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1 时间：2007 地点：泰 国 芭提雅 这天晚上的玛格南酒吧人头攒动，跳舞人们就像被塞进罐头的鲱鱼一样挤在这拥挤的空间里。他们扭动着挤成一团，呼吸着彼此吐出的空气，浑浊而压抑。 陆青阳环顾四周，只看见穿着廉价山寨服装的性感女郎和装出凶神恶煞面孔的粗鄙男人厮混在一起以同样的频率随着电音跳舞，就好像他们的脚一齐踩在了漏电的电线上一样。 不知道某个品牌的男装，最近开始在它们的广告中推出一些身穿湖蓝色，桔黄色、朱红色和橄榄绿的裤子的男艺人，他们在广告片里一脸假笑地又唱又跳，同时身边总是围绕着无数的美女。 就像堆满大虾的冬阴功汤方便面包装一样，受到了某种暗示的男人们，穿上这些五彩缤纷的裤子，奋力地的扭动着屁股。 在这里——泰国，特别是在这座城——芭提雅，这样的酒吧自然是各种人物聚集的鱼龙混杂之地。不过，陆青阳和他的同伴沈自心倒是与这种环境十分相称。 只不过，他们俩的凶狠倒是不用装的，他们是真的手段毒辣。 “你该不会是真的要去求他吧？”沈自心开口问道。 陆青阳本来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扭动着的屁股，听到沈自心的问题转过脸来，看着另一双同样是狐狸精的眼睛说道：“是的，我决定了。” “你是不是喝醉了，青阳。”沈自心抿了一口杯中的龙舌兰，冷笑道，尖牙尖端若隐若现。 “不然你以为呢，你倒是给我说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沈自心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点了点头同意：“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就不该把那可怜兮兮的小女孩拉进来，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将看到什么，会变成什么。况且，你还想让肖凌云那家伙帮她炼化。这完全是莫名其妙。” “虽然看起来很像，但他毕竟不是真的恶魔。”陆青阳一气喝光了杯子里的碧特博格牌黑啤，“还有，你最好多给他一点面子，这也是为了你好。” “什么！难道我还不够给他面子吗？反正我觉得这不是个好办法。” “而且我需要他帮忙。” “你确定吗？” 这时候有一个穿着超短一步裙，套着过膝长靴，窄小的裹胸前挂着几串长链的漂亮女人绕到了两人的桌前，夸张地扭动小巧的臀部，涂着厚厚睫毛膏的眼里流露出明显的暗示和某种暧昧。 陆青阳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赶走了这个女人，这天晚上他可没心思在女人身上找乐子。 “她是我的干女儿！沈自心。” “但同时她也是个变婆，变婆！用普通人的话说，就是混血儿。你还不明白吗，青阳。况且你也知道肖凌云对普通人类的看法。”沈自心摇着头说，“我记得，我的太太奶奶就是变婆，你见我在肖凌云耳边提过这件事么？” 陆青阳抬手招呼酒水销售，他用手虚指桌上的空碧特博格牌黑啤酒瓶和几乎见底的龙舌兰，继续说道：“只要还有希望救她，我就绝不能再让我的另一个孩子死去。话说回来，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经历炼化。也许，她可以继续当个普通人，她不会知道自己是混血儿，是个变婆，她会一直过着简单的日子，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就像这些年以来那样……” 陆青阳更希望这个干女儿能够幸免。因为她一旦经历炼化并且活下来，就将成为真正的狐狸精，自此踏入另一个世界，同他们所有狐狸精一样面临时刻遭到猎杀的永恒宿命。 “陆青阳，就算肖凌云照你说的去做了，也不会是出于真心情愿，只不过是因为他欠你人情。” “只要能让他同意，这些细节我都无所谓。” “你知道自己给她找了什么样的人吗？肖凌云只会用暴力来解决麻烦、或者喊打喊杀，什么时候会关心别人了？就算是有心理准备的人，第一次炼化时也够戗，更何况她毫无准备。你这不是害了她吗？” “你放心，她只是现在没准备，我会跟她谈的。” “是吗？可是你能和她谈什么？怎么谈？你该不会是要直接跑去告诉她：‘喂，妹子，我知道你从来没见过我，不过我就是你亲爹。哦，对了，现在告诉你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你赢了张超级大乐透的奖卷，你其实是个狐狸精。好了，你现在可以和你习惯的普通人的生活说再了！然后走上被追杀的宿命。” “你说话开始比人类还要恶毒了。” 沈自心凑近了一些，包裹在棕色皮衣下的宽厚肩膀耸动，道：“你知道我是挺你的，兄弟，我一直都在挺你。只不过，这件事嘛，我只是觉得你应该重新考虑。”他沉吟半晌，接着说道：“或者，你可以让我来处理。” 陆青阳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用嘲笑的口吻问道：“让你来？你之后还想回家么？你会是什么下场，叶璐夏绝对会一剑捅穿你的心，然后把你腹下的妖丹收了去。” 沈自心一怔，退缩了：“你说得没错。” “况且她还会来找我算算总帐。” 想到那种可怕的场景，两人都不禁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这结果可不是他可以轻易承受的。 “还有就是……” 女酒水销售的靠近让陆青阳终止了对话。陆青阳朝椅背上一靠，让她把酒摆上。电子音乐的轰响在酒吧内激荡，声音嘈杂无比，但他还是等侍者离开后才继续说道：“还有就是，现在很危险，是非常时期，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我想你——” “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的，我会照顾她的。” 陆青阳拍了拍好友的肩：“够意思，好，我先谢谢了。” “谢谢的话就不必说了，只不过，肖凌云才是最佳人选。”沈自心的话里丝毫没有妒忌，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的确是独一无二的。” “不过，我不知道这算是好，还是不好？”沈自心半开玩笑地说。 月讳会，是一个流落异国的妖狐们的组织。 月讳会由一群坚决、怀有共同信念的狐狸精中的斗士组成，他们分享情报，协同斗争，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小组织。不过，一旦涉及复仇的事，肖凌云就会被复仇的怒火完全占据，弃整个组织于不顾，誓要将敌人赶尽杀绝。肖凌云是上古青丘狐精血脉的唯一传承，据说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纯血狐狸精。尽管狐狸精们尊肖凌云为狐狸精之共主，他本人却将这别人可望不可及的尊位视之如草芥。 ------------ CHAPTER 2 事关自己混血干女儿的是死是活，肖凌云却成了最佳的赌注，陆青阳只觉得一阵悲哀。唯有肖凌云那纯正、生命力旺盛的玄阴之气才能让她获得更多活下去的希望，经受住可能到来的炼化过程。但沈自心也没有说错，这么做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这可真是左右为难。 正在这时候，旁边舞池里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人们互相推搡着、退让着，仿佛在为迎接某位大人物而让路。 “真该死，他居然来了。”沈自心抓起面前的龙舌兰一饮而尽，低声抱怨道，“对不住了，马上我就是外人了，你们的谈话我是不方便参与的，我先走一步了。” 陆青阳闻言转头看过去。在一个石碑般巨影的笼罩之下，逃跑求生的恐惧感在众人心中蔓延着，人潮不由自主地分出一道口子。就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一样，这种强烈的压迫感，又像是冬天暖温的鸡窝里，突然就跃入了一只饥饿的狐狸。 肖凌云身着一套沙驰牌的皮装，近两米的高大身躯和比大多数男性宽上一倍有余的肩膀，令人心生恐惧。包围式的蛤蟆镜将他的双眼隐藏起来，这双眼睛他从不在人前显露。黑亮的长发自发际前端向后披落，下面有着一张俊美的面孔，上古青丘狐妖的风范和现代机车骑士风格的狂野气息兼而有之，昭示着他生而为王的尊贵和杀戮不止的残酷命运。 萦绕在他四周的黑色死亡气息就是他的标志性名片，让人一望便知。 被肖凌云那淡漠而充满压迫感的目光扫中，陆青阳不由举起手中的黑啤，猛灌了一口。似乎他不做点什么，就会感到在这种压力下的手足无措。 他向老天赌咒着。但愿这次自己没下错注。 另一边，在一间报社的报公室里，颜小晶抬起头，望着一屁股坐到自己办公桌上的主管编辑，恰好发现对方的色眯眯的视线，正在直勾勾地往自己的V字领里探去。这种目光她太熟悉了，今天早上和中午她还碰到过。这些男人的目光像一条蛇，恨得不从她领口之间钻进去。 “不是吧，小晶，你又加班啦？要不要这么拼啊”主管低声问道。 “嗯，素攀。你不是也没走嘛？” 你怎么还不滚回家陪你胖墩墩的老婆和两个爱流鼻涕的孩子？颜小晶在心底默默加上一句。 “你在做什么呢？”这显然是在没话找话。 “只是给干哈改一下那篇关于地方贿选的报道，我答应帮他改一改。”颜小晶只好应付道。 “你知道吗，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能让我对你另眼相看的。你已经工作得很出色了，而你还可以更出色。” 这话说得太明显了，让颜小晶感到了深深的冒犯。是啊，不用猜她也知道是什么办法。这种没完没了的骚扰，简直让她感到烦透了，为什么这些男人常常把招人讨厌错当成自命风流？ 这一类自命风流的男人，总是喜欢扮演风流倜傥的样子。然而，他们可怕的表演除了让场面变得更加难堪，让谈话气氛变得尴尬和可笑之外，实在谈不上能打动谁。 “素攀，你看了我的邮件没有？今天下午我去警察局同颂文他纳和功偏聊过了。他们最近从毒贩手里缴获了两把改装过的重型枪械。他们认为肯定是有军火贩子把手伸进来了。” 往往这种时候，颜小晶只好勉力维持着这种即将崩溃的氛围。可是偏偏这些自以为风流的傻瓜们偏偏对自己的丑态一无所知。通常在这种时候，男人都会以为他们是他们想像中的那副完美的、潇洒自如的样子，而不是现实如那副令人尴尬的滑稽模样。 素攀完全不顾颜小晶把话题引向正轨的努力，却轻拍颜小晶的肩膀：“你只要做好办公室的事就行了，罪案调查什么的留给我们这群男人们来操心吧，我们可不希望你这张漂亮脸蛋出什么事。” 他收回手时还不忘趁机占一点便宜，同时讪笑着，目光紧盯着颜小晶的紧闭双唇，眼神迷离。就像一头吃了酒糠的猪一样，当然在他自己的想像中，他一定是风流倜傥的。 整整两年了！颜小晶忿怒地想着。自从接受这份工作的那天起，忍受这色迷迷的眼神仿佛已经成了日常惯例！ KFC包装的纸袋了！下次她要先拿纸袋子罩住头，然后再和他说话，让他看着袋子上的炸鸡上校，或者还可以在袋子前面贴上素攀太太的照片。 “需要我开车送你回家吗？”他问道。 除非天上下椰子和柠檬，你这个老色狼。颜小晶心道。 很多的时候颜小晶真的很困惑，男人们在社会关系的交往中互相拍马屁的时候，真的是善于察言观色。处于上位的男人的一点细微表情或支言片语，在下位的男人都能细致入微地体察到位。 颜小晶在目睹了多次之后发现，男人之间在这种时候，就好像是一张床上睡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默契得常常让颜小晶感到困惑。 可是，这样的男人如果在女人面前，又完全是另一副样子。颜小晶有时候不明白对方是读不懂自己表示拒绝的表情，还是男人会把这种厚颜无耻当成了一种乐趣。 “不了，谢谢。”颜小晶转头对着电脑屏幕，心中希望素攀能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想搭理他。虽然在很多时间，男人还比不上家里的宠物。宠物们往往在第一时间就可以读懂你回家时候的表情，甚至知道你在外面的一天过得怎么样。 不过，这次总算还好，素攀总算是走了，大概是到街对面的山姆之家酒吧去了。报社的很多记者都会在回家前去那里喝上一杯。这里是泰国的芭提雅，并不是个让记者大展鸿图的好地方，曼谷的那些政治运动也不常波及这里。可素攀手下那批人偏偏喜欢扮成肩负重大社团责任的有识之士。 平日里，他们总喜欢凑在查理之家，热情高涨地大谈特谈自己在知名大报社时的“辉煌”业绩。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和素攀一样：人到中年，庸庸碌碌过了半辈子，有些小小的能耐却又无法独当一面。芭提雅说小也不小，又靠近曼谷。各种犯罪、黑帮、贩毒和色~情交易，层出不穷的肮脏勾当足够这群人忙活了。只不过《芭提雅快报》总归不是《曼谷时报》，他们也永远拿不到泰王亲自颁发的新闻奖。 ------------ CHAPTER 3 这些中年男人，可实在是可悲啊。 是啊，多可悲呀。就像在照镜子一样。颜小晶酸酸地想。自己不过是个采编，更没有在国家级报社里工作过。除非事情发生转机，不然等她到了50岁，就只能待在自动印刷机和过油磨光机前追忆自己在《芭提雅快报》的峥嵘岁月了。 她的手伸进巧克力豆的包装袋里，竟然又空了，真是烦死了！ 也许她应该回家了，顺路在餐馆买份外卖当晚餐。 颜小晶所在的快报编辑部实际上是一个大房间，用灰色隔板简单分出十数个狭小的办公区域。颜小晶觉得这种把人分成一格一格的所谓‘办公室’特别像日本人来泰国办的养猪厂。只不过，猪的隔间里放的是饲料，而记者们的隔间则堆放着早就停产的日本电脑。 某种层度上说，电脑还不如饲料能带来快乐呢。 颜小晶起身向门口走去，顺手从同事干哈的零食仓库里抽出一根忘吞糕。干哈的办公桌就是一间711便利店，随时保障卡路里供应。对干哈来说，没有早中晚餐之分。进食完全可以和呼吸一样随时在进行着，所以只要他醒着，就得有不计其数的食物不间断地落入他的肚子里。颜小晶剥开忘吞糕的包装纸，大口咬了下去，同时对自己竟开始吃这些人造奶油做的垃圾食物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踏出楼梯间，法令街的灯光从门外透了进来。七月的酷暑在她和公寓之间筑起了一道屏障——足足12个街区延绵不断的潮湿闷热。好在回家路上会经过中餐馆，那里总是冷气十足。要是运气好，碰到这天晚上店里很忙，她还能在清凉中多舒爽一阵子。 吃光手中的忘吞糕，颜小晶掏出手机按下中餐馆的快捷号码，为自己点了一份干炒牛河，这才期期然走出了报社。法令街的这一段街区除了酒吧和脱衣舞酒吧，只有几家零星的纹身店，中餐馆和越南米粉店与美国德州自助餐厅则是仅有的两家餐馆。她抬头望着周围透露出阴森气息的空旷建筑群，这些建筑在上个世纪60年代曾被当做办公室使用，但随着城区的发展，纷纷空置了下来。对她来说，整条街的一切已经都熟得不能再熟了，她清楚记得人行道上的每一条裂痕，能够默数出每个红绿灯的长短，况且再也不会被两旁店铺里传出的奇怪声响吓得大惊失色了。 疯马酒吧正在演奏黑人蓝调，电子音乐的啸叫声从第五空间酒吧的玻璃门入口处传出来，夜歌KTV里的客人K歌的歌声也不甘寂寞地混入这大合奏。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此起彼伏地在街道上回荡。 这里的酒吧大多有些名气，但也有少数几家让她敬而远之。尤其是玛格南酒吧，在那里厮混的客人全是些面目可憎的恶棍。没有警察的陪伴，她绝不会踏进这间酒吧的大门。 在颜小晶默默计算前往中餐馆的距离时，一阵疲惫突然袭来。老天爷啊，怎么那么潮热！沉重压抑的空气让她觉得像在水中呼吸。 也许并不全是天气的缘故，因为她的疲惫感已经持续好几个星期了。颜小晶甚至怀疑这是抑郁症的征兆：工作没有出路，对住的地方也无所谓，没几个朋友，没有爱人，更别提什么浪漫邂逅了。如果让颜小晶畅想一下十年后的自己，恐怕她的脑中只能勾画出自己逗留在芭提雅，继续对着素攀和他手下的老的小的臭男人们，每天重复一成不变的生活轨迹：起床，工作，以为可以战胜生活，失败，然后独自回家。 颜小晶的突然在路边便利店的巨型电视里一幅奇怪的画面，这个店主把这台巨大丑陋的电视搬到柜台上，以此打发守店的无聊时间。电视里一个中年妇女用一种训练过的语调，带着一脸假笑讲述她的经验：“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那里可能有儿时没有实现的梦想，也可能有生活中无时不在的困扰，而唯有蓝颜知己才能真正地走进你的内心，解读你的失意，明白你的困惑，更懂得你的渴望。是的，一个蓝颜知己给你的感觉就是温暖。 他懂你包容你，但并不爱你。他是你的侠义绅士，也是你的超级“闺密”，你们之间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却从来不会有爱情的火花飞溅。只比爱情少一点，只比友情多一点，你和他在一起，肝胆相照，谈理想、谈未来、谈工作、谈惊喜、谈苦恼、谈八卦、谈流行、谈古谈今、谈天谈地，什么都谈，就是不谈恋爱。 如果女人能拥有一个蓝颜知己，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可是，现实生活中却不是每个女人都拥有蓝颜知己的，而能做蓝颜知己的男人，必是男人中的极品。 蓝颜知己的完美，让他看起来是那么可遇不可求，他的口袋里应该资金充裕，不用担心话费太贵。他要成熟稳重，能够阅尽世事繁杂，懂得与别人分享幸福与排解苦难。他还要有广博的知识，有很好的沟通理解能力，善于倾听和包容。更重要的是，他要心无杂念地面对一个女人，像兄弟一样面对一个熟悉的女人，固若金汤地守着感情城池，这就需要他有很好的品性修养和道德约束。” 街上的喇叭声，将颜小晶从回忆拉回了现实。哈哈，她一边好笑一边想到，这种给女人找一个干爹的说法，居然可以包装得如此冠冕堂皇，简直能令人发指。这个世界上很多陷阱，反而是是同为女人的道貌岸然者为你挖下的。 也许她需要找个出口，离开桌上的闹钟、电话和那台扰她清梦的电视机，离开塞满电器的那个家，离开《芭提雅快报》，甚至离开芭提雅，离开泰国。自从98年的金融危机过后，这个国家越来越没有希望了。 颜小晶已经许多年没有和几对养父母联系了，他们自然也不会想念她。仅有的几位好友忙于打理各自的家庭。鬼知道她留在芭提雅是为了什么，或许仅只是习惯而已，也许她不知道该去哪。 ------------ CHAPTER 4 泰国是个说小不小的地方，但是，说大也不大。 身后传来的轻浮口哨声打断了颜小晶飘散的思绪。她不禁翻了翻白眼。这也是在酒吧附近工作的坏处之一，你会时不时碰上些不怀好意的男人。 果不其然，两个家伙吹着口哨，小跑着从街对面跟了上来。颜小晶环顾四周，自己刚走过酒吧区，接着这一段全是空房子，而距离中餐馆还有好一段路。夜幕低垂，为周围的景色染上浓墨，不过至少路灯还亮着，偶尔会有汽车路过。 “我很喜欢你又黑又直的头发。”其中的大个子男生贴到她身边，调笑道，“不介意给我摸摸吧？” 这两个流里流气的家伙看起来像是放暑假的来泰国玩的白人游客，那意味着他们最多只会骚扰。但颜小晶不敢心存侥幸，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继续往前走。毕竟这里离中餐馆只剩下五个街区了。 她的手伸进手袋，寻找胡椒防狼器。 “喂，美女要我送送你么？”大个子继续纠缠，“我的车就在附近。说真的，你要不要一起来，我们可以先上车。” 他开心地朝自己的同伴挤眉弄眼，自以为这段说辞肯定能把眼前的姑娘骗上床。这是白人游客常有的心态，他们到东方来，总觉得东方的女人就像地上的钞票一样捡起来就可以享用。 如果，像颜小晶一样对他们不搭不理，或者躲开他们。他们才会觉得吃惊，不过，这也会更叫激起他们捕猎般的欲望。特别，他们是两上人，男人是最怕在伙伴面前丢脸的，所以当他们人数越多的时候，他们就越容易干蠢事。比如现在。 他的伙伴不停围着她转悠，蹦蹦跳跳，稀疏的金发此起彼伏。他眉开眼笑地接口道：“然后上床。” 烦死了的，颜小晶想我的防狼器在哪里？ 大个子白人穿着夏威夷衬衫和异常肥大的沙滩短裤，长着媲美电视里代言牙膏的漂亮脸孔，牙齿又白又亮，这大约是美国游客，他们的牙齿总是很漂亮。这一点也不像日本游客，日本人总是长着一口乱石般的烂牙。他伸手想去摸颜小晶的头发，却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无视对方的贱笑，颜小晶加快了脚步，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远处中餐馆的霓虹招牌发出的微弱光芒上，心中一边在祈祷有人凑巧路过。但闷热的天气把行人都赶回了屋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牙膏广告脸问她。 胡椒喷雾器落在另一个包里了，她的心在胸腔里紧张得直跳。 还有四个街区。 “还是我来帮你想个名字吧。让我想想……小猫咪怎么样啊？” 金发小跟班在一旁咯咯直笑。 她咽了一下口水，偷偷摸出手机，准备等情况不妙的时候拨打191（泰国报警电话）。 冷静点，不要慌。 颜小晶这时候只有竭力让自己想象走进中餐馆里，那里的冷气有多么惬意。或许她应该在店里喊辆出租车，摆脱两人的骚扰直接回家。 “来吧，小宝贝。”广告脸还在喋喋不休，“我知道，你肯定会喜欢上我的。” 就剩三个街区了，颜小晶想。 颜小晶跨下台阶，准备穿过第十大街，冷不防被广告脸用宽阔的手掌捂住了嘴。她被拦腰抱起，用力拖拽间，双脚被拉离了地面。她只能像个疯子一般朝后拳打脚蹬，挥舞的手肘重重地戳到了男人的眼睛，疼得他松开了手臂。一挣脱束缚，她就竭尽全力地往前冲去，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噔噔作响。恐惧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辆汽车驶过法令街，她拼命朝着车灯射来的方向大声呼救。 但是那个坏蛋又一次抓住了她。 他的手紧紧卡住颜小晶的喉咙，用力将她的脸扭向一边，颜小晶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要被折断了。“老子会让你求我的，贱~货。”他俯到颜小晶耳边威胁着，身上散发出的白人特有的浓烈汗臭味混合了那种大学男生惯用的洗发气味，飘进她的鼻子，耳畔传来他的同伙那讨人厌的尖笑声。 三人离建筑物下的阴影越来越近。 阴暗而没有人的小巷子！他们准备把她拖到小巷里去！颜小晶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胆汁涌上喉间。于是她愈发疯狂地挣扎，想要摆脱这种被控制的状态。惊慌的情绪赋予了她极大的能量，但依旧敌不过对方的强壮。 广告脸将她顶在一个垃圾箱上，用身体压得她不能动弹。颜小晶还在继续反抗，拿手肘去顶对方的软肋，同时还不停用脚乱踹。 “烦死了的，抓住她的胳膊！” 颜小晶的高跟鞋狠狠地踹上了金发小跟班生的小腿，代价却是手腕被牢牢擒住，还被高举到头顶之上。 “再来啊，贱~货，再过一会儿你就会喜欢上我了。”广告脸朝她大吼，想要把膝盖挤进她的双腿之间。 这些暴徒，他们以为女人只是身体和情欲的奴隶。这种不知道从保而来的愚蠢念头，让他们在施行这种暴行的时候，更加肆无忌惮。 两人拉扯之间，颜小晶被推到了墙边。广告脸一手掐住她的喉咙，另一只手开始撕扯她的衬衫。捂住的嘴被松开的一瞬间，颜小晶尖声大叫起来，接着就被狠狠抽了一个耳光。她感觉到嘴唇裂开一道口子，刺疼阵阵，血腥的滋味溢满舌尖。 “再敢叫一声，我就把你的舌头扯出来。”广告脸眼中的恨意和卑鄙的欲望几近喷涌而出。他一把拉起白色蕾丝胸衣，让颜小晶的上半身完全裸露在了空气中，在两个混蛋的注视下微微颤抖着。 “哈哈，不知道是不是真货？长得可真漂亮。”金发小跟班盯着她问，像是在等她回答。大个子动作十分蛮横，用力一扯，疼得颜小晶直往后缩，呼吸愈发急促。眼泪如泄洪般地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广告脸厚颜无耻地笑了：“我猜这一定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可以等我完事了，你可以自己试试。” ------------ CHAPTER 5 金发小跟班也笑了起来。与此同时，颜小晶的大脑深处重新恢复了思考，她绝不能让这两个家伙得逞。她开始回想从前自己学过的防身术课程的内容。同时，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有这么久的时间疏于练习了？ 不，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自己需要集中精力。 颜小晶调整了一下呼吸，迫使自己不再反抗。尽管呼吸依旧粗重，身体已慢慢停止挣扎。广告脸很快注意到了这些变化。 “现在学老实了？”他盯着颜小晶，眼神中充满怀疑。 颜小晶缓缓点头。 “这太好了！”他俯身威胁道，“不过，只要你敢再叫一声，我就捅死你，你懂了吗？”他吐出的呼吸里带有香烟和发酸的啤酒混杂的古怪恶臭，刺入颜小晶的鼻腔，令她几欲作呕。 强忍下那份恶心，她再次点头。 “好了，放开她吧。” 金发小跟班松开颜小晶的手腕，绕着两人打转，一脸贱+笑，像是在寻找最佳的观赏角度。 望着广告脸的手在自己身上肆虐，粗暴的动作令颜小晶倒胃，被紧紧掐住的脖子更是让她呼吸困难，只能勉力将涌向喉间的忘吞糕咽了回去。男人的手掌随后按上了她的锁骨以下，颜小晶抑制住裸露皮肤处传来的令人厌恶的触感，右手下探，拉开了对方的拉链拉锁。当她的手摸到广告脸的时候，对方发出满意的哼哼，放松了掐住她脖子的手。 颜小晶趁机紧紧地用力一捏，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猛然一转。脆弱处的陡然被袭，广告脸像烧红的小龙虾一样弯腰拱背，于是颜小晶顺势用膝盖踢中对方的鼻子，将他掀翻在地。肾上腺素分泌的爆发让颜小晶在顷刻间变得无所畏惧，甚至期待金发小跟班会扑上来，好把他一并料理了。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金发小跟班吓得呆若木鸡，只是畏缩地望着颜小晶，止步不前。 “去死吧！”颜小晶发泄般地朝两人喊了一句，随即转身如箭一般冲出小巷，只顾得上搂紧衬衫的前襟，遮住外泄的春色，往家的方向狂奔。打开公寓门的时候，她用那双颤抖的手对着锁孔试了无数次，才将大门打开。 直到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颜小晶才仿佛回过神来，泪水早已如泉涌。 等到警方电台的通讯结束，乍伦旺警官才懒洋洋地从他那辆没有警~徽标识的巡逻车里抬起头来：男性受害者，躺在不远的小巷里，还有呼吸。乍伦旺看了看作为礼物收到的雷诺手表，时间才刚过10点，晚上的娱乐才刚刚开场。今天又是七月初的星期五，放暑假的熊孩子们刚从学校里放出来，必然会空闲得想干些傻事，到外面搞个天翻地覆。他估计那个倒霉的小子不是被人打劫了，就是被人好好教训了一顿。 他倒希望是后者。 乍伦旺抓起对讲机给芭提雅警察调度中心回了话，说会过去看看，尽管这案子跟他毫无干系。乍伦旺不是普通巡警，而是个负责罪案调查的警探，手头上现在还搁着湄南河浮尸和撞车逃逸两宗案子。不过挤一挤，偷懒的时间总归会有的。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在家待的时间越少越好。反正水池里的脏盘子和永远消散不了的榴莲味儿都没什么好想念的。 他拉响了警笛，踩下油门，心里想着：就当是听听这些小崽子们夏天里的乐子吧。 肖凌云站在玛格南酒吧里，皱紧眉头，望着人群跌跌绊绊地在身前让出一条道路。他们的毛孔里散发出满满的恐惧气味和近乎病态的猎奇气息，他将这腥臭的气味吸入肺中。 家畜，这些人在肖凌云看起来，全都是些家畜。 隐藏在深色蛤蟆镜之后，他的双眼艰难地分辨着昏暗灯光下的事物，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糟糕的视力让他更加适应完全黑暗的环境。他集中精神将周围无关的杂音摒除：音乐的节拍、凌乱的脚步声、窃窃私语声、又一只子弹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如果有东西挡路，不管是椅子、桌子还是一个人，肖凌云只管踩过碍事的东西继续向前。 肖凌云清楚地感应到了陆青阳的所在，因为他是整个场地内唯一不曾发出不安气息的人。 只不过，这天晚上连这位月讳会斗士也处于爆发的边缘。 肖凌云在狐狸精同伴的面前站定，睁开双眼，昏暗视觉里只捕捉到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形，黑色双眸和漆黑的皮夹克是仅有的讯息。 “沈自心去哪儿了？”他瞥到桌上的龙舌兰。 “出去透个气吧，谢谢你特地过来一趟。” 肖凌云弯腰坐下，望着眼前的人潮慢慢合拢，将刚才的通道合扰。就像当年摩西带领着以色列人走出红海之后，合上的海水一样。海水淹没了法老的追兵，而人群则被淹没了他们的恐惧。 肖凌云在等待着什么。 电子舞曲的劲爆节奏渐渐退去，代之以“黑暗王子”迈尔斯·戴维斯那张著名的《泛蓝调调》。这张辑是迈尔斯·戴维斯的巅峰之作，其乐队阵容之强大简直就是爵士史上的“梦幻组合”。包括萨克斯手约翰.科特兰、钢琴手比尔.艾文斯在内的几位乐手都是爵士乐迷熟悉和喜爱的超级大师。 这样的音乐背景下，他们的谈话就方便多了。陆青阳准备开门见山，因为他太了解肖凌云的习惯了，后者无法忍受自己的时间被浪费。如果肖凌云陷入了沉默，那就意味着有事要发生了。 放下手中的碧特博格牌黑啤，陆青阳深吸了一口气：“尊主大人……” “我不喜欢你用这样的话来开头，如果你是要求我帮忙的话。”肖凌云不紧不慢地说。然后发现一位女酒水销售朝他们靠近，隐约能看见她那件不合身的衬衫里闪现出白腻的脖颈和纤细的腰肢。 “要喝点什么吗？”她不紧不慢地问。 肖凌云倒是很想要求她躺到桌子上，献上自己的阳灵。普通人的阳灵不能供他生存很久，但少女阳灵的滋味至少比兑水的酒精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 CHAPTER 6 “不用了，谢谢你。”肖凌云淡淡回答，一边又用僵硬的笑容显露出他的不快，然而不经意的眼神却挑起了那女酒水销售的欲望。肖凌云深深将她的气味吸入肺中，就像是厨师揭开锅盖一般细细嗅闻着，她的味道…… 她的阳灵并不纯净，不感兴趣，肖凌云心想。 女酒水销售乖巧地点头，却没有移开脚步。她的目光流连在肖凌云身上，仿佛看得入了迷，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工作，甚至忘掉了自己的名字。背光打在她的俗艳粉色的假发上，在脸颊四周形成一圈光晕。 这可真够让人烦的。 陆青阳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他对这种场景已经十分厌烦了。 “好了，好了，就这样。”他低声命令道，“我们这样就好。” 女酒水销售终于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中。肖凌云听见陆青阳清了清嗓子，他重复道：“还是感谢你能特地过来一趟。” “这话，我记得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哦，对。呃，我们认识很久了吧？” “是的。” “我们一起打了很多硬仗，干掉了不少仆食鬼。” 肖凌云点点头。黑尾月讳会保护着青丘狐狸精的种族，而仆食鬼们则侍奉着邪恶的主人——摩睺罗迦，两派之间不死不休的战斗已经持续了无数个世纪。在人数上，那些失去灵魂，沦为容器的仆食鬼占了压倒性的优势。而月讳会现在只剩下陆青阳、沈自心和其他四位斗士，但他们竭尽所能地守护着狐狸精们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么，接下来的话题—— 陆青阳又清了清嗓子：“这么多年来……” “你直接说重点，青阳，这天晚上杨璐夏找我有事。” “难不成又想借用我的房间？换成别人我可不会让他留宿的，你知道。”陆青阳用笑声掩饰尴尬，“你应该明白的吧，她的哥哥一点也不想看到你出入他的房子。” 肖凌云双臂抱到胸前，用脚把桌子推向前，好让脚下有更多可以自由伸展的空间。 杨璐夏的哥哥杨絮影总喜欢自命不凡，他认定肖凌云选择的生活方式是对他的冒犯。肖凌云对此自然是嗤之以鼻，他才不管杨絮影怎么想。在他看来，杨絮影不过是个没什么脑子和见识的碌碌之辈，他根本不知道狐狸精现在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也不知道守护狐狸精们生存下去需要付出多大代价，谁有闲心去照顾他那颗敏感易伤的小心肝啊。 妖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连维持生存都越来越难了。 所以说，如果这位可爱的小男生又被冒犯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狐狸精正遭到仆食鬼的屠戮，肖凌云可没有空陪杨絮影玩小孩子的游戏，他需要和月讳会的斗士们一起走上战场，而不是端坐在尊主的宝座上指手画脚。让杨絮影这种人哪凉快去哪吧！ 只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让杨璐夏独自面对她哥哥的糟糕态度。 “好吧，我考虑了一下，我勉强接受你的邀请吧。” “这太好了。” “现在说说你的事吧。” “我有个干女儿。” 肖凌云僵住了，缓缓转过头来，表情有些诧异：“什么时候有的？” “有段时间了。” “她的母亲是谁？” “你不认识，况且她……呃，她已经死了。” 陆青阳的悲伤扬起，回忆的沉殇扑鼻而来，掩盖了酒吧内汗臭、酒精和尿素混杂的糜烂气味。这种气味在芭提雅的每一间酒吧、夜店里，总是若隐若现。就现这个城市的毛孔里，散发出来的腐朽气息似的。 “好吧，那么她多大了？”肖凌云追问道，他开始有点知道陆青阳找他的意图了。 “25了。” 肖凌云在心中暗暗咒骂，一口回绝道：“别求我，陆青阳，别求我来做这件事。你最好千万不要开这个口，不要……” “我只能来求你。尊主大人，你的玄阴之气……” “如果你胆敢再这么叫我一声，我就让你永久地闭上嘴，你给我记着。” “可是，你不知道，她是……” 看到肖凌云起身想走，陆青阳条件反射地拽住了凌云的前臂，然后才意识到不妥，就迅速松开手。 “她有一半是普通人类。” “我~靠……你……” “所以，现在是变婆的她可能无法渡过炼化期。只有你的玄阴之气才足够强盛，可以增加她炼化成功的几率。有你的帮助，至少她会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我不是要求你把她变成你的伍相奴。况且有我在，也不用你去保护她，我只是想要……求你了，肖凌云。我的干儿子们都死了，她是我唯一的孩子。况且……况且我深爱着她的母亲。” 要是换作别人，肖凌云口中早就吐出他最喜欢用的两个字眼：“滚蛋”和“做梦”。在他看来，普通人只适合两种姿势——女人仰躺着，等待他的宠~幸；男人则仆倒在地，被夺走身上的阳灵。 但陆青阳不一样，他也许能算是个朋友吧。或者说，只要肖凌云首肯，陆青阳已经在朋友的队列之中了。 肖凌云站起身，缓缓地合上了双眼，任凭怒气席卷全身，冲入胸腔。他鄙夷自己想要一走了之的冲动，但帮助这个可怜兮兮的变婆渡过人生最危险痛苦的时刻，同样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他的脸上不存在温柔和怜悯的表情。 “我不能这么做，就算是为了你，也不可以。” 遭到毫不留情的拒绝，痛苦如潮水般袭向陆青阳。看着痛苦的陆青阳，也终于让肖凌云也有些动摇，他的手紧捏住陆青阳的肩膀，认真地说：“如果你真的爱她，去找其他人吧。就当是为了她好。” 说完，肖凌云收了了自己转瞬即逝的同情，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悄无声息地离开酒吧。临出门前，他念了一句咒：“唵唎唵唎吽！”简简单单地就随手抹除了酒吧所有普通人大脑海马体中关于自己的记忆。意志坚决些的人或许会觉得在梦里见过他，而意志薄弱的人则会完全忘记他的出现。 ------------ CHAPTER 7 肖凌云踏出大门，向酒吧背后的阴暗角落走去，打算在那里施展迴神转玄术离开。建筑物投射下的阴影深处并非空无一人：有一对并非情侣的男女在黑暗中缠绵和纠缠在一起，就像是黑暗中的两条扭动的黑蛇；在不远的角落里的避风处，一张《芭提雅快报》刊登着大幅的喜来登酒店广告下面，盖着一个醉汉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卷发的大~麻贩子对着手机为自己货物的价格大声讨价还价。 仅仅一瞬间，肖凌云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同时也知晓了来人的身份。空气中甜腻的强生牌婴儿爽身粉气味彻底出卖了跟踪者的综迹。 肖凌云咧开嘴，笑得有些狰狞。他的嘴越张越大，几乎到了完全扭曲的层度，他一伸手竟然从自己的喉咙里掏出出一把短刀，上面有四个幽幽放着冷光的隶字：大夏龙雀。这把致命的短刀此时安稳地被握在他的掌心，随时准备破开夜空的静谧，取人性命。 这把刀可算是大有来历。据说当年胡夏皇帝赫连勃勃，任命叱干阿利带领工匠们，发动秦岭以北夷、夏的十万人，在朔方城的北面，黑水的南面扎营建起都城。在晋朝时建立北朝十六国之一的夏国，更乘晋室内乱领军南下，攻克长安，自立为帝。这里建造的就是——统万城南面的赫连堡！ 虽然叱干阿利天性善良同情那些工匠，但是赫连勃勃性情残忍对人苛刻脾气暴躁，于是烧制瓦片兴土木建造都城（这里指以一种特别的泥土，掺和牛羊之血层层铺筑，再堆柴烧烤），每筑好—层，赫连勃勃就命士兵以大铁链用力的锥刺锤打，如果可以被锤打进一寸就杀了这个建城墙的工匠把尸体一起埋建在城内，如果锥不进就改杀了士兵把他埋建在城内。 又打造了五种更加精致锋利的兵器，那些打造的工匠也一定有被杀死的。打造的弓箭如果射不穿铠甲就斩杀了造弓箭的工匠，如果箭射穿了也要把打造铠甲的工匠给斩杀了。 还打造了千锤百炼的龙雀大环，它的名字被封为大夏龙雀，在它的背面刻有“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逋，如风靡草，威服九区。”世间弭足珍贵。 而这把上古名刃，竟然被肖凌云持有。并以妖法藏于体内随身携带，而此时正是用到它的时候！ 将陆青阳拒之门外让肖凌云积聚了莫名的怒火，迫切地需要在战斗中得到释放。跟踪自己的这个仆食鬼成员来得正好是时候，他压下立刻冲入阴影之中的念头，握紧手中的武器，保持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他决定杀掉这个失去魂魄的普通人，以平息满溢的怒气值。 仆食鬼被缓缓地诱入深邃厚重的黑暗之中，肖凌云的身体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心脏在胸腔内平稳地跳动，手臂和腿上的每一寸肌肉紧紧绷起。刹那间，他的耳朵捕捉到身后扣动扳机的声音，短暂的计算让他确定了子弹的目标是自己的后脑。 子弹出膛的刹那，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过身，又俯低身子并将手里剑甩了出去，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闪耀着银色光芒的短刀旋转着划过一道死亡弧线，将仆食鬼的咽喉撕开，这才带着余力坠入黑暗。手枪跌落在沥青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仆食鬼的颈动脉被割开，强大的压力让血流冲出两米多远，随后双手扼住咽喉，像一袋土豆似的重重倒在了地上。 肖凌云从容地上前搜查了那个仆食鬼的口袋，将找到的皮夹和手机收入囊中。 从那浓密的黑色卷发和生疏的攻击方式中不难看出，这个仆食鬼是个刚加入组织的新手。不过，这样全无经验的新生，居然来找自己的麻烦，肖凌云真不知道对方是鲁莽还是勇敢了。 过于短暂的战斗过程令肖凌云颇感失望。他一抬手，那把被抛出的“大夏龙雀”又回到了他的手里，他轻巧地将半死不活的杀手翻了个身，反手握住剑柄，高高举起，猛然刺下。锐利的刀锋穿破血肉，切断肋骨，直直地插进仆食鬼心脏所在的位置，那里如今只剩一片空洞。 带着濒死的呼号，仆食鬼的身体在闪光中分解消失。 肖凌云站起身来，将剑刃在裤管上擦拭了一下，往自己的胸口一拍，那柄短刀似乎被拍入全内一样的消失不见了。他朝四周观察了一下，然后迴神转玄术传送离开。 另一边，陆青阳终于喝光了第三瓶碧特博格牌黑啤。其间一对化着很浓的烟熏妆，加机车装打扮的漂亮姑娘靠过来勾搭，陆青阳现在全无兴致，他立即就拒绝了两人的邀约。 最终，他还是离开了酒吧，向违规停在后巷里的保时捷718跑车走去。其实他尽可以和其他狐狸精一样，通过迴神转玄术随心所欲地到达任何地方，但坏处是，你既不能在公众场合使用这种法术，也不能携带任何重物。这些不能在普通人面前使用法术的规矩太古老了，老得多数人都忘了为什么，只是记得它们的存在，遵守他们已经成为了狐狸精们的习惯。 要知道狐狸精如果按人类的年纪来计算，很多都可以归入老人一类时，而老人是最愿意遵守习惯的。 况且，开豪车别有一番享受。普通的人类确实发明的不少好东西，也许有一天人类会让自己的法术一点也不再神奇吧，不过，现在距离这一天显然还很遥远。至少，现在普通人在法术面前，还是那样的弱不经风。 就像是落入猫爪的耗子一样。 人类的军队虽然在破坏力上已经远远超越了妖物们，他们有着可怕的热核武器和能打几千公里外目标的导弹。可是，在单对单的时候，人类对于妖物几千年来并没有多少进步。 陆青阳胡思乱想着，关上保时捷的车门。天上开始飘雨，硕大的雨滴砸在挡风玻璃上，溅出一个个水痕。 ------------ CHAPTER 8 关于干女儿的事，陆青阳并非真的走投无路了，他生出了和杨璐夏的哥哥谈一谈的念头。杨絮影是个特殊的医生，一直专注于治疗狐狸精的问题，或许他能帮上忙。无论如何，都值得他一试。 分心想着下一步的计划，陆青阳下意识地插上车钥匙，转动点火。引擎发出断断续续的轰鸣，仿佛在发出抗议。于是他再次转动钥匙，随之传来的节奏分明的滴答声让他迸发出一个可怕的预感。 汽车底盘上的T~N~T炸药一般是一个电路的开路状态，而当驾驶员扭动车钥匙发动汽车的时候，这个爆炸装置的开路就变成了通路。从而可以在这时候启动炸弹。这也是为什么，汽车炸弹都是在司机上车发动后才爆炸的原因。比如现在，造成了巨大的爆炸。 轰！ 在身体被灼热的白色火焰完全吞噬之前，陆青阳脑海中驻留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关于他那未曾谋面，却再也无法相见的干女儿。 回到公寓这后，颜小晶在喷淋头下足足站了30分钟，任热水扑面淋下，用掉了大半瓶沐浴露。到了最后，连浴室的廉价墙纸也禁不住蒸汽的冲刷，出现了融化脱落的迹象。她擦干身体，披上浴袍，努力不去看镜中自己的模样——她的嘴唇现在一定肿得厉害。 因为空调在几星期前就坏了，狭小的卧房内和浴室一样闷热，让人透不过气来。颜小晶将目光投向两扇窗户和移门，那里通向枯萎荒芜的后院，心中忽然生起想要敞开门窗透气的冲动。最终她却选择检查门窗并逐一锁好。 尽管神经依旧高度紧绷，她的身体机能却快速恢复过来，食欲仿佛对错过晚餐恼怒不已，报复性地汹涌袭来。她走进立体厨房，就连四天前剩下的炸鸡都能让她食指大动。不过打开包裹的保鲜膜后，一股袜子的酸臭味飘来。她只能把鸡肉倒进垃圾桶，现在的饥饿层度让她等不及去叫外卖了。 颜小晶在一通乱翻之后，找到了几包冬阴功汤泡面。她立即撕开后泡了一包，随后，她站在原地，托着锅垫，就着泡面锅吃光了所有的面和泡。可是，她发觉这点食物连垫底都不够，于是又吃掉了第二包泡面。 她觉得这种用又辣又热的东西填满自己的感觉，可以说是妙不可言。虽然没法改变自己的相貌，但她愿意打赌，那些偷袭女性的混账们至少懂得寻找曲线能勾起他们罪恶欲望的受害者。 现在，她吃饱了东西，再也吃不下了，又一时找不到事做。这样一停下来，那只怕的记忆瞬间袭上心头。颜小晶闭紧眼睛张大嘴巴，却喊不出来，她拼命地甩着头发，努力想将那个坏蛋的脸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这种感觉太糟了，就像你醒了之后还在经历着之前的恶梦，到现在她还能感觉到对方的手，不，那双恶心的猪蹄子在重重地揉捏她的身体。那恶臭的气息似乎还在她的鼻孔和记忆里，无法驱除。 她回想起来，在女子防身课上学过的。现在最好的做法是，她应该直接到警察局里去报案，去提交遇袭报告。 可是，她一点做别的事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没有什么理由。她只是觉得一点也不想动，只是她不想离开公寓，至少在明天早上之前不想。她几乎没怎么挣扎就放弃了，虽然防身课上的内容，她还能都想起来。 颜小晶在沙发床上抱膝坐下，双腿贴拢身体。她的胃还在慢慢消化刚才的泡面和冬阴功汤。伴随阵阵倒胃，皮肤上泛起层层冷意。 房间的一角传来轻柔的猫叫，颜小晶循声抬起了头。 “嗨，小七，”她无精打采地朝小猫勾了勾手指。不久之前，她突然冲进房间，脱下的衣服丢得满地都是，一定让这小可怜兮兮吓坏了。 “喵呜！”小黑猫慢慢踱过来，优雅地跳上她的双腿，睁大玛瑙色的眼睛担忧地望着她。 “对不起，吓着你了。”她喃喃自语道，一边为它挪出些空间。 小七是一只黑的的英国短毛猫，此时小七的头抵在颜小晶肩膀上，喉间发出轻哼。颜小晶则轻抚着小七柔顺光鲜的皮毛，感受它的体重和体温带来的充实感。一人一猫坐在那里，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突然！ 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打破沉寂，吓了颜小晶一跳。她拿起电话听筒，另一只手继续逗弄小七。多年的相处，她边接电话边抚慰小猫的技巧已经十分娴熟。 “哪位？”她寻思着。现在已经过了午夜，那些打诈骗电话的骗子，不会这时候打电话来。那么除了工作电话，就只有变态骚扰电话了。 “哟，灰姑娘，快点穿上你的玻璃舞鞋吧。有辆车在玛格南酒吧外面爆炸了，人死在车里。” 听到颂文他纳的声音，颜小晶差点闭上眼哭出声来。颂文他纳是本市的警探，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她的朋友之一。 其实仔细想想，芭提雅所有穿警装的人都算是她的朋友，因为她在警察局里待的时间长了，早就同里面的人打成了一片。不过颂文他纳是和她关系最好的几个警察之一。 “嘿，你还在听吗？” 告诉他吧，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快开口告诉他啊。颜小晶的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在大声喊着。 但是羞怯和回忆后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我在听，颂文他纳。”她将额头的黑发从眼前捋开，清了清嗓子说，“这天晚上我可能过不去了。” “哦，好吧。你平时可不会错过这种内部消息的呀？”电话那边的颂文他纳轻松地笑着，“哦，不过你了解下就算了，因为那个‘暴脾气’接手了这案子。” “暴脾气”指的是凶杀案警探文猜.乍伦旺，一般人都喊他“乍伦旺”，或者单单喊他“长官”。 “这天晚上我真的……来不了。” “你和谁在一起吗？”颂文他纳的声音里透着好奇，他本人已经成婚，夫妻之间也很和睦。但颜小晶知道整个警察局都在猜测她的感情生活。像她这样的美女生活中却没男人？一定有什么隐情吧。一个单身美女的私生活，总能引起男男女女们窥测的欲望。 ------------ CHAPTER 9 “喂，是不是啊？” “别瞎猜了，不是，当然不是。” 颂文他纳车里的测速雷达声响了起来，两人一时无语。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追问：“你不会是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的。” “没有，我好好的，只是有点累了。明天我会到局里去的。” 颜小晶想，到时候，她会提交遇袭报告。她觉得明天自己就能坚强地面对现实，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而不至于哭泣崩溃。 “要我顺路去接你吗？” “不用了，谢谢你。我没事的。” 颜小晶挂上了电话。 可15分钟后，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穿着刚洗过的牛仔裤和能够遮盖身体曲线的宽松格子衬衫，叫了辆芭提雅那种下蓝上黄的两厢出租车前往案发现场。出门前，她在衣橱里翻找了半天，找到了另一只黑色皮手包。离开公寓时，她将胡椒防狼器紧紧攥在手中。 从公寓到爆炸现场有两公里的路程，她需要时间重拾勇气，将发生的一切告诉颂文他纳。 她讨厌去重温那段可怕的遇袭经历，但她同样不希望让那个浑球逍遥法外，再对其他人犯下相同的罪行。就算最后没抓到人，至少她尽到了自己应尽的义务，试图将他们绳之以法。 此时，肖凌云在陆青阳家的画室里缓缓现形。 太久了，久得他差点忘记这只狐狸精住得有多么奢华。 陆青阳是个斗士，却有着贵族的品味，并且将其付诸实施。他过着高贵享受的生活，又保留着一点上古青丘传统，奢华的生活方式对他来说亦是他价值取向的体现。这栋建于19世纪却克里王朝的豪宅不仅在外观上得到了完善的修缮和保养，屋内更是摆满了各色古董和艺术品，还装有安全系数堪比银行保险库的安保设施。 不过，画室内的杏黄色墙纸刺痛了肖凌云的眼睛。 “大驾光临，不胜惊喜。尊主大人！”管家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越南的阮元寿是这栋房子的管家，身为犬奴的他已经为陆青阳服务了上百年。犬奴是数千年来一直侍奉着狐狸精贵族和斗士的亚种妖物。他们的战斗力比不上狐狸精，而且衰老得也比狐狸精快，可以说他们的道行先天就几乎不可能与狐狸精比肩，这也是他们数千年来一直作为奴仆存在的理由。老管家一如既往地穿着黑色管家服，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关上所有的灯，这让肖凌云的眼睛好受了许多。随后，他从大厅走入画室，恭敬地问：“您会待很久吗，尊主大人？” 肖凌云摇摇头，时间并不由他控制：“最多一个小时。” “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有需要，您随时可以叫我。”阮元寿躬身后退，离开房间，带上了门。 肖凌云在一幅两米多高的肖像画前站定，画中的人物据说是位唯一被封圣的法国国王，叫路易九世。他抬手在右侧的黄金画框上按了一下，画布立刻卷了上去，露出画像背后的黑色花岗岩的大厅，里面仅仅悬挂着几盏煤油灯作为照明。 肖凌云沿着阶梯而下，来到了大厅的底部。这里左右两侧各有一扇门，一扇通往陆青阳的奢华套房，而开着的那扇则通向肖凌云在这里的临时住所。大多数时候，肖凌云会住在曼谷城的一个隐秘的仓库里，据说那个仓库有个钢铸的里间，门锁和诺克斯堡的安全防御系统直接连线。 但他从未邀请杨璐夏去过自己的家，也没有请过其他的月讳会成员。保护个人的隐私弥足珍贵。 肖凌云走进房间，墙上的一圈蜡烛在他口中轻轻念出的咒语下纷纷亮起，但那微弱的点点金色烛光自顾亦不暇，根本无法突破层层的黑暗。为了保护肖凌云的视力，陆青阳将四面墙和六米高的天花板都涂成黑色了。房间的一角有张巨大的床，铺着黑色缎子床单和一排靠枕。中间的位置摆着一张罗尔福的皮沙发，一台日本产的宽屏电视，一侧是通向铺着意大利原产的黑色大理石地板的浴室门。还有就是还有堆满武器和衣物的壁橱。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陆青阳总是烦着肖凌云，要他住进这栋宅子里。这成了他心中一个解不开的谜团——必然不是出于防御的考虑，战斗的事陆青阳自己就能处理。至于说青阳这样的狐狸精会孤单寂寞，就更加无稽了。 杨璐夏还未踏入房间，肖凌云就已经嗅到了她的气息，宛如纯净的海风吹拂，带来马达加斯加热带海洋的味道。 速战速决吧，肖凌云心想。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杀戮的欲望，只想回街上继续战斗。这天晚上，只有无尽的战斗才能填满他那巨大而空虚的胃口。 他转过身。 杨璐夏朝他微微地鞠了一躬，他从她纤细的身体上嗅到了奉献的意味和不安的情绪。 “尊主大人。”她规规矩矩地说道。 肖凌云看得并不真切，杨璐夏似乎穿着一套白色雪纺绸裙，秀丽的金色长发从肩上披到背后。他知道，杨璐夏的穿着是为了取悦自己。他却万分希望她不要再花费心思了。 肖凌云脱掉皮夹克，摘下胸前的剑套。 他觉得自己的父母真烦死了，为什么给他找了杨璐夏这样的女人？如此……纤细、脆弱的女人，他暗自抨击父母。 或许是因为炼化前的他太过羸弱了吧，也许他们担心强壮的女狐狸精会伤害自己，他又转念。 想到这里，他曲起手臂，坚实的二头肌鼓了出来，肩膀的关节在用力时发出格格声。 要是父母能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就好了，看见他们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了主持大局而又淡漠无比的杀手。或许，他们无法认同现在的自己呢，肖凌云继续想着，那样的话，他们的死反而是件好事吧。 又或许，如果他们能有幸继续活在现世，自己会被培养成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吧。 杨璐夏紧张地挪动身体：“很对不起打扰您了，但我不能再等了。” ------------ CHAPTER 10 肖凌云走进浴室，回头答道：“你需要我，所以我来了。” 他打开水龙头，热水奔腾冲下，水蒸汽缭绕腾起。他挽起衬衫袖子，先洗掉手上的污垢、汗渍和死亡气息，然后拿起香皂仔细涂抹双臂，肥皂沫盖住了手臂内侧的古老的符文纹身。最后，他将泡沫冲掉，擦干了手臂，径直坐回皮沙发等待杨璐夏的行动。只有磨牙的小动作在显示他不耐烦的情绪。 他俩维持这样的关系有多久了？有好几个世纪了吧。可杨璐夏每一次都要花上好一段时间来适应着靠近他。如果换做别人，肖凌云的耐性不消片刻就会消耗殆尽。唯独面对杨璐夏，他不得不勉力忍耐。 事实上，对于杨璐夏被迫成为自己的伍相奴，肖凌云一直深感歉疚，也不记得和她说过多少回，愿意将她从两人的誓约中解放出来，由着她去寻找真正的伴侣——一个除了杀戮和保护之外，更能真心爱她的男人。 可笑的是，个性柔弱的杨璐夏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得坚决不移，始终不愿离开肖凌云的身边。可能是担心自己离开后，别的狐狸精女性不愿意接受像他这样桀骜的野兽吧，他如是猜测着。而失去了阳灵供给，他将无以为继，整个狐狸精群体也将失去最坚强的一道防线。他们将失去自己的尊主，尽管这位尊主并不情愿领导他们。 是啊，肖凌云就像是个难以驯服的猎物，同杨璐夏保持距离，只在吸食阳灵时才会召唤她。况且因为他那强盛的修为并不需要经常吸食，因而召唤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杨璐夏对他的行踪和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只能寂寥地将自己关在哥哥的房子里，度过漫长的每一天。她牺牲了自己的人生，只为了供养他这唯一体内没有流淌着普通人阳灵的狐狸精，世界上最后一个纯血的狐狸精。 说实话，肖凌云完全不知道杨璐夏为什么能忍受得了这份孤独——或者说，为什么能够忍受得了他。 今天晚上大家都是来打击我自尊的吗？先是陆青阳，现在是杨璐夏。想到这儿，肖凌云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肖凌云的视线随着杨璐夏在屋中转动，看她绕着圈子慢慢靠近沙发。他必须强使自己保持放松的状态和平稳的呼吸，控制身体不要移动。这正是和她在一起时最困难的部分，因为身体的静止让他感到焦虑不安。况且他知道，在杨璐夏进食时，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只会愈发强烈。 “尊主大人，您今天很忙吗 .？”她温柔的声音响起。 肖凌云点了点头，心想着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在黎明到来前他能更忙些。 杨璐夏终于站到身前，他感觉到她心中的饥饿感终于战胜了惴惴不安，也闻到她身上飘散的欲望气息。杨璐夏想要他，他却只能提前堵死这份深情。 他绝不会和她发生关系，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把对待其他女人的那一套用到杨璐夏身上。他从不曾对她动过欲念，从最初就不曾有过。 “过来吧。”肖凌云将手臂枕在大腿上，手腕向上，露出列缺穴，“你已经很饿了。你不应该等这么久才来找我的。” 杨璐夏跪下身，靠在他的膝盖上，纱裙的下摆盖住了他的双脚。她用手指轻拂着他手臂上的纹身，用古老青城丘语言刺上的每一个符号都表明着肖凌云的纯正血统。她划过每一个黑色的符号，指尖的丝丝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杨璐夏贴得很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她张开嘴，一道闪着。 肖凌云闭上双眼，头向后仰去，任凭杨璐夏吸食自己的阳灵。烦躁感来得迅速而猛烈，他空着的手指如鹰爪般用力抠住沙发的边缘，肌肉收紧绷起，这才稳住身体不动。冷静，他需要保持冷静。很快就会结束了，然后他就自由了。 10分钟过去了，饱餐后的杨璐夏抬起头，她的身体正在吸收两人阳灵汇聚后产生的力量。肖凌云立即一跃而起，用来回踱步消除胸中的烦闷。恢复自由活动让他有种病态的解脱感，头脑随后也恢复了运作。他不喜欢看见杨璐夏躺在地板上的样子，于是走到她身边，将她抱了起来，心想着是不是该差使阮元寿把她送回她哥哥的家。 这时，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他有些恼怒地望向房门，将杨璐夏放在床上。 “谢谢您，尊主大人，”她小声道谢，“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肖凌云愣了一下，拉过床单盖住她的腿，然后没好气地拽开房门。 门外站着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阮元寿，焦虑之情挂在脸上。 肖凌云侧身走出房间，关上了门。他本准备质问打扰他的理由，但管家身上的悲痛气息让他心中一阵抽痛。 不必再问，看来做妖精也逃不过阎罗王的生死薄。 这一次，陆青阳离开了他们。 “主人……” “他是怎么死的？”他咆哮着。暂且将悲伤放到一边，他需要知晓陆青阳之死的细节。 “啊，是汽车……炸……”老管家明显情绪失控，用和那佝偻身躯相似的尖细嗓音回答，“是汽车炸弹，尊主大人。就在酒吧的外面。沈自心打电话来，他亲眼目睹了事情的发生。” 肖凌云想起被自己干掉的那个仆食鬼。他现在很想知道，自己干掉的是否就是爆炸案的罪魁祸首。 这群仆食鬼浑球们已经毫无尊严和荣耀可言了。几个世纪前，他们的前辈们至少还能像个斗士一样，为战而死，而这群后来者只懂得躲藏在人类越来越发达的科技背后。简直是群彻头彻尾的懦夫！ “给所有兄弟打电话，”他咬牙切齿地说，“让他们马上过来。” “好的，马上照办。还有一件事，主人。陆青阳要我把这个交给您。”老管家递过一个信封，“如果他死的时候您不在他身边的话。” 肖凌云没有向阮元寿表示同情或者流露其他情绪，只是默然接过信封，转身走回房间。杨璐夏已经离开了卧室，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 CHAPTER 11 肖凌云将陆青阳的遗言塞进腰带。 满腔愤怒在下一刻被全部释放出来。 充满杀意的旋风自他身上盘旋升起，越来越快，越来越紧凑，颜色变得漆黑无比，墙上的蜡烛纷纷爆炸跌落，所有的家具也被卷离地面。 肖凌云仰起头，发出咆哮的怒吼声！ 另一边，出租车载着颜小晶来到玛格南酒吧附近，现场调查仍在进行中。小巷的入口被十数辆顶上闪烁着蓝白双色警~灯的警车堵得严严实实，就连拆弹小队那独特棺材外型的排弹装甲车都出现在这里。整个现场警察无数，除了身穿警服的警察，还有不少混迹在人群里的便衣。警示线的外围则聚满了看热闹的醉鬼们，他们占据了各家店铺的绝佳观赏位置，三三两两抽着烟，兴奋地议论着，不时朝现场内指指点点。 以她当记者的经验来看，芭提雅发生的谋杀案往往会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谈资。当然了，不包括那些案件中死于非命的被害者自己。关于被害者，她只能去想象他们在死后的孤寂和无助，就算当时盯着杀手的脸看也是枉然。无论始作俑者是谁，有些事情最终还是需要你独自去面对。空气中仍然残留着金属燃烧后的刺鼻化学气味，颜小晶不由拉起衣袖，捂住了嘴。 “嘿，颜小晶！”一名警察朝她跑了过来，“你如果要靠近点看，穿过尖叫者，从后面出来，那里有条过道……” “不了，实际上我是来找颂文他纳的，他在吗？” 那名警察伸长脖子朝四周扫了一圈：“一分钟前还在的。也许他回警察局去了。喂，糯偏，你看到颂文他纳了吗？” 这时，乍伦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阴沉的目光让另两个警察噤声不语。“很巧啊。”他开口道。 颜小晶不由退了一小步。 外号“暴脾气”的乍伦旺其实很有男性魅力，他高大威猛，有着低沉浑厚的嗓音，说话时充满自信。天知道，那份粗犷和不拘小节为何如此耐看。颜小晶估计一定有许多女人迷恋着他。只可惜自己对他没有感觉。 颜小晶还从没有对任何一个男人动过感情。 “兰道尔，你来这里干什么？”乍伦旺剥开一片口香糖丢进嘴里，将包装纸揉成小团。他在嚼口香糖时，磨牙的动作多过咀嚼，下颌耸动变形，让人错以为那是懊恼的表情。 “我是来找颂文他纳的，不是来跟这桩案子的。” “你当然得找他。”乍伦旺一语双关地说道。随即眯起眼睛，盯着她的脸，两片深色眉毛和深陷的眼窝搭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是始终一副生气的神情。他突然面色一紧，用命令的口吻道：“你跟我过来下。” “我真的是要找颂文他纳……” 她的手臂如同被铁箍扣住一般。 “你跟我过来。”乍伦旺将颜小晶拉到巷子的一处僻静角落，远离众人的视线，“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实话，你发生了什么？” 颜小晶急忙去捂开裂的嘴唇。自己一定是余惊未消，竟全然忘记了脸上的伤。 “我再重复一遍问题。”他不依不饶地追问，“到底的发生了什么？” “我，呃……”她一时语塞，“我……” 她不可以哭，不能当着“暴脾气”的面哭出来。 “我要见颂文他纳。” “他不在，所以你找他也没用。现在回答我。”他的双手撑在颜小晶两侧的墙上，似乎在防备她逃跑。他虽然只比颜小晶高了十几厘米，但要多出70多斤肌肉。 恐惧油然而生，宛若一把冰锥在刺着她的胸口。这天晚上她已经受够了身体上的欺侮，不需要再来一遍了！ “离我远点，乍伦旺！”她用力拿手去推他的胸口，但收效甚微，他只略微动了一下。 “颜小晶，你回答我……” “你再不让我走，”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就去曝光你的刑讯逼供。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有些人被你审完之后竟然要去做X光检查，还得上石膏？” 乍伦旺的眼睛再次眯成了一条线。最终，他还是收回手，高高举起，做出投降的样子。 “好吧。”他留下颜小晶一个人，转身走向吵闹的现场。 望着乍伦旺离开，颜小晶倚墙瘫坐下来，只觉得双腿再也站不起来了。她低垂脑袋，想要积蓄力气，随即瞥见了一件奇怪的金属制品。于是她跪到地上，凑近脑袋去看，似乎是武术里的格里斯短剑？ “嘿，功偏！”她扯开嗓子喊道。那名警察听到招呼声后一路小跑过来。颜小晶朝地上一指：“喏，证物。” 留下功偏处理证物，颜小晶匆匆离开法令街，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她再也撑不下去了。 明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颂文他纳，然后提交正式的遇袭报告。 肖凌云重新出现在画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匕首依旧挂在前胸，手中的皮夹克也重了不少，里面放着格里斯短剑和随时可能用到的刀具。 沈自心是月讳会里第一个到达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悲痛和复仇令那对深蓝色的眼瞳变得异常明亮，就连肖凌云也能捕捉到其中闪烁的光彩。 沈自心走到一旁，靠在陆青阳那杏黄色的画室墙上，等待其他人的到来。这时，瓦拉里洛也走了进来。最近蓄起的山羊胡子让他看起来比往常更多了几分阴险，左眼周围的文身则让他正式挂上了绝非善类的标签。这天晚上，他那顶丹佛野马队球帽的帽檐拉得更低，将双鬓之上更加繁复的文身盖得严实，只能窥到一角。左手上依旧戴着那只黑色战术手套，确保不会因不经意间的接触而触发法术。 他的谨慎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好事，尤其是对普罗大众的安全来说。 素攀随后出场，一贯趾高气扬的做派因为今天众人集结的原因而有所收敛。素攀是所有月讳会成员中最为强壮的，他身材高挑，孔武有力，还是狐狸精世界里的情爱传奇。拥有好莱坞男演员般的英俊面容和足以匹敌一大群种~马的爱欲，让他在女人中所向披靡，人们干脆直接叫他“约翰·韦恩”。无论是狐狸精还是普通人，所有女人都会抛下身边的男人，争相投入他的怀抱。 ------------ CHAPTER 12 也许只有等她们窥视到素攀的阴暗一面，才会幡然醒悟吧。当他体内的猛兽挣脱束缚时，所有人都只剩下寻找庇护、小声祈祷的份，连月讳会的斗士们也不例外。 阿全最后一个走了进来，行进间带着不易察觉的微跛。他右脚的靴子里是一副由无数金属杆、螺栓和关节组成的假肢。他最近刚为假肢升了级，换成了最新型的碳纤维钛合金。 其实，凭借那头炫目的斑斓头发，阿全本应该和“好莱坞”一样周旋于美女之间。可他却固执地坚守着单身主义。因为他的心是一间单人房，只够容纳他一生的挚爱，现如今，这份真爱正积年累月在缓慢地吞噬着他。 “你的孪生弟弟呢？伙计。”肖凌云问道。 “巴裕在路上了。” 巴裕斯特会迟到并不令人惊讶。他同样有着巨人般的魁梧身材，惯于用暴虐的眼光仇视世上的每个人，总是将恶言恶语奉送给任何看不顺眼的人。他对女性的憎恶尤甚，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所幸的是，那张疤痕交错的脸和短得不能再短的骷髅状发型让他看起来可怕骇人，也令大多数人对他敬而远之。 在还是婴儿的时候，巴裕斯特被人从家中盗走，辗转流离，最终成为一名血奴。他的女主人凶残成性，虐待奴隶时无所不用其极。阿全花了近一百年的时间来寻找孪生弟弟的下落，巴裕斯特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因为掉进过海里，含有盐分的海水使得巴裕斯特身上的伤痕再也无法愈合。不仅仅有遍布全身的伤口，他甚至留下了作为血奴时的印记。时至今日，他还在继续往身体的各个部位增加孔洞。 仅只是因为他喜爱疼痛的感觉。 毫无疑问，巴裕斯特是月讳会中最危险的人物。经历了一系列变故的他，从不把任何人或任何事物放在眼里，包括他的孪生哥哥。就连肖凌云和他在一起时，也不得不提防一二。 没错，就是这样一群人组成了黑尾月讳会。也正是他们，矗立在狐狸精族人的身前，和仆食鬼做着殊死搏斗。 肖凌云抱起双臂，挨个打量房里的人，将他们的力量，更将他们的愤怒收入眼底。 陆青阳的死让他意识到一件事。尽管他的斗士们每次都能对仆食鬼社团的杀手军团施以沉重的打击，但他们面对的是一支永远不知疲倦、不断纳新的仆食鬼大军。老天知道，世上竟然会有那么多对杀戮感兴趣，甚至有杀人倾向的普通人。 在数量上，狐狸精们处于绝对的劣势。而更加残酷的事实是，狐狸精并非永生不死，月讳会的斗士们同样可以被杀死。也许只要一瞬间，两大势力间的平衡就会被打破，而受益者只会是狐狸精的敌人们。 这太可怕了，这种平衡不是在千万年前摩睺罗迦创建仆食鬼社团时就已经被打破了么？狐狸精的人数不断锐减，到现在仅剩下少数几个族群留存，只能四处藏匿行踪。他的兄弟们一次次出色地履行了月讳会的职责，却无法阻止他们的种族走向灭绝。 如果肖凌云能像他的父亲那样，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尊主，有如狐狸精们的大家长一样，或许他们的种族会有个更加光明的未来。但他和父亲毫无相似之处，他也许是一个好斗士，却当不了好领袖，他更适合手握利剑在战场中搏杀，而不是坐在王座上接受敬仰。 拉回缥缈的思绪，肖凌云将目光重新投向眼前的兄弟们。大家也都注视着他，等着他发号施令。众人的齐心让他报仇的怒意更盛了。 “我认为陆青阳的死是针对个人的袭击。”他说。 兄弟们纷纷对此表示赞同。 肖凌云掏出从被他杀死的仆食鬼身上搜到的钱包和手机，说：“这天晚上早些时候，我在酒吧后面干掉了一个仆食鬼，这是他身上的东西，你们帮我查下有什么线索。” 阿全接住肖凌云抛来的东西，转手将手机递给瓦拉里洛。 肖凌云开始来回踱步：“我们要重新开始突袭。” “够直接！”素攀低吼一声，掏出一把刀子插到桌上，身上的武器碰撞发出叮当的响声，“这次我们要找到他们的训练基地，还有他们住的地方。” 这意味着兄弟们必须提前进行一轮侦察。仆食鬼社团的人并不是些笨蛋，他们会定期转移指挥中心，不停变更招募和训练的地点。后来狐狸精的斗士们发现，拿自己当诱饵来引诱仆食鬼送上门，远比四处搜索敌人来得快捷有效。 在此之前，斗士们偶尔也会进行小股精锐队伍的强袭，在一晚上消灭掉数十个仆食鬼，不过这类战略打击并不多见。全面打击固然成效卓著，事后处理却让人很是头疼，因为大规模的战斗往往会引来普通人类警察的注意，而敌我双方都更希望在普通人社会中保持低调。 “有张驾照，”阿全说，“地址是本地的，我可以搜索下。” “叫什么名字？”肖凌云询问。 “好像叫什么颂猜康。” 正在检查手机的瓦拉里洛则骂骂咧咧地说：“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就电话记录和几个短信。我待会到电脑上查下接收人和呼叫人都是谁。” 肖凌云牙关紧咬，不耐烦和愤怒如鱼刺般横亘在喉，他发话道：“不需要我来催你们抓紧。我们也没法知道这天晚上我杀死的那个仆食鬼是不是暗杀陆青阳的元凶。所以，我觉得最好对整块地区来次地毯式的搜索，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前门又一次被推开，巴裕斯特大步走了进来。 肖凌云横了他一眼：“你终于来了，巴裕，这天晚上忙着陪女人们吗？” “不爽？你阉了我啊。”巴裕斯特顶了一句，径直走向角落，和每个人保持一段距离。 “你准备搜索哪个方向？尊主大人。”沈自心接回话题，询问肖凌云。 或扯开话题，或用行动干涉，乃至动用赤裸裸的威胁，老好人沈自心总是想方设法保持组织内部的和平。 ------------ CHAPTER 13 “就这儿，我就在这里等着。如果那个盯陆青阳梢的仆食鬼还活着，想再玩点花样，我留在这里最容易被找到。” 等斗士们离开画室后，肖凌云取过皮夹克，陆青阳留下的信封冷不丁落入眼帘。他从腰带里拿出信。信封的正面被墨水涂掉了一块，估计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他撕开信封，拿出一张米黄色的信纸，一张照片飘落到地上。他拾起照片，上面隐约有个黑色长发女人的影像。 肖凌云盯着信纸上潦草的笔迹，每行字都绞在了一起。无论他怎样努力辨认，都无法解读出一丁点意思来。 “阮元寿！”他大声召唤。 老管家跑了进来。 “念信。” 阮元寿接过信纸，低头阅读着，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大声念。”肖凌云吼道。 “哦，万分对不起，主人。”阮元寿清咳几下，念道，“‘如果我还没有和您谈起过这件事，请去找沈自心，他会告诉您详细情况。金娜里大道1199号，1楼B座。她的名字叫侬兰.伊丽莎白。另及：如果她没能渡过炼化期，这栋房子和阮元寿就属于您了。只写了这短短几句，对不起。陆青阳上。’” “你这坏蛋。”肖凌云低声骂道。 颜小晶换上睡觉穿的平角短裤和T恤，将沙发床摆平，正准备睡觉，小七却突然朝着玻璃移门叫唤起来。它在门边来回逡巡，目光牢牢锁定门外。 “你又想去找科希诺太太家的花猫？上次我们不是试过了吗，它不喜欢你，还记得不？” 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她一大跳，引得心脏剧烈跳动。她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看清来人后，她惊慌失措地背过身，紧贴住廉价的木门。 重重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我知道你在里面，”“暴脾气”在门外喊道，“你要不开门我就一直敲下去。” 颜小晶打开锁，推开房门，准备对他吼说，见你的鬼去吧。乍伦旺却趁机绕过她，滑进了房间。 小七如临大敌地弓起背，朝乍伦旺发出带有敌意的嘶嘶声。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啊，小猫儿。”乍伦旺并不理会，自顾自朝小七打了个招呼，低沉的嗓音和这个小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你是怎么进大堂的？”她关上门问道。 “撬锁呗。” “那么‘请问’，你闯进这座公寓楼，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警探先生。” 他耸了耸肩，一屁股坐到有些破旧的座椅上：“我是准备来看看朋友的。” “那找你的朋友去，干吗来打扰我。” “你住的地方不错。”他打量着房间内的摆设，试图扯开话题。 “你这个骗子。” “是真的，至少很干净。比我家的狗窝好多了。”他自嘲道，深棕色的眼睛望着颜小晶，停留在她的脸上，“现在，让我们谈谈你这天晚上下班后发生的事吧？” 她将双手环抱到胸前，表示不满。 乍伦旺觉得很有趣，轻声笑了起来，说道：“我说，颂文他纳有什么地方比我好？” “很多，你有纸笔吗？等我给你列张表。” “我好伤心啊，你知道吗，你太无情了。”他打趣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只对那些遥不可及的男人感兴趣？” “拜托，我真的很累了……” “我知道，你很晚才下班，在9点45分之后。我问过你的头头，素攀说他去查理之家的时候你还在办公室里。你和平常一样，沿着法令街走回家。我敢这么说，你是一个人回家的，不过没多久就不是了。” 颜小晶下意识地咽了口水，小七的轻声叫唤让她的注意力又转回玻璃移门。小七继续在门前徘徊，眺望屋外的一处黑暗，发出低声叫唤。 “现在，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在法令街和第十大街之间你遇到了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 “只要告诉我就行了，我发誓不会让那个狗杂种有好果子吃的。” 肖凌云无声地伫立在夜色下，远眺着陆青阳的干女儿在房中的身影。作为普通人女性，她的身材颇为高挑，还有一头乌黑的秀发，他能看到的仅此而已。于是肖凌云深吸了一口气，想闻闻她的味道。可房间的门窗被牢牢锁上，让他一无所获，只有风从西边席卷着吹来阵阵垃圾腐臭。 她的声音自紧闭的门内传来，瓮声瓮气，听不真切。不过，她似乎在和其他人交谈，很明显她并不信任也不喜欢那个男人，因为她的回答总是简短急促，像是急于要摆脱对方。 “放心，我会处理的，尽可能不把麻烦惹到你身上。”那男人说。 肖凌云看到她走到玻璃移门前，隔着玻璃朝外张望，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自己所站的位置。但肖凌云隐藏在阴影深处，她发现不了。 她随后移开门，探头张望，一边用脚挡住想溜出去的小七。 她的气味随后传来，仿若纷繁花朵般美妙的香气，又如同一朵夜间盛放的玫瑰。肖凌云的呼吸不由一滞，闭上眼睛让更多空气进入肺部，任由身体做出最自然的反应，阳灵开始萌动。他闻得出，炼化已迫在眉睫，陆青阳说得一点没错。 不管她是不是变婆，炼化即将到来。 她将门全部拉开，回身继续和那个男人说话。敞开的门让她的声音变得清晰，肖凌云很喜欢她那略带沙哑的声线。 “他们一共两个人，从街对面跟过来的，高个子把我拉进了巷子，然后……” 她的叙述引起了肖凌云的关注。 “我奋力反抗了，真的，但他比我壮很多。然后他的同伙抓住了我的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威胁我，说如果我大声叫的话就割掉我的舌头。我当时真觉得他会杀了我。接着他扯破我的衬衫，推开胸罩，我差一点就被……但我逃了出来，然后拼命逃回了家。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棕色的头发，左耳朵上有一颗方形钻石耳钉。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夏威夷衬衫和异常肥大的沙滩短裤。我没看清楚他的鞋子。他的朋友是个金色短头发的人，没有戴耳环，身上的白色T恤印着本地乐队的名字，叫‘天使之争’。” 那个男人起身向她走去，伸出双手想将她搂入怀中。 颜小晶却推开他的手，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你真的以为你能抓到他吗？”她问。 那个男人认真地点点头：“没错，我会的。” ------------ CHAPTER 14 离开颜小晶的公寓，乍伦旺的心情糟糕透顶。 在工作中，乍伦旺最讨厌看到女性受害者受伤的脸孔。这一次，肿胀的嘴唇以及脖子上的淤痕在颜小晶精致完美的五官反衬下，成了鲜明的缺憾。他和颜小晶认识的时间不短，甚至对她颇为迷恋，她有着无可比拟的美貌，所以他的沦陷并不意外。也因此，事件发生在颜小晶身上让他尤为懊恼。 无需怀疑，颜小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她有着浓密的黑色长发，异常明亮的青色双瞳，奶油般嫩白的肌肤，俏丽的嘴唇诱惑着男人们去亲吻，更不用提她那得天独厚的曼妙身材——蜂腰、长腿和堪称完美的胸形。 警察局里的所有男人都爱上了她。不过最让乍伦旺佩服的是：她能谨守记者的职业操守，从不依靠个人魅力来换取众人口中的内部机密，也从没和警察局里的任何人出去约会过。当然，乍伦旺敢打赌，要是能获得和她牵手的希望，警察局里的大多数男人都会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的那话儿。 还有一件事毋庸置疑——那个胆敢对她出手的家伙这次算是找错了目标，倒了大霉。要是知道那个傻瓜是谁，整个警察局都会毫不犹豫地拿枪把他射得千疮百孔。 况且，乍伦旺会毫不犹豫地散播颜小晶遇袭的消息。 他驾着那辆没有标志的警车朝城市另一端的天主教会办的圣安多尼综合医院驶去，到那里后直接把车停到了急诊室门外，接着跳下车走进医院。 站在旋转门旁的安保人员向他微笑示意：“警探，你要去停尸房吗？” “不，只是去看一个朋友。” 安保人员点点头让他进去。旋转门后是急诊等候区，四周摆着几盆塑料盆景，翘角的旧杂志胡乱摊在书架上，座椅上坐满了焦急等待的病人。乍伦旺推开厚重的双向隔离门，来到墙面雪白、干净无菌的临床治疗区。他走到分诊台前和熟识的医生护士们点头打招呼。 “嗨，道格。我们送来治鼻子的那家伙现在在哪里？” 内科主治医生从正在阅读的表单上抬起头：“哦，他啊，在后面，28号房，很快就能出院了。”随即又偷笑了几声，补充道：“我跟你讲，其实鼻子受伤在他身上的伤里算是问题最轻微的，很快他就不会再这么说话瓮声瓮气的了。” “谢了，老兄。顺便问一句，你的妻子怎样了？” “挺好。还有一星期就要生了。” “生了告诉我一声啊。”乍伦旺说完径直向后面的病房走去。 走进28号房前，他朝大厅方向张望了一下。没有医护人员过来，也没有病人和访客走动，周围非常安静。 他推开一半房门，将头探了进去。 比利·欧文斯躺在床上，鼻子上厚厚地缠绕着数层白色绷带，仿佛里面裹的不是鼻子，而是他的大脑一样。他略抬起头，看到乍伦旺后放松地说：“什么事啊，警官先生？你找到袭击我的人了吗？我就要出院了，如果你们抓到了人，我会感觉更好些的。” 乍伦旺关上门，悄然带上了锁。 他的目光凝固在眼前这家伙左耳垂的钻石耳钉上，装作满面春风地走到床边：“你的鼻子还好吗，白人小子？” “还好。就是这里的护士实在不够——” 乍伦旺抓住小混混的蓝色夏威夷衬衫的衣领，将他一把提起，重重甩到墙上，巨大的冲力震得床边医疗设备一阵晃动。 他把脸凑近，几乎贴到了对方的脸上，笑眯眯地问：“你这天晚上过得开心么？” 欧文斯眼睛睁得老大，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没等他说完，乍伦旺将他再次丢到墙上：“我从你想要强奸的女性那里得到了足够的证据，现在指控你涉嫌强奸。” “不是我干的！” “你他妈还敢说不是。你不是还有狗胆威胁她，说要拿刀割掉她的舌头么？我手头上的证据就可以把你送进曼谷中央监狱去。你还没有过男朋友吧，白人小子？里面的人最喜欢像你这种漂亮的白人小男孩了，我打赌你会是最爱欢迎的。” 欧文斯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辩解道：“我没有碰她！” “我告诉你，白人小子，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如果现在告诉我你的同伙在哪儿，或许你还能自己走出这道门。要不然的话，我会让你躺在担架上去警察局。” 欧文斯寻思了片刻，最后嘴里蹦出的回答却是：“是她想要！她求我上……” “所以说，这就是你接下来几个星期只能坐着尿尿的原因，是不是啊？”乍伦旺用膝盖狠狠地顶上欧文斯的胯间，28号病房里传出响彻整个医院的惨叫声。 乍伦旺松开疼得直哼哼的小流氓，望着他瘫软的身体从墙上滑落，趴在地上，从身后掏出了手铐。欧文斯看见手铐，口中的哀鸣声愈发响了。乍伦旺却毫不留情，野蛮地将他翻过身，反剪了他的双手，戴上了手铐：“你已经被逮捕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你有权聘请律师……” “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他认识大使，我是美国人，你不能抓我！”听到“律师”，欧文斯突然来了精神，大声喊叫着，“他会直接撸了你的警~徽！” “如果你没有能力聘请律师，我们会为你提供一位律师。你是否了解你的上述权利？” “我操你！” 乍伦旺的手掌摁在欧文斯的后脑之上，将他的鼻子紧压在地毯上，重复道：“你了解你的权利吗？” 欧文斯呻吟着，艰难地点点头，地毯上留下了一小摊血迹。 “这太好了。现在我们去警察局处理你的纸面文章吧。我最讨厌不按规程办事的人了。走吧，美国人，白人小流氓。”乍伦旺说。 “小七！你能不能别叫了。”颜小晶懊恼地敲着枕头，翻过身无奈望着小七。小七也看着她，又叫了几声，像是有话要说。借着厨房里的微弱灯光，颜小晶看见它的爪子指着玻璃移门。 ------------ CHAPTER 15 “想都别想，小七同学。你是一只家猫，家、猫。乖乖听我的话，外面的大世界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广阔。” 说教一番后，她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可是小七的叫唤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平添了几分委屈。颜小晶只能嘟囔着掀开被单，走到移门前朝外看。 就在这时，她发现了那个男人。他站在后院的围墙边，月光落下，让他魁梧的身形投落下一道突兀的黑色阴影，与之相比，院内熟悉的垃圾桶和爬满苔藓的野餐桌的影子显得异常渺小。 慌乱间，她颤抖着双手再次检查门锁，然后是窗户，直到确认两边都上了锁，随后，她拉上百叶窗，手机紧紧攥在手里，站到小七身边小心翼翼地朝外探望。 那个男人动了。 太可怕了！男人朝她家的方向走过来了！ 颜小晶又确认了门锁，转身往后要逃，忙乱中一脚踩到沙发床的边缘，身体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重重砸在了床垫上。这一下摔得她头昏眼花，手中的电话也飞了出去。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玻璃移门竟然自行移开了！仿佛门锁学会了自己转动，又或者是她没有把锁链扣上。 颜小晶仰面朝天躺在床上，此刻只能拼命用腿将被单蹬开，手忙脚乱地往后爬去，好远离那个男人。那是个可怕的男人，他有着高大魁梧的身材，肩膀比门梁还宽阔，大腿几乎和她的腰差不多粗。虽然无法看清他的脸，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死亡气息如同一柄手枪直指她的胸口。 颜小晶从床上滚落，摔在实木地板上。他的脚步声在身后如惊雷般响起，越来越近。她口中发出呜咽声，手掌和膝盖并用，想要逃开他的追捕，仿佛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在巨大的恐惧下变得茫然失措，瑟瑟发抖，就连自己撞到了客厅桌子也全然不觉得疼痛。 她扑向房门，口中不住乞求着对方的宽恕，泪水打湿了脸颊——可怕的尖叫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颜小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大张着嘴。 原来是她自己的叫声，声嘶力竭的喊叫。 她急忙闭上嘴，叫声戛然而止，耳膜的刺痛就此停止。她跳下床，冲到玻璃移门前。迎接她的是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依旧能够享受到阳光的松弛将心悸一扫而空。加速的心跳逐渐平复，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检查门锁。 门锁原封未动，后院里也空空如也，一切如常。 她笑得有些勉强。果然如此，昨晚的糟糕经历让她做了一场噩梦，想来心慌失眠的问题还会继续困扰她一阵子。 颜小晶回身走进浴室冲凉，觉得自己正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但最不愿意待的地方就是这间只有一人的小公寓了。她突然有些渴望编辑部里的忙碌：有一大群人在身边；有接连不断的电话，还有堆满桌子的报纸。在那儿，她才有安全感。 还未走进浴室，脚底传来一阵刺痛。颜小晶抬起腿，从脚后跟处拔出一小块陶器碎片。她有些奇怪，弯腰查看，发现原本摆在客厅桌子上的陶碗静静躺在地上，已经摔成了碎片。 她皱起了眉头，想要理清思绪。 一定是自己第一次遇袭之后，逃回家时不小心撞掉的。 肖凌云回到陆青阳大宅地下的卧室里，疲惫接踵而至。他锁上房门，卸下身上的武器，从衣柜里拉出一只破旧的雕花箱子。他念念有词，翻开箱盖，从内里取出一块大约120厘米见方，足有10厘米厚的黑色大理石石板。将石板摆到屋子中间后，他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只丝绒袋子扔到床上。接着他脱去衣服，洗了澡，刮掉胡子，赤身走回卧室。他拉开袋口的丝带，将一堆只是经过简单切割，有鹅卵石大小的钻石原石倒在石板上。倒空的绒袋从他手中滑下，悄然落到地板上。肖凌云垂下头，用上古传下来的狐狸精的语言开始祷告，语调随着祷言抑扬顿挫——他在祭奠陆青阳之死。说完悼词之后，他直接跪倒在石板之上。他阖上双眼，手掌规矩地摆上大腿，让全身的体重压在后跟上，感受锋利的钻石刺入皮肉中。 死亡祭祀仪式要求他在一整天里保持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用痛楚和鲜血来祭奠友人。 此时此刻，他在脑海见到了陆青阳干女儿的身影。 他有些后悔不该用那种方式进入颜小晶的公寓。他不过是想做个自我介绍，向她解释需要自己的理由，却差点把她吓得半死。原本，他还准备告诉颜小晶，自己会去找那个想强奸她的普通人男人算账。 不过，至少后来他把那场闹剧处理得干净利落，漂亮至极。 从他进入房间的那一刻起，颜小晶就满怀恐惧地向门口冲去，想要夺门而逃。肖凌云不得不让她陷入轻度昏迷状态，抹去了她的这段记忆。将她抱上沙发床后，肖凌云本想即刻离开的，却鬼使神差般停下了脚步。他伫立在床前，用模糊的视线注视着她的黑发和洁白的枕头形成的明媚反差，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味。 他感到对情爱的渴望自小腹升起。 离开颜小晶的公寓之前，肖凌云将所有门窗锁好，忍不住又回头去看她，心中回想起了陆青阳，她的父亲。 肖凌云收回思绪，专心抵御大腿处不断集聚的疼痛。 鲜血缓慢而不间断地渗出，将整块大理石石板染红，肖凌云仿佛看见逝者的脸庞浮现眼前，感受到生时两人之间的羁绊。 陆青阳和自己一起，为了守护狐狸精族而奉献了所有的岁月。在这一点上，肖凌云欠他一份情。所以为了兄弟的荣耀，他必须完成这最后的请求。 半人也好，狐狸精也罢，肖凌云发誓，陆青阳的干女儿以后绝不会在夜晚孤身一人回家，也绝不会独自一人面对炼化。会想办法帮助她。 一直拖到早上6点，乍伦旺才算完成了欧文斯的报告。在收监时，欧文斯对于自己被和一群毒贩和流氓关在一起表示不满，于是乍伦旺非常仔细地在报告里制造了一大堆拼写错误，成功地让中央处理系统中了招，不知道应该选择填报哪份表格。到最后，局里的23台打印机都开始疯狂工作。 ------------ CHAPTER 16 可惜欧文斯最终也没在警察局里逗留多久。他的父亲的确是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一位美国参议员。一群衣着光鲜的大律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人保释了出去，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因为这就是泰国的司法系统，用钱说话，然后坏蛋们拍屁股走人。特别当坏蛋是美国白人的时候，他们在东南亚就像大象在羊群里一样，可以肆意而为。 乍伦旺对此只能牢骚满腹，却无能为力。 他走到警察局大厅，正好碰见“Cherry Bomb”（樱桃炸~弹）从收押女犯的临时牢房里走出来。她真名叫做玛丽?麦卡伊，也是警察局过夜的常客了。就乍伦旺所知，她在街上当流~莺已经差不多两年了。 “好啊，警探先生。”她朝乍伦旺打了个招呼。折腾了一晚上，她嘴角边的口红已经渗开来了，黑色眼线也被抹得脏兮兮的。如果洗掉脸上的劣质粉彩，然后再好好睡上一个月，她其实也算个漂亮妞了，乍伦旺暗自想着。 “你又是一个人回家吗？”Cherry Bomb问道。 “天天如此。”乍伦旺为她拉开门，两人一起走出警察局。 “你的左手就不会闹罢工吗？” 她的话让乍伦旺不由得开怀大笑。两人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地抬头，望着天空。 “那么，你过得怎样，‘樱桃’？”乍伦旺没话找话。 “我一直这太好了啊。”她抽出一根烟塞到嘴里，点燃了烟，瞥着乍伦旺，含混说道，“你知道吗，如果哪天你不想再麻烦自己的左手了，可以打电话给我。你长得真他妈帅，我可以给你免费哦。不过千万别把我的话告诉老爹，不然我就惨了。” 她吐出一个烟圈，漫不经心地拿小指在左耳上磨拭。她左耳的上半部分完全不见了。 真可怕，她的皮~条客真是只残忍的疯狗。乍伦旺心想。 两人踏着水泥台阶向下走去。 “你看过我跟你说的那个救济项目没？”两人来到人行道时，乍伦旺终于忍不住问道。他在帮朋友组建一个妓~女援救小组，鼓励她们摆脱皮~条客的剥削，甚至最终脱离出卖皮肉的底层生活。 “哦，看过，当然看过，是个好东西。”Cherry Bomb敷衍道，随后朝他灿烂一笑，“下次再见。” “照顾好自己。” Cherry Bomb闻言转过身，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右臀，打趣道：“你再好好想想，这里随时欢迎你哦。” 乍伦旺有些哭笑不得，站在原地目送着Cherry Bomb夸张地扭动着腰肢地离开，直到她走出视线。乍伦旺坐进那辆没有标志的巡逻车，在城区里加速飞驰。穿过半个城区后，他来到了玛格南酒吧的附近，把车停在了疯马酒吧门口。大约15分钟后，一个女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她穿着浅蓝色的紧身牛仔裤和黑色半身T恤，露出靓丽的小腹，耀眼的光线让她眨了好一会眼才适应过来。看到乍伦旺的车，她一甩赤褐色的头发，快步走来。乍伦旺摇下车窗，她直接将身子探进车里，吻上了他的嘴。 “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你想我了吗，乍伦旺？”她含糊地说，嘴唇不曾离开。 她身上带着生烟草和德国野格利口酒的混合香味，这是长夜结束之后，残留在每个酒吧招待身上的独有香味。 “上车。”乍伦旺简单地说。 女人绕过车头，让自己滑入副驾驶座。在开往河畔的路上，她一刻不停地讲着酒吧里发生的事情：不断减少的小费让她大失所望；在吧台和酒桌间不停跑来跑去则让她的脚痛得要死。 乍伦旺驾车驶下跨河大桥，这座漂同的大桥横跨城中小河两岸，将芭提雅的两个市区衔接起来。他又往桥洞深处开了一段，尽量远离桥下那些裹着破布睡觉的流浪汉。两人缠绵的时候可没必要邀请观众。 艾比的主动实在值得称道。没等车子熄火，她已经动作迅速地解开乍伦旺的扣子，她的手法很熟练。等到乍伦旺放平座椅，她迫不及待跨坐到他的身上，低头用鼻尖磨蹭他的脖子。透过艾比满头卷发之间的缝隙，乍伦旺出神地眺望着远处的河水。灿烂的阳光在湄南河河面上抛洒着潋滟波光。 阳光真的好美，他心想。 “你爱我吗，亲爱的？”艾比俯在他耳边呢喃。 “爱的，当然爱你。”他定定地望着她的双眼回答，右手顺着她的秀发向后拂去。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艾比只是想要被爱，并不在乎给予的男人是谁。也只有这样，两人的关系才能保持运作下去。 而乍伦旺的心，正如她的眼神一般，空洞无物。 X先生（仆食鬼社团内部习惯用姓氏的首个字母互相称呼）穿过停车场，朝芭提雅泰式武术学院走去。街对面传来的香气吸引了他的注意。面粉、白糖和滚油混合的浓厚香甜，在清晨的空气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他回过头，看见一个男人匆匆走出甜甜圈店，一只手夹着两只粉白相间的盒子，另一只手举着一大旅行杯的咖啡。 用这样的方式迎接早晨的到来，一定很惬意吧。X先生心想。 他穿过人行道，在学院门前那间杂着红色和金色条纹的遮阳篷底下停住了脚步，弯腰捡起被人随意弃在路边的一只塑料杯。杯子的前主人很小心地在杯底留了一英寸厚的苏打，好让他或者她抽剩下的香烟蒂便安分地漂浮在里面，然后等着别人帮忙拿去扔掉。X先生将整杯脏东西丢进垃圾箱，打开了学院的大门。 昨晚凭借他一锤定音的表现，仆食鬼社团现阶段的战斗获得了重大转机。陆青阳，黑尾月讳会的成员，狐狸精族的活跃分子，竟然死在了他手上。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唯一遗憾的是在爆炸之后，陆青阳尸骨无存，没能留下一星半点的好让他挂在家里作为纪念。但这至少证明他制作的炸弹表现出色，合格地完成了使命。回到家后，他监听了警方的电台，等着警方的报告出来。事实证明，他的行动如预期般完美无缺，完美地隐匿身份，完美地执行。 堪称致命的完美。 ------------ CHAPTER 17 X先生努力回想上一次月讳会成员被干掉是什么时候，大概要追溯到自己加入仆食鬼社团之前几十年了吧。这一次，他本以为会有人拍拍他的背，简单赞扬几句，反正他对虚名也不太在乎。或许能因此获得一些嘉奖，比如提高他的影响力，或者相对扩大由他管控的区域。 结果……他获得的奖赏远远超出了期望值。 摩睺罗迦在天亮前一小时的亲自造访让他受宠若惊。作为奖赏，他获得了头号仆食鬼的称号和相应的特权。 这意味着他成为仆食鬼社团的领导者之一。 同时也代表着重大的责任，这正是X先生孜孜不倦追求的东西。 权力才是他最感兴趣，况且唯一在乎的嘉奖。 沿着长长的走廊，他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第一堂课要9点才开始，他有充裕的时间为组织里的新下属们制定一些新规矩。 在摩睺罗迦离开之后，X先生的第一反应是即刻对外公布任命。不过这样的做法显然不太明智。自负往往是失败的根源。而作为一个领袖，应该谨言慎行，谋定而后动，所以他没有急着将自己送上万众仰视的高台之上。 同样地，他没有像个傻瓜一样陶醉在到手的权力之中，而是走出房间，坐到了草坪的躺椅上，望着远处的榴莲树陷入了沉思。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铺上草坪时，他已经完成了对仆食鬼社团优势和劣势的评估，正由着直觉的指引，寻找平衡协调两者的最佳方案。一个个方案从纷乱的画面和念头中慢慢浮现，未来的道路变得清晰可见。 而现在，X先生端坐在办公桌前，首先登上了仆食鬼社团的秘密网站，确认关于领导权的变更已经完成。接着，他上传了上任后的第一条通告，要求所有仆食鬼在下午4点到达武术学院。也许会有不少仆食鬼需要长途赶来，但所有人的车程都不会超过8个小时。届时，没能出席的仆食鬼都会被彻底抹除，他们将遭到无穷无尽的追杀，至死方休。 召集所有仆食鬼进行集会是非常罕见的情况。近两年来，鉴于当地狐狸精分布密度的影响，仆食鬼大多选择在泰国南部的沿海地区定居。而组织成员的数量在50到60人间徘徊，具体人数则根据近期被黑尾月讳会斗士杀死的数量和通过训练加入组织的新晋人员数量而浮动。总而言之，狐狸精们转移到哪里，组织就跟到哪里。 战争持续了好几个世纪，双方一直是如此。 在X先生看来，召集所有仆食鬼前来芭提雅十分关键。尽管他认识来人中的大部分，况且和不少人颇有交情，但他更需要所有人和他面对面，听取他的发言，甚至对他做出评价，特别是他需要驾驭众人的关注焦点。 将集会时间定在白天也很关键，既不会遭到黑尾月讳会的伏击，也方便他编造理由向其他普通人员工解释，比如说自己要召开一个武技讲座。集会地点放在学院的地下大型会议室里，锁上门就不用担心有人冲进来。 注销账户前，X先生把杀死陆青阳的计划也发了上去，希望有人会把他的方法抄录下来。他详细给出了使用的炸~弹类型、组装全过程以及如何将雷~管和汽车的点火系统连接起来。炸~弹制作完成，剩下的事就轻而易举了——将炸~弹安上，等着汽车引擎发动，车里的人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为了这一瞬间的回报，他花了一整年的时间跟踪陆青阳，一直监视他，研究他的生活规律。直到两天前，趁着这只狐狸精将他的保时捷跑车送去维护保养，X先生闯进了保时捷维修站，装上炸~弹。昨天晚上，他又在车旁用无线电激活了雷~管。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当然了，他并不准备将制定暗杀行动前的长期准备和监视工作与其他人分享。不仅如此，他更倾向于让其他人相信这次毫无破绽的行动完全是灵光一现的产物。在即将建立的权力机构中，他的想象力和洞察力将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所以他希望先树立权威，确保自己的指令立即得到执行。 登出网站后，X先生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搭在脑后，继续下一步的谋划：自他加入仆食鬼社团以来，组织的重点目标一直是消灭低层狐狸精，这是为了减少狐狸精的数量。这仍将是今后的总体目标，不过，他下达的头条指令会是调整战略重心，因为赢得这场战争的关键是除掉黑尾月讳会。没有了那6名月讳会斗士的保护，狐狸精平民们等于被剥了个精光，面对仆食鬼的进攻时将毫无还手之力。 其实，这并非什么新的战略。在几个世纪的斗争中，类似的计划被前人数次提出，又数次黯淡收场。因为月讳会的斗士们不仅勇不可挡，况且行踪难测，杀死他们的希望实在渺茫。不过随着陆青阳的死亡，组织或许可以借势而起，做出一些变革。 此外，他们还需要在别的方面做出改变。时至今日，月讳会一年要收割上百条仆食鬼的性命，这让招新成了一个大问题，各个序列不得不开始吸收缺乏经验的新人。另一方面，搜罗新人并引入组织也困难重重，况且他们不如经验丰富的老手那样高效，无法马上发挥作用。 对新鲜阳灵的持续性需求已成为组织的一个致命弱点。也因此，像芭提雅武术学院这样的训练中心还担负着十分重要的职责——甄选和招募适合加入组织的普通人。不过，暴露的几率也随之大大增加。既要避免普通人警察的干扰，还要抵御黑尾月讳会成员的攻击，组织不得不随时保持警戒，同时不停更换地点。尽管四处转移会造成不少工作的中断，但只有这样才能保障组织的隐蔽性，避免指挥中心遭到袭击。 X先生摇摇头，感到孤助无力。在某种意义上，他迫切需要一个副指挥，但他不准备在短时间内提拔一个。 ------------ CHAPTER 18 好在接下去要做的事并不复杂，只是些基本的军事战术应用：召集、整合手上的力量，加强手下间的合作，收集敌人的情报，带领有序守纪的队伍出击。 今天下午，他要做的就是召集自己的部队。 合作配合方面，他准备把所有人混编成几个小队，并且坚持要求杀手们分小组定期同自己会面并汇报情况。 至于信息收集，如果他们要端掉黑尾月讳会，就必须先找到敌人的所在。这也许会很困难，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那些家伙狡猾多疑，只信任自己，但至少他们必须和狐狸精平民保持接触。毕竟，月讳会斗士也要进食，总不能互相提供阳灵吧。所以，他们一定会需要女性狐狸精的阳灵。 月讳会斗士的女人大多被视若珍宝般藏匿起来，但她们总会有兄弟和父亲，只要方法得当，总归能迫使这些男人开口说出他们家的女人去了哪里，见了啥人。再接下来，黑尾月讳会的下落也就水落石出了。 这正是X先生的战术思想核心：将目标集中在男性狐狸精平民和偶尔出现的狐狸精女性上，抓捕和诱导双管齐下，最终都能将线索引向月讳会成员。