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01、出征 章 “如今湖北疫情形势严峻，现我院正在计划组织一批医护支援小队，明日下午赶往武汉，请有意向的同志自行报名，并注明自身情况以便安排。” “肖春华，现任急诊科护士，26岁已婚未育，申请加入援助医疗队。” “赵耿，32岁，已婚已育，骨科主任医师，申请加入援助医疗队。” “王琦，现任护士长，34岁已婚，申请加入援助医疗队。” “……” 微信群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在屏幕上蹦出来，又迅速被更多消息顶上去。 西安莲湖区某民居，昏暗的卧房里，穿着粉毛绒家居服的女人手指在键盘上迟疑了片刻，熟练地按下一串字符。 “蒙恬恬，28岁，急诊科护士，已婚已育，申请加入援助医疗队。” 当这条信息被发送出去之后，蒙恬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抬起眼看向墙角立着的银色行李箱。 这本是为两天后全家海南自由行准备的。 也好，今晚把箱子里的东西调整一下，不算太麻烦。 嗒！ 开关突然按响，暖黄色的光笼罩满室。 “恬恬，怎么没开灯？” 丈夫孙翰站在卧室门口，这扇门打开后，客厅里武汉疫情前线新闻的声音伴着一阵肉香飘了进来。 蒙恬恬调整好情绪，转头笑着应声，“好香啊！” “爸妈今晚炖了羊肉，就是前阵子宁夏战友送的，快出来洗手吃饭吧！” “妈妈！” 又一个奶声奶气的呼喊插进来，小丫头藏在爸爸身后，探出梳着羊角辫的小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张望过来，“吃饭饭，肚肚饿！” 孙翰一脸宠溺得抱起女儿，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琪琪真乖！” 父女俩平时总是腻乎在一起，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果然不假，蒙恬恬看着他们俩的五官，浓眉大眼，额头饱满，简直是成人版和迷你版的同款。 她走过去，笑着推了推孙翰的胳膊，“走吧走吧，两尊门神挡着我，我还怎么出去啊！” 饭桌上。 孙翰的爸妈与小夫妻面对面坐着，小琪琪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的餐椅上，虽然才5岁，但小家伙已经对餐桌礼仪有了非常好的认知。 “乖宝宝，再吃一块儿羊肉吧，奶奶炖的可辛苦了呢！” “谢谢奶奶！” 小琪琪抓着羊排嗷呜啃了一口，转头看着妈妈，“妈妈为什么不吃，吃肉肉才能长高高哦！” 一家人被小家伙逗笑了。 孙翰马上给妻子夹了块羊肉放进碗里，见她碗里的饭没怎么动，想了想便故作随意道：“琪琪，吃了肉肉，就不能再因为没去海边哭鼻子了哦！” 孙父佯装生气瞪孙翰一眼，“就你胡说，咱们琪琪最乖了，才不会为这点小事哭呢！” “琪琪放心，等让大家生病的坏东西被医生叔叔和阿姨赶跑了，咱们就能去海边咯！”孙母笑眯眯接话。 电视里，一名记者正在采访武汉中心医院的医生，那名奋战在一线的战士说着话，突然往后一仰，身体沉沉地撞在墙上。 几名医护人员赶来帮忙，医生却不能脱下防护服和口罩喘气，摆摆手匆匆结束了采访。 “看着真揪心呐。” 孙父叹了口气，端着面前的小酒杯抿了一口，继续道：“幸好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一家团聚更重要了。” “是啊，咱们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不给国家添乱，一会儿我再清点清点，看看家里的菜和米面油还有多少。” 孙母说着，突然话锋一转，“恬恬，怎么了？是不是羊肉不合口味啊？” 心不在焉的蒙恬恬马上抬起头来，“不，妈，很好吃，我只是……” “有什么心事吗？可别瞒着我们，我们是一家人。” 孙翰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温柔如水。 蒙恬恬想了想，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看着丈夫和公婆，“爸、妈，老公，我……刚才报名了医院的医护支援小队。” “什么小队？！” “去，去哪？！” “武汉。” 屋子里突然沉默下来，莫名而来的低气压包围着饭桌，连琪琪都睁大双眼，懵懂地看着大家。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 “恬恬啊……你听妈说，我和你爸一向很支持你的工作，平时你上班忙，我们帮着在家照顾琪琪，从来不嫌辛苦，也不愿你们下班后累着，饿着，就希望你们和琪琪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但是现在你这……你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呢？” “妈，对不起，医院消息也是临时发布的，我……没顾上。”蒙恬恬一脸歉意。 “报名，还能撤销吗？” 孙父皱了皱眉，“这几天咱们看新闻，那个病毒感染的数字太可怕了，你们医护人员都是零距离接触病人，让人不放心啊。” 蒙恬恬咬着唇，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就好像在后方大营里的一个战士，前线的战友们正在跟死神抢人，精疲力尽也不敢休息，她怎么好意思临阵退缩？ “什么时候出发？” 半天没出声的孙翰突然问道。 蒙恬恬一愣：“明天下午。” 她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孙翰的态度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变得格外重要，如果他也不能理解，不愿支持自己…… “放心去吧。” 孙翰握住她搭在桌上的手，大大的手掌把她的小手紧紧包裹住，暖意瞬间顺着血脉窜到心房里。 “瞎说什么呢！”孙母不乐意了，瞪着儿子，“恬恬平时身体就不太好，一到换季就感冒咳嗽，那个什么新冠病毒那么吓人，你就放心把你媳妇送过去？” 孙翰无奈一笑，还来不及说什么，孙父又板着脸继续训起来。 “还有咱们琪琪，她从出生到现在，没有跟妈妈分开超过三天，恬恬这一走，还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孩子想妈妈怎么办？” 琪琪虽然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看起来那么严肃，可一听到妈妈要走，马上吓得从椅子上蹦下来，扑进妈妈的怀里。 “呜呜呜~妈妈不走，妈妈不走！” 小孩子一哭闹，让本来就有些紧张的气氛更是雪上加霜，孙母的眼眶一下红了。 孙翰揉了揉太阳穴，先将女儿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用毛巾擦了擦小花脸，温柔安抚道：“琪琪，你经常跟幼儿园的小朋友怎么介绍自己妈妈的呀？” “妈，妈妈是，是白衣天使！”小家伙抽噎着回答。 孙翰笑着点点头，“童话书里的天使是不是为了保护很多很多人，才从天上来到凡间的呢？” “是……” “现在中国有一个叫做武汉的地方生病了，很多和你一样的小朋友，还有叔叔阿姨们都生病了，他们需要妈妈的帮助，琪琪会支持妈妈吗？” “可是我也需要妈妈……” 听着女儿明显松动的语气，蒙恬恬赶紧凑过来，在女儿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亲，“妈妈答应琪琪，一有空就会和你视频，给你讲故事，等那些病人身体好了，妈妈马上回家陪着你好不好？” 琪琪瘪着嘴不想答应，一头埋进爸爸胸口，假装一只小树袋熊挂着不动弹。 孙翰知道女儿的脾气，看着妻子微微点头示意。 这顿饭草草收场，孙母在厨房里待了好久，隔着玻璃门能看到她转来转去，像是在整理什么。 孙父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新闻，每次遇到说起那些医护人员不能上厕所，不能吃饭之类的消息，就故意把音量调大许多。 蒙恬恬给女儿洗了澡，正准备抱着她进屋哄睡，看见忙活完了的孙母走过来。 “恬恬，今晚我和你爸来带孩子睡吧。” 琪琪平时经常跟爷爷奶奶睡，今晚却格外粘着妈妈，奶奶哄了半天，才换手接过去，孙父也关掉电视，和他们祖孙一起回卧室了。 蒙恬恬收拾好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走到自己卧室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对对，医用消毒液，尤其是医用口罩和N95，你能联系到多少货，我全要了……” “钱不是问题，最迟明天中午就要拿到……” “你嫂子，她马上要去武汉支援了，我怕她们医疗物资不够，能多准备一点是一点……” 屋里的孙翰还在和对方商量着什么，门外的蒙恬恬靠着门框不敢出声，眼泪悄然滑落，一颗接着一颗滴在衣服上。 等他的电话打完，蒙恬恬又听到行李箱被拖动的声音，她擦了把脸，推门进去。 “老公……” 孙翰正蹲在地上整理箱子里的衣服，看到蒙恬恬泛红的大眼睛，心疼得皱眉。 “哭啦？” 蒙恬恬没好意思点头，支吾着走过去，看着被拿出来的泳衣和沙滩裙，叹了口气。 “对不起，没有事先和你商量。” “傻瓜。” 孙翰手上动作没停，继续道：“今天爸妈的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他们是担心你，听说有不少医护人员也被感染了……” “我知道。”蒙恬恬蹲在他身边，头枕在孙翰肩膀上，心里像是被什么暖烘烘的东西填满，“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回家那天，保证一根头发丝都不少。” “凡事量力而行，如果体力不支，不要逞强，不舒服的话马上跟领导反映知道吗？”孙翰难得变地唠叨起来。 ------------ 002、剪发 蒙恬恬嗯嗯啊啊地一一回应，也是难得的乖巧，夫妇俩一起整理好行李箱，她才出门去卫生间拿洗漱用品。 路过孙父孙母的房间，听到里面传来小家伙的小奶音。 “爷爷，奶奶，我舍不得妈妈走……” “傻丫头，你妈妈是去做好事的，武汉那么多病人，都等着你妈妈去照顾他们呢！等你去了幼儿园就可以炫耀给你的好朋友，你妈妈是抗击新冠病毒的英雄，多棒啊！”孙父安慰道。 孙母也说道：“琪琪想妈妈了，可以给妈妈发消息，奶奶、爷爷和爸爸每天都陪着你玩儿好不好？咱们在家乖乖的，妈妈在武汉才能放心，好好去和病毒打仗呢！” “琪琪会乖的，爷爷奶奶也要乖哦！我们一起等妈妈回家！” “遵命，琪琪长官！” …… 站在走廊上的蒙恬恬不由抿嘴一笑，再次回到房里，突然感觉一阵凉意，窗户虚掩着，孙翰一脸尴尬得站在窗边。 “怎么抽烟了？” 蒙恬恬吸了吸鼻子，空气里有残留的烟味。 孙翰已经戒烟好几年了，家里的烟都是孙父的，也不知这家伙怎么弄来一根儿。 “没什么，突然想抽一根。” 他搓搓脸，合上窗户，顺手接过蒙恬恬手里的洗漱用品，装进摆在行李箱上的背包里，“这下齐活了。” “嗯。”蒙恬恬点头。 孙翰突然叹了口气，“可惜箱子不够大，不然你就能把我一块儿带上了。” “幼稚鬼。”蒙恬恬噗嗤一笑。 孙翰又一秒恢复正经，轻轻握住妻子的手，因为是医护人员，妻子从来没有留过长指甲，手指修长，干干净净的。 “恬恬……”他顺势一带，将妻子紧紧搂在怀里，好像生怕她现在就消失在他眼前。 感受到丈夫咚咚咚的心跳，沉重有力，蒙恬恬在决定前往武汉支援时的忐忑，突然烟消云散。 如果家是能给人带来安心和温暖的地方，她愿尽最大努力，让更多人早日回家。 …… 西安市XX医院前。 一辆蓝色的大巴车等候多时。 前来送行的家属们站在一起，无论大人小孩儿都带着口罩，不一会儿就见到熟悉的身影排着队从门诊大厅里走出来。 蒙恬恬在队伍中间，摸了摸还有些不太习惯的短发，听到女儿的声音。 “妈妈！” 她侧目看去，孙翰正抱着女儿朝她挥手，琪琪明明一副要哭的样子却强忍着，瘪着嘴只会喊妈妈，妈妈。 护士长清点人数之后，让所有护士去和家里人告别，蒙恬恬跑到父女俩跟前，还没说话，就感觉心头一酸。 “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别看着我走了。”她声音嗡嗡的。 孙翰摇摇头，看了一眼时间，开口道：“恬恬，在那边缺什么一定要马上给我说，我会想办法，别逞强，进了感染区一定注意……” 这些话，蒙恬恬从昨晚到现在，听了一遍又一遍。 “你说的那些注意事项，我都记下了，量力而行，绝不马虎，你放心。”她向孙翰点头承诺，又不忘叮嘱女儿，“宝贝儿，要听爸爸和爷爷奶奶的话，好好吃饭，健健康康的哦！” “妈妈……”刚一开口，琪琪就忍不住呜哇一声哭了，“妈妈不要走！” 小家伙委屈的呀，这一哭，引得旁边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也哭了，现场顿时乱作一团，年轻的爸爸妈妈各自哄着，好一会儿才安抚了这些磨人的小天使。 “妈妈，你会想家吗？”琪琪抽噎着，从口袋里拿出几颗阿尔卑斯草莓糖，像是宝贝似的交给蒙恬恬。 这是女儿平时用自己的行为表现换来的‘奖励’，十分珍贵，手里这几颗至少得攒半个月。 蒙恬恬眼前一酸，滚烫的泪涌了下来，强忍着平复情绪，“有了这个，妈妈，不想家。” “家里交给我，你保证平安回来，我保证照顾好咱们这一家子。” 孙翰替她擦去眼泪，揉了揉她的短发，有些可惜似的道：“多好的一头长发啊，这么看着真有点不习惯。” “那边条件有限，短发好打理，而且能减少传染率。”蒙恬恬摸了摸自己迎风凌乱的头发，想起刚才在大厅里排队剪头发，好几个年龄小的同事都偷偷哭了。 女孩子都爱美，可眼下她们都是娘子军，一切为了战斗！ 到了登车的时间，医护人员井然有序地上车，家属们围在大巴车旁边依依不舍得挥手，孙翰抱着女儿站在最前面。 口罩挡住大半张脸，那个当兵几年，挨打就立正的铁骨汉子，眼眶通红，强忍的泪水随时要掉落下来。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 蒙恬恬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接通电话，“怎么了？” “老婆……”孙翰哽咽着，“平安回来，我爱你。” 大巴车在道路上疾驰，很快就离开了市区驶上了高速。 平日里拥挤的路上如今空空荡荡，坐在蒙恬恬身边的护士向窗外探了探脑袋，随口感慨一句:“平时哪里见过路上这么空旷，因为这次疫情，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生活受到影响。” 蒙恬恬手中紧紧攥着那几颗糖果，闻言坚定道:“会过去的。” 等大巴车经过长途跋涉到达对接医院附近的酒店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车上的医护人员们都有些精神不济，戴好了口罩下了车被冷风一吹这才有了身在湖北的真实感。 负责迎接的人早就已经等待酒店门口，但时间紧任务重，没有时间多加寒暄和交流，只匆匆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 一共四十多人的医护团队被分成五个小队，蒙恬恬则是与其他七个护士一起被分配到了一个科室。 在大厅中短暂的集合过后—— “跟着我的人都过来。” 负责蒙恬恬这一组的护士长胡杨在人员分配好之后拍了拍手，把大家都叫到了她的房间。 “明天就要上战场了，今天晚上必须学习好防护服的正确穿法。” 护士长的语气铿锵，锋利的眉眼在看着蒙恬恬这些护士的时候格外严肃。 “你们每个人都是家里的宝贝，既然把你们带过来了，我就要保证把你们好好的带回去，都给我打起精神好好学……就是物资紧缺了些，大家暂时只能用一套防护服轮流来练习了。” 护士长走到房间角落放着的几个箱子前，一边拆着箱子一边随口说:“这三箱物资是蒙恬恬的家属孙翰先生连夜找到后捐助给我们医院的，我们先鼓个掌，对她们一家的支持表示感谢。” 蒙恬恬赶紧不好意思得摆摆手。 “这没什么，大家也做了很多，能来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 胡杨拿着装备走过来，“好，就让你先来学习和示范吧。” 蒙恬恬没推辞，从护士长手中接过防护服，拿在手中却发现沉甸甸的，不像是想象中的重量。 “这防护服一共有三层，在我们穿好工作服之后要先洗手，然后戴上一次性隔离帽和防护口罩，再套上一次性隔离衣——顺便提醒一句，防护服的资源紧缺，而且穿脱太过麻烦，大家在工作之前尽量少喝水，因为一旦去卫生间就代表着身上的防护装备作废。” 护士长细心地讲解着，摆在床上的装备也逐一拎起来给大家展示，蒙恬恬等人都看得聚精会神，而护士长在亲自演示一遍后，就让蒙恬恬也试着穿了上去。 “这里，带子一定要拉紧，不要让病毒有任何一点跑进去的机会。” 护士长忽然弯下腰，在蒙恬恬没有扎紧的裤腿处拍了拍，然后亲手为她把带子扎紧，语气严厉动作利索。 她的态度让几个小年轻也不免更紧张起来。 “在一次性隔离衣的外面还需要套上一层防护服，和刚才一样……” 三层的防护措施，就连平时工作认真细致的蒙恬恬也是好不容易才做到了让护士长完全满意的程度。 “虽然现在学会了穿，但是怎么安全地脱更加重要，注意千万不要触碰到防护服外层，在感染区与半感染区之间的缓冲区脱掉外层鞋套……”胡杨估摸着时间，加快了进度。 后来轮到小分队里年龄最小的姑娘试穿时，可能因为太过紧张，小丫头频频出错，最后还差点把防护服给扯破了，一张长着小雀斑的脸上急的冒汗。 这个小护士蒙恬恬也有印象，叫王梦雪，在剪头发的时候她哭的最凶，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疼。 胡杨把她批评了一顿，她憋着没让眼泪落下来，又认真穿了一遍脱了一遍，直到胡杨勉强满意才将大家放回去休息。 “明天早上八点钟准时在医院大厅集合。” 说来也巧，蒙恬恬和王梦雪分在了一个房间，进门之后她就进卫生间洗脸，出来后眼睛红红的坐在床上：“恬恬姐，我有点害怕。” 蒙恬恬正想给孙翰报个平安，想了想放下手机，坐在小姑娘身边安慰她。 “不要怕，刚才护士长批评你，是为了保护你，她担着很大的压力。” 王梦雪点了点头，自来熟得抱紧蒙恬恬的胳膊靠过来，不服输地噘着嘴。 “我知道的，我就是害怕自己做不好给咱医院丢人……” 她的语气极其认真，额头上刚剪短的头发还不服输地翘起了一缕。 蒙恬恬伸手轻抚了两下她的头发，笑了笑，“你能报名来这儿就已经很勇敢了，我们一起加油！” ------------ 003、抵达 王梦雪将脑袋靠在蒙恬恬胳膊上，抱了一会情绪好多了。 已经凌晨一点了，蒙恬恬跟孙翰报了平安，没想到他一直没有睡觉，发了消息就立刻秒回了，随意聊了两句便互道了晚安，蒙恬恬躺在床上心情紧张而忐忑，但还是强迫自己尽快进入睡眠好准备第二天的战斗。 早上六点多起床，快速洗漱好好，蒙恬恬看了一眼手机才六点半，小组群里，护士长胡杨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圈了所有人。 “起床吃到酒店一楼102房间吃早饭，八点钟准时跟我在医院集合，班次是十点到下午四点。” 王梦雪也看了手机，跳到蒙恬恬身边深吸一口气，“我还是有点紧张，待会咱俩都多吃点，把一整天的饭都塞肚子里，这样中途就不用再吃饭了，我可抗饿了！” 小丫头今天精神饱满，情绪已经比昨晚好了很多，尽管睡的晚起的早，但是两人此时都没有了丝毫困意。 “对，多吃点！”蒙恬恬也点头，“咱们赶紧下楼吃饭，待会估计还有别的安排。” 七个人都聚集在房间里，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牛奶面包馒头水果，还有盒饭。 护士长胡杨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正在大口吃盒饭，蒙恬恬也拿了一个盒饭，王梦雪拿了两馒头两个橘子坐在蒙恬恬身边。 见人都已经来齐，护士长胡杨大口将手中的盒饭吃完，放下碗筷快速交代： “你们继续吃饭，听我说着就行，大家都是临危受命，时间紧任务重，趁这点时间再交代点东西，武汉简单的方言必须要懂一些，喉咙疼胸口疼头疼头昏这些跟普通话差异不大，比较好理解，就是有点口音。” “记几个不好听懂的，克守是咳嗽，法骚是发烧，握心是恶心，窝色是解小便……” “基本的这些记住，有些老人不会说普通话，方言说话快，都要细心点。” 七个人一边默念一边大口往嘴里塞饭，咀嚼饭着顺带互相交流护士长刚刚说过的新鲜词。 气氛紧张而又有序，胡杨在不断强化她们的记忆，一顿饭下来，每个人都记住了一些简单的武汉话。 饭后，八人聚集在酒店大厅等大巴，护士长胡杨站在七人面前，手中拿着一沓雪白的纸张，严肃道：“这是你们来之前签过的请战书，还记得内容吗？” “大概记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我要大家牢牢记住！马上上战场了，大家跟我一起再次宣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疫情当前，我向党组织请战……” 七人站成一排，表情庄重肃穆，护士长念一句她们便跟着念一句。 “我自愿加入抗击疫情的工作中，不计报酬、无畏生死……” 所有人的声音渐渐重合了起来，签下请战书的那一幕似乎又重新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后面的话也深深印在了她们的脑海中，八个人都觉得热血沸腾，她们握紧拳头异口同声喊着： “竭尽所能、不辱使命！召必回，战必胜！如有不幸，愿捐献我的遗体做研究攻克病毒！愿以吾辈之青春，捍卫盛世之中华！” “宣誓人：蒙恬恬、王梦雪、李静、田梅、周阳、赵兰兰、林盼！” 说完誓词，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着激动而坚定的光。 “很好，大家都记得，我胡杨今天也宣誓，带着你们上战场，我不愿看到任何不幸，等打赢这场战斗，我也要一个不漏的带大家平安健康回去！” 慷慨激昂的宣誓之后，一起坐着大巴奔赴医院，今天的武汉街头，来往的人和车却屈指可数，所有的店铺都关门，行人更是几乎没有。 旁边有个小护士感慨：“去年樱花开的时候我还来这旅游了，当时整个城市都是浪漫的粉色，又繁华又美，哪像现在这样冷清呢！”所有人听了心头都有些莫名沉重。 去医院的路程只有短短十几分钟，大巴平稳停下之后，护士长胡杨带着她们进入医院急诊大楼，跟原岗位护士长做了工作交接之后，胡杨立刻开始带着一组人往注射室走。 “正式进隔离区之前，要给大家安排打一针胸腺肽用于提高免疫力，打完都去上个厕所再穿防护服，今天第一天，都打起精神来，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才能好好照顾患者，不要给病毒任何可趁之机！” 所有人都严肃点头，跟着胡杨去注射室逐一打针。 蒙恬恬撸起袖子，看着针头扎进胳膊里，透明的药水缓缓输送进去，戴着口罩的年轻护士尽管眼睛里已经有不少血丝，但是神态却一丝不苟。 到王梦雪的时候，针头刚扎进去就听到她“嘶”的一声，恰好此时有个中等身材微胖和蔼的男医生走了进来，听到了这声痛呼，又看王梦雪盯着胳膊上插着的注射器龇牙咧嘴，他微微一笑，“护士还害怕打针啊？” “没……谁怕打针了？就是猛的扎进去胳膊还没准备好呢！” “那就怪我们护士没打好，该等你胳膊做好准备再扎针的。” 医生温和笑着，但是声音里却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他中等身材带着眼镜，胸牌上写着“呼吸内科专家彭越”，看来是战疫一线的医生。 此时已经麻利的拔出针头用棉签按住了王梦雪胳膊上的针眼，也跟着笑了笑。 本来沉重而紧张的气氛因为彭越的幽默变得松快了几分，但是王梦雪却有些难为情。 七人之中年龄大点的田梅帮她用棉签按着揉了揉胳膊上的针眼，感慨了一句，“还是个小孩子呢，看着比我妹妹还小。” 王梦雪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痛意和尴尬，握紧了小拳头，“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零零年的也二十岁了，再说穿上这身白衣服就不分什么大人孩子了，都是战士！” 护士给所有人打完针，又开始匆匆准备针管和药水为下一批进来的护士注射。 彭越哈哈笑道：“那就一起努力战胜病毒！”说罢便快步走了出去。 马上进入隔离病房，今天的一切都不再是演习，护士长的神经也格外紧绷。 在清洁区穿好防护服，护士长胡杨一个个查看防护服的密闭性并指导她们全都穿好，稍微有点错漏的地方都会严肃批评，有了昨晚的经验，加上清洁区门上已经显眼的贴着穿戴流程，今天穿防护服都还算顺利，但是总有些小细节容易被忽略，光是穿戴好防护服就用去了半个小时。 “穿好防护服就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明天我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的情况出现，都再互相检查一下彼此穿戴有没有问题！” 胡杨又认真的交代了一遍，再次逐一帮所有人检查了一遍，又帮她们在胸前写上了各自的名字，穿上防护服之后大家都看不清彼此藏在厚重衣服后面的脸，但是却都能感受到护士长的严肃。 进隔离区之前进行了一次集体合照，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气，真的要上战场了！ 穿过缓冲区、半污染区，很快就到了隔离病房外面长长的走廊——这里也被成为污染区，每个病房外面都有用于观察的玻璃，方便医护人员从外面观察病房内部的情况。 而此刻长长的走廊边上紫外线消毒柜边上，有一个穿着厚重防护服的护士蹲靠在那里，似乎十分疲惫。 “先带你们整体看一下，你们来之前医护人员十分紧缺，每个病房都只有一个护士负责，今天第一天先适应一下，你们两人一组负责一个病房，病人只能在病床周围活动，不可以出房间，里面有卫生间，这些病房都是因为疫情临时改造的，每个病房都处于负压状态，外面的空气可以流通进去，但里面的空气出不来，病区改加装有排气扇，每个房间空调是独立排风系统。” 胡杨边快步走着便快速跟几人介绍，隔离病房依照次序门上写着病房的序号，而病房旁边紧挨着的，是医生护士定点办公区域。 “定点办公区域里可以观察病人的心电反应和各项生命体征，病房里的事情解决好之后就呆在办公区域，一旦哪个床的病人出现心律失常机器就会发出警报，病人床边都有呼叫铃，有人按呼叫铃必须第一时间赶到病房。” 定点办公区域里已经有几个穿着同样厚重防护服的护士坐在里面认真观察仪器，还有的则是在忙碌写病例或是做其他工作，胡杨脚步不停，已经走到了那个听到声音缓缓站起来的护士的身边，护士站直身体，她的防护服胸前写着方小雅三个黑色大字。 护士长拿起手中的本子看了一眼，“蒙恬恬王梦雪，你们两个今天负责八号病房，这是交班的护士，你们先了解一下八号病房病人的情况，交接一下工作！”护士长说完，就带着其他人继续往前走。 蒙恬恬和王梦雪留在原地，赶紧跟方小雅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蒙恬恬，是西安过来支援的，以前是急诊科护士。” “我叫王梦雪，跟恬恬姐一样！” 方小雅护目镜已经满是水雾，看不清面容和表情，但是声音带着疲惫的笑意。 “你们好，我是方小雅，非常感谢你们能在这种危急时刻来支援武汉，我代表武汉人民和所有患者由衷的感谢你们！” ------------ 004、我可以唱歌吗 两人连忙不好意思的摆手，方小雅也不再多说，拿着病历本带着两人走到病房门口道：“我先大概给你们说一下病房里的情况！” 蒙恬恬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随着方小雅的目光隔着玻璃往病房里看。 病房里现在有四张床位，每个床位中间都挂着蓝色的布帘，四名患者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有两个年纪大些的半坐斜靠在床头。 “一号床李建国，61岁，咳嗽低烧，轻微呼吸困难，心律失常，隔离第五天，之前有过普通肺炎被治愈的病史，所以要格外关照，虽然没在ICU，但也算是危重病人，每间隔一小时就要测血氧、测血压，吸氧得一直跟上，他还需要一直输营养液，多注意些！” “二号床吴萍，56岁，咳嗽低烧，暂无呼吸困难症状，隔离第八天，出现轻微凝血功能障碍，偶尔心慌恶心，身体状况不错，虽然没有什么复杂病史，但是病人高血压，她也需要多关注，不过她十分乐观。” “三号床黄勇，43岁，咳嗽低烧，暂无呼吸困难症状，隔离第五天，情况比较稳定，没什么复杂病史，身体状况良好，按照医嘱吃药配合治疗就行。” “王梓轩……今年十岁，前天才确诊隔离的，咳嗽较少，呼吸暂时也正常，情况不错，不过他年纪小，你们还是要多费心一些。” 方小雅快速说着，听到有一个才十岁的小患者，几人都看向靠着墙边的那个床位，恰好此时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从蓝色条纹被子里探了出来正好奇的看向隔离玻璃，他脸上带着口罩，看起来虎头虎脑颇为可爱。 “才十岁……太小了！”蒙恬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对，只有十岁。”方小雅把手中两个本子和黑色对讲机交给蒙恬恬，一个是护理记录，上面有患者床号、姓名，记录每个班几点测量的生命体征，有无特殊处理。 另一个总交班本，记录着每一班各个病人病情、特殊情况、特殊治疗、护理等。 本子上面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娟秀的字，所有东西都记录的一清二楚，要做哪些工作也一目了然。 蒙恬恬拿着手中的两个本子却觉得似乎接过了千斤重担，身上的压力无形间又多了不少，王梦雪从方小雅手中接过了对讲机，小声问道：“这个对讲机可怎么用啊？我还没用过这个东西呢！” “按下按键就可以说话，同个频率的医疗人员都能听到！”方小雅接过去演示了一下重新递给了王梦雪。 方小雅又交代了几句，还是有些不放心似的，临走前把电话号码留给蒙恬恬，这才转身离开。 王梦雪用胳膊肘碰了碰蒙恬恬的手臂，小声道：“蒙姐姐，你看方小雅走路的样子，她看起来好虚弱啊。”蒙恬恬看着缓缓离去的那道白色背影，的确走的很慢很慢，防护服的重量，疫情爆发的压力，让这些医护工作者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中。 看着方小雅走远，蒙恬恬拿起记录本仔细浏览了一遍，迅速投入状态，给自己和王梦雪安排工作 李建国马上就需要测量血氧血压了，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气。 一号床李建国靠在床边看着她们进去，两人刚一走进去就听到一个有些俏皮的小男孩声音喊着，“两个小姐姐好，你们是新来的护士吗？” 蒙恬恬点头看过去，是那个才十岁的小男孩王梓轩，她笑着点头：“对，新来的，接下来大家就要一起加油啦！” 跟几个病人逐一简单打了招呼，蒙恬恬和王梦雪立即开始着手为李建国测量血氧血压，老人面容有些憔悴，鼻腔带着呼吸导管，连接在旁边的氧气罐上，说话声音也有些虚弱。 “血氧90、血压……” “血压124/86。” “体温37.1……” 蒙恬恬边测量边念，王梦雪则在旁边拿着病历本认真做记录。 “大爷，头疼不疼？” “头疼，有些呼吸不过来，眼睛有点看不清丑，陡子胀，忒发麻……胯子还疼……” 李建国声音略显微弱，喃喃的说了好几句，但是蒙恬恬却只听清了前两句。 “大爷，您能声音稍微大一点点吗？穿的衣服太厚了，听力下降有点听不太清楚。”王梦雪靠近李建国伏下身子凑近他问道。 李建国有些焦躁的放大声音重复了一遍，还好早上学了点简单的武汉话，现在基本都能听懂，但是因为他焦躁用力说话，明显开始有些气喘。 蒙恬恬连忙道：“要不我问问题，你点头或者摇头，还有其他状况再说出来。” “喉咙干吗？” 点头。 “要喝水吗？” 摇头。 蒙恬恬又问了一些常规问题，总算是把这个病房情况最严重的老人例行检查做完了，又给其他三个病人做好检查认真做了记录。 两人已经热的汗流浃背了，厚厚的防护服一点儿也不透气，护目镜上都起了一层厚厚的雾气，行动颇为不方便。 很快有医生例行查房，查房的医生同样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蒙恬恬看着他胸前的“彭越”两个字，听他一说话，这才认出来是刚才打针时遇到的医生。 彭越护目镜背后戴着的厚重眼镜，此时上面已经有些水汽了。 日常情况蒙恬恬和王梦雪已经做了检测和记录，彭越过来又确认了一些具体状况，然后具体开了些药。 “注意观察病人心肺情况，每个病人都要多给喝水，这个病人年纪大、还在输营养液，可以适当帮助他在床上轻轻活动一下手脚。” 蒙恬恬认真记录着，接下来在病房按照之前病历本上记录过的内容做好了护理的基础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两人暂时拿着病历本到定点办公区域补充病例，蒙恬恬刚坐下，就听到八号病房有人按紧急呼叫铃。 “是四号床小朋友王梓轩！” 两人顾不得歇一下，拖着疲累的身体赶到病房，王梓轩正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靠在床头看着两人。 “怎么了小朋友？哪里不舒服吗？”蒙恬恬尽量语气温和一些。 “我……我有点想吃零食，吃了药之后还可以吃零食吗？” 王梓轩转动了两下眼睛有些目光有些闪躲，他的床边倒是放着不少零食，牛奶薯片饼干还有水果。 “可以吃。”蒙恬恬听到这个回答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紧急情况。 那边病床上的吴萍咂了咂嘴：“吃零食还要汇报一下，小朋友乖哟！让人家护司跑的忙！” 王梓轩只是嘿嘿一笑，看着蒙恬恬和王梦雪：“两个姐姐，你们要不要吃零食？我这里有很多。” 蒙恬恬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王梦雪笑道：“姐姐穿着防护服不能随便吃东西哦！你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再按这个铃叫我们！” 王梓轩乖巧点头，反正已经回到了病房，两人干脆又查看了一下四个患者的情况，这才重新回到定点办公区域。 屁股还没坐稳，蒙恬恬隔着满是雾气的护目镜在病例上还没写两个字，又收到紧急铃的通知。 八号病房四号床。 蒙恬恬和王梦雪隔着防护服面面相觑。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这是又怎么了？” 王梦雪虽然有些抱怨，但是却丝毫不敢疏忽，毕竟万一病人真的有什么情况她们可得立马赶到。 “恬恬姐，你先处理病历，我自己过去看看就行了。”王梦雪说着已经半摸索着走了出去。 蒙恬恬继续俯身补充病历，护目镜上面起了厚厚的雾气，严重阻碍了视力，更何况还要在这种情况下写好病例，就只有更凑近病历本一些。 过了几分钟，王梦雪回来了。 她提着右脚一瘸一拐的慢慢摸着墙走了回来，蒙恬恬一看，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撞到哪了吗？” 王梦雪被蒙恬恬扶着先坐下，看着十分沮丧。 “这个小朋友怎么回事啊，他按了铃叫我过去就只是问我他现在吃了药能不能也起床活动，房里吴萍在床边活动，他也想活动，就这么小的事情……我刚刚担心他有什么事，跑的快有点看不清路脚踝撞床边了，唉！” 蒙恬恬帮王梦雪捏了一下脚踝，看她没什么大碍，安慰道：“小孩子刚进医院隔离，可能心里害怕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回头把什么情况该按铃跟他重新说一次吧。” “我刚刚已经跟他大概说了一下，希望接下来不要再有这种情况……” 话未说完，呼叫铃又响了。 不出所料，八号病房四号床。 “又是他……我都有点崩溃了！”王梦雪被折腾的实在有些心烦意乱。 “你先歇着，我过去看看！” 蒙恬恬拖着疲惫的身体半扶着走廊的墙赶到病房，王梓轩正坐在床边。 “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蒙恬恬尽管也有些心浮气躁，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 模糊中看到王梓轩摇了摇头，稚气的声音问着：“护士姐姐，病房里大家都很安静，我可以唱歌吗？” 蒙恬恬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都是因为这些小情况按了紧急铃叫她们过来，重复折腾不但让人心浮气躁，而且严重影响她们的工作效率。 “可以唱歌，但是病房里还有爷爷奶奶和叔叔，你要先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同意了你就可以唱，或者你小声唱也可以。” ------------ 005、突发状况 蒙恬恬耐心的说着，看着王梓轩点头，她接着认真询问，“你知不知道床边这个铃是干嘛的？” “叫护士姐姐的，我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按铃铛找到你们。” “那为什么旁边的爷爷奶奶他们都没有一直按呢？” 二床的吴萍闻言一笑，“这铃是有啥危险情况按了叫护司的，你这一直按，让人家来回跑，这不是耽误工作嘛！刚刚跟你说了别按别按还不听！” 蒙恬恬也点头，“对，这个铃是有紧急情况的时候才按的，比如你突然头疼呼吸不上来这种紧急情况就可以按，如果没有这样的情况，我们每隔一个小时都会来查房，其他问题查房的时候告诉我们可以吗？” 王梓轩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护士姐姐，我不知道。” “没关系，现在知道了就不要因为小事重复按了，万一有人真的有紧急情况跟你同时按了铃，但是护士忙不过来想着你年纪小先来处理你的问题，是不是就耽误其他人的病情了？” 王梓轩仔细想了一下，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蒙恬恬看他是认真点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一个人在病房隔离是不是超级无聊？姐姐有个好办法让你不那么无聊。” “什么办法？”王梓轩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我任命你当这个病房的小班长，比如我和另一个姐姐没在病房没有顾及到的事情，你就记录下来回头查房的时候告诉我们，就当是在监督我们工作好不好？” 王梓轩兴奋点头，“好好好，我愿意当小班长！”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王梓轩那边都没有再出现随便按铃的情况，倒是蒙恬恬和王梦雪两人去查房的时候，他不停说着其他病人的情况。 “李爷爷刚才咳嗽了，咳嗽了好几声呢！” “黄叔叔一直在玩手机，声音有时候比我唱歌声音还大呢！” “吴奶奶刚才去了厕所，还神神秘秘的带着小袋子呢，不知道是不是零食！护士姐姐，上厕所可以吃零食吗？” 蒙恬恬和王梦雪正在帮李建国测血氧，听了王梓轩的话都是一怔。 吴萍有些尴尬，“什么上厕所吃零食，你看错了，谁上厕所还吃东西啊？多埋汰！” 王梓轩瞪大了眼睛，“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嘛，你还把小袋子偷偷藏在袖子里呢！” “那……那不是零食，小孩子家家的懂些什么！谁上厕所吃零食啊！”吴萍语气里有些慌乱。 蒙恬恬听着心里有些古怪的感觉，王梦雪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估计就是你看错了，人家奶奶怎么上厕所还吃东西啊？可能是女孩子特殊时期得用的东西，你还小还不懂呢！” 王梓轩更加好奇了，“那干嘛要藏起来啊，女孩子特殊时期用的东西？那是什么？也是身体不舒服用的吗？” 吴萍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不舒服用的东西，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病房里的几个患者都笑了起来，就连一直不怎么舒服躺在床上的李建国也跟着笑，蒙恬恬扶着他坐起来，他今天精神状态似乎不错，多喝了一些温水，接着就靠在床边跟其他几个病人偶尔聊几句，蒙恬恬她们也乐于看到病人之间互相交流改善心情，边做检查和护理边偶尔搭几句话。 中途护士长胡杨来过一次，查看了一下病房大概情况之后，又再次严谨的检查了她们的防护服。 熬了几个小时，回到办公区域把所有病历再检查完善一下，距离换班就只剩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穿的衣服也会成为如此沉重的负担！”王梦雪拎了两下自己的厚重的防护服，问蒙恬恬，“恬恬姐，能听到我衣服里的水声吗？今天汗如雨下！” 蒙恬恬疲惫的笑了笑，“声太小听不到，你别说这衣服还挺隔音的！” 王梦雪又吐槽了两句鼻梁疼，两人好不容易坐下打算安静休息两分钟，再次听到了紧急铃的声音。 “八号病房四号床，这小家伙！嘿，故态重萌了吧？”王梦雪立马站了起来，马上就要往出跑。 蒙恬恬跟了上去扶着她的胳膊，“咱俩一块过去，刚才跟他说了，挺乖的答应了，不大可能再随便按铃了，指不定是真的有什么事！” 两人互相搀扶匆匆赶了过去，走进病房王梓轩正在床边站着，看到她两立马惊喜喊着：“姐姐你们来啦！” “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吗？” “那儿……”王梓轩小手一指一号床位，“李爷爷去卫生间有一会了还没出来，我刚还去敲敲门呢，都不答应！” 蒙恬恬心下一沉，立刻去敲了两下卫生间门，又大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王梓轩还在喃喃自语：“这次我可不是随便乱按铃的……” 她当机立断，直接打开门冲了进去，头发斑白的李建国此时正意识朦胧的半闭着眼睛坐在马桶上，身体歪歪扭扭的靠着墙，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梦雪！”蒙恬恬大喊一声，抄起老人的胳膊将他架了起来，王梦雪也连忙跟上，也不顾羞，把老人衣服迅速穿好，两人合力将李建国半抬着放在病床上。 李建国口中无意识的发出粗重的喘息声，蒙恬恬心急如焚，抓起供养装置放在他的口鼻上，吩咐道：“调整为高流量吸氧！” 王梦雪协助调整仪器，蒙恬恬一手按住供养装置，一手抓起放在一边的传呼机。 “八号病房一号床李建国出现无意识缺氧，情况危险！” 彭越医生的声音马上传来，“高流量吸氧！并增加氧流量及氧浓度！马上过来！” 蒙恬恬看着李建国嘴唇苍白不断哆嗦，自己也跟着心急如焚，放下传呼机便开始尝试用手轻轻按压他心肺的位置帮助吸氧。 高流量吸氧的状态下，李建国的呼吸依旧沉重而急促，口中也开始发出呓语声，病房里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危急情况，剩下的三个病人大气都不敢喘，就连王梓轩也吓的不敢说话，全都紧张的盯着这边。 王梦雪还年轻，参加工作也没多久，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尽力保持冷静，但还是紧张的有些手足无措，看着蒙恬恬帮患者按压心肺，自己也帮忙活动按摩李建国的腿脚。 此刻时间就是生命，蒙恬恬紧张的汗水更多了，她继续伏下身子按压李建国的心肺处，护目镜在她急促的呼吸下水汽一时间聚集的更多，她朦胧间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听到李建国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和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一定要醒来……一定要……”蒙恬恬在心中呐喊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停下。 王梦雪也焦急的不断喃喃，“大爷您醒醒，一定要坚强！” 在她们两个的不断努力下，李建国的呼吸总算是没有那么急促了，胸膛的剧烈起伏也慢慢平息了不少。 彭越很快就赶到了，先观察了一下李建国的情况，吩咐继续高流量吸氧观察一会，十分钟之后，李建国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病人怎么会突发性缺氧？” “我们没在病房，病人自己上厕所的时候摘掉了呼吸装置，在厕所几乎晕倒了。”蒙恬恬快速回答，看着李建国呼吸逐渐恢复平稳，她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此时也不推脱责任，自责道：“是我们没有看护到位，今后一定会多注意。” 彭越点头，“本来就呼吸苦难的患者离开氧疗、加之排便时氧耗增加，时间一长极易发生意外，之前曾有一些患者因此导致病情加重，这方面你们一定要多注意一些！像这种年纪大的病人每次上厕所尽量陪护着，不要让他们离开氧气太久！” 蒙恬恬认认真真点头，在病历本上把情况和注意事项记录下来，只是这会儿手有些微微颤抖，加上护目镜全是雾气，做记录就慢了不少。 本来也差不多到查房的时间了，彭越对李建国的心脏、肺部，再进行一次检查，蒙恬恬也查了血氧血压测了温度。 “好在你们处理的及时，这个病人病情暂时没有恶化。”彭越看李建国此时悠悠转醒，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医生……我这是怎么了？我头疼……” 李建国虚弱的说着，蒙恬恬凑近他嘴边努力听清了他的话，跟医生重复了一遍。 “您刚刚缺氧在厕所晕倒了，还记得怎么晕倒的吗？” “我上厕所……哎哟我咋出来的啊！”李建国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女护士，一下子又开始紧张起来，呼吸瞬间急促了几分。 “我们两个帮您出来的，还好没事，大爷，您以后要上厕所呢就叫我们两个陪着一起，行吗？”蒙恬恬连忙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 “不是，我……我自己能上厕所，你们是女护士……” 原来担心的点在这呢！蒙恬恬顿时明白过来，耐心劝着，“这里是医院，哪还分男护士女护士啊，再说您在我们眼中都是病人，让您恢复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李建国还是有些扭捏，蒙恬恬又耐心安慰了几句，这才勉强扭捏着答应下来。 彭越查完房，又交代了几句，“以后你们的班次，但凡有这种需要持续供氧的病人吃饭，都得注意一些，有些患者卧床治疗时生命体征十分平稳，但一旦氧耗上升，打破了供需平衡很容易造成意外的并发症。” 蒙恬恬连忙点头，医生离开病房之后两人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 006、逐渐适应 今天才支援的第一天，要是因为这点疏忽导致病人出事，她们两个肯定会内疚不已。 “梓轩小朋友，今天下午多亏你发现的及时，看来这个小班长当的很合格，接下来继续努力好不好？姐姐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也欢迎小班长提出来！”蒙恬恬忙完第一时间便去夸奖了王梓轩。 “真的啊？还好任命我做了小班长呢！我一定会再接再厉的！”王梓轩眉开眼笑，捏着小小的拳头自豪的说道。 蒙恬恬揉了揉他的头发，王梓轩突然神秘兮兮的对蒙恬恬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一些，蒙恬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靠近他。 王梓轩凑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问道：“姐姐，你们那会儿说的女孩子用的东西是不是卫生巾啊？” 蒙恬恬一窘，没想到才十岁的小男孩人小鬼大，竟然连这个都猜到了，她也有些尴尬，但是又不能说他猜的不对，便只好尴尬的点了两下头。 “我就知道！”王梓轩自豪一笑，声音也大了一些，“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好多广告也有，我们家里也有呢！妈妈说了，我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也应该知道这些！” 蒙恬恬由衷夸赞道：“那你真棒，什么都知道！” 王梓轩得意的眼角都是喜色，他又压低声音靠近蒙恬恬，“可是我刚才又看到吴阿姨去厕所了，她拿的不是卫生巾，是一个小面包袋子，我知道大人有时候也有不好意思的事情，所以只告诉姐姐，你也要保密！” 蒙恬恬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上厕所的时候带面包这事情怎么听怎么不靠谱，指不定是卫生巾的包装不一样导致他看错了，但是还是留了个心，笑着拉了拉他的手，“好，我也保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小秘密！” 吴萍看王梓轩一直偷瞄她，感觉十分莫名其妙，便问道：“小班长是不是又在打小报告呢？” 王梓轩双手捂住口罩连连摇头，病房几个病人都挺喜欢这个有点闹腾的小朋友，就连李建国知道情况之后也对他连连感谢夸赞，病房里的气氛活跃了很多。 刚才这场有惊无险的意外甚至让蒙恬恬她们紧张的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换班的时间了。 认真跟下一班次的护士交接了工作，她们这一班次的全都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出走。 “咱们这个护目镜起雾也太厉害了吧？而且N95口罩压的鼻梁太疼了！”跟护士长负责一个病房的李静感叹了一句。 “护目镜起雾暂时没有找到有效的办法解决，只能大家努力克服一下，今天第一天上岗感觉怎么样？很累吧？”护士长胡杨声音疲惫，但还是先关心了一下自己的组员。 尽管都疲累了一天，但是听到护士长的话，大家还是都摇头表示还好。 八个人两两搀扶着往外走，王梦雪搀扶着蒙恬恬，突然笑道：“我早上还说小雅姐看着很虚弱呢，到了咱们自己其实也都一样嘛！不过好在马上出去咯！” 听着她有些小雀跃的声音，大家都笑了笑。 “不要放松警惕，接下来还有最后也是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一道程序，这道程序做不好，层层防护全都白搭了！大家不要心急，为了防止交叉感染，出去脱防护服得一个一个来！” 胡杨说着，示意走在最前面的田梅，“你先进去吧！” 田梅也不多客气，直接走进去，剩下七个人仍然留在感染区等待，她们都累的不大想说话，再加上穿着厚重防护服戴着口罩半天了，每个人都有些胸闷呼吸困难的缺氧症状。 好不容易轮到蒙恬恬进去脱下防护服，同进来的时候一样，里面也已经贴好了脱下防护服的步骤，另外有一个感控护士守在里面帮助她们快速安全的脱下衣服。 出了隔离区先手消，脱下外侧防护鞋套，进行手消。 在污染区和潜在污染区中间的缓冲间，脱下外侧手套和隔离衣扔进医疗废物箱里，再次认真手消。 脱下护目镜，手消。 脱下内侧鞋套，手消。 脱下内侧防护服和内侧手套，手消。 摘下发套，手消。 摘下口罩，手消。 整个过程都一丝不苟，蒙恬恬也是十分小心的遵循每一个步骤。 脱了防护服之后还需要给全身消毒，按照流程走出去换上手术衣裤和鞋套，蒙恬恬感觉身体一下子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了一样，前面出来的几个护士已经在出口处等着了，每个人的鼻梁和颧骨处都有红色的压痕。 王梦雪急的团团转，站也不是蹲也不是，看到蒙恬恬走过来，表情痛苦的问道：“恬恬姐你想不想上厕所？我本来以为出来了就算解放了，没想到现在还是啥也干不了，我现在憋的太难受了，特别想上厕所。” 蒙恬恬同样特别想上厕所，但是这个时候只能继续忍着，走过去跟其他几人站在一起，安慰王梦雪，“咱们转移一下注意力，总能好受点。” 几个人一想似乎有点道理，便强忍着疲惫天南地北东拉西扯了几句，总算是等到最后出来的护士长了。 走到医院出口，旁边的疾控护士给几个人准备了酒精喷洒消毒，她们互相帮忙，酒精.液体喷洒在脸上、眼睛周围和鼻腔里有些辣的难受，眼睛甚至都有些睁不开了。 消毒之后才统一坐上回酒店的专用大巴，回去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却让大家感觉度日如年。 王梦雪更是屁股生了刺一样不断在座椅上辗转，一边磨蹭一边可怜兮兮的问道：“怎么还没到啊，再不到我可能真的要尿裤子了！” “忍一忍，马上了，待会到了酒店你先上去！”胡杨看她实在急，就安排王梦雪待会儿先回房间。 六点半回到酒店楼下，但是回来却不像出去那么简单，有感控的护士守在楼下监督她们逐一进行手消、换口罩、脱鞋套或给鞋底消毒，摘下一次性帽子，测量体温后，才可以进酒店大厅。 王梦雪第一个去消毒，脱下外套、外裤、外出鞋，换上清洁的鞋子便冲回自己的房间。 等到蒙恬恬配合感控护士完成这一切之后，也总算是回到了酒店房间，但是进房间之前，她们还是要再次给自己的手先消毒，再脱口罩，换鞋子，又重复给手消毒才能进去。 从隔离区出来一直到回到酒店房间，手消毒的次数足足有二十多次，前面几次脱防护服的时候尚且带着手套，后面每次就都是赤手空拳被消毒，一趟下来蒙恬恬感觉自己手上都是一股消毒酒精的味道。 一进门就把在医院下班后换上的手术衣裤放进含氯消毒片的水里面浸泡消毒，饶是蒙恬恬心智坚韧吃苦耐劳，也被这一整天的疲惫和繁琐的流程弄精疲力尽苦不堪言。 王梦雪最先回来，已经洗过澡了，正用干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懒洋洋的看向蒙恬恬，“恬恬姐，你赶紧洗澡去吧，护士长交代过洗热水澡得超过半个小时，不过我刚才在里面洗久了有点缺氧，眼前一黑一黑的，你待会要是不舒服就赶紧喊我！” 蒙恬恬微微点头，已经没什么力气再说多余的话了，拿了自己的睡衣进了浴室，也顺带上了厕所，在浴室热水的冲洗之下，蒙恬恬闭着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总算是舒坦一些了。 洗完澡出来已经晚上八点了，本来四点下的班，各种消毒回到酒店就折腾了四个小时。 “恬恬姐，刚才送过来的盒饭，有酸辣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还有我最爱吃的青椒炒肉，赶紧来趁热吃！” 王梦雪见她出来，连忙招呼她一块过来吃饭，蒙恬恬摆了摆手，先拿了一盒牛奶慢慢的喝了起来，喝了两口之后胃里不舒服的感觉才被压下去不少，胡乱吃了几口饭，总觉得有些没胃口。 “我行李箱里还带着些吃的东西，我找找咱们待会可以再吃点。”蒙恬恬看着王梦雪吃了一个盒饭意犹未尽，笑了笑翻起了自己的行李箱。 刚才找睡衣的时候看到里面给塞了不少吃的，昨晚没来得及看，怪不得昨天提箱子觉得挺重。 里面边边角角都塞的鼓鼓囊囊，火腿泡面卤蛋面包一应俱全，面包都给压变形了。 蒙恬恬一样样拿出来，底下还压着孙母自己亲手炸的鸡蛋泡，油炸的不容易坏，能多放几天，估计是给她垫肚子的。 她打开袋子放在桌子上示意王梦雪吃点，自己也取出一个放在嘴里，绵绵软软的带着葱花的咸香味，这种鸡蛋泡得调面粉糊放葱花然后慢慢炸，做起来倒是简单，就是炸的时候得注意火候费点心。 “好吃！我姥姥也会做这个，今年过年还没来得及去她家呢，所以就没吃上，现在算是圆了我的一个梦了，不行……我得马上给我姥姥打个电话！” 王梦雪吃了些东西之后已经恢复了一些精力，立刻开始联系家人。 蒙恬恬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下，孙翰已经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了。 她插上耳机顺手发了个微信视频过去，孙瀚立马就接了，视频那头女儿琪琪可爱的小脸出现在镜头前，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巴望着妈妈。 “妈妈，妈妈！”女儿一看到蒙恬恬就立马叫了起来，小手还抓向手机屏幕，好像这样就能摸到妈妈的脸一样。 ------------ 007、哭腔中的倔强 蒙恬恬一看到女儿立刻喜笑颜开，感觉一整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心也变得柔软起来，她唤着女儿的名字隔着屏幕逗她。 孙母和孙父也凑在屏幕那边，一家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电视新闻上关于武汉疫情的事情，又关切的问蒙恬恬工作情况。 “电视上看那护士出来脸上全是印子还被口罩勒破了，你今天没事吧？我看你鼻梁上咋一道红痕？” “晚上吃的啥？几点下班的？妈昨晚连夜给你炸了东西，看到了吗？饿了多吃点！” “妈妈，跟病毒打仗是不是很可怕啊？你要小心哦！” 听着家人一句一句的关心，蒙恬恬眼眶微微发热，也不知道先回答谁的，只好统一回答，“都挺好的，今天也都很顺利，你们不用担心，刚刚吃了饭，两荤一素味道很棒！” “那就好，要是太累了就跟领导说说休息会。”孙母又是一阵叮嘱。 聊了一阵之后，蒙恬恬感觉格外困乏，就先盖上被子躺在床上继续哄女儿。 王梦雪那边正跟家人打电话说着今天病房里的事情，“……姥姥你是不知道，当时我都吓坏了，但是跟我一组的恬恬姐特别镇定，我看着她一下子心慌好了不少！” 蒙恬恬听着有些好笑，其实她那会儿也特别紧张。 “妈妈，两天没讲故事了，今晚可不可以讲个故事呀？” 琪琪乖巧又期待的隔着屏幕看蒙恬恬。 “好，给琪琪讲！” 蒙恬恬侧身躺着，眼睛困的直打架，但还是强撑着讲故事。 “从前有个小天使，像琪琪一样有漂亮的大眼睛，也像琪琪一样扎着可爱的双马尾，有一天……有一天她走到树林里……”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竟是就这样睡着了。 孙瀚看着妻子疲惫的睡颜，心中觉得一阵心疼，哄了哄有些傻眼的琪琪，偷偷将屏幕上画面截了个图这才挂了视频。 第二天照例是十点到下午四点的班次，蒙恬恬六点多醒来的时候，王梦雪已经半坐在床上了，一头短发睡的全都支棱着，一张小脸疲惫又呆愣。 “怎么了？没睡好啊？”蒙恬恬一边快速穿衣服一边问着。 “没事，”王梦雪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昨晚莫名其妙肚子有点不舒服，跑了两次厕所，折腾的没怎么睡好。” “肚子不舒服？是拉肚子吗？今天要不要暂时请个假休息一下，特殊时期身体不舒服可不能马虎！” 王梦雪立刻掀了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我才不请假呢，都是一起来的，我一个人请假像什么话啊！你们能行我当然也能行，可能就是有点水土不服，我现在已经好了！” 蒙恬恬又确定了一下，“身体不好可别硬撑，不舒服抵抗力就会下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梦雪一脸倔强拍了拍胸脯，“我当然知道了，真的没事！” 吃早饭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恢复了活力，一边吃饭一边交流各自病房的患者情况，每个病房的情况都不太一样。 护士长看她们吃早饭的时候都在积极交流工作，平时总是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看来大家适应的不错，昨天表现也都很好，今天继续努力！” “不过可不能因为有点适应就掉以轻心，今天还是要处处谨慎，病毒十分狡猾，我们只有小心才不会给它可趁之机！” 七个人都认真点头，饭后按照流程乘坐大巴去了医院，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就顺利了不少，但是护士长胡杨还是全程认真监督她们穿防护服，穿好后更是一个个检查了才让她们进去。 今天方小雅似乎比昨天更加疲惫了，看到两人过来交接先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交接工作。 “李建国昨晚情况比较稳定，他已经吃过早饭了，不过下午进食的时候还是要维持高流量吸氧，吃饭比较耗氧。”方小雅递过病历本，又说了点注意事项。 蒙恬恬和王梦雪一一记下，方小雅又笑了笑，“病房里多了个小班长，现在特别积极跟我汇报没注意到的情况，你们挺厉害的，那孩子来的时候有点调皮。” “他估计就是隔离太无聊了，小孩子嘛，得给他找点事情做。”蒙恬恬说着，看方小雅扶着墙，又赶紧道：“你赶紧出去换衣服休息吧！” 方小雅点头，跟两人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慢慢走了出去。 一进病房，王梓轩立马开心的打招呼，“恬恬姐小雪姐，你们来啦！” 吴萍嗔笑：“这小机灵鬼盼了一天了，等着给你两打小报告呢！” 蒙恬恬失笑，“有什么新鲜事吗？” “呃……昨晚好像没有，我睡着了没注意，不过今天我会更用心的！” 病房里都笑了起来，蒙恬恬和王梦雪一起先给病人测量各项生命体征，李建国的情况比昨天好了不少，甚至积极主动的找护士要喝水吃东西。 “本来都不好意思一直喝水，也不好意思上厕所怕麻烦你们护司，昨天我算是想通了，我早点治好出院了才能少麻烦你们！”李建国半靠在床上喝水，鼻子处放着供养装置，但是说话的声音却比昨天听着精神点。 “就是这个道理，千万不要怕麻烦我们，你们好了早点回家我们心里才高兴呢！”蒙恬恬也十分欣慰老人能想通。 很快彭越来查房，看到李建国的情况有所好转也是欣慰。 但是到吴萍的时候彭越却是有些疑惑。 “您进医院隔离第十天了吧？按理来说本来情况还算不错，一直都在看护用药，应该情况好很多了。” “啊对……十天了，感谢医生护司的照顾，我感觉身体已经好多了！”吴萍笑呵呵的回答，听声音很有活力，似乎真的情况不错。 彭越沉默了一下，又继续问，“您这两天感觉身体乏力厉害吗？有没有一直想睡觉的感觉？” “是有点，人老了年纪大了，瞌睡多，以前就这样，没啥事！” “之前偶尔恶心想吐的症状减轻一点没？心慌吗？” “好多了好多了，在医院治疗感觉好多了！” 不管医生问什么，吴萍都笑呵呵的回答没什么事、好多了，看她精神状态也确实还不错，彭越这才稍微放心下来，又转头跟蒙恬恬她们说了一句，“这吴阿姨刚进医院的时候还挺害怕呢，现在又积极又乐观，还配合治疗。” 蒙恬恬跟着笑，“那挺好啊，配合治疗有利于病情恢复！” “国家给我们免费治疗，又麻烦你们医生护司这么累，那肯定要恢复的！我感觉我过两天就要完全出院了。” 吴萍信心满满的说着，王梦雪噗嗤一笑，“阿姨，您比医生还了解自己的情况呢？不过配合治疗确实更有效果。” “那都是你们治疗的好，隔离十四天嘛，我都懂……我今天第十天咯，再过四天就肯定要出院咯！” 彭越也鼓励了她几句，不过却没提具体出院事宜。 检查完之后彭越叫出蒙恬恬和王梦雪，吩咐去配药室拿点药。 “李建国今天状态不错，只要配合慢慢都会好起来，就是这个吴萍我有些奇怪，她本来确诊的时候情况就还好，除了血压高之外没什么复杂病史，进医院也十天了，却不见好转，一直在原地踏步。” 王梦雪闻言有些傻眼，“啊？可是她刚刚不是自己一直说感觉好多了？” 彭越也有些想不通，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多注意看护这两个老人，吴萍一开始进医院挺抗拒咱们治疗，一直想回家，后来突然想通了很配合，但是发热情况不见好转，胸腔积液也没有好转，可能药不见效，你们多注意她的具体情况，我根据具体情况重新调整一下治疗方案。” 蒙恬恬点头，“好的，辛苦医生了。” 作为一线接触病人的医生，他们自然都希望病人在治疗下情况日益好转，治疗不见效彭越医生显然也有挫败感。 回到病房，吴萍下了床在床边走动做扩胸运动活动身体，看起来的确是状态不错，二人帮病房消毒，又帮李建国倒水喂水按摩身体。 忙了一会回到办公区域，王梦雪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你这会儿是不是不舒服啊？我怎么看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蒙恬恬连忙问道。 “没有没有……就是刚刚有点累，衣服不透气我有点心慌气短。” “那你休息会，昨天我也有这种感觉，休息会能缓解点。” 蒙恬恬让她坐下先休息，自己完善病历。 但是王梦雪过了一会却更加焦躁了，佝偻着腰在办公区域慢慢走动，一会儿又捂着肚子想蹲下，虽然此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是能看出来她这会儿很不舒服。 蒙恬恬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再次询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说实话，有啥不舒服的不要忍着，不舒服还坚持回头出问题了，那你才是给咱们医疗团队添乱！” 王梦雪再也忍不住了，带着哭腔捂着肚子低声道：“我肚子疼，昨晚肚子不舒服拉肚子，我早上本来以为好了呢，刚刚也动不动有点不舒服，忍一会就自己好点了，没想到现在突然特别疼特别想去厕所！” “你这……早上就该直接跟护士长汇报的，我还以为你真没事了，肠胃问题吗？咱们找护士长跟她汇报去，你尽快出去换了衣服看看什么情况。” 蒙恬恬不由分说的拉着王梦雪就要去找护士长。 “不，我不去！咱们进来才两个小时，我现在出去再进来那就浪费了一套衣服！我还能忍！” 王梦雪说的倔强，但是却带着哭腔和颤音。 ------------ 008、风波起 “别忍了，你自己想想昨天，出去脱防护服前后还要好几个小时，你这忍到什么时候去？拉肚子是能忍的事吗？” 王梦雪听蒙恬恬这样说，低下了头终于不再多说了，蒙恬恬扶着王梦雪去找护士长，胡杨了解情况之后立刻让她先出去。 “自己知道拉肚子，早上不舒服为什么不汇报？继续忍是不是还打算拉裤子里？完了就在酒店休息，再进来又浪费一套防护服！” 护士长胡杨的声音疲惫而又严厉，虽然有淡淡的关心在里头，但是最后一句还是让王梦雪又委屈又难受，她忍着身体与心里的双重痛苦，低着头答应，然后转身慢慢扶着墙往外走。 “这丫头！”胡杨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赶上去扶着她到了感染区门口，又慎重交代，“不管多不舒服，脱防护服消毒都不能有一点马虎！哪怕拉裤子里也认真换衣服！” 王梦雪重重点头，捂着肚子走了出去，蒙恬恬看的也一阵心酸。 护士长胡杨转回来问蒙恬恬，“你们病房今天你一个人能行吗？” 蒙恬恬慎重想了一下，然后点头，“能行，有什么特殊情况我解决不了的会立马求助！” “那就行，你比那小丫头沉稳些，有问题一定要及时说！”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胡杨还是仔细检查了一下蒙恬恬的防护服，又跟着她去了趟八号病房。 “小雪，能不能帮我倒点热水！”李建国轻轻唤着。 “李爷爷，这不是小雪，这是恬恬姐和胡杨，咦？护士长？那是不是比恬恬姐还厉害啊？”王梓轩立马纠正。 “不是小雪啊？那恬恬帮我倒下水，你们都穿的厚衣服，看不到脸，个子又差不多，我都分不清了！”李建国笑了两声，又咳嗽了几下。 “可是她们衣服上有名字啊！看名字就知道啦！” “呵呵！我不太识字，哪像你们这些念书的小娃娃，又识字又聪明！”李建国说着又咳嗽了两声。 蒙恬恬连忙让他先缓一下，自己拿着杯子去倒水。 回来的时候护士长胡杨在温和询问几个病人的情况，王梓轩则是笑嘻嘻的问李建国，“李爷爷，你猜猜这个是不是小雪啊？” “是恬恬吧？刚刚给我倒水去了！” 蒙恬恬笑着把水拿过去，拿出汤匙给他慢慢喂水，护士长胡杨见病房情况确实还好，这才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独自负责病房，蒙恬恬任务量一下子就大了不少，护目镜上的水雾越来越多，口罩也憋闷的透不过气来。 实在难受的时候就暂时停下来休息一小下，接着继续帮病房消毒打扫厕所卫生。 厕所纸篓袋子该换了，蒙恬恬先收拾了纸篓，袋子有点满，她拿着工具把纸往进塞了塞，里面传出了轻微的塑料包装袋子的声音，蒙恬恬本来没注意，防护服的厚重让她有些听力下降，但是随即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了王梓轩昨天说的话。 用工具把纸拨了拨，果然底下有塑料包装袋。 护目镜上全是水雾，蒙恬恬有些看不清晰，她蹲下身子凑近纸篓，纸篓里有透明的巴掌大小的包装袋，袋子里面还残留着很少量的黑色液体，这包装袋本来是被卫生纸给团团包住的，但是因为袋子有些硬，把卫生纸给撑开了。 她又继续翻了一下纸篓，果然里面不止一个这样的包装袋，里面都残留着少量不知名的黑色液体，甚至有些已经在袋子里干涸了黏在袋子上，还有些星星点点的小碎渣。 “这是什么东西？” 蒙恬恬自己都愣住了，她索性手上捏着干净的卫生纸拿了两个包装袋出来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口罩戴的太厚加上厕所全是消毒水的味道，蒙恬恬也分辨不出什么味儿，但还是把这塑料袋给单独先放在了一边。 迅速打扫完厕所，她思索再三还是用卫生纸夹着那包装戴出来了。 “你们谁在厕所纸篓里留下的这个东西？我想问一下是干嘛用的？”蒙恬恬拿着手中的东西问道。 “这是啥啊？”李建国仔细看了一下，眼神疑惑。 而吴萍只看了一眼，当下就慌乱起来，“闺女，你咋在厕所纸篓翻东西呢？脏死了快扔了！” 蒙恬恬耐心又问了一次，“谁留下的？我仔细看了一下，这也不像是什么食品，隔着防护服都闻着好像有股什么怪味，不是不让大家在医院带自己的东西，主要是怕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干扰治疗。” 几个病人都七嘴八舌的说了几句不是自己的，只有吴萍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让蒙恬恬赶紧扔了。 “吴阿姨，这是您的东西吗？您给我说下是什么就行。”蒙恬恬走到吴萍床边拿着袋子温和耐心的询问。 吴萍脸色尴尬，手指抓着被子纠结了好半天，这才回答，“家里人给带的营养品，就是芝麻糊！” 王梓轩闻言瞪大了眼睛，“吴奶奶，您真的在厕所里吃东西啊？我就说嘛！看着您在袖子里藏小面包袋子，您还在厕所喝芝麻糊呀？” 吴萍听了更是尴尬，摆了摆手，“胡说八道什么呢！” 一边的黄勇突然说：“你们护士穿的厚在这里闻不着什么味，要不给我闻闻看，我看着咋不像芝麻糊呢？芝麻糊不都是热水泡开嘛！” 蒙恬恬叹了一口气，“吴阿姨，我这都发现了，是什么东西您就直说吧，只要不是耽误治疗的东西，都没关系。” 吴萍低着头不说话，蒙恬恬耐心等着，其他三个病人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讨论密封袋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里边是家里人给我带的一点药，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东西。”吴萍终于开口了。 “什么药？这是中药吗？”蒙恬恬仔细回忆了一下吴萍的病历，“您之前也没有说同时还在用别的药啊，这个药是什么作用的？” 吴萍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蒙恬恬倍感头疼，只好叹了一口气，“您这还有这样的药吧？先不要继续吃了，都交给我我拿去给医生检测一下，再联系一下您的家人，他们给带的药肯定心里也有数。” 李建国咳嗽了两声道：“你还不如直接说呢，又麻烦人家医生护司干啥？这么大岁数了，又没得啥不好意思说的病。” 吴萍在几人劝说之下终于说了，“托家里人找人弄的中药，吃了我这病就好了，要不是在这隔离，我估计已经好了，护司，你可不能把我这个药给拿走了，我再吃几天就好了，对现在的治疗没得啥影响的！我过两天就出院了！” 蒙恬恬又是气又是好笑，问道：“什么药这么神奇呢？是哪个医生给开的药？我实话告诉您吧，你这中药可能已经对咱们的治疗起干扰作用了，住院隔离治疗十天了，您的症状还是没有多大缓解，虽然肺炎没有继续恶化，但是肺部渗液加重身体负担，影响其他器官工作，我仔细问您一些问题您可不要撒谎。” “这两天真的感觉情况好很多了吗？” 吴萍不敢看蒙恬恬，低着头小声回答，“是好多了啊，全身乏力，胸闷气短，这两天都强一些了。” “刚来的时候医院大多数患者都有应激症状，进医院嘛！谁不害怕啊，再说这个病前阵子传的恐怖，你们害怕住院心里慌那也是肯定的，是不是一两天之后害怕好点了就好很多了？” 吴萍低头不说话，倒是黄勇和李建国都点头表示同意。 “我今天仔细翻看了你的病历，刚进医院的时候还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后面才慢慢有的，您是哪一天开始吃这个中药的？放在营养品一起带进来的？” 吴萍低着头回答：“进医院的第三天吧，我们那有个很厉害的医生嘛，人家开的中药很厉害，我就是想着在医院隔离不叫我出克，怕治不好了，叫家里人带的药。” 蒙恬恬被气笑了，“那您家里人也都跟着胡闹呢？还挺聪明的，那个医生有说他开的中药能治好这个病吗？具体什么情况您什么症状他知道吗？隔空开药？” “不是……反正你不要收走我的药，我肯定能吃好的！马上就要出克了！” 不管怎么劝，蒙恬恬说的口干舌燥，旁边的几个病人也跟着劝，但是吴萍就是十分固执不想让把她的剩下的中药收走。 蒙恬恬疲惫的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拿着的袋子先放好，用传呼机联系彭越医生说明了一下情况，彭越医生过了一会就赶到了。 “是这样的吴阿姨，我们刚才已经联系了您的儿子，跟他说了这件事情，您也可以自己跟他联系再确认一下，当时您进医院隔离的时候不配合治疗闹着想回家找医生，您家人为了让您放心才偷偷带了这些药进医院，其实没什么治疗效果，就是一些普通的草药，治疗普通感冒发烧咳嗽的，但是这个中药对我们的治疗造成干扰了，现在必须得停了。” 彭越一进病房就立刻将情况说了一遍，他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声音也透着疲惫，但是还是尽量温和的跟吴萍交流。 “啊？”吴萍立刻傻眼，“不可能，我儿子不会骗我的，他跟我说的叫我在医院吃这个药隔离十四天就好了，咋会是假的呢？” ------------ 009、战士的心 她当场就立即拿出老人机给儿子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吴萍儿子跟医生说的情况一模一样，吴萍这才罢休，但是拿着电话呆呆的坐着不说话了。 “那个医生，实在对不住啊，我妈非得要让带这些药，我也没法子，本想着只是治疗普通感冒咳嗽的中草药没什么影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妈还得你们多多费心了！” 吴萍儿子知道医生在旁边，在电话里不住道歉。 彭越疲惫摆了摆手，“接下来配合治疗就行，还好这药影响不大，就是里面有点药影响病人肺部消炎效果了，现在也有几例感染患者是通过中药治愈的，但是我们都要有一个系统的方案，不要盲目治疗，也不能随便吃药！” 吴萍在儿子和医生的耐心劝说下这才答应医生把剩下的中药交出去，接下来配合治疗。 蒙恬恬看着剩余的被小面包袋子掩藏着的小包密封中药实在有些无奈，面包袋子还专门挑的不透明的，现在医护人员都忙着救人，没谁会想到营养品还能做手脚，一不小心就被混进来了。 “还挺聪明的嘛，知道把中药这么藏起来！”蒙恬恬认真搜剿了吴萍的所有中药。 “那不是怕你们医院不让带嘛……彭医生，我这个干扰不严重吧？接下来只要我听医生的话也能出克吧？” “能，您这几天要不是这个药有点跟我们的药起作用，指不定呀都好的差不多了，要对咱们医生有信心，知道吗？”彭越又认真帮她做了身体各项检查，重新调整了治疗方案。 蒙恬恬被折腾了一整，实在是有些精疲力尽，恰好协助彭越二次查房之后，便跟着走了出去。 “患者中药吃了一个星期了，怪不得没治疗没什么进展，还好你今天发现了，很不错！”彭越由衷的夸赞蒙恬恬。 “没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蒙恬恬有些不好意思。 “不要谦虚，接下来吴萍那边多加了点肺部消炎的药，先吃着观察情况，她之前突然出现肠胃恶心的情况就是因为中药刺激了胃部，但是感染患者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就给混淆忽略了，你很细心，这两天也辛苦了。” 彭越又交代了两句，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查下一个房间了。 蒙恬恬看着他的身影，佝偻着背走的很缓慢，刚才说话的时候他护目镜里的那层厚重眼镜上满是水雾，但是他却没有表现出一点不适，在严峻的疫情下，这些医生都在拼尽全力超负荷工作。 总算是熬到换班了，今天脱下防护服的流程跟昨天一样，只是走到医院出口用酒精给全身消毒的时候，“嘶嘶”的痛呼声此起彼伏。 蒙恬恬也一样，强忍着疼痛继续给脸上喷洒酒精。 “咱能不能想个办法把让口罩不那么摩擦脸啊？外面还压着护目镜，我颧骨这是不是被磨破了？太疼了！”李静一边叹着气一边继续咬牙给自己脸上喷洒酒精。 “我脸上好像也破了……不过我觉得更疼的是眼睛，这就是传说中的辣眼睛吧！”周阳有气无力的调笑了一句，不过却没有人跟着笑。 半天下来她们全都累的不想说话，要不是头上现在还带着一次性帽子，被汗水湿透的头发估计全都贴脸上了。 七个人站在一起给自己身上喷酒精消毒，也帮其他人消毒，她们全都一脸疲惫，每个人脸上和鼻梁处都有被口罩和护目镜压出的深深红色凹痕，有几个皮肤娇嫩点的颧骨处还被口罩磨破了。 坐在回酒店的大巴上，今天王梦雪不在一起，但是她们之中还是有人在重演昨天的剧情，憋尿憋的脸都快绿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有几个没那么尿急的，索性直接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经过一系列消毒之后终于回到了房间，蒙恬恬重复昨天的过程，把手术衣裤放进含氯消毒片的水里面浸泡消毒，顾不得跟等在房间的王梦雪打招呼，就立刻冲进了卫生间，因为她也特别想上厕所，实在有些憋不住了。 “恬恬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到了回我一声！” 温暖的热水冲洒在脸上头上和身体上，卫生间里早就已经是一片让人窒息的水雾，蒙恬恬洗着洗着感觉有些憋闷感，血液似乎也有些不流通了，胃里饥饿和恶心的感觉同时袭来，她甚至感觉自己眼前有些发黑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听到了急促的拍门声和王梦雪着急的喊声，蒙恬恬立刻扯了浴巾裹住自己的身体冲出了卫生间。 “恬恬姐你没事吧？”王梦雪惊呼一声一把抱住了蒙恬恬有些摇晃的身体。 “没事！”蒙恬恬深吸了两口气，缺氧的感觉总算是缓过来了，就是还是有些站不稳。 “我看你已经洗了有半个小时了，刚才光有水流声没有你洗澡的声音，喊了一声你也没理，担心你在里面缺氧晕倒。”王梦雪扶着蒙恬恬先坐下休息，又给她递了一杯温水。 蒙恬恬喝了一口，感觉自己已经缓过来了，连忙感谢王梦雪，“刚才真是多亏你了，我已经有点眼前发黑了，还好你细心提醒我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你身体怎么样？好点没？” 王梦雪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已经好了，就是刚过来有点水土不服，昨晚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吃了不少，这才闹肚子的，今天你一个人负责病房肯定特别辛苦吧？” 蒙恬恬这才注意到王梦雪的眼睛有些红通通的，眼睛下面也有些略微的红肿，显然是今天哭过，但是这会儿却装作没事人一样。 “还好，你不要自责，只要身体养好了咱们又能继续一起。” 蒙恬恬也不戳穿她哭过的事，劝导了两句，先喝了些水吃了点东西，又将今天吴萍的事情跟王梦雪大概说了一遍，她正在震惊的时候，两人的门被敲响了。 “我去开门！”王梦雪跑了过去，一打开门就看到了满脸疲惫但却不失严肃的护士长胡杨。 “护士长……”王梦雪小声叫了一句，让开门让胡杨进来。 “身体怎么样？” 护士长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才到岗第二天你就出状况，接下来还要坚持很多天，你这样下去怎么行？有问题不知道早点说吗？” 王梦雪咬着嘴唇低头不说话，护士长的声音有些严肃。 “护士长，她刚过来有点水土不服，适应一下应该就好了。”蒙恬恬有些于心不忍。 但是护士长却丝毫不不留情面。 “我说的是你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早点说？你是进了隔离区才知道自己不舒服吗？早上就不舒服不说非得进去才说？自以为自己带病上岗很伟大？” “我……我没有……” “你没有？要是在里边晕倒了或者出了其他状况，是不是我们还要照顾你？你一个出问题也会牵连其他人，今天还好没什么事，成年人了，还是三岁小孩？不知道出状况就汇报吗？” 护士长的声音越来越严厉，王梦雪呆呆站着，双手手指绞在一起，倔强的咬着嘴唇，但是蒙恬恬却分明看到一滴晶莹的泪水落了下来。 “不要遇到问题就哭，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尤其现在疫情严重，你非要带病上岗，回头出意外了哭也不行！”护士长说着说着，语气到底还是慢慢软了下来，她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两盒药放在桌子上。 “这是调理肠胃的，你吃着看，明早要是还不舒服必须诚实汇报，不许硬抗，穿防护服出汗多，而且没法喝水，你再拉肚子回头脱水晕倒，给别人添乱也就罢了，要是不小心被病毒入侵，我怎么跟你家人交代？” 王梦雪瘪着嘴，一边流泪一边喃喃，“护士长，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我一定有事就汇报，我知道错了……” 护士长看她这个样子又是气又是好笑，扯了张抽纸帮王梦雪擦了两下眼泪，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来，“知道错了就不能再犯了，你们两个都一样，注意身体，那有个红霉素软膏，脸上破了抹一抹。” 说着拍了拍王梦雪的肩膀拖着疲惫的脚步走了出去，蒙恬恬连忙道谢，王梦雪也吸着鼻子道谢，转身跟着护士长送她出去。 看着桌子上的两盒药，蒙恬恬心里觉得一暖，王梦雪回来也立刻看着盒子上的说明乖乖吃了药。 “咱们这个护士长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些话说重了点你也别往心里去。”蒙恬恬又安慰了两句王梦雪。 王梦雪哭过之后已经释怀了不少，红着眼睛咧嘴一笑，“我知道，她比咱们更累压力更大，今天也确实是我不对，今晚我要好好调整，争取明天跟你们一起上岗！”她边说着边握紧了小拳头。 两人都快速吃完东西跟家人打了个电话，就抓紧时间休息睡觉。 第二天王梦雪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了，在护士长的再三确认下，她再次跟小组一起进了医院。 “大家都心烦护目镜起雾看不清，昨天有其他医护人员找到办法了，用安尔碘涂抹护目镜里面，会减轻很多。”护士长胡杨在大家穿戴防护服的时候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 010、老伴儿 蒙恬恬闻言精神一振，“那真是太好了，护目镜起雾比累还难受多了。” 其他人也都因为这个困难被解决而开心，换班的时候王梦雪还高兴的跟方小雅也分享了这个好办法。 “这会儿真的没起雾，小雅姐，你回头一定要试试。” 方小雅虽然疲惫，但是却还是笑着道谢，换班之后两人回到病房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恬恬姐，大家昨晚都很乖，吴奶奶去厕所也没有带奇怪的小零食啦！”一进去小班长王梓轩就立马忙着打小报告。 “嘿！这孩子，还过不去小零食这个槛了？”吴萍又是尴尬又是无奈。 蒙恬恬摸了摸王梓轩的头发，笑道：“你这个小班长有点不合格了哦，人家奶奶已经知错能改了，不许再提这件事了。” 王梓轩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跟吴萍道歉，吴萍也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 做完例行检查之后彭越来查房，今天病人的情况都在转好，吴萍停了中药之后胃部恶心感总算是止住了，彭越对此也很欣慰。 “恬恬护士，说来也怪哈，我今天是真的感觉舒坦了些。”吴萍笑呵呵的说着，一边在床边走动活动身体。 “舒服点了就好。”蒙恬恬虽然这样说，但是却没有放松观察，对于病房里两个年纪大的患者都更加用心。 今天算是比较顺利，李建国食欲好了不少，也愿意听医生话多喝水，蒙恬恬和王梦雪虽然一直跑来跑去忙碌，不过看到病人在慢慢恢复心里都是开心的。 “小雪……帮我倒点热水！”李建国看有护士进来查房，立马喊了句。 “李爷爷，您又叫错啦！这是恬恬姐！”王梓轩笑嘻嘻的纠正。 “哎呀我又叫错了，刚刚来的不是小雪吗？” “我跟她换着进来查房，待会就是她了！”蒙恬恬笑着去拿杯子倒水，回来帮李建国喂水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小点子。 “小班长，我现在考考你，你会画画吗？” “画画？画什么呀？”王梓轩立马兴奋起来，“我会呀！画小猫还是小狗？简单的我都会！” “就画点简单的，在我衣服上画，你李爷爷不太认字儿，以后可以看我和小雪姐姐的衣服辨认是谁，这样就方便多了！” “这办法好，字我不大认识，你两名字都是三个字，但是画个小猫小狗我还是认识的。”李建国也笑呵呵的赞同。 说干就干，蒙恬恬喂完水坐在床边，王梓轩认认真真的站在她身后。 “恬恬姐，我就在你背上画只小猫好不好？” “机器猫会画吗？哆啦A梦！” “蓝胖子？啊我会画！”王梓轩开开心心的画了起来，没要一会就画好了。 “这小猫画的真不错，胖头胖脑的！”李建国夸了一句，吴萍也跟着称赞。 王梓轩开心的直眯眼睛，就是有些遗憾，“恬恬姐，可惜画背上了你看不到，我画的可像了！” 蒙恬恬也有些遗憾，想了想道：“没关系，我找人帮忙拍照片，再说了，我脱衣服的时候也可以看到嘛！” 王梓轩一拍大腿，“我有手机啊！我给你拍，刚好发给我妈妈看看，恬恬姐让我加你微信吧，回头我也发给你！” 两人越说越开心，病房里也开始慢慢有了欢声笑语。 今天护目镜起雾好多了，蒙恬恬也觉得工作顺利了些，就是防护服憋闷的有些缺氧，她累了就去工作区域换王梦雪来病房，等王梦雪回来的时候，她背上多出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不用说也知道是小班长画的。 下午等待换班之前医生查房，两人都在病房给患者做检查。 “现在是感觉好多了，就是不知道我老伴儿怎么样了，她也在这个医院隔离，我两年纪大了也不会用手机，好几天没她消息了。” 李建国偶尔也跟大家聊几句，聊着聊着有些失落。 “您老伴儿？知道哪个病房吗？”蒙恬恬看着老人失落的表情，实在想帮他做点什么。 “不知道分哪个病房呢……我老伴儿叫叶淑芬，我先进来隔离的，唉！这个病……她可要好好的！” 李建国声音低沉，越说越难过，甚至开始有点哽咽了。 年纪大了又在医院，时间久了难免心里想东想西，不光担心自己也担心家人，蒙恬恬十分能理解这种心情，当下就立马道：“您放心，虽然没法让您现在出病房过去叫她，不过肯定能让你两联系上说会儿话！” 她立马开始想办法，去办公区域查到了叶淑芬在13号病房，那个病房也有病人带了手机，这边暂时借用了黄勇的手机，两个老人隔着病房终于打上了电话。 “身体好多了呀？那就好，多吃东西多喝水哟……” “我这也很好，身体很好……哎挺好的，一块出克，你要听医生护司话啊！我要挂了，拿人家手机浪费人家话费！” 李建国跟老伴儿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明显比之前高兴了很多，脸上挂满了笑容。 “您再打会呗，才一两分钟，这么点话费，浪费啥啊！”黄勇被李建国的情绪感染，接过手机也跟着笑。 “嗨！老夫老妻也没啥说的，知道老婆子还好好活着就行！”李建国还是乐呵呵的。 彭越来查房的时候看到病房几个病人有说有笑，都在聊些家长里短自家儿女的事情，又是一阵夸奖和鼓励。 蒙恬恬和王梦雪听着病房里的笑语，身体的疲惫似乎也减轻了不少，支援武汉第三天，她们已经开始慢慢试着习惯厚重又不透气的防护服了。 换了班之后大家又聚在医院门口互相喷消毒水，李静一边急的团团转一边被消毒水辣的“嘶嘶”叫。 “我感觉快要尿裤子了，这怎么办啊！憋尿简直就是一大酷刑！” 昨天脸上被口罩磨破的地方虽然疼痛，但是却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目前最刻不容缓的是上厕所的问题。 蒙恬恬同样憋的难受，看着大家一个个脸色难看半佝偻着腰，随口说了句，“要不咱们一人穿个尿不湿得了，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总比尿裤子强。” “尿不湿？噗……咱们又不是小孩子，要是被人知道了那就太丢人了！”王梦雪也急的团团转，但还是不愿意用尿不湿。 其他几个护士也一边并拢腿佝偻身子忍着尿意，一边表示用尿不湿太难为情了。 “尿不湿这个办法确实可行，咱们明天可以试试。”一直没说话的护士长突然来了一句。 王梦雪瞪大了眼睛，“啊？您认真的吗护士长？” 就连随口一提活跃气氛的蒙恬恬也有些不敢相信。 “尿不湿怎么了？不就是大号卫生巾，是尿裤子丢人还是用尿不湿丢人？”护士长越想越觉得可行，便开始劝说大家。 “就这么定了，明天开始用！我带头用！” 坐上大巴之前，护士长就这么拍板了，大家都觉得有些傻眼，但是又莫名有些小庆幸，至少不用再辛苦憋尿了。 晚上蒙恬恬加了王梓轩微信，把白天拍的照片发给了孙瀚，哆啦A梦是女儿琪琪最喜欢的卡通人物，她看了之后果然欢呼雀跃。 “妈妈就像机器猫一样厉害！什么都行！” “妈妈是机器猫呀？那琪琪岂不是小机器猫了？琪琪以后也会很厉害的！” 跟女儿开着视频逗乐，看着屏幕那边女儿天真崇拜的眼睛，蒙恬恬也觉得心头无比开心和自豪。 作为医护人员，平日里再怎么辛苦，但是只要能够看着病人一点点好起来，同时自己的工作也能够得到家人的理解和认同，哪怕再怎么辛苦心里也是甜甜的。 丈夫孙瀚知道了尿不湿的事情，也极力鼓励她用，蒙恬恬心里总算是没有太多负担和顾虑了。 第二天七人都在护士长的带头下，扭扭捏捏的用上了尿不湿，不仅如此，在防护服上画画的风气突然在整个医院流行了起来。 有人画的娃娃，有人还写了“武汉加油”的大字，还有人写了一些鼓励自己的话，甚至有的年轻护士写了自己喜欢的偶像名字。 蒙恬恬和王梦雪负责的病房越来越顺利，护目镜起雾问题被解决，也不用再一直憋尿，几个病人情况都在好转，这对于她们简直就是最好的消息！ 今天已经是支援武汉的第五天，照例进了隔离区跟方小雅交接，虽然大家经过几天的辛苦都很疲惫，但是好歹心里是舒坦的。 “李建国情况越来越好了，现在吃饭都只需要正常氧流就行，吴萍也在好转，还有黄勇……他情况最好，估计会最先出院。”方小雅交接完感慨了一句。 蒙恬恬和王梦雪也对此感到很开心。 “你赶紧去休息吧，那个……不知道你们平时出去尿急不？我们昨天早上开始先尝试用了尿不湿，还行！”蒙恬恬有些尴尬的说着。 虽然尴尬，但是还是想把这个办法分享给方小雅。 “啊？是你们带头用的啊？昨晚全院都开始用了，你们可是先驱者呢，帮所有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不要不好意思，特殊时期嘛！”方小雅笑了笑，摆了摆手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恬恬姐，我感觉今天小雅姐好像没那么疲惫了。”王梦雪看着方小雅的背影，往常她基本都是佝偻着腰扶墙出去的。 “问题都在慢慢被解决，我们也要轻松点嘛！这两天是不是好很多了？”蒙恬恬笑了笑。 “对哦，我有时候要不是特别热呼吸不上来，忙起来的时候都忘了自己还穿着防护服。” ------------ 011、逝去的生命 “我也是这样，一忙起来啊，就暂时忘了身上的不舒服了，看来咱们现在基本适应了，都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互相鼓励进了病房，跟几个病人都笑着打招呼，例行检查、帮病人解决小问题、给病房消毒打扫卫生……这些事情已经越来越顺了。 下午蒙恬恬和王梦雪在病房里做检查，李建国的各项数据都稳定下来了。 “李大爷，您血压虽然还是高，但是好歹稳定下来了，血氧含量也比之前高了，缺氧呼吸不上来的感觉是不是好多了？” 蒙恬恬一边记录病历一边温和笑着问。 “是好多了，可多亏你们了呀！越来越好了！”李建国身体状况和情绪都在慢慢变好。 所有病人例行检查都做完之后，王梓轩又在两人的衣服上画上了猫猫狗狗，每天为她们的衣服作画，听着大家的夸赞声，王梓轩开心的不得了。 “要我看我，梓轩小娃娃就是少生了一根尾巴！”吴萍笑呵呵的跟王梓轩打趣。 “尾巴？可是我是人，哪有人长尾巴的啊！”王梓轩瞪大了眼睛。 吴萍欢快的笑了起来，“所以说你少了一根尾巴啊，要是真长了个尾巴啊，那我看你这会儿不得翘天上去了！” 王梓轩这才明白过来，也不介意，而是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那得多长的尾巴才能从这里翘天上去啊！” 大家都在说说笑笑，李建国边笑喊了一声背上再次被画上机器猫的蒙恬恬：“恬恬，我想喝点热水！” “刚刚给您倒了一杯放着呢，我喂您喝！” 蒙恬恬走过去拿起杯子，用汤匙把水送到老人嘴里。 “还有点烫。”李建国咂了咂嘴。 “烫啊？我穿太厚了，没法感觉温度，那等会再喝行吗？” “行，等会喝！” 李建国安安静静的躺下，他的鼻子上还放着呼吸导管，蒙恬恬看他安静躺在床上脸上挂着微笑听大家说话，就先忙着收拾病房里的垃圾。 吴萍在笑着问王梓轩学习成绩和在学校的事情，黄勇一边玩手机一边偶尔搭两句话，王梦雪在给病房消毒。 一切看起来都和谐而又井然有序，甚至病房里还有一种暖融融的氛围。 然而一分钟后，意外发生了。 李建国本来安静躺在床上，但是突然开始了咳嗽起来，先是轻微的一两声，接着便开始急速剧烈起来，蒙恬恬听到这咳嗽声心里一惊，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赶到床边帮他轻抚胸口顺气。 “大爷，您哪儿不舒服？喉咙痒还是怎么？” 但是李建国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是睁大眼睛剧烈咳嗽着，双手抓着身上盖着的被子，手背上一条条青筋暴起，仅仅十几秒的时间，他的脸就立刻被憋的通红。 “快！调整为高流量吸氧！”蒙恬恬一边大喊一边帮李建国轻轻按压胸口。 王梦雪心中慌乱，但在蒙恬恬的吩咐下还是立马去调整氧流。 李建国上半个身子都在床上弓了起来，他的头艰难的摇摆着，咳嗽声一声比一声剧烈凄惨，伴随着他的咳嗽声，还有一声比一声更加艰难的急促呼吸声，喉咙里仿佛有一台老坏的风箱在艰难工作，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心电监护仪也开始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蒙恬恬心头一沉，抬头迅速看了一眼心电监护仪，上面的线条忽上忽下急剧波动着。 病房里没有人说话，所有的热闹都被突如其来的紧急情况打断，他们全都紧张的几乎屏住呼吸，甚至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只有李建国一声大过一声的像是要把肺都咳嗽出来的声音。 李建国的脸已经憋的有些青紫了，蒙恬恬一手继续帮他按压胸口，另一手匆忙抓起了传呼机，重重的按下按钮，“八号病房一号床李建国情况危急，出现严重呼吸困难，咳嗽激烈……” “咳咳咳！”又是几声艰难的咳嗽，李建国突然向上艰难的伸长了脖子，随后所有的声音在一声尖锐的喊叫之后，全都戛然而止，他的上半个身体也随着这声尖叫重重的落回了床上，呼吸导管被弹到了一边，蒙恬恬下意识的迅速扔下右手的传呼机帮他把呼吸导管放在鼻子边。 但是心电监护仪上下波动的折线慢慢平了下来，成了一条直线，“滴滴滴”的冰冷而又枯燥的声音不断重复，蒙恬恬看着那条平稳延续没有任何波动的直线，重重咽了一口口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左手还在无意识的按动着李建国的胸口，然而那里却再也不跳了。 “恬恬姐……大爷心跳停了！”王梦雪呆呆站在床边，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哽咽，她刚才看情况危急，正要帮李建国活动手脚增加血液循环，但是还没来得及动手，病人的心跳就停了。 蒙恬恬佝偻着身子站在床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她觉得自己这会儿手脚冰凉，本来就已经湿透了的防护服里像浇了一大盆冷水一样，从头到尾都是冰的。 李建国眼睛大睁嘴巴微微张开，但是他却已经没有任何动作了，蒙恬恬无意识的为他按动着胸口也不再有任何反应，她呆愣片刻，微微直起了身子，伸出右手轻抚了一下李建国还睁着的眼睛，再拿下手的时候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病人咳嗽之前有没有什么不良症状？”彭越推开了病房的门走了进来，他急匆匆赶过来，但是从玻璃外面却看到了心电监护仪上那条死气沉沉的直线。 蒙恬恬抬起头，目光扫过病房其他三个人，她突然有些后悔今天护目镜上擦了安尔碘，护目镜上没有遮眼的雾气，所以一双双失望而又恐慌的眼睛她也看的一清二楚。 整个病房似乎从未如此死寂过，就连调皮的王梓轩也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心里像是被压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蒙恬恬感觉自己此时也有些窒息，她用力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状态，汇报道：“突发急剧咳嗽，没有任何症状，前一分钟还说要喝水，我喂了他一小口，他说有点烫等下喝。” 她扭头看了一眼仍旧热气蒸腾的透明杯子，语气也有些莫名的哽咽和发抖。 彭越已经迅速来到病床边观察遗体情况，李建国的手呈爪状，此时已经没了力气，松松的搭在被子上，一张被憋的青紫的脸看起来有些阴森，嘴唇乌紫。 检查了一番之后彭越叹了一口气，“病人之前有普通肺炎治愈的病史，本来肺部负荷就很大，现在突发呼吸道窘迫综合征，而且太急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两个帮患者收拾一下东西吧！” 收拾东西，准备出院，蒙恬恬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只是出院却是另一种形式。 彭越没有说全，他的声音疲惫而又无奈，但是在惊恐的病人和情绪已经受到影响的护士面前，他还是要继续保持镇定。 “医生，他这是突发性的？我们会不会也这样？” 吴萍颤抖着声音问道，直面死亡，而且床位就在她旁边，由不得她不害怕。 “不是每个患者都会这样，你们几个情况都要好很多，而且肺功能本来比较健全，不要担心！”彭越努力安慰了几个患者，但是作用却不怎么大，病房里充斥着一种难言的恐惧。 蒙恬恬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活动手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按照彭越医生的简单吩咐开始帮李建国收拾东西。 蓝色的帘子被拉上，也隔绝了其他患者看过来的视线。 按照规定，因为疫情严重，尸体也是传染源，所以有患者在病房死亡后，要立即处理尸体，两个小时之内需要把尸体送到殡仪馆火化处理，家属甚至无法见到亲人最后一面，也不能举办死亡仪式，家属只能在死亡确认单上签字，然后等遗体火化之后去领取骨灰。 蒙恬恬和王梦雪一言不发的开始整理老人的留下的个人物品，对他的物品和遗体进行严格消毒，然后装进大袋子里密封起来。 如果不是身上还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蒙恬恬心里想着，大概这个时候还可以摸到李建国身上仍未散去的温度。 隔着一道蓝色的布帘，那边消毒和袋子打包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吴萍紧抿嘴唇脸色苍白，黄勇也是盯着那帘子，王梓轩则是裹着被子发抖。 很快蓝色帘子被打开了，蒙恬恬和王梦雪抬着黑色的沉重袋子艰难往出走，她们两个都被这种沉重而压抑的气氛弄的有些透不过气来，病房里没有人说话，都紧盯着那个黑色的长条形大袋子，而本来躺着李建国的那张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两人将患者遗体移交出去，蒙恬恬留下帮助办理死亡证明，她还留着李建国的遗物，这些东西都是要交给李建国老伴儿的。 手中捏着的雪白的薄纸无形中却犹如千斤重一般，蒙恬恬一手拿着那几张纸是要去让李建国老伴儿签字，然后再拿出去办理火葬的。 十三号病房叶淑芬，前天分明还在跟李建国打电话，两个人互相鼓励要好好治疗一起走出医院的，但是今天却阴阳相隔。 ------------ 012、生离死别 推开十三号病房的门，里面一个微胖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已经哭的眼睛都肿了，看来是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有护士正在一旁安慰，旁边三个床位的患者全都同情看着她。 不用说蒙恬恬也知道这是叶淑芬，她觉得自己喉咙发干，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步迟滞。 “是叶阿姨吗？我是李建国病房的护士。”蒙恬恬走到床边轻声问了句，她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她也当了好些年护士，也见过病人死亡，但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残酷。 叶淑芬的哭声渐渐转为抽噎，她双手捂住脸揉搓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这才勉强止住眼泪抬头。 “这是……建国的东西吧！”叶淑芬说着，眼泪再次大颗大颗滴下，她的脸上纵横交错有不少皱纹，眼泪就在那些皱褶中纵横交错，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沧桑。 蒙恬恬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将装东西的袋子放到桌上，“嗯”了一声。 “叶阿姨，您别哭了，您老伴儿肯定希望您好好治疗，这样哭哪能行呢。”旁边本来病房的护士叹了口气。 叶淑芬又迷茫的看了看那袋子，伸出颤抖的手打开袋子，刚一看到袋子里的东西就又哭了起来。 “建国啊！你比我先进来也比我先走啊！说的一起出克，你先出克啊！” 她手里紧紧捏着透明的保温杯，这杯子之前还冒着热气，现在里面的水已经被蒙恬恬倒掉了。 “这个杯子还是你先进来我给你买的，还有个老花镜你也带着了……又不认得字还非要戴镜子，还有这个怀表，老古董的坏东西你带着干啥，还是年轻那会儿我送给你的……” 叶淑芬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那块老旧的链子都坏掉的怀表被她紧紧攥在手中，普通人眼中的报废品却是老两口的无价之宝。 老人痛苦的哭着，蒙恬恬听着哭声也忍不住偷偷掉了几滴泪，心里堵的厉害，好在戴着护目镜谁也看不到她哭了。 旁边护士一边安慰一边观察叶淑芬的心电监护仪，还好她虽然在拗哭却没有出现紧急情况。 哭了一阵之后她总算缓了一些，手里攥着怀表有些木然的问蒙恬恬，“他走之前说了啥没？走的受罪不？” “突然呼吸停了，走的很平静，临走前让我给您说一下，要您好好治疗。”蒙恬恬深吸一口气决定说谎。 叶淑芬这才看着好受一点，知道蒙恬恬的来意之后也不让她为难，颤抖的手歪歪扭扭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便躺下不说话了。 蒙恬恬拿着死亡证明迅速交给其他护士，之后快速回到八号病房，病床还要再经过严格消毒，她并没有多少时间悲伤。 王梦雪先回来，但是情绪很差，一直在抖着身子哭，病房里也没有人说话。 “恬恬，他这……要被弄去烧掉吗？”吴萍颤抖着嘴唇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蒙恬恬怔了一下，无力而沉默的点了点头，又补充道：“特殊时期，遗体不尽快处理的话很可能成为新的传染源，这样很危险。” 病房里再次沉默了，死亡的恐惧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上。 就连平日里比较调皮的小家伙王梓轩也颤抖着身体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带着哭腔问蒙恬恬，“恬恬姐姐，我们会不会也本来好好的突然就死掉啊？” 蒙恬恬心头一酸，走过去柔声安慰，“不会，你们都很坚强，而且本来没有生病，你们都会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出院，姐姐跟你保证！出意外的很少很少，大多数都在被治愈出去，你也会的！” 王梓轩认认真真的点头，情绪总算是好一些了，蒙恬恬又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了一番。 给病人空下的床位再次消毒之后，两人重新给一号床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套。 忙碌完之后，蒙恬恬心力交瘁，靠在病床旁边托着头，今天活动量太大，她说话又多，现在不仅仅口干舌燥，防护服憋闷的她有些缺氧，实在是得休息一下缓口气了。 但是稍微一休息下来，她眼前就浮现出那双痛苦求生的满是血丝的眼睛。 病房一直处于低压状态，蒙恬恬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语言来缓解这种气氛，只能等这件事情稍微淡下去一些了，在死亡面前，所有的言语似乎都是苍白无力的。 等待彭越换班之前的查房前，病房里又迅速被安排进来了一个病人，叫罗慧英，这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齐耳短发斑白，看起来十分安静，明明是才进医院隔离，但是却没有丝毫恐慌感，眼神甚至有些麻木。 蒙恬恬和王梦雪打起精神照顾，核酸检测结果呈新冠病毒阳性，肺部CT显示双肺均有病灶，肺部有磨玻璃影，伴有间质增厚血管增粗。 “阿姨，您现在有什么不适症状都跟我们说说。”蒙恬恬拿着病历本温和问着，但是她的声音十分疲惫，听起来几乎没有多少活力。 “有点头昏，想睡觉。”罗慧英木然说着。 蒙恬恬做着记录，又程序性的问了一些其他问题，老人的语气都十分淡然，但是回答问题的时候简单明了，她退休前一直是一个小学教师。 最后例行询问既往病史和她家人的情况的时候，老人眼神空洞而迷茫，她木木答道：“我先生两天前去世了，因为这个病。” 蒙恬恬愣了一下，手上的笔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王梦雪在一边帮老人整理床铺和个人用品，此时也愣住了，病房里本来因为李建国突然出事就持续沉默，现在听到罗慧英的话，恐惧似乎又多了一层。 但是罗慧英浑然不觉，她手中紧紧抓着一些检查单，她说完仔细看了看手中的检查单子，从中抽出了几张递给蒙恬恬，礼貌说道：“麻烦你帮我把这几张单子都保存好，这是我先生的，等我出院了去殡仪馆领取骨灰要用上的。” 蒙恬恬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住了，她的眼泪涌到眼边，努力没让它掉下来，看着罗慧英平静又迷茫的面庞，她郑重的接过那几张单子，王梦雪埋着头帮老人收拾东西，虽然一言不发，但是蒙恬恬却看到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 她看着老人有些瘦弱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想伸手抱一抱她。 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伸手，穿着厚重臃肿的防护服抱这个老人，恐怕她的情绪也不会好多少，她强忍着心中翻涌的难过继续记录，手下的笔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她一字一句艰难写着，写完之后按照惯例交代一句，“让家人回头捎点营养品过来。” 罗慧娟微微低头，“家里没人了，先生已经没了，儿子儿媳妇带着孙女都在隔离呢。” 