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闺怨 楔子 陆司六百六十六万年,四海八荒初次统一,上古神族凤凰一族销声匿迹,龙族叛乱被天帝贬为妖族。 陆司六百六十九年,天族战神杀孽过重,天帝派遣战神至君忧山操练新军。 竹园 一青衣男子斜坐于藤椅之上,手中端着白瓷玉杯,里面溢出来的酒香飘出去很远。 抬眸,映入眼帘的面容恍若神人,一双眸子倒影出万千星辰,眉目如画,薄唇轻启,犹如天籁。 “可是颜二哥来了?” 颜二着一身玄色蟒袍,缓缓走来,一双桃花眼中满含笑意。棱角分明的面孔印着默然冷清的气质,全身散发出肃杀之气。 但是看见面前的明亦卿时,颜二的脸色有些舒缓。 “亦卿神君好大的雅致。” 明亦卿微微伸出左手,手中随即幻化出白玉杯,另一只手端起桌面上的酒壶。 听着清酒流淌的声音,倒是别具一翻韵味。 微风习习,耳边响起竹叶簌簌的声响,酒香伴随着竹叶的清香进入鼻腔,令人清神气爽。 颜二在明亦卿的面前坐下,将明亦卿递过来的清酒一饮而尽,露出一抹笑意。 “亦卿神君酿酒的技巧倒是精进了不少。” “莫要一口一个亦卿神君了,只不过是一个无职散仙,可经不住你的称呼。” 颜二轻轻一笑,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浊气,似乎卸下了所有的压力与情绪。 两人对饮半晌后,皆有了醉意。 明亦卿说道:“颜二哥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我这竹园?那边已经没事儿了吗?” 颜二微微摇头,露出一抹苦笑,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说是安心调教天兵,无非就是让他安心罢了。” “若是君忧山可以困住你们颜家,你又怎会这般难过?” 明亦卿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颜二,那一双眼似乎早已看透了一切。 知道瞒不过明亦卿,颜二轻笑一声,“跟你这样的聪明人还真的是不能做朋友啊。” 但是颜二也不愿意多谈,话锋突转,“小九那边如何了?” “仍在历练,回来差不多就可以升至地仙了,你还是打算继续隐瞒?” 沉默了一会儿,颜二点了点头,“劳烦亦卿神君了,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颜二继续说道:“近日那边对君忧山不太安分,小九就托你多为照看了。” “你自是放心,小九不仅是你的胞妹,亦是我的爱徒,我自会护她周全,断不会让她收到那边的迫害。” 颜二面露愧疚之意,“日后若是用得到君忧山的地方,还请亦卿神君开口就是。” 明亦卿为颜二面前的酒杯添满,笑了笑,“颜二哥这话就生分了许多,我们的关系何须这般,将眼前的酒干了,算是酬谢。” 颜二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天界 一白袍男子背手立于诛仙台上,腰束玉带,挂着一枚碧绿色环玉。 三千墨丝不冠不束,在寒风中略显凌乱,却为那张冰冷的脸增添了几分美感。 天帝轻哼一声,看着立着的人,冷声道:“若你今日伏法,本尊自会考虑放你一马。” 君墨染没有去看天帝,只是不屑的说道:“我何罪之有?何故要伏法?” 天帝抬眸,“身为妖族隐瞒身份,此为罪一。妄想成为上神乱政,此为罪二。打伤三千神官天兵,此为罪三。每一条加起来,其罪当诛。” 周围是冷冷清清的一片,君墨染面无表情,眼底满是寒意。 “欲加之罪,何罪之有?” 他转身背对着天帝,吐出最后的一句话,“待我回来,定搅你一个天翻地覆。” 话毕,跃下。 天帝微微勾了勾唇角,轻声道:“也好,省去本尊一桩难事。” 陆司六百七十二万年,战神被贬,新立战神止戈。 ------------ 深闺怨 第1章 云桑国 洛府角落处的坐落着一座破败的小院,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个人蜷缩在枯黄的梧桐树下。 清风习习吹过,黄色的树叶一片接着一片掉落,耳边是风的呼啸。 明亦卿坐在墙头,看着树下的女孩微微皱眉,怎么是这般命数? 还没有等到明亦卿说些什么,洛九倒是率先抬起了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你是谁?” 明亦卿一步跃下墙头,脸上带着笑意,不答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洛九睁着自己无辜的双眸,奶声奶气的说道:“不知道,那就还是快快离开吧,不然父亲看到了会生气的。” 明亦卿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的绾起洛九的胳膊,无奈的说道:“他都将你打成这般样子了,你还叫他父亲?” 这样的偏院又怎么会有人来呢? “可是父亲就是父亲啊。” 看着洛九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孔,明亦卿眼底满是宠溺,“小九,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拜你为师?” 洛九也许是年龄太小的缘故,并不知道拜师是什么意思。 她咬着自己的手指,疑惑的说道:“我为什么要拜你为师?拜你为师了的话我就不会饿肚子了吗?” “当然,不仅不会饿肚子,而且还可以飞檐走壁,想做什么都可以。” “好啊,我拜你为师,以后就叫你师傅啦!” 明亦卿变戏法似的从袖口中掏出一粒雪白的丹丸,散发出阵阵药香。 “乖,吃下去。” 可是看到明亦卿手中的东西,洛九却是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睛里有恐惧,她说道:“师傅,这药苦吗?” “以前父亲让我喝的药都好苦好苦,但是小九很乖,都喝下去了哦。” 明亦卿心疼的摸了摸洛九的脑袋,轻声说道:“这不是药,是糖,小九尝尝看,是甜的哦。” 半信半疑的洛九还是迟疑着吞下了药丸,随即便觉得自己心肺一阵暖意,口腔里也是甜丝丝的。 她甜甜的笑了笑,“真的是甜的呢!师傅好厉害!”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但是洛九看着眼前的明亦卿就有说不出的亲切,仿佛两人早已熟识一般。 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锁秋阁,明亦卿出声询问道:“这个大的院子只有小九一个人吗?” 洛九摇了摇头,指了指紧闭的屋门说道:“还有华笙姐姐,但是华笙姐姐还在睡觉,师傅不能打扰华笙姐姐哦。” “那师傅去看看华笙姐姐可好?” 洛九还没有来得及拒绝,便已经被明亦卿抱在了怀里,冰冷的小手也被明亦卿紧紧的握在手中。 久违的暖意涌上心头,洛九一时之间忘记了该说些什么,她轻轻的斜靠在明亦卿的肩膀上。 忍不住打了一个哈切,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丹药起了作用,洛九原本惨白的脸色有了一些缓和。 推开门,这里简直可以用寒酸来形容,床上果真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应当就是洛九口中的华笙姐姐了。 可是华笙的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眼看着就要没了。 明亦卿皱紧了眉头,无奈的叹了一声,“只是一会儿没有看住你,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也罢也罢,许是你命中的定数。” “按理来说我自然是不能插手的,但是为师的确是看不下去了。” 他又从袖中拿出另一枚黑色的丹药,塞进了华笙的口中,淡淡的说道:“为师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五年后 云桑国最热闹的主街上立着一家酒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高高挂起的牌匾上写着柴桑阁三个大字,里面飘出的阵阵酒香无不引人止步驻足。 这不仅仅是生意火爆的酒楼,私底下更是一个暗杀组织,只要给的钱够多,什么活都可以接。 除此之外,外界传闻这里还住着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什么疑难杂症只要有幸遇见这位神医,都会在半月内药到病除。 这位神医并不是洛九,而是洛九的师傅,明亦卿。不是故作玄虚,而是明亦卿真的捉摸不透踪迹。 原本想着让洛九代替自己行医的,但是无奈洛九医术平平,倒是在毒术方面颇有造诣。 洛九将面前的清酒一饮而尽,在三楼可以将不远处的洛府尽数收入眼帘,是绝佳的观察位置。 也是处于东街和西街的交界处,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可以通向的地方也是四通八达,地理位置绝佳。 过了好一会儿,奴姬走了进来,她明面上是酒楼柴桑阁的主人,实则是洛九最得力的助手。 奴姬恭谨的说道:“阁主,已经准备好了,洛府的这趟镖在今日午后,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洛九微微点头,这个洛晟也是十分狡猾的,除了他没人可以掌握货物的具体踪迹,自己也是花了大半个月才查到的。 洛晟不仅仅在朝中当官,私底下更是在贩卖武器,在军械库买通官员后走私货物,新王登基有所收敛,但是现在似乎死灰复燃了。 “传令下去,派遣十名甲卫,二十名丙卫跟我前去阻拦。” “是。” 看着手边的白色面具,洛九勾了勾唇角,低声道:“父亲大人,你可不要怪我,毕竟最近女儿开销实在是有些大了。” 按照奴姬所给的路线,洛九带着一众人等很快就赶在了送镖队伍的前头。 这里地处断崖,一边是狭窄的山道,另一侧则是密林,是绝佳的埋伏地点。 今日的气候似乎是有些干燥,骄阳驱散了原本的寒意,茂密的树木紧紧挨着,透下破碎的阳光。 还没有等到队伍靠近,被洛九派去打探的妾师雨便赶了回来,看上去似乎有些着急。 “阁主,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洛九还在观察着地势,漫不经心的说道:“好消息是什么?” 妾师雨舒出一口气,说道:“奴姬说的没错,押镖的人正在往这儿赶来,这次成功之后想必收获一定很大。” “坏消息呢?” “除了我们,似乎还有一群人也盯上了这批货物。” 这倒是让洛九来了兴趣,“洛晟谋算了半辈子,奴姬花了大半个月才查到的消息,还有人捷足先登?” 莫不是洛晟是故意放出消息的?但是因为上次的叛乱,洛晟应该等不了那么久才对。 更何况现在云起加紧操练新兵,对武器的需求量很大,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洛晟有了可趁之机。 他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那一队人马又是什么来头? 洛九问道:“看出多少人了吗?” “他们埋藏在另一边,不敢靠近,担心会暴露位置。” 还没有等到洛九领悟妾师雨所说的另一边,押镖的人便已经过来了,足足有二十来批好货。 好几十人将货物紧紧的围在中间,每个人皆是壮实大汉,腰间的大刀闪着寒光。 看上去洛晟这一次可是下了血本了,要是这一次自己劫镖成功了,不知道洛晟会肉疼多久呢! 只要一想到洛晟难堪的脸色自己就觉得很开心呢! 总镖头是一个年轻的窄袖黑衣男子,比起队伍中的人,他看上去弱不禁风,更像是一个文弱书生。 可是被红色丝带高高束起的墨发使其多了些英气,剑眉横插云峰,嘴角含笑,又分明是一个潇洒的少年郎。 他的腰间挂着一把黑色的长剑,挂着墨绿色的剑穗,上面镶嵌着红色的宝石,看上去价值不菲。 修长的手指还在不停的把玩着一只黑色的蚂蚁,时不时抬头看看前方。 他斜躺在木箱上,看着前方的地势,微微抬手,整个队伍便停了下来。 一个大汉走到了少年的身侧,弯身询问道:“少主,接下来要怎么走?” 被称为少主的人轻轻一笑,“就算是要劫镖的话,应该就是前面的路段了,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兄弟们也累了。” “是。” 见押镖队伍没有了动静,妾师雨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阁主,他们怎么不动了?” 洛九只是轻轻一笑,“但凡有脑子的都会留下来看一看情况,一旦从这里经过,他们必死无疑。” 但是洛九现在担心的并不是押镖队伍,而是另一队不知道来历的家伙,千万不要是自己的敌人才好啊。 过了好一会儿,姚桑才淡淡的说道:“耐心倒是挺不错的,吩咐下去,让他们一车一车的过,每一次间隔一刻钟。到了半月关那个隘口再汇合,明白吗?” 很快,站在他身侧的大汉便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对了。”姚桑补充道,“过去之后让他们吹一声口哨,但是不要声张。” 这样子一来,无论是不是有人在这里埋伏,都可以保证最大的利益不受到伤害。 终于等到押镖队伍有了动静,妾师雨不由得有些兴奋,“阁主,他们来了!” 可是洛九并没有行动的意思,只是淡淡的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以动手,我倒是想要看看那群人想怎么做,鹤蚌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对此,妾师雨连连点头,“阁主说的是,无论哪一方胜了,对我们都是极好的。” 看着他们之间的间隔,洛九有些不解,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随着第四声口哨声响起,很快洛九就察觉到了姚桑的意图,微微皱眉,这样子对自己可不好啊。 可是还没有等到洛九下命令,厮杀声便传了过来,方才已经过去了五辆马车了,再过就真的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捞了。 看上去那边的人已经动手了,他们也不是傻子。 听到了声响,押镖的人都是拿起了大刀,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姚桑却还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敢劫这一次镖的人来历一定不简单,想必也是准备了许久了的。 他伸了一个懒腰,挥了挥手,“走吧,我们绕道而行,你们几人拦住他们。” 一直对姚桑言听计从的大汉微微一愣,疑惑的说道:“我们姚家镖局从未临阵退缩过,少主,他们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说不定只是一群小毛贼而已,有又何惧?” 姚桑微微眯了眯眼,全身露出了危险的气息,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在忤逆我的指令?” 他的声音很轻,却是带着致命的威胁。 大汉连忙单膝下跪,说道:“属下不敢,一切全听少主的安排,只是,少主,前五辆马车上的货物真的不要了吗?” “他们想要就送给他们好了。” “是……” 看出押镖的队伍有撤退的意思,洛九淡淡的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是时候该我们出手了,拦住他们的去路。” 面对突然出现的戴着面具的一群人,姚桑打了一个哈切,“哎呀,这次你们人马倒是挺多的,很看得起我们嘛。” 洛九骑在一匹黑马之上,淡淡的说道:“姚家镖局的名声我早有所耳闻,姚家少主的风采倒是头一次见。” “既然是来劫镖的,说这些客套话干什么?不过领头的竟然是一个女子,这倒是我头一次见。” 洛九低头含笑,“这些东西我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小姑娘口气倒是挺大的,不要吃不下去撑到了,小爷我可是会心疼的。” 另一边,竹一打开马车上驮着的木箱子,微微皱眉。 他走到云川面前,说道:“公子,里面都是普通劣质的铁器,看上去我们被骗了。这个洛晟甚是狡猾!” 云川轻笑一声戴上面具,轻声道:“想来这只是他们探路的,东西应该在后面,我们过去吧。” “是。” 可是还没有走出几步,另外一个黑衣人跑了过来,神情有些紧张。 “公子!”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竹二这才说道:“公子,那边也发生了纠纷,还有一群,一群戴着面具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云川的脸色一变,“走,过去看看,这些东西不能全让他们占了去。” 等到云川赶到的时候,这边也差不多结束了,所有的彪形大汉都躺着地上哀嚎,姚桑也被洛九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突然冒出来的云川带人很快就将洛九等人围了起来,洛九看着云川几人,看来自己的速度还是慢了一些,原本想着在一刻钟之内结束的。 这样子一来,那边的人或许还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儿,等到自己离开,他们也算是得到了些的。 只是,他们的速度你自己想象中的快了些。 姚桑轻哼一声,笑了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哈哈哈,要不你们打一架?” 洛九扫了一眼姚桑,冷声道:“就属你话多,反正你今天货物是带不走了。” 她转头看着为首的云川,笑着说道:“这位兄台,我们既然看中了同一批货物,就说明我们志趣还是一样的。不如和平一些,瓜分这些东西,毕竟是我出了主力,你三我七可好!?” 说话的却是一边的竹一,“你倒是挺大的架子,我们不介意从你们手中抢过来,识相的,你还是自己离开吧。” 妾师雨抱着手说道:“我家阁主跟你家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瞧你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还真的是恶心!” “你!” “竹一。” 云川出声叫住了竹一,看着戴着面具的洛九,淡淡的说道:“跟我一个瓜分的理由。” “简单。” 洛九跃下马来,向前走了几步,“我是女子,你一个大男人应该不会欺负一个女子才是。更何况我们刚刚解决了这群对手,你现在出手就是落井下石,想必你也不愿意做一位不仁不义的伪君子吧?” “这是什么道理?!” 竹一忍不住开口道。 一边的姚桑则是狂扯嘴角,当着自己的面,大摇大摆的商量如何瓜分自己的东西,还说得有理有据,都不考虑一下自己的感受吗?! 妾师雨压低了声音说道:“阁主,我看我们不一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何不一试?” 洛九微微摇头,“不可,他们可没有看上我那么简单,小心为上策。” 双方都在不停的试探着彼此的底细,谁也不肯退步。 耳边传来几声凄厉的鸟叫,打破了短暂的诡异的寂静,寒风在密集的树丛上掀起层层绿波。 云川勾了勾唇角,“倘若我将你们都杀了,也就没有人知道我是小人了,不是吗?所以你的理由并不能说服我。” 洛九径直扔过去一块白色的环玉,淡淡的说道:“在下柴桑阁阁主,倘若公子今日高抬贵手,想必日后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地方。” 妾师雨微微皱眉,低声道:“阁主……” 但是洛九只是瞪了她一眼,妾师雨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了。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云川,洛九有自己的打算。知道洛晟这次货物运输途径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再怎么说都是有些影响的,倘若柴桑阁可以在他那儿建立合作关系,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说不定对于柴桑阁来说还是一个了不起的契机。 “柴桑阁?” 云川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柴桑阁是这几年才在云桑国冒出来的势力,自己暂时还没有查到有关信息。 想不到神秘的柴桑阁阁主竟然只是一个小丫头,这倒是挺让自己意外的。 “好,我三你七。” 见云川豪爽的答应了,洛九一喜,说道:“我就喜欢你这般爽快的人。” 她又转头看着妾师雨,说道:“你听到了?我七他三,带上我们的东西,走吧。” 妾师雨点了点头。 姚桑不知何时割断了捆住他的绳索,趁着众人都在对峙的时候,跃到了一颗古树之上,高声说道:“今天算你们走运,本小爷不陪你们玩了,就先行一步。” 一边的竹一打算去追,但是却被云川拦下了,“让他去便是了,小小蝼蚁,不足为惧。” 看着洛九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竹一有些郁闷,“公子,就这样让他们离开的话,我们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未必。” 他看了躺在自己手掌心的玉佩,说道:“倘若可以将柴桑阁收为己用,比起这次的东西可好上不少。” “可是公子怎么确定他们不是骗子?” “查查不就知道了吗?” 竹一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开始清点剩下来的东西,心里却还是有些不甘,这还是头一次那么憋屈。 回到锁秋阁的洛九已经换回了一身破烂的衣服,她坐在桌前还在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 她听见为首的那个人叫身边的人竹一?这倒是一个挺不错的突破口,说不定可以找出那个人的身份和来历,让自己处于主动地位。 这时候华笙走了过来,她淡淡的说道:“小姐,今日老爷又去了柴桑阁,说是想要见阁主一面,请阁主各自出手杀一个人。” 洛九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让他继续等着吧,就说阁主神龙见尾不见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自己在师傅的协助下创办柴桑阁不仅仅是为了建立自己的势力,更是为了钱,好吧,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势力。 但是唯独洛晟想要委托的事儿,自己就是想要为难一番,这样才觉得自己的心里舒服。 但是这个洛晟着实是狡猾,这个姚桑也是坏的很。 这一次自己带回来的东西只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则是一些破铜烂铁,没有多少的价值。 想不到自己辛苦了半个月,最后还是让洛晟胜了一筹。但是这倒也提醒了洛九,洛晟这个人,可不能小看了才是。 “母亲的状况怎么样了?” 华笙抬眸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我已经让夫人服下了小姐给的药,最近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了,但是夫人还是不愿意离开洛府。” 洛九微微皱了皱眉,“算了,这件事儿也不急,我们来日方长。” 院中的梧桐树摇摇欲坠,洛九淡淡的说道:“找个时间把这梧桐砍了吧,空显寂寥。” “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洛九突然说道:“对了,让奴姬查查竹一这个名号,越仔细越好。还有,你这次出去顺便置办些东西。” 多亏的洛府上下的人都将洛九当做透明人,将她放在这里自生自灭,不然的话洛九行动还真的不一定有这么顺畅。 远处的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星子逐渐显露出来,洛九趁着夜色在洛府中穿行,没有人会知道今夜发生的事。 ------------ 深闺怨 第2章 洛府 “洛大人,新帝登基,陛下念在你洛家世世代代为云桑国效力的份上,特地准许洛家小姐嫁入云川王府。” 一个老太监满脸冰冷的说道。 “陛下已经告诉了云川王了,下个月中旬成婚,恭喜洛大人了。” 听到这话,跪着的众人皆为一颤,却不敢抬头。 先王驾鹤西行,而身为太子的云川却突发恶疾,半身残废,昏迷一月有余,二皇子云起登基。 皇家的弯弯道道谁又说得清楚呢?知情的早已向新王表明了立场,许多太子旧部要么被贬,要么诛杀。 云川大势已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在夜里,更不要说他的侧塌之人会不会受到牵连了。 昔日风光无限的太子云川现在连封号都没有,只是众人自觉的尊他一声云川王。 这一桩赐婚可以说是警告,也可以说是惩罚。 谁又愿意与废去权利还残废的人成婚呢?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丢了洛府的脸面。 “洛大人,还不接旨?” 洛晟颤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的双手,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句的说道:“谢陛下!” 那一张黄色的帛纸落到手中,洛晟只觉得手腕有些酸疼,胸口闷闷的,似是有一口黑血压在心头。 老太监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尖声尖气的说道:“洛大人,云川王爷虽然半身残废,但也是云姓,也是皇族,能和皇族攀上关系,你应当开心才是。” 洛晟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意来,“臣明白,劳烦公公走这一趟了。” “咱家也是时候走了,洛家千金谁去,洛大人可要好好思量一番才是。”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嘲讽,但是偏偏洛晟只能忍着,还得说上一句,“恭送公公。” 