只会出现两种结果：不是月讳会成员因为族人遭到追捕和虐待而勃然大怒，和仆食鬼们兵戎相见，就是撬开了俘虏的嘴，泄露出月讳会的藏身之处，被仆食鬼打上了门。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找到他们在白昼时的藏身地点。中午阳气最盛之时同样也是他们最易受伤的时刻，趁此采取行动，才能将仆食鬼社团的损失减少到最小，成功的几率也最高。 古人把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每一个时辰相当于现在的两个小时，阳气最盛的时候是午时，阴气最盛的时候是子时。 午时是上午11时正至下午 1 时正，十二生肖中对应的动物是马，这时候太阳最猛烈，阳气达到顶点。 太阳挂在天空正中间，是地面上阴影最短的时候。古人把这看着是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古代人们认为杀人是“阴事”，他们认为：无论被杀的人是罪有应得，还是冤屈，他的鬼魂总是会来纠缠判决的官员、监斩的官员、行刑的刽子手以及和他被处死有关联的人员。 等到月讳会斗士死伤殆尽，这场战争的结局也将尘埃落定。到了那时，要干掉一个狐狸精平民，并不会比杀死一个普通普通人困难多少。他们会受伤流血，子弹同样能让他们的心脏停止跳动，你完全可以把俘虏当成软弱的普通人类一样，消灭殆尽。 相比之下，杀死一名月讳会成员则是项极其艰难的任务。他们是狐狸精中的极端存在，有着近乎金刚法王般的强壮体魄和快得超乎想象的自愈能力，况且接受过高端战斗训练。对战中你只有一次希望，如果没有成功地让对方湮灭，那死的将会是你自己。 X先生从桌后站起身，审视自己在窗户中的倒影，满头银白色的毛发，缺少血色的苍白皮肤和白化的双眼。在加入仆食鬼社团之前，他曾拥有一头乌黑的头发，但他早已记不得自己当初的模样了。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他和组织的未来，仍清晰可见。 他关上办公室的门，穿过大厅，来到学院的主训练场，站在入口处，朝前来参加柔术课程的学生频频点头，同时打量着鱼贯而出的学生们，观察每个学生的眼神、动作和情绪。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班级，全是些18到24岁的年轻人，朝气蓬勃，前景开阔。他们穿着白色的柔术服，腰间系着不同颜色的腰带，在他面前恭敬地行礼，喊着“老师”。 接下来的课程中，学生们排成一排进行对练，X先生继续观察着每个人的一言一行，寻找组织的未来成员。他寻找的合适对象要有强健的身体、敏锐的头脑，更要有不可调和的仇恨。 回想过去，在20世纪50年代，他只是个17岁的失学少年，整天在街上闲逛，被关在一个少年犯管理中心里，经人介绍进入了仆食鬼社团。在此之前的一年里，因为被混账父亲一再拿碧特博格牌黑啤瓶敲头，他怒从心起，一刀捅穿了父亲的胸口。原本指望一刀干掉那个老坏蛋，不幸的是，那老坏蛋却活了下来，并且回家杀死了X先生的母亲。 不过，至少那个烦死了的老坏蛋还算有点良知。他在杀死X先生的母亲后，用猎枪打爆了自己的头，大脑的脑花喷了满墙。X先生回家后发现了双亲的尸体，随后就遭到逮捕，被送进了少管中心。 那一天，站在父亲的尸体前让X先生知道了一件事，朝着死人大吼大叫并不能给人带来一丁点的快意。从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人身上，你索取不到任何东西。 拥有这样的老爹，X先生的血液里自然毫不意外地充斥着暴力和仇恨因子。对像他这样追寻杀戮快感的人来说，军队不仅无聊，况且有太多的军规限制，你只能等待国家来为你制造敌人，才有希望动手杀人。而另一方面，连环杀人案又太小打小闹了。于是，狩猎狐狸精便成了最佳的选择。 进入仆食鬼社团，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他获得了想要的一切。无限的资金，等到太阳下山之后就能大开杀戒。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为组织塑造下一代的杀戮机器。 虽然入会的代价是献出灵魂，但这并不是个问题。有了弑父的经历后，X先生的灵魂里早已不剩什么了。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加入了组织。 在他的算计中，自己才是大赚特赚的那一方：他将永葆青春，直到死前都拥有健康的身体。所有生理缺陷，如癌症和心脏疾病，都将和他绝缘。只要他能保持身体完整，就永不会死去。 感谢摩睺罗迦的恩赐，让他拥有了超绝的视力，身体素质在各方面远超常人，能够随心所欲地去做任何事。一开始，性无能确实曾让他感到困扰，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至于不需要进食这一点……反正他也不是个美食家。 ------------ CHAPTER 19 况且，血肉横流的感觉比饱食终日或沉溺在情爱中要有趣得多。 X先生正陷入回忆之中，主训练场的大门被突然推开。他回过头，看到比利.欧文斯走了进来，挂着两只熊猫眼，鼻子上绑着绷带。 X先生不着痕迹地抬了抬眉梢：“今天似乎不太好过啊，欧文斯？” “是的，老师。”欧文斯朝他鞠躬，“但我还是想来上课。” “好样的，”X先生搂住欧文斯的肩膀，“我喜欢有干劲的年轻人。听着……你愿不愿意在热身活动的时候带他们做例操？” 听到赞扬，欧文斯深深地鞠了一躬，宽阔的背部几乎和地板平行：“好的，老师。” “那就去吧。”他拍拍欧文斯的肩膀，“别让他们太好过了。” 欧文斯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光彩。 X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掌握要领了，孩子。” 颜小晶走出公寓，发现街对面那辆没有标志的警车，不由蹙起细眉。 颂文他纳走下车，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她身边。 “我听说了，”他的视线落在颜小晶的嘴唇上，“你感觉怎么样？” “好点了。” “来吧，我送你去编辑部。” “谢谢你，我还是走路去吧。” 颂文他纳嘴唇微张，想要劝阻，却被颜小晶按住小臂，自我安慰道：“我不会被这件事吓倒的，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我必须自己面对那个巷子，白天去至少比晚上去更好些。” 他只能点点头：“好吧。但晚上回家的时候记得坐出租车，或者叫我们来接你回家。” “颂文他纳……” “很高兴你能看得开。”颂文他纳朝街对面的警车走去，一边回头喊道，“哦，我想你还没有听说乍伦旺昨晚干的好事吧。” 颜小晶会错了意，但还是问道：“什么事？” “他昨晚去见了那个小混球。就我所知，在我们尽职尽责的警探先生收手之后，那小子又回医院重新整鼻子去了。”颂文他纳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又问道，“今天我们还能见到你吗？” “会的，我要知道关于那个汽车炸~弹的案子。” “我猜也是，那过会见吧。”他挥了挥手，开车走了。 不过一直拖到下午3点，颜小晶也没去警察局报到。一整个早上，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要求听她讲述那段惨痛经历。而到了中午，干哈又坚持组织大家出去吃大餐，抚慰颜小晶的心灵。等回到办公室，她把整个下午都消耗在吃咀嚼钙片和漫不经心地处理邮件上了。 虽然她也清楚手头上还有没做完的工作，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要她花费心思完成非法持有重型枪械的报道，显然不太现实。再说了，素攀给她的又不是都市版的头版头条，没有拼命赶稿的必要，反正稿子又没规定期限。 恰恰相反，素攀让她做的都是些编辑排版工作。这次丢过来的两篇报道都是他手下人的稿件，要她核查下引用内容是否属实。照搬在《曼谷时报》工作时的标准，对新闻的精确性斤斤计较，勉强算是素攀罕有的优点之一。但无论颜小晶在稿件上加多少个修订标记，她的署名从没在那群老家伙们的报道里出现过。素攀并不关心她付出的汗水和获得的回报是否成正比，这太可耻了。 等她完成编辑，已经快晚上6点了。颜小晶把稿件发到素攀的邮箱，犹豫着今天是否不去警察局了。昨晚乍伦旺去她家的时候就做掉了案子的笔录，今天过去也没什么好补充的。想到会和侵犯她的人共处同一屋檐下，更让颜小晶感到不安，哪怕两人之间还隔着一道铁栅。 再加上她依旧觉得疲惫不堪。 “颜小晶！” 素攀的喊话声从办公室里传来，她如惊弓之鸟般跳起来。 “现在我没空跟你聊，我现在要赶去警察局。”她回头大声应答。虽然逃避战术顶多拖得了一时，但至少晚上她不用去头疼该如何应付素攀。 何况，她的确很想了解更多关于汽车炸~弹案的信息。 她飞一般地冲出办公室，向远在西边6个街区之外的警察局跑去。 芭提雅警察局是一栋典型的20世纪60年代市政建筑，一共有两层楼。它的外观在那时看来颇为气派，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整栋建筑早已不复原有的优雅。无数扇窄窗开在灰白色的水泥墙上，略显布局凌乱。屋顶上的黑色裂缝一直延伸到了侧面，像是一道流着血的伤口。屋内的状况更是差得无可救药，地上铺着脏兮兮的灰绿色油毯，还有结垢的人造木板框架和棕色内墙贴片。40年来一直疏于打扫，让大部分的灰尘落入了房内的每条缝隙和裂纹中，怕是要动用高压喷枪和牙刷才能将这些污垢全部清理。 可能还需要法院先下达法令，让所有人都撤出屋子。 警察们对颜小晶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善意。她前脚刚踏进警察局，大伙就蜂拥过来，对她嘘寒问暖。好容易才从簇拥的人丛中挤出来，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双眼中的泪水，她走到调度中心，和接待处的两个男孩交谈了一会儿。言谈中她了解到，除了几个嫌犯需要紧急询问和处理外，总体来说今天是个安稳日子。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乍伦旺从后门走了进来。 他穿着牛仔裤和高领衬衫，手上搭着红色防风夹克。他的黑发湿漉漉的，仿佛他的一天才刚刚开始。考虑到昨天晚上的忙碌情形，或许他真的才刚起床。颜小晶注视着他肩上的皮质枪套，黑色枪托随着手臂的摆动反射出金属光芒。 他径直朝颜小晶走来：“有时间谈谈吗？” 她点点头：“有的。” 两人找了一间审讯室。 “先说明下，这里的摄像机和麦克风都关掉了。”他突然提起。 “你平时就是这么干的吧？” 乍伦旺闻言笑了起来，侧坐到桌子上，双手合十，搁在腿上：“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欧文斯已经被保释了，今天早上被放出去的。” 颜小晶刚坐下，听到他的话后有些惊讶：“你说他叫欧文斯？你在开玩笑吧？” ------------ CHAPTER 20 乍伦旺摇头继续道：“他18岁了。和很多长年在这里闲逛的西方人一样，他在芭提雅已经呆了很久了，显然在这里猎艳对他来说十分方便。但我查了他的档案，果然是个大红人：性骚扰、跟踪，还有小偷小摸。他爸在美国来头很大，所以这家伙有个好律师，万事不愁。不过我跟地区检察官谈过了，她表示会好好地惩戒他，让他参加社区义工。所以这次你不用出庭作证了。” “如果需要我出席，我会答应的。” “好女孩。”乍伦旺清了清嗓子，“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这太好了。”她不需要“暴脾气”来当她的心理医生，他身上的坚决让颜小晶觉得自己更应该在他的面前表现得坚强，“对了，关于汽车炸~弹的案子，调查得怎样了？我听说用的是塑料炸~弹，雷~管引爆，听起来像是行家干的。” “你吃过晚饭了吗？” 她皱起眉头，回答：“还没有。” 想到今天中午被拉去吃的那顿午餐，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把明天的早餐都省了。 乍伦旺站起身：“正好。我要去图拉吃饭。” 他走到门边，为颜小晶打开了门。 颜小晶没有起身：“我不想和你吃晚饭。” “随便你。看来你并不想知道我们在巷子里的车子残骸当中发现了什么。” 房门在他的身后缓缓关闭。 自己才不会上当呢，绝对不会…… 终于，颜小晶终于忍不住从椅子上跳将起来，追了出去。 站在一片乳白色的卧室之中，杨璐夏觉得无所适从。 作为肖凌云的伍相奴，她能够体会对方的痛苦心情。通过他手上的用力程度，她知道肖凌云一定又失去了一位月讳会斗士。 如果两人之间是正常的配偶关系，或许就不会有问题了。她将会时刻陪伴在肖凌云左右，抚慰他的痛楚，陪他说话，紧抱着他，随着他一同哭泣，最后用身体温暖他的怀抱。 这才是一个伍相奴应该为配偶做的事。而如果伍相奴遇到了类似的遭遇，他们也会如此安抚。 她望向床头柜上的威赛世时钟。 过不了多久，肖凌云就会趁着夜色外出。如果想要见他，她最好抓紧时间。 但杨璐夏还在犹豫。她不想自欺欺人。肖凌云并不欢迎她过去。 要是有更简单的方式来支持肖凌云就好了，要是能知道肖凌云想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就好了，她寻思着。在很久以前，她曾去找过沈自心的伍相奴，希望叶璐夏能为自己提供一些建议，教教自己该怎么做、怎样表现，才能让肖凌云更看重自己。 两相比较，叶璐夏拥有杨璐夏所渴望的一切：一个将她捧在掌心的男人，一个会为了她回家的男人，一个和她一起欢笑、哭泣，共同分享生活的男人，一个真正的伴侣。 一个能陪着她渡过那段饱受折磨、需要怜惜的特殊日子的男人，一个能用身体来宽慰她的无尽欲望，直到发情期结束的男人。 肖凌云从未陪伴她渡过这些困苦时光，更不曾为她做过任何事。尤其是上次发情期来临时，痛苦不堪的她只能去向哥哥杨絮影求助。杨絮影只能对她实施麻醉，让她保持冷静，直到欲望的巅峰过去。这件事让两人的情绪沉到了谷底。 她本希望从叶璐夏那里得到帮忙，但两人之间的对话却演变成了一场灾难。一个人只顾着表达痛苦和无奈，而另一个人的回答更像是循循善诱。直至彼此都说得口干舌燥，却毫无进展可言。这场交谈只是让杨璐夏的一无所有显现得愈发彻底。 天啊，她是多么的孤独！ 杨璐夏闭上眼睛，再次感受到肖凌云的痛苦。 她必须试着接近肖凌云，他正受到伤害，更因为她的生命中除了肖凌云，恐怕已空无一物了。 感觉到肖凌云还逗留在陆青阳的豪宅中，杨璐夏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迴神转玄术传送。 肖凌云放松膝盖，缓缓站起身，椎骨恢复原位时发出咯噔的响声。他低头拂掉了粘在小腿上的几粒钻石。 听到有人敲门，他以为是阮元寿，打开了门。 一股海洋的气息传递进来，肖凌云抿紧嘴唇，有些不满。 “璐夏，你怎么来了？”他问道，不过没有转身，而是走进了浴室里，用浴巾裹住自己的下身。 “请让我为您沐浴，尊主大人。”杨璐夏小声回答，“我来帮您处理伤口，我……” “我没事。” 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待到夜晚过去，割口会恢复到肉眼难以发现的程度。 肖凌云走到衣柜前，搜寻着合适的衣物。他抓起一件黑色长袖衬衫，一条皮裤，然后……天哪，这些是什么？哦，他绝不会穿CK这种土气的奢侈品牌的内衣出去，绝对不可能，这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与其这样，他宁愿去裸奔。 接下来，他得先和陆青阳的干女儿取得联系。她的炼化期很快就会到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然后他会去找瓦拉里洛和阿全，问问从那个死去的仆食鬼身上查到了什么。 他丢掉毛巾，正准备穿衣服走人，突然发现杨璐夏还待在房间里。 他望着杨璐夏，开口道：“回家去，璐夏。”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尊主大人，我能感受到您的痛苦……” “我现在百分之百的健康。” 她犹豫了一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房中。 10分钟后，肖凌云走进了画室。 “阮元寿？”他召唤道。 “是的，主人？”老管家受到传召，万分高兴。 “你手上有雪茄吗？” “当然有。” 阮元寿翻出一只桃花心木的古董盒，打开盖子，将盒子内的东西呈现在肖凌云的面前。 肖凌云从中挑了几支手工卷制的小雪茄。 “如果您喜欢这口味，我会去多准备一些。” “别费心了，这些就够了。”肖凌云并没有瘾头，只是这天晚上他需要这些雪茄派用场。 “出门前，您需要吃点什么吗？” 肖凌云摇摇头。 ------------ CHAPTER 21 “您回来之后需要吃点吗？”看到肖凌云闭上眼睛，有些不耐烦，阮元寿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肖凌云本准备拒绝，突然想起了陆青阳。青阳对待阮元寿的态度会好很多吧，于是改口道：“好，就这样，谢谢你。” 听到主人发话，老管家的肩膀也挺了起来，仿佛有了新的人生目标一般。 老天爷啊，他是在笑吗？肖凌云想道。 “我会为您做道羊肉，主人。您需要如何烹制？” “一分熟。” “好的，我会把衣服都洗掉。还有就是，我是否可以再为您订制一套皮装？” “别……”肖凌云咽下了拒绝，“好吧，那再好不过了。还有，呃，你能不能帮我买些内裤？黑色，XXXL号。” “乐意之至。” 肖凌云转身走向大门。 真够啰嗦的，有谁能教教自己，到底该怎么应付这位老仆？ “主人。” “什么事？”肖凌云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外出时，请您凡事小心。” 肖凌云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他。阮元寿正抱住古董盒子，像是准备放回原处。 有人等你回家的感觉，太他妈的奇怪了，肖凌云心想。 肖凌云离开陆青阳的家，穿过一条长长的小道，转入林荫大道。路灯的光线在天空中犁出几道光亮的裂纹。他闻到南边的天空里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烦死了的，陆青阳的干女儿现在在哪儿呢？ 还是先去公寓看看。 肖凌云在颜小晶家的后院里现身，但颜小晶并不在家。肖凌云透过窗户往屋内张望，和欢叫着迎接他到来的小七打了个招呼，然后在院内的野餐桌旁坐了下来。他会等颜小晶一个小时，之后还要去找其他兄弟。当然，他也可以在清晨到来前回来找她。不过考虑到第一次进入她房间时的情形，他觉得在凌晨4点左右把她吵醒显然不是个明智的举动。 肖凌云摘下墨镜，揉了揉鼻梁骨。 他要怎么解释即将发生的事呢？又该用什么方式教她安全渡过炼化期呢？ 他有种预感，颜小晶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后不会很高兴。 他回想起自己的炼化，当时他的处境简直糟糕透顶。因为双亲一心想要保护他，所以对他一直保密。两人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会遇见什么，就双双过世了。以至于炼化的到来，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记忆闪回，重现眼前，每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害怕。 17世纪中期的洛阳是个战乱频发的都市，特别是对像他这样孤苦伶仃的孩子来说。首先是，他的双亲惨遭屠戮，死在他的面前，他也逃离了族人聚居的地方。每每想到那个可怕夜晚中自己懦弱的表现，他的心中就充满了悔恨和愧疚。 在狐狸精的世界里，大家一直把他当做未来的尊主。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他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众人关心和爱护以及全方位的护卫。可来到普通人的世界之后，他发现身体才是划分等级的唯一标准。没有炼化之前的他，只能苟活在社会的最底端。当时他饿得皮包骨头，身体羸弱，如同豆芽菜一般的身材，经常成为普通人男孩欺凌的对象，被群起而攻之。 在洛阳街头流浪的那段生活，他不记得被人追打过多少次，身体的某个部分失去知觉、不能动弹更是家常便饭：比如膝盖被石头砸伤，无法弯曲行走；比如被拴在马后面狂奔，以致于肩膀被拉脱了臼，动弹不得。 一开始，他靠在垃圾堆中刨食维生，常年过着饥饿难忍，腹鸣不止的日子。后来他终于找到一份工作，在一个姓沈的丝绸商人家的马厩里当仆人。虽然每天有数不清的脏鞋子要刷，有许多马鞍和缰绳要清洁，干到手都冻裂开了，过得万般艰辛，但至少在这个家里能吃上东西。他的床就在马厩二楼的干草堆上，比平时睡的石头路面也要软，尽管碰上那些马夫想要和女佣们偷欢的时候，难免会被人一脚踹在肋骨上，从美梦中痛醒过来。 那时候，肖凌云还经常漫无目地在人海中闲逛。虽然在出生时视力就受到了损害，但远没有现在这么糟糕，他依旧清楚地记得洛阳那种人来人往的拥挤。 黎明曾经是他那段可悲人生中最值得期盼的时刻：可以呼吸清晨香甜的雾气，可以体味阳光落在脸上的温暖，还可以感受光线的美妙，这些统统成为他唯一拥有的珍贵财富。 他在丝绸商人家中待了近一年。随后，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改变突然降临的那一夜，他躺倒在干草铺成的窝里，浑身乏力。之前就一直觉得难受，但他并未太在意，以为只是寻常小病，勉力做完了手中的工作。 剧痛突然袭来，反复折磨他那虚弱的身体。疼痛从小腹处向全身扩散开去，直达每根手指和脚趾，乃至每一根发梢都发出了惨叫。无论是骨折、脑震荡、发高烧还是被人狠揍一顿，都比不上如今的痛楚。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双眼发直，目光露出无穷尽的痛苦眼神，呼吸断断续续。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甚至开始祈祷无尽黑暗快些到来。他只希望折磨能尽快终结，好让他在死后归于平静。 然后，一个美丽的青发女人出现在他面前。 这一定是位菩萨，到人世间来送他到永生的彼岸去，肖凌云这样告诉自己。 像他这样卑微的可怜兮兮虫，只配乞求她的怜悯吧。迷糊之间，他向菩萨的幻象伸出了手。获得真切触感的那一刻，他更加确信死亡离自己不远了。当菩萨道出他的名字时，他试图报以感激的微笑，却发现嘴唇已不听指挥。 他听见菩萨温柔地说，她是来拯救他的。况且还告诉他，她从小就和他定下婚约。在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她就吸过一小口他的阳灵。因此在他的炼化到时，她才能迅速赶到现场。 说完这番话，杨璐夏咬破手腕，将淌血的伤口贴在他的嘴边。 他如饥似渴地吸食着阳灵，但身上的疼痛并未因此停止，只是变换了位置。他感到体内的骨骼由内而外伸展，发出爆裂的声响，所有关节都脱了形，肌肉在紧绷到极限之后又瞬间松弛了下来。他的头盖骨疼得像要爆炸了一样，眼睛更是膨胀突起，离完全失明已然不远。沉重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刺痛着他的咽喉。仿佛一瞬间被剥离了五感，唯有些许听觉残留。整个炼化过程中，他数次痛得昏厥过去。随后又因为身体内肆虐的痛楚而再次苏醒。 他曾经钟爱的阳光从马厩的木板缝隙中流泻下来，将惨白色的空间染成金色。可是他却觉得这光天化日之下，让自己觉生不舒服而且有些陌生。他开始期待着黑夜的降临，觉得自己属于那伸手不见五指的轩暗，他抬头只看到一道道模糊的影子，并不耀眼的阳光让他成了一个盲人。 ------------ CHAPTER 22 肖凌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一头栽倒在干草堆上，他讶异于身体仿佛完全不属于他似的，他又努力尝试了两次，才宛如初生的小马驹般，双腿战栗不已地站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应该寻找一个好好休息的地方，于是蹒跚爬向梯子所在的位置，结果却算错了距离，一脚踩在钉耙上，被弹起的耙柄敲得头昏眼花，仆倒在地。 他绞尽脑汁，思索藏身之处，觉得可以去谷仓的地窖里碰碰运气。那里始终会是一片黑暗。 努力驱动着不听使唤的腿脚，他踉踉跄跄地走着，在马厩里跌跌撞撞前行，不时撞到木栏或踩到地上的马具。走到马厩后门时，原本可以轻易避过的横梁给他来了当头一击，鲜血如注，瞬间蒙蔽了他的双眼。 就在这时，马厩的一名帮工走了进来，质问肖凌云是啥人。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赶忙转身寻求帮助。他在伸出手，回答问话的那一刻，才蓦然发现口中发出的声音也不再是自己的了。 干草叉划破空气奋力刺来的声音接踵而至，肖凌云只想挡住攻击而已。可他抓住长柄，用力一推之下，巨大的冲力直接将那个帮工撞进了马栏里。对方猛然发出惊惧的叫喊，狂奔出马厩。不消说，他是去寻找帮手了。而肖凌云也趁机落荒而逃。 等到肖凌云终于找到地窖，他首先搬来两大包荞麦面堵住入口，挡住所有人的出入，这才爬进地窖深处。他赤裸的背脊紧靠住土墙，鲜血流满面颊，只觉得浑身疼痛，疲惫不堪。他习惯性地屈起腿，贴在胸前，这才发觉大腿比之前足足粗了4倍。他闭上眼睛，将整张脸埋进小臂里，努力克制羞愧想哭的欲望，身体轻微颤抖着。 整整一天，他都不敢入睡，仔细探听头顶上的脚步声、马蹄敲打地面的声响，还有人们交头接耳、喋喋不休的话语声，一直担心会有人打开谷仓大门，发现自己的存在，同时，他又为杨璐夏的提前离开暗自庆幸，至少她不会因此而暴露于人前，生命受到威胁。 听到陆青阳的干女儿走进公寓，亮起的灯光将肖凌云的思绪拉回现在。 颜小晶随手将钥匙扔在客厅的桌子上。和“暴脾气”吃的这顿便饭出乎意料地轻松，况且他还提供了不少汽车炸~弹案的细节。警方在巷子里发现了改装手枪中的一把；乍伦旺还提到了她那天指给功偏看的格里斯短剑。 灭罪鉴证科的人正在为这批武器做技术鉴定，看能不能发现指纹、纤维或其他证据。枪上可能没太多证据，倒是暗器上还沾着血迹，也已经取得血样去做DNA分析了。关于炸~弹的来源，警方认为和毒贩火拼有关。毒贩们对自己的地盘看得很紧，而出事的玛格南酒吧一贯就是他们的聚集地，在此之前早就有目击者看到那辆停在酒吧后面的保时捷车了。 她伸了个懒腰，换上睡衣和短裤。又是一个闷热的夜晚，真希望房里的空调没坏，她心里想着，一边铺平沙发床，顺手打开了小风扇。接着，她给小七倒了些猫粮。后者风卷残云一般将美餐吃得一干二净，随即跑到玻璃移门前，开始来回踱步。 “这天晚上别闹了，好吗？”望着固执的小七，颜小晶有些无奈。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颜小晶拉上玻璃门，锁上门锁。关门之前，她迟疑了一小会儿——这天晚上的空气似乎特别好闻，没有一点垃圾的腐臭味。 只不过，外面实在是太闷热了。 她跑回浴室，摘下隐形眼镜，开始刷牙洗脸，保养皮肤。她用冷水打湿的毛巾擦拭脖颈，冰凉的水顺着皮肤滑下来，她不由打了个冷战，感到舒适至极，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回房间。 她突然眉头紧蹙，空气中似乎弥漫着非常奇怪的气味，浓郁、辛烈……诱惑！ 她回到移门前，又嗅了几下。这股诱人的气味倒是让她肩膀处紧绷的疲劳感缓解了不少。 紧接着，她发现小七端坐着，朝外面轻快地叫唤，就像是在欢迎某位熟客似的。 这简直……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在她梦中出现的男人此刻竟站在门的另一边！ 颜小晶吓得跳了起来，甩掉了手中的毛巾。毛巾落在地板上，轻轻发出噗的一声。 在下一秒，移门竟然自动滑开了，她明明把门都锁好了的！ 那个男人走进她的屋子，那股浓郁的诱人气味也变得愈发浓烈。 她心中惊恐不安，却发现自己傻站在原地，一步都无法移动。 他的到来把她这间原本狭小的房间彻底变成了一个鞋盒子。 天哪，这个男人高大威猛，活像一尊巨像，而身上的那套皮衣让他看起来更大了一号。他肯定有将近两米的身高，体重显然也很惊人，颜小晶在心中推测。 等一下！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竟然揣摩起他的体型来了，难不成是想为他量体裁衣吗？跑啊，自己应该逃跑。自己不是应该夺门而出，没命逃跑才对吗？ 可现在自己却像个花痴一样，只知道呆呆地望着他。 外面暑热难消，他竟然还穿着一件机车夹克，两条长腿包裹在黑色皮裤里，脚下踏着一双钉着铁掌的马靴，走起路来像个巨大的哈雷骑士。 颜小晶需要仰起头来才能看清他的脸。 老天爷啊，他真的好迷人。 他有着笔挺的下巴，饱满的嘴唇，略显浓密的胡须，两颊的侧面凹陷形成深深的阴影。头发又黑又直，自额前向后梳理，直披到了肩膀上。黑色防风蛤蟆镜将他的脸孔完美包拢，就像是个不折不扣的杀手。 再加上萦绕周身的死亡气息，他的杀手身份无可质疑。 他抽的似乎是一种红色细雪茄，前端的火焰随着吸吐变成明亮的橙色。他吐出一口带着芳香的烟雾，沁入她的鼻腔，让她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 他一定是来杀自己的，颜小晶心想，虽然还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以致于会被买~凶杀人。 ------------ CHAPTER 23 又是一口迷雾飘来，让她停止了思考，几乎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 那个男人慢慢靠近，颜小晶只觉得身体摇摇欲坠。她开始感到害怕，不知道被他抓住之后会对她怎么样。她低下头，忽然发现小七正绕着来人的脚踝亲昵磨蹭，竟然发出欢快的叫唤声。 这只叛徒猫，她愤愤地想道，发誓以后只喂它便宜的猫粮——如果今天晚上发生奇迹，她活下来的话。 和对方那坚决而野性的目光相遇的那一刻，颜小晶不禁缩起了脖子，尽管隔着墨镜，颜小晶还是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灼热。 接下来，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自他站到身前那一秒起，颜小晶突然被一道纯净、毫无杂质的欲念攫取，身体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发烧发烫，身体内泛起了潮热。 她的热情在为他绽放。 有如奇妙的化学反应一样，纯粹、原始、动物的本能。她想着，大脑变得迟钝、空洞。 只要是他拥有的，她全都想要。 “我还以为我们会和上次一样呢。”他说。 他的声音低沉，从坚实的胸腔深处发出共鸣。他的言语间带着一丝口音，却又无法辨认来处。 “你是谁？”她轻声询问，吐气如兰。 “我是为你而来的。” 又是一阵晕眩，颜小晶不得不用手扶墙。 “为我？”迷惘堵住了她的嘴，“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找一座桥，把她的尸体扔进河里？ 他的手越过了两人之间的界限，食指和拇指夹住她的脸颊，轻轻推向一侧。 “你会一刀杀了我吗？”她含混着问，“还是要慢慢地折磨我？” “不会杀你，我要保护你。”他一边说，一边缓缓低下了头。 颜小晶不断告诫自己，别去相信他说什么，你尽可以反抗的。但首先，她必须重新学习控制自己的双手和双脚。 可问题在于，她一点儿也不想将他推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稳定心神。 神哪，他的气息怎会如此诱惑：清新、干净的汗味，带着阳刚、蛊惑气息的麝香味，还有身上的雪茄味的皮革味。 她感到他的嘴唇落在脖子上，清清楚楚地听见他的呼吸，还有那胸口的上下起伏，带动皮衣发出轻微的声响。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柔声说，“它很快就会到来。” 如果他指的是两个人抛却阻隔，随后~进行的某种活动，她百分之百地表示赞同。我的老天爷啊，这就是人们为什么总喜欢用唯美诗意的词汇来形容迷醉情爱的理由吧。颜小晶心想。毋庸置疑，她现在就渴望他的情爱。她现在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他不赶紧达成自己的心愿的话，她一定会死的。马上，现在。 颜小晶好奇地伸出手，想要碰碰他的身体。她的手一离开墙壁，整个人就失去平衡，向前扑去。他将小雪茄递到那双淡漠的嘴唇间，轻松地将她搂住、抱起，所有动作仿佛只用了一刹那。她甚至懒得假意挣扎，顺势滑入他的怀中。 他抱起她，仿佛颜小晶轻若无物一般，两大步就跨进了房间，将她放在沙发床上。看到他的发丝滑落前额，颜小晶不由举起手，抚摸那浓密而柔软的黑色波浪，手掌旋即贴上了他的脸庞。他看起来有些吃惊，但并没有后退。 老天爷啊，他的一切都散发着极致的诱惑，那具身体里蕴含的力量、行动的方式乃至皮肤上的气味，和她之前遇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全然不同。这一刻，她的身体和头脑从未如此明晰地同步应和过。 “吻我。”她果断要求。 他沉默不语，显得犹豫。 于是颜小晶猛然抓住那件夹克的大翻领，努力往下拽，想把他的嘴拉向自己。 他用一双巨手扣住她的手腕，命令道：“冷静点。” 冷静？她不需要冷静。冷静和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毫无干系。 她使劲挣扎，想摆脱他的钳制。尝试无果后，欲求不满的颜小晶只能高高拱起背脊，她闭紧双腿，双腿来回摩擦。 要是……她只顾着幻想。 “我的天啊。”他自言自语。 她对着来人嫣然一笑，察觉到渴望的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开口催促道：“快点。” 这个陌生人开始摇晃脑袋，似乎想要将诱惑排除。 她朱唇轻启，发出失望的哼哼。 “我不需要我的衬衫。”颜小晶再次挺起身，迎了上去。她急于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蕴藏着太多情感，需要他来释放，“快啊。” 他取下嘴边的雪茄，皱紧了眉头。他的神情让她恍惚记起，自己应该表现出害怕才对，可身体却自发性地催促她抬起膝盖，离开床垫。 她开始想象…… 一连串哼哼声再次从她的嘴里蹦了出来。 此刻的肖凌云呆若木鸡。 他并不是那种经常露出窘态的笨蛋狐狸精。 真他妈真该死。他心中暗骂。 这个混血普通人绝对是他见过最性感的尤物。这种惊为天人的感受，以往也只遇到过一两次吧。 是这支雪茄的红色烟雾，一定是的。况且这玩意儿也影响了他，因为他也准备好将她占为己有了。 他盯着手中的细雪茄。 不对，这种该死的说法一点逻辑也没有。这玩意儿只是他妈的镇静剂，又不是什么禁药。 眼前的女人又开始哼哼，情绪的激荡让她的身体不停扭动，双腿岔开。不可遏制的气息扑面而来，令肖凌云猝不及防。老天爷啊，如果他不是已经坐在床边，也许会膝盖发软直接跪倒在地。 “还等什么。”她在低声乞求。 肖凌云的血气上涌，仿佛刚跑完很长一段路，感到筋疲力尽。可他的身体也有些不受控制的变化起来。 “这不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他仍妄图抵抗诱惑。 “我不管，我不要听这些。” 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不”。这对她来说不公平，他们更需要好好地谈一谈。 也许他应该离开，晚点再回来。 她拱起腰肢，用力去推那只扣住手腕的巨手。他不由再次闭上眼睛。 他该走了。他现在真的该…… ------------ CHAPTER 24 但在没有一亲芳泽，未曾品尝到她的味道之前，他又不甘心离去。 不甘心又如何？如果他敢染指陆青阳的干女儿，这天晚上借着雪茄的迷雾得到了她，那他就是一个自私的坏蛋、一个肮脏的人渣。 肖凌云觉得自己陷入了两难境地，心里咒骂不已，但还是睁开了眼。 他是如此地冰冷，简直淡漠到了骨髓当中。怀中的她却是如此地炽热，炽热得足以融化任何坚冰，哪怕只是一小会。 短暂的片刻也已足够。 肖凌云用意念灭掉屋里所有的灯，关上玻璃移门，又把小七引进浴室，然后将屋内所有的门锁上。 他小心地将雪茄摆到床头柜的边缘。 颜小晶的手腕一被松开，就开始动手去拉扯皮衣，她的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 肖凌云除下胸前的皮质剑套，将它放在床边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的嘴准确地找到了她的双唇，亲吻之间擦到了她唇上的伤口。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疼痛，肖凌云蓦然抬起身，眉头绞成了一条线。 “不要紧的，别管它。”她拿手去扳动他的肩膀，告诉他没事。 去他的别管！那个家伙胆敢伤害颜小晶，趁早乞求老天保佑吧！我绝对会打断他的腿，丢到街上等死。肖凌云怒不可遏地想。 他在结痂的伤口上温柔一吻，肖凌云的控制力就此溃散。 天堂。现在，他终于瞥见天堂的模样了，他似乎又回到了阳光下那个熙熙攘攘的洛阳。 X先生在卧室里换上黑色工装裤，穿上一件黑色尼龙衬衫。今天下午的仆食鬼集会让他颇为满意。不仅所有仆食鬼都出席了，况且大多数人都站到了他那一边，有几个刺儿头可能会比较麻烦，还有少部分人表示了不满。 但那些牢骚话语会让他们就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根据会议的结果，他在芭提雅地区留下了28个仆食鬼，调配的依据来自他对组织成员信誉的了解以及个人交谈时留下的印象。其中有12个人算得上是精英，他们被均分成两个精英行动小队；剩余的16人则划分成4个小组，即4个次级行动小队。 仆食鬼大都习惯了单兵作战，很讨厌被束缚在一起，所以这些家伙并不喜欢他的安排，精英行动小队成员的反应尤为强烈，到实施阶段会有些棘手。但行动小队的优势在于X先生可以将他们安置到城区内的不同地块，按照区域建立考评指标，从而更直观地检阅其表现。 他还命令余下的仆食鬼回到原来的监视地点。 现在，X先生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直辖部队，接下来他准备把注意力放到情报收集上。关于如何运作情报机构他已经有了初步想法，这天晚上就是去测试方案可行性的。 离开家之前，他分别给两条比特犬喂了大约2磅生牛肉。这两条雄性犬他已经蓄养了差不多5年，为了让它们保持饥饿，他每两天才喂食一次。 他用铁链将两条狗分别拴在屋子的前后。这不仅是出于合理防御的考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也曾试过让两条狗待在一起，结果它们刚见面就立刻扑向彼此的喉咙。 他拿起皮包，锁上了门，穿过门前的草坪朝车库走去。他居住的这座农庄建于20世纪70年代早期，仿砖墙结构的装饰性外观现在看来丑得惨不忍睹。但他刻意保留了丑陋的外观，好融入周遭的破败环境——这一片位于偏僻位置的农庄，其售价在最高点时也不曾超过20万泰铢。 更何况这栋房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拥有足足10英亩的地皮来保证他的隐私不被发现。况且在农庄后面还有一个隐蔽在树木之中的棚屋，X先生把那里变成了自己的工作室，所以那片橡树和枫树形成的小树林提供的掩护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至少，他不必担心屋子里的惨叫声会传出去。 这天晚上他要出去工作，所以不得不放弃他唯一的奢侈品收藏——车库里的那辆黑色福特猛禽。相比之下，另一辆开了4年多的丰田城郊两用微型面包车更能掩人耳目。他从钥匙环里挑出正确的车钥匙。10分钟后，他开着这辆破车驶入了城区。 芭提雅的流~莺街是对通过一座提拉桥连接的三个街区的通称。那里只有昏暗的路灯、满地的垃圾和浓妆艳抹的流莺。这天晚上，这里的道路照旧是挤得水泄不通。他把车开到路边，借着破损的路灯仔细观察周围。尽管酷暑炎炎，但路边仍然站满了等着生意的女孩们，个个踏着超高的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走着碎步，穿着一拉就掉的款式，少得可怜兮兮的布料遮盖着胸前和屁股。排起长龙的车队在昏暗的街道里蜿蜒前行，车内的人不停扫视两旁的人行道，屡屡会有刹车灯亮起。 X先生拉开皮包拉链，拿出装着海落因的注射器和一把猎刀，藏到靠自己一侧的车门边。他摇下副驾驶座的车窗，让丰田汇入车流。 我现在就是这群傻瓜里的一个，他这样想着，这群只想要找乐子的傻瓜。 “找人约会吗？”一个流莺朝他喊道。 “要人陪吗？”另一个问道，摇晃着自己的屁股，就像是在晃一桶油漆似的。 在拒绝了两个人后，他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人，那是一个有着修长美腿和丰满小巧的屁股的金发女郎。 正是X先生买春时会挑的那一款——在他的功能还能正常使用过去。 这次行动会很享受的，X先生心想着，踩下刹车。杀死自己无法再拥有的东西，能带给他特殊的满足感。 “嘿，宝贝。”那个流莺打了声招呼，凑了上来。她一手搭在车窗上，把头伸进车内，身上飘散着肉桂口香糖和止汗香水的味道，“你怎么样？想找点乐子？” “也许能更好呢。要多少钱，让我买个开心？” 她的目光扫过丰田的内饰，然后是他的衣服：“50美刀，包你满意，你想怎样开心都可以。” “太贵了。”X先生只是装模作样，这流莺就是他想要的货色。 “40呢？” ------------ CHAPTER 25 “让我看看你的货物。” 她掀起衣服。 他满意地笑了，放下门锁，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Cherry Bomb’，不过你想喊我什么都行。” X先生将车驶到了桥下，选择了一个僻静、没人注意的角落。 他把钞票扔到“Cherry Bomb”脚下，趁她弯腰捡钱时把注射器刺进她的脖子后面，将海落因一股脑儿注射了进去。不多时，“Cherry Bomb”如同破布玩偶一般瘫软下来。 X先生大笑起来，将手中的注射器随意扔出车外，混进其他许多注射器中，然后把她的身体拉正，靠坐到座椅上，发动汽车离开了桥下。 杨絮影地下诊所的实验室内，角落的一座老爷钟响了起来，它在告诉屋里的人，已经是进餐时间了。杨絮影从显微镜上抬起头看了看时间，有些惊讶于自己的专心致志。但他暂时不想停下正在进行的工作，于是又回到显微镜前，希望确认自己所看见的一切绝非幻觉。因为有时候，陷入绝境会干扰一个人的客观判断。 他没有看错，这些阳灵的细胞真的还活着。人类的科技在进步，也带来了妖界的科技发展，他们对于玄学的研究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了。 这让杨絮影的呼吸凝重了许多。 他的种族即将被解放。 他即将得到解脱。 终于，贮存阳灵的可能已触手可及。 作为一名内科医生，面对内科手术和孕妇分娩困难时出现的大量失血，杨絮影总是束手无策。狐狸精之间的临时输血虽然可行，但因为人口分散且数量稀少的关系，到了关键时刻总是难以及时找到献血者。 几个世纪以来，他一直致力于建立一座阳灵银行。但他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因为狐狸精的阳灵极不稳定，使得阳灵的离体储存基本无法实现。而空气就是罪魁祸首。这层如窗帘般覆盖在地球表面，维持所有生命存活的无形物质，仅需少数几个氧气分子就能污染血样。只要掺入1、2个氧气分子，血浆就会自动分解，红细胞和白细胞分离，均无法存活。 一开始，他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所在。阳灵之中原本就含有氧气，所以才会在离开肺部后继续保持鲜红。对种种不合理现象的深入研究让他获得了更多关于狐狸精肺部功能的有趣发现，不过这些发现最终也未能帮助他在达成既定目标上更进一步。 他尝试过直接抽取阳灵，然后灌入真空容器中。这个最直接的方案并没有奏效，仅只是延缓了血浆的分解速度而已。况且实验也说明，除了空气之外，另有一种只存在于身体内部的因素在发生作用，一旦阳灵离开身体就会消失殆尽。随后，他将阳灵样本放置在各种实验环境中进行测试，温暖的、冰冻的，甚至是生理盐水和普通人血浆里。 不断的失败让他更加不屈不挠，他倾心尽力地对实验程序进行排列组合，更换不计其数的方法进行实验。尝试，失败，暂时远离项目，重新回归，如是轮回。 数十年过去了，更多个十年过去了。 接下来，个人生活中发生的惨剧让他有更深刻的理由去解决阳灵的问题：他的伍相奴因为难产死去，可怜兮兮的婴儿在坚持了两年后也随母亲而去。至此，他对研究的态度变得偏执，简直像是入了魔。 他自身的进食需求同样是源动力之一。 强壮的血脉使得杨絮影每6个月才需要吸食一次阳灵。但自从他的伍相奴，美丽的许梓怡死去之后，他就尽可能地拖延进食的时间，直到饥饿将他击倒在病床上，不得不开口求助为止。残酷的事实让杨絮影知道，自己依旧需要吸食其他女性狐狸精的阳灵。尽管是逼不得已，他仍然感到愤恨不已。为此，他试着说服自己，这和同许梓怡在一起时的感觉完全不同。他绝不允许自己背叛对伍相奴的思念，也不允许自己因吸食他人的阳灵而感到快乐。 他曾经救助过无数族人，要找到一位愿意奉献阳灵的女性狐狸精并不困难。最终他选择了一位朋友，对方并没有配偶，他希望这样能够留住对逝去爱人的那份悲伤和羞愧。 结果却出人意料，演变成了一场噩梦。因为饥饿感被压抑得太久，他体内的掠食本性在嗅到阳灵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他袭击了朋友，狠命地吸食她的阳灵，以至于事后不得不为她的肋部做缝合手术，因为他几乎咬掉了朋友的肋骨。 这一次疯狂的行径也让他直面自己的内心。在此之前，他一直扮演着绅士、学者和医者的角色，一个不曾受到原始欲望影响的正人君子。但那只是在他能够正常获得阳灵的前提下。 隐藏其后的可怕真相却是，他沉浸在了阳灵的甘美当中。当那道顺滑温热滑入他的食道时，体内隐藏的力量也随之咆哮迸发。 当时的他甚至感到了愉悦，一心想要索取更多。事后，他因为羞愧难当而干呕了许久，并且发誓再也不吸食任何人身上的阳灵了。 他一直固守着誓言，身体则变得愈发虚弱，脑中混沌一片，连集中精神思考都困难无比，如同在雾霭重重的河岸间穿行一般。持续不断的饥饿感让他的胃持续疼痛着，身体在渴求普通食物无法提供的那些营养。他面容憔悴，脸上浮着一层灰色死气，依靠透支生命力来维持行动，体重也下降得非常明显。之前穿的衣服现在像是挂在身上的布袋子一样。 如今的身体状态只有一条出路。解决的方法显而易见——你饿了，就要进食。这一次，真空状态下的狐狸精阳灵混合了大量普通人阳灵，终于让他制造出了成活的新细胞。 显微镜下，比普通人阳灵细胞略大几分的狐狸精阳灵细胞呈不规则形状，正缓慢地吞噬着普通人的细胞，样本中的普通人阳灵细胞数量正在逐渐减少。他要赌一赌，当普通人血细胞最终消失时，狐狸精的阳灵成分是否也会随之消亡。 再接下来，他需要做一次临床试验——从女性狐狸精身上抽取一品脱的阳灵，再和适当剂量的普通人阳灵混合，最后输进自己体内。 ------------ CHAPTER 26 如果试验成功，杨絮影将着手建立志愿捐献计划和阳灵银行的救助项目。届时，病人们将会得到妥善救治，而那些决意放弃直接吸食阳灵的族人，也能借此契机重新获得寻求平静安宁生活的希望。 杨絮影再次从显微镜上抬起头，突然意识到已经盯着这些细胞20多分钟了。午餐的沙拉早已摆在一楼的餐桌上，等候他的享用。 他脱掉了白大褂，走出诊所，其间停下好几次和护士及不少病人交谈。整座诊所深藏在他家的地底，大约有600平方米。诊所里一共有3间手术室，一长排的观察室、康复病房和实验室，还有他的办公室。候诊室里有完全独立的通道，直达地面上的大街。每一年他都要接待近1,000个患者。如果有需要的话，他还会为那些在家中分娩和因意外事故受伤的患者出诊。 然而狐狸精的数量在不断下降，他的工作也在逐渐减少。 和普通人相比，狐狸精在身体方面拥有巨大的优势。他们的伤口能够迅速愈合，癌症、糖尿病和艾滋病等普通人顽疾都与他们绝缘，但如果你在其它方面出了意外，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因为没有人能赶过来帮你。在炼化时或炼化之后，狐狸精也会面临死亡的威胁。另一个难解的问题则是受孕。而在怀孕之后，又会有许多女性狐狸精在生产过程中死亡，自然，胎死腹中的情况时有发生，婴儿的死亡率也居高不下。 尽管两个种族在身体构造上有大量相似之处，但无论是病痛、受伤还是濒死的时候，寻求普通人医生的帮助都不是一个好选择。要是碰巧有普通人医生给狐狸精做了抽样常规检查，他们会在阳灵里发现诸多异常之处，进而让自己的重大发现刊登在最新的一期医学期刊上。 这样的被关注最好是能免则免。 偶尔也会出现狐狸精病人死在普通人医院里的情况。火警和救护车的出现让一个新麻烦浮出水面：如果一个狐狸精受伤严重，失去知觉，倒在家里以外的地方，他很可能会被人发现，然后被送进普通人医院的急救室里。到了那时，再想违抗医嘱把他从医院里弄出来，就会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了。 并不是杨絮影自满，他确信自己是族里最好的医生。他曾两次进入牛津医学院学习，第一次是在18世纪后期，到了20世纪80年代又重新读了一次。两次申请中，他都说明自己是个残障人士，安排在白天的授课他都无法参加。为此，牛津医学院授予了他特别许可，他的犬奴被获许上课、记录课堂笔记和提交他的考试作业。在求学期间，杨絮影阅读了所有课本，和各科教授通过书信联络，甚至偶尔会参加安排在晚上的讲座和谈话。 他一直很喜欢学校的环境和气氛。午餐通常安排在半夜1点开始。他走上了楼，发现杨璐夏没有下楼来吃饭，对此他并不感到惊讶。 他直接来到杨璐夏的卧室门前。 “杨璐夏？”他敲了敲门问道，“璐夏，吃饭了。” 没有人回答，于是他探头进去。灯关着，所有的窗帘都被放了下来，只有走廊中四楞灯的灯光投进房间，金色光芒刺穿了屋内的黑暗。 “璐夏，该吃东西了？” “我不饿。” 杨絮影走进房间。望着躺在公主床上的杨璐夏，床单之下的身形是如此纤细瘦弱。 “但你昨天就没有吃午餐，晚餐也没有吃。” “我一会儿再下来。” 杨絮影只能闭上眼不说话，猜测昨晚她已经进过食了。每次她去见过肖凌云之后，都会像这样一连好几天把自己封闭在房里。 杨絮影没来由地想起地下实验室里的那些阳灵细胞。 或许肖凌云生来就是狐狸精族的尊主，或许他拥有最纯正的血脉，但他依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他从没关心过自己的所作所为给杨璐夏带来的伤害，他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淡漠对她造成了多大影响。 无论他是有意忽略，还是一无所知，无须衡量轻重，都是重罪。 “我的实验有了重大突破。”杨絮影在她的床边坐下，安慰道，“我会让你获得解放的。” “解放？被谁？” “那个……负心人。” “不要这样说他。” 他咬紧牙关，挤出几个字：“璐夏……” “我不想要解脱。”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他根本不尊重你。一想到那个野蛮人在某个巷子角落里吸你的血，我就恨不得……” “我们待在陆青阳的家里，他在那儿有个房间。” 好让她暴露在另一个月讳会斗士的眼前么？杨絮影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解释能让他高兴起来。月讳会里全是些可怕的家伙，其中还有一个甚至会令人不寒而栗。 杨絮影也知道，黑尾月讳会斗士们所表现出的恶意只是出于保护族人的需要。他也知道，作为受保护的一方，自己更应该感激涕零。但他们的存在让他感到战栗。只是因为极度危险的现世和异常强大的敌人，使得这群斗士摇身一变，成为整个族群的领导者。这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实。 “你完全不用这样折磨自己啊。” 杨璐夏却转过身，背对着他：“好了，请让我一个人静静。” 杨絮影撑起膝盖，站直身子。远在杨璐夏侍奉他们恐怖的尊主之前，那段美好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他只零星记得她小时候的模样。他害怕那个有着甜美快乐笑容的年轻女孩就此永远消失。 取而代之的会是什么？一个忧郁、压抑自己情感的阴影，被永远地禁锢在一个毫不在乎她的男人身边，每天只是在他的房子里游来荡去。 “我还是希望你能改变心意，下来吃午餐。”杨絮影温柔地说，“我很希望能有你的陪伴。” 他轻轻关上房门，走下装饰华丽的楼梯。餐桌已经按他喜欢的方式摆好，高贵的瓷器、闪亮的玻璃器皿和银质刀叉摆放得齐整美观。他在桌子的主座坐下，一位犬奴立即上前为他斟上红酒。 ------------ CHAPTER 27 他看着眼前的这盘高级生菜，挤出一丝微笑：“平采娜，沙拉看起来很美味。”杨絮影这样喜欢素食的狐狸精，可以说是真正的另类。 平采娜低下头，眼中因为受到赞美而绽放光彩：“今天我特意去了农场大篷车，为您挑选了合适的新鲜蔬菜。” “很不错，我很感谢你能尽心尽力。”杨絮影开始切割盘中的可口绿叶，平采娜则退出餐厅，留下主人不受打扰地用餐。 杨絮影还挂念着妹妹和她那蜷缩在床上的身影。 他生性就是个医者，专业的医者，他会终其一生救治他人，但肖凌云除外。如果他受了伤，只要敢过来，杨絮影绝对会冲动地让那只怪物血溅当场，或者在手术台上用手术刀轻轻地一划，了结他的生命。 颜小晶慢慢苏醒过来，浑身上下散发出仿若天鹅出水般明艳动人的光彩，依稀还沉浸在睡梦的喜悦之情中。 似乎有什么东西搭在她的前额。 她睁开了眼，一根男性硕长的手指正在她的鼻梁处自上而下游动，滑过脸颊，停留在下巴的尖端。 远处厨房的昏暗灯光足以让她看清楚躺在身边的那个男人。 男人双眼紧闭，两道勾起的眉毛略略下弯，浓密的睫毛下坠，直指带着贵族威严气质的颧骨。此刻，他正专注地用手探索着她的脸。侧卧时的宽厚肩膀如同小山般挡住了她望向玻璃移门的视线。 老天啊，他的身形太庞大了，肌肉也异常发达。他的上臂几乎同她的大腿一样粗，六块结实的腹肌轮廓分明，就好像用油漆滚筒滚过一样，双腿更是结实粗壮。还有他的巨棒，也和身体的其他部分一样庞大。 这也是他初次和她坦诚相对，颜小晶惊讶地发现他全身上下都没有体毛，光滑的皮肤覆盖在结实的肌肉上。她不由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身体。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他要剃掉体毛，甚至连那里也剃得干干净净。也许，他是个练健美的？ 不过，他为什么要用剃刀将自己剃光，那也是一个未知的谜团。 颜小晶的记忆仍然模糊，两人间发生的一切显得不那么真切。她记不起他是如何进入自己的房间，也记不起他对自己说过些什么。但随后的那段经历，每个细节却又历历在目、清晰无比。 他给了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极度的快乐，她又怎会轻易忘记呢？ 他的指尖依旧在她的脸庞上探索，随后来到嘴唇上。他的大拇指轻轻抹过她的下嘴唇。 “你真美。”他耳语道，微妙的口音让他的发音如在舌头上滚过一般含混不清，有些小猫撒娇的感觉。 好吧，真心假意，有待考证。她心想，不过在他的抚摸下，她的确觉得自己很美。 他再次压上她的朱唇，没有索取意味，也不是欲望使然，更像是在说谢谢。 手机铃声自屋内某处传来，不是她的。 这个男人迅速的移动吓得她跳将起来——一秒钟前他还躺在身边，下一秒他已经站在夹克前，接听手机。 “是吗？”那个称赞她美丽的温柔声音消失无踪，他正朝着电话发出怒吼。 颜小晶拉过床单，裹在胸前。 “我们去青阳的房子碰头，给我10分钟。”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衣袋里，开始穿裤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将她从陶醉中拉回现实。 老天爷啊。自己刚才真的做了吗？况且是和这个完全陌生的人？两人真的经历了那场令人窒息的美妙情爱吗？ “你叫什么名字？”她开口问。 他正将黑色皮裤拉过大腿，颜小晶瞥到了健美的臀线。 “肖凌云。”他走到桌子旁，拿起蛤蟆镜戴好，坐回她身边，“我现在得走了，这天晚上可能回不来，但我会尽量过来。” 她不愿他离开。她已经喜欢上被他高大强壮的身躯不公平地占据大半张沙发床的那种感觉。 颜小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但随即缩了回来。她不希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饥渴的女人。 “没事的，你可以摸我。”他说着弯腰，做出任她抚摸的表示。 她把掌心贴在他的胸膛，感受他身体的温暖和澎湃有力的心跳，她注意到在他的左胸上有一道环形的疤痕。 “我需要知道一些事，肖凌云。”他的名字好奇怪，但从自己口中念出来的感觉不错，她心中窃喜，“你来这儿干吗？” 他微微一笑，似乎对她的警觉表示满意：“我是来照顾你的，朱丽叶。” 好吧，他当然“照顾”到了。 “颜小晶，叫我颜小晶。” 他点点头，喊道：“颜小晶。” 他抓过衬衫，站起身，双手在衣服的前襟摸索，似乎在找寻纽扣的所在。 怎么可能找到嘛。她有些好笑地想着，扣子全躺在地板上呢。 “你这里有废纸篓吗？”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那儿，角落里。” “哪儿？” 她裹着床单站起来，右手接过衬衫扔进废纸篓里。隐约觉得自己丢掉了一个让他回来的借口。 等她回过头，他已经将皮质剑套挎到赤裸的胸前。剑套内的两把匕首剑柄朝下，形成一个“十”字。 看到武器之后，她的脑子突然变得异常冷静，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为他的到来寻到了一个合理解释：“是乍伦旺让你来的？” “乍伦旺？” “那个让你来保护我的人。” 他套上皮夹克，肩膀显得更加宽阔。皮衣和他的头发一样乌黑，一侧翻领上用黑线绣出错综复杂的图案。 “昨天晚上袭击你的那个人，”他说，“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她双手环抱，手指扣住床单。 “警察对你好吗？” “他们一直都对我这太好了。” “他们有没有告诉你那家伙的名字？” 她点点头：“说了，但我真不敢相信。乍伦旺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欧文斯这名字听起来比较像是《橘子郡男孩》里的一个角色，而不是一个强奸犯。但他真的是个惯犯，况且有过前科……” ------------ CHAPTER 28 颜小晶突然停下了叙述，因为肖凌云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她不禁后退了一步。 老天啊，如果乍伦旺对待嫌疑犯的模样算作凶狠的话，那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杀气腾腾了，她心想。 仿佛意识到自己把颜小晶惊到了，肖凌云将脸上的狰狞埋藏到心底。他走到浴室前，打开门，小七一下子蹦进了他怀里，亲昵地小声撒娇，打破了略有些沉闷的气氛。 这还是她的猫吗？ 这个男人将她的宠物抱在手上，口中发出一阵喉音，小七全神贯注地听着，一边不停磨蹭覆盖在它头上的大手。 “颜小晶，我会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你。无论何时，只要你觉得生命受到了威胁，就给我打电话。”他放下小七，报出一长串数字，然后要求颜小晶重复了好几遍，确认她真的记了下来，“如果这天晚上我没有回来看你，我要你明天早上到朋古路大道816号去。我会向你解释一切的。” 说完这些，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过来。” 她的大脑还没来得及下达同意的指令，身体已不由自主地服从了。 待颜小晶走到近前，他一把揽起她的腰，紧贴自己坚实的身体，低下头热烈而饥渴地亲吻她，另一只手深深拢入她的秀发。 贴着他的皮裤，颜小晶能够感应到他已经准备好梅开二度了，而她也准备好再次被翻云覆雨。 这时，他却停止了亲吻，抬起了头，手指轻柔地拂过她的锁骨：“不，这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肖凌云，是你的名字，真的吗？” “当然。”他亲吻着她的脖子一侧，吸吮着那里的皮肤。颜小晶将头后仰，好让他的舌头经过。 “颜小晶？” “嗯？” “不用担心欧文斯的事，他会受到惩罚的。” 这个男人蜻蜓点水般吻了她一下，接着穿过玻璃移门离开。 颜小晶抬手去摸脖子上被舔过的地方，有些刺痛。 她快步走到窗前，拉开百叶窗。他已经不见踪影。 肖凌云在陆青阳的画室里现身。这天晚上发生的事已然完全脱离他的预计。他同颜小晶之间愈发复杂的关系对现在的局面于事无补。 颜小晶是陆青阳的干女儿。她的世界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糟的是，前天晚上她刚差点遭到性~侵犯。看在老天的份上，自己为何要这样对待她呢？ 如果自己还是个绅士的话，就应该远离她。 肖凌云想到了自己，上一次合家团聚是在什么年代了？ 素攀突然出现在眼前，他在皮衣外又套了一件黑色长风衣，外衣深邃的色调与金发碧眼形成了强烈对比。他的美貌在女性面前所向披靡，在狐狸精的世界里已经出了名。经过一整晚的战斗，他最爱的放松方式就是同女人厮混在一起，有时一个，有时则是成对。 如果把情爱算作食物的话，素攀绝对已经胖得不成样子了。 当然了，素攀并不只是拥有一张漂亮脸孔而已。他是月讳会中毫无悬念的第一斗士，有着最强壮的身体和最迅捷的动作。天生神力的他更喜欢徒手和仆食鬼搏斗，只在终结对手的那一刻使用匕首。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获得战斗的满足感，不然的话，战斗总是以敌人的快速死亡草草收场，不能让他尽兴。 在月讳会的众多斗士里，年轻男性狐狸精们谈论最多，也最崇拜的就是“约翰.韦恩”，他是他们的榜样。不过这群粉丝们只看到了他迷人的面孔和潇洒的战斗姿态。 事实上，素攀背负着一个诅咒。确切地说，是因为他在炼化后不久就惹出了大麻烦。那位在虚空中俯视众妖的神秘力量，妖物的主宰者——阴皇女娲，因此对他降下一个长达200年的化身诅咒，那是严厉的惩罚，一旦他无法保持冷静，体内的猛兽随时都会苏醒。 对这个可怜兮兮的倒霉小子的遭遇，众人只能深表遗憾。 “今天晚上过得怎样？”素攀问他。 肖凌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颜小晶的模糊身影，她弓起的背脊、她一切的美好，撕去他的理智，代之以品尝她美妙时的感受。肖凌云的手不禁握成了拳头，指节发出格格的响声。我饿了。他心中念叨。 “我准备好出发了。”他说。 “等等，刚刚是怎么回事？”素攀开口道。 “什么怎么回事？” “你脸上的表情。老天，你的衬衫哪去了？” “闭嘴。” “怎么……哦，我真烦死了。”素攀大笑起来，“你这天晚上找了个小妞，对不对？” 颜小晶才不是什么妞呢，完全不是。不仅仅因为她是陆青阳的干女儿。 “闭上你的嘴，素攀，我没心情开玩笑。” “嘿，我知道我最没资格说别人了。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要问，她那什么的功夫好吗？你看起来并没有多销魂嘛。老兄，也许我应该教她几招，然后让她再来服侍你……” 肖凌云平静地让素攀的背脊和墙壁做了一次亲密接触，差点震掉了挂在墙上的镜子。“要么你给我闭嘴，要么我拧掉你的头。你自己选？‘约翰.韦恩’。” 肖凌云知道自己的兄弟不过是在说笑，但是把他和颜小晶的关系和素攀那混乱的性~生活相提并论，令他有种亵渎的感觉。 或许，他表现得太有占有欲了。 “你选好了吗？”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懂。”另一个狐狸精狡黠地笑着，洁白的牙齿也闪着耀眼光辉，“拜托你，想开点嘛。你从来不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的。其实我很高兴你能想通，就这些。” 肖凌云放开了他。 “不过，老天啊，她怎么能……” 肖凌云旋即拔出匕首丢了过去，刀锋在离素攀脑袋只有一英寸的地方停留。钢铁刺入墙壁的鸣响真是美妙，他还有闲暇想着。 “你别把我给惹火了，听懂啦？” 望着匕首的剑柄在耳侧不停晃动，素攀缓缓点了点头：“懂了，关于这点，我想我们已经很清楚了。” 沈自心的声音打断了紧张气氛，他说：“哇！素攀，你又在满嘴跑火车了？” ------------ CHAPTER 29 肖凌云站在原地，确定素攀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这才上前将匕首拔了下来，继续在屋内来回踱步，等着其他月讳会成员进来。 瓦拉里洛走进房间时，肖凌云将他拉到一边，说：“帮我个忙。” “你说吧。” “这个人。普通人男性。比利.欧文斯。用你的电脑魔法帮帮我，我要知道他住哪儿。” 瓦拉里洛捋着山羊胡子的末梢，问道：“他也住城里吗？” “我想是的。” “没问题，尊主大人。” 所有的成员都到齐了，包括巴裕斯特。他能准时出席，已经算很赏脸了。 肖凌云开始了会议。 “看看那个手机里有什么信息，你知道什么?？” 瓦拉里洛摘掉红袜队棒球帽，梳理头发，一边将帽子戴回去，一边回答道：“这小子喜欢跟四肢发达的大块头打交道，喜欢无事生非，很不安份，还是个成龙迷。他给高德健身中心打过几次电话，还有彩弹射击中心和两家武术学院。哦，还有他喜欢玩车。记录里有个汽车维修的电话。” “私人电话呢？” “没几次。只有一次座机，但那个号码两天前停机了。剩下的全是手机，无法追踪，也不是本地号码。我轮流打了好几次，但都没有人接。泰国的来电显示功能真他妈操蛋，对不对？” “你到数据库里查过他的前科吗？” “查了。标准少年犯，暴力倾向严重，完全符合仆食鬼的要求。” “他的家呢？”肖凌云越过瓦拉里洛的肩膀，向双胞胎兄弟询问道。 阿全瞅了弟弟一眼，包揽了全部的汇报工作：“他的家靠近河边，是三居室的房子，但只有他一个人住。家里没有多少新东西。床下藏了几把枪，不少银质子弹，中泰防弹衣。还有些色~情杂志，不过显然他是用不上了。” “你拿到他的罐子没有？” “嗯，就在我的房子里，今天晚些时候我会送到墓穴去。” “好的。”肖凌云用目光扫视众人，发话道，“大家分头进行调查，你们到刚才说的那些地方去。这次一定要找到他们城里的指挥中心。” 他把斗士们分成两人小组，双胞胎去调查高德健身中心和彩弹射击中心，沈自心和素攀去武术学院，瓦拉里洛和自己搭档去调查汽车维修店，他希望这次调查能有所收获。 想在车里安装炸~弹，必然要用到液压千斤顶。 在所有人离开前，“约翰.韦恩”凑了过来，表情异常严肃。 “肖凌云，老兄，你也知道的，有时候我是挺混蛋的。”他说道，“我不是有心要冒犯，不会再提了。” 听到他的话，肖凌云笑了。素攀是个一根筋的冲动分子，所以才会有胡说八道的个性和无比执著的性瘾。他在清醒的时候就已经够糟了，更别提他的诅咒生效，体内的那头野兽咆哮着苏醒过来时的场面。 “我说真的，老兄。”狐狸精帅哥再次强调道。 肖凌云只能拍拍好兄弟的肩膀，点了点头同意。总体上来说，这个坏蛋的嘴巴还是很紧的。肖凌云说：“我都忘了，放过你了。” “你随时都可以揍我。” “相信我，我一定会的。” X先生挑选了一条没有灯光、两头通向街道的城区小巷。他把车头朝着垃圾箱停下，扛起“Cherry Bomb”走到离车20码开外的地方。肩上的颠簸让这个流莺觉得不舒服，口中发出轻微的哼哼声，似乎在抗议自己的迷醉被人打断。 他将人丢到地上。刀锋划过喉管的那一刻，她甚至没有做出半点反抗。X先生目睹热腾腾的鲜血从她的喉咙里喷涌而出，在黑暗中看来，就像是美孚牌汽车机油流了一地。他用手指沾起一点阳灵，凑到鼻子前，阳灵中带着各种疾病的气息。他猜想死者还不清楚自己是个丙型肝炎重症患者，突然觉得自己帮了她一个大忙，将她从将来痛苦而漫长的死亡过程中解救了出来。 而且也救了未来无数将要光顾她的主顾，他不禁嘴角抽动了一下。 其实，就算这个流莺百分之百健康，他也不会因杀人而心存愧疚。 他拿沾血的手指在裙边擦拭了几下，走到一堆废弃家具后寻找藏身之处。那里的一张旧床垫正合心意。他将床垫抬起靠到砖墙上，自己则藏身在空隙内。床垫散发出的刺鼻恶臭和汗味对他毫无影响。他掏出飞镖枪，耐心等待。 新鲜阳灵之于狐狸精，就如同路边的腐肉之于乌鸦一样有诱惑力。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便出现在巷子的入口。来人草草观察左右后，随即向尸体冲了过去。X先生很清楚，过来的家伙正是自己等待的猎物。“Cherry Bomb”的尸体躺在隐秘的黑暗深处。除了细微的阳灵气味指引，绝不会有人找到她的所在。而普通人的嗅觉根本发现不了这些气味。 这个因为饥渴而变得贪婪的年轻男性狐狸精将她当做一道摆在眼前的自助餐，只顾着吸食眼前的尸体。 第一支飞镖冲出枪膛，刺入了他的肩膀。 惊讶之余，他的第一本能反应却是保护食物，所以不顾一切地将“Cherry Bomb”的尸体拖到一堆破烂垃圾桶后。 第二支飞镖击中他时，他跳起身来四处查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旧床垫上。 X先生紧张起来，准备迎接敌人的攻击。但冲过来的这个男性狐狸精徒有攻击欲，能力却很一般，笨拙的身体无法这太好了地配合移动。显然，他刚完成炼化不久，仍在学习适应手脚的动作。 接下来的两枚飞镖依旧没能减缓狐狸精的进攻速度。德莫色丹马用麻醉剂尚不足以让他麻痹。X先生被迫进入近身格斗。他轻松地一个侧踢，踢中了对方的脑袋，将其踢晕。男性狐狸精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重重摔倒在肮脏的柏油路面上。 战斗的异动引来了他人的注意。 幸运的是，来人不是好奇的普通人，更不是让人头疼的警察，而是两个仆食鬼。两人在巷口进行了简短的交流后，选择进入巷子查看。 ------------ CHAPTER 30 躲在暗处的X先生只能暗自咒骂。他不想暴露自己以及他正在进行的试验。他需要先解决情报收集的难题，然后再将新战术推到台前。总而言之，一个缺乏亲身经历的领袖，是无法证明其有能力实现计划的。 更何况，仆食鬼都是利己主义的倡导者。说不定就会有人绕过自己去向摩睺罗迦告状，要么背地里抗拒他的部署，或者大肆宣扬他上任伊始的失败事迹。天知道，摩睺罗迦总是乐于接受下属的自发性建议，然后下达新的指示。特别是涉及下属的忠诚时，摩睺罗迦从不拒绝对自己有益的流言蜚语。 说得更直白些，摩睺罗迦的解雇通知书总是来得飞快，况且恐怖至极。3天前的那个晚上，X先生的前任对此有深刻了解。 X先生拔下狐狸精身上的飞镖，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他很想连这个狐狸精也一并杀掉。但时间上来不及了，他只能任由这个狐狸精躺在地上哼哼，自己则紧贴墙边飞快地溜进巷子深处，接着发动车子，熄灭所有的车灯，悄悄地混入街中的车流。 颜小晶一甩手，按掉了吵闹的闹钟，房内重归寂静。这阵铃声本就是多余的，她在一个多小时前就醒了，只觉得脑袋像除草机一般嗡嗡作响。黎明到来，火辣长夜中的神秘感渐渐退潮。现在，她不得不面对刚刚经历的一切。 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那点事儿，还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这是最有效的清醒剂。 谢天谢地，幸亏她一直在服用调节月经周期的药片，这让她感觉安全了一点。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之前从没有这样疯过。她总是会做好一切安全措施。 联想到某些不光彩的暗病，颜小晶的胃又纠结起来，决定下次再遇见他时，一定要问个清楚。颜小晶祈祷他的回答会和她想要听到的结果一致，况且是最诚实的回答。 要是她能再多些约会经验，一定会提前做好安全措施的。不过，她上次和男人约会究竟是什么时候了？已经很久了吧，久到连保险套的保质期都过了。 对颜小晶来说，性~生活稀缺的原因很多，不只是出于道德礼法的考虑，更因为她对情爱兴趣缺失。在她的人生列表中，男人的优先级低得可怜兮兮，也许应该被排在洗牙和为自己的车做保养之后，更重要的是，她甚至根本就没有车。 她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尤其是看见情侣们在大街上手牵手时。大多数的同龄人都在四处狩猎异性，寻找祭品。她却毫无行动，似乎燃不起一丝待在男人身边的欲望。颜小晶甚至思考过自己会不会是个女同性恋。但问题是，她对女性同样不感兴趣。 所以昨晚的发现简直是个意外之喜。 她伸了个懒腰，感受到双腿间的紧绷，于是闭起眼睛，重温曾进身体的紧密无间。 一想到这里，颜小晶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拱了起来，强烈的幻想让她再次达到了快乐的彼岸，她的双腿无绪地颤抖着，陷入回韵中，兴奋得咬住了下唇。 她站起身向浴室走去。双脚落地的一刹那，腿间传来的痛楚让她发出低低的哼哼。 她看见废纸篓里的黑色衬衫，那件从他身上剥下来的衬衫。她拾起衬衫，放到鼻下轻嗅——黑色的布料上还留有他的味道。 下身传来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和乍伦旺是怎么认识的？ 他也是警队的人吗？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不过，的确还有一些警队的人是她不认识的。 缉毒警察？她猜想着。他一定是缉毒警察，或者是反恐机动特种小队的头儿。 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碰到小流氓就会狠狠教训一顿的家伙。 她将衬衫压到枕头底下，觉得自己就像个情窦初开的16岁高中女生。她看见被他丢到地板上的胸罩。老天啊，胸罩的前扣像是被某种利器划开一般，破成了两半。 好奇怪啊！她有点纳闷。 颜小晶匆匆洗了个澡，吃了顿简单的早餐：两块燕麦曲奇，一把川岛小饼和一盒无糖果汁。然后步行来到办公室。她在小小的隔间里盯着电脑屏保，足足发了半个小时的呆，直到手机铃声闯入空空如也的脑袋。 是颂文他纳的电话。 “又是一个忙碌的夜晚。”他打着呵欠说道。 “又是炸~弹？” “不是，这次是尸体。在三号街和法令街之间的巷子里死了一个流莺，喉管被人切开。如果你现在过来，我可以给你看照片和调查报告，非公开的哦。” 挂断电话的两分钟后，颜小晶冲到了大街上。她准备先去警察局，然后再去寻找朋古路大道的地址。 她想要再见到那位午夜访客的急迫心情根本无法掩饰。 快步穿行在熟悉的大楼之间，清晨的阳光有些灼人，于是她拿起手袋遮挡阳光。可惜手袋有些小，总有几道刺眼的阳光落进来，她只能换用手挡在眼前。直到走进凉爽、阴郁的警察局里，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颂文他纳不在办公室里，而乍伦旺正好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他朝颜小晶干笑了一下，眼角现出深深的皱纹：“我们能不能换个方式见面？” “听说你有个新案子了。” “你也知道了啊。” “无可奉告吗，警探先生？” “今天早晨我们已经发过公告了。” “公告里肯定一点营养也没有。别这样，难道你就不能透露点什么特别的消息吗？” “公告上都有了啊。” “那没公布的内容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口香糖，熟练地撕开包装纸，折了几下丢进嘴里，用力咀嚼。她记得乍伦旺以前是抽烟的，但最近一直没有抽，这些绿箭口香糖似乎说明了问题。 “我要看不公开的部分，乍伦旺，”她跟着说道，“我发誓，我会保守秘密。” 他转身点点头：“我们锁上门来看。” ------------ CHAPTER 31 乍伦旺的办公室和颜小晶所在编辑部的格子差不多大，多了扇门和窗户而已，况且办公桌椅还不如颜小晶用的好。他的办公桌就是块老旧的木头，一眼看上去更像是个木匠的工作台。桌面陷下去一大块，斑驳的油漆将日光灯的光线全部吸收了，显得毫无光泽。 没等她坐下，乍伦旺就扔出一个文件夹：“这个死者是在几只垃圾桶后面被发现的，大部分的血都流到下水道去了。验尸官说在她的血液里发现了海落因的痕迹。当天晚上她有过性~行为，当然了，这并不稀奇。” “哦，我的老天爷啊，是玛丽。”看着照片中惨不忍睹的尸体，颜小晶轻呼道，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才21岁。”乍伦旺低声咒骂，“真他妈的可惜。” “我认识她。” “在这里认识的？” “小时候认识的。我们在同一家孤儿院里待过。后来我也碰见过她几次，大多数是在这里。” 玛丽.麦卡伊曾是个十分美丽的小女孩。在被送回生母的身边之前，她曾和颜小晶一起在孤儿院里生活了差不多有一年。两年之后，她被再次送进罗勇府的儿童看护机构，因为她的母亲让她独自在家中待了一个星期。那一年，她才7岁。吃光所有的食物之后，她就依靠吃生面粉过活。 “这么说你也在孤儿院里待过。”乍伦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道，“介意我问原因吗？” “你以为呢？还能是因为喜欢那里吗？当然是没有父母。”她合上文件夹，放到桌上推还给他，“你们找到凶器了吗？” 乍伦旺眯起眼睛，这并不是不善的眼神，只是在考虑如何回避她挑起的话题。 “凶器？”颜小晶催促道。 “又发现了一枚格里斯短剑，上面也有血迹，不过不是她的。我们还在两个地方发现了粉末状的残渣。像是有人点着了烟火，然后故意丢在地上。杀手居然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让人发现尸体，实在很费解。” “你觉得玛丽的死和汽车炸~弹的案子有关系？”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宽阔的肩膀，耸了耸肩：“也许吧。不过，如果有人存心要找大老爹的麻烦，应该会去找些更有分量的家伙，而不是像她这样的流莺。比如说，他们可以直接去对付那个老皮~条客。” 颜小晶闭上眼睛，脑海中显现出玛丽5岁时的样子，手上总是夹着一个穿着脏兮兮裙子、掉了头的芭比娃娃。 “况且，”乍伦旺继续说道，“这可能仅仅是个开始。” 她听见椅子的响动，抬起头，看见乍伦旺绕过桌子走来。 “你这天晚上的晚餐有计划了吗？”他问。 “晚餐？” “是的，就你和我。” “暴脾气”又想约她出去？ 颜小晶也站了起来，保持两人间的平视：“哦，有……不，我是说，谢谢了，但是不行。” 就算两人没有公事的关系，她也不会答应的。颜小晶心中另有打算——她必须腾出所有的时间来等待，万一那个皮装男人这天晚上或者明早想见自己呢。 真该死，只是睡了一觉，她就觉得两人会有发展？真该清醒清醒了。 乍伦旺自嘲地笑了，说道：“总有一天我会搞知道，你究竟是为什么讨厌我的。” “我不讨厌你，至少你不会被人家牵着鼻子走，虽然我并不赞同你的做法。我总不能假装不知道你后来又打断了欧文斯的鼻子。” 他脸上的严峻缓和下来，深情的眼神映入视线。这让颜小晶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发神经，才会对乍伦旺不假颜色，毫不动心。 “对了，要谢谢你昨晚叫朋友来我家保护我。”她说着，将手包背到肩上，“不过我得承认，一开始他把我吓得半死。” 那是在那个男人向她展示人体某些部位的最佳妙用之前。 乍伦旺皱起眉头，疑惑地问：“什么朋友？” “你知道的啊，穿得很哥特，有点鬼魅的那个。告诉我，他是不是管缉毒的？是不是？” “烦死了的，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叫谁到你家去过。” 颜小晶感到浑身冰冷，脑中的血液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乍伦旺脸上的表情逐渐从错愕变成了怀疑和警惕。 颜小晶有些尴尬，很想就此消除他的记忆。 她朝房门走去，掩饰道：“是我弄错了。” 乍伦旺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烦死了的，昨晚谁到你的公寓去了？” 她倒希望自己知道呢。 “没有人，我不是说了吗？我弄错了。再见。” 说完这段话，她一鼓作气冲到了警察局大堂，心跳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三倍。她走出警察局的大门，却因为阳光太过刺眼，又退回了屋子里。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她今天早上绝对不会去见那个男人了，哪怕朋古路大道816号位于城里最好的地段，而外面正阳光普照。 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肖凌云的怒意已经濒临爆发的极限了。 昨天晚上，他最终没能返回颜小晶的公寓。 接着，今天上午颜小晶也没有过来。 她没有来找他，只会有两种可能：她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她放了自己的鸽子。 他用指尖触摸手腕上的盲人表，确认了时间，离太阳下山还有好几个小时。 这烦死了的夏天。白天简直太长了，无比地漫长。 泰国的夏天真像是太阳永远不会落下似的。 他摸索着走进浴室，往脸上泼了些水，双手撑在大理石的洗手台上。借着水池旁跳动的烛光，他盯着镜中的自己，除了披散的黑发、浓密的眉毛和模糊不清的脸廓外，其余部位只余下一片黑暗。 他一整天都没有睡觉，之前的那个夜晚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列车灾难。现在的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除了与颜小晶待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那种奇妙感觉…… 肖凌云突然大声咒骂着，一边用毛巾擦干脸。 老天，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占有她才是昨晚经历的最傻的事。他的思绪开始游荡，回想着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片段，身体自作主张地兴奋起来，但心情却坠入了谷底。 至少后者说明自己还留有几分理智，肖凌云这样安慰自己。 老天爷啊，昨天晚上简直就是一团糟。 ------------ CHAPTER 32 和其他月讳会成员分开后，肖凌云和瓦拉里洛穿过城区去调查那家汽车修理铺，结果却遇上铁将军把关。在观察了四周的动静后，他们直接破门而入，确认那里并非仆食鬼的活动地点。店铺的占地面积太小，也没有发现隐藏的地下室。整座房子建在地面之上，并不适合集结人手。不仅如此，店铺的周围有好几个通宵营业的餐厅，其中一个常有条~子光顾，并不适宜作为秘密基地，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他和瓦拉里洛原准备直接返回陆青阳的家，但为了满足瓦拉里洛的伏特加酒瘾，两人最后借道去了趟玛格南酒，结果就碰上了点小麻烦。 正是从那一刻起，整件事情走向了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不能更糟糕的地步。 两人在一条漆黑不见五指的巷子里发现了一个重伤倒地的狐狸精平民，两个仆食鬼正要结果他的性命。这两个仆食鬼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杀死他们耗费了不少时间。因为战斗拖延得太久，结果那个可怜兮兮的狐狸精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这个年轻的男性狐狸精在死前遭到了残酷的虐待，身体多处有尖锐物品刺过的痕迹。从他那血肉模糊的膝盖和手掌上的擦痕来看，他好几次试图逃命，却未能如愿。 他的唇边还残留着普通人的新鲜血迹，空气中也泛着淡淡的血腥气味。不过两人却没有时间逗留在原地，继续搜索那个被他咬过的女人，因为警察也到达了现场。 这一次，警察及时到达，呼啸的警笛飘进了巷子里。这意味着有人听见或者目睹了他们的战斗，拨打191报了警。而那两个仆食鬼也完成了他们的所谓荣耀使命，就此灰飞烟灭。 他们只来得及把死去的狐狸精拖进瓦拉里洛的本田欧歌汽车里。 回到陆青阳的家里，瓦拉里洛搜查了尸体，在钱包里发现了一张用古老字体写就的纸条，上面写着那个狐狸精的姓名、地址和年龄。他完成炼化才6个月，真是太年轻了！ 破晓前的一小时，他们带着那个狐狸精的尸体，驱车来到城市的边缘，在森林中一栋隐秘的漂亮小屋前停下。一对年迈的狐狸精夫妻回应了敲门声。两位月讳会斗士的同时到来让他俩吓得瑟瑟发抖，身上的恐惧气息让肖凌云联想到了焚烧中的垃圾。在确认这对夫妇的确有一个干儿子后，瓦拉里洛从汽车里抱出了尸体。那位父亲夺门而出，奔向干儿子的遗体，将他从瓦拉里洛的臂弯中接了过去。肖凌云则在那狐狸精~母亲崩溃瘫倒前扶住了她。 得知两位斗士已经为干儿子报了仇后，老父亲冷静了许多。但肖凌云并不准备就此罢休，他的怒火难以平息。 几乎所有不纯血的儿女，按照传统都能算作是干儿子或者干女儿，可是这并不能让狐狸精们在生离死别时，不那么悲痛一点。 在遁入虚空之前，他希望亲眼见到所有仆食鬼的死亡。 肖凌云闭上眼睛，听着胡里奥·伊格莱西亚斯的那张著名的《Cowas Del Amor》，消磨夜幕降临前的这段时间。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旋律，他用意念打开门：“什么事，阮元寿？” 老管家托着银质托盘走了进来：“我自作主张为您准备了一些食物，主人。” 他将托盘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掀开盖在盘子上的银质圆罩。 肖凌云闻到了一股法式烤鸡的味道，大蒜混中着黄油的香味。仔细想想，他的确是饿坏了。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抓起沉甸甸的银质叉子。他仔细端详眼前的餐具，问老管家：“陆青阳是不是很喜欢这些很贵的玩意儿？” “哦，没错，主人。只有最高档的东西才能配得上皇族。”说完，老管家站到了一旁。 肖凌云费力地用刀叉将鸡肉和骨头分离。只不过，他显然不太适合技巧性的工作，于是干脆用手撕下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您喜欢鸡肉的味道吗，主人？” 肖凌云不停咀嚼着，一边点点头：“你的厨艺真是了不得。” “我很高兴，您终于决定留下来了。” “我不会待很久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有人需要你照顾的。”肖凌云将叉子插进那堆看起来像是土豆泥的东西里，结果下面的那堆米饭不听话地四散开来。他小声嘀咕着，用手指将饭粒拨弄到叉子的尖端。 “况且，她肯定会比我好相处多了。” “我更愿意照顾您，主人。还有就是，下次我不会为您准备米饭了。所有的肉都会先为您切成可以入口的大小。我开始时没考虑周全……” 肖凌云用.Renova的彩色餐巾纸擦了擦嘴：“阮元寿，你不用花时间讨我欢心。” 听到肖凌云的话，阮元寿发出哧哧的笑声：“陆青阳真是太了解您了，主人。” “他说我什么了？我是个悲惨的傻子么？说得没错啊，他的观察总是洞悉入微。”肖凌云的叉子努力在追逐一颗西兰花。烦死了的，他讨厌吃东西，特别是在别人的注视之下。他接着说：“我一直弄不知道，他为什么死活要我住进这里。他没必要非找个伴吧，他有那么饥渴吗？” “这是为您着想。” 墨镜之下，肖凌云的眼睛在收缩。“真的？” “他担心您会感到孤独。您独自一个人生活，没有真正的伍相奴，也不要犬奴。他曾经说过，您的与世隔绝是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惩罚。” “不，当然不是。”肖凌云厉声打断了老管家，“如果你还想待在这里，就收起这套心理教学的货色，懂了吗？” 阮元寿枯瘦的身子一震，仿佛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他急忙深深鞠躬，倒退着走出房间，嘴里不停道：“万分对不起，主人。作为仆人，我对您说出了极度不适宜的话语。” 房门无声地关上。 肖凌云仰靠在沙发上，手里紧攥着陆青阳的银叉子。 天啊。这个烦死了的犬奴简直能把圣人都逼疯了。 他才不孤独呢。他从来不曾孤独过。 复仇就是他最好的室友。 X先生注视着较量中的两名学员。两人都有着健壮的好身材，体型相当，同样是18岁，但他能轻易分辨出胜利的一方。 果不其然，其中一人用一记又快又狠的鞭腿，直接踢在对手的背上，后者踉跄倒地。 ------------ CHAPTER 33 X先生开口终止了比赛，获胜者伸手将失败者从地上拉了起来。这个友好的表示却让X先生心怀不满，忍不住想同时对两人进行处罚。 在仆食鬼社团的第一章程中就明确提到，面对被你踢倒在地的人，应该继续下脚，直到他不能动弹为止。规矩就这么简单。 话说回来，这里只是学院的课堂，而非真实的世界。况且，那些愿意将自己的孩子丢到武术学院，在暴力的摸爬滚打中消磨时间的父母，肯定不愿看见他们的宝贝干儿子奄奄一息地回到家。 两个学生依次向他行礼，退回原位，接受全班的注视。失败者的脸涨得通红，并不全是因为打斗脱力的缘故，还有害怕随之而来的惩罚。学会羞愧和难堪，也是纠正错误进程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朝胜利者赞许地点了点头：“干得好。不过下一次你要更快地击倒他，知道了吗？” 说完，他转身望着失败者，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也注意到他那粗重的喘息和颤抖的双脚。“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失败者眼神闪烁，垂头丧气地走到面向大堂的玻璃墙前。按照惩罚的要求，他必须抬首挺胸面朝过道站着，好让每个进入学院的人都能看见他那张失败者的脸孔。如果中途他敢拿手去擦脸上的泪水，那么下堂课就要继续罚站。 X先生将学生们分成了两队，让他们互相对练，自己则在旁巡视、指导和纠正他们的站姿和手部动作。但思绪却飘到了别的事情上。 昨晚的计划不够完美，甚至应该说，离完美相去甚远。 回到家后，窃~听警方电台得到的报告让他了解到，那个流莺的尸体在凌晨3点左右被人发现了。报告中没有提到那个狐狸精。可能被后来的两个仆食鬼带走，好好折磨去了。 事情并未按照预想的计划发展下去，这对X先生来说是件无比耻辱的事，也让他急不可待地想要再次回到现场，纠正之前的错误。在使用刚被杀死的普通人女性作为诱饵这一步上，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但麻醉飞镖还需要调整，上次的剂量相对偏低，因为他本打算套问出狐狸精的信息后再将其杀掉。很显然，下次行动时他得换用效果更佳的麻醉剂。 只不过，他今天还有别的计划要实施。 X先生望着那个失败者若有所思。 今天晚上的重头戏是招募新人。两天之前，又一个新兵失去了响应，看来组织的序列还需要尽快增添几颗人头。 几个世纪之前，狐狸精的数量远超现在，而仆食鬼社团的成员也有数百人之众，广泛分布在中南半岛和当然不知道还有多少还留在北边古老的国度里。可到了现在，随着狐狸精数量的锐减，组织的序列也在相应减少。精简组织成员全是出于实用的考虑——一名缺乏主动性而又穷极无聊的仆食鬼对组织有害无利。 在甄选仆食鬼入会时，组织所看重的正是他们的暴力倾向和杀人冲动。但在周围没有足够的狐狸精可供狩猎时，那份杀意和冲动并不会就此退减。为了获得序列中的高等席位，不少人会转而开始追杀同伴，或仅仅因为工作过少而犯下更为暴力的行径。同样糟糕的情况还包括仆食鬼们开始以捕杀普通人为乐。 两相比较，前一种情况只是让组织的内部蒙羞，并引起种种不便，而后者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摩睺罗迦自然不会去关心普通人的生死，正相反，他鼓励将普通人从世界上彻底抹除。但是作为一名组织的杀手，需要遵守的首要原则就是谨慎行事，隐藏自己的行动，快速诛杀目标，从容退回黑暗当中。对所有仆食鬼来说，引起普通人社会的注意都是个坏消息。再没有比突然出现一大堆死尸更能激起普通人的警惕了。 基于以上原因，招募新兵的工作非常需要技巧。首先，招募的对象必须满腔仇恨，况且懒得去专心思考。另一方面，懂得随机应变也至关重要。只有这样，组织和狐狸精之间永恒的战争才能在隐秘中继续进行下去。 不管怎么说，组织的序列必须得到补足。 望着站在窗前的失败者，X先生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期盼着夜晚尽快来临。 7点不到一点的时候，X先生开车来到城郊，轻松地找到了皮勒大街3461号。他停下福特猛禽等候，用默记眼前排屋屋顶的细节来随意打发时间。这座房子有着典型的美国中部风格，大约240平方米，带一座一览无余的庭院，小小的草坪上种着一棵巨大的树。邻居家的房子挨得很近，透过窗户几乎能看见孩子早晨吃的麦片盒子上的文字以及男主人晚上爱喝的碧特博格牌黑啤的商标。 一个洁净、欢乐的居所，至少外表上看来如此。 房子的前门猛地被推开，下午课堂里的那个失败者蹦了出来，兴冲冲的样子，仿佛正从一艘缓慢沉没的船上跳下来似的。他的母亲紧随其后，但走下台阶后就止步不前，用担心的眼神望着停在屋前的SUV福特猛禽车，仿佛那是一枚即将爆炸的炸~弹一样。 Ｘ先生摇下车窗，朝那位母亲挥手。对方犹豫了一会，挥手还礼。 失败者跳进福特猛禽车，好奇地参观着车内的真皮座椅和各色仪表盘，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 “晚上好啊。”Ｘ先生一脚踩下油门。 孩子笨拙地放下手，低头行礼：“老师好。” Ｘ先生微笑着说：“你能够出来，我很高兴。” “是啊，不过，我妈老喜欢唠唠叨叨，真他妈烦。”失败者努力装酷，用狠话抨击自己的母亲。 “你不应该这样说你的母亲。” X先生的话让失败者有些茫然，只得放弃扮演硬汉，乖乖道：“哦，她希望我能在11点前回家。这天晚上不是周末，明天早上我还要工作。” “我保证让你在11点前准时回家。” “我们要去哪儿？” “去城的另一边。我想带你去见个人。” ------------ CHAPTER 34 不一会儿，Ｘ先生拐上了一条蜿蜒绵长的公路，道路两旁种植着不少引人注目的高大装饰性树木，还放置了好几座仿古大理石雕像以及很多簇修剪成骆驼、大象和熊等多个逼真造型的黄杨树，它们完全是出自专家之手。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丛丛点缀在巨大绿色杏仁蛋白软糖蛋糕上的装饰品。 维护费用一定不菲。Ｘ先生想道。 “哇~！”失败者拼命转动脑袋，东张西望，“这是哪儿？公园吗？快看，那边！那是只狮子。你知道吗？我想我要当个兽医。我觉得那会很酷。你知道的，你可以拯救小动物。” 失败者坐进车里不过20分钟，Ｘ先生已经能够猜得到他最终的下场了。这家伙就像是掉进食物里的碎线头，让你懊恼得想要吐掉。 不只是因为他一刻不停地在说着“你知道的”。 车子拐了个弯，一栋砖墙结构的豪华别墅出现在眼前。 比利.欧文斯已经等在那儿了。他斜倚着一根白色立柱，蓝色的牛仔裤拖沓地挂在屁股上，露出了内裤的裤腰，手指上挂着一串钥匙，飞快地旋转着。看见福特猛禽的到来，他挺直了身子，露出微笑，嘴角的肌肉牵动了鼻子上的绷带。 失败者在座位上扭捏不安，觉得自己被设计了。 欧文斯吊儿郎当地走向汽车前排。当他看见失败者坐在前座时，很是愤怒，又不怀好意地瞪了他几眼。失败者赶紧解开安全带，伸手想去拉车门。 “别动，”Ｘ先生命令道，“欧文斯坐你后面。” 于是失败者乖乖坐正。欧文斯则猛地拉开后车门，钻进车里。他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与Ｘ先生相遇，恶意顿时化为了尊敬。 “老师。” “比利，这天晚上过得怎么样？” “这太好了。” “不错，不错。现在帮我个忙好吗？把你的裤子穿好。” 欧文斯拉上裤腰，双眼在失败者的后脑勺上逡巡，像是要在上面钻出个洞来。失败者焦虑不安地移动着手指，从这个小动作里就可以看出，他感受到了欧文斯的恶意。 Ｘ先生满意地笑了。 冲动是个好东西啊。他想道。 另一边，颜小晶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将身子靠到椅背上，电脑屏幕在她面前不停地闪动。 嘿，互联网真是个好东西啊。 从标题搜索的结果来看，朋古路大道816号属于一个名叫阮元寿的越南男人，他在1978年以20多万美金的价格购置了这套房产。颜小晶随后用谷歌搜索了阮元寿这个姓氏，虽然找到了好几个与阮元寿相似的名字，但没有一个住在芭提雅。于是她又搜索了几个政府的数据库，还是一无所得。最后她只能去拜托干哈，让他入侵机密数据库去查找资料。 结果却出人意料，阮元寿是个身家清白的守法公民。他的个人记录非常干净，没有结过婚，也从未被税务局和警察找过麻烦。他甚至是本地银行的私密客户之一，这意味着他非常有钱。以上就是干哈能找到的所有资料了。 她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这位正直守法的阮元寿老先生已经该有70多岁了。 这样一位老人，怎么会和她那位午夜不速之客扯上关系呢？ 也许是地址错了。 这就更让人惊讶了。难道这位身穿黑色皮衣，浑身带满武器的男人故意给她一个错误的信息？你会相信这种可能性吗？ 总而言之，朋古路大道816号和阮元寿是她追查的唯一线索。 翻遍《芭提雅快报》的档案，她找到了几篇关于那栋房子的报道。这座豪宅被当做联邦时期的典型风格建筑收录进了国家史迹名录中。社论版里还有一则相关逸事，说的是阮元寿先生在买下这栋房产后立刻着手修缮，而当地的历史协会一直强烈要求进入这栋豪宅，查看内部的改动情况，但阮元寿先生拒绝了所有请求。在读编来信栏目下，既有这群历史专家们对房屋改造的种种阻挠和不满，也有他们对房屋在外观结构方面的精确还原无可奈何的同意。 颜小晶仔细阅读着社论专版的内容，顺手往嘴里丢了一片咀嚼钙片，几下咬碎，粉末填满了牙齿缝。她的胃里再次泛起酸味，又开始感到饥饿，两种感觉搅在了一起。 也许是因为失意和沮丧？从本质上来说，她现在并不比刚开始调查时知道得更多。 那个男人给她的手机号码更是完全无法追查。 完成这轮信息收集之后，她愈发坚决了远离朋古路大道的信念，脑中回响着去天主堂忏悔的召唤。 她看了下时间，已经快７点了。 她决定先解决肚子的问题。今天还是不吃“古芳生态”的减肥餐了，用各种食物好好犒劳一下肚子。 她侧过身，越过自己的隔间朝外张望，干哈已经走了。 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待着。 莫名的悸动让她拿起电话，拨了警察局的号码。“功偏吗？我是颜小晶。乍伦旺警探在吗？好吧，谢谢！不，不用留口信了。没事，我……请不要去找他。没什么重要的事。” 她要找个可以好好说话的同伴，说老实话，“暴脾气”一点儿也不符合这个标准。 她低头盯着手表，看着指针滴答滴答缓慢走动，渐渐迷失在绕圈的简单重复里。之后的一段夜晚时光仿佛变成了一道不断延伸的障碍物，让她不知道如何逃避或者克服。 真希望时间能够飞快过去。 也许她可以去买点吃的，然后看场电影。只要能推迟回到公寓的时间，干什么都行。她甚至开始考虑，有可能的话，自己应该去汽车旅馆躲一阵子。 如果那个男人又回来找她的话。 她刚退出操作系统，手机就响了起来。不等第三声铃响，她急忙接起电话。 “他们说你在找我？”乍伦旺的声音听起来仿佛石砾一样沉稳，她心想，这是赞赏的形容。 “嗯，是的。”她一甩肩上的头发，“你有时间吃顿晚饭吗？” 他哈哈大笑：“15分钟后我到报社门口接你。” 他说完直接挂上了电话。颜小晶还来不及告诉乍伦旺不要多想，两人只是吃一顿便饭罢了。 ------------ CHAPTER 35 日暮西沉，肖凌云走进了厨房，手中的银质托盘里装着残羹剩菜。这座厨房同样有着陆青阳的专属风格，配备了最豪华和最昂贵的厨房设施：定制的德国不锈钢厨具，多不胜数的碗橱和意大利花岗岩制的厨台，况且还有好多扇明亮的大型落地窗。 光线太多太亮了，肖凌云在心中抱怨。 阮元寿正站在水槽前用力擦洗着什么。他回头看到肖凌云，忙说道：“主人，您无须把托盘拿来的。” “当然要的。”肖凌云将托盘放下，双手撑在厨台上。 阮元寿拧上水龙头，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开口吧，肖凌云在心中催促，不要像个白痴一样杵着。 “阮元寿，你的工作很到位。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一点。” “感谢您，主人。”老管家的声音十分轻，“如果没有人需要我照顾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已经把这里当成我自己的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这里一直会是你的家。” 肖凌云转身向房门走去。在他跨出门前，阮元寿开口道：“这里也是您的家，主人。” 他却摇了摇头：“我已经有个睡觉的窝了，不需要另一个。” 肖凌云步入大厅，胸中涌起不同寻常的冲动。他妈的，颜小晶最好还好端端地活着。要不然的话，那个胆敢伤害她的人最好现在就开始祷告，祈求老天保佑他不死！ 如果颜小晶决定要躲开他呢？那也没有关系。她的身体会需要一些只有他才能提供的东西。所以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回到他身边，亦或者，她会就此死去。 他思念着她脖颈处的柔嫩肌肤，回想舌头舔舐那皮肤的感受。 仿佛颜小晶就在眼前，而他将完全吸食掉她的阳灵一般。 肖凌云渴望地闭上眼，身体发出颤抖，填满食物的胃在此刻化作一个不断索取、渴求的无底洞，隐隐作痛。 他努力回想上次进食是什么时候。离现在已经有段时间了吧，但肯定不算很久。 