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001 江南好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只是江南的夏季,湿热起来,也是吃不消的。五月下旬,已经是有了酷暑的痕迹。不过,好在是出了黄霉天了,虽然热,却也是爽热。 宽巷,曲曲折折的青石板路,路面已经磨得发亮,若是在雨天或浸润了水,最容易失脚打滑,只是此时,却落满了斑驳的树叶影子,而几处漏空曝于日头直晒下的,反射着刺眼的太阳光,叫人看着,像是连那热力也一并反射了,不由心生烦热。 只是,近巷尾处,宽巷又再宽上了几分,一户漆黑双开大门附近,一棵两人腰粗的老杨柳斜斜的奋力生长。垂下的枝绦虽然还碰不上这家大门上的门檐,但庞大的树冠却正好在这家门前投下一片清凉。 此时,漆黑大门吱嘎了一声,然后慢慢的开了。李秋水一边护着手中的食盒,一边小心的跨出门槛,心中还默默地吐槽着:以前老是说门槛高门槛高的,没想到现在天天实践跨高门槛。 李秋水现在不过虚岁八岁,身长不过三尺,提着个硕大的食盒要做出这番动作来确实不易。等安然地跨了出去,回头冲着门里大大的弯着嘴角,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到一口操着官话的爽朗话音:“不错,不错,姑娘真是越来越利索了。” 贴着门里站着一个二十六七还算年轻的妇人,虽一身粗布衣却收拾得妥贴,看着就是个干净利索的。刚刚那话就是她说的,此时正张罗着,“细柳,赶紧的,快给姑娘打伞。跟好了,小心照看着,当心姑娘跌着了。姑娘,走慢些,吃力了东西就交给细柳。” 说话间就有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忙忙地一边紧跟着李秋水一边撑起把轻纸画伞给她遮着大日头。 李秋水轻笑着,也用官话说着,“奶娘,我省得,你也快进屋去吧。劝着娘一定别又等着我回来才用午食,也让她多进些东西。” 那妇人连声应着,人却还站在门内未动。李秋水心知不等自己走得看不见人影了,奶娘估计是不会回屋的,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提着食盒转身走了。只等走出老远一段路,才依稀听见嘎吱的关门声。 这条宽巷叫做花枝巷,出了巷口一转弯就是平安街,一条小河从头至尾贯穿着平安街,直至出了这平安里老远才汇入大湖。街上两边住家、商铺隔着小河相望,小河上有多处石桥连着着两岸方便走动,还不时有着乌篷船在河上划过做着买卖捎着脚。一派江南水乡风光。此处正是江南吴州下辖的小镇木渎。 李秋水家不是祖居木渎之家,是秋水两岁时才在花枝巷落的户。秋水爹爹李棣对外说原是北方人,因喜爱江南水乡景致才在此处落了户。小镇民风淳朴,邻里之间对于李家都甚为热情,只是对于李家落户于此倒有不同说法,说是李家娘子身子不结实,江南水土养人,物产丰富,李先生疼爱妻子才迁居于此。 李棣听着只是一笑,转身就真的盘下一个药铺,既有了养家的营生,又方便娘子调理。铺子里聘了掌柜伙计经营,自己只轻省地做了个坐堂大夫,平日里只白天于铺子里呆几个时辰,申正不到就归家,晚上从不接诊,还每每三五日必得一休。 日子过得甚是逍遥。只是美中不足,多年来,李家只得秋水一个闺女,多年来也未见添丁。 此时,李秋水才走至巷中间,就远远见着一个身影向自己这边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冲着她挥着手,是个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壮实男孩。到跟前还未站定,就开口道:“好巧,又碰上李家妹妹给你阿爹送饭啊。我来帮你吧。”说着也不等回答,就把李秋水手中的食盒抢了过去。 李秋水顺势松开手,心中好笑,哪里是好巧,分明就是候着这个食盒的。果然,还没等李秋水说话,这男孩又说,“咿?今朝食盒也是不轻呢,李家妹妹你一定提着很吃力。看来装了很多东西,也不知道李先生吃不吃得落。” 李秋水也不说破,用跟着这男孩一样的吴州话说到:“天气热,阿爹胃口不开,就多做了几样花色。确实不轻,多亏了小五阿哥你呢。等一歇就跟我阿爹一起尝尝吧。” 小五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被晒得黑黑的脸皮也不容易看出脸红,只是嘿嘿的笑了两声,低头提着食盒跟在李秋水身边走着。 边上的细柳这时实在是撑不住了,噗哧笑了出来。小五摸了摸头,就算晒黑的脸皮也透出了红色,开口道:“其实,其实,我是候在这儿等你们的。你家做的吃食比我姆妈做得好吃太多了,我有一点馋痨。不过,就是不吃,我也要帮你的。” 话说完了,小五倒是坦然了,神色放松,也不低着头了。 李秋水一向知道小五实诚,但也未料到他会说开承认,倒是收了笑脸,也以诚待道:“我知道了,还是要谢谢小五阿哥的。” 这会儿,倒是小五嘻嘻一笑:“哪用这样客气。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的,我姆妈一向说李家妹妹聪明的。从小时候倒现在,我都瞒不过你什么的。” 实诚的人不一定蠢笨,小孩子也不是一定看不清事实。李秋水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小五也不再这个话题多说了,转而说着上午私塾里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一都拿出来讲给李家妹妹听。 小五一边走一边说得正起劲,忽又想起了什么,道:“李家妹妹,今朝堂上夫子留了题,给了个上联让对下联。你知道,我一向烦这些,偏偏那书笃头最拿手这些。我就看不惯他这个,有本事,他跟我比掰腕子。哼!等下你也对个,我到堂上挤兑挤兑他。你放心,我不会蒙骗夫子的,也不会告诉夫子是你写的,就说听别人说的。好妹妹,你就帮帮我,我给你去逮十个叫蝈蝈,好不好?” 话音未落,几人已经走到了巷子头,一转弯,迎头碰上一个人。小五看清来人,眼睛都瞪圆了。 ------------ 002 众小行 这迎头来的人也是个小男孩,看着年岁跟小五差不多大小,只是个头倒比小五矮了大半个头,也没有小五壮实,一领青色小布袍子,头顶心用湖色发带抓了个小鬏鬏,看在人眼里真是个像模像样的小书生。 这小男孩看见小五,哼了一声,也不跟他多言语,只是对着李秋水说话:“李家妹妹又去给李先生送饭啊?以后你稍晚些出门。我这里下了课过去帮你正好。” “不用麻烦顾家哥哥的,家里本来就有送饭的人手,只是我把这活儿接过来了。这几天阿爹胃口不好,看着是我去了,指不定能多用几口。”李秋水笑着回道,不由想到了这一世的父亲,李棣,心里不由微微发紧。 要说,这李棣,说他是大夫,在外人眼里,还不如说他更像个书生,举手投足之间还不经意的漏出大家风范,是以虽开着药铺经营商贾之道,自己又担着坐堂大夫,却没有人看轻他,既不称呼他李老板也不叫他李大夫,虽才二十六七,人人都称呼他一声李先生。 当然,这声称呼,除了刚刚说的这些,也与他平日为人有大大的干系。李先生平素待人和气,虽看着出身不凡,但开店却不把别人分成三六九等,上门买药的看诊的,他都客客气气的,不会刻意奉承谁也不会贬低了谁,要是有手头不方便的,赊药欠着诊金的也使得,说个日子还上即可,或者给些物件也行,一条鱼,几个鸡蛋,甚至给他女儿的乡野玩具都成。这些都看在人眼里,这声先生就称呼得十分情真。 虽人们素好背后道人长短,但对于李家,只除了李先生疼爱妻小、可惜只有一女等与之相关的,也不再说别的了。就是有些破落户儿,因揣摩着李棣人品风仪以及李家平时的做派,又因看着李家娘子容仪不凡却大门不出也不与人说长道短,这些个人就背地里嚼着舌,歪道这对小夫妻怕不是正道,可还来不及说出“私奔”二字,就被别人当面啐回去了。 而小镇上也还有着别的药铺,只是李棣从不出诊,也不接夜诊,药费只欠不免,所以同行是冤家也不明显。 这时,李秋水想的却不是这些。爹娘对她的疼爱,她是最能感受的,所以,“爹”、“娘”的称呼,她是情真意切的,而对于爹娘,她也是本能的关心体贴了。正因为这样,爹爹这些天情形,她才更为着紧。 这几天,爹爹精神头不好,对着娘和自己虽然也是笑容满满的,自己却能看得出有一丝的郁色,就是用饭也少了许多,虽然爹爹说是有些个至夏,可李秋水是不信的,印象中,往年比这更热的天气,也没看爹爹至夏。 别说李秋水不信,就是娘,李白氏也不信。李白氏是个温婉细心的,怎么会感觉不出不对?但她也是典型的以夫为天的人,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以只能暗自着急。她平时就是个不太结实的,倒是有个至夏的毛病,这下就更厉害了。 李秋水这两天接过送饭的差事,确实是像她刚刚说的。爹爹一向疼爱于她,她顶着大日头提过来的东西,就看着这“辛苦”二字,也是要多用几口的。除却这个,她也想悄悄问问,前些天,铺子里可是有啥事情发生。可是,秋水连着送了几天饭,也旁敲侧击的问了小伙计,照小伙计说的,却没发现什么不同,除了看病开方,就是开方复诊的。 李秋水心里的担心,身边这几个小的是猜不透的。听着她这样说,那个小书生也没觉得被拒绝的难为情,只是连连点头,“李家妹妹真乖,知道孝顺阿爹。只是正因为孝顺,才更要等等我才是。你想,李先生心疼你,你送过去的他会多用几口。可是,你年纪小,力气也小,身子又是这两年才调理好的,大日头下出来走已经是不宜了,还提着重重的,要是中个暑跌个跤什么的,不是让李先生李婶婶更心疼自责?这样反倒是不好了。” 李秋水满头黑线,自己倒让个小男孩儿给教导了。不过,别看他年纪小小的,这说的还真是有条有理。她体会到他真正的关心,按下心中的苦恼,抬头冲着小书生扬着大大的笑脸,“顾家哥哥说的是。” 边上的小五用鼻孔大大的哼了一声,“干什么要等你啊,我这几天不是在巷口候着呢吗?”他虽有些馋痨,却也是真心要帮忙的,只是他在口舌上却说不出这些个大道道来。 “你啊?我看你还是趁着这功夫去抓那十个叫蝈蝈来。”小书生对着小五,全然没有刚刚那个稳重样子了,说着话,也带着鼻子出气声,活脱脱一个十岁顽童样。 小五听着刚刚的盘算被别人听了个正着,也不尴尬,“怎么,你不也是看不上那个书笃头吗?平时他对着夫子是一套,可对着别人,啧,别人都是不学无术的,只有他用功有才。啊,他对你还好些,毕竟夫子是你爹。所以?”小五疑惑的看了顾小书生一眼。 “看什么看,哪个会跟他一路?”顾小书生脸皮一热,他可不像小五皮黑,这下子脸上就泛了出来。 小五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拍了拍小书生,边走边问道:“顾横波,我就是搞不懂。明明比读书,你比他厉害多了,为什么你在堂上从来不表现出来。总是让那个二尾子洋洋得意?” 顾横波脸皮更红了,头就低了下来,又是一幅失意小孩样,“我爹不许。” 小五咧了咧嘴,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用力的拍了拍顾横波,再一搭肩膀把人摇了摇。顾横波嘴上说着,“干什么!走路都没走路的样子”,却终究还是让小五搭着他的肩往前走了。 到了药铺,还没进门,伙计黄芪就迎了过来。李秋水进来一眼扫下来,发现掌柜打杂的都在,只是不见爹爹,皱了皱眉头,“阿爹呢?” ------------ 003 奇外客 掌柜许山忙回道:“才刚来了个病人,东家让到内间诊看,吩咐我们不许过去。我看着也有两盏茶的功夫了,许是快出来了。要不,姑娘您先坐着,我让黄芪去禀报一声?” 李秋水上一世见惯了注重隐私的人,包括她自己个儿也是,也就不在意的摇了摇头,“阿爹既说了不让过去,那就别过去了。许叔,你忙你的。” 掌柜一连串的应着连带着又是夸奖着李秋水如何懂事如何孝顺,黄芪等也机灵地给几个小的倒了决明子泡的温茶。忙碌中内间的隔门打开了,李棣率先走了出来,而那个病人落后了三四步跟了出来。 李秋水见有病人在,也不方便上前唤爹,只是站了起来。眼见着李棣走到诊案前坐了下来,并没有开什么方子,也不抬眼看人,只是用官话说道:“你这就走吧。” 那人亦步亦趋的跟在李棣身后,听如此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弯腰行了个大礼,便长身起来走了,临出铺子之前还回身看了看,眼神在李秋水身上停了一会儿。 李秋水按住心里古怪,忙招呼着伙计给阿爹端上净手的水,自己也接过布巾在边上候着。李棣本来神色有些不好,这时看着女儿乖巧的样子,眉宇展开笑了起来,“小丫头又不听话。让你在家里待着,这般晒的日头就往外跑,赶明儿晒成个黑妞妞,看你哭不哭鼻子。” 李秋水凑趣地说道:“哪能啊,爹您不是说这珍珠粉养颜吗?我要是晒黑了,就拿这柜上的珍珠粉当饭吃,再不行就把那珍珠粉当成刷墙糊水刷脸上,那不就白了?” 李棣哈哈大笑:“那是够白的,都赶上那白面馍馍了。”说笑着又受了小五和小书生的礼,让摆开了桌,让着一起用。 看着天热,几样吃食并没有用大鱼大肉,只是寻常时蔬,或清蒸或凉拌,无非是凉拌嫩豆腐,清蒸白水鱼,银芽炒鸡丝,凉拌茄子,不过都花了心思,各用上了巧功夫,那水嫩豆腐是和皮蛋粒一起拌的,撒了把白米虾又盖上了几根香菜;银芽掐头掐尾折成一般长短,鸡丝切得跟银芽一般粗细揉了下蛋青用温油滑开,然后跟银芽一起翻了两下起锅,这银芽的生脆和鸡丝的滑嫩豆还保留着;而那凉拌茄子,是用这里的小茄子蒸熟撕成丝,配着榨菜丝,酱油醋拌匀,再滴两滴香油;那白水鱼更是水乡特色了,秋水还让特地准备了一小瓶镇江醋,鱼肉不用调料已经是鲜美了,若蘸点儿醋,更是锦上添花。 除了这几样小菜,主食也准备了两样。秋水知道爹娘是北方人,虽在江南落户,但还是偏好面食多些,特别是不开胃的时候更甚,所以这准备的是冷面,拌料除了酱油醋等,还有芝麻酱,浇头是茭白三丝。这时候吃面可不像秋水以前那样容易,这里是要从和面开始的。除了这个,还准备了冷馄饨,这就更繁琐了,还特地用白米虾熬了虾酱作蘸料。只是一顿饭,水乡三白就都在里头了。 李棣看着这些东西顿了顿,自家人明白自家人,李家人口简单,主家一家三口外,家中下人原先只有两个,分别是跟在李白氏身边的鸣蜩和李棣身边的明仁,鸣蜩嫁了明仁也作了秋水的奶娘,但其实只是个叫法并没有奶过秋水,后来生了个小子,现在做个小跑腿儿。迁居于此后再雇了几个粗使婆子,就连秋水身边的细柳也是后买的。那厨娘就不用说了,吴州饭食倒是拿手,只是没有什么细巧心思。这顿饭是谁费的心思就不言而喻了,左不过妻女。 李棣看了看女儿殷切的神情,忽而笑了:“前两天用少了,今天倒是食指大动了。”说着,也不用女儿劝,笑眯眯的吃了起来。 秋水仔细看了看,李棣的神情中有丝豁然开朗的味道,当下她眉眼也弯了,阿米豆腐,总算是好了。当然,心中的疑点更甚了,刚刚那个病人对爹爹甚为恭敬,若说是病人对大夫倒也说得过去,可是秋水总觉得不是,她以前见惯了,秘书对着领导,就有那些味道,更何况,还有那人离去时的对秋水的打量。 等用毕了饭,秋水把心中的疑点表现成面上的好奇,“爹爹,刚刚那人是外客吗?您怎么没给人开方子啊?” 李棣漱口的动作并没有停,有条不紊的搽拭干净,才笑着说:“真是个精细人儿,听见你爹爹跟人说官话了吧?那人是复诊,没事儿了当然不用开方子了。” “那,爹爹,那人是哪儿的人啊?来这儿干什么呢?”秋水继续追问。 李棣哈哈笑着,“你这个好操心的,你管他哪儿人来这干什么的作甚?左右不过不太会再碰到了。”一边说,一边点着李秋水的鼻子,眼睛看到被细柳搁在一边的轻纸画伞,又笑着让撑开拿过来细看,道:“这伞被晒了几次,都有些褪色了,今日回去爹爹再给你画一个。你说,你想要画什么的?” 秋水见爹爹不愿再说,也只能打住话题,只说再想想。 时候不早了,李秋水就带着几个人回去了,只是出了门瞅个冷子揪了黄芪在一边细问。黄芪见姑娘对那个外客好奇,也不隐瞒,只是他也知道得不多,说是前些日子这人找上门的,也没说什么话,只说是中暑,后来也进了内间让东家诊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秋水暗掐了掐日子,倒是对上了。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自己看来是没法弄得清了,但看着爹爹的样子,好似已经解开了,又说不会再碰上了,这让秋水放心了不少。 众小一路走回去,小五也好奇上了,“李家妹妹,你怎么对个外客这么上心?” 秋水看了看小五,又看了看顾横波,也是一脸好奇,只是忍功比小五好,并没有问出来,才眯眼笑说:“好奇啊,我还没怎么见过外客呢。” “你不早说,我见过,我家铺子。。。。。。”小五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在身边叫道: “多多头,你下课不回家偏在外头玩,下晌肯定会打瞌睡的,我要告诉夫子!” ------------ 004 老吾老 一听到这个声音,李秋水不用扭头看就知道是谁在身后了,只是听这人叫“多多头”这个称呼,就知道有人要急。秋水微微侧脸看了看小五,果然,这孩子眼睛又瞪圆了。不过,这回是气的。 小五姓甄,也居于这花枝巷中,家里在平安街尾靠近大湖的大开地方弄了个打铁的铺子。兴许打铁铺子炉火旺,小五家里真的是人丁兴旺,铁匠娘子一口气生了四个男孩儿。头胎得子时,家里高兴,取名时就给取了个“金”字,合着他们家的姓,甄金,真金,在乡里看来不光好听还有个好口彩。接下来儿子接二连三的出来,于是顺势甄银、甄铜、甄铁的下来了。 铁匠娘子一溜四个光头生下来,家里就开始盼起女儿来了,有子有女才能凑出个好字嘛。等到铁匠娘子再次坐胎时,想女儿想得眼睛都绿了,连名字都早早想好了,就叫个宝玉,甄宝玉哦! 可谁想一落地,还是个小子。这儿子真是多出来了,铁匠一气,连那个金银铜铁锡都不排顺了,直接叫了个甄多,儿子真多啊。于是邻里之间就逗弄这孩子,叫他多多头,意思是没人要的、多出来的。其实自己儿子,铁匠夫妻怎么会不疼爱呢? 这会儿,秋水看着小五就要毛躁了,轻轻叫了声小五哥,边上的顾横波也轻轻拉了拉小五,示意他别理会。有李秋水在,小五也不想跟人吵架,于是吸了口气,也就忍了。 可惜,他们几个不想理会,身后的人却不同意,“哈,多多头,软骨头,围着女伢儿打兜头。” 这下子,小五可真的忍不下去了,猛一转身,“书笃头,你混说什么呢?难道书上就教你胡说八道的?”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我书读得好着呢,书上说了,男女有别。” 秋水心中叹了口气,初来时,她也十分担心那些古代极其严苛的男女大防,毕竟她是经过“男女平等,友好交往”的时代。可她一边慢慢长大,一边细细留心,发现情况比她想得好多了。小镇的风气,有点儿像上一世父母口中的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农村,小男孩小女孩可以一起玩儿,但长大了就得疏远,女子也不是就大门不迈的,只是不能孤男寡女相处。当然,秋水又觉得也可能是自己眼界局限,小镇毕竟小老百姓居多,那些高门大族或者是书香门第可能有较严的规矩在。让她有这样猜测的,就是她娘,李白氏。 只是这会儿,她可不想让那孩子再嚷嚷了。李白氏自己从不轻易出门,也不跟家里的男仆直接说话,可是却不忍心拘着秋水,再加上李棣从不在乎这些,才勉强让秋水出来走动玩耍的。这会儿那孩子再多说一些有的没的,万一传到李白氏耳朵里,可保不准真会管着秋水。 秋水吸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那个男孩,笑着说道:“吴家哥哥,你读书读得真好。” 小五、顾横波口中的书笃头姓吴,大名进宝,是平安街布店老板的独子。吴老板家倒算的上是个有钱的,只是士农工商,总免不了意不平,所以就供着独子读书,若考取个功名,也就改换门楣了。 这吴进宝家里有钱,又是个会读书的独子,家里宠着,好吃好喝的塞着,就有点儿营养过剩。这会儿,圆滚滚的身子,也穿着一领童子长袍。只是,相同的款式,顾横波就生生穿出了书卷气,而这吴进宝,就有点儿像米其林了。 吴进宝听了李秋水的话,洋洋得意起来,“那是当然的,我可比他们都读得好。”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秋水身边的小五顾横波。 秋水笑眯眯的说道:“我以前听说书上有句话,只是记不清了,好像是老吾老,幼吾幼的什么,吴家哥哥可知道?” 李秋水这样一请教,吴进宝自然高兴了,“那自然知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就是说,在孝敬自家老人时不应忘记其他与自己没有亲缘关系的老人,在照顾自家小孩时不应忘记其他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 “吴家哥哥说得真好。我今天给我家阿爹送饭,提不动食盒,小五哥哥和顾家哥哥帮了我,算不算吴家哥哥你刚刚教我的那个老吾老幼吾幼呢?” 李秋水这话一出,吴进宝愣住了,半天没有说话,慢慢的脸皮胀得通红。正当秋水以为他要羞恼时,这孩子忽然重重地点了点头,“算,当然算了。” 秋水原本以为还要费些唇舌,没想到吴进宝这样爽快就认了,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心中汗颜,自己多大的人了,现在还要这样偷换概念糊弄小孩子。 哪想到李秋水一笑,吴进宝看着又愣了会儿,忽然一把抹了抹脸,转身跑了。 李秋水看着自己把人家小孩子给臊走了,也觉得好没意思,转身就想回家。可还没等走两步,就听见身后又有人在喊,这回是喊自己。 秋水扭头,竟是那吴进宝又跑回来了。 “李家妹妹,李家妹妹”,小胖子紧跑了几步,天气本来就热,他又跑又胖,这会儿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来到秋水跟前未站定,就急急忙忙开口,“我,我也是想帮你给李先生送饭的。那个男女有别,不是说你的。”说完,转身又跑了,这回,跑得比刚刚还快。 小孩子的思维天真又直接,李秋水这个伪儿童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好吧,这小胖子还不算太糟糕,下回,不腹诽他米其林了,顶多叫他,嗯,水面筋。 ------------ 005 访客至 经了刚刚那一出,众小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快到了李家时,小五把食盒递还给了秋水,拉着顾横波走了。至于那个下联什么的,也没再提起。 秋水才进了门,奶娘明仁家的就迎了过来,接过食盒就一连声地问了起来。秋水笑着回了,“爹爹胃口不错。娘在家做什么,可曾用了午食?”说着,就往正室走去。 奶娘跟在身后叹了口气,“奶奶是什么性子的,姑娘您还不知道?不过,现在爷好了,奶奶也就该好上许多了。” 李秋水皱了皱眉,进了房内,见娘亲李白氏正坐在窗旁,一看就知道是透过窗巴看着等着自己,“娘,您怎么又坐在那儿呢?也不嫌窗子外头暑气熏得慌。” 李白氏也不过是二十五六的年纪,长相秀美,这先不说去,光是举手投足就透着娴静,虽也是一身细布衣裳,却跟外头那些娘子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这也难怪那些见过她的乡里会有那些想头,李白氏跟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好好儿说话,怎么才进门就大呼小叫的。”李白氏嘴说虽是数落着秋水,但语气温柔,一点儿也没有生气责怪的意思。刚刚她一直静等着女儿回来,女儿跟鸣蜩之间的说话她都听见了,知道丈夫胃口不错,先前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儿了。这会儿一边吩咐鸣蜩倒茶,让人送水给女儿搽拭,一边就等着女儿细细说了。 谁知秋水并未跟她说这个,接过奶娘递过来的温茶一饮而尽,才说道:“奶娘,我可是饿了,快摆饭吧。”转头对着李白氏道:“娘,您再陪我用一些吧。有您陪着,我也用的香些。” 奶娘巴不得听到这些,连声应着出去了。秋水把细柳也打发去吃饭了,这才跟娘说着送饭的事,先说说爹爹今日胃口大开,精神也好了云云。只是才刚说了个头,奶娘就带着人进来把饭给摆上了。 看着桌上的吃食,秋水口中不由津津的,刚刚在爹爹铺子里她只是略略陪着,这会儿来回路上消耗体力,又解了心思,到真正觉出饿得狠了。只是才吃了几口,却发现李白氏只是陪着,并不怎么动筷子,眼珠一转,夹起一筷子银芽鸡丝到李白氏碗里,道:“娘,您尝尝这个,爹爹说今儿个这个特别爽口,您看是不是?” 等李白氏把那一筷子挑进嘴里,秋水又拣了块白水鱼肚肉搁在她娘碗里道:“爹说了,这白水鱼凉而不寒,虽然秋季最为肥美,而夏季却最是适合的。” 每一道吃食,李秋水总有话说,还把今日爹爹用餐的情形给融在了里头,哪道菜爹爹点评过,哪样是爹爹连连点头的,每每说着必夹一大筷子给李白氏。就这样三两下的,倒哄得李白氏用了不少。到最后,李白氏笑了,“明明还记得你一岁时,偏要逞强自己个儿用饭,可小手没力气,撒得到处都是,一碗饭下来,吃进嘴里不过三两粒。这一晃眼功夫,到来哄娘用饭了。” 听李白氏提起,秋水也想起了旧事。李白氏以为秋水并不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也是,谁家一岁的娃儿能记事来着?可秋水却是不同于别人的。 秋水记得自己羞于喝人奶,可为了生存又不得不喝。偏偏她克服了自己的心理状况,却因为身子孱弱,连奶都吸不出来,才知道为什么会有“吃奶的力气”这句话,恐惧于饿死,只得哇哇大哭。可自己觉得已经用尽力气了,可只是像只奶猫儿叫。后来还是爹让人挤出奶水,爹娘奶娘三人轮着一滴一滴的喂。 慢慢的长大,学着坐起、爬、走路、吃饭,陪伴这些的还有一碗碗的苦药汁。再慢慢的,得知了自己的姓名后,又是恐慌。她记得以前那部畅销的武侠书,李秋水,逍遥子,天山童姥,哦,对了,还有李沧海,搅得她不得安生。日夜耗神,身子底子又不好,自然就大病一场,结果还是爹娘没日没夜的陪伴,细心的照料,才让她又活了过来。 经过那些事,李秋水是彻底放下了。爹娘,是这辈子的最亲的人。若真的是那本武侠书,自己就远远的避开,只粘着家人,就算真有个逍遥派,她不去,人家还上门抢? 只等她安静下来,再长大了几岁,才发现自己搞了个大乌龙。只是这个乌龙,差点儿折腾进去自己一家。这也让她暗自警醒,再也不可冒失慌张。 这些年,岁月静好,她安心,她知足,所以,更关心于爹娘,也担心有什么破坏这样安宁悠闲的日子。 收拾了碗筷,秋水粘着李白氏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李白氏好笑的看着秋水,道:“刚刚我还想着,咱们闺女这是真长大了。现在看看,怎么又成了离不开娘的奶娃儿了?” 李秋水也不管李白氏说什么,就是紧贴着娘坐着,搂着娘的腰,身子伏在李白水的腿上,嗯啊了两声。头上,李白氏一下一下的摸着她的发辫,随着这一下下,秋水的眼皮子也重了起来。朦胧中,只听见奶娘道:“我来把姑娘抱回她房里吧。” 李白氏轻轻的嘘了一声,“就让她在这儿睡吧。这一来一回的,也难为她小孩子家家的了。”身子被小心板正放在了榻子上,李白氏坐在边上一下下的拍着秋水。 “可不是!姑娘真是个孝顺的。”这是奶娘的声音。 “可就是委屈了她。要是,唉!”李白氏长叹了一声。 “话可不能这样说,在那儿您虽然是锦衣玉食的供着,可怎么比现在的日子舒心?”这是奶娘私下在称呼李白氏呢。 “我要只想着我,这些日子正是再好不过了,就是拿了我的命都值了。可是看着爷他,还有秋水,真是太委屈他们了。” “您看开些,我看爷,也是喜欢这样的日子的。这话可别再提了,您就是心思太重了,这太损身子了。您就是为了爷跟姑娘,也得好好保重自己个儿。” “我也知道这个理儿,可有时就是,唉!”接下来是长长的静默。 秋水一个侧身有搂上李白氏,含混着说道:“娘,一起睡。” “好,一起睡。” 感觉到李白氏躺在了身边,秋水终于睡实了。 一觉醒来,眼前暗了不少,秋水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时辰,就听见外屋尖亮的一个女声在说话,“李家娘子,我这妹子是再胆小不过的了。” ------------ 006 赶恶客 人都道吴州话是吴侬软语,可其实任何方言说快了都没有了“软”性,更何况这个嗓门是又尖又响亮。李秋水只觉得是一阵机关枪扫射,再无半点睡意。 “苏娘子,您说话可轻着点儿,我家姑娘在内间歇晌呢。小孩子睡觉最容易被惊着了。”奶妈的声音传了进来。 要说这个苏娘子,李秋水实在是喜欢不上来。苏娘子喜好串门子,又好打听个八卦,最擅长的就是东家长李家短的,索性做起了个媒婆。她这个的舌头太长,也不见得有多少人待见她,可有因为她那张嘴也不敢真的就得罪了她。 只是怎么了?这苏娘子怎么过来了?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鸣蜩,多话!”李白氏柔柔的呵斥着。 “不防事不妨事。我这是在外头嗓门大惯了,没想到小囡囡还在睡觉。唷,这是什么时辰了,怎么还在睡啊?”苏娘子压低了声音,只是没压住这话里的些些恶意。 “原也不用睡这么久。只是这两日我家姑娘孝顺,给我们爷送午食,还不许我们跟着。每日这日头正旺的时候,来回这么走一趟,才要歇的。”奶娘轻描淡写的说这,只是秋水还是听得出这话里的得意。 “唷,是该歇是该歇,囡囡真孝顺。”苏娘子讪讪的。 “小孩子,当不得夸。”李白氏淡淡的说道,又调转话头对着奶娘道,“中午我让厨房熬了绿豆汤,你看看得了没?眼看着爷就要回来了。你让人搁在井里头败败火儿,爷回来就能喝。再吩咐厨房把别的先做上,就把那鸽子留着我来做。” 李秋水听着就一乐,娘这是在赶人了。只是不知道这苏娘子还坐得住坐不住。 苏娘子的脸皮可是久经考验的,只听她又搭话道:“鸽子啊,这可是个金贵的。俗话说,六月里的鸽子赛人参。虽说现在还不到六月,可这进补也是一样的。啧啧,也只有李先生配吃。” 秋水差点儿笑出声来,娘这个委婉的说法,碰上苏娘子这个功力深厚的,还真是。。。太委婉了。 “李家娘子啊。我这个妹妹啊,灶上的活儿也是拿手的,在家里也是日日上灶的。不是我吹嘘,别人都说,日后哪家得了她,这厨房里再也不用别人了。” 李秋水听着不是味儿,心思一转,带着哭音的就叫唤起人了,“娘,娘,快来呀。” “哎,秋水别怕,娘在这儿呢。”李白氏扬声应着,再又急急得对着苏娘子说道:“小孩子怕是惊了梦,这孩子一惊梦就离不开娘。我知道您也是个实心的人,就不跟你外道了,实在是没法儿陪你聊天儿了。名蜩,把那云片糕给苏娘子包上,苏娘子,你也别客套,给你家孩子吃着玩儿。让名蜩送送你。” 李秋水一边叫唤着,一边听着外头奶娘的送客声,看着李白氏如释重负的进了来,眉眼都弯了,只是嘴上还不停。 李白氏走到跟前,轻拍了一下秋水,“好了,闭嘴吧,净学那无赖法子。” 李秋水嘻嘻一笑,“不无赖,就赶不走无赖人。”话题一转,“娘,这苏娘子今儿怎么来啦?她干啥老提她那妹子啊?” 李白氏微微一僵,神色不自然的说道:“大人的事情,你少打听。” 李秋水扬了扬眉,没有吱声。可李白氏这回没有轻易就这样让她过门,“听见没有?离那些人远远的!” “知道了,娘。”李秋水面上恭敬的应着,可更是往心里去了。 见李白氏有点儿阑珊,李秋水存心说了些逗趣儿的话,才把刚才那股子劲儿给去了。说笑着起了身,看看日头还真是不早了。李白氏就要下厨房,她刚刚倒是说的实话,洗手作羹汤这事也是经常的。李秋水也时时跟在后头,也算是为她一些上一世遗留的东西找个说法。 等才出了厨房,迎面就看见李棣笑眯眯的过来了。 “你回来了,怎么到这儿来了。”李白氏忙迎了上去。秋水也给爹爹行了个礼。 “回屋没见着你们,就知道在这儿。”李棣扶了妻子一把,另一只手牵着秋水回房。边走边说道:“天已经热了,你也别去厨房了,这要是熏着了,我们小秋水又要担心了。” “知道了。” “每回都说知道了,下回还继续去。你这是屡教不改。秋水,你说,你娘是不是不听话?”李棣低头问着女儿。 “嗯嗯,秋水会担心的。那爹爹呢?”李秋水坚决要把爹爹拖下水。不过,她这话出来,爹爹还是笑眯眯的,娘的脸倒是红了。 一家人亲亲热热地用了晚饭。漱了口,一家人坐到庭院里纳凉。葡萄架下,放着两把藤椅,两把藤椅之间放着竹茶几,上面是新沏的白茶,边上是一盘新摘的杏子李子,还有早熟的桃子,藤椅对面,一把孩童坐的竹杌子。 李秋水坐在竹杌子上,听着爹娘慢慢的聊天,从天南海北、诗书礼乐,到日用家常、孩子教导,抬起头,透过繁密的葡萄叶,依稀可以看见点点亮晶晶,鼻尖,飘过郁郁的花香。院墙处,几竹盛开的丁香,层层叠叠的挂下淡紫的嫩瓣。 李秋水深深吸了口充满花香的气息,慢慢的握紧了拳头,这一世的幸福,要紧紧的抓住。 晚上,回了房,细柳熄了灯退出了秋水的屋子,奶娘坐在秋水床边拍着她。黑暗中,秋水握住了奶娘的手,极轻的问道:“苏娘子今日到底来干什么了?” ------------ 007 细打听 明仁家的手里停了停,接着又继续原先的动作,嘴说回道:“这都是家里大人们的事情,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快些个睡吧。” 李秋水哪肯罢休,“奶娘,你还是跟我说了吧。不然,哪天她在街上拉着我纠缠,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她。” 明仁家的想了想,这苏娘子是个没脸没皮的,保不准真会做出那种事情,叹了口气道:“也亏得姑娘聪慧。不过,你听了存在心里就行了,别在奶奶跟前提,省得奶奶生气。” “奶娘,我省得。”李秋水撒娇着应道。 听着奶娘娓娓道来,原来今天这个苏娘子果然是有事相求的。 李白氏做得一手好女红,李棣、李秋水身上的衣裳都是李白氏一手操办的。虽然李家从不对外宣扬什么,但衣裳穿在人身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虽李家穿的都是细布衣裳,但针脚细密整齐,衣裳合身妥贴,男子衣裳款式没弄什么过多的式样,可在袖口衣襟上绣了暗纹,小姑娘的衣裳更是费了些心思。所以虽布衣却穿出不一样的韵味来。 今天这苏娘子就是上门求李白氏指点她妹子针线的。 李白氏虽温婉,但不是个糊涂的,这苏娘子最是夹缠不清的,若应了这事,少不得这苏娘子借由这事时时上门,而后又少不得对外说自家的长短。况且,除了这些,自家还有些其他的为难。所以,就咬着口不应。 李秋水问道:“苏娘子的妹子?哪个妹子啊?” 奶娘哧了一声,“别听她叫得亲热,不是她娘家妹子,是她的小姑子苏家小妹。不过,今儿个也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听说这苏娘子在家厉害着呢,又是最小气的,小姑子经常被欺负得哭哭啼啼的,今儿个怎么倒为小姑子打算起来了?” 是啊,苏娘子可不是个慈善的人,今日怎么这样反常?必有妖事!李秋水忽然想到,才醒时听见苏娘子说她妹子胆小,后来又说灶上功夫好。难道不该说聪明手巧吗?怎么说这个?还是自己太敏感了? 李秋水眯了眯眼睛,继续追问,“那苏小妹平素为人如何?” “这可不大清楚,奶奶是不好听人长短的。我只听说长得不错,是个性子柔的,今年大概有十八了吧。”奶娘想了想说到。 “那有没有人家了?”李秋水紧盯着不放。 “姑娘混说什么呢,这也是你可以问的话?”明仁家的严肃了起来。 “奶娘,你告诉我吧,我就是好奇。按说长得好,性子好,怎么这么大了还在家里。而且,都这么大了,不是该已经学了针线了,怎么又想起要人指点了?奶娘,求求你了。”李秋水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奶娘的手。这个时代都是早婚的,十八岁的姑娘还留在家里,不多见。 奶娘被缠不过,只得说道:“听说自小就许了人家了。未来夫家在临镇吴水镇上。说是本该三年前就出门子了,可是那家的祖母忽然没了。听说那男的是祖母带大的,又是个读书人,极讲究孝道,本该守一年的孝硬要守三年。”说到这儿,奶娘像是想通了什么,道:“兴许是现在除了服,好事将近了,出门子前再指点下针线也是说不准的。” 李秋水听到已经有人家了,不由松了口气,其他的就不是她要操心的了。只是,李秋水还是有点儿心疑,毕竟奶娘说了她知道得并不太准,自己还是再得打听打听。好吧,希望苏小妹这回能顺利嫁到吴水镇上去。李秋水暗暗替苏小妹加油,转而又自娱自乐了一把:不知道苏东坡的妹子是不是介意这儿也有个苏小妹。 李秋水放松了心神,很快的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梳洗完毕,秋水给爹娘请安而后一起用饭。饭桌上李棣吩咐秋水,再不许顶着大太阳去送饭了,还为了证明什么,吃得很是爽快。 秋水连连应了,拨打着心中的小算盘,然后道:“爹爹,您昨儿个说要给我重新画顶伞的,可得了没有?” 李棣停住筷子,有些尴尬,“这个,家里也没新纸伞了。昨儿个回来又忘了买了。今天,今天爹一定不忘记。” “要不这样,今儿个我自己去挑一顶。等爹空了,再给我画,可好?”李秋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李棣。 李棣看着女儿,心都化成水了,点了点头,“好,准了,咱闺女自己去挑几把喜欢的。只是不许大日头下出去。让你奶娘陪着。” 秋水一听就要坏事,有奶娘跟着,自己还怎么打听啊,忙道:“家里事情也多,奶娘还要帮着娘料理家务呢。要不,我就带着细柳,等顾夫子私塾散了学,找小五哥哥和顾家哥哥帮忙?” 李白氏皱了皱眉,李棣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倒也使得,只是不能变着法子想着淘气。” 李秋水脆脆的应了,不过,她才不会真让那俩孩子陪着呢。 今天这一天,李秋水都特别乖巧。她知道李白氏不太喜欢她跟小子们混在一起玩,所以格外听话些。李白氏本来就宝贝女儿,又看着孩子俯首帖耳状,也不准备多说什么了,只不过在教针线时格外的严格了些。 总算等到太阳偏西,李秋水才跟娘报备了一声,说是去找那两个小的,带着细柳出门了。 出了门,上隔壁顾家给俩小孩儿留了口信,说自己在平安街杂货铺子等着,李秋水就带着细柳走了。 到了杂货铺子,秋水又想起要到不远处绣庄挑几色绣线,就把细柳留在杂货铺子等人,总算是干净利索的一个人了。 李秋水没有骗细柳,她确实去了绣庄,女人多得地方八卦也多。当然,到苏娘子家附近打听是最方便的了,可让她一人不带跑到那有些脏乱的地方,还是不妥当的。 到了绣庄,还真是陆续有人进出,有交活领活的,有买线买料子的,李秋水也比对着绣线颜色挑了起来,还一边说着配色图案什么的,渐渐的引导着话题,然后问道:“前几日听见衣帽巷的苏娘子在跟人夸赞她的小姑子,说是她小姑子绣的嫁衣是极好的,那上头的鸳鸯都活了。真想看看,怎么绣才能把鸟儿绣活。” 店里的婆子笑道:“听她瞎扯呢,她那小姑子哪儿那么好的女红,不过就算那件嫁衣再好,那苏家小妹估计也穿不得了。” ------------ 008 说可怜 李秋水心中一凛,这是什么状况?只是,她并没有开口问,虽然小镇风俗并不十分严苛,但这种话题,也不是她可以开口的。 不过,她也放心,自有八卦的人会接茬。 果然,边上一个同样在挑线的妇人诧异的问道:“钱娘子,这话是怎么说的?” 钱娘子看了秋水一眼,见小姑娘只是低着头继续摆弄那几绞绣线,才凑到发问的妇人身边,神神秘秘的说道:“怎么?你还不知道?也是,那个苏媒婆对别人家的事情咋咋唬唬乱嚷嚷,可对自己家的事情却惯会遮掩的。不过,这回,她就是想瞒也瞒不了多久的,吴水镇那儿前两天出了个事情,那儿许多人都知道了。”说道这儿,有吊着人胃口的停了下来,让李秋水在心中赏了她好多个卫生球。 那个妇人也被弄得直心痒,“钱娘子好本事,吴水镇的事情都能早早的知道,哪像我们只知道门前的一亩三分地。我记得,苏家的未来女婿就是在吴水的,这里头到底有啥?” 钱娘子听了这些逢辰话,也有些满足了,才继续神神秘秘地说道:“前两天,我家那口子正好去吴水镇有事,结果却听了件事儿,哎,这事真让人不是滋味。你知道,苏家小妹是给定到了吴水镇的。可她定下来的男人前两天忽就没了!” 听得人也唬得一跳,“真的假的?” 钱娘子有些不高兴了,“我还骗你不成?红口白牙的,可不兴咒人的。” 妇人忙陪笑,“钱娘子,实在对不住,我可真没那意思,只是这事太突然了,我被吓了一跳。你快给我说说,这到底怎么搞的,怎么好好的就没了?” 钱娘子也不想把架子端得太过,知道消息不说,也实在是憋得慌,“也怨不得你,我刚刚听说的时候,也吃了一惊。要说,那家也真是时运不济。咳!” 这回没等人催,钱娘子已经开说了:“那家是个读书人,原本为祖母守孝就耽搁了年岁。前些日子才除了服,家里就商量起接亲的事情。那人头天还好好的,可听那家说,那天说定了这事,晚上人就病了,开始时发烧,后来越来越厉害,连药都灌不进口,而后,人就这么去了。” 妇人听着,一阵唏嘘,连连叹着那家真是怪可怜的,又说到了苏小妹身上,“这还没过门,就没了丈夫,也是个可怜的。更何况,这岁数生生被拖下来了,再要找一个,就不太容易了。” 钱娘子对这话着实看不起,“你真是一根筋,怎么只想到这个?依我看,不是不太容易,是很不容易才对。” 妇人被人说一根筋有些不高兴,只是还放不下八卦,“这话怎么说的?” 钱娘子有些轻视的看了看那妇人,才慢慢道来:“你也不想想,几年前,人家才跟苏家商量好接亲,结果,老太太没了。现在又是说亲事,结果连这做丈夫的都没了,你说,这苏家小妹的命。。。” 妇人恍然大悟,“命硬刑克!可正是这个说头,还是钱娘子有见识。” 钱娘子有点儿得意,“这也算不上什么。不过,你说,还有哪家胆大的敢聘她?这嫁衣,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嘴上说着,眼睛往李秋水身上瞟了瞟。 那妇人脑子还在苏小妹身上没拔出来,“那苏家小妹日后怎么办?就这样待着慢慢寻,要不,守个望门寡?” 这回钱娘子再也不遮掩不屑了,“老嫂子,你也不看看苏娘子是个什么人?她那刻薄小气的,肯一直养着小姑子?若是趁现在消息还没散得太广,随便糊弄个人定下亲,想那苏娘子也有这个本事。只是就算定了亲,等要出嫁,总还有一段日子的,保不准那时吴水镇的事就嚷嚷开了,只要脑子没坏,那男方兴许都会闹着退婚,这下苏家小妹的名声上,除了命硬刑克外,还得加上条别人退婚的话,更臭了。” “那怎么好?” 这回钱娘子真的把声音压得极低,只是秋水耳力不错,这会儿又凝神细听,才听见那钱娘子说:“苏家小妹长得不错,人又娇娇柔柔的。保不准苏媒婆把她卖于人做妾,横竖给人做妾容易,说好钱粮就抬了人,那样等生米都做成实饭,还闹什么?就算苏家小妹被夫家赶出来,前头的银子也不兴退回去的。” 李秋水再也无心听下去了,匆匆拣了手边的几绞绣线,就出了绣庄。 秋水心中不痛快,闷头往家快走。只是没两步,就被人堵住了,抬头一看,怎么是吴进宝。 吴进宝看着秋水看他,就有点儿脸红了,还没说话,额上的汗就滚了下来,忙用袖管去擦,忽又想起这样的动作有些粗鲁,有忙把那擦汗的手背到身后。 秋水这会儿心情不好,连带着耐心也少了许多,见吴进宝拦着自己,可好一会儿也不说话,就说道:“吴家哥哥,你挡着我的道儿了。我要回家,麻烦你让一让可好。” “哦,哦。”吴进宝果然连连应着,侧身移了两步,忽然叫出来了,“不对不对。李家妹妹,你怎么一个人都不带就出门了,这可不好,若被人刁难了,连往家送信的人都没有。嗯,那什么,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被吴进宝一说,李秋水才想起不妥来,“啊呀,我还让细柳在杂货铺子里等着我呢。还有,小五哥哥和顾家哥哥兴许也已经到那儿了。要不,吴家哥哥,你也去打个招呼?” (求包养,求票票,各种求.) ------------ 009 忆当初 李秋水是有点儿失神,忘记了自己把细柳留在了杂货铺的事情,刚刚吴进宝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只是她这个事情全没心思招呼小孩子,就把小五和顾横波祭了出来,照她想法,这几个孩子不对付,自然是不愿意相处的。 李秋水想的是没有错,吴进宝听了她的话,毫不做作的把眼睛鼻子皱成了包子皮上的褶子。只是,勉强了一会儿,这小胖子竟然点点头,同意了。 这一路上,小胖子走在前头,秋水落后半步跟着,秋水心里有事,不耐烦开口,而小胖子一直错头过来偷看,吭哧吭哧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可看李秋水全没意思就有不知怎么起头,直到到了杂货铺都没能交谈上一句。 到了地儿,只见小五在门口张望着,看见秋水过来,忙迎了上来叫了声李家妹妹,又掉头横了一眼吴进宝。哪晓得吴进宝只是看了看小五,点了点头,就对着秋水道:“李家妹妹,招呼我打过了。我先走了,下次找你玩。” 然后小胖子就真的转身走了。搞得李秋水一阵子惊讶,还真只是打个招呼啊,一下子心中到有点儿过意不去了。 小五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只是问:“李家妹妹,刚刚那家伙有没有欺负你?你别怕,告诉我,小五哥哥回头替你出气。” 秋水摇了摇头,“没有,吴家哥哥只是担心我一个人,才送我过来的。小五哥哥,我们进去吧。时辰不早了,早点挑好早点回家。” 说话间,细柳也听见自家姑娘的声音了,忙忙地跑出来。李秋水随意的问了句:“顾家哥哥呢,在里面做什么。” “噢,噢,他没有来。顾师母有事交待他做,腾不出手。”小五忙回话。 “啊?顾家伯母还舍得让顾家哥哥做事啊?有什么事让顾家伯母这般舍得?”秋水说着,就进了铺子。原只是随意一说,根本不需要回答的,更没有发现小五尴尬的样子。 既然打着买伞的幌子,秋水也就实意翻挑了起来。杂货铺子里整理得井井有条,东西很多,就说伞吧,除了下雨天用的油纸伞、油布伞外,那种遮阳的轻质纸伞也有好几种,有的还是画好的,秋水挑了把天青色一把桃红色的空白伞,算是妥当了。 一路上,秋水还在想着苏小妹的事情。若真照绣庄钱婆子的说法,那昨日苏娘子来自己家的那番说话,还真是企图不小,自己家已经是这苏娘子眼中的肥肉了。 再细想想,自家还真是块肥肉。自己爹爹品貌这是上乘的,又被人尊着李先生长李先生短的,虽然作妾不是正头娘子,这姑爷的称呼不是正理,但以苏娘子厚皮程度,才不管这些呢。再说,自家开着药铺,爹爹又全不把生意当回事,家里的吃穿用度看着又宽裕,“有钱”二字,估计时时在苏娘子眼中闪着。 除去这些,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李家搬来多年,李白氏再没有有过身子。在别人眼里,这李家娘子已经算得上不能生养了。若小妾进门,再生个儿子,这以后一家一当,还不都是她的? 李秋水知道,这些人是明白爹爹疼爱娘亲的,但也知道,在这些人心中,留后才是最重要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更何况,以苏娘子那种人的想头,男人都是好/色的,她家小姑子听说颜色不错,只要想法子让自家爹爹看进了眼,这桩事就算成了。所以,才想着法子要塞到自己家学针线吧? 哼,真正是好盘算! 只是,这个盘算还是让李秋水有点儿担心的。不过,她倒不是担心这世的爹爹会花心,而是担心自己娘被苏娘子缠着胡说八道后,真会动了给爹爹纳妾的心思。 自家娘亲确实不太可能生养了,那时自己还是小婴儿,爹爹没防着自己,所以有些事情秋水比她娘知道得还多。 李秋水记得自己初来这个世界的事情。到底是如何被生出来的,她是不知道的,只是才刚有了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裹得紧紧的,眼睛虽不能视物,但还感觉得出,是在船上。船舱里好像没人,好一会儿才有个男人进来抱起自己,把自己带进另一间舱房,放在一个女人的怀中。听着人说话,才知道这两人是这一世自己的父母。 李秋水虽奇怪怎么会把一个才出生的婴儿一个人放在一边不管,后来听了几句,联想推测了番,大概是娘亲难产,眼看着不成了,大家都顾不得自己了。而爹爹急得没法子,把自己放在娘亲怀中,刺激着娘亲的母亲的本能,而这一招还真是管用了。 只是,这场难产,伤了娘亲的根本,娘亲不太可能再有身孕了。爹爹怕娘亲心里难受,一直瞒着娘亲。 爹爹如果真惦记着子嗣,也就不会等到现在才想着纳妾,而且,爹爹对娘亲,真是没说的,怎么会轻易被别人勾花了心思? 只是爹爹对娘亲如是,娘亲对爹爹也是用情至深的,这对人用心用情,就会万事以对方为先。这些年,娘亲没有再怀孕,估计也猜出了什么了。娘亲顾念着爹爹的无后,再被人揣度着,忍着心痛给爹爹纳妾,是完全可能的,而且概率还相当的大。 可是,这个,是李秋水不愿意看到的,不允许发生的。夫妻之间,多了一个人,就会有了裂缝。 李秋水有了心思,并不怎么说话了。小五走在边上,感觉到李家妹妹不太高兴,以为是因为顾横波没过来的原因,可是那时的事情,他也没什么法子,只能现在极力哄着李家妹妹,不时的说天说地,可半天只听见李秋水嗯嗯啊啊的提不起性子。到了李家,也不像平时那样让自己进去坐坐,只得告辞,临走倒是留了话:“妹妹,你别生气,明儿个,我一定让那小子好好的给你赔礼。” 秋水到了家里,再多的心思也先收了起来。虽不如平时活泼,只推说是累了的缘故。李棣给号了号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但也依着她的意思,让奶娘陪她先去歇会儿。 躺在自己的床上,秋水注意着没有旁人了,才拉着奶娘问道:“奶娘,什么叫做命硬刑克?” (好茶请求各位童鞋,包养吧包养吧,票票什么的,使劲地砸吧!) ------------ 010 夜难寐 明仁家的大吃一惊,有点儿气急道:“小孩子家家的,怎么什么话都浑说呢!” 李秋水瞪大了眼睛,慢慢的,眼中就蓄上了泪水,满脸的委屈,也不说话。明仁家的自悔性子太急,把姑娘给委屈上了,忙放软了声音道:“那不是什么好话,姑娘可不能学这些不着调儿的话。” 同时,明仁家的心中暗暗警惕起来,可不能真的让姑娘给混成了乡野粗人,有些人有些地方还是要少沾,慢慢的套着话,“姑娘是打哪儿听到这些混帐话的?” 李秋水暗嘘了口气,心道,我容易吗我,小手摸摸大腿外侧,那儿等会儿大概会起乌青吧?嘴上还是怯怯道:“我,我今儿个在绣庄听见的。”然后,像是小孩子生怕别人不相信似的,巴巴儿的把今日里听到的那些给说了一遍。说完了,半天没听见奶娘吭声。 李秋水也不管了,反正这事,自己已经是办成了。要知道,娘是如何把爹爹看成天的,怎么可能让爹冒一丝一毫的风险。现在,奶娘知道了,也可以算是娘知道了。今天听来的那些话,可不能有自己去告诉娘,不然,就算这件事给自己办成了,自己也逃不脱罚,没准以后还会拘着自己。可奶娘不一样,到底宽泛许多。而且,她心中有事,就会顾不上自己。瞧,现在奶娘不就是顾不得哄自己睡觉了?其实,自己还真不想要人哄着。 李秋水这两天心思重了些,顶着个底子不好的小孩儿身子其实耗不起这些。现在,神经放松了,只觉得一阵困倦涌了上来,朦胧中,忽然觉得,今天日其实可以算相当顺利。本来只想着绣庄女人多,嚼舌的也多,自己只想摸摸苏小妹的底,可没想到,才一张口,就听到了那些事情。 李秋水是放下石头好睡觉了,可甄家小五却没像往日那样挨枕就着。今天,李家妹妹不高兴了,而且我还没能把她哄好了。那明天,妹妹会不会还生气啊?要是还在生气,我能找点儿什么来哄哄妹妹呢?都是顾横波那家伙不好。唉,其实真说起来也不算那家伙不好。只是顾师母,她到底是不想让我跟顾横波玩呢,还是不想顾横波跟李家妹妹玩? 同样的,顾横波也没怎么睡踏实。 顾家早先也不是木渎镇上的人,祖上是木渎镇外下水三里的乡绅。后来他们家老辈子人考取了功名外出做官儿,并把父母也接了过去。慢慢的,也就不怎么回乡了。前几年,顾夫子忽然带着妻儿回乡了。不过,顾夫子并没有选择待在老家,而是在木渎镇上定居了。 好巧不巧,顾家最后也选了花枝巷,跟李家甄家做起了邻居。顾夫子在隔壁衣帽巷弄了个私塾,这些年看来日子还顺溜。 只是,这日子顾夫子满意,而顾家娘子却有些不同的想头。 顾娘子比李白氏还要不太出门,而且家里的规矩,可是比李家大多了。这些算不上什么,可对于顾横波来说,真正让他难受的是,娘好像不太乐意他与小五交好。 小五拜了顾夫子,两家又离得近,平时经常给夫子送些东西,也时常上门找顾横波玩。三四次里头,必有二三次让顾家娘子拦着的。也不得罪人,只是都“正好”指派些活计让顾横波“正好”没空。而小五走了后,这活计又“正好”不忙了。 小五心大,又真心跟顾横波要好,也根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下一回,还是继续找顾横波玩儿。可今天,连李家妹妹也给娘拦着了。 今儿下学跟着小五一起回家,在家门口碰上自家门房,得知了李家妹妹留下的口信。只是既到了家,总要先见过娘再出去的,也省得娘不知道自己行踪而焦急。可没想到才说了要出去的话,娘就为难起来,说是明儿要跟人结这个月的米粮钱,可到现在自家这账簿还没来得及对,而管这些的下仆又正好病了。 看着娘很为难的样子,就算再不情愿,顾横波也只能留下了。当然,那个对账的活也是草草了事了。 娘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开始嫌弃李家妹妹了?以前,自己明明亲耳听见,娘说过,这里,还就只有李家才算是像样一些,可以往来一二。而李白氏,也是娘为数不多的可以讲得来的人。 顾横波百思不得其解,大概,也许,娘不是冲着李家妹妹去的,而是因为,这又是跟小五一起玩儿的。 李秋水一夜好眠,睡多了,早上自然醒得早。夏天也不要捂被窝,醒了就起了。但确实是早了些,秋水也就没有去正房请安,打扰爹爹娘亲。 闲来无事,秋水就在院子里转悠,看看花,看看草,看看草间的蜗牛背着小房子慢慢爬动,看看叶子上滚圆的露珠摇晃着,慢慢的滚动,终于从叶尖滴落下来,润进了土里,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声,真正的“润物细无声”。又忽然看到前院墙边几株凤仙花开得正好,笑嘻嘻的掐了几朵,也不让人寻了明矾配制,直接就用这鲜花的花汁染指甲。 正举着手摊着看效果呢,就听见院墙上方有人声:“李家妹妹早上好。” ------------ 011 险攀高 李秋水被惊了一下,顺着声音望过去,好嘛,看来门前的那颗老柳树,还真是方便了某些人。 这会儿,树上,趴着抱着俩人,正是没怎么睡好的铁匠家的小五甄多和顾横波。 大清早爬树看人家院子?李秋水深吸了口气,把到嘴上的惊呼给压了下去,这俩小孩爬这么高,可别被自己吓得掉下来。 秋水稳着声音说道:“你们爬这么高做什么呢,还不下来说话?” 小五嘻嘻一笑,“好呀”,就身手敏捷的往下窜,而顾横波只是点点头,抓抱着树干慢慢往下挪。墙里面,秋水不敢放松地看着,小五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而顾横波,那样子看得秋水的心都提起来了。 李秋水也顾不得其他了,上前用力拔着门闩。这声音惊动了看门的老李,老李耷拉着鞋就跑了出来,看着是姑娘,忙问怎么了。李秋水也不及解释,急急地让老李开门。 才听得门声嘎吱,开了条缝儿,秋水就听见外头一声惊呼,忙侧身挤出门外,也顾不得跨门槛的姿势成了爬门槛了。 才抬头一看,李秋水就倒吸了口凉气:顾横波两臂抱着根横桠,双脚腾空悬在那儿,看来是踏空了。而小五这会儿也急了,又爬了上去去够顾横波的身子,想要把人拉上横桠。一时间那根横桠也震动得厉害。 老李也跟着出来了,看到这情形也吃了一惊,不用自家姑娘吩咐,就忙上前帮忙。很是折腾了一番,才把人给弄了下来。 等这俩小的着了地站稳了,看着发髻也乱了,身上的衣裳也前后上下牵扯着,便是顾横波,也是脸上蹭着乌黑,两手成了爪子,哪有一点儿小书生的样子,跟别处疯玩疯跑的野小子一般无二。俩人站着,看着李秋水相当的尴尬,局促地这儿拉拉、那儿整整的,反而把自己弄得更邋遢了。 李秋水把这些看在眼里,刚刚狂跳的心稳了下来,倒是生出点儿好笑来了,渐渐的眉眼嘴角都弯了起来。 哪想到,见她笑了,这俩个孩子也笑了,小五还凑上前来道:“李家妹妹你可算笑了,看着咱们两个一大早就来道歉的份上,你可不能再生气了,啊?” 李秋水心中有些讶然,自己什么时候生气了,可看着面前俩人神色中的期盼,特别是顾横抱隐隐的着急,再想想着老清老早生出了这一场,心中微微感动,眉眼弯得更厉害了,“我什么时候生气了?小五哥哥,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不是,当然不是,嘿嘿,俄,他才是!”小五放了心,紧接着又调皮起来,这时候也不忘这损好友一下,接着秋水的话,指着边上的顾横波说道。 顾横波今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原担心了一晚上的事情,这会儿见秋水根本没放在心上,心情大好,竟然失了平时的稳重懂礼,配合着小五连连点头。这下子,连小五也哈哈的大笑起来。 老李这时候倒是发急了,这大清老早,俩男孩爬在自家门前的树上,要是被别人看到传出去,说个“爬墙头”什么,多少难听啊?偏偏平时懂事的姑娘还一大早跟俩衣衫不整的在门口说笑,虽然姑娘还小,可架不住是要长大的呀! 老李一声闷咳,“俩位小哥,今儿还要上学吧?现在还不回去收拾收拾?顾小哥儿,顾娘子可是盯得紧着呢,您还不快回去拾掇拾掇?被你娘知道了,准有你好果子吃。” 两小男孩儿这才想起坏菜了,忙不迭的跑了。这样子,又愉悦了秋水一下,让她捂着嘴又笑了一番。才放下帕子,就见老李凑在跟前直直的望着自己,悠悠的自语了下,“不知道奶奶知道现在这出儿,是会让人把树给砍了,还是会让姑娘多做几件针线?” 李秋水也脸色大变,自家娘亲一定会砍树,也会限定时间让自己多做几个香囊,以此达到禁足的目的。秋水忙忙的王门里赶,一边还说着,“那什么,我该去给爹娘请安了。李叔,快关门,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哈!” 见自家姑娘急了,老李倒是优哉了,慢慢跟在秋水身后道:“嗯,什么事都没有,我这会儿还在发梦呢!” “是,是,李叔发的梦最奇怪了。今儿个晚上还会发梦,梦见在喝醉然居的三蒸陈酿呢。”李秋水坚决决定让老李嘴短。 老李咂巴了下嘴,嘟囔着一句,“姑娘真聪明,连老李我的梦都知道。”就关门回门房了。 李秋水还是回房拾掇了下才去了正房,这时候还是比以往过来的时辰早。李棣已经起身了,正在正屋外头的开阔处打着一套套路。秋水小时候看见了还吓一跳,爹爹会医术,琴棋书画好像也极有造诣,又会打拳,真的没有逍遥派什么事情?后来,才知道,这是传爹爹岐黄的人教的一套养生套路,只是养生而已。 秋水马上掂了块布巾在边上候着,等李棣收了式,递上布巾,道:“爹爹这拳打得是越来越有章法了,嗯,功力深厚。” 李棣接过擦拭,嘴里应着,“小机灵鬼儿,今儿怎么这么早?”说着仔细看了看秋水,没发现不妥,又把了把脉,连昨日的症状都没了,才松开了手。 秋水腻了过去,“爹,人家好着呢。” “是,是好着呢,还会长长久久的好着。有事别憋着,爹爹还有把子力气,你也说,爹爹打拳厉害着呢。”李棣并没有问秋水昨天是怎么了,只是抱起女儿往里走。秋水趴在爹爹肩膀上,心里暖暖的。 这一天,就这么开始了,看着与平时并无两样。可李秋水却知道有些不同,奶娘跟娘把自己打发开了好一阵子,自己也有意避开,等回来,就发现娘的脸色不太好,不过并没有对自己多说什么,只是听着让人吩咐老李,若是苏娘子过来,就说奶奶稍有不适,避不见客。 也好,慢慢拖吧,拖几天等镇子里消息都传遍了,这苏娘子也该明白蒙不住人了吧? 临近傍晚,细柳拿进来一只花篮,篮子里放着好些新鲜采下的花儿,有凤仙,丁香,月季,还有蔷薇等等。“这是打哪儿来的?”秋水疑惑着。 ------------ 012 花事生 女人多数爱花,更何况这些花是真真新鲜,各种娇嫩的颜色夹杂地放在那个花篮子里,煞是好看。 细柳见姑娘喜欢,也挺乐呵的,话语轻快的答道:“这是顾家小哥儿送来的,还留了话儿,说是姑娘喜欢哪种颜色的花儿染指甲,就说一声,他去寻了新鲜的来给姑娘使。” 说着说着,细柳扑哧的笑了,“真真是读书的小哥儿,他哪儿知道,这些花里头也只有那指甲花可以染指甲。” 李秋水心中一动,看来是早上玩儿那凤仙花让顾横波看见了,真是个细心的。心中开心,语言里也带着笑:“这是他的好意,挑剔那些做甚?你可替我谢过了?” 细柳掘着嘴道:“姑娘真把我当成那不懂礼的野人了?我只是一说罢了。我还替姑娘好好儿的谢过了。嗯,还说了,姑娘定会喜欢的,只是小哥儿也不用再特地花心思去寻摸这些,耽误了读书的时辰,姑娘可怎么好意思。” “看把你能的。”李秋水笑睕了细柳一眼,细柳也嘻嘻在一边得意。 “细柳这话说得好,看来这两年是长进了不少。”李白氏边说边走了进来,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只篮子,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李秋水忙站起身来迎了,“娘,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扶着李白氏坐下,又往桌上斟了杯凉茶递了上去。 “我只是随意走走,”李白氏接过了杯子,继续说道:“读书小哥儿不懂那些,才是正理儿,哪个正经读书人会知道那些花儿粉儿的?” “奶奶说得是。”奶娘进了屋,只听见个尾巴,但不妨碍她认同这个大道理。 李秋水只嘻嘻笑着不插话,娘跟奶娘说什么,她就听着,这个世界的很多观点跟后世不同,但不需要她做革命者,她也不想成为什么开拓者,她只需要听着记着不露馅儿就可,至于她暗地里怎么做,就是她自己个儿的事了。 奶娘进来,也一下子被这一篮鲜花给吸引住了,“哪来的这一篮子花,怪好看的。” 细柳在李白氏的示意下,把顾横波送花的事情说了一遍,还不忘把那几句留言也说了。奶娘一听,啊了一声,连说难怪呢,这下可对上了。 也不等人发问,奶娘就开说了,“归雁刚刚跑过来说了个稀罕事,说是顾家正闹腾着呢。” 归雁就是奶娘的儿子,那些递个话儿打个酱油之类的跑腿活儿可以支应他,所以也经常家里外头的跑。才刚回来跟他娘说了个新奇事儿: 顾夫子家里,顾娘子不喜出门,也不喜人上门聊天儿,倒是种了好大一院子的花儿。可今天,开得最好的花儿都没了,留下的都是开过了的或是花骨朵儿,就连顾娘子正房前的那株五色月季,昨儿才吐艳,也没逃过厄运。 顾娘子恼火,把洒扫婆子叫来盘问。可婆子们都推说不知,好容易一个开口了,却说是家里的少主人,小哥儿剪去了。 顾娘子自然是不信的,儿子一向是爱读书的,怎么会突然顽皮,摆弄这些玩物起来?就把其他人都叫来盘问,都说不知,也没看见哥儿盘弄,就连门房都推说没看见。 顾娘子认定是那婆子说谎,这下子,火气从花没了升级成为下人撒谎还赖在小主人身上,就吩咐要打板子。婆子自然是不应的,连叫着冤枉。 正闹腾着呢,就传到了顾小哥儿耳朵里了。顾横波一路跑到他娘跟前,痛快地承认,那些花都是他掐了去的。 顾娘子闹了个没有落场势,就追问那花儿哪去了,哪想到顾横波就是不肯说,只是请罪,说是让娘生气,乃是不孝,让下人背过,乃是不仁,跪在那儿不起,恳请责罚。 顾娘子听儿子把那么大的两条罪名扣在他自己身上,又是心疼,可儿子又咬紧牙不说那些花的用处下落,又是惹她生气,为难了半天,还是舍不得打他,就罚他抄孝经二十遍。 奶娘说完,只抚胸,看着那篮子花,直愁着说这下怎么好。 李白氏也紧紧皱眉,顾横波送花,她原本就不太喜欢,只是看着女儿喜欢,细柳又应答得体,才没说什么,哪成想这下子闹大了。这时若让人知道这花儿在这儿,没什么事都成了有什么了,若再有些婆子歪传,女儿的名声,就不知道被人说成什么样子了。说不得,只能来个装聋作哑了,虽然有些歉意,但这本就与自己家无关的事。 “鸣蜩,关照下去,把嘴都闭紧了,可别从咱们家传出什么不好听的。” 奶娘连声应了。李白氏又看向细柳,细柳这回机灵呢,忙说着好仆人手册一二三,倒把李白氏给逗笑了,“你们姑娘精乖着呢,瞧这能的!”说着,似嗔实喜的白了秋水一眼。 秋水打蛇随棍上,“那是,不看看我是谁的闺女。”说着,靠在李白氏身上祭法宝:撒娇发腻,现在她做起这些一点儿也没有心理压力。 说笑着,就听李棣在外头咳了一声,“娘子,我进去了。” 众人忙起身迎着,李棣踏进来,“在姑娘屋子里说什么好事呢?老远就听见笑。” 秋水忙斟茶递手巾的一通忙活。李棣一边享受着姑娘的孝心,一看抬着下巴示意那篮花,“咱们闺女折的?极好极好。” “哪儿啊,才为了这篮子花,生了不少事呢。”李白氏略带轻愁,把刚刚的那些事情说了一遍。 李棣根本不把这当成回事,“就这破东西,咱们姑娘肯收,就是给他顾家天大的面子。还要遮遮瞒瞒的?” 转头对奶娘说到:“鸣蜩,让归雁把这篮子东西给顾家送过去。再给十两银子,说是赔那些花。” (好茶也撒花,求收藏,求点击,求票票,求长评,求各种各样的包养~~~) ------------ 013 疼骨肉 李棣这话一出,除了细柳惊惊颤颤的外,李白氏和奶娘俱是满脸的无奈,而李秋水,则是用块帕子遮住了头脸,让人看不出神色来,只是肩头微微颤动。 李白氏看了眼奶娘,微微示意,在奶娘带着细柳退出去后,才开口道:“夫君,您这话可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咱们秋水,哪需如此?只是,如今,唉!” 李白氏叹了口气,换了个话头,“如今在这木渎,这顾夫子也算是能跟您谈得上几句的,那顾娘子,虽差些,但也是守着礼的人。如若那般行事,岂不是交恶了?这原也是小孩子好心,牵扯上大人,总是不美了。况横波那孩子,平时也总护着咱们闺女,把那篮子送回去,倒让那孩子成了笑话。这孩子是个读书的,谁知这一出会不会成为什么首尾,坏了个好孩子的名声。” 李棣道:“谁要那臭小子护着了,我的闺女,我自己个儿护着。哼,平时看着那小子还算稳重,今儿个怎么如此不着调?”话虽如此说,可语气已经好了很多。 只是,李棣眼光一闪,指着秋水微微颤动的肩头道:“不行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我闺女都哭了。” 秋水听见火已经烧到自己这儿了,忙扯下帕子,道:“爹,我又不是奶娃娃,怎么会动不动哭?”只见帕子下的那张小脸,哪有一点儿哭的样子,满满的都是笑意,感情,刚才是用帕子遮着在偷笑呢。 你道为何?原来是刚刚那一出,秋水已经是见惯了的,所以李白氏和奶娘才会无奈,而秋水才会偷笑,只有不明究里的小丫头细柳才会害怕。 李棣疼爱妻女,那真是疼到了骨子里,稍有让他们受委屈的事情都不行,也不怕遭人记恨,更不怕闲言碎语。秋水记得第一次见温雅如玉的爹爹变身,还是在未到木渎定居的时候。秋水体弱要调理,爹爹虽然擅医,但总要抓药的。那时他们在路上,没什么人手,爹爹抱着她亲自去抓药,药店大夫看见秋水,只说了孩子太弱养不大之类的话,爹爹差点儿把人家的案几都掀翻了,还是药店掌柜千万陪着小心、爹爹又怕秋水惊着风才罢了,但到底未在那家抓药。而后来刚刚到木渎,多少听见了人家背后闲话娘亲的,也是当堂发作的。 初初几次,李棣那样发作别人,还会让李白氏等跟着上心,到后来,就真的见怪不怪了,只想着要怎么让爷顺了气。而李白氏想得更多,毕竟是想在木渎长久居住的。 李白氏轻拍了女儿一把,道:“好个小没良心的,你爹爹是为了谁发作的?你倒在这儿嬉笑。” 秋水被娘拍了一下,装作委屈样的叫了声:“爹,您看,娘都不疼我了。”一边说一边投向李棣身上。 李棣揽住秋水,“疼,疼,都疼,你娘疼你,爹也疼你。”根本不计较刚刚差点儿被女儿骗了的事情。 秋水倚在爹爹怀里,长叹一声,幸亏自己带着上一辈的心智,若真是个小姑娘,还真怕给宠坏了,嘴里也跟着说道:“爹,女儿要叫您和娘给宠坏了。”虽这样说,但那语气,洋溢着的高兴,是不容错认的。 “不怕,不怕,咱们闺女宠不坏。”李棣生怕不够,还轻轻一下一下地拍着女儿。 李白氏看着,眼角眉梢都高高的扬着,只是嘴里还假装不依不饶,“瞧瞧,瞧瞧,我这是为哪个?感情我就是个里外不是的。” 秋水忙拉着娘的手,“娘,您是为我,疼我。哪有里外,咱们都在里头呢。爹爹,快,您也疼娘一下。” “这孩子,满嘴胡话!”李白氏作势要拍秋水一下,只是对上李棣满含情意的笑脸,面色一下子红了,连头都微微垂了下来。 至此,楼已经彻底歪了,那十两银子,也省下了。 一家三口,互相牵拉着,映着夏日黄昏暖暖的阳光,是一幅任何画笔都无法描绘的幸福画卷,边上桌子上的那篮子鲜花,好像也变得愈加好看了。 当日晚上,李秋水躺在纱帐中,由着奶娘一下一下的打着扇子,却没有如往日那般那么早就睡着了。 室内,前后窗都开着,院子里青草的草香,树叶的叶香,甚至于远处丁香的花香、葡萄藤上挂着的果香,都好似透着纱窗流淌进来。可是,这些混合着的各种香气,都远远比不过外间那大插瓶子里那捧花束的各色花香,浓郁繁杂,却不惹人发腻。那瓶子花,正是顾横波送来的那一篮子,让李秋水整理着插了瓶。 李秋水的思绪这会儿正围着那瓶子花。顾横波因为这花受了罚了。要说,这件事,与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都是顾横波自己做的,可是,终究是因为那孩子想着自己才这样的。 李秋水可以想象得出那孩子是怎么样跪在顾娘子跟前请罪的,那时,那孩子的神情大概是懊恼、倔强,不知道有没有后悔。不过,就算是有后悔,也让他学会了,以后做事还要考虑的更周详。 只是,好孩子总要给些安慰的,更何况那些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那,给些什么安慰呢? 李秋水头一个想起的就是针线,可马上又给自己否了。这年月,针线什么的,于自己虽然容易了,但却更容易夹三夹四的,而且对方是个小孩子,身上的东西都有他娘操心着,贸然多出一个书袋或者笔墨套子什么的,也不好交待。 那还有什么呢?李秋水想了半天,总算是有了个主意。 她躺在床上,放缓呼吸,装成睡熟了。一会儿,秋水感觉到奶娘打着的扇子停了下来,耳边听见唏唏索索的声音远去了。再等了一会儿,李秋水轻手轻脚的起床了。听着外间的细柳也睡熟了,才蹑手蹑脚的到了外间拿了笔墨纸砚等物。 掩上了窗,拨亮了灯,找出了本书,李秋水磨墨写了起来。掩上了窗,屋内一下子闷热起来,秋水的汗也沁了出来,只是她小心的不让这些沾上纸张。 只等天色微微发白,秋水揉了揉僵直的脖子,才放下了笔。 天色才刚放亮,李家的大门就开了条缝,挤出了个七八岁的男童。这孩子也不乱走,只是候在了顾夫子家的门外。 (好茶继续吆喝,求包养啦,求各类票票、收藏、点击、长评等等等等。) ------------ 014 忙分赃 人已经坐在了课堂上了,顾横波还是忍不住按了按书袋里的那卷纸,心里酥酥麻麻的,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有高兴,但也不全是高兴,但总之,都不妨碍他渐渐翘起了嘴角。 坐在他边上的甄小五时不时地看着顾横波,见此情形,不由担心起来,这小子是不是被罚傻了?也是,这小子一向是他姆妈的心肝宝贝儿,连一句重一点儿的呵斥都没得过,昨日却闹成那样,一定是难受大发了。 “那什么,小顾,被阿爹姆妈罚一下,真是没啥的。你看看我,三天两头被我阿爹叫着小兔崽子。他也不想想,我要是小兔崽子,那他是啥?你姆妈只是罚你抄书而已,我姆妈可是会拿着笤帚打我的。罚了也好,也算闯的祸就完事了,你也别多想了。啊?” 小五说着,看着顾横波对着他点头只说了句“我理会的”,可那嘴角还是在翘着,终是不放心,咬咬牙,道:“顶多,你那罚抄的书,我替你抄一半,十遍,好兄弟有难同当,你也别觉得过意不去。” 顾横波又笑了,这回是冲这小五的义气,“好兄弟,不言谢了。不过,那要抄的书,我昨儿个写了大半夜,今儿一早已经给我娘了,也跟我娘说了,下回不犯强了。我娘早已经不怪我了。” 小五“哦”了一声,“怪不得你笑啊笑的,原来你姆妈已经不生气了。” 顾横波听着他说自己笑,不由得又按了下书袋,被眼尖的小五看了个正着,嚷嚷道:“哎?袋子里藏着什么好东西?是不是你姆妈一高兴,给了见好玩意儿给你,拿出来看看。” “快别嚷嚷。”顾横**却不过,只能把书袋里的那卷纸拿了出来。小五忙抢了过去,等翻看了一遍以后,茫然的问道:“你不是说抄完的已经交给你姆妈了吗?” “是啊。” “那这是什么?十遍孝经,难不成,你昨晚上抄了三十遍?”小五晃了晃手中的纸卷。 顾横波生怕他弄坏了,赶紧拿回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又小心地放进了书袋子里,嘴上说道:“哪个跟你说这是我自己抄的。这是今儿个早上,归雁给的。” “归雁给的?那,是李家妹妹替你抄的?”小五脑子不慢,前后一串起来就明白了,“顾小子,你不地到,做什么事也不叫上我,还那么笨的闹成那样。枉我替你担心了一晚上加这一早上。”心中已是明白,那花是给了李家妹妹的,只是他也不说出来,那事成了那样,再让人听去了可不好。不过,他也在动着脑子,李家妹妹喜欢花?那怎么样才能不惊动人的多弄些好花给妹妹送过去? 眼神扫过顾横波的书袋,不由嘟囔着,“我闯了祸,我姆妈直接拿笤帚打人,我可舍不得连累妹妹。你倒是好,这下,连下回闯祸的罚都有了。” 顾横波得意地哼了一下,心想,下回娘罚自己抄书,自己也不会舍得拿妹妹送的东西去顶数。李家妹妹给的,自己要好好地藏着。呸,都给小五子带歪了,怎么还想着下回受罚?再不惹娘生气了。 顾横波还在想着,冷不防甄小五抢过了他的书袋子,又把那卷纸给掏了出来,不由发急,“小五,你这是干什么?” “嘿嘿,不干什么。好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当然也同享。放心,我不会昧了你那份的,喏,见面分一半。”小五狡黠地笑着,快手快脚地分了赃。 顾横波当然是不乐意的,待要抢回来,可这会儿他爹顾夫子走了进来,见课堂里闹腾,大大地咳嗽了一声,狠狠地瞪了顾横波一眼。顾横波只得坐好,心里恨不得咬小五一口,这会儿拿不回来,以后就更别想了。 而课堂里另一边,小水面筋吴进宝也狠狠地睕了眼那俩闹腾地,大声给夫子请安:“夫子早安。” 不说顾家私塾里众小的闹腾,李秋水熬了一晚上,就瞌睡得不行。上半晌还好些,在跟娘学针线杂物时,还没把针往自己手上招呼。除此之外,她昨晚又憋闷在屋子里,就有点儿犯恶心。所以午食没用了几口就不想吃了,而这上下眼皮子粘在一起,哥俩好不分开了,她又在她爹娘屋子里歇晌了。 临睡去,她还想着,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想当初姐带着一组人赶方案,三天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全想不起来,她现在还是个熬不得夜的小孩儿,身子骨也不扎实。 这一睡,直到太阳落山天色已黑才醒了过来。才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的手被娘李白氏握着,而爹爹正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看着自己。 “可算是睡醒了,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先用点儿银耳汤?”李白氏关切地问道,可秋水却发现娘的眼睛有点儿红肿。 “这会儿用了那玩意儿,等下这饭又用不多了,还是快摆饭吧。”李棣发话道:“我都饥了,小人儿更熬不得饿。” 李白氏忙答应着出去了,李棣上前搭了搭秋水的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招呼细柳给姑娘起身漱口。 秋水这才回过神来,又让爹娘担心了,“爹,没啥,就是昨晚没怎么睡好,让爹爹娘亲又操心了。” 李棣叹了口气,“是没怎么睡,还是根本没睡?” “你这孩子,要做什么,对爹爹说就是了,大不了爹爹替你抄那劳什子,可不能赔了你的身子骨,这才见好了。。。”李棣终究是舍不得说女儿。 看着爹娘那样,秋水心里懊恼得不行,都说了以后做事要考虑周全,这会儿又让爹娘担心了,“女儿不孝,又让爹娘操心了。” 李棣忙过去搂着闺女,“没事没事,只要闺女好,爹爹就没事。所以,以后都要先紧着你的身子骨。” 第二日,李秋水虽然说自己已经睡饱了没事了,可李棣并不放心,歇在家没去药铺。哪知这一歇,就歇出了热闹,还被人讹上了人命。 (看着稀稀拉拉的收藏和票票,秋水又睡不着了。她睡不好,身子就不好,身子不好,李棣李白氏就要担心,李棣一担心,就会变身。所以,亲们,为了世界和平,贡献乃们的票票~~ 收、点、票、评、等等等等,都要都要!) (好茶在后面摇旗,为了给李爹爹助威,加更,那是必需的! 所以,今天有加更) ------------ 015 闯家门 李秋水睡饱了,真的就没事了。因为李棣在家,李白氏也就不让秋水老跟着自己了,秋水也乐意缠着自己的爹爹。 这会儿,在书房里,李棣看着秋水磨墨写字,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咱们闺女的字真不错,颇有管夫人之姿。” 秋水自觉老脸一红,也就是自己这个老芯子的,不然,还真当自己是国手了。管夫人,人家那是谁啊,那是赵孟頫的老婆,大名管道升,字仲姬,又叫瑶姬,大才女啊,天资聪慧,才华横溢,书善行、楷;画长墨竹梅兰,兼工山水、佛像;诗词、文章,无所不能! 秋水白了李棣一眼,“爹爹,您又取笑我!” 李棣倒也没有一味昧着才学的良心,呵呵的笑了两声,才道:“那个,闺女啊。你还小呢,多练几年,多练几年一定比人家强。”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不过,爹爹可有话说在前头,可不许苦着自己,累着了身子,更不许半夜三更写什么字。” 李秋水就差点儿吐舌头认输了,今儿个爹爹每两三句话就带到那上头去了,自己讨了几回饶了,后来总算是明白了,除了担心自己的身子,爹爹还不忿自己家闺女为别人忙碌。 眼看着现在就又要绕到那上头去了,秋水眼珠一转,忙道:“爹爹,今儿个您教我画莲吧?前日我新买了伞,我琢磨着,那顶天青色的,画粉莲最合适,再配上几叶碧绿的莲叶,上头点个大大的水珠子,趁着那天青色如湖水,因该很好看。嗯,就是撑起来,透着日头,看着也清爽些。” 李棣听着点头,连夸秋水不俗,这画想得有意境,一时兴发,就真的取来那伞,开始酝酿了。 秋水学画还没多久,自然不会真的动手往伞上画的。李棣琢磨了一会儿,朱红调水,拿起中号画笔,毫不犹豫地往伞面上一捺,几笔一朵粉莲就出来了,一路画下去,几朵莲画上后,换笔,青色调上微些墨,一竖,莲茎也跃然纸上。 李棣就这样一路画着,一路跟秋水解说着,不消多久,秋水想象的画面已经摊在眼前。李棣还不停手,抽一支小号湖笔取朱红,点在花瓣的顶端,那几朵花霎时生动起来,再取墨汁,在花茎上连点,那花茎毛茸茸的触感也出来了。李棣还不罢休,又添了只蜻蜓上去。 父女俩正沉浸在这乐趣中,前头传来的嘈杂声打扰了俩人的乐趣。 李棣皱了皱眉,自己家里一向是很清静的,今日是怎么回事?秋水也凝神细听,忽然那又尖又亮语速又快地声音传了过来,“啊,那是苏娘子!”秋水心里就一格楞。 “苏娘子,她来咱们家做甚?”李棣对这人颇为不喜,当初说自家长短被他当面发作的,也有这个苏娘子。 “不知道,前两日,苏娘子上门来求娘,让娘指点她家小姑子的针线,娘没有答应。前日娘让李叔别让她进来的,怎么这会儿在家里嚷嚷?”秋水原以为能把那件事拖过了,没想到这人皮真厚,还能找上门来。她哪儿再坐得住,说了句,“爹爹,我去看看。”人就跑了出去。 李棣一下子没抓住女儿,虽知道女客的事他不能掺乎,可想到苏媒婆的无赖粗鲁,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妻女,跟在后头就出来了。 李秋水跑得快,还没到那杂乱处就知道了些首尾。老李是尽职做到了挡恶客的工作,可架不住人家皮厚,嘴上说着不放心李娘子的身子,怎么好好的又病了,乡里乡亲的,一定要看看到底如何才放心,人就往里闯,还故意用身子往老李面前蹭。 老李虽然拦着,可毕竟是个男的,不好跟人女子接触,所以就退了退。他这一退,就被苏娘子仗着胸器闯进来了。老李再拦着,也只能跟在身后赶人了。可人家既然已经是闯了进来,轻易还会走吗? 等秋水过来时,自家这边除了老李,还有个粗使婆子帮着驱人。只是秋水也发现,苏娘子的身后,还跟着个大姑娘。 这个大姑娘倒不像苏娘子那样粗粗壮壮的,是个身材纤细的,也不像苏娘子那样穿红着绿,身上的衣着淡雅,这会儿正微微低着个头,轻声抽咽,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那姑娘看着柔弱又在哭,家里的婆子也不敢碰她,深怕有个好歹,所以这会儿只是拉着苏娘子。 苏娘子既已进门,也不担心了,只管嚷嚷着,说是自己如何的担心,怎么的茶饭不思的,李娘子是个好人,肯指点自家妹子,既有这层关系,怎么能不来看看?又说李娘子一向懂礼,怎么会做出赶客的事情来?定是这些下人自做主张,蒙骗主家。还说下人狗眼看人低,话里话外隐射嫌贫爱富的意思,至于说谁嫌贫爱富,那就让人自己琢磨了。 李秋水见闹得实在是不像样,就要出声,这时奶娘已经过来发话了,“谁在那儿吵闹呢?奶奶刚刚养神,就这般大呼小叫,哪儿来的规矩?这要惊着奶奶,看不大棒子赶出去。” 奶娘这一出声,苏媒婆倒是住嘴了,奶娘装作才看见她,忙招呼着:“哟,这不是苏娘子吗?今儿怎么来了?可不巧,这天热了,奶奶晚上睡不安稳,白日里要补些觉,这才刚躺下呢,倒是没法子跟您聊天了。要不,您先回,改日再聊?” 苏娘子全不顾才刚奶娘的指桑骂槐,赔着笑脸道:“大嫂子,您客气。这不是那日说了我家妹子的事嘛,我妹子就感念得不得了,心心念念要过来给李娘子行礼。昨日听我说李娘子身上不太好,就怎么也坐不住了,晚上也睡不踏实。我一想,得,老话说徒弟拜见师傅还要磕头,平时也要服侍着。我家妹子也算是李娘子的徒弟了,这给师傅磕头敬茶,服侍个端药递水的,这也是应该的。” 秋水真没想到这苏娘子这般无耻,这就要磕头敬茶,这到底是磕的哪门子头敬的哪杯茶? 只是,她还没想到,她还没说话,战火已经烧到她身上了。苏媒婆已经看见她过来了,眼睛就亮了。 (上青云了,好茶继续吆喝,求包养啦,求各类票票、收藏、点击、长评等等等等 好茶贪心些,还想上新书榜,请各位帮帮忙!) ------------ 016 叉出去 苏娘子一眼看见秋水过来,眼睛一亮,听人说这孩子是有孝心的,有人来服侍她姆妈还能不乐意?就算不乐意也要骗得她乐意,小孩子最好骗了。那个奶娘难弄,可这小赔钱货可是主子,主子同意了,这家又是个宠孩子的,自家的盘算也就成了七八分了。 秋水还在恶心着苏娘子的无耻,没成想苏娘子双眼发亮,热情地过来拉了她要说话。可惜苏娘子实在太热情了,举动粗鲁,身材壮实又有力气,秋水冷不防被她这样一拉,伴随着一声惊呼,整个人一趔趄,差点儿就来个大跟头,亏得奶娘手疾眼快给扶住了。 “住手!”一声怒喝,李棣跟在秋水后面,离得并不太远,只是目光有点儿被遮挡,只看见苏娘子过去,而宝贝女儿就差点儿摔倒,以为是这粗鲁的妇人竟敢对秋水动手,这下子,怒气还怎么忍得住? 李棣疾步赶来,在众人的呆愣中拉过女儿仔细看了看,发现女儿并未受伤,才定了心,也不屑跟那市井刁妇说话,只是训斥下人,“你们都是吃干饭的?竟让人欺上门来作贱我闺女?快把那刁妇叉出去。”说着狠狠地瞪了老李一眼。 老李心中叫苦,知道这下子主子是动了真怒了,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合着那先头赶过来的婆子,就要拉扯着苏娘子出去。 苏娘子被人抓着膀子往外推搡时才晃过神了,虽有把子力气但也拗不过人多,一边叽哩哇啦一边被架着往外走,剩下又有一位李家的婆子就要上前抓住那大姑娘。可没想到这姑娘忽然往前一冲,避过了那婆子,跪倒在李棣面前,抬起头说话了:“李先生,这是个误会,我们是诚心来拜见李娘子的,求您饶了我嫂子吧!” 秋水望过去,那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张煞白的小脸,姿色确实不错,脸上还有两行泪水,再配着这样仓皇的神情,弱柳扶风的身姿,倒是真能纵起别人的怜惜。 只是,李棣并不是这个别人,也不跟苏小妹搭话,只是对着家里婆子说话,“还不快着点儿?”然后抱起秋水,看也不看人一眼,转身就走了。 秋水伏在爹爹的肩头,看着苏家二人被下人赶了出去,关上大门,还隐隐听见苏媒婆的叫骂声和苏小妹的啼哭声。 秋水现在并没有功夫去顾及这些,因为她伏在爹爹身上,明显可以感觉到爹爹肩膀的紧绷,爹爹真的生气了,而且还有几分怒气是冲着自己的,最好的证据就是,爹爹抱着她一路走过来,却没有跟她说一句话,要是搁在往常,早就闺女长闺女短的了。 秋水也有点儿心慌了,自打自己来这儿伊始,爹爹还没有生过自己的气呢,不由紧了紧搂着爹爹脖子的胳膊,小心试探的唤了声:“爹爹!” 李棣的心智阅历是放在那儿的,虽然现在心头有气,但女儿的心思也是明白的,听见女儿这声小心翼翼的叫唤,转头看着女儿,长叹一声,终究是舍不得啊,况女儿刚刚也吃了惊吓,“秋水可知道爹爹是为了什么生气?” “苏娘子无赖,还有她差点儿让我跌了一跤,”秋水看了爹爹不肯敷衍的样子,弱弱的继续:“还有,我不该涉险。” 李棣这才点头,“你是爹娘的宝贝,是最金贵的,不能往有麻烦的地方凑,要牢牢记住这个。” “记住了。”记住了,真的记住了,被当成眼珠子似的宝贝着,怎么能记不住?只是,不光爹娘你们宝贝女儿,女儿也宝贝你们啊!若日后,有什么危及到自家的,我李秋水还是要出手的,只是,要更好的谋划,不能让爹娘担心。 李白氏并没有如奶娘说的在补觉,不过是个托辞而已,但她也没想到会惊动丈夫跟女儿。这会儿把苏娘子赶了出去,日后这婆子少不得到处乱嚼,只是自家也没什么好怕的,原先只不过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已。 这会儿李白氏见父女二人过来,也不问前头怎么样了,只是给夫君斟茶递手巾。没一会儿,就到开饭的时辰了,一家人亲亲热热地用着午食,倒把先头的事情丢在了脑后。 只是,他们家丢开手了,另一头却没有罢休。 正用着饭呢,就听见前门那儿咚咚直响,门外头一片嘈杂。不一会儿,奶娘就进来禀报,说是苏娘子正在外头砸门呢,奶娘还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上吊,救命什么的。 李棣气得一扔筷子,长身站起就往外走,李白氏也跟在后头。只是到了房门口,李棣突然回头,对着秋水说:“乖乖的用饭,完后回屋去歇晌去。细柳好好服侍着姑娘。” 秋水连忙应着,刚刚才答应爹爹呢,自然不会现在就犯。只是,前头到底如何,就像个猫爪子似的直挠着秋水的心。食之无味的胡乱填了几口,秋水放下筷子,带着细柳回房了。 回到房里,秋水眼珠子一转,指使细柳快去前头一次,去找一下归雁,吩咐几句话。前头这时候正乱着呢,想也不用想,归雁这小家伙肯定在前头凑热闹。 细柳犹豫的看了看姑娘一眼,有些为难,爷让自己服侍姑娘,也是不让姑娘乱跑的意思。秋水马上道:“你去说了就回来,放心,我不会过去的。” 细柳这几年跟在秋水身后,知道姑娘是个主意大的,也就快步往外头走了。 李秋水看着细柳出去,心里还是不放心,刚刚奶娘只是模糊几句,秋水已经是听明白了,原来那苏家二人回去之后,那苏小妹觉得没脸,抽个冷子竟然上吊了。幸好发现的早,人已经救下来了,只是还昏着,苏媒婆来请爹爹出诊的。 秋水虽然知道爹爹不会理睬苏娘子,可也怕有什么万一,想了会儿,就教了归雁几句话,用不到最好,用到了归雁还小,又是男孩子,说这些也无所谓。 (好茶扯着横幅,上书:票票,收藏,长评,向我开炮!) ------------ 017 一亩田 细柳这一来回,倒是花了些许功夫。这也在李秋水的估计之中,只是她没想到,细柳回来,竟然把归雁也带回来了。 秋水心里只打突,她还想让归雁帮着打伏手呢,怎么这就给带回来了?只是没等她问个明白,远远地竟又听见奶娘在跟李白氏说话的声音,这声音还是往着自己房里来的。怎么娘这会儿就回来了?容不得她多想,秋水给归雁一使眼色,归雁本就是个机灵的,本来听着他娘的声音就要避开,这会儿更是手脚麻利的躲了出去。 不一会儿,人就进了秋水的屋子,李白氏看着秋水兀自坐着,道:“怎么还不睡?” 秋水嘴上说着“就要睡了”,一边仔细地看着她娘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来,待要问爹爹去了哪儿,李白氏却没等她多说,就搂着她上床,轻拍着哄她歇晌。不得法,秋水只能按耐着装了睡。 好不容易哄走了李白氏跟奶娘,秋水再也等不得了,忙把细柳叫过来问缘由。细柳倒是说得分明,她听了姑娘的话就去前头找归雁,可是前头大门口拥了好多人,等她好不容易找到被挤在一边的归雁,事情都差不多了。她因只顾着找人去得又晚,那边些许话并未听完整,想着归雁聪明,知道的定比自己多,才把归雁带过来了。 秋水这时也不及多想,忙又让归雁过来。小家伙确实聪明,前头的那些事情说得分明,连人的说话都学得活灵活现的。 原来,先头用饭时,奶娘的禀报含糊,大概是不想让秋水听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其实外头已经闹得很不堪了。 那苏媒婆在门口那是可着劲儿的闹啊。一边哭一边嚷嚷,说是自家小姑子在李家挨了臊,忍不了羞,回去就寻短见,可是只说小姑子受了羞辱,含含糊糊的把人往暧昧处引,只把老李气得冲她吐口水。 老李是个男人,口舌上哪有苏媒婆灵便?于是李家婆子去相帮,骂那苏媒婆不懂礼硬生生往人家家里闯,还带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自取其辱,还好意思上门哭闹! 苏媒婆横竖不要脸,就撒泼打滚,只说自家小姑子好心上门探病,却遭了如此境地,然后又向围观的人说,自家也不求什么,只求让李先生去救命,小姑子还昏在床上,求李先生好歹去看上一看,救命之恩,定有后报,求大家帮帮忙,一起给李先生说说好话儿。 李家门前鲜有是非的,这会儿倒真有许多人围着看。有厚到的说,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该帮帮手就帮帮手,也有些人在说这大姑娘家的去和人家男子拉扯什么,不知羞,也有些婆子隐晦的咬着耳朵,说着什么“未嫁夫亡”,然后换来别人了然的眼神,更有些浑不吝大嚷嚷,李先生还是快去看看吧,什么后报啊,干脆把人接家里得了。 苏媒婆原本只是想着让小姑子入了李棣的眼,她再推拖一二,好让李棣出个大价钱,可前头在李家让她发现,李棣还真不看她家小姑子一眼,连话都不搭上一句,自己姑嫂二人还弄了个没脸,事情也坏了,传出去这名声怕是也好不了。 苏媒婆是个无赖的,偷鸡不着蚀把米,岂肯这么容易就罢了手了,回家一捣鼓,就弄出了那样的事情,她现在撕破了脸在这儿闹,端是打得好主意。在她看来,这人都要脸,男人更是好名声好面子。她豁出去这样一闹,特别是还有条人命的说法,李棣还不得上自己家看看?先不说这上门看诊里头可以做许多花样,今天门口这一闹,把李棣跟自家小姑子扯上关系,日后由那七大姑八大嫂的一宣扬,李棣是个体面人,还不得摸摸鼻子认了,乖乖把小姑子给接进门?那时,自己可要好好讹上一笔。至于苏小妹做了妾后,李棣会不会拿苏小妹出气,李白氏会不会刁难人,有关她苏媒婆什么事情?再往长远点说,只要自家小姑子肚皮争气,日后自家好日子就断不了。 所以等苏媒婆看见李棣夫妻出来,这哭闹的就更厉害了。 李棣夫妻一出来,四周倒是安静了些许,都等着看李先生如何处置。哪想到李棣出来,也不说别的,只说:“我的规矩,从不出诊。你在这儿浑闹什么,若是担心你家人,就该速速去请别的大夫。难道,你存心不想让你家小姑子活,白在这儿耽搁时辰?” 李棣这话一出,人群中马上嗡嗡作声,有时候人心就会被那么一句话牵引。苏媒婆噎住了一会儿,忽然大哭,“李先生说什么呢,我家小姑子明明就是因为你上吊的。” 奶娘自然不会让主人跟那媒婆辩驳,马上开口道:“别被腌物儿抹了嘴混说,自家无赖还讹上了。”然后的吧的吧把苏媒婆如何闯门如何差点儿伤了小主子一一说了,“我家主人从头到尾都没对你说过一句话,更别说你家小姑子了,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你们自家没了脸皮,还要来混人?” 有时候就讲究个主控气场,李家主子没出来前,虽然下仆也把事情说了,可那苏媒婆闹着,人人都等着看好戏。现在这会儿人人都把奶娘的话听进心里了,都道苏媒婆真真不要脸。 李白氏看不下去,拉住了奶娘,对苏媒婆道:“好了,你要在这儿闹,也随你。只是你家小姑子也不知道等不等得起。明仁家的,给那苏娘子五两银子,让她去请个好大夫。哎,怎么也是条人命。” 李棣让人把李白氏扶了进去,看着苏媒婆冷笑道:“我是个心硬的,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是我妻慈善,今儿个且饶了你。”又看了圈四周,说话格外冷了些:“若日后再上门找事讹人,或是打些没脸没皮主意的,我就绑了人送官去。”说完,也不管别人如何,回身进了大门吩咐把门关上了。 外头那些人这会儿都纷纷说着苏媒婆的坏话,又说李娘子的慈善,也佩服李先生果敢。而有些看着李娘子手松,想着歪主意的人,又被李棣最后几句给威慑住了。 苏媒婆傻了眼,还真有男人不讲究面子的?只是看着地上的银子,心里又暗喜了下,五两啊!可以买一亩中田了! (谢谢小刘童鞋的第一个长评,那啥,现在乃看了前后文,明白了木? 欢迎各位童鞋提意见,当然,最好用长评提意见) (昨天跟茶宝说了些空间啊末世啊的故事,晚上洗完澡出来,看见茶宝坐在床上,跟前摊了些玉锁玉佩之类的玩意儿,就连她满月时候收的那堆长命锁木鱼铃象牙牌子都给她翻了出来,噢,还有一个针线盒。问她干啥,茶宝说:她想要空间,又怕疼,不敢用针扎手指。 暴君过来狠狠的白了好茶一眼,哄茶宝:以后去医院检查时让医生多抽点血带回来给茶宝试。 好茶:嘴抽教坏小孩子了,不过暴君的提议倒是很有想法。) (继续求包养~~) ------------ 018 六月六 归雁说得活灵活现,李秋水仔仔细细地听完了,笑眯眯地给归雁抓了把钱,看着小家伙跳跳蹦蹦的出去,心里已是安定了。 边上的细柳看着秋水这会儿神色好,轻轻地禀道:“姑娘先头嘱咐我的话,让我教给归雁,可外头乱哄哄的,我又急着找人,这一急竟忘了大半。后来,等找到归雁,爷已经让人回来关门了,所以也没来得及说。姑娘,您看?” 秋水乐了,“既忘了,也就罢了。”说着往床上一躺,真正睡起来了。听着细柳放轻了手脚,觉得这丫头也真有意思。 刚刚担心爹娘,也没来得及细想,现在想想,这丫头可真是个有趣的。说是心里急着找人,没怎么听外头的事,就把归雁一起带回来,让归雁细说。归雁虽聪明,但毕竟还小,又是个男伢子,不知道避讳,市井粗语,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学了。这样,既让自己了解得详细,又避免了那些姑娘家该避讳的从细柳嘴里说出来。还有刚刚的那个说法,自己原先交待的,并不是什么好话,那事已经了结,自然不用再交待归雁,而那丫头也“忘记了”,不是正好吗?所有这些,这丫头都没沾着不好,又把自己的事给办了。 这个丫头是个聪明的,而且懂得明哲保身,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不管好还是不好,对现在的秋水都没得选择,也没什么大碍,他们家只是一户寻常百姓罢了。 不过,秋水想着刚刚细柳的话,又不由得想起了苏小妹。这女子也真是个可怜的人,只是若牵连到了自己家,自己也顾不得人家的可怜了。说到底,自己也就是个自私的,从来没有什么大慈悲,做不来割肉饲鹰,在无关痛痒的时候,还能挥洒同情给予帮助,若不是,就只能唏嘘而已了。慢慢想着,慢慢朦胧,外头插瓶里的花,还在开着,散发着阵阵香气。 那瓶花儿刚刚才败,就听婆子们闲聊,苏小妹给抬进了布店吴家了,并没有摆酒,不过,苏娘子倒是又抖了起来。想到小水面筋吴进宝,又想到他爹娘一对大水面筋,李秋水有点儿愕然,而后也不再听了。 这些天,事真多,总觉得日子过得紧绷绷的,才缓下来,就进入了六月了。 六月六,晒寒衣。 这一天一大早起来,互道了恭喜,娘就领着下人翻箱倒柜起来,等露水干了潮气收了,就摊了一院子的东西晒。秋水看着,想起上一世小时候,奶奶也是这样,叫做“晒霉”,还会给自己做炒麦粉,拌了糖吃,那时只觉得香,可现在想想,真是美味。 正想着出神,忽然头被轻拍了一下,转脸,娘正笑着看着自己,手里还端着个盘子,盘子里,正放着几块糖油糕,“来,吃吃看。” 秋水也不伸手,就着李白氏的筷子咬了一口,“嗯,好吃。” 奶娘笑说:“当然好吃啊,这是奶奶亲手做的。一早上盘伏晒红绿,忙得脚都不沾地了,还记得要做这点心,光是炸这外头的脆皮,就溅了好几个油点子。” 