午后的风带着一些寒意,寒到了骨子里。庭院的白桦树还在哗哗的响着,翻起一阵阵的小白鱼,却不是那般的讨喜。 主座上坐着的是一脸阴沉的洛晟,他的身侧则是洛家主母李氏。 桌上还放着方才接过来的黄帛纸,上面腾飞的龙绣让洛晟觉得万分的刺眼。 下方左右两侧各坐着洛晟的两位妾室,刘氏和杨氏。 李氏身侧站着的是一位窄袖白衣的少年郎,也是嫡长子,刚满十七岁,是洛晟最看好的孩子,洛尘。 杨氏身后站着洛川,洛家次子。 只有刘氏身后空无一人,连一个侍奉的贴身丫鬟也没有。她闭着眸子,嘴里在不停的念叨着什么,手中还在不停的滚动这黑色的佛珠。 对此,似乎所有的人都是见怪不怪了,也没有人在意。 底下跪着三个少女,都是一脸的阴郁与哀伤,仿佛只要洛晟一开口,就会有人落入地狱。 长女洛溪,庶女洛馨和洛易。 似乎是耐不了长久的沉默,李氏长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听见耳边一声清脆的声响。 洛晟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恶狠狠的说道:“岂有此理,不过一个阉人,竟也敢这般与我说话!” 茶杯被掀落在地,四溅的茶水带着破碎的瓷片散落一地。洛溪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下,但是也没有动弹丝毫。 倒是一边的洛易和洛馨,忍不住的,娇躯一颤,差点儿惊呼出声。 洛晟的脸色黑得可以滴出水来,他历来被万人供奉,何时受过这样的打压?怨恨自然是有的。 李氏对着身侧的洛尘使了一个眼色,洛尘微微点了点头,慢慢的上前几步,微微弓身行礼。 “父亲莫要恼怒,陛下此举就是想要看看父亲的态度,父亲毕竟是朝中元老,陛下应当也是明白的,断然不会轻易动手,我们还有机会。” 听到这里,洛晟的脸色果然有了一些缓和,“你说,该怎么办?” 洛尘轻声说道:“目前我们只能按照陛下的旨意来——” 他的话音拖的很长,眼光扫向了身后的三人,慢悠悠的继续说道:“传闻云川王有整个云桑国最完善的情报阁,儿子已经查到了线索,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主动权自然是在父亲手中的,拿回大权指日可待!” 被洛尘盯得难受的三人都是微微一颤,只觉得口干舌燥,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难以呼吸。 只要手中拿到了云川王的情报阁,到时候就不怕新王的为难,那时候有又何惧? 恐怕推翻云起的统治也是有可能的了! 云起登基,杀不杀云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想必他留着云川也是因为忌惮他手中的情报阁才是。 洛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他起身点了点头,看着洛尘的眼睛里不由得多了些赞赏。 看到这里,一边的李氏看着洛尘也是露出了满意的笑,自己的儿子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啊。 杨氏微微皱眉,她瞪了一眼身后的洛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洛川连忙上前几步,说道:“对啊父亲,大哥所言甚有道理。” 洛晟冷声道:“你倒是一个占便宜的,苦头都让你大哥占了去。” 杨氏连忙打圆场道:“老爷,现下最重要的是挑选出嫁入云川王府的最佳人选才是。” 洛晟走回原位坐下,闭眼假寐,却是出声说道:“尘儿,你觉得谁去最合适?” 听到这里,杨氏浑身一颤,双眼不由得露出惊恐。洛溪是洛尘的胞妹,洛尘自然不会让洛溪趟这趟浑水的。 剩下来的洛馨和洛易都是自己的宝贝女儿,难不成…… 果然,听到被点名的洛尘,洛溪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弯了弯。 洛尘慢条斯理的说道:“依我来看,我觉得馨儿妹妹是最合适的人选,馨儿妹妹容貌动人,于洛府最说得过去。年龄,馨儿妹妹也是正好合适的。” 其实不用洛尘说,洛晟也决定了最佳人选。 洛溪不仅仅是嫡长女,更是云桑国数一数二的才女,虽然今年已经及笄,但是自己确实舍不得的,日后还有大用处。 洛馨和洛易两人之中,洛易年龄尚小,虽然是一个哑的,但是日后用来收拢势力还是有些作用的,可以再留一留。 听到洛尘的话,杨氏一下子就跪了下来,连忙说道:“老爷,万万不可啊,馨儿还是一个孩子!” 李氏冷哼一声说道:“怎么,听你的语气就是不愿意了?洛府吃穿用度上什么时候亏过你们母女?现在怎么不愿意了?馨儿下个月也差不多及笄了,也是时候寻一个好人家了!” 洛晟的脸色也有了些难看,正要发难。 只听得杨氏话锋一转,“自然不是,只是老爷,我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更好的人选?” 洛溪她自然是不敢说的,这让洛易浑身一颤,难不成为了保全姐姐,母亲打算将自己推出去? 她转头看向杨氏,但是杨氏却是并没有搭理她。 见洛晟没有说话,杨氏松了一口气,这就说明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她继续说道:“陛下只是说洛家千金,并未提及其他要求,不知老爷是不是还记得锁秋阁的三姑娘?”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着的刘氏终于睁开了闭着的双眼,似乎才被人唤醒。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刘氏的身上,三姑娘是她的女儿洛九,前些日子应该是及笄了的,只是不受宠的庶女,自然没有人在意。 原本刘氏也是有一个儿子的,但是早年夭折,自知斗不过的刘氏便常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而洛九也因为幼时误食毒药,虽然极力抢救过来的,但是也是半个傻子了,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两母子在这个洛府竟然找不到丝毫的依偎,洛晟自知两人的处境,但是权当看不见。 见事情有转机,洛川也连忙说道:“对啊父亲,这种情况下三妹妹应当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谁说不是呢?傻子配残废。 洛晟眉头松展,但还是对着刘氏询问道:“你觉得呢?” 这样不必要的询问在刘氏的耳朵里竟是这般的恶心。 刘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佛珠,随即抬头直直的盯着洛晟的双眸,一句一句的问道:“老爷觉得合适那便合适。” 似乎是不敢直视刘氏,洛晟很快就将目光移开了,并说道:“既然你已经同意了,那就这样吧。” 他站起来对着身后的李氏说道:“找个时间差人去锁秋阁为九儿定制嫁衣,毕竟是我洛府的姑娘,不可亏待了。” 李氏起身行礼,“是,自会照办。” 甚至连安抚都没有,洛晟没有舍得看刘氏一眼,径直离开了,“尘儿,你跟我来。” 刚刚走出去几步,洛晟又扫了一眼洛川,道:“川儿,你也来吧。” “是。” 三人走的很快,似乎赶着去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 见三人离开后,刘氏也站了起来,她满脸漠然的说道:“既然已经无事了,那妹妹就先离开了。” 李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的说道:“去吧,三姑娘要出嫁了,你这个做母亲也该准备准备才是。” “是。” 还在跪着的洛溪利索的站了起来,深情款款的说道:“母亲,那溪儿也先回去了。” 李氏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好,回去吧,近日天气寒冷,待会儿母亲差人给你送些狐裘过去,莫要伤了身子。” “多谢母亲。” 可是还在跪着的洛馨和洛易却是不敢动弹的。李氏是家中的主母,儿子女儿又是格外的争气,可谓是在府中一手遮天。 过了一会儿,杨氏忍不住说道:“姐姐,两个孩子也累了,不如……” 李氏没有搭话,只是撑着自己的半个脑袋,慢条斯理地说道:“眼看着你的两位姑娘年岁也不小了,你可有什么安排?” 可是还没有等到杨氏回答些什么,李氏又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这原本就是你这个母亲该操心的事儿,我就不插手了。” 她抬眸对着门外唤了一声,“华月,还不进来?” 应声进来一个青色衣裳的小丫鬟,华月搀扶着李氏慢慢的走了出去,只剩下了杨氏和她的两个女儿。 看着李氏离开的身影,杨氏暗骂了一声,也只好作罢。 洛易站起来想要过来搀扶杨氏,确是被杨氏一下子推开了,杨氏瞪了她一眼,“哑奴一个,要你有何用!” 洛馨虽然反应慢了一些,但也不是迟钝,她连忙挡在洛易身前,安抚杨氏说道:“母亲莫要动怒,此事已过,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生气也不是办法。” 杨氏点了点头,拉着洛馨的手离开了,剩下的洛易只是露出惨白的一个笑,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些什么呢? 她踉跄着站了起来,看着刚才磕在桌角处的脚踝,似乎有丝丝血迹渗出来。 但是她只是看了一眼,随即便扯了扯自己的衣裙,将其盖住。 就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慢慢的走了出去。 锁秋阁似乎真的锁住了秋天,一年四季都是说不尽的荒凉,不大的院子里唯一的一颗梧桐树早已枯黄。 粗壮的树干已经被掏空了,只剩下了摇摇欲坠的身体,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哽咽。 青石砖也是碎裂了不少,露出黄色的泥土,硬邦邦的。 好不容易在角落里长出来的杂草也是枯黄的一片,毫无精神的斜躺着,毫无生机。 不大的屋子里陈设简单,虽然刘氏在府中无权无势,但是对于洛九这个女儿还是疼爱有加的。 但是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看着躺在床上休息的洛九,刘氏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她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门前,不愿意再往前一步。 少女长长的睫毛轻轻的煽动着,恬静的面庞带着笑意,似乎梦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难道还有什么地方会比这个洛府更加冰冷吗?想必也只能是这样的了,或许嫁过去对于九儿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云川王好歹也是一个王爷。 “二夫人?” 身后一个清脆的喊声让刘氏转过身去,来的人是小九身边的丫鬟,华笙。 她一身奴衣补了又补,但还算是干净,她的手里算着一碗稀粥,很显然,那便是洛九的午膳了。 刘氏走了出去,轻轻一笑,“待会儿你随我回去再拿些银钱。” 华笙略显苦涩的摇了摇头:“夫人,您的月奉不过那么一点,平日里您已经很拮据了,还要时时帮衬着锁秋阁,已是……” “你这是什么话,小九好歹也是我的亲骨肉啊。” 她的眼里含满了泪水,似乎一个不注意就会涌出来。 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竟然让自己的女儿活成这个样子,怎能不心疼呢? “母亲?” 洛九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自己的脑袋探了出来,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母亲,快些进来说话。” 华笙微微行礼,面露喜色,悄然退下。 刘氏慢慢的走到了洛九的跟前,拉着她在桌前坐下,满脸的疼惜,“你看你,又瘦了许多。” 洛九仿佛并不觉得自己的处境困难,依旧笑的开心。 她一把拉住刘氏伸过来的手,低声说道:“母亲,我们一起离开洛府吧,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只要母亲答应,我们即刻出发。” 都说洛府三小姐常年痴傻,在这洛府更是处处受到挤兑。但是刘氏知道,她的女儿从来不是什么柔弱之辈。 这些年来,也许都知道洛九体弱多病,常年痴傻,也没有人会在意这锁秋阁发生的事儿。 这倒是正合了洛九的意,暗地里她早已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虽然影响不大,但是庇佑母女二人却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这一切刘氏却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自家女儿陪着自己在这个没有人情味的洛府受罪。 “傻丫头,你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刘氏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带着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地方安心的定居下来。 但是洛晟手中还捏着自己的命啊…… 可是洛九却是不知道的,她皱了皱眉,“母亲,难不成你还想继续待在这里吗?” 刘氏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将刚才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洛九。 听完刘氏的一番话,洛九冷笑了一声,“还真的是我的好父亲,竟然连一个傻子都不放过。” 她拉着刘氏的手头紧了些,“正是因为知道洛晟的手段,我才不愿意让母亲继续待在这里啊,跟女儿离开吧,管他洛府谁嫁出去,我只要母亲你安生。” 刘氏看着洛九一脸的坚毅,竟然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紧紧的抱住了洛九,泣不成声。 看到母亲这般样子,洛九的心揪得紧紧的,像是有人用刀一刀一刀的割着。 “母亲……” 良久,刘氏终于抬起了自己的头,“小九,我的命在洛晟的手上啊,我怎么离开?” 听罢,洛九皱紧了眉头,“母亲,您这是何意?” “你弟弟,尚在洛晟手中。” 这让洛九万分震惊!“您是说……” 夜里的风带着丝丝寒意,锁秋阁破烂的窗户挡不住这样的寒意。 洛九站在院中,看是破败色枯树发起了呆,脑海里不停的回想着白日里母亲说过的话。 “你觉得弟弟未死!” “洛晟将他带走了,只是我那时刚刚生产完,身体柔弱,无法阻止。” “当着我的面,他抱来了一个死婴啊!” 蓝色的长衫在风中乱舞,长长的墨丝随风凌乱,秋日的寒冷终究是降临了。 天上的繁星销声匿迹,只剩下一轮皎洁的弯月,散下满院的寒光,到也不用燃蜡。 她的手紧紧的握成拳状,指甲深深的嵌入了皮肉之间,洛晟在自己面前已经不配称为父亲了。 华笙手中拿着一件厚实的外衫,轻轻的搭在了洛九的肩头,轻声说道:“小姐,外面冷,进去吧。” 洛九无奈的笑了一声,“进去不进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栋小小的屋子早就已经抵御不住寒风了,冰冷轻薄的被褥也不会有丝毫的温度。 其实洛九一般都不在这个锁秋阁的居住的,但是现在有些特殊,指不定什么时候李氏就带人杀过来,须得防着才是。 华笙开口道:“小姐,传闻云川王半身不遂,颇不受待见,婚期将至,我们要不要……”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无妨,没找到人之前不能轻举妄动。传闻洛家三小姐不也是一个痴傻吗?” “倘若这个云川王真的是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残疾,到也不错,对我而言也好控制一些。” 似乎是明白了洛九的意思,华笙露出了一抹笑意,“小姐的打算自然是最好的。” 洛九叹了一口气说道:“锁秋阁着实寒冷了些,既然都要离开了,断然不能亏待了母亲才是。” 她偏头看向华笙,似乎意有所指。 华笙点头,心里早已了然,“小姐不知,华笙等待着一天已经很久了。” 秋风习习吹过,洛九搓了搓自己的冰冷的手,无意瞥见腐烂的树根处冒出一抹绿色,淡淡的,并不起眼。 在锁秋阁的另一边,则是洛溪居住的寒春院。 洛溪还坐在檀木桌前看着书籍,一旁的炉火燃得正旺,那一扇扇紫色窗户隔离了所有的寒意。 院子里种上了许多花卉,但是眼下只有各色的雏菊绽放在寒风中。 李氏坐在一旁喝着热茶,慢条斯理的说道:“倘若寒春院缺些什么只管开口,你生性怕寒,莫要着凉了。” 洛溪微微点头,“多谢母亲,寒春院并不少些什么。” “对了,你与那位如何了?” 洛溪抬眸,嘴角含着笑意,眸中皆是柔情,“那日一别便只有书信往来了,但他许诺与我,待到时局稳定,定会迎我入宫。” 李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此事,可有十足的把握?” “十足自然是没有的,但是女儿确实有九成的把握,母亲放心即可。” 对于自己的女儿李氏还是颇为了解的,如果说有九成的把握,那么这件事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对于洛府,也只是一个跳板罢了,她的溪儿断然不会埋没在这宅中。 “甚好,倘若那位对你有情,母亲也跟着你沾沾光。” 也许是觉得屋里有些闷热,洛溪出言道:“华凤,将窗户打开些。” “是。” 华凤轻轻推开窗户,忽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再次眨眼去看时却是什么都没有了的。 虽说是疑惑,但是华凤权当自己看错了,不在言语,只是退到了洛溪的身后。 母女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李氏才离开了洛溪的寒春院。 ------------ 深闺怨 第3章 主街的一头连接的是皇宫,而另外一头在经过大街小巷之后最终到达的竟然是城外的破庙。 在这所破庙里也住了一群人,他们衣衫褴褛,互相拥抱着取暖。他们饥寒交迫,用煮着石头的水充饥。 初秋的冷风最后还是吹进了云桑国这个热闹的地方,人们不由得裹紧了衣衫。 洛九戴着面具坐在楠木雕刻的木椅上,在她的对面坐着的则是洛晟,她这一次是用柴桑阁阁主的身份与之见面。 虽然见到这位阁主是个女子的时候,洛晟也是狠狠的惊讶了一把,但是外界传闻不会有假。 洛晟恭敬的说道:“阁主,小人此次前来,乃是有一事相求。” 洛九没有抬眸去看他那副谄媚的样子,修长的手指沿着茶杯边缘轻轻画着圈,柔唇轻启,“来这儿的人都是有求于本座。” “是是是,这是自然。” 洛晟的身后还站着洛尘,连这种地方洛晟都带他来了,可见心里对洛尘的重视程度。 洛晟递给洛尘一个眼神,洛尘连忙将脚下的箱子费力的抬了起来,想要放在洛九面前的桌子上。 可是还没有等他放下,洛九便轻轻抬手,发出了一声不满。 不知所措的洛尘看向洛晟,脸上有些许茫然,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洛晟也是微微皱眉,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了一些,问道:“阁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洛九轻轻的扣了扣桌面,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这张桌子可是上好的楠木做成的,你的箱子刚才放在地上,现在又想放在本座的桌上……” 虽然说洛九是有意刁难,但是洛晟室友何许人?他又怎么会不懂的这个道理? 他连忙站起来,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利索的铺在了桌面上,然后洛尘才将箱子放了下来。 虽然洛九口头上没有说些什么,但是眼底仍看得出嫌弃的意思,洛晟身上所有的东西,洛九都觉得恶心。 洛晟再次坐下,洛尘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个箱子,这个箱子大约也就是膝盖那么高,里面装满了金灿灿的金子。 洛九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面色平淡的洛尘,以往自己倒是没有注意,看上去现在又是有必要了的。 洛九坐直了身子,她并不是被眼前的财富所吸引,而是洛晟,想不到洛晟的底还那么的深。 自己早就已经派人监视了洛府的所有收支,但是洛晟拿出这笔钱财奴姬却是不知道的,想必这样的隐藏财富洛晟还是有很多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洛九突然笑了起来,要是这些东西都被自己拿走了的话,洛晟只能是默默忍受着。 洛九淡淡的说道:“不知道你想杀谁呢?” 被洛晟盯上的人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不然的话直接让柴桑阁的人出手就可以了,也不会指名点姓的让自己来了。 洛晟笑道:“当今的云川王爷。” “本座听闻皇上赐婚洛府与云川王,怎么,洛老爷是想要杀了自己的女婿?这可是皇族中人啊。” 洛尘突然说道:“皇族中人又怎样?想必阁主也不是忌惮这些的人吧?” “尘儿,你怎可这般无礼?阁主心中自有自己的计较,何时轮得上你来点评?” “是父亲,孩儿唐突了。” 看着两父子的一唱一和,洛九有些无奈,“你们是在本座面前唱戏吗?洛晟,你应该知道这点东西应该不值云川王的命吧?” 洛晟连忙说道:“这是自然,这些只是押金罢了,倘若事情做成了,还有更多的东西。” 在洛晟说话的时候,洛九却是在思量自己的事儿。要说杀了吧,自己应该也就不用嫁过去了,但是肯定会落的一个丧门星的名号。 要是不杀的话,这个洛晟虽然不敢说什么,但是自己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送上来的钱财? “都说云川王早就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你这般请本座出手,是不是看不上柴桑阁的实力?” 明明只是一个年轻女子,但是洛晟总是觉得那双眸子里迸射出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洛晟连忙说道:“阁主说的是哪般话?小人怎敢质疑柴桑阁?” “只是云川王虽然半身不遂,但是他的手底下尚有二十精卫,都在暗中,实在是……” 看上去云川王还有这一张底牌啊,看洛晟的模样,这二十精卫怕也是难缠的角色。 “怎么说,这个云川王也是你们洛家的女婿,就算有底牌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浪,你要杀他……” 洛九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拖的很长,眼神里的意味让人难以捉摸。 洛晟干笑一声,“果然什么事儿都瞒不过阁主大人,其实洛某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便是云川王手中的寒梅令,所以这才请阁主出手。” 寒梅令……这倒是一个新鲜的词汇。 “你既然这么想要这寒梅令,怎么断定本座杀了云川王,寒梅令就会出现?” 这一次洛九问的的确是有些多了。 洛晟微微敛了敛脸上的笑意,说道:“阁主,这些事情我自然是有自己觉得打算,您看……” 洛九笑了笑,“既然你嫌本座问的多了,本座也就不再追问了,收了你的东西,我自然会把这件事儿办妥。” 还没有等到洛晟道谢,洛九又补充道:“你对这件事可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能请您出手小人怎敢还有要求?只求阁主将此事于一月内办好即可。” “这是自然。” 原本洛九还想着洛晟说不定是想要毁了这桩婚姻,但是现在看来却又不是这样的了。 看来这个洛晟是铁了心的让自己做一个寡妇了,但是没有关系,自己肯定是会在半月之内拿到休书的。 看了一眼洛晟坐过了的椅子,洛九对着走进来的妾师雨说道:“抬出去,烧了。” 原本等洛晟离开后,自己还想再柴桑阁多待一会儿的,但是奴姬却进来说道:“阁主,华笙那边催您回去,恐有异动。” 如果说是华笙找自己的话,那就一定是洛府的事儿了,李氏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洛九很快的就返回了洛府,当她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屋内的时候,华笙已经是很着急了的。 她急急的说道:“方才李氏派人过来说让小姐你今日搬往霁鹤院,他们已经在门外等了,让你换上衣服就和他们离开这儿。” “这么急?” 一边替洛九换衣,华笙一边说道:“听说刚才是云川王府那边派人来了,说是要见小姐您!还说王爷随后就到。” 洛九有些不解,“就算先来看看我我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但是王爷随后就到是什么意思?还带前锋和后尾的?” 顾不上回答洛九的打趣,华笙又说道:“说是路上路到了刺杀,耽搁了一会儿。” 果然啊,传闻真的是假的。 遇到了刺杀还是这般的冷静,这个云川王还是挺有一套的。 但是李氏现在才来补救是不是太晚了一些?别说,这个锁秋阁自己还真的有了感情了,突然离开还有些舍不得呢! 院内的枯木已经被砍掉了,堆成了高高的柴火,就放在墙角的位置。荒草里还冒出了丝丝嫩绿,那是洛九随手撒的草籽,入秋了反而冒了出来。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草籽,而是毒草,但是看上去就和一般杂草一般,并无特色。 