他试图控制欲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无异于光凭手闸让疾驰的火车减速停下来。不过，理智的冷流最终还是战胜了令人疲惫且无休无止的嗜血冲动。 重归现实，肖凌云依旧感到忐忑不安，因为身体的本能还在呼号着争取更多的出场时间。 那个女人对他来说太危险了。仅仅因为她人不在这个空洞无聊的房间里，就会对他造成如此强烈的影响。或许，她就是他的死穴。 换个说法，颜小晶就是他的照门，是他通往自我毁灭的直达快车。 肖凌云挠了挠头。除了颜小晶，他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一个女人。这太他妈的讽刺了。 不过事情也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有戏剧性，也许这正是“死穴”的运作方式。不断去放任和推动能够将你毁灭的因子，让它潜伏在你身旁，随时找希望给你狠狠使个绊子。 再说了，如果你随时能够轻松惬意地避开心中的雷区，那它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他真烦死了！他需要将照顾颜小晶的责任卸下，要尽快。一旦她渡过炼化期，肖凌云就准备把她交给适合的男性，一个平民狐狸精。 与此同时，一个血淋淋的场景在他脑中闪现，他回想起那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年轻狐狸精。 一个狐狸精平民，要怎样保证她的安全呢？ 他不知道答案，也别无选择。但他肯定不能留下颜小晶。 也许，他可以把她交给其他兄弟照顾？ 是啊。他应该选哪个呢？素攀？他只会让颜小晶加入他的后宫，或者更糟，一不小心把她给吃了。瓦拉里洛？他已经被麻烦缠得焦头烂额了。 巴裕斯特？ 想到颜小晶会和这些兄弟中的一个上床，他真以为自己接受得了吗？ 他妈的，这怎么可能！ 老天爷啊，他想得累死了。 瓦拉里洛突然迴神转玄术传送到面前。这位狐狸精这天晚上没有戴那顶丹佛野队的球帽，肖凌云只是模糊地通过对方左眼上的复杂文身分清了来人。 “我找到欧文斯了。”瓦拉里洛用戴着手套的手稳稳点起一根卷烟，吐出一口烟雾，一股土耳其烟草的香味在房内弥漫，“48小时之前，他因为涉嫌性~侵犯被警察逮捕。他父亲已经飞到泰国来了，他们父子现在正在一起，而他的父亲碰巧还是个美国的参议员。” “高层人物的太子党啊。” “高得不能再高了。我越权调查了下，这个叫欧文斯的小鬼是个问题少年，戾气十足，况且欲望旺盛经常来泰国胡作非为，呆在泰国的时间比美国还长。我现在就可以想象得到，他老爹的竞选顾问们一定很不想听到这小子年满18岁的消息。因为从那以后，欧文斯所犯的任何罪行都会进入公共记录。也就是说，美国那边的记者会对欧语言斯的消息很感兴趣。” “你弄到他的地址了吗？” “有的。”瓦拉里洛咧嘴一笑，“你要给这小子放点血吗？” “正如你所预见到的。” “那么，我们走吧。” 肖凌云却摇摇头：“这天晚上晚些时候，我会和你，还有其他兄弟在这儿碰头。我要先去别的地方。” 他能感受到瓦拉里洛的眼神变得犀利，以这位狐狸精的聪明才智，定然猜到了不少。 在众位兄弟之中，瓦拉里洛拥有与生俱来的强大心灵力量，也为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肖凌云当然有自己的心魔，但两人并不是去公园里闲庭漫步，所以他不希望瓦拉里洛代替自己承担责任。预见即将发生的未来，也是种可怕的负担。 瓦拉里洛狠狠地抽了一大口烟，缓缓吐出一堆烟雾：“昨晚，我梦见了你。” 肖凌云身体一滞，他似乎对此有所准备，他说：“我不想知道，兄弟，我真的不想知道。” 狐狸精点点头：“只要你记住一句话，好吗？” “知道。” “备受折磨的守卫们会主动彼此攻击。” “晚餐很不错。”当车停在公寓楼前时，颜小晶开口道。 乍伦旺对此完全赞同。这个坐姿优雅地和他共进晚餐的女人不仅美丽，况且聪颖幽默。他就算偶尔有些越界的举动，也会被她不失时机地打回去。 ------------ CHAPTER 36 正因为如此，才让她显得无与伦比地性感。 乍伦旺停下车，没有关掉引擎。他觉得如果把车熄了火，就显得自己在期待着她的邀请。 不可否认，他当然希望颜小晶能开口邀他上去坐坐，但更不希望让颜小晶因此觉得为难。 好吧，他怎么变得像个老好人起来。 “你好像挺惊讶的，本来会觉得很无聊吗？”他问道。 “我想，应该是有点吃惊吧。” 乍伦旺打量着颜小晶，她的膝盖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借着仪表盘上的微光，他能看清她身体的美妙曲线，修长而精致的脖子，完美无瑕的双唇。他想要亲吻她，就在这车前座上，在他这辆没有任何标志的警车里。伴随着车中的昏暗光线，假装两人还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一样。 接着，他还希望和她一起回到她的房间里，再不出来，一直待到明天早上。 “那么，谢谢你了。”她朝他展颜一笑，伸手去开车门。 “等等。” 他不假思索地用手捧起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嘴唇。他的动作很迅速，快得颜小晶根本来不及反应。 肖凌云将自己传送到颜小晶公寓的后院，随即感到一阵刺痛传遍身体。 颜小晶就在附近，但她的房间里没有亮灯。 在嗅觉的指引下，他来到了建筑的一侧。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没有标志的轿车，颜小晶就坐在车里。 肖凌云走过人行道，一边佯装只是在阴影里随处漫步，一边慢慢朝汽车靠近。 紧接着，他停下脚步，身体当场凝固。 这一次，他那对不太管用的眼睛却喧宾夺主，明知道白地告诉他有个男人正伏在颜小晶的身上。仿佛他的鼻子不管用，不曾闻到那男人身上强烈的欲望的气息似的。 看在老天的分上，就算隔着车窗的玻璃，他也能闻到那个混蛋身上散发出的欲望。 肖凌云向前冲去。他的直觉反应就是扯开车门，将那个胆敢把手放到颜小晶身上的家伙当场格杀。不管那人是谁。他只管把人从车里拖出来，然后撕裂对方的喉咙。 但他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了自己，停住前冲的脚步，强迫自己退回黑暗之中。 这个狗杂种！他的双眼充血，此时肖凌云无比激动。 另一个男人正在亲吻着那张嘴，用手感受他身下的曼妙身躯…… 胸中激荡的怒火化作一阵低声咆哮，冲出了肖凌云的嘴。 她是我的。 他暗自咒骂着。等等，他究竟是活在哪个平行宇宙里？颜小晶不过是他的临时责任罢了。她又不是他的伍相奴！她可以与任何喜欢的男人待在一起，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可是老天爷啊，只要一想到她可能喜欢那个男人对她又搂又抱，愿意被他上下其手，再想到她可能更喜欢来自普通人男性的亲吻，肖凌云的太阳穴就气得突突直跳。 欢迎来到妒忌的奇迹世界。他酸酸地想道。作为入场的代价，你会觉得头疼欲裂，无法抑制杀人的冲动，外加患上自卑综合症。 现在肖凌云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这种情况还绝少发生过！ 天啊，他等不及要拿回属于自己的生活了。一旦她安全渡过炼化，他会即刻离开这个烦死了的城市，装作从来不曾遇见过陆青阳的干女儿。 乍伦旺不愧是个接吻高手。 他的嘴唇很厚实，柔软又可口，虽然吻得不太用力，却在向她暗示，想要和她上床，让她领略他的床上功夫。 两人贴在一起时，他的身上传来混合着须后水和干净衣服的好闻味道。她的手回抱上他那宽阔而强壮的肩膀，也感受到他的身体向她身上压下来。他就像是一块吸引女人的磁石。在这一刻，颜小晶确实很希望自己能被他吸引，真心实意地。 可惜的是，她并没有感受到那种迫不及待的甜蜜冲动和狂野渴望。完全不同于前一天晚上她和…… 等等，现在可不是个想念其他男人的好时机。 乍伦旺坐直身子，垂下眼，不敢正视她。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还不够水准，对不对？” 颜小晶温柔地笑了，回答和往常一样率直。至于个中意味，就需要“暴脾气”自己去体会了。“你接吻很厉害，乍伦旺，我可以肯定这点。所以，不是技巧的关系。”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摇头叹息道：“那可真谢谢你的评价。” 不过，他看上去并不像很受伤的样子。 这一会儿，颜小晶的思路清晰了许多，并且很庆幸两人没有迸出爱的火花。她百分之百地确定，如果她喜欢上乍伦旺，况且想要和他在一起的话，最后心碎的一定会是自己。最多不超过10年时间，如果乍伦旺能坚持这么久的话。职业带来的压力、丑陋和悲伤已经开始吞噬乍伦旺的人生，终究会将他逼入绝境。每一年，他的伤口都在加深，却不会有人，也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将他从那坠落的深渊中拉出来。 “别摆出那副表情，小晶，”他说道，“知道自己没法吸引你，就已经够糟糕了。不过，你脸上这副同情的表情才真的让我很伤心。” “对不起。”她只能回以微笑。 “介意我问你个问题吗？” “不介意。” “你对男人……有什么问题吗？你是不是，啊，你到底喜不喜欢他们？呃，我是指我们？” 回想起昨晚自己与那个陌生人之间的故事，她突然放声大笑。这个困扰在昨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关于她性取向的猜测也终于可以偃旗息鼓了。 “没有问题，我喜欢男人。” “是不是有男人对你做过某些事？你知道我的意思，伤害过你？” 颜小晶摇了摇头：“我只是喜欢过单身的生活。” 他低头盯着方向盘，双手下意识地虚握着轮盘转动：“那真是太可惜了。因为你那么地出色，说真的。”他清了清喉咙，这样的剖白让他很不习惯。 那是腼腆的表情。老天啊，“暴脾气”竟然真的害羞了。 在冲动的驱使下，颜小晶靠过去在乍伦旺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你也非常出色。” ------------ CHAPTER 37 “是啊，我知道。”他招牌式地露齿一笑，满是自嘲的意味，“你现在最好赶紧回屋子去，已经很晚了。” 乍伦旺望着颜小晶从他的车前灯走过，那头自然垂下的黑发柔顺地披落在她的肩膀上。 真正的完美女人，他想着，一个令人为之倾倒的女人。 看来颜小晶十分清楚他的用意，而她眼中透露出的那份歉疚明知道白地告诉他——单恋的坟墓就在不远处。 所以，她没有来电的感觉或许是件好事。否则的话，自己也许会死皮赖脸说服她，让她爱上自己，总好过一个人陷落在无垠的孤寂里。 乍伦旺拉起手闸，一脚踩在刹车上，继续望着颜小晶的身影走进一楼大厅。她左手拉住门把手，回身举起右手向他挥动着告别。接着，他注意到有什么东西在建筑旁的阴影里移动。 他立刻把离合器挂回了停车挡。 那是个穿着一袭黑衣的男人，他正向公寓后头走去。 乍伦旺跳下车，跟着那人穿过草坪，跑动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肖凌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颜小晶身上。直到穿过后院一半的路程，才听见身后传来的普通人脚步声。 “警察！站住！” 紧接着，身后便传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枪中子弹上了膛。 “举起你的手来！” 肖凌云捕捉到了那个男人的气味，不禁哑然失笑。这家伙这天晚上的心情还真是多姿多彩啊。之前的情爱欲望已经被攻击欲所替代，况且情绪依旧激烈。 “我说了，站住！举起手来！” 肖凌云停下脚步，右手隐蔽地探进夹克，掏出一枚格里斯短剑。管他是不是警察，一定要放倒这个普通人，到时候再把他的阳灵变成自己的法力。 就在这时，颜小晶突然拉开了玻璃移门。 肖凌云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她的气味。下一秒钟，他某个不为人知的部位硬了。 “举起手来！” “发生了什么事？”颜小晶大声问道。 “你回屋里去。”那个普通人朝颜小晶吼道，“举起手，你这混球！不然我会在你的后脑上开扇窗。” 考虑到那个警察喊话时离自己不到十步远，况且还在快速接近中，肖凌云顺从地举起了手。他不准备在颜小晶面前大开杀戒。更何况，身后的手枪会在3秒钟内顶到他的背上，就算是他也无法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躲过子弹。 “乍伦旺……” “颜小晶，快他妈的给我回去！” 一只手重重地压在肖凌云的肩膀上。他还是没有反抗，任由警察将自己顶到墙壁上。 “告诉我，你在这地方转来转去，想干什么？”这个普通人质问道。 “只是出来走走，”肖凌云反问道，“那你呢？” 警察将他的双手先后扭到背后，飞快地铐了起来。看来这差~佬玩起手铐来得心应手，他心想着。 肖凌云眺望站在门旁的颜小晶。模糊间看到她双手牢牢揪住胸前，凝重的恐惧仿若一张密不透风的毯子，笼罩周身，将她从头到脚裹了起来。 事情真不顺啊。他无可奈何地想，自己又一次把她吓得半死。 “不许看她。”警察命令道，将他的脸压向墙壁，“你的名字？” “肖凌云，”回答的却是颜小晶，“他和我说过，他叫肖凌云。” 这个普通人近乎咆哮般地向颜小晶喊道：“你耳朵聋了吗，甜心？快回房间去！” “我也想知道他究竟是谁。” “等明天早上！我会打电话，向你汇报一切，满意没？” 肖凌云将一阵愤怒的咆哮压抑在喉间。他也觉得让颜小晶回房间去是个很不错的办法，但并不欣赏这个男人对她说话的方式。 这个普通人的手伸进了肖凌云的夹克，摸索着从衣服里不断掏出各种武器：三把格里斯短剑，一把弹簧~刀，一把手枪，一条铁链。 “老天爷啊。”这个警察最后把铁链丢到地上，自言自语道，“你有身份证明吗？或者我应该问，除了这非法藏匿的30磅武器，你身上还有地方放钱包吗？” 接下来，这个警察在又翻出厚厚一卷现金后，忍不住开始骂骂咧咧：“我是不是还应该找出些毒品来，还是你这天晚上已经出清存货了？” 随后，这个普通人蛮横地扭住肖凌云的手臂，将他重重按在砖墙上，肖凌云依旧没有抵抗。不过，当胸前的两把匕首被从剑套里抽走时，他不悦地低头瞪着眼前的警察，心中幻想着用牙齿撕开这家伙粗糙的喉咙，该是极其美妙的享受吧。敌不过阳灵的诱惑，他低下头，身体向前倾靠。 “乍伦旺，当心！”仿佛看穿了肖凌云的想法，颜小晶在一旁冷不丁地喊道。 警察立即用枪管死死顶住肖凌云的脖子。“那么，你的名字呢？” “你准备抓我吗？” “是的，我要拘捕你。” “想用什么罪名呢？” “这还用问吗？非法侵入，藏匿武器。你有那把手枪的持枪执照吗？我打赌肯定没有。哦，还要感谢这些投掷武器，我想还可以加上一条谋杀罪名。没错，肯定有的。” “谋杀？”颜小晶小声地重复。 “你的名字？”警察抬头瞪着他，再次质问道。 肖凌云干巴巴地笑了：“你倒是有千里眼啊。” “你说什么？” “说谋杀呗。”肖凌云索性咧开嘴笑了，然后压低声音问他，“警官，你躺过裹尸袋吗？” 一股纯粹而又盛气凌人的狂怒气息从眼前这个男人的每个毛孔里喷涌而出：“你敢威胁我！” “我可没有。” 一记势大力沉的左勾拳划过空气朝他飞来，速度堪比投手投出的棒球。肖凌云不躲不闪，任凭警察的铁拳击中他的右下巴，将他的头打得向后仰去。一阵如同被烈火灼伤般的疼痛感在脸上爆炸开来。 “乍伦旺！住手！”颜小晶竟然跑了出来，想要挡在两人中间。但这个警察用手臂牢牢地拦住了她，将她往回推。 ------------ CHAPTER 38 “天啊，你怎么还来添乱！你想要弄伤自己吗？”普通人警察一边说，一边将她推开。 肖凌云吐出一口血水，跟着道：“他说得对，你回屋里去。” 因为接下去的场面并不好看。 一切都得感谢他那模糊不清的视力，竟然让他看清了两人的亲热场面。因此，肖凌云打一开始就对这个普通人没好感。如果这个差~佬敢继续用那种语气对颜小晶讲话，肖凌云会叫他的门牙知道什么叫做解脱。不仅如此，他一定会干掉这个杂种。 “进去吧，颜小晶。”他叹了口气说道。 “你闭嘴！”警察朝他大吼。 “如果我不闭呢，你是不是又要打我？” 警察的视线缓慢爬上他的脸，威胁道：“不，我会开枪的。” “我无所谓啊，我喜欢枪伤。”肖凌云压低声音，继续挑衅，“但是，不要当着她的面来。” “我弄死你！” 不过这个泰国警察并没有动手，他脱下外套将地上的武器和现金盖了起来，然后拎起肖凌云一边的手臂，准备离开。 颜小晶眼睁睁地看着乍伦旺将肖凌云带走，有些心慌意乱。 这两个人就如同电池里的正负极酸液一样水火不容、针锋相对。尽管肖凌云已经被手铐铐了起来，况且被枪指着，她还是不确定乍伦旺是否真的安全。女人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总觉得，肖凌云是故意让乍伦旺抓住的。 不过，乍伦旺应该也意识到这一点了吧。不然他早就把枪放回枪套里去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拿枪指着肖凌云的太阳穴，不敢有一丝松懈。颜小晶只能以此安慰自己。 她知道乍伦旺对待罪犯时会很粗暴，但他会发疯到杀死一个罪犯吗？ 可从他方才的凶狠表情来看，她觉得答案只有一个大大的“会”字，况且他甚至可能不必为此负责。肖凌云显然不像个守法的都市白领。对像他这样躲在暗处、艰辛谋求生存的人来说，暴力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就算有一天，他的尸体被发现躺在某个阴暗的巷子里，或者脑后中了一弹，面孔朝下漂浮在河面上，可能也没有人会表示惊讶。 颜小晶不由自主地跟着两人跑过转角。看到乍伦旺正押着他走向警车，小心翼翼的程度就好像面对着一颗不太稳定的炸~弹。她追了过去，拦住两人。 “等等，我要问他一个问题。” “你是想要知道他穿几号鞋么，还是什么？”乍伦旺呵斥道。 “14号的。”肖凌云在他身后懒洋洋地回答。 “等你生日需要送礼的时候，我会记得的，坏蛋。”乍伦旺讽刺道。 颜小晶却一个箭步挡在他们身前，两人只得停住脚步，避免和她撞个满怀。她仰望着肖凌云的脸，认真地问：“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她感觉到墨镜后的眼神变得柔和：“我本来不希望让事情变成这样子的。” 乍伦旺使劲地将她推到一边：“我的意见是，你能不能让我做完我的工作呢？” “你别碰她！”肖凌云怒吼道。 “哦、哦，这次我听你的。”乍伦旺揶揄着，将手换到肖凌云身上，推着他继续向前。 两人来到警车前，乍伦旺拉开后车门，想要将肖凌云那石碑般的身躯塞进车里。 “你到底是谁？”她大声喊道。 肖凌云的身体不再移动，他抬眼朝颜小晶看去。任凭身后的乍伦旺将整个身体都压上来，他却纹丝不动。 “是你的父亲让我来的。”他一字一顿地回答，然后钻进了汽车后座。 颜小晶吃惊得几乎忘记了呼吸，甚至没有意识到乍伦旺已经重重甩上车门，绕到驾驶座。 “等等！”她回过神来喊道。 可是警车已经发动了，在沥青路上只留下两道车痕。 乍伦旺拿起手台，通知调度中心立即安排几个人，到颜小晶家后院去拿那些盖在他外套下面的武器和现金。他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后座上的嫌疑犯。那个嫌疑犯也拿眼睛回瞪他，邪恶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老天啊，这个家伙简直是个巨人，几乎占去了后座的大半，况且不得不低着头，以免在汽车颠簸时撞到车顶。 乍伦旺已经等不及想把这家伙从烦死了的警车里弄出去了。 5分钟后，他的车转过法令街，停进了警察局的停车场。他特意挑选了一个尽量靠近警察局后门入口的位置，随后下车打开了后座的门。 “我们好好说话，可以吗？”他说着伸手去抓那个男人的手臂。 那个男人站直了身子，乍伦旺从身后推了他一把。 嫌犯却不进反退，开始朝与警察局相反的方向移动。 “你走反了。”乍伦旺用尽吃奶的劲推搡，想用身体抵住他，后脚跟死死踩在人行道上。 这样做根本无法阻挡这个嫌犯！他只顾向后倒退，连带着乍伦旺也不停后退。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开枪吗？”乍伦旺怒道，准备掏出佩枪。 紧接着，战斗尚未开始，就直接结束了。 乍伦旺从来没见过普通人有如此迅速利落的移动。一秒钟前，这家伙的双手还被铐在背后，而下一秒，手铐已经干净利落地躺在了地上。 对方轻而易举地将乍伦旺缴了械，一只巨手卡住他的脖子，将他拖入阴影中。 黑暗将两人彻底吞没，乍伦旺还在死命挣扎，他发现自己被拖进了警察局和隔壁写字楼之间的狭窄巷子里。巷子不足一米宽，但很深，大约有50米的深度，正好和游泳池的长度差不多，没有灯光，两旁的建筑也没有朝向巷子的窗户。 紧接着，乍伦旺被摔了出去，他的背重重撞在墙上。强烈的撞击让他差点背过气去，仿佛肺中的空气在一瞬间被一抽而空。这个男人竟然用单手抓着他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将他举离地面。 “你不该参与到这件事里，警官。”这个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口音。他恶狠狠地说：“你应该少管些闲事，让她跟我走。” 乍伦旺的双手紧抓着如同钢钳一般卡住自己咽喉的巨掌，感觉到生命正一点一点地被挤出身体。他张大嘴，极度渴望呼吸空气，视线逐渐模糊，只剩下黑白两色。到了最后，就连意识也开始逐步脱离控制。 ------------ CHAPTER 39 无须怀疑，这一次他再没有希望走出这条巷子了。正如这个男人之前所威胁的，他会被人装进裹尸袋里抬出来。 只过了一分钟，乍伦旺就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双手无力地耷拉下来。他很想继续反抗，确切地说，他还有反抗的意愿，但连这一丝意愿也细若游丝，更不用提他的力气了。 死亡对他来说并非无法接受，但这一次，就因为忘记了要求增援，他会像个白痴一样死在执行警务的现场。不过这种死亡来得很快，也没什么痛楚，总好过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被可怕的慢性疾病折磨得死去活来。这种死法肯定也比开枪自杀要更有尊严些。曾经有那么一两次，自杀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久久盘桓。 他用尽最后一点生机，努力将涣散的目光聚焦在那个男人的脸上，对方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 这个家伙以前就杀过人，乍伦旺想道，况且他还很享受夺去别人生命的过程。 老天爷啊，颜小晶！这样可怕的家伙想对颜小晶做什么？ 肖凌云感觉到手中的身体逐渐失去生气。这个警察还活着，但已奄奄一息。 这个普通人的无所畏惧令人印象深刻。他很容易被激怒，况且有胆量做出反击，更重要的是他从未显露出一丝惧色。直到现在，在虚空笼罩之际，他也只是露出认命的神情。或许，还带有一丝终于解脱的意味。 烦死了的。肖凌云竟然有点感同身受。 毫无畏惧，也从不犹豫，这样的男性无论是在狐狸精中还是在普通人里都不多见了。杀死这样一个如斗士般英勇赴死的男人，对肖凌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羞耻。 这个警察嚅动着嘴，想要努力说些什么。肖凌云凑了上去。 “不要……伤害……她。” 接下来，他听到了自己的回应：“我是来救她的。” “不要！”巷子的远端传来一个声音。 肖凌云循声转过头，看见颜小晶朝两人跑来。 “放开他！” 她的话就是命令，肖凌云即刻放松了掐住警察咽喉的手。他不准备在颜小晶面前杀死这个男人，因为他还需要得到她的信任。这可比捏碎这个泰国警察的脖子要重要得多。 看到肖凌云松开手，那个普通人瘫软在地上，在黑暗中发出清晰可闻的痛苦喘息和嘶哑作呕声。颜小晶急忙停住脚步，跪到地上，抱起那个警察，朝肖凌云怒目而视：“你差点杀了他！” 肖凌云只能暗中咒骂。他知道自己应该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其他警察随时可能出现。他的目光投向巷子的另一头。 “你还想跑到哪里去？”颜小晶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语气如剪刀般尖锐锋利。 “哈哈？你希望我傻站在这里，等着被他们抓么？” “你就该被关进监狱！” 那个警察摇晃着想要站起身，双腿却直打战。尽管如此，他还是一把甩开了颜小晶去扶他的手。 肖凌云现在需要寻找一个阴暗的角落，尽快施展迴神转玄术传送离开。光是在颜小晶面前杀人未遂，已经让她既惊且怒了，要是再当着她的面凭空消失，只怕会吓得她灵魂出窍。如果是那样，他就彻底没戏了。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朝巷外走去，虽然不情愿抛下颜小晶一个人，但除此之外他别无办法。首先，他不能让自己中枪，更不能让自己挂了，那样就没人来照顾颜小晶了。因为同样的理由，他也不能被关进监狱。因为监狱里的牢房都有铁栅栏阻挡，这就意味着在黎明到来时，他无法迴神转玄术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两者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如果这时候一大堆警察出现，想要逮捕他的话，他就只能大开杀戒了。那样一来，真不知道颜小晶会怎么看待他了。 “你给我站住！”她喊道。 他没有停步，身后却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我说让你站住啊！”她拉起他的手臂，使劲往回拽。 肖凌云低头看着颜小晶，事情的发展令他觉得窘困。在目睹了他对她的普通人同伴犯下种种恶行后，颜小晶早已对他心怀恐惧，这也让照顾她变得难上加难。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足够的时间令她回心转意，说服她跟随自己去任何地方。如若不然，他就不得不在颜小晶的炼化期到来时，违背她的个人意愿，强行将她带走。对他们俩来说，这实在算不上一件有趣的事。 她的气味一个劲地钻进鼻腔，让肖凌云知道，她的炼化已经临近。 也许他现在就应该将颜小晶带走。 肖凌云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里离警察局的后门不到50米，他不可能简单地扛起颜小晶就走，更何况那个烦死了的差~佬还在眼前。 不行，他必须在黎明前将颜小晶带走。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把她锁在陆青阳的卧室里。要不然的话，她或许会就此死去。 “你为什么撒谎？”颜小晶朝他喊道，“你根本就不认识我父亲。” “不，我认识他。” “骗子。”她插嘴道，“你就是个杀人犯！大骗子！” “至少前半条你说对了。” 她睁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惊恐的表情：“那些……投掷武器……你口袋里的。是你杀死了玛丽，对不对？” 他眉头一蹙：“我从没杀过女人。” “那就是说，我也说中了后半条。” 肖凌云的目光扫向躺在地上的那个警察，他还在勉力想要站起身来。 烦死了。他心里暗骂。如果到黎明之前还没有说动颜小晶，该怎么办？如果她离开这里，而自己又找不到她的话，该怎么办？ 于是他压低声音问道：“最近你是不是经常感到非常饿？” 她浑身一震，后退了两步，戒备地问：“你什么意思？” “只是纯粹觉得饿，不停地吃，体重却没有增加。况且觉得很累，非常非常地累。你的眼睛总是感到刺痛，特别是在阳光底下，对不对？”他身体前倾，用肯定的语气补充说，“你会盯着新鲜生肉看，想象它们的味道，你那排牙齿的前面几颗一直在胀痛。还有你的关节也会痛，皮肤觉得紧绷，越来越紧。” ------------ CHAPTER 40 肖凌云的话让她惊讶地眨起眼睛，张口结舌。 在她的身后，那个警察强撑着软弱无力的双腿，想要重新站起来，结果又一屁股跌坐了回去。时间不多了，肖凌云想，不由得加快了语速。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归属感？仿佛其他人都是用一种完全不同的缓慢节奏在移动。所以你觉得自己很不正常，被孤立，被隔离，因此而感到烦躁不安。你预感到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但又无法知晓是什么，也无法阻止它的到来。躺在床上的时候，你总是睁着眼睛不愿入睡，害怕梦境的到来，害怕自己在熟悉的环境里迷失。”他喘了口气，“无论什么情况下，你都没有性冲动，或者只有一点点的爱欲，但所有的男人都会为你着迷。昨天晚上，我才给了你人生中的第一次性高潮。” 他绞尽脑汁，在炼化之前的普通人世界记忆里搜刮各种症状。 颜小晶吃惊地望着他，已然呆若木鸡。 “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事，现在就跟我走吧。要不了多久，你会觉得很不舒服。颜小晶，我是唯一可以帮助你的人。” 颜小晶继续向后退去，一边转头去看那个警察。后者似乎放弃了挣扎，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肖凌云摊开双手说：“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保证。如果我想要杀你的话，昨天晚上我至少有10种以上的方法可以杀掉你，对不对？” 她偏过头，将信将疑地望着他。肖凌云闭上眼睛，感觉到颜小晶正在回忆他昨晚的作为，身上的气味飘扬着体内涌起的欲望，鼻腔中满是甜蜜的满足感。但紧接着，她的话打破了这片陶醉的氛围。 “可你刚才还打算杀掉乍伦旺。” 实际上，他在犹豫要不要下手。这个警察是个罕有的好对手。 “我没有。” “你差点就杀了他。” “这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还活着吗？” “那是因为我来了。” 肖凌云简直要输给颜小晶的智商了，心想，我如果要杀你连一秒都不需要。他忍不住发出低吼，打出底牌：“我会带你去你父亲的家。” 她的眼睛再次瞪得老大，随即怀疑地眯了起来。 她再次回头去看那个警察。这一次他终于站了起来，手扶着墙壁，粗声喘着气，低垂的脑袋就像是脖子不堪重负似的。 “我的父亲，哈？”她的语气里满是不信任，还带着一点点的好奇。肖凌云知道，自己终于打动她了。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走吧，颜小晶。” 她没有回答，只是报以长时间的沉默。 那个警察抬起头，向站在巷口的两人望过来。 也许再过几分钟，这家伙就会跑过来，尝试再次逮捕肖凌云。他的决心显而易见。 “我现在就要走了。”肖凌云说道，“跟我一起走吧。” 她紧紧抓住手袋，说：“我先把话挑明了，我不信任你。” 他点点头：“你当然没必要信我。” “还有，那并不是我的第一次高潮。” “是吗，那为什么我说这一句的时候你那么惊讶？”他反问道，温柔地将了她一军，“你尽可以嘴硬，但骗人者先骗过自己，你信吗？” “快点。”她却避过话题，转身欲走，“我们去法令街叫辆出租车，我刚才没让送我来的车等着。” 颜小晶在巷子里飞奔着，她知道自己是在拿性命赌博。也许有很大的几率，她只是被这个杀手给耍了。 但是，他怎么会那么清楚她的感受呢？ 跑到巷子拐角时，她略停了一下，回头去看乍伦旺。只见他探出右手，踉跄着朝她跑来。阴影遮挡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绝望的呼喊声正由远及近，在巷子里回荡。她心中一犹豫，脚步变得散乱。 跑在前面的肖凌云一把拉起她的手，喝道：“颜小晶，跟上。” 于是她继续狂奔起来。愿老天保佑自己吧。 两人跑出巷子，来到了法令街，她抬手去拦街上的出租。谢天谢地，一辆出租车立即停到了两人身前。他们跳上出租车，肖凌云报出一个离朋古路大道几个街区远的地址。很明显，这是个躲避跟踪的技巧。 他一定是经常这么干。她暗想。 出租车驶入街道，她感受到来自后座的炙热目光。 “那个差~佬，”他开口道，“他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她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警察局前台的电话。 “我在问你问题呢？”他的语气有些严厉。 “滚开！” 功偏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颂文他纳警探在不在？” 还不到一分钟，颂文他纳警探就接起了电话，接着在她挂掉电话前就匆忙跑出门去寻找乍伦旺了。颂文他纳并没有在电话里多问，但颜小晶知道，那些疑问迟早会来的。此外，她又该如何解释自己协助嫌疑犯一同离开呢？ 协同罪犯逃跑？她是不是已经被当做这个家伙的同伙了？ 颜小晶把手机放回手袋，感到一阵头重脚轻，双手也在微微颤抖。出租车里明明开着空调，温度适中，她却觉得喘不过气来。于是她摇下车窗，听任夜晚中潮湿闷热的微风吹拂着秀发。 她到底准备做什么？昨天交出了身体，这天晚上则是生命。 接下来呢？放火烧掉自己的公寓吗？ 面对肖凌云用来吊胃口的那根胡萝卜，她恨自己无法抗拒。这个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罪犯，既让她恐惧害怕，也让她欲望高涨，甚至不时幻想被他亲吻的感觉。 最让她羞愧难当的是，竟然被他知道了昨晚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性高潮。 “在这儿把我们放下。”10分钟后，肖凌云告诉司机停车。 颜小晶拿出一张500泰铢的纸币支付车费，颇是庆幸身上还带着现金。肖凌云的那卷数额巨大的富兰克林总统们（100美元上印刷的是富兰克林）此刻正躺在她家的后院里，所以他不太可能付得起车钱。 不过，她真的准备跟这样一个男人回家吗？ ------------ CHAPTER 41 出租车扬长而去，留下两人走在平整干净的人行道上。两旁是一座座经过仔细装修和装饰的时髦建筑。从充斥暴力的黑街小巷一下子转到了平坦的草坪和美丽的花圃，场景变化之迅速，显得有些荒诞不经。 颜小晶敢打赌，住在这些高档住宅里的人，从不曾在警察面前落荒而逃过。 她不由朝走在身后的肖凌云瞟了两眼。他稍稍落下几步，环顾四周，仿佛在防备突然袭击。戴上那样的墨镜，他要怎样看清周围的环境呢？颜小晶不得而知。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一直戴着那副墨镜。就算不提那两片黑漆漆、影响视线的镜片，墨镜的款式也太过夸张显眼，别人只消看上一眼就能将他的特征准确描述出来。 还有那头黑色长发以及高大挺拔的身材，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她偏过头，听着身后错落有致的脚步声。他的双脚轮番敲击着水泥地面，发出像拳头重重锤在房门上的声响。 “那么，那个差~佬，”肖凌云低沉的声音再次靠近，问她，“他是你的恋人？” 颜小晶差点笑出声来。老天爷啊，这个可怕的杀手听起来像是在吃醋。 “我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的。” “为什么？” “因为我没必要回答你，我和你不熟，也不欠你的。” “昨天晚上，你对我应该已经很了解了呀，”他压低声音，怒意昂然，“况且，我也很清楚地了解过了你。” 不要把话题扯开去啊。她这样想着，两腿却有一些微微地哆嗦。老天爷啊，只是这个男人简单的一句话，她就有些站不稳了。 她双手抱到胸前，装作在端详一栋保存完好的殖民时期的房屋。束束灯光从多扇窗户里透射出来，带着熟悉而又令人向往的温暖色调。也许，每一栋有着家一般感觉的房子都很相似，拥有同一种吸引力。她不禁浮想联翩。此时此刻，她很希望能在这样的房子里待上一整个星期。 “昨天晚上是个错误。”她回答说。 “我可不这么认为。” “那就是你想错了，你完全想错了。” 她原本走在他的身前，突然觉得眼前一花，甚至没有看清他的移动，就被搂入了怀中。他用坚实粗壮的手臂绕搭在她的脖颈上，另一只手提起她的小巧的臀部，靠向自己的小腹。他的伟岸仿佛一条粗壮的绳索，紧贴在她的小腹上。 颜小晶不由闭上了眼，身体不断升温，好像每寸皮肤都鲜活了起来。尽管讨厌身体的诚实回应，但正如这个男人的强硬和巨大一样，她对自己的欲望无能为力。 她在等待，等着他的嘴唇印上来。他却没有那么做，只是凑近了她的耳朵，悄声道：“不要相信我。不要喜欢上我。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但是，你绝对别想骗我。”他深深地呼吸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体内一般：“我闻得到，你的身体正散发着欲望。我完全可以在这里把你推倒，况且你丝毫不会反抗，对不对？” 他说得对，她很可能不会反抗。 因为她是个傻瓜，况且她的心中早有了送死的觉悟。 他的嘴唇擦过一侧的脖子，舌头轻轻舔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现在，我们是要当文明人，回家再继续，还是要我在这里就把你推倒呢？我是无所谓，因为我已经等不及要再次进入你的身体了。况且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说个‘不’字。” 听到这番赤裸的表白，颜小晶的手指隔着皮衣将他的肩膀抓得更紧。她本应该将他推开的，但她却没有，反而将他抱得更紧，甚至让自己的心跳贴上了他的胸膛。 那个男人的口中也发出了渴望的声音，半是满足的哼哼，半是低声恳求。 哈，你也一样。她有些满意地想道，重新欢欣鼓舞。 带着满足感，她残酷地离开他的怀抱，反驳道：“要我说，只有一个理由能让我勉为其难接受现在这糟糕的情况，那就是你更想要我。” 说完这番话，颜小晶大获全胜一般，昂首阔步继续往前走去。他跟在身后，用灼热的目光扫视她，。 “你说的对，”他突然开口道，“我死都想要占有你。” 颜小晶随即转过身，用纤细的食指指着他道：“果然是这样。你看见乍伦旺和我在车里接吻了，对不对？” 肖凌云眉毛一挑，露出尴尬的笑容，没有回答。 “这就是你攻击他的原因？” “我只是单纯的拒捕而已。” “是啊，表面上看来是这样，”她顶嘴道，“那你妒忌了没有？你是不是看见他吻我了？” 肖凌云陡然拉近两人间的距离，用威慑的语气说：“是的，我看见了。况且我讨厌他摸你。听到这话你是不是就会消停了？还是你准备揪住这事不放，告诉我说他是个比我更好的情人？我知道这是句彻头彻尾的谎言，但你说的谎话还是会让我很受伤。” “你干吗那么在乎我？”她质问道，“你不就是和我一起过了一夜吗？不对，一个晚上都没有，顶多只能算几个小时。” 眼前的男人紧紧闭上了嘴。颜小晶望着他的颧骨在皮肤下前后移动，知道他正咬紧牙关，恨恨地磨着牙。她倒是有些庆幸肖凌云戴上了墨镜，因为她有种感觉，他此时此刻的眼神会吓得自己魂飞魄散。 偶尔路过的汽车让她猛然回想起他的身份，一个从警察手中逃走的逃犯。况且从理论上来讲，自己现在也成了一个逃犯。真真该死，他们两个究竟在干吗？竟然在大街上……像对情侣一样斗嘴？ “听着，肖凌云，我不想今天晚上就被人抓到。”她从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会出自自己的嘴，“我们赶快回家吧，免得被人发现。” 她转过身想走，手臂却被他用力拉住。 “也许你还不知道，”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但你是属于我的。” 有那么一刹那，颜小晶的心松动了，生出投向他怀抱的念头。 但她随即摇摇头，拿手捂着脸，将他关在视线之外。 ------------ CHAPTER 42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印上了属于他的印记，而更疯狂的是，她居然对此毫不介意，因为她也想拥有他。 这种疯狂念头让颜小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还是被服下了什么精神药物。 老天爷啊。她很想将之前的几天重新来过。要是能让她回到48小时之前就好了，回到她的办公桌前，继续忍受素攀例常的性骚扰。 她一定不会去做两件事：首先，她会叫辆出租车，而不是步行回家，这样她就永远不会碰到那两个白人流氓；一旦回到自己的公寓，她会立刻收拾衣物，然后找家汽车旅馆住下。这样，当眼前这个一身皮装的大毒枭兼好色之徒来找她时，只会无功而返。 她竟然想着要过回那份可悲、无趣的人生，这样的想法简直荒谬透顶。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幻想着如何去拯救自己，摆脱过去的生活。 “颜小晶。”他的嗓音柔和了许多，“你看着我。” 她拼命摇头，但还是将遮住眼睛的手放了下来。 “你会没事的。” “是吗？没事！现在的情况是，逮捕我的通缉令随时都可能下达。我却和像你这样的家伙在深夜里逃跑。全是因为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关于死去父母的消息。为了知道他们的事，就为了这点渺茫的希望，我已经准备好把性命都赔上了。我告诉你，这一趟跟你说的‘没事’，差得太远了！”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事伤害到你。” 颜小晶揉着额头，怀疑自己的神智还能不能恢复正常：“老天爷啊，我真希望你从来没在我家后院出现，自己从来就没有见到过你。” 他放下了手，简单地说道：“我们快到了。” 乍伦旺虚弱地跌坐在地上，彻底放弃了尝试。 他在地上又坐了一会，不停喘气，一点都无法动弹。不是因为头上受了伤，也不是因为他的双腿疲软无力，更不是因为他真的没有多余力气站起来了，只是因为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被一个大块头击败并非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不过是自尊被狠狠扇了个耳光罢了。 这不是问题所在，他是在为自己搞砸的事情而羞愧不已。不仅如此，他还让一位年轻女孩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在呼叫调度中心，安排人员去取武器的时候，他本应该再叫两位警员到警察局门口等着自己。他明明知道嫌犯十分危险，却自以为能够控制住局面。 是啊，他能控制——控制个屁！直接就被人撂倒了。 而颜小晶现在正和那个杀手待在一起。老天保佑，天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乍伦旺绝望地闭上眼睛，将脸埋进双膝。咽喉的疼痛还在折磨着他，但他更关心自己的脑袋。也许长时间的缺氧让他的大脑停机了，这个烦死了的玩意儿现在无法正常运转，只剩下一团团断续、毫不连贯的混沌思维，连认知能力也混乱无比。 他尝试收拢纷乱的思绪，最终却在迷雾中越陷越深。 在下一刻，他内心的自虐倾向也不失时机地出来添乱，过往的种种回忆出现在他那满是荆棘的大脑里，不停回放。 杂乱的记忆影像在脑海中不停盘旋，跳出的一幕场景让他不禁热泪盈眶：那是一个不超过15岁的年轻女孩，开心地坐上一辆陌生的汽车，还从后车窗里向他挥手告别。车子缓缓开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那个女孩是他的妹妹，黛薇卡。 第二天早晨，她的尸体在当地棒球场后的一片树林里被人发现。她遭到了殴打、强奸，最后被人勒死，死状惨不忍睹。 自从妹妹被人诱拐杀害后，乍伦旺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甚至在20年后，他依旧不曾恢复过来。 他想到了颜小晶，想到她跟着嫌疑犯离开之前，也曾回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 颜小晶和嫌犯一同离开，这个残酷事实成了乍伦旺鼓起劲的唯一动力，他终于起身一瘸一拐地向警察局走去。 “喂，乍伦旺！”颂文他纳迎了上来，脚步声回荡在巷子里，“你出什么事了？” “我们要发个全国通缉令。”乍伦旺愣了一下，这个沙哑刺耳的声音是自己的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橄榄球赛，连续喊了两个小时一般。“黄种人，一百九十厘米高，80千克左右，穿着黑色皮衣，戴墨镜，齐肩长的黑色头发。”他腾出一只手扶住墙，稳住身体继续道，“嫌犯没有武器，因为我搜光了他的武器。不过我敢确定，一个钟头内他就能重新武装起自己。” 他迈步向前，却打了一个趔趄。 “天啊。”颂文他纳赶紧扶住他的手臂。乍伦旺不想依靠颂文他纳，于是努力保持身体重心。但事实证明他更需要帮助，因为他的双腿完全无法正常移动。 “还有一名华裔女性。”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一百七十厘米高，黑色长发，穿着蓝色裙子和白色高领衬衫。”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那是颜小晶。” “我知道。她给我打过电话了。”颂文他纳一脸严峻，“我没有问任何细节。但听她的口气，估计她不想告诉我。” 乍伦旺的膝盖在打颤。 “当心，警探。”颂文他纳托起他的胳膊，“我们走慢点。” 两人一走进警察局的后门，乍伦旺立刻开始布置任务，“我要出去找颜小晶。” “你先在椅子上坐会儿吧。” “不行……” 颂文他纳一松开手，乍伦旺就像一架破败的钢琴一样轰然倒下。 一大堆吃惊的分局警员纷纷围了上来。看着穿着黑色制服，戴着警~徽的同僚们对自己表示关切，乍伦旺反而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 “我没事，你们别管我。”他气急败坏地大叫，然后再次把头埋进双腿之间。 他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要是明天早上的时候，颜小晶死了的话…… “乍伦旺警探？”颂文他纳蹲下，凑到他的视线前，“我们给你叫了辆救护车。” “我不需要，通缉令发出去了没有？” “嗯，功偏现在在做了。” ------------ CHAPTER 43 乍伦旺缓缓抬起了头。 “伙计，你的脖子怎么了？”颂文他纳望着脖子上的淤痕，倒吸了一口凉气。 “被人勒着，把我的身体举离了地面。”回想那番情景，乍伦旺不自觉地吞咽了几下，“你们有没有去我电话里说的地方拿回那些武器？” “都拿回来了，武器，还有现金。这个该死的家伙到底是谁？” “我他妈的也没线索啊。” 另外两人来到陆青阳的宅邸，肖凌云拾阶而上，伸手去拉大门的铜把手，门却自己开了。阮元寿站在门内。 “主人，我不知道您……” 接着，犬奴看见了颜小晶，整个人都呆住了。 嗯，看来你知道她是谁。肖凌云想着。但我们最好都冷静点。 她现在已经够惴惴不安了。 “阮元寿，我想让你见一下颜小晶。” 老管家依然圆睁双目，丝毫没有反应。 “你还让不让我们进去啊？” 阮元寿赶忙低头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歉说：“当然要进，主人。还有小姐，能和您本人见面，是我莫大的荣幸。”随后他直起腰，侧身让到一旁。 听到老人恭敬的话语，颜小晶有些吃惊，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伸手想要和他握手。 看着颜小晶递过来的手，阮元寿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转头征询肖凌云的许可。 “伸手好了。”肖凌云吩咐道，随后关上了前门。他从来弄不知明白犬奴的这些繁文缛节。 阮元寿虔诚地合握住颜小晶的手，低下前额轻触她的手背，古老的语言从嘴中飞快地蹦出来。 颜小晶简直被吓呆了。她并不知道，作为贵族成员的干女儿，她就是狐狸精世界里的高等贵族。而向一名犬奴伸出自己的手，意味着赐予他至高荣耀。 阮元寿会为此兴奋上许久的。 “我们会待在我的房间里。”管家松开手后，肖凌云说道。 犬奴吞吞吐吐地说：“主人，素攀在，他出了……一点小事故。” 肖凌云心中一阵咒骂：“他人呢？” “在楼下的浴室里。” “针和线呢？” “都给他了。” “谁是素攀？”颜小晶随着他们向大厅走去。 肖凌云在画室的门前停下脚步：“你在这儿等着。” 但她却不依不饶，继续跟在他身后。 他转过身，手指着她身后的房间命令道：“我的话不是请求。” “那我也不准备干等着。” “你烦死了，照我说的做。” “不。”颜小晶冷冷地回绝，摆出一副冷静、坚决不移的表情，公然违抗着他的命令。 就好像肖凌云只是挡在她路上的一个抱枕。 “老天啊，好吧，估计你不用吃晚餐了。” 两人下楼往浴室方向走去。浓烈的血腥味飘了过来，一直蔓延到大厅里。看来素攀的伤势很严重，他真心希望颜小晶在亲眼目睹那样的血腥场面后，不会吓到两腿发软。 他推开浴室的门。素攀闻声抬起了头，这只狐狸精的手搭在水槽上，房间里满是血迹，洗手台上也有一大摊血，地板上更是汇成了一个血池。 “素攀，老弟，你怎么样？” “被人大卸八块了，有个仆食鬼给我狠狠地来了一刀。刀子切断了血管，砍进骨头了。我现在就像个漏勺。” 模糊的视力看不真切，肖凌云只捕捉到素攀的手臂挥动，抬起来，又放下。 “你后来干掉他了吗？” “真该死，当然。” “噢……我的……老天爷啊，”颜小晶失声叫道，“哦，我的天啊，太不可思议了，他是在自己缝合……” “嘿，这位可爱的小妞是谁？”素攀停下挥舞的手臂，问道。 肖凌云压抑着喉间的斥骂，用身体挡住了颜小晶的视线。 “需要帮忙吗？”他问道。当然了，肖凌云和兄弟们都很清楚，他根本帮不上半点忙。仅凭那糟糕的视力，他连缝合自己的伤口都做不到，更何况去帮助别人。事实上，平时他不得不要求兄弟们和阮元寿来帮他治疗。对于自己的这个弱点，他很是厌恶。 “不，谢了。”素攀高笑说，“我的缝补技术这太好了，你最清楚不过了。她是谁？你的朋友？” “颜小晶。这是素攀，我的伙伴。素攀，这是颜小晶，还有她绝对不是演电影的，知道吗？” “清楚，我知道。”素攀的身体歪向一边，绕过肖凌云，向颜小晶打了个招呼，“很高兴见到你，颜小晶。” “你确定不用去医院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不用了，只是看起来比较恶心。什么时候你能够用大肠来当腰带了，你也能算专家了。” 听到他的比喻，颜小晶口中发出作呕的声音。 “我把她带到楼下去。”肖凌云说。 “哦，好的，谢谢。”她低声回答，“我真的很想……下楼去。” 肖凌云急忙抱住她，望着受到巨大刺激的她瘫软在自己怀里。被她依偎、支持着她的感觉这太好了。他暗自想道。 事实上，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你还行吧？”他问了兄弟一句。 “完全没问题。等我缝好了伤口就走，还有3个仆食鬼的罐子需要我去拿。” “你干得不赖啊。” “要是没有航空信把这份小礼物空投到我身上的话，成果就更好了。难怪你会喜欢用那些星形的小玩意儿。”素攀凭空扭转双手，像是在打结，“你要知道，昨天晚上阿信和双胞胎……”接着他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剪断了线头：“……一直在跟进我们的计划。就像你要求的，过几个小时他们会回来向你汇报。” “告诉他们，进来前先敲门。” 素攀点点头，知趣地没有追加几句不合时宜的吐槽。 肖凌云带着颜小晶走进大厅，手沿着她的肩膀开始抚摸，然后是背，最后滑到了腰上，手指沉入她腰间的肌肤上。她也顺从地将头靠向他的胸口，在那厚实的胸膛上栖息。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继续下楼。 太舒服、太熟悉了，他想道。 出乎意料地好。同时将她搂得更紧。 虽然身体有所行动，但肖凌云心中却依然希望收回方才在人行道上对颜小晶说过的话，收回那一句“她是属于他的”。 ------------ CHAPTER 44 因为那并非事实，况且肖凌云也不希望把颜小晶变成自己的伍相奴。可是，一想到那个警察对她上下其手，肖凌云就满心妒忌，冲动不已，甚至有些懊恼自己最后竟然没有杀死那个普通人。思前想后，要说的话语又从嘴边溜了过去。 哦，真是该死。他叹道。这女人对他的脑子施了魔法吗？她是不是找了个法子，拔掉了他引以自豪的自控能力的插头，转接到他内心的疯魔上了？ 他必须避开这样的危险关系。 毕竟，神经质应该是素攀一个人的专利。他们这些兄弟里不需要再增加一枚一触即发的大地雷了。 颜小晶闭上双眼，靠在肖凌云身上，尽力想把那令人窒息的可怕伤口从脑海中驱走。但这就像用手掌去遮挡阳光一般徒劳，总有小部分影像不断渗入：泛着光的鲜红阳灵，翻起的暗红色肌肉，伤口最深处露出的森森白骨，还有那枚不断在皮肉里穿梭着进行缝合的钢针，在表面皮肤上留下一段段黑色线条。 她只能再次睁开眼睛。 感觉稍微好一些了。 不管那个男人说得如何轻松，他处理得并不是什么小磕小碰，他应该去医院接受治疗才对。要不是忙于说服自己胃中的泰国河粉乖乖待在原位，颜小晶恐怕会据理力争，逼着对方到医院去。 话说回来，那男人的动作看起来很内行，像是能自己缝合伤口的样子。 除此之外，那个男人还是个英俊的美男子。虽然被他脸上的淤血吓得不轻，但颜小晶还是不自觉地注意到了那张有致命吸引力的脸蛋。他穿着黑色皮裤和长筒马靴，同肖凌云的打扮差不多，留着黑色短发，散发着彩虹般光芒的蓝色双瞳，恰是一张属于大银幕的俊俏脸孔。还有那不得不提的健美身材，敞开的衬衫被拉到一边，两块发达的胸肌在浴室顶灯的照耀下凸显出如浮雕般的效果，展示着纯粹的力量感。整个背部则被一条引人注目的五彩巨龙文身完全覆盖，让初次见到的人震撼不已。 不过肖凌云有这样的伙伴也很正常。她无法想象他那样的人会和税务会计之流的纤瘦软弱的娘娘腔混在一起。 应该是毒贩吧？不，他们一定是群毒贩。手枪、刀具，还有大量的现金，除了毒贩，有谁会在被刀砍伤之后宁愿自己治疗也不去医院呢？ 她回想到，那个男人的胸前也有个环形的伤疤，同肖凌云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们是一个帮派，她猜测着。或者是贩毒集团。 想到这里，她伸手去推肖凌云，想要为自己腾出一些呼吸空间，后者顺势放开了搂住她的手。 接着，两人走进一间涂成柠檬黄色的房间，颜小晶不由放慢了脚步。这个房间更像座小型博物馆，或者某间只在《建筑文摘》杂志里才能得见的收藏室。层层叠叠的白色窗帘将巨大的落地窗盖得严严实实，昂贵的油画在墙上散发异彩，艺术品被很有品位地装饰在房间各处。她低头看着脚下的高档土耳其地毯，光这一样东西大概就够买下她住的公寓了。 也许他们不仅在做大~麻、甲基安非他名和海落因的生意，她推测，可能还参与了黑市的军火买卖。 这样的组合倒是非常少见。 “这是个好东西。”她指着一只古董盒子说，“非常不错。” 评价并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她偷眼望去，只见肖凌云双手环抱于胸前，站在屋子中央，他在家中依旧保持戒备。 真不知道他有没有放松的时候？她心想。 “你是个收藏家吗？”她随口问道，期望拖延些时间，也借此平复紧张的神经。她走到一张波普风格的油画前：“这张画很美。” 天哪，这是杰夫·昆斯的作品，一幅大概价值几百万美元吧，她暗暗咋舌。 还是没有回应。她再次转过头，却发现他对墙上的油画无动于衷，只是专注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脸上也没有显露出油画拥有者应有的自豪神色。 如果听到有人赞赏自己的藏品，一个收藏家定然不是这种表情。 “这不是你的家。”她判断道。 “你的父亲住在这里。” 是吗？还在装。颜小晶有些不悦。 算了，既然她大老远跑来这里，就奉陪到底吧。 “那么他肯定有很多很多的钱咯。他是做什么的？” 肖凌云横穿房间，来到一幅精美的全身肖像前，画中的人物看上去像是一位尊主。 “你跟我来。” “干什么？你想要我穿这堵墙……” 他按下油画一边的画框，画布立刻卷了起来，露出背后的一条漆黑走廊。 “啊。”她叹道。 他做出了邀请的手势：“女士先请。” 颜小晶小心地向前走了几步，瓦斯灯的光芒在黑色石块的表面上跳动。她弯腰往下看去，只见一道阶梯向下延伸，消失在远处的拐角。 “下面有什么啊？” “我们可以谈谈的地方。” “为什么我们不留在这里谈？” “因为我想有些事你会希望私下谈谈。况且，我的兄弟们可能就要回来了。” “你的兄弟们？” “是的。” “他们有多少人？” “现在只有5个了。别站在这里，继续走吧。下面没有什么东西会伤害你的，我保证。” 啊哈，好吧。她才不信呢。 但颜小晶还是迈过了镀金的画框，踏进深深的黑暗中。 颜小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并没有预料中的霉味。她迟疑着伸手去扶两旁的石头墙面，上面也没有适宜在潮湿中生长的苔藓。整条过道只剩下无穷尽的黑暗。她小心翼翼地探索每一级台阶，缓慢向下走去。墙上的瓦斯灯仿佛一只只渺小的萤火虫，发出微弱亮光只为照亮自己，而不是为下台阶的人照亮前路。 她走到了楼底。右边的门敞开着，门内散射着蜡烛的温暖光影。 房间内的装饰风格和外面的通道十分相似。黑色的高墙，昏暗的光线，但打扫得一尘不染。看到烛光在烛台上跃动，她稍有些心安，将手包放在咖啡桌上，揣度着肖凌云是不是就睡在这里。 ------------ CHAPTER 45 屋里的那张大床足够让他那样的巨人躺在上面了。 上面铺着的黑色床单是丝绸做的吗？ 按颜小晶的猜测，肖凌云肯定带许多女人来过他的老巢。连傻子也能想象得出，在他关上房门之后，房内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听到锁扣搭上的声音，她的心紧跟着悬了起来。 “那么，关于我父亲的事……”她用活泼的声音掩饰不安。 肖凌云从她身边走过，脱掉了身上的夹克，露出里面的紧身T恤，充满原始力量的双臂展露无遗。丢下皮衣的那一刻，结实的二头肌和三头肌鼓胀起来，让她看得目不转睛。他从肩上卸下空剑鞘，手臂内侧的文身也露了出来，留给颜小晶惊鸿一瞥。 他走进浴室。只听见一阵冲水的声响。随后他走出来，用毛巾擦干脸，重新戴上墨镜，这才朝她望过来。 “你的父亲，陆青阳，他是个值得尊敬的男人。”肖凌云随手将毛巾扔进浴室，坐上沙发，手肘撑在膝盖上，“在成为斗士之前，他曾是北边古老国家的贵族。他是……他是我的朋友，是和我共同战斗的兄弟。” 兄弟。 他一直在用这个称呼。 毫无疑问，他们肯定都是黑手党。 肖凌云嘴角划出一道微笑，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青阳的战斗技艺很高超，脚下很快，很会玩刀，况且狡猾得要死。他受过高等教育，是个真正的绅士。他会说8种语言，况且从世界宗教到艺术史，乃至哲学，无所不通。他可以从华尔街的金融危机，说到西斯廷教堂的穹顶画其实是矫饰主义风格，而不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滔滔不绝直说到你的耳朵起茧为止。” 肖凌云靠坐在沙发上，岔开双腿，强壮的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把额前的黑发拢向后面，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 况且性感得要命。 “无论遇到多么龌龊的事情，陆青阳也不会失态。他总是会先专心完成手中的工作。他的死得到了所有兄弟们的敬重。” 看来，肖凌云是真的十分怀念她的父亲。或者说，十分怀念某个也许是她父亲的人…… 他究竟想要证明些什么？颜小晶十分纳闷，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又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 还是不想了，她现在就在他的卧室里，不是吗？ “阮元寿告诉过我，你的父亲深深地爱着你。” 颜小晶撇了撇嘴，不屑地说：“就当我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那我是不是应该怀疑，既然我的父亲那么关心我，为什么他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呢？” “这事情很复杂。” “是啊，走到自己的女儿面前，握个手，说出自己的名字，真的好难啊！”颜小晶揶揄道。她起身在房内走动，随即发现自己走到了大床旁，急忙转向别处：“还有所谓斗士的说辞，是给他脸上贴金吧？他也是黑手党么？” “黑手党？我们不是黑手党，颜小晶。” “那么，你们是一群职业杀手和毒贩啰？嗯，仔细想想，多元化经营可能是个不错的策略呢。更何况你肯定需要大量现金来养这样的高档房子，还有往里面填满那些博物馆才有的艺术品。” “陆青阳的钱是继承来的，况且打理资产方面他十分在行。”肖凌云仰起头，似乎也在打量这栋房子，“你是他的干女儿，他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了。” 颜小晶眯缝着眼睛说：“噢，真的吗？” 他点点头。 空口无凭，全是假话。她心想。 “那么，遗嘱在哪儿呢？执行人呢，交接文件呢？等等，让我猜猜，这房子需要遗嘱鉴定对不对，也许还要等上30年？”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你知道吗？肖凌云，你不需要靠撒谎来骗我跟你上~床，那只会让我觉得羞辱。你只需要开口就行了啊。” 她长出了一口气，感到有些悲哀。到现在，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的一小部分已经为她做出了一个回答，一个最终的回答。 无论何时，绝望总会让人变成彻头彻尾的傻瓜。 “听着，我准备走了，这简直是……” 肖凌云眨眼间就冲到了她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我不能让你这样离开。” 恐惧在颜小晶的心中发芽，但她还是决定勇敢面对：“你不能强迫我留下。” 他挑起她的脸，颜小晶后退着想要摆脱，但他没有放手，手指继续在她的脸上拂拭。 每次他靠近，颜小晶就会像吃了迷魂药一般，无法动弹。就像现在这样，她感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他靠去。 “我没有骗你，”他继续说，“是你父亲让我来保护你的，因为你会需要我的帮助，相信我。” 她扭过头：“我不想听你嘴里说出‘相信’这两个字。” 她清楚得很，一切都是骗人的。这个家伙，这个几乎当着她的面杀死一名警察的罪犯，居然还妄想着让自己相信他的那套谎言。 况且他还像情人一样抚摸她的脸。 他一定把她当成白痴了。 “听着，我看过我的出生记录。”她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出生证明上清楚地写着：‘父亲不详’。不过文件后面还有一条备注，我的母亲曾经告诉产房的一个护士，说他已经去世了。她没来得及把名字说出来，就被产后大出血给吓坏了。再后来她就去世了。” “我很遗憾。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你很遗憾？是啊，谎言被我戳穿了，你当然要遗憾了。” “我不是在和你玩游戏……” “你还敢说没有！你怎么不去死！老天爷啊，我只是希望能够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哪怕是见一秒也好……”她用厌恶的眼光盯住他，“你太残酷了。” 他却用异常失望的口吻郑重回答道：“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 “不用费心了。你的信用一文不值。”她抓过手包，“烦死了，也许就这样也好。我宁愿他死了，也比知道他是个罪犯要强。这至少比知道我俩一直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他却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不想知道我究竟长成什么样子要好。” ------------ CHAPTER 46 “他知道的。”肖凌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知道你。” 她转过身，他贴得很近，魁梧的身形将她整个人笼罩。 颜小晶跳到一旁：“现在别说了。” “他知道你。” “不要再说了！” “你的父亲知道你！”肖凌云也提高了音量。 “那他为什么不要我？”颜小晶终于忍不住吼了回去。 肖凌云错开眼神：“他想的，他一直在关注着你。从出生起，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颜小晶闭上眼睛，用手臂裹起自己，内心的深处被撼动了。她难以相信，自己居然又被他的魔力给俘虏了。 “颜小晶，看着我，求你看着我。” 她睁开双眼。 “把你的手给我，”他温柔地说，“把手给我。” 她没有动弹。于是肖凌云牵起她的手掌，按到自己的胸膛上，覆盖在心脏的位置。 “我以我的荣耀发誓，我从未对你说过谎话。” 他笔挺地站在那里，仿佛要让她好好读清脸上的表情和身体的一举一动。 难道是真的？她开始怀疑。 “他爱着你，颜小晶。” 别相信这些话。别相信，不要…… “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小声反驳。 “他不希望你知道他的存在。那样，你就不必卷入他的人生里。”肖凌云低头看着她，解释道，“况且，他没有时间了。” 两人间一阵沉默。 “我的父亲是啥人？” “他和我是同类。” 说完，肖凌云张大了嘴。 尖牙。他嘴里竟然有一排排的尖牙。 她的汗毛因为恐惧而根根倒竖起来。 她猛然将肖凌云推开：“你是个坏蛋！” “颜小晶，听我说……” “那么，现在你是准备告诉我，你他妈的是个吃人的妖精么？”她箭步冲上前，双手捶打着肖凌云的胸口，愤怒地骂道，“你这个变态！你是个变态的……浑球！如果你想玩什么角色扮演游戏，找别人去玩吧。” “你的父亲……” 一个耳光重重地抽在他的脸上。 “不准提他，想都不要想。”颜小晶只觉得打他耳光的手疼得厉害，不得不捂回腰间。她有种想哭的欲望，因为她被深深地伤害了。况且当她准备还以颜色时，肖凌云却对她的攻击置若罔闻。 “老天爷啊，你差点就骗过我了，真的差一点点。”她无力地说，“但是你亮出那些假牙的时候，你就玩过头了。” “那是真的，你靠过来仔细看。” 更多的烛光在房间里凭空亮了起来。 颜小晶吃惊得几乎要窒息了，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和她所见到的那个寻常世界大不相同，而她所知晓的规则也被彻底打破。现实正渐渐滑入另一个维度。 她没命地往门口冲去。 但肖凌云在门口截住了她。她惊慌失措地蹲下身，向老天赌咒着不要让他靠近自己，双手则用尽全部力气拉动门把手，口中大喊着：“你别靠过来！” 门却纹丝不动。 无尽的惶恐如同熊熊燃烧的汽油，流过身体的每一条血管。 “颜小晶……” “让我走！”她近乎疯狂地扭动门把手，金属手柄已经深深陷入了手掌里。 当肖凌云的手落在肩膀时，她尖叫起来：“别碰我！”然后从他的身边逃开，在屋子里四处躲藏。 他却紧紧跟随，缓慢而淡漠地朝她走来。 “我是来帮助你的。” “离我远点！” 她再一次冲向房门，这一次，她甚至还没有碰到把手，门就自动打开了。 就像是他用念力打开了门似的。 她惊恐地回过头：“这不是真的。” 颜小晶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上楼梯，途中还被绊倒了一次。在打开油画的机关时，她慌慌张张地弄断了一片指甲。最后，她终于穿过之前的画室，跑出了房子，然后…… 她看见肖凌云出现在门前的草坪上。 颜小晶一个急刹，停下脚步。 在这一刻，恐惧如洪水般汹涌卷来，仿佛攫取了她的心脏，吞噬了她的全身。她的大脑陷入一片疯狂，满是惊吓和难以置信。 “不！”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只想尽可能地远离他。 颜小晶能感觉到肖凌云在身后紧追不舍。于是使劲迈开双腿，加速飞奔，直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筋疲力尽为止。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就连双腿也在大声哼哼，但她还是继续向前跑。 可他依然紧紧追在身后。 终于，她摔倒在草地上，无力地抽噎着，眼泪不争气地掉落了下来。她蜷缩起身体，似乎想要抵御随之而来的殴打。 他将她抱起时，她没有再反抗。 反抗又有什么用呢？如果这只是一场梦的话，她最后会醒过来的。如果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不仅仅是关于她父亲的人生，需要肖凌云解释的事情将会多不胜数。 肖凌云将颜小晶抱回卧室，放在床上，抽出最外层的被单将她裹了起来。做完这一切后，他重新坐回沙发。颜小晶的精神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恐惧和迷茫的狂潮将她彻底淹没。也许现在她需要一些单独的空间。 可他猜错了，颜小晶忍耐不住翻过身来，用目光审视着他。 “我在等着从梦里醒过来，等着心里的不安过去，”她的声音很沙哑，“但我好像不会醒了，对不对？” 他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到底……”她咳嗽了几下，“你真的不是人类？” “我们只是和普通人不同的种族罢了，只不过，故事里的狐狸精是真的。” “吃人的怪物，杀人的妖怪。” “你最好换个词，比如受迫害的小众群体。这也是你父亲希望你能逃过炼化的原因。” “炼化？” 他严肃地点了点头。 “哦，老天爷啊。”她捂住了嘴，仿佛这个念头让她觉得很恶心，“别告诉我，我会变成……” 不安的气息再次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寒意传到了肖凌云身前。尽管无法容忍让她独自苦恼，也很想做些什么来安慰她，但肖凌云最不擅长的就是给予同情和安慰了。 如果这里有敌人就好了，他将为她而战。 可惜的是，此时此刻，这里没有他可以消灭的目标。况且，悲伤也不是她的敌人，尽管它正不停地伤害着她，但是…… ------------ CHAPTER 47 肖凌云起身走向大床，等颜小晶不再畏缩之后，才在床沿坐下。她流下的眼泪闻起来有股春雨的味道，他心想。 “我会发生什么事？”她喃喃道。 尽管从那绝望的语气里了解到颜小晶是在询问老天，而不是问自己，肖凌云还是做出了回应：“你的炼化期很快就要到了。在我们所有人度过25岁生日的前后，它就会到来。到时候我会教你怎样应对，教你怎样照顾好自己。” “我的老天爷啊……” “一旦度过了炼化期，你会需要吸食阳灵。” 她哽住了，突然跳起身喊道：“我不会去杀任何人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所需要的只是吸食男性狐狸精的阳灵，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她一脸茫然地重复他的话。 “我们不捕猎普通人。那全是些老掉牙的传说。” “你从来没有吸食过……普通人的阳灵？” “不会把他们的阳灵当做食物。”他避重就轻地说道，“有一些狐狸精会吸食普通人的阳灵，但是那种阳灵提供的力量并不持久。要想让自己保持强壮和健康，我们需要吸食族人的阳灵。” “你把狐狸精说得像是正常人一样。” “事实如此。” 她陷入了沉默。紧接着，仿佛领悟到什么，突然发问道：“你刚才说让我吸食什么……” “等时候到了，你会吸食我的阳灵。” 她的喉间发出作呕声，仿佛要呕吐的样子，又强忍着咽了回去。 “颜小晶，我知道这很难……” “你不知道。” “……因为，我也经历过。” 她盯着肖凌云，问道：“难道没人告诉你，你会变成狐狸精吗？” 她的眼神并不是在质疑他的权威，更像是一种期冀——寻找一个和她拥有相同立场的人。无论那个人是谁都行。 “我知道我的父母是狐狸精。”他说道，“但他们在我炼化前就死了。我孤身一人过活，完全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我。所以，我能够理解你的困惑。” 她躺靠在枕头上，问：“我的妈妈也是狐狸精吗？” “陆青阳和我说过，她是个普通人。以前也有过狐狸精和普通人结合的例子，但大多数变婆最后都没能活下来。” “我可以不炼化吗？我可不可以阻止它？” 他摇了摇头。 “会疼吗？” “你会觉得……” “不是说我，我是问会不会伤到你？” 肖凌云匆忙咽下了惊呼声。无论是狐狸精，还是普通人，从不曾有人为他担心过。普通人都很害怕他，而他的族人则崇拜着他，但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面对颜小晶的担忧，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会的，你伤不到我。” “我会杀死你吗？” “我不可能让你动手的。” “你保证？”她坐直身子，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问道。 连肖凌云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应颜小晶的要求，许下一个自我保护的承诺。 “好吧，我向你保证。”他想去握她的手，随后又改变办法，在触碰到她之前放下了手。 “炼化什么时候会发生？” “我也没法告诉你确切时间，但应该快了。” 于是她靠回枕头，背身睡下，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我会醒来，”她安慰自己道，“也许，我还是会醒过来的。” 乍伦旺将杯里的龙舌兰一口吞下。他犯下了一个大错误。他开始不停咳嗽，整个喉咙像烧了起来，仿佛和火炬来了一次法式接吻。但咳嗽一停，他又向艾比要了一杯酒。 “我们会找到她的。”颂文他纳把手中的碧特博格牌黑啤放到吧台上，安慰乍伦旺道。因为要回去陪家人，他只点了低度的碧特博格牌黑啤。乍伦旺则相反，单身的他准备随心所欲地发泄一下自己的愤懑。 颂文他纳拿手指沿着碧特博格牌黑啤杯杯口来回绕圈，说道：“你不用责怪自己，警探。” 乍伦旺大笑着将第二杯龙舌兰倒进嘴里：“是啊，除了那个嫌疑犯，我的车还坐过许多犯人呢。”他抬手向艾比示意：“我又渴了。” “很快就喝光了哦。”艾比晃了晃手中的龙舌兰，朝乍伦旺露齿一笑，将瓶口凑到酒杯上。 颂文他纳换了个姿势，整个人压在椅背上。他对乍伦旺灌龙舌兰的速度很是担忧，却又不好开口相劝，只能别扭地活动身体。 艾比转身去服务其他客人。乍伦旺则对颂文他纳说道：“这天晚上我准备烂醉如泥了，你不用留在这儿。” 颂文他纳朝嘴里扔了几颗花生，不紧不慢地回答：“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家。” “没门。我会陪你喝到不省人事为止。到时候把你拖回家，先让你吐上一个小时，然后把你丢到床上去。走之前，我会给你煮好咖啡的。还有，阿司匹林会放在糖罐旁边。” “我可没有糖罐。” “那么它会在糖包旁边。” 乍伦旺被逗笑了：“颂文他纳，你绝对是个好老婆。” “我也这么对自己说。” 接下来，两人失去了话题。直到艾比为乍伦旺斟满了第四杯酒。 “根据我在嫌疑犯身上翻出来的那个格里斯短剑，”乍伦旺问，“你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吗？” “和我们在爆炸的汽车还有‘Cherry Bomb’的尸体旁边发现的武器完全一致。是叫冷钢牌吧，91克重，44%的不锈钢，直径大概10厘米，中间是空心的。差不多花10美元你就可以在网上向武术学院订到一大堆。还有，那上面都没有指纹。” “其他武器呢？” “局里实验室的几个小子看到那套匕首以后简直垂涎三尺，合金材料，比钻石还坚硬，况且经过完美手工打造，不过没法鉴定制造者了。枪和你用的一样，意大利伯~莱塔92F型手枪，保养得也这太好了。编号被磨掉这点就不说了，奇怪的是那些子弹，从来没人见过。中间是空心的，装满了某种液体，检验的人觉得只是有纸灰水而已。搞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做这种子弹？” “你在说笑吧。” “嗯哼。” ------------ CHAPTER 48 “也没有指纹？” “没有指纹。” “其他的呢？” “没有了。”颂文他纳吃光了碟子里的花生，挥手让艾比再送一碟过来，“这个嫌犯很狡猾，完全不留任何把柄，绝对是个专业的。要不要打个赌，我敢说他是打曼谷北边过来的，因为那口音不像是芭提雅本地人。” “你最好告诉我，在那群急诊医生和我纠缠的那段时间里，你们已经找曼谷警察局核对过身份了。” 艾比拿来了不少花生，又倒满了一杯龙舌兰。 “我们在给那把枪做弹道检查，看看有没有不寻常的痕迹，”颂文他纳继续道，“还有检查现金，看是不是赃款。明天一大早，我们就会把所有的资料都发给在曼谷的伙计们。资料可能不多。” 乍伦旺看着艾比往碟子里添花生，嘴里发牢骚道：“如果颜小晶出了什么事……”但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们会找到她的。”颂文他纳顿了一下，补充道，“如果他敢伤害她的话，就等着求老天保佑吧。” 是的，乍伦旺绝对会追杀那个家伙到天涯海角。 “佛陀保佑他吧。”他发誓道，喝干了杯中的酒。 肖凌云坐在沙发上，现出倦怠的样子，时刻等着颜小晶继续开口。他觉得整个人在不断下沉，骨头仿佛脆弱得无法再承担起身体的重量。 他继续回想着在警察局后巷里发生的一切，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消除那个警察的记忆。换句话说，警察可以通过精确的外貌描述来搜捕他。 烦死了的，他暗骂道。这场曲折的肥皂剧终于还是把他给绕了进来，甚至忘了保障自己的安全。 他太马虎了，而因为大意付出的代价总是很高昂的。 “你怎么知道我性高潮的事情？”颜小晶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他身体僵住了。仅只是听到她的口中吐出那三个字，他的身体就起了某种变化。 他急忙更换坐姿，好让裤子上的帐篷不那么明显，同时思索着如何回避问题。他不想谈及两人的情爱关系。特别是现在，颜小晶就躺在那张大床上，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她柔软、光滑而温暖的肌肤的触感。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逼问道。 “我说的是事实，对不对？” “是的，”她小声道，“我感觉很不一样，是不是因为你不是……你是……烦死了的，我就是说不出那个词来。” “也许吧。”他双手交叉，“我也不知道。” 对他来说，那一夜的感觉同样与众不同。况且，从生理角度来讲，她仍旧是个普通人。 “还有，那个警察，乍伦旺，他不是我的恋人，不是的。” 肖凌云突然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听到这话我很高兴。” “那么，下次你再见到他的时候，不要杀他。” “好。” 两人陷入长时间的安静。接着，他听见颜小晶在床上翻身。绸缎床单在她移动身体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开始浮想联翩。 他咽下一口唾沫，只觉得身体僵直，绷紧的皮肤像是覆上了一层保鲜膜。 “肖凌云？” “什么？” “昨天晚上，你本来不是要和我上床的，对不对？” 她的身子浮现在脑中，肖凌云不由得闭起眼睛：“对，我本来是没那个打算。” “那你为什么和我做了？” 我怎么可能不动心？肖凌云只敢在心中回答，紧闭双唇没有回话。如果离开了她，保护的责任就无从谈起了。 “肖凌云？” “因为，我不得不和你做。”肖凌云干巴巴地说道，舒展开双臂想要平息心中的欲望。他只觉得心脏如雷霆般冲撞着胸腔，身体的本能接到了战斗的召唤，自然而然地苏醒过来。他能够清晰地听见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声，乃至气息在鼻腔流动的声音。 “为什么呢？”她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 他应该离开，让颜小晶一个人静一下。肖凌云试着告诫自己。 “告诉我为什么。” “你让我知道了我自己有多么的冰冷。” 床上传来了身体翻覆的声音。 “我想要温暖你，”她的嗓音依旧有些沙哑，“我喜欢有你在身边的感觉。” 来自阴暗深处的欲念从小腹直冲上来，捣向他的胃。 肖凌云屏住呼吸，期待欲望能自行消失。但这种折磨人的感觉却愈演愈烈。 他妈的，这种原罪般的欲念不仅仅是索取情爱，还包含了对阳灵的渴求。 颜小晶的阳灵！ 他突然起身走到房间的最远端。毫无疑问，他必须立即离开这里，到大街上去，用战斗来发泄自己。 还有就是，他需要吸食阳灵。 “听着，我得离开了，但我希望你能乖乖待在这里。” “你别走。” “我必须走了。” “为什么？” 他张开了嘴，尖牙正在延伸变长，要求主人满足它的需求。 不单是他的尖牙在提出要求，他身体另一个部份的需求更强烈，身体此时正在胀痛不已。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被对阳灵和情爱的两份欲求左右拉扯。而这两件事都是因颜小晶而起。 “你是想逃走吧？”她轻声问道。这是个问句，也许还有一点点嘲讽的意味。 “你要当心，颜小晶。” “为什么？” “我会扑过来的。” 她却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索性跳下床走了过来，一手抱住他的腰，将手掌贴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在她走入怀中的那一刻，肖凌云猛地吸了口气。 最终，对欲望的渴望战胜了吸取阳灵的需求。 “你还要对我说不吗？”她问。 “我不想乘人之危，”他从牙缝里硬挤出几个字来，“今天晚上，你已经经历得够多了。” 颜小晶却紧紧抱住他的肩膀：“我现在很生气、很害怕、很迷惑。所以我要和你在一起，直到我能全部忘掉，变得麻木为止。如果还有什么能帮到我的话，那就是你了。”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天啊，这种话真肉麻。” 何止是肉麻，简直是肉麻到极点了，肖凌云心想。但另一方面，他非常愿意将自己的身体贡献给她。 ------------ CHAPTER 49 他用食指挑起颜小晶的下巴，希望能够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尽管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郁欲望气息已经明知道白地告诉他，她的身体有多么的饥渴。 “不要离开。”她轻声恳求。 他当然不想离开。但是，他的嗜血渴望只会让她陷入险境，他很可能会将她的阳灵全部吸干。在经历炼化之前，她必须保持强健的身体！ 她的手离开腰间，寻找到他的坚挺。 他的身体也做出了强烈回应，吸进的空气冲入肺部，响亮的喘息声打破了房间内的寂静。 “你想要我，”她说，“而我，也希望你要我。” 她开始隔着皮裤用手摩擦他身体的那处延伸，无比清晰的疼痛伴随着满足感传来，透过如同第二层皮肤一般的皮裤进入身体。 如果只是情爱的欲望，肖凌云当然能够克制。他也可以尽力去遏制另一种需求。只要努力，还是能够做到的。但是，他敢将颜小晶的性命押在自己的自控力上吗？ “不要说不，肖凌云。”颜小晶说着踮起脚，红唇压到他的嘴上。 游戏结束了。他认命地想，将她搂得更紧。 肖凌云的舌头探进了她的口中，因为那意味着她和自己一样饥渴万分。 一股铺天盖地的占有欲望传遍了肖凌云的全身。 而一个让他惊惧不已的念头也自心底浮出：想在颜小晶的身体上留下印记，将她标记成自己的所有物。他希望自己的特殊气息能遍布她的全身，好让其他男性狐狸精知道她的归属，让他们了解妄想拥有颜小晶会有怎样的后果，然后识趣地知难而退，远离她的身侧。 不过，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权力去这么做，因为颜小晶并不属于他。 突然间，他感到颜小晶的躯体在身下停止了动作，于是低下了头，关切地望着她。 “肖凌云，”她小声地问，“凌云，你怎么了？” 他挪动身子，从她体内退了出来。颜小晶双手捧起他的脸问道：“你还好吗？” 关心的语气打消了他的顾虑。 汹涌袭来的激情冲动让他的身体完全挣脱了缰绳，自己行动起来，快到肖凌云根本来不及思考和阻止。 低沉的快意哼哼在房内回响，变得越来越大，肖凌云甚至没有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呼喊。他只知道，正有一股无法控制的热潮从自己皮肤的毛孔里散发出来。到了最后，灵敏的嗅觉捕捉到了那股意味着独自享有的黑暗气息。 对于自己占有欲的无耻作为，他却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他愤怒地露出尖牙，鼓起全身肌肉，更加快速地肆虐着身下的娇躯。在头昏脑涨之下，他仿佛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抛弃了呼吸，只是疯狂索取着颜小晶献上的一切，不停讨要，却依旧不能满足，只想着索要更多。汗水湿润了两具赤裸的身体，两人就像两只发情的野兽一般，抛却一切做作的外表，只剩下狂野的欲望抒发。他用充满暴虐的动作将她身体的空虚全部填满，一直到喷涌而出的那一刻。 沉浸在延绵不绝的快感之下，肖凌云知道颜小晶也在同一时刻攀上了快感的巅峰。在这一刻，他们和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人紧紧相拥，共同经历激情的浪潮。 这是他经历过最完美的一次灵肉结合。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将这场美梦化成了梦魇。 随着最后一丝体液离开身体，天平突然失衡了，肖凌云也彻底枯竭了。身体中两种欲望的平衡随之被打破，饥饿的欲望带着一股危险又强烈的热流卷土重来，正如之前爱欲的来势汹汹一样。 他亮出锐利的尖牙，不受控制般地靠近她的脖子，耐心地搜寻着那根最靠近皮肤表面的肉血。下一刻，他的牙齿就会深深扎根在那里，刺入那一段贮藏着香甜美味的所在。对颜小晶的阳灵的渴望让肖凌云感到喉咙异常干涸，腹中阵阵的饥饿感毫不留情地刺痛着他的灵魂。 在最后的关头，他猛地回过神，动作骤停，着实被自己要做的事情吓得不轻。他急忙双手用力一推，整个人后仰着摔下床，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肖凌云？”颜小晶从床上坐起身，紧张地看着他。 “别过来！” 对她的阳灵的渴望实在太过强烈，那是一种让肖凌云无法抗拒的本能。如果她靠得太近……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只觉得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干燥无比，不由发出了痛苦的哼哼。他的身体再一次被汗水浸透，这一次是因为难受所致。 “发生了什么？是我做了什么吗？” 肖凌云感到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皮肤更是烟熏火燎一般。颜小晶身上传来的性感气味就像一条抽打着他的鞭子，考验着他的自控能力。他只能拖动身体，继续向后退去。 “颜小晶，快离开我，我就要……” 她却依旧不自知地向他走来。 肖凌云撞到了身后的沙发，退无可退。“妈的！你退回去！”他亮出尖牙，大声喝止，随后不停地喘息道，“你再靠近的话，我就要咬你了，知道吗？” 他的话让颜小晶立即停住了脚步。恐惧形成的积雨云在两人之间笼罩，有种风雨欲来的意味。但她随即摇摇头，坚决地说：“你不会伤害我的。” 她的想法天真得可怕。 肖凌云开始套上裤子，只觉得胃部传来的阵阵绞痛刺激着神经，几乎和渡过炼化那天晚上的感觉一样糟糕。他艰难地吩咐道：“你穿好衣服上楼去，让阮元寿送你回家。晚上我会派人去保护你的。”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急迫地需要过杨璐夏。 老天爷啊。他究竟是怎么了？ “我不要走。” “你必须走。我会派人保护你的。他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回到你身边。” 他的大脑和身体的欲求正以他的身体作为战场，拔剑相向，况且互不相让。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大腿因为用力而不停地颤抖着。他很清楚，如果颜小晶再不离开的话，可怕的欲望定然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 CHAPTER 49 他用食指挑起颜小晶的下巴，希望能够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尽管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郁欲望气息已经明知道白地告诉他，她的身体有多么的饥饿。 “不要离开。”她轻声恳求。 他当然不想离开。但是，他的嗜血渴望只会让她陷入险境，他很可能会将她的阳灵全部吸干。在经历炼化之前，她必须保持强健的身体！ 她的手离开腰间。 他的身体也做出了强烈回应，吸进的空气冲入肺部，响亮的喘息声打破了房间内的寂静。 游戏结束了。他认命地想，将她搂得更紧。 一股铺天盖地的占有欲望传遍了肖凌云的全身。 而一个让他惊惧不已的念头也自心底浮出：想在颜小晶的身体上留下印记，将她标记成自己的所有物。他希望自己的特殊气息能遍布她的全身，好让其他男性狐狸精知道她的归属，让他们了解妄想拥有颜小晶会有怎样的后果，然后识趣地知难而退，远离她的身侧。 不过，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权力去这么做，因为颜小晶并不属于他。 “肖凌云，”她小声地问，“肖凌云，你怎么了？” 他挪动身子，退了出来。颜小晶双手捧起他的脸问道：“你还好吗？” 关心的语气打消了他的顾虑。 对于自己占有欲的无耻作为，他却无能为力。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将这场美梦化成了梦魇。 他亮出锐利的尖牙，不受控制般地靠近她的脖子，耐心地搜寻着那根最靠近皮肤表面的血管。下一刻，他的牙齿就会深深扎根在那里，刺入那一段贮藏着香甜美味的所在。 这时候的颜小晶在他的眼中，突然变成了食物一般的存在。但又不完全是食物，因为你是不会爱上你的食物的。而且阳灵对于狐狸精来说也绝不只是食物这么简单。 如果，他们需要的只是简简单单的食物，那么他们完全可以通过别的东西来满足，甚至是素食。 而且，事实也是如此，这个世界上早就有吃素的狐狸精，而且是古代就有。到了今天，倾向于素食的狐狸精，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可能不像人类的素食主义者，那样的不占荤腥，他们偶尔还是吃一些动物的。 可是，他们绝大多数的时候进食的食物，都是素食。 这个时代的食物已经大为丰富，如此换在一百年前，就是绝大多数的国王也不能可能享用到超级市场中那么丰富的食物种类。 这种人类文明的进步和演变，不可避免的影响着狐狸精们。 对颜小晶的阳灵的渴望让肖凌云感到喉咙异常干涸，腹中阵阵的饥饿感毫不留情地刺痛着他的灵魂。 在最后的关头，他猛地回过神，动作骤停，着实被自己要做的事情吓得不轻。他急忙双手用力一推，整个人后仰着摔下床，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肖凌云？”颜小晶从床上坐起身，紧张地看着他。 “别过来！” 对她的阳灵的渴望实在太过强烈，那是一种让肖凌云无法抗拒的本能。如果她靠得太近……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只觉得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干燥无比，不由发出了痛苦的哼哼。他的身体再一次被汗水浸透，这一次是因为难受所致。 “发生了什么？是我做了什么吗？” 肖凌云感到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皮肤更是烟熏火燎一般。颜小晶身上传来的性感气味就像一条抽打着他的鞭子，考验着他的自控能力。他只能拖动身体，继续向后退去。 “颜小晶，快离开我，我就要……” 她却依旧不自知地向他走来。 肖凌云撞到了身后的沙发，退无可退。“妈的！你退回去！”他亮出尖牙，大声喝止，随后不停地喘息道，“你再靠近的话，我就要咬你了，知道吗？” 他的话让颜小晶立即停住了脚步。恐惧形成的积雨云在两人之间笼罩，有种风雨欲来的意味。但她随即摇摇头，坚决地说：“你不会伤害我的。”她的想法天真得可怕。 肖凌云开始套裤子，只觉得胃部传来的阵阵绞痛刺激着神经，几乎和渡过炼化那天晚上的感觉一样糟糕。他艰难地吩咐道：“你穿好衣服上楼去，让阮元寿送你回家。晚上我会派人去保护你的。”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急迫地需要过杨璐夏。 老天爷啊。他究竟是怎么了？ “我不要走。” “你必须走。我会派人保护你的。他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回到你身边。” 他的大脑和身体的欲求正以他的身体作为战场，拔剑相向，况且互不相让。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大腿因为用力而不停地颤抖着。他很清楚，如果颜小晶再不离开的话，可怕的欲望定然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 CHAPTER 50 “颜小晶，求你走吧，你会受伤的。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颜小晶犹豫着，最后还是穿上了衣服。 她走到门口，留恋地回头望着他。 “快走！” 于是，她离开了房间。 9点刚过一点，X先生的保时捷车驶进了麦当劳的点单通道，他对车内的两个年轻人说道：“看来你们都很喜欢那部电影，我很高兴。今天晚上我还想到了更好玩的事，不过我们最好抓紧时间了，因为你们中有一个要在11点前回家。” 听到最后那一句，欧文斯显得有些扫兴，小声嘟囔了几句。 车子在菜单屏幕前停下，三人开始点餐。欧文斯点了足有失败者两倍分量的食物，而后者提议要付掉自己的那一份饭钱。 “没关系，都算我的。”X先生说，“但是不要吃到车上。” 欧文斯坐在车里大口地吃着汉堡，失败者却没有动口，只是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面前的食物。趁着吃饭的间隙，X先生将两人带到了野战营地。 这是一个专为18岁以下青少年开设的镭射射击游戏场馆。馆内的昏暗环境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不仅能让满脸的粉刺不见踪影，还能驱散青春期爱慕中的胆怯，将慌乱的心思化为乌有。这天晚上，这座只有一层的不规则建筑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打扮成熟、脸上却写满了无趣的女孩和焦虑的男生。显然，前者才是这些男生们一心想要取悦的对象。 X先生领来了枪和标靶背心，自己留下一套，将其余的两套分给了男孩们。欧文斯迅速地进入角色，很快就穿戴整齐，准备出发，躺在手心的那把镭射枪就像是他手臂的延长部分一样。 X先生回过头去看失败者，他正笨手笨脚地将背心的带子系到肩膀上。只见他垮着嘴，用笨拙的手指应付塑料搭扣，看上去有些苦恼。欧文斯在一旁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将他当成了一道美味大餐。 “那么，我想可以来场小小的友谊赛，”三人依次通过旋转闸门，X先生转身对两人说道，“看看谁射中对方的次数更多。” 三人进了场，划为战斗区域的场地十分宽阔，足够让里面的30多个人随意在障碍物间穿梭、互相射击以及大声笑闹。 X先生的眼睛很快适应了周遭的昏暗。他凝视着其他玩家身上发出的霓虹灯光，说道：“我们分头走吧。” 当失败者还眨巴着眼睛四处张望时，欧文斯已经如同一头出笼的猛兽般冲入了黑暗。不一会儿，失败者胸前的感应器就闪烁了起来。那个可怜兮兮的家伙低头望着胸前，似乎还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击命中后，欧文斯再次遁入黑暗。 “你最好找个掩护，孩子。”X先生提醒失败者。 接下来的时间里，X先生躲在一旁，暗中观察两人的一举一动。欧文斯在障碍物间不停地出没，行动时快时慢，忽远忽近，每次都会以不同的角度现身，一次次地击中失败者。反观失败者，随着胸前感应灯的每一次亮起，他脸上的迷惘和担忧神情就更重一分。而气急败坏只是让他的四肢在移动时显得更不协调，活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到了最后，他干脆扔掉枪，靠着障碍物一屁股坐了下来。 欧文斯这时的表现非常出色，他并未对虚弱倒下的目标表现出一丁点怜悯。丝毫不顾失败者已经扔掉手中的枪，筋疲力竭地靠在墙上，他的攻击依旧在下一秒准确命中，然后又一次隐入黑暗中。 这一次，X先生不再抱着评估的目的观看两人的战斗，他选择了跟在欧文斯身后。欧文斯的动作很敏捷，迅速又自如地穿梭在障碍物之间，分两次绕到失败者的背后，等候在暗处伏击的时机。 X先生预测到欧文斯的移动方向，朝右一个闪身，拦住了他的去路。他的镭射枪抵住欧文斯的身体，扣动了扳机。 欧文斯吃惊地低下头，望着胸前的红光，这是今天他的感应器第一次亮起。 “你这天晚上做得很棒，”X先生称赞道，“到刚才为止，你一直表现得很不错。” 欧文斯的眼神发亮，他抬起手按在心脏的位置，正挡住胸前闪动的光亮。“老师。”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敬畏和崇拜，又像是在呼唤情人。 颜小晶并不准备让老管家送她回家的。这天晚上她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恐怕没法和人进行礼数周全的交谈。她来到大街上，看了看街道，准备叫辆出租车。正在看时，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让她抬起了头。 老管家走出迈巴赫轿车，躬身行礼道：“小姐，主人给我打了电话，他要我送您回家。况且我……我也很希望能送您回去。” 他郑重其事，脸上露出满怀期盼的神情，就好像颜小晶愿意接受照顾是对他的一份巨大恩惠。 但她现在更需要一些个人空间。在经历了今天的种种之后，有数不清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喋喋不休。 “谢谢你，还是……不用了。”她强作微笑，“我正准备要……” 犬奴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看上去活像一条被主人用鞭子抽过的狗。 这让颜小晶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为了不辜负老人的好意，她改口道：“啊，那好吧。” 管家绕到车前，想要为颜小晶拉开车门，她却自己打开了门，坐到副驾驶座上。面对这样的自主行为，老管家显得有些慌乱，但很快恢复了平和，微笑再次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 他发动汽车，颜小晶赶忙说：“我住在……” “哦，我知道您住在哪儿。我们一直都知道您的住址。最开始是圣安多尼医院的新生儿看护间。然后，您被那个护士带回了家。我们原本希望她能留下您，但医院强制要求她把人送回医院。接下来，您被送进了看护院，等着被人领养，但我们并不喜欢这样的安排。第一次，您被埃姆伍德大道上的英国人迈克威廉姆斯家收养，结果后来您病了，得了肺炎，又被送回了医院。” ------------ CHAPTER 51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打亮了转向灯，车子在十字路口左拐。 颜小晶屏住呼吸，认真聆听老管家的每一个字。 “接着您被送去了华人蒋方平家，但他们家的孩子太多了，于是您又去了塔奇沙鹏家，他们住在拉雷大街的错层排屋里。我们都以为他们会收留您，结果塔奇沙鹏太太却怀孕了。最后，您去到了那家孤儿院。我们很讨厌让您住在那里，因为他们管得很严，不给您足够的时间出来玩。” “你一直在说‘我们’？”颜小晶轻声地问，有些许期待，却又害怕相信。 “是的。是您的父亲和我。” 颜小晶用手背捂住嘴，凝望着犬奴侧面的身影，想要将这一刻铭记。 “他知道我？” “哦，当然了，小姐。他一直在关心您。幼儿园，小学，还有中学。”他直视颜小晶的双眼，补充道，“你上大学时还获得了奖学金，我们都为您感到骄傲。您毕业的时候我也在场，我拍了许多照片给您的父亲看。” “他知道我。”她重复着这句简单的话语，感觉自己像是在谈论别人的长辈。 坐在一旁的老管家对她善意地一笑：“我们保存着您写的每一篇报道。就连高中和大学里写的也有。自从您开始为《芭提雅快报》工作，无论晚上过得再辛苦，他也要等看过您的文章后才去休息。如果我不把当天的报纸拿给他看，他就坚持不睡觉。他一直以您为荣。” 颜小晶伸手在包里摸索纸巾。 “给您。”老管家说着递给她一小包纸巾。 颜小晶尽量优雅地擤了擤鼻涕。 “小姐，有一件事希望您能知道。对主人来说，要和您保持距离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和您亲近只会给您带来更大的危险。月讳会斗士们的家人都接受了最严密的保护，可您是被普通人抚养长大的，所以我们无法保护您。此外，他希望您不用经历炼化。” “你认识我的母亲吗？” “不太清楚。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两人开始约会没多久，她知道了您的父亲不是普通人，然后就消失了，也没有告诉他自己怀了孕。直到临产前，她才联系您的父亲。