神情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脑海中闪现过撞人片段吗?”袁意问。 “有……今天上午开车的时候,我在人行道前停车,忽然一阵头疼,脑海中就闪过了一些零碎画面……” “有新增的画面吗?” “好像没有……” “好的。”袁意点了点头,在记事本上记录下来,“之前接受过催眠吗?” “没有……” “简单介绍一下,催眠是一种藉由人力,与潜意识沟通的方式,不管是丢失的记忆还是封锁的记忆,全部藏在潜意识深处,通过催眠引导,可以定向记起某段记忆,能理解吗?” “大概知道一些……” “催眠全程,都有录像机拍摄,你可以拷贝一份回去观看。在催眠过程中,如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我会立马将你唤醒,其余的,就没什么了。” 尹念点了点头,感觉越发紧张了。 “我们到那边去吧。”袁意走到左侧靠窗的地方,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倾斜软塌。 袁意说这是弗洛伊德榻,躺在上面,有助于精神放松,可以更快地进入催眠境。 在袁意的要求下,尹念躺在了榻上,调整了一个舒适的角度后,袁意开始引导尹念放松身体。 “你的身体太紧了。”袁意轻声说,“这里的环境让你感到害怕吗,还是我让你感到紧张了?” “没有……我只是在担心我自己……” “没事的,潜意识不会撒谎,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袁意微微一笑,“来,放松你的身体,先从脚开始,放松你的脚掌,将你的注意力集中到脚上,缓慢放松你脚上的肌肉和神经,让它处于柔软舒适的状态……” 袁意的话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尹念不由地跟着他话语中的内容去做,她将注意力集中到脚掌,开始慢慢放松,然后又根据袁意的引导,放松小腿、大腿和腹部,最后是颈部和肩膀,以及面部。 全部放松一遍后,尹念感觉身体松弛了许多,紧张和焦虑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在袁意的要求下,她默数着自己的呼吸,三秒一呼,二秒一吸,用呼吸的方式感受自己的存在,沉浸在自我当中,而不是被纷乱的思绪所影响。 袁意坐在塌边的椅子上,观察着尹念的状态,随时给予尹念提醒和暗示。 当尹念彻底放松下来之后,袁意才开始引导尹念进入催眠状态,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型钟摆,在尹念面前轻轻晃动着,柔声说:“看着它……全神贯注地看着它,脑中不要有任何其他想法……双眼跟上它的摆动节奏……左右……左右……” 尹念看着面前的钟摆,眼球跟着钟摆左右移动,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绪,也没有任何情绪,她的全部注意力全被钟摆吸引了。 在心理学上,这种状态被称之为“空无”,在这种状态下,尹念的受暗示程度更高,比较容易被催眠。 袁意一边继续晃动钟摆,一边开始用语言引导尹念进入催眠语境。 催眠是一个缓慢细腻的过程,并非大众以为的那么迅速,也不是影视剧中表现的那么神乎其神,其实就是一种转移注意力,让其意识暂时脱离,和潜意识直接对话的方法。 催眠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依赖催眠师本身的人格魅力和引导节奏,而不是技术本身,如果催眠师和被催眠者建立了良好的信任关系,则会事半功倍。 见尹念的神态开始放松,袁意的语气变得更加平缓,鼓励般地引导:“很好……你做的非常好……慢慢闭上眼,试着想象你正身处一个旋转向下的回廊里……” 尹念闭上双眼,极为缓慢地松了口气。 袁意控制着引导的节奏:“就是这样,很好,你沿着楼梯慢慢朝下走,仔细听的话,你会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 袁意一边观察着尹念的身体状态,一边说:“那是你熟悉的声音……是你和儿子交谈的声音,是车辆行驶的声音……” 尹念的眉头跳动了一下。 袁意放慢语速,压低声音:“楼梯的尽头是一扇木门,慢慢推开……慢慢地……推开门……你会看到十天前的你……那是一个有雾的早晨,你开车行驶在山路上,载着你儿子阳阳去郊游……” 尹念越来越放松,身子似一团棉花,软在了榻上。 袁意的声音忽然变得沉稳有力:“3……” 尹念的头微微歪着,松散的头发跟着滑落下来。 “2……” 尹念的呼吸变得缓慢而均匀。 “1……” 几秒钟后,尹念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袁意将记事本放在膝盖上,深吸一口气:“尹念,能听见我说话吗?” 沉默片刻,尹念声音迟缓地说:“能……”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正在开车……我看见后座的阳阳望向车窗外……” “你在和阳阳聊天吗?” “是……” “你们聊什么?” “他快开学了,我问他要什么礼物,他说不用……我想和他聊聊过去两年里,我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在他身边的事……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在怪我……” 尹念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忧伤,她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和儿子交流过少,产生了隔阂,再这样下去,以后儿子将会和她越来越疏远,她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见尹念没继续往下说了,袁意引导性地问:“然后呢?” 尹念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激动:“然后……我看见一个东西躺在路中间……我急忙踩刹车……可已经晚了……我还是撞了上去……那是一个人……一个老人……” 袁意眉头轻皱,一边在记事本上记录着,一边问:“在撞上去之前,你看见老人已经躺在路上了?” 尹念的右脚忽然绷紧,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雾……很多雾……我看不清楚……她是灰色的一团……我听见她叫了一声……我不确定是不是她叫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很害怕……我下车后看见她躺在地上,全身是血……” 袁意感觉尹念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他一边捕捉着细节信息,一边思索:“你下车查看的时候,老人身上还在流血吗?” “还在流血……但有些已经干涸了……”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可山上没信号……我就载着她去了医院……” “还记得那条毛巾吗?” 尹念的脖颈忽然梗起,又迅速恢复正常:“记得……那是我好朋友韩朵朵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袁意问:“你用它擦过老人身上的伤口吗?” 尹念嘴里发出一阵沉闷声响,听起来极为怪异,仿似某种野兽的低沉吼叫,过了许久,尹念依然没回答袁意的问题。 直到袁意又问了一遍,尹念才低声说:“我不知道。” 袁意搓着下巴,决定从另外一个角度切入,问道:“你儿子阳阳说你下车看见老人后,曾晕倒过一段时间,你还有印象吗?” 尹念像是发冷一声,肩膀骤然紧缩起来,颤声说:“好像有……但我记不清了……” 袁意起身查看尹念的神情,他有点奇怪,尹念明明已经进入了催眠状态,可为什么对当时发生的的事依然记得这么模糊?难道是催眠的深度不够,尚未触及到事件核心?还是说当时的情况下,尹念的确没看清? 袁意觉得两者皆有可能。 他决定加强引导力度和精准度,说道:“在你撞击到老人的时候,你的头部也受伤了是吗?” 尹念的眉头皱了皱,像是在感受额头上的伤口,片刻后,她说:“是的……我的头撞到了方向盘上……额头上的包就是那时留下的……” 这条信息很重要,袁意急忙在记事本上记录下来,尹念之前说她不知道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现在则说是车祸时留下的,这证明她确实有着失忆的情况。 袁意问:“在你开车送老人去医院的路上,中途修理过汽车吗?” “没有……” “你用那条毛巾擦过汽车上的血迹吗?” 尹念陷入了沉默,正当袁意想要再次询问的时候,尹念忽然说:“擦过。” “擦的是哪个地方?” “车的左前方。” 袁意轻吁一口气,心想毛巾上的鲜血和油漆痕迹终于找到了出处,看来,尹念确实是撞了杨婆,然后突发性失忆,忘记了自己撞人,却误以为自己救人。 不过,袁意有些奇怪,尹念之前从未有过晕厥的情况,怎么在撞了杨婆之后就忽然晕了呢,在晕厥前,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思索片刻,袁意有了思路:“你下车发现老人的时候,查看过她的伤情吗?” 尹念犹豫了一会,才说:“查看过……” 袁意顺势问:“她伤的严重吗?” 尹念的手指忽然颤抖了两下,身体紧绷,表现出逃离意向,这是典型的催眠境中看到恐怖场景的反应,袁意急忙柔声安抚:“尹念,这里很安全,你也很安全,没人能伤害你。” 尹念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颤声说:“她……死了……” 袁意有些吃惊:“死了?当时就死了吗?” 尹念的手掌忽然握紧:“我试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已经没气了……她睁着惨白的眼睛瞪着我……我吓坏了……后退了两步,后脚跟碰到路边的石头……倒在了地上……” 袁意深吸一口气,默默点头,至此,他终于找到了尹念晕厥的原因。 尹念撞人后下车,试探杨婆的鼻息,发现其没气了,又发现杨婆用白眼珠子瞪着她,她又惊又惧,踉跄后退,不小心绊倒,很可能后脑勺着地,在情绪过激外加冲撞的双重作用下,她晕厥了过去,这是一种典型的自我保护行为,既是身体的保护,也是心理的保护。 等尹念再醒来时,杨婆很可能经过了短暂性休克或是之前尹念根本就没试探清楚,此时尹念再去试探其鼻息,发现又有呼吸了,于是尹念载着杨婆下山去医院,自然而然地失忆掉了她撞人之后发现杨婆惨死的那段惊骇记忆。 至此,前后的时间线和逻辑关系终于理清。 虽然尹念并未清晰地记起当时发生的事,但通过时间节点上的细节,已经能够将所有情境串联到一起,形成一个逻辑严谨的整体事件了。 袁意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催眠入境的时间不宜太长,否则会对当事人的身心造成消耗,不利于后期的恢复。 正当袁意准备唤醒尹念的时候,尹念的脖颈忽然梗起,双手在空中虚抓着,喉间发出一阵沉闷声响,看起来极为紧张慌乱,当袁意上前查看的时候,尹念忽然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袁意脸上。 袁意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尹念的催眠境很可能已经出现了偏差,必须尽快停止,于是沉声说:“尹念,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当你醒来的时候,你会记得你在催眠过程中发生的所有事情——” “3。”袁意将手放在尹念面前,他的手掌像一个盖子,盖住了尹念的脸。 “2。”尹念的情绪状态明显缓和了许多,但喉间还是发出低沉的喘息声。 “1!”袁意打了一个响指,几乎在同时,尹念眼皮震颤数下,睁开了双眼。 ------------ 第十六章 信任关系 当尹念睁开双眼的时候,感觉眼角有清凉的水珠滑落而下,她用手摸了摸,发现那是一行清泪。 先有泪,后有悲伤。 随后,尹念的内心被悲伤覆盖,无声的流泪很快变成了失声的哽咽,眼泪越流越多,连成一串,像是要将过去十多间不曾流过的泪一起流完一样。 袁意递上纸巾,对着尹念默默点头,脸上挂着鼓励和理解的笑。 此时此刻,无声的支持,胜过千言万语。 尹念记得她在催眠境中看到的场景,记得她说过的话,记得她用毛巾擦过车体,还记得她的额头撞击到方向盘上,撞出了一个大包…… 这些,她全都记得。 那也就是说,她确实撞了杨婆,杨婆并没有讹人,反而是她想肇事逃逸。 这是何等的讽刺? 尹念竟然为了逃避撞人的责任,选择性地失忆掉了那段撞人的经历。 尹念为自己有这样的行为而感到羞愧,她相信杨婆肯定看见她了,也知道是她撞的,可尹念却抵死不承认,这让无辜受伤的杨婆多么伤心? 杨婆不是恶人,她的儿女们也不是恶人,真正的恶人,是尹念自己啊。 尹念在巨大的悲伤和愧疚中,忽略掉了一些细节,这些细节和事件本身的逻辑有细微的冲突,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事件本身从时间线上已经串联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整体。 看来,老公没有说谎,阳阳看到的也是实情,是她,一直在欺骗自己,却还信誓旦旦地认为所有人都在诬陷她。 “我……真的失忆了吗?”尹念眼汪汪地看着袁意,她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想听袁意亲口说出来。 “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确实是选择性失忆。”袁意说,“首先,在发生车祸时,你的头撞到了方向盘上,这是第一次撞击,我怀疑,这次撞击可能让你出现了轻微脑震荡的症状,为后续的晕厥做了铺垫;然后,你下车,发现杨婆已经死了,瞪起眼看着你,这情境让你受到巨大惊吓,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失去了思维能力;最后,在你踉跄后退的过程中,不小心跌倒在地,很可能后脑勺着地,机体为了保护你,从而让你陷入了被动晕厥状态。” 略微停顿,袁意继续说:“由于你是在巨大的惊骇当中晕厥的,且无法相信你撞死了人的事实,所以当你醒来后,为了保护你的心理状态,心理防御机制启动,选择性地失忆掉了那段惊骇的撞人过程,巧合的是,杨婆并没有死,她要么是短暂性休克,要么就是你最初试探她鼻息的时候,并未试清楚,所以,这才有了后续的事情。” 袁意说的清晰易懂,层次分明,尹念完全搞清楚了自己是如何一步步选择性失忆的,从原因,到过程,再到结果,这是一系列的巧合导致的阴差阳错。 如果她第一次试探杨婆鼻息的时候,察觉到杨婆没死,那就不会有后续的事,而如果不是她意外绊倒,撞击到后脑勺,也不会晕厥,就不会失忆。 一切,都像是注定的一样。 尹念长叹一口气,对于真相竟然是这样感到不可思议,对于意识能完全欺骗自己也感到十分惊奇,但事情毕竟是发生了,不管怎么欺骗和隐藏,都会留下蛛丝马迹,噩梦中的恐怖情境、脑海中的撞人画面、惶惶不可终日的焦虑状态,全都在表明,事情没那么简单,必然有着更深层的隐秘。 现在,她终于搞清楚了这隐秘是什么。 尹念垂下头,黯然神伤,她知道,自己不仅撞了人,还得了古怪的失忆症,而最恐怖的是,她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件事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失忆情况发生。 她曾是如此自信的一个人,对自己的言行从来都十分坚定,可现在,得了这个失忆症后,她是否还会和以前一样自信呢?当别人质疑她不曾说过的话,不曾做过的事,她是否还能一口否定,坚信自己呢? 这件事,对她的信心打击显然更大,这是要颠覆她过去三十年来一点点培养起来的信心,逼着她重新认识自己,建立新的行为模式和认知模式。 撞没撞人,反而没那么重要,只要杨婆没死,赔钱总能解决问题。 可对内心的打击所造成的精神伤害,是无法估量的。 对这个结果,尹念很难接受,准确的说,她根本无法接受。 “我怎么才能知道我是否还失忆了别的事情?”尹念问袁意,声音悲戚。 “如果不是事关重大,其实没必要知道,毕竟失忆是小概率事件。” “那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吗?”尹念有些担心,如果经常性失忆,那她该如何面对现实,如何工作生活呢?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只有在突发性情绪波动,且脑部本身就有问题的情况下才会发生。从整个过程来看,我推测你的选择性失忆和你绊倒后脑部受撞有很大关系,如果不是连续两次脑部受撞,你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我建议你去检查一下脑部,看是否有轻微脑震荡或其他受迫性伤害,防患于未然。” “我明白了……”尹念看了一眼袁意,面露感激。 “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调节一下情绪。另外,别把这件事看的太重了,也别把别人的评判看得太重了,做好自己,享受当下就可以了。”袁意微微一笑,既是鼓励,也是安慰。 “你是个好医生……”尹念由衷地说。 “感谢。”袁意露出开心的笑容,不过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墙角落的朱红衣柜,脸上掠过一丝凝重。 当袁意回过头来的时候,面色已恢复如常,他轻咳一声说:“还有其他问题吗?” 尹念虽然还有几个疑点,但也只是一些小细节,影响不了整体,相比撞人的过程,她更在意失忆本身:“暂时没了…… 袁意合上记事本:“鉴于你当前的状态并不稳定,我建议你三天后再来一次,我们看看具体的恢复情况,三天后如果稳定了,那么一周后可以再来一次巩固一下,如果没问题,半个月后,咨询周期就可以结束了,你觉得呢?” 尹念答应了下来。 通过这两次咨询,尹念已经对袁意产生了很强的信任感,袁意身上那种平和淡定的气质让她感到心安,袁意充满善意的笑容和鼓励的目光,让她感到亲切,让她觉得即使和袁意说出最羞耻最丢脸的事,对方也不会介意,也不会评判她。 她能真切感受到袁意身上那种悲天悯人般的情感,袁意是真的关心她,而不是敷衍客套,也不是为了治疗本身,这一点,才是真的难能可贵。 