刚刚将洛九推出院门,便看见四五个丫鬟都已经是候着的了,齐齐的站成两排,这个架势着实大了些。 见到洛九走了出来,华凤站了出来,柔声说道:“三小姐请跟我先去见老爷。” 这个华凤洛九自然是认得的,不就是洛溪身边的一等丫鬟嘛,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但是还没有等到洛九问出声来,华凤便对着华笙说道:“你就留在锁秋阁吧,三小姐这边自有我们帮衬着。” 华笙说道:“小姐自幼和我呆在一起,我怎么可以不跟着呢?” 华凤并没有去看华笙,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洛九,说道:“不必了,今日要见的是云川王,三等丫鬟不能出现。” 洛九微微抬眸,语气里透露出不可抗拒的威严,“谁说华笙是三等丫鬟的?她和你一样,都是一等的。” 严格来说在洛九这里,华笙才不是什么丫鬟,这才是十足十的亲人。 自己的人怎么可以被其他人欺负?真当自己不存在的吗? 华凤这才说道:“三小姐不要误会,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奉谁的命?是我父亲的,还是大小姐的?” 洛九微微眯着的眼睛带着威胁的意味,“说到底你不也是一个丫鬟?在我面前叫唤什么?!” 华凤一时之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咬了咬唇,说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奴婢奉的当然是老爷的命令,小姐还是跟我走吧,老爷还在前厅等着的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洛九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锁秋阁,转头对华笙说道:“既然是父亲的意思,那你就先留下吧,院里的东西可要看好了,莫要丢了才是。” 华笙点了点头,锁秋阁住不了人,却是培养毒草绝佳的位置。 可是听到这话的其他人却是忍不住笑了,这样破破烂烂的院子有什么东西呢? 在华凤的带领下,洛九倒是很快就来到了前厅。 前厅里坐了很多人,李氏和杨氏也早就落座完毕了,只是没有见到刘氏的身影。 不过也是正常的,刘氏一般都不会露面的,对于她来说每次见到洛晟和这群人,怕都是好几天无法好好吃饭的。 洛溪,洛易和洛馨倒是不在,毕竟洛晟今天想要突出的主题是洛九,其他姑娘最好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见了来人,洛晟满脸的笑意,他站起身来拉住了洛九的手,一副亲热的模样。 “小九出落的越发动人了!” 可是洛九只是浅浅一笑,不着痕迹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后退了半步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见过主母,见过三姨娘。” 洛晟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轻咳一声对跪着的华凤等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随即伸手将洛九扶了起来,轻声说道:“小九,近日来过得可好?” 这样的问题还需要说吗?自己在洛府过得怎么样您老人家难道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洛九浅浅一笑,“甚好。” “那就好。” 李氏来来回回的看了洛九好一会儿,当洛九走进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洛九的那张脸美得人神共愤,身段也是极好的,倘若不是知道她是洛九,恐怕自己都要以为是仙女下凡了。 一袭淡蓝色的衣裙显得少女清秀脱俗,腰间的白色束带更勾勒出少女的曲线,只是一块简单的青玉簪,便已经是万般的美好。 腰间要挂着一串银铃铛,随着少女的移动而发出清脆的响声,为孤寂的秋色带来一抹生机。 长长的睫毛遮掩着的眸子恍如融入了万般星辰,柔唇不点自红,柳眉不描而黛,天人也就是这般了吧。 对着洛九的脸,洛晟突然有些心疼,早知道洛九出落的这般风采,应该好生培养,日后也会有用武之地。 但是一想到洛九患有疯癫,这样正常的样子不知道会保持多久,他眼里的疼惜瞬时消散了一些。 这一切细微的变化洛九都看在眼里,但是面上没有任何的反应,“父亲,今日叫孩儿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 看着洛九那一双水灵无辜的眼眸,洛晟的语气不由得温柔了一些,“自然是有要紧事的,待会儿云川王便要来见你了,你可欢喜?” “云川王?”洛九一脸懵懂的样子,“云川王为何要来见孩儿?” 洛晟倒也是很有耐心,说道:“因为父亲想要将小九许配给云川王啊,小九已经及笄了,是时候寻觅好人家了不是?” 这样子看上去,这个洛晟带还真的是一个极好的父亲形象了,可惜了,洛九并不吃这一套,自己也不是傻子。 洛晟这样的样子只会让自己徒增厌恶罢了,当他第一日将自己扔在锁秋阁自生自灭的时候,他就已经不配成为自己的父亲了。 但是洛九还是一脸欢喜的模样,“父亲给小九的安排自然是最好的!” 既然选择虚伪的话,自己也不介意虚伪一次。 看着洛九一脸欣喜的模样,杨氏不由得露出的鄙夷的笑来,果然是一个傻子,竟然是这么的好骗。 她站起身来,仪态万千的说道:“老爷,既然待会儿云川王要见三姑娘,那妾身也不便多待,就先离开了。” 其实也没有人让杨氏来,只是杨氏自己上赶着看热闹才来的,洛晟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准予。 李氏也是一个懂得看人脸色的人,她也离开了。 见前厅只剩下洛晟和洛九之后,洛晟直接拉着洛九在桌前坐下,一脸的热切。 “小九啊,虽然说云川王此后都要坐在轮椅上,但是你也要细心对待,可知?” 洛九频频点头,“小九明白,云川王可是王爷,小九怎敢疏忽?只是……万一王爷不喜我怎办?” 看着洛九一脸的担忧,洛晟安抚道:“自然是不会的,陛下亲自赐婚,这件事已然成了定局,小九放心即可。” 话毕,洛晟从袖口中掏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哄骗洛九说道:“这是可以暂时控制病情的药,你且服下,莫要在洛府王爷面前犯病才是。” 洛九接过药丸,轻笑一声,“还是父亲想的周到。” 将药丸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洛九便察觉到了些异样,这的确是药,但是里面有一样东西会让自己上瘾。 只要服下第一次便是断不了的,倘若日后不再服用的话,会有锻骨洗髓之痛。 看来洛晟是想要用这个控制自己,日后为他办事。 不过幼时师傅喂自己吃下的东西可以免疫百毒,这点儿东西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影响。 当着洛晟的面,洛九将药丸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用心的咀嚼了起来。 吞服后洛九抬起头看着洛晟,笑得是那样的天真烂漫,“父亲您放心,我断然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洛晟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若是以后不舒服了,便吃一颗,没有了再找父亲要,明白了吗?” 洛九接过白瓷瓶,“孩儿明白。” 似乎是出于疼爱,洛晟摸了摸洛九的发髻,“小九,以前是父亲大意疏忽了,可有怪罪?” “自然是不会的,父亲就是父亲,孩儿怎敢怪罪父亲?一切都是小九不好,小九未能有大姐姐那样的气质与才能,这才让父亲失望了。” 说着,眼眸还暗淡了下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儿。 “你知道就好,父亲有愧与你啊……” 这样虚伪的温情还没有持续多久,外面便传来了一个家丁的声音,“老爷,王爷已经到府外了。” 洛晟站了起来,说道:“小九,快快随我去迎接云川王陛下。” “小九明白。” 很快洛九就见到了传闻中的云川王,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衣角不起眼的地方还沾着血迹。 三千墨丝不冠不束,只是由一根白色丝带绑着,有些文弱书生的意思。腰间黑色的腰带也是松松垮垮的,上面镶嵌着淡蓝色的宝石。 整张脸上带着一些病态的苍白,但是依旧掩不住他五官中透露出来的优雅和高贵。 那双眼眸波澜不惊,看不出具体的情绪,像是一汪幽泉,仿佛可以直视人心。 洛九心里不由得多了些防备,这样的人最为恐怖,自己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臣见过云川王。” 洛九也行了一个礼,“臣女洛九见过殿下。” 云川微微抬眸,对着洛晟说道:“洛大人不必这般客气,往后就是一家人了,莫要生分了才是。”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 云川的身后站着一位窄袖黑衣的少年,头发高高的冠起,腰间的配剑格外的显眼。 “听闻王爷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歹人?”洛晟问道。 回答的却是云川身后的少年,他不屑的说道:“几只不起眼的蝼蚁罢了,不值一提。” 洛晟连忙说道:“果然是跟着王爷出生入死的人,着实让臣大开眼界啊!” 看似洛晟是在关心云川王,但是明明早晨还在柴桑阁请自己出手来着。 云川抬眸仔细看了看洛九,淡淡的说道:“这想必就是洛三小姐了吧?” “正是臣女。” 似乎是读懂了云川眼眸里的意思,洛晟连忙说道:“那臣就不打扰了,小九,后院的花都开了,带王爷去转转吧。” 云川朝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少年示意,“那属下便随处逛着了。” 看似平淡的一幕,谁又知道里面蕴藏着多少的杀机呢? 转眼间便只剩下了洛九与云川,洛九心生腹诽,这个云川王怎么说都是没有理由特意来找自己的不是吗? 洛九走到云川的身后,按照洛晟的吩咐,将他推向后花园的位置。 率先开口的是云川,“传闻洛家三小姐时而疯癫,今日见了本尊,本王倒是觉得三小姐气度优雅,怕是传闻有假。” 不知道来者为何,洛九只好小心的应付着。 “王爷说笑了,臣女幼时身患恶疾,早已痊愈。只是传闻一事却是控制不住的,随它去便是了。” “三小姐倒是一个心胸豁达之人。” 两人不再言语。 似乎是洛晟有意安排了的,后花园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的,静的出奇。 这个地方洛九几乎是不曾来过的,不得不说,李氏将整个洛府打理得很好,井井有条。 云川看了看眼前盛开了的木槿花,淡淡的说道:“三小姐可见过城外的半月关?那里的木槿花大片大片的开着,这个时节正是最美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来意,但是洛九还是淋漓尽致的将深宅里长大的千金形象刻画到极致。 她小小的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羡慕的说道:“半月关?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名字啊,可惜我是不曾去过的。” “倘若三小姐有兴致,本王大可带你出府。” 云川的热情邀约让洛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自己的印象里,自己似乎是没有和这个云川王有交集的啊…… 正当洛九在头脑风暴的时候,云川嘴角轻轻的向上弯了弯,脑海里想起了今早发生的事儿。 ------------ 深闺怨 第4章 清晨王府 云川手中还在不停的把玩着那日洛九扔给自己的玉佩,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久久未曾消散。 推开的窗外清晰可见的是碧绿色的池塘,周围点缀着青翠的墨竹,再低一点则是大片大片的千日红,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还没一等到云川回过神来,竹一推门而入,抱拳说道:“柴桑阁阁主来无影去无踪,至今未曾查到相关的消息。” 听了这话,云川脸色一变,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没有等到云川发怒,竹一又说道:“但是那边说柴桑阁可能和洛府有关系,具体的还待查明。” 洛府?云川微微蹙眉,又是洛府? 想不到洛晟的手微微竟然伸的那么长,这倒是让自己挺意外的,看来也是时候去洛府看看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淡淡的说道:“竹一,最近可是安逸了许多,说话竟然没大没小的。” 可不是嘛,明明可以一次性把话说完的,偏偏顿一下,这可不就是故意的吗? 竹一耸了耸肩,“王爷,你先不要生气啊,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洛晟想让洛九那个傻女嫁过来,但是那边传来消息,这位傻小姐经常跑出洛府,踪迹难定,说不定……” 突然想起那面具之下的眸子,云川轻轻勾了勾嘴角,倘若真的是这样,事情似乎就更加有意思了。 “洛府的人难道都不知道吗?” 对于这位洛家三小姐他还是有所耳闻的,都说是一个傻子而已,貌丑不可示人。 竹一微微摇头,“洛府的人一概不知。” 这样说来洛晟在自己的身边埋下了威,可是不自知,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将水搅浑一点儿,更得我心。” 洛府的底细他早已查的清清楚楚,一个两个都别有用心,倘若自己不稍加利用,倒真的是可惜了。 他微微抬眸,淡淡的吩咐道:“即刻准备前往洛府。” 可是竹一有些不解,说道:“王爷大可不必亲自前往,属下暗中查明便是了。” “照做就是了,还有,这次回来你自去书房面壁思过。” 听到这话,竹一扯了扯嘴角,睚眦必报的性子真的是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啊! “是……” 他这一次来到洛府便是奔着搅乱这池水的,洛晟生性多疑,给他一个机会发挥即可。 云川看着面前的木芙蓉和木槿花,一白一红向远方逐渐蜿蜒,像是两条顺滑的丝带。 其间夹杂着的夹竹桃亦是大放光彩,清风习过,满院子都只剩下萦绕着的淡淡的花香。 也看得见黑色的大翼蝶在花丛中翩飞,一上一下,颇具灵性。前方的水塘枯萎的荷花已经被清理干净,时不时的还可以看见一两条金鱼在里面嬉戏。 靠近岸边的地方,水面上漂浮着淡粉色的花瓣。 明明是干燥的秋季,可是这园中却是锁住了春天一般,令人神清气爽。 突然云川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桌石椅,淡淡的说道:“不如三小姐带本王去那边坐坐?” 洛九也不说话,只是顺了云川的心意。 “本王也有一些话想要和三小姐说,三小姐还请先行坐下。” 坐?洛九扫了一眼冰冷的石凳,“多谢王爷厚爱,只是臣女怎敢和王爷平起平坐?王爷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臣女都一一听着。” 谁说的洛家三小姐是傻女? 云川莞尔一笑,这样洛九也跟着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鲜花美景配美男?甚好!甚好! 虽然来之前洛九已经换上了李氏准备的衣物,但是在这寒风中还是瑟瑟发抖。 她看着云川的神色有些奇怪,虽然他的腿上盖着毯子,但是也不该这般淡定啊。 正当洛九打算吐槽洛晟的时候,两个小厮端着一盆炭火走了过来,恭敬地说道:“王爷,老爷怕您受寒,特意准备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才入秋,但是已经冷得不成那个样子了。不知道到了冬季,该怎么过啊。 云川挥了挥手,“本王不打紧,挪过去些,三小姐体性阴寒,莫要着凉了才是。” 小厮看了一眼洛九,还是按照云川的吩咐做了。 “小人告退。” 云川微微眯了眯眼,淡淡的说道:“本王听闻三小姐在这洛府的日子很是不受待见,本王愿意带着三小姐离开,三小姐意下如何?” 洛九一脸惶恐,连忙跪下,“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我……臣女在洛府一切安好啊!” 见到洛九的模样,云川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只是掏出一块墨玉,“三小姐不必担忧,先下只有本王与你而已。此物你先拿着,若是想通了,或是有难了,皆可凭借此物进出云川王府。” 看着眼前的墨玉,犹豫了一会儿,洛九还是颤颤巍巍的接过了,“多谢王爷。” “起来吧,无人之时大可不必这般拘束。” 看着云川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洛九心里却是越发的疑惑了,心里的不安也就越发的强烈了。 正当两人陷入沉默的时候,离开的竹一又绕了回来,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洛九。 随即对着云川说道:“王爷,我们是时候回去了。” 云川微微点头,对着洛九说道:“那么本王就先离开了,三小姐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臣女恭送王爷。” 看着竹一推着云川离开,洛九微微敛眸,这个云川这一次自己前来定是有自己的目的,莫名其妙。 只是今日云川突然表现出和自己那么熟悉的样子,莫不是想要让洛晟排挤自己?但是洛晟本来就没有把自己当回事,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和自己成亲的是一个出了名的傻女,自己的皇帝之位还被抢了 自己也半身不遂,他不是应该想着一心复仇才对吗? 洛府难道有什么东西是他很想得到的?可是洛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啊,而且他不是有寒梅令的吗? 一条条线索在洛九的脑海里不停的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混乱。 她撅了撅嘴,要是现在师傅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可以看出里面的弯弯道道,只是师傅这一去就是两三年。 还没有等到洛九思量出什么,洛晟却是突然出现了,怎么看都是在一旁等待多时了的。 洛晟看了看洛九,带着笑意问道:“小九啊,方才王爷和你说了些什么?为父看你们聊的很开心啊。” 人家王爷前脚刚走你就来打探消息了?洛九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嘲讽,却还是面色平静地说道:“方才王爷与我唠了些家常罢了。” “家常?与为父也说说。” 那一盆炭火燃得正旺,倒是驱散了一些寒意,洛九看了看已经暖和的石凳,“父亲还请坐下,女儿这就说。” 这件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洛九将云川说过的话都如实告知,还拿出了那块墨玉。 她看着面色沉重的洛晟,分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还是装作不懂的模样,问道:“父亲,这件事儿有什么不对吗?” 洛晟看着洛九的神色有些奇怪,传闻里的云川王活得极其糟糕,但是今日一见,却是完全不同的。 不仅并不潦倒,从他的穿着来看,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顺心,似乎云起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也对,云川攻于心计,除了二十精卫一定还有其他的后手,终究是小看了。 倒是云川王何故对小九这般?难不成还真的看对眼了? “父亲?” 洛晟这才回过神来,“小九,云川王当真只和你说了这些?” 洛九肯定的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小九断然不敢隐瞒父亲丝毫。对了,云川王还说找个时间带我去半月关呢!” “半月关……” 洛晟默默的重复了这个名字,又看向洛九的眸子,似乎是想要看出些什么异样,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最后他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洛九的手,“那就好,以后嫁过去也要常和娘家多些往来,莫要生疏了才是,你母亲也会想念你的。” 不知道洛晟这话究竟是安抚还是要挟,洛九都只是面露喜色,娇羞的说道:“父亲说的是,女儿不敢忘记。”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洛九反手握住了洛晟的手,“父亲,之前来的时候华凤便说让我搬去霁鹤院,说是父亲的安排,可是真的?” 看见洛九眼底的期待,洛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心生愧疚,竟然露出了丝丝悲情。 “傻丫头,这自然是真的,父亲怎舍得你继续在锁秋阁受苦?之前时局动荡,府中只是都交给李氏处理,难免有些不妥之处。现在父亲难得清闲了一些,怎么能还让你受苦?” 他的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的,之前洛九所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是李氏做的,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可是谁又信呢? “小九,你搬过去后我在挑选几个二等和一等丫鬟侍奉你,可好?” 究竟是侍奉还是监视,这还真的有点儿说不清了。 洛九笑得灿烂,“多谢父亲!只是华笙陪在我身边多年,我怕是离不了华笙了,父亲莫要调走华笙便是。” “小九既然都这样说了,父亲又怎么会让小九伤心呢?你体质虚弱,才是入秋,便已怕冷成这个样子,待会儿我差人送去些衣物,莫要着凉才是。” “多谢父亲的美意。” 两人相谈甚欢,直至那盆炭火燃尽了,洛晟才让洛九快快回到霁鹤院休养。 华笙还在锁秋阁等着,见洛九来了,连忙迎了上去,担忧的问道:“小姐,可有大碍?” 洛九轻轻摆了摆手,“自然是没有的,既然洛晟让我去霁鹤院,那我们去就是了。” 四下看了看,洛九压低了声音说道:“晚些时候让奴姬查查云川王和寒梅令,日后怕是还会有机会碰面的。还有去查查十年前我母亲诞下的孩童究竟被藏到了何处,小心行事。” “是。” 倘若这个寒梅令真的具有很大的作用,要是自己提前找到了,何必要给洛晟?自己留着就算不能用,看看也是欢喜的。 至于那个自己尚未谋面的胞弟 自己自然也是要找出来的。 说是搬,其实洛九只用把自己这个人带过去就可以了,毕竟在锁秋阁里自己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霁鹤院虽说比不上洛溪的寒春院,但是也是五脏俱全,却不缺些什么,看着精美的被褥和衣物,洛九突然有了些感慨。 但凡洛晟对自己说的话有一句是真的,自己也不会和自己的亲生父亲走到这一步。 院外花坛里什么都没有种,只有一颗松柏还是常青的,显得有些寂寥荒凉,但是屋子却是暖和着的。 华笙将四处都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小姐,这里一切都是正常的,没有什么异样。” 随即她才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毛裘搭在洛九的身上,“小姐你身体偏寒,断不可受凉才是,晚些时候我去找些炭火来,此后在洛府常住,可不能委屈了你。” “你倒是有心了。” 以往在锁秋阁的时候,洛府上下的人几乎已经将自己遗忘了,自己常常不在洛府。但是现在自己却是离开不了半分的。 洛九微微点头,这才在桌前坐下,“华笙,洛晟待会儿会差些人过来,将她们的底细都好好的筛查一番,此后这件屋子除了你谁也不能进,可明白了?” 虽说华笙只是一个丫鬟,但是也是跟着洛九一步步走来的,很多事还是很清楚的。“明白,小姐尽管放心,这些我都会办的漂漂亮亮的。” 原本洛九想的是随便找个机会将柴桑阁的人招进来,以后在这洛府自己也好办事。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好一步步的来了。 她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微微迟疑,淡淡的说道:“还有洛尘,将他也好好的查上一查,倘若查不到,就去忘忧庭买消息。” 忘忧庭算得上是整个京都最厉害的情报阁了,柴桑阁建立起来少不了忘忧庭的多方扶持。 书房内 洛晟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了洛川的身上,滚烫的茶水撒了一地,还在冒着丝丝热气,洛川的面上更是红了一大片。 但是洛川依旧在地面上跪着,不敢有半分的动弹,只是身子微微的颤着,嘴角抽搐了几下。 洛尘此时站在洛川的身边低着头,话也不敢多说。 洛晟愤然的说道:“废物!你不是说云川王已经是一个废物了吗!?” 洛川不敢说话,但是心里却也是在颤着的,自己明明亲眼看见云川整日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躺在屋中。 整个王府能散的人都被自己驱散了,一个废人根本就活不下去的…… 就算有二十精卫,在云起的打压下,早已只剩下了五个人,不足为惧。 可是今天自己也是见到了的,的确是云川王,他身边的也的确是他的贴身侍卫啊! “没用的东西!我要你有何用?!处处争强好胜,却没一件事是你做得好的!枉费我的苦心栽培!” 听着洛晟的声声责骂,洛川大气也不敢说。 