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楔子 神仙开局 那把长剑,剑身光亮如镜。 映照着一张陌生苍白的稚嫩脸庞,而其上满嘴鲜血更是触目惊心。 那是她的脸,可她却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睁开眼的一刹那,她接收到了许多凌乱的记忆,纵然她于这具身体只是一介过客,但她仍然为她所遭受的不公感到愤懑。 一片金叶子,她那所谓的父亲将她卖给了宫中人,入宫后,她第一次有了名字,叫战叔夜,哪怕她是一个乞儿,也知道这是大夏皇太孙的名字。 虽然她隔着门扉亲耳听到那位华服贵妃呵斥带她入宫的尚宫办事不力,责怪尚宫找来一位女娃顶替皇太孙,那位尚宫回说兵荒马乱,找一位能和皇太孙七成像的人已是不易,此事只能将就,她当时还小小庆幸了一下,不用再饿肚子,这就是人穷志短。 当然,一个十一二岁的乞儿能懂什么,直到北齐太子率军攻入国京都尚京城,而领她进宫的尚宫给她换了一身华服,又给她喂了一碗桂花蜜,紧跟着她就口吐鲜血,做了皇太孙的替死鬼。 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穿到这么衰的人身上,更衰的是,自己刚诈尸,北齐太子就提剑而来,看来势应该是来砍她的,东宫这种三煞位,不砍你砍谁? “别杀我!我不是战叔夜!” 虽然不知道自己本来是谁,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大喊出声。 长剑停在她的颈脖处,然锋利的剑刃仍旧划破她的肌肤,疼痛让她缩了一下脖子,她却执意对上那双冷眸。 唉!紫服少年喂! 用不知道哪个时代的溢美之词,一个字就能概全:仙! 齐源因那双眼眸停下了手中剑,他不曾见过如此一双眼睛,那也是一双冷眼,不是冷冽的冷,而像是传说中神祇的眼神,以一种莫名的高度,冷眼瞧着世外一切。 殊不知,她这是刚穿来,还没代入感,人还处在看戏阶段,穿越者看古人和神祇看世间,这眼力劲差别应该不大。 “被灌了毒?这都没死,命挺硬。” 齐源并未收剑,继续侃侃而谈道:“我知道你不是战叔夜,那可是大夏天潢贵胄般的皇太孙,就算服毒自尽那也得用无色无味,入口封喉的,你这满嘴苦杏味儿,那得多贱的人才喝得下腹?况且还没药死你……” 那一副挺惋惜的表情让对面乞儿内里的孤魂觉得后槽牙疼,这人看着挺仙儿,但嘴挺毒,落在这种人手里,不太会有好下场。 “你还是杀了我吧。” 这算哪门子神仙开局?她自觉很有必要回炉重造。 “你若是真的战叔夜,我必杀你,但你不是,留着你就有大用,从今儿起,你就是战叔夜,好好改一改你这身贱骨头,尝尝当皇帝的滋味。” 对于齐源的蔑笑,这位顶着战叔夜名字的无名乞儿内里的孤魂有些五味陈杂,一个最为低贱的人,竟然坐上了皇位,而且不仅是皇帝,还是女皇帝,她是茶杯而不是茶壶的事,要不要先报备一下,以免日后尴尬? ------------ 第一章 求生 昭告天下,黄袍加身,战叔夜这傀儡皇帝算是铁板定钉了。 即便她这个小身板坐在突兀的宽大皇座上,战叔夜还是有些懵。 她是谁? 从哪儿来? 她要做什么? 灵魂三问她是一个答不上,反正想不起自己叫什么,战叔夜这个名字姑且先用着。 至于她女儿身的事。 呵! 她只能说北齐飘了,或者说齐源这个未来的北齐之王太过自信了。 以清君侧为由,攻占了大夏皇城尚京,本来打算取夏而代之,然其他诸侯国哪儿能答应,北齐虽在众诸侯国中军事实力第一,但真要和所有诸侯国对立,北齐也耗不起。 所以才有北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戏码。 而齐源明显更关注怎么号令诸侯,却不在乎怎么挟她这个天子,打下尚京后,把她往新组建的内务府一丢,就再没过问过。 所以战叔夜其实处于放生状态,若以谁掌国玺谁握天下的原则,战叔夜作为一个行走的玉玺,一个月里,她吃得还行,穿得更像红包套,连澡堂子都是天天下,愣是没人发现她女儿身这个秘密。 对于她这个假战叔夜而言,这并不是件好事。 说明北齐只重视大夏傀儡皇帝这个马甲,而不关心马甲里套的是谁,那么她领饭盒的几率高达百分之百! 求生是必须的,哪怕她这个灵魂三问三不知的人员,也是想活的,她还要自由的活! 所以,齐源高估自己,而轻贱她这个不知哪儿穿来的孤魂,她会让他知道后果很严重。 至于后续计划,她归纳总结也就一个字:作! 只要作不死…… 呵呵…… 战叔夜这么一笑,在落针可闻的大朝殿尤其惊悚! 好端端的登基大典,何等严肃的场面,正要诵读祝词的监天候都被皇位上笑出声的安仁新帝给弄得忘了词。 玉阶下众大臣一个个面面相觑,笑啥呢?这傀儡皇帝有啥可乐的? 同样是新任的大监赵平,看到皇帝那笑声没有要止歇的迹象,大冬天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顶着身后齐源这个实际上的摄政王的冷厉眼神,不得不向新帝小声问询一句:“陛……陛下,可是有旨意?” 战叔夜闻唤这才收回放飞的思绪,她收住笑声的表情显得僵硬,但还是硬绷起皮面,正声道:“我……朕承天眷顾,继任大业,可毕竟年幼。” 十一二岁的年纪,小学还没毕业的一大把,嗯?她怎么想到小学来着?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吧! 战叔夜收回飘飞的思绪,继续道:“帝王也应有所学,朕思北齐候政务繁重,不忍其再分心朕之学业,故想招众诸侯国之世子入朝伴读,为日后共扶大业而学,众卿家以为如何?” 话音落,玉阶之下一片哗然。 大夏虽然还姓战,但环卫的诸侯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所谓中央集权,就是个笑话,加上北齐犯上作乱,先帝阵前驾崩,先太子早逝,就剩一个孤零零的皇太孙,又没托孤任何势力,安仁新帝,这是在给自己找靠山? 众大臣偷偷瞥一眼皇座上那脸上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傀儡小皇帝,屁孩子才多大?不可能有这脑子,铁定是北齐那边,掌握傀儡皇帝还嫌不够,还要拉别的诸侯国世子下水,来这尚京城做质子。 别说,之前因新帝随意插话而一脸怒容的齐源,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那位穿着龙袍都不像太子的冒牌战叔夜,这贱民,有点意思。 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北齐目前骑虎难下的局面,北齐掌大夏实权,各诸侯国当然不服,然给小皇帝找各国世子来伴读,名义上共治大夏,这就是给所有诸侯国的机会,你来是不来?这可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推脱不来的,但来了,妥妥就是质子,于如今的北齐最是有利。 所以齐源此刻率先站出来,持笏道:“陛下有上进之心,臣定当追随,不如新立国学监,为诸位世子之学所,臣虚长陛下几岁,这国学所就由臣来主持,不知陛下准否?” 战叔夜笑眯眯地瞅向齐源,心里品着:美男啊!美男!虽然这美男此刻心里可能在琢磨怎么弄死她,但也丝毫不妨碍她给他的颜值点个赞。 嗯?点赞?这又是哪儿冒出的词? 当然,更不妨碍她以战叔夜的姿态,回他一声:“好!国学监就交给北齐候主持,朕刚继位,宫中该欢闹一些,下个月十五,还望各国世子齐聚尚京,朕备下国学宴,诚待诸君。” 一帮大臣顿时懵了,下个月十五?这个月都已经二十九了好罢,那偏远一些的诸侯国,一来一回都得月余。 关键是,国学监的事不是应该提出来后再商议的吗? 怎么就凭安仁新帝和北齐候两个人几句话就敲定了。 各大诸侯国连挣扎的由头都没找到就被栓死。 众大臣来回看着新帝和北齐候,前者保持着帝王那种迷之微笑,后者脸上的笑意更是包藏祸心,明明一副君臣和谐的画面,偏偏所有在场之人都觉得气氛诡异。 还有一种被套路的感觉。 战叔夜在退朝后回到内宫之中才听到自己内里擂鼓般的心跳声,她真的有想过在宫里怎么装苟大户,能苟,会苟,她才活得久。 苟这个字又是哪儿钻出来的? 战叔夜不知是第几次歪了歪头,好吧,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今日在朝堂上展露了和她贱民人设完全不同的另一面,齐源一定会来找她麻烦,但这样的麻烦是目前的她所乐见的。 她会成为齐源手里一枚重要的棋子,而不再是他眼里的垃圾,这也意味着她短时间里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小命。 正想着齐源会怎么对付她这种不太听话的傀儡皇帝,侍候她的大监已经命人布下午膳,不在人前,饭食很是简单,两菜一汤一碗白饭。 就平民而言,菜色算是丰富,但对于帝王来说,这就是虐待好罢! 而且饭菜里随着腾腾热气飘来一股子浓重的苦杏味儿,战叔夜深吸一口气,抬箸将食物大口大口往嘴里送…… 当那位身着紫服的翩翩少年举步来到她身前时,她正举着碗将最后一口汤吞咽进肚子里。 “哼!吃一百次豆都不嫌腥,果然是贱民。” 四周,早已不见一位宫人,只余这位少年郎轻贱的话音。 很刺耳! 但战叔夜还是平静地望向齐源,美则美矣!就是嘴太欠! “何必呢!这顿饭我不吃你也得找人给我灌下去,我不如自己主动点,还能舒舒坦坦地把饭吃完。”她不卑不亢,平静地超乎齐源的想象。 “哟!朝堂上你那朕字,用得挺顺口,那些话,谁教你的?你!到底是谁?”齐源不相信他是一个乞儿,朝堂上他字字珠玑,绝非等闲。 “重要吗?”她不答反问,而且为了显示他们之间平等的地位,她还特地坐上一旁摆放花草的案几,离地的双脚荡来荡去,挑战着齐源耐心的底线。 “我想活着,所以要将许多人都绑在我的战船上,不管你怎么看待我,你现在都杀不了我,没有我,北齐所承受的压力,你们扛不住,就算你在我的饭食里下毒,解你一时之气,但最后你还是要让我活着,对吧。那么重的苦杏味,肯定是廉价货,要鸩杀我,还是应该花点血本,弄些无色无味,入口封喉的好吧。” 她语气笃定,原话奉还,让对面俊美无俦的少年暗暗咬紧了后槽牙,偏偏,他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两人四目相对,她故作气定神闲,然他却压不住沉重的呼吸。 好不容易齐源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在找死!” “不,你不会让我死。” 话音落,她吐出一口猩红,纵使此刻她五脏六腑绞着般生疼,她的眼神却始终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 第二章 难为知己 战叔夜躺在龙床上,目光有些呆滞。 皇帝的奢侈在这个足足小房间大的龙床上完全彰显了出来。 长方形的龙床,三面屏式床围,通顶的整个木床罩尽是镂空雕花,黑中泛紫,释放着唯有古朴深邃的紫檀木才能散发的幽雅光泽。 该死!头晕目眩的战叔夜竟然数不清楚这有价无市的木头上雕了多少条龙。 当然,这和室内的昏暗也脱不了关系,战叔夜不喜欢这样的幽静,但不得不承认,皇帝很会享受,这种环境很容易让人驰然而卧。 若是床铺再软一些,那就太舒服了。 战叔夜高度怀疑自己是白羊座那种莽货,剑及履及的行动派。 至于白羊座这个词怎么来的? 呵呵! 不重要!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得是,更杂得很,她估摸自己梳理个万八千年都梳理不完,那不如想哪儿算哪儿。 大朝殿上她完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只是一个念头,她就敢以身试险。 这不,拉了一堆世子贵人来陪她这个孤家寡人,还踩了齐源那种小心眼儿人的底线。 那家伙,绝对是天蝎座的,忒能记仇,嘴上没占到便宜,硬是让她肚子疼了三天三夜,眼瞅着她快不行了,这才让人来给她解毒。 这是战叔夜中毒后的第十天,期间没人来侍候,只有小太监按时送来饭食,一天送一次清水,倒一次夜香,顺带看她死没死。 毒性伤了她的肠胃,战叔夜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但她强行让自己多喝水,没事就在龙床上静养,顺便翻一翻放在后房里的一些书和舆图,最大的运动就是提笔写写画画,攒了一摞鬼画符,这是小太监报给大监赵平的原话。 啃了好几天的书,战叔夜才知道这个世界的大概。 大夏一统之初,实行的是分封制,说简单点,就是让贵族离开自己本来的地方势力,去别的地方开疆扩土,形成了天子管诸侯,诸侯管封地的制度,一方面削弱了旧贵族,另一方面,让大夏的疆土从南到北,从西向东,空前广阔。 战叔夜能想象出那样一副画面: 大夏天子朱砂笔一挥:“世界那么大,卿们不妨到处去看看。” 众诸侯:“臣遵旨!” 诸侯到了封地,那就是一方霸主,山高皇帝远,就算让所有宫女都穿超短裙皇帝也管不着不是。 大夏天子若是受了外族的气,烽火台一燃,各路诸侯群起而攻之,这叱咤风云的实力,想砍谁砍谁。 嗯,挺帅!鉴定完毕。 战家稳坐江山,诸侯小弟们开扩疆土,还带保卫天子,这不江山永固了? 战叔夜只能说大夏的老祖宗们想得挺天真,分封制就像上市公司把股权分给员工,员工为了股价提升就会打鸡血般工作,公司壮大,但同时,诸侯也会强大,最终大夏天子失去了掌控众诸侯的实力。 天下,进入了群雄割据的时代,也就是战叔夜如今亲临的:战国! 这个时代,除了北齐,还有三大诸侯国可与北齐一较高下,民间有言:文在东周,商在南楚,粮在西秦,将在北齐。 除此之外,北边代、赵、魏、燕,西面巴、蜀、雍、郑,南方宋、寿、梁、陈,东海还有扶桑、济州、蓬莱三大岛国,都是诸侯国里的强国。 战叔夜没事数了一数,起码得给她送来87个贵子,怎么着她都不带寂寞的。 她甚至有些期待,那些送到她跟前的人肉包子的表现。 大夏皇宫,以前皇帝的御书房天禄阁,如今是北齐候齐源在皇宫中的居所,当然这位类似摄政王的存在,本来在尚京城是有侯府的,但为了掌控那位不太不安分守己的傀儡皇帝,他还是想近距离的了解对方想弄什么幺蛾子。 “回侯爷的话,小皇帝那边寝食正常,未曾踏出寝宫半步,也不曾和任何人接触,小太监们临摹了一些小皇帝的手稿,侯爷是否要过目?”大监赵平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齐源敲了敲书案,赵平躬身呈上一摞手抄稿,小碎步退下,静气侍立一旁。 赵平之前是北齐王宫中齐源母族一方的心腹,北齐军攻下尚京城后,齐源命人杀了所有大夏皇宫中总管以上的宫人,并将大夏内务府交由齐源掌管。 赵平十岁就入内宫当差,已在北齐宫中度过了30多个春秋,算得上老资历的宫人,初入大夏内宫,赵平并没有将傀儡小皇帝放在眼里,皇族倾轧,自己的主子迟早要拿小皇帝开刀,他对小皇帝的态度就是只要主子没有下死令,小皇帝好活歹活好歹都得在他手里活着,所以,对小皇帝的吃穿用度都安排到位,自己这里绝对没有克扣,至于手底下的小太监们摸些油水,只要不太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小皇帝竟然在登基大典上发声,事后他被齐源惩以杖刑,并让其严密监控小皇帝的一举一动,赵平才真正正视这位安仁新帝。 皇帝虽小,杀伤力不弱。 瞧瞧他的屁股,坐都不能坐,他对小皇帝算得上仁至义尽,但小皇帝对他却有连坐遭殃之痛。 对小皇帝的管教,他痛定思痛后,决定提上日程,所以这些日子他在小皇帝身边安插了不少新人,严防死守小皇帝作妖。 可即便如此…… 齐源一边品茶一边看那些手稿,眉头时而深皱,时而舒展,一旁候立的赵平一根心弦也跟着一张一弛。 “赵大监。”齐源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唤了一句。 “奴才在。”赵平不知道为什么,北齐候的话不觉让他屁股紧了那么一下。 齐源盯了赵平好一阵,就在赵平差点顶不住压力要跪下先认罪再说时,齐源才道:“你是本候母后身边的老人了,平时贪一些也就罢了……” 话到此,赵平哪儿还顾得上屁股痛不痛,直接跪了。 “侯爷,冤枉!”赵平真的觉得冤,他们当太监的,谁不是拿打赏过日子,若说贪,个个如此,平日侯爷从不管这些,今天怎么就突然指责他贪? 齐源叹了口气道:“宫里做杂役的小厮花些便宜银子也就算了,给皇帝秉笔的太监就不能找些会写字的?你自己瞧瞧写的都是什么字,字是这样写的?” 此刻齐源的心情欠佳,书中有错字就如吃饭嚼了老鼠屎一般让人难受。 对于赵平而言,你一个奴才让主子吃了老鼠屎,主人家没削死你已经算是客气的。 当然,赵平真的冤枉,小太监们也没抄错字,战叔夜自己写得简体字,而大夏官方文字是楷书繁文。 而且齐源看的是图画配文的故事,好像画的是一群老虎,别问他怎么看出来的,老虎额头的王字很明显好罢。 故事讲的是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因为同样是齐国,让齐源产生了兴趣,而且四格漫画的形式真的不要太简单,不会认字也会看图好罢。 齐桓公的成功在于四个字:尊王攘夷! 齐源的学识里从来没有齐桓公这个历史人物,但在这一张张手稿里,这个人物却是栩栩如生。 如果用战叔夜脑子里的话来翻译这些四格漫画,齐桓公的尊王攘夷就是让齐国成为周天子的忠粉、死粉、脑残粉,随时随地为周天子疯狂打Call,谁家欺负周天子他就打谁,因为尊大周正统,齐国自然名正言顺,逐渐成为诸侯里的老大,甚至到最后,周天子都不得不屈居齐桓公威严之下。 春秋五霸,多炫酷(中二)的名头,齐源他上头了。 赵平在冰凉的地面跪了半晌,齐源才又出声道:“让你的手下对小皇帝尊重些,用度给到最好。” 天降红雨? 铁树开花? 赵平觉得不可思议,前些日子自己的主子还命人在小皇帝饭食里下药,今儿个就转性了? 瞅着赵平不敢置信的面庞,齐源懒得解释,抬手狠狠拍了赵平脑门一下,顺便扔下一句:“多读点书!” 齐源踱步而去,若不是他与小皇帝立场不允,未来他终要亲手结束小皇帝的性命,就凭贱民这一篇手迹,若引为知己,实乃人生之幸事。 ------------ 第三章 小皇帝有毒 战叔夜明显感觉她宫里多了些人,以前只有两个二十出头的太监轮值,如今,不但又多了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厮,还添了一大一小两个漂亮丫头以及一位看起来就是更年期综合征晚期的妇人。 这样的配置让战叔夜想叹气,很明显,齐源是看到了她转了几道弯献上去的计策,开始重视她了,最近几日伙食好到出奇,她小肚子上多出来的一层肉就是铁证。 战叔夜很有自知之明,她既不是傻白甜,也不是天上掉下的幸运星,没资格去坐等团宠。 她抓掉无数青丝得出的结论就是:苟会死、莽会死 、装疯卖傻还是得死,就算她想走美人惊华的路线,就自己胸前钉两颗图钉的状态,妥妥的负资本,别说男人,她自己都嫌弃。 想了一大气,她还是决定作,所谓作妖!作妖!祸害遗千年,妖孽炸翻天,这才是她的活路。 但活着本就是件艰难的事,齐源更是在她的活路上挖了无数的坑,等着她自己掉下去。 这不,单就齐源给她安排的这些宫人,足见其心之歹毒! 之前两个会功夫的太监,应付她这个傀儡皇帝已然绰绰有余,再配两个差不多同龄的来,无非就是来陪他玩耍的,齐源可不想养出一个精明的皇帝,他要的是无能昏君。 新来的两个小厮,都是大监赵平亲自领来的。 谁说太监没传承,这两个小太监因为被赵平收养,都跟着姓赵。 但赵平也说了,跟了新主子,以前什么名字就不重要,一切新主子说了算。 战叔夜也懒得动脑子,抬手指了指先帝留下的兵器陈列架,让两个小厮自己选一种兵器。 结果胖的选锤,瘦的选弓。 赵锤,赵弓,就此敲定。 战叔夜当时还瞅着兵器架上的剑对赵平遗憾道:“平平啊!怎么没人选刀和剑呢?” 平平! 赵平牙疼加屁股疼,他不想回话,但想到齐源的命令,还是陪着笑脸回道:“君子佩剑,奴才们是阉人,不敢僭越。” 瞧不起谁呢?他赵平也是能识字的主,傀儡皇帝不就是想看剑通音贱这个笑话,他一个四品大监,才不上小皇帝的当。 赵平的内心戏着实冤枉了战叔夜,她让小厮选兵器是因为要让他们学武。 在战叔夜的想象里,她以后若是出行,后面一排小厮,个个身穿飞鱼服,到时候绣春刀一出……画面那个唯美! 偏偏两个小厮选了锤和弓,战叔夜觉得苦闷,弓就算了,一群人打架亮武器,锤一登场画风绝对变味! 按下内心戏不表,回到现实。 战叔夜闻言皱眉道:“平平,人活着就为争口气,阉人怎么了,身残志坚的人有的是,我给你说哈。” 于是她滔滔不绝道: “蔡伦,造纸鼻祖。” “司马迁,一部《史记》,流传千古。” “郑和,大航海家,大外交家。” “李辅国,连皇帝都敢杀。” “魏忠贤,司礼秉笔太监,人称九千九百岁,独断专权,可惜下场不好,后来自缢而亡。” “赵高,你本家,人家可是第一个以宦官身份做到宰相的人,不过后来被新君所杀,还诛夷三族。” 看到对面赵平脸都黑了,战叔夜连忙转口道:“有……有好的,朕就喜欢高力士,一生忠心耿耿,皇帝驾崩,他跟着吐血而亡,死后追封大都督,陪葬皇陵……” …… 赵平只觉得自己快要吐血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位傀儡皇帝,一席话简直就是在诛心,这是在警告他,别做那些混账事,没好下场。 “陛下,内臣读书不多,不识陛下口中的人物,这就回去找书来研读。”话不投机,赵平告辞开溜。 战叔夜还好心道:“那些人物的故事你找不到,不过朕画了一些四格漫画,不识字的都能看懂。” 闻言,赵平转身疾走,掩面而去。 他觉得自己主子北齐侯说得对,他该多读点书,要不他总觉得自己被小皇帝内涵了。 老的被气走,小的更好对付,赵锤和赵弓什么都没做,战叔夜先划清界线道:“别来烦我,你俩一边玩去,信不信我若是掉根头发,你俩得掉脑袋。” 一席话,吓得两个小厮战战兢兢,找小皇帝玩耍,不存在的事。 而且一连好几天战叔夜都看到两人哪儿都不看,就盯着地板瞅,战叔夜想了好久,才想明白这俩脑残货该不会真的在地上找头发吧? 比起小厮们,丫头们才让战叔夜头疼。 小的叫如萍,豆蔻芳龄,长得如珠如玉,甚是美好。 据说本是尚京高门大户里的千金,因北齐反叛,他家忠于先帝,城破后被北齐侯抄了家,族人皆尽发配北疆,唯独她,被娘亲打点了许多银子塞进了宫里,她娘的心思,进宫做个使唤奴役也比死在发配的路上强。 若是命好被某个大人物看中,她家说不定还能翻身。 目下,这大人物除了战叔夜还能是谁? 许是出自高门贵女的自尊心,这些如萍都没有对战叔夜隐瞒,平时斟茶倒水间都会对小皇帝暗送秋波,传递一些羞人的心思。 战叔夜真的不想打击如萍,她也是软妹子好罢,她上哪儿说理去。 如萍这边还好,走的是含蓄路线。 另一边双十年华的如珠就让战叔夜感到惊悚了。 这位大姐入宫前刚哺乳完,用早更晚期的李尚宫的话说,这位便是给小皇帝开阳的嬷嬷。 战叔夜的理解就是床上用品。 如珠美在风韵之上,又是那种好生养的身材,加上经验丰富,见了小皇帝,直接就是动手宽衣,吓得战叔夜大老远闻到如珠身上的花香就开始绕道跑。 以前她睡觉只栓门,现在不仅上两道锁,门窗后还要拿桌椅抵住,再在其上摆上花瓶等易碎物。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 对那始作俑者的齐源,战叔夜更是咬牙切齿,就没干一件人事,她都不想劝他善良,只想劝他做个人。 她才多大?十二岁都不到,就想瓦解她的意志,掏空她的身体。 齐源! 这梁子不死不休! 这种愤恨,在战叔夜每每半夜被如珠入梦的噩梦所惊醒后达到峰值。 夜朗星稀。 天禄殿。 齐源身披雪白狐毛大氅,有些慵懒地坐在雪后的廊檐下挑灯夜读。 周身两个暖炉,十二盏琉璃烛灯,映照着他俊美的脸庞。 若是细看,他唇角微微上翘,竟是在笑。 小贱民的四格漫画当真有趣,这个叫法还是赵平回禀给他的,四格就是一个故事,简单、易懂。 他正看到那句“何不食肉糜?” 很荒唐的一句话,但也是贵族们的真实写照。 正想着大夏贵族的奢靡之风,他毫无由来一连打了数个喷嚏。 “齐源,你肯定得罪了小人,别人正在背后说你坏话。” 声音从院落墙角飘来,紧跟着,梅花树后,一道纤瘦的身影如鬼魅般从黑影中显现出来。 一身纯黑,诡异中带着浓重的妖异之气。 “无稽之谈。”齐源露出一声轻笑,手从鼻端放下,缓缓呼出一口热气:“我不是得罪了小人,我是得罪了天下。” 让所有诸侯国世子来尚京城做质子,这就是枭雄的手腕。 “可你不在乎。”来人如进自家后院一般,随意折了一支寒梅,放在鼻前轻嗅。 那样轻佻的动作,让齐源有些反感。 “秦昱,若是西秦把你押过来,我劝你最好还是安分一些。” 被点名的秦昱不退反进。 “怎么可能,你知道我父王有个傻儿子,这种送死的活非他莫属,我先打个招呼给你,别让他活着回西秦。” 齐源挑眉不解:“秦婴应该不妨碍你们几兄弟争秦王之位。” “傻子一个,讨嫌!这不是我来找你的紧要事,南楚东周已经结盟,要不你我结盟,我只在意秦王之位,大夏天子之位,我不和你争。” “我若是会信一个连傻子都容不下的人之话,那我才是真傻。秦昱,不要来试探我,就算要结盟,也让你大哥秦瀚来,你不配。” 齐源说话间,快一步从秦昱伸出的爪子下抢回他放在案几上的某人的手稿。 秦昱啧啧道:“齐源,你太傲了,刚才见你看这东西发笑,好奇一下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 “滚!” 齐源动怒了,只因秦昱最后紧张二字,让他倏然心惊,对那个贱民,他竟然产生了不自知的紧张情绪。 这让齐源第一次产生了恐惧之心。 那位傀儡小皇帝,有毒! ------------ 第四章 吾名夭夭 战叔夜觉得齐源有病! 大半夜里,她梦中听到花瓶落地的动静时,还以为是如珠要对她下手来着。 瞧见是齐源,她才松了一口气,可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齐源扬手一鞭子朝她抽来。 战叔夜本能闪躲,然长鞭破风而来,没抽中她的脸,却是一鞭子击中她胸口。 啪哒! 一声过后,战叔夜已经缩在床角。 胸口处一股火辣辣的炸裂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低头,胸前雪白的绸布上绽放出一片血花,瞬间由淡转浓。 即便战叔夜本能地压住伤处,但血腥味依然从指缝中流出,弥漫在整个室内。 “你到底是谁?” 作为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齐源是绝对不允许周身出现任何不确定因素,当这个不确定因素不知不觉中影响到他的情绪时,他的惶恐是处在高位的。 秦昱那“紧张”二字,让他细思极恐。 他甚至怀疑这个傀儡皇帝是妖怪变的,会蛊惑人心。 而战叔夜透过齐源凌厉的双眼知道,若是他得不到答案,她可能会被他打死。 “我不知道!” 是倔强,也是无可奈何的坦白, 但传到齐源耳中,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忤逆。 一介贱民,本应是该匍匐在他脚下,乞求活命的存在。 但他,从头到脚都透着叛逆,特别是那双眼睛,神祇的冷眼,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神。 偏偏,他被这样的贱民影响到了,是什么样的妙人,才能想出四格里的故事,让他沉迷其中。 这就是贱民的罪过。 “你到底是谁?” 不同于之前的冷声,齐源这一声更显凶恶。 且声起鞭至。 战叔夜岂是肯白挨抽的主,之前那次是猝不及防,这一次,她忍着胸口剧痛,无视凶厉的鞭子,直扑齐源而去。 十九岁的齐源,已经是成年男性的体魄,北齐男儿又普遍高大,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小个子的战叔夜这一记莽劲直接撞翻在地。 在齐源根深蒂固的思维里,贱民都有奴性,别说反抗统治者,他们面对上位者,哪怕眼神都该处在最低微处。 别说抽你几鞭子,就是打死你,你也得心怀畏惧的受着。 所以傀儡皇帝这番举动,着实让齐源错愕,直到自己后脑勺撞在地板上,硬生生的疼痛才让他清醒过来。 他被袭击了。 “我说了我不知道!” 一声咆哮,震得齐源耳膜疼。 再看时,那一个瘦小的身体,如猎豹一般野性毕露,双膝压住他的胸口,一双小手更是死死摁住他握鞭的大掌。 “要杀你便杀!” 她是怕死的人吗? 她不怕……才怪! 可比起生不如死,她还是觉得早死早超生好那么一丢丢。 “你问我是谁?我他么还想问你我是谁?我只知道,我不属于这里,我更不是你的奴隶,任你鞭挞糟践。有话说话,你越是挥动鞭子,就越是证明你内心的卑微,靠暴力?你连我都征服不了,你还想争霸天下?滚蛋!” 战叔夜一口气把心里话吼了出来,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抖如筛糠。 下一刻,已经完全回过神来的齐源用没握鞭的手一把掐住战叔夜的脖子,他忍着头晕目眩之感起身,并单手将冒犯他的贱民提离地面。 “我杀了你!” 齐源恼怒,不是因为对方的反抗,而是当他恼羞成怒的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贱民没有说错一件事,哪怕他此刻真的杀了这个贱民,他也丝毫不会有任何成就感。 而这种挫败体验让齐源更加愤怒,怒瞪傀儡皇帝,却迟迟不能下死手。 体格的差异让战叔夜毫无反抗之力,脖子被扼住让她呼吸困难不说,她一双眼睛更胀痛到飙泪,但她还是倔强地还嘴:“来!杀啊!” 话音未完,战叔夜就感觉自己飞了出去,所幸她的后脑勺撞到了床柱,先一步晕厥,再落地时她已然没了痛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那是赞美新嫁娘的美态。 也是她父母最大的心愿,只愿她能平安长大,幸福的嫁人、生子…… 可她,一出生便被确诊活不过八岁。 父母给她取了小名:夭夭。 不是早夭、夭折的夭,而是桃夭、夭矫的夭。 即便她生来羸弱,病魔缠身,但父母仍旧告诉她,她可以夭矫不群,因为她是他们独一无二的宝。 所以她从小博览群书,即便身体不如人,但学识渊博,更是计算机和人工智能上的天才博士。 是的,她活过了八岁,活过了十八岁,虽然记忆仍旧大片缺失,她想不起来她有没有活过二十八岁,但她对上辈子,是没有遗憾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可能只是一个梦。 