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川西秘藏 第一章 发疯的云 刘惊南说他是地地道道的南京人,大家都不信,连从未出过川西的司机师傅都持怀疑态度。 “你开玩笑的吧,你要说你是蒙古人我可一点儿意见没有。” 说话的司机师傅是稻城人,住在亚丁景区山脚下的热光村,平日里的主要工作就是去车站和机场拉客,顺带做些虫草生意,用他的话说,沾了国家的光,把这里建设得好,干起啥来都方便。 洛绒刀登听起来像是个外国名字,但在少数民族聚集的地区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和他搭伙轮流拉客的名叫白马求真,他哥哥叫洛绒加布,在热光村所属的香格里拉镇开民宿,说是做生意嘛,不含糊,一条龙服务。 川藏线的景色美不胜收,雪山、森林、湖泊、草原应有尽有,符雨也没闲着,和刘惊南一人举着个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再有三个小时就到色达了。” 司机师傅的普通话极不标准,带着一股藏族独有的听感,说话的时候脸颊不怎么动,即便整天戴着帽子,脸上还是晒得通红。 途经的这一带是一片平原,有不少当地的村落,印着汉藏两语的路牌从身旁急速掠过,上面的汉字都不陌生,可连在一起就是记不住,一眨眼就忘了。 “拉—西—村。”刘惊南慢吞吞地念完,车里一阵哄笑。 从拉西村驶出不远,路两旁本就少有的树木就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午后的太阳亲手为大地盖上一层金膜,摇曳的万千光点绘出风的踪迹。 “从山中来,到山中去。”从吃完午饭就压低渔夫帽睡觉的苏砚此刻也醒了,伸出手与风击掌,上扬的嘴角不知想到了什么好事。 “是从这片山中来,到那片山中去。”苏语桥指着车前车后的两条山脉,极力反驳着她弟弟,一如往常地不给情面。 “卧槽,我有时候真怀疑我是不是你亲弟弟!” 苏语桥没好气地回道:“你能不能把你的狗爪子从我眼前拿开,这样我还能认你这个弟弟。” 苏砚舒展了一下筋骨,举起咔吧作响的拳头在苏语桥眼前晃了晃又放下:“行行行,好男不跟女斗,就你这熊样,要是三十岁之前找到男朋友,我就不姓苏。” “这才当了两年兵,翅膀就硬了,我回去就跟咋妈说说,你以后休假就别想出来玩了,好好在家学习吧。” 苏砚被怼的毫无脾气,双手环胸,重新扣上了渔夫帽,猛抬了下屁股,车子跟着一沉,左扭右扭,好半天才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定。 “喔~~~” 刘惊南毫不受影响地对着广袤的天空叫喊着,同行的两名女生跟着喊了起来,苏语桥也跟着喊了起来,叫喊声此起彼伏,若是有旁车经过,定会以为拉了一车发疯的狒狒。 符雨倚着窗沿,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后视镜里的司机师傅正在偷笑。 “你的山到了。”苏语桥用胳膊肘戳了戳苏砚,后者纹丝不动,显然不想理她。 一进山,天气就变化无常,光早上就下了四五次雨,细密却不大,几乎听不到声音。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拐个急弯可能天就放晴了。 阳光透过乌云洒在漫山遍野的草木上,既不刺眼,也不黯淡,是拍照的好机会。 不时会在山体上和草场中央看到硕大且陌生的白色藏文,如同一道道符咒,把大地山川都封印了起来。 颠簸了近十个小时,可符雨一点都不感到疲惫,相反窗外的风景让他着迷,远处连续拐弯的车辆消失又出现,最后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又只剩他们这一行人。 虽然山路本就是弯弯曲曲,但像这种连续的急转弯并不多见,即便是有二十多年驾龄的司机师傅也开得小心翼翼。 不知转了第几个弯,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若隐若现的雨丝重新占据了天空,符雨看了看表,再有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收好相机,准备小憩一会。 可能是四周山势险峻的缘故,天上的乌云宛似封酒坛的盖头,等到乌云完全遮蔽了太阳,四周便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好在司机师傅提前打开了车灯,速度只是稍慢了一些,仍在马不停蹄地朝目的地赶。 当第一颗豆大的雨点吧嗒到车窗上,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车窗已经被刷上了好几道水漆,噼里啪啦的声音接踵而至,顷刻间暴雨如注,灯光全被反射了回来,车外白茫茫的一片。 整个世界犹如一只紧握的拳头,将他们连同车子一起攥在其中,天地间的杂音仿若消失了。 “不能走了,歇会吧,再走要出事咯。” 司机师傅说完,把座椅稍稍调后了些靠在那里,大家互相交流了几句,便都沉默不语,一时间车内气氛有些沉闷,都在静等雨停。 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象看得符雨犯困,不多时便昏睡了过去,迷糊中听见有物体坠落的声音,但是比蚊子的嗡嗡声还要微小,也许是谁手中的东西掉了,符雨没空多管,就这样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整个天河的水都被一次性倒完了。 “快看!双彩虹!”眼尖的苏语桥和刘惊南一起指着横亘在不远处两座山中间的双彩虹。 嘴角还流着口水的符雨用手背简单擦拭了一下,就忙举起相机朝着苏语桥那边的窗户拍了几张。 “你们幸运哦,这条路我都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几乎都没有碰到过!” 等到追上彩虹,天色又渐渐昏暗了下来,可这次却迟迟没有等到雨。 “不对劲不对劲。”司机师傅轻点刹车,睡眼仍旧惺忪的符雨听到这话倏地来了精神,在车窗外面四处打量着。 “哪不对啊?”符雨正打算开口,被苏语桥抢先问道。 司机师傅阴着脸:“这云不对!” “啥?云不对?”坐在副驾驶上的刘惊南猛地回过头:“怎么着,师傅,这云还有什么说法不成?难道我平时看的云还有假的不成?” “你仔细看。”师傅神色凝重,一改近日里的温和,看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大家都瞪圆了眼睛盯着空中的乌云,生怕错过什么。 几朵乌云与平日里见到的并无不同,如果非要说不同,还真有点不太一样,细看之下它的轮廓更加粗糙,有很多分出去的细流。 没有风,乌云依旧飘得很快,所有的乌云朝着车顶的苍穹聚集,像是为追赶他们而来。 符雨瞥见后视镜中的司机师傅,脸色发黑,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再看又恢复如常,符雨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眼花了。 看着不仅越飘越近,也越飘越低的乌云,不等别人说,符雨也明白师傅口中的云不对是什么意思。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乌云,而是秃鹫,遮天蔽日的秃鹫。 不计其数的秃鹫在离车不到二十米的空中盘旋,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慢慢朝他们覆来;更像是一张铁板,即将将他们压扁。车内几人看得出神,都愣在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坐在驾驶位后面的张舟客用手轻轻推了推司机师傅。 师傅苦着个脸:“我哪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众人都心照不宣地把车窗摇了上去,刘惊南玩弄着手机:“艹!没信号了!” “不是说秃鹫只吃尸体吗?为什么盯上了我们?难不成这附近有尸体……嘶……” 毛小西本来就有些害怕,早就挽住了罗筱的胳膊,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抱得更紧了,疼得罗筱倒吸一口凉气。 刘惊南倒是迅速镇定了下来:“别瞎说,看把孩子吓得,瑟瑟发抖。”边说边打量着车内。 这种款式的面包车几乎可以说没有后备箱,东西都堆在脚下,一览无遗,刘惊南扫了一眼又把目光放回窗外,借着微弱的日光四处观察,渴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真是奇了怪了。”刘惊南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却又用笃定的语气说道:“肯定是哪里有问题!” 十几年的程序员工作经验让他坚信事出反常必有妖,有如调试中出现的BUG,只是一时半会找不出来原因罢了。 秃鹫乃是藏族人心中的神鸟,如此多的神鸟一同来袭,貌似还带着敌意,司机师傅默不作声,看不出是喜是悲。 黑压压的秃鹫群不再往低处飞,与他们成敌对之势,犹若蓄势待发的大军,默等冲锋的号角。 “动了。”张舟客平静地提醒着大家,可除了眼睁睁看着同铁板一般的秃鹫群朝他们压来,众人什么也做不了。 所剩无几的光线被秃鹫群一点点吞噬,压迫感扑面而来,令人感到胸闷气短。 秃鹫的爪子不断在车上划痕,发出的声音让人很不舒服,多次尝试无果彻底激怒了它们,爆发出尖锐的叫声,参差不齐,宛如无数个魔鬼在耳旁怒号,符雨感觉头都快炸了,抱着头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他脑海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冲出去,跟这群秃鹫干一仗,但残存的理智并没有让他这么做。 符雨一行人像是被吞进腹中的食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慢慢蚕食。 ------------ 川西秘藏 第二章 神秘色达 当那道背影消失在天际的时候,众人跟做梦一般,一动不动,望着空荡的远方怔怔出神。 秃鹫群中信步走出的怪人,从车顶一把扛过尸体,尸体凌乱的头发直接怼在了车窗之上,借着照明顶灯的光,可以看到湿漉漉的发丝间夹杂着带着鲜血的泥土和杂草,符雨离得最近,看得最为细致,却总感觉怪怪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 尸体的头发很长,一直到臀部,末端搅在了一起,把上半身完全包裹在其中。 头发随着怪人的晃动在车窗上擦来擦去,有几缕头发从中分散开来,垂了下去,露出了半只空洞无神的眼睛,吓得毛小西大声尖叫,搂紧了罗筱。 符雨不自由地将头往后缩了缩,目光却不曾离开窗上的眼睛,思忖片刻他终于明白不舒服的感觉由何而来,朝着他们的本该是这具尸体的后脑勺,如今却是正脸,想到这里不禁头皮发麻。 铺天盖地的秃鹫群跟着怪人的脚步,却不敢靠近,仿佛有什么力量,在他四周形成天然的屏障,让发疯的秃鹫们不敢轻易靠近,而背在他肩上的那具尸体也随之淹没在秃鹫之中,庞大的秃鹫群裹挟着他们前进,直至消失在远方。 车顶何时多了一具尸体?尸体是谁?这个怪人为何要抗走这具尸体?要不要报警? 一连串的想法在符雨脑海中闪过,司机师傅启动了面包车,众人都闭口不言,似乎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又似乎是达成了共识。 壮阔的天空中零零散散地挂着几朵白云,低垂而厚重,细腻而光滑。 刘惊南没过多久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拿起相机咔嚓咔嚓地拍照,符雨却没有什么心情,一直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那具尸体的阴影笼罩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色达到了。” 司机师傅再次开口说话,把符雨一行人放下车,让他们从他手指的地方进去等公交就行,互相道了一句扎西德勒算是告别,然后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一天的舟车劳顿,加之碰到的怪事,早就让人疲惫不堪,候车的地方修在山谷,仅能远远望见山上一小片红房子,众人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兴奋,只想赶快办理入住,一切等明天再说。 佛学院中的公交挥之即停,上下车的游客中夹杂着身着朱红色佛袍的僧侣,与电视中的略有不同,不论男僧女僧,都头戴一顶形似簸箕的黄色佛帽。 载了一车人的公交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前行,朝左拐了一个大弯,豁然开朗,群山环绕,绵延起伏,车内发生了一阵骚乱,是异口同声的惊叹声,惊叹眼前看到的一切。 密密麻麻的绛红色小木屋爬满了四周连绵数里的山坡,随处可见的僧侣遍布在红房子的所及之处,来来往往的游客穿梭于其中,却有如两个世界的人。 “不好意思,让一下。”符雨侧身给被挤过来的僧侣让出一点位置,眼前的僧侣双手合十微微鞠躬:“谢谢……” 后面的话符雨听不出来是藏语还是佛语,反正肯定是谢谢之类的意思,也微微点头以示友好:“没事!” 这僧侣和洛绒刀登有着一样的高原红,但普通话比他强太多,几乎听不出口音,脖子和脸上沁满了汗水,按理说今天下过雨,即便此刻仍有太阳,却已不是特别热,不过看着那捂得严严实实的僧袍,也就能理解了。 左手拉着手环,右手持着佛珠的僧侣长舒一口气,静静地望着窗外,不一会儿似是突然记起了什么,猝然回头盯着符雨,身体下意识往后退的同时打了个冷颤,瞳孔骤缩,眼珠子差点飞出去,到嘴边的话语又生生闷进喉咙里。 其他僧侣注意到此人的异样,踮起脚尖或昂头或探头地朝他这边看来,目光随之延伸到身旁的符雨身上,如同看到了怪物,脸上都露出惧色,全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却又不时的用余光偷瞄。 车内的游客除了同行的几人都被这种情绪感染,有意无意的同符雨拉开了距离,但也不明所以,一时间车内的气氛如坠冰窖,恰好此时路边有两名僧侣招手,车子再次停了下来,车上的僧侣不约而同地逃离这辆车,招手的两名僧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拽着离开,仍不甘心地回头观望,直到发现符雨,就像见鬼了一样,老老实实跟着队伍低头快步远去。 直到下车,车子再没停过,慢慢悠悠地晃过了雄伟壮丽的大经堂,晃过了漫山遍野的僧舍,晃到了行程的终点。 下车的地方叫坛城,和大经堂一样金碧辉煌,一个在山顶,一个在山谷。 同车的游客下车后立马做鸟兽状散开,车上尴尬的气氛也瞬间消失无踪。 刘惊南相机掉在胸前,背着他塞得满满当当的登山包从车上跳下来,皱着眉不解地问道:“这踏马啥情况?这些小和尚怎么突然都变得怪怪的。” 同行的几人纷纷摇头,也感到费解。 “别管那么多了,快进去休息吧。”就戴了个渔夫帽的苏语桥慵懒地说道,身旁提着大包小包的苏砚疲惫的眼神中疯狂表示着赞同。 “好吧…”刘惊南无奈地怂了怂肩。 “不过都到这了,不先进去看看?”