我想她是在害怕，不知道自己将会为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生命。不幸的是，在我们赶到之前，她就因为产期临近住进了一家普通人医院。不过，您应该会知道的，您的父亲很爱她，深深地爱着她。” 颜小晶的大脑如饥似渴地吮吸着一点一滴的信息，填补生命中的那一片空白。 “我的父亲和肖凌云，他们的关系很亲密？” 管家有些犹豫，但还是做出了回答：“您的父亲很爱肖凌云。我们都很爱戴肖凌云。他就是我们的主宰，也是我们的尊主。这也是您父亲找他来照顾您的原因。请您一定不要害怕，他不会伤害您的。” “我知道，他自然是不会的。” 当公寓楼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颜小晶反而希望能有更多时间和老管家待在一起。 “我们到了。”他说，“昆沙大街1199号，1楼B座。不过，我不得不说明一下，您父亲和我都不太赞同让您住在1楼的房间里。” 车已经停了下来。但她不想下车。 “下次，我能找你问更多的事情吗？”她说。 “哦，小姐，当然可以，请随便问。我有许多事情想告诉您。”老管家向右侧车门走来。没等他走到，颜小晶已经走下车并关上了车门。 她本想用握手来表达郑重的感谢。 但是最终她选择拥抱这位佝偻的老人。 颜小晶已经离开了卧室，但肖凌云体内的饥渴仿佛知道了他是把颜小晶赶走的罪魁祸首，不但不肯善罢甘休，反而开始变本加厉地冲击，差点将他击溃。 他提起裤子，艰难地挪到电话前。他先给阮元寿打了电话，然后是沈自心。在通话时，他表现得磕磕巴巴，辞不达意，不得不重复几遍来明确想要表达的意思。 和沈自心的通话刚一结束，肖凌云体内的干涸不甘示弱地再次活跃起来。他在脑海里向杨璐夏发出召唤，随即跌跌绊绊地走进浴室，匍匐到马桶上呕吐。可是他的胃里空空如也，并没有存货，只剩下干呕。 拖延得太久了，肖凌云心想道，在此之前，他已经好几次无视身体发出的警告了。紧接着，颜小晶的诱惑接踵而至，让另一种化学反应占据了主导。两相抵触下，又怎能不让他陷入现在这般疯狂的境地呢？ 杨璐夏的气味从卧室里飘散出来。 “尊主大人？”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要……” 颜小晶。他的内心代为回答道。他仿佛产生了幻觉，只看见颜小晶的身影俏生生地站在眼前，脑海中传来的也是她的声音。他伸手去抓，却一无所获。 “尊主大人？我能进来吗？”杨璐夏在另一个房间里小声询问。 肖凌云将汗水从脸上抹掉，双手在空中盲目地挥动着，摸索着走出浴室，摇摇晃晃如同喝醉了一般。 “肖凌云！”杨璐夏见状连忙朝他跑了过来。 他扑倒在床上，顺势将杨璐夏带倒。 她的身体压了上来，可他感觉到的却是颜小晶的身体。 他把脸贴近被单，那里还残留有颜小晶的味道，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要控制情绪，鼻腔里却满是颜小晶的曼妙气息。 “尊主大人，您需要吸食阳灵。”杨璐夏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像是站在下楼的楼梯口说话似的。 他转过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什么也看不见。他现在已完完全全丧失了视觉。 杨璐夏的声音突然变得强硬：“尊主大人，这儿，这是我的神门穴，现在就吸吧。” 掌心传来温润柔软的触感。他立即张开嘴，双手却不知所措，无处安置。他探出手去触碰她的肩膀，锁骨，寻找脖子的曲线。 他又想起了颜小晶。 ------------ CHAPTER 52 于是，对鲜血的饥渴彻底将另一种欲望鲸吞了。 肖凌云猛然跃起，扑在那个女人身上，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尖锐的尖牙刺穿娇嫩出水的肌肤，扎入穴位之中。他用力地吸食着，眼前不断浮现出那个属于自己的黑发美女的影像，想象她献上身体的全部，想象她温顺地躺在自己的怀抱里的样子。 杨璐夏不停地喘息着。 肖凌云势若疯狂地吸食着她的阳灵，魁伟的身躯仿佛一座有形的牢笼将她全部罩住，铁钳般的双手是如此地用力，几乎要将她生生扯成两半。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肖凌云的身体以及看到他雄壮勃勃的根部——在此之前，她从没有接触过这些。 成为肖凌云真正伍相奴的可能性终于来临，杨璐夏既感到兴奋，又感到害怕。 她微微侧过身，想要调整呼吸。肖凌云的激情虽然有些吓人，但正是她一直渴望获得的。肖凌云是一个斗士，更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她还能期冀更多吗？ 更何况，肖凌云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是需要她的。 心中的满足感取代了所有身体的不适，杨璐夏试探性地将手搭在他赤裸宽阔的肩膀上，那是一道她从不曾逾越的界线。 肖凌云的喉咙深处随即发出一声闷响，似乎是希望她能给予更多的爱抚。尝到了甜头，她的手进一步伸入他的长发当中，体验那丝丝柔软和服帖的触感。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坚毅强势的男人，居然会拥有一头柔顺的黑色波浪卷发，就像她那些绸缎裙子一般顺滑无比。 杨璐夏一直很想进入和了解肖凌云的心灵世界。以往，她从不敢轻易冒险侵入那片禁区，害怕因此遭到他的反击。但现在情况大不相同了。也许，在肖凌云结束进食之后，会继续吻她，和她会有那档子事儿。或许自己还可以留下来陪伴他。她多么希望能和他生活在一起，无论是留在陆青阳的房子里，或者住到别的任何地方去，都没有很大关系。 她闭上眼睛，开始探索他的思绪。 结果，她只看见了一个普通人女人，那个肖凌云真正想念的女人。 那是个普通人女人，有着黑色的长发，睁开双眼仰卧在那里，高耸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肖凌云正一路向下吻去。 杨璐夏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抛下所有的念头，就好像丢弃一只破碎的玻璃杯一样。在肖凌云的心中，他并非和她待在一起。他吸食的不是她的脖子，紧紧搂住的也不是她的身体，甚至连他的坚挺也不是因为她。 这一切，全部是属于那个女人的。 虽然肖凌云仍在饥渴地吸吮着她的阳灵，粗壮的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但面对爱的不公，杨璐夏只能纵声大哭。 为了祭奠她失去的期冀，她失去的爱，还有……他。 肖凌云吸食阳灵的动作无比娴熟，但此时此刻，杨璐夏只希望肖凌云能尽快完成他的使命，彻底吸干她的阳灵，好让她就此死去。 她熬了一年又一年，花费了无数个世纪，才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 肖凌云从来就不属于她，永远也不属于她。 老天爷啊，幻想破灭了，现在她什么也不剩下了。 颜小晶把手包往客厅的桌子一丢，和小七打了声招呼，径直走进浴室。她对着淋浴喷头思考了许久，最终决定先不洗澡。 尽管湿答答的身体的确急需接受热水的调理，但她更希望将皮肤上属于肖凌云的那分气味留下——那是一种让人永生难忘的独特香气，和之前闻过的味道都不尽相同，就像是无与伦比的催情香水，或者混着情色欲望的香料。 这是狐狸精特有的味道？还是他特有的味道？ 她走到洗手池边，简单清洗了双腿之间，虽然那里依旧极度敏感，还略有些痛疼，但她并不在乎。如果肖凌云想要，他可以随时对她索求。 他是个…… 脑中没有合适的字眼出现，只剩下一幅幅画面：肖凌云挺起健硕的肩膀和汗水淋漓的胸膛时；他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她时。她也顺理成章地被贴上了只属于他的名牌。 正如之前所约定的，她被自己的男人种下了印记，完完全全地被他占有，归他统御。 况且，她还想再要，现在就想要他。 想到这里，颜小晶不禁摇摇头，连续两次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已经够糟糕了，不能再继续这种缺乏保护措施的危险举动了。下一次，他们一定要事先做好安全措施。 她跨出浴盆，瞟见自己在镜中的身影，不由停下脚步。她弯腰凑近镜子，仔细观察。 看起来和今天早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却总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似的。 她张开嘴，检查每一颗牙齿，用舌尖舔了舔两颗犬齿，果真在隐隐作痛。 亲爱的神啊，她到底是谁？她是什么？ 她回想起肖凌云在最后时刻的古怪行径。两人明明搂在一起，他却突然将自己推开。半裸的身体绷到了极致，一块块隆起的肌肉像要戳破皮肤爆炸出来一样。那一口的尖牙仿佛会自我生长，比第一次看见时又长了好几分。 他那张英俊的脸因为忍受痛苦而扭曲着。 她以后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从卧室外传来清脆的敲打声，似乎有人在敲窗。她听见小七发出喵喵的叫声，对来人表示欢迎。颜小晶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向外望去，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影站在玻璃移门之外。 “肖凌云？”她不及细看，就飞快地冲到门前，推开了移门。 待看清门外的来人，她就开始后悔，真心希望自己在开门前曾仔细查看过。 站在门外的那个人并不是肖凌云，不过和他看起来很像。同样是黑色短发，有着轮廓分明的脸孔，也穿着一身贴身皮装，却有着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睛。 对方的鼻尖微微耸动，仿佛嗅到了什么，随即皱着眉头好生打量了颜小晶一番，这才收敛起脸上的表情。 “颜小晶？”他的声音深沉，但透着友好。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长长的尖牙。 她竟然没有被吓一跳。 ------------ CHAPTER 53 真可怕！她居然已经适应了身边发生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我是沈自心，肖凌云的朋友。”眼前的男人伸出手，“你可以叫我阿信。” 她和他握了握手，不确定该说些什么。 “我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就在外面。” 这个人……不对……这个狐狸精……烦死了的，随便他是啥人……转身向门外的野餐桌走去。 “等等，”颜小晶说，“你为什么不……请进来吧。” 他一耸肩：“好吧。” 自他跨进门的那一刻起，小七就开始高声欢叫，一边用爪子在这个男人的皮靴上抓来挠去。狐狸精也低下了头，和小七像是老朋友般打起了招呼。 在他直起身子时，敞开的皮夹克里露出和肖凌云相同款式的匕首。也许他的衣袋里也放着投掷武器，就像乍伦旺从肖凌云身上搜缴出来的那种，颜小晶心想着。 “你想要喝点什么吗？”她刚一说完，就意识到有些不妥，不由缩了缩脖子，心想着：别说阳灵，不要告诉我说你要喝血。 沈自心咧嘴一笑，仿佛猜到了她的念头：“你有碧特博格牌黑啤吗？” 碧特博格牌黑啤？他要喝碧特博格牌黑啤？ “哦，有的，实际上，我想有的。”她跑进厨房，拿来两瓶碧特博格牌黑啤。她现在也需要来上一杯。 不管怎样，她现在正在招待一个狐狸精，而她的父亲也是狐狸精。 她的恋人同样是狐狸精。 她大口大口灌着碧特博格牌黑啤。 望着她喝酒的样子，沈自心轻笑着问：“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对不对？” “你绝对想象不到的。”她回答说，一边抬手擦嘴。 “唔，我大概能猜到点。”狐狸精在扶手椅上坐下，魁梧的身材溢了出来，椅背顿时显得矮了一截，“很高兴终于见到你了。你的父亲跟我讲过许多关于你的事。” “他说了很多？” “他非常非常地为你感到骄傲。但是你应该知道——他之所以离开你，并不是因为他不爱你，而是为了保护你。” “阮元寿也这么说，还有肖凌云。” “和他在一起，你感觉怎么样？” “你是说和肖凌云？” “是的。” 颜小晶只觉得脸在发烫，赶紧走进厨房，不想让沈自心看见自己的奇怪反应。她从冰箱上拿下一盒曲奇饼，倒在盘子里。 “他……他……我该怎么说呢？”她绞尽脑汁，想要寻找一个恰当的回答。 “实际上，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端起盘子走回房间：“要来点吗？” “葡萄干夹心燕麦饼干，”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走了3块，“我的最爱。” “你知道吗，我以为狐狸精只喝血吃肉呢。” “不会啊。阳灵里有必需的东西，但平时我们同样需要食物。” “那素食呢？” “照吃不误。”他靠在椅子上，嘴里开心地嚼着，“配点橄榄油烤过的大蒜，是我喜欢的口味。” 天哪。这个男人真好相处，颜小晶心想。 不对，并不全是那样。他那敏锐的目光一直扫视着窗户和玻璃移门，监视屋外的动静。颜小晶可以肯定，一旦发现威胁，他会在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到时候，就不是检查门锁窗锁那么简单了，恐怕他会发动真正的攻击。 沈自心又丢了一块曲奇到嘴里。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表现得很放松，漫不经心地搭着话。 “你不像肖凌云。”她突然脱口而出。 “没人和肖凌云一样。” “是的。”她咬了一口手中的曲奇，在床边坐下。 “他有着天生的力量，”沈自心灌了一口碧特博格牌黑啤，继续道，“况且他绝对是死神的化身。不过呢，一旦他做出了决定，没人会比他更适合照顾你了。现在，我想他已经选择了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讷讷地问道。肖凌云究竟告诉了他什么？ 沈自心清了清嗓子，脸色微红：“他对你下了印记。” 她皱起眉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我可以闻到，”沈自心解释说，“警告的气味布满了你全身。” “警告？” “像在发出警告，说你是他的伍相奴。” “他的什么？” “他的配偶。你皮肤上的那股味道，是在向其他男性狐狸精发出强大的威慑信号。” 那么，她猜对了。他们俩不只是做了那回事，背后还有更深远的意义。 我是不是太开心了点，我不该为这样的事而高兴吧。颜小晶心想。 “你不介意的，对不对？”沈自心问，“当他的配偶。” 她暂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方面，她的确想成为肖凌云的女人，但另一方面，她觉得做原来的自己，一个只属于她的自己，会更安全些。 “你也有吗？”她问，“一个配偶。” 这个狐狸精的脸上焕发出诚挚的爱意，生动无比：“她叫叶璐夏。早在炼化之前，我们就对彼此发过誓，要永远在一起。我们的相爱算是有些幸运成分吧。说真的，若不是在大街上遇见，我又怎么会对她一见钟情呢。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你说对不对？” “命运总有几次成功的吧。”她小声嘟囔。 “是啊。有些男性狐狸精会拥有好几个伍相奴，不过我个人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会再和其他女人相处。这也是肖凌云派我来的原因吧。” 她挑起眉毛，诧异地问道：“你说什么？” “其他的兄弟，他们会有固定吸食阳灵的女性，但不会和她们发生情感纠葛。所以，无法约束他们……”沈自心猛然惊觉，咬下一口曲奇，有些尴尬地说，“好吧，考虑到你……” “我怎么了？”颜小晶感到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她现在迫切地希望得到他人的意见和建议，就算是来自陌生人的意见也好。 “太漂亮了。所以肖凌云不愿把你交给其他兄弟来照顾，万一他们突然心血来潮，对你下手的话，到时就要出大乱子了。”沈自心耸了耸肩，“至少，兄弟里有那么一两个公认的危险人物，你肯定不会希望让女人们和他们单独待在一起，至少不会留下心爱的女人和他们一起。” ------------ CHAPTER 54 沈自心的话让颜小晶有些摇摆不定，不确信自己是否会希望和余下的狐狸精们见面。 等等，她想起了一件事。 “肖凌云已经有伍相奴了吗？”她问道。 沈自心一口气喝完碧特博格牌黑啤：“我想你最好自己去问他。” 很显然，答案不是否定的。 失望造成的不适感受在颜小晶的心中郁结，她再次走进厨房。烦死了的。肖凌云的事情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情绪。只不过做了两次那件事，她的脑袋就已经化成糨糊了。 这下子我真是伤心了。她酸酸地想着，又打开了一罐碧特博格牌黑啤。如果两人之间的爱情退潮，也许她会被伤得很深。 再加上变成狐狸精的烦心事。 噢，老天爷啊。她在心中哀叹。 “再来点饼干吗？”她朝卧室里的沈自心喊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 “碧特博格牌黑啤呢？” “不用了，我够了。” 她走出厨房，将一整袋曲奇摆到茶几上。房间里陷入了怪异的沉默，两人默不作声地瓜分着袋中的曲奇，直到连袋底的碎饼干渣都被吃得一干二净。 “你这儿还有别的东西可吃吗？”沈自心问。 颜小晶同样也感到了饥饿，她站起身说：“我去看看也许还能掏出点什么来。” “你这里接了有线？”他朝电视机虚点了一下头。 她将遥控器丢给了他：“当然有。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晚上FOX电视台会连继续播《越狱》，这个剧现在真是太火爆了。” “赞。”这个狐狸精说道，舒适地伸开双腿，“这个剧我知道，确实不错，让人完全停不下来。” 颜小晶微笑着答道：“我也是。” 乍伦旺醒了过来，脑袋刺痛得要命，就像是有人往里面塞了一根排水沟上的铁钉。 他昏昏沉沉地睁开眼。 不对，是电话铃声在响。 他抓过电话，将听筒贴到耳边：“喂？” “早上好，太阳出来啦。”颂文他纳的破嗓子又把刺痛感带了回来。 “几点了？”他不耐烦地问。 “11点了。我猜你会很想听到这个消息的。颜小晶打电话找过你了，她听上去好像没什么大碍。” 乍伦旺松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了下来。“那家伙呢？” “她没有提起，不过她倒是说今天想找个时间和你谈谈。我已经让人取消了对她的通缉，因为电话是从她自己家里打过来的。” 乍伦旺坐起身，立时感到头晕目眩，趴回了床上。 “我感觉不太好。”他小声说。 “我早料到了，所以我才跟她说，你要到下午才有空。你要知道，我今天早上7点才离开你家。” 哦，老天爷啊。乍伦旺在心里感叹道。 他现在依旧像摊烂泥一样躺在床上，宿醉未消。他尝试再次坐起身，只觉得房间一阵天旋地转，勉强才保持不歪倒下去。更别提去干其他事了。 “我现在就过去。” “要是我就不会急着过来。警监现在恨不得一枪崩了你呢。内务调查科的人来过了，他们是来调查你和欧文斯的事情的。” “欧文斯的事？为什么？” “拜托，我的警探先生。” 乍伦旺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原因。 “听我的吧，你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跑到警监面前去自找苦吃。”颂文他纳的意见非常实际，况且稳妥，“先醒醒酒，让脑子清醒点。晚点再过来，我会替你打掩护的。” “我爱死你了，你要是个女人，我一定娶你。” “那等到我们结婚周年纪念日的时候，你记得给我买爱马仕的包包，还有一对漂亮的卡地亚耳环。” “没问题。” 他连续挂了两次，才将电话挂上，随后闭上了眼睛。继续小睡一会儿，他就能有个人样了。 颜小晶刚刚结束手头这份身份盗用报道的最后一条修改，数不胜数的红色修订符号让整篇文章看起来血淋淋的。她隐约预见到一种堪忧的趋势，素攀手下的那群老不修们变得越来越懒惰、越来越依赖自己了。除开单纯的背景信息错误，他们现在的稿子里还充斥着大量的语法和结构错误，就好像这群家伙不是一群专业的记者，而是天天逃了的中学生一样。 她并不介意在统稿的时候做逐行校对，但撰写报道的人至少应该完成他分内的校对工作吧。 她将改好的报道丢进发件箱，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再次打开了那个文档——今天她已经将它打开关闭无数次了。 好吧，她还想知道些什么呢？她重新浏览了一遍已经列出的问题。 我能在白天出门吗？我多长时间需要吸食一次阳灵？我能活多久？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你们在和谁进行战斗？ 然后还有，你是否已经有…… 那个词怎么念来着？伍相奴？配偶？ 她键入了“妻子”作为代替。 老天爷啊，她有些害怕听到肖凌云可能做出的回答。就算他否认又能如何，他又能从谁那里吸食到阳灵呢？ 还有，如果让肖凌云从她身上寻求到那份饥渴的解脱，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她的本能告诉自己，这种感觉会同肖凌云那点事儿一样近乎野蛮，一直持续到两人筋疲力尽为止，或许还会让她变得伤痕累累、虚弱不堪。 也可能还伴随着无上的快乐吧。 “还在努力工作啊，侬兰？”素攀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赶紧切回电子邮件的窗口：“一直很忙。” “你知道吗，我最近听说了一个关于你的传闻。” “真的吗？” “没错，听说你和那个管凶杀案的警探乍伦旺出去约会了，况且是两次。” “然后呢？” 素攀习惯性地俯下身想偷窥。可惜颜小晶今天穿着一件宽松的高领衬衫，他什么都看不到，只得悻悻然地直起身。 “干得不错。你可以给他施点小魔法，看看能不能从他那儿搞到点消息。我们可以来个关于警察野蛮执法的封面报道，也让他上上头版头条。跟紧点，小晶。表现好的话，也许我会破例给你提升呢。” ------------ CHAPTER 55 说完这番话，素攀似乎对自己恩威并施的做派很是满意，便晃晃悠悠地走开了。 无耻的混蛋！颜小晶在心里暗骂道。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语气很是不善。 对方愣了一下：“小姐？您还好吗？” 是老管家的声音。 “对不起……哦，我是说，我这太好了。”颜小晶有些懊恼地拿手捂住额头。在见识过像肖凌云和沈自心那样的硬汉后，素攀傲慢自大的做派只会显得滑稽可笑。 “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 “没有，没有，我真的这太好了。”她笑了起来，“我之前又不是没遇到过。” “好吧，我也许不该打电话来的。”阮元寿的声音突然变得细若蚊蝇，“但我不想让您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主人吩咐我这天晚上为您和他准备一份特别的晚宴，你们两个人单独的晚宴。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去接您买套礼服……” “礼服？” 和肖凌云的一次约会？ 颜小晶觉得这是个十分诱人的办法，但随即提醒自己，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浪漫。因为她并不清楚约会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同样的，她不知道肖凌云还在和哪个女人上床。不过，肯定有这么一个女人。 “女主人，我知道我这样做有些冒昧。主人肯定会亲自打电话给您……” 就在这时，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我只是希望您为今天的晚宴做好准备。”管家还在解释着。 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正是肖凌云那晚让她记下的，颜小晶眉开眼笑，活像个花痴。 “我当然愿意，我很愿意去买件礼服的。”她说道。 “好的，我们去皇权免税商场吧。那边有马萨乔兄弟的店铺，主人在那儿预订了一套礼服。我相信他也想给您留下一个最好的印象。” 颜小晶挂掉了电话。 但那个傻乎乎的笑容却像被胶水粘住一样持续留在脸上。 肖凌云躺在床上，他刚在颜小晶的电话留言信箱里留下一条信息。他翻过身去够柜子上的盲人表。现在已经是下午3点了，他睡了近6个钟头，比平时要长不少。不过这是身体在吸食阳灵后的正常表现。 老天爷啊，他希望颜小晶现在就待在自己身边。 沈自心在凌晨打电话来报告，结果他和颜小晶两个人都没睡觉，而是看了一整晚的《越狱》。不过从沈自心说话的声音听来，他也快要爱上颜小晶了。 肖凌云在表示理解的同时却又禁不住妒火中烧。 不过没什么可以抱怨的，至少安排沈自心去保护颜小晶是正确的选择。换成素攀，恐怕早就朝颜小晶扑上去了。到时候，肖凌云就不得不弄断这个家伙身体上的某个器官，比如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更可能两者皆是。 瓦拉里洛虽然没有“约翰.韦恩”那样的出众外貌，却也跟许多流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至于发誓为爱人坚守忠贞的阿全，肖凌云找不到任何理由让他重历那条诱惑的道路。 巴裕斯特？肖凌云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他那张疤痕交错的丑脸就足以把颜小晶吓得灵魂出窍了。烦死了的，就连肖凌云都看得出来，巴裕最喜欢看到女人脸上显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那会让他兴奋不已。况且他总是乐此不疲，就好似寻常男人会对着“维多利亚的秘密”内衣秀流口水一般。 不行，如果以后还有需要，他仍旧会派沈自心到颜小晶家去站岗。 肖凌云坐起身，舒展筋骨。完成进食后，他拥有如碳素般坚硬的骨头，比钢缆更加结实的肌肉，身体强健更胜以往。重新获得了对身体的掌控，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些激烈运动来锻炼自己。另一方面，身下的丝绸床单在赤裸的皮肤上擦过，让他对颜小晶的渴望重新萌芽。 接着，他回忆起昨晚发生在杨璐夏身上的事，感到非常苦恼，也很后悔。 回想昨晚的种种经历，从杨璐夏的脖颈处抬起头的那一刻，肖凌云意识到自己差点害死了她。不仅仅是因为吸食了过多的阳灵，更因为…… 当时，杨璐夏的身体在痛苦地颤抖着，她伸手将他推开，挣扎着爬下了床。 “杨璐夏……” “尊主大人，您自由了，我愿意让您从我们的誓约中解脱出来。”杨璐夏说道。 他诅咒着，为自己对她所做的一切感到万分愧疚。 “我不知道您的愤怒从何而来，”她虚弱地说，“这不是您一直想要的结果吗？我现在将自由还给您。” “我从来没想要……” “我，”她接过话头，低声道，“我知道的。” “杨璐夏……” “请您千万别说出口。即便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也不希望从您的口中听到那些真相。我知道的，被束缚在我身边让您一直觉得很羞耻。” “你他妈的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让您感到不悦了？” “什么？” “您以为我没有注意到？您迫不及待地想要躲开我。每次我完成进食，您就会立刻跳起来，好像之前在强迫自己忍受我的存在。”她开始啜泣，“我每一次来见您之前，都会尽可能地清洁自己。我会花好几个小时泡在浴缸里，清洗自己的身体。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找不到您眼中的那些污垢啊。” “杨璐夏，别说了。你不用再说了，这不是你的问题。” “是的，我知道的。我看见了，在你脑海里的那个女人。” “对不起。”他说道，“你从来不曾让我讨厌过。你很美……” “不要说对不起，现在不要。”杨璐夏的语气变得坚决，“如果要道歉的话，那也只能怪我花了这么久才看清楚早就摆到眼前的真相。” “我还是会保护你的。”他发誓道。 “不，你不用保护我，我不再是您关心的人了，或者应该说，我从来就不是那个人。” 说完这番话，杨璐夏就迴神转玄术离开了，海洋的清新气味却在房内逗留，许久方才消散。 ------------ CHAPTER 56 肖凌云揉了揉眼睛，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一些补偿，但又不确定自己该如何收场，特别是让杨璐夏经历了那糟糕的一夜之后。 还有就是，他同样不希望杨璐夏在错误的揣测中越走越远，错以为自己对他来说完全不值一提，或者误认为他觉得她的躯体不够洁净。 肖凌云从没有爱过杨璐夏，这的确是事实，但他同样不想伤害她，这也是他经常要求杨璐夏远离自己的真正原因。 如果她先选择离开，如果她清楚地表示说她不想要他，那么至少她还能抬头挺胸地回到之前所生活的那个势利贵族圈子里。到了她那个阶级，被配偶抛弃的伍相奴只会被人视作一件破损的商品。这并非肖凌云希望看到的结果。 这一次，杨璐夏的主动离去多少能让她避免一些不体面的流言蜚语。他有种预感，就算流传出去，也没有人会为此感到吃惊的。 最可笑的是，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杨璐夏分开。也许是因为两人一同度过了无数个世纪，他总以为两人永远不会分离。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不过他绝没有想到，他们的分手竟会是因为他同另一个女人在某种程度上缔结了神圣的誓约。 他为颜小晶许下了誓言。 自从昨晚在她身上种下印记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假装对她毫无感情了。 肖凌云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充分了解男性狐狸精的习性和心理活动，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大麻烦中。真真该死，应该是他们两个人都有麻烦了。 一个被感情束缚的男人是极度危险的，尤其是在他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女人时。此外，他还不得不将照顾她的权利交到别人手中。 肖凌云试图将这些糟糕的后果逼出脑海。他想要吃些东西，于是给楼上打了个电话，但没人接听。阮元寿大概到店里买食物去了。 阮元寿做得这太好了。肖凌云要求各位兄弟这天晚上过来一起吃顿大餐。是时候聚在一起仔细分析一下获得的信息了。 为陆青阳复仇的怒火已经被点燃。 他和颜小晶的关系越加亲密，心中的怒火就燃烧得更加旺盛。 乍伦旺大大咧咧地走出警监办公室。没有了手枪，枪套轻了不少，失去警~徽的皮夹也瘪了下去。 有种被突然剥得精光的感觉。 “发生什么事了？”颂文他纳迎上来问道。 “我休假了。” “休假，这他妈什么意思？” 乍伦旺头也不回地朝大厅走去，边走边说道：“曼谷警察局那边有嫌犯的消息了吗？” 颂文他纳抓住乍伦旺的手臂，将他拉进一间审讯室：“发生什么事了？” “我被停职了，还是不发薪水的那种。现在要等内部调查的结果，说穿了大家都知道，最后我肯定是不恰当使用武力嘛。” 颂文他纳揪住头发，愁眉不展：“我警告过你的，离那些嫌犯远点嘛，老兄。” “我还觉得揍那个欧文斯揍得不够重呢。这些白人垃圾把泰国当成什么？他们的公共厕所吗？”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 “真有趣呢，警监也是这么说的。口气和你几乎一模一样，‘这不是问题的重点’。” 乍伦旺走到双向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老天爷啊，他变老了，或者是因为厌倦了这个他唯一干过，却从未感兴趣过的工作。 暴力执法，去他妈的。他想当个守护无辜弱小人群的执法者，而不是一个自傲自满、只会蛮干的莽汉。问题在于，法律中有太多条款是在纵容和帮助那些罪犯。而案件里的受害者们却远没有那么幸运，他们的人生在暴力的摧残下支离破碎。 “我再也不属于这里了。”他低声说道。 “什么？” 这世界里已经没有他这种人的容身之处了，乍伦旺无奈地想道。 他转过身，再次重复之前的问题：“那么，曼谷警察局那里发现了什么吗？” 颂文他纳直直盯着他，问道：“因为使用暴力被停职？啊？” “至少这是他们明面上的说法。” 颂文他纳双手叉腰，望着脚尖。他微微摇着头，像是在对自己的鞋子表示不满，但还是回答说：“啥都没有，就好像他是凭空生出来的。” 乍伦旺口中骂骂咧咧：“那些星形的玩意儿呢。我知道网上有得卖，但那些都是在城里买的吧，对不对？” “是的。从武术学院里买来的。” “城里有好几家呢。” 颂文他纳慢慢点了点头。 乍伦旺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向颂文他纳告别道：“到时候再见吧。” “你先别走……我们派人都去问过了。所有的学校都说，他们不记得见过和嫌疑犯外貌特征吻合的人来买过这类武器。” “多谢提供信息。”乍伦旺继续向大门走去。 “警探，嘿，乍伦旺。”颂文他纳再一次抓住乍伦旺的小臂，“烦死了的，您就不能消停几分钟吗？” 乍伦旺回头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准备警告我，让我不要插手警方的调查？还是省省吧，别多费唇舌了。” “老天爷啊，乍伦旺，我又不是你的敌人。”颂文他纳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我和其他弟兄都站在你这边。我们都知道，你做的全是应该做的事，从没出过错，所有被你揍过的人都是罪有应得的。但也许你只是运气好呢，你知道吗？万一被你打伤的人没有……” “不用对我说教，我没兴趣听。”乍伦旺的手伸向门把手。 颂文他纳加大了手劲：“你都被放大假了啊，乍伦旺，他们已经支开你了，再这样半路插进去又是何苦呢，就算这样简妮也不会活过来啊。” 仿佛胸口上挨了一拳，乍伦旺陡然屏住呼吸，随后失望地说：“现在连你也来揭我的伤疤么？” 颂文他纳尴尬地松开手，似乎放弃了继续劝说：“对不起。但是你应该知道，继续逃避只会让你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这么做对你的妹妹毫无帮助，也永远都不会有帮助。” ------------ CHAPTER 57 乍伦旺缓缓摇摇头：“你烦死了，我当然知道。” “你确定？” 是的，乍伦旺当然分得清楚。 其实他很喜欢狂揍欧文斯的感觉，但这是为了报复这个坏蛋对颜小晶的侵犯，和能不能换回他妹妹的生命毫无关系。简妮死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经离他远去。 不过，颂文他纳的悲伤眼神让乍伦旺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某种不治之症的晚期。 “都会好起来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安慰话语竟会从自己的口中说出。 “还是……不要把运气都押在上面吧，警探。” 乍伦旺打开门，回答道：“那可是我唯一懂得的事情，颂文他纳。” X先生靠在办公椅靠背上，回想前天晚上的事情。尽管汽车炸~弹和流莺尸体的案件已经在芭提雅城里吵得沸沸扬扬，但他还是准备再尝试一次。在玛格南酒附近引诱狐狸精上钩本就是件冒险的事，躲避警察的逮捕则让任务的挑战性进一步提高。 但话说回来，你总不能指望在淡水里捕猎鲨鱼吧，所以他必须到狐狸精出没的地方去蹲点。 仿佛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预感在驱使着他。 X先生正在复习各类虐囚技巧。今早来学院之前，他去了趟隐没在农庄后面的工作室。那里整齐地码放着各种散发出骇人光泽的刑具，牙医的钻子、不同尺寸的刀具、圆头锤、凿子以及一把往复式电锯。 还有一把挂勺，专门用来对付眼睛。 当然，虐待的要点在于寻找到痛苦和死亡之间的那条分界线，能让人每时每刻都痛不欲生，直到死神前来，最后为你关掉那个开关。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他说道。 学院的接待员走了进来。她是个练健美的肌肉女，手臂和男人一样粗壮，况且毫无胸部可言。出于对男性体魄的妒羡，她还接受了类固醇的注射，不断练习举重造就了猩猩一般的身材。 撇过她的身材不谈，这样的女人居然坚持化妆、做头发，还喜欢将自己套进不合身的紧身T恤和裤子里，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个造型失败的舞会变装皇后。每次看到她那互相矛盾的性征，X先生总是震惊不已。 她让X先生觉得无比恶心。 做人应该有点自知之明，他心想，你却没有。 “有个男人想要见你。”肌肉女的声音也比寻常女性要低上一个半八度，“乍伦旺，我想是这么个名字，行动举止像个条~子，但没有给我看警~徽。” “跟他说，我这就出去。”你这个怪胎，他背地里加上一句。 门在她——或者他？随便了——身后合上。X先生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像他这样一个失去灵魂、以追杀狐狸精为乐的猎杀怪物的怪物，居然好意思喊别人是怪胎？ 好吧，至少他生活得很有目标，拥有一个远大的计划。 而她今天晚上肯定又是5点一到就跑去斯勃特健身房锻炼身体了。 6点还没到，乍伦旺那辆没有标志的警车就停在了颜小晶的公寓楼前。也许最后他得把这辆车还给警察局，但不是现在，停职又不是被炒掉。就算是警监现在过来，也得低声下气求他把这辆烦死了的车还回去。 他去了城里的两家武术学院，分别和他们的指导聊了几句。其中一个家伙是个惹人厌的疯子，不断为自己辩护，甚至想要说服乍伦旺把他当做一个泰国本地人。实际上，他和欧文斯一样是个白种人。 另一个家伙则不算太古怪，长得有点像20世纪70年代的送奶工，浅色的棕发上涂满了闪光发亮的发油，脸上带着让人窝火的灿烂笑容，活像是从半个世纪前的香烟广告里蹦出来似的。这个家伙点头哈腰，一副很合作的态度，背后却隐藏着什么。这位先生开口说话的那一刻，乍伦旺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起了生理反映了。 还有就是，这家伙身上的味道很娘娘腔。 乍伦旺几步跨上公寓前的台阶，按响了颜小晶家的门铃。在此之前，他分别给她的办公室和家里留了言，说会去公寓看她。他刚准备再一次按门铃，就隔着玻璃门看见颜小晶款款走入大堂。 这身影可真够叫人心烦意乱的。 看到颜小晶的身影，他的头疼又开始发作：那条黑色的紧身长裙将她衬托得如此完美。V形低领开到胸前，露出部分美肌；在盈盈一握的细腰之下，同样纤瘦的翘臀显得愈发美丽；健美的大腿在迈步时从裙摆开衩处隐约闪现，脚上的高跟鞋让她的脚踝显得可爱而易碎。 她似乎正忙着在手包里翻找些什么。当她抬头看见乍伦旺时，颇有些吃惊。 这一次，她把头发盘了起来，但乍伦旺已经开始走神，幻想着她放下头发时的模样。 她打开大门，打招呼道：“乍伦旺。” “嗨。”他只觉得说话时舌头好像打了结，像小孩子说话一样磕磕巴巴的。 “我收到你的留言了。”她小声地说。 他退了几步，好让颜小晶从门里走出来，紧接着问：“有时间和我谈谈吗？” 尽管他已经料到了回答。 “呃，现在没有。” “你要去哪儿？” “我有个约会。” “和谁？” 颜小晶迎上了他审视的目光，显得镇定自若。他立刻知道，接下来她所说的一定是谎话。 “没谁，普通朋友。” 是啊，普通朋友。 “昨天晚上那个家伙后来怎么样了？颜小晶，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 “你在撒谎！” 颜小晶一眨不眨地推开他：“你让一让……” 他抓起她的手臂,吼道:“别去找他！” 低沉的汽车引擎声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一辆巨大的黑色迈巴赫出现在两人眼前，涂成漆黑的车窗正是典型的大毒枭做派。 “别做傻事！颜小晶。”乍伦旺捏紧颜小晶的手臂，急切地想让她回心转意，“别这样。你这是在袒护嫌疑犯，帮助他逃走。” “放开我，乍伦旺。” “他很危险的。” “难道你就不危险了吗？” ------------ CHAPTER 58 他闻言只能放开手。 “明天。”颜小晶后退着说道，“明天再谈吧。下班后你来我家。” 乍伦旺简直要发狂了，他直接用身体拦住她的去路：“颜小晶，我不能让你……” “你是要逮捕我吗？” 可他现在不是警察了，拿颜小晶毫无办法。就算要抓，也要等到他重回警队才行。 “不，我不会抓你的。” “谢谢。” “我可不是在帮你的忙，”他感到口中一阵苦涩，眼睁睁地看着她绕过自己，向奔驰走去，“颜小晶，我求你了。” 颜小晶闻言停住了脚步：“事情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我他妈的只清清楚楚地看见你在维护一个杀人犯，你这样的做法很可能会害自己被送进监狱的。你究竟知不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样的人？我看过他的脸，况且靠得很近，他的手就像这样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把我的生命一点点榨干。那种男人的身体里流的就是杀人犯的血，那就是他的本性。你怎么能去找他呢？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可以让他在大街上逍遥法外呢！” “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的这句解释更像是个疑问句。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精瘦老头走了下来。 “女主人，有什么问题吗？”老人热切地向颜小晶询问，同时给了乍伦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没事，阮元寿。没有问题的。”她微笑着回答，但说得并不坚决，“明天再说吧，乍伦旺。” “如果你还能活到明天的话。” 她的脸刷的一下子变得苍白，快步跑下台阶，钻进车里。 乍伦旺呆立了半晌，随即跳进车里，跟上了奔驰车。 杨絮影听见脚步声朝餐厅走来，从餐盘前抬起头，眉头紧蹙——他原本希望能不被打扰地吃完他的午餐。 不过，来人并不是只会告诉他有病人需要医治的犬奴。 “璐夏！杨璐夏”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杨璐夏对着他勉强装出一个微笑：“我想了想，还是下楼吧。一直待在自己房里，有些待腻了。” “我很高兴能有你的陪伴。” 她走到餐桌前，杨絮影忙为她拉开椅子。虽然他几乎放弃了和妹妹一同进餐的奢望，但依然坚持要为杨璐夏准备位子和餐具。现在来看，这个明智之举让他非常满意。 况且杨璐夏这天晚上似乎并不仅是下楼吃饭那么简单。她穿着一条精致的真丝长裙，外面披着一件竖领外套。披落在肩膀上的头发在烛光映照下闪耀着金色光泽。这身打扮让她看来漂亮至极，也让杨絮影不禁怒火中烧——肖凌云竟然对杨璐夏奉献上的一切毫不领情，这简直是对他家族彻底的侮辱。对肖凌云来说，他这位面容姣好、血统高贵的妹妹有哪里不够好了？ 为什么只将她作为进食的容器！ “你的研究进行得怎样了？”她开口问道。一个犬奴为她斟上了红酒，另一个则将一盘食物摆放在她面前。她说：“谢谢你们，菲利浦，平采娜，这些菜看起来非常可口。” 她优雅地拿起餐叉，从盘里戳起一块牛肉放入口中。 感谢老天啊。杨絮影心想，她看起来正常多了。 “我的研究？这太好了，实际上是好得很。我上次不是提到过，我已经取得了一定的突破，也许直接吸血的进食方式很快就会成为历史。”他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勃艮第红酒配牛肉本应是完美的配对，可他却品不出任何美味之处，盘中的其它食物也都泛着一股酸味：“今天下午我给自己输了些存血，现在感觉挺好的。” 事实上他夸大其词了。虽然不觉得难受，但他总感到有些不对劲，因为吸食完阳灵后的那股充满力量的热流，并不曾涌现。血中含有阳灵，但血并不单纯的就是阳灵。 这就像水和无糖可乐一样，水几乎是零热量的，无糖可乐也是零热量的。他们喝下去，却不能说是一个东西。 “哦，杨絮影，”她柔声说道，“你还想念着许梓怡，是吗？” “心痛万分，况且我还是无法接受……吸食别人的阳灵。” 不必担心，因为他很快就将摆脱这传统的进食方式。从现在起，他的研究已经进入了临床试验阶段。他准备在胳膊上插根消过毒的针头，然后在身旁挂个输血袋，保证不间断地输血。 “我也感到很难过。”杨璐夏说道。 杨絮影向她摊出手掌：“谢谢你。” 杨璐夏的手覆在他的手上：“我很对不起，之前我有点……我的心都扑在别的地方。不过现在好了。” “是的，”他接口道。肖凌云就是个只知道从血管里吸血的野蛮人，至少以后杨璐夏不用再受这种屈辱了，“你也可以尝试下输血，我会让你也得到自由的。” 她从他的掌心里抽回手，拿起了酒杯，举杯时却不慎将红酒洒在了外套上。 “哦，好麻烦。”她小声嘀咕着，用手擦掉溅到丝绸裙子上的酒液，“我总是笨手笨脚的，对不对？” 她把脱掉的外套搭在一旁的空椅子上。 “杨絮影你知道吗？我很想试试输血呢。对我来说，吸食阳灵再也没有快乐可言了。” 听到杨璐夏的话，如释重负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杨絮影仿佛重又看到了希望。这突然到来的幸福感让他感到陌生，好像这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的念头已然变成一个全然陌生的概念。或许是因为他许久不曾感受过幸福的缘故吧。 “真的？”他讷讷地问。 她点了点头，将秀发撩到肩后，再次提起叉子：“是，真的。” 杨絮影随后看见了她手腕上的伤痕，在肖凌云吸食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红肿，还有如同被烧红的钢针刺过一样的一整排可怕的伤口。她的锁骨也被重重抓过，落下明显的淤青。 无穷的恐惧在瞬间凝结，打散了他的食欲，蒙蔽了他的双眼。 “他怎么能这样粗暴地对待你？”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 CHAPTER 59 杨璐夏的手伸向脖子，试图用头发来掩盖伤痕：“没什么的。真的，没有……没什么。” 杨絮影的目光一动不动，仿佛被她藏起来的伤口依旧清晰可见。 “杨絮影，求你别看了，我们吃饭吧。”她拿起叉子，像是在向他证明自己并没有事，“来吧，一起吃饭吧。” “我怎么吃得下？”他丢下手中的银质刀叉。 “因为一切都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我解除了和肖凌云的誓约，我不再是他的伍相奴了。我也不会再去见他了。” 他愣愣地盯着她：“为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找到了他想要的女人。” 愤怒几乎将杨絮影的思维凝固了，他沉脸问：“那个比你更讨他喜欢的女人是谁？” “你不认识她。” “我认识所有我们这个阶级的女人。是谁？”他不依不饶地追问。 “她不是我们这个阶级的。” “那么她是太史圣女的选民了？”在狐狸精的社会等级中，唯有她们的地位高于贵族女性。 “也不是。我是从他的脑海里看到的，我想她是个普通人吧，或者至少是半个普通人。” 杨絮影僵坐在椅子上，陷入石化。普通人？一个普通人？ 杨璐夏就这样被遗忘了，就因为区区一个……普通人？ “联系过太史圣女了吗？”他急急追问道。 “那是他的事情，不是我的。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会亲自告诉太史圣女的。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杨璐夏将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专心致志地反复咀嚼，就好像已经忘记怎么吃东西一般，亦或许是因为明显的羞愧在作祟，让她无法将食物吞咽下去。 杨絮影愤恨地抓紧椅子扶手。他的妹妹，他美丽纯洁的妹妹，就这样被人忽略、被人用完即弃，甚至就这样任凭他人粗暴对待。 作为狐狸精之共主的配偶，竟然沦落到被一个普通人女人一脚踢开，留给杨璐夏的只剩下深深的遗憾和羞愧。 她的爱、她的身体还有她那无瑕的血脉，她付出的一切在肖凌云眼中似乎都是毫无意义的。 况且，这个斗士现在竟然将她唯一的尊严也践踏在脚下。 去他妈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肖凌云穿上从意大利手工成衣店定做的西装外套，肩膀的地方有点紧。不过以他的身材本就很难找到合身的衣服，更何况这次是临时通知阮元寿的，时间上非常紧。 再说了，就算穿上量身定制的礼服，他依然会觉得拘束。相比把身体套进这些精纺羊毛做的破玩意儿里，只有穿上皮衣、装备上武器才能让他觉得舒坦。 他走进浴室，打量镜中的自己。黑色的西装外套，衬衫也是黑色的，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分辨出的两件衣物了。 老天可鉴啊，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名律师。 他脱下外套，放到大理石洗手台上，有些不耐烦地将长发拢到脑后，用一根皮绳扎了起来。 阮元寿到哪里去了？一个多小时前，犬奴离开房子去接颜小晶。两人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可楼上似乎空无一人。 哦，真该死。从老管家离开家门一分半钟起，肖凌云就开始坐立不安，魂不守舍，心中痒不可耐。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将脸深深埋入她那乌黑秀发之中，然后再继续长驱直入。 老天爷啊，肖凌云觉得自己的思想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泛滥！ 他又望了一眼镜中的映像，重新穿上外套。 但情爱并非两人的全部。他不想每次都把颜小晶直接丢到床上，更希望能尊重颜小晶的意愿。他想慢慢发展一段恋情，陪她吃饭，陪她聊天。烦死了的，他要给她所有女人最喜欢的东西：多一点温柔、爱和体贴。 他试着微笑，慢慢扩大嘴角的弧度，直到觉得脸颊都要被撑破了。 好吧，必须承认他显然不是泰剧里那种温情款款的男主。但至少一点小浪漫还算能做到的，对吧？ 肖凌云磨拭下巴思考着，自己到底知道什么叫浪漫么？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一样。 不对，比傻瓜傻多了。这套崭新的西装暴露了他的内心，也让他见识到了这番丑陋的真相。 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去改变自己！没有其他的意愿，只是单纯地想要取悦她。 这就是和爱人绑在一起的下场，他暗想着。究其原因，他根本就不应该在颜小晶身上种下印记；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如此接近她。 他再一次提醒自己，一旦颜小晶渡过炼化，就必须立刻断绝关系。他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而她…… 老天爷啊，他只是凭空想象，为什么会觉得胸口像中枪般疼痛不已？ “肖凌云，老兄？”沈自心的声音从卧室里传了出来。 他的男中音像是一方回魂药，将肖凌云拉回到现实中。 他走出浴室，但好兄弟戏谑的口哨声让他的脸黑了下来。 “你看看你，”沈自心绕着他转了一圈，打趣道。 “咬我啊。” “不用了，谢谢。我更喜欢咬女人。”他的兄弟大笑道，“虽然我不得不称赞一下，你收拾得挺干净的。” 肖凌云双臂交叉，抱到胸前，身上的外套绷得更紧了。他开始担心背后的缝合线会不会被撑破，只能放下手臂。 “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打电话给你，但你没有接。是你说要我们这天晚上过来的。什么时候呢？” “1点前我都会很忙。” “1点么？”沈自心揶揄道。 肖凌云插起腰，感到极度不自在，就像有人凭空闯进他的家，鬼鬼祟祟地盯着他一样。 这下搞砸了，他想道，和颜小晶的这次约会。 真该死，现在再取消就他妈的太迟了。 “那就午夜过来吧。”他说道。 “我会通知其他兄弟准备的。” 尽管沈自心的声音很平稳，但肖凌云能感觉出他说话的同时在偷笑，因为中间他停顿了一下。 “哟，肖凌云？” “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大概也想知道这件事。她跟你想象中的一样美丽。” ------------ CHAPTER 60 如果换成其他男人，肖凌云绝对会照着那个白痴的鼻子来上一拳。况且就算说话的人是沈自心，他依旧感到怒意上涌。他不喜欢由别人来提醒他，告诉他颜小晶美得让人无法抗拒，这只会让他更在意那个将来会和她共度余生的男人。 “你真这么看？还是在卖弄嘴皮子？” 他并不指望得到解释，但沈自心话已出口，他说：“你整个人都被她迷住了。” 我真该直接回句“操”，肖凌云心想。 “况且我认为她也一样。”沈自心又追加了一句。 哦，太棒了。这下他的感觉更糟了。要是到最后他害颜小晶心碎了，或者做出别的错事，那该怎么办呢？ 天哪，这次约会实在是个糟糕透顶的办法。他到底想干什么，竟然跑去准备什么爱心和鲜花的这类莫名其妙的事情？ 肖凌云亮出了尖牙，用威胁的语气说道：“我只会待到她渡过炼化为止，就是这样。” “是啊，当然当然。”听到肖凌云的喉咙里发出了咆哮声，另一位狐狸精只是耸耸肩，“以前，我可从没见过你为女人打扮自己啊。” “她是陆青阳的干女儿。你认为我应该像巴裕斯特对待流莺们那样对她吗？” “我的老天爷啊，当然不是。你做得没什么问题，说到这个，我倒希望巴裕斯特能够收手。不过呢，我很希望看到你和颜小晶相处，因为你单身的时间太久了。” “那只是你的看法。” “也是其他人的。” 肖凌云的前额渗出冷汗。沈自心的直截了当让他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从道理上来讲，他只负责保护颜小晶，可事实上他却想方设法让颜小晶产生了她对他非常重要的错觉。 “你就没有什么急着要去的地方吗？”他问道。 “没有。” “那我可真幸运啊。” 肖凌云急切地想要摆脱这个话题，于是几步走到沙发前，抓起机车夹克，准备重新收拾武器。看来沈自心并不急于滚回家为晚上的事做准备，他只好找点别的事来分散注意力，以免忍不住朝沈自心大吼大叫。 “陆青阳死的那个晚上，”沈自心说，“他告诉我，说他请求你帮忙照顾颜小晶，而你拒绝了。” 肖凌云打开衣柜，拉出塞满格里斯短剑、军用匕首和铁链的储物箱，草草地挑着武器，没好气地回道：“那又怎样？” “是什么让你改变办法了？” 肖凌云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死了，这是我欠他的。” “他活着的时候，你也欠他的情。” 肖凌云猛地转过身，吼道：“你还有别的什么事要找我吗？没有的话，趁早给我滚蛋。” 沈自心举起双手：“放松，兄弟。” “去你的放松。我不想和你或者其他人讨论颜小晶，知道了吗？况且你最好别去和其他兄弟嚼舌头。” “好，好。”沈自心退到门边，说道，“也帮你自己一个忙吧，小心对待关于那个女人的每一件事。无法认识到自己的弱点，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肖凌云怒吼着，做出动手的样子，前倾的身体似乎随时准备扑上去：“弱点？这话从一个爱伍相奴爱成白痴的男人嘴里说出来，我简直要笑掉大牙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 接着，沈自心轻声说道：“我很幸运，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爱。每一天我都在感谢青丘的祖灵，让叶静姝来到了我的生活里。” 肖凌云的气血上涌，沈自心的话却让他无法指摘，只能愤愤道：“你太悲哀了。” 沈自心嗤笑道：“那你岂不是早几百年就烦死了了。你不过是太吝啬，不愿意找个墓穴躺进去罢了。” 肖凌云猛地将皮衣摔在地上，回击道：“至少我不是个妻管严。” “烦死了，这太好了，这话真适合你。” 肖凌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沈自心面前，另一个狐狸精也针锋相对地扑了上来。沈自心身材高大，同样有着厚实的肩膀以及长而有力的手臂。死亡气息在两人周围弥漫，战斗一触即发。 肖凌云冷笑着，尖牙开始生长：“如果你把跟在那女人屁股后面的时间分一半出来，专心保护我们的族人，我们就不会失去陆青阳了。你到底有没有想过？” 悲痛的气息自沈自心的身体里涌现，犹如自心脏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一般源源不断。这位狐狸精的灼热痛楚气息在空气中凝聚，变得浓厚。肖凌云深深呼吸，将这份悲痛、这份痛苦的灼烧送进肺里，直达灵魂的深处。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低俗抨击把眼前这个男人的骄傲和勇气贬得一文不值，不由生出了厌恶自己的心态。他等着沈自心的反击，他会像欢迎老朋友那样欢迎沈自心那发自内心的恨意。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这么说。”沈自心的声音在颤抖，“你得要……” “我不需要你那些毫无价值的建议。” “烦死了！”沈自心狠狠地给了他肩膀一拳，“但我还是要说，在变成孤家寡人之前，你最好分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你这个自大的王八蛋。” 你就是堆一文不名的狗屎，这个刺耳的声音在肖凌云的脑海中尖叫，压倒了一切念头，更不曾听到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充满恶意的长啸发泄胸中的郁结，直到喉咙似乎要被撕裂一般，肺部也因为缺氧而产生了灼烧的感觉。咆哮声在房间里震颤回荡，震得房门、浴室里的镜子和箱子里的武器直抖。摇曳的烛焰也做出回应，像是妄图挣脱烛芯的束缚一般，贪婪地舔食着墙面，试图摧毁一切它们能够摧毁的东西。 怒吼最终停歇，肖凌云却完全没有感觉到解脱，只剩下深深的懊悔。 他再次回到衣橱前，拿出一把9毫米贝雷塔手枪，装上子弹，插到了腰后的皮带上。随后走出房门，一步两个台阶走上楼梯，迈开长腿向一楼走去。 ------------ CHAPTER 61 走进画室前，肖凌云停住脚步倾听，周围依旧静悄悄的。这样的寂静或许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好事，他需要花些时间来调整自己。 在房子里悄无声息地转了一圈后，肖凌云走进餐厅。餐桌已经按照他的吩咐摆上了精美的奥地利产水晶容器、斯图亚特王朝时代的古董银质餐具和珍贵的象牙烛台，桌子的两端各摆着一套餐具。 他居然还说别的兄弟很可悲，可他自己呢？ 若非这些东西都是陆青阳的无价之宝，肖凌云肯定会用手横扫清空整张桌子。他的手臂已经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正准备好依照胸中的冲动来动手了，却被身上的外套限制住了行动。他恼火地抓住衣领，想脱下这件烦死了的衣服烧掉。就在这时，大门被打开了，他旋即转过身。 颜小晶出现在门前，穿过照壁，步入大厅。 肖凌云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下来。 她穿着一袭黑色长裙，头发高高挽起，她的气味……如同在午夜盛开的玫瑰一般。他将这股美妙气息深深吸入肺里，分身霎时间变得坚不可摧，他恨不能一把就把颜小晶拥入怀中。 她的心绪紧跟着传了过来——小心翼翼，带着些许紧张，甚至能够清楚感应到那份不信任感。望着她犹豫不决的目光，肖凌云陡然获得一丝病态的快感。 他的火气再次回归，不仅凶狠，况且尖刻。 阮元寿落在了后面，他忙着将门关上。这个犬奴的快乐之情溢于言表，如同阳光般闪耀在他的身边：“我在画室里准备了一些红酒，请先过去。半小时之后为你们上头道菜，可以吗？” “不用了，”肖凌云命令道，“我们现在就去用餐。” 阮元寿看上去有些疑惑，接着敏锐地捕捉到肖凌云的情绪变化，改口道：“如您所愿，主人。马上就好。” 然后他就像发现厨房着火了似地匆匆离开。 看到肖凌云不发一言，被他死死盯着的颜小晶不由后退了一步。或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骇人了吧。 “你看起来……不太一样，”她说，“穿上这套衣服。” “难道你以为我穿上西装就会文明些么，别犯傻了。” “我才没有。” “这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他顾自走进餐厅，心中盘算着：如果颜小晶愿意，自然会跟上来；如果她不愿意，那么就看天意了，或许那只会更好。无论怎样，他都不急于坐上餐桌，去当那个束手束脚的绅士。 颜小晶站在原地，看着肖凌云摆出一副悠闲的样子走进了餐厅，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和他一起用餐。 肖凌云为何要在她来以后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呢？明明是他邀请自己来吃晚餐的。颜小晶觉得受到了侮辱。要不是心中还怀着其他念头，她一定会怒气冲冲地甩开大门，转身离去。 但除了跟着他走进餐厅，她别无选择。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只有肖凌云才能解释清楚。 老天可以作证，要是有办法从其他人那里获得这些消息，她一定会转去找别人。 望着前方的肖凌云，颜小晶尽力将视线固定在他的后脑上，想要忽略那充满力量感的脚步。她的努力只是徒劳，就连肖凌云走路的样子都很耐看。随着脚后跟同地面的每一次撞击，他的肩膀在昂贵的西装外套下耸动，抵消了跨步时的冲力。望着随意摆动的双臂，她就能知道肖凌云的大腿肌肉在西裤下有节奏地绷紧和放松，进而开始幻想他匀称的身体和结实的肌肉。 乍伦旺的声音突然蹦进了脑海：那种男人的身体里流的就是杀人犯的阳灵，那是他的本性。 可昨天晚上，肖凌云在伤到她之前就把她赶走了。 她告诉自己，不必费心去解读这些截然相反的表现，这无异于将各种高深的心理学理论应用在心理占卜上，只会徒劳无功。她只需要跟随身体的意愿做出抉择就行了，而她的身体说——肖凌云是她唯一的救星。 跨进餐厅，专为两人而设的华丽餐桌令颜小晶大吃一惊——沉静的晚香玉和兰花交错摆放在餐桌中央，配以贵重的象牙烛台以及大量的精美瓷器和高档银色餐具。 肖凌云走到桌前，为她拉开椅子，等着她就座，他魁梧的身材几乎将整张椅子都遮挡住了。 老天爷啊，穿上这套西装的他真是帅气。衬衫的开领处露出部分性感的咽喉，黑色的丝料为他的皮肤带来一抹棕褐色。可惜他正在发脾气。头发披在耳后，也让下颌处积聚的怒意愈发明显。 他就像个一触即发的炸药桶，还是大号的。 还真是完美的约会素材呢。她自嘲地想着——和一个总是怒气冲冲的狐狸精约会。 她小心谨慎地靠着位置坐下。她可以发誓，肖凌云在推椅子的时候弯腰凑近她的头发，深深地嗅了一下。 “你们怎么那么晚才来？”他在桌首处坐定，质疑道。发现颜小晶没有回答的意思，他不悦地扬起一边的眉毛，黑色的半弧从墨镜边缘拱出来，说：“阮元寿是不是花了很长时间说服你过来？” 颜小晶装模作样地展开餐巾，铺上大腿：“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乍伦旺在跟踪我们，我们摆脱他以后才开回来的。” 她注意到肖凌云四周的空间黯淡下来，仿佛他的愤怒将周遭空气里的光线都吸走了。 阮元寿端着两小盘色拉走进餐厅，摆到了餐桌上。 “红酒？”他问道。 肖凌云点点头。 老管家倒完酒后就匆匆离开。 颜小晶拿起一把沉重的银餐叉，强迫自己低头吃饭。 “你现在为什么又开始怕我了？”肖凌云的声音里透着讥讽，仿佛已经厌倦了她的恐惧。 她愤愤地戳着盘里的绿色蔬菜：“哼……很可能是因为你看起来一副想要掐死人的样子。” “你走进房子以后就显得很害怕，一直躲着我。况且在看到我之前，你就在害怕了。我想要知道为什么。” ------------ CHAPTER 62 颜小晶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盘子，没有抬头：“或许是因为我记起，昨天晚上你差点杀死了我的一个朋友。” “原来是这样，别提那件事了，行吗？” “是你要问的。”她回嘴道，“就算你不喜欢我的回答，也不要发火啊。” 肖凌云不耐烦地擦了擦嘴：“我不是没有杀掉他么，对不对？” “那是因为我阻止了你。” “这就惹到你了？大部分人都喜欢逞英雄。” 她放下手中的叉子：“你知道吗？我现在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他无动于衷，继续吃着色拉：“那你为什么又决定过来？” “因为是你要我来的！” “相信我，我可以承受被拒绝的打击。”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对她毫不在意。 “哼，我看我就不该来。”颜小晶将餐巾丢在盘子旁，站起了身。 他低喝道：“你坐下。” “我不用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那让我改一下要求，坐下，然后闭嘴。” 她怒目而视：“你这个自大的混球！” “这天晚上已经有人这么骂过我了，非常感谢你。” 阮元寿很会挑时间，他端着热气腾腾的肉卷走了进来。 她横了肖凌云一眼，假装只是起身去拿桌子那头的红酒。她不准备在阮元寿的面前一走了之。况且，她突然觉得自己更应该留下。 这样她就有更多时间朝着肖凌云大吼大叫了。 待到两人重新独处，她厉声问道：“你要怎样才能不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他吃光最后一口色拉，将餐叉搁在盘子两边，用餐巾仔细地擦拭嘴角。优雅的动作仿佛接受过英国皇家礼仪专家的亲手教导一般。 “让我们直截了当地说吧，”他开口道，“你需要我。别管我会把那个警察怎么样，你最好把这种担心的念头丢到脑后去。你那位好朋友乍伦旺不是还没被埋进棺材么？所以说，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颜小晶定定看着肖凌云，想要透过那副墨镜探究他的真实想法，寻找情绪上的松动，或者寻找她能触及的念头。但漆黑的镜片护住了他的双眼，将她彻底拒之门外，而他脸上的淡漠表情同样未曾提供丝毫信息。 “这是为什么？生命对你来说只有这点意义吗？”她大声质疑。 他回以冷笑，说道：“那为什么死亡对你有那么大的影响呢？看看你的盘子里，里面就躺着生命，人类。” 颜小晶颓然坐到椅子上，对肖凌云又恨又怒。他怎么可以如此决绝呢。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他做了爱——不，那只是上床！ 她的心突然受到了伤害，不是因为肖凌云对她的糟糕态度，而是因为她感到失望。她真心期望他的内心会和外表有所不同，况且她更希望相信，他偶尔露出的温柔和他的淡漠无情在他的脸上占有同等的比重。 她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说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真的想要走了。” 房间里陷入漫长的死寂。 “啊，烦死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样是不对的。” “是啊，很不对。” “我在想，你应该得到……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应该获得一次约会或者别的什么，像正常人那样的待遇。”说到这里，肖凌云毫无预兆地大笑起来，弄得颜小晶惊诧不已，“什么破办法！我就知道，我就应该挑自己最擅长的。也许我应该去教你怎么杀人。” 在他那层名为傲慢的厚重外壳之下，颜小晶发现了一些藏在深处的东西。不安全感吗？不，不是的。从肖凌云的本性来看，只会是一种更加强烈的感受。 自我憎恨。 阮元寿走进屋子，收走了色拉盘，换上冷的奶油浓汤。有趣，颜小晶心不在焉地想道。一般来说不都是应该先上例汤，然后再上色拉吗？不过她可以想象，狐狸精族里或许会有许多不同的社会传统习俗吧。 比如说，一个男人可以拥有不止一个女人。 其实，这可能只是人类近代的平等思想在作怪。其实一男一女相互尊重，只是人类的单相思。这个世界有这么多物种，有一雄多雌的，也有一雌多雄的，也有蚁后和蜂后那种整个族群为一个雌性动物服务的。 一切只是演化和生存的需要罢了，从来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也许在狐狸精的世界里，这些事本来就无关对错。 她的胃里再次隐隐作痛。她并非有意要去想这件事，事实上她根本就不愿意去想。 “听好了，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肖凌云一边拿起汤勺，一边道，“不是说我杀人上瘾，我是为了守护而战斗。不过，我杀过数以千计的人。数以千计。颜小晶，你知道吗？所以，如果你要我在谈论死亡时假装自己会不自在，我做不到。就算为了你也不行，因为我就是做不到。” “成千上万？”她被这个数字惊呆了，小声地重复着。 他点了点头。 “老天作证啊，你究竟是在和谁战斗？” “一群王八蛋，一旦你通过炼化，他们也会来杀你的。” “狐狸精猎人？” “仆食鬼。他们原本是普通人，然后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摩睺罗迦，换取了支配恐惧的能力。” “摩睺罗迦又是谁，还是……什么东西吗？”在她说出这个名字时，烛光开始狂乱晃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扇过。 肖凌云犹豫着没有开口。像他这样无所畏惧的人，竟然会在谈论这个话题时感到不自在。 “你是不是在说恶魔？”她追问道。 “比恶魔更糟糕。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恶魔只是一种隐喻，而后者却无比真实。幸运的是，摩睺罗迦有他的劲敌——古神女娲。”他苦笑着，用不无挖苦的语气说道，“可能用‘幸运’这个词略微夸张了点。不过，至少是互相制衡吧。” “就像天使和魔鬼那样，你死我活？” “也许用你们的词汇来解释就是那样。在我们的传说里，青丘国的狐狸精们是大地之母女娲创造的唯一血脉传承，我们是被她选中的子民。摩睺罗迦既妒忌女娲创造生命的能力，同时又藐视她授予我们种族的特殊力量。仆食鬼社团正是他做出的回应。之所以利用普通人，不仅仅是因为他无法创造生命，更因为普通人这个种族是随时随地、取之不竭的杀意资源。” ------------ CHAPTER 63 这故事太离奇了，颜小晶心想道。交易灵魂，不死之身。这些东西在真实世界里都不可能存在的。 接着，她又意识到，自己不正和一个狐狸精共进晚餐吗？所以，又有什么事是真的不可能发生的呢？ 她想起那个自己缝合伤口的黑发帅哥。 “还有其他人和你一起战斗，对不对？” “我的兄弟们。”他喝了一口杯中的珍酿，“狐狸精们在意识到他们受到侵袭后，就从族里挑选出了最强壮和最强大的男性狐狸精们接受战斗训练，放手对抗仆食鬼。这些斗士世代吸食种族中最强健的女性狐狸精的阳灵，到了后来，就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狐狸精亚种族。只有亚种中最强大的族人才能经过引见，再进入黑尾月讳会。” “你们是血缘上的兄弟吗？” 他干巴巴地笑了：“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吧。” 他板起脸，像是在说明这个问题涉及个人隐私。颜小晶有种感觉，也许他不会再对关于黑尾月讳会的话题多置一词了。不过，她对他参与的这场浩大战争感到十分好奇。尤其是在她即将成为受他保护的狐狸精一员时。 “那么说，你们杀的就是普通人？” “是的，不过实际上他们已经死了。为了让他的打手们长生不死，获得与我们抗衡的力量，摩睺罗迦不得不先抽离他们的魂魄。”厌恶的神情在他严厉的面孔一闪而过，“不过，拥有灵魂的普通人也不一定会放过我们。” “你不喜欢……我们，对不对？” “首先，你的基因中有一半属于你的父亲。其次，我为什么要喜欢普通人？在我炼化成狐狸精之前，他们总是把我揍得半死不活。现在他妈的没人敢惹我了，那只是因为我让他们害怕得要死。一旦让他们知道狐狸精真的存在，就算是不属于仆食鬼社团的普通人，一样会来追杀我们。一旦感受到来自不同种族的威胁，普通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挑起战斗。他们就像一群欺软怕硬的混混，专挑软柿子捏。” 肖凌云摇着头说道，“除此之外，他们让我觉得很窝火。看看他们的民间传说是怎么描述我们的种族的。那个叫火影忍者的动漫，看在老天的分上，里面的九尾狐狸就是狂暴的恶魔，只能被封印在人类的肚子里，这就是人类对我们的看法。还有那些充斥了暴力和色~情的弱智狐狸精小说。总是把我们描写成向人类投怀送抱的傻瓜！就好像是一个专搞美女诈骗的团伙一样。唯一被这群傻瓜说中的事，就是我们吸食人的阳灵况且不喜欢在白天出门，其他全都是些胡编乱造，用来孤立我们，刺激大众恐惧心理的屁话；或者说得更不中听些，全是因为某些白痴普通人太过无聊，觉得黑暗是个有趣的地方，才会杜撰这些恐怖故事好营造神秘莫测的氛围。” “但你们不会真的伤害我们，对吗？” “不是‘我们’，不要用那个词，颜小晶，应该是‘他们’。你现在并不完全是个普通人，况且很快你就将完全不属于普通人。”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还有就是，我不会特地捕杀普通人。但如果他们挡了我的路，那他们就该有大麻烦了。” 她仔细思考着肖凌云所说的话，试图忽略每次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炼化时，心中涌起的不安。 “当时你对乍伦旺那样……很明显，他不是个……仆食鬼，哎，随便他们叫什么吧。” “他想要阻止我接近你。”肖凌云咬牙切齿地回答，“在让那样的事发生之前，我会把阻止我的任何人或任何东西送上天堂，我不管他是不是你的爱人。如果他敢再这么做……” “你向我保证过，你不会杀他的。” “我不会让他死，但我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暴脾气”的确应该得到一点小教训，她赞同地想。 “你怎么不吃东西了？”肖凌云突然问，“你需要吃东西。” 她低头望着盘子。食物？她的整个生活在一瞬间掉进了神怪电影的场景里，他还在担心她吃不吃得下饭？自己像是在王祖贤的电影一样，和这些神怪打交道，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吃吧。”他朝着她的盘子点了下头，“在转变到来之前，你需要尽可能变强壮些。” 不愿再被肖凌云催促，颜小晶拿起了汤勺，只觉得整碗汤就像胶水一样难喝。尽管她猜得到，这份例汤一定经过管家的精心烹调。 “你现在也带着武器，对不对？”颜小晶发问。 “是的。” “你从来不放下你的武器吗？” “从来没有。” “但在我们……”她在“那点事儿”这个词脱口而出之前闭紧了嘴。 他靠在桌子边：“我总会把武器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即便是在我占有你的时候。” 颜小晶咽下了口中的汤。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可怕境遇后，两个念头在她的脑中交锋：肖凌云不是妄想症患者，就是个真正的恶棍。真不知道哪个更接近真相。 唉，烦死了的，她心想。虽然肖凌云的身上隐藏着太多谜团，但肯定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人。 两人再次陷入冗长的沉默之中，直到阮元寿清理了汤碗，换上小羊排。她注意到肖凌云盘中的羊肉被切成刚好可以直接入口的大小。真古怪，她觉得奇怪。 “吃完晚饭，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他拿起餐叉，试了两次才刺中肉块。 直到这一刻，颜小晶才意识到不对——肖凌云根本没有看自己的盘子，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桌下。 她遍体生寒，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她再次仔细观察他的墨镜。 她回忆起两人睡在一起的第一个夜晚，他的手指仔细地摸索着她的脸，像是通过触感来看清她的模样。联想到他一直戴着那副墨镜，或许那并不只是为了遮挡光线，而是在掩饰他的眼睛。 “肖凌云？”她温柔地喊道。 他伸手去拿酒杯，直到手指碰上了，这才做出了握紧的姿势。 “什么？”他将酒杯凑近嘴边，但随即放了下来，“阮元寿？我们需要红酒。” ------------ CHAPTER 64 “来了，主人。”阮元寿拿来了另一瓶酒，“女主人？” “啊，好的，谢谢你。” 在通向厨房的房门关上后，肖凌云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颜小晶清清嗓子，没有说话，她需要点时间来认清形势，虽然就在不久前她还在迫不及待地寻找他的弱点。可现在，她正试图说服自己——肖凌云是个盲人。 如果她聪明一点，就应该趁这时候把罗列好的问题一气问完，然后直接回家。只不过要实现这个假想，恐怕得先经过一番艰苦的辩证。 “颜小晶？” “在……啊，那么说你们真的不能在白天出门？” “和故事里一样，妖精不喜欢接触阳光。” “会怎么样？” “有高强法力的狐狸精并不会怎么样，这只是千百年来的生存习惯，就像你们人类不会在黑夜里在野外活动一样，虽然科技改变了许多，可是人类也只是在城里或者屋里，才在夜里活动。而且当阳气最旺的时候，阳光会让一些狐狸精受伤。” “但是我现在可以出去啊。” “那是因为你还没渡过炼化。谁知道呢？说不定炼化之后的你同样经受得住太阳的照射。对于拥有普通人父母的狐狸精来说，事情也许会有所不同，狐狸精的特质也许会被稀释掉。”他喝了一口酒，舔舔嘴唇继续道，“不过首先，你马上就要经历炼化了。因为你血管里的陆青阳的血脉要更为强大。” “我多长时间会需要……进食？” “一开始会相对频繁些，大概一个月两三次吧，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们也无从得知。” “在你帮我渡过炼化之后，我要怎么去找其他男人让我吸……” 肖凌云的咆哮打断了她的话。她抬起头，被他怒气爆棚的模样吓坏了，瑟缩在椅子上。 “我会负责帮你找到那个人，”他的口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重，“在那之前，你会吸我的阳灵。” “但愿不会拖很久。”回想起当肖凌云提到要和自己待在一起时露出的不快神情，她嘀咕道。 他紧紧盯住她，愤怒地咬着嘴唇：“你这么急着想找别人吗？” “不是，我只是想……” “什么？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凶狠，从墨镜后射来的目光也无比尖锐。 事情很知道，肖凌云并不想被绑在她身边，也许这样的想法难以用语言来表述。尽管没有他的生活只会更好过，这番拒绝的话语还是让颜小晶感到伤心不已。 “我……呃，他们说你是狐狸精的尊主，我是觉得你会很忙碌。” “我手下的人真应该学会闭上他们的鸟嘴。” “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是尊主？” “不是。”他打断道。 好吧，这无疑是最直接的拒绝了。 “你结婚了吗？我是说，你有配偶吗？或者有两个了？”她急切地问，心中盘算着是否应该跳过这几个问题。他的情绪已经跌进了谷底，情况看来已经不会变得更糟了。 “老天爷啊，我没有。” 好吧，差可告慰。虽然这明显只是他对恋爱关系的个人看法。 她小啜了一口红酒：“那你的生活里有女人吗？” “没有。” “那你又要吸食谁的阳灵呢？” 长长的沉默，不是个好兆头。 “曾经有别人。” “曾经？” “曾经。” “直到什么时候？” “最近。”他耸耸肩，“我和她是对糟糕的组合，从没亲近过。” “那现在你去找谁呢？” “天啊，你真是个称职的记者啊，对不对？” “是谁？”她继续施压。 他朝她看了良久，脸上的神情不断变换，终于慢慢卸下攻击性的表情。他绅士地将手中的银叉放在盘子上，另一只手也搭上餐桌：“啊，烦死了的。” 除开这句咒骂，周遭的气氛仿佛柔和了许多。 起初，颜小晶并不相信肖凌云的情绪变化。她望着他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当他再次戴上眼镜时，胸膛不住起伏着，像是在酝酿情绪。 “老天爷啊，颜小晶，我也希望那个人是你。可事实是，等你变成狐狸精以后，我不可能在你身边待太久的。”他无奈地摇着头，“老天啊，我真是个贱人。” 颜小晶疑惑地眨着眼睛，想到肖凌云会需要她的阳灵来维生，体内的爱欲蠢蠢欲动。 “但不用担心，”他说，“那种事不会发生的。我会尽快为你找到另一个男人。” 他把剩下一半食物的盘子推到一旁。 “你上一次吸取阳灵是什么时候？”她问道，回想起他与那种渴望搏斗时的情景。 “昨天晚上。” 听到这句话，颜小晶只觉得胸口一阵郁结，仿佛肺部被塞子堵住一般：“但你并没有咬我啊。” “那是在你离开之后。”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女人躺在他臂弯里的情景，颤抖不已的手向酒杯伸去。 哇！这天晚上她的情绪波折之快，怕是要打破所有的陆上竞速纪录了。先是惊吓，继而怒不可遏，现在则是无比妒忌。 她是不是得期待接下来会是什么？ 快乐，她有种预感。但也可能不是。 颜小晶放下酒杯，希望酒精能帮助自己更好地抑制情绪。 “你不喜欢我那么做，对不对？”肖凌云问道，情绪很低落。 “什么？” “我从别的女人身上吸取阳灵。” 她发出阴森的笑声，无比厌恶着自己、他、乃至这整件事：“你是有意要气我的吧？” “没有，”他顿了顿，解释道，“有一天，你也会将你的尖牙刺进某个男人的身体，吸取他的阳灵，一想到这里就让我忍不住要拿刀去捅些什么。” 颜小晶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那么，你干吗不和我在一起呢？她暗想道。 肖凌云摇摇头：“但我不能放纵自己做这样的打算。” “为什么不行？” “因为不管我之前说过什么，你不可能成为我的人。” 阮元寿进来清掉了桌上的剩菜，重新换上甜点。整颗整颗的草莓点缀在镶有金色饰边的盘子上，周围浇着一圈巧克力酱，里面摆着一块块小曲奇。 ------------ CHAPTER 65 换做平时，颜小晶会不停歇地将盘里的甜食一扫而空，但她今天实在太震惊了，完全吃不下东西。 “你不喜欢草莓吗？”肖凌云问她，一边将一颗草莓丢进嘴里，用洁白的牙齿将红色果肉咬成碎片。 她耸耸肩，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喜欢。” “给你。”他从自己的盘子里拣了一颗草莓，站起身递了过来，“让我喂你吧。” 他的手臂平举在空中，用三根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捏着水果。 颜小晶很想吃掉送到嘴边的草莓，却故作拒绝：“我自己会吃的。” “是啊，你当然会吃，”他温柔地说，“但这不是关键啊。” “那你和她做了吗？”她问道。 他扬起了眉毛：“昨天晚上吗？” 她点点头：“你吸食她的阳灵时，也会和她那点事儿吗？” “不会。现在让我继续回答你的下一个问题吧。我现在不和任何女人睡觉，只有你。” 只是现在，她不满地心想。 颜小晶盯着自己的双手，觉得自己太蠢了，所以才会受伤害。 “让我来喂你吧。”他轻声劝道，“请你吃吧。” 噢，成熟点吧，她对自己说。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他们在床上如胶似漆，配合默契，远胜过之前任何一个男人带给她的快乐。难道仅仅因为将来会失去他，所以就要现在离开吗？ 再说了，就算肖凌云向她承诺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又能如何？像他这样的男人绝不可能死守在一处。他是一个斗士，况且还有一群和他一样的狐狸精。温馨的家和回家的感觉只会让他觉得无聊乏味。 至少，她现在拥有他，现在就想要他。 颜小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探出身体，张大了嘴，双唇包裹住草莓，整颗含了进去。肖凌云看着她一口咬下，一些草莓汁溢出嘴角，溅在了脸颊上，不由得鼻翼鼓动，不由倒抽了口气。 “我想吃掉它们。”他的呼吸浑浊，低声要求说。说着探过身子，托住她的下颌，拿起自己的餐巾要擦。 她用手阻止：“用你的嘴吧。” 他的胸口深处迸发出一声低呼，传遍了整个房间。 肖凌云俯下身子，侧着头用舌尖将她脸上的果汁舔得干干净净，这才坐回位子上。 在他张嘴伸舌的那一刻，颜小晶瞥见了那满口的兽牙。 肖凌云注视着她，她也不甘示弱地回望。两人之间，唯有烛光在无声地摇曳跳动。 “跟我来。”他向她伸出手。 颜小晶毫不犹豫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任由那个男人牵着她离开餐桌。他带她走进画室，穿过肖像画和墙壁，沿着石头台阶向下走去。黑暗之中，他的身形显得异常高大。 走下台阶，肖凌云领着她走进自己的卧室。她看见那张整理过的大床，枕头整齐地靠放在床头前，缎子床单平顺光滑，如同宁静的水面一般。颜小晶回忆起之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那种美妙的感觉在她的皮肤上抹上了一层潮红。 一定要再来一次，她心想，她不能再等了。 身后的低吼声让她回过头。只见肖凌云的目光聚在她的身上，仿佛将她当做了一只猎物。 他读懂了她的念头，知道她渴望什么，也已准备好履行他的工作，径直朝她走来。 紧接着，她听见房门关上和上锁的声音，还以为有其他人在房里，有些诧异地环视四周，却啥人也没有发现。 他的手迎向她的脖子，然后用拇指推高她的脸：“我真想吻你一整个晚上。” 她鼓起勇气，准备迎接他给予的暴风骤雨，却不曾想他落下的双唇是那么柔软懒散。她可以感受到肖凌云体内潜藏的澎湃激情，但他显然不想让进展推进得太快。 他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 看来我已经完全适应那些尖锐的牙齿了，颜小晶心想着。 “这天晚上我们可以慢慢来。”他说道。 当他准备再次亲吻她时，颜小晶阻止道：“等等，有件事我必须……你这里有安全措施吗？” 他皱起眉头，不解地说：“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你没听过安全的~行为吗？” “我身上没有人类那些病，况且你也无法传染给我。” “你怎么知道？” “普通人的那些病毒不会感染狐狸精，你见过得那些病的狐狸吗？” “那就是说，你们可以随便找人寻开心，况且没有后顾之忧咯？” 看到肖凌云点头，她突然感到有点难受。老天爷啊，他究竟和多少个女人…… “况且你也不会怀孕的。”他说。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相信我。如果你有了，我们两个人都会知道。话说回来，等你渡过炼化，要再等5年才会有下一次发情期。即便是在你的发情期里，也不能保证怀孕，因为……” “等一下，发情期什么的？是怎么回事？我难道是一只猫吗？” “阴皇女娲的祝福，我们的女性每过9年才会有排卵期。” “为什么？9年！” 肖干咳了几下，看起来有点尴尬：“因为发情期非常危险。当一名女性狐狸精处于发情期时，她周遭的所有狐狸精男性都会不同程度地受到影响并做出回应。他们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甚至会发生可怕的争斗。而这个女性，她，呃……她的欲望会非常强烈。就我听说的是这样。” “你没有孩子吗？” 他摇摇头，随即蹙起了眉：“老天爷啊。” “怎么了？” “一想到你要经历发情期，”他合上眼，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想象那番景象，“就想要成为被你使用的那个男人。” 热切渴望猛然间从他的身体里冲了出来，让颜小晶真切地感受到空气中的热力涌动。 “发情会持续多长啊？”她口干舌燥，沙哑着嗓子问。 “两天。如果女性……得到了这太好了的服务，况且定时进食阳灵的话，她会恢复得很快。” “那个男人呢？” “到结束的时候，狐狸精男性就被彻底榨干了。会像干枯的河道一样，一滴水也没有了，阳灵会几近枯竭。他休养的时间会更长一些。不过我没听说有男人抱怨过，从来没有。”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很愿意成为解救你的那个男人。” ------------ CHAPTER 66 话音刚落，肖凌云却猛然退后。房内的热度随着他的情绪变化瞬间消失无踪，降至了冰点，一阵寒意侵袭而来。 “但是，那将是另一个男人的责任，和他的特权。”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骂骂咧咧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机。 颜小晶有些好奇是谁打来的电话。 “什么？”话音停住了。 她向浴室走去，好给肖凌云留下一些隐私，况且她也同样需要独处的空间。脑海中浮现出的幻象已经足以让她头晕目眩了——整整两天，和他两个人厮守在一起？ 当颜小晶走出浴室时，肖凌云已经坐到了沙发上，手肘撑在膝盖上，陷入沉思。他脱去了外套，黑色的衬衫使他的肩膀显得尤为宽阔。她靠上前，看见压在外套下面的手枪，不由身体一颤。 她坐到肖凌云身边时，他终于抬起了头。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更好地读懂他的心。都怪这烦死了的黑色镜片！她伸出手抚摸着那张粗犷的脸庞和延伸突出的下颚。他微微张开双唇，似乎来自她的爱抚让他需要呼吸更多的空气。 “我想要看看你的眼睛。”她说。 他的身体往后靠了靠：“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干吗要关心它们长什么样呢？” 她皱着眉说：“你戴着这副墨镜，我就很难猜知道你的想法。可是现在，我不介意知道你的想法。” 或者更重要的，是你的感受。她在心中补充道。 肖凌云终于还是耸了下肩，妥协道：“随便你。” 发现他没有摘下墨镜的实际行动，颜小晶只好自己动手，捏着镜架摘掉了墨镜。他随即垂下眼帘，不肯睁开眼睛，长长的黑色睫毛触到了眼眶下沿的皮肤。 “你就那么不愿意让我看吗？” 他咬紧了牙，没有说话。 于是她转而研究起手中的墨镜。她将墨镜举向蜡烛，这才发现隔着镜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因为镜片的颜色太暗了。 “你眼睛看不见，对不对？”她温柔地问他。 他的上唇扯动了一下，不算是在笑：“现在开始担心我没法照顾你了么？” 对于他表现出的敌意，颜小晶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可以想见，像他这样的男人肯定十分痛恨自己的任何弱点。 “不，我根本就不担心。但我还是想要看看你的眼睛。” 肖凌云闪电般地将她抱到身前，贴近膝盖，仅凭手臂力量维持她的平衡，不至于摔倒在地。嘴角边划出一道淡漠的弧线。 他缓慢地睁开眼睛。 颜小晶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双明亮的眼睛深藏在眉骨之下，被浓厚的黑色睫毛所包裹，虹膜处显现出奇异的颜色。那是一种浅得近乎纯白的浅绿色，散发着微微光芒。那道光芒仿佛自头骨深处被点亮一般，乍一看就像脸上闪耀着的两只小灯泡。 接着，她注意到肖凌云的瞳孔长得非同寻常，异常地细微，就像两个无法聚焦的黑色针眼。 她轻抚着他的脸庞，由衷地说道：“你的眼睛好美。” “但一无是处。” “可就是很美丽，就像世间最璀璨的宝石。” 肖凌云睁大眼睛，茫然地扫视着她的脸，试图让眼前的画面变得清晰一点。 颜小晶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它们一直是这样的吗？”她俯在肖凌云耳边问。 “我出生的时候，视力就受到了损害，炼化之后就变得更糟了。以后可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继续退化。” “那你还是能看见些东西的？” “是的。”他说着抬手去抚摸她的秀发。头发滑落到她的肩膀，她才意识到肖凌云已经将她发髻上的夹子取了下来。他说：“比如说，我会知道自己喜欢你放下头发的样子，况且，我知道你有多么的美。” 他用手指描画起她的脸部轮廓，然后轻抚着向下越过脖子和锁骨，一直下探，寻找到胸部之间的沟豁。 一刹那间，她的心跳如锤击般剧烈，大脑变得迟缓，无法思考，只觉得世界上的一切离她远去，仅仅剩下肖凌云一个人。 “不过呢，人们把视觉的重要程度看得过高了。”他低声说着，摊开手掌压在她的胸前，带来一份沉重和温暖。不过，和被他压在床上的感觉相比，这只是道开胃菜罢了。“触觉、味觉、嗅觉和听觉，其他的四感也同样重要。” 他俯下身，用鼻尖磨蹭她的脖子。 她享受着温柔的摩擦。他的尖牙，她想着，要何时才会穿过她的皮肤呢。 她希望肖凌云咬她。 杨絮影来到地下，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脚上的拖鞋重重敲打着白色的油地毡块。他绕着实验室走了整整两圈，才在工作台前停下脚步。他抚摸着用搪瓷装饰过的显微镜颈部，抬头望着顶上橱架的整排玻璃烧杯和大批试管，耳边传来冰柜运作时的轰鸣声以及通风口处发出的嗡嗡蜂鸣，消毒水的气味在鼻尖挥之不去。 这片科技化的环境让他回想起自己在智慧上的诉求以及优秀的大脑为他带来的骄傲资本。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文明人，能够妥善处理自己的种种情绪，在刺激的因素面前也能够理性思考，并做出合乎逻辑的应对。但这次蕴含着庞大能量的恨意和怒火实在过于暴烈，让他无法安坐。 各种血腥骇人的计划在他脑海里盘旋。 可是，他的对手是谁？如果让他拿把瑞士军刀去对付肖凌云，流血的只会是他自己。 所以，他需要一个懂得杀人技巧的人，一个可以靠近那位月讳会斗士的人。 要找的对象一目了然。他知道自己该去找谁，也知道该去哪儿找。 杨絮影转身向门外走去，嘴角扬起满意的微笑。 在路过实验室的凹口洗手池时，他无意中瞥见了自己在镜中的身影，顿时定在了原地：自己的眼里流露出急切而又奸诈的目光，嘴边挂着从不曾有过的邪恶笑容，因为预想着卑劣行径达成后的结果，脸上激动地泛起了红晕。 ------------ CHAPTER 67 他几乎认不出这个隐藏在复仇面具之下的自己了。 况且，他憎恨自己现在的样子。 “哦，老天爷啊。”他怎么会去想如此卑劣的事情呢？他是内科医生，治病救人的医者。他致力于拯救生命，而不是夺取别人的生命。 杨璐夏说过，这样事情已经结束了。她解除了誓约，也不会再去见肖凌云了。 不过，她难道不应该为自己所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去报复肖凌云吗？ 现在正是打击肖凌云的绝佳时机。这一次他不必担心杨璐夏会夹在两人中间，感到为难。 杨絮影突然感到一阵冷战传遍全身。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被刚筹划的可怕阴谋给吓倒了。但是晕眩感将眼前的世界也卷入了漩涡当中，他随即失去了重心，不得不用手稳住身体，跌坐到椅子上。他急忙松开领结，尽量保持呼吸的顺畅。 是那些阳灵，他想起来，输进他体内的阳灵。 它们没有起作用。他的实验失败了。他绝望地从椅子上滑下，双膝跪倒在地，颓唐地闭紧双眼，任意识自行落入深邃的黑暗中。 肖凌云抱住怀中的颜小晶一同滚向自己的那一侧。 “你会留下来吗？”他问道。 她的笑声有些嘶哑：“我不确定自己现在还能不能走路。所以，答案是我会留下。我想躺在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将双唇印在她的额前：“我会在黎明破晓前回来的。”随后将分身从她那温暖的蚕茧中抽离出来。 她抬头看着他：“你要到哪里去？” “我去和我的兄弟们见面，然后一起出去办点事。” 他下床走到衣橱前，套上皮装，把剑套挂到肩上。他将两把匕首分别横竖插入剑套，抓起外套披在身上。 “阮元寿会下来的，”他说，“如果你需要什么东西的话，按星号、9、9，就是楼上的电话了。”她用床单裹住身子，也坐起身来。 “肖凌云。”她抚摸他的手臂，“留下来。” 他弯下腰，蜻蜓点水地吻了她一下：“我会回来的。” “你要去战斗吗？” “是的。” “但你要怎么？你是个……”她不再继续。 “嗯，况且我已经瞎了三百年了。” 她倒吸了一口气，故作惊讶：“你那么老了吗？”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 “好吧，我不得不说，你保养得真好。”她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我还能活多久呢？” 寒意席卷而来，击中了肖凌云，从他的胸腔里偷走了好几次心跳。 如果她没能熬过炼化期？ 肖凌云感到胃中一阵纠缠。他，肖凌云，死神亲密无间的合作者，竟然会为了某些凡人才有的恐惧而感到五内俱焚。 不过，她一定能做到的，对不对？对不对？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正盯着天花板出神，纳闷着自己究竟在向谁询问。创造自己种族的女娲吗？ “肖凌云？” 他猛地将颜小晶拉进怀中，仿佛这样就能用血肉之躯将最糟糕的命运拒之门外一般。 “肖凌云，”她靠在他的肩上呢喃，“肖凌云，亲爱的，我没法……我没法呼吸了。” 他赶紧松开怀抱，低头望着她的眼睛，试图让目光聚焦在一点上。左右太阳穴处的皮肤因为用力过猛而紧紧绷起。 “肖凌云，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她假装往后退去，然后突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好吧，不管我还能活多久，我希望你今天晚上能和我在一起。” 门外响起一阵砸门声。 “哟，肖凌云？”素攀的大嗓门穿过铁门，“我们都到齐了哦。” 颜小晶离开了肖凌云的怀抱，双手抱在胸前。他能够感觉到，她的心灵又对他封闭了。 他很想将颜小晶锁在屋里，却又无法忍受像对待犯人一样将她关起来。况且，本能告诉他，无论颜小晶如何期望事情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最终她都只能顺从命运的安排以及接受他在炼化中扮演的角色。还有就是，至少她现在还很安全，因为仆食鬼们只会把她当成一个普通人。 “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会乖乖待在这里吗？”他套上外套，问道。 “我不知道。” “如果你离开的话，我需要知道去哪里找你。” “为什么？” “因为炼化，颜小晶，全是因为炼化的问题。你听着，如果你留在这里,会更安全些。” “也许吧。” 肖凌云只能暗自诅咒，不愿低头去恳求。人类的女性可不容易受男人的牵制，她们是自由的，有自己的主张。 “楼下大厅的另一扇门，”他继续道，“通向你父亲的卧室。我猜你也许会想去那儿看看。” 说完，肖凌云匆匆离去，避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不安。 斗士绝不能去乞求他人，他们甚至很少提出要求。他们会拿走一切需要的东西，在必要时，他们会通过杀戮的方式来获取所有物。 但肖凌云真心希望自己回来的时候，颜小晶能留在房间里。希望她还躺在自己的床上，这样的念头让他感到宽慰。 颜小晶走进浴室，冲了个澡，用热水抚慰神经。然后，她擦干身子走出浴室，看见有件黑色袍子挂在衣钩上，就穿到了身上。 她闭上眼睛，用力嗅着衣领上的气味，肖凌云那混合着香皂和须后水的雄性气息在弥漫…… 男性狐狸精。 这真像是两世为人啊，这真是她所生活的世界吗？ 她来到卧室，发现肖凌云临走之前忘记关上衣柜的门。于是她凑到衣柜前，想要瞧一下他穿的衣服，却看到了一整柜子的制式武器，被吓得瞠目结舌。 她寻思着是否要离开，就把目光投在房门上，那里有通向上层的楼梯。但留下的念头也同样强烈，肖凌云说得很对，留在这儿会更安全。 此外，她父亲的卧室又是另一个诱惑。 她决定过去看一下，希望自己不会因为在那里发现的任何东西而感到心悸。天知道，她的爱人给她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震惊。 ------------ CHAPTER 68 她走进空旷的楼底大厅，这片宁静的空间里只有瓦斯灯在无声跳动，赋予墙面鲜活的生命。她紧紧拉拢浴袍的前襟，眼睛望着对面不远处的房门一眨不眨，接着飞奔了过去。在陷入惊慌失措之前，她抓住了门把手，用力一推。 迎接她的是另一处黑暗，黑色的高墙无尽延伸，仿佛形成了一处无底洞、一个没有尽头的空间。她跨过门槛，在光洁的墙面上摸索，希望能摸到电灯的开关，同时祈祷着不会有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咬她一口。