可这个梦好真实,做梦而已,她却觉得嗓子疼、头疼、胸口疼…… 嗯? 是哪个王八蛋外加大变态? 敢触碰她的胸口? 身为女人的自觉让她悚然惊醒,并敏捷地拍开那只咸猪手。 即便房中点着火炉,夭夭仍旧感觉上身凉飕飕的。 她眼角余光才瞥到自己光溜溜的肩头和臂膀,人就已经炸毛般跳将起来。 “你要干什么?” 她这具身体还没成年好不好! 这是犯罪! 手往胸口一按,夭夭才发现其上裹了一层布帛。 嗯? 布料柔软,手感也不错,这个是绷带? 还好,遮羞了。 当夭夭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裤腰带时。 对面齐源终于看懂了小皇帝的意思,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声来:“我没有豢养男宠的习惯!” 这人脑子绝对有问题,一身排骨肉,别说傀儡皇帝是男的,他就算是女的,他也看不上好罢! 女儿身的事没有穿帮,夭夭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抱着自己光溜溜的膀子,有些不敢想象她晕过去时他替她包扎的场面,但她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小心询问道:“你包的?” 拜托了老天爷,让她听到否定的答案。 “诚如你所见,我杀不了你。” 夭夭有些懵,不要答非所问好不好。 等等,她貌似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沮丧的味道。 虽然夭夭不太清楚自己赢了对方什么,但趁他病,要他命…… 貌似不是这个意思。 嗯,不重要! “嗯……那个……其实……杀不了我对你而言说不定是件好事。” 攻心套路第一招:引起对方的好奇心。 齐源抛来一记眼刀,夭夭立马继续道:“我们做笔交易,我辅佐你成为霸主,你放我自由。” 攻心套路第二招:单刀直入,一刀先把对方劈蒙了再说。 齐源仿佛听到了这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他都不想搭理小皇帝,可对方异常坚定的眼神却让他迟疑道:“你一个贱民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 “我有,你不能白看我的四格漫画。” 夭夭虽然不知道齐源今晚跑来找她麻烦是抽了什么疯,但她画的东西他绝对没少看,那可是华夏几千年来的精髓,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是宝。赵平让小厮们抄走的那些画稿,她可不信他们会拿去当厕纸。 “你那不过是纸上谈兵。”齐源佯装不屑。 “试试啊,反正你又不亏。”夭夭忽闪着一双大眼,显得特有诚意,她甚至像只猴子一般蹲下身子,目光与齐源平视,不给齐源更多思考的空间,接着道:“吾名夭夭,不是夭折的夭,是草木繁茂,芊菁之美的夭。” 攻心套路第三招:掏心窝子。 她连真名都报出来了,够有诚意吧! 此时齐源的沉默,是他不想和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多说话,男人取名夭夭,这就算毁了一半,靠这种人争天下? 呵! 然时过境迁,每当他午夜梦回今朝,她若着红装,巧笑倩兮一声:“吾名夭夭。” 那结局定然不同。 ------------ 第五章 脑疾? 十二月,小雪停。 尚京城却是热闹非凡。 安仁新帝一纸新诏,各大诸侯国纷纷来朝。 一来为贺新帝登基,二来送贵人入国学监,这三嘛,便是各国的小心思了。 尚京城北通天门最为热闹,这几日人头攒动,更是多了许多贩夫走卒。 原因无他,只因尚京城以北门为尊,当年大夏皇室入主中原,为让后代子孙不怯战,不忘战,修北门直通内宫的平天街,这条可容纳八十辆战车并行的大街如一支利剑直指北方万族部落。 当年平天街有震慑外族之意,后来承平已久,平天街主要接待万国来朝,遂改名麒麟街,正所谓通天门内麒麟子,有广纳天下英才之意。 如今各诸侯国特使齐聚尚京,当然得入通天门,走麒麟街。 一家诸侯国,来的不仅仅有王子、公主,随行的还有各诸侯国内的门阀权贵,所以通天门从早到晚,真是才子美人不绝,香车宝马不断。 平民百姓何曾见过如此热闹,纷纷涌到麒麟街,一睹各国风采。 十五当日,两辆銮车同时停在通天门外,一架车鎏金溢彩,精美奢华,另一辆车古朴雅致,宝器内敛。 果然是商在南楚,文在东周,两国之风在车驾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虽说麒麟街宽阔,銮车并行不难,但仪仗队却是人数不够,两国车驾,总得要分个先后不是。 此间停住,就是在商量个结果。 “龙吉殿下,是南楚的车队。”车外一位妙龄侍女朝车内禀道。 那车,通体用金丝楠木打造,不需要金银点缀,自然流露出奢侈之香。 车窗上厚重的帘幕被人撩起,但仍旧有黑色纱帘隔绝内外,看不清里间人物,却隐约有道窈窕身影,慵懒地侧卧于榻,手中捧着书卷。 “是世子楚熊的车驾?我国和南楚联盟,长姐又和他有婚约,让他先走就是。”袅袅女音,很是悦耳,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便知其是一位知书达礼的女性。 然侍女在外并未退走,而是再次启禀道:“楚熊世子三日前已经抵达尚京,这是西楚三公主楚南风的銮驾。” “楚南风!” 女声倏然拔高,就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 “她来尚京做什么?” “龙吉殿下,稍安勿躁!”车上传来一道妇人的声音,“南风那个小娘货,仗着几分姿色罢了,她来尚京,肯定不是冲着傀儡小皇帝去的,如今夏皇朝,独北齐候冠绝天下,楚南风宵想后位而已,南蛮之地,无德之人,她不配。吾姬氏乃上古文皇之后,岂能屈居南楚蛮夷之下,去告诉主客司的人,大周龙吉公主的銮驾要先行。” 妇人话落,侍女领命而去。 没多久,从麒麟街西侧的过云楼看去,两辆画风迥异的銮驾并行驶入通天门,在尚京主客司仪仗的引领下缓缓朝大夏皇宫而去。 若不是夭夭亲眼所见,她绝对不会相信尚京城竟如此宏伟,南北为街,东西为道,任何一条主街道,都比她所在的时代的道路要宽阔得多。 一座座飞檐翘角的建筑,像是无尽天空下的鸟兽,展翅欲飞!她第一次体验到了这个时代的魅力,如她此刻的视野一般,无限开阔。 “那两个銮车上是什么人?”夭夭好奇道。 齐源今儿个带她出宫,她兴奋得不行,扮做富家少爷的小厮,一出宫她就像脱缰的小马驹,哪儿都想去看看,还什么都要摸,什么都要问。 齐源被她烦不甚烦,干脆包了尚京城最大酒楼过云楼九层视野最好的雅间给她折腾。 她扶栏远眺,而齐源就坐在另一边,凝视着她的侧脸。 她就像个第一次进京的乡下人,对皇都风景那是赞不绝口。 很傻气,但也有些可人。 让他忍不住想要作弄,于是齐源回道:“东周的姬龙吉,南楚的楚南风,都是皇朝内数一数二的美人,你那后位还少个人,要不你选一个。” 夭夭回头,无语道:“本皇帝什么情况天下谁人不知?还我选!对方肯定看不上我,依我看,人家相中你北齐侯的几率更大,倒是你才该认真考虑一下,娶谁为妻,纳谁为妾。” “这东周老丈人善谋,南楚老丈人多金,你也别不好意思,娶对了老婆少奋斗几十年,我要是你,各个诸侯国的女人挨着娶一遍,这战国,平了!” 面对揶揄齐源也不恼怒,面露恍然:“这主意不错,回头本侯给陛下安排上,一国最少进贡3位美人……” “打住!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这人,忒记仇,人家没有隔夜仇,你是一句话的功夫都不能耽误。” 夭夭投降。 一个如珠就够她受了,一整个皇宫的女人,想想都肾疼,等着那帮女人来宫斗自己吗? “你若是只能献上这等谋略,还是以死谢罪的好。”齐源喝着茶,他没指望这小东西能有什么建树,但养着倒是一件好玩有趣的事。 就好比小皇帝非要出宫看看,他百忙之中还是抽了个闲带人出来遛遛。 就当他在尊王攘夷好了。 尊大夏正统,来提升他北齐侯的声望,当然在齐源眼里,那小子不过是想方设法在为自己捞好处,傀儡皇帝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自己所说的双赢,他这个傀儡皇帝有好日子过,而北齐也会成为众诸侯国的老大。 齐源不知道这小子哪儿来的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词,也许,这是脑疾人士专属? “好吧,说正事。” 夭夭耸肩,从窗前坐回酒桌前,吃了几口牛肉片,赞了句好吃,在她伸手去拿酒壶的时候,酒壶被齐源按住,在齐源的冷眼下,她才缩回手悻悻然道:“别以为我闹着要出宫是因为贪玩。” 齐源只盯着她,不说话。 夭夭受不了齐源质疑的眼神,再次投降道:“好吧,我承认我也贪玩。” 好难得有了健全的身体,她甚至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作,那她是白穿来这一场。 “我最想了解的是这个时代的生产力。” 齐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明明她才是他手里的傀儡,是卑微的存在,但她说话时就像神祇一般高高在上,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神谕,让人难以理解又禁不住向往。 “北齐侯,你觉得是什么导致了大夏会有如此多的诸侯国?” 齐源见她一本正经,想了想才回道:“战家几代皇帝昏庸无能,对环宇卫国掌控力不足,且放任其扩张,才有如今战国之局。” 夭夭点了点头:“你不错,能看到这种程度,难怪你是摄政王。” 齐源觉得荒唐,傀儡小皇帝有什么资格评判他? “但还不够!” 她身子瘦小,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不等齐源再问,她先截断齐源话语,再次道:“我问你,你觉得你握多少雄兵才能平天下?” 齐源正要回答,夭夭语速不减,继续快速道:“不,你不用回答,因为你的兵力永远不会比其他诸侯国的联军多,你其实也清楚,如今诸侯国不乱,是因为夏皇朝还有那么一点威望存在,好吧,也就是我这个傀儡皇帝伪正统还在,战家倒了,你就算入主中原,你也守不住。” “很简单的道理,谁问鼎皇权,其他势力必然联合攻之,没有哪个诸侯国能一统天下,只会上位一个灭一个,皇位,那都不是三煞位,而是天煞位,这种状态,至少几十年之内是不会改变的。” 她所说的,齐源早就算到了,要不他怎会留她小命。 而齐源诧异的是,自己从小学习龙韬武略,才有如今之见识,那她究竟什么来路? 而且,她提出的问题,他想不出应对之策。但对方的话,不仅点出北齐目下之困局,骑虎难下,进退不得。 他更是从她自信的话语里,笃定她有解决之道。 所以,齐源忍不住追问:“你待如何?” 夭夭露出虎牙:“打江山要军队,守江山也要军队,有多少军力,才有多少掌控力,大夏的分裂就在于没有足够的军力来掌控土地。” “而军力消耗是个无底洞,只有充足的钱粮才能支撑军队建设,那么我们首先解决钱和粮的问题,你以为我出宫是来玩的?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尚京城整体状况,没我想象的糟糕,我们先赚钱再说,晚上国学宴,能我说了算吗?” 齐源牙疼,都懒得搭理她,只眼神警告她:你觉得呢? 夭夭眨了眨眼睛:“我觉得是可以的……” 她附耳如此这般。 听完,齐源只觉得脑壳疼! 如果可以,他真想剖开她的脑袋,看看这小子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也为各国押来的质子拘一把同情泪,这是造了什么孽,才能遇到如此脑疾的皇帝。 ------------ 第六章 那小子真帅 大夏皇宫摘星台,绝对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建筑之一。 台基高十五丈,基广三十丈,台上是摘星楼,楼台四围绿树成荫,碧水环绕,人间仙境,不过如此。 玉阶层层,曲栏深深,拾阶而上,沿路东西两侧各设三处廊亭,供人歇脚之用。 夭夭坐在最高处东侧的廊亭休息,心里琢磨着有条件后她一定要让高层建筑全都装电梯,古代的台说高也不算太高,也就十几层楼房高度,可禁不住人家是一层一层堆上去的,从台角到顶层,走得她小腿肚子酸。 她午后回宫就扮做小厮,带了赵锤和赵弓来了摘星台,不想带也得带,齐源虽不限制她在宫内的活动,但俩小厮得行监视之事。 她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她从各国要来的人,总得认识一二。 好吧,其实她是看宫女们一个个翘首以盼,对各家公子评头论足,说得天花乱坠,害她也想看看这些古装风流才俊走“红毯”,所以早早来蹲坑。 赵平倒是给她准备了各国世子的画像,但夭夭实在不敢恭维,画像讲究肖似,以传神为重,寥寥数笔看得出个屁,人要是长成画里那副德行,那就是活见鬼。 以后收集美男图,还是得让画师画得形似才行。 她来时宫人们还在为夜宴做着准备,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未时,各国使节团就跟约好了一般,陆续而来。 那架势,真让夭夭开了眼,小厮奴才们不算,主子们个个都是深衣、袍衫,外套毛领大氅,此等华服,不是后世那些仿制货可比。 所谓气质,自然而来。 哪怕面目平庸,有华服衬托,也风华之姿。 而夭夭所处东侧廊亭的对面,西侧廊亭里,此刻来了一行女眷,与之前那些朱钗环绕的贵女不同,那一行人只三位,一位老嬷嬷,一位小丫头,还有一位手捧暖炉,身披狐裘的瘦高女子,那翘首引颈的模样,应是在等某人。 “对面那位是谁?”夭夭问道,然赵锤和赵弓翻遍了画像也没找出对应的人物。 正当夭夭放弃之时,她耳畔传来一道热气以及随之而来的沙哑嗓声:“那是先帝最小的公主,战清霜,如今的安仁新帝都得管其叫一声皇姑母。” 背后突然窜出一人,吓得夭夭赶忙跳开。 定睛一看,来人十三四岁,浓眉大眼,身着不同于大夏宽松华服的异服,上身皂色皮毛短衣,腰缠金镶玉带钩,裤子紧窄,脚上黑色棉靴。 “你又是谁?”夭夭捂着受到惊吓的胸口问道。 “我乃北燕王小世子,未来北燕第一勇士,战骁是也。” 对方应该是在变声期,公鸭嗓音听得夭夭想笑,特别是对方边说边拍腰间别着的弹弓,大燕勇士? 好吧,你说是就是。 北燕夭夭还是了解过,大夏开国武帝第三子襄王的封地,战叔夜是主脉,北燕那边就是旁支,都姓战。 而且别的诸侯国里,也还有姓战的,都以单字为名,不入皇室玉牒,只有皇脉论辈排字,突显正统。 “呔,小子!跟我去打鸟玩,若能赢本世子,赏你金豆子。” 夭夭瞅着对面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子,讨厌他的声音,比乌鸦叫得还难听,而且,超幼稚! 她知道诸国送来的人质量不会高,但这一个也太拖后腿,贵族男子十三四岁就成家立业,人家都会放鸟归巢了,你他么还在打鸟玩。 别来的这帮世祖二点儿零,都是这鸟样,她得吐血。 夭夭心情不佳,招来赵锤,从赵锤钱袋里掏出两颗金豆子,拍在战骁手心,没好气道:“乖,给你两颗金豆子,一边玩去。” 战骁眨了眨他的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一个奴才竟然小觑本世子,不……你不是宫里的小厮,你是谁?” “你猜!”夭夭笑脸相迎,标准的脸上笑眯眯,内里MMP。 有齐源那种问她是谁的前车之鉴,夭夭现在超反感别人问她是谁,又没吃你家的米,你管我是谁。 “我猜你祖宗……” 战骁年岁不大,脾气不小,被人鄙视当即就要挥拳头揍人。 “别闹!”夭夭四两拨千斤地推开战骁的拳头,拿下巴指了指西面廊亭。 战骁正是好奇心重的年纪,顺势看去。 只见对面清霜公主理了理云鬓风霜,她的目光瞅向玉阶下被人簇拥着正拾阶而上的男子。 对方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用夭夭的话,那就是活脱脱的汉服美男。 夭夭还以为会有一个廊亭相遇诉衷情的桥段,哪儿知男方连看都不看女方,路过时更是加快步伐,疾步而去。 清霜公主提起裙摆的双手缓缓放下,她怔怔站在原地,仿佛没了灵魂。 “那是谁?”夭夭问道,对男方印象明显不佳。 不等赵锤开口,战骁抢答道:“西秦王长子,琅琊侯秦瀚,正德先帝在世时,清霜公主是指给他的,就等公主及笄便会嫁去西秦,可惜,中原战家不争气,别说一个皇族公主不配给秦瀚提鞋,就算如今皇位上的傀儡小皇帝,也要仰其鼻息而活。” “你确定?”夭夭不爽,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活得这么惨? “啊!天下人都知道小皇帝懦弱无种,本世子要是成了霸主,一定要让皇帝给我倒夜壶……哎呀!” 战骁捂着鼻子,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还举着拳头的小厮,那只暴着青筋的小拳头上,还附着着殷红的鲜血。 “内打么(你打我)?” 鼻腔内倒灌进喉咙里的血让战骁说话都不利索。 “打你咋啦?愁啥?”夭夭撇撇嘴,“还勇士?告诉你,真的勇士,要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 “阿西吧!” 夭夭晃了晃拳头,带着赵锤、赵弓在战骁错愕的眼神下扬长而去。 远离了战骁的视线,夭夭才开始疯狂的揉拳头,呜呜呜,好痛! 刚刚用力太猛没控制好准头,擦到了那家伙的门牙,她手上的血,有一半是自己的。 而战骁,此刻眼里竟冒出了光彩:那小子,真帅!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那种帅! ------------ 第七章 枭雄 待到暮色起,华灯初上。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已经人影绰绰。 敏感的人已经发现了夜宴与往常不同,往来穿梭如鲫的侍女们不停地掺茶倒水,却不见一滴酒。 是的,这是夭夭的吩咐,开玩笑,这个时代酒依然是高消费品,宫里的酒更是值钱,一次夜宴所用的酒钱,几乎是整个尚京禁卫军一年的饷银。 发展要钱,没有核心竞争力之前,先抠着吧。 “茶水寡淡,宴岂能无酒?” 不知是哪国的贵人不满,拉住侍女问询,但故意拔高声调,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侍女惶恐,不知所措。 幸而赵大监在场,移步过去,先是问了北陈王好,复又问道:“留陈侯勿恼,各国应陛下召唤,送人来国学监,不知北陈来的是哪位公子?” 留陈侯陈烁已过而立之年,身材臃肿,正常人只要侧个身的活,到他这里却是要让出两三步,才能露出他身后的……胖子。 只见那胖墩毫无所觉,猫在矮几后埋头正啃着猪蹄儿。 许是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小胖墩抬头,见所有人注视着他,才慌忙起身,长袖直接用来擦嘴,作揖时都不忘扔下被他啃得七零八落的蹄子。 “在下陈渊,南陈王嫡孙,留陈侯是家父,我在侯府排老五,今年十二。” 见状,在一旁混入各国贵子中的夭夭想捂脑门儿。 她的旨意里明确要求送来的学子必须是各国的嫡系。 好嘛!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就是忘了古人讲究多子多福,特别是贵族,府上没十个八个后继者那都是家门不幸,这送来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夭夭算是看明白了,各国都不要脸面的,安排这些二世祖来打她的脸。 来啊!互相伤害啊! 赵平这时出言化解尴尬道:“留陈侯,是这样的,陛下有旨,国学监规矩,学子不满十八岁是不让喝酒的,今晚是国学宴,是给各位贵人学子举办的接风洗尘之宴,贵子们才是主角,望留陈侯海涵。” “可是……”陈渊想说话,看到侯爷瞪他,他赶紧闭嘴,却禁不住他肚子传来咕隆声,就跟打雷一般,特响! “我饿了!”陈渊弱弱道:“为啥还不开席?” 夭夭无语,看到小胖子那个造孽劲儿,走到殿中角落搭建的长桌前,先是取了个盘子,然后随意夹了些糕点瓜果,端回来递给陈渊道:“想吃什么自己过去取,吃多少拿多少,不许浪费。” 陈渊接过盘子,三下五除二就吃得精光,他也不客气,抖着浑身脂肪颠儿颠儿地跑到自助餐桌前,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新奇得不行。 一众人这才恍然,原来那边摆了那么多的食物不是拿来看,而是可以吃的。 有了陈渊开头,陆续也有人过去取餐,当然更大的一部分人端着矜持不放,这也不要紧,夭夭早就嘱咐过,不肯动弹的人,就由侍女或者小厮们,挑些精细的菜品给端到其餐桌上,总之来者是客,她再抠,也不能把人饿着不是。 当然,她还是让赵锤和赵弓偷偷记录下去取餐的人员名单,她想知道哪些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更强。 席间还是安排了歌舞解闷,但自助餐的形式让更多的人来回走动,人与人之间逐渐形成了小圈子,这些夭夭都默默记下,哪些国家关系好,哪些贵子之间互不对付,还是可以从他们的交流上窥视一二。 因为清霜公主的事,夭夭特别留意秦瀚。 他先开始还端坐着,给人一种巍然不动的态势,他身后的使团,也以他马首是瞻,一个个都跟雕像一般,别说菜,连茶都没喝一口。 而眼看席已经过半,他终于坐不住,找到正在打点宴席的赵大监,习以为常地递出银锭子,见赵平欣然受之,才询问道:“赵大监,这皇帝或是北齐候什么时候到?” 赵平感觉牙疼,小皇帝嘱咐过,他必须要按照小皇帝定下的人设来回答,可那些话谁信呐! 赵平眼角余光瞥到凑近前来,混在世子堆里的妖孽小皇帝,内里叹口气,端起姿态道:“陛下有心重振大业,这个时辰应该是召了北齐候在御书房商议国事。咱们这个陛下啊……嗯……勤勉好学,夜夜读书到深夜,是不会来夜宴的,但北齐候稍后肯定到,也会一并带来陛下的旨意。” 秦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平,当他傻吗?皇帝是个傀儡!战家就没有翻身的可能,有必要这般拍小皇帝马屁? “齐源这是在玩什么手段?”秦瀚瞅着赵平狐疑道。 “琅琊侯说笑,北齐候可是尊大夏正统的,且北齐候对陛下,那可是期待颇高。”赵平睁眼说着瞎话。 秦瀚正要动怒,侍监忽然捧着圣旨而来。 等所有人跪下后,侍监才宣旨道:“陛下有旨,各国学子今夜国学宴后就入国学监学习,舍间已经为每位学子准备妥当。陛下说求学,求学,先要求才有动力学,所以每位学子每年学费、住宿费、食杂费共三万两银,请诸国尽快缴付。” 大殿上瞬时安静的可怕。 角落里,一位坐姿随意的强壮少年先是呆滞了那么一下,然后拿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端坐的文静少年。 “好像是小皇帝把咱弄来的吧。” 文质彬彬的少年脸上肌肉有些抽,但他拿折扇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桃花眼,笑眯眯道:“好像是呢!” 咋还收钱呢? 这算是变相的进贡? 可三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各国都能轻松拿出来,但给的很憋屈。 秦瀚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后当即就拍案而起。 对赵平质问道:“这是北齐候的意思?” 赵平不急不缓的回道:“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北齐候是支持陛下的。” 挟天子以令诸侯。 谁不知道似的。 秦瀚一声冷笑:“齐源人呢?” 侍监回道:“北方羌国被胡族袭击,北齐候已经领兵十万前往平乱。” 一句话,让整个殿内再次清静。 而明显不同的是,刚刚是惊诧,而此刻是悚然。 战骁不知道气氛为什么一下子如此凝重,他忽然瞅见下午把他打得流鼻血的家伙,凑过去,扯了扯夭夭的衣角,小声道:“发生了什么,我都没弄明白。” 夭夭看到战骁就想到了她被包起来的手,没好气道:“尚京城的驻军是多少?” “差不多就是十万左右。”战骁说完立马惊道:“北齐候调走了大夏的卫戍军,那现在尚京城岂不是没有任何抵御能力……” 后面的话战骁不敢说,北齐候太恐怖了。 然夭夭却敢明目张胆地问出口:“但诸国敢出兵尚京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敢吗? 一旦尚京城陷落,天下必乱,那时,没有哪个国家能够独善其身,等诸国打得差不多,北齐再杀回来平乱,那时候就是名正言顺。 秦瀚阴沉冷笑:“齐源,真枭雄也!” ------------ 第八章 草率了 夭夭真不想吐槽齐源这做事风格,滴水不漏,上午还在和她压马路,下午就借着国学宴作为掩护出兵北上。 京畿防务为空,虽然夭夭笃定没有哪个诸侯国有出兵尚京的心思,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但她敢肯定的是,齐源这一走,倒霉的就是她这个傀儡皇帝,不管是暗杀她还是掳走她,都是各个诸侯国破局的上上策。 果然是天煞位,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好在,她还是有路可退,这不,此刻的夭夭,就混迹在一群懵逼的世子贵女中,一起被御林军押去了国学监。 之前在摘星台,还真有不愿意入学的,那场景,就和小朋友不愿意去幼儿园的状态一模一样,声嘶力竭,最后还是大监赵平喊来御林军给拖走的。 一群少男少女,三五成群,此时都很是茫然和惊恐,来尚京之前,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自己所要面对的状况。 质子。 就是各国押出来的人质,为了大夏表面上的平衡。 而一旦平衡被打破,死的首当其冲就是他们这群人。 国学监的学监是齐源提上来的一位少师,年过半百,叫程伯然,但这位基本上就是个摆设,他一切都听命于齐源,而国学监中的一切行为规范,都严格遵循一本叫《国学规》的手册。 没有意外,当然是出自夭夭之手。 四根手指厚的《国学规》,让每位学员都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翻开手册,第一页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句经典校训。 第二页,只有六个字:责任、荣誉、国家。 然后,就是长达二十多页的目录,然总结在一起,就是一句话,全军事化管理。 对于学监所说的“军事化管理”,战骁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他实在忍不住,难道只有他一个人不懂吗? 于是这小子举手打断学监大人说话,问道:“什么是军事化管理?” 这个问题程伯然以前也不知道,但他读完整本《国学监》后,以他可为太子少师的学问功底,不说把整本书吃透,但表面精神还是领会到位。 只见这位老学究合上书册,刻板着一张老脸,厉声道:“没到你们发问的时间,你们就不能说话,现在,托这位同学的福,所有人绕国学监跑一百圈。” “你知我们是何人?岂敢如此命令吾等!” 一位强壮少年步向前,他应该是这群少年中最高的存在,夭夭目测,至少一米八,而他,还能长。 只见他长袖一挥,呵斥道:“吾乃南楚世子楚熊。” 在楚大世子世界里,只要他亮出身份,对方就应该匍匐在地,唯唯诺诺才对。 然那位程学监,也不立马回话,而是在一旁侍监手捧的托盘里翻出一本册子,若是眼尖者,便能看清书册之名《疑难问题解答语目录总纲》。 是的,这只是一本目录。 在楚熊怒火中烧快爆发之际,程老学监才找到了合适答话的那本书,对照目录翻到其中一页,开始声情并茂地读道:“天子曰:一入国学监,以前什么身份统统不作数,这里,都是平等之学子,除非学成毕业方可脱离国学监,否者,就算天王老子,在国学监摆身份地位,那就只有竖着进来,躺着出去,在国学监,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这里只两个字:服从!” 那些话,所有人都听清了,然楚熊仍旧不服道:“我若不服,尔待如何?” 这把程学监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翻到“三短一长主报警”这一项后,他从容退却一步,手里拿出一只口哨,三声短促,一声尖锐的哨声随即响起。 就在所有学子惶惑声中,国学监高大门户之外,响起整齐利落的脚步声,紧跟着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鱼贯而入。 一共四排,前排盾兵,第二排斧钺手,第三排弓兵,第四排刀斧手。 这架势一出,学子中直接有人就坐地上了。 程伯然这才慢慢退到军士处,向指挥使拱拱手道:“杨翦大人,这里就交给你,有劳了。” 杨翦,出自北齐军武世家,十三岁掌军,乃齐源手下名将,此人颇为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刚毅,白面无须,一身威武不凡,往那儿一站,就跟一根钉子扎地上一般,威武之气油然而发。 杨翦轻颔首,转头就对楚熊这边抱拳道:“各位学子,请!” 跑? 不跑? 不跑的话,妥妥躺着出去啊! 楚熊喉头一阵鼓动,他心有不服,他是世子,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可他刚要迈步,一把折扇压在他肩头。 楚熊侧头,只见姬君闲将折扇收回别在腰间,顺带把袍服裙角栓在腰侧,只道出一个“跑”字,第一个跑起来。 楚熊嚎了一嗓子,也跟着跑起来。 其他人看东周和南楚的世子都跑了,纷纷也跟在其后跑起来。 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学子中还有几位女性,她们在别人眼里,其实不是来做学子的,她们其实是给小皇帝准备的内宫后妃人选,当然,其中有的人冲着北齐侯来的。 