不过,尹念还是能隐约感觉到,在袁意身上,有着某种浅淡的忧愁和痛苦,在不经意间,会流露出来,但或许正是由于这种深层的痛苦,才让他和病人之间产生了共鸣,更快地建立起良好的信任关系。 尹念从软塌上起来的时候,双腿软绵无力,差点倒地,袁意伸出手,扶住了尹念,尹念近距离地望向袁意,发现在袁意的左侧额前,有一小撮白发,盖在黑发底下,如果不是近距离且从下往上看的话,很难发现。 “谢谢。”尹念轻声说。 “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更应该感谢的是你自己,让你有勇气直面伤痛。”袁意微微一笑,松开了手。 “那下次见了。”尹念感觉自己的悲伤情绪消弭了许多,心中多了一丝坦然。 出门后,梁志诚等在外面,见尹念出来,他第一眼没有看向尹念,而是看向了后面的袁意,梁志诚的目光中带着探寻,袁意则是默默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送走了尹念和梁志诚,袁意返回咨询室,坐在扶手椅上,默默地看着面前的沙发,一动不动,仿似石化了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动响起,他如梦初醒,掏出手机,接听了电话。 “怎样?”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压的很低。 “她已经相信了,但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需要密切关注,有问题,不要贸然行动,随时来找我。”袁意说。 “好。”对面挂断了电话。 袁意将手机揣起,愣愣地看着前方,这时,不知何处传来“嘎吱”一声响,他缓缓扭头,望向了角落里的朱红衣柜,嘎吱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来自衣柜里面。 袁意站起身,缓步走向了衣柜。 ------------ 第十七章 发现问题 尹念听从了袁意的建议,请假在家,休息了两天。 在这两天里,尹念主动向儿子承认了错误,主动和父母说明了情况,但她还没做好将真相公布于众的心理准备,毕竟,要向别人说她失忆了,不记得撞人的过程,别人估计很难相信。 杨婆那边,尹念准备过两天约着见一面,尝试私了,在合理范围内的赔偿,她是可以接受的,毕竟生活总要继续,不可能一直耗着,私了对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如果对方狮子大开口,那她会坚定地打官司,并不会轻易服输,撞人是一码事,可如果对方用这种方式敲诈她,那她也不会同意。 虽然尹念和阳阳解释了,但阳阳依然对尹念有些抵触,尹念几次试着和阳阳交流,均未收到积极的反馈,梁志诚让尹念不要着急,有些事,不能一蹴而就,尤其是情感联系,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从细节入手,一点点来。 这两天,尹念除了去了一趟医院检查脑部之外,一直呆在家,检查结果显示,她的脑部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损伤。 期间,韩朵朵来过两次,陪尹念聊天,尹念和韩朵朵说了她失忆的事,韩朵朵有些吃惊,但还是表示理解,毕竟这不是尹念自己能决定的,是一种心理的被动防御机制,尹念何尝不是受害者。 尹念没再做恶梦了,但还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其中一个梦她印象深刻,她在梦里不停地奔逃,周围迷雾重重,身后有怪兽追击,她看不清怪兽的模样,但能听见怪兽的低沉闷吼声…… 这个梦,透出尹念的紧迫感和压抑感,可能和她请假在家,担心工作上的事有关,毕竟,她爬到今天这个职位可不容易,下面许多人虎视眈眈,这件事对她的声誉影响已经很大了,如果再被董事会的人知道她有选择性失忆,别说职位上更进一步了,就算是保住当前的位置,都比较困难。 第三天,阴雨绵绵,小雨从早上就下个不停,梁志诚陪阳阳出门了,尹念独自一人在家,坐在阳台上,望着阴沉的天空发呆。 在度过了前两天的短暂心安后,今天,尹念再次感到了焦虑,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少了点什么,她仔细回忆车祸的过程,画面却总是支离破碎,这件事依然模模糊糊,像是她看过的电影场景,而不是亲身经历。 尹念意识到,其实,她心里依然存疑,对袁意所说的真相并未完全相信。 袁意虽然帮她回忆起了车祸的整个过程,但其中的几个细节依然存在问题,过去几天尹念沉浸在悲伤情绪中,没怎么在意,现在,她冷静下来思索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时,才发现那几个细节并不能被忽视。 有时,一个细节的改变,会导致整个事件的颠覆。 首先,血毛巾的问题并未真正解决;毛巾是她的,她也确实用毛巾擦过车体,但并不是在撞了杨婆之后,而是在之前,她记得很清楚,路上的时候,车镜曾被雾气迷蒙,她下车用纸巾擦过,又用毛巾擦了一遍,然后将毛巾放在了车后座上。 其次,不管是唤回记忆前,还是后,她都记得撞向杨婆的时候,杨婆是倒在路上的,而且,她下车查看的时候,杨婆身上的血迹大部分是干涸的,这证明在尹念撞向杨婆之前,杨婆已经受伤一段时间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尹念试探杨婆鼻息后,受惊后退,绊到了一块石头,但她记得自己并未后脑勺着地,只是跌坐在了地上而已,而事后,她也只是前额起了一个包,那是撞击方向盘留下的,后脑勺却没有任何疼痛感和伤痕,如果后脑勺撞击地面,不可能没有一丝感觉。 这些疑点看似不大,实则每一个都十分关键。 通过催眠,尹念虽然记起了一些事,但并没有那种恍然大悟,彻底明晰真相的感觉,她还是感到模模糊糊的,只不过这种模糊感被袁意的分析给淡化了,她相信了袁意这个人,也就相信了他的解释,但冷静下来之后,尹念还是觉得有问题,而且,问题好像比之前更明显了。 明明这么多疑点没解决,袁意为什么会认为她撞人后选择性失忆呢?他的结论是不是下的太草率了一点? 尹念想起了袁意给她的那个磁盘,里面有催眠过程的录像监控,她急忙找出来,插在电脑上观看,看了两遍,她并未在催眠过程中找到那几个疑点的答案,反而发现在每次触及到核心问题时,她都没有正面回应,而袁意也没有继续追问,便转移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去。 除此之外,尹念还发现袁意在催眠过程的引导性特别强,几乎是带有暗示性的引导,是先有结论,然后询问的那种定式引导,在思维受限的催眠模式下,面对这种强引导,她该如何反驳和质疑呢? 而在催眠最后,尹念忽然情绪激动,打了袁意一巴掌,这代表什么?她的情绪为何会如此激动,她当时在催眠境中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受到如此大的惊吓? 尹念闭眼思索当时的情境,她隐约记得好像看见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可是又记不清黑影的模样…… 尹念将所有疑点记录下来,汇总到一起,准备明天去见袁意的时候,当面问他。明天是第四天,是她去咨询的时间。 下午五点半,梁志诚和阳阳回来,两人有说有笑地进屋,但当尹念从阳台走出来后,阳阳立马不说话了,尹念本就有些心焦,看见阳阳这样,不由升起一股火气,走到阳阳面前,一把拉住阳阳的手:“阳阳,你给我说清楚,妈妈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妈妈?” 阳阳低着头不说话。 “妈妈前两年确实工作太忙,没时间陪你,可妈妈知道错了啊,你一直这样是什么意思?”尹念也是生气了,连说话方式都变了,更像是在对一个成年人在说话,而不是小孩子。 阳阳抬头看了一眼梁志诚。 梁志诚半蹲在地,柔声说:“阳阳,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憋在心里反而不好,妈妈没错,你也没错,是你们的交流出现了点问题,能告诉爸爸,你为什么不想和妈妈说话吗?” 阳阳低着头,轻声说:“我害怕……” 梁志诚问:“你怕什么?” 阳阳说:“我怕妈妈……我感觉她不像我之前的妈妈了……” 尹念眉头紧皱,正欲发作,梁志诚拽了一下尹念的衣角,问阳阳:“为什么呢?” 阳阳闭上嘴,不说话了。 梁志诚又问:“你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不想说?” 阳阳摇头:“我不知道……” 梁志诚扭头望向尹念:“可能是你这段时间情绪波动太大了,吓着阳阳了,过段时间就好了,你也别太在意。” 尹念张开口,还要再说,但阳阳已经走回了卧室,尹念轻叹一口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内心的愤怒和焦躁转化为了悲伤和惆怅,她不知道自己和儿子的关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难道是因为她那次对着儿子怒吼,还是过去两年间数次缺席儿子的重要节日庆祝,让儿子心生介怀? “你也别太心急了。”梁志诚说,“阳阳这孩子和其他孩子不大一样,他不是很擅长表达情绪,我们需要多陪陪他,尤其是你,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母爱是尤为重要的。” “可我……”尹念想要辩解,却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做的确实不够好。 阳阳的沉默像一根刺,刺在尹念的心上,让她如鲠在喉,浑身难受。 尹念意识到,其实她不仅是对阳阳的沉默感到不满,还对阳阳之前说的那段话心存芥蒂,通过下午的分析,尹念找出了多个疑点,这些疑点和袁意的分析是冲突的,同样也就和阳阳的说法冲突,那也就代表着,阳阳还是有撒谎的可能。 除此之外,通过这两天在家里的观察,尹念发现阳阳和梁志诚,以及她父母一起的时候,会比较开朗,脸上也会出现笑容,韩朵朵来的时候,阳阳也会和韩朵朵交流互动,玩游戏,唯独对尹念,一直冷冷淡淡的,好像尹念是一个外人,这让她既伤心又不解。 尹念真切地感觉到了阳阳身上的疏离感,这种疏离感甚至像是刻意为之。 晚上,尹念在客厅内梳理线索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问题,她去书房询问梁志诚的时候,在书房外面,听见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声音很轻,她隐约听见了几个字,推开房门后,梁志诚正好将手机放在桌上。 “和谁打电话?”尹念随口问。 “出版社的编辑……”梁志诚说,“我的雪人童话系列可能要集结出版了。” “真的吗?那恭喜了。”尹念想起进来的目的,“问你件事,你当时看见行车记录仪上的录像,杨婆是站在路上,还在躺在路上?” “我没怎么看清……可能站着吧。”梁志诚说,“怎么了?哪里不对劲吗?” “没事。”尹念看了一眼梁志诚,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临出门前,尹念看见旁边的软椅上放着一件黑色外套,尹念没多想,走了出去。 晚上十一点,尹念上床睡觉,此时梁志诚还在书房写小说。 晚上十二点,梁志诚上床,尹念并未睡着,侧身躺着,一动没动。 尹念微微睁眼,看见梁志诚正在用手机打字,仿似是在发消息,这大半夜的,他在给谁发消息,难道是编辑?编辑不睡觉吗? 尹念并不是一个多疑的人,至少之前不是,不过自从撞人事件后,她变得多疑了,变得对别人不那么信任了,因为别人也不信任她。 信任是相互的。 没过多久,梁志诚关掉手机,躺下睡觉,很快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尹念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她又做梦了,但这一次并不是噩梦,也不是被野兽追击的梦,而是车祸现场的梦。 她在梦里发现了那个藏在暗处的黑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当她开车离开后,那个黑影从树丛中钻出,站在了路中间,尹念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她看清了那个黑影的身形和穿着。 那个黑影身上穿的衣服,赫然正是梁志诚书房内的那件黑衣外套! 而黑影的身形,与医院地下车库删除录像的那个黑影一样! 尹念陡然梦醒,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 ------------ 第十八章 逼问儿子 尹念在黑暗中睁着双眼。 梦境中的情境是如此清晰,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虽然并未看清黑影的面容,但从其穿着和身形能够判断出,此人正是梁志诚。 那也就是说,尹念在催眠境最后看到的那个让她受到惊吓的模糊黑影,也是梁志诚。 尹念想起了一个细节,第一次去见袁意的时候,袁意曾隔着很远喊梁志诚的名字,两人热络地聊天,好像早已认识一样。 尹念又想起一个细节,出车祸第二天,尹念回家时,梁志诚从外面回来,穿的正是那件黑色外套,手中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神情疲倦,仿似一夜没睡,那天早上,他去哪了,或者说,前天晚上,他去哪了? 难道,他一直在跟踪自己? 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快就到医院? 要不然,他怎么会特意去查看行车记录仪中的录像? 可,他为什么要跟踪自己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尹念实在想不通,她闭上双眼,脑海中·出现了一幅幅和梁志诚在一起的温馨画面,梁志诚是一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人,对别人很好,对尹念更好,不管尹念做什么,他从不埋怨,也不责怪,当然了,这个家,主要是尹念挣钱,梁志诚写童话小说基本不挣钱,所以即使梁志诚说尹念,也没什么底气,但不管怎样,梁志诚在尹念心中都是一个好老公。 尹念并未贸然询问,因为毕竟是梦境,不是她亲眼看见,证明不是什么,只能代表她对老公有所怀疑。 尹念在脑海中搜寻着细节之处的破绽,现在毕竟只是怀疑阶段,还不能完全确认,没必要打草惊蛇,万一诬陷了老公,那就不好了。 梁志诚面朝另外一侧,传来断断续续的鼾声,睡的很沉。 不久后,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尹念知道,这是阳阳起床上厕所了,尹念看了一眼时间,清晨五点,天空灰蒙蒙的,处于黑白交界点上。 尹念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她悄然起床,蹑手蹑脚地开门,当阳阳从洗手间内出来的时候,尹念已经站在客厅等着他了。 “阳阳,妈妈带你去一个地方。”尹念上前拉住阳阳的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说话。” 尹念带着阳阳离开了家,上车后,阳阳忍不住问:“妈妈,我们去哪?” 尹念说:“等会你就知道了,没事的,不用怕,很快我们就回来。” 阳阳神色慌乱地左右观望。 尹念载着阳阳去了一家旅馆,开了一间房。 进门后,尹念将门锁上,把窗帘拉上,把阳阳拉到床头,两只手紧握着阳阳的手腕,双眼睁得大大的,盯着阳阳的眼睛。 在尹念的盯视下,阳阳有些惧怕,目光怯生生的。 “阳阳,这里没有别人,妈妈只想问你一件事。”尹念语气凝重。 阳阳嘴唇嗫喏,既害怕,又紧张。 “你到底有没有撒谎?”尹念沉声问。 阳阳想要起身,却被尹念牢牢按住。 “你当时根本就没看见我撞人对不对?”尹念提高了音量。 阳阳挣扎起来,但尹念死死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弹。 “是不是有人让你说谎?!”尹念一字一句地说。 这句话说完,阳阳的神情明显慌了,用力挣扎,发出一声喊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尹念按住阳阳,双眼瞪得很大,她已经看出来,阳阳肯定有事瞒着她,“有人威胁你吗?还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你和妈妈说,妈妈会保护你,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阳阳忽然发出一声尖叫,震的尹念耳膜生疼,手上的劲松了一下,阳阳挣脱开,从床上翻滚而下,朝着门口跑去。 尹念急忙追赶,从后面拉住阳阳的肩膀,阳阳站立不稳,跌倒在地,摔到了脸颊,尹念抓着阳阳的手臂:“阳阳,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阳阳的脸上碰出一块淤青,也许是疼痛,也许是害怕,他哇哇大哭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阳阳……你伤到哪里了?”尹念查看阳阳的身体,确定没有其他伤口后,紧紧抱住阳阳,“阳阳不要怕,妈妈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 阳阳依然在哭,身子瑟缩,不停地往后退,但被尹念拖着,朝床边走去。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拍门的声音,门外的人自称警察,说要开门查看里面的情况,当尹念开门后,发现门外还站着梁志诚和她父母,以及酒店保安。 开门后,尹念父母听见了阳阳的哭声,迅速冲了进来,在床上找到了阳阳,查看起阳阳的身体。 梁志诚站在门口,神情凝重地问尹念:“这是怎么回事?” 尹念张开口,欲言又止。 梁志诚说:“我起床后发现你没见了,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也不接,我去楼下爸妈那找,也没在他们那,然后我又发现阳阳也没见了,我通过阳阳的手表定位找到了这里,我以为你们被绑架了,都报警了。” 尹念咽了一口唾沫:“我只是想和阳阳好好聊一聊……” 梁志诚眉头轻皱:“大半夜的来这里聊?