她的语气平静的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但是蒙恬恬的心脏却在瞬间抽痛起来，如同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了一般，让她透不过气。 新闻上像这种一家人都被送往医院隔离的不在少数，毕竟病毒传染性太强，一个人感染很可能就已经传染了家里人，她们所在的医院也收治了不少这样的。 “这……真是造业哟！”吴萍叹了一声，眼神悲哀迷茫，看向罗慧英的眼神满是同情。 蒙恬恬呆愣了片刻，再次强忍住自己马上就掉下来的泪水，伸手握住了老人有些枯瘦的手，认真道：“您有什么想吃的东西跟我说，明天我给您带。” 罗慧英抬头看她，眼神至少不像是之前那么木然了，她礼貌道谢，然后婉言谢绝，“没什么想吃的，谢谢你们了。” 蒙恬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又说了些客套安慰的话，虽然这些话苍白无力。 彭越查房的时候了解了罗慧英的话也是叹气，“罗阿姨，您一定要坚强，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况且您现在情况并不算差，我们会尽力让您出去的。” 罗慧英跟医生道了谢，蒙恬恬又按照彭越的治疗方案先给老人输上的营养液，针头插进枯瘦的手背时，老人突然再次开口。 “像我这个岁数好好治疗还是有一定几率活着出去的，电视上的报道我看了，我们老年人抵抗力差容易感染病毒，治疗也比年轻人困难些，不过我肯定要出去的！别人给我先生收骨灰我都不放心。” 蒙恬恬惊叹于老人活的明白，但是心里却升起了浓浓的悲哀，要是没有这病毒，老人本该和先生好好过退休生活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的。 “阿姨，那咱们一起加油，你也要相信医生，肯定能出去的！” 罗慧英的通透和木然让人心中有种难言的沉重，不过她坚定的信心反而让病房里其他三个人情绪都好了一些，蒙恬恬也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彭越例行查房之后就要换班了，蒙恬恬压着情绪跟下一班护士迅速交接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 王梦雪也情绪特别差，交接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在走廊哭出了声。 “恬恬姐，我就不明白，咱们看护很用心了，人怎么还是说没就没了？我看着越来越好的。” 蒙恬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也觉得越来越好，但是突发性的状况还是让她们措手不及，来这里已经是第五天，之前的辛苦和身体上的不适都没有让她心里感觉如此疲惫。 ------------ 013、心理压力 “咱们没法预料到意外情况，已经很尽力了，也会有很多病人被治愈的。”蒙恬恬疲惫的安慰王梦雪，也算是在安慰自己。 在出去的走廊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护士长她们也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走了过来。 “恬恬姐，”王梦雪突然声音低沉，“咱们要是出意外了，是不是也像这一样，怕尸体成为传染源赶紧拉去火化，家人都没法见最后一面呢？” 蒙恬恬一愣，心中五味杂陈，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她靠着墙慢慢就地坐了下去，刚才打包密封李建国尸体的那一幕又重现在自己眼前。 “出意外？你们出什么意外？一天天的在想些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一个都不能出意外，连这种想法都不能有！”护士长胡杨严厉的声音出现在两人耳边。 “护士长，那万一呢？我们病房今天有个……” “没有万一！有什么话出去再说，现在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先排队认真脱衣服，谁都不许出岔子！”在护士长的严厉命令下，好歹暂时止住了王梦雪的话。 八人轮流去换防护服，在外面等待其他人的时候，今天每个人都不太想说话。 第五天了，她们脸上的被口罩磨破的创口看着更吓人了，鼻梁上都是红黑的淤血状压痕，颧骨处看着更触目惊心，王梦雪今天又是汗水又是眼泪，泡的伤口旁边有些溃烂，甚至还多出了几个透明的小水泡。 每个人的一双手看着也有些吓人，手被汗水泡的发白，换班之后走出来重复的手上消毒不能有一丝错漏，加上每天一回到酒店还需要立刻洗半小时热水澡，她们的手指现在都是皱巴巴的。 其他人脸上情况也都差不多，皮肤娇嫩一点的林盼除了颧骨处的伤和水泡之外，脸颊和额头还起了一些过敏样的红疹子，而一双本来很白嫩的双手更是发白被泡肿了。 蒙恬恬看着有些心疼，问了句疼不疼，而林盼则是强笑着回答：“没事儿，不疼，我皮肤就是这样，睡一休息一下晚上就好多了。”尽管林盼身上过敏反应算是几个人里面最严重的，但是却没有丝毫娇气。 六个人陆陆续续从缓冲区走了出来，每个人都是一脸疲惫，恨不得能够就地睡下，前几天刚走出来的时候还会喊喊累说说哪儿疼，但是今天她们却连话都不想说了。 缓冲区里，两个医生正在用取了针头的大针筒用透明液体不断重复冲刷李静的眼睛，李静咬着嘴唇疼的发抖，眼睛被用力撑开尽量暴露出整个眼球，护士长胡杨隔着玻璃看着这一幕，心揪的生疼但是却无能为力。 其余六个人在外面等了好一会，才看到满脸疲惫的护士长胡杨扶着身体颤抖的李静过来，几人连忙迎了几步。 “这是怎么了？”蒙恬恬连忙帮忙扶着，李静全身都在颤抖，一双眼睛红的厉害，大颗的眼泪即使是咬牙强忍着，还是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我告诉过你们，脱防护服是重中之重，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怎么？第五天了熟悉了就不当一回事了？你们几个也赶紧好好想想有没有高危行为！” 护士长一边臭着脸问，一边用棉签帮李静擦眼泪，声音转柔和了一些，但是还是掩藏不住疲惫。 六个人不明所以，但是看护士长发火了，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从穿防护服到出来的所有流程有没有错漏的地方。 “别哭了，你这眼睛要好好休息，是委屈哭还是疼的哭？” 李静抽抽噎噎，终于答话，“疼，生理盐水一直冲眼睛，太疼了，眼泪止不住。” “先给身上喷酒精消毒，坐上车再说，别搁这耽误时间！早点回去你们也能早点休息。”护士长见李静没什么事，吩咐大家按照流程认真消毒。 消毒水喷洒在脸上比往常更疼，八人小队里王梦雪和李静都在压着声哭，护士长板着脸让先消毒，其他人也不敢再多问究竟都是怎么了，来五天了，气氛还从未如此低迷过。 大巴车沉默开回酒店，因为疫情一路畅通，李静的哭声终于止住了，护士长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她刚刚护目镜外侧碰到眼睛了，为了防止意外，用生理盐水冲洗了好半天，那滋味你们应该也不想再次尝试，不要因为熟悉了一点就开始掉以轻心！”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用生理盐水重复冲洗眼睛，光是想想都觉得疼。 “护士长，我听说咱们医院icu有个医生昨天被感染了，现在也被隔离了，是真的吗？”李静突然小声问了句。 “是真的。”护士长疲惫点头，“我也不想骗大家说一切都好让你们安心，事实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一些，新闻上天天在说，咱们自己就在医院，你们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护士长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咱们医院也在收治越来越多的病人，不只是那个医生，还有两个护士昨天也确诊了。” 除了她们所在医院之外，其他医院也陆续有医护人员被确诊。 所有人都疲惫的靠着座椅不说话，有了尿不湿之后倒是不必担心憋尿的问题了，但是身体负荷越来越重，加上心理承受的压力，听了护士长的话她们竟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护士长，我们病房今天一个老大爷死了，突然死的，我们平时看护的挺用心，他的情况明明也在越来越好的……” 王梦雪低头说着说着，眼泪就大颗大颗往下掉，她这一哭，其他人也跟着想哭，就连蒙恬恬也飞快抹了一下眼角。 “你们都是护士，也参加工作不是一天两天了，工作中不是没见过病人死亡，能来这里我相信你们也不是娇气的人，这才第五天，都要打起精神来！” 护士长胡杨尽管也十分疲惫，但是依旧在给她们努力打气。 “护士长，我不是害怕看到病人死，我是怕……明明看着都挺好的，一下子人就没了，而且人刚一没了就要运遗体去火化……我实在……” 王梦雪崩了一整天了，现在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了。 “想哭的就都哭会，我知道你们都憋着呢，有什么想说的话也都说说。” 随着王梦雪哭出声，其他几个人也开始低声啜泣起来，就连蒙恬恬眼泪也在不由自主往下掉。 护士长胡杨索性让她们哭去，她自己也没好哪儿去，抿着嘴唇眼圈周围都是红红的。 几分钟后哭声慢慢平息下来，大家释放了一下心里好歹憋闷的感觉好多了。 “咱们来武汉，目的就是要帮武汉人民打赢这场病毒战，不要被一点小小的挫折打败，你们能来，也都是抱着吃苦耐劳能坚持的心，我相信没有人想当逃兵！” 护士长将声音提高了一些，不过语气里也莫名有了一些哽咽。 “困难都是暂时的，在医院里意外也时有发生，特殊时期我们更要坚强，不只是病人要坚强，我们医护人员更要坚强！” 蒙恬恬被护士长的话感染，也重重点头，“对，困难都是暂时的，还有那么多人被治愈，咱们不能一叶障目只看那些不好的，作为医护人员我们要比患者更乐观才行！” 其他人都纷纷点头，王梦雪发泄一番之后情绪好多了，也握紧小拳头跟着其他人一起为自己打气。 大巴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口，所有人眼睛都是红红的，但是情绪却好多了，经过各种消毒之后照例各自回房间。 蒙恬恬消毒的时候突然想到新来的病人罗慧英，连忙把情况说了一遍想自己给她买点营养品。 “你先上去吧，晚上托酒店工作人员送到房间门口。”护士长交代了一声，让蒙恬恬先上去。 按照规定，她们作为一线医护人员，为了防止扩大传染，下班按照流程回到酒店之后是不能再四处跑的。 洗漱过后吃着酒店准备的晚饭，今天晚饭四菜一汤，看起来很丰盛，但是蒙恬恬和王梦雪两人却都有些吃不下。 “我看了新闻，这两天确诊患者越来越多，每天都是增加三千多，太可怕了，这病毒传染性也太强了，而且……而且还有医生感染不幸死了的。” 王梦雪一手拿着筷子胡乱扒拉饭，一手拿着手机看新闻。 “是很可怕，越是这种可怕的时候咱们就越是要更加坚强，全国都在搜集大量物资支援武汉，咱们既然来了就好好尽力，可不能被这些吓退了！” 蒙恬恬这两天也看了那些新闻，看到医生护士感染死亡的消息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 确诊患者数据这几天一直居高不下，疑似病例更是一个庞大的数据，支援武汉的物资和医护人员虽然多，但是患者也多。 医护人员每天都要穿着厚重不透气的衣服超负荷工作，纵然是铁打的几天下来也都熬不住。 为了应对越来越多的患者，武汉已经在极速修建火神山医院和雷神山医院，希望可以收治更多病人。 “恬恬姐，我刚刚问你的话，要是万一……万一咱们出事了，我不是咒你啊，这个病毒传染性太强了，今天看到李大爷突然那样，我想着要是真的出意外了，那我家人该多难过啊！” ------------ 014、好消息 “万一出事啊？”蒙恬恬叹了一口气，又问：“小雪，你后悔过来这儿吗？” “后悔？从没后悔过，是挺累的，而且今天看到李大爷出事我也特别难受，但是从没后悔过。” “我也是，从没后悔过，而且来的时候签过请战书的，万一出事了……那咱们的遗体也会被用来做研究，咱们问心无愧而且没有遗憾，家人也会以我们为骄傲的！” 蒙恬恬说的越来越坦然，从来到现在，从没后悔过！ 王梦雪被她的态度感染，内心也坚定了不少，害怕没有任何用，只有努力战胜恐惧和恐惧源头才行！ 酒店工作人员按照护士长的要求，就近买了一点牛奶饼干之类的东西放到了门口，两人都是一阵感谢。 之后又看了看网上各种被治愈的案例，病毒虽然传染性强而且造成的破坏大，但是在医护人员的努力下，死亡率被控制在很低的范围内。 全国各地的医护人员志愿者也都在涌往武汉，众志成城万众一心的态度还是让两人感觉格外暖心。 今晚蒙恬恬和王梦雪都很脆弱，她们草草吃了饭开始跟家人通话。 琪琪一看到屏幕里妈妈的脸，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才来第五天，屏幕里的那张脸分明还是以前的那个人，但是却如同变了一个样子，鼻梁和颧骨处看起来都有恐怖的伤，白天一直缺水嘴唇上也都是干裂壳，即使晚上回来多补水也没能缓解多少。 蒙恬恬自己都觉得五天好像老了五岁一样。 “妈妈……妈妈受伤了！” “这不是受伤哦！”蒙恬恬耐心安慰着，“这是妈妈跟病毒打仗，打赢了脸上就会有一点胜利的勋章，虽然看起来有点可怕，但是却是光荣的象征哦！” “可是妈妈会疼。” 琪琪抽抽噎噎的撅嘴说着，“我不想妈妈疼，我想妈妈回家！” 蒙恬恬心里一酸，白天在病房里的心酸此时又涌了上来，听着女儿奶声奶气的哭着心疼妈妈，她更是有些自责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孙瀚在一边看着她这样也是有些红了眼睛，两人耐心安慰了一番琪琪之后，这才单独说了会话。 “身体挺好的，饭菜也都合胃口，这两天用了尿不湿……这个事你可不能告诉琪琪啊！不然多丢人，反正之前遇到的问题现在都差不多解决了。” 蒙恬恬尽量捡着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说了几句让孙瀚放心。 可孙瀚并不是琪琪那样好哄的小孩子，他红着眼圈跟蒙恬恬交代保护好自己之类的，又道：“新闻上看的那防护服不透气，衣服里全是汗，你过去就给你装了两身换洗衣服，天天早出晚归的也没时间洗衣服，我给你又寄了点，还有啊……” 蒙恬恬心里暖烘烘的，又见孙瀚难得脸色有些尴尬，连忙追问：“怎么了？” “那个……我今天跑了几家内衣店，买了不少内衣裤也寄了过去，到时候里边衣服就可以直接换了，脏的直接扔了就行，寄的挺多，到时候也可以给你同事她们分些。” 孙瀚说完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蒙恬恬却是没有想到他连这么细致的事情都考虑到了，当下觉得心中一股暖流。 两人又互相安慰互相鼓励了几句，蒙恬恬实在太困就挂了电话，跟家人联系之后她情绪总算好多了。 全国有多少像他们这样的普通家庭，他们每个人也都希望能够一家人平安健康聚在一起，但是因为疫情的原因却遭受恐惧和分离，甚至有的不幸生死相隔。 自己可以尽一份力让那些家庭恢复到以前的模样，对于蒙恬恬来说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她也会跟千千万万的医护人员一起共同努力，让武汉这个城市恢复健康。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蒙恬恬便做了一个短暂而美好的梦，商场重新恢复了热闹，所有人都可以不用再带着口罩眼神惶恐出门，孩子们可以开心的笑，家人可以团聚在一起…… 睡了一晚上之后所有人的情绪都好了很多，再次交接之后来到病房，蒙恬恬和王梦雪都已经迅速调整了状态，八号病房因为李建国的原因到今天还沉浸在一种难言的悲伤中。 两人提着牛奶蛋黄派和饼干进了病房放在了罗慧英身边的桌子上。 “罗阿姨，这是给您买的，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您再跟我们两个说。”蒙恬恬笑着说道，她的语气温柔而又充满活力，两个人进病房前就商量好了，今天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打起精神来，病房的气氛不能再持续这么低沉了。 罗慧英枯瘦的手有些颤抖，她的眼神也有了一些感激。 “这……这是给我的？我不是说了……” “您说是您说，我们没按您说的做呗，这要是当年您教书的时候，我们两个估计就是班里不听话的学生了！”王梦雪笑嘻嘻的说道。 “你们两个孩子，这……这……”罗慧英有些激动，眼中也有些泪光闪闪。 蒙恬恬握着她的手安慰，“特殊时期就不要跟咱们客气，把我们两当您闺女就行了，要是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啊，等您恢复出院了我们两个去您家里蹭饭去！” 罗慧英被蒙恬恬握着的手不断颤抖，在蒙恬恬和王梦雪的劝说下接受了这些营养品。 照例做各项生命体征检查，认真记录病例，两人都已经十分适应了，效率也高了不少。 最后检查到王梓轩那里的时候，小班长今天安静又乖巧。 “我们小班长今天怎么没有打小报告了？”蒙恬恬笑着逗他。 “今天没什么好报告的，恬恬姐姐……我有点害怕，昨晚睡觉还做噩梦了！”王梓轩睁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蒙恬恬，眼神里有恐惧也有委屈。 就算是一个成年人，看到周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死掉了，恐怕也会有心理阴影，更别提这么小的孩子了。 蒙恬恬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放下手的时候手心变戏法似的多了几颗草莓味的阿尔卑斯糖。 “哇，哪里来的？我爱吃草莓味！”王梓轩惊喜的叫了一声接过了糖。 “喜欢就好，这是我家小姑娘给我的，说吃了之后会变的很勇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怕啦！现在我把这些勇敢传递给你，好不好？” 蒙恬恬笑着回答，这糖还是走的时候琪琪放在她手心的，一直没舍得吃，早上走的时候想到了病房里的小朋友，就跟那些营养品一起带着了。 “好！谢谢恬恬姐，我也会像你一样勇敢的！” 王梓轩开心的握着手中的糖，他剥了一颗拿开口罩放进嘴里，眉开眼笑，“好甜的糖呀，我今天也特别勇敢了！晚上不会再害怕做噩梦了！” 看着手心剩余的糖，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快速下床跑到其他床位，给每个人的被子上都放了一颗，又蹦蹦跳跳的回到自己床上。 “昨天大家都很害怕呢！现在我把勇敢传递出去了，吃了糖就像我一样都不怕了！” 黄勇率先夸奖，“对，叔叔现在就不害怕了，梓轩是勇敢的小男子汉！” 吴萍和罗慧英也跟王梓轩道谢，病房气氛总算是好点了。 彭越来查房的时候也没想到病房能这么快就把情绪调整过来，大概知道了缘由之后他也笑了起来，隔着防护服的声音疲惫而又沙哑。 “你们都是好样的，尤其我们小朋友要好好夸奖一下，这个小班长当的很不错！” 王梓轩开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想了想有些期待的问了一个问题，“既然我这么棒，又勇敢又厉害，那我什么时候能好呀？” “你呀？你来医院也第八天了，每天按时吃药是不是感觉也没有很难受？”彭越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王梓轩想了想，认真点头。 “所以不用担心，会出去的。” 彭越说着，又转身看了看黄勇继续说道，“刚刚看了大家的情况，黄勇在治疗之后恢复的很快，今天也是入院隔离第十一天了，再治疗几天观察没问题了，基本就可以出院了。” 黄勇当下就开心的傻笑了起来，“真是太感谢你们医生护士了，感谢你们救了我！我就知道听医生的话准没错，等出去了我要给医院送个大大的锦旗！” 彭越摆了摆手，“锦旗不锦旗的无所谓，你们能健康出去我们才高兴呢，继续保持。” 说罢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去下一个病房。 这个消息对于八号病房来说无异于一个惊喜，吴萍也开始一直念叨着只要听医生的话就能出去，而王梓轩也因为这个消息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黄叔叔要出去了，那我肯定也要出去，毕竟我这么棒！” 王梓轩恢复了活力和勇气，又开始蹦蹦跳跳要给蒙恬恬和王梦雪画娃娃，虽然病房里已经没有不识字的人，但是蒙恬恬还是欣然接受了王梓轩的好意。 一整天下来，今天情绪总算好多了，只是王梦雪脸上的水泡看着更吓人了，喷洒酒精的时候小脸皱成了一团。 “我感觉我是不是要毁容了？脸上水泡都被泡烂了……” 王梦雪疼的“嘶嘶”叫，还有一个林盼比她更惨，除了脸上的伤之外，脸颊上的过敏发炎痘痘都开始有了几分红肿。 ------------ 015、压力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口罩不这么蹭脸啊？全心投入工作的时候还能暂时忘了痒，稍微一休息下来痒的我一直想挠脸。” 林盼脸上被闷了几天，不但出现口罩勒痕还过敏了。 “我看网上说口罩里面可以垫一层卫生棉，摩擦要好点，不过那样的话就会更不透气了。” 王梦雪叹了一口气。 大家疲惫的交流了几句，都没有找到什么好办法。 护士长依旧是最后出来的那个，蒙恬恬帮她身上喷洒酒精消毒，护士长胡杨这几天也明显疲惫了许多，脸上也同样跟她们一样被口罩磨破。 “有件事情要跟大家说一下，我们来的时候很多病房都是单个护士看护的，因为你们还不熟悉，所以每个病房安排了两个人。” “现在要变成一人负责一个病房吗？”王梦雪问了句，她下意识的看了蒙恬恬一眼，这几天她和蒙恬恬负责一个病房，发生事情都是蒙恬恬在前面想办法，她只是跟着做。 如果真的要让她自己单独负责病房，她有点担心自己做不好。 “患者越来越多，之前一直在岗位坚守的医护人员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有些需要暂时休息，已经六天了，我相信大家也可以了。” 护士长声音疲惫而沙哑，但是仍旧跟大家耐心解释着。 “如果医院需要，我可以单独负责一个病房。” 田梅推了推自己的眼睛说道，她工作多年算是比较有资历的护士，单独负责病房对她问题并不大。 但是李静和王梦雪两个年轻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你们有谁如果自己不行的话，可以立马汇报，不说就是行，既然自己觉得行，那从明天开始就要开始独立认真负责，有人不行吗？” 护士长胡杨严厉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王梦雪和李静都各自捏紧了拳头。 “护士长，我……我……” “王梦雪，你一个人可以吗？”胡杨严肃的看着王梦雪。 “我可以！别人可以的我也可以，紧急情况我也处理过了，我觉得我可以！” 王梦雪鼓起勇气喊了一句，其他人也跟着纷纷表示自己可以。 胡杨伸手拍了拍王梦雪的肩膀，又问：“谁有过icu医护经历？” 蒙恬恬和田梅举起了手。 “icu现在都是危重病人，需要24小时都有人看护，你们两个要是觉得自己可以，明天开始跟我一起进icu。” “只要医院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去！”蒙恬恬坚定说道，田梅也表示随时可以去。 胡杨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明早工作安排有变动，不过工作内容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你们可能会更累压力更大，有无法解决的情况立刻跟我反应！” 所有人都严肃认真答应，不过回了酒店之后，王梦雪还是十分忐忑，甚至晚上都有点失眠。 第二天进隔离区之前，护士长又对大家鼓励了一番。 “咱们来之前这里的护士都是单人负责病房，你们肯定也可以！不要害怕，打起精神来，别人行的咱们也行！” 这话算是特别跟王梦雪李静这两个有些害怕的年轻人说的，今天护士长的语气也温和了很多。 进去之前照例为大家逐一检查了防护服，蒙恬恬心里也十分紧张。 icu是重症监护室，里面都是重症病人，icu也是病人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田梅被安排去了另一个病房，而蒙恬恬则是与护士长胡杨安排在同一个病房。 进了icu病房，里面已经有一群正在忙碌的护士和医生，病房里放置着各种各样白色的医疗器械，旁边还摆放着一排用于监护的仪器，机器的滴滴声响成一片，绝大多数病人都躺在床上鼻子上放置着呼吸装置，身上连接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每一根管子都连接着生命。 一个病房里有十个病人，这是疫情发生后新扩建的病房，医生和护士基本都是整日驻扎在里面，蒙恬恬快速去了自己要负责的三号床找人交接，护士长胡杨则是与八号床交接。 因为都是重症病人，所以护士基本都要一对一特护，除了自己病床无特殊状况可以支援其他病床外，剩下时间都要关注自己负责的病人。 “你好，我是蒙恬恬，刚从普通病房调过来的。”蒙恬恬快速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徐婷，”手拿病历的护士正在观察病人床边的仪器，见蒙恬恬过来快速转头开始介绍病人情况，并将病历递给蒙恬恬。 “这位患者叫石海，58了，进医院隔离十二天，现在情况不好，本身患有糖尿病和高血压，因为肺部感染对全身器官负荷都很大，一直需要氧气供给，平时护理需要多注意他的呼吸波形，一旦呼吸不平稳就要注意了。” 她在病人面前直言不讳，事实上蒙恬恬来之前也有所了解，进了icu的病人基本上都得大概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这样也有利于配合医生治疗。 蒙恬恬随着她的目光又看了一眼那机器，上面的呼吸波形此时还算平稳，徐婷声音疲惫，但还是认真交代了注意事项才离开。 蒙恬恬跟病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快速翻看病历和护理记录。 田海说了两句话之后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但是似乎也并没有在睡觉，病房里都是医生护士在快速说话交流，偶尔有患者回答医生问话的微弱声音。 虽然整个大病房里人比普通病房多，但是气氛却紧张沉闷许多，蒙恬恬刚进来没一会儿，就被这种压抑的氛围影响，整个人也不由得深呼吸了好几次。 她细心观察病人的呼吸波形和心电监护仪，按照病历本上的记录，马上就要帮他例行测量血氧血压了，这些她都已经十分熟练。 旁边4号病床的监护仪器突然发出了急促的呼叫声，看护的护士随即立马赶到开始处理异常，她迅速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看自己看护的病人田海，因为机器的呼叫声他睁开眼睛微微转头看了一下旁边，但是眼神茫然失措。 “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田海不说话，微微摇了摇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他旁边的病床上，医生和护士已经在匆忙而又有条不紊的处理病人的紧急情况。 “嘀嘀嘀”的急促声音没有停止，医生和护士也在互相配合对病人进行救治。 “心跳已经降至44了！” “赶紧心脏按压，加大氧流量，调整高流量吸氧！” “呼吸道堵塞，需要马上抽痰！” “继续按压心脏，不要停止……心跳回升了！” 随着一道道的指令快速下达，十几分钟后病人的危急情况总算被排除了，但是仍然需要继续细心看护。 蒙恬恬在一边旁观，但是心里却同样忽上忽下，icu的情况都比普通病房严重的多。 她看护的病人田海隔一会儿就需要帮忙翻身活动手脚，还需要随时关注他有没有异常情况，在icu病房里，除了在病床前看护就是守在仪器前面看病人的呼吸和各项生命体征，但是却比之前还要疲累不少。 到了饭点她要亲手帮田海喂饭，吃饭的时候更要小心注意呼吸波形和吸氧情况，然而像田海这样的在重症病房已经算是情况比较好的了。 蒙恬恬没一会儿就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而护士长胡杨那边更辛苦，她看护的病人情况十分严重，气管被切开在用插管辅助呼吸，大部分时间都在一直昏睡，连话都无法说。 而病人进行插管之后很容易产生痰液，每隔一小会便需要帮助病人吸痰。 “护司！护司……”田海头轻轻摆动了两下，虽然声音微弱，但是一直在留心看护的蒙恬恬立刻听到了他的声音。 “要喝水吗？” 田海摇了摇头，轻轻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子，蒙恬恬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想翻身，立马俯下身帮忙。 在icu一直躺着身上容易僵硬疼痛，这些病人跟普通病房的病人不一样，他们连稍微下床走动走动活动一下手脚都做不到。 病房里各种仪器的冰冷机械响声没有停止过，急促的呼叫声更是每隔一会儿就会响起，守在病房里的医生在不断忙碌，留在病房里的江伟和董乐两个医生声音都有些沙哑。 一直在病床边守了三个多小时，蒙恬恬听着周围各种各样的声音，危重病人可能随时都在发生意外情况，好在他们都在医护人员的不断努力下暂时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一直到下午两点医生例行过来拍胸片，为了防止辐射，她们这些一直守在病房里的护士才能够暂时出来到走廊缓一会。 “怎么样？还能习惯吧？”护士长胡杨走到蒙恬恬身边问她。 “能习惯，就是压力挺大，您那边病人呢？看着情况好像很严重。” “重症监护室哪有不严重的，你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胡杨疲惫的靠在走廊边上，icu病房在医院五楼，外面长走廊上有厚重的玻璃，可以看到医院大楼外面的状况。 偌大的医院里除了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就是准备办理入院和出院的普通人，只是这两天入院的人数剧增，即使是从五楼看下去，也能看到那些人垂头丧气走近医院大楼。 ------------ 016、插管 “好累啊！”旁边护士张开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还累啊，不都习惯了。”另一个护士也打了个哈欠靠在墙上。 “我那床的病人也插管了，看着好揪心，又没法说话，插管那玩意儿太难受了，听之前的病人说，插管了还是感觉供养不足，但是人又不会被憋死，就是那种呼吸被吊着的感觉，实在受罪！” “病人受罪医生也受罪啊，咱们病房江伟医生和董乐医生，插管的时候多危险啊！不过他们技术高超，每次都是一针到位，现在都说他们是敢死队呢！” 两个护士互相交流了几句就算是放松心情了，在icu病房里，医生护士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她们休息的时间十分短暂，等到拍片结束之后又重新回到了病房。 蒙恬恬负责的病人田海胸片显示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双肺感染严重，呼吸道症状也在逐步加重。 这就意味着她需要更加用心的看护，哪怕是喂水翻身都要格外细致一些。 “护司！护司……”田海叫了两声，双手向上虚抓，似乎是在求救。 蒙恬恬立马过去询问有什么要帮助的，田海艰难咳嗽了两声说不出话来，蒙恬恬帮他按压胸口同时观察屏幕上的呼吸波形情况。 “呼吸不上来吗？” 病人呼吸有些急促，身边的检测仪器也开始急促尖叫了起来，蒙恬恬连忙调整了氧气流量，但是田海的状况却没有改善。 同样的事情此时重演了，蒙恬恬感觉自己的双手都有些颤抖，李建国那天的状况还历历在目，听着旁边机器急促的叫声，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医生过来协助之前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病人呼吸急促，已经调大了氧流量，情况没有改善！”江伟医生过来之后蒙恬恬立刻汇报。 她的双手还在不断帮田海按压胸口，icu里这样的突发情况随时都可能有。 “医生！医生救我！医生救我！”田海呼吸急促，突然用插满了管子的双手抓住了蒙恬恬的衣服，身体弯曲成了一把僵硬的弓，他的手越来越用力，蒙恬恬感觉自己的防护服正在被大力撕扯。 她额头上一下子就出现了大量冷汗，在隔离病房里，防护服就是保护她们生命的最后屏障，一旦出现问题她们就很可能被感染。 “大爷，您放松，放松点，医生已经来了！”蒙恬恬双手继续按压，而那双手依旧紧紧抓着她的衣服。 田海瞪大眼睛呼吸急促，面部也有些涨红，因为缺氧造成的意识模糊和紧迫感让他无意识中想抓住什么东西。 “救我！救我……救我啊！” “先让他松开手，你这衣服要破了！”赶来支援的董乐医生试图让田海先放开手，但是无济于事，蒙恬恬还俯着身子帮他进行心脏按压。 “我这边没事，先准备先救人！” 紧急时刻，蒙恬恬当机立断，决定让医生珍惜宝贵时间先救人，患者是完全无意识的状态下才抓住了她的衣服，要是先忙着掰开他的手可能会浪费治疗时间，而且容易造成病人更加强烈的恐慌。 “继续按压心脏！”江伟医生也不多说，直接开始观察病人状况。 “不行，血氧过低呼吸无法改善，很可能是气胸，需要气管插管，准备一下！” “这个病人早上就应该插管的！” 蒙恬恬听着两个医生交流，她尽量身子再往下俯一些，她的双手一边按压一边在不自觉的颤抖，田海眼神迷茫，抓着她背部的防护服一直往下拽。 而身边的两个医生和护士正在快速准备气管插管手术。 “麻药准备！” “麻药就位！” “喉镜、导管！” “已就位！” 蒙恬恬听着身后一条条急促的指令，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下来，不断帮病人按压心脏，防护服上抓着的那双手已经没有那么紧了，但是她一身冷汗。 病人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的手慢慢变松了才是蒙恬恬最担心的事情。 “让病人手放开，要准备麻药插管了！”身后医生护士都在忙着掰开那双手，而蒙恬恬也颤抖着身体总算直起了身子。 田海双目大睁，身体剧烈抽搐着，嘴里已经开始无意识喊叫了，而医生也开始准备插管手术。 “护士走远点！”医生快速说着，为田海打上了麻药。 蒙恬恬双腿还在不停颤抖，但还是先往后退了一点。 气管插管手术十分危险，在病人气管被打开的一瞬间，会有无数病毒从气管里喷射出来，而医生要直面这些病毒对病人进行插管，尽管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但是仍然不能保证可以阻挡直面过来的病毒。 而这样的气管插管手术这些“敢死队”每天都要进行好几起，医生面临的感染风险极大！ “麻醉起效了！准备打开气管！” “准备呼吸机！” “准备插管！好！小心一点！” “按住，不要让他挣扎！” 短暂而又漫长的一分多钟，进行插管的医生护士集体陷入了沉默，气管插管非常考验医生的技术。 “一针……成功了成功了！” 随着两名医生松了一口气，蒙恬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检测仪器急促的警报声此时已经慢慢停下了，而患者也开始恢复了平稳的呼吸。 从麻药起效到医生进行插管手术，整个过程也才两分钟而已，但是蒙恬恬就觉得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一般，她的双腿克制不住的不断颤抖，甚至此时此刻想要痛哭一番。 还好抢救回来了！还好同样的悲剧没有再次发生在她的眼前！ 病房另一边的护士长胡杨不断抽空转头看一眼蒙恬恬那边的情况，在田海出现问题进行插管的时候，她负责的病人需要吸痰，她一刻也无法离开，只能揪心的看着蒙恬恬被病人扯着防护服。 “赶紧看看这个小护士的衣服，防护服出问题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刚刚进行完气管插管手术的医生江伟帮田海检查了一下其他症状，立马想到蒙恬恬这边。 “我衣服没事。”蒙恬恬连忙摆手，抬起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双手也有些颤抖。 “好好检查一下防护服，稍微出现问题就极有可能感染。”协助气管插管的医生董乐说着，亲自过来帮蒙恬恬检查了一下她的防护服。 “还好没问题，这次插管很成功，要继续好好护理，咱们icu三分治疗七分护理，这里的护士都很辛苦！” 蒙恬恬连忙点头，又跟两个插管医生道：“你们才是真的辛苦了！” 江伟只是笑了笑，交代蒙恬恬，“病人刚做了气管插管，喉咙气管那里容易有痰，隔一会儿就要帮病人吸痰，多注意些！” 蒙恬恬立刻点头，两个医生离开之后，她立即拿出病历本记录刚才的急救流程以及护理注意事项。 病人田海在气管插管之后呼吸状况稳定了很多，在蒙恬恬换班之前悠悠睁开眼睛，身体上又多出来一根管子，田海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不过在病房里也看到过医生给别的患者插管，他也不算太惊讶。 适应了一番之后，他开始试图跟蒙恬恬交流，插着气管无法说话，他只能跟蒙恬恬用手指艰难比划着。 “没事儿，我衣服好着呢！”她看出来病人是在指着她的防护服，并且眼神歉疚，这些危重病人肺部情况十分糟糕，但是一般情况下意识都还算比较清醒。 “真没事，您好好休息，不用担心。”蒙恬恬又安慰了几句，继续写着护理记录，刚才的极度紧张之后，现在稍微放松下来就觉得连手指也有些颤抖，只能努力稳住自己的手。 同一时间，隔离区普通八号病房外，穿着厚重防护服的护士刚一开门走出来，就立刻整个身体都顺着墙壁滑下来瘫坐在地上。 “呜呜呜！”王梦雪尽量压低声音哭泣，但是她的肩膀却在不断颤抖。 哭了不到一分钟，她又立刻站起来，穿着防护服哭泣连眼泪都没法擦，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小腹艰难走着，身影佝偻脚步蹒跚。 她慢慢往前走，在她的背后还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旁边歪歪扭扭的写着“武汉加油”四个大字。 艰难而漫长的一天总算熬过去了，蒙恬恬帮田海又吸了一次痰，这才与来交班的护士换班。 护士长胡杨在外面的走廊等着蒙恬恬，见到她的一瞬间立刻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过来。 “防护服检查仔细没？一点问题都不能有！” “没问题，刚刚插管医生已经帮我检查过了。”蒙恬恬听着护士长严厉的关心，心里觉得暖烘烘的，但是身体的疲累让她说话有气无力。 “没事就好。”护士长疲惫的靠着走廊，让蒙恬恬先去换衣服，蒙恬恬也不推辞，率先走了出去。 又是经过一系列消毒，这才跟小组成员一起回到酒店，一路上几乎没有人说话，今天第一天开始独立负责病房，面临的压力都很大，她们一个个都是累的直不起腰来。 王梦雪更是从坐上大巴车开始就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一声不吭。 认真洗过澡以后蒙恬恬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走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喝水。 “小雪你吃饭了吗？今晚怎么这么早就躺床上了？”蒙恬恬坐在桌子旁边先大口喝了些水，又给脸上涂了红霉素软膏，看到王梦雪早早窝在床上有些奇怪。 “你洗澡那会儿我吃了，有点不舒服。”王梦雪躺在床上有些虚弱的回答了一句。 ------------ 017、和家人的对话 蒙恬恬连忙走到她床边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就是来例假了，肚子有点难受，没事的恬恬姐，你赶紧吃饭吧！” 尽管话是这么说，但是蒙恬恬还是给王梦雪倒了杯热水放好。 “你待会好点了起来喝点水，要是实在不舒服就提前跟护士长说一声，明天就在酒店休息。” 王梦雪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脑袋蒙进被子里，蒙恬恬今天实在心力交瘁，关心了几句之后自己索性也窝在床上跟家人打电话。 “寄给你的衣物应该明天就到了，酒店会帮忙签收吧？”丈夫孙瀚看着蒙恬恬疲惫的脸，一阵心疼。 屏幕里那张脸看起来又瘦了不少，颧骨和鼻梁处抹了药膏遮住了伤，看起来同样触目惊心。 “嗯，酒店签收了我下班回来取一下就行。”蒙恬恬回答着，看着琪琪已经一路小跑也凑到了屏幕后面。 “妈妈！妈妈是不是要回家了？”琪琪撅着小嘴，一张脸上满是委屈。 “还要几天呢，琪琪想妈妈了吧？在家里乖不乖？” “她呀，在家可乖了，就是吵着要妈妈！”孙母过来抱着琪琪，看到蒙恬恬脸上的伤也是一阵叹气。 那边孙父正在看新闻，电视里报道疫情状况的声音被调小了下去，孙父也站在屏幕后面说了两句。 “把娃辛苦成啥了，看看这个脸上……多受罪！我看电视里说的你们太苦了，早知道咋能叫你去受这个罪……” 孙母也是一脸心疼，不过却嗔了孙父一句，“现在抱怨孩子了，去都去了你说这些没用的话，你不是天天在你那打太极的人群里说我们恬恬去支援武汉多厉害，一天能夸十几遍，人家那些老头耳朵都听起茧子了吧，现在恬恬跟你说话呢，净说些没用的！” 孙父一脸无辜，“我这不也是心疼闺女嘛！” 孙母继续说着孙父天天在家跟一群老头网上开视频云健身的事，蒙恬恬想象着孙父对着视频打太极又不厌其烦跟人夸奖自己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失笑，她心里知道老两口是把自己当闺女，也是真的心疼自己。 跟家人聊了一会，感觉心情放松了不少，一天的疲劳仿佛也慢慢消散了，女儿琪琪也渐渐受大人影响开心起来。 旁边王梦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被窝坐起来了，在跟家人打电话。 “奶奶，我给您说过我的银行卡密码，你您还记得吗？” “啊？我发个短信过去，您好好存着密码，卡里都是我存的钱……”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好着呢，就是想着您要是有用钱的地方以后就拿我的卡取嘛，奶奶，我挺想您的……” 王梦雪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起来，她又缩进被子里，电话没有挂断，被子随着她说话不断颤抖。 “……不是奶奶，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出啥事了您要好好照顾自己……” 蒙恬恬本来跟家人开着视频，突然听到王梦雪带着哭腔，随便听了几句越听越不对劲，那边王梦雪已经哭着跟奶奶挂了电话，整个身体缩在被子里压着声音哭。 “琪琪乖啊，妈妈有点事明晚再跟你说好不好？” “妈妈，是不是有人在哭呀？” 看着琪琪单纯好奇的大眼睛，蒙恬恬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快速挂了电话坐在王梦雪床边，被子里的人仍然在压着声音哭泣。 “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太辛苦了？”王梦雪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拍打王梦雪的身体。 被子里的身体一僵，哭声停了几秒，但是身体还是在颤抖。 “恬恬姐，我没事……” 王梦雪掀开被子，努力憋住哭声，但是眼泪刷刷往下流。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痛经？” “恬恬姐！”王梦雪哇的大声哭了起来，一把抱住了蒙恬恬的胳膊，抽抽噎噎的问，“要是咱们真死在这儿了，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乖乖的，好好的怎么老想着死不死的？我知道你害怕，来这儿的谁不害怕呀，怕感染怕死，但是怕没用，来都来了也咬牙坚持这么些天了，你甘心中途放弃吗？” 蒙恬恬耐心哄着，抽出一张纸帮王梦雪小心的擦脸颊上的泪水，她颧骨处水泡今天被磨破了，看起来还有些溃烂发白。 “可是我怕自己不行，我觉得快要扛不住了！”王梦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蒙恬恬心里一酸，自己也险些跟着哭了起来，这几天所有医护人员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就连她今天在被病人抓住衣服的时候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是太累了吗？累了咱们不要逞强，跟护士长说一下休息。” “不是……不是太累了，就是今天来例假肚子有点疼，现在已经缓解了，可是我就担心我现在这个样子……新闻里好多医生护士都感染了，我想着我要是感染了，我奶奶该有多伤心啊！” 王梦雪抽抽噎噎的哭着，蒙恬恬被她的哭声感染，快速拿起帮王梦雪拍背的那只手抹了一下眼角，这样的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每次短暂的有这种想法就立刻强制自己不要去想。 “咱们一定会一起回家的！平平安安的回家！”蒙恬恬耐心安慰着王梦雪，也算是在安慰自己。 王梦雪哭着哭着，靠在蒙恬恬的手臂上就那么睡着了，蒙恬恬看着她疲惫的脸心中有些感慨，她悄悄起身拿起桌上的红霉素软膏帮王梦雪擦脸上的伤，即使这样她也没有醒来。 “叮咚！”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下，蒙恬恬被惊了一下，又看了看睡着的王梦雪，她眉头微微皱起，即使在睡梦中依旧倔强的咬着嘴唇，还好短信声音并未吵醒她，枕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蒙恬恬不经意扫了一眼，屏幕上没有显示短信内容，倒是锁屏壁纸的上自己设置的字十分显眼。 “如果我不幸感染死了，请把手机交给我奶奶，备忘录里有要给她的东西。” 蒙恬恬看着这句话，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手机屏幕暗了下去，王梦雪躺在床上睡的并不踏实，手脚偶尔会微微抽动一下，蒙恬恬帮她盖好被子，也回到自己床上。 她拿起手机，鬼使神差的给丈夫孙瀚发了条消息，“老公，我爱你和琪琪！我一定会平安回去，晚安！” 第二天一早，王梦雪已经恢复了精神，不过一双眼睛看起来还是红红的。 “恬恬姐，我……”王梦雪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爱哭了？才来几天呀一直哭。” “压力这么大还不能哭了啊？说实话我昨天也哭了，进了icu压力太大了，看着病人手术插管我吓的发抖，也在旁边悄悄哭呢！” “啊？恬恬姐，你也会哭啊？” 王梦雪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我觉得就我自己是爱哭包，你们每个人都可厉害了，没想到你也会哭！” “我怎么不会哭啊？那天收拾遗体的时候我就在偷偷哭，就是没让你发现而已。” “原来你也会哭啊，我还以为就我……” 王梦雪咬着下唇，吸了吸鼻子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不止是我，护士长她们压力也都特别大，也会害怕也会哭，不过面对病人的时候咱们可不能露怯，你今天怎么样？还难受吗？不行就请一天假休息。”蒙恬恬看着王梦雪情绪好多了，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没事了，我来例假就第一天特别疼，今天好多了，穿着防护服来例假简直就是一种灾难，还好昨天垫尿不湿了，不然就惨了！” 王梦雪吐了吐舌头，今天看起来确实气色好多了，情绪也好了不少。 今天跟蒙恬恬她们一起换防护服进去的还有一个记者，这让大家一下子都拘谨了不少。 “我们可以看到这些都是战斗在一线的护士，马上要进入感染区的这一批是从西安过来支援的，她们已经在这里奋战一个周了，我们可以看到她们都十分疲惫，但是眼神依旧很坚定。” “我还没接触过记者呢，待会要是慌了多尴尬啊！被拍到了指不定全国人民都能看到！”王梦雪在进去之前偷偷拽了拽蒙恬恬的手。 “不要怕，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相信自己！”蒙恬恬给王梦雪加油打气。 穿了防护服之后蒙恬恬她们率先进了感染区，而记者还在身后边走边介绍。 “这个防护服穿上之后十分沉重而且不透气，我刚穿上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开始冒汗，还有这个护目镜和N95口罩啊，非常有挤压感，昨天我们拍到的护士刚出来的情况，她们脸上都有水泡，看起来非常疼……” 蒙恬恬她们脱离了记者快步走进自己需要负责的病房交接，昨天田海进行了气管插管，今天不知道情况好点没。 徐婷疲惫的靠在床边，手中的笔还在不断记录着病人情况，蒙恬恬快步走过去，接近病床的时候却是一愣。 昨天病床上躺着的还是病人田海，但是今天却换了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这……昨天的那个病人呢？”蒙恬恬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强压住自己心中的难过问道。 “田海啊？他昨天夜里走了，唉！” “走了？” 蒙恬恬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分明都已经十分尽力了，但是结果却还是如此，在icu每天都有新床位被腾出来给新进去的危重病人，而本来床位上的病人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转普通病房了，要么永远“出院”了。 ------------ 018、倒下的同仁 “对，走了，还是没扛过去，年纪大了，本来又有些乱七八糟的病，并发症多！也没能跟家人见最后一面，这病真是……对了，这是新过来的病人，也是咱们医院的医生。” 徐婷摇了摇头，又跟病床上的人打招呼，“陈医生，我得换班了啊，你有啥不舒服的跟蒙护士说就行。” 病床上躺着的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去吧去吧，赶紧回去，看你都快累趴下了，我躺在这儿反倒享福了！” 蒙恬恬还未从田海“走了”这件事上缓过神来，又立马得知病床上的这位就是医院被感染的医生，她心中五味杂陈。 徐婷无奈摇了摇头，跟蒙恬恬交接了一下。 “陈亮医生，本来也是负责咱们icu的，前几天被查出来感染了，本来在普通病房，现在情况不大好，icu也有床位了，就赶紧转过来了。” 病床上的陈亮医生面带微笑，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但是鼻子上放着呼吸装置，右手手背上输送着营养液，手腕上也有连接心电监护仪和呼吸监控仪器的管子。 蒙恬恬心里一片震惊，赶紧跟陈亮医生打了个招呼。 两人迅速交接了一番，她开始例行检查病人的生命体征。 陈亮自己本来就是医生，所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能够有十分清晰的了解，蒙恬恬帮他做各项检查询问问题的时候，他都能清晰表达。 没一会儿，刚才外面的记者就进了icu病房。 “……这里是icu病房，我们可以看到里面的医生护士都非常忙碌啊！这里的病人都是需要一直看护的。” “记者也进这儿来了，里面挺危险的。”陈亮叹了一口气。 蒙恬恬不置可否，陈亮医生只是乐观而已，实际情况很不好，胸片显示肺部情况越来越糟糕，呼吸系统感染也在逐步严重，偶尔还会出现呼吸十分急促的情况，转入icu之后指不定也要进行气管插管。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江伟过来询问。 陈亮想要起来一点，蒙恬恬见状立马扶着他，一手将他的枕头垫高了一些。 “感觉怎么样……感觉挺好的，能吃能喝。”陈亮看起来十分乐观，即使这个时候还能跟医生说笑。 “跟你说正经的呢！”江伟有些无奈，“赶紧给我好起来，说好一块战斗，你自己中途休息了，看着我们累死累活的。” “那你们就多辛苦点了，我肯定能好的，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陈亮说着说着咳嗽了一声，他下意识的想伸手在桌子边上拿水，但是手背上输送营养液的针头立马被牵动了。 “要喝水吗？”蒙恬恬连忙拿起了水杯要帮他喂水。 “得，这会儿喝水都得人伺候了，你赶紧该去哪儿忙去哪忙，别在这看我丢人！” 陈亮白了江伟一眼，有些难为情的让蒙恬恬帮忙喂了几口水。 那边记者正在介绍病房情况。 “……重症监护室的病人情况都比较严重，我们可以看到有些病人是气管插管呼吸的，这里氧气需求量也比较大，医生护士压力也很大，同时我们这个病房呢现在还有一位非常特殊的病人，他成为病人之前呢也是这个医院一位奋斗在一线的医生。” 记者已经慢慢走过来了，看到病床边的江伟立刻开始采访。 “这位是一直守在icu里的江伟医生，您可以跟我们说说病房里的一些日常情况吗？” 江伟不太适应被采访，他犹豫了一下才缓慢开口，“病房里病人情况都不太好，不过也有很多情况慢慢恢复转入普通病房的，这里的病人都需要持续给氧，有的情况很差的需要气管插管，这个插管做完之后病人其实是比较痛苦的，在长期感觉缺氧的状态下也会造成病人烦躁。” “在这里每天都是在跟死神赛跑对吗？” “差不多，不过死神大多数时间是跑不过我们的。”江伟有些骄傲，“现在已经熟练了，插管我们整个流程可以控制在九十秒以内，降低了医生感染的风险，也能够更大程度的救治病人吧！” 记者又问了几个问题，将摄像头对准了病床上的陈亮医生。 “听说您感染之前也是一名医生，您真的特别伟大，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陈亮笑了笑有些惭愧的说道，“我工作到一半感染退下来了，我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我那些依然在前面顶着战斗的医护人员才是真的伟大，还有我旁边这个小护士，人家西安过来支援的，本来在家好好过年，春节都没过几天就跑来武汉支援了。” “像这样支援武汉的医护人员据我了解还有很多，同时社会上还有很多志愿者也在投入支援武汉，陈医生，您有什么想跟大家说的吗？” “其实最想说的就是感谢全国人民的支持吧，还有我的同事以及其他正在奋战的医护人员，大家都很辛苦，说实话大家确实都很辛苦，但是我相信呢，疫情肯定会尽快过去的，大家不要恐慌，春天已经到了！” 记者被陈亮的话感动，也动情的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随即又将摄像头转向了蒙恬恬。 “您是从西安过来支援的护士吧？作为特殊时期守在病房里的白衣天使，想采访一下您，在这里害怕吗？” 蒙恬恬站在一边有些茫然无措，面对记者的问题她下意识的点头，“怕啊，怎么可能不怕，没有谁会不怕吧！” “有没有想过早点回家？” “当然想过，疫情一结束就立刻想回家，走的时候就挺舍不得女儿的，在这里只要一进入病房就很怕，怕意外情况，怕病人出状况，也害怕听到仪器的警报声。” 蒙恬恬说着说着有些泪目，不过在记者面前还是强行忍住了。 “是什么支撑您这么辛苦还过来支援，并且一直咬牙坚持的呢？” “就……怎么说呢，”蒙恬恬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释然一笑，“这里的医护人员每个都在咬牙坚持，但是我相信每一个看到病人健康出院肯定都会特别开心，我也一样，能在这种时期来这里对我来说可能是生命中一种非常珍贵的体验，也是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有没有什么话想借着摄像头跟家人说的？” “有，想跟女儿说两句，琪琪，妈妈很爱你，等妈妈回家了一定天天陪着你！” 蒙恬恬说着说着鼻子又有些酸，最后两句已经带了一些鼻音。 记者也深受感染，拿着摄像机又去采访其他护士，病床上的陈亮笑着鼓励蒙恬恬，“肯定能早点回家的！” 这段十分朴实除了添加字幕之外没有任何修饰的视频很快就被报道出去了，全国人民都被陈亮医生那句“春天已经到了”而感动，同时又有许许多多的志愿者在奔赴武汉，无数医疗物资也在被加紧运往武汉。 电视机前，孙父和孙瀚正在看疫情新闻，记者正在换防护服打算进入隔离区。 “等会，爸！你看着刚刚那个闪过去的人影像不像恬恬？” “哪个？这是去恬恬在的医院采访吗？” “对对对，是恬恬她们的医院！妈，快让琪琪过来，她妈妈上电视了！” “妈妈上电视啦？妈妈在哪？我要看看！”琪琪顾不得被奶奶抱，一路小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电视，电视机里是一群穿着厚重白衣服的人在忙碌，压根看不清脸，也分不清谁是谁。 直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琪琪，妈妈很爱你，等妈妈回家了一定天天陪你！” “是妈妈！这是妈妈的声音！”琪琪叫着，眼泪早已流满了小脸，她转头将小脑袋扎进孙瀚的怀里，哭的瓮声瓮气。 “我想妈妈了，想要妈妈马上就回家……” 孙翰抱着琪琪，看着新闻自己也不由得眼睛发酸，不止是女儿想妈妈，他也同样牵挂在远方战斗的妻子。 ------------ 019、国家管 王梦雪有些不太好意思要，但是最后还是在蒙恬恬的劝说下接受了，她拿了衣物有些艳羡的对蒙恬恬道：“你老公也太好了吧，看来以后嫁人也得嫁这样的！太贴心了吧！” 蒙恬恬听着有些害羞，但是心里却甜甜的，她在武汉一线，背后家人在默默支持，做什么事都不会有后顾之忧。 王梦雪今天换班之后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人也活跃了不少，跟着蒙恬恬去其他房间给大家分发衣物。 所有人都纷纷道谢，护士长胡杨也是对着蒙恬恬一顿夸她和她老公，看着大家疲惫却惊喜的笑容，蒙恬恬回到房间立马给家里打了电话也是对孙瀚一顿夸。 “能为你们做点什么不是应该的嘛，再说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当年的战友林虎你记得吧？” “记得，你们不是年年还聚会嘛，我以前见过的。” 孙翰笑道：“这次寄过去的那些衣服啊，都是虎哥跟我一起帮忙搜集的，我们西安退伍的拉了个志愿者群，这次筹集衣物大家帮了很大的忙，大家都想做点什么，这几天我们可能还有别的安排。” 蒙恬恬有些担心，“特殊时期你们都注意一些，尽量减少外出，现在西安也有不少感染病例了。” “这个我知道，平时都挺注意的，现在出门所有人都戴口罩呢，再说我的老婆大人在一线战斗，还上电视了，我也要给你当最佳后勤！” “一家人还讲究这些做什么， 我就知道这种时候你肯定也闲不住，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是前提是自己注意身体不要累坏了，也要注意防护！”蒙恬恬有些无奈，不过也清楚丈夫的性格，所以只好妥协。 “放心吧，你在那里才更要照顾好自己。” 女儿琪琪随即也跑了过来，一个劲儿说着“妈妈上电视了”，小脸上满是骄傲和激动，今天倒是没有一直吵着想要妈妈回家了。 蒙恬恬心里一片柔软，给女儿随口编了个小天使拯救世界的故事才挂断视频，今晚也早早睡下。 而挂了视频之后琪琪却没有早睡，她跑到书房吵着要画画，孙瀚无奈抱她在椅子上坐好，拿出了她心爱的蜡笔。 小小的人儿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抿着嘴唇聚精会神，胖乎乎的白嫩小手握着蜡笔，眼神格外认真。 孙瀚在背后看她慢慢画出了一个不怎么像小人儿，在头顶用黄色蜡笔画了一个小圆圈，圆圈还发着光，他有些失笑，“是在画刚刚妈妈故事讲的小天使吗？” 琪琪摇头继续认真画，纸上逐渐又多出了几个小天使，而小天使的脚下则是踩着一点一点黑色的东西。 孙瀚有些看不明白，琪琪却指着画里的小天使奶声奶气讲解。 “这是妈妈和别的护士阿姨们，这是病毒……她们最后打败了讨厌的病毒，都踩在脚下啦！妈妈好厉害！” 孙瀚欣慰笑着，琪琪又在补充更多的小天使，画纸上头顶暖黄色光晕的小人儿也越来越多，她们每个都画着向上翘起的弯弯嘴角，将黑色小点完全踩在了脚下。 …… 第二天进了病房，蒙恬恬看护的陈亮医生暂时状况很平稳，虽然人在icu里，但是非常乐观，偶尔说话都是风趣幽默，驱赶了病房里的紧张和沉闷。 “蒙护士，你能不能让我自己去上厕所？我感觉我现在状态好的很，完全能自己走路，你给我拿个吊瓶就行！” 在icu病房里护理患者的大小便也是护士的本职工作之一，况且陈亮医生情况并不稳定。 “陈医生，您自己也了解现在情况，就别为难我了，再说都在医院了还分什么性别啊，这话您之前也说过吧？” 蒙恬恬有些无奈，两个人在这磨嘴皮子有一会了，陈亮医生不大想让蒙恬恬帮他更换尿袋，这让蒙恬恬很是无奈。 陈亮有些固执，僵了一小会之后他终于妥协，但还是小声请求蒙恬恬，“你能不能让江伟过来帮我？你们这年轻小护士……我不是非要分性别啊，主要我也还算个年轻人，这要是传出去了出院了不是得让同事笑话！” 蒙恬恬想了想趁着江伟医生稍微休息的时候把他叫了过来。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躺这了还跟护士讲究，每次换班的护士都得来找我，你真是……” 江伟疲惫的笑，但还是麻利的帮陈亮更换了尿袋，接着又去忙其他的。 陈亮躺在病床上突然叹气，“看着你们忙忙碌碌的，我在这躺着跟个废人一样。” 蒙恬恬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安慰他，“等好了还能继续一起战斗呢，您就是短暂的休息一下！” 陈亮笑了笑，让蒙恬恬先去忙别的，他这儿暂时不需要看护。 蒙恬恬见他情况确实还好，就去帮其他病床。 护士长胡杨那床看护的是一个五十多岁气管插管的老大爷杨军，昨天基本都处于昏睡状态，今天总算是情况好多了，人也醒过来了，看着精神状态还不错。 只是一转醒过来就想着要跟家人通个电话。 “气管插管着呢，这也没法说话，打电话就只能听家人说了，不过他挺想跟家人沟通。”胡杨也有些犯难。 蒙恬恬走过去帮忙，闻言问杨军，“大爷，您想跟家里人说话是吗？” 杨军躺在床上艰难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焦躁，双手也在焦躁的轻轻挥舞。 在icu的重症病人，一般有什么小愿望护士都会尽力帮他们实现，毕竟谁也不知道意外情况什么时候会发生，想要跟家人说话也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愿望。 “您会写字吗？手指可以活动吧？”蒙恬恬又耐心问着。 杨军又是一阵点头，蒙恬恬抬头跟护士长胡杨道：“咱们可以找医生交流方案用的写字板给他写点字，然后跟家人开个视频，这个大爷现在情况还算稳定。” 胡杨点头，“对，这是个办法，这病房里就有写字板。” 很快患者杨军就跟儿子开了视频，蒙恬恬帮忙拿着写字板，胡杨举着手机。 看着屏幕里满脸沧桑插了不少管子的老父亲，他儿子眼泪一下就下来了，“爸，您身体怎么样？一家人都等着您回家呢！千万要坚强，要回来！” 杨军眼角也慢慢渗出了泪水，他哆嗦着嘴唇但是却没办法发出声音，蒙恬恬连忙解释，“杨大爷在做治疗，没法跟你们说话，我让他写了给你们看。” 蒙恬恬扶着杨军的手，还要小心护着他手背上插着的管子，唯恐一不小心跑针了。 杨军哆嗦着手，嘴唇也在不断颤抖，他在写字板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了几个大字，“花多少钱”。 蒙恬恬一愣，没有看懂意思，她也不多问，立刻把写字板展示给手机视频。 那边杨军儿子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爸，您还担心什么钱啊，住院不要钱，都是免费治疗的，您安心住院好好治，一定要出来！” 杨军伸出手，嘴巴也微微张开似乎是急切的想说些什么，那边他儿子见状继续解释，“真的不要钱，您别担心了，不信你问问护士她们！” 蒙恬恬立马明白过来，老人这是担心自己在医院花了很多钱会给家庭造成负担，所以才着急要跟儿子通话问钱的事情，普通家庭一旦有个长期住院治疗的人，经济压力可能会压的全家人透不过气来。 “大爷您放心吧，真的不要钱，都是国家免费治疗的，不用担心。” “对，没骗您，国家管呢！” 蒙恬恬和胡杨都在劝慰杨军，没成想劝完之后他的眼泪越来越多，他哆嗦着手指继续在写字板上艰难写下一行字。 “国家和你们又给了我一条命，谢谢。” 他儿子也在视频里一边抹眼泪、一边感谢国家和蒙恬恬她们这些护士，她和胡杨隔着护目镜相视一笑，好像疲乏都减轻了不少。 今天整个医院又收治了不少病人，越来越多的病人都需要氧气支持，到下午的时候整个五楼楼层氧气流量明显不够，氧气总阀持续报警。 这对于一些重症需要持续高流量供养的危重病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情况，只要氧气出问题，他们的生命就会立刻岌岌可危。 蒙恬恬她们这些守在病房里的护士立刻联系了设备科，但是设备科给出的回应是，特殊时期实在抽调不开人手，只能护士去尝试修一下。 护士长胡杨当下就咬了咬牙，“我还不信了，关系病人生命的事情，特殊时期没有人手？没人去我去试试，这东西我之前也接触过！” 病房里的医护人员本来都在因为氧流量不足的事情着急上火，这会儿立马有一个自告奋勇跟着胡杨，“我也去帮忙，我也不信咱们就没招了！” 蒙恬恬本来也想去帮忙，但是想想自己确实不擅长修理东西，就留在少了两个护士的病房看护病人。 困难总是接踵而至，在中心供氧不足的情况下，危重病人吸氧就立刻出现了问题，就需要利用氧气罐改善病人的吸氧条件。 “把高流量机器连接到氧气罐，调好参数、给病人佩戴上高流量鼻导管，一样能达到高流量吸氧条件！”江伟观察着一个危重病人的反应，快速给出了解决方案。 ------------ 020、氧气罐 但是氧气罐从哪来呢？ 打电话给后勤部门，那边一样人手紧缺抽调不开，只能让护士自己去搬运。 今天icu病房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氧气就是生命，但是整个医院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忙碌，蒙恬恬听了江伟的话，看了看自己负责的病人并未出现危重情况，当下决定，“我去帮忙帮搬氧气罐去，不就五层楼！” “五层楼？那可是六十斤重的氧气罐子，你还不到一百斤吧？不行就再联系联系医院有没有壮年小伙，这些后勤也太不靠谱了，这种紧急时刻掉链子！”病床上的陈亮皱着眉头，担心蒙恬恬搬不动。 蒙恬恬深吸了一口气，“别看我瘦，肌肉还是有的，特殊时期嘛！” 江伟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他们这些医生又走不开，只能护士先上了。 “我再联系几个普通病房的护士一起帮忙，辛苦你们了！” 蒙恬恬点头，按照电话里所说的地方赶去了一楼放医疗设备的地方，这里已经聚集了几个小护士，尽管穿着厚重防护服，但是身影依旧看起来单薄而疲惫。 “恬恬姐，你也来啦？”王梦雪惊喜的叫了一声，不止是她，小组里的周阳和李静也过来了，她们顾不得打招呼，就忙着要搬运氧气罐。 “咱们两两抬一个上楼吧，否则一个太重了，咱们自己肯定搬不动。”蒙恬恬立刻走过去尝试掂了一下一个沉重的氧气罐，这大铁疙瘩在手中简直沉重的让人吃不消，蒙恬恬脚步也不由得趔趄了一下。 “行，咱们两个抬一个赶紧上，听说你们ICU病房得急着用呢！”王梦雪掂住氧气罐的另一边，两个人喊着“一二三起”，抬起了一个氧气罐之后就立刻加快脚步上楼。 其他护士也跟着两两抬着一个氧气罐上楼。 几天下来，她们都在努力适应厚重不透气的防护服，但是现在干这种重体力活上楼，依旧觉得汗如雨下。 “我恨啊……以前怎么没多吃点！”到三楼的时候周阳就累的有些撑不住了，她虽然剪了短发看着像个假小子，但是说到底还是个女孩子，而且衣袖里的胳膊纤细，力气自然跟不上。 在三楼楼梯口她们暂时放下氧气罐，两人合力将沉重的氧气罐给往前辗转拖行了几步，到下一层楼前再次抬起来上楼，咸湿的汗水随着说话滴落进嘴里，但是她们没办法休息也没法给自己擦汗。 “回去之后多吃点！”蒙恬恬也同样累到汗如雨下，但是却不能轻言放弃，特殊时期医院所有医护人员都在忙碌，她们可不能掉链子。 “行！咱继续！一二三……起！” 周阳喊着，跟李静两人再次共同抬起了氧气罐，平地倒是还能辗转着走，但是上楼梯就只能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抬了。 氧气罐在手中沉重的难以形容，今天防护服里更是如同在下雨一样，蒙恬恬和王梦雪咬牙搬运氧气罐。 好不容易搬上五楼到了ICU病房，江伟看着两人晃晃悠悠，顾不得多说连忙接过氧气罐，而沉重的氧气罐即使是一个男人搬运也同样不由得晃了两下身子，他拖着氧气罐快步走向了六号床因为氧气问题出现状况的患者。 “血氧饱和度现在不到60！”护士紧张的汇报着。 蒙恬恬和王梦雪抬着氧气罐爬楼梯，这会儿实在是累的有些虚脱了，呼吸粗重的像一头牛一样，便暂时互相依靠站着休息一下。 看着江伟有条不紊的将高流量机器连接到氧气罐，又调节参数，很快病人呼吸困难的情况就好转了，血氧稳定在80%-90%之间。 “ICU里面真紧张！”王梦雪小声说了一句，其他几组搬运氧气罐的护士也赶到了病房，她们放下氧气罐之后同样气喘吁吁无法直起腰来。 “你们休息会儿，别急着又下去，不然咱们自己待会累缺氧了。”蒙恬恬站直了身体跟其他护士说了一句，缓了几分钟她感觉好多了。 她说完话跟王梦雪互相搀扶继续下楼，这几罐氧气还远远不足，氧气罐里的氧气消耗很快，而且万一有其他病人同时出现状况，很可能等不到她们下楼搬运。 “小雪，你今天是不是例假第三天？运动量太大能受的住吗？” “没事儿，就上下个楼梯嘛！我除了来例假第一天特别疼之外，别的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两天用尿不湿代替卫生巾，一整天都没法换，太难受了！” 王梦雪叹了一口气，但是脚步却不停，下楼的时候两个人脚步都软绵绵的，蒙恬恬见王梦雪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待会再搬运一趟也就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胡杨跟ICU病房的另一个护士张悦一起，按照电话指导在黑漆漆的楼道里找到了修理氧气阀的设备。 “我不会修，只能帮你打下手了，乌漆麻黑的，我待会帮忙拿工具和手电筒！”张悦摸着楼道跟胡杨往前走。 胡杨咬牙道：“没事，我以前见过别人修理，可以试试！” 两个人很快找到氧气总阀，胡杨的双手也有些微微颤抖，她一身全是汗水，手套里面也聚满了汗。 借助手电筒的光，隔着护目镜看东西并不怎么清楚，但是胡杨还是壮大了胆子摸索着调整总流量，随着时间的推移，警报声还是在不断响起，胡杨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手继续调节。 经过无数次尝试之后，总算排除了危险。 “好了！”胡杨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但是却有种开心和释然。 旁边的张悦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没干过这个，让我来的话肯定怕出意外。” 胡杨勉强笑了笑，“厉害什么啊，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还好成功了！咱们病房里的医护人员哪个不厉害啊！” 修理好氧气总阀，两人又快速回到了病房，而此时蒙恬恬刚放下搬上来的第二罐氧气，扶着腰站在病床旁边。 胡杨看了看病房里的氧气罐，心下了然，还好这段时间里病房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她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成就感。 “咱们这些护士，又能当修理工，又能当搬运工，简直全能了。”江伟也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在病房大声说道。 “那是，巾帼不让须眉嘛！能来这儿的护士哪个不是女汉子啊，啥都能干，可别小瞧了我们护士！”张悦也是一笑。 “哪能小瞧你们护士啊，佩服还来不及呢！”病床上的陈亮也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病房里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几分，在出现状况的时候没有一个危重病人因为缺氧引发其他危急状况，这离不开每个医护人员的努力。 疲惫的一天总算过去了，晚上回到酒店，蒙恬恬和王梦雪两人吃了东西都瘫倒在床上。 “恬恬姐，我感觉我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前几天还一直哭鼻子觉得自己这不行那不行的，现在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啥都行，我是不是飘了？” “不是你飘了，是你真的特别特别厉害，你要有自信……快看，群里有人发了咱们今天搬氧气罐的图片，咱两都被拍到了！” 蒙恬恬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回应王梦雪，突然看了群里的消息失笑起来。 点开图片，两个穿着厚重防护服，隔着护目镜都能看到两人五官皱在一起艰难使劲儿，她两抬着氧气罐上楼梯，弯着的腰如同一张紧绷着的弓。 “我要把这张图发给我奶奶，让她看看我有多厉害，还要发朋友圈发微博……咱们怎么这么厉害呢！”王梦雪傻笑着开始保存图片。 蒙恬恬则是晃了两下酸痛的胳膊，也笑着保存图片发了个朋友圈，并配上文字，“我倒要看看谁还说我太瘦拧不动瓶盖的！” 朋友圈里一会儿收到几十条消息，丈夫孙瀚也发来微信，“以后在家重活累活全都我来！” 蒙恬恬心里暖洋洋的，她和王梦雪都开始各自跟家人开视频打电话。 过了会儿，护士长胡杨则是给她们送来了白药创可贴和新的红霉素软膏。 “晚上抹药白天贴上创可贴，闷是闷了点，不过好歹脸上不会再被继续磨破溃烂了，医院别的护士想到的办法，总归是有点用的。” 王梦雪连忙感谢护士长，“明天就用，刚好解了燃眉之急了，前两天咱们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这两天实在脸疼。” 护士长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夸奖王梦雪，“这两天表现很不错，继续加油，有什么情况都及时告诉我！” 王梦雪被护士长亲自夸奖，开心的不能自己，护士长离开之后她继续给奶奶打电话。 “……对啊对啊，刚刚特别来夸了我一顿，所以我越来越厉害了……” “奶奶，我怎么听着你好像有点咳嗽呢？现在天还冷，还是要穿厚点，别着凉了……嗯嗯，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蒙恬恬躺在床上也跟家人聊了几句，再次不知不觉睡着了。 翌日进了病房，跟徐婷快速交接之后继续战斗，icu里的情况每天都很紧张，陈亮医生尽管心态乐观，但是在病情的折磨下脸色也变得有些憔悴。 “之前光知道病人长期缺氧状态下会引起心情焦躁，我本来以为自己挺乐观，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没想到自己切身感受之后发现自己也没好哪去。”陈亮躺在病床上叹了一口气。 蒙恬恬帮他换了一瓶营养液，看他有些烦躁，安慰道：“您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今天我看您血氧饱和度有点低，觉得缺氧吗？” ------------ 021、和死神战斗 陈亮躺在床上微微点头，“有点缺氧，不过还能忍受，昨天拍的胸片我看情况又恶化了点，我看指不定我也得插管。” 蒙恬恬默然，陈亮自己是医生，对自己身体状况一清二楚，各种检查结果他也全都知情，该怎么治疗、需要什么步骤他都很明白。 “您有什么情况就及时说，要是心烦的话我给你找本书放床头看看。” icu病房里有些情况稍微好点的病人偶尔会看书或者看看手机放松一下。 陈亮想了想，道：“要不你给我找本医书，或者最近的病历给我看看，虽然在这躺着，但是我也不能落伍了。” 蒙恬恬点头帮他找了病历，专心投入自己擅长的领域之后，陈亮焦躁的情绪总算缓解了不少。 然而因为患者不断增多病房每天都在大量消耗氧气，今天再次出现了中心供氧不足的情况。 “因为医院供氧系统之前设计的就这样，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这种大批量的病人需要氧气，目前供氧无法得到改善，以后估计会更多借用氧气罐实现高流量供养，而且外出做检查的病人也需要氧气罐提供氧气，还是要多辛苦你们了！” 江伟疲惫的跟病房所有护士说了一声，蒙恬恬也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意味着接下来要更多的搬运氧气罐了。 而下午的时候陈亮医生病床那里果然出现了警报声，各项身体参数都开始异常起来，不过意识尚且清醒，他也知道自己身体出问题了。 “鼻腔高流量吸氧也已经无法达到需求的氧饱和度，确实得做气管插管了，你提前也知道这个事儿，我们要开始准备了！” 江伟在他出现危急情况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趁陈亮意识还清醒的时候告知他要进行插管手术。 陈亮点了两下头，他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但是却因为缺氧让他面部开始逐渐涨红起来，脸上的肌肉也在无意识抽动。 “你待会一定要放松，别紧张！”江伟站在床边语气沉着冷静的安慰陈亮。 “我倒是不紧张，就是怕你紧张。”陈亮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急促喘息了。 蒙恬恬在身边帮忙准备插管手术需要的麻药和医疗器材，心头沉沉的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江伟不再多说，快速检查各种需要用上的东西，在董乐注射麻药之后他就开始一丝不苟，整个人都在紧绷着。 “麻药起效了！”董乐确认了一下，马上就要进行紧张的插管手术了。 此时监护仪器上的各项数值也在发生变化，陈亮呼吸频率变快心跳也开始加快，而江伟也迅速拿着喉镜放进了陈亮大张着的嘴巴中。 江伟此时口鼻正面贴近陈亮大张着的嘴巴，两者之间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在病人张口的一瞬间大量病毒就开始涌出来。 他右手拿着喉镜左手拿着管子插进去开始迅速在喉咙里找位置，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在这期间蒙恬恬只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几十秒之后她终于听到颤抖的指令。 “拔管芯！” “连接呼吸机！” “好了好了，成功了！”协助的董乐声音也在颤抖。 蒙恬恬在一边紧张打下手，她能感觉到两个医生的紧张情绪，插管之后江伟医生又查看了陈亮监护仪器上的各项生命数值，直到看到血氧和呼吸状况恢复正常值，他身体里那跟紧绷着的弦才总算松了下去。 但是随着这根弦放松，他的身体却摇晃了几下。 董乐连忙扶住他，江伟深呼吸几口气，疲惫的摆了摆手，声音颤抖着带着鼻音，“没事没事，除了第一次做插管手术之外，这还是我最紧张的一次，这护目镜到底还是有点阻挡视线，看也看不清，全凭经验和手感，我都不敢喘气。” “我也是，心提到嗓子哑了，身上湿透了！”董乐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来。 蒙恬恬也一样感觉自己身体有些虚脱的感觉，这比她自己搬运了两趟氧气罐还要累，好在陈亮医生的情况慢慢稳定了下来。 “好好照顾这家伙，第一次作为病人被插管，他估计也不习惯，这玩意儿插着感觉明显供氧不足，但是却又不会憋气，人可能特别难受，曾经有患者觉得受不了这种折磨甚至想自己拔管，等他清醒过来帮他调整一下心态。” 江伟将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慎重的交代蒙恬恬，但是他的声音依旧有止不住的哭腔。 蒙恬恬连忙点头，跟江伟说了句，“辛苦了！” 江伟摇了摇头，他目光看着病床上昏迷躺着的陈亮，跟蒙恬恬说道：“大家都辛苦，都知道我们插管医生危险，其实你们这些护士才是最辛苦的，帮病人吸痰的时候大量病毒和气溶胶都在空气里，你们稍不注意也很容易感染……不多说了，大家心里都知道，都注意防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亮的原因，江伟今天跟蒙恬恬说了不少，icu的医生每天忙来忙去说话很多，比起护士要更口干舌燥，蒙恬恬听着他沙哑的声音不断点头。 江伟说了许多，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了，又交代了两句这才去了其他病床。 接下来继续忙碌，陈亮被插管之后就需要帮忙吸痰，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口中多了一条管子，虽然提前知道，但是依旧有些别扭难以适应。 这会儿也没法再说话了，蒙恬恬单方面安慰他，“插管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您现在情况也比较稳定，放心！” 陈亮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来，不过眼神很落寞，麻药劲儿还没过去，他睁着眼睛看江伟在别的病床忙碌，一小会又沉沉睡过去了。 蒙恬恬帮他吸了痰做好了日常护理工作，接着要搬运氧气罐。 与昨天不同，昨天只是将氧气罐搬上来使用，但是今天还要把用过的氧气罐搬到一楼充氧，再把充好的氧气罐搬上来。 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一倍。 “恬恬，咱两一块儿搬去，我那床病人现在情况挺稳定。”护士长胡杨过来叫蒙恬恬。 蒙恬恬立刻应声，两人一起咬牙抬着氧气罐下楼，尽管昨天搬过，今天也算是顺手了，但是沉重和疲惫却没什么两样。 到了一楼两人稍作休息，立马动身抬了一个充好氧的氧气罐爬上楼，两个人步履蹒跚，全都咬着牙，但是每次暂时歇下来放下氧气罐时，都很轻。 搬了一个进病房，蒙恬恬感觉自己脸上的汗水不断往下淌，只能暂时歇一口气。 下午的时候icu一号床和二号床的两个情况转好的病人做完检查之后，被转入了普通病房，这是蒙恬恬进入icu之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然而病床却并没有空下来，普通病房的危重病人立马被转入icu，其中一个，是医院被感染的心内科医生曹雨剑。 这是icu病房里进来的第二个被感染的医生，蒙恬恬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看着依旧昏睡意识模糊的陈亮医生，只能更加用心看护。 每天例行拍ct的时候，蒙恬恬她们终于有时间短暂走出病房在楼道休息一下，每个护士都用手撑着腰看起来无精打采，而张悦靠在走廊边上跟胡杨说话。 “那个曹医生啊，唉！看着是不是挺年轻的？才27岁，在疫情发生之前他刚跟媳妇结婚，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时间，看着就让人难受。” “才27？”蒙恬恬听了也特别惊讶。 “对，就27，没想到被感染了……家人肯定难受死了。”张悦说着叹了一口气。 蒙恬恬不知道说什么好，胡杨问了句，“现在情况怎么样？” 张悦轻轻摇了摇头，“进了icu那情况哪还能有好的？医生都是在跟死神赛跑，曹医生肺部ct差不多全白了，而且在普通病房隔离的这几天治疗也没什么起色。” 她又叹了口气，“才结婚一个多月啊！唉，他媳妇肯定特别痛苦。” 大家听了都不说话了，icu里全都是在跟死神抢生命，进了里面的病人都是危重，虽然也有不少走出icu转到普通病房出院的，然而也时有意外发生。 再次进入病房的时候，蒙恬恬就下意识的往张雨剑病床那边看，那个年轻的医生脸上带着呼吸面罩，脸上带着微笑跟医生护士打招呼，看起来十分乐观。 然而蒙恬恬看了看自己负责病床的陈亮医生，他之前也一样乐观开朗，但是插了管之后连话都没法说了，蒙恬恬心里觉得格外不是滋味儿。 到下午的时候陈亮医生旁边4号病床的病人没能熬过去，医生护士全都围在床边努力抢救也没能留住他的生命。 从抢救到人离开监护仪器的警报声响成一片，病房也开始变得压抑，有些清醒着的病人茫然而又无助的看着被医生团团围住的床位。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几分钟，人就这么走了，参与抢救的江伟医生伫立在病人床边许久，最后还是无力摆手让护士收拾遗物准备出院。 在整个医院，现在病人走了医护人员都是说“出院”，事实上也确实是快速出院，以前医院里抢救的病人都会再三让家属签字抢救，实在不行也会让家属见最后一面，然后运往太平间准备身后事。 ------------ 022、物资 然而在这里不行，人走了就要立马出院被拉去殡仪馆。 人走了之后护士沉默着给病床消毒更换新的床单，很快又有新的病人进来了。 病房里的医护人员都难言的压抑，在下午换班之前陈亮医生醒了过来，意识也清醒了，他知道另一个医生也进了icu，愣了好半天。 江伟得知他清醒过来之后立马赶过来。 “感觉怎么样？插管难受吧？坚持坚持，我看你现在氧饱和度挺平稳的，熬一阵子，等好起来我又来亲自给你拔管。” 陈亮明显还没有适应嘴里多了根管子，听着江伟说话，他下意识的想张嘴说话，然而突然牵动了管子，愣了一下之后眼神黯淡下来。 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曲起手指跟江伟比了个“OK”的手势，江伟也笑，“笑的比哭还难看呢，你得答应我，必须努力好起来，我也努力给你治疗，大家都在忙碌辛苦就你躺着偷懒，等好起来了……好了都要补起来！” 江伟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变得颤抖而哽咽，穿着防护服的身体不断颤抖，他迅速转过身去，快步走去了其他病床，然而肩膀和背影却依旧在抖动。 陈亮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苦涩，他盯着那个转身离去的抖动的背影，闭了闭眼睛，眼角也流下了一滴热泪。 蒙恬恬假装没有看到，低头处理手中的病历，但是事实上她也不由得有些哽咽。 换班之前又搬了一趟氧气罐，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缓冲区，七个人等待一阵之后，这才看到护士长胡杨低着头一手扶腰慢悠悠的走出来。 “护士长，您没事儿吧？”蒙恬恬发现今天胡杨的步伐格外缓慢，甚至走路有些莫名摇摆，低头皱着眉，一张脸苍白如纸。 胡杨没有回答，她艰难的迈步打算再走一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影一个趔趄，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随即一动不动。 七个人都吓坏了，王梦雪更是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声“护士长”冲了过去。 蒙恬恬也冲了过去，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冲上了脑袋，眼角也立刻有了热泪，然而这个时候哭根本无济于事。 “掐人中！试一下心跳和呼吸！”蒙恬恬感觉自己的声音在不断颤抖，旁边候着的护士也连忙赶了过来。 “护士长……没心跳了！呼吸也停了！”王梦雪也声音颤抖，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不可能！让我试试！” 李静的声音也带着哭腔，她迅速趴到胡杨心脏处认真感受了一下，抬起头来的时候声音不断颤抖。 “真的停了！我没听到！” 蒙恬恬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但是却下意识的立刻跪在地上，伸手帮忙按压胡杨的心脏位置，一边按压一边冷静喊着：“叫急救的人过来！” 大家都是护士，尽管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也并没有乱成一锅粥，看着蒙恬恬在帮忙急救，她们也已经迅速冷静下来帮胡杨舒展身体平躺在地上，然后开始联系急救。 她的手在不断按压，眼泪随着按压的动作不断往下滴落，按压了几十下之后，胡杨的身体终于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 “有反应了有反应了！”王梦雪大叫一声。 蒙恬恬的双手不停，她的双手不断在哆嗦，从胡杨倒下到现在也才一分钟多而已，短暂的时间却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准备找急救的旁边护士还没离开，胡杨就已经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哼叫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胡杨睁开眼睛的时候，王梦雪和李静两人都“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蒙恬恬的嘴唇也在不断颤抖，她终于放松下来了，但是半个身子却直接瘫软在了地上，此时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别怕……别怕！我好好的！”胡杨声音虚弱，但是看到七个人都吓坏了，有的还又哭又笑的，还是先出声安慰让大家放心。 “护士长，您怎么了，刚刚吓坏我们了！”王梦雪一边哭一边说，一句话被哽咽的支离破碎。 胡杨深吸了两口气，终于恢复了不少力气，在几人的搀扶下在地上坐了起来。 她苍白了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红润，她疲惫笑了笑安慰大家，“真没事儿，年纪大了点到底是不如你们年轻人了，估计今天有点太累了，晚上回去多吃点儿！” “你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今天就不要去搬氧气罐，咱们都是三十多的人了，我们病房也得要，我知道自己不行没法强撑就没去，你是啥都要干！” 田梅也摘了眼睛抹了抹眼泪，她的眼睛红的厉害，肩膀也在不断颤抖。 胡杨疲惫笑了笑没有接话，田梅的声音又是愤怒又是心痛，她也跟护士长住在一个房间。 蒙恬恬瘫坐在地上哭的肩膀发抖，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踉跄着将胡杨从地上搀扶起来。 “今天体力透支太厉害了，明天您别搬氧气罐了，这几天本来就是在超负荷工作……不，要不您明天休息一天吧！”蒙恬恬忍不住劝说。 大家也都抹着眼泪七嘴八舌劝说了起来，刚才等在一边给大家提供酒精消毒的护士见胡杨已经恢复过来了，也过来问了句，“要不要再去做个检查？” 胡杨摆手，“不用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估计是今天太累引起的心脏骤停，现在缓过来了就好了，不用麻烦别人了。” 大家还是不放心，一再劝说，但是胡杨坚持说自己没什么事，她们也只好作罢，坐大巴回到酒店的过程中，所有人的心情尚未平复下来，蒙恬恬也觉得心力交瘁，靠在座椅上不说话。 晚上回到酒店胡杨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大家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但是蒙恬恬却依旧情绪低落，这也是她来武汉之后最难受的一天，心里总感觉憋着什么东西，想哭哭不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恬恬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王梦雪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凑过来问。 “没有，身体好着呢！”蒙恬恬挤出一丝微笑来。 王梦雪又追问，“那你怎么看起来特别难受呢？要是身体不舒服你也跟我说……你不会也来例假了吧？女生来例假确实会影响情绪。” 蒙恬恬摇了摇头，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将病房两个医生被感染的事情说给王梦雪，转而问道，“你那病房几个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王梦雪立马来了精神。 “黄勇基本已经痊愈了，明天再隔离观察最后一天就可以出院了，他年纪不算大是轻症患者恢复的也快，还有王梓轩，这两天还老是说想见你呢，问你在哪，我说你进了icu看护更严重的病人，他还挺想你的！” 蒙恬恬听到这个好消息之后也心情好了不少，连忙继续问：“那王梓轩呢？他怎么样？” “他啊？”王梦雪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这小家伙现在一天可活跃了，恢复的也很好，还有那两个年纪大点的阿姨也恢复的不错，这两天我在病房带她们跳点广场舞健身，就是穿这衣服做点动作太累了，王梓轩接替我教她们广播体操，那场面……噗！” 蒙恬恬看王梦雪越说越开心，情绪也不由得被牵动起来，脸上露出了安慰的笑容来。 “让年纪大的阿姨做小学生的广播体操，可真有你的！” 王梦雪吐了吐舌头，得意一笑，“有健身效果就行！对了，恬恬姐你玩微博和抖音吗？王梓轩加了我微信，这两天拍了病房做广播体操的场面发给我，还有昨天咱两抗氧气罐那照片，我都传网上了，没想到居然火了，而且很多人都在夸奖我呢！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夸，太开心了！” 蒙恬恬在王梦雪的带动下，憋闷难受的情绪一扫而空，也顺带拿出手机关注了一下王梦雪的社交账号，果然底下一片感谢和夸赞，她心里也跟着开心骄傲起来。 随后跟家人开了个视频，聊了几句之后，孙瀚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们医院防护服口罩之类的紧缺吗？我看新闻上一直在说现在武汉医院这些东西特别缺，有的医护人员都没有N95口罩用了。” 蒙恬恬听了心里一惊，这两天她还没顾得上看新闻。 “一直都挺紧缺的，今天换防护服进去的时候也听有护士叹气说防护服不够来着，没想到这么紧缺了！” 孙瀚又追问了她们这几天还有没有足够的防护服和口罩，蒙恬恬连连点头他才放心下来。 今天心力交瘁疲惫了一天，本该挂了视频就睡觉的，但是蒙恬恬还是撑着沉重的眼皮搜了一下新闻。 关于“防护服口罩紧缺”的新闻一条条闪过。 “武汉一线医护人员急缺防护服和口罩，现向全国征集，其他物资可以暂缓……” “……全城大部分药店口罩均已售罄，普通口罩也很难买到！” “西安无良奸商制造假冒伪劣口罩高价售卖，警醒广大市民擦亮眼睛，下面我们来讲一下真假防护口罩的区别……” 一条条新闻在眼前闪过，而报道的记者们语气也都带着严肃和焦灼，事实上不光是武汉缺口罩，全国这个时候都缺口罩。 ------------ 023、出院 蒙恬恬听着心里越来越沉重，只能盼着疫情赶紧被控制住，那边王梦雪倒是暂时没有关注到新闻状况，正在美滋滋的跟奶奶打电话说她病房里的趣事，她这两天倒是顺利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大家大家最挂心的就是护士长胡杨现在的身体状况，吃早饭的时候纷纷询问她状况怎么样，又七嘴八舌的劝她要不然先休息一天。 “我看您脸色还是不怎么好，要不然就休息一天吧？我上次不也休息了。”王梦雪直接搬出自己的例子来劝说护士长。 但是胡杨铁了心要上班，她摆了摆手，“现在好好的，休息什么休息，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答应你们，要是今天还是感觉不舒服，我就立马休息！你们一个个也太缠人了！” 大家见劝不住，也只好点头同意了，不过都是好一阵叮嘱，蒙恬恬更是补充着，“今天可不能再去搬氧气罐了，我跟您在一个病房呢，时刻监督你！” 护士长都被逗乐了，“你不去时刻监督患者，时刻监督我干嘛？好了，说不搬就不搬，田梅昨晚劝了我一晚上了，我还是要顾及这条老命的！”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大家发现护士长也没有刚开始来的时候那么严肃了，偶尔也会跟大家开一点小玩笑。 吃饭的时候大家比较关注的还有林盼，她身上的红疹子越来越多，脸上也是，但是因为这两天从没说过自己不舒服，再加上大家都太累，反而被忽略了。 “你手背上都有红疹子了……我的天，看看你这手指泡的，我看着就感觉有点疼，脱皮有点太厉害了吧？”王梦雪拿起林盼的手心疼的惊叹着。 蒙恬恬也被惊呼声吸引，仔细看了过去，果然红疹子挺多的，而林盼见大家都看着她，有些腼腆的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大家担忧的目光，连忙笑道：“真的不碍事的，我就是这样的皮肤，比较敏感，身上的小红疹子也就是看着吓人而已，实际上没什么影响，防护服里面整天太潮湿了，不用担心我，不信你们问周阳，她跟我睡一个房间呢，前几天就是这样了，没影响的。” 周阳郁闷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问我也没用，反正我也看着好像吓人了不少，你自己非说没事，还不让我提。” 同组话比较少的赵兰兰身上也有少量的红疹子，她也跟林盼统一说辞，大家这才暂时放心下来。 饭后王梦雪用小袋子提了两个苹果带上，两个苹果都又红又大，看起来饱满汁水多。 “带苹果干嘛？给病人的吗？”周阳好奇问道。 王梦雪嘿嘿一笑，“对啊，昨天小朋友跟我说想吃一个小小的苹果，今天我给他带了一个大大的苹果，他肯定特别开心，还有一个是给马上痊愈出院患者的，另外两个老人问过了说不吃，我就没带了。” 蒙恬恬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是王梓轩吧？” “嗯！你要是稍微闲下来的话来病房看看他，除了他之外大家也都想见你呢！” 听了王梦雪的话，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事实上她们每个人负责的病房里都有让她们挂心的患者，这几天的看护和相处中也建立了感情。 到了医院快速进入各自病房交接，今天徐婷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陈医生虽然做了插管，但是情况很稳定，肺部渗液感染的情况也好多了。”徐婷跟蒙恬恬说的时候带着笑意。 蒙恬恬看了一眼监护仪器上的各项数值，都在正常范围内而且很平稳，心里也由衷开心。 换班之后蒙恬恬开始帮他做日常护理，吸痰、翻身、拍背，在帮忙换尿袋的时候这次陈亮没有拒绝，口中插着导管他没法说话，而且昨天晚上已经有护士帮他换过了。 不过陈亮在她换尿袋的时候还是直接一脸尴尬的把头歪向一边闭上了眼睛。 蒙恬恬看着有些好笑，手脚利索的换完之后跟他说，“已经换好了，你现在情况很稳定，不用担心。” 陈亮也不搭理，蒙恬恬知道他还是尴尬，也不多说，看了一眼他的各项数值依旧平稳，也放下心来，做了气管插管之后只能依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她也不用帮忙喂饭，所以可以先去做点别的。 去了护士长胡杨那床看了看，杨军也在逐渐恢复，那天跟家人打了电话知道是免费治疗不花钱之后，心里也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配合治疗气色也越来越好。 “您今天就只管自己床病人就行了，别的时间在边上坐着看看仪器就行了，不要想着去搬氧气罐。”蒙恬恬又特地叮嘱了一声。 护士长有些无奈，“我两谁是护士长？我现在还没娇滴滴到那个程度，病房里我能做的事情不少，不过我答应你不搬氧气罐了。” 楼层中心氧压还是在偶尔报警，今天蒙恬恬和张悦稍微轻松点，就一起下楼去搬氧气罐。 抬了氧气耗尽的罐子走出病房，两个人轮换着将氧气罐一路旋转到楼梯口，然后往下抬。 到一楼换了充好氧的氧气罐，又重新爬上楼。 “第一次搬这玩意儿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不行，还要搬着上楼，还穿着这么厚重的衣服，我肯定会喘不上来气，搬完之后恨不得躺地上，现在几天下来反而觉得好多了。” 张悦歇了几口气之后索性抱着氧气罐在病房里歇着。 蒙恬恬也深有同感，“对，我感觉我胳膊好像变的有劲多了，还有这衣服……刚开始穿的时候哪里都难受，现在养成习惯了感觉其实也还好。” 两个人边说话边大口喘气，说着说着隔着护目镜都笑了起来。 “你们两这是笑什么？苦中作乐呢？”江伟听到两人的笑声路过的时候也问了句。 张悦点头，“对啊，是得苦中作乐，咱们医护人员要给患者起个好的表率作用嘛！” 江伟也笑了笑，转身去了陈亮病床边，蒙恬恬也跟了过去。 “你这是在睡觉还是没睡觉呢？看我一过来赶紧眼睛一闭，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啊？”江伟跟陈亮调侃。 陈亮只好睁开眼睛，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江伟却没法说话。 “得，现在你也没法跟我斗嘴，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跟我说，我改天给你带。” 陈亮认真想了一下微微摇头。 倒是江伟紧接着从手中拿着的病历本里变戏法似的抽出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三口之家，陈亮医生和一个温婉娴静的女人共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一家人脸上都是甜蜜的笑容。 陈亮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先是惊喜，随后又更加嫌弃的瞥了江伟一眼。 江伟把照片凑近他，嘿嘿一笑，“你还嫌弃我，这是弟妹托人带的照片，你赶紧好起来我给你拔管，小侄儿天天吵着想见你，还不知道你在这躺着呢。” 蒙恬恬看着这一幕，眼前浮现出了琪琪可爱的笑容来，也跟着露出了笑容，江伟走了之后陈亮抬手将照片放在眼前看了许久，眼眶有些湿润。 过会儿蒙恬恬得空了，跟病房其他护士说了一声，去了之前的八号病房，隔着外面的玻璃门她就看到王梦雪站在四号床床边，拿着手机帮四个正在做广播体操的患者拍视频。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啊！是恬恬姐来了！” 小班长本来在认认真真的自己喊着口号教人做广播体操，发现有人推门，一扭头就看到了蒙恬恬，立马开心的跑到蒙恬恬身边。 “是恬恬啊？”吴萍也有些惊喜，她看起来气色很不错。 “对，是我，抽了点空过来看看大家。”蒙恬恬带着笑意。 黄勇跟蒙恬恬打招呼，“我明天就能出院了，多亏你们的照顾了！” 蒙恬恬连忙摆手，逐一问候了四个人，最后来的老人罗慧英脸上也有了淡淡的微笑，整个病房和谐而又温暖，让她心中莫名感动。 短暂说了几句之后她就要回去了，临走之前王梓轩有些舍不得的扯了扯蒙恬恬的袖子，“我过几天也要出院啦！等病毒被消灭了之后你和小雪姐姐先不要回家，去我们家吃饭好不好？我妈妈做饭很好吃！” 蒙恬恬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内心一片柔软，点头道：“好呀，不过疫情结束了我得跟大家一块先回家，后面再过来你带我去吃热干面，一起去看樱花怎么样？” 王梓轩开心的点头，满脸笑容的跟蒙恬恬说武汉热干面有多好吃，又神秘兮兮的从伸出右手，他的手心里攥着一个粉红色的阿尔卑斯糖纸，被压的平平整整，蒙恬恬看到这个糖纸心一下子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糖吃完了怎么不知道扔了呢？” 王梓轩摇头，“我不要扔，妈妈说虽然我生病住院隔离了，但是这段日子以后会是很珍贵的记忆，这个糖纸是珍贵记忆的一部分，可以留下做个纪念。” “好，那就留个纪念，姐姐也会记得这个糖纸的！” 看着孩子天真可爱的大眼睛，蒙恬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普普通通的糖纸也是她这段珍贵记忆的一部分，她很庆幸成了护士，也很开心这次能够来支援武汉，每次看到这样的笑容，就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了。 ------------ 024、晕倒 王梦雪拿着病历跟着她一起走出病房，两人边走边随口聊了两句之后蒙恬恬回到了ICU病房，她走的一小段时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 长长的感染区楼道，一个身穿厚重防护服的护士一手撑着墙一手抓着病历捂住胸口，她的身子佝偻着，每走一步看起来都十分艰难，走了两步之后实在没法继续前进，索性原地慢慢蹲下，她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着，似乎在承受着很大的痛苦。 王梦雪拿着病历本本来是打算回到办公区域处理病历的，推门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滑落下去，转头定睛一看，那护士手中的病历本都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没事吧？”王梦雪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隔了老远再加上防护服阻挡，她也看不清是谁。 蹲下的护士没有回答，但是身体却在剧烈颤抖着，王梦雪快步跑到她身边，听到了女孩子压抑着的呜咽哭声，她辨认了一下声音，看她难受的直不起腰来，连忙帮她轻轻拍背。 “是林盼吗？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汇报一下你先出去休息好不好？”王梦雪心急如焚，昨天下午胡杨在她们眼前晕倒的那一幕还记忆犹新，现在又看到林盼这样，她急的心脏砰砰跳。 林盼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哭声中还夹杂着痛苦而粗重的喘息声，王梦雪没有犹豫，直接拿起传呼机。 “隔离区14号病房外林盼出现紧急状况……” 话音刚落，林盼就侧着身子歪倒在地上，王梦雪顿时傻眼了，昨天护士长晕倒的时候可是有一群人在旁边帮忙急救，今天就只有她一个人，心里一慌手中的传呼机都掉了下去，她索性把病历本也放在了地上。 防护服厚重，她没法探测心跳也没法试探林盼的呼吸，更可怕的是她现在都没法先脱下她的防护服。 “这里还是感染区呢……怎么办怎么办？我现在应该怎么做？要是恬恬姐和护士长在……不管了，先按压心脏！” 她带着颤抖的哭腔伸手让林盼在地上躺平，开始帮她按压心脏，如果是呼吸心跳骤停，这样的急救措施一定是有效的。 其他病房里的护士周阳很快赶过来帮忙，王梦雪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好在今天林盼的情况比昨天护士长的好了很多，她努力按压了十几下之后林盼就有了反应，她动了动手脚，整个人慢慢恢复了意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周阳赶过来的时候林盼就已经恢复了意识，两个人帮她活动手脚之后她也好了不少。 “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现在缓过来了。”林盼摆了摆手，说话声音还带着呜咽，但是却坚持想要先站起来再说。 王梦雪被吓了一大跳，现在双手还抖的跟筛子似的，她声音也带着哭腔，“你可把我吓坏了，还好醒过来了，你刚刚是怎么了？心口不舒服吗？” 