姬龙吉不知自己该不该跑,只站在原地不动,楚南风倒是仗着自己姿色彪悍道:“将军大人,吾等女眷娇弱,也要跑吗?” 面对楚南风投来的妖艳注视,杨翦目不斜视,正色道:“天子曰:男女体力天生不同,男子做十分,女子做八分,各位女学子,只跑八十圈即可。” 楚南风银牙一咬,提起裙摆,扭腰摆胯地跑将起来,姬龙吉也咬了咬下唇,缓缓提步,与其说是跑,也就比走路快了那么一点点。 还有几名女眷,也都是含着泪在跑。 若不是此刻场合不对,夭夭都想拍手,这架势,好像她当年参加的军训,当然,那时她总是孤单地坐在树荫下,看着别的同学站军姿、唱军歌、挥洒汗水…… 齐源也是能人,她只是写了操作手册,他竟然让人执行得如此彻底。 此时齐源不在尚京,那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的好时候,夭夭正笑眯眯地想象着国学监里她作威作福的逍遥生活时,她感觉自己忽然被阴影笼罩,一回头,对上杨翦那张油盐不进的冷脸。 “你为何不跑?”嗓声冰冷刻骨。 夭夭吞咽一口口水,小声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然回答夭夭的,只有杨翦出鞘一半的长剑。 夭夭转头拔腿就跑! 草率了! 她只想着躲暗杀和绑架,可国学监里,除了赵大监,没有人认识她这个傀儡皇帝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时候的夭夭,真的好想齐源快点回来救命。 她也想抽自己,搞什么国学监,自己挖坑自己跳! 更是看前面跑得吭哧吭哧的战骁不爽,她追上去飞起一脚踹在战骁屁股上。 “就你他么的多嘴!” 夭夭气不打一处来,她想哭,她是女生好不好,但她要跑一百圈! 天理何在? 战骁被踹了个狗啃泥,但他还敢怒而不敢言,因为所有学子都恨恨地看着他,第二次,他感觉北燕世子这个名头,没用。 第一次,是被人打得鼻血横飞的时候。 ------------ 第九章 大被同眠 国学监里处处是坑。 跑圈也是一种筛选的过程,先跑完全程的先选舍间。 第一个跑完的是姬君闲,别看人长着一张男女模辩的斯文脸蛋,耐力是真的好,国学监一圈差不多也就不到一百米,一百圈下来也就万米不到,人家跑完全程还能在大冬天里摇扇子,众目睽睽之下选了天字甲等房。 第二个跑完的是战骁,这小子体力方面真心不错,和第一名一样,也选了天字甲等的舍间。 说到第三名,就该夭夭得意了,这具身体就宝啊!这一万米跑下来,除了腿脚正常的发酸,走几步缓缓后喘都不带喘的,从小苦惯了的孩子,体力和耐力都很强,天字甲等房,轻松到手。 天字甲等房一共就八个名额,人高马大的楚熊只拿到了最后一个天字甲等的门牌号,第七是北魏一位世子,叫魏离,北魏和北齐一衣带水,一向是休戚与共的关系,所以北魏来得这位世子,也是仪表堂堂,风姿卓绝,据说其母亲还是北齐的公主,难怪和齐源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相似,那睥睨一切的眼神,挺像那么回事儿。 至于四五六,就没什么技术含量了,之前摘星台的那个胖子,就是南陈的陈渊,活脱脱的垫底,但禁不住人家有钱,南面的都有钱,人家直接买了第六名的门牌号。 而第四和第五的门牌号,也都是卖出去了的,买家一个是西秦,另一个是东蓬莱,都不是本尊,据说是家仆,主子貌似还在路上,稍后才能抵达。 一行六个人抱着被褥和学子衣被领到一处貌似曾经应该是下人居所的地方。 门窗破败不堪,屋顶连瓦片都不齐,房屋最基本的功能挡风遮雨都做不到。 天字甲等? 你他么告诉我这叫天字甲等? 那后面的人岂不是只能打地铺? 夭夭歪了歪脑袋,和其他人一样,疑惑地望着领路的士兵和侍监。 有了战骁之前乱提问的前车之鉴,一群人谁都不敢先说话,眼看战骁刚张口,声音都还没冒出来,就被夭夭给捂住口鼻,免得又惹来惩罚。 只见侍监掏出一张纸条,念道:“天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这一句一出,夭夭如遭雷击,这他么是她写给齐源的啊! 天子曰! 曰你个脑袋! “诸位学子,还是好好体会其中深意,夜已深,早些歇息,明日卯时三刻要准时起身。” “对了,课表已经放在你们的床铺上,文韬、武略、道德都是必修课,还有选修,可多选,但最少要选一门辅修。” 等侍监走后,六人摸黑进了屋中,面对大通铺,也没什么好争抢的,两头的她占不上,中间三个倒是被空了出来,原因无他,屋顶漏洞就在其上,夭夭透过屋顶破洞望着天空,身心俱凉。 她好想哭,但哭不出来。 别人穿越,那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也穿越,那是自己挖坑,自己去跳。 “这里有暖炉,也有炭,你们谁会生火?” 公鸭嗓子,是战骁无疑。 剩余全体沉默。 夭夭觉得生无可恋,冻死她算了。 可火炉子最终还是升了起来,陈渊给了侍监一些银子,让人帮忙点着的。 但屋子还是漏风,冷冽的风刮在脸上,没人睡得着。 战骁是第一个起身的,只见他拿了一个木盆出了房间,夭夭料到了,他是准备上房顶把破洞给盖住。 但夭夭没有料到的是,房顶是真的年久失修,战骁刚爬上屋顶,没走出两步,连人带瓦摔了下来。 好嘛,本来只有脸盆子大的漏洞,现在变成澡盆子大了。 所有人瞪战骁的眼神宛如刀子,恨不得刮了他肉,剔了他骨那种。 夭夭叹了口气,拿了战骁的被子,重新爬上屋顶,她踩着有房梁承载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把被子盖在破洞处,还找来石头把被子四周压住。 而当夭夭回到房间时,其他人已经有样学样,拿了一床棉被挡在门口处,拆了一床被子,其中两个面子一个里子都拿来遮窗户。 六个人,三床被子。 陈渊说他肉多,合衣而卧,睡边上没有问题。 战骁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而陈渊人很好说话,抱着枕头挨着陈渊躺下。 楚熊占了另一边的外间,姬君闲睡他旁边,魏离看了看战骁和姬君闲,选了姬君闲那边睡下。 给夭夭留了一个中间。 好家伙,这是要让她跟美少年们大被同眠的节奏。 她内心疯狂的挣扎。 外面有火炉,可以将就一晚的。 睡觉而已,又没脱衣服,怕啥? 会被浸猪笼的! 美少年哦! 可是…… “还站着干嘛,来呀!” 这是魏离第一次开口说话,十六岁这年的他,冷俊中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清纯,关键是他低音炮般的嗓音一出,夭夭整个防线全部崩塌。 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硬邦邦地躺在魏离身侧。 她催眠自己,不就是大被同眠,怕个球? “你浑身好凉!” 在夭夭以为魏离要把冰坨子般的她推开时,那家伙就跟霸道总裁一般,直接把她捞进怀里。 她整个后背贴住他的胸膛,很暖。 其实,没有人愿意被人轻易突破社交距离,大家在大被同眠的最初尴尬一过后,被子里的温暖让几个少年自然地放下防备和成见。 只听楚熊道:“以后大家一个屋檐下,总该互相认识一下才好,我看我应该是我们当中最年长的,我叫楚熊,字太山,年十七。” “姬君闲,字文曦,年十七。” “魏离,字灼玑,年十六。” “战骁,字鲲鹏,年十三。” “陈渊,字长庚,年十二。” “夭夭,十一岁。” 空气凝结了那么半刻,然后就是哄然大笑,特别是楚熊,笑出了猪叫。 夭夭把头缩进被子里,她知道他们笑她的名字女气,可她本来就是女生,她要是亮出战叔夜这个名字,他们立马得跪好罢。 世界上有个叫男生宿舍的神奇的地方,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多少兄弟情都是出自这里。 当然,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也是出自这里。 而夭夭从没想过,梁祝的故事会砸在她的头上。 ------------ 第十章 退无可退 夭夭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没心没肺的人,睡眠一向很沉。 她是听到外面的口哨声,才惊醒过来。 一睁眼,就是一张无邪俊脸,长睫毛微微颤动,是要醒的征兆。 夭夭只觉得窘迫,她下意识地想拉开距离,但侧着身子一动才赫然发现身后有东西顶着自己。 稍微转过头,看到战骁严丝合缝地贴着自己,要不是他还睡得一派天真,她真的想一巴掌招呼到他脸上。 此刻,夭夭觉得自己就像夹心饼干那芯儿,热得快融化了。 她第一个坐起身来,并手忙脚乱的爬下床。 被她这么动弹,被窝一灌风,其他人也都陆续醒来,没有什么早安之类的问候,几个人被子一掀,夭夭差不点眼睛瞪出来。 少年们睡得松开的领口,露出大片的胸口,其上锁骨,不同于女生的精致,给人一种力量感。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刺激夭夭的是,以前她只听过男生早起后会一柱擎天,如今亲眼所见,夭夭觉得自己肯定会长针眼,而且一股真气,直接从小腹窜到头顶。 “你这是受寒了?脸怎么这么红?”魏离低音炮般的嗓音响起,才起床,声音有些慵懒,更带着磁性的沙哑。 夭夭捂着发酸的鼻子道:“没事!我早上起床会习惯性脑充血。” 这一个屋檐下待着,可不得天天充血嘛! 好在古人都穿着中衣,外衫直接套面上即可,夭夭才避免了当众换衣服的尴尬。 各自穿上国学监的统一服饰,青纱白衣,挺有种草长莺飞那种青葱岁月之感。 上辈子,她虽然算不上汉服文化的死粉,但也对那种古色古香的风格有些向往。 穿着飘逸长衫,和同辈执礼相交,吟诵着千古文章,想想都觉得画面唯美。 然现实却是一群人按照舍间为单位,排好队站在清晨寒风凌冽的院子里,人手一卷古文,要求每组的人全部背完,才能整组人进屋吃早饭。 夭夭先开始还不以为意,她可是博士好罢,背书能有多难? 然当她仔细去看要背的东西时,好家伙,古人的古文,那可是真正的上古文章,就不是之乎者也的问题,那文字当真是诘屈聱牙又难懂,夭夭别说背,她连一些字都不认识好罢。 给她一个堂堂学霸打击的,因为她拖后腿,他们一组最后才去吃饭。 当然,团战有一个好处就是,哪怕她再蠢,其他人看在饭的面子上也会来帮她,姬君闲主动帮她断句认字,战骁帮她摇扇子想让她冷静,结果被夭夭揍了一顿,他么的还嫌不够冷是吧,这个猪队友! 靠谱的还是楚熊和魏离,两个大高个一左一右给她挡风,再加上一个胖乎乎的陈渊堵在她身后。 团宠,有没有? 没有! 姬君闲:“我不是告诉你这个地方要停顿的,你这个脑子想什么呢,都三遍了,还记不住,我一遍就能倒背,你这是猪脑子吗?” 楚熊:“哪儿有那么瘦的猪,这就是只猴子好吧,昨儿个跑步还挺敏捷的,让他快点背,冻死本世子了,一会儿吃不上饭,看我不拆了他骨头来熬汤。” 魏离:“我先去磨刀。” 陈渊:“你动作快点啊!一会儿没饭了,我若是掉了肉,你赔不起!” 战骁:“真倒霉,怎么和这么个拖后腿的家伙一个舍间。” 夭夭正憋了一肚子火,扭头冲战骁吼道:“谁是最拖后腿的心里没点数吗?” 下一刻,五道怒吼同时响起:“快背!” 那架势,屋檐上的冰溜子都被吼声震落坠地。 等六个人可以进屋吃饭,别说菜,饭都一口不剩。 面对五只饥饿的狼,夭夭赔笑道:“有话好好说。” 看到楚熊挽袖子,夭夭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活脱脱古代版NFL。 不说夭夭年纪不够,就是平等年龄,女生也跑不过男生,不过夭夭还算敏捷,可躲过了姬君闲的爪,避开了魏离的扫堂腿,最终还是被战骁扑倒在地。 “君子动口不动手!” “谁咬我!” “不要打脸!” …… 所以夭夭这辈子的彪悍人设,就是从此刻开始的。 而夭夭也成功地把自己这个学霸在这古代活成了学渣,这个时代的文化课,糟粕太多,她才懒得学,上课更不想听人摇头晃脑的哔哔。 而武修课就更是夭夭的噩梦,拳脚功夫还好,十八般兵器她有一大半都拿不动。 古武重骑射,骑兵就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战力,夭夭连步射、平射都没法射中靶子,更不要提骑射,她能抱着马驹不掉下来就已经是奇迹,拉弓?想多了。 夭夭,妥妥男生中的吊车尾。 负责教习的杨翦只能说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对此,夭夭是不服的,她有很多优点,只不过暂时无用武之地罢了。 而她也从不坐以待毙,她身手敏捷,耐力很好,她要加强的是体力,所以,辅修里,她选择了锻造,不仅能锻炼她的体魄,更重要的是,要想和齐源谈合作,自己要有资本,最快的途径,就是提出齐源不能拒绝她的条件。 她要打造的东西,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这都是后话,目下,夭夭仍旧处于国学监里最被关照的人物,她挺出名的,谁都知道天字甲等班有个战五渣。 其他五个人被拖累的那叫一个惨,被罚的最多,陈渊都饿瘦了好几圈,从一个大胖墩变成了小胖子,至少看得见眼睛了,不像以前被肥肉挤成一条缝。 这倒是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楚熊五人自发帮助夭夭特训,他们被罚的狠,对夭夭就更加“关照”,某人想偷懒,那是不存在的。 就像现在,夭夭手腕脚踝都绑着沙袋在吃饭,拿筷子的手抖个不停,什么都夹不起来。而全军事化的管理对吃饭也是有时间限制的,眼看着时间不够,沙漏快漏完了,夭夭感到绝望时,一根盛满饭菜的勺子被塞进她嘴里。 对面的少年,有着淳朴野性的面容,笑起来纯真无邪,典型的暖男。 忘了介绍,这位是新来天字甲等舍间的秦婴,十四岁的他高高大大,单看外表,绝对是魁梧轩昂的存在。 但秦婴一张口却是:“阿夭乖,嬷嬷说吃得多才能养得壮,我来喂你,我养的狗可胖了,像个球一样,我叫它球球,可惜不能带来尚京。” 夭夭面露绝望,所以,这家伙是把她当狗在养呗? 所以有时候奋发图强真不需要什么伟大的信仰,当夭夭都退到和畜生一个档次时,反弹随之而来。 ------------ 第十一章 山雨欲来 北羌国境内,北齐候军营大帐内。 齐源有些疲惫,胡人狡猾,不和大夏军队正面交锋,善游击战,且又都是骑兵,反应迅速,往往自己这边得到消息赶去,对方早已经退走。可齐源还不能退兵,稍一退走,胡人的骑兵又会入城劫掠,如此反复,这一拖就是三个月,年都已经过了。 又是一位押送粮草的将军前来缴令,顺便也带来尚京城最新的动态,当然,其中大部分要汇报的内容齐源都通过飞信传书所知晓。 “尚京城中,御林军的杨翦大人已经发现三次潜入内宫中的可疑人员,都按照侯爷的意思,没有打草惊蛇。”来人禀报道。 “本候不在,目标肯定是小皇帝,没事,回去后告诉杨翦,小皇帝的安危不用他管,他管好皇城就行。” 齐源翻着四格漫画,表面没什么情绪起伏,这些他早就通过赵平的飞信了解的一清二楚,小家伙在他离开尚京的当天夜里就混进了国学监,而整个国学监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傀儡皇帝的身份,安全是有保障的,所以那小子挺聪明,也很敏锐,齐源一点儿不担心小家伙挂掉。 死了也无所谓,他大不了再找一个人顶上去就是,只是以后可能没有四格漫画看,会有些遗憾罢了。 齐源不敢相信的是赵平在信中说那小子在国学监里选修了锻造,就那小胳膊小腿,怎么打铁? 不过齐源也回信赵平,小皇帝只要安分就不用去干预。 等下属离开,齐源才看向舆图,浩瀚疆土,无数国家,他就是在等,谁先动手。 西秦,咸阳宫。 秦烈王秦荡正大发雷霆。 “一个傀儡皇帝,你们竟然到现在都没解决掉,孤王养三千客卿都是废物吗?” 底下众臣无人敢应话,良久,秦瀚方才上前奏道:“父王息怒,北齐候狡诈,应是将小皇帝藏了起来,要乱夏家天下,也不是非要解决战氏。” “吾儿有何良策?”秦烈王秦荡对自己这位长子还是满意的,不缺头脑,更不缺手腕。 “联合东周和南楚……” 秦烈王摆手打断秦瀚的话:“之前北齐攻占尚京,我国就打算联合诸国一同抗击北齐,奈何东周、南楚都忌惮我西秦,不肯联盟,此刻再提联合出兵,没用的,各国胆小如鼠,生怕灭了北齐后下一个就轮到他们。” 秦瀚并未退却,继续道:“父王,不需要联合出兵,要让齐源手忙脚乱,动用乱民即可。” 秦烈王沉思片刻,让秦瀚继续说。 秦瀚献策道:“只需造下谣言,今年大灾,再收紧粮库,然后把饥民往皇都赶。东周和南楚不愿出兵,但联合给皇都施压,相信这等不费一兵一卒之事,周平王和楚湘王都愿意为之。” “此刻胡人已经按照我们的要求拖住了齐源的军队,皇都防务空虚,齐源想看哪家诸侯国先坐不住,好杀鸡儆猴。” “其实要乱尚京,何须军队,饥民流寇只要达到一定程度,再在其中混入一些军士引导指挥,尚京城覆灭朝夕而已,到时候齐源肯定救援不及,只要断了战家主脉,以我西秦实力,再统诸国指日可待。” 秦烈王闻言连连点头:“好!这事就交给琅琊侯全权负责,若成,西秦储君之位就给琅琊侯。” 秦瀚按下心中起伏,沉声领命道:“定不负父王重托。” 这一夜后,各地,流寇四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而尚京城中,国学监里,一帮二世祖毫无所觉,若不是全军事化的管教,强制所有人去学,这帮世子贵人都不带学习的,此间就算学也就是应付且混日子罢了,就像学霸姬君闲的原话:“我就算学富五车,东周又不是我来继承,不管是我叔伯上位还是我兄弟上位,我若无才还能苟活,我要是才华纵横,呵呵,等死吧!” 这就是国学监里绝大多数二世祖的现状,夭夭觉得他们可悲,但却一点儿也不同情。 她自己也没有什么抱负,不过求活而已,没资格说别人。 然三个月的超强体能训练下来,夭夭还是成长了许多。 负重跑毫无压力。 骑马射箭也已娴熟。 带着沙包吃饭不再手抖。 拳脚功夫起码能在楚熊等人的围殴下坚持半炷香的时间。 最让夭夭欣喜的是,手臂力量的提升让她在锻造上得心应手,之前打造不出来的东西,如今可以完成了。 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向师傅学习这个时代冶炼的基础,师傅姓铁,单名一个铸字,打铁的都是一副孔武有力的身材,何况铁铸原是齐源手下一名将领,右腿有了残疾后才改名做了铁匠,在齐源军中铸造兵器。 剩下两个月,夭夭让这位铁师傅大开眼界,对铁铸而言,冶铁都是祖传的方法,没人想过要去改变配方,顶多就是打铁的手法因人而异。 铁铸之前瞧不上这个徒弟,打铁的都要身板硬朗,夭夭那种干柴身子,给他当柴烧他都嫌弃,如今,他都想反过来叫她师傅,用自己徒弟的话,她铸出来的铁蛋,叫乌兹钢。 锻造这种钢材,不需要太高的温度,用夭夭的话说炉火暗红就行,铁铸之前不信,等他用钢胚锻造成剑后,那把剑真的是削铁如泥,以前的铁器,在这把钢剑面前完全不堪一击,绝对的杀器。 更让铁铸惊叹的是,夭夭和他用同一块铁蛋锻造,他铸长剑,夭夭铸造匕首,完成后夭夭的匕首上有像羽毛一样的黑色花纹,铁铸以为是杂质,没在意,等两把武器相互实验,铁铸的剑没有对夭夭的匕首造成任何伤害,而夭夭的匕首却能将长剑轻易扎个对穿。 高下立现。 铁铸觉得自己捡到了宝,这些日子对夭夭客气得很,不仅偷偷给她加伙食,更是在她面前提道:“等北齐候回来,我一定将你的功劳报上去,有这般锋利的兵器,北齐一定能荡平战国。” 夭夭嚼着牛肉干,笑着打趣道:“平天下没那么简单,若是只靠武器就所向披靡,那阿三就应该成为这个世界的霸主,乌兹钢是阿三的玩意儿,但让其大放异彩的却是大食国。” 夭夭看过舆图,在西秦的更西边,大雪山之后,天竺、大食都存在,而且从版图看,都不弱。 “没听说过,你小小年纪,见识倒是挺多,你师傅这衣钵以后就交给你了,为师靠你养老了。”铁铸说话间又给夭夭盛了碗米饭递过去。 夭夭没好气道:“师傅你脸呢?你就教了我一个月的东西,我得养你一辈子,你亏心不亏心?” 铁铸指了指米饭上厚厚一层盐卤牛肉,夭夭投降,在投食这方面,师傅老人家还是靠谱的,她如今这结实的小身板,多亏师傅的牛肉。 夭夭正心情愉悦地嗨饭,铁铸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夭夭啊!” “干啥?”夭夭瞅着自己这位便宜师傅,师傅老人家向来直来直往,憋不住话的人,今日说话倒是有些遮遮掩掩。 “嗯……你多久没洗澡了?当然,男子汉大丈夫有点味道也正常,但你这味道太大了,师傅没一点嫌弃你的意思啊!别误会……” 话未完,哪还能看见夭夭的人。 ------------ 第十二章 真误会 夭夭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她也想洗澡,可根本没机会好吧,男澡堂在开放的时段随时都有人,根本不可能去洗,三个月里,她就洗过头,澡还真是一次没洗,她也知道自己臭了,可她能怎么办? 她就说这几天魏离他们都离她远远地,找她麻烦的频率明显降低,原来是受不了她身上的味儿。 夭夭下定决心,今天她是有条件要洗,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洗。 大不了就是女儿身的事被揭穿,怕啥? 女人可以被嫌没有女人味,但绝对不能被嫌臭。 抱着此等决心,夭夭等入夜众人睡下后偷摸跑去了女生舍间。 为什么要去女生舍间?废话,若是在男澡堂子被发现了她就亏大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注重个人卫生,贵族三日必洗一次头,五日沐浴一次,不是那种随便冲洗一下,而是要下澡堂子的那种。 女舍间的西北角专门设有浴池,石材围砌的圆形澡池,有两级台阶,池子不大,直径也就不到两米,在皇宫里算是小池子。 热水供应也很方便,用的是女舍间后面锻造熔炉处的热源,经过石槽流到澡池,中途有三处小闸门,能够轻松蓄水。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夭夭摸了摸水温,挺合适,她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摸黑入水,浸入四肢百骸的温软让夭夭感觉舒坦,如果可以,她想泡一整天。 也是合该有事,女舍间里楚南风起夜去茅厕,路过西北角时听到了澡池子里有水声,她压根没有想太多,提着灯笼就走过去,没进门就问道:“是谁在沐浴?怎么不点灯?” 夭夭看到外面火光亮起时,人就缩进水里,只露了一个头在外面,听到楚南风的声音,她倒是舒了口气,被女生捉到总比被男生看光了好。 等楚南风提着灯笼进入澡堂子,昏暗的灯光下,没看到人。 “奇怪,我明明听到有声音的。” 本打算退出去的楚南风,回头见池子里水波荡漾,她断定肯定有人,提着灯笼上前,往水里一照。 楚南风所见,水面下一团如墨般的黑团,有点像漂浮的头发,她还没来得及多想,一张面孔赫然从头发团里浮现,在晃动的波纹之下显得异常扭曲。 “鬼啊!”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整个皇宫怕是都能听到。 许是惊吓过度,楚南风被吓晕过去。 夭夭趁机赶紧从池子里爬出来,手忙脚乱地穿衣,她都不敢从正门溜走,翻后院的墙跑了。 还没摸黑回到自己舍间,就见一群接一群的人从各处向女舍间涌过去。 她半路遇到天字甲等班的同窗,除了最后入住的东蓬莱的一位要坐轮椅的残疾人外,剩下六个都在,楚熊看到夭夭,招呼道:“如厕去了?听到惨叫声了吗?走,一起过去看看。” 夭夭都来不及解释,就被楚熊连拖带拽的拉走。 到了女生舍间西北角的澡堂外,楚南风已经被人救醒,她大致说了一遍遭遇,却听姬龙吉站出来道:“世间哪儿来的鬼,一定是人所扮,刚刚有谁在这沐浴吗?” 女舍间里其他四个女生都摇头说不是自己,姬龙吉伸手摸了摸她们的手腕和头发,对此间所有人道:“她们身上干燥,不是我们女舍间的人做的。” 不是女生,那就是男生的锅了,这逻辑没毛病。 楚熊在众世子里威望最盛,他站出来道:“查,以每个舍间为单位,先自查。” 夭夭双臂抱胸,仰头望天,有些绝望。 等楚熊查到她这里,她都委屈的想哭了。 “你头发怎么湿的?”楚熊质问道。 夭夭不想回话,她咬下唇的动作特让人为她揪心,在所有人眼里,她就像是一只被欺凌惨了的兔子,好造孽。 楚熊也着急,一个屋檐下的同窗,彼此性格还是了解的,夭夭这小子平时除了不爱干净外没大毛病。 “问你话呢?你倒是说话?你有什么委屈?” 楚熊拉扯了夭夭一下,这下可好,夭夭一个趔趄,好死不死,从中衣里掉出一样物件,众人提着灯笼凑近一看,当场倒吸一口凉气,竟是一块孔雀绿的兜子。 夭夭自己都惊呆了,这恐怕是刚刚惊慌中穿衣给夹带在身上的。 实锤了! 委屈啊委屈! 她现在说自己是女孩子吧,她天天和一堆男生睡一个大通铺,就算她再怎么思想开放,也总觉得羞耻;若坚持自己是男生吧,这色胚的骂名她是背定了,而从古至今,不论那个地方好色之徒都没好下场。 她哭了,这特么太没天理了好吧。 夭夭边哭边嚎道:“我就是想洗个澡而已,这玩意儿不是我偷的,我是被吓到,慌忙穿衣服时夹带的,真不是我偷的。” 楚熊高高举起的拳头被夭夭这造孽的样子弄得下不去手,他喝问道:“你小子跑女舍间洗什么澡?你不是有病吗?” 夭夭这会儿破罐子破摔了,还在抽噎,却也怒吼着回道:“我就是不喜欢在男澡堂洗澡,我就是要在女澡池沐浴,我又没偷窥,也没做什么不耻的事,我做错什么了?” 这话问得,把所有人都问住了,仔细想来,这小子除了洗澡的地方没对,加上不小心夹带了女子的贴身衣物,好像也没什么十恶不赦的。 “你小子还有理了是吧?” 楚熊这边举拳头要打,楚南风倒是先把夭夭拉到一边,“你们先等等,等我问几句话。” 说完,在夭夭耳边小声问道:“你是男儿身,女儿心?” 闻言夭夭先是一愣,再来感觉自己突然开窍了一般,拿手指绞着衣服,咬了咬下唇,先点了点头,然后才对楚南风耳语道:“我家里姐妹众多,从小她们就喜欢把我打扮成女娃,耳濡目染之下,就习惯了女子的东西,反倒和男生在一起,会觉得恶心。” “真的?”楚南风不敢确定,到了女生那边把夭夭的话小声说了一通,几个女子上上下下把夭夭打量一番,觉得这小子其实也蛮娘的。 姬龙吉道:“给他换女装,他要是肯换就信他,这也是种病,挺可怜的。” 这件事上一向不对付的楚南风和姬龙吉倒是意见一致,当下拉了夭夭去换衣服。 楚南风的衣裳,都带着妩媚的味道,等一帮女生给她打扮完,她瞅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觉露出女儿家才有的娇羞。 她画眉梳妆后挺好看嘛! 她这模样落在其他女生面前,那就是实锤的男儿身,女儿心好罢,多么稀有的人种,多让人生怜。 特别是她穿着女装风姿摇曳地走出去,扯着裙摆娇滴滴地问那些男同窗:“我这样,好看吗?” 楚熊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硬了,那小子这个样子贼好看,当他发现自己某个地方压力开始增大,并眼尖的瞥见其他人也同样不着痕迹的双手挡在双腿前面时,他才觉得糟透了。 一拳头揍到夭夭脸上,正色道:“念你年纪小,不跟你计较,从现在起,我要教你怎么做个男子汉大丈夫。” 姬君闲在一旁摇了摇头,叹道:“任重而道远呐!” 魏离握了握拳头道:“我就勉为其难帮个忙好了。” 战骁举手道:“还有我,还有我……虽然我觉得他这样子也挺好看的……” 话音未完,被陈渊敲了一记脑袋拖到后面去了。 只有不合群的秦婴笑眯眯地对捂着黑眼圈的夭夭道:“我不嫌弃你啊,你长大了我娶你啊!” 谁会把傻子的话当真,夭夭没好气的推开秦婴,咬牙切齿道:“我就是喜欢女子的东西罢了,我可没说喜欢男的,滚开!” 这事儿也就过了,今夜过后,天字甲等舍间,一众人轮流给她做男子汉的特训。 所以,夭夭觉得自己在女扮男装这条道路上,真的是天意。 ------------ 第十三章 帅不过三秒 “声音再大点!不要学某人娘娘气,战场上,哪怕你打不过对方,声势不能输!” 校场上,杨翦的呵斥声充斥着所有学员的耳膜,听到夭夭这里就更是刺耳,某人不就是在说她呗。 她最近已经很惨了好吧,一个个都要求她说话大声武气,害得她嗓子都吼哑了。 一通常规训练下来,杨翦让人搬来座椅,他坐下后才宣布道:“今日武考,以舍间为队,每队人员以单挑的方式决出胜负,一人只能上场一次,胜出的队伍继续,直到最后一支获胜队伍诞生。” “当然,比武会有奖惩,赢的队伍有权利让败者队做一件本将军许可的事,最终的胜利队伍,获假期一日,可出国学监,但不能出尚京城。” 杨翦宣布完,好几个队伍都瞅向天字甲等这一队,更确切的说是看向夭夭。 楚熊也看着夭夭,有些无奈,其实他们天甲队拥有武力最强的三人,单说自己,他可以横扫国学监里所有人,姬君闲阴柔,阴招忒多,不是会输的人,魏离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也没问题。 但剩下的就真是问题人物,战骁可以算骁勇,但毕竟年纪太小,对上绝对实力的不会有奇迹;陈胖子除了胖,其他的都拿不出手;秦婴一个傻子,空有蛮力;新来的靳空更完蛋,一个坐轮椅的家伙,你能指他做什么? 至于夭夭,楚熊觉得耻笑她都累得慌。 他是真不想输,奈何队友真不给力,何况,其他队伍的人貌似对他们这队没有善意。 其中天乙队,基本上都是西北方诸侯国来的质子,本来不这样,大家私底下换的,西北诸国年年征战异族,所以天乙队个个身强体壮,且年纪都在十六岁以上,而年纪最大的也就是天乙队的领头人都有二十来着,这个队伍明显都是以武力排序。 天乙队最年长的领头人叫刘章,出生北狄国,乃西北方强国,北羌和西戎都以北狄马首是瞻。 刘章平时就仗着自己体魄强健到处欺负同窗,他走的路别人不让同走,他吃饭别人不能和他同桌,发放的物资他能抢的都会抢过去,是个霸道无礼的存在。 这会儿刘章带着自己天乙队的小弟们,到楚熊面前挑衅道:“我要挑你们天甲的人作对手,我要你们输了人人穿女装跳舞来取悦我。” 楚熊当时就怒了,他一个人还好,可他们这一队,压根儿没赢的希望。 “行,就和你们比!”夭夭赶紧上前抱住楚熊,唤了秦婴一起把人拖走,才免得打起来。 楚熊看到夭夭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抬手就将人推开,而蛮力直接让夭夭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们稳赢你生什么气?”夭夭揉着自己的屁股抱怨。 “怎么赢?用你的屁股去赢吗?”