他瞬间神采奕奕,貌似又来了精神,用下巴指了指几十步之遥的坛城。 坛城从外面看犹如一团燃烧的火苗,共分三层,最下面是悬挂着一圈转经筒的圆形长廊,无论是匆匆而过的游客,还是缓步前行的僧侣,都会伸出右手触摸金色的圆筒,留下一串嘎吱嘎吱的悠长响声,夹杂着喃喃的梵音,随着缭绕的香火气,飘荡在这天地间。 第二层只能看到在上面转圈的人,第三层则完全看不到。 罗筱开口道:“还是先别了,我们在这待两天呢,有的是时间。”一旁的毛小西跟着疯狂点头。 符雨和张舟客都没发表意见,按赞同票,也是四对三,刘惊南只好作罢。 喇荣宾馆是佛学院中唯一提供住宿的地方,环境谈不上太好,但也将就,站在门口可以远眺大半个佛学院。 几人办好了住宿,就各自回房休息,其实就两间房,都是四人间,四个男的一间,三个女的一间。 符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里想的还是那个怪人和那具尸体,就这样一直等到刘惊南叫大伙去吃饭,看了看表,刚过七点,起来洗了把脸,才感觉舒服多了。 落日余晖,红霞满天。 黄昏的阳光温暖而舒适,是太阳一天中最温柔的时刻,大经堂的金顶被雨水冲刷的一尘不染,山坡上的红房子炊烟袅袅,氤氲的烟火气将两个看似不同世界的人拉在了一起,此刻的佛学院仿佛一朵绽放的红莲,向众人展示着它最迷人的样子。 三个女生走在前面,带着四个大老爷们往下找寻吃饭的地方,看到几个门楣上有类似店牌的地方,便跟着僧侣和几个游客走了进去。 “吃个饭还要脱鞋?”苏砚和刘惊南同时问道。 “脱鞋就脱鞋,总比吃不上饭强。” 刘惊南一手靠着墙,两只脚后跟互相踩着开始脱鞋,苏砚仍站在那里:“我不是怕我吃不上,我是怕我脱了鞋你们吃不下。” 苏语桥单手扶额:“我把这事给忘了!这咋办?不行你自己去找一家不脱鞋的吃。” 冲进去的罗筱和毛小西又拐了回来,一脸尴尬:“走错了走错了,这是人家上课的经堂,不是吃饭的地儿,咋们重新找一家。” 由于地势的原因,红房子并没有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么规整,除了为了方便所修的直上直下的台阶,其间的路也是歪歪扭扭的,漫步在大经堂墙下的街道上,发现不通车的地方几乎都是用青石板铺成的路,背阴的地方尚有些未干,在这异域风情的地方,平添了几分江南柔情。 连找几家,不是卖完了,就是没有三个女生爱吃的,终于在大经堂的东侧找了一家。 店铺在二楼,大经堂的一角正对着它的大门。 符雨先吃完走了出去,里面太闷了,站在门口吹会风,夕阳正沿着大经堂的墙边缓缓落下,昏黄的阳光打在它能看到的一切,显得格外真切,符雨好奇的打望着街上来往的人群。 是他?那个怪人? 符雨的目光被不远处同在二楼的一个背影所吸引,如果他的感觉没错,那个背影正是令他一下午都心烦意乱的怪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喧闹的街道给了符雨靠过去的勇气,但他还是蹑手蹑脚地接近这个怪人,在距他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下,同他一起倚着栏杆,顺着他的目光眺望夕阳,幽幽地问道:“背走尸体的是你对吗?你到底是谁?” 怪人仍旧凝望着夕阳,没有回答他,像是在默认:“有些地方你不来,真的很难想象它的存在。” 符雨不置可否,光是在这荒凉人稀的地方聚集如此多的人,本身就不是一件易事,更别说还是一群来自天南地北寻道的修行者。 “我说的不是这里。”怪人背对着他,却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平静地解释道,更像是在嘲讽。 符雨很是奇怪:“那是哪里?” 光线一点点地填充了他转过来的面庞,勾勒出他左脸的轮廓,用依旧淡漠的语气回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符雨满头雾水,不知所云,怪人就蓦然扭头,站直下楼而去,留下一句仅他能听到的话:“不要相信你见到的任何人,包括我。” 故作高深?真是莫名其妙…… “在这干啥呢!”毫无头绪的符雨被刘惊南的声音拉回现实:“走吧,回去睡觉,大家都吃完了。” 洗了个澡的符雨感到一身舒畅,决定不再去想那些,躺在床上便昏睡了过去,梦里反复出现怪人肩上的尸体,虽然披头散发,仅露出半只眼睛,但符雨总是想想象出他的样子,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 画面不停倒退,怪人不在,那具尸体仍安安静静得躺在车顶,他悄悄走了过去。 近了,更近了,那半只眼睛静静地望着天空,没有一丝神采,他准备拨开尸体的凌乱的长发,看看到底是谁。 拨头发的手却悬在了空中,他才意识到这双眼睛不正是自己平日里失神时的样子? ------------ 川西秘藏 第三章 迷雾中的夜行僧 符雨从睡梦中惊醒,想伸手擦把脸,却发现浑身不能动弹,他听老人说过,这叫梦魇,俗称鬼压床,等过几分钟就好了,可身躯和四肢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他难受又想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混杂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至少在符雨过去二十三年的人生中,从没闻到过这种味道。 符雨仔细回想着刚才所做的梦,虽然是个梦,但却如此的真切,符雨感觉后背发凉,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整个身子乍然一沉,如获大释,随即活动了一下手脚,确保没有失灵的地方,便习惯性地去摸手机。 十二点半。 本以为天都快亮了,原来才十二点半,时辰尚早,符雨起身上了个厕所,打算继续睡觉,看着镜子中自己的眼睛,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将梦境与现实弄混了。 关厕门的时候符雨感到背后一阵凉风,冷得他直打哆嗦。 咦?哪来的风? 他这才发现房间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估计是昨晚最后回来的人忘关了。 符雨把门关实,打了个哈欠,借着黯淡的月光快步回到了床上。 蒙上被子的符雨翻了个身,又睁眼坐了起来,数着地上的鞋子。 一双,两双,三双…… 怎么少了一双? 符雨睡意全无,望着熟睡中的众人,发觉张舟客的床上有些奇怪,捂得严严实实,走过去揭开被子,里面是他的枕头和背包。 他出去了?大半夜的跑出去做什么?符雨满腹狐疑,不知所以。 咚咚咚。 从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正在思索的符雨吓得一个机灵,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谁?” 门外无人应答,不用想也知道是张舟客回来了,他赶忙准备过去开门。 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张舟客,符雨接通回道:“马上给你开门。”电话那头和门外都没有声音,很是奇怪。 “喂?喂?……”符雨以为是信号不好,不再多问,径直过去开门。 楼道里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听声音不下五个人,而且很匆忙,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 说话的人和符雨仅有一扇门之隔,声音不大却被符雨听得清清楚楚,他立在门后,大气不敢出。 三更半夜这么多人是要干嘛?想来想去都不会是什么好事,还是不要跟他们打照面比较好,况且看样子,张舟客并不在外面,那刚才又是谁在外面敲门? 确定门外的人都远去,符雨这才敢动,看着尚在通话中的手机,符雨心里一惊,还好那头一直没有声音,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可张舟客去哪了,符雨又莫名有些担忧,拿起手机再次问道:“喂?喂?喂!听得到吗?” 电话那边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符雨仍不死心,坚持听了两分钟,恍惚间从手机中传来沙沙的声音,类似收音机调频时收到的细小杂音,他一下来了精神,背靠枕头坐起,带着耳机,渴望能从中获得些线索。 沙沙的声音时强时弱,飘忽不定,持续了十来分钟,听得符雨直犯困,才听到了不同的声音。 这声音空灵悠扬,似是从远方飘来,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渐渐的稍近一些,符雨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能听清一些,熟悉的感觉再次油然而生,这声音不正是各个寺庙中都能听到的诵经声? 声音由远及近,诵经声也愈发清晰,听起来不像是一个人或是几个人能发出来的。 难不成张舟客大晚上跑去经堂听念经了? 符雨不自禁地摇摇头,自己又多想了,就算他有这个兴致,人家僧侣也没那么大的精力。 耳边的梵音似由远方客船的呼唤化成脚边不停拍打岸边的海浪,来势凶猛,声如洪钟。 等不及船只搁浅的众人,纷纷跳下船,列好阵仗,迈步向前。 海浪起伏间隙,从中可以分辨出匆忙而又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仿若大军压境。 “嗡啊吽。” 一道划破虚空的沉闷声音,让天地间的一切都戛然而止,静静等待着后续。 电话那头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符雨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救我!” 数十秒的沉寂之后,电话那头再次有了声响,是张舟客的声音,让符雨才觉得这不是一个玩笑电话。 “在哪儿?!”符雨急切地问道。 电话那头又没了回应,紧接着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如同发疯的魔鬼找寻到了自己的猎物,一下子扑了上来。 通话结束。 符雨重新拨打了张舟客的电话。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符雨坐在床上发愣,不知所以。 张舟客是他的大学同学,虽说平时也会开玩笑,但是在正经事上却从不含糊。 和他一样,两人都是前些天刚刚辞职,符雨打算来川西散散心,调整一下心态,便先飞到成都与好友叙叙旧。 一年未见的两人拉上还在成都当地工作的两个大学同学一起吃了顿火锅,喝了点小酒。 听了符雨的旅游安排后,张舟客说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去,也好有个伴,两人一拍即合,晚上索性住在了新南门车站附近,第二天一大早便坐上了成都到康定的大巴,开启了这次川西之行。 如今遇到这种事,可如何是好? 符雨不禁回忆起电影里的桥段,却毫无头绪,电影里的人个个身怀绝技,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现阶段甚至连工作都没有,只有卡里可怜的一点积蓄。 最为关键的是除了“救我”这两个字眼,别的一无所知,完全不知如何下手。 脑海里思绪万千,行动上却不敢耽搁,万一他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心里也无法接受。 符雨拨打了110,手机却莫名的没有信号,重启一番还是如此。 符雨暗骂一声,迅速穿好衣服,思忖了一会,走出房间,关好门。 刘惊南和苏砚毕竟是旅行时候才认识的,大家只是一起拼个车,没有太厚的交情,这种事就算开口,多半也令人难以相信。 出了大门,符雨才发现外面起了大雾,遮蔽了大部分月光,只留下若隐若现的轮廓。 雾气浓厚,五米之外的情形都看不大清,远处星星点点的黄色亮光,应当是路灯。 有一处亮光最为密集,想必是大经堂的位置所在,所有路的起点或者说是终点都在那里。 佛学院这么大,该去哪里找他? 大不了把佛学院都跑一遍,就不信找不到他。符雨这么想着,沿着路灯疾步前行。 思来想去,还是得先去大经堂,电话中如此气势恢宏的诵经声,符雨实在想不出有第二个地方。 符雨一边抬头看灯,一边低头看路,确保能快速安全地抵达大经堂。 远方有个黄色光点晃了一下,符雨以为是自己走得太快了,视觉上出现了偏差,但潜意识里又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便立定稍作调整,仔细观察。 许多黄色光点也时不时地晃动,虽然幅度不大,但还是被符雨敏锐地捕捉到了。 符雨手掌侧放,没感受到一丝风,心里不禁产生了疑虑。 耳边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从某一个方位传来,而是来自四面八方,符雨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似乎都隐藏在迷雾之中。 不等符雨多想,迷雾中的大多数黄色光点移动起来,朝着同一个目标汇聚,像是静止的银河系恢复了旋转,黄色光点在汇集处消失,又源源不断地在远方重现。 符雨一时间挪不动身子,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上,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没等他喊出来,另一只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 “是我。” 听声音是那个怪人,符雨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了些,那人松开了手,符雨转身往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看着他:“你要吓死我!” “嘘!”怪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符雨还准备长吁一口气,此刻强行收进腹中,四处偷瞄,小声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怪人内穿朱红色佛袍,外批一件黑色带帽长衣,脸被帽子遮的严严实实,一副僧人的打扮,不过却是做了贼的僧人。 “跟着我,别出声,等会给你搞一件僧袍和大衣穿上。” “从哪搞?偷?” 怪人没有理他,大步流星,黑色皮靴踩在地上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 川西秘藏 第四章 石中花 怪人走得很快,一路上七弯八拐,竭力避开亮光。迷雾丝毫没有阻碍他前进的速度,符雨尽可能压低脚步跟着他,稍有松懈,他就消失在迷雾中。 他摆了下左手,突然停下,符雨跟的太急,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胳膊上。 符雨认真打量四周,雾气更加浓厚,两人所在之处是一条小巷的尽头,皆立在墙下,与黑暗融为一体,抬头便可以看到许多亮光,显然他们已经快要接近大经堂。 啪嗒。 