洛晟骂得口干舌燥,但是刚才桌上的茶水已经全部摔到了洛川的脸上。 他干脆背过身去,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的人,只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见状,洛尘走到一旁为洛晟倒了一杯茶,毕恭毕敬的放到洛晟的面前。 “父亲莫要气恼,云川王绝非等闲之辈,二弟出些差错也是情理之中。但是只要那边办事没有意外,一切尚在父亲您的掌握之中。” 洛晟脸色难看,但终究是缓和了一些的,他将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这才觉得胸口的其顺畅了一些。 每一次洛尘说出来的话总是可以让洛晟冷静下来,他微微点头,正欲说些什么,但是看到还在跪着的洛川,眼底浮现出一丝厌恶。 他冷声对着洛川吼道:“还跪着干什么?!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 纵然洛川心底有万般不肯,但是现下只能乖乖的退出了书房。 看着书房外翠绿的青竹,洛川只觉得气恼,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状,脸上满是愤然。 可是随即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竟然露出了一抹笑意,有些运筹帷幄的意味,但是那种神情只是转瞬即逝。 他心里冷哼一声,且再让你们二人威武些日子,一月后看你们还怎么笑得出来!在这洛府,每个人活得都不简单,而他洛川,则将是最后的赢家! 无论是洛晟还是洛尘,都将明白,他们究竟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洛晟看着面前的洛尘,“说吧,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洛尘轻轻一笑,继续说道:“父亲,柴桑阁的实力绝不是那二十精卫可以抵御得住的,就算云川王留有后手,按照柴桑阁办事的规矩,两者必有重伤。无论站在最后的是柴桑阁还是云川王,对我们都有利。” 洛晟并没有打断洛尘的话,只是闭眼假寐,手指放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着。 “倘若柴桑阁失败了,那么我们的手中便多了柴桑阁失败的把柄,到时候就可以收回洛府所付出的东西,甚至可以让他们加倍偿还。” “而且云川王那边,我们不是让洛九过去了吗?日后有的是机会要了云川王的命。” 洛晟没有说话,柴桑阁的规矩他当然是清楚的,里面的买卖从来没有失败的例子,那位阁主心性极高,断不会让柴桑阁蒙上污点。 至于洛九,一个已经被自己牢牢控制住了的傀儡而已,无害。 他一直敲着桌面的手突然停下,微微睁眸,淡淡的说道:“今日云川王身侧的那个侍卫都在洛府去了何处?与什么人交谈过?” 洛尘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察觉出洛尘的异样,洛晟猛地拍了拍自己的桌子,“怎么,你也有事瞒着我?!” 随即他又冷哼一声,“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洛府现在还是我说了算!” 洛尘连忙跪倒在地,一脸的惶恐,“父亲,孩儿怎敢违背父亲的半分旨意?自从那个侍卫离开云川王后我便亲自跟着,他……他……” 看了一眼阴沉的洛晟,洛尘咬了咬牙,说道:“他进了寒春院,因为那人武功高强,我不敢离得太近,他与溪儿说了些什么我尚未听清。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看着两人相谈甚欢,他似乎还给了溪儿什么东西……” 越到后面他的声音就越小,洛溪好歹是他的亲妹妹,不管她与云川王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那也是自己的妹妹啊! 书房的气氛有些压抑,带着些肃静的杀意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一边的熏香还在冉冉升起,却让人有些胸闷气短的窒息感。 过了很久,洛尘才敢慢慢的抬起头来,之间洛晟一脸的平静,对着他挥了挥手,“先起来吧。” “最近的事物繁杂,你多有操劳,待会儿你去柴桑阁传个信儿,就说最好是在半月后动手。” “是。” “你先出去吧。” 洛尘退出了书房,他刚刚走出书房,四下看了看无人,便径直走向远处的一处角落。 他吹了一声口哨,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翻墙而来,在他面前恭敬的跪下,“属下听令!” 洛尘一脸的冷淡,“派人暗中保护溪儿,不要让人伤她分毫。” “是!” 虽然刚才洛晟便没有显露出杀意,但是他心里始终是放不下,洛晟这个人心狠手辣,自己必须防着才是。 他看见黑衣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后,又慢慢的向寒春院走去,这些事情还是问清楚些为好。 秋风阵阵瑟鸣,寒春院的菊花依旧迎风而立,洛溪紧紧的握住手中的信纸,笑的一脸的璀璨。 直到身体耐不住寒冷微微颤抖了一会儿,洛溪这才折身回到床前,看了看手中的信纸。 眼底的柔情几乎都要溢出来了,掀开被褥,露出的床面上赫然出现一个暗格,打开,里面放着许多书信。 但是每一封都是整整齐齐堆放着,其间还放有已经干枯了的桂花,可是那股香味仍在。 她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的信,随即理了理自己的被子。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华凤的声音,“大小姐,大少爷来了,说是想要见你。” 洛溪笑了笑,“既然是哥哥来了,还不快让哥哥进来。” ------------ 深闺怨 第5章 一日傍晚,洛九正在屋中吃着晚膳,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本古籍,正在兴头上。 自那日搬进霁鹤院后,洛九便用养身体一说一直待在院中,就算李氏多次要洛九去见她,洛九都推脱不去。 而洛晟也权当洛九小孩子生性记恨与李氏之前的百般刁难,任由她去了,毕竟现在洛九是他最重要的棋子。 窗外突然飞来一只白鸟,稳稳的落在了洛九的肩膀上,红色的小嘴轻轻啄了啄洛九的耳垂。 这下洛九才放下手中的东西,这种白鸟是自己用来与奴姬联系的。现在自己处于洛晟的监视下,频繁让华笙进出洛府终会露出端倪的。 这种鸟的体型小,速度快,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看了看白鸟爪子上解下来的纸条,洛九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看来终究是有人呆不住了,但是也好,自己不如顺水推舟。 华笙一直待在洛九的身侧候着,突然看见洛九笑了起来,便问道:“小姐,可是奴姬姐那边又传来了消息?” 洛九点了点头,“洛尘在暗中早已经培养了自己的势力,还有他的那位好妹妹,似乎和当今那位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只要随便让洛晟知道一两个消息,这两兄妹都吃不了兜着走,但是洛九不会这样做。 对她来说,她想要针对的从头到尾都只有洛晟一个人而已。虽然她也记恨李氏,但是李氏也只是看洛晟的脸色行事而已。 华笙点了点头,“那小姐你想怎么做?” “等。” “等?” 华笙似乎是有些不解,但是洛九却是出奇的淡定,“我们要等,等着洛晟自己送上门来。” 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小姐,大夫人那边传话过来了,希望你现在去一趟。” 说话的正是那日洛晟送过来的丫鬟之一,华裳。 洛九打了一个哈切,这个李氏就这么想见自己吗?原本是想拒绝的,但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洛九淡淡的说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到了李氏的院子,还没有进门便看见刘氏跪在那颗柳树下,双眸紧闭,脸色苍白,但是手中还紧紧的拿着一串佛珠。 洛九忍不住面色一沉,她走到刘氏面前,正想扶刘氏起来,站在屋外的华月却是开口了。 “三小姐,大夫人说了,让你来了之后直接进去见大夫人,倘若不来,便一直让二夫人在此处跪着。” 刘氏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洛九,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微微摇头。 洛九握紧了拳头,淡淡的说道:“那我现在就去见大夫人就是了。” 方才她拉住刘氏的手的时候身体就忍不住的一顿,刘氏身体滚烫,脸色却是格外的苍白。 松手的时候她匆匆看了一眼,刘氏眼底的血丝很是明显,嘴唇是不正常的紫色,这正是中毒的迹象…… 刚走到门口,华月便伸手拦住了华笙,“三小姐,大夫人交代过了,只让你一个人进去。” 洛九点了点头,华笙便走到了刘氏的身侧,想要为其遮挡寒风。 进屋以后,李氏正斜躺在软榻之上假寐,一边还燃着檀香。桌上还有一杯正冒着热气的茶水,李氏分明是故意的。 “小九见过大夫人。” 可是李氏并没有理会洛九的意思,反而是对着站在一边的华月说道:“这天有些热了,还不快把窗户打开些?” “是。” 华月很快便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寒风不停的往屋内灌着,瞬时屋内便满是寒气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李氏这才说道:“三姑娘怎么还站着?快快坐下,老爷可是交代过的,三姑娘体寒,断不可着凉了才是。” “大夫人,不知道母亲犯了何事,大夫人要让母亲在外跪着?” 华裳说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刘氏,倘若自己不来的话,还真的不知道李氏会让刘氏跪到什么时候! 自己原本以为自己院子里的人都是洛晟的,没有想到,竟然还有李氏的人,看来回去之后是时候整顿一下了。 李氏也不着急,她慢悠悠的抬手示意,华月点头将一个穿着红衣的小人扔到了洛九的面前。 那个小人身上扎满了针,上面贴着一张纸条,赫然写着的是洛晟的名字! 瞬时洛九心里便明白了几分,这样的手段着实拿不上台面,但是却是极其管用的。 想来是这几日自己处处拒绝见李氏,李氏怀恨在心,所以才想到用刘氏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李氏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们都知道你的母亲喜静,所以让她住在最近佛堂的院子,没想到却做出这样的勾当。” “这件事儿我尚未告诉老爷,我叫你来也是为了商量这件事,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 洛九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语气平淡的说道:“只是一个小人而已,大夫人也没有直接证据不是?” 李氏轻轻的挥了挥手,华月便识相的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她轻轻的饮了一口清茶,继续平静的说道:“最近小九可是繁忙什么大事儿?想要为你商议你的终身大事,你也是不见了的。”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的嘛? 洛九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在李氏的面前跪下,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夫人,是小九小孩子心性,惹大夫人不开心了。” 李氏嘴角微微向上弯了弯,老爷现在看重洛九又怎么样?就算是嫁入云川王府又怎么样? 永远都是一条贱命!就算是搬出了锁秋阁又怎么样?见了自己,还不是要乖乖的低头跪下…… “三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小九不懂尊卑,现在才是之前大错。大夫人请责罚,小九绝无怨言!” 李氏打了一个哈切,懒洋洋的说道:“这个小人的确是在你母亲的屋里搜出来的,小九啊,这件事的严重性你应该是明白的。” 洛九紧紧的攥住衣袖,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淡淡的说道:“大夫人,此事可大可小,近日还是不要惹父亲烦忧了才是。” “也是,这件事尚没有定论,我断然不会让你母亲受到冤枉。” “谢大夫人……” 李氏继续说道:“对了,最近溪儿的腹痛的毛病又犯了,别人照顾我是放心不下的,小九,你可愿意照顾你大姐?” 洛九低声道:“自然是愿意的,大姐体寒,我应当多加照看。” 李氏慢悠悠的从软榻上下来,手里还端着那一杯未喝尽的茶水,她走到洛九的面前,一杯茶水倾头而下。 她一字一句的纠正道:“是侍奉,并非照看。” 看到洛九依旧低着头的模样李氏的心情好上了不少,“起来吧,你也不要跪着了。” 洛九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见李氏的心情好上了不少,这才说道:“大夫人,我母亲……” 李氏慢慢地走了回去,“哦,我见刘氏身体似乎不太好,你还是先带她回去吧,此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洛九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小人,将它捡了起来,收进自己的袖口中,李氏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看着洛九出来了,华笙连忙将身侧的刘氏扶了起来,略显慌张。 刘氏伸出手想要擦去洛九脸上的茶水,可是手刚刚抬了起来,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华笙连忙接住刘氏羸弱的身子,无措的看向洛九,“小姐……” 洛九微微凝眉,冷声道:“先回霁鹤院,然后再去找一个大夫来。” 两人连忙带着刘氏回到了霁鹤院,一回到院子,华笙便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脑子里只剩下了洛九的吩咐。 洛九看着床上陷入沉睡的刘氏满满的都是不安与疼惜,虽然刘氏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是她待自己绝对是掏心窝子的好。 在自己的眼里,她就是自己的母亲啊! 她紧紧的握住刘氏的双手,但是自己的双手也是冰冷的,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自己虽然是一名出色的毒师,但是在解毒这方面自己竟然是没有丝毫方法的,以毒攻毒的话,依照刘氏的身体怕也是受不了的。 这时候华裳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小姐,先用热毛巾为夫人擦擦身子吧。” 可是此时的洛九处于暴怒的边缘,她瞪了华裳一眼,冷声道:“不是说过了吗?这屋子除了我和华笙,其他人不得入内!” 华裳连忙跪到在地,带着哭腔说道:“小姐,奴婢也只是为了夫人好啊!” 但是洛九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华裳便大着胆子走了过来,当着洛九的面,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刘氏的脸。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热水起到了作用,刘氏的面色逐渐恢复了正常的肤色。 洛九终于松了一口气,刘氏体内的毒绝对不是一天就可以吃出来的,也算不上是毒。 而是长期吃了相冲的食物堆积而起的毒素,洛九绝对不会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 她看着华裳的脸色也有了些缓和,她无力的说道:“你先下去吧。” 可是华裳却是突然跪了下来,直接哭了起来,不停的用衣袖擦着不停流下来的泪水。 往日洛九也许还是问上几句,但是今日洛九只是觉得心烦气躁,“有话就说!哭哭凄凄的成何体统?” 华裳哽咽着说道:“小姐,之前我原本是二夫人身侧的侍女,自从二夫人住进那院子以后,夫人怕我受到牵连,强行将奴婢推向了膳房。” “自从待在膳房之后,二夫人的膳食我皆是处处护着的,未曾有人动手脚。除了……除了……” 洛九偏过头来,“继续说。” “除了送膳食的人,每一日都是大小姐亲自端过去的!” 听到这里,洛九的双眼危险的眯了眯,洛溪? 洛溪平日里和刘氏的关系不错,刘氏待洛溪也是极好的,或许是因为刘氏教洛溪女工的缘故吧。 而洛溪也从未做过什么恶事,待下人倒也是不错的,自己倒是未曾怀疑过她。 看到刘氏的面孔,洛九眼底的寒意又浓厚了几分,“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不早日警告二夫人?” 华裳似乎是强忍着哭腔,“奴婢一直未曾发现什么不妥,是昨日路过寒春院听见大小姐与大夫人的谈话才知道的啊!” “她们都说了什么?” 可是还没有等到华裳回答,华笙便带着一个白胡子的老头走了进来。 华笙看了一眼跪着的华裳,冷声道:“还不快出去!” 洛九招了招手,华裳便飞速的走了出去,背影略显慌张。 洛九知道刘氏暂时是没有事的,找个大夫也只是为了掩盖踪迹而已。果不其然,华笙很快的将房门关上了。 白胡子老头见了洛九,冒出来的却是一个女声,“阁主,这般紧急联系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洛九继续坐在床头,双眸依旧紧紧的盯着刘氏,声音冷淡,“的确是有事要你去办。” 有的事情洛九是不能出面的,但是别人办起来会顺畅很多。 听完洛九的吩咐,白胡子老头有些不解,“阁主,你的意思是……” 她不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世间怎么会有人要找杀手对自己动手呢?而且指明是柴桑阁的杀手,这个人还正是柴桑阁阁主…… 洛九轻轻一笑,“自然是真的,你照办就是。” 虽有疑问,但是白胡子老头也不敢忤逆,只好应下。 约莫两个时辰后,白胡子老头子这才慢悠悠的离开了霁鹤院。 走出房门,白胡子老头疑惑的看着一起走出来的华笙说道:“方才阁主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华笙只是淡淡的一笑,“师雨啊,你是真的是一个小傻子,让你扮成药阁的傻老头,你倒是真的是傻了。” 四处看了一下,华笙又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阁主自有其安排,你我照做便是了。” 妾师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边思索着一边朝洛府外走去。 刚走出霁鹤院,便看见一个丫头对着自己狂招手,妾师雨疑惑的看了看四周,不相信的指了指自己,找自己吗?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老头,便弯着身子颤巍巍的走了过去,往自己的脖颈处插进了一根银针,“姑娘,你刚才可是在叫我?” 她的声音此时已经成为了一个老头的声音,一般人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之处。 那个丫鬟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往妾师雨的手里塞了几块白花花的银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我问你,方才你去诊治的二夫人可有异样?” 妾师雨顿时明白了,这是来打探消息的啊。她忙不迭的将银子装进了兜里,嘿嘿一笑,她配合的说道:“并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昏迷了而已,稍作调养便可痊愈。” 来接一次任务竟然还有额外的钱财来,怎么会不开心呢? 那个丫鬟点了点头,“行了,你走吧,今日之事可不能到处乱说,可明白。” “老夫明白,老夫明白。” 已经是深夜了,刘氏还在昏睡中,洛九一直没舍得离开。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华笙柔声道:“小姐,你还是休息吧,不要熬坏了身体才是啊。” 洛九微微摇头,“查的怎么样了?” “有了一些眉目,华裳说的话的确不假,而且这件事儿似乎和杨氏也有些关系。洛溪精通药理,食物相冲定是知晓的。” “而杨氏在期间也频繁找过夫人的麻烦,克扣俸禄是常有的事儿,这次的小人也是她安排的。” 自己一直都知道李氏和杨氏的丑恶嘴脸,但是没有想到因为自己,她们两个竟然也会在一日联起手来。 那她们是不是还该感谢一下自己? 自己的敌人只有洛晟一个,既然李氏和杨氏上赶着要送死,那自己只好一个都不要放过了。 洛九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剩下的半个月自己还是可以解决这些麻烦事的。 倘若不解决,自己离开洛府以后,怕是刘氏的日子会更加的难过。 粗略的将计划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洛九吩咐道:“洛馨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华笙摇了摇头,“最近杨氏和洛馨倒是安分了不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洛九勾了勾唇角,“明日我们便去看看我的这位三姨娘,没有动静,我们就让她们闹出动静来。” 她又看了一眼刘氏,“此后就让母亲住在我的霁鹤院内,闲人就不要靠近了,以后吃什么东西都要你来亲自负责。” “让柴桑阁调派些人手过来守住霁鹤院,只要看见有人试图闯入,杀无赦。”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洛九又补充道:“华裳在此处应当是呆不下了的,找个机会让她离开此地吧,留在霁鹤院我看了也只是厌恶而已。” “明白。” 虽然说华裳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今日刘氏一晕倒她就知道膳食出了问题,自己怎么能不怀疑她? 权当她之前胆小不敢声张,自己也就不再计较,但是这样的人断然不可留在自己身边的。 华笙退了出去,屋中只留下了刘氏和自己两人。 洛九又拿出了那个从李氏那里得到的小人,上面插着的银针已经被洛九扔到了一边。 修长的葱指来回在小人的边缘试探,针脚密集,独特的勾法,的确是出自刘氏的手笔。 好在李氏今日只是想要恐吓自己,要是真的拿给洛晟看了,依照洛晟的性子,怕是难以保全她的性命了。 但是整个洛府,同样针法的除了刘氏还有一人,那便是刘氏一手教出来的洛溪…… 原本是想着暗中将刘氏送出去,在外面总归是要比这个洛府安全一些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洛晟已经有了防范,最近的洛府老是多了一些不该出现的人。 许久没有露面的星子终于探出头来,皎洁的明月依旧是高高的挂着,整个云川王府都陷入了沉睡,静悄悄的一片。 摇曳着的烛火将云川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的映照在墙面上的书画之上,随着云川的移动而轻轻摇晃着。 半盏茶后,云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一直站在一边的竹一才缓缓说道:“王爷,你为什么要帮那个洛九?” 他没有抬眸,只是淡淡的说道:“这个洛九可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遇事不慌,虽然可以隐藏,但是眼睛里的东西可是骗不了人的。” 竹一还是不理解,“那你也不用将腰玉给她啊。” 虽然说竹一实力的确很强,但是脑子还是有些不灵光。 云川轻轻一笑,反问道:“那你可有查出洛九离开洛府的行踪?” 竹一陷入了沉默,自己之前都派过一些人去跟踪洛九,但是每一次都是没有结果的,派出去的兄弟全都人间蒸发了一般。 见竹一无言以对,云川继续说道:“不管这个洛九是何来历,但是她与洛晟之间必有嫌隙,加以利用,有何不好?” 竹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洛溪那边……” “照旧。” 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动静,但是洛府已经乱套了。 烛火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扰闪了闪,云川淡淡的抬起头来,对着竹一说道:“天寒了,多备些炭火过冬。” 竹一也察觉到了异样,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便安静的站到了一边。 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一般,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有些诡异,云川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竹一连忙掏出一块白色的手绢为云川擦拭,再次拿开的时候,手绢上赫然沾着红色的献血。 竹一一脸的担忧,“王爷,你的病情又严重了许多。” “不碍事,对了,柴桑阁的那位神医可有现身。” 