楚熊吼道,越看夭夭越娘气,关键是这几日他脑子里总是想起夭夭那晚穿女装的妖娆样子,这小子也就才十一岁,要是再长开一些,妥妥是个妖孽祸水,就那张让人看一眼就魂飞魄散的脸,不知要毁多少男儿。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吼完的楚熊被揍了,夭夭揍得,一拳头直接上脸,楚熊人壮,而夭夭力量还是差了些,只把楚熊打得脸一歪,但夭夭没有停手,紧跟着转腰、翻胯,一记完美的侧踢直接踹到楚熊胸口。 楚熊向后飞出差不多一丈远方才落地,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夭夭揪住他的衣领,气势汹汹道:“闭上你的臭嘴,我说能赢就是能赢,没看到天乙队都是武夫?” “武夫怎么了?”楚熊不解,比武的话,武夫不是更有优势? 夭夭白了一眼楚熊,将人从地上拉起来,道:“你以为武夫是褒义词?但凡他们有一点点脑子,他们就不叫武夫。” 楚熊狐疑道:“你打算怎么应付?” 夭夭附耳,如此这般。 楚熊听完,笑眯眯地点头,至于自己被人一脚踹飞的事,那都是过去事,只要他不会穿女装跳舞,他都无所谓。 稍稍给了一些准备的时间,八只队伍便开始捉对比武,天甲对天乙,学子里大半数都是纨绔子弟,竟有了开了盘口,但下注的都赌天乙赢,毕竟看上去毫无悬念。 然当刘章第一个站出来时,众人本以为应战的是楚熊,毕竟这两人实力相当,而且楚熊应当略胜一筹,没想到天甲这边夭夭推着靳空出来。 刘章一看是坐轮椅的家伙,当即怒道:“什么意思?我不和残废打!” 夭夭小道:“你不打,这是要认输吗?” “本世子才不认输!”说完,刘章大吼一声就要出手。 夭夭赶紧推着靳空避开,靳空在夭夭的授意下举手道:“等一下,这一场我认输。” “不准认输!”刘章气急败坏。 夭夭转头对坐在一旁的杨翦道:“杨将军,之前规矩可没说不能投降。” 杨翦好似看懂了天甲这边的计谋,点头应许道:“可以认输,但你们要知道,实力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小聪明终不可取。” 夭夭笑道:“能赢就行。” 说完,推着靳空退了下去。 第二局开始,夭夭这边还是等对方的人站出来,他们这边再出人,不出夭夭所料,即便刘章吃了亏,天乙那边还是按照由强到弱的顺序出场,这时候的楚熊觉得夭夭说武夫没脑子真的没冤枉他们。 夭夭这边让秦婴上,秦婴死活不上场,就躲在夭夭身后摆手道:“我怕痛,认输!认输!” 接下来的三场,上场的是楚熊、姬君闲和魏离。 优等生就是靠谱,赢得毫无悬念。 五场过后,天乙那边剩下的三个人都不是顶强的选手,为了保险起见,夭夭让胖子先上,话说胖子浑身肥肉真的没有白长,硬是靠着一身肥肉,拖得对方精疲力竭,杨翦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方才给双方判了个平手。 六局,天甲队三胜两败一平手,优势很大,还剩两场,战骁要先上,夭夭阻拦他道:“我先,就算打不过,拖个平手也没问题,你压轴战对方最菜的一个稳赢,我把收官战让给你,功成名就可就在最后一战。” 战骁深信不疑,让夭夭先上,一旁姬君闲摇头无语,战胜最弱的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不是应该的吗?战骁这家伙,也是个没脑子的武夫。 夭夭上场,她对自己这场还是有把握的,打不赢刘章那样变态强的,还打不过普通人吗?真当她这三个月的打白挨了?吃得苦白吃了?她马甲线都练出来了好罢。 上场,双方抱拳施礼,对方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夭夭就是一记漂亮的回旋踢,速度之快,力道之强,直接让对方在空中转了两圈方才落地,而且没有立即爬起来。 夭夭没有补刀,没必要,战场上没有第一时间起身防御,早死翘翘了,胜负已分。 即为君子,当有风度。 45度角仰头望天,负手而立,光靠想象,夭夭都觉得自己很帅。 她要让说她娘的人统统闭嘴。 “天字甲等队四胜两败一平,胜!”听到侍监判了结果,战骁这才反应过来,他呿!说好的最后一战,关键一战,最出风头的一战,没了? 夭夭心情极好,才不管战骁在旁边挽袖子,只听夭夭道:“我们胜了可以指定对方做一件事,那么,就让天乙的同窗男扮女装跳舞吧,杨大人,可否?” 杨翦点头:“可。” 将军大人点了头,天乙队的八个大汉哪还能逃得过,大冬天里被迫换了女装,扭扭捏捏算是跳舞。 这边夭夭还带起哄道:“靳空,你擅长绘画,把他们都给画下来,不要传神的那种,我要写实的,以后没事拿来看看解闷。” 所有人都觉得脑壳疼,这不只是杀人,还要诛心呗? 而靳空还真就画了,那真是笔笔入神。 后面本来还有两场才能决出最终的胜利队伍,可夭夭又放话了。 “最强的天乙队都输了,其他队伍还是掂量一下对上我们天甲队的胜率,这样吧,如果你们全部认输,我们天甲拿第一,我们放弃胜利者的福利,就是指定败者队做事的权利,想好哦,你们输了的话会和天乙队一样要穿女装哦!” 一下子,所有队伍都开始思考,打,对面有楚熊、姬君闲和魏离三个不会输的存在,团战不一定打得过,而一旦没打过,穿女装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这样想来,其实就很好选了。 过了半晌,见没有队伍敢来挑战天甲,夭夭对杨翦道:“杨大人,那个出宫的令牌可以给我了吗?我们赢了。” “你不错!小心思很多。”杨翦说话间把令牌抛给夭夭。 从一开始的兑子,用自己这边最弱的直接兑掉对方最强的,先抑后扬,直接拿下稳赢的三场,最后三场,在对方已经只剩最弱的队员后,其实没什么悬念,关键是这小子非要惩罚失败的队伍穿女装,这是为了报复之前刘章的羞辱吗?杨翦不确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小子杀鸡儆猴倒是做得不错,只用一席话,就吓退其他队伍,拿了第一。 而那记回旋踢,也不错,关键这小子知道自己胳膊掰不过大腿,直接上腿,还出其不意。 心思缜密,是个小狠人。 “谢杨大人夸奖,求存罢了。”夭夭随意谦虚两句。 “你胜负心很强。”杨翦补充道,他刚刚太出风头了。 “那当然,这世上,只有胜利者才能书写历史。”飞扬跋扈地道出这一句,夭夭觉得自己真的帅爆了。 然自己刚走回自家队伍,楚熊冷不丁往她胸口敲了一记冷拳,不是真要打她,就是兄弟之间那种常见的打招呼方式,但楚熊那熊劲,就见夭夭躬身捂着胸口,眼泪都飚了出来。 真他么帅不过三秒,她以后要是平胸,这账一定要算在楚大世子头上,她要让他赔,赔到他破产。 ------------ 第十四章 物之反常必为妖 天字甲等舍间赢了武考,第二天一大早除了靳空不愿意出宫,其他人都打扮妥当,一起出了内宫门禁宣德门。 夭夭觉得靳空很孤僻,不太合群,应该是和他下肢的残疾有关,虽然靳空不爱说话,但夭夭还是主动告诉靳空,她出宫一趟一定会给他带好吃的和好玩的回来。 当时靳空只是礼貌性的一笑,又默默读书去了。 一出宫,楚熊等人都是各回各府,诸国在尚京的世子府,但大家约定申时在洛云楼相聚。 夭夭没有去处,而秦婴也不回府,就跟在夭夭屁股后面。 夭夭想逛逛尚京城,可尚京城实在太大,从洛河引来的支流形成了尚京城郭的护城河,郭城内除了皇城、宫城、东西南北四城等大城外,还有储粮的丰仓城、兵器制造所耀阳城、文人聚集地文德城等等小城,更有数不清的各种苑,一百八十个坊里,东西南北四个市场,光靠腿走,三个月也走不完。 没办法,夭夭只能去租了一匹马,秦婴傻里傻气,夭夭哪儿敢放他骑马,本来打算租一辆马车,可她身上没钱,秦婴身上的钱也不多,所以能省则省,花了一吊钱的租金,又拿了秦婴的玉牌作为押金,这才牵走一匹矮脚马。 两个人骑乘一匹马,夭夭没觉得有啥大不了的,可秦婴这傻子,把她的腰抱得死紧,这是多害怕掉下去的节奏? 两人就这样骑着马逛尚京城,临近中午,夭夭忽然感觉左后脖子处有湿漉漉的感觉,一回头,才看到秦婴在流口水。 夭夭当即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冷静,不要和傻子一般计较,自己胯下的马,还有今日的花销,都得靠身后的钱袋子。 她忙拿袖子把秦婴嘴角的口水擦掉,收着脾气道:“饿了你就直说,走,我带你吃饭去。” “我想吃那个糖葫芦。”秦婴指着酒楼旁一个卖糖葫芦的,边说口水又冒了出来。 这让夭夭感觉到,这孩子是真想吃,夭夭跳下马,牵着马栓在酒楼的马桩上,又把秦婴扶下马,这才找秦婴要钱。 哪知秦婴在身上摸了半天,硬是找不到钱袋子。 夭夭:“算了,别找了,肯定是被偷了。”她记得秦婴的钱袋子就别在腰上,小贼要偷个傻子很容易。 “可我饿了,我想吃糖葫芦……”秦婴边说边哭,还是撕心裂肺的那种。 夭夭觉得造孽,一个十五岁的大男孩,长得高大又眉清目秀,不说话正常的时候说他是个偏偏佳公子都行,可据说是小时候高烧烧坏了脑子,智力不过幼儿。 而秦婴自从来了国学监,就一直很粘夭夭,夭夭觉得无奈,一直在心里上暗示自己就当多收了个弟弟。 “别哭!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夭夭吼道。 可越吼秦婴哭得越厉害,他已经不站着哭,而是坐地上哭,还是那种要背过气去的嚎啕大哭。 夭夭平复一番要暴走的心绪,像蛤蟆那样蹲下身子,轻声细语道:“秦婴你别哭了,你要是答应我不哭,我去给你买糖葫芦,我保证。” 秦婴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那种小鹿般渴望的眼神让夭夭投降,这傻子该死的好看! 在秦婴的视线里,他看到那小子转身去到卖糖葫芦的小摊前,不知和老板说了些什么,她最后脱了自己丝绸所制的外衫给卖糖葫芦的老板,换了十串糖葫芦。 夭夭走回来把秦婴从地上拽起来,塞了八串给秦婴,“呐,多给你一些,中午就拿这个填肚子了,你个儿大,多吃些,我在换牙,就不吃这么多甜食了。” 秦婴感动到又快哭了,他大口大口的嚼着糖葫芦,感觉贼幸福。 夭夭也觉得心情愉快,甜食嘛,就有这样的甜蜜味道。 等夭夭吃完,秦婴还拿他的袖子给她擦嘴,夭夭觉得秦婴很好,真的很好。 然而秦婴接下来下一句就让夭夭不淡定了,秦婴嗅着鼻子道:“好香的味道,我还饿,我想进酒楼吃大肉肉。” 你怎么不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夭夭拳头都捏紧了,你他么说话间打的嗝都是一股子山楂味,你告诉我你还饿? 她也是太草率了,怎么能在饭馆子门前待着,别说秦婴这个没节制的大男孩,她闻着味道也有食欲好吧,可她不能再当衣服了。 可男孩子这个时候长身体,能吃是应该的,平日在国学监,秦婴就是个饭桶。 夭夭咬了咬牙,带着秦婴进酒楼找到老板,酒楼叫古月楼,在京城里名气一般,尽管是饭点儿,可吃饭的人不多,寥寥几桌而已。 夭夭见了老板,问其姓名,知道对方姓胡,见对方还算好说话,才主动介绍自己的来意:“胡老板,我和哥哥出来游玩,钱袋子被偷,他闻着你家饭菜香,非要吃,我哥哥脑子不太好,我拿他没办法,可否这样,我拿一道菜谱和你换一顿午饭,不知可否?” 胡老板摇头道:“最近尚京城来了很多要饭的,我见得多了,可要饭要到你这样的还是第一个,随便胡诌一个也是菜谱,你当我傻吗?” 胡老板说着要撵人,夭夭忙道:“这样,我来做,如果能令你满意,你再决定。” “我可不会拿好食材来给你浪费。”胡老板道,瞧这小子细胳膊细腿,根本就不是学厨的人,厨子闻着油味的人,一般都肥头大耳。 “一条鱼,就给我一条鱼,洛河不缺鱼,不是高级食材。”夭夭请求道。 胡老板想了想,洛河鱼确实不值什么钱,未免对方纠缠不休,他答应道:“去后厨做吧,做不好,鱼也给你们吃。” 闻言,夭夭觉得这位胡老板人不错。 胡老板对夭夭的菜谱不感兴趣,也没去后厨看,可他在酒楼前招呼客人,就闻着阵阵香气从后厨传来,鱼的鲜香、焦香以及酸溜溜的香味一时间铺满了整条街,让人突然食欲大增。 许多路过的人纷纷走进酒楼问胡老板:“你家什么菜这么香?” 胡老板也不知,正在此刻,夭夭端着一盘菜出来,她往桌上一放,盘中食物摆成菊花盛放的样,花瓣上油脂还在冒泡,散发出的香味让人忍不住就想动筷子。 胡老板率先尝了一口,外间香酥,里面滑嫩,酸甜咸香,让人欲罢不能,而且,一根刺都没有,可以让人大快朵颐。 “这是?” 胡老板刚开口,夭夭便回道:“这是菊花鱼,秘法我已经交给了后厨,你若是满意,可以让后厨做来试试。” “老板,你这菊花鱼卖不卖?贼香,给我来一份!”有一人要,其他人也纷纷眼馋,一时间就叫了五六份。 胡老板开心道:“卖,卖,马上就上菜,客官先里面坐。” 夭夭见胡老板忙不过来,还帮他招呼客人,这一个中午,随着点菊花鱼的人越多,弥漫整条大街的鱼香味就越浓,嗅着味道而来的客人也越多,整个古月楼一时间座无虚席,还有外面排长队等候的。 胡老板笑得合不拢嘴,等午饭高峰时段过后,不仅给夭夭和秦婴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还给了夭夭三吊钱,不多,就是给他们买小玩意儿的钱。 夭夭没有拒绝,带着吃饱喝足的秦婴,骑小马走了。 从古月楼出来,夭夭有些皱眉,秦婴见了,着急道:“阿夭,你没吃饱吗?你怎么不高兴?” 夭夭道:“之前一路只是觉得不对劲,可你注意到没有,尚京有好多乞丐。” 她上次和齐源出来,根本没有这么多要饭的,今日古月楼的饭菜香味引来许多流民,几乎占满一整条街,这大大的不对劲。 物之反常必为妖! ------------ 第十五章 京城之乱 未到约定的申时,夭夭带着秦婴已经到了洛云楼所在的春风十里坊。 站在牌坊底下,夭夭其实还不太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然纵马进入坊间,宽阔的大道两侧,青楼林立,红袖招展,香粉扑面而来,令夭夭不禁打了好几个喷嚏。 洛云楼,原来是春风十里坊最奢华的烟花之地。 夭夭真是大开眼界,每家青楼的露台,都有各色美人展露才艺,千年的琵琶万年的筝,这边欢喜,那边幽怨,能歌善舞者比比皆是,此间的小娘子,只是一个眼神,都能让人魂飞魄散。 夭夭不敢和姑娘们对视,暗自埋怨楚熊那群王八蛋,选得都是什么鬼地方。 偏偏她和秦婴来得早,身上没银子,洛云楼那边不让进,夭夭只得带着秦婴瞎逛,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春风十里坊的后街。 这里道路狭窄,几乎连一辆马车都无法通过,两旁的木质建筑最高也就两层,且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红灯。 这条街也迎来送往,而且不比前街那些奢侈华丽的楚楼秦馆人少,但光顾这里的人穿着明显就比前街那些衣冠楚楚的人差了好几个档次,这里的恩客,大都是能拿出几个钱的贩夫走卒。 夭夭也没有骑马,而是和秦婴牵马而行,就秦婴那身俊俏的模样,两侧的妇人倒贴而上,上手就往秦婴胸口摸,秦婴没心没肺,只知道憨笑,夭夭倒是充当保镖,不停的拍走那些咸猪手。 就在此刻,夭夭听到前面传来女人的哭喊,细细听来,好像是妇人在骂她家那口子没良心,为了一点米粮钱,把她卖给到了红馆子里。 夭夭听得愣神,一旁一位半老徐娘一边吐着瓜子壳一边冷漠道:“有什么好哭的,这段日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卖女人的比来趴窝子的都多,卖老婆卖女儿的算啥,老娘我还见过儿子买老娘的,哭个屁,在红馆子里,说不定比她家那死鬼活得长。” 那女人见夭夭看着她,又见这两兄弟贼俊俏,压了压头顶的红花,笑道:“两位公子,我家馆子里最近来了好多小娘子,要不进去看看,虽然不如前街的浪,但价格公道,十个子就能一亲芳泽,一吊钱公子就可随心所欲……” 夭夭随手就将手里三吊钱扔给那位馆娘,也不进馆子,拉着秦婴上马就走。 秦婴扯着夭夭的衣袖,提醒道:“我们不去玩吗?都给了小钱钱了。” “秦婴,你喜欢这个世道吗?”夭夭反问道。 “这个世道是什么世道?秦婴不太懂阿夭的意思。”秦婴不太明白夭夭的意思。 夭夭笑了笑,这些没法和秦婴说,说了他也不明白,她只道:“总之我不喜欢。” 自甘堕落她不说什么,但世道逼着人卖女人、卖女儿、卖老娘她就看不惯。 那一瞬间,夭夭知道自己体内白羊座的战魂觉醒了,唉!她能怎么办,可她就是上头了。 而秦婴却道:“阿夭不喜欢的,我就不喜欢。” 一路杀到洛云楼,一问之下,楚熊几人已经到了,在侍女的引导下,夭夭和秦婴进入到洛云楼七层一处雅间,连门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推,自有门童掌门。 进入里间,战骁招手道:“快来坐下,洛云楼的酒菜绝对是尚京一绝,在国学监里吃得我嘴都能淡出鸟来,今日也别省银子,昨天君闲兄在武考时的赌局里押我们赢,狠赚了瞧不起我们天甲的那些孙子一大笔,今日不醉不归。” “都出去!” 夭夭一声低喝,雅室里丝竹声顿时歇止,楚熊看夭夭板着脸,虽说平时听见不惯她没男儿气概的样子,但此刻,他还真被她这模样给威慑到了,遂摆手让女人们都出去。 等女人们鱼贯而出,夭夭才在空余的矮桌前坐下。 满桌精致酒菜,夭夭却没什么食欲,秦婴倒是想吃,可看到夭夭黑着脸,他还是决定不动筷子,阿夭凶起来的时候好吓人,能吓退食欲的那种恐怖。 “你俩怎么了?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楚熊揣度道,看到夭夭外面衣衫都没了,他如此猜测。 夭夭摇头,平静道:“我感觉尚京要乱。” 别问,问就是女人的第六感。 好吧,这就是胡扯! 除了小胖子陈渊,其他人都放下酒杯或者筷子,战骁笑道:“自从北齐侯进驻尚京,尚京哪天不乱?说不定北齐侯还盼着尚京早点乱。” 魏离只笑不语,算是难得认同战骁的话。 姬君闲却道:“说来看看。” 夭夭道:“今日我和秦婴逛了小半个尚京城,发现到处都是饥民。” 她是学计算机的,对数据一向敏感,她曾经做过一个考古项目,分析古代社会秩序,模拟当时的城镇,当饥民的数量超过百分之六,一定会发生暴乱。 楚熊道:“不可能,南面今年小丰收,我也没听到今年哪国有大灾。你这是杞人忧天,真要有饥民入京,朝廷自然会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话音落,远处突然传来洪水般的动静,在黑夜之下尤为恐怖。 几人第一时间移到窗前,扶栏远眺,就见丰仓城方向,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几乎将整个尚京城南面照得透亮! 哪怕他们人在城北,也能听到空气中传来的惨叫和嘶吼声。 姬君闲脸色大变,沉声道:“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 这把该夭夭好奇了,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姬君闲还没说话,魏离先开口道:“丰仓城乃是尚京储粮之城,平时守卫就重,哪怕齐源不在尚京,那里的守备也是整个尚京最充足的,绝对不是一点儿饥民可以攻破的。” 夭夭道:“饥民可不是一点儿,以我观察,不会少于五万人。” 楚熊道:“五万?十万手无寸铁的饥民也攻不进丰仓城,丰仓城是非常坚固的堡垒,除非……” 姬君闲插嘴道:“是军队,还是训练有素的军队,饥民攻打丰仓城最多是抢粮食,可现在是烧城,对方一定混迹在饥民中,而且,目的不仅于此。” 魏离:“乱尚京。” “杀皇帝。”夭夭脱口而出。 ------------ 第十六章 扯大旗 夭夭觉得好特么夸张,杀皇帝嘛,至于恼羞成怒成这样,找不到她这个傀儡皇帝,就干脆让整个尚京陪葬,花这么大的手笔来杀她,真不是人干的事,这番暴乱,尚京城人口恐怕十不存一。 而且楚熊几个简直就是神仙队友,夭夭还只是想到饥民多,赈灾的事,可这帮敏锐的家伙,嗅到的已经是权谋的味道。 若是有军队参与其中,那就真的死定了。 楚熊这时问姬君闲:“此刻还能出城吗?” 这两人关系莫逆,而且往往在大事上,楚熊都会询问姬君闲。 姬君闲神情凝重,折扇都不摇了,沉声道:“应该没机会了,尚京城一旦遭受攻击,四门的万斤闸门就会落下,驻城士卒若是龟缩城头,没有重型攻城器械,就凭饥民这种乌合之众,根本拿不下四门,而唯一的水路,除了水闸,水下更有无数机关,活着出去就别指望了。” 走水路?那就是搅成肉渣喂鱼的命。 “那我们还回国学监不?”战骁没见过这等场面,此刻有些六神无主,饥民数量若是成了气候,那就和蝗虫过境没两样,城内恐怕没。 魏离挑眉:“回去给小皇帝陪葬?现在最危险的就是皇宫。” 听到这里夭夭不觉缩了缩脖子,她要是现在暴露身份,那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找个地方躲起来?”陈渊还在吃东西,夭夭不觉扶额头疼,就这胖子,躲哪儿都占地方。 姬君闲摇头道:“行不通,尚京城被封,第一波肯定是饥民到处搜刮粮食,而丰仓城被烧,粮食肯定不够,这第二波可就是人吃人了,躲是没用的。” 楚熊想了想才道:“那就组织各府势力,固守一隅。” 魏离摇头:“守不住,现在是几万饥民,可等到大家东西都吃光了,那整个尚京就全是饥民,而且,不会有人来援,发动这场灾难的人就想看到整个尚京城的人死绝,而且他们不需要发动一兵一卒,只要等就行,也别指望北齐候,他现在肯定被人给拖住,短期内回不来,我若是敌人,我会死死拖住他。” 楚熊抓了抓脑袋,瞅着一旁发愣的夭夭,一把将人抓过来,没好气的摇道:“你小子鬼点子多,你给想想办法。” 夭夭被摇得头晕,整个尚京城最着急的就是她了好罢,信不信她现在喊一句她就是小皇帝,不用等别人,就眼前这几个家伙就得把她给卖了。 “我是有个想法,但你们得听我的。” 夭夭眨着大眼睛,别说,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挺有说服力。 她也不多说,第一步,带着楚熊等人换了一身装束,他们一行人在后街用自己的锦衣华服换了最下等的麻衣麻裤,本就大冷的天,还要故意磨出几个破洞,就更加灌风。 “我呿!这衣服得多脏,我浑身都痒。” 楚熊挠着身子,眼看着夭夭把他弄得蓬头散发,还在他脸上抹了一把泥。 没多久,七个人就全都变了模样,活生生要饭的。 姬君闲拿折扇压着鼻子问夭夭:“你要我们躲在饥民中?可这也太臭了。” “你手上是什么?”夭夭眼尖。 姬君闲:“折扇啊!” 夭夭抢过折扇二话不说就给扔了,“我们现在是饥民,你拿折扇干嘛?” “听着,现在大家分头行动,先去你们自己的府上,让你们的人都装扮成饥民的样子,混进饥民之中,留心观察那些看起来不像饥民却又在指挥饥民做事的人,趁着人多混乱,能杀几个杀几个,杀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乱臣贼子,不用有心理负担,一个不带冤枉了的,我估计那些人一定会驱使饥民闯皇宫,倒不如我们来控制饥民。” 楚熊问道:“怎么控制?” 夭夭:“拿粮食控制。” 楚熊:“哪儿来的粮食?” 夭夭:“抢啊!带着饥民去抢啊,这个时候,谁能带领饥民抢到粮食,谁就是老大,就能在饥民中拥有话语权。反正饥民迟早都要去抢京城里的大户人家,那还不如由我们带着人去抢,还能只抢粮,不杀人。” 这时秦婴插话道:“可你刚刚说控制饥民的人都是乱臣贼子,是坏人,我们也这样做?” 夭夭拍了拍秦婴的肩膀,大义凛然道:“我们不一样啊,我们不是要拿饥民当炮灰,我们是要救他们。别的先不管,从现在起,就当扯大旗造反,先屯粮,稳住跟随我们的人,皇宫内集合后再说下一步。” 魏离这时对夭夭道:“你太小,还是跟着我行动。” “不用,我也得去拉我的人,秦婴跟着我,大家分头行动,对了,为了能认出自己人,我们找白布绑住左边胳膊,然后暗号就是天字甲等,芝麻开门。” 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夭夭拉着秦婴上马便走,她第一时间回国学监,这个时候,只能找杨翦。 果然,皇宫里面听闻宫外异动,第一时间封了宫门,夭夭和秦婴若不是拿着出入皇宫的令牌,根本进不去。 夭夭见到杨翦时,他正调度军士固守皇宫。 第一眼,杨翦还没能认出眼前这个小叫花子形象的人是夭夭,等夭夭道明身份,杨翦才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从宫外回来,可知外面情况如何?” 夭夭答道:“很不好,饥民数量很多,而且其中混有军士,这是阴谋。告诉我,宫里的守备力量有多少?” “这不是你能知道的。”杨翦声色俱厉,他不觉得一个学子有知道军情的必要。 “杨大人,不要摆官架子,没时间了,听我的,不管现在还有多少御林军,让他们全部换成饥民的装束,打开宫门,楚熊他们在外面整合饥民,等会儿大家合并在一起,先把混在饥民里的细作找出来关押下狱,剩下单纯的饥民就好办很多,只要尚京城稳定,就有转圜的余地。” 小小的身子,却是气势十足,关键说出的点子还非常具有可行性。 杨翦思忖片刻,又细细打量夭夭片刻,见她眼底坚毅之色亮起。 方才点头,应允。 ------------ 第十七章 平乱(上) “快一点,带不走的大件都给藏起来,贴身藏些细软,能不能混出宫都不知道,包袱太重驮不动……” 这边赵平正指使小厮收拾东西准备跑路,那边一小厮急冲冲跑来,大惊失色道:“大总管,不好了,饥民闯进内宫了,正朝这里来。” 赵平闻言顿时慌了,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赶紧从自己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 也就这么片刻,皇帝寝宫外围满了布衣褴褛的人。 赵平做好了杀出去的准备,不料来人大步跨入门槛儿,绕过屏风,赵平第一眼只觉得对方魁梧高大,心里想着,完蛋!拼不过,然下一刻再仔细瞅,却觉得来人眼熟,再定睛细细观察,忽略对方脸上的泥色,赵平失声尖叫道:“是……杨翦……杨都尉?” 这时,杨翦身后晃出一小脑袋,虽然蓬头垢面,但那种气人的玩意儿赵平这辈子都是记忆犹新,一眼就认出了小皇帝。 赵平的嘴刚张成O型,夭夭便在杨翦身后使劲给他打眼色,害得赵平立马吞回已经到喉咙的话,一时间表情夸张,让对面杨翦忍不住皱眉。 然情况紧急,也不需过多寒暄,杨翦直言相问:“赵大监,时间紧迫,你赶紧带人换成饥民的装束,请陛下也委屈一下,我的人自然会护陛下安全。” “杨都尉有心了,救命之恩赵平定会铭记于心,日后定有重谢。可陛下的行踪只有北齐候清楚,想来北齐候出征时就已经安排妥当,吾等当务之急,应是想办稳住尚京局势。” 能做到大监的人,心思都缜密,虽说杨翦也是齐源的心腹,但北齐候出征前既然没有将小皇帝的交给杨翦保护,那此刻赵平也不会多说。 何况那位伪天子也不重要,真死了再找个顶上就是。 但若说不重要,北齐候出征期间每道飞信传书却都有叮嘱看好傀儡皇帝的只言片语。 这所谓的看好,怎么样才算看好?赵平真心揣度不到齐源的心思。 也不怪赵平,就是北齐候齐源本人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对小皇帝什么心思,否则,他就是清晰的指令,而不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看好二字。 所以,这几个月,赵平虽然知道小皇帝在国学监,他也仅仅只是看着,没有做任何干涉。 赵平的饥民装,夭夭早给他准备好了,两个人私底下换装的时候做了些交流。 “陛……” “闭嘴!你想害死我啊!不知道现在外面人人叫嚣着要砍死我吗。没饭吃是我这个皇帝的锅呗!” 夭夭没好气的打断赵平的话。 “平平啊,我可是第一时间想到来救你了,你可不能不厚道害我,想活命,听我的,添乱的话,我死,你也别想活,我只要喊一句这位是皇帝身边的赵大监,信不信那些饿得两眼发绿的饥民把你生吞活剥了。” 现在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赵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点头想回话,又不知该怎么称呼,还是夭夭先开口:“叫我夭夭就行。” “那个夭夭,一会儿我们是扮做饥民逃出去?可出了皇宫,也出不了尚京的。”赵平好意提醒,他觉得扮做饥民这点子不错。 夭夭瞥了他一眼:“平平,人要有自知之明,我这样骨瘦如柴的冒充饥民没问题,你这般脸上胖到流油的,扔饥民堆里也没人信好罢,就你这样的还想跑路,你信不信你只要跑出皇宫,立马会被人炖来吃了。” “那您的意思……”意识到自己处境的赵平这个时候说话恭敬得很。 夭夭白了赵平一眼,真现实。 不过也提醒赵平:“没事站在杨翦的军士之中,少露脸,我们不出皇宫,一会儿饥民涌入内宫,不要慌,里面已经混入我们自己人,我们要先揪出饥民里的细作,得找个地方关押起来。” 赵平忙接口道:“内宫里有关押罪奴的地方,洒家这里有钥匙,这事洒家能办好。” 夭夭拍了拍赵平的肩膀,笑眯眯道:“很好!” 夜到丑时,往日是夜深人静时,可今日不同,大半夜还是闹哄哄的。 宫墙外,两伙人举着火把冲冲而来,两边人都不少,起码三千人不止,前面是带路的,后面不少人推着推车或者赶着马车,车上沉甸甸的,看样子有不少物资。 两方人马在相距大约三架马车的距离后停住,其中一方领头的伸着脖子叫喊道:“天字甲等!” 另一方等了半晌,看样子有些不情不愿,不过最终还是回道:“芝麻开门!” 姬君闲真的不想对这种乱七八糟的暗号,芝麻开门是什么玩意儿嘛! 见到楚熊堂而皇之走到他跟前,姬君闲才问道:“你那边有多少人?” 楚熊回道:“我南楚在尚京的府卫有三百多人,剩下的流民三千多,这一路抢过来,又有新加入的,还没来得及清点人数,应该只多不少,私底下解决了百八十个敌国的奸细,队伍里应该还有,没时间仔细甄别了。” 姬君闲闻言有些无语道:“我这边大约四千人,杀了三百多个细作,我让人做了拷问,西秦人干的好事,按照这个比列,西秦混进来的士卒不少于三千人。” 两人合并后进入皇宫,皇宫大门敞开,很快便找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杨翦和夭夭。 所有人进入包围圈,内宫宫门被合上,墙上以及房上涌现出一排排弓箭手,虽然穿得很破烂,但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士卒。 姬君闲和楚熊先是一惊,等看到那些弓箭手的左臂都绑着白色布带,方才放下心来。 