为什么不在家里,也不和我说一声?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爸妈有多担心吗?” 尹念没说话,神情颓然,她知道这一次的计划失败了,还将自己置于了一个非常不利的位置。她还是太冒失了,应该沉住气,找更好的机会询问。 尹念父母将阳阳带了出来,母亲对尹念的行为完全无法理解,而且阳阳脸受伤了,浑身颤抖,不停哭泣,显然受到了巨大惊吓,更是让母亲怒火中烧,一度以为尹念在进行家暴之类的行为。 面对母亲的质疑,尹念说她只是想和阳阳好好聊聊,因为那件事还有一些疑点,但母亲完全不听,说着说着,两人便吵了起来,很快就吵到了事情的源头上,母亲也是气急了,说尹念撞了人,不想承认,尹念瞬间火起,和母亲大吵了起来。 尹念父亲和梁志诚居中劝阻,但无济于事,这两个女人性子都很急,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是两个男人性情温和,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也是很无奈,想劝又不知该怎么劝。 最终,母亲拉着阳阳离开了,尹念说她想静一静,独自留在了旅馆。 天已经亮了,紫红色的曙光在天边若隐若现,尹念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旭日,感觉身心疲惫。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却偏偏走上了这样一条歪曲的道路…… 她的工作正在远去,她的生活正在远去,她的家人正在远去…… 她知道,只要她承认撞人,赔了钱,就可彻底终结这件事,但,即使事情终结了,工作和生活重回正轨,她内心深处的疙瘩依然没解开,这口气她也咽不下,她不想背上这个沉重的包袱,不明不白地过一辈子。 尹念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所有疑点彻底解决,哪怕为此承担更严重的后果,即使坐牢,她都不怕,也不后悔。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的脑子一团乱麻,心情焦虑烦躁,根本静不下心思考,她需要帮助,需要有个人帮她理清线索,和她一起并肩作战。 可是……她能信任谁呢? 或者说……谁还会相信她? 尹念一番思索,掏出手机,拨打了韩朵朵的电话。 ------------ 第十九章 重要人物 在等待韩朵朵的过程中,尹念无意之中从自己的兜里摸到了一缕黑头发。 黑头发一米多长,有上百根那么多。 这是谁的头发?为什么会在我的兜里? 尹念又惊又疑,她自己的头发只有半米多长,而且她染过发,发梢偏黄,不可能这么黑。 尹念身上这件衣服是她最近经常穿的,也没拿出去洗过,她不知道这是谁的头发,她感到有些瘆人,快步走进洗手间,将头发冲进了马桶里。 冲水马桶发出咕噜噜的震动声,旋转的水流将黑发卷进漩涡中央,但黑发仿似不想离开一样,迟迟没被冲走。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砰,砰,砰!”敲门声逐渐加快,“砰砰砰!砰砰砰!” 尹念用力按了一下抽水马桶,离开洗手间,打开了旅馆的门。 门外站着韩朵朵。 韩朵朵接到尹念的电话后,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快进来。”尹念关上门后,立马返回洗手间。 那缕头发没见了。 韩朵朵的到来,让尹念松了一口气,她拉着韩朵朵的手,来到床边,将她怀疑儿子说谎,并将儿子带到旅馆私下问话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还说了她在梦境和催眠境中看到的黑影是梁志诚。 对于韩朵朵,尹念毫无保留,将所有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梁志诚在幕后搞鬼?”韩朵朵面露惊讶。 “我知道那是一个梦,并不能代表什么,但在我的内心深处,可能还是有所怀疑。” “如果……真是梁志诚的话,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今天的韩朵朵出奇地冷静。 “我也不知道。”尹念摇了摇头,“梁志诚一直对我很好,在家里也是任劳任怨,他是个好老公,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直支持我,按照我对他的理解,我觉得他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我也这么觉得,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感情多好,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我建议你放下梦境,想办法先将现实问题解决。” “怎么解决?”尹念问,“我现在脑子一团乱麻,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和你一起想办法。”韩朵朵有些心疼地抱住了尹念,过去那个坚定自信,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自我怀疑,三观动摇,被救人之后的一系列变故打击的体无完肤的柔弱女人。 那之后,韩朵朵又开导和安慰了一番尹念,当尹念的情绪恢复正常后,韩朵朵才开始和尹念一起梳理事件,将几个疑点总结出来,依次提出了简易的解决方案。 首先,询问袁意是否早已和梁志诚认识,以及,询问袁意催眠过程中的强暗示是否是有意为之,可以直接去心理诊所,也可以打电话问。 其次,韩朵朵仔细查看了尹念的后脑勺,没发现任何创口痕迹,这表明尹念在车祸现场很可能没有后脑勺着地。 最后,是催眠境和梦境中的黑影,以及对梁志诚的怀疑,韩朵朵建议他们开诚布公地聊一聊,说出问题,看梁志诚怎么说,只有沟通和交流才能解决问题,怀疑只会增加双方的隔阂。 定下方案后,尹念给袁意打了一个电话,开门见山地问袁意是否和梁志诚早已认识,袁意说:“很久以前,我们曾在一个同学聚会上见过一次,但没聊几句,也没留联系方式。” “你们就只见过那一次?”尹念问。 “是的。”袁意回答的很干脆。 “在咨询前,他有提前和你说别的事情吗?” “只说你工作很忙,压力大,情绪焦虑,别的什么都没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只是有点怀疑。”尹念说,“我看了催眠录像,你在催眠境中,用了很多定向引导,我甚至都没法反驳,这是正常的吗?” “只有定向引导,才能让你记起更多细节,不过……” “不过什么?” “通过第一次交流,我觉得你选择性失忆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催眠时才有意地定向引导,这是我先入为主了,是我的错。” “好吧……”尹念停顿片刻,“对了,你还记得催眠最后,我打了你一巴掌吗?那是因为我在催眠境中看到了一个黑影,昨天,我想起来,那个黑影就是我老公,这代表什么?” “可能是一种责怪心理衍生出的惧怕情绪。是心理咨询让你知道自己撞了人,还得了选择性失忆症,你在潜意识里可能会责怪心理咨询,觉得如果没来心理咨询,就不会知道这件事,而是你老公让你来心理咨询的,所以你便将责怪对象指向了他。”袁意说,“黑影应该是责怪心理的一种具象化。” 袁意的解释也算合情合理,韩朵朵在旁边听着,默默点头。 尹念尚未回应,袁意又说:“你是不是还觉得不对劲?” “是的……虽然想起了一些事,但还是模模糊糊的。” “其实有几个疑点我也发现了,我本想等你这次来,我们好好聊一聊,再进行一次催眠,试着将细节完善,上一次,还是稍微着急了一些。” 尹念看了一眼韩朵朵,神情犹豫,对心理咨询,尤其是催眠,尹念本能地感到抗拒,原本她今天是要去见袁意的,但现在改变了主意,觉得袁意可能提供不了更多帮助了,便说:“等过两天吧,我先好好想想,去之前,给你打电话。” 袁意倒也没强求:“可以的,有问题随时联系我,我也去看看录像,整理下问题。” 挂断电话,尹念和韩朵朵一番讨论,韩朵朵觉得袁意说的有一定道理,不仅从心理学的角度解释了黑影的存在,还坦诚承认了先入为主的错误,韩朵朵建议尹念再去咨询,并进行二次催眠,但尹念有些抗拒,决定明天看情况决定,今天先不去。 袁意的问题暂时解决后,韩朵朵对杨婆当前的身体状况提出了质疑,尹念只知道杨婆身上多处软组织受伤和骨折,但伤情到底如何,她完全不知道,入院后,尹念多次想见杨婆,但都被其儿女拦在外面。 “我觉得这个杨婆有点问题……”韩朵朵忽然敲着自己的脑袋说。 “什么问题?” “她一直躲着藏着的,不敢见人,想必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觉得我们可以反向查一下她,说不定她本身就有问题,万一她是个讹人的惯犯呢?”韩朵朵双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你这个想法有点跳跃……但也并非不可能。”尹念托着下巴,陷入思索。 “如果杨婆本身有问题,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品行上的,对我们都有利,身体上的问题可以帮助我们降低赔偿金,品行上的问题则可以侧面证明她有讹人倾向。”韩朵朵双眼炯炯有神地说,“如果杨婆品行没问题,那她也许是一个好人?一个好人是不会随便讹人的吧?她可能被儿女们教唆了、利用了,也可能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甚至连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道理……”尹念一直都知道韩朵朵脑洞大,思维跳跃,但今天她竟然表现的如此冷静,连逻辑分析能力都这么强,尹念又惊又喜地说,“你今天有点厉害啊。” “其实我一直都很厉害啦,只不过一直没机会施展而已。”面对夸赞,韩朵朵倒是毫不客气,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正色说,“你觉得我分析的如何?” “我觉得很有道理……”尹念点头说,“自从住院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都是和她的儿女在交涉,其实杨婆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物。” “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和杨婆见一面。”韩朵朵加快语速,“就你们两个,好好交流一番,你就说你救了她,但却被她的儿女讹上了,生活和工作都受到巨大影响,如果杨婆还有点良心,我觉得她会说出实情。当然,去见她之前,先要对她调查一番,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没错,我其实早就应该去见她了,我相信她肯定记得我,毕竟要不是我救了她,她早就死了,我不求她对我感恩,只求她还我一个公正。”尹念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再次看到了希望,她已经意识到,杨婆可能是一个重要转机,她的三个儿女之所以一直不让尹念接触杨婆,想必就是怕杨婆说出不利于他们的话。 “要想见到杨婆,就必须绕开她的三个儿女,得想个办法将他们调开才行。”韩朵朵沉吟道,“你对他们比较熟悉,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尹念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调虎离山的办法:“我让中间人去联系他们,就说想和解,把他们约出来见面,我偷偷溜进医院见杨婆。” 韩朵朵表示赞同:“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尹念轻咬牙关:“越快越好,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利,就今天下午吧,我现在就给中间人打电话。” 尹念联系中间人的时候,韩朵朵起身给尹念倒了一杯水。 挂断电话,尹念拿起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韩朵朵说:“我等会去一趟杨婆的家乡,走访调查一下,看能不能问到些什么,提供参考依据。” 尹念舔了舔嘴唇,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感觉口干舌燥:“我和你一起吧。” 韩朵朵摇了摇头:“你得留在这,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我一个人能行,就当是去旅游了。” 尹念望着韩朵朵,神情动容:“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韩朵朵轻抚尹念的手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没有任何区别。” 尹念抱住韩朵朵,在心中默想:这辈子,有韩朵朵一个朋友就足够了。 旭日东升,柔和的曙光照进房内,照在两个女人身上,她们坐在床上,默默相拥,房间内寂静异常,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不久后,中间人打来电话,说对方律师同意见面,约在下午五点。 “来吧。”尹念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是时候反击了。” ------------ 第二十章 知己知彼 在严铭的帮忙下,尹念拿到了杨婆的个人信息。 中午十二点,韩朵朵驱车两小时来到杨婆家乡。 杨婆家在山下的一个村落,靠在山上种植橘树赚钱,但最近几年由于杨婆年纪大了,便将一半土地转租出去,另外一半土地种植了一些药草茶叶。 五年前,杨婆的老伴因病逝世,杨婆独自一人在老家居住,杨永贵和杨永芳在镇上,杨永贵是个小包工头,杨永芳开了一间发廊,杨永厉在县城做建材生意。 村上人不多,韩朵朵扮成记者,在村中走动,逢人询问,由于韩朵朵外形较好,活泼开朗,笑起来的时候真诚自然,很容易获得别人的信任,当她主动去询问的时候,除了少数几个表示不知道之外,多数人都给了韩朵朵比较积极的回应。 两个小时,韩朵朵子在村里问了七个人,然后驱车上山,在杨婆家的橘树地附近又问了几个劳作的人。 前前后后,韩朵朵一共问了十个人,其中六个人知道杨婆被撞了,四个人不知道。 通过对他们的详细询问,韩朵朵从几个大的维度,对杨婆的情况进行了汇总。 首先,是杨婆自己;杨婆是第一个地道的农民,一辈子都在种地,早年种果树,后来种柑橘,再后来种茶叶,老伴在世的时候,常年在外地打工,基本都是杨婆自己种地,抚养孩子,三个孩子都没考上大学,老大老二高中毕业,老三初中毕业,还坐了几年牢。 不过,风水轮流转,这几年三个孩子都有一定的事业上涨,长子杨永贵想将母亲接到镇上去住,但杨婆心心念念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想离开,她才六十四岁,还能自己养活自己,除了腿疼之外,没听说其他大毛病,便继续留在了村里。 从询问中得知,杨婆并非坏人,在那十个人里,没人说杨婆坏话,甚至还有两个人说杨婆十分善良淳朴,帮助过他们家几次,而且杨婆很勤劳,总是在忙碌,一刻都不闲着,虽然年纪大了,但依然保持着每隔几天就亲自上山查看农作物的习惯。 韩朵朵将重点记录下来:杨婆身体较为健康,性格善良淳朴。 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有两个人说杨婆并没有大清早上山的习惯,而且如果是去地里,她应该从另外一条路才对,而不是那条出事的山路,相当于绕路了,当然,也有人说杨婆是想趁着早晨去采药之类的,但在事发现场却并没发现杨婆采集的药草,杨婆出现在那里的目的有些扑朔迷离。 韩朵朵将这一条重点记录下来,标注上两个字:目的。 其次,是杨婆的三个孩子;三个孩子当中杨永贵憨厚,杨永芳性急,但本性都不坏,其中最具争议的当属杨永厉,杨永厉早年间混过黑道,伴随着打黑除恶的旋风被送进监狱,出狱后改邪归正,跟着老大做起了建材生意。 大哥杨永贵曾是农民工,后来在杨永厉的关系下,当上了包工头,也算是托了三弟的福,二姐杨永芳嫁了一个镇上的人,在镇上开了一间小发廊,后来在杨永厉的帮助下,又去县城开了一家分店。 也就是说,表面上杨永贵是大哥,但实际上,在生活和工作中,大哥和二姐都受到杨永厉的帮助,杨永厉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哥”。 谈及杨永厉,那几个村民都撇着嘴,一副要说不说的架势,压低声音,给予韩朵朵四个字的回应:是个狠人;亦或:有点能耐。 韩朵朵想详细了解杨永厉做过的事迹,那些村民都摇头表示不清楚,对杨永厉他们接触不多,杨永厉较少回老家,基本都在县城活动,不过,他们都知道杨永厉脸上有一条刀疤,是早年替老大挡刀时留下的,正因此,当他出狱后,老大一路将他带着,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韩朵朵将“杨永厉”重点标记出来,写上两个字:大哥。 最后,韩朵朵收集了村民们对于撞人事件的看法,她相信这些本地人的看法从某种层面上具有较大的参考价值,说不定更能接近真相。 超过一半的被询问对象表示,杨婆善良淳朴,没做过坏事,在村里声誉很好,她不可能讹人,撞了就是撞了,没撞就是没撞,她肯定会说实话,不会弄虚作假,那不符合她一以贯之的生活原则,杨婆虽然经历过赤贫的洗礼,但始终守得住底线,受过大苦的人更懂得感恩和同情。 有几人对此保留意见,因为杨婆毕竟年纪大了,而且被撞的也不轻,现在还没完全清醒,具体撞没撞,还是要等她清醒了之后再说,而且,杨婆的小儿子杨永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管撞没撞,这事都不会轻易解决。 这几个村民的主要担忧对象还是在杨永厉身上,觉得杨永厉很可能会从中作梗,让事情变得复杂。 在十人当中,只有一人表示杨婆有讹人的可能性,觉得杨婆大早上出现在那本就不正常,而且最近几年,讹人事件盛行,经常有人在附近讹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说这话的人是在山上耕作的一个女人,她家的地和杨婆家的地挨在一起,韩朵朵怀疑这个女人和杨婆关系不是很好,言语中有种比较“刺”的感觉,但此人也没说杨婆的坏话,韩朵朵猜测很可能是惧怕杨永厉的报复。 