秋水又笑咪咪地咬了一大口,虽然与奶奶做的不是一个味儿,但,真是好吃,不是源自味蕾,而是发之心底。 “吃慢点儿,多得是。”李白氏喂着女儿,也不觉得这吃相有什么不好。 秋水咽下嘴里的东西,忙道:“真好吃,我给爹爹送点儿过去。” “你爹爹可不想再长肉了。”李白氏打趣着。 “六月六,吃了糖糕长了肉”,这是吴州风俗,是说小孩子的。李秋水才不管呢,“只要是娘做的,爹爹一定说好吃。” 拎着食盒,李秋水来到书房。远远的就看见外头晒了一地的书,爹爹带着明仁还在忙往外抱书。看见秋水提着个食盒过来,就笑道:“你娘做的油糕?不错不错,正好忙得有点儿饥了。” “娘还说爹不想再长肉了。”秋水告着小刁状。 “你听岔了,你娘一定是说,爹爹要多长点儿肉,所以,秋水有没有给爹爹多送一点儿?”李棣没接女儿的小刁状,反而捉弄起秋水来。 “有,有很多,保准爹爹吃了长了好多肉,连咱们家大门都出不去。”比斗嘴,who怕who? “黑心眼儿的坏丫头。”李棣哈哈大笑。 说笑着看了爹爹用了糕点,李秋水也不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了。 用油纸包起些糖油糕,李秋水留了个话,看着大家忙碌,也不带人,自己打着伞,给顾横波和甄小五送点儿过去。 这天私塾也不上课,连夫子自己都忙着晒书呢。所以,秋水就上这两人家里去了。 顾家离得紧,就先去了顾家。没想到跟顾家门房一说,这门房不是接过东西,而是把秋水直往里头让,说是太太曾吩咐,若姑娘来了,一定让进去坐坐。 秋水不记得顾娘子什么时候对自己这样热情过,只是现在这样,也不好硬走,也就应了。 顾家下人明显比李家多,顾娘子规矩又大,门房只是把李秋水往里让,进了门自有婆子在前头引路。 等到了正房,婆子没有进屋门,又换了个丫头打了帘子让秋水进屋。秋水进了屋,却发现里头一人没有,丫头笑着说:“太太忙着看人晒东西呢,只留着我在这看屋子。李姑娘且先坐坐,我这就去禀报太太。” 还没等李秋水摆手说不用,那丫头一溜烟就跑了,就把秋水一个人晾在屋子里。 一个人等在人家正屋,好像不太好,可若是退出去站在门口,也不像话。更何况那丫头连个座都不让,茶都不倒,难道要秋水罚站在这儿等? 秋水左右为难,索性也不管了,先不亏待自己才对,其他的,放在后面再考虑。秋水往中间下手坐了,安安分分的等着了。 (半夜肚子上挨了一脚,好茶被蹬醒了,发现茶宝不知什么时候摸上了床,大腿架在好茶肚子上,暴君背着身,倒是一点儿也没挨着闺女的无影脚。 早上问茶宝怎么半夜换地方了,茶宝说,老是想到丧尸什么的害怕。 好茶又挨了暴君的大白眼,默,叫自己嘴抽,吓坏小孩子了。) ------------ 019 一大口 李秋水安安分分得坐着,没想到这一坐,就坐了好久。 刚刚还在为丫环的冒失感到奇怪的秋水,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想也是,顾娘子规矩那么大,自进门都换了两个下人了,若没想法怎么会让自己一个人待在这正屋里? 秋水站了站了起来,心想,刚刚幸好没有亏待自己,虽然站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那样不是吃亏了?整了整身上的裙子,秋水迈出了屋子,准备离开。 顾娘子想做什么是她的事,自己不用替她想,更不用买她的账。又不是上一世那些等待面试的人,没有必要这么浪费自己的时间。 李秋水才往外走,便上岔道上就有人出声招呼,“李姑娘怎么出来了,我们太太来了。” 秋水转过身,正看着顾娘子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身边招呼她的,就是刚刚那个丫环。秋水顿了顿,没接纳丫环的话,也没有迎上去,反而是就地行了个礼,道:“见过顾家伯母。今天本来事情就多,我倒也没想上门给您添麻烦的。伯母您忙,我也不打扰伯母了,改日再给您请安。” 顾孔氏火腾地就冒起来了,这个李秋水,还真敢! 顾孔氏上次因为院子的花,被顶得不上不下,最后又被儿子噎着了,当时难受加生气,没顾得细想。过后,细想想,儿子是个男孩子,一向没见他捣腾花儿草儿的,怎么忽然就闹出这个事情来了?那些花儿到底上哪儿去了,这一想,就想到了李家的闺女秋水身上了。再一想到儿子一向听话懂礼,那次却怎么也不开口,还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瘌痢头儿子自己家的好,更何况顾横波还不是瘌痢头,而是个乖巧懂礼的小书生!顾孔氏这一腔怒火就转到了李秋水身上,肯定是那个女孩儿教唆的。到底是小地方,女孩儿家的规矩稀松的很。顾孔氏本就不太愿意儿子跟这些小地方的人走得太近,这会儿就更不乐意了。只是,顾孔氏想着来到这小地方,已经是亏了儿子了,更不想拘着儿子不许干这个不许干那个,弄得儿子跟自己生分了。 那花儿的事情,顾孔氏还不能声张,只能憋在肚子里。不过,有机会,她还是想要好好敲打敲打那女孩儿,最好能让那女孩儿识趣些,自己离儿子远远的。 今儿个,顾孔氏存心晾着李秋水,小孩子见长辈,总是忐忑的,让她一个小人等那么久,就更会心慌,然后自己再敲打敲打,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又没见过世面,还不被收拾得服服贴贴的? 可是,顾孔氏完全没想到,这个李秋水,根本不按着她的想头行事,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要走!真是个野丫头。 但说她野丫头,却还有几分聪明,见到自己完全没有诚惶诚恐,还说出了那么些个话,全占着理,纹丝缝儿都不留,自己都不好说什么。 顾孔氏火冒三丈,却又不能发作,僵着脸扭出个笑容,道:“那就不虚留你了,有空过来坐,陪我说说话。” 李秋水爽快地应了,轻快地走了。 顾孔氏看着那小野丫头走得轻快,眼珠子里都要出火了,恨恨地回屋坐了良久,这姑娘,这姑娘,一定不能让她再带坏了自己儿子。想到了儿子横波,顾孔氏猛地想起了什么,吩咐道:“快,去把哥儿找来!” 身边的丫环应了,快快地走了,只是回来时还是一个人,而带回来的消息,更让顾孔氏不舒服。原来,哥儿出门了,是老爷准的,刚刚才出门。 李秋水走得是一点儿没负担,她看见了顾娘子脸色不好看,可,这又如何?她还没计较自己浪费了好些时辰,白坐了那么久呢。原想着讨点儿本回来,可想到顾横波,还是算了,怎么样也是长辈。嗯,让顾娘子变脸,就算是付了点儿利息吧。 李秋水一手撑着那顶粉荷伞,一手还是拎着那两个油纸包,看上去,像是刚刚忘了送糖油糕这茬,其实,是秋水不乐意留一份儿在那儿了。看着顾娘子的脸色,就知道,留在那儿,指不定就被扔了。左右是到不了顾横波嘴里的,还不如不给了,那可是自家娘亲手做的,奶娘还说溅了好些油点子呢。 李秋水好心情地走着,一点儿也没受刚刚那事的影响,所以,脚程快了些。眼看着要到要到巷子中腰了,就听见身后顾横波在叫着自己。 秋水转回身,看见小书生紧跑着过来,书生还是书生,只是有点儿水灵灵的,“顾家哥哥,这大热天的,跑这么快做什么?看这一头汗,还不快擦擦。” 顾横波急喘了几口气,才开口说话:“我怕你不理我了。” “怎么会?”秋水看着顾横波,唔,这是个好孩子,虽然他娘对自己有意见,可自己还真是不能算在这孩子身上。 “真的?” 李秋水看不得顾横波小心翼翼的样子,白了他一眼,道:“蒸的,我还煮的呢!” 顾横波这才擦了汗,犹豫一会儿,道:“我娘只是平时规矩大了些,并没有其他什么。总之,嗯,那什么,你别放心上。” 李秋水笑了,干脆地迎了,“好!”她还真没放心上。 顾横波看着秋水颜色不似作假,才真正的放了心,问道:“你给我的东西呢?” 秋水更乐了,“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你东西?” “门房老刘叔给我报的信。我跟我爹告的假,才出的门。”顾横波瘪了瘪嘴。 李秋水看不得这可怜兮兮的样子,递了个油纸包过去,“给,我娘做的糖油糕。让你长成个大胖子。” 顾横波接过来,当场拆开,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秋水摇摇头,这孩子怎么跟小五那么像了,“什么样子,顾家哥哥,这吃相也是书上教的?” “真好吃!” ------------ 020 忙亲热 顾横波正吃得欢呢,就听见有人道:“啊哟这是谁啊,怎么就跟我们家小五一个样子了呢!” 两小一看,正是个壮实的妇人看着他们发笑。顾横波马上掩嘴擦拭了下,同李秋水一起行礼问候:“甄家伯母好!” “好好!”铁匠娘子揉了揉顾横波的头,笑道:“还是横波好,看着秀气得紧,就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哪像我家那小子啊。” 顾横波被揉得脸都发红了,讷讷不得语,又不好挣开长辈的手。李秋水见了,也不动声色的准备远着些。 只是,秋水反应快,可铁匠娘子的动作更快。只见她揉了顾横波后,就转头冲着秋水,眼睛都快笑没了,“秋水乖囡啊,怎么好些天没来找甄家姆妈我啦?我是想你想得来!怎么我就生不出这样一个嫩嫩的女伢儿来啊。”一边说一边把秋水狠狠地搂在怀里,好好的一顿揉搓。 李秋水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每次铁匠娘子看见她,都要好好的揉一通。现在这样已经算好的了,前些年,还要被铁匠娘子抱起来香香脸,恨不得把秋水的脸蛋子亲出一个洞来。啧啧,真是往事不堪回首,让一个老芯子女人情何以堪啊! 秋水挣扎着道:“伯母我今天不是来看你了吗?” “好,那秋水乖囡就跟我到屋里厢好好说说话,今朝咱们不去找小五那臭小子。”铁匠娘子眼珠子一转,存心想要作弄这两小孩儿。 甄家就在巷腰处,刚刚秋水一路走来,被顾横波叫住时,正好停在甄家不远处。 铁匠娘子好不容易放开了秋水,一手拖着一个家去了。李秋水偷偷打喘了一口气,每次都觉得差点儿被勒差了气,到底是铁匠家的,力气真大。斜眼看到顾横波脸红得像滴血一样,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哈哈,不管怎么样,姐是女孩子,而且现在还小呢,哪像满嘴道道自诩为大人的小书生? 甄家跟李、顾两家不同,真真是人丁兴旺,把个宅子挤得满腾腾的。五个儿子,老大老二已经得了孩子,老三今年也接了媳妇。说起来,大儿媳妇又是一连生了两儿子,二儿媳妇生了一个儿子。大概是血脉相承,这仨个也是虎头虎脑的结实娃儿,看得铁匠娘子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得了孙子自然开心得很,可若其中有个女伢儿就更好了。她是不指望自己老蚌得珠再养个女儿了,只想着要是能抱个孙女儿也不错。 进了门,就听着鸡飞狗跳热闹得很。甄家并没有用门房,也没有买下人,就是雇了几个粗使婆子做长工的。这会儿,老大媳妇指挥着家里把箱笼抬在院子里打开了晒。可几个小奶娃娃觉得到处堆着打开的箱笼太好玩了,这个藏在这边箱笼后头躲猫猫,那个跳进箱子里,也不怕热,拉扯着衣物遮盖自己,剩下一个到处找这俩,一个个箱笼翻过去,把衣物家什翻腾的乱七八糟。老大媳妇正气的要打人,老二媳妇护着劝着。 老三媳妇眼尖,看见铁匠娘子回来了,忙上堆着笑地迎了过来:“婆婆,回来啦!哎哟,顾家哥儿李家姑娘可有日子没来了,正念想着你们呢。” 说着,就过来要拉着秋水亲热。老三媳妇还没开怀呢,这家里,儿子不稀罕,就稀罕闺女了,听说多个女伢儿接近,生女伢儿的准头就大。老三媳妇就想着讨公公婆婆开心呢,怎么会白白放过李秋水这个水水嫩嫩的漂亮女伢儿? 老三媳妇这一招呼,老大媳妇也住了嘴,铁匠娘子稀罕闺女,但是,对自己的孙子也是宝贝得紧呢。这会儿,俩妯娌也忙过来了。 铁匠娘子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忙你们的去,我带着他们回屋说说话,对了,小五呢?” 老大媳妇笑嘻嘻的道:“小叔说是要晒书,这会儿正在他那屋后头折腾呢,也不让我们帮忙。” “正是这个理!你们哪知道他书本子上的事情,别碰坏了。横波秋水来了,谁也不许去告诉他,人家今朝是陪我说话的。老三媳妇,你去把今朝做的麻油馓子端了来。”铁匠娘子吩咐着,转头又对横波秋水道:“今朝这东西是你们三嫂子做的,都尝尝你们三嫂子的手艺。” 秋水笑眯眯的应着,跟在铁匠娘子身边进了屋,由着铁匠娘子拉着自己一起坐在竹榻上。原本秋水只是想着把小五叫出来,现在碰到了铁匠娘子,不拉着她好好坐着闲聊一会儿,是脱不了身的。 即来之,则安之吧。所以这会儿,秋水慢慢的吃着麻油馓子,一边应着铁匠娘子的说话。不是她想一边吃一边说话,只是铁匠娘子一个劲儿的塞她,又时不时地跟她说话。麻油馓子这东西,上一世小时候可没少吃,可惜,后来她长大了,世事变迁,一些老底子的吃食都不太得见了,包括这个麻油馓子。她一直记得,小时候午睡起床,奶奶总会拿点儿糕点给她,有时候是块桃酥,有时候是几块万年青饼干或者大牛奶饼干,有时候就是这个麻油馓子。她总是喜欢一根根的掰下来吃,有时候还把掰下来的细条夹在手指缝里假装是抽香烟。一把麻油馓子,自己可以吃老半天。 现在,秋水也是掰下来一根根的慢慢吃,铁匠娘子对于秋水总是有夸不完的话:“啧啧,到底是李先生家的姑娘,多有样子,吃个东西也这么斯文。”说着也不忘夸奖一下顾横波,“到底是夫子家的读书郎,哪像我家小子,吃这东西就是夸嚓夸嚓响,哪像横波这样安静,嗯,吃东西也吃得,那什么,俄,出类拔萃?” 顾横波听得猛地呛了一下,哧哧得咳嗽起来,铁匠娘子忙给他拍背,又张罗着到茶水。顾横波吃东西难得这样狼狈,脸上才刚褪下去的血红,又漫了上来。铁匠娘子以为是呛得厉害了,一个劲儿地给他拍背。 铁匠娘子那是什么手劲,这就把顾横波拍得东倒西歪的。 “扑哧”,李秋水实在是憋不住,不厚道地笑了。 铁匠娘子拉着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总算是想起了儿子小五,就亲自带着俩人去小儿子那里。只是才转到小儿子屋后一看,铁匠娘子暴喝道:“臭小子,你在干什么?” ------------ 021 肚皮书 随着铁匠娘子的这声暴喝,李秋水才看见,屋后一棵大榆树下,躺着一个人,敞露着上身,一顶斗笠遮着头脸。 铁匠娘子的这声暴喝,让这人猛地跳了起来,此人正是甄家的小五。大概刚刚睡得正熟,人虽然跳了起来,两眼还在朦胧着,看见了自己的老娘,咕哝了一句:“姆妈,做啥,被你吓煞了。” 只是话音才落地,小五已经看见一边的秋水和顾横波了,来不及穿好衣裳,忙用斗笠党在身前,尴尬地说:“啊呀,你们怎么来了?” 秋水和横波还来不及说话,铁匠娘子却没让小儿子忽视她的话,“人家是读书人,你也是读书人,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其实,大热天,若在乡野地方,小子赤膊也算不得什么事情,还有光着屁/股下河戏水的呢。就是铁匠家的作坊里,打起铁来还有赤膊的呢。只是现在,小五不是在铺子里学徒,而是在私塾的读书人,斯文二字,可是重要得很。 “你不是跟你大嫂说要晒书的吗?早知道你躲在这儿睡觉,就让你带着你侄子玩会儿,那几个皮得紧,弄得你嫂子们都不好干活了。”铁匠娘子兀自唠叨着。 小五嘿嘿的笑着,他可不怕他娘埋怨他这个,一只手拿着斗笠挡在身前,一只手够着不远处的衣裳,嘴里回道:“姆妈,我哪有躲着睡觉了,我就是在晒书啊!” “你这小鬼头,还要胡扯,你晒书,那书呢?这儿,可是连半张纸都没有!” “那些书,我都读到肚子里去了,刚刚我敞着衣裳,可不就是为了晒我肚子里的书嘛!”小五一边狡辩,一边还冲着秋水眨了眨眼睛。 铁匠娘子没想到儿子会这样说,愣了一会儿,噗哧笑了,“你这皮猴子,好不害臊,就你,还都读到肚子里了呢,当心明朝夫子晓得了让你默书,默不出来又要打手心了。” 说笑玩闹间,小五总算是把衣裳穿好了,又哄着他老娘一会儿,到底是把铁匠娘子哄得眉开眼笑地走了。 见铁匠娘子走远了,小五神秘地向俩人招手,“你们来看看,我昨日晚上逮着的好东西。” 说着,带着俩人绕到大榆树背后,从一堆草丛中摸出了个小圆蟋蟀罐儿,还有几个竹筒。打开蟋蟀罐,里头一只蟋蟀雄赳赳的窜来窜去。 “看看,看看,这是我昨日后半夜找到的,前几天就听见它的叫声了,叫声有力高昂,一听就是个好的,不枉我找了那么久。”小五从一只竹筒里倒出根蟋蟀草,稍稍引了引须,这蟋蟀就开了牙,震动着翅膀,短促有力的叫了两声,像是在宣战。 “你们看你们看,这蟋蟀颜色发沉,方头乌色,后腿有力,两须笔直朝天,一幅大牙夹起来多有力道,这是一只真正的铁牙铜须方头乌青。这一回,一定让那书笃头心服口服。”小五得意地说。 前些天,这小子又跟小水面筋吴进宝起了争执。不过,这一回,小五用话堵了吴进宝,两人约定斗蟋蟀,输的人要给赢的人洗一旬的笔。 这小子找了好几日,才找了这么个看着厉害的,不敢拿进屋,生怕被人知道了。要知道那几个小的就喜欢缠着他玩,要是被他们知道有这么个东西,非得哭闹着要了去,到时候他爹娘一定会让他交出来给侄子们玩。 小五子得意了一会儿,就用一只空竹筒把那乌青装了起来,用团毛草纸塞住了竹筒口,小心的把竹筒藏在衣裳里,对着横波和秋水道:“走,我们去找书笃头去。” 顾横波再老成,也是个十岁的孩子,正是爱玩的时候,听着这样说,脸上就带出了愿意来。只是这孩子还是看着秋水,问道,“李家妹妹,你说呢?” 秋水当然知道这两个的意思,左右无事,笑着点点头,“好啊。小五哥哥,你跟吴家哥哥约好今天了吗?” 小五挠了挠头,“那倒没有,不过昨天散学时他还跟我说,他逮了只红头将军,问我什么时候比。我跟他说,三天之内,一定找只比他好的。” 小五藏好蟋蟀罐,也不跟他娘打声招呼,只在门口跟他大嫂说了声,就带着秋水横波就出门了。 吴进宝家住在铜钱巷,隔了花枝巷两条巷子,也不算太远,几个孩子一会儿就走到了。 吴家的门房看见横波等人很是客气,忙把人往里头让。只是进了前院,就听见里头一片噪杂,有叫骂的,有哭泣求饶的。 六月六,虽算不得什么正经的大节日,但还是个好日子。这一日,除了晒霉,还要顺便盘点整理一下家里的物什,叫做盘伏,而且,家里人一大早起来还要互相恭喜一下。好歹算个节日好日子,怎么会这样闹腾的? 几人一对眼,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正打算告辞时,那个殷勤的门房已经把吴家的宝贝,吴进宝引了出来。 吴进宝沉着个脸,看见小五横波并不怎么乐意,再看到跟在着俩人身后的秋水时,脸上浮现出的神色,是尴尬? 吴进宝都过来了,这时候再告辞,就更打人家的脸了。小五横波虽然平时与吴进宝不对付,但也不会如此无礼。而且,现在是大家都很尴尬。 大家道了好,小五硬了硬头皮,道:“那什么,昨晚上我逮了只好的,今天来跟你的红头将军比一比,你,现在可有空?” 吴进宝脸上的神色更不好看了,犹豫了一下,“这一次,算我输了。明朝开始,我就给你洗笔。” 事情出乎小五的预料,小五两次张了张嘴,才说道:“你说什么呢,若你今天忙,改天也行,你说个日子就好。比都没有比,什么叫做算作你输?那什么,就押后好了。” “我说输了就输了,我的大将军都没有了,还比什么比?”小胖子说着,两眼里竟然含着一包眼泪。 ------------ 022 尴尬事 小五是个实诚的,虽然跟吴进宝不要好,但现在看着吴进宝那样子,却也得意不起来。小五心中想要安慰下吴进宝,可又僵着不知道怎么说,等张了嘴,却成了句狠话:“不带这样的!你的大将军没了,就算我赢了?我可不要这样的便宜!难道我的乌青元帅还要让人相让不成?大不了我多等你几天,等你找了好的来,咱们再比过。这次的不算!” 李秋水只看着眼前俩孩子在较劲,本不想多听院子里的嘈杂,可那一声声却拼命往她耳朵里钻,她想不听还不成。慢慢的,秋水心里就浮起一些怪异,女人的战争,从来都是从男人身上烧起,又以男人为胜利果实。 原来,那呵斥骂人的,是小水面筋吴进宝的亲娘,吴老板的正头娘子,而那隐约的一声声哭泣求饶的,正是才新纳了的小妾,苏姨娘苏氏小妹。 秋水知道,一般来说,小妾,其实也就是比普通下人多了些功用的下人。这个功用,就是代替正头娘子服侍男人,替正室为男人生孩子。但不管怎么说,还是个下人。当然,那些格外得宠的,母凭子贵的,或者是摆了酒的,稍稍有些不同,可以有机会记入家谱,百年后的牌位也可以有个说法。 而今,这个苏姨娘,也不过是个新纳的下人。 现在,这吴娘子口口声声骂着,说这小蹄子黑了心肝,想要祸害吴家的宝贝独苗,这样的歹毒心思,实在是绕不得。而苏姨娘哭着辩解,今天晒霉,正房里有大家在忙,她也插不上手脚,可也不能大家都劳累着,就她闲着,所以她看看就小少爷书房里人少,想着过来搭把手而已,并没有什么歹毒的心思。 吴娘子更是火大:“呸!你这个妖精的样子,哭给谁看?就你这样的刑克命,还要往我儿子身边凑?我看你就是存心的,是不是想要克死我儿子,你就满意了?他的书房,也是你这样的可以进的?被你这样的晦气一熏,就是文曲星也要退避。现在,这书房还能用?我儿的前程,就是拿你的命也赔不起!” 苏姨娘还在哀哀求饶,说些什么自己不是这样想的云云。而吴娘子身边的婆子啐道:“太太跟她废话什么,直接关进柴房里得了。” 又有人起劲,“哦哟哟,怎么能关进柴房,那以后那些柴烧的饭,还能吃得?咱们人粗倒也算了,少爷可金贵着呢,还要读书,可沾不得!” 吴娘子冷哼着:“直接关进柴房,我哪儿敢啊,回头再在老爷面前流两滴,老爷又觉得我善妒了。” 又有帮衬的婆子说道:“啊呀呀,哪里来的这样的话,太太是最慈善的,要不然,哪由得她还站在这儿污了地皮,任凭谁知道她那个刑克的命,还不打了出去?” “罢了罢了,我可是白担了这个心。谁叫人家会哭呢?去喊老爷的人回来了没有?老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吴娘子没有听人劝,并没有把苏姨娘关进柴房,听着话里的意思,大概是要把这件事交给吴老板处理,倒也算得上聪明。 正闹着呢,秋水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子迅速的滚了过来,身后几个下人小跑着跟着他,来人正是吴进宝他爹,这个宅子的男主人,吴老板。 看见大人过来,秋水等人马上停了说话,给匆匆赶来的吴老板行礼。 吴老板确实有点儿气急败坏,也顾不得其他,只是胡乱的冲着秋水等人点点头。不过,倒是一把抱住吴进宝,上上下下仔细看着,连声问:“宝贝心肝啊,哪里伤到了?怎么样,疼不疼?吴财,吴财,快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吴禄这个捱刀子的,怎么现在还不把大夫请来!”一边说一边还急喘着气。 吴进宝也没有想到爹爹会这么慌慌张张地,听了这么一大通说,更是尴尬。可惜,再尴尬,有些话还是要说的,吴进宝道:“爹爹,我没大碍,就是手划破了。可惜,爹爹送给我的那只古董蟋蟀盆,摔烂了。” 吴老板听儿子说他身子无碍,就心中大定,连带着喘气也平了好多:“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个古董,”说到这儿,吴老板免不了露出肉疼的神色,只是为了宝贝儿子,还是说道:“摔了就摔了,我儿子摔个把东西,有什么要紧的。你要是喜欢那样的蟋蟀盆子,我再替我儿去淘换来。” 吴进宝待要张口,可又露出了些不忍,但运了运气,还是开口道:“不是我摔的。那个,爹,娘正在里头等你呢。” 吴老板早就听见里面的动静了,只是刚刚没顾得上,这会儿就有几句话飘进了他的耳朵,不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抬脚就要往里跑。 秋水早就想要走了,只是插不上话告辞,这会儿见吴老板要进去,忙行礼道:“吴老板,您忙,我们这就告辞了。吴家哥哥,我们先走了,改日再找你玩儿。” 吴老板连连点头道好,忙让吴进宝送客,自己脚下也没停住的往里跑。 吴进宝僵硬着把人往外头带,一路上,只是低着个头不做声,到了门口,才对秋水嚅嗫道:“那个,李家妹妹,我姆妈只是嗓门大些,气急了说话难听些,并没有什么坏心眼。那个,你今天听到的,嗯。。。。” 李秋水当然听明白吴进宝的意思,看着吴进宝脸色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低,也不想为难他,忙道:“吴家哥哥,我啥也没听到。不光是我,小五哥哥和顾家哥哥也都没听到。” 本来,自己也不是多嘴的,有些事,顶多说给爹娘奶娘听听而已,不过今天吴家的事情,有很多的不讲究,却不是自己能说的。再想想,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吴家还有好些婆子下人呢,有没有多嘴的,自己可不知道,别到时候算在自己头上,忙加了一句:“不过,吴家哥哥,你们家那么多下人,不知道耳朵好不好使。” (小水面筋举着手指头道:受伤了,要安慰,交出乃们的票票,顺手收藏本文吧!) (谢谢旧逐空香的平安符) ------------ 023 别家事 吴进宝本来有些松口气,现在不由又沮丧了些。李秋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冲着他笑笑,转身走了。背后,还听见小五道:“那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什么时候抓到厉害的蟋蟀了,再找我斗。” 顾横波也道:“我家里有许多书,你要是想看,可以上我那儿去借。” 一场尴尬,倒是让这三个男孩难得地不针对起来。 李秋水等人一路往回走,兴致也都不高。冷不丁,小五开口道,“前些天,我听人说了,那个苏家的,前头定亲的,被她克死了。说是苏家的,命硬,已经连克两人了。” 顾横波猛喝道:“小五,乱说什么呢!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哼!”,小五不舒服的哼了一下,只是只停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么闹腾,有什么意思!我家爹爹姆妈,从来没这样说过话。家里也是开开心心的。” 这回,顾横波倒是没插口。 以李秋水的脑子,自然已经把吴家的事猜得七七八八的了。想来吴老板纳妾,自然是被苏小妹的颜色打动了。一遍是黄脸婆老菜皮,一边是花信柔美女,男子的劣根性,自然是会有所偏向的,更何况还在新鲜头上呢。倒也不是说吴老板会不会宠妾灭妻,但是在谁房里多歇几晚,这事还要猜吗? 当然,吴娘子肯定也是不痛快的,只是找没找碴,就不得而知了。这些天,苏小妹命硬的说法,估计已经传开了。李秋水听刚刚那个话头,吴娘子必是拿那个去跟吴老板说过,可是苏小妹的泪器威力强大,吴老板终究是没有做出什么来。 可想而知,吴娘子的怨气更大了。而今天,苏小妹献殷情献得不是地方,真正是碰触到了吴娘子最最要紧的心头肉吴进宝身上。要知道,现在的人都很讲究这些命理的,吴娘子再忍,都要变成忍者神龟了,不狠狠发作,怎么肯罢休? 李秋水不知道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听说什么古董砸了,吴进宝手指还受了伤,显然吴娘子是宝贝儿子的,不太会用儿子做戏上演苦肉计,想来必是苏小妹头上失当多些。而如此大好形势,吴娘子倒是没有自作主张,反而去找吴老板,看来是尊敬丈夫,把主动权交给了吴老板,其实,只要吴老板还宝贝儿子,那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以退为进,吴娘子也是个精明人。 不过,这些东西,在李秋水脑子里滚了滚,就放下了。别人家的事,又不用自己操心的。只是,不期然,李秋水想起了吴进宝那个沮丧的样子。再想想,就是一个月前,吴进宝还在大日头底下,嚣张的叫着多多头,神采飞扬! 李秋水直接回了家,小五和横波送的人,几个人倒是真守口如瓶,就是他们自己私底下也没有议论过。 但,果然被李秋水说中了,吴家的事情,还是被宣扬开来了。这些,李秋水是不知道的,李白氏奶娘都不可能跟她说这个,而细柳也是仔细的人,自然不会嚼这些舌根。 随着夏日越来越热,秋水也越来越懒得出门。倒是小五和横波时不时来家里找秋水玩儿,今天会带个篾子编的拳头大小笼儿,眼子里塞了条嫩黄瓜肉,里头放了只会叫得很响的叫蝈蝈;明天又会带个小水罐子,养着湖水,里头游着条五彩尾巴的垄旁鱼;或者,会带来一兜螺蛳,是他们戏水时摸的;再或者,用垂柳条编了个叶冠,冠上插满盛开的野花,蔷薇、喇叭花、甜根花、地雷花,等等等等,不是人养在院子里的那种,是湖边、野地、田垄、甚至山林里随处可见的小花。 对于这些,秋水每次都是开开心心的收着。虽然小镇不拘女子出门,可要这样漫天遍野的疯玩,还是有难度的。秋水弯着眉眼听着小五比手划脚的说着这些怎么得来的,他们又玩了哪些,用这些东西记忆着童趣,也记忆着原先记忆里的童年。 渐渐的,上门来找秋水的小孩儿中,多了一个小胖子。那次尴尬以后,这三个小男孩倒是渐渐玩到了一起了。 就这样,六月和着热气、小玩意儿、孩子们的说笑,慢慢的淌到了末尾。眼看着就要进入七月。 七月,在吴州还是比较重要的月份。七月,迷信的说法,叫做鬼月。据说鬼门大开,放那些离世的魂回来看看,吃点儿香火,收点后辈的供奉。七月十五,中元节,盂兰盆节,又称为鬼节,是要烧供奉的。不过,在这个之前,还有个对女孩儿很重要的节日,七月七,乞巧节。 上一世,秋水小时候过过乞巧节的,要洗头,喝豆浆,吃巧果,而现在,就更加讲究了。还离着好几日,李白氏就关照,姑娘屋子外的一个屋角不许扫得太干净,特别是不许除蛛网,因为那日晚上,要让巧蛛爬过,最好能结个完整的蛛网。除此之外,还要给姑娘备下新的绣花针,绣线,那日晚上要穿针,向织女娘娘乞巧求手巧眼巧心巧。 秋水也好久没有出过门了,就像李白氏求道,自己去买针线。在这种小事上头,李白氏一向是不会不允的,只要有人跟着秋水出门就好。 秋水带着细柳,撑着伞出门了。那顶伞,是底色为粉红的那顶,也是那次新买的,现在变成了晚霞斜柳的意境。几丝垂绦,几只飞燕,趁着那粉如天边的火烧云,还真得几分趣味。最要紧的,这顶伞,是秋水自己画的。所以,一路走来,秋水时不时抬头看看,颇为得意。 人还真不能太得意,所以“得意忘形”这个成语,一定要牢记。你看,这秋水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一个人。而且,秋水撞了人,人家身大力大没什么,秋水这撞人的倒是摔了。 (票票什么的,都贡献出来吧,阿门!) ------------ 024 求磕头 李秋水这一摔,细柳忙着紧着搀扶着姑娘起身,一边还来不及地问候着。秋水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虽说自己摔了,可说到底都是自己不好,正想着要给人道个歉呢,就听见对面那人骂道:“走路不长眼睛啊?这是去赶着投胎呢?” 这声音,马上让李秋水听出了对方是谁,于是把到嘴边的道歉给咽了下去,自己的诚恳和礼仪,不是用来糟蹋的。 苏娘子也不管撞上来的是个小姑娘,更不觉得跟个小姑娘计较有啥不好意思,嘴上哇啦哇啦得厉害。她现在心气正不爽呢,正好没地方出气呢。 上个月,她操弄得蛮好,总算赶在消息传开来之前,把那个赔钱货给弄到了大户吴老板家里去了,不光没有出嫁妆,反而白得了一笔银子,真是个好买卖。吴老板高兴,她也跟着沾了不少光,有事没事到那铺子里坐坐,省了不少茶水吃头钱,每每还能弄点零头布,真叫个开心。那个赔钱货倒也有个本事,就算吴娘子把那些嚼蛆的话告诉了吴老板,还是能哭得让吴老板舍不得。 原本,苏娘子以为这件事就再也起不了风浪了,以后跟着吃甜头的日子长着呢,可没想到寒衣节后,吴老板竟然一顶小轿子把人打发了回来了。原先没吃过甜头倒也罢了,现在这样,不光没了进项,还要多张嘴吃饭多个人穿衣,这下,真真叫苏娘子困不好觉了。 待要在给小姑子寻个人家,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本地的,都晓得小姑子的事情了,只好弄得远一点,或者就弄到乡下去,可是一时头上还寻不到人家。 真真是上辈子欠了苏家了,大热天还要顶着日头奔波!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又出现了转机。今日里,小姑子对苏娘子说,她大概有了身子了,一下子就让苏娘子喜得直叫阿米豆腐。这下,有了吴老板的种,吴老板还不得把人接回去?吴家只有一个儿子,现在多了个孩子,吴老板还不高兴坏了? 苏娘子得了这消息就兴匆匆冲向吴家布店了。原本她打得好算盘,到布店寻了吴老板把事情一说,还要好好拿拿架子,再敲一笔银子才对。哪想到,她到了布店,那些伙计竟然不搭理她。不给传话也算了,还要扫帚扫地赶她出来。愣是她费了多少唾沫,竟没有一个人帮她递话! 这叫苏娘子怎么不急?早点搞好这事情,不光能再拿一笔,还能点那个霉糟星的吃用。而且,在家里时间待得长了,万一吴家老板娘编排点什么,说那肚子里的孩子不明不白的话,就更麻烦了。 苏娘子被人赶出来,心里正急,也没看路。可她不管,定要骂个痛快,散散气闷。 苏娘子再细看了那个小姑娘一眼,忽然发现,这个小赔钱货竟然是李家那个姑娘,一下子就住口了。老实说,她其实更想骂得狠点,那日可是出足了丑了,可想到李先生,有生出许多惧意。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苏娘子就准备滑脚开溜,嗯?等等!苏娘子忽然想到点什么,生生顿住了脚步,咧开嘴,堆起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道:“啊哟,是李家姑娘啊,刚刚没有看清。李姑娘摔痛了吗?哪里不好,叫你苏伯母我看看。哎哟喂,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碰痛哪里,我可要心痛死了。” 说着,苏娘子就要去拉李秋水的胳膊。 对于如此堪比川剧的变脸功夫,李秋水真是佩服,还有苏娘子那堪比城墙的脸皮,更让秋水佩服的五体投地。 苏娘子要动手动脚,细柳上前半步一侧身,挡在了秋水身前。秋水是一点也不想跟苏娘子罗嗦,也不客套,就站在细柳身后道:“劳你费心了,告辞!”说着就要离开。 苏娘子没想到李家姑娘撂下一句话这就走,忙哎哎开了,“李姑娘,别忙着走啊。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我陪你过去好不好?” 秋水并不搭话,只管往前走,细柳则回了一句:“不用苏娘子你费心了。” 苏娘子急了,上前一步一把挡住了秋水。李秋水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想做甚?” 苏娘子被这样看着,心就一抖,手也不知不觉地放松了,心里暗道:乖乖隆滴东,这小女伢儿的眼神,怎么这么厉害?八岁的孩子,就有这种气势,真是吓死人了。不过,苏娘子也就是这么一想,就丢开了,“那个李姑娘啊,我听说,吴老板的儿子,经常找你去玩儿。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给带句话儿,就是我家小姑子,想要向他陪个礼磕个头。” 李秋水猜测这苏小妹让顾娘子给撵了,想来,这会儿要走吴进宝这条路,磕头让吴进宝帮着说些好话吧?但是,秋水一点儿也不想管这些事情,“苏娘子你怕是听错了。我怎么不知道吴家哥哥经常找我玩?” 说着,绕开苏娘子走了。 苏娘子看着远去的那个身影,狠狠的呸了一口。这小赔钱货竟不肯帮忙带话,哼,大不了老娘豁出这张脸,到私塾门口堵人!嗯,布店那儿让自家那老不死的来堵。 打定主意,苏娘子也不心焦了,一扭一扭的走了。 秋水并没有在外头多待,买齐了东西就回家了。只是,想到苏娘子,秋水就有些不舒服,虽然不想管闲事,可吴进宝现在也算是秋水的朋友了,还得让人给他捎个话,小心无大错嘛,更何况,那苏娘子是个能豁得出去的人。 秋水主意既定,就叫来归雁,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就让归雁去找吴进宝。 可惜,归雁是开开心心的出门的,等会来时,有点儿耷拉着脑袋。 ------------ 025 双蛛网 李秋水一看归雁这样子,就知道有事故,微微皱皱眉,问道:“怎么啦?事情没办成?” 归雁忙摇摇头,“没有。姑娘交代我的事情,我都给吴家小哥儿说了。只不过,我被顾夫子训了。几个小哥儿也被罚抄书了。”说着,竟又生出点儿夹杂着怒气的委屈,“后来,还生出好多事情来了。我,我,姑娘,这事情真不怨我。” 秋水让细柳给归雁搬了只竹凳,让他慢慢讲。 原来,归雁去了私塾,看到苏娘子竟然也在那儿,就仗着人小,溜进了院门,摸到课堂外头,等一散学就去截住了吴进宝。看见是归雁,小五和顾横波也围了过来,几个人就靠在山墙根儿那里听着归雁说话。 对于苏娘子,这几个男孩儿还真是不想搭理,怎么说呢,总有点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的味道。吴进宝又有了李秋水的提醒,就更当心了,听归雁说,苏娘子竟然守在了外头,就有些着忙,这可怎么回去呢? 男孩子们本来调皮,就想出个翻墙头的主意。本来也没啥,可刚刚好让顾夫子看到了。如果只有吴进宝或者是小五,估计夫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可还有一向循规蹈矩的顾横波也夹在里头。顾夫子就发火了! 顾夫子抓了人,问清缘由,就更怒了。先是训斥归雁,小小下仆,不懂规矩,竟然混进私塾传递闲话。接着又痛斥几个学生,读书人讲究行止端正,这几个竟然爬墙头,还是私塾的院墙,这太过分了,这是其一。其二,私塾是读书的地方,不是让人学妇人状听小话的地方。再有,几个学生,竟然被个无知妇人吓得不讲礼义了,以后还能指望这几个能有什么出息?所以一律罚抄书。 顾夫子发了一通火,但还是爱护自己的学生的,于是就带着学生到了门口,质问苏娘子,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敢在这儿堵人?难道像要闹事不成? 苏娘子也是做得出的,马上就哭了起来,说是自己不是来闹事的,是来道歉的。自己家的小妹,心里怎么怎么的委屈,又想着冲撞了哥儿,要给哥儿磕头赔礼云云。这一通下来,倒是让顾夫子脸色好看了 只是没想到,苏娘子话锋一转,就要让吴进宝给吴老板带话,说是苏小妹有了身子,要让吴老板把人接回去。这话一出,把众人都惊住了。这种事闹到了学堂,还真真让顾夫子脸有赧色。 这苏娘子真是狠辣,几顶大帽子下来,就把这个事情全赖在了吴进宝身上。说是圣人教化最是讲究骨肉亲情,现在若是吴进宝不帮着这个手足小弟/弟,就是有违圣人教化,要是连这个事情都办不好,怎么对得起所读的圣贤书,说不定,还是因为心中有所怀恨故意不认弟弟。 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就连顾夫子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而这苏娘子又央告顾夫子,说顾夫子是最明理的,还请夫子说合说合。好像顾夫子不说合,就连顾夫子也是有违圣人言了。 这下苏娘子七弄八弄一哭嚷,又让人围了一圈,倒是把这个事情弄得好多人都知道了。这下,吴老板就算不想接人也不得不接了,更何况没准吴老板还是乐颠颠的呢。苏娘子唱念做打俱佳,倒是把情和理都占全了。这下子,旁人看吴进宝的眼光都不一样了,有点儿审视的味道了。 李秋水听了归雁这番话,半天也没说什么,终是归雁忐忑的叫了声姑娘,才摇了摇手,安慰了归雁几句,让细柳跟厨娘说句话,给归雁多炖俩鸡蛋。 打发了人出去后,秋水不免为吴进宝担心,又庆幸自家老爹的果断,只是想了一会,也说不出个什么滋味。 接下来的事情,倒是不用特意打听了,街头巷尾传遍了。说是吴老板当晚就又把苏小妹给接回吴家了。还有人说得活灵活现,说是自己亲眼看到的,吴老板笑得满脸肥肉都在抖了,还有说苏娘子的,说是身体轻不到三两了,更有话说,吴老板放了话,若是苏小妹生了个儿子,就劝说自家婆娘摆两桌酒,有点儿上家谱的意思。 这些天,吴进宝也没来找李秋水玩了。小五顾横波倒是常来,还说小胖子最近沉静了不少。 外头人家的事情就算闹得再凶,李家李白氏也一点儿都没说过什么,像是一点儿都不过耳。李秋水在正屋歇晌时,倒是曾听奶娘跟娘亲嘀咕过两句,颇有点看不上这些手腕子的意思,只是奶娘还要再说,就被娘亲喝止了。 转眼七月七就到了。这一天早上,秋水去正屋用早食,果不其然,就看见饭桌上有一大碗豆浆。一口气喝下,肚子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了,看着爹娘满足的笑脸,秋水觉得,豆浆真甜! 这天,在李白氏的安排下,洗头,拜月,吃巧果,穿针,过节的程序一样没拉下。李秋水在月下一根线头穿了七根针,可把李白氏喜欢极了,自己女儿是个手巧的,乞巧,七巧嘛! 第二天,还有更加高兴的事情,秋水的屋角,竟然有两只巧蛛,还结了双网。这可是个稀罕事情。李秋水看着,太阳还没出来,蛛网上还有着点滴露水,在微微的晨曦中,竟有种晶莹的感觉。 一回头,秋水没想到爹娘都在身后,娘亲的眉眼俱弯,用块帕子挡着嘴,帕子下的嘴角,不用猜,肯定是翘得老高的。 爹爹也在笑,盯着那蛛网一动不动,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拍了拍李白氏和秋水,一转身走了。只是转身间,秋水怎么看见,爹爹的神色有些悲苦? ------------ 026 妻妾争 用了早食,送了爹爹出门,李秋水就粘在李白氏身边说话。 刚刚爹爹的那个神情,实在是让秋水太犯嘀咕了。若秋水真的只有八岁也就罢了,现在也就一个傻乐,可偏偏她不是啊!所以这会儿秋水跟在李白氏身边,话里话外绕着。可惜,绕了半天,倒是一点儿也没探听出什么来。李白氏的乐呵,那可是真的乐呵,一点儿假都不掺。 秋水知道,看来在她娘这儿是打听不出什么来了,那要不要去探探爹爹的口风?只是这个念头才一闪,就被秋水压下去了,现在想想,爹爹的出神,爹爹一转身低头的那个神情,实在是让秋水不敢去触动。 李白氏高兴,也被秋水引出了谈兴,今儿个倒是话多了些,讲起了她自己小时候乞巧的故事。秋水一听,就发现跟木渎的风俗有很大的不同。李白氏也不瞒着自己是北方人的来历,笑着说:“那是自然,这南地北地,区别大着呢。” 奶娘在一边也凑趣,“在这儿,是在屋角看巧蛛结网。在北边儿,那是用盒子装着巧蛛,等隔日早上,再看盒子里结的网是不是又圆又整。我还记得,有一年,奶奶原本是用了个紫檀木盒,亏得我好奇,时不时去巴望,才发现不知怎么盒子就进了水。这巧蛛之类的不就是怕个水嘛,而且,那都大半夜了,原本我都以为不成了,眼泪都流下来了。还是奶奶稳重,又翻出个太太留下的沉香木的来。结果第二天一看,这网是又密实又圆。几个姑娘一比,奶奶还是拔了头筹。我就说,老天开眼,太太在地下保佑呢,不然。。。。。。” “鸣蜩,又多话。”李白氏轻轻喝了一声。 奶娘也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描补着,“呵呵,也就说个趣事。不过,奶奶您的手巧,可不是吹的。啊呀,都这个时辰了,我去前头看看去。” 李秋水只是笑眯眯的听着不插话,也不管奶娘的描补。说实话,她早几年就得出了个结论,原本自家爹爹娘亲的家庭一定是挺富贵的。所以,现在她一点儿也没为什么紫檀木啊沉香木啊吃惊。不过,大家子里头总有些不太平,以前娘亲奶娘背着自己的那些话里话外就听得出,今儿这话就更甚了,好端端的,盒子怎么会进水? 秋水拉着李白氏的手,套着大高帽子道:“奶娘说的没错,娘您的手真巧,快给我看看,这手是怎么长的?” 李白氏轻轻拧了拧秋水的脸,“我先看看你这嘴是怎么长的,这好话说起来真叫个麻溜。” 母女俩笑闹着,奶娘不一会儿也回来了。只是这一回,奶娘脸上明显带着不屑。秋水一看就知道有故事发生,眼珠一转,就说要回房去练画儿。 李白氏点点头,“你去吧。不过也别太费神。回头我要跟你爹提提,这天热着呢,我都让你停了针线了,他还让你画什么画!” “这不是爹爹让我画的,是我自己瞧着喜欢。”秋水笑着皱了皱鼻子,行了个礼出去了。 “行了行了,就知道你们父女俩好着呢,不用拿出来现了。”李白氏故意酸酸的应着。 秋水出了正房,并没有马上会屋,绕了半个圈,躲在屋子后头那株牡丹下头。七月的牡丹,早就过了花期,不过绿叶倒是长得茂盛,正好给秋水遮挡着些。 秋水才停当没多久,就听见奶娘说话了,“奶奶,昨儿个晚上可出了件事,现在外头都传遍了。” “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我还真不想听。”李白氏淡淡的说着。 “奶奶,这件事,是那个苏媒婆的小姑子身上的。”奶娘还不罢休。不过,她一提苏小妹,李秋水的心就提起来了,李白氏也没有再说什么。奶娘知道李白氏的性子,兀自说了起来: “头几天,不是说那人有了身子吗?吴家当家的就把人给接了回去。没成想,昨儿个就闹出事来了。昨晚上那人跌了一跤,疼了一晚上,还见了红。今儿早上,请了大夫,说是没了。” 只听见李白氏啊了一声:“啊,怎么这么不小心,怪可怜的。” “奶奶,这还才是个头,吴老板狠狠骂了一顿吴娘子,说她善妒,不贤。吴娘子一气,就晕了过去,现在人是缓过来了,可还在床上躺着呢。。。。。。” 听奶娘说来,这事情,还真是不小。原来,事起是昨儿的拜月乞巧。乞巧节晚上,女孩子们都想着这茬。吴家虽然没有女儿,但是还是有些丫环的。因为这个女儿节,吴娘子倒是没拘着这些女孩子,只要活计做完了就成了。 苏姨娘现在有了吴老板的骨肉,当然也金贵起来,身边也有个服侍的丫头。原本苏姨娘是在屋子里静养的,偏生这丫头说是怕苏姨娘一个人在屋里气闷,就邀她一起去看姐妹们拜月。 苏姨娘自己也刚脱了拜月的行列,心有感慨,再加上原本就是半奴半婢,没觉得身份上的差距,就高兴的过去了。没想到,也不知怎么的,就摔了个大跟头。当时还好些,又觉得是自己不稳重,就没吱声。哪想到,半夜就疼了起来了。 苏姨娘倒是让自己那小丫头去回了吴老板吴娘子的,可那小丫头说,这大半夜的,惊动主家不太好,要不再看看,等早上不好,再跟当家太太说。苏姨娘年纪轻,身边也没个老人,不晓得其中的利害,也就忍了。 哪想得天才亮,这疼得更猛烈了,还见了大红。丫头这才心急慌忙的去禀报,但是等大夫来看了,说是胎儿已经落下了。 苏姨娘一下子就昏了过去,等救醒了,就哭哭啼啼地对吴老板说,有人要害她。昨晚上,并不是自己跌倒的,而是别人存心推她的。那人,就是吴娘子身边的丫头小红。 事情到了这儿,吴老板当然生气,就把小红拉来细问。一开始,这丫头还嘴硬,只说没有,可当吴老板说要打她时,才应了,但是说自己是被吴娘子逼着的。 (跌出新书榜好几天了,还请童鞋们帮帮忙,票票什么的,向我砸来吧。) ------------ 027 忧子嗣 李秋水就在窗外,躲在茂盛的牡丹株下,把李白氏和明仁家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原来,又是一件女人事,而且还是如此的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含量,让人厌烦,也让人心凉。 秋水想到吴家这些事情,就有点为小胖子吴进宝担心。只是担心管担心,又能怎么样呢?顶多只能空洞的安慰一声:你还好吧?而且不是交好,这句安慰都不合时宜。毕竟是小胖子的家事,还是长辈的阴私。 秋水失了兴致,挪了挪快要发麻的双脚,就想起身离开。只是才刚一动作,就听见奶娘叫了声:“姑娘!” 秋水一震,不再动了。 只听屋子里话音继续:“姑娘,您看,那事,是不是别再提了?” 奶娘的这声姑娘,明显不是在叫秋水。秋水明白,奶娘这么叫法,大概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果然,奶娘接着说道:“您看看,那家里,原本也是和和乐乐的,这多了个女人,才多少天功夫,就闹得鸡飞狗跳的?且不说这个,以往,那些狠事,您还没看够吗?虽不是用明晃晃的刀子砍人,可哪次不是带血带肉的?那是吃了多少的亏?要不是您运气好,遇上了姑爷这么个有信有义的,现在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是想都不敢想。现如今,好不容易逃开了那些,过着如今这舒坦的日子,姑爷护着您疼着您,您怎么非得给张罗个人来?” “鸣蜩!”李白氏这声带着忧苦。 屋子里没了动静,秋水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整个人僵硬着,静静地等着。好一会儿,总算听见李白氏开腔了,“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你想想,他原先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如今却。。。。。。他如此待我,我又怎么忍心让他无嗣?” 这话开始时,还带着苦痛,带着丝哽咽,可到最后,却带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奶娘说不出什么来,屋子里霎时变得沉重,重得连在屋外的秋水,好像也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半天,奶娘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姑娘,,这也不是就一定了,没准,没准没多久您就能有喜讯了。我,我再去仔细寻寻那得子方子。我让明仁一定要多仔细打听。您这儿,也别急。” “嗯,也是,没准就有好事儿了,就让明仁再多费费心。”李白氏明显是在宽慰奶娘,也在宽慰自己,“我不急,那事儿,也急不来。得好好打听那些人的品性,样貌也不能差了,不能委屈了他。噢,对了,家里,也不能是那些不着调儿的。” 秋水再也听不下去了。自己原来只是担心,却没想到,娘还真是这样想的,还已经开始动了。可是,对于这些,秋水还真不知道怎么开解娘亲。别说现在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就是上一世里,许多人也不都想方设法的要生个儿子吗?更别说有些身家的,更是想着要儿子来传承,因而有些小三小四,就因为非婚生的儿子而登堂入室。 那么,现在,子嗣,爹爹或许豁达,但娘亲那里,必是沉甸甸的压在心中。 秋水无精打采的回了自己屋。还没进屋,就听见细柳在身后赶了上来:“姑娘,您这是去了哪儿,叫我一通好找。” “哦,才刚去后院墙根那儿转了转。”秋水随口说了句。 细柳忙着赶上来给秋水打了帘子,等秋水进了屋,又忙不迭的端水绞帕子,帮着秋水好好擦试了下,“可真是又钻那几丛花了?瞧这头发给勾的!” “啊。”秋水无意识的答了一句。 细柳倒了杯水,递给了秋水,嘴上也没停着,“姑娘怎么会想去那儿了呢?那儿就几株栀子花,您不是说那花不好吗?当时怎么说来着,啊,对了,‘过于馥郁,难以亲近’”。 秋水根本没有听细柳在唠叨什么,也没有再接口。细柳说着说着,听不见姑娘的声音,也觉出不对了,连连叫了几声姑娘,才让秋水回了神,“你刚刚说什么呢?” 细柳也不知道姑娘从哪儿开始听岔神了,“没什么要紧的,只是随口问问姑娘怎么去看栀子花了。我还记着,前些日子,吴家哥儿给您弄了一捧栀子花来,还被你说了那花香太浓了。” 细柳对那事印象还很深。姑娘只让留了少少的几朵,还找了个细瓷水盂,让盛上了水,把那花儿浸在水里,远远的搁在外屋角上,说是花香隔着水气,才能减些馥郁浓烈,多些水香淡雅。剩下的那些花,说是要捣鼓什么香粉,不过,好像没成。 忽然,细柳心里一悟,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道:“姑娘也别太为吴家哥儿着急。不管怎么说,他是吴老板的独子心尖尖,总是舍不得他的。如今,也不过是在气头上,才训斥他的。您放心啦,父子哪有隔夜仇啊。” 秋水品了品,这话里的意思,吴进宝有事啊? “细说说,你刚刚那是说的什么?吴进宝怎么啦?” “啊?您不知道啊?”听了秋水的话,细柳也明白过来了,感情,姑娘根本不知道吴家哥儿的事情啊,自己以为姑娘是想起了吴家哥儿为他担心了,才去看栀子花。看起来,自己太过相当然了,以后,还得再小心些。 细柳一边想着,一边回这姑娘的话,那话头是自己提起来的,不能再支吾了。细柳是个聪明的,所以并不扭捏,“这事情,也怪不得吴家哥儿。那吴娘子不是躺在床上了吗,吴家哥儿心疼自己老娘,就对他爹爹说了,小红的话也只是一面致词,谁知道她胡乱攀咬是真的还是假的。吴老板也发火了,小红只是个丫头,跟苏姨娘素无冤仇,若不是被指使,她干什么要害苏姨娘,小红是紧跟着吴娘子的,除了吴娘子,谁还会让她做那些?” 吴家的战事,已经有扩大化的趋势了。 (晚上了,大家手里的票票要作废了,贡献给好茶吧~~) ------------ 028 只一个 吴进宝一向是被宠惯了的,这么个还不知道性别的手足没了,虽然也替他爹难受,但他爹对他发那么大的火,心里一下子不对味儿了。 只是小水面筋还克制着心中的不舒坦,慢慢劝说他爹,希望爹娘之间能化解一二。也没说别的啥,只说他娘日日为家操劳,这么多年辛苦下来了,今天就被扣上那些个大帽子,别说这事情还没作准,就算有些不妥当的地方,还望爹爹看着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担待一二。 照理说,吴进宝的这些话说得也没错,可是,架不住他爹这会儿犯了拧了。吴老板疼儿子,那是不假,先前就是为了儿子才把那么个娇滴滴的女人给抬出去的,要知道那女人行克的命他都不在乎的了。只是,忽然间多了那么块肉,一下子让他喜颠了,要知道他播种了这么多年,也就只有吴进宝这一个瓜苗苗。可是,转眼间,还没等他喜够了,那块肉就这么没了!吴进宝那些话,如果等他老爹平息一会儿,那就肯定听得进去的,这么多年的夫妻情份也是放在那儿的。关键是这会儿吴老板在火上啊。 听了儿子劝,吴老板反倒是想着,吴娘子若看着多年的夫妻情份,怎么可以那么对待他的骨肉?不过是个妾以及庶出,又能妨碍她什么?不得不说对这种事情,男人女人本身的想头就不一样。 看着吴进宝,吴老板心也是一抽抽的疼,对于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自己是万般疼爱,可现在,儿子只顾偏着娘,有没有心疼过爹? 有时候,人的心思就这么奇妙,吴老板这一心疼难受,不由想起几日前苏娘子的那些混帐话,由此也就想歪了。做生意的,特别是这种盈利只在一颗算盘珠珠上下的,也特别会往铜钱银子上想,隐隐的,就认为儿子是容不下小兄弟。 越是厚爱,也就越容易伤心,发起火来也就大了些。长这么大都没有得一句重话的吴进宝,竟然被老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一茶盏贴着头皮飞了过去,茶水泼了一脸。 吴进宝惊呆了。吴老板也被自己一时火气上头的举动弄得一愣,看着儿子那样,又有点儿后悔,只是才发了火,又拉不下脸来哄儿子,只能一拂袖走了。 吴老板出来,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想着才没了身子的苏姨娘,也就去看了一下。这下,连吴家的下人也嘀咕起来了。 当然,秋水从细柳嘴里听见的没这么详细,不过已经够得上让她唏嘘了。这个小胖子虽然原先有点儿傲气,但人真的不坏,现在也被秋水归于好孩子一类了。日后,想想办法让小胖子讨好一下他爹,修复修复父子感情吧。只要父子感情好了,慢慢的,夫妻间也不回太差。只是吴娘子到底做过些什么,那些家务官司,秋水是不想操心的。 想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已经到了下晌,李棣从铺子里回来了。照往日,秋水肯定是围着爹爹说长道短,要不就是拉着娘撒娇,一幅小儿女姿态,肆意享受着父母的关爱,家庭的幸福。 可今天,现有李棣的变脸,后有李白氏的子嗣之忧,还有吴家的那些讨厌事,秋水又不真是没心没肺的稚龄,举动神情就带了点出来。 李棣是个眼厉的,一下子就觉出不对来了,拉了拉女儿头上的发带,问道:“今儿个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了?” 秋水现在是最怕说自己身子不爽,爹爹可是会大动干戈的,说不得就要连灌多少日的黑苦汤汁。这还罢了,无非是一捏鼻子一仰脖,可秋水是舍不得爹娘担心。 可,秋水也不能照实说来,那些子嗣什么的,是她不能碰触的。所以,现成的,就把吴进宝的事情拿出来说嘴了,也顾不得以后是不是会被娘训,说秋水听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言辞,不是姑娘家该做的。 说着说着,李秋水灵机一动,攀着李棣的胳膊问道:“吴老板那么疼爱吴家哥哥,可是人家说,就因为那个没有生出来的小弟弟,就要打吴家哥哥了。嗯,还只是喜欢他们家的姨娘,也不管吴家哥哥委屈不委屈了。爹爹,你以后会不会只喜欢弟弟妹妹,不在喜欢我了?我们家会不会有姨娘啊?”说着,眨巴着大眼睛,巴望着李棣,可耻地卖萌了,那样子,要多可怜又多可怜。 李棣只觉得心都化成了水,一抬手把秋水抱坐在膝上。边上,李白氏的脸色因为女儿的话而白了,手上的那块帕子也被紧扯着,只是还得勉强呵斥道:“收声。那些浑话也是你可听的?” 李棣紧搂着女儿,一边拍着女儿,一边忙劝道:“好了娘子,别吓着秋水。”只抬眼一下,就把妻子的神情收入了眼底。垂下眼,对着秋水的眼睛说道:“秋水别怕!爹爹只喜欢你一个。咱们不要什么弟弟妹妹,也不会有姨娘,爹爹会一直疼秋水的。” 李白氏身子一软,心都颤了,早就觉得,有了这样的丈夫,怎么样都值了,而今的这句话,更是让她加重了那些情感。原先想着要为丈夫寻个女子,心里还是酸楚的,而这会儿,那些酸楚也被扔开了,接过话头道:“夫君可不能这样惯着孩子,都把她宠得没边了。以后有了弟弟妹妹,秋水就是姐姐,得爱护弟弟妹妹。家里大人的事情,也不是小孩子可以操心的。” 秋水暗叹了口气,爹爹都说道这个程度了,怎么娘还是较劲?她不是土著,虽说理解这些,可是却不会把那些奉之为真理,自让是无法体会李白氏心甘情愿的。秋水只能在爹爹身上加把劲儿,在爹爹怀里扭了扭身子,弱弱地道:“爹爹,是女儿不懂事。就算以后您偏着弟弟妹妹,秋水也不敢心生委屈的。” 李棣长叹了一声,揉了揉秋水的脑袋,“秋水,记住,你爹爹向来说话算话的,就只疼爱你一个。”接着又对妻子说道:“有些话,本不该当着秋水面说的。。。。。。” (秋水无耻地卖萌道:票票呢,收藏呢,点击呢,乃们都不疼我了~~) ------------ 029 事有变 李秋水趴在李棣胸口,感觉着李棣说话时心口的震动,一动都不想动。 不光她是安安静静的,整个屋子里都安静的很。好半晌,李白氏才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唤声:“夫君!” 李棣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拉过了妻子,温言道:“多大的人了,倒教女儿看笑话。” 秋水转眼看向李白氏,果不其然地看见了泪水。只是虽然眼里流着泪,脸上却展着笑颜,以前那丝若有似无的阴霾,也因为李棣刚刚的那些话,都散去了。 “有些东西,我并不在乎。我只在乎,咱们一家安稳恬淡的日子。这是我所要的,也是我想要给你们的。若说以后,那就等秋水长大,招个夫郎,不找什么青年才俊,只找那种诚恳本分的。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又何必苦着自己?”李棣刚刚如是说。 秋水终于放下了心,伸出手擦试了李白氏脸上的水迹,估计打诨道:“娘亲这么大个人了还哭,羞羞脸。”好吧,就装幼稚到底了。 李白氏不好意思起来,轻拍了一下秋水的手,斜了一眼李棣,“当着女儿混说什么呢,也不知羞!”话音未落,眼角却浮起了淡淡的粉色。 那一眼的风情,让秋水都晃了眼。意识到自己不该再待在这儿熠熠生辉,秋水挣扎下李棣的膝盖,匆匆道了声别,就溜出了屋子,也不知道她爹娘有没有听进她的道别声。 搬开了心中的大石,秋水陡然觉着脚步也轻松了许多,只是还有些许不安。 要说还有什么不妥,就是对于小胖子吴进宝的。虽然,吴进宝的家事,不会因为秋水刚刚灵机一动、借势说事而发生任何变化,但秋水总有点利用了人家的感觉,因而对于小胖子生出许多歉疚。哎,怎么才能帮把手呢? 秋水回到屋里,脑子里翻腾着各类想法,发现,自己失于对吴进宝家的真实了解,现在可以做的,还真是没有。还是先跟小胖子见面谈谈再说吧。 太阳已经下山了,秋水也不能出门了,只让细柳去找归雁。 细柳迟疑地看着自家姑娘,不太愿意挪动脚步,今儿个她一时不妨,搬了许多闲话,还担心着姑娘会因为那些话生出多少的事情来,这会儿去叫归雁来,哪有什么好事? 秋水一看细柳这架势,就明白了她的心思,罢了,今儿个出了太多的事情了,也不想再为难这小姑娘了,漫声道:“算了,你去跟他说一声,让他跑个腿儿,去趟,”秋水停了停,想起了顾娘子,顾横波其实也不是那么自由的吧?“巷腰甄家,找小五哥哥递个话,麻烦他去看看吴家哥哥是不是还好。若方便的话,让他问仔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五机灵,这个时候让他去找吴进宝也方便,只是他待朋友诚恳,为人冲直,不如顾横波稳重,就怕他听了什么不入耳的耐不下脾气。秋水想了想紧加了一句,“不管听了什么,让小五哥哥都耐着性子些,回头我们一起商量。你去吧。” 细柳一直静静地听着,这些事倒不为难,急忙应了一声出去了。 这一日秋水并没有去正屋用晚饭,隔着窗纱,看着屋子外的景致随着夜色变浓而一点一点模糊了,最后隐入暗处难以分辨了。 第二日一早,秋水去正屋请安用饭。爹爹还是走了趟套路,神色间并无与往日有太大不同,只是跟娘亲说话时声音格外软和。而此时的娘亲,总让秋水想起“一枝农艳露凝香”、“解释春风无限恨”、“芙蓉陵霜容,秋容故尚好”之类的词句。秋水肚中鄙视了下自己,视而不见爹娘之间弥漫的粉红泡泡,按着往常那般,饭后送爹爹出门了。 等待的时间比较难熬,总算是到了私塾上晌散课的时辰。小五与横波一起过来了。 听小五说,吴进宝昨日就没有去学堂。昨日散学时,小五和横波就跑了此金钱巷,只是并没有见着人,门房挡了驾,说少爷稍感风寒,要歇两日。傍晚时小五得了秋水的话,又去了一次,这回是翻的墙,才好好儿的跟进宝说了回话。 听小五转述进宝的话,还没有秋水从奶娘处听来的多,也不知是八卦的补充还是吴进宝并不知情。不过,吴进宝倒是很肯定地说,他娘并没做过什么。听小五描述,进宝那时紧握拳头眼中喷火,小五还劝了进宝,万不可急躁多生事端。 不管这是孩子对娘亲本能的敬爱信任还是其它什么,秋水听了吴进宝的状况,就觉得眼皮子发跳。 横波看着秋水,道:“妹妹你先别急。小五昨日好好劝过进宝了。要我说,再怎么说,爹娘的这些事情,做儿子的实在是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偏着哪位。还是让进宝给他爹赔个不是,让他爹消消气。其它的,还是等吴老板气消了,听得进话了再说。” 小五也一个劲儿的点头,“今儿下晌散了课,我再去看看他,也把小顾的话告诉他。” 小顾犹豫了下,道:“要不,还是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得了得了,就你那身手,翻了墙说不定还要人来救你。说不得又得让夫子罚咱们抄书了。再不然,你娘又不让你出来玩儿了。”小五大大咧咧的说着。 顾横波的脸腾地红了,小五才后知后觉地停住,张了张嘴拍了拍横波的肩,也不知道说什么补救,终于挤出几个字,“那什么,我不是存心的。” “谁跟你计较这个?”横波不文雅的白了小五一眼,神色终于自然了,只是那到脖子的红色,还没来得及褪掉。 秋水装着没听见这些,只是对小五道:“还是顾家哥哥厉害,我昨日个就没想到这些。” 小五道:“你个女孩儿家,料理不到这些也没什么。放心,我会跟书笃头好好说的。”说着,还嘀咕着,“要我说,就是吴老板多事,好好儿的弄个人来,整得这叫什么事啊。那女的,就那么好?” “小五,又混说!”顾横波一把捂住小五的嘴,不让他臊着秋水妹妹。 秋水只能低着头,心中流泪,姐当初别说听这些了,就是小电影也瞄过,这万恶的旧社会! 傍晚,小五心急慌忙地敲着李秋水家的乌木大门。 (好茶新书期没几天了,还请各位童鞋大力相助,点收票,一个都不要少!嘿嘿。) ------------ 030 隔窗闻 小伍样子不大好,身上衣衫有点儿凌乱,脸上也不知在哪儿蹭了一棱子灰,神色间还有些许慌张。 等见着了李秋水,小伍焦急地叫道:“李家妹妹,进宝被他爹打了,还给关了起来。” 秋水也吓了一跳,吴老板对这宝贝儿子,还真是像对眼珠子似的,不说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话,可说要打,确是从来没有的,这又是发的哪门子邪火? 秋水忙问道:“打得重不重,可是伤了没有?” 小伍咳了一声,“重倒是挺重的,只是伤的,却是心!好大一耳光,半边脸都肿了,昨儿晚上打的,刚我去看,还没消呢。这小子,从昨晚开始,就赌上气了,水米不进。” 秋水吁了口气,把提起来的心才又放了下去,“你慢慢说,到被你越说越糊涂了。”说着,指使着细柳绞了块帕子来。 小伍接了帕子胡乱擦了一把,定了定神,才开始说了起来。 今儿个小伍照旧是翻墙进去的,只是摸到吴进宝那儿,却看见屋门关着,门口还站着俩婆子守着。小伍不敢托大,绕到后窗才进了屋。 门虽然关着,但好在几边的窗都敞着,屋内也不算太气闷。只是原先屋子里服侍的人一个都不见了,只留吴进宝一个人背冲这外躺在床上。小伍走上前,就被吴进宝的脸吓了一跳,忙忙地问,才知道是挨了吴老板的一巴掌,还被关了禁闭,让他好好反省,什么时候认了错,什么时候才让他出屋子。 小伍忙探听什么事情让进宝他爹这么生气,原来,起因还是昨天的事情。 昨天小伍走了后,吴进宝就想着给他爹道个恼,又想着先做出个样子来,替他娘去看看苏姨娘,同时也存了心想要知道个究里,毕竟他也只听了婆子含含混混的话,还有他娘也只是说冤枉。 苏氏只是个姨娘,只有个小丫环服侍,可吴进宝远远的就看见那小丫环站在屋子外头,像是在放哨。吴进宝就起了心,悄悄地绕到里间窗下,没想到就让他听了件肮脏事。 屋子里除了苏氏,还有个人低低的说话,那声音,吴进宝怎么都不会认错的,正是那破落无赖苏媒婆。原来,苏氏小产,苏媒婆来探望,还想着说要照料一二。 吴进宝屏着气,也不管蚊虫叮咬,把事情听了个全,差点儿把肺都气炸了。原来,按她们所述,这苏姨娘根本是没有怀上,只是想了个办法让吴老板把苏娘子接回来而已。 只是,人接回来了,肚子里的事情早晚要有个交待,不然几个月后怎么变出个小的来?这姑嫂俩不是没想过弄假成真,但是有了身子就得避着房/事,再说了,就算不避着,也不知道吴老板能不能再生个。所以,这苏氏才想出个狠招。借着月信摔一跤,说是小产。而且,她记恨着正房把她赶出去这档子事,就把这屎尿盆子扣在了吴娘子头上。 说来,也巧,这回月信正赶上七夕,丫头们正凑在一起乞巧,就让苏氏把这事给办成了。 当然,屋子里并未说的那么详细,她们只是在商议给小红的好处以及大夫那头的事情,这话里话外带出的事情才让吴进宝猜出了个整的。 苏氏是存心把自己凑在小红身上的。小红看着是闯了祸的,本来就要捣大霉,再给苏氏一收买,许以银子,再帮她家里那个傻哥哥骗个媳妇,就答应了。这回子苏媒婆正说给苏氏听这个呢。除了小红,还有那个大夫。要知道,若不弄了个大夫,怎么把月信说成小产。 而这大夫林大夫,就是苏氏先前寻短见时请的,早就说好了的,那时苏氏装着疼得要死要活,指定要请这林大夫,说是别人她不放心。 这会子,苏媒婆是跟她小姑子说,外头的事情都料理妥当了,足足二十两,可把苏媒婆心疼坏了。不过,这会儿,苏氏把吴老板赏的绫罗绸缎以及上好的两根人参都给了苏媒婆,还说,这会吴老板可是把苏氏放在心上了,连吴进宝都被呵斥了,以后这些好处少不了,直把苏媒婆乐得咯咯咯的,拍着胸脯说外头的事情她包圆了。 吴进宝听得眼睛都红了,就想要冲进去揪人。只是忽想到,屋里就那俩人,屋外就自己窃听,这么大个事,别说物证,现在连个认证都没有,自己冲进去揪了人,那俩人抵赖怎么办? 这一想着,吴进宝就把挥出去的拳头又给收回来了。脑子转了一会儿,想到听了这么半天,就只知道四个人在里头动手脚。除去苏家那俩人,那林大夫也肯定是不肯认的,剩下的,就是被关在柴房的小红。 若按着她们说的,是苏氏故意凑上去的。只要把这跟小红说通透,这丫头自然是不会硬往自己脖子里套绳子的,不用想也知道,被人凑上来,和自己去推人,那是多大的差别?然后再许以重银,只要她把事情交待清楚了,哪还有什么说不清的?娘亲的冤屈也洗清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爹自然会对娘亲好的。 小胖子这么一盘算,觉得不差,一扭头,就去了柴房。 事情果然如他所想,他见了小红,只说小红受委屈了,那跟头,本就是苏氏故意的,又说只要把真相说出来,以往的谎话,就不追究了,还把好处也抛了出来。这下,小红眼泪是哗哗的,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太太,她实在是太害怕了,也没想清楚,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办了个糊涂事。现在,当然听少爷的。 吴进宝办成了这儿,狠握了下拳头,这回,该是水落石出了! 接着小胖子直冲吴老板那儿,把自己听到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个遍,直说老爹受了蒙蔽了。 吴老板听了,也疑惑了起来,带着儿子就去了苏氏那儿对质。一路上,这父子都顾不得说话。吴进宝是终将真相大白的喜悦,而吴老板却是患得患失,难道他真的不能再弄个孩子出来? (求包养~~) ------------ 031 驱迷雾 这样的对质,当然是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一方指认,另一方否认,夹杂着呜咽哭泣。 吴进宝冷哼着,心想,幸好自己早就想到这个了,当下,就说出小红可以作证。吴老板这会儿已经气得头嗡嗡的了,也没那么多讲究,就让人把小红带过来。 正当吴进宝胜券在握,满以为这次定能戳穿那苏氏的把戏时,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那小红竟然没有按着先头应承进宝的话去做,反而倒咬一口,说是少爷威逼自己攀咬苏姨娘云云。 吴进宝还是个孩子,这会儿又气又急,早就失了方寸,气急败坏的大嚷着浑说,还说苏氏跟林大夫勾结,并说林大夫早就跟苏氏认识,当初苏氏上吊就是林大夫治的,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话说得有多暧昧,更没有看见自己老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吵着多请几位大夫看看这苏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苏氏也好,哭得个梨花带雨,口说清白就要触壁,被苏媒婆给拦了下来。而苏媒婆也在架秧子,只说自家小姑子是轻轻白白抬进门的。 吴老板心里的气早已压不住了,看着儿子兀自不罢休,一个打耳光自就招呼上去。 吴进宝一下子被定住了身形,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家老爹,屋子里也一下静下来了,眼见着少爷那半边脸慢慢的红鼓了起来。 吴老板其实一巴掌挥出后就有些后悔了,他刚刚气头上并没有控制住力气,这会儿看着儿子也心疼得很。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么宝贝的儿子,如今怎么学了如此不好的手段,也没有读书人的斯文,这心就更痛了。爱之深责之切,虽然心疼儿子挨打,但为了儿子好,还是下令让他在其自己房中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才让出来。 小五这边口舌不停的说着,他当然只说得出吴进宝看到的说到的想到的,但秋水也已经知道的差不离了。秋水亲手给小五倒了杯水递过去,问道:“如此,吴家哥哥气不过,就开始绝食了?” 小五说了那么多话,正是口渴了,一气儿饮尽,又顺手把杯子递回给秋水,示意再来一杯,嘴上也不停,“妹妹你真跟我想一块儿去了。其实,那小子可鬼呢。他说,那事可不能就这样乱糟糟的,他可不像他爹被蒙蔽,也不想自己受冤屈。那时自己说多请几位大夫,一定要让他爹应允。他不吃饭,就这样顶着,他爹若还心疼他,自然会来看他,也能答应他的要求。若他爹不心疼他不理他,那也正好,早点儿把这身骨血还给他爹。” 得,感情还弄出了个哪吒。 小五再次干完一杯水,咂了一声,道:“还别说,这招还真管用。那时我正听着那书笃头说话呢,他爹就来了,我来不及翻窗,只能躲到床下,看弄得我一脸的灰。” 小五看着秋水的双眼,认真地说道:“妹妹,你别再担心了。吴老板已经同意明儿一早就请几位大夫上门去看看。吴进宝顶多再饿今天一晚上。他那身肉,一顿两顿没多大的事情。倒是你的身子根子弱,别太费神了。” 秋水没想到小五一下子这样严肃认真地跟自己说话,忽然间竟愣住了。恍惚间,竟然难以再在心中称呼他小屁孩儿,而是自己可以依赖的,如父,如兄。猛一咬唇内,用微微的刺痛,赶走了先前的恍惚,提醒自己可是个老黄瓜刷嫩气。 “嗯,谢谢小五哥哥提醒,我知道分寸的。”停了停,才把频率调整到先头那个波段,“我总觉得,吴家哥哥这回掉了人家局里头了。” “怎么会?等明儿多请几位大夫,还怕查不出苏姨娘到底有没有伙同?” “只怕明儿个几位大夫查出来的,都是对苏氏有利的,证明小苏氏曾经有过。” 小五半张着嘴,看着秋水不说话了。秋水暗自摇头,怎么刚次会有那种恍惚?慢慢开口道:“吴家哥哥平素虽然有些傲气,但对我们却不说谎,一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今天对你说的那些,自然是他看到听到的实情。我想,那苏姨娘是故意让吴家哥哥听到那些的。” 小五愣了愣,也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那个叫小红的奇怪了。一个下人,竟然敢攀咬小主子,这小主子还是主人家的心头肉,还已经答应她既往不咎了。” 秋水赞扬的看了看小五,道:“小五哥哥真聪明,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 小五脸皮反正黑,这会儿臊红了也看不出。秋水没在意,继续道:“吴家哥哥听到了苏姨娘说小红和林大夫,就是那苏姨娘布好的两步棋。不然,一个小丫头怎么会答应了主子,然后放着轻的罪名不要,反而去扛重的?还有你说的那些。自然是这小丫头估计有什么把柄被拿捏住了,嗯,我想,没准还真是推过苏氏。小丫头应承小主子,那是在挖坑,再主家面前否认,还攀咬,这就是推人下坑了。而那林大夫,” “那林大夫真地被收买了?”小五急忙问到。 秋水摇摇头,“我不这样认为。两个人,两步棋,一正一反。”秋水嘀咕着。 “妹妹?” 秋水这才把自己从思绪里拉出来,问道:“平时,你觉得林大夫为人怎么样?” “林大夫素有口碑的,不好名利,不贪钱财,为人慈善。” “是啊是啊,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苏小妹那时那么样的名声,苏娘子又闹腾得那么厉害,林大夫还去救人,据说也没要银子。这样的人,怎么会这样容易被苏家那俩人收买了?林大夫有这样的名声,吴家哥哥说了那些,还要跟林大夫对质,再加上小红的死咬,怨不得吴老板生气了。” “妹妹,照你说,苏姨娘真的那什么了,那现在她这是为什么呀?” ------------ 032 水天阔 “为了什么?自然是让父子离心,自然是想毁了吴家哥哥的名声。”李秋水冷冷地说着。 “若说苏氏假冒有孕,而后串通大夫,听着倒也说得过去。可被揭穿,却还哭闹不休甚至要寻短见,就让人觉得有恃无恐了。因为,有没有过身子,是不是小产,请位大夫来看看就知道了。怎么她们会不怕另请位大夫验看呢?那这答案就很明了了。” “她们开头说串通了林大夫,就是想让吴家哥哥去找林大夫的麻烦,不管盘问也好对质也好,都是质疑了林大夫的人品医德。吴家哥哥真地闹上门去,会让别人怎么看吴家哥哥,再加上苏氏真地小产了,更会让人联想吩咐。” “吴家哥哥虽然没有去找林大夫,避开了这个,但是他们父子俩闹成这样,已经是让苏氏得手了。吴老板心中没准已经存下了失望。埋下了这个种子,以后苏氏时不时煽风点火,这父子之情,还真是,咳!” “更何况,这父子俩都被气昏了,吴家哥哥还想着多请几位大夫,吴老板竟然还答应了。这下,不就是广而告之,吴老板家宅不宁吗?虽然他们家闹得那些都已经传开了,而现在更是添了个笑柄。而这个还是吴家小哥儿闹出来的,这让人怎么想吴家哥哥?若是真验出假冒倒也罢了,可就那样,吴家哥哥也要被人说嘴,因为他顶撞爹爹,插手他爹的,嗯,那些事情,不孝不敬,这些恐怕是逃不脱的了。若是苏氏真是小产了,那就更麻烦了,没准,连那苏氏小产都要算在他身上了。” “吴家哥哥现在是读书的,以后还想着考个功名,最是名声要紧,以后学政还要考评的。有了这残害手足这样的名声,以后要想功成名就,那得多难?” 李秋水连番话说下来,小五再也坐不住了,噌地站起来,“我这就去告诉他,让他跟吴老板说,先不找大夫了。” 秋水点点头,说道:“不光如此,小五哥哥,你得好好劝劝吴家哥哥,让他去跟吴老板好好认错。就说,他前之所为,实在是任性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乃父母精血所成,原应爱惜,实不该因赌气而累及身体,让父母担心,所以他错了。而他爹疼爱于他,明知他这是做错了,还答应他任性时提出的要求,实在是让做儿子的羞愧,更加感动于爹爹的拳拳爱子之心。所以,他要给爹爹结结实实地磕个头,那任性的要求,再也不必提起,不然,实在是让他无颜面对爹爹。” 秋水说着,觉得有点儿肉麻牙酸,只希望这些能让吴老板感动,成些许亡羊补牢之意。小五认真地听,一点儿没觉得有什么牙疼,还连连点头赞同。 秋水停了停,又说,“你让吴家哥哥放心,我去劝劝我阿爹,明日跟爹爹去他家拜访。” 小五还在惯性的点头,“哦”了一声后才“咦”了下,“保险起见,倒是该请个大夫去给苏氏把把脉。有李先生在,当然是放心了。可,妹妹,先生不是一向不出诊的吗?” 秋水微微一笑,这小五还不赖,还能知道自己的用意,“谁说我阿爹是出诊了?我们家以往去吴家铺子,吴老板吴娘子十分客气,价钱谦让。现如今吴娘子卧床,去探望下也算是礼尚往来了。只是我姆妈不太出门走动,所以我代劳了。我阿爹只是陪着我而已。不说这些了,你还是快去吧。” 小五唉了一声,忙跑了出去。 秋水看着小五的背影出去,起身去正房磨着她爹李棣去了。这事儿,还得避着她娘,她娘一定不会让她沾上这种事情的。 李棣被女儿三求两求的,早就松了口,探望吴娘子而已,然后顺便再探望一下苏氏。 第二天,吴老板对李氏父女上门探望倒是相当惊喜,还把儿子吴进宝叫过来一起陪客。秋水一边看着,这吴老板神色还算可以,父子之间也没表现出不自然,提及吴娘子也没太大的怨怼。 当李棣口述了吴娘子的调养方子后,还未等李棣把话往苏氏那儿引,吴老板倒先对李棣拱手说有事相求,还让吴进宝领着李家妹妹去别处玩儿。 只等离了吴家,李棣才对秋水点了点头。秋水心中叹气,还真叫自己猜准了。苏氏那跟头摔得蹊跷,没准还真是吴娘子下的手,而后苏氏整出这些事情,想来也是报仇,你害了我儿子,我也毁你的儿子! 其中真相如何,秋水也不愿再想,是非曲折,秋水也说不出什么来,若不是因为自己关心吴进宝,还真不愿意沾手。 李棣看着女儿闷闷不乐,就想着法子逗引秋水,一会儿给说个笑话,一会儿又说要给女儿挑个好玩意儿。 秋水看着爹爹如此,终于噗哧笑了,别家的家事终究是别家的事情,没得连带着爹爹跟着自己受累的,指着身边正好摇过的乌篷船道:“爹爹,我要坐船。” 李棣哄了半天,好歹把女儿逗笑了,这会儿哪有不答应的?忙应承道:“好,这容易!”扬声喊了船家,为了逗女儿开心,也不走前头的停靠处,只让船家靠边,抱着女儿就跳了上船。 乌篷船顺着河划进大湖,眼前端是一开阔,秋水站在船头,望着碧水连天,只把连日的气闷全都丢开了。 船头迎风,李棣也诗兴大发,口占一绝,秋水连连叫好。李棣点着女儿的鼻子,问道:“那秋水说说,倒是好在哪里?” 秋水现在哪肯动这脑筋,眼珠一转,道:“好在好听,七个字七个字的一顺,端得整齐,还押着韵,比唱的还好听。” 李棣没想到女儿如此无赖,爽声大笑,“你这个捉黠的,不整齐不押韵,那还叫诗吗?” 船家也凑热闹,“李姑娘说得狠是呢,李先生大才,真是比唱的还好听呢!” 一时间,乌篷船上笑语连连,于波光粼粼中荡漾,船身不远处,还时不时有白条乌青跃出水面。。。。。。 (明天此坑就满月了,要下新书榜了,谢谢各位哈! 那啥,好茶厚颜一下,还有好多榜单哦,点击推荐收藏什么的,嘿嘿嘿,乃们懂的~~) ------------ 033 中元节 隔日傍晚,小五横波携着吴进宝上李家来了。 这几日的事情,小五早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横波,这里面的反反复复,听得顾横波瞪大了眼睛,一个他并没太多注意的女子,竟然能搞出这么些个事情来。好半天,才嘟哝一句,“圣人有语,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而吴进宝这日也已经上学了。那日被点拨后,他倒是真心实意地羞愧了,枉他还是读书的,竟然想不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损也”,所以他是发自内腑地向爹爹磕了头认了错。他爹很欣慰,他的儿子,是个孝顺有心的,竟生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因而对于结发妻子,也没有那么怨恨了。 这日上门,吴进宝是来给秋水道谢的,要不是这几个帮忙,自己会如何,还真是不好说。 对于进宝的那一个深深的鞠躬,秋水忙偏了身让了。对于这孩子的感谢,于理上,秋水受之无愧,可于情上,秋水自己感到有些微的不能坦然。苏小妹没能进李家的门,那是因为李棣的不假言辞,而进了吴家,那是因为吴老板有着个心。至于之后的龌龊,更是吴家自己闹腾的。李家没有任何责任,秋水也无需一点儿自责。可世道人情,也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秋水如此感觉,而吴进宝则另有番难言心境。小胖子以前一直很喜欢跟这个漂亮聪明的妹妹接近,看着秋水跟小五与顾横波亲近,他很羡慕,一直巴望着自己也能跟这妹妹玩在一起,所以旧时有些嫉妒那俩男孩时也有些故意为难。而后来几番折腾,倒真是熟悉了,玩在一起了,成了好朋友了。这些日子,进宝真的高兴得很。 可连日来,家里出了这些事情,自己全亏了这几个朋友,特别是这个漂亮妹妹,怎么如此聪慧?这让进宝自卑起来,在这妹妹面前,总觉得自己与她如云和泥,虽然还是那么想亲近,可自觉配不上! 是啊,配不上,更因为自己还有另一个盘算。吴进宝艰涩的说着,“妹妹不必客气,要是没你提点,我到现在还….呵呵,蠢笨如猪,大概说的就是我吧。” 秋水没想到进宝会说这样的话,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没想到吴进宝抹了下脸,继续说道:“我还有件事情求着妹妹。求妹妹想想法子,怎么样才能让我爹知道那女子所做的?” 吴进宝低着头,不看众人,自己一径说道:“我现在才知道,小红不无辜,而我娘也未必就,只是子不言父过,再怎么着,也是我娘。那人做了那些,大概也是为了那股子冤屈。若只看这些,我就不该再计较什么了。可现如今,我总算明白什么叫杀人不见血。” 吴进宝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的心,慢慢的冷硬起来,又更看不上自己,“如今咱们那一家,在爹爹面前是和和乐乐的。可,私底下几个,也算得上撕破脸了吧?如今我见识了那些,又怎么能放心留着那人在我家?千日防贼,那怎么做得道?” “我是个自私的,不怕对你说,我害怕我娘日后再遭报复,我也担心我自己也落人算计中。所以,”吴进宝重重地吸了口气,“还请秋水妹妹教我。” 话说到这儿,吴进宝嘴角扯上了个笑,心中一番苦:不怕对你说?其实,我最怕的就是对你说这些,终究让你明白,我只是个小人! 等了半晌没在听见秋水开口,吴进宝咬了咬牙,压着心中的不适难过,抬起头牢牢地盯住了秋水。 秋水其实并不认为小胖子这么说有什么不好,打蛇不死终将被咬。她只是奇怪小胖子好像有点儿不对。这只是个感觉,到底哪儿不对,秋水还是指不出来。一边无意识的看着小胖子,一边在努力想着到底这是怎么啦? 李秋水这么一分神,就没顾得上张口。边上小五几个看着样子不对,才出声唤回秋水。而对面的吴进宝忽然觉得,自己是更加的不堪不配了。 李秋水理了理刚刚的思路,冲着小胖子笑着说,“刚刚想事想出神了,吴家哥哥不许生气啊。” 吴进宝苦笑了下,“我怎么会跟妹妹你生气呢?” “那就好。只是那主意,还得容我想想。”一会儿,秋水忽然笑了,“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了。” 众人皆一愣,刚刚还在说别的,怎么一下子就柺到别的地方去了? 秋水吸了口气,慢慢把以前听的评书回想起来,讲了个包青天夜审的故事。秋水说着,边上几个小的慢慢漏出若有所思地样子。秋水说了这故,然后才又说了自己的法子,末了,才说道:“这个法子,不见得一定能行,到底要不要试,吴家哥哥好好想想。” 吴进宝这下倒很爽气,冲着秋水深深的做作个揖,又冲着小五横波点点头,一转身,就这么走了。 秋水定定的看着,忽然觉得,吴进宝好像瘦了,背影,也有股子萧瑟的气息。 中元节,算得上是个大节。秋水家早就准备妥当了。 天才擦黑,李棣就带着家里人出了屋子,走去一块开阔地上。 捻着香,冲着北方,李棣带着妻女跪下,磕了三个头,嘴里还默念着什么。李秋水在边上老实的跪着。要说起来,家里没有先祖牌位,每次祭祀,总是冲着北方磕头,这也是个古怪的。 等李棣默念完了,就开始烧供奉了。 李棣事现在这儿已经布置好了,地上,是用石灰粉画了个圈,圈内并没有放置铜盆什么的。那些供奉都将直接在这圈子里被烧成灰。 李棣拿了个大红的大纸袋子,里头装了许多锡箔。默念完了,就把这个红纸袋放在圈子内,用香引燃了。锡箔易燃,不一会儿就连这外头的红纸袋烧成灰烬了。等他做完了,秋水也拿了个小上许多的红袋子,在边上小一些的圈子里烧了。 眼见着星星火点儿慢慢熄灭,都燃成了黑灰,此时,不只哪里来了道风,不是直吹的,打着转儿,把地上的黑灰卷走了。 李棣脸上竟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今天实在事多,所以晚了。好茶努力不断更,亲们,这不算断更噢) ------------ 034 冬来早 这个夜晚,木渎弥漫着烟火味。清晨的时候,下了场透雨,空气遭了雨水的彻洗,分外的清新。经过了这么敬畏的一晚的小镇百姓,大多也是心神舒爽的,今日,希望是个好日子。 李秋水一家的心情也不错,李棣昨日晚上就笑呵呵的。秋水听奶娘说,那是因为供奉都被老祖宗借着那阵风收走了,看来老祖宗特别疼爱姑娘,定能长长久久的保佑姑娘的。 秋水倒被这说辞弄得毛毛的,上一世她不信鬼神,可偏偏走了这么一遭,看来这鬼神之说还真是没准有的,只是想到奶娘说的保佑,想到身边可能有些看不见的东西,怎么能不毛毛的? 不过,每年她爹总会让她单独烧个小红纸包,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规矩。小五他们都说,这一日他们只是跟着他们爹爹身后磕头就行了,并不要亲自供奉。奶娘也说不清楚,想了半日,只说大概是爷希望老祖宗能格外眷顾姑娘。对于这个,李秋水也不是一定要刨根问底,这么些年她早就习惯于这些额外的了。反正,能让爹爹开心些,有何不可? 李棣乐乐呵呵的出门了。送了爹爹回来,秋水也无事,索性让细柳端着她的那个针线小箩儿,凑在娘李白氏跟前玩两针。一个夏天没做,手潮得很,一条单线回纹针,让她给绣的歪歪扭扭的,看得李白氏直摇头叹气。秋水鼓着腮帮子,拆了重来,这回虽然直了很多,可回纹的间隔却长长短短的。秋水瞪了半天,继续拆。 边上的奶娘扑哧笑了,秋水正不好意思呢,马上又瞪着奶娘了。奶娘竭力忍着笑:“姑娘您继续哈,不就是多拆两回吗?这布料,咱糟蹋得起。” 秋水不干了,扭着身子贴到李白氏身上,“娘,您看奶娘,尽取笑人!” 李白氏搂着女儿,防着她掉下去,嘴上忙答应着,“嗯,是,你奶娘说错了。怎么能说咱们秋水糟蹋布料呢?这料子,糟蹋不了,赶明儿冬天咱糊窗户。” 奶娘再也忍不住了,哈的笑出声来,秋水也脸红了,就快赶上扭麻花了,只说娘欺负人。细柳这回倒是没怎么听懂,悄悄拉了拉奶娘,奶奶的话是怎么说的?奶娘一边竭力要忍着笑,一边又嘿嘿的断断续续地说着:“这布再拆上几回,那针眼儿都快赶上那床纱的纱眼儿了。” 秋水更是不依了,“有那么夸张吗?这跟那纱眼儿比,就跟那芝麻跟西瓜比个儿。” “是是,所以奶奶说了,冬天用,也少透些西北风!”奶娘笑得哈哈的。就连细柳也忍不住拿手遮着嘴。 “笑吧笑吧,当心被口水呛着!”李秋水嘟囔着,只是话音刚落,奶娘还真咳嗽了。 李秋水忙用手捂着嘴,呸呸,小孩子说话百无禁忌!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装嫩,装着装着,还就真有点儿嫩了。 还是傍晚的时候,小五跟横波又来了,这回小胖子没跟来,听俩小孩说,吴进宝今日里又没上学。 看着这俩人眼巴巴地冲着自己时,秋水没有接话儿,依旧是淡淡的。这俩人的意思,秋水明白,无非是想自己再弄点儿点子出来。只是自己该说的该做的,基本上都说了做了,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的了。 只是这回,吴家好像与往日不同。前些日子,吴家稍稍有点儿事,就蔓延开了,基本这几条巷子的人都能听个详细的。而现在,吴家是平平稳稳的,一点儿消息没出来,不管是好的坏的,都没有。 秋水不说话,那俩小子也不再说了。他们疼妹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多添口舌? 一连几天,俩小子都往李家凑,顾娘子终于忍不住了,苦口婆心的劝着儿子,是该把精神多放些在克也上了,因此,横波也不上李家来了。 又过了几天,小五带着吴进宝气哼哼的来了。 几日不见,吴进宝好像长大了许多,也确实瘦了。来了,对着秋水行了个大礼,竟不再提一句他家里的事。 吴进宝不说,秋水自然也不会问,而小五倒是话多,可这会儿只是生着气。 秋水只能问道:“小五哥哥,你是怎么啦?谁给你气受?” 小五瞅着小胖子,打鼻子里做出了哼了一声。这神情还不明白? 吴进宝在一边苦笑道:“他是在气我呢。” 顿了顿,吴进宝道:“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上学。我都跟老师说了,日后不去上学了。” 秋水有点儿蒙,不是说吴进宝很会读说吗?这是怎么了?难道吴老板要请西席? 吴进宝继续说道:“我爹年纪一日大过一日,身子骨也不如以前了。为人儿子的,总不见得由着父母劳累吧?所以,我要帮着我爹料理铺子,不读书了。” “这么大个事儿,也不跟我们提前说一声。你就是这样对朋友的?”小五终于不再用鼻子说话了,“你书读得不错,为什么要回去经商?你这是要让你娘知道,又是一顿气。” “我娘早知道了,这事儿,也是她先对我爹说的。”吴进宝抹了抹眼睛,忽然一笑:“虽说不去上学了,但还是在家里呢。也就没几步路,咱们照样玩。今儿来先跟妹妹知会一声,日后上我铺子,喜欢什么,尽管拿。” 秋水看着吴进宝说话哦了一声,吴进宝也没再继续,看着秋水,根本没提那日晚上他到底如何,渐渐的,进宝眼神发飘,再也不看秋水了,行了个礼,走了。 秋水看着人走了,心里暗叹,又一个孩子,抛开了孩童的天真童年,开始面对着这个大人的世界了。 眼光一转,又落在边上还在生气的小五身上:这里的,还是个赤诚的孩子。 天,慢慢凉下来了,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一不小心,过了夏天,竟然连秋天也过去了,眼见着已经入了冬。 这一日,秋水懒懒的斜躺在床上,小腿上蒙了条小棉被,正拿着个绣囊在锁口。奶娘一路走了进来,哟了一声,像是看不惯,只是终究没有挑,反倒问了个别的问题:“姑娘,您今年还是不过生?” ------------ 035 再巧遇 木渎十一月的天气虽然已经冷了,但比不上北方,更不大容易看到漫天的大雪,可秋水这会儿不仅是小腿上搭着小棉被,屋子里还点了两个火盆。一只在靠窗处,一只就在床脚跟前。 李秋水上一世原没这么畏寒,可这一世兴许出生时底子差,再加上前些年容易肯病,对于严寒的抵抗力还真不足。而且,她也不敢硬抗,省得到时候连累爹娘等人担心。 秋水虽然在给香囊锁口,但其实有些昏昏欲睡,手上的针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这会儿听着奶娘发问,顺势放下针线,用手背挡着嘴,悠悠的一个哈欠,才说道:“奶娘,儿的生辰,娘的受难日。有什么可贺的,倒是我该给娘道恼。我还是那句话,不过也罢。” 十一月二十二日,秋水的生辰日。只是秋水还真没怎么好好过过,别说生辰,就是满月、百日、周岁等等,都没好好过。要说起来,这里头还真有些说头。 李白氏生产时是难产,好不容易生下孩子,自己却差点儿没了,而秋水也孱弱得很,这满月的时候,母女二人才刚从阎王殿被抢回来,怎么顾得上?百日时,亦是如此。而周岁时,李白氏倒是好了许多,只缺日后慢慢调理了,可秋水那时刚刚得知自己的名字,胡思乱想,差点儿把自己给交待了,就又没顾得上。 这往后就有些邪行了,每每秋水快过生日了,她人就病倒了,直折腾得家里上蹿下跳的。后来每到快过生辰了,李家上下紧张,如临大敌。 不过,六岁往后,秋水到不太容易肯病了,包括生辰日也是。这下子,李白氏就小心翼翼的提了这过生的事情。 小时候是因为状况频出,没那闲心过生,而现在,秋水自己不愿意做生了。其一,她刚刚说的那些是真心所向,母亲的受难日,她真不觉得有什么好过的。其二,这辈子的生辰,正是上一辈子的忌日,上一辈子,她还有好些事情没做,就这么着过来了,有什么好庆贺的? 这其三,也是最重要的,秋水发现,每每到了这日子,爹爹就有些不太一样。虽然在人面前还是乐呵呵的,就连李白氏也被蒙住了,若不是有一回让秋水偶尔撞见,还真没觉察出来。 那是秋水才刚五岁,第一次没在生辰日生病,家里正紧张的防着她生病呢,这庆贺的事情早就丢在脑后了。那日秋水在屋里待烦了,偷偷摸出去找爹爹玩儿。秋水哪想到悄悄找了好几个地方,都不见人,后来才偷偷溜到书房,却发现爹爹推门出来,从另一条路上走了。秋水被爹爹出门时一脸的伤痛给震撼住了。等秋水回过神,也不知怎不么就盯上了书房,就悄悄溜了进去。只等进去了,秋水才发现,里面有着浓浓的香火味儿。 这到底是怎么啦?秋水想慢慢寻思,未果。只是爹爹离去时的那一眼,给秋水牢牢记住了。 反正这一年过去一年,秋水就是不做生日了。 只是李白氏总有些不甘,所以这会儿就要奶娘跑一次。 奶娘听着秋水的说法,叹了声气,也没多说什么。其实,奶娘没有很劝,她心里被那些兵头的日子吓怕了 奶娘虽没多说这些,到被她寻了另一些事情起来。指着床脚那个盆道:“姑娘,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这些祝融之物千万小心。可看看,就这么大大咧咧搁在这儿。这被角什么的若搭进去,可讨得了什么好?再有,就算天很冷,可眼贴着这些热烘烘的,也不怕上火?” “奶娘,我省得。这会儿点俩火盆,确实容易积了火气干燥上火,不过,你看,我在屋角那儿放了些水盆子,窗也留了条缝儿透透气呢。” 奶娘也不是真心想要教导秋水,这会儿也不说这个了。只是过了没一会儿,就又让秋水该去多出去走走,别老闷在屋子里,把人憋坏了。 秋水也确实宅了很久了,这会儿奶娘絮絮叨叨的,倒也真想出去散散了。 漫无目的的出了门,李秋水有些茫然,该去哪儿呢?想了想,决定去爹爹铺子上。 因没事,秋水走得不快,一边走边四处看看。水乡的冬天,也很有味道。街上人少了许多,就是走动着的人,也是脚下快快的。而水上的乌篷船,倒是划着栌慢慢荡。 秋水东张西望着,可猛然被一个身形吸引住了眼神。