人群有些惊慌,这时见夭夭出现在西侧某宫殿的房顶上,拿着个类似喇叭般的东西在手,只听她大声吼道:“大家稍安勿躁,皇宫已经被我们拿下,大家来此不就是为了口饭吃,在下不才,贱名夭夭,没什么大本事,年纪也不大,但在下保证,只要你们肯听我的,我保证人人有饭吃,我已经命人做好饭菜,用的还是皇帝的御膳房,大家马上就有得吃。” 先安抚人心。 ------------ 第十八章 平乱(下) “现在有东西两侧的大殿供大家吃东西,里面有火炉,大家不要挤,听领路的人安排,有秩序的进入我保证大家都有得吃,但你们要是哄抢破坏秩序,就别怪我的人放箭了,别管我这边箭够不够,我保证带头起哄的绝对会死,只一个要求,我管饭,你们听话,大家一起活。” 底下人群里,仍旧有人不死心,试着怂恿人抢粮制造混乱,眼看着真的饥民都不肯动弹,一些隐藏的奸细带头吼道:“不要听这些骗人的话,抢他娘的……” 然这群人刚举起武器,话还没说完,数百支箭破空而来,十几号人瞬间被射成筛子,周围其他人见状,吓得纷纷退避开来。 很快,杨翦的人将尸体拖走。 夭夭在房顶上摇头,拿着自己临时做的大喇叭筒吼道:“我都说了人人有饭吃你们还闹,那就是居心叵测,弓箭无眼,不想被傻子连累就看紧身边的人,再有人怂恿可以举报,举报者赏干粮一袋,再赏十两银子。” 话音落,立马有人举报,夭夭也利落,答应举报者的奖赏立马兑现。 一时间,七八千号人里,揪出了百十来号人,夭夭也不让被抓的人解释,统统让人先关押起来再说。 这时杨翦来到夭夭身后,虽然他才是这里最高的指挥使,但下意识他会征求夭夭的意见,因为据他观察,这小子总是心思缜密,且总能料定人心,走一步,算三步就是这样的人。 对夭夭来说这些不算什么,写程序算法的人思维就得严密,那已经是她的本能,总不能做出来的项目全是漏洞就不好了,她的实验室,历来以完善的系统而为业界所称赞。 “我的人在刚刚射杀的人里找到了一些西秦的武器。” 杨翦说着将一把短匕首递给夭夭,知道她学锻造,有意考考她罢了。 夭夭跟着铁铸学了不少这个时代的冶炼锻造知识,其中西秦的铸造技术就相当厉害,西秦的武器,因为绝密的锻造方式,他们的武器往往更加锋利且不易锈蚀,为各国所向往。 夭夭拿着匕首掂量了几下,又看了看匕首金属部分的色泽,对杨翦道:“是西秦的手艺,不过是在渗碳方面强了一些,不算什么,匕首太过鲜亮,都能当镜子照,夜里使用,一反光就容易暴露,实用性不强。” 杨翦虽然不太懂她话里诸如渗碳这类词的意思,但夭夭话里话外嫌弃的意味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也别问夭夭这些知识哪儿来的,说起来就是泪,大学时计算机系她班四十多个同学就2个女生,男生说起刀啊枪啊都是伪专家教授级别,耳濡目染之下,她还真了解不少,以至于后来还专门做过高端刀具智能生产线的项目,从胚模到成品,每一条数据都印刻在她脑袋里。 夭夭继续道:“用武器判断敌人的来路没意义,可能是西秦人,也可能是别国有意陷害西秦,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必须完全控制住饥民,不能让他们乱起来,我们人手太少了。” 杨翦颇为赞同,但他顾虑道:“里面应该还有细作,对方应该也知道我们的意图了,会藏得更深。” 夭夭不以为意道:“简单,在他们吃饭时让我们的人留心观察,但凡强壮有力的,干饭不使劲的,贼眉鼠眼的通通先控制起来,且每个人都要搜身,不允许他们身上有武器。” “而真正的饥民,他们的眼神是麻木的,我们刚刚在众目睽睽下射杀了人,正常人早就一哄而散地跑了,而饥民,那是见过死人这种大场面的,哪次饥荒不是饿殍遍野,所以他们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好区分的很,哪怕还有漏网之鱼也不怕,一些少数翻不起什么浪来。” 杨翦点头,转身吩咐底下的人照办。 等楚熊和姬君闲带来的两批人整顿的差不多时,魏离和战骁也一前一后前来汇合,前者带来了大约五千来人,后者还要多些,两方加起来一万多人,都和之前那些人一般的待遇,该杀的杀,该威慑的威慑,该抓的抓,该关的关。 剩下的人分开控制,百人一个小队,千人一个团队,都由杨翦的下属和楚熊等人的亲信直接控制。 这边战骁洋洋得意地炫耀着他的战绩:“我带的人抢的粮食最多,相国府被我刮得颗粒无存,相国大人哭得老惨了,有啥好哭的,至少他相国府一个人没伤,都活蹦乱跳的……” 那边楚熊搭腔道:“相国府我带人先抢过了。” 姬君闲想了想才跟着道:“我也去过相国府。” 魏离瞧几个家伙都看向他,他耸了耸肩道:“我就说相国大人平日里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府上却没什么粮食,原来是被抢过了。” 夭夭无语,感情你也去过是吧。 想着相国大人造孽的惨样,夭夭打了个冷颤,紧跟着一个暖手炉被塞进夭夭怀里,秦婴出现在房顶,笑眯眯地对夭夭道:“你太瘦,不抗冻,揣着这东西才暖和。” “嗯,谢谢,秦婴你很好。”夭夭摸了摸秦婴的侧脸,那家伙像奶狗般还蹭了蹭,惹得夭夭咯咯直笑。 可笑着笑着,夭夭突然就僵住了,大叫一声:“糟了!” 包括赵平和杨翦大人在内,四周所有熟人都看向夭夭,楚熊率先问道:“怎么了?” “我忽视了陈渊。”夭夭的面色十分难看。 “他咋啦?”姬君闲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太胖!”夭夭两眼发直,她是想到秦婴说她太瘦才想到胖胖的陈渊。 “那家伙一直都胖啊,这几个月下来,他还瘦了些吧。”战骁不以为意。 夭夭道:“你们说,陈渊到现在都没来和我们汇合,会不会没人相信他是饥民逃难的,见他太胖,给煮来吃了。” “我艹!” 楚熊一声低咒,紧跟着点了他的部下道:“来些人,跟我去找人。” 夭夭不提这茬还好,提到陈渊那胖德行,楚熊越想越觉得陈胖子可能被人剁来吃了。 这边正在点人,就听见皇宫外乱糟糟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胖乎乎的肉坨子骑马飞奔而来,正是在所有人脑补里面被各种吃掉的陈渊陈胖子。 陈渊跑马近前,也没留意到其他人的表情,张口就道:“我实在装不了流民,干脆就对饥民说跟着我绝对是好吃好喝,大鱼大肉,我本人就是鲜活的证据,然后带着些人去搜刮了些大户人家,那相国府相国大人,跟我哭穷,我陈国本就富庶,我留陈侯府更是富可敌国,富人府上藏宝贝的地儿就那么几处,我让人在他府上后院掘地三尺,你猜挖出了什么?一个地宫般大的地窖,里面钱粮成堆,我都给抢了,还是夭夭厉害,说得果然不错,随着我越抢越多,跟着我的人也越来越多,宫外面两万多人现在都跟着我混饭吃,我看人太多,没敢让他们都进来。” 楚熊等人都惊呆了,白担心这胖子了。 夭夭更是歪了歪脑袋,为相国大人拘了一把同情泪,一个晚上被抢了五轮,也是没谁了。 ------------ 第十九章 买粮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整个尚京才彻底安静下来。 内宫里最高的鸟瞰台,墙头脚下,缩着一小团儿人影,若细看,小人儿整个缩在皮毛大氅里,在一旁篝火的映照下,只看得见精致小巧的鼻尖。 “还以为多神通广大,也就还是个孩子,经不起折腾。” 楚熊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团儿,话里没有半分埋怨,倒是满分的关怀。 说好了大家轮流值夜,这小子上来坐着就开始梦周公。 魏离俯身把蜷缩成一团儿的人横抱起来,就这样,人都不带醒的。 他笑趣道:“没心没肺,能吃能睡,挺好的。” 魏离抱着夭夭坐下,楚熊也凑过来,两个人把夭夭分了分,一个抱头,一个抱腿,让人不需要蜷着,三个人的大氅再围起来,挺像一顶小帐篷。 典型的抱团儿取暖。 等怀里的家伙开始发挥暖炉的作用,楚熊感受到大氅里的热乎劲儿才叹道:“活了这么大,原来这三个多月才是最畅快的。” 怎么说好呢,国学监的吃穿用度根本不能和他当世子时奢侈的生活比,可同窗之间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闯祸,一起被罚的生活,他在适应后过得蛮舒坦的,虽然很多时候会被其他几个小子气到他想揍人,可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一个微妙的关系,当他觉得陈渊情况不妙时,他会担心。 可他楚熊出生王庭,王家兄弟姊妹众多,血亲之间都不曾有半点儿亲情可言。 能为别人担心付出,对他楚熊而言是无法想象的事,可在国学监里,却那样自然而然的形成了。 魏离默不吭声,只微微点了点头,他认同楚熊的话,他本是沉默寡言之人,而在国学监里的日子,他说的话比他这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以前他在北魏王宫,自己一个人经常彻夜难眠,没想到在国学监里,和别人挤大通铺反倒睡得舒服。 他的这些同窗,平时就没几个正常的,楚熊爱摆老大的架子,姬君闲大冬天折扇仍旧拿在手里摇,秦婴傻子一个,靳空残疾又孤僻,战骁冲动无脑,陈渊就知道吃,最小的夭夭,特么就是鬼才,他都恨不得切开这小东西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啥?怎就这么多的想法,这么多新奇的词。 坐着无聊,楚熊又感慨道:“如今越是快活,以后可能更难过,南楚迟早会是我的,我无争霸之心,但如今这世道,我不强便会被灭国,魏离,你人不错,要不跟我结盟,我若是登顶皇位,定封你魏王。” 魏离想都不想就摇头道:“楚熊,这些话你不应该对我说,不,你就不该说出口。” 他清楚楚熊大道取直的性格,连姬君闲那种花花肠子贼多的人都愿意臣服于他,可见他为人忠厚,有可取之处,可这样的人最多成为一方霸主,称不了帝。 魏离正色道:“这里是尚京城,还是夏家战氏天下,你还是质子,说这话就不怕被砍脑袋?” 楚熊朗笑道:“你我同窗,我还不信你会去揭发我。” 魏离都想一拳头过去把楚熊打醒,他没好气道:“我北魏依附于北齐,我母妃是北齐王胞妹,是北齐候齐源的亲姑姑,你拉拢我?用夭夭的话怎么说得来着,你脑袋被门夹了是吧。” 楚熊愣了一下,回过味儿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半晌才冒出一句:“我可能是被驴踢过。” “噗嗤!” 嗤笑声从裹着的大氅里传出,虽然不情愿,因为里面确实很暖和,可夭夭不得不冒出头来,实在是忍不住,楚大世子真的脑回路有些奇葩。 “你竟然装睡?” 魏离想把人扔出去,夭夭却把他的腰紧紧抱住,睡眼朦胧地道:“别动,灌风了,冷!” 别说,楚熊和魏离还真没动弹,继续把她抱着暖着。 “不要去想你们那些糟烂问题,你们是质子,在自己国家什么个地位心里没点儿数?别想那么长远的问题,先解决目下,现在是几万人的吃饭问题,过些时日,那就是整个尚京城百姓吃饭的问题,再乱起来,都得遭殃。” 这时候楚熊倒是突然清醒了一般,蹙眉问夭夭道:“你说我们是质子,那你呢?你从来没说你来自哪个诸侯国,就连你的名字,我第一次听就觉得随意的很。” 夭夭纠正道:“我敢指天发誓,名字绝对是真的。不过我现在的职业嘛,还真就随意了些。” 她这个傀儡皇帝,够随意吧。 “什么争霸天下那是我的活,你们谁也别和我抢,不就是楚王、魏王是吧,等我手握天下,许给你们便是。” 楚熊笑话道:“大言不惭!” 一个小不点儿的话,他压根儿没当真,说话间,还捶了夭夭大腿一把。 惹得夭夭咯咯直笑。 “我说真的,你两把我抱紧些,别让我摔了,有你们好处的。” 夭夭,一语双关。 然楚熊和魏离,颇有默契的将人扔下地去。 楚熊:“天亮了,赶紧起来,饥民给你弄来了,接下来怎么办?” 夭夭揉着摔痛的屁股,没好气道:“还能干什么,现在我们掌控着整个尚京最大的势力,昨日你们搜刮了一整个城的钱粮,我们想干什么不成,去去去,叫人起床开会。” 很快,大家早饭都没吃,就聚到鸟瞰台的大殿里,杨翦和赵平都在,另一边就是国学监里的学子,除了天字甲等班,其他班也有诸国势力像楚熊等人那般以府邸为单位加入了控制饥民的行列,其中以刘章最为出色。 会议由夭夭主持,她虽然年纪不大,但这里还真就个个都听她的话,同窗被她威慑怕了,赵平是知道她真实的身份,而杨翦,就真的很欣赏这小子的决断力。 会议上,夭夭先问杨翦:“杨将军,丰仓城的粮食还剩多少?” 昨日暴乱被她遏制住,救火及时的话,应该还有余粮。 杨翦叹口气道:“我派人在灭火后做了清点,城中粮食还有一半可食用。” “那不挺好吗?丰仓城满仓的话,供整个尚京百姓吃一年都不成问题。”夭夭狐疑,叹气做什么? 杨翦直言道:“那是满仓的情况,可实际上因为贪腐,丰仓城其实粮食本就十不存一,这再烧去一半,粮食的话,坚持不到一个月。” 夭夭脸色先是僵了那么一下,很快平复道:“没关系,我们还有钱,买粮!” “买粮?”战骁觉得可笑。 “废话,不买难道现在种?”夭夭怼道。 姬君闲道:“买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虽然抢了整个尚京,但这笔钱在整个尚京人口的吃饭问题上仍旧只是杯水车薪,何况,制造这次混乱的敌国,不会卖粮给我们。” “不,他们会卖的,我给的价他们不会拒绝。”夭夭把自己的匕首往实木桌子上一扎,没费什么劲,匕首没柄而入。 “就我这个冶炼技术,哪国不想要?”夭夭拍着桌子,一脸洋洋得意。 ------------ 第二十章 给皇帝刷声望 暴乱的第二日,尚京城四门再次打开,随着一队接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上街巡逻并贴出官家告示,民众战战兢兢的心方才稍稳一些。 布告说尚京城从即刻起施行军管,尚京城一切资源暂时由军队控制分配,全城实行宵禁,即日起开始统计全城居民,也就是布告上说的查办户口,进出尚京城必须得身份证,没有证件的许出不许进,外来人员在尚京稳定前一律不得入城,会在城外设立驿馆供人歇脚办事。 所谓军管,也就是夭夭让人拉来的这些饥民组成的军队来震慑尚京。 在齐源带走卫戍尚京城的十万官兵后,尚京城除开四门守卫大约五千人,常规驻军三千人外,目前就只有夭夭聚集的五万流民最是人多势众。 夭夭在动乱结束后第一时间让杨翦派人同京城其他驻军达成协议,驻军职责不变,仍旧由之前的将军统领。这些都是齐源的人,在齐源回归前,由杨翦从中斡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基本上不会发生冲突。 就算有冲突,夭夭也不怕,她手里人多不说,全城的资源几乎都在她掌控中,不老实的就别怪她断奶还带抡锤子。 手里有大棒和面包,就是有底气。 而五万流民,夭夭直接将其分割成一千多支小队,每队五十人。再由杨翦的手下和楚熊等夭夭还算信得过的同窗的手下来统领这些饥民,这样一来,大势力就分成了小势力,一股小势力是翻不出浪花的,而这些小势力,目前都还听夭夭的。 因为在杨翦看来,京城是在他的掌控中,夭夭这个小子无非算是他身边一个谋士,而在楚熊等人眼里,夭夭能够让他们在乱局中和杨翦分庭抗礼,是件挺带劲儿的事,怎么说作为一个没人身自由的质子,现在能在尚京城领兵,那就是天大的权利,能到这一步,都是夭夭的功劳,夭夭在众人心目中竖立起了一个靠谱的形象。 流民虽然没有训练过,但做些简单的动员,立下三年入伍的字据,录入档案,再发放士兵的武行服,暂时连兵刃都没配,人手一根长木棍,吃了顿包饭后,三分之一的流民就被分配到各处,在身披锁子甲,腰别长剑的统领以及配备了大盾和斧钺的正规士兵的带领下开始划片区巡逻。 夭夭下了军令,现在大家是军人,谁敢再去打砸抢烧,一经发现,定斩不饶。 再抽调三分之一的人马,专门控制整个尚京城的官员,当然,名目上不能说是监管,而是由朝廷拟旨,以保护官员及家眷人身安全为目的,护送官员们上下班。 当然,这其中不乏一些跑路的人,夭夭也没让人阻拦,比如相国大人在城门大开后就带着家眷逃亡出城,夭夭知道后直接让人占了相国府,地契、房契全部充公,所谓公,当然是她这个皇帝的公。 剩下的三分之一,由夭夭亲自挑选出来,这一部分驻守皇宫,还交由楚熊等人亲自训练,用夭夭的话,这部分人要训练成他们的亲兵,至于训练内容,用夭夭的话说,那就是绝对科学的训练,有数据为证的。 有了安全保障,尚京城生产得以继续,米粮等主食由军队供应,正常买卖,不允许哄抬物价,买不起的人家可以以户籍为单位来借粮,按时归还即可,没有收入的家庭,只要家中有人入伍,就可以按月发放粮食,总之,只要肯付出,就绝对饿不死。 尚京城以惊人的速度在恢复秩序,与此同时,夭夭掌握的军队人数更多,半个月就达到了十万多人。 这些人夭夭也没有让其闲着,全都给她搞基建或者生产去,丰仓城重新规划建设,三层圆形堡垒,由内而外,层数由高到低,不仅可以屯粮,还能驻军。 在杨翦的帮助下,夭夭还掌控了管军械的耀阳城,因为锻造乌兹钢的手艺,只有夭夭才知道,军械库里也有大型冶炼锻造基地,夭夭直接让自己的师傅铁铸来负责,这位也是齐源的人,所以杨翦还算放心,魏离也带兵驻守耀阳城,因为和齐源是表兄弟关系,杨翦也不会多心。 一切都在潜移默化的变动着,只有赵平在一旁默默心惊,这傀儡皇帝一手平衡各方势力的手段当真了得,整个尚京城从上到下如今都在小皇帝的掌控中。莫不要等到北齐候回归,尚京就不是以北齐的势力为尊,而是这小皇帝说了算。 民间,人们在动乱的头几天还人心惶惶,可随着巡逻队的出现,治安恢复,人们照常过日子。 麒麟街上,一妇人瞅见巡逻队里自家儿子,赶忙跑近前,塞了一个馒头过去道:“儿啊!这是娘蒸的馒头,你揣在身上,饿了吃一口热乎的。” 高大男子叫阿良,没有去接馒头,反倒又将娘亲的手推了回去,道:“娘,你不用给我送吃的,我在营里吃得很好,饭管饱还顿顿有肉,我跟你说,我准备去考御前亲卫,听说考上的人,不仅有牛肉吃,还能拿俸禄。” “那感情好,没想到当今圣上真是年轻有为,尚京城发生这么大的动乱,不一日就给平定了,娘这边也挺好,你入伍,娘这边也有米粮可领,再做些绣活买了,身边还能有些余钱,你好好的娘就放心,家里不用你担心,都好着。” 母子迅速说了几句话,阿良又跟着巡逻队伍开始巡查,他今日跟随的统领年纪很小,据说只十二岁,骑在马上,倒也是威风八面。 阿良很羡慕,他希望自己可以尽快晋升,只要成为小队长,就能把棍子换成配刀。 这位骑马带队巡逻的正是夭夭,她听到有人夸皇帝的好,挺满意。 这些日子所有旨意都是她拟定后让赵平颁布的,盖的是皇帝的私印,没办法,国玺在齐源那里。可皇帝本身就是权力的象征,所以夭夭的旨意贴出去,百姓又不懂印章的区别,有红印又是官家宣的圣旨,那就是皇帝的意思。 所以夭夭是狠狠给自己刷了好几波的威望,这就得意于百姓的直,不好的时候是皇帝的锅,但做的好那也绝对是皇帝圣明。 而她直接越过了中枢省行事,官员们就没反对的? 官员们表示他们不敢有,皇帝亲卫那边的刀都架在他们脖子上,谁敢反抗?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做事,而且以命要挟下官员们的办事效率更是飞快! 就好比统计人口,整个尚京城八十万人口,三日不到户部便统计出来。而户籍证的办理,在夭夭看来比未来办证还快,地契、房契齐全的,当日就能出证明。 现在尚京城想要行动方便,只要有户籍证,到哪儿都自由。 当然也有一些冥顽不灵的,都被关在自己府邸,不准其发声,如今的尚京,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她夭夭。 ------------ 第二十一章 天子耍无赖 夭夭之所以来巡麒麟大街,主要还是想看看在这里做生意的各路商人,她记得之前这条街可是热闹非凡。 暴乱之后,南来北往的商贾明显少了很多,而北市,即便城门已经恢复通行,仍旧没有几家行商来此做买卖。 夭夭在北市旁的茶楼找到了来此考察的姬君闲和陈胖子,她带的巡逻队,她也让他们进茶楼修整。 临近开春,天气还是有些冻人,夭夭一进茶楼三层,就和姬君闲以及陈胖子一样,手上捧着茶杯暖手。 “怎样,有没有送粮的商队前来?”夭夭开门见山的问道。 从姬君闲始终凝住的眼眉,夭夭就知道答案不太好,她现在倒是装得财大气粗一副坐拥金山银山吃喝不完的豪横样,可她自己心里门清,她就是在悬崖上走钢丝,尚京的粮就能坚持一个月,这还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半个月后若是还没有粮,整个尚京又会被打回原形,她要是不跑路的话,死定了。 看到姬君闲开始摇折扇,夭夭就想翻白眼,这么冷的天摇扇子是不是有病?但她知道,姬君闲这是要开始说话了,果然,下一刻,姬君闲慢条斯理道:“我们派出去几十路买粮的队伍,买回粮食的都是从北方诸侯国回来的,就两家,而且数量不多,根本不能维持整个尚京的消耗,而且对方要价还贵,我们高价买回来,再平价卖给百姓,终会入不敷出。” 夭夭诧异道:“不是应该南方回来的粮食多才对啊,南方气候适宜,一向是菽粟种植最多的地方,南方去年有大灾吗?”这和夭夭之前设想的完全不同。 陈渊道:“不,去年来尚京之前,南方是丰收的,谷神节还愿的南方诸侯国不下二十个,就在我陈国举办的,去年南方不可能是灾年。” “东周去年也没听说有灾,可我传回去要粮的飞信也是杳无音讯。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不卖粮不是因为没有粮,而是多方形成了默契,收紧粮仓,誓要把尚京逼入绝境。”姬君闲补充道。 夭夭点头认同姬君闲的分析,好吧,并非事事如意,但这不是她的手段之一,于是她又问:“那我让你们拿给各国使节看的兵器,他们怎么说?” 陈渊回道:“各国都赞不绝口,但没有诸侯国愿意买。” “哦?”夭夭这就有些不明白,而且有些着急了,忙问:“为什么?” 陈渊无奈道:“西秦那边放了话,哪国敢买,就和那个国家开战。” 这一说,夭夭算是彻底懂了,西秦铸造兵器的技术向来领先其他国家,现在她的技术比西秦的高,挡了西秦财路不说,还给西秦制造了巨大的威胁,没有哪个国家能坐视别国武器先进于自己。 “这么说,不是别的诸侯国不想买,而是不敢买,哪怕敢买的,比如东周或者南楚,也不想出这个头。”夭夭笃定道,又看了看姬君闲,后者只管摇着折扇,也不搭话,然一双闪躲的眼睛明显在告诉夭夭,别看他,也别问他,虽然他是东周的世子,但他现在是质子,他没有那个权力。 正值这时,秦婴骑马找来,倒是说了个好消息,北齐愿意用粮食换武器。 夭夭不觉得意外,尚京城的情况怕是北齐王已经知晓,北齐以及其盟国肯定会支持,但北方诸国,让他们拿钱、拿矿、拿人他们没问题,但粮,呵呵,他们要是粮多,就没那么多南迁的人了。 完全依仗北方供粮,不实际。 这些,大家伙都心知肚明。 陈渊道:“要不咱们现在跑路算咯,躲回自己国家去。” 夭夭笑骂了一句:“孬种!没关系,办法总比困难多。” “既然诸国不肯和平点谈买卖,就别怪我强买强卖,那我们就换一种谈判方式,他们不卖粮给我们,不让我们活,那就是逼我们去抢。” “抢?”姬君闲眼睛陡然圆瞪,“拿什么去抢?就咱们手里这点流民组成的军队,别说才十万人,就是二十万人,这帮乌合之众出去也是送人头。” 夭夭不急不缓道:“发动整个尚京城的人口迁移,这有多少人?差不多一百万吧,所有物资统统带走,走哪儿抢哪儿,想想那场景,犹如蝗虫过境,就问哪个国家顶得住?” 一席话,吓得陈渊手里的茶杯都掉了,姬君闲感觉夭夭这话太过吓人,扇子都不摇了,就注视着夭夭,这孩子怎么想到的,这点子看似天马行空,但不是不能实现的。 秦婴拍手叫好道:“我们这是要出游吗?人很多的那种?” 夭夭摸了摸秦婴的头,点头笑道:“不是出游,就是出去抢地盘,秦婴你说我们往哪儿走有吃的?” 秦婴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想了想才道:“抢西秦吧,西秦有秦川平原,那真是千里沃野,民间不是说粮在西秦,我们往西秦走。” “好,就去西秦。”夭夭起身,带队回营。 后面姬君闲反应过来才冲着夭夭离去的背影吼道:“好什么好!你还真听傻子的话?” 陈渊收回被惊吓的心绪后劝道:“夭夭就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谁会听他这种吓人的鬼话?想要这么多的人迁徙,他还没这个权利。” 而事实证明,她还真的有。 次日早朝,就登基大典露过一次面的傀儡皇帝再次登临临渊殿。 官员们早早被押来早朝,夭夭故意迟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气势汹汹的入朝。 御座前,她停步转身,黑沉的朝服以及头顶的冕旒划出飒气的弧线。 落座,玉阶下山呼万岁声响起。 夭夭有些自恋地在内里赞了自己一句帅,她就瞅着自己眼前还在晃动的冕旒彩珠,等十二根珠线完全不动了,夭夭才启口一句:“起来吧!” 一旁赵平闻言差点闪了老腰,这叫平身,什么起来吧。 可一想到一会儿要宣读迁徙整个尚京人口的圣旨,赵平觉得小皇帝这句话也不用太大惊小怪。 众大臣起身,夭夭给赵平睇了个眼色,赵平咬了咬后槽牙,这才开始念圣旨。 等赵平念完,下面直接就有大臣摔坐在地上,全城迁徙!他么的就是做梦也不能这样疯是吧? 夭夭瞧着一帮惊得目瞪口呆的大臣,生怕他们吓不死一般,补充道:“朕意已决,诸国欺朕太甚,朕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朕好心好意要买粮,西秦不卖就算了,还不准别国卖给朕,就是想逼死朕,好啊!那朕也不讲什么武德,西秦仗着有秦川平原是吧,朕就带人去抢了,朕就在秦川平原再建皇都,你们谁都别劝朕,谁开口我砍谁,朕已经着人开始铺设通往西秦的大路,尔等就回家收拾,不日跟朕西进。” ------------ 第二十二章 运筹帷幄 安仁新帝下令全城西迁,刚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天方夜谭,可紧跟着征调人力铺路架桥的诏令下达,又因工钱丰厚,一时间尚京绝大部分劳动力都踊跃报名加入铺路架桥的工程队。 从尚京往西第一个大城便是安邑,以往跑马差不多要三天才能到达,而这次要修的官道,不仅使用了一种叫水泥的原料,更是在道上架设木轨,在其他动力暂时还无法实现的情况下,夭夭决定先用马车来代替。 总之制造司拿到了皇帝给得水泥配方和道路设计图,铺路工程就这样如火如荼的展开。 另一方面安仁新帝为了表示西进的决心,干脆把整个国库都给搬到了西市,就那样暴露在所有人眼前,巨大的广场上耸立着一座金银山,当然,这里面绝大部分是那夜暴动时抢富户的金银。 如此多的财富,却没人敢去抢,夭夭在此布下重兵,杨翦立下军令,金山若失,他提头来见。 此间目的,就是在告诉所有人,皇庭有钱,想赚不?想的话就要乖乖听她这个皇帝的。 在人力充足的情况下,夭夭还下令让军队去开垦尚京城周围的荒地,开垦的土地统统归皇朝所有,以军户为单位去种植,不仅不收粮税,所得粮食一半必须卖给国家,另一半可自行分配,而且每亩粮超过2石收成的还要奖励二两银子,军户中的生产大户再奖纹银百两。 早朝,临渊殿上,官员们战战兢兢跪伏于地,四周斧钺手林立,只等皇帝一句话,今日金銮殿上怕就得见血。 新农地政策影响了所有地主阶层,朝中这些官员,谁家没点良田在手,夭夭没动这些人的田地,她动的是那些佃户,给地主种田一年下来存不了一粒粮不说,还得倒欠地主的,种田种到最后就变成地主的奴隶了。 现在只要加入军户,战时去打仗,闲时种田,不用交税,一半粮卖给国家就是钱,自己还能剩一半粮,多劳多得,还能有奖励。 权衡下来,只要是不傻的劳动力,纷纷踊跃加入军户,这下地主的田地就没人种,这些人肯定要闹,最先就是在金銮殿上哭诉。 夭夭慵懒地坐在宝座上,手指敲着扶手,耐着性子听这帮官员扯蛋,说什么国家利益,还不是想着自己的腰包。 夭夭觉得自己应该发脾气,摔点儿东西才行,左顾右盼半晌没找到可扔的东西,她干脆摘了自己头顶的冕旒,直接摔到玉阶下,皇冠应声落地,丝线断裂,五彩玉珠四处滚落,玉珠跳动的声响让所有官员感到心惊。 一声声色俱厉的“跪下!” 官员们齐刷刷膝盖撞地。 夭夭直接从宝座上跳起来,叉腰开骂道:“一群白眼狼,要不是朕一夜之间压下暴乱,你们一个个有命活到现在,早就被流民打死。” “尔等一个个在尚京都有产业,茶庄、粮油铺子、绸缎铺、酒庄、酒楼等等,谁家关门大吉了的?没有现在朕给你们的稳定局势,你们早就破产了好罢,跟朕哭穷,如今朕国库大开,每日花钱如滔滔江水,朕找谁哭去?朕要是稳不住尚京局势,朕死,你们都得给朕陪葬!” “朕还没叫你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盼着你们别扯朕的后腿,谁要是还敢反对农田新政,朕立马砍谁脑袋。” “你们的地荒着也着实可惜,新政里也说了,空地不种那就是死罪,朕也不逼你们,实在没人种地,你们把地卖给国家,朕找人去种。” 底下一帮大臣官员那是哭都哭不出来,这皇帝真是好手段,暴乱当夜,着人领着暴民四处抢劫,整个尚京城大户几乎被抢光,还是抢了一次又一次,皇帝那个国库也好意思搬出来说,都是他们的棺材板钱。皇帝拿着这些钱招兵买马,反过来压制他们这些官员和富商,他们去哪儿说理去。 刀架在脖子上,这地是不想卖也得卖,关键皇帝最不要脸的是,卖地的钱先赊着,秋收后才还,这就等于把尚京城从上到下所有阶层都绑在了皇帝这条战船上,一旦船翻了,好吧,大家都得死翘翘。 下了朝,夭夭一向都是去御书房,以前齐源在内宫里的住处。 这些日子,夭夭只要在内宫里,赵平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的一举一动,他都逐一飞信给远在北方作战的北齐候。 齐源也有回信,只道一切都听小皇帝的。 “北齐候有说他什么时候班师回朝吗?”夭夭问道。 赵平回道:“北齐候飞信中言胡人狡猾,总是骚扰边疆城镇,没法一网打尽。” 夭夭才不信,只道:“他就是在钓鱼,鱼不咬钩,他是不会回尚京的,这个混蛋,非得弄死我才安心吗?” 赵平奉上来一碗参茶,劝道:“陛下息怒,喝点参茶补补身体。” 夭夭怪异地愁了一眼赵平,怒道:“不喝,要喝朕也得喝去火的凉茶,快点告诉朕,粮食的问题有没有改善?” 这眼看就一个月了。 赵平笑眯眯地道:“陛下放心,就跟您预料的一样,几方诸侯大国堵的住官家,却拦不住民间商户,虽然除了北方诸侯国没有别的诸侯国卖官粮给尚京,但民间商户,却是源源不断地往尚京运来粮食买卖,丰仓城那边粮食已经储满五分之一,后续会越来越多,陛下真的是料事如神呐。” 