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她的运气不好，没有摸到开关。但幸运的是，她的手仍旧连在手臂上。 她步入虚无的黑暗中，缓慢地向左边靠近，直到身体碰到一个巨大的物体。凭借撞上黄铜把手的声响和蜡油的柠檬味，她推测自己靠在了一只高脚五斗橱上。于是她继续摸索着向前走去，直到发现一盏台灯。 她按下开关，在轻微的开合声中，台灯亮了起来，她眨着眼睛，适应房间内突然出现的刺眼光亮。台灯的底座其实是一只中国明朝样式的花瓶，摆在一张华丽雕饰的红木桌子上。很显然，这个房间采用了和楼上相同的奢华装饰风格。 视力恢复后，她抬头环顾房间。 “哦……我的……老天爷啊。”她不禁脱口而出。 房间里全是她的照片。黑白的、彩色的、大特写的、各年龄段的照片应有尽有；从婴儿时期到童年，到青少年，再到大学时期。其中有一张是最近拍摄的，当时她刚走出《芭提雅快报》的编辑部。她还记得那一天是冬季的第一场雪，自己仰望着天空，开怀大笑——就在8个月之前。 在那季节交替的时刻里，她竟然错失了认识亲生父亲的希望，这让颜小晶感到悲伤不已。 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他的生活又是怎样的？ 至少有一点很明确：她的父亲拥有相当出色的品位和绝佳的生活作风。他显然非常钟爱美好的事物，将庞大的私人空间装饰得富丽堂皇，颇具气派：另一幅波普画派的杰作被精心装裱在一套镀金画框里，悬挂在深红色的墙面上，地上铺着蓝、红、金三色相间的远东地毯，展现出不亚于彩色琉璃的绚烂华彩；而房间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物件就是那张手工打造的古董大床，暗红色的天鹅绒帷幔从顶部的床罩上披挂下来。左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盏台灯和另一张她的照片，右边则摆着一只闹钟、一本书和一只玻璃杯。 他应该习惯睡在右边吧。颜小晶推测。 她走过去拿起那本精装书籍。那是一本法语书，下面还压着一本《时代周刊》杂志。 她将书和杂志放回床头柜，然后仔细端详玻璃杯，杯里还留有大约两厘米的水。 除非还有别人睡在这里……还是说，她的父亲最近才刚刚去世？ 她环顾四周，寻找行李箱或衣物等能够证明有客人到访的迹象。房间那头的红木办公桌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走到桌前，坐上那张宝座般的椅子，整个人都陷在精心雕琢的扶手椅里。真皮记事本的旁边放着一小叠纸，是这栋房子的各类账单：电费、电话费、有线电视费等等，都写着阮元寿的名字。 真的太……平凡不过了。因为她的桌子上也有这些账单。 她不由回头去寻找那只放在床头柜前的玻璃杯。 他的生活就像是突然被人打断的，她想道。 颜小晶觉得自己像个不速之客，却又无法抗拒好奇心的诱惑。她拉开桌子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几只德国万宝龙的笔，几个长尾夹和一只订书机。她关上抽屉，拉出最底下的大的抽屉翻找起来，里面塞满了各种文件夹。她随意地抽出一份，是财务记录…… 我的妈呀。 看来父亲是个有钱人，真正的大富豪啊。 她翻开另一页，满页都是以百万为单位的账目进出。 她将文件夹塞了回去，关上抽屉。 这些财富足以解释这栋豪宅、艺术品、豪华房车和管家的存在了。 在靠近电话机的地方，摆着一个银质相框，里面同样是她的照片。她拿起相框，想象着父亲端详这张照片时的表情。 他的照片呢？她不禁想道。 狐狸精能拍照吗？ 她重新在房里转悠、寻找检查每一个相框，是她，是她，还是…… 颜小晶猛然弯下了腰，用颤抖的手拿起一个金色的相框。 黑白照片上的黑发女人羞涩地望着镜头。她用手挡住了小半张脸，像是有些窘困。 这双眼睛，颜小晶疑惑地想着，和自己这一辈子每天面对镜子时看见的那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她的母亲！ 她用食指轻轻拂拭着相框的玻璃，有些茫然地在床边坐下，尽量移近相框，却又保持能让视线焦点清晰汇聚的距离，就好像贴近这张相片能够拉近时间和环境上的遥远距离，将她真正带到相片中的那位可爱女人的身边似的。 那是她的母亲啊。 另一边，X先生这样子就差不多了。 X先生将一只失去知觉的狐狸精平民扛到肩上，满意地想道。他扛着狐狸精快速走出巷子，打开丰田微型面包车的后备箱，像丢一袋土豆一般将猎物扔进车里。谨慎的他还不忘把一张黑色羊毛毯盖到那货物上。 他早就知道，这套情报收集体系一定能有所斩获的。这一次，更换麻醉剂起到了重大的效果。他的直觉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果断采用了马匹麻醉剂，而不是用于普通人的普通镇静剂，还将之前的德莫色丹换成了效果更强的乙酰丙嗪马匹麻醉剂。尽管如此，他依旧用了两枚麻醉飞镖才放倒那个狐狸精。 钻进车子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他杀死的流莺横卧在雨水管前，含有大量海落因的血流进了下水道。这位可爱的女孩甚至还主动帮他扎针。当然了，她没有想到针管里装的是100%浓度的海落因，更想不到注入她血管里的海落因剂量足以弄晕一头麋鹿。 ------------ CHAPTER 69 等到明天早晨，警察就会发现她的尸体，却不可能发现凶犯的痕迹。和之前的几次一样，X先生戴上了乳胶手套，把头发收拢包进帽子里，密织尼龙衣服也不会留下一丝皮肤纤维。 只有老天才知道，那个流莺根本就没有挣扎。 X先生冷静地发动了车子，悄无声息地驶入法令街。 他感受到肾上腺素充斥了全身，带起久违的冲动，人中穴上不出所料渗出了几滴汗液，映出清冷的光泽。这让他怀念起自己还能那点事儿的那些日子。 即便无法从这只狐狸精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X先生依然可以尽情享受今夜剩下的时间。 是不是应该从榔头开始呢，他认真地思考着。 不好，牙医的钻头也许更好些。从指甲缝下面钻起，这个狐狸精一定立刻就会被疼醒的。不管怎么说，折磨一个失去知觉的囚犯毫无意义。那种感觉就像是对着一具尸体又踢又踹，说到底不过是做了一场有氧运动，还是比较温和的那一类。 X先生对此深有体会，而经验全都来源于他发现父亲的尸体时采取的种种冲动行径。 身后传来重物跌落的响声。他转过头，看见那只狐狸精在毯子底下蠕动。 太好了，他还活着。 X先生回过头，看着前方的道路，随即皱起眉头，紧紧抓住方向盘，身体前靠。 在他的正前方，一长串的刹车灯纷纷亮起。 所有车辆都停了下来，在一条被橙色圆锥形标志隔开的区域里排成了长龙，蓝白相间的闪灯表明了警察的介入。 一场车祸？ 不对，只是个临时设下的检查关卡，一旁的醒目标志上写着“醉驾检测”。两名警察晃着手中的手电筒，逐一检查过往车辆。 X先生踩下刹车，将手伸进了黑色大包，掏出飞镖枪对着狐狸精又补了两下，让他不再发出噪音。凭借深色车膜和黑色的毯子做掩护，只要底下的雄性狐狸精不动弹，这两个警察最多扫上两眼，也就放行了。 轮到X先生的时候，他摇下了车窗，一个警察靠了过来。手电筒的灯光照在仪表盘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反光。 “晚上好，警官。”X先生装出亲切的表情。 “先生，这天晚上你喝酒了吗？”这个警官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中等年纪，松松垮垮的两颊，两撇乱蓬蓬的小胡子急需重新修剪。灰白色的头发从帽子边缘铺了出来，活像一堆堆杂草。除了没有除蚤项圈和一条尾巴之外，他活脱脱就是一只牧羊犬的形象。 “没有，警官，我没喝酒。” “嘿，我认识你。” “是吗？”X先生的笑容更灿烂了，视线死死盯着那个警察的脖子。紧迫感让他想到了车门旁的那把猎刀。他伸手握紧门把手，试图平复情绪。 “对。你教我干儿子柔术。”警察直起身体，手电筒朝车身内侧晃了一下，照到了副驾驶座上的黑色大包。他喊道：“邦克，过来见见小阿灿的老师。” 趁另一名警察慢悠悠晃过来的时机，X先生再次检查了包上的拉链。没有必要让警察们看见他丢在包里的飞镖枪和9毫米格洛~克手枪。 接下来的短短5分钟，他和两位警官先生打成了一片，心底却在想着用各种方法让他们闭上鸟嘴。 看来他急需解决一下自己严重的暴力倾向了。 与此同时，肖凌云费力地分辨着眼前这座单层商业建筑的模糊轮廓。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他和素攀一直在监视芭提雅武术学院，等待确认任何可疑的深夜活动迹象。这栋大楼位于一座狭长购物中心的尽头，紧挨着一片延绵不断的热带树林。素攀在前天晚上查看过这块地方，大约有2万平方米大小。 足够作为仆食鬼的据点了。 停车场就位于学校的正大门外，其中一边有12到18个车位。学院共有两个入口，正门口是双层玻璃门，侧面的入口则没有窗户。他和素攀占据了树林中的有利地形，可以同时看见停车场的空车位和两个入口处的所有动静。 对其他几个地点的调查最终一无所获。斯勃特健身中心只对以肌肉狂为主的回头客会员开放，午夜12点关门，凌晨5点开门。 过去的几个晚上，健身中心内悄无声息。对彩弹射击中心的调查也是同样结果，大门紧锁，空无一人。所以最大的可能就落在了这两家武术学院上——瓦拉里洛和双胞胎正在城里的另一边调查另一家武术学院。 虽然仆食鬼并不惧怕阳光，可以在白天外出，但夜晚才是他们的猎物开始活动的时候，所以仆食鬼的捕猎行动通常发生在夜间。在黎明来临前，仆食鬼社团的成员会聚集到募兵中心或者训练中心，但并非总是如此。 因为仆食鬼常常改变他们的藏身之处，一个据点只会热闹上一段日子，也许一个月、一个季度，或者一年，随后就会遭到废弃。 从陆青阳死去到现在仅仅过了几天，肖凌云希望仆食鬼们还没来得及转移。 他摸了摸手上的盲人表，骂道：“烦死了的，已经快3点了。” 素攀从藏身的树后闪了出来，说：“我想托尔这天晚上来不了了。” 肖凌云耸耸肩，恨不得能立刻终止这个话题。 素攀还在继续。 “这一点也不像他啊。”素攀停顿了下，继续道，“不过你好像并不吃惊嘛。” “不啊，我不吃惊。” “为什么？” 肖凌云握紧拳头，关节发出格格的响声：“因为我和他吵了一架，我不该说那些话的。” “我不会追问你的。” “这样做很明智。”但出于某些可笑的原因，肖凌云还是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应该向他道歉的。” “你要是道歉了，才叫我大吃一惊呢。” “我为人有这么差吗？” “没有。”素攀的语气里少了一丝平素的浮夸，认真地说，“只是你不常犯错而已。” ------------ CHAPTER 70 相比之下，“约翰.韦恩”的坦诚才更令人惊讶。 “好吧，我想光在托尔身上我就犯下了一大堆的错事。” 素攀拍拍他的背：“作为一个总是口无遮拦、冒犯别人的坏蛋，让我告诉你吧，没有什么是不能挽回的。” “可我连叶静姝都骂进去了。” “那就大事不妙了。” “还有他的个人的感情生活。” “这就太过份了。” “是啊，太狗屎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 因为他像个傻瓜一样，试图将沈自心过去两个世纪里努力维护的幸福贬得一文不值。事实上，沈自心不仅无愧于月讳会斗士的称号，况且能够细心呵护着和自己心爱女人之间忠贞、坚固和爱恋的关系，相濡以沫。沈自心是月讳会中唯一做到这一点的人。 肖凌云想起颜小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她走到自己身边，恳求自己留下的情景。 天啊，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去，希望看到她躺在自己的床上。不是为了占有她，只是为了能够在她的身旁睡下，让自己能得到真正的平静。只是想知道她安全地待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 噢，真是该死。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在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里，他恐怕会绕着这个女人团团转。 “因为什么？”素攀追问道。 肖凌云的鼻翼微耸，一阵婴儿爽身粉般的甜腻气味随风飘来。 “准备好欢迎用的地毯，该接客了。”他说着拉开夹克。 “多少个？”素攀回过身问。 黑夜的寂静被打碎，有人踩断了枯枝，树叶间发出摩擦的沙沙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至少有三个人。” “咦？哈！” 几个仆食鬼穿过林间空地，径直向他俩走来。他们毫无戒备地大声喧哗，直到其中一个霍然停下身。还有就是两个家伙也站定，停止了交谈。 “晚上好啊，小家伙们。”素攀亮出身份，闲庭漫步般地走到树林的开阔处。 仆食鬼们见状纷纷掏出刀子，做出战斗的姿态，朝他围了过去。趁此希望，肖凌云伏下身，慢慢从外围靠近，潜伏在树林的边缘地带。紧接着他从阴影中猛然扑出，发起了战斗。他把其中一个仆食鬼扯倒在地，用匕首划开他的喉咙，但没有第一时间结果他的性命。素攀则一次性对上了两个仆食鬼，他的身后站着第三个仆食鬼，提着一根金属球棍，准备偷袭他的头部。 肖凌云将仆食鬼中看起来像日本天才职业棒球选手大谷翔平的那个从身后扑倒，一刀刺穿了他的喉咙，顿时血花飞溅。他的挣扎呼号声如泡沫一般迅速消散在空气中。肖凌云环视四周，防备着有更多仆食鬼出现，并确认兄弟是否需要援手。 素攀这边应付得不错。 即便以肖凌云糟糕的视力也能看出，战斗中的素攀就是一具力与美的化身。他的每一拳、每一脚、每一次迅捷的步点都充满了力量和韧性，有如野兽般异常灵活。他是个徒手搏斗的大师。仆食鬼们一次又一次地倒在地上，重新起身参战的时间也拖得越来越长。 肖凌云走回第一个仆食鬼的身边，单膝跪下，搜索他的口袋，掏出所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仆食鬼不配合地扭动身体，妄图继续反抗。他举起刀，准备刺入仆食鬼的心脏，却陡然听见了一声枪响。 “那么，乍伦旺，今天晚上你会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我下班吗？” 此时的酒吧里，艾比笑盈盈地为乍伦旺斟上了另一杯龙舌兰。 “也许吧。”他并不准备留下。不过，也许再灌上几杯酒后，他就会改变办法。不过前提是，他喝醉之后是否还能功能完整。 艾比绕到了左边，隔着他朝另一个男人抛了个媚眼，胸前的肌肤若隐若现。 时刻给自己找好备胎，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乍伦旺的手机在腰间震动，他忙抓起手机：“喂？” “我们又发现一具流莺的尸体，”颂文他纳说道，“我猜你可能会想知道这事。” “在哪儿？”他从吧台的高脚椅上跳了下来，像是随时准备要前往现场，随即又悻悻然地坐回位子上。 “法令街和第五大街之间。不过你别过来了。你现在在哪儿？” “老地方，酒吧。” “等我10分钟？” “我会等你的。” 乍伦旺恼怒不已地将龙舌兰推开。 这就是他的下场吗，每晚混得一醉方休？接下去也许当个私家侦探或者做个保安护卫，然后因为玩忽职守被人炒掉？形单影只地住在那间两居室的公寓里，一直喝酒喝到肝硬化为止？ 他从来不是个有计划的人，但或许现在是时候为自己订一个了。 “你不喜欢这杯酒？”艾比丰满的部份顶住了酒杯，问道。 他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抓过那杯烦死了的东西，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不过，在她准备继续倒酒时，乍伦旺用手盖住了杯口，他说：“我想这天晚上就喝到这儿吧。” “好吧。”望着摇头的乍伦旺，她笑着说，“你知道去哪里找我。” 是啊，他当然是知道的。 颂文他纳在路上花费了远不止10分钟。在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后，乍伦旺才看见这位警探挤过开怀畅饮的人群，向吧台走来，活像一个穿着便装的死神。 “我们认识她吗？”颂文他纳还没坐定，乍伦旺就开口问道。 “又是大老爹手下的。叫里佐丽，又叫做‘焦糖’。” “同样的作案手法？” 颂文他纳直接要了一杯伏特加：“是的。喉咙被人割开，血流了一地。嘴唇上有些残留物，似乎生前口吐白沫过。” “海落因？” “也许吧。明天验尸官会第一时间做尸检的。” “现场发现了点什么？” “一支飞镖，就是平时用在动物身上的那种麻醉药，我们也拿去分析了。”颂文他纳一仰头，干掉了杯中的伏特加，“我听说大老爹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他正在筹划报复呢。” ------------ CHAPTER 71 “是吗，好吧，但愿他能把颜小晶的那个男朋友给引出来。也许这场大战会把那个男人从藏身之所里给逼出来。”乍伦旺的手肘撑在吧台上，揉着酸疼的眼睛，“真烦死了，我实在无法相信，她居然还袒护他。” “老兄，我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最后找了这样一个……” “他是个来历不明的家伙。” 颂文他纳朝他看看，说道：“我们准备去找她问话。” “交给我吧，”乍伦旺眯起眼睛，想要收拢涣散的目光，“听着，我本来准备明天和她见面的。让我先去试试，好吗？” “我不能那么做，乍伦旺，你已经不是……” “可以的，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你只要把她排到后天去就行了。” “但是调查会不断深入……” “求你了。”连乍伦旺也不相信，自己竟然会去恳求别人，而且完全是脱口而出，“拜托了，颂文他纳，我比其他人都更有希望说服她。” “为什么？” “因为她亲眼看到那个家伙差点把我杀掉。” 颂文他纳的视线落在简陋的吧台上：“你只有一天的时间。还有最好不要让人发现，不然警监会拧掉我的头的。况且，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要在警察局里再审讯她一次。” 乍伦旺点点头。 艾比一只手举着龙舌兰酒瓶，另一只手提着一升装的伏特加，踏着欢快的舞步转了过来。 “小男生们，你们看起来很口渴呀。”她咯咯地笑着。随着夜晚走向终结，她那充满情欲的微笑和空虚的眼神里传递出的欲望显得分外热切和明显。 乍伦旺则在想着他那空空如也的钱包，空荡荡的枪套和空旷的公寓。 “我得摆脱她。”他小声对自己说，屁股滑下座椅，“我是说，摆脱这个。” 而此时的肖凌云的手臂承担下了子弹的所有冲力，扭成了绳索状。整个人因为巨大的惯性被掀翻在地，连打了好几个滚。他并没有在原地逗留，而是迅速压低身子蹿了出去，离开了危险地带，没有给射击者留下继续瞄准的希望。 第5个出现的仆食鬼仿佛从天而降，从容不迫地将手中的猎枪重新上膛。 肖凌云躲到一棵松树背后，迅速检查了伤势。伤口并不深，只是二头肌上的一部分皮肉被子弹削掉，没有伤到骨头。他还能继续战斗。 他掏出一枚格里斯短剑，从掩护的树木后面跳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闪光照亮了整块林间空地。 他急忙缩回阴影中，惊呼道：“噢，有两下子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从这一刻起，他们所有人都卷入了危机。素攀体内的野兽即将出现，那只可怕的东西只会惹出更大的乱子。 素攀的双眼变得闪亮，如车头灯般，体表的皮肤不断被扯裂，产生了惊人的异变。一个令人恐惧不已的怪物出现在他原来所站的位置，身上的鳞片在月光下闪耀，锋利的爪子划破空气。仆食鬼们甚至还没明白过来，就被这头可怕的生物用尖牙刺了个透心凉。它不知疲倦地追逐着，口中滴落的鲜血汇聚在庞大宽阔的前胸，形成一条涓涓细流。 肖凌云躲在原处一动不动。他曾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这头野兽不需要任何帮助。最可怕的是，况且如果你靠得太近，很可能会就此瘦上好几斤。 大屠杀结束之后，这头生物再次发出响彻云霄的咆哮声，声波将周围的所有树木压弯了腰，细小的枝干纷纷化成碎屑。 这是一场纯粹的杀戮，不只是仆食鬼的尸体，甚至连他们的衣物都在咆哮声后消失得一干二净，更不用提去寻找可供辨别身份的物品了。 肖凌云走回林间空地，只见这头野兽来回转动着身体，气喘吁吁。 素攀就潜藏在这具怪物之内，但除非他自己恢复意识，否则你根本无法确定这头野兽是否还记得黑尾月讳会的众位兄弟。肖凌云双手紧贴身体，向怪物慢慢靠近，刻意压低声音。 “我们要冷静。”他开口道，“你和我，我们以前就办到过。” 野兽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鼻翼在呼吸时震动不已。发亮的双眼注视着肖凌云流血的手臂，再次喷出一阵鼻息，遥遥举起了双爪。 “别去想了。你已经完成了要做的事。你已经吃饱了，现在，让素攀回来吧。” 野兽的巨大头颅前后摆动，似乎在表示拒绝，但它的鳞片开始震颤，喉咙中极其不情愿地发出一声高频的哀鸣。紧接着，又是一道闪光划过，赤身裸体的素攀一头栽倒在尘土中。 肖凌云急忙跑上前，跪在素攀身边将他扶起。这位斗士在寒风中像个初生婴儿一般不停颤抖，皮肤上布满了黏~腻的汗水。 感觉到肖凌云的搀扶，素攀晃动身体想要抬起头来，却没有成功。 肖凌云抓住好兄弟的手，用力握紧。他很清楚，要回身体时的灼烧痛楚总是那么地难挨。 “放松点，‘约翰.韦恩’。你做得很好，你做得这太好了。”他脱掉夹克，温柔地盖到兄弟的身上，“你就这样躺着，我来照顾你。懂了吗？” 素攀含糊地咕哝了几句，将身体蜷成一团。 肖凌云翻开手机盖，拨通了电话：“瓦拉里洛？我们需要辆车。现在就要。你在开玩笑么。不是，我得把咱们的大宝贝弄走，他的阴暗面刚刚出来光顾了一下。不过你记得警告巴裕斯特，别让他在家里乱来。” 他挂掉电话，望着素攀。 “我讨厌这样。”他的兄弟虚弱地说。 “我明白。”肖凌云抹开沾在这个狐狸精脸上的血迹斑斑的黏糊头发，说道，“我们待会就带你回家。” “看见你中弹让我不高兴。” 肖凌云温柔地笑了：“我都明白。” 这一边的颜小晶挪动了一下身体，好让脑袋进一步深埋进枕头里。 似乎有些不对劲。 “看看这里来了只什么东西？”男人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房内的静谧。 ------------ CHAPTER 72 她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弹坐起来，慌乱地向声音的出处望去。 一双毫无生气的黑色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这个男人的头发剪得极短，轮廓分明的脸上横贯着一道锯齿形的伤疤，笑嘻嘻地露出长长的白色尖牙。 她尖叫了起来。 他却开心地笑了：“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听到这种声音了。” 颜小晶赶忙用手捂住嘴。 老天爷啊。这道可怕的伤疤从他的前额蜿蜒而下，跨过鼻子，横跨两颊，一直划到嘴唇之下，末端的S形伤痕将他的上唇扯向一边，留下一道永久性的嘲讽神情。 “你在瞻仰我的艺术品吗？”他懒洋洋地说道，“你应该见识下我身上的其他地方。” 她的目光投向他宽阔的前胸。 他穿着一件黑色紧身长袖T恤，胸前好像还穿了环，有两道环形印记从布料下凸出来。她的目光重新上移，发现他的脖子上也刺了厚厚一环文身，左耳耳垂上塞着一颗大耳钉。 “我很美，是不是？”他阴冷的目光令人不禁想起噩梦中的情景，黑暗中的绝境，乃至地狱。 忘了那条伤疤吧，她拼命想着，眼睛才是他身上最可怕的部分呢。 这双可怕的双眸正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她，就像在目测最合适她的裹尸布，又像是在考虑如何玩弄她的身体。 她挪动身体，想要远离这个男人，目光则搜寻着周围可以用来充当武器的东西。 “怎么了，你不喜欢我吗？” 看到颜小晶的目光移向房门，他笑得更大声了。 “以为你自己跑得很快吗？”他说着从皮裤中抽出衬衫的下摆，手移向了裤子的拉链，“我他妈的很肯定，你跑不掉的。” “离她远点！巴裕斯特。” 肖凌云的声音仿佛一场甜蜜的解脱。直到发现肖凌云没有穿衬衫，一只手臂绑着固定带，她的心情急转直下。 肖凌云却根本没有朝她看，只是厉声呵斥：“你该走了，巴裕。” 巴裕斯特冷冷地笑了：“你不愿意分享这个女人吗？” “你不是只喜欢上花钱买来的女人么？” “所以我到时候会甩给她20刀，如果她能活着和我干完的话。” 肖凌云继续朝另一个狐狸精走去，直到两人的鼻尖几乎碰上。周围的空气因为敌意而变得凝固了。 “你不准碰她一根指头，巴裕。你也不准盯着她看。现在，你可以说完晚安，然后他妈的给我滚出这里。”肖凌云一把扯掉吊带，露出缠着绷带的二头肌。手臂上似乎仍然在流血，绷带中间渗出了一块红色血渍，不过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已经准备好干掉对方了。 “我打赌你一定很不爽吧，听说你需要别人开车来接你回家。”巴裕斯特阴阳怪气地说，“真可惜，我是那个离你最近的开车的家伙。” “你最好趁我没后悔之前……滚……” 巴裕斯特朝左边迈了一步，肖凌云也跟着跨前，将颜小晶护在身后。 巴裕斯特见状发出了邪恶的笑声：“你真的准备为了这个普通人和我打一架？” “她是陆青阳的干女儿。” 巴裕斯特突然别过头，用空洞的黑色眼睛审视了她好一阵子，野性难驯的脸上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柔和，略微收敛嘲笑的神情，似乎做出了决定。他将衬衫塞回裤子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像是在无声地说着对不起。 不过，肖凌云并没有移开身体。 “你叫什么名字？”巴裕斯特问她。 “她的名字叫颜小晶。”肖凌云用脑袋挡住了巴裕斯特的视线，“还有你该走了，马上。” 两人对峙着，沉默不语。 巴裕斯特转身大步朝房门走去，脚步轻盈无声却隐藏着致命的死亡气息，和肖凌云很相像。跨出房门前，他再次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他一定曾是个非常英俊的人，颜小晶心想着，并不是那道伤疤让他变得难以接近，罪魁祸首是发自他内心深处的地狱烈火。 “很高兴认识你，颜小晶。” 望着肖凌云关上房门，锁好门锁，她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你还好吗？”肖凌云关切地问道。她可以感觉到他用目光上下打量自己，然后温柔地抚摸她的身体，“他有没有……他没有碰你吧？我听见你尖叫了。” “没有，没有，他只是吓到我了。我醒来的时候他也在房间里。” 肖凌云似乎并不太确认，依旧坐在床前，一直抚摸着她。直到他感到满意为止。他拂开头发，移动的右手有些颤抖。 “你受伤了，”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搂住她，将她拉近，靠在自己胸前，说道：“没什么事。” “没事的话，你干吗挂着吊带？还有绷带呢？你怎么在流血？” “嘘……”他将下巴压在她的头顶，身体还在轻颤着。 “你不舒服吗？”颜小晶又问道。 “我只是想要抱你一会儿，可以吗？” “当然。” 等到他的身体平静下来，颜小晶轻轻挣开他的怀抱，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用手捧起她的脸，亲吻着她：“如果他……他将你从我身边夺走，我会承受不住的。” “那个男人吗？别担心，我哪儿也不会跟他去的。”接着，她才意识到肖凌云讨论的并非约会或者爱情，“你以为他会杀死我吗？” 那个淡漠的狐狸精，那对冰冷的眼神，让她觉得这样的事情并非完全不可能发生。 肖凌云没有回答，双唇跟着压了下来。却被她制止了。 “他是谁？他发生过什么事？” “我不希望你再靠近巴裕，永远都不要。”他将一簇头发捋到她的耳后，动作虽然轻柔，说话的语气却很强硬，“你在听我说话吗？” 她点点头：“但是，为什么……” “如果他出现在你面前，只要我在房子里，你就过来找我。如果我不在，你就找个房间把自己锁起来，这里房间的墙壁都是钢结构的，他没法在屋里用传送法术。还有，永远不要去碰他，不小心碰到也不行。” ------------ CHAPTER 73 “他是月讳会的斗士吗？” “你知道我跟你说的话吗？” “嗯，但是能多知道点，对我有好处的。” “他是其中一个兄弟，但几乎失去了灵魂。不幸的是，尽管如此，我们依然需要他。” “既然他那么危险，为什么你们还需要他？还是说，他只对女人有威胁？” “他恨每一个人。也许除了他的孪生哥哥。” “哦，好极了，竟然有两个像他这样的人？” “不，应该谢天谢地，让我们还有阿全。他是唯一一个能够接近巴裕斯特的人，不过连他也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肖凌云吻在她的额头，“我不想吓你，但我希望你认真对待这件事。巴裕斯特就是头野兽。我想他还是很尊敬你父亲的，所以也许他不会来找你。不过，我不能给他任何希望，也不会允许你出现一点意外。你向我保证，离他远一点。” “好的。”她闭上眼睛，靠向肖凌云。肖凌云顺势将她抱住，不过很快又坐直了身体。 “过来。”他拉起颜小晶，“去我的房间。” 两人踏进肖凌云的卧室时，颜小晶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下来。不一会儿，浴室的门打开了。 她曾经见过的那个斗士缓慢地走了出来，上次遇见这个有着英俊电影明星面孔的男人时，他正在自己缝合伤口。而现在，他的头发湿漉漉，一条浴巾围在腰间，一举一动迟钝得活像一个80岁的老头，仿佛移动身体的同时他的肌肉疼痛不已。 我的天啊！颜小晶吃惊地想。 肖凌云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他看上去似乎在发高烧，肚子肿胀得好像吞下了一个篮球。颜小晶也不太确定他的上腹部发生了什么事，她怀疑是不是伤口被感染了。 她又朝他的肩膀看了一眼，不由蹙起了眉头。之前肩上的伤疤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就好像那次受伤发生在几个月之前一般。 “素攀，兄弟，感觉怎么样？”肖凌云离开颜小晶的身边，关切地问。 “肚子疼。” “哦，我能想象得到。” 素攀微睁着眼睛，视线在房间内四处扫荡，身体则摇摇欲坠：“让我回家，我的衣服在哪儿呢？” “弄丢了。”肖凌云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抱住兄弟的腰，“还有，你不能走，你去青阳的房间里休息。” “我不去。” “别反驳我。我说你不要撑了，你能不能靠到我身上？我们又不是在跳华尔兹舞。” 另一个男人闻言放松身体，由肖凌云接下了所有的重量，他背上的肌肉因此而紧绷着。两人缓慢地向外走去，前往颜小晶父亲的房间。 颜小晶小心翼翼，和两人保持一段距离。她站在肖凌云身后，看着他把素攀扶到床上。 这位斗士的头靠上枕头，紧紧闭起眼睛，他的手移向了腹部，但刚一接触就疼得缩了回来，仿佛最轻微的压迫也是一种折磨，最终只能无力地垂到一旁。 “觉得难受。” “嗯，消化不良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你要不要吃点咀嚼钙片？”颜小晶脱口而出，“或者吃点什么消化药片？” 那两个狐狸精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着她，让她觉得自己成了个不速之客。 我又多干了一件傻事吧…… “嗯。”看到肖凌云点头，素攀低声答应道。 颜小晶走回去拿手包，决定拿些舒适锭。因为药里面含有阿司匹林成分，也许可以缓解他的疼痛。她从肖凌云的卧室拿来一只玻璃杯，药片在水中融化，发出滋滋的声响。 随后，她回到父亲的房里，将水杯递给了肖凌云。而他摇摇头：“我会洒掉很多，你来更合适。” 她的脸刷地红了。实在是很容易忘记，肖凌云其实无法看清东西。 她朝素攀俯下身，结果却够不着他的嘴，只能拉起浴袍，跪坐到床上，再次弯下腰。在肖凌云的面前和一个近乎赤裸的猛男如此亲昵，令她感到尴尬万分。 他回想起那一次乍伦旺的下场。 不过，拜托，这次肖凌云没什么好担心的。无论另一个狐狸精有多么性感，她的身体在靠近的时候根本没有生起一丝热度。 况且就素攀现在的糟糕情况来看，显然也不可能将她扑倒。这种更接近动物的举动，大约是颜小晶这个人类还无法理解的吧。不过，他们本来就不是人类，自然也不会使用人类的那一套道德标准。 她温柔地抬起素攀的头，将玻璃杯的杯口凑近那双唇形诱人的嘴。 他足足花了5分钟才将药水一点点地啜完。 喂他喝完水后，颜小晶准备下床，但还未离开就被迫停了下来，素攀突然从床上仰起身，那双肌肉发达的手臂抱住了她，歪靠着将脑袋枕在了她的大腿上。 他在寻找一个舒适的依靠。 颜小晶也不知道怎样才能真正帮助素攀，但她还是将水杯放到一边，用手轻拍着他的背，来回摸拭那片恐惧骇人的文身，口中絮絮叨叨地说些安慰的话——那些在她感到不舒服时，希望别人对她说的话。她轻轻哼着，帮助他安睡。 过了一会，素攀绷紧的身体松弛了下来，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一直等到怀中的男人不再动弹，她才小心地挣开他的手臂。她回过身，遇上了肖凌云的目光。虽然他肯定看得很清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准备要道歉。 可肖凌云的反应却让她惊呆了。 他并没有气得发疯，甚至都没有生气。 “谢谢你。”他沙哑着喉咙说道，甚至近乎谦逊地低下头，向她道谢，“感谢你照顾我的兄弟。” 他摘掉了墨镜，用全心全意的敬爱目光望着她。 与此同时，X先生正没好气地将往复式电锯扔到工作台上，拿起毛巾擦拭双手。 好吧，真真该死。他心中暗骂道。这个烦死了的狐狸精挂了。 他用尽各种办法想让这只雄性狐狸精醒来，甚至连凿子都用上了。轮番折腾之后，整个棚屋被弄得一团糟，狐狸精的血溅得到处都是。 ------------ CHAPTER 74 好在清理工作非常简单。 X先生将双层门推开，只见可爱的金色阳光正均匀地铺洒在屋外这片乡村美景上。他退开几步，让阳光从遥远的彼端笔直投射进棚屋内，照亮了屋子里的一切。紧接着，狐狸精的尸体陡然腾起火焰，桌子下的血池也蒸腾而起，烟消云散。一阵轻柔的晨风吹来，送走了血肉燃尽后的恶臭。 太阳的阳气会把妖物的尸体完全清除，这也就是为什么自古以来人们有过无数个碰上妖精的故事，却没有一次是碰上妖精尸体。 就像遇到狂风的青烟一样，这些尸体总是在阳光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X先生步入晨曦，眺望房后牧场上的缥缈雾气。他还不准备承认自己的失败。要不是遇见了那些警察，使得他又往俘虏身上多打了几枪麻醉剂，这个计划本来是可以成功的。其实，他只需要回到之前那一步，重新来过就行了。 他的虐待欲望和不能人说有着密切的联系。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必须把流莺的事先晾在一边。那些愚蠢的泰国警察就是对他的最好提醒，让他记得自己不是活在真空之下，随时都有被抓的可能。 X先生并不在乎官司缠身，最多行动上有些不便罢了。但他必须保证行动计划的天衣无缝，这才是他最引以为豪的本事。 这也是他挑选流莺来作为诱饵的原因。他觉得死上一两个流莺不会引起什么骚动，因为她们不太会有家人前来参加追悼会，也就没有人会向警方施压，逼迫他们去抓嫌疑犯。 至于那些必需的凶杀案例常调查嘛，现成的嫌疑犯名单早就多不胜数，足够警察们去调查和追捕了。这都得感谢那些常年混迹在黑街小巷里的皮~条客和下层居民们，为他贡献了数不清的替罪羊。 泰国是亚洲最大的色~情之都，这里又是芭提雅。 而且泰国还是亚洲最大的人口贸易节点，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消失又有多少被卖为奴隶和卖掉器官。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在行事的时候可以马虎大意，或者可以对流~莺街里的流莺频频下手。 他回到棚屋内，将刑具一一收好，这才走回屋子。在冲澡之前，他又检查了一遍电话留言。 有好几条留言。最重要的一条来自比利.欧文斯。很明显，这小子前一天晚上不知遭了什么罪，以致于会在凌晨1点打电话过来。 他开始想要寻找安定之所了，这这太好了，X先生想着。也许是时候和比利谈谈他的未来了。 一个小时后，X先生的车来到学院。他走进学院，打开了大门。 没过不久，应他要求前来汇报的仆食鬼们陆续到达。隔着办公室的墙，他能听见众人在大厅里压低嗓门交谈。当他出现在大厅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将目光集中在X先生身上。他们穿着清一色的黑色戏服，一律作化妆舞会的打扮，带着狰狞恐怖的面具。 只有一个仆食鬼身上的颜色还没有褪尽——O先生的深色毛发和深棕色眼瞳在众人之中显得颇为引人注目。 待在社团里的时间越久，仆食鬼的个人体貌特征也会丧失得更彻底：无论是棕色、黑色还是红色的毛发，最终都会变成惨淡的烟灰色，而黄色、深红色或者茶色的皮肤也会被漂白成血色全无的浮白。 这类特定的转换过程大约需要10年时间。不过X先生发现O先生脸颊周围的发根已经不复有金亮的色彩。 X先生快速地清点了人数，两个精英行动小队的成员都到齐了。于是他锁上学院的大门，领着众人向地下室走去。靴子整齐地踏在金属阶梯之上，发出尖历而响亮的声音，就像是一声声展示着众人体内卓越力量的战鼓。 战斗指挥室的布置很简单，一间普通的老教室，放着12张椅子，一块黑板和一台电视，正前方是一张指挥台，没有任何特殊的设施。 这些不起眼的布置当中并没有暗藏玄机，X先生只是不希望让高科技设备分了众人的心。组织动力才是这次集会的真正目的和重点。 “那么，跟我说说昨晚的情况。”他扫视着底下的杀手们，“干得怎么样？” 他听着汇报，对那些推脱的借口感到很是不满。昨天晚上一共只杀掉了2只狐狸精，而他定下的指标是10只。 更令人脸上无光的是，那2只狐狸精全是被O先生这个新人干掉的。 X先生手臂交叉抱在胸前：“问题在哪里？” “我们没找到任何狐狸精。”M先生回答。 “我昨天晚上就找到1只。”X先生打断了他的话，“况且很轻松就找到了。我还要再补充一点，O先生可是找到了2只。” “好吧，但我们其他人都没有收获。”M先生望着身边的仆食鬼，强调说，“这个地区的狐狸精的数量减少了很多。” “问题不是出在地域上。”后面有人小声插嘴道。 X先生的目光越过前排密集的人群，最后落在后排O先生的深黑色脑袋上。对于这个杀手的语出惊人，他并不感到惊讶。 尽管还是个新人，O先生已经证明自己是这群人中最优秀的一个，敏锐的反应能力和持久的耐力令他成为一个极佳的斗士。但就如同所有力量强大的事物一样，他桀骜不驯，难以驾驭。 这也是为什么X先生会将他和其他拥有无数个世纪作战经验的仆食鬼们安排在一起的原因。他有足够的能力去统御任何由数个仆食鬼个体组成的小型组织，甚至可以考虑划入X先生的直接管辖。 “O先生，你能详细说明一下吗？”其实，X先生对他的观点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是准备借此希望让这位新人在其他成员面前脱颖而出。 O先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懒洋洋地吐出近乎侮辱的话语：“问题在于动力上面。我们又没有什么失败的惩罚。” “那你实际上是想提出什么建议呢？”X先生问。 O先生毫不客气地走上前，抓起M先生的头发往后一提，直接用刀割断了他的喉管。周围的仆食鬼纷纷跳开，俯低身子做出准备进攻的姿势，尽管O先生此时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冷静地用手指拭去刀刃上的血迹。 ------------ CHAPTER 75 X先生不由会心一笑，但随即收敛起满意的笑容。 他走过半个房间，来到M先生的身边。这个可怜兮兮的家伙还没有死透，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并试图用手阻止颈口处喷涌的阳灵。 X先生弯腰查看了一下，命令道：“你们其他人都离开，现在就走。明天早晨我们再集中。希望到时候你们能给我带来好消息。O先生，你留下。” 当O先生挑衅般地无视他的命令，起身要走的时候，X先生在眨眼间夺取了他对肌肉的控制权，让他僵坐在椅子上。 O先生一时间吃惊不小，挣扎抗拒着钳制他手脚的禁锢。 这是一场他无法获胜的战斗。 摩睺罗迦总是会赐予首席仆食鬼一些额外的好处。对其余仆食鬼的心灵统御正是其中之一。 等到房里的人走得干干净净，X先生掏出刀子插进M先生的胸口。一阵闪光和爆裂巨响掠过，这个仆食鬼彻底分解消失了。 X先生压低视线，盯着O先生寒声道：“如果你再做出这种事，我就把你交给摩睺罗迦去处理。” “不，你不会这么做的。”O先生出人意料地傲慢，全然不顾自己此刻需要依靠别人的怜悯才能继续活在世上，他狂妄地说，“你不会想让自己看起来连几个手下都管不了。” X先生站起身。 “你小心点，O先生。你低估了摩睺罗迦对祭品的热爱。如果我把你当做一份礼物送给他，他会非常高兴的。”X先生上前用一只手指点着他的脸说，“如果我把你捆得严严实实，然后召唤他来接收你，他会很享受为你松绑的，而我，也会高高兴兴地站在一旁观赏。” O先生猛地一甩头，表现出的愤怒多于惊怕：“你别碰我。” “我是你的上级，可以对你做任何我想做的事，”X先生将拇指放进O先生的嘴里，另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猛然向前拉，“所以注意你的态度。在我表示允许之前，再也不准杀死任何一个仆食鬼社团的成员。” 熊熊怒火在O先生的棕色眼眸里燃烧。 “现在，你准备怎么回答我？”X先生自言自语地说着，用手将这个仆食鬼如浓郁巧克力一般的深色头发拂向脑后。 O先生小声嘟囔。 “我听不清。”X先生的手指使劲压住O先生舌头下的那处凹陷软~肉，不断用力，直到这个仆食鬼的眼中饱含泪水。这才满意地收回对他的限制，用手在他的下唇上轻柔地抚过，说：“我说了，我听不清。” “是的，老师。” “好孩子。” 而在另一边，杨璐夏躺在床上，感到烦躁不安。她辗转反侧，不断调整枕头的位置，却怎么也睡不安稳。 她的床垫下仿佛塞满了坚硬的石头，被单像是变成了砂纸。 她掀开被子，走到窗前，厚重的绸缎窗帘将紧闭的窗户遮得严严实实。她想要呼吸些新鲜空气，但她不能开窗，因为外面已经是早晨了。 她躺在躺椅上，用丝绸睡衣的下摆捂住光着的双脚。 肖凌云。 还是无法停止地想念他。 每次他和那个女人腻在一起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都让她忍不住要诅咒。这令她自己都感到震惊。 像她这样温顺可爱，集天下女性的完美和温柔于一身的女人完全不应该感到愤怒，那有悖于她的天性。 可是她越是思念肖凌云，想要摔打东西的念头就越强烈。 如果她可以握紧自己的拳头。 她望着自己的手。是的，她当然知道怎么握拳。只是她的拳头那么的娇小。 特别是和他的相比。 老天爷啊，她的生活多么艰辛，她承受了那么多，可他根本不领情。 成为狐狸精中最强大男人的伍相奴，却仍是个未被染指的老处女，这让她如同活在人间地狱一般。 作为女人的失败把她的自我价值烧得一干二净，与世隔绝的孤寂蚕食着她的心，没有属于自己的家，只能和哥哥住在一起的尴尬境遇深深刺痛着她。 族人注视的眼光和背后议论的话语让她厌恶至极。她十分清楚自己变成别人聊天时常常提起的话题——被妒忌，被怜悯，被窥探，以及那些真假莫辨的流言。 她知道别人把她的故事讲给年轻的女孩们听，是为了警告，抑或者激励，她一点都不想弄清楚。 肖凌云根本不关心她的遭遇。 现在，她必须为自己的过错买单。起初，扮演乖乖的小女人在她想来是唯一值得尝试，也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是最终能与他一起分享生活的唯一希望。 谁知道结果却是这样。 他找到了那个更值得他珍惜的黑发普通人女人。 太可悲了！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没有公平与否，只剩下近乎残酷的事实。 而遭受痛苦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有长久以来一直为她担心的杨絮影。 可肖凌云呢，他却可以一直那么无忧无虑。现在的他肯定也过得很舒坦吧。在这一刻，他很可能正赤身裸体和那个女人交缠在一起，用股间的坚挺办着好事吧。 杨璐夏闭上眼睛。 她想象着自己被他拉过去，靠在他的身上，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任他吸取自己的鲜血，她激动得仿佛感受不到热度。他的一切将她包裹起来：他的双手拢住她的长发，他的嘴让她有些惊怕。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长久以来，她一直幻想着被他占有，幻想着由他取走自己。 可结果呢，他想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 杨璐夏再次愤怒地屈起手指，握紧拳头。 她不再幻想着让肖凌云回来。现在，她更希望让他也经历一下她所承受过的种种痛苦。 只不过，此时的肖凌云并不如她所想，肖凌云此时伸出手，将怀中的颜小晶搂得更紧，同时越过她的肩头去看素攀的情况。在目睹她安抚自己兄弟的痛楚之后，他心中所有的壁垒都被彻底击碎了。 关心他，也要关心他的兄弟，肖凌云心想，这正是月讳会斗士内部最古老的准则。 ------------ CHAPTER 76 “到我这里来。”他俯在她耳边低声道。 她由着肖凌云牵起手，引着自己走回他的卧室。两人刚走进卧室，他就迫不及待地锁上房门，熄灭所有蜡烛，只留下一支用作照明。 他并不想和她那点事儿，至少不是现在，而是希望和她共同分享这片安详。他需要感受她身上温暖肌肤的紧贴，体会她轻飘飘的呼吸自胸膛掠过，知道她的心跳就近在咫尺。况且，他同样希望将这份安详也全部回馈给她。 他爱意连连地抚摸着那头丝滑柔顺的黑色长发，鼻子里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肖凌云？”她的声音在昏暗幽静中显得尤其可爱。他很喜欢在她说话时，喉间振动传递到他胸肌上的感觉。 “嗯？”他吻着她的前额。 “你失去了什么人？”她调整姿势，脸颊贴到他的胸口。 “失去？” “仆食鬼杀死了你的哪些亲人？” 这原本是个略显悲伤的问题，但其实不然。她亲眼目睹了肖凌云经历战斗之后的惨状，开始了解到，他不仅仅是为了族人而战，更是在为自己而战。 他沉默良久，才收拾好情绪，回答问题：“我的父母。” 说完，肖凌云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那份好奇化成了忧伤，她小声说道：“对不起。” 两人再次陷入良久的沉默。 “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是个有趣的问题了，他心中想着。因为答案会有两个版本。在狐狸精中流传的版本里，那个血腥的夜晚仿若英雄诞生前的启示，而他则被预言成了天生的月讳会斗士。这个传说并非出自他自己之手。恰恰相反，是他的子民编造出了这样一个荒谬的传说，好维持他们错置在肖凌云身上的信仰。 只有他自己才真正了解事情的真相。 “肖凌云？” 肖凌云扫视着颜小晶那张朦胧而美丽的脸，话语中的温柔令人难以拒绝。颜小晶只是想同情他的遭遇。而出于某个被老天所遗忘的原因，他也希望获得来自颜小晶的同情。 “那是在我炼化之前了，”他喃喃道，“在很久很久以前。” 他的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可怕的回忆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作为狐狸精族群的第一家庭，我们的住所总是隐藏在树林深处，拥有完善的护卫，况且经常更换地点。我们以为自己十分安全，永远不会受到仆食鬼的袭击。” 他发现，不停抚摸她的秀发时，自己才有勇气继续讲述这段过去。 “那是在冬天，在2月的一个寒冷夜晚，当然不是在芭提雅，这里可没有称得上寒冷的天气。因为一个佣人的背叛，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大约15到20个仆食鬼组成的团伙袭击了我们，在攻破我家的城墙之前，他们对护卫大开杀戒。他们疯狂地砸着我们隐秘住所的大门，我永远无法忘记那声声巨响。我的父亲呐喊着，寻找他的武器，一边强迫我躲到地下隔层里。他刚将我锁好，仆食鬼的破城槌就撞破了大门，一大群人闯了进来。父亲的剑法其实非常好，但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颜小晶的手摸上他的脸颊。他隐约听见温柔的安慰自她的唇边落下。 肖凌云闭上眼睛，注视着脑海中的鬼魅印象，这些可怕的场景直到现在还在惊扰他的睡梦：“在杀死我的父母之前，他们首先对仆人展开了大屠杀。我从木板的节孔里目睹了一切。我说过，那时候，我的视力还能看清东西。” “凌云……” “当时，他们的动静很大，所以没有人听到我的尖叫声。”他打了个寒战，“我用尽全力去砸门板，去推门闩，一心想要冲出去。但门板太坚固了，而当时的我很弱小。我用手去扳木板，不停去挠，直到手指甲翻了起来，血流不止。我还用脚去踢门……”那段遭到禁锢的恐怖回忆让他的身体产生了反应，呼吸越来越急促，皮肤表面也渗出了冷汗，“在他们离开之后，我的父亲拖动着身体朝我爬过来。那些人刺穿了他的心脏，然后他……他就倒在离地下隔层半米的地方，不甘心地伸出手，想要放我出来。我一直喊着他的名字，一直喊到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为止。我祈求上天让他活下去，最终却眼睁睁地看见他瞳孔中的光芒一点点地黯淡、消失。我就这样被关在隔层，看着地板上的血泊不断汇聚、慢慢扩大。第二天晚上，有几个狐狸精的平民赶来，才将我解救了出来。” 说到这里，他感觉来自肩上的温柔爱抚，于是将她的手拉到唇边，亲吻着掌心。 “仆食鬼离开之前，将窗户上的所有挂毯都拉了下来。太阳升起照进了房间，将所有的尸体烧成灰烬。我连能够埋葬的东西都没有。” 他感到有东西落在脸上，那是一滴眼泪，颜小晶的眼泪。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不要哭。” 尽管他很珍视颜小晶的同情。 “为什么？” “哭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我哭着目睹了一切，但他们还是都死了。”他侧过身，将她搂得更紧，“如果我可以……我还是常常梦见那个夜晚。我真是个懦夫。我应该站出来，和我的父亲一起战斗。” “但是你会被他们杀掉的。” “作为男性狐狸精，应该学会保护自己。这才是他该做的。可我却只能躲在隔层里痛哭流涕。”他嗤笑着，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之情。 “你那时候多大？” “22岁。” 她皱紧眉头，似乎认为他当时的年纪应该更小一些：“你说事情发生在你炼化之前。” “对啊。” “那时候你长什么样？”她挑起他前额垂下的几缕头发，捋到后面，“按你现在的身材，我很难想象当时的你可以挤进地下隔层。” “那时的我完全不一样。” “你说过你很弱。” “是很弱。” “所以，也许你更需要受人保护。” “不对。”他的怒气迸发，“男人才是保护者，绝不能倒过来。” 她被吓了一跳，身体退缩着。 ------------ CHAPTER 77 沉默不断蔓延，他知道，颜小晶正在思考着他当时的作为。羞愧让他将手移开她的身体，背过身去。 他就不应该说出这件事的。 他完全能够想象颜小晶现在对他的看法。现实里，在他的家庭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表现得如此羸弱不堪。面对这样的失败，颜小晶有什么理由不讨厌他呢？ 他的心沉入谷底，开始怀疑颜小晶是否还会接受他，还会用她的明媚和热诚来迎接他？亦或者，现在她知晓了一切，会不会就此离去？ 他静静等着颜小晶穿好衣服转身离去的那一刻。 可她依旧躺在床上。 她当然会选择留下，肖凌云随即想到，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炼化期无论如何都将到来，那时她需要他的阳灵帮助。那是她生存下去的必需条件。 他听到她在黑暗中叹息，似乎放弃了对一些事情的坚持。 两人就这样躺在床上，彼此间没有身体接触，也不知躺了多久，大概总有好几个小时了吧。他浅浅地睡去，直到颜小晶突然翻身，将赤裸的长腿压在他的身上。 震颤席卷全身，却被他残忍地打压了回去。 或许，她还在做梦。肖凌云觉得她的举动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刻是为了你。”她轻声说道，送上温柔的亲吻。 他含混地说：“你还想……接受我吗？” 她的眉间透着疑惑不解：“我干吗不接受你？” 解脱和感激之情涌上心头，转为感伤的叹息。肖凌云再次起身，想要抱她，颜小晶却牢牢限制住他的移动，不让他触碰自己的身体。她将肖凌云推回床上，抓着手腕把他的手臂推到脑后。 许久之后，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什么？” “就是让你待在原地。”他回答。 于是她放松下来，让身体重新黏在肖凌云的身上。 她在心中揣摩着两人那点事儿时，他对她说的那些奇怪语言，但声音中的虔诚和赞美语调已经告诉了她许多。不管他要表达什么意思，全都是情人间的甜言蜜语。 “你们的语言很美。”她说。 “却找不到一个形容词能与你媲美。” 他的声音不一样了，给她的感觉也不同于以往。 没有了阻碍，她想道，两人之间不再有任何阻隔。他那颗致命的、无时无刻不在做出戒备、肉食动物般的警惕戒心，终于消失了。 更意想不到的是，她发现自己想要保护肖凌云。 认定自己应该保护一个在体格上远超过自己的人，这种感觉真是太古怪了。不过，他的确需要有人守护。肖凌云的内心对她敞开，几乎触手可及。在这静寂时刻里，在深厚的黑暗怂恿之下，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心中的脆弱。 老天爷啊，那段关于他家人惨死的骇人过去。 “凌云？” “嗯？”她很想感谢肖凌云能向她坦白一切，但又不想让两人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脆弱交集毁于一旦。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非常的美？”她问。 他哑然失笑：“斗士们不是什么美人。” “你就是啊。对我来说，你美丽至极。” 他的呼吸一滞，随即将她推开。一下子跳下床，浴室旋即亮起了柔和的灯光。她听见了喷水的声音。 她早该知道，两人的感情持久不了，但她还是会因为失去了肖凌云，想要放声大哭。 颜小晶摸索着找到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 当肖凌云走出浴室时，她正向房门走去。 “你去哪儿？”他奇怪地问。 “公司。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通常9点我就到岗了，所以我很确定，我已经迟到了。” 昏暗当中，她看得不太真切，但最终还是找到了房门。 “我不想你走。”肖凌云突然出现在她身旁，近距离发出的声响吓了她一跳。 “我有我的生活，我要回去过日子。” “你的人生就在这里。” “不，才不是呢。” 她把手按到门把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却根本转不动。 “你到底让不让我走？”她不快地说。 “颜小晶。”肖凌云拾起她的手，迫使她停止转动把手。大约是为了让她看清自己的表情，于是室内的烛光重新闪耀起来，然后他说：“对不起，我可能有些……不好相处。” 她却挣开手说道：“我不是有意让你觉得难堪，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感觉，仅此而已。” “但我很难相信，你竟然不讨厌我。” 颜小晶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惊讶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干吗要讨厌你？” “因为你知道了我家人发生的事情。” “关于你父母的死？”她吃惊地张大了嘴，“我直接问吧，你觉得我会因为你被迫目睹了自己父母遭到残忍杀害，就因此讨厌你？” “我没有去救他们。”他一口咬定。 “因为你被锁起来了。” “我是个胆小鬼。” “你不是！”为了这件事生这个男人的气，或许对他不太公平，可为什么他就不能清醒地看待过去？颜小晶郁闷地想，“你怎么能说……” “因为我后来停止了尖叫。”他大声回答，声音响彻整个房间，也吓到了她。 “什么？”她小声地问。 “我没有再尖叫。当他们杀光我的父母和犬奴之后，我就停止了尖叫。当时仆食鬼们正在我家附近的范围里搜索，他们在找我。我却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大气都不敢出。我在祈祷着别让他们找到我。” “你当然应该那么做，”她温柔地说，“因为你想要活下去。” “不对，”他吼了回来，“我是怕死！是胆小鬼！” 她伸手想去安抚他，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推开。 “肖凌云，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和他们一样也是受害者。今天你之所以还能出现在这房间里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你父亲爱你至深，让你安全地活了下来。你保持沉默，是因为你想要活下去。这没有什么好觉得羞愧的。” “我是个胆小鬼。” “你不要无理取闹！你当时刚刚目睹了自己的父母被人杀害！”她愤怒地摇头，心烦意乱地提高了声调，“我告诉你，你应该重新审视下你经历的一切。那几个可怕的钟头已经变成了你的梦魇，事实上，有谁能为此来责备你？是你自己完全想错了，全部都想歪了。赶快放下所谓斗士荣耀的破玩意儿，让自己放松一下吧！” ------------ CHAPTER 78 沉默。 哦，烦死了的，她竟然真的说出了口。 这个男人第一次向她敞开心扉，她倒好，残忍地将羞辱抛了回去。这真是个相亲相爱的好做法啊。 “凌云，对不起，我不应该……” 他却面沉如水，打断了她的话，声音硬得像块石头。 “从没有人像你刚才那样对我说话。” 妈呀！颜小晶心中暗道不好。 “我真的很对不起。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 接着，肖凌云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忘情地拥抱她，再次用另一种语言自顾自述说着什么。当他将她放开时，用一大段独白作为结束，结尾的那个词听起来像是“晚饭”什么的。 “这就是狐狸精话里的‘晚饭’？”她问。 “不是，差远了。”他吻了她，“我只是说，我很钦佩你。尽管我还是无法认同你对过往的看法。” 她忍不住掐住他的脖子，轻轻晃了几下，像是要把他摇醒一样：“你会认同的。况且，你必须认清一个事实，过去发生的事并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还有，我真的为你和你家人所遭受的不幸，还有你所承受的一切感到深深的遗憾。” 长久的沉默。 “肖凌云？你能不能跟着我说：‘好，颜小晶，我知道了。我相信你对我的感觉是诚实的。’”她又摇了摇他的脖子，“我们一起说一次。” 又是一段沉默。 “现在就说，不要犹豫。” “是的。”他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老天爷啊，如果他的嘴唇闭得再紧点，大概会把门牙都挤掉吧。 “是的，然后呢？” “是的，颜小晶。” “‘我相信，你说的对我的感觉，都是诚实的。’来，说吧。” 他牢骚满腹地复述了这句话。 “真是个好男人。” “你知不知道，你表现得很强硬？” “如果我要待在你身边的话，最好保持这个状态。” 他毫无预兆地捧起她的脸，欣喜若狂地说：“我也想。” “想什么？” “想你待在我的身边。” 她骤然停止呼吸，淡淡的希望在胸中重新燃起：“真的吗？” 他闭上闪烁着异彩的双眼，摇头道：“真的。虽然这么做真他妈的愚蠢，简直是疯了。这太危险了。” “危险不是很符合你的人生剧本么？” 他大笑起来，低头望着她说：“是啊，非常符合。” 老天爷啊，他的目光是如此地温柔，一瞬间就打动了她的心。 “颜小晶，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但你应该知道，你也会成为袭击的目标。况且，我还不知道该如何保障你的安全。我不知道那些该死的……” “我们会找到解决办法的，”她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他给了她一个缓慢、珍爱的长吻。 “那么，你现在愿意留下了。”他问道。 “不。我真的要去工作了。” “我不想让你走。”他合拢双手，夹住她的脸颊，“我恨自己，因为我无法在白天陪你一起出去。” 门锁自动跳起，门开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好奇地问。 “但是你必须在傍晚前回来。”这并不是请求，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不是。 “太阳落山后的某个时间，我会回来的。” 他发出怒吼。 “我保证，如果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她转了转眼珠，心想，天哪，她需要先重新定义一下奇怪的标准，“我是指不可思议的那些。” “我不喜欢这个承诺。” “我会小心的。”她吻了他一下，走向楼梯。在推开画布走进画室的那一刻，她依旧能感受到肖凌云灼热的视线落在身上。 颜小晶回到公寓，给小七喂了猫粮，然后赶在正午前走进办公室。这是最近一段日子里，她头一次没有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把整个午饭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 总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处于工作状态吧，因为她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只是机械地将办公桌上堆着的报纸颠来倒去翻了一遍。 乍伦旺今天已经给她留了两次言，确认晚上8点时到她的公寓会面。 到了下午4点，她还是决定取消与乍伦旺的见面。 没什么好说的，她绝不可能把肖凌云交给警方。更何况，如果她以为“暴脾气”会因为在她家见面，或者因为对她心存爱慕，就能表现得和颜悦色的话，那她就太自欺欺人了。 况且她也不准备像鸵鸟一样将脑袋埋进沙里，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她知道自己迟早会被传唤，接受警察的讯问。只要肖凌云还是嫌疑犯，她也同样得不到安稳，她需要为自己找位好律师了。 用完了复印机，她趁着回办公桌时朝窗外瞟了一眼。临近傍晚的天空乌云密布，稠厚湿润的空气正在酝酿一场雷阵雨的到来。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眼睛有些隐隐作痛，只得移开了视线。她反复眨着眼睛，不适感却有增无减。 回到办公桌前，她吞下两粒阿司匹林止痛片，然后打电话去警察局找乍伦旺。当她从功偏口中得知乍伦旺受到了行政处罚后，立即要求和颂文他纳通话。 颂文他纳很快接过了电话。 “乍伦旺被停职了，什么时候的事？”她开门见山地问。 “昨天下午。” “他们是要开除他吗？” “你是说开除警籍？很有可能。” 这么说来，今天乍伦旺根本不会去她那儿了。 “顺便问一句，颜小晶小姐，你在哪儿呢？”颂文他纳问。 “编辑部。” “你连我也骗吗？”话中的遗憾意味多过质疑。 “你可以查来电显示啊。” 颂文他纳长叹了一口气：“我恐怕得叫你到局子里来一趟。” “我知道。不过你能给我点时间找律师吗？” “你认为你需要律师？” “嗯。” 颂文他纳在电话那头咒骂着：“你更应该离开那个男人。” “我晚点再打给你。” “昨天晚上又有一个流莺被杀了，犯罪手法一模一样。” 这个消息让颜小晶陷入了小小的沉默，因为她说不出肖凌云在外出时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但是，杀死一个流莺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 CHAPTER 79 哦，应该说是两个流莺。 不安的感觉如芒刺在背，颜小晶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不过，她实在无法理解肖凌云会对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下手，割断她们的喉咙，让她们躺在背街的小巷里慢慢死去。他也许杀人如麻，但并不邪恶。尽管他的行事总是游离在法律边界之外，但她无法想象肖凌云会夺去那些对他毫无威胁的普通人的生命。 特别是在他父母的惨剧发生之后。 “听着，颜小晶，”颂文他纳说，“我想不用我来提醒你现在的情势有多严峻。那个男人是三宗谋杀案的主要嫌疑犯。况且妨碍司法公正是项很严重的指控。我可能会伤心欲绝，但绝对会把你也关进监狱。” “昨天晚上他没有杀任何人。”她的胃在翻腾。 “那么，你承认你知道他的去向咯？” “我有事要走了，颂文他纳。” “颜小晶，不要再袒护他了，他很危险……” “他没有杀那些女人。” “那是你的看法。” “你曾经是我的非常要好的朋友，颂文他纳。” “烦死了。”颂文他纳随即用泰国腔很重英语絮絮叨叨了一番，“尽快去找个律师吧，颜小晶。” 颜小晶挂上电话，匆忙地关掉电脑，抓起手包准备离开。她也不希望等着颂文他纳找上办公室来，用手铐将她抓走。她得回家去收拾些衣物，尽快躲到肖凌云那儿去。 也许他们俩可以一同人间蒸发。这大概也是两人唯一的选择了。如果继续待在芭提雅，要不了多久警察就会找上他们的。 她跨出编辑部大门，来到法令街上，只觉得肠子像打了结一般，室外的燥热将她体内的能量一抽而空。一回到公寓，她立即倒了杯冰水准备一口气灌下去，但肠胃的痉挛阻止了她。也许她的胃里长寄生虫了，她吞下两颗消食片，想起素攀当时的情况，也许就是被他传染的。 更要命的是，她的眼睛疼得要命。 尽管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开始收拾东西，却还是选择先脱掉工作穿的套装，换上T恤和短裤，盘坐到沙发床上。她原本只想小憩一会，可一坐下来后，似乎就再也懒得挪动身体了。 她的思维也跟着懈怠下来，仿佛大脑里的所有神经通路里有一半都被堵上了。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肖凌云手臂上的伤口，他始终没有告诉她，自己是如何受伤的。会不会是他袭击了那些流莺，然后这些女人拼命反抗…… 想到这里，倒胃欲呕的感觉涌上咽喉，颜小晶只觉得眼冒金星，忙用手指压住太阳穴。 不对，这根本不是什么流行性感冒。这只名叫偏头痛的更可怕的妖怪把她给击垮了。 真是奇怪，女人们的头总是又痛又发晕，这到底是为什么。 肖凌云再次按下电话号码。 很显然，沈自心用上了来电显示，并以此躲避着他。 真烦死了。肖凌云从来就对道歉之类的事嗤之以鼻，但这一次是个例外，因为他真心想要解决和沈自心闹出的不快。 他拿着手机躺到床上，背靠着床头板，准备给颜小晶打个电话，只想倾听她的声音。 是啊，打电话！就在之前，他还想着等她渡过炼化期后就潇洒地转身离开呢，可现在他连和她分开几个小时都忍受不了。 天啊，他对那个女人做的事简直是大错特错。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两人那点事儿的时候说出那些话来。况且在她离开之前，他竟然用上了“晚饭”这个词来作为结束。 也许，他最好承认一件事——他大概是坠入爱河了。 或许这种说法还不够令人震惊。但她不仅是半个普通人，况且还是陆青阳的干女儿。 他怎能不爱慕她呢？她是个坚强的女人，意志力坚决得可以和他媲美。他回想起颜小晶站在自己面前，提出对他过往历史的不同看法，与他针锋相对。很少有人敢这么做。不过他猜得到颜小晶的勇气源自何处，因为她的父亲很可能会做出相同的举动。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翻开手机盖：“怎么了？” “有麻烦了。”是瓦拉里洛的声音，“我刚读了报纸，又死了一个流莺。死在小巷里，血都流干了。” “然后呢？” “我入侵了法医的数据库。在这两个案子里，流莺的身上都有吸血留下的小孔。” “有麻烦了，巴裕斯特。” “这正是我想说的。我之前就一直告诫他，让他收手。你必须跟他谈谈。” “就这天晚上吧。通知所有的兄弟先到这里来，我要在所有人面前好好跟他说个知道。” “不错的计划。等他松了口，我们这些人就扮红脸，把你死死掐住他脖子的手拉开。” “对了，你知道沈自心在哪儿吗？我找不到他。” “不知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在过来青阳家的时候顺路先去趟他家。” “去看看吧。他这天晚上必须出现。”肖凌云挂断了电话。 事实并不容易处置，必须有人给巴裕斯特戴上个马嚼子。 或者，干脆把匕首插进他的胸口。 乍伦旺挂上空挡，车子沿着惯性慢慢停了下来。说真的，他并不指望颜小晶会留在公寓里等他。但他还是走到大堂门前，按响了门铃。果然没人应答。 惊讶，令人惊讶。 他绕到公寓楼的另一边，穿过了后院。天色已晚，但她家的灯没有亮，不过这没有令他就此停步。他将手握成一圈，贴着玻璃移门眯眼往里看去。 “颜小晶！噢，老天！老天耶稣啊！” 她脸朝下扑倒在地上，手臂向前伸展，离前方的电话只有几寸之遥，双腿“大”字形地分开，仿佛正承受着莫大的痛楚。 “不！”他用力敲打起玻璃门。 仿佛听见了他的呼喊，她的身体微微移动了一下。 乍伦旺走到一扇窗前，脱下鞋，把手深深地塞进前掌里，死命敲打玻璃窗，直到窗户碎裂开来。他的手臂在伸进窗户、拨开窗销时被划破了，但为了救她，就算失去一条手臂乍伦旺也不会在乎的。他整个人随后扑进了房间，撞倒了房里的桌子。 ------------ CHAPTER 80 “颜小晶！你能听见吗？” 她的双唇缓慢开合，却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脸色苍白得像块大理石墓碑一般。她浑身被汗水浸透，几乎失去了知觉。当她睁开眼睛时，瞳孔已经完全放大了。 他开始搜索她身上的出血点，接着将她翻过身继续检查，随后又摊开她的手臂，查找任何受伤的痕迹，最终却一无所获。他已经来不及浪费时间脱掉她的鞋，检查她的脚趾是否受伤了。 乍伦旺滑开手机，拨打了191。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不及听完对面的问候就大喊道：“我这里有个疑似吸食毒品过量的病人。” 听到他的话，颜小晶开始拼命摇头，摇晃着手臂，想将他手上的电话打掉。 “宝贝，撑住，我会照顾你的……” 接线员的声音打断了他：“先生？喂？” “带我去找肖凌云。”颜小晶哼哼着说道。 “你别瞎说！” “你说什么？”接线员问，“先生，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毒品过量。我想是海落因。她的瞳孔已经放大，静止不动了，还没有开始呕吐……” “肖凌云，我需要到肖凌云那儿去。” “但是已经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了。” 颜小晶猛然从地板上坐起身，一把抢走了手机：“我就要死了……” “才不会！我不会让你死。”他跟着大喊道。 颜小晶一把抓住他衬衫的衣领，身体依旧在不住颤抖，汗水浸湿了T恤的前领：“只能去找他。” 乍伦旺盯着她的眼睛。 他错了，错得很离谱。她这根本不是吸毒过量，这是戒毒后的不良反应。 他摇着头叹道：“小晶，不要这样。” “求求你。我需要他，我要死了。”她的身体猛然折成两段，仿佛一阵剧痛几乎将她撕成两半，蜷成胎儿的样子。手机从她的手中滑落，掉在够不着的地方：“乍伦旺……求你了。” 真该死，乍伦旺心中暗骂，颜小晶看起来糟透了，离死神的召唤只有一步之遥了。 就算现在送她去看急诊，恐怕没到半路，或者来不及等人急救，她就会死了。止痛药只能用来减轻痛楚，却无法让染上毒瘾的人就此清醒过来。 没办法了吗！ “帮帮我。” “老天诅咒他。”乍伦旺恨恨地说，“离这里有多远？” “华莱士。” “朋古路大道？” 她点点头。 乍伦旺不容自己多想，横抱起颜小晶，快步穿过后院。 他已经盯上那个坏蛋了。 肖凌云对颜小晶的状况一无所知，此时他正双臂环抱靠在画室的墙壁上。月讳会成员们站在他周围，等着他开口。 沈自心也来了，尽管在和瓦拉里洛走进门的时候，拒绝和肖凌云的目光接触。 好吧。肖凌云心想，大不了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事情解决掉。 “好了，弟兄们，这天晚上我们有两件事要做。”他盯着沈自心说道，“我深深地伤害了你们其中的一位。因此，我在这时道歉。” 沈自心突然一怔，其他兄弟也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知道，这是个前所未闻的决定。从本质上来说，请罪就意味着任君处置，接受请罪者可以选择任何武器：拳头、匕首、手枪或铁链。对于进行处罚和提出请罪的双方来说，这将是一次重新赋予彼此荣耀的祭典仪式，两人都将因此得到心灵的净化。 屋内众人的震惊并不是因为提议本身，所有兄弟都对这类仪式十分熟悉。考虑到在座各人的好斗天性，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得罪过其他人。 但肖凌云从不曾为他犯下的错误提出过请罪。因为根据狐狸精的法律，任何胆敢对尊主挥拳相向或举起武器的人，都将被处以极刑。 “就让在座的所有人见证，现在听我说。”他的发言清楚而洪亮，“我会赦免你攻击我的死罪。你接受我的请罪吗？” 沈自心将手插进皮衣口袋里，低垂的脑袋凝重地摇了一下：“我不能攻击您，尊主大人。” “所以你也不原谅我，对不对？” “我不知道。” “我不能为此来责怪你。”不过，肖凌云很希望沈自心能接受他的提议，两人之间的裂痕需要弥补，“但我会换个时间再提的。” “那我每次都会拒绝。” “就这么办吧。” 然后，肖凌云狠狠地瞪着巴裕斯特，说道：“现在，我们来谈谈你那烦死了的情爱人生吧。” 之前一直站在孪生兄弟身后的巴裕斯特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反唇相讥：“如果你指的是有人上了陆青阳的干女儿，那也是你，不是我。有意见吗？” 其他几位兄弟则压低嗓子呵斥巴裕斯特。 肖凌云亮出了尖牙：“这话我就听过算数，巴裕。但这仅仅是因为我知道你有多喜欢挨打，而我没兴趣让你得到满足。”他挺直身子，防范着巴裕的突然袭击：“我希望你暂时不要去找那些流莺了，最起码你办完事之后要记得擦嘴。” “你在说些什么？” “我们不想给自己惹事。” 巴裕斯特回头去看阿全，后者解释道：“那些尸体。警察发现了她们的尸体。” “什么尸体？” 肖凌云摇着头说：“老天爷啊，巴裕。你以为警察会放着那两个流干阳灵死掉的女人不闻不问吗？” 巴裕斯特直直走到他身前，两人的胸口几乎贴在一起。“我根本不知道这些破事，你自己闻闻看，我说的是实话。” 肖凌云深吸了一口气。他从巴裕斯特身上只闻到了极大的愤慨。既没有被人识破的忐忑不安，也没有对情绪的掩饰，唯有强烈的怒气扑面而来，刺痛了他的鼻腔，像是有人朝他喷了一大罐柑橘味的空气清新剂。 但问题在于，巴裕斯特不只是个心理阴暗的杀手，更是个熟练的撒谎高手。 “我太了解你了，”肖凌云淡淡地说，“所以我不会相信你说的哪怕一个字。” 巴裕斯特怒吼着想要扑上去，阿全快步上前，用强壮的小臂勒住孪生弟弟的脖子，将他拖了回去。 “冷静点，巴裕。”阿全说。 ------------ CHAPTER 81 巴裕斯特抓住自家兄弟的手腕，甩到一边，满怀恨意地大吼：“尊主大人，总有一天，我会……” 一阵如同迫击炮打在墙上的声音切断了接下来的那些报复性话语。 有人在房外拼命砸门。 所有兄弟一同离开了画室，前往门厅查看。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响起，夹杂着叮当做响的掏武器声。 肖凌云看了一眼墙上的视频监视器。 他看见颜小晶躺在那个警察怀中时，立时屏住了呼吸。他甩开前门，一把将颜小晶从冲进来的男人怀中夺了过来。 终于来了，他想，她开始炼化了。 只是刹那，颜小晶的重量在两人间完成了交替，这个警察的身体因为极度愤怒而发抖：“你这可恶的杂种。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肖凌云根本懒得回答，双臂抱住颜小晶，大步穿过围在身边的月讳会斗士。他可以感觉到众人的惊诧，并不准备停下来解释。 “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准杀这个普通人。”他厉声警告道，“况且，在我回来之前，他不可以离开这栋房子。” 肖凌云加快脚步冲进画室，推动画框，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梯。 现在，时间就是一切。 乍伦旺望着那个毒贩抱起颜小晶，在眼前转瞬消失。颜小晶的脑袋随着他的步伐上下甩动，黑发如同丝质旗帜般飘扬。 他一时间惊呆了，不知该大声高呼，还是应该泪流满面。 太不配了，简直就不配。 紧接着，他听见房门在身后被关上，挂上了锁，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五个平生所见过最卑鄙也最高大的坏蛋团团围住。 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如同一块铁砧压下：“你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乍伦旺抬起头。说话的是个戴棒球帽的男人，脸上有好几块古怪的标记——那是纹身，还是他脸上的胎记？ “你觉得被当做晚餐如何？”另一个看起来像模特的家伙说道。乍伦旺的怒气重又归来，他暗中发力，鼓起身上的肌肉，还提了一下裤子。 这群小子们想要跟他来练练？乍伦旺心想，那好，咱们就他妈的跳个舞看看吧。 他尽力表现得毫无畏惧，直直迎上每个人的目光。先是开口说话的那两个家伙，另一个长得比较正常的家伙站在后面，还有一个则梳着五彩缤纷的长发，类似女人们在某些豪华美容沙龙里花上好几千泰铢做的发型。接着，他遇上了最后一个家伙的眼睛。 当乍伦旺的目光遇到这张疤痕交错的丑脸时，那双黑色眼睛也毫不客气地瞪了回来。 这家伙，他提醒自己，才是真正需要小心的那个。 乍伦旺故作轻松地一耸肩，挣开压在肩膀上的那只手。 “跟我说说，小子们。”乍伦旺不阴不阳地说，“是不是穿上这种皮衣就能让你们硬起来啊？我是说，你们都是同性恋吧？” 下一秒，乍伦旺被抽飞了起来，直撞在门上，连口腔深处的恒齿都被打松了。 那张模特般俊美的面孔凑到他的眼前：“如果我是你，就会管好自己的嘴。” “干吗那么麻烦？你不是一直盯着我看么，你现在是要亲我么？” 眼前的这个家伙爆发出一阵乍伦旺从未听过的可怕咆哮声。 “好了，好了。”那个看来像是屋里最正常的男人走上前来,“退回去，素攀。嘿，好了，我们都放松点。” 模特脸磨磨蹭蹭了一分多钟才走回原位。 “这就对了。我们都冷静下来。”正常先生拍了拍同伴的背，低声劝道。他将目光转向乍伦旺：“就当是帮你自己的忙，闭上你的鸟嘴。” 乍伦旺耸耸肩：“金发小帅哥不是急着要上我么，我有什么办法。” 听到这话，金发帅哥再次向乍伦旺冲来。正常先生没好气地一翻白眼，不再去阻止他的朋友。 一记重拳正中乍伦旺的下巴，将他的头砸向了一边。在疼痛的不断洗刷下，乍伦旺的怒火也失了控。对颜小晶的担忧，对这些来历不明的嫌疑犯压抑已久的仇恨，乃至工作上遇到的挫折在这一刻聚拢。他一把抱住那个大个子，将他撞翻在地。 或许是对乍伦旺的力量和速度估计不足，那个男人在一刹那显得惊愕不已。乍伦旺抓住他犹豫的那一瞬间，照着他的嘴还以老拳，随后双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 但下一秒，乍伦旺就被他压在身下，胸口仿佛压上了一辆汽车。 这个家伙快意地看着乍伦旺的脸在自己手下揉捏变形，五官被挤到了一起。 乍伦旺根本无法呼吸，只能急促地喘着气。 “也许我会去找你老婆，”这家伙说道，“办了她，这办法听起来怎么样？” “我没老婆。” “那么我们就去找你的女朋友吧。” 乍伦旺费力地吸进一些空气：“我没女人。” “既然连小女孩都对你不感兴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对你有兴趣？” “只是要气死你。” 那双电死人不偿命的蓝色眼睛微眯起来。 他一定是戴了彩色隐形眼镜，乍伦旺心想。普通人不可能真有这种颜色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要气死我们呢？”金发小跟班人继续问。 “如果是我先动手，”乍伦旺努力将更多空气灌进肺里，“你们这群家伙绝不会光看着我们动手而袖手旁观，肯定会在我有希望揍你之前，先把我杀了。” 金发小跟班人放松了力道，边大笑着边从乍伦旺的口袋里掏出皮夹、钥匙和手机。 “你们知道吗？我有点喜欢这个大蠢货了。”他打趣道。 有人清了清嗓子，像是准备宣布什么。 待到那个金发小跟班人跳起身，乍伦旺急忙翻身躲到一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当他抬起头时，差点想说服自己，竟然已产生了幻觉。 一名穿着制服的矮小老头站在大厅里，手上捧了一只银质托盘：“先生们，请容我重复一遍，15分钟后为各位准备晚餐。” “嘿，这里面装的是我最喜欢的意大利香肠披萨吗？”金发小跟班人朝托盘走了过去。 “是的，先生。” “烫死了。” ------------ CHAPTER 82 其他人也簇拥着老人开始争抢食物，还把餐巾垫在嘴下，似乎不想让任何一点残渣掉到地上。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能请各位帮个忙吗？”老管家说道。 正常先生用力点点头：“再给我们弄盘这玩意儿，你要杀谁我们都会照办。” 好吧，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个正常人，只是比较像而已。乍伦旺心想。 老管家仿佛被感动了，笑容可掬道：“如果你们准备吸这个普通人的血，能不能帮个忙，移驾到后院去动手？” “没问题的。”正常先生朝嘴里丢了另一块披萨，“妈的，素攀，你说得太对了，这玩意儿太好吃了。” 另一间屋子里，肖凌云快要绝望了，他找不到办法让颜小晶苏醒过来。 每一分每一秒，她体表的温度都在不断下降。 他用力摇晃躺在床上的颜小晶：“颜小晶！颜小晶！你能听见吗？” 她的手在轻轻抽动，但他觉得那只是身体无意识的痉挛。他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依然感受到有气息出入，但呼吸的间隔和力度都在令人担忧地变长、变弱。 “这可真要命！”他撸起袖子，露出了手腕。正准备用牙齿咬破血管，突然意识到自己需要腾出双手，好抱起她来进食阳灵。 前提是她能够自己将自己混有强大金丹法力的阳灵的血咽下去。 他脱下剑套，抽出了匕首，接着又脱掉衬衫，在自己的脖颈上摸索着，寻找大穴位血管的所在。找到之后，他毫不犹豫地用刀锋抵住皮肤，挑破了血管。失去束缚的鲜血喷涌而出。 他用指尖蘸了一点阳灵，送到颜小晶的唇边。接着，他将阳灵滴进她的嘴里，却发现她的舌头毫无反应。 “颜小晶，”他轻声呼唤，“回到我的身边来。” 他将更多的血送到她的嘴边。 “太可恶了！你怎么敢死掉！”屋内的烛光在他急切的叫喊声中默默摇曳，“我爱你！可恶！你太可恶了！你怎么敢就这样离开我！” 她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青了，古怪的颜色变得连他都能够看清楚。 他状若疯狂，用古老的语言祈祷着，吟诵出一段段他以为自己早已忘却的咒文。 可她依旧一动不动，沉静得可怕。 虚空的阴影将她笼罩。 他狂吼着，抱起她的身体用力摇晃，黑发在空中轻舞飞扬。“颜小晶！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在此之前，我就会追随你而……”他哽咽着，没能把话说完。 他将颜小晶紧紧搂住，不留一丝缝隙，不懈而又徒劳地前后晃动着她的身体，那双不可视物的眼睛茫然地望着眼前的黑色墙面。 今天晚上，杨璐夏决定用最佳的姿态下楼去吃她的第一餐。在穿衣服时，她花费了不少心思。翻遍了整个衣橱，最终选择了一件米黄色的雪纺长纱裙。这是她上一季买的纪梵希系列套装，还从来没穿上身过。裙子的前胸勒得有些紧，况且和她平时喜欢的衣着搭配相比有点小暴露，好在高腰的设计让整体效果得到了恰到好处的体现。 她梳理了一下头发，让它从肩膀上披散下来，柔顺的长发几乎已经垂到了小巧的臀部。 触景生情，肖凌云的身影又回到了脑海之中。曾经有一次，肖凌云提到她的头发很柔软。这句赞扬让她就此蓄起了头发。她天真地以为，头发越长，他就会越喜欢，然后也会爱屋及乌地爱上自己。 也许她应该去剪掉她那金色大波浪的头发，从三千烦恼丝中彻底解放出来。 想到这里，心中本已平息的愤怒再次沸腾。 她突然下定了决心。在此之前，她自始至终将一切不快藏在心里，现在是时候说出来了。 但紧接着，她就想起肖凌云那石碑般魁梧的身材，淡漠、坚毅的深情和他至高无上的气质，她真的敢和他对抗么？ 如果不去尝试，她永远不会知道的，况且她也不准备就这样轻易让他在毫无表示的情况下奔向另一个未来。 她瞥了一眼柜子上的威赛世时钟，时间还很早。要是她没有按照约定下楼吃饭，然后到诊所去帮忙的话，杨絮影一定会起疑心。最好还是等晚上迟一点的时候再去找肖凌云。她能感应到他依旧就待在陆青阳的家，她会过去找他的。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可以一直等到他回陆青阳的家。 有些事情值得她等待。 而在另一边，欧文斯正兴高采烈地。 “谢谢您来和我见面，老师。” “欧文斯，你还好吧？”X先生放下打发时间用的菜单，“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很担心，况且之后你没来上课。” 比利.欧文斯钻进隔间，精神有些萎靡，眼圈周围的青紫未消，脸上松垮的皮肤明知道白地写着疲惫不堪。 “有人在跟踪我，老师。”欧文斯把手环抱到胸前，略带着迟疑没有说话，似乎不知话头该从何说起。 “和你的鼻子被打断有关系吗？”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好吧，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孩子。” 欧文斯继续默不作声。 “你可以相信我的，比利。” 欧文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即将深深下潜一般：“和往常一样，我爸已经回去了华~盛~顿，所以昨天晚上我叫了几个朋友到我家。我们在抽大麻雪茄……” X先生想到美国的副总统拜登把自己留在乌克兰的能源公司不知道黑了多少钱，而这个参议员的儿子，则把泰国的芭提雅当成了自己的后院，强奸吸毒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 “你不应该吸毒的。吸食毒品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欧文斯不自在地扭动了身体，手指拨弄着脖子上的白金链子，讪讪道：“我知道。” “继续说。” “我和我的朋友们都待在游泳池边，其中一个家伙想要和他的女朋友亲热，我就告诉他们可以去旁边的小平房。他们去了以后却发现门锁着，于是我就上楼去拿钥匙。在我往回走的时候，一个男人凭空出现，挡在我的面前。他真他妈……呃，非常高大，一头褐色的长发，穿着皮风衣……” 一位女酒水销售转了过来，说：“我能为你们……” “待会再说。”X先生不耐烦地打发她离开。于是她很不高兴地走了。X先生对欧文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刚才的谈话。 ------------ CHAPTER 83 欧文斯抓起X先生的杯子，一口将水喝光，继续道：“怎么说呢，他吓得我快魂飞魄散了。他注视我的目光，就好像把我当做午餐一样。然后，我的朋友在外面喊我的名字，他们在奇怪我拿着钥匙跑到哪里去了。我的朋友从草坪走进屋子的那一刻，那个男人报出了我的名字，之后不知怎么就突然消失了。”欧文斯摇了摇头说：“关键是，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翻过我家的外墙的。去年的时候，因为受到恐怖分子的威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爸在我家土地的后面围了一堵外墙，大概有将近4米高。况且当时房子的前门都上了锁，安保系统也一直开着。” X先生低下头，发现欧文斯将双手紧紧交缠在一起，异常紧张。 “我……呃……我有点害怕，老师。” “你当然应该觉得害怕。” 确认了自己的恐惧之后，欧文斯的脸上隐约显出厌恶的神情。 “那么，欧文斯，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杀过什么东西？”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令欧文斯皱起了眉头：“你是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一只鸟、一只松鼠，或者猫？狗？” “没有，先生。” “没有？”X先生抬眼，目光犀利地审视着欧文斯，“我可没空来应付撒谎的家伙，孩子。” 欧文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杀过，大概在我还小的时候。” “你有什么感觉吗？” 一阵绯红爬上了欧文斯的脖子，他摊开双手，说：“没有什么，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别装了，欧文斯，你得信任我。” 欧文斯的眼神闪烁：“好吧。也许我喜欢这种感觉。” “确定？” “嗯。”在X先生的引诱之下，欧文斯的真实想法被套了出来。 “这太好了。”X先生抬起手，引来女酒水销售的目光，她磨蹭着向两人走来，“我们稍后再来谈那个男人。首先，我希望你谈谈你的父亲。” “我的爸爸?” “你们准备好点单了吗？”女酒水销售故作不屑地问。 “你想吃点什么，欧文斯？算我请客。” 欧文斯整整读了半本菜单。 等女酒水销售离开后，X先生催促道：“关于你父亲？” 欧文斯耸了耸肩：“我不常见到他。不过，他是……你知道的……随便怎么说吧，他就是个父亲，我是说，谁在乎他究竟是怎样的？” “听着，欧文斯。”X先生身体前倾，说道，“我知道你在12岁之前就离家出走过3次，况且我还知道，你父亲在你的母亲下葬后立刻把你送进了一家寄宿学校。还有就是，我知道在你被马雷中学开除之后，他又把你送进了弗林特山学校。等到你再一次被那家名校丢出来，他只能把你安插进了一家军事学院。在我听来，最近这10年里他总是急于要摆脱你啊。” “他很忙。” “况且你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对不对？” “也许。” “那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和你亲爱的老爸之间从来没有电视肥皂剧里演的那样相亲相爱，对不对？”X先生等了几秒钟，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告诉我实话。” “我恨他。”欧文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为什么？” 欧文斯再次环抱双手，眼中露出森森寒意。 “你为什么恨他，孩子？” “因为他还活着。” 而在虚空之中，颜小晶知道自己正身处某种梦境当中。望着眼前广阔无垠的白色世界以及身后同样漫无边际的朦胧，她一阵发呆。 一个孤单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自原本空无一物中现出了身形，慢慢靠近。她能感觉到来者是位男性，无论是谁，至少她没有感到任何威胁。甚至觉得自己认识他。 “爸爸？”她轻声呼唤着，自己也不清楚是在呼唤自己的父亲还是万能的主。 那个男人依旧离她很远，仿佛听见了她的呼喊，他抬起手对她打了个招呼。 她迈步向前走去，口中突然泛起一种无法辨别的味道。她下意识地抹了一下嘴唇，低头去看手指，只见到一片猩红。 那个身影似乎也知晓这道血迹的意义，放下了挥舞的手臂。 颜小晶一下子坠回了自己的躯壳中，就好像被投石车抛上半空，然后砸到了沙砾之上，浑身剧疼无比。她不禁疼得喊出了声。张开嘴的那一刻，那种奇特的味道涌了进来，被她条件反射地吞了下去。 奇迹发生了。她的肌肤仿佛注满了氢气的气球一般，突然充满了生命活力，各种感官也复苏过来。 她盲目地抓紧了某样坚硬的东西，双唇拼命吮吸上味道的来源。 肖凌云感到颜小晶像是触了电似的，猛然抽搐了一下，接着就急不可耐地开始从他穴位上用力吸食阳灵。她的双臂死死抠住他的肩膀，指甲深深地钻进了皮肉里。 他心神一松，发出欢欣鼓舞的吼叫声，躺回了床上，以便阳灵流动得更为顺畅。他把身子偏向一边，将整个手臂露了出来，身体则保持静止不动，好供她继续吸食。 颜小晶匍匐在他的胸前，披散的头发落在他的身上。 听到颜小晶吸吮时的湿润声响，了解到自己正向她供给生命，肖凌云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松开拥抱的手，轻轻抚摸起她的手臂，鼓励颜小晶多吸一些，多多获取她所需要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颜小晶抬起头，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睁开了眼睛。 肖凌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而他可怕的伤口就像小孩张开的红红的嘴。 “哦，老天爷啊……我对你做了什么啊？”她伸手抹去他脖子上渗出的血迹。 他抓起她的双手，拉到唇边：“你愿意让我当你的影子吗？” “什么？”她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嫁给我吧。” 颜小晶愣愣地持着肖凌云的伤口，胃里一阵翻腾：“我，我……” 迅猛的痛楚感再度袭来，将她锁进了装满极度痛苦的玻璃盒里，阻止她立即做出回答。她在床单上来回翻滚，身体几乎折成了两截。 肖凌云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将她抱到腿上。 “我要死了……吗？”她痛苦地问。 ------------ CHAPTER 84 “哦，不会的，小晶，你不会死的。会过去的。”他轻声安慰她，“不过，这肯定不会是什么有趣的体验。” 肠胃里迎来一波接着一波的痉挛，让她疼得翻身仰躺在床上。深深地陷落在极度痛楚中，她艰难地分辨着肖凌云脸上的表情。只见他双目圆睁，紧紧握着她的手，显得担心不已。又一波折磨袭来，将她的意志冲溃，不禁用力捏住他的手。 她的视线模糊，接着重又变得清晰，然后再次模糊不清。 汗水从她的身体里溢出，浸透了床单。她咬紧牙关，拱起背，不停左右翻滚，想要从疼痛中逃脱出来。 她不知道这样的痛楚还要持续多久，几个小时？还是几天？ 肖凌云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 直到凌晨3点，肖凌云第一次做出深呼吸的动作。 终于，颜小晶安静了下来。 并不是指死亡时的安静，而是平静睡去。 她表现得非常勇敢，独力承受着疼痛的折磨，并不曾啜泣或者纵声大哭。就连他自己，也曾在炼化的时候祈求老天让一切快些结束。 她发出了哼哼，声音嘶哑。 “怎么了，小晶？”他凑到她的嘴边。 “想洗澡。” “好的。” 他爬下床，到浴室里打开了热水龙头，随后回到床边，温柔地将她抱进怀中，送进浴室。她的身体虚弱不堪，甚至无法站立，于是肖凌云又把她抱到大理石洗手台上，细心地为她脱去衣物，再将她抱起，直接跨进了浴缸。 他率先走入水流，用宽阔的背脊遮挡住她的身体，检查水温和湿度是否适宜。看到颜小晶没有抗议，这才让水流淋上她的脚尖，以避免直接的感官刺激，随后逐步移动，让她整个身体处于喷淋头之下。 她仰起脖子，张开了嘴，看来很享受沐浴的感觉。 肖凌云看见了她的尖牙。 在他的眼中，它们是如此地美丽：洁白闪亮以及那锋利的尖端，让他不由回想起她吸食自己阳灵时的那份触感。 肖凌云突然将颜小晶抱住，贴紧自己。拥抱了许久，这才一手搂住她，让她的双脚落在地面，用空着的手拿起洗发香波，挤出一点倒在她头上。细心地揉着她的头发，直到上面沾满了泡沫。 然后，他拿水将泡沫冲洗干净，又拿起香皂温柔地在她全身的皮肤上涂抹，一边小心翼翼不让她摔倒。最后仔细冲洗，直到确认洗掉了每一处泡沫。 随后，他再次将颜小晶抱起，关上淋浴喷头，走出浴缸，抓过一块浴巾将颜小晶裹了起来，抱回洗手台上，让她靠住墙上的镜子。他谨慎地擦拭她的身体，头发、脸、脖子、手臂，然后是双脚、小腿和膝盖。 在一段时间里，她的皮肤会处于十分敏感的状态，同样敏感的还有她的听觉和视力。 在颜小晶的炼化过程中，肖凌云一直关注着她身体变化的迹象，却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她的身高并未改变，靠在他身上时还是那样地贴合。他甚至怀疑，或许颜小晶能在白天外出。 “谢谢你。”她低语道。 他吻了她一下，将人抱回了沙发。随后扯掉了那两张被汗水浸湿的被单和床单。但是更换新的床单费了他很大的劲，之后又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新的被单。 整理床铺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在终于全部完成之后，他抱起了颜小晶，将她安置在干净崭新的床上。 此刻听来，她的长叹声仿佛成了他一生中得到过的最棒的褒奖。 肖凌云跪到床边，突然发现自己的皮裤和皮靴也被汗水浸透了。 “我愿意。”她小声地说。 他亲吻了她的前额：“愿意什么，我的小晶？” “我愿意嫁给你。” 另一个房间里，乍伦旺又一次站起身，在画室里来回踱步。他在壁炉前停了下来，看着壁炉内壁里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柴，想象着在严冬之际生火取暖时的惬意情景。你可以端坐在披着丝绸沙发套的沙发上，望着火焰在壁炉内不停跳跃，老仆人会为你送上温过的甜酒或别的饮品。 这群暴徒在这么高档的地方搞些什么勾当？他有些纳闷。 他能听见那群男人们在楼下大厅的深处大声喧哗，他们已经在那个他估计是餐厅的房间里待了近一个小时，不断大吃大喝。 不过，他们挑选的音乐倒是挺合他胃口的，强劲的说唱节奏响彻了整栋房子，在音乐节奏的间隙里，偶尔能听见他们的高声笑骂和男人间的粗话。 这是他第一百万次朝前门望去。 这群家伙将他推进了画室，随后就下楼去吃饭了，时间变得久远，仿佛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逃出这里，尽管他不得不拿把椅子垫到脚下才能够到房间的窗户。逃出去以后，他会通知颂文他纳，让颂文他纳带上整个警察局的人来围剿这里。 不过，就在他冲动地想要采取行动时，一个声音钻入了他的耳朵：“我希望你已经决定好逃跑了。” 乍伦旺本能地转过身，匍匐在地，发现那个留着骷髅头样发型板寸的疤脸男人就站在身旁，他压根没有听见这个家伙进来的脚步声。 “继续啊。”这个貌似疯子的家伙用黑色的双瞳盯着乍伦旺，仿佛鲨鱼盯上了必死无疑的猎物一般，“撞开那扇门吧。为了你的小命，逃吧。跑得快点，躲得聪明点，去找人求救。你只要知道一点，那就是我会像你的灵车一样，紧紧跟随着你。” “巴裕斯特，别去招惹他。”有着斑斓长发的家伙将头伸了进来，“肖凌云想要这个普通人活着，在这段时间里。” 疤脸男人赏了乍伦旺最后一眼，说道：“逃吧，试试看好了。比起和他们吃饭，我更喜欢追杀你。” 说完，他期期然地离开了房间。 尽管身陷囹圄，危险万分，乍伦旺还是默默记下了整个房间的布置。他没有看到电话的踪影，况且从他窥探到的前厅安全系统控制板来看，他确信这幢房屋的门窗都连通了警报器。想要在不为人察觉的情况下逃走显然不太可能。 ------------ CHAPTER 85 况且，他不想将颜小晶一个人留下。 老天爷啊，如果她死了的话…… 乍伦旺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皱起了眉头。 这他妈的是什么味道？ 像是空间突然转移到了热带，他闻到了海洋的气息。 他转过身。 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女人站在门外，穿着一件轻薄的长裙。高贵的金色大波浪直坠到小巧的腰以下，身形羸弱而又显得高贵优雅。她的脸仿佛是一件精致完美的艺术品，浅蓝的双瞳如同璀璨的海玻璃宝石一般。 她有些害怕乍伦旺，向后退了一步。 “别动。”想起楼下大厅里的那群男人，他作势向前，想要阻拦她，口中说道，“别到那边去。” 她四周张望，似乎想要找人求救。 “我不会伤害你的。”他急忙说。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呢？” 她和其他几个人一样，微微有些口音。也许他们是俄国人？ 他摊开双手，显示自己没有带任何武器：“我是个警察。” 警察，好吧。实际上他不再是警察了。不过，他只是想要打消她的疑虑。 她却拉起了裙摆，似乎准备随时逃走。 妈的，他就不应该用上警察这个字眼。如果她是楼下那群家伙中某个人的情妇，知道乍伦旺是个警察之后，只可能立即逃得无影无踪。 “我不是来执行公务的，”他说道，“我没带枪，也没带警~徽。” 她突然松开裙摆，挺起肩膀，像是为了鼓起心中的勇气，轻巧、优雅地往前小小移动了一步。