秋水可以断言,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可看着那人,又觉得哪里见过。心思急转着,不免多看了一会儿。没想到,那人像是觉察到了,正往秋水这儿看了过来。措既不防,秋水的眼神跟他对了个正着。 秋水这会儿也不再想这人为什么眼熟,掉开眼,不打算再看了。没想到那人按秋水点了点头,远远看着,好像还笑了下子,然后就大步冲秋水走了过来。 秋水感觉到那人冲着自己打招呼,好像有话要跟自己说。可秋水虽然觉得他眼熟,却不打算配合,还在自顾自走着。 可马上,就听见身边一个声音到:“姑娘,请留步。” 顺着声音望过去,这是刚刚那人。脚程好快啊,秋水暗自吐槽了一句,然后到真的站住了,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人。 那人倒是不在意自己的冷淡,“真巧,没想到在这儿遇上姑娘您了。李先生身子骨可好了?” 这话,一下子让秋水想起这人到底是谁了。 ------------ 036 小玩意 这男子的一声问好,猛地让李秋水想起了自己缘何对此人眼熟了。那不就是夏日里在药铺子里看见的那个外客吗? 秋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爹爹不是说,不再会看到这人了吗?那这会儿这人怎么在这儿,又为何拦着自己说话? 秋水心中疑惑,面上也适当的带了出来,“我爹爹身体安好,谢谢您牵挂。不知您是哪位啊?” 这人到底是谁?秋水不指望能从他嘴里问出个子丑寅卯来,但能套几句话也好,再不济,也跟黄芪那儿的话对上一对。 只是没想到这人客气得很,忙笑着自谦,“唷,可当不得姑娘这个您字。姑娘叫我李三或者老李都行。” 李三?我还燕子呢,不像是个大名啊,倒像是个号。秋水点点头,道:“李三叔客气。” 李三忙接了句当不得,忽说道:“姑娘生辰快到了,这东西您就收好了,仔细别磕着。”说着,李三就从褡裢里掏出个小包裹,塞在了秋水手中,不等秋水反应,躬身一掬,然后就走了。这动作快得,秋水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几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叫李三的,都能这么迅捷? 秋水才刚想要叫住人,这李三三晃两晃,竟不见了人影。这下,秋水蒙了。 看着手中的小包裹,沉甸甸的,扔了?不妥。拿着,也不妥。秋水一咬牙,先解开包袱看看。解开锦缎做的包袱皮,就见里头是个小妆匣子,色沉紫黑,木纹不显,竟是紫檀作的。但是光这样一个匣子,也不能那么沉,里头到底装了什么?只是现在在街上,也不好打开瞧。 这会儿秋水也不想着扔了,得,交给爹爹吧,反正那人的首尾,爹爹知道。 这会儿秋水不再一步三摇的了,没多久就到了自家铺子。 才进门,就见爹爹在给人号脉呢,后头还有两人候着。秋水不好上前说说话,就冲着爹爹福了福。李棣点头知道了,自有伙计黄芪上来招呼姑娘。 等黄芪上了茶,秋水眼珠子一转,问道:“今儿个上门的人多不多?” 黄芪一向话多,记性也好,又是姑娘见问,马上问一句他能答出十句来,“今儿人还真多。都是这天气闹的,这一冷,伤风咳嗽的人就多了起来。有抓药的有看诊的,先生这半晌都看了有四五个客,还有个外客呢。说起来,那客人夏天还来过,您也问过他呢。。。。。。” 。 黄芪还在嘀嘀咕咕的说着,秋水已经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但也没打断他,由着他嘀咕。黄芪更呱噪了,掌柜许山想要呵斥他去干活,只是见姑娘笑眯眯的听着,也就由着他了,只要姑娘高兴就好。 好容易等李棣空下来了,净了手,过来刮了刮秋水的鼻子,道:“今儿个咱们大姑娘怎么来了?” 秋水晃着头躲开还想要继续刮鼻子的手,颠道:“爹爹,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许再刮我鼻子,刮塌了怎么办?” 李棣哈哈笑着,一晃手,让秋水没能躲得开,又是刮了一下鼻子,才慢悠悠地说道:“放心放心,塌不了。就算塌了,爹再帮你把它给揪出来。” 眼看着女儿要撅嘴,李棣见好就收,乖女儿宝贝的叫着,一眼看到秋水手边的那个包袱,忙转移话题道:“秋水这是买了什么,身上钱还够不够?” 秋水看着铺子里的人,扑到李棣怀里,凑在他耳朵边上道:“爹,今儿个可真奇了。碰到了个叫李三的人,特别客气,还硬塞了这包袱给我。我不想要,哪知这人就走得不见踪影了。爹,那人怎么知道我快到生辰了?” 秋水说得东一句西一句的,感觉到李棣明显一犟,然后一手抱起自己,一手拿着那个小包裹,就进了里间。 到了里间,李棣抱着秋水坐下,把包袱搁在桌子上,就细细盘问起经过来了。秋水跟李三也没说几句,说不出什么花儿来,只是把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 半天,没听见李棣接一句,李秋水觉得奇怪,扭头一看,自家老爹眼睛瞪着包袱,一脸沉思状。 秋水不太喜欢这样的静默,扭了扭身子,“爹?” 李棣被唤回来,冲着秋水点点头,也不说话,就去揭开包袱皮。 里头的那只小妆匣子露了出来,随着李棣的动作,秋水看清了,这小妆匣没有锁头之类的东西,整个上下两半严丝密合着。 秋水没上过手,也不知道怎么打开,只是跟着爹爹看着。只见一会儿,李棣在匣子底部知道摸索了什么,就听见细细的“嘎本”一下,然后就掀开了匣子上半部分。 秋水正想着怎么跟爹爹耍赖,顺便了解下爹爹怎么会开那匣子的,只是顺眼看了下那打开了的匣子,短短的“呵”了一下。 匣子里头被隔成左右两部分。左边有分成几个格子,分别放着那么多大颗大颗红的兰的宝石。右边被分成下一大上两小三个格子,都衬着丝绵锦缎,上边小格子里一个放着一块硕大的血红腰佩,雕着灵芝五蝠祥云图,竟然是块滴血鸡血石;另一个小格子里是一块方方的玉牌,玉色发白,除了这个倒是看不出什么好来,上头依稀刻着字,只是一时头看不分明;而下面那大个子里,放着一双羊脂玉镯,乳白润透,雕着如意流云图。拎起这一层,下面还有一层,铺满着拇指大小的滚圆东珠。 秋水被短暂的晃了眼,而后心里更担心了,突如其来的财富,总代表着数不清的麻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水扭头看着爹爹,忧色不由浮上脸来。 李棣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只是看着女儿懂事,反而笑了,“一些玩物罢了,这原也是该你的东西。喜欢,你就收着玩儿,不喜欢,就让你娘替你收着。” 说着,拿起那块玉牌,道:“就这件,还可以,回去编个绦子挂在脖子上,很合你畏寒的习惯。” 秋水下意识的接过手,触手发热,竟然是块暖玉。 ------------ 037 喜极泣 冬日天暗得早,虽申正才过,已经是发昏暗沉了。 李秋水是被李棣一路抱回家的。虽然按她这么大的岁数,上一世就算是骑在父亲脖颈上都没问题,可在这儿却不该如此。只是,李先生是宠爱女儿出了名了,小镇百姓对此已经见惯不怪了。 秋水一手环着爹爹的脖子,一手搂着那个小包袱,还在有点儿出神。像她这样大的普通小孩儿或许会喜欢匣子里的东西,因为红的兰的圆的暖的好看好玩,但并不会在意这匣东西的价值,可秋水不一样啊。她现在只觉得这包袱太沉太沉,可爹爹却那么轻飘飘的说着是小玩意儿。那爹爹到底是身出何家?爹爹闭口不说李三,自己家小镇上的悠闲日子,以后还会悠闲吗? 一路上,秋水发着愣,全不若平时那般跟李棣嘀嘀咕咕的边说边走。李棣终于忍不住了,拿手揉着女儿的包子发髻,笑着说:“爹的宝贝儿这是怎么啦,这小脸都皱成小包子了,要不,让爹咬上一口,尝尝这包子香不香?”就势要咬。 秋水猛一回神已经来不及了,腮帮子肉肉还真给李棣轻轻的咬了一下。“啊,爹爹欺负人。”秋水本能地叫了出来,不依不饶的就要咬回去。 李棣哈哈笑着一躲,还更气人地说着,“没咬着!” 秋水不罢休的继续,心里却明白那是爹爹逗自己开心呢。罢了罢了,管什么出身何家,管什么悠闲不悠闲,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都好! 正闹着,就听见李白氏的声音,“远远的就听见你们父女的声音,这可怎么好,难道竟养了个疯丫头不成?” 秋水一看,原来在愣神和笑闹中,已经到了自己家门口了。大概声音闹了点儿,早早的让娘亲李白氏知道自己父女回来了,这会儿正开了门在门内迎着呢。 “娘,爹爹咬我。”话音才出,秋水就自己腹诽了,得,叫你装嫩,叫你享受,看吧,撒娇都成了本能了。 “那可不行。咱们秋水就那么点子肉,怎么能让你爹咬呢,娘亲我还没咬呢。”李白氏这边说笑着,却不忘给李棣福了下去行了个礼。 李棣单手扶起妻子,打头往里走,李白氏在身后跟着。 这时,秋水才猛然想起,刚刚在铺子里,爹爹说让李白氏给收着的话,看来,是不打算瞒着娘的,不由心急,搂着脖子的手一紧,拉近距离,凑在李棣耳边道:“这么一匣子好玩的东西,让娘看了,会不会吓一跳?娘准得埋怨我胡乱收别人的东西。” 这话,潜台词相当明确。不料李棣听了,也学着女儿的样,把嘴凑在秋水耳边轻声说:“不怕,你娘一准儿不会埋怨你。你啊,就让你那小脑瓜子歇歇吧。” 秋水摸不清路数,可见爹爹那样,也定了心神。爹爹是体贴关爱娘亲的,既然爹那么做,一定有道理。秋水眼珠一转儿,趁着爹爹凑在自己耳边,手上更收紧了些,同时一转头,啊乌一小口,轻轻地咬在爹爹的鼻尖上。嘿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是女子还是小人,讲究立时现报。至于为什么咬鼻尖,嘿嘿,谁让爹爹鼻子那么挺,正好凑在最前面。 李棣也没想到女儿来了这么一下,“啊”的叫了出来,然后哈哈笑骂着,“小心眼儿的调皮鬼儿!” 李白氏跟在身后看得分明,这会儿也忍不住噗哧笑开了花,“该,叫你还纵着她,给咬了吧?” “哈哈,咱秋水的小口,怎么不见她咬别人呢?这是哪位醋了吧?” 秋水翻翻小白眼儿,自己又不是属狗的,干嘛要咬别人,再说了,那多不卫生。 “得,我这里外不是了。行,你们父女俩就互咬吧,足见你们俩最亲热。”李白氏也不甘示弱地接了一句。 说话间就进了正屋。李棣抱着秋水在上座落了座,自有人上了茶水,李白氏亲手绞了布巾。秋水想要下来,可李棣不松手,只得等爹爹搽拭完了,娘亲再亲自给秋水搽拭。 也就这么着,李白氏看见了秋水怀中的那个小包裹,笑着道:“又让你爹给你买什么好玩意儿了,这么宝贝,到现在还抱着不松手。” 说着,就势接了过去,放在桌上,也不打开包袱看看。 李秋水巴巴地看着自己老爹,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就说。 李棣倒是没让秋水为难,挥了挥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才对李白氏道:“这是秋水的生辰贺仪,不是我买的。” 说着,就当着李白氏的面,揭开包袱皮摸索起那紫檀妆匣底部的机括来了。 秋水眼睛一直盯着李白氏,只见李白氏看着包袱皮里竟然是个紫檀匣子时,脸上猛地一白,看着李棣在开匣子,人虽然也坐在椅子上,却还是轻微的晃了晃。只是,当李棣打开了那妆匣,把它推到李白氏跟前时,李白氏眼睛猛地瞪大了。 李白氏一点儿都没有在意那些红兰宝石,只是伸出手,颤巍巍的拿起那块鸡血石,反复看了看,才颤声道:“真的是,真的是。。。。。。”然后,又把那石头小心翼翼的放下,才仔细的捧出那对玉镯子,像鉴定什么东西似的,小心摩挲着,“这个也是,也是。。。。。。” 说话间,李白氏泪水就滴了下来,只是嘴角儿高高的翘着,满脸俱是喜极的样子,仔细验看了那两样东西,还兀自不相信,“夫君,这,这,我没看错吧?” “是,没看错。”李棣感慨地叹了口气,放下秋水,起身搂住李白氏。 李白氏伏在李棣怀里,哭得不能自己,只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股子喜气。 那俩样东西虽极好,但平素秋水也听得一耳朵,知道娘亲也是见惯东西的,怎么现在就这样子呢? 秋水心底疑惑,眼睛再一扫那块玉牌,疑惑就更大了。 (今天第一弹,恭喜秋水上强推! 童鞋们,请不要大意地上吧,点击,收藏,票票,都向我开炮!) ------------ 038 粘膏药 冬日的晚上,总是让人感觉格外的黑沉。 窗外静悄悄的,偶尔想起风刮过树木、那些枯枝断裂的嘎吱声,全然没有北方空阔地的席卷呼啸,或者前一世高楼林立间的锐利声。 屋子里点了两个火盆,烧得暖暖的,窗户留了条细缝。这个,现在可不是怕上火,而是怕碳气,也就是李秋水上一世人说的煤气中毒。 李秋水躺在架子床上,四边床幔遮绕,俨然独成一方世界。原本该闭着眼睛熟睡的她,这会儿眼睛睁得大大的,在这黑茫中,无焦的瞪着。手里还在一下下描摹着脖子上新挂的那块玉牌。 古怪啊,真是古怪!秋水虽静静地躺着,可心里的翻腾,实在是剧烈。 今儿个得的东西虽然价值不菲,可娘亲李白氏也不是眼皮子浅的,怎么会如此反映?听那说话,明显是认得那两样东西,所以才那么失态。那么,那俩样东西一定有着特殊含义。可是,为什么那时在药铺里,爹爹浑没有一些在意,只说是小玩意儿? 而这块玉牌,娘亲李白氏看见时,并没有如见另两样东西时的反应,也就点点头,赞了一声好东西。然后亲手紧赶着打了条攒心结的绦子,让秋水挂上。这,与其说对于玉牌在意,不如说对于这玉牌能给秋水带来好处更在意。不是说人养玉十年,玉养人一生吗?这玉一看就知道是久经盘玩的,更何况还是块暖玉。 秋水细细的摸着玉牌上的纹路,这牌子睡前她已经看了许久,现在不用看,就知道依着这纹路,其实是个篆体浮雕的李字。而另一面,阴刻着一颗大树,枝繁叶茂,树身粗壮。 秋水上一世也有些研究,知道一般雕凿蝠,是通个“福”字,雕刻灵猴,是取“加官晋侯”之意等等,可雕刻大树,她还没见过。这,到底有没有讲究? 秋水记得那时在铺子里,爹爹根本没在意别的东西,只说本就该她的,只有对着这块玉牌另眼相看。那时她还以为,真如爹爹所述,因为是块暖玉,对秋水有好处,才让爹爹如此的。可现在,秋水不敢肯定了。细想想,在刚刚打开匣子时,秋水回头,爹爹的眼神,只落在那玉牌上头。后来爹爹拿着这块玉牌时虽极力保持轻描淡写,可爹爹的手有些抖! 球水现在脑中如搅乱了的毛线团,疑点一抓一大把,可偏偏秋水现在都没法知道。虽说很多事用不上她操心,她也早已想明白了,不管别的,只要家人在一起就好,可脑子中被塞了个乱毛线团,也很郁闷讨厌好不好? 忽然间,秋水想到个主意。虽然对于解开整个乱毛线团未必有用,但以她对娘亲和奶娘的了解,还是能从她娘那儿掏点儿东西的。 揣着这个想头,秋水慢慢睡着了。这一晚上,倒是睡了个好觉。只等细柳进屋查看火盆,才让秋水醒了过来,原来已经天大亮了。 秋水忙让细柳别管那火盆了,先给自己备水梳洗,而自己也在快快的穿衣起床,嘴里问着:“都什么时辰了?爹娘那里可摆早食了?”心里想着,可千万别睡过了头,若爹爹已经出门了,那昨晚那个主意,就可能不成了。 “已经辰正过了,正房那儿想是已经摆饭了,爷辰末得去铺子里呢。”细柳看着秋水心急慌忙,忙过来帮忙。 一会儿收拾整齐了,秋水急忙着出屋子去正屋,急得细柳直叫,“姑娘,您还没用东西呢!”因天冷了,李白氏担心秋水早起空着肚子去正屋用早食,这一路上没用饭却先吃一肚子的冷风,损了身体,所以吩咐,这早食就让秋水在自己屋子里用。 “我去爹娘那儿用。”秋水也没管细柳,一路小跑着,而细柳也只能跟在后头撵着。 等到了爹娘那儿,秋水没急着进屋,先在门口喘匀了气,才进去。 李棣面前放着碗豆腐脑,这会儿正夹着一只水晶小笼,看见女儿进来,就先把小笼搁在自己面前的蘸醋碟里,放下筷子,才说道:“秋水这是用好了?”礼仪一丝不差。 秋水先问了爹娘早安,才说道:“还没呢,想着跟爹娘一块儿用。” 李白氏微皱了眉,“就空着肚子过来了?咦,怎么出汗了?” 秋水这才反应过来,心里直喊要糟,忙先一步窜到爹爹身边,偎上去道:“兴许走了急了点儿。就想跟爹娘一起用饭来着。” 李白氏今天心情特好,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人多烧了火盆子,又让人拿了布巾给女儿擦拭,李秋水先抱住大腿的招数根本用不上。 李棣好笑的看着秋水,自然明白秋水依偎上来的意图,只是也不点破,顺手拧了把女儿的鼻子。秋水这回没有大声抗议,咳,底气不足啊! 胡乱着用了饭,秋水跟着李白氏一起送李棣出门。然后,秋水正式变身为膏药一块,坚决不放李白氏和奶娘独处。 依她推测,娘亲肯定会对奶娘说点儿什么。爹爹在家时,娘不会也找不着机会跟奶娘细说,这才是秋水这么急忙赶过来的原因,就是担心爹出门后,娘方便跟奶娘诉诉。而现在起,自己就要杵在这儿,不让娘有时间与机会。 只是,这些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让娘亲当着自己的面跟奶娘细说。 这听着很不可能吧?秋水也这样觉得。但若是秋水睡着了,但还是粘得人紧紧地睡着了,那么又怎么说? 终于,三人总算熬到了午后歇晌的时辰,秋水不负众望的睡着了,只是虽然睡着,还是紧紧地挽着李白氏的胳膊。李白氏稍有抽动,秋水就哼哼唧唧的。哈哈,年龄小,有年龄小的好处。 这边,李白氏终于确定女儿是睡沉了,才对着奶娘道:“鸣蜩,老家来人了。。。。。。” 李白氏一句话未说完,就听见奶娘跳了起来,“啊,那爷怎么说?吩咐人收拾东西?” (今日第二弹) ------------ 040 假装睡 奶娘这一咋呼,让李秋水也吓了一跳,差点儿就忍不住睁开眼了。 好在李白氏马上就接口道:“好了鸣蜩,就那么急性子,我话还没说完呢。” 秋水听出娘亲的声音很镇定,还带着喜气,就没动弹了。果然,李白氏接着说道:“来的人是老太爷身边得力的李三,送了点物事给咱们家秋水过生辰。其它的也就罢了,只两样,一件是鸡血石的腰佩,上面雕着灵芝五蝠祥云图。。。。。。” “啊?”奶娘猛地起身,动作太急,带着凳子移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秋水皱了皱眉,无奈的配合着,马上换来李白氏轻轻的拍哄,这才让秋水慢慢舒展双眉,继续“沉睡”。 “真的是那块鸡血石?李老太爷一向配着不离身的那块?”奶娘也顾不得为刚刚的失态赔罪,反而激动地追问着,当然,声音压在了喉咙口,轻了许多。 “正是。我小时候没少在那府里走动,老太爷也常把我唤过去,那块石头,我也曾把玩过,怎么会认错?再说,还有夫君呢,他总不至于也认错了吧!”李白氏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欣慰。 “那真好,真好啊,这东西,给了咱们姑娘了。”奶娘不住嘴的说着好,只是慢慢的,话音里夹杂着呜咽声。 “鸣蜩,快别哭了,啊。” “哎,哎,我这个没用的,就是眼眶浅,这大好事,我都存不住点子泪。”奶娘连声应着,好半天,才努力平息了抽泣。 秋水闭着眼,满头的雾水。李老太爷是谁?为什么他给自己一块石头,娘和奶娘就那么激动?还是个大好事?还有前头,为什么听说是老家来人了,奶娘却说要收拾东西? 怎么越听事情就越多?秋水努力压着烦躁的心情,尽力理顺杂乱的信息。 李老太爷,李老太爷,李,跟自己一个姓,又是老家的,那就是自己的长辈,长辈把自己那个不离身的腰佩给了自己,那就是个额外的赏赐吧? 收拾东西,干嘛?要跑路? 猛然间,一条线把这一串信息串了起来,秋水的心扑通扑通加快了跳动,难道是这样?给那些长舌的说中了? 自己爹娘真的是私奔的?一瞬间,书生小姐带着丫鬟书童夜奔的画面,浮现在秋水脑中。然后被秋水毫不留情的给拍走了。奔者为妾,所以听说被家里人找到了,奶娘才会惊慌,而昨日娘才初见那匣子时才会那么苍白。以前家里的点点滴滴,现在一下子都浮了上来,争相印证秋水的这个猜想。 霎时间,李老太爷给了块石头,让娘和奶娘痛哭的事,也让秋水猜出来了。那鸡血石是老太爷不离身的,也相当于是老太爷的一个象征,可现在给了自己这个“奔者为妾”所出的女儿,代表着认可了自己,也算是个准嫡女了吧? 那爹爹为什么不在意? 是了,爹爹这种人,不是认定了娘亲,怎么会跟娘亲私奔?既然认定了,爹也不肯再收人,是妾是妻还有什么好说的?而且,爹爹都准备替自己找上门女婿了,嫡出庶出,更不用放在心上了! 秋水自以为解开了一个谜团,有些兴奋,就连喘气声都有点儿粗了。至于为什么李三夏天来了一次,现在又来了,秋水选择性的遗忘了。反正现在也想不清楚,不如不想,日后总有信息爆出来的,秋水很无耻的给自己找了个非常合理的借口。 秋水努力控制住自己,才暗道声侥幸,身边的娘亲和奶娘这会儿没顾得及自己,秋水这才没露馅。 奶娘回顾过去,展望未来,激昂陈词,好一会儿,才想起,好像说是还有件好东西。忙住了嘴,冲着娘亲笑了笑,开始问那件东西。 只是,这回,轮着娘亲眼眶发红了,“也不是什么多了不得的东西,就是对镯子,羊脂白玉的。” “啊,”奶娘短暂停了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姑娘,难道是太太那对镯子?” “正是。”娘亲说道。 “阿米豆腐,真是太好了。太太只有你那么个闺女,在世的时候不知道有多疼你呢,后来她去了,她所有的东西,还有太太的嫁妆,原本都是你的。可就是被那起子人糊弄走了大半儿。” “那对镯子是太太的心爱之物,本就该归您,现在成了咱们姑娘的东西,也不错。”奶娘爽快的说道:“太太地下有灵,也该高兴极了。姑娘,你就别为难自己了。” “我哪有为难自己,我这是高兴的,高兴的。”李白氏不顾嗓子里的哭音说到,“只是,我很不明白,我娘的东西,怎么会跟那鸡血石在一块儿的。” 奶娘想了想,也觉得甚为诧异,忙问道,“这事儿,爷是怎么说的?” 李白氏叹了口气,说到:“爷也没说个准,只说是好事,让我别琢磨了。” 秋水这会儿也搞明白了这个,原来那对东西,算起来,还是自己外婆的东西。 只是,她现在跟娘亲和奶娘一样糊涂,这外婆的这镯子,怎么在李老太爷那儿?爹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事相瞒呢? 接下来,李白氏跟鸣蜩继续嘀咕着,只是没啥新意。秋水也慢慢不再关注了,只是从头到尾,李白氏都没有说过自己这个玉牌。看来,真如自己所想,李白氏对这东西并不怎么上心。 (明天见) ------------ 042 再折腾 接下来的日子,李家过得很欢快。 不过,对于李秋水来说,那两件东西的来历虽然弄清楚了点儿,可其它的,现在还满脑子的乱毛线团。咳,秋水四十五度明媚忧伤了一下,发现这造型是在不适合一个八岁的小萝莉。 于是,秋水决定,大家乐,才是真的乐,所以自己也就乐呵吧。反正,自己早就想透了,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把毛线团暂时的踢到脑后,秋水就出门逛逛。 说来,前些日子秋水宅家里,是因为畏寒猫冬。可这些天吧,挂了那块玉牌,心口上有个暖暖的东西,就像以前的暖宝宝一样,日子好过多了。大概是上辈子孤陋寡闻吧,反正她从来没看到过暖玉什么的。这些日子她总也搞不清,这暖玉一直发热,那发热原理是什么?这也太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了吧?套一句话,这不科学!不过,不科学就不科学了,反正,她现在的存在,俄,也不太科学。 秋水一边在平安街上逛着,淘些小玩意儿,看看人生百态,脑子胡思乱想着不负责任的天马行空,煞是悠闲。 正逛着呢,一声尖锐的喊叫打断了秋水的天马行空。嘿,可真巧,前面正是苏娘子苏媒婆,这会儿正挥舞着手帕子,唾沫横飞的大声嚷嚷着:“哎哟哟,我说,不就是个小伙计嘛?你们东家,见了我怕不是也要叫声嫂子,你以为你是谁来着,还给我脸子,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我呸!告诉你,今儿个好好给我斟茶赔礼,我就饶了你,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秋水一打量,原来已经逛到吴家布店了。 苏娘子叉把着手,正闹腾着呢,不一会儿周围就围了圈人看着呢。 在众人指指点点中,秋水听明白,这苏娘子常去铺子里讨茶吃,有时候还捡点儿零头料子,铺子伙计都不耐烦她,只是不知今儿个怎么就闹腾起来了。 苏娘子正闹着呢,铺子里走出了个年轻小伙子,手上拿着块布料,一脸鄙夷的回道:“我说苏媒婆,你就消停会儿吧。平日里对你客气,你还真以为这铺子姓苏呢?” 一边说,这伙计就摊开布料让大家看看,“大家给评评理,这段料子,上好的厚棉布,虽然小了些,做不成褂子,可缝个坎肩绰绰有余了。这位苏娘子,硬说这就是块零头布,要拿回去粘鞋底子。我说怕是不行,她还就嚷嚷着骂人了。” 众人嗡嗡议论,对这苏娘子指指点点的,这伙计也不是吃素的,“苏娘子,知道你们家有钱,拿正经料子粘鞋底,那是你家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不过,咱铺子里的掌柜可不认你苏财主,平时蹭点儿零头他不计较,这么块布您要是从我手上拿走不付钱,我可是要赔的。” “你啊,趁早走了吧,别在这儿瞎嚷嚷耽误我们做生意了,不然,可别让我说出什么好听的来。还给你斟茶赔礼?等赶明儿这铺子改姓苏了,我一准儿给你赔礼!” 李秋水皱了皱眉,倒不是嫌这儿闹得慌,而是对于苏娘子还能这么闹有些诧异。 七月上,秋水给那几个小的讲过一个故事,包龙图夜审案。这故事,上一世很多包拯的评书中有提,还是电视电影的桥段,说得是包拯半夜里把公堂假扮成阎罗殿,利用鬼神之说突破人心防线,撬开了一个死不开口的犯人的故事。 然后指点吴进宝,利用鬼节七月半,隔着窗装神弄鬼,假装是苏姨娘才流产的胎儿,直嚷嚷着疼啊要娘亲报仇啊等等,利用现在的人对鬼魂轮回的深信不疑,诱使苏姨娘告诉“儿子”她是如何给儿子报仇的。当然,这些话要让吴老板亲耳听见。至于怎么让吴老板“恰好”听见,秋水也想了几个法子/ 可是,最后吴进宝在大体上按着秋水的想头去做了,可在“恰好”上,他并没有诱骗他爹“恰好”听见,而是直接告诉他爹这个计划,让他爹跟着自己一起去听。吴老板心中其实并不乐意,鬼节扮鬼,也太什么了。可当时偏刚刚跟儿子和好,不忍太伤了孩子。于是就同意了。最后当然在窗外,吴老板听得是大动肝火。 后来,吴老板夫妻确实和好如初了,只是当真一点儿都不在意了?秋水认为很难,只看吴进宝不读书了,要帮着吴老板看着生意了,就知道。这也是提前让儿子接手家里的铺子。为什么吴进宝放着好好的书不提,转而去接手铺子?这些还是吴娘子提的建议。 不得不说,吴娘子倒也是果断地。她自知自己不太可能再怀孕了,进宝也不太可能有小兄弟。进宝读书虽好,但要功成名就,还要等些日子。改换门楣什么的虽然很重要,但这里变数太多。不如先把产业捏在手里,省得真落到些“庶出”的身上。 那时,吴家并没有直接把苏姨娘撵出去,毕竟这人还是刚流了个“儿子”,而是在家里弄了个地方养老了。 秋水听了后,摇了摇头,这样安排,以后说不定有出些什么事情呢。 而后,吴家换了一大批下人。自那事情起,吴家的许多事就打听不着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苏媒婆也该老实些,这会儿怎么这么闹? 那小伙计说得虽有有些刻薄,可苏娘子实在是不讨人喜,所以边上人起哄着。可苏娘子并没有善罢甘休,也不提布料的事情,就是堵着门口嚷嚷,就说小伙计怎么不好。慢慢的,秋水算是听出点东西来了。这苏娘子的口中口口声声说什么鸡毛令件,是不是就针对吴进宝的? 自从吴进宝不去读书后,秋水就没有见过他,开始还惦记着,后来也就慢慢忘了。 秋水正想着呢,就听见有人在问,“这是怎么回事?这堵着门不让,是个什么道理?” 说话间,从布店里走出一个人来,个子不高,声音也不响,只是就这一句话,倒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今天少了些,明天尽量多更些~~ 请顺手收一下哈~~) ------------ 043 匕首现 这位最后出场的,正是吴家布店的少东家、李秋水暗比的小水面筋,吴进宝。只是,在李秋水看来,只这么慢慢走出来,不高不低的问了一声,足见短短几个月功夫,原来有些跳脱的性子,已经有些沉稳起来。不过,看着他那不屑看苏媒婆一眼的架势,原来的傲性,好像又渐渐回来了。 见少东家出来了,那青年伙计躬身一鞠,就把这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不愧是个开门做买卖的,这伙计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声音响亮,虽没盖住苏娘子的哭闹,却也没被淹灭。而且,围观众人刚刚虽然听出是苏娘子贪小便宜,可这么从头到尾来一遭,更是明白了这苏娘子的无理取闹。 末了,这小伙计还说:“少东家,这婆子隔不两天就来一次,茶水果子虽不费多少,可积少成多,也是笔抛费。而且,她还经常顺手拿些料子,原先还只是些零头布,可现在胃口越来越大,这么下去,咱几个小伙计,可不够赔的。若不给,就这么闹腾,还怎么做生意?” 吴进宝微微皱眉,没有出声,那伙计还不罢休,继续道:“这也算是讹诈了,若搁在别的铺子里,一顿好打撵了出去。。。。。。。” 苏娘子一边拍着大腿连声哭闹着,什么可怜的小外甥啊,怎么就连日头都没见就去了,看看舅妈被人欺负啊,字字恶毒,一边也竖着耳朵听着,听到什么一顿好打,索性在地上打滚,连声说要打死人了。 吴进宝看也不看她,对着伙计道:“去吧保长请来说话。” 小伙计哎的一声连忙跑了,吴进宝冲着围观的众人拱了拱手,道:“开门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只是连番被恶客讹诈,实在是迫于无奈,今儿个请众位邻里做个旁证,省得人说我是存心欺客。只是今儿个给众位邻里添麻烦了,所以,今日小店所有货物,都打九折,给众位赔罪。” 说着,吴进宝做了个连环躬。围观的众人都暴出了个好字,原来大家只是看热闹,没想到还能落个实惠,要说作证,本来就是苏娘子不对,他们又没有说瞎话,更是心安理得。再说,还真没几个不讨厌这苏娘子的。 秋水暗暗点头,开门做生意的,就最怕口碑不好,今日虽然是苏娘子无理取闹,但若真是一顿好打,不免让人觉得店家有些狂了,而且日后以讹传讹,苏娘子又是个最会颠倒是非传小话的,总是有些不美的。 可吴进宝今儿这手漂亮,先示弱,做出不堪其扰,省得人家觉得店家倨傲,这是其一。而后找保长,这保长虽不是正紧多少品的官,可也有些那么个意思,类似于官民合作共治的意思,可比那些居委会厉害多了,这就是把事情往大里闹。虽是官字两张口,有理无钱莫进来,可吴进宝理和钱俱占。而且,虽花点钱,可狠治一下苏媒婆,让她绝了心思,还是值得的,更何况,这治苏媒婆,估计还有别的意思。再来,还可以敲打着些地痞无赖,这其二。 而拉了众人作证,就更妙了,而且不让人白白作证,人家得了好处,心里总会偏着些,况吴进宝本就占着理,别说会主动宣扬,就是日后正有非议这起子事的人,恐怕也会遭到大量的反驳。再说,吴进宝还做出谦恭状,只说是赔礼,就算不上是收买人证了。 秋水再望了望蠢蠢欲动的人们,心里更乐了,这少东家谦恭,更是显得店家亲和,真占了个和气生财,今儿个吴进宝的名气算是打出来了。而且这九折,更是个营销好手段。是人,总喜欢些小实惠,这很正常,能少花点钱有什么不好?原本可以去别家买的,自然都会来吴家铺子。而且,还有些人是从众心理,人人都买,那自己也买一点吧。可以预见,今日这吴家铺子的生意肯定旺。再有,只说是赔礼也只打一天折,也不会太得罪同行,但是小镇人对吴家铺子的好感度可是会直线上升。 其实,秋水还想到很多,比如吴进宝一直在铺子里,不见得不知道苏娘子闹腾,却最后这样出场,连带想到吴家那些事后,吴进宝还让苏娘子继续揩油,没得说,一整盘棋呢 秋水这边冲着吴家铺子点头笑着,正好吴进宝一圈作揖,跟秋水正打了个照面。吴进宝冷不妨看到秋水,秋水又正在笑,一下子,吴进宝脸红了。 许多人轰的笑了起来,有说“吴小哥儿真腼腆”,有说“真是个厚道老实的男伢儿”,还有说“真真懂道理”,“不亏读过书的”,等等等等,弄得吴进宝是越来越脸红了。 大多人是等着买布,或者是等着保长过来作证,或者是看苏娘子是个什么下场,正热闹着,秋水却不想挤这个热闹,现在也不是跟小水面筋说话的时候,于是转身就走了。 吴进宝看着李家妹妹走了,想要追过去打声招呼,可现在哪里走的开的?心中有点儿彷徨,神色间不由带了出来。不想却勾着众人怜弱的心理,纷纷大声说给吴进宝作证,说苏娘子无赖,让吴家小哥儿别怕等等,这一下,吴进宝更不能去追秋水了。而一边的苏娘子早就想溜了,可正有那些好公议的堵着她不放,今儿个非要给吴家小哥儿做个主。 离开那些闹腾腾的,秋水望望天,时辰不早了,没想到这一逛就逛了这么久,腿肚子也有些算了,还是回家吧。 正慢慢走着呢,顶头就听见有人在叫她。正眼望过去,不是小五是哪个? 这小五一边叫着李家妹妹,一手扯着顾横波往秋水跟前跑。那顾横波好好的一件青布袍子,被他拽的歪七竖八裹在身上,而顾横波本人大张着嘴,拼命喘气,一看就是被拖着跑了好一段路了。 不一会儿这两人就在秋水面前停住了。顾横波虽竭力想要保持读书人的样子,可这这会儿身体不给力,只能撑着膝盖呼哧呼哧的。而小五倒是一点儿没事,连喘气都不带大一下。 (今日第一弹 拱拱手,各位老少爷们,姑娘妹纸,有钱的捧个钱场,有票捧个票场,都没的点个收藏,都有的来个包养~~~铛铛铛,秋水搭台耍个花把式哈!) ------------ 044 一捉三 李秋水看着两人这样,觉得有点儿好笑。小五跟顾横波,不管是性子、行事,还是气质,都是截然不同,连身子股都是一矮一高一文弱一壮实,可俩人偏偏这样要好,还能互相迁就。就拿现在说吧,顾横波在顾夫子的教导下,一直以读书人的方式行事,讲究个稳重斯文,可现在却被小五拖着跑,还这样撑着膝盖张大嘴喘气,哪有小书生的样子?要是被顾夫子看见了,准是要气得说什么斯文扫地,估计又是要挨罚的。 秋水抿着嘴乐了下,说道:“小五哥哥,顾家哥哥,你们俩这是玩什么呢?” 顾横波自然是顾不上回答了,现在他连动个手指头都难。小五倒是焦急的说道:“不好了,妹妹,我听说吴进宝又被苏媒婆欺负了。那婆子,无赖刁蛮得很,我们怕吴进宝吃亏,要去帮帮他。妹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胡,胡说!”顾横波顾不得还没喘匀气,身子虽然无力动弹,眼珠子却狠狠瞪着小五。 小五一听也大急,“我哪里胡说了?刚刚你不是也在边上听见的?说那个苏娘子堵着吴家布店门口,还骂人家少东家?好了,别耽误了,赶紧吧。”说着,就又要来拽顾横波。 “我们,行,妹妹,不,”顾横波大喘着气,几乎是一字一蹦了,脸上也满是焦急,竭力想躲开小五的拉扯,却偏偏没有力气。 李秋水忙安抚俩人,“好了好了,两位哥哥,先都停停。我刚刚从那边过来,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估计这会儿保长都快到了。” “哦”,小五这才住了手,不过还是有点儿急,“妹妹,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才落,却被顾横波猛地一拉。顾横波这一拉看着动作大,其实根本没力气,狠狠的又瞪了小五一眼,才有气无力地指了指细柳。 秋水捂嘴一乐,小书生就算现在样子一塌糊涂,但还是小书生,于是也冲着细柳扬了扬下巴。 小五还在莫名其妙,细柳却是个聪明人,上前行了个礼,声音清脆,把刚刚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只是对于苏娘子的污言秽语,却用一句“说了极难听的话”带过。 听得吴进宝去请了保长,还有那么些人愿意作证,俩男孩都放了心。不过,这会儿小五又急了,脸上却是带着兴奋,连催着众人快走,去看看保长怎么说话。 顾横波这会儿总算是喘匀了气,冲着小五喝道:“又胡说!妹妹什么人啊,怎么去那些生事人杂的地方。别说待会儿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话,就是人那么多,有个一碰一挤的,都好不了。刚刚妹妹是恰逢其事,也是无法,现在既已离开,哪还有再往哪儿凑的理?” 小五这才“啊”了一声,他不是个糊涂的,只是刚才只顾着着急了,平素又不太在乎那些东西,才失了错。这会儿明白过来,感情顾横波前头说的“胡胡说”、“行不行”,还有指着细柳什么的,都是因为这些。 李秋水心中一乐,早就猜到顾横波的意思,现在看看小顾童鞋如此说话,啧啧,真有气势。不过,小顾童鞋说话重了些,秋水怕小五当着自己的面太下不来台,才笑着说:“顾家哥哥说的是,我原也没想这些多,才在那儿耗了那么久,以后我会注意的。” 顾横波原本是想护着秋水,才跟小五发急,偏又没力气说不得话,这会儿才有力气开口,不免语气重了。明明是说小五的,可秋水这会儿虚心听教的样子,不免让他心里发急,脸都红了。 正急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时,秋水轻轻拽了拽他袖子,“哥哥别急,我都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唉,不能因为顾着一个的面子,而让另一个误会发急。小孩子的美好心灵,都要爱护。 这会儿顾横波是真不好意思了,轻轻地“嗯”了一声,低下了头。 小五在边上一拍脑袋,咳了一声,“都是我莽撞了。我一急,就忘了那些了。妹妹你别替我担着,横波那是再说我呢。说起来,我倒是要想妹妹赔不是才好。” 小五有时候虽然性子急,失了些沉稳,但并不是笨的,即明白了刚刚自己莽撞了,哪还会不明白眼前的事情?小五为人坦诚,即明白自己错了,就没有不认的道理,更不想要好的人为难。于是说着,还真的对秋水作了个揖。 平时秋水跟他们玩笑胡闹,受的礼也不少,可这回却不想受,忙也拽着小五的袖子道:“行了小五哥哥,这还在外头呢,闹什么,难不成还得我在给你也作一个揖?” 正在这时候,一个爽朗嘎嘣儿脆的声音窜了起来,“哎哟,我说你们这几个小的在干什么呢?地上有宝贝捡?也给我看看,是啥好宝贝来着?” 秋水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要糟,只是没法子,还得转身行礼,“甄家伯母好。”身边的顾横波也拽直了衣裳,行礼问好。小五也没法子,行了个礼,道:“姆妈,你怎么来了?” 铁匠娘子几步到了身前,先冲着顾横波笑着说,“都好都好,横波是越来越懂事了。”然后顺手给了自己儿子一个毛栗子,“你姆妈在哪儿还要你管?”再然后一个漂移步堵住了秋水,抱着她道:“乖囡,要叫姆妈,甄家姆妈。小秋水不来看我,我不好,很不好。”说着狠狠搂着揉搓着,而后也不顾在外头,亲了秋水一大口。 顾横波被铁匠娘子夸得不好意思,直低下头。小五虽被他老娘打了下,也没所谓,每天不知道要挨几多毛栗子呢,不过,看着秋水被自己老娘这样狠揉搓,眼皮子跳了几下,冒着再吃毛栗子的危险胡说道:“姆妈你这是给阿爹送饭啊?” 铁匠娘子总算是松开了秋水,还真又赏了小五一个毛栗子,道:“又瞎说,送饭走这儿?你倒是看见我提食盒了?”说着忽然一拍手,笑说:“走,都跟我走。” ------------ 045 众乐乐 小五看着他老娘可真无奈,顾不得再挨个毛栗子,道:“姆妈,您好歹告诉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铁匠娘子像是这才想起来似的,“咳,都忘了跟你们说了。听人说,今天吴家布店卖货打九折。我正好要给你们置新年里的新衣裳,这一成的价钱,可能省下些呢。只是我出门匆忙,忘了带上你嫂子了。这不,还真好,就逮着你了。” 又转头对着顾横波和秋水道:“走,你们都跟着我甄姆妈走,捡你们喜欢的料子,甄姆妈也给你们做套新衣裳。都交给小五扛着,他有的是力气。不耗些他的力气,不知道又会闯出什么祸事呢。” 有道是知子莫若父,其实改成母也一样,铁匠娘子把自己这拉末头儿子的性子摸得准准的。 小五先前本还想着去看好戏呢,可这会儿听到他娘这样说,一张脸瞬间就苦了起来。他跟着他娘后扛东西的经验可有太多了,一个词总结:苦不堪言。 顾横波也听他诉过苦,再说,好好的,怎么能受别人家的料子呢,所以推辞道:“先谢过甄家伯母。只是无功不受禄,受不得。还请甄家伯母体谅。”一个揖就作了下去。 顾横波这样文绉绉的一来,还真是找对了对付铁匠娘子的法子,忙拉着小顾童鞋说不客气啊使不得。而顾横波再接再厉,“时候不早了,我姆妈还在家里等着我用饭呢,甄伯母,容我先行告退可好?” 铁匠娘子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说好了。 秋水本就不想去,眼珠子一转,拉着铁匠娘子的手晃荡道:“甄姆妈,我出来好久了,您看我买了这么多东西,腿肚子都走酸了,实在走不动了,我就不陪您去买东西了,好不好?甄姆妈您别生气。”存在既是合理,撒娇这个词既然存在,所以一定合理,秋水一边自我调侃着,一边示意细柳把东西举了举。 铁匠娘子吃不住秋水这撒娇的功力,被娇娇的小女女伢儿这样一摇,听着这软糯糯的央告,连忙迭声道:“不生气不生气,甄姆妈怎么会生乖囡秋水的气?好好,你先回去吧。啊呀,这些东西细柳拿得住?”然后音调陡然一拔高了不止一个音域,道:“甄小五,去,快把东西接过来,送你秋水妹妹回家。一路上仔细点儿,若让你妹妹闪失下,仔细你的皮。” 小五这是乐啊,这回,娘怎么就这样明智果断呢?满脸笑容,破迫不及待对着秋水道:“妹妹你放心,我送你回家,一定是妥妥的。”然后一伸手,还真是把细柳手里的东西给接过去了。 铁匠娘子挥挥手,算了算了,都走吧。小五看了他娘一眼,忽说道:“等下我跟嫂子们说,姆妈您让她们去找您呢。” 铁匠娘子笑了,其实,说起来,还是带着儿媳妇们采买更有意思些,女人家互相有商有量,最后自已这个婆婆再那么一拍板,够有味也够威风!只是,她有时候故意折腾折腾这小儿子,看着儿子苦恼却不敢说的脸,也是种趣味。不过,还是自己家儿子好,随便自己怎么欺负,还是知道体贴自己这个做娘的。 所以,她也乐了,在场的几个,都乐了。 一行人就是分手,铁匠娘子自然是急忙忙地赶去吴家布店,而剩下的都做了一路,这也是作为邻居的好处。 一路上,小五是笑得没心没肺的,晃荡着手里的东西,问道:“妹妹,你这上一次街,可买了不少啊。” 秋水挑的这些东西其实并不费什么,只是掏的时候看着有趣而已。这时候点点头,道:“是啊,虽不值个多少钱,却胜在有意思。小五哥哥,你喜欢哪一件,我送给你。” “真的?”小五一喜,倒不是他贪秋水的东西,好吧,其实其中有样玩意儿他确实喜欢,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东西是秋水妹妹送的。 “真的,比金子还真。”秋水脱口而出,忽又扭头笑了起来。 小五开始还不觉得,只等秋水笑了,他才想起来了,“好啊,妹妹,你笑话我大哥大嫂!不行,我得再挑一样,不然,我就去告诉。。。。。。”小五故意拖着长声,晃着脑袋看着秋水。 秋水刚刚脱口而出的,还真是个典故。甄家大哥名唤金,甄金,真金也。他成亲那会儿,闹洞房是大家戏弄新媳妇儿,在吃那些半生的扁食时,问新婚小夫妻生不生,答案自然是“生”的。这时候一个捉黠鬼儿忽然问了句“真的?”,哪想到新媳妇儿神来一笔,回了句,“真的,比金子还真”,众人合着新郎官的名字,等反应过来,自然是哄堂大笑。于是,甄家大嫂也成了“比金子还真”。 秋水当然知道这是小五和自己逗着玩儿呢,也乐得玩玩小孩子把戏,故意鼻子一皱,笑着耍赖,“我说了什么?你去告诉谁啊?甄姆妈可最疼我了。” 小五本来只是好玩儿,想着听妹妹软软央告几声,这会儿看妹妹不服软耍赖了,又怕招妹妹恼了,忙说,“我这就告诉小顾,再说,我再挑一样,也不是为我自己,我是替小顾寻摸呢。”说着,就又把胳膊搭在小顾肩上。 顾横波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一耸肩,“起开,沉得像猪。我的那份,妹妹自己会给我的,不用你做好人。” “啊,没天理啊,好人难做啊,大家快来看看,这就是斯文人顾横波啊,说话怎么这样粗啊!” 顾横波耸开小五,横走几步,故意错开小五绕到秋水另一边,也不管小五怎么表演,完全搬出一副“我不认识他”的样子。 看着这两人一搭一档,秋水笑得更开心了:这样,真好。开心,更好! 下半晌,秋水才歇了晌起来,就听见外头归雁的声音,“细柳姐姐,吴家布店的哥儿来了,姑娘起床没?” 秋水动作微顿,他?今天布店九折,客人会很多,怎么有空到自己这儿来的? (今日第一回) ------------ 046 太委屈 李秋水忙收拾妥当,让人把吴进宝让到了外间。 今天上晌虽然才见过一回,只是两人并没有说上话,上次吴进宝走时,也有些生硬,所以这会儿吴进宝进了屋,明显有些局促。 秋水才见了小水面筋上晌镇定自若的样子,这会儿看着他又是一脸的小媳妇样子,不由乐了一下。 吴进宝见秋水乐了,心下先松了口气。好些日子了,吴进宝都没上过李家的门了,其实是他不敢来,觉得太丢脸了。可没想到,他不来,李家妹妹也没去找过他,是不是生他气了?可越这么着,他就越不敢来,越不来,就又担心妹妹同他绝交。反复抻量着,吴进宝决定,等他先做出些事情来,别让人瞧不起自己,再来给妹妹赔礼。 今儿个在店门口看见李家妹妹,李家妹妹还冲他笑着点了点头,让吴进宝心里一开心,大概,李家妹妹没有要同他绝交的意思。可是,为什么妹妹也不等等,难道还是生他的气? 只是当时情景不容他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店里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可恨的人也被处置了,他就等不及的上李家来了。当然,忐忑还是有的,不过等秋水一乐,吴进宝心里还是安稳了好多。 秋水其实真没有对吴进宝有什么不好的看法,本来就算是个好孩子,而后秋水也尽量帮了忙。再后来,小孩子要学做大人了,没功夫过来玩,也就罢了。她也不是真小孩子,要一群孩子陪着自己玩。 秋水笑了后,开口问道:“吴家哥哥怎么现在有功夫上我家来了?” 想着吴进宝今儿个说的九折,店里肯能很忙,所以,秋水也就直接问了。本来就是嘛,大家原来都很熟,秋水还为吴家的私事想了许多法子,而且俩人年纪也不大,说话哪需要什么虚头巴脑的? 可没想到,小水面筋本来心里都就装有千千结,一听这话,以为秋水再说他那么久都不来的事情,脸上就更尴尬了,“李家妹妹,我,我,” 一时间吴进宝真不知怎么说才好,说自己想要干出点样子再来,那终究是把自己的一点点虚荣心放在李家妹妹眼前了,而自己又实在是不相让妹妹看低自己。那说自己很忙,可其实自己这段日子哪里忙了,从掌柜到伙计,上下对自己额外客气,可只是客气而以,自己说话管不得用,万事要不说“这是咱们以往的规矩”,要不是就说“要不在请示一下东家”,自己就是个摆设,一点屁事没有,自己这才好不容易收了个心腹来了场上任戏码,今儿起才不让人看低了自己。所以他说忙,就是骗了李家妹妹,这怎么可以? 秋水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让吴进宝这么为难,只见这孩子我了半天,忽然躬身行了个礼,对她说:“今儿个上门给李家妹妹道个恼,许久未来,李家妹妹千万别生气。” 吴进宝拿定主意不解释了,反正再怎么说自己确实做得不怎么好。忽又想起以前爹爹给娘赔礼,总是送些好东西,娘就不生气了,忙把手里抱着的包袱搁在桌上,对秋水道:“这些东西,是我想着给妹妹你的。妹妹好歹看看,别再生我气了。” 秋水一时搞不明白眼前这孩子到底怎么啦,疑惑着打开了那个包袱,一看,是好几块料子,粗看看就知道不是什么便宜货。 皱了皱眉,这可不行。平时大家玩一块儿,采个花抓个虫弄些小孩子东西,或淘换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那是孩子们的乐趣,可现在桌上那包袱东西,明显就不对了。 “吴家哥哥,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可不能收。”就算吴进宝不懂事,自己可不能跟着不懂事,虽然这些东西其实谈不上贵重,但在普通人家,已经是好货了。 吴进宝一听李秋水不要自己的东西,就更急了,娘亲若是不要爹爹的东西,那就是娘亲气大发了,那件事没法善了了。再想着桌上那一块块布料,虽然这次被自己拿来赔礼,可其实并不仅仅如此。就拿那块粉荷的细布来说吧,自己那会儿刚刚上铺子里,一眼就看中了,想着若妹妹用这做身衣裳,再打着她那顶粉荷的伞,该有多漂亮,所以一见之下就喜欢得不得了,就给妹妹留了块。其他的那几块,也都差不多,都是自己觉得妹妹穿着一定好看的,才留下的。这些,不是在铺子里才刚挑的,而是这几个月自己慢慢攒着的。 想着自己的心意,想着妹妹生自己的气,这吴进宝慢慢的就委屈上了,低着个头,抽泣上了。 李秋水傻眼了,自己没怎么样吧?怎么就弄哭了个小包子了?虽然跟群孩子一起玩挺有趣的,可要做幼儿园好阿姨哄哭了的孩子,还是有点儿那什么的。只是,现在自己已经把人弄哭了,能怎么办?哄呗! 秋水放柔声音道:“吴家哥哥,你这是怎么啦?哪个欺负你了,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秋水其实这还是耍了点小窍门,就是不承认自己把人给招哭了。 可秋水忘了一个茬,这小孩子哭起来,要么不哄,这越哄就越哭。瞧,这话音才落,这吴进宝的哭声却慢慢放大了。这下子,连屋外的归雁都探头探脑的了。 得,快哄吧,别把那些婆子招来了。于是,秋水的声音更柔,好话一连窜的往外冒,差点儿就把吴进宝夸成了地上少有天上难得的一个好孩子了。 可这越说,吴进宝哭得越厉害。这孩子一开始只是忍不住,后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要停住,可秋水的那些话却如火上浇油,这说的是自己吗?明显不对啊,好啊,连秋水妹妹也糊弄起自己来了,再想着这段时间一连串的糟心事,想着爹爹会不疼自己,想着娘竟然不让自己读书,想着才进铺子就招掌柜的虚抬,就觉得自己是这天上地下第一委屈之人。只觉得天地都快变色了,这下能忍住?忍不住,怎么能忍,哭吧,被妹妹笑话就笑话吧,反正妹妹现在也对自己不亲! 李秋水这下彻底傻了,怎么办?出绝招吧! (今日第二回) ------------ 047 明算账 这里吴进宝大唱着太委屈,把李秋水彻底给弄傻了。这怎么办呢,如此大声,等下不说惊动了婆子们,还有奶娘,还有娘亲,然后轰轰烈烈的涌进自己房里。想着上一世自己小时候把隔壁家比自己大五岁的小哥哥弄哭了,也是一大帮子人来哄,后来等自己长大了都记不清当时自己把人家怎么了,还有那么些人来笑自己,说自己打小就是个悍姑娘。然后这名字跟了自己一辈子,只要跟人家对上,就有人说起自己这件事,然后,悍姑娘! 哦,喽!再也不要这么着来一回了,而且,现在这大环境,这后果肯定比上一世更彪悍。 李秋水傻了,可不代表脑子停转了,当下是处绝招,这绝招可是上一世她后来才感悟的,虽然有点儿无赖,有点儿欺负小孩子,可自己真的也太委屈了,根本不知道怎么把人弄哭了。 秋水看着吴进宝不说话了,男孩哭吧哭吧不是罪,你不是罪,那我更不是罪,而后掂着块手帕子开始培养感情,终于,眼泪慢慢的积蓄起来,终于,有了小溪,想着前生今世,几分真情,几分刻意,还真的抽噎着哭了起来。 吴进宝本来一边听着李家妹妹的软语,一边想着自己的委屈,哭得是痛快淋漓。可慢慢的,就觉得不对了,怎么没有李家妹妹劝自己了?这孩子一边哭着,一边睁着朦胧泪眼四下打量了下。这一打量,赫,吓了一跳,怎么李家妹妹也哭了,还哭得那么伤心。 小孩儿这一吓,都忘了自己在哭了,忙问道:“李家呃,妹妹,呃,你怎么呃,哭了?”这小孩儿刚刚哭太狠了,现在虽然听了下来,可却打上嗝儿了。 秋水很无奈,自己多大的人了,这会儿还跟小孩子比谁能哭,也不敢拿手帕擦脸,怕揉红了,只拿手帕在脸上按着,“我哭,是因为看吴家哥哥你哭了啊。” 天地良心,秋水说的可是大实话,可听在吴进宝耳朵里,却大大的不凡了。怕李家妹妹生自己的气,觉得妹妹跟自己生分了,觉得自己委屈,可没想到,妹妹会因为替自己委屈而哭,还哭得那么伤心。这一刻,刚刚的难受早就云消雾散了,忙哄着李秋水道:“妹妹不哭了,我真没什么,只是一时间有点儿犯傻,害得妹妹陪我哭了一场,真该死,我给妹妹陪礼了。”说着,就给秋水深深的鞠了个躬。 秋水暗自翻翻眼白,其实,赔礼真的不必了,以后别再这样来一下就好,心里这样想,也就这样说了,“吴家哥哥不必这样。只要以后不犯傻就好。” 吴进宝现在是秋水怎么说他怎么应,连声是是,眼睛划过,正好看见桌上搁着的那打开的包袱,想着刚刚的事情,忙主动说到:“妹妹不喜欢这些,那就罢了。”话虽这样说,眼里还是浮上难受,这些,都是自己费心给妹妹留着的呀。 秋水看着吴进宝,而后再次翻了翻那些料子,这一回可比刚刚仔细多了。吴进宝也不知道妹妹这是怎么啦,就在一边看着,每每翻过一块料子,总让他想起当初看见这块料子时的心情,想着当时脑中描画的场景,冷不防听见秋水问道:“这些料子,有的是夏日的细布,有的是秋天的厚布,这两块,却最合适做棉衣,过年时穿着真喜庆,吴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吴进宝根本没想什么,听秋水问,就老实的说,等回过味儿来,才发现把当初自己所想的,说了个一干二净。 秋水叹了口气,不受吧,人家真花了心思,受了吧,不合礼数,而且此风不可涨。想了会儿,才指着细柳道:“你去奶奶那儿走一遭,就说今儿个吴家哥哥的铺子里打折,我看中好几块料子却没带够钱,这会子吴家哥哥好心给我送了过来,让你过去取下银子。” 细柳笑着应了,人却没走,反而端了盆热水上来,绞了块布巾子递给秋水,“这天冷着呢,姑娘还是擦擦,去去寒气。” 细柳只字不提刚刚两人比着哭。才刚吴进宝哭了,细柳就吓一跳,跟着姑娘后头哄,却越哄越哭,把她给急坏了,这要传出去,还有的好?没想到后来连姑娘都被惹哭了。心里有气,这会儿故意先给自家姑娘擦脸。 “啐,越大越没规矩,吴家哥哥是客人,怎么不先敬着客人。”秋水哪里会看不透这样的小心思? 吴进宝这会儿被刚刚秋水说的要算钱的事情弄得有点儿懵,哪里体会的到细柳的小把戏,忙摇着手说不碍事不碍事,嘴上就要跟秋水说不要钱的事情。 只是秋水哪里给他这个功夫,忙着接过细柳手上的布巾递给吴进宝,称这他说谢谢的功夫,努了努嘴让细柳出去了,自己却一回身另取了块布巾浸湿。 等秋水自己擦好了脸,吴进宝还拿着那布巾未动弹,秋水忙提醒布巾要凉了,吴进宝这才动作起来,而后说到:“李家妹妹,你这又何必?”他不是笨的,不然也不会在铺子里弄出那么一手来,只是在秋水的事情上头犯了抽。 秋水见他明白过来了,也不拿假话推搪,“那几块料子,我都很喜欢,足见是吴家哥哥你花了心思替我挑的,我得好好谢谢哥哥你,等赶明儿过年,我穿出来跟你、小五哥哥还有顾家哥哥一起去放爆竹。只是,我就这样收了,不合规矩。咱们玩的好,是咱们的情分,在这银钱上的,不能这样糊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那些料子价钱可不低。再者,虽你不在乎,但保不准有人在看着,没的说出些不好听的来。” 所以,秋水才既领了情,又一定要算价钱,还怕吴进宝不同意,把李白氏都抬了出来。 可不是嘛,吴进宝猛一惊醒,店铺里掌柜的,可不是个好糊弄的,没准都给记着呢,回去就把这笔钱填上,只是这笔钱自己也有啊,不一定要妹妹给的。 秋水不打算在这上头多说了,笑着岔开道:“只是,你家铺子今天都打九折,这你可别忘了。哎,今儿打九折,铺子里客人肯定多,你怎么走得开的?” 哪想到吴进宝一听这话,脸上竟有忿忿之色。 ------------ 048 算盘响 李秋水这下真吃惊了,不会有出什么奇闻怪谈了吧? 哪想到,还真是! 今天,吴进宝的一声打折赔礼,让铺子里的生意火爆起来了。这可是件好事啊,小胖子为了今天,可磨了好几个月的剑了。 要说,小胖子吴进宝也真有点儿憋屈。 七月里吴家的闹剧,最后虽然收了场,家主夫妻也和好了,但在处置小妾苏姨娘上头,俩人还是有分歧的。吴娘子对于这样一个处心积虑要害自己儿子的,当然不肯再留着,再说,那人命硬刑克,这才进了吴家几天,就闹成这个样子了?吴老板自然是对苏娘子也有恨,但念着那还没出生的孩子,想要给苏娘子个养老的地方,毕竟家里不缺这么口饭。 吴娘子性子是个泼辣的,所以这么些年,吴家并没有小妾,但从这件事上看来,有时候男人还真很难完全管住。而且,因为苏姨娘出现了,给某件事打开了个缺口,保不准什么时候来个偷偷爬床或者外头姘/居。既然这件事情堵不住了,吴娘子以退为进,苏姨娘,你要留就留吧,只是这家业是我儿子的。 嫡子继承家业是理所当然的,原本吴老板没想过自己还会再有孩子,是打算儿子做官,家业吴老板自己看着,等儿子当了大官,这点儿家业又算个屁?就算自己看不动了,这不是还有掌柜的吗? 只是现在吴娘子这样说,自己又因为苏姨娘的事情有点儿软,也不好一口回了。想了半天,就说让儿子自己决定还要不要继续读书了。 吴进宝原本是喜欢读书的,对于自己娘亲的心焦虽然有点儿在意,但对于爹爹的诚孝也是实打实的,再说,对于读书人,还有个根子上认为的“惟有读书高”,所以并不愿意就此跟着他爹做生意了。他相信,凭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出人头地,至于家业,那是爹爹的,作为儿子,爹爹愿意给谁,那就给谁吧。 可是,这美好的想法,对上娘亲的泪眼,还有日渐憔悴的身姿,让他动摇了,对于爹爹要孝顺,可对于娘亲一样也要孝顺。在孝顺面前,自己的想法,好像因该让步。 当然,这本来还是在动摇,可是又一回“恰巧”让他看见爹爹去探望苏姨娘。苏姨娘泪眼婆娑,口口声声说她自己不祥,又说一时蒙蔽了理智,对不起老爷等等。吴老板本来对苏姨娘是恨怒,但看着曾给自己孕育过孩子的女人这样哭着认错,神色终于软了些。 这让吴进宝很不明白,怎么那夜里雷霆震怒的爹爹,短短日子就软和了?当然,秋水那时若在的话,肯定会说一句,好一朵白莲花啊,更何况吴老板如此年纪,吴娘子又一向泼辣,正是标准配置啊。 这一“恰巧”,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吴老板很不理解,自己那个爱读书的儿子怎么会做这样的选择。只是,答应了妻子,又不好反口。吴老板就暗中让掌柜的好好“磨练”一下少东家,好让他受不了了,回去读书。 按说,吴老板做生意做老了的,应该知道,这样“磨练”,若儿子真的受不了了,日后威信会大跌,而且对儿子的信心也是个打击。可他认为这些都不重要,儿子还小,吃点儿苦头磨难下也好,这个信心,只要读书上有长进,自然会回来的。至于儿子对于掌柜伙计的威信大跌,更是没什么,其一,生意有自己看着呢,其二,儿子小嘛,等长大了自然会有威信了,其三,若儿子真作了大官,这些有的没的,还要说吗? 吴老板想的不错,可他低估了儿子的韧劲和狠劲,以及人心的贪念。掌柜等的人心先不说,就先说说小胖子吧。吴进宝认为,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好,不然对不起自己狠心告别的私塾,也对不起娘亲的期盼。 于是,这铺子里就铆上了。吴老板有心磨练儿子,铺子里也就去少了。而掌柜的得了老板的意思,自然也备了好戏。于是,一场“架空”的戏码,轰轰烈烈的开演了。当然,掌柜的也聪明,对于少东家,态度上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让吴进宝无从下手,也不让吴老板因为心疼儿子而作罢。所以,这一场戏,挥的就是软刀子。 只是,掌柜的也有些担心的,万一少东家就此耗上了呢。小孩子都贪玩,现在不用上学了,铺子里上下又是恭恭敬敬的,还没有事情麻烦少东家,让小孩子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若小孩子真觉得整天不用干活念书的日子很美妙,就这么下去了,自己完不成老板的吩咐,老板一怒让自己卷铺盖怎么办?当然,那是极端的,但日日贡着个小佛爷也挺难的。 这么着,掌柜的就把目光落在了苏媒婆身上。东家家事闹得那么大,不用刻意打听就知道,更何况他是掌柜的。少东家跟苏媒婆,那就是对头。苏媒婆可是苏姨娘的嫂子,多少算的上是东家的亲戚,自己只是东家雇来的,这明面上看着,身份就不对等。她来占便宜,自己不好说,伙计更不好说,那就交给少东家处置了。 可苏媒婆是谁,那是一大无赖,少东家才几岁,怎么对付得了?前段日子在私塾还吃过苏媒婆的亏。若这样能把少东家给气走了,也就算完成了吩咐。 再者,掌柜的还有个响当当的算盘。原本,掌柜的也没什么奢望,生意有吴老板看着,若吴老板有好歹,自然就有少东家。可现在,却让他心思活络了。老板铁了心让少东家去读书,自己就有大作为了。虽老板在时不敢大做手脚,可以后呢?再说了,吴老板还留着苏姨娘,保不准以后就有庶子,就算苏姨娘不行,还保不准有“张姨娘”、“王姨娘”。家业不可能传给庶子,但若嫡子读书做官,庶子帮着嫡兄“看着”家业,总比完全交给自己这个外人好吧?想来吴老板也很赞同的,那这里头自己可真是活大了。扶个靶子面上应付嫡子,自己里头干活,出了事情,就是靶子抗了。而且为了扶庶子,自有那“姨娘”什么的来拉拢自己。 (今天有事匆忙,只有一更,明天至少三更,请大家支持) (好茶写文向来喜欢埋地雷,看到有童鞋开始排雷了,好茶泪奔了,但这是高兴的还是急的,嘿嘿,乃们猜猜~~ 至于真相嘛,套句某个大头豆丁的话,只有一个,现在就是不告诉乃们,所以,请看文把包养吧收藏吧~~) (这章有点儿过渡,但过渡章,也是很有用的,当然,不会老过渡了,不然就是水文~~) ------------ 049 嘎然止 掌柜的越想越妙,也就这么干了。吴老板真一只眼闭一只眼,本来就想让儿子回头,自然不会管,反而觉得很好。而伙计们,做生意的都生了双利眼,看了半天山水,发现其中的玄妙,少东家又是个孩子,所以自然是跟着风向了。 这也就让吴进宝一直憋屈着。 但吴进宝现在也算是经历过些场面的,也动开了心思。他早认清了,现在,自己在铺子里就是个摆设,想要抓实权,就得找准机会。苏媒婆交给自己处置,就是个好机会,处置得好,自己也算是立威,处置不好,就更立不稳了。 可苏媒婆是很好处置的吗?显然不是。自己虽然可以把她就这样撵走,可她那张破嘴,顶风也要臭三里。而且,自己现在是开门做生意的,人来就是客,自己虽恨极苏媒婆,但现在那婆子也只不过沾些茶水零嘴儿上的便宜,还有就是点儿零头布料,自己若是太强硬了,别人虽因那婆子平素为人讨厌而不太会非议自己,但心里难免不认为自己是小鸡肚肠,为人刻薄。这名声二字,毁了容易,在修好就太难了。 其实,这些还不是吴进宝心里最顾忌的,他最在意的,还是他爹的心思。 吴进宝来店里这么些日子,什么个情况,爹爹真会不知道?吴进宝虽然想着不借助爹爹,自己闯开这局面,但不代表他心里不委屈。这就是以往疼他如珠如宝的爹爹? 吴进宝顾忌他爹爹,若自己真就因为这点点茶水钱把那婆子撵走,爹爹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自己对爹爹留下了苏姨娘而心有怨言,认为自己不肯放过她们而故意借题发挥,进而认为自己无容人之量,甚至是阴冷刻薄?吴进宝还越想越多,七月半那夜,他没有故意让爹爹“凑巧”听见苏姨娘的话,而是选择了坦诚,可现在想想,当时自己隔窗诱使苏姨娘上当,又会不会让爹爹觉得自己是阴险小人? 人与人的关系,其实真经不起太多的琢磨。父子之间,原本是应该对坦诚的,可现在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似是而非的理由,弄得不再那么纯粹了。 因为种种缘由,吴进宝没有真去与苏媒婆对个面,而是故意选择了对此人不闻不问。非但如此,吴进宝还存心把苏媒婆的胃口养得越来越大。慢慢的,从几杯茶水,几块小点心,一点儿零头布,到茶水点心不变,零头布成了整齐的零头布,再后来,就是茶水点心吃了还要拿,整齐的零头布变成了成块的料子了。 当然,这些,不是吴进宝自己去做的,他只每天往里间高坐着。店里上下虽然都暗地里排挤自己,但也不是铁板一块,那些伙计掌柜之间,也有受欺负垫底的。他再不济,也是少东家,对于某些被欺负狠了的,他的身份还是有些用的。再说,他也不要人家明着对上掌柜等人。而且,掌柜的也乐见苏媒婆越来越贪,事情越弄越大,少东家却懦弱的缩在里间不闻不问。 养成苏媒婆,花了吴进宝快三个月的工夫。这期间,他也看见伙计们暗地里越来越厉害的对自己的不屑。掌柜的表面上故作不知那些料子的去向,只认着伙计,短缺在那个手里的,就让哪个伙计贴钱。虽然暗地里掌柜的都给了说法,说是东家日后定不会让伙计们吃亏,可明面上,伙计们还是怨声载道的。当然,随着日子越拖越长,有些伙计们心里也有了点儿惶恐,万一有了万一怎么办,再说,一个月工钱只有多少,月月有亏空,这日子还真不好过啊。 吴进宝有了眼线,知道暗地里伙计们也不太平了,纷纷找掌柜的讨要,掌柜的安抚人心决定先掏笔钱平了大伙儿的亏空。于是,吴进宝就挑了个好日子,在这之前发难了。 几个月磨剑,今日出鞘,自然处处锋利,就有了上半晌李秋水看到的那一幕。 吴进宝这招可谓成功了。苏媒婆现在弄得可不是点儿茶水钱了,吴进宝完全可以自己把这婆子送官。可吴进宝只是请了保长,还说一切皆有保长做主,这可给了保长一个大脸面,当然私下里也少不得孝敬一些的。 保长一来,当然是要苏媒婆赔钱,不然就送了苏媒婆见官吃板子,末了,这赔的钱也不能抹了去。这苏媒婆慌了,哭天抹泪的求饶,但是还真赔不出这么多,那些布料来的容易,当然卖价也不会很高,加上家里这些日子的酒肉钱,当然填不上这亏空。所以暗地里挤眉弄眼的许了保长点好处。这做官是吃了原告吃被告,这保长算不得官,吃起来也一样。 吴进宝冷眼看着他们偷摸比划着谈好价钱,看着保长笑眯眯走过来要开口为苏媒婆讲情时,却抢着反过来为苏媒婆讲情,只说这婆子虽恶劣,但也与自家有些干系,只要这婆子再不上门惹事,以往的钱物,就罢了。这话一出,四邻惊呼吴进宝为人仁善。吴家的事情不是秘闻,都闹成这样,这孩子还要报住苏婆子不去见官,真是好孩子。更有自以为聪明的,又推敲说,这孩子为了谁啊,不就是为了吴老板不犯难吗?真是个孝顺儿子啊。 保长已经得了吴进宝的钱财,又有了苏婆子暗许的铜钱,自然见好就收,拍着胸脯作保,以后定不让苏婆子上门惹事,若她还敢,保长第一个不饶她,定绑了她去见官。 吴进宝连声诚恳地谢谢,这事,就算收官了。其实若开始自己就绑了这婆子见官,还真不一定就讨得了好。现在自己想要的都要了,还有了这保长的作保。日后苏婆子再闹,自己怎么狠,邻里都不会说什么了。再说,日后真闹狠了由保长送人见官,中间过了这么一手,却得了个相护。 苏媒婆解决了,铺子里生意也火爆,吴进宝开心了。总算,这些日子的隐忍没有白费。 只是,吴进宝毕竟是个孩子,只刚来布店几个月,虽偷学着,但学得并不深,眼看着场面一片红火,却没料到,掌柜的还有后手等着他。 (今天第一回) ------------ 050 生意经 店里人头攒动,伙计们都差点儿招呼不过来,结帐处算盘声银钱声也络绎不绝。众人都忙得顾不上吃午食。吴进宝虽不亲自给客人量布算钱,也帮忙招呼着。 可下半晌只过了一半的功夫,掌柜的就出来宣布,这当季的货物已经告罄,库房里都搬空了。今日他会连夜去进货,补足店铺的铺货,只是现在,没货了,对不住各位乡里乡亲的。当然,店里还有极少量的夏布,欢迎众位乡亲选购。说这,掌柜的连连作揖赔不是,好话说尽。 吴进宝探头张望,果然,柜台上是空荡荡的,只余几匹薄夏布了。真卖了那么多?吴进宝只觉得不对,可掌柜的已经发话了,他也不好去拆自家铺子的台脚。 没买到的人虽然很不开心,可人家没货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只是对于这夏布,买的人还相当稀少。因为这夏布不当季,本就是打九折卖的,所以吴进波说的所有货物九折,根本影响不了它。这布虽便宜,但要放在明年才能用得上,又沾不到便宜,所以还真每人去买。 一会儿,人就散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往这儿赶的,看着空荡荡的铺面,也只能自喊晦气。当然,也有人说吴家铺子里存货怎么这么少?也有人心里犯嘀咕,是不是舍不得便宜卖了? 而吴进宝这时却跟掌柜的在里间说话。掌柜的第一句话,就把吴进宝气了个仰倒,原来,当季厚布并未告罄,库房里还有一半的存货。吴进宝指着掌柜的,差点儿说不出话来,掌柜这样做,不是陷自己于不义,失信于他人吗? 掌柜的貌似语重心长地说道:“少东家,铺子里客人多生意好,当然是好事,只是,这布不能这样个卖法。” 掌柜的像似并没有注意到吴进宝的愤怒,慢慢的说起了生意经。这一通生意经下来,让吴进宝有些沮丧,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 照掌柜的说来,木渎就这么个镇子这么点人,用秋水那一世的说法,就是购买力是有限的。本来,只这么点儿盘子,也只有这么点利润,大家只能吃这么点儿肉。现在少东家这么一打折,生生让肉更少了。而且,别看今日生意火爆,那是涸泽而渔。今日很多人是来买过年的新衣用料的,就算不打折,等年关将近,这些人还是要来买的。现在可好,只是让这些人提前几日而已,却生生刨除一折的价钱,实在是不智。 再说了,店里还有点儿过季的布料,本来当季布不打折,过季的打九折,还有些客人看着便宜,能买上一点儿。现在当季布都打折了,这过季的,根本卖不动。这些,也是吴进宝亲眼所见的。 最后,掌柜的还说,当季布,没有打折的,这不合规矩。行有行规,这不是说着玩儿的。这话,俨然就是说吴进宝不知天高地厚,偏偏吴进宝还没法反驳,因为他确实不懂规矩,也没人跟他说说。 吴进宝心里有些没底,看着店里空荡荡的,没货也没人,心里更气闷了,就不愿在铺子里待着了。可也没地方去,也不想外头晃荡,总觉得人家在说他糊弄人。再加上上半晌看见了李家妹妹,实在牵记,就这么登门了。 李秋水静静的听着,作为一个好听众让吴进宝倾吐。等吴进宝一口气说完这些日子的苦恼委屈,就给他倒了杯茶,看着小胖子一饮而尽。其实,小胖子虽然还是胖,可是比夏日里已经瘦上许多了,可见这日子真的很不顺心。 等吴进宝平静了些,秋水问道:“那吴家哥哥,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的?” 吴进宝坐在那儿,手握着拳又松开,然后又握紧,手上反复着,心里也在挣扎着,好一会儿,脸上才露出了刚毅之色,“妹妹,你别笑话我。我还就不服输了,不懂规矩就不懂规矩,慢慢摸索,总会知道的。这回,不就是刨掉了些利润吗,我自己补上,总不叫账上吃亏。其它的,我慢慢学,学徒还要三年呢,我这才几个月。我还真不信了!” 从个小孩儿脸上看到这种神色,确实让秋水吃惊,也一下子让自己心疼起这小孩子来,那一脸傲气、冲着小五翘着下巴说着“男女有别”的样子,好像就在昨天。 秋水笑着对吴进宝道:“做什么笑话你?吴家哥哥看着很精神呢。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有些是要遵的,可有些就是打破了也没啥,若不是这样,咱们现在还是一天只吃两顿饭呢。” 秋水这话说得有些大逆不道,可吴进宝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个,他只听见妹妹赞同他呢,笑着一挥拳头,“着啊,正是这个理呢。” 李秋水没管他,想着掌柜的那些似是而非的生意经,就一阵冷笑,不知这是掌柜的真心话,还是在糊弄才刚涉商的小孩子,要比生意经,秋水上一世看的太多了,那些商家铺天盖地的促销手法,真是各逞其能。当然,为了自身安全,秋水也不想什么都拿出来教给吴进宝,略略点一下就可以了。秋水继续说道: “什么只有这么大点儿盘子,利润被刨掉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嗯,”秋水一歪头,寻了个稳妥地说法,“我跟着我娘学针线,前段时候,家里那小鸡黄的绣线没了,偏偏绣庄上也没存货了。还是明仁叔跑了次吴水镇,才帮我买回来的。我想着,咱们既然既然想得到去吴水镇买东西,那吴水镇的人也可以想到来咱们这儿买东西。。。。。。” “啊!”秋水的话还没有说完,吴进宝猛地大叫起来,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是了,是了,就是这个理儿,咱们镇上盘子只有这么大,可还有别的地方,还有镇外乡下,只要让他们知道,我铺子里的东西打折就好。妹妹,你太了不起了。” 孺子可教!只是秋水嘴上可坚决不承认的,忙摇着头道:“那可不敢当。我只觉得有点儿不对,还是吴家哥哥你通透,一下子就理顺了。” (今日第二回,继续码字) (书名:《田园喜乐》 书号:2463009 作者:沈瑞雪 简介:夏三娘带着家人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幸福生活! ps:最下面有直通车,点击书名直接到达,感兴趣的童鞋戳一戳哦~) [bookid=2463009,bookname=《田园喜乐》] ------------ 051 云开散 吴进宝被秋水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现在他满心兴奋,只觉得一股劲儿冲得他停不下来,站起来来回转悠着,一边走还一边继续说道:“有时候我看见那糖梨膏,并不怎么想吃,可小五买了,小顾也买了,我也会顺便也买了。所以说,就算只咱们木渎,这盘子也不一定就那么点儿。有些人可能今年并不打算添冬衣,可别人都买了,他说不定也就买了。再者,别人过年穿新衣,他不穿,总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只要料子打折,又不是太贵的那种,买了也就买了。妹妹,你说对不对?” 秋水点点头,这叫从众心理,心中不由高看这孩子的经商天赋。 吴进宝还继续不停地说:“还有还有,有些家里本来只打算买一块料子的,现在看着打折,说不定就一咬牙,挤出两块料子的钱了。哎呀呀,妹妹,这里事情还真多,不行,我得回去,让人把库存料子拿出来,继续卖!” 说着,吴进宝就要告辞。秋水没想到吴进宝这样风风火火的,看着人给自己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忙把人叫住,“吴家哥哥,你回来。你家掌柜的都说你家库里没料子了,得连夜去进货,你这么去把东西拿出来,不是砸自家店的招牌吗?” 吴进宝一听猛地顿住了,一拍脑袋,“我怎么忘记这个茬了?这可怎么好?” 说着,又开始转圈圈了。秋水也不提点他,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吴进宝连转了七八个圈,才停下来,对秋水道:“那今日就不卖了,明日也不卖。后日再继续。嗯,唱戏要唱足,我再让掌柜的连夜出去,他不是说要连夜补货吗,那就让他辛苦一下,出去做个样子。妹妹你说可好?” 秋水连连点头,“好法子好法子。不过,你家伙计都管不管的住嘴啊?这要到后日才能继续卖,若是今明两天,有人把你家库里还有货的事情传出去,这可不太好。” 岂止不太好,是很不好。吴进宝一下子想起来,曾听人嘀咕,是不是自家铺子舍不得打折了才说没货的话,忽然觉得,没准还真会走漏消息。毕竟,这打折的事情是自己弄出来的,若惹来这么些麻烦,掌柜的就有理由对爹爹诉苦了,而爹爹说不准就会顺势不让自己继续了。 原先吴进宝对行商是没好感,可这回受了挫激起了他不服输的性子。再说,若真的闹出那些来,自己背黑锅倒也罢了,可还会带累铺子的声誉,这下子让吴进宝把这掌柜恨得牙痒痒。 可一时上,吴进宝还真没什么好法子,那些伙计,可不听自己的,这可怎么好?可又不能把他们全都关上两夜一天,这到底怎么好? 秋水听着吴进宝嘴里嘀咕着怎么好怎么好,偏生他一点儿都拿不出来,心里感慨,关心则乱啊,像自己,因为与自己无甚大碍,所以旁观者清,看得也格外清楚些。 看着吴进宝快魔怔了,秋水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再难为这孩子了,道:“那些客人因为不知道你打算后日继续打折卖料子,所以有点点风声,就会有人追捕再瞎传,只会说你家舍不得没信誉。可若人家都知道你后日的计划了,还有谁会相信那些没影子的事情?再说,你们家的库房,也不是随意可以进的,这样,那些传言只能是传言,人家只要看你后日继续打折就行。” 吴进宝大为感叹,还是妹妹聪明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秋水才不想要什么聪明的名头,只是笑着说了句旁观者清的话。 吴进宝愣了愣,来回又转了一会儿,忽然就又坐了下来,整个人显得很沉静,连满脸的急切兴奋都收了起来。秋水暗赞了句,才多大会儿功夫,这小孩又往前进了一步。 吴进宝坐下后,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妹妹,我刚刚理了下,你给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吴进宝没有等秋水开口,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自古开门做生意,讲信誉就能更好些。我原说今日打折,可才半天,就断了货。作为一个有信誉的商家,自然是要补偿相邻的。所以,才有了后日一天都打折,以这一天来补偿今儿下半晌的时间。等下我回去,就把这消息贴出来。让这消息早早贴出去,也来得及让这消息传到别的镇上和乡下。” “妹妹,他们既然说当季布不打着,那是多少年的规矩。我虽不耐烦这些规矩,也不能一上来就对着干。而且这镇上还有别人几家布店,我若是做的太过,惹得他们联手对付我,就比较麻烦了。” “所以,我定着后日打折,那只是作为赔礼,来这么一天两天可以,可不能时时来,而且,还得师出有名。” 吴进宝说完,看着秋水道:“妹妹,可还有什么?” 秋水面上摇头,话语中却再次提点着,“吴家哥哥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哪里知道什么做生意,我可真是想不出什么来的。看来,你们家店铺后日生意一定火爆,可别真的把库存告罄了。” 告罄?若还是今天的架势,还真有可能。若真的那样,就难看了,本来就是赔礼的,可这么还断货,没准会被唾沫淹呢。 所以原本只是做戏的连夜进货,就要变成实打实的进货了。只是,这次进货,吴进宝还真打算让掌柜的去,省得他在铺子里又出什么花招,这下真进货了,该怎么办? 吴进宝左思右想,还真被他想出了个招数。他把根着自己的那个小伙计也派过去。这回进货用的银子,不用账上的,这样自己底气就足了,自己玩玩,亏自己的银子,还有什么话?若赚了,再让账上把本金还给自己,表示大公无私。虽然自己知道这次八/九只会赚,问题是赚多赚少而已,可这么一来,就堵住所有人的嘴了。 这次进货,货源进价上掌柜不敢糊弄自己,毕竟有历来的账可查。当然,得多进点儿便宜结实的,会因为打折而来购料子的,大都不会大富大贵的,而且料子便宜,又打了折,才让人能本来买一块变成两块。。。。 吴进宝盘算的事情越来越多,比如说,伙计们的那些亏空他来填上,比如说,大力扶持跟着自己的小伙计,让掌柜的警醒不敢太过。。。。。。 不管怎么说,吴进宝现在打定主意,要把自家生意越做越大,让秋水妹妹看看,她没信错人。 当然,小胖子的这些想法,秋水并不知道。 就在小镇人们谈论着你买了几块料子,我买了多少钱中,秋水的生辰到了。只是,这一日照样如往年一般,没弄出什么大响。秋水亲手擀了面条,做了碗排骨长寿面,奉于李白氏面前。 (童鞋们明天见,明天也是至少三章 过渡篇终于写完了,现在俺要不要开始个无奖竞猜咧? 嘿嘿,童鞋们一定以为我会让乃们猜猜秋水的身世吧?俺偏不,嗯,大家就猜猜顾横波的来历吧。 无奖竞猜第一题,总是最简单的,童鞋们千万不要想得太复杂~~) ------------ 052 念想儿 李白氏这时间可是真高兴,因为秋水能得了李老太爷的腰佩。她一直幻想着有那么一天,现在真的成了。虽然,她心中亦有惶恐,如今老太爷给了那东西,那接下来会不会对他们家有什么要求,是不是要让他们一家回去,等等等等。可这些惶恐都比不上李家对于秋水的认可。 这一些,李秋水一开始不太能理解,古人的这种氏族观念,怎么会这么根深蒂固?可再想想,若把它模糊扩大成民族观念,血脉观念,那中华五千年的传承,“根”深蒂固啊。当然秋水只是偶发一想,毕竟这个问题太大了,而现在,秋水只是一个刚过了八岁生辰的小女孩儿。 虽然秋水的生辰如此简慢,让李白氏不太满意,可谁让女儿乐意呢?而女儿的这份乐意好大的原因是因为孝顺自己,再加上李棣也纵着女儿,所以,李白氏也只能罢了。当然,当日的那碗排骨长寿面,还让李白氏哭了一场,儿的生辰,娘吃面,这样的女儿,怎么疼爱都不过分。 过了秋水的生辰,也就快到腊月了,这日子过得如飞似的。临近年尾,大家虽然忙碌,但都是喜气洋洋的。腊八节过了是尾牙,尾牙过了等祭灶,啊呀呀,接下来就更了不得了,有童谣为证:二十三祭灶倌,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去买花,二十九去沽酒,年三十儿都捏鼻儿,大年初一撅着屁股作揖儿。 李家虽然人口简单,但该忙的年事,一件也少不了。眼看着,就到了除夕。这一日,除了守岁过年,最重要的就是祭祖了。 此年的冬日,好像特别冷一些,所以,李秋水跟在爹爹娘亲身后,进入家里放着祖宗牌位的后正间,被屋内的炭盆子一烤,只觉得暖气直冲心口。屋子很宽大,对门就是个祭台,李秋水抬头一看,就发现不同了以往。 以往几年,这祭台上只有一块牌位,上书着“源祖利贞”。李秋水虽然有些才学,但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典故。后来,还是渐渐大了,李棣讲故事中,才知道这利贞原是颛顼帝高阳氏的直系后裔,是李姓的起源。 秋水知道家里有些不能言明的,对于为何只有这么一块牌位,也是明了的。可今日,这祭台上,最上头还是那块“源祖利贞”的牌位,而下方明显多了一块牌位,上书“赵郡李氏”。这个,秋水还是知道的,爹爹李棣在说李姓起源后,还说了李姓的两大支,一支在陇西,另一支,就在赵郡了。秋水明白,为何多出这么一块牌位,自然与那被硬塞给自己的小包袱有关,看来,爹爹是出于这赵郡李氏一脉的。 可事情还不光是如此。 李棣打头,对着祭台行了个大礼,才转身面对秋水道:“闺女,把那块玉牌给爹爹。” 秋水虽不明白,但知道这时候不该发问,忙取下胸口的暖玉,心中跳得厉害,看来,近日大概能一揭谜纱。 李棣接过那块玉牌,也不说话,一转身,却把它放在了祭台,就在那“赵郡李氏”的下方。 这,这是个什么意思?秋水知道这玉牌有古怪,所以,还能忍住失态,而李白氏已经是呼出声来了,只是因为平素的教养,声音还能压得低低的。 李棣也不多说,焚香,祈祷,主祭,跪,拜,肃。三跪三拜后,念祷词,焚化,再三跪三拜才起身。当然,除此之外,祭台面前的供台上,三牲五谷酒水,各类果品贡品也是少不了的。 直等大家都起身了,李棣才又行了个礼,探手把那玉牌取下,亲手交给了李秋水,示意女儿带上。 秋水在爹娘的注视下,再次把这玉牌挂上脖子,虽然面色未改,但手却有些轻颤。老天讷,这到底啥东东?真能就这么带着?要不,等下取下来让娘亲给收着。这整天挂在自己脖子上晃荡,万一有个啥,这不坑人吗? 出了屋子,秋水这边还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李白氏可实在是等不得了,再好的修养,因为丈夫和女儿,都化作了飞烟。当着院子里仆从的面,李白氏一把拉住李棣,颤着声问道:“夫君,这是怎么说的?” 李棣也知道这是让李白氏惊着了,只是他更是不想事前知会妻子,让这事显得太过郑重,他只想轻描淡写一些,让这事看起来是偶一随意。所以,这会儿李棣轻轻拍了拍李白氏,“一个念想而已。都是我莽撞,让你担待了。” 看着丈夫浑不在意的样子,李白氏虽还有疑惑,也放下了不少,可一想到那玉牌这会儿却在女儿脖颈上挂着,“那还给女儿挂着?” “啊。哪又怎么啦?”李棣看了看女儿,摸了摸闺女的头,道:“快进屋吧,可别让闺女冻坏了。” 虽有这么个小插曲,但接下来,李棣兴致高昂,又是吃酒讲故事,又是击杯放声歌,还即兴临席做诗,把个年夜饭弄得有声有色,让李白氏都忘了那点点疑惑。 除夕守岁,秋水虽然年岁小有些撑不住,但在爹爹的谜语和娘亲忍着羞唱小曲儿中,终于等到了城外寺院夜半正交子时的钟声。 钟声洪亮,这夜的钟声格外悠长,一百零八下后才停息。秋水忙着给爹娘磕头拜年,新的一年,就这样来到了。 (今日第一回) ------------ 053 走人家 大年初一,李家遵着这儿的习俗,在门前放了好长一串鞭炮,再加上八个高升,这才大开了大门。这有个讲究,叫做开门红。一打开门,门前红红一层爆竹屑,就是那话的来头。这层红纸屑现在是不能扫掉的,往来的人们,就是踩在这上头,给人作揖拜年,也就是童谣中的“大年初一撅着屁股作揖儿”。 这大年初一的头一顿,小镇的风俗是要用甜汤圆的,白白的水磨糯米粉做的皮子,舀在调羹中,轻轻一小口,黑芝麻猪油馅儿就淌了出来,煞是好看,又甜到了心里,预示着一年圆圆满满,甜甜蜜蜜。 上门拜年的人,主家是要给人用点心的,不是别的东西,就是一碗甜甜的酒酿水铺蛋,其中,这蛋的只数是要成双的,可以是两只、四只、六只,最多可以到八只,有些人家还在其中加些甜汤圆,只数也是成双的。所以,往往一家家拜年后,肚子就撑得溜圆,午食都吃不落了。因而,年饱年饱,除了因为过年饭菜油水足不易饿,跟着些年上的礼节点心也有很大的关系。当然,过年点心除了汤团,还有糖年糕,鹅头颈,芝麻花生糖,油炸开口笑,等等等等。 过年最开心的就数小孩儿了,除了穿新衣戴新帽,有这么多好吃的,还能放鞭炮,疯玩儿,走人家,当然,压岁铜钿更是少不了的。 李家在木渎是没有亲戚的,但这走人家也是少不了的。别家先不说,这顾夫子家是少不了的。 顾夫子前些年也会回木渎乡下过过年,可这些年,倒是不去了,只在没过十五出新年前走动一下而已。对于这个,有一次几个孩子一起玩的时候,小五好奇顺嘴问过,秋水见着顾横波脸上有些尴尬,就把话题岔开去了。 小五原就是顺嘴,并未在意。而秋水更是不在意了,她看着顾娘子的做派,自以为就猜到了,上一世,大城市的媳妇们跟农村出来的丈夫回农村乡下过年,能完全过得惯的只怕不多,全因看着丈夫的面子以爱为名忍下来了。 不过,这回秋水虽猜中了结果,却没猜中原因,确实是顾娘子不乐意去乡下过年了,只是为了什么,这里暂先放下。 顾夫子颇有些才华,在小镇上能交往说得来话的人,不多。这李棣李先生,就是他推崇的。虽顾娘子曾说过,李先生不务正经,虽有才华,也看似不俗,却自甘堕落,与商贾为谋,但这些话却少有的被顾夫子呵斥了,再也不许顾娘子提,并称李先生乃“真名士乃真风流”,行事不拘一格,肆意洒脱,值得深交。 顾夫子的说话怎么会落入李棣耳中的,这些不提,反正这顾夫子存心结交,这才有了过年邀李家来走人家。 这日也是这小半年来李秋水第一次再见顾娘子。顾娘子实不太喜欢这姑娘,不过新年新势,又当着人家大人,倒也能做出一副和颜悦色地样子。 这些,对于李秋水而言,更没有压力。她跟顾娘子之间没一毛钱的关系,好也罢坏也罢,她全不放在心上。勉强说来,也就是顾横波夹在中间,所以,她会看着小顾童鞋的面子,只要顾娘子不为难她,她也不会挑顾娘子的不是。 只是,李秋水不知道,她的这种泰然自若的神情,在顾娘子面前落落大方,像是根本记不得六月六那一日了,看在顾娘子眼里,气在了她的心里。怎么就有这样皮厚不知羞的姑娘的? 只是顾娘子又不好说什么,人家一家可是自己丈夫请过来的,这个认知,真让她胃气疼。 好不容易说笑着到了午饭时间,这就坐席了。原本两家共只有六口人,小镇上也没有多大讲究,一个圆台面都坐不满,哪要分席?可这顾娘子规矩大些,一个花厅由屏风一隔二,左右放着两桌。 李秋水跟着李白氏,被顾娘子迎入花厅落座。只是,还没等顾娘子开口说话,就听见屏风另一边,顾夫子发话了,让顾横波去另一边陪着李家妹妹说话,要照顾好妹妹。 顾横波今天只在进门时看见过李家妹妹。顾家迎客时,两小孩都给对方夫妻行礼拜了年,而后就兵分了两路。这时听见父亲吩咐,顾横波愉快地答应着。而这边,李秋水明显看见顾娘子动作停了下。 接下来,顾横波自然是全方位开动照顾好李家妹妹,但凡他认为好吃好喝的,就要让着李家妹妹。李白氏倒是没怎么表示,顾娘子也面上不显,只是更胃气痛了。 这一顿饭是没什么好多说的。只说顾家夫妻送了客,打发了顾横波后,就在正屋里说着闲话,话题自然是围着今日的客人的。 在顾夫子看来,这李家不错,而秋水这小姑娘也很讨人喜欢,长得好,还聪明乖巧,话里话外,而且自己儿子也喜欢人家小姑娘。顾夫子话里话外都有些意思,觉得跟自己儿子很般配,只是他觉得两个孩子都还小着呢,有些事也不能急,省得因为定了关系,反而不好来往,因而生分了。 顾娘子这回更胃气疼了,只是新年里不能说病,只是坚决不接话,心里更是下了决心,再不许儿子跟那姑娘玩儿在一起了。 只是,这儿子的亲事,她该好好谋划一下了,不然准让丈夫搞糟。 想着当初跟着丈夫回乡过年,就有那不知羞的高攀上来,竟妄想着把那乡下土财主许给自己的独苗。偏偏丈夫还因为情面,不好意思把拒绝的话说得太白,那家更是纵着那丫头跟在儿子身后横波哥哥长横波哥哥短的,只听得自己满身鸡皮疙瘩,让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把事情掰扯干净了。而且,因为这件事,她再也懒得下乡去,顾夫子也只能由着她。 顾夫子说了好一会儿,见妻子只是不接口,有点儿耐不住了,正想着直接问个准话,就听门房老刘头来说,少爷跟人打架了。 顾夫子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自己没听错吧?自己儿子,还会跟人打架? (今日第二回) ------------ 054 挥拳头 其实,说顾横波打架,还是老刘头委婉的说法,实话是,顾横波打人了,还是单方面的殴人,对方都没还手。 对方不光没还手,还拦着自己的爹爹,不让大人为他出头。只是对方那个爹爹,是个疼爱儿子的,把儿子让人照看后,这会儿赶过来上门告状了。 顾夫子一听,忙亲自去迎了,边走还边问,顾横波是不是回来了,让他过来回答。哪想到老刘头回道,少爷出了门,还未归家呢。这下,顾夫子气坏了,在外头惹了事情,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可自己儿子还在外头逍遥,这腾的一下,火气就上来了,忙让人快去找回来。 顾夫子来到客厅,只见客座上首做了个人,肥肥的肉都快塞满了椅子了,不是吴家布店的老板,还会是谁? 顾夫子忙上前,故作不知对吴老板拱了拱手,说着些新年的吉利话。哪知吴老板根本不吃这一套,冷哼了一声,摊开手,掌心上,赫然躺着两颗牙,两颗还带着血的后槽牙。 “顾夫子,且看看令郎做的好事!” 顾夫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是自己儿子干的,他有那力气把人家牙齿给揍下来? 顾夫子的疑惑被吴老板看在眼里,火气就更大了,“令郎动拳头,是我亲眼所见。若不是我给拉住了,只怕这掉的,还不止这两颗牙呢。我儿子还留着好多的鼻血呢!哼,这才是新年的第几天啊?就这么不讲究!看不出来,平时文文弱弱的,原来完全是装的,什么读书人的斯文,这也叫斯文,真是斯文扫地,我看土匪还差不多!” 顾夫子原本没有抵赖的意思,只是有点儿接受不能,可这吴老板的一席话,倒是让他听不顺耳。护短的心思,人人都有。顾夫子知道儿子一向行事稳妥,虽不当面夸奖儿子,可心里还是为有这么个儿子而自得的。这会儿满耳朵的假装阿,斯文扫地啊,土匪啊,实在是让他出火,只是人家儿子总是吃了亏了,才硬是忍着,关心道:“吴哥儿如今怎么样了?可有请过大夫?不知大夫怎么说的?我虽不知这事到底如何,只是动上手就不对,还请吴老板少安毋躁。” 吴老板一听火就更大了,什么意思,只是问大夫怎么说,还真不想认了?就这俩牙,还不足说明什么?再者,自己都来了好一会儿了,这小兔崽子不说不出来赔礼,竟然还敢缩着不见? 吴老板一生气,话就更不好听了,“怎么,没请大夫就做不得数了?这牙,就做不得数?吴进宝呢,让他出来见我,好好给我儿子陪礼,不然,我也打得他掉牙。” 顾夫子一听更不乐意了,那些到了嘴边的陪礼道歉也咽了回去,只想着就算儿子揍人了,那也说不准别人不对在先,还是问问清楚的好。 “顾夫子,我尊你是个读书人,又是个做夫子的,没想到是这么不讲理不辨是非。。。。。。” 吴老板更不乐意了,这两下里就有点儿难看了。一个只说让顾横波出来,认为老子藏了儿子不出来,一个只说儿子不在,也认为这事儿子不一定不对。 这俩做父亲正僵持着,顾横波这会儿正在甄家小五的屋子里。 小五一边给顾横波用冰敷着手,一边问道:“小顾,你这是怎么啦?平时总是你拉着我,不让我冲动打人。怎么这回你却动手了。再说,那吴进宝不是跟咱们不错的吗?” 顾横波阴着个脸,“哼,若不是平时玩的不错,我就不是只用这点儿力气了。”想了想,别看小五大大咧咧的,其实心中很有分寸,再说,小五也疼爱李家妹妹的,定不会做出让李家妹妹没脸子的事情的。 今日这事,还是从归雁身上说起。这小孩儿这几天可真玩疯了,今儿个跟人猜拳,竟把这几日攒下的小爆竹输了个一干二净。顾横波撞见他的时候,这小破孩子正在哭鼻子呢。 顾横波今儿心情好,看着又是李家的归雁,就去哄了几下,说这已经是新年了,归雁长大了怎么比小时候还不如,还要哭鼻子? 哪想到这归雁也真是昏了头,只嘟囔着,自己哭几声又怎么了,吴家小哥儿比自己还大呢,哭起来比自己还想呢。顾横波一听,也就顺嘴一问,归雁怎么会看见吴进宝哭鼻子的? 归雁生怕顾横波不姓,就把那日看见吴进宝在自家姑娘屋里痛哭的事情说了。顾横波一听就气炸了,只是还忍着气,威胁归雁再不许说这个事情,还追问曾说给什么人听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归雁被吓着了,连说没跟别人说过,以后也就烂在肚子里了,只是当时到底如何,他也不太清楚。 顾横波离开归雁,就往金钱巷跑。等进了吴家到了吴进宝的屋子,也不盘旋,一气儿直指问题的核心,吴进宝是不是在李家妹妹屋子里哭过? 吴进宝没想到这样的糗事也会被顾横波知道,不过他们是好朋友,也没有刻意隐瞒,就点了点头,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哪想到还没等他说完,就迎来了顾横波的拳头。 吴老板正好过来找儿子说话,就看见了顾横波拔拳狠扫吴进宝的场景,当下就有点儿发彪,只是没想到被儿子拦着了。 要说,顾横波的拳头根本没这么大的力量,只是事有凑巧,吴进宝正值换牙期,那两颗后槽牙,本来就松动了,这下子就掉下来了。 这一出,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 055 唤姐姐 这边小五听着顾横波这样长这样短一说,也跳了起来,直说顾横波不好,怎么这样的事情,也不来找自己一起去。说这就要去找吴进宝。 顾横波横了小五一眼,“就你那性子,还不得把那胖子揍出个好歹来?我是想好好教训那胖子一下,这胖子只顾着自己的心情,也不看看地方,就乱掉那点儿水,这要是传出去,妹妹一准儿被连累了名声。胖子说是说要保护妹妹,可就这样保护的?只是我也不想把这事弄得太大了,万一牵扯上妹妹就不好了,所以没先找你。不过,我还真没料到吴老板会突然过来。” 等手刚刚好一些,顾横波就回家了。没想到,这一回家,就知道吴老板来了。 进了客厅,顾横波很有礼貌的给爹爹和吴老板行了礼,还说了两句过年的吉利话。吴老板这会儿本就跟顾夫子兜得有点儿火气,马上一瞪眼,说道:“顾小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给顾夫子说说,你怎么打的吴进宝?” 顾横波吸了口气,对吴老板道:“首先,动手打人的是我。” 这话才一出,就见吴老板白了顾夫子一眼,像是在说,看看,看看。可没想到顾横波接下来的话就峰回路转了:“不过,我不会对被挨打的人赔礼道歉的。” 吴老板吹胡子瞪眼睛,看着眼前的孩子,像是不相信他竟敢这么说。顾横波说话不停,“至于这到底为什么,我不想说。吴伯父想来是背着吴进宝来的吧?他知道他改挨这一下的。” 吴老板被气了个仰倒,但要不依,一时头上还真没主意,只能恨恨得先走了。 只是,吴老板走了,并不代表着这事就完了,想放,这才开始呢。 顾夫子狠狠地瞪着儿子,“长本事了,知道打人了?这就是我往日教你的?可你知道,人家刚刚是怎么说的,有辱斯文,状若土匪!你,你,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顾横波给父亲行了个礼,道:“对不起,爹,我不能说。”然后就跪在顾夫子跟前。 对于现在这样的儿子,顾夫子还真不知道干怎么办,索性一跺脚,走了,至于跪着,那就多跪一会儿吧。 