夭夭闻言这才放下心中一颗大石,她不觉洋洋得意道:“西秦以为收紧粮仓就能奈何尚京?他错了,粮这种东西,永远都是在富商或者贪官手里最多,国库里的粮也只是他们以为很多,富商和贪官,有钱赚会把粮捂着不卖?他们看到我把金山堆在那里,那帮唯利是图的家伙总会想方设法把粮运过来换成金子,这不,粮的问题暂时是解决了。” 赵平这些日子也被吓得不行,这尚京局势稍微好些,他也松了口气,只不过他还是担心道:“陛下,可国库消耗巨大,再这么下去,内廷就要没钱了。” “那你着人清点过没有?” 夭夭刚问出口,那边户部尚书便差官吏来报,言今日进账比出账多,这是连续一个月来第一次入大于出。 这在夭夭预料之中,反倒赵平觉得不可思议,反复询问了好几遍,这才觉着自己没做梦,转头向夭夭露出一副求教的脸色,这日日花钱如江水,这钱反而越花越多? 夭夭笑道:“不明白了吧,很简单的道理,朕招兵买马,大把大把的钱洒出去,那些拿了朕钱的人,总要花钱不是,只要有买卖,朕就能收税,老百姓有钱去花,朕就有税可收,这钱只要流动起来,朕的税收就是源源不断,只要尚京保持这样的稳定,国库的钱只会越来越多,懂了吧?” 赵平其实不太明白,但小皇帝做得每一件事都如此稳妥,他不免问道:“那咱们还西进不?” “当然,只不过要等路修好后,三年,给朕三年时间,朕必然拿下秦川平原。” 以往,赵平是不信的,可现在,赵平觉得小皇帝无所不能。 ------------ 第二十三章 带不动啊带不动 莺飞草长三月天。 距离尚京城北外三里地的一处农庄,之前是某高官的私人田产,如今已经卖给皇家。 前几日几队军户入驻,一边修建哨堡,一边开始春播。 午后的太阳挺暖和,田边一处草垛里,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午睡的少年,个个都穿着粗布衣服,却躺出了纨绔的味道。 正惬意之时,一群幼童来到田边,大的也就十岁左右,小的才三、四岁,就在草垛附近玩闹,正是讨狗嫌的年纪,十几个孩童异常吵闹。 “谁家小孩儿,走远些玩儿去!” 楚熊坐起身来一声大喝,一副凶样吓得孩童嬉笑奔走,倒不是真的惧怕,就是好玩罢了。 “一群骗子,还说你们是将军,就没见过来种地的将军,你们是将军,我还是元帅呢,大骗子!” 为首的小男孩儿笑闹道。 “夭夭,你起来给管管,就没这么丢人过。”楚熊说话间直接上手就抓到夭夭胸口的衣服。 夭夭猝不及防,被楚熊给抓了起来,但她仍旧感到心惊不已,还好这身体还没发育,要不就穿帮了,楚大世子爱对她动手动脚她没法阻止,打又打不过,最好的办法还是得赶紧打造一副束甲穿戴在身才行。 夭夭拍开楚熊的熊掌,又揉了揉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才道:“我可管不住熊孩子,这可是世界上杀伤力最强的生物,没有之一。” 夭夭其实想翻白眼,这群人这段时间好像什么事都喜欢找她解决,这种状态不好,不好! 这边还在说话,那边战骁已经和熊孩子打闹成一片,惹得姬君闲一阵低笑,道:“可不是,我们这里孩子也不少。”他说着瞅向夭夭,这孩子也不大,可主意却不少。 在夭夭一番骚操作下,他们国学监里但凡在这次暴乱中出了力的人,事后都被安仁新帝破格提拔起来,他们天字甲等舍间,人人都混了个武职京官的将军来当,也就比称号将军杨翦低了那么一点,而实际上他们八个人统领的军队人数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人,比杨翦手上六万人多了三倍不止。其他如刘章等人,也被封了校尉,统领千八百人,这会儿也是耀武扬威,不知在哪儿片地巡逻来着。 说到统兵,姬君闲到现在都还有些懵,他来是当质子的,怎么几个月混下来就成了统兵的将军,三万来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可他是东周的世子,在尚京统兵这个真有些梦幻来着。 他甚至问过夭夭,安仁新帝到底怎么想的,就不怕他们几个反了。 夭夭当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的是他们八个人合兵一处是股势力,分散开来什么都不是,何况他们八个人来自不同的诸侯国,未必齐心,退一万步说,他们真要反,手底下的兵都是混饭吃的,你可以扯大旗,但下面的人未必会跟着你反,人家好好的有饭吃,有饷银拿,干嘛跟着你去拼命? 所以说在姬君闲眼里,夭夭此人,心眼儿忒多。 而且,他有些怀疑夭夭很可能是安仁新帝的人,怎么说好呢,天字甲等舍间有功之人只得六个,在平乱上秦婴和靳空没有功劳,可事后将军一职却是分封到了两人头上,分给他们的兵并不比他们六个有功之人少,而事实上秦婴和靳空的兵都是夭夭在带,也就是说夭夭一个人其实掌控了超过十万人,而这十万人里,就有安仁新帝的皇城内侍卫和掌銮仪的侍卫,更是组建了尚京四门步兵巡营。 虽说杨翦的兵最多,但杨翦的兵不是被安仁新帝分去开荒,就是调去种地,真正保留在尚京城里的钉子也就以前那几千人,可见安仁新帝对北齐候的爪牙多有限制,那位小皇帝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也绝不会安心当这个傀儡皇帝。 如果说夭夭投靠了新帝,那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家伙,应是如今整个尚京最有权势的人。 夭夭见姬君闲一瞬不瞬地瞅着她,笑道:“怎么,你也觉得这些熊孩子该管管?我倒是有个想法,上书皇帝,扩大国学监,六岁以上十四岁以下孩童必须强制入学,把熊孩子关进学堂,世界就清静了。” 姬君闲不觉脱口问道:“你图啥?” 在他看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做这些事对她有什么好处,哪怕是皇帝,也不会操这份心吧。 夭夭抬手遮住额头,阳光的阴影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任性的话音:“图我高兴啊!” 这个时候的夭夭其实是崩溃的,她要是穿成一位农家女,也就老老实实种地去了,可她偏偏就成了这天下最大的官儿,皇帝的本分不就是平天下?还能干啥,她也只能让这天下变成她喜欢的样子,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她拉着同窗来种地,不就是想让他们学会杂交水稻的种植,这个世界若是农业不发达,国家一定无法强盛,民以食为天嘛。 其实夭夭请来一些会种地的军户,向他们请教了这个时代的种植方法,水渠是已有的产物,夭夭也只是引导他们怎么选取良种,把一些高产的和其他优良性状的进行浸种、催芽,这一步夭夭之前已经带人做过,如今就是把催芽后的稻种进行播种。 面朝黄土背朝天,夭夭等人一个个做得就差哭爹喊娘了,累,真心累,半天下来,夭夭觉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可她还是挺佩服楚大世子等人,有几个纨绔能跟着来种地?他们和军户一起吃住,一起劳作、一起训练,得到的尊敬也越多,这就是成就感,楚熊等人是乐此不疲。 二十多个同窗,每人负责几亩地,夭夭要求每日都要做详细的记录,从成秧、分蘖一直到成熟,大家都立军令状般保证,产量如何不做保,保的是整个过程使用夭夭给的种植、灌溉方法,并用心记录。 夭夭其实旁敲侧击了一些知识给她的同窗,奈何猪队友当真不是盖的。 比如夭夭故意提出瓦片为什么往地上落这个问题,当然夭夭并没有指望同窗们能够像牛顿一样被苹果砸一下就能想出万有引力,可他么以战骁为首的脑残们,居然没事就开始往天上扔石子,还比谁扔的高,夭夭被误伤过好几次,感觉就是报应。 然后就是让他们看烧开水,引导他们蒸汽的应用,结果以陈渊为主的吃货,每次夭夭烧开水,到最后,都变成涮锅,蒸汽的概念一帮人没有形成,可涮锅的汤底倒是整出不少,什么鱼汤锅底、羊肉锅底、什锦锅底等等。 夭夭表示,就这团队素质,真心带不动啊带不动! ------------ 第二十四章 论祸水(上) 西秦,咸阳,琅琊侯府。 秦瀚随手拂落书桌上的案卷。 “侯爷息怒!” 伴随数十道惶恐之声,从书房到外间院落,几十位客卿纷纷跪落于地。 “一群饭桶!故意制造饥荒,逼难民入尚京,不是说尚京必乱,哪儿乱了?”秦瀚怒喝,他各路探子回报的消息,尚京之乱都是在转瞬间平息,不管他如何对尚京施压,收紧粮仓不卖粮,又威慑其他诸侯国,可他等了一日又一日,等来的却是尚京兵马猛增,一派繁荣的景象。 如果只是如此,秦瀚还不至于这般动怒,最多不过无功而返罢了。 关键是西秦国内跑了近二十万饥民,而且这个数字还在增长,西秦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开始春播之际,西秦境内竟然劳动力匮乏,大量土地闲置,不止农业被耽误,坊市里也有萧条之象。 哪怕国主秦王已经下令开放粮仓,可禁不住尚京的生活条件更加优渥,之前逃难的人又把消息传回给还在受压迫的亲友,这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西秦人口流失之势头仍旧没有缓解。 尚京如今三十多万的青壮军力,西秦贡献了绝大部分。 这就不是预计的损人利己,而是损己利人。 琅琊侯不仅在朝堂上被秦王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传言绝不将王位传给他这样的蠢货。 秦瀚受了气,这会儿当然将气撒在自己养的客卿身上,他甚至直接命人将献此计策的谋士拉下去乱棍打死,哪怕隔墙听到那人的哀嚎之声,秦瀚都觉得不解气。 其他谋士大气都不敢喘,完全五体投地之状。 “兄长何须如此动怒,一朝输赢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伴随声音传来,一道妖冶身影踏进秦瀚的书房,来人敷粉施朱,且衣香袅袅,头冠簪花,正是秦昱。 秦瀚忍不住来人身上浓烈的熏香之气,手持白绢捂住口鼻,仿佛来人是毒药一般,有些避之唯恐不及之态。 “你一天到晚娘里娘气,就花心思在穿衣打扮上,要不是你我同胞兄弟,信不信我真就弄死你得了。”秦瀚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他的母妃,还偏偏就偏爱幼子秦昱。 秦昱不以为意,在秦瀚这里如同在自己府邸一般,就连秦瀚的茶水他都不在意,直接端起来就喝了,在秦瀚眉头深皱之际方才不急不缓道:“兄长莫愁,我这不就给兄长送良策来了。” “赶紧说!”秦瀚咬牙切齿。 “兄长不是和战家青霜公主有婚约,之前不是要让公主嫁来西秦,这下不如兄长上书皇庭,亲自前往尚京迎娶公主,就在尚京完婚,反正齐源不在,期间找机会杀了小皇帝,再嫁祸给齐源,战家无后,兄长是战家最有权力的驸马,到时候名正言顺取代战家天下,何愁之有?” 姣姣白面,吐露出的却是蛇蝎心肠。 秦瀚一阵沉凝,思忖片刻后方才道:“据说小皇帝如今握有重兵,我此番前去,未必能除之?” 秦昱嬉笑道:“兄长啊兄长,小皇帝收编的军兵都是什么样的乌合之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贱民除了能吃之外,会打仗?滑天下之大稽,别说小皇帝拥兵二三十万,就是再翻一倍,也只是饭桶,真要打起来,怕会一哄而散,哗变溃逃。” “再退一万步来说,哪怕进入尚京杀不了小皇帝,咱们也可以学齐源那一套,尊王攘夷嘛,到时候捧着小皇帝,打压齐源,也是一件妙事。” 秦瀚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半晌方才道:“说吧,你想要什么好处?”对自己这个阴阳怪气的弟弟,秦瀚实在是没有办法。 秦昱痴痴笑道:“兄长知道我酷爱收藏美人,但这天下美人总有我望尘莫及的,霸主那位置我又坐不上,还指望兄长能够君临天下,弟弟我跟着沾光。” “你想要齐源?”秦瀚只觉得恶心,但他素来知道自己兄弟的脾性,什么收藏美人,对那些高傲的才子佳人,自己的兄弟追求的不过是将人踩在脚底虐杀的快乐罢了。 而齐源,当之无愧为当今世上美男子之首,要模样有模样,坊市里齐源的一张画像价值千金,且有头脑更有权势,高门贵女谁不爱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英才。 就算他秦瀚,同辈中也只把齐源当作最大的对手。 秦昱以手遮面,貌似有些娇羞道:“兄长,看破不说破,乐趣也!” 秦瀚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咬着后槽牙道:“好啊!自己所求自己去争取,那你就滚去尚京,替我去求亲。” “诺!”秦昱娇声一应,喜滋滋地走了。 那种妖艳、嚣张又狂妄的劲头,在秦瀚眼里,仿佛看到一片祸水之云笼罩于尚京城之上。 数日后,尚京城,国学监。 此间正在大兴土木,因皇帝下令扩建国学监,要纳全尚京的适龄儿童入学,当然,国学监只是其中一个学堂,皇帝的诏令中,东南西北四方必须各有一个可容纳万人的大学堂。 民间百姓因此喜欢戏称安仁新帝是个不爱建宫殿,爱建学堂的神奇皇帝。 大兴土木一般都被老百姓所反感,因为劳民伤财,可安仁新帝要建学堂却得到除贵族之外所有百姓的拥戴,因为安仁新帝承诺,尚京户籍适龄孩童的学费全免,若是军户家的孩童,还包食宿费,老百姓当然欢喜。 贵族之所以反对,是因为学问是贵族掌控贫民的手段,然如今的尚京,贵族没有太多说话的权利,因为刀掌握在贫民手里,安仁新帝赋予这些底层百姓的权利。 谁敢明目张胆反对安仁新帝的新政,信不信第二天发声者的府上能被粪水灌满。 明明两个矛盾的阶层,现在却被夭夭平衡的很好,用夭夭的话,这就是典型的以下制上。 而这样一位百姓心目里的神人,如今正在国学监天字甲等舍间里……挨揍! 事情的起因是一连数十日的高强度运作,什么锻造、种地、训练、上朝、巡视、练兵、批阅奏折、制定政令等等,夭夭终于扛不住,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后舍间无人,她从窗户里正看到外面院子里女生舍间那边在晒被子。 那几个都是侯门贵女,穿衣打扮都是上乘,行动间婀娜多姿,步摇轻晃,又长袖迎风,缥缈若仙女,给这边趴在窗户上欣赏的夭夭羡慕地不要不要的,她也是女子,也想那么仙儿。 “好看吗?” 夭夭不假思索:“好看。” “喜欢吗?” 夭夭微微一笑:“喜欢。” “喜欢哪一个?” 夭夭笑意甚浓:“都喜欢。” “嗯……” …… 夭夭一回头,好家伙,舍间里除了靳空其他六只都在,就凑在她身边,挤在一团透过窗户偷看女生舍间的院子。 ------------ 第二十五章 论祸水(下) 见夭夭回头,魏离玩味道:“小子心不小呐,都喜欢,小小年纪,好色不好。” 战骁附和一句:“色胚。” 夭夭左臂一抬,拳头端端敲在战骁右眼,打不过三大只,还打不了这蠢货?色胚你个大头鬼! 她这叫做纯欣赏好罢! 刚要解释,楚熊直接上手就要揪夭夭胸口的衣领,早习惯楚大世子放大招必抓胸口的夭夭果断双臂在胸口架成十字,格挡下楚熊的熊掌。 夭夭正得意的眉毛一挑,然楚大世子一招没得手,竟有些恼羞成怒之意,直接改道揪住了夭夭的右耳。 一提! 一拧! 紧跟着就是夭夭一阵惨叫,就算她如今苦练身体,这耳朵可没办法。 “痛!痛!痛!轻点!要扯掉啦……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可楚熊的性子,那是一句不和势必付诸武力,他要说话,也是把人打服了再说。 趁着夭夭耳朵被牵制,楚熊先揍了几拳头,倒不是下狠手,就觉得夭夭这小子不务正业,不学无术,他恨铁不成钢而已。 话说,楚熊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夭夭有很高的要求,说实话,他们不过同窗罢了,可相处下来,他倒是觉得这小子靠谱。 他已经是一国世子,未来的楚王,平步青云什么的于他来说不过浮云尔,但自己真实的握住了一些东西,比如这同窗之谊,又比如和他手底下的士兵一起吃住训练,几万人现在跟着他吃饭,他以前可能没什么感觉,但如今听到手下人一口一个将军的唤他,那份真心实意比起他以前接触的阿谀奉承真实太多,那是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油然生出的一种责任感。 他想做出一番成就,虽然他手里只有这么些平民,可可夭夭说了啊,没人天生就是合格的士兵,兵都是练出来的,包括他们自己,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 在他铆足劲头开干的时候,他怎么能允许夭夭这小子自甘堕落,见手里小子抱头喊痛,他语重心长道:“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东想西,还都喜欢,我告诉你,温柔乡是英雄冢,大丈夫建功立业,志向里就不能有女人,女人是绊脚石,女人是祸水……” 声音戛然而止,再看,他面前横着一只拳头,刚刚就是这拳头砸到他左眼来着。 拳头的主人正是秦婴,他一把从楚熊手里夺过夭夭揽在自己怀里,冲楚熊吼道:“女人不好你打阿夭干嘛,阿夭又不是女人。” “我他么是在说女人吗?”楚熊恼火道,跟秦婴这傻子就说不清楚。 虽然秦婴替她出头夭夭很开心,可她心虚啊!她可是如假包换的女……汉子吧,她现在都不想用女人来形容自己,眼前这帮衰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是铁骨铮铮的男儿汉。 夭夭这会儿终于有机会说话,才嘀咕道:“我又不是说喜欢女人,我说都喜欢是指女儿家的朱钗裙裳……” 话还没说完,一帮人好像记起夭夭那次女装打扮来着,战骁直接拉开同夭夭的距离,直呼恶心,姬君闲拿折扇敲了敲太阳穴的位置,魏离不住干咳,陈渊连牛肉干都不嚼了,两眼发起直来,不知是不是没了胃口。 楚熊不知道别人是个什么心理,他自己一想到那个能够颠鸾倒凤的精致人儿,瞬间就有扯旗的冲动。 而这位爷治疗自己尴尬的办法就是再次捉住罪魁祸首的夭夭,又是一顿胖揍,其他几只也没忍住,纷纷下了黑手。 只有秦婴用自己身体帮夭夭拦下拳头,唔哇乱叫道:“阿夭喜欢什么是阿夭的事,阿夭穿女装就是好看,你们看不惯就别看,我喜欢就行。” 趁着秦婴把其他人拦住,夭夭赶紧连滚带爬翻出窗户,隔着窗户她也有了叫嚣的底气,何况她本就是女生,见不得这帮人瞧不起女人。 夭夭抬手制止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别给我扯红颜祸水这一套,你们以后都不想娶老婆的?男人自己没用老是拿红颜祸水作借口,德行!除了红颜祸水你们还能扯出点儿啥?” 战骁脱口而出道:“我知道,还有红颜薄命!” 阿西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这句话一出,那就是和全世界女人为敌! 夭夭左顾右盼,正当气得就要把鞋脱下来拍战骁脸上之际,旁侧忽的递来一根约莫三尺长且有胳膊粗的木棍。 夭夭拿过来二话不说就扔到战骁身上,战骁不服气道:“你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可我们是女人!”一席话落,又是四五根木棍扔进窗户里,照着战骁一个人打。 原来女舍间那边也注意到这边在打闹,貌似男儿身女儿心的夭夭被欺负,楚南风带人过来看看,她们正在晒被子,每人手里一根拍被子的木棍,听到夭夭和战骁的对话,当然站夭夭这边,木棍一致对外。 这般气势,倒是让楚大世子等人暗暗缩了缩脖子。 夭夭这把底气更足了,双臂环胸道:“我说不动手,没说不动棍子。” “红颜薄命!就是鬼扯,男人们一个个只盯着美人看,那些长得丑的女人你们管过人家命长命短?” 对面魏离歪了歪脑袋,和姬君闲对视一眼,觉得夭夭这话好他么有道理! 夭夭哼笑道:“告诉你们,别小瞧女人,你们一个个谁不是女人生的?啊?这种每个月流血七天还不死的生物,立足的就是生物链金字塔的顶端,你们拿毛线资格去斗。” “女人,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不论样貌美丑,只要有一颗善良的心,那都是金枝玉叶的存在,都该被人捧在手里宠着,这样的女人我都喜欢,咋啦?” 楚南风和姬龙吉站在夭夭两侧,就差拍手叫好。 特别是女生队伍里来自东济州的千鹤公主,她十五六岁,就因为模样平平,美人她算不上,也不丑,历来有些自卑,听到夭夭这话,简直就像找到知己,看夭夭的眼神都能冒出崇拜的精光来。 “那个夭夭,别跟这帮臭小子一般见识,你才是顶好的,是这个。”这边楚南风挽住夭夭,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接着道:“可惜你年纪小了点儿,要不姐姐还真就相中了你,走,去姐姐们的房里,姐姐们也是会疼人的,芙蓉糯米团儿,百香蜜饯儿,随便吃!” 另一边姬龙吉拿出一个香包,直接挂在夭夭的腰带上,末了才掩嘴娇笑道:“弟弟人不错,姐姐赏你的,拿好!” “夭夭,会打叶子牌吗?” “不会!没关系,姐姐们手把手教你。” “会翻绳吗?” “会绣花吗?” 叽叽喳喳…… 看着夭夭被众女如众星拱月般簇拥而去,楚熊有些呆滞,他突然有种感觉,祸水应该不能特指女人,想夭夭这种妖孽,也有祸水的潜力。 战骁突然举手道:“那个,我有些不太懂夭夭的话,为什么女人每个月流血七天还不死?你们知道不?” 姬君闲拿扇面遮脸,简直不忍直视,魏离低笑不已,另外几个只管摇头。 楚熊一拳头砸到战骁后脑勺,他么的,这种脑残货,简直就是祸水里的泥石流! 这样一比较,夭夭那种,算是祸水里的一股清流。 ------------ 第二十六章 女相男相是非相(上) 夭夭从地字甲等班也就是女生舍间出来的时候,那才是如鱼得水般的潇洒。 头顶如意髻,耳畔双喜辫,其上点缀花钿、步摇、雪绒花等头饰,上身琵琶袖的水绿披袄,锦缎面料上绣着粉白菡萏,袖缘、门襟、领口都有白狐毛边,脖子上挂一圈如意金锁,腰间坠着湖蓝色的香包,左手玉镯,右手银环,下身酒红色裙面,初春,面料还挺厚实,裙门绣着尖角小荷,上下呼应,着实娇粉美好。 夭夭最满意脚下这双与披袄一色的绣花鞋,关键是高跟鞋,和现代的坡跟鞋很像,纯木鞋底,大约八厘米的鞋跟高度,穿上后比战骁都高,夭夭感觉自己快有一米七了。 她手里还抱着油纸包,里面全是果干、琥珀核桃和糖松子。 时不时往涂着胭脂的唇里丢上一颗甜食,夭夭感慨,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女儿家就该细腻精致,如果岁月静好,那就真是完美了。 如此幻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女儿家那种娇柔步态,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夭夭毫不遮掩地荡回天字甲等舍间,看得院子里正在洒扫的其他男儿个个脸色胀红,心跳加速,这般娇嫩纯美又英气逼人,似矛盾却又如此和谐顺眼,让人无端产生保护欲,却又恐高攀不上。 美玉之龄,纯真无暇。 不妖、不艳。 就是美! 美到不可方物! 楚熊都看懵了,明明知道是男的!是男的!是男的! 夭夭说过,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可楚熊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还是禁不住春心荡漾,不止是四肢百骸,就连他的第三条腿儿都开始飘了,害他忍不住双手覆盖在自己的压力上,免得丢丑。 姬君闲摇扇子的频率猛然升高,而一旁魏离低咒道:“我以后娶不到王妃,绝对是这小子留的阴影。”那是当然,娶个女人回去还没这小子漂亮,这叫什么事儿。 战骁撇了撇嘴,用他那乌鸦嗓子叫道:“不好看,一点儿都不好看,男儿就该有男儿气概,男儿女相那就是妖孽,赶紧脱了,碍眼!”说着就要去扒衣服。 夭夭旋身多开战骁的爪子,又塞了一把甜食堵住那小子的嘴,白了一眼战骁道:“别碰我的衣裙,这是我拿我的匕首跟楚南风换的,我喜之物,弄坏了我可要你赔。” 夭夭闪进屋里,在自己的床铺床头木箱里翻出一把匕首,转头时看到角落里轮椅上的靳空,夭夭笑着对其打了个招呼:“靳空你忙完了?户部户籍档案要录入画像,真是辛苦你了。” 靳空是位非常斯文的少年,十五岁,长发飘飘,夭夭觉得这般美的人应该在庙里供着,靳空的美,是那种美到不食人间烟火之美。 而且靳空的绘画天赋绝了,只要他看过一眼的人和事物,都能惟妙惟肖的录入纸上,所以尚京户籍登记,录入画像这边,都是靳空带着绘画团队在负责。 想到这里,夭夭凑到靳空身前,笑眯眯道:“靳空,能记住我现在的模样吗?帮我画下来,你想要什么酬劳?” “我想要行动自如,你能给吗?”冰冷刻薄的语气,从靳空那薄唇中吐出,丝毫不掩饰他厌世的情绪。 虽然夭夭为他做了很多事,主动和他拉近距离,帮他端饭打水扶他上厕所,甚至还帮他做了可以坐着上厕所的椅子,可靳空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夭夭皱了皱眉头,深思后才回道:“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但我需要一些时间,容我试试,你先画着,我绝不骗你。” 说完,夭夭跑回院落,把匕首递给楚南风道:“你的衣物我不白要,这把乌兹钢匕首给你,你可别误会,这可不是什么定情信物,这是礼尚往来,我敢拍着胸口保证,这是最坚硬的一把匕首,无出其右。” 楚南风对匕首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看到刀身上像羽毛一样的花纹,方才觉得有点意思,勉强收了,夭夭也看出来楚南风志不在此,才又道:“不如我给姐姐出个点子吧!” 楚南风也知道这小子鬼主意多,那得什么脑回路,才能想到带领流民去抢劫整个尚京,而这种荒谬之事最终还真就被他控制住了,楚南风高傲地回道:“你说说看。” “我觉得姐姐的眼光也是顶好,不如姐姐在尚京开个成衣铺子,专卖衣物配饰,我虽然没钱入股,但我可以给姐姐做个活招牌,生意绝对兴隆。”夭夭缓缓道来。 “女子去做买卖?我可是公主。”楚南风话虽这么说,但脸上明显是有兴趣、我想试试的表情。 “未尝不可,何况男女不该平等吗?”夭夭此话,当真有些颠覆楚南风的世界观。 这边和女生舍间的人告辞,夭夭又招呼一声道:“我要去街上逛逛,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她的潜台词是,有没有愿意帮她拿东西的,当然有愿意付账的最好,谁叫她穷呢,皇帝又不能给自己发工资,国库也不是她的,将军那点儿俸禄,散给手下都不够,买东西的钱挤都挤不出来。 夭夭说这话时明显望着秦婴说的,也只有这傻小子,愿意陪她去逛街。 果然,秦婴自告奋勇要跟着夭夭去,而让夭夭吃惊的是,陈胖子也举手。 夭夭向陈渊确认道:“你确定?” 陈渊点点头回道:“秦婴说跟你出去有好吃的,我想试试。” ------------ 第二十七章 女相男相是非相(中) 夭夭捂着额头无语,陈渊这家伙除了吃,就没别的事能撼动他这个胖子。 “吃东西你出钱哦。”夭夭提出要求。 陈渊掏出一叠银票,拍着胸口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楚熊在一旁看到夭夭笑开了花的模样,忍不住也想凑一份子,可他最终还是捏紧了拳头,把躁动的心绪按了下去。 三人,两匹马,各有各的心思。 夭夭让秦婴和她共骑一匹马,怕他无法全心驾驭马匹,就算不会驾马误伤行人,夭夭也担心一上街就心猿意马的坠骑。 其实秦婴会骑马,可他十分听夭夭的安排,他可能傻,可他比任何人都敏感,谁真心待他好,他能感觉出来。 陈渊专门给自己挑了一匹高头大马,骑两个人绝对没问题,但他的确太胖了些,低头盯着自己已经占满整个马鞍的腰腹,他本来想邀夭夭一同骑马的话,也说不出口来。 夭夭坐前面,手握马缰,秦婴的双手自然地覆盖在她双手上,他的掌心很暖,夭夭沉默不语,心里就没有半点排斥的心思。 一旁陈渊见了,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手掌,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反正两眼又发起直来,还是夭夭回头唤他,他才策马跟上。 南面长安街上,未时已过,早已有摊贩开始为晚间夜市做准备。 把马拴在街头,花几钱银子把马交给马小二看管,夭夭领着秦婴和陈渊潇洒地逛起街来,并许下豪言壮语,要从街头吃到街尾,再从街尾吃回街头。 夭夭是左手糖葫芦,右手羊肉串,左边陈渊一手一包生煎包,一手一袋龙须糖,右边秦婴手捧着一堆驴肉火烧,上面还插了好几支糖画,什么龙啊,凤的,都栩栩如生,夭夭舍不得吃,拿来看的。 这生活当真快乐,夭夭只要看中什么,身旁两个少年总是争着付钱,抢着拿东西。 这番场面,惹得夭夭正在驻足挑胭脂水粉的摊位老板娘羡慕不已,直言道:“小女娃真是好福气,两个小公子为你争风吃醋,真羡煞旁人。” 夭夭报之浅笑,恶趣上来,也直言回道:“老板娘误会了,我也是小公子,老板娘帮我把刚刚选的胭脂包起来,分开包,我要送人的。” 老板娘都听懵了,眼前这娇滴滴的女娃,你他么告诉我这是男的?举手投足哪儿有一丝儿男相? 一时间老板娘都忘了做生意,还是夭夭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旁侧卖面具的摊位前,一袭白衣长身玉立,那人随手扔出一锭银子,算是买面上狐美人面具的钱。 虽然罩着面具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他狭长的双眸,涂脂的红唇却是那般让人印象深刻。 此时,他正看着离去的夭夭等人,那位男扮女装的小公子,当真值得收藏。 他抬手给身后两个灰衣手下一个指令,两名灰衣人跟着夭夭等人去了。 日暮西沉,已经完全走不动的夭夭被秦婴背在背上,她忘了自己穿得是高跟鞋,全实木底的鞋很沉,虽然不怎么累脚,但累腿儿,她小腿好酸,见她走一回儿停一会儿,秦婴主动要抱她走。 在公主抱和趴后背两个选项上,夭夭还是选择爬上秦婴的后背。 她在秦婴背上有些纠结,以后逛街还要不要穿高跟鞋出来,不穿的话好像就没理由让秦婴背了,还是穿着罢,秦婴的后背让她感觉踏实呢! 旁边陈渊时不时对秦婴道:“秦婴你要是累了,换我来背。” “不用。”