当韩朵朵想深入询问的时候,女人被她老公叫走了,好像还被老公埋怨了几句,说她多说闲话之类的,韩朵朵本想留个电话,也被女人拒绝了。 韩朵朵只能偷偷拍了一张照片,留待以后有需要的话再来询问。 下午三点,韩朵朵将所有走访收集到的信息进行了汇总。 其中,最重要的有三点。 第一:杨婆身体较健康,性格淳朴,是个本分老实的农民;这一点,有利于尹念和杨婆的交流,如果杨婆知道尹念救人反被讹的话,按照她的性格,应该会帮助尹念澄清事实。 第二:杨婆大清早出现在那条山路上的目的;她显然不是去自家田地那么简单,可能是采药,也可能是干别的,总之,要深入调查杨婆的目的,知道了她的真正目的,事情可能会有新的转机。 第三:杨永厉;对于杨永厉,需要多留一个心眼,按照村民们的说法,此人心狠手辣,会制造比较大的麻烦。试想一下,即使杨婆亲口说没撞,杨永厉可能也不会善罢甘休,正因此,他才会禁止杨婆和尹念见面,也不让别人见杨婆。 韩朵朵将汇总后的信息发给尹念,然后又发了一个详细版本。 尹念收到的时候,正在旅馆内乔装打扮,准备前往医院。 看完了信息,又和韩朵朵通了电话后,尹念对杨婆有了一个整体的了解,对杨婆的儿女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韩朵朵说的没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带着这些信息,尹念可以更加顺畅地和杨婆交流,当然,也会对杨永厉更加小心。 此前,尹念还是有些大意了,或者说是有些“轻敌”,她认为这些人只会搞一些恶心人的低级手段,不会对她形成本质威胁,但现在,经历了一系列出人意料的变故后,事情朝着对她越来越不利的方向发展,她意识到自己必须要端正心态,拿出全部实力,将所有关联人物纳入考量范围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也不轻视任何一个人,唯有如此,才能打赢这场仗。 下午三点二十,尹念出发前往医院。 她在五点之前,就已经到了医院门口了,她戴着太阳帽、口罩和墨镜,坐在院外的排椅上,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五点钟的时候,严铭打来电话,询问尹念在哪。这次计划,严铭是被蒙在鼓里的,并不知道尹念要实施“调虎离山之计”。尹念说路上堵车,可能还得一会。 尹念问严铭对方人员是否已经到齐,严铭说于蔚然的律师团队和杨婆家的三个儿女全都到了,对于这次尹念主动发起的和解,他们显然十分重视,早早就在等着了。 “你先稳住他们。”尹念起身,朝住院部走去,“我的意思比较明确,钱少一点可以,他们现在的要的钱太多了。你应该明白怎么做吧?” “放心,我明白,既然双方都倾向于和解,那就是钱多钱少的事了,总会找到折中的办法。”严铭提高音量,似是刻意想让于蔚然她们听到。 挂断电话时,尹念已经进入了住院部,她径直上楼,来到杨婆病房内,却被告知杨婆早已被转到了普通单人病房,尹念费了一番口舌,才终于从护士口中得知了杨婆新的病房号。 尹念马不停蹄地下楼,来到另外一栋住院部,当她站在病房门前的时候,严铭再次打来电话,尹念没接,她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独立病房,空间不大,窗帘拉着,屋内光线昏暗。 空气内弥漫着一股药水味,还有一股陈旧的腐败气息,这气息让尹念联想到死亡。 杨婆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像在睡觉,又像是已经死了,这场景让尹念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杨婆时的模样…… 和尹念想象的不一样,杨婆的身上并没有插满管子,也没有带呼吸机之类的仪器,只是脖颈和头部缠着一圈纱布,手背上插着一个针头,正在打点滴,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显然不知道尹念的到来。 尹念咽了口唾沫,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紧张,她反手关上门,缓步来到病床前,坐在椅子上,望着杨婆那张褶皱瘦削的脸,忽然心生一阵唏嘘之感。 尹念并不是一个相信命运天注定的人,她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靠的是不停的拼搏和努力,但现在,当她再次看到杨婆这张脸的时候,她恍然觉得和杨婆的那次相遇就是命中注定的,是诡谲的命运,将她们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了一起,改变着尹念命里的一切。 如果不是命运的安排,怎么会这么巧合? 床上的杨婆微微动了一下脖颈,嘴巴张开,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接着双眼缓缓睁开,就像一部老旧的机器启动一样,充满了历史的陈旧感。 当杨婆用略带浑浊的目光看见尹念的时候,尹念听到了“噶”的一声轻响,声响过后,杨婆整个人凝住了,仿似机器启动时遇到了故障一样。 尹念知道,那是杨婆的一声惊讶,一声足以让她停止任何动作的惊讶。 ------------ 第二十一章 疑点重重 “杨婆,还记得我吗?” 杨婆的脖颈微微上抬,也许是疼痛,也许是惊愕,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复杂的表情,她看着尹念,双眼睁大,浑浊的目光仿似潮水褪去一样,出现了一丝亮光。 “杨婆,我叫尹念,是我在山路上救了你,你还记得吗?”尹念从杨婆的目光中读出了一丝悲悯和哀伤,并非仇恨和愤怒,这让尹念觉得有希望,看来,韩朵朵调查的没错,杨婆应该不是一个“坏人”。 杨婆的喉间发出一阵“啊啊”的沙哑声,她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又指了指自己的口。 “你……没法说话?”尹念有些吃惊,在韩朵朵的调查中,没说杨婆是哑巴啊,而且,民警不是也录了口供了吗,难道杨婆此前说的是手语,还是手写? “呃……呃……”杨婆艰难地发出声音,依然没有说出话来。 “你受伤了?伤到了嗓子对吗?”尹念试探性地问。 杨婆点了点头,焦急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我是尹念,你知道我吗?”尹念只能靠简单的询问来进行沟通了。 杨婆点头,双眼定定地看着尹念。 “我当时在开车,你浑身是血地躺在山路上,我救了你,把你送到了医院,这些你还记得吗?” 杨婆呆愣了一会,目光缓缓移开,望向了另外一侧。 “然后你的儿女们来了,他们说我撞了你,让我赔钱,还要让我坐牢,这事你知道吗?”尹念继续追问。 杨婆的目光望向虚空,没有焦点,不知思绪飘到了哪里。 尹念感觉杨婆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她提高音量问:“杨婆,你怎么了?能听见我说话吗?” 杨婆的眼睛缓缓转回,看着尹念,神情纠结,喉间发出一阵“呃呃”的声音,她的后背梗起,两只手臂艰难地扭动着,似是想坐起来,但显然下半身有伤,始终没能坐起,尹念想帮忙,但杨婆却又忽然松弛了下去,大口喘息,面色通红。 尹念感觉杨婆有话要说,而且情绪有些激动,但这种激动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 “你知道的,我没有撞你,对不对?”尹念问。 杨婆定定地看着尹念,没有了其他动作,仿似刚才的一番激烈活动耗光了她的全部力气一样。 杨婆的沉默让尹念愈发着急,她在心里念叨着:你倒是点头啊,点头啊…… 然而,杨婆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尹念,目光逐渐涣散,仿似她的意识正在后退,好像她整个人正在消失。 “你怎么了?”尹念情急之下,摇晃了一下杨婆的肩膀,一不小心将杨婆手背上的针头给摇了下来,她急忙去插,可没有插好,一小股粘·稠的鲜血从杨婆血管中流出。 或许是疼痛的刺激让杨婆的意识再次回来,她的双眼忽然望向了桌上的一个水杯,杯中还有一半的水,她的神情复杂,包含着痛苦、慌张和惧怕,仿似看见的不是一个水杯,而是一只吃人的怪兽。 尹念也望向了那个水杯,她并未读懂杨婆的意思,她以为杨婆是渴了,想喝水,便将水杯拿起,放在杨婆手里,异常突然地,杨婆手腕一甩,将水杯甩了出去,水杯落地,摔的粉碎,杨婆发出一阵“啊啊”的嘶哑叫声,吐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符:“不要……不要……” 摔完水杯后,杨婆的情绪愈发激动,扭动着胳膊,再次试图坐起。 尹念察觉到情况不对劲,正欲后退,杨婆忽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尹念,杨婆的手瘦骨嶙峋,犹如干枯的树枝,而且冰凉异常,此情此景,和尹念在噩梦中,杨婆拽着她脚掌的情形是如此相像…… 尹念吓得面色苍白,她挣脱了一下,没有挣脱开,杨婆的手死死抓着她,指甲都嵌进了皮肉里,尹念不敢太用力,生怕伤到杨婆,也不敢贸然后退,担心将杨婆从床上拽下来。 杨婆的双眼睁得很大,眼球中血丝凸起,看起来触目惊心,她大张开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救我……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忽地被推开,一名护士大跨步走了进来,没过多久,又有两名医生疾步匆匆走了进来,他们将杨婆按回到病床上,但杨婆的情绪依然激动,全身扭动,发出低沉闷吼声,床板都在嘎吱作响,仿似她正在进行着生死挣扎一样,看得一旁的尹念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一名护士将尹念请了出去,语气责备地说:“病人的情况刚刚稳定下来,你怎么还这么刺激她?” 尹念有些委屈:“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过来找她聊聊天,她忽然情绪激动,摔了杯子,还抓我的手,你看,我的手都被抓伤了……” 尹念伸出手给护士看,她的手腕处有一道红色印痕,就像被绳索勒出来的一样,印痕内有三个指甲印,已经破皮了,渗出丝丝鲜血。 护士看见尹念的伤口,摇头说:“她的情绪一直不稳定,千万不要刺激她。对了,你是她什么人,她的儿女呢,之前一直都在这,今天怎么没在?” 尹念没有回答护士的话,在刚才伸手给护士看伤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握着,她悄然松开,看见掌心中有一个纸团,她将纸团展开,发现是一张被撕下的报纸,巴掌大小,正面是一则企业家的采访报道,背面是几条简短的幽默段子,以及几条广告。 纸团上有零星水痕,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涂抹印记,也没有标记文字。 尹念意识到,这个纸团应该是刚才杨婆握住她手的时候,塞给她的。 难道,杨婆之所以如此用力握住自己的手,就是想将这张报纸塞给自己?可这张残缺的报纸代表什么呢?上面也没见留下什么明显线索啊? 尹念正准备仔细阅读报纸上的内容,护士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是什么?” 尹念将纸团揣起:“没什么……杨婆怎么样,稳定了吗?” 护士狐疑地看着尹念:“还不知道,等主治医生过来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尹念轻声说:“我是她女儿的朋友……对了,杨婆为什么不能说话了?是出事之后就不能说了吗?” 护士心不在焉地说:“声带受损,好像是有一次喝水不小心烫伤了,不过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尹念默默点头,脑海中浮现出杨婆望向杯子时那种既紧张又惧怕的神情,看来,杨婆之所以怕杯子,可能是出于被烫伤嗓子的原因,而之所以摔杯子,则是想借此发泄愤怒…… 可为什么偏偏当着尹念的面呢?为什么是现在呢? 尹念有些不能理解,而且杨婆的整体表现也十分反常,不像是在接受治疗,倒像是在经受折磨一样,十分痛苦,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尹念还记得杨婆对她说了两个字:救我…… 难道杨婆是想让尹念将她从医院中救走?或者,是想表达尹念确实是救了她,而不是撞了她? 尹念越想越迷糊,她原本以为这次会见杨婆是一个转机,没成想却让疑点变得更多,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不过,杨婆最初看见尹念时的反应,那种悲悯和哀伤的神情,让尹念相信,她确实没撞杨婆,如果撞了,杨婆不可能是那种情绪,应该是愤怒才对。 而且,尹念数次询问杨婆是否知道她救人被讹,杨婆都没正面回应,表现的十分痛苦,好像正在经历某种心灵挣扎一样。 按照韩朵朵的调查,杨婆是一个善良淳朴的人,如果她知道尹念救了她,却反被她的儿女讹上,那有这样的反应就算正常。 尹念感觉自己想通了一些事,可又有另外一些事浮出水面,晦涩难懂。 尹念抛却脑海中的胡思乱想,问护士:“杨婆的病情到底如何?很严重吗?” 护士正在查看手中的表格,头也没抬地说:“皮外伤和骨折都还好,只需要时间愈合,棘手的是她颅内的出血,本来已经稳定了,但她情绪起伏太大,导致病情反复,正因此,才将她转到这里来观察治疗。不过整体来说,问题不大,只要她好好配合,肯定能治好。” 尹念不解地问:“她的情绪为什么起伏这么大?” 护士白了尹念一眼:“这谁知道?据说她是被撞了才进来的,撞她的人逃逸了,换做谁,情绪都不会太好吧,更何况——” 话未说完,病房内传来一个声音,护士应了一声,扔下尹念,快步走入病房。 尹念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五点四十分了,在过去的半个多小时内,严铭一共给她打了十个电话。尹念下楼时,给严铭回了电话。 “什么情况?你怎么还没到?”严铭的声音中透出一股焦急。 “出了点意外,可能去不了了。”尹念言简意赅地说。她以为严铭会生气,但并没有,严铭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问:“什么意外?严重吗?” “这个……等回头再跟你细说吧。他们还在吗?”尹念转了一个话题。 “已经走了,十分钟前就走了,他们已经意识到你是在放鸽子了,于蔚然撂下狠话,说不会再和你谈和解的事,只能法庭上见了。”严铭的语气中有一次怅然,显然,这次和解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那就法庭上见吧——”尹念决定将面见杨婆的事告诉严铭,因为严铭必须掌握全部信息,才能帮她打赢官司,而且尹念对严铭也很信任,便说,“其实,我是趁机去见杨婆了,我刚从杨婆的病房出来。” “原来如此……”严铭苦笑一声,“我就觉得你主动和解不大对劲。那你见到阿婆了吗?” 尹念便将病房内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事件,甚至将杨婆塞给她的纸团、摔破的杯子,以及杨婆对她说“救我”的经过也都讲了出来。严铭听完后,表示这些信息十分重要,说明杨婆很可能有难言之隐,撞人事件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严铭建议尹念不要轻举妄动,将现有信息汇总后,再找其他机会,好好和杨婆沟通,他觉得杨婆可能是案件的一个突破口。 对严铭的分析,尹念表示认同,她也有类似的感觉。 天空黑沉,乌云密布,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中。 尹念下楼后,直奔停车场,走着走着,她忽然感觉哪里有双眼睛正在盯着她,她停下脚步,观望四周,最终,她在西边一颗槐树上,看到了一只黑乌鸦,黑乌鸦坐在枝头上,一双紫红色的眼睛紧盯着尹念,一眨也不眨。 忽然,起风了,枝叶晃动,尹念定睛再去看的时候,黑乌鸦已经没见了。 ------------ 第二十二章 彻底爆发 晚上七点半,尹念回到家中的时候,梁志诚和阳阳已经吃过了晚饭。 阳阳在卧室,房门紧闭,尹念本想和阳阳道歉,但她思绪纷乱,有些焦头烂额,实在没那个心思,便作罢。 梁志诚为尹念煮了一碗面,吃饭期间,尹念父亲来了,询问尹念的情况,尹念依然在思索杨婆的异状,回答的心不在焉,梁志诚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父亲聊着。 尹念的胃口依然不好,只不过由于思考的缘故,吃的很慢,当她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叫嚷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吵架。 尹念和梁志诚同时望向门口,他们清晰地听到了 “不论是谁,挑衅我吾天宫神威,必须诛灭九族,凡是与这件事有牵连者,一个不留!”又是一人寒声道。 林羽彤的身体险些粉碎,剧烈一抖之后,便见一道身影从林羽彤的体内飞了出来,但这道身影并未与林羽彤彻底断绝关系,漂浮在林羽彤上空三丈之处。 “强、强化系•炮拳?!”台下一些有见识之人目瞪口呆,不禁道出了他们以为蒙天这记攻击的本质。 为什么我就这样命苦?为什么我就无父无母?为什么都爱欺负我?为什么别人犯错,就要我来承担? 这也是奥特曼世界里,那些宇宙人不敢堂而皇之的侵略地球的原因,除了有奥特曼的存在以外,也有着和谐蛋的威胁。 “对了我闭关多长时间了?”由于修炼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时间,张宇不禁问道。 一时间世界倒也是平静了不少,至少没有什么拆楼爆破的戏码出现,美国人民们过得还算安全。 看着管家的背影,熊军深深的皱下了眉头,对于自己的管家他很清楚,但是现在却不是动他的时候,因为在这个时候杀了他的管家无疑就等于是在向京城那边说他熊军已经有了二心。 “唉,我虎躯一震,他便是被我的威武霸气深深折服,只能说我的魅力太强大了。”张宇不由自主的摇头轻叹,似乎心中有着太多无奈。 “我刚才询问了一下地球意识,它说在地球上并没有找到沫姐姐的魂魄。应该不是地球上的修真者做的。”