竹一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似乎是有些自责的摇了摇头,眼底满是哀伤。 云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窗户关上吧,你也早些休息,这些日子还要你照顾我这个废人,苦了你了。” “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竹一的这条命本就是王爷您捡回来的。” 竹一往窗外看了一眼,漆黑一片,方才还皎洁的弯月此时早已没有了踪迹。他合上窗户,埋怨般的呢喃了一句,“才是入秋,竟是这般的寒冷了。” ------------ 深闺怨 第6章 第二日早早的洛九便带着华笙来到了洛馨住着的馨香阁。 反反复复将自己的模样看了看,洛九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看着桌前的华笙说道:“味道可明显?” 华笙仔细的嗅了嗅,“小姐尽管放心,不仔细闻的话不会察觉出来的,只是小姐你真的不会受影响吗?” “自然是不会的,走吧。” 这种香可是她让奴姬特意调配的,专门为洛溪准备的,体质阴寒的人不可常闻,不过好在自己百毒不侵,才敢以身犯险。 李氏不就是想要在洛溪那儿打压自己吗?自己满足她便是了,只是在去寒春院之前,自己还要去一趟馨香阁。 洛九走到馨香阁的时候,洛馨还在榻上酣睡,听到华雅在耳边轻声道:“小姐,三小姐来了。” “三小姐?哪个三小姐?” 洛馨尚在睡梦中,神智有些模糊不清,只是将头闷在被子里,闷闷的问道。 华雅早就习惯了洛馨的样子,只好再次说道:“就是洛九三小姐啊,她现在正在院子中等你呢。” “让她候着便是。” 华雅只是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她对着洛九一脸歉意的说道:“三小姐,四小姐尚在酣睡,三小姐请先在此等候一二。” 洛九笑道:“既然馨儿妹妹还在睡觉,我候着便是。” 看到华雅再次走进屋子里,华笙忍不住的埋怨道:“区区一个丫鬟而已,竟然是这般的没大没小!” 对于华雅的态度,其实洛九一点儿也不奇怪。对于自己这个一直可有可无的小姐来说,她能温柔的说完这些话,自己已经很欣慰了。 两人足足在院中站了两个时辰后,华雅才慢悠悠的打开了房门说道:“三小姐,四小姐醒了,你进来吧。” 进了屋,洛馨正坐在桌前品茶,显得有些慵懒。 她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洛九,淡淡的说道:“原来是姐姐来了啊,方才妹妹嗜睡了一些,怠慢了姐姐的地莫要怪罪啊。” 洛九笑了笑,“姐姐又怎么会舍得怪罪妹妹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华笙,淡淡的说道:“你先出去吧,我和馨儿妹妹之间有些悄悄话要说。” 见状,洛馨也对着华雅说道:“你也出去吧,本小姐没有叫你,你就不要进来了。” 等到屋中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洛馨便说道:“我听闻姐姐一直呆在新居霁鹤院中,连大夫人三番五次去请也是不见的,怎么今日想到我这儿来了?” 她语气中的嘲讽洛九权当没有听出来,只是露出了一副悲切的模样,“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 “妹妹应当是知道的,大夫人的吩咐我怎敢不听?只是前些日子身子的确是不适,无法下床罢了。” 看到洛九一脸的可怜,洛馨微微皱眉,自己和洛九无冤无仇的,倒也没有什么见不得的地方。 对于洛九的话她并没有怀疑,“那姐姐今日来我馨香阁作甚?姐姐现在不是应该忙着出嫁云川王吗?” 整个洛府上下都把这件事儿当做一个笑话,但是那日云川王在洛府现身后众人都是看见了的。 传闻都是假的,看云川王的样子不知道过得有多好呢! 更何况云川王长的一表人才,那张脸不知道可以迷惑多少人。这让洛馨有些眼红,古往今来,废王翻盘的例子可不少。 洛馨看着云川王甚是欢喜,倘若赌对了,这个洛九日后定是一个飞黄腾达的命。 但是云川王半身残废,这倒是让洛馨又少了许多的兴趣,与其用一生赌半生荣华富贵,倒不如稳稳妥妥的平庸一世。 提到云川王,洛九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甚至汪出了点点泪花,“妹妹有所不知。” “我自当搬出了锁秋阁,一切都会不一样了,结果……结果昨日傍晚的事儿你应该也是听过了的,还连累了母亲……呜呜呜……” 昨日的事早就在洛府传的沸沸扬扬了,都说洛九轻贱的命妄想借着这一次翻身,却不想还是被李氏治的死死的。 洛馨微微皱眉,对于这个李氏,自己也是不欢喜的,还有她的女儿,自己更是讨厌的紧。 “好了,你也不要在我这儿哭了,你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洛九擦了擦眼泪,从怀中掏出一块墨玉,苦笑了一声说道:“我自知福薄,幸得王爷青睐,赐予我这块信物,说是可以凭借此物在云川王府自由出入。” 她将墨玉放在了洛馨的手掌心中,低声说道:“其实姐姐这次前来确实有事相求,就算是成为了云川王妃,姐姐也是斗不过李氏和洛溪的。” 虽然猜测到了几分洛九的意思,但是洛馨还是装作不解的模样,“你自然是斗不过的,不过你将云川王给你的信物交给我作甚?” 洛九又哭了起来,缓了半天才说道:“我不甘心啊,母亲现在身患恶疾,在这硕大的洛府我又是孤苦无依着的,思前想后,能帮我的只有妹妹你了。” “妹妹你机智伶利,身后还有杨氏撑腰,只要妹妹愿意,李氏根本就不是对手。只是妹妹心善,不愿与之交恶。但是姐姐走投无路,只能来求妹妹了。” 被洛九一阵夸赞,洛馨一时之间有些得意忘形。 但还是端着架子,撇了撇嘴说道:“承蒙姐姐看得起,可是妹妹也不愿意做姐姐的刀。” 说着就要将洛九给自己的墨玉还回去,似乎并不吃洛九的这一套。 洛九连忙拦住了洛馨的手,似乎是有些激动,“妹妹,这不仅是为了姐姐,更是为了妹妹你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九看着洛馨的眸子,动情地说道:“固然妹妹在这洛府不招惹事端,但是难免李氏不会对妹妹出手啊。洛溪虽说处处压着妹妹一头,但是体弱多病,日后父亲定会偏爱你一些,李氏又怎会坐视不理?” 看出了洛馨似乎是有些动摇,洛九继续说道:“姐姐已经没有办法了,但是妹妹还有大把的才华未曾显露出来,倘若没了李氏和洛溪,你应当是明白的啊。” 洛馨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淡淡的说道:“姐姐,你就不怕我将这件事告诉大夫人?” 听了洛馨的话,洛九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笑的有些勉强,“妹妹……应当不会的,姐姐跟你说的可是掏心窝子的话啊。” 似乎是有些不舍,洛九盯着洛馨手中的墨玉看了好久才说道:“这块墨玉姐姐都给你了,妹妹应当信任我才是。” “日后我若是死了,这块墨玉仍是妹妹的,倘若王爷问起来,便是我亲手赠予妹妹的。” 洛九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弱弱的说道:“姐姐只是不想要像二姐一样,死在洛溪和李氏的手中……” 提到这个二姐,洛馨的脸色明显的一愣,眼神有些躲闪。 当初洛溪和洛馨的亲生姐姐都是数一数二的才女,但是洛府二小姐最后却是在参加庙会的时候失踪。 最后发现在城外的破庙之中,衣不蔽体,全身都是伤,那副样子深深的印在了洛馨的脑海里。 就算是花了一个月才将她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府中城内的非议,父亲的漠视,都让她走向了绝路。 最后,她在众人的鄙夷中上吊自杀了。 虽然这整件事看上去就是一件意外,但是洛馨和杨氏的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李氏搞的鬼。 今日洛九无意的一说,倒是让洛馨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许多遗失了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洛馨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墨玉,突然觉得自己的手里多了一份筹码,她将手中的墨玉握紧了一些。 她反手握住了洛九的手,“姐姐请放心,姐姐受的这些罪妹妹都会替姐姐一一还回去的。” 洛九感动般的笑了笑,激动的抱住了洛馨,“姐姐就知道馨儿妹妹定会助我的!” “好了姐姐,今日的事可不要告诉任何人才是。” 洛九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日后姐姐都听妹妹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洛九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差点儿就忘了,大夫人让我过去服侍大姐,我便不在妹妹这儿多待了。” “服侍?” 洛九点了点头,又将昨日李氏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听完,洛馨冷笑一声,她拉着洛九的手拍了拍,“姐姐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的。” “妹妹这样说姐姐就放心了,那我便先离开了。” “好。” 一直在院中等待的华雅看到洛馨挽着洛九出来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等到洛九和华笙离开了,华雅这才看着洛馨说道:“四小姐,方才三小姐说了些什么?” 洛馨径直走进了屋子,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只是一个废物内心的绝望而已,倒是让我看到了一个好机会。” “小姐,你的意思是……” 可是洛馨只是瞪了华雅一眼,冷声说道:“什么时候本小姐的事儿还需要向你报备了?!今日的事儿谁也不准说出去,就算母亲问起来也要说不知道,明白了吗?!” 华雅有些犹豫,“可是……”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洛馨便甩了一个响亮的巴掌,“我的话你听不明白吗?!” 华雅连忙跪下,磕头道歉,“奴婢知错了,奴婢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今日的事儿只会烂在奴婢的肚子里!” “滚!” 华雅连忙走出了屋子,她摸了摸自己略微有些红肿的脸,不够的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一个疯丫头! 走在去寒春院的路上,洛九显得心情很是不错,华笙忍不住问道:“小姐,你何故这般开心?” 洛九勾了勾唇角,“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华笙郑重的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说道:“很明显。” 洛九干脆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随即一脸正色的说道:“想的有些久远了,似乎预见了洛府的未来,心里难免心生欢喜。” “小姐,你为何要将那块墨玉给四小姐?” “这你就不懂了吧?” 华笙点了点头,自己的确是不懂,所以自己才要问啊。 原本洛九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突然闭上了嘴,她往自己身后瞧了瞧,微微皱眉。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在青竹下蜿蜒的小路,脚下的每一块石子经过常年的打磨,光滑至极。 洛九心中腹诽,看来最近的确是自己有些敏感了。 她已经没有了嬉闹的兴致,淡淡的说道:“没事儿,我们还是快走吧,不要让洛溪挑刺才是。” 华笙嘟了嘟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随着洛九的步子朝着寒春院的方向走去。 当看见洛九和华笙离开后,一个黑衣服的少年郎从墙头翩然落地,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 他的手掌上赫然停着一只黑色的蚂蚁,但是这一只的个头比平常蚂蚁大上许多,足足有巴掌大小。 黑蚁朝着洛九离开的方向摆了摆触角,在姚桑的手掌上不停的转着圈圈,似乎是想要下去。 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自己总算是找到你了。 少年郎正想跟上去多看一会儿,便被身后赶来的洛川叫住了,“我父亲在这边等你,你该不会不识路吧?” 姚桑翻了一个白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也太会挑日子了吧!“知道了,小爷我这就去。” 他将黑蚁放进了绑在自己腰间的黑色袋子里,轻轻的拍了拍,“乖,老实待一会儿。” 从洛川身侧穿过的时候,洛川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姚桑直接撞了过去。 看着一脸难看的洛川,姚桑嘿嘿的笑了起来,做作的捂着自己的嘴说道:“呀,最近吃胖了些,路窄,洛少爷可不要介意啊。” 说完姚桑便潇洒的离开了,洛川看着姚桑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这样的人自己才是最为不屑的。 走到了书房,洛川推开房门示意姚桑进屋,但是自己却是站在屋外了的。 姚桑不在意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冲洛川挑了挑眉,将口中叼着的细草吐了出来,大步的走了进去。 洛晟坐在书桌前,手中正捧着一本书看着,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 姚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洛晟面前的书桌上,翘着二郎腿肆意的笑着,“哟,洛大人挺有雅兴的啊,看的可是美人集?” 听着姚桑的话,洛晟只是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发怒,只是冷声说道:“没规没矩的,给我下来!” 可能是觉得没意思,姚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却还是跃下了桌面,淡淡的说道:“找我有何事?” 洛晟放下手中的书,眉头还是紧锁着,“我看重姚家镖局,可是为何这次我的货物失了一大半?” “所以你是在质问?” 姚桑到也不害怕,随意甩了甩自己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的东西你应该是清楚的,能保住那一部分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你还在挑剔什么?” “你!” “你什么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算盘,还是收一收吧,你这只老狐狸的套路我早就摸熟了,不要给我玩这一套。” 洛晟气得满脸通红,却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次的货物运输会出意外,要不是姚桑临时改了押送的方式,怕是什么都保不住了。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姚家老头子怎么样了?” 姚桑双眸微微冷了下来,不屑的说道:“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毕竟是你安排的,你亲自出手了还会出错吗?” 洛晟收敛了先前的锐气,淡淡的说道:“你这个孩子处处和我对着干,你就是拿捏住我不会动你是不是?” 听到这话,姚桑朝着书桌的方向走近了几步,双手撑在桌面上,一字一句的说道:“都是老狐狸,玩什么温情,这次叫我来究竟是什么事儿?小爷我可是很忙的……” 洛晟不恼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孩子,怎么还是一个小刺头?” 说着便要伸手去摸姚桑的头,可是姚桑往后退了一步,撅了撅嘴,“怎么,刚才不还是在吼我吗?怎么现在又变了张脸?”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真的凶你呢?” “那可指不定洛大人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洛晟从自己的书架上掏抽出一个黑色的木盒,说道:“这里面放着的都是上好的飞刀,你看看顺不顺手。” 虽然面上很是嫌弃,但是姚桑还是撅着嘴打开了木盒子,“你倒是挺会藏东西的,暗器竟然放在书里。” 里面好好的躺着十枚食指长短的飞刀,每一把的尾端都刻着一个亦字,姚桑眼底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喜色。 他拿出一把对着洛晟,淡淡的说道:“你不会就为了这件事情叫我来的吧?” 看着锋利的刀尖对着自己,洛晟也没有闪躲,只是轻轻一笑,“这不是怕你出什么危险嘛,押镖本就是极为危险的,要是这些可以派上用场自然是好的 但是我希望你永远都用不上。” 姚桑将所有的飞刀都稳稳妥妥的藏在了自己的腰间,满意的拍了拍黑色的宽腰带,“倘若我现在就用一枚呢?” 他的语气平淡,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令人胆战心惊的。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风吹竹叶的沙沙声穿过了薄薄的窗户,落到了两个人的耳膜里,格外的清晰。 “没意思。”姚桑打了一个哈切,有些兴致怏怏。 洛晟摇头笑了笑,“桌子上放着糕点,若是饿了,便吃些吧。” 姚桑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拿起一块糕点就吃了起来,而洛晟则是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心无旁骛。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看见洛晟的模样,姚桑也就什么都不说了。一屁股坐在了书桌上,晃着两条腿一只手拿糕点,另一只手还在把玩着一把飞刀。 这一次洛晟没有阻止姚桑,只是觉得桌子在随着姚桑的腿也在微微晃动着,便将手移了下来。 等到姚桑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洛川还在外面守着。 姚桑看了一眼洛川,突然笑了起来,那副样子活像一直小狐狸,“喂,川儿哥啊,你倒是挺老实的哈,一直守在这里没动啊?” 可是洛川只是闭着眼睛,并没有理会姚桑的意思。 姚桑也不在意,用手指戳了戳洛川的臂膀,“你们洛府的女眷我好像都是见过的,是不是你老爹偷藏了什么绝色未曾示人?” 洛川皱了皱眉,还是没有说话。 倒是屋内的洛晟听不下去了,用力的咳嗽了几声,似乎是在说:我听见了! 果然,姚桑翻了一个白眼,“无趣。” 随即便要转身离开,但是转身是却是用自己的屁股往洛川的方向靠了靠,洛川措手不及的晃了晃身子,险些跌倒。 还没有站稳姚桑便又伸出了罪恶的双手,只是转眼之间,洛川狠狠的摔在了地面上。 “混蛋!” 看着洛川一脸暴怒的模样,姚桑倒是笑的挺开心的,“哈哈哈哈,川哥,下次可要站稳了!哈哈哈哈,刚才的事儿不关我的事哦。” 洛川正想走过去给姚桑那张欠揍的脸上狠狠的来一下,但是却是听见洛晟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川儿,进来,莫要胡闹!” 看着还在对着自己做鬼脸的姚桑,洛川只好作罢,愤愤的走进了书房。 等到洛川走进书房的时候,姚桑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刚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己明明是用了三成的内力,但是洛川只是跌倒而已。 而且怎么看刚才洛川都是下意识的想要反击,但是动作刚刚进行到一半就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对着书房高声喊道:“洛大人,你应该不介意我在你的洛府四处逛逛吧?” 书房里传来洛晟的声音:“随意。” “那就谢过洛大人啦!” 回想起刚才的方向,姚桑慢悠悠的走了过去,他倒是很好奇这个柴桑阁阁主,竟然会出现在洛府。 应该不是洛府的小姐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竟然有些忐忑,脚下的步子也忍不住的加快了些。 随即又将脑子里的想法晃了出去,洛府的千金自己都是见过的,绝对没有这号人物。 ------------ 深闺怨 第7章 刚走到寒春院的大门外,华凤便拦住了洛九和华笙两人。 她淡淡的说道:“三小姐,大夫人交代过了,大小姐身体娇弱,卑贱之人不得入内,怕影响了大小姐的气运。所以还请三小姐一个人进去吧,我们都在外面候着。” 这摆明了就是在刁难自己,不过洛九早就知道了的。 她点了点头,“既然是大夫人交代的,我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华笙,你便先回去吧。” 华笙微微看了一眼华凤,“是。” 看到华笙离开后,华凤才让出身后的路,“三小姐,请。” 寒春院可是李氏特意为洛溪挑选的地方,所有的一切自然都是最好的,就连小院里种着的菊花也是最好的。 不仅有自己的小厨房,还有一间侧房,专门用来作为洛溪的书房。 穿过花花绿绿的院子,还没有等到洛九敲响房门,里面便传来了洛溪的声音,“可是小九妹妹来了?直接进来就好。” 洛九推门而入,只见洛溪正坐在桌前专心致志的绣着什么,桌面已经摆了很多的绣品。 “妹妹过来坐吧,我也无聊,多个人陪着也是极好的。” 洛九倒也不推脱,直接在洛溪的对面坐下,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副绣品,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 无论是细腻的针脚,还是绣花布局,每一处都是极好的,洛九忍不住由衷的赞叹道:“大姐果不其然云桑才女,绣品竟是这般的惊艳。” 洛溪的确是当之无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生的一脸的好皮相,在整个云桑国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就算已经及笄,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的魅力和追求者,反而越发的美丽动人。 也许是因为体弱多病的缘故,这让洛溪多了些温柔体贴,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想要将其紧紧的护在身后。 对于类似的称赞,洛溪早就听过很多遍了,她知道洛九是真心的,但是心里丝毫掀不起半点波澜。 “三妹谬赞了,只是普通绣品而已。” 原本以为李氏让自己来定是安排好如何刁难自己了,但是自己竟然只是陪着洛溪足足坐了一个时辰。 在此期间,洛九也没有事儿做,只是盯着洛溪看着。 不得不说,李氏将洛溪调教得很好,洛溪每缝一针一线都是极其优美的,美得像一幅画,让人移不开眼睛。 洛九突然有些动摇了,这样美好的娇娘子怎么和李氏狼狈为奸呢?就算李氏是她的生母,洛溪应该也不会…… 正当洛九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的时候,听见洛溪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一步老是出错?” 循声去看,洛溪手中的绣品是一片晚霞,颜色变化莫测,令人看得有些不真实。 看着洛溪指着的那处“错误”,洛九却是怎么都看不出来的,这不是挺好的嘛? 但是洛九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大姐,你的手艺已经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何必这般计较。” 可是洛溪却是频频摇头,似乎是否定,“错了错了全错了,这一处的针脚错了整幅绣面就废了。”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放下手中的东西,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倘若二夫人在此定会看出来的,可惜了……” 洛九不甘心,她又拿起方才的刺绣云彩看了又看,怎么看都觉得很美啊……错在哪儿? 洛溪起身,走到窗户前看着院内的景色,撑着手说道:“二夫人如何了?” “大夫说了,修养几日便可。” 看着洛溪的身影洛九不由得一笑,在这深宅里,还有一个洛溪处处关心着母亲,自己自然是欣慰的。 洛溪回头扫了一眼洛九,表情有些怪异,随即淡淡的说道:“二夫人可是醒了?” 洛九微微摇头,“尚未。” “也是,这么些年了,怕是不会再醒了,只是可惜了,我的绣品尚有瑕疵。” 听着洛溪的话,洛九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她试探性的问道:“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洛溪并没有回答洛九,而是唤了一声华凤的名字,随即便走到一旁坐下。 