秦婴回道,言简意赅,就是不给你背。 三人来到长安街上口碑最好的青云酒楼吃饭,青云楼一共三层,陈渊要了间三层的雅间,三人落座后夭夭点菜,秦婴去上茅房,陈渊要了一坛酒。 陈渊要酒的时候还专门愁了一眼夭夭,这小子老是把未成年人不准喝酒的话挂在嘴边,他不确定夭夭让不让他喝。 哪儿知酒先上来,夭夭自顾自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陈渊看着她浅浅抿了一口,紧跟着蹙起娥眉,还不知不觉间吐了一下舌头,那小小的舌尖让陈渊跟着就头皮一麻。 他频频对夭夭有感觉的事实让陈渊想抹脖子。 夭夭平时那般他还没什么感觉,这穿上女装怎么就这么让他移不开眼。 喜欢看男子穿女装! 陈渊开始自我怀疑。 他这算是在喜好奇怪男风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吗? “胖子,你想什么呢?怎么看着我还傻笑,你流口水了你知道吗?”夭夭长开五指在陈渊眼前直晃。 陈渊故作愠色,抬手挥开夭夭乱晃的五指,低咒道:“管你这只瘦猴子屁事。”他赶紧拿袖子擦了擦嘴角,他有些悲哀的发现,如果是别人叫他胖子,他绝对要把那人打出屎来,可夭夭叫他胖子,他仿佛早已经习惯了一般,默认夭夭嘴里的胖子不是贬义之词,算是亲切的昵称。 “好吧,你高兴就好,那个,我跟你商量个事,咱两合伙做生意怎样?肯定赚钱的那种。”夭夭笑道,一脸诚恳。 陈渊不假思索地回道:“赚钱?我家很有钱,我干嘛要赚钱?” 夭夭愣神,你他么回答的好有底气,你叫我还能说什么? 而陈渊接着道:“其实是你想赚钱,可你没有本金,拉我合伙无非是想我出银子你出力。” 这语气笃定,绝非疑问句,哪儿像个只会吃东西的小胖子能说出的话。 夭夭眨了眨眼睛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是这么希望的,钱你出,力也你出。” 陈渊深吸一口,心道这小子脸皮挺厚,和夭夭目光对视了半晌,确定自己定力不如对方败下阵后方才问道:“那你出啥?” “我出点子行吗?我觉得吧,只有你能做到,试想一下,天下财富尽在你手,比皇帝还有钱有权,那感觉,多爽。”夭夭扬笑,大饼先画着。 “可我没有这般野望,我想做富贵闲人,我已经是了,这辈子也没什么追求了。” 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年说出这么气人的话,夭夭好想捶墙,可陈渊这种毫无贪念的性格却正是她所看重的。 夭夭不死心道:“再想想,真的可以有。” 陈渊叹了口气道:“你若是真想做生意,我可以帮你,但我也有个条件。” “你说,甭管你开什么条件,我都无条件答应你。”夭夭拍着胸口保证,她发现,男子汉保证的时候,拍胸口这个动作最有范儿。 看着夭夭女装还拍胸口,陈渊使劲揉着太阳穴,白白的皮面被他揉出一团红来。 他郑重道:“请你以后不要再穿女装。” 他怕自己乱了心志。 “能不能只是在你面前不穿女装?”夭夭试着讨价还价。 “不能,想要我为你赚钱,就不能。”陈渊也回的斩钉截铁,他只要一想象夭夭穿女装在别的男人面前招摇,他就受不了。 夭夭摊手道:“好吧,不穿就不穿。” ------------ 第二十八章 女相男相是非相(下)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夭夭觉得虽然她是女子,但答应的话还是会作数的,但陈渊却不这么认为,他当即叫饭小二取来笔墨和纸印,立下字据,盖了两方手印这才算完事。 拿着签订的卖身契,这本应是陈渊卖给她做事,怎么她感觉有些怪,好像被卖的是自己。 这家伙平时只知道吃,哪儿知道竟如此精明。 夭夭在内里叹息,不就是当一辈子男装大佬,怕个球! 而且她感觉自己已经掌握了男相的精髓,除开穿衣打扮不说,从楚熊等人身上学了不少男子的气质动作,总结下来就是五拍,四静,三直,二仰,一负手。 保证的时候拍胸口; 发怒的时候拍桌子; 说话的时候拍肩膀; 无语的时候拍脑门(对谁无语拍谁,当然也可以拍自己); 关切的时候拍后背; 这叫五拍。 四静则是遇到大事、小事都要先镇静,说白了就是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凡事留三分余地,话不说满,事不做尽,稳重且安宁,这叫密静;待人接物要善良真诚,温和谦逊,这叫善静;生活作风要雅致而清静,要有品味,这叫雅静。 做到这四静,一个温、沉、雅的高深莫测的气质男子形象就成了。 三直就简单了,背直、腰直和腿直,男儿嘛,刚直不屈,宁折不弯,往地上一站就得直,就是要给人一种刚和硬的视觉冲击。 二仰,仰头加仰视,男子汉的头,那得多尊贵,管他多少度角,总之就是得仰头;而仰视不是仰头看别人,而是仰视天空,这才帅好吧。 这一负手嘛,才是男相的点睛之笔,哪怕以上五四三二统统做不到,只要会背负手,管他双手背负还是单手背负,只要有手放在背后,那就是可霸气、可狂妄、可腹黑……装得了深沉,Hold住气势,只要会负手,天下尽我有。 夭夭再瞅了瞅自己盖了手印的字据,男装是吧,她行! 这边等菜上齐,陈渊和夭夭又小酌一杯酒,秦婴却还没回来,陈渊笑话道:“那小子莫不是掉茅厕里了。” “我去找找。”夭夭起身。 陈渊没挪动屁股,只道:“我就先吃着,你两动作快些。” 夭夭问了饭小二圊轩的方向,径直而去。 她在圊轩附近没看到秦婴,只看到地上有凌乱的脚印,到后门处甚至有拖拽的痕迹,夭夭没多想就循着痕迹出了后门。 外间是条小巷,左右无人,但左侧隐隐传来闷响,夭夭提着裙摆快步而去,尽头转角,一眼就看见秦婴被一位灰衣壮汉反剪了一只手按压在一堆马粪之上,另一位灰衣人一脚踏在他脖子上,使劲往下踩。 秦婴另一只手支在身前,死死仰头梗着脖子,不让人把他整个人按进马粪里。 “住手!” 一声气沉丹田的大喝出口,两位灰衣壮汉应声回首。 踩住秦婴那人就见一物以急速砸到脸上,他猝不及防,被砸倒在地。另一人细看之下,才看清暗器乃女子的木盆底鞋,这时夭夭把另一只也砸过来,后一人已有防备,用手臂格挡开来,却不料夭夭紧跟着就冲了过来,那人来不及回护,被夭夭一脚踹到胸口,后仰着飞了出去。 这一瞬空挡,夭夭赶紧将秦婴从地上拉起来,两人也颇有默契,转身拔腿就跑,然还没到拐角处,又有十几名灰衣人阻断了两人的去路。 秦婴一把将夭夭抓到自己身后,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架势。 “秦婴啊秦婴,没想到你一个傻子,竟然还会有人会替你出头,想想你的母后,挖眼、割舌、断脊,真的是死不瞑目;你王姐,为了你,远嫁西域,成为西域两代王的玩物;你的护卫,坟头草都比你高了吧……不……不对,那些杂碎要有坟才算,我记得碎肉混在一起喂狼了。” 夭夭还没看清站在灰衣人身后那人的模样,只感觉到秦婴死死捏住她的手腕,疼得她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可她一声不吭,任由他抓着。 那人说的每一条,即便是她一个外人,闻言都觉锥心刺骨。 夭夭抢身置于秦婴身前,朗声道:“站出来,说人话,你是羡慕还是嫉妒?” 别看她一副凛然豪横派头,殊不知这正儿八经的打架她也是第一次,这不是和楚熊他们嘻哈打闹,也不是国学监里公平的武考,对方摆明了就是心狠手辣,杀人都不算什么,那个挖眼、割舌、断脊她是样样都害怕。 酒红色的大摆裙下,天知道她一双腿儿抖得多厉害,她想上厕所,真的,没一点玩笑的意思。 在夭夭大气都不敢喘的时候,一袭白衣近前,不看模样,就冲手里一把团扇,就是一个妖到极致的人,那人戴着狐美人的面具还好点,当那人把面具拿掉,那人邪肆又冷艳的双眼及目光让夭夭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蛇,明明那人一张脸美艳无双,但偏偏被他盯着,就有一种蛇在耳畔吐信子的感觉,夭夭整个人瞬间鸡皮疙瘩从脚底起到头皮。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东西,这细皮嫩肉,扒了皮再做把团扇,应是极好。” 白衣人拿团扇挑起夭夭下颌,夭夭低眉瞅了一眼团扇,人……人……人皮做的? 夭夭一时间被吓懵了,忘了闪躲,反倒是秦婴拿手把白衣人的手臂推开。 然就这个动作,惹得四下围住他们的十数位灰衣人纷纷抽刀而出,夭夭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就对方这人多势众的架势,她和秦婴铁定成肉泥,想想白衣人所说秦婴以前护卫的下场,夭夭感到不寒而栗。 “你是谁?天子脚下,竟敢持械伤人。”夭夭其实不想知道他是谁,但嘴里不说点什么,不掌握点主动权,她会更怕。 距离太近,白衣人早瞧见夭夭长睫毛颤抖的厉害,遂妖里妖气的笑道:“小公子莫怕,我与你现在所护之人乃是血亲关系,秦婴还得唤我一声王兄,我乃秦昱,大秦众多王子之一,我无甚大志,唯爱美色,喜收集美人,从了我,我放秦婴一条生路。” ------------ 第二十九章 无心惹来春情动 秦昱一个指令,立时有四名灰衣人上前,硬生生把秦婴和夭夭分开,那四人只管对秦婴下重手,然对夭夭,那是碰都不敢碰,因为这位是秦昱看上的人。 夭夭抢不到秦婴,方才转头给秦昱竖了个大拇指,道:“哟!我竟然这般好看,昱公子这眼光不错。” 然心里话是:西秦不是出傻子就是出疯子,而秦昱应是其中极品,什么眼神,连她男女都分不清,眼瞎到极致。 秦昱如何看不出对方在虚与委蛇,但他正享受掌控别人命运且逼人做选择的愉悦时刻,只道:“你这皮相在我所见之人里足可排进前三,不过你还小了点,再张开些,有点成人之美后,那才让人期待。” 这边说着话,那边秦婴就难过了,被人把头按进了马粪里。 夭夭在旁边干着急,直接面向秦昱道:“你到底要怎样?你直说,赶紧放开秦婴!要我从也得告诉我怎么从啊!” 秦昱示意下属放开秦婴,秦婴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见夭夭看着他,他赶忙拿袖子捂住自己肮脏的面庞。 秦昱见了好笑道:“瞧瞧你护着的东西,连猪狗都不如。”他拿团扇遮住鼻子,明明马粪也不算臭,可就让人感觉他在惺惺作态。 “来,亲本公子一个,你那小嘴儿若是甜,我就放过秦婴。” 闻言,夭夭真的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气啊!对她来说,亲个嘴儿不是大问题,关键是她看不惯秦昱这般欺负秦婴,她都不敢去求秦婴现在心里的阴影面积。 白羊座的性格使然,看不惯一切不公平,她又上头了。 夭夭一把拉过秦婴,用力压下秦婴以袖覆面的手臂,拿自己干净的衣袖去擦秦婴脸上的脏东西。 秦婴惶恐,躲闪道:“不要!会弄脏你心爱的衣服,我很臭,离我远点。” 夭夭揪住秦婴的衣领,秦婴一身蛮力气,她拉不动只能自己凑上去,贴着秦婴,踮起脚尖,她的唇几乎是撞到秦婴的唇上。 秦婴瞬时都呆滞了,但他自卑到条件反射般的要躲,却被夭夭按住后脑勺,她主动送上门的,被人躲开,她不要脸的? 夭夭就感觉自己是骑着母牛砍电线,一路牛逼带闪电。上辈子加这辈子,这一刻就是最帅的时候。 秦婴的唇冰凉,让夭夭心底泛起一丝波澜,分不清是怜还是别的什么。 而秦婴,整个僵硬的身体仿佛被夭夭潋滟红唇所融化了般,心里都不是春风化暖,而是直接火山爆发。 冰与火的交融。 激烈! 荡漾! 触碰的是唇,却印刻在心间。 直到夭夭觉得后衣领被人捉住,那是秦昱,他本是想羞辱秦婴,可这个美人,却用如此彪悍的方式反过来践踏他的自尊心,他从没被人如此羞辱过,那人,宁愿吻一个肮脏的傻子,都不愿从他。 秦昱此刻都不是恼羞成怒的事,他想杀人,他想掐断这小子的脖子。 夭夭被秦昱大力抓扯过去,她一头撞进秦昱怀里,与此同时,秦昱因发怒而通红的双瞳陡然收缩。 秦昱和夭夭几乎同时低头,在秦昱右下腹处,夭夭手持匕首贯入,而秦昱也算反应及时,单手握住匕首,使其无法完全没入肉里。 夭夭力气是不如秦昱的,秦昱虽然妖,可是货真价实的练家子,夭夭双手扶住匕首,大喝一声,拼了命般直接将秦昱抵在墙上。 四周秦昱的下属见状要围上来,秦婴这时也拔出匕首,直接抵在秦昱的脖子上,他几乎花了百分之三百的定力,才让自己手里的匕首没有去割断秦昱的脖子。 “都退下,要不我杀了他,我可是傻子,受不得刺激的。”秦婴试着放了狠话。 那些灰衣人纷纷停下脚步,夭夭再补充道:“把剑扔地上,踢远些。” 灰衣人依言照做,还纷纷后退,给秦婴和夭夭留下一条退路来。 夭夭保持着手里的力气推着秦昱,秦婴也遏制住秦昱的脖子,两人挟持着秦昱退出小巷。 上了长安大街,夜市里人来人往,看到一少年,一女娃持刀架着一个血淋淋的公子,而秦昱一身白衣,此刻右下摆都是血色,三人对面,还缀着十几号灰衣人,这架势,仇杀?情杀?贵族间的恩怨? 百姓纷纷避开的同时还在各种脑补。 很快,长安街上的巡卫就发现异常,数声哨音响起,紧跟着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夭夭回头一看,顿时心安起来。 那为首的,正是楚熊,不止楚熊,姬君闲、魏离、战骁和陈渊都在,踏马而来,别说,小子们还真帅。 夭夭这才有心情对秦昱道:“说实话,我两之间也没深仇大恨,捅你一刀当真不太好意思,你看,你不是觉得我好看嘛,虽然我脸上有点马粪,不过你放心,我闻了闻,这马粪没啥异味,说明那马没病,还挺健康,还要我亲你吗?咱两可以一吻泯恩仇。” 她说着垫脚把脸凑过去,秦昱颇嫌弃的一把将夭夭推开,夭夭顺势拔出匕首,同时秦婴也放开秦昱,拉着夭夭退到楚熊等人的马前。 这边秦昱摇摇欲坠,还好他手下人将他扶住,他恨恨地盯着夭夭,眼底是不死不休的愤恨。 夭夭只觉得无辜,她摊手道:“我说了我可以亲你的,是你自己不要的,你恨什么恨?” 这是来了靠山,有了底气,夭夭说话声都不颤了,大声武气过吼了。 秦昱怒极反笑道:“报上名来,我要你不得好死。” 夭夭上前一步,一手叉腰,一手拍胸口道:“怕你不成,你听好了,吾名夭夭,夭矫不群的夭。” 秦昱被人背走,远远看不到人影,夭夭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这一放松,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腿软到不行。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吓哭了,眼泪无声滑下,她竟然拿刀子捅人,那满手的鲜血,真的吓到她了。 楚熊在他们三个走后实在不放心,他就觉得夭夭这小子招摇过市铁定会出事,内里纠结了半天,还是拉着同窗,以一起厮混为名出来找人,最先找到了陈胖子,在青云楼没找到夭夭和秦婴,他第一时间就让人去喊了四门巡营的人来帮忙找。 才有这时人多势众的场面。 楚熊认识秦昱,他不怎么喜欢那种脂粉气过重的男人,夭夭除外,但见夭夭和秦昱起冲突,夭夭还稳稳占了上风,楚熊本想问缘由,看到夭夭那个明显就吓呆了的造孽劲,他也不多问,见秦婴要去把人抱起,他一步上前,阻住秦婴,只一句:“我来。” 抱人入怀,将人托上马背,再翻身上马。 反正楚熊这辈子,从没有如此轻柔的驾驭过马,这是头一遭。 ------------ 第三十章 不误桃花(上) 楚熊的马停在一处名叫万福汤的地方,夭夭本不知道此处为何地,等楚熊把她横抱进去,看到左右门帘上各书英雄、美人的提示,又见楚熊抱着她进入英雄地,里面,正有几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正在换衣服,一个个挺着发福的肚子,很是肥腻。 夭夭有些无语,原来是澡堂子,不过她现在这一身糟糕透顶,是该好好洗洗。 “公子!公子!公子请留步。” 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一位中年管事带着汤小二从外间追进来。 楚熊一行人进门就大喇喇地往里冲,堂前的管事一见这么多鲜衣怒马的少年涌入,就知道这些肯定是尚京城里的贵人,又见外面四门巡营的官兵站了一整条街,大堂里都还进驻一队士兵,管事就更加确认这行人是京中权贵,这四门巡营可是皇帝钦点的军卫。 他家澡堂子本就是伺候有钱有权的人洗浴的场所,所以什么样的纨绔子弟管事都见过,可管事还是头一遭看到一群少年抱个女娃往男汤池里冲的,待管事回过神,急忙赶上去拦人。 见楚熊一眼瞪来,管事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才用最低微的姿态道:“公子,这边是男汤池,女娃应去另一边。” 这么一提,一群少年才嗤笑出声。 夭夭觉得尴尬,从楚熊怀里挣扎下地,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半握拳压在腹部,做足了男儿风采后才对管事扯谎道:“我是男的。” 真个造孽!要是说谎得下地狱,夭夭觉得十八层都关不住她。 楚熊还深怕管事不信,大掌直接按在夭夭胸口,笑道:“看见没,平的!” 夭夭想咬人,他么的她才十二岁好不好,十二岁的女娃有几个是波涛汹涌的?何况她本来就精瘦,几个月高强度的训练下来,她的胸口也很结实好罢。 楚熊这个混蛋,她要是有机会,迟早砍了他的咸猪手。 而楚熊还不算完,手还往夭夭下面伸过去,意识到楚熊想要摘桃验身,夭夭惊得汗毛倒立,双手将楚熊推开,她条件反射般想尖叫,但被夭夭竭力扼制在喉头,忙换一口气低吼道:“滚!” 这一吼中气十足,不是男儿也成男儿了。 不理一旁讪笑的楚熊等人,夭夭对看懵了的管事道:“两个单人的汤池,不需要人伺候,帮我准备两套合身的衣物,一套给我,一套给他。”夭夭所指乃是秦婴。 管事连连应承,招了汤小二为秦婴领路,自己则亲自带这位男扮女装的大人物去最好的汤池——洗龙池。 澡堂子里的工作算是下九流,因为是洗污清垢的地方,一向被人所瞧不起,这里的下人都练就了一副查人观色的本领,管事见外间少年都将他领着的小少年围住,便知这位女装小少年才是那些人的核心。 而且天子点名钦定的四门巡营的统领就是一位只有十二岁的小将军,名讳也叫人记忆深刻,叫夭夭,因为叫夭将军不好听,下面的人都称其少将军。 少将军的兵,个个练得威武不凡,且以除暴安良为使命,用百姓的话就是,惩恶不手软,为民多请愿,自从有了四门巡营,已经抄了不少贪官污吏的家,更砍了数十恶贯满盈的罪徒,在维护尚京治安上功不可没,对民,哪怕是老太太的猫上树这种芝麻小事,只要找上四门巡营,都会给办的干净利落,这四门巡营在老百姓眼里就是正义二字,深受尚京百姓拥戴。 所以统领四门巡营的少将军,本就是尚京城的新贵,又受百姓爱戴,是百姓茶余饭后最爱谈及的人物,当之无愧为尚京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也就这位少将军没有开门立府,听说只住在军营,否则府上门槛都要被人踏破。 平日里听闻的少年英豪,此刻这番模样立于管事身前,管事不免高瞻几眼,虽然很是辣眼睛,但英豪不就该与众不同是吧,这就是谈资啊谈资,搞不好能吹嘘一辈子。 所以大人物在洗龙池沐浴,管事在外面张罗得妥妥当当,光换水就是五次,皂品熏香都是汤馆里最好的,按照少将军的体型采买的衣物整齐的挂在衣架上,因为这位人物要求隐私,所以他特意用了女侍,还再三吩咐不许女侍进入汤池,奉东西进去也只能在三层屏风后。 夭夭很是喜欢这洗龙池,白玉池方正,大到可以游泳,四角有四龙出水口,极为大气。 管事人不错,隔一段时间就在外面请示一声,然后给她换一池水,出水口一通水流而出,放水速度极快,四龙口再灌入温烫清水,使得整个汤池始终保持着氤氲雾气,夭夭觉得一定得给五星好评,能这么舒坦的洗澡,人生一大快事。 出了汤池便有云纹仙鹤绣花的青色曳地浴袍,夭夭穿上后转到屏风另一面,衣架上,竟是黑衣袍服。 黑色? 好吧,她应该能驾驭这种霸气的颜色。 穿戴妥当,夭夭才推门而出,外间管事还在,夭夭一愣,道:“你怎么还在,这么闲吗?还是你是有话想对我说?” 之前就感觉这老家伙老瞅她,先前以为对方是嫌她臭,此时她沐浴完毕还瞅她,夭夭就觉得不自在了。 管事惶恐道:“小人不敢,敢问尊驾可是四门巡营的少将军?” 听对方这么一问,夭夭瞬时了然,她就说怎么给她准备了黑色衣物,原来是猜到了她四门巡营的统领身份。 她四门巡营的兵将,一水儿黑衣,问她为什么,就一个原因,耐脏,染血都看不出来。 可在其他人眼里,也许就误以为她尚黑。 夭夭负手,点头道:“是我。”男儿要稳,别多话,所以夭夭憋着一肚子疑惑,等对方去说。 “少将军对万福汤可还满意?”管事问道。 夭夭只嗯了一声,虽然她内里极为满意,但她就是不说。 管事又冒昧开口道:“少将军若是不嫌弃,以后沐休日,就来万福汤,小人自会尽力侍奉,小人知少将军喜欢清静,小人会保证少将军的私密,洗龙池随时为少将军一人留用。” “好!”夭夭内里开心,然话里却不露喜怒,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解决了她沐浴的大事,可喜可贺。 “请问管事贵姓?”夭夭想到打铁趁热,遂问道。 “小人李泗水,是万福汤的话事人,家里排行老四,少将军唤我李四就行。” 夭夭点头道:“那李四,我一会儿让人送来定金,你得收下,之前你答应的事就得作数了。” “大人,不敢收您的钱。”李泗水急忙道。 “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我四门巡营的兵必须得手脚干净,我身为统领,难道要行贪腐之事,我不要脸的?”夭夭甩袖,转身就走。 李泗水连忙跟上,引导夭夭去寻其他大人,心底只觉这位少将军气概非常,未来,必是人物。 ------------ 第三十一章 不误桃花(下) 一路上夭夭见了不少贵族男士,好在高级汤池注重隐私,没看见什么光棍到处晃,倒是个个锦衣玉袍,至少也是在腰间围了一圈白帛。 夭夭觉得就她现在的定力,哪怕看到没穿衣服的男子,眼都不待眨一下的。 本来底气十足,可打脸也来的极快。 当夭夭被李泗水领到一处露天汤池,白月光和明火烛光交相辉映下,黑石堆砌的自然形状的水池,袅袅水雾中,真真是白肉刺目。 有一种白,叫做少年白。 那是细皮嫩肉的白,青春活力的白,结实健美的白,让人看一眼就血脉贲张的白,夭夭鼻子里一阵痒痛,她赶紧仰头望天,缓了好半晌,鼻血没流出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告诫自己那边不过是群光膀子的小子,好吧,最多在加上湿身美少年几个字,不怕,不怕,顶多长针眼,死不了就行。 她离那边还有些距离,那群小子都没发现她,只听到一群人在逼问秦婴,他们和秦昱怎么发生的冲突? 夭夭以为,她和秦婴和马粪打交道这么丢脸的事,秦婴应该不会乱说的,至少自己是带进棺材也不会说出来,她就是这种倒霉性格,敢做,做了却不敢说。 哪儿知秦婴不但不以为忌,反而说得洋洋洒洒,不但不结巴,还一点儿傻气都没有,那感觉好像是在炫耀一般,特别是说到她强吻他的那一段,真个儿声情并茂,让人如临其境。 “我给你们说,阿夭当时就是这么挂在我身上,按着我的后脑勺咬我的唇,那小嘴儿是又软又暖又甜……” 战骁哑着声嗓惊叫道:“你脸上不是还沾着马粪,他还亲你,你俩太恶心了!” 姬君闲温文尔雅的声音在潺潺流水中溢出:“虽然听秦婴的说法夭夭那小子应该是气秦昱所为,但我十分怀疑,那小子可能不止是喜欢女装,还可能好男风!” 楚熊惊道:“不会吧!”可这声动静却怎么有点兴奋的味道。 当然,其他只都没怎么在意,只魏离慎重地问秦婴:“那小子咬你的时候伸舌头了没?” 夭夭闻言脑袋轰然炸响,脸上瞬时一热,脚下跟着一个趔趄,好在李泗水反应快,拉了她一把,要不然她铁定摔地上。 夭夭转头对李泗水客气道:“李四,麻烦你先退下,也不要让人靠近这边汤池。”她要清理门户。 李泗水感觉到了异常明显的杀气,连忙退下。 夭夭大步流星奔过去,战骁正背对着她蹲在池边石台上,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战骁刚回头,夭夭一脚踹到他右后腰,这一脚力道极大,战骁直接撞进池水里,腰间围的白帛都掉了,在水面上飘着,以示无辜。 “一群爷们儿怎么跟女人一般背后说人,有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夭夭哼道,心里却是腹诽:问我?问我的话我才不说,至少不说真话。 池边木廊上设有厚厚的方褥,其上摆着半围的隐几和鹅绒丝囊,夭夭一撩袍服坐了上去,手扶隐几,背靠丝囊,一腿平放,一腿支起,整个动作慵懒不羁,潇洒里更带点放肆。 反观池子里泡着的六只,有点儿像她在审问的犯人,特别是秦婴,双手不自觉就揪住自己的耳朵,这小子,傻是傻,但还有自知之明。 楚熊瞅着夭夭,那小子黑袍加身当真威不可挡,令楚熊有种想献上自己膝盖的冲动。 “怎么不说话了?你们不说那就我说。” 虽说走自己的路,别人爱说就说,可夭夭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抢救一下,她本来给自己的人设,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少年英豪形象。 可这才半年光景,她的人设就崩成了喜女装好男风的妖孽,为了心目中设立的那个潇洒帅气的人设,夭夭决定还是应该要解释一下,造成她这一系列荒腔走板行为的根源。 “我告诉你们,这世上有一种叫白羊座的星座,能影响归属这个星座的人的性格,不巧,本人正好就是白羊座。” 池子里六只压根儿就没明白怎么回事,全都一脸懵逼的盯着夭夭,那眼神就是,你到底想说啥? 夭夭不自觉抓了抓脑袋,仰头望月想了半天,才错开那六只的注视,自顾自道:“我讲个故事,你们可能就明白我白羊座的人是个什么性格。” “有个白羊座小孩……” 战骁插嘴道:“男孩儿女孩儿?” 夭夭一个眼刀剜过去,战骁周围几个队友直接把人给按进了池底。 夭夭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个小孩儿和别的孩子下河摸鱼,回家后被母亲发现裤子湿透了,孩子的母亲就说,你怎么下河去了,瞧这裤子湿成这样,家里穷就这么一条裤子,你个半大小子没裤子穿岂不丢人,小孩儿认了错。第二天小孩儿又提了一篓子鱼回家,他母亲就非常生气,质问小孩儿为什么又下河去,小孩儿得意洋洋地回说,他为了不让裤子弄湿,光屁股下河摸的鱼。” 夭夭觉得自己这个故事已经可以很清楚的解释她为了把秦昱气出内伤才亲秦婴这事在逻辑上是没问题的。 但这个故事在其他人听来,就是一个执拗二货形象跃入脑海。 故事的重点是裤子的事儿吗?重点是不要下河摸鱼,打湿裤子回家没裤子穿会丢人,可这个白羊座倒直接干脆,人家光屁股下河不就完事,这跑偏重点的本事当真一流。 就跟夭夭气秦昱这件事一样,你这都不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事,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好罢。 三月,尚京其他地方的桃花都还是花苞,而此处汤池终日热气腾腾,四围桃花已到怒放之际。 一阵风,吹落桃花无数,因夭夭的故事而静谧下来的空气这才又有了些活力。 楚熊捶着水里的桃花瓣,他拿夭夭实在是没有脾气,二货二起来当真没有道理可言。 姬君闲水里泡着没拿折扇,只能扶着头闷笑,夭夭这孩子的脑子不比秦婴强多少。 魏离拈住片片花瓣在指尖展玩,不觉发出一声低喃:“这小子,倒是率真可爱。”就和这桃花一般,活泼灿烂。 战骁刚刚一直在掏耳朵里灌入的水,什么都没听清,这会儿问陈胖子道:“夭夭那小子说啥了?” 陈渊想了想,正经八百道:“给夭夭多买几百条裤子,钱能解决的事,统统不是大事。” 秦婴闻言眨了眨明亮的眼睛,这陈胖子的理解能力貌似也不大靠谱,他都明白的,真不是裤子的事啊!重点是阿夭亲了他喂!他炫耀的是这个好不好? 纷乱桃花,迷了少年们的眼,或者心。 ------------ 第三十二章 当政 夭夭不是那种日日都要上朝的勤勉皇帝,如今的朝堂被她整肃得乾坤朗朗,不就是各种公务员,按章办事就成。 底下的大臣都已经有了共识,没有皇帝的早朝云淡风轻,但凡皇帝上朝,庙堂上绝对就是波云诡谲的状态,不是哪个官员倒霉,就是令人想都想不到的新政推出,所以皇帝上朝与否和官员们一天工作状态息息相关。 高官们上朝前都习惯向内侍监大总管赵平打听皇帝是否上朝,以前找内宫的人探消息得塞银子,如今没人敢这么做,被小皇帝或者小皇帝的眼线抓到,没关系,死不了,就是要写个几万字的检讨,不仅要在朝堂上自己大声念,之后还要拿去在尚京城四门去念,那围观的人多了去了,尚京城的人爱热闹的很,那场面,太丢人了。 赵平平白无故少了许多收入,最近都有些幽怨,夭夭如何看不出来,每次赵平给她念折子,念到各种进项收入时声调明显阴阳怪气十倍不止。 御书房里,刚刚那份折子,是北齐向尚京购置兵器的定金缴付折子,赵平念完时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夭夭从身上翻出一个钱袋子,对赵平道:“平平,来,接着。”说着就把钱袋子丢了过去。 赵平随手接住,不想还挺沉,打开一看,满满一袋的金豆子。 “陛下,这是?”赵平疑惑,这是给我的? “金子啊,不认识?”夭夭好笑道。 “内臣知道这是金子,这是赏给内臣的?” 以前赵平在小皇帝面前自称洒家,多少有点看不起傀儡小皇帝的意思,后来夭夭以雷厉风行的速度拿下整个尚京后,赵平便在小皇帝面前谦卑的称自己是老奴,可夭夭不喜这种称呼,说他既然负责宫内事物,自称内臣就行,刚开始赵平不习惯,老说错,被夭夭罚了好几次银子,才学会用内臣自称。 夭夭晃了晃手指头道:“不是赏给你的,而是你应得的。” 赵平不信,小皇帝最忌下面的人贪腐,这是在试探他?遂小心回禀道:“内臣有俸禄,足够内臣花销,这金子,内臣不要。” 不要你捂那么紧干嘛? 夭夭看到赵平矛盾的动作只觉好气又好笑,摇头道:“真的是你的,朕有好好考虑过,这些日子朕手里多了很多产业,你帮朕监督跑腿也是辛苦,产业有盈利,这就是给你的提成,怎样,拿在手里是不是比收贿赂感觉踏实的多?” “这是不是太多了?”赵平脸上露出赧色,代代太监都是这么做的,他也是随大流,可他早不收贿赂了,一来小皇帝打贪官打击得厉害,现在小皇帝给提成的钱,拿着挺安心。 夭夭笑道:“做的多,得的多,应当的,目前百废待兴,产业规模只有这么大,未来朕的产业遍布整个大夏,朕有钱,亏不到你,以后的提成会更多,不需大惊小怪。” 