卓冷溪闭上眼睛,过了一会睁开双眼,看着云扬说道。 第四层中可是有足足三道修炼神识的玄法秘籍,怎的这第五层只有一种? 而连昊苍、余不归、白皓非等人,都选择了双人入关,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大大降低了闯关难度,所以能够取得这个名词也不稀奇。 这滴血之精华虽不及大荒之血的千万分之一功效,却也是一种珍贵宝药。 李佑江是什么人?作为华夏第九局情报科的头目,而今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能被一只灵兽给鄙视了吗? 所以老人要去先尝赵子弦的像面包一样的雕刻鱼的时候,丁满也没有说什么。 到了川菜馆,乔宋就点了一个最辣的锅底,而且要了一个麻辣肥牛,等周晓芬过来的时候,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满桌子都是红通通的。 接着,轰然一声爆响,那面墙壁倒塌了下来,尤瑞艾莉和美杜沙端着重火器冲了进来。她们本来不想在人前使用能力的,但发觉翔夜有危险,就不顾一切的在警局里动起手来了。 “是的。但似乎是适得其反了,翔夜反而主动接近白冰,这又间接的刺激了红月。直到现在红月竟然召唤出了斗将,力敌众雄,枪伤阿喀琉斯,刺死瓦尔基里,连白冰也生死不明。”诗佳尔陈述道。 一时之间,元灵溪外谷内传来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紧接着是许多在此潜修的内门弟子开始惊呼道。 ------------ 第二十三章 黑暗深渊 无尽的黑暗,粘·稠而浓密。 尹念在黑暗中漂浮、旋转、坠落,她感觉呼吸困难,喘不上气,感觉一阵阵悲伤涌出心底,贯穿全身,她的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脊椎像被抽空一样,连站都站不起来。 她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包裹着,看不见一丝光明,睁开眼,也像没睁一样,她甚至感觉不到眼睛的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一阵凉风吹来,将她漂浮的身体吹的晃晃荡荡,周围的黑暗也被吹散了一些,然后,她开始加速下坠,像是从几千米的高空坠落,她很害怕被摔的粉身碎骨,恐惧感让她忍不住尖叫,可尖叫声被粘· “不,我偏要跟着你!你答应我要带我出去玩,不能说话不算数!”许闲琤气鼓鼓地说。 复杂与着急,但是这些都是无用之举,薰儿只能在这里无助的看着萧炎在山间跪伏。 此次豫王谋反,朝中牵扯甚广,按照晏苍岚的口气,打算一一全部给处置了,选择忠君的大臣们松了一口气,若能安然走进家门,这颗心便可以放下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的已经准备好摔落在地面的周函雅愣了愣,旋即惊讶的睁开双眼,美目有些怔怔出神的盯着抱着自己的少年。 “给你,嫣然妹子,麻烦你跟旁边的那位猪哥讲一声,让他先把哈喇子擦干净好不好,整的也太恶心人了。”将戒指递给妹子之后,我瞅了一眼还是一副猪哥样的欧阳绝,随即对嫣然妹子说道。 他粗喘了口,抱着她走向门口,随着脚步声,他和她的身体隔着衣服相互碰撞,却也别有滋味,隔靴搔痒的感觉让人心痒难耐。 “恩,没错,那家伙确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看来要想成功的抢到这有可能现身的第一枚龙元,咱们还得想点办法才是。”欧阳绝一脸严肃的盯着眼前的那场大战,嘟囔起来。 温玉蔻被华月换回远去的心神,回头看了看华月,只见她满眼关切,年轻的脸娇嫩清新,一无所知。温玉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咬了咬唇,她确定了一件事。 白海狮的水炮碰到了闪光喷火龙的高温喷射火焰瞬间就被蒸发了。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她也看到了自己皮肤上那青青紫紫的淤痕,难道,昨夜郑笑礼真的得逞了? 糖将他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跟只鼹鼠一样,很是招人稀罕,我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蛋儿。 所幸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季夏临在医院的复健做的很成功,有人搀扶的情况下可以行走了。 林兮要是知道席冰玄这么想的话一定会心虚,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上界来的。 我长舒了口气,在无人山林走久了,突然到了嘈杂鼎沸的人市,竟生出恍然如梦的错觉。头又开始有些疼,疼得我冒了二两冷汗。 洛清心想不通,而且脑力劳动也不太适合她,干脆放弃思考了,下床扒开窗户上的绿萝枝叶,拿出望远镜向外看去。 “将军,城内发现无数军械,军粮无数,单单是红夷大炮便有三百门之多。”一令兵兴高彩烈地来报与高一功。 我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将那口气呼出来,这才悠悠打开了最后一页。几乎是看到最后一页的同时,我的呼吸就不受控制地骤然停住了。 为了不碰到熟人,叶浅开车横跨几个区几经挑选在一家知名连锁便利店门口停下。 加上压在废墟下的人,就算能活下来十分之一的人类,被变异动物破坏的城市废墟下压死了多少,被咬死了多少,这些都还计算不出来呢,所以,等待救援,那跟等死没有区别,能自救的还是尽全力自救靠谱。 ------------ 第二十四章 幕后黑手 这一晚,尹念独坐阳台想了很久,想的很细,也很深刻。 这次的突然晕厥,没有让尹念陷入迷惘和怀疑,反而坚定了她的信念。 在外人看来,尹念的晕厥正好验证了袁意的说法,既表明尹念精神状态不稳定,也证明她撞人后晕厥,继而选择性失忆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在尹念自己看来,这次晕厥,却让她有了真实的体验,让她知道了晕厥是怎么回事,通过亲身经历,她更加确定,在那天的山路上,她根本就没晕厥,也没选择性失忆,她只是没看到事情的全貌而已,她被部分现实遮蔽了双眼,又被一系列巧合和偶然事件冲击了观念,从而引发一系列变故。 今晚的尹念,出奇地冷静,她跳开了自己的惯性思维,试着从更高的角度去思考整件事。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梁志诚看到的录像是真的,阳阳的说法也是真的,他们都没有撒谎,尹念确实撞了杨婆,但在撞之前,杨婆已经重伤,昏迷不醒。 从目前收集到的种种信息来看,这种可能性不仅有,而且非常大。 按照这种可能性,来试着反推所有人的说法和看法。 首先,尹念自己;尹念之所以觉得她没撞杨婆,是因为那天早上迷雾遮挡,加上前座视野高,事发突然,是她自己没看清,而阳阳坐在后排,一直望向窗外,自然就看到了车撞向杨婆的整个过程。 阳阳看到的场景之所以和尹念看到的不一样,主要是因为视角问题,其次,也有孩童在面临突发危机时,本能夸大的缘故。其实,在本质上,他们看到的并没有太大区别。当然,某个细节的偏差,会使整件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结果。那个细节就是:被撞之前,杨婆已经躺在路上,重伤昏迷了。 其次,梁志诚;同样的道理,梁志诚看到的行车记录仪,也是因为视角的不同。当时车速还是太快,急刹车的匆忙加上迷雾的遮挡,在短短几秒钟时间内,很难辨别出到底发生了什么,记录仪中应该确实了拍到尹念撞向杨婆,但由于迷雾的缘故,没有清晰地拍到杨婆在撞之前已经躺在路上了,所以,梁志诚才觉得是尹念撞了人,情急之下,删除了录像。 最后,心理医生袁意;那次催眠,其实并未唤醒尹念的记忆,只是帮助尹念将车祸时几个被忽略的细节想了起来。细节之一是杨婆提前躺在路上,已经受伤;细节之二是急刹车过程中,尹念曾撞到方向盘上,额头受伤;细节之三是尹念下车查看杨婆时,误以为杨婆没气了,被吓了一跳,跌坐在地。 这三个细节,从心理学的角度串联起来,解析出尹念情绪过激,脑部受撞,从而选择性失忆掉了撞人的过程,确实也有一定道理。但,这实则是先入为主的单方面解释,虽然整体逻辑上讲通了,但许多细节之处,并未严丝合缝,这就是为什么尹念当时觉得袁意说的很对,但事后回想,却又觉得完全不对劲的原因。 三个主要参与人的说法,从更高的角度来分析,其实全部契合他们自身的情况,他们没有说谎,只是说了他们所看到的,是他们自认为的实话。 这是观察视角不同导致的情境偏差。 既然梁志诚、阳阳、袁意,都没有说谎,那么事情为什么会演变为如今这幅局面呢,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谁在顺水推舟,谁在幕后操控? 血毛巾是怎么回事? 杨婆为什么会在山路上重伤昏迷? 入院后,杨婆为什么嗓子受伤,且表现出想要逃离的倾向? 杨婆原本病情稳定,为何会屡屡复发,到底是谁在刺激她? 尹念将所有问题汇总,冷静分析之后,指向了同一个目标:杨婆的三个儿女,或者,准确的说,是杨永厉。 从韩朵朵的走访调查来看,杨永厉虽然是杨婆最小的儿子,但却是最有话语权的,杨永贵和杨永芳都很听杨永厉的话,一来是因为杨永厉混的不错,帮助过他们很多,二来是因为杨永厉见多识广,心狠手黑,赢得了他们的信任。 毫无疑问,杨永厉必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轻松赚大钱的好机会,很可能,杨婆说的那些话,都是杨永厉让她说的,甚至是威胁她说的。 而杨婆的嗓子受伤、病情反复,可能都是杨永厉一手操控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加打赢官司的概率,同时增大赔偿金额。 二百万现金,可不是个小数目,即使杨永厉混的再好,在小县城内,也不可能轻易拿到这么多钱,为了钱铤而走险,是他这样的人会做的事。 于蔚然的律师团队可能不会作伪证,但杨永厉会,血毛巾很可能就是他弄的。 既如此,尹念的调查目标,就应该集中在杨永厉身上,而不是梁志诚、阳阳和袁意身上,此前,尹念被迷雾般的现实蒙蔽了双眼,太过聚焦眼前的东西,反而忽略了藏在迷雾背后,操控一切的那个人——杨永厉。 现在,尹念终于想通了。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尹念深吸一口气,望向夜空,天空黑云滚滚,但西天边上那颗星依然在闪,虽然光芒暗淡,但并未被黑云吞噬,它没有屈服,倔强而隐忍,静待着晴空的到来,便可光芒乍现。 这颗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星星,就像此时的尹念自己。 尹念长吁一口气,起身返回卧室,准备找个记事本,将刚才想的东西记录下来。 在翻找的过程中,梁志诚醒了,轻声问:“找什么?” 尹念从储物箱里找出一本带密码锁的蓝皮记事本,说道:“找东西记录一下今晚想的,没事,你睡。” 梁志诚眯眼看了看,没有多说什么。 尹念回到阳台,在朦胧星光的照耀下,打开了这个全新的记事本。 新的记事本,寓意新的开始,寄托了新的希望和信念,也是新的反击。 她翻开记事本的第一页,将杨婆事故案中所有相关人员全部罗列出来,以她自己和杨永厉为中心,构建了一个人物关系图谱,并将每个人的情况都添加了上去。 卧室内,梁志诚微微睁开眼,看见尹念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在黑暗中,在记事本上,不停地写着什么。 寂静的夜里,笔尖滑动纸张的“沙沙”轻响声,经久不息。 ------------ 第二十五章 反击开始 第二天,尹念去警局录完口供后,将严铭约到咖啡厅,进行了一次深入交流。 尹念把她昨天夜里想通的事全部告诉了严铭,包括梁志诚和阳阳的说法都是实话,只是视角不同导致的情境偏差,而袁意则是先入为主,强行解释了,还包括对杨永厉是幕后黑手的整体分析。 在倾听的过程中,严铭频频点头,面露惊喜,显然觉得尹念说的有道理,当尹念全部讲完后,严铭不可思议地说:“分析的太好了!这些你是怎么想到的,就过了一晚上,你就想到了这么多?” 尹念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经历了昨晚的晕倒后,我已经 宣传地点就定在学校南面的大礼堂中,这次的宣传是公司早就已经跟学校方面做过沟通的了,加上林西凡也算是“本土”明星,所以学校方面也立刻就答应下来了。 其实关于这一点梁栋知道的也不清楚,倒不是记忆不全,而是那只被傀儡兽吞噬的灵犀根本就还没有使用过共生契约,不知道也和正常。 “不是,我是说……是说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我给你检查一下吧!”医生怕顾筱北走掉,凑到了顾筱北的身边。 没等雷志强多想,他那横扫出去的扫堂‘腿’扫空,这种力气打在空处的感觉,极其不妙。让他不仅气血不稳,身子也向旁边倒去。 “哼主神又怎么样?又不是没有杀过”王彪不屑的说道。伸手一挥,他的身前出现一条漆黑的空间裂缝,三十个高大的岩石巨人,从中鱼贯而出。每一个的身上,都散着上位神巅峰的强者的气息。 她恨,恨他们伤害了梁大哥,她要用他们的血来消除她心中的怨气。 当的话非但没有让断浪心生不满反而是佩服自己这个老师敢作敢当。 顾筱北吓得尖叫一声,这时候司徒杰和冼志明等人已经放下碗筷,冲了过来,司徒杰动作麻利先用‘床’头放着的一条干净‘毛’巾,压在厉昊南的伤口上,随手按下‘床’头的铃,厉昊南也配合的用左手掐着右手腕。 众人愣然转身,这才想起来,家里多了那么一个不速之客,这个时候已经悠悠醒转,低声要水,澹台明月从地上跳起来,跑到饮水机边,倒了半杯温水,走到那人跟前,递了给他。 “盘古的气息,怎么可能,你不可能有如此纯粹本源的盘古气息。”伏羲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影。 清晨的葛特丹区,冷清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沿路商铺纷纷紧闭着大门,与之相隔的热闹城区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台儿庄的地位至关重要,虽然传闻中台儿庄如今已是繁华无比、直追苏杭等地,但赵俊臣还是要实地考察一下,然后才能安心。 早上9点半,便有一排名车驶入机场停车场,而后许多身着正装的男人在五名明显是“头头”的人率领下,整齐地进入机场。 并从生物的想法中过滤出任何有利于银色世界的信息,然后根据此开始工作。 这嗓音的语气透露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但是格森却是已经听习惯了,因此他并没有任何表情,在得到允许后,他才开门走进房内。 在刘曦的带领下,王丽娜找打了一家几乎没有被幸存者搜刮过的中型市,末日至今也大半年了,这种好事已经越来越少,为此王丽娜很是兴奋,大大的将刘曦表扬了一番。 长时间在海上漂泊的生活无疑是枯燥乏味的,面对一望无垠的茫茫大海,当最初的新鲜感不再,任谁看久了都会心生厌倦,很多情况下,艰苦与危险才是航海的主旋律。 ------------ 第二十六章 准备就绪 当天下午,尹念去车行租了一辆黑色SUV,租期七天。 她的奔驰车太过显眼,杨永厉他们都见过,不利于隐蔽,SUV车内宽敞,后排两座收起,能大大增加车内空间,可以放置监听仪器。 这辆SUV租金不菲,其中两个功能是顶配,一个是车体缓震功能,一个是车内装备齐全,折叠床、办公桌、化妆台应有尽有。 缓震有助于监听器材的放置,装备则方便在车内做一些其他事情, 这辆SUV,就是尹念理想中的监视车型。 下午三点,严铭打来电话,说已经搞到了杨永厉的个人信息,并发给了尹念,他即将启程去往巴县医院,查询监控。尹念说她搞定了监视设备,后续有行动,会提前告知他。 下午四点,尹念从网上购买的监.听设备已经到了,她去取了之后,全部放在了车上,她在车上将这些仪器拆开,对着说明书,足足研究了一个小时。 窃.听装置最为简单,是微型的,安装之后,可以通过无线耳麦移动监听。 定位装置也是微型的,瓶盖大小,可以固定在物体上,通过显示器获取实时位置。 尹念一共买了四个微型窃.听器和定位器。 她将所有设备的使用方法全部研究明白后,在SUV车上先安装了一个定位器,并把对应的显示器快递到了严铭所在的律师事务所。 做完这些后,尹念将车停在距离小区一公里外的地方,步行着走回家。 回到家后,梁志诚正在做饭,尹念径直进入卧室,找出一个大提包,从衣柜里拿出几件深色衣服放进包里,又将一些化妆用品塞进里面,最后装进去一些掩饰类物品,比如墨镜、帽子、口罩、围巾等。 当尹念装了满满一提包,坐在床上思索着还要带什么的时候,梁志诚走进卧室,疑声问:“你这是……要出差?” 尹念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还在思索着需要带什么。 “那你这是要干什么?”梁志诚不解地问。 “我想——”尹念原本打算说实话的,但不知为何,当她抬起头望向梁志诚的时候,话到嘴边,又忽然咽了回去。 虽然尹念已经弄清楚不是梁志诚在背后搞鬼了,他还是那个体贴温柔的老公,照顾儿子,料理家务,任劳任怨,但,在经过那件事之后,尹念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芥蒂,尚未完全释怀。 除此之外,尹念还觉得没必要将老公卷进来,这件事让她一个人去背就可以了,如果她真的不幸坐牢了,亦或被杨永厉加害了,那至少梁志诚是清白的,是无辜的,阳阳还有他照料,尹念父母也还有他照料,她十分肯定梁志诚会照顾好他们的。 “我这两天会在外面住,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尹念不想骗梁志诚。 “去哪里住,外地吗?”梁志诚坐在床上,神情关切。 “我不去外地,我也不会去干对不起你的事情。”尹念在梁志诚脸颊上亲吻了一下,“我爱你,老公,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也爱你。”梁志诚柔声说,“可是……就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哪,去干什么吗?” “我不想骗你。”