华凤进来后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从怀中拿出一块锦帕,用锦帕小心翼翼的拿起桌上的绣品,又弯着身子退了出去。 洛九看了一眼尚在品茶的洛溪,“大姐,方才你说的话是为何意?” 洛溪慵懒的微微抬眸,淡淡的说道:“我的意思是二夫人昏睡之后,怕是没有人可是指正我的错误了,不过也罢,传闻京都来了一个一品绣师,到时候去拜访一二即可。” “大姐应当明白,妹妹问的不是这个……” 比起一条人命,她的绣艺算什么?! 洛溪打了一个哈切,“你母亲的身体你应当是明白的,二夫人绣艺精湛,传授与我也不算含恨而终。” “对了,替我谢谢二夫人,虽说是没有必要的,但是我还是要道一声谢,这些年来为我做出的贡献我会牢记在心的。” 洛九微微皱眉,原来方才是自己多想了,洛溪一心只有自己,旁人的生死断然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的声音低沉了一些,“大姐的意思我会如实转达的……” 似乎是有了些倦意,洛溪的声音也低了不少,“你也知道姐姐的身体不好,常需药膳调理,别人我却又是不相信的,只好自己来了。” “只是初学那几年老是出错,好在二夫人在,在二夫人的身上我的技艺精进了不少,也不枉我费出的心思。” 听到这里洛九瞬时就明白了,她一直以为洛溪生性柔弱,断然不会对母亲下手。 但是今日看来自己却是错了的,她不仅仅是自私自利,视人命如草荠,竟然为了自己拿母亲试药! 往日她与母亲亲近,怕也只是为了母亲的绣技罢了! 如今云淡风轻的将自己慢性杀人的说出来,面不改色,仿佛就是一件平常事,这样的洛溪全然没有了才女的模样! 看着洛溪近乎完美的侧脸,洛九胸腔只觉得一阵的翻江倒海,巴不得立刻扑上去将眼前的人撕碎! 但是她只是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手,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吗?看来大姐的成功的确须得好好谢谢我母亲了……” “这是自然,我知道你心里定会气恼,但是望妹妹明白,低贱的命本就毫无用处,但是二夫人已经功德圆满了,你应该开心才是。” 低贱的命?呵,说的还真的是冠冕堂皇…… 洛九没有说话,只是眼底的寒意多了几分,此人,该杀…… 洛溪挥了挥手,“你回去吧,往后也不要再来了,母亲那边我自会去说的。” “那妹妹就先离开了……” 刚刚走到门外,华凤便走了进去,洛九清楚的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往后让母亲不要送人来了,我想着这个洛九是不错的,刚才一番交谈却觉她六书不通,绣技平平,唉,还是一个下贱之人。” “是。” 看着洛九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华笙连忙迎了上去,虽说洛九让华笙离开,但是华笙却还是放心不下的。 在霁鹤院待了一会儿便又赶了回来,想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自己也能第一时间站在小姐身后不是。 “小姐?” 洛九的面色平静至极,只是眼底的寒意却是让华笙有些不敢接近,她知道,小姐是生气了。 她微微皱眉,低声道:“小姐,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去办了,华裳已经被我遣送回乡了。” “知道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寒春院,洛溪,所以你死的不冤枉,也不委屈…… 洛九突然轻声说道:“自命清高,自认为自己比别人高贵,视人命如草荠,可以随意践踏侮辱,这样的人该怎么死才是最痛苦的呢?” 还没有等到华笙反应过来,不远处便传来了一个男声。 “当然是要她跌入泥潭,享受一下被践踏的滋味,然后被万人唾弃,生不如死!” 看着突然走来的姚桑,洛九微微蹙眉,这个人不就是那日押镖的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姚桑嬉皮笑脸的走到了洛九的面前,“阁主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之前自己可能还是有些不确定的,但是方才见到洛九正面的时候便是确定了的。袋子里的黑蚁刚才情绪就很激动,既然黑蚁确定了,那么自己也就确定了。 只是有些好奇,洛晟竟然会让洛府的人抢了自己的东西,看来这洛府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虽然洛九脸上毫无起伏,但是心底却是狠狠的颤了一把,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淡淡的说道:“这位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对于洛九的否认姚桑并不意外,他只是看了一眼华笙,继续笑嘻嘻地说道:“就当我认错人了,刚才你似乎再说很有意思的话,对于这方面我最会了,要不我教你呀?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和柴桑阁阁主联手,心里就觉得格外的兴奋。 洛九浅浅一笑,“公子想说些什么就在此地说了吧,这里并无生人。” “行,听你的便是。” 他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那只硕大的黑蚁,在两人的面前晃了晃。 洛九和华笙都是吓得惊叫一声连连退步,洛九更是险些跌倒,好在华笙一直搀扶着洛九。 看到两人面色苍白的样子,姚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看看你们那副胆小的样子!哈哈!” 洛九的眸子里含着泪水,但是一直倔强着没有掉下来,微微蹙起的柳眉,让人看了也忍不住心疼起来。 几乎是带着哭腔的,洛九颤颤巍巍的说道:“公子何故这般戏弄小女子?我见你自由穿梭洛府,知道你是父亲的贵客,你也不能这般胡闹啊!” 似乎是看得不真切,姚桑向前走了几步,洛九则拉着华笙又往后退了几步,看上去真的是被吓坏了。 姚桑微微皱眉,不应该啊,方才她在花园里的时候笑得挺开心的啊,也不像是什么胆小的人啊。 再者说了,黑蚁绝对是不会认错人的,她绝绝绝绝对是那日打劫自己的柴桑阁阁主! 黑蚁可是自己花了足足两年的时间才培育长大的,在此之前自己至少失败了上百次,这黑蚁更是自己最值得骄傲的底牌。 等等,她刚才是不是说了父亲这两个字? 姚桑不确定的问道:“你是洛晟的女儿?!” 洛九掩面哭泣,拉着华笙的手微微用力。 华笙双眸一闪,一脸的怒容,指着姚桑说道:“这是自然,我们小姐可是老爷最宝贝的千金,你这般无礼,还不快快认错?!小心我告诉老爷,让你永远都进不了洛府的大门!” 可是姚桑就像是没有听见华笙的威胁一般,只抓住了自己想要听的重点。 他默默的将手掌中的黑蚁放了回去,奇怪的说道:“你是洛溪?洛溪也不长这样啊……洛易是个哑的,你是洛馨??” 洛九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个人是不是知道太多了? 见两人都没有回答的意思,姚桑撅了撅嘴,似乎是不相信,“你们莫不是诓骗我的吧?洛府何时认柴桑阁阁主做女儿?洛晟是不是……” 左一个柴桑阁右一个柴桑阁,这个姚桑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自己那天戴着面具的啊!还刻意的改了声线的! 这时迎面走来几个小厮,洛九蹙眉,断不能让柴桑阁三个字传入洛晟的耳中。 凭着柴桑阁三个字,洛晟定会追查到底的,保不齐就会出现什么纰漏,这个险冒不得。 只能暂时想办法让姚桑打消这种试探,不然的话自己只能…… 她抬起头,脸上挂着泪水,“这位公子的确是认错人了,我是洛九,洛府的三小姐!” 姚桑抱着手盯着洛九,洛府的确是有一个三小姐来着,但不是一个傻子吗?怎么就是阁主了? 扮猪吃老虎? 忍辱负重来报仇的? 还是……还是被人调包了的内奸? …… 那几个小厮见洛九哭的梨花带雨,姚桑抱着手在一边看戏的模样,便已经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这个姚家少主几乎每一年都会来洛府闹上几次,洛晟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众人也就都习惯了。 上个月姚家少主将大小姐所有的绣品都拿出去送给了仙乐阁,大小姐差点儿被气得吐血,躺了好几天。 全府的人都知道洛溪是多么宝贝她的绣品,碰都是不敢碰的,竟然流窜到了大街小巷,找都找不回来。 更何况还是仙乐阁那样的烟花之地,洛溪自命清高,连带着自己的东西自然也认为是最为高贵的。 上上个月,他直接跑进了洛易的院子里,说是要给人家治哑症,结果把人家绑在树上足足一个时辰后才被人发现。 虽然觉得洛晟对姚桑的包容性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但是众人也没有办法。 见了在一边畏畏缩缩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的小厮,姚桑说道:“喂,她是谁啊?” 一个小厮连忙说道:“洛夫三小姐洛九,是二夫人的女儿,之前一直在锁秋阁。” 似乎是不敢相信,姚桑指了指洛九,“她她她就是那个傻子?!” 不会吧,自己到的确没有见过锁秋阁的人,但是锁秋阁就是荒废的院子而已,里面真的住的了人? 再者说了,这个洛九皮肤身材都像是一个富养的千金,怎么会是傻子?傻子都可以做柴桑阁阁主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话说的这么直接,真的合适吗?好歹是要做云川王妃的人啊…… 洛九扯了扯嘴角,看来这个姚桑才是一个傻子,毫无心机。但是这也让洛九安心了不少。 她哭着喊道:“是啊是啊,我就是那个傻子!” 说着便拉着华笙就要离开,姚桑倒是也没有阻拦,那两个小厮也默默的离开了,他们可不想成为继洛九之后的受害者。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姚桑一时之间有些凌乱,所以傻子是阁主,阁主是傻子?!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疑惑,他的手摸向了腰间的飞刀,但还是有些迟疑,要不……试试? 那日她从马背上直接跳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踩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再然后自己就被绑了起来。 她的轻功应该是极好的吧…… 耳边传来了划破长空的声响,洛九微微皱眉,她不着痕迹的向右侧微微闪了闪,臭小子,直接对着心脏啊!!! 一声呼喊传来,洛九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她的肩膀上赫然插着一把飞刀。 华笙皱紧了眉头,洛九的脸色却还算得上平静,她微微眨眼,华笙便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小姐受伤了!” 洛九面色苍白,直接昏了过去。 看到冒出来的几个小厮七手八脚的就要去抬洛九,姚桑撅了撅嘴,刚才她明明是闪了的啊…… “让开让开!” 他不耐烦的走到了晕倒了的洛九面前,毫不客气的抽出了洛九肩膀上的飞刀。 洛九扯了扯嘴角,这个人是不是小心眼!绝对是故意的! 华笙一把推开姚桑,带着哭腔说道:“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告诉老爷,将这个人抓起来?!” 可是周围的小厮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动的,洛九还是没有苏醒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这可是洛府!洛府!洛府!!! 姚桑微微皱眉,不会啊,伤得也不重啊。黑蚁应该不会认错人吧…… 第一次他开始怀疑黑蚁的准确性了…… 他推开华笙,一把将洛九抱了起来,淡淡的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路送你家小姐回去?” 华笙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姚桑朝着霁鹤院的方向跑去。 似乎是抱得不真切,姚桑还颠了颠怀里的人,低声道:“怎么这么瘦?挑食吗?” 洛九心中腹诽:“老娘这个是苗条!你懂个屁!” 看着怀中的人眼睫毛轻轻的颤了颤,姚桑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忍不住笑了笑。 自己果然是没有猜错的啊,这个洛九一定是那日的阁主,那可是飞刀诶,刀诶!这个晕倒技术含量差了些,自己其实可以教的…… 真的很有意思…… 剩下的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无措。 “我们要不要告诉老爷?” “可是老爷应该也不会在意的吧……” 众人爱护达成了协议,微微点头便都散开了。 在这些人的眼里,姚桑在洛府闹出再大的幺蛾子,洛晟都不会在意的。 可是在洛府发生的事儿洛晟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洛晟坐在书桌前有些头疼,他看了一眼底下跪着的小厮,“现在姚桑跑哪儿去了?” “姚少主送三小姐回到霁鹤院了。” 洛晟不再言语,只是双眼眯了眯,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道:“知道了,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可明白了?” 小厮愣了一下,“可是三小姐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姚家少主这样进入霁鹤院怕是不妥啊……” “有何不妥?” 似乎是明白了洛晟的意思,小厮慢慢的退了出去。 走出了书房,小厮的眉头皱了皱,随即招了招手。身边便走出来另一个小厮,那个小厮恭敬的叫了一声,“总管大人,有何吩咐?” 被称为总管的人轻声说道:“今日在花园里的人都换了吧。” “是。” 入秋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丝毫不影响洛府花卉的锦绣繁荣,每一个不同的季节李氏都会换上相应的花卉。 为的只是想要让整个洛府保持充满生机,为的也是让洛溪活得更自在,相应的开销也会格外的大。 但是洛晟有这个财力让李氏挥霍。 而被遗弃的锁秋阁内比起往日却又有些不同了,五颜六色的毒草毒花争先绽放,空气中也带了些甜丝丝的味道。 只是锁秋阁的大门一直被铁链锁着,这是洛九的吩咐。不过洛府的人也是不屑去那个地方的,传闻还闹鬼呢! ------------ 深闺怨 第8章 回到霁鹤院,姚桑倒是极为淡定,他小心翼翼的将洛九安放在软榻之上,随即对脸色有些苍白的华笙说道:“给你家主子端盆热水来擦擦,包扎包扎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华笙并没有抗议,只是依着姚桑的吩咐去做了。 当华笙急急忙忙的端来热水的时候,姚桑自觉的退了出去。 听着房门合上的声音,洛九默默的睁开了眼睛,想要坐起来,但是肩头却是一阵的刺疼,洛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华笙连忙制止了洛九的行为,低声道:“小姐,你莫要动弹了,流了那么多的血,这可如何是好?” 洛九看着华笙为自己处理伤口,心里还在不停的掂量着姚桑那个家伙的来历,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手上那只硕大的蚂蚁吗?除了大一点儿,那只蚂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再者说了,这好歹是洛府啊,他一个男子在后院肆意穿梭,这是得到了洛晟的允许的吗? 压下心底的种种疑惑,“他可是还在外面?” 华笙只是点了点头,眉头亦是紧紧的锁着,“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毛病,竟然这般无礼蛮横!” 洛九倒是并没有觉得姚桑多无礼,他怎么看都是一个孩子而已,顶多是有一些孩子心性而已。 而且这个姚桑这么小的年纪就有了这么高强的武功,的确是一个可塑之才。 “你有没有派人将消息传给洛晟父亲那边?” 华笙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不解,“来的时候众多小厮都是看见了的,这件事肯定早就传入了老爷的耳朵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很快伤口便被华笙处理好了,洛九也换下了衣物,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裙。 屋外传来姚桑的催促声,“喂!好了没有啊?!那我可是进来了啊!” 还没有等到华笙开口,便听见姚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是想要闯进来。 洛九连忙躺了下去,微微咳了咳,一脸苍白,看上去很是虚弱。 姚桑推开门,华笙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女子闺房!你怎么可以擅入?还不快滚出去!” 可是心大的姚桑却是看都没有看华笙一眼,只是对着洛九说道:“三小姐,方才是我失礼了,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问你的。” 他实在是有些想不通了,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那日见到的柴桑阁阁主啊,如果自己在今天不能弄清楚的话,自己真的是不会安心的! 洛九眼角抽了抽,这个人脾气怎么就这么倔呢? 她有些无奈且无力的对着华笙说道:“华笙,你先出去吧,想必今日不给这位姚公子一个满意的回答,他是不会离开的。” “可是小姐……” 姚桑笑了笑,随即无赖般的坐在了桌前,抱着两侧的桌沿,“没错,倘若我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我今日便赖在这了!” 华笙暗骂了一声不要脸,便退下去了。 洛九脸色的苍白并不是装的,刚才的确是失血过多了。 姚桑凑近了一些,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真的不知道柴桑阁吗?” “我的确是不知道。” “怎么会呢……”姚桑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刚才是不是叫我姚公子来着?!” 额…… 洛九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什么姚公子?方才我并没有这样唤你啊。” “没有吗?难不成我脑子错乱了?!” 他伸手向自己的黑袋子里掏去,看了一眼洛九,手上的动作一顿,淡淡的说道:“你不要害怕行吗?这只黑蚁不会伤人的。” 洛九微微皱眉,果然是这只黑蚁! 她的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仰,眼底还是有着一丝惧意,颤颤巍巍的说道:“好……好吧……” 当那只黑蚁再次出现在洛九的眼前的时候,洛九忍不住想要凑前一些,这个玩意儿似乎挺有意思的。 但是想着自己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便强行把自己的想法压了下去。 黑蚁在姚桑的之间不停的试探着向前,两条长长的触角不停的摇晃着,下颚也在不停的蠕动着? 看了半天,黑蚁又转了几个圈。 看到这一幕,洛九有些莫名其妙,“它这是什么意思?” 姚桑面色沉重的将黑蚁放了回去,低声道:“我现在认认真真的回答你一句啊,你到底是不是柴桑阁阁主?” 洛九眨巴眨巴眼睛,一本正色的说道:“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四目相对,什么都没有说。 窗外一片寂静,屋内有些冷丝丝的风穿过,寒意却没有之前那般强烈了。 洛九试探性的问道:“你和我父亲可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不然的话在洛府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算自己一直都不受待见,好歹也是要嫁入云川王府的啊! 姚桑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小爷和那个老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小爷可是姚家镖局的少主,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越这样说洛九心里便就越是好奇,她又掩面咳了咳,似乎是有些虚弱,“那你是如何在洛府自由出行的?” 姚桑用手晃着自己腰间的玉佩,不在意地说道:“这世上所有的地方小爷都是可以自由出入的,不过就是一个区区洛府而已,有什么难处?” “看你年岁也不过才十三四岁,怎么……” 还没有等到洛九把自己的话说完,姚桑便打断了她说道:“年龄小怎么了?年龄小小爷也是强者!” 看着姚桑一脸得意的模样,洛九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姚桑还真的只是一个小孩子,还挺可爱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姚桑突然来了兴致,立马坐正了身子,一字一句的说道:“外界都说你是一个傻子,看上去也不傻啊?” 洛九笑而不语,自己本来就不是傻子,说自己傻的只是洛家使的小手段而已,自己反正也不在意。 “不对!黑蚁绝对不会有错的!你就是柴桑阁阁主!” 姚桑突然喊了起来,随即就去伸手去抓洛九的手腕。 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腕,洛九微微皱了皱眉,轻声道:“松手,很疼!” 是真的疼,姚桑出手没大没小的,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是一个女孩子,刚才还受了伤好吗?! 姚桑摇了摇头,较真地说道:“我绝对相信我的黑蚁!” 似乎是真的瞒不过去了,洛九翻了一个白眼,随即淡淡的说道:“好,我是,你松手可以吗?” 姚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还是有些怀疑的说道:“承认得这么轻松……” “我说我不是你不信,我现在说我是你还不信,姚少主,难不成除了这两个答案还有其他的吗?” 说的也是啊…… 姚桑松了手,“所以你真的是扮猪吃老虎?可你不是洛晟的女儿吗?” 洛九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无奈的说道:“那你要去告密吗?” 谁知道姚桑反应极大,他立刻就站了起来,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我姚桑是那样的人吗?!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看到姚桑一脸认真的模样,洛九又是无奈的一笑,“你这么执着这个问题干什么?” 姚桑翘着二郎腿,身子靠在了一边的床帐上,随意的说道:“就是好奇而已,不过真的确认了还有点儿可惜,要是你不姓洛就好了。” 对姚桑的话洛九有些不解,但是洛九并没有深究,“希望你说到做到 这件事儿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柴桑阁会毁了你的……姚家。” 洛九的脸色冷静,语气出奇的冷漠,眼底的杀意毫不掩饰。 看到这里,姚桑勾了勾唇角,“知道了知道了,本小爷说的话自然是真的,决不食言。” “对了,既然你一直待在洛府,对于洛府的事儿应该是很了解的吧?你可知十五年前被洛晟带回来的苗疆女子?” 洛九摸了摸鼻尖,洛晟的前尘往事自己当然都是知道的,只是对于这个苗疆女子的事儿还真的没有查过。 洛晟年轻的时候代表云桑国四处结交盟国,四处留情倒是极有可能的。 她没有直视姚桑的眸子,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那位苗疆女子和你有什么关联吗?十五年前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吧?” 不仅姚桑没有出生,连自己都还在母亲的肚子里揣着的呢! “你管本小爷?!就说你知不知道好了!” 洛九打了一个哈切,突然来了兴致,“你这么想知道的话,干嘛不直接去找忘忧庭买消息?” 姚桑翻了一个白眼,“就忘忧庭那个地方实在是有些麻烦……” “没钱?”洛九说道。 姚桑皱了皱眉,“本小爷可是姚家少主!怎么可能没钱?!只是忘忧庭那个地方只讲金钱交易,我能买到的消息早就被销毁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这样啊……” 洛九下了床,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的说道:“我们才见过两次而已,你怎么就觉得我不会杀了你?毕竟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姚桑赶紧跟了上去,依旧没有一丝惧意,完全无视了洛九身上所散发出的阴寒之气。 “你自然是不会的!本小爷看人绝对不会出错的,你不一样!你到底知不知道!” 苗疆女子……十五年前…… 好巧,也许自己不知道,但是母亲可能会知道,只要自己问问就可以知道了。 但是这么简单就可以查到的消息,自己不相信姚桑会查不到,除非洛晟…… 她微微点头,“我可以帮你查到消息,但是我为什么要帮你?