林盼深吸几口气，手还捂在胸口上，摇了摇头，“不是，就是有点胸闷气短，刚刚我自己是有意识的，你过来跟我说话我都知道，就是没法动没法回答你，眼前黑黑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有点缺氧。” 王梦雪听她这么说，心里一阵后怕，连忙道：“那可能就是缺氧严重，这会儿都这样了，今天还有好几个小时才能回到酒店休息呢，我联系护士长安排你回去休息去！” “别啊，我现在这不是已经好了嘛！我不要自己先回去！”林盼固执的捡起地上的病历想要继续工作。 周阳叹了一口气，“看你柔柔弱弱的，身上还过敏，倔强的跟一头驴似的，你先缓一下看……小心！” 她说着伸手一把扶住了林盼，这丫头为了证明自己可以，站起来之后非拒绝了两个人的搀扶，没想到身体却克制不住的摇晃了起来，她抓着病历的右手也再次捂住胸口弯下身子干呕起来。 王梦雪和周阳都被吓了一跳，完全不明白什么状况。 “怎么还恶心干呕起来了？咱们这两天也没出现这种情况啊！不行，不能由着她来，反正我刚才传呼机也汇报了！”王梦雪一边帮她轻轻拍背，一边重新拿起传呼机。 “护士长，林盼醒了，不过身体不舒服，眩晕干呕。” 那边胡杨疲惫的声音很快响起，“醒了就好，需要我过来吗？缓解之后让她先回去休息，最好做个检查！” 林盼带着哭腔，“我没事，不用休息！” 但是护士长的声音不容否定，“回去休息，这是命令！” 王梦雪也极力劝说，“都不知道你这什么情况，不休息待会出事了怎么办？就像护士长之前说我，有小问题不报回头出大问题了那就是给大家添乱。” 周阳也点头，“说的对，赶紧休息去，待会跟外面医护人员说一下做个检查，看看为什么眩晕干呕。” 林盼没有办法，只好同意去休息，不过却不愿意做检查，在两人追问之下，她只好扭扭捏捏的说出了实情。 “马上来例假了，我担心影响工作，昨晚吃了紧急避孕药想推迟例假，没想到起不良反应了，加上防护服憋的胸闷气短，这才有点晕，你们不用担心，我听你们的今天休息就是！” 送林盼出了感染区，王梦雪叹了口气，“吃紧急避孕药推迟例假……那玩意儿副作用挺大的，不过我前几天来例假的时候，简直难受到怀疑人生，要是我当时想到这个办法了，指不定也会吃药！” 周阳沉默了一下，有些茫然说道：“我也马上来例假了，这又没法换卫生巾，就穿着尿不湿的话……唉！想想就痛苦！” 王梦雪例假已经过去了，此时倒是看得开，“忍一下也就过去了，你可不要吃那药，看看林盼。” 两人说了几句便分开各自赶回自己病房，周阳则是喃喃自言自语了句，“副作用……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吧！” ICU病房里，蒙恬恬从护士长胡杨那里已经得知了林盼晕倒的消息，虽然很快醒过来了，但是连续两天看到自己身边的人晕倒，她们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护士长胡杨则是直接找到江伟，问道：“能不能想办法找人专门搬运氧气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江伟想了一下，叹了口气，“我跟医院反映一下，不过可能还是没办法改善，主要问题在防护服上，现在医护人员口罩防护服都不够用，要是找非医护人员专门搬运氧气罐，那就得给他们也提供防护服，现在这些东西太紧缺了。” 蒙恬恬也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为难医院。 “不行就帮我们找个氧气罐小拖车吧，这样也能稍微轻松些！平路可以用拖车。” 江伟答应了回头帮她们联系。 病房里依旧充斥着枯燥的监护仪器声音，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护士忙碌交流和医生做检查开医嘱的声音。 下午终于有了别的声音，新进病房的曹医生妻子打来了视频，虽然大家看起来都在各忙各的，然而却在不经意之间留意那边。 蒙恬恬这边的陈亮医生没有特殊情况，她暂时帮着看护别的病床，这会儿就在曹医生旁边的病床站着，曹雨剑半躺在病床上，张悦帮他拿着手机举在面前。 “……我现在正在吃饭加午休，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突然转到重症病房了，爸妈心里都慌慌的。” “这两天感觉挺好的，你帮我多安慰安慰他们，我这个样子也不好跟他们开视频，惹的他们更担心，其实我觉得我都不用在icu占个位置，现在医院病床太紧缺了，要转去普通病房他们不同意。” 曹雨剑声音有些无奈，尽管话是这么说，但是视频里他的脸上还放着呼吸面罩，说话声音也在有气无力的微喘，刚才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视频那边声音温婉的女人也没有拆穿他，只是温柔劝说，“人家别的医生让你在这个病房肯定有他们的道理，等你情况好了再去普通病房也一样的。” 周围没有人去打扰他们，都在默默听小夫妻两说点家长里短的事情，病房里也难得特别温馨起来。 “还好我在医院这阵子就直接住宿舍没有回家，病毒传染性挺强的，你平时上班也都都注意防护，让咱爸妈就好好呆在家里哪儿也别去，吃的东西留的够吧？” “够，当初听你的屯了很多米面油，就是新鲜蔬菜没了，不过现在全国支援的物资到了，社区会给发菜，就放在门口人离开了爸妈出去拿回来，杜绝了直接接触。” “那挺好的，你们科室现在怎么样？虽然现在不算是一线，但是特殊时期，是不是也得穿好防护服？” “还行，这阵子做孕检的都在往后延期，特殊时期大家出门也都不放心，除非迫不得已都不来医院，除了马上要生产的，所以倒也不算忙。” 曹雨剑面带微笑声音温柔，他妻子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夫妻两个似乎都是医生。 说了会儿，蒙恬恬听到身后没有说话声了，转头看了一眼，张悦依旧帮忙举着手机，而曹雨剑则是面带微笑就那么看着手机屏幕，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喜悦的光，蒙恬恬不知道视频那边他的妻子在干嘛，可能是在忙家务，也可能同样在这样默默看着他。 ------------ 025、隔离的同事 张悦没有催促也没有说手酸，曹雨剑盯了屏幕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有些歉疚的对着屏幕那头的妻子说了句，“我得挂了，手机还让护士帮忙拿着呢，她们整天特别辛苦。” “那好，那就先挂了，晚上要不就打电话吧，手机放枕边你说话就行了。” 曹雨剑轻轻点头，张悦连忙道：“没事儿，这会儿反正没啥情况，你们再聊会儿。” “不聊啦，谢谢你们照顾他，辛苦啦！你们也要多注意身体！” 曹雨剑妻子谢了护士之后挂断了视频，病房里还有医生护士和其他病人，夫妻俩也没法说什么甜蜜的话，但是就这样平平淡淡却让人感觉温暖而又感动。 下午医院后勤已经帮她们找来了放氧气罐的小拖车，虽然上下楼梯还是得两个人合力往下抬，不过平路上好歹有了小拖车，快速又省力，效率提高了不少。 “咱们真是越来越全能了，等这疫情结束啊，我这胳膊估计都有梆硬的肌肉了。”张悦气喘吁吁的拖着拖车，蒙恬恬跟她一起搬了几趟氧气罐，两个人也熟悉了很多。 “那是，咱们这都是金刚芭比，现在都被发掘出了潜力，以后会越来越厉害的。” 张悦爽朗笑了一声，“我喜欢金刚芭比这个称呼，咱们咬咬牙，啥不能干啊！” 病房里的护士适应之后都开始学会了苦中作乐，在这种严峻情况下，她们一定要比病人更乐观才行。 晚上下班回到酒店洗完澡，出来再次八点了，这么些天蒙恬恬也基本习惯了。 护士长胡杨也去看了林盼的情况，知道了她服用紧急避孕药的事情。 “护士长直接在群里说让林盼休息两天，还说以后吃啥药也得说一声，林盼……挺倔的，这会儿肯定心里难受死了！”王梦雪看着手机叹了一声。 “不光是吃药副作用的问题吧？她身上那红疹子就算再说没什么事，一直捂着不管肯定越来越严重，有时候互相喷酒精的时候也看着她难受挠身上呢，在里面可不一样，穿着防护服一直挠痒稍不注意防护服可能就出问题了，确实要休息两天。” “说的倒也是这个道理，她那皮肤过敏是得休息了，我看着都有点吓人，女孩子嘛，要是以后皮肤留点斑斑点点的就不好看了。” 蒙恬恬倒是十分赞同护士长的决定，随后看到林盼在群里回了句“收到”，大家七嘴八舌的安慰着。 过会儿酒店工作人员敲门，留下了牛奶巧克力和面包这一类补充营养和能量的东西，还有一箱苹果和一个小袋子，里面装了些常用的擦伤和过敏药膏，另外还有一盒布洛芬胶囊。 护士长胡杨也在群里跟所有人通知了一声： “每个房间东西都收到了吧？都是全国志愿者捐献的物资，特殊时期不允许你们减肥，都好好吃！来例假痛经的提前吃布洛芬，我也不想再第二次看到谁乱吃药晕倒了！” 王梦雪吃了块巧克力，立刻回了句“收到”，其他人也跟着回复。 “还好我这个月例假已经过了，虽然难熬但是也熬过去了，恬恬姐，你痛经吗？” 蒙恬恬摇了摇头，“一般情况都挺正常的，很少疼。” 王梦雪点头，“那就好，跟奶奶开个视频睡觉！” 蒙恬恬老是听她提到奶奶，爸爸妈妈倒是基本没说过，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来这儿是不是瞒着你爸妈偷偷来的？” 王梦雪一笑，“哪儿啊，他们都知道，只是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后来我跟我爸，再然后爸妈各自都重新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就一直跟奶奶生活在一起，至于我爸妈……后来长大点了关系倒也过得去，就是没法像别的孩子一样跟自己爸妈那么亲密。” 她说完耸了耸肩看起来挺洒脱，不过蒙恬恬还是从她眼中看出一些落寞来。 蒙恬恬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糟糕的问题，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是深入骨髓跟着人一辈子的，她这会儿说什么安慰的话都不大合适。 王梦雪见状又继续道：“其实我爸妈也爱我，就是可能在一起呆的时间少，跟奶奶更亲点……不说这个啦，我开视频啦！” 蒙恬恬点头，自己也给孙瀚拨了个视频过去，但是视频响了好半天却没有人接。 与此同时王梦雪也有些郁闷的看了看手机屏幕，“奶奶怎么不接视频呀……咦？打电话过来了。” “喂奶奶，你怎么不接视频呀？啊……没流量了啊？不是包了挺多流量……那好吧，那就打电话。” 蒙恬恬也郁闷了一下，又给孙母打了电话，这一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琪琪在旁边开心喊“妈妈”，但是却没有老公孙瀚的声音。 “我刚刚给他发了视频没人接，这会儿他不在家呀？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乱跑，再说现在都晚上十点了。” “恰好出去了，带的口罩呢！咱们小区现在进出要登记出入证什么的，比较麻烦，你爸和他爷儿俩都当志愿者给物业帮忙去了，刚出去估计也没带手机没看到。”孙母含糊着解释了一下。 蒙恬恬心里有些奇怪，往常这个时候孙瀚一般都早早等着她打电话呢，今天反而手机都忘记带了。 不过既然孙母说没啥事她也就放心了，只是还是难免叮嘱了几句，“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小区门口来往人多，回来一定要认真洗手消毒，现在疫情还在继续蔓延呢，你们一定都要注意身体！” 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八个人的小团体暂时缺了一个，大家都有些不习惯。 坐在大巴上，看着大巴窗外空旷的道路，王梦雪突然说道：“今天可是情人节呢！看来咱们要在医院一起过节了。” 蒙恬恬忍不住一笑，“过哪门子的情人节啊，咱们现在可没法过节。” 李静也是“噗嗤”一笑，“你还惦记着过情人节呢？恬恬姐人家结婚了都没说过节，你都没男朋友更没法过节了！” 蒙恬恬闻言又是好笑又是无语，王梦雪则是反驳，“谁说没男朋友就不过情人节了？我跟你们一起过不也是过嘛！指不定还是人生中最难忘的一个情人节呢！” 大家都是一阵笑，又互相开了几句玩笑，大巴车很快到了医院门口，今天医院门口似乎多了几个女孩子，她们手中捧着一束束的粉色花，见蒙恬恬她们全都下车，便都走了过来。 “你们是医院护士吧？”其中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孩子问道。 “啊，是的，你们……”蒙恬恬没搞清楚状况，一时还有些发蒙。 “这是送你们的花，今天情人节，女神们都辛苦了！情人节快乐！”几个女孩子都隔着一步距离将一束束花递了过来。 王梦雪下意识的接了一束花过来，看到其他人都没有接花，顿时有些尴尬，“你们都不要吗？” 蒙恬恬心里感动，但是手上却没接，对几个人感谢道：“谢谢你们了，不过特殊时期你们还是赶紧回家，外面不安全，再说这花现在拿着我们也不知道放哪，白白让它们放着枯萎了。” 女孩连忙说道：“放心吧，我们是跟着帮忙搬运物资的，可不是随便在外面跑，还有这花……喏！是垃圾袋和棉签之类D.I.Y的，不用担心凋谢。” 王梦雪连忙看了看手中的花束，鲜嫩的绿叶果然都是塑料的，上面一朵朵粉色娇嫩花朵竟然都是粉色垃圾袋做成的，不由得惊叹：“这做的也太像真花了吧！你们好厉害！” 护士长胡杨见状接过一束花，跟其他人说道：“都拿着吧，不要辜负了人家一番心意。” 所有人这才谢过几个女孩一人接过了一束花，粉红色的花朵看起来正像是春天娇艳的桃花，又像武汉即将开放的美丽樱花。 去换防护服之前，护士长胡杨却是让大家把花儿都带着。 “看着挺真的花，也很有活力，我们可以带去病房分发给病人，也把春天带给他们！” 大家都觉得这个提议好，换了防护服之后带着花儿进了隔离区。 王梦雪和周阳几人已经到了长长的污染区楼道，她老远就看到了八号病房外面一个佝偻腰暂时靠墙休息的护士。 “小雅小雅！看我带什么来了！”她快步走了过去，那护士直起腰来没有说话，王梦雪跑过去扫了一眼她的防护服，上面写刘青两个大字，她顿时一愣。 “啊？方小雅呢？她休息了吗？今天怎么不是她跟我交接呀？” “小雅她……唉！”刘青疲惫的叹了一口气，“她昨天发烧不舒服，做了检查被确诊了，现在也在医院病房隔离呢。” 王梦雪一愣，手也不自觉的捏紧了那一束花，追问了一句，“她怎么被感染的？是防护服没穿好还是出去的时候消毒措施没做好？” 刘青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现在就只是发烧，情况不算严重，现在在新增病房隔离观察。” 她沉默了一下听着刘青跟她交接工作，抽出一枝花儿递给刘青，刘青却是拒绝了。 “你拿着吧，我出去也没法带，待会只能扔了，拿去病房给患者，他们看了心里也开心” 王梦雪叹了一口气，接过病历抱着花走进了病房。 …… 陈亮医生状态越来越好了，脸上气色看着也不错，虽然还在插管，但是偶尔可以将病历之类的放在枕边，侧过头看一会。 ------------ 026、抢救 蒙恬恬和胡杨带着花进了ICU病房里，大家都被这些花儿吸引了眼神。 “一人分一枝，虽然是假花，不过看起来很逼真，都是志愿者给咱们的，而且呀……我估计等你们刚好出去的时候，外面万物复苏百花都盛开了，先把春天提前带给你们。” 蒙恬恬今天很开心，不但将花分给了患者，还给在场的医生护士也分了，病房本来的冰冷苍白中，多了点点娇嫩的绿色和粉红，看起来果然有一些春天的气息。 大家情绪都不错，江伟也笑呵呵的接了一束花，过来看了一下陈亮的情况，将手中花也顺势放在了他床边那一朵花一起。 “人家那些小年轻今天过情人节呢，你在这躺着也没法跟弟妹过节，这花就当是我替她送你的。” 陈亮躺在病床上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蒙恬恬看的有些莫名想笑，防护服里的嘴角也已经勾起来了。 江伟也不在意，手脚麻利的帮他换了尿袋又看了看他的各项数值点了点头。 “不错，等着帮你拔管呢，这两天光我损你，听不到回答也挺无聊的，赶紧好起来！” 例行帮陈亮做好各项检查，帮他翻身拍背吸痰，然后记录病历。 蒙恬恬所有的工作都一丝不苟，现在做这些事情也越来越顺了，而病房里中午把两个情况变好的患者转出了重症监护室，而连着的五六两个病床很快迎来了两个八十多岁的老人。 他们全都头发全白，老奶奶82岁，现在已经是有些半昏迷状态，她带着氧气面罩躺在病床上，而老爷爷84岁，虽然年纪大，现在精气神却还不错。 “你们这些医生护司辛苦了！”老爷爷刚一进来就开始感谢病房里的医护人员，大家都纷纷鼓励他们，而老爷爷在躺下之前走到老伴儿床边抓住了她的手。 “你要好好的，不要乱想，听医生话我们就能一块出克！我就在旁边啊！” 老奶奶没法说话回答他，不过却微微睁开眼睛眨动了两下，满是皱褶的脸上也似乎有了一丝微笑。 这一幕被在场的医生拍了下来，病房里也因为这一幕变得无比温馨。 蒙恬恬因为陈亮医生情况很稳定，就帮着看护六床上的老爷爷。 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病房里来了一个让曹雨剑医生十分意外的人，她穿着厚重防护服，进来之后在江伟的引导下径直走到了七床他的床边。 蒙恬恬在一边看着那人在床边站了几秒，然后带着笑意和颤抖的哭腔喊了一声：“雨剑！” 曹雨剑听到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试图从床上坐起来，张悦帮他整理了一下手上的管子扶着他他半坐在床上，他刚一坐好就迫不及待问，“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女人声音温柔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蒙恬恬认出来这是昨天跟曹雨剑开视频的他妻子的声音。 “这是曹医生的爱人杜鹃，也是咱们医院妇产科的医生，今天情人节嘛！我就想办法让杜医生进来他俩见一面。”江伟在旁边介绍了一番。 “你们也真胡闹，这什么时候呢随随便便进重症病房，这会儿见也见了，你赶紧出去！这里面多危险啊！”曹雨剑有些无奈，故意板着脸让妻子出去。 而杜鹃则是直接坐在了他床边，伸出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握住了曹雨剑的手指。 “你怕什么呀，人家这些医生护士不是每天都进来嘛，再危险人家也没带怕的，我也是医生，怎么就特殊了呢！” “那不一样……你是妇产科，有你们自己的职责，再说了现在防护服也挺紧缺的，你进隔离区胡闹不是就浪费了一套衣服嘛。”曹雨剑还是坚持要让妻子赶紧出去。 蒙恬恬看着这一幕本来无比感动的，但是曹医生钢铁直男的态度一下子有些冲淡了情人节两人病房见面的甜蜜气氛，忍不住笑着说了句：“人家都不顾危险来看你了，咱们态度是不是得好一点，一看咱们曹医生就是嘴硬心软的人。” 江伟也批评了一句，“就是，怎么跟我们弟妹说话呢？等出去了估计是要跪搓衣板了，要是搓衣板不行我给你买键盘啊！榴莲方便面什么的也行！” 曹医生一下子尴尬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杜鹃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怎么还是个木头脑袋呢！我能是那么不识大体的人吗？我今天也转到隔离区工作了，现在有待产孕妇被感染，隔离区增加了妇产科的病房，我也是抽了个空来见你的。” 曹雨剑顿时有些羞愧，“对不起啊老婆，我不是想着你进这儿来感染风险大嘛，再说大家都挺忙的，我也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今天情人节，没法儿跟你一起过，实在是对不起。” 他说着这会儿也不催着妻子走了，而是手悄悄的握紧了妻子的手。 杜鹃一笑，“咱俩现在不是就在一起嘛，今天能见到你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还带着些哭腔。 蒙恬恬在一边看着，见两人被病房其他人围观着，笑着说了句：“咱们还是该干嘛干嘛去，非得竖着耳朵在这吃狗粮，让人家小夫妻两好好说几句话，你们都听着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曹雨剑夫妻俩闻言都有些害羞，但是两人交握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大家又是一阵欢笑，不过却都开始下意识的给他们留一点自己说话的私人空间，蒙恬恬坐下写着病历，看着两人隔着手套握紧的双手，心里一时有些感慨又有些心酸。 “怎么发呆了？是不是也想家里人了？”突然间听到有人在旁边说话，抬头一看护士长胡杨过来了。 “啊！也没发呆，就是……思想放空了一下！”蒙恬恬有些羞窘，刚才该做的护理都暂时做好了，她心里有些想家里人，竟然坐着出了神。 “想你爱人了吧？”胡杨一笑，“咱们来这里也有十天时间了，想家里人也是正常的。” 蒙恬恬没有反驳，她确实是触景生情了，刚刚一瞬间有些想丈夫孙瀚还有可爱的女儿。 她抬起头又看了一眼曹医生那边，这会儿杜鹃正俯下身子隔着防护服轻轻拥抱半躺在病床上的曹医生，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一定是哭了，而曹医生则是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笑着说一些安慰的话。 曹医生旁边病床上的老爷爷面带微笑看向另一个床的老奶奶，整个病房此刻似乎都被有爱而温暖的气氛包围着。 蒙恬恬收回目光，心里更是有些想家人，但是不大好意思这个时候说出来，她想到刚才杜鹃的话，叹了一口气，“现在孕妇都感染了，这病毒实在是太刁钻了，不知道会不会传染给新生儿。” 胡杨也是疲惫摇头，“希望不会传染，要是真传染给孩子了，那么小的小婴儿本来就脆弱，再经受各种治疗隔离那就是遭罪。” 刚才刚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不过在现在的疫情形势下，孕妇感染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杜鹃只待了一小会就离开了，而曹医生紧挨着的病床年迈的老爷爷只要清醒着，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转头看向他昏睡着的老伴儿。 下午蒙恬恬跟张悦下楼去搬了一趟氧气罐，回来的时候还没歇下一口气，就听到监护仪器上发出急促而冰冷的警报声。 “曹医生那床的！” 张悦紧张的喊了一声，她负责看护的就是曹医生那床，这会儿顾不得歇一下，看了各项数值之后连忙跑了过去。 蒙恬恬连忙跑到陈亮医生床边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情况持续稳定，而陈亮也着急的用手指着那边示意蒙恬恬过去帮忙。 急促的警报声还在继续，病房里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江伟和董乐两个医生已经在病床边了，蒙恬恬也赶过去帮忙打下手。 “呼吸频率已经快到了一分钟四五十次，心率也非常快，每分钟一百四五！” 张悦的声音带着尚未缓解的疲惫喘息和着急的哭腔。 江伟也在快速观察曹雨剑的情况，这种突发性的危急情况短时间内无法诊断出原因来，然而患者此时却已经呼吸越来越急促。 “氧流量已经最大了，血氧饱和度低无法改善。”张悦的声音都在颤抖。 “不行，得准备插管！”江伟立刻做了决定。 气管插管是迫于无奈的决定，这也是创伤性手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都不会给患者插管。 蒙恬恬帮忙迅速准备了气管插管需要的东西，仪器警报声还在不断继续。 而曹雨剑此时意识清醒，但是却因为缺氧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 “不要……着急！” 他还在试图说话安慰围在床边的医生护士。 “你别说话了，马上要给你插管，尽量放松，我会让你好起来的！”江伟的声音平稳而冰冷，他手上的动作不停。 而蒙恬恬和张悦已经在调整曹雨剑的姿态，让他整个人头后仰，颈上抬，使口、咽部和气管成一直线。 曹雨剑全都配合，在面罩吸入麻药的时候，他有些朦胧的说了几个字。 “我要是死了……” “你不会死，安心等着手术恢复！”江伟立即打断他。 曹雨剑急促喘息，继续说，“死了……我的遗体……做研究！给……给国……”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麻药就已经起效果了，他闭着眼睛沉沉睡去，而江伟也迅速贴近他的头上方，右手拿起喉镜，左手拇指推开曹雨剑的下颌熟练而迅速的祛痰去异物，并同时迅速寻找位置。 随后一根导管通入曹雨剑口中，江伟开始尝试插管。 “不行！先帮助恢复自主呼吸！” ------------ 027、对不起…… 江伟的声音镇定而冷峻，双手也没有一丝颤抖，但是说话的音量却似乎大了不少，他取出喉镜重新放上氧气面罩加压供氧。 “喉镜只能看到会厌前缘，声门显露困难，暂时没法插管，先恢复自主呼吸！” 曹雨剑在被罩上呼吸面罩之后自主呼吸逐渐恢复，但是呼吸困难的症状依旧没有改善，这就意味着还要再次尝试插管。 所有人都处于极度紧张中，江伟则是开始准备立刻进行二次尝试插管，董乐协助咽腔百分之一地卡因局部喷雾表麻。 “不行，气道阻力太大了！” 江伟的声音更加急切了。 蒙恬恬也时刻在注意监护仪器上的数字，此时也立刻汇报，“插管应激反应很严重，血压很高，心率158！” 江伟立即重新给曹雨剑带上呼吸面罩恢复自主呼吸。 “采取气管切开！”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颤抖，然而连续几次的指令却让旁边的人都不由得心慌起来，连续两次尝试插管全部失败，监护仪器还在不断黄色报警，一声一声的急促叫声让人心慌不已。 蒙恬恬听了指令开始迅速和张悦准备气管切开需要的手术器材，麻醉医生董乐也不敢有丝毫拖延，麻利的准备麻药。 然而就在所有人着急准备的时候，监护仪器突然发出了更加强烈的警报声，红色警报一声接着一声，蒙恬恬准备好手术物品立刻看了一眼监护仪器。 “病人心搏停止了！” 她感觉自己的声音绝望又冰冷，江伟手还按压在曹雨剑的胸口上，闻言没有一丝犹豫，开始继续帮助曹雨剑按压心脏，并在他耳边大声叫喊。 “赶紧醒过来！快醒来！上体外心肺复苏仪！” 他的手没有停止，口中的喊声也开始带了一些颤音，这几天这位江伟医生在病人面前向来都是沉着冷静的，但是此刻他却在整个病房的医护人员和病人面前带着哭腔。 十几分钟之后，经过持续胸外心脏按压和心肺复苏抢救，曹雨剑依旧没能恢复呼吸。 他的心电图呈直线反应，宣告临床死亡。 病房里除了冰冷的监护仪器“滴滴”声，集体陷入了沉默。 蒙恬恬感觉自己喉咙发干，她看着江伟医生手撑着曹雨剑的肩膀，低下头护目镜就抵在曹雨剑额头上，曹雨剑嘴唇绛紫一动不动，而江伟的肩膀不断颤抖，身体好像一瞬间垮塌了下去一般。 而一边负责麻醉的董乐也跪在床边哭了起来。 蒙恬恬喉咙发干，不知不觉之间她的眼泪也满脸都是，不只是她，整个病房的所有医护人员肩膀都在不自觉抖动，他们压抑着、无声哭泣着。 江伟将额头在曹雨剑额头上抵了片刻，抬头颤抖着说了声，“对不起。” 然而那个人已经没有回应了，江伟呜咽出声，他顺着床边瘫坐在地上。 董乐吸了好几下鼻子，这才稳住情绪，他走过去把江伟拉起来。 “咱们还有别的病人，咱们不能倒下！” 江伟情绪失控，依旧在肩膀颤抖哭泣，病人已经死亡，按照本来的流程要迅速收拾他的遗物和遗体去火化，但是曹雨剑刚才最后的遗愿是希望把遗体捐献给国家。 不只是他，这里的每个医护人员都签过这样的请战书。 如果我不幸离开，请把我的遗体捐献给国家！ “收拾一下他的东西，让他出院吧！” 江伟痛苦而又疲惫的声音响起，蒙恬恬强忍着难过吩咐了一句，说起来是出院，但是遗体却是捐献去做研究了。 蒙恬恬和张悦快速开始收拾，曹雨剑病床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志愿者自己做的塑料花，花儿鲜艳而明媚，永远也不会凋谢枯萎，然而病床上活生生的人却永远离开了。 虽然是捐献了遗体，但是他的尸体却依旧要消毒打包收拾送出去。 蒙恬恬和张悦两人将遗体收拾好送出病房，曹雨剑的爱人杜鹃已经得知了他突然离世的消息，赶来的时候遗体已经被包裹完毕正在往出运。 “对不起！”跟在蒙恬恬身边帮忙运送遗体的江伟声音颤抖，对着赶来的杜鹃道歉。 杜鹃没有说话，但是身体却抖动的难以站稳，蒙恬恬和张悦先将遗体放下，左右扶住了杜鹃。 “你怎么说走就走了，还是情人节，让我怎么办呢？” 杜鹃竭力保持冷静，但是声音却抖的支离破碎，蒙恬恬知道她现在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由得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 包裹尸体的袋子上面标注着死者的姓名、性别和年龄，曹雨剑那三个大字烫的所有人眼睛疼。 尸体已经包裹好，现在不能再重新打开，杜鹃慢慢俯身，在袋子上摸索着丈夫的轮廓，找到胸膛的位置，颤抖哭泣着趴下身子将头贴了过去。 她就这样静静的趴在死去丈夫的遗体上，双手放在冰冷的袋子上，哭的身体不断颤抖，手脚也不自觉的卷曲起来。 蒙恬恬看着这一幕，紧紧咬住的牙齿不断咯咯作响，就连她都心里怀着巨大的悲痛忍不住泪流满面，更何况他的妻子呢！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安慰，在沉痛死亡面前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而江伟则是努力压住自己的哭声，身体却在持续颤抖，他扭过头去不敢看这一对仅仅新婚一个多月就要经历死别的夫妻。 杜鹃靠在爱人的胸膛痛哭了几分钟，慢慢抬起头来，蒙恬恬将她扶起来，她最后眷恋的看了一眼包裹，虚弱无力的摆了摆手，“送他走吧，他的遗体要去做研究的，麻烦你们了，我就……我就不送他了。”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了。 蒙恬恬和张悦抬着遗体送出去，回来的时候杜鹃已经离开了，而江伟还靠在走廊上。 “江医生，您也别太难过了。”蒙恬恬轻声安慰了一句。 江伟转过头去，肩膀微微颤抖，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都说我厉害，气管插管……都说我一针就行，可是今天……我……我……” 他说不下去了，肩膀不住颤抖着，背对着两人，他的脊背一点点弯下，带着手套的双手抱着头，陷入无言的崩溃中。 蒙恬恬和张悦心里都不好受，纷纷安慰了起来，江伟呜咽了片刻，又重新直起腰来回到了病房。 就算再难过，还是要重新回去，他们还有别的病人要照顾，就像董乐说的，他们不能倒下。 病房里本来曹雨剑所在的七号床，现在也已经立刻被更换了床单安排了新的病人。 陈亮在江伟进去之后就一直盯着他，蒙恬恬过去帮他做日常护理的时候，他做了几个手势又指了指江伟，蒙恬恬看懂了他是想写点东西，便给他找了写字板。 “你已经尽力了，不要自责。” 江伟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又忍不住肩头颤动，但是好歹在病房里没有再次情绪失控了。 整个下午病房里的气氛都无比压抑，往常那个风趣幽默的江伟医生，今天除了偶尔说医嘱之外就一直沉默不语。 蒙恬恬一整个下午也总觉得自己眼睛好像进了沙子一样，动不动就有眼泪流下来，好不容易熬到换班，七个人脱了防护服一起往医院门口走。 今天到医院门口的这段路程多了不少医护人员和运送物资的志愿者，他们夹道站在两边，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全都看向慢慢开往医院门口的那辆车。 车的后视镜上绑着两朵志愿者们自己做的塑料花，花儿随着车行走微微摇动。 蒙恬恬注意到还有一些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他们也都在拍摄那辆车以及旁边站着的医护人员。 “这是在干嘛？那车里怎么了？”李静刚出来，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负责给大家发放酒精消毒的护士叹了一口气。 “车里面是曹雨剑医生，工作期间不幸感染了病毒，今天抢救无效走了，现在运他的遗体去做研究，这会儿刚换班的医生护士都来送送他。” 李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眼泪也跟着滚落下来，不只是她，几个人闻言全都泪眼婆娑。 护士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他才二十多岁，结婚还不到两个月，老婆也是医院医生，今天得知噩耗直接哭昏厥了。” 蒙恬恬闻言忍不住咬着嘴唇再次流泪，她们几个也无言的跟在了队伍之中，随着车慢慢离开，那些医护人员和记者们也跟在车旁边慢慢往前走，他们沉默而又肃穆，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然而动作却如此一致，他们跟着车一直到走出医院，依旧站在医院门口目送车离去。 街道空旷而又死寂，尚且二月多，春天还未真正到来，花儿也还没有盛开，他就在那车里被带走，没能见家属最后一面，也没有死亡追悼仪式。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出院了。 车完全现实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后，有些护士甚至忍不住蹲下痛哭起来，疫情之中这里的每个医护人员都面临着巨大的风险，这个医院被感染的医护人员已经有不少，但是死亡的还是第一个。 况且……他还那么年轻。 长街送英魂，曹医生，一路走好！ 蒙恬恬心中默念了一句，拿着酒精帮自己和其他人消毒，或许是今天的酒精太辣眼睛，所有人都忍不住一直流泪，也或许是今天天气不好，吹过来的微风都有不少沙子，让大家都迷了眼睛。 ------------ 028、想妈妈 王梦雪更是哭的泣不成声，她喃喃着，“怎么就突然走了呢，年轻人应该抵抗力更好才对，怎么就走了呢！这么多人都治好出院了！” 护士长胡杨为大家打气，“咱们一定都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平安回家！” 王梦雪哭的更厉害了。 “小雅姐也感染了，现在也在病房隔离！” 蒙恬恬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小雅？是方小雅吗？” 王梦雪点了点头，“才感染的，我今天去换班跟我交接工作的人已经不是她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大家眼神迷茫惶惑而又恐惧，护士长胡杨眼含热泪但声音却十分坚定。 “大家不要害怕，我们每天都严格按照程序穿脱衣服，我们一定都会整整齐齐平平安安的回家，我们一个都不能少！” 这果然是大家过的最难忘的一个情人节，晚上回到酒店，蒙恬恬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打开手机随便看新闻，大幅的板块都是曹雨剑医生不幸死亡的消息，新闻视频里那辆运送他遗体的车缓缓前进，边上配着他生前拍照片，蒙恬恬看着再次泪目。 有一篇报道是记者采访杜鹃的，她已经醒过来了，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是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却早已肿的不成样子，这是一段只有几分钟的小采访。 视频里，杜鹃对着镜头又像是看着面前的空气，喃喃说道：“我们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突然就走了，毕竟这么多人都在陆续被治愈出院，我就像做了一个梦一样，因为今天还见他了，爸妈也都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哽咽的有些说不下去，记者只能说一些类似节哀不要太难过之类的话，苍白无力，杜鹃低着头，睫毛垂下沉默了良久，热泪再次滚滚而下。 蒙恬恬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了一般，杜鹃再次抬起头对着镜头，她颤抖着嘴唇重新开口。 “今天我去过病房，问过你有没有后悔这个时候非要上岗，你说不后悔，当医生救死扶伤是你从小就有的愿望，你也问过我刚嫁给你就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后不后悔，我从不后悔，只是非常遗憾我们没有早点遇到、没有早点结婚、还没能跟你有个孩子，但是遇见你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一边采访的记者虽然没有面对镜头，但是却能够听到她抑制不住的抽泣声，蒙恬恬有些看不下去了，放下手机仰躺在床上静静流泪，而王梦雪也在看这篇报道，两个人都在哭。 采访最后，蒙恬恬听到杜鹃悲伤但坚定的声音，“……我是个医生，雨剑也不会希望我在这个时候当逃兵，我会带着他的那一份热情好好活着，继续好好战斗！” 各种新闻下面全都是安慰和鼓励，还有“英雄一路走好”的评论，甚至有很多网友在自发性的组织曹雨剑医生的网上追悼，他没能等到今年武汉樱花盛开的时候，然而网友却为他专门做出了万物复苏百花盛开的视频。 蒙恬恬躺在床上默默看这些新闻，心情还未平复下来，就听到电话响。 她赶紧擦了眼泪接起视频，孙翰的戴着口罩的脸出现在视频那边，他第一句话就是：“老婆，情人节快乐，我想你了！” 蒙恬恬还有些想哭，又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来，连忙回了句，“我也想你了！”那头孙翰已经在抹眼角了，他顿了片刻总算是平复了心情。 “刚刚看到新闻，你所在的那家医院有年轻医生走了，不管怎么样，你在那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把自己保护好。” “恩，你也是。”蒙恬恬瓮声瓮气的应声，突然发现孙翰身后的背景似乎并不是在家里，而且还戴着口罩，连忙问道：“大晚上的你不在家吗？这是在哪里？” “马上就回家了，在外面超市买点东西。” “这么晚了，怎么还出去买东西呢？” 孙瀚一笑，“就是晚上才出来买东西呀，这会儿人少，也能很大避免传播感染的机会。” 蒙恬恬交代了几句早点回家注意安全之类的，夫妻两个说的都是些温馨的家长里短的话，没有那种年轻人恋爱轰轰烈烈的感觉，反倒更多了几分真意。 简短说了几句之后，孙翰那边还有别的事情，说先挂了电话，蒙恬恬有些舍不得，大概是今天受到了曹医生的影响，她有些格外的想念丈夫孙翰，但是还是让他先买完早点回家。 孙翰刚放下电话，后面就有人喊了一声：“翰哥，电话打完了吗？” “打完了，咱们现在来了多少人了？” “算上咱们两个，现在一共有九个人，刘厂长说今晚可以开工，材料都已经运来了。” “好！那今晚就赶紧开工！”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向身后喊他的林虎走去，两个人都身姿笔挺，孙瀚走过去拍了拍林虎肩膀，没有多言。 他们在一个车间里面，车间里还放着各种各样的操作仪器，而孙翰刚才跟蒙恬恬开视频的时候，特地找了一个靠墙的地方避免被蒙恬恬发现。 片刻之后，九个人聚集在一起，七个男人两个女人，他们面前还站着一个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对九个人说道：“这种特殊时期，工人现在也没法赶过来，不过经过大家的努力和政府的大力支持，允许我们从今晚开始可以开工，咱们九个人加上我一个一晚上应该可以生产三四万只一次性医用口罩，这些口罩呢……全部都免费捐献给武汉！” 孙翰和林虎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也跟着鼓掌，偌大空旷的厂房里九个人的掌声虽然并不整齐，然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刘厂长，非常感谢您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和场地，让我们也能够为武汉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孙瀚边鼓掌边说道。 刘厂长摆了摆手，“咱们都是退役军人，还跟我客气什么呀，要不是你们组织起来这么些人，我这厂子今晚也没法开工啊，所以我也要感谢你们这些志愿者，而且之前有制造假冒伪劣口罩的坏我们厂子名声，也多亏你们帮我正名嘛！” 林虎豪爽一笑，“咱们就不整这些客套的了，赶紧开始开工吧，还没有做过口罩呢，得刘厂长先教我们才行！” 刘厂长也不多说，开始对着车间里面的仪器和拉过来的各种材料做了介绍，随后戴上橡胶手套开始给大家演示。 “我们这个厂有三条生产线，制作口罩呢，有机器协助也并不复杂，只不过一直重复的动作比较枯燥，咱们的胳膊也会比较酸，你们看……这一个口罩主要经过的大概流程就是制作口罩面料，这个口罩面料呢是分为三层的，我们需要用这个机器把这三层压在一起，然后再经过这个机器压耳绳，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观察一下这个耳绳有没有压好啊……” 刘厂长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一边跟大家演示了一遍口罩的生产流程，果然如他所说并不复杂。 其他九个人也都戴上了橡胶手套，开始投入生产之中。 制作面料、压边框耳绳、质检、裁剪毛边、包装…… 所有的流程很快便熟悉了起来，孙瀚也开始投入紧张的生产中。 …… 蒙恬恬挂了视频之后想到今晚还没跟琪琪聊天，又给孙母打了个电话。 琪琪在那边一个劲的带着哭腔喊着“想妈妈，妈妈什么时候回家。” 孙母和孙父都在一边安慰，但是小丫头今天却不依不饶一直追着蒙恬恬问妈妈今晚什么时候回家。 蒙恬恬心里又是一酸，“等病毒全都被打败了，妈妈就回家，而且你不是也总说妈妈是大英雄吗？大英雄怎么能在战场上当逃兵呢？是不是啊？让爸爸他们多陪陪你，好不好？” 琪琪的声音低落了下去，“爸爸也不陪琪琪，妈妈也不回家……” “爸爸怎么会不陪琪琪呢？爸爸最爱琪琪了，待会买完东西就回家啦，给琪琪买好吃的！” 可是听了这话之后，琪琪还是有些高兴不起来，蒙恬恬又尽力逗了她一会儿，她情绪才慢慢好转。 蒙恬恬不舍的挂了电话之后，王梦雪也在跟家里打电话，一边掉眼泪一边对电话嘟囔，“放心吧奶奶，这里大多数医护人员都好着呢，再说我们平时特别注意，穿的衣服层层叠叠的，保护的特别好，不用担心我，真的。” 说了几句之后便挂了电话，王梦雪发了几秒钟的呆之后，对转头跟蒙恬恬道：“恬恬姐，咱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安全回家，我奶奶今天看新闻知道这个医院有医生走了，都担心坏了。” 蒙恬恬点头，“肯定的，咱们会一起回家的。” 两个人收拾了一番打算睡觉的时候，王梦雪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她看着手机屏幕发到两秒的呆，喃喃道：“我爸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问蒙恬恬，“恬恬姐，我现在接个电话不会吵你睡觉吧？我就说两句。” “没事儿，你接吧，我睡眠好着呢，吵不了我。” 王梦雪接了电话，电话那头应该也是关心她身体的话，所以她一直都在乖巧答着，“嗯嗯……身体很好，不用担心……”之类的话。 ------------ 029、奶奶在哪里 蒙恬恬听着听着躺在床上几乎要睡着了，突然听到王梦雪的声音，猛的拔高了。 “什么？这个时候让我回家，我当初报名过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么早回家……不行，反正我不回去，武汉疫情什么时候过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我才不要当逃兵！什么？爸你刚说什么？奶奶她……你不会是为了催我回去骗我的吧？奶奶压根没跟我说……我不信！我打电话问她！” 蒙恬恬被她的声音吵醒，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到那边的王梦雪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握着手机的手都在不断颤抖，眼泪更是大颗大颗的在往下掉。 “这是怎么了？” 王梦雪不说话，手指哆嗦着点了两下手机。 蒙恬恬听到是拨出微信视频的声音，但是视频响了几秒之后，并没有人接通，而是被挂掉了。 王梦雪一下子更加着急起来，手指揪着被子喃喃自语。 “为什么接视频啊，奶奶怎么不接视频？我爸……我爸刚刚说奶奶被感染了，在医院隔离，让我回家……” 她说着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蒙恬恬也被今天接连听到的悲伤消息给弄懵了，反应过来之后，她第一时间套上拖鞋走到王梦雪床边，抱着她的肩膀安慰，“不要害怕，不管什么情况，大家都在呢，不要害怕！” 王梦雪靠在蒙恬恬肩膀上哭了几声，突然又直起身体，像是重新燃起希望一般开始打电话。 “对，现在还没有确认下来呢，我害怕什么，奶奶不接视频，是因为她没有流量了，再说这么晚了，她指不定已经睡着了，不小心把视频按挂掉了……” 正说着，电话那头接通了。 苍老慈爱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小雪呀？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奶奶不是都跟你说了，在那边工作忙要早一点睡觉，不然第二天上班哪有精神呀。” 王梦雪忍着眼泪点头，“我知道呢奶奶，就是想你了，能不能开个视频啊？” 电话那头似乎是愣了一下，慈爱的声音继续，“太晚了而且奶奶没流量了，你先睡觉改天再开啊。” 伴随着王梦雪奶奶的声音周围还有其他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十分压抑的咳嗽声。 王梦雪的心像是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奶奶，你现在在哪里呢？我怎么听着周围还有别人的声音，好像还有人在咳嗽呢？” “还能在哪啊？我当然是在家里了，咳嗽声啊？哦，奶奶在看电视呢……小雪，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哭了？奶奶听着你好像在哭啊，受什么委屈了？跟奶奶说说！” 王梦雪听着奶奶絮絮叨叨，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奶奶，爸刚刚打电话，说……说您生病了现在在医院里，要我回家看您，是不是真的啊？” 电话那头一下子就慌了神，而蒙恬恬也心也跟着紧紧的提了起来，王梦雪此时克制住了身体，因哭泣而产生的颤抖，整个人都紧紧绷着等待奶奶的答案，蒙恬恬一下一下的轻抚她的后背。 “什么在医院，我在家呢！别听你爸胡说八道，你在武汉呀，要好好工作，有什么不顺心的……咳咳！哎哟奶奶嗓子痒有点咳嗽……” 听着那头的声音，王梦雪本来紧绷着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她哭的更厉害了，电话里除了奶奶的咳嗽声之外，还有她着急解释说话的低声抽噎。 “小雪你别哭啊！好，奶奶承认，奶奶是有点感冒在医院，你别担心……现在那个病嘛，大惊小怪的，我有点咳嗽，就让我来隔离了，其实没啥事！你乖乖的，不要担心啊……” 王梦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蒙恬恬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也是心中一阵不忍，在这种特殊时期进了医院隔离，而且还伴有咳嗽症状，再加上王梦雪爸爸刚刚的那个电话……恐怕十有八九是被传染了。 “奶奶，你旁边有没有护士或者医生，能不能把电话给她们，让我跟他们说几句话？”王梦雪突然止住哭声，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那头沉默了下来，半晌老人叹了一口气。 “小雪，奶奶就是怕你担心，所以才瞒着你，你知道了千万不要伤心，在那边好好上班，奶奶现在情况很好，而且还有人照顾着，有吃有喝，比在家里自己待着好多了，你不要担心奶奶。” “什么时候进医院的？怎么感染的？”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王梦雪反而迅速冷静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她靠在蒙恬恬的肩膀上对着电话问道。 老人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喏喏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就那天买菜的时候排队被人家多说了几句话，还戴着口罩呢，不知道怎么就被感染了……你不要担心啊，奶奶肯定会好起来的，你在那边多注意身体，不要听你爸的这会儿回来，奶奶在这隔离，人家也不让见家属，医院别人知道我孙女在武汉支援，都夸呢……” 王梦雪静静听着奶奶说话，眼泪默默流下，蒙恬恬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听老人交代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最后说了许久才挂断电话，王梦雪问蒙恬恬，“奶奶都感染住院了，我这个时候不回家是不是很不孝？” 蒙恬恬认真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你奶奶希望你做让自己开心的事，这样她才会开心，再说这个时候回去，她恐怕也不会见你。” 王梦雪想了一下点头，让蒙恬恬赶紧去睡觉，她自己拿着手机窝在被子里，被窝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哭声。 蒙恬恬叹了一口气，打开微博看了一下她关注的“一朵小雪花”，两分钟前刚发布了一条微博。 “刚刚得知了最爱的奶奶被感染的消息，而我人在武汉无法陪在她身边，奶奶不让我回家，要我继续在武汉工作，她一直希望我能够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来武汉也是她支持我的，我不会辜负她的期望，希望疫情尽快过去，奶奶健康平安！” 蒙恬恬默默在底下留言，“咱们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一起加油！” 王梦雪侧身紧紧抱着被子含泪睡着，远在西安的她的奶奶正在病房跟护士满脸骄傲讲自己的孙女，西安某个工厂一群人连夜麻利的生产口罩…… 情人节的夜晚，整个武汉却没有浪漫、鲜花和走在街上甜甜蜜蜜的一对对情侣，就连街上往日绚烂的霓虹，此时也不见踪影，路灯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凌晨需要去医院换班的护士独自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而她的身后有一辆打着灯的车慢慢跟着，让她前行的路更亮一些。 众多通往武汉运送物资的车也正在连夜行驶，越来越多的志愿者和医护人员也在今夜纷纷报名赶往武汉。 武汉街道空旷，但是万家灯火、千万个窗口却透出暖融融的光芒和笑语来。 早上六点，天还没有完全亮，但是聚集了十个人的无菌车间白色的灯光却已经亮了一整晚。 刘厂长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带着口罩的脸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大家全都辛苦了，我们这一晚上生产了四万两千多只口罩，等这些口罩打包好了就全都运往武汉。” 孙翰将手中的最后一包口罩包装好，也揉了揉发酸的手臂，看着他们一晚上的劳动成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熬了一整夜，眼睛里已经有了不少血色。 不只是他，其他的志愿者也满脸疲惫，然而每个人眼中都带着满足的笑意。 “今天大家感觉都怎么样？身体还能行吗？要是熬不住的话跟我说一声。” 孙瀚带着笑意问其他志愿者，林虎第一个响应，“我能熬得住！不就熬了个夜嘛，对我来说简直小意思！” 其他几个志愿者也纷纷开始表示身体没事，就连其中的两个女人也丝毫不退缩。 大家的声音都疲惫而沙哑，然而没有谁喊累。 “翰哥，我们大家都能行，平时玩手机熬夜那不一个赛一个能熬嘛，现在这么点确实不算啥，要我说咱们今天白天还可以继续生产。”其中一个志愿者喊了一声。 孙翰闻言摆了摆手，“特殊时期咱们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该睡觉的时候就睡觉，回去咱们再组织一些志愿者过来，可以白夜班换班，今天白天大家都赶紧回家好吃好睡，晚上继续战斗！” 刘厂长也点头，“说的对，晚上继续战斗！” …… 六点多，蒙恬恬已经醒来，王梦雪昨晚哭了很久，今天眼睛带着还没消下去的红肿，蒙恬恬有些担心，问了一句她能不能去上班，小丫头已经恢复了元气，立即点头。 “能，怎么不能啊，最开始特别不适应、最难受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还矫情什么。” 今天吃早饭的时候，本来被命令休息两天的林盼也重新加入到了队伍之中，但是她只休息了一天而已。 “趁着这会儿吃早饭，我要重新跟大家强调一下，穿脱防护服都非常重要，我要求大家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忽略这一点，哪怕是你累的马上晕倒，你就地躺下，也不允许随便不按流程脱防护服！” 护士长胡杨跟大家重申了一遍，蒙恬恬第一个郑重点头，“防护服就相当于我们最外层的铠甲，一定要先保护自己才能继续保护病人！” ------------ 030、我今天不行 所有人都不敢含糊，而今天进隔离区之前，胡杨更是特别谨慎的检查了每个人的衣服。 在许多医护人员不断被感染的情况下，她们每个人压力都很大，昨天曹雨剑医生的死更是如同一记重锤一般锤在了每个人的头顶。 今天的ICU病房虽然已经比昨天活跃了不少，但是还是透着一些难以言状的压抑。 主要原因在于江伟医生在病房里虽然也沙哑着声音开医嘱做检查，但是却再也不开各种玩笑了，董乐也跟着变得沉闷不少。 之前躺着曹雨剑医生的病床上现在躺着一位一直昏迷依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老太太，ICU忙碌紧张，而又压抑。 蒙恬恬负责病床的陈亮医生情况越来越好，插管之后一直在恢复中，最新的CT结果和血化验结果显示他的肺部发炎症状在逐渐减轻。 “需要按摩一下腿和背部吗？这两天总是躺着，身体估计也不得劲儿。”蒙恬恬帮他换了尿袋问道。 陈亮摇了摇头，抬起手来做了个想要写字的手势，他现在真没有办法说话，蒙恬恬赶紧为他找来了写字板。 他拿着写字板却没有立即写字，而是伸手指了指在监护仪器边撑着头的江伟。 蒙恬恬知道他是要跟江伟说几句话，便连忙去叫了江伟医生过来，仅仅一天的时间，这位往常诙谐幽默自信满满的医生此刻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儿，只要一空下来，偶尔就会坐在那里发呆。 “叫我干什么？哪里不舒服吗？”江伟叹了一口气，声音疲惫而沙哑。 陈亮躺在床上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口中插着的管子。 “你那插管现在还不能取，等过两天再说，我知道插管难受，好好忍两天，这关系着你的命呢。” 陈亮闻言皱了皱眉头，开始抬手在写字板上写字。 蒙恬恬看着他缓慢的一笔一画的写了几个字。 “你要不要休息？” “休息？休息个屁！现在医生护士都这么紧缺，我休息了谁来顶上我的位置，让别人一个人干我两人份的的工作吗？我哪来的脸休息，而且……” 江伟说着，突然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陈亮又在写字板上继续写了几个字。 “你现在状态不好。” “我现在状态不好，你现在状态就好了？能站着工作我休息什么休息！我又不是病了！” 江伟沙哑着嗓子说道，蒙恬恬看到陈亮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江伟还沉浸在昨天悲伤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陈亮因为他的这句话被刺痛了一下。 她连忙开了个小玩笑，“人都有累的时候嘛，又不是什么钢铁机器人，就算钢铁机器人也需要偶尔休息一下充电紧螺丝呢！陈亮医生估计是担心你最近没休息好，毕竟一直连轴转，谁的身体都受不了啊。” 江伟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陈亮的表情有些难受，他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太好，但是还没有到必须休息的时候，一直忙着的时候倒还好啥也不想，就只想着怎么给病人治病，怎么让他们好起来，开什么药用什么仪器……稍微一闲下来，脑子里就一直在过昨天的事情。” 江伟说着说着，声音变得无助而悲伤起来。 蒙恬恬轻声安慰，“江医生，您真的已经尽力了，不要自责，每个病人的体质不一样，情况不一样，我们也无法保证每个人都能在治疗之下好转出院。” 陈亮躺在病床上轻轻点头，拿起笔正打算继续写字，又听到江伟继续小声说话，他手中的笔顿了下来。 “幸亏从昨天到现在我上班的时间还没有需要插管的病人，我感觉我现在非常恐惧插管，一打起管子我就忍不住想到昨天的画面，手都忍不住在抖……我……我已经做不好了！” 江伟的带着颤音，恐惧而又迷茫，昨天曹雨剑医生在插管没有成功之后宣告临床死亡，给他造成了强烈的阴影，一直到今天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蒙恬恬听着心里也特别难受，这对于一个平时自信而又骄傲的医生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江医生，您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每一个步骤都遵循医疗手术规范，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不要自责！” “我知道，但是……他还是走了！” 陈亮抬起手在写字板上继续写了起来，写了好一会才写完将写字板给江伟看。 蒙恬恬也看了一眼，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江伟，你要是个男人就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不是你的原因造成的失败咱们自责什么？曹医生想看到你这样？” 江伟看了写字板足足一分钟，也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他没有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开，去其他病床做检查忙碌，或许只有不间断的忙碌，才能够让他暂时忘掉昨天的失败。 尽量轻轻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而蒙恬恬作为一个旁观者，心里却完全能够理解他们的这种感情。 “江医生是个坚强的人，要不然今天也不会继续坚持上岗，”蒙恬恬安慰陈亮，“您也不要太担心了，您的身体好起来对他来说才是这个时候最大的安慰。” 陈亮点了点头，但是眼神还是有些黯淡。 想到刚进ICU的时候几个医生都幽默风趣，尽量想用自己的力量来感染那些病人，她心里就一阵发堵。 蒙恬恬又帮陈亮做了护理和例行检查，看他各项数值都比较稳定，这才放心下来，又去帮助其他平常比较严重的床做护理。 五号床的老奶奶于凤珍依旧是长时间昏迷状态，偶尔睁开浑浊的眼睛，都是在第一时间慌忙地寻找她的老伴儿，看到老爷爷张新民的一瞬间，眼睛里像是突然升起了一簇璀璨的火苗一样，满是皱纹的脸上也不自觉的扯出了微笑。 而那个老爷爷总是面带微笑看着老奶奶，耄耋之年两个人还能如此相爱，让病房里的医护人员都又是感动又是羡慕。 “爷爷，你们两结婚有多少年了？”蒙恬恬笑着问了句。 一提到这个张新民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他靠在床边缓慢的回忆着。 “结婚啊……那时候1959年结婚，建国十周年嘛！到现在……” “61年了！”蒙恬恬有些惊叹。 “对，61年了，我们这一辈子到现在不容易，那个时候还不像你们这会儿条件好、生活好，我们啥苦都吃过，年轻的时候我俩身体好，干活……那干啥都行啊！” 他越说越是开心，又转头去看旁边床边的老奶奶于凤珍，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清醒过来了，眼中带着难言的光彩正看着张新民笑。 “凤珍醒了！”他慢慢坐直身子继续说，“她年轻的时候，美，跟着我没过上啥好日子。” 旁边老奶奶听着他说话，也不应答，只是扯着嘴角笑，尤其是听到说她年轻“美”的时候，更是露出了孩子般可爱的笑容。 “能看得出来，奶奶现在也很美。”蒙恬恬跟着夸，老两口都被逗的合不拢嘴。 “第一个孩子是61年出生的，小时候，生病哟！那时候医院还不像现在这样，医疗也不发达，我们俩第一个娃，操心啊！哪像现在得这个病医院和国家都管了……要是没国家管，我这么大岁数都不想治了，不然给孩子们留一堆烂账。” “能活到这么大岁数是您的福气，而且呀，我看您身体还挺硬朗的，等跟奶奶一块治好出去了，还能多陪陪孩子呢！” 张新民乐呵着点头，“我们家现在就是那个电视里说的……四世同堂，一大家子人哟……” 蒙恬恬跟着笑，ICU紧张的气氛因为老爷爷絮絮叨叨的话而变得温馨了许多，其他的医护人员偶尔闲下来了，也会过来说两句话。 而江伟今天偶尔闲暇也只是独自坐着看病历，寡言寡语的样子让很多人都感到不习惯。 一号床的病人症状稳定，中午的时候被转入普通病房，而从普通病房过来了一个危重病人，被送进病房的时候就在神智模糊状态。 “43岁，肺部炎症比较严重，在普通病房突然症状加重，出现比较严重的喘息气促现象，心率血压进行性下降……” 一床的护士迅速看着病历跟江伟汇报，床边的监护仪器也开始发出黄色警报。 蒙恬恬正好帮陈亮医生的护理做完，过去帮忙，江伟沉着冷静的看着监护仪器吩咐，“立即注射肾上腺素强心，开放血管通道积极补液扩容提升血压。” 旁边董乐立刻开始准备，而江伟查看了一下病人的情况之后，又吩咐护士，“找高思辰医生，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做个插管。” 护士一愣，“可是您……” “你先问！”江伟不容置疑。 蒙恬恬知道要做插管，已经开始准备手术需要的器材了，听到江伟的话不由的愣了一下，转头看他，在面对病人的时候，他依旧严肃一丝不苟，但是却似乎没有了往常那种自信。 很快护士用传呼机联系了高医生，一分钟之后，高医生也迅速赶到了。 “江伟？这种事情你不是比我更专业嘛，我以为你忙不过来呢，这不是人在嘛！” 江伟沉默了一下，蒙恬恬注意到他戴着塑胶手套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我今天不行，今天手不行，你来。”江伟往旁边让了一点，让高医生站在床边。 ------------ 031、第一个出院 高医生迅速看了他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也没有多说，立即开始准备插管手术。 江伟退到一边，随即他开始检查蒙准备的各种插管器械，并示意蒙恬恬，“先去看护其他床的病人，这里暂时有我。” 蒙恬恬点了点头，而一床那边开始下达简短有力的命令，往常自信洋溢的江伟医生，今天却只是作为别人的助手在旁边递喉镜和管子。 整个插管过程短暂而又漫长，所有人都在凝神静气等待插管成功，甚至蒙恬恬感觉自己的心跳也似乎因此慢了几拍。 她听着那边的声音帮助陈亮吸痰，吸完陈亮就微微偏过头看着那边江伟的背影。 等到监护仪器的警报声停下之后，董乐照例长出了一口气，“成功了！” 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而江伟本来紧绷着的背影也瞬间松了下来，高医生完成插管之后，迅速检查了各项数值，又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拍了拍江伟的肩膀不知说了句什么才离开。 江伟接下来似乎更加沉默了一些，但是他似乎不愿意给自己发呆胡思乱想的机会，他挨个床对着病历观察病人情况，到了陈亮这里的时候，陈亮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休息一下。”陈亮在写字板上写着。 “不用休息，我现在好着，一休息下来才容易胡思乱想。” 江伟摇了摇头，似乎努力地挤出了一丝有些欢快的笑来，但是他的声音经过这会儿说话似乎更加沙哑了。 “我想通了，等我缓过劲儿来，我肯定还能插管，不用担心我，你也要……赶紧好起来！” 陈亮看他状态总算是好了一些，也在病床上赶紧点头。 下午照例出现了楼层中心供氧压力不足的状况，护士长胡杨因为已经有了经验，所以直接独自去楼道找设备调整氧压。 蒙恬恬跟张悦一块用小拖车拖着用光的氧气罐去一楼，下楼之前蒙恬恬突然感觉自己有一点头晕目眩，身体也莫名摇晃了两下，好在手扶着小拖车，总算是将身体稳固了下来。 “等一下……等一下！”蒙恬恬摆手示意稍等一下再下楼，张悦注意到她声音似乎有些虚弱，连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儿，就是刚才护目镜上突然一阵雾气，有一点看不清，现在好多了。” 蒙恬恬强笑着解释了一句，跟张悦一起放下小拖车，抬着氧气罐下楼，往常的时候，蒙恬恬抬着氧气罐只是觉得沉重气喘，但是今天下楼的时候却觉得一阵一阵的脚步发虚。 尽管这样，她还是不愿意让张悦看出来自己身体不大舒服，咬牙下到了三楼楼梯口，两个人暂时将氧气罐放下，休息一下。 “江伟医生今天一直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缓解，我在旁边看着都难受，但是医院不就是这样嘛，就算不是在医院，很多人生活里也总是有许许多多的意外呢，他不该这么自责的，这真不怨他……” 蒙恬恬听着张悦的声音，她想要笑一笑回答一声，但是扯动着嘴角，却突然感觉自己眼前一阵发黑，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周遭的声音似乎也全部停了下来，蒙恬恬感觉的整个身体在不由自主的往前倾斜，但是她此时此刻却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站好只能双手虚张往外胡乱抓去。 “你怎么了？”一股大力拽住了蒙恬恬的胳膊，她感觉胳膊上的肉都被掐得一阵钝痛，然而这种疼痛的感觉却似乎有些不真实，耳旁焦急的声音也好像是隔了老远才传来的。 她就这样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黑暗的世界上是持续了一个世纪一般。 等蒙恬恬眼前重新恢复了光亮，才发现自己此时正四仰八叉的倒在三楼楼梯口，耳边的声音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了。 “我的天你吓死我了！还好我手劲儿大，刚刚及时一把把你拉了回来，不然你就从这楼梯口翻下去了！” 张悦一阵后怕，刚刚蒙恬恬突然莫名其妙的往前栽，而前面就是往下的楼梯，若是头朝下翻滚下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而张悦刚刚左手还扶着氧气罐，右手情急之下把蒙恬恬往后拽了一把，总算是让她往后仰躺在三楼的楼梯口。 蒙恬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张悦的一拉之下，往后摔了个大屁股墩儿，胳膊肘那里也钝痛起来，问题是她刚刚眼前一黑之后直接失去意识，对于怎么摔的都没有任何印象。 此时听着张悦紧张的大叫，蒙恬恬心里也是跟着一阵后怕，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又快又响，像是擂鼓一样。 “谢了啊！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蒙恬恬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刚刚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还好没出什么事。 “是不是缺氧了？咱们就在这稍微歇会儿再，你要是缺氧了，防护服里肯定特别憋闷，待会再剧烈运动指不定又出事。”张悦说着帮蒙恬恬检查了一下身上的防护服有没有损坏。 好在人没出什么事，防护服也没出什么事。 “可能就是刚刚有点缺氧，我休息了一下感觉好多了，咱们继续吧，搬运一趟回去再休息。” 这一次两人搬运氧气罐的速度就慢了许多，张悦时不时的停下来观察蒙恬恬有没有不舒服的情况，好在她头晕眼前发黑的情况没有再出现了。 …… 今天黄勇出院，王梦雪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就很高兴，但是今天帮黄勇收拾东西的时候情绪却低落了许多，平时她在病房里是所有人的开心果，今天她的情绪变化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 “小雪姐姐，你是不是不高兴呀？舍不得黄叔叔吗？”王梓轩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问着。 王梦雪一边帮黄勇收拾东西，一边勉强摇了摇头，她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的都是奶奶昨天晚上说的话，一想到这个就心乱如麻。 “可是我明明看你不高兴，过几天我也要出院了，还有吴奶奶她们后面也要出院，你会不会更加舍不得呀？” “不是舍不得，你们出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一直都盼着你们好起来赶紧出院呢。” 王梦雪把黄勇的东西全都收拾好，这是来武汉以来，她第一个看着痊愈出院的病人，心里当然是高兴的，但是因为奶奶的事情一直压在心里，所以也没法多活跃。 “小雪，要是有什么难事就跟我们说说，我们在这医院里面帮不上啥忙，但是家里人指不定能帮上忙呢！”黄勇接过她的东西安慰道。 王梦雪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暖流，想了想还是将奶奶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有一个亲人，昨天晚上打电话告诉我，传染了这个病被确诊了，我心里挺难过的。” 大家听了这话都开始七嘴八舌的安慰起来，王梓轩更是拍了拍胸脯。 “不就是病毒感染嘛！你看我们都好了，我们都能战胜病毒，不要怕小雪姐姐，一定会好起来的！” 王梦雪听了这些鼓励和安慰的话之后，心情也好了不少，仔细想了一下奶奶向来身体算是比较硬朗，而且昨天晚上听她打电话的声音精气神还可以，她肯定也会痊愈出院的！ 再说奶奶肯定也不希望她被这件事情困扰，影响工作。 想到这里，王梦雪重新露出了笑容。 “你们说的对，黄叔叔，东西收拾好了，出去估计还得做一些检查之类的，我就不送您了！” 黄勇点头，“不用送，谢谢这阵子照顾了，跟大家在这儿相识呆了这么些天，也算是缘分，小雪，等你以后来武汉一定要来我们家吃饭！” “行，肯定去！以后每一年还要来武汉看樱花呢！” 黄勇笑呵呵的离开了病房，王梦雪看了一眼空着的床位，将床单被套全都换下来换上新的，把病房里消了毒之后又完全打扫了一遍。 这一次重新换上床单，被罩跟上一次李建国走了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心里是满心喜悦的。 那些医生专家都在夜以继日的做研究想办法攻克病毒，也有一些像曹医生那样伟大的人捐献出自己的遗体以供研究，治疗方法也会越来越先进，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出院。 病房没有空下来，一个患者出院之后立马就有新的患者进来，黄勇出去之后他空下来的床位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 蒙恬恬和张悦搬完氧气罐回到病房，她累的气喘吁吁，半天才缓过来，刚好赶上影像科例行过来拍胸片，她们又都站在走廊外面。 “怎么样？这会儿身体没事了吧？”张悦问了一句。 蒙恬恬连连摆手，正巧这句话让护士长胡杨听到了，她走过来严肃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刚刚差点走楼梯脚滑摔了！”蒙恬恬不想小题大做，张悦见她不想多说，只是笑了笑也不再多说。 每次中午出来休息的这一小段时间里，站在走廊上透过玻璃看外面的情况，蒙恬恬都希望治愈走出去的患者能够更多一些，但是这几天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医院每天都有治愈出去的患者，然而新进来的患者更多，甚至还有很多身体已经极度不舒服，但是因为医院没有床位加上尚且没有确诊，只能暂时拿了药先在家里隔离观察。 ------------ 032 “确诊的患者累积数量越来越多了，咱们医院就那么多床位，再多确诊的人怎么办啊！”张悦轻轻叹了一声。 “不用担心，现在火神山医院和雷神山医院已经投入使用，还有多家方舱医院也都在收治病人了，就咱们医院肯定收治不了那么多病人，但是这么多医院加起来就差不多了。”江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啊？江医生……对对对，您说的对，但是现在新闻不是也天天在说，口罩防护服之类的医疗物资不够吗，医院多了，需求这些东西也多呀。” “这个也不用担心，全国的优秀医生护士还有大量医疗物资都在救治武汉这一个城市，扛过这阵子，疫情会过去的！” 江伟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笃定，这一瞬间，蒙恬恬似乎觉得往常那个风趣幽默自信满满的江医生又回来了。 蒙恬恬笑着跟了一句，“说的对，现在全国都已经有了戴口罩，防止病毒传染的意识，而现在正是疫情大面积爆发的时候，只要抗过了这段时间就都会过去的！” 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江伟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还跟影像科拍胸片的医生说了句辛苦了。 今天病房里偶尔有的仪器警报声都被快速解决了，没有病人出现特别危急的情况，就连那两位八十多岁的老人也都很正常。 只是换班出来的时候蒙恬恬感觉自己看到日光又有些头晕，在医院门口喷洒酒精的时候她甚至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还好只是打喷嚏，不是咳嗽，回去赶紧量一下体温有没有什么变化，要是有咳嗽症状的话赶紧汇报。”王梦雪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蒙恬恬摇了摇头，“没事，我平时都可注意防护服了，消毒也很积极，指不定是昨晚没睡好，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说到这个王梦雪就有些内疚，“对不起啊恬恬姐，都是我才让你没睡好。” “对不起什么？这么见外！” “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赶紧消完毒上车了，看你两一个一脸愧疚一个一脸慈祥，啧啧……”周阳走过来开了句玩笑。 两人赶紧都认真消毒上大巴，回酒店的路上看到了几辆运送物资的车经过，大家感到由衷的开心，支援武汉的这条路她们走的并不孤独，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跟她们一起并肩前行。 在车上，王梦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今天去探望了一下小雅姐。” “给人带礼品了吗？”蒙恬恬看大家有点沉闷，担心王梦雪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人很沉重，就先调侃了一句。 王梦雪情绪被调动起来了，她一阵汗颜，“我进了隔离区哪来的礼品给她带啊，不过你这倒是提醒了我，明天给她带点吃的过去。” “小雅还好吧？”看王梦雪的语气，应该是状态还不错。 王梦雪点了点头，“就是发烧咳嗽，偶尔头晕，别的倒是没有太多症状，还好发现的早，她说是在病房隔离，其实还是在干护士的活儿，打扫卫生消毒给病人喂饭，哪哪都有她，还别说，不穿防护服在病房活动方便多了。” 蒙恬恬她们想象着这个画面，都觉得挺好玩的。 “我要是被隔离了啊，估计跟她一个样儿，就是一块砖，哪儿需要哪儿搬，一出紧急情况了病人床边铃都不用按，我就在病房里！”蒙恬恬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就是就是，你别说这样还挺……” “还挺什么的？还挺方便的是吧？”护士长胡杨严肃的目光扫过王梦雪、蒙恬恬和随口附和的李静。 “好的不想想就想着如果隔离了？隔离了是个好事儿吗？” 听着护士长越来越严肃的语气，蒙恬恬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认错，“对不起护士长，我知错了，不该特殊时期开这种玩笑。” 几个人都跟着低下了头，胡杨看她们是真的知错了，语气不由得柔和了起来，“大家最近表现都挺不错的，但是不要放松警惕……” “不能给病毒任何可趁之机！”蒙恬恬学着护士长严肃的语气说了起来，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王梦雪也忍不住笑了，从昨晚到现在，她的情绪似乎好了不少。 护士长胡杨忍不住也被逗笑了，“恬恬，看着你平时挺稳重的，今天怎么一直说些不着调的话！” 蒙恬恬搂了下旁边王梦雪的肩，“跟我们活泼可爱的小雪学的，咱们都得注意健康安全，不过也不能忘了要一直保持乐观！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压垮我们！” 这话是说给王梦雪听的，护士长她们虽然没有听出其他意思，不过还是纷纷附和了起来。 回到房间洗了澡之后，王梦雪迫不及待的跟奶奶开了视频，这一次那边没有挂断，王梦雪看着视频那边的老人又忍不住有点哭鼻子。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王梦雪突然叫蒙恬恬，“我奶奶想见见我一直说的可厉害的恬恬姐，你方便过来说几句话吗？” 蒙恬恬本来是要跟家里开视频的，闻言先放下手机走了过去。 视频那头的老人穿着一件暗紫色的中领毛衣靠在病床上，齐耳短发花白，脸颊饱满，看起来状态还不错，一双眼睛满是慈爱。 “奶奶，这就是我说的恬恬姐，在这里可照顾我了。” 蒙恬恬也跟着叫了一声奶奶，老人看着很开心，絮絮叨叨的叮嘱她们两个。 “你们两个小姑娘在那里可要保护好自己，我看新闻上年轻人抵抗力好，但是你们也不能想着抵抗力好就不放心上，那个衣服要穿好，我们这的护士啊都严严实实的！” 王梦雪点头，“我们这不是也严严实实的，都注意着呢！” 蒙恬恬也跟着笑，“身体都好着，就是您要赶紧好起来，小雪担心您。” 老人又连连点头跟两人说一些家常话，蒙恬恬聊了几句回来给孙瀚开视频，但是视频却被挂断了。 “嗯？”蒙恬恬拿着手机愣了一下，这还是这么多天第一次她发视频被挂断，往常都是差不多这个点，孙翰就已经等着跟她开视频了，这两天有点反常，愣了片刻之后孙瀚打电话过来了。 似曾相识的剧情，王梦雪就是发了视频奶奶不接然后突然知道被确诊的。 蒙恬恬有些郁闷，接了电话之后问，“怎么不接视频呢？这会儿不在家啊？” 孙瀚一愣，“你怎么知道，确实不在家，待会就回去了。” “不会又是在外面买东西吧？” “呃……今晚不是，在小区帮忙弄出入证呢！” 蒙恬恬听着莫名有些奇怪，但是又想不通哪里不对劲，想了想问道：“什么时候回去呢？回去了再发视频给我吧，这两天挺想你的。” 孙翰一听语气立马就柔软了不少，同时声音也压低了一些，“我也挺想你的，在那边这两天怎么样？多吃点饭，身体可不能饿坏了。” 蒙恬恬想到今天差点晕倒摔下台阶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孙瀚说，只是开了句小玩笑，“刚好大家都趁这个机会减肥呢，过年身上攒了点儿膘现在趁机就下去了。” 孙翰急了，“谁让你减肥了，不准减肥，前两天开视频看着都瘦好多，当着妈他们面我都没批评你。” 蒙恬恬心里莫名温馨，想到孙翰还在外面，笑道：“你待会回家了再给我发视频吧，琪琪说你不陪她呢！” 孙翰似乎有些为难，“这么晚了你是不是得早点睡了？我估计还要晚点儿回去，你就不要等我了，要不你先给妈的手机发个视频。” “嗯，那也行。” 蒙恬恬应了下来，但是心里却莫名有些疑惑，给孙母微信发了视频，很快琪琪委屈巴巴的小脸就出现在了镜头前。 孙瀚挂了电话之后，林虎刚好大步走了过来。 “给嫂子打电话怎么还神神秘秘的？这么小声，小两口说啥甜蜜的话怕被我听到啊？” “那肯定怕被你听到啊，主要还是怕恬恬听到你的大嗓门，她还不知道我在这帮忙生产口罩呢！”孙瀚笑了笑。 “不敢让嫂子知道啊？怕嫂子不同意让你跪搓衣板？嫂子不是在武汉支援嘛，要跪那也得等回来了！”林虎大大咧咧的开玩笑。 孙瀚给了他肩膀一拳，笑骂道：“胡说什么呢？我是能跪搓衣板的人？主要是怕恬恬担心，她在那边已经够累了。” 林虎不说话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口罩，喃喃了句，“我问了个什么狗屁问题，这不是自讨一口狗粮吃嘛！” 九个志愿者已经来齐了，刘厂长今晚也来了，孙瀚笑着开口，“跟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从明天开始白班也有人继续生产了，又找到五个志愿者，咱们夜班休息的他们白班可以继续顶上。” “那生产流程什么的谁给教啊？要不他们早上早点儿来，我们夜班再延长一些？”有个志愿者问道。 刘厂长摆了摆手，露出笑容来，“不用，西安本地有个工人可以过来，今天孙瀚联系到五个白班志愿者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联系了工人，明天白天也可以继续开工！” 大家都是一掌声和欢呼，孙瀚进入车间之前，摸出手机跟蒙恬恬发了句“晚安”，这才开始投入生产。 …… 蒙恬恬看着琪琪挂满泪珠的小脸，一下子感觉心都碎了，真想这个时候立马抱抱琪琪。 “爸爸晚上不回家，妈妈也不回家……”琪琪还在抽抽噎噎。 “爸妈，怎么回事儿？他这……” 蒙恬恬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心中猛的出现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该不会孙瀚因为帮社区做志愿者接触了什么人隔离了吧？所以一家人都瞒着她？ ------------ 033 “其实也没什么，你放心，他真没事儿！马上就回来了。”孙母有些急，但是也没说出具体怎么回事。 蒙恬恬捏紧了手机，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沉稳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妈，您就跟我说了吧，不管有啥事，咱们一家人一起承担！” 孙母一听她想歪了，也就不再隐瞒了。 “其实真没事，前几天新闻报道咱们西安无良厂家趁着疫情生产假冒伪劣口罩，他们志愿者群里也有人买到了，一伙人追着那个地址过去，这才知道是厂家被人冒用了厂名，其实还没开工呢！” 孙父也在一边补充，“当时他们根据线索报警，警察把那些人已经给抓了，当天他们一伙志愿者想着武汉这么缺口罩，能不能让真厂子开工，政府倒是特别支持，但是厂长说现在没工人，这不，他们就去当工人了，当天晚上就开工了。” 蒙恬恬听着听着，一颗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随即又提起来。 “他去上夜班了？几点到几点呢？中间休息吗？身体受得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完，孙母也是叹了一口气，“就怕你担心这些，所以才不让跟你说，我们也担心他身体，现在好着呢，每天早上就回来了，你在那才要好好的！” 挂了电话之后，蒙恬恬心里还是担心，再给孙瀚打过去已经没有人接听了，考虑到他可能现在已经开始上夜班制作口罩了，蒙恬恬就没有再打。 第二天早上6点多起床，估摸着孙瀚可能也要下夜班了，蒙恬恬给他微信上留了言，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她来武汉是孙瀚支持的，现在孙瀚当志愿者她自然也是支持的，只是难免还是要多叮嘱几句让他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大巴车到达医院，门口停着运送物资的车子，一箱一箱的防护服和口罩从车上往下搬，大家看了心里都是很高兴。 “有新的医疗物资运过来了，真是太好了，咱们医院也不用担心没有防护服了。”换防护服进去的时候，王梦雪发自内心的高兴。 “医护人员对这些东西需求量大，况且运过来一次医疗物资要分好多医院呢，咱们医院还是挺缺的。”旁边给他们提供防护服的护士随口说了一句。 王梦雪陷入了沉默，其他人也都是暗中担忧，全国现在每天新增患者都数量庞大，况且现在不只是武汉，其他省份也需要这些医疗防护用品。 护士长让大家逐一检查了防护服的密闭性之后，又特地交代了一句，“你们来武汉持续工作也有十来天的时间了，咱们一直都很辛苦，所以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要是谁身体不舒服的话及时跟我说，这两天就安排休息一天再继续上岗。” 大家都认真点头，林盼和护士长两个人晕倒的事情，她们还记忆犹新，这种时候要是不舒服还瞒着，那就是在给其他人添乱。 到了病房跟徐婷交接，徐婷今天似乎挺开心。 “陈医生待会得准备拔管了，他这两天一直在恢复，肺部感染已经很轻微了。” “啊？这么快？”蒙恬恬有些惊讶，“昨天江伟医生说可能还要过两天呢。” “恢复的很好，早上医生给他做了个全面评估，生命体征平稳，血氧饱和度一直在98%~100%，所以决定今天可以拔管，鼻饲营养液已经停止一个小时了，待会儿估计得让江伟医生拔管。” 蒙恬恬感觉由衷开心，“那可真是太好了！” 病床上的陈亮医生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徐婷又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拔管前两小时患者就要准备先停止鼻饲营养液，也就是说再有一个小时，陈亮医生就要拔管了。 帮陈亮做完各项护理又做好病历记录，江伟那边也过来准备拔管，蒙恬恬帮忙准备拔管之前需要用的吸痰器、雾化器、鼻导管、双腔吸氧器等器材。 麻醉师董乐也在准备拔管要用的药物。 “马上要给你拔管了，待会还是那句话：不要紧张！”江伟跟病床上躺着的陈亮说道。 陈亮露出了一丝微笑，抬起右手比了个OK的手势。 他自己作为医生，自然知道拔管要注意的事项，所以其他事情也不用多说。 江伟点头，董乐帮忙予以拔管前用药，药起效之后，蒙恬恬立刻开始帮助陈亮调整床头角度，约45°的时候停下，陈亮此时已经是半躺在床上。 “气囊压30cmH20。”蒙恬恬检查了一下气囊压给江伟汇报，江伟点头，此时陈亮意识清醒，所有生命体征也都正常。 蒙恬恬拿着吸痰器帮陈亮吸干净口腔分泌物，接着调节负压吸引声门下分泌物，又协助陈亮翻身拍后背，又取了另一根吸痰管吸净气管插管内分泌物，再上了人工气囊为他辅助呼吸5-7次，再次吸引声门下分泌物。 “可以了，连接呼吸机，更改一下呼吸机模式。”江伟沉着安排，蒙恬恬立刻连接呼吸机。 “吸气潮气量设置多少？” “450ml！” 观察片刻之后，陈亮医生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蒙恬恬连续记录了6次陈亮医生呼出气体潮气量的大小，大概计算了陈亮吸呼出潮气量的差值。 “205ml。” “好，可以进行拔管了！” 随着江伟医生说话，呼吸机通气的同时，江伟医生开始进行拔管，拔管之后陈亮立刻配合着咳嗽了两声，粘性的痰液随着咳嗽出来，插管几天之后第一次可以发声说话了。 “我……” 陈亮医生嗓子沙哑粗粝，刚说了一个字，江伟就立刻制止，“别急着说话，先给你做个雾化再说。” 董乐用特布他林联合布地奈德雾化一次，同时准备了稀释的康复新液给陈亮做了口腔护理，做气管插管毕竟是有创手术，拔管之后喉咙肯定会受到一些影响。 “呼吸挺平稳的，好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用说话，点头摇头就成！”江伟查看了一下各项数据，这才问陈亮。 陈亮笑着竖起大拇指，嗓音沙哑粗粝的夸赞，“好！比不插管的时候舒服多了，感觉好像重新活过来了，还是能说话好啊！不愧是我们的江一针……” 话未说完，陈亮突然停了下来，而江伟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笑，“看你能说能笑的应该恢复挺好，赶紧再好一些转出ICU，别在这占床位，外面大批人都等着用床位呢！” 陈亮立刻答应，“好。” 拔管很顺利，但是江伟医生很明显还没完全从之前的阴影中恢复过来，不然也不会介意“江一针”这个称呼。 过了会儿，有记者进了ICU病房，蒙恬恬听说话声音，还是上次那个记者。 “……我们可以看到这里面的医护人员都非常辛苦，距离我们上次来这里已经有好几天了，而这里面的医护人员没有休息过，每天都在换班继续坚守，这两位呢是我们的网红爷爷奶奶，他们的爱情故事也很让大家感动，爷爷今天状态不错，我们可以采访一下他吗？” 一边的江伟点头，“爷爷同意的话可以采访。” 张新民咧着嘴笑，“可以采访，我还没上过电视呢。” “那爷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第一次上电视，有没有什么想跟大家说的？” 张新民转头看了看旁边床睁着眼睛但意识有些迷糊的老伴儿，又认真看镜头。 “我们两个都这么大岁数了，得了这个病能躺在这里被伺候被免费治疗，首先就是要感谢我们国家……国家现在很强大，很好！我心里高兴！”他说着开心的咧嘴笑。 “然后很感谢这些医生护司……比我们的儿女孙子还要照顾得好，按摩喂饭喂水……屎尿都伺候着，很辛苦，非常累……我看着都心疼啊！都是人家儿子闺女，是人家家里宝贝，这个时候来照顾我们，他们辛苦了！” 张新民说着说着，眼角流出了浑浊的泪水，病房里的医护人员也被他的话触动，虽然辛苦，但是能够得到患者和社会众多人的认可和鼓励，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记者也被触动，又问了句，“您跟奶奶两个现在在网上都火了，大家都羡慕你们相爱一辈子，有没有什么话想跟大家说的？” 张新民咧开嘴笑，“她有那个啥啥症……” “阿兹海默症。”江伟提醒了一句。 “对，就这个病，就认得清我，要是出去了啊，我们还要一起活二十年，活到一百岁！” 江伟带头鼓掌，其他医护人员也跟着鼓掌，记者跟两个老人说了几句，又转身采访江伟医生。 “……上次来就看到您，非常辛苦，这中间一直都没有休息过，是吗？” 江伟点了点头，“不只是我，这病房里的医生护士都没有休息，压力都很大，在ICU病房里，每天都有进来出去的，有的出去了就是真的出去了，有的……”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记者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 “那您有什么想跟大家说的吗？” 江伟正要回答，早上换班前四床新转进来的病人监护仪器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声。 “我先处理紧急情况。” 江伟说了一声立刻赶过来，而记者扛着摄像机紧随其后，口中还在继续报道。 “我们可以看到江医生和病房的护士在听到警报之后的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这样的情况在ICU病房里每天都在不停发生，医护人员都面临着极大的压力，有的医护人员从疫情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在一线奋战，他们没有休息过……” 陈亮示意蒙恬恬，“你去帮忙吧，我这边不用一直看着。” ------------ 034 蒙恬恬点头，虽然她主要看护陈亮，但是病房护士流动性大，她们一般除了看护自己病床的病人之外，哪里有紧急情况还要赶过去帮忙。 四床新来的病人46岁，年龄并不算大，但是整个人体型有些肥胖。 “患者本来血压高，现在心率心跳都很快，呼吸短促，血氧饱和度低……” 四床负责看护的护士一边看着病历一边迅速汇报数据。 江伟也过去查看了一下，蒙恬恬在旁边听着心里一紧，新冠肺炎感染的患者大多数都是呼吸急促，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就需要进行插管治疗了。 果然江伟沉吟了两秒，当机立断，“准备气管插管！” 护士在旁边扛着摄像机，一言不发，尽量只拍摄画面而不去说话，打断医生和护士的思路。 蒙恬恬立刻应了一声开始准备器官插管需要的器材，而那边江伟又吩咐护士，“找一下高思辰医生！让他过来。” 四床护士愣了一下，但是还是拿起传呼机，片刻后汇报，“高医生也在进行手术，现在没空！” 蒙恬恬已经准备好了气管插管需要的器材，她抬起头来看到江伟的后背紧紧绷着，一瞬间像是承受着莫大的压力，随后他一字一句命令，“那就我上，准备插管！” 器材就位，麻醉师就位，旁边还有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 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工作，除了简短的命令与交流之外，就是监护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江伟与患者头对头，已经将喉镜探入了患者的口中开始寻找位置，蒙恬恬拿着管子的手也在跟着紧绷。 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十分紧张地看着江伟医生的手，随后他伸出右手，蒙恬恬立刻将管子递给他，监护仪器的警报声还在继续，一声一声响的让人心跳也不由得加快。 蒙恬恬屏住呼吸，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气道阻力有些大！” 江伟的语气依旧镇定，但是这句话却让蒙恬恬和其他人的心中都是一惊，气道阻力过大就意味着管子不能顺利的通进去，那天曹医生气管插管失败就是因为这个…… 但是江伟没有放弃，他还在继续尝试，几十秒的时间如同过了几个世纪一般！ “拔管芯！” 随着这如释重负又紧张的几个字，蒙恬恬立刻协助拔了管芯连上呼吸机，江伟医生站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一言不发，立刻开始检查病人的各项生命体征，直到病人的各项数据逐渐恢复平稳，警报声慢慢停了下来。 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好了，成功了！”江伟像是在跟大家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 “江医生，刚才我旁观了整个气管插管的过程，发现整个过程您真的是非常镇定而且技术高超，可以跟我们讲讲这个气管插管吗？” 记者看手术成功，也是松了一大口气，立刻扛着摄像机过来了。 江伟沉默了一下，道：“因为新冠病毒是传染性很强的病毒，所以我们这些医生护士尽管穿了很厚的防护服，但是依然没有办法保证在气管插管的时候不被传染，病人气道开放的一瞬间，可能就会有大量的病毒气溶胶一块喷涌而出，而我距离是很近的，所以很庆幸这么多天没有被感染吧！” “那您真的是辛苦了，作为插管医生，您压力是不是特别大？” “对，压力大，这个手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失败，病人的性命就岌岌可危，而且现在带了三层的橡胶手套，插管过程中需要更多的借助经验和手感，我也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触摸到病人的脉搏……所以挺困难的。” 记者又问，“刚才听到您说气道阻力大，这个又是怎么回事呢？会有危险情况吗？” 江伟点头，“如果病人脖子短或者是过度肥胖引起气道有阻力的话，插管会更困难的，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我刚才其实并没有太多把握能够保证这次气管插管成功，因为前天的时候我们都知道的曹雨剑医生，气管插管过程中导致死亡，那个插管……是我做的。” 记者也深深吸了一口气，“您不要自责，您已经做的很好了！” 江伟摇了摇头，“这对我来说是一次很大的打击，他还很年轻，是我们医院很优秀的医生，而他身后还有一个家庭，还有他新婚不久的妻子，我看着他的妻子在我面前哭到昏厥，心里真的非常痛苦，我也……我也……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他的家人！” 他说着说着再度哽咽起来，旁边的蒙恬恬跟记者不断解释，“他尽力了，他真的尽力了！每一个步骤都做得很好，他是我们医院最优秀的插管医生！” 记者也安慰，“您不要难过，您已经特别厉害了！不要自责！” 江伟迅速平复心情，“我不是要为自己推脱责任，我过后也想了很多，甚至第二天一直到刚才我都没有勇气再次进行插管手术，因为我觉得我一拿起管子手可能会不停颤抖，所以才让护士叫其他医生，但是刚才……我投入进去的时候我觉得我还可以，我成功了！” “您是非常了不起的医生，非常感谢你们这些医护人员的无私付出！有什么想跟大家说的吗？” 江伟没有犹豫，“可能这条路上依旧困难重重，但我义无反顾！也希望疫情能够早点过去，所有医护人员都能够早点回家跟家人团聚，患者也全都能够痊愈出院！” 记者也跟着说了几句鼓舞的话，转过来采访了一下陈亮医生，陈亮医生嗓子沙哑，只说了几句，“江医生是个很厉害的医生，他能这么快恢复过来我很开心，我跟他有一样的心愿，然后就是希望自己也能够早点好起来，能够加入到医生团队里来！” 最后采访了床边的蒙恬恬，“上次我过来的时候也是您在这里看护，对吗？中间有休息过吗？” “对，上次也是我，很荣幸能够再次面对镜头，从上次到现在期间呢，我们这个病房的我这一班的医护人员都没有休息过，大家都很辛苦，但是能看到全国人民和患者对我们的认可，心里都是开心的。” “那您有什么跟大家说的吗？” “也是希望疫情能够早点过去吧，挺想家人的，希望他们也都平安健康，然后还是想跟我的女儿琪琪说，妈妈很想你，乖乖听爷爷奶奶话，等回家好好陪你！” 记者又去采访了病房里的其他几个护士，这才扛着摄像机离开。 下午的时候，护士长胡杨似乎出去了一趟跟别的护士说了一会儿话。 换班出去在医院门口给彼此消毒的时候，护士长胡杨开始问几个人，“你们有谁身体不舒服的跟我说，明天可以休息一天。” 所有人纷纷摇头，护士长有些无奈，“一个个都不要逞强，该休息就休息，现在其他省的医疗队伍也赶来了不少，可以换咱们的班儿，咱们也能稍微轻松点。” “不用换班，我现在感觉已经习惯好多了，不像刚开始来的时候那么累，别人刚来的也得慢慢适应，让她们先不要那么累。”蒙恬恬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用休息。 没想到护士长看了她一眼，直接来了句，“你和田梅明天休息一天。” 蒙恬恬和田梅对脸懵逼，“啊？为啥啊？” “因为ICU病房比普通病房要更辛苦一些，我看你们俩这两天精神状态已经远不如刚来的时候，休息一天，后天继续工作。” 护士长的声音不容置疑。 “那您怎么不休息呢？您不是也在ICU？”蒙恬恬有些傻眼。 “谁跟你说的我不休息？我明天跟你们两个一起休息一天，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也不逞强了，这下你们用没话说了吧？” 蒙恬恬和田梅两个都没话说了，护士长又安排，“你们其他人也是，明天我们三个休息，后天再安排几个人休息。” 有了他们几个的先例，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异议了。 回到酒店洗漱完毕，喝上一口热水的时候，又已经是八点多了，蒙恬恬拿起手机，孙翰已经发了好几条微信消息，其中还有一张是视频截图，正是她接受采访的视频。 路上的时候王梦雪已经知道了蒙恬恬今天再次接受采访，一边搜索新闻一边跟蒙恬恬分享。 “我待会儿要把你接受采访的新闻发给我奶奶看，让她知道咱们有多厉害！呀……恬恬姐你看！” 王梦雪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将手机拿过来给蒙恬恬看。 屏幕上大大的黑色标题写着：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孕妇成功产子，婴儿健康未被感染。 看到底下配图保温箱里健康沉睡的小婴儿，蒙恬恬也不由得感觉自己心中一阵激动。 “医生真是太厉害了，还好新生儿没有被感染，咱们治疗手段越来越先进了……那这么说的话，我奶奶肯定也会好起来出院的！我现在就跟奶奶分享这个好消息！” 王梦雪说着又跳回自己床上，开始跟她奶奶打视频。 蒙恬恬觉得自己心潮澎湃，也立刻看了一下关于新生儿的报道，在报道里，她再次看到了杜鹃。 一双眼睛依旧有些红肿，但是比那天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她对着镜头还能够勉强面带微笑。 ------------ 035 “很开心能够跟其他的医护人员一起迎来这个健康的小生命，整个过程非常紧张，我足足戴了四层手套，紧张到手指麻木，万幸……母子平安！孕妇现在也正在接受治疗。” “您也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医生，真的辛苦了，我非常的敬佩您！”记者由衷的赞叹着。 杜鹃轻轻摇头，“没什么伟大的，像我这样的医生，整个中国还有千千万万，我们都希望每个家庭都能团聚，平安健康，雨剑……他肯定也这么希望……” 说着说着她有些红肿的眼睛突然间就滚落出了两颗大地的泪珠，她抬手遮住了眼睛，又使劲摇头，视频到此中断，采访无法继续了。 失去挚爱丈夫的疼痛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够化解，就像江伟医生跟记者所说的，每一个病人身后都有着一个大家庭，她们作为医护人员，身上扛着沉重的责任，不光是要对病人负责，也要对病人身后的家人负责。 旁边床上的王梦雪已经在开心的跟奶奶说话。 “真的奶奶，人家那么小小的刚出生的小婴儿都没事儿，咱们肯定也没事儿，您一定要在那里好好治疗，刚好等我回家的时候，您可能已经好了，我可想吃您做的饭了……” “我小时候挑食？那不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吗？现在您做什么我吃什么！真的……” 蒙恬恬听着感觉心里也被这温馨感染，赶紧也给孙翰发了个视频。 这一次他当时痛痛快快的接了，没有再说一些杂七杂八的理由。 “什么时候开始开工？” 孙翰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但是摸到的却是口罩，于是又放下手。 “对不起啊媳妇儿，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主要还是怕你在那里分心。” “我知道，我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你肯定闲不住，晚上夜班几个小时？中途能吃饭喝水吗？” “能，夜班晚上十点开始，到早上六点，趁着路上还没人我们就各回各家了。” 蒙恬恬点头，又叮嘱，“一定要注意身体，让爸妈给家里每天都消毒，你从外边回去也注意勤洗手，穿的衣服什么的也要消毒。” 孙翰一一应下，又拿着手机给蒙恬恬从视频里看了一下厂子里的各种仪器还有他们生产的口罩，林虎也凑过来跟蒙恬恬打了个招呼。 “厂子是无菌车间，等开始生产的时候，我就要带上橡胶手套，到时候就不拿手机再跟你开视频了，你待会陪琪琪说会儿话。” “嗯，我明天可以休息一天，估计可能会在酒店睡一整天。” “真的可以休息啊？那就睡，咱好好睡，不过也得吃饱了再睡。”孙翰笑着，眼睛里都是宠溺的光。 两个人又笑着说了几句，蒙恬恬挂了电话打算给孙母发个视频。 而孙翰挂了视频之后，拍了拍旁边林虎的肩膀，“虎子，你有没有想法干点儿别的？” 林虎好奇，“干嘛？” “我看到新闻报道，现在前往武汉运送物资的司机也挺缺的，有个司机之前运送物资一整夜都没有休息，从四川那边儿花了十四个小时到武汉，很辛苦，我想着这活儿我也能干……” “你想报名？” 孙翰点头，“等咱们再多生产一些口罩，咱们陕西也需要往武汉运送物资。” “那我跟你一起报名！”林虎也拍了拍孙翰的肩膀，半晌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去武汉见嫂子吧？” 孙翰嘿嘿一笑，“运送物资！” 林虎不相信的看了他一眼，等林虎走开之后，孙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锁屏，屏幕上是那天晚上蒙恬恬因为太过劳累睡着的脸，他截了图设置了锁屏。 “还不知道能不能见的着呢！” 说罢他放下手机大步走进了车间，马上就要开始投入生产了！ 网上越来越多关于武汉医护人员的剪辑视频被发出来，很多护士也都在分享自己在武汉发生的一些感人事件。 蒙恬恬跟琪琪开了视频之后，索性明天也休息，就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王梦雪的微博和抖音，两个都已经有了大量粉丝，上面全都是各种鼓励和夸奖的话。 这会儿王梦雪还没挂视频，似乎是在跟那边看护的护士聊天。 “……你们辛苦啦！我奶奶就拜托你们了，你们那个口罩勒鼻子吗？……嗯嗯，用创可贴贴上会舒服很多，我奶奶要是有什么情况的话麻烦您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她怕我担心老是瞒着我。” “……要不我留一下您电话吧，188……好的我记着了！谢谢啊！” 挂了电话之后王梦雪心满意足的告诉蒙恬恬，“我记了奶奶病房护士的电话，有什么情况我也能及时知道。” 蒙恬恬安慰，“肯定会好起来的，咱们西安现在被感染的不多，而且你奶奶现在情况好像还可以。” 王梦雪点头，突然间情绪又低落下来。 “我爸想让我回去，说在武汉太危险了，西安虽然也有感染的，但是现在疫情已经控制住了，大家都乖乖待在家里，相比待在武汉隔离病房里确实安全很多，但是我……” “你不想回家对吗？” “这个时候我怎么能回去呢？一块来的，我反而自己先回去了，我是挺想奶奶的，但是她也希望我好好在这工作，况且就算现在要回去，我也得隔离十四天，压根见不到奶奶，还是留在武汉吧！” “那就一起继续加油，现在来的医护人员也多了，咱们也能偶尔休息一天，不用那么辛苦了。”蒙恬恬安慰着，看着王梦雪情绪慢慢变好，她突然间感觉自己小腹一阵微疼。 去了一趟厕所出来，蒙恬恬莫名开心。 “刚好明天休息，刚好今晚来例假，我这也……真是太好了！” 王梦雪也跟着开心，“那太好了！要是在病房里来例假，那可难受了，还没法去厕所。” 两个人开心了一会，蒙恬恬突然忍不住“噗嗤一笑”，“咱们现在快乐太简单了吧，越是艰难的环境幸福越是简单，困难都一点点在被解决，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这十几天以来难得睡了一个特别好的觉，不过第二天一大早王梦雪醒来的时候，蒙恬恬也立刻跟着醒了，一直养成的这种早早就醒来的习惯也没法一时改掉，尽管她最近非常疲惫需要好好睡一觉。 跟着王梦雪去楼下吃了个早饭，等其他人都去医院之后，蒙恬恬一下子空了下来，反而不知道做什么了。 护士长胡杨、田梅还有她，三个人一起上楼，脸上竟然都有种怅然若失的的感觉。 “今天就在酒店睡一天吗？本来特别累特别想睡的，但是真闲下来了，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病房里的病人。”田梅叹了一口气。 “睡吧，好好休息，我看你们两个最近身体素质也有些跟不上了，好好睡觉。”护士长胡杨让大家都回房间睡觉。 蒙恬恬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总觉得这会儿有些睡不着，看了看窗外，今天的武汉天气阴阴沉沉，风中夹杂着一些细小的雨粒，在外面的话一定很冷。 