赵平满心激动,因小皇帝给他画了个大饼,他们这些身体残缺的内臣一向没什么抱负,除了抓权就是抓钱。 抓权?抛开强势摄政的北齐候不说,就小皇帝那些阉人的故事,他赵平就没敢有那些心思。 这抓钱吧,以前得北齐候纵容,贪墨些小钱,提心吊胆不说,还总被北齐候拿捏,现在小皇帝给提成,虽然也是拿人手短,但拿小皇帝的钱,他觉得心安理得。 赵平其实有些纠结,待到北齐候回尚京,看到小皇帝脱离掌控,两边会不会斗起来?肯定会,但到时候他该站哪边? 想到这里赵平忽然心惊,他可是北齐候母族那边的亲信,若是以前,他定然是毫不犹豫站北齐候这边,如今竟然犹豫不说,还想着给小皇帝办事,这种想法很危险呐! 可他能怎么办?小皇帝给的待遇更优渥。 “陛下,今日去不去早朝?”赵平告诫自己,做事,做事,不要想太多,北齐候这不还没回来不是。 “要去,朕要立私库,就是朕自己的小金库,你们一个个都有俸禄,每月拿银子,朕一天到晚劳心劳力,凭什么不拿报酬,一会儿上朝,平平你得帮朕说话,总之这私库必须得给朕立起来,朕有了私库,出纳都交给你来,怎样?” 赵平一脸不可置信的瞅着小皇帝,他还第一次听到皇帝贪国库银子的,国库不都是皇帝的?还弄私库干嘛? 赵平也不问,只管点头应下,给上位者捧场,他可没少做,驾轻就熟的事儿。 小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已经习惯小皇帝的金口玉律,没钱说抢就抢,说有粮就来粮,想要兵就有兵,要砍人脑袋就砍人脑袋,一个不管说什么都会实现的神人,就问你怕不怕? 也就杨翦那种没脑子的武夫还以为自己掌控着尚京兵权,可事实上幕后都是小皇帝的手笔。 赵平是第一次看到皇帝自己给自己封官的,那个叫夭夭的少将军,这些日子在尚京就差呼风唤雨了。 好好的皇帝不当,上个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当个将军倒是勤快,就在军营待着,和下面的兵一起吃住训练,自找苦吃。 小皇帝国学监里的同窗,一个个都封了官,说大不大,可禁不住都是尚京城内有实权的位置,什么粮仓、军库、禁卫都塞了小皇帝的人,尚京城干脆被划成五十二个区域,一个都尉镇一区。 四门提督虽然还是北齐候的人,可小皇帝自己建了个四门巡营,自己封了自己当四门巡营的将军,和四门提督分庭抗礼,别说,四门提督的兵加起来不过五千,四门巡营,五万不止,而且小皇帝的私卫和銮卫,看起来也不是花架子,不知小皇帝怎么练的,明明都是没见过血的兵,倒是杀气十足。 小皇帝明明没有一个亲信,楚世子那些人,讲真都和小皇帝不是一条心,就连自己,主子也是北齐候,可小皇帝却就是把他们这些人用的很好,没有什么天怒人怨,一切好似水到渠成那般自然。 这御下的手段,当为天下第一。 小皇帝,若不是生不逢时是个傀儡皇帝,将来必会是大夏中兴之主。 赵平觉得小皇帝这个傀儡皇帝怕也当不了多久,等北齐候回归,两人自然会分出个高下。 今日的早朝,群臣都没有插话的时候,小皇帝和赵平两个人,一唱一和,好嘛,大夏多出了一个皇帝的私库,用皇帝的话说国家税收等钱归国库,皇帝自己的私产归私库,国库归中枢省管,私库皇帝自己管,就是公私分家了。 一帮大臣也没反对,一来没话语权,二来国库现在是空的,都被皇帝堆在西市展览来着,而今年的税收,起码要到秋后才能入国库,皇帝有私库也好,国库没钱,就找皇帝私库要去。 夭夭见目的达到便要下朝,可礼部侍郎却是有本上奏。 言:“西秦琅邪侯秦瀚上书陛下,言先皇曾把清霜公主指婚给他,如今琅邪侯请陛下恩典,准清霜公主下嫁,琅邪侯承诺不会委屈公主,不需要公主远嫁西秦,琅邪侯愿来尚京同公主完婚。” 夭夭闻言立马想起国学宴那日,清霜公主如望夫石般殷殷盼着琅邪侯,可秦瀚竟然看都不看清霜公主一眼,这忽然之间又要娶了,这是为何? 夭夭有心想要拒之,可她不是清霜公主本人,哪儿有资格替人做决定,只回了句:“朕知道了。” 然后招了赵平,拂袖走人。 ------------ 第三十三章 公主千面 清霜公主的住处在夏皇宫的东南角清漪殿。 在宫里夭夭晃荡只带赵锤和赵弓,如萍和如珠每每巴巴想跟随,都被夭夭言辞拒绝,没办法,两宫女对她思想不单纯不说,出门就是累赘,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一点儿不如带小厮好用。 这不,到清漪殿爬墙的时候,赵锤和赵弓就好用极了。 “陛下,咱走正门不行吗?走后门也行啊!到这么偏僻的角落爬墙不好吧,被人看到陛下爬墙,那人不就死得挺冤枉?” 赵平在一旁小声劝着,心里腹诽:就没见过这么不安分的皇帝,爬墙你去爬后妃的墙啊!哦,小皇帝还没大婚,这爬自己姑姑的墙算什么事。 真的,赵平真不担心这位胆大包天的小皇帝,他担心路人的脑袋,看到不该看的要倒大霉。 夭夭踩着赵锤和赵弓的肩膀,头正好和宫墙齐平,夭夭还得垫着脚尖眼睛才能越过宫墙看到清漪殿里的院落。 里面,清霜公主正在花前树下垂泪,夭夭回头赶紧让赵平闭嘴,心道这清漪殿风水不好,这事都过了多久了,还在哭呢? 换成是她遇到这种一片痴心错付之事,她会把男方丢去喂狗,哭那是不可能哭的。 就听清霜公主身边的婆子劝道:“殿下,你整日以泪洗面,进食也不多,这些日子消瘦得厉害,莫去想了好吧,让新帝给公主再指一门婚事,总有比琅邪侯好的良人。” 战清霜抹着眼泪,细声道:“我知道该放下,可心里就是不自觉的不甘心。” 不甘心? 夭夭感觉她这位便宜姑姑貌似和她想象中不同,被抛弃了不该是凄凄惨惨戚戚的吗?这不甘心的话就耐人寻味了。 夭夭从赵锤、赵弓肩上跳下来,她本来想翻墙进去偷偷看看小姑姑的近况,总比她直接进去看得要清楚明白,还不错,没等她翻进去光听到这一句话就还有可操作的空间。她最怕遇到那种柔柔弱弱要死要活看不开的脑残货,这种人就是掉水里浮都浮不起来,被人救还得把别人都拖沉的那种。 夭夭唤了赵平,对其附耳道:“你进去传些话,如此这般……” 赵平看着小皇帝,传话就传话,还待看清霜公主的反应选择性传话,这个难度很高,可小皇帝给的报酬高,这活得做好,不过赵平还是问小皇帝一句:“内臣进去,那陛下呢?” 夭夭道:“朕进去皇姑未必会对朕讲真话,朕就趴外面墙头,你们别进屋说话,朕能听见。” “那陛下悠着点儿。”赵平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算慎重。 夭夭摆手:“快去,快去!” 赵平端着拂尘进了清漪殿,在夭夭的视角看去,皇姑带着婆子侍女迎了上去,赵平为了能让小皇帝偷听得更清楚,还故意将清霜公主引到小皇帝所在的那处墙附近,就冲这一点,夭夭就觉得该给赵平加赏钱。 赵平见过礼后直接开门见山道:“公主殿下,今日朝堂有一事,陛下那边让内臣过来问询殿下,让公主殿下定夺。” “让本宫定夺?本宫可是女子,不得干政。”清霜公主不哭的时候倒是落落大方,言谈举止都自带皇族气度。 赵平解释道:“算起来应该是公主殿下的私事,就是琅邪侯上书陛下,请求来尚京同公主殿下完婚,陛下的意思是让公主殿下自己决定,是否要招琅邪侯为夫婿?” “且等一下,赵大监,你确定陛下让你来问的是我是否要招婿而不是我是否要下嫁?”清霜公主满眼疑惑。 赵平微怔,这有区别的?可他回想了一下小皇帝的原话,自己应该是一字不差的,遂点头道:“陛下确实是问公主殿下愿不愿意招婿。” “本宫这位皇侄陛下,倒是有点意思。”清霜公主摸着自己下颌嘀咕半晌才又对赵平道:“赵大监且等本宫一小会儿,本宫去去就来,要不殿里坐会儿,我让嬷嬷给你沏壶顶级的茉莉花茶。” 赵平眼角瞅到公主身后的墙头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只谢道:“不劳公主费心,你随意,内臣在这里等就是了,公主殿下这院子当真别致,就是墙头的藤蔓看着都顺眼。” 清霜公主告辞进殿,赵平趁四下无人这才冲着墙头的小皇帝叹气,不是他没按指示问话,实在是两句话功夫,主动权就去了清霜公主那边,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赵平觉得自己应该等了很多个一小会儿,也替墙的另一面赵锤和赵弓默哀了那么一小会儿,给小皇帝当了这许久的垫脚石。 夭夭也觉得清霜公主耽误了许多时间,才想从两个小厮肩上下来,忽然听到身后一道轻喝:“好你个战叔夜,都是当皇帝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般爬墙?还不赶紧给本宫下来,找个老奴来给本宫开玩笑有意思?” 夭夭讪讪落地,她不太想和清霜公主见面,毕竟这位识得真正的战叔夜,据之前那个带她进宫的老嬷嬷说她和战叔夜有七成像,这比及格线高那么一点的分数她真没把握能骗过清霜公主。 “见过皇姑母,皇姑母还是如从前那般真青春靓丽,美得令众生失色呢。”夭夭拱手道,反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伸手不打笑脸人,嘴巴甜点总没错。 清霜公主哼道:“本宫记得六年前本宫还是小姑娘,你是个屁大点儿的小小子,你还叫我丑姑姑,怎么,转性了,会说人话了?” 夭夭愕然,这位清霜公主,本性好像和她所见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那是小时候不懂事,还望姑母见谅。”夭夭赔礼道。 清霜公主没再多说什么,瞅了一眼夭夭,把人拎进了清漪殿,里面赵平见了,也只能跟在后面,一众人进了屋。 殿里,清霜公主自顾自坐着,也没招呼皇帝坐的意思,夭夭觉得尴尬,所幸也不坐了。 清霜公主抿一口茶,才不急不缓道:“陛下说说吧,来本宫这里干嘛?说人话!”后三个字语音极重,让夭夭想说假话的心思告吹。 夭夭直言道:“之前国学宴前,朕见皇姑母为琅邪侯伤情,今日秦瀚求娶皇姑母,朕本来想一口替皇姑母回绝,可事关皇姑母终身大事,朕还是想让皇姑母自己做主,不管皇姑母怎么决定,朕都无条件支持。” 夭夭觉得自己这话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清霜公主掉眼泪了哇,果然清漪殿这个名字风水不好,水太多,得改名。 却听战清霜拍桌案道:“你乃战氏皇脉仅剩的独苗,有你这样当皇帝的?天子岂可妇人之仁,本宫不过女流,只要这婚事陛下觉得有利,战清霜就嫁,战家的女儿,有这样的觉悟,本宫几个姐姐,远嫁高藏、西域的都有,嫁个琅邪侯算什么?” “本宫对琅邪侯无甚情义,只是听说当日秦瀚要去国学宴,本宫拜帖相邀,无非想借着本宫与他的婚事,为陛下对付北齐候多一番助力罢了,谁知秦瀚伪君子一个,见战氏大夏崩塌,避而不见。所以皇侄,只要陛下江山稳固,琅邪侯本宫愿嫁,清霜就是弄死秦瀚再二嫁三嫁都没问题。” 夭夭深吸一口,战家公主这么彪悍的? 感情你垂泪伤神不是因为秦瀚是个负心人,你她娘是因为自己没有毒杀到秦瀚而扼腕是吧? ------------ 第三十四章 互有算计 真的,夭夭都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还想着怎么让清霜公主为她所用,可人家公主殿下早就有主张,不需要人操心的。 “看来皇姑母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不妨说来听听。”夭夭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平时她坐得都很随意,这会儿在战清霜这个悍妇面前,她如男儿般双腿分开,双手平按在腿上,很是端正。 “你才是皇帝,是这个天下做主的人,问本宫一介妇人才是笑话,本宫要听陛下的主见。” 战清霜声色俱厉,吓得夭夭下意识就抓紧了龙袍下摆。 但夭夭也很快恢复镇静,笑道:“朕是这样想的,给皇姑母建公主府,还是要最大气的那种,规格高过王公的府邸,秦瀚想要娶皇姑母,就让他入赘尚京,也不许他住公主府内,他要见公主,得拜帖来求,皇姑母愿意见就在公主府外挂灯,不愿见就拒之门外,这些都是小细节,最主要的是……” 夭夭搓着手,这话毕竟有些难以启齿,她顿了顿才舔着脸道:“这毕竟是天家亲事,纳彩方面,还是要琅邪侯下点血本,至少朕拿多少嫁妆出来,秦瀚就得出多少彩礼钱,皇姑母,你看这个……真不是朕要把皇姑母卖了……” 战清霜白了一眼夭夭,哼声道:“陛下这点儿出息!没钱了?” 夭夭保持搓手的姿态,笑得谄媚无比,气短三分的应声着:“嗯……呐,朕刚建私库,手里面确实有些紧。” 战清霜起身来到夭夭跟前,把一本厚厚的册子拍到夭夭怀里,“这是本宫的嫁妆,陛下得给本宫备齐了。” 夭夭看着比康熙字典还厚的册子,不用翻开都知道,她拿不出来,可她脑子也好使啊,小心翼翼地问道:“能不能空手套白狼?这些嫁妆朕拿不出来,但可以装样子,石头代替金银财帛,但朕保证一定表面光鲜,十里嫁妆让皇姑母出嫁,待诓了琅邪侯的银子,朕和皇姑母对半分。” “这才有个皇帝的样子!傻孩子,彩礼本宫分文不要,都给陛下。” 清霜公主难得有个好脸色,抚摸着夭夭的脸庞,软声叹道:“先皇若还在,陛下何至于如此,皇帝不好当,傀儡皇帝更不好当,不管陛下是内圣外王还是内奸外雄,总归要有自己的主见,陛下已经做的很好,本宫虽然在深宫,可耳目总还有的,这些日子看到陛下各种手段,当真做得很好,本宫也很欣慰。” 夭夭惊得都合不拢嘴了,这位也太圣母了好吧,清霜公主就比她大六岁,如今也才十八岁,换成夭夭以前的时代也就刚成年,可这位年轻姑母的眼神,那是把自己当亲生儿子看待了。 那眼底的心疼、怜爱都快把夭夭给溺死在原地。 可这厢还没温柔几下,清霜公主转头就对赵平劈头盖脸地质问道:“你一个内务总管大监,虽说是北齐候的人,但也不能苛待了陛下,瞧瞧陛下,这张脸瘦得不成样子,本宫记得陛下小时候敦实有肉,这长起来也该是个高壮男儿,定是你们侍候不周。” 赵平觉得冤枉,他如今跟了个金主,小皇帝好他就好,不需要人提醒,他都侍候地周到,而且北齐候给他的指示也是看好小皇帝,他看得很好好罢。 夭夭还是心虚,本想开溜,又被清霜公主留下,只见清霜公主唤了一位侍女近前,那侍女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修身长腿,面容更是端丽冠绝,步履稳健,一看就是练家子。 清霜公主道:“这是本宫的贴身侍女,名唤侍霄,一向做事精细,且武力不弱,陛下这般本宫实在忧心,就让侍霄跟在陛下身边侍候,侍霄深谙侍候之道,陛下会喜欢的。” 夭夭感觉拍在自己肩膀的素手有些恐怖,笑着应下来,然内里却是十分警惕,她知道,侍霄不是来侍候她的,依照清霜公主独断专行的性格,侍霄八成是来监视她的。 唉!夭夭内里叹气,她的寝宫里面已经有两个女人了,这再来一个,那就是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内宫,她是真不想待了。 但也没办法,侍霄还得带走,回了小皇帝的寝宫,夭夭就让赵锤和赵弓给她收拾包袱,她准备去四门巡营住,给赵平打了个招呼,要他有事就直接来四门巡营找她,又叮嘱赵平明日早朝把招琅邪侯为婿的旨意宣下去,条件就按她和清霜公主所定的来。 赵平都想替琅邪侯秦瀚拘一把同情泪,娶妻当娶贤,倾家荡产娶个只能供着的毒妇,当真造孽,当然,琅邪侯求娶公主这事本身也没安好心,这毒妇配狠夫,倒也般配。 赵平这般想着,拟旨的时候没有任何压力,真是信手捏来,替小皇帝秉完笔,他又写了一封密信,飞信传给了北齐候。 以往他飞信给主上,都会给点自己的看法,但如今,他只会在信中谈及尚京局势,自己的心思却是分毫不露。 他倒是希望北齐候回归后,尚京还能如此安稳。 翌日,尚京城外一处驿馆,秦瀚面色铁青,他早料到夏家战氏会同意这门婚事,所以私下潜入尚京,毕竟西秦乃四强之诸侯国,要同齐源分庭抗礼,东周文弱,南楚拜金,都不如西秦强势,可他万万想不到他来尚京和亲那是给足了天家面子,小皇帝竟然兴建公主府招婿,真是辱人不浅,还有各种彩礼折合下来得上百万两银钱。 “这亲不结也罢!”秦瀚甩袖负手而立,当真气不过。 “兄长稍安勿躁,愚弟以为,天家这门亲事还是要攀的。” 劝者是秦昱,他本来就白皙,可此时的脸色却是毫无血色,那日腹下被人放血一刀,他才刚能下地走动,那人的名字他也记住了,他派人查了那人的底,只知道是四门巡营的将军,尚京新贵,可此人什么来路,背后势力那是一概查不出,就跟白纸一般干净。 “你说,如何解为兄这口恶气?”秦瀚恼道。 秦昱笑道:“兄长也不是肯忍一口气的主,气不顺那就拿战氏皇帝的人头来出这口气,这大夏的驸马要当,皇帝也要杀,就趁着拜天地那日,上朝谢恩之际,喜事变丧事,送小皇帝上路。” 秦瀚咬牙,但他不说话就默认了秦昱的话,杀皇帝,然后取而代之。 ------------ 第三十五章 男儿志在四方 夭夭最近觉得自己眼皮跳得厉害,左右眼皮都跳,这是又要跳财又要跳灾的预兆? 她心绪不宁,就爱去少府监找铁铸,小皇帝的朝廷,下旨封了铁铸为大司空,这司空一职,就是掌管大夏所有的城郭和都邑的规划营建,皇宫里的宫室车服器械也都由这个部门来。 甚至监天下工匠,新政要求,工人要登记,匠人更是必须注册,每一件出品都必须能追踪溯源,若有质量问题,那是要挨罚的,罚钱是小事,伤了人性命若是性质恶劣,那是要抵命的。 除了兵马司,目下夭夭最重视的就是少府监,重中之重是其中的军器署,夭夭有一个兵器项目,始终无法突破,若是能装备百人,尚京城内就能横行无忌,若是装备千人,她敢保证,没人能用武力拿下尚京,若是万人,她就能纵横天下。 可这种兵器,目前她就只造了一副样品,用得是天外精金,因为若用目前的钢铁打造,成品质量太重,正常士兵都无法正常驱使,可那块天外精金是她和铁铸在大夏矿府里找到的,就那么一块,这种精金质量轻、韧性极强,锻造后更是坚不可摧,她已经在某人身上做了实验,效果好到爆棚,可惜,依照目前大夏的科技水平,也就这一件孤品,毕竟她没法合成金属,而天外精金,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而孤品,她也没留在手里,而是送人了,是挺舍不得的,可对方比自己更需要。 再次打废一件护甲,夭夭停下手里的活计,抹了抹满头大汗,铁铸给她递来一杯清水,这家伙过场忒多,以前他们都喝生水,打铁渴了水桶里的水舀起来就能喝,只有夭夭,非要喝烧开的水,还下令所有人都必须喝开水,好嘛,器窑开工第一件事不是热炉子,而是烧开水。 咕咚咕咚灌了个水饱,夭夭才摇头道:“不行,打不出来,做不到我要求的那样轻薄。” 铁铸在一旁翻白眼,怎么可能打造的出来那种又轻便又能防住弩箭和刀斧的轻甲,看吧,自己还在锻造都能把甲打碎,用脑子想也知道不会成功。 夭夭岂能看不出师傅这小眼神,人家从骨子里就不相信,可这师傅她觉得挺亲的,不免笑道:“师傅,我们不能只会照图做事,我们要有想法,真的,你信不信未来士兵真的可以穿上会飞的战甲,想象一下,制空权在手,哪个国家敢不服。” “我信你个邪!穿上战甲后有多重你知道吗?用投石车投上天吗?”铁铸怼了夭夭一句。 夭夭也白了一眼回去:“师傅,士兵的命也是命,不能糟践的。” 铁铸也不和夭夭耍嘴皮子,反正说不过。 自己这个便宜徒弟,手艺不错还勤奋,就是想法太多,老祖宗传下来的技艺她非要折腾,没折腾出来的多了去了,但折腾出来的,倒是让铁铸真心佩服,兵器署如今早就按照新标准打造兵甲和兵器,防御力和攻击力绝对是万国第一,可就是数量跟不上,没办法,国库的银钱小皇帝先用于解决民生问题,军器署目前没钱,有钱也没矿了,矿府如今空空如也。 想到这里,铁铸道:“小子,铁窑已经停工两日,没矿石了,长期下去,工人们拿不到工钱是会造反的。” “我知道,早些时候我就派人翻了许多关于地质和矿物的书卷,整理后也让人去探了,已经有了回应,这边就等陈渊的仓储物流建设好才能暗度陈仓。”没办法,矿什么的都是各诸侯国管制的东西,一旦发现矿区,立马会派兵占据,大夏若是威望还在,那都不是事儿,点名进贡就可,可大夏如今孱弱,税收和进贡一事多是敷衍,所以大夏国库才会空虚。 “这边师傅先安抚着,工钱还是照常发放,有手艺的匠人绝对不能放走,军器不能做就先做农器,打废的铁器做兵器不行,回炉后做农具和生活用具绝对足够。” 出了少府监,夭夭直奔南市,在南市朱雀大街最显眼的位置,以前的相国府邸,现在是夭夭的私产,这里已经改名为四方阁,内部虽然还在装修,但不愧是贪腐了大半辈子的相国府,内部屋室富丽堂皇且大气,作为夭夭第一个私产的龙头产业基地,夭夭非常满意这个地方,离最热闹的南市近不说,四方阁本来的建筑就是朱雀街的地标,宣传广告费都省了。 夭夭在四方阁前下马,马缰扔给门廊前的小厮,夭夭就见门前两侧的拴马桩上栓满了马匹,个个高头大马,看起来就脚力十足的那种,从马上的装饰来看,天南海北的都有。 夭夭不觉欣喜,看来程渊的办事效率是真的高,那家伙,真就不适合练武带兵,搞外交谈生意是真心不错。 夭夭不是第一次来,门房都认识这位少东家,夭夭进门就顺着大道往里冲,迎面而来一群人,个个锦衣华服,特别是陪同的陈渊和秦婴,那才真是衣着光鲜,足够闪瞎人眼睛那种。 陈渊眼睛扫到夭夭,见她身上白袍灰不溜秋,从上到下脏兮兮的,还没等夭夭打招呼,陈渊就喝道:“哪儿新来的小厮不长眼睛,一点儿都不懂规矩,走小道去,别阻了贵客的路。” 夭夭张了张嘴,没强辩,躬身退到一旁,目送陈渊和秦婴送客人出门,秦婴给陈渊打下手,一路上几乎都是陈渊在说话,别看陈渊年纪不大,可言谈举止颇为老练,哄得那些中青年商人一个个眉开眼笑。 陈渊送人回来,夭夭还站在原地,就瞪着他,满目质问:你刚刚吼我? 陈渊忙上前两步,嬉笑道:“别生气,听我解释,四方阁刚建立,没什么声望,这走南闯北押镖的活计,你得让人信服,我这个门面就已经被人说是年幼了,要是背后的东家是你这样稚嫩的,那我这生意就白谈了。” 夭夭不说话,还瞪着陈渊。 陈渊撇了撇嘴才又道:“你穿得太寒酸了,酸不说,你不爱干净穿什么白袍,小屁孩子一个装什么文人雅士,你告诉我你这身穿了多久?白袍都成了灰袍,你以后还是穿皂色,耐脏。咱们走镖的,就得有钱,人家才肯信你丢了镖有能力赔偿,你穿得跟卖艺要饭的一般,没人肯跟你谈生意的。” 夭夭没法反驳,道理都被陈渊说完了。 同秦婴打了个招呼,三个人去了后堂说话。 四方阁按照夭夭的规划,那就是依仗尚京中心地带的地理优势,明面上把四方阁打造成最大的物流公司,不是,是镖局。先在南市建立大型物流集散地,东西南北来往客商可以把货交给四方阁运输,这样,客商就不需要一路押镖到目的地,货物只要运到尚京,就会有全副武装的军队送货,节省成本不说更加安全,当然付得起钱全程押货都可以。 而且,四方阁也可以直接买货,当然,会比市价稍微低一些,但胜在量大,有些客商为了尽快销货,还是愿意直接卖给四方阁来回笼资金,拿了货物后四方阁再运送到短缺之地,就能卖个好价钱。 所以,四方信息最重要,四方阁暗地里做得一方面是收集情报,另一方面就是夭夭今日找陈渊的话题。 “我的人在北方靠近草原的一处地方发现了银矿……” 陈渊打断夭夭的话道:“你等等,能不能告诉我你有什么是不会的,找矿这种事你也会?” 夭夭笑道:“我不会啊!我是翻了很多书,派出去了很多人,找当地的农民或者猎户去打听,比如磁铁矿,农民下地时常常会有磁石贴在锄头、犁等铁器上,露头矿里的铜矿标志就是蓝绿色的石头,金矿多是金沙和狗头金,伴着有流水的地方冲刷而出,银矿伴生在方铅矿中,特别闪亮,但凡当地有这样的传说的地方,找过去就可能会有收获。” “别打断我,让我说完,发现的这处银矿距离尚京很远,不可能派军队过去驻守,我想以四方阁分布作为掩护,在矿上建立城堡,就地冶炼,那里距离北元很近,我们可以利用同北元人买战马的名义私下运送银锭回尚京,一旦银矿的事落实,四方阁的基础就稳了,有钱了还怕啥。” 陈渊沉吟道:“你打算派谁去?这地方要是走漏了风声,周围诸侯国必会派兵抢夺,这是要命的活,而且涉及银钱,又天高皇帝远,得防止人贪墨。” 被陈渊这么一问,夭夭确实有些犯难,她没想到这么多,而秦婴这时举手道:“我去,我知道我可能不聪明,但只要夭夭写本操作手册给我,我能做到,我现在也是统领两三万军兵的将军,我想去,我保证能做好。” 夭夭冲着陈渊笑道:“这不就有人了,秦婴还信不过吗?不过就是先期建设,又不是不回来,等我兵强马壮,我带兵平推到北元都行。” 陈渊皱眉道:“我说夭夭,我观你这架势,可不像是只做生意赚钱这么简单。” 夭夭笑眯眯道:“男儿志在四方,等我平天下,我让你管财。” 毫不避讳的一言,直让陈渊哑然,这时候的陈渊自是不信的,可未来,他会是夭夭最大的拥趸。 ------------ 第三十六章 皇帝小圣人(上) 尚京城在井然有序的恢复秩序,百姓的生活也潜移默化的发生着变化,倒不是说人人都赚了大钱,可坊市兴旺,人人有活干,生活充实,而且尚京五大学所同时纳生员,就连穷人家的孩子都去读书了。 夭夭为此忙活了好一阵,亲自编写教材,因为时间仓促,她就只能编写大纲,定下一些基础教学,识文、数学那是必修,基础学习三年完成,之后便是因材施教,学厨、当匠人、从军、务农、经商、学画、器乐……想学什么,学所就教什么,要更深造也行,当然,目下不成熟,还得一步一步来。 夭夭重点成立了医学院,这可苦了御医院的医官门,被迫教徒弟不说,自己的独家秘方还必须拿出来分享,要知道,医官们就是靠秘方行医济世,人人都知道了方子,还要医者做什么? 但夭夭在这个问题上决不妥协,她规定医和药必须分开,尚京的医者只负责看病开药方,而药的销售另设渠道,由国家严格监管,并向全国采集药方,重金购买。 即便有重金的承诺,但医者们还是藏掖着自己的独家秘方,哪怕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都是不肯松口的,医学所收集到的方子,绝大多数都是最普遍的药方,为此,夭夭又专门成立了药研所,她的第一个项目,就是青霉素,可惜,对这个,她真的只有理论知识,得花时间一点儿一点儿的做实验,要出成果,没有两三年时间出不来。 目下,她只能用自己对尚京的掌控力,强制医者在医学院挂牌坐诊。 至于未来,还得看三步,走一步,没办法,写程序的人的固定思维,习惯了三思而行,稳稳当当出脚步。 所以思多行多,夭夭忙到飞起,她又必须在军中坐镇,军中那是一天不练兵,军士就能懒散给你看,毕竟兵源太差,绝大多数又是抱着混饭吃才来的,所以军中那是必练且大练,用夭夭的话说,那是没上过战场也必须给练出血性来。 所以学所那边夭夭实在分身不暇,但夭夭以皇帝的旨意,调了姬君闲为学院院长,并赏赐下一本《论国学监院长自我修养》的操作手册,同时夭夭还又给自己封了个国学监督导的职位,意思就是学所发展照章办事,不懂或者拿不定主意的就去找督导。 姬君闲拿着操作手册有点儿懵,这风格太像夭夭的手段,凡事都爱写手册,他愈加确定夭夭不是来自诸侯国,他绝对是小皇帝的人。 对于这种从未接触过的挑战,姬君闲坦然接受,学所里的事情千头万绪,他上手一个月,倒也平稳下来,而且有稳中上升的趋势。 这里的升,是指学所影响力和财力的上升。 当初他接手的时候,学所对十四岁以下的学生是免学费的,而且军户子弟还免吃住费用,且有钱、有权的人家上私塾,请私教,名门望族更有自己的学堂,根本不会来学所和平民一起学东西,上层阶级是瞧不上这种下等学所的。 而那位安仁皇帝,真就是个圣人德行,不亲贵族,亲百姓,历来朝廷,虽然都提倡减民负,但各种政策下来,百姓还是被盘剥的厉害,这位圣人皇帝倒好,亲政以来把尚京城的贵族剥了三层皮不止,最痛的一层,当属收回土地一事。 而设学所,教化百姓,这又会断了贵族的上升通道,以前科考的学子多以贵族中榜居多,毕竟贵族的优势资源更多,贫寒学子能出头者还是稀少,现在大夏皇朝将资源倾向于中下阶层,以后科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者高中,贵族不再有优势。 最主要的是,国学监的教材真的大不一样,连姬君闲都不明白,这地理化是什么鬼玩意儿?若是不考文章,考别的,好嘛,贵族都不来国学监学,那科考?靠边站去。 姬君闲也忙,秋后的科考安仁帝有新规,除了以前的文武科考,还增加了数学,匠考和美艺考。 除此之外,还密令姬君闲在以前国学监的原址成立军学所,学得就是为帝王所用的龙韬武略,而这些东西,历来都是君上才能掌握的东西,姬君闲实在不明白安仁帝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遵旨而行,反正有夭夭做狗头军师,万事不愁、不怕。 所以国学监一下子收纳三万学子,要从学生身上平衡收支,那就是做梦,可夭夭给了解决办法,学生不能光学习,还得创收,有新技术出来,应用到民生中,那是可以分成的,所以,她不管哪个学所,都以出成果为首要目标,并立下奖励。 难得一日下午清闲片刻,夭夭找到差点被文案卷宗淹没的姬君闲,两人决定偷得浮生半日闲,相邀逛起了学所,去的是中央国学所,地处尚京城中心君威道上,就是以前的御医院直接改为了医学所,一半地方用于看诊,一半用于学习。 之所以来这里,便是因为医官们对新政的意见最大,以前拿着朝廷俸禄,就只侍候宫里或朝里贵人,现如今给平民看病,医官大人们个个觉得没面子,消极怠工的厉害。 之前姬君闲来找过夭夭想办法,夭夭给的主意就是从民间聘请一些乡医或者尚京城里走街串巷的郎中,因为开堂设馆的大夫都是有声望的名医,人家给大户人家瞧病,收入丰厚,不会来医学所坐诊。 夭夭能够强迫御医,那是因为他们拿朝廷俸禄,是空闲的劳动力,而民间大夫却不受皇家管束。 所以御医们有些还是怀念以前被人高捧在上的感觉,被人求上门看病的那种优越感,这样的御医都纷纷上书朝廷,要辞官,朝廷的回复是,辞官可以,但走流程一个月,这一个月就是清查在任时的所作所为,干干净净才能辞官。 姬君闲问过夭夭,若是一个月之后御医们还是都走了,那这医学所当真没法开下去,剩下些庸医,你倒贴钱都没人来看病。 夭夭当时只说,走着瞧。 然今日刚到医学所门口,就见百姓排长队看病,初步所见,生意还不错,那是当然,六个铜钱就能排号看病,要是去药堂,没点儿银子你连大夫的面都见不到。 六个铜钱能看御医,老百姓怕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这就是同皇帝陛下一个待遇。 当然,医学所并非善堂,还是要赚钱的。 医生的方子会直接交给药房,病人拿药的时候会根据病情和药材成本收取诊金和药费,而诊金一半给看病的医者,一半给医学所,药费都归医学所,在药材成本上赚取百分之十五的利润,而为了避免药与医挂钩,医者为了赚钱胡乱开药或者开贵药,医者不拿药费提成。当然,如果是治疗费,比如针灸、艾灸、接骨、推拿等等,除开材料药材的费用,其他费用通通都给医师,因为是医学所,这里没大夫、郎中之分,但凡教学坐诊的,统称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