乍伦旺赶紧牢牢闭上嘴，缩起身子，好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矮小一点，不那么吓人。 “他一般不会让你这样的人待在这里。”她说。 是啊，可以想见，警察不太可能出现在属于罪犯的房子里。“我在等……一位朋友。” 她偏过头，未置一词。 随着她不断靠近，那俏丽的身影让乍伦旺激动得几欲失明。她的五官和脸型就如同一名从时装杂志中走出来的模特，他想象着她扭动修长、娇丽的身体走在天桥上。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芳芬不断钻进他的鼻子，深深进入大脑。那股美妙的气息简直让他热泪盈眶。 太不真实了，他心想道。她是如此纯净、纯洁。 他觉得和她对话，在说出哪怕一个字之前，自己都应该先去刷牙、刮干净胡子。 太古怪了！她为什么会待在这里，和这群罪犯混在一起？ 乍伦旺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对这群家伙来说或许大有用处。敬爱的主啊，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一掷千金，只为和眼前这个女人共度哪怕一个小时的春宵。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绞痛。 怪不得这栋房子的装饰如此豪华。 杨璐夏谨慎地看着眼前的普通人，特别仔细地打量他的高大身形。她听说过许多关于普通人的传闻，关于普通人有多么憎恨狐狸精，关于他们是如何猎杀她的族人。 但这个普通人却为了不惊吓到她，独自承受着不适和痛苦。他既不敢动弹，也不敢用力呼吸，只是望着她目不转睛。 她有些怯懦，不仅仅是因为不习惯被人如此专注地盯着。而他那双淡褐色的眼睛在轮廓分明的脸上闪耀着光芒，将她的身影分毫不差地映入眼底。 他很有吸引力，这个普通人，很帅……况且有些忧伤。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语速很快。 她很喜欢那低沉、粗声大气的声线，和他本人一样有些不修边幅。 走到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杨璐夏停了下来。 “璐夏，我叫杨璐夏。” “乍伦旺。”他拍拍宽阔的胸膛，“呃，文猜.乍伦旺，不过别人都叫我乍伦旺。” 他刚伸出的手马上又缩了回去，在裤腿上重重擦了几下，这才重新伸出手。 她惴惴不安地后退了一步，触碰他就有些过界了。 他缓缓地放下手，对于被她拒绝显得并不吃惊，但依旧直愣愣地盯住她看。 “你在看什么？”她举起手挡在胸前，像是要遮掩胸前的白净。 他的脖子和双颊一下子涨得通红：“对不起，你可能很厌恶别的男人这样盯着你瞧。” 杨璐夏却摇了摇头：“没有男人看我。” “这让我非常难以相信。” 这是真的。他们都害怕肖凌云的反应。 老天爷啊，要是其他人知道，她几乎不被人需要的话，会怎么样呢？ “因为……”这个普通人的声音渐渐变轻，细若蚊蝇，“天啊，你太……无与伦比……地美丽。” 他清了清嗓子，欲言又止，似乎想要收回刚才的那句话。 杨璐夏歪过头继续打量着他。他的话语中有些无法辨识的东西，正在痛楚地颤抖。 他挠着那头浓密的黑发：“我想我现在还是闭嘴好了，在我让你觉得更加不舒服之前。” 目光却依然停留在她的脸上。 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好温暖，她想着。他对她的注视里流露出一丝孤独的期盼，好像他也无法拥有自己所期盼的东西。 她完全了解这样的感受。 这个普通人笑了起来，一阵促音自胸腔的深处爆发：“要不，我还是试着不去看你好了？这样大概会好一点。”他将手插进裤袋里，低头望着地板：“瞧，我没有盯着你了，完全没有在看你了。嘿，这块地毯不错，你之前注意到了吗？” 杨璐夏笑了起来，又向他跨近了一步：“我想，我很喜欢你看着我的样子。” 扑闪着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脸上。 “我只是还不太习惯。”她解释说，白嫩的手伸向脖子，旋即又放了下来。 “天啊，你美得不像个真人。”这个普通人由衷地赞叹着，声音极其温柔。 “为什么不像？” “你就是不像个真人啊。” 她微微一笑：“好吧，我是真人。” 他又清了清嗓子，嘴角滑向一边：“介不介意证明一下？” “怎么证明？” “我能摸摸你的头发吗？” 她的第一反应是后退，随后又一想，为什么要后退？她已经和那个男人脱离了关系，这个普通人想要触摸她，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特别是她也很希望他能那么做。 ------------ CHAPTER 86 她顺从地低下头，几绺金色波浪垂落在额前。她本想捧起一束头发递给他，不过随即打消了念头，她想要他靠近。 这个普通人果真靠了过来。 他的手掌看起来很巨大，杨璐夏不由屏住了呼吸。但是，他的手并没有迎向垂落的那几束金色波浪，他的手指落在她肩膀的一颗搭扣上。 她感到一阵热流通过皮肤，就好像放在她肩上的是一根点燃的火柴。这份热流在瞬间传遍全身，仿佛突然患了高烧一般。 这是什么原因？ 这个普通人用手指将她的头发挑到一边，接着整只手贴上她的肩膀，轻轻抚动，厚实健壮的掌心里传来阵阵温暖。 她抬起眼，凝望着他的脸。 “我没法呼吸了。”她低声说。 乍伦旺几乎要晕过去了。 万能的上帝啊！她想要他。他心说。 在他的触摸之下，她的身体做出了最真诚的反应。这种感觉竟比他曾有过最棒的情感体验还要好。 而他的身体则进入了超负荷运作的状态，在寻求着出口。 不过，这不可能是真的，他暗中告诫自己。 她是在玩弄他。像她这样的大美人，既然和这群恶棍混在一起，没理由不精通所有的门道，怕是早就和众人体验过无数次了。 他发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瞥见那粉色的舌尖轻舔过嘴唇。 我的天啊。他心中一叹。 或许她是个演技高超的演员；亦或许她是个鲜少人知晓的最高档的流莺。不过，在她的注视之下，当她握起他的手时，乍伦旺骇然发现自己已经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她的陷阱之中。 他的手指从她脖颈处柔软白净的皮肤上划过，甚至担心自己的抚摸会在上面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你住在这儿吗？”他问道。 她摇了摇头：“我和我的哥哥住在一起。” 他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他用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庞，盯住她的樱唇。 那双嘴唇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他的目光又往下移动了少许，落在她的胸前。她正轻轻也轻颤着，仿佛推挤着那件顶级长裙的胸衣。 她的声音在颤抖：“你看着我的样子，好像很饿的样子。” 她说对了，他快要被欲望之火烤干了。 “只不过，我还以为普通人不进食呢。”她说道。 乍伦旺眉头一紧。她的用词和造句方式很古怪，但显然英语就是她的母语啊。 他的手指向她的嘴移去，就此停住。他寻思着，要是去触摸她的嘴唇，她是不是就会躲开了呢。很有可能，他想道。那就把这个游戏继续玩下去吧。 “你的名字，”她问，“是乍伦旺吗？” 他点点头。 “你在为什么显得这么饥饿，乍伦旺？”她低声地问。 他身体一阵摇晃，突然闭上了双眼。 “乍伦旺？”她说，“我刚才伤害到了你吗？” 是啊，如果你觉得身不由己的感觉也是一种痛的话，他心想道。 肖凌云从床上起身，穿上黑色T恤，披上一套全新的皮装。 颜小晶躺在另一侧睡得香甜。 当他绕过去吻她的时候，她也睡眼惺忪地苏醒过来。 “我要到楼上去，”他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道，“但我不会离开这栋房子。” 她点点头，嘴唇擦过他的掌心，重又陷入床里。她现在急需休息，治愈身体。 肖凌云戴上墨镜，锁上房门，踏上楼梯。他知道自己的脸上挂着满足的傻笑，也知道那群兄弟们必定会对此大加奚落。 谁他妈在乎啊。 他将拥有一个真正的伍相奴。他将拥有自己的配偶，让这群家伙都滚蛋吧。 他推动画框，走进了画室。 亲眼目睹的景象让他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穿着一件米黄色长纱裙的杨璐夏，那个警察站在她身前。他用手去抚摸她的脸庞，神魂颠倒，甜蜜的爱欲气息围绕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 这时，素攀突然手持匕首冲进了房间，明显抱着将这个胆大包天、触犯了禁忌的普通人当场格杀的念头，他仍旧认为杨璐夏是肖凌云的伍相奴。 “把你的手从……” 肖凌云见状急忙冲上前去，喊道：“素攀！住手！” 素攀及时停下了手，乍伦旺和杨璐夏则显得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素攀狞笑着将手中的匕首抛向屋子另一头的肖凌云：“你来动手吧，尊主大人。竟敢把脏手放在杨璐夏身上，他这是自寻死路。不过在干掉他之前，我们是不是该陪他好好玩玩？” 肖凌云接住匕首，说道：“回餐桌去，‘约翰.韦恩’。” “噢，别这样，你知道的，有个观众捧场才更好玩嘛。” 肖凌云却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那只是针对你，我的兄弟，现在离开房间。”他将匕首丢了回去。 素攀还剑入鞘，快步离开房间：“妈的，肖凌云，你真让人扫兴你知道吗？太他妈的让人扫兴了。” 肖凌云回过头，目光越过杨璐夏望着那个警察。这个普通人用身体护住了杨璐夏，他对此颇为欣赏。 也许这家伙不仅仅能当个好对手。 乍伦旺的目光锁定嫌犯，展开双臂想将杨璐夏护在身后，但她似乎并不愿意待在他身后。事实上，她绕过乍伦旺，反而挡在了他的身前。 这副样子，就好像是她在保护他？ 他伸手去抓那只纤细的手臂，却被她挣开了。 那个黑发杀手走上前来，却被她严辞制止。两人随后用一种乍伦旺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她的情绪有些激动，那个男人则不住点头。 渐渐地，她的情绪冷静下来。 那个男人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回头看着乍伦旺。 最可怕的是，那家伙的手腕上有个新的伤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那个男人又开始说话，杨璐夏的回复有些犹豫，但随即坚决地重复了一遍。 “那就去吧。”那个混球干巴巴地笑了笑，说道。 杨璐夏走回乍伦旺身边，与他肩并肩站着，红着脸望着他。 似乎有些事被决定了。有些…… 突然，黑发杀人犯猛扑上来，锁住了乍伦旺的喉咙。 杨璐夏大叫道：“肖凌云！” ------------ CHAPTER 87 噢，烦死了！又来！乍伦旺拼命地挣扎。 “她似乎被你迷住了。”这个杀手凑近乍伦旺的耳朵，阴森森地说道，“所以我留你继续呼吸下去。但是，如果你伤害到了她，我会活扒了你的皮。” 杨璐夏继续用那陌生的语言快速地说着。毫无疑问，她是在咒骂那个男人。 “我们说得够不够清楚？”杀手质问道。 乍伦旺眯起眼睛，目光在他的防风墨镜上扫视：“她不用怕我。” “最好一直是这样。” “不过，对你，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男人却放开了手，甚至笑着将乍伦旺的衬衫拉挺。 乍伦旺奇怪地皱起眉头。 天哪，这家伙的牙齿似乎很不对劲。 “颜小晶在哪儿？”乍伦旺问。 “她很安全，况且很健康。” “我不想为此感谢你。” “你只能谢我。” “那只能说，你对某些词的定义太扭曲了。我要亲眼见见她。” “晚点再说。况且，除非是她想要见你。” 乍伦旺的怒气被再次引燃，而这个混球似乎也感受到了乍伦旺体内酝酿的爆发。 “当心点，条~子，你现在是在我的世界里。” 是么，混蛋，真该去死吧！乍伦旺正准备破口大骂，突然发觉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他低下头，看见杨璐夏眼中闪动的恐惧。 “乍伦旺，求你了，”她小声恳求，“不要这样。” 听到她的话，嫌犯同样点了点头。 “你最好给我礼貌点，还有，给我陪着她。”这个男人命令道。当他望着杨璐夏时，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有你陪伴，她很开心。她的确有资格获得一份属于她的快乐。颜小晶的事我们晚些再看。” X先生带着欧文斯在城里兜了数个小时，谈了很久，这才将他送回了家。 比利.欧文斯的过去简直完美无缺，不仅是因为他体现出了无处不在的暴力倾向，更因为他的父亲是X先生最喜闻乐见的男性楷模——一个自以为无所不能的狂人、彻头彻尾的疯子。 欧文斯的父亲曾经当过美国冰球大联盟的球员，身材魁梧，为人生性好斗、从不甘为人后。从欧文斯出生开始，他就一直对干儿子指手画脚。 在这个父亲的眼里，儿子做出的任何事情永远都不够好。 X先生个人比较偏爱那个关于欧文斯母亲之死的故事。在某一天下午，那个女人因为饮酒过度掉进了游泳池。欧文斯回家之后发现母亲面孔朝下漂在游泳池里。于是他把母亲拉出了水面，尝试做心肺复苏的救治，因此拖延了急救车的到来。 望着脚趾上挂着标签的尸体被推进医院的停尸房，这位华~盛~顿特区出类拔萃的议员先生认定是欧文斯害死了他自己的母亲。 事实证明，欧文斯应该表现得更有常识，立即呼叫救护车赶来现场，而不是把自己当成个急救人员，去做那些狗屁不通的急救尝试。 可真实的情况却是欧文斯曾经接受过海岸护卫的训练，况且真心想要救活他的母亲。 当然，X先生并不曾询问他弑母的感觉。 “我恨这间房子。”欧文斯喃喃道，死死盯住车玻璃外的精美砖墙、雕廊和百叶窗帘。 “没有大学肯要你，这实在是太糟糕了，况且，就算入学，你也会很快被开除的。” “嗯，本来我也可以随便上什么大学混日子，但他却非强迫我进常青藤名校不可。所以，我就找了一个离美国够远的地方，地球的另一边。” “那么，你准备怎么做呢？” 欧文斯耸耸肩：“他希望我搬出去住，然后找份工作。只不过……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告诉我一件事，欧文斯，你有女朋友吗？” 欧文斯的嘴角朝一边咧开，笑得有些淫邪：“我有一堆呢。” 当然不会少，X先生可以想象他生活的混乱：“有特别喜欢的吗？” 欧文斯眼帘低垂：“随便玩玩就不错，但她们总喜欢缠着我，不停地打电话，说那些废话，想要知道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她们要的太多了，我，呃……” “你怎么了？” 欧文斯眯着眼，欲言又止。 “继续说吧，孩子，没有什么你不能告诉我的。” “我，呃，我喜欢那些很难上手的……”他咳嗽了一两声，“实际上，我喜欢看她们挣扎、逃跑。” “你喜欢追捕她们？” “我想要占有她们，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X先生点点头，他又找到一个选择欧文斯的加分点。没有家庭的拖累，没有女朋友的羁绊。至于那非比寻常的欲望，在入会仪式时会得到妥善处理的。 欧文斯的手按上了门把手：“不管怎么说，我要感谢你，老师。这天晚上的指导很棒。” “欧文斯。” 欧文斯停住动作，满怀期待地望着X先生：“什么事，老师？” “如果要你为我工作，行不行？” 欧文斯双眼发亮：“你是说在学院做事？” “差不多。让我稍微讲一下你要去准备的事情，然后你再仔细考虑好了。” 房间之中。 颜小晶翻了个身，寻找肖凌云的身影，这才记起他上楼去了。 她坐起身，鼓足勇气准备抵抗疼痛的再次来袭。 在确认身体再也不会疼了之后，她站起身，打量着自己光溜溜的身子。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变化。她又小跳了几下，双腿也工作正常。 除了视线不太清楚。 她走进浴室，取下隐形眼镜，眼前的景物立刻变得清晰无比。 好吧，这的确是个好处。 哇，尖牙，她有野兽一样尖牙了。 颜小晶兴奋地扑向镜子，轻轻戳了戳牙齿。可能吃饭时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来适应这对小东西吧，她心想。看了看身后，还好，没有长出尾巴来。 她心血来潮地举起手，朝着镜中的自己张牙舞爪，口中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太酷了。 从这一刻起，万圣节已经变成一种对她的侮辱了吧。 她梳理了一下头发，披上肖凌云的浴袍，走上楼梯。一直走到楼梯的最顶端，也丝毫没有喘息的迹象。 ------------ CHAPTER 88 这样一来，岂不是说她之前做的那些锻炼运动都成了小菜一碟？ 她跨出画布，看见乍伦旺端坐在沙发上，另一头坐着一个令人惊叹不已的金发大美女。楼下远远传来吵闹的音乐声和男人们交谈的声音。 乍伦旺抬起头，看见了颜小晶。 “颜小晶！”他飞奔过来，给了她一个熊抱，“你还好吗？” “我这太好了。真的。我真的这太好了。”回想她之前经历的种种痛楚，实在令人震惊。 乍伦旺退开几步，和她拉开一些距离。他用手捧起她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蹙着眉头说道：“你看起来不像嗑药上瘾的样子。” “我为什么会有瘾？” 他伤心地摇头，说道：“不要在我面前掩饰了，是我带你来的，还记得吗？” “我应该走了。”金发美人说着站起了身。 乍伦旺立刻转过身，急道：“不要，别走。” 他走回了沙发。 他望着那个女人时的表情，这是颜小晶之前从未在乍伦旺的脸上看到过的。很显然，他是被彻底迷住了。 “杨璐夏，我希望你见见我的朋友，”他特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颜小晶。颜小晶，这是杨璐夏。” 颜小晶伸出了手:“你好。” 金发美女站在一旁，没有伸手，而是在用审视的眼光打量颜小晶。 “你是肖凌云的女人，”杨璐夏用上了惊叹的语气，仿佛颜小晶创下了多么了不起的功绩一般，“你就是他渴望拥有的那个人。” 颜小晶感到脸上燥热：“啊，是啊，我想是吧。” 三人之间陷入了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乍伦旺皱着眉，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徘徊，想要知道她们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是啊，秘密。这太好了，颜小晶也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秘密。 “你知道肖凌云在哪儿吗？”她问。 乍伦旺沉下了脸，一脸的不情愿。他不想让她接近那个男人：“他在餐厅里。” “谢谢。” “听着，颜小晶，我们需要……” “我哪儿也不会去的。” 听到这个回答，他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发出缓慢而悠长的叹息。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一定会这么说的。”他朝金发美女望了一眼，“不过，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呃……我会在这儿的。” 颜小晶自嘲地笑了笑，看着乍伦旺陪那个女人重新坐回沙发上。 颜小晶走进了大厅，男人们的高谈阔论和说唱音乐的沉重节奏变得愈发响亮。 “那你是怎么对付那个仆食鬼的？”一个男人问道。 “我用短柄猎枪帮他点了烟。”另一个回答道，“后来他就没法吃早餐了，你懂我的意思不？” 豪爽的笑声此起彼伏，还有人敲桌子叫好，震得桌子梆梆响。 颜小晶把浴袍的领子拉高，觉得自己真是太不明智了，应该先穿好衣服的。可是，她又等不及要见到肖凌云。 她转过拐角。 自她出现在房门口的那一刻，所有谈话声在瞬间消逝无踪，所有人的脑袋都齐刷刷地转了过来，盯在她的身上。硬核说唱的音乐恰到好处地填入了此刻的寂静，贝斯的节奏抨响，歌词在反复回荡。 老天爷啊。她这辈子从没同时见到过这么多身穿皮衣的高大男人。 她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肖凌云也从餐桌的主座上站起身，向她走了过来。他的表情和严肃。毫无疑问，颜小晶打断了某些只属于男人的神圣时刻。 她的脑袋飞速运转着，搜寻着想对他说的话。他或许会想在兄弟们面前表现出一副淡漠的样子，比如说解释我是个铁血硬汉，而这个女人不过是…… 肖凌云却用整个身体将她包裹，把脸深埋在她的头发中。 “我的灵魂，”他凑在耳边轻声呼唤着，双手在她的背上来回抚摸，“我美丽的宝贝。” 他随后退开身，在她的红唇上吻了一下，同时抚摸着她的秀发，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颜小晶也用微笑回应肖凌云。她的男人显然认为当众秀恩爱并没有什么不妥。很高兴能知道这一点。她心想。 随后，颜小晶探出头向他的身后张望。 众目睽睽之下的亲热让眼前的男人们全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看到这番景象，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这群貌似凶神恶煞的家伙们竟然围坐在一张摆满高档银器和上等瓷器的餐桌前，实在是个很不协调的场景。但看着他们做出目瞪口呆的表情，更是让人忍俊不禁。 “你要介绍我给大家认识吗？”她朝眼前的人点了点头。 肖凌云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紧紧搂在身边。 “他们就是黑尾月讳会，我的斗士伙伴们，我的兄弟们。”他朝那个英俊迷人的男人略一点头，说，“这是素攀，你已经认识，托尔你也见过了。留山羊胡子、带着红袜队球帽的是瓦拉里洛。那边长头发的是阿全。”最后，肖凌云才近乎咆哮地介绍道：“还有巴裕斯特，之前也介绍过自己了。” 两位和她相处过的男人对她报以善意的微笑，还有就是几个人则点点头。疤脸男人除外，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这家伙有个孪生兄弟，她想起肖凌云说过的话，不过费了好大劲也没能从众人之中找出他真正的兄弟。 尽管那拥有绮丽彩发和亮黄色眼眸的男人和他看起来有那么一丁点儿相像。 “先生们，”肖凌云说道，“这是颜小晶。” 随后，他换用那种她无法听懂的语言解释起来。 等到他说完，房间内响起一片清晰的吸气声。 他低下头，笑着问她：“你要吃点什么吗？你饿吗？晶晶？” 她把手搭在肚子上，说道：“你知道我饿了。我现在对培根和巧克力有无比的欲望。你去帮我解决吧。” “我会伺候好你的。坐下吧。”他指着自己的椅子说道，随后穿过窄门走进了厨房。 她的目光转向眼前的这群男人。 简直太好了。她现在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只套着一件浴袍，况且孤身一人和这群体重加起来足有上千斤的狐狸精们待在餐厅里。想要让她假装若无其事，显然不太可能。于是她径直向肖凌云的座位走去。 ------------ CHAPTER 89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五把椅子在地板上拖动的巨大摩擦声。五位男性狐狸精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朝她走来。 她望着自己所认识的那两个狐狸精，两人脸上的肃穆表情对于不知内情的她来说，并无太多安慰效果。 刀剑出鞘的声响随之而来。 伴随着金属摩擦时的锐利尖啸，五把黑色匕首脱离了剑鞘的束缚。 她双手挡在胸前，慌张地后退，直到背撞上了墙壁。她正准备向肖凌云大声呼救，只见五人仿佛经过精心设计和排演一般，围绕着她整齐划一地单膝下跪。 五人纷纷低下了头，他们的匕首插进了她脚边的地板。钢铁刺入木材时发出的鸣响既像是一份誓言，又像是战斗中的怒吼。 匕首的柄部在空中微微颤动。 说唱音乐在继续回荡。 他们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回应。 “唔……谢谢你们。”她开口道。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一张张久经沙场的脸上浮现出全心全意的崇敬神情，就连疤脸的家伙也是一副尊敬的表情。 接着，肖凌云拿着一罐糖浆走进屋子。 “培根肉送过来了。”他笑着说道，“嘿，他们喜欢你。” “那得谢天谢地啊。”她盯着眼前的匕首，喃喃自语道。 另一边，杨璐夏笑着，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待得越久，就越觉得他很英俊：“也就是说，你在保护你那边的人。这真不错。” 乍伦旺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凑到她的身边，说道：“好吧，实际上，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我有种预感，大概我得去另找一份工作了。” 整点钟声的响起，让她蓦然想起两人已经待在一起很久了，她需要弄清楚太阳什么时候会升起：“现在几点了？” “刚过凌晨4点。” “我必须走了。” “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她站起身：“我不知道。” “我们能一起吃晚餐吗？”他也紧跟着跳起身，问道，“吃午餐？你明天要去做些什么？” 她哑然失笑：“我不知道。” 她从没有被异性追求过。这种感觉真好。 “哦，真该死。”他低声骂道，“我又激动过头了，他妈……又搞砸了，对不对？”他的手杵在腰后，羞愧地盯着地毯，仿佛很厌恶自己。 当杨璐夏继续向他走近，他惊讶得猛然抬起头。 “我现在想摸摸你，”她柔声道，“在我离开之前。” 他的眼中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可以吗？乍伦旺？” “当然。”他小声喘息。 杨璐夏抬起手，本想放到他的肩上，但那双厚厚的嘴唇吸引了她。当他开口说话时，她的目光凝聚在上下移动的那两片嘴唇上，寻思着吻上去会有怎样的感觉。 “你的嘴，”她说，“真的非常……” “怎么？”他的声音干涸、沙哑。 “可爱。”她的指尖随即划过他的下唇。他深吸一下，带走皮肤间的空气，随后颤抖着呼出一口温暖而湿润的浊气。 “好柔软。”她说着，在他的唇上刷动手指。 他闭上了眼睛，身体里仿佛释放出一股强烈的陶醉气味。从两人见面的第一眼起她就嗅到了，现在这股醉人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更为浓烈。 她好奇地将手指塞进他的嘴中，让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她触摸到前牙，却发现没有尖牙。于是继续深入，触碰到一片光滑、湿润和温暖。 他缓缓闭上双唇，含住了她的手指，舌头绕着指尖打转。 她的体内蹿出一阵饥渴的欲望：“哦……” 她顺势投入了他的怀抱。 “你想要什么？”他用沉厚的声音问道，“告诉我吧，宝贝，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她的话却仿佛在一瞬间将魔法的咒语打断。乍伦旺黑着脸，甩开了她的手，分开彼此的距离。一句轻声但恶毒的诅咒自他嘴里冒了出来。 这拒绝突如其来，让杨璐夏的眼圈发热，眼眶旁泛出了红晕：“我让你不高兴了？” 天知道，看来她在对付男人上很有一套。乍伦旺心中暗想。 “不高兴？不，你做得这太好了，你简直是个专家。”他抓了抓头皮，像是在和自己的意志力努力搏斗，想让自己从遥远缥缈中回到现实，“只不过，你那故作无辜的做作表演让我稍微有点情绪激动。” “表演？” “你懂的，装出自己还是处女的无辜表情来骗人。” 她跨前几步，想要辩解，却被他伸手制止：“就离这么近，这样就行了。” “为什么？” “求你了，宝贝，消停一下吧。” 她满脸失落：“你说的话没有意义。” “哦，真的吗？”他说，“听着，就算你只是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我的起反应。你完全不用去假装扮演另一个人。况且我……呃，我不在乎你现在是做什么的，也不会为此就把你抓起来。” “你为什么要抓我？” 乍伦旺不禁翻了翻白眼。 她好像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我现在就走。”她突然说道。因为他的怒气每时每刻都在增长。 “等等。”他一把抓起她的手臂，但一触即退，松开了手，“我还是想见到你。” 她皱着眉，紧紧盯住他伸出来的那只紧握拳头的手，仿佛想要驱走某种激动的情绪。 “为什么？”她问，“很显然，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 “嗯哼，对，是没错。”他略带嘲弄地看着她，“听我说，我要付你多少钱，才能让你演个正常人？” 她瞪了回去。换做以前和肖凌云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许会灰溜溜地离开，但她不打算再这样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回答。 “随便你怎么说，宝贝。和我说说，是不是某些男人病态得厉害？他们真的会花钱来买这种表演么？” 尽管不懂他所使用的术语，但思想的重点还是传达到了。杨璐夏既惊又怒，挺直了背脊：“我希望你能重新再说一次！” ------------ CHAPTER 90 乍伦旺死死咬紧下颌，一言不发，盯着杨璐夏，最后只能长叹一声。 “哦，烦死了。”他用手抹了把脸，“听着，把我刚才说的都忘掉吧，好吗？忘掉我们曾见过面……” “我不曾被人占有。我的男主人并不喜欢有我的陪伴。所以，我不曾被人爱抚过、亲吻过，也不曾被男性深情地拥抱过，哪怕连一次都没有。但我不是个……我不是个没有价值的人。”她的话音颤抖着向下，“我从来没有被人渴望过。” 他睁大了愤怒的双眼，仿佛被她重重地一下抽在脸上，又像是受到了别的惩罚。 她将视线避向别处：“况且，我也从来没有和男人发生过关系。”她低声说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普通人长叹了一口气，长得像是要将体内的空气都吐出来一般。 “玛利亚啊，圣母在上。”他讷讷地说，“我很对不起。我真的，真的非常对不起。我……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我完全错怪你了。” 他显然是为了自己对她的错误评价而感到诚惶诚恐，杨璐夏欣喜地笑了：“你是真的感到了对不起。” “该死的，当然是，我是说，对不起，我很对不起。希望我没有真的冒犯到你。好吧，我怎么可能没冒犯你呢？老天爷啊……我非常地对不起你。”他的脸色如鬼魅般苍白。 她将手搭在他的小臂上，安慰道：“我原谅你。” 他满脸不相信的神情，笑着说：“你不该原谅我的。你应该朝我生气、发一阵子火，至少一个礼拜，或许一个月，也许更长一些。我说得太过分了。” “但我不想对你生气。” 乍伦旺一时语塞，沉默许久后才问道：“你明天还愿意见我吗？” “愿意。” 乍伦旺看上去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好运砸中了：“真的？天啊，你简直是个天使，你知道吗？”他用指尖轻拭过她的面颊：“我们在哪儿见面，我的天使？去哪里比较方便？” 她思索了一回，如果让杨絮影知道她和一个普通人见面，估计会气得晕厥过去吧。 “就在这里，明天晚上我会到这里来和你见面的。” 他放心地笑了：“好的。现在你怎么回家？要我送你吗？还是叫辆出租车？” “不了，我自己回去的。” “等等，在你走之前，我可以吻你说晚安吗？尽管我可能不配。”他向她走来，身上那股勾人的气味直往她的鼻子里钻。她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于是她遵从狐狸精的礼节，将手背伸给了他。 乍伦旺接过她递出的手，拉到嘴边。 阳灵中泛起的悸动和腿间的刺激感觉卷土重来。 “闭上你的眼睛。”他柔声地吩咐。 杨璐夏照做了。 然后感觉到他的双唇温柔地掠过前额，然后是太阳穴。 甜美的窒息感再次降临，让她不禁微张开嘴。 “你永远不会让我觉得不快。”他那低沉沙哑的声音说。 然后，他粗糙的嘴唇印上了她的脸颊。 杨璐夏满心期待着更多。但热吻并不曾降临，于是她睁开了眼睛。乍伦旺已经离开了她，此刻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 “走吧。”他说，“我明天再见你。” 她点点头，迴神转玄术传送离开了房间，乍伦旺掌心的素手随之消失无踪。 “发生了什么！”乍伦旺惊叫一声，向后跳了几步。 乍伦旺狐疑地盯着自己的手，那里依然残留着她掌心的触感，还能闻到来自她身上的芬芳。 但她就这么噗的一声，就这么他妈的消失了。一分钟前，她还站在自己面前，一分钟后却…… 听到响动，颜小晶急匆匆地跑进房间：“你还好吗？” “不好，他妈的一点也不好。”他勃然变色。 那个嫌疑犯也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房间：“杨璐夏去哪儿了？” “我怎么会知道！她就他妈的那样子消失了！就在我面前……她就……我抓着她的手，接着她就……”他像个疯子一样语无伦次，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乍伦旺为什么不能发疯呢？他充分了解这世上的物理法则并且早已习以为常，比如说重力会将所有东西固定在它应该在的地方，而E=mc2这个相对论公式会告诉他赶去酒吧要花多少时间。 在物理法则中，一个人不可能噗的一声，从这个烦死了的房间里消失不见！ “我能告诉他吗？”颜小晶询问她的男人。 嫌犯肖凌云耸了耸肩，说道：“平时的话，我会说不行，因为他们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了。不过，鉴于他已经看见了……” “告诉我什么？说你们是一帮……” “她不是人类，是妖精，准确地说是狐狸精。”颜小晶在一旁小声接口道。 乍伦旺怒气冲天地看着颜小晶：“狐狸精，不错啊。你再换个笑话试试，小晶。” 但出乎他的意料，颜小晶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那些令他难以置信的故事来。 颜小晶在解释完后就不再说话，任由乍伦旺继续直愣愣地盯着她。他的本能告诉自己，颜小晶并没有撒谎，只是这一切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我不相信这些。”他决绝地说。 “我也很难理解。” “我可以用我的一切打赌，这不是真的。” 乍伦旺在房间内一刻不停地来回走动，想要灌一杯酒，好让自己镇定下来。还有就是两人就站在那儿，盯着他反复踏步。 终于，他站回颜小晶身前，要求道：“张开你的嘴。” 随即听见充满杀意的低吼从身后传来，背上生起凉飕飕的感觉。 “肖凌云，没事的。”颜小晶说，“你冷静点。” 她张大了嘴，露出一口原本并不存在的颀长尖牙。乍伦旺伸手想去触摸这对牙齿，同时感觉到自己的膝盖在发抖。 一只巨手突然钳住他的手臂，紧得几乎要将他手腕的骨头捏碎。 “你休想碰她。”颜小晶的男人咆哮着。 “放开他。”颜小晶温柔地命令道。不过在那个男人放手之后，她没有再张开嘴：“他们都是真实的，乍伦旺，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 CHAPTER 91 乍伦旺抬头望着嫌犯：“那么说，你真的是一个狐狸精，对不对？” “你最好相信这事，条~子。”这个将高大身躯完全包裹在黑色衣料中的混球狡黠地笑了，露出两排恐怖的尖牙。 现在这事情麻烦了，乍伦旺心想。 “你做了什么，然后把她变成了狐狸精?” “狐狸精并不是这样诞生的，要么你生下来就是狐狸精的同类，要不就永远不是。这不是丧尸电影，可以把一种生物转化为另一种生物。” 好吧，根本没有被咬了就会进行变身这档子事。那么自己大约不会被他们变成这样的怪物。最多，会被他们杀死。 乍伦旺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说道：“是不是你杀了那些女人？吸干了她们的……” “血吗？没有。普通人血管里的阳灵不足以让我长时间存活下去。” “那么你是在告诉我，你和那些女人的死毫无干系么？我要说的是，我们在两次案发现场都找到了星星形状的暗器，和那天晚上我逮捕你时你带在身上的一模一样。” “我没有杀她们，条~子。” “在车里被炸死的那位呢？” 那个男人继续摇头：“我的猎物并非普通人，况且我的战斗和你们的世界毫无交集。至于你说的炸~弹，他让我们失去了一位族人。” 颜小晶急急地接口，语气很生硬：“那是我的父亲。”话不曾说完，就陷入无声。 那个男人将她搂进怀里：“嗯，我们也在寻找那个下手的坏蛋。” “有目标吗？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吗？”乍伦旺体内的警察本能冒头，追问道。 那家伙耸了耸肩，说道：“我们自有目标，但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是啊，乍伦旺根本没有继续盘问的理由，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警队的成员了。 那个狐狸精抚着颜小晶的后背，摇头道：“我没有对你撒谎，条~子。偶尔也会有普通人干扰到我们办事。但如果他们敢做出任何威胁到我们一族的事，不管他们是谁，也不管他们是什么，我都会干掉他们。我同样不能容忍那些普通人遭到的惨痛伤害，但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她们的死会造成暴露我族的危险。”说完这番话，他迎着颜小晶感激的目光，在她的唇上深深地印下了一吻。 就在这时，月讳会的其他成员也陆续走进了房间。他们投射来的冰冷目光让乍伦旺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显微镜下的爬虫，或者一块即将被大切八块的烤牛肉。 正常先生上前几步，将一瓶墨西哥龙舌兰塞到乍伦旺的手里：“看来你需要喝上几口。” 是吗，你也这么觉得？乍伦旺对他的好意不置可否，豪饮了一口：“谢了。” “那我们现在可以杀他了吗？”留着山羊胡子，头戴棒球帽的家伙问道。 肖凌云却厉声呵斥：“退后，维。” “为什么？他不过是个普通人。” “我的伍相奴也是半个普通人。所以不能因为这个男人不属于我族，就让他死。” “老天爷啊，你连说话的调调都变了。” “所以你得跟上，兄弟。” 乍伦旺从沙发上站起身，既然他的死还存在争议，那他希望有份加入对话里。 “很感谢你为我说话，”他朝颜小晶的男人说道，“但我不需要。” 他朝那个戴帽子的家伙走去，谨慎地换手紧握酒瓶的瓶颈，以便有必要时好将这烦死了的玻璃瓶砸到某个人的脑袋上。他越贴越近，直到两人的鼻尖几乎触到了一起。他感觉到眼前这个狐狸精也做好了干架的准备，蓄势待发。 “我很乐意接受你的挑战，王八蛋。”乍伦旺大声说，“也许最后我会输掉，但我一定会下重手的。在你杀死我之前，我至少能伤到你。”他又撇了一眼这家伙的帽子，继续道：“尽管我讨厌把另一个红袜队的球迷干掉。” 他身后的众人随即爆发出狂笑。有人说道：“这场戏有意思了。” 乍伦旺面前的家伙闻言眯起了眼睛：“你真的是红袜队的球迷么？” “当然，这点毫无疑问，04赛季之后就没错过一场比赛的转播。” 长时间的安静。 这个狐狸精嗤之以鼻：“我不喜欢普通人。” “好吧，同感，我也不是你们这些神话中的怪物的狂热爱好者。”乍伦旺回敬道。 沉默在房间内持续着。接着，这家伙撸~着山羊胡子，突然发问：“20个家伙一起去世界大赛，你会怎么说。” “纽约扬基呗。”乍伦旺回答。 这个狐狸精突然纵声大笑起来，从头上摘下棒球帽，开心地拍打着大腿。 就这样，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消散在无形之中。 乍伦旺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就像刚刚和一辆18轮的重型集装箱货车擦身而过似的。他又灌下一大口酒，确定这天晚上是自己度过的最怪异的夜晚。 “和我说说，柯特.席林是不是神。”这个狐狸精说。 其他人顿时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叹，其中一人小声抱怨：“如果他继续喋喋不休地讲瓦瑞泰克，我立马离开这里。” “席林是个真正的斗士，”乍伦旺大声地说道，将手中的纯麦龙舌兰干掉了一小半，随后递给那个狐狸精。那家伙一把抓过酒瓶，豪气干云地灌了一大口。 “为了席林，我们干杯吧！”他高喊道。 现在的杨璐夏回到卧室，心情欢快地转着圈子，让裙摆随着身体的移动飞扬起舞。 “你到哪里去了？” 她转到半途，突然停下脚步，裙摆追随到了身前。 杨絮影坐在她的躺椅上，把脸掩藏在阴影之中：“我问你，你刚才在哪儿？” “请不要用这样的语气……” “你去见那个野蛮人了。” “他不是……” “不要在我面前为他辩解！” 她并不准备辩解，只是想告诉哥哥，肖凌云听到了她责备的声音，也接受了对他过去所作所为的责备。还有，他已经向她道了歉，脸上露出的悔意显而易见。就算他的道歉不足以弥补过往发生的一切，至少让她觉得终于有人愿意倾听她的话语，她终于得到了重视。 ------------ CHAPTER 92 况且，尽管去见从前的男人是她到陆青阳家去的主要理由，但并非让她留下的原因。 “杨絮影，求求你，事情已经大不一样了。”肖凌云已经告诉她，自己就要有配偶了，而她也……遇见了别的人，“你必须听我解释。” “不，我不用听。我知道你还是去找他了，这就够了。” 杨絮影从躺椅上站起身，步伐间失去了往日的优雅。当他走到亮处时，杨璐夏被他的模样吓到了：灰色的皮肤，脸颊凹陷，人也变得愈发消瘦。如今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具骷髅。 “你生病了。”她轻声道。 “我百分之百地健康。” “输的血没有起到作用，是不是？” “别试图改变话题！”杨絮影横了她一眼，“老天爷啊，我从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我从没有想到你会对我有所隐瞒。” “我没有隐瞒任何事！” “你告诉我说你主动解除了和他的誓约。” “我的确解除了。” “你撒谎。” “杨絮影，听我说……” “不用再解释了！”他避开她的视线，自顾自打开了门，“你是我唯一剩下的亲人，杨璐夏。别请求我礼貌地坐在一边，看着你走向自我毁灭。” “杨絮影！” 房门被重重地甩上。 她突然下定决心，跑到大厅喊道：“杨絮影！” 杨絮影已经走到了楼梯口，拒绝回头看她。他只是粗暴地举起手，往身后一挥，像是在驱赶她。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梳妆台前，久久不能恢复完整的呼吸。 杨絮影的愤怒可以理解，但他发火的程度和目标却令人感到害怕。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哥哥。显然，在他冷静下来之前，跑去和他理论毫无用处。 明天，她会好好和杨絮影谈谈，向他坦白一切，甚至包括她刚遇到的那个男人。 她注视着镜中的身影，幻想着那个普通人男人会如何爱惜自己。她将手举到眼前，回味着他吸吮自己手指时的感觉。她想要体验更多属于他的感受。 她的欲望随之缓缓生长变长。 他是一个多么有趣的普通人啊，她从来不知道普通人可以这么有趣。 将颜小晶在她父亲的床上安顿好后，肖凌云回到自己的卧室，换上一件白色衬衫和宽松的白色长裤，又从一只黑檀木盒子里取出一条硕大的黑色珍珠项链。 他跪倒在床边，身体的重量压在脚跟，挂起项链，双手摊在大腿上，掌心向上。摆好姿势后，他缓缓闭上眼睛。 肖凌云控制起呼吸的吐纳，感觉到五感变得更加敏锐。通过法术，现在他能听见大厅那头的房间里，颜小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袋陷进了枕头里，发出低低的叹息。 房子的其余各处则显得平静安宁，偶有男性的沉重脚步走过，传来轻微的震动，应该是某位兄弟待在楼上的客房里。 他愿意打赌，乍伦旺和维一定还在谈论棒球的事。 想到这里，肖凌云不由笑出了声，那个普通人是他遇到过最有胆量的男人了，很有意思。 至于杨璐夏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警察，好吧，大家得拭目以待，看看事情会走到哪一步。无论是和不同种族建立何种关系，都颇具危险性。当然了，兄弟们都睡过许多普通人女人，但那些不过是一夜风流，能轻易地将她们的记忆抹除。 可一旦有了感情维系，随着时间的迁移，再想将普通人脑中的记忆全数清除就变得更加困难。过去的事情在浅处徘徊，然后慢慢浮出水面，带来让人头疼的麻烦。 烦死了的，也许杨璐夏只是和那个家伙玩玩，然后就会把他吸干。这样倒好些，不过在她把这个警察杀死或者纳为己有之前，肖凌云会一直认真地关注整个事态。 肖凌云约束起飞散的思绪，用古朴的语言吟唱起来，让音乐来清除所有感知上带来的影响。起初，他有些生疏，吐字时磕磕巴巴。毕竟，在上一次吟诵祷词时，他还只有19或20岁。还记得父亲坐在他的身边，告诉他该如何叙述。回忆又一次让他分了心，但他随即强迫自己的脑海保持空明。 贴在胸前的珍珠变得温暖。 接下来，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座庭院之中。眼前一片意大利风格的白色建筑，大理石喷泉，大理石石柱以及大理石的地板在白皙间闪耀光泽。唯一的一抹色彩就是栖息在白色树木上的鸣鸟群。 他停止祷告，站起了身。 “斗士，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一个威严的女性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肖凌云转过身。 只见一个全身笼罩在黑丝长袍中的娇小身影向他靠近。她的头、脸，从手到脚都包裹在黑色里。她悬空飘浮着，双脚不曾落地，朝他飘了过来。她的到来让他感到心神不宁。 肖凌云低头行礼：“太史圣女，您好。” “还是直接点吧，你过得如何，斗士？你找我是来寻求改变的，是或不是？” 他点头道：“我……” “你希望解除和杨璐夏的誓约，因为你找到了另一个女人，况且会将她当做你的伍相奴。” “是的。” “这个是你想要的女人，是你的兄弟陆青阳的干女儿，而此刻，他正处于虚空之中。” “您见到他了吗？” 她启齿轻笑：“不要试图向我询问任何事。对于这第一个冒昧的问题，我会宽恕你，因为你之前表现得足够礼貌，但谨记你的举止仪态，斗士。” 废话真多！他在心中暗骂道。 “我感到对不起，太史圣女。” “我赐予你自由，让你和杨璐夏从誓约中解脱出来。” “感谢您。” 随后是漫长的等待。 肖凌云焦急地等待太史圣女对他请求的第二部分做出决断。但他明确知道，自己不能够开口询问。 “告诉我一件事，斗士，你是否觉得你的种族毫无价值？” 他皱起了眉，但迅速恢复了平静。怒目而视只会让太史圣女对他不置一顾。 “怎么了，斗士？” ------------ CHAPTER 93 对于太史圣女会将话题带向何方，他无从得知，于是回答道：“我们狐狸精是勇猛而骄傲的种族。” “我并不是要你做出定义或陈述。我是在询问你对他们的看法。” “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他们。” “但你不愿去领导你的人民。所以，我只能推测你对他们的价值并不在乎。也因此，你的战斗是因为个人喜好，或者因为你一心求死，究竟是哪一样呢？” 这一次，他让皱眉的表情留在了脸上：“因为我和我兄弟们的作为，我族才能生存下去。” “并非如此。事实上，狐狸精的人数正在衰减，亦不曾兴旺过。而现在唯一的聚居点只有泰国的南部海岸。即便如此，他们大多离群索居，彼此之间缺少往来，没有社区交流，也不再举行节庆仪式。如果还有所谓的祭祀典礼举行，也只剩下几个人做私下见证。无人去调解纠纷，也没有人为他们带来希望。黑尾月讳会更是备受诅咒，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苦痛。” “月讳会的确有他们……的问题，但他们每个人都强壮、坚韧。” “他们本该更加强大的。”她摇着头说，“你令你的血统蒙羞了，斗士，你不曾完成你的使命。那么你告诉我，我凭什么要同意你的请求，册封那个混血女孩为王后呢？”太史圣女的袍子无风飘荡，仿佛她正在不断摇头似的。“何不留你继续去单独取悦她，总好过让你的子民将希望寄托在另一个毫无意义的傀儡首领身上。你现在就走吧，斗士，我们的谈话就此结束。” “我有些话要为自己辩护。”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么，我会拒绝你的请求。”她背过身去。 “我乞求您的怜悯。”他憎恨地说出恳求的话语。从她的笑声中，他能够猜到，太史圣女对他的好恶一清二楚。 太史圣女回到他的身前。 她的强硬语气正如同黑色长袍的边缘和白色大理石间形成的对比一般，鲜明又锐利：“如果你是在乞求，就做得更到位一些，跪到地上。” 肖凌云强迫自己跪倒在地，但是满腹憎恨。 “我更喜欢看见你现在顺从的表现，”她轻声细语，表达相对满意的姿态，“现在，你准备要说些什么？” 他把恶言恶语咽回肚中，但要假装自己能平心静气，只会是个不折不扣的谎言。他解释说：“我爱她。我想要给她荣耀，而不仅仅让她为我暖床。” “那就对她好一点。但没有必要为此举行典礼。” “我不愿意。”肖凌云插嘴道，随即补上一句，“请让我满怀恭敬地表示。” 长时间的漠然。 “这么多个世纪以来，你从不曾寻求过我的指引。” 他抬起了头：“这让您感到困扰了吗？” “不要对我提出问题！”她不耐烦地呵斥，“否则我会在瞬息之间将那个混血女孩从你身边带走。” 肖凌云垂下了头，拳头狠狠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他继续等待。 这是过于漫长的等待，让他忍不住想抬头，看看太史圣女是否已经离开了。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她说。 “请说吧。” “告诉我你会愿意领导你的子民。” 肖凌云猛然抬头，喉咙中发不出一丝声音。他连自己的父母都拯救不了，甚至无法好好对待颜小晶，可太史圣女却想让他担负起这整个烦死了种族的责任？ “你的回答是什么，斗士？” 好吧，你问得好像我能拒绝似的，他暗自咒骂，口中却答道：“如您所愿，太史圣女。” “这是我的命令，斗士，并非愿望，也不是我要你帮的忙。”她怒哼了一声，“站起来吧，你指节上的血弄脏了我的大理石。” 他起身，目光平视着她，一语不发，心中思索着她可能会提出的更多条件。 她的问题一针见血：“显而易见，你并无成为尊主的意愿，但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现在，是时候为你继承的尊位做些什么了。” 肖凌云用手挠着头发，紧张和焦虑潜伏在绷紧的肌肉里。 太史圣女的声音柔和了一些：“无需担心，斗士。我不会扔下你独自寻找前行之路，你会来找我，我也会帮助你。作为你的顾问也是我职责的一部分。” 这无疑是件好事，因为他需要他人的帮助。对于如何统御全族，他一无所知，毫无概念。他懂得数百种杀人的方法，可以在任何一个战场中保护自己，哪怕整个世界都陷入战火纷飞，他也能保持头脑清醒。但要他管理聚居在一处的成千族人？想到这里，他的胃就开始抽紧。 “斗士？” “是，您会得到我的汇报。” “不过，这依旧不是你欠我的那个忙。” “那是……”他急忙抓了抓头发，改口道，“我收回刚才的话。” 她轻笑着说：“你总是学得很快。” “希望如此。”如果他要成为王者的话。 太史圣女飘浮着向他靠近，他闻到了一股丁香的气息：“伸出你的手来。” 他遵从指示，摊开了手。她抬起手臂，黑色袍子随之飘起，一件东西落入他的手中。那是一枚戒指。沉重的金质戒托上镶嵌着胡桃般大小的红宝石。戒指的热度让他几乎想要将它抛下。 阴郁红宝石之戒。 “你要代我将这枚戒指交给她。还有就是，我会参加你们的典礼。” 肖凌云用力攥住这份礼物，宝石嵌进了他掌心的肉里：“您赐予我们荣耀。” “对。但我的到来还有另一个目的。” “那个忙。” 她纵声大笑：“做得不错。将问题用肯定句表达出来。当然了，你应该不会觉得意外，因为我不会满足你的询问。现在走吧，斗士，回到你的女人身边。让我们期待着她对你来说会是个绝佳选择。” 黑色的身影转过身，飘浮离去。 “太史圣女？” “我们谈完了。” “感谢您。” 她在喷泉前停下脚步。 ------------ CHAPTER 94 黑色长袍之下在变换着形状，她伸手去触摸翻腾的水面。黑色丝料飘起的那一刻，一道耀眼的光芒闪现，仿佛她的骨头在绽放光彩，而她的肌肤呈现出半透明色。当她触碰到水面的一瞬间，一道绚丽的彩虹自触点处跃然水面之上，布满了白色的庭院。 肖凌云惊讶地吸气，他的视线突然变得清晰。庭院、石柱，所有的色彩，还有她的身影，每一个影像都清晰可见。 他的目光锁定那道彩虹。黄色、橙色、红色、紫色、蓝色和绿色。宝石般的炫彩在天空中是如此灿烂耀眼，况且那生动的绚丽并没有刺疼他的双眼。肖凌云贪婪地吞下眼中的美景，意识沉浸包容其中，想要留住它的影像。 随后，太史圣女对他放下了手，所有的色彩瞬间褪去，他的视力再次衰退，视线模糊。 他意识到这是太史圣女赐予自己的一份小小礼物，正如同她借助他的手向颜小晶馈赠戒指一样。 “你是对的，”她轻柔地说，“我曾希望能与你更加亲近，因为你的父亲和我曾亲密无间。无数个孤寂的世纪是如此地漫长和难熬，没有人朝我膜拜，没有人为我唱诵圣歌，也没有历史需要我记录和保有。我变得毫无用处，被人遗忘。” “但更糟糕的是，”她继续道，“我预见了未来，令人生畏的未来。种族的存亡不曾最终确定。但你也无法独自面对这一切，斗士。” “我会学着寻求帮助。” 她点点头：“我们会重新开始，你和我。我们将回到最初应有的状态，共同协作。” “最初应有的状态。”他喃喃自语，体味着个中意义。 “这天晚上，我会来见你和你的兄弟们。”她说，“况且典礼的形式必须得到完完整整地继承。斗士，我们将用最正统的方式来举行典礼，帮助你缔结正确的誓约。前提是那位女性愿意接纳你。” 他有种感觉，太史圣女此刻正面带笑意。 “我的父亲曾将您的名字告诉过我。”他说，“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会用那个名字称呼您。” “可以。” “我们到时候再见，心月狐，一切都会准备就绪的。” X先生注视着比利.欧文斯走进他的办公室。欧文斯穿着深蓝色的夏威夷衬衫和一条异常肥大的沙滩短裤，古铜色的皮肤透露出健康、强壮。 如果要用X先生年轻时的时髦词汇来描述他的话，就是壮硕。 “老师。”欧文斯低头问好。 “你最近怎么样，孩子？” “我仔细想过了。” X先生期待着他的答案，同时对自己的关注程度感到有些讶异。 “我愿意为你工作。” X先生满意地笑了：“那这太好了，孩子，那真是太好了。” “那么，我要做些什么？是不是需要填一些合同给学院？” “可能要涉及得更深入些，况且，其实你的雇主并不是学院。” “但我以为你说……” “比利，有一些额外的事情你必须先了解起来，关于入会仪式，有些细节还要交代一下。” “你是说会有个下马威？那就不是什么问题，我在进入橄榄球队的时候就经历过了。” “恐怕比你所说的要难挨得多。不过不用担心，我不就撑过来了，所以我知道你也没问题的。我会告诉你需要带些什么东西过来，况且整个过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 毕竟，能够目睹摩睺罗迦亲自动手，是件你决不想错过的事。 “先生，我，呃……”欧文斯清了清嗓子，“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X先生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心里觉得这才是他的工作中最令人满意的部分。 他起身走到欧文斯身边，一手搭在欧文斯的肩膀上，揉捏着肩胛，目光迎上那对睁得又圆又大的蓝色双眼。 紧接着，欧文斯恰到好处地滑入了神情恍惚。 X先生探过身，轻手轻脚地除下欧文斯的钻石耳钉，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耳垂，轻轻地按摩着。 他用深沉而又平静的声音叙述道：“我要你给你的父亲打个电话，告诉他你会继续留在泰国，让他不必担心。再告诉他你找到了一份完美的工作，还要参加一个集中培训项目。我想，他会高兴的。” X先生继续摘下欧文斯的不锈钢劳力士手表。他松开欧文斯的衣领，把手伸了进去，沿着白金链子摸向颈后的搭扣，解开项链，让它落到手中。躺在掌心的贵金属还带着身体的余温。 “和你父亲说话的时候，无论他对你说些什么，你都会保持冷静。你要让他确信你的未来很有前途，况且你是在众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才被选派到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去的。你还要告诉他，他可以打手机联系你，但无法见到你了，因为你会长期在外流动工作。” X先生把手按到欧文斯的胸前，感受到了欧文斯结实的胸肌和生命的温暖、年轻的激情。多么强大的身体力量，他暗自感叹，无与伦比的力量。 “你不会提到武术学院，也不会透露我的身份。更不能告诉他你要和我一起住。”X先生凑近欧文斯的耳边说道，“你还会对父亲说，你对自己做过的所有错事感到非常对不起。你要和他说你爱他。在那以后，我会来把你接走。” 随着欧文斯发出深沉而平稳的呼吸声，X先生回想起了自己的入会仪式。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希望自己在几十年前接受邀请之前，能够更加谨慎地考虑过。 那样的话，也许他现在会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如果能找到一个可以忍受的她，一个时刻留在他身边的女人，他可能还会有孙子孙女。 亦或者，他会拥有一段普普通通的人生，在某个造纸厂或汽车配件公司里工作，成为那成千上万籍籍无名的男人之一，被老婆数落，和同事伙计们一起喝酒，将宝贵的每一天用在发泄对周遭的不如意上，只因为自己毫无特别之处。 ------------ CHAPTER 95 但至少他会活着。 望着欧文斯那双鲜活的蓝眼睛，X先生有些怀疑，其实自己才是在交换中吃亏的那一方。 因为他不再属于自己，而是摩睺罗迦心血来潮时所创造的仆人。尽管他是首席仆人，但正如名字所预示的，依旧不过是个仆人而已。 况且，永远不会有人为他哀悼。 也许那些感觉良好的人类应该想想，如果他们马上就死了，有谁会为他们难过？ 不只是因为他不曾停止过呼吸……况且是因为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没有任何人会怀念他。 他蹙起了眉头。 不过，种种纠结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他没有回头路可走。这也是欧文斯会在今天晚上亲身体会到的。 X先生释放了对欧文斯身心的控制。 “我们都说清楚了？”他轻声地问。 欧文斯头晕脑胀地点了点头，低头审视自己的身体，似乎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太好了，现在把你的手机给我。”在欧文斯乖乖递上手机之后，X先生笑盈盈地问，“你应该和我说什么，孩子？” “是的，老师。” 另一边。 颜小晶在肖凌云的床上醒来，他一定是在白天的某个时段把她抱回了他的卧室。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脊，手臂如蛇般缠绕住她，大手不安分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雄壮滚烫地顶着她。 她翻过身，看到他的双眸依旧紧闭，呼吸沉稳缓慢，不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心想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也在想要她。 “我爱你。”她低声轻语。 他的眼睛突然睁开，颜小晶觉得自己仿佛被聚光灯闪到一般。 “怎么了，晶晶？你还好吗？”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摆放的位置，他猛地把手抽回，“对不起。我，啊……你可能还没准备好……时间太短了……” 她却抓起肖凌云的手，重新放回刚才的位置。 他的尖牙开始变长，越过了下唇，呼吸急促有力。 “为了你，我永远是准备好的。”她低声说。 然后，他停止了动作，用彼此的语言重复着同一句话。 那一句是“我爱你，我的爱人”，它让颜小晶的双眼中闪现出炽热的欲望之火。 与此同时，乍伦旺在半梦半醒间坐起身，茫然四顾。身下只是张双人床，而不是特大号床，所以这不是他的床。还有就是枕头也不是他的，因为睡起来柔软至极，就像把头靠在了松软的白面包上一样。床单也同样非常柔软，况且面料高档，不是他所能拥有的。 一旁传来的鼾声让他真正确认了——他肯定不在自己的家里。 他睁开眼睛，只见厚实的窗帘拉下，遮住所有窗户，不过从浴室内透出的灯光足以让他看清一些东西。整个房间摆满了各色高档家具和各类装饰品：古董、油画以及高级墙纸。 他循着鼾声望去。有个男人在另一张双人床上睡得正香，黑发深埋进枕头里，被单和毛毯拉过了下颌。 所有记忆都回到了脑中。 瓦拉里洛。他的新伙伴。 红袜队的球迷。变态聪明的IT高手。 可怕的，活生生的狐狸精。 乍伦旺的手搭上了额头。他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翻身醒来时，被躺在身边的人给吓倒。 但这一次的狗血剧情要是拍成电影，绝对能拿到票房冠军。 他们怎么会躺在一起……对了。干掉托尔拿来的那瓶龙舌兰之后，两人烂醉如泥。 托尔是沈自心的英文名，泰国的官方用语之一是英语，所有多数人都有一个英文名字。 老天爷啊，他甚至已经知道这些人的名字了。素攀、阿全，还有那个刀疤脸的坏蛋巴裕斯特。 好嘛，汤姆、素攀或者哈利之类的名字怎么可能适合狐狸精呢。 不过话说回来，你能想象某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怪物名字叫做霍华德或者谢尔顿么？ 哦，不要，霍华德，不要咬我……他甚至在脑海中模仿起来。 老天爷啊，他简直是神志不清了。 现在几点了？ “哟，条~子，现在几点了？”瓦拉里洛醒了过来，昏昏沉沉地问他。 乍伦旺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他的手表旁边放着一顶红袜队的球帽，一只镀金打火机，还有单只黑色的战术手套。 “5点30分了。” “这么早。”那个狐狸精翻了个身，“在两个小时内不要去动那些窗帘，不然我会被阳光刺伤我的视网膜的。然后么，我的兄弟们会把你变成人棍塞到口袋里去。” 乍伦旺笑了起来，不管这群家伙是不是狐狸精，他能够理解他们。他们使用着和他相同的语言，和他一样同这个世界有关联。和他们待在一起，让他觉得舒服自在。 这他妈的太诡异了。 “你在笑。”瓦拉里洛说。 “你怎么知道的？” “我对情绪很敏感。你是不是那种一大清早就心情舒畅的家伙？最讨厌了。” “妈的，我不是。况且现在也不是早晨。” “对我来说是的，条~子。”瓦拉里洛又翻了个身，望着乍伦旺说道，“你知道吗？昨晚你干得不坏。我不认为有许多普通人敢和我或者素攀单挑，敢当着所有兄弟的面挑衅的人就更少了。” “哦，少给我来这套迷魂汤，我们又不是在约会。”事实上，能得到狐狸精的尊重，乍伦旺的确有些感动。 不过接下来，瓦拉里洛眯起了眼睛。因为他那高人一筹的智商，所以接受他的审视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丢进沙尘暴里一般。 “你竟然他妈的一心想死。”这不是个疑问句。 “嗯，也许吧。”乍伦旺答道，然后等着对方继续追问为什么。不过出乎他的意料，问题没有到来，他暗自吃惊。 “我们都有过寻死的意愿。”瓦拉里洛仿佛在自问自答，“这也是我不追根究底的原因。”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随后，瓦拉里洛的眼睛再次眯成了一条缝：“你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生活里了，条~子。你应该知道的，对吧？因为你看到了太多关于我们的事，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将这部分记忆彻底消除干净了。” ------------ CHAPTER 96 “你是让我去准备棺材么？” “希望不是。但这不由我来决定，大部分得看你自己。”他顿了一下，问道：“你没有太多需要留恋的过去，对么？” 乍伦旺注视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当兄弟们今天早上允许他检查手机中的短信时，他只收到了一条，还是警监发过来的，通知他到警察局去听取内务部对他的调查结果。 是啊，搞得好像他一定要到场似的，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处理结果会是什么。他会被当做替罪羊推出去，被警察局开除，以缓和舆论对警察暴力执法的抨击，或者会被从大展拳脚的前线丢到办公桌前干文职。 至于他的家庭？爸爸和妈妈一定还住在清迈南部的那栋排屋里，身边围绕着幸存的子女们，对他们爱之甚深，快乐地颐养天年。也许，他们偶尔会哀悼简妮。 至于乍伦旺的兄弟姐妹们则会忙于生孩子、抚养孩子，然后想着生更多孩子，随后被养家糊口的责任牢牢拴住。在整个乍伦旺家族里，乍伦旺无足轻重，只是一个不能带来子嗣的负面角色。 至于朋友呢？颂文他纳也许是他承认的唯一朋友，甚至连艾比也算不上是朋友。无论何时，她都只充当一个性伙伴而已。况且，在昨晚遇见杨璐夏之后，他已经对非固定的爱欲发泄彻底失去了兴趣。 他盯着那个狐狸精，一字一顿地说道：“没有。我一无所有。” “我了解那是什么样的感觉。”瓦拉里洛挪动身子，想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他最后靠倒在床上，用粗壮的手臂挡住眼睛。 看到维的左手，乍伦旺不由皱起了眉。那只手臂上布满了繁复层叠的纹身图案，从上臂一直延伸到了手掌，进而将每根手指包含在内。纹上去的时候一定痛得要死要活吧。 “维？” “什么？” “那些纹身有什么意思？” “我可没去纠缠你的个人烦恼啊，条~子。”瓦拉里洛移开手臂，“如果我8点还没起来，就叫醒我，行吗？” “嗯，行。”乍伦旺也闭上了眼。 楼下的卧室里，颜小晶关上冲淋喷头，伸手去拿浴巾，一不留神将那枚订婚戒指磕在大理石洗手台上。 “哦，糟糕，真糟糕……”她捧着手，心里念叨着。幸好肖凌云还在楼上检查典礼的准备情况，尽管磕碰的响声也许已经传到了一楼。 她鼓足勇气低头确认，查看红宝石有没有被撞松，或者撞缺了口子。幸好，戒指毫发无损。 她下一次不能再毛毛躁躁撞到戒指，一小下都不行。所以，她要尽快习惯戴着它的生活。 生活习惯的小改变就那么难吗？她讽刺地心想，未婚夫都已经把这无价之宝戴到你手指上了。你太令人失望了！ 颜小晶擦干身体，突然笑了起来。肖凌云把这枚戒指戴到她的手上时，显得异常自豪。他告诉她说这份礼物来自于一位大人物，她在这天晚上就能见到了。 在她的婚礼上。 手上的毛巾停止了擦拭。老天爷啊，这个陌生的词，婚礼。 有谁会想到，她会…… 有人在敲卧室的门。 “你好，颜小晶？你在里面吗？”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隐约传来。 颜小晶披上肖凌云的浴袍，走了出来，没有立刻去开门：“是谁？” “我是叶静姝，托尔的伍相奴。我想今天晚上你可能需要人帮忙，还有就是，考虑到你可能还没有准备衣服，所以我给你带了一套晚礼服。好吧，我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爱管闲事的女人，所以特别想见见你。” 颜小晶拉开了门。 哇。她的心中喊道。 叶静姝和普通完全沾不上边，她有着一头火红的头发，媲美古希腊神话女神的动人面孔，浑身散发着泰然自若的气场。那件亮蓝色的礼服长裙将她衬托得如秋日碧空之下变幻颜色的树叶。 “啊，嗨！”颜小晶打招呼道。 “嗨，你好。”叶静姝眼睛的颜色如同雪利酒一般，透着强势，但并不冰冷，特别是露出灿烂笑容时，“你真是太美丽动人了。难怪肖凌云会沦陷得那么彻底。” “你要进来吗？” 叶静姝跨进门，身后拖着一个长扁盒子和一只袋子。她的到来让空气中多了一份运筹帷幄般的威压，但又没有咄咄逼人的感觉。 “托尔差点就没告诉我要发生什么。他和肖凌云在闹别扭。” “别扭？” 叶静姝一翻眼，用法力从房间的这头将房门关上，顺手把盒子放在茶几上。 “像他们这种男人，总是过段时间就闹次矛盾，互相打上一架，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托尔没有告诉我为了什么，但我猜也猜得出来。不外乎荣誉啊、本事啊，或者我们——他们的女人。”叶静姝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一叠红色丝缎，“其实我们的男人心肠都这太好了。但他们经常脑子短路，说些蠢话。” 她转过身，笑道：“说够他们的事了。现在你做好准备了吗？” 换做平时，颜小晶会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得沉默寡言，但眼前这个说话直接、目光坚决有神的女人似乎值得她赌上一回。 “也许还没有。”她自嘲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认识肖凌云的时间并不长，但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他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完全是依照情感的指挥，而不是我的大脑。” “遇到托尔的时候，我也是那样的感觉。”叶静姝的表情温柔可人，“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已经完了。” 她的手不经意间摸过小腹。 她怀孕了，颜小晶想着，脱口问道：“你什么时候生？” 叶静姝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但看起来更多是怀着忧虑，而不是出于快乐。 “很长的时间。一年。如果我能保住的话。”她弯下腰，拣出晚礼裙，“那么，你愿意试下这件衣服吗？我们两个的身材几乎差不多。” 这条裙子是件老古董了，裙子前胸的蕾丝边上镶着黑色珠串，下身的裙摆如同一条巨大的瀑布，浓郁的红色绸缎仿若仍在燃烧一般，吸收屋内的烛光，将明亮深深保存下来。 ------------ CHAPTER 97 “这……太华丽了。”颜小晶抚摸着裙子。 “这是我母亲为我定做的。两百年前，我穿着这条裙子举行了婚礼。如果你不需要的话，我们可以跳过束胸的步骤，但是我带了打底的衬裙，穿起来很有趣。还有，听我说，如果你不喜欢这条裙子，或者之前已经计划好穿别的衣服了，直接说就可以，我绝对不会觉得被冒犯的。” “你神经病啊吗？怎么说得好像我会拒绝这套衣服，然后穿着内衣裤去结婚似的。” 颜小晶卷起裙子，用近乎奔跑的速度冲进了浴室。踏入这件裙子就好像步入了过去的时光。当她重新回到卧室时，兴奋不已地不停转圈，让裙身旋转起来。虽然胸围上有点紧，但她并不在乎自己还能不能呼吸到氧气。 “你看上去棒极了。”叶静姝说。 “是啊，这是我穿过最漂亮的衣服了。你能帮我扣上背后最后那颗扣子吗？” 叶静姝的手指快速而灵巧，很快扣上了扣子。她歪过头，双手合握，上下打量颜小晶：“你穿着正合适。整套红黑搭配和你的头发很衬。肖凌云看到你的时候一定会昏过去的。” “你确定要把它借给我穿吗？”颜小晶问。万一她不小心撑破了…… “衣服就是用来穿的呀。况且这件礼服自从1814年之后就没被人穿上身过。我还记得那一年英国和法国之间，打了一场特别大的海战。”叶静姝看了一眼手上的钻石手表，“我要去看看楼上准备得怎么样了。阮元寿可能需要我帮忙。那些兄弟们都是一等一的贪吃鬼，厨艺却糟得一塌糊涂。看着他们每天出去搏杀，你可能会误以为他们很会玩刀，其实不是的。” 颜小晶也背过身，说道：“帮我一下，解开这些扣子，然后我和你一起上去。” 叶静姝一边帮她解开扣子，一边吞吞吐吐地说道：“听我说，颜小晶……我也为你感到高兴。我是真的高兴。但我觉得自己应该坦诚地告诉你一些事。把这样的男人当做配偶并不容易，如果需要找人发泄苦恼，我希望你能打电话给我。” “谢谢。”颜小晶说，心想着或许自己真的会那么做。在她的预想里，叶静姝肯定能提出好的建议来，或许是因为这个女人看起来将生活中的一切都掌控在手中。她从外表上看就非常地……能干。 叶静姝笑道：“况且，也许我也可以找时间打电话给你。老天爷啊，我等了那么久，终于有个可以理解我的人一起说话了。” “其他的兄弟都没有妻子，对不对？” “只有你和我，亲爱的。” 颜小晶也笑道：“那我们最好抱成一团。” 肖凌云走上楼，不知道兄弟们都睡在哪儿。他敲开一间客房的门，应门的却是乍伦旺。这个普通人腰间围着一块，正用另一块毛巾擦干头发。 “你知道维在哪儿吗？”肖凌云问。 “嗯，他在刮胡子。”警察朝身后甩头，让到一旁。 “你找我吗，老大？”维在浴室里喊道。 肖凌云咧开嘴，咯咯笑道：“哟，很温馨么。” 瓦拉里洛跨进卧室，四角短裤低低挂到屁股上，脸上则是一片雪白。他正用老式的剃须刀清理下巴，两只手臂露了出来。听到调侃，他和乍伦旺不约而同地骂道：“烦死人了。” 哦，天啊。维的左手竟然露在空气中。那段神圣的刺青意味着令人恐惧的下场，只要有人胆敢去触碰。 肖凌云很怀疑这个普通人对瓦拉里洛左手的威力是否有清楚的概念。 大概不知道吧，要不然，这个警察现在绝不会光着上身，在房里悠闲地晃来晃去。 “那么，维。”肖凌云开口道，“在结婚之前，先搞定件小事。” 通常情况下，他会选择独自出手。但如果要去料理欧文斯的话，肖凌云就会盼着有瓦拉里洛当他的后援。被刺死的普通人可不会自然而然就化为灰烬，而他兄弟的左臂可以处理所有的尸体。只消片刻，尸体就会灰飞烟灭。 维咧嘴一笑：“给我5分钟，我就好。” “说好了。”肖凌云能感觉到乍伦旺狐疑的眼光，显然这个家伙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会想掺和到这档子事里的，条~子，特别是以你这个身份。” “还是让你知道好了，我被警队开除了。” 有趣。肖凌云心想着。“介意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打烂了一个嫌犯的鼻子。” “在战斗的时候？” “在审讯的时候。” 这似乎并不让人吃惊。“好吧，不过，你干吗要那么做？” “他想要强暴你未来的妻子，狐狸精。听到他说是颜小晶开口求他的时候，我实在不赞同自己继续保持绅士风度了。” 肖凌云听见自己的喉咙里蹿出一声咆哮，那声响如同从身体深处被唤醒的活物一般：“比利.欧文斯！” “颜小晶和你说过那个家伙了？” 肖凌云快步走到门前：“维，快他妈出来。”他没好气地吼道。 走下楼梯，他闻到了颜小晶的气味，正瞧见她跨出油画，于是上前将她搂紧，忘情地拥抱了她。在两人真正结合之前，他会为她完成复仇的。她理应从自己的男人那里得到足够的回报。 “你还好吗？”颜小晶轻声问道。 他用头抵住她的秀发，微微点头。接着，他看到沈自心的伍相奴出现在眼前：“嘿，叶静姝，你能来就太好了。” 女性狐狸精笑着回答说：“我觉得她应该有人帮下忙。” “很高兴你能来帮这个忙。”他稍稍离开颜小晶的身体，好亲吻叶静姝的手。 瓦拉里洛大踏步地冲进房间，穿戴整齐，全副武装：“肖凌云，伙计，我们走？” “你们要去哪儿？”颜小晶问。 “我需要处理一些事。”他用手按住她的手臂，安慰她说，“其他兄弟们会待在这里帮忙准备好典礼的事。结婚典礼会在午夜时分开始，我会在那之前赶回来的。” 她看上去还想争辩，随后又瞥了叶静姝一眼，两位女性之间似乎正在传递意见。 ------------ CHAPTER 98 “小心点，”最后，颜小晶对他说道，“求你了。” “不用担心。”他深情款款地吻了她，“我爱你，阿姆贺。” “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类似于‘最亲爱的’。”他抓起椅子上的夹克，在离开前又在颜小晶的唇上啄了一下。 乍伦旺梳齐头发，喷上一些古龙水，套上那件不属于他的西装外套。正如浴室的医药柜里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式剃须泡沫和须后水，房间里的衣橱中也挂满了各色大码新款男装，全都是顶级裁缝和一流设计师的作品。 之前他从没有穿过阿玛尼的衣服。 尽管他不喜欢当个蹭白食的，但他更不能穿着昨晚穿的衣服去见杨璐夏，就算那套衣服非常干净也不行——何况它们一点也不干净——他可以肯定，那件衣服上现在闻起来就像个酒吧的厕所，混杂了瓦拉里洛的土耳其雪茄味和浓重的酒气。 为了她，他希望把自己收拾得像朵纯净清新的香水百合，真心的。 乍伦旺在落地镜前转了一个身。黑色细条纹的西装很合身，亮白色的开领衬衫衬托出他古铜色的肤色，脚上这双漂亮的菲拉格慕平跟皮鞋则是他在一个盒子里找到的，皮质的光泽闪亮得恰到好处。他觉得自己有些娘娘腔，却又无法阻止继续打扮的冲动。 我差不多也能算英俊了，乍伦旺心想着，只要她别靠得太近，没有发现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就好——那是4个小时的睡眠和龙舌兰上头带来的后遗症。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乍伦旺摆好姿势，这才打开房门。他觉得自己在装腔作势，一边衷心希望不是某位兄弟来敲门。 老管家面带微笑，抬头望着他道：“先生，您看上去非常迷人。选得不错，选得不错。” 乍伦旺耸耸肩，装模作样地理了下衣领：“嗯，这太好了。” “不过你胸前的口袋里还需要一条手绢，可以让我帮您吗？” “啊，当然。” 矮小的老人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五斗橱前，抽开其中一扇抽屉翻找了一番：“这条应该很配。” 他那双灵巧的手将白色的方手绢折叠成了某件艺术品，再将它塞进乍伦旺胸前的口袋。 “现在，您应该已经准备好见您的客人了。她已经来了。您要接见她吗？” 接见？“烦死了的，当然见。” 两人前后脚地走入大厅，老管家突然发出轻笑。 “我看起来很蠢，是不是？”乍伦旺问。 阮元寿急忙正色道：“不是的，完全不是，先生。我只是在想，如果陆青阳先生看到现在的情景，会有多么开心啊。他很喜欢一座有人气的房子。” “谁是陆……” “乍伦旺？” 杨璐夏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她站在楼梯口，穿着一件浅粉色的紧身女装，头发高高盘在头顶。她的出现几乎让乍伦旺的呼吸不畅。特别是望着他时脸上呈现出羞涩喜悦，令他身心荡漾。 “嘿，宝贝。”他向前走去，注意到老管家身上洋溢的喜悦之情。 她手足无措地抓着裙子，似乎略有些紧张：“我可能应该在楼下等着的，但所有人都很忙碌，我觉得我碍到他们了。” “你要和我一起待一会儿吗？” 她点点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里安静些。” 老管家插话道：“二楼还有个小阳台，沿着大厅走到底就是了。” 乍伦旺朝她伸出手臂：“你觉得可以吗？” 她的手滑进了他的臂弯，羞怯的眼神与他的目光一触即逃，脸上的红晕也愈发深了：“嗯，嗯，好的。” 那么，她想要和他单独相处。 这是个好兆头。 乍伦旺心想。 此时，颜小晶正抱着一大盘堆成小山形状的蔬菜色拉走进餐厅，她认定阮元寿和叶静姝能够管好一个小国家。他们两个人将众位兄弟支使得团团转，布置餐桌、换上新的蜡烛、帮忙准备食材。 另一方面，只有老天才知道肖凌云的卧室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典礼会在那里举行，而素攀已经在楼下忙活了一整个小时了。 颜小晶将盘子放到餐具柜上，回到了厨房，碰巧看见阮元寿踮脚去够一只摆在碗柜上层的水晶碗。 “来，让我来拿。” “哦，感谢您，女主人。” 她将碗放在厨台上，望着犬奴往里面填满了盐。 阮元寿一定是紧张过度了吧，放这么多盐。她纳闷地想。 “颜小晶？”叶静姝喊她，“你能不能到食物储藏室里去拿3罐芥末酱？我要涂到火腿上。” 颜小晶走进四四方方的小储物室，摸索着拨开开关。只见瓶瓶罐罐从地面一直垒到了天花板上，各种形状和口味数不胜数。她寻找着芥末酱的下落，然后听见身后的开门声。 “阮元寿，你知不知道……” 她猛然转身，和巴裕斯特结实的身体撞了个满怀。 他抽了口气，两人同时退开。房门自动关上。 他似乎被撞疼了一般，闭上眼睛，嘴唇向后扯，露出满口尖牙和腥红的舌头。 “对不起。”颜小晶小声道歉，尽可能地挪开身子。但这里既没有多余的空间，也没有逃走的路，因为巴裕斯特正挡在房门前，“我没看到你，真的很对不起。” 他今天穿了另一件紧身长袖T恤，手臂和肩膀上凸起的肌肉在紧紧握拳时显得异常明显。他本就身材高大，身体展现出的力量则让他更显得巨大。 他睁开了黑色的双瞳。 感到两道目光落在脸上，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冰冷，无比地冰冷。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很丑。”他不耐地说，“但你不用害怕我，我不完全是个野蛮人。” 说完，他抓起一件东西离开。 颜小晶瘫倒在瓶罐之中，抬头去看巴裕斯特离开后在架子上留下的空白。酸辣酱，他拿走了酸辣酱。 “颜小晶，你有没有找……”叶静姝出现在门口，话未说完，见状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没事。” ------------ CHAPTER 99 叶静姝平静地盯着她，一边整理罩在蓝色晚礼服外的围裙：“你在对我撒谎，不过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所以这一次我就放过你。”她找到了芥末酱，一下子拿走了好几罐，接着道：“嘿，你为什么不去你父亲的卧室休息一会呢？素攀已经准备完了，所以你可以去楼下好好地深呼吸几次。在婚礼之前，你也许需要放纵一下自己。” “你知道吗？我觉得这是个好点子。” 乍伦旺靠在藤椅上，跷着二郎腿，摇椅前后摆动发出咯吱的声响。 不远处，夏日的闪电划破了夜空。夜晚的空气里弥漫着楼下花园中传来的气息。 还有她身上的海洋气味。 狭小阳台的另一边，杨璐夏正偏着头，目光扫过天空。夏日的和风拂动着她脸颊旁的几许发丝，轻舞飞扬。 他认定自己可以一辈子就这样盯着她，况且永远都看不够。 “乍伦旺？” “对不起，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穿上这套衣服真的这太好看了。” “这件旧衣服？我就是随便套套。” 不出所料，杨璐夏大笑起来，笑声刺入乍伦旺的耳膜。他却突然正色道：“你才是好看的那个人。” 她的手摸向颈后，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恭维的话语，就好像此前从未获得过任何赞美似的，这让他觉得难以置信。 “我为你盘了头发，”她说，“我想也许你会喜欢这个样子。” “哪种样式我都喜欢，全部喜欢。” 她开心地笑了：“这条裙子也是为你选的。” “我很喜欢你穿着它。不过你得知道一件事，璐夏，你不用讨我的欢心。” 她低眉顺眼、小心地说：“我习惯了那样。” “那就忘掉这个习惯。你本身就是完美的。” 仅仅因为这句话，杨璐夏在突然间绽放出光彩，那是真真切切的艳光四射。 而乍伦旺能做的只有凝望她的身影，目瞪口呆。 微风渐渐变强，将雪纺裙吹起，贴到她的身上，勾勒出小巧的臀部和腿的美妙曲线。顿时间，他脑海中除了杨璐夏多么可爱之外，又多了几个火热的念头。 这让乍伦旺有些哭笑不得，他从来不知道爱欲会如此煞风景。但在这个晚上，他不介意将身体的需要束之高阁。他真心想要好好对待杨璐夏。 她这样的女人值得被人崇拜、被人爱护、有人逗她欢笑。 想到这里，乍伦旺不由皱起了眉。是啊，他又要怎么办到呢？他确信自己能提供崇拜和爱护的部分，可逗她开心的任务呢？ 这真是……狐狸精处女，对于这类女性他几乎一无所知。 “杨璐夏，你知道我不属于你们的种族，对吧？” 她点点头：“从我看见你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然后，那么……你不失望？”他在心中补充道，“……或者让你觉得厌烦？” “不会。我喜欢在你身边时的那种感觉。” “哦，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问道，然后屏住呼吸等待着回答。 “我觉得很安全，我还觉得自己很漂亮。”她顿了一顿，望着他的嘴唇，“有时候还有别的。” “比如说呢？”尽管心中已经猜到几分，但乍伦旺还是想听听那“别的事”。 “我会觉得热，特别是这里，”她的手抚上胸口，“还有这里。”随后又落向裙子的下摆。 乍伦旺只觉得心脏在猛烈跳动，仿佛眼中出现了重影，他将肺中的灼热气息完全吐出，几乎以为自己的脑袋就快爆炸了。 “你感觉到了什么吗？”她追问道。 “你绝对不会相信的。” 他的喉咙嘶哑，像是刚喝下龙舌兰原酒一般。这就是冲动欲望对男人的影响吧。 杨璐夏离开阳台向他走来，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想要吻你。” 不介意的话？他甚至愿意跪下来，只为求她允许自己继续看着她。 他放下跷起的腿，坐正身体。想起现在随时可能有人走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对他来说，杨璐夏意味着太多太多，她太可爱、太性感，太过于纯良和无辜了。 老天爷啊，他的一生当中已经让许多人失望过了，他不想将杨璐夏也加入那张长长的列表中。 她的初次应该由一位王子来获得，而不是像他这种被炒掉的前任警察，只能偷偷蹭别人的西装穿。 他不清楚狐狸精如何对待私生活，但有一点他极其确定，杨璐夏能找得到远比他强上许多倍的爱人。 “璐夏？” “嗯？”她的视线依旧没有脱离他的嘴唇。尽管毫无经验，但她看起来像是准备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况且，他也想被她吃得一干二净。 “难道你没有感觉到激情吗？”她小声嘟囔，挪开身子，有些担忧地问道，“乍伦旺？” “哦，不，亲爱的，不是那样，永远不是那样的。” 他将搭在杨璐夏肩膀上的手移到脖子后面，轻按住她的脑袋，然后偏过头去，用双唇封住了她的嘴。 她小声喘息，将他吐出的呼吸纳入肺里，也将他的一部分气息深深吸进身体里。 他心满意足，含混地嘟囔着，但依旧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温柔地舔舐她的嘴唇。当她再次靠上来时，他开始用舌头勾画她嘴唇的外侧轮廓。 她的味道是如此甘甜，他在心中感叹，准备进一步亲吻，同时不忘收敛心神。 但杨璐夏却走了火。她轻咬住他忘情地吸吮。 乍伦旺哼哼着，身子自椅子上微微抬起。 她中断了亲吻：“你不喜欢这样子吗？昨天晚上你亲吻我手指的时候，我很喜欢那种感觉。” 他呼吸不畅，不由拉松领口，北美洲这块地区的空气都他妈跑哪里去了？ “乍伦旺？” “我喜欢。”他喉咙沙哑地说道，“相信我，我真的很喜欢。” “那么我会再来一次。” 她猛然扑了上来，将他推倒在藤椅上，力量之大仿佛一道一吨重的砖墙撞来。接着，她用炽热的吻占据了他的嘴唇。 她的攻击实在是太过强烈，情绪强烈，比地狱……更加灼热。她不断探索着他的嘴唇，整个人都匍匐在了他的胸前。 震惊不已的乍伦旺只能紧抓住椅子的扶手，用手掌撑起身体的全部重量。 ------------ CHAPTER 100 突然间，一阵响亮的断裂声传来。 紧接着，他抱住杨璐夏滚到了地上。 “烦死了……”乍伦旺举起左手，发现手中拽着一段断掉的扶手。 他把椅子一边的扶手都捏断了。 “你还好吗？”他气息不均地问道，随手将断木丢到一旁。 “哦，还好。”她朝他微微一笑。她的裙子被他的腿缠住，身体也紧紧贴在他身上。 只是以他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同她温柔地进行下去，只会有粗暴占有她的倾向。他甚至疯狂到想在这里，就在这个阳台上，在光天化日下将她占有。 所以，该是时候暂停一下了。 “先让我把你扶起来吧。”他干巴巴地说。 但杨璐夏的动作比他更迅速，几乎是一下子跳起了身。 看到她伸出手来，想要帮助自己起身，乍伦旺不禁觉得好笑。但随即发现自己被轻而易举地从地板上提起，仿佛自己只有差不多一张报纸的重量似的。 他哑然失笑，一边整理外衣，一边说道：“你比看起来的样子要强壮多了。” 她看起来有些窘困，于是也假装检查裙子：“不全是吧。” “这不是什么坏事，璐夏。” 她的目光重又回到他的脸上，慢慢移动着。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令人尴尬的变化，感到一阵脸红，急忙转过身，整理裤子的位置。 “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他朝她笑笑，想着自己的脉搏还会不会再慢下来。 天啊，最近这段时间他肯定不需要去做什么血压测试了。如果他的心脏能经受住她的亲吻，那大概也能跑完一场马拉松了。 外加身后拖着一辆汽车。 况且跑的是小道。 “我喜欢你那个样子。”她说。 他用大笑掩饰尴尬，说道：“我也是啊。不过真的很难相信，你是个处……” 乍伦旺及时闭上了嘴，拿拇指去揉眉毛。 难怪他找不到人约会，因为他的社交技能如同大猩猩一样原始。 “只是想要你知道，”他喃喃道，“有时候我说话没把门的，不过我会为了你改正的。” “把门？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些屁话，我是说，废话……妈的。”他望着房门，说道，“听我说，要不我们下楼去看看宴会准备得怎么样了，好吗？” 要是让他继续在这里多待哪怕一分钟，他就会朝她扑过去了。 “乍伦旺？” 他回过头看着她：“怎么了，亲爱的？” 她的眼神迷离，轻舔嘴唇道：“我想要你的更多。” 他几乎停止了呼吸，心里不由得怀疑，杨璐夏内心是否只是想着他的凡人的精血。 望着那张美丽精致的脸，他重温刚才被推回椅子时的感觉，他幻想着杨璐夏并非在亲吻自己，而是将两排珍珠般洁白的尖牙深深地扎入他的脖子里。 能死在她的怀抱里，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死法了。 “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自言自语，“都会是你的。” 而这时候，肖凌云正注视着欧文斯走出家门。他将一只野营包放到地上，斜靠在门前的立柱上，仰头望着天空。 “完美。”肖凌云对瓦拉里洛说，“时间足够我们干掉他然后回家。” 还没等他和瓦拉里洛从阴影中走出，一辆黑色福特猛禽沿着环路驶来。当车子和他们错身而过时，一股婴儿爽身粉的甜腻气息从窗内飘了出来。 “这是在开玩笑吧。”肖凌云嘟囔着。 “那是仆食鬼，兄弟。” “你要不要打个赌，他是来招募新兵的。” “而且还找到了一个好候选人呢。” 欧文斯蹿进车里，福特猛禽越野车再次启动。 “我们应该开我的车来的，”维叹息地说，“那样我们就能跟踪他们了。” “没有时间来跟踪他们了。太史圣女会在午夜时分来临，我们就在这里动手，就现在。” 肖凌云跳到福特猛禽车前，双手像扎了根一样，稳稳抓住车子的前保险杠，硬生生地将汽车阻挡了下来。透过挡风玻璃，他向车里望去。与此同时，瓦拉里洛从旁靠近，已经来到了驾驶座的车门旁。 听到引擎停止运作，肖凌云笑了起来。他可以感受到车内有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无比恐惧和胸有成竹。他知道哪一种属于欧文斯，因为这个家伙的心中忐忑不安，而那个仆食鬼已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不过，似乎还遗漏了别的什么，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肖凌云迅速回头查看，喊道：“维，你当心点。” 汽车引擎的咆哮声打破黑夜的寂静，车头白炽灯的光线直射过来，将多数人的身影罩了进去。 一辆没有警~徽的车猛然停下，两个握枪的男人从车里跳了下来。 “我们是警察。举起你们的手，在车里的人，都下车。” 肖凌云望着福特猛禽驾驶座的一侧，阴影之中仿佛蕴藏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阴谋。在那股婴儿爽身粉的气味下，这个仆食鬼有着难以言表的邪恶气息。 此刻，这个仆食鬼社团成员高举着双手，盯住肖凌云夹克上的印记看了好一会：“我的老天爷啊。我以为你只是个传说呢，盲眼君主。” 肖凌云露出尖利的尖牙，狰狞地说：“你听到的所有关于我的事，都不是传说。” 仆食鬼的眼神发亮：“这个消息真让我兴奋不已啊。” “可惜现在我们不得不分开，太让人心碎了。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和你，还有你的新学徒再见面的。” 肖凌云朝瓦拉里洛点点头，消除了在场普通人的记忆，两人一同迴神转玄术传送，离开了现场。 X先生惊叹不已。 盲眼君主还活在这个世上。 关于这位真正传奇的传说已经在组织内流传了无数个世纪。但自从X先生加入组织以后，就再没有确凿的目击者可以证明他的出现。 事实上，基于狐狸精~种族分崩离析的现状，甚至有人推测这位贵族斗士已经归于虚空。况且，这样的传言获得了更为广泛的流传。 ------------ CHAPTER 101 她抬起头，遇上了他黄色的眼眸，想要立即移开视线，回避被人注视的窘境。但在对方微笑的鼓励之下，她觉得自己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逐字逐句地说着，嗓音极其富有感染力：“我们会尽可能地用英语来举行典礼，这样你也能听懂。你准备好开始了吗？” 她点头。 “尊主大人，请上前来。”他高声宣布。 颜小晶回头望去。 肖凌云在大厅的门口现出身形，颜小晶情不自禁地用手遮住了嘴。他是如此地光芒夺目，一件绑着腰带的黑色长袍，衣领上用黑色丝线镶边，黄金手柄的长匕首挂在腰间，头上戴着泛着金属光泽，镶满了红宝石的金色头环。 他用颜小晶喜爱的优雅姿态移动着，大步向前，波浪形状的头发披散在肩后，随着步伐起伏。 他的视线中只有她的存在。 当他在她的面前站定后，轻声说道：“你带走了我的呼吸。” 于是，她开始哭泣。 这让肖凌云面露急色，安慰地问：“晶晶，怎么回事？” 颜小晶只是摇头，感觉到叶静姝塞了一包纸巾到她手里。 “她没事，”叶静姝在一旁说，“相信我，她这太好了，对不对？” 颜小晶点点头，用纸巾吸掉脸上的点点泪花：“嗯。” 肖凌云抚摸她的脸庞：“我们可以停止的。” “不要！”她一口回绝，“我爱你，我们要结婚，就是现在。” 有几个兄弟偷偷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个用敬佩的口吻说：“看来我们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 待到她情绪平复之后，肖凌云朝阿全点头，示意典礼继续。 “首先，我们将向太史圣女做出介绍。”那位兄弟继续道。 肖凌云拉起颜小晶的手，将她带到那个罩着长袍的身影前：“太史圣女，这是颜小晶，黑尾月讳会斗士陆青阳的干女儿，皇室成员陆流云的孙女，皇室成员陆望轩的曾孙女……” 家谱的背诵持续了好一阵子。在肖凌云念完后，颜小晶不假思索地走上前，向那个身影伸出了手。 肖凌云口中发出警告的喊声，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其他几个兄弟也紧跟着跳上前来。 “这都是我的错。”肖凌云说着张开手臂，想将她护在身后，“她并非想要冒犯您，是我还没有陪着她做好充分准备。” 一阵笑声——低沉但温暖，况且女性化——自长袍内传出：“无须害怕，斗士。她这太可爱了。过来吧，小女孩。” 肖凌云让到一旁，但依旧寸步不离。 颜小晶向那个身影靠近，每一步都忧心忡忡，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正被对方审视着。 “这位男性狐狸精向我提出，希望你能够接受他，让他成为你的夫君。孩子，如果他有这个资格，你是否愿意接受他成为你的配偶？” “哦，是的。”颜小晶看着肖凌云，此刻的他依旧表现得很紧张，“是的，我愿意。” 这个身影点了点头：“斗士，这位女性狐狸精愿意接受你。你是否愿意向她证明你自己呢？” “是的，我愿意。”肖凌云低沉的嗓音响彻整个房间。 “你是否愿意为了她而牺牲自己？” “我愿意。” “面对一切想要伤害她的敌人，你是否愿意守护她？” “我愿意。” “把你的手给我，孩子。” 颜小晶忐忑不安地伸出手。 “掌心向上。”肖凌云小声提醒。 她急忙翻过手腕。长袍移动，薄纱盖住了她的手。颜小晶感觉到一阵古怪的刺疼，仿佛被低压电流击中了一般。 “斗士。” 肖凌云也伸出了手，同样被黑色长袍覆盖住。 突然之间，一阵暖流环绕颜小晶的周身，将她裹住。她望着肖凌云，看到他对自己回以微笑。 “啊，”黑色的身影突然道，“这真是场这太好了的结合，绝配。” 两人的手被放开，紧接着肖凌云就搂住她，开始热吻。 在场的人开始鼓掌，还有人在重重地擤鼻子。 颜小晶用尽最大的力气拥抱自己的新婚丈夫。典礼完成了，一切如此真实，他们俩…… “典礼就要完成了，晶晶。” 肖凌云后撤几步，扯开腰带，拉开长袍脱掉，袒露出赤裸的胸膛。 叶静姝上前抓起颜小晶的手：“没事的，你就和我一起深呼吸。” 肖凌云跪倒在众兄弟面前，低下了头，颜小晶则有些紧张地望着四周。 阮元寿端出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装满了盐的水晶碗、一壶清水和一只小漆盒。 阿全站在肖凌云面前：“尊主大人，你的伍相奴叫什么名字？” “她叫颜小晶。” 金属的摩擦声响起，阿全抽出了黑色匕首，俯身向肖凌云赤裸的背部刺去。 目睹刀刃落下，颜小晶倒抽一口凉气，想要上前阻止。 “别……”叶静姝将她拽住，“站着别动。” “他在……” “你成为一名月讳会斗士的配偶，”叶静姝快速地解释着，“你得让他在兄弟面前保有荣耀。” “不！” “听我说……肖凌云是在将他的身体，把他自己都献给你。现在，他全都是属于你的了，这才是举行典礼的目的。” 阿全退回原地。颜小晶的目光捕捉到一条鲜血的细流自肖凌云身侧蜿蜒流下。 瓦拉里洛迈步上前，他问道：“尊主大人，你的伍相奴叫什么名字？” “她叫颜小晶。” 当这位月讳会斗士弯下腰时，颜小晶闭上了眼，用力紧握着叶静姝的手：“他不需要这样做来向我证明他自己。” “你爱他吗？”叶静姝问道。 “爱。” “那你就必须接受他的方式。你也必须学会我们的方式，我们的方式与人类的不同，但这是我们千百年来的传统，这传统告诉我们，我们是谁。” 巴裕斯特接着走了上来。 “冷静点，巴裕。”阿全轻声提醒，紧贴孪生兄弟的身边。 哦，老天爷啊，不要继续了。颜小晶的心中在呐喊。 兄弟们接二连三地上前，询问同样的问题。当所有人结束询问后，阿全拿起水壶，将水倒进了水晶碗中，随后把黏稠浑浊的盐水倒在了肖凌云的背上。 ------------ CHAPTER 105 他摇着头，对于自己不得不杀死杨璐夏挚爱的人而感到惶恐不安，特别是作为他的“伍相奴”经历了这许多坎坷之后。 “必须知会所有的月讳会成员。”他终于下达了命令，“我会打电话给他们。” 沈自心一推桌沿，站起身道：“听我说，你要不要让颜小晶过来同我和叶静姝住一段时间，一直到这件事情结束为止？在我们家她可能会更安全些。” 肖凌云抬眼望着沈自心：“谢谢你，托尔。我会的。等到太阳一下山，我就把她送过去。” 沈自心点点头，向房门走去。 “托尔？” 他的兄弟回过头：“什么事？” “我很对不起，在我和颜小晶结婚之前，对你说了那样的话。那些关于你和叶静姝，还有你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之类的屁话。现在……我，呃，我亲身体会到了。对我来说，颜小晶就是一切，甚至比黑尾月讳会还要重要。”说到这里，肖凌云干咳了几下，无以为继。 沈自心靠过来，伸出了手：“我原谅你了，尊主大人。” 肖凌云抓住他伸出的手，一把将兄弟抱了个满怀，两人重重地拍打着彼此的后背。 “还有，托尔，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不过现阶段你必须对其他兄弟保密。等到为陆青阳报完仇之后，我就会让路。” 沈自心不解其意，皱紧眉头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不会再继续战斗了。” “烦死了的，说得好像你要回家打毛线或做家务似的，”沈自心的手按在短发上，“之后我们要怎么……” “我希望由你来领导月讳会。” 沈自心张大了嘴：“什么？” “到时候，黑尾月讳会需要重新组建。我希望他们能够集中在一起，像军队一样操练，不再是个人单打独斗的没用做法。况且，我们需要招新，我需要士兵。我需要整个营整个营的士兵和配套的训练设施，要最好的那种。”肖凌云定定地望着他说，“你是他们当中最理智，也是情绪最稳定的。” 沈自心摇着头，表示拒绝：“我不行……老天，我不能那么做。对不起……” “我没有问你的意见，我是在告诉你。况且等到我在第一次议会上宣布的时候，它就是法律了。” 沈自心低呼一声，随即长舒了一口气：“尊主大人？” “你没有猜错。好吧，我一直是个蹩脚的尊主。事实上我甚至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职责。不过现在一切都会改变。我们要建造属于狐狸精的世界，我的兄弟，或者应该说重建文明。” 沈自心的两眼散发出异彩，但他随即移开视线，假装若无其事地用拇指擦拭眼角，好像听到这个消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让他有些兴奋罢了。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真的要登基了？” “嗯。” 沈自心单膝下跪，恭敬地低下头行礼。 “谢天谢地，”他哽咽地说，“我们的种族重又完整了。你将会领导我们。” 肖凌云感到恶心，这正是他不愿看到的情景。他根本无法为众多族人负责，也承担不起潜在悲剧到来时带来的苦痛折磨。 难道沈自心不知道吗？他还不够好，也不够强大。他曾经看着父母死去，自己却像个羸弱不堪的废物一样毫无行动。他不值得人尊敬。一切真的曾改变过吗？ 改变的只是他的身体，并非他的灵魂。 他希望抛下自己一出生就背负着的重任，就此离去…… 沈自心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太久了……我们已经等待得太久了，等着你来拯救我们。” 肖凌云无奈地闭上眼。这位兄弟的声音中传达出的强烈解脱意味，在明知道白地告诉他，狐狸精们是多么急迫地需要一个尊主，而此前他们又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 只要肖凌云依旧活在这个世上，根据律法，就没有人能够填补尊主的空缺。 他犹豫着，将手按在沈自心低垂的头上。他面前摆着的重担，所有月讳会的重担，仿佛无边无际，也难以明悟。 “我们会一起来拯救我们的种族。”他低声说，“我们所有人。” 几小时后，颜小晶饥肠辘辘地醒来。她从肖凌云的怀抱中抽身出来，套上一件T恤，再用他的浴袍裹住自己。 “你要到哪儿去，晶晶？”肖凌云的声音低沉，透露出慵懒和轻松。他伸开手臂，疏松筋骨，肩膀处发出骨头交错的脆响。 考虑到他和自己那点事儿的次数，竟然还有动弹的力气，实在令颜小晶有些诧异。 “我只是想去找点吃的。” “打电话找阮元寿。” “他昨晚太辛苦了，应该好好放个假。我很快就回来。” “颜小晶，”肖凌云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现在是下午5点，太阳还在天上呢。” 她停住脚步：“但是你说过，我也许可以在白天的时候出去的。” “只是理论上的可能……” “所以我现在正好去弄清楚。” 她刚走到房门口，肖凌云已经闪电般地出现在面前，眼睛冒出怒火。 “你没有必要现在就弄清楚。”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到楼上去……” “你哪儿也不准去，”他大声吼道，庞大的身躯中爆发出侵略的气势，“我禁止你离开这个房间。” 颜小晶慢慢闭上嘴。 禁止？他要禁止我？ 我们最好在萌芽阶段就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她心中做下决定，手直指肖凌云的脸，说道：“收回你这句话，肖凌云。还有，当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最好把那个字眼从你的字典里抹掉。我们是结婚了，但我决不会像个小孩一样被你呼来唤去。这样说够知道了吗？” 肖凌云默不作声地闭上眼，坚毅的脸部轮廓显出担忧的神情。 “嘿，会没事的。”她说着投进他的怀抱，拉起他的手臂搂住自己，“我就是把头稍微伸到画室外面去看一下。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我马上下楼回来，好不好？” 他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臂：“我很恨自己不能陪你上去。” “你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保护我。” ------------ CHAPTER 106 他的怒吼声重又归来。 颜小晶赶紧在他的脸颊下部啄了一口，在他来得及理论之前就向楼梯跑去。 她来到楼梯的顶端，在伸手去按画框前，迟疑了一小下。听见楼下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可肖凌云依旧站在卧室的门边，仰望着她。 她推动画框，画布露出一道口子，阳光随即刺入黑暗。 随后听见他在楼下嘟囔着，关上了房门。 肖凌云盯着手机一动不动，直到它不再发出声响。 他有些坐立不安，先是来回踱步，接着坐到沙发上，随即再次起身在房内绕来绕去。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颜小晶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我可以出去！”她说。 他冲到颜小晶的身边，感受她皮肤的情况。皮肤很凉，也很健康。他说：“你完全不觉得不舒服么？你觉不觉得热？” “没有，就是走出去的时候，亮光有点刺眼……” “你到外面去了？” “嗯。啊。”他差点双腿一软跪下，颜小晶赶忙扶住他的手臂，“仁慈的老天爷啊，你的脸色好苍白，过来，躺下。” 他照颜小晶说的躺了下来。 太让人吃惊了，她居然在大太阳底下跑了出去。他的颜小晶居然能在阳光底下无拘无束地走动。那是他完全无法企及的去处。如果她也被困在画室里的话，至少他还会有希望…… 她本可能被阳光伤到的，至少是烧伤视网膜。 一双冰凉的小手将他眼前的刘海划开：“肖凌云，我这太好了。” 他抬头注视着她的脸孔：“我觉得自己就要昏倒了。” “从生理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你已经躺下了。” “烦死了的，晶晶。我太爱你了，我把自己吓得屁滚尿流。”颜小晶旋即将红唇压在他的嘴上，他也用双手固定住她的脖子，“我觉得没有你我就要死了。” “幸运的是，你不必去死。现在告诉我一件事，在你们的话里，丈夫这个词该怎么说？” “夫君，我想应该是吧，这是一个来自北边的那个古老的国度，有过的称呼，我们把一些他们遗忘的记，沿用到了今日。” 她俏脸微笑道：“我会弄清楚的。”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肖凌云不由朝那个烦死了的玩意儿龇牙咧嘴。 “我去厨房，你接电话吧，”她说道，“你想吃点什么吗？” “你。” “你已经吃过我了。” “那我要为此谢天谢地咯。” 他望着颜小晶离开房间，关注着她扭动的小巧的臀部，心里想着等她回来时再要她一次。他会永远贪得无厌。为那个女人带来情爱的快感是他一生中染上的第一个瘾头吧。 他抓过电话，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怎么了？” 对面一阵沉默。 接着巴裕斯特的怒吼传进了耳朵：“你不是应该正在情意绵绵么？看来结婚第一天过得不怎样啊？” 好吧，现在开始，事情变得很有趣了。 “你有什么看法吗，巴裕？” “我知道今天早晨你给兄弟们打电话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我。你把我的号码弄丢了吗？嗯，肯定是这样的。” “我知道该如何找你。” 巴裕斯特嗤之以鼻：“老兄，我已经厌倦了被人当傻子一样对待。我真的烦了。” “那就不要做傻了一样的事。” “你给我滚，傻瓜。” “是啊，你知道吗，巴裕？你和我，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是谁把事情挑起来的？”巴裕斯特促狭地笑了，“说实话，你还是省省吧，我根本不在乎。嘿，我们好像没有时间互相朝对方砸狗屎了，不是吗？你得快点回到你女人的身边，我打电话来可不是为了跟你哭诉自己被你们的小组织排除在外。” “那你现在干吗和我通电话？” “你需要知道一些事。” “从你这里？”肖凌云用嘲笑的口吻说。 “对，从我这儿，”巴裕斯特不屑一顾着说，“杨璐夏的哥哥要悬赏你的人头，况且他愿意花几百万来买我杀你。再见。” 电话挂断了。 肖凌云将手机甩到床上，拿手按摩前额。 他也很希望相信巴裕斯特是出于自愿才打电话来的，也许是因为他许下了一个不愿意遵守的承诺，又或者是一百来年的忘恩负义之后，他又找回了自己的良心。 只不过，他过了好几个小时以后才打过来。这就意味着阿全很可能已经警告过他了，劝说他将事情坦白出来。不然的话，巴裕斯特又是如何得知兄弟们都接到警告了呢？ 肖凌云抓起电话，拨通了阿全的号码：“你弟弟刚打电话过来了。” “是吗？”对方的语气里充满了放松的意味。 “这一次，你也救不了他了，阿全。” “肖凌云，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告诉他说你已经知道了。” “我只相信，为了照顾他，你愿意去做任何事。” “听我说，兄弟，你给我下的命令很直接，让我什么都不要说，况且我也照做了。这让我难过得要死，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他。是巴裕自己要找你的。” “那么，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给你们打过电话？” “我的电话响了，他的没有，他只是猜的。” 肖凌云闭上眼：“我得把他从这件事里排除出去，你知道的。对于他的背叛，太史圣女绝不会心慈手软。” “他也没法控制和他接触的人。他已经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如果有人该为此接受死刑的话，也应该是杨絮影。” “杨絮影会为此付出代价的。但你的孪生兄弟也接受了杀死我的委托。既然他能接第一次，自然就能接第二次。况且，也许下次你跟他讲完理之后，他不打电话给我呢。你知道了吗？” “我以我的荣誉发誓，是他自己要给你打电话的。” “阿全，老兄，我很想相信你。但是你曾经为了救巴裕，开枪打断了自己的腿。一旦事情涉及你弟弟，你会为他说尽好话，甚至肯去做任何事。” 阿全的声音在发抖：“别那么做，肖凌云，我求求你了。巴裕最近已经好多了。” “那些死掉的流莺又是怎么回事？” ------------ CHAPTER 107 “你知道，这是他唯一的进食方式了。无论如何，他也得生存下去啊。且不论那些传言是怎么说的，但他从没有杀死过任何一个被他当做食物的普通人。我也不知道那两个流莺发生了什么。” 肖凌云咒骂道。 “尊主大人，他不能为自己没有犯下的罪行背黑锅，或者为此送命，这不公平。” 肖凌云闭上眼睛，不置可否。 终于，他还是说道：“今天晚上你带他过来。我会给他一个在月讳会面前开口解释的希望。” “感谢您，尊主大人。” “不要感谢得太早。只是让他做出解释，不代表他就能得救。” 肖凌云挂掉了电话。 他心中如明镜般透彻。这次召集大家来听证，并不是看在巴裕斯特的分上，完全是为了阿全，因为黑尾月讳会需要他。 还有就是，肖凌云有一种预感，除非阿全觉得自己的孪生兄弟得到了公正的对待，甚至就算那样，他也很有可能会脱离月讳会。 肖凌云想到了巴裕斯特，在脑海里回顾他平素的一举一动。 杨絮影真是找对了刺客。众所周知，巴裕斯特从不会和任何人或任何事有所牵连，所以这位智商颇高的优秀医生猜得很准，巴裕对背叛黑尾月讳会毫无困扰。况且，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这个星球上仅有的几个能够威胁到肖凌云生命的人之一。 只是有一件事说不通——巴裕对于物质的占有从不关心。当他还是个底奴时，就不曾拥有过物质财富，而他成为月讳会成员之后也不曾想着索取过什么。所以很难相信那些钞票就能打动他。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完全可以将杀戮视作娱乐。 肖凌云的鼻腔刺痛，身体猛然一滞。 他皱紧眉头，走到向卧室输送新鲜空气的一个通风口前，深吸了一口气。 有个仆食鬼出现在这栋房子里。 正是上次在欧文斯家门前，在福特猛禽车里见到的那个仆食鬼。 颜小晶将昨晚剩下的菲力牛排和少许蛋黄酱夹到两片面包里，大口地咬了下去，顿时觉得浑身如沐浴天堂一般。食物的味道更棒了。 她吃着自制的三明治，透过厨房的玻璃窗看着屋外的枫树，那些深绿色的叶片彻底失去了生机。 盛夏依然，没有一丝微风，仿佛连空气自己都热得无法动弹了。 不对，还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一个男人从隔壁物业走来。他穿过树篱，向房子靠近。颜小晶顿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仿佛身上被针扎过一般。 这样的反应太离奇了。 那个男人穿着芭提雅电气公司的灰色制服，一手夹着文件板，看上去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危险人物。他有着亮白色的头发，身形高大，走起路来没精打采的样子，正是一个无聊的抄表人员，一心想着如何躲过这炎热高温的天气坐回办公桌前。 墙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她伸手去拿电话，同时依旧注视着那个男人。对方似乎也看到了她，停下脚步。 “喂？”趁颜小晶对着话筒说话，那个芭提雅电气的工作人员继续向前，来到了厨房的后门。 “颜小晶，现在赶紧下楼来。”肖凌云厉喝道。 与此同时，那个抄表的家伙隔着厨房后门的玻璃窗朝内张望，和颜小晶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满脸笑容地举起手。 一股恶寒却传遍颜小晶的全身。 他不是个活人，她心想着。虽然不确定自己是如何得知的，但她就是知道。 她丢下电话，转身朝着楼下狂奔。 身后传来后门被踹破的声响，紧接着她听见砰的一声，有东西打中她的肩膀，叮了一口，随即感到又一阵刺痛。 她的身体开始减速。 她仆倒在厨房的瓷砖上。 感应到颜小晶摔倒在地板上，肖凌云狂吼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上楼梯，跨进了画室。 但他的皮肤一触到阳光，立刻如同沾染了化学药剂一般燃烧起来，迫使他又退回黑暗之中。他闪电般跑回卧室，拿起电话拨给楼上。电话的铃声在屋内不停回响。 他急促地呼吸着，胸腔剧烈起伏，形成明显的反差。 被困住了，他被困住了。他被困在了楼下，而她却被…… 他怒吼着呼喊出颜小晶的名字。 他能感觉到她被人抓走，气味逐渐模糊，带到某个远离自己的地方。 他的心中注满了怒火，黑色的阴寒之气将浴室里的镜子震碎，发出阵阵破裂的声响。 阮元寿终于接起了电话：“我们被人侵入了！乍伦旺正在……” “叫那个条~子来听电话！”肖凌云吼道。 不一会，乍伦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那是谁，但我没能抓住他……” “你看到颜小晶了吗？” “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肖凌云发出另一声怒吼，感觉到周遭的墙仿佛全都向自己倾轧过来，而自己在刹那间变得全然无助，被照耀大地之上的阳光囚禁在一座牢笼当中。 他强迫自己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但只过了一息之时，就重又气喘吁吁，他大喊：“条~子，我需要你帮忙，我需要……你。” 与此同时。 X先生爬进微型面包，依旧有些半信半疑。 他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抓住了王后。他绑架了狐狸精的王后。 这是一个仆食鬼一生当中都难以遇到的好运，却进行得如此顺利，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一般。 一开始，他只不过希望靠近房子做些侦察工作。在他看来，昨晚小巷里的那个狐狸精提供的地址太过巧合，竟然和被他炸死的那个月讳会斗士的家是同一处。无论如何，盲眼君主为什么要在一位死去的月讳会斗士的家中逗留呢？ X先生先是假定这是一个陷阱。于是决定在天黑之前，全副武装地探访陆青阳的豪宅。他想先察探下房屋外围的情况，看看是不是楼上的窗户都被盖得严严实实，车道上又停着什么样的车。 ------------ CHAPTER 108 但接下来他注意到了一个站在厨房里的黑发女子，她的手指上戴着那枚属于狐狸精王后的戒指——阴郁红宝石之戒。 X先生搞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够在日光下活动。除非她身体的一部分是普通人，尽管那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尽管来之前不曾计划过要渗透到房子里，但希望稍纵即逝，他毫不犹豫地破门而入。安保系统并未如预料般地响起，这让他既吃惊又庆幸。那个女人跑得飞快，但不足以逃出射程。两支重新调整过剂量的飞镖完美地完成了它们的使命。 他转身向车后座望去。 那个女人已经失去了意识，躺在面包车的地板上。 夜幕依然低沉。无须怀疑，她的男人将会追踪她而来。因为盲眼君主的阳灵此刻同样流淌在她的血管里，无论X先生将她带到哪里，盲眼君主都能够找到自己的配偶。 谢天谢地，现在依旧有阳光的庇护，他还有时间将棚屋改成要塞。 他忍不住想要召唤其他仆食鬼来支援。虽然对自己的能力颇是自信，但X先生也清楚地知晓盲眼君主会有多大的能量。到时候，整座建筑都将被彻底摧毁，整栋房子和后面棚屋都将被夷为平地，包括里面的所有东西，连一丁点残垣断壁都不会剩下。 问题在于，如果X先生召唤其他组织的成员参战，那他为自己披上的那张毫无瑕疵的伪装也将就此被戳穿。 更何况，他手上还有一个刚被招募的炮灰。 不行，他必须在尽少人目睹的情况下完成这个任务。所有有着呼吸的人都要死，包括那位皇室斗士。况且X先生愿意打赌，如果用这个女人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他将稳操胜券。 毋庸置疑，尊主定然会为了王后的安全而交换自己。 想到这里，X先生咯咯地笑了起来。R先生作为仆食鬼的第一个夜晚将会非常刺激，况且精彩万分，如亲历地狱一样。 乍伦旺离开肖凌云的卧室，跑回楼上的客房。他在那里撞见了瓦拉里洛。 因为无法避过阳光直射走下楼梯，被困在二楼的瓦拉里洛焦急地来回打转。很显然这座巨大的宅邸只是用作私人居住，而不是一座战斗用的碉堡。 在紧要关头，这点缺陷被无限放大，变成了十分严重的问题。 “发生了什么事？”维问道。 “你们的肖凌云已经快要崩溃了，不过他还是尽力向我描述了你们昨晚在福特猛禽车里看见的那个家伙。这个白头发的家伙听起来像是前些天我在本地武术学院里问询过的一个指导老师。我现在就过去那边。” 乍伦旺抓起他那辆没有标记的警车的车钥匙。 “带上这个，伙计。”瓦拉里洛丢来一件东西。 乍伦旺抬手接过抛来的手枪，检查了弹仓。贝雷塔里已经填满了子弹，但他之前从没有见过这类子弹。 “这烦死了的是哪门子子弹啊？”子弹的弹壳被涂成漆黑，只有尖端是透明的，泛着一层光泽，仿佛里面涂上了一层油。 “你要跟踪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条~子。如果有仆食鬼来追你的话，你就朝他们的胸口开枪，知道了吗？不要犹犹豫豫的，哪怕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也要照着胸口开枪。” 乍伦旺抬起头，他知道，如果接受了这把枪，就意味着自己跨过了边界，踏入了世界的另一端。 “我要怎么认出他们呢，维？” “他们身上闻起来很甜，就像婴儿爽身粉的味道，况且他们会看穿你，直接深入你的灵魂之中。他们的头发一般是白色的，眼睛和皮肤也很苍白，但并不全是这样。” 乍伦旺将那把半自动手枪别在裤间，也将他过去的生活永远地埋进了地底。 真可笑，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竟是这样轻而易举。 “你听知道了吗，条~子？”瓦拉里洛按住他的手臂，再次确认。 “嗯。” 在乍伦旺向门口跑去时，维用那种陌生的语言说了些什么。 “怎么了？”乍伦旺问道。 “只是要你瞄准，好吗？” “我从来弹无虚发。” 而此时的杨璐夏已经等不及要见到乍伦旺了。这一整天里，她都在思念着他，终于熬到去见他的时间。 不过就算她急于离去，但在此之前她需要和杨絮影好好谈一谈。昨天晚上，她一直在等他回来，通过在诊所里帮护士的忙以及回房间读书来打发等待的时间。 最后，她只好放弃了等候，在杨絮影的床头留下一张纸条，要他回到房间后去找自己。但是，杨絮影并不曾停下脚步。 这样的交流不畅问题已经持续得够久了。 她走到卧室的门前，却发现门打不开了，于是感到非常惊讶。于是皱紧眉头，用力去推，把手却纹丝不动。她又试了一次，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把手，努力旋转。但房门似乎是被堵住了，要不就是被人反锁了起来。 而卧室的墙内都铺着铁条，所以她也无法迴神转玄术传送离开。 “有人吗？”她握起拳头敲门，大声喊叫，“有人吗！杨絮影！其他人！有谁好心让我出去吗？有人吗？” 最终，她放弃了呼喊，寒意充斥在胸腔里。 她安静下来的同时，杨絮影的声音响起，他似乎一直等在门外。 “很遗憾，我只能采取这样的方法。” “杨絮影，你要干什么？”她隔着门缝问。 “我别无选择。我不能让你再去找他了。” 她提高音量，清楚大声地说道：“听我说。肖凌云并不是我外出的原因。他已经和他钟爱的女人结婚了，况且我对他再没有恶意了……我遇见了另一个男人。我喜欢他，而他也需要我。” 长久的沉默。 “杨絮影？”她敲打房门，“杨絮影！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肖凌云有配偶了，况且我也原谅他了。我没有和他在一起。” 她的哥哥仿佛被人掐住咽喉一般，终于嘶哑着喉咙答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 CHAPTER 109 “你根本没有给我说话的希望！之前的两个晚上我就想告诉你了！”她继续砸门，“现在让我出去。我本来要去陆青阳家，见我的……某个人。” 杨絮影似乎在喃喃自语。 “什么？”她质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不能让你去那儿。” 杨絮影声音中透露出的苦闷瞬间浇灭了她的怒火。她警惕起来，脖子后的肌肉紧绷着：“为什么不行？” “那栋房子已经不安全了。我……仁慈的老天爷啊。” 她不停用手掌拍门：“杨絮影，你究竟做了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更长时间的沉默。 “杨絮影！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而时候的颜小晶，还在不醒人世。 颜小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抽打了她的脸。那是一只手，有人抽了她一耳光。 她眼冒金星，偏过头，睁开了眼睛。她正身处一座棚屋之中，绑在一张桌子上，手腕和脚踝处被铁箍牢牢固定着。 比利.欧文斯站在她的面前：“醒过来，臭婊~子。” 她拼命挣扎，拉扯镣铐。他紧盯着她，眼神在她的胸前流连，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R先生？”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你还记得吧，强~暴之类的事已经和你无关了。” “嗯，我知道。”欧文斯的眼神却变得愈发阴狠，“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让我更加想伤害她。” 绑架她的白发男人走入了视线，左右肩膀上各架着一把猎枪，枪口朝上。 “我会让你杀掉她的，你会很满意吧？她会是你杀的第一个人。” 欧文斯笑着说：“感谢您，老师。” 白发男人转身朝棚屋的门口走去。房门敞开着，黯淡的光线直射进屋子来。 “R先生，我们需要保持注意力，”他说，“我希望你把这些枪都上好膛，每盒子弹都在工作台上排好。我们应该把刀子也摆出来。还有，去车库把汽油桶和福特猛禽旁边的丁烷喷射枪都拿过来。” 按照吩咐去办事之前，欧文斯趁机又给了她一个耳光。 颜小晶的大脑缓慢地恢复了运转。麻醉剂的效果依旧残存在身体里，让眼前的一切看起来仿佛一场梦境。不过随着每一次呼吸，迷雾在逐渐散去，她的力量也在恢复。 肖凌云浑身散发着凶残又深不可测的暴虐气息，以至于卧室的墙面上覆盖了一层冰霜，就连吐出的呼吸也化为了白茫茫的雾气。凝重的空气里，唯有烛焰在缓慢闪动，播撒光芒，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肖凌云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够抑制住心中的暴怒，但针对绑架颜小晶的那群家伙，他为他们准备死亡的方式将会被载入史册。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肖凌云？” 是那个警察。 肖凌云用法力打开门。屋内的低温让这个普通人一阵失神。 “我……呃，我去过芭提雅武术学院了。那家伙名叫纳阿.育塔雅。他之前打电话换了课，所以今天没人看到过他。他们把他住的地方告诉了我，在城西的一栋高层公寓里。我也开车去过了，闯了进去。房子很干净，是太干净了。冰箱里空空如也，车库里也没有堆任何杂物。门口没有信、没有杂志，浴室里也没有放牙刷。不过，房间里并没有匆忙逃走的痕迹。也许那公寓是他买的，但他并不住在那儿。” 肖凌云仍旧无法集中精神，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摆脱这个被老天所遗忘的地洞，找到颜小晶的所在。只要能走到屋外面，他就能感应到颜小晶。他的阳灵在她的血管里流淌，就像GPS的芯片一样，能帮助他寻找她，直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肖凌云抓起手机按下号码，看到乍伦旺准备离开，忙说道：“别走。” 于是这个警察坐到了皮沙发上，身体平静，唯有眼中闪过警惕的光芒，随时准备行动。 沈自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肖凌云向月讳会下达命令：“这天晚上10点，你带上兄弟们到芭提雅武术学院去。先潜进里面仔细搜查一遍，然后弄响安全警报，在那里等着，直到仆食鬼们过去为止。你要把他们都杀光，还要放火烧平那栋房子，你知道我的意思吗？烧成灰烬，托尔，我要那里他妈的都变成灰烬。” 沈自心毫不犹豫地答道：“是的，尊主大人。” “盯住巴裕斯特，不管任何时候都让他跟着你，哪怕用链子把他锁在身边都行。”肖凌云看了一眼乍伦旺，“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太阳下山，那个条~子都会监视着那里。如果他注意到任何异动，会打电话给你的。” 乍伦旺点点头，他早已站起身，向房门走去，一边回头道：“就交给我了。” 电话那头一段停顿：“尊主大人，你需不需要我们帮你找……” “我会照顾好我们的王后。”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颜小晶注视着两个绑架者来回奔走。 他们似乎认为肖凌云分分秒秒间都会出现。只不过，肖凌云要如何得知她在什么地方呢？这个白发男人似乎并没有丢下绑架信什么的，至少她被抓的时候没有看到。 她用力扯动铁箍，抬起身朝棚屋外望去。太阳正在落下，拖长着阴影落在草地和砾石铺成的车道上。 在欧文斯将大门关上之前，她最后瞟了一眼渐渐阴沉的天空。接着，望见他将一根粗大的插栓横在门上。 肖凌云必定会来找她，颜小晶对此确信不疑，不过他肯定得花很长时间才能找到她，而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那么久可以活。 因为比利.欧文斯正用充满仇恨的眼光盯着她。她觉得他随时都会爆发，况且只会提前，不会延后。 “现在，我们要耐心等着。”金发小跟班人望了一眼手表，说道，“不会等很久的。我希望你把武器都装备起来，把枪插到腰带上，脚上绑好小刀。” 欧文斯在挑选装备时显得很开心，他有数不清的武器可以选择。桌上摆满了半自动枪械、猎枪和锋利的刀，多得足以武装一整支军队。 他抓起一把15厘米长的猎刀，转身打量着她。 ------------ CHAPTER 110 颜小晶感觉到原本濡湿的掌心再一次被冷汗打湿。 他又向前跨了一步。 那是什么声音？ 颜小晶突然紧皱起眉头，朝右边看去，其他两人也一同转过头。 大地在震颤不已。这是雷声？或者一辆火车开过？ 不管那是什么，这股声音正变得越来越响。 紧接着，她听见一阵奇怪的叮当声，如同清风吹拂下的风铃一般。只见棚屋另一侧的工作台上，码成一排的子弹在跳动不已，互相碰撞、散落到地上。 欧文斯紧张地望着他的老板：“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周遭的温度似乎在一瞬间下降了二三十度，那个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准备了，欧文斯。” 此时此刻，那阵响动已经化成了吼叫声，就连整座棚屋都开始发出剧烈的晃动，房椽上的灰尘纷纷洒落，房内宛若飘起了雪花。 欧文斯忙用手去遮挡脑袋。 一阵带着狂怒的冰寒将棚屋的大门冲撞得支离破碎。巨大的冲力之下，整座房子左右晃动，房梁和墙壁发出颤抖的悲鸣。 肖凌云的高大身躯占满了整个入口，身体周遭的空气在复仇、威胁和死亡气息的交错影响下扭曲变换。颜小晶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随即发出震耳欲聋的战斗怒吼，把她的耳朵震得生疼。 肖凌云支配了接下来的战斗。 他用目力难及的速度冲向那个苍白的家伙，将他一把抓起，重重砸到隔间的门上。那个家伙竟然没有被撞晕过去，反而用一记上勾拳重重地击中肖凌云的下巴。 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加，撞向墙壁，踢碎窗户，压断了桌子。抛开随身携带的武器，两人赤手空拳地互殴着，绷紧凶神恶煞的面孔，牙关紧咬，庞大的身躯在承受伤害的同时向对方发出凌厉的攻势。 颜小晶实在不忍再看下去，却又无法移开视线。 紧要关头，欧文斯抓起一把刀，扑向肖凌云的后背。肖凌云却猛然转身，将这个家伙从身上扯了下来，甩到半空之中。欧文斯的身体飞过一段距离，被甩到棚屋的另一头，摔了个五体投地。 欧文斯挣扎着站起身来，头晕目眩，血流满面。 肖凌云飞起重重一脚踢中对方的身体，但不曾减缓攻击的速度。借着拖住那个白发男人的间隙，他得以将锁住颜小晶手腕的一道铁箍解开。颜小晶随即解开了另一侧的铁箍，恢复了另一只手的自由。 “狗！放狗！”那个白发男人高呼。 欧文斯踉踉跄跄地冲出棚屋。不一会儿，两只比特犬如子弹般从拐角处蹿了出来，径直扑向肖凌云的脚踝，那个苍白的仆食鬼也拔刀出鞘。 颜小晶挣脱开双腿的束缚，从桌上跳了下来。 “快跑！”肖凌云朝她喊道，将咬住自己小腿的狗一把扯开，挡住了袭向面门的另一次攻击。 这些人早点去死吧！颜小晶心中呐喊道，俯身拣起手上摸到的第一件东西。那是一把圆头锤。 肖凌云已经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上。颜小晶则跟在白发男人身后，极力高举手中的锤子，将体内的每一分力气都用到这烦死了的东西上，直直砸向白发男人脑后。顿时颅骨碎裂、鲜血四溅。 紧接着，一条比特犬绕过来，一口咬住她的大腿。 锋利的犬牙穿透皮肤，深深刺入血肉之中，颜小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肖凌云将压在身上的仆食鬼一脚蹬开，猛地跳起身。 一条比特犬正扑在颜小晶身上，死死咬住了她的大腿。这头畜牲想要将她掀翻在地，好直接扑向喉咙。 肖凌云快步向前冲去，随即一个激灵，身体顿在了原地。如果现在把狗拉开，很可能会连带着从颜小晶的大腿上撕下一整块血肉。 瓦拉里洛的声音在这一刻冲入他的脑海：备受折磨的守卫们会主动攻击彼此。 于是肖凌云拎起咬住他踝关节的那条狗，朝正在攻击颜小晶的另一条狗扔去，也撞开了它的撕咬。紧接着，两只比特犬咬做一团。 看到颜小晶倒下，肖凌云几步跑上前：“颜小晶……”她正在流血。 猎枪的枪口吐出了火焰。 肖凌云只听见一声尖厉的啸声，感到脖子上一阵灼热，仿佛被燃烧的火炭击中一般。 在颜小晶的尖叫声中，他回过身，看到欧文斯正用肩膀抵住枪托，重新举枪瞄准。 狂怒之下，肖凌云忘乎所以地扑向这个仆食鬼新兵。即使对方的枪口直指他胸膛，他不曾停下。欧文斯扣动了扳机，肖凌云敏捷地移开身体，俯冲着将人扑倒。 他的利齿咬上了这个仆食鬼的脖子，在上面活生生地撕开一道口子。接着，他全力扭转欧文斯的头，直到他的脖椎断裂松脱为止。 肖凌云回身朝颜小晶走去。 随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疑惑地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身体，只见腹部多了个如蜜瓜般大小的血洞。 “肖凌云！”颜小晶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 “我被……打中了，晶晶。” “我在的，我在你身边。”她急忙从身上脱下浴袍，按到他的肚子上，“你的手机呢？” 他抬起的手软弱无力，滑到了一旁，只能说道：“在口袋里。” 她掏出手机，拨打了家中的电话。“乍伦旺？乍伦旺！救命啊！肖凌云肚子上中枪了！我……我不知道我们在哪儿……” “22号公路，”肖凌云气若游丝，“农庄的房子，前面停着一辆黑色福特猛禽。” 颜小晶重复了一遍肖凌云的话，手上用力按住睡袍下的伤口：“我们在棚屋里面，快点来啊！他在流血！” 一阵低低的怒吼自左边传来。 肖凌云和颜小晶同时抬起头，幸存下来的那条比特犬浑身是血，但依旧愤怒异常，匍匐着身体，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 颜小晶毫不犹豫地从肖凌云怀中抽出一把匕首，也俯下身，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现在快点过来，乍伦旺。”她盖上手机，丢到一旁，“来吧，你这条又丑又恶心的狗，来啊！” ------------ CHAPTER 111 颜小晶却二话不说，将匕首的剑柄递了过去：“只要能救活他，我不在乎他喝的是谁的血。” 杨璐夏驾轻就熟地割开手腕，仿佛早已操练过无数遍一般。接着，她抬起肖凌云的头，将手腕的伤口按到他唇边。 肖凌云的身体一颤，就好像接通了汽车的蓄电池一样。 “好了，我们抬他走吧。”那个男人指挥道，“杨璐夏，保持你手腕的位置，不要动。” 众人抬起肖凌云的身体，颜小晶则紧紧握住他的手。他们尽可能轻地将肖凌云移进瓦拉里洛的车里，抱他在后座躺平。杨璐夏与颜小晶陪着肖凌云坐进后座，瓦拉里洛和乍伦旺坐在前座，而那个男人却神秘地消失了。 凯迪拉克CT6在返回城里的公路上飞驰，引擎发出狂野的怒吼怒吼。颜小晶在肖凌云手臂上的那处纹身上来回拂拭，可他的皮肤依旧冰冷。 “你非常爱他。”杨璐夏轻叹道。 颜小晶闻言抬起头：“他喝进去了吗？” “我不知道。” 在手术室套间的休息室里，杨絮影摘掉橡胶手套，扔进可降解垃圾桶里。缝合肖凌云肠道处的破损和脖子上的伤口花了数个小时。因为长时间地弯腰，他感到背部在不住抽痛。 “他会活下来吗？”杨璐夏也走出了手术室，焦急地问。因为提供了大量的阳灵，她也显得十分虚弱，脸色苍白，神情很是紧张。 “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我希望他能活下来吧。” “我也是。”杨璐夏从他的身边经过，却回避他的目光。 “杨璐夏……” “我知道你感到很对不起。但需要你表达悔恨的那个对象并不是我。你也许可以去找颜小晶说，如果她准备听你道歉的话。” 她轻哼一声，关上房门离去，杨絮影绝望地闭上眼。 哦，敬爱的老天爷啊。他的胸口在隐隐作疼，自己铸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那将是永远无法平息的痛。 杨絮影背靠着墙，滑落后瘫坐在地上，将头上的手术帽一把扯掉。 谢天谢地，盲眼君主拥有一副真正属于斗士的强健体魄，不仅身体强壮，况且意志力强盛。不过，若非有杨璐夏那几近纯净无瑕的阳灵帮助，他很可能无法活下来。 或许他能撑下来是因为整个手术期间有他的黑发伍相奴一直在身边陪伴。他们似乎是叫她颜小晶，杨絮影揣测着。况且，就算这位斗士陷入昏迷之中，他的脸却始终朝向她所在的方向。她不分昼夜地陪在他身边，和他说话，直到喉咙沙哑，口中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直到现在，她依然留在病房里陪着肖凌云。尽管已经精疲力竭，连坐都坐不稳，颜小晶还是拒绝接受伤口检查，况且一口东西都没有吃。 她只是尽心尽力陪伴在夫君的身边。 杨絮影猛然间冲向深凹的洗手池，双手扒在不锈钢水池的边缘，盯着下水道的入口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内感到阵阵作呕，可胃中却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月讳会的成员们都等在屋外，等着他的消息。 况且，他们已经知道了他的罪行。 在杨絮影进手术室做手术之前，沈自心掐着他的喉咙，发誓说如果肖凌云死在手术台上，他会联合所有月讳会斗士将杨絮影倒吊在他自己的家里，赤手空拳将他揍到流光鲜血而死为止。 毫无疑问，巴裕斯特向他们坦白了一切。 老天爷啊，要是我能再回到那条巷子里去，那该多好。杨絮影心想，要是我根本没有去过那里就好了。 况且他早该知道，自己不该向一个月讳会的成员提出这类背叛的请求，哪怕是面对最没心没肺的那个也不行。 他向巴裕斯特出价时，这个月讳会斗士只是用那双可怕的黑色眼眸死死盯住他，杨絮影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也许巴裕斯特满心仇恨，但他并不是一个会对尊主拔刀相向的叛徒。他甚至因为收到这个要求而感到被冒犯了。 “我可以免费杀人，”巴裕斯特怒吼道，“不过那只会是因为我要杀的人是你。趁我还没有掏出刀子之前，从我眼前滚开。” 杨絮影落荒而逃，随后却发现自己遭到了跟踪，他猜测着是仆食鬼所为。这是他头一次和这些拥有不死之身的怪物如此靠近，又惊讶地发现，这个仆食鬼社团成员的头发和皮肤有着和谐的色调。 不过，他们只代表着纯粹的邪恶和盈盈的杀意。他被那个仆食鬼赶进了巷子的一个角落，几乎被吓疯了。于是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吐露秘密，好让自己有希望逃过一劫，免于被屠戮。 起初那个仆食鬼还半信半疑，但杨絮影的谈吐更有说服力。对话中多次提及“王”一词引起了仆食鬼的关注。需要的信息一到手，那个仆食鬼立即离开，死神在那一刻抛下了杨絮影。 杨絮影深深呼吸，鼓起勇气走出了房间。 至少，他可以向众兄弟们发誓，在这场手术里他已经竭尽了全力。 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恳求宽宏大量的赦免并不现实，因为他必须为所犯下的罪行付出死亡的代价，悬而未决的只是时间而已。 不过，变量是。在手术室里的时候，他用上了浑身解数来救治肖凌云，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赎罪的希望，但更重要的是，屋外站着五位全副武装的兄弟和一个近乎愤怒的普通人，他们看上去似乎连心都碎了。 但这两点都不是他想要竭尽全力的真正动机。 他是被那个叫颜小晶的黑发女子脸上的悲痛神情给打动了。因为他对那种惊恐的表情体会甚深。当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伍相奴死去时，他的脸上也挂着相同的表情。 杨絮影洗了把脸，踏进了等候大厅。 “他熬过了手术。现在，我们得看他自己坚不坚持得下去了。”杨絮影向沈自心走去，“你现在要把我干掉吗？” ------------ CHAPTER 112 颜小晶却二话不说，将匕首的剑柄递了过去：“只要能救活他，我不在乎他喝的是谁的血。” 杨璐夏驾轻就熟地割开手腕，仿佛早已操练过无数遍一般。接着，她抬起肖凌云的头，将手腕的伤口按到他唇边。 肖凌云的身体一颤，就好像接通了汽车的蓄电池一样。 “好了，我们抬他走吧。”那个男人指挥道，“杨璐夏，保持你手腕的位置，不要动。” 众人抬起肖凌云的身体，颜小晶则紧紧握住他的手。他们尽可能轻地将肖凌云移进瓦拉里洛的车里，抱他在后座躺平。杨璐夏与颜小晶陪着肖凌云坐进后座，瓦拉里洛和乍伦旺坐在前座，而那个男人却神秘地消失了。 凯迪拉克CT6在返回城里的公路上飞驰，引擎发出狂野的怒吼怒吼。颜小晶在肖凌云手臂上的那处纹身上来回拂拭，可他的皮肤依旧冰冷。 “你非常爱他。”杨璐夏轻叹道。 颜小晶闻言抬起头：“他喝进去了吗？” “我不知道。” 在手术室套间的休息室里，杨絮影摘掉橡胶手套，扔进可降解垃圾桶里。缝合肖凌云肠道处的破损和脖子上的伤口花了数个小时。因为长时间地弯腰，他感到背部在不住抽痛。 “他会活下来吗？”杨璐夏也走出了手术室，焦急地问。因为提供了大量的阳灵，她也显得十分虚弱，脸色苍白，神情很是紧张。 “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我希望他能活下来吧。” “我也是。”杨璐夏从他的身边经过，却回避他的目光。 “杨璐夏……” “我知道你感到很对不起。但需要你表达悔恨的那个对象并不是我。你也许可以去找颜小晶说，如果她准备听你道歉的话。” 她轻哼一声，关上房门离去，杨絮影绝望地闭上眼。 哦，敬爱的老天爷啊。他的胸口在隐隐作疼，自己铸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那将是永远无法平息的痛。 杨絮影背靠着墙，滑落后瘫坐在地上，将头上的手术帽一把扯掉。 谢天谢地，盲眼君主拥有一副真正属于斗士的强健体魄，不仅身体强壮，况且意志力强盛。不过，若非有杨璐夏那几近纯净无瑕的阳灵帮助，他很可能无法活下来。 或许他能撑下来是因为整个手术期间有他的黑发伍相奴一直在身边陪伴。他们似乎是叫她颜小晶，杨絮影揣测着。况且，就算这位斗士陷入昏迷之中，他的脸却始终朝向她所在的方向。她不分昼夜地陪在他身边，和他说话，直到喉咙沙哑，口中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直到现在，她依然留在病房里陪着肖凌云。尽管已经精疲力竭，连坐都坐不稳，颜小晶还是拒绝接受伤口检查，况且一口东西都没有吃。 她只是尽心尽力陪伴在夫君的身边。 杨絮影猛然间冲向深凹的洗手池，双手扒在不锈钢水池的边缘，盯着下水道的入口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内感到阵阵作呕，可胃中却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月讳会的成员们都等在屋外，等着他的消息。 况且，他们已经知道了他的罪行。 在杨絮影进手术室做手术之前，沈自心掐着他的喉咙，发誓说如果肖凌云死在手术台上，他会联合所有月讳会斗士将杨絮影倒吊在他自己的家里，赤手空拳将他揍到流光鲜血而死为止。 毫无疑问，巴裕斯特向他们坦白了一切。 老天爷啊，要是我能再回到那条巷子里去，那该多好。杨絮影心想，要是我根本没有去过那里就好了。 况且他早该知道，自己不该向一个月讳会的成员提出这类背叛的请求，哪怕是面对最没心没肺的那个也不行。 他向巴裕斯特出价时，这个月讳会斗士只是用那双可怕的黑色眼眸死死盯住他，杨絮影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也许巴裕斯特满心仇恨，但他并不是一个会对尊主拔刀相向的叛徒。他甚至因为收到这个要求而感到被冒犯了。 “我可以免费杀人，”巴裕斯特怒吼道，“不过那只会是因为我要杀的人是你。趁我还没有掏出刀子之前，从我眼前滚开。” 杨絮影落荒而逃，随后却发现自己遭到了跟踪，他猜测着是仆食鬼所为。这是他头一次和这些拥有不死之身的怪物如此靠近，又惊讶地发现，这个仆食鬼社团成员的头发和皮肤有着和谐的色调。 不过，他们只代表着纯粹的邪恶和盈盈的杀意。他被那个仆食鬼赶进了巷子的一个角落，几乎被吓疯了。于是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吐露秘密，好让自己有希望逃过一劫，免于被屠戮。 起初那个仆食鬼还半信半疑，但杨絮影的谈吐更有说服力。对话中多次提及“王”一词引起了仆食鬼的关注。需要的信息一到手，那个仆食鬼立即离开，死神在那一刻抛下了杨絮影。 杨絮影深深呼吸，鼓起勇气走出了房间。 至少，他可以向众兄弟们发誓，在这场手术里他已经竭尽了全力。 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恳求宽宏大量的赦免并不现实，因为他必须为所犯下的罪行付出死亡的代价，悬而未决的只是时间而已。 不过，变量是。在手术室里的时候，他用上了浑身解数来救治肖凌云，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赎罪的希望，但更重要的是，屋外站着五位全副武装的兄弟和一个近乎愤怒的普通人，他们看上去似乎连心都碎了。 但这两点都不是他想要竭尽全力的真正动机。 他是被那个叫颜小晶的黑发女子脸上的悲痛神情给打动了。因为他对那种惊恐的表情体会甚深。当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伍相奴死去时，他的脸上也挂着相同的表情。 杨絮影洗了把脸，踏进了等候大厅。 “他熬过了手术。现在，我们得看他自己坚不坚持得下去了。”杨絮影向沈自心走去，“你现在要把我干掉吗？” ------------ CHAPTER 113 这位斗士用生硬、仇视的眼神注视着他：“我们会留你一条命来照顾他。到时候，他就可以亲手处死你。” 杨絮影微微点头，听见身后传来女人的低声啜泣。他转过头，看到杨璐夏用手捂嘴，痛哭流涕。 他本准备上前安慰，随即看见那个普通人男人走到她的身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帕递了过去。她接过他的手绢，抛下众人匆匆离去。 颜小晶把头枕到肖凌云枕头的最远端。他已经被从手术台上转移到了医院的病床，但是还不能换到普通病房去住。杨絮影决定把肖凌云留在手术室的套间里，以便遇到紧急情况时能尽快实施手术。 雪白一片的病房里异常寒冷，不过有人给她披上了一件厚羊毛外衣，腰下面则包裹了一条毯子。可惜她已经记不起是谁这么体贴了。 突然听到滴答的响声，她急忙抬头去看那些连接在肖凌云身上的堆积成小山般的医疗仪器。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仪器的显示屏，对着这一大堆的数字茫然没有头绪。考虑到没有仪器发出报警，她只好认为情况一切正常吧。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她低头望了肖凌云一眼，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 肖凌云似乎想要开口，但他的嘴唇干燥开裂、舌头僵硬，让他说不出话来。 “嘘……”她握住肖凌云的手，将脸凑到他的视线之内，好让他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自己，“我就在这里。” 他的手指缠上了她的手，但是很快又陷入了昏迷。 老天爷啊，他看起来糟透了。脸色苍白得如同陶瓷砖一般，眼窝深深凹陷。喉咙处缠着厚厚的绷带，腹部则垫着棉布，里面缠着一圈圈薄纱，用来吸收伤口处渗出的鲜血。 输液管和止痛剂的管子插在手臂上，尿液袋则挂在床后。还有心电图监视器的布线缠绕着贴在胸前，在中指前端夹着氧气感应器。 不过，现在他活过来了。 他开始慢慢恢复知觉，即使只有短暂的一瞬间。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就这样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病情不断反复。似乎在恢复强大无比的自愈能力之前，他需要不断检查确认颜小晶是否留在身边。 终于，颜小晶还是坚持不住，沉沉睡去。于是兄弟们为她搬来了一张更舒适的椅子，有人拿来了枕头和毯子。但一个小时后她就醒了过来，依旧紧紧攥着肖凌云的手。 在沈自心和叶静姝的强烈要求下，她勉强吃下一些食物，然后去休息室里简单地冲了个澡。当她回到病房的时候，肖凌云正疯狂挥动着手臂和双腿，叶静姝焦急地呼叫着杨絮影过来。 手被颜小晶握住的那一瞬间，肖凌云立刻平静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等待将持续多久，但肖凌云的每一次苏醒，都会在她的身体里重新积聚起一小股力量。 她可以等，就算天荒地老，她也会等着他。 一阵突然的触动之后，肖凌云的思绪重新回归。一分钟前，他还毫无感觉，而到了下一分钟，他体内的回路开始释放信号。因为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于是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身体的情况。 下半身感觉安好，脚趾能够移动，腿也还连在身上。 哦，好疼，他感到腹部像是被撬棍狠狠打中一样，疼痛不已。不过好在他的胸口依旧结实。脖子上在灼烧，头非常疼，手臂很健康，手…… 颜小晶。 他已经习惯和她的掌心相贴。她到哪儿去了？ 他一下子睁开了眼。 她就待在身旁，倚靠在椅子上，脑袋搭着床沿，似乎在熟睡之中。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要把她吵醒，很显然她已经累得不行了。 但是他又很想伸手抚摸她，非常地想。 他试图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却觉得手臂仿佛有1吨重一样。他费尽力气，想将手臂挪过身体，却只能抓住被单，一寸一寸缓慢移行。他也不知道要花上多久，也许数个小时？ 不过到了最后，他终于摸到了颜小晶的一缕头发，感受到了那丝缎般柔滑的触感，让他觉得像是经历了一场奇迹。 他活着，她也活着。 肖凌云流下了眼泪。 感到床在晃动的一刹那，颜小晶立刻在慌乱中惊醒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肖凌云的手。他的手指绕着她一丝长发的末梢。 她抬起头望着他的脸，看到泪水自他的眼眶中滑落。 “云！呀，我的爱人。”她俯过身，将他的头发捋开，他似乎仍处于极度痛楚之中，“你很疼吗？”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于是变得焦虑，睁大了双眼，露出更多眼白。 “放轻松，亲爱的，放轻松，只要放松就好。”她循循善诱，“你捏我的手吧，一下表示是的，两下表示不是。你痛吗？” 不。 她温柔地将泪水从他如杂草丛生般的脸上抹去：“你确定？” 确定。 “要我去叫杨絮影吗？” 不。 “你是不是需要什么？” 是的。 “食物？水？阳灵？” 不。 他那双泛白的双眼带着狂野的深情向她祈求。 “嘘，没事的。”她吻上他的前额，“冷静点，我们能弄清你想要什么。我们有很多时间。” 他的视线凝固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之上，随后转回她的脸，接着再次将目光定定地落在手上，然后移回脸上。如是重复几次。 “我？”她小声道，“你想要我？” 他捏紧她的手，没有再松开。 “噢，肖凌云……我是你的。我们在一起，亲爱的。” 他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抽泣时胸口不断起伏，呼吸断断续续，显得急促而又生涩。 她拉着他的手捧起自己的脸，想要给他安抚：“不要紧的，我哪儿也不会去，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向你保证。哦，亲爱的……” 他终于平静了一点，眼泪缓缓停歇。 一点嘶哑的声音自他口中传出。 “什么？”她弯下了腰。 “想要……救你。” “你救了我，肖凌云，你的确救了我。” 他的双唇颤动着：“爱，你。” ------------ CHAPTER 114 她温柔地在他唇上一吻：“我也爱你。” “你，去，睡觉，现在。” 说完，他疲惫不堪地阖上了眼。 视线再次被泪水模糊，颜小晶用手掩住嘴，然后破涕为笑——她心中最美丽的斗士回来了。他还躺在病床上，就开始支使她了。 肖凌云不再叹息，似乎重新陷入了沉睡。 在确认肖凌云安稳睡下之后，颜小晶舒展了一下身体，心里想到兄弟们一定会很高兴地知道肖凌云已经苏醒，甚至可以说一小会话的消息。也许她能找个手机，给家里的人打个电话。 可当她来到大厅，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吃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手术室的门外，兄弟们和乍伦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紧挨着彼此睡得正香。这群男人看上去和她一样耗尽心神，打起了小盹。瓦拉里洛和乍伦旺肩并着肩，背靠墙壁沉沉睡着，两人中间摆着一台用来看电影的笔记本电脑和两把手枪。素攀仰面朝天躺着，发出低低的鼾声，手中依旧握着匕首。沈自心的头靠在膝盖上。阿全躺在他身旁，攥着星形格里斯短剑的手横在胸前，仿佛这样才能安心睡着。 巴裕斯特呢？ “我在这儿。”巴裕轻声提醒。 她吓得蹦了起来，忙朝右边看去。巴裕斯特全副武装地站着，腰后别着一把手枪，两把匕首交叉挂在胸前，长长的铁链在他手中不断变换形状，那双闪烁着光辉的黑色眼眸坚决地注视着她。 “现在轮到我值守，我们在轮班。” “这里非常危险吗？” 他紧皱眉头：“你不知道？” “怎么？” 他耸耸肩，望着大厅的尽头，然后检查另一边的情况。 “黑尾月讳会一定会保护自己人。”他的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我们永远不会再让你和肖凌云处于无人保护的状态。” 她感觉到巴裕斯特在回避什么，但没有急着去追问。现在她和丈夫的安全才最关键，因为他的身体正在恢复当中。 “谢谢你们。”她轻声说道。 听到这话，巴裕斯特急忙将目光投向地面。 他只是想将心中的热忱藏起来，她猜测着。 “现在什么时间了？”她问道。 “下午4点。顺便说下，今天星期四了。”巴裕斯特抬手摸着薄薄的一层头发，“那么，呃，他怎么样了？” “他醒了。” “我就知道他能活下来的。” “你真这么想？” 他咬紧嘴唇，扭成了麻花的形状，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怒吼声。不过那张疤痕交错的脸上的表情随即松动了下来，似乎控制住了情绪，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 “是的，颜小晶，我是真心这么想。任何枪伤都不能让他离开你。” 说完这些，巴裕斯特的眼睛又避向了别处。 其他兄弟们开始逐一醒来。没一会儿，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刷刷地望着她。她注意到乍伦旺似乎和狐狸精们相处得很愉快。 “他感觉怎么样？”沈自心问。 “好到想要指挥我该去做什么。” 兄弟们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中带着放松、自豪和兄弟之爱。 “你们两个需要点什么吗？”沈自心又问道。 颜小晶望着众人期待的面孔，似乎在渴望着她能吩咐一些让他们去完成的事。 这才是我真正的家人。她想着。 “我想我们没什么需要的。”颜小晶笑着说，“况且我确定他很快就会要求见你们所有人的。” “那你呢？”沈自心问她，“你还顶得住吗？要不休息一会？” 她摇着头，一边推开了手术室套间的门：“在他能用自己的双脚走出这里之前，我会一直陪在病床旁边。” 大门在颜小晶身后关上，乍伦旺听见瓦拉里洛压低声音称赞道：“真是个好女人，对不对？”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况且是个你绝对不愿意招惹的女人，”维补充道，“天哪，你们真应该亲眼见见我们赶去时她的样子，就那么拦在肖凌云身前，好像肖凌云是她庇护的幼崽一样。如果有必要的话，她就准备赤手空拳单挑我和条~子呢。你们了解吗？” “我在想，要是她有个姐妹多好。”素攀说。 阿全嘲笑道：“你要是遇见值得用一生去爱的女人，怕是连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话套在你身上才对，禁欲主义者。”不过“约翰.韦恩”还是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仿佛在想象那样的场景，“哦，烦死了的，阿全，你大概是对的。不过男人总会有他的梦中情人。” “当然有。”维轻轻地喃喃自语。 乍伦旺想到了杨璐夏。他一直盼望着她能重新下楼。但自从手术后的那个早晨她离开大家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当时，她看上去非常紧张、不住地走神。不过她的心中并非没有想法，而是千头万绪难以梳理。她哥哥的死期即将来临，一旦肖凌云恢复健康，就会采取行动吧。 乍伦旺想去找她，却又不确定她是否欢迎自己的陪伴。他只是还不够了解杨璐夏，因为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对她来说，他究竟只是个好奇的玩物，还是想要品尝的新鲜阳灵？或者别的什么？ 乍伦旺盯着走廊的尽头，仿佛这样做就能将杨璐夏召唤出来一般。 老天爷啊，他痛彻心扉，只想再见到她，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几天之后，在兄弟们还没来之前，肖凌云就挣扎着想坐起身来。他不希望他们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胳膊上的静脉输液管和身后的一大堆仪器看起来已经够窝囊了。 不过至少导尿管已经在昨天拿掉了，况且他还想办法洗了澡，刮了胡子。让头发干爽清洁无疑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你要干什么？”看到他挪动身体，颜小晶大声质问道。 “坐起来……” “哦，不行，你不能起来。”她抓起遥控器，让床头抬了起来。 “啊，烦死了的，晶晶，我现在等于又躺下了。” “你这样挺好。”她俯身帮他将被单掖好，恰好让他瞥见了她胸前隆起的曲线，于是身体的某个部位恰到好处地膨胀起来。 ------------ CHAPTER 115 变化的分身让他回想起走进棚屋时的那番情景，看到颜小晶被锁在桌上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气血上涌，完全忽略了仆食鬼根本不能行那事。 他握住她的手：“晶晶？” “怎么了？” “你确定你一点都没事吗？”虽然两人已经对彼此描述了当时发生的情况，但他还是心有余悸。 “我告诉过你了。我的大腿已经长好了……” “不只是说你的身体。”他说，心中只想着要再杀死欧文斯一次。 颜小晶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郁：“我和你说过了，我会没事的。因为我绝不会允许有其他情况发生。” “你实在太勇敢、太坚韧了，你让我感到吃惊。” 她朝他露齿一笑，靠过去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一下。 他却将她按住，继续对她的朱唇予取予求：“还有，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不只是在那个棚子里，还有接下来陪伴在我身边的日日夜夜。” 他的舌头进一步探进她的口中。听到她发出欢愉的喘息声，肖凌云心中畅快不已，雄壮地恢复了活力。他的指尖开始滑向她的锁骨。 “你爬上床，和我躺在一起吧？” “我不觉得你已经准备好做那件事了。” “要打赌吗？”他抓起她的手，塞进医院的床单下面。 她吃吃地笑了，仿佛碰到了一个奇迹。正是她在房间内一直陪伴着他，凭借着她对他的疯狂保护、她的爱和她的力量，才会有这样的奇迹。 对他来说，颜小晶就是他的一切，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从对自己的死亡漠不关心到一心渴望着继续活下去，这样的转变全都是为了她，为了他们俩，为了他们的未来。 “我们换一天吧，你说呢？”她劝道。 “就一个小时。” “除非你能自己坐起来。” “说定了。” 谢天谢地，他总是恢复得很快。 她的手也离开了他的分身：“现在要让兄弟们进来吗？” “好。”他深吸了一口气，“等等，我想先把要说的话告诉你。” 他把她拽到床边，让她坐下。 “我要离开黑尾月讳会了。” 她闭上眼睛，似乎不想让他看见眼中的宽慰神情：“真的？” “是的，我会让托尔来领导月讳会。但我不是去度假，我得开始学着统御我族。颜小晶，我需要你帮着我一起统治。” 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抚摸着她的脸庞说：“我说的是在我们成为尊主和王后之后的事。不过和你说实话，我对应该做些什么毫无概念。我有一些想法，但我会需要你的帮助。” “任何事都可以。”她说，“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肖凌云出神地凝望着她。 老天爷啊，颜小晶的坚决让他感到震惊不已。此时，他还笔挺地躺在病床上，她却已经做出了决定，准备好和他一同统治整个世界。她对他有着出人意料的信心。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晶晶？” “5分钟前刚说过。不过我永远都不会听厌的。” 他吻了她一下：“让兄弟们进来吧。告诉乍伦旺先在大厅里等着。我希望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你能待在我身边。” 她将斗士们放进房间，随后回到他的身边坐下。 兄弟们轻手轻脚地站到病床边，不算今早和沈自心的短暂谈话，这是他在受伤后第一次和其他斗士们碰面，也是他们第一次再见他。大家压抑着心头的激动，假意咳嗽着，仿佛喉咙里有些肿块要清理似的。他可以了解这样的感受，因为自己也有些哽咽。 “我的兄弟们……” 就在这时，杨絮影走进房门，立即愣在当场。 “啊，名医来了啊。”肖凌云说，“请进，我们还有些事情没了结呢，就我和你。” 杨絮影这几天来一直在病房内出入，进行例常的检查。因为肖凌云觉得没有必要马上处理，于是关于他的事就拖到了现在。 “是时候了。”他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杨絮影深深呼吸，走到了床前，低头道：“尊主大人。” “我知道，你曾经想要我死。” 出于男人的尊严，杨絮影既没有逃跑，也没有找借口搪塞。尽管脸上表现出了明显的悲伤和悔意，却没有开口祈求肖凌云的宽恕。 “是的，尊主大人，是我主动去接近他的。”他指着巴裕斯特说道，“况且，在弄清楚你的兄弟不会背叛你之后，我遇到了仆食鬼。” 肖凌云点点头，他已经和沈自心说过那晚的事情真相了，沈自心只听见了巴裕回复的开头。 “尊主大人，我想您应该知晓，光是因为我提出的请求，你手下的兄弟就准备好干掉我了。” 肖凌云朝巴裕斯特望去，他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医生，一副想要抓着他的头去撞墙的模样：“嗯，我听说你们的交易并不顺利。巴裕，我欠你一个道歉。” 这位斗士却耸耸肩：“不必费心，道歉只会让我觉得无聊。” 肖凌云笑了起来，心说这才是巴裕的风格：随时随刻都是在惹人生气的样子。 杨絮影环视着月讳会成员，边说道：“当着所有见证人的面，我接受死刑的宣判。” 肖凌云狠狠盯住杨絮影的脸，心中却想起了这个男人的妹妹许多年来默默承受的折磨。尽管肖凌云从未想过要让杨璐夏的人生变得混乱不堪，但不可否认，最终造成的这个后果全都是因为他的错。 “是因为杨璐夏的缘故，对不对？” 杨絮影点点头：“是的，尊主大人。” “那么，我不准备杀你。你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我对待你最挚爱的亲人的糟糕方式。我可以理解你的报复。” 杨絮影看起来吃惊不小，身体一阵摇晃。接着，他扔掉手中的记录本，跪倒在床前，抓起肖凌云的手，将前额贴了上去：“尊主大人，您的仁慈无边无际。” “是么，我他妈的才不仁慈呢。我把你的性命送给杨璐夏作为礼物。如果你敢再耍花样，我会提着刀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知道了吗？” “知道，尊主大人。” “现在离开这里。你可以晚点再过来对我又戳又按，不过进来前记得敲门，知道了吗？” “是的，尊主大人。” ------------ CHAPTER 116 杨絮影急匆匆地跑出房间，肖凌云则趁机吻着颜小晶的手：“以防万一，如果我们当时正忙着。”他小声对她说。 房间的各处不约而同地发出低低的窃笑声。 他横了众兄弟一眼，成功地让众人闭上了嘴。随后，他再次宣布了自己的选择。接踵而来的漫长沉默让他知道自己把斗士们都吓到了。 “那么，你们是要跟托尔呢，还是说……”他朝众人发问。 “可以，”素攀说，“我可以接受。” 瓦拉里洛和阿全也点头点了点头同意。 “巴裕？” 这位斗士两眼一翻：“拜托，老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你也好，托尔也好，你让泰勒.斯威弗持来都行。” 肖凌云大笑起来：“这是个玩笑吗，巴裕？过了这么久，你终于找到幽默感了？太可怕了，哈哈，你又给了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巴裕斯特涨红了脸，怒吼了一番，众人也笑骂着回嘴。 肖凌云深吸了一口气：“还有就是，我的兄弟们，还有一件事。我决定继承尊位。正如我之前和托尔说的，我们需要重建文明，复兴我狐妖一族。” 兄弟们彼此互望了一眼，接连走到床前，用古老的语言向肖凌云宣誓效忠，然后握住他的手，亲吻手腕内侧。郑重其事的崇敬礼遇让肖凌云既震惊又感动。 太史圣女是对的。他想道。他们都是他的子民，他有什么理由不去领导他们呢？ 斗士们逐一完成誓言之后，他盯着瓦拉里洛说道：“上次棚屋里那两个仆食鬼的罐子你拿了吗？” 维皱起了眉头：“只有一个，就是在你结婚那天晚上我们俩看到的那个仆食鬼新兵。你动手术的时候，我回到棚屋里干掉了他，然后拿走了他的陶瓷罐。” 肖凌云摇了摇头：“那里有两个仆食鬼，肯定应该有两个，另一个就是开福特猛禽的家伙。” “你确定他也倒下了？” “他的脑袋上挨了一下，然后就倒在了地上。”肖凌云感觉到颜小晶的不安心绪，于是捏紧了她的手，“够了。我们迟点再谈这个。” “不，这没关系的……”她开口道。 “稍后再说。”他在她的手背上一吻，拉起她的手磨蹭自己的脸颊。目光专注地盯着她的双眼，想要给她安慰。心中颇有些怨恨自己，将她带入了这个可怕的世界。 看到她露出微笑，肖凌云不由分说地将她拽到身前，轻吻了一下，这才回头望着兄弟们。 “还有一件事，”他说，“你们都要搬到一起住。我希望月讳会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能待在同一个地方。” 沈自心闻言缩起了脖子：“老兄，叶静姝该恨死这个安排了。我们刚刚装修好她的梦幻厨房。” “你们两个人可以再商量，特别是因为你们要有小孩了。不过你们剩下的几个就要变成室友了。” 房间里响起了阵阵抱怨声，极大声地抱怨。 “嘿，想要过得更糟么？”他说，“我可以让你们和我一起住。” “好办法，”素攀接口道，“嘿，颜小晶，如果你想和他暂时分个手的话……” 肖凌云开始怒吼。 “我说的是，”“约翰.韦恩”拖着调子改口道，“她是不是可以搬来和我们住上一段时间，我们会一直好好照顾她的。” 肖凌云侧过头，瞥了颜小晶一眼。老天爷啊，她太美了。这才是他的伴侣，他的恋人，他的王后。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再也无法从她的眼中移开视线：“先生们，都走吧，我想和我的颜小晶单独待一会儿。” 兄弟们发出理解的哄堂大笑，似乎十分清楚他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陆续离开了病房。 肖凌云挣扎着想从床上直起身，把上半身的体重都转移到后腰上。 整个过程中，颜小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拒绝伸出援手。 坐直身子之后，他满怀期待地搓着手，仿佛已在品味她的身体。 “肖凌云。”看到肖凌云对她投来的挑逗眼神，她警告道。 “过来这边，晶晶。说到就要做到。” 尽管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将她抱紧，这也已经足够了。他只是希望将她留在臂弯里。 在路边，行人很少的地方。 颂文他纳握住纵火案调查员的手，用力晃动：“谢谢。我很期待看到你写的报告。” 这个人却摇了摇头，回头望着大火之后芭提雅武术学院剩下的断壁焦砾,无奈地说：“我从没见过像这样的情况，你就当是某种原子弹在这里爆炸过好了。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写这个报告了。” 颂文他纳目送着调查员走回卡车，开车离去。 “你要回局里吗？”功偏一边问他，一边钻进自己的巡逻车。 “现在不回，我要到城的另一头去。” 功偏摆摆手，驾车向警察局方向离开。 颂文他纳孤身一人站在现场，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火灾已经过去了4天，现场的焦臭气味依然刺鼻。 他向自己那辆没有标记的警车走去，一边低头看鞋，足足30厘米的废墟灰烬把他的鞋面染成了灰白色。这根本不像普通火灾留下的东西，更像是经过了一场火山爆发。 一切都不留痕迹，只余下层层灰烬。况且火灾现场的情况也很奇怪，无论火焰的温度有多高，通常总会有小部分建筑得以幸免。可这里却什么都没剩下，整座建筑被直接夷为了平地。 正如那个纵火调查员所说的，他也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颂文他纳坐进汽车，插入钥匙，打火发动了汽车。向东边行驶了约12公里后，他来到了一片破落城区。大片外观毫不起眼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几棵野草在沥青和水泥地面上顽强地生长着。 他在其中一栋建筑前停下车，拉起手闸，关掉了引擎。他磨蹭了许久才强迫自己走下车。 坚决信念之后，他来到前门的入口。碰上一对情侣正要出去，为他打开了门。走上三层楼梯，他拐进一条窄小的过道，地上铺着一块棕色地毯，数千次的脚印踩踏将上面的绒毛几乎磨光了。 ------------ CHAPTER 117 他寻找的那扇门重刷过无数次油漆，门槛被踩凹了下去，几乎和地面持平。 他敲了敲门，并不指望会有人回应。 只花了几分钟就撬开锁。他推门走进房间，首先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如果房里有具已经死亡四五天的尸体，就算开着空调，现在也该发出腐臭的味道了。 不过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味道。 “乍伦旺？”他喊道。 他随手带上门，环视整个房间。沙发上摊着上个星期的《曼谷邮报》和《芭提雅快报》，翻到了体育版。 桌上丢着几个空碧特博格牌黑啤罐，厨房水池里有不少没洗的盘子，厨台上则摆着更多。 颂文他纳走进卧室，只看到床上乱糟糟的床单和散落在地板上到处都是的衣物。 他在浴室前停下脚步，门是关着的。 他的心开始狂跳。 他推开门，满以为会发现一具挂在淋浴喷头上的尸体。 但浴室里同样空无一人。 凶杀案警探乍伦旺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一个神秘而安宁的所在。 陆青阳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虚空中的宁静雾气已然消散殆尽，显露出一座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庭院。一座喷泉坐落在庭院的正中央，水柱舞动着落入水池，不停汲取无处不在的光芒，再重新折射回去。 鸣鸟用甜美的歌喉唱得正欢，既像是在欢迎他，又像是在通报他的到来。 那么说来，这个地方真的存在。他暗想。 “你好，陆青阳，陆流云之子。” 他没有转身，而是直接跪倒在地，低头行礼：“太史圣女。能谒见您是我的荣耀。” 她发出温柔的笑声，来到他的身前，黑色长袍的下摆映入他的眼帘。丝线之下的光辉犹如阳光直射般明亮。 “陆青阳，我又如何能拒绝你呢？这是你第一次向我提出会面的要求。”他感到有东西拂过肩膀，脑后的头发传来轻微的刺痛，“现在起身吧。我要看看你的脸。” 他站起身，双手在身前紧握，如石碑般伫立在这娇小的身影之前。 “皇室成员的陆青阳，虚空并不如你的意，是吗？”她问道，“况且你想让我送你回去？” “卑微的我谨向您提出这一要求，如果这没有冒犯到您的话。我已经按要求完成了等待，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干女儿，一次就好，如果不会冒犯您的话。” 他还遵从着狐狸精们的规则，把和外人混血的女儿，称之为干女儿。 太史圣女又一次笑了：“我必须说，你比你的尊主要会说话多了。斟酌用词上也比那个斗士中听得多。” 他迟疑着，保持缄默。 他在利用这段时间回想他的兄弟们。 他有多想念肖凌云，多么想念他们所有人。 但是，他最想见的人还是颜小晶。 “她有配偶了，”太史圣女突然说道，“你的干女儿，她嫁给了一个值得尊敬的男人。” 他闭上眼睛，知道自己不得向圣女提问，却渴望听到更多关于她的消息。不管他的伊丽莎白选择了怎样的配偶，希望她能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快乐生活。 太史圣女似乎对他的沉默颇为满意：“看看你，连眼神里都没透露出疑问，你的自控能力的确让人惊叹。作为对你守礼节的回报，我就把你渴望知道的事告诉你吧。她和肖凌云结婚了。而现在肖凌云继位了，你干女儿成为了王后。” 陆青阳低下头，不想将表情显露在脸上，不想让太史圣女看见他的泪水。也许她会因此认为他很懦弱。 “哦，皇族成员，”太史圣女轻描淡写地说，“你的胸怀中竟然孕育着如此强烈的喜悦和悲哀。告诉我，有你的干儿子们在虚空里做伴，依旧无法填饱你渴望的心吗？” “因为我觉得自己抛下了她。” “她已经不再孤单，她已经找到了陪伴她的人。” “这这太好了。” 她停顿一下，问道：“然后呢，你还是希望去见她？” 他点头。 太史圣女转身向一棵盛放着白色鲜花的白色树木走去，许多的鸣鸟正在树上欢声雀跃。 “你在期望什么，皇族的陆青阳？你希望得到一次造访吗？短暂？在她的梦里？” “如果那样做没有冒犯到您的话。”他保持着敬语，不仅是因为太史圣女理应得到尊敬，更因为他希望能够借此来打动她。 黑色长袍之下摸索着探出一只散发着光芒的玉手，鸣鸟中飞出一只山雀，跳上她的指尖。 “你被人用一种不名誉的方式杀害，”她轻抚着小鸟胸前的绒毛，说道，“在此之前，你为整个狐狸精~种族尽职服务了无数个世纪。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皇室成员和一名杰出的斗士。” “我的所作所为能让您满意，就是对我的最高奖赏了。” “的确。”她对着小鸟吹起口哨，小鸟欢叫着像是在应答，“皇室成员，如果说我的赐予将远比你要求的更多，你会怎么回答？” 陆青阳的心跳加速：“我会说好的。” “在还不知道我的赐予以及你将牺牲的代价之前么？” “我信任您的决定。” “为什么你不是尊主呢？”太史圣女语带讥讽地说。她将小鸟放回树上，转头面对着他道：“这将是我对你的赐予。你会重获新生，得到再次战斗以及和你的干女儿再次相遇的希望。” “太史圣女……”他再次跪倒在地，“我接受您的赐予，虽然我知道自己配不上这样的恩赐。” “我不会阻止你做出这种回答。接下来是你要做出的牺牲。你将不再拥有对她的任何记忆，你也不再会是现在的模样，还有就是，作为代价，我将从你身上取走一种能力。” “我愿意接受。” “你确定吗？不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吗？” “感谢您，太史圣女，但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就这样吧。” 她走到他的身边，双手鬼魅般地出现在黑袍之下，脸上的面纱也在无风飘动。她身上的光辉是如此夺目，让他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 CHAPTER 118 当下颌和后脑被按住时，陆青阳在太史圣女的绝对力量之下战栗不已。只需要一个念头，她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我赐予你全新的生命，陆青阳，陆流云之子。愿你在湮灭中找到寻觅已久的东西。” 她的樱唇落下，接着，他感应到一股和死亡时相同的冲击传来，仿佛每个毛孔都爆炸了一般，身体化成碎片四散开去。他的灵魂获得释放，自由地翱翔。 X先生睁开双眼，只看到一片朦胧，唯有些垂直线条，亦或者棍状的物体在眼前不住晃动。 不对，那是椅子的脚。 他趴在桌子底下，身体紧贴着粗糙的松木地板。 他仰起头，视线再次变得模糊。老天爷啊，头疼欲裂，像被砸开了…… 所有记忆回到脑海里。与盲眼君主的那场战斗，随后被那个女人用硬物砸中脑袋，昏倒在地。 当盲眼君主在枪伤之下苟延残喘，而那个女人整颗心都系在配偶身上时，X先生爬回了微型面包车。他开着车远远逃离城区，躲进了芭提雅山脉的边缘地带。在黑暗之中，他奇迹般地找到了自己的林中小屋，强撑起意志，在身体崩溃之前逃进了屋里。 只有天知道他究竟昏迷了多久。 晨光自原木垒起的木墙上的狭小窗户中射进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吗？不知为何，他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昏迷了好几天。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手臂，摸向后脑。伤口处还留有血迹，但已开始结痂。 他集中精神，努力拖动身子坐了起来，倚靠在桌腿边。头部抬高之后，他的确感觉好多了。 他很幸运。 因为严重的重击或枪伤会让仆食鬼永久致残，虽不致死，但会就此一蹶不振。过去的数十年间，X先生遇到过许多隐蔽起来的仆食鬼同僚，他们既无法恢复最初的战力，又软弱得不敢刺穿自己的心脏，最终来个了断。 他望着双手，上面还残留着盲眼君主干涸的血迹和棚屋里的泥土。 对于自己从现场逃跑，他并不后悔。有时候，脱离战场才是一个领袖最明智的举动。遇到伤亡过大，损失无可避免的情况，最明智的策略就是撤退，择日再战。 X先生放下手臂。他需要更多时间来恢复状态，同时还必须将手下牢牢掌控在手中。 组织内出现权力真空是一种万分凶险的状况，特别是对负责指挥的首席仆食鬼来说。 小屋的门不请自开，X先生吃惊地抬起头，盘算着该如何保护自己。随后才意识到白昼已经临近，闯入者不可能是狐狸精。 不过，那个挡在门口的身影却让他体内的黑色阳灵在瞬间冰结。 摩睺罗迦大人。 “我来帮你恢复健康。”它笑意盈盈地说。 随着房门关闭，X先生的身体在颤抖。 来自摩睺罗迦的帮助，远比任何一种死刑更令人毛骨悚然。 “我说，我们应该去墓穴中的那间大房子住。”沈自心一边说着，一边从阮元寿端给他的银质托盘里取了一块烤牛肉，“谢谢你啊。” 颜小晶望着肖凌云的身影，思绪万千。枪击之后仅过了一个月，他就完全康复了。现在的他健康强壮，况且一贯地令人生畏。他生性高傲，对她却充满爱恋，不可思议得令人无法抗拒。 他在桌首的座位上坐下，握住了她的手，拇指轻轻滑过掌心。 她望着他，露出笑意。 肖凌云恢复的那段时间，两人一直住在颜小晶父亲的房子里，筹划着未来。每天晚上，黑尾月讳会的成员都会过来吃晚餐。阮元寿则伺候在他身旁，满心欢喜地看着众人在屋内进进出出。 “你知道吗？这绝对是个好办法。”维接口道，“我可以用铁丝网把那地方围得密不透风。那片山足够偏远，况且墓穴的用料全是石头，可以防火。如果给所有窗户都安上活动金属百叶窗，那就算是白天我们也能活动了。现在这栋房子的不足之处就是这点，特别是当……”他就此打住，转换话题：“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大型地下室？我们可以用作训练中心。” 素攀点头道：“那地方足够大，我们所有人都能住在里面，不至于相互残杀。” “管住你的口就行，那比任何分房方案都管用。”阿全咧嘴一笑。他调整坐姿，将腿上的空间留给了小七。 “你怎么想？”沈自心问肖凌云。 “这事不由我来定，因为这栋宅子和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陆青阳的，现在全部由颜小晶继承了。”肖凌云望着颜小晶说，“晶晶，你愿意让兄弟们住到你的这栋房子里吗？” 这栋房子，这栋属于她的房子。作为一个连公寓都买不起的人，颜小晶还真能难以适应现在的状态。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了，不仅仅是这栋房产，还包括艺术品、土地、汽车以及珠宝。她所控制的财富多得令人发狂。 幸好有维和阿全向她传授股市里的资深经验，教会了她如何买卖公司债券、美国国债、黄金ETF和期权交易。他们拥有让人惊叹不已的理财能力。 况且对她的态度非常非常和善。 她环视着餐桌上的众人，说道：“不管黑尾月讳会需要什么，都可以归他们。” 众人纷纷向她举杯致敬，吵吵嚷嚷着表达感激之情。巴裕斯特没有举杯，只是朝她微微点头。 她瞟了肖凌云一眼，开口问：“你不觉得我们也该住在这里么？”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他问道，“几乎所有的女性狐狸精都希望拥有自己的私密空间。” “这是我的房子，记得吗？再说了，这些人都是你最亲密的朋友，是你最信赖的人，干吗要和他们分开住？” “等等，”素攀说，“我还以为我们说定了，不和他一起住呢。” 肖凌云瞪了“约翰.韦恩”一眼，目光回到颜小晶脸上：“你确定要这样吗，颜小晶？” “人多势众才会更安全，不是吗？” ------------ CHAPTER 119 他点了点头，却反驳道：“但是个人隐私也少了。” “我们会有一群好伙伴的。况且，除了这群兄弟，我想不出有更适合保护我们的人选了。” “打搅一下，”素攀插嘴道，“这儿还有谁不爱颜小晶的吗？” “说的没错，”维一推红袜队球帽的帽檐，“我们全都喜欢她。” 阿全也点点头：“还有，如果她和我们一起住的话，我们得留下这只猫。” 肖凌云吻了她一下，转头望着沈自心，说道：“看来，我们找到了一个家。” “还有阮元寿也一起。”当老管家走进房间时，颜小晶问他，“你会来住的，对不对？” 被当做家庭的一员，老管家兴奋得满脸通红，开心地望着各位月讳会成员：“女主人，为了您和尊主大人，去哪里都无所谓。需要我照料的人越多越好。” “好吧，我们大概要给你找几个帮手了。” 维注视着肖凌云，开口道：“听我说，关于那个警察，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你这么问，是把他当朋友，还是把他当做对我们的威胁？” “两者都有。” “为什么我觉得你有建议要提？” “我是有个建议。他应该和我们一起。” “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我梦到了他。” 桌上的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就这么定了。”肖凌云说，“但不管你梦没梦到那个警察，他都得接受监视。毕竟，他可是一个警察，而且是人类。” 维点点头：“这责任就交给我吧。” 于是兄弟们开始继续讨论入住计划，颜小晶望着丈夫放在她掌心的那只大手，突然有种莫名冲动，想要大哭一场。 “晶晶？”肖凌云温柔地问，“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讶异于他轻易地知道了自己的想法。 “我这太好了。”她朝他展颜一笑，“告诉你一件事吧，在遇到你之前，我向往着能经历一场冒险。” “真的？” “结果我获得了更多。我得到了过去和将来，得到了一个完整的……人生。有时候，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场好运，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有趣，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肖凌云捧住她的脸，双唇压在她的唇上，“这也是我经常吻你的原因，晶晶。” 她的双手也环抱住肖凌云宽阔的肩膀，用嘴去磨拭他的嘴唇。 “哦，伙计们，”素攀说，“我们以后得一直看着他俩这样卿卿我我么？” “你那是运气好。”维嘀咕道。 “是啊，”素攀叹道，“我就想要一个好女人。但在找到之前，估计只能以量取胜了。倒霉的人生，不是吗？” 众人爆发出阵阵笑声，有人将餐巾抛到空中。 阮元寿端来了甜品。 “如果可以的话，”老管家阻止道，“请大家不要再丢餐巾了。还有人要吃蜜桃蛋糕吗？” 气氛一时之间充满产欢乐。 之后在房间里，乍伦旺正在焦虑地翻找着东西。 “啊，真该死，维，你要弄死我吗？”乍伦旺警官把头深埋进放袜子的抽屉里，搜寻黑色丝袜的踪迹，却只翻到一双白色棉布袜。 “‘条~子’，如果我要杀你的话，袜子就是你脑袋里留下的最后一件事了。” 乍伦旺回头望了一眼他的室友，他的红袜队球友，他的……好吧，他两个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而这两个朋友，很不凑巧，都是狐狸精。 瓦拉里洛刚洗完澡，腰间围着一条浴巾，露出坚实的胸肌和粗壮的臂膀。他正往纹身遍布的左手上套一只黑色骑士皮手套。 “你就一定要穿我的黑袜子吗？” 瓦拉里洛咧嘴一笑，山羊胡上面的尖牙在闪动寒光：“穿起来感觉挺好的。” “你干吗不让阮元寿也给你弄几双？” “因为他忙着满足你狂买衣服的需求啊，老兄。” 好吧，的确如此，乍伦旺最近才开始接触范思哲的内衣。在此之前，又有谁能想到他也穿得起名牌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给家里再添一打袜子有多难呢？ “那我帮你问他。” “你真是个好心的绅士。”瓦拉里洛撩起额前的黑发，左颊太阳穴处的纹身显露出来，随即又被盖住，“这天晚上你要用凯迪拉克CT6？” “是的，多谢。”乍伦旺把脚塞进古驰的无跟拖鞋里。 “那么，你是要去见杨璐夏？” 乍伦旺点点头：“我要知道，她究竟是答应我，还是拒绝。” 不过他有种预感，答案会是拒绝。 “她是个很不错的女人。” 她当然是个好女人，况且这可能就是她不回他电话的原因。无论这女人是普通人还是狐狸精，贪杯龙舌兰的前警察都算不上发展亲密关系的好选择。而他和杨璐夏并非同族的事实，更是对这糟糕的情况于事无补。 “好了，‘条~子’，素攀和我会在‘独眼’酒吧逗留一阵子。你搞定以后就过来找我们……” “砰！”仿佛有人在用破城槌砸着前门，吸引两人同时回过头去。 瓦拉里洛提了提毛巾：“烦死了的，得有人去教教咱们的小飞侠怎么用门铃。” “你是在跟我说么？他又不听我的。” “素攀谁都不听。”瓦拉里洛小跑着过去开门。 雷霆般的敲门声止歇后，乍伦旺回到他那不断增多的领带收藏前。他挑了一根淡蓝色的布莱奥尼牌定制领带，竖起旧式扣领衬衫的翻领，将丝质领带绕过脖子挂好，这才慢悠悠往起居室的方向走去，听见素攀和瓦拉里洛正在讨论图Norah Jones的那首《Don't Know why》。 乍伦旺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天啊，他见识过许多人生起伏，大多丑陋不堪，却从未想过自己最后会和六个狐狸精斗士住到一起，了解到了他们种族战斗的一些事迹，甚至开始协助他们保护这个隐匿世间、日渐衰落的种族。 不管怎样，出于某些原因，他成为了黑尾月讳会中的一分子，还同瓦拉里洛和素攀组成了形影不离的三剑客。 ------------ CHAPTER 120 素攀和其余月讳会成员住在后院对面的那栋豪宅里。不过更多的时候，他们三个会混迹在瓦拉里洛和乍伦旺的住所里，也就是基地的警卫室，现在则被称作“地窖”。 相比乍伦旺之前的狗窝，这处居所很是让人满意。他和瓦拉里洛拥有各自的卧室和浴室，共享厨房和起居室。起居室布置成以玩乐为主、类似大学社团地下室的后现代风格：一对意大利真皮沙发、等离子高清电视、 桌上足球，健身用的轻便背包丢得到处都是。 乍伦旺走进主屋，随即被素攀这天晚上的行头晃晕了眼：黑色双排扣皮大衣，长长的下摆一直盖过脚踝，黑色皮带扣在皮衣外面，套上马靴让他的身高超过了两米。这身打扮下的狐狸精魅力十足、夺人眼球，就连乍伦旺这样的异性恋也不免被他吸引。 这个混账帅哥漂亮得简直违背了自然法则。他太有魅力了，脑后的黑发削得很短，前额却留着刘海，碧绿色的双瞳中闪耀着巴哈马4海水的颜色，那张俊朗的面孔让年青时候的小李子都相形见绌。 不过，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你就会发觉，他并不是躲在妈妈庇护之下的乖小孩。阴暗、致命的因子潜伏在亮眼的外表下。 对于毫无好感的家伙，他随时做好了用拳头说话的准备。即使被打到伤痕累累、牙齿脱落，也一定会完成任务。 “‘约翰.韦恩’，怎么说？”乍伦旺问。 素攀展颜一笑，露出了那对泛着珍珠色光泽的颀长尖牙：“是时候出发了，‘条~子’。” “烦死了的，狐狸精，你昨天晚上还没玩够吗？那个红发妞看起来很带劲啊，她妹妹也不错。” “你知道我的，永远饿得慌。” 好吧，素攀很幸运，因为总会有数不清的女人心甘情愿地排队等着满足他的欲求，这家伙绝对是一概通吃。 素攀虽然不抽烟、不喝酒，却阅女无数。乍伦旺从未见过有其他男性能与之匹敌，即使他见识过的帅哥小白脸并不算少。 素攀望着瓦拉里洛，催促道：“快点去穿衣服啊，老兄。难道你想围块毛巾到‘独眼’酒吧去？” “别催我，兄弟。” “那就快点滚去穿衣服。” 瓦拉里洛从控制台后站起身。堆在桌上的无数电脑设备足以让拉里.佩奇都热血沸腾。 通过这个管控中心，瓦拉里洛掌控了月讳会所处院落的所有安保系统和监控设施，将主屋、地下训练设施、墓穴5以及他们所在的地窖都囊括在内，还有就是还包括了通往各间建筑的地下甬道。 他操控着这里的一切：从每扇窗户上安装的可伸缩铁制百叶窗到每道铁门上的门锁，从房间里的温度到室内的灯光，还有安保摄像头、基地大门等等。 在月讳会斗士们搬进来前的三个星期里，瓦拉里洛独自完成了整套安全保障系统的安装和调试。这些建筑和甬道早在1940年初的世界大战期间就已建好，但大多处于未启用状态。 不过，在经历了七月的一系列变故后，众人作出了决定——为了月讳会能统一行动，所有人都得搬到这里来居住。 瓦拉里洛回到他的卧室去换衣服，素攀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红色包装纸，塞进嘴里。乍伦旺能感受到素攀投来关注的目光，对此，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我是没法相信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就是为了去‘独眼’酒吧逛一圈。‘条~子’啊，我的意思是，就算是你穿，这套也太高级了吧。这领带，还有这袖扣，都是新的，对吧？” 乍伦旺把胸前的布莱奥尼领带捋平整，伸手拿过那件搭配黑色便装外衣的汤姆?福特风衣外套。他不想谈论杨璐夏的事。光是和瓦拉里洛在一起时尽力避谈这个话题，就足够他费尽心神了。何况，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我和她相遇，她敲开了我的心扉，但是过去三个星期里她一直在逃避我，所以我只好装作不知道她的暗示，像个绝望的失败者一般跑去恳求她。 他真不想在这位完美先生般的好兄弟面前吐露这种心声。 素攀转着嘴里的棒棒糖：“和我说说，老兄，你干吗这么在意打扮呢？你又用不上你的小蝌蚪。我是说，我看你一直拒绝酒吧里贴上来的妞。难道你是准备养精蓄锐，留到结婚时候才用吗？” “对啊，没错，我那里打结了，一直要到结婚以后才解得开。” “得了吧，我真的有点好奇，是为了某个人守贞吗？”得到乍伦旺的沉默以对后，狐狸精轻笑道，“我认识她吗？” 乍伦旺眯起眼睛，考虑着如果自己继续保持缄默，是否能让这段对话结束得快一些。或许不能，一旦素攀打开了话头，就会滔滔不绝地讲下去，直到自以为讲完为止。他说话的方式和杀人时的态度如出一辙。 素攀略带忧愁地摇头道：“她不要你了吗？” “我们今天晚上就能知道了。” 乍伦旺看了下手头的现钞，十六年的凶杀案警探生涯并不曾为他的钱袋带来值得夸耀的资本。反而现在和月讳会混在一起，手上多了满满当当的绿票子，只嫌花的速度还不够快。 “你很幸运，‘条~子’。” 乍伦旺转过身：“你从哪里知道我幸运了？” “我一直在想，和一个值得爱的女人安顿下来，会是怎么样。” 乍伦旺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家伙是狐狸精族里的情爱之神，一个关于爱欲的传奇人物。瓦拉里洛曾经提过，在适当的场合，每个父亲都会将素攀的光辉事迹口授给他们的干儿子。一想到他会洗心革面，摇身变成某个女人的丈夫，就觉得这景象实在是滑稽。 “好吧，‘约翰.韦恩’，你是要搞笑吗？来来，给我好好解释下。” 素攀移开视线，闭口不答。 烦死了的，这家伙竟然是认真的。“喔，听着，我不是有意要……” “不，没事的。”素攀的脸上重又现出笑容，只是两眼有些无神。他慢悠悠地走到废纸篓前，把糖棍丢进垃圾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我已经厌倦了继续等你们两个家伙。” ------------ CHAPTER 121 叻达娜.沙瓦里拉把本田思域开进车库，熄掉引擎，疲倦一下子就无边无际袭了上来。 她觉得很疲倦，在别人的眼里她的工作非但不累，甚至可以说是简单而轻松的，只需要她在律师事务所里接听电话和提交文档即可，也放，她本不应如此疲倦。 不过，生命本身的问题，无法在现象中找到答案。需要她应对的并非工作中的竞争压力，而是她自己的枯萎。 是不是该回去陪陪小朋友们了？她心中想。毕竟那才是她的本职专业，也是她钟爱和寄托深厚感情的工作。陪伴那些孤僻症患者，帮助他们找寻与人交流的方式方法，为她个人带来了巨大的回报。况且，这两年做的其他工作也并非出于她的自主选择。 也许她应该给救助中心打个电话，看看他们是否还对外招聘。就算没有，她也可以去志愿服务，直到有职位空缺为止。 是啊，她明天就打电话，没理由再等下去了。 叻达娜抓起手袋，走下了车，车库的卷闸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她走到屋前，拾起所有邮件，翻阅着一张张账单。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深深吸进十月夜晚的微冷空气，鼻窦处发出小声哼哼。一个多月前，来自北方的寒流重新杀到，推动了季节的快速变迁，秋日的萧瑟将夏季的残热一扫而空。 她爱煞了秋季。在她看来，泰国西北部的秋日风景美得令人自豪。 这座名为清莱的小城位于泰国西北边境，在泰国这个大象头一样国土的耳朵，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说，这里是要比南边冷一些的，而且这些年来，气候越来越反常了。 叻达娜在此出生，很可能也将在此终老。从清莱往北行40多公里，就到了著名的“金三角”。这里山青水绿，星星点点的红顶小屋错落其间，再加上经久不去的神秘气息，是许多游客来清莱的首选游览区。 “金三角”处在缅泰老边境，由于有泰老边境的湄公河和泰缅边境的鲁阿库河在这里交汇，所以得名。很久以前，当地居民以游猎为生，后来他们开始大面积地种植罂~粟，以获取暴利。 金三角经过泰国政府连年整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硝烟四起的多事之地。 这里既有富人区，也有贫民区，同样少不了藏污纳垢的小街道和普通居住区，沃尔玛、塔吉特、麦当劳还有博物馆和图书馆也必不可少。市郊的多家购物中心扼住了市中心的咽喉，使其繁华不再。还有就是，城里还有三家医院和两所技术学校。一座佛祖释迦摩尼的青铜雕像孤单地伫立在城市公园里。 她抬起头仰望星空，觉得离开这座城镇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至于是忠诚感作祟，还是因为缺乏想象力，她也说不准。 也许就是因为这里是她的家吧，她边想着边向前门走去。这座由谷仓改建而成的房子位于一座旧式农庄的角落，她在房产中介的陪同下来到这里看房，十五分钟后，她就立刻下了单。房内的空间虽然狭小，却很舒服，非常温馨。 这也是她为何会在四年前母亲刚过世时买下这处房产的原因。她想要一个美丽又全然不同的环境。谷仓内的房间布置和她孩提时的家里截然不同。 在这里，蜜色的松木地板上刷了一层清漆，显得一尘不染；房内没有任何用过的家具，全是购自柯里特和巴若家居连锁的新家具；地上铺着一块波罗麻和绒毛混纺的小地毯，毛边上衬着山羊皮。而整间屋子的配色，从沙发套到窗帘乃至墙壁和天花板，都是清一色的奶白色。 她将对黑暗的厌恶完完全全地体现在室内装修的风格上。更何况，各种米色家具和壁纸的搭配不是很和谐吗？ 她把钥匙和手袋放在厨房，抓起电话。“你有……两条……新消息。” “嘿，叻达娜，我是拉提通，听我说，我会接受你之前的提议。要是你这天晚上能帮我去热线顶一小时的班就最好不过了。除非你有新的情况通知我，不然我就当你有空啦。再次感谢！” “嘀”的一声之后，她删掉了留言。 “叻达娜，这里是功拉威·蓬宽医生的办公室，我们希望您能过来接受本季度的复诊。如果您听到这条留言的话，请打电话来预约时间，我们会安排好您的检查。谢谢！” 叻达娜放下电话。 她的膝盖开始颤抖，然后慢慢上移，大腿的肌肉也开始不听使唤。当这股震颤冲击到胃部时，她跑向了浴室。 “复诊……我们会安排好……” 又来了，她心想，血癌又复发了。 “要死了，我们要怎么跟他说呢？再过二十分钟他就要来了。” 对于同伴的夸张神情，O先生只是厌烦地一瞟，心想着要是这个白痴再多点上蹿下跳的动作，就可以媲美一只弹簧高跷了。 真烦死了，这位E先生简直是个废物。他的保证人最初为什么会把他引入仆食鬼社团里就是个未解的谜团。这家伙不仅没什么紧迫感，况且注意力不够集中，对狐狸精族战争的最新指导思想也一知半解。 “那我们要怎么……” “我们什么都不用告诉他。”O先生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扫过地下室——一大堆刺刀、剃刀和锤子胡乱堆在角落一侧的案板上，地上有好几滩血迹，泛着光泽的黑色阳灵间杂在暗红色的血池中，那全是E先生身上的新伤留下的，而本该汇聚成一塘血池的桌底却干净无比。 “但是那只狐狸精逃走了，我们还没从他嘴里套到什么消息。” “谢谢你提醒。” 两人刚开始审讯那只男性狐狸精，O先生就接到命令外出支援。等他回来时，却发现E先生没能控制住那只狐狸精，反而被对方割了好几道口子，一个人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瑟缩在墙角。 他们那个神憎鬼厌的老大X先生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的。尽管O先生对X先生心怀鄙夷，但在这件事上，他们的观点是一致的：废物才会马虎大意。 ------------ CHAPTER 122 O先生继续看着E先生慌乱得手足无措，从这种抽筋般的动作里，他想到了一个能同时解决现有问题和长期问题的方法。望见O先生面露喜色，这位傻瓜E先生似乎也安下了心。 “什么都不用担心。”O先生压低嗓子说，“我会告诉他说我们把尸体抬出去了，丢在树林里面等日出。不会有大问题的。” “你来跟他说吗？” “当然了，老弟。你最好趁早闪人，他会发飙的。” E先生点点头，冲向门外：“再见。” 嗯，说晚安吧，去他妈的。O先生心中暗骂了几句，开始清理地下室。 他们干活的这栋破烂小屋在街道里显得毫不起眼，夹在一家火灾之后的烧烤店废墟和另一栋已经报废的寄宿公寓之间，就像一块三明治。 城区的这片区域聚居着穷困潦倒的人和十恶不赦的恶棍，低俗的商店供养着同样低素质的人群，这里恰是他们藏身的绝佳地点。在这里，没人敢在夜晚外出，枪声如同汽车警报一般寻常，如果有人发出一两声尖叫，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什么。 还有就是，进出这里也相当便利，可谓来去自如。这得感谢住在临近的瘾君子们，所有的路灯都被打烂了，周围建筑里散射出来的微弱光芒也可忽略不计。还有另一个额外的优势，这栋房子外面有块可以直通地下室的木隔板，把装着尸体的袋子挪进挪出一点也不成问题。 就算被人看见，消灭暴露于人前的证据也不消多少时间，对整个社区来说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些生活无着的穷鬼总要找个方法滚进坟墓的。除了殴打老婆和狂灌酒精之外，变成一具尸体大约是他们唯一有用的本事了。 O先生抓起短刀，将E先生留在上面的黑色血斑抹掉。 地下室地方不大，天花板也很矮，仅够摆下用作工作台的旧桌子。桌子的一侧加上了一块磨损得很厉害的案板，上面摆放了各种刑具。 O先生始终觉得这里并不合适审讯。要想在这儿万无一失地囚禁一只狐狸精完全没有可能，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丧失了一种非常重要的逼供方式——时间，它能够消磨意志和肉体。若是利用得当，时光流逝的威力比敲碎一根骨骼要大上许多。 O先生想要的是一处藏匿在森林里的刑讯基地，大到足以将抓到的狐狸精俘虏囚禁一段时间。一过凌晨，狐狸精们就会在日光下受到不停的伤害，那么审问也不太好进行，所以必须将他们关押在接触不到阳光的地方。 但如果只是将他们随便关进某个房间，就必须考虑到他们在你手心里迴神转玄术传送逃走的风险，因此还需要钢铁的栅栏来困住他们。 楼上响起后门关上的声音，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无罩灯泡的照明下，X先生走了下来。 这位首席仆食鬼身高大约1.9米，有着媲美顶级泰拳拳手的高大身躯。和所有加入社团很长时间的杀手们一样，他整个人都变得苍白透明。 头发和皮肤呈现出面粉的颜色，虹膜如同玻璃窗一般明净、透明。和O先生一样，他也穿着社团配发的仆食鬼标准制服：迷彩的工装裤和黑色高领毛衣，武器藏在皮夹克外套之下。 “那么和我说说看，O先生，你的活干得怎么样了？” 