从身后不远处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迷雾中出现了一个人形轮廓,正在向他们缓缓靠近。 符雨盯着迷雾中将要显形的轮廓,又时不时地瞥一眼怪人,害怕他突然消失。 迷雾中的人形轮廓突然又渐渐往后退去,隐没于迷雾之中,符雨这才敢发问:“有人跟踪我们?” “应该不是,估计是他们。” “他们是谁?” “和你一样的人。” “和我一样的人?” “在这别动。”怪人又做了个停的手势。 不远处有一道黄色亮光形单影只,阵阵梵音从其发出,怪人动作迅捷如黑猫,只听得一声闷响,黄色亮光便下降了一人高,随后消失不见。 “给你。”片刻后怪人回到了符雨身旁,拿着一件佛袍和大衣,让符雨穿上。 符雨学着怪人,有模有样的戴上黑帽。 怪人又递给他一个火把,掏出打火机将其点燃,随后从腰后拿出一个火把引燃。 “会念经吗?” “不会。” “瞎念就行,可别露馅了。” “这……” “别这的那的了,时间快到了,跟我走。” 怪人嘴里不断嘟囔,符雨低着头跟着嘟囔,两人借着雾气,轻易地混进一堆黄色亮光之中,符雨这才发现原来那些移动的光点都是举着的火把,队伍中所有的人都是相同的装扮。 现在居然还有人用火把照明?符雨在心里嘀咕。 队伍不断汇聚庞大,直到排成了长队,看来是要进入大经堂了。 大经堂入口并没有检查人员,大家都鱼贯而入,未受到任何阻碍。 “奇怪!”怪人很是诧异,却无人能为他解答。 看怪人的反应,应该是对此处非常熟悉,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符雨心中不由充满了疑问。 经堂之内,并无雾气,但是那股不可名状的味道一直都在,借着火光,可以看到经堂的大致面貌,但符雨不敢仰头太过明显,只是用余光去瞥。 白天的时候,符雨观察过这个经堂,拢共有四层,并不是很高,最顶上还有一层小红房子,说起来内部其实只有三层。 大经堂的内部结构有些像戏园子,二楼三楼均有可以落座的地方,不过一个是看戏,一个听经。 自从进了经堂之后,符雨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看,但除了大殿顶部之外,四周都被火光照的通红,目之所及都是衣着相同的僧人。 这么多僧人大半夜的偷偷摸摸聚集在此,不知所谓何事? 队伍的前进并没有停止,符雨的脚下开始出现了台阶,原来这经堂底下别有洞天,看着火光不知延伸到何处的长队,符雨竟暗自有些窃喜。 脚下的台阶修葺工整,看样子是新修不久,这么大的工程量,理应早早就有所谋划。 耗费这么大的人力、财力、物力修个暗道,是个正常人都应该明白肯定另有所图。 暗道能容纳三人并行通过,两侧没有放置照明的设施,全凭借众僧手中的火把。 众僧的呢喃声在暗道里经久不散,似乎有万千神佛在耳边低语,符雨起初觉得好听,清心净欲,后来直感觉像是戴上了紧箍咒,听一万个唐僧唠叨。 暗道两侧没有辨识物,符雨也不清楚走了多远,只能看表估摸距离,足足走了一个小时还未停下。 符雨不由砸舌:“这他娘的是修了多长,秦始皇陵就算有暗道,估计也没这长。” 又走了约莫有一刻钟,居然有阵阵阴风袭来,在这暗道间回荡,发出的声音如鬼哭狼嚎一般,令人生畏。 好在众僧的梵音完全的压制住了这声音,符雨方才感到心安。 暗道豁然开朗,顶部犹如消失了一般,两侧墙体垂直向上,其上雕刻细腻却极不规整,众人的火光也照不到它的顶部。 众僧的诵经声愈大了,全都低头快步通过,一副此地不可久留的作态。 符雨看到怪人依旧昂首挺胸,大步向前,众人又都低着头,胆子反倒大了起来,仰起头来端详着顶部。 啪嗒。 从天而降的不明液体粘在符雨手上,黏糊糊的像极了大号鼻涕,把他好一阵恶心,甩了半天也甩不掉。 啪嗒。 又是一串不明液体掉在符雨脚边,仿佛顶部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他。 符雨想抬头一看究竟,又怕鼻涕状的东西砸在自己脸上,那还不如让他一头撞死算了。 他鼓足了劲儿终于甩掉了手上的不明液体,刚抬起头,就看见一张白色鬼脸,正对着自己,两双鼻子只有一指的间隙。 符雨大叫一声,惊坐在地上,所有的僧侣都停下脚步望向他,他赶忙拉紧了帽子,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怪人扶他起来:“只不过是鬼脸面具罢了!” “踏马的,吓死老子了。”符雨给自己壮了壮胆,发现暗道中零零散散地挂着这种白色鬼脸,神态各异,却无一是喜。 来不及细看,符雨便埋低了头随众僧继续前行,时不时地偷瞥空中的白色鬼脸,白色鬼脸好似有所感应,齐刷刷地望向自己。 一只大手将他的头按下轻声道:“不要胡看。” 前方灯火通明,貌似就是终点,宛如一扇狭长的大门,有那么一瞬间,符雨有些恍惚,自己正在走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未来,这扇门将带他前往新世界。 借着前方的亮光,符雨终于能稍微看清暗道的顶部,是千姿百态的上半身雕像,两侧不规整的纹路雕刻的乃是它们的下半身,全都凶神恶煞,面目可憎。 有些仿若看蝼蚁一般的眼神注视着下方,有些则趾高气扬,目空一切,有些却露出狡黠的笑容…… 符雨暗啐了一声:“这些火柴人,真丑。” 怪人好像听到了他的轻蔑,轻笑了一声。 越过这扇“大门”,陡然间一望无垠,令人感觉不像是在地底,更像是站在一片荒原之上,前方一个巨大的球体,灿若星河。 成千上万的众僧分散在它四周,瞬间失去气势,变成了乌合之众。 离光球最近的那一群人,变得有如散落在地上的芝麻大小,让符雨忍不住猜测这个光球到底有多大。 怪人和符雨也趁此机会脱离了众人,暗自接近光球。 符雨有些担心地问道:“刚才在暗道里就没有怀疑我吗?” 怪人笑了笑:“当然没有,因为他们都被这样吓到过,只不过新人越来越少了。” “新人?”符雨不解地问道。 “是的,就是像你一样的新人。” “你也被吓到过吗?” 怪人轻咳了两声, 装作没听见。 “这光球是个什么东西?”符雨也识趣,重新开口问道。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符雨不再跟在怪人的身后,而是与他并肩同行,丝毫不愿意错过眼前的精彩。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这么空旷,我们现在还是在地底下吗?” “当然在。要是在地面上,哪里需要花这么大力气,不过当真如此,你我怕是都没有机会接触它。” 两人距离光球越来越近,亮光更加璀璨夺目,再往前便要睁不开眼。 “看清楚了吗?”怪人主动开口。 “看清楚什么?” “当然是它为什么发光?” “没看清,太刺眼了。” 怪人有些不悦:“仔细看。” 符雨眯着眼睛打量光球,发现发光的并不是光球本身,而是附着在它表面的一种植物,这些植物的根茎从球体上大大小小的凹坑中生长出来,爬满了大半个球体,发光的正是它所开的花。 “这是……石中花……” “没错,为了方便理解,我们也称它为石中花。” ------------ 川西秘藏 第五章 朝圣者和不死者 符雨脑袋里有无数的问题要问,一时间都不知从何问起,只能一件一件地询问:“这些花为什么会发光?这个大石球又从何而来?” 怪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是谁发现的这里?” 怪人再次摇了摇头。 “这些人大晚上都不睡觉,来这干什么?” 怪人不再摇头:“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朝圣者,特别是见识过石球能力的朝圣者,对它的崇拜之情,几乎达到狂热的程度,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能见到石球或是摸到石球更能让他们欣喜了。尤其是石中花长出来之后,所有的朝圣者都把它当做圣物。” “什么能力?” “让人变成不死者的能力。” “不死者是什么?长生吗?” 怪人又摇摇头:“长生是长生,不死是不死。长生会被杀死,不死才能长生。” “如何获得这种能力?” 怪人指着石球:“呐,很简单,看到这球上大大小小的凹坑了没有,随便找一个走进去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怪人眯了眯眼:“不过这些所谓的不死者,在他们走进石球之前,没有人知道谁是不死者。” “为何这么说?”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会变成不死者,死了的人也没必要给他多一个称谓。” “不死者多吗?” “以前很多,现在少了!” “不是不会死吗?怎么会变少了?” “不是不死者数量少了,是能变成不死者的人越来越少了。” “那你是朝圣者还是不死者?” 怪人轻笑道:“我都不是,我是……” 怪人摆了摆手:“不提也罢!” 符雨内心一万个骂人的词汇差点脱口而出,太吊人胃口了 。 “那些不死者不会惹人嫉妒惨遭毒手吗?”符雨问了这个问题后就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怪人笑意更甚:“都说了不死者是不会死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不死者也有缺陷。” “什么缺陷?” “就是复活需要时间,而且没有人知道会是多久。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年,也有可能是一千年、一万年。即便成为了真正的不死者,也没有人敢去一直尝试。但多年以来的经验告诉我们,不死者真的杀不死。” “那就让他一直躺在毒气里或者真空里不就行了,复活就被杀死,再复活又被杀死,不就永远活不了。” 怪人满头黑线:“这办法亏你能想得出来,当然,还真有人和你一样歹毒。他们虽然永远活不了,却也永远杀不死。” 符雨尴尬一笑:“我就是举个例子,干事情不是得严谨吗!” “不死者是个大麻烦,真正成为不死者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进入石球后会出现在何处,也没有人知道现在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不死者,只能粗略地估算成为不死者的人越来越少,可事实真是如此吗?我看也不一定。” 怪人顿了顿:“自从不死者开始被追杀后,这些人越来越会伪装,包括刚刚成为不死者的后生,好比今年一共进去过一两百号人,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成为不死者的消息,真是后生可畏啊!” “被追杀?” 怪人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你想都没错,就是你认为的那种追杀。” “难不成你是追杀者?”符雨回想起白天见到的尸体和自己所做的梦,内心深处竟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自己是不死者?” 怪人再度摇了摇头:“我也不是。” 符雨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不死者的记忆会保留吗?” “会!”怪人语气异常肯定,符雨也稍微心安了几分。 “你带我来这为了什么?不会只是为了让我看这个石球吧?” 怪人呵呵笑道:“那当然不是,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怪人拉着他走到一处更为僻静的地方,确保四下无人,方才严肃地开口道:“我希望你能帮我毁掉这个石球。” “为什么要毁掉它?再说凭我能毁掉它?我要是毁掉它,这些朝圣者不得和我拼命?到时候我还能活着出去吗?”符雨一脸狐疑。 “你放心,保你活着出去,不光能活着出去,还能保证你下半辈子再也不用发愁。不是不用发愁,是整天吃喝玩乐就行了。” 今天一整天的信息量太大了,任何一件对于符雨来说都像是做梦一样,再听下去,符雨便要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事实上,自从进入到这片地底荒原,他就早已分不清了。 怪人看符雨没反应,继续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死者是个大麻烦,可能你还不明白为什么!但这些事说来话长,我出去之后,会慢慢和你解释,你肯定会理解的,当务之急是把这个石球毁掉,不要再诞生新的不死者了,多一个就多一个变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地方不是每天都开放?” “当然不是!这地方打开是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只有这种大雾天气,才有一定可能,一天下十几次雨的天气很多,但像今天起这么大雾的日子并不多。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其他味道了吗?是当地僧侣特制的催人入睡的药物,闻得多了,困意就会袭来,老老实实地一觉睡到天亮,好好做个美梦。” “那我为什么没事?” “因为你的好朋友给你解药了。” “张舟客?他为什么会有解药?”符雨脑子更乱了。 “他不是第一次来了。” “可他说他没来过这。” “记得我跟你说的,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因为有些东西的存在,这世界变得不一样了。”怪人不紧不慢地耐心给他解释道。 符雨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把这个石球毁掉?” 怪人有些诧异:“你有这个打算?” “我不确定。我想知道如何才能把它毁掉之后再做打算。” 怪人有些欣慰:“那倒也是。毁掉它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怪人欲言又止。 符雨这次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你倒是快说啊!” 怪人一脸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你得有心理准备。” 符雨点了点头,心想这一天的刺激还不够吗,再来点儿也无所谓,大不了破罐子破摔。 怪人确认他做好了准备才开口道:“你是不死者!” 符雨瞪大了眼睛望着怪人,声音里充满着震惊:“我是不死者?怎么可能,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为不死者的,但是你确确实实是不死者,因为我抗走的是你的尸体。” “我的尸体?我不好好的在这吗?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这件事情上面要求保密,但涉及到重大紧急事项,你有知情权。” “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你,我很难想象你还活着。这是24年前发生的事情,你看一下。” 怪人递给他一个档案袋,没有想象中的“绝密”或者“最高机密”等字眼,符雨平静了些。 不过他的手脚有些慌乱,半天打不开,显得笨手笨脚的。 打开后,里面只是薄薄的两页纸,一张是旧报纸,另一张则是照片。 “1995年5月6日,江苏南京,在校大学生符某,被凶手张某某杀害,经调查,两人并无任何利益冲突……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符雨把照片拿到报纸上,照片上的尸体赫然正是自己,看照片的老旧程度,并不像是伪造的。 符雨彻底愣住了,仍不敢相信:“那昨天下午你抗走的尸体又怎么解释?” “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因为你是第一个。” ------------ 川西秘藏 第六章 苯教 符雨迫不及待地追问:“第一个什么?” “第一个死了以后,不需要靠本体复活的人。”怪人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笑意,用充满惊喜的眼光看着他:“有点像…像…金蝉脱壳,不,比那个还要厉害一点。” 符雨回想起车窗外的那具尸体,一脸惊讶:“照你这么说,我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为何尸体却像是刚刚死去一样?” “因为这么多年,你的尸体都被苯教保护了起来,就藏在孜珠山的天门之旁。不过前些日子被人偷了去,好在已经被我追了回来,不然真不好交差。” “苯教?那又是什么?” “一个宗教,一个藏族的本土宗教。” “为何我没有听说过?” 怪人冷哼一声:“你没听过的事情多了,没听过不代表没有,我随便说个国家,可能你都没听过。” 符雨不理会怪人的鄙视,接着问道“那他们为何要保护我的尸体?” “因为张载道。他跟孜珠寺的迦扎仁波切是好朋友,嘱托他保管好这具尸体。” “迦什么波切,你说慢点……” “迦扎仁波切,也就是孜珠寺的迦扎活佛,我们叫习惯了。” “那这个张载道又是谁?” “杀你凶手的弟弟,他哥叫张衍道,在他哥杀了你之后,他就把你的尸体就运到了孜珠寺。” 符雨很不解:“他为什么要杀我?” 怪人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最有可能的推测是他拿你们做实验,特别是在85年到95年这十年间,有许多人和你一样,死的极不正常。” 符雨气不打一处来:“他拿我做实验干什么,让我逮到非得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怪人哈哈大笑:“你要是真能逮住他,也就不需要我了。” 符雨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也是不死者吗?” “是。他活得太久了,久到你无法想象,可能连他自己都记不得自己活了多久了。”怪人长叹一口气,一脸忧郁,像一个看透人生的世外高人:“你说人活那么久真的有意思吗?” “我不知道……” 符雨低头沉思,再次发问:“那其余的人呢?为什么单单保护我一个?” 怪人一脸鄙夷:“谁告诉你只保护你一个人?不过说来也怪,杀完你后,他就消失了,整整二十四年,没有人见过他。这么看来你还真有点特殊性。” 符雨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不过他仍不甘心:“你怎么能确定那具尸体和我是同一个人呢?有可能只是那个人长得和我很像!其实根本就不是我!” “那就是你。”怪人斩钉截铁地说:“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你身上有几颗黑痣,分别在哪儿都说出来。” 符雨不太服气,觉得怪人装模作样,反问道:“那你说说有几颗。” 怪人惊异地望着他,没好气地答道:“一颗都没有,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全世界没黑痣的人多了,我猜十有八九就是瞎蒙的。况且人已经死了,你想怎么说都行,说不定你只是在利用我……”符雨不愿接受他所说的一切,但说起话来底气却有些不足。 怪人满脸喜色,用看女婿一般的表情看着他:“终于上道了,学会怀疑只是第一步,很快你就会明白,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狡诈。” 见怪人又用几句故作高深的话转移话题,符雨感觉自己白费这么多口舌。 “我对比过你和那具尸体的DNA,一模一样。”怪人语气平淡,丝毫不像是在撒谎。 听完符雨心中生疑:“你从搞的样本?” “你住过的酒店,坐过的车,哪哪都有,就像喝水一样容易。” “你跟踪我?” 怪人耸了耸肩:“我可没有那兴趣跟踪一个大老爷们。”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听怪人解释了这么多,符雨或多或少明白了些,不过心里的疑团却更大了。 怪人不再看他,而是望向石球:“或许你不会帮我,但你一定会帮你的好朋友。” “张舟客?他怎么了?” “他已经走进去了,如果你现在行动,说不定他还有一线生机,不然……” “不然怎样?” “不然他就会死掉。” 符雨语气有几分着急:“不是说有机会成为不死者吗?” 怪人依旧不紧不慢,仿佛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拒绝:“石球内部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只有接触到翘曲点的人,才有可能成为不死者,不然都是徒劳。” 听到从怪人嘴中突然蹦出一个物理名词,符雨当即反问:“翘曲点?” “听别人说翘曲点的意思就是在这个空间内可以进行瞬间移动,我觉得挺适合这个石球的,别看我这个人虽然大大咧咧,又信神又信佛的,但平常还是很讲科学的。”怪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听完怪人的一番解释,符雨直感觉无语,这个怪人更像是一个大忽悠,忽悠自己来给他干活的。 “你听我接着说完,如果只是他进去了,那倒没什么,是生是死是他自己的选择,我管不上也不想管,但是刻碑人也进去了。” “刻碑人?” “张衍道的人,知道他们的人都这么称呼他们,事实上他们内部也称自己为刻碑人,因为他们不管杀了谁,都会为此人刻个碑,称得上是业界良心。”怪人耐心地解释,同时竖起了大拇指:“不过据我接到的情报,他们本次的任务是杀掉张舟客,多亏现在是法治社会,加上这小子心思缜密,处处小心,才让刻碑人没机会下手。” “为什么要杀他?”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刻碑人。” “万一你是呢……”符雨小声嘟囔。 怪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刀,符雨赶忙改口:“但我相信你不是。那你说说我要怎么才能救张舟客?哦不,怎么才能帮你毁掉这个石球?” 怪人把刀递给他并拍了拍他的肩:“小子还挺机灵,拿着,救他很简单,把所有的刻碑人杀了就行了。至于毁掉石球嘛,稍微麻烦一点,你要在里面找到石中花的种子,把它挖出来,然后再找到翘曲点,把种子扔进去就行了!” 符雨郁闷到了极点,还以为是什么高人,结果真是个大忽悠,把杀人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真当自己是法外狂徒,直截了当得回道:“毁掉石球这么简单你怎么不去?” “我找不到石中花的种子,只有你能找到。”怪人一脸真诚:“我会陪你一起进去,把刻碑人杀掉,你就安心地找种子。” “为什么只有我才能找到?” “因为你是不死者,而不死者没有一个愿意帮我们找的。” “没有一个愿意,总得有个理由吧?再说你怎么知道不死者可以找到石中花的种子?” 怪人有些发愣:“问得好。曾经有两个人找到过石中花的种子,想必你也该猜到是谁了。” “张衍道和张载道?” 怪人点点头继续说道:“传闻说是他们兄弟俩一起找到的,但不知怎地张载道把石中花的种子吃了,气得兄弟俩反目成仇。而且我抓到过很多不死者,每次盘问他们,只要涉及到石中花的种子,他们都闭口不谈,像是说了会招来什么可怕的事物,无论我用什么方法他们都不肯说。” “十大酷刑?” 怪人苦笑:“他们知道自己不会死,自然什么也不肯说,只会讲讲笑话,打打诳语。” 符雨点点头表示赞同:“那倒也是。” 怪人突然拉着他的手,低声道:“快走。” 符雨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批僧人直冲他们而来,被黑帽掩住的面庞完全看不清楚,单看架势不像是好人,符雨跟着怪人加快脚步,后面的僧人居然跑了起来,显然目标是他们无疑。 怪人和符雨不自觉地飞奔起来,几步便冲到了石球跟前。 “走,跟我进去。”怪人找了一个稍大的石洞,便要冲进去。 符雨内心有些抗拒,行动有些放缓,怪人却丝毫不理会他,拉着他硬往里冲,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追赶的僧人,咬咬牙,内心安慰自己:“算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做了决定,符雨方才觉得自己鲁莽了。 “法图玛。” ------------ 川西秘藏 第七章 一颗眼珠 漆黑,一片漆黑。 背后的亮光犹如遇难时的一线生机,转瞬即逝。 符雨觉得自己像在宇宙的永恒之夜中奔跑,唯有双脚还能让他存有一丝真实感。 僧人似乎没有追进来,怪人停下了脚步,再次点燃了火把。 符雨双手扶膝,气喘吁吁:“那些人想干什么?” 怪人举着火把环视四周:“当然是为了抓你。” 符雨昂起头:“抓我?为什么抓我?你怎么能确定人家就是抓我,不是抓你呢?” “我不确定,你可以出去试试。” 符雨听完便一言不发,心想要不是为了救人,他才不愿意趟这浑水,不过嘴上却什么也没说,过了好一会才重新站起来,到处打量。 石球内部果真如怪人所说,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他两正处在一个相对宽阔的椭圆形空间,光是四周大大小小的石洞少说也有二十个,石中花粗壮的根茎就从中生长出来。 看着不光在头顶,脚下也有的石洞,符雨庆幸自己刚才一路没有掉进石洞,不然是生是死还当另说,想想竟有些后怕。 “我们该怎么走?”想到进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救人,符雨也没太多功夫惧怕。 怪人没有理他,走到最近的一个石洞旁,又看又摸,片刻后摇了摇头,接着走向另一个。 换了七八个石洞,怪人总算不再重复刚才的动作,恢复了正常的神态,用火把指着黑黢黢的洞口:“就是它了。” “你确定?”符雨在怪人刚刚摸过的地方瞧来瞧去,没发现什么端倪,不禁有些怀疑。 “这个洞最老。” “老不老也能看出来?”符雨满脸疑惑,合着光用眼睛看就能认出哪个洞最老,瞬间感觉自己这么多年学白上了。 “光看不行,还得摸。”怪人一本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 既然怪人这么说,符雨也不再多问,但心里却是一百个不相信。 怪人看符雨吃瘪,有些幸灾乐祸,开口道:“石中花长势迅猛,长出了许多分枝,在石球中大肆破坏,才导致石洞的产生,石中花的种子肯定在最深处,我们沿着最老的洞走,总是没错的。” “那要怎么才能找到张舟客呢?”符雨对找种子的兴致并不大,况且怪人所说他也不是全然相信。 “他也是来找种子的。”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怪人微微一笑:“我说过了,你朋友不是第一次来,而且毁掉石球的方法还是他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的?” 怪人嗯了一声,符雨更加凌乱了,张舟客还是他认识的张舟客吗,他究竟是什么人? 怪人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人还是那个人,不过人和人不一样,总有些苦衷,他人无法理解,我想他心里也不好受。” 怪人一摆头:“走吧,别愣着了,人命要紧。” 符雨不再迟疑,举着火把跟在怪人屁股后面。 看着被粗壮的根茎所开凿出来的道路,怪人也有些惊叹:“这些根茎破坏力惊人,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怪人又掏出一把军刀,在根茎上猛划,根茎纹丝不动,刀反倒出现了卷刃:“看到没,真是个好东西,可惜谁也带不走。” 符雨也有戏吃惊,这些根茎如此之坚硬,比起金刚石有过之而无不及。 符雨伸出手去摸看起来有些粗糙的根茎,入手冰凉,很有质感,非但不像木头,反而像是由不知名的金属打造而成。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随便拿一小块出去也值得各路科学家们研究上一段时日了。 走了不到百米,便又出现了岔口,不似刚才那么多,怪人又用同样的方法确定了该走哪个石洞,两人沿着根茎越走越快。 “走这个。”怪人再一次查看完四周的石洞,冷不丁地指了指头顶正中间的石洞说道。 “这个咋走?” “爬上去。” 符雨是一百个不情愿,但又没办法,谁让自己没话语权。 两人要攀着根茎往上爬,无法举着火把,只好熄灭别在腰上,怪人从身上又摸出一根荧光棒,问他要不要等会嘴里也含一只。 符雨摇了摇头:“你含着在上面打头阵就行了,咱两都含着不好交流。” 怪人没有强求,觉得符雨说的在理,便含着荧光棒抱住根茎往上爬。 待怪人稍微往上攀爬了些,符雨也抱住了根茎往上爬,根茎上凹凸不平,有许多适合落脚的地方,攀爬起来并不是特别费力,此刻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维修电线杆的工人,正带着身后全村小孩的希望检修。 怪人行动迅速,分毫没有等他的意思,他身上所带的那点光就如同从手心飞走的萤火虫,一转眼就要搜寻不到了。 “等等我!” 没人理他,可能是怪人含着荧光棒不好回话,符雨心想。 他仍努力地往上攀爬,微光已经彻底消失了,黑暗彻底笼罩了他,他只能牢牢地抱住他唯一能依靠的根茎。 符雨继续攀爬,感觉又过去了十来分钟,还是没有看到光亮,符雨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个根茎永远没有尽头,自己永远也没机会爬到顶。 “法图玛,能听到吗?”符雨大喊道。 他的声音在石洞里回荡,还是无人应他,符雨心中有些发毛,怪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如果他一不小心掉下去,也应该先砸死自己才对。 “法图玛,能听到吗?” “喂?喂?喂……”符雨又大喊几声,还是如此。 突然符雨感觉手里黏糊糊的,吓得他想缩手,好在求生的本能时刻警告他,不要松手,才勉强抱实,但是从手心传来的黏糊糊的感觉也是真的,黑漆漆的符雨什么也不到,只能微微侧身,换了个地方抱实,心里那股不适感才消失。 冷静下来的符雨开始思考刚才摸到的东西,那绝对不是根茎本身,可在这直上直下的空间,即便说是以前进入石球渴望成为不死者的人死去,那也该掉下去才对,不该出现在这里,那又是会是什么呢?符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符雨准备不再多想,继续往上爬,心想上去一定要大骂怪人一顿,于是深呼吸一口气,右手往上摸索,指尖又碰到黏糊糊的东西,立马缩了回来,又换了个地方还是如此,摸来摸去上面似乎没有不黏糊的地方,符雨心一横,手抓着黏糊糊的东西打算发力,不曾想一下子扯下来一个东西,有些硬邦邦的,符雨拿到自己眼前,想要看清楚,却是徒劳。 