尹念看着梁志诚,目光坦诚,“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我,我不去干坏事,我需要独处的时间和空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要去找杨婆的儿女们当面算账?” “不,我没那么傻。放心吧,老公,我自有打算,你相信我吗?” 梁志诚看了一眼阳台,又看了一眼储物柜,点了点头,神情中带着一丝悲伤:“我相信,当然相信。” “你这表情好像我回不来了一样,我就离开几天,在这期间我也会时常回来的,只不过晚上可能不回来,也不会准时回家吃饭了,你好好照顾阳阳,安抚我爸妈,可以吗?”尹念张开双臂,抱了抱梁志诚。 梁志诚深吸一口气,紧紧抱住了尹念。 在这一刻,尹念真切感受到了梁志诚对她那种润物无声般的关怀,也感受到了梁志诚敏.感细腻的内心,尹念最欣赏梁志诚的一点是,他不会追着一件事问,他知道给尹念留空间,这是他们两人相处的如此和谐的主要原因。 “如果你需要帮忙,随时和我说,我一直都在。”梁志诚在尹念耳边说。 “肯定的,我知道该怎么做。”尹念语气坚定。 “今晚在家吃饭吗?” “不了,我等会就出门。” 梁志诚点了点头,走出卧室,没过一会又回来了,将一个绣袋平安福,放在尹念手里:“这是我自己缝的,里面装着一些提神的香薰,希望能护你平安。” “谢谢。”尹念闻了闻,平安福内传来淡淡的清香味,非常好闻,她将其揣进兜里,“我会一直带着的。” 梁志诚再次抱住尹念,那感觉就好像尹念一去不复返了一样,尹念笑了笑:“不用这么夸张,我只是去办点小事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你照顾好家里,我很快就回来。” 当尹念提着大提包,戴上墨镜口罩,打扮的像个陌生人一样离开家的时候,阳阳的小卧室房门开启了一条缝,一双眼睛在门缝后面,看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 第二十七章 深夜蹲点 下午六点,严铭驱车来到巴县二医院,直奔保卫科。 由于上一次严铭已经来过,其中一位光头保安认识严铭,所以这一次并未耗费太多口舌,登记身份后,便按照其要求,调取了相关录像。 这一次,严铭要查的录像较多,不仅是地下车库的,还包括医院入口、挂号大厅、以及杨婆初始病房的走廊监控。 “你这查的也太多了吧?”光头保安语气不满,“我以为你只查一小段,你这是要查全天,而且还是五六个摄像头啊。” 在来的路上,严铭已经买了几包烟,此时急忙上前,悄然将烟塞进保安兜中,笑着说: 每个学生都带着暑假作业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面,可班主任只是进来说了几句话,点了个名就闪人了,那些作业本她连看都没看一眼,更没提过半句话。 “然后呢?现在的千爱看上去似乎要好多了。”托托莉看了正排队等着打汤,但又总是把头望向这边来的千爱,对她笑了笑,继续回过头问。 所有人都紧张地和身旁的人紧紧靠在一起,攥紧的手心里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们的眼睛努力睁大着,透过层层的树干,注视着道路上飞驰而过的骑兵,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仿佛随时可能从‘胸’腔内跳出来。 “呵呵。”长宁灿烂一笑,觉得这样的柳清溪实在很有意思,她细细地将之前的事情一一道来。 第二天到了顾承允的家里后,顾大师原本还以为头一天是林家老太太的生日,估计林笑笑会没什么机会练习,可没想到,她这天一回来,竟然把上次顾大师教的那些基础画了个八九不离十。 教官带着消失了一段时间去做了特殊的训练,然后···归来的自己,已经超出了那些胆敢嘲笑自己的渣滓们,当时的自己,才发挥了多少能力呢? 只见在他们不远处的上方,一块儿穹顶的金属板滑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通道。 就在山田真耶欢呼的时候,似乎是有人和她过不去一般,立马长反调。 “是,请龙首放心,只要组织需要我,随叫随到。”萧明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只让她看了胳膊上的伤口,但从他僵硬的动作和惨白的脸,她知道,他衣服下还有伤势。 一身银色长袍,一头银色长发,面颊之上,竟然还带着一具银色面具! 这一切都是师意的错,都是师意造成的自己今天的结局,这一切都是怪师意,自己这么做都是她咎由自取。 突然,他猛地朝刘晓玲奔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吴行已经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墙上,突如其来的缺氧使得她大脑一阵窒息。虽然双手不住地捶打着吴行掐住她脖子的手,但仍是无济于事。 如今卫家百废待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早晚会恢复当年的荣光!不过这都是需要时间的!但如今大陆的形势,光靠他们卫家,可支撑不了多久,这也是他们心中顾虑的的主要原因。 这二人一动,其余人也唰唰的动了起来,夕阳下,静溢的树林里满是杀气。 手掌虚空轻握,好似握到了什么一般,手臂猛的一发力,随着右手掌的落下,背后的那剑气虚影也是狠狠地斩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比一万个太阳更加明亮的光芒突然射入灯火昏暗的指挥室。即使闭上眼睛的人们也被这道史无前例的强光所震撼,无不震惊地睁开眼睛。 ”董占云等人飞上了凌旭峰。冰雪下仍有不少生物在嬉戏,在一轮红日的照耀下董占云隐约看到了白雪皑皑的景象。 到了2006年,中越北部湾海上边界问题终于解决,专属经济区和领海基线已确定,中国和越南签订协议,划分了北部湾的领海和专属经济区,使得北部湾地区的边界纠纷不复存在。 ------------ 第二十八章 初次监视 下雨了,雨滴落在车窗上,模糊了尹念的视线。 “不是吧……”尹念嘀咕了一声,“第一次监视就下雨?” 她不能启动雨刮器,怕被发现,如果雨再下大一点,就只能下车去别的地方监视了,看来,这辆车虽然适合移动监视,但也必须得找一个定点的地方才行,否则很容易被外界环境干扰。 尹念打开地图,在周围寻找着适合远程监控的地点,她发现,在新月小区斜对面二百米处,有一家名叫澜天的酒店,和新月小区之间隔了一条商业街,虽然不是直接相邻,但酒店层数较高,如果选在高层,位置好点的话,视野应该不会太差,尹念准备等晚些时候去这家酒店看看,实地考察一番。 眼看着快九点了,杨永厉的车依然没出现,尹念在车内化了一个灰妆,故意将自己画的灰头土脸,眉毛弯曲,皮肤晦暗,再加上她改变了发型和穿衣风格,在光线不佳的情况下,很难分辨出她是谁。 化妆快要结束的时候,车窗忽然发出“砰!”地一声响,吓了尹念一跳。 “砰,砰,砰!”一只黑鸟撞击着车窗,翅膀奋力扑棱着,仿似想钻进车内。 尹念定睛细看,发现那竟是一只乌鸦,漆黑的羽毛,紫红的眼睛。 乌鸦连着撞击数下,从车窗上滑落下去,接着振翅飞走,消失在了暗夜中。 尹念被这只突如其来的乌鸦吓了一跳,好几分钟才缓过神来,她在心里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巧合,乌鸦的眼睛可能和人类不同,说不定能看见窗内的情况,它是被车内的什么东西给吸引了,仅此而已。 稳住心神后,尹念披上一件黑色运动衣,下车了。 刚下车,一个东西从空中飘落而下,恰好落在尹念脚边,她捡起一看,是一张椭圆形卡片,背景浅蓝,上面用红笔写着一个倾斜的数字:1。 尹念感觉这卡片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想了一会,没想起来,她本想扔掉,却又感觉哪里有些不妥,便将其揣进了兜中。 她戴上耳机,假装听歌,一路跑进了小区,保安低头玩手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小雨菲菲,凉风习习,尹念戴上连衣帽,在小区内慢速跑动着。 小区内路灯较少,光线昏暗,行人寥寥。 尹念一边跑着,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新月小区一共20栋楼,每栋12层,尹念很快就找到了5栋,她绕着5栋走了一圈,熟悉了周围的环境,这才进入5栋里面,她没有坐电梯,而是走楼梯上楼,来到8楼,站在消防通道口,观察楼层内的情况。 一层楼,四户人家。 杨永厉的家在802号房,靠东,套二。 尹念看过新月小区放在网上的样板房,知道套二的主卧和阳台是分开的,主卧有飘窗,阳台连着客厅,房子的采光主要靠飘窗和阳台。 若要监视杨永厉的家,最好是从阳台和卧室的方向监视,范围更大,视野更好。 尹念记得那个酒店好像就是在东北方向,位置可以,唯一的问题是距离有点远,可能接近三百米了,用15倍聚焦的望远镜,想看得特别清晰,比较困难,但大致情况应该还是能看清。 确定了杨永厉家的位置后,尹念便下楼了。 她径直来到负一楼停车场,在5栋附近寻找着杨永厉的车,果然没见。 尹念在停车场转了一圈,随即离开新月小区。 蒙蒙细雨依然在下,天空阴沉,冷风阵阵,无星无月。 返回车内后,尹念继续用望远镜监视小区门口的情况。 晚上九点半,梁志诚打来电话,尹念没接,回了一条消息:一切正常,无需担心,今晚不回家了。 很快,梁志诚回复一条短信:注意安全,家里一切都好。 尹念轻吸一口气,翻找出下午梁志诚给她的平安福,放在鼻间闻了闻,随后将其挂在了车内。 晚上九点五十,一辆白色别克汽车驶向新月小区,尹念看见车尾号是Q785,她长吁一口气,心想杨永厉总算是回来了。 别克车驶入小区后,尹念又等了十分钟才下车,她步行走进小区,来到停车场,很快就找到了那辆别克车。她在周围转了一圈,确定杨永厉已经上楼后,才来到车前,将定位器安装在了别克车的后方底座。 尹念确认定位器功能运转正常后,匆匆离开了停车场。 第一步顺利完成。 离开新月小区,尹念驱车去往澜天酒店,现场考察一番后,她定了一间十二楼的房间,从这个房间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新月小区5栋的背面。 入住酒店后,尹念嘱咐酒店人员,在她入住期间,房间无需清理,别让任何人员进去。 晚上十一点半,一切处理妥当后,尹念横着躺在床上,面朝落地窗的方向,关掉房间内的所有灯,通过高倍望远镜,观察起新月小区802号房。 尹念将望远镜变焦到最大倍数后,才能隐约看清杨永厉家的大致情况。 杨永历家灯火通明,卧室是大飘窗,没有拉窗帘,通过飘窗能看见卧室内的床上躺着一个人,由于角度缘故,只能看见两条腿,肤色白皙,应该是个女人。 不久后,有一个男人进入卧室,在窗前站了一会,尹念虽然看不清男子的五官,但脸上那道疤痕却异常显眼,像一条蜈蚣趴在他的脸上,肯定是杨永厉无疑了。 杨永厉出现后,尹念急忙坐起,聚精会神地观望。 杨永厉忽然扭头,动作急促,似乎是对着床上的女人说了句什么,女人也坐了起来,指着杨永厉,女人留着长发,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出皮肤比较白。 杨永厉爬上床,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将女人的头狠狠按在了床上。 情况急转,出人意料,尹念又惊又疑,急忙下床靠在窗前观望。 女人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杨永厉随即松开了手,大步走出了卧室。 很快,杨永厉出现在了阳台上,靠在围栏上抽烟。 一支烟尚未抽烟,女人走了出来,女人身材丰满,但个子较矮,穿着吊带睡衣,头发披散着,站在阳台上和杨永厉说着什么,杨永厉扭头对着女人指点了两下,女人扭头离开了阳台。 几秒钟后,尹念看见有个东西从客厅被扔到了阳台上,差点砸到杨永厉身上,那似乎是一个水杯或是盘子,掉落在地,摔的粉碎。 杨永厉冲进了客厅。 由于角度问题,接下来的事,尹念就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情况?”尹念自语一声,“怎么就打起来了?难道杨永厉有家暴倾向? 尹念满腹狐疑,不明所以,她没想到第一次监视杨永厉家,仅仅几分钟,就看见了如此劲爆的场景。 过了好几分钟,尹念都没看见杨永厉和女人的身影,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就在尹念准备休息一下眼睛的时候,女人出现在了卧室内,她的睡衣脱掉了一半,露出白皙的肩膀和若隐若现的内衣,披头散发,步履仓惶。 杨永厉紧随女人身后进入,上半身赤裸。 两人进入卧室后,杨永厉将女人推倒在了床上,顺手将窗帘拉上,不过由于没关窗户的缘故,窗帘被风吹起,还是让尹念看到了卧室内发生的一幕。 ------------ 第二十九章 羞耻一幕 新月小区,5栋802号房,卧室内。 杨永厉和女人亲热起来,最开始,女人还稍微反抗,但随着杨永厉动作的进行,女人逐渐屈服了。 几分钟后,杨永厉结束了,仰面躺在床上,擦着额头上的汗,显然,刚才的一番激烈运动耗费了他太多体能,已经累的不行了。 女人裹着被子,缩到床的另外一侧,只能看见两条白皙的腿。 尹念放下望远镜,下意识地擦了一下额头,当她发现自己额头上竟然有汗水的时候,不由吃了一惊,直到这时,她才恍然醒悟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她忽然感到一阵反 “来人,摘去薛队正的肩章!”赵谌丝毫也不理会薛仁贵的目光,而是,冷寒着脸色,望着面前的薛仁贵,毫不留情的大吼道。 尤其是闰城主对从不开口说话只用意念传音的麦长老甚感奇异,还自不禁问起原由。 而且这个家伙的运气也实在是好,要是前几天林克他们没有清理掉狼人的时候过来,说不定深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被狼人吃掉了。 方断尘在袖中摸索一番,突然拿出一颗奇形怪状漆黑如墨的怪石。 雯雅婷被辰夕再三催促,虽然内心尴尬,但她实在饿得不行,既然辰夕都叫她吸了,她再不好意思岂不显得自己矫情? 可以说等下团战,如果高旭和宣扬之间的配合失误一波,就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比赛的战局了。 此时,山上山下少说有数千双目光,在盯着山顶的李泰,就在李泰冲下来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神,都是禁不住一紧。 良久后,天龙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光芒,看向了武锋身边的龙五。 现在,自己兄长发话,见过了其他世面并且有李源等人后,莉亚丝当然不希望加斯帕游离于自己的眷属之外,直接趁着这个机会打算让加斯帕面对外界了。 她跟在许乐后面认真的学习,东西应该如何摆放,遇到客人应该怎么打招呼说话,每个产品的功能用法都是什么,如何推销。 守护灵评级在C级以下的学生,脸色都十分难看,显得非常失望。 相反他们可以不顾一切的,挖掘海域的资源,哪怕引动兽潮,他们也不怕。 南宫轻语好似想通了什么,披着披风坐进了雁北怀里,手臂缠住了雁北的胳膊。脑袋贴在了雁北的胸膛。 温柳说过几次,她和萧敬年年纪轻轻的知道自己打拼,不图老爷子什么。 君宁泽一脸像被雷劈了的表情,看着宿好好和夜曜的背影,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可是,当她知道那人是自己曾经乖巧的徒弟时,瞬间情绪如波浪般,起伏不定。 不过也得亏两人没刻意压低声音,他也是从绫音和剑悟的对话中得到了不少信息。 只是那个男人并不知道的,他虽然看不到,但他的五感之强,已经足以让他在大脑里形成周围的立体形象。 这个爆发的镜头一遍就过了,所以导演让他们休息十分钟,然后在拍下一个镜头。 但是万祈走到何晨那边后,却突然拐了个弯,站在董事长的位置前,淡然地拉开了座椅。 少年转身,欢天喜地的跑回到了同伴的身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年轻人微微上翘了左边的嘴角,看上去表情带着几分坏坏的邪气。 纵使千般不愿,万般不愿,大神都问了,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权少卿本来正在泡茶,听到他的声音,几乎是将手中的茶碗丢在了地上。 不是和她玩重口味吗,竟然敢在外人面前,把她诬陷成两个五岁娃娃的妈,那她也不用心慈手软,该霸道的时候,就该霸道,该残酷的时候,就该残酷。 ------------ 第三十章 姐妹助阵 睡梦中的尹念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醒来后,她的神色有些慌张,以为监视行为被发现了,或杨婆又出了什么新的变故,她的儿女们找上门了。 “砰,砰,砰!”敲门声传来。 尹念看了一眼时间,清晨五点半,外面天色灰暗,正处于黑白交接点上。 手机上有三个韩朵朵打来的未接电话。 难道是韩朵朵来了? 可这也太早了吧…… 从市区到这里至少要一个半小时,那也就是说韩朵朵至少四点就出门了? 不是让她在家里好好睡觉的嘛…… “砰,砰 他抿唇面色冷峻的站在那里,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场从他身体周围四散开来。 张亮轻叱一声,手中的长剑发出一道光正凌厉的剑意,将南客双翼逼退,闪身来到七间面前,剑意如雪,挡住了那一片风云。 丁一山下意识的看眼杜峰心中暗自一叹,丁一明也是奇怪目光凝视杜峰,心想:这与我神枪镖局出了内鬼有什么关系? 然而生前溺死,也分为多种现象,他是自愿溺水身亡,还是别人让他溺水身亡,不管怎么检查都不会离开这两大范围。 张念祖道:“就怕直接送你钱你不要。”他搂住老吴道,“就当儿子长大了,赚的第一个月工资给老爸送的礼物吧。”说着,眼睛也红了。 “不行,不行,这可是教官你的剑,我怎么能够要呢。”凯恩连连推辞,这剑可不是一般的剑,而是秋玄的随身佩剑,秋玄的武器,凯恩说什么都不肯要。秋玄看着凯恩推辞的模样,哪里还不知道凯恩心里再想什么。 雷婷婷静默地坐了片刻,忽然开门下车,同时探手拿走了前窗上的针管。 无论何处的拐子,都可以在这口岸上坡下水;若原有组织的,就只限於码头团体以内的人活动,别码头的人决不能到这码头做事;就是在别处带了货,走这码头经过也须有许多手续。 然而红姬回手又一拍西圣,但这次不仅仅没有穿过西圣的手,反而西圣触摸到了红姬略微冰凉的皮肤。 开始铃声一响,主持人噌的蹦下拳台,轰天炮在铃声乍起的片刻就飞身向钢叉飞踹,后者猝不及防被踹得接连后退。 