索性这会儿睡不着，蒙恬恬给自己住的房间认真收拾消了毒，又给琪琪打了个视频，孙翰早上回来这会儿正在睡觉，她也就没打扰了，这些天难得有这样放松一点的时候，她开了好久的视频之后闲下来，反而有些不知道干什么。 再抬眼看窗外的时候，天气更加阴沉了，寒风卷集着小雪花，还伴随着冷雨。 武汉下雪了！ 蒙恬恬在手机上看了一下武汉天气，现在还是雨夹雪，到傍晚的时候会变成大雪，晚上的众多网友都在感慨这场雪，希望这场雪可以带走疫情，希望春天和健康都可以如约而至！ 她也跟着在各种新闻底下留言“武汉加油”之类的话，因为来例假确实有些不舒服，玩了一小会手机竟然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王梦雪今天上班倒是轻松了不少，主要原因还是四床新进医院的那个轻症感染患者叶志勇。 “叶叔叔，您就休息会儿吧，来住院的就好好歇着，不要一直干这干那！”王梦雪在一边哭笑不得，对于这个热情的叶叔叔实在是有些无奈了。 “没事，我又不是不能动了，医生都说我是轻症患者，活动很自由，你不让我走动走动我反而不自在了。” 叶志勇说着，又顺手把自己床边的垃圾收拾一下利落的重新套上新的垃圾袋，他是个微胖的中年人，笑呵呵的看起来很是可亲。 “我让您走动，但是您不能一直干活呀！消毒打扫卫生什么的我来就行了，不用您一直帮我！” “这哪是帮你啊，免费住院治疗花国家的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你不让我做点什么我反而心里不舒坦，再说我还是党员呢……躺着等别人伺候，哪有那么懒的党员呢！你忙你的去，小姑娘穿这么厚的衣服，又闷又热的，干这些活儿也不方便，以后就让我来！” 王梓轩也跑过来凑热闹，“叶叔叔，我也要帮忙，当党员是不是很厉害啊？我长大了可以当党员吗？” 叶志勇摸了摸他的脑袋一笑，“能，你努力学习以后也加油成为党员，要像小雪姐姐一样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看看你小雪姐姐厉害吧？病毒多可怕啊，可是她一点都不怕，还照顾我们呢！” ------------ 036 王梓轩认真点头，“说的对，小雪姐姐真厉害，还有之前照顾我们的恬恬姐姐……那我以后是不是要成为医生才行啊？” 王梦雪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隔着防护服都觉得脸有些发热，她对着王梓轩笑，“也不是非要成为医生才行。” “那我也当护士吗？” “也不是，社会上对国家有用的人很多，得看你以后哪方面有特长，或者对哪方面更感兴趣，比如说科学家、老师、军人这些都对国家和社会很有用。”王梦雪随口举了个例子。 但是叶志勇却摇头反对，“不只是这些，像那些普通的辛辛苦苦的农民，开小饭店的、扫大街的环卫工……都对国家和社会很有用，看现在疫情严重，大家都在配合，就比如农民，人家起了很大的作用，种菜种粮食，咱们武汉这会儿全凭着人家捐的菜呢。” 王梦雪吐了吐舌头连连点头，她刚才说的话只是打个比方，不过确实有些太狭隘了，叶志勇作为一个党员，在给王梓轩解答疑惑的同时，也在帮助他树立正确的三观。 不过今天确实是王梦雪来武汉这十几天最轻松的一天，只要她回了办公区域，叶志勇就总是在帮病房做点什么。 等王梦雪回到病房想清扫卫生的时候，发现厕所卫生也打扫了、病房也收拾好了，就连另外两个阿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也给帮着解决了。 病房一派和谐，王梦雪回到病房的时候一脸茫然，里面叶志勇正在带着大家唱歌。 唱的是他们那个年代基本都会两句的歌，就连王梓轩也在一脸认真的加入进去一起唱。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却知道你为了谁，为了谁我的兄弟姐妹，为了春回大雁归……”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大家也没有停下，而是全都带着笑意看着她，听着一句句质朴的歌词，王梦雪也不由得受到感染，牢牢的记住了那句“为了春回大雁归。” 武汉的这场雨夹雪到下午的时候开始变成了纯雪花，洁白的大片雪花飘飘扬扬，地上已经变成了一片白，整个江城银装素裹。 蒙恬恬醒来的时候看到窗外已经几乎白茫茫一片了，雪地上面只有少量脚印和车辆的压痕，若是往年热闹的武汉，大雪必然也无法阻挡人们出行的脚步。 傍晚七点多王梦雪她们才经过重重消毒之后携裹着风雪归来。 “外面是不是特别冷？”蒙恬恬闷了一天，见她回来连忙问。 王梦雪利落的脱下自己外面的衣服塞到氯水盆里消毒，摆了摆手，“我先去洗澡，出来再说。” 洗完澡之后已经是八点了，王梦雪擦着头发出来，蒙恬恬已经为她准备好了要喝的温水和晚饭。 王梦雪喝完一大杯水之后这才坐下长舒一口气。 “前两天温度已经挺高了，今天怎么还突然下雪了，外面可冷了！换了防护服走出来还要各种消毒的时候，冷到怀疑人生，不过进了大巴回到酒店就好了。” “我看了一下天气预报，明天雪就停了，这场雪就这么一天。” 两个人边说话边吃饭，王梦雪跟蒙恬恬讲着病房里新来的那个党员，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他还好点呢，我今天看新闻，其他医院有个八十多岁的奶奶，身体状况倒是还好，就是每次有医护人员帮她做检查的时候，她偶尔想咳嗽都一直憋着，后来护士发现她憋着可难受，问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王梦雪好奇了起来，“怎么回事？” “她呀，看电视知道这个病毒传染性强，生怕自己咳嗽把距离自己太近的护士给传染了。” “这奶奶可真是……太可爱了吧！我也看到了一个新闻，说是有个老人每顿都老想着吃剩饭，医护人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后来耐心问了问，她说因为自己被免费治疗，还要吃国家饭，上顿没吃完的怕浪费，想着给国家省点钱……她那么大岁数能吃多大点儿东西啊！” 两个人越说越是感慨，特殊时期不光是医护人员在努力，那些患者也都心怀感恩在默默努力着。 “我想把这些患者的感人事迹整合一下发在微博上，肯定可以感染更多人的，大家一起努力，疫情肯定会快点过去的！”王梦雪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蒙恬恬一听也立刻支持，“这个主意不错，我看你微博已经有挺多粉丝了，也算是一个小红人了，如果能影响更多人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两个人搜着新闻，蒙恬恬看了最新新闻消息，翻到一条大雪中的视频，正是今天的。 “……普通病房隔离的轻症老人突然间症状加重，转到ICU需要去另一栋楼，在大雪中医护人员紧张抬着担架为老人遮着风雪转往ICU……” 新闻随着记者的报道，视频里围着担架的医护人员脚步不停，尽管自己防护服的头顶已经落了不少雪，但是仍然细心的给老人遮挡风雪。 蒙恬恬找到新闻给王梦雪看，王梦雪点头，突然又有些苦恼，“整合这些东西挺费时间的，要是我天天回来弄估计都休息不好了，我想了想要不还是算了，就偶尔发一点。” “说的倒也是，要不……”蒙恬恬脑子里有个很细微的想法，但是话到嘴边突然间又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她有些苦恼的拍了拍脑袋，“我刚刚有个挺好的想法，这想法一闪而过，转眼间又给忘了。” 王梦雪嘻嘻笑，“我这几天也有点这样，咱们该不会太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吧？” 蒙恬恬“噗嗤”一笑，这一笑反而想起来了，“要不你开个直播，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现在全国很多人都对病毒很惶恐，有的普通感冒不舒服之类的都认为可能感染，新冠病毒感染跟普通感冒其实是有区别的，可以开直播跟大家普及一下知识。” 王梦雪眼前一亮，“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我还没开过直播呢……有点小紧张，恬恬姐，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啊？” 蒙恬恬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开过直播呢……” “一起一起，你要是跟我一起我肯定大大方方的，也不害怕了！” 两个人一合计，开直播做点事情确实不错，不过今晚有点晚了，两人决定明晚回来直播，她也恰好跟奶奶说一声，让她明晚看自己直播。 蒙恬恬本来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仔细一想，女儿琪琪一直想念自己，如果能开直播或者拍一些网上的小视频给她看，她看了一定会很开心。 休息了一天之后，第二天再去上班蒙恬恬已经感觉自己元气满满了，护士长和田梅两个人明显看着气色也好了不少，今天周阳和李静两个人休息，剩余六个人坐着大巴去医院。 大雪已经停了，路两边和树梢上还有尚未来得及化去的雪。 “这场雪之后，春天就真的要来了！”王梦雪感叹了一句。 “对啊，春天真的要来了，截止到昨天，湖北省新增确诊患者已经在小幅度减少了，治愈出院的在不断增多，而且昨天除了湖北省之外，全国其他省份新增确诊患者加起来已经少于一百了，这是一个好消息！” 蒙恬恬也跟着感慨一句，全国医护人员和千万人的努力是有效果的，疫情快速发展的态势已经被遏制住了。 大家都欢欣鼓舞，进了病房之后，蒙恬恬发现病房里的气氛也不错。 “我待会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就不在这占位置了！”陈亮医生笑呵呵的说道。 蒙恬恬翻了一下病历，昨天她没来是其他护士暂且顶上的，陈亮医生恢复的的确很快。 “您嗓子也好很多了，各项生命体征也都挺正常的。”蒙恬恬也跟着高兴。 “那肯定，我恢复的快，估计再过几天普通病房都不用住了，直接可以出院了！”陈亮又笑了，“这些天还是多亏你们的照顾，辛苦了！” 蒙恬恬摆手，“不辛苦，您能健康好起来大家都开心，江医生知道您转到普通病房吗？” “知道，我现在情况挺好的。” 陈亮取了插管之后一直在做口腔护理，现在声音也基本恢复正常了，也可以自己吃饭喝水了，蒙恬恬感觉由衷的开心，帮他收拾了一下个人物品打算转到普通病房，桌上放着的一本书里，不小心掉出来了一样东西，蒙恬恬连忙捡起来，一看是江伟之前带给陈亮的那张全家福，这几天应该被偷偷拿在手上看了很久，边角那里有些变软了。 “不好意思，拿书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蒙恬恬连忙捡起来道歉。 陈亮摆手，顺手接过了照片，“不碍事。” “当时给你照片的时候不是还冲我翻白眼，自己留着偷偷看，陈医生怎么表里不一呢？” 一个调侃的笑声在身后响起来，蒙恬恬听到熟悉的笑声有些惊喜，熟悉的风趣幽默的江伟医生真的回来了。 “你管我呢！我爱看就看，自己媳妇自己儿子的照片还不让看了？”陈亮脸上有些尴尬，不过看江伟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了也是由衷的开心。 “对了，我马上就要转到普通病房了，你也连轴转了这么多天了，要不要休息一天？我看新闻上现在疫情已经好一些了，你也不用这么拼命。”陈亮收好自己的照片有些关切的问江伟。 ------------ 037 江伟却是叹了一口气，“数据看着是下去了，但是因为现在患者确诊比较麻烦，有些就算是已经出现了类似感染的症状，也只是暂时放在疑似数据里，咱们现在还是不能盲目乐观，再说医院新进的病人就没有减少过，我还不能休息。” 蒙恬恬忍不住道：“休息一天不要紧的，不然像您这样连着上班，超负荷工作肯定受不了，我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感觉自己好像整整充了一整天的电一样，干什么都有劲儿，元气满满的，有句老话说的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蒙护士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陈亮也跟着附和。 “咱们跟你们护士还不一样，在这病房你们这些护士可辛苦多了，又要遵医嘱又要照顾病人，还要一直跑来跑去……你们休息是应该的，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现在还不需要休息。”江伟说完见陈亮还要再劝，连忙摆手投降，“我扛不住的时候这几天就找个机会休息行了吧！” 陈亮这才满意，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把他的个人病例之类的也收拾好，去普通隔离病房做个交接就好了。 他走之前又跟病房里其他的护士患者打了个招呼，大家都在替他开心，江伟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他离开的时候，突然提了一句，“曹医生的遗体解剖工作已经顺利完成了，解剖病理也已经被送检。” 陈亮点头，“我看到新闻了，这个病理对于探索新冠肺炎患者临床的病理改变、疾病机制都有很大的帮助，也能从根本上寻找新冠肺炎的致病性致死性，给未来临床治疗危重患者提供依据，雨剑他……是个英雄！” 江伟沉默了几秒，突然像是释怀了一般轻轻吐出一口气，“对，他是个英雄！” 陈亮转出ICU之后，蒙恬恬立刻更换了新的床单被套，病房里也马上转进来一个新的病人，是一个68岁的奶奶。 “呼吸衰竭，高流量吸氧可以维持血氧饱和度90%以上，但是患者意识有些不清醒，而且有些抵触治疗，本身有患有高血压，有脑梗病史。”蒙恬恬快速翻看了一下患者的病历，这个患者叫李香兰，普通病房已经呆了五天，但是情况没有好转。 老人这一会儿似乎是在半昏迷状态，目前在高流量面罩吸氧。 “情况不太稳定，上无创呼吸机吧！”江伟快速诊断了一下，话刚说完，老人的手就开始向上挥舞起来。 “我不治疗了！我不治了……我要回家！” 蒙恬恬尽量轻柔的按住李香兰的手，“奶奶，您配合治疗，等好了肯定能让您回家的！” 李香兰意识并不清醒，一边挣扎着一边不断喃喃喊道：“让我回家！治不好……我让我待家里死，都感染了……都感染了……” 声音悲凉而又绝望，蒙恬恬听着心里也是一阵心酸，再翻了一下她病例前面，快速跟江伟汇报，“一家人现在都在医院隔离，她非常悲观。” 江伟叹了一口气，“肯定还是要好好治疗的，咱们得对每一个病人负责，病人只是悲观而已，并没有丧失求生欲望。” 蒙恬恬点头，这个老人情况其实并不算是非常严重紧急的，但是因为不配合治疗让医护人员有些束手无策，她准备给上呼吸机的时候，李香兰一边无意识的叫喊，一边直接伸手摘了自己鼻子上的氧气面罩，不断喘着气大喊：“我不治了，让我回家！” 大家都吓了一跳，这还是ICU里第一个这么闹腾这么不配合治疗的患者，七床的老人忍不住说了句：“这是闹腾个什么啊，国家给免费治，这些孩子多辛苦啊……还要折腾他们！” 但是李香兰压根听不进这些话，长时间处于缺氧血氧不饱和状态，她现在整个大脑基本上是乱糟糟的。 “上呼吸机，把她胳膊按住，等挺过这阵子缺氧状态就会好很多了。”江伟丝毫不慌张，帮着按住了李香兰的胳膊，蒙恬恬给上呼吸机，但是上了呼吸机之后她还是一样试图挣扎。 “她这个状态一直都没法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跟呼吸机一致，这样一直下去也挺危险的。”蒙恬恬忍不住有一些焦急起来，在老人完全不配合的状态下，她又没办法跟一个意识不怎么清醒的老人讲道理。 “你把她按好，咱们帮她调整呼吸！” “来跟着我一起，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蒙恬恬也跟着江伟一起念叨，李香兰挣扎的幅度渐渐小了一点，她的呼吸频率渐渐可以跟上了，整个人平静了许多。 等了一会呼吸和血氧饱和度都已经恢复了正常，整个人就那么沉沉的睡着了。 蒙恬恬送了一大口气，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是一身汗了，双手也有些微微颤抖，她想到刚才李香兰挣扎的时候似乎有扯到防护服，连忙自己检查了一下。 “还好现在半昏迷睡着了，不然指不定还得挣扎。”衣服没事，蒙恬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长期处于缺氧状态确实容易引起焦躁情绪，不过其他患者半昏迷状态都是想着喊医生救命，她就一心想回家，还不想治疗，也是第一次见。”江伟叹了一口气，吩咐蒙恬恬好好看护，又去其他病床了。 蒙恬恬想了一会，有些理解为什么老人这么担心自己治不好一心想回家了，中国人骨子里都刻着落叶归根四个字，前些日子疫情尚未明朗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在传这个病毒更容易感染老人，而且死亡病例也大多都是老人，她担心害怕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一清醒过来就想摆脱吸氧回家，看护实在是太耗费心力了，蒙恬恬一整个下午几乎都守在病床边上，担心老人无意识的时候再次拔了自己身上的管子。 等到下午的时候，李香兰再次悠悠转醒过来，因为氧气供给跟上了，所以情绪暴躁的稍微好些，不过还是一个劲儿吵着回家。 “等治疗好了就能回家了，熬过这两天就行，奶奶您别着急！”蒙恬恬尽量安慰。 但是李香兰不依不饶，“不让我回家……万一我死在这，我回不去了！之前那个谁就是……说要给直接火化了……” 蒙恬恬这才明白过来，恐怕是之前她所在病房有病人去世直接被拉去火化，她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一直很惊慌。 “谁说您回不去了？肯定能回家的，再说您家里人也等着您一起回去呢！” 李香兰意识还是有些不清醒，听到蒙恬恬提到她家里人，将信将疑的问：“他们都回家了？在家等我？” 蒙恬恬连忙点头，虽然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这个时候善意的谎言对于老人病情恢复是很有好处的。 李香兰听了之后果然很高兴，终于不再闹腾了，蒙恬恬又安抚了几句，她再次沉沉睡去。 江伟过来查看情况的时候知道她抵抗意识弱了一些，也暂时放下心来。 “病人的自身免疫力很重要，这个时候要是情绪差肯定会影响自身免疫力，现在周围气氛都这么紧张，外界很多人都视病毒如洪水猛兽，这样的老年人负面的新闻看多了情绪也会很容易受到影响，意志要是垮了免疫力也就垮了，清醒了多跟她说说话。” “行，我刚才跟她说她家人都已经好了回家了，情绪好多了，只要有信心治疗不闹腾，我看她情况还是可以的。” 蒙恬恬认真点头，她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就像有些绝症病人，如果直接告诉他病的很重可能马上就要死了，病人绝望之下免疫力出问题可能直接就受不了了。 但是如果告诉他情况很好，治疗一下就能出院，他配合治疗可以多活些日子，甚至有的还能创造奇迹战胜病魔。 今天的看护有些格外心累，换班出来的时候有护士过来问，“谁是王梦雪和蒙恬恬啊？” 两人都是一愣，“怎么了？” “有患者家属给你们写了感谢信，这会儿刚好交给你们。” 护士说着将信递给王梦雪，她一下子开心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整天的疲惫仿佛也一扫而空，难以置信的看着信念念叨叨。 “给我们的感谢信！恬恬姐，我还是第一次收到感谢信呢！真是想不到，我赶紧看看，恬恬姐！你也看看！给咱们两的！” 护士长胡杨看她那兴高采烈的样，也忍俊不禁，不过还是先打断她，“先消毒回去，车上再慢慢嘚瑟也不迟！” 王梦雪只好先把信放好，到了医院门口消完毒，一上大巴车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感谢信。 “……你们好，我是王梓轩的妈妈，他马上就要出院了……” “是梓轩小朋友的妈妈啊！恬恬姐，他后天也要出院了！”王梦雪坐在车上开心的手舞足蹈。 蒙恬恬也跟着看了下去，王梓轩妈妈非常有礼貌，对她们两个人都表示感谢。 “……梓轩有些调皮，感谢你们两个的耐心看护，他总是跟我打电话念叨恬恬姐姐给他糖，小雪姐姐给他带苹果，这段在医院的经历也将是他最难忘的回忆……” “本来想当面谢你们，但是梓轩出院的时候你们应该在上班，非常感谢，也希望疫情结束之后你们可以再次来武汉游玩，到时候春暖花开，也欢迎你们来家里做客！” ------------ 038 最后王梓轩妈妈还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王梦雪乐不可支，开心的大声念着信。 “太有成就感了吧！这可是家属给的感谢信耶！我一定要好好保存，晚上还要给奶奶看！” 蒙恬恬也感觉心情舒畅，她已经没有继续看护王梓轩了，没想到感谢信也提到了她。 “看把你们两个乐的，不过这也是患者和家属对你们的认可，继续好好努力！”护士长胡杨也被她们开心的情绪带动，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王梦雪乐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跟车里其他人说道：“晚上我和恬恬姐打算在抖音开直播，你们要不要来捧捧场？” “直播？你两要直播什么啊？”林盼一下子好奇起来。 “跟大家说说怎么区分流感和新冠病毒呗！还有一些防护常识什么的，都可以跟大家说说啊，不瞒大家说，我粉丝这几天突然间涨到好几万了，分享了一些在武汉支援的小日常，大家全都在支持我。” 蒙恬恬也点头，“对，小雪抖音微博都有挺多粉丝了，我们两现在也算是大概适应了，倒是也没觉得特别辛苦了，就想着开个直播做点有意义的事。” 其他几个护士纷纷点头，林盼她们又问了王梦雪的抖音微博账号，打算回去就关注。 就连护士长胡杨也笑着赞成，“想法挺好的，晚上几点直播群里说一声，我也去看看，你们两个可得好好直播做好功课，不要哪个地方给人家讲错了，要是医疗知识不严谨讲错了，回头我可要好好批评你们！” 蒙恬恬顿时讨饶，“吓得我们都不敢开直播了，到时候要是哪里不对还得我们护士长帮忙指点迷津呢！不过我们两个肯定也会认真严谨！” 王梦雪也连忙点头，“肯定不会错的，咱们直播教别人知识，那就相当于小老师了，要是错了多丢人啊！” 晚上回到酒店一边吃饭喝水王梦雪和蒙恬恬就一边开始交流待会直播要讲的东西，两个人都莫名有些紧张，开直播之前两个人还各自告知了自己家里人要来看直播。 等到开直播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过打开直播间之后，两个人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整个直播间不到十个人，基本都是她们小组的护士和自己家人。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赶紧开始吧两个小老师！” “主播怎么在发呆呢？” “小雪和恬恬都挺拘谨，哈哈哈！” 还没想好怎么开场，弹幕就已经刷起来了，虽然不知道具体谁是谁，但是也能够很明显知道是小组的其他护士。 “今天我们跟大家讲一下新冠肺炎患者感染和普通感冒之间的症状区别，我们先说一下常见感冒的症状，大家都知道感冒一般的症状无非就是流鼻涕、鼻塞、头晕乏力、咳嗽咽喉痛这些，有的再不舒服一些的还会引起发烧食欲减退等全身症状，这些很多人都是有亲身体验的，但是我们现在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也会伴随其中的很多症状，那么如何区分呢？” 王梦雪明显有些紧张，对着镜头表情僵硬，语速也很快，就连蒙恬恬听了一遍之后也觉得说的有些快了。 “慢一点，太快了大家记不住的！”蒙恬恬在一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哦哦好！”王梦雪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正打算继续说的时候，弹幕悠悠的刷过了一条，“护士，你在咳嗽，得赶紧去做个检查。” 此时直播间的人数已经一百多了，看着这人调侃，王梦雪有些傻眼，本来就挺紧张，被他这么一说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蒙恬恬看对着镜头有些失笑，接着那弹幕的话说道：“新冠病毒现在传染很厉害，但是我们也不必草木皆兵、听风就是雨，我们都知道被感染之后有两个十分明显的特征，第一个是咳嗽，第二个就是发热，但是并非一咳嗽就是被传染了，很多人嗓子不舒服会咳嗽，感冒了也会咳嗽，包括现在已经算是马上到了春季，少数人花粉过敏之类也会引起咳嗽，所以怎么区分新冠肺炎感染和其他问题引起的咳嗽很重要。” 王梦雪连忙点头，“对，同样是咳嗽，新冠肺炎咳嗽前期一般都是干咳，同时伴随发热乏力，跟感冒比起来呢，一般前期很少会同时出现鼻塞流鼻涕的症状，因为病毒是攻击我们的肺部引起呼吸道出状况，所以除了这些之外，如果是新冠肺炎感染，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会逐渐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 直播间人数接近三百人了，此时已经有一些陌生的账号纷纷开始弹幕提问。 “最近在家里呆的时间久，偶尔干咳乏力，有没有可能？” “那新冠肺炎也有可能出现感冒的症状啊！” 王梦雪一条条解答，“最近很多人居家隔离都出现乏力的症状，在这里我建议大家没事的时候也要在家里适量运动，躺太久了确实也很容易出现乏力的症状，最重要的是心态要积极乐观，尽量别出门，也不要自己疑神疑鬼。” “如果真的出现发热咳嗽症状，自己无法区分是感冒还是病毒感染呢，大家也不要太过担心，新冠肺炎感染也是有一定潜伏期的，建议大家可以暂时居家隔离观察，如果后续发现有持续发热状况或者气短气促胸闷，感觉自己呼吸困难呢，再去医院做检查。” 蒙恬恬又补充了两句，“眼下我们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聚众不要扎堆，也不要走亲戚，尽量都待在家里，如果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需要出门呢，也一定要戴口罩，尽量不要跟人接触，回家之后第一时间先洗手，家里每天呢也需要进行消毒。” 两个人严肃的说了一通，弹幕上还有一些小问题她们都在耐心反复解答，直播间里的人也越来越多，现在已经上千了，不仅如此王梦雪账号的粉丝也在不断上涨。 而弹幕里问的问题此时已经不再拘泥于新冠肺炎知识的解答了，更多的人在弹幕里询问武汉现在的情况和她们这些支援武汉护士的日常。 蒙恬恬也跟他们分享一些病房里患者慢慢被治愈的过程，还有大家那两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在病房的日常，看着弹幕一条条刷过，她们对着弹幕跟看直播的人不断交流。 直播的氛围慢慢变得轻松了许多，王梦雪也不再紧绷着了，还有很多人在关心她们脸上尚未痊愈口罩压痕和水泡伤口，甚至还有一些人觉得她们实在太辛苦，直接在直播间开始给刷礼物。 急的王梦雪连忙摆手，“不要刷礼物，开这个直播只是想在这种特殊时期跟大家分享一下医疗知识，感谢大家的支持！” 但是说完之后似乎也不顶什么用，看直播的人越来越多，刷礼物的也慢慢多了起来，两个人又回答了一些大家的问题，看了一下直播也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还是有人在刷礼物，她索性就关了直播。 “大家太热情了吧！”王梦雪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开了个直播又涨了不少粉丝，不过他们给刷的礼物怎么办啊？这些都是可以提现的，我本意可不是靠这个博眼球赚钱。” 蒙恬恬第一次直播，完了也觉得有些难言的激动，听到王梦雪的话之后想了想道：“那要不这样，直播别人刷礼物提出来的钱咱们回头捐出去，就当是为武汉出一份力。” 王梦雪一拍手掌：“这个主意好，那就捐出去，刚才我奶奶应该也在看我的直播，我打个电话和她聊几句。” 蒙恬恬点头，趁着王梦雪打电话的这点时间也跟孙母发了个视频，琪琪刚才也看到她直播了，也记住了几个类似于“感冒、肺炎、咳嗽，要多洗手”之类的关键词，开心的跟她分享自己学到的东西。 已经接近十一点了了，她们做了直播耽误了些时间，这会儿也需要早点入睡，今天是蒙恬恬例假第二天，身体依旧有些不舒服，浑身乏力的厉害，没说几句她就困的不成样子，在王梦雪还在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沉沉睡去了。 次日照常坐着大巴车去医院，路上的积雪已经全都化掉了，然而武汉的街道看起来依旧冷清萧索，路边树木上长着一个个棕色的米粒大小的鼓包，等到春天再暖一些的时候就会从这些小米粒里长出鲜嫩的枝条和绿叶。 距离下雪仅仅过了一天就暖和了很多，坐在车里大家随口聊着医院和疫情的事情，最让大家关心的还是每天早上起床必看的新闻，全国疫情和武汉疫情状况。 “每天新增的治愈病例终于超过确诊病例了，咱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啊！”王梦雪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李静突然轻声问了句，“小雪，你奶奶现在也在医院里吗？”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蒙恬恬也是愣了一下，关于王梦雪奶奶确诊在医院这件事，王梦雪不想告诉同行的人，她就也帮忙瞒着， 没想到还是被人知道了。 王梦雪眼神一下子变得低落起来，强笑着说了句，“对啊，说是去外面买个菜跟人多说了几句话，回来没两天就确诊了，现在在医院里状态还可以，人也挺乐观的。” ------------ 039 蒙恬恬坐在她旁边伸手拍了拍王梦雪的肩膀鼓励她，“加油，你奶奶现在乐观就好，人一乐观免疫力都会强不少，你也要坚强乐观不要让你奶奶担心，她肯定也会好起来的。” 李静也连忙安慰，“对啊，昨晚你给了微博号我关注了你，看到之前发的动态了，挺佩服你的，家里有事还能这么乐观向上，我得向你学习才是！” 只有蒙恬恬知道王梦雪的家庭情况，也知道她在刚刚得知自己奶奶出事的时候有多难过无助，看着王梦雪此时有些苦涩的笑容，搂紧她的肩膀替她回答道：“对啊，我们小雪就是又坚强又可爱，这些天越来越棒了，昨天可是还有人给她写感谢信呢！咱们奶奶看到这些肯定也开心的不得了！” 护士长胡杨也跟着夸，“我可是看着你快速进步的，不要谦虚，奶奶看到你现在这么优秀肯定也很开心。” 王梦雪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哪有啦，还是你们更厉害……” 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说了一些夸奖互相鼓励的话，第一次去医院的路上气氛如此活跃。 但是进了病房之后蒙恬恬就有些头疼起来，交接徐婷将患者情况说了一下，又十分头疼的跟蒙恬恬交代，“尽量寸步不离的看护，这现在是咱们病房里最闹腾的一位了，明明配合治疗状态就可以变好，但是只要有些清醒就开始闹腾要回家，昨晚夜班的护士都被累惨了，你也要注意一些。” 蒙恬恬接过病历本，看了一眼病床上躺着昏迷的李香兰也有些头疼，昨天闹到今天还是没消停吗？ “我会注意的，她是昨天我在这儿的时候转过来的，当时就挺闹腾的，没想到过去一天了还这样。” “可不是，还想自己拔管子回家，这管子每一根都关系到她的生命，咱们和医生在努力的救治，她反倒一心想走，唉！”徐婷叹了一口气这才揉着酸痛的腰离开。 蒙恬恬对这样的病人也是无计可施，之前见病房里有其他病人死亡大概是受到了一些刺激，导致现在都没法缓解过来，主要是意识还不怎么清醒，跟她好好说恐怕都说不通。 在李香兰持续昏迷的过程中，蒙恬恬帮她测了各项生命体征并且做好记录，再做个人护理的时候就比较费力，因为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下午的时候病房10号床病人出现紧急情况，本来处于插管昏迷状态的患者再次出现生命危机，监护仪器发出红色警报，医生和暂时能空下来的护士都赶过去处理紧急情况，而蒙恬恬一直守在李香兰的旁边看护。 患者本来就担心自己出事一心想要出院，现在听到仪器警报声虽然人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是却很可能因为警报声受到刺激。 果然，在那边医生护士不断忙碌抢救的时候，李香兰开始无意识转醒，手也开始不断乱抓被子，她的右手还输送着营养液，身上的每一根管子都关系到她的生命。 “您不要着急也不要胡乱挣扎，您现在状态很平稳，只要……”蒙恬恬说着，李香兰一只手已经挣脱了她的手，她因为顾及到李香兰手上还在输营养液的缘故，所以抓的比较松，没想到这反而给了李香兰挣脱的机会。 “我不治了……我要回家，让我回家！”李香兰模糊的叫喊着。 蒙恬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着急的一身都是汗，眼下这个老人身上还有各种管子，实在是不配合治疗的话，她甚至有些无计可施，只能先将她身体压住，而李香兰现在无意识挣扎，虽然监护仪器尚未发出警报，但是依然很危险。 10床旁边医护人员仍然在不断忙碌，蒙恬恬心力交瘁，这个时候她可不能再给别的医生添乱，她尽力安抚李香兰，“您明天好一点就能回家了，现在只是有点缺氧而已，不要担心，小问题……好了就能回家！” 然而李香兰不依不饶：“让我回家，我不在医院……让我回家！” 挣扎的愈发厉害了，甚至她的手想要向上抓，身体也在不自觉的慢慢扭动，折腾了好几分钟之后，终于……10号床的危急情况的病人监护仪器不再发生报警，李香兰的躁动也暂时停止了一下。 蒙恬恬弓着身子站在床边，手还无意识的按着李香兰的胳膊，她转过头去看10号床的情况，医生护士们都沉默站着，江伟的背影看起来有些难言的落寞，蒙恬恬见状跟着心里一沉，看来是抢救失败了。 然而就在蒙恬恬转头的这十几秒时间，床上的李香兰突然绷直身子带着呜咽的哭腔喊了一句，“让我回家！” 与此同时她听到护士长胡杨的一身大叫，“小心！” 蒙恬恬听着声音危急，但是却不知道小心什么，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想看病人身上的插着的各种管子是不是不小心被折腾掉了，然而转回头的一瞬间，一个影子划过她的眼前，蒙恬恬下意识的偏头躲避了一下，护士长胡杨已经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病床边上。 “这个病人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看护病人的时候能分心吗？出了意外谁负责？”护士长胡杨的声音尖锐焦急而又严厉，甚至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蒙恬恬回过神来也是心脏不断狂跳起来，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李香兰向上虚抓着的手就一把抓到她的口罩了，若不是她下意识的躲避那么一下，别说口罩被扯下来，就是扯出一个缝隙……出去接受各种检测之类的不用说，指不定改天在病房隔离的就是她了！ 与此同时，护士长胡杨已经干脆利落的帮着蒙恬恬按住了李香兰，患者依旧在不自觉的呓语，胡杨也很快发现了病人的意识并不清醒。 “我没事，身上防护服也好着，这个病人一心想出院，想回家，昨天劝到今天都没用。”蒙恬恬说着话，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平时总是在劝说别的患者要乐观，不要害怕，但是突然直面病毒的时候，她才发现她也难以保持平常心，对于死亡的恐惧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 “想办法，既然当初还清醒的时候来了医院，而且在普通病房待了几天，说明并不是没有求生欲望，很多老人就是这样，年纪大了就离不开家，非常恋家，尤其是在这种隔离情况下心里肯定会产生恐慌感。”护士长胡杨一边帮着按住李香兰，一边跟蒙恬恬一起想办法。 此时江伟也赶过来了，而10号床那边床边的帘子此时已经拉上了，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有护士在那里包裹遗体，刚刚有病人抢救失败，江伟也明显心情有些低落。 “今天缺氧已经好很多了，血氧饱和度也上来了，还是在一直闹腾。”江伟皱眉看了一下病人的情况。 “一直想回家，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想找一下她家人的电话，打来跟她说一下。”蒙恬恬迅速想到了办法，昨天跟李香兰提到她家人都已经回家了的时候，她明显情绪平稳了一些。 “行，我在这守着，你找她家人电话，先给她老伴儿打，再找找她儿子女儿的号。” 蒙恬恬点头，立刻跟其他护士找了手机，又调取了李香兰的资料，没过几分钟就联系到了她老伴儿。 “您也在我们医院隔离是吗？对，您老伴儿李香兰现在特别不配合治疗一直想回家，您要帮忙劝一下……对对，就说您已经治好了在家里等她。” 跟李香兰老伴儿协商好了之后，蒙恬恬赶紧拿着手机过去放在李香兰耳边。 “我在家了，你要听医生话，人家都跟我告状了，要听话啊，听话才能回家！” “你回家了啊……我自己在医院……”李香兰听到老伴儿声音之后总算是平静下来了，絮絮叨叨的开始诉说自己的委屈和心酸。 “他们让我到什么U……去了我估计就等死了，我回不了家了……” 江伟忍不住在一边叹了一口气，“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也回不了家，现在回家不是给家里人添乱？你病好不了你肯定没法回家的，你也知道这病传染，回去你家人能安全不？要再给家里人传染一次？” 李香兰一听委委屈屈的小声呜咽起来，她老伴儿赶紧在电话里安抚，“人家医生说的对，在医院就要听医生的话，我就是听医生话现在都好了，你肯定也能好，现在不是还在好好的说话吗？” 她老伴儿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李香兰意识逐渐清醒了不少，也答应听医生的话，这会儿的老人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得半哄半骗着才能听话，好不容易等她平静下来慢慢睡着，几个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有些人就是害怕医院，一听到医院或者听到咱们这个ICU病房，就担心自己不行了，治不好了，只要她能转过这个弯儿，一直有求生的欲望就行，不过她刚才意识还是不怎么清楚，回头还是要费心看护。” 蒙恬恬认真点头，想到江伟刚才那话，这会儿忍不住笑了笑，“您刚跟她说的什么回家添乱，把老人都吓哭了。” ------------ 040 江伟不以为然，“对这种病人就得吓唬一下，后面的我还没说完呢，咱们现在特殊时期，她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不治也得治，肯定不可能让她就这么回家的，我这阵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不配合的患者。” 蒙恬恬也是第一次碰到，病毒蔓延感染群体逐渐增多的时候，恐惧的种子也会在人的心中逐渐生根发芽，而她们这些医护人员要做的就是尽全力铲除人们心中的恐惧。 六床七床的两个八十多岁的高龄老人情况在逐渐变好，老爷爷张新民一直积极乐观，刚才看着蒙恬恬这边的动静，此时在李香兰安静下来之后忍不住说了句，“这才六十多岁呢，还是个年轻人……怎么这么闹腾啊！不懂事儿！” 蒙恬恬刚放松下来，听到这句话之后直接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我们在您眼里不是都成小孩子了？” “对，都是小孩子，照顾我们真是辛苦了！”张新民说着，转头看10号床被拉开的帘子，包裹好的尸体马上就要运出去了，他也同样叹了一口气，不过却并没有什么绝望的情绪。 ICU病房里都是重症患者，有患者死亡离开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而这八十多岁的老人恐怕也是见过了不少生死才能够如此淡定。 江伟顺带去查看了一下七床张新民的情况，而六床的老奶奶现在也睁着眼睛清醒着，只是因为阿兹海默症的原因看起来还是有些糊涂，老两口互相依赖，竟然恢复的意外的好。 “爷爷，我看您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后天能抓普通病房了，再隔离治疗几天估计就能出院了。”江伟跟张新民笑着说道。 “要出院了啊？那她呢？她怎么样？” 张新民看向自己的老伴儿，表情看着有些焦急。 “她也能出院，到时候估计跟您一块儿出院，不过她情况稍微严重一点，得再多观察观察。” 有了江伟这句话，张新民立马就放心下来，隔着病床似乎是在对老伴儿笑。 蒙恬恬看着这一对儿莫名感动，网上很多人也都在羡慕张新民和老伴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 换班之前李香兰悠悠转醒过一次，不过这一次情绪就平静了很多，不再挣扎着想要回家了。 “医生啊，我要治疗……治好了回家！”李香兰有些模糊不清的说着。 蒙恬恬由衷感到高兴，总算是开始配合她，她笑着安慰，“现在就在治疗，只要您继续配合，早点好就早点回去了，刚刚您睡着了，您儿子还打电话来了说在家等着您回去呢，要您健健康康回去。” 李香兰果然信以为真，“是要治好了回去……不能再给他们传染咯！你们也不能让传染咯……” 她模糊不清的说着，蒙恬恬时不时的应答几句，刚才差点被抓到口罩的时候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也想过一旦因此感染了自己会怎样怎样，她不是圣人，也会害怕会恐慌。 不过现在听着老人担心她们这些医护人员被感染，心里又重新暖了起来，到换班的时候心情也好了很多。 逐一换班出去脱防护服，重新感受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到医院门口给彼此喷洒酒精消毒的时候已经接近六点了，但是大家却都没了刚来那几天的愁眉苦脸。 “再熬一阵子，就要过去了！”护士长胡杨难得感叹了一句。 “现在已经没那么煎熬了，忙的时候什么防护服难受，什么透不过来气……全都忘到九霄云外了！”蒙恬恬也跟着感慨了一句。 大家互相看了看，全都笑了起来，蒙恬恬所说的也是她们自己的感受。 上了大巴之后，她们甚至还有精力偶尔说笑几句，对比刚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脸庞似乎都疲惫沧桑了不少，但是神奇的是精神状态反而好了很多。 “累积治愈一万多了，都在慢慢变好，现在医疗物资也慢慢跟上了，新增确诊患者和疑似患者都在减少，咱们距离回家不远了。”护士长胡杨今天话多了一点，笑着给大家加油打气。 “问问大家啊，如果回家了，最想做哪些事？”蒙恬恬笑着问。 “当然是先见我奶奶了！我可想她了，她肯定也特别想我！”王梦雪第一个回答。 “我就不一样了，除了见家人之外，还想吃咱们大西安的凉皮肉夹馍，火锅大盘鸡烧烤小龙虾酱肘子什么的也要都挨个吃一遍！”周阳带着欢快的笑声。 “是个小吃货，看不出来啊，你平时这么瘦。”蒙恬恬忍不住轻笑。 “就是瘦才要多吃，这次来武汉好像又瘦了，得补回来！” 蒙恬恬点头，“是得补回来，刚刚你说那别的吃的我这会儿听着倒是有点腻，就是凉皮肉夹馍，是真的挺想吃的，我们小区外面一公里左右有个小巷子，里面的腊牛肉夹馍……特别香！肉剁的碎碎的，再加一点碎青椒……” “别说了恬恬姐！再说要流口水了！在座的各位谁不想吃啊！”王梦雪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大家都大笑起来。 “之前看过哪个作家写的来着，人要是想家了啊，第一个想的肯定就是家那边的各种美食，看来咱们是都想家了。”蒙恬恬这话一出，大家笑声都敛去了一点儿，看来是都想家了。 下车之前护士长胡杨又老生常谈，“虽然平安无事十几天了，但是……” “大家一定不能放松警惕，病毒十分狡猾！” “一定要穿好防护服，严格检查密闭性！” “上厕所再急，哪怕尿裤子也得给我认真脱防护服！” “有事必须及时汇报……” 随着王梦雪和蒙恬恬调侃，大家一人一句学着胡杨的语气开始说她平时的惯用语，弄的胡杨又是无奈又是想笑，不过大家闹归闹，还是都认真把这些话记在心里。 夜幕已经悄悄降临了，蒙恬恬她们照例在经过严格消杀回酒店，而远在西安的夜色中，孙翰正打算开车去厂子。 因为疫情原因，小区外面基本上都没几个人，只有一些小便利店药店还开着门，不过门口也是放着一张桌子用来阻挡顾客直接走进去，桌子上贴着付钱的二维码，有人要选购东西老板直接拿好从里面放桌子上，避免了直接接触。 孙翰本来是要开车直接去厂子的，不过突然念头一转，去了小区那边的一条小巷子。 往里走一点，有一家挂着“腊汁肉夹馍”牌子的商家，卷帘门上还贴着年前的公告，上面写着“过年暂时休业，年后初四开业”，底下还留了一串电话号码。 但是因为疫情影响，这店到现在都没开业，孙翰默默拿出手机先记下了号码。 半个小时之后到了厂子，林虎和刘厂长也已经提前到了。 “咱们这两天白夜班加起来也有十几万只一次性医用口罩了，明天全都捐献到政府那边去，统一捐献给武汉，你们两个后面还要运送物资，今晚再干一晚上，明天就不用来了，好好休息休息。” 刘厂长笑呵呵的说着，这两天晚上刘厂长一直跟着大家一起熬夜做口罩，也一样辛苦。 “那行，现在也有新的志愿者加进来了，厂子就三条线，人应该也够了。”孙翰也不多矫情，这两天相处也能知道刘厂长是个爽快人。 孙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现在已经八点多了，蒙恬恬应该已经回到酒店在消杀洗漱了，他还可以在生产口罩之前先跟她打个电话。 武汉的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蒙恬恬洗完澡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外面点点灯火看的人心里温暖而又安逸，擦着头发先喝了一大杯温水，这才感觉整个人安逸了许多。 “是不是还有点晕？例假还没结束还要洗这么久的澡，我上次洗太久感觉自己透不过气来，头晕目眩的。”王梦雪将手中的苹果几口吃完，又递了一个洗好的给蒙恬恬。 “是有点晕，不过习惯了也就好多了。”蒙恬恬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甜蜜爽口，满足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各种支援物资总算是赶上了，咱们这两天水果什么的全都有了。” 王梦雪点头，两人吃饭的过程中孙翰发来了视频。 “你们的班次是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吗？一般都是这个点就从医院里面出来了？”聊了几句之后孙翰突然开始关心她们的上班作息时间。 蒙恬恬点头，“对啊，你问这个干嘛？最近班次一直都是这样，暂时应该也不会改。” “没事，就是问一下，新闻上看到的有的医护人员要连着上很久班，我担心你们也是，这么久了，怕你们一个个身体吃不消。” “前两天还休息了一天呢，没事，你这几天上夜班也得注意身体，早上出去的早衣服就穿厚点，一早一晚天凉容易感冒，只要出门了，回去就一定要勤洗手。” 两人互相叮嘱对方注意身体，蒙恬恬又跟孙翰提了一句马上要直播的事，孙翰也是适时的挂了电话，表示上夜班之前也想看会儿她们两直播。 “恬恬姐，今晚咱们直播什么内容啊？” “昨晚怎么区分普通感冒和新冠肺炎感染已经说过了，今晚跟大家说说居家隔离的时候怎么消毒吧！要我说口头说还不行，有些洗手消毒什么的咱们要不就直接上道具演示吧！” 昨晚的直播间里虽然气氛和谐而且大多都是夸奖鼓励，但是蒙恬恬对于她们昨晚的直播效果其实是不怎么满意的。 ------------ 041 “怎么演示啊？咱们住在酒店里，道具什么的也有限。”王梦雪有些犯难。 “现在大多数人都是在家里，不像咱们在医院，每天都要经过层层严格的消毒，所以简单道具也就可以了，如果只是口头说的话，大家很容易忘记，而且并不如直接视频演示来的印象深刻，咱们可以为大家演示一下外出回家需要注意哪些，到时候你来对着视频解说，我来做演示。”蒙恬恬略一思忖就有了想法。 两人有了想法之后立刻兴致勃勃的开始准备各种道具并且商量了一下步骤流程。 按照昨晚说好的时间再次打开直播间，里面已经立马进来了几个人，看ID还挺熟悉，不用说还是她们护士小组里的，孙翰也随即进了直播间。 蒙恬恬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说道：“等人再多一点呢，咱们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外出购买必须生活用品需要注意哪些，还有外出回家如何正确消毒。” 昨晚已经直播了一晚上了，也积累了一些粉丝和知道她们今晚直播的人，所以打开直播间没几分钟，就有几百人观看了，弹幕已经刷了不少消息，都是鼓励和支持，两人看了跟弹幕互动了几句，就正式开始讲今天的东西。 两个人认认真真，倒是真有几分像小老师。 “我们都知道，消毒是切断传染病传播途径的重要措施之一，我们今天先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居家如何消毒。” 有了昨天的经验，王梦雪今天语速就缓慢了许多，“居家空气消毒呢，首选开窗通风，每天至少两次，每次至少三十分钟，这是日常要做的事情，因为现在大家都隔离在家，整天闷着空气不流通对身体也不好。” 她顿了一下又继续，“新型冠状病毒对热非常敏感，56摄氏度以上超过三十分钟的高温消毒都可以有效灭活病毒，当然，我们在家里的时候总不可能所有的东西都高温杀毒。” 蒙恬恬在一边点头，补充道：“一般居家呢，乙醚、75%酒精、含氯消毒剂等也是可以有效灭活病毒的，家庭常用的消毒用品可以选择84消毒液和75%酒精，这两样东西也是我们比较常用的家用消毒用品，现在一般也都可以买到，家中频繁接触的物品呢，例如门把手、桌面、马桶、手机等等，如果家里有人外出，那应该每天都清洁的，也可以用消毒用品进行消毒——” “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酒精不能与明火接触，因为酒精遇到火会燃烧，这一点我相信大家应该都清楚，还有需要特别注意的是，84消毒液刺激性和腐蚀性很强，一定要按照说明书上的稀释之后再使用，使用的时候要佩戴口罩和橡胶手套。” 弹幕上不断滚过，“知道了，谢谢护士！”“谢谢小姐姐，你们辛苦了！” 不止这些，又有一些观众再次在直播间里刷起了礼物，王梦雪阻止了两句没有什么效果，直接对着屏幕说了句，“大家给我刷礼物的提现的这些钱呢，我回头会全部用来捐助武汉，不过还是希望大家不要刷礼物，我们开直播的初心只是希望跟大家分享一些在武汉志愿的日常，还有就是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教大家一些医疗小知识，希望大家能够用的上！”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弹幕不断刷过的“小姐姐人美心善！”“武汉加油！”“热干面加油！”的字样，脸上露出了微笑，再次开口，“我们接下来跟大家直接演示一下外出回家应该做到哪些消毒处理。” 蒙恬恬随着王梦雪说话，已经利落的换好了外出的衣服鞋子，王梦雪也把镜头转到了她这边，此时蒙恬恬正要出门，走到房间门边站定，王梦雪开始提问，“现在我们的恬恬护士马上就要出门去买生活必需用品了，我们一起看看她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对的？” 弹幕顿时开始刷了起来，“口罩！”“没戴口罩！” “对，是没戴口罩，现在还处于疫情的严峻时期，病毒主要通过飞沫传播，所以出门戴口罩是必须的。” 蒙恬恬闻言拿了一只N95口罩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但是却并没有立即戴上，王梦雪又把手机的镜头对准口罩，展示了一下口罩的整个外形，接着讲解：“我们可以看到口罩的构成很简单，但是上下两侧还是有区别的，不管是普通一次性口罩，还是像这样的N95口罩，这一侧都是有鼻夹金属条的，那么这个金属条有什么作用呢？有些人在戴口罩的时候不分上下，容易把带有金属条的一侧戴在下巴上，还捏出一个尖尖角，看起来好像多了一个尖下巴一样，但是这样的戴法是完全错误的！” 王梦雪耐心讲解着，而蒙恬恬也随着她说的话开始将口罩大致摆出她所说的错误戴法模样，并且双手交叉打了一个大大的错号。 “正确的戴法是，出门之前先洗手，取出一个干净口罩，注意手不要碰到口罩内侧，然后拿起两边挂绳挂上耳朵，最后一个关键步骤——鼻梁上的这个鼻夹金属条，用手轻轻捏一下，让它更加贴合脸部和鼻梁，这样才能有效防止病毒入侵口鼻。” 蒙恬恬也跟着她所说的步骤戴好了口罩，在王梦雪停顿的这几秒，弹幕已经都在刷“知道了！”“谢谢护士！”，但是中间突如其来的夹杂了一条画风清奇的弹幕，“护士，我塌鼻子没有鼻梁怎么办？” “没有鼻梁……让金属条贴近面部就行，就算鼻梁很低也没什么影响！”王梦雪有些哭笑不得。 小插曲之后，蒙恬恬继续演示，她伸手对着面前的空气作开门状，人还在房间里，王梦雪解说，“现在我们的恬恬护士要下楼去超市买菜了，她家里住28楼，下楼刚好要坐电梯，我们都知道坐电梯的时候会有很多不同的手按动电梯按钮，这个按钮上可能会残留下细菌和病毒，那么怎么办呢？” 蒙恬恬随着她说话，伸手从面前的牙签盒里取了一根牙签做出用牙签戳动电梯按钮的动作。 “太好了，我们聪明的物业准备了牙签来让大家按电梯，这个办法很聪明，避免人与人之间的间接接触。” 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做动作，配合的十分默契，王梦雪还没注意到，这会儿她直播间的人数竟然已经莫名其妙上万了，两个人直播的模式也不再那么死板了。 “现在我们的恬恬护士已经出门了，街上的人并不多，但是大家意识都很好，每个人都认真戴了口罩，买菜的超市外面也排起了队，不仅如此，人与人之间还间隔着差不多一米的距离，相互之间没有交谈。” 蒙恬恬随着王梦雪的解说也隔着口罩弯着眼睛笑，“特殊时期外出的时候尽量不要互相交谈说话，也不要随意触碰公共设施，我刚才从家里下电梯一路到了超市，电梯、楼道还有超市这些地方都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而且超市外面贴有醒目的提醒纸张：不戴口罩是不能入内的，另外这些公共场所是每隔两个小时消毒一次的。” 尽管面前没有实物，情景也只能靠着两个人的描述去想象，但是两个人一唱一和绘声绘色，竟然让看直播的人都能很容易就听懂了，为了防止上了年纪的人不懂，说话还特意比较缓慢通俗。 “现在我们的恬恬护士经过有秩序的排队买菜之后，马上就要回家了，那么外出回家我们要注意哪些呢？” 王梦雪说着，蒙恬恬已经作势打开了门表示自己已经回了家，她弯下腰迅速脱了自己外出穿的鞋子换上了家居鞋子。 “进门的第一件事情呢，先换鞋，鞋子就放在门口，然后外出穿的外套也要脱下来喷洒上酒精消毒，然后挂在家里通风的地方，或者把衣服从里向外对折起来单独放置，注意尽量减少触碰到家里的其他地方，第二步就是我们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洗手，用肥皂或者洗手液进行清洗，搓洗时间要尽量大于二十秒，手腕手指这些地方都要清洗到位。” 镜头跟着蒙恬恬的脚步，她现在正在洗手台前认认真真的洗手，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第三步呢，洗完手之后我们可以摘下我们外出时候戴的口罩了，双手抓着耳绳取下来，不要用手触碰口罩的外侧，因为出门走了一圈，如果有病毒的话很容易就粘在口罩外侧，把取下来的口罩放在塑料袋里喷洒酒精消毒，然后密封装好,当然这个步骤做完之后我们还是要再洗一次手，不要嫌麻烦，特殊时期洗手很重要。” “第四步呢，就是我们一开始讲过的，居家尽量多通风透气，增进空气流通和循环。” 外出回家需要注意的所有步骤都讲完了，弹幕上又有人提问新的问题，“外出使用手机，回来手机需要消毒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手机作为我们的日常用品，现在出门扫码付款之类的必不可缺，出门回来之后手机也是需要消毒的，那么如何正确给手机消毒呢？让恬恬护士来为大家讲解一下。” 蒙恬恬拿着自己的手机对着镜头开始讲解。 ------------ 042 “手机上很容易积累细菌和病毒，所以给手机消毒还是很有必要的，家里有酒精棉片的可以使用酒精棉片，没有的也不怕，我们可以喷洒酒精在纸巾上，然后顺着同一方向擦拭手机屏幕和前后左右所有的地方，包括充电口和耳机口这些边缘都擦拭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演示，擦拭屏幕的同时，手机不小心按动屏幕，亮起的屏幕上出现了幸福的一家三口，中间的小女孩笑的开怀，蒙恬恬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按灭了屏幕。 但是这短暂的一幕已经被看到了，很多人都在弹幕上刷着，“孩子这么小就去武汉支援了，真的不容易！”“那个照片还是长发呢！”“白衣天使们辛苦了，谢谢你们的付出！” 蒙恬恬看着这一条条暖心的评论，心中也觉得一阵暖意，直播间竟然已经有三万多人观看了，两人看直播也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今晚要分享的也说的差不多了，王梦雪便说了句，“明晚大概九点钟继续直播，我们要早点睡觉了，大家也早点休息！” 说着关掉了直播，两个人受到这么多人的鼓励和认可，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带着笑意。 “又增加了一万多粉丝……还有很多人给我发私信，太多了！”王梦雪惊喜的拿着手机看私信，都是鼓励支持的话，她也有些回复不过来，蒙恬恬也凑过去看了两眼，突然看到一条消息，面色古怪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王梦雪也看了一眼，突然羞窘起来，“这个人也太直白了吧，直接问我有没有男朋友，还要做我男朋友……我现在还小，才不谈恋爱呢！” “网上的留言嘛，不用当真，不过说真的，做了这么个直播，感觉还是挺有意思的，能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分享给更多人，希望大家都能因此学到点东西，每个人都养成戴口罩勤洗手的好习惯阻止病毒传播，疫情肯定会早点过去的。” 王梦雪点头，又给奶妈发了个视频开心的聊了几句这才睡觉。 第二天到了医院换班，徐婷情绪明显比昨天好了许多，不过最近一直连着上岗，还是让她精神颓然，蒙恬恬看病床上的李香兰似乎没有再闹腾了，也放心了不少。 “你是不是也得适当休息一天了？这阵子你好像一直都在连轴转。”交接之后蒙恬恬看徐婷一直手扶着腰，关心了两句。 “没事，现在还能撑住，明天再坚持一天，我们护士长让我可以休息一天。”见蒙恬恬不放心的盯着她的手，徐婷说着声音压低了些，“来亲戚了，这两天有些腰酸背痛，没什么大的影响。” 蒙恬恬点头，“那就好，现在其他省份支援的医护人员也陆续到了很多，情况也好了不少，不用太拼了。” 但是徐婷却摇了摇头，“医护人员多，累计确诊的病人也多啊，前天所有医院的病床都一直告急，方舱医院又加了一万多床位，还要继续新建方舱医院，这才能缓解些紧急情况，病床加了就需要更多医护人员，所以还是得继续奋战啊！” “这倒也是，不过现在好歹新增确诊的数据在变少，已经在慢慢好起来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徐婷点头，扶着腰缓慢的走了出去，这个时期在这里坚持奋战的医护人员小病小痛都是自己在硬抗忍受，没有人会喊自己太痛太累坚持不下去了，所以徐婷也一样是在咬牙坚持。 李香兰今天总算是开始配合了，一直上着呼吸机，她的缺氧状况被缓解，人也就没那么焦躁了，蒙恬恬也知道，很多老人在生病的时候很容易情绪悲观焦躁，但是难受的情况一旦缓解，她心中也就有了希望。 “李奶奶，您情况是越来越好了，今天感觉舒服多了吧？” 李香兰微微点头，今天她基本上意识已经清醒了，跟医生交流也没什么大碍了。 蒙恬恬笑着给她指六床七床的两个高龄老人，“那两个八十多岁了，在这待了几天，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看那个爷爷——” 李香兰顺着她的手微微偏头看了过去，张新民老爷爷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老伴儿，偶尔会笑着说几句话，虽然高龄，但是精神状态和心态都特别好。 “他们两都马上要从这出去了，您好好治疗肯定也能治愈。”蒙恬恬继续给李香兰打气。 李香兰果然备受鼓舞，“都那么大岁数了啊？那我肯定也行，我感觉也好多了。” 那边刚好江伟过去跟张新民说他和老伴儿的病情，李香兰赶紧竖着耳朵听，似乎还是不太相信她的话。 “……我老伴儿现在都基本清醒了，她呀，就是认不太清人，上岁数了，这要是出去了会不会也要一直躺床上啊？” “不会，恢复的蛮好的，明天可以让你们全都转到普通病房了，不用担心，出去肯定人还是好好的。”江伟安慰着。 张新民特别开心的笑了起来，“那真是太好了，她岁数大，老毛病又多，进医院的时候孩子们还想着只要能出去，哪怕躺在病床上他们都开心呢，没想到能这么好！” 李香兰听了几句，一颗心总算是完全落地了，竟然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些笑容，对着蒙恬恬道谢，“谢谢你们这些医生护司啦！我也好好治！” 只要不闹腾，看护和治疗都能省心很多，蒙恬恬也算是放下心来，今天还有余力帮助其他病床处理一些紧急情况。 一整天的看护工作结束，回到酒店王梦雪跟奶奶开了个视频，说了几句话之后心情就低落了不少。 “恬恬姐，今晚我奶奶突然有点不舒服，说是血压有点高，而且还有些缺氧，得静养，没法跟我多聊天也没法看我直播了，我今晚不太想播了。” “问那边的护士了吗？没什么事儿吧？” “没什么事儿，我也不好缠着人家护士一直问，她们也挺累的。”王梦雪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蒙恬恬安慰了她几句，见她情绪好转一些才说道：“咱们毕竟昨晚答应了要做直播，你要是心情不好的话，就我来给大家分享一点病房里的小故事，对了，王梓轩今天出院了吧？” 王梦雪点头，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笑容，“出院了，回家挺开心的，不过走之前瘪着嘴哭了，舍不得大家，还说没见你呢！” 蒙恬恬心里软软的，晚上开直播的时候就讲了小朋友的事情，王梦雪本来心情不太好，不过听蒙恬恬跟大家讲述这些曾经发生在她们周围的温馨小事，还是加入进来了。 今晚的直播时间比较短，两人结束了直播之后就看了看这两天的新闻。 “前天西安又有一百多位军队医务工作者乘坐专用高铁来武汉了，其他省也在陆续派遣医护人员，咱们国家真的好团结，有句古话真的说的不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王梦雪看着新闻感叹了一句。 蒙恬恬也是感慨，“正是因为这样疫情才会被控制住呢，咱们还需要继续努力，看新闻上，好像国外也开始出现病例了，疫情还是很严峻的。” 两人又看了看新闻聊了几句，这才睡下。 凌晨的武汉，有换班刚出来的医护人员在夜风中发抖，也有驰援物资和医护人员的车正在路上。 而远在西安，几辆运送物资的车边有一些人在忙忙碌碌，他们给每个纸箱子上面都贴上了“武汉加油”的字条，然后将箱子整整齐齐的放进车里面。 孙翰抱着一个箱子走到车旁边，正在打包箱子的林虎站起来问道：“这箱子里是什么？” “肉夹馍。” “啊？” “真空包装的肉夹馍，估计能放个几天，我们小区外面那巷子有家肉夹馍特别好吃，不过疫情期间没开门，我打了他们电话，知道我是想弄一些去武汉，人家二话没说一天时间立马给我弄了一箱真空包装的，老板人挺好。” 林虎嘿嘿一笑，“是不是嫂子爱吃那一家的？” 孙翰利落的给箱子上也贴上了“武汉加油”的字条，这才瞥了林虎一眼点头，“她是挺爱吃，不过这一箱是放在其他东西一块运过去的，不知道她能不能尝到，微波炉加热一下就成了，尝不到也不要紧。” “那没事，咱们这运过去的肉夹馍可不止这一箱，喏！大西安热情市民捐赠的真空包装凉皮、肉夹馍还有冰峰，全都齐活了！保管嫂子能够吃到！” 孙翰点了点头，马上运去武汉的物资，除了那些口罩之外，还有各种食品，都是陕西特色。 把所有箱子全都连夜打包好之后，又仔细清点了一遍，这才一一搬上车，再休息几个小时，早上六点晨曦微露的时候他们就要开车出发了！ 从西安到武汉开车一路不停大概需要十个小时的时间，孙翰和林虎两人一人开车一人坐副驾驶，疲惫的时候可以轮换开。 孙翰已经计算好了时间，等到武汉的时候差不多下午四点钟，那个时候蒙恬恬应该恰好换班出来，这批捐给武汉的物资里，有定点捐给蒙恬恬所在医院的物资，所以指不定两人还能见一面。 清晨六点准时出发，冬季的寒风尚未过去，孙翰和林虎两人都穿着羽绒服戴着N95口罩，披着尚未完全隐去的星月便上了高速，大卡车前面贴着红色的布条，上面写有“西安援鄂爱心物资”几个大字，在尚未散去的夜色中如同鲜艳夺目的红色旗帜。 ------------ 043 第四十三章 整条路上车辆稀少，过收费站的时候工作人员依旧十分敬业，知道他们运送支援武汉物资，还特地叮嘱他们到了武汉注意身体。 一路畅通无阻，十点多的时候阳光已经开始明媚起来，林虎开了一早上车，孙翰顶上继续开。 同样阳光明媚但萧条的武汉，蒙恬恬已经换好了防护服进了病房交接工作，她并不知道孙翰此时已经在前往武汉的路上了。 给患者例行做检查、遵医嘱帮助患者吃药、做护理，这已经是蒙恬恬支援武汉的第十四天了，所有工作早已得心应手，身上那层厚厚的防护服也早已不再成为工作的阻碍。 “我们两个要转普通病房啦，谢谢你们这些天的照顾，你们辛苦了！” 张新民搀扶着面带笑容的老伴儿，两个人情况都已经十分稳定，他们已经可以自己自由缓慢行走，今天开始可以离开icu了。 “辛苦了！”尽管患有阿兹海默症，意识也有些不清晰，但是老奶奶看到张新民感谢护士，她也跟着感谢。 对于这一对白头偕老的乐观老人，病房里医护人员都纷纷跟他们道别，李香兰见状也是感慨，“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在一块，好啊！” 张新民跟所有医护人员都打过招呼，老两口这才在护士的护送下互相搀扶走出了ICU。 蒙恬恬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感慨，不用说ICU新空出来的两个病床马上就会有新的患者进来。 要是什么时候，等所有病人都健康走出去，再也没有新的确诊患者进来就好了！ 感慨之余还是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今天一切都还算比较顺利，经过医护人员的不断努力，现在武汉的重症患者每天都在减少，而每天新增死亡人数也同样在减少。 下午换了班出去脱衣服，往下脱防护服的时候袖子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但是蒙恬恬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每天被闷着出大量的汗水，只能每晚回去多喝水把水再补回来。 八个人出来之后一起往医院门口走，此时已经将近下午六点了，太阳的余晖洒下金色的暖光笼罩武汉这座城市，蒙恬恬她们戴着口罩穿着手术衣裤往外走，每个人的身影都无比疲惫，但她们却没有被疲惫压垮，每个人眼中都闪着希望的光。 医院门口，几辆运送物资的大卡车停在那里，刚刚将整箱整箱的物资全都放在医院门口，他就看到一队疲惫的护士走到医院门口。 她们接过其他护士手中的酒精互相喷洒消毒，其中有一个护士的身影看起来熟悉而又陌生，她一头汗淋淋的短发贴在额头上，往脸上喷洒酒精的时候紧紧闭着眼睛，就连眉头都皱成一团，夕阳的余晖在她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让她整个人都柔和而又闪闪发光起来。 尽管中间还隔着近五十米的距离，但是孙翰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蒙恬恬。 事实上一路疾驶到武汉，还不太到四点的时候他们就赶到了医院门口，帮忙卸下物资，核对清点，整个过程中他时不时的就会关注医院门口有没有走出来的护士，如果有，其中有没有她。 孙翰静静站着，额头上还有大颗的汗水正在往下滴落，但是他顾不得擦拭，眼睛紧紧盯着那个身影。 蒙恬恬慢慢睁开眼睛甩了甩头发，尽管眼睛闭的很紧，但是睁眼的时候依旧感觉酒精有些刺激，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等眼睛已经适应过来之后，她不经意转头看着医院门口的几辆大卡车和地上放着的各种物资，看着车上的红字随口说了句，“看，那是咱们大西安的车，运物资来……”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眼中甚至一下子涌出了热泪，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难以置信的盯着车边站着的一个人，而那个人此时也正在看着她，见她目光回望过来，跟她招了招手。 “是西安的车，咦，那个人跟咱们招手呢……恬恬姐？你怎么还哭了？”王梦雪看着兀自流泪的蒙恬恬，想着不应该啊，这么些天了，她们这些人早就习惯了每天往脸上喷洒酒精消毒，恬恬姐怎么还突然被辣哭了？ 孙翰招手之后，眼眶莫名也是一热，险些眼泪就下来了，人群中那个身影比走的时候瘦了一圈，开视频开直播的时候镜头显得人胖一些，还没太看出来蒙恬恬瘦了，但是现在隔了几十米看，她单薄了许多，夕阳下的身影看起来疲惫而又消瘦，这些日子，一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辛苦很多！ 两个人隔空相望，蒙恬恬流着眼泪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两步，但是随即反应过来，她们是一线医护人员，可能会携带病毒，很危险，于是只好停下脚步也跟孙翰招了招手，他们隔空相望，同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因为都带着口罩，隔了老远只能看到彼此弯起的眼睛。 夕阳金色的余晖落在所有人身上，孙翰跟着驰援物资千里奔袭，但是两人却只能远远的见一眼。 王梦雪还在莫名其妙，“你怎么又哭又笑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护士长胡杨都听不下去了，拉住了还要追问的王梦雪，“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不开窍，你先安静站着别说话。” 那边刚直起腰的林虎也发现了孙翰的异样，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了句，“那是嫂子吧？看着瘦了不少啊，头发也剪短了，跟以前都不大像了，她们是真的辛苦。” 孙翰点了点头，但是目光却一直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蒙恬恬，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却都懂彼此的心意。 王梦雪已经差不多反应过来了，小声跟护士长胡杨求证，“那是恬恬姐的爱人吧？他也来武汉了啊，难不成就是为了见恬恬姐一面？这也太感人了吧！” 蒙恬恬已经回过神来了，听到王梦雪的话有些失笑，她伸手揉了揉眼角，再冲着孙翰摆了摆手，两人都默契的知道他们没法近距离见面，更何况接送蒙恬恬她们的大巴车已经到了。 “咱们回酒店吧！”蒙恬恬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大家回去休息的时间，她转头笑王梦雪，“平时是不是爱情小说看多了？那是我爱人，不过看我只是顺路，就算我不在武汉，有物资要运送他又刚好能做这件事，肯定也会跑这一趟的。” 大家都是纷纷感慨着，蒙恬恬转头依依不舍的又看了孙翰一眼，这才跟着大家陆续走上了大巴车，这期间孙翰温柔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她的脚步，直到蒙恬恬上了车。 蒙恬恬贴在车窗边上看着孙翰，隔着玻璃跟他轻轻摆手，此时医院门口又停下了一辆红色轿车，车刚一停好就有一个身材娇小穿着透明雨衣的女孩子利落下车，转到车后方迅速打开后备箱拿出盒饭分发给孙翰他们。 孙翰转头感谢，有人这个时候打开盒饭，盒饭上还冒着冉冉升起的白气。 蒙恬恬她们的大巴车也启动了，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远，但是目光却隔空相对，孙翰也跟蒙恬恬轻轻摆手做了一个告别再见的手势。 未曾真正重逢，便要告别了。 蒙恬恬心中莫名有些感慨，直到已经看不清楚彼此了，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车窗，而此时王梦雪和护士长她们正在聊天。 “刚才那个是雨衣妹妹，我在新闻上看到过的，比咱们早两天到的武汉，一直在给很多家医院的医护人员送饭菜，她自己带了些志愿者在武汉做饭，然后免费提供给医护人员。”王梦雪兴致勃勃的说着。 “对，我也听说过，看了新闻这个雨衣妹妹一开始给医护人员送饭的时候，就是因为没有防护服所以才一直穿着雨衣送饭的，所以大家才这么叫她，而且我觉得她挺有意思的，只要有记者采访她，她就会趁着采访的机会征集肉、菜、防护服，然后再提供给医护人员。”李静也接了一句。 蒙恬恬想到刚才那个娇小但利落的身影，也是由衷佩服，“这种特殊时期能赶到武汉亲自奔赴疫情核心战场，挺了不起的，我也看到新闻了，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没想到这么娇小。” 王梦雪忍不住笑起来，“恬恬姐，你现在也挺娇小的，而且光夸别人，你也夸夸自己啊，不过真遗憾，刚才你们都没能近距离见一下，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呢！” 蒙恬恬知道她说的孙翰，沉默了一下，她又何尝不想见呢，只是孙翰运送物资到武汉有自己的工作职责，而她作为护士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加上她每天都是从隔离病房出来的，她也很想走近孙翰，跟他拥抱一下，哪怕是一下呢！ 但是她知道不能，这是对彼此生命健康负责！ “刚刚已经算见了，再说……”蒙恬恬看着窗外，大巴车平稳行驶着，两边的道路和风景纷纷倒退，她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这种特殊情况下还能在武汉见到家人，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这句话说完，大家都不再说话了，有的低着头，有的靠着座位闭上眼睛，今天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是特殊时期每个人都一样想家，她们也一样希望可以面对面的见到自己的家人，哪怕是像蒙恬恬一样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回到酒店之后，蒙恬恬洗漱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手机给孙翰发去了视频，孙翰现在也同样被安排在一家酒店里，今天已经有些晚了，他们需要休息一夜第二天再开车回去。 “你怎么也来武汉了？之前不是告诉我在帮忙生产口罩吗？” ------------ 044 “对，是在生产口罩，厂长把口罩捐赠到政府一起送过来给武汉，我想着我可以帮忙开车运送，就报名了。”孙翰看着视频里的蒙恬恬，莫名发出感慨，“你瘦了很多。” 蒙恬恬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本来圆润的脸上是多出了小小的棱角，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 “那怎么没有告诉我，今天我第一眼看过去觉得像你，又觉得不敢相信，真以为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蒙恬恬说着深吸了两口气，她总感觉自己的眼眶又开始发热，莫名有些想哭。 孙翰看着她消瘦许多的脸也是伸手搓了两下自己的脸，努力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对蒙恬恬说道：“过来的时候本来是想告诉你的，但是不确定能不能见到你，如果来了你一直在工作，或者刚好错过那会儿时间了，没见到那你肯定会很失望，所以索性就先没说了，不过……挺好的，还是见到你了。” “你还真是……今天在酒店呆一夜，明天就再开车回去吗？” 孙翰点头，“对，明早出发，回了西安估计得集中隔离十四天才能回家。” 蒙恬恬欲言又止，她心里莫名有些酸酸的，这样一来女儿琪琪就只有爷爷奶奶陪伴了，孙翰若是不来这一趟的话就不需要隔离之后才能回家了，但是她想了一下自己，不也跟孙翰一样吗？ “那就隔离，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的生命负责。”蒙恬恬顿了一下，接着道：“我本来想说你要是不来武汉就好了，琪琪肯定在家里又想爸爸又想妈妈……不过运送物资这件事情总得有人做，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做好自己的防护措施。” 孙翰知道妻子会理解自己，不过对于没法陪伴女儿，两个人始终有些心怀愧疚，只好商量着每天约定一个点一起跟女儿开视频。 挂了视频之后蒙恬恬才来得及喝水吃饭，王梦雪笑嘻嘻的问蒙恬恬，“是不是一打电话就忘了渴忘了饿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有情饮水饱吗？” 蒙恬恬有些不好意思，“哪儿啊，你这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小想法，少看点感天动地的爱情小说。” 王梦雪还是嘻嘻笑，又眨着眼睛问蒙恬恬，“说实话啊恬恬姐，感动吗？” “不敢动不敢动，刚才洗澡太久了头晕乎乎的，得补充一下水分和营养才敢动。”蒙恬恬不接她的茬，两个人笑闹着喝水，没两分钟就听到有人敲门。 “谁啊？”王梦雪喊了一声就要去开门。 “送了点吃的，我放在门口了啊！” “是酒店工作人员。”王梦雪并没有急着第一时间去开门，等工作人员走了之后才打开门，一个袋子里面放了两份吃的，她提着袋子回来放在桌上打开。 “我的天！是肉夹馍呢，还是热的，还有冰峰凉皮，这是咱们大西安的特色啊！刚念叨着想吃，就给送来了！” 王梦雪一边取出来一边惊喜的叫着，蒙恬恬也觉得十分惊喜，凉皮肉夹馍都是做好之后真空包装过的，不过酒店帮她们把肉夹馍拆开放在微波炉上加热了一下。 “这是……这个好像是我之前说的小区附近那一家肉夹馍的味道，真的好像！”蒙恬恬咬了一口肉夹馍，腊牛肉的香味一下子充盈了整个口腔，让她整个人又是惊喜又是满足。 “不会吧？这么巧？”王梦雪也咬了一口，立马啧啧称赞，“味道太棒了！咱们要不然这会儿开个直播吧，跟大家分享一下我们收到的三秦套餐，这些肯定是大西安人民捐赠的物资。” 蒙恬恬也觉得有些巧，没有再多说，想了想点头，笑道：“咱们两个这是从医疗知识直播转型成欢乐吃播了啊？不过现在也快九点了，算不算深夜放毒呢？” “咱们也可以直播完吃东西，再给大家分享小知识嘛！”王梦雪不由分说打开了直播间。 “今天有西安援助武汉的物资到了，我们下了班之后回来，竟然意外的吃到了魂牵梦萦的三秦套餐，当当当当当~”王梦雪的声音变得欢快起来，“就是凉皮肉夹馍还有冰峰啦，去西安的朋友一定要尝尝，真的很美味。” 直播间里的人数迅速多了起来，一小会的时间已经好几千了，两个人一边吃着肉夹馍和凉皮一边偶尔说几句话，好像真在做吃播一样。 弹幕也开始纷纷刷了起来，“看着好有食欲，好想吃！”“你们两个多吃点，太辛苦了，你们两个太瘦了！” 不知道是谁在弹幕又刷了一句“煎饼卷大葱前来报道”，顿时弹幕变成了一场全国各省特色美食秀。 “肉丸胡辣汤前来报道！” “狗不理包子前来报道！” “重庆火锅前来报道！” “热干面前来报道！” …… 一条条消息刷过，两人被逗的直笑，直播间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欢乐，今天看直播的人数竟然已经达到两万多人了，不过吃完晚饭之后，她们正事还是要做的。 “现在继续跟大家讲一些医疗小知识，你们也可以在弹幕里问想知道什么。”王梦雪认认真真的对着镜头说话。 弹幕一条一条刷过，最后王梦雪挑了一个最近新闻出现频率较高、但是大众又不那么熟悉的词汇——气管插管。 “恬恬姐，你来给大家讲吧！你在ICU接触这个比较多。” 蒙恬恬点头，认真的对着镜头讲解起来，在酒店房间比较有局限性，没有专业的道具可以演示，不过蒙恬恬还是借着王梦雪当“小道具”，给大家大概讲解了一下气管插管的原理流程和注意事项。 讲完之后今天也差不多该下播了，两人跟观众道别表示明天这个点再直播。 “咱们直播越来越自然了，今天又涨了好几千粉丝呢！”王梦雪拿着手机感叹着。 蒙恬恬看她笑的开心，也跟着开心，下播之后又赶紧叫了孙翰一起女儿发了群视频过去，而王梦雪也在跟奶奶开视频。 琪琪果然又委屈又难过的，只能在视频里见到爸爸妈妈似乎有些不高兴，没说几句就眼泪汪汪的，之前是吵着想要妈妈回家，现在是吵着要“爸爸妈妈回家”，蒙恬恬无可奈何，只能跟孙翰一起尽力安慰。 孙父也在一边不断给琪琪看他手机里的照片，都是新闻里采访蒙恬恬他存下来的截图，并且告诉琪琪，“爸爸妈妈现在都是支援武汉的大英雄，他们很厉害，等以后你开学了就可以骄傲告诉别的小朋友了！” 琪琪已经被哄的开心了不少，不过听着孙父的话，突然撅着小嘴委委屈屈来了句，“大英雄也要陪自己的小孩子啊！” 几人都是一愣，蒙恬恬心中也是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楚，疫情之下有多少家庭像他们家一样不得不暂时分开，她感觉对女儿有些难言的愧疚，但是眼下却只能隔着视频哄哄她。 王梦雪跟奶奶开了视频之后就有些莫名安静下来，蒙恬恬也没太关注，等跟琪琪又说了几句挂了视频，这才发现她情绪有些不对劲，明明晚上直播的时候还挺开心的。 “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 “我奶奶……转到ICU了。”王梦雪平静又迷茫的说了一句。 “啊？怎么突然转到ICU了？之前不是状态挺好的？” 王梦雪摇了摇头，“昨天晚上她就说有点头晕不舒服，今天你还在洗澡那会我就赶紧先给她打了电话，她说自己挺好的，等着待会儿看我直播，我也就没在意，直播完给她发视频又不接，给我打了电话说挺好的，我当时就感觉有点不对劲，还好我记了护士的电话，说是我奶奶今天上午转到ICU了。” 她说着说着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般，呆呆的坐在床边眼眶通红。 蒙恬恬看的心里也一阵难受，坐到王梦雪的旁边搂住她肩膀，“护士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原因转进ICU的？你打电话的时候还能好好跟你说话，应该问题不大才是，我在ICU有些病人情况其实也没那么糟糕，而且很多呆两天就又重新转到普通病房了，咱们西安的患者少，指不定比较重视，所以有点小情况就先转进去预防着。” 王梦雪被这么一劝，情绪似乎好了一些，但是依旧摇了摇头。 “那边的护士跟我说，今天转到ICU原因是奶奶有些轻微的呼吸窘迫综合征，而且因为病毒感染肺部发炎，有些影响其他器官，我奶奶本来有冠心病，所以我有点担心。” 蒙恬恬听了心里也是莫名一跳，不过这个时候只能先尽力安慰王梦雪，“不要太担心了，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咱们再打个电话过去，记一下那边ICU护士的电话。” 王梦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红着眼睛摇了摇头，“算了吧，奶奶不想告诉我就是怕我担心，我就假装不知道好了，不然她要是知道我在担心，肯定心里也自责，再说……就算打了电话，我现在除了说一些安慰的话，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等了一会儿王梦雪的电话再次响起，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蒙恬恬也扫了一眼，看到“爸爸”两个字，她便自觉性的先走开了。 而那边王梦雪没说两句就已经开始哽咽了。 ------------ 045 “我刚才知道的，我当然也想回家陪奶奶，但是我现在回去能干嘛？” “……不是爸，我现在自己回去我也得隔离十四天，我哪都去不了您知道吗？” “行我不跟您说了，我知道您不会支持，所以当时来的时候我就没告诉您，我是一个成年人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每样都听您的，小时候就是奶奶一直管我，现在只要奶奶支持我那我就继续留在武汉！” 蒙恬恬看着她满脸眼泪但是仍然倔强的咬着嘴唇，等她挂了电话之后再次走过去搂住了她的肩膀。 “你爸爸还是坚持要让你现在回家吗？” 王梦雪点头，“说武汉太危险了，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我来了又回去根本不可能，我爸说奶奶高血压冠心病……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人还在武汉，说我就不该来，就应该跟大家一样老老实实的在家好好待着。” 蒙恬恬也无计可施，王梦雪她爸爸担心自己女儿的身体健康也并没有错，再说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之后除了攻击肺部之外，也会因为肺部发言感染影响其他器官工作，而本来患有高血压和心血管疾病的病人则是更容易成为重症患者，她奶奶现在已经转到了ICU，说明情况不容乐观，她们现在只能希望王梦雪的奶奶没事。 又安慰了王梦雪几句，两个人这才打算休息，两人一个心里惦记着奶奶，一个惦记不能陪孩子，都有些睡不着，但是第二天还要上班，她们不能允许自己睡不好影响工作，因此都在努力放空自己的大脑强迫自己入睡。 而另一个酒店的孙翰和林虎则是还没有睡觉，两个人被安排在一个标间里。 “咱们回去要隔离十四天，整整两个周的时间……难道要一直等着别人送餐混吃混喝啊？”林虎叹了一口气。 孙翰也是有些苦恼，“等回去了再说，咱们就算是被隔离了，但是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啊！看恬恬她们，累了一天回来还开直播教大家医疗知识呢！” “你不会也要做直播吧？”林虎面色古怪的看着孙翰，“咱们两个直播，能讲啥啊？” “谁让你直播了，再说你直播那也没人看啊，咱们想想还有什么能做的，反正两个周的时间不能就那么荒废了。” 林虎点头，又问，“嫂子她们支援武汉多久啊？她们回去的时候估计也得隔离吧？” 孙翰叹了一口气，“现在疫情还在继续蔓延，每一天都有很多疑似病例变成了确诊病例，再说现在武汉方舱医院还在增加病床，医护人员正是紧缺的时候，虽然形势已经比十几天前乐观了不少，但是医护人员还是在连轴转、很辛苦，她们可能还要好久才能回家，更别提回家之前也要进行隔离。” “之前只是看新闻都觉得武汉冷清，今天亲自过来我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把，路上基本都没几辆车，店铺什么的该关门的全关门了，疫情过去之后也不知道多久能恢复，不过只要人都还平安着，那肯定都能好起来。”林虎也是有些感慨。 孙翰也点头赞同，“只要人心都团结在一处，肯定能够好起来的！” 酒店外面还可以看到小区居民楼亮起来的点点灯光，大概是因为疫情一直在家憋着隔离的原因，大家似乎都睡的挺晚，白天冷清的武汉，夜晚却似乎多了不少热闹，这些热闹来自于那些灯光，也来自于夜幕中为疫情不断奔忙的人们。 第二天蒙恬恬一早醒来，就先给孙翰说了一声她马上要去上班了，而孙翰也早早的就醒来了，两人没说两句话，就要各忙各的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酒店再次提供了三秦套餐，大家都很是开心，蒙恬恬随口说了一句，“这肉夹馍的味道真的跟我们家小区外面一家的一模一样，那家也是腊牛肉夹馍。” 酒店服务人员笑了笑，“指不定就是那一家的呢，据说是西安有位先生开车过来送物资，顺带带了这一箱肉夹馍定点捐赠到咱们酒店，专门给医护人员的。” 蒙恬恬一愣，手中的肉夹馍似乎闻起来更香了，她心里一下子泛起了甜甜的感觉，怪不得她觉得这么巧这么像呢，孙翰一定是知道她想家了，所以才特地给她带了家门口食物。 大家也都猜到是蒙恬恬老公特地送来的，又是调侃感谢了一番蒙恬恬。 在蒙恬恬出发去医院的时候，孙翰和林虎出发开车回西安，武汉这座城市依旧冷清，开着车一路畅行无阻，不过大家都相信，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武汉一定会重新恢复热闹。 蒙恬恬进了病房交接好，李香兰今天状态还不错，重症监护室的气氛相比之前似乎也轻松了不少，不过今天江伟似乎不在。 “江伟医生呢？”蒙恬恬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今天休息一天，从年前疫情刚开始他就一直在不停工作，身体有些受不住，昨天出去也差点晕倒，大家都劝他休息一天。”董乐跟大家解释了一下。 蒙恬恬了然，年前疫情刚开始爆发，过年那几天正是武汉医护人员压力最大的时候。 “是该休息了，再说ICU本来压力也挺大。”蒙恬恬笑着应了一句，又问，“董医生不休息吗？” 董乐摆了摆手，“我可以改天再休息，我年后才开始上岗工作的，比江伟好点，而且这几天比之前也好多了，重症病人少了很多，出现危急状况的病人也少些，心理压力没那么大了。” 他这话一出，李香兰连忙问，“病人少了吗？是感染的少了吗？我进医院那几天，听我家老伴儿说，一天增加一万多生病的，医院都没地儿住！好多都说治不好！” 怪不得她之前那么害怕，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 董乐笑了，“现在感染的少很多了，您说的增加一万那两天，是疫情刚好爆发的时候，其实也没那么恐怖，疑似病例全都控制住了，检测出来的新增的大多数都是疑似里面的，就比如昨天，我跟您说实话，全国新增的加起来就八百多了。” 李香兰将信将疑，“八百多？前些天还是一万多呢，变化太大了！” “哪能变化不大了，等您出院了问问，现在大家出门都戴口罩，回家手都是洗了又洗的，而且基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这样病毒基本没有传染的机会，基本都控制住了，不用担心。”蒙恬恬也耐心跟她解释。 病房其他病人也听到了这话，年轻点的病人有手机，对这些新闻也很清楚，跟着附和，“对，而且好多病特别重的都治好了，咱们不用担心，我刚来的时候还挺害怕，这两天自己都能感觉在恢复，也没啥好怕的了。” 李香兰这才更加放心，而蒙恬恬却是心中有些莫名感慨。 她每天都会关注疫情新闻，当然也知道从新增一万多到现在新增确诊患者只有八百多中间花费了整个国家多少努力。 武汉作为最大最严重的疫区，疫情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人心惶惶，但是武汉是整个中国的一部分，它并不是一座孤岛。 “全国有些城市已经开始复工了，但是湖北还不行，还得继续努力才行。”下午蒙恬恬坐在监护仪器旁边写病历的时候，护士长胡杨走过来感慨了一句。 “确实得继续努力，因为全国现在确诊患者绝大多数都是湖北的，武汉现在更是重中之重，早上起来扫了一眼新闻，截止昨晚零点，累积确诊六万多，出院了一万多，死亡……死亡两千多。” 蒙恬恬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说起来只是一个苍白的数字，但是事实上每个数字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有时候想到这些庞大的数字，我就会不由自主想到他们背后还有那么多个因为疫情被影响的家庭，要完全打赢这场疫情攻坚战……确实不容易！” 护士长胡杨点了点头，“再不容易咱们最难的时候也算是熬过来了，咱们现在这个医院重症病人每天都在减少，医护人员也算是能缓下来一些了，咱们可能这两天要离开这个医院。” 蒙恬恬一愣，“啊？离开？回去？” “不是回去，这个节骨眼上咱们怎么可能回去，现在有这么个情况，武汉多家方舱医院这几天新增很多了床位，因为咱们这样的医院床位不够所以很多患者都转去方舱医院了，还有火神山雷神山医院也是一样的情况，那边收治的患者越来越多，就挺缺医护人员的。” “咱们转去支援方舱医院还是？”蒙恬恬顿时放下心来，只要不是说现在回去，那去哪家医院支援都是一样的。 “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不过那边确实需要一批有经验的医护人员帮忙，咱们来武汉支援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也算是比较有经验了，先跟你说一声，咱们两个很有可能去支援其他医院，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护士长说完拍了拍蒙恬恬的肩膀。 “好，不管去哪支援我都服从安排，只要能出一份自己的力，在哪支援都一样。” 重症病人每天都在减少，ICU虽然还是紧张，但是因为新增的重症患者减少，医护人员压力也小了不少。 ------------ 046 王梦雪病房里现在都是轻症患者，吴萍在这十几天的治疗中也恢复了健康，也到了出院的时候了。 “那个小雪护士……我这就要出院了，你看到那个恬恬护士替我跟她说一声谢谢，要不是她发现我吃那个草药的事儿让我及时好好治疗，我也没法好这么快，也谢谢你这阵子的照顾。” “我会跟她说的，看着你们一个个接连出院我们都开心，回去之后好好修养，多吃点好的补补身体。”王梦雪帮她收拾好东西笑着交代。 病房里第三个病人健康出院了，出院的人开心，她们心里也跟着开心。 吴萍走了之后病房里又新进来了一个四十三岁的阿姨，也一样是轻症患者，甚至连咳嗽症状的都很轻微。 “现在总算是有床位了，在家倒是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感觉，就是有点发烧乏力，连续查了两天体温都是低烧，不放心来医院检查了一下……还好来得早。”新来的阿姨看起来也很乐观。 “轻症患者好的快，不用担心，改天让家人捎点营养品过来，咱们就跟在家里一样。”王梦雪笑着交代。 “行，也没啥怕的，现在大批都是治好的。” 疫情已经过了那段最让人感觉人心惶惶的时候，火神山医院日夜不休十天时间赶工建成，方舱医院一家又一家的建，患者都能有床位，都能得到治疗，现在大多数人的心总算是慢慢定了下来。 因为重症患者每一天都在不停恢复，楼层中心供氧总算是可以维持了，蒙恬恬她们也不用再花费大力气每天去一楼搬运氧气罐了。 ICU病房，换班前的两个小时，昨天新进来的六床病人出现了紧急情况，监护仪器不停发出警报声，病房里一下子就开始紧张起来，医护人员暂时能空下来的全都过去帮忙，只因为这个病人来的时候情况就很差。 “病人71岁，现在血氧饱和度很低，基本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四天前因为间断发热、咳嗽、喘气转入医院的，既往有多年糖尿病高血压病史，入院时患者呼吸急促，慢性重病容，诊断为重症肺炎、呼吸衰竭、2型糖尿病和高血压病，采取过抗炎、抗感染、无创呼吸机辅助通气这些治疗。” 张悦迅速翻看病历跟顶替江伟医生的高思辰说了一遍病人的情况，高医生叹了一口气，“插管吧，现在无创呼吸机已经没法保证他的血氧饱和度了，再说这个病人其他并发症挺多的。” 蒙恬恬帮助张悦准备插管需要的各种物品，麻醉师董乐准备麻药，所有物品准备齐全之后迅速开始为病人准备插管手术，每次准备插管的时候，病房里的气氛就会变得十分紧张，就连那些看着抢救的其他患者也全都焦急的等待结果。 他们在这个过程中甚至不敢说话不敢咳嗽，连想要翻身的动作也变的十分轻柔，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响影响医生工作，每个人都心怀对生命的敬畏。 高医生熟练的拿着喉镜和导管找位置，张悦在一边递各种器材，而蒙恬恬则是观察监护仪器汇报数据。 紧张的一分多钟后，手术成功，患者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高医生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现在感染患者中，患有糖尿病或者有过糖尿病病史的病人很多，他们本来抵抗力就不行，免疫力一低就容易被病毒攻击，现在是易感人群，要治疗好不容易。”虽然患者暂时情况稳定了下来，但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蒙恬恬听了有些默然，事实上高医生说的还有些委婉，现在感染人群中糖尿病人占比很大，不仅如此死亡人数中患有糖尿病的病人也同样占比很大，所以暂时脱离危险了并不代表可以乐观。 所以后续蒙恬恬又持续观察了许久患者的各项生命体征，而高医生也是拿着病历本在翻看病人过往的治疗过程和各种用药情况。 过了会儿张悦护士拿着手机在对着电话汇报病房情况，“……对，高医生给六床病人做了气管插管，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不过病人还是昏迷状态，十床病人……今天没有出现紧急情况呢，您不用担心！” 说着又把手机递给高医生，说了句，“江医生打来的电话。” 高医生这才暂时放下病历本拿了手机一笑，“强制你休息了还不在家里老老实实休息，还打电话监督我工作了？” 蒙恬恬刚整理好插管器材放好，听到这话有些不解，“强制休息？” 张悦忍不住也笑了一下，“对啊，强制休息，要不是医院强制江医生休息他能呆家里啊？昨天直接给一些一直没休息的医生发了强制休息令，这才愿意休息一天，而且昨天他换班出去之后，据说差点给晕倒了，工作时间太长了。” 蒙恬恬听了也了然，“是得强制休息，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工作呢！” “听到没，好好在家休息，别想一出是一出的还搞个电话监督别人工作。”高医生笑着调侃。 蒙恬恬听到电话里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这不是不放心嘛，那几个重症的哪个能让人放心下来，动不动就是紧急情况，今天辛苦你了，我也不多说了，有啥拿不准的情况就打我电话，我随时能待命。” “打你电话干嘛？让你再来上班啊？行了你好好休息吧！” “去上班也不是不行，主要病房几个重症情况我都比较清楚，要是紧急的话我也能给点建议。” 高医生笑着跟他又说了几句，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断，就听到病房里再次传来了一声一声监护仪器的红色警报。 “是六床病人！” “刚做完插管没一会儿，看着情况也算是稳定下来了，怎么突然又出现警报了？”蒙恬恬也是很心惊。 电话里江伟医生焦急的问，“是不是糖尿病并发症发作了？这种年纪大又有多年糖尿病病史的，一旦出现紧急并发症，那就危险了！” 高医生没有回答，直接把手机递给蒙恬恬，“先别挂断，开个免提！” 蒙恬恬拿着手机跟着高医生赶到六床床边，患者现在依旧是昏迷状态，但是因为血氧饱和度降低，所以整个人都在无意识抽搐，身体也在不自觉的扭动。 “先帮忙按压心脏和肺部，现在气管插管也做了，病人肺部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只能在插管的基础上帮助他恢复呼吸。”高医生一边密切关注病人各项生命指标，一边头疼叹气。 电话里江伟虽然不在现场，但是也焦急万分，“咱们医院人工心肺机不足，而且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不然现在可以用它。” “人工心肺机也不是万能的，这个患者本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病史太多，而且现在又有并发症……醒了！” 高医生说着，看到病人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他的双手不断向上虚抓，张悦一直在为他按压胸口，但是血氧饱和度却一直没法上来。 蒙恬恬看着心里莫名难受，尽管病人嘴里还插着管子，但是却不停张开嘴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字节，蒙恬恬仔细听着，像是在说“救命”。 高医生一直不断鼓励患者，“调整呼吸，不要紧张，一定要坚强，坚持一下！” 江伟则在电话里也不断大喊，“不要放弃，坚持一下就能抗过去！” 患者表情痛苦，眼睛大大睁着但是却没有焦点，他喉咙里还在不断吐出模糊的字节，整个病房都因为他吐字不清的求救声而像是在冰窟中一样，但是这个时候高医生和江伟都已经似乎没有办法了。 蒙恬恬拿着吸痰仪器不断帮他吸痰缓解呼吸困难症状，病人持续呼吸困难，血压升高而且血氧饱和度无法改善。 张悦持续帮助按压心脏，一边按压一边还不断说话鼓励患者，高医生也轮换着帮忙接力胸外按压帮助他恢复自主呼吸，经过十几分钟的心肺按压接力之后，患者的情况依旧没有改善，他向上虚抓的双手逐渐失去了力量。 最后一分钟的时候，这个濒临死亡的患者甚至想要一手抓掉自己喉咙里的管子，他胸膛剧烈起伏拼命喘息着拼命求生，但是却依旧没办法改善自己的血氧饱和度，蒙恬恬眼睁睁的看着他脸被憋的青紫，额头上甚至有些青筋暴起。 “救我……救……”六床患者眼角流出两滴浑浊的泪水，最后手还在试探着往上虚抓，但是剧烈起伏的胸膛却慢慢平静了下去，从住院到现在他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昏迷之中度过，生命的最后几分钟反而醒过来了，张悦还在拼命帮忙按压胸口，但是已经完全无济于事了。 参与抢救的三个人都是气喘吁吁，蒙恬恬更是感觉自己的防护服里面已经湿透了，沉沉的贴在了身上，而高医生也同样肩膀有些耷拉，看起来受了不小的打击。 “要是有人工心肺机……指不定还能抢救一下。”江伟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电话里声音低沉沮丧，但是却无济于事。 人工心肺机就是最近新闻里常出现的一个新鲜词语“ECMO”，学名“ECMO体外膜肺氧合”，最核心的部分是膜肺（人工肺）和血泵（人工心脏），可以替换重症患者的心肺工作，为重症患者的抢救赢得时间，但是事实上也不是对于所有重症患者都有效。 ------------ 047 而且蒙恬恬也知道，刚才走的患者，就算是有人工肺恐怕也很难抢救回来，患者本来就有高血压糖尿病，ECMO只能相当于一根救命稻草而已。 “用人工肺也容易引发很多并发症，他本来就有糖尿病病史，没有办法的，再说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咱们现在还没有研制出针对病毒的特效药，真的没办法。”高医生情绪也十分低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些医生奋战这么多天自然也是见过不少死亡，但是每一例新增的死亡都还是会牵动他们的心。 监护仪器的警报声已经停下来了，而病人的挣扎和求救也同样停了下来，病房里几乎陷入了一片安静，蒙恬恬轻声说了句，“都尽力了，不要自责。” 高医生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倒不是自责，就是看着病人情况紧急但是没法做什么，感觉挺无力的，他本来就已经呼吸衰竭，而且因为糖尿病的原因肺也衰竭的厉害。” 江伟也在电话里叹气：“昨天这个病人刚转到ICU的时候，我心里就挺担心的，糖尿病多年，身体免疫系统都被破坏的七七八八了，现在又感染病毒……没办法，都尽力了，肺也实在是没法正常工作了，收拾东西出院吧！” 两个医生隔着电话又交流了一些关于治疗患者的问题，这才挂断了电话。 蒙恬恬和张悦两个人开始收拾患者的遗体和遗物，71岁的老人，进医院的时候应该就比较仓促，再加上后续大多数昏迷靠着营养液生存，收拾起来也没几样东西，很快就整理好了。 再次拉上蓝色的帘子，在里面帮忙消毒包裹遗体，蒙恬恬的心情依旧无法平静，现在每天依旧会有一百左右的的重症患者死亡，而如同高医生所说，现在还没有针对病毒感染的特效药，有些时候治疗十分乏力。 蓝色的帘子打开，患者遗体已经被包裹好了，两个人将遗体送出去再赶回病房，病房里的气氛依旧十分沉闷，李香兰再次看到同病房里的病人抢救失败死亡，有些害怕的小声问蒙恬恬，“护士，我没有啥糖尿病吧？得了糖尿病再得这个病是不是就没法治了？” 蒙恬恬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尽量宽慰安抚，“这个得看糖尿病症状是否严重，而且有的并发症比较严重，再说您没有这个病史，现在肺部情况也在好转，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太吓人了！还好我以前也不太爱吃甜的没有这个病！” 李香兰自己想了一下，确实如同蒙恬恬所说的，便也不再吵闹，上次在普通病房看到病人死亡，几乎让她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也会突然出事，但是经过这几天的调养，她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尽管来支援之后已经见了不少患者死亡，但是蒙恬恬依旧被影响了心情，而现在死亡的患者明天就会变成新增死亡中一个普普通通的数据。 一直到换班的时候，蒙恬恬依旧心情有些低落。 “我看到死亡之前的患者每次都在试图向上伸手求救，就像……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浮木一样，那种感觉……只是看着我就觉得心里很难受。”在出感染区之前蒙恬恬眼前还是不断闪过刚才那个死亡患者的样子，心情难免低落。 护士长胡杨拍了拍她的肩膀，“毕竟到最后都没法正常呼吸了，肺已经没办法正常工作了，比如刚才那个患者，就算是上了呼吸机、做了气管插管，但是最终要配合工作的还是他们的肺，肺没法用了，再怎么折腾也是徒劳，唉！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如果用ECMO的话是不是还能再拖一下？”蒙恬恬依旧有些难受。 “第一个，代价太大了，用人工心肺机代价高昂，而且需要专业的医疗团队，第二个，据说并发症很多很杂，出血、血栓、感染、肝肾功能可能都会受到损害，糖尿病病人本来肾功能就不好，都尽力了，没办法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咱们得向前看，现在只要不是这种特别危重的患者，一般都还是有办法拉回来的。” 蒙恬恬点头，“我就是觉得有些难受，尤其是前天看到新闻，有医生分享了一个重症病人死亡之前的感受，说病人在死亡之前的几分钟是十分清醒的，而且跟医生呼救，说自己好像被水淹没了一样没法呼吸，我刚才看到那个患者，就想到这一点，心里挺难受的，就相当于眼看着溺水的人沉了下去，但是却没法伸手拉他上岸。” “病毒感染死因本质上确实和淹死是一个道理，溺水的人死亡是因为大量的水进到了肺里面，氧气进不去，而病毒感染是肺被病毒导致的果冻状分泌物给占满了，换气功能完全丧失，再浓的氧气也进不去，就算是你刚才帮忙吸痰也没用，靠气管镜到达不了那个终端末的地方，现在没用特效药，没办法的！” 护士长胡杨说着说着也是叹了一口气，蒙恬恬心里还是觉得堵的有些难受，就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颇为折磨人。 晚上回到酒店，护士长随即也在群里跟大家通知了今天跟蒙恬恬说过的事情：支援方舱医院和火神山医院。 王梦雪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消息，也立刻表示，“不管去哪支援，我肯定是服从安排的！”大家也纷纷在群里回应了护士长，集体服从安排。 蒙恬恬随即跟孙翰开了个视频，“我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回到西安了，现在在离家不远的酒店里集中隔离，我和林虎在一个房间里，给你看一下房间……挺干净卫生的，除了不能出去之外别的一切都好。” “有温度计吗？