顾娘子也知道了这回事,不管怎么说,她可是疼儿子的,哪有大过年的儿子跪在那儿的。于是,千哄万哄才把儿子给哄得起了身。只是儿子说是累了,回房就躺下了,也不跟父母一块儿用晚饭了。 其实,顾横波不跟父母一起吃饭,只是想遮掩那右手。而顾娘子看着少了一个人的餐桌,也有点没胃口。想着想着,不由冒了句,“一定又是李家那姑娘作怪!” 顾夫子一愣,这话怎么说?顾娘子见问,才说道:“往日里,这吴家的,甄家的小五,跟李家姑娘就十分要好。那两孩子还时常拖着我儿一起去李家。你看,这原本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我儿就跟吴家的孩子闹起别扭了?这如今这两孩子一个读书一个行商,能让他们吵架的,有些什么事情?”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的,可不乏猜忌之意,若真如顾娘子说的,是孩子们为了那小姑娘吃醋斗殴,那就很要不得了。 顾夫子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说,“没凭没据的,别信口开河,我看,那姑娘很不错。” 顾娘子可不像就这么收兵了,忙加大力度道:“就算很不错。可老爷,您别忘了,那姑娘就是个药罐子,她娘身子就不好,养下她身子也不好,若这以后的孩子,会不会也一样身子不好?再说,他们家子息孤少,若是那姑娘连这个都随了她娘,这可不好啊” 歇了些许时辰,让顾夫子乡明白,才继续最后的一击,“我隐约听说了,李先生曾说,他们家是要招赘的,我们家就只有一个儿子,难道您很想让儿子倒插门?” 李棣秋水父女俩得高兴,等回到家时已经将近正午。李白氏倒是没说什么,只要那父女俩高兴就好。奶娘倒是憋不住地急,不敢跟李棣说什么,拉过秋水埋怨道:“姑娘这是上哪儿去了?一早就出了门,也不知道早些回来,让奶奶在家好一阵子的急。唉呦呦,这是怎么晒成这样?” 秋水吐了吐舌头,“玩高兴了,就忘了。”说着,冲着爹爹使了个讨饶的眼色。 李棣也知道玩过了,只是本就是为了哄女儿高兴,那时还不由着秋水,这会儿肃了肃嗓子道:“鸣蜩啊,秋水抓了两条鱼回来,你去看看,整治一下,中午可来得及?”说着,故意当着李白氏和奶娘的面,回了秋水一个眼色。 家主发话了,奶娘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况且她也是担心秋水,又心疼李白氏而已。 “中午怕是赶不及了,还是搁晚上吧。”李白氏笑着配合,不过看了看秋水,还是加了句:“是晒狠了,得好好养几天,你就在家好好待着。” 这话,真的压在了顾夫子的心里,他长长叹了口气,道:“那就再说吧,左右孩子都还小着呢。” 这事情也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冬去春来夏又至,转眼一年又到头。小镇上虽然日子单调,左右就这么几件事几家人,但李家一家就想受着这静好的岁月,就这么转眼间,两年过去,又到了腊月。 秋水已经十岁了。他们家也没什么事情,才刚知道有李三那个人时的紧张也缓和了许多。 说起来,这李三年年来木渎,每年来都在秋水生辰之前,都会给秋水一个包袱,而李棣只是看看,并不多说什么,就让秋水收着。 眼看着快过腊八了,秋水上街上才买了些新鲜的腊八什锦,转回家门,家门口停着一行车马。进了门,就听见客厅里有说话声。 秋水一张望,只见里头,李三肃手站在一边,娘亲李白氏跟前,还有个妇人,口称姐姐就要下跪。 ------------ 056 就是你 这不对,很不对!李秋水暗道。 李三,自己见过好几回了。只是这人,从来没有上过自己的家门!李秋水以前也想到这是为什么,也曾问过爹爹。只是爹爹每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秋水知道,爹爹不想说的东西,自己很难摸得清楚,虽然沮丧,但也很少有办法。 只是,这会儿,虽然对李三出现在自己家感觉到不安,但秋水最大的警惕,却是对着那个下跪的妇人。不要问她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作为女子的天生敏感? 秋水也顾不得什么了,这就闯了进去,口中笑着说:“娘,可是家中来客人了?我才刚在门口看见好几辆车马呢。” 秋水一边说一边迅速的再次打量着客厅里,娘亲刚刚因那妇人下跪而带出了些愕然,这会子因秋水的闯入,稍稍的松了口气,而奶娘正站在娘亲身边,蹙着双眉。 那妇人还是跪着未动。这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看着装束,大概是丫鬟之类的,这会儿也跟着低头跪着。听见秋水的声音,迅速的抬头扫了一眼,其中一个还正和秋水对了个正眼,忙又慌忙垂下了眼帘。 而李三却是眉眼未动,还是那么恭敬的肃手站着。 “你这丫头,也不小了,还这么风风火火的。”李白氏眉眼一挑,笑着向秋水招了招手,也不管这下面跪着的边上站着的。 秋水看得出来,李白氏好像有些忌惮这些不速之人。紧几步走过去靠在李白氏身边,像是才看到地上跪着的人,忙道:“呀,怎么能让客人跪着,奶娘,快去让这位娘子起身看座儿,细柳,你去帮着奶娘些。” 奶娘和细柳两人的力气不错,那妇人虽不情愿。但还是勉强被“扶着”起身了,架向客座。 秋水而后又掉头对着李三道:“李三叔。才想着是不是要明年才见呢,没想到今儿个就又见着了。往日请你来家坐坐,你都不得空,今儿倒正好了。” 李三见说。忙上来行了个礼。“见过姑娘。实当不得姑娘的请,今儿个李三是来办差的,多有得罪。还等差事了了,再给姑娘赔罪。” 李秋水好似一点儿没听出这话里的机锋,笑着说:“李三叔客气了,你要办什么差,我可是不懂,不若再等等,等爹爹回来,你跟他说去。” 秋水才刚进门时就发现老李头不在门房。一定是到铺子上请回爹爹了。 李三没想到秋水姑娘说话这么硬,停了停。还是应了声“是”。在他看来,今儿个的结局早就定了,所以也没必要顶着姑娘。 客座上的妇人和她那俩丫鬟听见李三如此恭敬的应了,神色中都有些惊讶,原本那一直低眉顺眼的妇人也顾不得什么了,一下一下的打量着秋水。 秋水只作不知,这会儿拉着李白氏的衣袖道:“娘,这位就是李三叔。我那些好东西都是李三叔送的。” 李三忙摇着手说不是不是,李白氏却又忙笑着说自家姑娘性子爽直些。让李管家见笑了。这边东拉西扯的耗着时间,却都又故意的把那客座上的人忽视了。李秋水更绝。早就暗地指使细柳,连茶水都没上。 正说着呢,李棣就踏了进来,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李白氏带着秋水疾步迎了上去行礼问好,李三也过来行礼,只有那妇人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李棣一手扶住李白氏,一手搀过秋水,看着李三哈哈笑了两下,“好你个李三,往日我让你来家,你推三阻四的,今日怎么就这么勤快?” 李三苦着个脸,道:“我哪儿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推大爷的话,只是委派领着太爷的命令呢。爷,这位。。。。。。”说着就要介绍在最后面的那三个。 李棣一摇手,“急什么,来者是客。这时辰虽还早,但想着你们车马劳顿,还是先歇下了。”转头对着奶娘道:“鸣蜩,把这位女客让到客房先安顿下来。噢,对了,还有她的随从也一并按排了。记住,传我的话,客人歇息,附近保持安静,不得过去打扰,若有那不听话的,哼,我定不轻饶。还有,客人远道来,你一定要招呼好了,一应茶水梳洗之物,三餐膳食,你必要亲自送过去,不可偷懒,不然,多少年的体面就没了。” 高啊,秋水心里赞叹,这些话,听着是礼遇客人,实则是软禁了这些人,还把自己家里那些下人也隔开了。 李三不得不出声了,“大爷,我领着老太爷的吩咐。。。。。。” 李棣一举手拦住了李三的话,道:“好了,别跟我摆这苦脸了,等会儿去我书房服侍着。” 说着,头也不回的带着李白氏和秋水出去了。 秋水抽冷子回头看了一下,李三弯着腰,恭敬的送着自家三人,更里边些,那妇人长了张嘴,垂下了头,好似用帕子擦拭着眼睛,而那两丫鬟,秋水没顾得及看。 至正房,没多久就摆上了午食,只是除了李棣,都没怎么用。李棣看着桌上的饭菜,看着心不在焉的妻子和满脸写着“我要听秘密”的女儿,叹了声气,道:“罢了,撤了吧。秋水,你回屋歇晌去。” 秋水自然是不乐意的,可李棣这会儿的颜色不像是有商量余地的,而李白氏,更把不得秋水快走了,没出言轰人,已经是很克制了。 李秋水叹了声气,罢了,谁让自己是个女伢儿呢,而且还只有十岁,于是满脸沮丧的告辞了,这小嘴噘着,挂一三四个油瓶了。只是等出了正屋,李秋水脸上的神情早变了,哪还有一点点的沮丧样子?奶娘不在,细柳不在,其他仆从都不敢乱晃荡,真是天助秋水也。 熟门熟路绕道正屋后面,刚在牡丹花树下蹲好,秋水就被一句话劈得晃了下,爹,不带你这么超意识流的。 原来,李棣说了一句:“娘子,今日那女子,就是你。” (上架了,请诸位多多支持,粉票,订阅,都要都要。 今日开通晚了,所以加更庆贺挪到明天~~)(未完待续) ------------ 057 诉往事 李秋水被她爹李棣的这句话劈得不行,脚一滑,差点儿就摔了一跤,幸好及时伸手扶住了身边那株粗壮的牡丹花主茎。只是这么一来,茎/身晃动起来,枝丫发出了点沙沙地响声。 秋水这会儿顾不得这儿,全副精力都放在俩耳朵上,不肯错过一个字儿。哪想到李棣话锋一转,全没接着刚刚的话继续,反而问道:“表妹,咱们是元庆四十八年元宵离开的京城,到如今,已经多少年了?” 秋水心里一抖,表妹?原来自己爹娘还有这一层关系,怎么以前从来没提起过?不过,秋水只是一闪就放过去了,爹爹这样说话,明显要说重要事情了。 窗外秋水全神贯注,屋内李白氏也提着心,这会儿虽然强笑着,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表哥,你怎么糊涂了,秋水都十岁了,咱们已经出来十年啦。” “十年了,转眼你已经嫁给我十年啦。”李棣声音含着感慨,“这十年我过得很好,很舒心。咱们夫妻这样相伴着,再加上秋水,对我来说,已经足矣。我只希望咱们就这样长长久久下去。我也想看着你舒心的过日子,所以,有些事情,在我看来并不用理会,也就没有跟你说,在这儿,我给你赔礼了。” 李白氏哽咽着,“这是怎么说的,你为夫,就是这个家的天,哪需要说这些赔礼的话。夫君,不用多说了,你的心思我明白的。我原本就配不上你,老太爷他,若是,若是。。。。。。” 李棣抬手搂住李白氏,“别瞎想了。我就是担心你这样,才瞒着你的。当年,咱们走了以后,祖父就把这消息压了下去。先是传出我忽染急症,在京郊西山静养的事情。而后。就是冲喜,你我赶着成亲了。你我自幼就有婚约。那时不过提早一些而已。你是八抬大轿迎娶过来的,不过,我身患重疾,迎亲是二弟替的。拜堂时。却是新娘子抱着公鸡拜的堂。成亲后,咱们都住在西山。再有杏林高手让我南下迁居,调理身子。这些年,你我夫妻都在南边,为我养着身子呢。” 李白氏早就说不出什么来了,李棣并没有停住,继续道:“刚刚我说的那些,都是明面上的事情。其实,祖父暗地里买了个八字与你一样的贫户女子,替你拜了堂。而后那女子就一直被悄悄地养在西山。你我的事情。除了祖父以及祖父心腹得力的,只有你我父母知晓。只是被压得死死的不许说。若日后咱们回京,自然已经有了说法。若府里再也没找到咱们,那就过继一个在我名下,又有那女子,看着也算像回事情,也圆了我身子不好的话。” “如今,虽不知为何那女子被送到这儿来。不过,这一切,你都不用担心。你是我自幼订亲的妻子,也是我李家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其它的。都有我呢。”李棣说的很有气势。 窗外的秋水也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看来,这个太爷爷对于爹爹是相当的维护的,对于那个还未曾谋面的太爷爷心生好感了。不过,这时新的疑问又在秋水脑中盘旋。两年前李三才找到这儿,估计是那时李三把就把当年的事情给说了。不过,这也是秋水想不通的地方,这女子怎么两年前没送来,就挑今年了? 秋水来不及想这些,只是继续听着壁脚,没想到爹爹不说当年了,只关照娘亲,说客房的那女子,秋水说得很好,是客人而已。别应什么姐妹的,千万别心软了,他总会给那人个交待的。 秋水听了个七七八八,也不再多待了,现在虽然身子好了,还有暖玉,可也不能太妄为了。再说,现在家里正多事呢,自己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 蹑手蹑脚的挪开脚步,秋水又看了看那株牡丹,无厘头的想到,这“牡丹花下”的典故,可真是跟自己一点儿也不搭。 秋水一边快步回屋,一边还沉静在刚刚的话中,把事情理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想起了个以前想到过又刻意放下的问题,两年前,李三就找到自己家了。按照常理推断,李三就该把李棣迎回去的。而且,太祖父当年不惜大动干戈所做了那一切,不单单是为了两府的颜面,更多的,不就是为了李棣回京而准备着的吗?那为什么没有呢? 秋水想了又想,觉得,不是李三没有提过,而是自家爹爹不肯。秋水越想越有这个可能。而在事隔两年以后,太祖父忽然把那女子送过来,会不会是太祖父恼怒爹爹不肯回京,才把那女子送来,明着告诉爹爹,既不肯回,那就让你们一家子在这江南水乡团聚,不用再回去了? 若真是这样,先抛开那女子不说,秋水还是挺喜欢太爷爷这个的决定的。秋水一直知道爹爹出身不低,若真回去了,大家子的礼仪规矩,可不是现在能比的,而且听着有太爷爷,自然还有爷爷,这么算下来,哪有这儿自家独大舒心? 至于那个女子,秋水叹了口气,那人算是个可怜的。先是被家里卖了,而后又是这么件事,被藏着近十年不见外人。现在被送过来,听那人又是下跪又是称娘亲为姐姐,算了大概京里是许她做了个妾。只是,虽然事情如此,那女子真的可怜,自己也只能硬着心肠。人,总是自私的,她再可怜那女子,也做不来舍身成佛的事情。只希望,爹爹说的交代,真的能解决问题。 秋水离开一会儿以后,李棣也出了正屋。他刚刚对妻子说的,还是有选择的。他让李三在书房伺候着,可不是仅仅为了做戏。 不过,李棣出了正屋,并没有马上去书房,而是略站了站,就绕到了正屋后头。仔细看了看那株牡丹,李棣摇了摇头,才快步赶向书房。 其实,有一点,秋水是猜对了,李三找到木渎时,还真是恳求大爷李棣回京的。 两年前的五月,李三刚刚找到木渎,真是一番哭诉。先是埋怨大爷狠心,竟能一走了之,想没想过年迈的祖父会为他牵肠挂肚?而后,又把李棣走后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问李棣是不是羞愧,作为孙子如此行事,可家里的祖父还如此体贴处处为他着想。 事情到这儿还没有了,李三更是爆出了个大隐情。虽然事隔两年,李棣还是把当日李三的话记得清清楚楚,李三那时说道: “大爷,当年您才出了城门,就让我给找到了。只是,老太爷没让我把您给截住,反而让护送着您离开了,还说,走了也好。而后,就让我撤了回来,再不许跟着。我还顺手给您解决了个尾巴。这以后,才算是彻底没了您的消息。后来,直到元庆四十八年冬,我才想明白了。大概早在那之前,老太爷就察觉出了什么不对。所以,才让您离开的,也放出您身子不好的话。若那时先帝爷对咱们家,那什么,也算留您这支血脉在外了。您是不知道,直到雍和二年,太爷才又让我撒开人手开始找您。” 李三哭着道:“大爷,您可别装您听不懂。恳请大爷回京吧!” 李棣出京时不过是个十八上下未弱冠的少年,虽然极聪慧,但对于那些朝堂深处的暗涌,认识还不是很有深度的,这会儿只听得血脉澎湃,只想再去给祖父磕一个头,亲身侍奉在左右。可是,再一想到,朝堂上的事情虽然暂时了结了,但府里那些最根本的纷争,还未解决。其实,朝堂上的虽凶险,但那是外头的事情。府里的纷争,都是祖父的血脉繁衍,才是直戳人心窝子的。 所以,那几日李棣倍受煎熬,左右为难,左右难选。最后,李棣还是痛下决心,就在这木渎水乡逍遥度日,背上那不孝的骂名,也比让祖父难受心痛好“ 只是没想到,李棣不肯回京,老太爷还就不死心,一次一次的让李三南下,还在秋水过生辰之前送来了那几样东西。只是老太爷也闹上别扭了,秋水,他是认下了;而秋水她娘,他就是不认,除非李棣肯回京。这也就是为什么李三一直未去李家,那也是老太爷的意思,更何况,李白氏不被李老太爷承认,李三对她如何称呼? 所以,现在李棣更疑惑,一心一意想让李棣回京的祖父,怎么转眼间就来了这一出?他不会如秋水那般想,是老太爷生气了,所以把人都打发回来,以后眼不见为净。 而且,李三才在上个月初又对着自己哭了一个通,只是劝着自己回京,这才多少日子,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以李棣估计,按着那女子一行的脚程,怕是李三还未离开木渎,那女子已经起程了。那时,李三在木渎,还没把自己又拒绝回京的意思回禀祖父呢,所以,不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拒绝让祖父生气,所以把人都打发过来了。 祖父不是个容易改变想法的人,可是先前还让李三不许上门,可才事隔一月,就承认了李白氏,还那么迫不及待,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一章,是原来的1.5章,但是还是未满昨天说的加更。所以,顺延一天吧亲们。当然,以后,每章的字数都改成今天这样了。所以,我很厚脸皮地说,大家不要追究我责任了哈)(未完待续) ------------ 058 惊闻讯 这一日,花枝巷李家中是静悄悄的。这与外头喜洋洋的年节气氛,一点儿也不符。 小镇人家的生活比较安逸,没什么大事,所以从外路来了这么一行车马,还是挺引人注意的。可惜李家紧闭门户,也没点儿风声出来,直搔得那些好事的人心痒痒。 李秋水当然知道这些普通的八卦娱乐心理,只是现在,她根本没心思顾及这些,满心思的转悠着听来的那些当年事,再有点儿多的精神,都放在客房的女客那儿了。 秋水打听了,整个下半晌,爹爹都跟那个李三在书房。也不知道下晌爹爹跟那个李三都说了些什么。秋水虽有心故技重施,但书房外,明仁叔可守着呢。 终于到了晚饭的时候,秋水等在正房,可惜爹爹没来,只让明仁过来说了一声,说是有事耽搁了,让李白氏带着女儿先用,也不用特地送过去。 在李秋水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回,一家三口不在一起用晚餐。娘亲李白氏虽然面上竭力轻描淡写的,可隐约的焦虑和时不时瞟着门口的眼神,都揭示这李白氏心中的不平静。 秋水其实也比李白氏好不了多少,心中直打着圈圈点点:这到底是怎么了?午饭后,爹爹跟娘说事的时候,还是相当缓和的,只说了京中旧事,没听出有多大的麻烦。,要说眼前的麻烦,也就是客房的那女子而已,但就是那女子,爹爹也说了他自有法子。还是说,这回还有其他的变故? 秋水一边想着爹爹那儿的事情,一边又担心娘亲太过焦虑,勉力自己好好的用了一大碗饭,这胃口,就是比平时,也盛了三分,还故意跟娘亲扯着闲篇儿。一会儿说着今儿买的赤豆虽比平日贵了俩铜子,但听人说糯性吃口那是相当的好。一会儿又说娘亲前些日子让自己绣的锦上富贵香囊,那八种重锦富贵花,不知可不可以改成五谷八宝,正好应了这腊八节气。 李白氏也配合着女儿东拉西扯。不防头。俩人的筷子在菜碗里碰了一下,才发现对方都比平时用得多了些,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李白氏也不再做戏,放下碗筷,拉着女儿坐到一边,一手搂着女儿,一只手在秋水胃腹间轻轻揉着,只是没有说话,就这么靠着。秋水依在李白氏怀中,享受着娘亲的轻轻按揉。想要安慰母亲,却又觉得语言实在是苍白。母女俩就这么依偎着。也不多话,就这么等着。 李棣虽嘱咐过,但李白氏还是让人送了饭菜过去。母女俩没有亲自送过去的,就是担心扰了李棣。 时光,慢慢的流淌着,转眼都快亥时了,李棣还是没有回来。李白氏实在是不想让女儿等下去了,一定让女儿回屋睡觉。这时,女子的韧性。就在李白氏身上冒了出来:“这天儿,还塌不了。不管怎么说。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了。只是,你小孩子身子骨却禁不得苦熬,别天还噢没塌下来,你却把自己个儿折腾坏了,更添得你爹爹烦恼,也让娘我担忧。” 李白氏的话说到这份上,秋水也不能再犟着了,况秋水也知道娘说的是大实话,只得回房。临回房时,秋水忽然矫情了一下,只紧紧地搂了下李白氏,在娘亲耳边说着,不管怎么样,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天塌下来,也当厚被盖着吧。 许是这句话充分调侃了李秋水自己,让秋水发挥了最大的阿q精神,李秋水回房梳洗后,上了床,竟然真诡异地睡着了,而且还是一夜无梦。等第二天一早,秋水醒来,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神经,可以这么粗壮! 确实,日子是要过下去的。秋水梳洗后,没在自己房里用早时,而是去了正房。细柳跟在姑娘身后,很明智的一句劝阻的话都没有。 才刚进屋,秋水就看见了爹爹,虽然已经梳洗过了,可以秋水的眼力,还是看得出一副隔夜面孔的样子,这会儿,正冲着自己笑呢。 李棣没等女儿行礼请安,就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搂过了女儿,还把秋水抱了起来转圈。这一下子,就让秋水吃了一惊。自打八岁以后,秋水就不怎么让爹爹抱了。今儿爹爹怎么如此行事? 秋水还来不及有什么动作,就听见李棣笑着说,“好,好,不愧是我李棣的女儿,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天塌下来,也当厚被盖!” 李白氏也一脸的笑意,脸色虽然憔悴,神情却好像放下了重负,就在边上看着丈夫抱着女儿转圈,也不阻止,这要搁在往日,李白氏一定会劝说丈夫,女儿,到底大了些。 秋水被弄得莫名其妙,好一会儿才拍着爹爹的肩膀说:“爹,我头晕。” 这话,就像紧急制动阀,李棣猛地就停住了,连声懊恼着,女儿这会儿过来,定是空着肚子呢,自己却忘了,然后一迭声地传饭。 就在这诡异莫名的气氛中,李秋水按着自己那被弄得一惊一炸的小心肝儿,看着爹爹一个劲儿的给自己夹小菜,夹小笼,夹花卷,更是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碗小馄饨,舀了一勺,吹着气,就要给秋水胃。 秋水一拍自己的额头,上天啊,这回不是武侠文,不是种田文,改成灵异文了? 秋水的样子,终于让李棣收敛了,放下那碗小馄饨,道:“闺女啊,你自己慢慢吃,慢慢吃。” 在爹娘的注视下,秋水扛着压力,总算食不知味的干掉了眼前这碗馄饨。擦拭了嘴,秋水挺直了背脊,双手各在膝头,开口道:“说吧,爹爹,这是怎么啦?”心里自动加了一句,姐挺得住! 李棣这时已经是收起了刚刚那幅样子,极快的看了看李白氏一眼,道,“闺女,昨晚上,我跟你娘商量了下,咱们一家人,在外头待着也够久了,你爹的身子骨也养好了,所以打算回京了。”说到这儿,对着秋水眨眨眼,冲着后窗抬了抬下巴,然后继续说到:“这两日就上路,若赶得及,还能跟你太爷爷一起过除夕呢。” 秋水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说的?回京? 爹爹这话太具有冲击力了,让秋水都没反应过来李棣的眨眼抬下巴。移开眼睛不看爹爹,双眼只往李白氏脸上瞧去。爹爹今日不正常,娘亲,您还好吗? 秋水的眼神太火热了,李白氏轻咳一声,也开口了。不过,秋水注定是要失望的,因为李白氏虽然没赞同李棣的话,可话里的意思还是很清晰的:“夫君,你也真是的,这没头没脑的,女儿怎么听得懂?秋水,你爹跟娘的意思是,赶在过年前,回京里。咱们在京里是有几大家子人呢,以前没来得及跟你说,这一路上,娘跟你爹慢慢跟你说。你爹,以前身子骨,”说着看了眼李棣,像是没想好怎么解释。 李棣握了握李白氏的手,道:“这些,都慢慢再说,你女儿明白着呢。现在既要回京,时间又匆忙,还是把眼前事打点了再说。就按咱们先头说的做,你看,就这么定了?” 李白氏听了这话,也就住了口,连连点头。这家,向来是李棣说什么就什么的,除了昨晚李白氏剧烈的反驳过李棣一回,家里的大小事,只要李棣出了主意,也就按着李棣说的定了。 李秋水还在边上暗自叫唤天地呢,天啊,地啊,不是自己看不懂啊,是这世界变化得太快了!谁来告诉我,昨日我回房时差不多就亥初了,短短几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会儿,天地都没搭理李秋水,李棣李白氏也没有跟女儿再细细解释,李棣让明仁跟李三进来说话。 李白氏看了看边上呆坐着的女儿,轻轻叫了声夫君。李棣只是轻轻一摇头,说了句李白氏听不懂的话道:“这一大早的,日头还没开,露水未收,不适宜赏花。就让女儿在这儿坐着吧。” 李白氏刚要问李棣这是什么意思,外面候着的李三和明仁就进来了。 秋水的cpu现在虽然启动了安保程序,是在安全模式下运转,可看见李三和明仁俩人的样子,还是大大的吃了一惊。 明仁叔,秋水很熟悉,爹爹贴身使唤的人嘛,自己的奶爹,也是很宠自己的人,整天笑呵呵的,就是被奶娘数落了,也是笑呵呵的由着老婆教训,被自己撞破了这个,只是冲着自己一吐舌,很像一个超龄顽童。 可这会儿,明仁叔脸上没有了笑意,双眼红肿,看来是狠狠哭过,额头依稀还有些青。 而李三,秋水虽然不是很熟,但从一切痕迹中看来,是个很严肃的人,而且因是李老太爷的得力心腹,所以也有些威势。而现在这人,也是双眼红肿着,可这人还一点儿不在乎,进来看着李棣,神色中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焦急,才一进来,就焦急的喊了一声:“大爷,还请您三思啊。”说着,眼神还在秋水身上转了一圈。 (还请大伙儿使点儿劲,表扬好茶一下吧~~)(未完待续) ------------ 059 将离别 李棣顺着李三的眼神,也看向了了李秋水。 这两人的眼神,是明显不同的。 李秋水一阵愕然,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品出味儿来,李白氏忽然一挺身,站在了秋水跟前,挡住了眼光,叫了声“夫君”,抬手指了指天。 被遮住的李秋水自然看不到,此时,李白氏是满脸的坚定,而李棣有一些迟疑有一些痛苦,但看着坚定的妻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李秋水只听到爹爹发话了,“李三,我意已决,勿用再议了。” “是。”李三终于不再多说什么了。 就听李棣吩咐道:“等下我会召集所有下人,宣布即刻收拾东西,明日起程回乡祭祖,归期未定。所有仆从的去留也会一并处置。而那客房中的,即来了,在这江南定居也是不错的。” “李三,等下你去客房传我话,出了这木渎,下三里乡谢堂村有一处庄子,并上等水田一倾,上等旱田一倾,纹银五百两,如今都交予她,以做她日后安稳度日。至此,她与我李家再无干系,日后是改嫁或招赘,全凭她自己作主。只是,她的卖身文契不予发还。若她安分守己,闭紧嘴巴,这文契就是张废纸。如若不然,对付她的,可不仅仅凭着这张黄纸。一并跟过来的仆从,如何处置,李三,你就作主了。一个时辰后,你们就先行起程。等那边都妥当了,李三,你再来追我的车马。” “明仁,那庄子田地,是你购置的,与周围乡邻相熟的,也是你,所以你就带着归雁一并去那庄子,做个管家也不错。哦,还有鸣蜩。也跟着去可好?” “爷,我跟着我们家姑娘。已经二十多年了,我虽知道,爷是为我们着想,只是我离不开姑娘。相信我家那口子。也离不得爷。至于归雁,一个家生子儿,主子在哪儿,他就在哪儿。爷,还望您成全。姑娘,鸣蜩求您了。”说这话的,是站在李白氏身边的奶娘。 就在李棣开始吩咐的时候,李白氏已经静悄悄的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紧闭着嘴,微低着头。一副安静淡雅的意思,好像刚刚那人完全就不是她。这会儿听了鸣蜩的话。才抬起眼,认真地看着鸣蜩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回转脸看着李棣,叫了声夫君。 李棣也跟着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随你们吧。” 明仁这会儿终于又笑了,马上就要跪下磕头。只是被李棣呵斥住了,“得了。多你这个头。爷也不会长块肉。你还是跟李三一起,等下再追上来。归雁就交给他娘吧。” 秋水这时才知道,明仁叔额头发青是怎么来的。 随后,李棣就召集了仆从安排了下去。好在李家仆从大多是雇来的,所以明日等李家离开后,就要离开李宅了,不过东家多发的三个月工钱,回家还能过个肥年。 这座李宅,就留老李在这儿照看着。细柳是买来的,虽说李棣说了可以发还身契并十两纹银,可她还是无地可去,只求着留在姑娘身边。等秋水点头后,方才面带喜色的跟在姑娘身后。 这些都没啥好说的,只李三那儿出了个稀奇事。护送那女子的一行,本就老太爷的人,原也要回去的,所以并不用李三再说什么,现在反倒可以护送李棣一行回京。可那女子身边的那俩丫鬟,却口口声声说,是老太爷吩咐,命她们服侍大奶奶的,怎么也要跟着李白氏。 原来,这两丫鬟本不是在那女子身边服侍的,还真是老太爷挑给李白氏的。她们也不知道那女子的真实身份,只是一起南下,路上服侍那女子而已。一路上,她们虽然很疑惑,也想着法子套话,怎奈那替身也因为妾身不明,尽量含糊着。所以一路这下来,还真是互不知道。昨日里那俩丫鬟身份限着,只是磕了头,还没来得及表明来意,就被李棣一起“请”到了书房了。这下一听要被送到更乡下的地方,两丫鬟才嚷嚷出来。 而那替身,也不想要这俩丫鬟,现在她有庄子有田有银子,什么样的丫鬟不好买?偏要这俩个? 李棣皱了皱眉头,再多问李三了两句,也就点头了。他离府多年,李白氏更是没怎么待过,对于现在的李府,有点俩眼一麻黑的感觉。而这俩丫鬟,是府里家生子,又是老太爷挑的,正可以用上。至于服不服管教,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日后再说吧。他可不相信,自己连俩丫鬟都收拾不了,若真的那样,自己还不是给人送菜了,还急急回个什么京? 这边的收拾忙而不乱的进行着,李秋水也终于面对事实了。回京,已经没什么可以阻挡的了,那么,现在首要的,就是要跟几个玩伴告个别。 家里上下都忙活着,李秋水也不添乱了,只是让归雁给顾家、甄家、吴家送个信,希望能来家里一叙。 只是没想到,只等摆了晚饭,那三人竟然一个都没有来。 吴进宝是去进货了,这个事,归雁回来就告诉了秋水,可另两个,归雁不但去她们两家行走,还偷偷溜去了私塾。 归雁这回很小心,也没有被顾夫子抓住。小五与顾横波也点头表示知道了,可偏偏到了放学时候,还真出了状况。 先说小五,这孩子读书只是平平,也不见得有多喜欢而,现在得了归雁的话,就抓耳挠腮起来,恨不得早点儿放学。可偏偏,小五坐立不安的样子,落进了顾夫子的眼中,引得顾夫子大怒,让其站起来答题。哪想到,顾夫子一连几题,小五都没答上来。 平心而论,顾夫子的这几道题,其实不难,都是他下半晌讲课时,着重点过的。可没想到,就是这几道题,就才过了这一会儿,这孩子竟一道都不知道,试问,这孩子都在课堂上干了什么? 顾夫子一发怒一激动,话就有点儿多,一时间口若悬河,引经据典,各种典故不要钱的都往外头奔。 眼看着都过了时辰,夫子这边还一点儿没有放学的架势,更让小五着急了,使眉弄眼的,挑着几个平素胆大的跟顾夫子进言。这一幕,自然又落在了顾夫子眼中。 顾夫子这回真气狠了,堂上不仔细听,做不出题目来,被自己叫起来听训,竟然还蛮不在乎,还挑了其他人作怪。虽说圣人有云,有教无类,可自己离圣人还远着呢,做不到这些。这孩子既然无心向学,也就不要待在这儿浪费光阴了。少了他,那些调皮的缺了领头的,说不定还能改好了。 想到这儿,顾夫子宣布散学了,自己却压着小五去花枝巷甄家了。 小五这下逃不了了,一直给夫子陪着好话。夫子的家访,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让那些活泼挑皮的孩子,都是件胆战心惊的事情。 可顾夫子已经打定主意了,也不管小五的讨好求饶了。及至到了甄家,铁匠娘子开头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是热情的招待顾夫子。可等顾夫子讲清楚来意,不但铁匠娘子慌了神,就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五,也怕得不知怎么好了。 小五倒不是怕不能读书了,对于读书,他其实真没太多喜欢,可这会儿,他只想着,若他爹拿那打铁的力气,来揍自己的屁/股,那下场,是多么的惨烈。 铁匠娘子到底是有些能耐的,虽慌了些,可也在尽力给顾夫子陪好话,同时使人去铺子了传个信。 只可惜,铁匠虽然赶回来了,可铁匠力气不小,手艺也不错,只是嘴笨了些,再加上本能的对读书人的敬畏,在顾夫子面前是一点的战斗力也全无。 就这么着,顾夫子就拍板了。等顾夫子离开,小五自然没有逃过他爹甄铁匠的一顿竹笋拷肉。 这一顿结结实实的肉吃下来,小五被光荣的放倒了,哪里还能去李家一叙? 而至于顾横波,他倒是安静上课呢,可偏偏小五弄出的这么一件烂污事,他还不能置之不理,虽让他们要好呢。 顾横波一直跟着顾夫子,希望能劝劝爹爹,毕竟生气伤身,再说,也不能置自己好兄弟不顾。可气头上的顾夫子,竟然一句都不听劝,就硬生生把住了话头,就是这么定了。 离开甄家,顾夫子还没有消气,用力瞪了眼儿子,只把儿子抓回家。看这儿子使劲的劝慰自己,替那小五说好话,不期然,近朱者赤的话,终于冒了出来,开始有点儿赞同妻子的话了。 顾夫子押着儿子回了家后,才挥手让儿子回屋。自己确实一连余怒的回了正房。 顾孔氏看这丈夫的脸色下了一跳,命人端茶送水后,忙关心起丈夫来。 顾夫子顿了顿,也没说自己是被学生给气着了,只是跟妻子感慨一下墨朱之说。顾孔氏揣摩着丈夫的心思,有点儿得意起来,丈夫总算是明白自己的苦心了。 只是,光意识到儿子的交友,这还远远不够呢。最重要的,儿子的婚事,一定要讲究。 (童鞋们,明天见~~)(未完待续) ------------ 060 车行疾 车辚辚,马萧萧,路上行人欲断魂。。。。。啊呀,背错了!李秋水暗自嘀咕了一句,算了算了,直接接上“尘埃不见咸阳桥”,好像也挺通顺的哈。 此时的李秋水,正背垫着厚棉被,斜靠在马车壁上,无聊的默背着诗词解闷呢。 离开木渎已经有十日了。那一日,几个小孩儿最后都没有来,李秋水还是有些难受的。虽然自己不是真孩子,可这么相伴了几年,冷不丁就分开了,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是人,总有些惆怅的。况且,那日一别,日后,怕是后会无期了吧?秋水把那丝丝惆怅压在心底,既然已是如此,再惆怅也没用,还是且收拾起来吧。 马车正在官道上疾驰,而李棣一行人,正在返京路上急行着。如今已进腊月,北边水路已经冰封了,这时上京,唯有旱路可走。 长途旅行,不管是在现世,还是在前世,都是件辛苦而又枯燥乏味的事情。车马行得快,为了避免车厢内灌风,这马车门车窗都闭得紧紧的,还用重重的厚棉帘子挡着,秋水每日那么长时间就在这方寸的车厢里,看来看去就车厢内眼前这有些画面,能不枯燥难忍吗?幸好大多时候还有娘亲奶娘等人给自己讲些京城中的旧事,还有娘亲那新收的那俩丫鬟讲讲了李府里的事情。 说实话,李秋水虽然知道,自家爹娘出身不低,估计是个官宦人家,可也没想到,真等娘亲李白氏说起府里时,秋水还是震惊了。那啥,原来自己就是那真正的白美富啊,那些官二代富二代神马的,在自己的家世面前,还真是不够瞧的。只有什么几代,还真不算什么。历史长河中,短暂一亮就泯灭了的。有太多了。自己成为某代,那是爹妈祖宗给的,关键是成为代代后,得付出什么。让自己的后代也成为代代。咳。这么说有点儿拗口了,简单总括,自家,是个有传承的氏族。 想到这个,李秋水不由伸手按住自己的颈下,手底下,隔着厚厚的棉衣,一块方方的东西还是那么明显,就是那块玉牌,会发热的暖玉。自从那次祭祀后。秋水再也不会认为,这就是简单的一个念想。 只是。越是想到爹爹的出身,秋水对于自己成为白美富,还真是一点儿都欢喜不起来。如此的高门氏族,爹爹却在外头这么些年,这说明些什么?秋水觉得自己的脚趾头都会认字了,那就是“麻烦”! “秋水,可是哪里不舒服?”娘亲李白氏看这女儿一直把手按在胸口,有些紧张的问了起来。连日来疾行,虽然每早晚都有夫君亲自替自己和女儿把脉。以确保自己母女身子吃得住,可自己还是紧张着女儿的身子。 “啊?没。我只是按着这个呢。热热的,真舒服,也不知道这怎么会发热的。”秋水知道自己一时失态,让娘亲担心了,于是打衣领口把那块玉牌给拽了出来。 “你这孩子,把它拿出来干什么?当心透了风。”李白氏埋怨了一句,接过女儿手中的牌牌,亲自替秋水放回了衣内,又把衣领仔细扣好,才顺口答道:“这世上,那些天材地宝,兴许是神仙造化,有几个凡人能搞得清的?你这暖玉,虽然还算不上绝顶好宝贝,但也不是世人能窥其中奥妙的。”边说,边仔细打量着秋水的衣着,“是你的,你只管享用着,又哪用你去想个为什么。” 秋水原就是不想娘亲担心而已,这会儿笑着应着,伸着颈子张着手臂,由着娘替自己收拾,只是眼神一划,见一人正仔细打量着自己那块玉牌,连秋水看这她都没发现,只等那玉牌没入了衣领,才抬眼看向自己。 秋水正眼捕捉住那人的眼神,那人一抬头,没想到正与姑娘的眼神对了个正着,慌忙垂下了眼帘。 这人正是那两丫鬟之一,名字叫玉鸾。秋水笑了笑,没说什么,说起来,自己已经不是第一回跟这丫鬟正对眼了。看来,这丫鬟好奇心不小,只是这么容易被人逮住,可见不是个很聪明的。不过,好在这丫鬟还知道敬畏。 秋水眼神从玉鸾身上转开,再看了一眼她边上的春熙,俩丫鬟的另一,发现这人还是那么眼关口口关心的,好像上车到现在都没怎么变过姿势,怎么这么能忍啊? 李白氏还在说着,“真的没不舒服?我说,有什么就趁早说,拖着才更容易出大事呢。哎,要不,就停一下,让你爹给你看看。”除了疼爱女儿外,这越近京城,李白氏就越紧张,一点点儿在她眼中的不对,她都不放过,这会儿,真要张罗着停车。 秋水自然不想李白氏紧张,忙扑过去搂着娘,道:“娘,我真没事,真的,不骗您。”在女儿再三确保下,李白氏才缓和一点儿。 秋水为了转移李白氏的注意力,找个话题问道:“娘,我这会儿可真有个事儿,您得给我排解排解。” 不光李白氏看向了秋水,就连奶娘细柳并玉鸾春熙都看了过来。秋水这才摇着脑袋,问道:“照理说,爹爹是那等出身,怎么就去学了杏林之术?难道爹爹不用读书吗?” “姑娘,您这话,奶娘我知道。”奶娘在边上凑趣道:“不光我知道,十多二十年前,京里各府,不知道您那问话的,只怕只在少数。” 秋水原本是有些好奇,以前也问过李棣本人,李棣只是回答自己喜欢医术,就学了。秋水那时并不知道李家的身份,听了爹爹这样回答,也没觉得奇怪。可现在,京城李家的大爷,怎么会去学医的,这太古怪了。现在听奶娘这一说,这还不是秘密,感情当初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就把这好奇心提得高高的,眨巴着眼睛巴巴的等着。 秋水这样子,就像只等着喂奶的小奶狗儿,要多无辜可怜就有多无辜惹人爱,,奶娘首先撑不住了,噗哧一笑,搂着姑娘,看着李白氏,道:“奶奶,就恕我失礼了。” 李白氏也不在意这个,点点头,就让奶娘说了。 原来,这当年,还真是个不小的故事。 当然,也就是李棣九岁的时候。那年,先皇十三子,也就是如今的十三皇爷,正值七岁,要入尚书房读书。皇子读书,自然是要有伴读的。先皇元庆帝那时疼宠太子,但对于这个皇十三子,也是喜欢的,也就格外开恩,另一众功勋臣工子弟,七到十岁的适龄童子进行选考,选取两个孩子做皇十三子的伴读。 这旨意一出,无疑是给一些臣工子弟提供了天梯,但也有些明眼人摇头。要知道,李家,可算得上是元庆帝之元后娘娘的娘家人,虽然元后娘娘凤驾早薨,但李家圣宠不衰。而且,李家,可不是单凭着这层外戚的关系。李家老爷,也就是现在的太爷,李鼎,可是个能臣,,也是个直臣,深得元庆帝重用。那年,李鼎的两个孙子,大孙李棣九岁,二孙七岁,其他的,还要说吗? 只是,没想到,令人掉眼珠子的事情发生了。那日选考,一众孩童早早就到了紫禁城前朝的文华殿应考。可偏偏发卷子的时候,发现李家的大少爷,李棣不在殿中。 这下,可让一干詹事、侍卫、太监等吓坏了也忙坏了。这好好的,李家大少爷怎么就不见了,可还是在紫禁城里! 于是,选考进行着,还有一干人悄悄地寻找,当然,这范围就在文华殿附近。要知道,这可是在前朝,一个孩子走不远。除非,是有个好歹了。一干人想想,若是那样,脖子就发凉了。 只是没想到,选考都快结束了,才在文华殿背后,一处不起眼的小石阶边上,看见了还是小孩子的李棣,这位大少爷,正靠着那口防走水的大铜缸,手拿一卷书,正嘟嘟囔囔的背着呢。 这找人的都快哭了,大少爷,您玩得是哪出啊? 此事早已禀报了元庆帝。出了这么件事情,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连家里的大人都有了不是,可那是李鼎的孙子,太子的表弟,所以才九岁的李棣,就踏进了乾清宫,元庆帝要亲自问问。 李棣在元庆帝面前,很是规矩恭敬,但也没有畏缩懦弱,只是把事情给说了出来。这事情说起来,还真是个笑话,连元庆帝听了都直摇头。 原来这孩子在去文华殿的路上,正好碰上了给太后问平安脉的太医院掌院王掌院。王掌院医道高深,年纪大了,曾救元庆帝于不治恶疾中。只是这王掌院虽然如此,却有点儿小孩子心性,虽知道李棣是来选考的,还对这孩子说,会读书又怎么了,读书就能不生病了等等,那话,根本是存心难为李棣的。 (努力努力,好茶努力码字! 童鞋们,请不要大意的支持茶吧~~)(未完待续) ------------ 061 伴皇孙 那时的李棣虽然还小,但嘴皮子并不嫩,当下回了句,读书是不会不生病,但最起码,读书能让人明理,说着还看了看王掌院。 这王掌院自然是听出了李棣话中之意,当下就跳了,说道,小孩儿,看着样子,就是个自视甚高的,看来自以为是很聪明嘛,要不,就打个赌吧?也不赌别的,小孩儿不是认为自己聪明嘛,那就赌背书,也不难为他,一个时辰,就背五十张书页好了。小孩儿赢了,能背完五十张,他就收这孩子为徒,一身医术倾囊相传,若是老头儿他赢了,就让小孩儿写一百张大字,就写:我虽读书,但未明理。 李棣当然不肯,无端端为什么要与人做赌?而且,今日他可不是进宫玩儿的。 王掌院相当皮厚,只说小孩儿肯定是怕输,算了算了,他也不为难一个没有血性的小屁孩儿,只要李棣对他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 李棣年岁还小,这又是没血性,又是小屁孩儿,就被激得性子起了,一口应承了。那想到那王掌院立马扔了本药经给李棣,说是现在开始计时。李棣不干了,他今儿个是来考试的,怎么能为这事耽误了呢? 哪想到王掌院讥笑李棣出尔反尔,还明理呢,说不定是看见这本药经,明知道要输了,故意推托的。 然后?然后自然是李棣应赌,开始背书,然后就是一干人狂找李棣了。 元庆帝穷摇头,明显是李棣年纪小,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因为不管李棣打不打赌,打赌是输是赢,都是这王掌院占便宜了。 最后,李棣倒是背出了五十张药经,王掌院乐得哈哈笑,收了这个看来天分很高的徒弟。而至于李棣的选考,自然是泡汤了。虽然元庆帝可以再让李棣考一次。但这样看着太过偏了。 当然,对于李棣的缺考。以及在宫内的不规矩,元庆帝一点儿都没提。皇帝都没提,其他的人,也就选择性失明失聪了。 于是。李棣就在这杏林的康庄大道上一路狂奔起来。至于诗书礼乐。君子六艺,李棣倒也没放下,只是不再如以前那样花那么多时间了。 奶娘是说得绘声绘色,秋水相信,这里头有很大的成分是人为加工并夸大其辞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爹爹竟然真是拜了个杏林高手。至于诗书礼乐这类的,秋水心知肚明,爹爹也是信手拈来的,可见爹爹那长的是什么脑袋啊! 这故事听得秋水啧啧称奇,玉鸾是瞪大了眼睛。就连春熙也不再是那么雷打不动了,双眼明亮。犹如小星星。 细柳不知京中事,这时听得意犹未尽,车内气氛又好,不由插嘴问到:“婶子,那最后十三王爷最后的伴读是谁啊?” 李棣不在伴读名单之列了,那么除了李家二少爷李楷之外,就多了个名额。原本眼热的,都觉得有了机会,只是没想到。事到最后,这事情又有了变化。 奶娘叹了口气。继续说故事:那十三殿下不知从哪儿听到这这些,感到很生气,觉得李棣这是轻慢他。因而,最后在圈人的时候,把李楷也给拉下了,说是看着李楷,就会想到李棣,那太碍眼了。 就为了这事,秋水的爷爷,现在府里的老爷李嵎,还很是训斥了李棣一顿,差点儿就要动板子了,还是老太爷李鼎给护下了。 不过后来没隔多久,太子的嫡长子,也就是皇长孙,也要进上书房读书了。先废太子嫡长,也就是如今的理亲王,跟十三皇子、李楷等都一边儿大,那时都是七岁,只是月份小上一点儿。这回元庆帝没有出选考这事儿,而是直接圈人,太子推荐李楷,于是就这么定了。 细柳也不知怎么了,拖长了声音“哦”了一下。奶娘忽觉得故事说下去有点儿不太妥,马上接着道:“二爷是极会读书的,当日京城中有人赞天资聪慧,后来,更是名列京城三大才子之一。玉鸾,春熙,你们刚从京里出来,京中是不是还有这样的说法?” 春熙笑着应道:“婶子,还别说,这都多少年了,咱二爷的名头,还是那么明晃晃的呢。” 切,又不是月亮!秋水只在肚子里嘀咕,面上是笑嘻嘻的一点儿不显。这会儿,她的心思,很大一部分已经转到别的上头去了。 要说,刚刚开始,秋水还只是当个传奇话本来看,可当听到十三王爷连一个李家的人都没选后,就觉得不对了,这越听到后面越觉得惊心动魄。 传说,自成为传说,就是因为无法考据,而且其中也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想想,那是紫禁城,是皇帝的地方,禁卫森严,又不是谁家的菜园子,怎么就让一个九岁的孩子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事隔这么些年,到底如何,只怕已经说不太清了,反正秋水决的不会那么简单。 再说,那么明显吃亏的赌,若不是爹爹心甘情愿,怎么会应承?别人都道,爹爹那时年幼,被人算计不自知,可秋水明白,爹爹那是什么脑子。九岁?九岁又如何,就是吴进宝、甄小五九岁时都没那么好糊弄,更别睡顾横波了。 这些时日,李白氏、奶娘给李秋水普及一些京里人际关系,礼仪常识。这让秋水知道,十三王爷,那是当今圣上,雍和帝的铁杆助力。嘶,难道争斗,那么早就开始了? 只是,那次事情背后的策划安排,是太爷李鼎,还是年才九岁的爹爹李棣? 可爹爹为什么奔入杏林之道?要知道,虽然李家是高门,弟子蒙荫,不用像寒门,必经科举才能入仕,可不弄文舞,只醉心于岐黄,出仕上也是不好听的,总不见的去太医院做官吧?那样就是成了掌院,又能如何?而后又把弟弟李楷推出来,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秋水隐隐有些答案,只是严谨的治学态度,一向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更何况是这种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的人心算计呢?所以,秋水只能强压下这些,等日后有了十足的证据,再去问问爹爹。 京城,城东,铁帽子胡同,因近紫禁城处,又有几座王府,因而得名。不过,这铁帽子胡同虽然是占了个胡同的名儿,但这宽敞,直比几条大街。胡同里除了王府,还就是一些公侯人家,这每每早朝之前,赶着上朝的车马轿子,纷纷从各府里冒了出来。这胡同要是不宽敞,这些车驾可得堵上了。 李府,就在这铁帽子胡同里。就算是在这豪门作堆的地界儿,李府的气派、大小,虽比不得王府,也是数一数二的。 此时,李府的当家人,老太爷李鼎,正在这正堂松涛堂的书房内。 李鼎已经六十五了,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头上,可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此时的他,正端坐在书房当间的大阔书台的后头,因为在家,所以没穿正服,身着一件深蓝色团福字厚棉袍,未束腰带,松垮跨的垂着,跻着双翻毛厚靴。虽如此居家随性的打扮,可这浑身的气势,却让人把头低得更低。 李鼎这会儿正在看信。这信是李三让人紧急先行送过来的,信中说的,自然是李棣一行回京了。 仔细看着李三的来信,李鼎脸上是喜极之色,这么多年了,十年,长孙终于回来了,他已经老了,还能有多少个十年呢?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慢慢流露出丝欣慰,看来这孩子是识破了自己的布局,心念着家人,这才赶回来的。好,就是好,棣儿不光头脑好,还重情义,真是李家的希望啊。 只是想想李棣正在回来的路上,就又有些烦恼,自己实在是不想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不过,就一会儿工夫,李鼎又收拾了脸上的表情,又开始细细读了这份信。信中其他先放一放,可对于那替身女子的安置,李鼎是不太满意的,孙子就是心慈手软了些,那样的女子,留着就是个把柄。不过,算了,先看看在说吧。 李鼎细细的看完信,想了想,就让人去请一下李嵎夫妻来。 太夫人已经亡故多年了,李鼎感念情深,并未在续弦,身边生活事情,除了几个以前纳的姨娘,就几个大丫鬟打理着。于是府里的内当家,就落在了儿媳妇小张氏身上了。这会儿长孙一家回来,得尽早告诉她,也方便她收拾地方。 李嵎夫妻来得不慢,才一会儿,就听见李七在外头禀报,老爷太太到了。李鼎抬了抬手,让儿子夫妻进来说话。 厚棉帘子掀处,李嵎先一脚踏了进来,而后回身扶了把跟在身后小张氏。李嵎四十五岁上下的人了,家世富贵,又保养得好,这会儿看来真看不出这样的年纪。而身边的小张氏更是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临近年底,脸上带着喜气。李鼎书房重地,平素不是小张氏能踏足的地方,这会儿却被叫到这儿来,心里更是高兴。(未完待续) ------------ 062 府中事 小张氏看着是三十出头,其实年龄与李嵎差不多大,已经是四十过半多、五十在眼前的岁数了,只是这些年心中事事顺,丈夫疼爱儿子出息,身家富贵又善于保养,才格外显得年轻,现在心中高兴,眉眼间的喜色更甚,一时间,笑颜如花,倒也当得。让回身扶她的李嵎猛看进眼里,动作顿时一滞。 小张氏飞快瞟了眼丈夫,心中得意,但还是借着身体的遮挡,起手拧了丈夫一下,向书房中间努了努嘴。 李嵎明白,忙扶定小张氏后,回转身,面向案台一躬身,“见过父亲,给父亲请安。”身后的小张氏也跟着行礼。 李嵎夫妻的动作虽然隐秘,但李鼎是什么人,窥一二已知全豹。虽不喜欢,只是现在李鼎也不欲多说这个,指了指下手座椅,到了声:“坐。” 等二人落座,原打帘子的李七忙一使眼色,让耳房候着的丫鬟上了茶,这才退了出来,掩上了门。 李嵎不知何事让父亲这样郑重,也顾不得喝茶,问道:“父亲让儿子夫妻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李鼎也不想多费口舌,道:“棣儿身子已经养好了,想着多年未过团圆年,这会儿正往京里赶呢。” 李嵎猛地起身,身下的椅座脚儿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嘎”一声,刺耳的声音。可李嵎顾不得这些,眼看着父亲,激动地问道:“这是,找,找到了?” 李鼎看着儿子激动的脸,叹了口气,“坐下说话。” “是,是!”李嵎猛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又重新坐了下来,只是动作还是过大,又是一声“吱嘎”的声音。 李鼎没有说什么。只是给时间让儿子平息,眼神转向儿子边上的小张氏。小张氏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动作,低着个头,脸庞藏在灯影中看不分明,只是从簌簌颤动着的衣袖上。可以看出。此时她的心情也一定不平静。 好一会儿,李嵎忽道:“这个孽障,他还好意思回来,我,我定要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跑!”话虽这样说,只是这其中的激动,想念,感慨,愤怒。种种种种,包含着各种情绪。正如此时他脸上的表情,都无法一一指出。 李鼎又是叹了口气,难道年纪大了,变得容易叹气了?开口道:“好了,以往的事情都先不说了,孩子能调理好身子,已经是不易了。” 李嵎一时停不下来,兀自还想说什么,忽然发现衣袖被牵了一下。原来是边上的小张氏。趁着李嵎这一停顿,小张氏抢着说话到:“父亲说的是。棣儿能平安回来。已经是不易了。每年祭祀,我都无颜面对姐姐。幸好,天可怜见。”说这,声音已经有些呜咽了。 李嵎刚刚差点儿失控的情绪,这会儿奇迹般的缓了很多,马上安抚妻子道:“好了,这些,都与你无干,都是这孽障自作自受。我定要,”定要如何,李嵎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只是这狠话却也再说不出来。 “老爷!”小张氏适时唤了一声,而后又马上拭了拭双眼,笑着说,“看我,这大喜的事情,都让我忘形了。还请父亲恕罪。哎呀,棣儿回来了,他的住处,可得好好再收拾一通。虽然他那院子一直没断了人,东西也都是按着季节铺陈换新的,只是,这有人住和没人住终究是不同的。不行,等下我就和楷儿媳妇一同重新去收拾。啊呀,看我,都忘了问了,父亲,这会子棣儿回来,还是住原来的院子,还是新指了地方?慎独园原是不错,只是,那是棣儿未成婚之前的居所,现在棣儿回来,可是有棣儿媳妇,还有孩子们,这就怕是小了些。父亲您看,这是?” 小张氏这话说得既及时又有水平,首先,看着李嵎说不下去了,就及时递了个扶梯,然后,这未先说别的,就暗把往日的态度表了表,虽李棣常年不在,可自己并没有亏待他,连个空园子,都一直耗费人力物力养着,东西哪怕没人用,都一年年一季季的换新的,可见是自己没忘了往日的话,而现在一听说李棣要回来,就要带着儿媳妇亲自去收拾。再就是,对于李棣归家的住处,没有擅自作主,既请示了老太爷,又借这实情,探了探李棣这一房现在的状况。毕竟,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音讯。 小张氏这话一出,李嵎县转过头,对着小张氏感激的一笑,而后再看这李鼎,仔细听着。 李鼎今日唤小张氏过来,本就要吩咐这些,现在小张氏抢着说来,也让李鼎点了点头,这个儿媳,最起码该聪明时不糊涂,只是,咳,太聪明了些,这一比,自己的儿子就不够瞧了,怨不得这些年被捏得死死的。 李鼎也不想再多费心神,捻了捻胡须道:“先就还是在慎独园吧。那地方还算开阔,也是棣儿住惯了的,这多年未归,还是故地比较好。而且,现在时间也紧了,且先住着,等年后,再听棣儿的意思,就算是新挑个地儿,也好慢慢收拾出来。” 慎独园只叫还算开阔?自己只是一说罢了!小张氏心里嘀咕了一句,只是面上恭敬的应着。 李鼎继续吩咐着:“嵎儿给你亲家送个信儿,棣儿媳妇这么些年来为了照顾棣儿,也一直在外头,未有归宁。这回棣儿若真赶在年底前回来,这初二回门子,那是一定的。这下,白小二也别上门闹了,让他好好儿在家等着看他嫡亲妹妹。” 李鼎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的皱着眉头,嘴上却停住了。李嵎连声应着,只是父亲却不说话了,等得他心焦,不由开口道:“父亲,还有呢?” 李鼎这才猛一回神,“棣儿这么些年,只有一女,名唤秋水,今年已经虚十,是个好孩子。说起来,应该是咱们府上的大姑娘了。”说着,脸上竟微微带了点儿笑。 李嵎心中一紧,又一松,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这是为何,只是嘴上跟着说道:“秋水啊,倒是个好名字。” 小张氏也在边上应道:“可不是,真是好听。啊呀,家里可得吩咐改口了,这下子,潇儿这丫头得是二姑娘了。还有这年节物事,都不能马虎了。还有棣儿媳妇才回来,这回门里怕是一下子没想得到,我这就先替他准备一份,嗯,这么些年头次初二回娘家,东西可得备得重些,这就比楷儿媳妇重上五分,父亲您看可好?” 李鼎不耐烦这些,一挥手,道:“你原是棣儿的亲姨妈,现他也叫你一声母亲。他们夫妻才回京,你替他夫妻操办,多劳费心了。” 小张氏忙站起身来,连声道不敢当。 李鼎挥了挥手,道了声乏了,就让儿子夫妻下去了。 李嵎出了书房,就执起妻子的手,满含着感激,道:“又要辛苦你了。” 小张氏瞟了丈夫一眼,道:“你这话说的,难道不是我儿子?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在姐姐床前,可是亲口答应的。再说,就算没有这些,他,他还是你儿子。”说着,面上就泛起了桃花。 这话说得含蓄,但李嵎已经是听懂了,手上一紧,就要把小张氏往怀里拉。小张氏面上桃花更甚了,斜了眼李嵎,“老爷,这是松涛堂。”说着就要撤手。 李嵎听了妻子的劝,并没有再使劲儿,但也没有松手,夫妻俩就这么相伴着回去了。只是走着走着,李嵎却发现妻子步伐小了些,一低头问道,“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在想着怎么安排。”小张氏抬头笑着说了句,“快走吧,这些可还有好些事情呢。”说着反而就要拖着李嵎行走。 虽只是这一刹那,李嵎却发现妻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忙问道:“这又是怎么啦?” “哪有什么!”小张氏只是不肯说。 可李嵎也不让步,就盯着妻子脸上看着,一只手紧紧握着不送。最后,还是小张氏败下阵来,有些轻噎,“真的没什么,就是想起那年元宵节。夫君,你是不知道,当时,我可是连死了的心都有了。若不是,若不是,我就连死了,都不敢去见姐姐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些,都怪不得你,都是那孽障,那孽障胆大包天!”小张氏的这些话,也挑起了李嵎想起了当初,当时,他可真恨不得掐死这个大儿子,只想着若被自己抓住,自己一定在祖宗面前活扒了他。这么一想,重又要见儿子的激动、对儿子的思念等等,就淡下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天资出众的孩子从小的独立特行,以及自己一向被这儿子气得胸闷气短,包括这儿子竟然放着诗书不读、文章不做,却去学那岐黄之术! 此时,李秋水还在那疾行的马车上,捂着头,心中直呼,世界多么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不好个废气,大婶啊,乃果然无良!穿越,种田,权谋,这下再加上宅斗,乃还要烧什么杂烩汤?(未完待续) ------------ 063 女强人 李秋水这些日子来,已经知道了些京城李府的基本消息,比如说,现在李府里,当家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太,秋水的祖母小张氏。 当然,这个名讳不是从秋水爹娘嘴里吐露出来的,就算只是私底下当着女儿的面,李棣夫妇也不能这样称呼太太,那样叫做不敬,而是李秋水在晚上客栈床上,耍尽了手段卖光了萌,才好不容易从奶娘嘴里掏出来的话。 开始,秋水只是从爹娘口中得知,府里现在的太太,秋水的祖母,并不是李棣的生身母亲嫡亲娘,而是李老爷的续弦。而这位续弦,不是别人,正是李老爷的先太太、爹爹生身母亲的妹子。先头的那个是张氏太太,所以,现在这个才叫做小张氏。 秋水刚一得知这个的时候,脑中马上第一浮现出的,就是自己亲奶奶跟现在这个奶奶之间,那一场姐妹间的恩怨情仇,而后,自己的爹爹,也就成了东方古代男子版的白雪公子和恶毒后娘的故事。 秋水忙拉着奶娘细打听。可虽说多年前的事情,奶娘知道的并不详细,但从奶娘口里说出来的话,还是让秋水大大的吃了一惊,原来,自己想的跟奶娘说的,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情。 很久远的事情,奶娘并不知道,奶娘只模糊的知道,大爷的亲生母亲,比李老爷还大了两岁,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只是这张氏夫人结婚几年,未曾生养。好不容易有了一胎,却正逢娘家父母因病亡故,心中急痛,就小产了。而后,这身子就不太好,一直将养着。 而这小张氏,是张氏的嫡亲妹子,是老爷李嵎奔丧后带回来的。张氏也是大族,只是当初出了一些变故。才让姑爷李嵎把个待年姑娘,接去抚养。至于是什么变故。奶娘并不知道,而张家也遮掩着。 这小张氏来到了李家,可是老老实实的,平时只躲在房里。别说姐夫了。就连姐姐跟前都甚少走动,只说自己是个不祥的,没得带累了他人。 张氏自然不相信这个,妹子比自己还可怜呢,就时常拉着妹子出来走动,才让这妹子稍微活泼了些。而李府里上下,也对着张家姑娘没口子称赞,都说这姑娘是个聪明又心善的。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张氏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吃了过少药,终于又怀上了。这妹妹更是替姐姐欢喜。但凡姐姐想吃的,她就变着法子去弄来。姐姐没想到的,她都想在头里。终于,张氏怀胎十月,就要瓜熟蒂落了。 也不知道是张氏身子太弱,还是这一胎是她死命求来的,这分娩,并不顺畅,眼看着就要挺不过去了。也是小张氏,不顾忌讳。冲进产房,拼命唤醒着姐姐。又跟接生婆配合着,才让张氏产下麟儿。这一下,李家太爷夫妻,李嵎,张氏,无不对小张氏感激的。 只是,有钱难留将死人。张氏虽然平安产下了李棣,可自己身子就更不好了,竟然得了产褥热,就这么去了。弥留之际,把才看了没几天的儿子托付给了公公婆婆丈夫之外,又额外的托付给了小张氏。 这之后,赶在热孝里,李嵎就对小张氏求了亲。 李秋水心道果然,没想到奶娘话锋一转,说是小张氏根本不同意,说是自己做这些,念的是姐妹手足,姐姐又曾厚待自己,自己怎么能高攀了姐夫呢。 这一遍说自己高攀,而另一边李嵎也说自己高攀。自己是个丧偶的,心中又是牵挂着亡妻,儿子又是那么小,正好是需要娘的时候,若续弦找个对儿子冷淡的,自己在外头都不放心。而小张氏在李家上下是有口碑的,在张氏病的这些日子,对着孩子也是仔细得紧。 最后,据说是因为一个不放心外甥,一个着紧着儿子,再加上别人在中间的说和,这亲事就赶紧就成了,还赶在了热孝里成了亲。 于是,张氏的妹子就成了小张氏了。 只是,这小张氏大概之前受过苦了,老天爷就开始对她好了起来。成亲没多久,就有了身子,这头一胎,就是个儿子。那就是府里的二爷,李楷。 据奶娘说,小张氏就算是怀孕的时候,都不放开大爷,让奶娘在自己眼皮子跟前带孩子,这仔细的程度,比别人家的亲娘更甚。而自己儿子生出来后,更是没有厚此薄彼。当然,若硬要比较一下,高低还是有的,但那是对着李棣厚,薄待了李楷。打个比较普通的比方吧,俩孩子一起哭了,小张氏哄的,那一定是李棣。而李楷,就交给奶娘了,若不幸,恰巧奶娘不在眼前,对不起了,李楷小同学只能哭上一会儿了。 这京里上下都知道小张氏的贤惠,知道她把姐姐的儿子当成了自己的眼珠子。慢慢的,俩孩子渐渐长大,小张氏还是数年如一日。哪怕有时李棣调皮,让李嵎发火要教训孩子了,这小张氏也拦在了头里。 这些话,听得秋水是目瞪口呆。自己真的是想错了?只是,秋水还是觉得不牢靠,就算自己妄作小人好了,她总觉得,能对别人的孩子比自己孩子还好的,那怕这孩子还是自己的亲外甥,这听起来,都有一点儿传说的味道。当然,可能是自己境界太低,又眼界太小,思想狭隘,想像不出这样崇高的人,又没有见识过惠芳这样的无私妈妈。 不过,秋水现在认识到,不管从哪个方面说,自己现在的这个奶奶,小张氏,都是个强人。若她真是惠芳式的妈妈,那毋庸置疑,她就是强人,秋水该对她致以崇高的敬意,感谢她这样善待自家爹爹。若小张氏只是表里不一,那她更是个强人,这么些年来如此表现,可不是偶尔为之,那是怎么样的心迹和隐忍?能对自己如此狠的人,怎么不是强人呢而这样的强人,又怎么不值得秋水敬佩学习呢? (今天少了1000字,明日补上)(未完待续) ------------ 064 忙见礼 北方的冬天,总是特别的冷,而今年也不例外。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日,就开始下起了雪来。如鹅毛翻飞,孩子们看了,俱是喜气,不为别的,等雪住了,又是一场好雪仗可玩儿,过年的乐事,又多上了几分。 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场雪,并不是让所有的人喜欢的。李鼎站在院中,看着满天的飞舞,虽不曾说什么,只是人却好久没有动弹。 李七看着主子一动不动地站着,心里暗暗着急,“主子,这雪看着越发大了,您还是进屋吧。” 李鼎并未听劝,只是自言自语道,“是啊,这雪越发大了。” 李七明白主子担心这下雪阻了道,只是一时头上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只能道:“大爷既说了赶回来过个团圆年,那就该差不了的。要是因为您这儿看雪受了冻,反倒让大爷心里着急。” 李鼎这才叹了声气,由着李七扶着回了房。 日子一天天的接近年尾,年节事情也一日日的照作着,只是李府今年不同以往,这个府上不见往年的喧嚣,上下人等都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触动了这府里掌权者的不舒服。 除夕这一日,终究是到了。这日早起,李鼎就时不时地凝神倾听。自打收了李三的信,李府就派了人在城门守着了。只是不管李鼎怎么心焦,这一日日,还是没等到要等的人。 眼看着时辰一点点挪着,日头一点点下去了,街上的人也渐渐稀少,互相拜着早年说着恭喜平安之类的话回家过年了,就连守城门的兵丁也指望快点儿关上城门,躲到箭楼就着酸菜羊肉锅子咪上一小口了,这远处进城的大道上,忽然疯跑来一行车马。 大过年的,城门卫偶发善心,也不去摆架子拦人盘查顺便发上一小注。只是懒懒的看着,心里嘀咕着。这又是哪家赶着回京过年啊?得,也就年行一善吧。 车马越行越近,擦身而过时,这打头一辆的车窗一动。忽然银晃晃的一样东西飞了出来扔在了这城门卫的怀里。城门卫手忙脚乱的接住,然后嘴大大的张开了,果然行好事有好报啊,这可是块整银子,足足有二两呢,可比一辆马车三五个铜钱多多了。 城门卫还顾不上乐呵,就见城门内不远处的茶馆里奔出了一行人,竟都冲着这行马车去了,有磕了个头立马奔走的,也有继续跪着的。这不是李府上的人吗。据说是在等府上的大爷,再一想起刚刚那赶车的。好像也是李府的,城门卫嘶了一声,果然得行好事啊,若是刚刚拦着那车马。。。。。。 李秋水听着车外乱哄哄的请安声,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下心情。身边的李白氏也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帘,再睁开后,也已经平静了下来。 听着车外爹爹李棣淡淡的叫起声。车马,又行动起来了。只是这回缓行了许多。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兴许很长,也可能只是一霎那,车马终于又停下了。 “娘子,到了,我扶伱下车。”车外,李棣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秋水吸了口气,由着奶娘整了整衣衫,跟在李白氏身后下了车。立定后一抬眼,只见自己这车马正停在一处朱门前。 朱门四扇,此时都敞开着,中间两扇格外宽阔,门上的铜钉还发着亮,门前一对看门石狮,狰狞镇宅,门楣上,一块黑漆包金边的门匾上,几个金粉大字清晰可见,“敕造安国府”。 门内外,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口呼着“给大爷大奶奶请安”之类的话,一时间还真有点儿地动山摇的感觉。 进门,上车,下车,李秋水跟在爹娘身后,停在了一处极开阔的一处建筑处,这建筑乃在整个府邸的中路,正遥遥对着大门的大照壁,正是府里的正堂。 微垂着眼帘,秋水进了正堂,一股子暖烘气扑面而来,夹杂在这暖气中的,除了厅内燃了压碳气的沁梅味儿香饼子,还就是各色衣鬓飘香,决不难闻,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眼角余光中,秋水还见到一双双的脚。可见诺大的正堂里,人数决不再少,只是这会儿鸦雀无声,只有长长短短的呼吸声音。 李鼎一直在等着大孙李棣,这里的心焦,虽从不言说,但身边跟着的人哪有看不出的?只是,在接到传信儿,大爷一家的车马已经进了城时,李鼎反而不急了起来,照旧慢慢的用了茶,还在书房里写了副字儿。只等人报,大爷已经进了正堂,老爷太太并二爷三爷等一干人等都在正堂侯着,这才回房换了身衣裳,从内堂慢慢迈步出来。 李棣等站在中堂中间,只是站着并不出声,秋水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爹娘不动,她也不动,只等一声咳嗽声从内间传了出来,厅里忽然想起了唏唏索索的衣裙身,大概是原来坐着的人都站起来了。 在各色嗓子呼出“太爷/父亲/祖父安好”等话后,一个低沉但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坐。” 又是一阵唏索落座声,只是没等着声音住了,李棣也动了,一撩下袍,往中间早就备好的大红跪垫上跪下,口称“不孝孙李棣给祖父请安”,接着“咚咚咚”三下,扎扎实实地响头。 李棣跪下磕头,李白氏秋水也照旧来了一遍。秋水早就等着爹爹的行动,只是没想到爹爹下这样的死力气,不敢怠慢,也忙来了三下,得,等下额头肯定要红了。 李鼎顾不得捋胡子,忙让李棣起身过来,拉着孙子仔细瞧了瞧,眼中晶莹,点头连声道:“好,好,看着是结实了不少,结实就好!”说着,还像是对付小孩儿似的捏了捏李棣的胳膊。 “爷爷!”李棣这回也不称祖父了,声音里的哽咽,任谁都听得出。 李鼎只是拽着孙子,也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听见小张氏欢快的声音道:“父亲这就乐得没边了。只是下头孙媳妇重孙女还等着呢。” 李鼎这才看向李白氏。 李白氏这时跪在下面,手捧着一个红漆托盘。盘子上是一个百子抱福金边茶盏。不知是有意,还是祖孙重逢忘了形,李鼎并没有马上让人接这盏茶,听了小张氏的笑说。才点了点头。接过茶盏,让身边大丫鬟扶李白氏起身,道:“这么些年没见,辛苦伱照料棣儿了,起来吧。” 李白氏这才松了口气,要知道她可没给老太爷敬过茶,今天这一遭,实则是补这个礼数,虽说知道不会怎么样,可刚刚还是担心了一通。 秋水则不然。她早就知道养病这个说辞了,既如此。这位老太爷肯定是不会为难娘亲的。只是还让娘亲这么多跪多举了那么回,虽知道比起爹娘当初做的,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可还是让秋水心里撇了撇嘴。 些儿,又对小张氏印象更深了些,小张氏本可什么都不说,现在却这样给娘亲解围了,一来显得她慈厚,二来让娘亲感念她的好。其实,还显出她府里的地位。刚才上下。可都没什么声音的,偏她可以对着老太爷说笑。 秋水肚中急转着,面上可纹丝不动,只是抽冷子还哀叹着,自由的日子,大概就像是小鸟自由的飞走了。 只是这会儿秋水虽然想装鹌鹑,可李鼎老太爷却没让她得逞。当年的事情,他可以不计较,只是还是晾了李白氏一会儿,又卖了小张氏一个情面,正因为她们只不过是儿媳妇孙媳妇儿,可秋水却是他骨肉嫡血,是他嫡长孙现如今唯一的孩子。所以,李鼎冲着下头招了招手道:“这就是秋水孩儿吧,快过来,让我这太爷爷仔细瞧瞧。” 李秋水被人搀扶起来,没走两步,就被一只大手轻轻的拉了过去。那只大手,骨节分明,不像是文人的手那样无力,青青的筋脉在皮下凸现着。秋水知道,这就是她这一辈子太爷爷的手了,抬眼望去,一张跟爹爹酷似的脸,就在眼前。 这张脸肤色不算白,但也不是上一世流行的小麦色,眼角额头,皱纹尽显,鬓须花白,一双长眉斜挑入鬓,眉下是丹凤双眼,眼角细长高挑,好一幅相貌,正是爹爹李棣老了以后的样子,而且这双眼黑白分明,目光锐利,并没有人老了后的黄浊。秋水看了,就稍微定心了,自己以貌取人也罢,光这双眼睛,就不太可能是个年老糊涂的吧? 秋水这样看着眼前的老人,并没有错过老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灼亮,而后,就听见老人哈哈的笑声,“好好,当得起这名字。秋水娃儿,我就是伱太爷爷,以后,伱就叫我太爷爷吧。哈哈。”嘴里说着,手上并没有放松,也不管众人反应,直把秋水拉靠着自己身边,一路还在细瞧着,同时伸出手轻轻揉着秋水的额头,低声笑道,“是个实诚孩子,像棣儿。” 李鼎这一笑,整个厅里的气氛就活跃起来了,也有说笑声渐渐响起。当然,这并不太表有些人心里没有凸棱,李棣,一向是老太爷偏疼的,别人按着规矩,称老太爷为祖父,可他,正式场合口称祖父,平时可就一直是爷爷爷爷叫着的,十年前,好多人已经听惯了,也不想了。可没想到这今日才冒头的小女孩儿秋水,也有如此福分了。 说笑着,还是小张氏开口了,“老太爷心里高兴,可就把我们给忘了。老爷多年未见儿子,这会儿正急着呢,更何况,还有个水灵灵乖巧的小孙女儿呢。” “哈哈,正是我高兴得忘了。棣儿,棣儿媳妇,去给伱们父母行礼,秋水丫头,快去见过伱祖父祖母。” 于是,李棣等又跪在垫子上磕头了,只是这回却是冲着李嵎夫妻的。 李棣一家在下面行礼,并没有看见,在李鼎老太爷的下首,李嵎坐着未动,受了儿子夫妻和孙女的礼数,而小张氏却是偏侧着身子,只受了李棣夫妻的半礼,待等李棣夫妻磕头时,她已经是虚坐着了,很合她继室的身份。 才等李嵎叫了起,小张氏就快快的让接了李白氏的茶水。李棣被李嵎拉着说话,无非是回来就好,只记住身子已经养好了,日后就该正经行事,再不许任性妄为等等。李棣垂手称是,小张氏笑着打岔,又是拉过秋水一顿揉搓说好。 秋水一贯是乖巧的,被小张氏搂在怀里。看着年轻的祖父祖母,嗯,祖父还是跟爹爹相似,是个中年美大叔,只是略略有些富态,面色也白净的很,颌下美髯修剪得纹丝不乱,看着就是个注重仪表规矩的。而边上的祖母小张氏,如此年纪,竟也当得上美丽二字,就算秋水不想承认,可人家确实比自己娘亲李白氏要更甚一二。 这一通子礼下来,就被赐了座儿。剩下的,就是府上第三代之间的见礼。李棣是老大,只要受礼就行了,而秋水,还是要福个不停的。 秋水早就知道了,老太爷只得李嵎一个嫡子,还有两个嫡女一个庶女,算不上子息兴旺。而到了祖父李嵎这一辈,儿子就多了起来,小张氏可真是个会生养的,偏偏这样生,体态相貌还能如此保持,看来还真有几下子。 偏题了,话说回来。李嵎除了先前张氏的儿子李棣外,接下了就有小张氏生的李楷,比李棣小了两岁,再有李格,府里的三爷,比李楷又小了两岁,也是小张氏所出,今年二十四,再往下,就是李柯,府里的四爷,也是二十四,只是比李格小上三个月,是李嵎的一个通房所出。府上这一辈庶出的就着一个,再往下,就是府里的两位嫡出姑奶奶,分别是二十二的李柔和二十的李棠,俱已出嫁。 秋水早就佩服着这位祖母的等差数列,这会儿当然也不敢轻忽。这会儿看着二叔三叔酷肖其母的长相,相貌出众却绝不女气,感叹造化之神的奇妙,也感谢老天爷的厚爱。 (这是昨天和前天的,设了定时发布,好像出了点小意外,对不起了。今天的晚点儿再上今天的菜,不用定时发布了,手工发布。 请各位童鞋继续鼓励支持哈,那啥,什么推荐粉票收藏订阅,好茶照单全收哈~~)(未完待续) ------------ 065 小手帕 李秋水感叹老天爷的厚爱,却不是因二叔三叔长得好,而是想着,幸亏了老天让自家爹爹长得像太爷爷、爷爷,这其中的微妙,自去体谅吧。 不过想到造化之神的奇妙,秋水总觉得有些什么自己忘记了,可这种丝丝袅袅的感觉,却怎么也抓不住变不实,现在也只能放在一边。 就在秋水给一群叔叔婶婶福来福去、弄得头昏眼花时,太爷发话了:“好了,这也算是见了礼了。老大夫妻一路疾行,还未休整呢。且先散了,等下还要祭祖呢。至于那些闲篇儿,等年夜饭上再扯吧。” 话毕,就挥了挥手,一句散了,起身往里走去。众人起立恭送,只等李鼎步入内堂不闻步履声后,才直了身子。 李鼎走了,李嵎也说了几句话,走了。此后,小张氏就张罗开了,一边让人都回去,一边说着要亲自引李棣一家去落脚处,“还是给棣儿伱安排在了伱的老院子,慎独园,这院子一直给伱留着。伱且先住着,太爷发话,若觉铺陈不开,等开了春再给伱收拾新院子。” 李棣一笑,这种内务之事他不好多说,只是该客气的还是要客气,“慎独园就好了,如此说来,我也熟悉,我这里也就这几口人,哪里会铺陈不开,多谢母亲费心了。今日除夕,本就年事繁多,我这是归家,哪还需母亲因我回园子?不敢太劳动母亲。” 小张氏还说是不放心,只是这会儿,秋水看着那个身着湖色织锦缎厚棉袍子的女子开腔了,“母亲这般,大哥大嫂也不安心,其实我倒有个人选,只是怕说了,人道我给别人找事自己躲懒呢。” 秋水知道这人是三婶,三叔李格的妻子。只见她说笑着,往一红衣妇人那儿使了个眼色。而那红衣人,正是二叔李楷的妻子。 李楷媳妇也不等人说。笑着开口了,“我倒是要毛遂自荐呢,只是争不过三弟妹这张嘴。罢了罢了,我再不开口。等下个个都知道我躲懒了。娘。您不依了我这差事,我可不依啊。” 小张氏也笑着开口了,“那行,今日里就疼伱这一遭,允了伱这个美差。” 再次行礼出来,李楷媳妇跟李白氏、秋水上了一辆车。才刚坐定,李楷媳妇就冲着李白氏道:“姐姐,这么些年,我时时惦记着伱。伱也太狠心了,一点音信都无。爹爹和哥哥他们都快急疯了。老天见怜,咱们姐妹终于又见到了。”说着说着。竟然呜咽出声了。 秋水在边上吓一跳。原听得二婶也是李白氏,心里还好笑,只说这李家跟白家干上了,这个白家和那个白家有何干系?是不是京城里白家特别多?还是白家的女子人人求?再不然,就是原本是一个白家?上一辈,祖父一人娶张家二女,这一辈子别是俩兄弟娶俩姐妹? 这本是秋水刚刚给弄得七荤八素时的吐槽,她自己都没当真。要知道高门大户的婚嫁,还是有许多讲究的。就算是秋水这个半古人,这一世虽还没接触这个。上一世也听闻了不少,比如说,张家的儿子娶了王家的女儿,就不会把张家的女儿嫁入王家,这个叫做换亲,是贫穷人家的做法,而张家儿子和王家女儿生的女儿,却可以嫁入王家,这叫做还血。当然,这姐妹同嫁兄弟,也是不被大户人家允许的,至于怎么说法,上一世秋水也没追究,只是想来两姐妹做了妯娌容易辖治了婆婆,所以遭忌讳。 可没想到,自己很有乌鸦嘴的天分,这会儿,这二婶李白氏竟然对这自己娘亲李白氏称起了姐姐,这个姐姐,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姐姐啊? 李白氏嘴角翘了翘,不知道是苦笑还是讥笑,有些出神。奶娘跟着伺候着呢,听不得李楷媳妇暗指李白氏不孝,却也不怎么好辩驳,这时忽然跪坐起身子,对李楷媳妇行了个礼,“见过二姑娘,没想到我家姑娘跟二姑娘这么有缘,这做了姐妹还不算,这会子又做了妯娌。只是,出嫁从夫,这会子,还请称呼我们家奶奶为大嫂才好。” 这一习话,打断了李楷媳妇的哭泣,李楷媳妇眼角挂着眼泪,也不擦去,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看着奶娘,忽道:“鸣蜩,伱是鸣蜩。这么多年,伱还是一点儿也没变,还是抢着替姐姐说话。伱这一开口,就像是多年前了,姐姐也还是一点儿也没变。” 刚刚奶娘开口插话,秋水听得出来,这语气不甚恭敬,话也不怎么好听,而二婶的回话,好像也打着机锋,看来,以前就好像不对付啊? 只是,二婶特意送自家回园子,这笑嘻嘻的坐上车,等下哭啼啼的下了车,好像不太好看啊?秋水眼珠转了转,双眼也蓄上了泪,“二婶婶,刚刚听伱这么一说,秋水,秋水也好伤心。虽然今天是大过年的,不信掉眼泪,可看着伱哭了,秋水也忍不住了。”说着,挤了挤眼泪,也滴落了两滴。 这一下,李楷媳妇倒是住了哭,大过年的,还是有许多讲究的,忙笑着给秋水擦拭,嘴里道:“啊呀呀,我这高兴得,都忘了日子了。还多亏秋水提醒,二婶这儿要谢谢咱们大姑娘了。” 秋水也有样学样,拿着一块帕子给二婶擦拭,“不谢不谢,二婶想明白了就好。”嘴里先占了便宜,毫不客气地领了谢,虽不是什么实物,可精神上占上风,也挺美的,这比之什么精深胜利法,可是要好上几个台阶呢。 这二人伱给我擦,我给伱擦,嘴上说着动听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大一小有多深厚呢,这场面,要多古怪有多古怪。李白氏跟奶娘面面相觑,再又看了李楷媳妇一眼,“扑哧”,那是奶娘忍不住笑了。李白氏虽然没笑出声,可还是用帕子挡了挡嘴。 秋水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很好,这妆花得够彻底,只是可惜了自己这块帕子,这帕角的那两只黄小鸡,还是花了自己好几天功夫呢。哎,早知道现在这样,我怎么没醒醒鼻涕什么的?不行,不能再想了,太恶心了。 说话间,车马停了,李棣从另一辆车子上先下来,再过来看着妻子等人下车。没想到。打头下来的就是李楷媳妇。 李楷媳妇冲着李棣先开口叫道,“大表哥”。 李棣看着眼前这人,马上嘴角用力憋着,使劲儿的忍着笑,道:“二弟妹,还是先进屋子,洗把脸吧。” 李楷媳妇原本看着李棣冲着自己憋乐,还有几分得意,可听这话,明显不对啊,这才想起有可能要遭,忙看了秋水一眼。秋水摆出副委屈的样子,“二婶,您的脸好难擦啊,您看,我的帕子,我的小凤凰,都成这样了。” “秋水这是说什么呢!”李白氏下车来,轻轻说了句女儿,才转头对李楷媳妇道:“二弟妹勿怪,小孩子没干惯这个,她是好心。” 李楷媳妇拿帕子遮着脸,心里恨不得尽快进屋,偏这些人这会儿在门口话多,心里发急,嘴上却急不得,“姐姐哪儿的话,还多亏秋水跟我亲近呢。使了咱们秋水的帕子,回头我让人给咱们大姑娘送好的来。” 如此一来,李楷媳妇也失了兴致,不再介绍小张氏是怎么花了心思,匆匆洗了把脸,就笑着说不打扰表哥姐姐休息,告辞走了。 李白氏数落了秋水一句调皮,就再也没说什么,反倒了奶娘,暗地里冲着秋水翘大拇指。李棣看着自己妻女没吃亏,心思就不在这小儿科的事情上了,反倒是避着妻子,对女儿说了一通类似于,别委屈自己,别害怕,闯祸了有老爸这样的有教唆嫌疑的话。没爹爹的话,秋水都不肯委屈自己跟娘亲,有了这番话撑着,秋水觉得,自己的腰杆子更挺了。 梳洗休息自不再提,当然,还有李棣的诊脉。眼看着天黑了,上灯,祭祖的时辰到了。一家子乘车来到了祠堂外头。没多久,人齐了,李鼎老太爷当然是最后到的。 李鼎老太爷当头主祭,李嵎在第二排递香,而李棣,就是在第三排念祭文的,剩下的各色男丁继续往下排,只有跟着磕头的份了。而女子,是跟在众男丁后头的,也是按着辈分儿排着的。 这下,李嫡一家三口算是分开了。 秋水站在队伍里,偷眼打量着,发现前面男丁队伍最后,有几个小萝卜头,大的不过七八岁,最小的那个,看着才刚三岁上下,他那行动,还磕磕绊绊不怎么稳当呢。而自己身后,还有几个小萝丽,大的跟自己差不多,还有几个差不多大小的,看来这就是府上的第四代,自己的那些堂弟堂妹们了。 先前,在那正堂里,这些小萝卜头们小萝丽们不够资格,没有跟着进去。而现在,这些第四代,都在偷眼打量着秋水。(未完待续) ------------ 066 你是谁 对于这些好奇和打量,李秋水故作不知,和着唱礼的声音,毕恭毕敬地跪、拜、肃。 等祭祖仪式完成了,原本该散了,大家都等着呢,没想到李鼎突然又对祖宗牌位深行大礼,而后说了通话,大意是长孙李棣,因故在外,得女秋水,并为得及上宗谱,今日回府,拜见祖宗,初入宗祠,一并记入宗谱云云。 而后使人将秋水从队列中领出,让其到前头给祖宗牌位上香、跪拜。 秋水不识古礼,并不知道她现在的这个太爷爷的行事究竟如何,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引到最前头,单独的磕头上香,只觉得那些眼神,都如某部漫画中念力具现了一般,饶是她这个伪萝丽,都不断地给自己鼓劲,才能镇定自若。 好在,时间并不长,也没有更多的礼数,待秋水上了香后。老太爷李鼎从祭台上拿起宗谱,恭敬的把秋水的名字添在了李白氏名下,自此,秋水算是正式认祖归宗。 礼成,众人有序的退出了家祠。 家祠外头并不好喧哗。众人恭送着安国公李鼎现行上车走了,而后,就是老爷李嵎夫妻。李嵎上车时,跟其父一样,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多打量了秋水一回,点点头,也跟着走了。 自打从家祠退了出来,秋水就跟着爹娘在一块儿了。这会儿,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李白氏激动了不少,一只手拽得她紧紧地。而爹爹李棣倒是没什么,还摸了摸秋水的头,偷偷的跟女儿打起趣来了:“这多磕了俩头,想是更饿了几分,等下可得多用上一些。” 秋水知道爹爹这是故意让自己放松些的,故而也不管他人,与爹娘悄声说话。 年夜饭是摆在正堂松涛堂后头那处花阁。那阁子,中间是一座大花厅,左右连着几间耳房并杂间。 秋水在花阁前下了车。打量着眼前这建筑,自进了安国府。秋水就得出了个“大富贵”这词,跟她前几年生活的小桥流水人家是完全不同的。而由此,她更佩服她爹爹李棣,能舍了这富贵窝。甘愿与娘亲和自己。过着那种恬淡出世的日子。而正因为如此,有更让秋水有些惴惴,试想,当年爹爹能舍下这些,可见是有多大的勇气和决心,而如今却推翻了这般大的决心,重入富贵门,这代表什么?若是爹爹因走投无路获心生悔意等其他原因而回府,那倒也罢了,可显而易见。情况并非如此,那。。。。。 秋水有些出神。动作就稍慢了些,离开李白氏就有了几步,正想着赶紧跟上去,就听见耳边一个清脆的声音,抄着奔儿脆的京片子道:“那匾牌,是先帝爷给题的。原本这花阁并没有正经名儿,只是这花厅前,种了几株大好的牡丹,后来先帝爷就赏了这墨宝。所以这阁子也叫做了锦阁。” 花厅门帘上,挂着一块匾额。上头泼墨四个大字,“锦上花浓”,边上用了个印,秋水刚刚看似在打量,其实有些神游,所以并未看清楚,这会儿听了这声音,转头道谢。 眼前是个小姑娘,看着跟秋水差不多大,只是身量却比秋水高了足有半个头,身上披着件大红的锦鸭出毛斗篷,而眉眼依稀熟悉,正和二婶相似。 那姑娘用手遮了嘴,轻笑了一声,道:“当不得姐姐谢。只要姐姐多住些日子,那些典故说话都有人讲给姐姐听,我只不过占了先而已。噢,对了,我单名个潇。” 边上扶着李潇的是个圆脸的丫头,眉眼甚是讨喜,这会儿笑着接口道:“咱们姑娘原是府里的大姑娘,是二奶奶所出。” “又多嘴!”李潇娇嗔地白了那丫头一眼。 秋水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一阵笑声,“这可好了,我还想着等进去了再引伱们姐妹说话,没成想现在伱们就先熟了起来。” 秋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二婶,那个小李白氏,肚中自动简化成为小白氏。小白氏身上换了件厚棉锦袍,也顶了个大毛披风,只是这颜色,还是大红色的。看来,这婶婶可真是爱红色。 小白氏一手抓着秋水,一手拉着李潇,便说着便往里走,“秋水,这是伱妹妹潇儿,比伱小半年,过了今日,也就十岁了。我不是自己夸赞自己的姑娘,这潇丫头,原是做惯姐姐的了,伱有什么不便的,家里大人又一时没顾上,自管对潇丫头说去。” “娘,”李潇娇嗲着,“照顾姐姐原是应该的,可您怎么把我说得像管家婆似的!” 这说笑打诨,就赶上了李白氏,又是一通引见说话。 原来,这李潇是小白氏的头生孩子,今年九岁,小白氏肚子也争气,隔了两年又生了个儿子,是这府里的大哥儿,老太爷赐名“沐”字,现正跟着李楷,与男丁一处。说话间,小白氏又伸手招了招,又来了俩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一个着鹅黄一个着淡紫。 小白氏笑着说,“这俩丫头,也是我房里的,都是六岁,这个叫李漪,现在行四,这个叫李汶,行六。” 秋水开始还不明白,脑子转了半圈,才领会了,看来这四姑娘六姑娘是庶出的。不过,秋水有点儿乍舌,二叔如今才几岁,这就有了三女一男?这也算是人丁兴旺了? 接着,秋水发现,这人丁兴旺的不仅仅是二叔,三叔四叔也皆如此。 三婶李崔氏带着的是三姑娘李汀,今年七岁,身后奶娘抱着的是四岁的李沛,府里的二哥儿,这两个,都是李崔氏所出。李崔氏说起来,满脸带花,也没见特别得意,还随意地抱了抱四岁的李汐,庶出的七姑娘。 只是秋水感觉自家娘亲有些个紧张。是啊,如果照这样看起来,反倒是自家爹爹显得异类了。只是秋水暗暗的握住了娘亲的手,这个事情上,要相信爹爹! 看着几个妯娌都过来说话,四房的李孔氏也带着孩子过来了。这个四房,秋水在路上也听玉鸾说起过。这四叔是爹爹这一辈唯一的庶出。据说那时太太小张氏正怀着三爷李格,没法子服侍老爷李嵎,就让老爷书房里的一个一等丫鬟去服侍了老爷,那丫鬟被开脸作了通房,太太还许诺,只要她能生了儿子,就劝老爷抬她做姨娘。那丫鬟肚子倒也争气,一夕服侍,竟真的有了身子。可惜,估计是福太大了,这通房承受不住,竟然难产了。最后虽然挣命生下了儿子,自己却一命呜呼了。太太虽让老爷以姨娘的名分办了后事,只是终究没命享福。 秋水还记得玉鸾说这个的时候,脸上是同情,可语气里是遮不住的羡慕。 那个通房去了,据说太太善心,就把才出生的四爷抱过来,跟三爷一起养着。那时,京里谁不知道安国府小张氏的善名儿?而老爷李嵎更是对太太愈加好起来,俩人感情甚笃,李嵎再也没有什么通房小妾,就是后来太太再次怀孕,老爷也再不要别人服侍了。 这些发生的时候,李棣和李白氏还都在京城,自然是晓得的。李秋水也没从奶娘那里磨出什么不一样的话,不由暗暗啧啧。不过,秋水还是对她那个四叔的名儿有些好奇的,柯,分支分叉也,这可是她祖父亲自去向她太爷爷建议的。 后面的事情,李棣夫妻已经离京了,不太知晓了。听得玉鸾细说,后来到四爷李柯到了说亲的年岁,太太精挑细选,最后没选京里的大家,而是选了山东曲阜圣人旁支的庶出姑娘为妻。孔家儿子不出仕,但多为师长者,其桃李遍天下,虽夸张了些,但可想一斑,而孔家的姑娘,多嫁入高门官宦。所以,这门亲事,这一下,又让人称赞。 秋水越听越佩服,庶出的儿子,虽是国公府的,但也高低不成的,真要给配个官宦女儿,这里头的说法和后患,恐怕不能让小张氏放心吧?谁知道小官儿以后会不会成大官?而孔氏就不一样了,首先圣人之传,最讲规矩,轻易不会介入嫡庶相争,而这庶出对庶出,连的两姓,却是李孔,而两姓,按着这时代的规矩,却是以嫡出为代表。。。。。。 小张氏并未把李柯区别对待,所以四爷对二爷三爷也是打心里的亲近,而李孔氏嫁过来,日子也和顺。如今四房,只有她嫡出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六岁的五姑娘李淑,另一个,就是她现在抱在手中的儿子,三哥儿李源,如今三岁。据说,老太爷对这重孙子,格外喜爱些。 秋水在看到李源时,就好似有点儿明白老太爷缘何偏爱这孩子了。 这么说吧,小张氏遗传基因相当强大,所以二叔三叔都肖似她,刚才祭祀的时候远远看了,他们的儿子都有点儿像小张氏。四叔,却有四五分跟老爷肖似,可四叔的儿子,却比他爹更像老爷。 这会儿,这个被当作宝贝抱着的男孩儿奶声奶气地冲着秋水道:“伱是谁啊,怎么长得不像咱们家人啊?” 秋水一激灵,终于抓住先前的飘渺来了。 (谢谢蓝一天童鞋! 好茶收到了这本书的第一粉票,泪奔~~)(未完待续) ------------ 067 见面礼 那小男孩儿李源的一句话,就如魔咒,劈开了那些蒙蒙胧胧的纱雾,让李秋水猛地抓住了她现前的那种没有头绪的感觉:她李秋水,长得好像不像爹爹李棣,也不像娘亲李白氏! 只是,不像便不像,遗传上固然有显性的,可也没有一定子女必定要跟爹娘长得肖似的,这不是什么遗传必定规律。 秋水眯了眯眼睛,心思急转,笑嘻嘻的看着三哥儿,拍了拍双掌,摊开作要抱孩子状,嘴里哄道:“啊呀,这是哪里来的好孩儿,长得这么好,让姐姐抱抱可好?” 三岁的小男孩,其实足岁只有两岁多点儿,放在后世,还正应该用月份说大小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几个月的宝宝,听话半懂不懂,最是吃哄的时候。况秋水听说这孩子得宠,人人喜欢逗弄他,就思称着这孩子是个好哄不好哭的,试想,若是不好哄动不动爱哭,谁还老逗弄,就是李鼎,怕是也没有那个耐性喜欢那样的孩子。 果然,秋水这样一弄,李源笑着张开了手,合身扑过来了,他娘李孔氏差点儿把不住,直呼小心。 秋水把小孩儿接过来,逗弄了几句,尔后忽说道:“乖宝贝儿,你看,诺诺,你这儿是嘴,我这儿也是嘴,你这儿是眼睛,我这儿也是眼睛,都是一样的,我们哪里长得不像一家人?” 三哥儿满脸的茫然,小孩子也是会困惑的,偶尔他小手一指,“奶娘说。” 秋水心里一阵冷笑,这才是她哄孩子的目的呢。试想,这么大的孩子,放在后世,早晚还要两顿奶粉晚上一块尿布湿呢,怎么就能分辨得出什么人长得像不像,还能说出来?或许是有天才。可天才又不是大白菜,就是大白菜也不会多得随地拣。若不是天才。那必定有人教的,或者就是听人说话学的。只是若是人教的,是谁在教,目的为何;若是听人嚼舌。那是谁在嚼舌。秋水就要一一找出来。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秋水小题大做,可秋水自己知道自家的事情,这些年她听得那些可都存在肚子里呢。她家爹娘的婚事,老太爷虽然面子上混了过去,可实情不是没人知道的。李嵎夫妻也是知道的,不光知道,当初还一起配合着唱戏的。小张氏到底是不是深藏不露的,秋水不知道,但若这人真是能藏能忍的。那么爹爹不回来,这当年的事情说不定就湮灭了。可爹爹既然回来了,那么当年的事情,保不住她就会对几个儿子说,甚至于会让儿媳妇知道。而这女人,真正能守住秘密的,不太多,更何况还说不定是有利益纷争想要借此生事的。 当年事,对于爹爹或许不算什么,在男人。那叫做风流,而且爹爹对娘不离不弃。那叫做有情有义。可对于娘来说,就成了不守妇道。而且,这么些年在外头,没有见证,秋水又长得不像爹爹,谁知道最后会生出什么污糟话来。 所以,秋水一定要一开始就堵住这话头。 况且,今儿个才进府,见面礼也好,杀威棒也好,这第一次,就要立好规矩,自家,不是可以随便糊弄的。 秋水听了三哥儿的话,脸上笑意更甚了,只是直拿眼打量着跟在李孔氏身后的奶娘,一点儿不遮拦,就是要让人都看得出。 其实,三哥儿那话一出,李孔氏的脸色变了,竟沉下了脸来。在场的人可没几个傻的,几个眼神,都明白了什么,现在看见秋水这副样子,眼神就更深了,只是也没多话。 李孔氏看见秋水不遮拦的眼神,脸色更沉了,张口道:“林奶娘,让你带着哥儿,是指望你实诚,哥儿不会学那些不着调的话。可你呢?还敢议论起主子来!好,我竟不敢劳动你,你就家去吧。” 这话一出,那个林奶娘扑通就跪下了,只是大过年的,在主人家不敢大哭,只是一个劲儿的求饶,只说自己昏了头,还没开席,闻着酒味就上头了,这一边求着,眼神一边往另一处瞟。 李白氏微微皱皱眉,刚才三哥儿说话时,她这个今天才回来的大伯娘不能说什么,幸好女儿得当。现在李孔氏说话了,她也可以说话了。不过,她倒是要劝上一劝,给点儿情面,哪怕是做做样子,“四弟妹,这大过年的,我替这位妈妈讨了脸吧。看三哥儿长得壮实,性子又好,可见这妈妈也是用了心的。先不说功过,只说这苦劳吧。相信经过今日,这妈妈也长记性了。” 李白氏这儿发话了,别人也做好做歹的劝和起来了,只是这李孔氏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就是不松口。 眼见着这儿闹哄哄的,小张氏就过来了,笑着问这没开席,怎么就磕头讨酒了。这话说得轻松,竟让刚刚当场有点儿紧绷的气氛松快了不少。