司徒娇毕竟处于燕都最上层,这个餐厅虽然属于高档餐厅,但是认识司徒娇的人也并不太多。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明白那道白‘色’的光幕是怎么在半空中形成的!甚至连叶林什么时候出手的都没有发现。 像彦心这种虽拥有罕见的九阴之体,能够在修炼上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还修炼了与之匹配的九阴天玄功,能够连绵不绝的弥补消耗的自身真元,配合着她手中的紫清剑,简直可以说在同阶武者中所向披靡的存在。 “莲儿,你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让那条巨蛇住进弟弟的身体里去吗?”铃儿继续擦拭着莲儿的眼泪,轻声问道。 “那可不行。我怎么可能就凭你们的几句话就把一百二十个金币给你们呢?”里傲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远处,叶林的心头顿时涌出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在这一刻,叶林敏锐强大的神识,在傅雷师傅脚下的那一团黑气之中,感应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好,那我们下车。”修道说着按了一下车厢墙上的一个开关,随后就能感觉到马车在靠边减速了。 云士清心脏猛地一缩,目光盯紧了儿子,他预感到一会儿子说出的话很可能是不得了的大事。 “你看你做得好事?”铃儿一脸嗔怒得掐住修道腰间的嫩肉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 ------------ 第三十一章 见机行事 黑色SUV车内,尹念开车,韩朵朵坐副驾驶,手拿望远镜,观望前方。 定位器上的红点在距离她们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忽然停住,应该是在等红绿灯。 尹念踩下油门,汽车加速行驶,在距离红点一百多米的时候,红点开始移动了。 “我看见他了。”韩朵朵说,“白色别克,车牌尾号Q785,是吗?” “没错。”尹念点了点头,稍微放慢了速度,她不想赶着过这个红绿灯。 当尹念到达十字路口的时候,红灯恰好亮起,尹念告诉了韩朵朵她的计划,她准备在杨永厉车内安装一个窃.听器,需要 说罢,幻神宫主忽然双手合什朝天恭身一拜,然后昂首挺胸轻轻将手掌摊开,顿时一团七彩霞光现了出来,其中隐约有一块金色印信若隐若现。 张子安忘不掉刚才自己所见的一幕,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飞玛斯的眼神会如此像那只死去的广茜土猎? 在这种一直持续着的执念中,他的意识,渐渐地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铁三刀虽然感觉这像是在割自己的心肝,可一号首长都发话了,他还能怎么样?于是也只好点头答应。 一路沿着黄金大道向前飞行,沿途只见大道之上刻有金莲朵朵,熠熠生辉,两旁菠萝花放,净土生香,无数禅院寺庙掩映在婆娑树林之中,到处一派祥瑞和气,令人悠然神往。 两人散步来到海边,神尾观铃一反常态的安静,只是凝望着天空出神。 缇娜一阵失神,回头看着,竟然是个身着太极练功服的老头子,眉宇间还有一丝孩童的顽劣之气。 照情况看,唐川如果真的推迟一会进阶的话,孔海鹏必会在他进阶的时候到来,那莲儿就彻底没戏了,至于唐川,估计也会被孔海鹏干扰。 “我没事。”唐川伸手拍了拍牡丹仙子的手背,安慰出言。对面的清湛却是眉头微皱!身为清彦的爷爷,自然不希望看到唐川和牡丹仙子眼下的亲昵动作,不过他也不好发作。 秋水真人愤怒的大骂道,她以前还曾经暗恋过极天真人,对他被伤成这样严重心里自然异常愤怒。 一直到永历帝二十年的夏日,丧夫失子的七皇子妃彻底消失在京都众人的视线当中时,他才迫不及待地赶到了七皇子府。 她仿佛又美了。身上的妖媚像是从骨髓里透出来的一样。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 一张一张的照片,看着里面他们的合照,他都清楚记得在何时什么地点,用着怎样的心情拍下的照片。 孔一娴和常翊面面相觑,都猜不透她为什么会有这个表情,就连梁飞也紧张万分,她思考了这么些天,得出的结果……该不会是要和自己提分手吧。 接触下来,她却是个温雅懂礼的,并未仗着苏锦璃和云阳就强自插话,也未因她们的刻意冷淡不屑而自卑。 在这个时候,见到那低下生冷无比的导弹,此刻都是被放下来之后,一个个的脸色,都是难看无比起来。 与此同时,她还偷偷看向了卢馨,是在担心卢馨多嘴,会把她们的谈话外泄出去。 此前见着这些人这般紧张,恒彦林到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病,到没有想到过,居然是被阴气沾染上了。 但是他相信,这辆超级跑车,总有一天会驶上高速公路,发挥它超优异的性能,展现他的超级速度,又好像潜龙在渊,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有入海一天,那时自然就可以一飞冲天。 偏巧不巧,我在凡间一辈子,就学会了识好歹这件事情,我现在就是打不过萧安骨,我就是得靠人罩着,我服。 ------------ 第三十二章 深入虎穴 “美女,这是你的衣服吗?” 杨永厉拿着衬衫,缓步走了过来。 韩朵朵抬起头,看到了杨永厉的脸,刀疤像蜈蚣一样爬在他的脸上,近距离地看到这张脸,还是让韩朵朵感到了一丝害怕,不过她很快恢复正常,露出疼痛却不失礼貌的笑容:“是我的,谢谢……” “你的脚怎么了?”杨永厉关切地问,目光在韩朵朵身上扫了一圈,韩朵朵弯着腰,扶着脚踝,紧身衣包裹不住她修长的腰肢,露出一小截在外面。 “我和朋友来徒步,手机忘旅馆了,我回去取,谁知半路上崴了脚……”韩朵朵捂着脚踝,疼的不停 说归说,她自然也清楚,如果将这只流浪猫放出去会是什么结果。只是眼前的场面也着实是惨烈了一点。 邱振海接到命令之后,没有犹豫立刻带着两个连的弟兄们从山岭上冲了下来。 此刻,听得罗辰问起去商铺的目的,伊秋倒也是的如实回答了道。 他的反应很平静,没有跃跃欲试的兴奋,也没有任何不满,好像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 无形的气势渐渐开始涌动,高秋雨手中一柄银色细剑,在半空轻划,有一丝寒气漾开,而细剑所过之处,空旷之中居然都是留下道道白痕。 铁扇公主惊讶的发现,眼前的太上老君,给她很大的压力,似乎比之前的那位更强了。 其中倒是没有什么天材地宝,除了三块质地不俗的玉牌之外,就是一柄手掌长短通体黑色的钥匙,看上去并无特别,并没有给虚若谷带来明显的饥饿感。 移山填泽,影响极大,好多大陆都受到广泛的影响,好多贫困大陆,都学起天涯神荒大陆,进行招商引资,垦荒发展,一时间,天涯神荒大陆的发展模式得到追捧了,愚皇宗成了最有名的改革流宗。 当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卫强率领几百名战士立刻对北城发动了全面进攻,一时间丰县城内喊杀震天。 “垂死挣扎罢了,只要我们挺过了这一阵!最后的胜利就是我们的了。”秦锋微笑着说道。 当时我以为你不愿意,本打算要与父亲退婚的!可是第二日,你就同意了,而我在你的脖子上,看到了一些草莓状的吻痕。 慕容昭云不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兰楚晨良久,看的兰楚晨都感到诡异了,她才慢慢的开口,话语中是满满的讽刺。 溟墨的话仿佛惊雷般打在萧梵的心上,复活,一个多么神圣的字眼,他等了上万年,不就是为了复活吗?没想到今日就要实现了。 “阎王敌”薛幕华说了几种珍贵药材,在场的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所说的这几味药材无一不需要百年或者千年药l龄,甚至还有几种传说中的药材。 她嘻嘻的笑着,却已经打开了门,门外几人这才停下,一同看向二人。 就在朝露万念俱灰之时,窗外传来一阵激烈的兵刃撞击声,事出突然,凤潇本人也完全没有料想到,但依然死死扼住朝露的脖子不然她逃脱。 夏雪和夏柔有些木楞了同时还感到一阵呕吐,毕竟虎爷的手段太过残忍。 “殷茵的性子比较急,惹急了可能会失去理智对你动手!你能不见她就不见,这件事我会处理的!”元圣阙道。 摩尼洞里,李自成睡的并不是很踏实,只因为,他的头疾又犯了。 赶赴凛都捉拿反贼瑞王的军队驻扎在山脚下,而其中最大最豪华的那座营帐,正是奉命率领这支军队的东宫太子,侯承允所住。 天空开始飘雨,春雨如丝,但麻密的很,清让不知道这又是谁的泪。 ------------ 第三十三章 窃听之旅 “你没事吧?”韩朵朵上车后,尹念第一时间问道。 “没事,好着呢。”韩朵朵笑起来,一脸的兴奋,“虽然被揩了几下油,但都在预料之内,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下药,这家伙真是个恶棍,肯定干过不少类似的事了,还好我机警。” “下药?什么药?” “水里下药了,估计是迷.药之类的,我假装喝了几口,然后趁他下车时,将窃.听器安装在了他座位下。”韩朵朵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腿和脚踝。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想做那种事。”尹念又是吃惊,又是愤怒。 “你快试试窃.听器能不能用。”韩朵朵说。 “已经试过了,能用,你听听。”尹念将窃.听耳麦递给韩朵朵。 韩朵朵听了一会后,说道:“只有嗡嗡的声音,还断断续续的。” 尹念说:“嗡嗡声是汽车引擎声和风声,断断续续是因为信号问题,离的近信号会好一些。” 此时,她们距离红点四公里左右,尹念加速行驶,开始缩短距离。 当距离红点只有两公里的时候,耳麦里忽然传来了声音,韩朵朵急忙将一个耳塞塞进尹念耳中,两人一起窃.听起来。 杨永厉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和嗡嗡风声:“会搞定的……到时候会有一大笔钱……绝对没问题……明天?好……这样也行……我明白……” 电话很快就挂断,耳麦里只剩滋滋声和嗡嗡声了。 “什么意思?”韩朵朵不明所以。 “他说的那一大笔钱可能就是从我这里得来的钱,他觉得这笔钱已经稳了,就是不知道是谁给他打的电话,他的态度听起来十分恭敬——” “甚至还有一丝紧张。”韩朵朵补充说。 “难道……这笔钱,他要给另外一个人?”尹念推测。 “也有可能是和别人平分,有没有可能是他哥哥或姐姐?” “不像,他哥哥姐姐很听他的话,他有绝对权威,说话不可能这么恭敬,听他的语气,好像被人捏着把柄一样,他刚才说‘明天’是吗?” “是的,应该是对方定下了一个日期,他没办法,只能听从。” “可能和洗.浴中心的事相关。”尹念若有所思地说,“看起来,他好像非常想拿到这笔钱,而且在时间上还很紧迫。” “难道这就是他的动机?” “可能是动机之一。”尹念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你说杨婆病情忽然加重,有没有可能是杨永厉搞的鬼,目的就是为了提高赔偿金额?” “很有可能。”韩朵朵说,“通过这一天的观察和接触,我更加确信了这种可能性,这个家伙,没什么人性的,那种事,绝对干得出来。” “我也觉得……”尹念思索起各起事件间的关联,她觉得这些事之间很可能有联系,但现在缺少一条能够将所有事件串起来的线。 这时,耳麦中再次传来了手机铃声,接着是杨永厉的声音,夹杂在电流声和风声中,断断续续地传来:“等我回去再说……什么?不可能!这事他妈的……等我回去……下午……就这样!” 在这通电话里,杨永厉的语气完全变了,变得气势汹汹,俨然一副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架势。 “好像出事了。”韩朵朵说。 “应该是县城里的事,可能是他家里,也可能是医院。”尹念说。 “你说他回老家干什么?杨永贵和杨永芳应该都在县城医院,他也该在医院守着才对啊,回老家干什么?”韩朵朵用力拍了两下脑袋,却并未拍出答案。 尹念摇了摇头,她也想不通。 耳麦中传来了一阵嘈杂音乐声,应该是杨永厉在听歌,他自己也跟着节奏干嚎起来,声音嘶哑,像狼叫一样,极为难听,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草、干”之类的脏话。 “这家伙是唱歌呢,还是骂人呢!”韩朵朵放下耳麦,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 “估计是借机发泄情绪,你看他从今早开始,就没一件事是顺利的,估计心里憋着火气呢。” “哼,他本想在我身上泄火的,结果又被硬生生憋了回去。”韩朵朵对着耳麦骂了一声,“活该!” 尹念被韩朵朵的言语给逗笑了,这一路上,有韩朵朵在身边,不仅开拓了她的思路,还调节了她的情绪,让她暂时忘却了烦恼和压力,恍惚间真有种公路旅行的感觉了,她满怀感激地看了一眼韩朵朵,轻轻搓了搓韩朵朵的头发。 下午一点,杨永厉驱车进入金堂镇杨坪村。 村里是平房,人多眼杂,进入里面容易被发现,尹念她们将车停在斜对面的土坡上,通过望远镜观察杨永厉的行踪。 杨永厉来到杨婆家,掏出钥匙,打开大门,进入了里面。 由于房顶遮挡,望远镜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大约过了十分钟,杨永厉出来,手里多了一个黑包,急匆匆钻进了车内。 “这家伙回一趟老家就为了取这个东西啊。”韩朵朵疑声说,“那黑包里装着什么,难道是钱?” “感觉像是文件之类的东西。”尹念通过望远镜观察着,“没有鼓鼓囊囊的感觉。” 杨永厉驱车离开后,尹念和韩朵朵也急忙上车,继续跟踪。 杨永厉回到金塘镇上,在一家羊肉馆门口停车,进去喝了一碗羊肉汤。 尹念和韩朵朵通过望远镜看着杨永厉大快朵颐,看得她们都饿了,肚子咕咕叫起来。 “饿了吧?你在这看着,我去买点吃的。”尹念说,“你想吃什么?” “我想喝羊肉汤。”韩朵朵抿了抿嘴唇,顽皮般地看了尹念一眼。 “呃……那只能等他喝完我们再去买了。”尹念脸上浮现出笑意。 “我开玩笑的,买个面包就行。”韩朵朵说,但目光中还是有一丝期待。 “其实,我也想喝。”尹念咽了口唾沫。 十几分钟后,杨永厉吃完,驱车离开。 尹念下车,直奔羊肉馆。 韩朵朵在车内,一边观察着红点的位置,一边监视着周围的情况。 当尹念拎着两个餐盒从羊肉馆内出来的时候,韩朵朵的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震动,她掏出一看,是29916打来的电话,像号码,又像备注。 看见这个电话后,韩朵朵面色微微一变,立马按掉,然后编辑了一条短信:一切顺利。 对方很快回复了一条短信:如约进行。 “怎么了?”尹念打开车门,见韩朵朵神色异常。 “没事……”韩朵朵将手机揣起,看着羊肉汤,抿了抿嘴唇,“可把我馋死了。” ------------ 第三十四章 你后悔吗 吃完饭后,韩朵朵有点犯困,去后座睡了一会。 尹念开车,耳朵里塞着耳麦,一边窃听,一边追击,全神贯注。 虽然只跟踪了一上午,但已经发现了不少内容,杨永厉身上的秘密正在逐渐被揭开,尹念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些秘密很可能和杨婆被撞事件有关。 行程到一半的时候,耳麦里传来了杨永厉的声音,应该是他在给别人打电话。 “东西拿到了……我们一起……后天……约个地方……这事很关键……” 杨永厉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没听清具体内容,尹念猜测他说的‘东西’很可能就是那个黑包里的东西,而‘我们’则可能是她们兄妹三个。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什么东西这么关键,还得三兄妹一起看? 尹念想了一会没想通,但他既然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回家拿,必然有其深意。 不久后,韩朵朵醒来,尹念将杨永厉刚才的话以及她的推测说了一遍,韩朵朵听后,也觉得那个黑皮包里的东西很重要,需要密切关注。 快到县城时,杨永厉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由于隔得近,声音还算比较清楚。 “于律师啊,你好……一周后开庭嘛……没问题……你那边搞定了吗……” “对了,于律师……想问你件事……那个钱,还能不能再往上提一提了……” “200万不能再多了吗……什么情况下还可以再多……明白了,是这样的啊……” “明天吧……明天下午,咱们一起吃个饭……我们都过去……好嘞,到时候见……辛苦您啦……” 挂断电话后,耳麦中传来了杨永厉反复的念叨声:“200万……200万……200万……”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思索,仿似这笔钱不是给他的,而是给别人的一样。 念叨了一会后,杨永厉再次播放起音乐,跟着原唱,发出刺耳的干嚎声,惊的韩朵朵和尹念急忙拿掉了耳麦。 “一周后就开庭?”韩朵朵吃惊地说,“怎么这么快?” “差不多吧……”尹念有些心不在焉。 “他刚才说200万?是真的吗?真的会赔这么多?” “和解时是80万,打官司是120万,后来杨婆病情加重,他们肯定增加了赔偿金额,但……200万确实太多了。” “他们想钱想疯了吗?!”韩朵朵怒声说,“翻倍地涨!” “钱多钱少的其实已经无所谓了,这场仗既然已经开始了,就必须打到底,反正我是不会赔钱的,就算坐牢,我也不会赔钱。”尹念紧咬牙关。 “你救了一个人,反而还要赔200万,还要坐牢!我的天呐,这是什么世道!要是他们成功了,我以后也绝不会再帮助别人了,我对这个世界也要彻底失望了!”韩朵朵情绪激动,一巴掌拍在了扶手上。 “帮助别人还是要帮助的,人的行为具有传递性,一代一代相传,今天咱们的行为,会影响我们后代。”尹念声音很轻地说。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后悔吗?”韩朵朵看着尹念的侧脸。 尹念张开嘴,但没说出话来,她的眉头蹙动着,眼睛里像是进了什么东西一样,连着眨了数下。 在这几秒钟的哑然失声里,包含着尹念对自己既有观念的怀疑和踌躇。 