这几天每天都测量一下自己的体温，有什么咳嗽发烧症状一定要及时说。”蒙恬恬不放心的叮嘱。 “有，早晚都会测一次，你不用担心，晚上吃饭了吗？下班回来尽量多吃一点，一天就一早一晚吃这么两顿饭，也没什么时间休息，人不瘦才怪呢。” “肯定多吃，”蒙恬恬想了想跟孙翰确认了一下，“定点捐到我们酒店的肉夹馍是不是家附近的啊？你捐的吗？” 孙翰没有否认，“味道怎么样？真空包装的不知道会不会变味儿。” 蒙恬恬连连点头，又跟孙翰说了她们可能要转到方舱医院的事情，孙翰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表示支持，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蒙恬恬今天因为病人抢救失败死亡的压抑心情总算是缓解了不少。 而王梦雪则是跟奶奶打了个电话之后就在发呆，见蒙恬恬开完视频，转过脸来问，“恬恬姐，我想跟奶奶开视频，听她刚才说话声音挺喘的，但是她很明显不想让我知道她转入ICU了，怎么办，我想看奶奶。” “那就开视频，奶奶就是怕你担心，你要表现的乐观一些，奶奶指不定会被你的情绪感染呢！”蒙恬恬鼓励着王梦雪，在ICU病房里，她见了不少病人，有些进去再出去的时候就是以另一种形式出院了。 刚进去的时候或许情况还没那么严重，一边治疗一边还可以跟家人打电话开视频聊两句，但是随着病情严重，说不准就慢慢呼吸衰竭了、器官衰竭了，慢慢的连电话也不能打了，话也没法完整说了，只能躺着昏迷让医生抢救治疗，不管王梦雪的奶奶情况如何，蒙恬恬还是不希望她留下遗憾。 王梦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给奶奶发了视频过去。 “恬恬姐，你能不能在我身边陪着我？我怕待会看到奶奶情况不好会忍不住一直哭，这样的话奶奶肯定特别担心。” 蒙恬恬点头，坐在她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上一次见到王梦雪奶奶，她在普通病房里，看着精神状态挺好，说话也比较有中气，但是这次在王梦雪的一再坚持下开了视频，就连蒙恬恬也是吓了一跳，老人已经上了呼吸面罩，脸色也不太好看，旁边监护的护士帮忙拿着手机开视频的。 “奶奶……”王梦雪刚说了两个字，就有些哽咽的不能自己，手也紧紧抓着蒙恬恬的手。 而那边奶奶努力露出微笑，在呼吸隔着呼吸面罩的声音缓慢而又微弱。 “好孩子，哭什么，奶奶好着呢！” “我没哭，奶奶，您现在身体是不是很难受？哪儿不舒服吗？我现在在武汉也没法回去照顾您。”王梦雪努力憋着眼泪，但是声音却不断颤抖。 “不用你照顾，我们病房萌萌照顾我挺好的，你在武汉好好工作。”奶奶声音微弱，但是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跟人家说我孙女在武汉呢，大家都说你厉害，都夸你，今晚是不是还没开那个视频呢……奶奶待会儿看！” 王梦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强颜欢笑，“待会再看，今天有点累，可能没什么精力做直播了，但是奶奶要是想看的话我待会就直播。” 奶奶笑了笑，轻轻摇头，“累了咱们就不弄视频了，怪浪费时间的，要早点睡觉，多睡会身体才能好，奶奶现在一天就睡的多。” “恩恩，我听奶奶的，但是奶奶……我现在还要好久才能回家，武汉病人还是挺多的，我现在回不去西安，就算是要回去，那也得隔离十几天才行，没法回家看您，奶奶，对不起啊！” ------------ 048 “你这孩子，对不起什么……是不是你爸催着你回来呢？不用搭理他，他就是看我住院心里不舒服，嘴上估计说话不好听，其实也是怕你在武汉危险，奶奶也怕你危险，但是奶奶知道你做的这件事情是对的，你也开心，做你开心的事情就行了。” 王梦雪一直点头，奶奶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你去了武汉奶奶给你做了一些好吃的，包的豆角饺子放在冰箱冻着呢，还买了排骨冻着，就怕到时候你回来了还是不让出去，提前备着了，等你回来了咱们一块吃。” “好，等我回来一块吃！”王梦雪重重点头，奶奶本来带着呼吸面罩，说话有些吃力，交代了这几句之后脸上出现了一些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一些，王梦雪只好匆匆挂了视频。 刚一挂断她就忍不住大哭起来，“我奶奶本来不是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不要着急，现在看着状态还可以，治疗总要有个过程的，咱们不急啊！”蒙恬恬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跟王梦雪过来住在一个房间也才十几天的时间，但是看着她亲人生病，她也跟着难受想哭。 疫情之下，蒙恬恬感觉自己似乎变得感性了许多，但是每天还是要保持坚强。 王梦雪哭了一小会重新振作起来，短短的十几天时间，蒙恬恬发现王梦雪已经成长了不少，不会再像刚来的时候一样情绪低落很久，即使是心里很难受，但是还是会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 “恬恬姐，咱们今晚就不直播了吧，我状态不太好，怕待会直播忍不住哭了，奶奶肯定担心的不得了。” 蒙恬恬点头，想了想提了个小建议，“那要不然咱们就录个短视频好了，配上字幕，也跟等着看直播的人解释一下，奶奶应该也会看的。” 两人达成了一致，然后开始商量小视频的内容，虽然只是个一分钟左右的短视频，但是需要配字幕，而且还要尽量把事情讲解清晰，还是需要耗费不少心力的。 最后决定为大家认真讲解一下新冠病毒的传播途径。 王梦雪拍摄，蒙恬恬认真在笔记上记了一些要讲述的关键词，这才开始做短视频。 “关于新冠病毒的接触传染，很多人对此都是有误区的，因此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恐慌，认为用手碰过带有病毒的人或者物体之后自己就感染了，其实新冠病毒还远远没有这么可怕，我们也不用过分恐慌，因为病毒没有穿透我们皮肤屏障的能力。” “而所谓的接触传染，是以我们的手作为中介，接触了带有病毒的人或者物体之后，再去触碰我们的眼睛、鼻子、口腔这些地方，病毒会通过这些地方进入细胞，随之进入血液。” “所以我们也一再强调过勤洗手的重要性，出门在外手总会或多或少触碰公共场所的东西，例如门把手、电梯按钮、公交车上的扶手等等，但是手跟这些物体有必要接触并不会造成感染，只要我们不去触碰眼口鼻。” “出门在外也要避免揉眼睛、抠鼻子这些动作，勤洗手的重要性跟出门戴口罩是一样的，最后希望大家都能够平安健康！” 视频到最后，蒙恬恬带着微笑对着镜头比了一个心。 王梦雪拍好之后又播放了一遍给蒙恬恬看，整个拍摄过程都很流畅，两个人都比较满意，于是立刻开始配上字幕，十几分钟后视频发布，王梦雪也解释了一下今晚太累不直播。 短视频刚一发出去，就收到了很多赞和评论，很多人都表示很喜欢这种通俗易配着字幕的短视频，能够记住而且还可以收藏反复看，第一次做视频收效很好，两个人都是大受鼓励。 “咱们以后可以经常做这样的短视频，大家都挺喜欢的。”王梦雪收到这些鼓励心情也是好了不少。 蒙恬恬点头，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这才睡觉。 第二天照常上班，武汉这座城市因为疫情的原因，已经封城整整一个月了，整个城市还是同样萧索，但是因为春天已经慢慢到来，大巴车一路行驶去医院的路上，看到有些路边的树枝已经冒出了尖尖的嫩芽。 认真穿了防护服进隔离病房，李香兰已经情况越来越好，今天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她已经算是轻症患者了。 “真是太谢谢医生护士了，我已经算是轻症了，是不是再过几天在普通病房待几天，我就可以回家了？” “对，您现在肺部感染炎症都已经很轻微了，就是这些天住院可能因为肺部感染原因有些影响胃，估计还是食欲不太好，而且吃饭的时候可能会有轻微呕吐恶心的症状，这些都是正常现象，在普通病房也不要惊慌。” 蒙恬恬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认真嘱咐，李香兰从进了ICU到现在，一开始病情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却不配合治疗，一直到现在慢慢变得乐观而且病情也在转好，这让蒙恬恬很是欣慰。 “那没事，其实我也感觉这两天身上有劲儿多了，这是个好消息，我估计再过几天就能回家了，护士……能不能帮我借个电话，我给家里打个电话，给我儿子老伴儿说一声！” 蒙恬恬点头，“能，您稍微等下！” 过一小会蒙恬恬帮她找了手机，李香兰记得儿子的电话号码，高兴的打了过去。 “……医生让我转普通病房，说我再过几天就能回家了！” “对，身体好多了，说话也有劲儿多了！真是多亏人家医生护士了！啊？你们明天出院？你们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李香兰接着电话突然有些傻眼，转过头来问蒙恬恬，“我家里人上次不是说早就出院，已经在家里了吗？怎么明天才出院啊？” 蒙恬恬上次为了让老人配合治疗，所以跟她家里人一起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当时算是暂时骗过去了，如今她儿子说漏嘴了，李香兰一下子有些茫然。 “上次是为了让您配合治疗，不过我也没有骗您，上次就说过你们肯定都能回家团聚呢！您家人明天就能出院了是吧？这是好事儿，这会不是假的！” 李香兰还有些不相信，又重复确认了几遍知道这次不是骗她的，这才放下心来。 “我之前的脑子犯糊涂不好好治疗，真是麻烦你们了，今天能好起来也多亏了你们！之前也实在是对不起了！”李香兰被蒙恬恬扶着下了床，活动了几步，虽然整个人还是有些虚弱，不过总归跟生病要一直用呼吸机供氧的状态不一样了。 “没事儿，您能恢复我们心里都高兴，到了普通病房也要配合医护人员治疗，你家人也马上出院了，回头让他们再多送些营养品过来，这样恢复的也快些。” 又叮嘱了几句，蒙恬恬这才送她到普通隔离病房，来武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再回到ICU病房的时候心中莫名有些感慨。 因为新冠病毒感染的特殊性，每个十四天似乎都是一个分水岭，有的人熬过去了就健康出去了，有的人熬不过去，就只能以另一种方式出去了。 收拾了三号床之后，很快又住进来一个需要先上无创呼吸机的病人，不过好歹情况还没有坏到马上需要气管插管的地步。 江伟医生今天继续上岗，整个人似乎精神了许多，在病房里穿梭的脚步似乎也麻利了一些。 “新建的方舱医院那边缺医护人员，咱们医院本来过来支援的护士可能得分过去一点，那边基本就是轻症患者，不过病人比较多，而且有的轻症患者也可能转为重症，看护量大，其实还是一样累，你们有没有谁自愿去方舱医院支援的？” 中午影像科医生过来在床边给病人拍摄床边CT的时候，大家都在走廊上站着休息，江伟特地问了一下蒙恬恬她们。 昨天护士长就已经告知了她这个消息，现在医院重症患者每天都在减少，压力也减轻了很多。 “我愿意去，在哪都一样的，只要能帮助患者！”蒙恬恬第一个举手。 护士长胡杨也跟着站出来，“我跟恬恬都过去吧，那边新建的方舱医院，也需要一些有经验的护士，我们在ICU也呆了一阵子了。” 江伟点了点头，“明天估计就得过去，你们先内部商量一下，这也是医院的意思，我先给你们说一声，你们两个支援一直到现在都表现特别好，搬运氧气罐、修理氧气阀门，啥活儿都干很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要是过去的话，今天就得趁这点儿时间先道个别了。” 蒙恬恬忍不住笑了笑，“不用道别，又不是不见了，等疫情过去了我们还要来武汉玩儿呢！” “这倒也是，那你们回头来玩大家可以聚一聚，武汉好吃的很多，别看现在那些店都关门了，等重新营业了肯定特别热闹！” 张悦闻言忍不住接话，“对，真的特别热闹，说起来我都好久没吃热干面了，最近一直住在宿舍里也不敢回家，我爸妈在家做热干面我都吃不到，等疫情过去了啊，一定要回家吃好吃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了些家长美食，气氛活泼了不少，而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算是都报名表示要去方舱医院支援，她们没有专门的道别时间，今天大家这些互诉衷肠的话就算是简单告别了。 ------------ 049 中午休息的十几分钟时间一晃而过，进病房之前蒙恬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问江伟医生，“之前转到普通病房的陈亮医生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啊？在普通病房呆着好吃好喝的，不过情况一好就闲不住了，现在在病房里又当患者又当医生，一天就数他最忙，动不动还给病人下医嘱判断病情，真是……人还没出院就这么蹦跶，这要是出院了不让他上岗估计都跟人急！” 蒙恬恬听了有些失笑，“陈医生这也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情况好了就行。” 说到这里蒙恬恬突然想到了同样被感染的方小雅，上次王梦雪去探望了一次，那会儿情况挺好的，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下午趁着稍微空闲一点，蒙恬恬去了王梦雪所在的病房，里面有中年人慷慨激昂的声音正在跟大家说话，蒙恬恬听了几句，猜测应该是王梦雪之前提过的那个特别积极的党员。 “……就比如这次疫情，看看咱们国家，多重视，还免费治疗，所以咱们关键时刻更加不能给人拖后腿，像病房这些事情，我们作为轻症患者，什么不能做？我们都能干！在家不也干活吗？我们一定要少麻烦这些医护人员……” 蒙恬恬推门走进去，看到其他三个床位的病人都在认真听那中年党员讲话，一本正经的样子如同在开会，主要声音抑扬顿挫又富有感染力，让人忍不住就会听他说话。 “恬恬姐！你怎么来啦？”王梦雪本来也撑着脸在听，一看蒙恬恬过来顿时激动起来。 “来看看你，我跟护士长估计明天打算去支援方舱医院。” “啊？就你们两个吗？那我们呢？我们去吗？”王梦雪顿时有些着急。 “还不清楚，可能只是一部分人去，等通知安排吧！”蒙恬恬摇了摇头，看到一床上的罗慧英，过去打了个招呼。 “罗奶奶，您是不是也快出院了？感觉身体怎么样？”蒙恬恬语气轻柔了许多，看到这个奶奶，她就想到当时她平静的递给自己一沓检查单子告诉自己好好保存，她回头要取老伴儿的骨灰。 罗慧英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虽然十来天的时间并不足以让她释怀所有的伤痛，但是眼睛也好歹有了许多神采。 “好多了，现在感觉身体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了，估计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一般都是十四天就出院，我也差不多了。”罗慧英笑了笑。 蒙恬恬点头，又跟病房其他几个人打了招呼，这才跟王梦雪一起走了出来。 “你后来去看过小雅吗？我们明天就要去支援方舱医院了，后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回来看望他们，所以今天都问问，也算是放了心。” “昨天还抽空去看了一眼，她现在挺好的，轻症患者又每天在病房锻炼身体，她抵抗力免疫力都不错，人也乐观，估计再过些天也要出院了。” “那就好，重症患者每天都在减少，咱们过来的那几天算是最艰难的时候，现在已经好多了，你回头再看到小雅，替我问候她。”蒙恬恬有些感慨。 “嗯，好。”王梦雪一口答应下来，又突然叹息，“虽然重症患者总数每天都在减少，但是也会有一部分轻症患者转为重症患者，只要一天还有新增的确诊患者，疫情就不算真的过去了。” 蒙恬恬听她说话的语气有些低落，猜想王梦雪估计是想到了自己奶奶突然转到重症ICU的事情，就安慰她，“现在已经很好了，都会好起来的。” 王梦雪沉默了一下，突然说道：“武汉现在殡仪馆还不能领取骨灰呢。” 蒙恬恬一愣，“啊？” “昨天罗奶奶还问我了，说如果她出院了，能不能领取老伴儿骨灰，说她老伴儿现在一个人肯定孤零零的，我就回头问了一下，说是现在疫情还挺厉害，家属暂时还不能领取骨灰，估计得等疫情真的结束吧！” “现在确实不是个好时机，而且要尽量减少人跟人之间的接触，现在也确实没办法。”蒙恬恬说着也是叹息了一声。 “现在这种情况下，不光是武汉，全国的婚丧嫁娶都受到影响了，我看了挺多新闻，原本定的日子春节结婚，后来只能简单走个过场，酒席什么的统统取消了，疫情影响太大了。”王梦雪今天似乎总有些低落。 蒙恬恬知道她因为奶奶的事情烦心，便又多安慰了几句，“这些影响都会过去的，咱们的生活也会慢慢恢复正常，再说这场疫情虽然对人生活造成了挺大影响，不过也完全展现了咱们的凝聚力，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都在变好。” 她说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咱们奶奶也会好起来，你也要乐观向上才是！” 王梦雪被看穿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两个人说了几句，便各自继续回到岗位上工作。 明天要去支援新建的方舱医院，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都在认真检查自己之前负责过的病人病历，这些病历都十分重要，如果回头哪个病人有情况，只需要再看一下这些病历就一目了然了。 到换班下班之后，护士长胡杨也跟大家分享了她和蒙恬恬明天支援方舱医院的消息。 同在ICU的田梅闻言有些无奈，“本来我也想报名的，但是我们病房有个危重病人这几天被我护理总算是情况好点了，而且他现在各种情况我最清楚，人也对我比较习惯了，我想着在这边ICU也是一样工作，就没报名了。” 护士长胡杨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在哪不都是工作，我跟恬恬两个先过去，指不定你们到时候也调过来了。” 大家都纷纷点头，走到医院门口认真喷洒酒精给全身和脸上消毒，十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让她们已经习惯了每天的各种消毒流程，最开始被泡的发白的双手现在经过十几天的适应之后，现在症状也减轻了一些。 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蒙恬恬注意到医院门口又停了配送物资的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雨衣妹妹的车，又见到她啦！”王梦雪也看了一眼那边，恰好一辆红色的车停下，里面娇小的人影快速下车去后备箱取盒饭，不过今天车上似乎有了些变化。 蒙恬恬仔细看了一下，车身上贴了横幅，她不由得跟着念了出来，“疫情不退我不退，雨衣妹妹。” “咱们也一样，疫情不退咱们肯定也不退，得等武汉好起来再回家！”护士长胡杨也动情的感慨了一声。 大家纷纷点头，来这里签好了请战书，她们就没打算在疫情结束之前回去。 晚上回到酒店，王梦雪一边吃东西一边就忙着给奶奶发了视频，奶奶很快接通了视频，今天还是跟昨天一样，戴着呼吸面罩，说话听起来有些气喘，王梦雪也不好再多说，叮嘱了一些之后挂断了视频。 “怎么办啊恬恬姐，奶奶看着情况挺不好的。”王梦雪又是茫然又是难过。 “刚刚看护的护士不是说了奶奶现在只是有些肺部感染发炎，不算很严重，现在呼吸有些急促，不过情况也还算平稳，你不要瞎着急。” “道理我都懂，就是自己亲人……心里挺难受的，这些天呆在医院我自己也对病人的情况了解很多，有些病人本来情况好好的，可能突然间就开始情况转坏，躺着躺着就呼吸衰竭了，需要氧气面罩了，要么就要开始气管插管了……像这样的越来越严重的，看着都让人难受，我也担心奶奶……”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尤其是现在只能远远看着奶奶什么都做不了，这让她心里更加难受。 蒙恬恬能够理解这种心情，但是总觉得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她拍了拍王梦雪的肩膀，看着她满是眼泪的眼睛认真说道：“在灾难和病痛面前咱们才更要坚强，你还记得杜鹃吗？” 王梦雪点头，但是却似乎不明白蒙恬恬这个时候为什么突然提到杜鹃。 “她面对那么大的悲痛依旧不忘初心，甚至带着爱人的那份心意继续前行，我们都要向她学习，不管多难过总得坚强起来，可以哭泣可以难过，但是哭过之后总得重新站起来，尤其什么都做不了的情况下，更不应该让自己沉溺于悲伤。” 王梦雪低着头认真的想了一会蒙恬恬的话，随即点头认真吃了饭，吃过饭之后问蒙恬恬，“恬恬姐，咱们今晚直播吗？奶奶说她想看我拍视频。” 蒙恬恬点头，两人迅速商量了一下直播内容，恰好她明天和护士长胡杨也要去支援方舱医院，就跟大家讲一讲方舱医院这个新闻里新出现但是大家都不怎么了解的名词。 “很多人刚听到方舱医院这个名词的时候，都认为这是一家医院的名字，但是事实上并不是如此，那么什么是方舱医院呢？” “方舱医院其实是由活动的房子组成，灵活性比较强，例如这次因为疫情原因，武汉就建起了多家方舱医院，每个舱都比较方便组装和运输，集装箱大家应该都见过，就类似于集装箱的形势，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可以用来紧急救治病人，而且舱内的无菌程度完全可以达到三甲医院的标准。” “每个方舱医院都有多个舱，其中包括手术、化验、放射、药房、病房等这些舱，功能比较齐全，在汶川地震的时候方舱医院就曾经投入使用过，救治了大量伤员，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 050 蒙恬恬耐心对着镜头讲述，而王梦雪在旁边稍作补充，等到讲解结束之后，两人又看着弹幕回答一些大家问的问题。 看直播的人数每天都在剧增，现在已经有四万多人了，王梦雪的粉丝也越来越多。 快要关直播的时候王梦雪对着镜头认真坐好，开口道：“今天借着这个机会，也想跟正在看直播的奶奶说几句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睛但是脸上却努力露出笑容来。 “来武汉是您支持我的，现在您感染生病住院我没法陪在您身边，心里其实很难过也很遗憾，但是来武汉这件事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知道您非常支持我，而且因为我能够帮助别的患者感到骄傲，奶奶，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我会坚强勇敢，等疫情结束回家好好陪您！” 她说着说着莫名有些哽咽，蒙恬恬轻抚了两下她有些翘起来的短发，对着镜头接着说道：“我也想告诉奶奶，小雪真的很优秀，感谢奶奶的理解和支持，等疫情结束了我会跟小雪一块回家看奶奶！希望奶奶能够早点好起来！” 弹幕纷纷刷着“早日康复”“疫情早点结束”之类的话，蒙恬恬看着也有些泪目。 关了直播之后，王梦雪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了，两人睡觉前，她爸爸再次打来了电话。 “您也在看我的直播？每天晚上都看了吗？可是……可是您怎么知道我在开直播呢！” “奶奶说的啊……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法回家，回去了也一样什么都做不了，行吧，那您早点睡吧。” 王梦雪只说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蒙恬恬知道她爸爸可能还是想让她回家，也不好多说，只是安慰她不要多想早点睡觉。 第二天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一起先去方舱医院，小组里的人暂时分开，新建的方舱医院距离酒店二十多分钟的路程，除了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之外，还有一些其他过去支援的护士。 因为疫情原因，方舱医院周围的路基本上都被封掉了，只留下了患者和医生出入的一条路，下了车之后就先脱掉外套换上洗手衣带好护目镜准备去换防护服。 方舱医院内专门留有换防护服的舱位，白色的舱体蓝色门，看起来颇为简洁，入舱之后换防护服的流程跟之前倒是没什么差别，同样十分严谨，用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换好了防护服，随后走出舱位，互相在防护服的背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跟着带领她们的医生陶峰一起往前走。 “以后咱们换完防护服就从这里过去，这条路是医护人员通道，前面这栋楼就是咱们方舱医院的主体，里面现在预计收治六百名患者，主要是65岁以下的轻症患者。” 蒙恬恬她们一边走一边看，方舱医院的外在条件看起来比正式医院要简陋不少，方舱的外面设置有移动卫生间、热水区域。 “咱们这座方舱医院建成时间比较短，但是该有的东西都有，这里划分了两个区域，A区域和B区域，每个区域有差不多三百个床位，后续可能还会继续增加床位……虽然这里主要收治轻症患者，但是你们每个人可能负责的患者都会比较多，所以也会很辛苦。” 陶峰带着她们走进了舱里先熟悉幻境，每个舱都有二十个床位，床位之间隔了差不多一米的距离，旁边都统一放着桌子，桌子上摆放着插板之类的用品。 与之前医院不同的是，方舱医院病床旁边没有各种各样的医疗和监护仪器， “每个床上都有电热毯，虽然这里也制暖有空调，但是晚上可能有些患者会冷，插线板可以充电、插电热毯都行，现在这些床位都还空着，不过我们要收治的患者马上就来了，待会去接他们进舱，每个人都是安排的有床位，剩下该有的也都有，你们也都是有经验的护士，该做什么也不用我多说，这两天先收治一部分患者。” 快速在舱内看了一圈，她们就要出去收治患者，被集中起来的轻症患者统一带着个人生活物品坐着大巴车过来，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暂时一起负责A区域，在方舱医院门口接了自己舱位负责的患者，因为都是轻症患者，所以他们可以自己自由活动，不需要别人搀扶。 “都跟着我走啊，给你们每个人都发了号牌，记清楚自己的床位，待会我喊一个你们就过来一个来自己床边。”蒙恬恬已经快速进去了工作状态。 而护士长胡杨则是在旁边帮年纪大点的入院患者拿她们的个人用品。 “这地方怎么这么简陋啊，我看着比正规医院差的远呢！人家有些轻症患者就住的正规医院，这地方……会不会啥啥都没有，回头要是病的厉害了还得拉别的医院去？” 蒙恬恬正在按照床位顺序安排患者，就听到一个阿姨在略微抱怨着碎碎念。 “十二床！沈兰” “是我！” 蒙恬恬听到声音转头看了一眼，是那个碎碎念的阿姨，一头酒红色的齐耳卷发，看起来颇为时髦。 “护士，这大家都住一块儿是不？那晚上怎么睡觉？” “都住一块，条件可能是有点简陋，坚持十几天就能回家了，您先把东西放床边坐好，我先安排一下其他病人。” 蒙恬恬正忙着，就先让沈兰坐下，沈兰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看蒙恬恬又去忙着安排别的病人，就自己先坐在床边整理自己的个人物品。 二十个床位的病人都安排好之后，蒙恬恬总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今天是来方舱医院的第一天，其实很多东西她和护士长胡杨也不怎么熟悉，不但需要先摸索适应，还要在这个基础上照顾患者。 “来的时候忘记带个人洗漱用品的举个手我看看，咱们给大家准备了垃圾桶垃圾袋、纸巾、牙刷牙膏、拖鞋、充电台灯之类的东西，大家缺哪些东西我们待会都一一发给你们啊！” 蒙恬恬刚说完，就有不少患者开始举手，她和护士长胡杨忙着帮这些患者拿东西分发物品，两个人穿着厚重防护服跑来跑去，没两趟就累的有些气喘吁吁。 “我来帮忙吧，反正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六床一个带着眼镜年轻小伙子过来接了蒙恬恬手中的箱子。 “没事儿，你们也都刚来，先躺着歇会儿熟悉一下环境。”蒙恬恬笑着拒绝，虽然累，但是有人理解总归是好很多。 “让我也帮点忙吧，不然坐那看你们忙总觉得不自在。”小伙一笑拿着箱子开始帮着蒙恬恬她们发东西。 一小会之后，所有个人用品都发到了患者手上，每个床边都摆放好了垃圾桶。 有些患者也开始坐在床边给家里打电话，轻症患者能走能动，基本上不用费太多心。 “第一天过来感觉怎么样？”护士长胡杨忙完一阵之后过来问蒙恬恬。 “还好，在方舱医院感觉比之前的医院省心很多，毕竟都是轻症患者，之前在ICU……感觉挺多时候都挺压抑的，一直要提心吊胆，担心会有紧急情况。” “还能适应就好，有哪里不习惯的跟我说。” “您不是也跟我一起过来的，没事儿，没啥不适应的，不用担心我。” 她们两个人负责这一个舱，收治了病人到现在除了身体有些累之外倒是还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那个护士，我问一下啊！”是十二床的沈兰。 “怎么了？” “这晚上洗脸洗脚怎么洗？我看着里面也没有洗漱的地方，这要是隔离十四天，我十四天都不洗漱，这也不可能吧？” “洗澡的话回头咱们会统一安排，给大家发洗澡票然后排队洗澡，肯定会让大家洗的，不用担心！”还好蒙恬恬来这里之前昨晚已经了解了各方面的事情。 “啊？还要排队？这么多人，我洗个澡还要排队，那排啥时候去了？”沈兰明显有些不满。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方舱医院作为临时应急的医院，不可能所有设备都那么全面。 “现在设施还不算很完全，只能让大家先委屈一下了，但是洗脸洗脚刷牙没什么问题，外面提供的有热水，咱们可以去打水洗脸泡脚。”蒙恬恬只能耐心劝解。 “打水上厕所都得去外面是吧？那我上个厕所，我还得从床上爬起来穿了衣服出去，我还得打水，这得多麻烦呀……而且指不定还要排队一个个来，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轮到我。”沈兰越说越是觉得不方便。 “护士，咱们这吃饭是怎么弄的？”旁边十一床一个大爷也跟着问。 “到饭点了咱们会统一发饭，饭肯定会给大家吃的，而且都是免费饭。”蒙恬恬耐心回答着。 话音刚落，沈兰又嘀咕着抱怨，“饭不饭的倒是其次，我就看这……这什么地方啊，集装箱里放这么多床，这能算是医院吗？要是我们病情加重了，能来得及送去好医院吗？” 蒙恬恬对这个抱怨颇多的阿姨感到十分头疼，更头疼的是，随着她的话，竟然还有其他几个年纪大些的患者也在纷纷担心这个问题。 “就是，我看这好像啥啥都没有，之前新闻上看的有的病人一严重起来，那可都是要命的。” ------------ 051 “咱们就在这是一直住着还是后面给转医院呢？” “这地方啥都没有啊！还不如在家里呆着呢，家里一样能隔离。” 面对这些议论纷纷的患者，蒙恬恬只能继续劝导，“你们现在是已经查出来感染了，在医院里有啥情况医生护士也能及时知道，而且每天都会做检查，就是条件简陋了点儿，委屈十来天过些日子就回家了。” 但是沈兰明显对这话不买账，“我就问问能转医院不，我刚刚在外边儿都看到了，那厕所是什么呀，一个个的小单间，以前见过这种移动厕所都可脏了，咱这要是呆十四天，那日子怎么过呀？” 蒙恬恬实在心力交瘁，这些轻症患者都是刚从家里到方舱医院隔离，这里是临时医院，条件确实没法跟家里比，但是已经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了。 “特殊时期大家都体谅一下。”护士长胡杨也跟着安抚患者。 “我知道体谅，主要是这没法让人放心啊，没来之前还不知道是个这……洗个澡还要排队，上厕所还要出去，那我要是半夜上厕所我就得半夜出去，还有，这住的人也太多了吧！” 沈兰四周看了一下，一个舱里二十个患者，男女老少都有，实在是不习惯。 面对沈兰无休止的抱怨，蒙恬恬还要再安抚，但是护士长胡杨却过来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了： “我知道大家刚从家里来到方舱医院都不习惯，而且因为疫情的原因……生病嘛，大家都恐慌，我们心里也很清楚，但是你们但凡看了新闻稍微了解一下，那应该都能知道一点，方舱医院是咱们临时建起来的医院，甚至很多工人连夜赶工，就为了让大家有床位，我们现在个人用品给发，要热水有热水、要吃的有吃的、甚至这还有WiFi，就让你们躺着休息，还有啥不满意的？” 沈兰听着似乎是有些理亏，尴尬的解释了两句，“我这也不是抱怨，就是为啥不能让我去大医院……” “去大医院是吧？大医院多数患者都是比咱们情况更严重的，你们都是轻症患者，在这里隔离治疗很多都可以痊愈，非得去大医院占个床位，啊？自己放心了是吧，那别的严重点的患者怎么办？” 胡杨声音越来越严肃，为了让二十个人全都听得清，她也用了最大的声音，说到这里的时候嗓音有些沙哑，甚至整个人都开始嘶吼了。 没有人敢说话，沈兰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牵动自己被子的被角。 刚才帮蒙恬恬分发东西的大男孩连忙给两边打圆场，“咱们在这种特殊时期还能免费住院免费治疗，就不要抱怨太多了，人家这些医护人员比咱们可辛苦多了，咱们就只是躺着休息就成了，看看她们还得穿这么厚的衣服给咱们服务。” 沈兰低着头不再反驳，胡杨又深吸了几口气，这一次还是用了最大的声音，但是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我也不说我们这些医护人员多辛苦，只要大家都能痊愈出院，我们辛苦点没什么，但是特殊时期……是吧？我相信你们都是在家看新闻的，现在什么情况也都清楚，我们靠什么战胜疫情？从病毒感染引起恐慌到现在已经基本控制住，大家都在努力！” 她顿了一下继续，“只要我们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众志成城都听说过吧？特殊时期就怕不懂事儿添乱的，大家心情不好心里焦躁我也能理解，但是我也告诉大家，我们两个也是第一天来这个方舱医院，之前在哪？” “在你们说的大医院ICU病房，那里面病人都是啥情况？有的插着呼吸机，没法下床走路没法自由活动，我们现在情况好，可能就在这躺着休息着病就自己好了，你们有啥不舒服我们也能及时发现及时治疗，都互相理解一下成吗？” 胡杨说到最后声音沙哑的有些粗粝，蒙恬恬听着也很是感慨，她突然伸出手来拍手鼓掌，随着她鼓掌，病房里稀稀拉拉的也有其他人跟着鼓掌。 沈兰尴尬的一直没抬头，这会儿倒是没有再抱怨了，鼓掌的患者也开始纷纷表示说的对，好歹所有人的情绪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了。 “刚才说的话也不是批评大家，你们接下来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有什么要帮忙的，都随时叫我们。”护士长胡杨说着，帮沈兰床边垃圾桶套上了垃圾袋。 沈兰这才跟蒙恬恬和胡杨小声解释，“我刚刚就是心里乱，人一心里乱话就多，你们也别往心里去。” “没事儿，都能理解，大家也都互相理解。”胡杨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但是嗓子却依然沙哑，刚才说话用的劲儿太大了。 所有患者都在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蒙恬恬和胡杨也帮着收拾整理，她们的班次依旧是十点到下午四点，等所有东西收拾好了，恰好十二点多，也到了这些患者开饭的时候了。 “午饭是给大家发盒饭，饭菜都是统一配发的。”蒙恬恬一边说着一边从盒子里取出盒饭给大家配发。 每一份盒饭都是一荤两素的，今天中午是青菜、西兰花还有鱼块，还配了一盒纯牛奶和一个苹果，闻着盒饭的香味，蒙恬恬莫名有些感觉自己肚子饿。 在方舱医院倒是不需要给患者喂饭，他们每个人现在都能自由行动，吃饭喝水完全不成问题。 “这菜味道有点淡，鱼倒是还不错。” “不爱吃鱼，想吃排骨。” “还吃排骨，在这免费吃这样已经不错了！” 患者们各自趴在床头桌子上吃饭，因为距离近，开始一边吃饭一边跟旁边床本来并不认识的人交流起了饭菜的味道。 蒙恬恬和胡杨看着她们吃饭，两个人先走到了一边。 “看着大家吃饭吃的挺香，我都忍不住有点饿了。”蒙恬恬跟护士长开着玩笑，但是事实上她确实闻着这些饭菜的香味也感觉自己肚子有些饿了。 “饭菜挺香的，不过因为伙食是统一发放的，有些人可能吃不惯。”胡杨撑着腰看大家吃饭，有些人已经在小声讨论饭菜不合胃口了，但是却只是普通交流，并没有抱怨的意思。 “您嗓子怎么样？刚才喊的我挺震惊的，那会儿被纠缠的头疼死了。”蒙恬恬对胡杨有些由衷的佩服。 “还行，就是有点干的冒烟了，像这样的患者，她也不是说真的特别不满意，就是刚过来心里慌，一看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生怕自己万一情况重了没法治疗，所以就需要多说话发泄一下，但是这种情况下，坏情绪其实是会传染的，咱们不能任由她们自己引起恐慌。” 胡杨隔着防护服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说话声音还是沙哑，甚至因为刚刚又多说了几句话忍不住干咳了两下。 “您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别说话了，在这儿估计比在ICU费嗓子的多，说话的人也多。” 两个人就在一边站着看那些患者吃饭，随时再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等所有人吃了饭，又帮忙收了餐盒一起带出去。 吃了饭之后两人又清扫了一下舱里的卫生，然后就是例行帮每个患者测体温量血压做记录，这个过程都是简单重复的工作，倒不算辛苦。 到了六床的时候蒙恬恬看了一下病历记录，这个大男孩叫赵哲，才23岁。 “你们辛苦了，今天一直看着你们在忙，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说。”赵哲看起来颇为热心肠，戴着一副眼睛文质彬彬。 “没什么要帮忙的，我们自己都能忙的过来，有什么不适应的尽管说。”蒙恬恬带着笑意，她对这个赵哲的印象很好。 “在这躺着玩手机倒也没啥不适应的，有帮忙的一定要说，我一个大男人躺着吃了睡睡了吃，那也说不过去。” 蒙恬恬笑着点头，这些轻症患者大多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 到了沈兰那里，她倒是没有再抱怨各种设施不足了，只是还是有些忧虑。 “护士，那个我问一下啊，倒也不是抱怨，就是确定一下我们这么多人住在同一个地方会不会有啥那个感染的？人太多了。” “交叉感染？” 沈兰连连点头，“对对对，新闻里不就这么说的，我就是随口问问。” “这里每天都会多次消毒，肯定不会让你们交叉感染，健康上不用担心，肯定是比在家里强的多。”蒙恬恬再次肯定回答。 沈兰这才不做声了，量完所有人的血压体温之后，她和胡杨又开始忙着给病房消毒，今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各种弯腰，消毒的时候蒙恬恬已经觉得腰酸痛的不行，但还是一丝不苟。 “要不让我帮忙吧，消毒这活儿我也能干！”赵哲穿了拖鞋下床试图帮忙，蒙恬恬连忙拒绝。 “能忙的过来，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玩玩手机或者跟其他患者说说话，我看大家这会儿刚进医院都心里没什么底，人挺多的就是话都不多，一个估计是因为不熟，再一个应该也是害怕。” “那行，不过我自己话也不多，大家可能还是对这里不熟悉，过两天就好了。” 赵哲再次被拒绝之后也没有再勉强，只好安静坐会自己床上生怕打扰了蒙恬恬她们工作。 “这移动厕所挺干净的嘛，里面很卫生啊！”一床四十多岁的大爷上了趟厕所回来连连夸赞，其他几个刚才上过厕所的也点头，“是挺干净的，还有一股消毒的味道。” ------------ 052 沈兰有些尴尬，“那可能这边打扫的勤，以前在那什么景区移动厕所，那叫一个脏哟，人都没法下脚。” 立刻有人反驳，“这跟什么景区能一样嘛，咱们这是在医院，肯定卫生都到位的。” 蒙恬恬笑着点头：“咱们虽然是方舱医院，有些设施还不足，但是卫生标准是跟三甲医院没什么两样的，厕所每天也会认真打扫消毒，这一点你们放心。” 这会儿倒是再没有哪个患者闹腾了，他们症状轻微，身体基本上都不会有太大不适，可以自己出去上厕所倒水喝水，不需要麻烦蒙恬恬她们。 下午陶峰医生过来“查房”，对每个病人的情况做了解分析下医嘱，蒙恬恬和胡杨都在认真做记录，她们是第一班，所以这些记录都要格外细致一些才行。 做完检查下完医嘱之后，这些新进来的患者还需要去逐一采集咽试子用于做核酸检测。 而采集咽试子的工作也被称为是在与死神共舞，跟做气管插管类似，采集咽试子也需要病人大张嘴巴从喉咙里采集样本检测，这这个动作也会让气道开放，棉签进入口腔的同时有些病人因为喉咙不适会引起呛咳恶心的症状，大量病毒和气溶胶也会随之喷出。 就算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也并不一定能够挡得住这些气溶胶。 在方舱医院安排有专门采集患者咽试子的团队和负责采集的舱位，轻症患者按舱一个个排队去舱位做采集。 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就留在舱里，舱里有一张供她们趴下写病历的小桌子，旁边还有几个凳子，累的时候可以坐下稍微歇着。 “在这里工作比较琐碎，都是体力上的劳动，主要还是各种护理和测量生命体征，不过心理压力倒是比在ICU好多了。”稍微闲暇一点的时候，蒙恬恬靠在椅子上跟胡杨聊了几句。 “在ICU是不是特别压抑？” “对，特别压抑，不知道什么时候病人就会出现危急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不光是咱们，做插管、做急救的医生也压力特别大，我现在在这里，但是一闭眼休息的时候还突然会担心万一有人出现紧急情况。” 蒙恬恬笑了笑，很明显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里毕竟没有一直滴滴作响的监护仪器，也没有随时会出现危急的患者，然而这也并不代表她就可以放松下来。 脑子里似乎一直有一根弦在紧紧绷着，或许什么时候疫情结束了，这根弦才可以暂时放松下来。 所有病人做完咽试子之后都回到了舱里，刚做完咽试子，有些患者喉咙似乎还不太舒服，坐在床边干咳，有的则是在喝水。 沈兰似乎还是无法真正适应在方舱医院，她干咳了几声之后又开始轻声嘟囔，“喉咙划拉的想吐，这要是天天这样，怎么得了哟！” “您要不要喝点水缓解一下？做咽试子主要还是取样，对身体没什么伤害，就是短暂的不舒服而已。”蒙恬恬过去帮她拍背顺气，干咳总算是停下来了。 沈兰看了看自己新带过来的杯子，表情有些犹豫和为难，有些患者已经自己去倒了水，蒙恬恬二话没说直接拿了杯子问，“是不是想喝水？那我给您接点去！” “那怎么好意思……那，那就麻烦你了！” 沈兰不再抱怨，有些扭捏的让蒙恬恬倒了杯水，而这样的工作，蒙恬恬早已习以为常了。 距离换班还有一个小时，下午三点，整个方舱医院突然响起了广播声。 “大家好，我是一名重症医学科的主治医师，我知道大家来到这里都会有一定的恐慌和顾虑，我们团队中有来自全国各家医院的呼吸科、感染科、以及重症医学科的副主任医师和主任医师，护理人员也都是各家医院最棒的小哥哥小姐姐们，请大家放心，也请大家相信我们，相信我们有能力、有信心保证大家的平安，我们一起共度难关！” 悦耳的女声顿了一下又继续，“我们方舱医院虽然设施并不十分完备，但是依旧本着认真负责的精神对待每一位病人，并且我们的目标是，整个方舱医院不会有一例死亡病人……” 这话一出整个舱里都有些沸腾起来。 “真的假的？全国现在每天都还一直有死亡病例呢，咱们方舱医院一例死亡都不会有？” “是真的吗护士？” “确定不会有人死亡吗？” “咱们现在收治的都是轻症患者，也都是在你们病情严重之前尽量让你们恢复，所以你们自己也要有信心，没有一例死亡患者也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方向，你们都要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我们医护人员有信心！” 蒙恬恬听了广播里的话也是倍受鼓舞，在重症监护室看着患者来来往往，她心里也非常难受抑郁，这么些天以来动不动就会想到患者死亡的瞬间。 那些如同溺水的人向上伸出的手总是在她眼前不停出现，但是有些时候她们却无能为力，无法抓住那只手救他上岸。 而现在方舱医院的口号是，“不会有一例死亡”，这对于患者和她们这样的医护人员来说都是一种鼓舞。 “行，咱们有信心，人家医院都这么说了，咱们也不能干紧张！”赵哲总是在第一时间配合蒙恬恬她们的话。 “那行，既然你们医生这么保证，我们也能暂时放心下来。”沈兰情绪也好了不少。 广播里温和的女声说完话之后，开始放音乐，歌是一首老歌《隐形的翅膀》，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飘散在方舱医院的每个角落，也莫名舒缓了新来病人的紧张情绪。 更让两人欣慰的是，虽然负责的病人多，但是他们都是轻症患者，可以自己做很多事情。 这些新进来的患者都在慢慢适应，自己会出去上厕所，会去热水区倒热水，无聊了连上无线网玩手机，第一天一切倒还算好。 疲惫的半天时间过去了，蒙恬恬和护士长跟交接的两个护士认真交接了工作，临走之前蒙恬恬又给她们加油打气，“可能体力上辛苦点，不过总体还好，你们也加油！” 两个护士都点头，她们也是其他医院临时调过来的。 又跟舱里的患者也说了一番鼓励的话，她们这才去换防护服的舱位脱下已经被汗水浸透的防护服。 尽管是仓促建起来的方舱医院，但是依旧按照传染病医院的标准认真设置了感染区和缓冲区，而且负责脱下防护服的舱里认真贴上了脱下防护服的流程，有护士专门在里面指导监督她们一丝不苟脱衣服。 “每次脱下防护服走出来的一瞬间，我总感觉自己好像马上要飞起来了一样，飘飘欲仙。”蒙恬恬闭着眼睛开玩笑。 “是不是都快乘风归去了？”护士长胡杨也难得幽默。 “风倒是有，不过我还不想乘风归去，又到了喷洒酒精的时候了！”蒙恬恬撕了鼻梁上贴着的创可贴，开始认真往自己的脸上和全身喷洒酒精，今天大巴车上同行过来的倒是有六个人，不过她只和胡杨是本来认识而且分在同一个舱的。 “今天没她们几个叽叽喳喳的，还有些不习惯。”胡杨叹了一声，两个人消毒完就立刻上了大巴，半天的劳累让她们两都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蒙恬恬也是紧紧闭着眼睛回答，“是啊，挺不习惯的……刚才那个酒精消毒水什么的辣的我眼睛有些难受，一睁眼睛就疼。” “我也是，那就刚好闭眼睡会儿，再醒来的时候就到酒店了。” 两个人说着，没一小会儿竟然就这么靠着真的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是车上其他护士叫醒她们两个的。 “感觉还没睡一会儿，不过睡完倒是舒服多了！”蒙恬恬伸了个懒腰跟着胡杨下大巴。 下车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一阵冷风吹来莫名有些冷意，蒙恬恬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一喷嚏打完，周围的人都下意识躲了一下，在酒店门口恰好遇到了也这个点回来的王梦雪她们一行人。 “我这是喷嚏，风吹的有点受凉了，又不是咳嗽，不要慌不要慌。” “条件反射，你这一喷嚏有多少气溶胶随之喷薄而出呢！恬恬姐，你和护士长今天在方舱医院感觉怎么样？”王梦雪一边消杀一边问。 “还行，工作都差不多，就是紧张感要好一些。”蒙恬恬随口回答了两句，跟着认真消杀。 回到酒店之后所有的流程依旧不变，不过蒙恬恬洗完澡出来忍不住又打了两个大喷嚏。 “你这不会是感冒了吧？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感冒啊！”王梦雪忍不住关心了两句。 “应该是下大巴车的时候刚睡醒，刚好遇上吹风，就有点着凉了，不过不影响，我自己今晚睡觉注意些，估计明天一觉睡醒就好了。”蒙恬恬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例行拿出手机看每天的新闻，新增确诊患者每天都在减少，而治愈患者越来越多，不过因为之前确诊患者累积的多，现存的患者总和依旧是个十分可观的数字。 “女护士咆哮式鼓励患者，方舱医院……”蒙恬恬看到这个热点视频的时候愣了一下，怎么看这个病房里的拍摄环境都像是她们所在的方舱医院，更让她目瞪口呆的是，被拍摄的就是她和护士长胡杨。 ------------ 053 “我的天，这谁拍了视频传到网上了，这是我跟护士长！”蒙恬恬惊讶之余立刻叫来王梦雪一起看，还顺手把新闻视频分享到了她们小组群里。 胡杨在自己房间吃着饭，突然听到田梅看着手机哈哈大笑，还一直喊着“护士长”，一脸茫然的看了一眼新闻，顿时头疼不已。 而此时群里都在纷纷调侃，“想不到咱们护士长还有这么一面！”“声色俱厉、条理清晰，说的病人心服口服，实在佩服啊！” 蒙恬恬把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当时的场景她是一清二楚的，所以这会儿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恬恬姐，方舱医院的病人不怎么听话吗？我看护士长应该是有点生气了。”王梦雪有些好奇。 “倒也不是不听话，就是刚进医院，而且都是轻症患者，方舱医院可能很多设施并不十分完备，所以有些人不习惯，而且住院嘛！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心理恐慌的。”蒙恬恬笑着跟王梦雪解释。 护士长胡杨咆哮意外走红网络，更重要的是新闻底下一边倒的评论都是在说她们辛苦了，还有一些在方舱医院住院的病人现身说法，表示医院已经很好了。 每次看到这些评论，蒙恬恬心里都莫名觉得暖暖的，哪怕道路再艰难崎岖，只要有人支持有人理解，她们都不觉得辛苦。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开始各自给家人开视频，王梦雪那边似乎打了几遍视频又打了电话，多打了两遍才有人接听。 蒙恬恬正在和琪琪开视频，因为心里还挂心王梦雪奶奶的事情，就稍微多留意了一下。 “琪琪，妈妈现在换了一家医院，方舱医院你知道吗？不懂的话妈妈跟你讲，到时候去了医院别的小朋友都不知道，你就可以告诉大家了知道吗？” 琪琪拍着小手，“好啊好啊！” 蒙恬恬跟她认真讲了方舱医院，琪琪也认真听着，但是听完之后情绪还是莫名低落，瘪着嘴泫然欲泣。 “可是我还是想妈妈，现在还想爸爸。” “妈妈就快回家了，向你保证好不好？想爸爸的话，马上拉爸爸一起开视频好不好？” 琪琪点头，蒙恬恬拉了群视频，一家人因为疫情暂时分散，现在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短暂相聚。 而王梦雪那边打着电话声音却一直颤抖，蒙恬恬注意到之后转头看了一眼，她似乎在努力忍着眼泪说话。 “那我奶奶……她今天是做了插管对吗？有没有什么不良症状？” “哦哦……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她现在睡着了是吗？那等她醒来了帮我告诉她我给她打电话了，我每天晚上都跟奶奶通话的，跟她说我挺好的，让她好好治疗不要担心我。” 蒙恬恬只听了这几句，觉得自己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琪琪视频里跟她说了好几句话她都没听到。 “妈妈，你太累了吗？太辛苦了要睡觉，奶奶说的。” 蒙恬恬连忙答应，“听琪琪的话，待会就好好睡觉！” 她又跟孙翰他们聊了几句，挂了电话问王梦雪，“奶奶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插管治疗了？” “说是本来就有高血压冠心病，然后今天又突然间急性呼吸衰竭，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以前看奶奶身体挺硬朗的，我自己就是做护士的，都不知道她身体有这么多的毛病！” 王梦雪茫然说着，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这个时候除了用哭来发泄情绪，她好像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蒙恬恬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本来奶奶只是个轻症患者，但是因为年纪大而且本来就有其他疾病，各种并发症加上肺部感染，很容易让病情更加严重。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奶奶出什么问题王梦雪该怎么办。 “你……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咱们都要坚强，好不好？不管有什么事情咱们都要共同面对。”蒙恬恬再次走过去抱了抱王梦雪。 王梦雪认真点头，“我其实也想过如果奶奶出事会怎么样，但是还是一直盼着她早点好，没想到现在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我就是生气，我气自己之前怎么就不注意她的这些身体问题，现在碰上病毒感染，一下子各种并发症，她身体就扛不住了，早知道的话……” 早知道的话，就早点做了检查预防，有什么小毛病都早点提前治疗，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蒙恬恬心中也是感叹，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呢，很多事情都是发生之后才开始想方设法弥补。 现在都只能盼着奶奶赶紧好起来，但是有些的老年人的身体说不准，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王梦雪这会儿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这边焦心等待结果。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王梦雪眼睛又红又肿，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大家都发现了这一点。 “小雪，你这是怎么了啊？”李静忍不住问了一句。 王梦雪只是摇头，勉强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蒙恬恬帮她拿了个鸡蛋，“咱们干着急也没用，现在这个时候身体可不能垮了，这样奶奶知道了会担心的，饭还是得好好吃！” 一组人之前都知道王梦雪奶奶生病住院的事情，现在大概也都猜到原因了，七嘴八舌的安慰了几句，王梦雪倒是暂时没有再沉浸在悲伤里了。 新的一天去医院，按照流程进了自己负责的舱位，经过一天的适应，很多患者都对这舱里已经大概熟悉了，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例行帮这些患者做各项生命体征检查，并且做记录，入舱一天了，今天这些患者虽然没再抱怨条件不好，但是因为一群人总是躺着，难免心里焦躁。 “护士，我浑身乏力的很，今天早上吃饭也吃不香，给我查查是不是有啥问题？”沈兰招手叫蒙恬恬，昨天她刚来的时候一头酒红色的短发看起来还挺时髦，但是一夜之后头发蓬松的炸起来了，穿着暗红色团花棉睡衣躺在床上，看起来慵懒了许多。 “我刚才查的血压体温都还好啊，您是哪里觉得不舒服？”蒙恬恬拿着病历本过去询问。 “就是身上疼，没力气，头也有些疼。” “那我再量一下，胃里犯恶心不？喉咙干不干？”蒙恬恬一边熟练的帮沈兰卷起袖子测血压一边询问。 沈兰犹疑了一下，“就是没啥胃口，喉咙也挺干的，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这个背呀、屁股底下都疼。” 蒙恬恬看了一下数据，“血压有点偏高，不过年纪大点的大多都有点高血压，体温现在是在正常范围，咱们医生昨天开的药，早上饭后按时吃过了吧？” 沈兰点头，但是还是唉声叹气表示自己身体不舒服，蒙恬恬也没找到具体原因，不过因为病毒影响，每个人身体不适的表现程度都是不一样的，可能这个阿姨就是身体不舒服。 “要不您哪里疼给我说，我帮您按摩一下，估计也能缓解点。” 沈兰一边喃喃着“这哪好意思麻烦你”，一边慢悠悠的翻了个身指了指自己的后腰，蒙恬恬有些失笑，这阿姨还挺好玩儿的。 她伸手帮着按摩，手刚碰到沈兰腰间的睡衣，就觉得有一种难言的火热感，可是分明刚才量体温还是正常的，再说人发烧也不可能烧到这个程度，想了想探手摸了摸她的褥子，好家伙！里面也同样火热！ “阿姨，您这个电热毯开的时间是不是挺长了？而且还开的高温，烫不烫？”蒙恬恬有些哭笑不得，电热毯这东西开的时间久了人挺容易上火，而且一直躺在床上身体不活动，那不难受都是假的。 “是有点烫，但是关了那又好像有点冷，这里边空空荡荡的，出去上个厕所一身的冷气。”沈兰抬眼偷瞄了蒙恬恬两下，那意思好像是担心她不让自己开电热毯一样。 “那就这样，咱们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先开个高温，其他时间温度调低一点，倒不是不让你开，主要这东西用久了特别上火，嘴巴嗓子成天都是干的，那还能有食欲都怪了。”蒙恬恬有些无奈，不过沈兰好歹没有再反驳，自己伸手先关了电热毯。 穿着厚重防护服帮她按了一会，蒙恬恬自己也觉得有些腰疼，而且有点缺氧头晕目眩的，只好先站一边缓了几口气。 过了会儿陶峰医生过来给病人做检查，吩咐蒙恬恬和护士长陶杨，“你们两个之前ICU重症病房出来的，在这边也算是比较熟悉了，舱里的工作先安排给其他护士，你们两个先专门负责去收治病人，再协调其他护士安排舱里的工作。” 蒙恬恬连忙点头，A区域的床位已经住满一百多个了，每个舱位都会有一两个护士负责，她们两个穿过整个A区，大多数患者住了一晚之后明显还是不习惯，或多或少还有些焦躁。 她们到了医院门口等待送来病人的大巴车，每一趟过来的大巴都有几十名已经被确诊并安排了床位的患者。 “大家都按顺序往进走啊！床位旁边贴的也有牌子，咱们都找准自己在哪个床，进去先把自己东西安置好，不要乱跑！” 一车患者到了之后，蒙恬恬扯着嗓子开始喊，护士长胡杨继昨天的“咆哮”之后，今天嗓子不怎么舒服，所以今天由蒙恬恬继续“咆哮”。 一群人缓慢下车，带着自己的个人物品，眼神里多多少少都透露着迷茫。 “护士，我们几个人住一块呢？” ------------ 054 “一个舱现在是二十人，咱们先下车然后跟我们走，给大家安排床位！”蒙恬恬快速解释着先领着车上下来的一队人去方舱，这几十个人里还有一个小孩子，看起来顶多十二三岁的样子。 今天的患者倒还算是配合，几十人进了舱里，每个舱负责的护士就一个人。 “都听我们护士的指挥，先把东西安顿下来，然后后续等我们安排。”蒙恬恬扯着嗓子喊，而8号舱的护士已经在快速帮助病人找床位了。 “153号病人……这儿！床位在这儿，先过来！” 两人看护士在忙碌，又转身继续到医院门口，恰好下一趟大巴车也到了，又是一车病人过来，蒙恬恬和护士长重复了五次这样的工作之后，医院再次收治了二百多个新来的患者，整个A区都已经满了，B区现在也有了一百多个患者。 喊了半天，蒙恬恬和护士长都觉得嗓子又干又难受，但是她们的工作还没完，因为工作人员吃紧，现在一个舱位只有一个护士负责，很多护士肯定忙不过来。 “咱们晚上估计还要收一部分患者，现在就这么多，你们两个辛苦了。”陶峰刚给患者做完检查，这会儿看蒙恬恬和胡杨两个人急匆匆的在舱位穿梭，过来跟她们打了个招呼。 “没事儿，大家都辛苦，新来的挺多患者都不适应，咱们还是得做好大家的安抚工作。”蒙恬恬撑着腰嗓子有些沙哑。 “那行，你们两个就暂时负责A区的统筹安排工作。”陶峰也不多说，直接给了她们明确任务。 整个A区现在已经住满了三百个患者，十五个舱除了昨天先进来的一批人之外，其余舱里都在各自收拾东西熟悉环境。 她们两个一个个舱位走过，前面七个舱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后面新进来的，每个舱就那么一个护士，难免忙不过来。 “咱们来没带够个人用品的，待会统一给免费发，但是都不要焦躁也不要急，咱们护士也很辛苦，尽量保证满足大家的各种合理需求，但是都不要急！”护士长胡杨撑着腰大喊，而蒙恬恬帮着8号舱护士抬了一箱个人用品打算发给大家。 “赶过来还没吃午饭呢……咱们啥时候吃午饭？这里给管饭吗？”有个四五十岁的大爷立马提出问题。 “稍等一会，咱们把大家都安顿好了，然后统一发饭！”蒙恬恬把拖鞋牙膏牙刷之类的递给这个大爷，耐心解释着。 她又帮着发了几样，两人迅速赶往下一个舱位帮忙顺带安抚患者，跑完整个区域之后，蒙恬恬已经累的有些虚脱了，坐在舱里的凳子上稍作休息。 “都差不多暂时安顿下来了，挺多人都有怨言，抱怨的内容跟昨天也大同小异，不过好在没人特别闹腾，马上给大家发饭了，每个舱现在就一个护士肯定也忙不过来。”蒙恬恬颇感头疼。 “这样，咱们现在有些舱的患者也算是来了一天了，对这也熟悉不少，光让那些护士自己给每个舱提二十份盒饭，完了还要分发、打扫卫生，还有乱七八糟的护理，她们哪能忙的过来，咱们找这儿医生要个喇叭去！” 护士长胡杨说着就立刻站了起来，雷厉风行往舱外走。 “要个喇叭？对，咱们是得个喇叭，不然喊的嗓子都快废了。”蒙恬恬隔着防护服揉着自己的嗓子，也紧跟在护士长后面。 两个人忙了半天累是累，但是真要继续干正事的时候谁也不含糊。 “我打算拿个喇叭喊一喊，看看有没有轻症患者能帮护士们分担一下帮忙去抬盒饭回来发了，这些舱的护士差不多都是小姑娘，脸皮薄肯定也不好意思说！” 蒙恬恬点头赞同，“我本来也有这个想法，前面七个舱的昨天就进来了，先从他们里面选志愿者。” 两个人说干就干，找了本来负责这里的医护人员后，要来了两个喇叭，这会儿说话总算是省力多了，转身又立刻进了一号舱。 “咱们是昨天就到了的，这儿情况你们也都差不多清楚了，但是医护人员紧张这个事儿，大家看新闻也能知道一些，咱们这个方舱医院，如果大家有什么病情变化肯定会第一时间处理，但是也希望大家理解一下医护人员，我们马上吃午饭了，你们谁要是身体感觉挺好的，能不能站出来帮咱们护士去取盒饭？” 护士长胡杨拿着大喇叭喊着，话音刚落，赵哲就坐在床边举手，“我可以去！” “还有能帮忙的吗？年轻人优先啊！”舱里又站出来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接下来两个人又陆续走过几个舱位共号召了十个人，他们跟在蒙恬恬她们身后去取盒饭。 方舱医院专门有一个舱位负责准备这些患者的盒饭，虽然距离也就二百多米，但是让护士跑来跑去，还是挺劳人的，好在有些患者挺热心的。 “护士，我一个人可以提两袋盒饭，待会就不用跑第二趟了。”赵哲笑着说话，随着呼气，白色的雾气都喷在了眼镜镜片上。 “不用，你提一袋过去就行，咱们一人提一袋过去，顺着舱位往过送，每个袋子里刚好二十份盒饭，待会再过来帮忙拿一下水果牛奶！” 蒙恬恬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提了一袋盒饭往舱里走。 所有舱位的盒饭放好之后，她们又立刻折回来取水果牛奶，这两样加一起都挺重，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咬牙提着水果牛奶带十个志愿者去舱里。 这两趟下来，十个志愿者都是汗流满面，而蒙恬恬更是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背后也湿透了像水捞过一样。 趁着所有患者吃饭时间，她们两个总算是可以暂时坐下稍微休息。 “感觉好像连着搬了两趟氧气罐。”蒙恬恬整个都快瘫在椅子上了。 “在这儿心理压力倒是小了不少，就是身体累。”胡杨也点头。 蒙恬恬坐着呆了几秒，突然一笑，“不对，比搬了两趟氧气罐还累，至少搬氧气罐不用喊号子，我喊了半天……感觉嗓子特别干。” “过两天估计也就习惯了，这些病人多少都还比较配合。” 两人只略微休息了一下，估摸着挺多患者这会儿应该都吃完饭了，又立即起身去安排号召每个舱里有余力的能帮忙收拾一下餐盒和垃圾。 大半天下来，两个人嗓子都沙哑的厉害，身体也有些虚脱，蒙恬恬感觉这会儿地上要是有一张床，她都能立马躺着先睡会再说。 不对……睡之前还得先喝水喝饱了。 本来陶峰说的是下午才会有新的一批患者过来，但是这会儿就通知马上有病人要过来，因为其他医院病床都告急，她们这边新建的方舱医院恰好有床位，就要先填满。 B区应该还有一百多个床位。 “你们两个这两天就专门先负责收治病人安抚病人，昨天晚上又连夜新增了几十个床位，现有患者也四百多个了，具体统计一下多少人，看看还能收治多少，那边对接医院的联系方式也给你们，自己安排一下。” 还没休息一会儿，那边陶峰又急匆匆的过来了，他也同样是忙的脚不沾地，这边方舱医院不光是每个护士负责的患者更多，医生负责做检查的更多，尤其是这是新建的方舱医院，医生要忙碌交代的地方更多。 两人连忙点头并站起来，陶峰给两人配了一个传呼机，用于在方舱内部跟其他医护人员互相交流，又给了她们一个包了保鲜膜的手机和一张记录着各种电话号码的纸。 “现在每个舱里有二十个患者，A区全满了，B区还有一半床位，陶医生说昨晚又新加了几十张床，咱们直接统计一下还能住进来多少人。”护士长胡杨顾不得嗓子沙哑，立即开始按照电话号码联系B区负责的护士。 “还有六个空舱对吗？还有个舱没满还能住六个人是吧……昨晚不是说又新加了几十个床位，怎么加的？” “哦，每个舱位还缩小空隙多加了两张床啊？那就是多三十个床位，然后还新建了两个舱？” 护士长又确认了一下，随后挂了电话。 蒙恬恬在护士长胡杨打电话的时候，根据她所说的信息已经开始在纸上记录数据了，这会儿已经算好开始跟胡杨汇报。 “B区本来还有六个空舱，加上新加的两个舱，每个舱能安排二十二个人的话……算下来那就是132个人，还有个舱还能住6个，现在能安排138个人。” 胡杨轻轻咳嗽了两声，因为今天说话太多，实在嗓子干痒的难受。 “对，应该就是这样，那我打电话跟那边对接医院说一下。” 胡杨说着又开始打电话，蒙恬恬拿着笔随时记录。 “这边今天还能安排138个患者，多的……多的不行，没那么多床位了，你们那边先排一下号，从B区10舱开始排，每个舱22个患者，到15舱之后开始排C区……待会过来我们就直接按照舱位带患者过去，大巴过来三辆吗？大概多久到？” 问清楚之后，胡杨挂了电话跟蒙恬恬说道：“那边安排过来的患者估计快三点能到，咱们先确认一下B区舱位护士能不能到位，昨晚新建的两个舱划到C区了，还有那些个人用品都得到位才行。” ------------ 055 蒙恬恬看她说话声音实在有些沙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传呼机，“我来跟她们说吧，你嗓子都成这样了！” 胡杨也不推辞，把传呼机递给了蒙恬恬，但是她自己也没闲着，重新拿起了手机拨打上面的电话，跟那边医院再次确认了一下过来患者的数量，她做事还是比较谨慎的。 半个小时之后，蒙恬恬和胡杨带着后面几个舱位负责的护士一起接新来的患者。 “B区10号舱的患者……来！B区10号舱的患者都跟着这个护士走啊！进去之后先把自己的东西安顿好，听护士的统一指挥，暂时不要乱跑！” 蒙恬恬直接拿着大喇叭开始安排新到的患者，这些轻症患者都能自己下车行走，有几个稍微年纪大点看着身体虚弱一些的，都是护士帮着扶进舱里。 负责其他方面稍微放松一点的医护人员也没闲着，这会儿全都过来帮忙。 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安排了前两个车的患者，第三车里没坐满，只有三十八个患者，时间也差不多三点半了，等这一车的患者安顿好，她们也就可以换班休息了。 尽管两人都筋疲力尽，但是想到待会就能换班休息，还是继续扯着嗓子安排最后一批人，但是就在这一会儿，突然出了点问题。 蒙恬恬手中的传呼机响了起来，那边护士问，“B区13舱安排了22个患者，但是床位就只有20个，多出来的两个是先安排到后面病房吗？” “20个床位？不是昨晚新增床位了吗？每个舱不是加了两个？”蒙恬恬顿时一愣。 她话音刚落，传呼机里又传来其他几个护士的声音，“14舱也只有20个床位。”“15舱也是。”“C区也是啊！” 这样算下来就是五个舱位都只有20个床位，但是安排病人是按照每个舱22个来的，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新来的十个患者很可能没床位。 胡杨也听到了，顿时也是愣了一下，“刚才不是说都新增了两个床位？这怎么回事？有的舱位加床了有的没加？” 蒙恬恬也没搞清楚情况，只好先对着传呼机安排，“多出来的两个患者先安排到C区病房，那边患者还没住满，安排好之后给我说一下C区还能剩多少病床。” 那边护士应了一声，现在蒙恬恬面前还有二十二个患者，正好是C区2号舱的，他们大巴车到的稍微晚了一点，但是已经下了车等了好半天，有些已经明显不耐烦了，等着赶紧安排他们进去。 “你们先稍微等下，那边正在安排着，先别着急。”蒙恬恬在等待消息的时候只好先安抚这二十多个患者。 “护士，我怎么刚刚听你们说的是不是没床位了？把我们从别的医院安排到这儿，没床位那我们睡哪儿啊？”一个五十多岁微胖的大妈明显有些担心。 胡杨隔着防护服使劲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有床位的话肯定会都让大家今天住进去，你们再耐心等会，今天新来的人多，我们也在努力给大家安排。” 等了几分钟，传呼机里传来C区2舱护士的声音，“还有十二个床位。” 蒙恬恬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多问了句，“再没多余的床位了？其他舱还能不能再加床？” “现在加不了，都住满了，患者东西都在收拾了，一是现在也没有现成的床，二是现在加的话其他患者都得腾地方才能加。” 蒙恬恬没再多说，她转头看了一眼护士长胡杨，而面前那二十二个患者也同样在看着她们，传呼机里的话他们可都听的一清二楚。 “是这样的，现在有个情况得跟大家解释一下，因为统计床位出了问题，所以现在这个方舱医院还能允许12个人住，咱们看一下自己的号码牌，从前往后前十二个人站出来先跟咱们护士进去。”胡杨声音洪亮而且听起来不疾不徐，但是蒙恬恬却知道她现在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很快前十二个人都站了出来，但是剩下的十个人却都有些傻眼，听这意思是他们还得继续等着？ “不是护士……真没床位了？现在都下午了，我们从别的医院折腾过来，现在没床位那我们十个人怎么办啊？”刚才说话的微胖大妈刚好在这十个人里，这会儿已经开始急起来了。 “先都别着急，我们再确认一下还能不能加床位。”护士长胡杨也是焦急起来，拿起手机联系了一下陶峰医生。 “其他现有的舱位还能加床吗？哦哦……不能啊，那我知道了，刚才统计床位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失误，咱们还有十个病人没有床位……那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面前的十个患者都在等待胡杨说结果，他们之中七八个都是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神情已经十分焦躁不耐烦了。 “先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胡杨深吸了一口气，话没说完，就有人开始嚷嚷起来： “别说那些没用的，赶紧安排床位，这儿没床位那儿也没床位，都踢皮球呢踢来踢去的？我们现在都已经确诊了，医院不收治我们现在也没法回家，出去那还怕传染给别人。” “就是就是，再说回家那也没医生治疗，要是都没床位的话，那行，反正这是医院，我们在地上打地铺，啥时候有床位啥时候安排我们，我就不走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没床位早点说啊，我们也不用折腾一趟，还在这等半天！” “大家先别嚷嚷，先听听护士怎么安排，她们肯定会想办法，咱们嚷嚷也没什么用，先解决事情！”十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好几个人都颇有怨言，其中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倒是比较理智。 “是这样的，大家先听我说，确实现在没有床位了，暂时也没法新增床位，但是我肯定会保证给大家都安排上，大家可能要麻烦一下转到其他暂时有床位的医院！”胡杨尽量沉稳的跟大家解释。 “不是……护士，现在都已经下午了，我们再折腾这要是到晚上还是没床位，我们睡车上还是睡大街呢？” “你们工作就是有问题，要是一开始就跟我说没床位我还没这么生气，这不是摆弄人嘛！” 蒙恬恬看每个人都挺生气，很明显对于这一番说辞还是十分不满意，确诊病人本来就心里焦躁，被这么一折腾自然心里火气更大，但是她跟胡杨今天也没闲着，两个人收治病人忙了大半天了，现在眼看着要下班了却出现了这么个纰漏。 “护士长，我现在就联系一下那边的对接医院，看还能允许十个病人住下不。”蒙恬恬暂时先忽略那十个患者的话，这种情况下先找解决办法才能平息他们的怒火。 然而打了电话回去说明了情况，那边医院也同样为难，“那些轻症患者过去之后，我们所有床位都安排了稍微严重些的患者，实在没有多余床位了。” 蒙恬恬只好挂了电话再想办法，那十个患者这会儿已经围拢到她们两个身边了，差不多听了几句她打电话的内容，顿时又炸锅了，蒙恬恬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吵的嗡嗡的一阵一阵疼，而护士长胡杨安抚了几句没什么用，直接拿过手机继续打电话，打的是前面几家方舱医院电话。 一个电话打过去，没有多的床位，再一个电话打过去，还是没有多的床位，分明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而且今天也算是晴天，但是蒙恬恬却觉得自己一颗心有些拔凉拔凉的，而胡杨不断拨号码打电话，因为嗓子沙哑喊的又急，说话的时候几乎都要破音了。 抱怨和焦急的声音在蒙恬恬耳边不断回响，她一遍遍的安抚解释，口干舌燥也无济于事，这些患者倒也不是非要蛮不讲理，实在是现在特殊时期很多人一床难求，他们又担心自己一直没床位一直等。 但是这本来就是她和护士长胡杨的工作失误，现在只能耐心安慰患者，胡杨那边还在不停联系，蒙恬恬则是觉得自己突然间有一瞬间眼前发黑，长时间说话口干舌燥加上防护服里缺氧，她一下子甚至连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突然失了声，一切嘈杂似乎都跟着眼前的黑暗消失了，等踉踉跄跄恢复意识之后，才发现自己刚才差点晕倒了，还好旁边有个患者扶住了她，蒙恬恬转头看了一眼，是刚才那个比较理智的女人。 “大家稍微静一静！”蒙恬恬刚一回过神来就大喊了一声，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我们没安排好是我们的工作失误，这会儿也没啥推脱的，但是我跟大家保证！今天晚上之前要是没给大家找到床位，我就不下班了，哪怕是找帐篷搭帐篷，我也把你们给安排了，你们怕什么？我们这些医护人员还能跑了？还能不管你们？” 她说着说着也有些破音，这几嗓子喊完她感觉自己胸腔都辣丝丝的疼起来，那些患者总算是安静了一下，刚才扶住蒙恬恬的女人则是帮着说了几句，“咱们身体都没啥事，人家护士已经在安排了，能理解的尽量理解，这护士刚才都差点晕倒了，特殊时期咱们就更得团结一些，互相体谅！” 这些焦急的患者刚才也都看到蒙恬恬差点晕倒，总算是消停一些了，况且蒙恬恬刚才那几句喊的歇斯底里，也有些把他们给震住了。 ------------ 056 “谢谢了啊，这个时候我知道大家都着急上火，但是解决问题才是第一位，你们要是实在有怨言的话，等我们把床位安排了之后再来批评我们也不迟！”蒙恬恬跟扶着她的女人道了谢，又捏了捏嗓子，那边护士长还在紧张打电话联系。 “谢什么，这种时候就要多些谅解，医护人员现在多难啊，再说我们这些又不是刻不容缓的危重病人，等一会就等一会，没什么大不了的。”年轻女人十分通情达理。 “……十个人……对对对，确定有床位是吧？那我现在安排他们过去，坐车二十分钟是吧？那好，谢谢、谢谢！辛苦了！” 听着胡杨疲惫又沙哑的声音，蒙恬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就意味着大家有床位了，那十个人听到这几句之后也赶紧纷纷确认，“护士，这一次你可得给我们联系好了，要是再过去了我们还是没有床位，那折腾半夜去了。” “这次给大家确认清楚了，那边有床位，安排你们十个没问题，过去坐车二十分钟时间，你们放心！”胡杨摆了摆手，快步走向送患者过来的大巴车，跟司机说了几句之后又折返回来，“现在出发，那边已经说好了。” 虽然问题解决了，但是因为折腾了一番，到底还是有患者有些不满。 “又折腾二十分钟……来的路上坐这车我就够晕车的了，现在还得坐，你们两个回头再安排的时候可得注意了，要是遇到脾气有些急的，那指不定人家今天就非得住这医院了，说啥都不走，安排来了又不给住，这不是耍着人玩嘛！” “今天实在是对不住大家，也谢谢大家的理解！” 刚才闹腾的比较凶的一个胖阿姨临近上车之前跟胡杨和蒙恬恬嘟囔了几句，胡杨也是再次诚恳道歉。 载着十个患者的大巴总算是离开了，两个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松懈下来之后就是深深的疲惫，胡杨的肩膀垮塌着，像是肩膀上扛着无形的重担一样。 “走吧，也差不多到点了，咱们也得去交接工作准备下班了。”胡杨深深叹了一口气。 蒙恬恬也缓慢挪动着脚步，今天感觉自己的脚步像是有千钧重一样，底下小腿和鞋子也差不多都湿透了，她应了一声，走到胡杨的旁边抱住她的胳膊，“一起走吧。”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就像是两个老太太一样，回到舱里跟人交接了工作打算去脱了防护服，这会儿刚好又遇到陶峰。 “怎么解决的？我那会儿也忙的抽不开身，听说还有患者家属刚刚打电话投诉了，不过听说你们已经给安排了。” “先安排到其他方舱医院去了，我以为增加的床位够呢，没确定好就贸然让这些患者过来了，实在是我的工作失误。”胡杨轻轻咳嗽了一声，嗓音粗粝低沉。 蒙恬恬还不知道有人打电话投诉的事情，这会儿才后知后觉，但是也只能苦笑一声，特殊时期太忙乱了那也确实没办法，她今天可是全程跟着护士长胡杨的，而且胡杨做事情都是再三确认的，谁能想到还是会出小纰漏，之前一直都在病房里待着，有什么工作别人安排她们做就好，今天跟着胡杨安排病人出院，才知道统筹安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你们两个今天也都辛苦了，也没啥自责的，患者家属其实说白了那也不算投诉，就是跟咱们确认一下，担心自己家人没床位，不过这个事情也算是给你们提了个醒儿，特殊时期做什么事情更得细心一些。” 胡杨认真点头，陶峰也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去交接班，方舱医院的外面移动厕所和开水区都有人在排队等候，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每个舱位里现在也都安排好了患者，这些都离不开所有人的共同努力，虽然有一个小插曲，但是好歹同样有惊无险。 “咱们这次确实也是疏忽了，陶医生说的对，这次确实是得吸取教训，现在病人多，我们更要比以前用心一些，我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听其他对接医院说的，这里还得继续扩建，继续增加床位。”胡杨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状态也算是调整过来了。 “还扩建？可是……”蒙恬恬往四周看了一下，周围一大片平整的场地都已经建起了舱位，再建的话舱位也没地方放置。 “那旁边体育馆看到了吧？这一片本来就是体育馆周边，现在床位还是不够，今晚估计得连夜在体育馆里面新加床位，指不定现在就已经在加了。” 抬头望去，那边果然有一个体育馆，只是因为这里临时建设了方舱医院，那体育馆这会儿也不怎么引人注目了，因为疫情的原因，这体育馆估计也空了一个多月了。 “现在最好能把所有确诊患者都收治进来，疑似病例也全都隔离起来，这样才能保证病毒不再继续人传人，现在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咱们再坚持一个十四天，肯定就差不多了！” 蒙恬恬也是感慨，尽管说话声音有气无力，但是却十分笃定，她们每天都关注新闻，也算是从疫情最严重的时候过来的，自然也十分清楚前一个十四天跟现在的区别。 逐一去脱了防护服，消毒水辣的刺眼，两人穿着手术衣互相搀扶着走出舱位，一阵冷风吹过来，她们齐齐打了个哆嗦。 俗话说的好，春风钻牛皮，蒙恬恬虽然打了个哆嗦，但是却觉得身体一阵清爽，脚步也不由得松快了几分。 回到酒店洗漱完毕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平常她回来再辛苦都会想着多吃点饭，但是今天嗓子疼的只想多喝水，喝了三大杯温水之后，莫名其妙的就这么饱了。 “在方舱医院工作量很大吗？这两天看你好像格外的累！”王梦雪问了一句。 “倒也还好，心里压力没那么大了，就是身体累一点，说话交流比较多，不过这是初期，后面等患者全都入住稳定下来，应该就好很多了。”蒙恬恬趴在桌子上，嗓子虽然好点了，但是还是不怎么想开口说话，酒店提供的饭就只是摆在面前不动。 王梦雪今天也似乎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之后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始给那边护士打电话，打算询问一下自己奶奶的情况，但是没有人接听。 “那边护士估计也在忙着呢，我要不还是给奶奶打算了，她要是现在清醒着，就算接一下那也行。”王梦雪喃喃说着，又拨打了奶奶的电话，但是却迟迟没有拨出去。 “恬恬姐，我今天心慌的特别厉害，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特别心慌，尤其下午那会儿，慌的坐立不安，一直担心奶奶现在的情况。” “你就是心里太担心了，那边护士也得穿防护服，病房里手机也不是随时都能带在身上的，咱们不要着急，要是害怕的话，我跟你一块给奶奶打电话，要是没接呢，那说明奶奶现在正在睡觉，咱们改天再打，千万不要自己先慌了。” 王梦雪重重点头，但是整个人还是一样坐立难安，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电话还是没有拨打出去，索性放下手机仰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眼睛。 蒙恬恬能够理解王梦雪，她心里一直担心着奶奶的事情，所以做什么事情心里都总是记挂着，再加上这几天晚上打电话过去，收到的总是不好的消息，所以今晚才一直不敢打电话询问。 王梦雪躺在床上倒是没哭，今天两个人状态都不好，所以也就不打算直播了，蒙恬恬跟孙翰一起跟琪琪开视频，因为实在嗓子疼，草草聊了十几分钟就先挂断了。 “我相通了，不管再怎么担心，咱们饭还是要吃的，恬恬姐，你也吃，咱们都得吃饱一点！”王梦雪冷静了许久，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大口扒拉起了自己的盒饭，腮帮子被塞的鼓鼓的，整个人像一只小仓鼠一样，好像把嘴巴里和胃里全都塞满，就不会再心慌了一样。 蒙恬恬晚上也没怎么吃饭，这会儿看王梦雪大口吃饭，也过来坐在桌子边，两人面对面大口扒拉了起来。 没吃几口，王梦雪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嘴里本来装的鼓鼓囊囊的，这会儿顾不上咀嚼，连忙跳到床边拿了手机，看了一眼叹一口气，含糊不清的说着，“是我爸，这会儿打电话肯定又是要催我回去。” 说着顺手接了电话开了个免提放在桌子上，自己则是重新坐下开始大口往嘴里塞饭菜。 电话里一个有些低沉的中年男人声音传来，“小雪啊……那个，这两天在武汉那边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平时要多注意身体。” 这是蒙恬恬第一次听到王梦雪爸爸的声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莫名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这说话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些难言的愧疚，蒙恬恬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有愧疚那也正常，大多数离婚家庭的父母都会觉得自己对孩子有亏欠。 王梦雪一边吃着饭一边回答，“挺好的啊，现在已经适应了，防护服穿着也习惯多了，身体也挺好的。” 电话那边“嗯”了两声，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王梦雪还以为电话被挂了，从盒饭面前移开目光看了一眼手机，疑惑道：“爸，您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又是要催我回去吧？我现在真的回去不了。” ------------ 057 “不是，不是催你回去，我之前听你奶奶说，说你在那边工作很优秀，爸爸也感觉很骄傲，你很了不起，之前是爸爸不对，不理解你……总之你现在一定要多注意身体，虽然疫情比之前算是好了一些，但是每天还是有死亡的，每个人身体情况都不一样，咱们千万不能存在侥幸心理，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王梦雪本来今晚心情特别焦躁，扒拉盒饭的筷子都毫无章法，这会儿听到她爸爸的声音，整个人心情也算是舒缓了不少，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轻柔了很多。 “肯定保护好自己，你们在家里也是一样的，现在西安虽然没多少确诊病例，但是你们但凡出门还是要小心一些，回家多洗手，房子里每天都要开窗通风，注意每天给家里也要洒药水消毒呢！” 她吃着饭说了几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右手捏着一次性筷子，头微微偏向桌子上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屏幕，问了句，“爸，你这两天跟奶奶打电话了吗？我昨晚打过去说是在昏迷中，刚才本来说给她打电话呢还没打。” 电话那头咳嗽了两声，有些犹豫支支吾吾的声音传来，“下午还给她打电话了，不是说嘴里有什么管子现在没法说话，不过护士说现在情况挺好，人是清醒的，估计过一阵就能出院了。” 王梦雪像是放下心来一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往嘴里送了一大口米饭，含糊着说道，“那就好，我今天一直觉得莫名其妙的心慌，怎么都没法缓解，现在知道奶奶没事就行，我回头再问问病房护士奶奶的具体情况。” “别……别问！”电话里的声音猛然拔高，王梦雪爸爸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又连忙补充，“人家护士一天也挺辛苦，不要总是打电话打扰人家，还有你奶奶，她也需要多休息，总打电话过去让她修养不好怎么办？以后也别打，有啥事情就问我，你晚上多吃点早点睡觉。” 蒙恬恬听到这几句话开始也是高兴，但是却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她抬头看桌子边上坐着的王梦雪，她手中筷子紧紧捏着，骨节泛白，啊，脸色也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她听到王梦雪颤抖的声音，“奶奶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爸，您如实给我说，您今天明显有些不对劲，现在不告诉我我回头问护士还是一样的。” “唉！”电话里传来了深深的叹息声，“我也没想着要瞒着你，就是怕你一个人现在在武汉，每天还要辛苦工作，怕你身体扛不住，我也……刚才医院给打来电话了，说你奶奶……” “怎么了？奶奶怎么了？” “说是情况很差没抢救过来，现在我也没法去医院接她回家办后事，通知我过阵子去拿你奶奶的东西……” 电话里王梦雪爸爸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而哽咽，蒙恬恬一颗心像是被凉水浇透了一样，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而王梦雪捏着筷子的手青筋暴起，整只手都在不停颤抖，眼泪也大颗大颗全都掉到了吃了一半的盒饭里。 “小雪啊，你在那一定要注意身体，爸也不催着你回来了，只要你做这件事情开心，爸爸都随你去，我也知道你跟奶奶感情深，但是奶奶肯定是希望你健康平安，一定要注意身体……” 王梦雪嘴唇煞白，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样，她努力把口中的饭咽下去，呆呆的拿过手机开口，“我知道了爸，我挂了，让我自己冷静一下。” “别挂电话啊小雪，爸爸知道你难受，我也一样难受……” 王梦雪没有继续听下去，她按掉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了一边，随即手机又急促的响了起来，但是她却没有伸手去接。 吃了一半的盒饭里滚落了不少泪水，一次性筷子就那么斜斜的插在里面 ，蒙恬恬看着心里堵得慌，之前那些生命消逝的场景似乎又重新浮现在她的眼前，那些如同溺水的人伸手向上，但是却抓不到能救回自己的那一根救命稻草，王梦雪的奶奶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小雪，你要是心里难受你就哭出来，哭出来发泄一下。”蒙恬恬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沙哑中带着哽咽，“咱们难受不要憋着，我在你身边呢！” 她说着，大颗的眼泪也滚滚而下，而王梦雪就那么呆呆的坐着，旁边桌子上的手机执着的响了两遍之后没有再继续响起，王梦雪像是听不到蒙恬恬的话一样，她呆坐了一会，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双手急切的寻找着什么东西想要抓住，最后能抓住的却只有手边的一次性筷子和塑料饭盒。 “我没有奶奶了，我没有奶奶了……” “咱们想哭就哭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难受就给我说说。” 蒙恬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站在她边上想要伸手抱抱她，在王梦雪的世界里，从小陪伴她长大的就是奶奶，现在最亲的亲人也是她的奶奶，蒙恬恬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最亲的人出事她会有多悲痛。 而现在王梦雪的状态很明显跟以前几次哭都不一样，她压抑而隐忍，整张脸包括嘴唇都是苍白的，大颗眼泪滴下但是却不发出哭泣声，甚至蒙恬恬跟她说话她也不回应了。 “我以后都没有奶奶了……”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诉蒙恬恬，她拿着筷子的右手在饭盒里无意识的搅动着，蒙恬恬看的于心不忍，正要抱抱她，王梦雪却挑了一大口米饭放进嘴里，每一下咀嚼都像是拼尽了全力，像是在跟那些米饭较劲一样，一边咀嚼还一边拼命把饭一口一口再次送进口中，直到口中再也塞不下更多的饭，也依旧没有停手。 但是蒙恬恬分明看到她大张着嘴巴无声哭泣，白色的饭粒一点点落下她也无动于衷，继续将饭盒里的米饭往口中填。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这样……你这样奶奶要是知道了得多心疼啊！”蒙恬恬从背后抱住她颤抖的身子，一手抓住了王梦雪颤抖的右手制止她继续往嘴里送饭。 王梦雪挣脱了两下没有挣脱开，突然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奶妈没了……我连奶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怎么就这么没了……” 口中的饭簌簌全都落在了桌子上，她的身体颤抖的像一只冬夜寒风中的小猫一样，蒙恬恬打心眼里觉得心疼，只能紧紧抱着她帮她拍背。 “哭出来就好了，难受就哭出来，我在呢！” “心里空空落落的，吃东西也填不回来！怎么这么突然……怪不得，怪不得我今天一直觉得心慌，怪不得……” 王梦雪终于放肆的哭了起来，她靠在蒙恬恬的怀里，从放声大哭到轻声呜咽，中间过了十几分钟，直到眼睛红肿的都快睁不开，这下渐渐停了下来，然而身体还是在不停颤抖。 哭出来了蒙恬恬反而放心了不少，她一直在安慰王梦雪，虽然她自己心里也特别难受。 看王梦雪平静了一些，帮她倒了一杯水，王梦雪喝了两口，起身冲到厕所里干呕了起来。 人在过度悲伤的时候哭太多会引起肠胃不适，喝水吃东西可能都会呕吐，蒙恬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安慰她了，只能一直陪着她。 “恬恬姐，谢谢你了，睡觉吧，我没事了，我自己静一静。”看着蒙恬恬担心的眼神，她又轻声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傻事的。” “难受的话……要不要跟护士长她们先说一声，明天请个假？” “不用，我可以的。” 王梦雪自己钻进了被窝，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全身，侧身胳膊圈住了自己，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充实起来、更有安全感一样。 蒙恬恬叹息了一声，这种事情主要还是得靠她自己走出来，旁人说再多也只能是个辅助作用，她关了灯，黑暗中王梦雪的被子在窗帘外透过的一点微光里不断颤抖，在生死面前，言语的力量总是苍白无力的，蒙恬恬看了片刻之后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打架的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场疫情影响了全国所有人的生活，每一个简单的死亡病例数据背后都会有家人哭到红肿的眼睛和因为悲痛夙夜难眠的身影，蒙恬恬她们这样的逆行者只能竭尽所能让这样的数据减少一些、再减少一些。 第二天一早王梦雪跟着蒙恬恬一起正常起床，虽然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但是还是坚持要去上班。 “今天要不就休息一天，你昨晚肯定没睡好。”蒙恬恬看着都觉得心疼。 “不用休息，我知道自己情况，不会逞强的，恬恬姐，这个事儿暂时也不要告诉护士长她们，我不想大家都因为这件事情担心我。”王梦雪表情平静，语气也异常平静，跟她从前看起来大不一样。 蒙恬恬还是不放心，她今天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异样。 “行，我不告诉大家，但是你眼睛哭成这个样子，谁看了能不担心？听我的，要不咱们就休息一天，这种时候就不要逞强了。” “我不是逞强，恬恬姐……我是想通了，现在奶奶也不在了，我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我爸妈都有新的家庭了，他们都过的很好，我也不用急着回西安了，我不能休息，只有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时候，我才能暂时忘了难过的事情。” ------------ 058 蒙恬恬叹了一口气，又抱了抱王梦雪，看她咬着牙一脸倔强，就也不再多劝了，但是还是多叮嘱了几句，“如果今天哪里难受不舒服，就立马说，我跟护士长也不在那边医院，但是其他人都在你旁边病房，有什么情况就跟大家说，不要自己扛着。” 王梦雪点头，虽然还是表情平静，但是眼中多了点点泪花，她竭力深吸了两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两只手也紧紧捏着拳头。 吃饭的时候果然胡杨她们问起了王梦雪的眼睛，她却只是敷衍了几句，“昨天回来鼻梁上有点不舒服，抹药弄眼睛里了。” “什么药啊？眼睛怎么肿这么厉害？要是今天不舒服就休息一天。”护士长胡杨不放心，还特地走过来看了看。 “真没事儿，我要是不舒服我会说的。” 王梦雪低着头回答，手中筷子认真的往嘴巴里送饭，倔强而隐忍，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王梦雪肯定不是因为药的原因，于是都看向了蒙恬恬。 蒙恬恬摇了摇头示意大家不要再问了，护士长胡杨叹了一口气，“要是今天不舒服就休息，咱们这个小团体过来也坚持了快二十天了，现在武汉疫情情况也没有那么严重了，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出问题，不管有啥事情，饭吃好觉睡好，保证自己的抵抗力，还有——” 她顿了一下轻轻拍了两下王梦雪的肩膀，“万一咱们其中一个出了问题，我这个护士长肯定是要担责任的，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要是谁身体出问题，我就留在武汉，你什么时候回复我什么时候离开！” 王梦雪拿着筷子的手轻轻颤抖，但是还是用力送了几口饭进口中，颤抖着声音，“知道了，护士长！” 很快所有人就吃好了饭，大巴车上，除了胡杨之外剩下四个人她们暂时还不熟。 “小雪是出什么事了？你应该知道的，不是什么特别隐私的事情可以跟我说一下我心里也有个数，看她那个样子大家心里都难受。” “她奶奶……之前不是因为感染住院了，昨天接到消息说是在ICU病房出问题了，没抢救回来，唉……也不是不能说，主要是她不想大家担心她，所以才让我瞒着的，这孩子性子有些倔，她从小父母离婚了，现在都各自有了家庭，她是跟奶奶一块长大的，至亲的人出事她心里肯定难受。” “没抢救过来？上次我不是记得还说情况不错？怎么这么突然？”胡杨也是愕然，反应过来之后又道，“这孩子也是，眼睛都哭成那样了也不肯休息一天，我这儿也不好强制她休息，刚失去亲人，心理肯定敏感脆弱。” 蒙恬恬点头，“昨晚应该一直在哭，不知道睡没睡觉，我昨晚太累了躺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说到这里有些内疚，“她年纪也不大，突然间这样白天还要扛着工作的压力，唉！太倔了我也不好劝。” “这种事情都得自己扛过去，杜鹃也是一样，据说前两天在病房里突然晕倒了，鼻梁磕到了病床边上，醒来之后只是出去做了简单处理，鼻梁骨折了，但是还是坚持上班……大家都不容易，妇产科现在还有两个不到一岁的小婴儿也被感染了。”护士长胡杨叹了一口气。 “昨晚我也说让小雪休息，她说这个时候不能休息，只有一直忙着，那才能暂时忘了痛苦的事情，杜鹃应该也是一样吧，所以我就没阻拦她了，除了时间，没什么安慰能让她忘了这种痛苦。”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大巴车去往医院的整条路都一路畅通，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有不少大货车在排队等候，有些车上面正在往下运床。 “席梦思床？”蒙恬恬愣了一下。 “还有那个……我看着怎么像学生宿舍的那种架子床，就是上下床都能住人的，拉这儿来是用做病床吗？”同车的一个护士也有同样的疑问。 一个个席梦思床和架子床都在从车上往下搬，暂时放在医院门口等着运送进去，因为疫情原因，周围的路都暂时被封了，进医院的入口就这么一条，所以今天格外忙碌。 带着些许不解进了舱里换衣服，然后迅速进入感染区，跟她们两个交接班的护士唐艺珍瘫坐在椅子上暂时休息，蒙恬恬走过去喊了一声她才被惊醒。 “刚刚太累了，想着坐一会马上就换班了，没想到一下子就睡着了，你们两个估计今天任务挺重的。”唐艺珍揉了揉肩膀，将手中的本子翻开。 “又增加了多少病床？继续收治病人吗？”蒙恬恬问了一句。 “旁边在体育馆里打算再增加八百张床，不过病床都不够了，现在加的是武汉本地生意人捐赠的席梦思床，还有附近大学暂时给借用的学生架子床，不管怎么着得先把感染的轻症患者弄进来隔离着再说，昨晚连夜赶工，现在已经加了四百多张床了，所以今天得继续收治病人。” 护士长胡杨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能知道有多少床位吗？个人用品够不够？还有床边插线板什么的肯定都得有。” “这些都还在安排，看对接医院安排多少患者，这两天新增确诊的虽然不多，但是其他医院病床都告急，只能都往咱们方舱医院送了，不过你们两个暂时就先管整个A区域就行，要是收治患者忙不过来你们也得去帮忙，我们早上先收治了两车。” 胡杨点头，又问，“今天我们主要负责什么？” “病人刚进医院两天，都挺焦躁的，很多情绪也不太好，但是现在一个舱就一个护士，有些肯定忙不过来，我早上跑了一早上……” 唐艺珍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继续，“现阶段安抚那些患者的情绪肯定是最重要的，还有别的琐事，例如厕所卫生病房卫生、还有开水区，挺多人都在开水区刷牙现在都是牙膏沫，池子里还有垃圾早上都还没来得及清理呢。” 蒙恬恬接过唐艺珍手里递过来的记录本，待处理事项一条条罗列着，都是琐碎的事情，但是要统筹这么多病人都听她们指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护士长胡杨也看了看本，确认了一下没什么问题，跟唐艺珍道：“你赶紧下班休息去吧，也累了半天了。” 唐艺珍点头慢慢扶着腰离开，蒙恬恬看着她的背影，步子挪的缓慢肩膀耷拉着，怪不得刚才在椅子上靠着就睡着了，她们昨天光是收治病人就累到恨不得原地躺下。 “咱们事情一件件处理，收治病人估计等床都到位之后下午去了，开水区那边的事情先给解决了，不然每天这样池子天天堵。”护士长胡杨立刻有了决断。 “我还是先去现场看一下，这样自己心里也有个数。”蒙恬恬想到昨天的事，今天就格外谨慎了一些。 “行，那再去领一个传呼机，回头有啥情况也好交流。” 两人分头行动，蒙恬恬拿着传呼机走到开水区那边，开水区在整个方舱医院位于比较中心的地带，目的就是让所有舱位的患者都能差不多距离过来喝到热水。 开水区上面临时搭建了棚子，算是在室内，就算有下雨下雪的情况也不用担心，蒙恬恬快步赶过去，这里有不少患者在排队等着接热水，挺多都皱着眉头，看起来一脸不高兴。 而开水区的地面上有不少积水，积水里漂浮着牙膏沫洗面奶沫之类的东西，患者从舱里出来接热水一般都是穿着拖鞋，所以现在踩着这些积水全都不怎么高兴。 “咱们清洁的能不能把水给打扫一下，多脏啊……踩着拖鞋都湿了！” “接水也不方便，这要是大医院，不说病房里边就能喝热水，出去走廊肯定能喝，这还得走出来，还这么脏，第一天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就是啊，咱们不能只维持个面子功夫吧？第一天来的时候说卫生跟三甲医院差不多，现在明显差太远了，我们每个人发的那个小册子上面都写着呢！” 每个患者刚进方舱医院的时候，安顿好了都会给发一本患者手册，上面会详细介绍方舱医院的作用和功能，以及各种收治流程。 蒙恬恬刚一过来就听到这些抱怨，旁边有个小护士无奈说道：“早上才打扫过的，我们清洁人员现在也有限，移动厕所得打扫吧？你们洗漱池子得打扫吧？还有病房垃圾也要清理，我也在这跟大家说了，都自觉一点，这里是开水区，喝水的地方，好多人在这刷牙洗脸，怎么就劝不听呢？” “那又不是我们在这刷牙洗脸，我都在水池那里，总不能因为个别人影响所有人吧？要是天天这样……嘿，我这拖鞋，估计也没法穿了，今天底下就湿了。”有个排队接热水的大爷颇为不满。 蒙恬恬已经大概了解了情况，走上前去大声喊道：“咱们都先别抱怨，想一下刚来的时候开水区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地上全是积水废水，踩着脏不说，还容易滑倒，我不是说每个人都在这洗脸刷牙，但是只要有一部分这样的人存在，那咱们在这都会被影响，所以看到了就都得制止！” “制止？怎么制止啊，我们又不是医生又不是护士，也不是打扫卫生的，早上跟人家说了人还不乐意，所以这事情还是得你们管，我们说了不顶用！” 大爷越说越来气，“我刚踩这还差点摔了呢！” ------------ 059 那个小护士也是无奈，“说了很多次了，总有人不听，这儿总不能每隔十分钟打扫一次，早上刷牙洗脸高峰期，水池那边人多得排队，很多人就过来这儿了，就算不是高峰期，平时她们要洗手接水什么的也是来这边，因为这是室内，唉……没办法，说了不听！” 一部分人抱怨，一部分人一直不听劝，反正在这洗脸刷牙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影响，医生护士也不可能对患者凶，更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这看着。 蒙恬恬深吸一口气，想了想立刻有了主意。 “你们先忙着，我把这些积水先清理一下。”她说着又拿出了传呼机跟护士长汇报了一下开水区的情况，虽然只是积水，但是存在安全隐患她们就不能坐视不理。 半晌后，在蒙恬恬打扫积水的时候，整个方舱医院的大广播里响起了护士长胡杨严肃而沙哑的声音： “咱们护士一再强调过了，开水区就是喝水的地方，不要在那里搞别的，咱们这是临时建起来的应急医院，排水系统没那么好，今天跟所有人都说一声，希望大家都听一句劝，不要因为你自己的一时方便而给别人留下安全隐患，这个事情我们护士真的说了很多次了，希望大家都重视起来！” 胡杨顿了片刻又继续，“咱们医护人员每天都很忙，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你们，大家都是成年人，谁再犯的话批评起来你们脸上也不好看，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希望身体情况还不错而且有余力的爱心患者，能协助咱们医护人员帮忙在开水区留心一下！” 医护人员忙不过来，但是总有空闲比较多的患者有时间，整个方舱里那么多患者，热心的人还是挺多的。 蒙恬恬打扫着积水，腰弯的生疼，因为运动防护服里又热又闷，直起腰来眼前都有些花，广播结束之后开水区总算是没有人再抱怨了，大家都在排队等候，刚才那个护士帮病房老人接热水的，这会儿也离开了。 等到再次查看开水区情况的时候，好家伙！ 地上又重新有了积水，刚才她弯腰打扫的时候不知道谁又在地上倒水了。 “这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广播才说过吗？”蒙恬恬感觉自己也被气的够呛。 “刚有个大妈涮杯子，人回去了！”有人接了一句。 虽然积水不多，但是这是刚刚才打扫过的结果，而且一个人涮杯子只有一点点积水，如果所有人都在这里涮杯子，那么地上很快就会有很多积水，结果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蒙恬恬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在这会儿，排队接水的一个穿深蓝绒睡衣的短发胖大妈走近蒙恬恬问，“刚才广播里说的那个爱心患者是咋回事儿？我能行吗？” “就是帮咱们医护人员维持一下这里的秩序卫生，大家都挺忙的，所以实在没办法，您要是愿意的话那当然可以！” “那行，这个我能做，这两天整天躺床上都快躺出病来了！不过我这也没啥权利……要不你们给我个红袖章什么的，就像社区发的那种，再给我个喇叭，我在居委会那也是一把手呢！” 蒙恬恬顿时一乐，她就喜欢这种社区一把手，号召力强不说，主要嘴皮子也利索，不说年轻人了，很多同龄大妈估计都说不过她！ 她顿时直接点头应下，“这些都没问题，您叫啥阿姨？我记一下，待会您在这等着，东西我马上给您找来！” “宋香云，我就在这等着！” 跟护士长胡杨说了一声之后，她也是由衷开心，两个人迅速找了大喇叭和红袖章给大妈戴好，看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儿了。 “宋阿姨，要不要把您棉袄拿过来？在这估计会冷。” “不用，再给我找个椅子就行，我就在这坐着！” 