正当符雨要扔掉手中东西继续攀爬时,上面突然有了一丝亮光,符雨才看清手上所拿之物,是一颗眼珠。 ------------ 川西秘藏 第八章 白色鬼脸 纵使符雨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还是被吓了一跳,惊慌之中把眼珠甩了出去,脏话脱口而出。 眼珠很快被黑暗吞噬,头顶的亮光微弱,但至少能让符雨看清四周。 要知道人最大的恐惧往往来源于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有些东西当你看清之后,反倒没那么可怕。 盯着下方无尽的黑暗,符雨思忖良久,坠下去的是眼珠子,那头顶岂不是尸体?可那黏糊糊的手感,又有哪点像是人的皮肤? 咦?这亮光哪里来的? 肯定是法图玛的荧光棒,想到怪人就在上方不远处,符雨冷静了下来,给自己壮了壮胆。 尸体就尸体,死了的人怕他作甚? 符雨的头一点点地往上抬,似乎怕画面太过血腥,自己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饶是如此,当他看清离自己一臂之远的地方那一大团黏糊糊的东西本貌时,还是胃里一阵翻滚。 与预想中相同的是上方确确实实是尸体,但不只一具,甚至符雨也分不清是几具。 这些人全被剥光了皮,杂乱无章地被绑在石中花的根茎上,除了其上暴凸的几颗眼珠尚可分辨出以前是脸的位置,其余部位早已血肉模糊,彻底分不清哪是哪儿,从中渗出丝丝鲜血,却并未沿着根茎流淌太久,很快便被其吸收不见。 望着头顶缠绕在一起的血尸,符雨心里有些发憷,愣在原处发呆,胳膊上的酸痛都暂时被抛之脑后。 看样子这些尸体刚死不久,谁能在此处杀这么多人,还有空把他们剥皮,捆在一起,思来想去符雨觉得这绝对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想到这他不禁浑身起鸡皮疙瘩,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等待狩猎的眼睛在盯着他。 上方本就不大亮的微光又逐渐变得黯淡,符雨方才幡然醒悟,对着头顶大喊:“哎…哎…我在这儿呢!法图玛,我在这儿呢!” 连哼唧声都没听到,光亮便彻底隐去,骇人的血尸也从视野中消失,但恐惧感并没有随之离去,相反变得更加恐怖,四周的黑暗都成了恐惧的来源,符雨感觉整个石洞里飘荡都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打死我我也不敢上了。”符雨心想,“这该死的怪人,真是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现在可如何是好?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啪嗒。 从头顶落下一滴黏糊糊的东西,粘在了符雨右手上。 “卧槽!不会是血吧!”符雨一想到扭曲的血尸和摆弄他们的凶手,就浑身发毛,左手抓紧,右手用力地甩着。 啪嗒。 又是一滴,滴在了他头上,符雨瞬间炸毛,甩完了手上的又去拨弄头发上的,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心里一阵恶心。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胡思乱想的符雨恢复了冷静,动作慢了下来。 这个感觉跟刚才摸到的感觉不大一样,不像是血迹,更像是口水和鼻涕,虽然都有些黏糊,但这个明显要滑溜很多,让他想起了在狭长暗道里滴落的不明液体。 嘶嘶。 从耳边传来像蛇一样的声音,近在咫尺,符雨后背发凉,心又紧绷了起来,看来黑暗之中确实另有他物,一直盯着自己,伺机而动。 符雨心里直打鼓,竖起了耳朵,不敢大喘气,石洞里只有他的心跳声,但他绝不会怀疑自己刚才所听到的声音,那声音太近了,不会超过一拳的距离。 我不会死在这里吧,我可不想被剥皮,符雨此刻心中万念俱灰。 突然他眼前亮了起来,十分刺眼,是一根发光的荧光棒,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变得异常难堪。 这根荧光棒正躺在白色鬼脸的喉咙里,白色鬼脸张大了嘴,嘴角还流着哈喇子,朝着符雨咬来,像是要一口把他吞没,白色鬼脸动作之快,压根就没给符雨反应的机会。 符雨满脸震惊,这么近的距离,想做出反应已经来不及,况且他现在手脚僵硬,全然不听指挥,只能闭上双眼等死。 砰! 一声枪响。 白色鬼脸惨叫一声,开始四处乱窜。 借着它口中的亮光,符雨勉强能辨别出它的身形,除了那张白色鬼脸外,通体昏黑,形似蛇,黑色的身躯如同经过数千次的打磨,分外光滑,缠绕在石中花的根茎之上,行动起来不发出一点声音。 如今被打中一枪,白色鬼脸彻底陷入颠狂,光滑的身躯在根茎上扭来扭去,似乎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急着找阴暗地带躲避起来。 砰!砰!砰! 又是三枪,精准无误的打在白色鬼脸之上,不再发出嘶吼,宛如失去了生命,粗长而又光滑的巨大身躯也瞬间失去了附着能力,跟着白色鬼脸,从根茎上跌落下去。 白色鬼脸不知所踪,亮光却没有消失,上方传来熟悉而又亲切地声音,是法图玛。 “没事吧?” 符雨心中一万个骂人的词汇到了嘴边只剩下没事两字。 “跟我走,快爬上来。” 符雨看了看上方被白色鬼脸的身躯磨得更加光滑的血尸,神色有些尴尬。 “都是些死人,怕什么,还能站起来打你不成。”怪人看他还没有动,调侃道:“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走了,等会白脸鬼脸上来,你可别哭爹喊娘。” “哎,别走,等等我,我走还不行吗!” 符雨再次深呼吸,一鼓作气,飞快爬了上去。 直到手心上黏糊的感觉消失许久,才睁开眼睛,气喘如牛。 “快走,别愣着了。” 怪人踢了他头一脚,符雨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追上怪人,怪人身手矫捷,片刻便与他拉开了距离。 “快点,这次可别跟丢了。” 胳膊的酸楚比起黑暗中的恐惧似乎算不得什么,符雨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牢牢地跟着怪人的节奏,生怕又看不到他的身影。 这次仅仅爬了不到五分钟,两人便来到了另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符雨躺在石洞出口旁边休息,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摊在地上。 怪人也不着急,安静地坐在那里等他休息好,符雨觉得心跳稍微正常些,方才双手撑地而起面向怪人问道:“这些白色鬼脸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和之前暗道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你说的进入石球会死是因为它们吗?” 怪人语气平淡:“我也不知道这些白色鬼脸是什么东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们和石中花是一伙的。” “一伙的?” “没错,这些白色鬼脸会想方设法吞掉石球里面的人,在体内剥去他们的皮,在把他们吐出来,他们的血就是石中花的养料。” “那这东西多吗?” “以前很多,现在很少了。石中花刚从石球里长出来的时候,这些白色鬼脸就在石球表面害人,没想到谁也干不过,反倒被人宰了不少,还把它们的鬼脸挖出来挂起来,后来它们再也不敢露面,只能在这石球暗处害人,哈哈哈。” “他为什么不害你?” 怪人有些得意:“这东西机灵着呢!专挑软柿子捏。” 符雨撇撇嘴:“那你的荧光棒怎么会在它嘴里?” 怪人掏出一片破布:“我是为了从它嘴里找东西,一会功夫死了这么多人,太不正常。” 符雨看着那块被撕烂的破布,上面绣着一个怪异的符号,问道:“这是什么?” “刻碑人的符号。” ------------ 川西秘藏 第九章 刻碑人 符雨有些惊讶:“那几个人全都是?” 怪人摇摇头:“全都不是。刻碑人要是能死在它手上,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符雨微微有些失望:“那这破布从何而来?” “看这破布的年头,有很长时间了。不知怎地,一直被含在它嘴里,也没被腐蚀掉。” 符雨从怪人手中拿过破布,上面还带点黏糊,立马就想把它扔掉,但还是忍住了。 拿着破布在石地上擦了半天,才再次拿起来察看。 布上所绣图案是一个万字符“卍”,其上还绣有四个小点,分散在四个凹痕中。 怪人看符雨看得认真,忍不住打断他:“白色鬼脸袭击我的时候动作迟缓,像是故意让我发现这块破布。” “这玩意儿还这么有灵性?” “我不清楚,但它肯定不傻。” 符雨趁机反问:“既然它这么机灵,你爬之前也不告诉我,还一个人爬那么快,摆明了想看着我死?” 怪人表情有些尴尬:“一时疏忽,我也是好久没来了,把这事都给忘了,直到看见鬼脸我才想起来,毕竟这玩意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再说了你不是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吗!” “忘了?”听怪人这么说符雨有些愤懑:“那倒是,有些人的心和鬼脸一样歹毒,差点要了我的老命,可别让我抓住了,不然也把它的脸挖出来吊起来。” 怪人打趣道:“你有这个胆子?就算你把它吊起来,它也死不掉,等到和它的身子合二为一,便又能追着你跑。” “光剩个脸还死不掉?真是够不要脸的。” “连人都能获得不死的能力,它们为何不行?老天爷总得公平一点,不能太偏袒人类了。” 一想到刚才差点被吃掉,符雨就气不打一处来:“谁让它们到处害人,它们要是老老实实的,我肯定不记恨它们。” 怪人表情有些苦涩:“可能这就是不死的代价,你以为光是它们害人吗?那些成为不死者的人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不死者为什么要害人?”符雨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了不死?” “他们不是已经不死了吗?” “如果一样东西能赋予你某种能力,那它就有能力收回。就像这个石球,能让人成为不死者,要是这个石球被毁掉了呢?没有人敢保证不死的能力还存在。” 符雨接着怪人的话:“他们害怕石球被毁掉!” 怪人点点头:“并不是所有人都害怕,凡事都有两面性,人也一样,有的不死者害怕石球被毁,有的则希望被毁掉,当然也有的已经超脱世外,安心享受每一天的生活,根本不在意石球的毁灭与否,不过这种人最少,状态维持不了多久,心神就会动摇。” “既然他们不在意石球毁灭与否,那他们有没有透露过关于石中花种子的事情?” 怪人摇了摇头:“他们只是不在意石球的存在,但对于石中花的种子还是只字未提,不知道它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怪人所言勾起了符雨的兴致,他想现在就找到石中花的种子,看看它到底有何魔力,让这么多人都守口如瓶。 符雨再次想到了张舟客,甩了甩头,把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压了下去:“那为何刻碑人只追杀张舟客,不追杀你?” 怪人嗤笑道:“谁说没人追杀我?说不定刚才在石球外面追我们的僧人就是刻碑人假扮的,这些人无处不在,说不定你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在眼里。” 符雨再度吃瘪,却脸不红心不跳,继续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怪人站起身来,果断地伸出手指着符雨身后的石洞:“就你身后这个。” “你都看过了?” “这地方我以前来过。” “来过?” 怪人嗯了一声,指着另一个石洞:“不过我以前是从这里过来的。” 怪人点亮火把,走在前面,指着石洞旁边的记号:“这有我以前做的记号。” 符雨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那处刻满了记号,乱七八糟的,甚至有的地方已经被覆了好几层。 “你能认出来哪个是你的记号吗?” “当然能。”怪人笃定地指着一个向上的箭头,反问道:“你能不认识自己写的字?” 符雨不再多问,跟着怪人走进石洞,石中花的根茎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石洞中,但符雨却觉得它有了生命,连看它的表皮都感觉有了血色。 一想到这玩意儿喝人血,符雨有些不敢摸它,尽可能贴着石壁走。 和怪人又换了几个石洞,符雨看到稍微开阔的空间,已经彻底凌乱了,感觉都似曾相识,以至于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刚走过。 “看这里。”怪人手指的地方是一堆形状各异的符号,像是为了区分哪个是自己的。 “怎么了?”符雨有些疑惑。 “这个是张舟客留下的符号。”怪人指着其中的一竖。 符雨很是无语,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就一道竖线,你就能知道是他刻的?况且就算是他刻的,你又如何能分辨出来?莫非你两之前就认识?” 怪人缓缓解释道:“昨天下午他是不是没在宾馆休息?一个人出来了?” 符雨仔细回想昨天下车之后的情形,有些不是很确定地答到:“好像是出去过一阵,但我记不清了,当时刘惊南说他肚子疼,进了房门就冲进了厕所,张舟客也说他肚子疼,出去找个厕所,一会就回来,我当时有点累了,一心想休息,也没太在意,躺大床上就睡着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但是刘惊南叫我们去吃饭的他肯定是在的。” “这就对了。”怪人语气肯定:“他出去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在佛学院的各个地方做标记,我一路跟着他,看他做的所有记号,全是一道竖线,苍劲有力,入木三分,非常的有辨识度。” 话是这么说,可是在众多符号里面,符雨还是看不出这道竖线有什么独特之处。 怪人有些得意:“你仔细看这条线,分外的直,一般人可刻不出来。” 符雨也不反驳:“你说啥就是啥吧!” 两人刚打算进洞,从别的洞里传来一声惨叫,两人齐刷刷地回头。 符雨看着怪人,怪人眼神示意过去看看,两人都掏出军刀,蹑手蹑脚地靠近声音传来的石洞。 漆黑的洞里传来急促而又慌张的奔跑声,像是被人追赶,听起来却只有一个人。 声音越来越近,两人举着火把又不敢熄灭,石球中暗处的东西太多,容易遭殃。 恍惚间有一道人影出现,奔跑声慢了下来,似乎有些力竭。 噗通。 在两人的注视下,黑色人影僵直地倒在了地上,石洞中恢复了宁静。 虽然倒地之人没了动静,两人却不敢掉以轻心,仍小心翼翼地往他的位置靠。 直到照亮他的身形,是一个全身黑衣的人。 怪人不再犹豫,快步上前,半蹲而下,把火把递给符雨,两手翻过此人的身体,撕开了他的外衣,露出了里面的衣衫。 衣衫上的符号和破布上的一模一样,正是怪人所说的刻碑人。 刻碑人脸上的皮全没了,显得十分骇人,两人面面相觑。 怪人用眼神示意符雨朝里看,符雨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高举火把,想要看清楚石洞深处有没有别的东西。 