而且你都没有告诉我你和这位苗疆女子的关系呢,柴桑阁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儿。” 姚桑低下了头,微微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没有说,似乎有些迟疑。 他不知道对洛九这种莫名其妙的信赖是怎么回事儿,也不知道对洛九这样的推心置腹是不是正确的…… 可是……可是这件事儿他真的很想知道啊…… 洛晟说的话,他一点儿都不信…… 还没有等到洛九或者姚桑开口,门却是突然被华笙大力的推开了,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 她喘着粗气,满头都是慌张和无措。 洛九微微皱眉,“怎么回事儿?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华笙口不择言的说道:“夫人……二夫人她……她出事儿了!” 母亲?! 洛九的眸子瞬时就黯淡了下来,随即一把推开姚桑便冲向了侧房。 身后的姚桑有些莫名其妙,二夫人?洛府还有一位二夫人的吗?那那个杨氏是老几? 但是顾不得多想,他连忙跟上了洛九的步子。 自那日将刘氏接过来之后,洛九便一直将她安置在侧房内,虽然只是侧房,但是里面的布置都是最好的。 虽然刘氏身体还是不算好,但是昨晚已经醒过一次了,只需要再过半月,身体就应该可以完全恢复了,体内的毒也就解得差不多了。 推开侧房的门,里面是昏暗的一片,空气里带着一丝潮湿的腐臭味,就像是植物和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 窗户是紧紧的关着的,是洛九吩咐的,因为刘氏需要调养,屋内不能太冷。但是每日正午的时候,窗户还是会被打开的。 刚刚踏进房间的瞬间,洛九便忍不住的停了,就像是心脏的位置被重重的敲了一下,整个身子都有些麻木。 床榻的位置模模糊糊的躺着一人,被被子裹着,一点儿生气都没有,一只手无力的耸搭在床边…… 还没有走进去进步,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一股力量抓住了,随即整个人便被拽出了房间。 洛九的脸色还是一样的苍白,但是现在更是毫无血色,双眸里满是迷茫。 姚桑看了看昏暗的屋子,微微皱眉,“不要进去,有毒。” 作为一名出色的毒师,洛九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这根本对洛九一点儿影响都没有,真正让洛九停下步子的,是心里的绝望。 就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落落的。伤心吗?难过吗? 华笙跪了下来,一边哭泣一边说道:“小姐,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好夫人!小姐!请您责罚!” 院里其他的丫鬟在姚桑抱着洛九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华笙支开了,所以现在霁鹤院只有洛九,姚桑和华笙三人。 可是华笙的抽泣声在洛九的耳膜里却是越来越小,最后只成为了一声嗡鸣。 姚桑用手捂着自己的口鼻想要进去,但是还没有等他跨进去,洛九便伸手拉住了她。 “让我先进去吧。” 还没有等到姚桑说什么,洛九便已经走了进去。 看着床上已经没有呼吸的人,洛九也觉得自己快要没有呼吸了,双脚一点点向床边挪去。 紧闭的窗户被后来进入的姚桑推开了,刺痛的光线塞满了整间屋子,眼前的东西一下子便清晰了起来。 只见刘氏面色铁青,像是死去多时,洛九颤颤巍巍的伸手探了探鼻息,随即将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什么呢?怀有一丝侥幸去探她的鼻息,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啊…… 姚桑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这屋子里早就溢满了毒气,等它们散去还需要一些时间。 就算自己做好了防护措施,进来的时候已服用了解毒丸,但是还有有些扛不住。 他看着一脸平静的洛九微微皱眉,这家伙是什么情况? 像是平静的解说一般,洛九跪在床前,不紧不慢的说道:“紫幽毒,中毒者在片刻就会死去,没有痛苦。死后尸体会极速腐烂,直到消失,随着尸体腐烂还会散发出致命的毒障,无解。” 她木愣的伸出手拔出了刘氏额间的银针,刘氏的嘴角带着笑意,面色温和,没有一点儿的痛苦。 洛九看了一眼姚桑,淡淡的说道:“出去吧。” 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她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随即扔进去一粒白色的药丸。 白色药丸在水中很快就溶解了,她坐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方才吸入了不少,喝下吧。” 几乎是没有怀疑的,姚桑将桌上的水一饮而尽。 她闭着眼假寐,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的模样,姚桑却不敢说话,听刚才华笙所言,躺着的那位应该是她的母亲。 但是…… 华笙跪在洛九的面前,低着头,什么都不敢说。 沉默了半晌,洛九淡淡的说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自己跑过去的时候,侧房的门和窗户都是紧闭着的,华笙既然没有打开的话,又怎么会知道里面出事了? 华笙似乎是有些无力,“我……我听见屋中有动静,以为是夫人起来了,刚想推门去看,但是却推不开那道门,在缝隙里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在夫人的床前,我想叫,但是黑衣人立刻就消失了,所以我才来找小姐……” “他们人呢?” 洛九口中的他们便是柴桑阁的丙卫,上次自己都只是带了丙卫而已,他们任何一个的实力都不差。 自己明明派了五名丙卫守在这里,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就出错了? 华笙摇了摇头,“并没有见到丙卫的踪迹。” 听到这里,洛九突然睁开了双眼,眸子里的阴寒溢了出来,一旁的姚桑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他疑惑的看了看窗外,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晴天,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屋子里这么冷呢? 沉默了半响,洛九打了一个冷颤,低声吩咐道:“那三名丫鬟叫回来,让她们去打扫侧房。过半个时辰后放出消息,二夫人失踪了。” 华笙愣愣的抬起了头,看着洛九平静的眸子之后便只是应了一声,便慢慢的退了出去。 姚桑微微皱眉,他看向眼前的女子脸色不由得沉重起来,刚才死的真的是她的亲生母亲吗? 或者说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她才会成为今天的样子? 洛九又淡淡的说道:“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吧。” 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但是姚桑也只是点了点头,“那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你一个人小心一点儿。” 他又回头看了好几眼,这才离开了霁鹤院。 当整间屋子都冷静下来的时候,洛九只觉得无比的凄凉,她捂着胸口,这里,真的好难受。 两行清泪无声的从脸颊滑落,她无力的伏在了桌面上,身子在不停的颤抖着,哭泣。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就只是想要哭而已,哭到声嘶力竭,哭到自己完全无力。 她一直会查出来的,对于这个洛府,对于那个凶手,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实在是想不通,刘氏一直没有招惹到谁,更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世来历,究竟是什么人会下这样的狠手? 这一次是对着刘氏,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院子里的的花坛已经种上了一株株的夹竹桃,虽然说夹竹桃美丽大方,但是不可靠近,因为它极有毒性。 洛府后花园的那些也只是三三两两的分布在花丛的中心位置,到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在这霁鹤院却是大片大片的种着,尖尖细细的灰绿色叶子承托起深红色的花朵,散出淡淡的香气。 平常这些话都是由华笙或者洛九亲自打理的,开得倒也是繁华。 在不远处的侧方内躺着三名女子,她们无一不是面色铁青,口吐黑血,因为痛苦而面容扭曲。 其中一个丫鬟拼命的想要向外爬去,她伸出的手青筋暴起,充满血丝的眼里满是求生的希望。 她的手支撑着整个身体一点点的向外爬行着,她看见院子里的华笙带着面纱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顿时沉了下去。 最后她摸到了门槛,却再也没有力气爬出去了,似乎是不甘心,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最后,这名女子无力的仰面躺在地面上,那个最靠近门槛的位置,合上了双眼,等到死亡的宣判。 ------------ 深闺怨 第9章 云川王府 已经是深夜了,竹一站在云川的身后,而云川则是坐在湖心亭中点灯饮酒,肩上随意的搭了一件黑色长袍,略显慵懒。 秋风袭过,另一个黑影慢慢的向云川这边走来。 黑影跪在云川的面前,低声道:“王爷,你安排的事儿都办妥了。” 云川微微抬眸,轻轻的一笑,这一个笑却是没有一丝温度的,“办的不错。” 竹一也嘿嘿一笑,“竹七,许久不见,你好像胖了不少啊。” 竹七并没有理会竹一,只是继续说道:“那几个人也照着王爷的吩咐放在了锁秋阁,一切都在计划内。” “王府外的东西可都清理干净了?” “那些碍事的眼线已经全部消失了,其中也包括修罗殿的死侍。” 云川扔下一块铜牌,上面刻着一个枫字,他淡淡的说道:“将这块牌子交给她,你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 竹七捡起铜牌,“是。” 云川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淡淡的说道:“窝里斗的戏码从来都不会让本王失望,无论是洛府还是云枫,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看着竹七的身影隐匿在夜色中,竹一有些不解,嘟囔道:“我还以为王爷你说将柴桑阁收为己有是收买,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手段。” 然而这些话自然是一字不落的被云川听了去,他薄唇清启,“怎么,觉得本王心狠手辣吗?” 竹一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只是觉得王爷你变了。” 云川不再说话,继续喝着酒。 变,自己自然是会变的,活在红尘中,人都是会变的。 看着云川的模样,竹一撅了撅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或许人都是会改变的吧,以前的王爷算不上优柔寡断,但也绝对不是现在这般视人命如草芥。 明明知道那洛家三小姐是柴桑阁阁主,明明两者可以达成合作关系,但是却偏偏要选择这样的方式。 让刘氏死的那么惨,那个刘氏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女人啊…… 直到酒壶已空,云川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他淡淡的说道:“若是有人来忘忧庭买洛府的消息,只管卖出去就是了。” 竹一点了点头,有些郁闷,直接告诉洛九不久好了吗? “是。” 等到云川走到屋前的时候,他又淡淡的说道:“我们走到这一步,还能有良心吗?” 又是一阵秋风吹过,空荡荡的酒壶在桌面上滚动了几圈便落到了地面上,在一声清脆的响声后便碎裂开来。 云川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明日再让人来收拾吧,本王也乏了。” 当夜洛府 很快消息就传开了,洛府二夫人在霁鹤院离奇失踪,有人蓄意谋害准王妃,三小姐昏迷,四个丫鬟三个都死了,而且死相凄惨,着实可怜。 洛晟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霁鹤院,也不知道是真的心疼洛九还是因为其他的,他望着软榻上虚弱的洛九,满脸都是怜爱。 他轻轻拉起洛九的手,柔声问道:“小九,你没事儿吧?” 洛九轻轻摇头,却是忍不住的哭了起来,“父亲……母亲,母亲她……” 一把将洛九搂入自己的怀中,洛晟出声安慰道:“小九放心,你母亲断然不会出事儿的,你只需在此地安心呆着养伤就是了。” 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人,整个洛府能来的人几乎都来了。 这一次闹出的可是人命啊,死了三个丫鬟也就算了,竟然连刘氏都死了,洛晟也坐不住了。 凡是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床上的那滩血水就是刘氏,但是害怕洛九无法接受这件事儿,洛晟只好说刘氏是失踪了。 一直站在洛九身侧的洛尘开口道:“父亲,我已经派人彻查了这件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洛晟点了点头,“你们都出去吧,挤在这里做什么?大夫只是说小九惊吓过度,休息休息便可。” 在洛晟的驱散下,屋子里的人很快就散去了。 洛晟语重心长的说道:“小九啊,你要早些调整好情绪,再过十几日你便要嫁入王府了,这些事不能让外人知道,明白吗?” 这些事情都不能影响吗?洛九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她死死的握住了被褥,只是点了点头。 也是,对于洛晟来说什么都不算…… 洛晟摸了摸洛九的发丝,淡淡的说道:“小九,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再送几个丫鬟回来,照顾你的起居。” “不用了父亲,霁鹤院有华笙就够了,人多了我也觉得心烦。” 看着苍白的洛九,洛晟倒是没有拒绝,“也罢,依你的意思就是了,那你早些休息吧。” 洛晟刚走了不久,华笙便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有些迟疑,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开口,最后对上了洛九的目光,她说道:“小姐,那五名丙卫的尸体找到了。” “尸体?在哪儿?” 华笙皱着眉头说道:“他们在锁秋阁……” 听到这话,洛九再也坐不住了,杀了刘氏,杀了丙卫,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抛尸锁秋阁?!! 她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走,锁秋阁!”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锁秋阁,但是锁秋阁的门前却是站了不少的人,手里都提着灯笼。 华笙有些疑惑的说道:“奇怪,方才我来的时候还没有人的,还好我离开的时候又将门锁上了。” 那几个小厮在不停的交谈着什么,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是他们的对话在黑夜里格外的清晰。 “你刚才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这可是我亲眼所见的!” “你们说这里面真的有鬼吗?” “刚才我听的清清楚楚的,里面就是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说是盗贼的话,这破烂的锁秋阁怎么有东西啊?” “指不定是谁在里面偷情呢!哈哈哈!” “放屁!你没看到这门是被锁着的吗?!” 那几个小厮都在互相推攘着,还没有争执出一个结果,一个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来的人正是洛川。 见了来人,那几个小厮立刻跪了下来,其中一个颤颤巍巍的说道:“少爷,他们说听到里面有响动,所以……” 可是洛川却是吼道:“胡说八道!一个荒废的院子能有什么异响?!今晚除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竟然还有兴致闲逛?怕是活腻了吧?!” 那几个小厮连忙磕头,“少爷教训的是,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还不快滚?!” “是是是!” 等到那几个小厮离开之后,洛川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在那道门前停了下来。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又晃了晃那条铁链,似乎是在确认这道门是不是打得开。随即才慢悠悠的离开了。 洛九微微皱眉,难不成这件事儿和洛川有关系? 两人来到紧闭的大门前,洛九看了一眼华笙,华笙便点头拿出了一把钥匙。 推开门,里面的毒草已经长得很茂盛了,散出出淡淡的香味,但是里面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天上密布着的乌云渐渐散去,借着撒下来的月光,院中的情景看得都很清楚。 院子里躺着五具黑色衣服的男子,洛九翻看他们的尸体一一查看,都是一刀致命。 紧闭的屋门并没有打开的痕迹,似乎并没有人来过,正当洛九准备进去看看的时候,只听见之前堆放着柴火的地方发出一声异响。 洛九连忙转过头去,便看见那里竟然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 见自己已经被发现了,黑衣男子毫不犹豫的向洛九袭来,他的手里赫然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刃。 虽然洛九身体现在有些虚弱,但还是躲得过去的。 当黑衣人扑过来的时候,洛九的身子向一边闪了闪,一脚踢在了黑衣人的腰间上。 黑衣人转眼便闪到了角落,他挥手甩出三根银针,等到洛九躲开再去看的时候,黑衣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洛九松开自己的手,里面躺着三根银针,针尖是黑色的,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这正是自己在刘氏额头发现的那一根银针,看来凶手就是他了,可惜了…… 这是角落里方才黑衣人消失的地方闪了闪寒光,洛九快步走了过去,在那里赫然发现了一块铜牌。 这块铜牌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中间是一个枫字,很是显眼。 一直守在门口的华笙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见洛九出来,连忙说道:“小姐,如何了?” 洛九握紧了手里的铜牌,一字一句都说道:“烧了。” 华笙看了看身后的锁秋阁,“可是小姐,里面……” “里面的毒草已经脏了,烧了就是,让妾师雨过来,我有事吩咐。” “是。” 秋季干燥,锁秋阁多杂草,一个小厮进入行窃的时候跌倒,烛火翻落。大火沿着干燥的杂草很快就燃烧了起来,火势一时之间便失去了控制。 等到其他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火势蔓延了整个院子。等到大火熄灭的时候已经是天明了,里面除了黑色的木炭,什么都没有。 洛九彻夜未眠,她看着妾师雨,淡淡的说道:“忘忧庭那边怎么说?” 妾师雨将手中的帛纸献上,洛九看完后紧紧的皱紧了眉头,喃喃自语,“云枫……呵,想不到还是小看洛川了……” 妾师雨又说道:“阁主,十五年前洛晟的确是带回来一位苗疆女子,之前洛晟想要娶她为妾,但是那名女子无意间坠崖身亡。当时……当时推她下去的正是二夫人……” “母亲……” 对于这件事洛九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将查到的东西送到姚家镖局吧,让奴姬继续调查。” 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的,但是妾师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那块铜牌就这样放在桌面上,它的旁边还放着四根银针,只是其中的一根银针染上了一些红色。 接连过去了好几天,柴桑阁那边时不时传来些消息,基本的情况洛九也摸的了差不多了。 杀害刘氏的是云枫手底下的修罗殿,与柴桑阁相似,但是修罗殿只为皇家服务,主要活跃在皇宫中。 这一次竟然在洛府发现修罗殿的踪迹到还真的是很意外,刘氏的曾经究竟是怎么样的? 除了这些,其他关于铜牌的事儿到也没有查出多大的信息来。 当初那名苗疆女子死于非命,无非就是那些女人之间的事情,这些消息传到了姚家,姚桑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 这些消息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但是妾师雨带来的另一份帛纸倒是让洛九狠狠的紧了一把。 看着帛纸上的内容,洛九不由得颤了颤,她对着妾师雨确认道:“这可是真的?” 妾师雨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是忘忧庭传来的消息,不会有假。” “姚桑呢?” “出去送镖了,十日后才会回来。” 洛九眸中充满了雾气,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太好了,太好了! 当初刘氏便说自己的弟弟未死,而是被洛晟带走了,而姚桑只是姚家的义子,只是姚家家主发妻死去后他便一直没有再娶。 而收养的姚桑自然而然便成为了姚家少主,到现在刚好是十三年。 当初为刘氏接生的稳婆找到了,说是洛晟让他将婴孩放在了姚家的门前,也就是说姚桑,是她的亲弟弟! 而洛晟一直都是知道的,姚桑知道自己是洛晟的儿子,却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生母。 而洛晟却说他的母亲已经难产去世,当初的苗疆女子的确怀有身孕,只是难产,孩子没有保住。 洛晟早就看中了姚家的东西,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儿子送出去,他不仅需要姚家的帮助,他还需要一个人,一个与所有事都毫不相干的人,让这个人为自己办事…… 原来自己不是孤单着的一个人……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可将消息传给姚桑了?” 妾师雨点了点头,这倒是让洛九心头松了松。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妾师雨又说道:“最近洛馨去过云川王府了,但是云川王府有不少的暗卫,我们不敢贸然靠近。洛馨也来过柴桑阁,应该是从王府拿来的银子,让我们去杀一个人……” 洛九点了点头,终于准备出手了吗?自己也早就等不及了呢…… “洛溪还是李氏?” “洛溪,虐杀,已经有一名丙卫接了这次的任务,还没有动手,等阁主您的安排。” 洛九轻轻一笑,“让乙卫去吧,这件事就安排在今晚好了。” 只要洛溪出事了,李氏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痛苦。 虽然洛晟不肯承认刘氏已经不在了的事实,洛九也就不追问,既然这件事不是洛晟主导的,逼他也没有用。 她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将它们一一收了起来,这些东西,她迟早会一点点的全部都还给修罗殿的! 她淡淡的说道:“安排十名甲卫和二十名乙卫去接少阁主回家。” “是!” 洛九走到自己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正是洛晟给自己的那一个。 “是时候了……” 这时候华笙走了进来,她的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小姐,今日来你都没有好好的休息,先吃点儿东西吧。” 天空上的晚霞高高的挂着,天色还没有完全黯淡下去,已经有几颗星子探出了头,好奇的打量着整个大地。 桌面上的莲子羹还在向上冒着丝丝热气,可是洛九却是没有丝毫的胃口,“不必了。” 这一下华笙却是不愿意的,她微微皱眉,“小姐,这样您的身子怎么吃得消啊?” 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姚桑那张笑嘻嘻的脸,胸腔的位置升起一股热气,在华笙的催促下,随即坐了下来。 看到洛九慢条斯理的吃起东西来,华笙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眼底露出了一抹欣慰。 吃了几口洛九便说道:“待会儿陪我去见父亲,药吃完了。” 华笙点了点头,眼底的笑意却是有所收敛。 