蒙恬恬也迅速帮她找来，宋香云试了一下喇叭声音之后，就直接开嗓了： “勒里滴开水是接到豁滴，不是洗口用滴，洗口到外面克洗，把个水泼到地哈到处是滴，黑死个人滴。再说一遍，这里不紧泼水，要洗到外头克洗！” 纯正的武汉话加上大妈剽悍的口音，喇叭里喊出来的话霸气十足，蒙恬恬虽然没全听懂，但是却依旧觉得自己是找对人了！ 排队接热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但是没有人提出异议，大妈停顿了一下，看到有一个接热水的人又打算把涮杯子水泼地上，立刻又开始提示。 比起护士的一次次温柔提示，大妈的话简直杀伤力十足，喇叭刚喊出口配着她指着的手指，那人连忙晃了晃杯子把水倒进排水槽里。 总算是解决了一件事情，蒙恬恬长舒了一口气，对大妈又是一番感谢，“您在哪个舱里面？回头要是这边有啥需要再跟我们说。” 宋大妈一指身后，“就那个区，6舱112床！” 蒙恬恬看了一下，是A区，算是最早来的那一批人，只要这两天能给大家都养成习惯，后面应该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洗漱该在哪、废水该倒哪里。 “马上要开午饭了，水果牛奶加盒饭，病房就一个护士还是很吃力，咱们帮忙号召人拿盒饭去。”胡杨见开水区的事情暂时解决之后，便跟蒙恬恬一起去准备拿盒饭。 A区的很多舱里都已经自行组织了志愿者去拿盒饭，今天情况比昨天好的多，新来的也都在慢慢适应方舱医院的环境。 今天已经是进方舱医院的第三天了，第一天入院的轻症患者有些已经开始出现其他不良反应，例如恶心呕吐头晕之类的，还有一些出现轻微呼吸急促，蒙恬恬她们也不敢大意，但是每个舱里现在就一个护士，人太多很多时候根本顾不过来。 “护士，我们这里的护士帮忙拿饭去了，我想上厕所但是浑身没劲儿，能不能扶我去一趟？”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阿姨在蒙恬恬和胡杨巡视整个A区舱位的时候叫住了她们。 “行，您还有啥不舒服的情况吗？” “身上没劲儿，头晕，光想睡觉，还有些喘不上来气。” 蒙恬恬把阿姨扶着，明显感觉她身子有些沉，虽然在努力自己支撑身体行走，但是半个身体还是靠在蒙恬恬身上。 “护士长，来帮把手！” 胡杨也过来一左一右帮忙搀扶着，这个阿姨明显情况比其他患者要严重一些，上厕所都得两个人搀扶了。 “能不能把我转到大医院去？我这身体实在不舒服，这边就是吃药做检查，我怕万一真有啥事，来不及救我啊！” “这边方舱医院也有医疗设施，您实在不舒服的话回头我跟你们舱里的护士说一声，然后看一下能不能给您换到设施完备的舱里，不用担心！”蒙恬恬只能先安抚她。 大多数轻症患者现在情况都没有继续恶化，但是总有少数年纪大点的，在本来有其他疾病的基础上，就很容易产生各种并发症。 这是第一批进这个方舱医院的患者，现在已经出现了情况，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还会有一部分患者也会出现病情加重的情况。 移动厕所并排放着，蒙恬恬和护士长扶着阿姨上厕所的时候，阿姨已经有些轻微喘气了。 “护士啊，咱们这个厕所，晚上没亮啊！” 这个问题蒙恬恬也没法解决，“每个人都给发了充电的小灯，那个灯可以拿在手上晚上上厕所用，这个问题这两天也陆续有患者反应过，但是实在没办法，这移动厕所只能先将就着用，没法往里面通电开灯。” 阿姨明显有些失望，但是也没过多抱怨，疫情之下像这样理智的患者还是占大多数的。 扶着上完厕所之后，舱里已经开始发盒饭了，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分头给A区不同的舱里帮忙，今天的盒饭菜很丰盛，蒙恬恬在舱里闻着盒饭的香味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葱烧基围虾、腊肉笋子、莴苣烧鸡、豌豆玉米，外加一个苹果，患者都吃的津津有味。 “我咋感觉今天伙食比之前两天还要好，之前已经算很不错了，这里饭比家里吃的都好呢！”一个大爷一边吃着饭一边夸赞起来。 蒙恬恬刚帮忙把所有舱位里的盒饭都分发完，听到这话心里也挺开心。 “伙食不错是吧？你们爱吃就行，对咱们方舱医院还有啥建议都尽管说说，我们也努力改进，虽然就十几天时间，但是我们再怎么也不能委屈你们不是。” 蒙恬恬索性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吃饭，顺便打算聊几句听听大家的想法。 “现在伙食也很好，上厕所喝水这些事情，咱们已经想办法做到现在这个程度也算不错了，毕竟这不是在家里，有这个程度，吃住还全免费，咱们也不能要求太多不是，就是在家吧，你说无聊还能看个电视之类的，在这太憋了。” 大爷一边大口吃着饭菜一边絮絮叨叨说着。 蒙恬恬听到这里笑了笑，“那这个问题好解决，等咱们这边患者都过来了，慢慢也改善环境，您说无聊啊咱们虽然不能现在给每个舱里都装上电视，但是那边建了个公共区域，里面开始放书架了，明天就会增加一些常看的书籍，没事无聊的话可以过去走动走动看看书。” 舱里有年轻人听到了，笑着接话，“有书就挺好，不然舱里实在太无聊了，就算一群人聊天那躺着聊两天也没什么说的了，有书的话我平时还能出去看看书走动走动，我今天在外面接水看到开水区旁边在放架子，是书架吗？” 蒙恬恬点头，“对，书架，距离咱们舱也挺近的，舱里不是能接收到WiFi？你们能连上吗？” ------------ 060 “能，就是信号不太好，不过人多嘛，也能理解。” 看大家吃饭吃的香，蒙恬恬也很是欣慰，那大爷吃完盒饭又开始啃苹果，接着问蒙恬恬，“护士，你们这一个班是几个小时啊？穿这衣服难受吧？” 蒙恬恬也没有隐瞒，“我的班次是十点到下午四点，算下来就是六个小时，不过早上得早点起来洗漱收拾，坐大巴到医院了换防护服还要费点时间，这衣服穿着就是挺闷的，不过好在安全，只要能安全，闷点就闷点吧！” 刚才说话的年轻小伙问，“你不是武汉本地人吧？听你说话都是普通话，要是本地护士，多多少少都是带点武汉话的。” “对，我是西安过来支援的，来这儿也快二十天了。” “真是不容易，跟你们比起来我们算是轻松多了，我在网上看的，你们穿这衣服都得半个小时，而且还不透气，挺多护士太累太闷都憋晕倒了，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蒙恬恬听着心里挺暖的，连连点头，“大家都一样，注意身体，等这方舱医院休舱了啊，咱们就一起回家，能在这个时候聚在一个舱里的，虽然也就两天多时间，但是我相信大家也有些熟悉了，你们说无聊我倒是想到一个好办法，咱们这么多人呢，平时想想有没有什么小游戏一起玩一玩。”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回头都想想，也不能全都麻烦你们，看着你们也挺累的，就是穿的都一样，不仔细看身上字儿都分不清谁是谁了。”大爷笑呵呵的吃完了苹果，随后不但把自己这边的饭盒和垃圾收拾了，还帮忙收拾旁边床位的。 有他带了头，其他人也都开始纷纷效仿，护士的工作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蒙恬恬也很是欣慰，如果这种风气能在每个舱里都蔓延开就好了。 不用多说，收拾完午饭之后，胡杨和蒙恬恬碰头长舒了一口气，“现在这些患者素质都挺高的，吃了饭都在主动帮忙收拾垃圾，咱们那开水区，现在情况好多了，还是大妈有办法。” 蒙恬恬也忍不住笑起来，“那是肯定啊，咱们这些护士说话轻飘飘软绵绵的，但是居委会大妈可不一样，而且拿着大喇叭吼，要是吼到谁不遵守规定，被点出来了多不好意思。” “咱们方舱医院还是得多动员一点这样的志愿者，每个舱里做什么事情都得有几个带头的，就从咱们A区开始实验，直接通知每个舱里负责的护士，从每个舱里先选出来两个比较靠谱的患者，配合咱们的工作。” 蒙恬恬点头，“咱们可以让党员优先，这些积极性都比较高，而且也擅长配合，没有党员的话就号召点年轻人，每个舱二十个人，两个人应该总能找出来的，今后舱里就直接固定下来这两个人，护士不在的时候就先让他们负责管理。” 两个人越说越觉得可行，如果只依靠少量护士，那每个舱里的护士都得累个半死，更别提接下来可能有些轻症患者可能情况会加重，这就更加需要人手了。 立刻用传呼机通知了每个舱里的护士，事实上不用特意号召，有些舱里已经自发性的有一些积极患者站出来做志愿者了。 有了这些志愿者，开展工作就方便多了，而那些护士也轻松了一些。 每个舱里两个志愿者确定下来之后，蒙恬恬和胡杨通知那些护士让志愿者都到洗手池这边来。 “你们现在是每个舱里的领头人，叫大家过来也是把这里的东西都先教给你们，然后你们再去教给舱里其他人，这些可以做到吗？”蒙恬恬把A区三十个志愿者都暂时聚集起来了。 一群志愿者都纷纷点头，现在整个A区有三百人，一个个教肯定不现实，所以把这些志愿者集合起来，先教他们特殊时期怎么洗手。 “咱们每个人都有发除菌香皂，在这里每次上完厕所或者吃东西之前，我们之前也一再强调过洗手的重要性，现在给大家教一下七步洗手法。” 蒙恬恬拿着肥皂在自己的手上涂抹，洗手这件小事情没有人不会，但是此时此刻这些志愿者却并没有轻视这件小事情，而是按照蒙恬恬的步骤都认真在洗手台边照样学。 “我们七步洗手法呢就是分七个小步骤，真正做起来也很简单，先在手上打好肥皂或者洗手液这一类的清洁用品，然后洗手掌，手指并拢相互揉搓，第二步洗背侧指缝，就是手心对手背揉搓，两只手交替进行；第三部洗指背，弯曲手指关节，半握拳把指背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揉搓，也是顺手交替进行……” 志愿者们认真细致的学着，等到蒙恬恬一边讲解一边示范着做了一遍之后，他们又再熟悉了几次，争取每个步骤都按照蒙恬恬教的来。 “咱们学会了之后等今晚或者明天早上洗漱时间再教给大家，你们是每个舱里选出来的比较积极的志愿者，今后有什么其他工作也需要你们多配合了一下，辛苦大家了！” 众人纷纷摆手，“这点小事情算什么辛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你们才是真的辛苦，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就直接叫我们。” 蒙恬恬点头，带着一群志愿者又转了一下整个方舱医院。 “这边开水区今天已经强调过了不要在这里刷牙洗头，虽然现在有阿姨在这看着，但是还是希望你们跟自己舱里的人都普及一下，地上一直有积水容易有安全隐患，自己不方便别人也不方便，热水区左边这里已经开始放书架了，明天就有一批书籍能送到这里，让大家无聊的可以来看书，另外还有这边……” 蒙恬恬指向开水区的右边，“这里是咱们新建的护士站，护士一般都在这里短暂休息，要是临时找不到护士的话就来这儿，距离我们舱位都很近，护士站旁边这里——” “这里有一排轮椅，如果有腿脚不方便的人想出来走走，可以借助这些轮椅，设施都在慢慢到位，各种情况也都越来越好，跟大家说让大家都放心，还有，如果有些在饭点觉得饭没吃饱，可以继续问咱们护士再要一份饭，在这里吃饭肯定是管够的。” 志愿者们跟在蒙恬恬身边听她讲述，都在纷纷点头，方舱医院现在各种设施都在慢慢跟上，接下来还要考虑病人的娱乐活动。 “我们这边暂时定的是接下来的时间，每天上午十点和下午三点还有中午下午两餐的时间会放一些音乐广播，要是大家觉得吵闹呢，也可以提意见，舱里有什么意见的话你们汇总起来然后告诉咱们护士，好不好？” 三十名志愿者齐声答了声“好”，有了这些志愿者开展工作就方便多了，在蒙恬恬带着志愿者介绍这些东西的同时，护士长胡杨一直在联系对接医院安排新来的轻症患者。 现在体育馆新开了C区和D区，加起来有八百个床位，架子床和席梦思以及医院床位这些参差不齐，但是好歹是暂时解决了床位紧缺的问题。 下午趁着广播时间，护士长胡杨带着蒙恬恬一起去收治新到的病人，每个小舱里对接的护士都已经到位。 “这次暂时确定的是八百个床基本上都已经到位了，那些个人用品也运过来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现在先收治七百个患者，回头看有多少剩余床位再继续收治。”有了上一次的失误之后，护士长胡杨也不敢大意，今天格外谨慎了起来。 蒙恬恬点头，看着一车一车过来的患者，她拿起大喇叭不断重复喊着：“到的人跟着咱们相应的护士走啊，不要乱跑，进去之后找到自己的床位然后先把东西整理好放好，接下来听咱们护士的安排，除了上厕所和喝水之外，尽量都先待在舱里不要乱跑，等安顿下来之后再带着咱们熟悉环境！” 新来的患者跟之前的那些一样，大多数眼中都有些迷茫和焦躁，对于蒙恬恬的喊话没什么表示，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一样，蒙恬恬只好不断重复喊，没一会嗓子就再次沙哑疼痛起来。 护士长胡杨和每个小舱负责的护士在患者一下车的时候便开始归总清点人数，然后由该舱的护士按照次序发放患者手册，排好队统一带过去找床位，这样也避免了乱套，一直到下午快换班的时候，七百个患者都还没有全到。 “我感觉我嗓子实在是有些不行了，咱们还是想办法直接在喇叭里给几段话录音然后循环播放，不然回头接班的护士晚上肯定会特别辛苦。”蒙恬恬用手揉着嗓子，实在是干疼的特别难受。 “可以，那你先录着，咱们也快要换班了，我先来核对一下数据，来了多少患者，还有多少床位，下一批过来的患者估计得半个小时之后了。” 两个人分工合作，今天倒是暂时没出什么纰漏，就是蒙恬恬刚录制好，便看到有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棕色厚围巾的身影慢慢的走到了医院门口。 还没靠近蒙恬恬就赶紧举起喇叭喊了一句，“你是来干什么的？这里十分方舱医院，你没事的话不要来这边，里面现在收治的都是确诊病人，很容易感染！” 那个臃肿的身影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冲着蒙恬恬摆动两下，人就站在门口但是并没有再继续前进，两人之间隔着差不多二十步的距离，但是这里是医院门口，依旧不算安全。 “护士，我也被感染了，能不能让我也进去？” ------------ 061 厚围巾下传出了一个听起来四五十岁有些气喘的声音，蒙恬恬听了之后很是无奈，又问，“确诊了吗？怎么不是其他医院统一安排过来的？” “没……没确诊，还没去检查呢，但是我的症状跟电视里说的一样，我就是生病了，我从家里走过来的，离这里不远，听说这里收轻症的，我估计就是！” 护士长胡杨也听到了这话，顿时气结，“这不是在胡闹吗？都没去做检查就直接来这儿，就算是没传染这样也要被感染了！” 但是这会儿她们也实在没别的办法，蒙恬恬只好询问，“你是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发烧，自己量了体温，发烧好几天了，还咳嗽，这差不多就这症状了吧？也不知道咋感染的，就来这儿看看。” “发烧咳嗽也有可能是感冒症状，不能盲目就认为自己是感染了，你去医院统一做个统一检查，我们这都是直接跟医院对口收治确诊患者的，您现在还没确诊，在这儿首先就挺危险的。”蒙恬恬只好耐心劝导，方舱医院原则上收的是已经确诊的患者，而且从其他医院统一过来集中管理的。 “为啥让我回去啊？我觉得我就是感染了，你这让我回去不是让我搁家里等死吗？那我不能回去，我今天就在这等着，过来的时候还走了好几里路呢，怕给别人传染了我一路都把脸包着，现在让我回去？那我不是白跑一趟？”大爷明显不乐意了，本来停在原地的脚步开始往前走。 “不是……您要是没确诊只是普通感冒什么的，来这儿也危险，这一点您明白吧？”蒙恬恬顿时都急了，但是她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上去拦人。 护士长胡杨见大爷在往过走了，当机立断，“您要是实在觉得自己感染了，那我们就在这给您做个检测，如果是阳性就安排床位，如果是阴性您就赶紧回家，先站那儿别动！” 大爷听到这话倒是顺从的站在了医院门口，就这一个大爷，在方舱医院每天负责采集唾液测咽试子和鼻试子的医护人员都是穿着防护服的，在这做检测明显很不方便。 主要还是担心人本来是健康的，反倒因为来这儿被感染了。 但是大爷看起来特别固执，蒙恬恬她们也只有想办法了。 护士长胡杨马上联系了安排她们工作的陶峰医生，“这医院门口有个大爷，自己觉得感染了要来住院，人比较倔，就在门口不走，我考虑能不能帮他做个检测看看情况？” “他这不是胡闹！劝过了没有？” “劝了，人不走，还自己想进来，我们都穿着防护服呢，没法保证身上带没带病毒，只能先让他站门口说给做个检测。” “那行，让等着，我让做检测的想办法。” 现在核酸检测最快也得两三个小时才能出结果，看这大爷挺焦躁，揣着手在羽绒服里面在医院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的还看一看蒙恬恬和胡杨，好像是生怕她们两个跑了不管他一样。 没几分钟的时间，做核酸检测的一个护士就过来了，看到这个情况也是无奈。 “简直胡闹，要是都像这样过来，那回头有个感冒发烧的都跑来了，他们又没穿防护服，回头好好的人指不定都能传染了，开了这个先例恐怕后面会一直过来！” 胡杨也同样担心这个情况，但是患者就是不走，再过不到半个小时她们就要换班了，起码换班之前得把这件事情解决了才行。 “有没有什么办法快速检测的？不然人就赖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 “找车送他去其他医院，做好检测如果是阳性再过来咱们医院收治，不然这种真的没法收，再说我给做核算检测还要两三个小时呢，这都是最快速度了，问问他愿不愿意等，别看现在还算暖和，待会六七点没太阳了，风吹嗖嗖的冷，问问他等不等？”那护士也是又气又无奈。 蒙恬恬只好委婉的表达了一下，“先送您去医院做个检测，我们这担心传染，给您找车，如果检测了是阳性那就再回来安排床，行吗？” 大爷连连摇头又往前走了两小步，“这都下午了，万一你们几个闺女骗我，我过去了那边也没床，这边也不安排，我这回家躺床上再动不了了，不是等着死，我不走，这不是医院吗？咋不收病人，你们这是啥医院啊？” 检测护士解释，“我们也有规定，都得统一集中……” “我不管啥规定啥统一集中的，反正要给我安排床位，我就是感染了，你们不管不收那我今天就走不回去了。”不管好说歹说，反正这大爷是铁了心就要留在这里了。 “咱们不是有试剂盒？最快半个小时就能出结果，这边方舱医院有吗？”蒙恬恬突然想到这一点。 “倒是有一批，但是开了这个先例……” “给他做检测吧，要是阴性刚好他自己也放心了，不然人就在这我们也没办法，现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有点头疼脑热的都人心惶惶，让人现在回去更不实际，做检测吧！”护士长胡杨咬了咬牙。 “行吧，也实在没办法了。” 检测护士叹了一口气，回头去舱里拿了试剂盒出来，把试剂盒还有自己穿了防护服的全身连续消毒好几次，这才帮大爷做了检测。 等到换班护士过来的时候，蒙恬恬她们也恰好等到了检测的结果，看了结果两个人都是一阵无奈，还真是阳性。 给大爷做好登记发了患者手册安排了床位之后，她们两这才交接换班。 交接的时候看到有医护人员提着电暖器往舱那边走，从她们身边经过的时候，蒙恬恬有些好奇问了句，“这是给患者配的吗？要是每个床位旁边放一个，挺占地方的，不怎么方便。” “不是，给咱们医护人员的，晚上还有一批确诊的轻症患者要过来，这门口临时要搭帐篷让收治病人的护士呆着，但是晚上太冷了。” 蒙恬恬默然，她们两个收治白天批次的患者倒是没有这些问题，但是夜幕降临之后的武汉温度很低，医护人员只穿着防护服在这里站久了肯定特别冷。 两人交班之后出了舱，蒙恬恬闭着眼睛给全身消毒，手都不怎么想抬起来，昨天加上今天这两天实在是高强度工作，身体负荷压的她感觉身体都快吃不消了。 “明天就好点了，今晚最后一批病人进来了床位基本就满了，接下来咱们就不用再每天收治病人了，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上。” 护士长胡杨声音沙哑疲惫，但还是不忘安慰蒙恬恬。 “嗯，我没什么问题，休息一晚上就行了。” 她说到这里，睁开眼睛眨了几下，这才缓解了眼睛被消毒水刺激的难受感，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不知道小雪今天怎么样。” 忙碌了一整天，其他事情她们甚至全都抛诸脑后了，果然如同王梦雪所说的，忙碌工作的时候可以忘记很多事情，但是现在稍微放空下来，蒙恬恬立刻就开始记挂王梦雪了。 王梦雪今天很平静，至少看起来状态没有那么差，眼睛也没有早上起来那么红肿了，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憔悴的厉害，刚来的时候一头翘起的短发，圆鼓鼓的脸上满是不服输的劲儿。 然而现在，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桌边吃盒饭，脸颊只有因为塞了食物咀嚼的时候才会鼓起一个滚动的小包，她每一口都吃的认认真真，眼睛盯着盒饭，一手捧着饭盒一手拿筷子，平静的像是什么事情都能发生过一样。 “那个……小雪，今天累不累？”蒙恬恬试探着开口，她不想提到伤心事，所以就只是简单关怀了一下。 “还行。”今天的王梦雪惜字如金，而且吃饭的时候也没有捧着手机刷抖音看新闻了。 “那就好，有啥不舒服的记得告诉我。” 房间陷入了沉默，蒙恬恬嗓子沙哑，这两天她实在说了太多的话，所以这会儿其实只想静坐喝水，但是她不能任由气氛这么沉闷，伤心的人一直处于这种沉闷的环境里难免会胡思乱想。 正想着找个什么合适的话题，王梦雪却率先开口了。 “恬恬姐，昨天晚上之后，我爸妈都给我发了很多短信，说了挺多话。” “啊？哦，那挺好的，叔叔阿姨肯定也担心你，除了奶奶之外他们也都很爱你，咱们凡事都要往前看，有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情都一起面对。”蒙恬恬说着，脸上刻意露出了鼓励的笑容，握着筷子的右手也紧紧攥成了拳头给王梦雪加油打气。 “嗯，我知道。”王梦雪没有抬头，但是蒙恬恬看到她脸颊似乎是勉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恬恬姐，”王梦雪总算是抬头了，小脸苍白疲惫的厉害，眼睛里面还残留着红色的血丝。 “今天医院说火神山医院后来收治了很多患者，现在也挺缺人的，我想着现在医院医护人员压力也没那么大了，毕竟重症患者少了很多，我打算报名支援火神山那边去。” 蒙恬恬顿时有些傻眼，“怎么突然想着支援那边？如果那边压力大的话，你现在过去就不适合，你看看你现在身体状况……” ------------ 062 “我已经报名了，现在名单也确定下来了，明天就去，班次估计也跟现在不一样了。”王梦雪看着蒙恬恬认真说道。 “你这……怎么这么突然？跟护士长说过吗？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名单确认下来了也不怕，回头说一声咱们不过去。”蒙恬恬实在担心王梦雪，人在难过的时候做的很多决定都是错的，尤其是王梦雪昨晚还那么难过，状态实在太差了。 “是我决定要过去的，我确实得让自己忙碌一些才行，支援火神山医院也好，在原本的医院也好，都是一样在帮助患者，再说了，恬恬姐，你现在支援方舱医院不是每天也挺忙的，从来没见你喊过辛苦。” 蒙恬恬急了，“我现在身体还吃得消，但是你……我本来还想着去跟护士长说让你休息一天，现在疫情已经算是差不多稳定下来了，你不用这么拼命。” “不是拼命，我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哪儿最需要医护人员我就去哪儿，只要疫情没结束，我就一直在武汉。” 王梦雪说的坚定，蒙恬恬听着想要再劝说，但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几秒才想到合适的说辞。 “你现在还这么年轻，身体如果吃不消还要强撑，抵抗力肯定下降，你也知道在新冠病毒传染性强大的情况下抵抗力低下意味着什么，这样更容易感染。” “你们都没怕感染，我怕什么，别人能行的我也一样能行。”王梦雪依旧很坚定，她说到这里垂下了头，又轻轻补了一句，“再说了，我现在也算是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就算是不幸感染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说着，一滴眼泪滴进了饭盒里，她竭力控制着抽动的肩膀，很快就止住了哭泣。 蒙恬恬心头猛然一震，怪不得这丫头今天看起来这么淡然，原来是心里存了这样的心思，她并不完全了解王梦雪的家庭情况，但是却打心眼里心疼她。 “谁说你无牵无挂的？我们都不是牵挂了？一块来武汉战斗，咱们也算是战友有过命的交情了，你现在就给我听好，就像护士长说过的，你要是出什么事了那我们都陪着你留武汉，啥时候治好我们啥时候回西安，所以你自己心里掂量掂量该怎么做！” 蒙恬恬也在掉眼泪，声音甚至带着沙哑的嘶吼，看王梦雪呆呆抬起头，她伸手重重按住王梦雪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刚才听好了没有？你可以去支援火神山医院，但是必须保证自己平安无事，你现在就给我保证！不好好保证我马上就告诉护士长告诉医院，申请让医院取消你去支援火神山的名额！你现在就对着我保证！” 蒙恬恬向来都是温柔稳重的，但是这一刻她声色俱厉，抓着王梦雪肩膀的手指也在不自觉用力，王梦雪被抓疼了，但是却咬着唇流泪一声不吭。 两个人对峙了一阵，王梦雪眼泪簌簌下来，看的蒙恬恬也一阵心疼，但是这个时候她不能让步妥协，几秒之后王梦雪流着眼泪扭过了头。 蒙恬恬见她这样，顿时心头一股无名火起，直接放开她的肩膀回身拿手机，一边拨号码一边道：“你自己不关心自己身体不把自己当一回事，要连累整个团队是吧？到时候你出啥事了咱们一个都走不了，你要是倔那也行，我现在就告诉护士长，一起申请让你先回家……” “别！恬恬姐！”王梦雪哭着过来伸手想要按掉蒙恬恬正在打的电话，但是看了一眼屏幕顿时一愣，蒙恬恬指只是在吓唬她，根本没在打电话，她一双手顿时无处安放，低着头茫然无助也不说话了。 “不是不让你去支援，只是你得想好，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对你来说确实十分有意义，那我肯定支持你，但是前提是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每天也要保证充足的睡眠和营养，所以你现在自己想好，如果想好了就跟我保证，不要再说什么你无牵无挂之类的自暴自弃的话了！” 蒙恬恬放下手机看着王梦雪一脸严肃，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仿佛王梦雪要是不答应她今晚就跟她杠上了一样。 王梦雪肩膀轻轻颤动了几下，终于还是点了几下头。 “亲口跟我保证，要健康平安，就算是自己在火神山医院那也要自己认真穿脱防护服，身体有什么状况也及时说！” “恬恬姐，谢谢你，我跟你保证，肯定会照顾好自己，我也不会拖咱们小团体的后退！”王梦雪认真说着，眼睛也直直的跟蒙恬恬对视，虽然眼中还有尚未擦干的眼泪。 蒙恬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坐下继续吃饭的时候，盒饭都已经凉透了，但是蒙恬恬丝毫不介意，大口大口的吃着饭，为了避免冷场，还主动跟蒙恬恬聊天，说起方舱医院的事情。 “方舱医院毕竟是临时建成的，医疗设备一开始肯定没有之前三甲医院那么完备，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已经算很好了，而且这两天医疗物资什么的也全都在运送过来，我估计到明天大部分要用到的医疗设施都能齐全。” 谈到工作上的话题，王梦雪总算是多了一些兴趣，加上蒙恬恬刚才的一番话，她现在也在打起精神吃饭，不再摆出那一副自怨自艾的样子了，想了想随口问了一句，“都是轻症患者，他们是不是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来？” 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而已，但是蒙恬恬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样，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对啊，大家自己的去洗漱刷牙，现在就相当于一个大家庭，不过人多了管理也就麻烦一些，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住过学生宿舍吧？估计你没住过那样的，整层楼道的女孩子都去楼道中间统一的水池洗漱，上厕所也是，这样一来人一多就容易乱，比如有的人牙膏沫子乱吐，不注意卫生啊之类的，就会给大家都造成麻烦。” “方舱医院里也会这样吗？大多数应该都是中老年人，恐怕不好说他们。”王梦雪见蒙恬恬有意要引她多说话，就也配合着。 “当然会，毕竟人多嘛，我们护士一开始也说了很多次，但是还是有很多人都不听，后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有一个大妈志愿者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大妈之前可是社区居委会的，戴着红袖章拿着大喇叭一通吼——”蒙恬恬捏着嗓子学着大妈的声音喊道：“开水区滴水是叫人豁的，不是叫刷牙洗头的……” 学了两句突然自己也觉得有些夸张了，忍不住笑出了声，“武汉话还是学不像，人家大妈说的可比我有气势多了，主要是其他患者也都听她的。” 王梦雪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蒙恬恬见她感兴趣，就又多说了一些，好歹今晚王梦雪的情绪在慢慢好起来。 直到孙翰他们发过来视频，蒙恬恬才暂时停下，因为蒙恬恬和孙翰最近都没有回家，只依靠每天晚上短暂的视频完全满足不了琪琪对父母的思念，今天晚上已经有点赌气不想来视频边上了。 但是猫在沙发角落听到蒙恬恬沙哑粗粝的声音之后，还是忍不住凑过来问，“妈妈是不是受伤了？” 看到琪琪急切的小脸，蒙恬恬心都快化了，感觉眼泪差点又下来了，连忙解释；“没有受伤，嗓子发炎了，改天就好了，琪琪是不是很想妈妈？” “很想妈妈，爷爷奶奶也想让妈妈早点回家，但是他们又说妈妈快要打败病毒了，这个时候不能放弃。” “对，要趁胜追击，把病毒全都消灭，妈妈就要回家了！”孙翰也跟着补充，他和林虎两人仍旧在被集中隔离。 而孙父孙母这个时候则是在一旁附和，还不断交代蒙恬恬注意身体多吃饭。 一边床上拿着手机的王梦雪听着蒙恬恬一家人开视频，眼神莫名就有些黯然起来，她翻到自己的短信，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爸妈都打了不少电话，只是她那会儿心里乱，索性都没有接，后来他们又分别发了不少短信安慰她，从小她与父母都不是特别亲近，这种时候面对突然而来的盛情关心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王梦雪点开备注“妈妈”的短信，最下面那一条是十分钟之前发过来的，上面写着，“小雪，当时爸妈离婚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妈妈心里也自责难受，知道奶奶的事情给你打击很大，妈妈很担心你，如果情绪好点了给妈妈回个消息好吗？” 她犹豫了好几分钟，最终手指敲击了起来。 不管在灾难和疾病面前失去了什么，终究还是会有我们热爱珍惜并且珍惜我们的人存在，为了这个，也要继续坚持好好活着。 夜幕之中，方舱医院穿着厚重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冻的直打哆嗦，但是还是在灯光之下帮忙扶着患者下车，身后有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有电暖气发出的橘红色光芒，当时旁边却少有人去取暖，口中哈出的热气全都钻进防护服里，然后再被冰冷的空气冻成冰水贴着身体。 而舱位里面，供预检分检的舱位里面现在也有夜班的医护人员在这里简单休息，但是他们的休息最多只有短短十几分钟。 ------------ 063 定好的闹钟一响，他们立刻摇摇晃晃起身进一个个舱位检查病人的情况，方舱医院的舱里是24小时都不能关灯的，所以很多患者都睡的并不十分踏实，医护人员就要格外注意要放慢自己的脚步小心翼翼行走。 黑夜中有无数人在安然入睡，更有无数的人为了这些人的安睡负重前行。 第二天一早，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坐着大巴去医院，路上胡杨问起了王梦雪。 “昨晚其实大家都挺担心她，本来都在问我要不要一块去看看她，我想了一下那孩子挺倔的，就没让去，她昨天突然报名去火神山医院，周阳还说瞧见她在走廊蹲着悄悄哭，问了也不说……唉！” “得等她自己平静一阵子，昨晚跟她说了一阵总算是说通了，现在情绪低沉是肯定的，好在咱们还住在一个酒店，回头还能稍微照应她一下，上班忙的时候估计还好，就是怕她下班之后胡思乱想，她也确实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的事情，还是让她自己先冷静冷静吧。”蒙恬恬叹了一口气。 昨晚的确算是说通了，今天早上看着也确实好多了，但是蒙恬恬还是下意识的担心她，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小妹一样。 胡杨看蒙恬恬这样说，平时对蒙恬恬也算是比较放心，就知道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暂时也不再多问。 大巴一路到了方舱医院门口，跟往常几天一样，今天医院门口也停着好些辆大车，不过却不再是运输床的了。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把一台台医疗器械搬下来，制氧机和CT机都到了，核酸检测的设备也多运了一些过来，应该是要方便患者在舱内做检测。 蒙恬恬和胡杨快速进去交接班，关于患者的事情交接完了之后，负责跟她们交接的唐艺珍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又笑着跟两人说道：“到昨晚为止，咱们方舱医院暂时就收治这么多病人了，今天下午会集体组织一个破冰活动，已经都给患者通知下去了，咱们现在所有四个病区加起来一千五百多人，二月份过生日的有一百多个，所以打算把他们全都聚集在一起搞个破冰活动。” “一百多个人集体过生日吗？这个主意不错，但是蛋糕那得做多大的啊？”蒙恬恬眼前一亮，但是随即又在担心蛋糕的事情。 “整个武汉现在卖蛋糕的都没开业呢，但是我们提前联系了好些家蛋糕店，捐赠了挺多个蛋糕，还有一家定做了一个大蛋糕，大蛋糕肯定是不够一千多个人吃的，但是每个生日的患者还会单独发一个八寸的小蛋糕。” 这就意味着如果大蛋糕不够分，同舱位过生日的患者还有小蛋糕，在给大家分享的过程中会互相熟悉，以后整个方舱医院就不会再向之前两天一样沉闷了。 蒙恬恬连连点头，这个破冰活动安排在十二点吃完饭之后，所有舱位的患者都按照秩序去新建舱位那边的体育馆集合，那里有一大片空着的场地，容纳一千多个患者绰绰有余了。 交接完工作之后两人先巡视了一下各个区域，开水区今天地上积水情况已经好很多了，牙膏沫洗面奶沫更是直接消失了，开水区旁边的图书角已经有一批人戴着口罩坐在那里看书，一切都开始井井有条起来。 进了舱位里，今天舱里气氛已经比之前活跃了不少，有些临床的患者已经在互相讨论集体过生日的事情了，看来对这个大家都是十分期待。 一直走到A区域的第九个舱里，两人突然听到舱里似乎有在争执的声音，快步走过去，果然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正在跟护士争吵，旁边还有不少患者都站着围观，但是却没有人帮腔。 “……你就说说谁有理，这不是我一个人觉得不舒服，大家都不习惯，是吧？你说你晚上睡个觉，还要开着灯睡，这灯还这么刺眼，这让人咋睡啊？我来这儿连续这几天都没睡好，晚上压根就睡不着，都快神经衰弱了，这病毒还没把我杀死呢，估计先自己疯了！” 中年人看起来挺有文化，虽然在高声嚷嚷，但是却并没有言语粗暴，然而即使这样，跟他说话的小护士依旧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不是叔，我们也想着关灯让你们睡的好一点，但是这灯晚上就不能关，这里怎么说也是医院，万一有人晚上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咱们医护人员肯定要第一时间救治，没光怎么看？况且晚上值班还得一直巡夜，总不能过来一次开一次灯吧？” “就不能用手电筒了？不是说咱们这里收的都是轻症患者，口号是零死亡吗？晚上也要搞这么严谨，我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晚上灯刺眼没法睡觉，白天想着趁日光没那么刺眼眯一下，舱里又这么吵，找你们两次了也没个解决办法！”中年人越说越气，但是这一次他看起来并不打算像前两次一样善罢甘休。 蒙恬恬和胡杨站一边看了两分钟，总算是了解了事情了始末了，像这种因为晚上不关灯跟护士扯皮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前面两天她们两个忙着收治病人，暂时也没空管，现在事情都摆在眼前了，那肯定是要解决的。 “我帮忙想办法行吗？咱们下午先集体过完生日然后再解决……” 小护士的话还没说完，中年男人就不高兴的摆手：“不要在这打太极跟我说什么过生日的，过生日又不是我过！先给我把这个事情解决了，不然像这样睡眠差的又不止我一个，难道非看着我们因为睡眠不行身体垮了吗？” 胡杨走上前去，直接问了句，“你希望怎么解决？晚上如果舱里关灯就意味着如果出现危险医护人员可能还要先开灯，很可能耽误治疗时间，而且灯突然亮起来更刺眼，这件事情上我们不说给你们完美的解决方案，灯肯定是不能关的！” “不关灯……那我就没法睡呗！你们退一步退哪里了？” “今天晚上之前我们就联系找一批眼罩和耳塞过来，晚上嫌太亮可以戴眼罩。”护士长胡杨语气坚定，听起来不容置喙。 中年男人果然气势弱了一些，嘀咕了两句：“那我也戴不习惯眼罩，还有耳塞那东西，戴久了不会影响听力吧……” 蒙恬恬也是无奈，上前一步劝说：“这已经是这种条件下咱们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耳塞不是耳机，就类似于一个棉花团一样，能对听力有什么损害？咱们各退一步行吧？不习惯总比没有要好是不是？” 中年男人想了一下，似乎是有道理，于是不再争执，但是回到自己床位之前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你们答应的回头可不能忘了，今晚要是还没有，那我还是没法睡觉。” 蒙恬恬点头：“放心吧！说了给安排就给安排，实在没有的话我去给你买！” 他这才点头，回到自己床位之前又认真看了看蒙恬恬身后的名字，像是要牢牢记住生怕她食言一样。 胡杨又将刚才的小护士叫到一边问了两句，“咱们昨天不是在每个舱里找了志愿者，这个舱里没有吗？怎么有人跟护士争执也没人帮你。” 小护士有些无奈，“有倒是有，打扫卫生帮忙拿盒饭也挺积极的，人都很不错，就是这种事情……主要还是咱们设施不到位吧，而且舱里大家都不算熟，也不好意思随便帮腔。” 胡杨点了点头，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像是上学的时候分班，一个班的同学互相熟悉起来还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呢，那还是在彼此有互动的情况下，而现在在方舱医院，大家都躺在病床上，自己玩手机看电视，每一天主要有互动的还是医护人员，然而防护服遮住了脸，莫名又多了一层隔阂，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短时间内还是没办法拉近。 就等着下午的破冰活动了！ 蒙恬恬和胡杨跟管理方舱医院分发个人用品的护士说了一声耳塞和眼罩的事情，那便刚好也想到了这一点，电话里就立即许诺两人，“你们放心吧，今天下午肯定得发，很多患者提这个意见了，不光是这两样，每个人还会发一个小保温壶，免得频繁出去接热水也挺麻烦的！” 两人这才放心下来，方舱医院的各种设施已经越来越全面了，给患者的感觉也一定会越来越贴心。 吃过午饭之后，每个舱都在认真打扫卫生，垃圾和饭盒全都收拾好了之后，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帮着每个舱位消毒，一点半的时候体育场馆那边通知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可以现在带患者过去。 每个舱里负责的护士都在认真清点舱里人数，按照顺序带着舱里的人去场馆想，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带着整个A区的患者赶了过去，体育场宽阔的室内篮球场里，临时吹起来的彩色气球被挂在四周和篮球架子上，看起来多了些欢腾的气氛。 而正中间桌子上已经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方形蛋糕，乳白色奶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奶油上面点缀着红彤彤的草莓，最显眼的还是草莓中间那四个大字“武汉加油”！ ------------ 064 这是所有患者进入方舱医院以来第一次这样大规模的聚在一起，看到眼前大蛋糕上的黑体字，很多人都觉得不禁有些泪目。 一千多个人此时都井然有序，没有人闹腾也没有人大声喧哗，而主持人则是平时给大家做检查的陶峰，他拿着话筒站在了蛋糕的旁边，看着这一千多戴着口罩的患者，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因为疫情让我们这么多人都聚在一起，在生日会之前呢，我想浪费大家一点时间说两句。” 陶峰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厚重的防护服里传出的声音同样有些沙哑，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打断他，而是都静静站着等他说话。 “从过年前几天一直到现在，差不多也一个月的时间了，咱们武汉在这一个月的时间，真的不容易，很多人都没过好这个年，现在还因为疫情的原因需要待在这里治疗，我知道大家心里肯定恐慌害怕，说实话，我很能理解这种心情，在前阵子疫情严重的时候，我们也同样心里害怕，这些医护人员——” “咱们四周看看，照顾我们的医护人员，他们难道就不害怕吗？就咱们这个方舱医院，每天要换五班的医护人员，他们都来自于哪里呢？天津、四川、陕西、河南……等等，他们来自于全国各地，但是为了保护咱们的健康，他们从家那边相对安逸安全的幻境到了这里，都担心感染，但是都得咬着牙坚持。” “咱们方舱医院是为了应对疫情临时建成的，所以很多方面都有不足，我平时也偶尔听到有一些患者不习惯咱们的环境，有什么不习惯的，可以跟咱们医护人员提出来，我们能改进的尽量改进，或者哪里照顾看护不到位的，我们也都尽量改进，同理，咱们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医护人员指出来，也不要生气。” 所有戴着口罩的患者都不说话，但是目光却看向这两天照顾自己的护士和平日里帮忙做检查的医生，她们在这种欢乐的场合还要时刻注意着自己舱位负责的患者。 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更是跑前跑后低声询问每个舱的护士有没有异常情况，她们这些医护人员不能像患者一样停在这里等待生日会开始，在她们之前还有别的医护人员准备场地，布置气球搬运蛋糕，现在都是现成的东西，但是背后却藏着很多人的汗水和付出。 陶峰看大家都有动容，就拿着话筒继续，“咱们这一千多人聚在一起也算是一个临时的社区……不，算是一个大家庭了，我们都希望自己的大家庭可以越来越好，这也离不开我们每个人的努力，这两天也有越来越多的患者作为志愿者来帮助我们的医护人员，我们也非常感动，感谢你们的理解和支持！” 其中小部分患者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刚来的时候不适应，总会有一些抱怨，那些抱怨也给医护人员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接下来咱们方舱医院肯定会越来越好，你们有什么合理需求也可以跟咱们医护人员提，我知道大家心里都还会焦虑，但是不必害怕！有我们在，整个中国都是咱们坚强的后盾！疫情不退我们不退，还是之前说的那句，咱们方舱医院的目标是零死亡，我们有信心，你们也要有信心！” 同样的话今天再说第二遍，很多患者都忍不住鼓掌纷纷说“好”，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进来，这个临时组建的大家庭终于开始融合团结起来了。 掌声和叫好声响成了一片，在室内篮球馆久久回荡，一波一波的音浪也在影响更多人，所有人都被这气势感染，眼中也都闪着坚定的光。 蒙恬恬看着这些患者，心中也是信心十足，她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过来，中间见了很多生死，但是这些却丝毫没有让她退缩，反而更加坚定起来。 陶峰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他这会儿倒是没那么严肃了。 “咱们二月份过生日的寿星们这会儿都往前走点，待会咱们一块过生日，一起给大家唱生日歌，一起切蛋糕，好不好？” 又是一声整齐划一的“好”，随着这一声，一百多个二月过生日的人都带着笑走到桌子旁边，由于人多，有些站在了外围，但是脸上依旧喜气不减，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还有一个看着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大的蛋糕，还有这么多人一起过生日！”有人感慨了一句。 “对啊，我也是，以后要是出去了，这事儿我能吹好久，咱们方舱医院医护人员都是好样的，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谢谢医护人员，大家都辛苦了！” 患者纷纷赞扬起来，陶峰和蛋糕旁边的医护人员只是摆手笑，却并没有制止他们的话，蒙恬恬心中也觉得开心，这些称赞都是他们应得的，也受之无愧！ “好了，我们一起把蜡烛插上，因为蛋糕比较大，咱们弄的是电子蜡烛，就插一个，象征咱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先一起唱个生日歌，然后咱们齐心协力一起吹了蜡烛好不好？” 所有人都在答应，一百多个过生日的寿星围在桌边，蒙恬恬她们这些护士也快速拿着生日帽给每个患者戴在头上，大家都笑的合不拢嘴。 万事俱备，随着陶峰拍着手清了两下嗓子开口唱了句，“祝你生日快乐……” 周围的医护人员也跟着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 所有患者都跟着哼唱起来，声音高低不一，但是汇聚在一起却有了温暖而又振奋人心的力量，每个人的眼睛都看着那一根燃烧着的蜡烛，眼中也倒映着一簇小小的火苗。 很快一曲终了，在陶峰的示意下围在桌边的人齐齐开始吹蜡烛，每个人都在努力，蜡烛立刻灭了，但是很多人却突然笑了起来。 “我口罩都忘了摘了，怪不得吹的没风！” “我也是，都戴习惯了，不过好在有其他人呢！” 大家议论着大笑起来，蒙恬恬和胡杨帮着把叉子分发到每个寿星的手上让他们切蛋糕。 “蛋糕比较大，但是依然不太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到，不过咱们这边还有，每个寿星都另外有一个八寸蛋糕，回去也可以给舱里人分，哪个舱里要是还没有，咱们还多准备了几个，过来领就是。” 陶峰看着众人切蛋糕，笑呵呵的说着。 刚才那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拿着叉子眼巴巴的站在桌边，因为他个子比较矮，蛋糕又很大，所以这会儿他切不到。 “我……我想吃草莓！” “想吃草莓啊？来，姐姐给你切！”蒙恬恬也兴致勃勃的拿了一个叉子帮忙切大蛋糕，“两个够了吗孩子？不够再加！” 小男孩开心的眼睛眯了起来，“想再要一个，谢谢姐姐！” 蛋糕被分成小份装在一个个盘子里，很多患者都在忙着拿手机拍照片录像，可能这将会是他们人生之中十分难忘的一段经历，也同样是他们这些医护人员人生难忘的经历。 蛋糕足够大，而那些寿星又默契的分了小份，保证每个人都能尝到两口，还有人拿着蛋糕还分给他们这些医护人员，蒙恬恬笑着摆手，“我们穿这个衣服，没法吃，你们多吃点！” 患者都表示挺遗憾，每个人手中都分到蛋糕之后全都笑着开始吃，欢声笑语之中偶尔还夹杂着两句： “口罩忘取了，蛋糕吃了一口罩！” “我刚刚也是，咱们口罩都戴习惯了！” 看着这些互相不熟但是却对面微笑的患者，蒙恬恬她们都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这场破冰活动很成功，破的不仅仅是患者与患者之间的“冰”，也是医护人员与患者之间的“冰”！ 方舱模式不管是对于患者、还是对于她们这些医护人员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需要逐渐适应的环境，而这次的生日聚会就像一场情感之旅，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人与人之间的坚冰也正在融化。 蒙恬恬她们这些医护人员和这些患者也全都相信，经过这次活动之后，这个大家庭的凝聚力一定会越来越强！ 生日聚会婚后，给每个寿星发了属于自己的蛋糕，她们又立刻组织那些患者有秩序回到舱里，短暂的小聚会却让所有人都开心不已，舱里的气氛都比前两天活跃了许多。 下午三点广播的时候，温柔的女声通知大家，“方舱医院紧急医护通道也已经十分完善了，这里虽然条件简陋一些，但是该有的我们都在慢慢完备，咱们重症舱的各种设备仪器也已经到位了，跟三甲医院没什么区别，希望大家都放心，我们会做到更好……” 每天下午的广播都会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但是今天的效果尤其好，大概是因为生日聚会之后所有人之间无形的坚冰已经在融化，开始有了信任和理解。 有了专门的重症舱位，情况稍微转差的患者都会被送过去重点看护，而紧急医护通道完备，意味着只要有病人转为危重，就能立即在短时间内被送到大医院专门的ICU病房进行救治，这也给患者的生命提供了强有力的保障。 …… 王梦雪来到火神山医院已经半天时间了，早上跟蒙恬恬她们一起出发，坐了不同的大巴到达火神山医院。 ------------ 065 这是一座十天建成的医院，在五万平方米的坡地上，短时间内耸立起一座有一千张床位、各方面设施完备健全的救命医院，令人震惊的中国速度甚至受到很多海外人士的质疑，但是真正见到火神山医院的那一刻，作为一个中国人，王梦雪心中只有无限的震惊和自豪。 一排排蓝色顶的楼出现在眼前，在她到来之前，这座火神山医院已经运转了二十多天，医技楼、ICU、病房、氧气站、吸引系统、病房通风系统、药品耗材库等全都一应俱全。 这里建成之后，入驻了解放军医护人员，他们每天进了火神山医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迷彩服换防护服，奋战二十多天十分辛苦，这里开设了重症监护病区、重症病区和普通病区，王梦雪因为没有ICU工作经验，所以过来之后安排在普通病区3号病房。 短暂交代培训之后她便开始全身心投入工作，走进火神山医院的病房，入目便是两张铺着白色柔软被褥的床，现在病床上已经有两个病人，情况尚且算好，王梦雪也快速跟上一班的护士交接。 新鲜的环境对她而言也算是一种挑战，但是这二十多天以来医护的专业知识却让她并没有多慌乱，她不需要跟在谁的后面去处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医护工作她都可以熟练完成。 而且令人开心的是，她的班次没有调整，跟以前相比没什么变化，这也就意味着回到酒店和出发的时间都可以跟蒙恬恬她们同步。 大半天的工作结束，交接之后蒙恬恬王梦雪她们全都消杀之后回酒店，一整天的疲惫工作下来，能呆在酒店坐好，吃一口热饭、喝几杯温水，对于她们而言简直就是最大的安慰。 “小雪，今天第一天去火神山医院，感觉怎么样？”两人都洗漱完毕，吃饭的时候蒙恬恬主动询问王梦雪。 “跟以前的工作没有太大差别，都挺适应的，火神山医院之前的医护人员都很辛苦。”王梦雪今天似乎状态还不错，也似乎没有再沉浸于自己难过的情绪中了。 蒙恬恬对于火神山医院很感兴趣，就又多问了几句，“里面环境怎么样？收治的病人严重吗？每天工作量大不大？” 说到这个问题，王梦雪放下了筷子，认真的回想了一番，这才慢慢回答，“恬恬姐，没有真正去看过火神山医院，你都无法想象那种震撼，十天建起来的一座医院……短短的十天时间啊！但是却能够让医院所有功能都十分完备，甚至……怎么说呢？比之前医院的病房功能还要齐全。” “怎么说？我之前网上也看到过视频，火神山医院建成之后的样子也大概看到过。” “从网上看还是没有现实进去看来的震撼。”王梦雪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病房里面非常整洁，每个病房有两个病床，有空调、电视机、独立的卫浴，还有空气净化机，统一的通风管道，至于隔离防止医护人员交叉感染方面，有一个专门放饭和药品的小通道，病床旁边测量生命体征的监护仪器也都有，反正……很不可思议，只有短短十天时间！” 蒙恬恬看王梦雪骄傲的模样，也不由得感慨起来，“这就是中国速度啊，火神山医院建设起来，可是很多人十个昼夜不眠不休日夜赶工的结果，方舱医院也一样，现在疫情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咱们再坚持坚持，就春暖花开了！” 王梦雪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来，眼中也满是憧憬。 为了调动气氛，蒙恬恬又说起了今天在方舱医院集体过生日以此破冰，王梦雪也被勾起了兴致，就多问了几句。 “方舱医院这两天也开始有病人情况加重了，不过现在设置了三个舱一共六十个床位作为重症监护舱，情况稍微严重一些的病人都会转过去，我们这边主要就是统筹安排的人多，心理上压力倒是好很多，说起来，我过去之后竟然跟护士长一起负责整个A区域，一不小心还当了把小领导。” 蒙恬恬回想着这两天的事情，也有些不由得失笑，虽然这个临时上任的小领导当的不怎么合格，但是好歹没有出什么大的差错，而且她也在努力进步了。 “当领导应该压力更大才是，毕竟操心的事情更多了，我在火神山医院，那些负责安排统筹的医生和护士长，哪一个不是心力交瘁呢，但是都在咬着牙工作，没有一个喊苦喊累的，我在那边现在临时的曹护士长就是这样，反正很辛苦……” 王梦雪想了想又继续，“之前没有跟咱们护士长一块工作，有时候都忽略了她可能比咱们更辛苦，还要担着很重的责任，工作量也比咱们大，在那边曹护士长也是特别细心的帮我检查防护服。” “这话要是让咱们胡护士长听到了，她肯定特别欣慰，咱们小雪长大了，开始理解她这老人家了。”蒙恬恬开了个小玩笑，弄的王梦雪也不由得失笑起来。 两个人始终不去触碰关于生死的话题，王梦雪如今在火神山医院负责的也不是重症病人，应该也不会接触到病危患者，这样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了，尽量不要想到奶奶的事情才是最好的。 蒙恬恬晚上跟孙翰先开了视频，他回到西安隔离也有好几天的时间了，这两天蒙恬恬太忙，每晚都是两个人共同和女儿草草说几句，倒是没有单独好好聊过。 “隔离还习惯吗？现在是不是每天都困在屋子里挺烦闷的？”蒙恬恬知道孙翰的性格，肯定是闲不住，现在每天被困在隔离病房里指不定无聊透顶。 没想到孙翰却笑眯眯回答，“其实还好，不算太无聊，在这边找了点事情做。” “啊？隔离期间能做什么？”蒙恬恬半开玩笑，“你们两不会也在酒店里搞直播吧？” 孙翰失笑，“怎么可能！” 他把镜头转向身后，两个大男人住的酒店房间干净整洁的像是刚刚入住一样，床上的被子也叠的是方方正正的豆腐块，他们当年入伍时候的本领还没有丢，而且也养成了良好的习惯，早上起来肯定把被褥房间都收拾整齐，不到睡觉的时候绝不躺在床上把东西弄乱。 “你们两难不成整理东西还上瘾啦？用这个打发时间吗？” 孙翰摇了摇头，蒙恬恬看着镜头里他温柔的脸庞，比之前似乎多了一些棱角，这段日子孙翰似乎是瘦了。 “我和虎哥都做过两次核酸检测了，都是呈阴性，本来我们两个只是算是去武汉转了一圈，而且没有接触什么人，各种防护消毒措施也做的很到位，应该没什么风险才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继续在酒店隔离，病毒挺狡猾的，之前看新闻，少数人核算检测两次都是阴性，结果第三次阳性了，所以我们两个也比较谨慎。”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跟虎哥在这里谋了个小职位，猜猜干嘛了？” 蒙恬恬猜不出来，“集中隔离还能谋个小职位？你是真的闲不住，隔离的人应该不会让互相串门才对。” 孙翰点头，“对，防止交叉感染嘛，不过我们两个还是有办法，这里负责送饭和每天定时定点消杀的人都是穿着防护服的，也挺辛苦，我们两个就申请了这个简单的小工作，这两天总算是没闲着了。” 看他笑的开心，蒙恬恬也笑着夸赞，“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优秀呢？在哪里都能发光发热。” 孙翰后面的林虎听到了也是喊了一声，“那可不，毕竟是人民子弟兵，不发光发热不是浪费了！” “瞧把他嘚瑟的，这个主意可是我想出来的！”孙翰笑了笑，站了起来走到酒店房间窗户旁边，突然压低声音跟蒙恬恬说了句，“老婆，你真的辛苦了！” “这么些天，都习惯了，现在在方舱医院支援，心理压力比之前小了不少，已经没那么辛苦了。” “还是辛苦，我昨天穿上全副武装的防护服之后，才知道穿久了有多难受多不透气，而你们每天都要穿，还要工作那么久，你们真的辛苦了，而且你最近也一直在瘦，我挺想你的，也想琪琪。” 孙翰说着说着，声音莫名就低沉了下去，眼中也似乎有了泪意，蒙恬恬被突然这么一说，眼泪也差点下来。 支援一线二十多天的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家，甚至有时候会梦见女儿和孙翰，但是这份思念她只能埋在心里，每天高强度的工作可以让她暂时忘记这种思念，但是稍微闲下来就还是忍不住想家。 不只是她，来武汉支援的每个医护人员也都在想家，但是他们却都在咬牙坚持。 “你也瘦了，咱们都照顾好自己，我们都是彼此的后盾！”蒙恬恬忍着眼泪认真说道，千言万语只能汇作这两句简简单单的话。 两人互相说了几句平常普通的贴心话，又一起跟女儿开了视频，这才睡下。 今晚王梦雪也睡的很早，睡之前她的微博更新了一条新动态。 “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最亲的人，对我而言是人生中最悲痛的一种体验，但是生命还要继续，路也要前行，我会带着天国奶奶给予的力量一起继续前行！加油自己，加油武汉！” ------------ 066 第二天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照例坐着大巴车赶往方舱医院，不知不觉之间，路边的行道树竟然已经偷偷吐出了嫩芽，显露出了春天生机勃勃的前兆。 广播里正在播报截止昨天关于疫情的各项数据。 “……截止到昨日17:00，现存确诊患者共有47553例，现存疑似病例2824，累积确诊77785，累积治愈27566，现存重症患者9126……” “……从武汉疫情发生一直到现在，武汉这座城市也得到了全国各大城市的援助，截止到昨天，共有三十个省份出动支援，派出了共计41600名医护人员，科室主要以呼吸科、ICU为主，而截止昨天，在这场战疫活动中，也有我们的医护人员用生命在逆行，截止昨天，共有3387例医护人员被感染，其中有22名医护人员不幸殉职，让我们记住他们的名字……” 蒙恬恬和胡杨都不由得坐的笔直，听着一个个名字从车上广播里传出来，她们两个都不由得泪目，其中有她们在新闻上听到的名字，也有她们亲眼目睹死亡的曹雨剑医生的名字。 这一个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个家庭，他们是英雄是烈士，这些医护人员身处不同的岗位，有的因为身处一线感染新冠肺炎不幸病逝，有的则是因为连日工作过度劳累殉职，还有的是因为抗疫期间突发意外殉职。 在蒙恬恬她们下车之前，广播里传来最后一句，“……哪有什么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这些挺身而出的凡人，他们同样是肉体凡胎，但是却在最严峻的时刻作为逆行者为我们掌灯、披荆斩棘前行……” 下了大巴，武汉的风已经渐渐变得柔和起来，而在这场抗疫的寒冬里，春天已经在悄然来临了！ 快速换了防护服进去交接，今天的方舱医院也仿佛被春天的到来注入了生机与活力，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不用再负责收治病人，但是整个A区三百多人的统筹安排依旧的细致。 开水区坐着的大妈已经换了一个，这些志愿者也学着医护人员开始换岗工作了，但是一直没有缺人，蒙恬恬巡视了一圈，果然这边开水区整洁了很多，地上也没有脏水积水了。 “昨天的破冰活动意义很大，我看大家现在互相之间也有交流了。”护士长胡杨巡视了几个舱，里面情况都比较好。 “现在主要还是得调节患者心理，他们现在都很容易低落，咱们得趁着昨天破冰活动的余热继续让大家暖起来。”蒙恬恬立刻提出建议。 “我看到之前建起来的方舱医院舱内会举办一些活动，咱们现在每个舱里安排的也有志愿者，可以在护士医护工作完成的情况下玩一点小游戏。”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这些都是轻症患者，昨天晚上有三个舱里出现了患者病情加重，现在都送到了重症监护舱，剩下的患者应该都可以小幅度活动。” “小幅度活动……这样，咱们今天可以先尝试一下，带动一下大家先唱歌，集体唱歌大家都参与进来，至少可以避免无聊和焦虑，如果有的病人嫌吵，咱们也可以另外找地方——昨天举办生日聚会的篮球馆就不错，可以让大家想去玩唱歌的，做完检查吃了药的偶尔去活动放松一下，只是这样一来统筹安排会比较费力。” 两个人交流了一番，最终商量好了方案，先在A区域舱内试一下大家能不能适应出去活动。 走进A区第一个舱，他们都已经在方舱医院住了四天时间，基本也都习惯了，每个人配备的个人用品都已经很齐全，那天申请的眼罩耳塞此时都已经到位了，舱里有人在拿着手机追剧刷视频，也有人在戴着眼罩口罩耳塞，整个人如同全副武装一般睡觉。 舱里气氛整体比较和谐，而蒙恬恬也看到了之前刚来一直抱怨的大妈沈兰，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现在竟然靠在床头戴着口罩安安静静织毛衣。 蒙恬恬特意过去打了个招呼，询问了两句，“这两天还能习惯吗？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的就跟咱们护士说，身体不舒服也说。” 沈兰暂时放下毛衣针摆了摆手，“嗨，习惯了也就那样，没什么不方便的，刚来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两天越来越发现你们辛苦，在这里白吃白住的我也没啥挑剔的，之前就是紧张，你们也不要介意！” “都是我们该做的，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就是问问还有什么不习惯的我们尽量帮忙再解决。” “要说一切都挺好的，就是躺在这无聊，之前天天下午出去跟老姐妹跳个广场舞倒是还好，这两天躺着身子僵，我寻思着咱们这舱里其实也有空间偶尔扭一扭，就是没个音乐，有音乐也没人带头，我有点想跳舞又不好意思。” 看着沈兰脸上难得有些尴尬，蒙恬恬突然心里一动，这里大多数感染患者都是中老年人，她们在疫情发生之前的正常生活就是每天出去买买菜，小区遛遛弯，下午一起跳个广场舞，他们跟年轻人不一样，年轻人有手机有网有吃有喝，可以躺在床上一整天都无所谓。 但是对于老年人而言，要躺在床上无所事事，那真无异于是在受刑了，他们又不擅长玩年轻人手机里的游戏，所以如果能在方舱医院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给他们固定场所扭动身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况且沈兰的话刚才也提醒了她，如果一开始担心在公共场地聚集了太多了不好管理，可以先在每个舱里试行，等大家都习惯了再统一安排也不错！ 想到这里蒙恬恬立刻点头，“您放心，这个建议很好，我们这两天也一直在想着怎么能让大家的生活丰富多彩一些，既然阿姨提出来了，我也有了个小想法，今天下午放音乐的时候，给咱们放点平时广场舞的歌，先看看大家愿不愿意跟着跳。” 沈兰十分高兴，抓着蒙恬恬戴着手套的手眼睛放光，“那以后是不是天天都这样啊？你们得帮忙组织一下，要有人加入才行，不然我们也不好意思跳啊！” “放心，我们肯定会组织的！” 有了这个初步想法之后，蒙恬恬立即找到护士长胡杨商量，现在每个舱里已经增加了空气净化设备，每个舱里还有空气检测设备，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将它们送去检测看方舱里的空气质量是否达到标准。 护士长胡杨刚把一个设备拿回来放好，蒙恬恬就快步走了过去。 “遇到什么好事情了？今天怎么脚步轻快了不少？”胡杨看着蒙恬恬护目镜背后的眼睛带着笑意，好奇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问问您，护士长，您之前跳过广场舞吗？或者跳过什么舞吗？咱们有些患者觉得整天呆在舱里挺闷的，一直躺着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提出希望放一点能跳广场舞的歌活跃一下气氛，就问问您放什么歌合适？” 胡杨一听顿时也来了兴致，“这个倒是不难，我以前下班的时候也经常去跳广场舞活动一下身子骨，歌儿一般都是比较有节奏的，这个网上一搜大把都是，主意不错，下午可以先试一下。” 蒙恬恬闻言更高兴了，立马追问起来，“护士长，听起来您好像很会跳广场舞啊？是不是一般的歌跟着节奏都能扭两下？” “广场舞动作都差不多嘛，难度不大，这倒有什么难的……”胡杨说着说着，看蒙恬恬似乎越来越开心，感觉有些不对劲，莫名其妙问：“你在这高兴什么？” “没事儿，既然咱们多才多艺的护士长这么厉害，下午放音乐的时候就得麻烦你先在舱里给大家领舞了，那些阿姨大妈很想跳，但是碍于面子肯定不好意思，有咱们医护人员领导，那肯定都会慢慢跟上来，您得领导大家继续破冰啊！” 胡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被蒙恬恬套路了，当下气结起来，又是有些好笑，“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呢？怪不得今天说话拐弯抹角的，不过我一个人估计带动不起来，你肯定得一起。” 蒙恬恬面露苦色，“我压根就不会跳广场舞啊，没去过，四肢僵硬手脚不协调，真让我去那我肯定得同手同脚，到时候多丢人啊！” 胡杨却是铁了心，“你这小丫头刚刚套路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这一茬呢？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要是像你这样四肢不协调的都敢跟着跳了，那舱里其他人也就没啥不好意思的了，就这么定了，我跟广播站的人商量放什么歌，你就等着跟我一起跳。” 蒙恬恬顿时傻眼了，“不带这么套路别人反被套路的吧？” 这是支援武汉到现在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在工作的时候对话最欢乐的一次，在方舱医院心理压力小了很多，人也就不由自主的放松起来。 而在火神山医院，王梦雪则还是紧绷着神经，她不敢让自己有过多空闲和松懈的时间，稍微放松下来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关于奶奶的事情，这两天夜里做梦，也总是梦到奶奶在含笑看着自己，她想去伸手抱抱奶奶却怎么也够不到，醒来枕边已经湿了一片。 但是生活还是得继续，她只能收拾心情继续前行。 而她现在所负责的病房里，现在住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和一个六十多岁年纪跟奶奶差不多大的奶奶，蒙恬恬看到这个奶奶总是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奶奶。 ------------ 067 “罗奶奶，今天血压还是有点偏高，您之前就有高血压，现在算是在正常范围内，血氧和体温都挺正常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王梦雪记录了数据又耐心问着。 经过这二十多天的洗礼，她照顾病人更加多了一份细心和耐心，面对年纪大的患者语气不由自主就温柔了许多。 “没什么不舒服的，刚刚那会儿我说肩膀有点疼，你给我按了半天呢，坐床边歇一歇，多累呀！” 听到这慈爱的关怀，王梦雪不由自主又想到了奶奶，她忍着泪意摇头，“没事儿，这是我的工作嘛！” “工作是工作，但是咱们该休息还是得稍微休息一下，我们两个情况都还好，我自己心里也有数，你要是累了就趴我床边稍微歇一下，有啥事我肯定会叫你的。” 老人语气温和，莫名就抚平了王梦雪心中的难过，她深吸一口气点头，不过却没真正休息下来，打扫卫生、给病房消毒，帮老人洗漱、倒水扶着去厕所，她都已经做的很好。 …… 方舱医院患者在吃过午饭之后，今天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患者开始加入到打扫卫生收拾垃圾的工作中来，不只是每个舱里的志愿者，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大家都已经开始自己做了。 “咱们都是有手有脚的，不要啥都想着让咱们护士来干，护士多辛苦？啊？但凡咱们能自己做的，不要麻烦别人！”蒙恬恬和胡杨走过一个舱位的时候，听到一个中年男人一边把垃圾汇总到一个大垃圾袋里，一边鼓励大家都行动起来。 舱里负责的护士这会儿也没闲着，这会儿正在忙着帮忙收拾垃圾，等垃圾清理出去之后，还要立刻给舱里消毒。 蒙恬恬走过去跟护士问了句，“现在能忙得过来吗？” 护士直起腰来点了点头，“还行，比之前算是好多了，一个舱一个护士其实挺紧张的，不过现在大家都在自觉帮忙呢！” 她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着垃圾袋又转头跟一个年纪看起来大一些的大妈说道：“您这蛋糕是昨天的，咱们舱里比较暖和，奶油挺容易坏的，要是还不吃的话指不定就坏了，其实今天我都不建议再吃了。” 大妈连连摇头，“那不行，浪费粮食，我待会饿了就吃，刚吃饱饭吃不下！” 护士无奈摇头，蒙恬恬也过去叮嘱了两句，“一定要尽快吃，咱们得保证身体健康。” 看着大妈点头，但是蒙恬恬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些年龄大的人骨子里都刻着节约粮食不浪费的好习惯，让她们把好端端的食物扔了肯定很难接受。 护士长胡杨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过来看了一下蛋糕，现在倒是还没出什么问题，放了一天能吃，就是担心这些患者因为感染原因引起并发症导致肠胃不好，再吃有点坏的食物肯定不行。 “咱们想想办法，提个小建议，在开水区旁边或者哪个地方放置几个冰箱，有需要的可以把东西放进去保鲜起来。”胡杨立即有了对策。 “可以，咱们马上上午下午分时间段要给大家加零食了，吃不完的零食水果也可以都放进去。”蒙恬恬也立刻赞同。 两个人一拍即合，舱里有个本来窝在被子里玩手机的小男孩闻言一骨碌坐起来，“有零食吃了吗？什么零食呀？有辣条吗？” 蒙恬恬忍俊不禁，她认出来是昨天生日聚会上要吃草莓的那个小寿星，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辣条恐怕是没有的，不过普通小面包蛋黄派还是会有的。” 小男孩顿时有些失望，左边床位上的一个阿姨批评他：“浩浩！有这些都不错了，得给护士阿姨们说谢谢，谁让你挑三拣四了？” “我哪有挑三拣四嘛……就是好久没吃辣条了，还不许想想了啊，呆在这里好无聊啊！” 浩浩听起来有些委屈，而右边床位的一个叔叔则是开口，“等你出去了好好在家上网课，看你还说不说无聊！” 蒙恬恬顿时反应过来，这是一家三口都被感染了在这里隔离，床位也安排在一起。 就在这会儿，蒙恬恬听到一个疲惫但却温和的男声，“哪个小朋友刚才说无聊呢？叔叔倒是有个办法让你不无聊。” 浩浩顿时眼前一亮，“什么办法？我能出去吗？还是有什么好玩的游戏，我爸妈不给我一直玩手机，太无聊啦！” 蒙恬恬转头一看，是陶峰医生带着另一个医生一起走了过来。 “这位林医生是给咱们做核酸检测的，还很年轻，去年从985、211学校毕业的，他给你想个办法让你不无聊！”陶峰笑着把林医生介绍给大家。 “哇，这么厉害吗？”浩浩惊叹了一声。 林医生笑着走过来问浩浩，“上几年级了？” “四年级了。” “那刚好，我有个小妹妹也四年级，年前放假早我还给她辅导过功课，你们估计学的东西也差不多。”林医生说着，翻开手中的笔记本趴在就近的桌子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蒙恬恬和浩浩的爸妈都很是好奇林医生给他想了个什么不无聊的法子，走近一看，林医生正在纸上出数学题，除了数学题之外，还默了两首简单的小学诗歌。 “喏，把这个拿着，明天早上我来检查功课，诗歌得背会，题就简单出了一点儿，明天等我来了想办法给你找一本四年级的练习册子。”林医生笑呵呵的撕下笔记本的一页纸递给浩浩。 而浩浩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不是吧叔叔……让我在这里学习？可是大家都在玩手机看电视，就我一个学习啊？！” “谁说就你一个？隔壁舱里还有个大哥哥考研，人家自己就带了书笔记认认真真在备考，特别自觉，再说少年儿童是祖国的花朵，要想茁壮成长那就得一直吸取养分才行，学业可不能耽误了！”林医生理所当然。 蒙恬恬也笑了起来，“现在外面的孩子大多数都在家里上网课了，你虽然在这儿但是人也不能落后，等到时候回学校了考个第一名多有面子呢！” 浩浩苦着脸看了看旁边对着林医生一脸感谢与笑意的爸妈，委屈巴巴喊着：“可是我现在生病了，我没法做作业……我头疼……” “刚刚不还好好的？还说无聊？不要浪费林医生的心意，今天就好好背诗！林医生说的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荒废学业！”浩浩妈妈说完又转头看林医生：“实在太感谢您了，我们两个之前也想着让他学习，又觉得没学习的书本工具，现在刚好，这会儿要是没有疫情原因，他们都开学有一阵子了，孩子学业却是不能荒废！” 浩浩这会儿委屈的看谁都不行，只有苦巴巴的看着纸上的题和小诗，“生病了还要学习啊，本来不头疼的，一看到这些题和诗我头都大了，早知道我说什么无聊啊……哪怕睁着眼躺床上也比学习强啊！” 众人都忍俊不禁，浩浩虽然不乐意，但是还是没有违背林医生的好意，拿着纸笔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林医生走之前又再次强调，“我明早九点过来，好好学习，加油！” 浩浩已经撅着嘴不想说话了，蒙恬恬看着小朋友莫名就想到了自家琪琪，心里莫名一阵酸楚，笑容也就变得苦涩了一些。 很快就到了三点固定播放广播的时间段，也到了沈兰期待已久的广场舞时间段，这是蒙恬恬和胡杨商议之后做出的第一次尝试，目前决定暂时就在舱里带领大家扭一扭。 温柔的女声在广播里响起： “咱们方舱医院从开舱到现在也有四天时间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两天我们也收到一些良好的建议，今天听说有人觉得舱里太沉闷无聊没法活动身体，想跳一跳广场舞，这一点呢，我们当然是立马安排上！” 温柔的声音突然变的活力俏皮了许多，“接下来我们开始播放广场舞神区《小苹果》，给大家三分钟时间做好准备，我们可以先下床，咱们舱里的护士也带着大家扭一扭，都不要拘束，咱们一起来锻炼身体！” 蒙恬恬她们正在A区三号舱里，听到广播里的声音之后，舱里的众人先是莫名其妙，然后开始轻微躁动起来。 “不是吧，要跳广场舞？没开玩笑吧？” “在舱里跳？扭一扭还行，但是真要跳的话地方有点施展不开。” “这不是我奶奶我妈她们老去跳的吗？我不跳，这也太尴尬了……” “压根不会啊！” 蒙恬恬听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清了清嗓子喊道：“我们本意呢并不是非要大家一起跳广场舞，每天躺在床上很少活动我相信大家也特别无聊，我们现在带大家每天动动身体，如果想跳广场舞的人多呢，回头咱们也专门给大家找场地、每天放音乐，大家都不要拘束，不要担心不会，待会我们会教大家！” 舱里还是各种难以置信的声音，但是很快，三分钟时间过去了，广播里如约传出了《小苹果》的音乐声，“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随着音乐响起，胡杨已经站在中间开始挪动脚步，厚重的防护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很臃肿，脚步也不怎么灵活，但是大概动作是可以看清楚的，蒙恬恬虽然不会跳，但是也跟在她身后照猫画虎，脚步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 068 “大家想跳的都穿上拖鞋动起来，咱们一起动一动啊！”蒙恬恬一边跳一边号召，她跳的七扭八拐很明显不如胡杨专业，但是索性心一横，反正这会儿穿的厚，脸上还带着口罩和护目镜，谁也看不出来她是不是尴尬不会跳，随便扭动几下就完事了，本意也是带着大家一起锻炼身体。 舱里的两三个大妈都有些按耐不住了，开始起身披着衣服穿着拖鞋试探着扭动了两下身体，拖鞋到底不怎么方便，跳舞的时候只能轻轻挪动脚步，此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的身上，没什么人看那几个大妈，反倒也没什么尴尬了。 “咱们跳！活动身体有啥丢人的，咱们平时在广场上跳不也一堆人看，现在咋就不好意思了，再说带着口罩呢！” 随着一个大妈粗着嗓子一声号召，舱里的其他大妈阿姨也纷纷开始穿拖鞋起床，有两个大爷甚至也起床了。 但是舱里的少数几个年轻人始终躺在床上，不过这一会儿他们似乎也觉得挺新奇，纷纷看着大家跳舞，顺带还拿出手机拍视频。 蒙恬恬索性已经豁出去了，这会儿跟着音乐越跳越活跃，虽然步伐和手舞动的都惨不忍睹，但是随着她跟着音乐跳舞，这些天心里的郁气似乎也一下子散了不少，而护士长胡杨始终脚步不乱步伐稳健，不愧是常去广场舞堆里混的人。 大家都慢慢跟了起来，此时音乐已经过去了大半，动感的音乐也在不断调动着所有人心中的热情，有几个大妈已经开始了热身阶段，穿着拖鞋跳了一会脸不红气不喘，而蒙恬恬就自愧弗如了，她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才跳了没两分钟，这会儿就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总觉得防护服里马上又要下雨了。 “不行不行，我得休息一下，实在是太累了，我简直有点跟不上这音乐节奏了。”蒙恬恬叉着腰站在一边直喘气，而护士长胡杨虽然也累，但是状态却要比她好不少。 “年纪轻轻的这就累了？还不如我这老胳膊老腿呢！看看人家那些阿姨，哪有一个喊累的！”胡杨无情嘲笑了一句。 蒙恬恬无奈辩解，“主要是我没跳过没有广场舞的底子，这会儿不就得一直跟着您的步伐嘛，手忙脚乱的更累！” 舱里人听了她两的对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有个阿姨更是直接说道：“平时感觉你们这些护士蒙着脸挺有距离感的，这会儿感觉也跟咱们差不多嘛！” “那哪是蒙着脸呀，这不就是迫于无奈嘛！”蒙恬恬忍不住笑，“那说明咱们平时还是不够温柔，要是再温柔点，那就没有距离感了。” 阿姨连忙解释，“这倒不是温柔不温柔的问题，就是太温柔了，弄的我们大家都挺不好意思，总觉得太麻烦你们啦！心里过意不去！” 大家都纷纷点头，趁着这个机会，蒙恬恬和胡杨以及舱里本来的护士都在跟大家闲话拉几句家常，患者和医护人员的关系瞬间贴近了很多。 一曲终了，又到了下一首《荷塘月色》，这首歌比较舒缓，倒是不像刚刚那么快节奏，蒙恬恬她们跟舱里患者说了一声又去了下一个舱继续带动大家，下午的广播一共放了五首广场舞歌曲，每个病房都或多或少有了大妈在随着音乐扭动。 第一次尝试收效良好，而蒙恬恬她们也是愉悦不已，这是她来武汉这么多天感觉最良好的一天。 直到出去脱了防护服，蒙恬恬才惊觉今天跟着跳了好久广场舞实在太累了。 在火神山医院，王梦雪倒是没有这么丰富的一天，但是一整天下来之后，也一样很充实，换完班要出去的时候，曹护士长过来问王梦雪，“这两天还能适应吧？这边跟之前的医院相比工作强度大吗？” 王梦雪连忙回答，“都能适应，跟之前工作内容也没什么不同，就是环境需要短暂适应，不过我现在已经都熟练了。” 曹护士长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打算说两句鼓励的话，有个穿着防护服的护士急匆匆的拿着手机跑了过来，跑近两人的时候因为脚步太快太激动，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一跤。 “走慢点，急急忙忙的狼来了吗？小心防护服撕裂了！”曹护士长的语气严厉了不少。 虽然不是说自己，但是王梦雪听了依旧心里暖暖的，这个护士长很像胡杨，都是认真负责的好护士长。 “不是，护士长，这边有您的紧急电话，您赶紧接了吧！”小护士着急的声音带着哭腔。 蒙恬恬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这个护士着急成这个样子？ 曹护士长接过手机，屏幕上包裹着保鲜膜，依稀能看到正在通话中，她拿着手机贴近耳朵“喂”了一声，随即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一动不动。 王梦雪依稀从里面听出了几句十分片面的话，“……妈，不行了……见见你……” 曹护士长站着一动不动，王梦雪跟那个小护士都不敢说话，她依稀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已经走了吗？让我跟妈说两句……让妈听我说两句话啊……”曹护士长带着哭腔，整个人瞬间都有些站立不稳。 王梦雪眼疾手快，连忙一把将她扶住，而曹护士长站稳身子之后，全身都在难以抑制的颤抖，她一直哭着喊“妈”，一声一声，让王梦雪听了也不由得潸然泪下。 疫情里的生离死别格外多，而很多例子甚至就那么发生在王梦雪的面前。 她脑子里乱的厉害，不断回想着自己的奶奶，而曹护士长身体虽然还在颤抖，但是却强制自己冷静起来，她将手机拿远了一些放在自己面前，对着手机喊道：“妈，是我不孝，我没法送您最后一程，这里很需要我，我现在没法回家，对不起！” 说罢对着手机方向弯腰低头鞠了三个躬，王梦雪也跟着哭的不能自已，刚拿手机过来的小护士也忍不住在抖动肩膀啜泣。 一直到下班回到酒店，王梦雪依旧觉得心情低落，眼前不断闪现过自己的奶奶的身影，蒙恬恬今天心情不错，但是回来看到王梦雪似乎很沮丧，连忙问清楚了原委。 “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态，虽然这么说但是我们都没法看淡，缅怀已去的人，也要过好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更要坚强才是！”蒙恬恬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也是难过，随后拍了拍王梦雪的肩膀安慰她。 “嗯，我知道，就是觉得挺难受的，这两天挺关心因为感染死亡的患者数据，昨天搜新闻还看到一例，一家三口全都感染不幸死亡的，骨灰全都留在殡仪馆，现在武汉还没有开放领取骨灰，那一家子……到时候有没有人来领骨灰都不一定，但是痛苦和灾难总是少数而且总会过去，咱们还是要继续努力向前看。” 听到王梦雪冷静理智的说出这些话，蒙恬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小丫头真的长大了，刚来的时候防护服都一直穿不好，但是现在却可以自己独立去火神山医院，没有一次叫苦叫累，而且十分坚强。 “你能这样想就好，今天早上听了最新的疫情播报，估计再过一个十四天，或许武汉的疫情基本就控制住了，病人越来越少，咱们到时候就可以一起回家了。”蒙恬恬说完又补了一句，“到时候去我们家里玩，我做菜也挺好吃的，你从来到现在瘦了不少，争取再胖回来。” 王梦雪知道蒙恬恬是在关心她，当下点头，“那好，我饭量可是很大的，而且嘴也挑，到时候不好吃我可要批评你！” 蒙恬恬忍不住笑，“随便批评，有批评才有进步嘛！” 她们从来到现在，每天一直都在吃统一发放的盒饭，不管什么饭菜王梦雪这丫头都吃，压根就没有挑食这一说。 蒙恬恬又跟王梦雪说了说在方舱医院教大家跳广场舞的事情，王梦雪没法想象之前严肃的护士长穿着防护服跳广场舞是什么样子，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 舱里有个年轻人自从进入方舱医院之后，每天都在用微博记录方舱医院的日常，今天也同样拍下了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教大家跳广场舞的模样，这个视频现在也在网上火了。 王梦雪看了也是忍不住笑，“恬恬姐，你这压根就是在乱扭呢，护士长跳的真好，穿着这身衣服像一个灵活的胖子。” “怎么被拍了呀，我这压根就不会跳，随便扭的，还不是为了带动大家，这衣服后面还写着名字呢，太丢人了！”蒙恬恬越看越是汗颜。 “没事儿，挺好的，很有活力，跟之前那几天相比，你这两天状态好多了，恬恬姐，咱们直播也断了好几天了，我这几天因为自己的原因一直没开直播，粉丝都挺担心我的，有的甚至在给我发私信问我是不是被感染隔离了，咱们要不要继续开直播？”王梦雪看着蒙恬恬的目光有期待。 蒙恬恬也很开心她能够走出来并且努力向前看，立马点头，“那咱们今晚重新开直播吗？跟大家讲讲火神山医院吧，你刚好现在在那里支援，我也挺想听的。” “嗯，那就从今晚开始重新直播，我也希望能够多找一些正能量的东西鼓励大家。” 两个人迅速开始从网上搜索素材，重新开了直播，没几分钟看直播的人数就已经很多了，弹幕不断刷着“抱抱小雪”“小雪我爱你”之类的话，看来很多人都通过之前王梦雪的动态知道她家里出事了。 ------------ 069 王梦雪对着镜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她开口跟粉丝解释：“这几天因为我的个人原因没有继续跟大家直播，首先给大家道个歉，然后……重新开播的原因，是因为希望能够帮助更多的人走出阴霾，眼前短暂的灾难和痛苦并不可怕，我们马上就会迎来春暖花开了！” 看着这样的王梦雪，蒙恬恬总觉得哪里不像她了，但是却又觉得她就该这个样子，锲而不舍百折不挠坚韧不拔，这也是中国人血里流淌着的美好品质。 她跟大家打了招呼之后开始介绍火神山医院，“如果大家以后有机会来到武汉，一定要去参观一下火神山医院，从灾难中拔地而起，只用了短短十天的时间，然而里面所有设施都很完备。” “短短的十天时间大家或许还不清楚究竟意味着什么，火神山医院坐落在武汉知音湖畔5万平方米的滩涂坡地上，指挥7500名建设者和进千台机械设备，向全国人民立下军令状十天建起一所能够容纳一千人的救命医院，紧接着需要设计院在78分钟的时间内，整理出当年建设小汤山医院的全部设计资料交给武汉设计院。”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我们还需要排水工程、防渗工程、医疗垃圾转运设施建设，这是一家因为疫情临时建起来的医院，我们还需要符合传染病医院标准的病房……” 王梦雪缓缓说着，相比于第一次做直播，这次成功很多，语气缓慢而温和，吐字清晰，尽可能把所有想说的都尽力表达出来，也让看直播的每个人都能听清楚。 火神山医院和雷神山医院是疫情发生后两所短时间内建起来的医院，为大医院收治患者缓解了很大的压力，而且医院里面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中国速度，简直堪称奇迹。 弹幕随着王梦雪的叙述，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都开始刷起了，“武汉加油，中国加油”的字样，就连蒙恬恬在一边听着也不由得觉得热血澎湃！ 生为中国人，此生不悔入华夏，也愿以自己毕生之力报效祖国！ 除了介绍火神山医院的建设过程之外，王梦雪还说了一下病区和病房的大概构造，以及她去支援工作的日常。 今晚的直播结束，两人都久久不能平静，内心都因为自己是中国人而无限自豪！ 第二天去换了班，护士长胡杨提到网上她们跳广场舞的小视频，蒙恬恬一阵汗颜，“今天咱们直接给大家找场地让大家好好跳一下，不然在舱里也放不开！” 胡杨点头，“正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得让每个舱里的护士都仔细记录患者的数据，有些如果身体不舒服暂时不适合剧烈运动的，就尽量不要跳广场舞了，可以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在每个舱里查漏补缺，4号舱的一个大妈这两天病情有些加重，所以也是护士重点看护的对象。 “现在情况怎么样？这两天的病历数据拿给我看一下？”护士长胡杨当下就直接要了病历查看。 她和蒙恬恬都在重症病房呆过，对于重症病人也有一定的了解。 “核酸检测两次都是阳性，剩下血压血氧饱和度都在这里记录着，我本来打算汇报让她今天转到重症监护舱，那边有氧气供应，病人昨天就开始出现气促呼吸不畅的症状了。” 听着舱里护士的汇报，胡杨又迅速看了一下病历，当场决定先带去做个CT看一下肺部情况，方舱医院收治轻症患者，虽然设有重症监护舱位，但是如果真有危重病人，急救措施还是不够的，只能提前排查转到三甲医院。 这边情况处理完之后，蒙恬恬想到昨天写作业的小朋友，就过去看了一眼。 昨天床头桌子只摆放着杯子牙刷卫生纸这些个人用品的浩浩，今天桌子上已经摞起来一叠厚厚的练习册，蒙恬恬特意看了一眼，好家伙，语数外俱全，都是小学四年级的东西。 然而浩浩却写着作业唉声叹气，蒙恬恬忍俊不禁，走过去摸了摸浩浩的头发问：“叔叔给你找了这么多练习册，开心吗？” 浩浩皱着眉头抬起小脸，指了指自己的脸叹气，“当然开心了，脸上都乐开花儿了！” 蒙恬恬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小家伙实在是人小鬼大，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都鬼精鬼精的。 浩浩妈妈在一边笑，“他肯定开心，今天林医生检查他昨天的功课，背的不错，还夸了他好几句呢，回头一直显摆，就是这会儿让继续写作业有点不乐意，挺贪玩的！” “小朋友嘛，都会贪玩一点，不过也得注意让他劳逸结合，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玩的时候还是得好好玩一下，这样也有利于恢复。” 浩浩爸妈都笑着点头，蒙恬恬这才离开，在这种特殊环境下还能坚持学习，虽然不乐意但还是乖乖听话，这小朋友应该也是聪明又勤奋的类型。 今天每个舱里都开始有了欢声笑语，患者们都已经开始互相聊天了，有一个舱里在一位老党员的带领下开始唱红歌，浑厚饱满的声音一起，也勾起了很多人的时代回忆，一首《映山红》也让很多人都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 方舱医院充满了蓬勃向上的生机，蒙恬恬和护士长各自在A区的几个舱里查漏补缺，都排查完毕之后又一起去外面公共区域做检查。 昨天提出的希望有保鲜的冰箱，今天就已经安排上了，放在开水区的边上，里面已经放了一些暂时没来得及吃的苹果蛋糕之类的东西，开水区右边的图书角里，今天看书的也不仅仅只是患者了，少数几个暂时歇下来的医生也忙里偷闲去看几分钟书。 中午所有患者都吃完饭，两个人帮着舱里打扫卫生消毒，等带着垃圾出去的时候，看到一个五十多岁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正在翻动大垃圾桶。 所有的垃圾都暂时归拢在套着黑色大垃圾袋的垃圾桶里，这一片区域是专门用来分装在方舱医院所产生的生活垃圾。 而这个男人则是吃力的扯着垃圾袋试图把它拿出来。 “大叔，您这是在干嘛呢？这边垃圾待会会有咱们专门的保洁过来处理。”蒙恬恬连忙走过去询问，在方舱医院，一般早中晚饭之后都会统一处理一次生活垃圾，为了防止随意倒去垃圾场之后产生感染，运送出去的生活垃圾将由市城管委定人定时定车定向进行收运处置。 “没事儿，我就弄一下垃圾，处理这个垃圾挺费力的，你们走远一点，这里边可不干净呢！”大爷连忙抬头摆了摆手，示意蒙恬恬和护士长胡杨不要靠近。 蒙恬恬当然知道垃圾不干净，一般来说在这里产生的垃圾会分为生活垃圾、医疗垃圾和有害垃圾，医疗垃圾包括操作使用的医疗器材、医疗耗材，是由护士负责使用和收集，医生负责处理。 而所谓有害垃圾，则是在病房中，如果病人使用的，比如他咳嗽出来的，需要用纸包住，放在另外的垃圾桶里，这是属于带有传染性和污染物的，和生活垃圾是区分开的，但是有些病人有时候不注意也会把这些垃圾偶尔扔进生活垃圾里。 所以这些生活垃圾还是挺脏的，蒙恬恬也对这个老人的行为有些费解。 “叔叔，您是找什么东西还是收拾垃圾呢？如果是啥东西不小心丢进去了，待会我跟保洁说一声，让他们帮忙留意一下，他们马上就来清理垃圾了。”蒙恬恬走近大垃圾桶问道。 “不是，没啥东西丢的，你离远点，这儿脏，容易传染，我现在虽然说是在住院，但是身体没啥问题，而且也还有一把力气，就想着帮忙做点啥，这处理垃圾挺费力的，我提前给弄好，保洁也轻松点。” 老人喘着粗气把一大袋的垃圾全都提了出来，又紧紧扎好了袋口。 蒙恬恬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暖暖的感觉不断在心脏发酵，护士长胡杨走过去蹲下帮忙整理垃圾袋，又看向老人由衷说道：“您真是辛苦了，谢谢您对咱们工作的理解，但是您现在也得注意修养，吃完饭之后也要休息休息。” 老人摇头笑，“都休息过了，我干的这点儿活算什么呀，再说我现在都已经被感染了，也不怕再感染一次，你们都走远点，这儿脏！”他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让蒙恬恬和胡杨走开点。 看着老人这么固执，蒙恬恬也没法再多劝，只好多叮嘱了几句，“累了就休息，还是身体重要，千万不要逞强！” 老人连连点头，方舱医院的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之前没有的东西现在也都在慢慢完善，而这些患者也在这里逐渐开始适应了。 但是在整体都在变好的情况下，却仍然有人在焦虑。 蒙恬恬检查到移动厕所那边的时候，看到一个大姐低着头走进了移动厕所里，本来这并不是什么引人注意的事情，但是蒙恬恬却发觉她的肩膀在不断颤抖。 大姐走进去之后，蒙恬恬检查了一下其他几个空移动厕所的卫生，里面都很干净，厕所的卫生消毒一直都没有短过，每天还有专门处理排泄废物的工作人员来定时清理。 “大姐，能不能帮忙清理一下这个厕所？” 有人提出要求，拿着消毒水管穿着防护服的清洁工就立刻打开门去冲洗厕所，冲洗的过程十分熟练而迅速。 蒙恬恬刚刚看进了厕所的大姐有些不对劲，就在外面等了会，此刻无所事事，就先跟清洁工大姐聊会天。 ------------ 070 “大姐，您来这儿多久了？是方舱医院一建成就报名过来了吗？” 清洁工大姐拿着水管直起腰来，也回了蒙恬恬几句，“建成还没开始收病人我就在这儿了，提前还得打扫别的卫生嘛！” 蒙恬恬听她声音觉得似乎年龄不小，就好奇问了句，“您今年多大了？穿这个防护服还能习惯吗？太累了是不是缺氧？” 清洁工大姐爽朗一笑，“我今年啊，50了！咱们不是都一样的嘛，你不是也穿这么厚的防护服，一开始很不适应，热啊、还气闷，里面跟下雨似的，不过一忙起来也就差不多了，心里不想着热就好多了！” “您来这儿是自己报名过来的吗？”蒙恬恬觉得由衷佩服，这么大岁数再穿着防护服工作也是一种考验，一般情况下家里人肯定都不会同意让过来。 “对，自己报名过来的，我儿子姑娘都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呢，不敢说，怕挨骂，肯定要骂我的！”清洁工大姐感慨着，又是一笑，“那骂我也没啥用，我现在都已经来了，等后面她们知道了那也迟了！” “为什么会想着报名过来呢？这儿真的挺辛苦。” “也没为啥，就是闲着也是闲着，来这儿就当活动活动身体了！”她说着，看到有人从移动厕所走出来，立刻提着消毒水管过去消毒。 蒙恬恬心中很是感慨，很多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试图为这场战斗做出属于自己的贡献，在这种逆境的时刻，国家和人民都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凝聚力。 刚才颤抖着肩膀进了移动厕所的大姐现在还没出来，蒙恬恬莫名感觉有些担心起来。 这种移动厕所并不算隔音，虽然这里基本都是轻症患者，但是有些也有头晕头痛的症状，蒙恬恬有些担心她在里边是不是不舒服晕倒了，就忍着尴尬贴近厕所门偷听了一下。 隔板后面传来了女人压抑着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似乎是在强忍着尽量不发出声音，也不想被别人发现。 “你好，我是这儿的护士，您在厕所里面是不是不舒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蒙恬恬赶紧敲了敲门问了一声。 随着敲门声，里面猛的吸了一下鼻子，随后有些慌乱的女人声音传出来，“没事儿，不用帮忙。” 蒙恬恬还是不放心，又试探着问了句：“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呢？我在外面等你会儿，要是哪儿不舒服待会我们回去好好休息做个检查。” 大姐又吸了吸鼻子，这会儿没再答复了，里面有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移动厕所的门被打开了。 一双红着的眼睛出现在蒙恬恬的面前，虽然带着口罩，但是蒙恬恬依稀能够看出来女人神色憔悴，看起来似乎比她能大几岁。 “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在这隔离……也好几天了，今天突然出现了点犯恶心的症状，心里也挺慌的。”大姐竭力保持平静，跟蒙恬恬说这些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不算什么事儿，不要担心。”原来是因为这个，蒙恬恬顿时放心不少，很多患者其实都会担心自己身体症状加重，虽然这两天方舱医院已经在竭力搞娱乐活动减轻大家的心理负担，但是毕竟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一样。 “谢谢啊护士，没啥事我回去了！” 蒙恬恬看她转身就要走，总觉得似乎不止她说的那么简单，连忙喊住她又问了句，“真没什么事儿吗？要是有什么困难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忙。” 大姐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蒙恬恬眼泪在眼眶里不断打转，问，“护士，你多大年纪？有孩子吗？” 问到这个话题，蒙恬恬心里一酸，点了点头，“我家有个小棉袄，今年四岁了。” “那你想孩子吗？我家也有孩子，大的七岁，小的也是四岁，都在家里呢，我听着一个舱的大多数都是没啥症状，反而我还突然加重了，我这要是出事了，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呀！”她说着说着泪水滚滚而下。 这还是来到武汉之后第一次有人以母亲的身份跟蒙恬恬交流孩子的事情，她也想过类似的问题，所以听到大姐这么说的时候，立刻就能够感同身受了，此刻甚至忍不住也差点流泪，但是在患者面前她只能更加坚强才行。 “大姐，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是一个母亲，从西安过来的时候，走的时候我家小姑娘眼泪花花的看着我，她肯定是不想让我过来的，但是没办法，这儿需要护士，我刚好能出一份力，我就过来了，我在这里也想过类似的问题，也害怕也慌啊，但是克服一下，最后都过去了。” 听着蒙恬恬这样说，大姐流着泪点头，“你们很不容易，那想孩子怎么办？” “想孩子就跟孩子开视频，多说说话，咱们可不能给他们灌输负能量，有句话说的好，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你家两个孩子肯定在家也担心你，咱们得心情放好，心情好了免疫力也好些，多吃饭多喝水，这样才能好的快，咱们也能早点回家见孩子。” “我也知道，我就是担心……” “咱们方舱医院医生之前承诺过争取零死亡，不是随口一说的话，你看看大家在这儿整体是不是越来越好了？这两天都会组织在舱里或者另外找场地跳舞，你要是心里闷就去放松放松，一定要心情好！”蒙恬恬不断劝导，这个大姐总算是情绪好了很多。 蒙恬恬一边安慰着这个大姐，心里却觉得苦涩难言，来到武汉已经二十多天了，之前心中对家对女儿的思念一直被压着，但是这一刻千般滋味却全都涌上心头，安慰别人的同时自己心里却难受莫名。 她只好强忍着这些情绪，但是送大姐返回舱里之后，自己却忍不住情绪低落了起来，然而这个时候可不允许她们沉浸在个人情绪里！ 护士长胡杨在忙碌策划下午广场舞场地的事情，过了会儿找到蒙恬恬，看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问她，“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了？” 蒙恬恬摇头，但是却实话实说，“刚才遇到一个情绪不好的患者，她挺想家想孩子的，我跟她聊了几句有点受到影响了，不过这会儿也缓过来了。” 胡杨叹了一口气，“咱们离家也有二十多天了，我家两个孩子，大的十一岁了，小的八岁，也挺想他们的，不过这也没法子，疫情快过去了，十四天一个周期，咱们再坚持一个十四天肯定就能回家了，这会儿都别掉链子！” 确定的时间和日期果然很能安慰人心，蒙恬恬想了一下这一个十四天结束应该就三月多了，那会儿就能回家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多遥远了，立刻情绪好了很多，笑着点头：“好多了，一想回家也没多少天了嘛！” 胡杨拍了拍她的肩膀：“对，没多少天了，再坚持一下，而且我给你安排了个活儿，咱们也需要放松一下心情嘛！” “什么活儿？不会是今天让我领广场舞吧，这个我是真的不行，昨天别人偷拍那视频您肯定看到了，我那生疏的小步伐，丢人！” 蒙恬恬连连摆手，生怕护士长胡杨让她重复昨天的活儿，要是衣服上没名字她也就厚着脸皮上了，但是不但有名字昨天还被人拍视频了，要是今天还拍，那她多没面子。 “我知道你广场舞不行，不过昨天那视频里其实还不错，你就是不熟练而已，今天我也不为难你，今天下午咱们组织在篮球场那一片场地跳广场舞，我来领舞，至于你么……” 胡杨卖了个小关子，话锋一转，“咱们年纪大点的挺习惯广场舞，年轻点的不行，很多也跟你一样没跳过，不过我也想到办法了，给大家一小片场地，你给教瑜伽。” 蒙恬恬瞪大了眼睛，“您都不问问我会不会瑜伽，这就直接定下来让我教了？我也就之前无聊网上看了两个视频，真让我教的话那我哪行啊！” “不行想办法行啊，哪有人是什么天生就会的？之前看过视频说明也算有点底子，就你上了，反正这活儿交给你了，要是实在不会，那咱们也有办法，你找个会的教大家不就行了，你也跟着带动一下。” 这样倒是还能接受，但是蒙恬恬却故作为难摊手，“反正行不行我都得上呗，来了这儿真成全能了，都是咱们护士长锻炼的好！” 胡杨忍不住大笑，“你这还赖我身上了，之前那都是你积极主动的，给你通知到了，这会儿赶紧去准备准备，下午带另一部分人做瑜伽，去选选音乐准备一下要用的东西。” 蒙恬恬敬了个礼，“得嘞，领导！” 胡杨失笑：“来这儿之后你是越来越调皮了，之前还没发现你还有这么一面！” “您不也是，谁能知道咱们严肃的护士长也有这么一面呢！” 两个人互相逗乐了两句，心中却都是感慨，她们从疫情最严峻的时候来到武汉，当时心里全都担着巨大的压力，尤其蒙恬恬在ICU的那几天，几乎无时无刻神经都在紧绷着，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她们熬过来了！ 舱里给大家安排的娱乐活动越来越多，蒙恬恬中午帮忙发饭的时候，看到六号舱的两个老头正在下象棋，两个人坐着下棋，旁边却站了一堆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在“指点江山”。 ------------ 071 因为指导的人太多，所以下棋的人也举步维艰，走哪一步背后都有不同的意见，蒙恬恬甚至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西安，在公园散步看到老头遛狗下象棋，一切美好而又温暖。 陶峰医生似乎是刚巡视完A区的几个舱，这会儿转回来看着大家都在聚众围观下棋，拍了拍手提醒，“马上就吃饭了，咱们先把棋盘放那吃饭，吃完饭都认真吃了药做好检查再继续玩！” 两个老头正杀到关键时刻，这会儿难分难舍，其中一个老头头也不抬，“马上马上，他这马上就要输了，下完这局就吃饭！” 蒙恬恬虽然不怎么懂象棋，但是也凑过去看了两眼，这会儿整个棋盘上棋子已经不多了，两边红子和黑子交错，看来确实快要分出胜负了。 另一个戴眼镜的老头则是在冥思苦想，半天也没走出一步，似乎是在想什么大杀招翻盘，陶峰也凑过来看了两眼，指着棋盘笑道：“这边架个马后炮，然后车将军，回天乏术了，没法赢回来了，赶紧下完收拾吃饭，吃饭可是大事儿！” 戴眼镜的老头叹了一口气，“却是是输了，不过我要认真下那肯定输不了，你们在背后说棋说太多了，这局可不算啊！观棋不语真君子！” 陶峰哈哈大笑，“那还有一句呢，见死不救是小人，好了好了！胜负都分了，咱们收了棋盘赶紧先吃饭！” 舱里都笑着帮护士发放盒饭和水果牛奶，一边还讨论刚刚的那局棋。 通过这些互动，方舱医院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莫名被越拉越近，蒙恬恬看了也是由衷开心。 今天的午饭同样十分丰盛，四川捐赠的物资腊肉到了，所以中午的菜就加了烟笋炒腊肉，咸香味让蒙恬恬都不由得吞口水，那些患者更是赞不绝口。 有了昨天的经验，吃了饭之后很多患者都在帮忙收拾垃圾，然后认真吃药，等再休息一会儿就可以等待下午三点的特别活动了。 每个舱的护士还要负责给每个病人拿药，蒙恬恬帮忙看护病人吃药的时候，有一个六十岁的老头苦着脸跟蒙恬恬抱怨，“护士，这个药实在是太苦了，我不想吃，这两天就吃这个药，每次饭后吃我胃里都特别苦，能不能不吃这个药？” 蒙恬恬看了一下，这是统一分发的中药，苦涩的中药味儿隔着防护服也能闻到，她摇了摇头劝导，“良药苦口嘛，喝了才能治病，咱们就晾温一点，咕嘟咕嘟几口就下去了，再说喝完药咱们这准备的还有糖和梅子呢！” 老头还是不情不愿，“太苦了呀！护士，我还是不想喝！” 蒙恬恬有些无奈，这个年纪的患者有的就像老顽童一样，小孩子吃药嫌苦得哄着吃，他们也一样，所以还是得好好哄着。 “那这样，咱们两个猜个拳，要是你赢了呢，我明天就给你多发点梅子和糖，不过你还是得吃药，要是你输了，那就赶紧吃药。” 老头想了想，这似乎怎么说自己都不亏啊，就点头。 两个人剪刀石头布，一局下来，蒙恬恬出了布，老头出了石头。 “我赢了赢了！大爷您赶紧吃药吧！”蒙恬恬笑了起来，帮忙捧着药碗让他吃药。 老头皱着眉头闻了一口，“嗨呀不行，还是太苦了，咱们才来了一局呢！得三局两胜！” 蒙恬恬颇为无奈，这还带耍赖的，她这次没有妥协，不过却承诺：“您先把药吃了，吃完我给您多找点梅子和糖去，您爱吃哪一样？” “都不爱吃，吃完药吃两粒那倒还行，不过给我也行。”老头看起来有些拧巴，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听话喝了药。 蒙恬恬也如约找护士给他多给了糖果和梅子，有些老人和小孩一样，其实并不是自己做不到，只是希望多得到一些关注而已，蒙恬恬成为护士多年，对于患者的这些心情也全都能够迅速了解。 舱里没什么问题之后，蒙恬恬和胡杨就去了那片篮球场准备三点的广场舞场地和瑜伽场地，考虑到两边音乐不一样，最终决定时间错开，广场舞从三点到三点半，选的都是舒缓的音乐。 