石洞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三个人,除了被根茎遮蔽的地方。 忽然刻碑人的手动了,手指沾满了鲜血,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地上画了一道笔直的竖线。 ------------ 川西秘藏 第十章 白屃 看着地上刻碑人临死之前所做记号,符雨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跟张舟客有关系?但这未免太过巧合。 怪人在尸体上摸来摸去,试图发现一些线索,最后在腰的位置停下,一把撕开腰后的衣服,用军刀刺了进去。 符雨扭过头,不愿多看。 “是这个东西。” 怪人刀尖上挂着一条肉乎乎的白色虫子,似乎还没死透,时不时地蠕动一下。 “这是什么?” “白屃。” 怪人站起来准备把刀递到符雨眼前,让他看个清楚。 符雨赶忙摆了摆手:“我能看清,不用拿这么近……白屃是什么?” “白色鬼脸后的虫子,靠吃人肉生存,不过自己没杀人能力,寄生在鬼脸后面混口饭吃,怎么会无端地跑到人体内去,奇怪……” 怪人还在感叹,石洞深处逐渐变得朦胧,不知从何而起的白雾弥漫而至,充斥了整个石洞,还在不断变得浓厚,很快符雨只能勉强看清眼前的怪人。 雾气带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符雨轻嗅一口便眉头紧皱,放缓了呼吸频率,这味道和地上迷雾所散发的味道一样,如果怪人所说不假,它自带催人入睡的功效。 没等符雨发问,怪人让他从身上割下一块布料捂住口鼻:“雾气这么浓,快捂上,不然一会就晕倒了。” “石球里面怎么会起雾?” 怪人没有用刀,直接从大衣袖口处扯下一块布捂在脸上,沉声道:“是这种虫子,把它磨成粉,点燃就能催人入睡,甚至让人致幻。这里的味道太浓郁了,肯定是有人直接用火把这虫子烧了,而且不只一条,看情况不太妙,这么浓的雾,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符雨有些慌张:“这可怎么办,我可不想晕倒在这里,到时候被白色鬼脸吃了皮,被根茎喝了血,我就亏大发了。” 怪人神色凝重:“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白色鬼脸闻到这种味道会变得异常亢奋,像是知道自己的同伴被害了,会找人复仇。” 符雨心更慌了:“这么大的雾,岂不是很容易被这些鬼脸偷袭?到时候昏过去,更是任人宰割。” 怪人点点头,继续道:“烧了这么多虫子,得挖不少鬼脸,看样子是集体作案,就是不知道目标是谁?” 符雨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应该不是刻碑人,那又会是谁?” “说不好,来的人有不少连我也不清楚底细,看来今晚注定很热闹。” “热闹个屁啊,命都快没了。”怪人依旧不紧不慢,符雨忍不住怼了一句。 “嘘…”怪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望向石洞深处,雾气缭绕,什么也看不见。 从迷雾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杂乱无章,像是有无数双小手在你心头挠痒痒。 符雨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观察着怪人的一举一动。 猝然间有东西拉住了符雨的腿,悄然无声,那感觉仿佛是从地底突然冒出来的干枯双手,符雨浑身冒冷汗,举低火把准备低头查看。 符雨脑海里思绪万千,白色鬼脸没有手,浑身也光溜溜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身躯缠在了他的腿上,按照白色鬼脸爱偷袭的尿性,肯定立马就会发动袭击。 一瞬间的思索,让符雨使劲跺了跺脚,举着火把对着腿部一顿扫,右手扔掉了布料,抽出军刀在空中乱挥。 片刻后没发现异样,方才停下,腿上什么也没有,符雨不放心地举着火把四处扫,周围仍是空荡荡的,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符雨大拇指和食指握着刀柄,伸出其他三根手指去摸刚才腿被拉住的部位,湿漉漉的。 符雨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举着火把不停转圈,生怕白色鬼脸遽然出现在背后。 神经紧绷的符雨浑身已经被冷汗打湿,确认四周确实没有异物,逐渐冷静下来,大口喘气,鼻子重新嗅到了迷雾中的怪味。 冷静下来的符雨弯下腰去捡布料,像是意识到什么,先用余光瞥了一眼,然后猛然扭头,望着刚才怪人站立的地方。 怪人呢?地上的尸体呢? 明明刚刚还在这里,怎么突然都不见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符雨对着四周茫茫白雾望眼欲穿,希望能发现怪人的身形,可除了自己,哪还有别人。 捂住口鼻的符雨再次思索了起来,没了怪人自己恐怕难以找到张舟客,连出去也成了大问题,要是自己晕倒在这里,肯定难逃一死,想到那几具血尸,符雨更是发怵。 自己去找路还是待在原地等怪人回来?符雨内心不断挣扎。 即便捂着口鼻,符雨仍是感到有丝丝困意来袭,不免有些心惊,这玩意儿果然厉害,几分钟的功夫自己就开始晕乎。 “干等也不是办法。”想了许久,怪人还是没有回来,符雨感觉待在原地就是坐以待毙,终于下定论心自己寻路。 符雨瞻前顾后,摸索着回到刚才两人打算进入的石洞旁,再次看到了怪人所说的张舟客的记号,迈步走了进去,又忍不住地不时回头张望。 石洞不长,符雨走的很小心,不到三分钟便来到了另一个岔口,他对照那道记号,找寻笔直的竖线,几番对比排除,才作出决定。 符雨困意更重,却不敢松懈,要是能赶在晕倒之前找到张舟客,说不定他有办法带他逃出去,想到这不由加快了脚步。 在石洞里七拐八绕,符雨双眼皮已经开始打架,脚步慢慢放缓,举火把的手明显有些摇晃,他不得不用手肘靠着石壁缓缓前进。 即便他努力打起精神,无限困意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符雨感觉下一秒就要昏倒,心想今天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火把上的燃料所剩不多,火苗变得十分微小,淡淡的亮光还是让符雨注意到石壁上的不同。 石壁上有一小滩红色的血迹,不是很显眼,要不是离得太近,恐怕都注意不到。 但这并不能给符雨带来多大作用,只能告诉他这个石洞有人来过,他避开血迹,继续靠着石壁向前。 没走出十米,符雨再也坚持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接着趴倒在地。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耳边传来嘶嘶的声音,还在不断增加,嘶嘶声不绝于耳。 符雨心说糟糕,怕是被一群白色鬼脸盯上了,他使出吃奶的劲想动起来,却连眼睛都睁不开。 背上传来美妙的触感,像一只细嫩的小手在抚摸自己,格外舒服。 一只,两只,三只…… 符雨感觉自己背部被这种触感所覆满,他想到了怪人说的虫子——白屃,如果所猜不假,自己背上已经爬满了这种白色虫子。 在迷雾和轻抚的双重作用下,符雨的大脑也停止了思考,彻底陷入了昏睡。 ------------ 川西秘藏 第十一章 千棺神树 符雨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长到过完自己的一生。 在梦中他回忆起他的小时候,想起了他去世的姥爷,想起了去世的奶奶,想起了还健在的姥姥,唯独想不起他爷爷。 符雨的爷爷死得早,早到连他爸都记不起他爷爷什么样,甚至连他爷爷的名字都忘了,更不要说他了。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爷爷活着的时候家里很有钱,金银珠宝在房间里堆成一座小山。 他爸每次说起来总带着笑意,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主角并不是自己。 “是啊,都多少年了,记不得了。” 他爸每次的结束语都是这句话,虽然脸上仍带着笑意,眼中却泛起了泪花,双手猛拍大腿站起,呆望着西南方向的天空,好一会儿才收神准备出门干活。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符雨上大学了。 大学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精彩,但也并不枯燥,符雨按部就班的读到大四,眼瞅着就要毕业工作,却发生了意外。 那是初秋的午后,符雨刚刚得到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心想着自己马上就不再是家里的负担,而是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欣喜若狂的他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绕着学校走了好几圈,最后实在受不了本就已经看腻的风景,就出校去了夫子庙,准备去江南贡院烧柱香,花点钱取悦一下自己。 符雨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他刚买完三炷香点着,连祭拜的动作还未做完,就一头倒在了地上。 熟悉的大地在他眼中不断延伸,直到无穷,于是便不熟悉了,成了一片前所未有的黑暗,尽管他知道自己的眼睛仍未闭上,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符雨对于自己的死很抗拒,他的大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自己明明已经毕业工作了,怎么会好端端地死掉? 他不甘心,这绝对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符雨漂浮在宇宙中,他不知道是自己的灵魂还是自己的躯体,但他还能思考,他四处张望,望向哪个方向,远处的群星就消失了,直到肉眼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星星。 他的身体就像周围的群星,不知是消失了还是熄灭了,永恒之夜似乎要连带着将他一起埋葬。 符雨的眼睛依旧没有闭上,但是四周太黑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时间在此仿佛静止了。 他的双眼逐渐变得疲惫,干脆闭上了眼,反倒看见了光亮,他张开眼,还是一片黑暗,又心安地闭上眼。 他后来又张开过几次,跟闭着眼没什么两样,索性再也不睁开了。 符雨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像是回到了自己老家的床上,就是耳边太过宁静,总感觉缺点什么,难以入睡。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何时出现的,泥土的芬芳也随之悄然入鼻,他感到心旷神怡,雨渐渐大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像一首催眠的音乐,再后来就成了哗啦啦,冲掉了他所有的烦心事,终于心满意足地睡去。 没有人知道过去了多久,符雨耳边再次有了声音,是鸟叫声。 这些鸟叫声十分奇怪,声音非常尖锐,又非常急促,像是千百个人在对着他大喊大叫。 符雨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头昏脑涨,四肢酸软,浑身无力,周遭还是无尽的黑夜,好似自己还未睁眼,又好似自己还在梦中。 符雨仔细聆听这些鸟叫声,有几道声音离他很近,貌似就在他的头顶。 他抬头张望,就轻笑一声,自嘲道:“做个睁眼瞎太难受了。” 他用手去摸,一下就摸到了顶,是打磨过的石头,平整光滑,顺着手感往四周摸,还是同样的平整,像是一块石板,符雨心中微感不妙。 方正的拐角让他心里咯噔一下,他沿着拐缝继续摸,摸到头,果不其然是三块石板相连的地方。 这他娘的是个石头做的棺材啊! 符雨长叹一口气,心里骂娘:“妈的,真是想啥来啥,下次得多想点好的,不过恐怕没有下次了……” 符雨还不死心,硬是把八个角全摸出来,才气馁地坐在地上。 思考了一会儿,他又振作起来,用双手撑住头顶的石板,想要站直把石板顶开,额头上的汗水已经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石板仍纹丝不动,他又试着把石板往一个方向推,还是岿然不动。 他不得不乖乖坐下,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望着黑暗发呆。 鸟叫声还在耳边萦绕,符雨心烦意乱,在黑暗中破口大骂:“叫叫叫,叫个屁啊,再叫出去把你们煮了吃了!” 外面的鸟宛如听懂了他的话,没了动静,不过片刻之后,又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符雨可以听得出来,他头顶的鸟叫声越来越多,像是都聚集到他上方的石板上,在商议什么事情。 符雨大喊之后,也没多少力气,心说事到如今也别想着救别人了,还是省点力气等别人来救。 轰隆。 头顶石板发出移动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这个符雨认为的棺材里回荡,经久不息,把他吓了一跳。 理智告诉他,刚才有人移动了石板,符雨瞬间热血翻涌,半蹲着举起双手,想上面再有动作时帮上忙。 求救的话语到嘴边却卡住了,石棺外面的人不知道是敌是友,万一是石球外面追赶他们的僧人,又或是别的想要他小命的人。 “有人吗?救命!” 符雨思来想去,还是大喊救命,自己的小命哪能那么值钱,值得这么多人追杀,况且不出去必死无疑,出去还有盘桓的余地。 想到这,他喊得更大声了,频率也更高了。 “有人吗?救命!有人吗?救命!” 外面的人并没有回应他,只有嘈杂的鸟叫声,仿佛外面根本没有人。 符雨不想想那么多,他现在只想出去。 轰隆。 石板再次动了一下,有个角出现了亮光。 说是亮光,其实根本不是,外面仍旧是一片昏黑,但是至少肉眼能看到东西了。 石板每动一下都要间隔很长时间,救他的人似乎在休息。 符雨还是时不时地试探问道:“有人吗?” 还是没人回应他,只有嘈杂的鸟叫声,不过光是听石板移动的声音,就够了。 石棺露出一道人头大小的空隙,符雨不敢冒然上去,怕上面的人失误把他脑袋夹住。 等到空隙可以供人通过,鸟叫声也逐渐远去,符雨迫不及待地探出头去。 昏暗的四周空空如也,没有人,也没有鸟。 符雨有些发懵,但他顾不上这些,迅速从石棺中脱身而出。 符雨站在石棺上,看着脚边发愣,这个石棺漂浮在空中,准确的来说是挂在空中,它像一颗果子一样,结在树上。 目光顺着棺身上粗壮的茎干上移,符雨发现昏暗之中有不少和他脚下一样的石棺。 近处的石棺亮了起来,发出紫金色的光芒,远处的石棺也陆陆续续地亮起来,同样是紫金色的光芒,符雨这才能看清四周。 脚下是一颗巨大的石树,上面挂着不计其数的石棺,石棺都闪烁着紫金色的亮光,仿佛一个巨大的活物逐渐恢复了生气。 