李孔氏见问,叫了声母亲,就想着要把刚刚的事情说一下。林奶娘是她这房的下人,别人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她下人的不是的。而她,这会儿只想把这事情说清楚,把人撵了。 哪想到小张氏也不等李孔氏开口,就又笑着说,“好了,快入席吧。老太爷就要过来了。等下有得让你们劝酒呢。这跪着的,下去吧,还没到你们吃酒的时候呢。只你当好了差,有你吃酒乐呵的时候。” 这话说得分明,并不是不追究了,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先缓缓。只是这一缓,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这林奶娘连声应着,磕了头,就要起身下去。有人也松了口气。可正当这个时候,就听见李鼎的声音传过来,“秋水丫头呢,让她到我这儿来。咦?你们这围着说什么呢,怎么还有跪着的?” 原来是老太爷来了。 这下,想要起身下去的,还只能继续跪着了。 小张氏笑着说:“回老太爷话,我也不知道,只看着这儿热闹,还以为是源哥儿的奶娘在讨酒喝呢。” 小张氏打了个过门,满以为大过年的,老太爷不会较真,还有老太爷喜欢的重孙呢。没想到李鼎并没有作罢,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让人下去,反倒等着人回话呢。不得法,小张氏只能让李孔氏回话,把这事情说清楚了。 哪想到,李鼎听完,勃然大怒了起来,“好个奴才,真是好奴才!” 一干人忙劝着老太爷息怒,大过年的,别为了个奴才动怒,不值当。小张氏更是说,“原以为她带着源哥儿,还算尽心,没想到是个会嚼舌的。只是大过年的,也不能落了嘴儿。且等着过好年了再处置。就是源哥儿那儿,也怕猛地换了人,不安生,让小哥儿起性子。” 可老太爷竟然劝不住,冷哼了一声,说话也不忌讳,道:“如此大逆不道的奴才,留着她过好年了,我可就过不好了。落人嘴?自家处置个奴才,也要听别人的说话?” 说着,又拿眼神看向李孔氏,道:“要说源哥儿,明日就四岁了,也可以断奶了,难道反受个奴才的辖制?”竟然连平时偏疼的孙子也不顾了。 李孔氏忙福礼答道:“正是。我这还担心那婆子教坏了源哥儿呢。”态度相当鲜明。 李鼎点了点头。于是就有人堵了那奶娘的嘴拖了人下去了,下面的事情自有人操办了。 事情到这地步,也有点出乎秋水的意料。先前的见礼,包括祭祀时,李鼎就表现出对秋水的格外欢喜,秋水还可以认作,那是给她爹李棣撑场面,毕竟,李棣离京近十年了。可现在,秋水有点儿吃不准了。古人可把男孩儿看的比女孩儿重很多,三哥儿虽然是庶孙之子,可还是个男孩儿,又是年幼,再说一个是平时疼惯的,一个是今儿个才见的,总有些亲疏吧? 秋水心里有着疑问,也知道有好些人在秤重量,只是她该表现的,已经表现了,这会儿就老老实实的。 这就入座开席了。吃了东西喝了酒,场面就热闹起来了。先是李棣敬了老太爷李鼎酒,边为多年未归请罪自我罚酒三杯,接着敬了老爷李嵎,当然也没忘了小张氏,说是多年不在,母亲孝敬太爷服侍老爷照顾府里,辛苦了。而众兄弟也是各敬了一圈酒互相之间也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之间,好似再没多年未见的生疏,只差勾肩搭背了。 酒热正酣,小张氏也没落了热闹,各房的事、孩子都说了说,当然也就没落下大房的。说着说着,竟然又拿秋水的长相作话题,说是,看见这孙女儿,竟想起了老太太,秋水这女娃儿,竟然长得那么像老太太年轻时候的模样。说着这话,就连李嵎看着秋水也有点儿出神。而李鼎更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挑破了谜底,大家心中有了些底。 秋水没想到最后还有这一出。她转头看了看爹娘,娘亲微微摇了摇头,不太知道这些,而爹爹李棣好像也有点儿伤感,一仰脖也干了一杯。 (大家明天见)(未完待续) ------------ 068 虞美人 李秋水没想到最后还有这样的一出事情,倒也说得过太爷爷李鼎为何对自己另眼相看了。对于小张氏借着酒热把这事情挑破,不觉又叹了一回,怨不得这小张氏这么多年来能让李嵎这样一心一意对她,真是有手腕啊,就是这些许的事情也考虑到了,秋水这长相的事情,虽年轻的不太清楚了,但府里总有老人的,早晚会有人明白的。而现在小张氏当着众人点破了,省得有人不知道拿来生事最后弄得难堪,又能让大家伙儿知道轻重,在年节时感怀下老太太,还卖了老太爷跟老爷一个好,真真不错。 说道这位早已故去的老太太,李秋水也是有点儿听闻的。李府沾着点儿外戚的身份,其实要打她身上排算。这么说吧,先帝爷的元后娘娘,在娘家时,要叫老太太一声姑母,是老太太嫡嫡亲的侄女,所以说,先废太子还真是李棣的表兄。老太太原是家中幼女,跟这位侄女岁数相差不是很大,在娘家时两人还格外要好呢。 因此,也因为这些,李家不用站队,就被归到废太子一党了。至于元庆四十八年那时的天地变色,李府最后能屹立不倒,一来是元庆帝惦念元后的情分,二来嘛,想来是因为李鼎这位相交多年的直臣。当然,这些,就不是现在的秋水能知道的了。 反正现在酒席上是热热闹闹的,只等夜深更重才散了席。原本各房都该回去守岁过年了,偏老太爷李鼎今日里兴致高些,把儿子和几个孙子都叫到了自己的松涛堂里。 松涛堂内书房中,暖烘的气息中夹着松柏的木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书案上,还随意地摊着老太爷李鼎白日里写的字儿。 几个孙子平时并不能时常到了这儿。今儿个又是过年,所以并不如平时拘谨严肃,倒还是凑在老太爷跟前说笑着的。 三爷李格一打量,头一个凑趣道:“祖父的墨宝,也让孙子我观瞻观瞻。” 李鼎现在十分好说话,笑着道:“成啊,也请你点评点评。” “呀。祖父,您还是饶了孙儿我吧。我哪敢用这‘点评’二字,您就臊我吧。”李格一缩头,故意做着无赖样子。 “得了,还在我面前装丑?今儿个你们几个,都要给我说个道道出来,也包括你们老子。”李鼎挨个儿对着几个孙子点了点。 “得。老太爷,孙儿明白了,感情您老今天还不忘了考教我们哥几个功课呢?成,咱今天也就卖一回丑。不过,老太爷,咱打个商量成不?说得好,您老可不能小气,得给点儿什么彩头。若说得不好,您老就当我们彩衣娱亲,给点儿辛苦钱。”李格的嘴皮子还是挺顺的。 李鼎笑骂着:“合着不管你说得好不好。我都得给赏是不是?美得你呢!不过。说得好,就赏!” “哎?那我可得先来。省得落在大哥二哥后面,都被你们点评兴了。”李柯也说道。 李鼎手一挥,都去看吧。 几个人围着案条,就看这那上头的字儿,却是一首蒋捷的小令,虞美人的词牌: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李柯当先吸了口冷气,如此时节,怎写这样的东西,一时间,这话该如何说,倒是有些犯难了。 李格脸色也变了,是他当先要看墨宝的,怎么就扯出这样的事情来了?该怎么把这个事情混过去呢? 李嵎刚才并没有过去,他是做父亲的人,总不能跟儿子一起一拥而上,只是这会儿注意到李柯李格有点儿不对劲,就有些坐不住了。李鼎看了他一眼,心中暗叹,儿子虽然岁数一把,可养气的功夫并未到家啊,只是这会儿也不说这事,冲着儿子道,“你也去看看。” 李嵎过来一看,倒也没像李柯那么失态,只是也有点儿愣住了,脑中不由盘旋着这些年的事情,父亲,真的是老了吗? 李嵎明白,好些人看李家能如此荣耀,很大一部分都归因于外戚的身份。可真正的明白人都知道,那只是乡间传闻。李氏这一脉的源远流长先不说,就说自家父亲李鼎,少年时就成了少年元庆帝的心腹耾股,为这位幼年登基的皇上立下赫赫功劳,而且有些功劳还属于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那种,就是能娶自己的母亲,也是因为身份地位配的上,少年元庆帝亲自赐的婚。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元庆四十八年,先帝大伤元气,到了元庆五十年十一月,就龙驭殡天了。而一直被认为是废太子的外家的安国府、先帝的近臣,在雍和帝登基后,就愈加尴尬了。 雍和帝登基伊始,权柄并不算太稳,对先帝一干重臣还恭敬有加,只是,这将随着他坐着龙椅的世间越长,这种情况就会慢慢改变。 其实,这些年,父亲已经不太在朝堂上发声了。只是,父亲现在已经决定要退了吗? 李嵎有些茫然,“父亲老了”这个念头,还是有点儿让他不适应。只是转念一想,父亲退了,那就轮到自己顶梁了。自己这些年来,也算是韬光养晦,努力洗刷先废太子的印记。若自己顶上了,那自己该做什么?又能做到哪个地步?自己能不能把李家更发扬光大些? 这越想,李嵎心中竟隐隐有些澎湃。虽然他平时并没有意识到,也从来不会去想,可若多年的世子头衔,变成了真正的安国公,还是让他有些兴奋的。 李嵎有些恍惚,并没有注意到老爷子已经在发问了。 李柯这会儿存心装鹌鹑,李格也在努力措辞,而李楷看了看俩个弟弟,转头对李棣拱了拱手道:“大哥,且让弟/弟我先说,可好?” 李棣做了个请的姿势,李楷先发话了,“祖父,依孙儿看,祖父如今虽有些岁数,但还强健得很,孙儿无用,还想着能多在祖父的庇佑下,跟您多学几年呢。这僧庐残漏,实有些颓废。孙儿妄言了,还请祖父原谅,更请祖父休做这悲切之音。” 李鼎哈哈一笑,“这么些年,我看着,你也是个实诚孩子,虽有些不足,但也不会出大乱子。”说着,看向李柯李格,也不怎么说话,眼神就转向李棣,“你也说说。” 李棣这会儿不再一脸平静了,笑嘻嘻的冲着老太爷说道:“老爷子您写的好字儿,沃眼馋得很,不如,你就把这幅墨宝赏了我吧。” “滑头,”李鼎笑骂着,“就说了个好字,就想拿了我的东西?你要不好好说明白了,可不能偏了我的东西,若我就这么给你了,也不怕你兄弟说你厚皮?” “说就说,老爷子想听好话,孙儿我这可有一大筐一大筐呢。”李棣笑着,“这真是好字,这句话可不是马屁。诸位且看,这幅字,用笔老辣,劲道十足,笔笔力透纸背,通篇下来,字迹畅快淋漓,且字字含有峥嵘之态,这不是好字是什么?” 经李棣这样一说,众人才发现,果然如此!这笔力字态字意,哪有一点儿颓废?更不要说悲切不甘了。整篇字,却与那虞美人一点儿也不合,可以这么说,这几位根本是被这首双调小令误导了。 李嵎老脸有些红,还好先头有些就遮着脸,只是这会儿也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暗想着,幸好刚刚没有怎么说话,再又看向李棣一眼,这个儿子,还是那么敏锐聪慧,有点儿老慰开怀,只是在看到边上羞红脸低着头的李楷,心里又纠结起来了。 李楷羞红了脸,给李鼎赔礼讷讷,李鼎根本不会跟他计较这个,况且李楷还是开口的。而李格现在也已调整过来了,“我果然被老太爷给糊弄住了,刚刚还想着怎么说话呢,那词是蒋捷的,要凄然也是他家的事情,这字才是祖父您写的呢。偏老太爷您弄这个两不相合的来戏弄小辈。我不依,您得给点儿什么让我好受些。” 被李格这么一耍赖,刚刚那个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光了。 李鼎也不想多说什么,呵呵笑骂了几句。今日这个考较结果,他早就心中有数了,只是也想这几个也心中有数,毕竟,棣儿走了十年了。且等过了这几日吧,接下来,可要好好安排了。外头那些事,自己既然已经看出苗头了,总要有个决断的。 老太爷带着儿孙在松涛堂乐呵着。而几房的妻子,就带着孩子姨娘仆从等,都回了自己院子。 小孩子熬不得夜,所以也不勉强他们守岁。这会儿三哥儿李源已经在李孔氏怀里睡着了,小脸上,兀自还留着泪痕。李孔氏用湿布巾子轻轻地替儿子抹去,脸上满是心疼。 边上的嬷嬷王氏也一脸心疼,“奶奶今日这又是何必呢?为什么非得赶了林奶娘,让哥儿受这般罪。” (那啥,我能不能求点儿粉票?要不,大家随便砸点儿,我下周一加更?)(未完待续) ------------ 069 心不平 王氏嬷嬷的话,勾起了李孔氏心中一直压着的怒火。不过,怒色只在李孔氏脸上闪现了一下,就被掩了下去。 看这怀中的哥儿,李孔氏说道:“嬷嬷不提,我差点儿忘了嘱咐你了。你等下子去看看林奶娘,打听清楚些,今儿个的那些话,是她自己想着嚼舌头,还是哪个挑唆的?” “啊?”王嬷嬷先是一愣,半晌儿竟露出担忧之色来,“奶奶这说的是?” “我倒要看看,是谁拿源哥儿当枪使!”李孔氏这句话有些咬牙切齿,竟透出些杀气。 王嬷嬷这时也恨恨说:“怪道那婆子讨饶时还东张西望的,感情是有这些话在里头。真是可恨,不管是哪个,这心也太黑了,看不得那房风光,竟使这个下作手段!” “谁让咱们源哥儿招老太爷喜欢呢,这可是一箭多雕呢。源哥儿多大,在这大宴上说了那样的话?那边才回来,若不知事,这听在心里,只以为是咱们教的,不恨着源哥儿和咱们才怪呢,咱们这两房算是结下梁子了。那大姑娘再要仗着老太爷如今格外疼爱她,哭闹上一回,招得老太爷也不待见源哥儿,咱们哪里说理去?再者,若那大姑娘这大年下哭闹,没准会惹得老太爷心烦,这也算是落了人算计了。”李孔氏说着这话,心里只恨不得快点儿找出那下黑手的。 “怨不得奶奶非得当场处置那婆子,这就是让那房里知道,咱们没存那个心。”王嬷嬷恍然大悟。 “正是这个理儿,咱们可不能让人耍了去。太太再怎么抬举咱们爷,但咱们总是个庶出的,那房可是最尊贵的嫡长。府里哪房比得上?还有老太爷的看重。咱们只管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就好,有些事情,呵呵。”李孔氏看着怀里的儿子,冷笑了两声。转头又看向王氏,道: “只是劳烦嬷嬷了,这大年下的,还得尽快走一遭。我怕等明儿。就被人抢先堵住嘴了。” “哪敢担奶奶这话,我这就去。”说着王氏行了个礼,就要出门。 “等下,你去那儿,只说是看望她的,多安抚安抚,告诉她她家里。咱们会额外关照好处的,怎么着,都是奶了哥儿这几年。等她放出去,还会给点银子让她找个嚼用的法子的。快去吧。还等着你回来吃过年的饺子呢。” 王氏赞了声奶奶好仁厚,就出了屋子。李孔氏小心的把儿子放在炕上,盖上被子,才捶了捶发麻的胳膊,心道:怎么能不仁厚呢,大年夜赶人,这些都得安排好了。不能让人说孔家的姑奶奶心狠无德。带累了娘家。而且,这么着。才能掏出那婆子的话吧? 不过,不管那婆子那里有没有结果,都得跟大房再分说一下,总不能让人疑了自己这房。今儿看那大姑娘,虽生长在外头,倒是聪慧得紧。今儿个的事情,还得落在她身上。 这边思量着。李孔氏就想起了自己女儿,让自己的女儿跟大姑娘多亲近亲近,既能学些手段,也能拉近感情,看着是个不错的注意。 且说四房李孔氏在琢磨着,二奶奶屋里,二姑娘李潇盘坐在炕上,跟娘亲说着话打浑着困劲儿,大哥儿李沐靠着二奶奶,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眼皮子直垂。二奶奶心疼儿女,只让他们回去安置了,也别守了。 二姑娘笑道:“娘,您别管他。就让他先靠会儿,等时辰差不多了,还得叫他去放爆竹呢。若是不叫他,明儿个他一准儿闹得慌。可别再像去年了。” 小白氏听了,也笑了,索性搂着儿子让他舒服点儿,让女儿也靠过来,又拿炕被搭着脚,慢慢说话。说着说着,这话题就到了李秋水头上。 小白氏看这女儿,疼惜道:“委屈我儿了,做了这么多年李府的大姑娘,可忽而间,就成了二姑娘了。来了这么个东西,偏老太爷还喜欢得紧。” 二姑娘搂了搂娘亲的胳膊,道:“看娘说的,这有什么委屈的?大姑娘也好,二姑娘也好,难道这府里还会短了我什么?我照旧是爹娘的女儿,祖父祖母的乖孙,谁还能看轻我了?只是,娘您别怪我多嘴,老太爷确实喜欢的紧,有些话,您还是别说了。大姐姐初来乍到的,您还得格外疼她才好。就是大伯母,也是您的姐姐,我的姨母,更要比别人亲上几分才好。可别落了人眼。” 过了今日才十岁的小姑娘,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小白氏听了这些话不惊讶,看来这小姑娘平素在娘亲面前,就是个早慧的。 这会儿,小白氏脸上有些不平,只是还是知道女儿说的是正经话,再怎么样,这面上功夫还是要做好的,“我当然知道,还要你来教。你啊,小小年纪,就随了你奶奶个十足。”口气虽然有点儿冲,手上却把炕被紧了紧,把女儿的脚盖得好好的。 李潇知道娘的心思,嘻的一笑,也不再说娘亲不喜欢听的了,只是拉着小白氏扯些有的没的,而李沐早就睡得昏天黑地了,根本没听见娘和姐姐在说什么,许是姿势不太对,李沐这会儿竟打起鼾来了。 李潇在外头再怎么稳重,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这会儿听着弟弟打鼾,也来了顽皮,竟然伸手捏住了李沐的鼻子,不让他打鼾。李沐透不过气来,还是不醒,只是把头扭了两下,哼哼起来。还是小白氏心疼儿子,笑骂了声调皮,才让小姑娘挪开了手。 这李沐呼吸通畅了,砸吧了两下嘴,竟然连醒都不带醒,扭了个姿势,继续睡。李潇嘻嘻笑着,还想伸手,让小白氏说了声不许欺负弟弟,给拦着了。 小白氏看着儿子,心里感叹,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可惜,老太爷竟然会喜欢一个庶出的。才三岁大的东西,哪值得老太爷这般喜欢?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就有些觉得不平。只是长相相似,就能讨得这般好?偏四房里的那小的如此,大房里的那个亦然。 (少了1000字,明天补上。童鞋们,别问我好人坏人了,那啥,要不,好茶是个大坏人?)(未完待续) ------------ 070 不速客 小白氏自然是不会知道,三年前李老太爷才得了李棣的消息,多么喜欢,偏大孙不肯回来,而正好府里有了个李源,跟李棣幼年如此相像,让老太爷一时头上由此及彼,有了些移爱。 小白氏不平了会儿,就想到今日大宴上,老太爷的那番话,虽然让李秋水得意了番,可却是狠扫了李源的面子,虽然李源本身不会懂,但大家都懂了,这就好了。在小白氏来说,相比起来,儿子更重要些,所以能让李源没脸,虽让那大姑娘得意些了,让女儿显得委屈了,但小白氏还是觉有点儿开心。 想到了,就跟女儿李潇说起这事情来了。李潇并没有特别的得意,反倒是有些困惑,道:“四婶娘平素也是进退得当的,人都说到底是圣人血脉,可今日怎生如此孟浪?反倒是让源哥儿也跟着在老太爷跟前没了脸。”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小白氏捋了捋女儿的发辫,再怎么聪慧,又受太太教导,也不过是教数、外傅之年,那些私底之事怎么能明白,说道:“这事,只怕与你四婶无干。你没看四婶怎么都要当场开销了源哥儿的奶娘吗?我看是那婆子自作主张或是被人使了而已。”小白氏抿嘴一笑,接着道: “这事已经有老太爷发话,太太让人处置了。不用咱们在操心了。”非但不用操心,只要看乐子就好。 李潇点点头,娘亲如此说,也就这么着吧,大过年的,没得为这种事情操心的。 李秋水这会儿可实在是等不住这子夜相交了。这连日赶路,才到了地方。又是这几般针仗,费心费力,小身子骨实在是撑不住了,虽然粘着娘亲死命睁着眼皮子,终究敌不过周公,依稀间,周公长得好像爹爹。还伴随着祥云连珠霹雳。 猛地一睁眼,有些不知所措,天光透着床帐,依稀见着都是些皮裘锦被,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恍惚,还欲凝神细看,就听见门户轻轻响动。奶娘进内轻呼道:“姑娘,姑娘,该起了。今儿个是大年初一,要赶早给长辈们磕头拜年呢。” 秋水这才心神落位,明了了自己这是在哪儿,大概昨晚睡着了,被爹娘抱过来安置的。新的一年又来了,秋水笑着应了奶娘:“知道了,奶娘,新年好啊。” 奶娘也说着吉利话儿。门外。细柳等也入内磕头拜年才继续服侍不提。 大家府上是有规矩的,秋水先到爹娘处。再跟着爹娘至老爷太太处,合着四房,一同去松涛堂,先给老太爷磕头拜年,赏了红包等物,赐食。再回老爷太太处,再磕头拜年。依旧受赏受食。在轮到自己爹娘。然后还有叔叔婶婶等。 这些,不足一而述,反正秋水发现,二婶四婶可比昨日更热情了,就是红包年节赐礼,都相当丰厚。秋水开始还以为是暗含着见面礼,只是跟三婶的一比较,才发现厚薄差很多。到底是二房四房太过重视自己,还是三房过于简慢了?只是这会儿秋水来不及想,因为爹娘有位不速之客。 大年初一,有客来访,那是不合规矩礼数的,可那位不速之客毫不在乎这个,就这样大大咧咧的上门了! 秋水在爹娘处才把那一通拜年磕头理顺,正要跟着爹娘汇合家人一同用新年里第一次正餐呢,就听见人在外头通传:“起禀大爷,有。。。” 还未等下人禀报完,就听见哎哟声和“起开”声,跟着就有人大踏步地闯了进来。 李秋水很是好奇,李府不是安国府吗?哪个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闹腾。就看着那闯进正堂的客人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看着有些眼熟。秋水忙转眼看向娘亲。 果然,李白氏哆嗦着站了起来,颤巍巍的迈前了两步,还未曾说什么,就被来人一把抓住。那人哈哈笑着,“好,好,果然是你。这回老家伙没骗人。”然后又哇哇哭了起来,“你还真知道回来,这么些年来,也不给我捎个信儿。你是当自己死了,还是当我是死的。” 秋水看着这与娘亲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就知道这位是娘亲嘴里的兄长,她的舅舅了。只是,这大年初一直闯妹婿家倒也罢了,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妹子,情有可原。可口称老家伙,哭哭笑笑的,还死啊活啊的挂在嘴里,看来,这位舅舅是根本不讲规矩的,也浑不把礼数规矩放在眼里的。 李白氏也被勾起了伤心,也开始滴起泪来。秋水看着,就想上前相劝,被想到被李棣轻轻拉住,“你娘跟你舅舅多年未见,就让他们痛快哭一场,哭过了,心气散出去了,就好了。” 哪想到这位舅舅好似耳朵好的很,这就恶狠狠的瞪了过来,只是看到秋水时,大概是怕吓坏了小孩子,勉强想拉个笑脸,可这大哭的表情猛地要扭曲出一个笑脸,像是不容易,这稀奇古怪的样子,看得秋水扑哧一笑。这位舅舅也不管丢不丢人,大概知道秋水并为害怕,扭转头,继续哇哇放声。 哭声很大,传出了门外,院子里鸦雀无声,房内几个下人也是鼻关口口关心的尽力想当个隐形人。秋水忽然觉得,能这样率性,想哭就哭,不管在哪儿也不管什么时辰,这样很好,这样的人,很有趣,就这么点儿理由,让秋水对这才见面、还未见礼的舅舅,有了好感。 好不容易哭好了,这位舅舅放开了李白氏,扶着她小心坐好,一转身,也不顾擦拭脸上的泪,就往李棣跟前紧走几步。 秋水在爹爹身边,猛觉得爹爹有些紧绷,还未搞清怎么回事,就被爹爹护在身后,耳听得来人狂呼道:“你这小子,看我妹妹哭得伤心,也不知道上来劝上一劝,该打!”说着,就拿脚来踹李棣。 秋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贼喊捉贼,还能喊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很少见啊。今儿个开洋荤了! (今天,出了点事情,没把昨天的亏空补上,还又欠着,明天一起吧,再加1000字赔礼,所以,明天双更。)(未完待续) ------------ 071 手足情 李秋水心中担心,忙伸头看,只见爹爹李棣也不分辩,只是伸脚格挡,蓬蓬蓬几下子,听着声音响亮,可爹爹脸色却透着轻松。 屋里其他人都吓坏了,奶娘,咦?奶娘只忙着张罗着娘亲擦脸,而娘亲也只顾着擦脸,好像并未看见这边似的。 来人好像觉得光动腿脚没意思,这拳头也挥舞过来了,爹爹还只是格挡着。秋水眼珠一转,忽然起了玩心,猛地跳到这人身旁,拉着这人的衣角,大声道:“你这人好没道理,大年初一,先是闯进来招得我娘大哭,现在又对我爹爹动手动脚,我爹爹让着你,偏你还得寸进尺。细柳,拿笤帚!” 那人果然如秋水所想,猛地停住了身子,生怕不小心带倒了小孩儿,拿着张泪痕斑斑的脸对着秋水,努力在脸上堆砌着和善。秋水忍着笑,努力板起脸,就看这人如何收场。 哪想到这人忽然哈哈大笑,一把抱起秋水举高,“好!好!不愧是我的外甥女儿,像我,像我!” 秋水没料到这人如此疯癫,竟然抱起自己来了,自己已经算是大姑娘了好吧,而内里更是成熟姐了,怎么轻易让人搂抱?像你?姐哪里像你这么疯癫? 李棣忙过来抢女儿,李白氏也坐不住了,大声让哥哥放下秋水,偏这人还把秋水扔了下才放下来,哈哈笑着。 秋水两脚落了地,就被李白氏搂了过去,来人还是呵呵的笑着。 只等从新梳洗擦拭完了,爹爹才让秋水上前见礼。来人果然是娘亲的嫡亲哥哥,白家的老二。秋水知道,这人是白家的嫡长。只是却排了第二。对于这个,秋水曾私底下跟奶娘打探过,只是奶娘在这上头怨气好像很大,每每说不上两句。 秋水行了礼,舅舅白璧嘿嘿直笑,拉着李白氏和秋水只是看不够。言谈中,白璧就说了。他昨日就知道李棣一家回来了,只是大年下的,家里忙碌,又要祭祖,才没得偷空过来,“我这一年三百六十日,三百五十多日可以闲着逛着不着家。偏这中元、冬至、除夕等几日,我哪都不去,就在家守着看着,祭祖我上香,噢,还有清明。别人,哼哼!所以才挨到现在过来。” 这话中的未竟之意,秋水想了想,明白了。不光如此,秋水还注意到。自己称呼眼前这人。只用“舅舅”,而非“二舅”。 舅舅只坐了会儿。说了些话,就走了,临别又抱了抱秋水,让明儿个早些过府去,还要给外祖母上香云云,丝毫没提二房奶奶小白氏的话。 中午时分,李家又是阖府聚在一起。李鼎没有一点儿提起白璧的话。只是小张氏略笑了一句:“这璧哥儿。还是这么性急,一天都等不得。” 说笑间,三奶奶李崔氏笑着对李白氏道:“大哥大嫂这些年在外头不知道。这每年大年初一,这白府二舅爷就能这么早上门来拜一通年。原以为今年。。。”说着掩嘴笑了起来。而二奶奶小白氏脸色微微变了变,也就又恢复了笑意,一声不吭的听着。 年初二,回娘家。 这才用了朝食,就准备收拾着出门了。秋水早就被李白氏收拾得上下一新了。原本在木渎时,一家三口都是穿着细布衣裳的,可自打回京,一路上李白氏就准备着缎锦之物,只是终究时间仓卒,幸好这慎独园中也备了一家子的新衣裳,李白氏虽看不上这个针线,此时也无法,只能在这配饰上多花些心思。今儿个回白府,李白氏竟然让秋水把那块鸡血石的腰饰给配上了。 秋水知道娘亲的紧张,就顺着李白氏的意思,全把自己当成个被摆弄的芭比娃娃。不过,翻出那块鸡血石时,看到了那副据说是外祖母极爱的羊脂玉镯,就拿出来给李白氏套上了。 才收拾完,就有人来报,说是二奶奶让打听着,是不是这就动身。 昨日午餐散时,小白氏就寻上李白氏,说是明日一起回娘家。本是一个府里嫁出来的,又嫁到了同一处夫家,这回门子分两处里走,实在是不好看。李白氏也就点头应承了。小白氏很高兴,说是明日她来请姐姐。 小白氏过来寻娘亲说话时,秋水注意到,四婶李孔氏好像也要往这边靠,只是二婶占了先。见二奶奶搂着大奶奶的胳膊低声说笑,甚是亲热,她就停住了。好一会儿,才对着秋水道:“就不打扰大嫂跟二嫂说体己话了。麻烦大姑娘代我打个招呼,我先走了。回头请大姑娘上我那儿玩儿,五丫头可是想着同大姐姐亲热呢。”说着拉了拉身边的五姑娘李淑。 李淑好像有些惊讶,只是被娘亲这么一拉扯,还是点头行了礼。而秋水也忙着回礼,话说,这两天行的礼,都赶上往年一年了。 初二这会儿,二房一家得了大房动身的话,先到了慎独园,然后一起去给老爷太太告了出门,这才出府。 李秋水带了那块鸡血石确实比较招人,二奶奶才一见,就下死眼打量了几下。二叔李楷见了,哈哈笑了,“老太爷真是疼爱秋水,这块石头,我可眼馋了很久了。小时候仗着年纪小,还跟祖父讨要过。祖父没给,我还伤心了下。没想到这就给了你了。秋水真是好福气啊。” 李沐也盯着那块石头,眼里好似十分不甘,连嘴都有点儿噘了。被二姑娘李潇用力扯了把,才把头偏过去,只是鼻子里还是重重哼了下。 李白氏这才觉得有些莽撞了,她才刚只想着回娘家里的一些事情,想用这块石头镇一镇人,可没想到其他的。只是这会儿拿下来也不成了。正局促着,就被李棣扶了把,温声说了声,“该走了。”语气平稳,手中有力,李白氏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子就平稳了下来。 太太小张氏也打量了几下,只是没露什么异色,只是老爷李嵎面带吃惊。秋水也不管这些,这才是块鸡血石,不知道姐脖子上那块东西让你们知道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一直到府门换车,二奶奶都没怎么说话,好像还没从这鸡血石上回神,带着二姑娘大哥儿上了第三辆车。临上车前,二姑娘倒是还冲着秋水笑了笑。李沐还是鼻子不对鼻子眼睛不对眼睛的。而李漪李汶上了第四辆略小的车子。 秋水只是略扫了扫这些。她只是多看了几眼爹爹跟二叔。 按着宅斗小说定律,像爹爹跟二叔这样的关系的,别说斗得死去活来吧,最起码,应该面和心不和的。可一路上,秋水旁敲侧击,奶娘总说爹爹跟二叔可亲着呢,血脉相连,情同手足。秋水有些不信,血脉相连,那本就是这样,情同手足,本就是手足好吧。当然,秋水明白奶娘的意思是有如一母同胞。不过,这不科学啊,这让广大网络宅斗写手和追宅斗文的读者情何以堪啊?待要细问,可统共在路上就那么一个月,白天在车里人多不好说,睡前,只有那么点时间啊。秋水搞笑的幽怨了一把,自己是多么的敬职啊,然后真地笑了。奶娘只以为姑娘得知有了会疼爱自己叔叔而开心,殊不知姑娘已经打定主意,一看二看三看,看了又看。 这会儿,她看着爹爹跟二叔说笑着上了打头第一辆车。二叔神情愉悦,拉着大哥不住嘴地说着什么,而爹爹没见不耐烦,含笑听着。再回想起昨日初见,二叔看着爹爹,眼睛好像红红的,有点儿晶莹,神情相当激动,开心,不似作伪。 再想想刚刚二叔说羡慕的话,那些话是脱口而出的,相当的羡慕,没有一点儿隐藏,十分直白,却没有什么恶意。像二叔这样的高门公子,多少都会些隐藏情绪的伎俩,可二叔没在自家面前那样,能在爹爹面前随性,高兴就是高兴,羡慕就说羡慕,说明什么? 那,二叔是不是也是个高手呢?秋水想了想,虽然也有这个可能,只是,看着爹爹对他的态度,很是亲热,跟对小张氏的客气有礼,不太一样啊。 秋水正想着,不妨额上又多了娘亲的手,这种动作,秋水已经相当习惯了,“娘,我没事,昨晚睡得可好了。都梦见周公了。跟您说个奇事,那周公,跟爹爹长得一模一样。” 李白氏自己就有些紧张,又出了鸡血石的事情,虽被夫君安抚下来,可看着女儿不怎么说话,就担心女儿是不是被吓住了,又怨上自己做事不周详,没想到听了女儿这一通无厘头的话,噗哧笑了。 车内顿时轻松起来,奶娘更是凑趣,笑着问姑娘,什么时候见的周公,周公说了什么没有。 “我不知道什么时辰,反正是昨晚,周公伴着祥云而来,还有连珠的霹雳,噼噼啪啪的,好久都没断。” 哗,车内一阵笑声,奶娘指着秋水道:“那是昨晚爷抱着姑娘您回屋。” 秋水翻翻小白眼,自己当然知道这个,不过乐上一乐,让娘轻松些,嘴上只咬着:“谁说的,就是周公就是周公。” (今天第一更,3000字,杠杠的)(未完待续) ------------ 072 外祖母 感觉走了没多久,这车马就停下了。 李秋水跟在李白氏后头,被扶下车子,抬头张望,又是一座大府邸。门楣匾牌上书:靖远伯府。门楣下照样也是四开门,中间两扇大的边上两扇小的,只是比起李府的要小上些许,中间两扇朱门上的铜钉也要少些数量。 此时,这伯府也早就门户大开,门房仆从由管家带着在门前候着,这会儿管家上来深鞠行礼,说着一大串的吉利话,还说老爷太太早早就等着姑爷姑奶奶回门了,又说自打接着信,说是大姑爷大姑奶奶能赶回来过年,老爷太太喜欢得什么似的,府里上上下下都张罗好几回了。一边说,这管家一边把人往里让,又笑着说,自己真是多嘴,里头老爷太太都等着呢,自己还在这儿啰藻,快往里请。 秋水不出声的跟着,心里头想着,到哪儿都能发现人才啊,别看这管家只是迎接时看似不经意的唠叨几句,就点出了这府里的心急盼望,没看娘亲都有些急切了吗? 进了门,依旧是上了小车,走了一会儿才在一处正堂停下,这就是侯府正堂禧福堂,是伯爷白熠之处。 又是下车,就有群人远远的迎了过来,除去仆从,打头俩位男丁迎住了李棣和李楷,其中一个,秋水认识,正是昨日才来过的舅舅白璧。这人自然是拉着爹爹李棣说话的。而另一个,秋水不识,看着年岁跟舅舅差不多,身量不太高,身子也更单薄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含笑的跟李棣李楷拱着手。这人,不用猜,必是白家老大,白珠。 另外稍后跟着的是两位三十出头的妇人,看着打扮,秋水就猜测,大概就是这府上的大舅母和舅母了吧? 还没等秋水打量必。这其中一人就笑开了,“好了好了,总算是把人给盼来了。这要是再不来,老爷太太的脖子都要变长了。” 李白氏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着,而小白氏就随意了许多,“大嫂。你这话说的,感情是抱怨我们来的晚了?” “哟,我哪敢有这意思啊。这要说来晚了,老爷太太前些日子就等着了。”说着,就往李白氏这边看过来,“大姑奶奶许久未见了,看着还是那么年轻,看着你这样子,我就恍惚,这十年时间。就似昨日一样。” 说着。又看向了秋水,道:“这姑娘就是秋水吧。好相貌,这么点点大,就是个小美人样子了。你不认识我吧,我是你大舅母。” 这还要说,另一个妇人就轻咳了一声,“姑爷姑奶奶们都到了,老爷等着呢。还是快进去吧,别堵在门口说话了。”说着,冲着李白氏和秋水笑着。 话这样说,可头一个说话的妇人并未见尴尬,只是拍着手笑道:“可不是,看我这高兴的,都有些糊涂了,亏得弟妹提醒。”说着,就招呼人快进去。 才一见面,当着回门子的姑奶奶的面,这两位就交锋了一回合。看来,正如昨日奶娘所说,白府里,可真是不太平,这白府太太白孙氏,可真当得好家,哪比得上李府和乐融融,小张氏在京中的好口碑啊。 进了正堂,当中上座,坐着位五十不到的中年男子,正是靖远侯白熠,看着李棣等人进来了,眼光闪动,看样子是有点儿激动的。边上隔着条陈,坐着位盛装打扮的妇人,跟小白氏相似的脸庞略显老态,这会儿也盯着李白氏和秋水看着,正是下人嘴里的太太,白孙氏。 满屋子,就中间这两人坐着。别的人都站着,因为姑爷姑奶奶是贵客,贵客未坐,作为主家的哥嫂,怎么能先坐下呢。 只是现在,还不能马上让姑爷姑奶奶落座,除了拜年,今天还是大姑奶奶出门子后第一次回门,还有那么大个外孙女要见礼。 照面上的说法,李白氏是冲喜新娘,那时李棣又静养着,后来又去了南边,所以并没有全了那个三日回门礼,这次要补上,因而,这正堂当间儿,就放着大红锦缎包着的蒲团。 李棣二话不说,一撂袍子角,冲着白熠口称小婿就拜倒磕头了,而李白氏和秋水也在后面跟着。 白熠很高兴,等李棣磕了头,忙让起身,连连称好,嘱咐李棣要善待女儿云云。李棣当然没口子答应着,白熠捋须大笑。 而后,白熠又对李秋水招了招手,拉过身边细细打量,不住点头赞着好相貌。说话间,白熠时时打量着李白氏,看来对这个女儿也是很关心的。李白氏也上前半步,口称父亲,就说不下去了。这大年初一,也不能落泪,只能使劲儿忍着。白熠也有点儿动情,只是连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原本这气氛很是感人的,只是边上白孙氏忽然咳嗽了一声,白熠这才猛地想起来,笑着说道:“也就听我这儿唠叨了。大伙儿都站着等着呢。快,去给你们母亲见个礼。” 这话一出,李秋水明显感觉到娘亲身子一僵。不光李白氏身子有点儿僵,就是这正堂内,气氛都有点儿紧,好似大家都等着这句话呢。 李秋水有些奇怪,这话,有错? 还没等秋水奇怪完,她舅舅,也就是白家二爷李璧突然发话了,“正是这话呢。妹夫,娘都等你十年了。妹妹,你出嫁了,女儿都这么大了,才来看娘,只怕娘都等急了。” 这话,从字面上来说,很正确,一点儿错都没有。可秋水怎么听怎么觉得古怪。而且,这正堂里头,好些人都惊讶地看着她舅,嘴张大了都不知。上面坐着的白孙氏,更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还是那个大舅母反映比较快,忙应合着说道:“是啊是啊,叔叔这话说得真在理。”说着就指示下人快去搬动那几个垫子。 只是下人还未动手,白璧就先走上去了。屋里人的眼神都粘在白璧身上,白璧也不管旁人,慢慢走到上座,冲老爷躬了躬身,就打怀里掏出个包裹,轻轻地放在了条陈上头。 秋水也盯着她这位舅舅瞧着,心想,怪不得今日见舅舅臃肿,动作有些迟缓,原来怀里藏了这么大个包裹。 白璧的动作很恭敬,脸上神态庄重,一点点地把包裹布打开,等都打开了,就听这屋子里人人齐声抽了声气。原来这包裹里头,竟然是个乌木牌位! 白璧小心地把牌位安置在条陈上,纳头就拜,嘴里还说着:“娘亲,您在地下等了这么多年了,今儿个,妹夫妹妹都来了,来给您磕头了,您在下头要保佑他们。哦,对了,还有您外孙女儿秋水,是个漂亮讨喜的姑娘,您一定喜欢的,她可好了,跟儿子我很像很像呢。” 牌位上头,暗红色几个大字,白门张氏之灵位! 边上白孙氏猛地站了起来,这,这,羞愤交加,偏又说不出什么来,半天,只能委屈地叫了声,“老爷!” 老爷白熠也被惊着了。半天才被白孙氏这声惊叫唤回了身,不由怒喝道:“白璧,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璧还跪在亲娘灵牌之前呢,听到老爷的怒喝,故作惊讶地回道:“爹,您不是说,让妹妹妹夫等给娘磕头吗?我这不就把娘亲给请过来了?” 这话,要不是搁在现在这个氛围里,准保有些毛骨悚然。只是这会儿没人顾及到这些。白老爷也是气糊涂了,脱口而出,“哪个说的是她。” 白璧冷哼一声,道:“不是她又是谁?她是您明媒正娶的嫡妻,是您的结发原配,是我跟妹子的生身母亲,不拜她,还能拜哪个?” 白伯爷一噎,看了看牌位,又看了看活生生的人,还不死心,道:“虽是如此,只是你娘,张氏她已经故去了。我续娶了孙氏。” 白璧哈哈怪笑一声,“说一千道一万,先母张氏,才是妹妹的母亲,您的原配,这头,只有她受得。当初妹妹出嫁,我就在母亲牌位前许下心愿,一定让妹妹妹夫给她磕头。娘亲在世时,也等着这一天的,只可惜,没等到。” 说着说着语气渐低,就在秋水以为舅舅哭出来的时候,这舅舅的声音又一变,变得有些阴狠,“老爷,就算是您明媒正娶的续弦,在大场面上,对着我娘亲的牌位,也要行妾室之礼,不敢跟娘亲争这个见礼的。何况是,老爷,您有续娶过吗?” 这话一出,是当着众人的面,给了那白孙氏多大的一个巴掌啊?这白孙氏就算再皮厚能忍,这会儿也实在端不住了,呜咽一声,拿袖子遮脸,也不等人扶,快步冲向内堂去了。 白珠之妻叫了声娘,迟疑了下,被白珠死命瞪了下,才跟在后头也进了内堂。 小白氏在白孙氏掩面奔走时,就忍不住要跟着去,没想到却被李楷给握住了手,抽身不得。 白璧现在可不管这些,只是盯着白熠,慢慢问道:“父亲,这见礼,娘亲可受得?”(未完待续) ------------ 073 白玉京 受得?当然受得,不管是从礼法规矩上,还是从世道人情上,都受得,怎么会受不得呢? 只是某些人的心中的妄想落空了而已。 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白熠苦笑了下,摆了摆手,随意吧随意吧! 只是这么一来,心情都不在了,气氛沉重起来。 不过,虽缺了白孙氏和白大奶奶,接下来的事情还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的。 用午食时,白大奶奶还是堆着笑出来了,跟白二奶奶出来一起忙碌安排着。席上,有人觉得索然无味,而有人偏又兴致高昂。 饭后,白老爷又跟俩女儿女婿攀谈了会儿,就打发人出来了。 这会儿,李棣一家正在白璧处说话呢。白璧今儿个闹了这一通,心中痛快,不免多用了几杯,这会儿正拉着李棣絮叨着呢,说到开心处,就放声大笑,说到伤心处,又呜咽出声。 李棣怕他这样大哭大笑的伤身,就劝了几句,“好了好了,大年初一的,就你猫尿多。还是快快收拾了,安静些说会儿话。” 白璧哼了一声,“大年初一,大年初一就不兴哭?我才不理这些呢。”说这,用手一指边上的孩子,“我儿子,你们忘了他乳名是什么吗?又忘了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我偏不姓这些!” 只是嘴上虽如此说,但还是收敛了些狂态。 边上的孩子,之前见过礼,是白璧的嫡子,也是目前唯一的儿子,比李秋水大上两岁,大名白端。取意端正方严的意思,李棣夫妻离京前就有了,只是当年体弱的小婴儿,已经是个翩翩小少年了,个头看着还挺结实的。 秋水难得看到像她舅舅这样的人物,原本就喝着茶水就着那些事情当零嘴儿呢,这会儿见这舅舅指着这才认识的小表哥说这样的话。更是好奇了,只是又不好追问,只能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位新鲜出炉的表哥。 许是看不得这位小表妹这副样子,白端冲着秋水笑了笑,轻声说道:“我的乳名,叫做玉京。” 玉京,白玉京?古龙大虾的《七种武器之长生剑》中的浪子白玉京?喜欢旧东西。但衣服却是新的,因为:“旧马鞍坐着舒服,旧靴子穿着舒服,旧剑鞘绝不会损伤他的剑锋,新衣服也总是令他觉得精神抖擞,活力充沛。” 好吧,这不是错乱的武侠文,此李秋水非彼李秋水,而此白玉京当然也非彼白玉京。只是,秋水还是顺嘴念出长生剑的开篇之诗: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白玉京微弯了嘴角。笑着说:“正是,让妹妹见笑了。”顺手给李秋水添了茶,娓娓道来:“听爹爹说,我才生下来时,身体羸弱。老爷担心养不大,太太说,必得取个贱名压着。还说,这还不是顶好的法子,最好能放倒庄子上的佃农人家养着,借着他们的贫苦压着,才能活命。” 秋水依稀记得,上一世好像也听过这个说法。只是这会儿就白玉京这样的,却不是保命,怕是催命了。瞪大眼睛继续听。 这样子大概让这位小表哥看着十分有趣,笑容更大了,“只是爹爹就是不信,偏要用大富大贵的,还要许我长生。” 白端的话,也让白璧听见了,忙点头说:“就是就是,我偏不信。看看,我这儿子养得好吧?” “夫君!”二奶奶白朱氏苦笑了下,这名字是不错,可却让人提心吊胆,先不说别的,白玉京,天帝之居所。当初这乳名儿,还让御史给参了一本呢。 “又怎么啦?我这名儿取得是不错,连先帝爷还赐了块玉佩呢。”白璧还是洋洋得意。 白玉京知道妹妹听不明白,不等秋水再眨巴眼睛,就悄声说道:“这乳名有些犯忌讳,不过,先帝爷并不以此为意,赐了块刻了字儿的玉佩,这才妥了。” 白璧看着儿子对妹妹格外耐心,眼珠一转,就让儿子把那块玉佩拿出来,让妹妹好好看看,又指着秋水的那块鸡血石,说是给哥哥也把玩把玩。然后白璧嘿嘿直笑,打定主意回头好好跟妹妹妹夫谈谈,要不是怕俩孩子听了有避讳,弄得日后有可能生分了,他还真想这会儿就说。 好不容易压下了这个想法,白璧一拍桌子,差点儿忘了件大事,这才对着儿子道:“玉京,妹妹第一次来我们家,你带她出去玩玩看看。我还知道,你书房里藏了些好东西,在妹妹面前不要小气,都拿给妹妹玩玩。” 自己哪里小气了?只是没得机会而已。白玉京也不辨白,起身恭敬的行了个礼,才对妹妹说到:“妹妹,可好?” 李秋水其实并不想出去,这会儿她对游园没什么太大的想法,而八卦对她有莫大的吸引了,舅舅这架势,分明有内容阿。只是,爹娘都点头示意了,秋水只能行了礼,跟在白玉京身后出去了。 白璧看着儿子稳稳的步伐,想着儿子一贯的做法,有点儿叹气,这儿子,怎么跟自己那么不一样?正是大名给取坏了,端正方严啊。又看着边上的外甥女,这孩子好,跟自己很像。嗯,一定要跟妹夫妹妹好好说道说道。 只是这会儿白璧还顾不上这个,等白玉京带着李秋水都出去了后,忙着对妻子道:“快去把那个我让你收着的那口小箱子取来。” 白朱氏听了,也不多话,忙起身入内,过了会儿,使了人抬了口小箱子出来。白璧挥了挥手,让下人都出去了,才对李白氏说道:“妹妹,这是你的嫁妆。这些年,李老太爷暂存在我这儿了。”说着,就贴身取出了吧黄铜长钥匙,也推给了李白氏,示意李白氏用那钥匙打开那箱子上的锁头。 李白氏被哥哥这举动弄得有点儿糊涂,可再怎么糊涂,也知道哥哥是在给东西自己,忙摇手推托。 白璧见李白氏不肯拿那把钥匙,也不勉强,自己动手,打开了那口箱子。箱子里并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是一些纸,还有一本册子。(未完待续) ------------ 074 话亲戚 白璧翻了翻那叠纸和那本册子,指着那叠纸道:“这些,都是一些契约文书。” 这些契约文书,有的是人契,有的是地契,有的是房契,还有铺子、合约等等。白璧还说了,除了这些契约文书,还有许多物事,包括古玩字画、衣物器皿等,和那些人契上的仆人,都在某处庄子上呢。当然,庄子上还有些金银,有些是这些年那些庄子铺子的出息,都有帐本子在呢,可日后盘查。白璧收得好好的,就等妹妹回来交割了。 李白氏听了只摇头,并不要这些东西。白璧一瞪眼,“你道是这些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给你你也得拿着。更何况,这本就是你的嫁妆,我靖远伯府嫡女出嫁,怎么能没有丰厚的嫁妆?”说着,又想起什么事情来,舒心地哈哈大笑,笑完道: “李国公爷就是高啊。妹妹虽匆忙出嫁的,可嫁妆怎么会短呢?”说着就冲妹夫妹妹挤了挤眼睛,“就便是有些一时用不上的物件,比如新房里的铺陈,都让折了银子了。嘿嘿,谁让妹妹是冲喜,这家具,来不及打啊,哈哈。你没看那孙氏的脸!” 白璧是明白事情根底的,这会儿想起当初,种种情绪不一而述,只是有些痛快事还是要说出来与妹子分享,“你道是孙氏肯拿出这些许东西吗?她可肉痛得很呢,只是被拿捏住了,不然,白环怎么可能顺利嫁。。。。。。” 这话还没说完,李棣猛叫了声“白璧”,白璧忙道:“好好,不说你弟弟弟妹。只说眼前事。”说这手点着这些文书,继续道:“人虽然抬入李家了。也抱着公鸡拜了堂。但李国公爷并没有接手这嫁妆,而是转了个弯,都交给了我,省得日后若妹子妹夫没回来,担了个讹上白家东西的恶名儿。而妹妹的嫁妆单子,则在老公爷手上。我知道。这是老公爷留着后手。以防妹妹妹夫回来后,我舍不得这些东西。嘿,这也小瞧我了,我白璧年轻时候懵懂莽撞。连累妹妹,有时还要妹妹想法子为我打点,可我却不是个这样的混账。” 说着。用力拍了拍这些东西,道:“我都跟老公爷说好了,若是妹妹回来。这些当然就交给你。若是妹妹不回来了,想法子给你运去也好了。若是连妹妹的音讯也无,那就看着,等到实在等不了时,给妹妹妹夫过继个承香火的,给他一部分,再让他一直寻访下去。” 话说到这个地步。由不得李白氏不接了。李棣对李白氏点点头,而后李白氏冲着哥哥深福了下行了个大礼。给哥哥道了恼,这就是同意了。 白璧开心,拍了拍妹妹,指着那册子道:“你再看看这个。” 李白氏不明究里,翻看了下,忽然激动道:“这是,这是娘的嫁妆单子。” 白璧更是开心的大笑,“里面的东西都齐了,就是有些早年被变卖,实在寻不回来了的,都让老爷填补上了银子。诺诺,”说着指了指李白氏手上的羊脂玉镯,“你看看,这镯子,带在妹妹手上,凭是好看。可往年那孙氏带着,我真恨不得上去砍了那只手。即便不能真砍手,我还想了法子想去砸了这镯子,只是又担心妹妹伤心。没想到,现在这东西又回来了,亏得当初没有砸。” 张氏早逝,留了这一双子女,虽占着嫡出的名分,可日子也是面上风光。再说,白老爷偏疼孙氏,孙氏掌着家,暗地里那些龌龊事情怎么少得了?偏那时白璧年少,心中激愤,很有些混不吝,并没像现在这样虽也无所顾忌但行事占理,所以经常惹出事情来,还要妹妹想法子打点,当然,也有些是存心被陷害坏名声的。而李白氏自己也是个闺中弱龄。这样,先母留下的东西,虽名义上是俩兄妹的,可被骗被坑被占等等就不说了。 现在说着话,才知道,也是当初,白璧借着那个机会,把先母的嫁妆都想法子讨要回来了。得了手,就把先母最爱的那副镯子交给了安国公李老太爷,若得了妹妹的音讯,也让妹妹高兴高兴。 说到这儿,白璧就把册子连着那些文书一起,往箱子里一放,照样锁好了,把那黄铜钥匙塞给了妹妹。 李白氏这下哪肯?自己的嫁妆是一回事,母亲的嫁妆又是另一回事了,那应该是哥哥占大头的。 白璧一皱眉,“当年母亲就说,她那些首饰东西都留给你的。自家兄妹,还要在这些俗物上纠缠?可别枉费了我的心。” 李白氏度其心思,知道哥哥还在为当年没有护好自己难受,罢了,以后再想法子补贴给玉京哥儿也是一样的,所以也就接了。 白璧这才又展了眉,胡扯道:“你还担心我没银子花?要知道,我才是这府里该承家业的。哼哼,其实我真不耐烦这个,也讨厌那些营生上的事情。可我就是要争,该我的,就不能让那起子恶心小人占了去。哪怕最后我到手了,布施出去,那也是我的事。呸,以为扶了正,这庶长子,就能变成嫡长子了?” 这说得实在是不像,李棣忙拉着白璧问起京中的旧闻来,这才把这话题扯开了。 白朱氏从头到尾只是张罗着茶水等物,并不添言。这会儿李白氏有心跟娘家嫂子亲热,也拉着手在一旁说话。这位嫂子,当年嫁过来时,李白氏还在闺中,也曾互相照应过。这会儿也不算陌生。其实,白璧跟白孙氏不对付,这白朱氏在家里可是比较难为的,不管如何,那位现在是府里当家人。只是这朱氏看着不声不响,却让人捏不到错处,再加上白端性子沉稳,才学也不错,一点不似他爹白璧那种不讲究的性子,也让白老爷看进了眼里心里,反倒是认为是朱氏教导不错,对这儿媳嫡孙都挺上心的,话里话外透着亲热看重。 一个存心要摸娘家的情况,一个又有意透露给小姑子听,这姑嫂二人倒也相得。 且先不说这个,只说李秋水跟着白玉京后面出来了。白玉京笑着看着这今日才认识的表妹,骨子里本就分外亲近,再加上这表妹本就瞧着喜人,就更疼惜了些,“妹妹是要看看园子,还是去我那儿坐坐?” 李秋水心思可不在这些上头,今儿才来白府,就见了那样子的事情,只想竖着耳朵多听听,可惜被打发出来了,这脑筋,就动到了这小表哥身上了。这会儿听见小表哥发问,乖巧地说道:“全凭表哥作主。” 白玉京又是一笑,道:“妹妹才长途回来,想是还没歇过来,这府里什么时候都看得,今儿个,我就带你去书房玩会儿,咱们兄妹说会儿话可好?” 秋水巴不得这样,也好跟这位小哥哥套套话儿,连忙点着头,只是还是在心中赞了下,多大的孩子?要搁在后世,那是家里的小魔王,怎么像这孩子这么想得周到? 白玉京见妹妹听话,也是喜欢,这就带着妹妹往书房那头走,生怕妹妹吃力,还特意走得慢慢的,没几步路就要关照一下子。 秋水笑了,“哥哥,我没那么弱,您放心好了。”白玉京笑着不答话,还是照顾着妹妹,只是不着痕迹了许多。 这两小孩子说着话,秋水就慢慢把话题往她想听的地方引,这会儿说道:“今日上晌才见了外祖父,舅舅心疼体恤我,又让我给先外祖母见了礼,才闹出那些事,不知道外祖父可会责怪舅舅。我心里很是不安。”秋水故意稍稍扭曲了下事实,起了个话头。 白玉京看了球水一下,没马上说话,只是稍稍带了带秋水,让她绕开一块小石,才接过话到:“妹妹不要担心这些了。话说回来,妹妹才回了京,今日猛一见家里这么些亲戚,怕是没理顺吧?我现在帮妹妹理一下可好?” 秋水见小帅哥存心岔开话头,也不好说不好,只有点头,心里还想着等下找机会再多绕绕,可没想到听了这白玉帅哥的介绍,才知道,当真小看了人。人家可以一点儿八卦都不说,正经的给你介绍亲戚,却把内里的一些事情让你自己去体会了。这素质,这人才,秋水更是赞叹了。 白玉京说得很慢,像是担心秋水记不住,可秋水知道,这是给秋水留时间消化。这白玉帅哥还时不时地停一下,或引或搀扶上一把,秋水也把这理解为这是在关键的地方停顿。俩人身后都跟着丫鬟仆从,可白玉京说话一点儿也没避人。也是,人家只是给妹妹介绍家里亲戚,一点儿小话都没有,缘何要避人耳目?这般堂堂正正做事,这气派,真不错! 白玉京几句简单的介绍,还没走到书房呢,这就介绍完了,也不再多说,只是引着妹妹走好。秋水体会了几番,原来是这样啊,好大一盆狗血!(未完待续) ------------ 074 你不诚 白玉京翩翩小帅哥说得其实真的很简单,无非是,现在府里,当家太太姓孙,生了府里的大爷和二姑奶奶。 这话一说,再蠢的人都明白了,先外祖母张氏是原配嫡妻,可这白孙氏的儿子却比原配的儿子还大,先不说那些坏了规矩啊房里偏疼啊这些事情,只看面上的,说明那白孙氏在张氏还活着的时候就跟白老爷有瓜葛了,还生了俩孩子。那再推敲,张氏是妻子,那孙氏能是什么?要不就是见不得人的,要不就是个妾!后来张氏去了,这才有了孙氏的风光。怪不得啊,秋水心想着,怪不得舅舅那时候问,外祖父有可续娶,原来连续娶都没有,顶多是妾室扶了正。只是想到这个,不免又有一个疑问存在了心里。只是这会儿还是先听听表哥说话。 白玉京扶着秋水走了一段,又说,大爷娶的也是孙氏,是太太的娘家侄女。秋水点点头,这很好理解,所以这婆媳一条线,更加紧密了,今日里也看的出来。白玉京却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说到,太太还有个娘家侄子,时常来府上走动,今年也就这一两天的功夫,会来府上拜年的。而连着这个话题,就说了,大姑奶奶也就是秋水的娘,这不用再说了,二姑奶奶在大姑奶奶出嫁后也许给了李府的二爷,成了秋水的二婶。 这话说得有意思,而且这里头又夹进了个孙家的男丁,这说明什么?看着这人气定神闲,秋水只想摇摇白玉京,把他那肚子里的话给摇出来,这说话说半截,太不厚道了!秋水现在敢打赌。这表哥,姓白,可内里绝对是黑的。小白,这个称呼,一点儿跟这表哥不靠! 或许是秋水的眼神有些幽怨,白玉京笑了,这回笑得很大。呵呵出声了,还顺手折了路边的一枝腊梅递给了秋水,可还是没有说那些八卦,接着又一句,直接彻底放飞了秋水那只名叫脑补的蝴蝶。原来,白老爷,也就是秋水的外祖父。跟这个孙氏论表兄妹。但这孙氏却不是先老太太的亲戚,而是先老太爷一等靖远侯的一位姨娘的娘家侄女。 秋水彻底窘了,好吧,这不光是一盆狗血了,这还是一大锅粥啊!这白老爷,是多么的不靠谱啊!竟然纳了自己娘亲的情敌,也就是自己老爹小妾的侄女,然后还生了长子。这里头,估计是有数不完说不清的故事了?那位老太太,自己的曾外祖母。是不是被自己这儿子气得牙疼肝疼的?也怨不得啊。有了这么位外祖父,这府里能清静得了吗?怪道以前常听娘亲奶娘庆幸逃离了这儿。 等等。秋水忽然捕捉到了个词儿,先先老太爷一等靖远侯,自己这个曾外祖父,是个侯爷,而且是一等侯,而现在外祖父却是伯爷,这世袭减等难道不应该是二等三等。然后再伯?还是说自己不懂这里头的规矩? 秋水猛地一抬头,不再等了,这位小表哥,嗯,有能耐,对白玉京道:“哥哥,我不太明白,先老太爷曾外祖父是一等侯,怎么现在这府上是伯府?还是说,”秋水故意看了看白玉京,“表哥你说错了?”说着抿嘴一笑。 白玉京停下步子,看着表妹冲着自己这样笑着,心中更是喜欢,只是子不言父之过,而这里头还是祖父辈上的事情,只能叹了声气,说道:“妹妹真聪明,这也听出来了。只是,要不你就当我说错了吧。” 秋水心想,这可不行,好不容易逮住个缝儿呢,于是就装嫩到底来个蛮的,撅了撅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书上说做人要诚,表哥,你不以诚待我,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玩儿?” 这下,白玉京有点儿手忙脚乱了,一个劲儿的给秋水赔不是,又是哄又是劝的,赌咒发誓说没有对妹妹不诚心,就想跟妹妹交好来着。看着这小哥哥围着秋水团团转,哪儿还有刚刚那种淡定神闲、翩翩玉公子的样子? 秋水看着小表哥头上都有点儿出汗了,也有点儿不忍心了,这到底是坚持下去直逼这人吐露真话还是另想办法呢?唉,罢了罢了,大过年的,别难为人家小孩儿了。 正当秋水就要松口的时候,偏生后面跟着的一个丫鬟实在是看不过眼了,上来福了福,对着白玉京道:“哥儿也不用难为,只要对表姑娘说实话就好,反正这样的大事,府里府外的人都知道,何必为了这个,大过年的,又是第一次见面,哥儿跟表姑娘弄得不愉快呢。” 这丫鬟话音未落,后头马上又有一个抢着说话了,只是这丫鬟没有先前的那个懂礼。前头的那个只是劝劝白玉京而已,并没有把内里揭开,这里头的事情,哥儿要说还是不说,还是由哥儿做主的。而后面这个,不知是存了心还是真的嘴快,直接说了起来了:“哥儿,正是这话呢,这京里谁不知道这般的大事?老爷接掌着府里的时候,这还是侯府。先太太去了后,老爷就想着扶正孙姨娘,只是先老太太一直压着。后来老太太去了,等除了服,就摆酒把姨娘扶了正,成了太太。只是,这到底伤了体面,被御史大夫们弹劾上了折子。而后,先帝爷就把这侯府变成了伯府了。” 白玉京等话音落了,才呵斥丫鬟多嘴,没了规矩,怎么说起主家的话来了。秋水忙顺势收住了,“哥哥,是我不好。哥哥不言长辈之事,我却没能体谅哥哥的苦心。这位姐姐,也是体谅哥哥,才一时头上多说了几句,哥哥就别责怪她了。” 白玉京也顺势收住了。看着白玉京舒了口气,秋水眼珠一转,笑着道:“只是,哥哥,你还是待我不诚。就像刚刚那事,你只说那话不好说,里头牵扯着长辈,我还逼着哥哥说不成?偏你哄我,还说什么就当是你说错了。这可是哥哥你该有的态度?” 白玉京才舒了口气,这一听这妹妹怎么又来了?只是,妹妹这话在理,自己确实失当,所以也就诚心诚意对着秋水作了个揖,道:“妹妹说的狠是,是哥哥我做错了,以后再不这样了。一定待妹妹以诚,不再哄骗妹妹。只是,妹妹也要知道,我是真心跟妹妹要好的。” 秋水笑弯了眉,也对着白玉京福了福,心道,这才对头,先收服了然后再慢慢调/教,让你对我无话不说。 这对表兄妹才了了这事,又向白玉京的书房走去,其实总共没有多远,路上白玉京也没说几句话而已。只是,这边才又刚迈开步子,就听见有人在唤什么哥儿姐儿的。刚刚那个抢话的丫鬟叫做蕉叶的忙说道:“哥儿,听着是大房那头的哥儿和沐表哥儿、潇表姑娘他们。是让哥儿您等等呢。” 白玉京和秋水也不好再往前走了,只能停下来转过身。 秋水往声音处望去,远远的一群人,正往这边走来。秋水认出了李家二房的那几个,剩下还有三几个小孩儿,都各自带了些许的跟班丫鬟。要说,这回京里,除了这各府各房的事情,秋水要慢慢打听外,最烦最痛苦的就是认那么一大堆人。除夕那天,她是可着劲儿,才认了各房几个大人并几个大些的孩子,那些小萝卜头,秋水还没得空记呢。今儿个,也只认了主要之人。好在白府相对李府,人口还是简单了些,那些姨娘什么的,她根本没认。 现在,她只认得那三几个孩儿里,那个胖胖的,是大房白珠的嫡子,白飒。白珠长得单薄,可他儿子却一点儿也不像他,长得那叫个敦实,真是个肉墩子,取的这名字也好,写出来挺威风的,听着,咳,那叫个什么来着。 也不知怎么回事,白大爷这嫡子,比秋水还小上两岁。秋水看着,白府这一辈,子息并不是很旺。秋水虽然没把人脸都记住记熟了,但大概还是知道的,白大爷就这么个嫡子,大奶奶没有再生,而后,还有个庶出的姑娘,在席上讷讷的说了几句话,就不出声了,反倒是这白飒,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动静不小。当然,他娘也惯着他,只是假意说了几句,还让小白氏给拦了,笑着说,这孩子活泼些也好。 而她舅舅白璧,也就白玉京这一个儿子。而且,舅舅可不像白珠,白珠算得上名牌的带出来给姑奶奶们拜年的姨娘就有俩,至于那些算不上的或者通房,秋水估计就更多了,而舅舅没有一个姨娘,刚刚在舅舅房里,也没看见什么特别的人物。所以,白玉京也没有什么庶出的兄弟姐妹,估计将来也不大会有。对于这个,秋水现在很好理解,吃过苦头的人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吃二茬苦。 那这会儿,剩下的几个孩子是谁啊? (童鞋们,明天见)(未完待续) ------------ 076 憨兄妹 并没有容李秋水多想,不一会儿,这群人就来到了跟前。到了跟前,自是一番说话,这会儿,白飒的耐心并没有多了多少,指了指那俩秋水没见过的孩子,草草说道:“李大表姐,这二位,是我舅舅家的,表哥家耀,表妹家柔。”而后又对那俩位说道:“这就是此前说道的安国府上的大姑娘。” 白飒抢了本该是白玉京的活儿,可白玉京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就在边上微微笑着。倒是那个孙家耀皱了皱眉,扯了扯白飒,对着白玉京抱了抱拳,歉意地笑了笑,才对李秋水唱了个喏。 李秋水听了此话,就明白了,感情是那个孙家的人,只是怎么这个时候会在白府?是不是老天觉得这狗血杂货粥还不够,还又安排了什么桥段? 人家既然对秋水行礼,秋水自然不会失礼于眼前,也就福了一福,没想到“咯儿”的一声,孙家柔笑了起来,上前拉着秋水的手道:“到底是安国公家的嫡出大小姐,就算是这么些年养在外头,这气度仪态也没得话说。”说着甩了个眼风儿给边上的一个小姑娘,秋水看着那人,是自家二房的庶姑娘,只是还分辨不清是四姑娘李漪还是六姑娘李汶。 这个孙姑娘,看来是跟那个小姑娘不对付,只是这话说得实在有意思,一下子两边都得罪了,若秋水真计较起来,这孙姑娘还真讨不了好。 那孙家耀的脸皮一下子胀得通红,对着秋水又一拱手,道:“舍妹不会说话,她是无意的,还请大姑娘见谅。”说着就要去拉妹妹。 偏那孙姑娘还不耐烦了,一把甩哥哥的手。埋怨道:“我又说了什么了?哥哥你这又是怎么了?整天这么着累不累?”说着,还又拉上秋水的手道: “李大表姐我挺喜欢你的。我就叫你大姐姐吧。大姐姐你别理我哥哥,才几岁的人,就这么唠叨。” “扑哧”,这可不是秋水笑的,而是先前那个不知是行四海实行六的李家姑娘还是。秋水其实也想笑来着,只是到底不想跟小孩子计较。更何况,看那孙家耀,已经是大窘了。 这孙家耀大窘,脸皮就红得发紫了,只恨不得地上找条缝儿。只是还偏生要忍着,还要下死力气地拉着妹妹,因为这孙家柔听见那李姑娘的笑声。已经是横眉冷对了,要不是被哥哥这样拉着,非又要说几句不可。 偏白飒这会儿也开口了,对这孙家耀道:“表哥,你别生气,表妹说话一向就是这样,她也不是有意说你的。大过年的,你别跟她计较。” 我倒,秋水忍得有些肚子痛,忽觉得孙家耀这孩子挺悲催的。 李潇看着不像回事。只得开口打圆场了。只是她真是个聪明的,一开口就把面前的窘事给岔了出去: “大表哥。大姐姐,孙家表舅原本是明儿个来给外祖父拜年的。可听说今儿个大伯一家都来了,就想着过来给打包道格好,只是偏生那家里的事已经早就作了安排,脱不出人来。这不,就想着先让孙家表哥表妹过来,跟大姐姐道个好。大家都是亲戚。总要亲近点儿才好。” 这话一说,看着不错,其实,细究起来,只能说明办这事情的人的不讲究。不过,这个不讲究,在李潇嘴里,却变成了对自己一家的亲热了。秋水岁不想计较这些,可也实在是没法把孙家的人当成自己的亲戚,看着那边微微笑着的李潇,忽然回了个大大的笑容,“原来如此。还真亏得二妹妹会说话。” 这话稍稍带刺,李潇一愣,禁不住脸也红了,真是的,除夕那夜就知道这位大姑娘不好糊弄,刚刚疏忽了。 孙家柔克没听懂这些机锋,这会儿就差拍着手笑了,“二姐姐自然是好的,她说了,就省了我的嘴皮子说这些了。亏得今日来了,早早的认识了大姐姐呢。咱们亲戚,自然要多亲近亲近。我还在家里听说了,早些时候,嗯,表姑们还没出门子的时候,我爹爹就跟表姑们很亲近的。所以,我们要更要好才是。” 李秋水看着这孙姑娘,这姑娘真是笑容满面,一点儿也没意识到别人的尴尬,是真正的高兴,眼神好像也很清澈,虽然眼神这东西秋水觉得大都是人主观上的想象。好吧,秋水认为这姑娘真是个娇憨的,而且也搞不懂她怎么就一下子喜欢上自己了。 秋水也笑着道:“虽才见了孙姑娘,却让我觉得你是个实诚人,你也很好。” 这孙姑娘一听,就更来劲了,道:“大姐姐,刚刚我们过来的时候,看见那边园子里的红梅开得挺旺的,红红的一片,太好看了。比这儿几株腊梅看上去热闹多了。大姐姐,我们一起去看吧。到时候让白二哥给剪几大捧。咱们带回去插瓶子,看着喜庆,比你手上那黄黄的,热闹多了。”说这,也不等秋水回答,就对着白飒说道: “二哥,你说可好?可不许小气。” 白飒竟没有不乐意,反而摸摸头,道:“不过几根树草而已,有什么可小气的。你从我这儿拿走的好东西还少了?今儿个才想起问我好不好了。” 孙姑娘嘻嘻一笑,“这话可是你说的,等下你房里的东西,可要让我先挑。”说这又转头对秋水道:“大姐姐,你也别客气。你不知道,你客气了,可就便宜了别人了。”说这又横了李潇身边那姑娘一眼。 孙哥儿已经是尴尬得了不得了,只拉着妹妹道:“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要去看梅花,这就去吧。” 孙姑娘听这话,又丢开了刚刚的话头,就要来拉秋水,还一个劲儿跟秋水说,这一路过去,哪儿还有什么好玩好看的,竟然真的就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秋水听着她这话的意思,是很理所当然地带自己一路往大房那里逛过去,还要去白飒屋里玩儿,而李潇不说话,就是由着这姑娘折腾。 秋水可不想跟着去,正想着开口婉拒。这时候,白玉京先给她解围了,“二弟,带着表妹逛逛或去你那儿坐会儿,都是不错的主意。只是,表妹才刚长途跋涉,还没歇透呢,这会儿虽急着来看祖父,却也不能劳累。这逛逛什么的,也不差今儿这一日。既然大家都在我这儿了,要不,就到我书房里去坐会儿?” 这话一出,孙家耀明显两眼一亮,就差立马点头说好,只是他还记着这不是他家,白玉京也没有问他。孙姑娘倒是没有忌讳,嘟囔着:“大过年的,去书房干什么,看书啊?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白飒也不喜欢这个提议。而且,他对秋水也不亲热,今儿个府里的那场尴尬,他可是知道的。这会儿带着孙家兄妹过来,是听了大人的安排,不得不如此。这会儿听说大哥不想秋水走动,他还巴不得呢,还真当自己愿意带这冒出来的姑娘一起玩儿呢? 又听这孙姑娘说道,忙回道:“既如此,那就不免强大哥跟李大表姐了。大哥书房,改日再来坐坐。”说着,一转身,竟然打头大踏步先走了。 他这一走,孙家兄妹当然也得跟着,所以虽然一个舍不得白玉京的书房,一个舍不得刚刚认识的李秋水,还只能行礼道了分别。那孙姑娘还嘟囔着什么,说好要亲近的,这么就这么走了,还拉着秋水的手,才见面多大会儿功夫,竟然被她搞出依依惜别的味道来了。 白飒这么不回头的走了,李潇有些迟疑。这会儿,她身边那个刚刚一直被孙家柔不待见的姑娘极快地看了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白玉京,轻轻的拉了拉李潇的衣袖,道:“二姐姐,大表哥都请了咱们了,要不我们跟着大姐姐一起到大表哥书房去坐坐?”停了停,又加了句,“刚刚许是走了急了,这腿肚子,有些乏力了。四姐姐,你说呢。” 李秋水听见这姑娘这话,才搞明白了谁是谁。只见四姑娘李漪也迟疑地点了点头。 李潇这才对着白玉京福了福,“那就叨扰大表哥了。” 李秋水还真没想到这几位还真的留下了,包括李沐,也对白玉京拱了拱手。李沐这孩子,刚刚一直在边上看着,对着白飒还有孙家那两个,好像并不怎么亲热,刚刚既便是那些尴尬,也没见他出来帮衬一句,只是在秋水点了那句话时,才冷冷地看了秋水一下。 总跟一群萝卜头打交道,有点儿让秋水不舒爽了,更何况虽然才一点点大的萝卜头,却都很有想法。 秋水忽然很想念木渎,很想很想,想那儿简单恬适的生活,想那儿小老百姓欢乐,更想那几个来不及告别的伙伴。 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其实,回去什么的,才是妄想吧?应该是回不去了吧?秋水心里有些堵,不光有着怀念,更有着担心,担心这儿的生活,担心爹娘为何突然做了这个决定。 只是,还是深吸了口气,慢慢的,都压了下去。 (我也深吸口气,换了水罐里的热水,抵着胃。 一天了,7个多小时,才写了这点儿字,而且,还有些阴郁。请大声说,这是个欢快的甜文,必需的。 今天实在是不在状况,可不可以让我把债再缓缓。没听见反对意见,就当大家同意了啊 我知道,我很赖皮。但是真的让我再赖一下下。没保住二,更争不了三了。 又及:出场人物越来越多了,改天弄个人物表)(未完待续) ------------ 077 又一个 接下来的时间,李秋水很少说话。好吧,她在人多时本来就话不多,当然,除了某种特定的场合她必需尖锐的时候,比如,除夕年夜饭前。而且,现在,秋水虽然在外表上还是个孩子,但并不等于她就乐于跟一群孩子混在一起,得别是有些孩子,跟她前世的那些孩子很不同,甚至有些比那世里的一些大人都难弄。 李潇也没怎么说话,微笑地看着她弟弟李沐与白玉京聊一些学问上的事情和在求学上的趣事。 不得不说,白端确实学问很好,气度也好,虽然转过新年他也只堪堪舞勺。在这个表哥面前,李沐再怎么心气高,还是有所收敛的。因而,不比先前,李沐也话多了起来,不想让白端小看,也不想让人比下去。 至于那其他俩女孩儿,秋水不出声的看着,四姑娘李漪还算中规中矩的,只是时不时地瞟着李潇,又偷偷的改变着姿态,乃至表情。秋水看出来了,这姑娘在刻意的模仿着二姑娘。而六姑娘李汶,却是个活泼的,虽才一会儿,就听见她咯咯儿的笑了几次了,还时不时地会开口插话,虽然大多说的是“后来呢?”,“真的?”之类的助动句,但不可不说,有时候正是这些废水,才让谈话变得更生动了。 眼前的四姑娘、六姑娘,还有四房的五姑娘,三个人其实都是一年里生的,生日差不了几日,转过新年都是七岁了。秋水虽然跟她们并没有怎么相处过,看得出来,这三人的性格却都是完全不同的。可以理解,两个是正房庶出的,而另一个是庶枝嫡出的。 秋水无聊地想着这些。时光也很好打发。白玉京也很是照顾这个妹妹,开头几次怕妹妹无聊,有意引了她说了几句话,可慢慢看出妹妹的心思,反而刻意的让人忽视她起来。 就这么着,用了晚饭,李府的人告辞了。别人倒还没啥。白璧却拉着秋水很是舍不得,这态度,比对他亲儿子还要亲,也不管个大男人,实不该如此妇人态,还要儿子白端来劝说。真真是无语! 原本以为,经历了这样的一天。回到安国府这个家,就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可是,偏偏不能如意。 外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跟长辈打声招呼,这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种应该的有礼态度,当然,在讲究规矩的古代就更甚了。不过,李棣又被国公爷留住了。对于十年未见孙子的老人。李秋水想象得出这位曾爷爷的心情。所以。这会儿,只有秋水跟李白氏与二房一起去给李嵎小张氏请安。 那两位没说什么。小张氏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并没有留着众人多说些什么,就连一些场面上的问话,都没有说,像是对白府那出闹腾事一点儿都不知道,只说是出门一整天,就算是回娘家。也挺劳顿的,也就不留人了,快回去松快松快云云。 秋水这会儿倒是有些庆幸这位继祖母这份体贴的,不管是存心表演出大度还是真心体贴,但娘亲这会儿确实需要休息,虽然,秋水并没有忽略掉,小张氏不着痕迹的一直在打量着自己。 不可不说,这位太太和白府的那位太太,虽然都是继室,但在京城中的口碑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然这两位的出身、上位方式等等的各种不同,也是让这两位一个被捧一个被诟病的原因,但这两位行事手段的不同,才是真正的原因。而白府的那位,也让白府更成了权贵眼中的笑话。白伯爷也成了个被女色迷昏头败了家业的典型反面教材。而正因为这些,秋水她嫡亲舅舅白璧的一些出格的行为,反被那些人因同情而容忍了。这不可不谓,世界真奇妙,或者用一种更严肃更忽悠的方式说,一饮一啄,皆有因果。 秋水还想进一步进行精神层面上的研修时,有人来报,二奶奶过来了。 秋水皱了皱眉,这才回来多久?她还在娘亲这儿想跟娘亲唠叨两句,还没来得及回房呢,怎么这位小白氏就过来了?难道有什么急事吗? 李白氏也皱了皱眉,但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人快请进来。 差不多立时,二奶奶小白氏就进来了,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好几个人,但让秋水注意到的是,小白氏身上穿的还是今儿个出客穿的衣裳。 来京路上,奶娘就死命的给秋水灌着许多所谓的常识,包括,这样的高门贵族,每日都要换几身衣裳,出门回来也是要换衣裳的。那么眼前这位,一定是有了什么了不得的原因了吧? 秋水看得出,李白氏也看得出来,忙招呼着小白氏坐下说话。 小白氏也不客气,坐下后也不以寒暄开头了,直接说道:“姐姐,我也不瞒你,我实在是觉得愧疚。这会子,赶着来给你赔礼了,特别是要给咱们大姑娘好好赔礼。” 说着,就呵斥道:“还不把人带上来。” 说着,就有俩健壮的婆子,压着个婆子进来了。这婆子看身上的衣裳和头上的钗环,比那压着她的人好上不少,看得出,原先也是个有体面的仆妇,只是这会儿,衣裳发式凌乱着,还被堵着个嘴。只是眉眼,秋水依稀见过。 李白氏被这惊了下,忙问到:“二弟妹,这是怎么回事?” 小白氏叹了声气,道:“姐姐,这下人爱嚼舌根子,我怎么也没想到,平时对她们宽待了,这什么话,她们都敢说呢。胡嬷嬷,你来说吧。姐姐,我可真臊得慌,这下人,真让我在姐姐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时候,小白氏身后跟着的一个婆子上前行了个礼。李白氏忙让免了,还让坐下说话。秋水一看,这婆子秋水记得,是小张氏身边的人,看来,今天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胡嬷嬷还在推却着,说是主子们跟前,哪有奴才的座儿。秋水知道,这要推来让去个几回,这婆子得了娘亲好多好话,长了好大的脸,才会坐下说话。长辈房里出来的,又是小张氏得力的,按规矩,小辈就得敬着。 按规矩,大人处理事情,小辈要懂得回避,只是秋水抓住二奶奶那句“特别是要给咱们大姑娘好好赔礼”,没说什么告退的话。她实在担心娘亲一个人,被人欺负了去。这会儿看着胡嬷嬷的做派,秋水实在是没这么多耐心,对着身边的细柳耳语了几句。 细柳点了点头,忙过去搬了个凳子过来,放在胡嬷嬷身边,而后福了福,对胡嬷嬷说道:“嬷嬷您就别让了,我这都把凳子给您搬过来了,您好歹给我个脸面。要不然,我在姑娘跟几位奶奶并各位嬷嬷跟前就丢人丢大发了。” 胡嬷嬷知道这人是大姑娘从江南带回来的,从小伺候大姑娘的,说话做事到这份上,还真得给个体面,只得把那些推让咽回肚子里,说了声谢,又对秋水道了生受,才坐下来了。 坐下之后,胡嬷嬷才说正事儿,听她这话,好像事情很简单,就是说,除夕那日事后时候,太太心里不安,怎么能让大姑娘才回家,就听到不好听的话,于是就让人再去好好问问。这一问,就问出了道道,今儿个就有人说到太太跟前,说是,除夕那日下晌,就是这婆子跟三哥儿的奶娘一起嚼蛆,浑说话让三哥儿听了些不好的。太太当即发怒了,把人看了起来。只是这人是二房的下人,所以才刚又对二奶奶说了下,让二奶奶好好管教下人,不能松了规矩,委屈了大姑娘云云。 胡嬷嬷把话说清楚了,二奶奶小白氏在边上叹道:“也是我往日好说话,就纵得一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姐姐,没成想,你跟大姑娘才回来,就听到了这些话。我今儿把人带来这儿,就是要她亲自给你跟大姑娘赔不是。” 说着,就呵斥道,“把她的嘴给解了。” 地下那人被松开了,就一个劲儿的磕头赔不是,什么话好听就说什么。这些话听得秋水直皱眉。李白氏也受不了这些,看着二奶奶道:“成了,快让她住嘴吧。看这样子,她也真心认错了,就罢了。那日的事情,我原也想在四弟妹面前讨个人情,只是老太爷有老太爷的考量,我也就替秋水丫头厚颜生受了。只是那日既然已经处置了,今儿这个就罢了。” 说着,有些忧虑的看了看秋水。秋水看这娘亲的神色,猛地一激灵,有些明白娘亲的忧虑,只是除了这个,心中原有的一些违和就更甚了。那日,小张氏还想着大事化小呢,还劝着老太爷,省得落人口舌,怎么这会子,又让人好好盘问了,而且,还真又问出个人来了,还这么大张旗鼓地送过来? 虽然说,可能是因为老太爷重视了,小张氏才格外看重,但终觉得有些牵强。正在秋水琢磨的时候,二奶奶又开口了。(未完待续) ------------ 078 我还小 二奶奶小白氏又开口了:“姐姐虽然大度,但我却不能再纵着她们了,让大姑娘才回家,就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这个又是婶婶又是姨妈的,实在是内心不安。”说着,还幽幽地叹了口气,“况且,太太这边也发话了,让我好好管教下人。” 二奶奶这样一说,李白氏还真不好再开口劝了,除了那些让大姑娘受委屈啊内心不安啊什么的,还有婆婆大人的话在里面,更何况,二奶奶还隐隐点了点管教下人,隐语那是二房的家务事。 李白氏忧虑更甚,小白氏看了看她一眼,忽然笑了下,拍了拍她的手道:“姐姐,你还是这么心善,愈是这样,我愈是不能让你让大姑娘受委屈。”说着,转头道:“这样的人,我是不敢再用了,就让她出府吧。”而后挥了挥手。 下面跪着的婆子当然是大声求着饶,边上那俩个婆子又堵上她的嘴,就要拖下去。 李白氏的忧虑,李秋水看在了眼里,心里也有了一番计较,又仔细看了看那婆子的嘴脸,道:“慢着。” 对着小白氏道:“二婶,我想问你讨个人情,不知道可不可以?” 小白氏看似宽容的对着秋水道:“大姑娘怎么这样客气,今儿个本就是来给你赔不是的。什么人情不人情的,都好说,只是这个下人,留不得。大姑娘年轻,不知道,就是这类人可恨,对着主子她都敢分三六九等。不是我嘴上说着来给你赔理,实里又不给你面子,连你求个情都要驳回,只是,怕你太年轻。被那些好话和可怜样子蒙蔽。二婶真是为你好!” 好一个小白氏,这番话面面俱到,真是上上下下都把秋水的话头给堵住了,哪怕是这些话差不多就是指着鼻子说秋水年幼无知,可却占这幅大义凛然、不怕忠言逆耳、全为你考虑得好婶婶的面貌。不过,秋水还是捕捉到小白氏那丝极快的眼神闪烁。 李白氏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偏偏又不好说什么。哪知。秋水却笑了一下,道:“多谢二婶这么心疼我,为我考量的这般周详。” 二奶奶脸上略过一点儿得意,虽然收敛得很好,但在场的几个都看见了。小白氏咳了一声,道:“大姑娘不怪我说话直乐就好。心疼你,那是我做长辈应该的。更何况咱们可是占着双重的血脉关系。” 秋水心里冷哼了一声,铺垫的差不多了,既然说自己年幼不懂事,那自己就好好的倚小卖小一下子罢。秋水的眼神再次在下面那婆子脸上打了个转,忽然问道:“二婶,我看这下人眼熟得紧,不知是在哪儿当差的?” 小白氏脸上一僵,“管她哪儿当差的,做下了这些事,就得受罚。”说着。使眼色让人把那婆子带下去。 哪知秋水动作更快。已经站了起来,走过去围着那婆子转了两圈。才假做吃惊道:“可算是想起来了,这人不是四妹妹的奶娘吗?叫什么来着的?” 小白氏的脸色也不好了,只是还端着笑:“大姑娘好记性,正是你四妹妹的奶娘,戴氏。”略顿了顿道:“你也别为你四妹妹讨人情了。虽然赶了她奶娘是有些伤了她的颜面,只是这样的人留在姑娘身边,怕是带坏了姑娘。” 说着。她还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李白氏沉着脸要说话,忙抢着道:“刚刚二婶我没告诉你这人是谁,就是怕你知道了,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才刻意瞒着的。” 这番话就算做小白氏的解释了。只是,到底是不是因为她说的那个原因而隐瞒的,不见得就只有她知道,反正,秋水是不相信这话的,李白氏也不会相信。 秋水又笑了,“如此看来,二婶还真心疼我,样样都为我想到了。既如此,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二婶,您别嫌我说话太直,不好听。”说着,又用帕子掩了掩嘴,心道,论装模作样,自己也是有腔调的,这就给你上正餐吧,于是故意又加上一句,“二婶一定不会嫌弃我不会说话的,反正您是那么疼我。” 秋水说着,指了指那戴奶娘道:“此人是四妹妹的奶娘,除夕那夜赶出去的,是三弟弟的奶娘。这一下子,就赶了两个奶娘出去。虽说都是长辈疼我,不让下人编派主子,可那些不知究里的外人,怕是要说我闲话了。那一个,还好说,老太爷疼我,故而杀鸡儆猴,为我立威。可如今还旧事重提,不明白的人不说是长辈疼我,只看到我才回家,还在大过年的,就一而再的不顾弟弟妹妹们的体面,闹得长辈们处置他们的奶娘,就要说我轻狂,做事太过,不动忍让,不知见好就收了。这下子,只怕前脚这奶娘赶出去,后脚,我的名声也就不好听了吧?二婶,您说呢?” 小白氏吸了口冷气,看着像似被秋水说的什么坏了名声给惊到了。 秋水冷笑了一声,“我不管二婶怎么处置这人,只是,不能让我怀了名声。二婶这么疼我,一定会为我考虑周详的吧?就是太太那儿,也是为了不让我受委屈,才找出这婆子的,定是更在意我的名声的,是吧?”说着,就拿眼看着胡嬷嬷。 那胡婆子自从说完刚刚的话后,就一直坐在那儿只是看着而不出声,很好的扮演着木头人,可这会儿秋水看向她,不得不说话道:“大姑娘这话说的,太太疼大姑娘疼的什么似的,怎么会让大姑娘的名声有那么一点儿的不好听呢?” 秋水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着小白氏。小白氏这下装不住样子了,忙道:“先前倒是二婶我欠考量,险些带累了大姑娘。即这么着,就先留着这人。我先代你四妹妹谢谢你。”说着就给秋水赔了个不是。 “二婶不嫌我说话白,不懂事,就是疼我了。”秋水忙笑着继续恶心着小白氏。这一回,自己倚小卖小,就直白的说要考虑自己的名声,把那些别人放在肚子转的事情就那么直白的端上台面上讲,可偏偏,把人都拿捏住了。而且,秋水思量着,只怕以后,那些会损害自己名声的局,那些人设计起来都会再三考虑了吧,一个不好,就会弄成是他们没思量周全,连累自己了。 小白氏落了个不是,这会儿也不想再坐着了,交待过场面话,就带着人告辞了。就是胡嬷嬷,也殷勤地对着秋水母女行礼告辞。 这些人才走,李白氏就一把搂过秋水道:“闺女,可让我担心的,我原还没认出那婆子,只想着咱们才回来,就因那事连着责罚下人,怕传出去不好听,可没想到,还是个奶嬷嬷,真是,真是,”李白氏咬着牙,气狠了,有点儿不知怎么说了,出了声长气,又有点儿哀怨,“都是娘亲不好,原该护着女儿的,现在反要你来操心这些。真是没用!” 秋水忙劝着李白氏,“娘这是哪里话来。您怎么说,都是儿媳妇,有婆婆的话堵着,又是妯娌那房的家务事,好多话,您都被压着不好说。可我不一样,我是这府里的姑娘,要娇养着,而且我还小,就这么没皮没脸的直说,他们不能计较,反而要为我多想想呢。再说了,先前要不是看您脸色不对,我还想不到这些上头呢。”说着,就在娘亲身上扭麻花。 李白氏被女儿这样一闹,散了些郁气,道:“好了好了,我这会儿,还要女儿来哄着了。” 秋水嘻嘻笑着,“娘,您没看刚刚二奶奶的脸色,脸一下子拉得那么长那么长。估计,他们都没见过我这样说话不管不顾的,嘻嘻,以后跟我说话,怕是都要掂量掂量了。” 李白氏被女儿一说,想起刚刚众人的脸色,也扑哧一声笑了。 母女俩说笑了会儿,秋水才又说起了正事,“娘,我觉得,这事情,只怕还有些古怪呢。除夕那夜,我看着四婶那样,就猜是被人当枪使了,怎么可能让自己嫡亲儿子在那样的场合说那样的话呢?可现在,您看,这枪,是不是二奶奶,还有太太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李白氏看了看女儿,不接这个话,反而是长叹了口气,道:“秋水,都是娘不好,连累你了,若是留在木渎,你就可以开开心心的,不用小小年纪,就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娘对不住你。” “娘,你说什么话呢?”秋水听出来了,娘亲这话里有玄机,当初怎么突然就要回来,秋水一直想知道。 哪知李白氏话锋一转,不说这个了,反倒问开了秋水,“那秋水说说,你看这二奶奶,是不是那杆枪?太太,又是个什么意思?” 得,娘又不肯说了,改天再想法子吧,秋水鼓了鼓嘴,道:“娘,叫我说,二奶奶到底是不是,还说不准,反正她行事就不正,看着就像是要算计人的。至于太太那儿。。。。。。” (154115与欧阳&晶晶是同一个童鞋吧?谢谢乃啊!当然还有许多冒泡与喜欢潜水的童鞋,嘿嘿,一起谢谢! 谢谢shxzhy、yixingai、yayasabrina的粉票,谢谢好多童鞋的推荐票和收藏,点击,订阅!)(未完待续) ------------ 079 为争先 李秋水停了,看了看四周,细柳等人早就下去了,才说道:“娘亲您想,除夕那夜,太太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呢,今儿怎么就这么急着把人逮住了?要说是因为老太爷的缘故,也勉强说得过去,只是我觉得有点儿不像。您想,四房闹出来了,她还想着压下去,反倒是二房没出声的,她倒闹出来了。二房,可是她亲生儿子,没道理把个庶子看的比自己亲生大儿子还重吧?就是太太再贤惠,也不用做到那个份上吧?要说是为了我,也没必要这样,太太可是个贤惠慈祥的。再说了,我这才回来,就算太太有什么不喜欢我,以后日子长着呢,不急于这一时,还搭进她亲孙女的体面。” “没规矩,怎么就这样说太太了?”李白氏拍了一下秋水,只是那力道,像是给蚊子挠痒痒。 秋水嘻嘻一笑,道:“我知道太太是大好人,大贤惠,没她,指不定我爹就怎么样了。我只是顺嘴一说罢了。” “就是顺嘴也不行,没规没矩的,想翻了天了不成?”李白氏白了女儿一眼。 秋水忙端正态度,“再了不敢了。” 李白氏点点头,道:“那为什么还要揪出这个戴奶娘来?” 秋水郁闷了,一边不让说,一边又继续问,只能小心措辞道:“只怕不是存心要揪住那个奶娘来的。我估摸着,戴奶娘那事,大概已经有人知道了。反正也瞒不住了,索性她那儿先挑开,先下手为强,这才赶着这么急,今儿才回了外祖家。回来就把人弄过来了,您没看见,二奶奶连衣裳都没换。”说着,就想起回来时小张氏看自己的眼神。 李白氏不作声,仔细地看着女儿,看得秋水都有点儿吃不住了,才说道:“娘没想到。你是这么聪慧。太聪慧了,娘有些担心。自古以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你得小心着点儿。还有,千万别让聪慧蒙蔽了自己,自以为是了。” 秋水一惊。才发现自己果然是有点儿忘形了,忙站起身,恭敬的应着。 李白氏点点头,拉过秋水,继续道:“在木渎,就咱们自家人,可以不讲究。只是这高门里头,有太多的讲究和规矩,咱们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做个野人。丢了你爹的脸。所以万事出口都要仔细。娘怕你私底下说惯了,出去一不留神也带出来了。不管怎么说。太太,就是太太,得敬着。她的贤惠大度,京城里都知道的。” 秋水更是记在了心里,这些,她原本都知道,只是不能疏忽了。不能因占了上风而昏了头。 这会儿,秋水没法证实,她的猜测是不是接近事实,也暂时没法得知,那位二奶奶在这件事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这些,都有些让人上火,可就现在来说,秋水还是没啥法子好想的。毕竟,他们一家,才回来,毕竟,她爹李棣已经离开了十年,他们这一房,实在是没什么人手。就算有安国公李鼎的偏疼,可秋水知道,她爹这么急着回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的,所以太爷爷的精力、人手,怕是更注重于那些大事上头。这府里的事情,还得慢慢来。 秋水如此想,也如此对娘亲说了,既然已经在娘亲面前表现出格了,就没有必要遮瞒了,再说偌大一个安国府,还是帮衬娘亲一点儿好,别心里想到了不说,然后被人趁了机,那才是蠢透了呢。 此时,四房,李孔氏正听着王嬷嬷说话呢。对于大奶奶二奶奶才回府,太太那儿的婆子就去了二房,然后同二房小白氏一起,把戴奶娘押着去了大房的事情,这两位是知道的。对于那位戴奶娘,李孔氏早让人盯着了,也有着自己的盘算,可没想到,就这么快。 这会子,王嬷嬷轻声问道:“奶奶,那二房的戴虔婆唆使林婆子,才让林婆子昏了头,一心以为难为了大姑娘,就是让哥儿长了脸,这才教哥儿说那些不着调的话来。这事情,咱们除夕晚上就打听出来了,您怎么没跟大奶奶那儿说?” 李孔氏有些后悔,“那日,我倒是想说来着。只是才要过去,就看见二奶奶先过去了。我就想着先等等,另找机会。不过,那时我看着,那两位,还是挺亲热的样子,所以就有些想头。她们本是姐妹,嫁进一个家门,格外好些,也事属寻常。别是我冒冒失失地说上去,大奶奶还以为我存心挑事儿,利用那事弄得那房不安宁,反倒是不美。就想着,怎么不假于我口,把这件事弄得让大奶奶知道。只是没想到,太太那儿也知道了。咳。” 王嬷嬷有些着急,“都是我不好,有个事儿打听来了,我怕是不准,让人再细细寻摸一下子。不然,先让奶奶您知道了,没准现在这事儿,就不一样了。我听说,那俩位未出阁的时候,是对头。一个是嫡出小姐,一个是姨娘所出,本就不对付,偏生正房夫人作古了,姨娘扶了正。这明的暗的,不知道有多少会对付了那先前嫡出的。那两关系,能好到哪儿去?哪怕是嫁在一门里头,就能指望一下子和好了?” 李孔氏道:“我也觉得我想岔了。唉!” 王嬷嬷声音更轻了,“奶奶,不光这个呢。戴婆子的事情,太太是怎么知道的?那日我就关照了林婆子,林婆子说是要闭紧了嘴的。这里头,就有事情。这先不说了,只说,太太知道了这事情,然后急急地让二房前去,看着好像是为了大房,敲打了二房,可我看着,其实是为了维护二房,不让人挑理。二房先主动认了错,大房会舒服很多。再说了二房认错时怎么说?肯定是轻描淡写的,咱们这儿的委屈,有谁知道了?” “奶奶,我一直就说,哪有真的把庶子当成自己儿子一样看的?若真为我们好,这知道了里头的事情,就该先寻咱们房,然后,不管是咱们寻上二房,还是去告诉大房,都是咱们占着先。哪会让这事情这样不明不白的?” (只来得及2000字,先凑合看看)(未完待续) ------------ 080 唱大戏 王嬷嬷仔细看了看李孔氏的神色,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奶奶,不是我多嘴,您也该提点提点四爷,留着些心思,别竟让别人把咱们当枪使!” 李孔氏的呼吸声一下子急促起来,呵斥了一句,“多嘴!” 王婆子马上不出声,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只是还偷眼看着李孔氏,见李孔氏并没有再呵斥,心定了下来,有些事情,还是希望奶奶能做些什么才好。 李孔氏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才把情绪控制住了,睁开眼,像是没听见王婆子刚刚那些话似的,平心静气的吩咐道:“明儿个,让汀儿去她大姐姐那儿走动走动。自家姐妹,要亲近些才好。” 王嬷嬷眼睛一亮,“奶奶您这是?” 李孔氏慢慢道:“汀儿还小,想着她弟弟的委屈,不小心说漏嘴了,也是有的。” 王嬷嬷一拍巴掌,“这个好。太太依然已经这么做了,咱们也不能明着再怎么样,可姑娘们之间说些话也是有的,况大姑娘看着是个通透的,而此事本也就是犯在她身上的,只要她明白了,也就成了。” 李孔氏点点头,只是想起女儿的性子,又叹了声气,“话虽这样说,只是汀儿,咳!” 王嬷嬷忙宽慰道:“奶奶别担心,姑娘只是性子急些,并不是不懂这些,您好好跟她说,她定能明白的。” 不说李孔氏这儿想着办法,只说小白氏出了慎独园后,跟胡嬷嬷分开了,沉着脸气鼓鼓的带着人回了二房的居所秋霞园。 才到了正屋门口,棉帘就打了起来,李潇迎了出来:“娘。您可回来了。”说着话,眼睛看着小白氏身上那身外出的衣裳,又看了看跟着的下人。 小白氏心中再不痛快,耷拉着脸,可看见女儿迎出来,还是缓了几分:“怎么这回子还不回屋?” 李潇扶着小白氏进屋,又亲手斟了杯茶。说道:“娘才回府,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急忙忙地出去了,我心里不放心。”看着小白氏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八成不顺,只是问还是要问上一句的,“事情不顺?” 小白氏一听女儿问。想起刚刚的憋气,这心火就又上来了,横了眼屋里的下人,那些人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只留下小白氏的陪房孙嬷嬷,才要说话,就听见外头一阵的请安声:“二爷回来了。” 小白氏等人忙起了身,才要迎出去,棉帘一动,李楷已经进了屋子。 李楷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今儿个白府的那个事情。虽觉得白二爷太会闹腾。可也明白他的心情。只是,李楷毕竟也是白太太的嫡亲女婿。那会儿他也脸上无光。这一天,都有些闷闷不乐的。好容易回了府,没想到又听到了那戴奶娘的事情。这下子,更让他不舒服了。 大哥才回来,就闹出这些事情,原他还觉得老四不懂事情,老四媳妇也不成。可没想到,最后,原来是自己这里的人挑出的事情! 李楷想要发火,可毕竟是新年里头,而且现在女儿也在,一脸殷勤地看着自己,好容易把火压住了,只说了声:“事情处理好了,就早点儿安置吧,潇儿也快点儿回屋吧,我今晚去西头。” 说着,也不多待,不等人给他打帘子,自己就出去了。 小白氏人只气得打颤,今儿个才年初二,才回了娘家,丈夫竟然就去姨娘那儿安置,这脸,实在打得响!只是当着女儿,小白氏还得竭力的克制着,努力稳住声音道:“潇儿回屋去吧,没听你爹吩咐?” 李潇倒是想留下来安慰娘几句,只是看着娘这样子,想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失态,只能深福了下,道:“是。爹爹一时不明白,被人蒙蔽了,赶明儿娘好好同他说说,娘也别多想了,还是早些安置了吧。” 李潇暗指的是李楷去西头的事情。今儿个这事,西头那位杨姨娘,也是“出了力”的。她爹歇哪儿,她这做女儿的不得作声,只是好歹要安慰安慰娘亲的。 小白氏勉强笑道:“我还要你来教训,快回去吧。” 李潇才出了屋子,就听见屋里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心里担心,想要进去看看,可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走了。临走前,望了望西头那儿,眼里闪过些晦涩。 小白氏死命砸翻了茶桌上的东西,只觉得不够,一脚踹在椅腿上,没把椅子踹翻,倒是让脚拇指疼了起来,借着这个疼,倒是让眼泪痛痛快快地流了下来。什么新年不能哭,见鬼去吧! 孙嬷嬷一边唠叨着“岁岁平安”,看见二奶奶如此,叹了声气,“奶奶,您这是何苦呢?如此作贱自己,倒是让那起子小人得了意。叫我说,您就该把这事好好的跟二爷说道说道,让爷看清那张嘴脸。”说着,把手往西头指了指。 小白氏痛痛快快地哭了阵,好容易让孙嬷嬷劝住了,才说道:“说了又如何,你还看不明白?那个,是太太身边的丫鬟,照顾他那么多年,赐给他做了姨娘,还生了六姑娘,这里头的情分,说看清就看清了?” “不管怎么说,好歹,奶奶不能受了那委屈。要说戴婆子可恨,听了人几句小话,就像邀功,也不跟人商量一下,就弄出这么些事情来。她那破瓦,别说本就是碎的,就算唐砖汉瓦,又能值得了什么?反戴累了奶奶这玉器。” “你我都知道那婆子是自作主张,可爷怎么理会得?再怎么说,那婆子是四丫头的奶娘,四丫头是高姨娘生的,那高姨娘原就是我陪嫁丫头!她闯了祸,自然是要想到我,是我指使的。再说,别说我现在空口白话,只有戴婆子自己的言证,就算我有证据,是戴婆子受人挑唆,我也不见得讨得来好。” 话到这儿,都明白,一来,不管如何,戴婆子是小白氏这边的人,她没管住了,就担了不是。二来,就算有证据,可妻妾纷争,害到别人那里去了,而那别人还是才回来的大房,这就好听了?没准更让李楷生气! “这蠢婆子!”小白氏恨的牙痒痒。亏她除夕那夜还想看戏,没想到,她这一房,还真唱了出大戏! 原来,今儿个回府,在太太那儿没怎么说话,太太就让大房二房都散了。李楷要跟老爷说会儿话,就让小白氏等人先回去了。 哪晓得,小白氏一回来,就见到了在秋霞园里等着她的胡嬷嬷,然后就把事情给说了。小白氏一听,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把那戴婆子押上来,当着胡嬷嬷的面,问个仔细。 那戴婆子也知道闯祸了,这会儿哪敢再隐瞒,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给说了。