而瑜伽也是从三点半到四点，蒙恬恬带一会儿就要准备换班回去了。 三点钟，温柔熟悉的女声响起：“昨天让大家在舱里跳舞，得到的反响很好，今天特意给大家找了场地，想跳广场舞的可以去上次生日聚会的篮球场准备，另外我们还给大家安排了瑜伽活动，不想跳广场舞的可以等待三点半的时候跟我们护士一起做瑜伽。” 跳舞的和做瑜伽的提前蒙恬恬和胡杨都已经通知了每个舱里的护士，让她们负责登记名单，也确定报名的人能不能去跳舞。 这会儿宽阔的篮球场上已经聚集了一百多人，有大妈也有年轻些的阿姨，甚至还有几个一脸尴尬无奈的老头——旁边站着强行扯他们过来的老伴儿。 护士长胡杨已经连同其他的护士在帮忙组织队形了，蒙恬恬站在一边维持秩序，在篮球场专门给放了一个小音响，负责给跳广场舞和练瑜伽的人放音乐。 片刻之后，一百多人队形整整齐齐，每个人都在等待音乐响起，看着这一幕，蒙恬恬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可跟公园跳广场舞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中间穿插点缀了不少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甚至都不会有人觉得这是在医院里。 胡杨和另一个年轻点的护士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负责领舞，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臃肿，但是音乐声响起的时候，她们却都十分灵活熟练的开始挪动脚步。 歌曲是抖音上最近很火的音乐，柔缓的节拍配合着蓬勃生机的歌词，无形中也在感染着所有人，不管会不会的都在认真跳着，蒙恬恬一时也来了兴致，站在旁边偶尔也跟着跳两步。 “草原最美的花，火红的萨日朗，一梦到天涯遍地是花香，流浪的人儿啊，心上有了她，千里万里也会回头望……” 跟胡杨一起领舞的那个护士跳舞姿势很活泼，一看就是年轻人，但是跳的却很好，蒙恬恬也是暗暗钦佩穿着这么厚重的衣服还能跳这么好。 一曲终了，跳舞的人却都意犹未尽，于是新的音乐又响起了。 等到跳广场舞的人歇下来，蒙恬恬这边立刻开始组织做瑜伽的，平时在家里做瑜伽要求尽量安静，还要有舒缓的音乐，能让整个人都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忘却疲惫。 但是在这里没法达到完全安静，想要做瑜伽的年轻人也不挑剔，跟着蒙恬恬就地坐下，今天还没来得及准备瑜伽垫，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抱怨。 舒缓轻柔的音乐响起之后，蒙恬恬就带着大家缓慢伸展身体，她虽然穿着防护服很不方便，但是每个动作却力求做到轻柔而又标准。 虽然她不怎么会，但是挑选的音乐会详细介绍每个步骤和步骤需要的时间。 瑜伽可以放松肌肉消除疲劳，蒙恬恬做了几个动作之后突然觉得一阵疲乏袭来，连忙强忍着困意继续教，随后她又做了一个动作，双膝屈起并拢，整个人向后仰躺在地上，双手放在身体两侧。 如果这个姿势整个人不紧绷肌肉的话，整个人会很轻松很舒适。 而蒙恬恬在躺下之后大脑开始变得越来越混沌，听着舒缓轻柔的音乐声，闭上眼睛意识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 等到音响里温柔女声说着“现在我们直起身体坐好”的时候，后面跟着学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坐起来了，蒙恬恬却没有丝毫动静。 刚刚领完广场舞暂时歇下来的胡杨观察了几秒，蒙恬恬躺着一动不动，脑袋微微向左侧歪着，看起来似乎完全听不到音乐声了。 她顿时心里一紧，别是这两天太累在这种情况下晕倒了吧？ 胡杨连忙快步跑了过去，蒙恬恬的防护服胸膛处十分有规律的起伏着，对于她的到来都没有丝毫知觉，胡杨看了看顿时放下心来，整个人也忍俊不禁，而蒙恬恬刚刚身后带的那些做瑜伽的这会儿也都停了下来，紧张的等待结果。 “睡着了！”胡杨笑着说了一句，声音并不大，无法盖过场上的音乐声，也无法传递给所有人听到，于是她蹲在蒙恬恬身边指了指蒙恬恬，双手合掌并拢放在耳边做出了一个睡觉的手势。 距离近的几个患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一个年轻女孩甚至走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跟胡杨说道：“能不能别叫醒她，让她睡会儿吧，太累了，我来领！” 胡杨想了想，看了看躺着的蒙恬恬点头，“那就辛苦你了，这丫头……来这儿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工作时间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睡着呢！” 年轻女孩也是由衷感叹：“你们真的辛苦了，以后都我来吧，我是在瑜伽工作室工作的，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好的！” 胡杨自然是欣然应允，这会儿距离换班还有十来分钟的时间，而蒙恬恬就这么在舒缓的瑜伽音乐声中、在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睡着了。 围观的一群人也知道蒙恬恬是睡着了，本来还有的一些谈笑声现在都变小了，距离近的人甚至都在近距离说悄悄话，似乎生怕把蒙恬恬吵醒了。 ------------ 072 而蒙恬恬短暂的睡着之后，甚至还做了一个小小的梦，梦里她抱着琪琪，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饺子看春晚，这是大年三十时候的场景…… 梦很快就醒了，因为她想换个姿势继续睡觉，刚翻了个身，突然整个人惊醒了。 身上还穿着防护服，防护服里憋闷不透气的感觉仍然在，她侧躺在地上，耳边还有瑜伽尚未结束的音乐声。 蒙恬恬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是在练瑜伽的时候睡着了，一骨碌坐起身子，周围上百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甚至还有人善意的笑着，“护士醒了！” “太累了，也没睡几分钟啊！” “醒了也好，地上太凉了，睡着了容易感冒！” 蒙恬恬瞬间感觉一股热气全都冲到了脸上，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更丢人的是这会儿似乎还有不少人在举着手机拍视频，指不定回去之后蒙恬恬就在新闻上火了，她下意识的想把自己的名字给捂住，但是名字在后背上！ 这会儿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迅速走到护士长胡杨身边低声道：“刚刚我不小心睡着了！” 胡杨带着笑意“嗯”了一声，又补充：“大家都知道你睡着了，我还担心你是不是晕倒了呢！” 蒙恬恬汗颜：“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晕倒，就是不小心睡着了，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胡杨失笑：“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大家都知道你是太累睡着了，刚才都说让我不要叫醒你让你休息会儿呢！” 蒙恬恬一愣，心里被一股暖暖的东西包围起来，这些患者全都理解她们这些医护人员的辛苦，并且也在理解包容她们。 这会儿虽然很多人都在看她，但是却都是关心善意的眼神，没有一个人责备她为什么在工作时间突然睡着了，人与人之间的坚冰已经融化了。 而在火神山医院，今天过去支援第二天的王梦雪也同样感受到了来自患者的关心与温暖。 看着那个跟自己奶奶年纪差不多大的罗奶奶，王梦雪总是会忍不住有些失神难过，次数多了，罗奶奶也就发现了异常。 “好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呢？跟奶奶说说，指不定奶奶能开导开导你呢！” 听着这类似的关心的话，看着罗奶奶慈爱的笑容，王梦雪心里一阵酸涩，她努力挤出了一些笑容来。 “没什么心事，就是看着您觉得挺像我奶奶，我奶奶一直都特别疼爱我，但是她现在……她已经不在了，所以看着您就挺想她的。” 王梦雪笑着笑着，声音就莫名有些哽咽起来，罗奶奶看她伤心，直起身子过来轻轻搂住王梦雪的肩膀拍打她的后背。 “好孩子，听说这边医院都是外地过来支援的，你肯定是想奶奶也想家了，我们都争取早点出院，你们也早点回家，这会儿不要难过，你奶奶虽然不在了，但是肯定给你留下了很美好的回忆，也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咱们不要难过。” 老人温和的话语却似乎带着无形的力量一般，王梦雪渐渐就平静了不少，这会儿靠在罗奶奶的怀里，她只想什么都不去多想，就这么靠着贪恋一会这样的温暖，也弥补一下自己没能送奶奶最后一程、没法再见到奶奶的遗憾。 来到武汉支援二十多天，向来都是她们在帮助患者排忧解难，还是第一次，自己被患者帮助安慰。 无形之中她们与患者之间也建立起了看不见的纽带，患者需要她们，同时她们也需要患者，并且互相理解互相鼓励。 王梦雪在罗奶奶怀里靠了许久才分开，这会儿觉得心里好受多了，似乎一个心结也慢慢解开了，她一直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来了武汉，可以陪着奶奶在家里，或许奶奶就不会自己出去买菜，不会不经意被感染。 如果是这样也就可以多陪奶奶一些时间，她很自责也很遗憾！ 但是她当时已经决定了来武汉，到如今她扪心自问，后悔了吗？ 还是跟当初一样的回答，不后悔！ 现在罗奶奶的这个拥抱让她渐渐释怀了，就如同奶奶还在身边一样，永远都在笑着给她安慰和鼓励，她也将会带着这一份力量不断继续前行！ 在这场疫情之中，不光是王梦雪，还有一些医护人员在与疫情的作战途中永远失去了生命中重要的人，例如杜鹃、例如曹护士长，但是她们却全都能够压住自己的悲伤继续奋战在自己的岗位上，换班的时候王梦雪看到了一脸憔悴的曹护士长，尽管昨天刚刚失去了自己至亲之人，但是今天却依旧一丝不苟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这些军队派过来的医护人员下班之后全都重新换上了自己的迷彩装，不管上班时间有多么疲惫压抑，换了班出来重新换上那身迷彩军装，她们仿佛就被重新注入了活力一般，有些奔向大巴车的身影蹦蹦跳跳，很明显这些都是年轻的医护人员。 王梦雪看到这些军绿色的身影，心中莫名就温暖而又安定，能跟这些军队的战士一起奋战在武汉一线，也让她觉得踏实而又自豪！ 换了班晚上回到酒店，蒙恬恬先跟王梦雪分享了自己出糗的小经历，两人看新闻，果然不出所料被拍了视频而且被广而传播，好在并没有人批评蒙恬恬，更多的人都在心疼她们辛苦，还有不少评论觉得她懵懵懂懂翻身的样子很可爱。 王梦雪也是把视频看了好几遍，也是不由得笑了出来，问蒙恬恬：“恬恬姐，现在方舱医院是不是挺有意思的？活动好像越来越丰富了。” 蒙恬恬笑着点头：“对，医护人员和患者之间的互动越来越多了，这样也有利于大家保持心情愉快，多运动增强抵抗力才能好的更快，大家都挺乖的。” 用“乖”这个字来形容这些基本都是成年人的患者，王梦雪多少听出了一些哄孩子的味道，但是这么多天，在这场疫情之中，她们这些医护人员对待那些患者不就像是在对待孩子一样吗？循循引导，让他们消除恐惧，让他们配合治疗。 两人今天晚上继续开了直播，回望过去的二十多天，有笑有泪，但是肩头的重担却在无形之间一点点变轻，这自然是离不开所有人的共同努力。 第二天早上坐着大巴车去医院的时候，蒙恬恬看着窗外快速掠过已经带着春意的风景，听着车里广播播报疫情情况，现在中国的很多省份已经连续几天没有新增确诊病例了，不过广大市民却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出门戴口罩、不在一个地方扎堆聚集已经成了大家默契遵守的规定。 除了播报这些之外，广播里也开始提到了关于海外疫情的情况，现在海外一些国家城市中也检测出了一些新冠肺炎的病例，不过现在远远没有武汉这边之前的情况严重，所以也暂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 “这可是人传人的感染，我这几天看新闻海外那些民众大多都还没戴口罩呢！”蒙恬恬听着广播皱起了眉头，戴口罩对于新冠肺炎的传染有强烈的遏止作用。 “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严重性，不过也有一些民众开始很自觉了，这种意识还是得慢慢养成，一朝一夕可急不来，咱们过去这几十年里，也没有整天一出门就戴口罩的习惯，还是希望疫情不要扩散吧！”胡杨也是叹了一口气，两个人靠在大巴车的座椅上都没有再多说。 进了方舱医院，按部就班换好了防护服通过医护通道走到自己负责的A区域，两个人都是一阵感慨，现在是早上十点钟，前几天的时候这会儿，除了少数患者出来上厕所接开水之外，剩下的可都是在舱里，躺在床上玩手机、睡回笼觉，但是今天却有了不少人在外面转悠，一边转悠还一边做一些简单的扩胸运动。 “这是在假装逛公园吗？”蒙恬恬笑着过去问了一句，这些人悠闲潇洒的走着，有的还走一走拍一拍，现在已经不是在方舱医院的第一天了，但是他们却都仿佛是第一天过来一样。 被询问的护士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家一起建了一个大群，里面加了挺多患者，昨天晚上有个专业剪辑小视频的提出想用是视频和文字认真记录在方舱医院的每一天，也想给更多的人看到，这不，一呼吁，把大家的积极性都勾起来了，都说想拍一拍发过去看能不能提供素材呢！” “原来是这样啊，这段日子对于大家来说应该也是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了，挺好的，让大家没事出来走动走动也是好的，不过每天的检查还是要认真做好。” 护士点了点头，“那是当然，现在舱里的护士差不多都跟那些患者熟悉起来了，个个都基本能叫出来名字了，有的还能跟咱们医护人员开玩笑，都开始调皮起来了。” 这是蒙恬恬十分乐于见到的事情，患者之间、患者与医护人员之间的关系越融洽，他们恢复的也就越快，这对于整个方舱医院来说都是好事。 中午马上到饭点的时候，不用多说，已经有一批志愿者自己去领取各自舱里的盒饭水果，蒙恬恬和胡杨巡视每个舱位，看着大家吃饭，也偶尔跟大家聊聊天。 ------------ 073 在A区域五舱，舱位负责的护士看到蒙恬恬过来，热情的招呼她趁着吃饭这会儿过来坐一坐，有个事情要跟她说。 蒙恬恬走过去，护士从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孩手中接过了一本册子，翻动了两下递给蒙恬恬。 那年轻男孩则是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发，道：“画的不怎么好，你们看哪儿不太好的跟我提出来，回头我再改一改，这两天把图片发网上了，很多人都很喜欢，还有出版社联系我说回头等我画全了咱们出版一个漫画册子，我想着这是大事情，所以就先让你们看一看。” 蒙恬恬好奇的翻开册子，入目的第一张是方舱医院一个舱里的大概布局，床位都画的比较模糊，人物也画的很简单，但是靠近中心的地方有一个弯着腰穿着防护服的身影十分显眼，画画的人显然十分用心，将防护服的细节都画的很清楚，还有护目镜、口罩这些东西都一样不漏。 画的正是方舱医院工作的护士，第一张的这个护士正在弯着腰拿着喷头认真给舱里消毒，通过有些模糊的护目镜，可以看到作者特意画出的一丝不苟的眼睛。 再往后面翻几张，有护士帮病人拿饭盒、收拾垃圾的，旁边会有比较可爱的字体做一些简单的标注，比如这第二张的标注就是“方舱医院的天使们发饭”，再翻一张，是发水果牛奶和零食，这一张是画了四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的内容都是循序渐进的，发饭、帮忙喂饭、收拾饭盒垃圾、垃圾归类处理。 漫画已经画了二十多张，每一张医护人员形象都十分清晰细致，甚至有些做检查的图片上面还能清晰的从医护人员的护目镜后面看到他们带着笑意的眼睛。 蒙恬恬心头被一种暖融融的东西包裹着，年轻小伙有些尴尬的解释，“其实画的不怎么样，就是平时无聊画着玩的，本来想标注一下哪些是医生哪些是护士，这样画出来也分不清男女，你们千万不要介意。” “说真的，这些漫画画的真的特别棒，就是这最后一副……” 蒙恬恬哭笑不得的指着最后一副漫画，上面的场景画的依稀是昨天她初次领导患者做瑜伽的场景，后面的一群患者都起来了，但是她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前面。 旁边也同样备注了一些小字，“因为太辛苦，她短暂的睡着了五分钟。” 原来只有五分钟啊……蒙恬恬以为自己睡了很久，毕竟睡着之后还做了一个小小的梦。 “这个……怎么了？是哪里画的不好吗？” “不是不是，画的很好，只是……我就是昨天睡着的那个护士，嗨呀，实在是太丢人了，还是很感谢你把我画出来，挺好的，不用修改了，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蒙恬恬说着说着索性豁出去了，语气也瞬间坦然了不少，这事情就算再丢人，昨天视频也已经发到晚上去了，不是什么秘密了。 再说这年轻小伙花了好一番心思，她再扭扭捏捏反而很伤别人的心。 “原来就是你啊？”小伙兴奋起来，“昨天实在是太可爱了，我觉得我这个都没画好，没把那种感觉画出来，回头我再修改一下！” 蒙恬恬又羞又囧，还好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她只能干笑了两声，又嘱咐小伙：“等你这漫画出版了，一定要通知咱们这些医护人员，我回头买两本收藏起来，毕竟里面有我自己，也算是比较有纪念意义了。” 小伙笑着摆手，“不不不，要是回头真的出版了，那谁想要我送大家就好了！” 蒙恬恬又笑着聊了几句，吃过饭之后很多舱里的患者都在积极踊跃的收拾垃圾，甚至还有志愿者在舱里大喊：“说了多少遍了，咱们都自觉一点，咳嗽擦痰的卫生纸还有擦鼻涕的！很脏你们不知道吗？不要仍在咱们的垃圾桶里，一定要跟咱们的生活垃圾分开，回头还要分类处理呢！这些东西上面携带的全是病毒，咱们身上就有病毒，回头把咱们医生护士还有清洁工不小心感染了，你们是负责啊？” 这些积极的志愿者这两天已经开始变得愈发积极起来了，而且有了昨天去大垃圾桶边上帮忙收拾垃圾的大爷的先例，现在已经有四五个人都在那里收拾了，他们统一口径，都是“清洁工穿那衣服咋收拾啊，容易感染，我们先来给收拾好回头交给他们处理，是一样的。” 不仅如此，在中午吃饭吃药做完检查之后，蒙恬恬还见识到了在方舱医院的一段特殊才艺表演。 A区舱里大多数患者都被拉进了一个大微信群里，他们在群里商量了一些娱乐活动，是为自己解闷儿，也同样是想给医护人员一些娱乐活动，比如在蒙恬恬给外面公共场所的消毒的时候，就被一个患者拉进了人群中，表示要她看看大家的表演。 盛情难却，她只好先将手中的消毒设备都暂时放在一边先去看表演，这些患者自发性的在舱外面搞了一片小小的场地，一群人穿着棉睡衣披着大棉袄围观，谈笑间，有人已经拿着大喇叭站在中间开始激情四射的喊了起来。 蒙恬恬四周看了一下，被拉过来的医护人员还不少，现在护士长胡杨就在她对面站着，还有几个做检查开医嘱的一生。 “今天是咱们来到方舱医院的第七天，一个礼拜的时间，咱们也慢慢融入了方舱医院这个温暖的大家庭，在此十分感谢我们的医护人员无私的付出，同时也希望我们的大家庭越来越温暖，现在我宣布——方舱医院第一届家庭联欢会，现在开始！大家掌声响起来！” 这大喇叭似乎还是蒙恬恬之前找来给大妈用来喊开水区的人不要在那边刷牙洗头的，如今那边已经十分干净了，大喇叭也有了别的用途。 此时掌声和欢呼声都已经响起来了，蒙恬恬也不由得笑着拍了拍手掌，中间那个拿着大喇叭讲话的男患者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声音激情饱满富有感染力，这方舱医院的一千多人，人才济济，各行各业的人都有。 掌声停息下来之后，拿着大喇叭的报幕人抬起左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然后喊道：“按照咱们安排好的流程，咱们现在先来一首集体大合唱，《我和我的祖国》！” 他说着就开始唱了起来，对着大喇叭唱歌音质多多少少会听起来有些差，但是大家都浑然不在意，随着支持人的第一句唱起来，大家全都跟着唱，而主持人要悄然将喇叭关掉了，群体汇聚的声音就像是水滴汇聚成了大海，里面充满了气势磅礴的力量。 他们没有伴奏，集体的清唱甚至有些参差不齐，但是却莫名鼓舞人心。 蒙恬恬也不由得加入到这合唱的队伍之中，“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一曲唱完，很多带着口罩露在外面的眼睛看起来都振奋而又激动，有些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 而主持人则是重新开了喇叭深情说道：“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有了强的国，才有富的家。通过这次疫情，我们也更加能够体会到国家的温暖和强大，在此，我也想跟大家说，不管何时何地，都要热爱我们的国家，我们和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更多的人开始落泪，蒙恬恬也禁不住有些泪目，这个主持人说的没错，正是因为国家的强大，令人心惊恐慌的疫情现在才能够被遏制住，数不胜数的物资、庞大的医疗团队、社会各界的支援，这些都是因为国家强盛才有的。 上一次举行生日聚会的时候，是他们这些医护人员组织安排的，但是这一次，却是这些患者自行组织，虽然没有布置场地，也没有提前精心安排，但是却似乎比上一次效果要好。 主持人自己也同样有些热泪盈眶，他停顿了一下拿着大喇叭继续说道：“咱们接下来请我们自愿报名的王新城大爷来给咱们唱一段戏，王大爷是陕西秦腔爱好者，嗓子也是一绝，大家先给热烈的掌声鼓励一下！” 一个带着口罩头发花白微胖的老年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听到热烈的掌声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主持人要把手里的大喇叭交给他，他却摆摆手表示不要，“唱戏的口手并用，那要是没动作就太僵硬了，再说我觉着自己嗓子还行，这人也不算太多，应该都能听到。” 这话倒是不假，主持人拿掉喇叭说话也能听的清楚，只是没那种气势了。 人群中一片期待叫好声，这是第一个表演的人，所以大家纷纷鼓励。 大爷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开口唱了一句之后，表情渐渐投入起来，双手也开始做出动作，蒙恬恬并不怎么看戏，所以也不太懂这是什么曲重。 但是大爷气场非常稳，每一句气息都非常匀称，周围有些年纪大的人满眼都是惊喜，但是却尽量都默契的不发出声音干扰，直到一小段唱完，人群有人大喊了一声“好”，大家纷纷鼓掌夸赞。 “不行不行了，岁数大了，喊了两嗓子有点喘不过气来，我就唱这么点儿，得休息了。”戏一停下来，大爷的气息就有点不匀称起来，似乎真是累着了，而他的眼里却满是笑意。 ------------ 074 在这种场合唱戏应该也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周围有人举着手机在纷纷拍视频，真像是一场大家庭的聚会，上次的聚会是破冰，那么这次的聚会，就是大家庭真的在融合了。 接下来又短暂表演了几个节目，蒙恬恬都赞不绝口，但是却也没忘了自己的正事儿，刚才消毒消了一半，东西还放在后面呢，这会儿看着大家高高兴兴，正打算回头去继续消毒，却又被人拉住了。 主持人这会儿也没有再用喇叭了，他带着笑意缓缓开口：“今天是咱们自己第一次组织的一个活动，感谢大家的支持，现在咱们还有一点特别活动，本来是想让咱们这里所有的医护人员都看到的，但是大家都非常忙碌，所以只能强行拉了几个过来配合咱们啦！” 他说的有些夸张，蒙恬恬有些失笑，很多医护人员确实忙碌，但这两天已经好多了，因为越来越多的志愿者都加入到他们的工作中来，患者之间也自己有了默契，能够自己做的事情，就尽量不去麻烦那些医护人员。 蒙恬恬在人群中被推了出来，还有护士长胡杨和另外四五个医护人员也被推到了中间，就连陶峰医生这会儿也被半拉半推到了中间，一脸无奈的笑着：“大家好好玩嘛！开心就行，还拉上我们干啥呢？” “耽误你们两分钟时间啊陶医生，大家都盼着能好好感谢一下你们，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但是在这我们也没啥能表示的，所以就只是编排了一套网上的小舞蹈。” 主持人说着，已经有一些年轻的患者都站好，蒙恬恬她们几个站在主持人他们对面，整个方舱医院有几个十来岁的小朋友都已经站在了旁边，站的整整齐齐一脸认真。 蒙恬恬看着莫名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这还是第一次被患者这样隆重的感谢，虽然她们的医护工作都是自己的本职工作，但还是希望得到患者的认可。 如今她们都做到了！ 几个小孩子互相看了看，随着主持人的一声“开始”，张口开始唱了起来。 而主持人和他身后的十几个年轻人都开始认真的看着她们几个比划起了手势。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谢谢你，感谢有你，世界更美丽……” 这是最近网上很流行的一段手语舞蹈，这些患者不知道如何默契配合，现在挑选了一些人并且统一学会了，之前蒙恬恬她们竟然对此毫不知情，很明显这些患者是想要给她们一个惊喜。 蒙恬恬看着大家努力统一的手势和认真感激的表情，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朦胧的眼前也慢慢浮现出了这二十多天以来的种种事情。 从进入方舱医院，一群战友一般的医护人员紧张而迷茫，到看到病人病危哭泣，她们也一样痛苦难过，再到现在疫情已经大概被控制住，所有的患者都能住院隔离，患者们也从迷茫恐惧到现在的充满信心。 他们都在变化，不光是她们这些医护人员，也有这些患者，大家在逆境之中互相取暖互相依靠，如今春天的脚步已经悄悄接近了，她们距离胜利也不远了！ 不光是她，就连平时一向刚强的护士长胡杨和陶峰都一样开始肩膀轻轻颤抖起来，很明显大家都哭了。 手语舞和小朋友的歌声不到两分钟就停下了，接着主持人带着身后的十几人给蒙恬恬她们深深鞠了一个躬。 “感谢有你们！” 蒙恬恬她们全都泪目，也同样弯下腰回了他们一个鞠躬，这一幕也被很多人记录了下来，同时也是蒙恬恬人生之中最为触动的场景之一。 下午三点的广场舞和瑜伽活动照常进行，不过今天倒是不需要胡杨她们帮忙领舞了，因为已经有十分熟练专业的大妈自告奋勇了。 她们可以先去忙别的事情，现在方舱医院的各种娱乐活动已经越来越多元化，患者们也有了志愿者作为统一领导管理，跳完舞她们会自己组织回到舱里，不用医护人员再操心。 但是她们这些护士的工作却还比较繁杂，趁着大家跳舞的这段时间里，蒙恬恬和胡杨回到舱里帮助其他护士录入病人的个人信息。 她们需要把纸上记录下来的病例汇总成电子档，工作并不困难，但是她们每个人都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手上带着层层叠叠的手套，敲击键盘的速度本来就慢了很多，更别提护目镜多少还有些阻挡视线，病人很多信息量又大，这就更加费力了。 蒙恬恬和胡杨各自在一台电脑前面录入信息，刚敲了十几分钟键盘，就觉得带着手套的手指越来越不灵活，眼睛也得一直凑近电脑去巴着看才行。 “这是在登记我们的病例吗？” 蒙恬恬下意识的点头，“嗯，差不多。” 回头一看才发现背后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有几个患者围观了一会了，问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一双眼睛干净温和带着笑意。 “这个是不是不怎么复杂？我看了一会儿，就把本子上记录的东西做成电子档就成了吧？还有这些数据填到这些表格里统一汇总？” 蒙恬恬再次点头，“对，做个电子档的，调取也方便一些，这些东西后面都能用的上，迟早都要电子建档的，当然是越快越好。” 女人在她身后又看了看，蒙恬恬带着三层手套的双手看起来并不灵活，因为汗水凝聚，里面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水晕凝结在手套里，把手套和皮肤紧紧黏住。 看着就难受。 “你这样太慢了。”女人似乎忍无可忍了，“打字速度太慢了，这样下去工作量会很大，同样的时间工作效率却很低。” 蒙恬恬有些汗颜，“没办法，手指不太灵活，之前也不是专业敲键盘的，本来手就慢，加上这手套不大方便，而且这个护目镜……” “要不让我来试试？我看着也没什么复杂的，我之前专业敲键盘的，打字一分钟上百字，这些对我来说很简单，而且我也没有戴手套和护目镜的困扰。” “啊？”蒙恬恬有些尴尬又有些茫然，自己刚才确实是挺慢。 女人却不由分说，“让我来吧，你在一边看着，哪儿不对跟我说就行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就当找点事情做了。” 蒙恬恬“哦”了一声，连忙起身给“专业人士”让位置，女人坐下之后纤长灵活的手指随手敲了几下键盘先活动了一下，又笑着解释，“好些天没摸键盘了，这东西有点生疏了，可能一开始还没那么快。” 但是尽管这么说着，在她手指不断敲击之间，一行行字已经都跳了上去，果然速度很快，而且准确率极高，怪不得刚刚说蒙恬恬速度太慢了……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你这速度也太快了。”蒙恬恬由衷感叹起来。 女人也不矫情，一边飞快打字一边笑说：“对啊，术业有专攻，所以这种事情我这样的来做效率更高一些，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们一天太累了。” 蒙恬恬心中感激，像这样主动站出来利用自己擅长的东西来帮忙的志愿者越来越多了，这也让她们这些医护人员轻松了不少。 “那就谢谢你了，这方面我确实没你专业，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蒙恬恬笑着，双手搭上了女人的肩膀，“我轻轻给你捏脖子不会影响你打字吧！” “不会不会，刚好我速度放慢一点，也好纠错，有些字打快了容易错。”女人笑呵呵的说着，迅速低头看一眼然后打字录入信息。 像这样患者帮助医护人员的例子，整个方舱医院现在屡见不鲜，而下午聚会的那段手势舞也被广为传播开来，直到蒙恬恬换了班，下一班的医护人员过来，每个舱里又有不少人给她们表演新学到的这段手势舞。 王梦雪的一天同样值得纪念，这是她这几天情绪最好的一次，一回到酒店，蒙恬恬就看她带着笑意想跟自己说什么。 “别急别急，等下我洗个澡出来再说，不管什么时候咱们都不能懈怠。”蒙恬恬顺手把外衣脱下来塞进氯水里消毒，先进了卫生间冲澡。 “那好吧好吧，说的对，咱们是得认真洗，我刚刚也是洗了半个小时呢！”王梦雪先进的浴室，这会儿擦着头发坐在床边先耐心等待着，看她今天兴致似乎不错，蒙恬恬也感觉由衷开心。 每天雷打不动的半个小时冲澡，能够冲去一整天的疲惫，但是最近的感觉却又与刚来的那几天有些不同。 刚来的那些天，每天晚上冲澡，蒙恬恬都是面无表情，一整天的疲惫让她在放松下来之后，很难做到再有余力思考别的，只想放空大脑好好放松。 但是今天在冲澡的时候，满是水雾氤氲的卫生间里，她却忍不住频频露出笑意，孩子略显稚嫩的歌声似乎还回荡在她的耳边，那段简单的手语舞也让她心中不断升腾起暖暖的感觉。 洗完澡出来，王梦雪迫不及待的跟蒙恬恬说起了今天在火神山医院病房的事情，今天晚上的晚饭十分不错，有蒙恬恬很爱吃的腊肉，她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王梦雪诉说。 “之前有跟你提到过的罗奶奶，你还记得吗？”王梦雪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些温和的笑意，“她让我感觉挺像我奶奶的，今天核酸检测已经是阴性了，但是考虑到病毒十分狡猾，所以一般还需要在医院观察几天，病房另外一个阿姨恢复的也挺好的。” ------------ 075 蒙恬恬听她说的开心，就时不时的点头应和两声，王梦雪这几天可是难得兴致这么好，在她们的医护工作里，没有什么是比看着患者恢复健康出院更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罗奶奶可能过几天再检测核酸阴性就要出院了，今天她说和我挺合眼缘的，两个人就多聊了几句，你猜怎么着？这个罗奶奶啊祖籍是咱们陕西的，后来嫁到了武汉这边，这也许就是缘分吧，她说看着我觉得亲热，我也看她挺像我奶奶的，就说好了等她出院了到时候回陕西探亲让我带她玩儿。” 蒙恬恬听着也是觉得惊喜又开心，“那可真是太巧了，其实咱们这群人这次来武汉支援的二十多天里，也算是对武汉这个城市有了一些特殊的感情，等到以后肯定还是要再来玩的。” 王梦雪用力点头，“对啊，罗奶奶还说到时候给我做好吃的呢，以前我奶奶帮我做的一些好吃的她竟然都会，你说是不是特别巧啊？给我的感觉也和奶奶特别像。” “是特别巧。”蒙恬恬由衷高兴，王梦雪从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一直到现在这两天被自己负责的患者慢慢拉出悲伤，她们真的很巧，王梦雪帮助罗奶奶治愈身体，而罗奶奶则是帮助王梦雪治愈心灵上的伤口。 王梦雪微微低下头，睫毛在脸颊上落下一小片阴影，她带着微微的笑意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奶奶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不会担心我了吧！” 蒙恬恬用力点头，二十多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断，这个小丫头却在迅速成熟成长，蒙恬恬突然惊觉当时来武汉的那一天集体剪短的头发似乎也长了一些，之前翘起在王梦雪头顶那些看似不服输的小发茬，现在也变得温驯柔和了许多。 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在武汉的这将近一个月时间，她们付出了泪水，但是收获的东西却是她们一生的财富。 晚上两个人继续开了直播，这一次除了告诉大家现在虽然疫情没有当初那么紧张了，但是大家依旧要按照之前她们教的那样勤洗手，不要在人多的地方扎堆，出门一定要记得带上口罩。 最后蒙恬恬还带着王梦雪把她今天从那些患者那里看到的手语舞展示给大家，这是患者们以自己的方式传递给她们的爱和温暖，如今她们也想传递给更多更多的人。 时间一晃就三月多了，整个二月是国内疫情最严峻的时候，熬到了三月，枝头新冒出来的小嫩芽越来越多，它们好不羞涩的展露着春意，大巴车通往医院的路边，已经不知道何时开始迎风摇摆了一些黄色的小花，肆意而又蓬勃的在春风中摇摆自己的身姿。 “看，迎春花开了呢！”蒙恬恬看着窗外，不由得惊喜的叹了一声。 “是啊，春天来了。”护士长胡杨也探头到窗边看了一眼，这些坚韧的小花报告着春天的来临，而大巴广播里对于武汉和全国疫情的报道，则是让蒙恬恬更加感觉到春天是真的到来了。 “……武汉全市新增确诊病例131例，新增出院病例1426例，新增死亡病例23例，新增疑似病例61例……” 这些具体的数字跟之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新增确诊病例从高峰期令人恐慌的几千减少到现在一百多，已经是一种巨大的成功，而疑似病例更是从高峰期每天上万新增减少到了现在不过百。 蒙恬恬带着微笑，又想到早上看到的新闻，对胡杨说道：“昨天的时候，武汉十六家方舱医院里，有一家正式休舱了。” 方舱医院休舱，这就意味着里面的患者已经大多数都治愈出院了，还剩下的少量患者可以暂时并到其他医院去，例如火神山医院和雷神山医院。 这算是武汉抗疫以来标志性的事件，武汉将分批恢复正常医疗秩序，保障急危重症、血液透析、肿瘤、孕产妇儿童等急需的医疗需求……缺医少药的情况彻底好转了！ 护士长胡杨也笑着点头，“对啊，陆陆续续可能都要休舱了，十四天就是一个分水岭，咱们方舱医院可能也不远了！” 随着冬日寒风和冰雪的远去，武汉的春天真真切切的到来了。 蒙恬恬她们所在的方舱医院从开到现在也已经整整十天的时间了，在这后面的几天里，方舱医院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富有凝聚力的大家庭，很多患者在这种境遇之下萍水相逢，但是却有了一种特殊的友谊，就连她们这些医护人员也从最一开始的沉闷忙碌变得有些活泼跳脱起来。 比如蒙恬恬和胡杨现在换了班进舱里，已经有患者跟她们打招呼了，这几天的相处很多患者看着她们身后的名字，也记住了一些人。 “护士护士，这儿这儿！”有人招着手喊蒙恬恬，这是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人，满眼的笑意。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蒙恬恬走过去问道。 “有，前几天我们这些患者自发性的建了群，说想拍一个关于方舱医院和这里医护人员的视频，这个你听说了吧？” 蒙恬恬点头，“听说了，现在是做好了吗？可以让我先看看吗？” “不不不，还没有，回头还要剪辑加字幕呢，等到时候做好了再告诉你们，不过说起来也差不多了，现在就是还差那么一点儿，我想……想着采访一下你们这些医护人员，想听听你们对方舱医院和我们这些医护人员的看法。”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蒙恬恬只是简单思考了两秒，就一口答应下来，“好啊。”之前倒是被记者采访过两次，那时候正是神经紧绷的时候，被患者采访还是第一次呢，显然这个男孩也是突然想到的点子要给他们采访。 “那太好了。”男孩认真的拿出手机对着蒙恬恬，“我不是什么专业的记者，这里也没有专业的相机，只能先将就一下了，不过我却觉得很有意义，就算画质不怎么好，但是也一样值得一生纪念收藏。” 他语气认真，紧接着问，“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录了哦，回头可能会做一些后期的处理和剪辑。” 蒙恬恬看着他一脸认真煞有介事的样子，也认真点了头。 “咱们这个方舱医院基本上都是外省支援过来的医疗团队，请问您是从哪里过来支援的？能简单讲述一下支援武汉这段时间的经历吗？” 蒙恬恬没有立即回答，她快速在自己的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笑着回答：“我是西安人，来武汉算到今天的话已经是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了，刚来的那几天算是武汉疫情最严峻的时候，当时也害怕啊，当然害怕，尤其是我负责过ICU，当时里面基本都是重症病人，然而在那个时候，全国的重症病人加起来数量十分庞大，我们或许看新闻看到的只是简单的客观的数字，但是我们面对一个个病人，就相当于把这些数字里的某一部分都跟病人一一对应上了。” “心理压力大吗？” “大，心理压力当然大，不止是我，很多医护人员都是一样的，毕竟算是临危受命嘛，大家都一直在一种紧张的氛围里连轴转，我现在还好一点，毕竟方舱医院里现在情况好很多，大家现在心情气氛也都很好，在大家进医院的时候，我们曾经承诺过的，这个方舱医院要保证患者零死亡，很开心，到现在为止我们做到了。” 蒙恬恬的语气带着骄傲和自豪，她们说过的话她们真的做到了，现在第十天，有些患者的核酸检测都已经是阴性了，14天作为一个周期的话，很快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想家吗？” “想，当然想了，特别想。” 蒙恬恬再三肯定，说完又有些心酸想笑，无论是记者的采访之中，还是在患者自发组织的小采访，她总是会想到家人，而现在胜利前夕的想念又跟之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不知不觉离家已经一个月的时间，回首间竟有一些恍然如梦的感觉。 “等这里疫情结束了，最想做些什么？还会来武汉玩吗？” “会，当然会，武汉是一个很美的城市，大概再过一段时间樱花就要开了，一定特别美。”蒙恬恬笑着，想到路上看到的黄色迎春花，不由得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来。 “至于最想做什么……首先当然是想家了，然后想睡觉，想吃很多好吃的，哦对了，还有……我们回到家之前应该也是要集中隔离一段时间的，希望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好好放松一下，还有，一些重症病房的医护人员，包括我们在内，希望都能在这段时间里调整好心态吧，其实这场疫情和在武汉的这段时间，对于我们来说也都是一种严酷的考验。” 有些重症病房的医护人员一直负责那里，看着很多病人痛苦难受甚至死亡，其实心里是非常难受的，有些甚至晚上会做恶梦，他们的心理也一样会受到影响，等疫情结束之后，他们也同样需要一些心理疏导。 男孩点头，又说了两句简单的话作为结束语，中断了视频之后笑着跟蒙恬恬道谢：“真是太感谢您的配合了，还有……辛苦了！” ------------ 076 蒙恬恬摆了摆手，这会儿帮忙做咽试子的林医生恰好过来要给舱里做检测，蒙恬恬想到他上次给那小朋友浩浩留作业就有些忍俊不禁，连忙道：“采访一下那个医生吧，也是年轻人，好像才毕业没两年呢！” 采集咽试子的工作同样十分危险，但是这个年轻的医生却同样毫不畏惧，甚至每天还会充满活力的走在方舱医院里。 “叫我做什么？”林医生有些莫名其妙的笑问。 “没事儿，就是这边可能要录制一个短视频，想采访一下您。”蒙恬恬笑着说道，又解释，“我刚刚已经接受过采访了。” 林医生笑了笑，“这样啊？可以啊，有什么要求吗？我需要坐的很端正吗？” 男孩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就是简单的采访而已，我也不是专业的，就是纪念嘛！” 蒙恬恬在一边看着，男孩同样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类似于家是哪里的、想不想家，疫情结束最想做什么之类的，接下来又问了几个比较特别的问题。 “在方舱医院有什么特别难忘的瞬间吗？” 林医生点头，“有啊，挺多的，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来，都是挺琐碎的小事情，这里的医护人员几乎每天都在做，所以也没什么好多说的，要说我觉得做的比较好的……那就是在这里成了好几个孩子的老师。” “老师？” “对，”林医生有些开怀的笑了起来，“这里一千多个人一共有六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基本都是上小学，我每天给他们布置作业，然后第二天会收作业，让他们即使住院的时候也没有耽误学习，这一点我觉得我做的很好。” “那他们是不是都挺感谢您的？” “感谢？应该是挺感谢的，反正他们每天都在说谢谢，有几个小家伙这两天一看到我就乖乖巧巧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神看着不大高兴，可能我觉得……还是作业布置少了吧！” 还是作业布置少了吧……少了吧…… 这句话让蒙恬恬直接忍不住笑出声来，采访的大男孩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赞同道：“对，大概就是作业布置少了，林医生精力有限，每天既要在方舱医院忙活还要帮助他们辅导作业，实在是太辛苦了，大家都很感谢您，您有什么特别的话想跟大家说的吗？” “现在拍的视频回头会剪辑出来被更多人看到吗？”林医生似乎是确认了一下。 “对，会做剪辑和后期处理，还会加上字幕。” “那挺好的，别的祝福的话鼓励的话大家也都说了很多了，我就跟大家说一点不一样的，借着这个机会呢……咳咳！” 林医生轻轻咳嗽了两下，对着镜头认真说道：“我今年25岁了，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所以……大家懂得！” 蒙恬恬简直有些傻眼，这个林医生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更有意思的是还没等大家开始笑，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就立马下床穿着拖鞋跑过来。 “我懂我懂，我们家就是武汉市的，我家姑娘23岁，今年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算个年龄估计也大差不差，要是有机会……” 林医生顿时尴尬起来，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 “那个叔叔，我这……我不是武汉的，我是天津过来的，可能还挺远的，刚才就是活跃气氛开个小玩笑！” “那不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叔叔也不能装听不见，是这样，我闺女现在在家里，你把你微信给我，我现在就给她发过去。” 三言两语之间，林医生被要去了微信，整个人还是十分难以置信，蒙恬恬和拍视频的男孩却都已经笑的泪花都出来了。 医护人员和患者之间的纽带已经越来越紧密了，也就是在这场疫情里，他们这些患者对医护人员全身心的信任支持，现在愿意把自己姑娘介绍给医生，也是对他们的大力认可。 不光是他们两个，还有一些其他的医生护士也都受到了采访，一小部分患者也被采访了，就连那个被布置作业的小男孩浩浩也一样被采访了，关于方舱医院日常的视频也拍了很多。 方舱医院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全都在镜头前变得鲜活起来。 这个视频如果真的做出来，应该会很有意思，医护人员不再是之前新闻里疲惫辛苦但却似乎并不怎么贴近生活的白衣天使，而那些方舱医院的患者也并非只是在医院治疗。 这是一个组合起来的大家庭，每个人都是丰满而真实的，医护人员除了是医护人员之外，他们也只是普普通通渴望温暖和家庭团聚的人，而患者也不仅仅是患者了，他们也变得生动而立体。 蒙恬恬还是蛮期待等到视频出来是什么效果。 而方舱医院里，今天又多出来了额外的娱乐项目，一千多个患者实在人才辈出，有一个做导游的大姐这会儿已经给大家找到了新乐子，拿着大喇叭领着一堆人走过方舱医院的每个舱，煞有介事而又激情饱满的介绍着。 她手里拿着白纸板所做的“方舱旅行社”牌子，边走边介绍，蒙恬恬带着笑意不由自主的就也跟了过去。 “各位团友好啊，我是武汉方舱医院的导游，今天我要带大家游我们武汉很出名的三个大景点，大家都跟着我走，跟着我走啊！那么第一站呢就是——” 手指一个舱，“这是咱们武汉非常出名的景点，黄鹤楼！大诗人李白在诗中写道‘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说的就是这里了，不过我们今天看到的黄鹤楼和平时看到的不大一样。” 走进舱里指着舱内和各种床位继续介绍，“咱们这个黄鹤楼保存非常完好，只有这一层，兼具美观和实用，关键时刻还可以治病救人！” 蒙恬恬听了不由得眼睛亮了起来，身边已经有人开始鼓掌了，这导游口才了得，而且介绍的时候语气爽朗欢腾，让人不由得情绪都被带动。 继续走，这里已经到了开水区域，导游继续解说，“来来来我们继续走，这前面也是我们武汉非常著名的景点——东湖。” 手指着一个个饮水机，“这一排排的呢，就是咱们的豪华游艇，‘野木迢迢遮去雁，渔舟点点映飞鸟’，写的就是这里的风景！大家可以自己先欣赏一下美景！” “接下来我们就到了拥有百年历史的武汉大学了，武汉大学共有上百株樱花，现在正是樱花开放的季节，看看这一朵朵竞相盛放，大家现在可以拿出手机来拍拍照，但是注意要保护咱们的樱花树……” 这会儿已经快要到午饭时间了，导游也没有拖延时间，在方舱医院现在还新增了零食架子，上面主要摆了一些营养小面包和苹果橘子之类的东西。 导游一边走过零食架一边说道：“时间有限啊，我们现在先来解决自己的自助午餐，这里应有尽有，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香烟火腿肠，大家随便吃随便吃！吃多少拿多少，千万不要浪费！” “诶这位朋友！”导游走近了正在笑着跟随的蒙恬恬，“刚才也看过了咱们武汉的三大景点，觉得怎么样？” 蒙恬恬毫不犹豫，“美，实在是太美了！” 导游开心大笑，“既然美，那就欢迎以后经常来武汉游玩，我们武汉人民肯定都会热情招待的！” 除了这个导游之外，中午吃了饭之后又有一堆表演小品的，一群人表演一群人围观，时不时的欢笑声和叫好声传来，蒙恬恬甚至有些恍惚，这哪里还像个医院啊！ 甚至有些穿着防护服的医生还在跟一群可爱的老头一起打太极。 与病毒较量的日子并不轻松，但是人们却依旧选择了热爱生活，武汉这座城市已经渐渐在回暖了。 而在火神山医院里，这几天已经陆续有患者开始办理出院，少数病房空了下来，虽然接收了一些从休舱的方舱医院转过来的病人，但是医护人员的压力还是无形中减轻了不少。 王梦雪负责的病房里，罗奶奶今天也刚好要出院了，王梦雪送她出院的时候，心中莫名生出了许多不舍，她来到火神山医院之后照顾这个老人，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是两个人却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罗奶奶，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等您出院了应该还不能立刻回家，估计得集中隔离十四天，这十四天时间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及时说，这是一个小册子，上面记录的有医院电话还有几个医生的电话，我还写了我的电话和微信，有哪里不对就尽管打电话。” 罗奶奶连声应下，又捏了捏王梦雪带着手套的手笑道：“好孩子，这阵子真是辛苦你了，奶奶就是觉得跟你很有缘，今年有时间我肯定要去西安的，现在交通发达，等疫情过去了我就去玩，奶奶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看着罗奶奶有些为难的样子，王梦雪也双手反握住她的手，“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能做到的肯定都尽量！” “是这样的好孩子，这两天也听你说了点你家里的事情，觉得你这孩子是让人心疼啊！奶奶看着你也是真的喜欢，我自己没有孙女，就两个孙子，所以一直想着要是真的能有一个孙女就好了，那可是贴心的小棉袄呀……” ------------ 085 王梦雪赶紧跟着点头，“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一定要戴口罩勤洗手，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她的手有些局促的放在身体两侧紧紧的捏成了拳头，面对记者采访，这还是她有生之年的头一遭呢！ 记者忍不住笑道：“咱们两位白衣天使都非常可爱，谢谢你们给咱们广大市民的建议，有很多人给咱们电视台留言，希望能看到你们口罩后面的笑脸，现在咱们应该是在酒店隔离，方便摘下口罩吗？” 两个人都是一愣，最后还是缓缓取下了口罩一边的耳绳，露出了口罩后面还带着疲惫的笑脸。 在病房里，她们忙碌疲惫却又似乎永远元气满满，想到当时的那个状态，蒙恬恬和王梦雪两个人顿时觉得充满了无穷的力量，面对镜头的笑容就更加真挚甜美了，她们也希望能够把信心和勇气带给更多人。 短暂的采访结束之后，王梦雪好奇的在群里问了其他房间的采访情况，最后一脸黑线的跟蒙恬恬说道：“原来大家都一样啊，因为害怕面对镜头，所以都选择戴了口罩，不过最后都跟咱们俩一样摘下来了。” 蒙恬恬忍俊不禁，她甚至能够想象到大家在镜头前或许同样都会有些局促，这场疫情让她们意外成为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这荣誉沉甸甸的，让她感觉受宠若惊，同时又觉得，这也是一种鞭策和激励。 酒店大厨每一顿饭依旧给她们做丰盛的饭菜，今天中午是油泼面，同样也提供了几样小菜。 吃完饭无所事事，所有人都窝在酒店房间追剧玩手机，前天这个时候，她们还在武汉的各个病房里各自忙碌，生活一下子就闲适下来，大家都十分不习惯。 王梦雪一下午拿着手机已经发出了好几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感叹了，跟待在武汉的紧张感相比，现在的确是无所事事，蒙恬恬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已经有几个人问了护士长什么时候跟国外医院在线联系，把她们的经验传授过去。 在国外疫情已经初步开始爆发的时候，中国武汉疫情已经大概控制住，而中国也选择毫无保留的跟全世界分享抗疫经验，战疫无国界，蒙恬恬她们也很荣幸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 而下午的时候，护士长胡杨已经给了她们明确的答复，明天上午就跟国外巴基斯坦的医院连线，那边疫情刚刚开始，民众现在还没有充分的意识到戴口罩勤洗手的重要性，并且对于新冠病毒没有充分的认识，而国外的医护人员也同样需要学习中国在抗疫中的经验。 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准备着这一个多月来的收获和经验，想尽可能无保留的把自己学到的东西以及在疫情之中需要注意的地方全都毫无保留的传授出去。 蒙恬恬甚至仔仔细细的列了一个大纲，做好了笔记，上面标满了要点以及各种病人可能出现的状况和需要的急救措施。 第二天上午，她们全都坐在房间等待，多人视频很快就开了，对面似乎是一个会议室，坐了医院的很多人，面对巴基斯坦医护人员那些真诚的眼睛，蒙恬恬她们都有些紧张。 “你好，我们是陕西支援过武汉的医护人员，很高兴能够将我们在武汉的一些经验告诉大家，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尽管问我们。”护士长胡杨戴着口罩，先开口跟对面打了个招呼。 视频那边同样黑发的护士带着真诚的笑意道：“Hello，It's a pleasure to cooperate with you guys，I……” 那边说了一大串，但是蒙恬恬她们却只听懂了很小的一部分，只知道对面应该是在十分友好的跟她们打招呼，她们都是普通的护士，之前上大学的时候学的也都是医护专业，现在会的一些英语也都十分简单，用于简单的日常交流倒还可以，但是稍微复杂一些就不怎么够用了。 “恬恬姐，我英语实在是不怎么好，这里面好多都听不懂，你能听懂吗？”王梦雪有些尴尬的在蒙恬恬身边小声问道。 而蒙恬恬也面露尴尬，多人视频里护士长胡杨也同样面色疑惑，显然对于对面的英文也一样是一知半解。 “你们有谁英文比较好的？跟对面交流一下，咱们现在语言不同，对面在说英文，咱们在说中国话，很明显交流有障碍。”胡杨倒也不慌，多人视频里，先问剩余的小组成员。 但是大家都是一阵摇头，看这个样子，护士长胡杨也是叹息了一声，“我都毕业很多年了，当初会的那点英文，现在忘的也七七八八了，现在工作里只会用到一些简单的医学相关英文，而且发音还不怎么标准对面，现在说的咱们听不懂。” 此时对面的医疗团队也在互相交流，很明显大家都急着要交流医疗知识，并没有想到语言不通这个问题。 黑发的护士有些抱歉的看着镜头解释，“sorry，None of us can speak Chinese very well. Can we communicate in English？” 这一句蒙恬恬她们倒是听懂了，看大家都在视频里摇头，蒙恬恬开口解释道：“Our English is very weak. It seems that we need an interpreter.” 那边无奈摇头，看来他们那边临时也找不出一个翻译，这场还没开始的交流会只好被迫中断，挂断了视频之后，护士长胡杨先跟对面简单交流了一下，临时决定把她们这边的抗疫经验重要的东西先录制视频发给他们，回头他们自行进行翻译。 而巴基斯坦的医护人员则是表示还是希望能够有机会跟她们在线交流，因为现在疫情原因，她们全都忙于病人收治和检测隔离，现在焦头烂额。 虽然这也算是一个办法，但是到底不如视频在线交流来的方便快捷，而且在线即时通讯也能够快速沟通信息，对面想知道的东西她们也可以立刻给出答案。 那边现在疫情刚刚开始，检测出一小部分人已经感染了新冠病毒，但是对于如何防止疫情传播方面，他们还有很多需要向中国的医护团队取经。 “咱们不如直接给出文字版的，他们那边翻译文字也更方便一些，虽然不如视频会议的方式来的直观，但是也算是帮上忙了。”在八个人私下的视频会议里，蒙恬恬如是提出。 护士长胡杨也点头，“对，咱们整理出一份电子版的文档发过去，尽量严谨缜密一些，最好能附上咱们这一个多月以来在武汉遇到患者的典型案例以及治疗过程，你们每个房间都做一份出来，回头先给我看看审核一遍，既然是教给别人的东西，那肯定要严谨才是，不要出现任何纰漏。” 蒙恬恬她们全都认真点头，而王梦雪则是托着脑袋想了好半天，突然问道：“咱们医院不是跟巴基斯坦那家医院以前就是友好对接医院，怎么没有固定的翻译呢？他们之前交流是怎么交流的？” 胡杨摇了摇头，“倒不是没有翻译，而是咱们现在都在这边隔离，如果再加在线翻译的话本来就挺麻烦，之前一般都是两边之间会议对接，而且之前一般都只是友好日常交流，所以就没有专门的翻译。” 原来是这样，所以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想到还会有语言交流障碍的问题。 她们按照胡杨的要求，每个隔离房间都开始准备电子版的资料，希望尽可能的能把自己抗疫中所得到的经验分享出去。 “咱们两个一开始过去是在一个病房里，就从刚去的时候开始回忆，都遇到过哪些困难，病人都会出现哪些情况，还有治疗措施都仔细写上，咱们仔细回忆一下。 ”蒙恬恬心中立刻有了想法。 王梦雪点了点头，两个人从刚去武汉进入医院的时候开始回忆。 “刚去的时候，穿防护服就穿了半个多小时，光是穿一趟衣服就已经大汗淋漓了，心里其实挺害怕的，但是害怕没用，害怕还是得上啊！对了，刚开始还看新闻听说气溶胶和病毒还可能透过防护服传播给咱们，所以心里其实也挺恐慌的，担心穿了防护服也没用，不过有那么一层心里倒是安慰了不少。”王梦雪带着笑意说道，提到在武汉的那段时间，两个人眼中都闪动着温和的光，很明显对于她们而言，那一个多月是一段十分珍贵的记忆。 “对，我那会儿也挺害怕的，但是心里就一直想着，怕也没用，反正自己报名来的，请战书也写了，那会儿还说什么怕呢！再说走之前都答应老公女儿，肯定会平安回家见他们的，所以就只能咬着牙了。”蒙恬恬想到这里也是有些好笑。 想当时王梦雪还以为她们都不怕，只有她自己会整天哭呢，但是其实谁不怕啊，全都是在咬着牙坚持罢了！ “刚去的时候穿了厚重的防护服，又戴了护目镜和口罩，反正鼻子和脸颊都被勒的很不舒服，咱们把这个也写上，还有护目镜涂抹安尔碘防止起雾这个肯定也得写，这算是咱们的经验，也得先告诉她们。”王梦雪兴致勃勃的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写东西，她们现在在酒店条件比较简陋，只能用这种办法先整理资料。 蒙恬恬点头，“还有上厕所问题，咱们后来一直用的尿不湿，虽然尴尬，但是确实十分有效，后面基本上都没有再出现过憋尿难受的情况了，上班时间也不会再因为这个分心，再有一点，尽管有尿不湿，但是上班之前吃饭还是要少喝水才行。” ------------ 084 开了门之后小雨先是笑着跟蒙恬恬道谢，“用你们说的办法，拿洗手液涂了一下护目镜，现在起雾真的好多了，这会儿咱们吃晚饭，待会要是再晚点你们饿了，说一声我们再给提供夜宵。” 蒙恬恬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这样太麻烦你们了，再说房间还有别的零食，晚上夜宵就免了，从武汉回来之后我们还是普通人而已，大家都不要把我们看的太高了，平常心对待，在这要隔离十四天呢，每天都这么麻烦你们，我们心里肯定也过意不去。” 小雨却笑着说道：“这麻烦什么，你们现在住在咱们酒店，也是我们酒店的荣誉，现在酒店外面都打出横幅了，大家也都在夸赞咱们酒店，再说你们最近太辛苦了，我们做这么点儿也不算什么，不要客气。” 盛情难却，蒙恬恬只好先取了晚餐，晚餐颇为丰盛，透明的饭盒里面居然放了鲜红诱人的小龙虾。 “之前看新闻，咱们陕西医护人员就说了回来想吃啥吃啥，挺多人都想吃小龙虾的，我们就做了一点，有麻辣味和蒜蓉味儿的，你们选一选。” 这对于蒙恬恬而言简直太惊喜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就能吃上小龙虾，她选了一盒麻辣的，王梦雪出来也选了一盒麻辣的。 “这还有额外的羊肉泡馍和牛肉泡馍，看看你们想吃啥，我们做饭的师傅说了，这些天尽量给咱们伙食都不重复，就算想吃火锅，我们也能想办法给大家提供。”小雨笑着说道。 蒙恬恬这一下是真的震惊了，王梦雪也被惊的不轻，半天才喃喃说道：“你们酒店……这也太大手笔了吧？” 小雨却是一笑：“这有什么的，很多食材都是人家捐助的，咱们就只管做就行了，这阵子必须给你们伙食管好啊，要是十四天之后你们没胖回来，那绝对是我们的失职，咱们大西安的人民肯定都要谴责咱们。”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但是蒙恬恬和王梦雪两人却都从中感受到了大家对她们的热情和关心。 两个人道谢之后带着小龙虾和牛肉泡馍回到房间。 香喷喷的小龙虾还散发着热气，两个人都即刻拿了手套开吃。 “要是每天这么下去，估计等隔离期过了，咱们都得胖一大圈，主要还是每天都得呆在房间不运动，一日三餐指不定还要加个夜宵，真的得胖。”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王梦雪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蒙恬恬也点头，“我估计也得胖，不过胖就胖点吧，健康就好，再说咱们也不能辜负美食和别人的好意啊！” 两个人大快朵颐，吃完饭之后护士长胡杨拉了一个群视频，说是有事情要通知大家。 尽管她们都住在同一个酒店，甚至是在同一个楼层里，但是为了防止交叉感染，也为了不给工作人员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她们全都呆在自己所在房间里。 “今天咱们刚从武汉回来，大家也都休整半天了，感觉怎么样？”胡杨第一句话颇为公式化，群视频里每个人的脸都透着疲惫与兴奋，显然半天的休整并不能让她们完全恢复过来。 “还行吧！感觉很不错，小龙虾很好吃！”王梦雪笑着舔了舔嘴唇。 “我也觉得，实在是太香了，满足了我回来吃吃吃的美好愿望！” “肉夹馍羊肉泡馍也不错，真的很棒！”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每个人都在夸赞酒店的伙食，胡杨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这会儿却也没有扫兴，而是跟着说道：“酒店对咱们都挺重视的，饭也很不错，大家这阵子都把身体养好，等回家了争取让家里人看到跟之前差不多的自己，也免得他们心疼担心。” 所有人纷纷点头，护士长胡杨又接着说道：“本来现在大家从武汉回来了，是该好好休息的，隔离十四天之后回家，你们也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差不多也都要去医院上班了，但是现在咱们在这里隔离，肯定是每天都呆在房间里，为了避免大家无聊呢，我现在有一个小任务。” 蒙恬恬顿时眼前一亮，连忙道：“有什么事情您就直接交代吧！有事情做总比闲着好！”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王梦雪则是疑惑道：“咱们现在都困在这里，就算想做什么那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该不会要继续直播教大家各种医疗防护知识吧？要不然就是谈谈咱们在武汉的三十多天？” 胡杨笑了笑：“你们两个要是想继续直播那也没什么问题，总之都是在传播正能量嘛，能把之前鼓舞人心的瞬间分享给更多人也是好的，我现在交代给你们的小任务也跟直播差不多，咱们武汉疫情现在基本已经控制住了，但是你们看新闻应该都知道，国外疫情也开始慢慢爆发了，虽然爆发程度还不严重，然而你们也知道，新冠肺炎是有潜伏期的，而且传染性很强，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时刻预防才行。” 王梦雪愣了一下，犹豫着问道：“所以这个小任务是什么？” “咱们国家现在抗击疫情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现在全国人民出门都会戴口罩，在疫情之前，我们是没有这个意识的，但是现在为了防止病毒传播，每个人都下意识的养成了这个习惯，当然也非常有效的阻止了病毒传染，但是咱们看看新闻，国外民众现在还没有引起高度重视，有些国家疫情初步开始，需要咱们的抗疫经验，咱们医院联系了国外对接的医院，希望能从咱们这里学到一些知识。” 胡杨的话刚说完，王梦雪就有些兴奋起来，“所以是让咱们把之前的经验带到国际教给更多人吗？” “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问问大家的意见，大家自愿报名，我知道你们最近都很累，也需要好好休息，就像当时报名去武汉一样，这件事情也一样尊重你们的意见，如果愿意呢，咱们采取线上视频的方式跟国外联系。” “我愿意！” “我愿意！” “我也愿意！” 七个坚定的声音先后响起，胡杨欣慰点头，“我就知道大家都会积极参与进来，今晚是先跟大家说一声，具体时间明天再通知你们，大家也可以提前做好准备，也趁有机会给咱们一个多月的工作做一个总结，学到了什么，哪些方面可以做的更好，还有能够教别人什么，都仔细想一想。” 胡杨说完，又叮嘱了大家早点休息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这才挂断视频。 蒙恬恬想到了下午看到的新闻，国外很多国家都开始陆陆续续有了新冠患者，而这种病毒向来都是接触者就很可能被传播，所以感染力度是十分可怕的。 中国也是在确认了病毒人传人之后，才立即开始采取措施的，现在疫情被控制住，其中也有很多经验值得世界其他国家借鉴，一想到要将这些东西教到国外，蒙恬恬就忍不住有些心潮澎湃。 两个人开始整理这一个多月以来在病房看护的各种经验，需要注意的地方都立刻做了笔记然后反复检查。 第二天，酒店早饭同样十分丰盛，光是早餐的粥就分了八宝粥、小米粥、黑米粥三种，更别提还有各种小菜。 吃饱之后无所事事，还未等来护士长说的跟国外交流，就先收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电视台要做一个专栏节目，她们昨天已经休息了半天，现在也算是大概恢复过来了，所以希望可以线上采访她们每个人。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蒙恬恬和王梦雪都是有些慌，这可是电视台的采访呢！ 在武汉的时候蒙恬恬也前后接受过几次记者的采访，但是当时都是在穿着防护服的情况下，别人看不到她的脸，也就不会注意到她很紧张，就算是上了新闻被全国人民知道，那也没正式露脸。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恬恬姐，咱们……要不戴个口罩接受采访吧！刚好也算提醒大家平常要记得戴口罩。”王梦雪瞪大眼睛看着蒙恬恬，很明显她也挺紧张的。 蒙恬恬一拍桌子，“好主意啊，咱们就戴着口罩接受采访，你这个理由也挺好的，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然直面镜头我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很快电视台就连线了她们，虽然不是真人在面前采访，但是蒙恬恬依旧觉得紧张，采访之前，她和王梦雪都整理了好几遍自己的头发，一头短发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已经长了一些，堪堪盖住了耳朵，脸上不施粉黛，依稀还能够看得出这一个月来口罩的压痕。 “你好，我是电视台的记者，很荣幸能够采访你们，昨天回到熟悉的土地，现在有什么话想跟大家说吗？” 镜头那边的记者面带微笑，落落大方的询问蒙恬恬和王梦雪。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神都在示意对方先说，很明显她们两个都有些拘谨。 记者立刻开口缓解尴尬，“咱们都不用紧张，就当是在跟观众聊聊天，大家都想看看白衣天使们从武汉回来之后的状态。” 蒙恬恬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温柔缓慢开口，“回来之后一切都挺好的，能回到西安我们大家都很开心，虽然现在还没能真正回家，但是距离家很近，等隔离期一过就立刻可以回去了，想跟大家说……虽然现在抗疫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胜利，但是大家也同样不要掉以轻心，出门一定要戴口罩，要勤洗手，不要给病毒传播的机会。” ------------ 083 王梦雪点头，又看了一下房间，里面也有用于消毒的小喷壶和84消毒液，她也没闲着，拿着小喷壶立刻兑水打算给房间消毒。 “接下来就要足不出户十四天了，吃了睡睡了吃，我估计两三天就得无聊了，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想法？” “先休息好再说，最近确实感觉身体有点透支了，这两天先养回来，其实仔细想想，昨天这个时候咱们还在武汉呢，昨天我们方舱医院休舱，挺多人都忍不住哭了，有患者也有医护人员，大家都挺舍不得的。” “我昨天走的时候也想哭，火神山医院还有挺多患者，所以没有那么隆重的告别仪式，不过虽然没有跟我的患者好好告别，很多却也留了联系方式，咱们回头要是去武汉玩了，肯定还能再见到的。” 王梦雪有些神往的继续说道：“每个月一次乘坐飞机免费，还有很多景区也对咱们免费，而且还可以带家属，这真是太棒了，一下子就省下了一大笔钱，我感觉接下来的几年里，可能我一有时间就会去四处旅游。” 一说到这个，蒙恬恬也有些心驰神往。 “我也打算有空去旅游呢，来武汉之前我们一家人本来就打算去旅游的，但是因为疫情原因哪儿也去不了，最后只好先退了票，为了这个，琪琪可委屈了，回头刚好可以给补回来。”一说到女儿，蒙恬恬的笑容变的无比温柔。 年前一家人的旅游计划，因为疫情原因泡汤了，但是今后却有了更多弥补的机会，她也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做了更有意义的事情，她跟很多医护人员一起帮助了很多人，也挽回了一些人的生命，这是一生都值得纪念的事情。 “我刚刚在机场那边看到琪琪了，本来想打个招呼的，但是看到小家伙一直在哭，这么久没见你了，肯定特别想妈妈，我小时候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听说特别黏我奶奶，一小会儿见不到她就不停哭，但是一见奶奶、一抱了我，都不用哄自己就好了。”王梦雪不由自主的又提到了奶奶。 但是这一会儿脸上却是挂着幸福而怀念的微笑，蒙恬恬知道她现在脑子里一定都是美好的回忆。 “我家琪琪倒还好点，虽然黏我但是也黏她爸爸，还有爷爷奶奶，不过这么久不见我肯定是想的，孩子虽然还小，但是平常被大人耳濡目染，偶尔也听一听新闻，知道我去武汉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所以肯定会担心我。”蒙恬恬说着，将手中的画拿给王梦雪看，王梦雪看了也是赞不绝口。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来每个房间给送饭的工作人员推着小推车，上面放着统一的盒饭，工作人员则是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她们刚从武汉回来，还算是“危险人物”，所以防护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虽然都是盒饭，但是里面装的食物却大有文章，罐装的冰峰、独立包装的凉皮、还有热腾腾的肉夹馍。 蒙恬恬闻着肉夹馍的香味就止不住食指大动，回来的第一顿饭，三秦套餐就已经安排上了，而且很明显酒店十分用心。 “肥瘦肉夹馍和纯瘦的都有，你们要啥样的就给拿啥样的，没吃饱我待会再重新给送热的，还有这凉皮，醋和辣椒都装的独立小包，要多少加多少。”推着小推车的工作人员笑着说道。 “我能不能要一个肥瘦的一个瘦的？上次吃肉夹馍还是在武汉的时候西安人民捐赠的，那味道可真是太棒了！实在是太想念了。”王梦雪忍不住两眼放光，隔着口罩她都能闻到小推车上食物的香味。 “行，待会还要喝什么或者想吃什么零食水果，我们都统一给买了送过来，房间桌子上都有小卡片，上面有我们酒店工作人员的电话，打电话告诉他们就行了，或者直接跟我说，我叫小雨。”隔着防护服，小雨只露出了笑眯眯的眼睛。 蒙恬恬和王梦雪都笑着点头，看到小雨护目镜上白色的雾气，蒙恬恬连忙给她传授经验：“下次你再穿防护服过来的时候，记得在护目镜上涂一点安尔碘，这样起雾气就好多了，不然你还得推车走来走去，肯定看不清路。” 小雨有些迷茫，“什么是安尔碘啊？” 蒙恬恬一愣，笑了笑，“或者用洗手液、肥皂水也行，总之涂上一层，回头起雾肯定好得多，最近就得辛苦你们了，得麻烦你们多照顾了。” 小雨摆了摆手，“辛苦什么啊，我这也就送个饭楼道消个毒，你们才是真的辛苦了，这衣服穿起来可闷热了，更别提你们还要穿那么久照顾病人，还要做手术，一般人谁能受得了啊，你们先趁热吃饭，要什么东西就尽管说。” 蒙恬恬和王梦雪点了点头，两个人目送小雪去了下一个房间，她们自己回到房间里，摘了口罩，肉夹馍的香味更加直接的冲进了鼻孔里。 两个人迫不及待的一人开了一罐冰峰，又将辣椒油和醋汁都倒进了凉皮里搅拌，扑鼻而来的香味让两个人都不由得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这才是生活啊，实在是太美好了，以前想吃就能吃到的三秦套餐现在吃起来竟然这么满足，以前还不怎么觉得，现在才发现越是平凡的东西平淡的生活，越是弥足珍贵。”王梦雪咬了一大口肉夹馍，肥瘦相间的肉夹馍刺激着味蕾，让她再次忍不住满足的叹了一声。 “果然还是现做的三秦套餐好吃，上次微波炉加热的虽然也不错，但是到底比不上现做现吃的。”蒙恬恬也是赞不绝口。 “对对对，我也觉得，不过上次吃到的也很棒呢！都是家里的味道。” 两个人埋头吃饭，没一会儿，两个人每人都解决了两个肉夹馍和一份凉皮冰峰，满足的拍了拍肚子。 但是刚吃完饭，外面却又有人敲门了。 打开门，还是穿着防护服的小雨，这一次她是过来给她们送水果和饭后甜点的。 “这是咱们酒店师傅自己做的小蛋糕，你们可以尝尝，不喜欢的话咱们明天就换别的，这还有苹果、橙子和草莓，都是很新鲜的，要什么就尽管说。”小雨笑着让两人选。 “啊？这么贴心啊？”王梦雪十分惊喜，小推车上摆放的小蛋糕每一个都只有拳头大小，上面的果酱散打着诱人的光泽和香甜的气息，虽然刚刚才吃饱，但是王梦雪还是忍不住取了一个上面点缀了小樱桃的蛋糕。 蒙恬恬也拿了一个，两个人又装了一些新鲜的大红草莓，这才回到房间里。 “之前是咱们在照顾病人，现在我感觉咱们好像患者一样在被别人特殊关照，这种感觉……还真是挺奇妙的！”王梦雪吃了一口蛋糕，赞不绝口，“这蛋糕好好吃啊！” 蒙恬恬也尝了一口，香甜的味道就在舌尖上，然后铺满了自己的整个口腔，即使现在肚子里已经很饱了，却依旧不愿意辜负这香甜的美食。 “上次在武汉方舱医院，给那些患者举办破冰活动生日聚会，当时大家都在欢欢喜喜切蛋糕吃蛋糕，有患者拿着蛋糕想给我们吃，但是当时我们全都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压根没法吃，所以全都拒绝了，但是那会儿看着美味的蛋糕和上面红红的大草莓，大半天下来口干舌燥，就想着要是能吃到一个草莓就好了。” 蒙恬恬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当时在方舱医院的场景，美好的记忆可能此生都不会忘记。 “现在好了，咱们不但能吃到蛋糕草莓，而且还是很多很多草莓呢！全都是最新鲜的，说真的，第一次被人这样特殊对待，而且好像还是理所应当，我还挺受宠若惊的。”王梦雪眯着眼睛，已经沉迷在蛋糕的美味中了。 回来放松的第一天，蒙恬恬还有些不太适应，吃的饱饱的之后就坐在床边玩手机看新闻，这些天一直都没有太多时间拿着手机，晚上回来也就是用手机跟家人电话视频、看看最新的疫情状况而已。 现在闲暇下来，就有更多的时间了解时事热点了。 今天她们陕西医护团队回家的新闻已经被报道出来了，武汉人民长街相送、交警和私家车一路跟随的场景也同样被拍了下来，重温一遍，蒙恬恬依旧觉得热泪盈眶。 新闻报道上，昨天武汉最后一家方舱医院休舱，很多其他省支援的医护人员也都在陆陆续续返回自己的家，与她们一样，这些医护人员也一样要隔离十四天。 而武汉虽然还处于封城和全城居家隔离的状态，但是相信距离整个城市解封已经不远了。 下午两个人都美美的睡了一大觉，除了上次蒙恬恬休息一天中午可以睡会儿午觉，这还是第一次完全放松下来，大白天睡觉。 没有人打扰，也没有第二天要进入隔离病房的焦虑，她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睡一觉，这些天真的太累了，完全放松下来之后，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蒙恬恬睡梦中，梦见自己一家人坐着飞机去武汉看樱花，灿烂的樱花热情奔放的开满了每一个枝头，园子里全都是热热闹闹看樱花的人，蒙恬恬抬头看大家，全都是一张张笑脸，而且每一张脸都和疫情之前一样，没有戴口罩，真诚而又欢快。 睡醒之后已经是下午了，躺在床上无忧无虑发呆，很快小雨就敲门送晚饭，蒙恬恬忙不迭的起床戴上口罩去开门，刚走两步脑袋一阵眩晕，最近确实是太累了，瘦了不少，大概是有点贫血，所以脑袋供氧有点不足。 ------------ 077 王梦雪听着莫名屏住了呼吸，她已经大概猜到罗奶奶要说什么了，声音有些哽咽的喊了一声，“奶奶……” 罗奶奶也是有了点泪意，又笑吟吟说道：“奶奶可能有点唐突，要是不同意你也别往心里去，我想着能不能认你做个干孙女，我就是看你这孩子好，哪里都好。” “我愿意！”王梦雪认真的说着，她泪光盈盈，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 罗奶奶也十分高兴，将王梦雪的手拉了又拉，好半天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旁边床上的阿姨笑道：“这可真是缘分呢，看着就像亲祖孙俩，小雪啊！你现在也算是半个咱们武汉的孩子啦，以后要经常来，等你来了，不光去看罗奶奶，也来我家里转转，阿姨做饭好吃！” 王梦雪忙不迭的点头，这阵子看到的最多的就是人们脸上真诚而又感谢的笑意，她感觉很开心，就算是小小的一根蜡烛，能够在适当的时候照亮别人发挥自己的光和热，那也是被人珍惜的、有价值的啊！ 奶奶若是能看到她现在这样，一定会很开心的！ 想到奶奶，王梦雪又忍不住落了泪，但是跟罗奶奶分别的时候却只有开心，看到她们出院了，真好！ 送了罗奶奶出院，病房又转进来了从方舱医院过来的患者，转过来的依旧是轻症患者，而且积极乐观。 蒙恬恬她们一行从西安过来支援的医护人员，在每天严格的消毒和认真穿脱防护服下，没有一个感染，她们全都认真保护好了自己，也保护好了自己的病人。 武汉共有十六家方舱医院，从第一家方舱医院被关闭之后，剩下的方舱医院也都在陆陆续续的关闭，而到了妇女节的这一天，蒙恬恬所在的方舱医院已经到了十四天这个分水岭，事实上在这之前的几天就已经陆陆续续有很多患者都在办理出院了，他们进入医院的时间并不一致。 在武汉，平均每四个患者就有一人入住方舱医院，一个多月间，方舱医院完成了“史诗级”的救援任务，实现了零感染、零死亡，并成功帮武汉扭转了战局。 蒙恬恬和胡杨在方舱医院的十四天时间里，也有了无数感动难忘的瞬间。 比如现在眼前这些正在办理出院手续的患者，明明他们出院对她们这些医护人员来说是一件值得开心值得庆祝的事情，但是竟然莫名大家都有些难分难舍。 这个临时组建起来的大家庭给了大家难以忘怀的情感历程，很多人都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也有很多人承诺，在方舱医院一起建立起来的微信群，“他们永远不会退的，那是他们的家，里面都是家人”。 蒙恬恬也因为这些话而感动泪目，她帮着患者整理个人物品、办理出院手续，这两天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谢谢”这两个字，但是每一次再多听一次，都觉得从来不会因为听的多了变得情感麻木，反而越是多越是觉得心里的暖意更盛。 “恬恬护士！”蒙恬恬耐心帮忙给大家分发出院之后的手册，然后一遍遍的叮嘱交代出院之后需要注意的事情，这里众多医护人员也都在做跟她一样的事情。 听到有人喊她，蒙恬恬连忙循声转头，这个人她还记得，正是一开始进了方舱医院有些心理恐慌不怎么好说话的沈兰，她带着个人物品，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 “就是来跟您说声谢谢，刚进医院的时候多亏了您耐心劝导我，不然我也不可能好这么快，这些天可真是太难忘了。” 蒙恬恬笑了笑，“你们能健康回家才是我们最大的心愿，不用再说谢谢啦！” 沈兰点头，突然有些扭捏的把手上的袋子递给蒙恬恬，“里面是我自己这几天没事亲手织的一件毛衣，自己织的可能不怎么好看，但是暖和……我这会儿没啥送你们的，这毛衣，就当是我的心意了，虽然这也春天了，估计今年也穿不着了。” 蒙恬恬看着袋子里织好的毛衣，一时之间心情难里的感动，她之前倒是看到过沈兰织毛衣，但是没想到是给自己的。 “阿姨，”蒙恬恬深深吸了一口气，鼻音有些粗重的泪意，“我特别感谢您帮我织毛衣，也很喜欢，真的，但是毛衣我不能收，我特别感谢您的心意，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肯定来武汉，去您家里蹭饭去！” 沈兰看她真心实意的感动，喃喃道：“我也知道医生护士不收咱们东西，本来以为就是个毛衣嘛……嗨！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推了，恬恬护士，您把电话给我，回头来武汉了咱们一定要联系！” 蒙恬恬点头，将电话报给了沈兰，这些患者排成队一个个去办理出院手续，他们互相告别，也跟医护人员告别，也跟整个方舱医院告别。 给每个患者做好登记收拾好东西，然后安排他们统一出舱。 “想不到这么快就出院了，新冠病毒也没那么可怕，就像是得了一场感冒一样，好好治疗没几天时间也就好了！”有患者在出院前感叹着。 “这可比感冒可怕多了，感冒指不定自己就好了，这病毒啊不治疗就没法好，要不是咱们一直在医院，那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这东西人传人，就怕害了自己也别人呢！”旁边出院的患者也是感叹。 蒙恬恬帮大家一一做好登记，也有患者在临近出院之前会再三询问医护人员：“我们出去之后要是再接触得病的，我们自己会再感染吗？” “理论上应该几个月之内都不会了，现在咱们已经都治愈了，身体里多少也算是有抗体了，不过最近身体估计还是虚弱，回家了多吃些营养品，还要多锻炼身体，在家自己跳跳舞走动走动都行。”蒙恬恬也不厌其烦一遍一遍仔细的叮嘱。 每一个患者在出舱之前都会对她们这些医护人员深深鞠躬，大半天的时间下来，蒙恬恬回应这些患者的鞠躬都有些腰酸了，偌大的方舱医院，很多舱里的病床都开始逐渐空了下来，她们这些医护人员开始逐一收拾这些已经空下来的床，而尚未出院的一些轻症患者则是都来帮忙。 而患者出舱后，乘坐摆渡车到消杀区换衣服。更衣室门口的地垫上倒上了84消毒液，出院患者从这里进入更衣室，先到脱衣室更换下在舱内的衣服，再穿过一扇门到穿衣室穿上干净的衣服，从另一扇门走出更衣室，在指定区域等待社区的接驳车。 他们等待接驳车，也全都回头看向已经生活了十几天的方舱医院，这里在一两天之内所有的患者都将被清空，所有东西全都收拾好之后大概就要休舱了。 停留在方舱医院门口的患者纷纷举起了自己的手机拍照，这里面有一段属于他们的难忘记忆，与病毒作战的日子里，有一群温暖的家人一直都站在一起。 蒙恬恬和胡杨她们留在舱里，她们安抚暂时还留在舱里的患者，一千多个患者在这几天陆陆续续出舱之后，现在只有不到三百了，这个直观的数字让所有人都感到开心，但是暂时还没法出院的患者看到别人都走了，心中难免都会有些焦虑。 “咱们大家都不要着急，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我们所有人都表现的很好，我们也很开心实现了我们最初跟大家说过的承诺——方舱医院零死亡。”三点整，温柔的广播女声准时响起。 今天下午已经没有广场舞队伍了，大部分人都已经出院了，少数留下的男女老少参差不齐，得知自己很可能要在方舱医院休舱之前还需要转院观察，他们心中就再次出现了未知的恐慌。 “我们还没有出院的患者，事实上基本都已经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之所以还需要转院，也跟大家解释一下，我们方舱医院是临时建起来应急的医院，现在很高兴的告诉大家，虽然我们的抗疫还未真正结束，但是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并且如今也不再需要方舱医院来应急了，现在大医院的床位也陆陆续续空出来了，大家转院之后再隔离观察几天，都能够顺利出院。” 蒙恬恬在舱里听着广播里的声音，那些留下来的患者也迷茫而沉默，能够出院是一件喜事，但是这两天陆续的分别让大家都有些难言的压抑。 有个大妈听着广播，失落的嘟囔着：“我现在不想去什么大医院，那儿医生护士我都不认识，也没人带咱们跳广场舞了，大医院……大医院哪有咱们这方舱医院好啊！” 蒙恬恬听了有些失笑，“也待不了几天，你们情况都很好，转到大医院无非也是再隔离观察几天，再做几次检查，恢复了就能回家了，而且这边方舱医院马上就要关了，这里大多都是外地支援的医护人员，休舱之后他们也得回家了。” 而她自己，可能也要回家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疲惫而又丰富，但是想家的思绪却一直未曾断过，就如同春天疯长的草一样，没过一天，这些思念就再长一寸，孙翰已经结束了隔离回到了家里，但是跟琪琪开视频的时候，却越来越多的看到她的泪眼，小朋友是真的想妈妈了。 ------------ 078 “来的时候不想来，现在要走了吧，这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但是一直赖在这里也不行啊，太辛苦你们照顾了，你们回去了也要好好休息一阵子啊！”大妈叮嘱着，脸上有些怅然的神色，事实上在这个方舱医院，舍不得的人有很多，不止是他们这些患者，蒙恬恬他们这样的医护人员也一样舍不得。 等到明天还好有一批患者出院，然后再有一批病人被转进大医院，方舱医院就真的要休舱了。 蒙恬恬跟很多人告别，很多她都不记得名字，但是每个人的笑脸都真挚而亲切。 跟胡杨一起换班坐大巴车回去的路上，蒙恬恬看着金色落日余晖下路边行道树新抽出的嫩绿枝条和已经覆满枝头的绿叶，不由得带着笑意感叹了一句：“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一晃这么一个多月就过去了，咱们方舱医院后天就正式休舱了。” 胡杨点头，也带着笑意：“咱们都熬过来了，这几天大家都慢慢放松下来了，等到方舱医院休舱了……咱们这一批从西安支援过来的就准备统一回去了。” 蒙恬恬想了想，问：“还留在之前医院的李静周阳和火神山医院的小雪，也跟咱们一样吗？或许……咱们可以不用这么早回去，疫情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结束，这场战斗也没有结束，我们可以留下来，等到所有患者都离开了再回家。” “不，”胡杨摆了摆手，“大家都累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也是时候休息了，而且现在武汉的医护人员已经能够差不多周转过来了，咱们就算是回去，也一样有本来的医护工作岗位，服从统一安排吧，而且咱们确实也要休息了，我带你们过来，也想完完整整的带大家都回去，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家都不要逞强，我也不希望看到改天新闻说你们过劳晕倒之类的。” 说到后面护士长胡杨也是有些好笑，在这一个多月的战斗之中，不用说别人了，就连她自己也因为过度劳累晕倒过一次，而支援武汉的四万多医护人员里，也有太多太多因为过劳晕倒的，能被新闻报道出来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这一个月以来，是真的累。 但是却也甘之如饴，而且也值得！ 蒙恬恬看着外面匆匆掠过的风景，想象着再过一阵子武汉樱花全都开放是一种怎样的景象，武汉这个城市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她甚至想多来逛逛。 还没能亲眼看到武大樱花盛开，没亲眼见识过鲜活的、就在自己眼前的热闹欢腾的武汉，来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没有机会在这里走街串巷尝尝当地的小吃和地道的热干面呢！ 这未尝不是一种遗憾，但是蒙恬恬相信这点小小的遗憾今后一定会被弥补上。 回到酒店之后，护士长胡杨也跟大家通知了这个消息，等到后天方舱医院休舱，小组里的七个人都要服从安排，跟着西安医疗队统一回家。 大家全都欢欣鼓舞，大概是这两天病人减少了很多，大家压力也无形中少了许多，所以在胡杨说完话之后，大家今晚都在群里聊一些天南地北的事情。 蒙恬恬也是活跃了很多，问王梦雪：“怎么样？马上就要走了，是不是还有点挺舍不得的？” “是蛮舍不得的，在这里认识了很多人，也度过了一段很难忘的时光，大家应该都挺舍不得，既舍不得，又想家。”王梦雪低头笑了笑，“不过我跟你们的心情可能都不太一样。” 蒙恬恬听到她的声音略微变的低沉了一下，立马就想到王梦雪可能是想到奶奶的事情了，连忙笑着打断她的思绪，“咱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嘛，回去估计可以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对了，等后面你还可以来我家玩。” 王梦雪点头，“那肯定会去的，这一次回去肯定是要先隔离的，等隔离期过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做，奶奶的骨灰还在殡仪馆没有领。” 蒙恬恬呼吸一滞，安慰她，“那就先接奶奶回家。” “嗯，接她回家了，葬礼现在肯定也没法办，一切都从简吧，再说我奶奶也不喜欢乱七八糟复杂的东西。”王梦雪说着，声音虽然有些低沉，但是却并不像那两天那么消极了。 蒙恬恬点头，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各自医院的事情。 王梦雪笑着叹了一口气，“感觉这一个多月其实好像做梦一样，没想到我就这么扛过来了，这段时间也算是度过了人生最低谷的时期，不过往后的日子就不用怕了，再低还能低到哪里去，现在我都扛过来了，别的我也都能。” “奶奶应该放心我了！” 关于奶奶的话题王梦雪只是一笔带过，估计是也不想让蒙恬恬跟着自己不开心，在蒙恬恬跟家人视频的时候，她也第一次出镜了。 看着镜头那边眨动着委屈大眼睛的琪琪，王梦雪笑着打招呼，“你好呀小琪琪，我是你妈妈的战友！” 琪琪大概能明白一点战友是什么意思，认认真真跟王梦雪打招呼，“阿姨好！” “叫什么阿姨啊，我零零后，男朋友都没有，压根就没有步入阿姨的行列，应该叫我姐姐才对嘛！”王梦雪有几分懊恼，显然对于这个称呼并不满意。 蒙恬恬倒是看出了她刚来时候的几分活泼，知道她已经大概从失亲之痛中慢慢走了出来，忍不住调侃，“不让叫阿姨的话那叫姐姐也行，不过回头你就得管我叫阿姨了。” 王梦雪瞪大眼睛，“我叫你阿姨？这不就乱套了嘛！” “没办法，谁让辈分就是这么排的呢！” 视频那头的孙母也被逗乐了，琪琪本来一直吵着想妈妈，看到大人们都在笑，也能感觉到他们都是真的由衷开心，忍不住也跟着开心起来，尤其是听到妈妈真的马上就要回来的消息。 一家人都因为这个消息开心不已，等着方舱医院休舱她们回家的日子。 第二天再去方舱医院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已经陆陆续续被收拾的差不多了，蒙恬恬交接进了舱里，今天的方舱医院里空出来的床位更多了。 从早上开始就已经陆续又有患者出院，还有一小部分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转院，蒙恬恬和其他医护人员帮着办理出院手续，又帮剩余的患者收拾东西让他们转院。 今天的方舱医院，就要清空了！ 截止午饭之前，整个方舱医院所有的患者基本上都已经离开了，每一个离开之前都依依不舍，对她们一遍又一遍的感激。 等到所有的患者全都离开之后，偌大的方舱医院，就只能看到那些穿着防护服的身影了。 她们依旧要继续奋战，不只是这些医护人员，还有方舱医院负责清扫卫生的清洁工，他们也都在忙忙碌碌。 “都出院了，真好啊！”蒙恬恬感叹了一声，一群医护人员走过一个个舱，这些床位全都空了下来，地上也都收拾的很干净，很多患者在离开之前都有意识的把自己的卫生收拾好，以免离开之后再给这些医护人员添麻烦。 “对，都离开了，这也是属于咱们方舱医院的胜利，明天就正式休舱了，今天大家再给这里仔细消杀，明天来参加一下休舱仪式，就当是跟这十几天和方舱医院都做个告别吧！” 陶峰笑着开口，他的声音虽然还透着淡淡的疲惫，但是语气却欢欣鼓舞。 看的出来大家都很开心，她们的工作虽然还没有结束，但是却都提前轻松起来了。 这些天的相处，这个班的很多医护人员，每天交流都是隔着一层厚重的防护服，每天认每个人都是靠着身上写的名字、身形和声音，他们还没有真正脱下防护服摘了口罩好好说过话。 “等休舱了，咱们全都一起出去，摘了口罩是不是互相都不认识了啊？”蒙恬恬有些感慨。 “不认识多看几眼不就认识了，再说这么多天对彼此声音也都熟悉了，一说话全都认识了。”林医生笑着接话。 蒙恬恬突然想到之前有患者做的采访视频，这两天已经在网上传开了，因为视频片段比较多，采访的人物也比较多，所以被剪辑成了纪录片的形式。 “林医生，网上这两天传的特别火爆的纪录片你看到了吗？” “什么纪录片？”林医生问完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认出了蒙恬恬的声音，是当时跟自己一起接受采访的护士，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看了看了，还好当时看不到脸，手机拍的画质也比较模糊，不然那可丢人丢大发了，现在好多小姑娘都在底下评论开玩笑要嫁给我呢！” 一群医护人员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蒙恬恬更是忍俊不禁，“那不就解决了你的婚姻大事，不是才说自己还没结婚没女朋友吗？” “嗨，也就开个玩笑嘛！哪想到这视频现在这么火了。”林医生摆了摆手，又笑着继续，“不过在这里是真的很有意思，马上要回家了还是挺舍不得的，还有六个小朋友，出院之前都是对我谢了又谢，我在想着等回去反正还要隔离没什么事情，要不要每天跟他们开个视频上网课。” ------------ 079 “林医生多才多艺，又当医生又当老师的，回去还不闲着，还要蹂躏我们祖国的小花朵。”有护士笑着调侃。 林医生则是毫不介意，“什么蹂躏啊，这可都是为我们的小花朵着想！” 大家全都七嘴八舌的闲聊起来，但是人却没有闲着，走过每一个舱之后，最后到了体育场馆里的临时舱位。 这里摆着的床位并不统一，有学生的架子床也有席梦思，现在上面都已经空了，床单被褥也全都被收拾起来了。 陶峰走在最前面，慢慢穿梭在这些床位之间，最后坐在了一个席梦思的床边，叹了一声，“大家都要回家了，这十几天时间，方舱医院医护人员零感染，患者零死亡，我们做到了，真是不容易！” 林医生则是直接躺倒在一张床上满足叹息，“对啊，不容易！” 蒙恬恬她们也纷纷找了床坐下，看着方舱医院患者全都撤离之后的情景，每个人心中都是开心而又不舍的。 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大家就投入到了休舱前的最后一次战斗中，在整个方舱医院里，还有一些检测设备和医疗用品，这些都需要严格消毒，包括整个方舱医院也需要消毒。 他们开始再次忙碌起来，作为整场战疫的最后一战，每个人都一丝不苟。 给移动CT机消杀、每个舱里的床位和舱里边边角角也要严格消杀，外面给病人做预检分检的帐篷里也要进行严格消杀。 所有的消毒工作完成之后，已经是下午了，尽管舱里已经没有了病人，但是每个舱位里采样器还在继续工作，蒙恬恬她们这些护士也要利用这些采样器来继续收集空气中气溶胶的样本。 而这样的工作，明天还要继续，体育场馆和临时建设起方舱医院的地方都是公共场所，在方舱医院休舱疫情结束之后这些地方还要继续使用，所以她们也得做好最后的收尾工作，绝不让这里留下任何安全隐患。 下午三点的时候，整个消杀工作都已经做完了，她们仍旧穿着防护服穿梭在方舱医院的每个舱里查漏补缺。 而在这个时候，每天准时响起的温柔女声也再次响起来。 “这是咱们方舱医院的最后一次广播了，明天我们即将迎来休舱，这段时间非常感谢大家的付出，也感谢所有战友逆境之中相互扶持相互鼓励，再苦再难我们从未放弃过。” “最后一次广播，想跟大家说一声，辛苦了！” 这一句“辛苦了”，蒙恬恬听到过很多人跟她说，有来自孙翰的，有来自患者的，有来自记者的，还有护士长胡杨，这里的医护人员每个都一样。 但是休舱前夕，她们再听到这句话，却又有诸多不同的感慨涌上心头。 …… 方舱医院的休舱仪式很快就到了，这是来武汉一个多月，对于蒙恬恬她们而言最与众不同的一天。 跟战友奋斗了一个多月，现在却只能凭借对方的眼睛和声音这些特征辨认彼此，但是今天却都不一样了。 她们已经收拾好了舱里所有东西，今天提前下班了，所有医护人员都陆续脱了防护服认真消杀然后走了出来。 武汉的太阳已经暖了起来，蒙恬恬抬头看正午的阳光，照射在皮肤上和煦而又舒坦，她们这些医护人员全都换上了白大褂站在医院门口。 在休舱仪式上，也有记者来记录下这一时刻。 没有厚重不透气的防护服，每个人眼中都是饱满的自信和生机，每一张面孔都是生动着、笑着的！ 看着彼此脱下防护服的样子，她们都觉得陌生而又欣喜，她们彼此交谈，确定着对方的大概模样，这里站着的护士都是一头短发，刚刚脱下防护服，有些短发看起来还有些凌乱。 而医生们则是也笑着互相调侃。 记者扛着摄像机带着口罩在一群医护人员面前笑着道：“今天休舱，看的出来大家都非常开心，截止今天，武汉的十六家方舱医院已经全部休舱了，大家都辛苦了！” 他说着微微弯腰迅速鞠了一个躬，直起身子来又继续说道，“过去在方舱医院的这么多天里，大家都是一直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那些患者甚至都不知道照顾她们的医护人员长什么样子，所以今天我也是带着大家的期望来的。” 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按照记者的要求和指示依次站好，医生站了一个队伍，护士又站了一个队伍，而记者的要求也很简单，他希望可以拍下大家没有戴口罩的样子。 摘下口罩露出笑脸的模样只有短短一瞬间，镜头从每个人的脸面前缓慢扫过，医生们依次摘下口罩，露出背后那一张张还带着压痕的、略显疲惫的笑脸，但是每一双眼睛看起来都带着温和的笑意，熠熠生辉。 也在这个时候，她们才互相看到了对方口罩后面的笑脸。 蒙恬恬看着镜头扫过，甚至有些忍不住泪目的冲动，大家似乎也都如此，当镜头经过她眼前时，她取下口罩右边的耳绳，另外一边则是还挂在耳朵上，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阳光正好，万物复苏，而她们的战斗也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记者细致的记录了每个人从带着口罩到短暂摘下口罩的过程，也记录了她们每个人真诚的笑脸。 最后所有人都站在一起，随着记者喊“一二三”，她们应声跳了起来，右手握拳向上，喊着“我们休舱啦！” 采访最后，每个人都在镜头前说着自己的期盼和祝福。 “期待春暖花开的一天，也期待武汉的樱花！” “武汉加油，中国加油！” “希望全家可以尽早团聚，希望所有人都健康平安！” “中国一定会赢，武汉一定会赢！” 蒙恬恬也对着镜头动情的祝福，“已经万物复苏了，春天的花也在陆续开放，希望早日全面胜利！” 采访结束之后，大家都在互相笑着交谈，有些人在一起共事一个多月的时间，却只认识彼此的眼睛，蒙恬恬听着很多护士在玩笑逗乐。 “以后咱们要是不用戴口罩就可以互相交流说话了，再看你们估计认不出来，到时候我估计得说，先把脸蒙上让我认认是不是！”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又有调皮点的护士接话，“看眼睛还认不出吗？看来不是真爱，我这眼睛又水灵又大！” 脱了防护服的她们，大多数也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已，她们像王梦雪一样，活泼开朗朝气蓬勃，但是在疫情之中却都勇于承担，扛着重担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而此时此刻的火神山医院，王梦雪也在认真站好最后一班岗，虽然她来到火神山医院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也认识了几个经常接触的护士。 在火神山医院里，她的收获也同样很多，在这里她走出了人生最低谷的时期，也亲眼见到了这边的曹护士长与她一样在疫情期间遭受了失亲之痛。 王梦雪认真给自己病房里方舱医院转过来的患者做生命体征检查，然后记录病历，即使是最后一天，她仍旧没有丝毫懈怠，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 下午换班后走出病房，在外面的感染区她停留了一会，看到曹护士长从一个病房里走出来，她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曹护士长，我们西安支援的医护团队马上就要回家了，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跟您说一声，道个别。” 曹护士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一声，“早点回家早点跟家人团聚，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真不容易，也不喊累也不怕苦，回去了也好好休息。” 王梦雪点头，她看着护目镜后面曹护士长疲惫而又带着些浮肿的眼睛，她们这些日子都一样难熬，但是曹护士长比她还要坚韧许多。 “嗯，肯定好好休息，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 “我们估计还要过几天，等着一块回家。”曹护士长轻轻笑了笑，“赶紧出去吧，最后一天了，防护服也要认真脱，不要给病毒任何可趁之机。” 王梦雪用力点头，这是一个跟胡杨一样认真负责的好护士长，虽然在这十来天的相处之中，她们或许都只认识对方的眼睛而已，但是在这场疫情之下，每个医护人员都是在透过防护服用心在彼此触碰。 或许今后天南地北她们都不会再碰面，也或许不会再接触联系，但是却都记得在这种情况下心与心之间触碰的温暖。 脱下厚重的防护服，走出感染区，用酒精给全身上下消毒，再换上自己的衣服。 今天王梦雪的脚步比往常都慢了许多，她回头看火神山医院，蓝色的顶在阳光下与头顶的蓝天交相辉映，她站在暖和的阳光下轻轻闭上眼睛。 火神山医院里的微风都透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但是并不难闻，这么多天以来对于消毒水的味道已经习惯了。 耳边有女孩子嬉笑走过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周围大多都是二十出头像她这样的护士，她们是军队派来的医护人员，军绿色活泼的跳跃着，她们冲向医院门口，像自由的鸟儿一样冲向接她们回去的大巴车。 尽管在这里支援每天压力都很大，身体也很疲惫，但是一下了班，王梦雪总能看到她们活泼的身影，脱下那层防护服之后，她们又都成了刚刚二十出头的、简单快乐的小女孩。 春日的枝头已经染上了郁郁葱葱的绿色，偶尔有飞鸟在枝头停留，叫一两声又飞向天空或者另一个枝头。 ------------ 080 “蓬勃的生命，万物复苏，真好！” 王梦雪轻轻感叹一声，走到医院门口上了大巴车，再次回头望火神山医院，心中也默默的跟它道别。 她们这群西安的医护团队马上回家了，但这并不意味着疫情就这么结束了。 截止9号晚上，武汉新增确诊患者17例，新增疑似病例36例。 而武汉现存的患者还剩一万七千多例，全国累积治愈患者四万七千多例。 直观的数字也在告诉全国人民，抗疫真的取得了很好的成果，她们这些医护人员全都功不可没。 全国各大城市在疫情被基本控制住之后，城市的大小企业都在陆续复工，餐馆、超市、交通枢纽……一切又重新鲜活热闹起来了。 疫情带来的影响看似已经慢慢走远了，但是实际上却又渗透在生活的每一处，民众已经习惯了每天出门戴口罩，从外面回来先认真洗手，公共场所尽量不扎堆。 和王梦雪呆在酒店房间里，明天就是回家的日子了，她们今天也给自己做了核酸检测，援鄂一个多月，一群西安过来的医护人员无一例感染。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收拾东西，过来带的东西并不多，所以收拾起来倒也很快。 “明天就回去了，还挺舍不得的，其实我不怎么想走，本来说好的疫情不退我不退的，可是提前走了。”王梦雪看起来有些低落。 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跟武汉这座城市也有了特殊的感情。 蒙恬恬收拾好了行李箱，也怅然点了点头，“是挺舍不得，不过咱们是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家，服从安排吧，再说咱们就算是现在回去了，也不代表咱们提前退了，回了西安咱们一样可以继续医护工作。” 王梦雪点了点头，还是情绪不高，她慢悠悠的收拾着东西，好半天突然来了一句，“回家了……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那个空空荡荡的家。” 蒙恬恬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像被针使劲扎了一下，看着王梦雪有些迷茫失落的表情，她叹了口气，在疫情之中失去亲人的家庭有很多，这种痛苦不是言语能够安慰的。 “奶奶之前说冰箱里还给我留了自己包的饺子呢，现在估计还在家里冻着，回去还能吃到奶奶包的饺子，挺好的。”王梦雪没有继续沉浸在悲伤里，她轻轻笑了笑，“恬恬姐，咱们回去之后还要在隔离十四天，到时候应该还住在一起吧？” “应该还可以继续住一起，到时候可以好好放松十四天了，每天睡懒觉，使劲儿睡，把这阵子缺的觉都补回来。” 王梦雪一笑，“还要使劲儿吃呢，把这阵子瘦的也补回来，吃了睡睡了吃……不过这么一说的话咱们跟猪有什么区别了，回头休息两天闷着估计也无聊，咱们还是得找事情做。” “明天回去再说吧，明天有专机送咱们陕西医疗团队回去。”蒙恬恬忍不住有些神往，“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坐专机呢，感觉挺神奇的。” “我也是第一次乘坐专机，是专属于咱们的，还有些激动呢！明天不用去上班了，我指不定今晚得激动失眠，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直压力都挺大的，现在突然放松下来了，还有些不习惯呢！” “都不习惯，今晚要不要直播？把回家的好消息分享给大家，咱们的战疫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大胜利了，也要鼓励更多的人才是！” 王梦雪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让更多的人更有信心，武汉已经春暖花开了！” …… 第二天一早，所有医护人员都整装待发，一群人停在酒店门口，她们分批次回西安，现在回去的一共六十多人，无一例感染，只是在这段时间里，每个人看起来都瘦了很多。 