符雨坐在石棺盖上,不敢乱动,怕从石棺上掉下去,他静静欣赏着这颗硕大的千棺树,从顶到底,再从底到顶,最后定格在远处一个发光的石棺上。 全神贯注的符雨感觉每个石棺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和大经堂里的感觉一样,他望向近处的一个石棺,从光芒中辨认出一个眼睛的形状,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不禁用手揉了揉。 近处的那只独眼仍然盯着他,就像他盯着它一样。 ------------ 川西秘藏 第十二章 死亡坠落 紫金色的光芒稍微暗淡了些,独眼的轮廓更加明显,还是一只竖眼。 石棺上那只独眼眨巴了一下,其余石棺上的独眼跟着眨巴,符雨的眼睛也不自由地眨巴了一下。 他更加确认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巨树上挂着的所有石棺上面均有一只独眼,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高处的无数只眼睛俯视着他,像是要将他审判;低处的无数双眼睛仰望着他,像是要将他取而代之。 符雨如坐针毡,心想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 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似乎惊扰了近处的那只独眼,接连眨巴了好几下,符雨暗骂不争气的肚子,眼睛却不敢离开那只独眼。 他举起左手用余光偷瞄了一眼时间,四点十分,不过他并不清楚是哪一天的四点十分,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他静坐在原地和最近的那只独眼对峙,直到眼睛逐渐发涩,那只独眼再也没眨过,如同石化了一般。 符雨打望着四周的独眼,觉得它们看起来并无恶意,想着干坐下去也不是办法,迟早得饿死在这儿。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站起来的时候晃晃悠悠的,不知是饿的,还是腿麻了。 符雨一边调整身姿维持平衡,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独眼,如果它们有什么动作,他立马就会停下。 直到他完全站起,这些独眼并没有任何动静,还是静静地漂浮在各自石棺上空。 不过所有独眼的目光依旧和他的目光相对,仿佛在时刻告诫符雨,它们都是活物,让他不敢放松警惕。 符雨站起来环顾四周,视野再次变得开阔,与之前不同,他的注意力全被独眼所吸引,那些独眼又开始眨巴,频率之高令人匪夷所思,独眼在他眼中变得巨大,目之所及之处不再是石棺,全成了独眼。 所有的独眼都幽幽地盯着他,好似都在等着将他吞噬。 符雨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上看下看,直到他的世界被眼睛包围。 他感到天旋地转,腿脚不稳,慌忙坐下,闭上眼睛休息。 良久才又重新睁开眼,那些独眼又一如往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过了许久,符雨鼓足勇气再次颤巍巍地站起来,不过他这次不再注视那些独眼,而是去查看脚下的石棺和棺身之上连着的茎干,想找办法从这个地方脱身。 符雨趴在石板上,勉强能够到茎干,茎干也是石头的,不论是外观还是手感都和石棺一模一样,宛若它们就是一体的,这些石棺似乎真的是从茎干上长出来的。 他不禁有些惊叹,大自然当真这么神奇? 符雨所在的位置是一个茎干分支的末端,从分叉的位置微微下垂,在接近棺身的这一段下降的最厉害。 若是他能顺着茎干往上爬过最陡的一段,那后面就容易多了,沿着主茎干爬可以轻易地抵达树身。 至于怎样从树身逃离,符雨还不知晓,但他知道留在原地只能等死。 符雨并没有第一时间付诸行动,茎干和石板一样,太过光滑,加上连接棺身的这一段过于陡峭,一个不小心小命就落在这里了,他还是觉得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 符雨坐在石板上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反倒是肚子叫的更厉害了,符雨还摸了摸身上,除了怪人给他的军刀和自己的手机,别的一无所有,他倒地时紧握的火把也不知哪里去了。 符雨掏出军刀,狠狠地朝石板插去,哐当一声,石板毫发无损,自己手臂震得发麻,只好作罢,悻悻地收好军刀。 怎么办?怎么办? 咕咕叫的肚子也饿得叫不动了,只能做无声的抗议,饥饿感不停涌上心头。 紫金色的光芒又淡了几分,眼瞅着四周又要陷入黑暗,符雨从一口小石棺中被救出,即将被关进一口大石棺中,不免有些心慌。 符雨瞪大了眼睛看着茎干,像是在生它的闷气,又像是在警告它。 “死就死了,我看老天爷就是摆明了让我死!”符雨愤愤不平,和空气置气。 他从用军刀剪下两块巴掌大的厚布,然后在上面割了五个小洞,手指从里面伸过去,做了两个简易的手套,然后趴下身子,腿慢慢地往石板边缘挪动,直到大半条腿伸出石板,接着往下探,十分小心。 右脚踩到了东西,符雨才松了一口气,双手却抓石板抓的更紧了。 光溜溜的石板根本就抓不住,只能靠着两块布增加点摩擦力,要是真手滑了,底下这数百米的深渊,神仙来了也难救。 双脚都安然在茎干上落定,符雨右手撑着石板,身体缓慢转身,直到两只手都撑住石板,再度舒了一口气。 符雨本想缓缓地用双手去抱住茎干,但是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两侧的深渊瞥,两腿开始一直打颤,不等他慢慢地靠过去,怕是先从茎干上掉下去了,内心彻底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决定采取速战速决的方式,双腿发力,身体前倾倒地,直接顺势抱住,但这么做对臂力的要求非常高,符雨脑海里已经开始出现他掉下去的惨状,内心又逐渐开始动摇。 符雨现在甚至想转身爬回石板上,享受自己生前的最后一段时光,他还能用军刀在衣服上刻出遗言,等着来搜救他尸体的人能看得到,自己的父母也好有个交代。 就算到时候风化了,找不到了,自己至少做了,这些独眼可都是见证人。 符雨脑海里浮想联翩,双腿抖得更厉害了,他四处张望,那些独眼仍在看着他,不过现在是准备看他的笑话。 他的脑子稍微清醒一点:“妈的,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一心想让我死,我今天就死给你看,愧疚不死你。” 符雨一咬牙,双手双脚同时发力,身体向前倾倒,张开双臂稳稳地抱住了茎干。 符雨来不及高兴,就心说不妙,右手上的布料滋啦一声便断裂开来,滑溜溜的茎干双手根本抱不实,他的身体荡在空中,他的右手想抓住茎干,却根本抓不住,像是在抓一块肥皂。 他的右手此刻成为了累赘,只有左手还在苦苦支撑,眼看着左手的布料也要支撑不住。 符雨甚至根本没有听到滋啦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在下坠的途中。 ------------ 川西秘藏 第十三章 巨眼世界 符雨耳旁传来了呼啸的风声,整个石树的硕大树冠呈现在他眼中,他睁大眼睛看着逐渐远去的石棺,逐渐消失的独眼,还有逐渐微弱的生命之光。 四周又成了一片黑暗,符雨仿佛回到了梦中,再次徜徉在宇宙的永恒之夜中,分不清是在下坠还是在上升,他闭上双眼,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享受死亡。 梦里的大多数画面再度出现,在他脑海中以无限倍速重新放映了一遍,最后在喇荣宾馆处停止,好似今晚发生的这一切才是一场梦,包括即将到来的死亡。 只有在梦里死去,才能在现实中活过来。 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有了合理解释,一瞬间的想法让符雨变得更加从容,张开了双臂,迎接死亡。 符雨蓦然感到背后一阵柔软,耳边呼啸的风声也戛然而止。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符雨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他的眼睛还未睁开,嘴角已经浮现出笑意。 身子底下的柔软让他感到无比舒适,符雨想着接下来应该就是艰难的起床过程,他还想多睡一会。 他的耳边传来了鸟叫声,尖锐而又急促,和刚才在石棺里听到的别无二致,符雨心里不由骂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鸟,大早上的不睡觉,在这叽叽喳喳的叫唤啥呢。 心里这么想,眼睛却一点儿也不想睁开,任由鸟叫声在耳边瞎叫唤。 符雨身下柔软归柔软,却能感到一丝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咽了下口水,蠕动感传到了肚子,而自己则躺在肚皮上。 蠕动感很有节奏,渐渐地和他的呼吸同步,鸟叫声也渐渐隐去。 符雨心安理得地躺平,整个人展成“大”字型,准备好好享受梦醒前的片刻温存。 背部的柔软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比他睡过的所有床都要柔软,手掌传来的触感像是滑溜溜的果冻。 突然身子底下的东西开始倾斜,好像在变换身形,要带着他在梦境之中翱翔。 身下的美妙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闷响,还有骨头碰撞的声音。 符雨一瞬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碎了,嘴角发出咝咝的声音,过了半晌终于舍得睁开自己的眼睛。 自己所处之处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如同回到了石棺之中,符雨伸出手左摸右摸,并没有摸到石板,才稍微放宽了心。 符雨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使劲扯了一下,是真疼,他才意识自己自始至终都没在做梦,那刚才自己身下的东西又所为何物?貌似还是个活物! 背部的疼痛感此刻也不藏着掖着,直冲他的心头,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找不到靠背的地方,不得不继续大字躺着睡,眼睛盯着上方的无尽的黑暗发呆。 空无一物的黑暗比数羊来得更有效,不多时符雨便感到困意再次来袭,打了个哈欠,想要闭上眼睛再休息一会儿缓解疼痛。 上方百米高的地方,紫金色光芒不断重现,符雨知道那是树上的石棺,只不过看不到那些独眼了,看来自己已经落到底部,他暗自庆幸。 在不同的地方看同一件东西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符雨躺在下面,比坐在石棺上看到的更美。 紫金色光芒勾勒出一个巨大的树冠形状,不停闪烁,亮度不断增加,全然超越了刚才,把整个石树逐渐照亮。 石树没有普通树身上纷杂的线条,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块石柱,从地底下拔地而起,撑起了树上的一切。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树冠不再由星星点点构成,而是成为了一体,那些石棺所发出的亮光宛如一个小太阳,开始变得刺眼。 少焉,整个石树的全貌一览无遗,符雨四周也变得明朗起来,石棺刺眼的亮光让他不得不转移视线,观察着四周。 环顾四周,符雨的心情又跌入了谷底,深渊底部四面石壁,除了他和眼前的硕大石树,别无他物。 从深渊底部看到目之所及之处,接着他跑了起来,飞快地在深渊底部绕圈,符雨不敢放过任何可以逃生的机会,可事实再一次让他绝望,他彻底被困在这里了。 他脸上开始冒汗,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热的,头顶的亮度已然犹如一个大太阳,符雨觉得自己像是在看超新星爆发。 符雨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惧夺目的光芒,抬头盯着上方。 头顶的光芒有了收敛的迹象,朝着中心地带涌去,中心处变得更加璀璨了。 蓦然从亮光中裂出一只竖眼,带着无穷的压迫感,紧紧地盯着符雨,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动弹不得,和鬼压床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竖眼一动不动,维持了许久,符雨觉得这是个假眼,是石树幻化出来蛊惑人心的,于是他尝试挪动自己的身体,却发现如灌铅一般。 他又尝试转头,发现只能左右瞥,脖子根本不听指挥,如臂使指的感觉在他身上彻底失灵了。 符雨尽可能把目光移到其他地方,但是竖眼占据了他大半个视野,眼珠怎么转都逃不开它。 竖眼宛若明白了他的想法,眼珠随着他的目光转,不转倒还好,一转更吓人了。 竖眼的立体感一下子凸显了出来,刹那间竖眼近在咫尺,仿佛贴着符雨的脸打量着他,因为它太过巨大,看起来行动过于缓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觉。 这哪是石树幻化出来的假象?这是从虚空中冒出的一只真正的眼睛! 符雨觉得自己身上有多少毛孔都全部被这只竖眼看得清清楚楚,他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如同即将冲锋陷阵的士兵。 符雨仔细观察着空中的巨眼,就像它仔细观察着自己。 他望着眼珠里错综复杂而又粗壮的血丝,又望着漆黑幽深的瞳孔,符雨好似想到了什么。 等等,这只眼睛不就是自己失神时的眼睛吗? 符雨身上的封印似乎一下被解除,整个人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更多的是害怕。 他脑海里此刻不光是空中的巨眼,还有屁股底下无法逃脱的深渊,这里就像一个小世界,自己怎么也逃不走,也无法沿着树干攀登上去将巨眼取而代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如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 ------------ 川西秘藏 第十四章 无形怪鸟 巨眼好奇地打量符雨,似乎想要将他身上所有的细节都记下,最终目光落定到他的眼中。 它的瞳孔如同一面镜子,符雨正在和镜中的自己对峙。 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符雨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心里不断默数,渴望转移注意力。 没等他如愿,巨眼瞳孔骤缩,像是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失去了洞察的能力,呆滞地望向前方,随即爆裂开来,有如被打碎的镜像,碎片飘散在空中,无形的压迫感遽然消失。 符雨看得出神,仍一动不动。 