许久之后,尹念才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你相信吗?” “我相信。” “我做了我认为是正确的事,但现实的接连打击却不停逼着我后悔。现在,我正在做的事,就是要将该死的现实捶倒。”尹念看了一眼韩朵朵,目光沉痛,却蕴含一丝坚定,“我在努力让自己不后悔。” “我明白了……”韩朵朵低下头去,神情中掠过一丝异样,“你很坚强。” “我还不够坚强,或者说,我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我对自己的了解还是太少。”尹念叹了一口气。 “是吗?”韩朵朵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 “当然是。”尹念望向韩朵朵,见韩朵朵眼球泛红,“你怎么了?” “没事……”韩朵朵扭头望向窗外,低声说,“希望如此吧。” “希望什么?”尹念没听清。 “不管怎样,都要心怀希望。”韩朵朵回过头来,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终有一天,冤屈会得到昭雪,正义会得到伸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没错。”尹念用力点了点头,“我十分同意!” 下雨了,雨滴落在车窗上,雨刮器不知疲倦地摇来晃去,车内响起轻微的滴嗡声,尹念和韩朵朵各怀心事,沉默无言。 进入巴县后,杨永厉径直去往县医院,停车后,直奔住院部。 “我们可以跟着他进去,一来能确定杨婆当前的位置,二来可以观察一下杨婆的病情。”韩朵朵说。 “其实我不是很想在这个节点再去接触杨婆,万一被抓到,就真的说不清了。”尹念犹豫着,通过望远镜看着杨永厉离去的背影。 “你可以假扮成护士进去。”韩朵朵提议,“应该不会被发现。” “方法是可行……但,你觉得真有这个必要吗?”尹念放下望远镜,看着韩朵朵。 “你不是说上次见杨婆的时候,杨婆的反应很不正常吗,她似乎有难言之隐,而且还让你救她。你难道不想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觉得杨婆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个人,如果她能亲口说出什么来,将会直接影响官司的输赢。”韩朵朵的双手紧握在一起,似乎有些紧张。 “确实……杨婆身上有很多疑点,她上次还塞给我一个纸团,但我没研究出来是什么意思。” “什么纸团?” “报纸的一部分,我没带在身上,等回酒店给你看吧。” 韩朵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不跟着进去?” 尹念迟疑着:“还是等杨永厉他们一起离开的时候,我再找机会进去吧。” 韩朵朵“哦”了一声,扭头望向窗外,神色复杂。 ------------ 第三十五章 异常反应 尹念通过望远镜观察四周,不经意间,她在医院入口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影夹杂在人流中,由于雨帘遮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尹念感觉那人像严铭。 那人背着一个电脑包,在门口抽烟,原地独步,似在沉思,又似在等人。 “严铭怎么也在这……”尹念低声自语。 “严铭?那个律师?”韩朵朵问。 “是的……他可能是来调监控的,我问问看。”尹念拨打了严铭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严铭,你是不是在巴县医院门口?”尹念问。 “是啊,你怎么知道? 项少龙被他看得有点儿起鸡皮疙瘩,虽然他容貌绝世,可到底是个男人。 此时的师大附中静静的,但并非一点声音都没有,高三的学生只放七天假,如今已经早早的开学了,但除了高三那一栋教学楼传出微弱的嘈杂声以外,整个学校像是一只正在冬眠的动物,即将在春天缓缓苏醒。 “武道,试试吧!”球场的另一侧,三井寿拿着篮球,拍了拍,和不远处的武道说道。 再拿出一些银两交给服侍他的丫鬟,秦羽嘱咐她细心一些之后,便回到房间睡下了。 至于他自己,他在王家的地位还用说么,王家的二代三代都在给他让路,老爷子对他更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卷帘门再次升起的时候,众人只看到地主的一只鞋留在地上,人已经不知所踪。 秦淮如瞄了一眼,看盆里空了,自己婆婆也咽下去了一部分,嘴边也有很多粪水,她厌恶的把头扭到了一边。一点都不想多看贾张氏一眼,此刻的贾张氏可没有了平时那股嚣张劲儿了,静静地躺在粪水里一动不动。 就在二人僵持在公园中时,突然远处的阴影中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江清晨那边回复过来,故意埋怨她,说她不够意思,居然连他的订婚宴都不参加。 他立马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体,脸上也是阴晴不变,随之而来的是推开门对着身边的队员说道。 “就是嘛。啰嗦了半天,也不怕磨破了嘴皮子长痔疮。”年龄稍大的战士跟着尖刻地挖苦道。 “我要赚钱!”方离算完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只要贡献度足够高,这基地的管理权迟早是自己的,为了以后丰厚的回报,现在咬咬牙投资下去,也是值当的。 “钱队长,你用不着假客气。我知道,被你抓进了侦缉队,不死也得掉几层皮。反正我这辈子是要毁在你钱万林的手里啦,你就不怕遭报应吗?”方路青气愤地说。 当面对面的双方在昏暗的月光下看清楚了对方的面目时,都不禁大吃一惊。方济仁顿时全身松懈,放下双手。日本军官放下歪把子机枪。两人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冯迪突然摸了摸后脑勺,显然这心思被看穿了,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我今天要回趟学校,把我在宿舍的登记给退了。”李寺突然想到以后会一直会住在这,现在去把学校的住宿登记给退了,省的到时候麻烦。 王曦定定的看着他,那眼神明晃晃的在说,真是没用,妖怪跑了,谁来赔她的马? 冰帝…紧接着,便是那人身龙首死冥龙王,当死冥龙王到了的时候,灵帝方才开口。 随后,他将手中的蓝色玉箫轻轻放在唇边,闭上眼睛吹了起来,随着一段极其哀伤婉转的箫音响起,他的身体居然变得越来越虚幻,没多久就消失了。 袁一轻声的对着周围一众血眸雪猿族人说着,一边抬手压低示意众人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 第三十六章 有人来过 回到酒店,韩朵朵第一时间来到窗前,通过望远镜观察802号房内的情况。 通过卧室窗户,能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看不见上半身,只能看见两条腿,由于雨帘遮挡,看得不是很清楚,不知道是女人的腿还是杨永厉的腿。 “今天早上,他们就在卧室内吵架,吵的可凶了,都动手了——”韩朵朵轻声对身侧的严铭说,“你知道吗,他们吵完架之后,就做了那种事。” “那种事……什么事?”严铭有些没听懂。 “就是男女之间的事啊。”韩朵朵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 “哦哦……这样啊。”严铭轻咳一声,往后靠了靠,“我能看一下吗?” “没什么好看的。”韩朵朵握紧了望远镜,神情严肃地看着严铭,“相信我。” 严铭愣了一下,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时,尹念忽然在外面喊了一声:“有人!” 韩朵朵和严铭急忙走出来,只见尹念站在客厅,神情凝重。 韩朵朵忙问:“怎么了?” 尹念语气紧张地说:“有人进来过了。” 韩朵朵左右看了几眼:“谁?” 尹念走到窗边,掀开窗帘:“我也不知道,但我敢肯定,有人进来过了。” 韩朵朵跟在尹念身后:“你是怎么知道的?” 尹念指着墙边的行李箱:“我清楚地记得,早上临走时,我在拉上行李箱的时候,拉链中缠上了两根头发,当时时间紧,我没来得及处理,刚才,我想打开行李箱,却发现缠着的头发没见了,这说明有人在我们离开期间,进入房间,打开过行李箱。” 韩朵朵走到行李箱前,观察着拉链:“你确定吗?” 尹念严肃地说:“十分确定。” 随后,尹念和严铭一起,将床底下、柜子里、洗手间等地方全部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没有脚印,没有遗留物。”严铭说,“如果你确实感觉有人进来了,我们可以联系酒店的人问问。” 尹念迅速拨打了酒店大堂的电话,询问得知,她们早上离开后,房间一直处于关闭状态,没有开启过。 在严铭的提醒下,尹念提出要查监控,酒店人员告知尹念查监控需要报备经理签字,现在经理没在,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如果回来了,就通知尹念。 这时,韩朵朵的声音传来:“你们来看!” 尹念和严铭走过去,看着地上的行李箱,在行李箱背面的拉链缝隙中,夹着两根头发,发梢微黄,半米左右,和尹念的头发类似。 韩朵朵将行李箱翻过来,又翻过去,问向尹念:“是正面,还是背面?” 尹念眉头轻皱:“我记得好像是正面……” 韩朵朵轻声说:“那也有可能是背面对吗?” 尹念坐在沙发上,捏着太阳穴:“我真感觉进来人了……” 韩朵朵坐在尹念旁边,握着尹念的手,轻抚其手背:“应该是你昨晚没睡好,今天又忙了一天,有点累了,也可能是精神太紧张了,要不,你去睡一会吧。” 尹念闭上双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先把杨婆塞给我的纸团给你们看一下。” 此时,严铭正蹲在地上,对着行李箱拍照。 “怎么了?”尹念走过来问。 “没事……”严铭看了一眼尹念身后的韩朵朵,揣起了手机。 尹念打开行李箱,一番寻找,却并未找到纸团,她想了一会,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提包,从夹层中取出一个小的塑料袋,打开塑料袋,里面装着那个纸团。 尹念将纸团递给韩朵朵:“就是这个了。” 韩朵朵展开纸团,发现是一张报纸的四分之一大小,明显是被手撕下来的,切面凹凸不平,上面没有任何特殊痕迹,正面是一段企业家的采访报道,背面是几个幽默段子,还有几则招聘广告。 “上面什么标记都没有啊?”韩朵朵看了一会之后说。 “看看日期呢。”严铭在旁边提醒道。 “日期……好像是半个月前的。”韩朵朵说。 “差不多正是杨婆入住医院前后。”严铭托腮沉吟着,“杨婆想要传递的信息应该就隐藏在这些版面内容中,需要逐字逐句地分析。” “大律师,你来研究吧,我看着这些东西就头晕。”韩朵朵将报纸给了严铭。 严铭接过报纸,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正面的采访都是些官场套话,没什么实质内容,背面的幽默段子则十分老套,看不出什么隐藏信息。 信息会不会隐藏在整份报纸上呢?严铭沉思着,试着从网上寻找完整版。 尹念确实感觉有些疲惫,她坐在床边,准备小憩一会。 韩朵朵倒了一杯水给尹念,尹念喝了大半杯,长吁一口气,躺在了床上。 韩朵朵替尹念掩好被子,轻抚尹念的手背:“睡吧……我帮你看着。” 尹念缓缓闭上了双眼。 严铭不经意地扭头,看见了这一幕,觉得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 尹念睡着后,韩朵朵来到客厅,替严铭倒了一杯水。 “严律师,渴了吗,喝点水吧。”韩朵朵坐在沙发上,往严铭身侧靠了靠,轻声问,“研究出什么来了吗?” “还没,我准备找完整版来看看。”严铭端起水杯,又放下了,“应该就是这份。” 严铭点开电子报纸,研究了一会,并未发现什么有用信息。 “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韩朵朵说。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不像是巧合……可到底隐藏着什么呢?”严铭搓着头发,一时之间也是毫无头绪。 “别急,慢慢来,有时越是着急,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韩朵朵体贴地端起水杯,“来,喝点水吧。” “谢谢……”严铭看了一眼韩朵朵,韩朵朵似乎温柔了许多,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不过严铭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 “严律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助尹念呢,你现在干的这些事情,已经超出律师的范围了吧,你甚至还协助我们跟踪杨永厉,这要是传出去,或者被发现,对你的前途也有不好的影响吧。”韩朵朵看着严铭,一脸认真,“我只是有点好奇。” “这个的话……最开始,我是觉得尹念救人却被讹,是一件有失公正的事,我想帮她找回清白,随着事情的进行,我自己也很想知道真相,而且尹念也愿意付我做其他事的酬劳。”严铭微微一笑,耸了耸肩,“只不过我没要而已,我觉得朋友之间,除了钱之外,还可以相互帮助。” “哦……你的意思是,你和尹念是朋友了是吗?” “应该吧。”严铭深吸一口气,“当人们为了同一件事而努力,就会成为朋友的。我和很多雇主最后都成了朋友,和尹念也不例外。” “原来如此……你真是个好律师,尹念能遇到你这样的好律师,是她的幸运。”韩朵朵这番话说的倒是真情实意,她顺手端起水杯,“来,喝水吧。” 严铭没有多想,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完了。 ------------ 第三十七章 人品问题 一杯水喝完,严铭感觉身上有点发.热,他看见韩朵朵拿着一个本子在写字,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只能隐约看见前两个字是:当你。 “严律师有女朋友了吗?”韩朵朵写完后,将纸撕下来,叠成了条状。 “还没……之前有,谈了好几年,最后还是分手了。” “为什么分手呢?” “因为,我妹妹的事……”严铭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将衬衫脱掉了。 “你妹妹怎么了?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我只是好奇。” “哎,一言难尽啊。”严铭靠在了沙发上,感觉脖子上在流汗。 主持人让刘汉说几句,刘汉用富有感染力的话语让球场再次沸腾。 除了翁廷均正左看看右看看以外,其他人都蜂拥围到了朴初珑四周。 张角终于愤怒了,他无法忍受自己麾下精锐,竟然在转念之间葬送的一干二净。 “等的就是现在,老匹夫死吧!”说完,古蔺的手中出现了一面直径尺长的奇特镜子。 只是这个偏离距离实在太大,即使调整到最后,箭体落地的时候,还是距离预定地点,有着几百米的距离。 明知萧阳和轩辕几次三番不睦,甚至轩辕的十二子皆死于五族之手,通天教主还如此说,显然这是不安好心了。 “这……这也太随便了吧?”林秦自己都没有什么准备,就这样被拉壮丁了? 天帝此言一出,洪荒哗然一片,五族动了起来,五族老祖毫不犹豫地赶往天庭,妖魔二族中的太一陆压也是如此,就是巫族的后土轻叹息一声,也是放下所有的恩怨,匆匆赶往天庭凌霄宝殿。 对于与湖人队在西部决赛中交手刘汉其实早有预见了,虽然对于湖人队这个赛季的一系列改变刘汉都觉得有些不满,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支湖人队还是非常有实力的。 林栋向洪远东走去,洪远东也放下手头的工具,招呼着那些年轻人去休息,然后也向林栋走了过来。 这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然后有人惊讶的叫了起来,说你们看,艾成的脸怎么肿了? “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个送回去。”白殷衣盒上盖子,一拂袖,盒子便滑到了安蓝脚下。 安蓝十指如飞,过不会儿桌上便整整齐齐地摆好了一桌的翡翠如意饺,安蓝用食盒装了一盒打算送去十丈峰,子敬去后山挖了一坛醉天仙让她一并带给白胜衣。 常玉一剑不中,眼睛也没有抬,剑风一弹,又向那白衣青年剑去。 血神轻声吐字。可他话音还沒有落下。楚笑已入闪电杀出。气息暴烈。而那朱烈还沒有反应过來。一柄战剑已经自他颈项间划过。“噗”的一声。一个头颅已滚落了下來。 除了灵气和精神力,陆羽暂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想想,干脆直接连混沌鼎的能量,也被他用了出来。 “他们虽然厉害,但咱们也不差,不然这么多年过来,整个华夏还不都是他们的酒店?”徐方安慰了一句。 所幸的是这只半鬼王最终没能突破,而且它来到了羊城之后,更是伤势爆发,暂时无力作乱。 原本的年味已经不再浓郁,但在人们度过了比较艰难的一年之后,大家希望团圆和喜庆的气氛浓郁一些也很正常。 看到两人都准备妥当了,那中年络腮胡子长鞭一使,马车应声起步。 于旭宁脸上笑容更多,觉得这事情百分之八十就成了,直接将自己准备好的合约待遇拿了出来,这里面是于旭宁精心算计过的,给楚云薇安排的近几年的工作,只要按照这个来,两年到达一线明星,那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 第三十八章 一个护士 雨时大时小,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下午。 定位器上的红点始终在新月小区,没有移动过。 杨永厉没在床上,不知干什么去了,但想必应该还在家里。 尹念有些犯困,下午三点的时候,又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当她醒来时,发现韩朵朵没在房间,就在她准备给韩朵朵打电话的时候,房门打开,韩朵朵提着几袋食物从外面进来了:“醒啦?” 尹念搓了搓惺忪的睡眼:“刚醒……几点了?” “下午四点多,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杨永厉呢,有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