除夕那日下午,她也忙得累得慌,想偷空找个地方歇歇。没想到才找到平时躲懒的地方,却发现被别人给占去了。这占了地方的,还不是外人,是她们这房的杨姨娘杨姨娘,还有杨姨娘身边服侍的,六姑娘的奶娘马氏这几个人。看着她们有说有笑的,戴婆子心道晦气,正想着另找地方呢,就听见这几个嚼蛆,这说的自然是才回府的大爷一家。 大爷一家才回来,免不了让这起子下人多说几句。这嚼着嚼着,就说到大姑娘身上了。这话,当然没怎么好听的。说着说着,就有个含含糊糊的提着大爷二爷府里将来什么的。下别人面子,欺软怕硬,这是下仆的通病,更何况,这些人还替杨姨娘六姑娘抱不平,不服气那么个长在乡野的丫头,怎么让老太爷这么看重。 这说着,就有人出主意,说是让三哥儿出头,挤兑挤兑那个所谓的大姑娘。三哥儿可是老太爷的心头好,老太爷可喜欢呢,由他出头,最好了。再说了,三哥儿还小呢,就算老太爷要顾及大房的面子,也不好跟个小孩子计较。就算老太爷真的喜欢大房,那这笔帐也是记在四房里,跟二房没关系。但大姑娘被踩了脸,看她怎么在六姑娘面前端着嫡出大姐姐的脸面。再说,就算是大姑娘生气了,也是她自己气量小,跟个小孩子计较呢。 这话一说,众人都道好。又纷纷出主意,说是怎么挑唆三哥儿的奶娘,让她教三哥儿等等。 这说得花好桃好的,没想到杨姨娘却摇头。杨姨娘之说了一句,咱们汶儿原本就是中间的,现在不过是五姑娘变成了六姑娘。可有人从大姑娘成了二姑娘,来个个比她还尊贵的。就算这次下了大姑娘的脸,可得好处最多的,还是原来的大姑娘现在的二姑娘,汶儿能得多少?没得劳心劳力的,让别人得了大头,而且还不见得对自己心怀感激,这事儿,不划算。 这一说,那几个都会过味来了,都道不错,没有自己辛苦做了,最后让别人得意的事情,这事情不划算。 戴奶娘听着听着,就出了神,连那几个什么时候不说了,什么时候走的,就不知道。 (晚了几分钟,见谅见谅!)(未完待续) ------------ 081 火与冰 戴婆子出神想着,那些人出的主意好像值得琢磨琢磨。那些人不知道,自己作为奶奶这边的人,可是明白的,今儿个奶奶送大房去慎独园,可是吃了那大姑娘的亏了。若等下真能让大姑娘下不来台,受些挤兑,还能给二奶奶出气呢。 这么一想着,这戴氏仔细想想那些人出的主意,发现还真叫个好。今儿个这一趟可没白来,白捡了个这么好的想头!于是,这戴婆子还真就按着那些人说的去做了。要说那林奶娘因三哥儿得老太爷欢心,弄得也有些鼻孔朝天,在主子面前虽然还谨慎着,可在下人堆里却被奉承得有点儿心高气傲了,被戴婆子几句话就挑拨起来了。于是,除夕那夜的大戏就开演了。 小白氏一听这戴婆子的坦白就有点儿傻了眼,虽说她乐意看戏,当然了,能落落大房的脸就更好了,可这不代表这生事的是自己的人,更何况还被揭露出来了。 小白氏可真急了,这摆明了就是西头那贱/人给自己下得套,这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在那个地方让戴婆子捡便宜?别说现在这事情闹成了这样,就算是当初那夜真按着那想头,下了大姑娘的脸,事后那贱/人也会把这底兜给二爷的。别人或许不知道,那贱/人可是从小服侍二爷的,跟自己一样,明白二爷跟大房之间的事情的。 小白氏有点没了主意,一时不知道怎么做了。这胡嬷嬷就在边上问了,她可是代表着太太的,自然要问问二奶奶打算怎么办的。 看着小白氏那着忙,胡嬷嬷眼珠子一转,平时。二奶奶喂得她不错,她也不介意这时候给二奶奶出出主意。 胡嬷嬷话里才漏出她有个主意,二奶奶陪房孙婆子眼睛一亮,就拉着胡嬷嬷说起要好的话来了,一通袖子里的交易,总算是让胡嬷嬷把主意给说出来了。 小白氏这会儿已经是乱了,倒是孙婆子还把持得住。听了胡嬷嬷的话,眼珠转啊转地,直说胡嬷嬷高明,还凑在小白氏耳边细说:“照着胡嬷嬷的话,去大房这么来一遭,看着是把身架子放低了,可也说明了咱们的诚意。对二爷也是个交代。这把人都赶出去了,况还驳了四姑娘的体面,再大的气,二爷也好消了。容后,再跟二爷好好讲讲这里的道道,多说说四姑娘的委屈,不怕二爷不明白。再说,那房才回来,这大姑娘可就要赶出去两个奶娘了。” 二奶奶这回倒是品出味儿来了,二爷那儿只能想办法周旋过来了。可若真把戴婆子赶出去了。明着看是伤了四姑娘的体面,其实。。。。。。这样。倒是真如西头那个说的了,自己的潇儿就衬出好来了。 于是,也就有了慎独园里的那一出。 这会儿,二奶奶的盘算落了空,可让西头那贱/人算计了个彻底,怎么不让二奶奶委屈愤恨? 二奶奶四奶奶都心有不忿,三奶奶今儿个也回娘家。也不知道她得没得到信儿,这些都不去说了。 松涛堂里,李鼎看着大孙李棣,问道:“今儿个去你岳家,可还好?” 李棣看了看他爷爷,笑着说:“岳父精神不错,看着还好。” 李鼎点了点孙儿,“滑头,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李棣照旧没吐半个不好的字来,“跟以往相比,还算不错。白小二行事也拿捏得不错。” 李鼎摇了摇头,道:“你这小子,说话倒是滴水不漏,得我几分真传。只是在我跟前,再这么着,就打你的腿!”说着,也不再问李棣了,自己说道: “你岳父这样,未尝不是好事。只是白小二,这孩子现在是不错,可心气太高了,虽打着胡闹得幌子行事,但我看着,还是晃眼了。我知道你们以前还算要好,只是他若拉拢你,你可不能参合进去。要知道,朝堂之上,顷刻的反复,太多了。你跟他,不一样。” 见爷爷说的严肃,李棣忙追问道:“爷爷,这怎么说的?难道白小二,还参与了什么朝政大事?” 李鼎紧盯着孙儿,点了点头,“他虽行事隐秘,可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只是,不知道,”李鼎手指往上指了指,“知不知道。” 李棣也一脸严肃,忙着想问仔细。他多年未在,那些朝堂上的暗涌,他已经不再明白了。只是想到,这回老太爷竟然不想让自己回京,定是看出什么了不得大事的迹兆。想着李三口中的话,当年老太爷也是看出了什么,才纵着自己离京,那这会,到底是什么事情? 在木渎李宅的书房,因那般匆匆送个人下江南,李棣逼问着李三,在结合以往爷爷对自己的爱护,李棣得出了个结论,京城李家怕是有什么危险,而且这危险还不小,不然,一直要自己回京的爷爷,怎么一下子不再让人劝自己回京了,还把那一直留着人给送了下来,彻底擦干净旧年留下的痕迹了。 只是再怎么盘问李三,李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即便如此,李棣还是决定回京了。四十八年那会儿的事虽然过去了,但现在回过头看看,李棣还是相当愧疚的,不是因为他带着白家大姑娘出来了,而是因为家里逢难时他竟然不在。所以,他虽然因为不想府里那些事情伤了骨肉情份,因而不想回去,可这会儿,若家里有事请,他怎么能自己一个逍遥在外?怎么样,也得尽一下心力。 因为这些,李棣决定回京了。可他原本是不打算把妻子女儿带回来的。自己是李家的儿郎,总要为家里尽心,可他舍不得妻女一起跟着面临危险。所以,他想妻女留在木渎。哪想到那夜才跟李白氏漏了天口风,那么个温婉的人,当场就发作了。谁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李白氏怎么都不同意,竟拿死活要挟李棣。最后还有秋水的那句话,终让李棣下了决心带他们一起回来。 既然回来了,就要出力的。所以,不是李棣心急,既然现在把话题说到这个上头了,他就要把一些事情问个明白。 哪想到李鼎一摆手,“给你一个月的光景,你自己多看看,多想想。到了时候,你哪怕只说出了一半儿,就留得。不然,你还是带着你老婆丫头,出京吧!” 李鼎说的不容反对,李棣知道爷爷的脾气,是以忙起身,郑重地答应了。只是,到时候自己若真是没用,真的会离京吗?答案是否定的。 又说了会儿别的,李鼎就让李棣出去了。李鼎并没有看着孙儿退下,而是踱着步子,来到了书案那儿。 除夕那日写的字,这会儿还放在几上。李鼎今日已经不止一次的看过了。越是看,越是想起那日的事情,虽然对那日的结果,他有所估计到,但还是有些失望的。哦,是对有些人失望的。 他虽然对孙儿说,在自己跟前有话直说,可他自己,却不能对孙儿说直白话。当然,日后,孙儿也不会知道,因为李棣的回京,让李鼎彻底推翻了他自己原本已经下了的决心,准备走一条完全相反的路了。 新帝,这么称呼雍和帝,其实已经不合适了。毕竟,当年不显眼的皇子,如今已经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七年了。哦,不,现在已经是新年了,已经到了雍和八年了。 八年,对于一位皇帝来说,因该已经可以除去这个新帝的称呼了。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为天子已经稳固了朝堂?这接下来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毕竟,这一朝天子一朝臣,亘古不变。只是对于雍和帝,这就更有讲究些。当年,元庆帝是一力教导太子,可惜后来,咳! 虽说后来杀戮过重了,但还是有许多人事,依旧是元庆帝为原先的太子所做的准备。只是,还来不及让这些人事洗去这些标注,元庆帝就匆匆的驾崩了。而原本名声不显的雍和帝竟然坐到了那位子上头。 正因为如此,雍和帝八年未有什么太大的朝堂举措,韬光养晦,善待老臣,而也正因为如此,这位新帝一旦行动,将会是个什么光景? 八年,养得大家本来绷紧的心神,都已经松弛了,就连自己,也以为这位新帝是位和善的,这朝堂的变更,也不会怎么样,老的慢慢致仕新的慢慢顶上,如日出日落花开花谢,顺其自然。 可前些时候,连着两件宗室中的事情,忽然让李鼎绷紧了。宗室的事情,是皇家内务,朝臣不太好插嘴,所以就算有些看不惯,也没有太大的异声,更是有些忽略了。可让李鼎这个少年跟着元庆少帝的老筋骨,看出了不对。当年,元庆帝也是以宗室为试探,慢慢的伸出了利爪的。 这一领悟,让李鼎心里一激灵,而后就上了致仕的折子。只是雍和帝既未留中,也未当廷婉拒,而是单独召见,虽和颜悦色,但也圣心独断,说是安国公乃国家栋梁,再也不想看见类似的折子,把那折子扔火盆里烧了。 火是烈的,李鼎心中却冰了个彻底。(未完待续) ------------ 082 聚一堂 不管这一天发生了多少事情,有多少人不忿心怒,有多少人看热闹,又有多少人得意,这一天总是要过去的。 第二日,年初三,李秋水还是起了个大早。古时过年与后来不同,越是新年越是要早起,因为要赶着这几天,给各府长辈、亲朋好友、上官共事,甚至于年兄年弟及各种门路应酬都拜个遍。哪有后来人们那么悠闲,新年里晚上娱乐不断甚至通宵,早上开着空调裹着暖被高卧,还有的就出门旅游了。秋水一边起早收拾,一边在心里嘀咕,那时嫌弃过年没有年味儿,现在,这年味儿可太足了! 一家人收拾妥当,自然又是要给长辈们请安。这跟过不过年没有关系,这就是规矩。有时想想,古时人们以孝为先,尊敬长辈,除了那些教育,还跟这些固定下来的规矩有莫大的关系吧?当然,这只是秋水早起低血糖时的发散性思维,等见过爹娘问过好时,早都收了起来了,现在,秋水只是一个好好儿的被爹娘宠爱的小甜妞儿,内里,谁看的见? 李棣看见女儿,自然是笑眯眯的,又拿手捏了捏秋水的鼻子,然后惯性的再给女儿提提鼻梁,笑着说道:“我听说,咱们秋水可真长本事了?” 秋水翻了个小白眼,算了,不跟爹爹计较鼻子这个事了,只是还是嘴刁地问道:“爹爹,您说哪件?” 李棣故作惊讶,“哦?还有好多件?” “那是,林婆子,戴婆子,还有咱们该给自己挑人了。”秋水不是小女孩儿那种居功夸耀心理,而是委婉的告诉爹爹。自己不笨,还能帮上忙,所以那些事情,还是不要瞒着自己才好。至今,秋水都想知道,爹爹怎么就一下子决定回京了。 只是秋水还是疏忽了男人的某些心理,特别是李棣这样的。李棣手里紧了紧。搂过女儿,道:“这两天爹爹我没来得及顾上秋水,倒教秋水委屈了。是爹爹不好。” 李棣一家才回来,作为安国公的长孙,李棣有李棣的忙碌,况且,安国府人口众多。李白氏和秋水自然是要面对大宅门里的妇人。很多事,就算是李棣事先想到了,也没法子完全避免的。 此时,李棣话里浓浓的歉意,秋水是听得出的,心中就知道是爹爹想岔了,忙打住原来的想头,那些事还是慢慢再想办法吧。秋水摇摇爹爹的胳膊,“既然爹爹您诚心诚意的道歉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您。。。。。。” “秋水。胡说什么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规矩?”李秋水的火箭队开场白还没来得及说完,李白氏就出声喝住了。确实。这段台词以现在看来相当没有规矩,但秋水还是存心这样说了,有时候放肆一下没规矩一下,反而能让爹爹心里好受些。 果然,李棣忙止住妻子,“不妨事不妨事。” “夫君你啊,再这么纵下去。她都不知道规矩是怎么回事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了,还怎么好?”李白氏不乐意的看着秋水。 “没的事。秋水聪明着呢,当然知道什么叫内外有别。在爹爹面前娇蛮点儿,有什么大不了的?”李棣说着,还冲着秋水眨了眨眼睛,刚刚那股子蛋蛋的忧伤,已经冲得更淡了,只是对着妻子,李棣还是有些歉意的。 秋水嘻嘻一笑,先哄着李白氏,“娘,我发誓,再不这么着了。一定言语得体。” 李白氏瞪了秋水一眼,没说话。秋水拉了拉李白氏,又摇了摇爹爹,道:“爹爹,今年初一没烧香,您看,是不是十五咱们补一个?听说,城外西山护国寺很不错呢。您看?” 自然是听白玉京说的,李白氏未出阁时,难得出门就是去那家寺院,而再往前,那个去了的外祖母,就是那家的香客。 “成!爹爹准备准备,要不咱们十四就上山,夜宿山上,抢十五的头香。据说,那儿的香火很灵验的。”李棣哪还有不明白的? “夫君,那哪成?咱们才回来。。。。。”李白氏心中感动,但还是有着理智。只是比不过李棣轻轻的一楼,“没事,我来安排。” 一家子气氛正浓,只是时辰不等人。拖拖拉拉地出了慎独园,就去老爷现在的居所,燕子坞,而后合着一大家子人再去松涛堂给老太爷请安。 来到燕子坞时,二房四房的已经来了,都在院子里侯着。秋水快快地扫了一眼,二婶四婶,气色有些不足。 见李棣一家过来,李楷马上迎了过来,深行了个礼道了个安好,看神情,还有些未尽之意。只是李棣手一拉,半白的说道:“你我兄弟,还要这么客气?” 李楷挣了挣,还想说什么,就听得有人说,“啊呀,今儿个我可是来晚了,垫了个底。还望诸位兄长见谅。” 说话的,正是最后才来的三爷李格一家子,说着这话的时候,李格的眼神还在李棣拉着李楷的手上打了个转。 李楷微微皱了皱眉,李棣笑着摇了摇头。而边上的李柯这时候倒是出声了,刚刚他也只是给李棣打了个招呼。只听李柯道:“三哥这话说得奇怪,这时辰还未到呢。咱们四兄弟,总有早晚的,要照哥哥这么说,我头天晚上就侯在老爷太太的院子外头,准保每天我是头一个。” 这话音才落,就听见屋里有人说道,“那是,你索性也别要院子了,只在我这儿搭个帐篷完事。”正是太太小张氏的声音。四爷嘻嘻一笑。就见俩丫头打起了门帘,让各位进屋行礼了。 正屋里,李嵎还未出来,只有小张氏笑嘻嘻的看着几房人进来。众人进来,只这么站着,好一会儿,李嵎才从内堂出来。 请安问候后,一大家子才去了松涛堂。又是如此一番。而后,老太爷把李嵎李棣李楷留下,让众人散了。 李棣才回京,除了岳家,还不想出门走动,而且,以安国府如今的存在,除了特别交好的,自然是不用子弟出门给人拜年的。而上门给安国公和世子拜年的,那就海了去了。往年,老太爷都推了,有些要紧的只让李嵎出面。而今年,他倒是亲历亲为了,虽然身边还带着李嵎李楷,只是到底为谁,大家还是看得清的。 李格有些挂不住,才出了松涛堂,就对小张氏道:“娘,昨日在岳家给舅子灌得狠了些,这会子头还是昏昏的。容我先告退了。” 小张氏忙点头,还让李崔氏也不用再跟着了,回去好好照应三爷。等人走了,才回脸看了看二奶奶和四奶奶,又看了看李白氏,笑着说:“得了,年节事多,也不用再回我那儿走过场了,就这儿散了吧。” 话虽这样说,众人还是恭送了小张氏,才准备各回各院。 李秋水正要跟着李白氏上车,就听见有人招呼,原来是二房的李潇,府里的二姑娘。 二姑娘走过来,先给李白氏福了福,才对着秋水道:“大姐姐,昨儿听你说江南水乡,虽才寥寥几句,却让我心里向往,我到你那儿坐坐,你给我多讲几句可好?” 秋水一愣,昨天他们那些人聊天,自己不耐烦,好像并没有多说什么,这是?心里一转,想明白了什么,笑着道:“那有什么不好的?” 果然,二姑娘又笑着说,“四妹妹也爱听,只是她不好意思缠着大姐姐你。” 李秋水一笑,“这算个什么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起来吧。” 二姑娘笑应了一声,往身后招了招手,四姑娘李漪也红着脸过来了。 “哟,江南水乡,听着就不错。”李孔氏看着这儿三个小姑娘,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五姑娘李淑,暗地里打了个手势。李淑撅了撅嘴,拉长声音叫了声,“娘!” 然后才转头对这秋水道:“大姐姐,我也想听。” 秋水一笑,“那就一块儿来吧。”转头对四奶奶道:“四婶,就让五妹妹去我那儿坐坐可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还巴不得大姑娘你能多带带你五妹妹呢。” 三爷和三奶奶先走了,可三姑娘李汀却没早退。这会儿,李汀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忽然笑道:“大姐姐,不知道可多我这一个?” 自然是不多的。所以,三姑娘李汀让奶娘仆妇照应好二哥儿七姑娘先回去,自己也挤在了秋水的边上。 最后,跟到慎独园的,也没拉下了六姑娘。 秋水看着一屋子的小姑娘,头疼。只是头疼前,还是要听听有些人的想头的。 上了茶水点心,秋水招呼着小姑娘们随意,大家就先随意的聊开了。可也有意外的,就见五姑娘李淑一口气灌了两盏茶水,然后就跑到秋水跟前,道:“大姐姐,你带我去洗洗手可好?” 洗手,是个代名词,是有丫鬟服侍的。五姑娘这个借口找得相当拙劣,不过,秋水笑了笑,还是带着她出去了。五姑娘赶到她这儿猛喝水,才找的这个台阶,还是要配合一下的。(未完待续) ------------ 083 事已毕 李秋水引着李淑出来了。在这之前,秋水特意向李潇望去,不意外的,看见了一双慌忙转开的眼睛。秋水轻笑了下,在某人的脸红中,拉着李淑的手走了出来,像一个真正的大姐姐。 五姑娘有些别扭的扭了扭手,只是想到刚刚自己说的话和等下需要说的话,再不喜欢,也只能做个像样子的妹妹。 秋水并没有真的带李淑去更衣处,而是把五姑娘引至厢房,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李淑。李淑有些手足无措,感觉在这眼神下,自己的心思被看得清清楚楚的,有种平时自己调皮后面对娘亲的那种感觉,心慌中倔性又上来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姐姐,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干什么?” 秋水还是笑着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用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眼神,不知不觉中李淑的脸红了。 秋水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也就笑着开口说话了:“我知道妹妹想跟我亲近亲近,有些体己话儿要跟我说,才把妹妹带过来了,怎么?难道是我猜错了?” 昨儿个二房小白氏来了那么一下子,刚才秋水又看明白四婶特意把五姑娘塞过来,然后五姑娘刚才在屋里又那样,这样,还不明白这四房是想让五姑娘跟自己说些什么,那猪都会嫌弃秋水没自己聪明了。 既如此,秋水自然是要端出气势来。虽然现在有点儿以大欺小,不过,秋水是想让这小姑娘把某些东西反传回去而已,让人以后做事好好掂量掂量。这回四房可能是被当枪使了,那下回呢,下回会不会想也依样画葫芦来一下拿别人当枪牵扯上大房。甚至于根本就想让大房当那杆枪?当然,秋水现在也不过是个大孩子,做这一些不定管用,但总比什么都不作好。从除夕那日,秋水就明白的表现着,自己不是好糊弄的。 李淑的脸更红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这下完全是跟着秋水的思路了,“不是,嗯,是,啊呀。”李淑一蹬脚,闭上眼睛,不管不顾了起来。“我是来谢谢大姐姐的。要不是大姐姐,我娘还不知道弟弟的奶娘是那么个坏东西。我娘除夕那夜就让人去问了那婆子,才知道她不光多嘴多舌,还贪人钱财,被人哄了两句就找不到北了,还把那人说的浑话学给我弟弟听了。” 这话说得生硬,象背书似的。只是内容很明白,虽然没说那人是谁,但已经是明明白白的了,而且还有贪人钱财等语。其实。秋水本就猜得差不离。 等李淑直着脖子喊完了。这才睁开眼。眼睛瞟啊瞟地瞟着秋水。秋水心里觉得自己罪过,看把人家小姑娘给逼的。所以这会儿忙笑着说,“妹妹心意我明白了,也不必谢了。妹妹也别急,不过几句话,慢慢说就成了。”说着,还用手帕子给李淑轻轻拭了拭鼻翼两边急出的水迹。 李淑已经把娘亲交待的话给说完了,这会子也没刚刚急迫了。抢过秋水的帕子自己擦了起来。 秋水这会儿也没难为人家小孩子,出声唤了水。收拾好了,看着李淑也平静下来了,才又带着李淑回去。 屋里几个小姑娘倒是没冷场,秋水进来时几双眼睛都望了过来。三姑娘李汀笑着跟大姑娘打声招呼,只是眼神还是极快的在二姑娘五姑娘脸上转了圈。 秋水只当不知道,接过话头,倒真的给几个小姑娘讲起江南水乡的景致了,那桥那河那乌篷船,还有湖光粼粼,鱼跃出水。哪怕是几个怀着心思的小姑娘,都听得出了神了。 正说着呢,就听外头春熙来传话,说是大奶奶那儿来客人了。这下,才让几个姑娘回了神。 大房来客人了,这几位知道自己该告辞了。秋水送客,看着李淑率先出了屋门,六姑娘李汶没跟在李潇身后,倒是挽着三姑娘李汀的胳膊,而二姑娘带着四姑娘磨蹭着拉在了最后。 原就要说声小心走好,二姑娘却来到了秋水跟前,道:“大姐姐说得太好了,让我欲罢不能,改日等空了,一定还请大姐姐给说说。今儿个听得起劲,有件事倒忘了跟大姐姐道谢了。” 又是一个道谢的。秋水眯了眯眼睛,“我可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要让二妹妹谢我。” 这回不光是二姑娘脸红,连四姑娘也脸红了。到底是二姑娘,这会儿正经的福了下去,“我是替四妹妹谢谢大姐姐的。四妹妹的奶娘昨儿得了急症,照理是要挪出去的,还亏大姐姐给说了好话。我娘现在秋霞园里拨了间僻静的屋子让她养着呢。” “哦?还有这事?二妹妹怕是听错了,我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知四妹妹奶娘急症的事情。”秋水一点儿也不想再同谁的奶娘有什么牵扯,这会儿一口否了,当然,她也算不上睁眼说瞎话。 二姑娘倒也乖巧,“啊,那是我冒失了,恐真是听岔了。”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外头院子里传来李汀的声音,“二姐姐怎么还没出来?” 二姑娘只得带着四姑娘出去了。李秋水也意思意思的送这些个妹妹到了院子里。看着这些离开的小姑娘们,秋水知道,除夕风波,基本上已经算了结了。 才到了正屋外头,秋水就听见了李白氏的笑声,这种情形还真是。。。少见! 听见春熙那声“姑娘来了”,李白氏忙笑着说,“秋水快来,玉京这孩子来了。” 踏进屋内,秋水就看见表哥白玉京笑嘻嘻的坐在娘亲边上。见秋水进屋,白玉京忙站起身来,“妹妹来了。给妹妹拜年了。” 李秋水也忙着回礼,然后笑着说,“表哥,咱们不是昨日才见面拜了年,怎么今儿个你又拜年了?” 白玉京只是笑嘻嘻的不回答。倒是李白氏笑着接口了,“你这孩子,才说你懂事长本事了。怎么这会子这样说话?昨儿个,是咱们给你外祖父舅舅拜年。今儿个,是你舅舅给咱们府上长辈们拜年。你哥哥,那是对你说客气话。” 才进京这么几天,李白氏明显没有在木渎时那么舒坦,今儿个这么开心说话更是少有,所以秋水更是使劲儿的彩衣娱亲。是以,秋水也笑着问白玉京,“表哥,你是不是特别爱吃糖?” 白玉京不知道秋水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笑着看着妹妹道:“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秋水嗯了一声,“肯定是爱吃糖的。要不,怎么这么嘴甜?看把我娘哄得这么开心,这会儿又来哄我了。” 白玉京么想到这个妹妹会这样嬉闹,脸有些红了。李白氏听了刚刚女儿的话就“扑哧”了一下,现在看见娘家侄子的脸有些红,怕他皮薄不好意思,也就忍住笑,道:“这丫头越发不象话了,哥哥可是被你随便打趣的?” 白玉京虽有点儿脸红,但还是忙着说,“姑姑您不知道,妹妹那是跟我亲近。我挺乐意的。” “扑哧”,这下连秋水自己都忍不住了。白玉京话才出口,就知道说错了,这会儿听见妹妹笑,脸就更红了。 李白氏竭力忍着笑,道:“你舅舅给咱们府里长辈拜了年,还要去别家,倒是把你哥给留在咱们这儿玩呢。秋水,你陪你哥哥在咱们园子里走走看看吧。我这儿还有些事情呢。秋水,可不许调皮欺负你哥哥。” 秋水连声应着,白玉京也忙接口,“打扰姑姑了,姑姑您忙吧。妹妹好着呢,并没欺负我,咱们聊得挺开心的。” 给乐呵呵的娘亲福了福,秋水带着白玉京出了正屋。才出屋子,秋水就给白玉京深深的行了个礼。白玉京忙一把扶起秋水,“妹妹这是怎么了?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并没有在意。” “哥哥不在意,那是哥哥大度。我刚刚为了逗娘亲开心,确实打趣了哥哥,这个对不起是该说的。”说着,看着白玉京,认认真真地说了声对不起。 白玉京心里暖暖的,拉着秋水摇了摇头,道:“我都明白,我也知道妹妹刚刚是想让姑姑更开心。只是,我说咱们俩不需要这样。若真说起来,我刚刚有些不好意思脸热,害得姑姑还说了你,那我要不要给妹妹你陪不是?” 秋水一愣,瞬间明白了白玉京的意思,笑容更大了,点了点头,“那好。哥哥,咱们逛园子吧。只是,娘虽让我陪你在园子里走走,其实我也是才来。咱们是谁陪谁,还说不准呢。” “你陪我,还是我陪你,要分得这么做什么?妹妹你说什么就什么。”白玉京这会儿也洒脱起来了,好像刚刚脸红的那人不是他。 说着,白玉京当先起步,拉着秋水的手也没有松开,心情有些个雀跃。这个妹妹聪明,调皮,又透着体贴,还有很多自己喜欢却说不明白的地方。从没有知道,原来,有这么个妹妹是件这么开心的事情。(未完待续) ------------ 084 游山寺 两辆马车沿着山道缓缓上行。忽然间,一边的车窗帘子被掀开了一条细缝,一双眼睛,从这细缝处往外打量。可才一歇歇的功夫,就听见有个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不是很清晰,但还是分辨得出,像是让谁把车窗帘子放下。而后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不太乐意的答应着。只是,马上又有一个男子爽朗的声音,稍微大了点儿,道:“既然出来了,就随她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人。车子也不快。” 女孩子欢快的应了声,这车窗帘就掀得更大了,从车窗内,漏出了小半张脸,不是李秋水还是谁? 自从初三那日济济一堂后,李秋水的日子忽然平静下来了。除了请安时大家说说笑笑的,再也没什么人来找秋水,好的,坏的,都没有。大房才回来,除了李棣时常陪着老太爷,其他的事情,也不用李白氏等帮忙,就是人来客往,也让李白氏给推了。所以,跟前两天不同,李白氏跟秋水猛地都悠闲下来了。 这样也正合秋水的意,除了在慎独园兜兜转转外,娘俩好好的歇息着,倒把前些日子路上的乏顿给歇回来了。 这日子悠悠的过着,昨儿就到了正月十三了。晚上李棣回房,就让李白氏收拾收拾,前些日子他说要去西山护国寺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 倒是李白氏有些犹豫,府里的事情不帮忙倒也算了,眼看着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自己这一家到要出门,别人看着,可不太好。 李棣笑着拍拍李白氏的手道:“没事。要知道,那是爷爷让我去还愿。当初。我身子不好,爷爷发了愿誓,如今怎么也要赶在新年里头向佛祖还愿。这事,爷爷已经让人知会太太了。” 所以,今儿一大早,在给长辈们请安时,太太小张氏就笑着说。护国寺的香火可灵验了,让李白氏明儿也替她点盏海灯。这一说,各房也就都知道了,也笑着说要让大嫂帮忙。 这才散了回房,李白氏等人准备着出发,各房还真的送来了香油钱。李白氏也不推辞,这玩意儿。还真不能代付。 坐在马车上,秋水开始还能忍住,毕竟在城里,怕有什么说头,不敢掀帘偷看,只竖着耳朵听着街上的动静。把个李棣看的撑不住笑了,道:“府里也不禁你出门的,等你歇好了歇够了,就出门逛逛。这京城,可大着呢。有你慢慢逛的。长安街的铺子。天桥的把戏,大栅栏的小吃食。都挺不错的。” 只是,李棣的话音才落,就招来了李白氏的白眼,“姑娘才回京,就巴巴儿的出门闲逛,这让人听了,会怎么说?” 李棣嘿嘿一笑。冲着秋水作了个抱歉的表情。秋水也知道娘亲的担心,不然,她刚刚就不会憋着不掀帘子了。只是,失望的表情还是要做出来的,还得大大的挂在脸上。 李白氏看着闺女这样失望,也就停住了话,不再说了。倒是李棣舍不得,背着李白氏冲着秋水作了个“没事”的口形,才对李白氏道:“闺女在南边住惯了。这猛地换了地方,还要拘着她,我心不忍啊。” 李白氏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秋水,终究不说什么了。秋水有点儿诧异,这,就搞定了? 车子驶出了城门,到了西山。李棣一家不赶时间,李棣又怕颠着妻女,行上山路时,特意吩咐缓行。 秋水往外看去,只见这山道修得倒也宽敞,沿着山道边,竟然种着常青的松柏。这松柏茎杆粗壮,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李棣看着秋水的样子,解释道:“这松柏,是先帝亲政后种下的,据老太爷说,这里头还有他亲自栽种的呢。” 而后又接着说,“这护国寺,既然名为护国,就跟皇家有点儿干系。虽不是皇家寺院,倒深得先帝爷的圣心。所以,我估摸着她香火才能这样旺。就是有些宗室,也愿意来这儿烧香拜佛。” 李秋水好奇的再三看了看,点点头,只是透过常绿的松柏,就是光秃秃的落叶树丛,和光秃秃的原野,还是,真没看头。一会儿,秋水就没兴趣了,虽然这空气十分清新,清新得她都要打喷嚏了。 放下车窗帘,秋水靠在李白氏身边,打了个哈欠。就在秋水差不多要迷瞪过去时,马车终于停了。护国寺到了。 隔着车帘,秋水就闻见一股浓浓的香火味儿。才下了马车,山门就在眼前,确实宏大。 知客僧早早的迎了出来,在得知是安国府的大爷后,忙大大的宣了个佛号,亲自引李棣进了山门。穿过正殿,绕过山墙,前面依着山势,一左一右往上分了两条道儿。 知客僧合十道,来往香客众多,所以只能按左右依山建了禅院,分宿信男信女,男左女右。虽是李棣一家,也只能按男女分别拨了两处禅院。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这是护国寺的老规矩了,李棣也没什么说的,点头说着客气。 知客僧亲自引着李棣左行,特意让两个看着十岁左右的小沙弥引着李白氏往右。 秋水一边上山,一边看着山色,虽然还是一片萧瑟,但山石或陡或缓,还是有几分看头的。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院子,虽不是很大,但就秋水等几口人,已经是想当宽敞了。想来能在这样的时节,在这么短时日里给李府匀出个院子,很是不容易。小沙弥还是说着怠慢,但毕竟是小孩子,嘴里怠慢脸上却是一脸的得色。 塞了些碎银,打发了高高兴兴的小沙弥,秋水等人才安顿下来,就听见外头有人求见。等人进来了,秋水有点儿惊讶,不是白玉京还是哪个? 李白氏也吃了一惊,“玉京,你怎么来了?” 白玉京先给李白氏请了安,才说道:“我是随父亲来礼佛的。” “那你娘住在哪个院子,快引我去见过嫂子。”李白氏忙道。 “姑姑休急。家母并未曾过来。府中事务繁多,明儿又是大节,家母脱不开身。”白玉京恭敬得回话。 李白氏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说了些家常话,白玉京就对李白氏道,想带着妹妹四处走走看看。护国寺还是有些景致的。 李白氏犹豫了下,应了,只是还是关照侄儿,“你妹妹身子弱了些,可又是喜欢到处看看,我也不忍心拘着她,但也担心她太过劳累。玉京,你是哥哥,可要劝着些。” 白玉京忙连连应着,这才带着秋水出来了。当然,少不得带了细柳等人。 才出了院子,秋水就笑了,“表哥,娘刚才忘了问了,你跟舅舅怎么想着今儿个上山的?往年也是如此吗?” 白玉京转头看着妹妹,看着她半偏着头,脸上盈着笑意,偏又有股子捉黠,大大地眼睛还冲着自己略略的眨了下,这样子,甚至衬着身后那光秃秃的山石也灵动起来,心里觉得被什么划过,很轻,像是羽毛的尖尖轻轻扫了一下,有些痒,又有些柔,还有些说不出的舒服,让他在这大冬天里,也有些暖暖的。 白玉京愣了一会儿,想要抓住那种感觉,偏生又捉摸不着,只能先放下,回答妹妹的问话,“不敢瞒着妹妹。那日妹妹跟我说,今儿个会来敬香,我回去就跟爹爹说了。也不知怎么的,今日一大早,爹爹就带着我上山了。往年爹爹虽也常带我上山,可不大会选今日这种日子。” 李秋水长长的“哦”了一声,白玉京也不尴尬,只是小心的拉着秋水,时不时地给秋水讲解一些可看的精致、奇石,什么神秀与慧能辩经之处,什么悟能饮马处,什么金蝉子坐佛处等等。每一处,都给他讲的活灵活现的,倒让秋水渐渐忘了俗事,听这位小表哥一心一意给自己导游。 不光秋水听了忘俗,就是细柳,也听得忘了要跟在姑娘身后,而凑在了白玉京的身后,只想听的更清楚些。 白玉京带着妹妹游玩了会儿,又时刻记着李白氏的话,不敢让妹妹太过乏了,指着不远处山坳,道:“转过前头,就有个亭子,妹妹与我过去坐一会儿可好?” 有什么不好的?秋水这一世,十分在乎自己的身子,因为她知道,她的亲人会为此担忧。 才要转过山坳,忽从那背面闪出两个人影,挡住了秋水等人的前路。 白玉京忙把秋水往身后一挡,对那两人拱了拱手,道:“这两位大哥,这是为何?” 那两位也不应白玉京的说话,只是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个就转身往背面过去,一个还留在原地挡着。 白玉京略停了停,又拱了拱手,道:“如此,咱们就换处地方,告辞。” 说着,就护着秋水想要转身走开。 没想到这时那留着的人道开口了,“慢着!” 此声一出,白玉京惊了,紧紧地抓住了秋水的手。而李秋水也吃惊了,这声音,怎么?(未完待续) ------------ 085 见面礼 白玉京惊了,没想到自己一个随意的提议,竟然碰上了这样的事情。自己明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对方怎么就不依不饶的?自己一个人倒也罢了,看着不对,跑就是了,对方不一定会放着这儿不守,来追拿自己。可现在自己带着妹妹,自己不能这样赌,况且,妹妹,可是跑不动的。 白玉京更是把秋水往自己身后藏了藏,拱了拱手道:“小子游山,一路高谈阔论,无意逛到这儿,没听见您在这儿休息,打扰了您的雅兴,实在是抱歉。小子这就告辞,不耽误您休息了。” 白玉京这话说得有意思,高谈阔论,再加上表明是无意之间来的,当然不可能听见人家说什么,也没有看见人家做什么了。 而此时,李秋水也吃了一惊,那个人的声音,怎么这么古怪,怎么说呢,明显是雄/性/荷尔蒙分泌不足,照成的这种古怪的声音。而这样一想,这人是一种什么人,就呼之欲出了。再想起爹爹上山时介绍的那些传闻,心里就更确定了。真是麻烦,才出来玩玩,就碰上麻烦事。而且,对方好像还不愿意自己这几个人走开。怎么办呢? 又让白玉京和李秋水吃了一惊的是,那人竟然笑了,“不愧是靖远伯府二爷的嫡子,就是聪明会说话。你们先别急着走,且先站一站。” 白玉京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是谁,那么,就算现在跑掉也没有用的,不过,看上去,那人的态度还可以。那就先等等看吧。白玉京对着那人点了点头,然后拉住被自己藏在身后的妹妹的手,安慰道:“妹妹,没事,都有我在呢。” 白玉京回头跟秋水说话,而那人也趁机上下打量起秋水来了,当视线落在秋水的脸上时。眼中明显闪过一阵异色。 没多久,先前离开的那人回来了,没顾得上跟留下的那人说话,就对着秋水等人一作揖,道:“咱们爷有请二为公子姑娘。”态度相当的恭敬。 既走不掉,也就只能过去了。白玉京点了点头,“如此。就请这位管家带路。” 那人笑眯眯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走。白玉京自然是牵着李秋水跟在后面,而白玉京的小厮和细柳,却被拦在了身后。 转过山坳,果然眼前一阵开阔,入眼处就是一座八角亭突兀在山石上,颇有凌空之态,亭上赫然书着“听风”二字。远远望去,亭外远远的,有几个人站着警卫。稍靠近亭子的。有一白胖子垂手站着。只是,现在秋水二人却顾不得这些。因为,亭中有三人坐着。其中两位,秋水跟白端都认识,那就是李棣和白璧。 走到跟前,前面领头的那人忙深深地弯下腰,“王爷,白公子和李姑娘来了。” 秋水并没有为这个“王爷”的称呼吃惊。刚刚那古怪的话音,已经让她明白那是太监了,那么太监的主子,也就很好猜了。她只是奇怪,中间这位王爷的面貌,怎么那么熟悉? 那位王爷忙开口道:“快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秋水跟在白端身后踏进了亭子。李棣及时出口道:“玉京,秋水,快快拜见理亲王。” 理亲王?那位废太子的嫡长?难怪呢。 白端跟秋水忙上前作势要跪下磕头,理亲王哈哈笑着拉住了,“都是自家人,现在又是山野之间,讲究这些虚礼干什么。” 这一拉,是实实在在的,所以秋水两人真的没跪下,只是嘴上还是要拜见的。 理亲王呵呵笑着,先点头对白端说着,“才多久没看见玉京,这猛一看,都不敢认了。不过,这一身的稳重,倒还在,白二,你这上头可比不过你儿子。” 白璧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道:“那是,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挺好。”看白璧这样子,像是跟理亲王很熟。 理亲王没想到白璧会这样说,有点儿噎住,然后放声大笑,“也只有你,才能当着儿子说这种话!”说着,从身上解下块玉佩来,递给白端道:“在外头,也没准备什么,这个就权当压岁钱了。” 白端忙俯首称谢,在白璧的示意下接了过来。 理亲王放开白玉京,又打量起秋水来,然后,目光落在秋水脸上好一阵没有移开,脸上有些吃惊,也有些怀念,竟然有些失态。半晌,理亲王才收回眼神,遮掩了下自己的情绪,转头笑着对李棣说,“到底是表叔的闺女,看着咱们这模样,就知道是亲戚。” 这就是秋水先头那熟悉感的缘由,这理亲王,竟然跟秋水有着三四分相像! 秋水才开始时还有些奇怪,但是等知道这人是废太子嫡长后,就明白了,自己的太奶奶,跟眼前这亲王的奶奶,是姑侄,据说,这姑侄俩长得十分相似呢。自己长得像太奶奶,这就不奇怪了。 理亲王又看了看秋水道:“说起来,你还该叫我表哥。今儿个匆忙,倒是没备下见面礼。”想了想,从手上脱下一个手串儿递给了秋水道:“这个,原是皇祖父赐给父王,父王又赐给了我,今儿个给你做见面礼,也使得。” 他说这话时,就听见白璧在边上微微一抽气。李秋水也觉得不妥,忙偷眼去看爹爹。只是爹爹并没有推却之意,还好像有点儿出神? 也不等秋水推辞或道谢,理亲王忽又笑着说了句,“说起来,表妹还比我更像我父王呢。这手串儿,就该是你的东西。” 秋水再次看向李棣,李棣像是才察觉女儿的为难,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秋水收下,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李秋水这才谢恩收下。 理亲王又给这俩小的赐了座,随意的说笑了起来。 这时,李秋水才开始偷偷仔细打量起这位理亲王来。理亲王一身便服,穿着与李棣白璧等人相似,就是那些侍卫并太监,也是一般人家下仆的打扮,倒也符合他的说法,说是私下出来走走,没想到就遇上了白璧与李棣。 真这样巧?(未完待续) ------------ 085 (补) 长天歌085_085 (补)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是不是这样巧,李秋水现在并不敢断论。//百度搜索 138看书网 www.13800100.cOm 看最新章节//而且这事情也轮不上她判断,她只是个小女孩而已。不过,秋水也说不上什么原因,反正就是觉得不太妙。一边的爹爹李棣现在虽然脸色如常了,秋水却能感到爹爹有一点儿心不在焉。 好在只是闲聊,理亲王这人看着也随和,没有一口一个本王什么的,只是也没有像刚才那样的论亲戚。这样,秋水觉得还算合情合理,老实说,若这理亲王一口一个表妹表叔什么的,那真是假透了。忽然,秋水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儿看过的一个段子,说雍正登基前对着隆科多一口一声舅舅的叫,想想,真有“意境”啊。再看看眼前,暗地里拍拍胸口,还好还好。 哪知,秋水自己为动作隐秘,却还是被理亲王看进了眼里。他也不作声,只是冲着秋水弯眉笑了笑,像是对她这样甚为喜欢。 大人闲聊着,不过是山水诗画,因李棣才从南边回来,聊得也就是那些。好在理亲王留的时间并不长,没多久,就起身下山了。临走前,又好好地看了看秋水,道:“也不知怎么的,这姑娘我看着就心生亲切。只是现在,我那儿不太好走动,罗氏精神头不太好,也不招待京中夫人闺秀来府里坐坐了,甚是可惜。你们也别拘着她,就这样在才好呢。希望不久能在别处再见。” 说着,理亲王免了李棣等人的行礼,带着那些“下人”,就往山下去了。 李棣还算镇静,白璧却在脸上着了色,等人都走了后,竟然冲着白玉京发起火来,责怪他什么地方不好去,偏把妹妹带到这儿来了。 白玉京虽然委屈,但父亲责骂,还是毕恭毕敬的听着,还连连认错。倒叫李棣看不下去了,“好了,别再做戏了,有的骂儿子,还不如骂你自己呢。真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那也太把人当傻子了吧?我倒很应该看不出来,做个你们眼中的真傻子,也算完事。” 白璧也真急了,这会儿也顾不上骂儿子了,只跳着脚道:“大哥,那什么别的咱也不说了。你能明白最好。只是眼前这事,又是手串,又是那心生亲切的,这可怎么好?”还好,这回总算是顾着白玉京跟秋水,把话说得很婉转。 李秋水品着这话,有点儿回过味儿来了,当下差点儿把下巴惊得掉在地上。还好李棣出声的早,没让秋水继续发散性思维下去,“好了好了,你越说越没谱了。这回,怕是你想多了。再说,退一万步去,我不同意,他还能强求?”说着顿了顿,才半白地继续: “先顾好你自己吧,你也不怕给府里惹祸!没想到十年不见,白小二还做起保媒拉纤儿的活计来了。你可要仔细,虽然我知道你是急着想出头,可也得顾好首尾,别顾头不顾腚的。就算你舍了自己舍了府上,可也得想想玉京,他可是你亲生儿子。” (先把补的1000更上,剩下的3000,我还在慢慢磨。)(未完待续) 长天歌085_085 (补)更新完毕! ------------ 086 巧回话 李棣这番话说得相当重,还是当着白璧亲儿子面说的。只是白璧却没有翻脸,默不作声的站了一会儿,才对勉强开声道:“我理会得。” 只是说理会,再没有别的。李棣看了白璧好一会儿,而白璧也不躲闪,迎着李棣的眼神对视着。良久,李棣叹了声气,把目光转开了。 白璧用手在脸上胡拉了几下,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招了招手,对白玉京道:“儿子,你爹刚刚急了,骂了你几声。你是你爹的儿子,儿子给老子骂,原也是应该的,就算骂错了,照样还是应该的。只是吓着你秋水妹妹了。这还是你不好,谁让你杵在那儿等骂来着?快去,给你妹妹赔礼去。” 秋水这会儿真是瞠目结舌了,知道这舅舅做事不羁,连怀揣牌位的事情都能干得,没想到这无赖功夫还是一流的。 哪想到白玉京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就要给秋水作揖。李棣这会儿撑不住地笑了,“玉京住了吧。你爹这是在挤兑我呢,谁让我当着儿子骂老子了呢。”说着,转过头对白璧道: “成了,今日给你儿子面子,不说你了。要不,我也给你赔个礼?” 白璧呵呵一笑,忙摆着手道:“可当不起当不起,我哪有这意思啊?只要大哥您舒坦就好。” 李棣一伸手,“别,可叫错了啊,我是你妹夫。” 偏生白璧还不罢休,“是是,我是你大舅子,可心里一直把你当大哥。” 这番话当着白玉京面说的,可这孩子还是恭敬的站在边上,一点脸色都没变。好像他爹不是在耍宝而是在严肃的谈论什么要紧话题似的。 秋水这会儿早就明白过来了,感情刚才她爹虽然提点着她舅舅,可也有在借题发挥,貌似她舅舅算计了什么。而她舅舅除了听明白了提点,还有插科打诨给她爹赔礼的意思,不过俩人都没明白着讲,接着孩子耍花腔呢。只是可怜了白玉京这娃儿。 秋水不由看向白小帅哥。眼里带上了几分同情,有这么个老子,好像挺不容易的。白玉京虽然恭敬的垂手站着,这会儿相似感觉到了秋水的目光,略略转头,对上了秋水的双眼,忽然飞快地冲她眨了眨眼。然后又是一脸肃穆,好像那个小动作根本不曾有过。 秋水一愣,原先还以为这父子俩秉性截然相反,现在看起来,终究是俩父子。 李棣也就意思意思,并不真打算在孩子面前多说,这会儿撇开白大舅子,拉着女儿道:“怎么这会儿就逛到这儿来了?这儿景致虽好,但也要顾惜着身子,慢慢来。” 秋水乖巧的点头应着。当然也没忘了解释。自己一行确实走得很慢,自己也没敢累着。还有就是白玉京对自己很照顾。 李棣也笑着说白玉京是个好哥哥。这话一出,刚刚还会面不改色小大人似的白玉京忽然就脸红了,只会讷讷说着应该的应该的。倒是他爹一挥手道:“既是照顾得好,那就继续好好带着你妹妹逛逛。去吧去吧,我这儿还同你姑父好好说话呢。” 白玉京躬身答了是,又看向李棣。李棣也笑着点头。 两人这才辞别了长辈,转出山坳带着还傻等在那儿的丫鬟小厮。继续闲逛起来。 李秋水虽然还在疑惑那个理亲王的事情,可这又不是现在能解惑的,索性扔在一边。她也一向是个心大的,能尽力时自然尽力,暂时无法可想时也就洒洒脱脱,不然,就回京面对这些人事,就该把她烦死了,要知道人生在世,虽然要谋划,但也要开心度日。 所以这会儿,就想着怎么打趣这个小表哥呢。 李秋水时不时打量着白玉京,而白玉京也知道妹妹一直在看着自己,也不知怎么搞的,平时挺端得住的一个人,这会儿竟然有些心虚,只觉得耳根子发烫,殊不知其实整个脸都已经红了起来。 李秋水看着只觉得稀奇,噗哧的笑了起来,更加让白玉京心慌。眼看着白玉京的脸色越来越红,李秋水也不好过份了,只能随便指指,或是一块山石,或是一株花木,让表哥给说道说道。好一阵子,才把这事给混了过去。 说笑之间,时间过得就是快,估摸着时辰,白玉京也就把妹妹送回李白氏暂住地院子。而后,又留下来一同用了这护国寺出名的素斋,这才罢了。 接下来事情也顺,待等第二日凌晨礼佛出来,天才麻麻亮。不过,李棣一家并未多做久留。今儿个是正月十五,再怎么着,李棣还是安国府嫡长孙。 大户人家过节就是麻烦,这元宵又叫灯节。早早的,安国府里到处就摆设了新灯,各种各样的,就是现在天色未暗,这些灯还未点起,都看着好看。 而且,不光是这些灯,等李秋水回府,还有人给她送来了一礼,估计原本是想让秋水惊喜的,可惜到了秋水眼里,就只有惊没有喜了。 回了府拜见了长辈,送上了护国寺的斋菜,李棣又忙去了。而秋水却被李白氏押到了床上。昨儿早起动身,又畅游了半天,今儿又是凌成即起,虽然秋水现在身子结实了不少,但李白氏还是小心着。 李秋水虽然精神头不错,可也不想让娘亲担心。哪想到这一躺,还真就睡着了,连晌午饭都没起来用。好容易到了下晌申时,才被奶娘死活拽起来,生怕这要睡下去,晚上又要走了困了。 秋水拾掇了出了屋子正准备去正房娘亲处,就被屋外搁着的东西吓了一跳。这满院子的,都是什么?晶莹剔透,似那琉璃,却也绝非琉璃,一个个五彩缤纷,形状各异,有的是莲花状,有的是琼树,每个的中间还空着,可以点上蜡烛,这些东西,秋水认得,那是以前看过的冰灯! 秋水看着这一地的冰灯,心里震动,急速的想着,哈尔滨的冰灯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眼前这些,到底是本地风俗,还是。。。。。。 秋水竭力镇定着,问边上打着帘子的丫鬟,“这些,哪儿来的?” 细柳这会儿已经跟出来了,听得姑娘问,忙说道:“刚才忙着给姑娘收拾,倒忘了回姑娘了。这些冰灯,是二姑娘使人送来的。二姑娘饭前来过,见姑娘睡着,不让人叫,先回去了。” “冰灯?二妹妹是这样说的?好精巧的东西,怎么想出来的?”秋水竭力放轻松,一边似欣赏着这院子里的东西,一边看了那打帘子的丫鬟一眼。 这丫鬟,名叫红叶,现在秋水屋里伺候着。被姑娘看了一眼,忙机灵的回道:“二姑娘是这样说的。自我进府两年了,年年都看二姑娘做这些。亏二姑娘好心思,年年都能想出不同样儿的。” 秋水笑道,“二妹妹真是伶俐,我还从未见过这些呢。这就是咱们府上有,还是京里人家都有?” “早先如何,我不得知。这两年,各府上的姑娘奶奶,有心思的都做上一些。” “噢?那是谁最先做这个的?”秋水心里逼紧,面上只作欣赏的看着。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姑娘容我些日子,我去打听打听。”红叶也是人精,见姑娘有兴趣,忙要揽事。 李秋水又盯着她看了一眼,这回时间较长。红叶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有些闪烁。秋水收回眼神,“不必了。我只是顺嘴一问而已。” 红叶忙低头应了。 晚上,又是在锦阁欢聚一堂。此时天色已晚,各处的灯已经点上,一眼望去,天上人间似真似幻。秋水心里虽然存了那件事,但还是照就该乐就乐,有什么大不了的?是或不是,还能怎么自己了? 过了十五,这年算是过完了。府里的女人又该忙了,这回要把各处过节动的家伙拾掇起来,还要人手交接等等。 只是这才第二天,小张氏就让人来请李白氏过去说话。李白氏忙跟着燕子坞的婆子走了。李秋水只能在自己屋子等着,琢磨着小张氏这回是要说什么。 正想着呢,就听见屋门口有人说话,“姑娘,我是红叶,有件事请姑娘示下。” 秋水点了点头,细柳忙让人进来了。这红叶进来,手捧了个包袱,规规矩矩的给姑娘请了安,才说道:“昨儿个我晚上不当班,白嬷嬷好心,放我家去跟爹娘聚了聚。现在回来了,给姑娘请安。下仆人家,没什么好东西,入不得姑娘法眼。只是这东西是我爹亲手收拾出来,早就想献给姑娘,感念姑娘平日对我照应,可又觉得寒碜。只是我娘说了,不管如何,也是我们家一点儿心意,还望姑娘看看。” 说着打开了那包袱,原来还真不是什么,只是个精巧的空竹,不是什么好材料,但做的精细。红叶还在边上说道:“我们家里都是府上的家生子,到我这儿都是第四代了,我太爷爷原还是老太爷的花匠。只是到我爷爷这儿,却喜欢上了这作坊上的事情,于是我家就该行了。听我爹说,这冰灯最早的模子,他还见过呢。原是太太想出来逗大哥儿玩的。我爹的手艺还算可以,现在也是大师傅了。” 好聪明的丫鬟!(未完待续) ------------ 087 何故急 只是,李秋水现在却有些吃惊。红叶话中的意思虽然多,可现在秋水只来得及对一句话作出反应。 好在,不算秋水那隐秘的思想,那事本身也确实能唬人。 借着仔细把玩手中这个空竹,李秋水使劲儿控制住心中的翻腾。总算是收敛住了,才笑着对红叶说道:“多谢你爹娘费心了。我很喜欢。只是我还不会玩这东西,到时候少不得要让你陪着我玩儿。” 红叶再怎么聪明,这会儿也有点儿喜色上脸了。空竹这东西,几枚钱一个,姑娘就算不知道这贱/价,单看这用料也不会看中,自己也只不过是拿这个遮脸罢了。而现在听姑娘的意思,自己算是趁了她的心意了。 昨儿个她就一直琢磨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后来,才算是有些想明白,姑娘不是不想知道那些冰灯的底细,只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在打听那东西。琢磨出这意思,她就去明仁家的那儿告假回家了。回家跟她娘一说,她娘也认为是这样,你想啊,这才回府的大姑娘,就在那儿打听东打听西的,虽说是常理,可看的出,姑娘是讲究人,不愿意让人这样看她,所以才那么一说的。 她家是破败的,能上大房这儿做个闲杂小丫鬟,还是托了礼的缘故。这会既有机会,不上就是傻子了。现在,既摸住了姑娘的意思,那就好办了。想要不着痕迹的打听事情,在他们这满是下人奴才的地方还不容易?况且,这回还真不用打听,她爹就知道。 只是怎么回话,还是要有些讲究。她琢磨了半天,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她娘也点头。还让把家里事都交待了。这样,才让人用起来能放心。 李秋水现在是暂时管不上红叶的心思了,该说的说了,就让红叶先退了。 望着屋门,好似能透过厚厚的棉帘,看得见屋外的情景。想得出来,这院子里。冰灯依然摆放着,天寒地冻的,没那么快溶化的。只是,秋水却再也不想去看上一眼。而且,怕是要很久一段时间,秋水不会喜欢这玩艺儿了吧? 满心烦躁,反复推算着。是还是不是,秋水也像是个陀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 好一会儿,才听见细柳在边上叫自己,看她那样子,好像是叫了自己好几声了。“什么事?”秋水不耐烦地问道 细柳倒是没有瑟缩,反而更恭谨了,端上盏茶道:“姑娘可要饮一些。您早起,就没怎么用过茶水。大爷交待过,这京城北地本就比咱们那儿燥。又多用火盆。所以得多用些茶水。” 细柳一边捧着茶,一边继续说道:“说句不该说的。我知道姑娘是在担心大奶奶,只是,您在这儿再怎么转磨,也是没法子的。不如静静才好。要是姑娘您在这儿急坏了,反倒让大爷大奶奶操心。” 秋水吸了口气,没好意思再说什么。细柳以为自己在为娘担心,可其实。自己早就忘了这茬了,只顾着自己这点点算盘。实在是,咳! 被细柳这么一打岔,秋水定了定神,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挑了挑眉,“蜜水?” “是,姑娘昨儿个说,喉咙燥燥的。我想着,姑娘以前说过,喉咙燥了,蜂蜜化温水最好了。只是这个蜂蜜,房里没备着。我想着姑娘的话,不想多事,就让给咱们赶车的赵平安上街去买了点儿来。恐怕这好赖上,不及咱们南边儿的。” 秋水笑了,“还是你贴心。”顺手就把喝完了的茶盏递给了细柳。细柳抿嘴一笑,接到手下去了。 细柳是什么心思,口口声声又是以前又是南边的,秋水怎么会不明白?不过,这样,也不错。 经这么一分神,秋水总算是稳住了。想想自己昨天还打定主意,是或者不是老乡,又能如何,自己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该小心就小心,该泼辣就泼辣,谁还能把自己怎么了不成,可现在,却如此举当失措,不由摇了摇头。说的,永远比做的容易。 不过,想到了小张氏,秋水还是叹了口气。若小张氏不是老乡,那么,她是不是真心善待爹爹,秋水要看多几分,可现在,秋水认为,否定的可能性高了几分。倒不是说什么人心不古什么的,任何时代都有好人坏人,有至诚至善也有大奸大恶,只是古人的一些家族、忠、孝、悌、义等的观念,与生俱来的被洗脑了,这是现代人所无法比拟的。 秋水还在不知所谓时,门外响起了红叶的说话,“姑娘,奶奶回来了。” 秋水猛地站起来,理了理衣裳,细柳忙给披上了件斗篷,就出屋子迎了出去。 没走几步,就见李白氏下了小车。看见秋水过来,李白氏挑了挑眉,伸手摸了摸女儿身上的衣裳,才点点头,携着秋水的手回了房。今时不同往昔,以往,这几步路,李白氏一定会说秋水,不让女儿迎出来,屋里暖和屋外寒,这一冷一热的,怕她身子禁不住。可现在在豪门大院,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别落了个不懂规矩说法。 进了屋,有人伺候着娘俩换了衣裳,秋水亲手给李白氏捧上了一盏茶,然后不出声,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李白氏喝茶。 李白氏小口小口啜饮着,故意不看秋水那巴巴儿的样子,等饮尽了,才放手。然后一挥手让人推下,只留了奶娘在身后。转头对这秋水道:“不错,耐性见长。” 秋水还是不说话,依旧这样看着李白氏。李白氏摇了摇头,“好了,怕了你了。也没什么大事。太太说,她年岁渐长,精神头也不如以前了。既然咱们回来了,就该给府里出些力了。原本早就要说的,只是一来还在年节里,二来恐咱们没歇过来。所以才拖到今日。” 秋水惊讶了一下,“太太找您,是让您管家?” 李白氏点点头。秋水忙问,“那娘您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推了。咱们才回府,不说两眼一麻黑,可也差不多了。再有,这一来就让辛苦了多少年的婆婆交了管家大权,旁人会怎么想?” 秋水想了想,“那太太就没再让?” “怎么可能?” “娘,您可真是急死人了,到底怎么样?”秋水拉着李白氏的手摇着。 “才说你耐得住性子了,真当不得夸。”李白氏点点秋水的额头,不过也没有再故意吊秋水的胃口道:“太太原说把主持中馈的事情交给我。我是再三推了。最后,好说歹说,先让我缓缓,等下半年再说。府里还是照旧,太太总揽着,二房帮着在采买、厨房看着,三房帮着在洒扫、针线上看着,四房说是三哥儿小顾不过来,只是帮着打打下手。” 秋水舒了口气,拍拍心口道,“还好还好。能逍遥就逍遥。” 李白氏摇摇头,“人家是抢着都抢不到,你倒是把它看成苦差。再说,你爹是府里嫡长,总是拖不过去的。” 秋水笑着说,“我没说管家不好,只是觉着咱们这府的家,不怎么好当而已。” 秋水说的是实话,李白氏也知道,不管小张氏真心还是假意,李白氏早晚要掺合进去的。 娘俩儿说说笑笑的,秋水也没念念不忘着自己那点儿事。不过,就算是说话玩笑,也不能把正事拉下,秋水说了说红叶的事,想在看看,如果可以,就放到身边来。 府里规矩,姑娘有四个嬷嬷,四个一等丫鬟,六个二等的,三等八个,余者小丫环洒扫等粗使丫鬟婆子不计数,而爷们奶奶这儿的长随小厮嬷嬷丫鬟就更多了。 李棣一家随身只带了明仁一家三口及细柳,就是玉鸾春熙还是京里出去再带回了的,现在慎独园的,都是小张氏临时给选的,当时就说笑着跟李白氏说过,先临时抽派的,名额都没满,还等下大奶奶自己选人。 李白氏就要虽然说笑着冠上临时选的名头,但婆母给挑的,李白氏在很长时间内没有合适的理由就不大好换人,而且还要念着这份人情。 不过,李秋水不得不说,小张氏真会做人,派了那么多人,却没给定了岗,就是那些好八卦挑刺儿的,都挑不出理来。 且不说李白氏秋水等人慢慢整理着内务,关键的人、事还要听听李棣的建议,只说这日府上几个男丁散了朝回府,李鼎未及歇息,就把李嵎李棣几个叫到了他书房。这回,没拉下李格和李柯。 李嵎有些惊讶,以往老太爷不这么经常找人去他书房,可自从大儿子回来,这就多少回了?想着眼神就往李棣身上转了一圈。只是,说老太爷重视大儿子,自己想着给大儿子某个出身,老爷子怎么又给否了?想来想去,不明白。 不过,李鼎没有给李嵎继续琢磨的时间,直接说到,“今儿个朝上,你们几个也听到了吧,理亲王正妃罗氏,殁了。” 李嵎有些不明白了,这么急,就是因为这个?(未完待续) ------------ 088 说废话 不光李嵎不明白,李格李柯也不太明白。李楷则有些黯然,无他,他儿时是理亲王的伴读,废太子出事之前,他们走得很近,对王妃罗氏也比在座的熟悉。而李棣却是面色严肃,若有所思起来。 李鼎环视了一下儿孙,手指无意识地点了点案桌,“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室内一片静默,李嵎是不知道在这个上面有什么好说的,真搞不懂父亲缘何兴师动众。而其他人,看着李嵎不说话,也都紧闭着嘴。现在跟除夕那晚不一样,那时是闹着玩儿,现在,依着规矩,长者都没做声,他们怎么好多添言? 总不能一直就这么冷场吧?李嵎想了想,只能就事论事开口道:“王妃殁了,依着规矩,是要上亲王府道声恼的。吊唁、祭拜等事一概都有章程。至于白事祭拜随份之物,还是先让小张氏准备份清单,这本也是她的份内之事。只是,这回毕竟是亲王妃,最后是不是能劳动父亲您给看看,有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说着,李嵎自以为想得周到,还点了点头。 而李嵎说的时候,李格忽然想到了什么,只是父亲说话,他不好插嘴,而且就算父亲说完了,也还有大爷二爷,暂时轮不上他,只弄得他一脸急色,双眼殷切地看着李鼎。 李嵎说了,李鼎也没有表态,只是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这位老太爷是个什么意思。等了一会儿,李鼎倏忽睁开了双眼,然后像是感觉到了李格的殷切,转头说:“看你这样子,像是有什么话急着要说,那就先说吧。” 李格大喜。忙恭答道:“是,谨遵祖父之命。”清了清嗓子道:“多亏父亲老辣,说到犯忌讳这一条,才让我想起一件事情。理亲王,可是先废太子殿下的嫡长子,现如今圣上登基多载,虽厚待于咱们府上。可毕竟,”说到这儿,故意的顿了顿,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李鼎和李嵎。李鼎还是不动声色,而李嵎却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 李格心中得意,他抢着先说。有不露声色的捧了捧父亲,既能在老太爷面前露了脸,又不至于让父亲难堪,此时努力控制着脸上不带出得色,继续道:“圣上登基这些年,父亲是努力效忠圣上,祖父也韬光养晦,现如今这到成了现成的机会。我想,咱们府只要刻意疏远些那儿,只要礼数上不亏就成了。圣上一定会看在眼里的。。。。。。” “住口!”李格的话还没说完。李楷就忍不住出声喝止了。要不是在长辈们跟前,这会儿的李楷。说不定已经会骂了起来。此时的他,胸口起伏着,狠狠的瞪了李格一眼,然后对李鼎李嵎说道:“祖父,父亲,可千万别听三弟的,这样做。别人会怎么看咱们府。” 李格不服气,顶了回去道:“怎么看?能怎么看?这普天下,当以圣意为先。咱们做人臣子的,万事难道不应该以忠字当头吗?咱们这么做,稳稳占了个忠,谁有能说咱们得不是?我知道二哥重情义,可是,家族安危兴衰,不比这来得更重要吗?” 李格这话,说得确实不错,以忠字遮脸,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事情,史上屡见不鲜了,若他们做了,任谁都没啥好说的,至于私底下的议论,跟圣意比起来,还真算不得什么,经营得好了,没准还能留下大忠的美名。 李楷一下子被问住了,连着数次张了张嘴,都找不到反驳的话,往上首看去,只见祖父依旧古井无波,看不出深浅,可父亲那里早已意动,这会儿正连连点头。他也不是不明白朝堂上的翻云覆雨,也明白父亲这些年的努力,可他,就是迈不过心中的那个槛。只是,他也不能不正视三弟最后的那句话。忠,孝,情,义,难道真要称一称,哪一个最重吗?李楷颓然向后靠在椅背上,终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样的选择,只是嘴上还是咕哝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给自己的心听的,还是说给所谓的“忠”听的,“难道这样,就真能撇清了吗?圣上就真的属以咱们的‘忠’,而不在意咱们。。。。。。” 不在意什么?无情无义?李楷终究是没把最后那个词说出来。他泄气地自言自语,就差以手遮脸了,自然是没看到李棣听此话时闪动的眼神,以及李鼎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 李格见二哥如此,知道这是认输了,于是见好就收。现在,府里可不是以前那样子了,自从那个大哥回来,很多事都要改换做法了。李格暗暗瞟了李棣一眼,才满脸诚恳的对李楷说:“二哥,对不住,我太急了些。有什么得罪的,你可千万不要同我这个做弟/弟的计较。回头我给你赔礼去,要打要骂,都随你。” 李楷现在正与自己为难着呢,哪里会在意这些?无力的摆了摆手道:“自家兄弟,哪要说那些?也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李嵎点了点头,捻了捻胡须,把目光转向大儿子和四儿子,其实,他也就等着大儿子说话了,四儿子,一向是赞同老三的。 李柯感觉到了父亲的眼神,转脸看了看祖父,见祖父还是那个老样子,眼珠转了转,。接受到李格的一个眼神,就对李棣拱了拱手道:“二哥三哥都说过了,我可不能再抢在大哥前头了,大哥,你先请。” 李鼎不说话,李嵎因有了主意,这会儿也放松了,点头道:“是啊,棣儿,你也说说。” 李棣这才应道,“是,父亲。”接着,李棣就开说了,只是这话,让人差点儿掉了眼珠子,这就是原先聪慧出名的李棣所说的话? 李棣好像忘了前头几个人说的话,也忘了理亲王妃故去的事情,开口说的事,跑题千万里,只听他说道:“我离京多年,但也知道一些事情。元庆四十八年,太子殁了以后,先帝悲痛过度,圣驾才违和。只是这之前,先帝爷破了规矩,把那时的太子嫡长召进宫去居住,时时伴着圣驾。还有传言说,先帝曾想立了皇太孙。只是匆忙间,”李棣停了停,像是觉得这词用的不好,斟酌着跳过去道:“先帝爷驾崩后,据说先废太子嫡长伤心太过,一病不起,连先帝爷停灵守丧、当今圣上初掌御玺等都没赶得上。还是圣上仁慈,让他养好了才放出宫,还好,还赶上了先帝梓宫移宫。” 李鼎闭着眼睛,听李棣慢慢说着。见此,李嵎李格等虽有些不耐烦,只是还是没有打断李棣的话,而李楷像是回忆起了那时的情景,有些悲哀。 李棣略住了住,继续说道:“先废太子嫡长出了宫后,除了先帝爷移宫等事,就一直安分守己,闭门不出。后来,圣上登基,分封宗室,想着他毕竟是先废太子的嫡长,才有了今日的理亲王。而理亲王也一向不太交际。只有理亲王妃还经常找些京城贵女贵妇陪她打发打发日子。哦,理亲王妃是先帝给指的,素有贤名,不光有贤名还有才女一说。所以,她也经常被请去出席一些名门盛会,点评点评那些才子才女的才学。” 李柯终于忍不住了,道:“大哥,现如今,这位有贤名的才女王妃殁了,你说说咱们咱么办吧?”还好,李柯还是顾忌着场合,没说李棣说的都是废话,这些事情,他们居在京中,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李棣真的说得是废话吗? 李棣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只想说的是,这理亲王,这么些年都如此安分,有什么意图?” 李柯被他带住了话头,不由问道:“有什么意图?” 李棣端正面色,道:“理亲王如此,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真心做个闲散王爷,安分度过余生,谨遵帝意。二是,皮里阳秋,所图甚大。” “噗,咳、咳、咳。。。。。。”李格因听着无聊,正端着茶盏喝水,冷不防李棣一本正经地说了那话,让他呛咳了出来。说到底,还是句废话。若不是考虑到那些,想在圣上面前避嫌,自己还要说那些? 李柯忙上前七手八脚帮着李格,借此遮住有些发红的脸皮,这位大爷,到底是戏弄自己,还是就这点儿本事? 李嵎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摇摇头,小时聪慧,大时寥寥啊,当然,这也因为这儿子,荒废了十年光阴了,怪不得父亲暂时没让自己给他谋个进阶。此时的他,已经忘记了除夕那爷,李棣的表现了。 借着李格的打断,李棣闭上嘴,不再继续说了。 李鼎这会儿也睁开了眼,看了看书房里众人的神色,摇了摇手道,“棣儿留一留,其余都散了吧。李嵎,让你媳妇分别备两份单子。” 众人看了看李棣,只是,李楷的眼神中有些担忧,而李格的,有些兴奋。(未完待续) ------------ 089 大谋划 李嵎带头行礼退了出来,临行时还看了大儿子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站在书房外头,李嵎看了看身后的三个儿子。对于李柯没什么好说的,一个庶子而已。对于李格是满眼的赞赏,不错不错,不由笑着点了点头。眼光再落在李楷身上,虽有些无奈,但也有欣慰,这孩子,性情中人,好在还能做出取舍。这样想着,也就伸手拍了拍李楷的肩,算是安慰了一下。 一边往松涛堂外走,李嵎一边想着,总算还不错,小张氏给自己生的俩儿子都很好,就算是庶子,也教养得很好。这心里,就暖暖的,只恨不得快点儿回去。 到了堂外,在几个儿子恭送李嵎时,他才想起了什么,眼神落在了李格身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对李楷说道:“等下,你去看看你大哥。跟他说道说道如今这京里的局势。他才回来,我又忙,倒是忘了这一茬了。以前你俩就要好。就辛苦你一下子了。”大儿子就算是荒废了,也不能不管,最起码,不能给家里惹祸!想想大儿子那个大舅子,要是让儿子跟他混成一路了,还真是头疼呢。 李楷忙一躬身道,“那是儿子应该做的,当不得父亲的辛苦二字。” 李嵎点点头,再不做停留,这就走了。 李楷等人只等李嵎走远了,才直起身。这会儿,李格笑着对李楷说道,“二哥,上我那儿去坐坐吧,咱们兄弟有些日子没在一块儿亲热了。” 自打知道自己的那个大哥要回来,李格心里就开始盘算开了。 从小,他就知道,他家是个什么地位的。对于这种于身俱来的优越。自然是享受的。只是,慢慢的长大后,他也知道了,即便都是这个豪门的子弟,不同的人,也是不一样的地位。就像他,安国府的三爷。虽算得上是嫡,却不是长,这家业,可以说跟他没多大关心。若他只求一个富贵荣华,这样倒也不坏,如今借着祖父的威势,日后可以是父亲的。再以后当然还有兄长的,他大可以安逸度日。只是,一日日的让他看清,借势,总比不上自己手握权势。如此,他深恨上天不公,即让他出身在这富贵之家,那为何偏偏是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若论嫡长,自然是前头太太所出的大爷,就算这位大哥在怎么玩物丧志、误入歧途。这份家业还是他的。哪怕真有个什么万一。也轮不上自己,还有一个娘亲的长子。自己嫡亲哥哥,京城享有才名的二哥呢。 可是,偏偏的,还真有了个万一,这位大爷身子不好,老太爷都没法子,只能让他去南边养着。据说稍有万一就能没了性命。这么多年,这位大爷再也不能回京。虽说老太爷身子硬朗,父亲年纪也正当时,但许多人都明白,这份家当,怕是大爷扛不起来了。 他感叹二哥好命,不过也发现,这位二哥是有才学,却有些有些太过直性,很多事不圆滑,做事手腕不够。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在朝堂上打拼。这让他心情激动,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机会。安国府的将来,并不是只要有才学就能担当得起来的。 于是这几年,他处处有意无意的显示自己的才能,故意跟二哥做对比。当然,也不能太过火,还要讲究兄弟情谊的,不然,长辈们面前就不好看。就算是他爹爹面前能糊弄过去,可老太爷不是吃素的。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老天爷喜欢开玩笑,那个身子极不好,据说动不动就能断气的大爷竟然好了,这么活蹦乱跳的回来了。难道,他所有的盘算就此落空了不成? 盘算了几日,大体想法就有了。再怎么说,二哥总和自己是一母同胞,总要更亲热才好。至于怎么让他们之间斗起来,目前看还有些困难,以前他们可是好着呢,自己小时候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亲哥儿俩呢。不过,日子还长着呢,慢慢的弄些小事,小事积累多了,就成了大事了。而且,他就是不兴,这么个“大富贵”在眼前,这俩个就不会争? 再想想听崔氏所说的,后院娘们之间已经是逗过一次法了。别急,别急! 这会儿李格开口,就请李楷去自己那儿坐坐。哪知李楷听了,摇了摇头,略带歉意地说道:“今儿个就免了。改天吧。” 李格还没说什么,李柯就发话了,“二哥,什么改天啊。我看今日正好,我听说,三嫂回娘家时,带回了来几瓶旧年的‘滴翠’,足有五十年窖藏了,我正想着怎么开这个口呢,今日正好借你的光。还是说,你还为刚刚的事情,怪三哥呢?” 李格忙拉住李柯道:“说什么呢,二哥才不是那种人。”说着又看向李楷,道:“二哥是还有什么事情?若不急,还是来吧,你看小四的酒虫都要爬出来了。” 李楷看着弟弟,点点头,又摇摇头,“自己兄弟,没说的。只是,我想在这儿等等大哥。也不知道老太爷留他说什么。”说到这儿,脸上有些担忧。 李柯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不屑,才说到:“不会是责怪大哥了吧?” 老太爷招人议事儿,那么紧急,可那位偏就胡说八道。哪怕他不知道,没什么想法,那就老实说不知道好了,偏这样满是废话。爱之深,责之切,老太爷肯定是对他不满了。只是还要给他留着面子罢了。 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呢,没想到,就这么个废物点心。呵呵,老太爷对他是寄予厚望的,没看才回来就这么大的阵仗吗?可现在如此,不知道老太爷有多失望,那骂起来,会不会更狠些? “四弟!”李格轻轻喝了一声,才转头对李楷道:“大哥才回京,搞不清状况也是有的。你也别太急了。只是,我说,二哥,你还识别等了。” 李格凑到李楷耳边道:“若老太爷真的说了大哥什么。咱们虽是好心才等着的,可大哥才出来就碰上我们,脸上怕是挂不住。不如等改天,咱们再一起请大哥喝酒唠嗑。” 李楷想了想,疑惑了一下,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不由就点点头,“如此,就打扰三弟了,看看五十年的滴翠,能不能治住了四弟的酒虫。” 李格作了个请的姿势,李楷打头,他二人跟上。临走,李格又回望了一下松涛堂,慢慢来吧,呵呵。 外面几个人的说话想法,李棣是顾不上的。等众人都退出去后,李棣就听见李鼎说话了,“接着说。” 李棣这会儿不再绕圈子了,直接说到:“前些日子,孙儿从西山回来,就跟爷爷您说过了,我在护国寺巧遇了理亲王。若他真是想安稳度日的,我才回来,怎么就那么巧,遇上了他?” 李棣说到这儿,也不停,一气儿说到:“这位理亲王身上的巧,还真多。才有立皇太孙的传言,先帝爷就驾崩了,他也偏生病倒了,万事尘埃落定,他才病好出宫。圣上真是仁厚,先帝爷已经是破例让皇孙伴驾,他更破例让侄子留在宫中养病。” 这些话,实在是大逆不道。所以,就算是只有李鼎和李棣两人,李棣也只是略略带过。只是,李鼎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心中微松。 刚刚李棣那些“废话”,自己的儿子孙子,竟然都没有听懂,这还是让他有些失望的。对于儿子,他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他就这么个儿子,未免护得太好,所以虽然已经年纪一大把了,还是缺乏历练,看事情眼光太浅。而那几个孙儿,一个是太过实诚,随机应变不够,而还有一个,聪明是聪明,但全都是小聪明,而且今日说起那撇清的话,虽然说在朝堂上是要这份狠辣,但获许自己年纪大了,总有点儿在意,至于李柯,他也忽略不计了。 “还有什么说的?” “其实,孙儿一直在想,爷爷您这么在意理亲王妃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李棣一边理着思路一边继续说。 “孙儿刚刚也说了,理亲王妃是先帝爷指的。理亲王妃除了她自己又不小的名声外,她娘家罗家在军中,可是有极大的威信的。而这么些年,理亲王是避了忌讳,而理亲王妃大约是没怎么闲着,当然这都是孙儿的假想。” “只是不管她理亲王妃如何,也跟咱们家没很大的关系。顶多就是送礼上头的讲究,或是如三弟说的那样。这些,虽然也是要好好思量的,但也不会让爷爷您那么在意吧?” “刚刚,孙儿不巧,听见二弟嘀咕,就算是咱们撇清了,圣上就会属意咱们吗?还是对咱们府更忌讳了?” “所以,孙儿猜,您是不是从圣上那儿看出什么来了,于是,您,这理亲王!” 李棣没有说白,虽然有了些猜想,但这猜想也让他太过震动惊讶,再是不动声色的人,这会儿也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爷爷,安国公李鼎。(未完待续) ------------ 090 被娱乐 李秋水正在正屋,拿着个竹绷子,绷子上绷着一块淡粉色的丝帕,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针,丝帕上两只嫩黄色的小鸡已经初步成型。这会儿,秋水正跟着李白氏学习,怎么样才能让这两只小鸡有毛茸茸的感觉。 正月里原是不动针线的,只是这几天,实在是有点儿无聊,又不能像在南边似的,时时出门走动,就是这整个李府,也不适宜现在就到处逛逛,所以,秋水才把这东西找出来,打发点儿时间。 要说,这李白氏的手,可真是一等一的巧,原在京城,就绣得一手好京绣,虽被孙氏竭力压着,她自己也不愿意出名冒头,但要好的闺阁之间,还是都知晓的。尔后又在南边这么些年,又把吴绣的针法、韵味学了个十足,哪怕是秋水好奇时说的那个双面绣,也寻了个师傅学了好几成,然后又捏合着这些,弄出了自己的味道来了。不夸张地说,若是秋水肯认认真真地学艺,勤勤恳恳练习,再加上她原世眼界资讯的高格局,没准真能成为一方大家。 只是这一会儿,并不是学的人不努力,而是教的人并不专心。原来还是好好的,没想到太爷爷回来,就让人把爹爹给叫了过去,看着很急。于是,李白氏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秋水知道,她娘是个心思重的,虽然这些年身子看似养好了,但再这么多思多虑下去,保不住有什么变化。正想着怎么打岔呢,就听见外头婆子传到:“奶奶,靖远伯府的二舅爷来了。” 李白氏闻言,有些惊喜,忙到快请。 舅舅怎么这会儿来了?李秋水心里想着。也跟着快快收拾了东西,让细柳帮着整整衣裳,跟在娘亲身后出门迎客。 白璧身着素服,好像赶得有些急,额上微微有些汉,看见妹妹外甥女迎出来行礼,忙一手一个的拉住。道:“得了得了,快快进屋。自己兄妹,哪用得着这样。” 说着,反倒是率先走在了前头。 对于白璧如此行为,李白氏并不觉得如何。而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婆子也没大惊小怪的,白家二爷做出的奇怪事情多着呢,这又算得上啥? 进了屋子。分宾主坐下,也不用关照,自有那有眼识的送茶水绞帕子。说了几句家常事,李白氏才道:“哥哥怎么这会儿来了?可是来找夫君的?这可不巧,夫君正被老太爷找去说话了。您且等等。” 白璧摇摇手,道:“没事没事,谁说我来找那小子了?我来看看我妹子不行吗?再不然,”眼珠子一转,看向李秋水道:“我惦记我乖乖儿的宝贝外甥女了。” 白璧还真是一句正事没有,只和李白氏秋水说话逗闷子。还把那些市井野趣儿拿出来说嘴。就跟个儿说书先生似的,把李白氏逗得不时乐上一乐。这个舅舅。还真招秋水喜欢,都赶得上德云社了。 说了一大车的话,白璧砸了咂嘴,道:“得,这都坐乏了。妹子,我去这园子里瞜瞜。还别说,我都有十年没好好逛逛了。” 这么个小事。李白氏忙答应了,还要陪着哥哥。白璧不耐烦这些,摆了摆手道:“哪用得上你啊,来,秋水宝贝儿,陪舅舅逛逛去。嘿嘿,舅舅带你去看看好玩儿的。”这样子,好似这慎独园是他的居所似的。 秋水陪着他舅舅慢慢逛着,还别说,白璧对这园子还真是熟悉,根本不是才住了一个月的秋水好比的。在这舅舅的带领下,李秋水找到了假山洞里某块石头边藏着的。。。。。。石头,某个墙根下颏着字的青砖等等。 转了好一会儿,白璧笑眯眯的问道:“你家园子也就是这点儿没趣的东西,改天你上我家,我偷偷带你上街,那才有好玩儿的呢。” 秋水看着笑得贼贼的舅舅,这时候就像是想要拐卖儿童的狼外婆,不由好笑,这舅舅,到底是唱哪出啊? 白璧不断的说着自己府里是如何好玩,自己能带秋水上街玩什么,秋水也笑眯眯的听着,不时地点头配合,就等着舅舅给她上戏肉。 白璧说了一会儿,又说道,“对了,不光有这些,还有白玉京那小子,他也能带着你玩儿。上次,你们在西山,逛得开心不开心?” 秋水自然是说好,不然,没准这舅舅又要怎么说那个小帅哥了,秋水还记得这位舅舅的“名言”呢,“儿子给老子骂,原是应该的,就算骂错了,照样还是应该的”。 白璧连连点头,眼睛眯得更细了,也笑得更贼了,“我家那小子,确实不错,很会照顾人。他挺喜欢你这个妹妹的,也真心对你好,又会带你玩儿。那,秋水,你喜不喜欢你哥哥,愿不愿意他陪你玩儿?” 秋水眨了眨眼,看了看狼外婆舅舅,道:“我跟爹娘去舅舅你那儿做客,表哥能陪着我说话,当然是好的。” 白璧看上去有些失望,秋水的这个回答,离标准答案还有那么些距离。不过,白璧是什么人啊,眼珠子一转,就当是秋水答应了,继续吹道:“你哥哥对可好了。对了,你还记得上次来舅舅家,你哥哥给你玩儿的那块玉佩不?那是先帝爷赏他的,可不能让人随便玩儿的,也就是你,看着你喜欢,你哥哥还说要送给你。” 秋水忙道:“表哥是善待我。只是,那是先帝爷赏赐下来的,怎么能随便送人?” “你不喜欢那块玉?”白璧皱着眉,好像挺苦恼的。 吓,皇帝赐下来的东西,怎么能说不喜欢呢?秋水忙摇摇头。 一瞬间,白璧又笑得象朵花似的了,“那就是喜欢了?给,拿着。” 白璧像是变戏法似的,也就是眼睛一眨的功夫,摊开手掌送到秋水面前,手心里头,正躺着刚刚说的那块玉佩。 李秋水只是个子小,脑容量可不小,再说小个子里还装着个大龄女青年的心,怎么会要这个东西?忙摆着手道:“舅舅还是快把这东西收拾好,可不能有闪失。这东西太贵重了,我可不能要。” “这样啊?”白璧叹了口气,“这倒也是。” 秋水悄悄地松了口气,这舅舅,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只是,干什么拿这要紧东西送给自己。 这得原谅秋水一时没想到,因为,现在的秋水,按上一世来说,才是十一岁的小萝丽,小学四年级还是五年级来着? 只是还没等秋水彻底把气出尽,白璧接下来一句话差点儿让秋水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只听见白璧说道:“那这样吧。前些日子,你不是得了串手串儿吗?原也是先帝爷的,这倒是相当,你就把它给你哥哥吧。” 白璧像是觉得这想法不错,一拍手,道:“这就正好了。而且,都是先帝爷赐下的东西,也算不得不敬。先帝爷在天上也不会怪罪,没准他老人家还觉得,这真是姓何的嫁给了姓郑的,正合适。” 这种冒犯的话,也真只有这白璧混不当事的说出来,让秋水差点儿呛着。不过,秋水也明白了,原来这舅舅绕了这么一大圈,其实就是图的这个。 到了这时候,秋水要是不明白舅舅的意图,那就是傻子了。 看着舅舅殷殷的眼神,一副“你不答应就是不跟我好”的样子,秋水暗啐,这都是神马人啊,有人看见过舅舅对外甥女卖萌的吗? 此舅舅乃神人也,竟能这样算计到一个小孩子头上来了。要不是被算计的人是自己,秋水真想着捶地大笑啊。而现在,秋水真想喊道,舅舅啊,乃这个节操掉了一地有木有? 很显然,现在的白璧,根本不在乎向外甥女卖萌可不可耻,也不管节操是神马东西。看着秋水一时说不出话来,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秋水会赞同的。真是个好主意!走,咱们跟你爹爹说去。”说着,就把手上的那块玉佩往秋水怀里一扔,自己转身先往正房那里走了。 看来,来不及否认就是默认,这一招,也是从舅舅这儿传下去的! 秋水手忙脚乱的接着那块玉佩,生怕这东西掉在地上,有什么闪失。这世上,不管到了什么社会,奴隶、封建、无产,还是资产,永远是豁得出的人比较狠。就拿眼前这场景来说吧,白璧不在乎,把玉佩随手扔给了秋水,可秋水不能也跟着不在乎,真让这东西掉在地上。再说,没准舅舅就是想着,你没接住,东西在你手上坏了,那正好,再也不能退回去了,于是,板上钉钉了。 秋水接住玉佩,看着白璧在前头昂首挺胸,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牙根有点儿痒。 这个舅舅很好玩,前提是不能玩在自己头上。这个舅舅很过瘾,充分条件是不能拿自己过瘾。这个舅舅很无赖、很会算计、看着逗乐,但所有的充要条件是,秋水不是那个“被”的一方。 嘿嘿,真以为自己没法子吗?舅舅大概忘了一件事!(未完待续) ------------ 091 巧辩解 白璧在前头走着,心情很好,就差要拽上几句戏文了。 这个外甥女儿,白璧是真心喜欢。所以,早就有了心思。上一次妹妹妹夫来拜年,他就想着把这事儿给提一提。不过,那时事情多,一时也顾不上。后来在西山那儿,借着当时那事,他就跟李棣提了提儿女亲事。哪想到,这李棣也不说好还是不好,只是说了个让他很吃惊的事情。 他现在还记得李棣那时的一字一句,“我现在只这么个宝贝闺女,以后也不打算要孩子了。所以,我不舍得把她嫁出去。日后,打算给她挑个实诚的,入赘我李家,继承家业。”然后李棣就转开话题,明显不想在这上头多说。 这事在白璧看来,明显就是推托之说。虽然赘婿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可一个国公府的嫡长孙,只守着个闺女,不要儿子,还招赘以继续家业,这怎么可能?别说自己听了觉得稀奇,自己若学给别人听了,准被别人骂自己喝多了发昏呢。 所以,白璧认为,这是李棣不满意自己儿子呢。只是为什么不满意?自己那儿子,除了不像自己有点儿古板外,其他的,不是他自夸,还真是少有的好孩子。白璧转了转脑子,要不就是李棣不满意自己府上那乱糟糟的事情。只是想到那些,白璧觉得应该对不起一下妹夫,先不说秋水这孩子自己看着喜欢,再者这孩子是自己外甥女,一定不会有别的心思,嫁进自己府上才好呢。 这样想着,白璧就打定注意了,再者有听见了那个不好的消息,这就一昏头。不管合适不合适,也就做出这个无赖事情了。嘿嘿,只要事成了就好,其他的,再说,他还少让人骂无赖了?至于因为自己这些举动,可能会让秋水被说些闲话。他也暂时不管了,反正自己明白怎么回事不在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就行了。 正房外的丫鬟婆子看着白二爷回来了,忙一边招呼着一边给打着帘子。只是,看着走在前头志得意满的白舅爷,以及后头跟着的满脸委屈的大姑娘,这些个人忙低下头,眼珠子不敢乱瞄。连通传的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了。 屋里并没有旁人,只俩人。李棣已经回来了,正跟李白氏说着什么,李白氏一脸惊讶,还带着点点哀伤。见白璧来了,李棣夫妇倒是起身问好了。 白璧看了看妹子的脸色,弹了弹身上的素服,对两人说到:“看来,你们也知道了。”脸上也有些黯然。 李棣点了点头,道:“刚刚从祖父那儿知道的。”李棣心中有事。不想在那件事上多说。停了停,又在白璧身上转了个圈。“你怎么过来了?就是为那事儿?还是说,还有什么其他的?” 白璧这厮说变脸就变脸,刚刚的那点儿黯然早就找不到了,这会儿打了个哈哈,“哪能啊,难道没事儿我就不能过来?以前,我可是经常来这儿住的。也算是半个主子了。现在,你娶了我妹子,那我就更名正言顺了。” 说着,这厮也不要人让,自己就麻溜的在宾客位上坐下了。坐下后,白璧也不说别的,直接道:“今儿个本来是来看看我妹子和外甥女的。刚刚又让秋水陪我在外头逛了逛,嘿嘿,还找到咱们以前的很多记号。你看,咱们一直这么要好,本来就是亲戚,现在更是亲上加亲,这往后,还得更亲上加亲了。” 白璧这话,只是让李棣微微动了动神色,不过李白氏那儿却吃惊大发了。只是,她还是相当有分寸,虽然脸上已经带出来了,可还是没有插话,只是那眼睛看着丈夫,像是在询问,这怎么回事,怎么没告诉自己。 李棣倒是沉得住气,也不说话,继续看白璧表演。白璧又是嘿嘿一笑,倒是也没把话说得太透,毕竟,还当着姑娘面呢,只是笑着说:“我那儿子挺照顾妹子的,而外甥女也跟她表哥处得来。这不,我把我儿子那块宝贝玉佩给了秋水了,秋水丫头挺喜欢的,她把那手串给了我。”他可没说那手串儿还没到手呢,这么含糊着,让人以为这东西已经交换了。说着,他手还向秋水那儿指了指,道:“妹夫,东西都已经在球水丫头手上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李棣李白氏顺着白璧的手看过去,可不是嘛,秋水手上拿了块玉佩,看着那成色,就是好的,依稀正是先帝爷赐给白玉京的那块。 李白氏听了个半懂,又看到了那块东西在女儿手里攥着,心里就有些对女儿不满意,这事情,是怎么整的?幸好屋里没旁人,今儿个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保不住怎么说呢。这想着,就瞪了秋水一眼。不过,再想想娘家侄子,玉京这孩子自己看着很好,光看这孩子还算不错,这面色就稍稍放松了,只是心里还是想着,等回头,要好好跟女儿说道说道,还得好好教教女儿规矩。 而这时,李秋水才出声叫了声爹爹,给爹爹行礼,只是声音里有些委屈。她原本没想到爹爹已经回来了,不过,这下正好,她爹那护犊子的劲头是没得说的。 实际上,她也不是说讨厌或者不喜欢白玉京,只是在她眼里白玉京只是个小孩子,这就要跟自己谈婚论嫁,她一时还不适应。而且,她也明白,到了这个时代,自己的亲事自己可作不了主,当然她也不用太担心,她爹可不是会让她吃亏的主。当然,除了这些,她还相当不爽白璧这样哄自己,还说得这样含含糊糊的,弄得自己像是私下跟人下定似的。 秋水只是委委屈屈的叫了声爹爹,把手伸出来,递上去道:“刚才舅舅硬把这玉塞给女儿,说要拿手串儿去抵。我知道舅舅喜欢我那手串儿,那日得的时候,舅舅就盯着看呢。既然舅舅喜欢我的东西,做外甥女的孝敬给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大可不必把表哥的东西拿出来。也不知道表哥不见了这栋西,心里会不会着急。爹爹,您能不能让舅舅把这块玉还给表哥。” 短短几句话,就把这事情从私定掰成了白璧想要讹秋水东西。 白璧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秋水道:“丫头,你这怎么说话呢?” 秋水还在委屈着呢,“舅舅,我哪句不实?这玉佩不是您硬塞给我的?还说东西贵重,让我用手串儿抵?” 反正,大家都没说谎,就看怎么掰。白璧摸摸头,倒是忘了,这丫头有张利嘴,哈哈一笑,心中更喜欢了,怎么也得替儿子定下她。 李白氏看着,面色彻底松下来了,要不是先前听说罗氏的事情,心里有点儿不痛快,这会儿还真要笑出来了,先前还担心万一这事情走漏,女儿被人传闲话,到了现在哪会不知道女儿算是驳了哥哥,而且还到打了一耙? 只是面上的话还是要说的,“秋水,怎么跟舅舅说话的?还不赔礼去?舅舅哪会贪你东西,只是跟你闹着玩儿罢了。还不快去把那玉佩给你舅舅。”转头又对白璧说道:“哥哥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幸好秋水丫头皮厚,若是别的姑娘,还不被你给整哭了?快点儿把那东西收好了,要是有个闪失,咱们可担不起,玉京也要遭了罪过。” 还好李白氏开后得快,不然的话,李棣就要让白璧好看了。只是妻子都已经开口和稀泥了,自己总不能给妻子没脸,所以,李棣想了想,也就没有再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瞪白璧,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给他个苦头吃吃。 李白氏开口,就把这件事给定性了。几个人说了会儿话,只是白璧还不死心,就拉着李棣去了书房。 才进书房,白璧就挥退下人,亲手把屋门给关上。一回头,冲着李棣一鞠躬,“妹夫,我也不瞒你,我真心想替我儿子定下你闺女,你给个痛快话吧。再说了,现在这当口,我也替外甥女担心,你上次自己也看到听到,理亲王对咱们秋水,青眼有加啊。” “胡说什么呢,秋水今年才十一。理亲王是有大造化的,怎么会犯这种糊涂?”李棣皱着眉,十分不喜欢白璧说这个话题。 “十一岁怎么啦?先定了,等他过完丧,也就一年过去了。再等个两年,马马虎虎十四岁也差不多了。”白璧不知道李棣这是怎么了,这种事情,也不是很少见。当然,这事情原不该发生在安国府上,毕竟李老太爷还是很有些威信的,只是若那位想绑着李府,想出这么个烂招也保不准。 可真到了那个地步,白璧觉着,没准不是绑在一块儿,反而是竖了个敌了。可,白璧无论如何不想让事情走到那个地步。自己上了那位的船,当然是希望那位能成事。但自己的外甥女也不能就这么给卷进去了。再说,自己儿子哪里不好?(未完待续) ------------ 092 拟单子 对于白璧的说法,李棣明白这不是不可能,可是,李棣有自己的一些想法,更何况还有些事情,自己不能说。而能说的,这位偏又不信,只以为自己在一味的推托。 而最后,白璧也只是从李棣嘴里撬出一句“玉京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然后,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白璧气鼓鼓的走了,只是这人的心思还是没有歇。李棣也知道,只是这暂时也没法子,等以后,说不定就有了解法,而玉京,确实是个好孩子,他很喜欢,要是。。。。。。 白璧是走了,李白氏也开始有些想法了。而对于秋水,李白氏虽然不忍心拘着,但这毕竟是京城大院,有些规矩,还得严格起来。 李秋水正坐在下手,听着娘亲的训话,知道是要让自己开始学规矩了。这规矩,自己是要好好学的,怎么说呢,只有充分了解到了一样东西,才能让这东西为自己所用。就像后世的那些法律,不管是民法、税法、刑法还是什么,某些东西吃透了,就可以合法打人、合法避税,甚至于以最小的代价伤害人命,她记得那时一个广为流传的网上新闻,有一彪悍的女讲师,撞一四岁女童后没撞死,然后裸躺阻挠救治,然后孩子没了,而那人最后也只得了个精神病人暂时无行为能力的说法。 李秋水的这种心思,李白氏是无从得知的。看着女儿这样认真,她很欣慰,也有了些心疼,也有些犹豫起来。反倒是秋水反过来劝李白氏,既然进了京,进了这高门大院。以后也少不得行走在同样的深宅大院,那,该辛苦的还是要辛苦起来。 正当这娘俩从“要我学”变成“我要学”,展开一场攻防双方彻底从根本上改变角色的劝学篇时,就听见外头春熙说到:“胡嬷嬷,您怎么有空来走走?” 听着春熙异常拔高的嗓子,娘俩互相对看了一下。住了嘴。 “哟这小蹄子,才多咋会儿不见,这嗓子够亮,差点儿吓老婆子一跳。”胡嬷嬷的这声音也不小,“快快替我通传吧。” 李白氏也不含糊,也不等人通传,马上扬声道:“胡嬷嬷来了。春熙快给胡嬷嬷打帘子。” 看着这些宛如唱戏似的,李秋水却笑不出来,这就是她以后的生活。只是,她现在笑不出来,不等于以后也笑不出来,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如何,现在说不好,但说不好不等于她不能努力! 胡嬷嬷进来了,先给大奶奶和大姑娘行礼,李白氏马上笑着说。“嬷嬷这也是太多礼了。鸣蜩,快给胡嬷嬷看座儿。”明仁家的马上过来扶住胡嬷嬷。 胡嬷嬷原也只是个意思。也就顺势收住了,不过却没有坐下,只是站着说话,“可不敢坐。