细看之下,碎片无论大小,其上都有一只眼睛,巨眼并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形态。 漫天飘浮的竖眼碎片反射着顶上的光芒,奇光异彩,美轮美奂。 碎片中的竖眼开始膨胀,犹如金鱼在水面吹起的泡泡,一只只独眼活灵活现,跃然纸上。 不断膨胀的独眼好比一个水滴坠入水面的逆过程,但却没有一个能够完全挣脱水面,它们连带着没有画面的碎片不断膨胀,仿佛它们本身就是一体。 在光芒的照耀下,符雨能够看清它们的部分轮廓,尚未成型。 虽然角度不同,但符雨看得出来,所有碎片的幻化过程大致相似,不知它们究竟要幻化成何物? 独眼带着紧连着它的线条,幻化成了一个个圆滚滚的球状物体,光芒透过它们照射下来。 碎片还没有完全消失,不停地有线条被球状物体从中拉扯而出,继续完善它的全貌。 其余的线条在独眼两侧延伸,勾勒出一对对翅膀的形象,直到碎片完全消失,全貌也展现在符雨眼前。 独眼附着在圆滚滚的球状物体上,像是被煮破的汤圆,开了一个小口,而独眼旁的翅膀,实在像是被人强行贴上去的假睫毛,又长又丑。 符雨有些郁闷,这些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所有的独眼好似心有灵犀,同时眨巴了一下,眼边的翅膀跟着扇动起来,带着独眼和它附着的球状物体在空中飞翔,看来它们确实是一体的,但是外形太过奇怪,以至于常人无法理解。 独眼怪物在空中调整姿态,直到所有的独眼怪物都凝视着他,审判的感觉从脚底直蔓心底。 符雨心里暗骂:“我踏马到底做错什么了?非要这么折磨我?” 独眼怪物只是短暂地停滞片刻,便朝着符雨俯冲而来,顶部的光芒开始变得黯淡,独眼怪物的身形随着光线消失不见,又成了一只只独眼。 符雨方才意识到,这些不就是石棺上的那些独眼?原来那些独眼并不是漂浮在石棺上,而是因为身子是透明的,光线一暗就看不到了,如同隐没在黑夜之中。 尖锐急促的鸟叫声从独眼怪物身上迸发出来,宛若滔天的海浪,在深渊四处飞溅着。 鸟叫声居然是独眼怪物发出的,符雨吃了一惊,难不成他下坠途中是被这些怪鸟接住的,而自己却全然不知,还躺在上面睡大觉。 俯冲而下的独眼将符雨团团围住,他如被扣在一口铜钟里,而铜钟内部布满了竖眼,还是真实的眼睛。 数以万计的独眼各不相同,符雨看得眼花缭乱,觉得每个眼睛都似曾相识,但又无法辨识。 猛然间符雨的双腿像是被人用力掰开,他低头一看,差点丢了魂,一只眼睛正在他裆部的位置盯着他,他捂着胸口大喘气。 独眼怪鸟不管不顾,还在发力,符雨感觉它想将自己撞倒,不过身子太过柔软,眼睛带着一小部分躯体从双腿间穿了过去。 难道它是想让我坐在它的身上?带我飞出去? 符雨慢慢地蹲下来,不敢低头直视,双手朝后缓缓试探性地去摸独眼怪鸟的透明躯体。 指尖传来的触感确是坠落途中身下之物无疑,看来独眼怪鸟并无恶意,符雨这才大胆地坐上去,但是尽可能地远离身躯上的那只眼睛。 独眼怪鸟忽地加速,符雨瞬间向后倒去,再次躺在了怪鸟的身体上,柔软无比。 周遭怪鸟簇拥在周围,像是生怕他掉下去。 所有怪鸟裹挟着他上升,上方亮光愈发黯淡。 发光树冠黯淡的速度之快堪比怪鸟上升的速度,眨眼间便比不上即将燃尽的烛火,一晃间便要彻底熄灭了。 符雨此时已经到达了深渊的顶部,逃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在无数怪鸟身上跳来跳去,如履平地,四处找寻着出口,急得汗流浃背。 不幸的是,和底部一样,顶部也是密闭的空间,并没有出口。 黑暗如水一般把树冠乃至他的希望完全浇灭,但符雨还能看清四周,他这才发现,密闭的深渊内部光源来自顶部的石头,不过它所发出的光线均匀且黯淡,只能勉强看到石棺,再远就无能为力了。 符雨彻底懵圈了,坐在怪鸟身上两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怪鸟的身躯跟着符雨的呼吸起伏,顶部石头所发出的光线也随之变化,符雨倏地抬头,放缓呼吸节奏,像平时观察云往哪边飘一样观察着头顶的石头。 石头的光线确实一直在变,不过如此细微的光线变化恐怕只有在这个位置才能察觉得到,况且这又有什么用呢? 符雨再次垂头丧气,直接躺好,摆出一副等死状。 没多久,怪鸟带着符雨开始下落,昏暗之中符雨再次落地,比上次要温柔很多,他回到了起初被困的石棺上,但在哪里已经无所谓了,对他而言,只有死路一条,那就是等死。 怪鸟叫唤着飞回各自的石棺,紫金色光芒片刻后陆陆续续亮起,符雨无心多看,眼巴巴地盯着深渊顶部,望眼欲穿,祈盼他能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 从绝望到充满希望再到更加绝望,符雨失望透顶,心也不用一直提着了,他躺在石板上,完完全全地放空自己。 身体却丝毫不给他情面,饥饿感和疼痛感蔓延到全身,现在不要说站起来,让他动个手指头都难。 他太饿了,饿到大脑就快要停止思考,无限困意涌上心头,不断地提醒他睡觉才是保持体力的最好方法,虽然他已没多少体力。 符雨明白,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觉,只要他睡着了,可能永远不会醒来。 内心不停挣扎的符雨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然而在此之前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就是躺进身下这口石棺中。 反正都要死了,可别睡觉摔死了,好歹留个全身,也给自己找个归宿。 ------------ 川西秘藏 第十五章 刘惊南 符雨听到耳边有声音,既不是雨声,也不是鸟叫声,而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在脑海里排除了无数人,才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是和他拼车的刘惊南,正一声一声地呼唤他。 “符雨…符雨…” 呼唤声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他,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是太累了,怎么也睁不开。 他想张口说话,身体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察觉不到喉咙的存在,只留下他的意识漂浮在虚空中。 耳边之人停止了呼唤,符雨心里开始有些慌张,刘惊南该不会以为自己死了,打算放弃吧。 他竭力地想要命令自己的身体,大脑发出了一系列指令,可是却不起反应,若是放在平时,可以想象得出自己脸上的表情此时必定是龇牙咧嘴。 一股暖流从虚空中流了进来,符雨知道那是喉咙的位置,刘惊南在喂自己喝水,他的大脑不断尝试,终于连接到了自己的本体。 他的身体逐渐恢复了知觉,如同多年未通电的电脑,现在重新开机了,只不过开机的过程有些缓慢。 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最清晰的是他的睫毛,或许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在意过他的睫毛,可是现在,除了他的几根睫毛,他什么都看不清。 他像是被别人打了一记重拳,头晕目眩,找不着北。 恢复视力是一个艰难的过程,要不是眼中的东西正在慢慢清晰,符雨真担心自己成了睁眼瞎。 刘惊南蒙古汉子般的大脸紧张地望着他,他终于看清了这张胡子拉碴但却坚毅的脸,不知为何,符雨内心虽是发自肺腑的高兴,但总是将刘惊南的脸幻想成一张撒满芝麻的大饼。 他太饿了。 刘惊南密切关注着他的变化,在他睁开眼的瞬间就拉起他的胳膊,紧握着他的手,感慨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符雨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紫黑色的嘴唇早已龟裂,皮肤暗黄无光泽,看上去气色全无。 刘惊南反应迅速,瞬间明白符雨所需,在自己身上摸索,拉开了上衣内袋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包压缩饼干,在他手中像一个烫手的山芋,差点掉在地上。 拿着饼干转了几圈才找到开口,撕开包装,掰下一小块,轻易地用手指捏碎,粉末留在掌心,然后全部倒进军用水壶里,盖上盖子,用力摇了摇。 刘惊南左手扶着他坐起,右手举着水壶喂刚配好的营养液,力气把控地非常好,营养液如涓涓细流一样流进他的嘴里。 符雨的身体久旱逢甘霖,重新焕发生机,手指头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 他想到曾经看过的科普读物,一边张着嘴喝水一边苦涩地问道:“这不会是临死前的幻觉吧。” 刘惊南噗嗤一笑,捏了捏他的脸:“你小子想什么呢?有我在,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符雨虽然五感尚未完全恢复,但可以切实感觉到刘惊南手掌上厚厚的老茧,从他脸上划过去,好比在刮痧,弄得他生疼。 符雨也从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干裂的嘴角疼痛不堪,立马把他打回了原形,嘴里发出咝啊的声音。 他身体尚未恢复,只能上下左右瞎瞥,什么石棺、巨树、怪鸟,通通都不见了,他正坐在一个宽阔的空间里,亦如之前选择石洞时候的地方。 符雨不解地问道:“你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刘惊南很是惊疑:“救出来?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倒在石洞里边,背上全是白色的虫子,咬了你不少肉,还好我来的及时,不然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尸体都被吃的干干净净。啧啧啧,你出去了可得好好谢谢我。” “你没看到那棵棺材树?也没见到那些怪鸟?” “什么棺材树?什么怪鸟?”刘惊南伸手贴住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顾自地说道:“也没发烧啊,怎么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呢?难道脑子先被虫子吃了?” 听到刘惊南的话,符雨有些惊讶,难不成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不,肯定不是,符雨可以确定,那绝对不是一场梦。 符雨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本该被他割掉的地方完好无损,他开始有些迟疑。 背上的疼痛起初时隐时现,如今则完全爆发,当着刘惊南的面,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太难看,但反抗是有限的,只有咨牙俫嘴才能完全的将疼痛带给他的压力释放出去。 看来这群狗日的虫子是真不含糊,哪哪都咬,还好自己那里还算安全,就先不跟他们计较了。 符雨颤巍巍地撩起自己的上衣,招呼刘惊南帮他看看后背:“你看看我背后,是不是除了被白屃咬的伤口,还有一大片摔伤?” 刘惊南看着符雨背后像柳叶一样密集的伤口,追问道:“你是说刚才那白色虫子叫白屃?你怎么知道的?” 符雨一阵无语:“能不能先帮我看看是不是有摔伤!我这样提着衣服很疼很累!” 刘惊南轻嗯一声,便不再发声,果真仔细察看了起来,没多久便惊异地回道:“真的有诶!你之前还从藤蔓上摔下去了?怎么摔得这么严重,我都没注意看,光顾着挑虫子了。” 符雨心里大概有了数,缓缓放下了上衣,盯着本该被他割掉的地方皱眉沉思。 密闭空间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怪鸟、千棺树都是真实存在的,不过这衣服又作何解释?自己又是如何脱困的?他心中的疑团更甚。 “我说我没摔,你信吗!” 刘惊南摇摇头:“我当然不信,我这个人最讲科学,我可是程序员。那么大面积的摔伤,我又不瞎。” 符雨赞同地点点头:“我确实摔了,不过要是我说这伤口并不是从藤蔓上摔下来摔的,而是在梦里摔的,你信吗?” “那不是废话,我当然不信,那我寻开心是不?要不是看你是病号,我非得治治你。” 符雨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刚才经历的一切太不真实,太像一场梦了,要不是有背上的伤,接下来的话我说出来恐怕你我都不会相信。” 符雨将自己从石棺里醒来到爬回石棺等死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刘惊南听,刘惊南越听眉头皱得越重,等听完,已经成了川字眉。 听完只是安静了几秒钟的功夫,刘惊南就开始发问:“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把你活活饿死?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两个极端啊!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刘惊南一连好几个感叹句,听得符雨脑瓜子疼,不过同时也提醒了符雨,难道弄出一个如此宏大的密闭空间,就为了饿死他?可他又是如何被送进去的? 符雨思绪万千,脑海里的东西如一团乱麻,根本连不到一起,刘惊南的大脸又悄悄出现在他眼前。 符雨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刘惊南抖了抖肩:“这还用问,大半夜起来屋里少两个人,能不奇怪吗?我还以为你两在大厅里坐着呢,就出来看看,结果也没在。等了半天也没回来,我就睡不着了,出来找你们,毕竟我是你们中间年龄最大的,你们都才二十几岁,我都三十五了,当然得负起责任。” “你闻空气里的味,头不晕?” “不晕啊。”刘惊南从口袋里掏出几粒黑色的药片在他眼前晃了晃:“吃了张舟客给的这东西,不仅不困,还更有精神了!” “张舟客给你的?” “是啊。昨晚吃完饭回来给的嘛,还是巧克力味的,你试试。”刘惊南递过来一粒:“不过他只给了我一粒,我在他包里找到不少,又拿了几粒。” 符雨有些吃惊:“你翻他包干嘛?” “他包里手机响了。” “手机响了?他手机在包里?”符雨更加惊讶。 “不是他这几天用的智能机,是一部类似诺基亚的老年机,但是没有牌子。” “谁给他打的电话?”符雨追问道。 “不是电话,是一条短信,只有四个字——计划开始。”说着刘惊南吞下一粒:“而且十分钟后就自己删除了,也不知道发短信的人是谁。” 符雨沉默不语,张舟客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张舟客吗?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刘惊南话题一转,背着双手,一副领导的做派:“不过你刚才描述的经历倒是有点像哲学上的东西。” 三十五岁的高龄程序员还懂哲学,符雨有些好奇:“像哲学上的什么?说说看。” “本我与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