突然之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洛九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华笙微微皱眉,“那小姐你一定要吃完啊。” “知道了。” 等到华笙出去之后,洛九身后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位白衣男子,似是不沾染红尘的仙人。 明眉皓齿,那抹笑意宛如柔月般皎洁清澈,眸中的笑直达心底,一下便让人移不开眼。 看到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子,洛九直接扑进了他的怀抱,委屈巴巴的说道:“师傅……你终于来了!” 明亦卿摸了摸洛九的发髻,轻声道:“几年不见,我们的小九又长高了些啊,为师很是欣慰。” 看着明亦卿那张面孔,洛九突然溢出了一股子的委屈,想起了这些年来自己一个人撑起了整个柴桑阁,前些日子自己的母亲没了…… 想着想着她的眸子里便已经溢满了泪水,可是一直倔强的没有落下来。 还没有等到洛九说什么,明亦卿便将洛九按在了自己的胸膛处,淡淡的说道:“为师都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小九受委屈了。” 良久,洛九终于抬起了头,她的双眸通红,她哭了,只是一直没有发出声音来。 明亦卿脸上满是心疼,却又满是无奈,“小九,按理来说你的事为师都是不能干涉的,你可会哀怨为师?” 洛九摇了摇头,“自然不会,倘若没有师傅的帮助,小九也不会成为今日的洛九。”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自言自语,明亦卿淡淡的说道:“没事儿,这些事情这些痛苦很快就会过去了,你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还没有等到洛九问出口,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是华笙。 “小姐,老爷刚才过来传话了,说是请小姐过去坐坐。” 自己还想过去找他呢!洛九转过了头,“知道了,我这就出去。” 刚刚回过头,明亦卿便已经消失了,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一般,环视了屋子一圈,的确是没有明亦卿的踪影。 他又一次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悄无声息的,毫无预兆。 洛九撅了撅嘴,怎么就自己的师傅是这个样子的?但是她的情绪稳定了不少,胸口一直堵着的那口气似乎也突然吐了出来,顺畅了不少。 她整理整理情绪,大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夹竹桃还在盛放着,侧房已经被整理了出来,里面干净的一尘不染,却是毫无人气。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霞早已被黑夜所取代,星子一颗一颗的紧紧挨着,正在俏皮的眨着眼睛。 那轮弯月还是斜挂在黑夜之上,这么晚叫自己过去吗? 她握紧了手中的白瓷瓶,突然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走吧,不要让父亲久等了。” 可是刚走到门口,洛九又停了下来,似乎是有些不妥。 华笙奇怪的问道:“小姐,怎么了?” 洛九看了看空荡荡的霁鹤院说道:“你留下吧,霁鹤院得留人啊。” “可是……” “无妨,你家小姐不会有事儿的,今夜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你都不能离开霁鹤院,明白吗?” 华笙郑重的点了点头,“小姐,你放心吧,我会守好霁鹤院的。” 洛九点了点头,华笙虽然一直都跟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华笙并不会武功,往日里一直都替自己留守锁秋阁,根本没有时间做其他的事儿。 说来还有一些对不起华笙,今夜洛府肯定会大闹一场的,去的人越少越好。 洛九独自一人踏着月色慢慢的向洛晟的房间走去,很快便来到了后花园,这里依旧是一片的寂静。 这种寂静有些诡异,洛九默默的向前走着,却总觉得不远处的假山后有人窃窃私语的声响。 这次出来洛九并没有点灯,反正月色正好,也不用照亮什么。所以洛九是空手而来的,黑夜里站着的洛九同样穿着黑色的衣裙,很难被人发现。 出于好奇,洛九向前移动的步子忍不住向假山那边靠了靠,还有什么事会比偷听更快乐吗? ------------ 深闺怨 第10章 洛尘看着面前瘦小的人就是一脸的心疼,语气出奇的柔和,“易儿,听我的,我会安排你离开的。”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洛易却是突然开口了,是一个清脆的女声,有些沙哑,“我哪儿都不想去,算了吧!” 仔细听的话,她的语气似乎是有些更也去,“大哥,我已经累了,算了吧。” “怎么能算?易儿,我努力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带你离开!易儿,跟我走吧!” 听到这番对话,洛九竟觉得有些耳熟,想来当初自己也是这样来劝母亲的,可是母亲不愿意啊。 看了看四下的确是没有人,洛九又向前走了几步,就连呼吸都刻意的放缓了些。 她看见洛尘紧紧的抓住洛易的手,虽然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是从语气里也能猜得出他语气里的温柔。 洛易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哥,可是你留在洛府有大好的前程,莫要因为我耽搁了才是啊!” 听到洛易这样说,洛尘心底泛起一阵苦涩,他忍不住摸了摸洛易的发丝,温柔地说道:“怎么会呢?没有你我哪里还有大好前程?易儿,相信我,我可以给你幸福的。” “大哥,你应当是知晓的,我们之间本就是错误的。我很感谢你医好我的嗓子,但是我真的不能答应你。” 洛尘不由分说的将洛易揽进了怀里,一字一句的说道:“遇见你之前我并不知晓男女之情,但是遇见你之后我便知,你就是我想要等的那个人。” “大哥……” 洛易抱着洛尘便呜呜的哭了起来,很是煽情。 可是洛九却是看得目瞪口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洛尘和洛易之间竟然是那种关系…… 她捂着嘴忍不住往后又退了退,要是洛晟和李氏知道这件事的话,估计会被活活的气死! 随即又忍不住的胡想起来,说不定洛尘和洛易之间在这深宅里也是互相救赎的,难为他们了。 想到这里,洛九也没有继续看下午的意思了,打算悄悄的离开。 可是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丫鬟的叫声,“三小姐?” 洛九被吓了一跳,她连忙转身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丫鬟,讪讪的说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丫鬟点着灯火,微微行了一个礼说道:“老爷见三小姐久久未到,特命我来寻三小姐。” 洛九有些尴尬的往后退了退,她轻咳了几声,说道:“我知道了,你在前方带路,我后面跟着就是了。” “是。” 走的时候洛九不忘往自己的身后看一看,那里似乎已经没有人了,看来洛尘和洛易已经离开了。 这倒是让洛九有些担心,方才他们一定知道自己偷听了,不知道洛尘接下来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不过洛尘还真的是有本事,竟然将洛易的哑症治好了,洛易也是一个耐心极好的家伙,这么多年硬是没有露出一点儿破绽。 不过平日里他们隐藏的是不是也太好了?自己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发现?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于惊奇了。 正在想着,自己便已经来到了洛晟的书房前。 那个丫鬟再次行礼说道:“小姐请进,老爷就在屋中等着呢。” “嗯。” 推开门,洛晟果真坐在书桌前,正在闭眼假寐。 “父亲,女儿来了。” 洛晟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没有表情,只是淡淡的问道:“小九,你当真不怪罪父亲的所作所为?” 怪罪什么?怪罪你不调查刘氏的死因吗?怪罪你一直无视自己,让自己受尽凌辱吗?还是怪罪你抱走自己的弟弟? “父亲这是什么话?父亲何事做错过?” 看着洛九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孔,倒也看不出真假,洛晟的脸色终于有了些缓和。 洛九的眸子清澈见底,这让洛晟打消了不少的疑虑,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了,竟然怀疑一个刚从锁秋阁出来的小丫头? 他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这才说道:“小九,你应当是知道嫁给云川王对洛府的意义吧?” 原本只是想要让这个傻女随便应了那道圣旨,谁知道到后面才发现云川王不一般,现在将洛九推出去联姻倒也是不错的。 也算是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多了一个选择。 洛九点头,“小九清楚。” 洛晟脸色突然一变,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冷冷的说道:“那为父问你,你为何要将云川王交给你的墨玉给了旁人?!” 这一声怒吼让洛九全身一震,她立刻跪了下来 胆怯的说道:“父亲,那块墨玉……” 看着洛九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洛晟心中又气又恼,最后只化为了一声叹息,“你这个孩子啊,墨玉你究竟给了谁?” 既然都知道自己将墨玉交了出去,自然是知道那个人是谁的,那个人拿去干了什么,这样问自己,无非就是想要看看自己的态度罢了。 沉默了一会儿,洛九说道:“女儿不敢隐瞒父亲,云川王给女儿的墨玉女儿自然是好生保管的,但是那日遇见了馨儿妹妹。” “馨儿妹妹她……她抢了去……” 越到后面洛九的声音就越小,似乎是真的受了极大的委屈,眼看着就要哭起来了。 洛晟皱紧了眉头,倒也没有继续问些什么,“你这个孩子就是太软弱了些,府里的姊妹们都压着你,日后万不可这般了,洛家的女儿不是软柿子!” 洛九点了点头,“女儿明白了,谨遵父亲教诲。” “天色已经晚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让大夫人给你送些上好的衣料去,做些新衣裳。” “是,多谢父亲。” 洛九站了起来,但是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看到这里,洛晟又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洛九轻轻一笑,将袖口中的白瓷瓶拿了出来,“父亲给的药自然是最好的,女儿再也没有犯过病,但是……” 来的时候洛九早就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既然洛晟都将药给自己了,自己总不能辜负他的苦心不是? 当看到洛九拿出瓷瓶的时候洛晟便已经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但是此药不可多吃,你暂时停一停,制药也需要些时间。” 洛九连忙点头,“多谢父亲!” 看了看书房外的竹木还在簌簌作响,月色姣好,撒下了一片的柔和。 怎么还没有动手…… 见洛九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洛晟微微皱眉 “怎么,你还有事儿?” 洛九笑了笑,“没有,女儿这就回去了,父亲还早些休息才是。” 刚刚打开门,远远的便看见一个小厮提着灯笼朝这边跑来,似乎很是着急。 看到这里,洛九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终于动手了吗?自己可是等了很久的呢。 小厮似乎是过于着急了,一个不注意就扑倒在地,洛晟厌恶的看了一眼趴着的小厮,冷声道:“怎么回事儿?!” 看到这里,洛九也就干脆不走了,就站在小厮的一边,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 小厮胆怯且慌忙的说道:“大小姐出事儿了!老爷,你还是亲自去寒春院看看吧!” 听到洛溪出事了,洛晟的眉头蹙起,冷声道:“现在就去!” 见洛晟连忙离开了,洛九也就快步跟了上去,这样的好戏自己怎么能错过呢?自己可是等了很久了的。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寒春院,等到洛晟和洛九赶到的时候已经围了很多人了。 但是所有的家丁和丫鬟都在院子外面,屋子里只有洛尘,洛易,李氏和洛溪四人。 原本小厮见了洛九还是想要拦的,但是洛晟走在前面,洛九紧随其后,小厮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见了屋子,眼前的一幕让洛九忍不住挑了挑眉,够刺激的啊。 之间两名乙卫衣衫不整的躺在地面上,华凤腹上还流着血,但是并没有人理会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缩在软榻上瑟瑟发抖的洛溪身上,谁又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注意一个毫无分量的小丫鬟呢? 明明华凤也是可以出声呼救的,但是她不敢,在这种时候呼救,那就是加速自己的死亡而已。 洛溪只穿了单薄的里衣,发丝有些凌乱,床铺也是乱糟糟的,桌上的杯子茶壶碎了一地。 她的脸色很是惨白,紧紧的咬着嘴唇瑟瑟发抖,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身子,似乎还没有从恐惧中脱身。 李氏坐在床榻上一个劲儿的抹眼泪,什么都没有说。 眼前的这一幕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来这个洛馨是想要洛溪这个高傲的人体验一下跌入泥土的滋味。 或者说,洛馨想要洛溪和她姐姐一样凄惨的死去。 洛尘抽出的长剑还在往下滴着血,洛易一脸苍白的站在洛尘的身后,什么都没有说,干脆闭上了眼睛。 见角落的华凤真的快要死了,洛九微微皱眉,她慢慢的走了过去。趁着众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扔下了一颗凝血丹丸。 自己药是给了,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她的造化了。 华凤茫然的看了看洛九,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咬了咬牙,还是将那粒药丸吞了下去。 洛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气的吹鼻子瞪眼的,听见李氏还是呜呜呜的哭着,心里便越发的烦躁了。 他直接冷声对李氏说道:“哭哭唧唧的干什么?!易儿!送大夫人回去!今日之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李氏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洛晟,缓了半天才说道:“洛晟!他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对于李氏来说,她最大的底牌就是洛溪和洛尘,现在洛溪出了这样的事儿,作为一个母亲谁有冷静得下来呢? 李氏激动的站到了洛晟的面前,吼道:“洛晟!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管的!但是今日出事的可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 “住嘴!” 只听见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洛晟结结实实的打了李氏一巴掌,这一幕吓到了在场的人。 李氏摸了摸嘴角的血迹,冷笑了一声,“我倒是忘了,你本就是这样狠心绝情的人!” 见事态越发严重了,洛尘连忙上前说道:“母亲,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儿我和父亲会解决好的。”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洛易,说道:“易儿,你送大夫人先回去吧。” 这一次李氏倒是没有拒绝,洛易点了点头便搀扶着李氏颤颤巍巍的离开了。 洛尘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洛九,眼神里包含的东西很多,洛九权当没有看见。有的时候自己就要做一个合格的傻子,合格的瞎子。 洛溪也许是哭了太久,直接晕了过去。洛尘连忙将她安置在软榻上,在那肮脏的软榻上。 当看见床榻上盛开的牡丹花,洛尘皱紧了眉头,眼底的杀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满是寒意。 他干脆扯下了自己的外衫,将其遮住了。可是当手触摸到床板的时候,他的动作却是一顿,但随即毫无痕迹的躲开了。 洛晟看了看斜躺着的两具尸体,微微眯了眯眸子,吐出了三个字,“柴桑阁……” 他望着苍白的洛溪的眼神微微一变,洛九知道,因为当初自己被扔进锁秋阁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表情。 那时候的自己年纪尚小,但是对于洛晟的那种样子却是印象深刻,这是他打算抛弃的前兆。 也是,洛溪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已然是没有了原本的利用价值。 他冷冷的说道:“今日的事绝不能泄露出去,就说溪儿受到了惊吓,明白了吗?” 洛尘点了点头,“孩儿明白。” 似乎是已经忘记了洛九的存在,洛晟猛地一拳砸在了桌面上,他冷冷的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洛尘同样也是悲悲切切的,他看了看洛溪,这才说道:“孩儿路过寒春院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异响,这才想着要来看看,正好……” “父亲,这件事儿还请交给孩儿来处理!” 洛晟此时只觉得心烦意乱,为什么一个二个的都不给自己省心?“你怎么处理?柴桑阁是你惹不起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洛晟危险的眯了眯眼,“柴桑阁拿钱办事儿,溪儿平日里也未招惹什么人啊……” 这时候屋外又热闹了起来,听声音应该是洛馨。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大姐出事儿了,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你们竟敢拦我?” 洛尘敛了敛眸子,握着利刃的手又紧了些,他见洛晟没有反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第一个进入寒春院,出了事后便立即封锁了寒春院,无人知道这个事儿。” 可以说洛尘的第一措施很是周到,只要等到最后将听到异响的小厮灭了,这件事儿也就翻篇了。 原本之前洛尘派有人保护洛溪,只是他们竟然都被这两个乙卫解决了,还是悄无声息的。 要不是自己及时出现的话,接下来还可能发生的事儿真的没有办法想象。 洛晟这一听也就知道了洛尘的意思,他突然转头看向了洛九,“你将墨玉给洛馨的时候,她可有说用途?” 两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洛九的身上,洛九无辜的摇了摇头,“馨儿妹妹什么都没有说。” “当真什么都没有说?” 似乎是不相信,洛尘又问了一遍。 洛九还是一样的答案,但是这件事的答案似乎已经是很明显了的。 洛馨弄来了洛九的墨玉,去王府讨要了大笔的钱财,这笔钱财的用处便是柴桑阁。要知道柴桑阁的要价极高,更何况还是两名乙卫! 洛尘正要冲出去,洛晟便冷声道:“住手!这件事我自然是会查清楚的!倘若真的是她,我也不会放过她!” 他看了一眼洛九,“小九,你就在此地陪着你大姐,小心照看。” 这里的局面暂时不便让旁人看见,洛九小声的应答了一声,“这是自然,孩儿定会好好照顾大姐的。” 说完洛晟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洛尘想要跟上去,但还是留了下来。 屋外的洛馨还在叫叫嚷嚷的要进来,但是洛晟出去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听见洛晟的几声斥责便什么都没有了。 屋内还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满园菊花的味道未能洗净这里的血腥残忍,屋内似乎只剩下了洛溪沉睡的呼吸声。 看了看还在躺着的两具尸体,洛九微微敛眸,淡淡的说道:“大哥,你还是先出去吧,我先替大姐换衣才是。” 可是洛尘却是直接将剑架在了洛九的脖颈处,冷冷的说道:“见了死人一点儿都不慌张,哪怕是现在也没有丝毫的惧色,我究竟有什么来历?” 洛九勾了勾唇角,淡淡的回答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就是你的小九妹妹吗?” “怎么,还不认识我了?” 洛尘又说道:“洛九?今日这件事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洛九委屈巴巴的眨了眨眼,摊了摊手,似乎是有些无奈,“大哥啊,我当初将墨玉交出去只是因为觉得这个是一个烫手山芋,所以自己不想接而已。” “谁知道馨儿妹妹会用这块墨玉到王府去要钱,还用这钱去了柴桑阁。对了,大哥,你应该知道,柴桑阁的规矩吧?” “倘若馨儿妹妹真的想要让大姐死的话,柴桑阁已经接了这笔买卖,这一次失败了还会有下一次,直到……” 洛尘手上的动作微微用力,利剑在洛九白嫩的肌肤上压出一道血痕。 “果然和你有关系,假如和你没有关系,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哎呀!”洛九轻轻捂着自己的嘴,一脸惊讶的模样,“我刚才可是说错话了?真是可惜,看来是瞒不住了呢!” “洛尘,我的好大哥啊,你想要带着洛易离开洛府,而我想要搞垮洛府,按理来说,我们应该是互不关联的,对吗?” 似乎是第一次见到洛九的模样,洛尘战略性的往后退了退,“你究竟是谁?” “是你家的好妹妹啊,你可以背着父亲培养自己的实力想要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我就不可以了吗?大哥,难不成你也认为女子不如男吗?” 四目相对,洛尘突然笑了笑,随即收回了自己的剑。 “平日里倒是小看你了,这个洛府你究竟知道什么?你觉得你凭你一个人就可以搞垮洛府吗?” “听大哥的意思,难不成大哥还要帮我不成?” 洛尘眯了眯眼,“自然是有条件的,助我和易儿离开这里,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 突然来了兴趣,洛九笑了笑,看着床上的洛溪说道:“难道你就不管你的好妹妹和母亲了吗?你要知道,这两个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洛尘陷入了沉默,突然想起了那日自己和洛溪的谈话。 那日为了搞清楚洛溪和云川王的关系,他遣散了身边的小厮,说道:“溪儿,你老实和大哥说,你和云川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洛溪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妹妹能和云川王有什么关系?”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洛尘彻底的寒了心自己,可是他的亲大哥啊,但是自己最信任的妹妹却是处处瞒着自己。 连带着自己的母亲,自己最相信的母亲和妹妹联合在一起,将自己作为跳板 让自己作为他们的垫脚石。 自己不是傻子 自己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戳穿而已罢了…… 洛九见洛尘半天没有说话,轻轻笑了笑,看上去这也是一个对家庭彻底失去信心的人呢! “好,我帮助你和易儿离开这里就是了,反正你们两人平日也没有惹到我。但是你能怎么帮我?” 洛尘看了看洛溪,淡淡的说道:“我自然是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你,眼下你先助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儿便是了。” 洛九点了点头,不在言语。她完全相信洛尘的所作所为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她也完全的相信洛尘绝对不是暗中使绊子的人。 倘若自己真的想要接触到修罗殿的话 ,说不定也需要洛尘的协助,只是自己还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 虽然已经对洛溪和李氏完全失望了,但是这两位毕竟是他的亲人,让他知道洛溪的事是自己一手促成的,那还得了? 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