酒店准备了丰盛的早餐，这也是来武汉以来蒙恬恬吃的最放松最香甜的一次。 “这段时间也非常感谢大家的付出，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你们有空的话都去西安玩，我们陕西旅游景点还是蛮多的。”吃完早餐，蒙恬恬她们主动帮酒店工作人员收拾餐厅。 这也是一个多月以来她们第一次有时间吃了饭之后帮忙收拾，酒店工作人员在这段时间里同样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肯定会去的，你们回头也要来武汉，咱们酒店住过的医护人员……不，只要这次来武汉支援过的医护人员，回头只要来咱们武汉，我们酒店吃住全包，不会让你们花一分钱。”酒店经理笑呵呵的说着。 一群医护人员都笑着点头，来自武汉人民的善意她们全都没有拒绝，一个个都打心眼里觉得感动。 临别之际，接她们去机场的大巴车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了，大巴车侧面挂着“致敬白衣天使，致敬最美逆行者”的横幅。 一整个酒店的工作人员都出了酒店门口鞠躬送别，纷纷跟她们挥手。 “一定要再来武汉玩！” “下次再来，带你们吃喝玩乐！” “谢谢你们帮助武汉！” 蒙恬恬透过车窗跟大家用力挥手告别，车上其他医护人员也在用力点头，王梦雪已经有些忍不住眼泪了。 在这场疫情里，她们清晰的看到了全国人民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坚定的心，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她们过来帮助武汉，但是到后来却是她们在跟武汉人民互相搀扶一起前行，这场疫情战斗取得胜利，不仅仅是她们自己的功劳，军功章上也该刻有那些背后付出的人的名字！ 武汉今天阳光正好，春风已经唤醒了整个江城，南归的候鸟已经开始觅食筑巢，它们匆匆飞过湛蓝的天空，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剪影。 而在她们离开之后，酒店的工作人员开始负责给每个她们住过的房间都认真消毒，推开每一个房间的门，她们都惊讶的发现，里面整整齐齐，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离开之前，她们每个人都认真打扫了各自房间的卫生，被褥收拾的整整齐齐，桌椅和桌子上的东西也全都归到原位，就连消毒工作也做的一丝不苟，只有放在房间门口的垃圾需要她们这些工作人员收拾。 而在蒙恬恬和王梦雪两人住过的房间桌子上，清洁人员发现了一张纸，这是一封感谢信。 “谢谢你们，来武汉三十多天了，今天就要回家，多少还是有些不舍，在入住以来，多少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无形之中也增加了你们的工作量，你们不厌其烦的为我们送饭、送一次性洗漱用品和纯净水这些东西，非常感谢你们的付出，我们一起在武汉度过了最黑暗的时刻，如今已经春暖花开，未来可期！武汉加油，中国加油！” …… 大巴车缓缓前行，蒙恬恬她们坐在一起互相交流，渐渐发现武汉这座城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她们所坐的大巴车后面也跟上了记者拍摄的车辆，骑着摩托车的交警列成一队，也在街边护送她们缓缓前行。 男女老少、无数带着口罩的武汉市民今天都出了家门，他们等在大巴车去机场的路上，隔着很远的距离，每一双眼睛都看向前进的大巴车。 “今天……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啊？”有护士有些好奇。 “都是来送咱们的！”蒙恬恬感叹着。 车窗外，街边的武汉市民全都很听话，他们戴着口罩，他们人与人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就那么安静的站着。 等到大巴车经过的时候，他们都开始摆手大喊： “白衣天使们，谢谢你们！” “感谢你们为武汉拼命！” “一定要再来武汉玩！” 人越来越多，大巴车停了下来，她们也有了机会跟这些武汉市民道别。 “肯定会再来的！你们要加油！” “武汉加油啊！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春天到了！春暖花开了！” 医护人员也冲着他们摆手告别，蒙恬恬喊着喊着，莫名有些热泪盈眶。 长街上，不知何时多了很多私家车，它们默默跟在一队交警的摩托车后面为她们送别，而长街两边则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武汉市民。 知道她们要回家了，全都走出家门送她们一路。 大巴车没有停留太久，缓缓前进的途中，路两边一直都有武汉市民相送，他们有的手捧鲜花，有的拉起了“谢谢白衣天使”的横幅，还有的则是高声呼喊，大巴车后面跟着的私家车也越来越多，大家都谨守秩序，就那么默默跟着一路相送。 蒙恬恬不知不觉已经泪眼朦胧，车上很多人都在抹眼泪，春日温暖的阳光下，这些武汉市民带着爱和感恩纷纷走出家门送她们，在这场武汉疫情的攻坚战中，不光是方舱医院人与人之间的坚冰融化了，春风也一样吹进了武汉每个人的心里。 长街右侧，大巴车缓缓前行的方向，有个老人正跪在地上，手中拿着小国旗对着大巴车的方向磕头。 他抬起头的时候，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大巴车上已经有一个护士哭泣着站了起来，“这是我刚来的时候负责治疗的一个病人，当时情况很差，大小便都要伺候，现在已经恢复的很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护士说完，奋力对着车窗外喊：“爷爷，快起来！地上凉！腿疼！” 车窗外回应她的则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声，每一声感谢都或多或少带着哭腔和鼻音，老人一遍又一遍的弯腰磕头，口中还喃喃说着：“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蒙恬恬在人群之中也或多或少能看到几双熟悉的眼睛，一个多月以来，她们穿着厚重防护服，而这些患者大多数时候也都带着口罩，能够用来彼此确定身份的，就只有眼睛和声音了。 ------------ 081 护士一遍遍哭着喊着，让爷爷快起来，而直到大巴车离开那条街，跪在地上的老人也还在跪着送车离开。 交警一路相送，路边还有无数交警停下对着她们的大巴车敬礼致敬，到机场的半个小时路程，长街上的武汉市民竟然未曾断过。 人生中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礼遇，这是蒙恬恬她们这些普通的医护人员从未经历过的，她们每一个都诚惶诚恐、每一个都泪流满面，疫情之中，不光是她们在逆行，也有这些人一路护送她们逆行。 正是因为身后千千万万的人和整个国家的支持，她们才能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才能安心战斗在一线。 下大巴车的时候，车上乘务人员给每个人都发了一面小国旗，鲜艳的五星红旗握在手中，每个人脸上都满是骄傲和欢喜。 武汉天河机场还未完全开放，她们走在机场通道，夹道两边全都是机场的乘务人员，一群穿戴整齐的特警在入口处等着她们，一群医护人员全都进来之后，首先看到的便是一群站的笔直的特警，他们齐刷刷的行了一个礼。 蒙恬恬她们热泪盈眶站定脚步，隔着口罩，只能看到那些特警认真坚定的眼睛。 “英雄的城市，英雄的人民，向你们致敬！感恩天使，向您致敬！” 面前的特警齐刷刷的声音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蒙恬恬她们依次走过这些特警，手中鲜艳的五星红旗缓缓摇动，是在跟大家打招呼，也是回应他们的致敬。 每一个特警看起来都英姿飒爽，笔直的身姿如同杨树一样挺拔。 有两个调皮一点的小姑娘经过特警身边的时候喊着：“能不能带走一个？这么帅，有没有未婚的，带走一个！” “对啊对啊，能不能给分配一个男朋友！” 王梦雪在蒙恬恬身边偷偷笑道：“我也还没男朋友呢，不知道给不给分配！” 蒙恬恬哈哈大笑起来，“你也上去问问，年轻人都要勇敢，都是个高人帅的特警！” 护士团队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而所有的特警也都笑弯了眼睛，甚至还有人起哄，“有，单身的很多，随便挑！想要哪个尽管开口！” 爽朗大气的回应反倒让开口的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们哄笑着摆手，“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回头再来武汉玩的时候找你们当导游！” 特警们齐声应着，“好！” 本来隆重而严肃的场合，因为这两句小玩笑变得放松起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也拉近了许多。 而这些还不算结束，回西安的专机上，早有一队机场乘务人员手捧鲜花等在飞机登机梯上，梯子上已经铺上了鲜艳的红毯，隆重而又夺目。 乘务人员看到这群医护人员过来的第一时间，便拿着鲜花跟她们致敬，齐声喊道：“白衣天使们，你们辛苦了！” 紧接着，蒙恬恬她们便看到了一段熟悉的手语舞，这是那段她们从患者那里学过来，直播又交给更多人的那段手语舞。 “也谢谢你们，你们也辛苦了！”蒙恬恬她们也由衷感谢这些乘务人员。 疫情期间，不只是她们这些一线的医护人员，武汉交警、特警，他们也一样辛苦，夜以继日维持秩序，帮忙运送物资，而这些机场的乘务人员，也同样不轻松，很多被运送的物资都是通过航空渠道运送到武汉的，她们这些人也同样在冒着被感染的风险逆向前行。 再往开想一些，除了蒙恬恬她们一路到机场看到的这些人之外，全国还有千千万万的人跟在她们身后逆行，让她们的工作没有后顾之忧。 工厂连夜赶做口罩的工人、长途货车的司机、从四川过来支援的“雨衣妹妹”、疫情爆发之后被困武汉成为医院物资搬运工的年轻小伙…… 他们这些人虽然不是医护人员，新闻上的曝光度或许也不多，但是他们却不比任何人轻松。 蒙恬恬她们逐个踏上红毯，空姐检查她们每个人的登机牌，再一一鞠躬致谢。 等在座位上坐好，飞机缓缓起飞，短暂的失重之后，蒙恬恬的心绪还是难以平复，今天这一路简直如同做梦一样。 “恬恬姐，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有这么一天！我简直……真的没法想象！”王梦雪激动的有些无与伦比。 “走上梯子的时候，我甚至感觉自己万众瞩目，像一个大明星一样！” “可不就是大明星嘛！”胡杨忍不住笑，“这一次之后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咱们，而且都在夸奖咱们，我们都做的很好，小雪，你也特别优秀！” 被感谢了半天，这会儿又被护士长胡杨亲口夸奖，王梦雪激动的再次泪目。 飞机上按例播报了一段关于飞机安全常识的语音，空姐温柔的声音没有停下，紧接着饱满温柔的声音继续讲道：“非常感谢白衣天使对于我们武汉的付出，武汉人民将永远牢记你们的帮助，今后也欢迎大家乘坐飞机来武汉游玩，我们已经做了登记，今后大家来武汉游玩，每个月有一次免费乘坐飞机的特权，可以带一名直系亲属……” 飞机上的医护人员纷纷兴奋起来。 “真的啊？每个月一次特权，真是太棒了！” “等樱花开了我要过来看樱花！” “还有这边的旅游景点，还没机会游玩呢！” 广播里温柔的女声继续，“今后五年之内，武汉的各大旅游景点对咱们这些支援过武汉的医护人员全都免费，同样可以带一名直系亲属一起！” 蒙恬恬也开心不已，她们报名自愿来武汉的时候，从未想过得到这些额外的感谢，救死扶伤是她们这些医护人员的本职工作而已，但是如今武汉人民热情的感谢却让她忍不住心潮澎湃。 “其实不止是这些，不止是武汉，全国还有其他很多省都对咱们有了这个特权，很多景点都对咱们免费了！”飞机上有年轻的护士互相交流着。 “真的啊？那可真是太棒了，等疫情完全结束之后，我要四处去转转，世界这么大，我也想到处看看去！” “对啊，是该好好放松放松了！” 王梦雪怔怔的看着飞机外面翻涌的白色云朵，今天晴空万里，高空之上，金色的阳光透过白云，显示出一派云海中泛起金色浪花的美景。 “要是奶奶还在，刚好就可以带奶奶四处转转，她这辈子还没旅游过呢。”王梦雪有些遗憾，紧接着又笑了起来，“不过现在我就是她的眼睛，带着她走遍万里河山，多好啊！而且我也可以带着我爸妈一起，刚好能免费带一个直系亲属，他们两个肯定又都不愿意一起，回头我就分开带。” 蒙恬恬也感觉很惊喜，看来王梦雪跟父母的关系已经缓和了。 “那真是太好了，回头有空咱们还可以组建一个旅游团呢！” “好啊，一起去看看锦绣河山！” 回家的飞机上，每个人都兴奋不已，虽然回去之后还需要集中隔离十四天，但是依旧不影响她们的开心，机舱里热闹非凡，很多人都在交流着这一个月以来在武汉发生的种种事情。 工作的辛苦与忙碌、照顾患者的酸甜苦辣、还有对家的无限思念，整个机舱现在返回的都是护士，很多人都已身为人母，说着说着忍不住泪流满面。 蒙恬恬听着大家的话，对家人的思念就更加多了一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想要抱一抱琪琪，可是她们现在还不能。 吃了一顿丰盛的飞机餐，飞机已经进入了三秦大地的上空，连绵的高山都被掩映在层层叠叠的白云之下，飞机一路飞过连绵的高山，降落之前开始慢慢降低，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向小小的火柴盒一样穿梭而过，一片片田地都已经被绿色覆盖。 一个月之前去武汉的时候，整个西安路上的车辆稀少，很多人都宅在家里配合隔离，而一个月之后归来，这里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蒙恬恬她们在高空之上看着熟悉的土地，都是忍不住心中感慨。 咸阳地界，从上俯瞰下去，房子和高楼的屋顶都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飞机缓缓降落，蒙恬恬忍不住伸手抓紧了身上的安全带，倒不是怕失重，而是近乡情怯，她太想家了，尽管没能真正回家，但是飞机进入熟悉的土地之后，她也一样忍不住心绪起伏。 不止是她，飞机缓缓降落之后，已经没有人再说话了，每个带着口罩只露出眼睛的面孔都一样激动。 飞机降落之后在跑道上缓冲前行，突然前方两边升腾起两座巨大的水柱，像两道门一样让飞机从中通过。 “这是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为什么会有水柱？”王梦雪好奇问着，不止是她，飞机上很多年轻人都在纷纷询问。 “这是水门！”护士长胡杨热泪盈眶，感叹了一句。 随着她的话，飞机缓缓前行，第二道、第三道水门再次出现，金色阳光下，这些水门像是风雨之后的彩虹一样，闪烁着斑斓的色彩。 “水门……我从来没见过，是迎接我们的吗？”王梦雪同样心潮澎湃，但是却并不懂水门的寓意。 “对，是用来迎接咱们的，过水门是航空界的最高礼遇，寓意着‘接风洗尘’！是在欢迎咱们回家呢！” 所有人闻言都是忍不住激动流泪，她们这一天，从武汉出发一直到现在，收获了太多太多的感动，有武汉人民带来的，也有故乡人民带来的。 她们也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有这样的礼遇，通过水门，彩虹相伴，不辱使命，凯旋归来！ ------------ 082 飞机稳稳停下，她们逐一走下梯子，迎接她们的是机场乘务人员拉起的横幅，“白衣天使们，欢迎回家！” “欢迎英雄凯旋归来，你们辛苦了！” 齐齐的一个鞠躬，让蒙恬恬她们再次忍不住笑着流泪，她们笑着跟所有人摆手打招呼，就像凯旋而归的英雄一样，事实上她们也全都担得起这种尊敬和礼遇。 在武汉工作在辛苦，面对病人再忙碌的时候，蒙恬恬都从未后悔过报名过来支援，而如今武汉人民和全国人民都给了她们明确的答案——她们的选择没有错！全国人民都会记得她们的付出并感恩她们的付出！ 走过机场通道，外面已经有机场大巴在等候着接她们统一去酒店隔离，而此时通道外面，却围着一群戴口罩的人。 他们是普通的陕西人，也是这些普通医护人员的家属。 蒙恬恬往前走，激动混杂的喊声里，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恬恬，恬恬！看这里！” “妈妈……呜呜呜！是妈妈！” “琪琪！”蒙恬恬猛的转头看了过去，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她看到戴着口罩的孙瀚抱着琪琪在人群之中喊她，而孙父孙母也一样在场，孙父手中还拿着一面小国旗在不停挥舞。 蒙恬恬忍不住流着泪喊了起来，身边的护士们都在激动的跟家人挥手，隔着老远的距离大喊。 她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之中，隔着十几步的距离，琪琪被孙瀚抱在怀里不断挥舞着小手，小脸上的大大口罩将脸遮的严严实实，蒙恬恬昨晚跟孙瀚说过今天坐飞机回来，但是却没有确定具体到的时间，只说了一个大概。 一家人都在这里等着接她，他们一定是很早就来了，一直等在这里！ 从西安到咸阳机场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不知道他们是多早来的，又等了多久。 周围全是吵闹和喧嚣，但却都是愉快和激动的喊声，十几步的距离，中间只隔着一拍栏杆，但是她们这群护士没有一个人试图往家人那边多走一步。 她们远远的守望，声嘶力竭大喊，有的喊着孩子的名字哭泣，尽管无限思念，但是每个人却都严格遵守规定，因为还没有进行隔离，所以无法绝对确定自己身上有没有携带病毒，她们不愿将不确定和恐慌带给家人。 蒙恬恬已经听不到那边孙瀚他们的声音了，只能不断摇动手中的小红旗，远远的见了家人孩子一面，她就已经觉得无限感激、心满意足了。 在武汉，她们是一线医护人员，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坚强勇敢，要努力跟病毒做斗争，从武汉回家的途中，她们是所有人眼中的英雄，是逆行的白衣天使。 但是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家里，她们只是普通人而已，她们是子女、是妻子、也是妈妈。 王梦雪看着大家都在激动的远远与家人说话，她心中心绪不断起伏，也忍不住泪流满面，若是奶奶还在的话……她应该不会允许奶奶这么辛苦来接她见她一面吧！ 就在走神的时候，听到几声惊喜而又声嘶力竭的喊声，“小雪！小雪！” 有人跟自己同名呢！ 王梦雪笑了笑转头看过去，爸爸有些肥胖的身影正从家属人群中往外探头，人就在栏杆那边，手中还拿着提前写好的牌子，上面写着大大的“王梦雪”三个字。 不止是爸爸，随后妈妈也跟着从后面走出来，看到王梦雪已经看向了这边，激动的跳跃挥手，想让她看到。 她从未想过爸妈会来，她也没有说过今天会回来，但是他们不但来了，而且一起来了，大概是昨晚看到了自己的直播。 王梦雪泪流满面，这一次她也不再是羡慕别人的小女孩了，她也有爸爸妈妈来接了！ 至于过去岁月里的伤害，那又有什么要紧呢！都应该记住温暖然后奋力前行才是！ 王梦雪也举起了手中的小国旗奋力摇动，口中不断喊着“爸妈”，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将这两个字合在一起喊了，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蒙恬恬跟家人的对话一句都没法听到了，最后他们全都站在原地，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对方。 琪琪哭的小小的身体一抖一抖的，头埋进爸爸的怀里哭着，“我想妈妈，我想抱抱妈妈！” 孙翰哽咽着保证，“这一次不会再让琪琪多等了，十四天，就十四天！妈妈一定会回家的，相信爸爸！” 琪琪哭着用力点头，孙父孙母也忍不住哽咽，孙母手上捏着一张纸，她奋力喊着机场工作人员，指着蒙恬恬要求把这张纸递过去。 蒙恬恬很快拿到了这张纸，上面画着很多有头顶金色光环的小天使，天使脚下踩着黑色奇形怪状的红眼睛小怪物。 旁边有字歪歪扭扭的写着“妈妈”和“病毒”几个字，这是琪琪的字迹，她刚刚上幼儿园，这些复杂的字还不会写，一定是孙翰他们教的。 蒙恬恬看着纸上的简单图画和稚嫩字迹，忍不住又哭又笑，在女儿眼里，她们真的是那些带着光晕的天使化身。 机场里的记者也在用自己的相机记录这朴实无华的一幕幕，也拍到了纸上的图画和字迹，在疫情期间，这些媒体工作者也同样是逆行者，他们每天都在报道武汉和全国的疫情情况，也将每个感人的瞬间都带给全国人民，感动更多人，鼓励更多人！ 短暂的跟家属远远见了一面，她们又要重新启程，这一次不再远行，等安心度过十四天之后她们就真的可以顺利回家了！ 机场大巴一路送她们去酒店，在这机场大巴的边上，也挂着红色的横幅“白衣天使凯旋归来”，一路上也有行人纷纷目送大巴车前行，还有人停下挥手致敬。 回到家乡之后，心情愉悦而又平静，大巴车一路前往酒店，大概是因为大巴车上挂的横幅，所以沿途的路人全都在对她们的大巴车行注目礼，英雄凯旋归来，万民欢庆敬仰，蒙恬恬想到了古代打了胜仗的将军回家的场景。 很荣幸她们能够受到这样的礼遇，但是同时蒙恬恬突然又有些莫名的伤感起来，她们这一批是能够回家的战士，然而在这场战疫活动中，还有一些医护人员被感染，从而永远留在了武汉，他们无法见到家人最后一面，他们无法回家跟家人团聚，他们的生命也永远停留在了这个春天。 他们同样在战场上奋勇冲锋，但是却不幸留在了那片战场，无法像她们一样回到故里。 想到曾经听到过的那一个个英雄的名字，也想到了病房里消失在自己面前的曹雨剑医生，蒙恬恬难过而又感慨，那些英雄，他们的名字将永远鲜活、永远留在她们的记忆中了！ 远远的见了家人一面之后，也算是暂且缓解了这一个多月的思念，手中紧紧握着的那一幅画，这是女儿送给自己的最好的礼物，蒙恬恬越看越是感动。 而王梦雪也在意外之中见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此时依旧没有从激动的心情中缓解过来。 “恬恬姐，西安的很多店铺都开了，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走的时候还冷冷清清呢！” 蒙恬恬点了点头，透过大巴车的玻璃看窗外街景，虽然现在街上行走的人还不多，但是一些服装店餐馆之类的都已经开了门，这些开了门的店铺门上都会贴心的贴着告示，让进店的人必须戴口罩。 而街上行走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戴着口罩，市民已经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养成了良好的生活意识和卫生习惯，尽管西安并不属于疫情多发地区，但是所有的市民却都听从指令严防死守。 车辆驶向酒店，一路上看路边的树也温柔、阳光也温柔，蒙恬恬嘴边一直都挂着淡淡的微笑。 到了酒店门口，远远的就看到门口已经拉起了横幅，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欢迎白衣天使回家”几个大字，她们下了车，又是一番隆重的迎接之后，这才给她们安排了房间。 蒙恬恬和王梦雪再次被安排进了同一个房间，这也是她们自己要求的，一个多月的相处时间，她们两个也习惯了住在一起，而其他人也都一样，选择了之前的室友。 酒店安排好的房间里各种设施十分齐全，每个房间里都有两张大席梦思床，躺上去绵软又舒适，房间桌子上摆放着矿泉水、饮料、酸奶瓜子火腿肠这些日常消遣的零食。 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也十分方便，一切都跟在武汉酒店的时候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在武汉的时候他们早出晚归，每天都得上班，而在酒店里每天都要呆在这个房间里，隔离十四天之后才能出去。 王梦雪捻了一粒瓜子放在嘴里，随手将壳扔进垃圾桶里。 “这是把咱们当小孩子了吗？还给咱们备了这些小零食呢！今天一路上回来简直就跟做梦一样，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被这么多人围观，而且被这么多人感谢！” 王梦雪嘴角忍不住上扬，回想今天的一幕幕，被很多市民长街相送、机场水门、还有各种欢迎仪式，这些东西加起来简直可以自豪一辈子了。 “我也没想过竟然会有这么夸张的仪式。”蒙恬恬也是笑了笑，“其实仔细回想了一下，咱们这一个多月以来做的其实都是自己份内的事情而已，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医护人员，去的时候也从没想过有这么多的荣誉，挺感慨的！” ------------ 086 王梦雪认真的记下要点，她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能算得上是良好的借鉴，就算别人不一定按照她们曾经的经验来做。 “穿防护服方面这一点咱们应该不用多说，接下来就是工作日常看护，由于老人抵抗力低而且有很多病史，各种并发症比较多，所以这方面还需要多注意，不知道国外都是什么情况，会不会有人偷偷带药去病房吃别的药，但是咱们把之前那个案例写上吧，也算是典型案例了。” 王梦雪点头，用化名代替了病人，然后把她们曾经在病房照顾过的病人典型案例都分享出来。 国外现在疫情还没有大爆发，但是民众也一样对于新冠病毒人心惶惶，不过神奇的是，他们虽然害怕病毒，却依旧不怎么愿意戴口罩。 两个人一边搜着新闻一边结合国外情况来分享自己的经验，王梦雪在备忘录上写了好半天，包括之前两人在病房发现老人上厕所的时候容易消耗体力并且缺氧的事情也认真阐述了一遍，关于日常护理要点更是一丝不苟。 危重病人吸痰的时候气溶胶会喷洒在空气中，所以这个时候防护服的密闭性尤其重要；工作中一定要多注意本来就有高血压冠心病病史的病人，还有糖尿病病人是重中之重，本身免疫力低，再加上病毒感染，会造成多种并发症死亡率极高；在看护过程中病人的心理疏导也十分重要，本来患病被病毒感染就十分恐惧，如果每天处于极大的惶恐之中也会影响治疗效果…… 备忘录上记的满满当当，两个人把这一个多月以来各种琐碎的东西都记录上去，看起来有些杂乱，她们又花费了一些时间整理。 所有东西都整理完之后，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马上就要到午饭时间了。 “咱们整理的挺详细，就是感觉全都是干巴巴的东西，不如直接跟人现场说来的快，而且我们也没法交流，不知道他们那边具体的情况，所以还是觉得在线交流要好一些。”王梦雪叹了一口气，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指。 “先弄这些出来，回头给护士长看一下，咱们整理的都是比较有用的经验资料，他们应该都能用上的，至于在线交流……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咱们可以找翻译啊！”蒙恬恬想了想又问王梦雪，“看咱们直播的人是不是还有很多年轻人？” 王梦雪点头，“对啊，年轻人还挺多的。” “有年轻人就好，就像咱们当时在方舱医院一样，很多病人其实出了医院在其他领域都非常厉害，看咱们直播的现在每次都有几万人，咱们可以征集几个志愿者帮忙做翻译。” 王梦雪眼前一亮，拍了拍手，“对啊恬恬姐，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不过也不用等晚上视频了，这会儿就可以发微博抖音，看看有没有人志愿报名的，也跟护士长说一声。” 两个人立马先跟护士长说了这个想法，胡杨当然也是大力支持，随后王梦雪发了征集信息，午饭时间，小雨推着小推车过来给每个房间依次送饭，中午的饭依旧很丰盛，红烧肉、土豆鸡块、蒜蓉西兰花和米饭紫菜蛋花汤，肉类扑鼻的香味不由得让人食指大动。 趁着吃饭的时间，王梦雪已经在看手机上有没有私信报名的，看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放下筷子惊喜喊道：“恬恬姐，有人报名了，是一个在美国的留学生，他说他中文英文都过得去，所以希望可以报名帮上我们的忙。” 蒙恬恬也是十分开心，王梦雪立刻加了志愿者的微信，吃完饭就先跟志愿者开了语音先交流一下各种信息。 “你们好，我叫林信，老家是天津的，今年23岁，现在在美国留学，看到你们的征集信息，所以希望可以成为志愿者帮忙。”志愿者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听起来是一个十分阳光的礼貌大男孩。 “你好你好，我们两个是刚从武汉回来的护士，现在刚回西安没几天，还在隔离期间，我们的情况刚刚也发消息给你说了一下，现在需要一个翻译能够帮助我们跟国外对接医院交流。”王梦雪也礼貌回应。 林信笑道：“我觉得我应该可以胜任，就是如果涉及一些具体医疗词汇的话，我可能的提前做点功课，因为有些医疗器械之类的我可能并不熟悉。” 王梦雪闻言很开心，“那就太好了，医疗词汇用上的不算很多，我待会把要用到的都跟你说一遍，你记下来先看看，我们跟护士长说过了，下午可能会再来一次在线会议，到时候就得麻烦你翻译啦！” “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听说你们在武汉医院十分辛苦，我虽然人在国外，但是每天都会看国内的疫情消息，之前疫情爆发武汉缺口罩的时候，还跟华人同学买了一批寄回去了，现在疫情能控制住，大家都很开心，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不算白读书嘛！” 蒙恬恬听了也是感动，很多海外学子在外求学，但是在国家有事情的时候，他们也从来不会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蒙恬恬突然想到美国现在也爆发疫情了，连忙问：“你们现在在国外怎么样？美国也检测出来挺多感染患者了，你们出门在外一定要记得戴口罩，现在还能买到口罩吗？” “现在口罩不太好买，当时我们搜集了一批口罩寄回去了，不过也给自己留了一点，现在恰好派上用场了。” “留的口罩多吗？新冠病毒传染性很强，现在美国病例已经不算少了，疫情一旦开始就是一件长期斗争的事情，所以一定要提前多准备一些口罩。”蒙恬恬连忙叮嘱。 “我们口罩不多，不过也没打算出门了，前几天出去直接买了一些容易储存的食物，冰箱全都塞满了，泡面老干妈这些也买了不少，反正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打算出门了，再说现在美国各大高校都已经决定停课开始网上授课了，现在也不需要去学校，所以为了生命安全着想，还是好好呆在家里比较好，这也算是为疫情做贡献嘛！” 林信说着他们那边的情况，语气从容自若，而且不出门这个决定也确实十分聪明。 王梦雪点了点头，又想到现在是语音对面看不到她点头，又连忙说道：“那你们一定都要保护自己，现在尽量不要出门，国外现在具体情况怎么样？我看新闻报道，虽然有挺多感染患者，但是大家好像都不怎么当一回事，该出门还是出门，该玩还是玩啊！” 林信叹了一口气，“可能都还没意识到病毒感染的严重性吧，我们这些华人留学生是每天都会看国内各种新闻，因为这个病毒感染也死了不少人了，几乎是全国在帮忙支援武汉，算是比较严重了，但是在国外，可能这边疫情还没到很严重的地步，所以大家觉得距离自己还比较遥远，再说这边都比较崇尚自由，让他们跟我们一样居家隔离两个月，那对他们来说是很艰难的。” 可能是因为跟国内家人交流，林信的话多了不少，语气也显得十分开心，他们又交流了一些关于疫情的事情，随后跟林信提前说了一些可能用到的医疗术语。 “呼吸机、气管插管、糖尿病、冠心病……”蒙恬恬看着笔记认真而又缓慢的说着，好给林信充足的时间来做好笔记，下午就打算跟那边医院在线交流了，所以准备的时间也比较匆忙。 王梦雪又细心的补充了几句，“可能还有呼吸衰竭、高流量吸氧、血氧饱和度这些词语，都是最近比较热门的词。” “好，我都记录下来了，我再重复一遍你们看看有没有漏下来的，下午在线交流的时候麻烦你们在这些比较重要的词句上说话语速慢一些，我毕竟不是专业的翻译，所以没法做到特别好，这一点实在是有些抱歉啦！”林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能找到你帮忙翻译我们已经很开心啦，谢谢你的帮助，那待会可以随时联系吗？” “我随时都可以，这会儿先准备一下这些词汇。” 王梦雪得到确切的回答之后，这才挂断了语音。 “呼……咱们现在疫情刚刚平稳控制住，国外很多地区疫情又起来了，这病毒传染性实在是太强了，希望每个国家都能够在病毒广泛传播之前遏制住吧！”王梦雪感叹了一声。 “刚刚听林信说的，他们自己现在已经自觉在家里居家隔离了，但是我看新闻，大多数美国民众还是正常出门不戴口罩，现在口罩紧缺是一个方面，主要是……唉，可能现在确实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所以也没有那种意识吧！” “新冠病毒或许一个月前对于他们而言还很遥远，但是现在很多国家都已经出现了多起确诊病例，如果还是觉得自身抵抗力免疫力都很强，觉得凭借自身就可以战胜病毒，那肯定会扩大疫情影响，唉！” 两个人对此都是摇了摇头，显然中国的抗疫经验对于其他国家来说也并不是完全有效。 下午两点半，护士长胡杨联系了对接的巴基斯坦医院，那边的医疗小组现在很明显因为疫情同样焦头烂额，他们那边已经找到了一个临时翻译，加上林信，现在两边各一个翻译，可以进行畅快的即时交流。 ------------ 087 “你们好，非常感谢你们能够把打击新冠病毒的经验传授给我们，我们国家现在已经有一些人被感染了，这个病毒传染性很强，我们现在对此非常头疼。”视频那边的小会议室里，黑发眼睛深邃的翻译跟蒙恬恬她们即时翻译着那边的话。 “不用客气，中国疫情爆发的时候也非常感谢你们为我们捐献了很多物资，这些也是我们应该做的。”胡杨摆了摆手，直截了当说道：“咱们直接开始分享经验吧。” 林信立刻开始翻译，他的英语十分流畅，这让蒙恬恬她们十分惊喜，看来是真的找对人了。 “我们国家现在戴口罩出行的人员并不多，而且医疗物资也紧缺，所以不管是医护人员还是民众都很危险，不过现在已经有专门的医生去给大家测量体温了，大家都知道病毒传染之后最大的反应就是会发烧。” 胡杨认真听完那边翻译的话，赶紧补充，“不只是发热，新冠病毒是一种十分狡猾的病毒，而且现在在中国国内已经出现了很少一部分无症状的感染者，也就是说，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可能一开始核酸检测没有问题，也不会在短时间里出现发热咳嗽的症状，但是他们一样可以传播给其他人，只测量体温是远远不够的。” 蒙恬恬补充，“医护人员如果是出门帮助他们量体温的话，也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防护服口罩肯定都得齐全，不然十分危险。” “我们国家现在防护服口罩也十分短缺，而且如果出了无症状感染者，那要怎么办？” “首先肯定是尽量都居家隔离，这一点非常重要，”大概是想到现在这个提议可能也有些不切实际，胡杨又赶紧补充道：“如果没法做到居家隔离的话，还是尽量都要少出门，就算出门的话尽量不要聚集，不要去人多的公共场所。” 林信认真缓慢的翻译，胡杨又缓慢补充，“现在面临的最大难题是如何杜绝感染，现在按照国内的情况来看呢，这个病毒的传染性是非常强的， 如果有患者已经被感染了病毒但是他又去了很多地方，那么就意味着有很多人都很可能被感染，从源头上切断感染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真的有无症状感染者，他也不可能一直无症状，如果能够有效度过隔离期，即使这样也不会传染给他人。” 那边翻译一边翻译，旁边有护士在认真做记录。 “这些我们都会考虑实际情况去做，还有哪些有效的措施吗？” “除了刚刚说的那些之外，当然勤洗手、出门戴口罩这些也十分重要，病毒容易通过飞沫传播，我们暴露在外面的眼睛、鼻腔和口腔这些粘膜都很容易遭受感染，但是如果这些地方都不给病毒传播的机会，回家全都多洗手，家里也及时消毒，那么传染的概率还是很小的。” 胡杨认真的说着中国抗疫的经验，那边也同样在认真做记录，按照当地情况，他们那边医疗物资现在同样短缺，防护服、KN95口罩这些东西很多医护人员都没法配备。 “少出门，勤洗手这些我们会努力宣传，尽量让大家都做到，如果能够从根本上切断病毒传播，应该就不会再有更多人被感染了。”那边医疗团队也认真听取了胡杨的建议。 王梦雪看着整个会议室的六个医护人员，他们现在聚集在一个小小的会议室里，每个人都还像疫情没开始之前的样子，都没有戴上口罩。 她忍不住开口，“你们也应该重视起来，医护人员每天都要接触患者，如果不做好自己的防护工作，那么非常容易造成感染，比如现在你们虽然是跟熟悉的人呆在一起，但是却是在医院的会议室里，你们出去之后很可能会在病房里接触病人，所以也需要戴上口罩，最好是能够穿上防护服。” 这是比较中肯的建议，林信立马翻译了一遍，那边听了之后都是齐齐一愣。 翻译跟蒙恬恬她们解释，“我们也是为了节省口罩和防护服，不去病房的时候就尽量不要浪费。” 听到熟悉的话，蒙恬恬她们也是有些感慨，刚去武汉的那几天，那边同样物资紧缺，防护服口罩这样的医疗物资她们也是想着能省则省，为了这个，尽量少喝水，中途不去上厕所。 但是听到这个，王梦雪却是不由得摇了摇头，“你们这种做法不对，该省的时候节省，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候，只要在医院接触病人，那就一定要穿好防护服的，而且全身的消毒工作也要做好，避免自己被感染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照顾更多患者，才能把咱们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我们首先自己不能倒下。” 听到这些话，蒙恬恬心里不由得有些欣慰又有些惊讶，这些话刚去武汉的时候可都是护士长胡杨和她跟王梦雪说的，没想到现在变成了王梦雪来劝导别人。 去了一趟武汉，王梦雪真的成熟稳重了很多。 那边医护人员都虚心听取了意见，接下来蒙恬恬她们又各自分享了一些照顾患者需要注意的地方，她们每个房间都已经整理了一份心得，待会汇总之后以邮件方式发送过去，那边翻译之后就可以阅读了。 挂断视频之后，蒙恬恬和王梦雪都是各自十分感慨。 “没有想到，我现在也会再三叮嘱别人好好穿防护服认真消毒，这些话以前应该都是护士长来说才对。”王梦雪刚刚说了很多，这会儿停下来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这些对于医护人员的自我保护来说，真的十分有效，咱们也正是因为每天被耳提面命，所以才能够全员毫发无损的回来，有了这些经验，你自然知道都是十分有用的能够保命的东西。”正是因为之前护士长每天不厌其烦的告诉她们注意防护服，所以她们才能养成现在的良好习惯。 而今天跟巴基斯坦医院的视频会议也算十分成功，对面对他们表达了感谢之后，王梦雪和蒙恬恬也感谢了帮助她们翻译的林信，刚才在在线会议中王梦雪她们也看到了大洋彼岸的林信，果然很年轻，但是在这种翻译场合不慌不忙，每一句都翻译的很到位，这也让蒙恬恬她们很是佩服。 “如果你们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就是，我还有其他一些关系好的同学擅长别的语言，需要翻译的话我们可以帮忙联系。”林信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些疫情期间整理的资料，关于怎么做好自我防护和注意事项的可以发我一份吗？” 王梦雪立刻答应下来：“当然可以啊，你也可以发给你的其他同学看看，最好能够让更多的人都知道。” 林信答应下来，蒙恬恬想了想问道：“我这两天看新闻，美国那边似乎口罩很不好买，你们现在自己留下的口罩还多吗？如果后面实在需要又买不到的话，我们可以帮忙从这边搜集一些寄过去。” “暂时不用，屯了两个月的食物呢，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吧，两个月之后指不定疫情就已经过去了，那个时候天气都已经很暖和了。”他露出了真挚的笑容，又道：“在国外的时候那两天其实特别想回家，尤其是看到武汉的情况，心里其实很着急，就想如果能回去，肯定要报名去武汉当志愿者，但是这个愿望也没实现，现在用别的方式帮上忙了，心里挺开心的，也谢谢你们信任我给我这次机会。” 蒙恬恬听了心中很是感动，这是爱国游子对祖国母亲的拳拳之心，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对家总是有一份断不了的牵挂。 “在那边尽量早晚都测量一下自己的体温，最近也要注意身体，不要让自己出现感冒咳嗽发烧的症状，当然如果出现类似症状的话，肯定要先去医院做个核酸检查，虽然你们现在自我隔离做的很好，但是毕竟才开始，前阵子还是有正常出门，也不确定接触了哪些人。”蒙恬恬想了想，又跟林信多叮嘱了几句。 对方都一一应下，表示尽量会照做，挂了视频之后王梦雪又将自己整理的资料发过去了一份。 “国外现在疫情才初现端倪，但是依然不容小觑，希望所有国家都能尽快战胜疫情吧，疾病是所有人类的共同敌人。”王梦雪感叹了一句。 蒙恬恬则是看了看国外的疫情报道新闻，一个月以前武汉疫情爆发的时候，国外很多国家甚至都还没有出现确诊病例，而现在武汉疫情出现了拐点，但是国外却刚刚开始。 世卫组织每日疫情报告显示，截至昨天，中国以外新冠肺炎确诊病例较前一日增加6703例，达到44067例；中国以外死亡病例较前一日增加310例，共计达到1440例。 这也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数字，而每个数字后面，都有一群医护团队在逆行，也有一个个被疫情影响的家庭。 今天是从武汉回来的第三天，但是每一天她们都还在关注武汉的疫情情况，新增的确诊病例每天都是个位数，网上大家的恐慌感也大大减轻，而其他一些城市都已经开始逐渐恢复正常运转。 比如西安，现在大多数企业都已经开始正常复工，只是复工的同时大家口罩却也戴的一丝不苟，每个人也都认真遵守规定，出行使用健康码，乘坐地铁公交或是进入小区办公楼，都需要测量体温，这样也极大的降低了病毒的传播风险。 ------------ 088 两个人都在各自看疫情的新闻，晚上的时候则是重新开启了直播。 回到西安修整了两天，她们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再次开启直播，来支持的人似乎也更多了，王梦雪跟大家都打了个招呼，“这两天没有开直播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刚回来有点懒散了，所以就多休息了两天，现在我们人从武汉回来了，身体健康状况十分良好，大家都放心，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也会尽量每晚都直播跟大家聊聊天。” 弹幕纷纷热情的刷了起来： “健康就好，在酒店一定好好修养！” “你们太累了，好好休息！” “白衣天使，我爱你们！” 看到这些一如既往的支持，王梦雪觉得心里暖暖的，但是还是不厌其烦的再次提醒大家：“虽然现在国内疫情已经出现了拐点，但是大家依然不要掉以轻心，病毒还是十分狡猾的，一定都要保护好自己，现在还是尽量不要去那些公共场合扎堆。” 蒙恬恬也笑着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也耐心告诉大家要认真洗手戴口罩，弹幕里偶尔也会刷过几个评论： “恬恬护士，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呀，之前照顾过我！” “小雪护士真可爱，谢谢你之前的照顾！” 没想到曾经照顾过的患者也会过来看她们两个的直播，她们虽然没有对上人，但是还是笑着告诉他们要注意身体。 今晚的直播就是纯粹跟大家聊聊天，她们也没有寒暄太久，因为直播间里现在刷礼物的风气已经被带起来了，吓得王梦雪赶紧匆匆说了几句就关掉了直播。 “大家这也太热情了，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件事情，咱们之前直播的时候其实每次都有人刷礼物，最近这今天忘了直播了，我也一直没有看到底有多少钱，现在刚好看一下，之前说过要把这一部分收入捐出去的。”王梦雪说着，开始找直播后台刷礼物的所得金额。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都四万多了？哪来的这么多钱啊？我平时也没怎么注意，没想到大家都刷了这么多钱了，我现在就给提现然后捐出去吧。” 蒙恬恬点了点头，两个人在提现捐助的步骤都有截图保存下来，也是想给那些粉丝一个交代。 “这样一来心里一下子也踏实了不少，今后如果再开直播的话，所得收入还是以这种方式捐出去。”王梦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像是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被放下来了一样。 “挺好的，这也是大家信任咱们才刷礼物的钱，咱们捐助出去也算是有个交代，不过回头再直播的话，还是尽量不要让大家再刷礼物了。”蒙恬恬想了想说道。 “说的对，能不刷还是尽量不要刷的好。”王梦雪说着，立刻发了新的抖音状态，告诉大家抖音刷礼物的钱已经全都捐出去了，今后开直播也希望大家不要再给她刷礼物了。 跟巴基斯坦医疗团队视频会议之后，就再也没有护士长安排的小任务了，大家都在酒店里呆的十分无聊，每天都在不停看国内外的疫情状况。 “武汉现在每天新增确诊患者都在不断减少，疑似病例也少了很多，其他省份的支援医护人员也开始陆陆续续撤离了，很多人乘坐专机回去都有水门礼遇。”王梦雪一边看着新闻一边跟蒙恬恬念叨。 今天是她们回到西安隔离的第六天，每天都闷在酒店房间里，让所有人都感觉特别无聊。 “我怎么看新闻，现在有些省份陆陆续续开始出现境外输入病例了？咱们国家现在疫情刚刚控制住，但是国外疫情才刚刚开始，有些国家的确诊病例数目与日俱增，境外输入病例也得及时控制住才行。”蒙恬恬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疫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真正结束。” “可能会是长期的斗争，毕竟现在还没有疫苗研制出来呢，病毒太狡猾了，传染性又强，不过只要我们一直这样，注意卫生严防死守，应该不会再大规模爆发了，新冠病毒如果感染了，早发现早治疗，只要本来的病史不是特别复杂，及时治疗转为危重病人的概率还是比较小的。” 王梦雪已经十分有经验了，对此侃侃而谈，蒙恬恬点头，下午的时候护士长再次召集了全员视频。 “太好了，应该是又有小任务了，这几天我窝在酒店里闲的发霉！”王梦雪抱着手机，看着多人视频里的护士长笑嘻嘻问道：“这次是什么小任务？我们是不是又要给别人在线讲课了？” 胡杨无奈笑了笑，“看把你美的，这两天给你时间好好休息还不乐意呢？不过你猜对了，这次确实又有小任务了，我们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很多从武汉回去的医疗团队现在都在帮助国外医院抗击疫情，咱们这次也是一样用在线交流的方式。” “跟那天一样吗？” “不太一样，这一次那边可能会把镜头放在病房里，给咱们看他们病人的具体情况，毕竟这种事情不能纸上谈兵，我们看到患者的具体情况之后再给具体建议，我们可能会在线接触他们病房里的ICU患者，我们八人团队有三个有过ICU经验，不过明天早上还是大家都在，剩下的人也在线学习学习。” 王梦雪连连点头，“这样好，总比闲着好，其实我都觉得咱们回来的太早了，现在武汉还有一万多确诊患者呢，我们应该等着疫情完全结束再回家。” “现在武汉用不上那么多医护人员了，既然已经服从安排了，就不要再想东想西了，再说就算你等疫情结束回来，那还是要在酒店隔离十四天，没什么区别。”胡杨一下子就看穿了王梦雪的想法。 王梦雪隔着视频在手机前吐了吐舌头，“说的倒也是这个道理，而且现在我要是还留在那里，指不定还添乱呢！反正现在一切服从护士长大人的安排，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调皮！”胡杨无奈笑了笑，看王梦雪现在的状态已经十分好了，像个朝气蓬勃年轻人的样子，也没有再继续沉浸在悲伤里，她心里也由衷开心。 商量好了时间之后，胡杨又交代，“咱们毕竟现在休息了四五天，但是老本行知识不能丢，明天看到别人ICU病房的患者，也要按照实际情况去分析，每个人也提前想想护理方案。” 蒙恬恬和田梅都连忙点头，她们两个都有ICU看护病人的经历，而在ICU的那段时间里，她每天都觉得自己在高强度高压下运转，回想一下那段日子，她甚至在曹医生死亡的时候心情崩溃过。 不过后来在方舱医院这些痛苦都逐渐被治愈了。 她们也很快得知明天要在线探讨的是意大利的一个ICU病房，当地现在正是疫情爆发的时候，检测出来的累积确诊患者已经达到了两万多例。 跟护士长挂断视频之后，蒙恬恬她们就立刻先看了一下关于意大利疫情的新闻，现在这几天每天新增患者的数字也十分可观，他们也跟武汉采取了一样的措施，都开始居家隔离。 “我小时候还学过课文，关于意大利威尼斯的，好像是一个很美的城市，现在疫情也挺严重了。”王梦雪看着新闻叹了一口气。 蒙恬恬也在看新闻，中国的疫情是从年前开始初现端倪，而二月份开始爆发，到现在已经三月中旬，一个多月的时间疫情基本上被控制住了，街道上也开始慢慢恢复了热闹。 而意大利三月份疫情来势迅猛，意大利的街道完全的静寂了，不再有成群的游客。人们暂时都在家里呆着。 大自然环境也得以恢复如初。仅用了一周时间，威尼斯的河道就变得清澈无比。一眼到底的水面，可见游动着的小鱼。水鸭、天鹅甚至是海豚都看中了这里。 另外，在罗马著名的特莱维喷泉，也有成群的水鸭栖息，因为人们都在居家隔离的原因，自然界的生物反而生活的更好了，这也实在是让人感慨。 等待第二天视频会议的时候，蒙恬恬又跟王梦雪对了一下在ICU看护病人的一些要点，王梦雪虽然没有看护重症病人的经历，但是医疗知识却并不匮乏，很多时候还能够给蒙恬恬查漏补缺。 两个人对完一遍之后，蒙恬恬也多了不少自信，这一次倒是不需要再让她们找翻译了，那边已经提前准备了翻译，并且视频会议的全程他们都会录制下来后续会作为影像资料保留借鉴。 这一次蒙恬恬她们都有些紧张起来，对面依旧是一个会议室，坐了一些意大利的医护团队，他们全都穿着防护服，只露出护目镜背后的眼睛，而进入ICU病房的医生身后则是跟着拍摄人员，记录病房里的情况，这些拍摄内容会同时呈现给那边会议室里的医护人员和蒙恬恬她们。 简单的寒暄和感谢之后，医生已经进入了病房，这里面有两个被隔离的患者，现在都处于昏迷状态，嘴巴上都放着氧气罩，很明显状况不怎么好。 “这个患者今年53岁，本来有糖尿病病史，我们已经尽力在维持他的生命了，但是情况依然很糟糕，想听一听你们看护重症病人的经验，怎么能够让他们好受一些。” 那边镜头拍摄着病人床边，也翻译人员也在同步翻译着医生的话。 ------------ 089 “对于这些重症病人的看护需要更加费心，因为血氧饱和度低，所以很多患者在昏迷的状态下自然会有焦躁情绪，看护的时候要更加耐心温柔一些，还要防止他们无意识碰到自己身体上的各种管子，然后就是翻身拍背按摩，这些都能够舒缓患者的不适状况。”护士长胡杨戴着口罩认真说着。 那边也在即时翻译。 “如果病人出现呼吸衰竭，而且普通供氧已经无法改善他们的血氧饱和度，你们一般是直接采取气管插管吗？” “一般会先做尝试，但是因为病毒攻击的是肺部，呼吸衰竭情况很严重的话就必须采取气管插管了，甚至还会有专业的医疗团队会诊，”胡杨接着说道：“我们是临床看护的护士，今天还是多分享一些看护经验吧，这种疾病一般来说是三分治疗七分护理的。” 对于重症病人，夜以继日的耐心看护显得尤为重要，这一点蒙恬恬也是深有体会。 “那就说说气管插管之后的看护吧。” 胡杨示意蒙恬恬回答，蒙恬恬清了清嗓子，“气管插管之后患者喉咙处会有严重的异物感，生理上和心理上都会产生双重不适，所以这个时候患者清醒之后我们还要注意心理疏导，尽量减少恐慌才是最重要的，插管之后嗓子里容易产生痰液，我们需要每隔一小会帮助他们吸痰。” “整个过程，气管插管和吸痰都是很有医疗暴露风险的，所以你们一定要十分注重自我防护，在这途中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有些患者因为缺氧意识不清醒，可能会伸手抓你的防护服，这些也要小心。” “再其他的就是细心一些，要定时记录患者的各项生命体征，如果有异常的话，早发现早排除异常，这一点也很重要，所以归根结底看护的重点就是细心认真。” 那边听到翻译沉默之后又是深深的叹气，细心认真看护，这就意味着24小时都不能离开人，而在疫情面前，医护人员都是在透支自己来看护病人。 蒙恬恬她们刚去的时候也是深有体会，对于重症病人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技巧，就是用心而已。 但是现在国外也同样都面临着医护人员短缺，想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再加上呼吸机防护服口罩等各种医疗物资不足，所以中国的抗疫经验他们也根本没办法照单全收。 蒙恬恬她们各自分享了对于病人看护需要注意的点，同样也将她们整理出来的资料提供给了意大利医护人员，这次交流算是比较顺畅。 挂断视频之后，王梦雪还皱着眉头，摇头叹气，“意大利那边现在防护服口罩特别缺，跟咱们当时在武汉那阵物资短缺的时候差不多，咱们刚才看到的医护人员还都正常穿了防护服，但是有些医院医生护士根本没有防护服穿，只有口罩眼罩这些防护设备，整天接触患者的话，还是挺危险的。” “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抗疫经验先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们，更多的咱们也做不了，武汉疫情尚未完全过去，咱们也要严防死守，防止第二波疫情爆发。”蒙恬恬也是摇头，现在防护服呼吸机这些医疗设备都十分短缺。 不管是国内的医护人员还是国外医护人员，全都非常辛苦。 蒙恬恬搜着网上的新闻，看到国外的有些新闻报道，也感到十分痛心，抗疫无国界，人类社会本就是一个共同体。 “我刚刚看到一个国外新闻，两个人都挺年轻的，女孩患了新冠肺炎，已经几乎要走到生命尽头了，而男孩希望可以见她一面，但是在病房里见到女友的时候男孩却脱掉了防护服，跟女孩流泪相拥，这样被感染的风险很大，他们两个都是医生，本来约定好今年要完婚的，结果因为疫情原因……唉，看的人心里堵得慌。” 王梦雪看着国外新闻，心情也有些低沉。 蒙恬恬也看过这个新闻，这个新闻报道感动了很多人，在西方被成为现代“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但是感人的背后却是心痛。 “如果没有疫情的话他们今年肯定会结婚幸福生活在一起，现在却生死两隔，疫情当前，很多人都未能准备好对抗疫情，再说之前谁也不会预料到现在竟然需要如此多的呼吸机和防护服，出门还要日常带口罩，这对于我们的生活而言是巨大的改变。” 蒙恬恬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捐献遗体的曹雨剑医生，他和杜鹃夫妻两人都是英雄，而杜鹃是武汉本地人，后来据说一直都奋战在妇产科，帮助照顾两个被感染的小婴儿，这种小患者照顾起来要更加耗费心神，但是她从来没有退缩过。 捐献遗体的曹雨剑医生跟其他遗体捐献者的遗体现在也都被做了病理研究，现在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研究成果。 所有人都在等待疫苗被研制出来，只有有效的疫苗出现，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了新冠病毒的抗体，才能够彻底遏制病毒的传播。 而这对于全人类来说都是一个比较艰难而漫长的过程，所以抗疫还要继续。 而蒙恬恬她们现在虽然在酒店隔离，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休整，等到疫情结束之后，她们将迅速回到自己医院的工作岗位坚守。 疫情对于生活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饮食、出行、就医、上学…… 就连女儿琪琪现在幼儿园的开学时间都还没有确定下来，蒙恬恬这样想着，又莫名开始很想家。 王梦雪一直在关注疫情状况，看到国外医院的现状，不断长吁短叹，“他们也一样在面临病房床位不足的情况，我们武汉是临时建起了火神山医院雷神山医院还有方舱医院，这几个医院在疫情里都起到了特别关键的作用，希望国外也能尽快建起类似的隔离医院。” “意大利已经建了方舱医院，希望他们也能够尽快度过难关吧！跟咱们一样，疫情开始爆发的时候都会恐慌无助，这个时候心理疏导也很重要，希望我们今天交流的经验能够帮助到他们。” 王梦雪点头，看着手机又刷到一条新闻，然后呆呆愣住了，“恬恬姐，这儿还有一个新闻不知道你看到了没有，一个十九岁的漂亮女孩，因为疫情爆发担心自己被感染，所以在家里自杀了。” “啊？为什么？” “因为害怕啊，这种大规模传染的疾病造成了很严重的恐慌，就像咱们当时也有很多人也一样，正常感冒发烧咳嗽也会担心自己是不是感染了病毒，这种恐慌在其他国家也是存在的。” 蒙恬恬闻言不由得叹息，“才十九岁，花儿一样的年纪，真的太可惜了，她本来还有漫长的人生和很多没有经历过的美好的事情。”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疫情期间产生的恐慌如果不及时疏导的话，可能会再次造成类似的事情发生。 闷在酒店房间第七天，她们依旧遵循了在武汉时候的生活作息习惯，早上六点多醒来，晚上十点多睡觉，白天每隔两个小时都会给自己所住的房间认真消毒，其余的时间要么做工作总结要么就是关注各种疫情新闻。 虽然人已经在西安了，但是蒙恬恬她们和家人交流依旧需要用开视频的方式。 屏幕那头琪琪还是眼巴巴的看着这边的妈妈。 “是不是就要回家了？奶奶说还要七天就回来了。” “对，还要七天，肯定要回家，到时候好好抱抱琪琪。”蒙恬恬心里软软的，现在不用急着工作，也就有更多的时间陪家人了。 “这次不许骗人！”琪琪认真伸出手指从屏幕那头跟蒙恬恬做出拉钩的姿势，蒙恬恬失笑，也伸出手指跟她在线拉钩。 那天远远见了妈妈一面，也知道她从危险的地方回来了，这几天琪琪似乎乖巧多了，已经不怎么吵闹了。 孙翰看着两人在线拉钩，笑着问：“这两天在酒店隔离很无聊吧？我们单位明天就要正式开工了。” “马上就要聚集在一起上班了，平时工作都注意一些，就算是在外面也要勤洗手。”蒙恬恬认真叮嘱着。 “知道，我们单位在这方面都做的挺好的，通知开工的时候也跟我们说了，每天都会发口罩，办公时间也要一律戴口罩，办公室基本两个小时都会消一次毒，你好久没回家了，最近回来了也没法出门，大概还不知道我们西安对于疫情管控也特别严格，健康码你注册了吗？” 蒙恬恬点了点头，有些郁闷，“注册是注册了，可是我现在是红色码，不知道隔离期结束了怎么样，只有绿码才能四处通行，对了，咱们小区的放疫措施做的怎么样？” “也挺好的，不用担心，进出都会看健康码测体温，楼道电梯这些场所也都在频繁消毒，咱们电梯按钮上面都贴了保鲜膜，也是经常更换的，防止病毒传播。”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们开工了也要多注意身体，还有爸妈在家也是，没什么必要的话最近还是尽量不要出门。” 孙母在一旁点头，“我也没打算出门，最近一直都在家呢，偶尔也就下楼在小区买个菜，买菜现在都不让互相接触，人家从里面窗口称好递出来，反正都挺安全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在酒店修养着，我看你这几天气色好多了。” ------------ 090 蒙恬恬笑着点头，这几天的确心情放松下来不少，但是在心底深处，她们这些人却没有一个忘了身为医者的责任，现在疫情还没有结束，她们只是暂停休息而已，并不是真的完全退了下来。 而第二天，孙翰也开始疫情后的第一天复工，在西安，很多企业已经先后复工了，整个西安开始逐渐恢复从前的样貌。 蒙恬恬和王梦雪又在酒店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一天，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孙翰突然打来电话，“你们酒店房间是面向哪边的？能晒到太阳吗？” “啊？南边啊，这几天天气不错，每天拉了窗帘阳光就能照射进来，消毒杀菌又暖和，挺好的。”蒙恬恬有些不懂，怎么孙翰打来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 “那就好，你现在从窗户那边往楼下看，你们房间是在五楼吗？” 蒙恬恬发懵，有些难以置信的走到窗口，酒店楼下一辆车里正走出一个人，手拿着小国旗在冲着她招手呢！ 竟然是孙翰！ 两个人电话还没有挂断，蒙恬恬又是惊喜又是惊讶，“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赶紧回去吧！” “就是下班顺路来看一眼，赶紧结束隔离，我来接你回家！” 蒙恬恬无奈一笑，“哪里顺路了，你回家的路拐到这儿估计得绕路六七公里吧？” 孙翰被戳破倒也不尴尬，只是在楼下拿着电话笑。 两个人隔了这么远，都看不清彼此的脸，而且孙翰还戴了口罩，但是蒙恬恬看着身形就知道那是孙翰。 两人拿着手机就这样楼上楼下聊了几分钟，最后蒙恬恬催促孙翰回家，他这才上了车。 王梦雪知道了，莫名又被塞了一大口狗粮，却是十分感叹：“疫情病毒虽然可怕，但是人的真情也在这种情况下更加难能可贵，病毒永远无法隔断人与人之间的爱！” 蒙恬恬倒是认同她的这句话，灾难和病毒无情，但是人却有情，大爱无疆，她们也正是靠着爱和团结才能够共渡难关。 3.19号，今天是一个十分值得纪念的日子，新闻报道昨日武汉新增确诊病例和新增疑似病例双双清零，蒙恬恬她们看到新闻的一刹那几乎都有些喜极而泣。 “全都清零了，真的太好了，希望这个数据一直保持下去，距离所有已经确诊的患者全都治愈出院应该也不远了！”王梦雪开心的不能自已。 “现存的重症患者数量也不多了，咱们的努力都没有白费，每天新增的治愈患者都很多，武汉……是真的要迎来春暖花开了！”蒙恬恬也是开心，她们虽然现在人不在武汉，但是却都在牵挂着武汉的疫情情况。 “但是这两天看新闻，海外归来的输入型病例也挺让人头疼的，希望国外的疫情也赶紧得到控制。”王梦雪叹了一口气，国外疫情现状确实不容乐观，医疗器械物资不足是一个方面，另一点就是因为民众对于疫情的认识还有些不足，现在仍然是有很多人出门聚会不戴口罩。 像林信他们那样在海外留学自觉戴口罩居家隔离的只是少数而已，而新冠病毒人传人的特性，在这种不注重防护的环境下更加容易传播。 “咱们现在在酒店隔离，做不了太多事情，但是整理出来的资料也算是比较有价值的东西，希望可以尽可能的帮助别人渡过难关。”蒙恬恬看着新闻，国外现在的疫情情况也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国内疫情刚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在外的留学生游子天南地北搜集口罩寄回家，而现在国外疫情爆发，他们现在也到处买不到口罩。 “咱们现在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有限了，我刚刚问了林信他们，在美国他能联系到的留学生有十几个，很多人都没有足够的口罩，现在美国疫情也在快速传播，他们之前搜集到的口罩都寄回家给武汉了，我想着以防万一，要不咱们搜集一些口罩给寄过去，虽然他们现在都在居家隔离，但是以防万一呢？”王梦雪跟蒙恬恬商量着。 蒙恬恬也立刻点头同意，林信之前做翻译也是帮了她们很大的忙，两人将这件事情告知了护士长胡杨她们，胡杨当下就同意了，“咱们也别号召别人帮助了，那些海外游子在疫情开始的时候也在尽力帮助祖国，现在他们遇到困难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理，一人搜集一些口罩，汇总起来寄过去吧！” 大家都纷纷同意，并且都开始行动起来，现在她们从武汉回来了，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市民而已，在用自己朴素的方式做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像她们一样的医护人员还有很多，尽管从武汉回去了，但是却依旧在隔离酒店想办法帮助更多的人。 今天很多人都在因为武汉“双清零”而欢欣鼓舞，但是很多人依旧在武汉继续战斗，只为了将胜利一直延续下去。 当天晚上蒙恬恬和王梦雪在搜集疫情新闻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网站，里面有医生正在做直播，向全世界需要抗疫知识的国家分享在疫情期间他们的一些经验和知识。 王梦雪现在点到的直播，上面是一个麻醉医生，正在视频跟大家分享气管插管的各种注意事项，跟蒙恬恬她们之前直播的时候简单讲述不同，这个医生身边有真实的医疗器材和人物模型，在每一个步骤都做的十分谨慎，并且详细讲述了在穿戴防护服和护目镜的情况下，如何提高气管插管的成功率，现在在线观看的有两千多人。 “咱们也可以在上面分享自己的知识经验啊！”王梦雪兴奋的指着手机屏幕，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我刚刚搜了一下，现在这软件上，已经有三千多驰援武汉的医护人员在分享自己的抗疫知识了，国外很多国家都有医护人员在线观看，而且视频还会被保存下来，有人会翻译成其他的语言供更多的人观看。” “这么厉害？那要是这样的话，就比咱们之前的直播来的更有意义，咱们先看看别人都是怎么播的。” 两人凑在屏幕前专心看了起来，之前网站上已经有一些医护人员做过了分享，蒙恬恬看着不同的标题，突然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点开看了一下，竟然是陈亮医生，他现在也正在直播中，戴着大大的口罩正在跟大家讲述新冠肺炎病毒的传播机理。 “刚刚我们讲的传播机理大家已经都知道了，所以现在出门戴口罩是十分有必要的，接下来呢我要跟大家分享一段特殊经历，我作为武汉一线的医生呢，因为中途被感染，所以躺在病床上也成为了患者的一员，我呢进过ICU病房，也被做过气管插管，所以现在来以一个医生的角度来谈谈做患者的感受，希望这段分享能够帮助到更多的医护人员。” “站在医生的角度呢，在疫情刚刚爆发的时候，其实心理压力也很大，在最初的那几天，年前开始就在医院里收治最早的患者，当时很多人都一样，对于病毒的可怕和传播力度都没有充分的认识，年前包括过年的那一天，其实很多人都还是没有出门要戴口罩的概念，甚至很多人都是不知道N95口罩是个什么东西，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挺奇怪，为什么我要戴口罩？病毒传播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这个问题也是咱们现在国外很多民众同样要问的问题，那么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大家，真的很可怕，病毒的传播性十分强，我可以给大家一个武汉疫情的数据分析，每一个被感染的患者，平均基本可以再感染三个人，这只是一个最基础的数字，如果这被感染的三个人再出去乱跑不戴口罩，接下来被感染的就是更多更多的人，接下来就会造成非常庞大可怕的数字。” “所以强调隔离和出门戴口罩真的十分重要，那么接下来我们言归正传，我谈一下我作为一个病人的感受，最初被感染的时候呢，我其实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体温稍微有一点异常，但是当时没有想太多，直到做了检测之后还是有些茫然，我难道这就被感染了？” “最开始的感觉，被感染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作为一个医生，心里最开始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就像是得了一场轻微的感冒一样，在最开始的那两天，在病房里睡着隔离，身上只是感觉有些疲惫，咳嗽都很少，也没有打喷嚏，微微发烧，这些症状都很轻微，甚至比感冒的症状还要轻微。” “但是我最后为什么会进了ICU呢？原因很简单，因为感染新冠肺炎之后，最一开始确实容易让人掉以轻心，你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觉得自身的免疫力足以抵抗病毒，觉得过几天就会好起来，但是我也非常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这种想法真的很危险，非常危险，必须治疗，这种病毒在我们身体里潜伏爆发的速度非常快，一旦爆发开来，你会感觉自己的身体简直承受不住。” “咳嗽嗓子干觉得身体没力气这还是最基本的，最要命的是病毒攻击我们的肺部，会让人感觉难以呼吸，就像是掐着嗓子或者捂着鼻子只留了一条缝隙在呼吸一样，很难受，同时因为身体里氧气供应不足，血氧饱和度下降，你整个人会变得很焦躁、很无力。” ------------ 091 “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是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并且战胜病毒的，只能开始依靠吸氧、气管插管、呼吸机这一系列的东西来维持生命，这是十分无可奈何的事情，所以我们从最一开始就不要轻视新冠病毒，这对于我们全人类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难关和挑战。” “千万千万不要轻视！为了防止自己被感染上，我们一开始就应该从源头上做好，不要让病毒有可趁之机……” 陈亮医生的切身分享言辞恳切，蒙恬恬在这里看到老熟人也是非常开心，接下来在线观众有的会提出一些问题，他也一一解答，都是非常专业的医疗知识。 “如果这个视频能够被更多人看到就好了，现在国外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想法，他们不愿意戴口罩，觉得自己可以战胜病毒，新冠病毒也确实太狡猾了，最一开始不适应的感觉非常轻微，让人掉以轻心，但是忽视的结果就是以生命为代价。”蒙恬恬叹了一口气，两人又翻了一下其他的视频板块。 这才发现在这这个网站里其实不止是医护人员，还有很多分享其他防疫知识的人，王梦雪又点开一个视频，里面正在讲述方舱医院的设计理念和在疫情中起到的重大作用。 两人看了一会，王梦雪也觉得自己似乎学到了不少东西。 “咱们也在这上面做分享吧，还有咱们整理的那些资料也分享出来，如果有人在线提问的话，那咱们也可以及时回答，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做点事情吧！”两个人将这个软件也推送给了其他人，随后她们在严格的实名认证和身份认证之后，进入了软件，有了之前在抖音上做直播的经验，她们很快就投入了状态。 作为护士，她们主要分享的还是对于护理病人和医护人员自我保护方面的经验，两个人还让酒店拿来一套防护服，在镜头前从最一开始的穿防护服开始讲起。 “我们医护人员的防护服非常重要，所以穿的每一个步骤都要仔细，中国有一句古话，‘磨刀不误砍柴工’，还有一句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两句话都十分的有道理，适合咱们当前的情况，不管怎么样，咱们这些医护人员首先不能乱不能慌，一定要保持良好的心态，我们可以觉得疲惫觉得累，但是千万不要在患者面前表现出焦虑害怕。” 看了刚才陈亮医生的分享，蒙恬恬也再一次强调了面对疫情如何保持良好的心态。 “咱们现在是那些患者的主心骨，他们生命了，而且是大规模的传染病，心理上本来就是惶恐不安的，所以这个时候我们的医护人员要先把自己保护好，先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再去进入病房，要给患者带来正面的积极向上的情绪，这样是十分有利于病情恢复的。” 蒙恬恬一边认真的穿好防护服一边说着，接着举手弯腰转身，在直播镜头前面跟大家展示了一下防护服穿好之后的样子，接下来就是认真脱防护服的过程了。 “如何脱防护服能够防止我们自己的被感染呢？答案就是不要嫌麻烦，每一个步骤都一定要一丝不苟，然后就是消毒、消毒、再消毒！@重复的消毒能够有效的灭活病毒，所以这个步骤对于我们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我们那一批过去的西安医疗队支援一个多月的时间，每天都在认真重复这样的过程，虽然繁琐麻烦，但是确实有效，迄今为止我们无一例被感染。” 她接着开始认真脱防护服，酒店设施悠闲，她只能在进行每一个步骤之后口头讲述需要将什么东西扔进什么垃圾桶里，前后消毒的流程有二十多道，每一个小细节都没有放过，这些流程在武汉的一个多月里她们都已经十分熟练了。 穿脱防护服这种最基本的视频录制完成之后，两个人又互相配合，将手机固定在床边，由王梦雪躺下饰演患者，她饰演穿着防护服的护士给她做各项护理。 “接下来给大家讲解一下我们在医院的日常护理，如果病床上现在躺着的是轻症患者，他现在有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只是身体略微不适，比方说出现了轻微咳嗽、发烧和头晕这一系列的症状，那我们医护人员就可以不用特别费心，按时按点检查病人的各项生命体征，遵循医嘱给患者吃药做检查就行，如果有并发症比较严重的，那么可能需要我们给帮忙喂饭喂水，或者扶着上厕所。” “当然如果患者年纪大一些，而且之前有一些冠心病、高血压或者说其他疾病史的话，就算现在是轻症患者，咱们一样要多费心一些，咱们生病的患者一定要鼓励他们多喝水，这样有利于病情恢复，同时如果年纪大的人上厕所，医护人员尽量要在场陪同，因为上厕所这一活动对于患者的耗氧量还是比较大的，年纪大的患者就很容易自己在厕所里晕倒。” 讲到这里，蒙恬恬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刚才我们讲的是轻症患者的日常护理，接下来就是重症患者和危重患者的护理，这两者其实是没什么区别的，比方说我们现在有一个重症患者，她现在因为血氧饱和度不足已经在处于鼻吸氧状态，手上在输营养液，那么我们护理需要注意哪些方面呢？” “一般这种重症患者都是需要护理人员去伺候大小便的，所以会更加费心，除了刚才我们照顾轻症患者的这些之外，我再讲一些额外的。” “日常帮助患者拍背翻身做简单的按摩。”蒙恬恬说着开始做师范，伸手轻轻给王梦雪翻身，一手固定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是在她的后背上不轻不重的拍打着，一边拍打一边还带着按摩。 “这样做是为了让患者的身体舒缓一些，因为在床上躺的时间久了加上输液身体会产生强烈的不适感觉，同时帮患者加强血液循环。” “如果有患者出现剧烈咳嗽，重症患者出现这种情况一定要引起注意，除了帮患者按揉胸口缓解咳嗽之外，还要观察患者的各项生命体征，如果监护仪器出现警报声，那更要提起精神……” 蒙恬恬一点一点认真讲述着，躺在病床上的王梦雪也积极配合，偶尔还会以病人的口吻说出自己身体不舒服的各种状态，表达自己的害怕和恐慌。 “如果患者向自己表达，担心自己会死、回不了家之类的信息，那么这个时候我们医护人员一定要内心坚定，不管什么时候都永远不要跟病人传递负面的情绪，患者的心理疏导和安慰非常非常重要，不管他们的情况有多么危机，心态有多差，你一定要告诉你的患者：你可以回家，你要坚强，你可以被治好，你一定要坚持！” “在武汉的疫情之中，我们的医护人员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千万不要让患者自己丧失了求生的愿望，我们永远都要站出来给患者坚定支持，不要说任何丧气的话，只有这样才可能创造奇迹。” 今天的视频讲解已经快要到尾声了，两个人前后直播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而王梦雪在最后面也是从床上起来对着镜头说道：“在病痛困扰之中，患者的神经其实是非常脆弱的，而且这次疫情跟往常的就医治病有些不同，往常我们身体出现问题，绝大多数住院都是可以有家属来探望的，但是因为新冠病毒的特殊性，我们的患者一旦被确诊就只能在病房隔离，他们见到的最多的就是病房里的场景和医护人员，所以医护人员的态度真的非常重要，能够影响患者的心理状态。” 蒙恬恬在旁边点头，“所以医护人员一定要给患者十足的信心和支持，大家都要有必然战胜病毒的勇气和决心，今天的视频分享就到这里，关于护理知识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可以给我们留言，在这里呢，同时也衷心希望所有国家都能够尽快控制住疫情！” 关掉直播之后两个人都是长舒了一口气，今天的视频直播虽然观看的人并不多，但是两人都知道在观看的人里面基本都是医护人员，可能还有其他国家的，随后这个视频也会被网站保存下来，可以被进行重复观看。 随后除了她们之外，护士长胡杨她们也进了软件各自开始分享自己在看护病人方面的经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这些视频分享也给其他国家的医护团队提供了很大的帮助，随后这个软件又上线了一些新的功能，国外医护团队也可以在线跟中国的医护人员提问求助，甚至可以视频指导。 也有专家通过会议远程视频系统，为北美地区医务人员开展了双语远程教学，指导当地医务人员展开科学防控，系统地分享了中国临床救治经验和疫情防控知识，分享了他在武汉对抗疫情的诊疗经验、治疗方案以及用药指导。 诸多支援过一线的医生纷纷都响应援助信息，加入到视频云平台，为来自海内外的全球同胞分享他们的宝贵经验，视频还增加了在线会诊的功能，也有海外的一些医护团队会集体组织在线被“云”培训防疫知识。 ------------ 092 很多医护人员也都纷纷表示，“经历过抗疫斗争的艰难，非常希望把我们积攒的经验分享出去，帮助到海外同仁，也希望其他地区的同仁坚定信心，早日战胜疫情。” 在全球疫情肆虐的当下，中国医护人员和微医全球抗疫平台合力，正在通过云会议平台，为全球传输0延时，0卡顿，0丢包的“中国经验”。 同时国内分享经验的医护人员也收到了来自国外的良好反馈，“这些宝贵的经验，给正处在疫情重发期的医护人员无疑是雪中送碳，非常感谢中国医护人员的无私分享。” 而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蒙恬恬她们都没有闲着，借助视频软件将自己有用的知识不厌其烦的分享给全球需要的人，同时也积极相应那些求助信息，武汉的已确诊患者数量每天都在减少，这也让她们开心不已。 护士长胡杨和蒙恬恬她们小组八个人，也共同集资让孙翰给远在美国的留学生林信他们寄过去了三箱N95口罩，虽然这两天因为疫情原因快递比较缓慢，但是相信他们在收到之后一定会派上用场。 十四天的隔离时间说起来很长，但是在有事情可做之后也并不那么枯燥难熬，加上酒店每天争取“绝对不重复”的伙食理念，十四天隔离期满的时候，蒙恬恬她们这一行人竟然全都毫不意外的略微圆润了一些。 马上就要离开隔离的酒店房间了，蒙恬恬和王梦雪都按照之前在武汉酒店的标准，将房间整理了一遍，所有东西都归到原位，用过的杯子烧水壶也都认真消毒。 给房间也同样消毒一遍，十四天隔离期满，马上就能真正回家了，蒙恬恬的心里实在有些激动，所有人都拎着行李箱走出自己的房间，驰援武汉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被感染。 “大家马上就要回家了，我们今天也要暂时分别了，不过都在西安，今后可以经常聚一聚。”小组八个人聚在一起之后，护士长胡杨笑着跟大家说道。 “那当然要聚的，毕竟都是一起战斗过的人，咱们也算是战友了。”蒙恬恬笑着附和。 王梦雪也是连连点头，“我肯定会很想念大家的，等疫情过去了咱们可以约出去吃好吃的，火锅烧烤什么的最有爱了。” 胡杨则是笑着过来拍了拍王梦雪的肩膀：“我也会想念你们的，刚去的时候我对你们尤其是你，挺严厉的，动不动还凶你，你倒是一点也没介意，疫情过去了回头我请你吃好吃的。” 王梦雪眼前一亮，“真的啊护士长？那我先把这顿饭记下了，不过你说的介意什么的，当然不可能介意了，要不是你天天在耳朵边上一直说好好穿防护服，有事就赶紧报备，我们哪能做的那么好啊！全靠护士长教导有方！” “就你会拍马屁，看你说话好听的份上，下次见面你想吃什么随便挑！” “护士长，我也想随便挑！” “我也想！” “我不挑食，我吃啥都行，只要是别人请的吃什么都香！” 大家都纷纷附和起来，护士长胡杨也不介意，笑呵呵的跟所有人说道：“大家都有，大家都有！我说的随便挑啊，是在稀饭包子炒米饭这些里随便挑，看你们眼神好像不满意？丰盛着呢，再加点面包牛奶和水果，营养健全！” 大家都哄笑起来，临别之际却没有什么伤感的情绪，反正都在西安，回头要见面的话那就是几十分钟的事情。 一行人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酒店大堂办理了退房手续，隔离的这十四天时间，酒店给她们的伙食就没重复过，这也让她们对酒店感谢不已。 “实在是太谢谢你们了，感谢你们这阵子的照顾，我们一个个反正都长胖了，辛苦了！”大堂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工作人员，她们听胡杨和蒙恬恬她们纷纷道谢，都是摆手表示这是她们应该做的。 王梦雪也认出了每天给她们送饭的小雨，没穿防护服的她看起来很可爱，虽然戴着口罩一样只能看到眼睛，但是跟隔着防护服看完全不一样。 “咱们酒店的大厨在吗？我得好好感谢一下他们，这阵子的伙食实在是太好了，等回去了估计每天都会想念这里的饭菜。”王梦雪笑着跟酒店工作人员开玩笑。 “这三位专门负责给大家做饭的，今天也来送送你们，马上就能回家了，大家应该都挺开心的，不过要是想念我们的饭菜，回头有空了再过来吃，想吃什么让我们大厨给做。”酒店经理笑着跟大家保证，三个负责做饭的胖乎乎的厨师也是憨笑着点头。 “真的啊？这么好？不过真要这么吃下去，那你们酒店就太赔本啦！这阵子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王梦雪笑着再次跟所有人道谢。 “你们酒店卫生做的挺好的，消毒各个方面也做的都很到位，现在疫情还没有结束，这样的标准还要继续保持一阵子，”胡杨顿了顿，笑着跟所有人说道：“我们马上就回家了，大家一起跟酒店工作人员鞠个躬，感谢她们这阵子的辛苦！” 所有人都齐齐鞠躬，而酒店工作人员也回应了她们的鞠躬。 今天三月二十五，武汉新增确诊患者依旧是零，但是美国的累计确诊患者却在短短的时间里超过了五万，增幅之快让人不由得咂舌。 一行人走出酒店，酒店外面除了迎接她们回家的家人之外，还有一些记者想要拍下她们回家的一幕幕。 和煦的春日阳光暖暖的洒在大地上，入目的所有人都戴着口罩，虽然现在西安已经很久没有新增患者了，但是所有人却都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出门口罩已经成了生活必需品。 酒店楼下的绿树舒展着嫩绿的叶子，蓬勃的生命力让人不由得感叹生命的美好。 几个记者举着摄像机走过来询问，“我们可以一直跟拍你们回家吗？” 这是在充分尊重她们的意见，一行人都没有拒绝。 蒙恬恬一边跟大家告别，一边在一群家属里寻找孙翰的身影，只用了短短的几秒钟，她便看到了一个高大笔直的身影，虽然戴着口罩而且隔了一段距离，但是蒙恬恬就是一眼认出来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找着家属，跟家人分别了五十天，而且是在特殊时期，此时每个人都热泪盈眶。 王梦雪也不例外，她的爸妈虽然都已经各自组成了家庭，但是今天却都过来接她回家，老远看到人她就忍不住开始哭鼻子了。 蒙恬恬快步走向孙翰，还没走到面前，眼睛就不争气的模糊了起来，眼前就像是戴着护目镜起了一层浓重的大雾一样，孙翰的脚步也同样走向她，两人隔了一步站定，都流着泪看着对方的脸庞，仿佛想要将这张脸牢牢的印在脑海中。 随后，孙翰率先张开手臂将蒙恬恬圈进自己的怀里，他的心脏快速跳动，口罩下的嘴唇也被牙齿紧紧咬着，蒙恬恬靠在他的怀里早已泪流满面，分别多日，在武汉疫情最严重的时候，蒙恬恬在医院奋战，而孙翰也同样没闲着，他忙着上夜班做口罩，忙着给武汉运送物资。 两个人远远的见了两面，但是却都无法放下心中对对方的牵挂与担忧，这一刻，除了拥抱哭泣之外，他们竟然都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短时间诉说这些日子的心绪。 记者跟在她们身边拍下了这一幕幕，春风温柔，万物复苏，回家的白衣天使刚走出隔离酒店，就快速冲向自己久未见面的家人。 他们泪眼朦胧见面，然后忍不住拥抱哭泣，有些人的哭泣压抑着，而有些人则是在出声哽咽，还有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诉说着想念和担忧。 没有人觉得这不合时宜或是尴尬，身后聚着的一群酒店工作人员也在偷偷抹眼泪。 除了这些记者之外，很快她们又看到了一群戴着口罩捧着花的志愿者走了过来，他们刚刚就等在一边，只是先等着这些医护人员先跟家人相聚才走过来为她们纷纷献上鲜花，蒙恬恬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这才接过一捧鲜花。 这一次的花跟在武汉要带进患者病房里DiY的塑料假花完全不一样，是鲜活的透过口罩都能闻到花香味儿的，蒙恬恬深深的嗅了一口花香，感激的跟志愿者鞠躬，“谢谢你们啦，都赶紧回家吧，现在疫情都还没完全过去，还是要小心一些，尽量不要扎堆聚众。” 戴着口罩的志愿者小姑娘眼睛弯弯一笑，“待会就回去了，我们团青委举行了欢迎仪式，本来这个仪式十四天前就应该举行的，但是那会儿你们刚从武汉回来要先隔离，就放在今天了。” 蒙恬恬更加不好意思了，“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欢迎过了，现在都不用啦！大家也都别麻烦了！” 不止是她，身边的其他医护人员也是纷纷表示不需要什么欢迎仪式了，但是最后她们还是拗不过那些热情的志愿者们，最后她们和来接自己的家属们一起集中在志愿者们在体育场馆为她们准备的欢迎场地里。 从武汉回来的时候武汉人民给了她们最高级别的欢送礼遇，而现在回到家里也一样，热情的家乡民众送上来的鲜花和欢呼再次让她们热泪盈眶，除了那些志愿者之外，场馆里还有一些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这些医护人员虽然没有去武汉，但是在疫情爆发的时候，同样守在本地医院里做着跟她们在武汉同样的工作，蒙恬恬还看到了之前在医院里的几个同事，又是激动的一阵握手寒暄。 ------------ 093 致辞欢迎之后，蒙恬恬她们一群人手捧鲜花接受记者采访，护士长胡杨对着镜头认真说道：“非常感谢政府和社会各界对我们的关心和关爱，这些天从武汉回家一直到现在呢，我们也都收获了太多太多的感动，治病救人是医护人员的天职，面对鲜花和掌声、关心和荣光，我们也感受到了一份份温暖和力量。非常感谢大家，真的，但是同时我们也只是普通的医护人员，希望今后能够更多的帮助大家，也希望大家能够平常心对待我们。” 蒙恬恬也对着镜头笑道：“我们还有千千万万的医护人员，他们有的虽然这次虽然没有机会去支援武汉，但是却在本来的工作岗位坚守，疫情爆发的时候他们也同样压力很大很辛苦，我们的这些荣耀是属于所有奋战坚守的医护人员的！” 两人的话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欢迎会本来还要持续一会儿，但是蒙恬恬她们都迫不及待想要回家见自己的家人，所以跟大家都打了招呼之后就纷纷回家了。 蒙恬恬将志愿者送的鲜花放在身边，看着前面专心开车的孙翰，他的轮廓逆着光，脸颊看起来也是清瘦了一些，蒙恬恬不由得叹了一声，“你怎么也瘦了？” 孙翰笑了笑，温声道：“琪琪也瘦了一点，还有爸妈也是，大家都挺担心你的，你没真正回家，那大家就都没法真的放心下来，尤其是你还在武汉的时候，后面那些天琪琪有时候半夜睡醒喊妈妈，都是爸妈抱着哄睡着，那会儿也不能跟你说，怕你工作分心上班太累了。” 蒙恬恬心里一酸，想到琪琪可怕的模样，连忙问道：“她知道你来接我回家吧？是不是可高兴了？就是这次回来算是比较仓促，没给她准备什么礼物……这么一说确实太仓促了，什么都没买，要不咱们开车绕一下，附近转转，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带回去送给她的。” “不用，回头再买，现在没有什么是比妈妈回家抱抱她陪着她这个礼物更好了，琪琪在家里一直数着日子呢，昨天晚上就一直念叨着马上十四天了，爸爸今天是不是要去接妈妈回家，早上起特别早，催着我起床赶紧去接你，简直就是个小磨人精。” 孙翰语气又是宠溺又是无奈，蒙恬恬听着又是心酸又是幸福，自己家的小棉袄实在是太贴心了，待会见到琪琪之后一定要一把抱起她转圈圈，琪琪可能会哭，她也可能会哭…… 这样想着想着，蒙恬恬不由得一会笑一会儿皱眉，没一小会就到小区了。 小区门口物业尽职尽责的守着，有人扫描一码通的二维码，有人则是认真测量体温，蒙恬恬进去之前，打开了自己的一码通二维码，看了一下界面竟然还是红色的，顿时有些茫然。 “这个红色的二维码是不是没法进去呢？” “从武汉回来满十四天了，应该变颜色才是，可能是现在疫情防控比较谨慎，没事儿，咱们跟物业说明一下。”孙翰说着，拉着蒙恬恬去扫二维码。 “这个是红码，行程……之前有过武汉史？”扫码的大爷皱着眉头问道。 “对，是去过武汉，不过回来已经满十四天了，她是之前去武汉支援的护士，已经在酒店统一隔离十四天了，我们这边有凭证的。”孙翰说着，示意蒙恬恬将在酒店隔离的证明拿了出来，检测的物业仔细看了一下，顿时肃然起敬，“原来是支援武汉的，你们前阵子回来这事儿我知道，没想到咱们小区也有这样的英雄，你们辛苦了！” 蒙恬恬连忙摆手，“你们也辛苦了，大家都一样的嘛！” 老大爷让蒙恬恬仔细登记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和具体居住楼层，测量体温没问题之后放行了。 进入小区之后蒙恬恬只觉得自己的一路上脚下生风，恨不得走快一点、再走快一点，孙翰紧紧拉着她的手笑道：“别这么着急，咱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蒙恬恬点头，但是还是觉得自己的脚步不由自主在加快，很快两人就到了自家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了欢腾的声音，“妈妈！是妈妈回来了，快看看是不是妈妈！” 她一下子就听出了是琪琪的声音，激动的眼泪也不由得差点涌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平复心情，门已经从里面被打开了，孙父孙母的脸上都挂着笑容，看到蒙恬恬更是激动的差点落泪。 “恬恬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孙母开心的擦拭着眼角往后让，让孙翰和蒙恬恬都进了家门。 而她身后的琪琪则是撅着小嘴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水仰头看妈妈，刚刚喊的欢腾，但是真见了妈妈之后反而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只是站在爷爷奶奶旁边。 蒙恬恬跟孙父孙母简单打了招呼，走进门之后蹲下身子看着琪琪，“我们小琪琪这阵子是不是特别想妈妈呀？妈妈也特别想你，过来抱抱好不好？” 琪琪瘪着嘴，眼泪险些就下来了，她看着妈妈张开的双手，迈着小步子往前走，但是走到蒙恬恬面前的时候，却猛的转身喊着：“我不要抱妈妈！” 声音带着哭腔和颤音，孙父孙母、孙翰还有蒙恬恬全都没有想到小姑娘会这样说，琪琪快速跑了回了客厅，孙父孙母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全都尴尬的站在原地，一时都有些傻眼，孙翰则是赶紧打圆场，“太久没见妈妈了，可能心里别扭，给她一小会时间，等她适应了习惯了，待会就好了。” 蒙恬恬蹲着身子迷茫点头，但是眼泪却不由自主的大颗滴落下来了，在武汉再苦再累都没有这种心如刀绞的感觉，但是此刻她难受的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确实是她自己擅自要去武汉支援没有办法陪伴女儿，还让一家人都在担心她，琪琪现在不想抱妈妈她也能够理解。 正在泪眼朦胧的时候，却听到孙父和孙母都在纷纷夸赞，“琪琪真是好样的！”“原来琪琪去拿这个啦！” 蒙恬恬感觉到自己的手上脖子上都有凉丝丝的液体在喷洒，她仔细看了一下，琪琪正双手拿着喷壶认真的给蒙恬恬身上喷洒消毒液消毒，喷洒到脸上的时候还奶声奶气认真提醒她，“妈妈闭上眼睛，辣！” “好好好，闭上眼睛！”蒙恬恬顺从的闭上眼睛蹲在原地，大颗的眼泪再次滚落下来，任由琪琪在自己的脸上喷洒着消毒水，但是此时的心境却跟刚刚截然不同。 “待会还要洗手摘了口罩。” 琪琪又认真嘱咐着，给蒙恬恬消毒结束之后，她举起双手将喷壶递给孙翰，“爸爸自己消毒，我要带妈妈去洗手！” “为什么爸爸要自己消毒，妈妈就是你给帮忙消毒啊？对爸爸太不公平啦！” “因为妈妈很辛苦，她今天才回家，要休息！”琪琪奶声奶气的说着，孙翰宠溺的接过喷壶，而琪琪则是拉着蒙恬恬的衣角让她去洗手，蒙恬恬站起来脱下外套挂好，跟着琪琪一起去卫生间认真洗手。 “要用洗手液，要洗干干净净的！”琪琪吩咐着，小小的人儿就站在旁边仰着头认认真真的盯着蒙恬恬的每一个小步骤，等蒙恬恬洗完手之后，她这才带着哭腔喊着，“妈妈抱！” 蒙恬恬再也忍不住了，她略略蹲下身子，一把将琪琪抱在怀里，小姑娘小小的身体娇嫩的像花朵一样，她忍不住眼泪再次下来了，琪琪小小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被妈妈抱在怀里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了，抽抽噎噎说道：“妈妈，我很想你，你终于……终于回家啦！” “我也很想琪琪，特别想琪琪，在武汉的时候还经常做梦梦见我们琪琪呢，现在终于可以抱抱你啦！妈妈很开心！”蒙恬恬又哭又笑的，忍不住又亲了亲琪琪的脸颊。 “我也梦见妈妈，害怕妈妈有危险，但是爷爷奶奶说妈妈很厉害！”琪琪抱着蒙恬恬的脖子，自己一边抽噎着，一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帮蒙恬恬努力擦眼泪，“妈妈不哭！琪琪爱妈妈！” 这句话却是让蒙恬恬险些又忍不住哭了出来，最后勉强忍了又忍这才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孙母也在一边偷偷抹眼泪，但是脸上却挂满了笑容，孙父则是招呼着：“回家了先坐着喝点水，都别站着哭，恬恬瘦了不少，待会饭要多吃点。” 蒙恬恬不停点头，手却一刻也舍不得放开琪琪，抱着她坐下之后，孙母马上端上了果盘，里面有哈密瓜草莓和切好的苹果，很明显是提前就已经准备好的，蒙恬恬心中感动，给琪琪拿了草莓，但是琪琪却要塞给妈妈让妈妈吃。 “妈妈瘦了，要多吃一点！”软绵绵的的小姑娘奶声奶气认真说着，蒙恬恬吃下这个草莓，心里感觉格外的甜，真的回到家里了，怀抱着自己的小姑娘，看着家人都在身边谈谈笑笑，而窗外春光明媚，就像是疫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 王梦雪坐在车后座，右边是自己的妈妈，前面爸爸开着车，有些臃肿的侧脸却满是笑意。 “小雪，这一趟看你又瘦又憔悴的，回头跟妈妈回去给你做些好吃的。”王梦雪妈妈带着笑意和小心翼翼的讨好。 如果是以前的话，王梦雪恐怕会直接拒绝，父母都已经各自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家庭，无论她去谁那边，都会觉得自己是家里的一个外人，跟谁都格格不入，但是现在这是她仅有的亲人了，而且他们也是真心爱自己的。 ------------ 094 疫情之后，她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是也正因为这种失去，所以也让她学会了更加要好好珍惜还留在身边的疼爱自己的人。 “好，爸，咱们现在是去哪儿？”王梦雪忍住心中的千头万绪一口答应下来，问前面开车的爸爸。 “我本来是想着先去我那儿让你阿姨做个饭，但是你妈说你这才刚回来，去那儿肯定不习惯，待着也拘束，所以想着要不咱们一起回家。” “回家？”王梦雪喃喃重复了一下，对于她而言，她的家就只有和奶奶一直住着的老旧小区，里面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小但是却十分温馨，是她十多年来遮风挡雨的港湾。 “小雪，妈妈是这么想的，你在武汉的时候奶奶走了，我们也知道你很遗憾很想奶奶，回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要回家的，家里面东西我跟你爸都没有动过，就是去过几次给房子消了毒，今后呢你要是想来我这边就来我这，想去你爸那就去你爸那，但是周末的时候我肯定会回奶奶那儿给你做饭的。”王妈妈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王梦雪的神色。 王梦雪听到“奶奶”这两个字，眸子不由得暗了暗，强笑了一下答应下来，“好，那我们就先回奶奶那里，我也挺想家的，后面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看到妈妈小心翼翼的眼睛闪过一些失望，王梦雪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指不定我每周末都去你们那儿蹭饭呢，到时候一直去，别嫌弃我烦就好，你跟爸都别嫌我烦，到时候我两边吃！” 王妈妈赶紧抬头看着王梦雪，“怎么会烦呢，你要是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了，哪有妈妈嫌自己姑娘烦啊……”她说着说着已经开始偷偷抹眼泪了。 而前面正在开车的王爸爸也连连点头，“你来，到时候只要来爸爸亲自下厨给你做饭，想吃什么做什么，要是懒得跑啊，我就回奶奶那儿给你做好吃的！”他说着说着，鼻子也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小雪啊，我跟你妈两个都挺对不起你的，现在你奶奶不在了，就怕你一个人待着难受，我……我要是还能补偿你的话，爸肯定会尽力的！不会再让你难受受委屈了！” 王梦雪听着父母小心翼翼的话，不由得也有些泪目，曾经她一直都是一个倔强的小姑娘，因为受不了父母离婚之后都重组家庭，所以一直不愿意跟他们亲近，虽然父母其实都对自己很好，生活费买衣服吃的从来都没少过自己的，但是她就是过不了心里的这个坎儿。 现在奶奶走了，她也是去了武汉看了很多生离死别、亲身也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才明白珍惜现有的爱自己的人有多重要，毕竟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 “爸妈，我知道你们都很爱我，以前是我还小不懂事儿，这次去了武汉之后也懂了，你们都是很爱我的，不用对我自责什么，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对你们多尽孝，弥补以前的遗憾，对了……”王梦雪说着话锋一转，“我这次支援武汉回来，一下子多了不少特权，全国很多景区旅游都能免费，还能带家属，坐飞机也有免费的机会，到时候带你们旅游去！” 王爸爸和王妈妈都是连忙点头，对着王梦雪一阵夸赞，横亘在三人之间十几年的冰，在这次王梦雪从武汉回来之后也在慢慢化解了。 “你去武汉之后，我天天看武汉新闻，手机上网搜新闻也是搜你那家医院啥情况，看着好多护士医生的都感染了，担心哟，晚上睡不着！”王妈妈说着说着，拉住了王梦雪的手，王梦雪也紧紧回握了回去，王妈妈更加激动了，“现在你回家了就好了，我就不担心了，这些天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你说你也是，去就去了提前也不给我商量一声，还好平安回来了！” 王梦雪心里不由得触动，原来她的家人也跟其他普通父母一样，会担心她。 王爸爸则是笑呵呵说道：“不提这些了，咱们赶紧回去，我已经买了一些菜，还有水果啥的，哦！还买了虾和排骨，待会给你露一手！” “好，待会等着尝尝爸爸的手艺！” 车一路往老小区的方向驶去，很快就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地方，老小区已经有看岁月深深的刻痕，有些破败的小区围墙上爬着爬山虎的枯藤，扭扭曲曲等待着发芽吐出绿荫。 水泥地面也有些斑驳了，王梦雪拉着妈妈的手跟在爸爸后面，就像小时候爸妈还没离婚之前那样，她也是有爸妈接回家的小孩子。 到了房子，王爸爸开了门，王梦雪却站在门外不敢进去，里面熟悉的场景总会让她想到奶奶，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走了进去，木桌上铺着温馨的淡黄色桌布，上面的茶杯都洗的干干净净摆放着，房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落灰，空气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爸妈安慰了她几句，两个人竟然破天荒的共同去忙活做饭，王梦雪呆呆的坐在木椅上，看着屋子里的陈设，客厅电视边的桌子上还摆放着她和奶奶的合影，上面两个人都笑的灿烂，王梦雪那会儿才九岁，她搂着奶奶的脖子亲昵的靠在奶奶身上，而奶奶的眼里满是慈爱和宠溺。 她看着看着就不由得又想哭，熟悉的家却已经没有熟悉的奶奶了，王梦雪打开冰箱下层，底下一整个格子都满满的冻着奶奶留给她的饺子，因为奶奶手巧，每个饺子都被细致的捏出了花边，看起来十分精致，不仅精致，王梦雪还知道这饺子非常美味，她看了一会儿关上了冰箱，离开的人已经永远离开了，但是还活着的人还要带着她们留下来的温暖和力量继续前行。 吃了一顿丰盛的饭之后王梦雪就在爸爸妈妈的陪同下去殡仪馆领取奶奶的骨灰。 “本来你回来之前我想去先领回来的，但是你妈说等着你回来我们一起去，你应该也很想亲自接奶奶回家。”王爸爸语气低沉，显然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恩，一起去。”王梦雪低头认真查看着领取骨灰需要的证明，去了殡仪馆一家三口都异常沉默，按照流程领取了骨灰之后，王爸爸看着骨灰盒失声痛哭，他的难过不比王梦雪少，这些日子也想过早点接回自己的老母亲，但是还是等着王梦雪回来一起。 “爸，别哭了，奶奶希望咱们大家都健康平安开心幸福，我们……我们都要听奶奶的话！”尽管话是这么说，但是王梦雪还是忍不住也抽噎了起来，一直爱着自己的奶奶，没来得及见自己最后一面，就被装进了这个小小的盒子里。 遗憾吗？ 当然是遗憾的，王梦雪在过去的很多个夜里，也曾经百爪挠心的想过，为什么偏偏自己的奶奶就被感染了，为什么她当时没有在家里帮奶奶买菜？如果她没有去武汉呢？如果她以前就发现了奶奶的身体不好，早点帮她调理，或许情况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但是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虽然遗憾，但所有人却都还要带着遗憾和伤痛继续前行。 …… 3月28号，武汉新增患者0例，现有确诊患者2517例，跟最高峰期的时候相比，武汉已经逐渐在远离疫情的影响了，但是尽管如此，疫情却依旧远远没有结束，境外输入病例每一天都有，而海外一些国家现在每天新增的确诊病例甚至超过了一万，这种增长势头比武汉当时还要厉害许多。 而也在这两天，武汉殡仪馆开放领取骨灰，在疫情的影响之下，很多在遗体火化的患者骨灰都无法及时发放给家属，现在疫情刚刚远离人们的生活，通知可以领取骨灰之后，殡仪馆外面竟然排起了长龙，都是来领取家属骨灰的。 今天的武汉天气阴沉沉的，还下着蒙蒙细雨，所有人都带着口罩撑着雨伞排队，春天的微雨和冷风还夹杂着冬天的丝丝凉意，让人忍不住在风中瑟瑟发抖，人与人之间还相隔着一米的距离，这也是疫情之后大家养成的良好习惯。 在这长龙中，每个人露出来的眼睛都肃穆而哀伤，他们的亲人在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死于这场疫情，甚至绝大多数都是带着遗憾未能见到家属最后一面的。 殡仪馆门口架着一些蓝色的帐篷，一群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现场协助家属处理领取骨灰的相关事宜，有很多人在抱着骨灰的一瞬间失声痛哭，也有人抱着骨灰跪下，不顾还下着雨地面潮湿。 一个在疫情中失去孩子的年迈母亲抱着骨灰盒跪在地上流泪呢喃，“你倒是说说话啊，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怎么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曹雨剑的家属杜鹃也在这里排着队，她身边还跟着曹雨剑年迈的父母，三个人皆是泪流满面，等领到那个小小的骨灰盒抱在怀中，也忍不住悲伤拗哭起来。 在现场还有很多很多人也都一样，春日里的这场雨也如同他们的眼泪一般飘飘洒洒，冷风吹起的凉意也像是渗进了每个人的心。 一场疫情剥夺了很多人的生命，这些领取骨灰盒的家属全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在这一两个月中死亡的亲人，他们未能见到最后一面，再见的时候只是手中抱着的小小盒子，一瞬间这种悲痛有了实体感，之前失去亲人的伤疤还未完全结痂，但是此时却又再次被血淋淋撕开。 …… 四月四日清明节，中国的传统祭奠节日，往年的时候很多人都会选择在这个节日扫墓祭祖，而今年却又跟往年不一样。 ------------ 095 在疫情之中死去的医护人员和那些因为疫情而死去的普通人，他们很多人的音容笑貌被记者记录下来，如今还历历在目。 清明节的这一天，全国自发纪念那些战疫活动中死去的英雄，也祭奠那些死去的普通患者。 上午十点整，全国降下半旗，所有人都在默哀祈祷，为那些已经逝去的人默哀，也祈祷疫情早点真正过去，所有人都能像从前一样，摘下口罩面对面笑着讲话。 所有新闻软件在这一天全都在播报抗疫英雄们的事迹，一个个普通人的名字被无数人流着眼泪默念，援鄂白衣天使和那些普通人的采访视频也被一遍遍的在各种主流媒体软件上播放。 就连娱乐视频和游戏软件也因为悼念英雄而停止一天。 蒙恬恬看着新闻上闪过的一个个名字，先是那些在抗疫战斗中死去的白衣天使，曹雨剑的名字赫然在列，他捐献了自己的遗体，并且为研究疫苗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蒙恬恬之前在新闻上见过的名字也一样被播了出来。 各省援鄂医疗队摘下口罩的照片也在各个新闻上被循环播放。 王梦雪和家人在这一天，则是带上了一束花轻轻放在奶奶墓碑前，看着墓碑上依旧带着慈爱微笑的老人，她默默仰望天空祈祷。 中国的抗疫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截止四月多，援鄂的各省医疗队都已经陆陆续续回家，他们也得到了应有的荣耀和礼遇。 而武汉距离全城开放也已经不远了，所有人翘首以盼的春天已经到来，樱花开放了，武大樱花开放的照片被记者记录下来在网上传播，今年无法现场去欣赏樱花的人都在“云”赏花。 春天走进了每个人的生活，武汉人民也在悲痛和低落之中迎来了美好的春天和新的希望。 在武汉医院里，像陈亮、杜鹃和江伟这样的普通医生依旧在医院里奋战，他们在自己的医院救死扶伤，也在下班时间将自己的抗疫经验云分享给国外疫情严重的国家。 援鄂医疗队的一部分在国外疫情十分严重的当口，也有一部分再次启程，去国外医院援助他们救助被病毒折磨的患者，治病救人无国界。 而蒙恬恬她们也重新启程，她们回到了自己本来医院的工作岗位，回医院之后自然是受到了医院的集体夸赞和公开表彰，然而她们心中给自己的定位却也很明确，她们不是什么英雄，只是普普通通的医护人员而已。 救死扶伤，本就是她们的天职。 武汉的春天已经渗透进了每个人的生命，但是世界其他国家的疫情刚刚开始爆发，无数同样以救死扶伤为职业信条的医护人员，或是已经在战场，或是正在路上奔赴战场，疫情一天没有真正结束，这场战斗便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属于全世界的春天，不管早晚，一定会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