仿佛地下室里的一团糟还解释得不够清楚似的。 “这地方是归我管的吗？”O先生发问道。 X先生走到案板前，漫不经心地抄起一把凿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所以说，我获得了你的批准监管这里，”他的手没有停，继续收拾着这堆烂摊子，“之后就得确保这样的情况再也不会发生？” “发生什么？” “说来话长，总之有个狐狸精平民逃走了。” “他能活下去吗？” “我不知道。” “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在场？” “不在。” “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X先生笑容可掬，却笑得悄无声息，“你知道的，O先生，你对朋友的忠诚也许会给你带来麻烦。你难道不想让真正犯错的人受到惩罚吗？” “我希望能由我来处理这件事。” “我确信你想这么干。只不过，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也许会先把失败的代价落实在你身上。这样值得吗？” “如果我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从事，况且还能得到一个负责任的队友，那就值得。” X先生又笑了：“我只能想象那样的光景。” O先生等待着，望着在房间里踱步的X先生，手中凿子的尖端闪烁着厉芒。 “我给你找错了配对的人，是吗？”X先生嘟囔着，从地上捡起一副手铐，丢在案板上，“我以为E先生也许能提升到你的程度，可他没有。况且你在管教他之前先来找我了，对此我很满意。因为我们都很清楚，你有多么想要单独行动，还有，你对我有多不敬。” X先生回过头，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住O先生：“考虑到你先来向我作了汇报，你可以去取E先生的命。” “我希望动手的时候有些观众。” “你的小队？” “加上还有就是一支。” “想要重新证明你自己？” “为了把标准提得更高。” X先生冷笑道：“你真是个傲慢的小混蛋，不是吗？” “我可是跟你一般高大。” 刹那间，O先生发现自己的手脚无法动弹。X先生之前就施展过这种麻痹肢体的让人恐惧的把戏，所以O先生对此并非毫无预料。只是这个混蛋的手里还攥着那把凿子，正向他步步逼近。 O先生百般挣扎，抗拒着束缚，渗出一身冷汗，却又无可奈何。 X先生俯下身，两人的胸膛几乎贴在了一起。接着，O先生只觉得屁股后面有东西抹过。 “好好享受吧，小子！”这个邪恶的男人附在O先生耳边低声说道，“不过呢，给你小子提个醒好了。你记住，不管你长得多高大，你都成不了我。我会再来见你的。 ------------ CHAPTER 123 这个可怕的男人大步离开了地下室，楼上的房门被打开，随即又被关上。 在获得行动自由的那一刻，O先生立即伸手去摸裤子的后袋。 X先生把那把凿子塞给了他。 素攀走下凯迪拉克CT6，目光扫过“子弹”酒吧周遭的阴暗角落，期待着能有几个仆食鬼出现，朝他扑来。他并不指望自己会走运，他和瓦拉里洛今天晚上兜了好几个小时的圈子，迎接两人的却是一无所获，就连一个仆食鬼的影子都没看见，简直太诡异了。 这对像素攀这种极度依赖战斗的家伙来说，简直难受得要命。 和所有对立的事物一样，仆食鬼社团和狐狸精之间的战争仿佛陷入了一个生死循环，而对方正处于低迷期。追溯到七月的时候，黑尾月讳会不仅端掉了仆食鬼社团在本地的募兵中心，还顺道干掉了他们十个最顶尖的成员。很显然，仆食鬼回到了失落期。 谢天谢地，还有其他方法来燃烧他胸中处于爆发边缘的怒火。 眼前这个堕落之种蔓延丛生的巢穴，同样也是兄弟们找乐子的去处。“子弹”酒吧位于小镇的边缘地带，里面全是些摩托车骑士和建筑工人，都是干粗活的家伙，而非衣着光鲜的上流人士。 这是间通常意义上的酒吧，平房周围的停车场上停满了各种卡车、二手日本轿车和哈雷.戴维森牌摩托车。透过矮窄的窗户，银子弹、百威淡啤和高棉牌的酒招牌依次闪过红色、蓝色和黄色的光芒。 这群人从不喝科罗娜和喜力、碧特博格牌黑啤之类的高档货。 素攀关上车门，只觉得体内发出低低的轰鸣，皮肤阵阵刺痛，厚实的肌肉抽搐不已。他舒展双臂，希望疼痛能有所缓解，却毫无效果，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他的诅咒开始逐步施压，将他送入危险的境地。如果不能尽快释放自己，他就要有大麻烦了。烦死了的，他会变成一个非常严重的大麻烦。 真要感谢您啊，太史圣女，他恨恨地想。 自一出生起，他就是个力量过剩的家伙，一个对自己掌握的力量毫不在意也无法控制的笨蛋，就像一颗无法自控的定时炸~弹。这已经够糟糕了，可接下来，他又惹恼了那位统御整个狐狸精~种族的神秘女神。 天啊，她倒是万分惬意地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再降下一道诅咒。现在，如果不能定期释放过盛的精力，他随时会变成致命的危险。 战斗和那点事儿是仅有的两种能让他冷静下来的方式，他就像糖尿病患者依赖胰岛素一样，持续不断地利用它们来分散精力，限制紧迫程度。但两者并非每次都能奏效，一旦他迷失了自我，所有人都将面临一个烂摊子，包括他自己。 老天爷啊，他已经受够了被体内的怪物所束缚，小心翼翼地控制它的欲求，避免坠入那蛮横残忍的湮灭之中。诚然，他有着令人惊为天人的容貌和震惊不已的力量，这都很棒。 但他宁愿用它们去交换一副卑微、丑陋的躯壳，如果这样做能为他带来一丝安宁。最可怕的是，他已经回忆不起宁静的感觉，甚至记不得自己到底是谁了。 他的心神崩溃来势迅猛、猝不及防。在受到诅咒之后的仅仅数年间，他就断了寻找真正解脱的念想，只是单纯地试着在诅咒爆发时避免伤及无辜。从那一刻起，他的身体就开始由内而外腐坏死去，到了百年后，已几近麻木，空余下光鲜的外表和空洞的魅力。 他总是放弃掩饰，对外昭示自己是个危险人物。残酷的真相摆在眼前：只要有他在周围，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安全可言。 相比那怪物从身体里窜出时他要承受的痛楚，失控时的危机才真正将他折磨得要死。他害怕伤害到自己的兄弟，时刻都活在恐惧之下。而在一个多月前，他的担心名单里又添上了乍伦旺的名字。 素攀绕到SUV车的另一边，隔着挡风玻璃看着那个普通人男人。老天爷啊，谁能想象得到，他竟然会和一个普通人关系那么铁？ “晚点会见到你吗，‘条~子’？” 乍伦旺耸了耸肩：“不知道。” “祝你好运，老弟。”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素攀望着凯迪拉克发动引擎离去，轻骂了两句，和瓦拉里洛一道穿过停车场。 “那女人是谁？维，是我们当中的一个吗？” “是杨璐夏。” “杨璐夏，你是说肖凌云之前的伍相奴？”素攀大摇其头，“哦，老兄，我要听详细的。维，你勾起我的好奇心了。” “我从不和他谈这些，你也不准去问。” “你不好奇吗？” 两人向酒吧前门走去，瓦拉里洛没有答话。 “哦，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素攀说，“你早预见到事情发生了。” 瓦拉里洛只是耸耸肩，未置可否，伸手去拉门。素攀却用手按住木门，挡住了他：“嘿，维，你梦到过我没有？你有没有看过我的未来？” 瓦拉里洛转过头来。在银子弹招牌的霓虹灯映照下，那只周围纹满纹身的左眼里，瞳孔在不断扩大，直到吞噬了虹膜和所有眼白，暗无光芒的眼眶里只剩下一处深邃的黑洞。 望着他的左眼，仿佛注视着一片无穷无尽，又像是凝望着死后的虚空。 “你真要知道？”这位兄弟终于开口道。 素攀垂下手臂：“我只关心一件事，我能活到摆脱诅咒的那一天吗？” 一个醉鬼推开门，如同一辆车轴损毁的卡车般踉踉跄跄地扑了出来。这家伙冲进了树丛中，开始大呕特呕，随后一头扑倒在沥青马路上。 死亡倒是通向安宁的必然之路，素攀心想，况且所有人到最后都是要死的，狐狸精也不例外。他没有再去看瓦拉里洛的眼睛，只是说：“算了，维，我不想知道。” 他已经接受了一次诅咒，在获得解脱之前，他还有九十一年要熬，确切地说，是整整九十一年八个月零四天。在此之后，他的惩罚才算终结，一直要到那时候，那只怪物才不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又何必自寻晦气，去弄清楚自己活得够不够长，能否摆脱那只烦死了的玩意儿呢？ “素攀。” “什么？” “我还是把这事儿告诉你吧。你命中注定的女人来了，她很快就会出现。” ------------ CHAPTER 124 素攀闻言开怀大笑：“哦，是吗？那女人长什么样？我喜欢她们有点……” “她是处女。” 一股寒意自素攀的脊椎坠下，直刺入尾椎：“你是开玩笑的，对吧？” “看我的眼睛，你觉得我在耍你吗？” 瓦拉里洛略一停顿，随即推开了酒吧的门，将碧特博格牌黑啤的气味、普通人躯体的气息和“AC/DC”乐队的老歌节奏一并释放出来。 两人一道走进酒吧，素攀嘀咕着：“你是个变态的大混账，我的兄弟，你真是个大混账。” 叻达娜开着车往市中心方向赶，心想，巴甫洛夫的观点没错，收到功拉威·蓬宽医生办公室的电话留言后产生的焦虑情绪，正是条件反射的体现，而非理智使然。 “复诊”可以分成许多种，她总是不自觉地将从医生那里获得的任何讯息都和灾难联系起来，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预知未来。她也感觉不出究竟身体上哪里出了错。经历了近两年的康复期后，她的自我感觉良好。虽然会觉得很疲惫，可谁又不是呢？正职工作和志愿者的服务让她一直都很忙碌。 明天早上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去预约时间。至于现在，她要去帮拉提通顶他在自杀干预热线的夜班。 忧虑稍稍退却，她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将是一场耐力测试，她的神经会把她的身体变成一根紧绷的弹簧，继而让她的大脑变成一片漩涡。 应对的技巧就在于先熬过焦虑不安的阶段，然后在恐惧点燃的同时，攒起所有力量拼命对抗。 她将本田思域停在十号大街的一个公共泊车位上，快步走进严重失修的六层办公大楼。这里是芭提雅的肮脏一角。九宫格形的街区组合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那次失败的专业化进程的遗留物。 政府曾试图改造当时所谓的“糟糕街区”，但这项看似前景光明的措施并未奏效。如今这里只剩下大片的廉价租房，以及被废旧木板封起的废弃办公室。 她在入口略停了一下，朝着巡逻车内的两个警察挥挥手。 自杀干预热线的总部位于前楼的第二层。她抬起头，朝着闪光发亮的玻璃窗匆匆一瞟。她和这份无收入的志愿者事业的首次接触，来自于三年前打进的那个电话。 而在三年之后，每个周四、周五和周六的晚上她都会驻守在电话前。当其他接线员需要放松一下时，她还会帮他们顶假日的班。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拨打过热线，也没有人知道她得过血癌。即使她必须重新回到同自己细胞的战斗中去，她也将继续守住这个秘密。 在亲眼目睹了母亲辞世之后，她不希望看到任何人站在自己的床前啜泣。她早就体会过当拯救生命的奇迹不曾按部就班地造访时，心中涌起的绵弱无力的愤怒；也同样没有兴趣让这戏剧化的一幕再次重现，特别是自己还在为下一次呼吸而奋斗，勉强挣扎在不让器官失去作用的汪洋中。 这下好了，紧张情绪又来了。 叻达娜听到左边传来“沙沙”的声音，瞥见一道移动的身影，似乎有人从眼前一掠而过，躲到了建筑的背面。她集中精神，按下密码锁，走进了大楼，开始爬楼梯。走上二楼，她按响了热线中心办公室入口的对讲机。 在走过接待前台时，她和正在接电话的执行总监查伊曼·瑟德萨克打了个招呼。随后和这天晚上坐班的绍瓦勒·蓬南和索恩莎一一点头问好，找了个空着的隔间坐下。检查确认有足够数量的调查问卷、笔和干预热线的指导书后，她又从手袋里掏出一瓶水。 她分管的其中一路电话立刻响了起来。查看显示屏上的来电显示，她认得这个电话。警察告诉过她，电话是从市区的公用电话打来的。 电话铃声又响了一下，她提起话筒，照本宣科道：“这里是自杀干预热线，我是叻达娜，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话筒那头只有沉默，甚至听不见呼吸声。 她隐约听见一辆汽车发动的轰鸣声，逐渐消失在背景中。根据警察监听来电的结果，这个家伙总是从街边打电话过来，况且频繁更换地点，所以根本无法追踪到。 “我是叻达娜，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她压低声音，没有按照守则继续往下念，“我知道是你，我很高兴你今天晚上又打电话过来了，但是能不能请你告知姓名，或者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 她等待着回答，结果电话却被挂断了。 “又是骚扰你的？”蓬南从泡着花草茶的大水杯里啜了一口，问道。 叻达娜挂上电话：“你怎么知道的？” 蓬南偏着头，肯定地点了点：“我这个位置能听到很多电话在响。但是除了常规答复之外，没有人会多说些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突然就缩起来讲电话。” “嗯，好吧……” “听我说，警察今天给了我回复，他们没什么能做的了。他们没有那么多人手来排查城里的所有付费公用电话，况且也不会做到那个份上。” “我和你说了，我不觉得自己有危险。” “你不懂，你很不安全。” “拜托，蓬南。这样的电话已经打来九个多月了，对吧？要是他们打算袭击我，早就该动手了吧。况且我是真心想帮忙……” “这也是我担心的另一件事。不管打来的是谁，你都会明显袒护他们。你牵扯太多个人情绪在里面了。” “不，我没有。他们打电话来都是有原因的，况且我知道我能够安抚他们。” “叻达娜，停下吧，听听你自己的心声。”蓬南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压低了嗓子劝说道，“这些话我……有点难以启齿，但是我觉得你需要休息一下。” 叻达娜反问道：“为什么休息？” “你在这里工作的时间过长了。” “我和这里所有人的工作天数都一样啊。” ------------ CHAPTER 125 “但是你在工作结束后，总要在这里留上好几个小时，还有你总是帮别人顶班。你太投入了。我知道你现在也是替拉提通值班，但他过来以后我希望你能立即回家去。还有，我希望你这几个礼拜都不要来工作了。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这是份很艰难、很榨取人心力的工作，你必须适当保持一段距离才行。” “现在不行，蓬南，求你了，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留在这里。” 蓬南轻轻捏起叻达娜绷紧的手：“这里并不是让你解决自身问题的地方，我想你自己也很知道这一点。你是我手下最棒的志愿者，我也很希望你能回来，但那只能是在你花些时间让自己清醒了之后。” “我大概没有那样的时间了。”叻达娜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叻达娜甩甩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你当然是对的。拉提通过来以后我就尽快走吧。” 大约一个小时后，拉提通来到了热线中心，叻达娜在随后的两分钟里离开了大楼。回到家，她立即关上房门，背靠在木质门板上，竖耳倾听周遭的寂静无声——恐怖、压倒性的寂静。 老天爷啊，她好想回热线中心的办公室去。她需要听见其他志愿者的温柔声音，听到电话铃响起的声音，还有天花板上荧光灯发出的蜂鸣声。 没有了令人分心的杂念，她的脑海中闪现出各种可怕的影像：医院的病床、注射器的针头、挂在身旁的输液包。在其中的一幅骇人影像里，她看见自己秃头的模样，皮肤灰暗无光，双眼凹陷。直到再也看不清自己，直到她不再是自己为止。 接下来，她记起虚弱到不成人形时的感觉。在医生开始使用化疗后，很快她便会沉沦到病痛的脆弱底层，然后濒临死亡，最终成为其他人提及死亡时的同情对象和恐怖回忆，一个即将步入生命终结的悲剧典型。 叻达娜突然飞奔起来，如飞镖一般穿过起居室，冲进厨房，拉开了移门。她冲进夜暮之下，恐惧的压抑让她急促喘息不止，微冷空气的刺激减缓了她的肺部呼吸。 你既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也不知道错的究竟是什么…… 她不停重复念叨着，往游泳池边走去。妄图在心里布下一层罗网，好网住如被鞭笞一般痛苦的惶惶心情。 树脂照壁围成的泳池更像是个大型澡盆，水流因为严寒而变得凝重迟缓，在月光的照射下像是一层黑色的浮油。她坐到池边来，脱掉鞋袜，将晃荡的双脚伸进冰冷的深水，就这样保持没足的姿势，直到脚趾冻到麻木也没有缩回来。 她真希望自己能有魄力跳进水里，游到底部的栅栏旁。如果能够抓住那东西，然后持续一段足够长的时间，或许就能完全麻醉自己。 她想到她的母亲，想起娜达甘·茨妮瓦死在自己的床上，死在那栋一直被她俩称作“家”的房子里。 那间卧室里的每一景每一物都如此清晰：日光透过镶着蕾丝的窗帘照射进来，在家具上留下雪花状的光斑；四周是浅黄色的墙壁，灰白色的绒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床上铺着母亲最喜爱的棉被，米白色的被套上绣着小朵的粉色玫瑰图案；装着肉菜杂烩的盘子里飘出肉~豆蔻和生姜的香味；弧形床头板上摆着一个十字架，地板的一角则放着圣母玛利亚的肖像。 记忆燃起，强迫叻达娜重历整间屋子里发生的种种：病痛、死亡、清理和出售。在搬出去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它是如此洁净和整洁。母亲的那些天主教信物被一一打包，墙上留下的十字形阴影被一幅装裱过的亨弗莱·鲍嘉的印刷画掩盖住了。 眼泪缓慢地顺着脸颊滑落，掉入水中。她看着滴滴泪珠撞入水面，然后消失无踪。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蓦然发现自己并非孤单一人。 她急忙跳起身，脚下一绊，不过还是稳住了身形。她揉了揉眼睛，闯入者只是一个少年。他头发乌黑，皮肤惨白，况且身形消瘦，相貌俊美得简直不像一个普通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小声问，并不是特别害怕，遇见这天使般的人儿，很难生起害怕的心吧，“你是谁？” 他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你迷路了？”看来是迷路了，她心里暗想道，况且像他这样只穿着T恤和牛仔裤外出，显然会很冷，“你叫什么？” 他抬起手指点咽喉，拼命摇头，就好像一个因为语言障碍而焦急万分的外国人一样。 “你会说英语吗？” 他点点头，随即双手在空中挥舞。 居然是手语，他用的是聋哑人的手语。叻达娜认了出来，这让她回想起过去的旧时光，她也曾训练她的那些孤僻症患者用手来交流。 “你能读唇语吗？还是能听见？”她用手语回道。 他一怔，叻达娜能够看懂手语，大约是他最意想不到的事。 “我听得很清楚，只是不会说话。” 叻达娜盯着他：“你是那个打电话的人。” 他犹豫了一小下，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没想要吓唬你，也不是打电话来骚扰你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在那里。没有任何歪念头，真的，我发誓。” 比划的同时，他坚决不疑的目光迎了上来。 “我相信你。”不过，她现在该怎么办呢？热线中心是禁止接线员和通话人接触的。 好吧，话虽如此，她总不能把这个可怜兮兮的孩子从家里踢出去吧。 “你要吃点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我能不能就和你坐一会儿？我会坐到游泳池的还有就是一边去。” 他的表现十分自然，好像早已习惯别人叫他滚到一边去了。 “别。”叻达娜说道。看到他点头，然后转身要走，她急忙解释道，“我是说，坐到这边来，坐我的旁边。” 他慢吞吞地靠了过来，似乎在等着她改变办法。看到她坐下，重新把脚放进水池里，他才半信半疑地脱掉脚上那双脏兮兮的运动鞋，卷起松松垮垮的裤管，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坐下。 ------------ CHAPTER 126 天啊，他真的好瘦小。 他的脚滑进水里，开心地笑了。 “水很冷。”他打手势。 “你要不要穿件毛衣？” 他摇摇头，脚在水里划着圈。 “你叫什么名字？” “沙他邦·当司。” 叻达娜微微一笑，在他的名字里找到了话题：“这听起来像是教会里出来的名字，意思是神的仆人。” “是修女给我取的。” “修女？” 他顿了好一会，仿佛在纠结该告诉她哪些事。 “你住在孤儿院里？”她尽可能温和地问，记起城里的确还有家孤儿院，是由仁慈之母修女会负责的。 “我是在公车站的一个厕所隔间里出生的。看门人发现了我，把我送到了孤儿院。修女取了这个名字。” 她掩饰起悲伤神情：“呃，那你现在住在哪里？有人收养吗？” 他还是摇头。 “养父母呢？”老天爷啊，求求你了，赐给他一对养父母吧，一对好心的养父母，能够给他温饱，况且会告诉他，就算他的父母遗弃了他，还是有人会关心照顾他的。 当司并没有回答。望着他身上的破旧衣服和脸上的成熟表情，叻达娜想道，看来他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美满生活。 终于，他比划着回答道：“我的家在十号大街。” 也就是说，他不是偷偷住在废弃的建筑物里，就是躲在老鼠成灾的简陋出租房里。他能保持这样的干净整洁已经算是奇迹了。 “你就住在热线中心的办公室附近，对不对？所以你才会知道我晚上在不在办公室里，哪怕那个时间不是我的班。” 他点点头：“我的公寓就在街对面。我看着你工作下班，但我不是鬼鬼祟祟地偷看。我觉得我把你想成了一个朋友。我第一次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你知道吗，好像是因为一时兴起或是别的什么原因，然后你接起了电话……还有，我喜欢你说话时的声音。” 他有双漂亮的手，叻达娜有些走神，就像女生的手，优雅又细腻。 “这天晚上你跟着我回家的？” “基本上是每天晚上。我有自行车，你车又开得很慢。我觉得如果能守着你，你会安全点。你总是在那边待到很晚，城里这片区域不是什么好地方，特别是对孤身一人的女人来说，就算坐在车里也一样危险。” 叻达娜微微摇头，觉得他的确很奇怪。明明看上去还是个孩子，说出的话全是成年人的口吻。细细思虑，她也许应该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个孩子自以为是她的守护者，所以才会跟着她。可事实上，他看上去才是最需要得到解救的那个人。 “告诉我，你为什么在哭？”他比划道。 他的目光非常坦诚，可当成年男人的视线出现在一张童稚的脸上时，总是古怪得可怕。 “因为我可能没多少时间。”她脱口而出。 “叻达娜，你有客人吗？” 叻达娜转头向右看去，是卡贾娜，她唯一的邻居。两座房子之间隔着一块八平方公里宽的草地，她现在就站在草坪的边缘。 “嘿，卡贾娜，你过来见见当司。” 卡贾娜迈着轻盈的脚步，绕过泳池走来。她是一年前搬进旁边那座古朴的大型农庄的，传说曾经有人在夜里听到那间农庄里有鬼怪说话。 她的身高足有1.8米，黑色的卷曲大波浪垂了下来，遮住了小半个背部。卡贾娜的美貌令人惊叹不已，叻达娜足足花了好几个月才适应她的姣好面容，不至于一直盯着她看。她的完美身材更是适合登在《名利场》这种杂志的封面上。 所以，当司脸上出现目瞪口呆的表情也再自然不过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叻达娜也曾凭空地想象过，接受男人的火辣注视会是怎样的感觉，哪怕看她的只是个青春期的小鬼也好。可惜她并不美丽动人，只能被归入女人中数量最大的那一类——既算不上难看，也算不上好看。况且，那样的评价来自于她接受化疗之前，头发和皮肤没有受到损伤的时候。 卡贾娜弯下身，浅浅地一笑，向男孩伸出了手：“嗨。” 当司探出手，略微碰了一下，仿佛还不确定卡贾娜是否真实。有意思的是，叻达娜也常有相同的感受。卡贾娜在某些方面太过完美了，似乎完全超越了生命的存在，比叻达娜遇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加生动鲜活，也更显高贵。 只不过卡贾娜从未在言行举止中表现出蛇蝎美人的一面，她总是心平气和、谦逊有礼。她一人独居，靠当自由撰稿人来谋生。叻达娜从没在白天见过她，况且似乎也从没有人进出过那间旧农庄。 当司看着叻达娜，双手挥动着：“要我回避吗？” 接着，仿佛早就预料到答案似的，他从水里抽出双脚。 她按住他的肩膀，刻意忽略他衬衫之下突起的枯瘦肩骨。 “不用的，留下吧。” 卡贾娜也脱掉了慢跑鞋和袜子，脚尖轻点水面：“是啊，来吧。当司，我们一起来聊聊。” 而在吵闹的酒吧之中，素攀瞄到了他这天晚上想要的第一个目标。 那是个黑发普通人女人，性感无比，身体熟透。和酒吧里的其他同类一样，她不断朝他抛着挑逗的讯号：翘起屁股，甩动向后梳起的蓬松秀发。 “找到你喜欢的了？”瓦拉里洛干巴巴地说。 素攀点点头，朝那个女人勾了勾手指。她召之即来，素攀就喜欢普通人的这一点。 他的目光随着女人的小巧的腰肢左右摇曳，直到被另一具紧致的女性身体挡住了视线。他抬起头，控制眼睛不再乱瞄。 丝曼妮是他的同族，一头乌黑秀发和黑亮的双眼显得格外光彩照人。她总是追逐着月讳会的成员，在他们的周遭晃悠，推销自己。他有种感觉，她将他们当做一种奖赏，一种值得对外炫耀的资本。这样的做法让素攀恼怒不已。 就他而言，这个女人就是个黏人的婊~子。 “嘿，瓦拉里洛。”她用性感、低沉的声音喊道。 “晚上好，丝曼妮，”瓦拉里洛咽了一口苏联红牌伏特加，招呼道，“怎么了？” “就想知道你们想干些什么。” ------------ CHAPTER 127 素攀的目光越过丝曼妮。谢天谢地，那个黑发妞没有因为一点小小的竞争就此离开，继续朝这张桌子走了过来。 “你要跟我打招呼吗，素攀？”丝曼妮催促道。 “除非你肯走开。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女人大笑起来：“你的数千佳丽里又一个新成员吗？她有多幸运啊。” “你也想加入吗，丝曼妮？” “是啊，我当然想啦。”她炙热的目光在他脸上划过，极具侵略性，“也许你会愿意同瓦拉里洛，还有我，一起。” 她探手去抚摸他的头发，却被他擒住手腕：“你最好连试都别试。” “你都上了这么多普通人，为什么拒绝我呢？” “就是不感兴趣。” 她俯下身和他咬耳朵道：“有希望的话，你应该试下我的。” 他手上加上了几分力量，压紧她的骨骼，将她推开。 “就是这样，素攀，再用力点。我就喜欢痛的感觉。”她的挑逗话语让他即刻松了手。她摸着手腕，笑道，“那么，维，你忙不忙呢？” “我现在很闲，不过也许晚点再说吧。” “你知道去哪里找我的。” 丝曼妮离开之后，素攀斜了兄弟一眼：“我就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她？” 瓦拉里洛晃着伏特加酒瓶，目光在帽子下闪动，注视着那个女人离开的身影：“她有她的特色。” 黑发女郎来到了桌前，站在素攀面前搔首弄姿。他的双手搭上她的屁股，将她拉过来骑坐在大腿上。 “嗨。”她招呼着，在他的怀里扭动身体，一边忙着打量他，审视他的衣着，眼睛紧盯住那只藏在风衣衣袖之下的厚重劳力士金表。眼中流露出的算计冰冷无比，正如素攀胸膛之中的寒意一般。 真是招人烦啊，如果可以，他一定会一走了之，她的举动让他恶心万分。只是他的身体在发出渴求，需要尽快得到释放。他感觉到欲望如常升起，那股被老天所唾弃的炽热将他已死的心整颗烧成了灰烬。 “你叫什么？”他问道。 “蒂芬妮。” “很高兴认识你，蒂芬妮。”他言不由衷地说。 与此同时，叻达娜、当司和卡贾娜正在游泳池边享受一段异常欢乐的时光。 叻达娜高声大笑，然后望着当司道：“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我就在一家家电影院里窜来窜去。” “他说什么？”卡贾娜露齿一笑，问道。 “他在《黑客帝国》上映的那天，足足看了四遍。” 卡贾娜有些嘲笑地说：“当司，很对不起打断你的炫耀，但这实在太可悲了。” 他眉开眼笑地望着她，脸孔微微泛红。 “放《指环王》的时候，你是不是也那么干的？”她追问道。 他却摇摇头，打出手语，然后期待地盯着叻达娜。 “他说他喜欢中国武术，”她翻译说，“而不是精灵。” “这不能怪他。那些电影里的长毛怪物，我也不喜欢。” 一阵强风突然袭来，将落叶扫入泳池，激起一阵荡漾。当司伸手抓起一片落叶。 “你手腕上有什么？”叻达娜问。 当司伸出手，好让她端详那只皮手环。上面刻了一些符号，类似于象形文字和中文古汉字的混合体。 “好华丽啊。” “我自己做的。”当司比划道。 “我能看看吗？”卡贾娜也探过身。 她的笑容陡然消散，眯起了眼睛，郑重地凝视当司的脸，认真地问：“你从哪里弄到这个的？” “他说是他做的。” “你说你是从哪儿来的？” 当司缩回手臂，显然因为卡贾娜突然的过分关注而有些胆怯。 “他住在这里啊。”叻达娜说，“他出生在这里。” “他的父母在哪儿呢？” 叻达娜疑惑地望着她的好朋友，奇怪于卡贾娜为何如此紧张：“他没有父母。” “一个也没有？” “他告诉我说，他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当司，对吗？” 当司点点头，把手臂捂在肚子上，保护那个手环。 “那些记号，”卡贾娜不依不饶地追问，“你知道它们的意思吗？” 男孩大摇其头，畏畏缩缩地揉着太阳穴。过了一会，他的手才开始缓慢挥动起来。 “他说它们没有任何意义，”叻达娜小声解释，“他只是梦到了这些印记，然后他很喜欢那样子。卡贾娜，别追问了，好不好？你吓到这个乖孩子了。” 卡贾娜似乎也控制住了情绪：“对不起，我……啊，我真的很对不起。” 叻达娜瞥了当司一眼，想要减轻他的压力，岔开了话题：“那么，你还喜欢其他什么电影？” 卡贾娜站起身，没穿袜子，直接把脚挤进慢跑鞋里：“能不能允许我离开一小会？我会回来的。” 叻达娜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卡贾娜就小跑着穿过草场。当司一直等到她跑到看不见的距离之外，才抬起头望着叻达娜，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我现在要走了。” “你的头还疼吗？” 当司的指节按在眉间：“我觉得就好像刚刚一口吞下了一个冰激淋。” “你什么时候吃的晚饭？” 他耸耸肩：“我不知道。” 这个可怜兮兮的孩子，可能有些血糖过低吧。“听我说，你为什么不进屋来和我一起吃饭？我最后吃的东西还是外卖的午饭，大概已经是八个小时之前的事了。” 他坚决地摇摇头，自豪之情溢于言表：“我不饿。” “那你就坐我身边，像一位英国绅士一样，优雅地陪我吃顿迟到的晚餐。”也许这样她还能怂恿他也吃一点东西。 当司站起身，似乎想要帮忙拉她起来。她握住他那双瘦小的手掌，身子靠了上去，好让他觉得有些重量依靠。两人拎着鞋子，一起往她家的后门走去，光着脚在游泳池旁的冰冷厚石板上留下一串湿脚印。 卡贾娜冲进厨房，心中依旧震惊不已。离开泳池时，她并没有想到进一步的打算，只是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当司是个问题，一个严重的问题。 ------------ CHAPTER 128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没有立刻认出他的身份来。不过话说回来，他还没有经历过炼化期。再说一个狐狸精怎么会在叻达娜家的后院逗留呢？ 想到这里，卡贾娜又不禁哑然失笑。她自己不就常去叻达娜家的后院吗？为什么其他同类就不能去呢？ 她叉着腰，盯着地板苦苦思索该怎么办。她偷偷窥探了当司大脑，在他的意识里并没有发现关于狐狸精~种族、族人或是传承的存在。这个男孩一无所知，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毫不知情，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变成什么，况且他也的确不知道那些标记的意思。 她却认得出来，在狐狸精的古语里教作“符困”，一个黑尾月讳会斗士才能拥有的名字。 他怎么会流落到普通人世界来的？离他的炼化期究竟还有多少时间？当司看上去二十岁刚出头，这意味着他还有一到两年的时间。但如果她估计错了，他已经接近二十五岁的话，很可能会立即陷入危机。如果没有女性狐狸精帮助他渡过炼化，他将就此死去。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给哥哥打电话，君拉纳贡总是什么都知道。可问题在于，如果让这个男人插手，他就会把整件事情都揽走，况且他总是把其他人都吓得够呛。 杨絮影……或许她可以去找杨絮影帮忙。作为内科医生，他应该能够查出这孩子离炼化到来还有多久。当司还可以留在他的诊所里，直到他清楚未来该怎么办。 可他并没有生病。他只是未经炼化，所以身体羸弱。而杨絮影开的是诊所，并不是什么寄宿中心。 除此之外，他的名字呢？那是月讳会斗士的…… 没错了。 她走出厨房，来到客厅，走到存放电话簿的桌子前。电话簿的最后一页上写着一个数十年来一直流传的号码。有传言说，如果拨打这个电话，也许可以联系上种族的守护斗士——黑尾月讳会。 他们一定会想知道的，有个和他们拥有同样姓名的男孩落了单，独自在普通人世界里求生。也许他们会把当司吸纳进月讳会里。 她提起电话，手心直冒汗。半是期待电话打不通，半是疑惑是否真的会有人接起电话，然后叫她滚蛋。结果两者都不是，她听到了一段机器的电子声，重复了一遍她拨打的号码，然后发出“哔”的一声。 “我是……呃，我叫卡贾娜。我找月讳会的成员。我需要……帮助。”她觉得还是少说为妙，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后就挂断了。要是找错了人，她可不想将详细的信息留在某个普通人的留言信箱里。 她望向窗外，看着屋外的草场，以及不远处叻达娜家中亮起的灯光。她也不清楚要多久才能有人回话。如果事情是真的，也许她应该先回叻达娜家弄清楚那孩子的住址，还有他是怎么认识叻达娜的。 上天可怜兮兮一下叻达娜吧，那可怕的顽症又回来了。卡贾娜在她身上闻到了血癌卷土重来的气味，一直苦恼于叻达娜提到接受季度体检时，该如何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一一告知。 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有好一段日子了，本来计划这天晚上问的。也许她能帮上这个姑娘一些小忙。 她疾步走回落地窗，朝窗外的草场眺望，她需要得到更多关于当司的信息，还有……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好快，不太可能是月讳会的吧？ 她的身体压过餐桌，抓起厨房里的分机：“你好。” “卡贾娜？”那个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布置命令一样。 “我是。” “你给我们打了电话。” 简直不敢相信！电话奏效了！ 她清了清喉咙。和其他所有平民一样，她虽然知道月讳会的一切——他们的姓名、名声以及他们的成就和传说，但从没有和真人谋面过。而她现在正站在自己的厨房里和一位月讳会斗士对话，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那么，还是切入正题吧，她在心中告诉自己。“我，呃，我有个问题。” 然后，她向电话那头的男人说明了她所知道的关于当司的全部事实。 沉默持续了一阵子，男人吩咐道：“明天晚上，你带他过来见我们。” 哦，天啊，她要怎么办呢？ “呃，他不会说话，但是听得见。他需要一个翻译。” “那就带人和他一起来。” 如果把叻达娜也绑入他们的世界，她会有什么感受？卡贾娜在心里暗暗揣测。“今天晚上给他做翻译的是个普通人。” “我们会处理好她的记忆的。” “我怎么去你们那边？” “九点钟，我们会派辆车去接你。” “我的地址是……” “我们知道你住在哪里。” 电话被挂断，她不禁打了个小寒战。 好吧，现在她只需要说服当司和叻达娜，然后大家一起去见月讳会就行了。 当她回到叻达娜的那间小屋时，当司正坐在厨房里，叻达娜在一旁喝汤。看到她过来，两人纷纷抬起了头。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拖延了一小会儿，才将事情抛了出来。 “那个，当司，我认识一些武术很厉害的人。”这也不算是个彻底的谎言，她听说月讳会的成员们对各种搏斗技巧都很精通，“所以我在想，你有没有兴趣见见他们？” 当司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转头看着叻达娜，开始挥动双手。 “他想知道原因，是训练吗？” “可能吧。” 当司又打出更多手势。 叻达娜擦擦嘴，说：“他说他付不出训练的钱，况且他个头太小了。” “如果不要钱的话，他愿意去吗？”老天爷啊，她在做什么？给出某些她无法保证的承诺？天知道月讳会的斗士们会怎么对待他呢。“听着，叻达娜，我可以带他去个地方，他可以在那儿见见……就跟他说那是功夫大师们待的地方。他可以先认识下他们，跟他们谈谈。他也许会希望……” 当司扯了扯叻达娜的袖子，又做了一番手势，然后一脸严肃地盯着卡贾娜。 “他想提醒你，他的听力百分之百正常。” ------------ CHAPTER 129 卡贾娜望着当司道：“我很对不起。” 当司点点头，接受道歉。随后又耸耸肩，双手做出一段优雅的动作。 叻达娜笑了：“他说好的。” “还有你也得来做翻译。” 叻达娜看上去有些打退堂鼓，随即盯着男孩，问卡贾娜道：“什么时间呢？” “九点。”卡贾娜回答。 “不好意思，那会儿我在工作。” “晚上，晚上九点。” 而在另一边，一个男人正在伤心。 乍伦旺走进“独眼”酒吧，感觉就像有人把他体内的某些器官给生生掐住了。杨璐夏拒绝见他，尽管对此并不惊讶，但他还是伤心得要死。 所以，现在是进行龙舌兰疗法的时候了。 绕过一个醉醺醺的保镖，几个扎堆的流莺，还有一对掰手腕的男人，乍伦旺找到了三人组常驻的那张桌子。素攀就在桌后不远处，把一个褐发美女顶在墙角。瓦拉里洛却不见踪影，只有一杯满满的灰鹅伏特加和一根打着装饰结的搅拌棒摆在桌上。 乍伦旺一连灌了两杯，也没觉得好受些。瓦拉里洛从他身后走了过来。衬衫大敞着，下摆处皱巴巴的，身后紧跟着一个黑发女人。看到乍伦旺后，瓦拉里洛挥手和她告别。 “嘿，‘条~子’。”他打着招呼，坐了下来。 乍伦旺用指尖点点酒杯：“怎么样？” “你呢？” “没戏。” “噢，老弟，真烦死了。对不起。” “我也这么想。” 瓦拉里洛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甩开盖子，只说了两个字就把手机放回口袋，伸手去拿衣服。 “肖凌云打来的。我们得在半个小时内回家。” 乍伦旺本想独自一人留下，自斟自饮。可这个念头上似乎密密麻麻地刺着“坏办法”。 “你想‘嗖’的一下消失呢，还是开车和我回去？” “我们有开车回去的时间。” 乍伦旺把凯迪拉克CT6的钥匙滑过桌面：“把车开过来，我去抓‘约翰.韦恩’。” 他起身向那处阴暗的角落走过去。素攀那件撑开的宽大双排扣风衣将褐发美女的身子都包裹了进去，天知道在衣服底下，他们已经进行到哪个步骤了。 “素攀，老弟，我们得闪了。” 狐狸精抬起头，一脸不快地抿住嘴唇，眯缝起眼睛。 乍伦旺去拉他的手：“碍你好事的不是我，我不想找揍或者听你唧唧歪歪，工作在召唤了。” 素攀咒骂了几声，和女人分开。深褐色头发女人的衣衫凌乱，忙着穿裤子，但好在还没到真刀真枪的地步，因为素攀的皮装还在该在的地方。 看到素攀准备离开，那个女人似乎意识到人生中的高潮即将走出酒吧大门，于是紧紧抓住他不放。素攀只是轻巧地抚过她的脸，她就呆住了。接着，她开始低头检视自己，似乎想弄清楚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情欲高涨。 素攀转过身，一脸愠怒。等到他和乍伦旺走出酒吧时，却转而开始哀怨地不住摇头。 “‘条~子’，听我说，在里面的时候如果我的眼神很不友好，我很对不起。我有点……太专注了。” 乍伦旺拍拍他的肩膀：“没啥。” “嘿，你的那个女人……” “没希望。” “娘的，乍伦旺，那太折腾了。” 他们挤进凯迪拉克CT6里，向北沿着22号公路朝村庄的深处驶去。车子开得飞快，只有“埃米纳姆”的歌词如汽锤般重重砸下，在风中轰响。接着瓦拉里洛突然踩下刹车。离开道路一百多米的一处空地上，有什么东西被吊在树上。 不对，有人正把什么东西吊到树上去，旁边还有一堆头发雪白、穿着黑色劲装的彪形大汉围观。 “仆食鬼。”瓦拉里洛小声提醒还有就是两人，开始放松肩上的肌肉，准备投入战斗。 车子还没完全停稳，素攀就冲了出去，大张旗鼓地向那堆仆食鬼杀去。 瓦拉里洛从前座回过头来：“‘条~子’，也许你会想留在……” “去你的。” “带了我给你的枪没有？” “没，我光溜溜地就出来了。”乍伦旺从座椅下抓出一把格~洛克自动手枪，拨开半自动保险，和瓦拉里洛一同跳下车。 在此之前，乍伦旺只见过两个仆食鬼，况且被他们震住了。他们看起来像普通人，行动和说话的方式也像极了普通人，实际上却已非活人。只消盯住他们的眼睛看上片刻，你就会知道这群杀手们只是些空洞的容器，它们的灵魂已飘向其他地方，只剩下臭气直冲云霄。 话说回来，他一直受不了这股婴儿爽身粉的味道。 空地上的仆食鬼转入了攻击状态，纷纷探手进夹克里拿武器。与此同时，素攀如同一辆满载的火车碾压过大片草坪，手中甚至没有武器，用一种自杀式的凶猛冲进那群仆食鬼里。 老天爷啊，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疯子。至少有一个仆食鬼已经掏出了手枪。 乍伦旺举起格~洛克，枪口随着素攀在快速移动，却无法瞄准。接下来，他意识到根本没有掩护的必要。 凭借野兽般的蛮力和敏锐的反应，素攀一个人就轻而易举地料理了所有仆食鬼。他拳打脚踢，用上了各种武术流派的动作，双排扣风衣随之扬起，庞大的身躯连续击打着对手，将一大群仆食鬼逐一干倒在地。银月如洗，他的杀戮透露着致命的美丽，脸孔却扭曲得如同一只蜗牛。 右边突然响起一声呼号，乍伦旺急转身。瓦拉里洛按倒了一个想要逃跑的仆食鬼，将这个白净如米粒一般的混账压在身下。 乍伦旺向树下走去。一具仆食鬼的尸体倒吊在一根粗壮的枝干上，它被人结结实实教训了一顿，身上留下无数伤痕。 乍伦旺松开绳索，放下尸体。身后的打斗和呼喊声突然变得振聋发聩，他回过头查看战局，又有三个仆食鬼加入了战斗。不过他并不为他的弟兄们担心。 他蹲下身继续搜索身前这个仆食鬼的口袋。他刚掏出一只钱包，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可怕的爆炸声。素攀应声仰面倒地。 ------------ CHAPTER 130 乍伦旺不假思索地冲向开火的位置，扑倒了正准备朝素攀发射第二发子弹的仆食鬼，没有给他留下再次扣动扳机的希望。一道耀眼的白色亮光凭空闪现，仿佛闪光弹爆炸一般，将黑夜转成白昼，照亮了空地上的一切——混乱的人影在混乱中突然闪现。 在转瞬即逝的光影中，有个人朝乍伦旺狂奔过来。看清冲过来的人是瓦拉里洛后，乍伦旺放低了枪口。 “你快他妈的躲进车里去。”狐狸精猫着腰，声音嘶哑，如同正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着一样。 “素攀怎么……” 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挨了瓦拉里洛一拳，这下巨大的力量有如打桩机一般。瓦拉里洛拖着他向外围狂奔而去，一直到两人跳进凯迪拉克CT6里，紧闭起车门，才松了手。 乍伦旺转头望着新结交的兄弟：“我们不能把素攀留在外面！” 一声强有力的怒吼撕裂了夜空，乍伦旺有些迟疑地转过头，看到了那头凭空出现在空地上的可怕生物。它大约有2.4米高，哥斯拉的外形，锋利的牙齿就像暴龙一样，一双重利的前爪横在胸前，强壮的身躯和尾巴上覆盖着一层斑斓的青紫色鳞片。这只狰狞的野怪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乍伦旺张口结舌，手指朝旁边摸索着，确认车门是否锁好。 “这是，生气时候的素攀。” 那只怪物再次爆发出咆哮，然后冲入了仆食鬼当中，仿佛他们只是些纸人而已。接下来……血肉开始横飞，那群杀手什么都没能剩下，哪怕是一根骸骨。 乍伦旺发现自己无法停止急促的呼吸。 他似乎听到打火机的金属盖拨起，转头看向一旁的座位。瓦拉里洛用颤抖的手点燃了一根香烟，暗红色的火焰映衬出他的惊恐表情。他长吐了一口烟，缅甸烟草的特殊气味在空气里弥漫。 “从什么时候起他……”乍伦旺回身望着那个怪物如玩耍般在空地上撒野，思绪的列车却彻底脱了轨。 “素攀惹毛了太史圣女，所以她诅咒了他，对他降下了两百年像地狱一样的惩罚。每次一情绪失控，就会立即变成这副尊容。原因可能是疼痛、愤怒甚至身体上的不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乍伦旺挑了挑眉毛，突然觉得自己有义务帮这家伙找个适合他的女人，不能再让这样愚蠢的事情发生了。 大屠杀还在继续，乍伦旺开始觉得自己像在观看现场版的科幻大片。天啊，像这样血腥的场面，即使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他都没有见识过。 多年的凶杀案侦破生涯里，他见识过不可胜数的尸体，也有不少尸体的惨状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但在此之前，他可从未亲眼目睹过一场活生生的大屠杀。奇怪的是，这番景象所带来的震惊太过于夸张了，反而一点也不真切。 只见这头野兽的动作熟练而自如。它先将仆食鬼甩到空中，再次抓住，然后用它那张血盆大口…… “这种事经常发生？”他不由得问道。 “反正发生的次数太多了。这也是他要去寻欢作乐的原因，只有那样做才能让他卸下压力。我跟你说，你别去那只怪物旁边转悠，它分不清楚谁是朋友，谁是午餐。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在一边，等到素攀回到身体里，然后再去照顾他。” 有东西撞在凯迪拉克CT6的顶篷上，发出“砰”的一声。不知道是谁的肢体，还是一只靴子。也许都是，看来那头怪物不喜欢橡胶的味道。 “照顾他？” “想象一下身上每根骨骼都断裂的感觉，有多痛苦？那东西每出来一次，他就要经历一次变化，等它离开的时候，他还要再被折磨一次。” 说话间，空地上的仆食鬼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又是一声振聋发聩的狂吼，怪物缓缓转动身体，似乎在寻找更多可供发泄怒气的目标。没有发现任何仆食鬼后，他的目光盯上了凯迪拉克CT6。 “他看我们的眼神好像不太对。我们该逃了。” “先等等，它现在看起来不算很饿。” “嗯，好吧……”乍伦旺低声道。 野兽摇晃着脑袋，漆黑的兽毛在月色下闪着光泽。接着，它直起巨大的身躯，怒吼着向两人冲来！它迈出的巨脚践踏着大地，若惊雷般令人胆颤不已。 乍伦旺差一点就跳下车逃走了，不过，他勉强还是忍住了。 那只可怕的怪物在离SUV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垂下脑袋，相距之近使得它吐出的气在乍伦旺那侧的车窗外蒙上了一层雾气。在如此近距离之下，这只怪兽丑陋得可怕。 腥红残忍的眼珠，深渊般的巨口，匕首般整排的锋利尖牙，足以震慑世间任何的活物。黑色的鲜血仿佛流动的沥青一般粘稠，从它的前胸流淌而下。 只见怪物抬起前肢的巨爪。 那爪子就像几把大刀一样闪着寒光，活脱脱日本特摄片里的哥斯拉走出了银幕，而且更巧的是，它们的里面都包裹着一个“人”。 的确，素攀正在里面，就在这只怪物身体里的某一处。 乍伦旺抬手摸着车窗，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他的好朋友一般。 那只生物垂下头，低身前探，翻着红色巨眼，猛吐出一口浊气。紧接着那具庞大的身躯开始颤抖起来，一声高耸入云、尖锐刺耳的啸声从它的喉间涌出，在夜里炸裂开来。光又挡住了一切，接着素攀出现，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 乍伦旺一把推开车门冲了过去，他要看看朋友还活着吗。 素攀躺在尘土和被压折的草堆中，双目紧闭，气息全无。他的身体无法抑制地痉挛着，而且身上湿漉漉的。头发、手臂乃至整张俊脸上满是已经凝固的黑色血斑。他的肚子骇人地膨胀，像怀孕了一样。他的肩膀上还留着中弹后的细微弹孔。 乍伦旺看着自己的朋友，心中不禁忐忑，他还活着吗？ ------------ CHAPTER 131 乍伦旺脱下外衣，将这个狐狸精的身体裹起。他弯下腰，想要捕捉素攀含糊的呓语：“你说什么？” “受伤？你……维？” “没有，我们都这太好了。” 素攀看上去略松了一口气：“带我回家……谢谢……送我回去。”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们会照顾好你的。” O先生压低身子，飞快地穿过空地，逃离了大屠杀的战场。他的卡车就停在一公里外的路旁，预计还要跑上三四分钟才能到达，好在目前为止没有东西在背后追赶他。 闪光划过空地的一瞬间，...... “它们会进入你的体内，然后吸食你的血液。直到你变成了一具干尸！”于天左手一挥，无数的血线，同时动了。 那个纠察说，总政对高斌启动了政治审查。跟他同期前往三角洲特种部队学习的人，也全部被隔离审查。如果罪名落实，最高军事法院，可能判决他死刑。 紧接着，随着人猿老大这一追击过去，便见它那一双大手掌，立即向着天剑的方向，就是一掌掌的轰击过去。 此时的天剑并不知道易玉菱所住的地方，而在如此之大的易家大院里去寻找易玉菱的住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物的出现，让寒冰的瞳孔猛然一缩，因为对这种东西，他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极为了解。 这绝对是好事，没有了司马缸父子的参与，以后刘烨想获得魔鬼樱桃，那就更简单了，毕竟司马器和司马千航，就跟自己人一样，好说话。 这一对情侣，家庭条件还是很优越的，但现在面对的问题是，有钱也无法看病，他们根本就找不到咬米琪的那个怪物了，而且一想象那个怪物眼睛通红的，疯狂变态的表现，他们都要退缩。 那几位首长也听说过那个兵，毕竟参与过抗洪抢险的英雄人物，他曾经救下了几十万的百姓。除此之外，还因为他是龙老的孙子。 丁长生看看头顶的水龙头，然后打开了旋钮，冰凉的水直流而下，浇在了翁蓝衣的身上，今晚的游戏正式开始了。 我再次怒吼一声，重重地把萧晨给摔在了地上，我一拳打在萧晨的脸上，萧晨的半边脸都被我打肿了，要不是我在最后的关头及时收住了我的力道，我甚至差点把萧晨的头给当场打爆。我自己都有点控制不住我现在的力量了。 她掀开被角，握住陆璩的手，正准备拔针的时候，忽的瞥见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蓦地手一抖，本能的朝着周围看去。 待他们俩回到包厢时，娄晨宇他们也到了，看着他们俩一起进来，陆语几人盯着他们俩笑得暧昧。 莫羽汐没有扑进容祁的怀里，有些不甘心，转身便又准备扑上去。 贺乐蕊今天一进门就冲着陈六来的，但是很多话又是说给丁长生听的。 来到合唱团里，里面正传出悠扬的歌声，南禾倒还真是有些享受。 “好，刚刚和你说着玩的，我现在对她有点上瘾了，还别说，这山里的野花还真是够味道，你啥时候来，一起闻闻这野花的味道？”邢山说完，得意的看了一眼此时的荔香。 梓芜挑挑眉，不置可否。看着朱碧欢喜的模样，他的心情也渐次明亮。 这事没人发对，一来皇上眼下就这么一个皇子，二来近日来皇上又一直病怏怏的。 裴云泽说完，抬起眼睑，没有去看白浩，而是直直望向会场中央。 虽然喜欢他很久了，可是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 CHAPTER 132 素攀估计自己昏过去了，因为当他醒来的时候，身体正被抬出车外。他听到了许多熟悉的声音，瓦拉里洛和乍伦旺的声音，还有一个低沉的吼声，可能是肖凌云的。随后，他就再次失去了意识。等他再醒过来时，感觉背上有阵阵凉意。 “你能站起来吗？我可以扶住你。”乍伦旺问道。 素攀试了一下，很庆幸大腿还能够承受住身体的重量。从车里出来之后，倒胃的呕吐感也稍稍好了些。 他的耳朵捕捉到一丝嗡嗡的金属旋转声，下一刻，一股热流淌过全身...... 毕竟陈家家在华夏商界有也是有一定地位的，能不交恶自然是最好。 眉姐住的地方是一个单身公寓，两房一厅，我送她回到家之后，我就坐上计程车回到学校。 吴起杀妻的残忍刻薄，世人多有指责，可却没有说他这个历仕四国的人“不爱国”。 回来的这一路上她想了许久，四皇子的玉佩不会无缘无故就掉在她的身边，细细想来，她总觉得这事跟萧希微脱不了干系。她想起皇上赐婚的那一刻，四皇子看她阴冷的眼神，不免觉得心里发寒。 现在这情况，已经是林凡所能做到最完美的情况了，儿童福利院里的孩童们，不再像曾经那般模样了。 他和百里衍这一黑一百，一立一跪，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种深深的违和感。 云淑看着塌上昏睡的男子，浑身只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精壮线条若隐若现。 当老大就又有当老大的样子，如果当老大的心太过柔软了，唐人街的这些几万人早就被宿迁会和山口组的人灭了。 “殿下。”萧希微垂下眸子缓缓的施了个礼。纤长的睫毛掩去眸中那起伏的暗涌。 在医学方面，虽然也有疾病的等级分类，但大多只是部分人或者医学组织的说法。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统一疾病等级。 只见绣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出现在了一众参与者可以触及的上空，瞬间木桩上面乱成一团，相互挤拥之间，已有七八位落入了池中，砸出了一片水花。 锥心般的疼痛瞬间侵袭石头全身，可他又不敢大叫，生怕附近再出现什么人，到时候可就惨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了战场的中央，那片恐怖的空间震荡中间，一团光芒浮现出来。混沌神兽们都满脸的惊愕，甚至连深渊恶魔都有些难以置信。 见此，刘鑫知道，这一次的绿光应该是用来激活辩善恶的能力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三千宇宙魔神自行修炼，能提升这么多？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尤其是二十位神尊进入到宇宙联盟后，就一直都没有出来，这更加证实了超脱法的真实性。以二十位神尊的见识，难道还不能区分超脱法的真假？ 再仔细思考一下那些势力的位置，众人心里不禁有些古怪，这些势力都是挨着原阴极派四个势力。 齐放两人便跟着镇长一起向镇外的黑树林走去，路上，镇长也说起了那妖怪的来历。 林峰思考了很久，他知道这件事也瞒不住。更何况，寂灭星系虽然危险，但如果有七位神王一起进入，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谁这么讨厌呜呜咽咽的吹起个扰人的笛子来。”蒋嬷嬷满脸怒火的就要去关窗子，长公主刚刚睡下却被这笛声惊扰复又醒了过来，因此蒋嬷嬷格外的恼火。 这事她记得当时当做笑话说给皇后娘娘听了，如果不是皇后娘娘说起这个，她都不记得了。 ------------ CHAPTER 133 当然，外观只是其次。月讳会搬进这里是为了安全和便利，并非因为对房子内部装修的偏爱。 他找了一张椅腿细长的椅子坐下，尽量不把全身的重量压上去。坐稳之后，他朝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沈自心点头致意。那位狐狸精斗士一个人占据了整张沙发，他魁梧的身体舒展开来，压在蓝色的靠垫上。军官式板寸头和宽厚的肩膀宣告了他的强硬，但海军蓝色双眼中的凝光则在叙述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斗士的坚毅外壳之下，沈自心是个十足的好男人，虽...... 来到院，正好覃乾给下人们开完早会过来。他现在负责打理苗居的下，是这里的管家，也是徐苗唯一能记住名字的人。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在确认没有自己的事情之后，方才继续进行补给事宜。 在长发青年的身后，有一名身材魁梧、但五官同样英俊伟岸的青年，此刻直直盯着叶岚。 接过大锤，古云深吸了一口气，将大锤高高扬起，重重的砸下，在砸到生铁块上时，借着反弹之力向后一转，第二下也是狠狠的砸下，却是砸在了那锻造台上没有生铁块的区域。 而就在这时，一道青色剑弧却是从下方冲了出来，向他的后背斩去。 连城璧想了想，最后一狠心，随后对着包厢之外说道‘我也觉得你们星河宗的作风过于不对，本就答应拍卖，为何要此般反悔？’声音之中一阵慷慨激昂。 不过，也只是在心里骂一骂。因为她现在还在魏索的手中呢，要是她直接骂了出来，以魏索的作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好像从音乐会上给江楚楚即兴弹了首曲子之后，这妹子好像就不怎么怼自己了，看自己的眼神时不时还有些迷离。 从韩国仁的态度推测，警方显然不是让她配合调查那么简单。她原有些担心需要找谁照顾一下阮念恩，没想到程至美会主动提出来。 挽着云逸泓的手扯了一下，接着另外一只手身上去朝着云逸泓身上就拧了一下，让云逸泓简直是哭笑不得，自己朋友这个妹妹别的没有不好，就是听不得别人说比她好看的。 然而陆浮白再想自己从何处而来，又是什么人却一无所知。想到叶老夫人说的那番话，陆浮白不由陷入了沉思。叶老夫人说她与自己是故人，再见却对面不相识，那么是不是叶老夫人猜到了她借尸还魂的事情？ 邵氏跟顾大少奶奶见过面，她也赞同季安宁的话，她轻轻点头说：“现在也来得及，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就在瘦如竹竿男子還在驚訝於藺無雙的指發天之劍氣時，藺無雙早已踏出劍步，不知不覺中來到了瘦如竹竿男子的身後，一劍刺出，穿透了瘦如竹竿男子的腦袋，從眉心中透了出來。 大方地将宣纸递过去，温子青随后转向杨缱，后者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出声，只默默伸出了手。 袁姿一直没有等到沈柏腾回答，脸色有些惶恐了，慌张又焦急的看向他。 如果傅绝尘顺利从阴影中走出来了，说不定心境还能够因此突破。但是这无疑很难，天才的竞争素来残酷，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那终究会被淘汰。 因此，藺無雙不敢太過於靠近，只敢遠遠的跟在後面，依靠著靈魂力來掌握蠻人隊伍動向，悄無聲息，宛如一粒塵埃，不顯一絲端倪。 果不其然，大哥好似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一般，将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从客厅“飞”进卧室，又从卧室“飞”进客厅，当她不知道第几次从客厅“飞”回卧室的时候，一转身，啪叽一下，下巴差点吓掉了。 ------------ CHAPTER 134 “我同意你的推测，‘条~子’。”肖凌云转向瓦拉里洛道，“你从那些仆食鬼身上弄到线索了吗？还是说，东西都被素攀的大扫除清光了？” 瓦拉里洛摇摇头：“所有东西都没了。” “不尽然。”乍伦旺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从那个倒吊的仆食鬼身上搜到的钱包，“我从被他们搞死的家伙身上弄来了这个。”他翻找了一下，翻出驾驶执照，“索纳拉姆·泰匹塔克，嘿，他就住在我以前的那栋公寓楼里。所以说么，你永远猜不到你的邻居会是谁。” “我...... 眼见这两人越聊越嗨，渐渐有些放飞自我，开始帮龙珠抓起了战犯，接到导播提醒的管泽元感觉岔开了话题。 他是搞计算机的, 对于生物学的知识知识略懂而已，都跨专业了，他从哪里看得出，自己搞出新技术？ 冷林轩更气了，他紧握的拳头咔咔作响，恨不得把乔霜语杀了才好。 季晓接过顾瑾盛好的燕窝，喝了一大口下去，入口滑腻清甜，下肚之后连带着整个胃都暖暖的，舒畅了很多。 陈家栋摁了摁车钥匙，一辆白色保时捷的车灯立刻闪烁了一下，并发出清脆的响声。 “蒋医生，你不用紧张，我就是单纯的想感谢你，请你吃一顿饭而已。我怕你不来，就只好让我堂哥请你来喽。”陈婷薇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道。 她也不能走远，因为最最不利的情况下，可能会需要抽出九尾，主动引发暴动，这是交代任务计划时，特意说过的。 “到边关巡视？”莱阳眼前一亮，边关是个什么景象，她可是从来都没见过。 达达心想可恶，来了两次了都没吃到传说中的一乐拉面，他也好想试试那天的食欲特餐。 只是再怎么心态好或者说是自我调整，陆沉和队友们或多或少都会被大战前的氛围所影响。 “怎么样，好吃吗？”云轻依虽然是想装作很不在意的问，但是声音里的一丝期待还是出卖了她。 “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楚善和燕朗拉着田青安非得去酒楼搓一顿，边吃边说。 然而大张旗鼓的给各大世家送信，还携大胜之威把众人集中在雁城，怎么也不像是要开玩笑的样子。 连若仙子点了点头，云山尊者看了看的时候并没有走过去扶着，还是抱着苏苑念只不过道，“送连若仙子回去，”下一秒周围就出现了人，连若仙子面色不好了起来。 面对这些更高一级的超级贵人，田青安没有像之前那样大肆宣传，一个是这些超级贵人，这个国家顶尖金字塔上的人，只买贵的，不买好的，这是他们的通病，所以得端着，得把他们的姿态抬高了，把沙发的定位抬高了。 扶柳听了云轻依的一席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咻的红了，轻靠上孟夜阑的肩膀说道：“轻依妹妹说的也是，王爷总是这么温柔，对谁都照顾的这么好。”说着还含情脉脉的望了孟夜阑一眼。 “行，行，行，我们知道，你赶紧告诉我们。”街坊邻里们都在催促黄半仙。反正天机是你泄露的，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在向火星地面接近的过程里，黄绯特意避开了那些有宇航员生活和工作的地点。 她没有存那人的号码，不过通话记录里没有名字的电话就那么一个。 你还说我经常做一些错误的决定，经常错误的骂人，把我说的那么不堪，让我简直觉得不配当皇帝。 在上古遗地关闭前，他们必须离开这里，否则被关在这里，他们说不定会遇见什么东西。 ------------ CHAPTER 135 看到摩睺罗迦的出现，O先生的眼睛凸了出来：“哦……老天……不要……” X先生帮助O先生整理了一番衣服，扯正衬衫和外衣。作为附赠，他捋了捋那头棕黑色的头发，像亲吻一个孩童般亲吻了O先生的前额。 “请允许我失陪，”X先生低声说道，“我会留您和他两人独处。” X先生从小屋的后门离开。惨叫声响起时，他刚好坐进车内。 而在另一边，叻达娜正看向窗外。 “啊，卡贾娜，我想接我们的车到了。”叻达娜放下窗帘，任其落回原位，“...... 在众人散去之后，高良风便潜入了刘家，通过自己强大的挑拨离间的能力成功让剩余的六大势力翻了脸，陷入了一种各自为战的情况。 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就是觉得心虚，一想到未来还要在同一屋檐下以妯娌的名分互相阴阳怪气，就很心累。 “叮叮~”长相和高相仿的大贝莉举着细剑向撸瑟左右刺来，结果剑刺入魔像三尺就进不去了，被反震之力弹飞的她们翻转卸力，然后飞速的跑到重盾前面与魔像对峙。 走出校医务室，假意离开的罗西在拐角处隐去身形，然后又立刻折返回来，藏身在校医务室病床的隔帘后面。 “妈妈，您去了哪里，儿子找您好多年了，跟我回家吧？”百里奚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哪里还有上位者的威严。 黄家苦心经营十几年，杀了上千个孩子，挖空整个山体也要守护的秘密，就在这附近。 可是，右边道路后面，一辆面包车高速行驶，直接撞在了后备箱。 罗西心里委屈，早知道他是个重要角色，我就应该更重视他一点，我以前给他甩过脸子吗？应该……没，算不上吧？ “据我的消息来看，灾厄会的会长最近神秘消失了，会内的各大话事人为此事差点活活急死，但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俊哲当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不过装傻充愣，这种事情原本就是财阀经常遇见的，就像安仁东，把自己的位置摆好，安安稳稳的当一个打工人，比再好的关系都强。 “这就是北极狼毛制成的狼毫，不知能否入张先生您的法眼。”李明把狼毫摆在张翠山面前，紧张地问道，生怕张翠山再次露出失望的表情。 相沢智和冥轮，就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虚影武士和兵马俑相互厮杀。没有金戈铁马的喊杀声，也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 “好点了，但还是不～太～好！”虽然曾经泫雅对他很不错，但很少有这么柔情的时候，所以秦墨禹虽然已经好差不多了，但是也撒了个慌。 “嘿？你这年轻人！我都跟你说了坎子沟有危险，你还要去吗？”医生见黄毛一意孤行，口气顿时变得有些生气。 它的下半身也是露了出来，一条长长的尾巴，也是在它身后不断的摇动。不过尾巴末端，却是一个尖尖的头，看来刺到身上就是一个窟窿。 一番了解下来，今年后佃户们温饱基本没问题，除了由于粮食增收外，最主要的还是叶家的工程建设。 “还行！托他的福我想到有对付他的办法了。”尽管背部还在流血，但艾伦的两眼放光，那是典型的自信眼神。 “哥哥，哥哥！”这时韩宇晴跑了出来，可是他抬头一看，一直在他心里形象特别高大上的哥哥的形象彻底崩溃了。 “要不这样吧，等墨禹醒来后，让他自己决断吧！”泫雅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也就顺势把锅甩到了秦墨禹身上。 ------------ CHAPTER 136 素攀的胃仍十人不舒服，一想到食物就要作呕。 他已经在床上浪费了十二个小时，受够了被困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准备到训练中心的健身房去骑一会自行车，稍稍放松一番。 素攀突然停下脚步，神经绷得紧紧的，尽管还看得不太真切，但他清楚自己不是唯一进入大厅的人。 他迅速转过身，出现在门口的那个娇小身影前，卡着脖子将人举起，抵在墙上。等意识到被自己抓住的是个女人时，已经太迟了，对方的急促喘息声让他羞愧难当，立刻放松了手，却...... 秦晚隐隐地觉得季叔的眼睛，好像在黑暗中发着微弱的光，又有点像月圆之夜结对出行的野狼的眸子。秦晚不自觉的就想多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因为受到了许晓生的潜移默化。 难怪蔡眉儿这几天只要带着妆就不会往他身边凑，想到这，她抬起了眼眸，正好对上蔡眉儿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眸。 可自从李耀泰被解决，他与百里红妆之间又爆发了冲突之后，一切就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了。 夏芷晴眨了眨眼，“学院中总是不乏一些消息灵通之辈，普通学生和你们特招生略有不同。 靠着这一幕，王扬脑海里完美的出现一幅画面，不行，他看不下去了！等他回了招待所，孩子们都睡着了。 陈莽看她那样子挺心疼的：“跟你说了等我回来我去送，她又欺负你了吧。”到底是他妈，他除了说说也不能真的咋样。 虽然什么也不曾看见，但是嗅着那丝掺杂在凛冽的空气中的臭味儿，张瑾梅却也猜到了那坑里埋着的是什么。 网上关于这事的帖子一个都没有，显然这事是被某些大人物给压下去了。 “阿生，这是我家人陈叔，以后建立研究院的事跟他商量就行，陈叔懂得事很多。”徐宁说道。 宰相府前人流如织，车马涌动，前来拜会赵泽平的人将府门前围得水泄不通，街道都被这座密不透风的人墙堵得死死的，让那些着急通过的路人急得直骂娘。 到了拉萨却没立即见到萧默，他打电话过来说路上遇了点事，先让手下过来与他们碰头。陆续本还有些怒意，但来人开口就说他是之前与亚楠一道进玉珠峰办事的同伴，怒气顿消。 随着圣驾和庞峻所率兵马的离去，世人没有他们前去安邦定国的豪气，反生出一种微妙的不安气氛，渐渐在人们之间蔓延开。 出来的时候，站在酒店外，向忆觉得太阳特别刺目，刺得她眼睛有些生疼。 暴风将她那满头的白发，吹的飘了起来，在这样的夜晚，格外阴森。 果然如此，我在看他画那地图时就猜他定在图上作了手脚，不可能会是原图放上面。而将棉布有意在沙地里折腾，是为了让它看起来像陈年老布，如此一伪装或许还真能以假乱真。 这边说说笑笑吃罢了饭，天色已暗，齐晦带卫猛走一趟护城守军，他出面，卫猛应该能躲过杖责的刑罚，军棍可比一般衙门宫廷的板子更吓人，一仗下去，无不伤筋动骨，卫猛这么好的身子骨，能免则免，齐晦亦是惜才。 那么巧，简夫人正带着下人来为湘湘量体裁衣，选做嫁衣的料子。湘湘自己缝的那一身虽美，可她腰腹渐宽已经塞不进去，针线上的人都有经验，他们能算着日子，为湘湘做出到婚礼那一天穿还能合身的嫁衣。 陆续已经抽出了他的刀片，阿蛮手上没武器，却是全身紧绷，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就连向来嬉皮笑脸的疯子，也难得一本正经直直盯着那处。 ------------ CHAPTER 137 老天爷啊，这可不是她所期待的被人喜欢的感受。她觉得这是她所碰到过的最危险的男人。那具男性身躯压在她身上，渴望的念头迎面而来，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致命力量，随时会再次掐起她的脖子。 “告诉我你住在哪里？”那个男人问道。 她没有回答，于是他继续抱着她，一点也不曾放松，他的腰还在前后挑动，划着圈子。 叻达娜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象在第三者看来这会是怎么样一副狼狈的模样，而自己的姿势又是多么的奇怪。 他又低下头，嘴唇擦...... 见周边的雇佣兵们全都散了开去，北斗倒也没有阻拦，一些蝼蚁罢了，如果自己盯上了他们的性命，他们跑到天涯海角都是无用功。 索性，雷影、土影受到了震慑，也不敢耀武扬威，脾气也都收敛了好几分。一场聚会在和平友善的氛围中进行。 这话说完挨骂的手下明白了，自己这算被救了下来有“免死金牌”了，她不用担心被骂了。 从录音间出来后看到了直播，一脸茫然的看着经纪人和录音老师。 可是鸿紫桖像是完全没听见她的话一样，继续朝着礁石上的朱浩睿叫着。 “他姓牧，生来就是地仙，去查他的身份，我觉得不会有这么简单，然后我会好好和他相处，法术吗？在冥界的法术中选一下，我要让他知道，冥界是对她最好的。”冥王看着那人说道。 “迪达你这混蛋。”莫尼立刻调集了庞大的能量汇入了腹部的伤口处，可别忘了他乃是B级别的吸血鬼领主，吸血鬼最大的优势就是再生和自我修复，像莫尼这种实力的人只要不是被打爆成肉酱基本上是死不了的。 易菲一听，不乐意的说道：“怎么说话呢？和我在一起就瞎逛了。顾楠潇，既然你都说出口了，今天初夏不和瞎逛，多对不起你老人家呀！”说完，拉着初夏向门口走去。 这世上，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除了自己，又能依靠什么呢？寄希望于上位者猫哭耗子一样的“仁慈”？ 加上陈-毅、粟-裕的数万大军，一共十三万精锐部队将武-汉三镇围得风雨不透，无数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了敌人的阵地。 “哈哈哈，写去吧，回头我跟你老师说说，再严厉些，该写二十遍的。”梁丰说完，不管板儿瞪得大大的眼睛和已经流到嘴边的鼻涕，扬长进了家门。 陆南笑着摇手。他不抽烟。怎么喝酒。这会儿他才看清面前的人。三十出头。一米七八左右。短发平头。目光炯炯眼神凌厉肌肉饱满四肢发达。初看纯属肌肉男。看却有几分儒将风采。 这岩浆流下方毫无依托，却是在他头顶上方，凭空缓慢而稳定的顺着一个方向流动。 “哎，我都说过了。你我并无师徒名分！”闻征急忙躲避开来，避免了接受夏雪云的礼节。 一众人刚要进门，就见几辆警车尖啸着冲了过来。第一辆桑塔纳刚刚停稳，一名膀大腰圆的警察就拎着枪跳了下来。紧随在他身后，近二十名全副武装的警察纷纷跳下车，迅集结成队。 但是这时候界神盟、正仙会这边士气大振，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彻底杀死金身圣鹏的大好机会，圣妖盟的人要来救，界神盟和正仙会这边又岂会干看着？ 萧问“老”二字一出全场大哗，那人也微微变了脸sè，这一刻，萧问已经像是一个主动挑事的，甚至有点像个恶霸。可惜此处却没有熟悉他的人，否则一定知道，他的反应其实都是根据别人的反应来的。 ------------ CHAPTER 138 当司提起双手。比照他的手势，叻达娜开口道：“呃……他在一个漆黑一片的地方，跪在一个祭台前。在台子的后面，他看到墙上写着字，有上百行字写在黑色的石头上……当司，等一下，慢一点。你动作太快，我来不及翻译了。”叻达娜集中注意力，盯着男孩的双手，“他说，在梦里面，他一直看到一段像这样的话，还伸手去摸了。” 那个男人的眉关紧锁。 于是当司垂下了头，似乎有点沮丧。那个斗士开口安慰说：“不用担心，孩子，我们谈得很顺...... 叛军指挥官马塔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时代的局限性以及不高的军事素养，让他并没有命令军队停下脚步。 外地来的经理级干部没有门路估计在国都食府都订不到位子，最起码彭长春自己是没有这个面子的。 而与之对应的，他们愿意出售一款西班牙研制的最新款火炮，这是一款化时代的火炮，我曾在西班牙亲眼目睹了它两分钟速射了40发炮弹。 江黎蹲了下来，放肆大胆地看着她，看着她的嘴巴、看着她的鼻子、看着她的眉毛、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角的泪痣，可真是越看越喜欢。 9月11日晴，今天和宇宙无敌好的朋友一起看了电视，里面有大哥哥大姐姐在亲亲，我们两个都很想很想知道亲亲是什么感觉的，就偷偷躲在衣柜里亲了一口。 陈飞宇，内国心脏内科方面的顶级专家，可以说是国手方面的顶尖人才。 萧谦在信里请他务必去水牛村走一趟，找到一位钟先生，可孰不知沈知清早已和钟先生打过照面。 该她回答的她都回答完了，青泠萦看向司靖玄，将指挥权再度交到了他的手上。 所以，无论是光复东罗马旧都君士坦丁堡，还是扩大沙皇俄国在中欧、东欧的东正教教徒心中的影响，打败奥斯曼土耳其，占领君士坦丁堡，成为沙皇俄国的“昭昭天命”。 排名第二的银河族没有怒战族那么浪，一直是对着某个种族出手。 他吐出的温热气息，扑在玉紫的鼻唇间，随着那温软的唇覆上她的，玉紫一下子僵住了。 赵逸表示自己堂堂一个神明居然看到黄豆面包居然哭了，这是人呆的地方吗！话说这些东西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慢慢的，舒缓而有节奏地捶击中，玉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好自己的力道，没有狠狠一拳砸了下去。 高家算什么好归宿？光是乐平，就够阿琬受的了，阳平暗自腹诽，但也没多说什么，人都进高家了，阿舅也是心甘情愿的，她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呢。 “南天，人家还有点累”眼波流转着看着霍南天，她不清楚为什么霍南天会有这种习惯，在床上时喜欢把她的眼睛蒙起来。 毛仁峰话还未说完，我便听到一阵响天彻地的轰隆声，跟天地塌了一样。 爱琴大陆的夜晚总是那么的迷人，在这无公害，无雾霾，空气清新的好地方，特别是原本收到压迫被赶到后山，奋发图强的学生可是享尽了齐人之福。。 张明夷立时犹如被千钧巨锤敲打一般，轰然击退，犹如利箭一般被迸射出数十丈远，刹那间简直都要不见了人影。 “那也只能说明美比乌斯家的人实在是太不中用了罢了。。”一旁的范西家族则是乐的清闲，顺便打击打击美比乌斯家族可谓是风轻云淡。。。 我一边想，一边又将裙子往上提了提紧紧地裹在身上，又将身子往茂盛的树叶后面藏了个紧。 ------------ CHAPTER 139 他却用双手撑住门上的铁条，逼近她的脑袋旁。卡贾娜心里一阵紧缩，牢牢注视着他手中的匕首。可当他的身体真正靠上来时，她又将武器的威胁忘在了脑后。 就在两人的身体即将碰触之时，他又停了下来。 卡贾娜深深吸气，闻到了他的强烈的味道。这种气味难以名状，更像是一团在她鼻尖前燃烧的火苗。而她对此的反应是身体发烫，万分干渴难忍。 “你很对不起！”他开口道，侧过头注视着她的脖子，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异常洁白的长尖牙，“是...... 回到自己的研究室，零拿过自己的电脑，因为苏沫的离开，现在的A市已经全乱了。这算是畏罪潜逃吧？他真的很想看看，黎家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撇清关系。 叶梓潼醒来的时候，眼前全是白色，怔了很久，她才明白这里是医院，下一秒身子猛然的坐了起来，却不想因为肚子上的疼痛，让她霎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身子更是无力的坐起来。 这些都是温馨而又平淡的生活，但是直到有一天，这种温馨被打破了。 他们谁也不知道，零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要知道如果是寻常状态下，零才不会这么容易妥协呢。 十一娘心知巧娘处境，童氏待她虽好，梁松这义父却并非待她有如亲生，巧娘别无依靠，这门手艺便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十一娘又不是真想经商取利，自然不会夺人衣食之本。 在赵广的多次努力下，这一幕始终是没有排好，最后叶尘大手一会，看着点，我给你示范一下。 一直到晚上，大家都相安无事，客栈打烊后，伙计打着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而且，一个积分软件也是保证军团里竞争制度的公平公正，积分制度一旦开启，除了步悔能干预，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连晴的靠山就是连傲天，要是连傲天也厌恶了连晴，连晴能靠谁？她那么想他的堂哥青睐她，他有的是办法，只要他的计划成功了，不难他教训不了连晴，这个办法可是一石二鸟，打击连傲天又让连晴乖乖的听话。 “我看也该去做下DNA，我赵德在商场上也是赫赫有名，儿子二十了，身边竟然还天天带着个娃娃，谁能相信是我儿子”赵德语言犀利，更是刻薄。 不过刚出公司大门，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张一楠，同行的还有几个老熟人，唐剑、张兰兰。 只是沿路走过，在陈经理的裤腿内，又流下了一条异常刺眼的黄色屎道。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座恢宏而精微的巨鼎矗立下方，上面的灵树异草、圣雀神兽，全都栩栩如生，跃然鼎上。 太可怕了不要，别说国外了，就连华国内的官员也不免被吓到了，要不是有老首长在，估计他们都要找上门来，让李阳把这些钱捐给国家了。 轰鸣声顿时响起，仿若一声惊雷爆炸开来，声传八方，震耳欲聋。 倭国向来多山、降水充沛，加上此时倭国的人口繁衍还不算多，因此其国中各地到处都是原始的丛林，虽然丛林中的树木大多被海风吹得有些扭曲变形，却反而因此增添了一些特殊的美感。 真是货比货要扔，人比人要死，跟人家李阳比，刘佳佳两个根本上不了台面，还不如去死。 现在整颗蓝水星上没被波及到的地方，所有的生灵都在颤栗，境界达到了元丹境的强者，全都飞出了这一颗星辰的界壁了。 一名带着金色面具的使者从黑暗中出现，十名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齐齐跪倒。 ------------ CHAPTER 140 “现在就打电话给她，就告诉她说我是你的一个朋友，然后她会玩得很开心的。这样的说法更好一点。” “什么好一点？” “好过我闯进她的家里去抓她。我真的会那么做，如果必要的话。” 卡贾娜合上眼，仿佛看见叻达娜被那个怪诞的男人顶在墙上，她的身体被笼罩在阴影之下，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对她的追逐只会是一个原因，也是唯一的原因——想要释放他体内的爱欲，况且是在她身上释放。 “哦，天啊……请不要伤害她。她不是我们的人，...... 王茂急怒攻心，冲着晁龙爆喝道“晁龙，你TM给老子醒醒，你不要命了？你不要命，老子可还要呢。 “没事了，那只是梦，别怕。”秦漠替她擦掉脸上的眼泪，温柔的将她从梦境中喊回魂。 确切的说，是赵出云，终于自高台上站了起来，向着第一名的君无名发出了挑战。 “看来我很荣幸的让你记住了我。”比起汤圆，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安谨言的心情颇好。 说着两人就走向了电梯，进去之后电梯门自动关闭，秦漠这才走出来，看到电梯最后停在了8楼。 林苏只听到对方似乎在自己的耳边吟唱着什么东西，这语言不像是语言，但是听在耳中昏昏沉沉的，林苏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东西在这里，我要你去这个地方取一样东西。”男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突然变得有神采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没看你内衣，我只是……在找烟！”车语欲盖弥彰地说着，一边伸手在口袋里找香烟，却摸出了一个空的烟盒。 众人齐刷刷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来跟他们抢杜亦菡的就好，只要秦炎不加入，那他们就还有机会。至于秦漠，根本不值得他们放在眼里。 被爱尔梅撵出来后，众人随之来到了采佩什派的领地，虽说采佩什派的领地离卡密拉派并不是很远，可两地的气候却是天差地别。 只是，败了不被看低确实很好，但钟超，更想胜利，而他，也有必胜的信心。 接着黄龙使出最强的“七诀剑气”，早有准备的李秋水直接使出“御仙剑法”中的“惊鸿一瞥”。 至于那些石斛苗，也都按照她之前交代的仿野生种植，有些种在乱石缝里，有些种在枯树干上，不过成活率还是很高的，只是这个季节石斛的叶子也已经干枯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 “当然！虽然你们变化挺大，但身上的气息是永远也不会变的。”独孤求败笑道。 七人的车在广场边缘处整齐摆成一排，清一色的黑，款式也完全相同。 涉事人员少了许多，当初是一千多人，现在只有两百多，并且全部抹除了记忆。 “娘，我和大哥先去下地帮忙去了。”顾远换了一身短打从屋里出来，拿了一把锄头就和顾大牛以及万氏一起出门了。 如果被老鸨看到一定惊讶，之前有不少达官贵人要给她赎身，但是她都没有出口答应，像现在如此激动却是没见过。 当然，他不会搞什么宣战的行为，到时候一旦开战，那可就是打世界政府一个措手不及了。 我是和之国未来的将军，我才是父亲本该寄托希望的那个孩子，我才是和之国未来的第一剑豪。 我本来以为我的老婆跟别的母矮人不一样，可在她抛弃我之后，我才知道，她跟那些母矮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她一直没有碰到足够让她心动的神符族长而已。 看着有些没头没脑，只有三个字，换别人早就删掉的垃圾信息，此刻却狠狠地击中了东野瑜的心。 ------------ CHAPTER 141 她还欠那个邀请自己的可怜兮兮男人一个警告，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压力。在此之前，她就和卡贾娜确认得够清楚了，只是见个朋友，两人分开付账，说句“很高兴认识你”，然后再见。 其实，就算没有被头顶上高悬的那只俄罗斯轮盘害得无心交际，她也还是这个态度。撇开旧病复发的事实不谈，她已经很久没经历过约会了。 她也不准备再去找回恋爱的状态，鬼才需要什么戏剧化的人生呢。大多数三十出头的男人，要不就是忙于寻欢作乐，要不就早...... 荆棘甲虫兽的精华在于体内骨头里含有的特殊精华，而最为珍贵的则是其头骨中含有的精华，刚才古元泉的比蒙猿一拳将荆棘甲虫兽的头颅轰开，正好方便了接取精华，拿着一个玻璃瓶直接收取就行了。 刷！但见四周的修士们都飞射而来，他们凶神恶煞，可以说将大黑给恨透了。 “左转三十度，保持航向，地精主炮开火……”运兵舱指挥官冲通讯器大声下令道。 炎共却看准了柳白羽，同样都是玩火了，炎共的火焰远比柳白羽要强大，能把极品魔器都可以融化掉的魔焰，让柳白羽也很忌惮。 香妃情不自禁的想要用手抚摸林若的面，就在她的手将要落到林若身上的时候，突然间一声震荡。 “心里的警告还是没战胜大脑所想。”洛天哆嗦着又伸手试着去够电源开关，这回没有在碰到那只冰冷的手，但按了几下灯仍旧没有亮。 尤其是神秘的基因液，更是在林家军高层中掀起一股热潮。每一个服用了基因液的少将级军官，都在通过关系打听着基因液的来源渠道。一浪比一浪高的请愿声，令林昊大为头疼。 这时，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从COOL公寓开了出来，接着公寓门口的灯光，姜天一眼认出正是陈志斌的车。 周星星眨了眨眼睛，他刚调到反黑组没几天，哪里认识什么陈志斌。 陈越似笑非笑的望向上官珏，上官珏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云，估计他也想起那晚的事，望着她的眼有着那么一丝怨气。 李狗娃微微一笑，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局长，你看看这个！”说着话，李狗娃掏出一个信封，推给了陈志军。 “少，少爷，你没事？”多愁善感这四个字正适合此时的少爷，可是少爷一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才让她一吓。 “老大，这有点夸张。”陶岩此时是睡意全无，他是立志要从高富帅华丽丽地变身为高穷帅吗？ “真的不关你的事情，我知道你当时只是好意，无故让你牵扯进来，我才觉得抱歉呢！”安洛初急急说道。 “钟瑶，在我心中，你就是我妹妹。”顾仰辰有点无奈，这个事实，他不是没说过，给过的暗示更是不计其数，偏偏钟瑶就是不为所动。 里铁看着王予以，疑惑着，王予以给他一个安定的眼神，大家都是明白的要是那个房间里没有人，这个貌似就有一些问题了。 虐心从自己的储物卡中取出来几瓶酒，细细一看，这有一瓶和刘照他们上去喝的那一瓶一样，看来这些都并非凡品。 陈越狐疑的看向玉罗刹一眼，她知道玉罗刹口中的变态指的是上官珏。 若是寻常武者，早已经被那一剑吓没了魂，终其一生都不敢再去触碰刀剑了。 先前好奇的人见了，露出一丝了然，看来就算是白洁杨玉麒的朋友也没能劝白家罢手。 岗科科仇方秘羽球岗结月通独虎蛮对万物皆有好感，在天眼山之上，虎蛮也只是猎杀一些凶恶的猛兽，对此般的生灵，有着不错的印象与喜爱之情。 ------------ CHAPTER 142 她没有化妆，也闻不到任何香水的气味，身上唯一佩戴的首饰只是一对小小的珍珠耳环。浅白色的线衫穿在她身上显得巨大而宽松，他很想打个赌，赌她的裤子也是同样的宽松款式。 她眼中的注视没有分毫殷勤求爱的表达，这和他遇见过的其他女人完全不同，她只是坦然迎接他的注视。 “你好，叻达娜。”他轻声问好。 素攀本指望她能重新抬起头看着他，因为他还没看够她的眼睛，况且等不及要再次听她说话的声音。她刚才说话的时候声音太轻了，况...... 只是血莲的对手实在太多，修复的速度完全跟不上光晕的补充速度，没过几个呼吸就被击碎。 但是当今天突厥兵力翻倍之后，秦超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的想法是多么的尴尬。 最后哪怕是他们自己的公司，也会逐步放弃他们，或者是趁着合约期没到，拼命的让他们跑商演，来做最后的利用。 “已经放了，相信他们已经走远了，放走他们的后果我不知，我只知道，凡事留一线，不要赶尽杀绝。”罗峰冷冷的回答道。 这对于白雨晴来说，真的想要好好感谢夜先生，但是夜先生知道他没事之后，就已经离开。自己总不能现在去找对方，万一人家在忙呢？ 花了一点时间，好不容易来到禹城，发现在地面都是普通人居住的地方，要想买到修真者需要的东西，必须去天上那巨大的山体上的广场。 看着死亡的黑人父亲，罗根内心复杂，但他更在意查尔斯的状态。 只要章程能在洛州找到两三个大宗商户，千坛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完成了。 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熟悉的环境贸然出现了一些跟这些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很多人就很难适应过来这个打法，就像是NBA的篮球比赛，第一年打职业的新秀有些人是真的猛，如战神一般各种骚操作。 他说冯昊时闯贼命人假冒完全是顺势忽悠，他也不信崇祯能够只身前来，更不信闯贼的顺军已经来了。 顿时，一片五彩斑斓的幻境笼罩住了她身旁的整个大殿，将她的身形包裹在其中。 君星羽露出震惊之色，这是法则的力量，古树的力量与法则相融，就像是和整片世界都化为了一个整体。 丁队也无可奈何，现下根本无法撤离，只能与对方动手。希望伤亡不要太大，不要再连累更多人就好了。 这瘸腿男竟然还养了一匹马，兴许是自己腿瘸了眼红那些能策马奔腾之人，就算是自己骑不了，也要豢养上一匹来，就算人没有水喝，饿死一两个，那瘸腿男的马可是每天都能喝到水。 青锁和芳菲伺候了上官若梦换洗沐浴，这会儿刚才客房里出来，俩人又嘀咕上了，这嘀咕还是被太子崖听了个全部。 众人感到难以置信，那可是圣皇劫，连圣皇都要被劈得死去活来，可这家家伙竟然一拳就将闪电轰飞了？ 秦明顿时心头大喜，硬生生地将另外几颗雷音石从岩壁上掰了下来。 “娘！”慕云澄猛地坐起，眼前景色逐渐恢复色彩，清晰且真实。 凌宇磨叽了片刻，觉得还是秦公羊说得对，财不露白，不能让人知道他带着神晶进来，否则肯定会惹来麻烦。 念驱动着丹田轮圈，继而来维持自己的体力。所以，金四爷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把注意力从金色棺材挪到了我的身上。 “咻！”银色光球突兀射出一道银色的光芒，银色光芒一下子就将黑色毒蛇包囊住，“嗤嗤！”一下子就蒸干了黑色毒蛇。 ------------ CHAPTER 143 “好吧，我们看看这里有些什么。”他边说着边翻开自己的那份菜单，“我们点份鸡肉白酱意大利面，澳州特选长牛排，三成熟，还有一个起司汉堡，也要三成熟。双份薯条，再来一点玉米片。对了，我想要上面洒满配料的那种，也要两份，可以吗？” 叻达娜只是傻呆呆地看着他合上菜单，等待侍者的回复。 女酒水销售看上去有一丁点儿尴尬：“这是你和你姐姐两个人的份？” 家庭和亲情的关系，仿佛是唯一能解释他会同她这样的女人一道外出的理由...... 冰舞死死瞪着虚空，虚空中的景象中，那个有着琥珀色眼眸的绝色美少年，那个眼眸中没有杀气，没有茫然，没有无处归依的美少年，这就是最普通的十艳？ 号称两万的军队就这样被五千名敌军击溃了，四倍的数量甚至都没能给敌人一次有效打击，就这样带着惊恐和耻辱向落日城的方向逃亡。。 二婶虽然觉得没脸，只是想着儿子男人都给大房干活，他们还算计自己，竟然不尊重她，她又恨得牙痒痒，气得抬脚就找三婶了。 想到萧墨白，冰舞的心情忽然平静很多，那些那一刻还沸腾纠结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 压碎的地瓜干，秀瑶就让人拿到水磨上去，然后继续磨成糊糊，秀瑶随时用手试试，如果不够碎就要求再磨一遍。 孙大成瘪着嘴，看起来都要哭了，眼巴巴地望着柳絮，“柳絮，你干嘛不听我说呀。你还挑唆瑶瑶也不听我说，误会我。”说着就要跟秀瑶说话。 宫逸轩早就想过去，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显出急躁，听闻德妃的召唤，立即走了过去。 福芸熙不管他是什么理由，安静的在车里睡觉，谭欣却有些不满，没有停留她就无法接到谭林的消息，不知道计划的进展。 此刻的总裁办公室里传出阵阵惊呼，唐菲儿和杨柳青兴奋得不停地调换着手中的纸牌，每一次李龙飞都准确无误地猜出。 以他绝强的感知，要找到李云飞等人，自非什么难事，很轻松的就找了过来。 牛魔王气的哇哇叫，熟不知，他越是这样，刘备和张飞越是开心，毕竟牛魔王归根结底就是个肉坦，一个肉坦就算有再见大的伤害，又能伤到哪里去。 “你整天是怎么教绮冰的？这才多大点，居然就能叫你了。”秋月走到王朗身边好奇的问道，虽然王绮冰会叫“粑粑”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但此时她还是感到很惊讶。 xiào qiáng则是来到阳台，将连接客厅和阳台的推拉窗关上，确保声音不会让婷婷听到后，一个电话打给了父亲，结果却听到对方手机已关机的提示。 凌霄打算过后问问，如果月芳华真需要皇极秘境之中的什么东西，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帮忙弄到的。 即便输了这一场，还有其余的比赛，真正能够保持全胜的武者，反正迄今为止都未曾出现过。 现场收音，镜头开拍，在疑似演唱会后台的区域，王妃下车，听到了前面跟演唱会一样山呼海啸的呐喊声，走出镜头这一组戏拍完。 李秀英和唐莉终于松了一口气，从此，她们再不会每天挨打，不会再每天提心吊胆的了。 红雀想起那天在雨夜，某人在天井中喃喃自语，虽然声音很轻微，可是又怎么能逃过她六层修顶峰剑修的耳朵呢？ “你这是?”杨颖愣了一下，有些看不懂纪寒的意思，明知道有人窥屏，竟然还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中路？ ------------ CHAPTER 144 颂堪用餐的正经模样像个十足的绅士，一丝不苟。 他突然望着她问道：“什么事？” “对不起，我，啊……”她挑起沙拉，忍不住偷眼看着他吃东西。 “你一直盯着我的话，我会脸红的。”他玩笑道。 “对不起。”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喜欢你盯着我。” 叻达娜闻言身子一颤，恢复清醒。她配合地做出优雅进餐的样子，却不小心将一块面包丁掉在了腿上。 “那你又在看什么？”他问道。 她拿起餐巾轻抹着裤子上的污迹：“你的餐桌礼仪这太好了。...... 此时成都援兵还未到，刘溃只率领精锐兵卒据山而守，布防甚密，张绣见得关上守备严密，与法正互相望了一眼，两人同时轻轻摇了摇头。两人都知道强攻不是办法，于是商议之后，决定暂时退兵二十里下塞。 休息了三个时辰，将士们个个精神十足，听说前面很有可能就是目的地了，都露出了笑容。 既使因为体力问题，或是狂热粉丝问题，出不了酒店，两人还是能腻味的享受他们独处的浪漫约会。 林希表示有适合防御技能卡确实挺坑人的，伸手抽出两张卡，一看，看来这次真有翻盘的机会了。 当然，这其中年龄里对肉身增幅极为有限，主要还是依靠大力基因和炼体魔功。 不过看着脚上的那双鞋，博朗多克还是松了口气的，本来按照矮人族的传统，博朗多克也是要穿高跟鞋的，后来经过博朗多克的拼死抵抗，总算是没有穿什么高跟鞋，不然这走起路来，恐怕一天脚就废了。 至于票房和观众方面，影片仍然以首周破亿，三周破两亿的速度，成为目前暑期档的绝对第一。 一路走来，发现的痕迹越来越多，当发现了一根被新鲜这段的树枝时，陈玄武抬高右手，打了个‘准备战斗’的手势。 放眼天下，最得意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这是不变的事实。 张绣听得却是说道：“那先生可知本将心中所想？”说完目光绰绰地望着贾诩。 黑渊僵硬回头，这才发现大阵外还有几个模糊的身影正朝大阵走来。 韦君智郁闷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香烟，结果却摸出了一串车钥匙。 “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我是张曼的表弟，我叫韦君智。”韦君智机智如我。 对面挂断了电话。一抬眼，毫不意外章琳琳两只肿眼泡眼睛闪烁着羡慕嫉妒恨的光芒。尹杰只做不见，电话全聚德订好了房间，再短信把预定信息发给了曹坤和关明。 尹杰的脸上依然虚弱苍白，但几天的治疗养护，现在已经泛起了一点点血色。 热闹非凡的春熙街，行走匆忙的百姓，鳞次栉比的铺子，这是光州最繁华的街道。 肖霆泽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便直接坐在了沙发上，而那边助理已经查到了线索。 看着眼前布置的很温馨的闺房，韦君智给胡心倒了杯水，待到对方喝完后，很绅士地将胡心放在床上。 何宇新知道出差总是辛苦的，他也已经习惯尹杰出差了，可这次看到她被晒黑而且变得消瘦，他还是又心疼了几分。 此事事关中家，所有人也没有着急，没人催促比赛的事情，同样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想看看这凌天有什么发现。 孙元身为明朝军方第一人，天下第一大镇的总兵官，掌握着明朝八成的野战军团，可以说，一言废立。平日间，也不是没有遇到刻意讨好自己的人。 “没什么，就是你身上的气息让我好舒服。让我有种想要吃掉你的冲动。”依依说完，还虎虎生威的张开嘴。 ------------ CHAPTER 145 叻达娜弯下腰，低声道：“我确定你能找到很多其他女人来陪你。说实话，现在又有一个朝你走过来了。我会对她说祝她好运的，不过呢，她看上去是志在必得了。” 说完，叻达娜径直朝出口走去。 她穿过一大堆人群，迎面吹来的冷风和相对安静的环境带来了轻松的感觉。只是当她回到自己的车旁，心中突然有种诡异的直觉：她并非一个人。 她回过头。 颂堪笔直地站在她身后。她不是把他留在餐厅里了吗？ 她转过身，心脏急剧跳动着，像要冲出胸腔一...... 望着那一双双来自地狱深处的恐怖鬼眼，司马朝峰吞了口唾沫，意识已经一片混乱，周遭的手下更是吓得东倒西歪，瘫软在地，还拿什么去战？ 只一夜工夫，四帮十二会就分成几股对峙起来，各家都有各家的想法，一时间谈不拢。 众少年们正要点头, 没想到这时震动忽然来了, 众少年眼睛一亮四下观察, 看到震动来源的那一刻, 纷纷惊呆了。 楚易手腕翻转，星辰之间突然化作千万流星，飞逝进入这名修行者的身体之，他连痛叫都没有发出，身躯直接爆碎开来。 这酒喝了一巡又一巡，潘四叔将自己的心迹表达的差不多了，但是秦尘却迟迟没有给出一个答复。 不过对于这个父亲来说，桑若只是用培养槽杂交培养出的物品而已。 阎天邢正好靠近她，她一偏过头，两人便靠得极近，那一瞬，视野里好似只剩他那张俊美妖孽的脸了。 不想想得太多影响了容渊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顾灵之果断装作没看到，径直跟容渊从地牢里出来。 圣莲坛教众也被挟裹其中，原本用于号令的经幡被挤得歪斜，别说号令大军，就连彼此呼应也无法做到。 剑拔弩张，但终究两边都没有真正的动手，戈麦斯显然没有预料到这帮华国人比平时遇到的，硬气太多。 德伦脸色苍白、下盘不稳，显然无法再轻易发动跟刚才一样的攻击，西蒙和本森也在这一轮攻击中消耗巨大。 似乎从他北归时起，无形的命运就将他与七哥苏幕遮以及凤栖梧联系在了一起。在天都宫城内，苏幕遮是他的镜子。而在道门天符山，凤栖梧就是他的倒影。 顾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凯撒悻悻的将手缩了回来，他不就问问嘛，至于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他吗？ 在无数喧哗无数惊呼无数议论无数目光里，苏寒山沿着石阶朝天符山脚走去。 这家伙自己以前对恋爱一窍不通就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要是不懂，钱大宝他们会过来听墙角？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不矜持？”金灿灿一看两人的神情，就了然地笑了。 “大胡子，你那点狗屁智商吧，还埋汰我……”朱帅一边走着，噗嗤噗嗤的迈着步，见了水坑都不躲，直接踩上去，嘴里得意的说着。 “寿眉收了楚风为徒？”庄长老只觉得今天听到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令她感到震惊。 任务要求，不得雇佣外力，不得借助科技，不得使用系统提供外任何用具。 暗叹一声，林杰看着外面渐渐阴沉的天气，看来是即将有一场狂风暴雨来袭了，而在完全看不到光亮的地下世界，又正在经历着什么样的暗潮涌动呢？ “那家伙没事吧。”欧阳晴看着欧阳雨问道，欧阳雨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两人就上了李肖的车。 “恩，我知道了，不过，这个嗜血杀手出现的时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陆易平刚刚被刺激过，现在突然间听说有人四处猎杀暗者，顿时想到了天地大劫，于是赶紧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