我是来传话儿的,太太请大奶奶还有大姑娘过去说话,现等着呢。大奶奶和大姑娘这会儿可有空?” 胡嬷嬷才说到她是来传话的,李白时就站了起来。垂手立着,而秋水也很有眼识,不等奶娘提点她,也跟着娘亲站好,恭敬的听着那婆子传话。 只等胡嬷嬷问话了,李白氏才笑着说到:“嬷嬷这是臊我呢,怎么能让太太等着?” 说着,一使眼色,略整了整衣裳,就有人拿来了大毛斗篷,李白氏不顾这个,只是关心秋水的衣裳可合适,外出这几步挡不挡得寒。 太太现等着呢,娘俩也不墨迹,给大爷李棣留了话,这就快快的带着人出门了。胡嬷嬷也不去别处,也跟着一起往燕子坞。一路上,奶娘倒是跟胡嬷嬷搭着话,打听着太太这是为了何故。 不知道是有意示好,还是其他什么,奶娘才开口,这胡嬷嬷就开口了,只说自己也不太知晓,只是隐约听着提了哪府的王妃。 秋水还来不及知道那些,心里疑惑着,什么王妃,跟娘亲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而李白氏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当着那婆子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女儿的手,递了个放心的眼色。 这一会儿,就到了太太的园子。在院门外下了小车,李秋水稍稍抬头望了望,“燕子坞”三个大字泼墨似的浚泠泠,倒是一笔好字儿,也不知道哪个写的。 不过,对于这个名字,秋水以前也想过,怎么想怎么奇怪。看看老太爷的松涛堂,白府的禧福堂,再不济红楼中荣府还有个荣禧堂。这府里的老爷太太,怎么也是未来的当家人,为何为自己的居所取了个这样的名字?大俗如福贵荣华等字样的,俗到了极致,倒也成气候,当得了那些正堂的名字,可这燕子坞,虽也是俗,可终究是小家子气,怎么就弄这个名字呢? 不过,现在秋水可没想这些,只是抬头看了看,就跟在了李白氏的后头进了院子。 才进了院子,就有人通传。紧几步路,就听见小张氏的声音,说着“快让他们进屋来。” 这就有了丫鬟给打了帘子。李白氏等才进了屋子,就听见一个声音笑着说:“大嫂可算是来了。咱们可都等着呢。” 秋水分辨得出来,这是三房她三婶李崔氏的声音。 李秋水抬头看了看,可不是吗,二婶三婶四婶都在,余下的二姑娘李潇三姑娘李汀也在,还有那些丫鬟婆子的,人可不少,好在屋子大,也不嫌拥挤。不过这样看来,还真是自己这一房来得最迟。 小张氏微微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对什么不满,是李崔氏的话还是李白氏的晚到。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就是笑着看着小张氏。 李白氏像是没听懂,带着秋水先向小张氏行了礼,得了座儿。倒是李秋水,一眼一眼地向胡嬷嬷看去。 胡嬷嬷本在那儿装木头人,只是这大姑娘的眼神一瞟一瞟的,弄得自己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才对小张氏说到:“兴许是我这老婆子腿脚慢了,我刚刚到了大奶奶那儿传了太太的话,大奶奶就带着姑娘出来了,可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些。” 小张氏把手一挥,笑着说,“你这老货,三奶奶这是在逗乐呢。偏你当了真。快去捶她一下子,让她还敢嚼舌。” 三奶奶忙笑着用手帕子遮挡在脸前,嘴里叫着,“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这才多早晚,哪就差这点儿功夫。” 李白氏只是笑着看着,就是不接话。 李白氏不说话,可秋水却不能闭紧嘴,除了给太太请安外,还给二婶三婶四婶行礼,末了,还招呼了下两个小姑娘。 等一圈子礼都齐了,太太才开口说话,“让你们过来,是有件事要跟大家伙儿说。理亲王妃,殁了。府里要快拿出个走礼的章程,我想着,把大家伙儿叫来说到说到,毕竟,一计短二人计长。你们以后也是要当家的,总要应付个人情往来红白喜事。不如,在此一起出出主意。” 说着,又转头看了看秋水等人,接着道:“至于秋水,潇儿,汀儿,毕竟这次是个大事,你们也跟着看看学学。姑娘们总有一天要做这些的。”而后,又对四房李孔氏说道:“只是三四姑娘五姑娘等,还小些,等日后吧。”端得滴水不漏。 话虽说的是四姑娘五姑娘等,可其实就说的是李孔氏的姑娘、四房的嫡女李淑。但就算是这样,二奶奶三奶奶四奶奶都齐声应了。 小张氏笑着挥挥手,“自家娘们,还虚客套成这样?” 接下来,倒真开始商量着随礼。有把历年的章程找出来看的,有说这个合适那个不合适的。还别说,李秋水还真是学到了好多东西,虽没学到给什么样的人家送什么样的礼,但也知道不少了,诸如,天青色不一定都能给白事用,某些图案意味着喜庆,不能用作白事随礼。 东西繁多,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商量的妥当的,也确实需要这么些人分头忙碌。只等这天擦黑了,才粗粗拟出了个大概。这些,可真让秋水乍舌。 当然,李秋水也注意到了,李白氏很少拿主意,而每次小张氏决定个什么,总是要问问李白氏。于是,渐渐的,四房的李孔氏还好,没表现出什么来,可不管是二房的小白氏,三房的李崔氏,脸上都有些着了色。 李秋水看了看自己的娘亲,发现李白氏还是这么不咸不淡的,好像根本没觉得别人的注意,也没觉得这样不妥。 秋水依着娘亲,暗中拉了拉娘亲的袖子,等李白氏回过头看她时,她却故意不知,只拿眼睛看向二房的脸,然后过了会儿看向三胖子。 秋水的手就被李白氏不露痕迹的握住了。然后,秋水感觉到,李白氏捏了捏自己的手,不重,恰到好处。然后,李白氏表现的还是跟先头一样。 秋水既然已经提醒过娘亲,娘亲也表示知道了,秋水就放下心来,一边听人说话,一边屡屡打量着众人。 冷不防,秋水看见了二姑娘李潇也悄悄的拉着二奶奶的袖子,只是李潇的眼睛,始终看着太太小张氏。(未完待续) ------------ 093 去见客 李秋水把李潇的动作看在眼里,想了想,就明白二姑娘的意思了,因为,自己也是这样提醒李白氏的。二姑娘是让二奶奶多看看太太,跟着太太眼色行事就好。 只是,明显二奶奶并没有领会女儿的意思,看着女儿这样,一时摸不到头脑,只能低头过去问女儿这是怎么了? 没想到小白氏的动作让李崔氏发现了,这女子也不知道是真爽快呢还是别的什么打算,这会儿又大大咧咧开口说话了,“哟?这是怎么了,娘俩儿说什么悄悄话呢?瞧瞧二姑娘,平时小大人似的,这会儿我才发现,原来还这么粘着娘。来,好姑娘,也让三婶疼疼你,跟我说说,有什么悄悄话儿呢?” 三奶奶李崔氏这话一说,屋子里的人都向二姑娘看了过去。这一下子,平时看着稳重的二姑娘也闹了个大红脸。 三姑娘李汀也是个有趣的,这会儿跑到二姑娘跟前搂着李潇说到,“好姐姐,二伯母这会儿忙着呢,才冷落了你。要不,咱们姐妹亲香亲香?”说着,还捂着嘴儿笑了。 二姑娘才刚脸红了下,这会儿倒镇定了下来,也顾不得红脸未消,反手搂住李汀道:“说得倒是。来,三妹妹,姐姐疼疼你。”这番说话,倒是解了才刚的尴尬,屋子里的气氛也热络了起来。 小张氏看着差不多的单子,也笑着说,“刚刚只顾着忙,看看这时辰,差点儿都错过了饭晌。也没顾得上你们姐妹。真是受累了。” 说话着,眼神在三个小姑娘身上扫了一遍,最后特意停在了李秋水,这份亲昵关爱。就比对旁人多了几分。 李秋水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坐着。那边李汀倒是抢着开声了,说着未曾累到。而且还收益非浅。 小张氏应到:“如此甚好。你们姐妹大了,这些本事,也该用心些。”说着,停了停,有看向几个儿媳妇,道:“时辰不早了,这单子也差不多了。就这样吧。也不留你们了,回去还要照应爷们用餐呢。就散了吧。” 众人忙站了起来,躬身答是,才依次告退。 就在李白氏将将要退出时,小张氏忽然出声了。“老大家的且站站。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跟你说了。明日去理亲王府道恼,我预备着让你跟秋水丫头随我一起去。回头我会跟老爷禀报一下,听听老爷的说法。如无变故,也就不再让人知会你们了。你回去且预备下。” 这话一说,二奶奶和三奶奶一下子都看向了李白氏,眼神闪耀,意义明确。而三奶奶看了李白氏一眼后,又马上往二奶奶脸上看去。二奶奶神色发僵。那意思,实在是有够明显的。 李白氏倒是没有一惊一炸的,只是说道:“多谢太太关照,只是,咱们娘俩才回京没多久。这就出门了,是不是了点儿急了些?还是二婶跟潇儿跟着。可好?” 小张氏一摆手,道:“你们回来了,就要在各府里走动走动,大姑娘也要多出来见见人。这都回京一个月了,要不是担心你们没歇过来,我早就要宴客了。明儿个人估计少不了,也是正好的事情。只是,毕竟是人家的烦恼日子,也不好带太多人过去。先就这么定了吧。” 李白氏也不好多说什么,福了福,恭敬的答了声是。等小张氏示意无事后,再次躬身带着秋水告退。 一路上,李白氏没说话,李秋水也没出声。细柳等人也把嘴闭得紧紧的。春熙还是那么恭恭敬敬,而玉鸾虽然也是紧闭着嘴不说话,可眼里的喜色,掩也掩不住。 回到慎独园,李棣还在书房,听秋水娘俩回来了,才来到了正房。这会儿秋水的话就多了起来,唧唧咕咕的没个停。李白氏虽有些疲惫,可秋水绕在眼前如此这般,她神色也轻松了许多。 李棣也笑着听女儿说长道短,只是听到女儿说了太太最后的那说话,眉梢有些上挑,可当秋水望过来,又已经收了起来。只是李秋水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忙上去楼着李棣的胳膊道:“爹爹,你刚刚怎么啦?” 李棣忙笑着说没什么,只说是听到秋水要跟着出门应酬,有些担心秋水是不是应付得过来。秋水并不太相信这话,不过爹爹既然这样说了,也就是不会再给别的答案了,只能皱了皱鼻子,作罢。 看着秋水这样,李白氏倒笑了,“你这闺女,你还不知道?只是,明日人怕是多些,秋水,你也别太不经心了。” 秋水点点头,看了看爹娘,还是把心中的那份计较点了出来,“爹爹,我听说二叔是理亲王爷的伴读。太太却让咱们娘俩上理亲王府,虽然说话很在理,只是,我总觉得,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说到这儿,李白氏也严肃了起来,“这话也就在屋里说说。这是太太定下来的事情,我也推托过了,只是不成。你也无需再多说了。”说着,瞪了秋水一眼。 秋水一愣,这才想起来,大概是娘亲不想爹爹担心。今儿个太太的表现很明显,就是要把自己这一房给抬出来。这样顾及大房的体面,很贤惠,倒如往日的传言,只是,秋水总觉得奇怪。 要说这小张氏办事,据说一向是进退有度的,里外皆光。自己也觉得这太太滴水不漏的。可今天,明显放着理亲王伴读这回事不理,有点儿奇怪。要说什么不宜人多的话,多少有些牵强。 李棣其实刚刚听说时,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了,不过这些话不好说,不光是对女儿不好说,就是对李白氏,也不能让妻子太过担心。索性笑着捏了捏秋水的鼻子再顺势一提,道:“小小的丫头,想得太多不好。既已如此,多想也无益。你二叔不会计较这些。至于你二婶,多件事少件事也无所谓了。” 听得夫君这样说,李白氏急得差点儿跺脚了,“夫君,哪有对女儿说这些的!” 李棣哈哈一笑,“有什么说不得的。我不说你不说,你道秋水就看不出来了?你这闺女的天分,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心,她有分寸得很。” 李白氏真的有些恼了,“你还这么纵着她。这在屋里说惯了,哪一日不留神,在外头也带出一星半点的,可怎么好?” 见李白氏真的急了,李棣忙板起脸,道:“是,还是娘子说得对,受教了。”转头对秋水道:“秋水,要好好听你娘说话,可明白。”说着,趁李白氏看不到,一只眼睛冲着秋水眨了眨。 秋水也忙站起身来,冲着李棣福了一福,“谨遵爹娘教诲。”说着,也照样回眨了下眼睛。 李白氏这会儿也恼不起来了,恨声道:“你们爷女儿俩就合起伙来捣鬼吧,打量我不知道?”说着,也撑不住地漏出了笑影儿。 而后,传饭,边吃边说笑着,你给我布菜,我给你舀汤,还跟在南边一样,没有太多的讲究,却相当的和乐香亲。当然,这些,看在那些在服侍的下人眼里,有看不上的,也有羡慕的。 而燕子坞那边,小张氏仔细想了想前先的做事说话,自觉十分满意。就算外头有些人有些看法,也应体谅她照顾才回京的大房的心情。很好,先过了眼前再说。 小张氏把礼单再规整了下,有删有加,才工工整整地抄在了礼贴上,做成两份厚薄相差许多的。最后吹了吹,再看了看,才出屋子,亲自递给了老爷。而后夫妻俩又一起去了趟松涛堂。 等出来后,小张氏神色倒还可,李嵎的眉头却皱得紧紧的。无他,因为老太爷最后还是挑了那份中规中矩的。 小张氏一路跟李嵎说着闲话,李嵎嗯嗯啊啊的,可心思明显不在那话上面。等小张氏说着明天带大房娘俩出门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怎么带棣儿家的?以往不是向来都是楷儿家的陪你的吗?” 小张氏横了李嵎一眼,才说道:“感情我说了这半天,老爷都未往心里去。以往,那是棣儿夫妻不在京里。这会儿,他们回来了,又是好久未在京里走动了,秋水丫头更是未曾见过人。如今这场面,倒是不错,正好让他们跟人熟络熟络。再说,说句不怕你恼的话,这府里早晚都要交给他们的。” “夫人”,李嵎心中一热,牢牢地握住了小张氏的手,“得妻如你,夫复何求!” “老爷,这是在外头呢。”小张氏横了李嵎一眼,脸红了,只是手上反握了过来,两只手愈加的紧了。 待等回到屋里,李嵎才又想起了别的事情。小张氏是为了照顾李棣一房,但在自己看来,这还真有别的妙处。楷儿是理亲王的伴读,不管怎么样,正好撇清了,却又不失礼数,真是太妙了。 那么,自己也带棣儿去就行了。棣儿是嫡长,又不在朝里有正职,如此正好。而楷儿借此撇清,希望于他官途上无碍,也对圣上表明,李府早已不把当年事放在心上了。甚好甚好! 只是,如此一来,棣儿日后。。。。。。(未完待续) ------------ 094 玉板指 李嵎还在想着,这样做,对于李棣日后是不是有妨碍,可又想着,还得先顾眼前。无意识中,他已经把李楷看得比李棣更重要了。只是那么层窗户纸,现在还未有人捅破,他也还没有其他计较。 不管各处人是怎么想的,这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第二天,一早,在燕子坞请安的时候,小张氏又把这话给说了一遍,李嵎也跟着说了让李棣跟着他。 那几房娘们的怪样,就先不说了不过,无非是羡慕妒忌恨,再就是看好戏。小孩子也罢了,太小的孩子又不懂事就不说了,大些的,觉得没给带着出门,心思单纯的,只觉得羡慕,而有些就是委屈嫉妒什么的了,当然,有些很懂事,脸上什么也没有,有些就明晃晃的挂着难看了。而那几个爷们的心思,才是九曲十八弯,真能让人琢磨的呢。 在给李鼎请安禀报时,老太爷听了李嵎夫妇的安排,倒是看了李嵎夫妻一会儿。小张氏还是那么恭恭敬敬,完全没有得瑟的样子,倒也符合她一向的贤名儿。而李嵎被老头子这么一看,额上就有点儿汗津津的,心里也跟着发虚。 好在最后老太爷并没有说什么,这让李嵎悄悄地松了口气。而小张氏却极快地扫了老太爷一眼。只是,小张氏什么也看不出来。心中虽有疑问,也只能强自压了下去。 闲话也不多说了,等各自回了房用了早食,规整好了。就等爷们散了朝,这就出府了。因是给丧家道恼,这衣裳事物上也有许多讲究,全都用了素服不算。这首饰配物上,连个蝙蝠浮云什么的,就不能有。可李白氏跟秋水是才回京的第一次亮相。又不能太过素净。不过,这才难不倒李白氏,别人不知道,李秋水还不知道吗,李白氏的嫁妆可丰厚着呢。黄金各色宝石犯了丧家,银饰又太低价而李白氏也没有,所以只捡那珠玉装扮娘俩。那二奶奶跟在小张氏身后恭送太太出府的。见了李白氏娘俩,脸上的神色,可真够回味的。 李秋水这会儿也就是个木头人,跟在李白氏身后啥都不说。偏小张氏有话,原本两辆主子使的青布大车。再有两辆丫鬟婆子坐的小车,分别是小张氏一辆大车以及李白氏带着大姑娘一辆大车,这会儿,小张氏招手让秋水跟她一辆,显出对这孙女的亲厚。 在众人的眼神下,李秋水坦荡荡的谢了谢太太,等小张氏和李白氏分别上了车了,才踩着车凳,在胡嬷嬷的搀扶下上了第一辆。才上车。就被太太拉在身边坐下。车动了没多久,小张氏就吩咐人把车窗帘子掀开了一条细缝儿,然后拉着李秋水的手,一一指点着外头对秋水说到,这是谁谁谁的居所,那儿是谁谁谁的府邸。把这路过的值得讲究的地方,一一给秋水说道了一下。 感觉着小张氏温暖干燥的手心,秋水一边乖乖的受教着,一边心坎里直掂量,真是位慈爱的祖母,就算现在自己这内心一大把年纪,都不得不钦佩,要是自己真是个小孩儿,要是自己不是个被宅斗网文毒害过的成年人,要是自己没有经历过那些办公室不见硝烟的战场,还真的被祖母这一点一滴的从小做起的关爱给感动了。特别是这温暖干燥的手心,忘了是那篇心理学科论文上说的了,最能给人安心让人信任了。 那么,真是自己太多心了吗?秋水低了低头,看了看握着自己的那只保养的极好的手,除了手心温暖干燥,这手纤长,肤色白嫩,看上去挺柔软的,但被握在手里却能感觉到柔韧有力,正是那种掌控性格的体现,而心中也又一次更坚定了,宁可阴谋论,宁可自私点儿。 而此时,小张氏也转头看着秋水,笑着拍了拍秋水的手,而后指着手上的那枚羊脂玉板指,说道:“秋水喜欢?这还是前些年你爷爷淘换得来的,还有镯子发钗耳饰什么的一套。”说着,就取了下来,给秋水套了上去。只是秋水年纪小,指骨纤细。小张氏叹了声气,“哎,就先将就着吧,等回头我让人把那一套给你送过去。” 咦?不错,不要白不要。秋水昂起头,冲小张氏露了个甜甜的笑,糖衣炮弹阿,咱们不嫌多。 边上胡嬷嬷也凑过来道:“哟,这套东西据说是什么汉八刀什么的,老爷可是花老力气才正好凑成了套。” 这嬷嬷越是这么说,李秋水就笑得越是甜。小张氏瞥了胡嬷嬷一眼,笑骂了声多嘴,然后就抱李秋水搂在了怀里。秋水顺势依了过去。这一搂一靠,两人真亲热得如同多年相伴的亲爷孙儿俩。 秋水依在小张氏怀里,又低头看着手上那个晃荡的板指,笑了下。而此时,胡嬷嬷瞟了眼大姑娘,转眼递了个眼神给了太太,脸上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却没想到,秋水虽低了头,还是把这都看进了眼里,秋水脸上的笑容也越加浓了。 如此,才更好呢! 一时间,车内倒是没了声音,摇晃之间,渐渐听到了车外的喧嚣声音。李秋水没做什么掩饰,好奇的朝外看了一眼。边上的一个丫鬟,看着也有些体面,马上机灵的解释,此时已经有些靠近西市口,正好是个热闹的去处。若哪日姑娘得了空,可以让家里安排这车马过来看看,这里几处店铺,包括那做衣料的繁锦阁,做首饰的金玉满堂,香脂花粉的姹紫嫣红,还有糕饼铺子嘴香园等,都是京里一等一极好的。 李秋水听了,只是抿嘴笑了笑,并不接口。可以有些小缺陷,却不能没了规矩。这个小缺陷,也只是小张氏胡嬷嬷俩人自己琢磨着的,对外也说不得。可规矩,却是大家都看得到的。 小张氏笑着拍了下那丫鬟,“你这个千鹤,亏得姑娘家懂事。才来京里,亲朋好友都未及走动,哪有就出门逛逛的。就是要出门,也是我先带着出来才像话。”说着,更是搂住秋水,像是掏心窝子的说道:“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咱们姑娘家行事,有多少眼睛都看着呢。等过一阵子,奶奶我亲自带你来逛,家里的那些妹妹们都叫上,这就没说嘴的了。” 那叫千鹤的丫鬟“啊”了一声,忙着请罪,说是自己没脑子,竟没想到这些,还请姑娘责罚云云。 秋水哪儿看不出来,越发舒服的靠着小张氏,道:“千鹤姐姐哪里话来,你也是心热罢了。”转头又对小张氏道:“我倒是要给千鹤姐姐说个好话,奶奶您就别责怪千鹤姐姐了。” 反正,做好做坏,都是你们主仆,自己就乐得顺嘴说说。 这说说笑笑好大一阵了,车子才停了下来。小张氏整了整面容,把笑脸都收了起来,而李秋水也一样,哪有到丧家还乐呵呵的?那不是自己讨不自在吗?小张氏看这秋水如此,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车马停了,李白氏先下了车,紧走几步来给小张氏打车帘子。而小张氏也扶着李白氏的手下了车,而后,又把秋水牵在了手里,一家子的样子,很是暖人眼睛。 才走了几步,就有理亲王家的奴才迎了过来。进来了大门,分仪门走两处,再换了奴才引路。看着这安国府上的老爷太太并嫡长一家,马上就有府里长史迎了过来。人未到跟前,就先一长躬,身披麻孝,两眼长泪,带着哭音嗓子沙哑的行礼,说是主人家亲自要来迎的,只是理亲王伤心太过,这会儿身子有些吃不住,还望安国公世子见谅云云。 这一番客套,就先去了灵堂,在长史亲引下,上香,祭祷,行礼,一一行来,而还礼亲属,打头的,却是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身后还与几个孩子,男女都有,还有两个男孩儿看着比那打头的还大些,此外,还有几个成年女子。 先未及说话,那个打头的男童就一个头结结实实的磕了下去。 李嵎这会儿手脚倒是灵便,一把扶住那个男童,说着世子保重,节哀顺变之类的话。李秋水这才知道,这男孩儿,就是理亲王嫡长子,罗氏的亲生儿子,理亲王世子。那身后自然也是理亲王的孩子,那俩大些的男孩,没准就是庶出的。而那几个成年女子,则可能是侧妃庶妃姬妾之类的。 那世子伤心得很,说不出什么话来,不过礼数却是丁点儿不缺。其他人也规矩一点儿都没差,只是有个成年女子看到了秋水,眼睛瞪大了些。 才来往礼毕,就听有人传话,说是理亲王听说安国府来人了,虽体弱行动不得,还是想见上一见,说不得,请诸位移驾,失礼之处见谅。话虽然这样说,可哪有人真计较这失不失礼的? 才几步移向灵堂不远处的一间休息的屋子,就见理亲王拄着杖在内,看见李家一行人,迎了几步,才说了些来往伤心道恼之言,眼神就落在了秋水身上。(未完待续) ------------ 095 大姑娘 理亲王的眼神并不瞒着人,小张氏看见了,轻轻地偷拽了下李嵎。李嵎也是看到这些的,这会儿忙说到:“这是犬子的长女,除夕那日才回京的。”又转头道:“秋水丫头,见过王爷。” 刚才混在一堆人中,李秋水已经给理亲王行过礼了,这会儿被单独拉出来,只得准备再磕个头。只是才拜下去,就让理亲王指使人扶了起来,还说了句:“怪不得。看着就知道是我的表妹。”这样子,就是初次见面了。 只是不一会儿,这理亲王又双眼垂泪,“可惜罗氏竟没能见上一面。若早那么些日子,罗氏见了你,指不定要多喜欢你呢。”说着,竟泪珠不断。看得出,这人是真伤心。 这一来,众人又免不了陪泪,而后又有劝慰节哀的,反而把李秋水就扔在了一边了。只是虽如此,秋水还是感觉到先前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并没有就此散去,可当秋水顺着追去时,又没了踪迹。 好一阵子,在众人一连串的关心安抚下,理亲王才算是太平了些。 理亲王看着疲惫更甚了,也就没有多留李嵎等人。自有那接引的按男女宾客分引至众宾客处。殊不知,虽才停留了没多久,出来以后,这李嵎还是松快了下心神,要不是顾忌人眼,他必会大大的喘上那么一口气。 男宾这儿也就不先说了,反正李秋水不在当场,就靠回府后她爹李棣愿不愿意多说了。只说,小张氏的一行人被引至后院。与先来的女宾们作一处儿。 才至一处敞亮的地方,那接引的先唱了名,就有一行人迎了过来。领头虽也的披麻戴孝,但看着不是下人。还未定来人停住了脚步。这边小张氏就行礼了。李秋水一边跟着一边竖耳细听着,才知道这人是理亲王的一位侧妃,马氏。现在出面代王府接待上门致哀的女客。可以推断得出,短时间内,这人就是这王府的女主人了。 侧妃亲身迎接,这就是最客气的了。还是一番安慰劝解的话,这马氏也是哽咽着,不时以手帕子拭着眼角。 等进了屋子,散坐着的。有认识的都打着招呼。小张氏也面面俱到,不时替李白氏秋水介绍那些贵妇。而对方也会满嘴好话的说一番,若有姑娘跟着的,也会替那姑娘介绍一番。一圈子下来,认识了不少人。若不是大家都素衣打扮。脸上也没有笑容,只怕是会错认为是哪个贵妇贵女的聚会了。不过,规矩礼仪放在这儿,虽然大家都热络的各为引荐介绍,可声音都压得极低。所以诺大的客厅,人数也不再少,可还是相当安静的。 李秋水虽然已经被那些面孔名字弄得有点昏头落冲,但还是努力记忆着,这些也是她日后的一大修行。 只是忽然间。本来就相当安静的屋子,一下子就更安静了,简直可以说是寂静了,只有一些呼吸声。秋水不明所以,往周围看去,见许多人都看着屋门口。也顺势忘了过去。 只见屋门口的棉帘子已经被掀了起来,一个人已经跨进屋来。不过,大概是大家忽然都不说话的看着她,弄着这人有点儿手足无措,就这么僵立在了门口处。 李秋水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由细细打量着这新进屋的。 老实说,李秋水这段时间也见过不少长得好的,她现在的家,李府,各房奶奶、姑娘就长得不错,别说还有那一大群丫鬟年轻婆子中,长相出众的也不在少数。可眼前之人,却让李秋水有种惊艳的感觉。真,是个美人啊! 秋水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娘亲去做比较,可这人,就算是小张氏,也只能说旗鼓相当。只是,这两种美却是芝兰,难分高下。小张氏的美,已经融合了她的雍容华贵,她那淡淡的威仪和平稳。而此人,是一种清新,一种稚嫩,让人不忍惊动。即便是现在她的手足无措,满脸通红,也只是让人觉得我见犹怜,而不是给人那种不上台面,小家子气的感觉。 那人还在僵硬着,马氏倒是先开口了,“大姑娘,怎么?老太君那儿如何了?” 这大姑娘此时才忍住不适,快步走到马氏跟前福了福,说道:“回禀娘娘,祖母已经醒了。太医也看过了,说道是哀痛太甚所致。若是旁人,大概并无大碍,只是祖母上了岁数,这样实在伤身。所以让大家活儿劝着点儿,静心调养,才能妥当。母亲留着照看祖母,一时离不开,所以让我来禀报娘娘。也让娘娘早点儿放心。哦,太医还留下了方子,您看?” 说着,这大姑娘就把手里一直拽着的东西递了出来。自有那下人接过,要递给马氏细瞧。哪知那马氏根本不接在手里,一连声地催着快去抓药熬上,一定要让老太君妥妥的。马上有人答应着飞快的出去了。 那大姑娘这才像是喘定了气。而后马氏又马上让人给大姑娘看座儿。那姑娘直摇手,说是祖母还在那儿歪着,母亲也忙碌着,自己哪好在这儿坐着,只是要告退。马氏这样三请四请的,就如后世那种谢幕安可,来回了几次,才让人送大姑娘过去。 大姑娘,老太君,母亲?这不是理亲王府吗,正妃才殁了,这哪里又跑出来个母亲。还没等李秋水疑惑完了,就听见身边细若蚊纳的声音问道,“罗太君这是怎么啦?” 原来是小张氏在问身边那个贵妇。那贵妇忙道:“罗太君是伤心女儿,先头听说哭昏在王妃灵前了。王爷急得了不得,忙忙把给自己的太医就派了过去。幸好这就缓过来了。” 小张氏也道了声佛祖保佑,还说了句怪道刚刚满屋子都没看到罗家太太。 这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小张氏这才起身告辞。今儿个只是来道恼的,所以并不在丧家留饭。所以,马氏也没有虚留,只是礼数周到,当然,也没有说常来玩这种客套话,等过了几日,做了七,发了丧,府里就得闭门谢客了。 等到了前头,跟李嵎李棣回合时,才远远的见到了罗家的罗长安,现在的定远侯。看着那岁数,比秋水的爷爷李嵎年轻些。 不过这时李秋水并不知道这人就是定远侯,只看见一个满脸憔悴的人,跟李嵎李棣等拱了拱手,就急匆匆地跑开了。 直等出了理亲王府,都没有再见到那个大姑娘,没有进一步满足李秋水那点点眼欲。 回程时,李秋水还是被小张氏带在了身边。这回,小张氏是给她细细将今儿个见的那些人。其实,平心而论,有这么一位祖母,就现在看来还是不错的,哪怕她是为了她的贤名儿,为了显露她的慈爱,为了笼络秋水,这样细细教导秋水,为秋水讲解,还真是省了秋水好多功夫。 小张氏讲着,秋水听着,再细细梳理着。只是,等小张氏讲完了,都没有提到那个令秋水惊艳的大姑娘。对于罗家,小张氏只说了刚刚那人是罗侯爷,而后略略提了提定远侯夫人罗丁氏。罗丁氏是山东曲阜南辛镇人,与秋水的四婶是老乡,同出于圣人之乡,娘家丁家,与孔家一样,在当地名声显赫,虽比不上孔家乃圣人之后,大儒传世,但也是望族。 除了这些,还提了提罗府如今老太爷还在,只是年事高了,才把爵位传给了罗老爷。其他的就不再说了。 这越是不说那个大姑娘,秋水就越好奇,有眼前这么个优秀的解说员,省得日后自己再打听,就用一种赞叹的口吻道:“那个后来进来的大姑娘,就是定远侯家的大姑娘吧?长得真叫个好啊,可真让人羡慕。”说着,又顺手拍了下马/屁,看着人家解说了这么长时间,又给了那么套首饰,总要给点儿什么吧,含糊的说了句,“太太也让人羡慕。” 这话一出,千鹤就先扑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道,“谁能比得上咱们太太。不过那个罗家大姑娘,大姑娘您也用不上羡慕。不过是个庶出的,其实要不是罗太太好心,这个庶出的,都当不了。” 这话有意思,李秋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千鹤,“姐姐,这话怎么说的?” 千鹤见没人拦着她,就麻利的说道:“那位罗大姑娘,闺名云锦,今年该有十四了吧。十四年前那会儿,罗侯爷抱进罗家,说是外宅生的。生产的时候,外宅故去了,这才让罗侯爷抱进了府,养在了罗太太跟前。其实,有人说,那根本不是什么外宅,是个行首。。。。。。” “千鹤!”李秋水正听得起劲的时候,小张氏忽然喝住了那丫鬟,“看把你能的,又不知道规矩了。” 千鹤忙着连连认错,道是不敢了。秋水看着,这回这千鹤是真的怕了,看来这丫头还真是得意忘形了,有些话怎么能在姑娘面前说呢? 行首? (谢谢,三猫头儿、旧逐空香童鞋的粉票~~么么!)(未完待续) ------------ 096 小纷争 行首? 若李秋水真是古代那种规规矩矩的小姑娘,这会儿说不定又是疑惑又是强忍心痒了。可李秋水偏偏是混迹过网文站点的妖怪,行首,大家,甚至于大班,她都明白这样的名词。 烟花之地的产物吗?怪不得这千鹤会说罗太太好心这样的话,也怪不得小张氏要喝止,而千鹤会害怕,这哪是能在姑娘面前提起的? 心里明白,所以秋水故意闪过点疑惑,然后又收了起来,规规矩矩的靠在小张氏身上,完全是一副大家小姐应有的做派:大人不让讲的,就算好奇得要死,也要忍住!但也没贸然为千鹤讲情,这也是守规矩。 好在小张氏本就不想深究,也就没再说什么。一时间,车里气氛有些古怪。不过,胡嬷嬷也是个会来事的人,眼看着车马又快到了西市,忽笑着说,“太太,眼看着就到了西市了,这出来一回,不带点儿什么回去?我还记得,上回三哥儿还说那个嘴香园的松籽儿糖好吃来着。” 小张氏一拍手,“正是呢,险些忘了这个,亏得有你提醒。”转头吩咐千鹤,“让人去下嘴香园,不拘什么,各色包点儿,只别忘了松籽儿糖。”说着,又低头问秋水道:“秋水喜欢吃些什么?” 李秋水故意皱了皱鼻子,道:“都可以。只有小孩子才馋嘴呢。” 太太哈哈笑道:“那就拣那不腻人的,带甜味儿,南边口味儿的,再有那新出样式的多包几样。咱们大姑娘大了,才不稀罕这些呢,是我馋嘴了。特地点着要吃的。” 车内一阵笑声,连千鹤都笑着快快答应着吩咐人去了,哪里还有刚刚的古怪气氛? 接下来就顺畅了,直到到了安国府,都是笑语冉冉的。 老爷太太回来了,门房早就得报,早早地开了门恭迎着。而后拜见了下老太爷李鼎。李鼎只见了李嵎李棣,娘儿们都打发回去了。 等回到了慎独园,李秋水才把那个玉板指给李白氏看了,还把这一路上的事给学了一遍。李白氏也不做可否,点点头,让女儿回房换了衣裳,等着李棣回来就摆饭。 李鼎并没有留饭。只是让李嵎李棣说了说今儿个的见闻,又问了几句定远侯罗府的话,就让人散了。所以没多久,李棣就回来了。 才进门换了衣裳坐下来,李棣就笑着问秋水,“听说,咱闺女今儿个偏了太太的好东西?” 秋水抿嘴一乐,道:“爹爹怎么知道的?” 李棣瞅了这机灵姑娘一眼,“你还会不知道?还来问我?” 秋水真乐了,“我就是不知道啊。我想试试咱这个安国府里。传话能有多快。这不,东西还没送到呢。爹爹您都已经知道了。爹,您告诉我,您打哪儿听来的?” 李棣白了自己这闺女一眼,真不知道这闺女怎么就这么多花花肠子,也不回答秋水的话,忽然也扑哧了一下,“也好!”可不是好吗?自己闺女越聪明。鬼主意越多,就越不会吃亏。虽然自己回京时想着是要为家里出力的,可也不能让闺女在自己家里吃闷。 秋水见爹爹冷不丁的就乐了,饶是她内芯子是个大龄女青年,也搞不懂爹爹怎么突然来了这一句,只是扭着李棣刨根问底。倒是一边李白氏看不过去了,上来轻拍了秋水一下,“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副样子。好好儿的。” 秋水嘻嘻一笑,又猴上李白氏了,“娘,您看爹爹,他就可着劲儿的作弄您闺女呢,您可要给您闺女做主啊!” “嗯,我只看到个小猴子跳东跳西的,我闺女在哪儿呢?”李白氏也忍不住也开着玩笑。 秋水故意瞪大眼睛,一副星爷的样子,像是很吃惊娘亲没替她做主,“不是吧,您二老合伙儿作弄人呢!” 李棣看着秋水的闹腾,哈哈地大笑起来了,只觉得连日的心累一扫而空。李白氏带着秋水硬是跟李棣一块儿回来,让李棣除了感动外,就是巨大的压力。只是,再怎么样,能让他时时看着妻女的笑颜,更是给了他莫大的动力。自己,输不得!李府,也输不得! 这一天还算过的欢快。晚上,秋水在自己屋里,把下晌太太着人送来的那套东西拿出来细看。灯下美玉,光影流动,别有韵味,就连一向管得住自己嘴的细柳也啧啧赞叹。 看了会儿,秋水就让细柳把这东西给收起来。细柳应了声,边把匣子收到箱子里,便说道:“这么漂亮的东西,姑娘怎么不带呢?” 秋水看了细柳一眼,只是笑着不说话。细柳愣了下,才转过味儿来,脸就红了,讷讷道:“我只是看着东西实在是漂亮,不合就多嘴了。” “不妨事,私下不用那么拘束。”秋水适时的安抚了一下。细柳听了,果然喜气起来。为了表示跟姑娘亲密,索性说到:“姑娘,您可不知道,我今儿个眼睛差点儿都用不过来了。为了不显小家子气,没得让人看轻姑娘,我只能就一直低着头。生怕自己看见什么太好的东西出了神管不住自己眼睛。” 秋水并没有笑话她,反而安慰道:“也没什么。等日子久了,见识的好东西多了,也就没什么了。少见了,才会多怪。” 细柳也笑着应着,又说,今儿个见了王爷,说是要不是跟着姑娘,她腿肚子都发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见着那么多贵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就是她有了天大的福分才能有姑娘这主子,不着痕迹的表着忠心。 对于这样的话,秋水也不说什么,笑纳了。主仆二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侧妃,细柳压低声音说自己好不容易才搞明白侧妃是个怎么样的身份,原来王爷的姨娘。也能这样威风,怎么说呢,到底是王爷啊。别说王爷了,就是这府里的姨娘,都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威风。说着,又觉得失言的,忙描补到,就是那些丫鬟婆子,都比以前见的大户人家太太体面。 对于这样的话题,秋水就不接了,只是卸着自己身上丁丁当当的东西,差不多了,才唤细柳打水净面。只是一抬头,就看见细柳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愣愣的出着神。只等秋水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脸就一红,飞快地低下头,惴惴地看了看姑娘,才应着,有点儿慌乱地出了屋子。 秋水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动了下。 一夜无话,第二天,照样早起,照样去给长辈们请安。秋水腹诽着万恶的旧社会,还是得起来,得,安慰自己,早起早睡才能身体好。 在燕子坞那儿跟另几房的人凑一块儿等着,几个小姑娘之间就聊开了。才多大点儿的小姑娘,秋水本不愿意跟她们多做纠缠,就是一群小孩儿,可惜,这世界,一向是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会儿,五姑娘四房的李淑,也就是上回拉着秋水更衣的那位,看了看秋水,忽然问道:“大姐姐,听说,昨儿个祖母把她那套羊脂玉的首饰给了你了?” 秋水点了点头,“是啊,五妹妹知道了?” 李淑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二房庶女四姑娘李漪就“呀”了一声,见吸引几个人向她看去了,才掩着嘴,说道:“五妹妹好灵通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嘴上说着,眼里有丝得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除夕那夜的事情,让她对四房有些嘀咕,反正这会儿这话里的意思就不怎么好,言下之意,是说五姑娘喜欢打听消息,这对姑娘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习气。 只是李淑这人冲得很,怎么会吃这么明显的亏,当下就回了一句,“别告诉我,四姐姐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句话,就让四姑娘下不来台。 秋水暗暗摇头,虽然现在是让四姑娘下不了台了,可这样的言辞,太犀利了,就算得上口舌了。好犯口舌,也是姑娘的一大忌讳。这五姑娘怎么就不知道婉转一点儿,哪怕是语气上的婉转轻柔也是好的。想想四婶那人,好像挺懂进退的,虽起码,这嘴舌上,就不像三婶那样,怎么这个女儿,一点儿都不像四婶。 秋水也不吱声,现在从主角变成看戏的了,哪有再跳出去的? 四姑娘说话的时候,二姑娘李潇就皱了皱眉,想来是不想让这妹子多话的,可没想到这才一句四姑娘就被五姑娘堵回来了,原本要拦着四姑娘的话就不说了,现在只能化成和事佬了,顺便,也把焦点给引出去:“昨儿个太太让人给各房送糕点来,就听那婆子说了那么一句。两位妹妹,大概也是那时听说的吧?”然后,转头看着秋水,笑着道:“大姐姐,你今儿个怎么也不戴上一件。我想,那套首饰,一定很衬大姐姐的。” 转瞬间,这几个小姑娘的眼神又落在了秋水身上。 得,又从路人甲变成了主角一了。(未完待续) ------------ 097 就小气 李秋水真心不想跟这些小姑娘们瞎扯,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可明白着呢,这可是实实在爱的以大欺小啊。可人家都咬上来了,再怎么没有成就感,都要应对一下了。她可知道,这些小萝丽们,看着很萌很可爱,但却绝不是上一世那些小学部的小朋友那样的真可爱,那些小朋友们就算是互相算计闹意见,也不过是今天你跟他说话了,所以我不理你了,昨天你给了那个人一只铅笔没给我,我的橡皮也不借给你这类的。 而现在,这要真咬实了,可是会疼的。 所以,李秋水先是不说话,看着二姑娘李潇,淡淡的笑着。二姑娘李潇再怎么稳重聪慧,这些孩子再怎么妖孽,到底火候还差一点儿,再说,李潇也是急忙中拉出李秋水当靶子的,被这么看着,脸上就有点儿僵,渐渐地就笑不出来了。 李秋水这才慢慢转开眼神,在众人脸上过了一遍,虽然她不喜欢装那什么,但在这儿,不装不行啊。秋水笑着开口了,“祖母偏爱,给了好东西,倒教我生受了。我原也不敢独占,只是毕竟是祖母赐下的,不好分赠了。妹妹们要是喜欢把玩,就请到我那儿坐坐。现在在自家府里,也不急着戴出来。” 这话一说,不光是李潇满脸通红,就是另外几个也有点脸上挂不住了。 李秋水这话说得虽然好听,其实是点着他们惦记着那套东西,通篇暗说人小家子气。我是得了东西了,可是因为长辈给的。不能胡乱做主转送给别人,所以阿,你们要是眼热,就到我那儿去看看那吧。最后那句更恶毒。哪有得了东西就不分场合迫不及待地戴出来了,那不是小家子气是什么? 这些姑娘是国公府上的姑娘,天生贵女。见过的好东西可不少,也拥有不少好东西,大概庶出的稍微次一点儿。现在都说着那套东西,其实并不是眼皮子浅,无非因为那是太太喜欢的,是老爷亲自寻来的,给了谁。就代表着一种荣耀,要说眼皮子浅,也只是浅在那份太太看重上头。 “扑哧”这回轮到三姑娘李汀了,她刚刚一直没来得及说话,所以。秋水的那些话也着落不到她身上。这会儿,她看着二姑娘,笑得意味深长,就想着再说些什么。 好在李秋水见好就收,她也不想一下子就把人给得罪死了,于是,接着又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儿,抢在三姑娘开口前继续说道:“我可一直想请几位妹妹上我那儿去坐坐呢。这京里头,好多事情都跟南边儿不一样。还想请教各位妹妹,给我好好说道说道呢。只是,又怕打扰妹妹们的课业。” 这话一说,最先应声的当然是三姑娘李汀了。然后,其他人也缓了过来,纷纷应了。而六姑娘李汶说得最好听。“大姐姐也太客气了,咱们可是自家姐妹,哪用得请教二字。再说了,要说课业,就只有二姐姐和三姐姐到了岁数,跟着夫子学着呢。其他姐姐们学的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跟着姨娘瞎认几个字,有时候瞎戳几下针而已。其实啊,我还想着多多打扰大姐姐呢,只是又怕惹姐姐厌烦。大伯母的那手女红,可是出了名的。我不敢打扰大伯母,只是大姐姐这儿,我可就要厚颜了。” 这个六姑娘,给秋水印象最深的是在白府的时候。那时她好像跟四姑娘还挺热络的,而且在白玉京的书房里也很会来事。只是这段时间,在府里倒是不声不响的,姑娘们几次聚一起,她都没怎么说话。也不跟四姑娘凑一处,也不像四姑娘那样紧紧跟在二姑娘身后,上一次还看到她刻意讨好三姑娘。其实,秋水也隐约知道那是除夕之夜的后遗症。 这回,是想花心思在自己身上吗? 别看萝丽小,照样不省心啊,这才几个人,就互相之间成了这样,阿米豆腐! 好在还没等秋水开口,李白氏就在那儿招呼上了,原来是小张氏让众人进去了。 等给长辈们依次都请过安了,长辈们让散了,李棣自有他的忙碌,李秋水跟着李白氏回了慎独园。在路上干坐车也无聊,李白氏就问道:“刚看你们几个姑娘家做一块儿,这是在聊着什么呢?” 李秋水只是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妹妹们听说昨儿个的事,略说了几句罢了。我还请妹妹们无事多去我那儿坐坐呢。”这是在外头,秋水总不能说,妈,我刚刚一挑多哦。 李白氏听了,略略沉吟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也就没有继续说话。而边上的奶娘倒是点头,“正是这话,总要跟其他姑娘们多多走动才好,日后不光要跟自家府上的姑娘们多走动,还有跟京里其他姑娘多多来往,免得占了个孤傲的名声。” 秋水知道奶娘的意思,用上一世的话,就是要打开社交圈,要融入社交圈,不能被排斥了。只是,今儿个的事情,还真不是这样。而且,她对被粘上一块膏药,并不感兴趣。更何况这个膏药,还有其他意图。只是,这话,现在不方便说,只能冲着奶娘傻笑。 等回了园子,秋水先回屋换了衣裳,才又去正屋。李白氏见女儿进来了,先让其他人退下,只留着奶娘在边上伺候着,才对秋水说道:“我昨儿个倒忘了跟你说了,你看看这几样东西,等下让人给各房的姑娘送去,就是七姑娘也别拉下了。” 秋水伸头一看,就见几样钗环,还有玉佩之类的,个个都是羊脂玉的,虽不是汉八刀的雕刻,只是玉质相当好,盈盈剔透,好似还有一种润泽的光芒包裹着。都是好东西啊,秋水一看,就知道娘亲又掏腾她那嫁妆了。 现在这些东西分别装在几个锦盒中,只等秋水看过后,就要送出去了。 李秋水明白她娘的意思,是不想让自己顶在杠头上,有好处大家都分润一下,也是搞好关系的一种手段。只是,对于这种手段,李秋水有些不太认同。 上一世看得多了,人生百态,各人心态都不一样。有些大度的人,不会眼热别人,就算一时上有些心痒,也会调整过来。对于这种人,并不需要分润,他该怎么对你还是怎么对你。而有些小心眼儿的,看着别人的了好处,就抓耳挠腮的,恨不得咬一口,得了人的好处,他有时还觉得应该的,有时还会想你得了这么多,我分一块又怎么样,不分白不分,甚至还会嫌少,会觉得你都得那么多了,才拿出这一点点来,真是小气。对于这种人,给再多也白搭,他照样嫉妒,所以,他还是按他心里所想,该怎么对你还是怎么对你。 左右都是这样,所以秋水才不太认同。 只是这话,说起来有点儿费事,也怕惊着李白氏。 而且,说到底,秋水还有些小气。后世人要拥有这些东西,可不太容易,秋水可舍不得随随便便就给出去,当什么冤大头呢,才收了点东西,就要破费上一大笔,不划算。而且,秋水觉得那几个小姑娘,才不是那么省事的。送人,要让人记得你的好才行,功利,那就功利点儿吧,谁让自己只是个小气吧啦嗒的把家精。要讲以情换情,以心换心,那也要看对谁! 这会儿,秋水有些偷笑了,幸亏刚刚自己说了那些话,这会儿再送东西,不是打人家的脸,坐实人家眼皮子浅了吗? 秋水摆出一幅为难的样子来,看了看李白氏,又低下了头,“娘,才刚有些事情,我在车上不方便说。” 李白氏看见女儿这个样子,就知道又有故事了,忙把身子坐坐好,省得等下惊着了稳不住身子。对于这个宝贝闺女,她实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也越来越担心了,人都说,慧极必伤,她怎么能不担心呢?况且女儿从小就身子不好。 李白氏坐稳了身子,又示意奶娘注意门口,才对秋水道:“说吧,又有什么说道?” “其实,这真跟我没啥关系。”李秋水开口先把调子定下来,然后就把那几个小姑娘的纷争,包括自己的话给说了一遍。 李白氏听着,脸上倒是没怎么变色,因为她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倒是奶娘在边上一会儿瞪大了眼睛,一会儿张开了嘴。等秋水说完了,李白氏叹了口气,直接对奶娘说道:“鸣蜩,把这些都收起来吧。” 奶娘一边应着一边手脚麻利的收着。看样子,她也是舍不得。 李白氏也不管奶娘了,只是看着女儿道:“这次就算了。你说话还算有分寸。你且记住,口舌太利,不管是在家还是嫁出去了,都不是什么好说头。”接着又叹了口气,“你也得记住,独占鳌头,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哎,这事还是娘不好,昨儿个若是不忘了,今儿个也没这番计较了。”(未完待续) ------------ 098 听壁脚 理亲王府为罗氏做头七那日,安国府还是原班人马出席。 只是这一日,比上次李秋水来的那日还要肃穆。而客人,也比那日的多。李秋水跟着小张氏给这个行礼,给那个问安,忙得个七荤八素,认了好半天的人,却发现记下的,连一半都没到。怎么这么多人?想了一下,就明白了。那一日,只不过是来祭拜一下,跟丧家道个恼,有些就直接回去了。今儿个就不一样了。 只是规矩很多,李秋水又没经历过,所以,也就跟着大人后头装鹌鹑。好容易,总算是给安置在一个花厅里休息说话了。秋水偷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花厅很气派,周围坐着的人物,也很气派,许多都是那天和刚刚小张氏特意招呼过的。大概,这算得上是贵宾厅吧。 不一会儿,秋水就听见娘亲李白氏跟小张氏请示:“太太,刚我娘家嫂子来了,我先过去招呼声。” 小张氏哪有不同意的,“这孩子,这还用说,快去吧。” 秋水跟着李白氏忙走了几步,正迎着白朱氏过来。秋水给舅母行礼问安后,那姑嫂俩拉着手说了会儿话,无非各人是好啊不好啊,怎么不过来坐坐之类的。接着,李白氏又引着白朱氏过去见过小张氏,又是一番客套话。而后,又有些夫人太太过来说话。只是这么一圈下来,连白端那孩子读到第几本诗经了都有人问,却偏偏没有问伯府太太的好的。照理,这样的场合。该是府里女主人出头的。可白孙氏没来,大家也不问,白朱氏也不解释,看来。都很有默契啊。 才说了会儿话,侧妃马氏也亲自过来招呼客人了。只是,这会儿她身边还有一位夫人。马氏虽一路跟人招呼,却还时不时转头照顾着那位夫人,看起来很重视的样子。只听小张氏在秋水耳边轻轻说道:“那位,就是罗府的太太。” 那人就是罗丁氏,逝去王妃罗氏的娘家嫂子。这会儿罗丁氏满脸哀色,脸上粉黛不施,更衬着那双眼睛格外红肿。罗丁氏身后还跟着个姑娘打扮得女孩儿。可并不是那日见的大姑娘罗云锦。 马氏也看见了小张氏,忙过来招呼,说了几句话,还特意拜托小张氏陪着罗丁氏说说话,开解一下。“姐姐这就抛下我们,自己成仙去了。可怜王爷,都哀痛的不成样子了。太君也哭昏过去,今儿个这日子也下不了床。李夫人,您可得帮着劝劝舅太太。她这要是也倒了下去,亲家府上怎么办,咱们家世子爷还指望着舅家能多帮着他撑会儿呢,还有太君也要指望着舅太太劝慰,可不是让姐姐做神仙也不安心嘛。” 小张氏连连道不敢当。但还是跟罗丁氏说着好话。罗丁氏大概是太乏了,这会儿有点儿木讷。倒是她身边的姑娘还机灵点儿,合着小张氏的话,不住说着好话。 马氏又帮着说了两句,又说了那姑娘的几句好话,李秋水才听明白。这人,是罗家的二姑娘。 马氏很会来事,跟着小张氏说了会儿,又拉着白朱氏说了起来,“你家玉京可是个能干的。我家世子本就伤心难受,这些天又举哀又回礼,今儿个又是大日子,还亏得玉京那几个孩子在边上撑着呢。” 白朱氏忙到不敢,说是玉京什么也不懂,笨笨的,只不过多些实在罢了。 马氏并没有特意拉出秋水说话,可秋水在一边,还是注意到那个二姑娘对自己的打量。 开席的时候,人更是多了。秋水闷在屋子里这么久,就感觉头上像是带了个套子,沉沉的闷闷的,实在是难受,就偷偷的跟娘亲说了声,假借更衣出了宴客厅。 才出了来,迎面吸了口冷气,虽有些冰,却也立即让那头上的套子轻省了好多,就连胸腔里,呼出屋子里杂乱闷人的气息,被这清冷的气息一激,就爽快了许多。 秋水没敢多走动,要知道所有网文里,有一条穿越定律,那就是,凡是宴客中途退场在别人家院子闲逛的,必会见到些不该见到的事情,听到些不一般的壁脚,或者是邂逅楠竹男配什么的。 现在的秋水,既不想认识什么人,也不想多惹什么事,所以,只是在正门口边上过去了一点点,指望透两口气就回去。 可是,既然称为定律,那就是有穿越习惯依存性。秋水再怎么不想惹事听壁脚,都躲不过这习惯依存性的发挥。 秋水才喘了两口气,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从边上围廊那儿绕了过来。秋水暗自喷了口老血,心想这不会这么倒霉吧?心里虽抱着希望,但还是转身要进宴会厅,实指望着自己走动的动静能让来人意识到这儿并不安全,所以什么机密话啊等等都不要说,等姐回去才说。阿米豆腐,这会若是您保佑我,下回管它什么酒席,管他什么场合,自己一定不擅自脱离群众。不透气也憋不死,可有些事情听了会死。 大概佛主听不得这么个阿米豆腐,觉得实在不够庄重,又或者这个新鲜的叫法佛主还没有习惯,总之,这会儿,佛主并没有搭理李秋水。身后发出那些个脚步声的家伙,竟然看也不看四周,这就抢着发话了。 李秋水叹了声气,既然逃不掉,人家也没顾得上清场就说话了,那就只有不让人发现自己了,于是往边上的柱子那儿多过去了,心中希望这柱子能彻底遮盖住秋水的背影,不让那人发现。 李秋水一边躲,一边听着那人性急地说话,“大姑娘,你不是在家里照料着祖母吗?怎么这会儿会在这儿?别是偷跑出来的吧?” 李秋水才刚躲在柱子后,努力控制着呼呼,希望不要让人发现自己。李秋水虽然不想听人家说话,可那声音非要传过来不可。这听着,说话人的声音有点儿熟悉,看来是认识的。 (少了1000字,困得不行,先去睡了,明天补上。)(未完待续) ------------ 099 罚丫鬟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倒是好听,可看起来这主人有点儿胆小,所以声音听着有点儿瑟缩味儿在里头,“不是,我不是偷跑出来的。是祖母让我出来的。” “不对吧,祖母若会让你出来,才刚母亲出来的时候就捎上你了。”先前那个有点儿熟悉的声音说着,明显是不信这话的。 “真是祖母让我过来的,祖母先前精力不在,所以才没想着。先前我在府里伺候了祖母吃药。吃了那药,祖母才让我出来的,她老人家说那药是安神配方,她吃了,一会儿就眯一会儿。她还说,她睡了,我也就没什么事了,还不如过这儿来,那怕是给母亲端茶送水也是好的。”那弱的声音回答到。 第一个声音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追究这个了,只是忽然一转话头,又拿住了另一个,“哦,你也知道,祖母让你过来,是给母亲端茶送水的。那瞧瞧你,都作了些什么?” 那个声音不依不饶道:“世子爷那里,自有人在那儿陪着。祖母是让你跟着母亲的,你怎么就凑到世子爷跟前了呢?” “没,没有。我只是想快快上母亲这儿,没想到正碰上了世子爷。我看着世子爷那个样子,心里实在不得劲儿,就站在了那儿劝了两句。然后,那些陪世子爷的哥儿们正好找过来。我就过来了。我真没干过其它什么。”那个声音更仓皇了。 李秋水早已猜着了,那个柔弱的,是上一次见过的罗府的大姑娘罗云锦。而另一个,想来是刚刚才见过礼的那个二姑娘罗云岫。 “干没干过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了。”那个强势的声音更强势了,“你要知道。你既然是咱们府里的大姑娘,一言一行,就要有咱们府里的规矩在。可别学了你那亲娘。到时候。败坏了你自己个儿的名声倒也罢了,还连累了府上,连母亲都要背个教导无方的过错。” 李秋水皱了皱眉,那二姑娘,看着与自己差不多大小,怎么就能说出如此刻薄的话来?看来,这姑娘的出身以及教导也有限。不过,就这个妹妹对姐姐的那个态度。看来,这大姑娘的日子也好得有限。 秋水悬着的心,暂且放了放,只是这些小姑娘家的口舌,就算是被人知道自己听见了。也无太大妨碍。比不过的什么惊天大秘密要杀人灭口什么的,现在这些话,顶多得罪了个小姑娘,而且,这小姑娘估计还要怕自己居多。 不过,虽如此,李秋水还是缩在柱子后头,努力想着自己会缩骨术,把身子团得更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安国府里,已经有了一堆的小姑娘要应付了。 眼看着这罗二姑娘说得起劲,根本是旁若无人,而大姑娘被说得根本抬不起头来,这两人从秋水身边过去,都没发现柱子后头藏着个人。 眼看着两人走了过去。二姑娘也停住了说话,那两人就要进入宴会厅了,秋水也开始慢慢憋住气,千万不要功亏一篑。要知道,无数的影视作品都有这样的滥桥段狗血噱头,一件事就差一咪咪成功了,总会出点儿意外。 这一次,老天又一次证明了,艺术起源于生活,桥段再滥,那也是桥段。李秋水的贴身丫鬟细柳手挽着一副暖手的袖笼,从厅里出来了,正跟定远侯罗府的两位姑娘对个正面 细柳原来是跟着秋水出来的,到了外头被冷气一激,就担心姑娘仅披一件大毛斗篷不够受了冷。在照顾姑娘琐事上她是事事仔细上心,看着姑娘对着外头的清冷发着愣,也就不惊动姑娘,回身去取来那个袖笼并手炉。这会儿见对着两位姑娘,倒是礼数还行,福了一下,低头让到一边。 二姑娘虽然早就住了嘴,可现在这样对上个丫鬟,还是惊了下。再一细看,这丫鬟她见过,是跟着安国府大姑娘的,就信口问了句,“到底是安国府家的下人,规矩不差。你们姑娘呢?” 李秋水见瞒不了了,索性大大方方地出声了,一边说一边往这儿走,“两位是在问我呢?” 听着声音,那两个连忙回头,看见秋水在她们身后,那两张脸,一下子就红了,而那位大姑娘,眼中都有泪了。 李秋水心里叫了声作孽啊,瞧把人家吓得,可也没有办法,我也不想的呀。对着眼前两位颔了下首,才转身对细柳道,“我还道怎么才转身,你就不见人影了,原来是取这些劳什子去了。只一会儿功夫,哪就要这样麻烦。” 细柳不知就里,忙回道:“这忽冷忽热的,马虎不得。要我说,姑娘还是进去的好。” “罢了,真怕了你了。”秋水点了点头,又对那还尴尬着的两人道:“两位,咱们一块儿进去吧。”态度落落大方,没有丝毫异状。 罗大姑娘只是怯怯的,拿眼看着罗二姑娘。那二姑娘满脸通红,但还是一咬牙,问道:“李姐姐你这是去哪儿了?” 李秋水知道她其实想问秋水有没有听见她们说话,恐落了把柄在秋水手里,只是这事情在秋水看来真没什么好说的,要不是二姑娘对细柳问话,她也只当是没听到什么,更不会用这个去拿捏人。 不过,这位二姑娘才刚说得那些话实在是让秋水厌烦,对这姑娘也不怎么喜欢了,这会儿也就淡淡的说,“屋子里闷了些,出来透口气,也就绕到这屋子后头。才转出来,就听见二姑娘问我那小婢,就冒昧答话了。” 停了停,见大姑娘只是低着个头,而二姑娘神色不定,有点儿不耐烦了起来,客套道:“想来二位也是出来透气的吧。我就先进去了,告辞。” 说着点了点头,先行进了厅里。只等坐下好一会儿,才看见那两位也进了来。二姑娘往罗丁氏身边一站,低眉顺眼的,哪里还有那种刻薄样子。而大姑娘还是那么怯弱含羞。罗丁氏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乏了,对这儿人只是淡淡的。 又坐了好一会儿,无聊得秋水都要瞌睡了,就听见身边细柳咦了一声,虽声音不大,但还是让身边几个人听见了,就听见有人压得低低的喝,“噤声”。秋水转头,发话的是小张氏的人,而细柳这就羞红了脸。 等散了席,又说了会儿话,总算是告辞了。白朱氏就跟李白氏等人做了一道,一块儿出了来。还未出府门,远远的就看见了特意等着接白朱氏的白玉京,边上还有在送客的理亲王世子。这番又是一番客套。 李秋水听着这你来我往的话,好似这俩孩子关系挺好的,这才刚在里头马氏就几次说起,还向白朱氏道谢。李秋水原以为这只不过是个客套话,现在看着,原来是真的。 大概真因为这个关系吧,世子亲自送着几人上车。照理,这很是得了体面。可秋水发现,小张氏脸色有些难看,而且动作有些快,像是赶着时间上车告辞似的。 李秋水回房换衣裳的时候,细柳扑通一声跪在了秋水面前。秋水挑了下眉,自己原以为这丫鬟要等晚上伺候自己歇息时才认错。现在这屋子里的人可不少。 一直以来,就是细柳伺候秋水安置的,就算进了京,多了那么多丫鬟婆子,秋水还是没有改者习惯,就让细柳一人伺候着,算是突出她的地位安按她的心。那时认错,没有旁人在,也算保留点儿细柳的体面。可现在,细柳这是? “姑娘,才刚在外头,我不合出了丑,让太太那儿的嬷嬷呵斥了。丢了自己的体面不打紧,可也连累到了姑娘的体面。还望姑娘责罚!”说着,就磕了个头,继续道:“细柳虽然服侍过姑娘多年,却不敢拿着来跟姑娘讨人情,做错了,就是该打该罚,请姑娘责罚!” 原来如此啊,感情是要自己杀鸡儆猴,而这丫鬟心甘情愿当那只鸡。这样一来,自己也不会因为那点儿小事而心里不舒服了,反而更信任这丫鬟。 好心思,好会讨巧! 也罢,送上门的机会,就领了吧。秋水眉头轩了轩,“本当看着这么多年的情分,我也想算了,可现在你却这样说。好个忠心的,我倒不能不念着你的这份心了。那就停了下个月的月钱吧。” 连自己贴身丫环犯错了都要按规矩来,其它的人,怎么能不打迭起精神好好伺候着。 晚上,临睡前,细柳在给秋水通头发。细柳一边轻轻的梳着,一边给姑娘说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原来,细柳在那厅外头,就觉得不太对。身为罗府的那两位姑娘,在外头走动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李秋水一愣,自己还真没注意到这个。要知道秋水上一世不流行这个,在木渎也无甚要紧,身边有人跟着才是觉得难受奇怪,一时头,倒是忘了问这谢了。 (我知道,还欠着账,末日好像没有来,所以欠账要还的)(未完待续) ------------ 100 欲议婚 李秋水原本没有这个经历,现在也疏忽了这个,当然就没觉得什么。而细柳就不一样了,她虽然以前也一直在木渎,那儿也不讲究这些,可现在猛一进高门大院,本身又是个丫鬟,所以心思自然用在了这个上头。 细柳觉得奇怪,可有不敢多说什么,这憋在心里,反而就更加注意。所以,那时候在厅里就时不时地偷看罗府那儿。看着看着,就发现有两个丫鬟打扮的人偷偷溜进了厅里倒了罗府那两位姑娘身边,其中一位脸上好像还敷着脂粉。 这日子,连罗府太太都不施粉黛,一个丫鬟怎么就敢?细柳压不住惊疑,这才出了声的。 当然,现在细柳说的时候不会着意解释,只说看着那个丫鬟好像有施粉的样子,觉得奇怪,就多看了几眼。这仔细看看,也就发现那丫鬟那半天脸有些红红的,和另一边的小许有些不同。不过,细柳也不能老盯着看。等过一会儿再想仔细瞧瞧,却发现找不到那丫鬟了,兴许是下去了。 秋水点点头,她先前只是惊叹于罗府大姑娘罗云锦的出色样貌,才多打听了几句,其实,对别人家的隐私,她并不怎么感兴趣。 细柳服侍秋水的年数不短,对秋水还是有些了解的,看着姑娘这样淡淡的,也就不再多说了。本来,她也只是借机会解释今儿个的失态的。姑娘若是乐意听那些是是非非,那她就想法子去打听些。若姑娘没那个心思,她也乐得省心。这会儿很有眼力的给秋水通完头发。服侍姑娘躺下,自己去外间值夜了。 秋水躺在床上,身子有些酸痛,古代这出门应酬。可真是件强体力活儿,坐享有讲究,站相也一样。还有那些行走,说话,喝茶吃东西,哪一样就有仪态,这一天下来,能不累吗?就是现代军训,这站一天军姿下来。也比不上这个。更何况秋水还有强脑力活儿,所以现在,连精神也乏累得很。可偏偏,她累到极致,反而睡不着了。这会儿只能躺在床上,把那些人名啊关系啊什么的梳理一遍,就算是数羊了。 想想这样比喻也听好笑的,比如,一只罗太太羊,有两只罗姑娘小羊,大姑娘羊罗云锦是年幼抱的,今年十四岁,二姑娘羊跟秋水一般大。也是个庶出的,想来这也解释了她怎么会说话那么不讲究。不是说庶出就该这样,只是,要是太太对庶出子女不怎么上心,而作为生母的姨娘本身眼界也不高的话,是很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的。 好了。偏题了,继续数羊。罗太太羊还有三只罗少爷羊,嫡出大爷羊罗振国,庶出二爷羊罗振邦,最小的是嫡出三爷罗振康。 李秋水数着数着,才说睡不着的,现在连罗府还没理完,就去拜见周公了。 时光如飞。虽然这成语在小学作文里时常出现,但其实还真是很形象。雍和八年,就这么飞着飞到了六月初。 李秋水穿着件夏衫,衣襟和袖口绣着缠枝纹,这是她自己个儿的手艺,而前身下摆的那几枝绿荷,就是李白氏亲手绣的了。一开始,秋水见李白氏用嫩绿色丝线配这件湖绿色的纱衫子,觉得有些不妥,嫩绿的荷花她是见过的,可这样配色是不是太奇怪了,可等真绣了,才发现这效果是意外的出色,甚至有点儿湖光碧碧,嫩荷清新的感觉。秋水这才发现,自己哪怕有了那么多年别人不知道的经验见识,可并不见得就事事判断正确的。 刚刚,她才送走了六姑娘李汶。这位六姑娘,现在还真是时不时地过来坐坐。当然,也不知纯粹来瞎聊的,会拿些针线来请教一二。当然,有时也不空手,会带着她姨娘,高姨娘亲手做的小点心过来。 空手不空手,李秋水根本不在乎,她只是不胜其扰啊。现在还好些,前段时候,正是这六姑娘一直过来坐坐,秋水不想厚此薄彼,也就时常请别的小姑娘来玩玩。其实一屋子小姑娘,秋水还真觉得没啥共同语言。弄得秋水都想,当初自己跟爹爹说了,不想那么快跟那什么夫子上学的决定,是不是错了。那时自己只是想着,老是跟着一群小姑娘混,有啥意思?还是能拖则拖,反正,自己也是才回京嘛。至于那些课业什么的,女子又不考状元,不用研习那么深,况有爹娘平日教导,自己也时时看书,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可那几个月看看,还不如去上学呢。后来还是二、三月份的时候,四姑娘五姑娘分别过了生辰,满了岁数上学,空闲时辰少了,自己也有借口可以不去请人了。再忍忍吧,等过了六月,这位也够岁数了。 秋水叹了口气,让人把绣棚子拿下去,无心再摆弄那玩意儿了。这天一日日的热了,有时候捏针久了,手指肚子都汗津津的。 才收拾妥当,春熙就过来请人了,说是白家表少爷来了,大奶奶让过去呢。秋水一听,精神也好多了。这位表哥时不时过来坐坐,跟李白氏和自己说说话,自己也私下跟他打听写京中趣闻,可比跟小姑娘在一起面上和乐好多了。 就这么几步路,秋水也不让细柳打伞了,就带着细柳和红叶来到了正房。给娘亲福了福,转头又给白端白玉京福了福,笑着说:“昨儿个刚跟娘说,表哥有好些日子不来了。准是上回下棋输给我了,觉得没脸面,赌气不来的。我还跟娘说,你要是再不来,我就上门给你赔理去,看你好大的脸面,往哪儿搁。” 李白氏啐道:“又胡说,都是你玉京哥哥惯得你,越发说话没边了。在这样下去,都成了野人了。看我不收拾你。” 白玉京忙着回道:“姑姑别恼。妹妹这回倒是说对了几分。上回输给了她,我回去找了几本棋谱,狠打了几日的谱子,这回,我可是来报仇的。”说着,冲着秋水眨了眨眼睛。 秋水抿嘴一乐,才不理这位表哥呢,人前人后,都不知道他有几张脸,亏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位表哥是位读书读得有点儿呆的书呆子呢。 李白氏更乐了,这娘家侄子,她也真真疼到了心里,“玉京好孩子,就知道你老实,整日就这么护着你妹妹,尽给她圆话,再这么下去,她非骑你头上不可。” 白玉京嘿嘿乐着,像是憨厚的,“哪有,我爹说了,妹妹就是要好好疼的。再有,妹妹本来就乖巧,怎么疼都不过分。” 白玉京这话让李白氏更欣慰了,只拉着白玉京的手,一个劲儿的说好。秋水在边上故作吃醋的样子,“娘你这么疼他稀罕他,索性跟舅舅说说,把表哥要来做儿子得了。” 秋水只是拉着李白氏随口凑趣,却没看到这时白玉京向她看了过来,这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说笑了一会儿,李白氏才让两孩子自去玩耍。这两人才退出正屋,来到了秋水这儿。内屋闺房是去不得的,而外间客室或者书房绣房,都是可以去的。两人就在外间客室里说话逗闷子。 说了一会儿京里的咸淡话,秋水忽然停下话,仔细地打量起白玉京来,这人才十三岁,怎么就练得那么些个脸孔的?“表哥,你还真是什么话张口就来,还亏的我娘,把你当成憨厚老实的。” 白玉京平日虽态度大方,脸皮颇厚,这会儿却因刚刚李白氏的那句话弄得心里有鬼,被妹妹这样看着,脸就慢慢的红了出来。 李秋水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就把人家小帅哥弄得面红耳赤,有点儿过意不去,忙想着安慰的话,可她偏偏这会儿一句都想不出来,本来她就不太会哄人,爹娘面前除外。于是就拉着白玉京道:“表哥,刚刚那些,都是玩笑话,你可千万不要当真了。妹妹我这儿给你赔礼了。” 只是哪想到,这话听进白玉京的耳朵里,又让他品出别的味道来,虽说只是句很普通的话,可架不住白玉京心中的别样心思。于是,这会儿白玉京刚刚还通红的脸,一下子血色尽褪,甚至还有些发白。 李秋水郁闷了,这位表哥怎么在自己面前表演变脸阿,自己到底那句话说错了,弄得表哥这样难受? 李秋水正努力回想着,忽听见外头丫鬟来报:“姑娘,六姑娘来了。” 她?不是刚刚才把她送走的吗,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又来了。不过,心中想归想,秋水还是忙让人把六姑娘李汶给让了进来。 六姑娘进了屋,才要说话,就看见那儿坐着的白玉京了,“呀”了一声,忙过来行礼,而后说到:“不知表哥在这儿,倒是失礼了。表哥安好。” 而这会儿,李棣正被安国公李鼎叫在松涛堂的书房里说话。 李鼎说了几句话,就见李棣猛地一抬头,道:“什么,圣上说议婚?”(未完待续) ------------ 101 且暂退 李鼎点了点头,一脸严肃,“正是。不过,圣上现在没对理亲王说,只是私下问了几个人。” 这个时代,丧妻也是有守制的,只是完全比不上父母夫婿那样的,一般来说,虽然丧期是一年,但并不严格,只要这一年中不续娶成婚就行了,至于议亲择人就不限制了,更不要说什么禁房事禁歌舞酒肉宴请什么的了,哪怕是衣裳,着不着丧服,也不过是眼开眼闭的事情。 这还是在民间,而对于皇室,就更稀松了,若是做到了皇帝,连皇帝老子死了也只守二十七天的丧。 理亲王妃殁了,在人看来,自然是要续娶的。先理亲王妃罗氏是正月二十八殁的,眼看着都快百日了,现在提这个续娶,也没什么失礼的。 而作为叔叔的雍和帝替这个侄子考虑续弦的事情,很是合情合理,而且不光合情合理,还是对侄子的关爱。再者,都快百日了,圣上才提起议亲的事情,对于定远侯府罗家,也是给足了脸面了。所以,这些,圣上还真是仁厚圣明。 说来,在人看来,这理亲王对罗氏还是情谊深重的。罗氏才殁,就伤心得病了。在这丧仪上,足足停灵七七,发送上路后,更是闭门守丧,再不出外,也不见客。据京中传闻,理亲王封了罗氏以前居住的正院,不让人轻动,室内摆设,室外花木,都按着罗氏生前的样子。而亲王自己另行收拾了个静园,也不用侧妃侍妾服侍,就连丫鬟也没几个。除了小厮太监,还就是婆子,茹素,禁酒。每每提起罗氏,真真是伤心欲绝啊。 而正因如此伤心,身子到现在还是恹恹的。 只是。不管是理亲王如此看重罗氏,还是雍和帝要给理亲王议亲,用得着李鼎李棣这爷孙俩这么严肃吗? 李棣看了眼李鼎,劝道:“爷爷,您也不必太担心了。对于这个事情,我早已跟那人剖析过了,其中的利害轻重。那人也知晓了。剩下的,就端看那人的眼界与手段了。若连这些都看不清摆不平,爷爷,那人也就是个花架子,咱们还得早做打算了。” 李鼎谈了口气。“话是这样的,明知如此,可到了眼前,还是。。。。。。唉!看来,我还真老了,倒不如你镇定了。” “爷爷哪里话来,孙儿只是。。。。。。” 李棣还要说话,就被李鼎给拦住了,“这些话也不必说了。只是这些日子。要更谨慎些,就是那边,也不要过去了。这样,你身子初愈,不耐京中暑气,索性上西山避暑吧。” “这怎么行?这家里家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呢。”李棣不肯,这次回来,就是要为爷爷分忧的,现在怎么可以离开? “也不是多久的事情。这里面的利害你知道。现在府里外头,面上也没多少事情,本是你父亲弄惯了的,现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还有你二弟帮着呢。就这样吧。”李鼎不容拒绝的说道。 李棣其实也知道这样最好,只是怕爷爷太过劳心了,如此,也就应了。爷孙俩再说了几句闲话,李棣也就退下了。 李棣出了书房,在外头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松涛堂的院子很大,在这书房外头,正有一大排高耸的松柏。这个院子里的松柏,都有人细心养护,虽年代久远,却不枝不蔓,只是笔直冲上,正合着老太爷的心意。 而正因为此树突如此挺拔,虽树木繁盛,树下能遮挡着日头,但大多数地方,还是暴露在阳光之下的。 而现在,李棣就没有站在树下,也不管头上的骄阳,只是仰着脖颈,看着那高耸着的树梢,久久不曾挪动一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棣还是这样站着。书房外头伺候着的李七,终于忍不住了,上前轻轻说道:“大爷,您在这儿都站了不少时候了。今儿个这日头大得很,您现在身子骨虽说还不错,但这样久晒着,也不是回事。再好的景致,也不急这一时。” 确实,李棣身子骨再好,这么一动不动的晒了这么久,又仰着头,现在听到李七跟他说话,猛一低头,就觉得眼前发黑。 而此时,李秋水正笑着看着六姑娘李汶。李汶对白玉京行过礼后,又对这李秋水福了一下,道:“才刚走到半路,才想起有个事忘了请教大姐姐。我昨下晌都绣了大半天,下了梆子,总觉得这下头的布料抻不平,看着真烦人。这才急忙回转来请教大姐姐的。未曾想表哥来了。倒是我打扰了。” 说着又看了下白玉京,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李秋水一看,就笑了。这样的事情,已经有了三四回了。白小帅哥来了,这位六姑娘就会找个由子来一趟,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在秋水这儿了,就是有个问题忘问了,要不就是送点儿高姨娘亲手做的点心什么的。也不是白小哥儿每次来,六姑娘都会过来一趟,不过二三趟里来上一回。 若头一头二次,还能说是正巧,可现在,秋水想相信,可她的脚趾头都不会相信。 不过,秋水不是坏人,也算不上是大好人,但也不会平白无故治人难堪。所以这会儿,也不说其他,只是故作不知的回答这个常识以下的问题,“这样啊,有可能是布绷得太紧了,也有可能是绣线拽的太紧了,到底如何,还得看看才知道。” “这样啊,那我改日取来让大姐姐看看。表哥在这儿,我倒是拉着大姐姐说这个,怠慢表哥了。” 白玉京这会儿早就是一副外头惯常的样子了,笑着说无妨。李秋水也就请六姑娘坐下说话。跟前几次一样,这位李汶姑娘,也就笑着应了。反正大家都是表兄妹,在一块儿陪陪也没什么。 有了李汶在,白玉京也不会那么随意了,所以虽然看着聊天还是挺热络的,可与在李白氏那儿的亲切相比,平白多了几分客套。 但李汶丝毫不觉得。这位表哥,以往只有年节时分在靖远伯府见上几面,就是那样,也是远远的行了礼,表哥只是客套的点点头,并不如何答话。而现如今,坐在一块儿说笑,才发现,这位表哥并不是就那样高高在上的,而且,还是那么博学。 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李秋水要不是主人,都想要告退了。白玉京说笑了一会儿,就站起身来,他也不想继续坐这儿了,“妹妹,我在这儿也好一会儿了。刚刚跟姑姑说的东西,不知道妥当了没有,是不是找个人过去问一下?” “这,要不表哥你在这儿稍等,我亲自过去看看。”李秋水顺势说到,顺便也松松面部肌肉。 “哪要妹妹跑腿,找人过去即好。” 李汶就算再笨,也听出来了,有些讪讪的笑道:“我这一出来,就好半天了,可不能多待了。表哥,大姐姐,我失礼了,就先告辞了。”说着就站了起来。 正说着呢,就听见外头一阵杂乱,秋水皱了皱眉,让细柳出去看看。而李汶告辞的脚步,也一下子慢了下来。 才刚刚过了几息,细柳就冲了进来,嘴里还嚷嚷着,“姑娘,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李汶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与不屑,只是这会儿,谁还顾得上她。 李秋水知道细柳一向是懂分寸的,这么大呼小叫的,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心都提了起来。好在细柳也不用秋水催促,奔进来就说道:“老太爷那儿来人说到,大爷,大爷昏过去了。大奶奶刚刚也站不住了。” 李秋水一急,也不顾别的了,拔脚就往正屋跑过去。因人矮腿短,也跑不快,就被白玉京从后赶过来,扶着走了。 等到了正屋,还没进去,迎面就见李白氏撑着奶娘出来,只是步履不稳,奶娘撑着费力,而另一边的春熙更是派不上用场。 也不用秋水吩咐,白玉京就上前搀扶住了李白氏的另一边,急忙往备着的车子那儿走去。等到了车前,先把李白氏扶上去,然后又是把秋水扶了上去,然后又不把自己当外人也坐上去了。 等上了车,才开始细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爷那儿的人口齿还算伶俐,就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遭。 原来李棣听了李三的劝,也就不再看风景了,谢过了李三就出了松涛堂。哪知,才出了松涛堂,这位大爷人就一摇晃,跌倒在地上,人事不知。明仁吓得大叫起来,这松涛堂门口的那几个,也唬了一大跳,有上来扶人的,也有进去禀报老太爷的。 李鼎也急了,忙让人把李棣抬进了书房,一边急着着人去请大夫,一边让人快去通报大奶奶。 秋水听了,心中疑窦丛生,爹爹的身体其实相当好,怎么就这样了呢? 那报信的人说完了这些后,小心地看了看李白氏,又拿眼瞟了瞟白玉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未完待续) ------------ 102 赵掌院 李白氏现在是乱了方寸,根本意识不到什么,只顾在那儿着急。而秋水眼神一闪,使劲儿拉了拉李白氏的衣袖给娘提了醒,李白氏才回过味儿来,忙让人但说无妨。 那人这才接着说到,听说今儿个大爷出了老太爷书房后,脸色就不大好,然后站在书房外头发了好一阵子的楞,连日头晒着都不知道,有人实在看不给提醒了,那时候大爷看着就不太好,没成想出了院子就摔了。那人说着说着,忽然又放低声音,有些神秘的说道,听说,大爷是让老太爷给训了。 李秋水心中越发狐疑,给太爷爷训了,怎么训的,为什么训的?给训了几句就这样失魂落魄的?晒了会儿太阳就昏过去了?自己爹爹的心智和体魄,可不是那种人啊。 待还要再问,那人已经是紧紧地闭上了嘴。 这时白玉京马上上前握了握那人的手,道了声有劳了,一个荷包就这么给了出去。那人忙道,不敢当表少爷如此客气,只是也没再说什么。 知道这是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白玉京忙安慰秋水母女,吉人自有天相。 好在这一路飞快,没多大会儿就到了松涛堂。李白氏和秋水被人让进了老太爷的书房,而一干仆众只能在外头等着。老太爷的书房岂是随便进的?再说,人多了还薰着大爷了。 白玉京倒是跟着李白氏进去了,李白氏浑身不得力,秋水人矮力气小。倒是需要白玉京搀扶大奶奶。 老太爷李鼎满脸的焦急,看见大房人来了,也不要人行礼了,挥了挥手就让他们去看着李棣。只是看见白玉京的时候,眼神驻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儿。 李棣躺在书房的长榻子上,闭着双眼面色惨白。李白氏低呼一声就扑了上去。秋水也顾不得别的了,跟着扑在榻子边上,双手攀上了李棣的一只手。刚才还满腹怀疑,这会儿看见爹爹,却怎么也理不清思路了,胸口心脏急跳,自己管不住也顾不上。轻轻呼唤着,“爹爹,爹爹!” 许是感觉到妻女在身边了,李棣勉力睁开了双眼,看见妻子女儿这般模样。用力出声到:“别急,我,没事。” 李白氏哽咽地点着头,连声道:“不急不急,我知道。太爷已经去请大夫去了,马上就到了。你要好好的。” 李秋水也跟着点头,脑子里一片糨糊,可是,忽然间。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了握。这一握,还是很有力气的,不过分寸很好,并未有握疼李秋水。 李秋水猛地愣住了,低头一看。正是爹爹李棣。 刚刚爹爹只是勉力睁眼,连说话都没有力气,怎么,这握手的力气可不小! 像是为了告诉秋水这不是她的错觉,就在秋水的注视下,李棣又用力握了握秋水的手。 秋水猛抬眼看向李棣,李棣看了看李白氏,又看了看秋水,眼睛闭了闭,又张开了。 李秋水心跳加速,脑子急转,这是什么意思,待要张嘴问,又发现爹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又闭了闭眼,要不是秋水一直紧盯着爹爹,真看不出那个摇头的动作。秋水猛地合上了张开了的嘴。心里一阵子焦急,这到底是怎么啦,自己,该做些什么? 就在秋水焦急的当口,就听见外头李三的声音,“老太爷,赵掌院到了。” 赵掌院?这是什么意思?李秋水这会儿脑子真不够使,什么赵掌院? 老太爷李鼎“啊”的一声,好像也吃了一惊,忙说道:“快请快请!” 这就进来一位老佬,冲着李鼎要行礼。李鼎忙一把扶住,道:“赵掌院多礼了。怎么敢劳动赵掌院了。”说着,冲跟进来李三一瞪眼,“怎么办的差事!让你去找大夫,怎么把赵掌院给请来了。这如何使得!” 赵掌院忙摇着手道:“安国公休要错怪尊府管家了,他找的大夫还在外头。只是尊府大爷病倒,安国府忙着找京中杏林高手。就有人给出主意来咱们太医院请。也不知怎么的就报到了圣上跟前。正巧老朽正在为圣上请平安脉,圣上就让老朽赶着过来瞧瞧了。” 李鼎忙在那儿叩谢圣恩,感谢皇帝把给自己的大夫打发过来给自己孙儿看病。又对赵掌院表示感谢。这赵掌院忙摇手,说是先看病人要紧。 李秋水心中一凛,怎么个“不知怎么的”法,爹爹才昏倒多少时候,这太医就派过来了?心神不定的忙扶着李白氏让开,让赵掌院看诊。 只见李棣的精神头更不济了,微微冲着赵掌院说了声有劳。 这位赵掌院也不多说什么,让小仆摆出一个脉枕。李秋水忙上前扶着爹爹的手搁在脉枕上头,看着赵掌院三指搭上寸关、闭目细诊起来,不由也有些摒住呼吸,仔细关注。 屋子里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好一会儿,赵掌院睁开眼睛,有些不定的样子,再略略思索了下,才对李鼎掉了一大包的医书袋子,才总结说道:“安国公,今日照脉象上看来,令孙气血两虚,如长此以往,必得坐下些症候,需得安神静养啊。现如今又过度劳神,心绪又大起大伏,又曾久受阳烈之气,血脉不通,才体虚昏眩。待我先开个方子。” 李鼎忙客气的请他开方,赵掌院走至书案,挥毫起来。 一边的秋水越想越觉得不对,爹爹自己医术高明,又一直打拳养生,什么气血两虚,难道爹爹自己看不出来,非要耗到昏倒的地步?不能吧?李秋水看了娘亲一眼,发现娘亲只是忍着眼泪,一脸忧色的看着爹爹,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什么不对,想来是关心则乱。 然后秋水又一个劲儿的盯着那位赵掌院细瞧,就想从人家脸上看出什么名堂来。可人家时而落笔如飞,时而凝神细思,根本不像是说得什么假话。 赵掌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串,交给了李鼎。李鼎也有模有样的看着,称着这工夫,赵掌院就打量起这书房来了,看着正中挂着的那幅字,眉头微皱,眼神闪了闪,好似有些疑惑。秋水顺着这人的眼神,看向那字,却是一首蒋捷的虞美人。 一堆杂乱的信息堆在秋水脑中,电光火石间,有根线就把这些穿了起来,再想到爹爹用力握着自己的手,这一切,就给理出了头绪了。 这时,李秋水再看太爷爷,爹爹,甚至李三,整个地明白这是在演什么戏了。原本已经有些平缓的心,猛地又狂跳起来。 李鼎看完了方子,把它顺手交给了李三让快些抓药煎熬,而后对赵掌院一个劲儿的感谢。赵掌院忙摆手说没什么,忽然又对李鼎道:“刚刚无意中看了下那位夫人的面色,好似有些不足,不若,一并给看了可好?” “这,”李鼎有些迟疑,“能得圣上恩德,让赵掌院给我孙儿看诊,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怎么能在麻烦赵掌院呢?” “不麻烦不麻烦,不过是举手之劳。”赵掌院忙摆手道。 人家太医院掌院送上门来说不麻烦,再要拒绝,就不合情理了,李鼎只能欠身道谢。而李秋水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些感激,也忙上前给赵掌院福礼,嘴里说这感谢之类的话。这倒是得了赵掌院一句“孝顺”的赞扬。 李白氏只是放心不下李棣,原还要推辞,不过李鼎已经道谢了,也就福了一福,开口说了感激,离开那张榻子,走至桌椅旁,坐下伸出了手。 这次赵掌院倒是快上了许多,不一会儿就把李白氏的症状说得清清楚楚,连幼年体虚,曾经难产都说了,还说现在调理得当,今日太过惊吓,照成心神不稳,现又忧思过重,需放宽心,吃两贴安抚心神的方子就可。 赵掌院虽说得轻描淡写,但秋水还是注意到,赵掌院说到难产时,有一会儿停顿,还有言语未尽的样子。 这又开了方子,送了赵掌院,让李三好好儿的送人出府,李鼎才叹了口气。李秋水也跟着松了口气,刚刚赵掌院离开时,曾盯了自己一眼,想来是那个难产的话头吧。 等送走了赵掌院,白玉京也出声告辞了,说是姑父有恙,自己也不在这儿添乱了。李鼎对这孩子甚是喜欢,忙让秋水替自己送客,又吩咐人好好跟着,一定要妥妥地送至伯府上才好。 秋水跟在白玉京身后出了书房,想把这位表哥送出院子,对于这位表哥一路过来的表现,李秋水还是挺感激地。只是才出了书房,白玉京就让秋水止步了,这位小少年看着眼前这个小个子的小姑娘道:“妹妹别送了,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说着,想了想又说,“你也被太急了,我听着,姑父的病并无大碍,你可别把自己个儿急坏了。”而后,还不放心,又罗罗嗦嗦的说了好大一段话。 到最后,这位小少年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了,“我话多,让妹妹见笑了。好了,这就告辞,妹妹千万记得宽心。”又说了两句,这位才停下来,一定不让秋水跟着晒太阳,自己转身走了。 (谢谢三猫头儿的袜子谢谢天天数铜钱的粉票)(未完待续) ------------ 103 西山游 李秋水听着那孩子反反复复的话,那些话其实就一个意思,让自己宽心。确实话多,但秋水一点儿也没觉得不耐烦。站在那儿,看着这孩子的背影,此时太阳已经偏西了,那影子在白玉京脚下拉得长长的,看着,倒是甚为高大。 看了一会儿,李秋水才发现自己犯愣了,怎么就看这一个孩子的身影这么长时间。李秋水犯愣,身后的细柳也没出声。幸好,自己这是在送客,目送别人离开也是一种礼貌。 等白玉京拐出了视野,李秋水才转身往回走。只是,没走多少步,就听见身后一阵嘈杂。杂乱声中,还夹着一两声诸如“太太您慢着点儿”、“当心,等车停稳了”之类的。秋水明白了,这是小张氏得着消息赶过来了。 也是,太医都走了,府里人怎么会得到消息? 转过身,秋水看见小张氏一脸焦急的快步走着,而她身边,李嵎扶着她,一个劲儿的说着小心。 见此情景,李秋水也不好再走了,忙迎上前去。小张氏看见秋水过来,一把抓住,急着问道:“秋水,你爹他怎么了?” 秋水这脑筋急转,想着她爹、太爷爷还有她太爷爷心腹弄的这出戏,想着赵掌院看这那副字儿的神情,当然,最多的还是想着连她娘现在还蒙在鼓里,于是,半抬着头,一脸焦急,双眼含泪,也不说她爹怎么样,只是半带着哭音地喊了句:“太太!”再然后,就再无下文。连头都又低了下来。 “好孩子,你别怕,你爹他没事,一准儿没事!”小张氏这会儿也不问了。一手拉着秋水,放柔了声音安抚着,脚下也略略的慢了些。 这三人拖泥带水地来到了书房门口。这会儿,李三麻溜地请老爷太太进了屋,也没拦着随侍的下人。 一进屋子,老爷太太现给老太爷行了礼,然后就忙着问李棣的情况,小张氏更是忙忙地来到了李棣躺着的榻子边,不过拉着秋水的手倒是忘了松。 李三在边上恭恭敬敬地把赵掌院刚才的诊断给说了一遍。李嵎一听。猛地皱眉道:“棣儿的身子原不是挺硬朗的吗?怎么就一下子。。。。。。。”李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李鼎一声咳嗽。李嵎忙住了话头,知道自己这是失言了,脸上讪讪的,不过看向儿子的眼神。还是带着焦急。 李鼎叹了声气,“总是最近太劳心了的缘故。” 秋水忽然感觉到,自己被太太握着的手,有点儿粘糊糊的,这可不是她出手汗了。太太,刚才的手心还是温暖干燥的。 李鼎继续对李嵎说道:“先静养两天吧。等缓过些了,就去西山那儿吧。” “咳!”李鼎一声长叹,“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思了。外头的事情,你也该多尽些心。小二小三也不白长那么大了。” 秋水只觉得手上一紧,又马上被放松开来。 李棣这会儿已经睁开眼了,强撑着说道:“都是孙儿太没用了,都这么大了,还要连累爷爷和父亲为我操心。” 李鼎摇摇手,让李棣不必多言。而李嵎有些迷迷糊糊的,好像还没怎么理顺呢。 后来,也就如此了。李棣被抬回慎独园静养,二房三房四房都忙忙地过来探望。只是,都是大奶奶出头见的客,说是大爷身子弱,耐不住人来。唯有二爷李楷被大爷让进了卧房。 还有一个小插曲,靖远伯家的老二当日就急忙过府探望了李棣。来的时候是满脸焦急,去的时候,还是满脸焦急。只是,若是心细仔细揣摩,这一样是焦急,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只是,并没有人细分这个,因为这位爷,不着调的时候太多了。凡不着调时,人们还秉着最大的八卦去看热闹。现如今的正常,哪还有人在意这些。 李棣在慎独园没养两天,就带着一家子上山了。回来半年不到,这已经是李秋水第二次上西山了。车子在城里时,秋水还规矩得很,待在车厢里装鹌鹑。等车子出了城门,看着李白氏长长舒了口气时,李秋水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要知道,虽然才两天功夫,她娘李白氏可是紧张坏了。这个紧张,不是担心她夫君李棣贵体有恙,而是担心李棣没病,担心这个假装被人看出来。 那日回了慎独园后,摒退了下人,李棣就对这娘俩儿说了。不过,没说原因,只说佯病,要出城多几天懒。李白氏当场就哭了。这个哭,没有怨恨或者委屈什么的,而是满满的庆幸,没有埋怨李棣瞒着她,而是感激着李棣原来是健康的。 李白氏的哭声,让门外等着伺候的人吓坏了,难道大爷又不妥当了?不过,过了一会儿,里面就没有了声音。 李白氏在李棣和秋水的劝慰下,很快的收住了哭声。接下来,李白氏没问一句为什么,包括为什么装病,为什么瞒着我之类的,就开始真的把李棣当成真病人伺候了。 对于娘亲不问原因,这有点儿出乎秋水的意料。但是娘亲不问了,不代表秋水就也不好问了。只是,对着有如十万个为什么的李秋水,李棣只是笑着摸摸女儿的脑袋,并没有回答。 其实,李棣也是不忍心瞒着妻女的,妻女身子都不是太好,费了他多年的心思才调养得当,特别是秋水,才出生就遭了大难,小时候稍有不慎,就大病一场,哪怕是现在,个子都比同龄的矮大半个头,他怎么忍心让妻女为他着急上火呢? 照李棣意思,是要给妻女透个风儿的,可没想到这日外甥正好在。事关重大,要瞒着两方的耳目,在这时候病隐,还是要格外小心的。所以李棣也没法子了,只能隐约暗示了下妻女,女儿好像领会了,可偏偏妻子急糊涂了,弄得李棣也跟着暗暗焦急。 不过,错有错着。李棣自用了几丸药和针灸了几下,暂时把自己弄得虚弱不堪,又因为焦急,这脉象上就更像了。让这赵掌院一点儿都没起疑。而更负负得正的是,没想到赵掌院疑心挺重的,还要给李白氏诊脉,而李白氏的急糊涂,才让赵掌院从脉象上觉出这事不假,看看,人家妻子都急成这样了。 想到这儿,李棣就暗暗吐了口气。原本只是想闹出点儿风声来的,所以让李三急着请“名医”,又托到了太医院,准备弄个太医回来作见证。没想到圣上直接把赵掌院给弄来了。圣上,到底是什么个打算呢。这个先不说,反正眼前是对付了。看来,还真要好好谢谢小外甥。 只不过,赵掌院看见老太爷的墨宝后,会如何想向圣上禀报。 那两日,李棣闲得在脑子里进行无数次的沙盘推演,而李白氏却是绷得紧紧的招待各房来人和太太那边的关心。李白氏哪有这样骗过人?这虽然才两三天,李白氏就跟几年似的,实在把她紧张坏了。 至于李秋水,爹爹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其实也在秋水的意料之内。再怎么说,自己也只是个虚岁十一的小姑娘,爹爹能让自己在内院指手画脚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外头的事情,肯定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反正她也是白问问,若能得到些许答案,那就是白赚的。 不过,就算爹爹不说,秋水也能模糊的摸着个边,无非是要躲什么,再后来那个掌院来的蹊跷,就更证实她的想法。虽然前一世秋水正经史书没看多少,什么《史记》、《资治通鉴》连边都没摸一下,对于“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只是敬仰一下,也就知道个司马迁被废、司马缸砸光,可谁让那时候网文处处是,上至洪荒下至末世未来都被祸害了个遍,连异界大陆、修真魔武都没逃过勤奋码字的写手之手,秋水难免被毒害,那些个不知是杜撰还是考据的历史文官场文宅斗文,囫囵吞枣了不少。那啥,人道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搁秋水这儿,沉浮网文无数篇,不知史实也会编。再由史及今,借小说看现实,还能猜不出个边? 可越是知道点点,心里越急,太爷爷八/九不离十,被现在这个皇帝忌惮了,而爹爹回来,也卷进了什么事情里头了。想想废太子,想想理亲王,在想想。。。。。不会是夺嫡吧?老天保佑,这玩艺是好碰的?可是,太爷爷看着那么精明,会不知道这个?难道是,已经没有退路了? 李秋水急,可又急不出个名堂来。她算什么个东西,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娃娃。这下,她忽然想通了,为什么她爹忽然决定回来,她娘那时候说的那些奇怪话。 好吧,反正她急也急不出,最坏,也就是实践离开木渎时说的话吧。想通了这些,李秋水豁然开朗。 秋水一家在山上一直待到八月头,连中元节都是在山上过的,那个日子,真是逍遥啊。 临近八月半,这一家人才拖拖拉拉的回府。 只是才回府,就听见个不得了的消息。而府里,也有一大堆的“好消息”等着她。(未完待续) ------------ 104 对上了 这个了不得的大消息,是六姑娘李汶告诉李秋水的。不过,六姑娘说的时候,可是完全没意识到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要说,这位六姑娘还真是有心人,秋水一房才回来没多久,她就带着杨姨娘的点心过来了一遭。也没多留,只是说好久没看见大姐姐了,想得慌,所以就急急地过来看看。不过,也知道大姐姐一路劳顿,就不厚颜久坐了,明儿个等大姐姐歇过来了,再来探望。第二日下晌,这小姑娘还真的来了。 六姑娘在大房的关系上,是有些心思的。如今,更是得了她姨娘的话,越是府里现在这状况,越是要交好大房。就算无风也没浪,交好大房也不吃亏,她爹爹,可是和大伯父好着呢。若真有什么说头,那么,有了大房的支持,岂不更好? 其实就算杨姨娘不说,六姑娘也不会冷落了大姑娘这儿,除了府里这些事情,姨娘嘱咐的事情,她心里还揣着别的想头呢。 这会儿,六姑娘已经说了好一会儿了,最后做着结案呈辞,感叹着,“说来,这位理亲王,还真是重情重义,先王妃能得如此夫婿,也不枉这一生了,真叫人羡慕煞。如能得如此良人。。。。。。” 感叹太顺溜了,六姑娘发现,自己未及及时住口,失言了。这京中事务各家长短,可以拿来跟这位大姑娘分享,那是要拉近跟大姑娘的关系的,显得俩人分外亲热。可这种泄露心声的感叹,如何可说得?那些话,可是不怎么合规矩的,哪有姑娘说这种闺怨之思的。不由就脸红起来。 这可怎么好?落了人把柄,说不定还要让人嚼什么舌头,说什么还真是姨娘生的之类的话了。 六姑娘悄悄地看向大姑娘,只见大姑娘微微皱着个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根本没注意自己刚刚的失言。 李秋水在想什么呢?她其实也没在想太远的东西。她只是震惊了。没想到。这理亲王,怎么跟皇帝对上了。 咳咳,这话确实说过了,理亲王没真跟皇帝对着干。只是在某一件事情上头,抚了圣上的好意。 话说,六月的时候。理亲王妃罗氏过身快满百日了。于是,圣上关心侄子,就开始给理亲王挑选适宜的继妻人选。这件事。皇帝并没有敲锣打鼓的去做,可上了层面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于是,在大家故作不知的情况下,皇帝还真圈定了几户人家。这其中,有现皇后梓童的娘家侄女,有新进清流抗鼎之人的女儿。也有皇上看重的、从潜邸就跟着的心腹重臣的孙女,更还有两家是世袭勋贵。 这些人选。不说那些女儿家是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就说这家世、教养都没得说的,可见是用了好些心思了。真是皇恩浩荡了。 而且,皇上的做法也甚是谦和,并没有就从中择取一家,来个指婚,而是把这些闺女家的资料送至理亲王府,让理亲王自己个儿挑。 接下去,该是顺理成章了吧? 可偏偏没有,这个文章,还真成不了了。理亲王把这些资料都给退回去了。而且,退的方式还十分的有讲究。 理亲王并不是直接当着领差送资料过来的人的面就拒绝了,而是叩谢皇恩,然后客客气气把人送走了。然后,自己收拾了一番,虽不是麻布孝衣,也是素色青袍。接着这位就出门,直奔紫禁城,也不管别的,直接就跪在了午门外头,说是谢罪的。 一个亲王,还是曾经的太子的嫡长子,突然间跪在午门外头,这还了得?皇上听了也直皱眉,忙让人把理亲王给请进宫来。 谁知理亲王只是推辞,说自己乃不祥之人,如今又是丧妇之家,身有阴魂,本该在家不出门的,现如今事急从权才出了府门已经是十分不得已了,怎么可以进皇宫大院?冲撞了龙体那可怎么了得。 这番说辞冠冕堂皇,让本就措手不及的皇帝也挑不出理来,只能问何事匆忙,这个事急从权从何而出。 这下就更合了理亲王的意了,他忙禀告着,自己与已故罗氏,多年夫妻相伴,情意深重。是以,自己不想孝期未完,旧人尸骨未冷,就择取新人。再有府内还有幼儿,时时想起母亲,就泪水涟涟,怎么能不顾幼儿,就给他一位新母亲了呢?而且,自己每每想起往日情怀,就心痛如绞,这样迎娶了新人,也是对不住人家姑娘。所以,实在是不想就这样续弦了。 可圣上体恤子侄,费了心思给自己挑人,如此皇恩浩荡,自己却要辜负了,心中也是不安,所以前来请罪。一则让圣上收回那些资料,二则请皇上责罚,臣子辜负了皇恩。 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 若先前理亲王接了资料高高兴兴的挑人议婚,那是另一回事,当然也正合了皇帝的盘算,先就不在此处讲了。现在只说这个推辞不娶的。若理亲王只是当着送资料的人拒绝,还真有辜负皇恩之说,也是送了个把柄给皇帝。可现在不一样了。 理亲王如此重情重义,还面面俱到,连人家候选姑娘都考虑到了,还亲自跪在午门外请罪,皇上还能治他辜负之罪吗?这闹得全京城人都知道这回事了,皇上再揪住这个,反倒是皇上不仁义了。有道是防民之口,有如防川,全京城知道了,接着就会再扩散,说不定不等重阳,全国都知道了,皇上再揪着这个,就是傻子了。不但不能治罪,还要褒奖,褒奖理亲王顾念情意。而这下,议婚就再也不能提了。 如此一来,京城都传遍了,理亲王是个大大的好人啊。是姑娘的,都希望自己以后的夫婿如此。有姑娘的家里,不管姑娘嫁了还是没嫁出去,都希望姑爷或者未来的姑爷能如此。一下子,理亲王的声誉极高。 不光在民间声誉高了,连在朝中也是。况且,现在连皇上也亲口夸奖了,金口玉言,以后除非大逆不道,再要弄些理亲王的罪名,就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只是,仅此而已吗?为什么一个非要议婚,一个非要推辞? 李秋水只是出神的盘算这个,倒没有注意到六姑娘李汶后来的话和那些个小动作。 六姑娘见此,心才定了,忙想着转换话题,不让大姑娘发现自己的失言。一低头,看着桌上的那套茶具,正好!于是,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才惊叹道:“大姐姐,你这套东西,可真是有趣。” 六姑娘翘着个兰花指,端着秋水那套碧绿釉色碎瓷茶具中的一个一口盅,指甲上的丹蔻与那绿色相映成趣,还真是不错。 李秋水被六姑娘换回神来,看了下六姑娘,嗯,果然有趣。原本一口盅,就该一口喝完的。这位小姑娘讲究仪态,偏偏抿了好几口了,还没抿完。 李秋水看着小姑娘边喝水边把玩那只小盅,仔细看看却发现神色中有点儿不稳,略回了回味儿,就明白了眼前的光景,也不说破,笑着说道:“六妹妹喜欢这个?那就拿回去玩儿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六姑娘这回真是不好意思了,这套茶盏确实有趣,可她只是找个话头,可没想着白得人家的东西。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己家姐妹。又不值个什么,只是小巧精致,看着有趣而已。往年在江南,看着好玩就置下了,可惜人在旅途,好些好玩的小玩意儿都给拉下了。六妹妹要是喜欢,就拿着,多说那些做什么,难道还跟我见外?要真这样,我也不敢再用妹妹带来的点心,也不留妹妹久坐了。” 其实,这东西就当作报酬,有个固定的八卦频道也好。杨姨娘在府里日子长了,又曾是太太的丫鬟,既然人拉拢自己,自己也就给个梯子了。再一想到四姑娘的奶娘门,秋水笑得更真心了,打一个拉一个,或者一个巴掌一个枣儿,这活计,秋水也不差。 李汶略红了红脸,“那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大姐姐。” 又闲话了一些时间,那些闲话碎语中的信息,明显比以前质量高些。看着时间不早了,六姑娘才告辞走了。 李秋水笑着送客,跟小姑娘们一道,虽然让秋水不耐烦,可也是很有收获的。这小姑娘后来那些话里的意思,还真有趣。怪不得,这次回府后,园子里有几个下人的眼神有些古怪。 六月那日,嫡长孙急病后,府里底下就有些传闻,说是大爷是办坏了差事,得了老太爷的训斥,心里难受,又自己罚自己的站,在松涛堂晒了好久的毒日头,来祈望老太爷原谅。没成想,却把自己给晒病了。亏得有太医院掌院的救治,不然,这次就玄了。 这些还是好的,还有更甚的呢。那些话,要不是秋水猜明白了底细,都认为那是真的了。真是,处处有人才啊! (谢谢就瞧瞧的圣诞袜子~~)(未完待续) ------------ 105 水晶盏 还有一些就更甚了,虽然隐晦,那意思却是摆着的,无非是说,老太爷虽然还是宠爱着大爷,但却对大爷的能力有些个失望,而且还更对大爷的身子担心,想想看,无非是晒久了日头,就大病一场,这样如何经得起劳心?若把府里的将来交给他,那。。。。。。 且不看,如今二爷三爷也时常去松涛堂回话,老太爷还明白着发话了,让二爷三爷帮着老爷料理事务! 听听,这是什么意思?大爷没回来那会儿,二爷三爷也有帮着老爷料理事务的,老太爷却没说什么,也没多招他们进松涛堂。可现如今,老太爷发话了,那可是正了名了! 李秋水了解了这些,倒是一点儿都没生气,她也没问过她爹娘知不知道这些,不过,在她想来,就算爹娘知道了,也肯定不会生气,现在那件大事还没过去呢,岂会在意这些?若是连根本都动了,还有什么好说好在意的? 只是,闲着也是闲着,秋水也猜想着,这些模模糊糊的说法,是怎么搞出来的。她可没本事追根溯源,她才回京多久?而且还是个小姑娘呢,只是,她以最大的恶意猜想着,就把目标锁定在太太的身上了。 以小张是这滴水不漏的作风,怎么会让府里有这些不好的流言?那反过来说,现在这样,就算不是小张氏搞出来的,也有她的纵容。为什么呢?大概是为了试探吧。秋水现在还记着那只汗湿潮腻的手,和猛然加大的力量。 转而,秋水又乐呵呵的了。怨不得园子里有些下人有些古怪,看来是人心浮动了,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淘沙。才能淘出金沙。一碗死水的话,泥沙金沙俱沉。现在这样,混浊的浮上来了。正好让自己看清,才好找由子打发,而另一些,也可以派些用场。虽然现在明了那些内院纷争在那件上事面前真是算不了什么,可有些自己能用的人,还是很好。 送走了六姑娘,秋水自然是去正房腻歪了。今儿个李棣也没出去。昨儿回府去给老太爷请安后,老太爷也没留李棣下来说话。秋水看着爹爹歪在榻子上,自己个儿打着棋谱,甚是悠闲,不由又想到那些流言。噗哧就笑了。 李棣早就看见自家闺女进来了,见女儿还没说话就乐上了,心里也乐,却故意板着脸道:“这是哪家的规矩,见了爹爹不问好,先就取乐了?” 秋水哪还不明白爹爹,他何曾跟自己讲过这种规矩来着,就更乐了,却也端出架子。真就老老实实地给她爹赔礼,“爹爹教训的是,女儿失礼了,给爹爹赔礼。”说着深深的福了下去,倒把李棣弄得眉毛直跳。 秋水福完了,马上又问爹爹。“爹,有道是,站如松,坐如钟,爹爹,您这是?怎么给女儿我做的榜样?” 李棣早就知道秋水有话等他,不然照平日的玩笑,哪会那么老实的赔礼,准会腻上来耍赖,这回儿听了,哈哈大笑,边笑边说,“真真是张利嘴,好,别让人欺负了。” 惊得屋里几个丫鬟差点儿跌掉下巴,圣人训,子不言父之过,这大爷怎么这样宠着大姑娘呢? 其实,她们哪晓得,李棣就是故意的。府里的那些闲言碎语他怎么不知道?他是无所谓,但却不能让妻女因而受了委屈,所以现在就摆出这副姿态,放出那些话。 父女俩玩笑了一会儿,有人来报,二爷来了。 李秋水这才收敛了,端端正正地给才进屋的李楷请安,自己家里私下笑闹是一回事,来人了就又是一回事了。她还是那个端庄的大姑娘。 李楷对秋水倒是很亲热,笑着说了好,又说道:“听汶儿说了,她时常过来打扰她大姐姐。你们姐妹亲近,汶儿有你做样子,我就放心了。只是烦劳你了。” 秋水忙说不烦劳不烦劳,心里却知道,这下子,这贴膏药,就粘得更紧了 李楷很是满意,又问道:“我听汶儿说,今儿个她得了你一件心爱之物?” “小玩意儿罢了,只是小巧些,是旅居江南时看着好玩儿才来回来的,算不上什么。六妹妹喜欢,拿着玩就是了。” “好好,自己家姐妹就当如此。”李楷大声道好,倒让秋水吃了一惊,就听得李楷道:“当年,我跟你爹,也是如此,得了什么好东西,不分彼此。” 李楷很满意,李秋水也不说话,就笑眯眯的听着李楷说他和李棣当年的几件小事。听着李楷真诚缅怀的声音,再看看爹爹的神情,明白这两人,真的是很要好的。 李秋水疑心病很大,虽说当初听说爹爹跟二叔十分亲近,但心里还存着几分警惕,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是枉做小人了。 李楷说了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秋水说道:“旧年我得了套水晶盏,小杯子小壶才那么点点大,给你小姑娘赏玩,倒正合适。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你屋里去。你好好收着吧。” 得,送出去套瓷的,得回来套水晶的,这买卖,还真不亏。只是,秋水还得推辞着。 李棣在一边皱了皱眉,问道:“可是那套?” 李楷点了点头,李棣就忙说道:“别的东西就罢了,那套东西可是先理亲王妃赏的,怎好随意转赠?” 李楷有点儿黯然,“那套东西是罗氏未出嫁时送的,没什么关系。如今,人都走了,留着那东西也是难受,正好给小姑娘把玩。” 李棣还要推辞,秋水也明白了这东西的来历,忙说道,这样的东西,合该留给二妹妹才好。 李楷好像对秋水这话很不高兴,眉头蹙紧,手一摆,“无非是个东西,给谁不是给?大哥怎么也跟我生疏了。还有你,秋水,长者赐,不可辞。” 这话一说,李棣不说什么了,秋水不好再推了,也就给二叔道谢。 二叔眉宇中有些哀色,秋水虽只听了三言两语,但总觉得不好。李棣也没再怎么样,只是拉着李楷出了屋子,进了他的书房。 这日,李楷是留在慎独园用的晚食,只不过是在书房中和李棣一起。不过,这一顿酒用得不少,最后,李楷是喝醉了,让李棣亲自送回秋霞园的。 不过,第二日才给长辈们请安回来,秋水就收到了那套水晶盏,是李楷让他上随送来的。确实精致小巧,最难得的是这套东西虽然是无色透明的,里面却有些金丝纹印,也不杂乱,甚是好看。秋水知道这是套发晶,最是上品了。若是冲了茶水,这茶色透过透明的杯壁,映着金丝,就更好看了。就是现在,得了光照,也折射出七彩流光。一边的丫鬟们看了,都啧啧称赞。 只有李秋水叹了口气,越是贵重,就越是麻烦。想象得出,小白氏得了消息,一定心里不舒服。而且,这东西的来历,还让自己只能好好小心收着,当心折损了,不能把玩,也不能从自己手里转送了。 下半晌,秋水还在歇觉未起,二姑娘李潇和四姑娘李漪结伴而来了。因事先秋水嘱咐过,这回,细柳忙过来叫醒秋水。 秋水过来时,这两位已经坐着喝茶了,红叶在一边伺候着回话。 二姑娘一看秋水过来,忙站起来问候:“大姐姐起来了?妹妹冒昧,倒是捣扰了。” 秋水上一世其实很喜欢这种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就是现在,也挺喜欢二姑娘这样懂进退的,不过现在,喜欢是喜欢,亲近是亲近,两种不一样。这会儿看着二姑娘对自己静静的微笑,也笑着说,“哪儿的话,倒是让妹妹见笑了。” 二姑娘摇了摇头,忙说哪里话来,倒是四姑娘说了句有意思的,“不妨事,我们都知道,大姐姐体弱,得多休养。”只是这话音未落,就得了二姑娘一眼,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话,但正是刹住了。 秋水只作未见,只是招待着闲话。三人对坐,有一搭没一搭,也不知聊了些什么。李潇是个端正的,并不说什么京里八卦,而四姑娘李漪大概刚刚得了一眼,也只是只听不开口,所以,话题大多在西山风景上打转。 坐了一会儿,二姑娘就告辞了,而四姑娘这时倒说了句话,说往日上晌有课业,下半晌又怕打扰大姐姐歇息,所以来少了,若大姐姐不嫌弃,以后就多来坐坐,还望姐妹们多多亲热。 四姑娘都这样说了,李秋水还能怎么样,只能笑着应了,心中才明白,先不论别的,这二位是为了二叔那个态度而来的。 才送走了这两位,白玉京又来了。 秋水忙把表哥让到屋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招呼细柳道:“去外头看看,顺便迎迎六姑娘。”自己说着,就笑出来了。 白玉京这会儿脸也红了,忙拦着细柳,对秋水道:“好妹妹,别闹,咱们好好说会儿话。” 白玉京看着秋水,两眼熠熠的。秋水忽然想到那日地上拖着的身影,忽然心软,倒是不太好意思再闹他了。(未完待续) ------------ 106 好口福 李秋水跟着她爹李棣在在外两个多月,这两个月来,因为是静养,所以除了老太爷李鼎派来问候的长随,并没有任何人去拜访过。秋水一开始还以为舅舅,眼前的小帅哥,甚至于理亲王,会想法子来见上一面的,谁知,都没有。 因而,这位小表哥,她也有连个月未曾见过了。两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可也不算短,特别是搁在白玉京这种小少年身上,就生出点儿往昔的味道来了。往昔的笑脸,如今还是那个样子,只是神情中却有了点儿硬朗的味道,原本就不矮的个子,有生生拔高了一截,加上原本就修长的身姿,穿着件素色云锦,楞有种飘逸的感觉。 李秋水眨眨眼睛,小屁孩这三个字,再也按不上这小表哥身上了。 两人真就是好好的说着话,有白府这两月的事情,有白端自己的琐事,大多是白玉京说,李秋水听。听着听着,李秋水捂嘴乐了,这位小表哥,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有话唠的趋向。 白玉京也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借着喝茶掩住了热热的脸。也不知怎么搞的,自己原是个谨言慎行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这个妹妹面前,就忍不住话多,不再是那种说三分藏半句让人自己揣摩的作派了,就想把一些身边的事情告诉妹妹,哪怕是一句诗词的感悟,一个传闻的猜测,都想跟这个妹妹分享。而且,他知道妹妹聪明,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明白他自己是个什么人,而妹妹这种明白,就更让自己忍不住,在妹妹跟前显露自己的本性。 白玉京放下喝干的杯子。秋水忙端起茶壶,又斟了个八分,然后放下茶壶。支着个下巴,眨巴着眼睛看着白玉京,等着他继续说。这让原本有些停住话头的白玉京,又开始了。 从白玉京口内,秋水又听了一遍理亲王情深的事情。不过,白玉京讲得跟六姑娘说的优些不同,当然秋水明白表哥说的更全面客观一点儿。这事情是发生在六月里的。她跟爹娘才去西山没多久。不过,白玉京说着说着,又说了个新故事。只是,才说个头,白玉京脸上就有些尴尬。这事还只是内议。并未公布。白玉京尴尬的倒不是因为他从爹爹处听来的内议之事泄露了,而是这事情,不该在姑娘跟前说。虽然,这件事本身,是跟姑娘息息相关的。 内府大臣上折,敬请圣上行采选之事。 秋水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哪个皇帝不选美人充盈后宫?这有什么稀奇的?只是表哥不说了,她也没再追问,横竖这事情。跟自己没关系,自己才十一岁,小着呢。 白玉京见妹妹没有追着问,不由悄悄地松了口气,忙又随便起了个话头把话题给扯开了。 白玉京是用了饭才走的。李白氏让明仁送的。 李白氏本就疼爱这娘家侄子,才亲近了却忽又两月未曾见到了。今儿个上门了。不吃饭怎么肯放人?一边给白府送消息,一边就忙着张罗。这话原本是送给白二奶奶白朱氏的,没想到白二爷正巧也在。白璧自有他的心思,忙让人回知道了,甚至还不着调的说,就是留着住上一年半载的也无妨,还问要不要给收拾衣裳书本子什么的?白朱氏深知自己相公的无端,就像没听见这话,笑着赏了,又捎话给姑爷姑奶奶说是费心了,才打发了送信的人。至于白二奶奶回头有没有跟白二爷算账,就不得而知了。 这顿饭吃得是其乐融融,白玉京也是亲近姑母,对于饭桌上的几道江南风味儿更是赞不绝口。听得李白氏是乐颠颠的,奶娘忙在边上说,那几道是李白氏亲自指点小厨房的人特意做的。白玉京更是赞叹,一回头,就见秋水冲着他刮着脸颊,暗示他没羞没臊呢。白玉京倒是放开了,偷偷冲着她眯了眯眼,一转头,又让人给添了半碗香米饭。 隔日,给长辈们请完安,各房散去。秋水才要上车,就被三姑娘李汀给留住了。 李汀去岁才髫年,可现在却跟秋水一般高矮。这位三姑娘是个鹅蛋脸,眉宇间虽有三爷李格的影子,却更像李崔氏。秋水听六姑娘说过,据说那位三婶曾可惜过。 这会儿,这位三姑娘拉着秋水的手道:“大姐姐,回府几日,可有歇好了?我前两日就像去看你了,可就怕你才回来,耐不住。昨儿个原本已经快到你们园子了,又看见靖远伯附上的表哥来了,就没好意思打扰。不知今日下晌,我去你那儿坐坐,讨杯茶喝,妥不妥当?” 秋水腹诽了一句,难道姐是开茶庄的,一个两个都来喝茶,嘴上却还是快快的应了,哪有什么不妥当的?知道这位三姑娘是特意挑这时候,当着众人说的。只是这种小心思,有什么打紧的。 没两日就是中秋了,府里的事情自然是忙的。只是小张氏像是忘了以前那个半年的说法,并没有让李白氏一起来帮忙。李白氏也落得悠闲,倒是跟奶娘在自己园子里的小厨房里捣鼓,准备做些吴县的酥皮月饼赏玩,并分赠各处。 这酥皮月饼跟京中的月饼有些相似,只是更小巧些,讲究个一口巧,千层酥,每层薄如蝉翼,最见打酥皮的功夫,馅料也以偏甜偏素为主,不像京里的大荤大腻。最后外皮还要盖上各种红印,有五瓣梅花的,六瓣桃花的,秋水甚至还磨着李棣刻了个千瓣菊丝的。 其实秋水还想弄点儿广式月饼,前世她最爱的就是奶椰的了。只是椰丝这玩意儿不好找,在木渎时不知家里底细,不想太折腾钱财寻摸,现在倒是能折腾了,可想起正月里的冰灯,秋水又歇了这个心思。 只是,秋水并不知道,她的口福还真是不浅呢。 中秋那天是要吃团圆饭的。这一顿,并不在锦上花浓那儿,而是在一处叫作爽园的花园里露天摆放。秋高气爽,这爽园里,栽着各色菊花,如今早已吐艳,想来是这花园名字的由来。 天气正好,赏花,赏月,合家欢。 各房说笑着一起过去,李秋水跟着。只见园子内已经收拾好了,中间摆了几张硕大的圆桌。桌子上,今晚要赏玩的月饼已经摆在了正中间。李秋水看着那一盘盘的月饼,眼睛猛地一眯。 二姑娘正在秋水边上,一转头,就见秋水眯着眼看着桌上的月饼,就轻轻拉了拉秋水的衣袖道:“大姐姐,你猜猜,今年的月饼有几种馅料?”说着,偷偷的往那月饼上指了指,意在指点秋水,中间放的是月饼。 李秋水当然知道这是月饼,只是谁来告诉自己,这种冰皮月饼,怎么现在就有了? 再仔细看看,才发现,虽让跟冰皮月饼很像,但没有嗖嗖冒冷气的感觉,想来这馅料,并不是冰淇淋的,也对,这里的条件不允许嘛。只是这些月饼皮,确实是那种澄粉做的,有些晶莹透明感,隐约还能见到里面的馅料。月饼的外形也不是只有圆形的一种,有梅花状,有千瓣莲,等等等等,最下头那只则如盘子般大。 秋水只是盯着细细分辨,就听见边上一记哼笑,“大姐姐,怎么啦?你不曾见过?也对,这是前两年,祖母才做出来的。一些与咱们家交好的,看着喜欢,才问祖母讨了方子去。这两年,也就在一些勋贵家中才得见。外面那些糕饼铺子倒是探知些消息,只是还没那个福分学会这制作之法。” “五妹妹,”三姑娘轻轻喝了一声,才有转头笑着对秋水道:“大姐姐才回京,不知道也是常理。要说,这制作之法也不是很难。得空儿,让奶奶教你。又或者,大姐姐你拜我为师,我来教你做。”三姑娘拉着秋水开着玩笑。 五姑娘虽然挺冲的,好像对秋水也有些敌意,可那一通子话已经让秋水明白了底细。这会儿,秋水早就已经还魂了,看着三姑娘在解围,也轻声笑起来,“好呀,不过,不知道我是不是该给三妹妹敬杯徒弟茶。” 三姑娘笑着连连点头,“使得使得!” 小姑娘们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几位奶奶,李崔氏忙过来问了一句,才笑着啐了女儿一下,“给你根竿儿,你还顺着往上爬了?”又来着秋水道:“咱们别理她,你祖母忙着呢,你上我那儿去,我教你。” “娘,”三姑娘在边上假装抱怨着,“顺着竿儿往上爬的,那是猴子!” “扑哧”众人都笑了,李崔氏边笑还边说着,“正是,你才知道啊。” 说笑中,秋水并没有漏过李孔氏看着五姑娘那微微无奈的叹气。 这冰皮月饼现在还不算秋水的好口福,因为现在还吃不得,要等开了席菜过三巡撤了大菜后才能赏玩的。 等开了席,一道道的菜流水般的送上来,每上一道,就有丫鬟唱个名儿,等秋水听见“玉笛谁家听落梅”,已经没有多大惊讶了。姐的下限,已经被无限刷新了。(未完待续) ------------ 107 乐极悲 玉笛谁家听落梅,燕子坞,这会儿就算是蓉儿和靖哥哥都跑出来,或者来个人说他自己叫慕容复,李秋水也只会搁肚子里笑笑。想想也是,自己就是那李秋水,还有了一位白玉京,再多几个,也不差什么,能不好笑吗? 李秋水这儿反复被刷新着下限,所以也就不惊讶了,因而坐得正正的,脸上也一点儿没有带出点儿啥来。这副样子,反倒是又让有些人看不上了。不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哪知道这菜的精致和雅意?在这儿摆着大小姐的谱儿。 这会儿李淑就笑着说道:“大姐姐,待会儿,你得好好尝尝这道菜,这可是在外头吃不到的。光听听这个名儿,就知道不是什么凡品。这可是祖母当初想出来的菜色。” 李秋水冲着她一笑,也没说什么,心里却嘀咕着,还别说,光冲着这名儿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金庸他老人家也是费了多少心思,才弄出个这菜名来。上一世自己倒是在一家私方菜馆家吃过,不过,自己也不是什么吃客中的状元,什么各色咬合,五五变化,怎么都吃不出来。也不知道,现在这道菜到底是个什么味道,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回事情。 李淑看着她这样子,还以为她故意端着范儿,就把这里头的道道说说,非得看看这位大姐姐失色的样子,于是声音难免大了些,“大姐姐,你看看这肉柳,像是一根。其实,是由四条小肉条拼成。光是这肉,就有五种,羊羔臀肉、猪耳尖、牛腰肉、兔肉、鹿肉。” 李秋水脸上还是淡淡的笑着。边听边点着头,有些心不在焉,心里已经差不多确定了。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秋水这样淡淡的样子,更让李淑不忿,“这猪羊混咬是一般滋味,鹿牛同嚼又是一般滋味,五五相合,就有二十五变。合五五梅花之数,又因肉条形如笛子,才有了这菜名。这菜名,也是当初祖母想出来的,真是把人之口腹之欲这类大俗之事。化作诗乐这大雅之事。” 李秋水点头,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敬佩,确实,金大侠大才啊,只不知,那二十四桥明月夜、好逑汤什么的,是不是也有了。 李淑看着秋水脸上有些敬色,就更加起劲了,“哎。也就是现在月份不对,不然,这祖母的好逑汤,也是一绝呢。” 秋水终于绷不住了,感情,还真有好逑汤!自己也真是。想啥来啥,要不,自己再想想莽牯朱蛤啥的? 五姑娘见秋水终于变脸了,心里总算是得意了,好像是自己总算压过了这位大姑娘,就笑了几声,说到:“大姐姐,这么些年,你在外头吃了苦了,没听说过这些也是常理。没事,往后在府里多住上一段日子,多看看,也就知道了。唉,我们姐妹几个,往年也不知道有你大姐姐,吃的用的上头虽然不说浪费,却也不爱惜。如今你来了,你就多吃点儿。来来,我给你让一些。”说着,就站起来,要给秋水布菜。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了些,那是把秋水当成花子呢?不要不用的,就让给秋水?秋水虽然不想跟小孩子计较,但这话也太打脸了。这菜要是真给她让进自己碗里,算个什么意思?眼神一闪,就冲着自己身边跟着的俩丫鬟细柳、红叶使了个眼色。 红叶马上笑着说道:“啊唷,五姑娘,您可缓着些。知道的,是您敬重咱们姑娘,这不知道的,以为您嫌弃我们埋汰。还是让我来先孝敬您吧。”说着,就冲这身边一位婆子努了努嘴。 话说,这大家里,这样的场合,用饭布菜也是有规矩的,这一桌边上,就有些许婆子嬷嬷,吃着专用大箸,转给人夹那些离自己远的菜色。就是布菜什么的,主子也只是动动嘴,自有这些人效劳。哪要姑娘亲自动手的? 李淑一听就猛红了脸,刚刚只想着置人难堪,一激动,就自己把自己个绕进去了,让不让还是一回事,可,哪有做姑娘的,在席上站起来的? 李淑心里一急,就想出了个圆场面的事情,“还是红叶姐姐嘴巧。不过,略等等,我先去洗个手。”说着,就冲着自己的大丫鬟诗儿使了个眼色,这就要借着更衣圆场,来个尿遁。 要说,这李淑还是小了些,就算有些许急智,也弄得不伦不类的,这猛一转身,就要急匆匆地退下。 可是,谁想着,忙中出错儿,这诗儿不知怎么的,踉跄了一下,撞上了她主子李淑。而李淑本就匆忙专身,也不稳当,被这一撞,人也往外冲了去。 这巧上,还有更巧的,这也合该生事。这就正好有个丫鬟上菜,端着盘红油热菜路过。李淑这一冲,正好撞在这丫鬟身上。这丫鬟上菜多少遭,从来没想到有这样的事情,一声惊呼,就被撞倒了,手上的托盘也飞了出去。 你说,这托盘飞哪儿不好飞,偏偏飞到了大哥儿李沐的头上。 李沐,二房嫡长子,也是着安国府的大哥儿,今年八岁。据说跟他老子一样,很会读书,颇有才气,是个有灵性的。 有没有灵性,秋水不知道,往日里也走动不多,只是就凭那会儿在靖远伯府上看的,是个骄傲的,不容人冒犯。 不知道是骄傲的人喜欢穿白色衣服,还是白色衣服使人骄傲,反正,这位大哥儿平时穿白色锦服为多。今天,也是一样的。也别说,这几个长得真叫个好,在穿着白色,倒真有点儿出尘的样子。 可惜,这会儿再看看这位大哥儿,一盘红橙色的菜打头浇下来,好悬没浇在脸上,只是从肩上往下,淋了个红红绿绿的,哪还有半点而出尘?再说了,这菜还是热的,八月十五,天还不冷,身上的衣裳当然不厚,这下子,就给烫着了。 大哥儿没了形象,这是心痛,身上烫着,这是肉痛,好歹已经读书还死要面子,忍着哇哇痛叫,只是暴喝到:“李淑,瞧瞧你,除了显摆浅薄,你还有半点儿规矩吗?真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这儿动静闹得这样大,早就惊动了大人。小白氏一声惊呼,就往这儿冲过来。小张氏也是心疼孙子的,也跟着忙走过来,一边过来一边忙问可有烫伤,又指使着人快去给孙子请大夫,忽然又想到什么忙大叫道:“棣儿,棣儿,快给你大侄子看看哪。” 这会子一下子就鸡飞狗跳的了,又忙着端上冷水的,有找冰的,有那衣裳的,李沐的奶娘也顾不得众目睽睽,就要给李沐解衣裳。偏李沐还惦记着读书人的羞耻,不肯在外头宽衣。小白氏已经是哭上了,“小祖宗,都这等田地了,还讲究什么,还能这样捂着继续烫,还不快脱了?” 偏生李沐就惦记着体统,忍着疼,不肯大叫,只是嘶嘶的,还憋着说:“娘,嘶嘶,成,,何,何,体统!” 李孔氏也一脸煞白,早也过来要帮着收拾。小白氏已经是昏了头红了眼,“快闪开些,可不敢劳动你。” 李棣瞧着这团乱,又不能跟几个娘们挤,又插不上手,只能说着快让让,别耽误了。 还是李鼎老爷子一声大喝,才镇住了这群裹乱的。李棣忙上前要看,可看着大侄子这样要脸面,忙让下人脸朝外围了个圈,好容易才给侄子看了伤处,紧急处理了下。 只等李棣看过了,叹息说到,虽然有冷水冰敷,但还是伤到了,现在看着只是红红的,可一会儿准得起泡。还得寻个上好的外科烫伤大夫细心用药。幸好,这天也慢慢凉了,不然,还真是麻烦了。 李鼎听了心里不舒服,曾孙,怎么会不心疼?再一想刚刚,那孩子,虽能忍有毅力,这是好的,只是太拘泥,有些不知变通,若不是不肯脱衣服耽误了时间,说不定就不会伤得这样厉害,又看了看李楷,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楷也是心疼不已,只是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就在一边看着。而李柯瞪了女儿一眼,上来给二哥道歉。李楷也是个明白人,小孩子的事情,扯不到大人,忙说无碍。李柯一个劲儿的说着软话,又说让女儿等下好好给大哥哥赔礼,瞧这祸闯的。 这话,偏偏让李嵎听见了。李嵎也是疼孙子的,对着五姑娘本就不上心,这会儿心疼孙子,又赞叹孙子就算遭罪也不肯失了仪态。再看看那李淑,摔在那儿,吓得哭上了。心里本就气,甚至想着大哥儿遭了罪还不曾哭,这个倒是哭上了。又看见秋水过去扶她,好不容易把她安抚住,现在听了李柯的话,更是生气,“行了行了,还是少在大哥儿跟前晃晃。一样的教养,偏偏。。。。。。也不知随了谁了,真是上不得台面的!” 李嵎这话一说,李柯的脸色也跟着白了。要说,这话说得相当的重,而且这话里的意思,也让李柯犯琢磨,他是个庶出的,虽然一样的教养,可是。。。。。。 李柯看着女儿,又看了看一边的秋水,在秋水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敛了眼中的光芒。 (谢谢三猫头儿的粉票)(未完待续) ------------ 108 玛丽苏 中秋团圆饭,吃出这么件糟心事,真算得上是乐极生悲了。只是即便如此,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能拉下。月娘,还得拜!就是大家都心不在焉罢了。有人心痛愤恨,有人忧心焦急,有人彷徨无措,有人幸灾乐祸,当然也有人想着架桥拨火,但不管怎么说,这中秋夜宴及余事,还是一件件的摆弄完了。 李秋水跟着爹娘回到了自己家的园子,给爹娘道了声乏,就要回房,今儿晚上,可真是累得很。 李棣李白氏也累了,今儿个的事,可真是闹腾。不过,李棣还是嘱咐道:“秋水,今儿个这事吧,你也无需多想,啥事儿都与你无关,你就安心安置了吧。我李棣的闺女,还不需要在自己个儿的家里陪小心。但凡又不长眼的,都有我呢。” 李秋水愣了愣,慢半拍的才明白爹爹说的是啥意思,又在担心个啥。爹爹,这是担心自己心中背上包袱了。 李淑闯了祸之后,就呆愣在那儿,其父李柯并没有对五姑娘说了什么,也原也是做父亲的样子,不过就算是说了,大抵也是以责备居多,并不会安抚她那吓傻了的神经。而她娘李孔氏,正在长辈及二房那儿陪小心,那会儿也顾不上她。而同辈的几个,二姑娘李潇克制着没给她脸子看,已经是养气功夫上佳了。没看四姑娘李漪都已经一副怒目相对的样子了,要不是顾忌着长辈们看着,早就说不好听的了。而其他几位,也是离这位祸头子远远的。生怕沾上些什么。 也就是大姑娘李秋水,不在乎先前五姑娘的奚落,照顾了她一点儿,哄着她不哭了。还招呼人替她收拾了。而在后来拜月娘的时候,也把这位呆木不安的五姑娘带在边上。 先前五姑娘的做派,也因为后头的祸事。而被大人们知晓。因而,李秋水这一举动,心思不同的人,看出了不同的版本。李棣以为女儿这是自责了,以为秋水在想着,若不是她反治了李淑,李淑面上不好看。这才心急慌忙闯了祸,还连累了大哥儿。李棣这就担心秋水思虑过重了,笑话,本就是那五姑娘自己轻浮,接二连三闹腾。与自己闺女何干?要说,自己闺女还真是好心,这个,很不必! 秋水苦笑了下,其实,自己真不是那么玛丽苏的。不过,爹爹的关心,也让秋水暖心,忙点头应承了。还向爹爹保证,一定不会多想的。可就算如此,爹娘还是不放心,爹爹甚至让娘亲找出一丸安神香丸,让奶娘把秋水卧房熏香炉里的奇楠香给停了,改用这丸。 卧房中。灯光沉沉,熏香炉里,袅袅散出缕缕香味,让人心下安定,忍不住就眼皮子发沉。奶娘看着秋水好好儿地躺在了床上,鼻息已沉,才蹑手蹑脚的出去了。即便如此,还在外头值夜床上歪着,打算今儿个自己陪着姑娘。 细柳忙劝着,今儿这一出,因是过节,也没多说什么,明儿个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呢,奶娘还得打点着精神应付明儿个呢。这值夜的活,向来是细柳做的,还请白嬷嬷放心云云。 好说歹说,奶娘总算是走了。细柳重重地出了口气,拿手直拍着自己个儿的胸口,而后,人就软倒在了床上,怔怔地出着神。 “来人!”房间里头传来了姑娘的声音,虽然音儿不大,但还是把细柳唬了一跳。急忙忙地一边应着,一边从床上下来,左脚绊右脚,差点儿把自己摔个跟斗。暗自啐了自己一口,细柳稳了稳心神,这才快步进了内间。 可是,一进内间,细柳就傻了眼了。 灯光还是那么暗暗的,熏香炉里,袅袅散出缕缕香味,还是让人眼皮子往下耷拉。可原本因该已经睡熟过去的姑娘,这会儿正端坐在床上,神色清醒,两眼正看着自己,那个眼神,还是厉厉的。 细柳知道,这下是完了,双脚就在了没有力气了,往姑娘跟前一跪,“姑娘,好歹绕我这遭吧。” 今儿个在席上,五姑娘的那种做派,细柳也是极为气愤地。 要说,细柳是外头进来的,心里也特别在意这些出身不出身的事情,在服侍上头真真是尽心尽力,只巴着姑娘。五姑娘这些话,奚落了秋水,可细柳却更在意。偏生,她虽气急,但到底不是从小在府里的,大家规矩不如红叶,关键时候,还没出上力气,不管是为姑娘还是为自己,又或是为了在姑娘跟前表现,哪里肯就这样了? 细柳在边上看了,心思一转,就使了个坏招。所以,这细柳趁人不注意,都在看着五姑娘时,瞅着机会,悄悄伸了腿儿,把诗儿绊了一下。只是,她原本只想让五姑娘丢脸出丑一下,可没想到,闹得如此大发了,成了那样的祸事。 秋水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细柳,真是头疼啊。爹爹以为自己是自责,所以才对五姑娘李淑那么好。可事实是,自己这个大丫鬟才是罪魁祸首。还亏得自己眼睛尖,又离得极近,不然,还真发现不了。 事实上,出了事后,秋水就一脑门子官司,不断分析着各种利弊,揣摩着,是不是还有旁人发现,有,自己该如何,没有,自己又该如何。 秋水从不否认,她是个小心眼子的人。所以,对于自己被惹火了,不顾心理年纪,跟个小姑娘计较,她一点儿没有心理压力。可惜,没想到今儿个的事情如此妖孽,因而,虽然是五姑娘自己犯错在先,秋水还是心里有点儿不忍,而对于大哥儿的无妄之灾,她还是愧疚的。当然,她也不会把这个一直背在身上,毕竟,说到底还是李淑惹事在先。所以,秋水根本上还不算是好人,当然,也不是坏人。 只是,先不管那些,自己这个丫鬟细柳,确实做得过了。没有自己的吩咐,就这样自说自话的害人,这还了得?今儿个,还算不上是个天塌下来的大事,但下回呢?难保这丫鬟会做出什么来。再说了,就是今儿个的事情,若别人也知道了,就是很难善后的。 老实说,那一刹,秋水就想把这丫鬟送去庄子上,虽然这人是自己唯一的一个从南面带回来的。 可是再一细想,还不能这样办。才闹出这样的事情,自己就打发了身边的大丫鬟,要知道,人们的联想力是相当丰富的。所以,不光不能送走,还不能明面上责罚她。 当然,秋水也想过,若是有人看见细柳的举动了呢?那么自己更不能责罚这细柳了,索性装作自己不知情。虽然人可以怀疑是自己指使,可这事情,说得清? 而且,被人看见的几率很低,所以,以小博大,只能这么着了。 可不能明面上责罚,不代表不能好好敲打。唉,主观能动性太强的,太有主见的,也不是什么好下属。 所以,这会儿,李秋水一声儿不吭,就这样冷冷地看着细柳。 人吧,有时候就这么奇怪,秋水越是不吭声,这细柳就越是害怕。心里,开始还像是打着鼓,怦怦儿的,可在秋水冷厉的眼神下,慢慢的,这怦怦儿声,就越来越小了,慢慢的,就觉得这心,都跳不动了,冰冰凉的,凉得,像个死人。 秋水就这样看着细柳,看着她声音越来越小,看着她不再求饶,看着她的眼中慢慢浮现出死寂,看着她终于僵在那儿明白了她可能的命运。 这时候,秋水才开了口,“明白了?” 只一句话,就又让细柳的眼中有了生气。明白了,怎么会不明白呢,作为奴仆,就算被主家打死,也是她们的命,更何况,现在这儿还不是江南小镇,是京中安国府。姑娘要绝了祸患,随便处置了自己再说个生病意外等的缘故,谁还管这个? 如今,自己能留着,就是姑娘看自己忠心的缘故。那以后,自己就更得得力,而且做事得处处替姑娘考虑周全,不能像今日这样了。 秋水其实就算责罚,也没想过要了人性命,她虽然明白这奴仆就是主子的私产,可还是跟土著不同,上一世自由养成的三观,并不是这么好改的。所以,她并不了解细柳刚刚的恐惧。但这并不妨碍她敲打的成效。 第二日,给长辈们请安的人中,少了两个。 果真如李棣所述。大哥儿李沐身上没多久就起了大水泡子。请了大夫,挑了燎泡,上了烫伤油膏,连亵衣都不能穿了。人大夫说了,等先让这没皮的肉口子收一收,才能换另一种油膏裹上伤处。也幸亏这天气,能这样先敞着。长辈们奔就吩咐大哥儿好好养着,不让他出来走动。现在,大哥儿没了衣裳,就是拖着他出来,他都不肯了。 而另一个是五姑娘,她是被禁足三个月。原因,并不是烫伤了大哥儿,而是犯了规矩。 当然,府里的事情,并没有就如面上的这样了结了。只是,外头有了件更大的事情,一时转移了人们的话头。(未完待续) ------------ 109 大潮汐 八月十八,也就是钱塘江大潮的日子,圣上准了个旨意,也在勋贵以及中高等官员中掀起了大潮。圣上准了的,是内阁递上的采选的折子,着户部、礼部、上三卿、内务府等部门商量着办。 细则虽然还没有定,但大体上已经是有了主意了,是圣上亲自想的法子。这次采选,并不是整个国内上至读书做官人家下至平民农户商籍家的闺女都入选,圣上清俭,说是这样太劳民伤财,为一人举国,不当。因而,这回,候选的,只在勋贵人家已经五品及五品以上的人家,年满十四未过十八的闺女。 不光如此,雍和帝真正是仁厚,还是那句话,为一人举国,不当。因而,此次采选,不光是充盈后/宫,余人,还要为皇族宗室结亲,甚至还有那勋贵高官。要是用其秋水的话说,就是皇帝举办的一个大型的相亲会,堪比清朝的选秀。不过,辐射面比选秀还广。 这可比钱塘江大潮更能吸引人眼珠子。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有的想一朝成贵人,自家也成了皇帝的外家,有点就想在那勋贵人家捡那有才少年作一门称心如意的女婿。但不管怎么样,一下子,几乎把所有高官贵族都卷了进去。 这件事,一下子让京中的高门忙碌起来了。扒拉着手指头,算算自家闺女要入选的,不管愿意不愿意参选的,都开始操办起来了,有置办衣裳行头的,不管怎么说,这上头让人给比下去,那是丢了家里的脸的,至于要想选中的。更在这上头花心思。于是繁锦阁、金玉满堂、姹紫嫣红这些名店招牌自然是生意火爆了,就是那些逊一色的店家,也是热热闹闹的。 当然,这还只是京中人眼睛可以看见的,那些看不见的托门子、打听人家什么的,就更多了,连圣上的内侍内宫。都忙活起来了。 安国公李府也未能免俗。 虽然李府木字辈的俱已结亲,而水字辈的年岁还小,这回,跟本没李府姑娘们的事情,也轮不到给李府的小爷结亲,可不妨碍他们对这事情的关注啊。而且,谁府上没有几门亲近人家以及各色亲戚。他们家没有,亲朋好友有啊,这就少不得更要看看。 内院的娘们还好些,可这件事,还让李鼎等府里的爷们关心,就要说道说道了。 其实,李秋水是不知道,中秋节前夕,李棣说是养好了,带着家人回府过节。实在是收到了老爷子的信儿。事情。总算是往他们设想的方向前进了。 那会儿,李棣才猜出老太爷李鼎的想法后。虽说相当吃惊,可等冷静下来以后,听老太爷跟他仔细分析这些年朝堂上的艰难以及欲退而不得的事情,就知道未来的艰难了。虽然,对于圣意还只是揣摩,但这猜测出的结果,却是相当揪心的。或许。恐怕,没准,他们,就是被看成了一只鸡,一直用来恐吓猴子的鸡,先皇重臣,废太子嫡系,理亲王伴读,没有比他们家更合适的了。圣上已经隐忍多年了,吃吃喝喝已经有些力气了,朝堂上的拔河,终于要开始了。 当然,还有些事情,就算是李鼎若之于李棣,也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那就是,不除他们,圣上不得安心。这,也是因为,先皇重臣,废太子嫡系,理亲王伴读。而李棣也曾点过,先皇殡天之前那些的据说。所以,他们李府,在怎么洗白屁/股忠于雍和帝,都没大用处! 既然老太爷已经前前后后都想明白,想透彻了,李棣也劝不了什么,这就赌上了。再加上先前理亲王暗地似有若无的勾搭,一个半抛媚眼,另一个忧抱琵琶,来回几次,都存了些心思。 理亲王妃殁,不可不说,对于理亲王来说,元气大伤。且不说,理亲王罗氏这么些年来的夫人外交,让理亲王既能躲在府里造成个闲散王爷的假象,又能方便其偷偷摸摸在外勾勾连,更能让理亲王既使不出现在外也能不泯灭与权贵中。理亲王妃还是先皇使劲儿挑的,他们罗家,在军中的力量,那可是实力派,虽不说是一呼百应,可也不可小觊啊。 偏生,罗氏这就殁了,与罗家的关系,眼看着就断了。这也是李棣后来整明白了,为啥老太爷李鼎这么在乎这罗氏殁了的缘由。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可即便如此,已经拿定主意的李鼎,自然是要想出点法子。 人说高手下棋,是走一步看三步,而李鼎李棣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了,这看的,已经不止是三五步了。 罗氏殁了,是要另结王妃,还是守着,里头的关系,想来理亲王也应该看得出。另结,说不定就又拉着了新的势力,这对一个有心思的王爷,也是很重要的。可另结,就彻底算是与罗家断了,还能让罗家为他卖命,纠集军中力量?这个,理亲王看得到,圣上也看得到,所以才有了这圣上如此对侄子仁厚操心的事情。 而李鼎李棣看到的更多。断了罗家,不仅仅是军中的力量,也隐隐的,把先皇一些老臣中坚的心,给断了。哦,人罗家的女儿才殁了没多久,这理亲王就另结了亲了,可见,这人也有些薄凉。就算日后人看出来了理亲王的心思,或者是理亲王起了势了,关键时候要用人了,这些老臣也未必敢沾。 人心的微妙,就在于此。得人心者得天下,这说的,又岂在平头百姓? 当然,这还是远虑。近忧,就在于,圣上真的能让理亲王顺顺当当的结亲拉势? 在李棣看来,从龙之功虽好,但这里头的风险,着实太大了。最关键的,就是要这潜龙争气。如果这潜龙眼皮子太浅,又或是能力太不济,这龙,还是从不起来的。这也是李棣先头跟李鼎说的,然后避出去的缘由。若理亲王不堪,还是要另做打算。端看这理亲王如何处置这眼前的事情,结还是不结,又是有没有本事化解眼前的困境。这才险境之初,还算不得凶险,若连这都过不去,还是别谈日后了,罢了吧。这也是李棣说的,另做打算。 可事从人心,理亲王眼皮子不浅,而且化解得还是想当巧妙,让圣上只能褒奖,无形中,还人气飙升,得了人心了。 于是,李棣也就痛痛快快地病好了,下山了。 雍和帝现在的采选,许多人看着喜气洋洋,可理亲王李鼎等,却看出杀气腾腾。不光充盈后/宫,还要给勋贵栓亲,要是李秋水知道这里头的底细,准得说,这不就是洗牌吗?把新贵旧臣,来个一锅炖了,杂烩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还怎么办? 李鼎老爷子若知道了,会给出两个字,凉拌! 在理亲王心急火燎的时候,老爷子让李棣悄悄捎话了,少安毋躁!这一大锅新旧杂烩汤,看似好像圣上得了便宜,其实,一样的,对理亲王也是如此。这一大锅杂烩汤,在圣上跟前是,在理亲王面前也是,圣上能喝,那么,理亲王也能喝,端看谁的本事手段。 李棣当然也知道这个,应了一声,就要出去安排。才走到屋门前,老太爷李鼎又冒了一句话,“再多捎一句话,如无意外,今次,罗家必有姑娘入宫。” 李棣在门口站住了,有些个诧异,这个,在他们看来,是明摆着的事情啊,爷爷为何还说这话?脑中急转,忽然明白过来了,脸上带出些不忍。没记错的话,罗家本家,只有两位姑娘,一位来历不明,一位是庶出。那位来历不明的,被抱养在正房太太膝下,据说颜色相当的好,关键是,今年正好十四。 李棣顿了顿,看了看已经闭目养神的爷爷,低声应了声是,撩开竹帘出去了。 李鼎等脚步声渐渐走远了,才睁开眼睛,望着门口,叹了声气,自言自语道:“终究是心肠太软。就不该让他学什么歧黄。” 慎独园内,李秋水的闺房中,此时正热闹着呢。除了四房的五姑娘李淑不在,连三房庶出,府里的七姑娘,才五岁的李汐都在秋水这儿。正热热闹闹的说着京中的盛事。这些小姑娘家,自然不会说什么采选、结亲这些话题,只说连日来这各处的热闹,眉飞色舞的,虽然都是据说啊听说阿,可还说得真真的,就似亲眼所见。 正热闹着呢,就听见外头有人传话了,听着声音,是太太那儿的胡嬷嬷。 秋水忙让快快请了进来,又要让坐又要赐茶。胡嬷嬷忙摇着手笑着说:“可不敢没了规矩。姑娘们都凑一处,可是便宜我了。老奴我替太太传话。” 一听太太传话,由秋水打头,都撂开手上的东西,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肃着手。 胡嬷嬷像是很满意,点了点头,道:“太太说了,明儿个带众位姑娘出府,去西市逛逛。众位姑娘,请坐吧。” 理亲王府后/院草庐,理亲王一脸铁青,不断捻者手指,像是盘算着什么。(未完待续) ------------ 110 活笑话 理亲王铁青着脸,不断捻着手指,正在盘算推演着。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理亲王脚跟前,跪着个青衣下人,埋着头一声不吭。半天,理亲王手指猛地一停,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只是,还是开口道,“老高,你怎么看?” “殿下,老奴不当多嘴。不过,老奴知道,殿下这些年的辛苦,老奴知道先帝爷的心痛。即便是为了先帝爷能安心,有些个事情也值了。而那些人,能为了先帝爷,为了先去了的太子殿下,就是舍了性命,也是他们的福分。”一个阴冷的声音,从理亲王身边冒了出来。要不是他出声,还真没让人发现他就站在理亲王身边。这个人,看着白白胖胖的,正是秋水在西山护国寺看见过的胖老太监。 理亲王还是皱着个眉,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心中,总有愧疚。” 高太监忙开口道:“正因如此,殿下才更要痛下决心。等到那一日,天上的先帝爷和太子殿下才能真正舒心。” 理亲王像是被这些话给安慰到了,总算舒展了眉头,点了点头,对着高太监道:“你去把那套东西找出来。”然后,对着地下的那个青衣人道:“老孙,你去,把那套东西送到罗府,交给罗长安,就说是他给大姑娘的赏赐,给她应选添些头面。让老罗仔细点儿。” 这两人应了声,行礼出去办事了。理亲王看着他们出去,左手往右腕上上摸了过去,一摸了空,才想起那串手串,早已经不再手上了。想起那个小姑娘,理亲王倒是有点儿笑脸了。那姑娘,还真像自己家人。比那个,可像多了。 这一日,安国府门前倒是热热闹闹的。才是辰末巳初,门前就停了一溜儿青色大车。半开着中门,就见一群仆妇拥着一位贵妇人出了来,而贵妇人身后。跟着一串儿小姑娘们。正是小张氏带着府里的姑娘们上街呢。 要说,李秋水来了这么久,倒是出了好几回门,连白府都有去过几次,也因去白府被白玉京偷渡着带出去几次,像这样正儿八经的逛街,还是头一回。 昨儿个。太太就说了,一时忙碌,倒是好久没带府里姑娘们出去玩耍了。现如今,京里到处是热热闹闹的,别家府里的姑娘们都忙着置办东西,虽咱们府上不缺这个,可也不能让姑娘们没了热闹。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出门。 虽然安国府是个富贵窝,但女人的天性,还是喜欢逛街购物的。况。那几个姑娘。除了太小的李汐和心中牵挂弟弟的李潇,早已经被各式各样的据说弄得心痒痒了。哪怕是一心要在二奶奶和二姑娘跟前表现的李漪,也乐开了花。所以,这一大早,就聚在太太跟前叽叽喳喳的,哄得太太早早的带着她们出府。 不过,这些姑娘们就算是再怎么兴奋,还是相当讲究规矩的。这不。跟着太太从中门出来,虽然脸上的喜气压不住,可一个个的,都端着架子,没有窃窃私语,也没有东张西望,还是举止端庄的在身边人的搀扶下上了车子。只是当车帘子放下来时,才隐隐听得见里面压低着嗓音的说话声。 车队直奔西市,不一会儿,就停在了金玉满堂这硕大的招牌下。 虽然店里的客人已经开始多了起来,这金玉满堂的伙计,还是挺有眼光的赶出店门,殷情的上来招呼。 当胡嬷嬷一露脸,那个伙计马上就笑开了花了,连声管家奶奶的叫唤,还说,早就预备下了雅室,恭迎安国府上的贵人。 在伙计们的伺候下,小张氏带着姑娘们就上了楼。进了雅室,自然有人上茶水点心小心招呼着,掌柜的也亲自过来伺候着。小张氏也不作态,端起茶水抿了口,语气熟络的说道:“好了,知道你这会儿生意好,也不耽误你功夫了。有什么好东西,就快拿上来。看到没,”笑着指了指身边的那些个姑娘,“今儿个有你好赚的。只是,不是那顶顶好的,就别拿上来蒙人了。” 掌柜的笑着说道:“哪敢蒙太太您啊,这京里头,哪个不知道,安国府上太太的眼光,那是一等一的好。知道今儿个您带着府上的姑娘们过来,柜上早就把好东西给预备下了。您稍等,我这就取来。” 说着打了个千儿,掌柜的就下去了。不一会儿,这人又回来了,身边带着几个小伙计,个个手上都捧着个大匣子。估计那些首饰,就放在这些匣子里头。 掌柜的这嘴,真是赛八哥,一边让人把匣子放在桌上打开,一边笑着说,“今年正逢盛事,各家都是比赛似的,就想打造些精致的奇巧的,让客人们满意,说不定,哪个巧手,就能让将来的贵人看重了。要我说,咱们柜上的东西,不说是稀罕,也算是数得上的。不过,咱们柜上那几件新巧的,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看得到的,还得留您府上呢。也就您府上的姑娘们,才配。” 匣子打开,隐隐阵阵的珠光宝气,可李府的姑娘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端坐着。直到太太发话,让人一件件碰过来细瞧,这才抬眼看着,也细细索索的跟身边的姐妹耳语几句。这样的大家风范,又让这掌柜的连声称赞。 李秋水也是满眼好奇,一件件看过来,还真有几件不错的,能工巧匠,历代都不少,就像说唱里一样,玲珑宝塔第七层,都是劳动人民的结晶啊。 正看着呢,就听见门外楼梯的隆隆响多,像是上来了不上人,估计又是哪个贵宾来了。不一会儿,就有伙计悄悄进来给掌柜的捎话。掌柜的一迟疑,吩咐了几句,还是站在边上伺候着。 那个伙计退了出去,只是不一会儿,又换了个人进来,脸上带着急色,凑在掌柜跟前急语,这下掌柜的还是摆摆手,让人出去了。 就这会儿功夫,就听见外头一阵乱响,有人跌倒,有人怒骂。只是掌柜的依然没有挪窝。 小张氏笑了,冲着胡嬷嬷点点头。胡嬷嬷这才对掌柜的道:“你柜上有什么事情,就尽管忙去吧。多留些人伺候就是了。” 掌柜的忙谢了,“小子们不懂事,让太太并姑娘们见笑了。我去去就来。”说着,一鞠躬,就出去了。而后,又进来俩伙计,更精心的伺候着。 只是,掌柜的并没有去去就来,外头的声音还是很大,隐隐就有人骂什么狗眼看人低,又有人拦着什么的。 别说太太了,就是几位姑娘脸色也不好起来。这后进来的伙计一看,忙就解释起来,总不能让人把火儿往自己头上撒不成?这位也是位嘴快的,嘚不嘚嘚不嘚,就都嘚完了。原来,后面来的一伙人,是定远侯罗府上的。只是,罗夫人在府里照看着罗老太太,就是罗府上的两位姑娘出来了。 这其中有位姑娘,因不见掌柜亲自招呼,就有些生气了,再一说要看顶好的,伙计又让她稍后片刻,这就火大了,让仆妇骂人了,还说要拆了这家店呢。 一听是罗府的姑娘,李秋水默,想象着罗二姑娘罗云岫插着手骂人的样子,有点儿汗。而李汀捂嘴一乐,李漪李汶就面带不屑。李汐倒是不明所以,看着姐姐们纳闷呢。李潇摇摇头,对七姑娘说:“没什么,你三姐想到笑话了,回去同你说。” 到底是李汶忍不住,“可不是笑话吗?大姐姐,你也不知道吧?有种笑话是会走路会喘气,活的笑话。” 这话一出,屋子里偷笑声就多了起来,就连那几个伙计,都活泛了。 小张氏不能同小姑娘一般,于是出声道:“好了,快些挑吧。没得耽误人生意,咱们等会还要去别处呢。” 好东西是有几件,但李府这次出来的就有六位,虽然没带五姑娘出来,可东西也不能拉下她。等各个都挑完了,小张氏又给他们挑了几件,还有各房的奶奶们。于是,别看那几大匣子,剩下的,也不见特别出色了。 等挑完了,也不等伙计装裹结帐什么的,小张氏就带着人走了。李秋水落在了后头,等出了雅室,往那出声音的那头看了看,才起步没多久,就又听见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因为是在外头,这回听的比较清晰。 “这就是你们柜上的好东西?是打量着我没钱给你挣,还是别人家挑剩的才轮到我?我看,你们是不把了罗府放在眼里了,是欺负咱们家姑奶奶才殁了是吧?” 这声音,李秋水听得出来,正是罗云岫的声音。然后,又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语音,听着是大姑娘罗云锦,像是在劝罗云岫。只是,这个罗云岫根本不领情,“你别装好人了。感情,你反正是有好的了。有本事,你把父亲昨儿个赏你的那套头面让出来。” 那个声音也急了,稍微大了点儿,“要不给你别的吧。那套可不行,父亲说是,嗯,才用的。” “哼,别再这儿假惺惺的了,别的比得上那套吗?。。。。。。”(未完待续) ------------ 111 阻街女 “哼,别再这儿假惺惺的了,别的比得上那套吗?你也别支支吾吾的了,不就是想在应选的时候镇镇人,方便你攀高枝儿吗?也不害臊,真是狐媚子出息。” 身后的那话声清清楚楚地传入李秋水耳中,还夹杂着另一个呜咽的声音。 李秋水当作没有听到,脚下步子不停,慢慢的下了楼,心里却嘀咕着,还真是个活笑话。只是,这罗二姑娘这样闹腾,罗府上也不管上一管?虽然丢的是罗二姑娘的脸,可罗府不是照样没脸吗? 只是心中虽然疑惑,但毕竟是别人家里的事情。有知道的,说来听听,全当解闷。没有知道的,也犯不上特意去打听。 接下来去繁锦阁倒是没碰上什么特别的事情,各色衣料也算充裕,也有些今年特别的花色料子。而对于成衣,安国府一向是用不上的。对于在繁锦阁的顺利,三姑娘李汀还叹了口气,“这儿怎么没有笑话了。” 这话一出,几个姑娘,连带着太太小张氏都笑了出来。就只有七姑娘李汐,看着发笑的众人,有点儿莫名所以。小张氏拍了拍这七姑娘,笑着说,“你三姐姐没说好话呢,你去问她,知不知错了?” 七姑娘有些瑟缩,看了看三姑娘,只是不敢上前,又由于太太的话,又不能往后退。三姑娘眼神一闪,忙上前揉住太太道:“好太太,您就饶我这一遭吧,下回我不敢了。” 大伙儿像是都没注意,就说说笑笑的完了。 逛了衣料铺子,小张氏又带人闲逛了几个有特色的铺子,有卖玩物的。有卖古器的,还有书画铺子等等,最后零零碎碎买了不少东西,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才找了个茶楼歇脚看看街景儿,等歇够了,也就好打道回府了。 现在这时候。有点儿不正不点儿,现在虽已到了午市的时候,但又为时尚早,茶楼上,喝早茶的已经散了场,而午时的客人又还没来,只有零星的靠窗几桌叫了点儿小食。也在闲聊看街景儿。 李家自然是叫了个包间的,哩哩啦啦可是有不少人。上了二楼进了包间,随便散座着。秋水被让到一个靠窗的座位,泡壶好茶,临窗远眺,本该是惬意的事情,只是,这会儿明显意境不合。 这茶楼并不是什么别高档的,所以,这会儿外头或者隔间儿人说话声音大一些。就能听得清清楚楚的。这会儿。外头的闲聊,只要你仔细听听。还是能听得清楚的。 现在,就听见隔壁一间有人在议论圣上此次的采选之事。有的说,圣上好德,登基已经许久,勤于政绩,这后/宫空匮,早就该有这举措了。然后有人连声附和。这不要钱的歌功颂德的好话,如流水般的倾泻出来。当然,这种事情,聊着聊着,就开始不着调了。就有人在说,哪家的姑娘应该可以入选,哪家的姑娘听说才艺双馨,哪家的姑娘听说是绝色。 这说着说着,就有一个声音道:“照这样说来,这定远侯家的大姑娘,这次肯定是要入宫了。” 有人忙问道这是怎么说的?当然也有人马上附和,“自然自然,一定如此。”这接着,就七嘴八舌的,说道这罗府的大姑娘,颜色是如何如何的好,声音是如何如何的娇,体态是如何如何的软,说得,就像是亲眼所见。也有不服气的抬杠,说是未必如此,没准只是虚名罢了。于是,又有人反驳,这反驳之人倒是知道点底细的,连大姑娘出身不正,是被从外头抱来的都说了出来,还神神秘秘的说道,“听说啊,这大姑娘的生母,可是个行首。行首,你们都知道吧。当得了行首,这相貌能差了?这大姑娘有这样的生母,颜色还会差到哪里去?” 接着就更有附和的了,“怪道呢,如不是绝色,怎么能勾搭着人侯爷纳了,还能产下孩子来?” 这话越说越不着调了,只是,大家都肯定了,这位定远侯家的大姑娘,一定能入得了宫的,说道皇上的语气,也有点儿变调了,好像是只要有貌,就成了。 那边说得起劲,可包厢内,小张氏却皱着个眉,今儿个她是带姑娘们出来的,那外头的话说得要是太过,就不好了。正要打发个人出来说道说道,就听见外头有人高声,“诸位爷,还请歇歇嘴儿,别说得太高兴了,忘了什么是忌讳。”这话说了,那些议论声就小了许多了。 过了一会儿,就有伙计把李府人叫的东西送进了包间。听这伙计说话声,就是刚刚那嗓音。小张氏也听出来了,回头就对胡嬷嬷说了几句。然后,这胡嬷嬷就亲自上前,给这伙计赏钱。同时,笑着说道:“刚刚还多亏你拦着了。不然,咱们府上的主子,都不好在这儿继续坐着了。” 那伙计忙笑着说不敢当,但收钱还是收钱还是收得特别的麻利。胡嬷嬷状似无疑的多了句嘴,“这些天,那些话题,嗯,说人家姑娘,这也太,啧啧。” 这伙计收了钱,当然是有问必答,“前些日子也不是如此,顶多说说圣上仁厚。今儿个这样的话才多了些。掌柜的怕惹事,嘱咐咱们伙计时不时吼上一嗓子,打扰各位贵人清静了。” “哪儿的话,正该如此呢。哪有这样说人家姑娘的。”胡嬷嬷连连点头,然后让这伙计退了。 不知道别的姑娘是不是注意这些,反正秋水是从头听到了尾,心里对着那位大姑娘,也连连叹气。这人不惹事,可事惹人啊。只是,那位颜色虽好,这性子太弱,若真留在后/宫,也不知道能抗多久。 正想着呢,秋水就被人拽了拽袖子。不知什么时候,三姑娘李汀已经靠在秋水边上,凑着秋水的耳根说道:“大姐姐,你看看,那是不是靖远伯家的表格?” 李秋水顺着李汀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楼下大街不远处,一处古董店门外,一位湖色锦袍的少年,正被一辆马车拦着。虽隔了老远,但秋水还是认出来了,正是白端白玉京。 马车上,车帘已经高高的打了起来,一个姑娘的身影半露在车外,因为背对着秋水这边,到时看不出是谁。只是看这个姿势,像是在跟白玉京说话。 离得到底还是远了一些,并不能看得清白玉京脸上的神情,只是看着那个样子,这位白帅哥虽然停住了,但还是有点疏离的站得远了一点儿。他的随侍小厮,倒是隐隐的把他挡着。 李秋水看这架势,就知道白玉京很是勉强,有心就要帮上一把。回头看了看,示意奶娘过来,嘱咐了几句,明仁家的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秋水这举动,当然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只拿眼睛看着秋水。秋水也不想解释什么,扭过头,继续看着楼下。 只见下头,也不知道那姑娘说得是什么,只见白玉京摇了摇头。那姑娘还在说,白玉京继续摇头,还拱了拱手,指了指身后的那个古董店说了几句。没想到,那车里,原来一直扶着那姑娘的丫鬟就跳下了车,然后,又从车里接过车凳,就把那姑娘给扶了下来。那姑娘下来车,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要冲着白玉京福下去。慌得白玉京连忙闪身避开。 秋水先前看这那丫鬟,就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正琢磨着呢,就听见三姑娘李汀悄悄在耳边说道:“是罗家二姑娘。” 可不是嘛!秋水终于想起来了。 下头正在僵持着呢,奶娘就到了跟前,就见奶娘对白玉京行了个礼,说了几句话。白玉京忙让了半礼,连连点头。然后,这才又冲着那位罗二姑娘拱了拱手,就随着奶娘往这边走来。 他身后,那位罗二姑娘跺了跺脚,冲着秋水方向看过来。秋水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见,反正就是不失礼的冲那头点点头笑了笑。可那罗二姑娘只是一扭身,让人扶着上车了。 秋水轻轻一笑,就移开了脸,转身端坐着了。不一会儿,就听见包间外头白玉京扬声道:“里头可是安国府上的太太,晚辈白端拜见。” 小张氏啊了一下,忙道:“这可是巧了。快快有请。” 一推门,一个湖色的修长身影就进来了,一进来就上前给小张氏请安。小张氏忙笑着拦住了,“今儿个可真巧。怎么就知道咱们在楼上的?” 白玉京躬身答话:“刚才晚辈正在楼下,恰巧遇上表妹的奶娘,才知道太太您在这儿歇脚。既得知长辈再此处,焉有不过来请安之礼?还请太太恕我冒昧。” “你这孩子,太多理了。你要过来,我喜欢还来不及呢。还说什么冒昧。快坐,看茶。” 说着,小张氏又看了看秋水道:“还以为你这丫头在做什么呢,原来如此。还不快来拜见你表哥?还有你们这些姑娘们。” (今天没做寒号鸟,可是网络直到现在才好。)(未完待续) ------------ 112 使劲抽 白玉京的到来,如同是在快滚了的开水锅下,又添上了一把新柴,让包间里更是欢腾了。白玉京皮相不差,可以说是相当的好,在外人跟前又一向是斯文有礼进退有度的,别说那些上了年纪的女眷,就是那些名流勋贵,也是对他连连点头的,直说白老侯爷在天之灵总算可以慰籍了,有了个生生把爵位往下折腾的儿子,又有了个不着调的嫡孙,总算在这重孙身上没掉链子,非但没掉链子,而且是大大的好的。年纪大的人都这样看,那就别说这些小姑娘们了。 这会儿一个个上来叫表哥的有,叫白哥哥的也有。要不是看着一个个上未到金钗之年,下还不及髫年,李秋水保准满身的鸡皮疙瘩。 白玉京倒是一点儿都未见异样,眼观鼻鼻观口,一个个的还了礼,才在小张氏指的位置坐了下来。 也不知小张氏就着近便,还是有些什么其它心思,白玉京的座位在小张氏身边,正好紧贴在了二姑娘李潇边上。 然后无非是一些客套话,问及白玉京怎么有空过来的。白玉京也不隐瞒,说是要去那间藏古轩看看,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就得知安国府太太在这茶楼上了。 小姑娘多,唧唧咋咋的话也多。李秋水看着表哥,就见他神态自然,除了回答老太太的话,其一的,一句多的都没有,顶多给以两个“是”,或是含笑不语,可不真是个老实孩子?就觉得好笑。不妨。就听见身边一声低低的冷哼,却不是三姑娘李汀,而是一直粘着自己的六姑娘李汶,秋水不由暗道。都说是红颜祸水,其实,蓝颜也是一样的。看看那,现在都还小着呢,就这个样子了。 原来,白玉京坐在二姑娘李潇边上,隔开一个座位就是四姑娘李漪。二姑娘还好些,并没有怎么跟白玉京搭话,只是动作稍有些不自然而已。可四姑娘就趁着座位便利,频频跟白玉京说话了。不光如此,还亲自拿过茶壶给白玉京斟茶。当然,她也不紧紧给白玉京斟。先是太太,然后是白玉京。在然后是二姑娘,在在然后是她自己。再接着,就没有了。 六姑娘跟四姑娘虽都是二房的,却一向极不对付。这冷哼,也是冲着四姑娘给人斟茶脱口而出的。 不过,四姑娘的手段虽然隐蔽,但三姑娘就是个不肯太平的。平时一向借着活泼机灵的幌子,做些拨火的事情。这会儿,焉肯太平?六姑娘的冷哼虽然低。可三姑娘的耳朵极好使,当然也可以说喜欢听小话煽风点火的人,耳朵向来好使。这会儿,就看着六姑娘道:“啊呀,六妹妹,你这是怎么了?”然后眼珠子故意在白玉京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又看向四姑娘,“难道。。。。。。” 这个难道让三姑娘拖得极长,四姑娘当然看见这三姑娘的眼神了,脸倒腾的红了起来。而小张氏皱了皱眉,轻轻肃了肃嗓子。 三姑娘是个极机灵的,她可不会在太太跟前坏了规矩,那个“难道”也是吓唬人故意让人难堪的,这会儿就接着说道:“是你口渴了?而四妹妹又没给你斟不成?” 六姑娘脸上一僵,马上飞快地说道:“啊呀,三姐姐,这是什么话来,我怎么好劳动四姐姐。该是妹妹我给长辈及各位姐姐端茶才是。哎,我也是个没眼色的。只看到四姐姐给太太表哥满上了,才想起这遭,大姐姐,你不怪我吧?” 原本只是个极小的事情,可被这两位一说,倒成了个不大不小的事情了,还上纲上线到了孝悌了。特地地的把李秋水拎出来,让二姑娘也跟着四姑娘不好看了。 白玉京倒还是坐着没动,像是根本没听出来。二姑娘还是微笑着,只是有点僵硬,而四姑娘整个儿的臊红了脸了。 太太皱了皱眉,可这会儿倒是不好怎么说话,都是她的孙女,不好太过偏心的,以长辈来压人吧? 二姑娘到底还是帮着四姑娘的,只僵了一下,就笑着说:“看六妹妹说的,又不是什么敬茶,哪来这么些个讲头,不过解个渴而已。”说着,就推了推四姑娘。这位四姑娘倒是醒过神来,忙再次端起茶壶,笑着道:“是啊,六妹妹想得真多,就这么急着敬茶了?我可不像你,想得这么多。这茶啊,是个雅物,喝茶,是个雅意。我只是个大俗人,所以勤快一下而已。” 说着也没越过三姑娘,先给三姑娘满上,再轮到李秋水。可这茶壶本也不大,已经给太太、白玉京等人添过了,到了秋水这儿,可就没了。喝酒讲究倒瓶底,品茶却不能逼茶汤。这四姑娘也不知存心气六姑娘还是怎么着,逼了最后的茶汤到秋水杯里,还晃了晃,笑道:“啊呀,没了。六妹妹,不好意思,再等等。” 秋水本来就不想混在小姑娘们的乱斗中,可自己先被六姑娘拎出来生事,这会儿四姑娘又相当不敬,再说,什么敬茶不敬茶,这也是好说的?要这样说,先头给小张氏、白玉京、二姑娘敬茶,那成了什么了?自己原是给白玉京解围的,可这会儿成了什么了?再看白玉京,这人虽然还是面上不显,但却没了笑意。 李秋水还真不是个让人随便排揎的,这会儿也不多说,脸子一沉,“原以为四妹妹说自己是俗人是客套,现在,我可真是见识了。” 说着也不等人反应过来,就向着白玉京道:“哥哥才刚说要去看件事物的,这会儿看着光景也不早了,我也不虚留你了。只是,都是亲戚,妹妹们今儿个有失礼的,还望哥哥大人大量不计较。改日,我亲自去外祖家给哥哥赔罪。今儿个这不咸不淡的茶水也不用喝了。” 这时候内院的斗法,都是脸上带着笑,底下给拳脚,嘴上抹着蜜,话里藏讥讽的,哪有李秋水这样不按牌理出牌,说撂脸子就撂脸子的? 这一下,别说是几个闹事的,就连太太的脸上,也不好看了。谁让她纵容孙女们,弄得这样没大没小的。 倒是胡嬷嬷机灵,看着不对,马上笑着说,“真真是大姑娘,为人爽快。只是,来了既是客,哪有往外赶客人的?” 胡嬷嬷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话就更让秋水逮着机会了,她这会儿气还没出够呢。当下脸更冷了,“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一个嬷嬷,就是再有脸,还敢跟姑娘主子顶起嘴来了不成?” 这话一出,连胡嬷嬷的脸都臊红了,小张氏更不能说什么了,那可是她的奴才,这奴才可是借着她才有脸面的。再说了,她虽也是秋水的祖母,可毕竟身份尴尬,一个不好,就有闲话。人家可是谨慎了多少年了,怎么肯在这儿失了手。 可秋水也不想让小张氏出声,她还没说够呢,“一个奴才都知道赶客人失礼,难道我这个做主子的反倒不知道了?还别说了,这可是我嫡亲娘舅的独子,我的表哥。可留着人干吗?看笑话吗,还是让我表哥更难堪?听听这一个两个的,说的是个什么话?什么叫做敬茶?我倒是不懂,还请几位懂的姑娘太太仔细给我说说。也就是我的表哥,我才能忍着心疼顾不得颜面往外赶人,省得留下来受埋汰。也亏得是我表哥,总要护着亲情,不会计较这些胡勒勒的没规矩。” 这话一出,整个包间里鸦雀无声,连小张氏都红脸了。这么些年,她还没碰上这么难缠的,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了。可,偏偏秋水说话在理,还是站着大理,用上一世的话,就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了。连事后找补都比较难。 可是,这可是明晃晃的打脸啊,这一顿乱抽,除了白玉京李秋水及这两人身边的,几乎都给抽翻了。这让她这个当家太太怎么处?而且,要是有心细品,这里最最挨抽的,不是二姑娘四姑娘,而是她这个当家太太。小姑娘们说那个话,可以说是不懂事,可她是大人,当家的太太,怎么就没听出来,如果说听出来了,怎么还纵容着姑娘们。这要说,这根子上,不是她这个太太是谁?这一刻,小张氏还真有点儿后悔,刚刚不该心软的。 可看着现在,小张氏若不压一压李秋水,这以后在府里,自己的威信怕是要打折扣了,而且,自己这几个孙女更是要矮这大姑娘一头了。本来就在身份上比不上,以后,怕是连气势上也比不上了。没法子,就用身份压人吧,虽然会让人诟病以大欺小,可好在这就是古代,以孝为先。 可李秋水是多精怪啊,她能让人抓着她的把柄吗?她敢当场发作,敢出这个乱拳,就是早想好了后招的。 这时,秋水利索地站起来,冲着小张氏深深地福了一福,摆出个大意凌然的样子,说道:“太太。。。。。。”(未完待续) ------------ 113 出言劝 这时,李秋水利索地站起来,冲着小张氏深深地福了一福,摆出个大意凌然的样子,说道: “太太,虽说当着您的面儿,我本不该发作,可我不能看着自己家妹妹们这样犯着口舌,要是传出去了,我倒也不是怕带累了我的名声,只是想着咱们府上这些年的体面,想着太太的脸面,可都给丢尽了。今儿个冒犯了太太,我回去自然会像老太爷老爷禀报,让老太爷罚我跪祠堂,也算是治我个不敬,给太太出气。” 得,这下,连后路想好了。听听,告到老太爷那儿,若真去了老太爷那儿,小张氏更讨不了好。而且,那恶心人的“给太太出气”,这是给太太出气吗,那是找堵找骂挨啊! 小张氏哪敢要这样的冒犯赔礼,所以,虽然心里冒着火儿,可也只能宽和地看着李秋水,嘴里一个劲儿的说李秋水行事恰当。不过,一向和蔼的脸上,这会儿一点笑容也没有了,就眼前这事情,她还能笑得出来?不过倒也好,府上这些姑娘们出了这档子事,她这个太太也不能有笑脸。 只是,对于这个李秋水啊! 不光光是这些个,秋水连府上多年名声这个大帽子都抬出来了!日后,在这件事上,只能说秋水好,鼎鼎好了。而且,这姑娘还点了点她自己的名声,这以后要是传出不好来,这里头的讲究就多了。 小张氏觉得这会儿不光气得心中发胀,连头都疼了起来,以后对这个李秋水。还得更加疼爱更加照顾,不然的话。。。。。。 这是多少年了,小张氏早已经忘了这种憋屈的感觉了。就算是在老太爷跟前,也只是陪着小心。这些年的掌家。老太爷也没挑出个不好来。要是因为今天的事情。。。。。。 白玉京也是机灵的人,原本担心妹妹,所以他刚刚并没有提出告辞。这会儿。看着小张氏都放了话了,也就适时告辞了。 小张氏忍着心堵,赞过了秋水,这会儿看这白玉京,这脸上倒是很和蔼慈祥了,“玉京啊,今儿个时候也不早了。也不耽误你事情了。改日,让你妹妹上你那儿看你去。我知道,你可是个好孩子,平时也跟几个妹妹相处得来,日后。还是要多上我家来玩玩的。” 终究,她并没有说什么赔礼道歉的话,只拿相处的好来说是。她也知道,这会儿她若是再认了那话,自己那几个姑娘以后这头就难抬了。又拿捏着说白玉京是好孩子,意思是你懂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日后再多来往一下,今儿个的事情就算糊弄过去了。 转头,小张氏又对李秋水道:“送送你表哥去吧。” 李秋水点了点头。跟着白玉京一起行了个礼,送人去了。 走到外头,估摸着里头听不见了,白玉京压低着嗓子,道:“妹妹,你。咳,你这样子,要是一个不好,这亏就吃大发了。你这又是何必呢。那起子人,不理她们就得了。我一个外头的爷们,还能怎么了不成?” 李秋水冷哼了一声,“是不能怎么了,可我就看不得。你是我哥哥,就能这样让人埋汰?再说了,这都明晃晃欺负到我头上了,我还能让?怕什么,大不了到太爷爷跟前说理去。” 秋水白了白玉京一眼,昂了头,走在了前面。 白玉京跟在她身后,眼神落在秋水的乌黑的发顶。妹妹才到自己的肩头,可就这样小小的个儿,为了自己,连她府上太太都顶上了。一时间,白玉京觉得,心中滚烫的,烫得自己,连眼眶子也发热了起来。除了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外,妹妹是头一个这样为了自己肆无忌惮的。 白玉京忽然笑了,顺势低下头,掩饰住他发烫的眼窝。 秋水走在前头,听着自己表哥一声不吭的跟在自己身后,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难道,刚刚自己说话太冲了?想了想,就慢下脚步,找了个话题,“哎,表哥,我刚刚都看见了。” 白玉京一激灵,看见什么了,看见自己。。。。。。 “听说,那是罗府上的二姑娘,你们,很熟?”秋水这时候倒是有些八卦了。不过,这个罗府二姑娘,明明不是什么好菜,能不沾,还是不沾吧。 白玉京先是松了口气,不是看见自己。。。就好。只是忽然又觉得不对,心又吊起来了,妹妹,不会误会了什么吧?没来由的,心里就有点儿焦躁,忙忙解释道:“那是罗府上的二姑娘。不过,我跟她真不熟。” “不会吧?不熟,人家在大街上拦着你说话?”秋水看着这万年淡定帝也有急的时候,索性就更刺上一下。 “妹妹,这可真叫天地良心,我怎么知道这姑娘是怎么想的?统共也没见过几回,那还是理亲王妃丧仪那会儿,在理亲王府上见的。那会儿,我陪着理亲王世子。世子跟那姑娘是亲戚,才连带着我说上了几次话。”白玉京忙解释道,就差赌咒发誓了。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李秋水倒是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停住脚步,转过头看着白玉京道:“这几次话,不会正好是在理亲王府上的什么园子里吧?人家小世子在散心,罗家的姑娘就过来安慰,然后你也过去了,这样子,就说上话了?”多典型的套路啊。 “你怎么知道?”白玉京脱口而出。 还真是啊?李秋水挑了挑眉,好笑的看了看白玉京。白玉京张了张口,这话,怎么越说也古怪了?脸色有点儿不好看。 李秋水也不是想要捉弄白玉京,只是想起了那个宴席外厅到的话而已。眼看着楼梯口在眼前,李秋水也不再送了,只是那句话还得嘱咐,“我看着那二姑娘,举止不太妥当。表哥,可不要被那种人带累了。那大姑娘,我听说是要采选的,也没几天功夫了。你。。。。。。” “明白明白,不管是哪个,我都会离得远远的。啊,你也看见,我那会儿是要躲着那人的。”白玉京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一张本经耐看的脸,更加神采飞扬了。 李秋水看着这个小表哥,唉,孩子脸,变得快啊。不过,既然听劝,也明白自己的意思,就不用自己再罗嗦了。福了福,两人就此分手,看着白玉京下了楼,秋水才转身回包间了。 只是想道那包间里的人,秋水的脸又沉下来了。虽说,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可是还真不能让人踩自己的脸。想想园子里的那些下人,想想那些流言蜚语,再想想爹爹一直的担心和嘱咐,自己要是弱了,还得连累爹爹为自己操心呢。 不过,这会儿她还不舒服呢,小张氏那话里的意思,她可是听得明白着呢,真当那样就行了?虽然她也不想真的让那几个小姑娘如何了,可若不让小张氏付出点儿好处来,就这样了结了?对那些小姑娘处罚啊禁足啊什么的,对自己来说不痛不痒的,有自己什么好的? 回程的路上,秋水怡然自得的嚼着嘴香园买来的小零嘴儿,跟着马车的晃动,看着外头的街景儿。说起来,还真好笑,两位姑娘一辆车,来的时候,几个妹妹都想跟自己一辆车。可回去的时候,自己上了这一辆车后,那几个就是跟别人挤得慌,就是没人上自己这辆。很好,终于清静了。 边上的奶娘倒是担心上了,忍了几忍,还是忍不住说了:“姑娘,您今儿个,这叫怎么回事啊?我打小儿看您长大,一直觉得姑娘是稳重的。怎么今儿个这样冒失了?如今,得罪了其它姑娘倒也罢了,可这连太太,唉!看看,那些姑娘都远着您了。” 秋水笑着道:“那岂不是更好,总算太平了。” “姑娘!那可是太太!”奶娘真心发愁啊,自己家姑娘这是怎么了。太太哎,连大爷都得敬着让着的,眼下姑娘这样,日后可怎么好。 太太怎么啦,就是要太太。秋水心里哼哼着,今儿个这事,不是自己预谋的,可结果,比自己预谋的还好。老实说,自己早就想会一会太太了。 秋水能忍,会忍,但也是个小心眼子,瞅着机会就会撩牙反击的人。想想自己爹爹为府上的安危,抛开木渎的悠闲生活,连带着他们一家都水深火热的,弄得种田文变成了宅斗文和权谋文,可现在这府里底下那些闲言碎语是怎么回事?她爹辛辛苦苦的,还要让那些人嚼舌? 是,大局未定,还没功夫计较这些小鸡肚肠。她也不会让她爹来分心。可不代表着,有机会她不能叨上一口。想想,这府里谁管家?那些闲言碎语,就算不是那位散布的,可别忘了,还有个“不作为”的说法。当官的不作为,就是渎职,也是相当大的罪过。那当家太太呢? 所以说,今儿个最后秋水上纲上线,就是为了这些。要真算起来,那些小姑娘们才是陪绑的。(未完待续) ------------ 114 念情深 李秋水笑着拍了拍奶娘的手,道:“奶娘,你就放心吧。出不了什么事情。我有数着呢。” 嘴里嚼着东西,秋水靠在软垫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外头,心里转悠着: 哼,别以为自己不知道那位算计的是什么。别说现在这局势什么的,她爹费心费力的,就算太平时候,那个爵位,也是她爹的!就算是她爹不要,也得是她爹自己心甘情愿开口送给他人,而不是让别人明抢暗夺了,或者是逼着她爹放手。 虽然在这上头,她帮不上她爹,可是在这内府,冷不丁的来上那么一下子,这活儿,她还是会的。 看着自家姑娘这样,奶娘叹了声气,这姑娘,怎么这么大心呢。不行,可得跟大爷大奶奶好好说道说道,好好想个应对法子才成。唉,奶奶老不开怀,姑娘也没个兄弟,这日后,还得靠那些各房的,总不能现在就把人都得罪了吧? 李秋水不知道奶娘的思维已经超越了自己好多年,只是拉着奶娘的手,摇晃着道:“奶娘,我有些个头疼,你给我揉揉吧。” 李秋水的身子是大房的一大紧张,奶娘虽然还担心着,可一听姑娘头疼,马上抛开本来要出口的话,马上给秋水揉着太阳穴。一边揉,一边满脸紧张地问道:“可疼得厉害?咳,这是累着了。这可怎么好,老天保佑!” “也不厉害,只是隐隐有些发胀而已。不碍事,奶娘你给我揉揉就得了。”李秋水虽然是想转移话题。可也不想让奶娘担心。 这会儿,车里倒是鸦雀无声了起来。说实话,秋水还真有点儿累了,这车子一晃一晃的。又有人给自己捏捏揉揉的,秋水道真是有点儿迷瞪了。迷糊中,这就回到了府上。 秋水被奶娘唤醒。一脸迷糊被扶下车的样子,实在是太碍眼了。合着别人或提心吊胆或坐卧不安或心中郁闷,偏这位刚刚大大放肆的人就这么安心高卧,这算是什么? 小张氏看着李秋水,眼眸一下子变深了,只是慢慢地吸了口气,还是很和蔼的吩咐着。“快扶大姑娘回去吧。这天虽还不凉,可才睡了,身子骨又嫩,别被风吹着了。” 只是,就这样吩咐了。秋水还是依礼要先跟小张氏回燕子坞,只等小张氏努力的劝说下才“万般无奈”的先回房了。 小张氏心里更是沉沉的,该爆的时候爆,可平时又守礼,不太肯留把柄,才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啊,就这么难缠,可见是她老子娘努力调教的。只是,就这样。又如何?不过才是个小姑娘,能收拾就收拾,若是太缠人,养个几年,往外头一嫁,还能怎么样?再若是不行。。。。 小张氏眼神一闪。扶着胡嬷嬷的手上了小车。 回到燕子坞,也不管那几个孙女都战战兢兢地站在外间,小张氏径直就进了里屋歇着了。 胡嬷嬷这会儿也加紧着尾巴呢,在一边小心服侍着,太太不开口,这个也就垂着手在边上干站着。好一会儿,小张氏才吁了口气,人往榻子上斜靠着。胡嬷嬷极有眼色地过来给小张氏揉着腿。好一会儿,才听见小张氏问道:“大姑娘今年的生辰可是过了?” 胡嬷嬷小心的看了太太一眼,才说:“是,那会儿,大爷还在静养着。太太可没亏待过大姑娘,提前半个月就禀报了老爷,想把大姑娘接下来,好好儿的给一下。太太当时是这样说的,大姑娘多年在外头,以前是不知道,今年回府第一个生辰,可得好好操办一下。可,大姑娘说是没得爹爹在养病,她自己个儿抛下爹爹大操大办的。所以,老爷也就允了姑娘了。就这样,太太还是送了好些个东西上山。老太爷也知道的,也没说什么。太太,您可没落下什么,就是大姑娘这会儿也说不出嘴来。” “糊涂,我哪是说这个。还跟个小孩子计较不成?怎么着,都是我孙女。我只想着,大姑娘今年都十一岁了。大奶奶那儿,就再没有动静?” 胡嬷嬷一听这话,眼睛嗖地亮了起来,“可不是呢。都这么年了,怎么都没给大爷再添个丁?我听说,在江南那会儿,大爷身边都没有服侍的,就只有大奶奶一个。现如今回府了,也没有什么收房的。太太,您这是要给大爷选人?” 小张氏瞪了胡嬷嬷一眼,“你可真是老糊涂了。我自己就是最看不得这些的,怎么会往大爷屋里塞人?我只是担心,老太爷怕是看不得大爷这样。现在老太爷一时上头还想不起来,若想起来了,咳,大爷大奶奶伉俪情深,这要违了老太爷的意思,可怎么好!哎,说不得,我这个做母亲的,总要替他们挡上一挡,就算拼上说我这个母亲错漏,没替儿子着想,只要让大爷大奶奶舒心,我也值了。” 胡嬷嬷心里计较着,太太自己是看不得这些,可二爷屋里那杨氏是谁安排的? 不过,太太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小张氏也没让胡嬷嬷多想,“你去让人仔细盯着,摸摸大奶奶到底是个什么路数。若真是有什么不妥,速速来报我。我总要为那俩孩子着想,好歹替他们挡挡。只是,一定要仔细,千万不能漏出点风声来。不然。。。。。。” 胡嬷嬷心思急转,终于领会了什么,半张了嘴才要呼一声,正好对上了太太沉沉的眼神,马上闭上了,低头到了是。 只是,胡嬷嬷不愧为太太的忠仆,这一低头,又想起一件事情,忙问道:“太太,若这么说,那可是还有件事情呢。大奶奶身边有两个丫鬟,可是打府里出去又跟回来的。是老太爷给挑的。您说这?” 太太也想了起来,“你等下亲自去,打听着有没有收用了。”今儿个的这些想头,只是才起的意,如今倒要好好谋划谋划。 小张氏抬手把一缕发丝别到脑后,牙齿压着嘴唇,无意中透露出的风情,让胡嬷嬷心叹着,这太太,儿子都那么大了,可还是这么个样子,怪道老爷记挂成这样。现如今,老爷可是一个姨娘都没有呢。哎,要说情种,大爷这点儿,倒是随了老爷。只是这大奶奶,离太太可就差太远了。 胡嬷嬷正想着呢,就听见外间伺候的人轻声传话,说是,二奶奶,三奶奶都过来了,正在院子里头站着请罪呢。 胡嬷嬷还有来得及禀报太太,太太已经听见了,哼的一声,“且让她们站会儿。”心里想着,李秋水,呵呵。 话说,秋水回到慎独园,并没有就先回房了,而是直接去了正房。还未进屋,就问外头伺候的婆子道:“爹爹今儿个可在府里?” 那婆子蹲身行了个礼道:“大爷出去了,说是下晌才会来。” 秋水点点头,进屋直接给李白氏行礼。李白氏见女儿回来了,忙招呼着摆饭。又是笑着问外头玩得可好。秋水见饭菜上了桌子,爹爹又不在家里,到口要说的话,就暂时住了。罢了,省得娘亲吃不下饭了,再说,若没有爹爹在边上劝着,娘亲还真是会焦虑得很呢。 要以秋水本意,才不想把那些事情告诉李棣李白氏呢。可这事不大不小,就算她不说,府里其他房早晚要知道,没得让爹娘反蒙在鼓里的。 这餐饭,吃得倒也欢快,李秋水根本是早就有了章程,而李白氏压根儿不知道,可其他房,就没几个开饭的。 好容易等用了饭,秋水又把今儿个挑的东西给李白氏过了目,说道了一会儿,就回房歇晌了。 秋水这会儿其实根本睡不着,才在马车上迷瞪了一会儿呢。捡了几样零嘴儿让细柳拿出去给几个丫头婆子散了散,她自己却是把红叶叫到跟前来了。 红叶现在已经成了大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一下子身价高了不少,出去也是被人奉承的,红叶姐姐前红叶姐姐后的。可秋水冷眼看着,这丫鬟境遇虽然猛地提高了,人却没有骄狂起来,也算是没有失本心的,倒让秋水一点点一点点把事交给她办了。这会儿,秋水就是让她想法子去看看二房,看看二奶奶那头如何了。 只是,不一会儿,红叶就回来了,急急忙忙地向秋水禀报到,说是,几位姑娘都没回房,这会儿,不光是二奶奶,就是三奶奶也都赶到太太那儿去了。然后,小心的看了看姑娘道,“太太园子里有个收拾花草的,原住在我家隔壁,跟我娘交好。刚刚出来给我报信,说是,二奶奶跟三奶奶都在太太院子里站着呢,太太都没让人进屋。就是那几位姑娘,也都在正屋里站着,嗯,除了七姑娘还小,一早让太太给送回去了。” 李秋水想了想,道:“不睡了,给我更衣。哦,下头裤子多加几层。” 原以为这事情,小张氏就算要处置,也是悄悄的,毕竟这话,都不怎么好说。可现在看来,小张氏是想给自己拉仇恨值啊。(未完待续) ------------ 115 扯大旗 红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李秋水的话做了。李秋水换了衣裳,也不用小车,只带着红叶就出了门。 红叶只是跟在姑娘后头,眼看着一路走去,竟是往松涛园的方向,就有些胆怯了,忙叫着姑娘,“姑娘,您这是去哪儿啊?” 李秋水不以为意的大声说道:“啊,我去看看太爷爷。” 还真的去老太爷那儿啊?红叶忙说道:“姑娘,老太爷爱清静。他那儿,不得老太爷发话,轻易不让进去。” 李秋水看了看红叶一眼,笑道:“我回来这么久,可没听说过有这样一条家规。再说了,作为后辈子孙,于老太爷跟前侍奉尽孝,有何不可?” 红叶一窒,知道自己家姑娘主意一定,轻易不会改变,心里虽然还是担忧着,但想想老太爷对姑娘的维护,也就自己安慰了把,不再多说了。 李秋水这一路走来,并没有瞒着人,所以她人还未到松涛园,小张氏那儿就得到消息了,连李秋水特意多穿了几条裤子都知道了。 小张氏抽了口冷气,这丫头,还真敢!原以为,老太爷的那个威势,还有老太爷不喜欢被打扰的习惯,小姑娘们都不怎么敢凑上前去的,可这李秋水,还真不只是嘴上说说的。 自己在茶楼子上已经发过话了,都肯定了大姑娘的行为,当然是不能也不会再寻她不是了,反而要供着她。只是,自己供着她是一回事。可让几个儿媳妇与这位大姑娘之间的间隙更大,甚至是记恨她,又是另一回事了。再说了,孙女们言行不得体。作为娘的没教好,让这些儿媳妇醒醒脾,也说不出什么来。可没想到。就这样,这个大姑娘还不肯罢休! 小张氏脑子急转,吩咐人把二奶奶三奶奶给让进来,然后统统看了座。而自己换了身衣服,才出了内间,也不说什么,脸色也不再很难看。只是把给各人带的东西都交代下去,没来的特意让人送过去了,这就打发人散了。 小张氏从头到尾连一句不好的都没说,只是让各个奶奶姑娘,管好身边吓人的嘴。别别人都还没听说,自己身边的倒把一些不好的话给学出去了,那样的人,不管原先多有体面,一律杖刑后发卖到矿上去。 打发了这些人,小张氏祧了几样极好的细点,又找出才下来的秋茶,出了屋门上了已经备好的小车,就直往松涛堂去了。 到了园子外头。才下了车,就见外头伺候的人过来行礼,说是老太爷吩咐,太太来的话,就让直接到偏厦那儿去,老太爷在那儿品茶呢。 小张氏点了点头。心里直发坠,也不知道那姑娘到底在老太爷跟前说了什么,老太爷怎么又知道自己会来。哎,不是亲生的,终归不是亲生的。 偏厦靠在正屋偏后,紧邻着几棵老柏,因为柏树和正屋的遮挡,到也不见太晒,所以在夏秋,老太爷下半晌若没事,就爱在偏厦稍坐。 这会儿,这屋子各面窗户大大的敞着,在外头就可以看见屋里陈设的一角,屋门前垂着竹帘,也不见纱幔。小张氏走到跟前,只觉得里头静悄悄的,没什么响动,就更加悬心了。 才到跟前,就见一个小丫鬟对她福了福,悄声问了个礼,利落的打起竹帘。小张氏强自镇定着给了个笑脸,才踏进屋去。 因四面大敞,屋里头极亮堂。小张氏一进来,就有点儿愣神。这屋里正面中间并未设桌椅,只是一副极大的坐榻,榻子上放着一几矮桌。这会儿,老太爷李鼎正盘膝坐在上首,隔着矮桌,是大姑娘李秋水跪坐在下首。 再看看矮桌上,纵横十九道,黑白分明,怪道没有声音,原来这一老一小在手谈呢。矮桌边上,又是一横条,上头摆放着紫砂茶具,细细闻闻,还有茶香隐隐飘动。 李秋水这会儿冥思苦想,手执黑棋,久久未能落子,这也是在外头听不见敲击棋盘声的缘故。这会儿见小张氏进来了,这姑娘把手中的黑子往盒子里一扔,忙下榻来。 因动作匆忙,这姑娘像是站稳,身子晃动了下,为怕跌到,出手撑了撑,没想到,正巧撑到了棋盘中间,把个未了之局,搅了个乱七八糟的。 秋水“呀”的轻呼了一声,冲着老太爷吐吐舌头,还是回身恭敬的站着。 老太爷李鼎倒是没生气,只是笑骂了一声:“小滑头。”才转眼看向小张氏。 小张氏虽摸不清状况,也看着老太爷脸带笑意,估摸着没生气,就也笑着请安,才说道:“儿媳妇今儿个带着几位姑娘出去逛了逛。也没看到什么特别合心意的,只这几样细点看着还成,所以给父亲您送过来,闲时解个闷或是赏个人,大约也使得。还有两罐新上来的秋茶,配着解个渴,也罢了。” 李鼎笑着点点头,秋水不用别人吩咐,自发自觉地上来接过小张氏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屋子一侧的桌上。 小张氏看着,微微放话试探了下,“真是个懂事的姑娘。” 李鼎这会儿像是心情真不错,到也接了话,“我看是滑头还差不多。瞧瞧,看看这棋,你这进来,可算是帮了她大忙了。” 秋水一点儿也不怵,嘻嘻笑着道:“太太这是听见我心里喊了,所以急急忙忙赶过来给我解围呢。”这话说得,小张氏心里抖了抖。 “嗯,瞧把你能的。看来,合着这几包细点,都是你出力气了?”李鼎像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什么。 “那可不是,本就是太太孝敬您的。只是,要说出力,到也使得,因为太太在挑的时候,我帮着品了来着。”李秋水大言不惭地说道,听得李鼎又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这么着,我也得念着你的好了。那要不,我就把这几包细点,再赏给你?” 李秋水眼睛一眯,笑着说道:“太爷也,我能自己挑不?” “哦?你还要挑?”李鼎饶有趣味的看着秋水。 “细点就罢了。往日在太太那儿,喝的茶水都是极好的。今儿个秋水问太爷也蹭罐秋茶。” 李秋水在李鼎跟前说笑自如,李鼎看着也极喜欢跟这位姑娘说话,看得小张氏心里真真无奈。老太爷不轻易给自己个笑脸倒也罢了,虽让自己是儿媳妇呢,别说是儿媳妇了,就是孙子媳妇,也没人敢在老太爷跟前如此的。可是老太爷不给自己笑脸,就连自己那几个孙女孙子,也轻易看不到老太爷的笑脸的,更别说,这样下棋喝茶闲聊了。 只是,既然这姑娘能在老太爷跟前如此,想来老爷子也不是厌烦孩子的,那日后,或许也可以? 小张氏的心,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又火热,冷热时而交替时而共冲,弄得她极难受。忽然又想起,自己这样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的缘由,再看看李秋水,也知道是并未告状了。而,这姑娘? 小张氏一下子回过味儿来了,这是警告!这丫头!小张氏被气得差点儿抽了下。只是看着眼前的老太爷李鼎,才狠狠地摒住了。 另一边,秋水已经跟太爷爷从喝茶聊到了茶具,不意外,秋水又敲到了一笔竹杠,得了老太爷收着的一套茶具。 秋水一边跟着太爷爷说笑,一边注意着小张氏。其实,小张氏一过来,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成了。秋水倒是不在乎二奶奶三奶奶是不是会狠狠记恨自己,其实,自打把姑娘们都抽了,就已经把那几位奶奶给得罪狠了。那么多恨一点少恨一点,有多大差别?再说了,那个二奶奶,本就与自己一家不对付。 秋水不在乎那几位奶奶,她只是明白小张氏对自己的威慑,明白小张氏摆出二奶奶三奶奶的用意。既然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 只是,她也没想真的在李鼎跟前告状,哪怕在茶楼上,她都没想过。她只是扯着虎皮罢了。轻易闹到大boss跟前,可不是明智之举。先别说老太爷他们操劳外头的事情,自己这一告状,也容易让老太爷会对自己有看法。做长辈的,都不会太喜欢小辈哽着长辈的。哪怕明知道肯能是长辈错漏,可别忘了,这是个孝顺至上的时代,子还不能言父之过呢。 小张氏奉承了几句,李鼎就让她自己忙去了。只是,对于秋水,还是留着下棋说话。 李鼎看了看秋水,又指了指棋盘道:“丫头,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了?你信不信,你太爷爷能把这一局给复出来。” 李秋水看了看棋盘上那一堆儿的乱,又看了看太爷爷,道:“我信。” “你这盘,是不是输了?”李鼎不肯放松的追问。 李秋水连连点头,那是自然的,本来就是下不过了,想得赖皮法子,既然现在赖不掉了,那只有痛痛快快认输了。 李鼎看着李秋水痛快地认输了,又是一笑,然后压低声音,轻声跟秋水说到:“既然你这么乖,我就告诉你个秘密。。。。。”(未完待续) ------------ 116 张家事 李鼎看着李秋水痛快地认输了,又是一笑,然后压低声音,轻声跟秋水说到:“既然你这么乖,我就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啊,你太爷爷我年纪大了,已经没那个力气复盘了。你明白吗?” 李秋水愣愣地看着老太爷李鼎,什么意思,老太爷耍了她?好半天,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恭敬地婶蹲福礼,“我明白了,太爷爷。谢谢您!” 老太爷水平威势放在那儿,秋水想当然不会认为太爷爷不会是诈自己的,想当然认为老太爷能复盘,既然老太爷能复盘,自己还是逃不过个输字,所以很痛快地认输了。可现在老太爷却告诉自己,他还真的是诈了自己。这会儿,她真的明白了。老太爷是在告诉自己,什么时候,都不要太主观臆测。 只是,秋水鼓皱着脸,“那还真不容易啊。”不要主观臆测,那只能是要充分了解对方,充分了解局面,这个,谈何容易! 李鼎这会儿更开心了,“就算不容易,也要慢慢学啊。总比老是稀里糊涂的输好。” “是,太爷爷!”李秋水看着太爷爷笑眯眯一副了然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动,老太爷,其实都知道吧,今天的,以往的,其实他都知道。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府里太闹腾吧?那么,今天,除了庇护自己,除了给自己上课,也是要让自己明白,不要太过分吧? 于是,秋水有乖巧的加了一句,“秋水明白了。会好好的规规矩矩的学的。”自己会规矩的,在规矩的范围内不过分的小打小闹。 老太爷当然也听懂了,“你这个丫头,真是个不吃亏的主。得了得了。回去吧。哦,记得带上那些瓶瓶罐罐的,这套茶具。也给你了,仔细些。这炉窑出来的,只有两套。是先帝爷内制的。如今那一套还在宫里,也不全了,摔了个杯子。”老太爷说着,有些缅怀的神色,到底是上了年纪了。容易想起过去。 李秋水有些不忍看太爷爷如此的神情,老太爷,可以是往日一样威势大开像只猛虎,也可以像刚才那样笑眯眯的像只老狐狸,可现在这样那个老态尽显满脸沧桑的样子。却让她看不得,老太爷还不到七十呢。 秋水凑上前去,笑嘻嘻的说道:“是,秋水明白。谢谢太爷爷,今儿个,偏了太爷爷的好东西了。” 李鼎回过神,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真会缠人。你爹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女儿的?我的好东西。自然会偏你的。” 李秋水停了停,这话的意思?看了看李鼎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想起那块暖玉,也不再说什么了,行了礼,走了。来的时候。是带着个丫鬟走过来的。离开时,是老太爷让人驾了小车送回去的。还让四个人手里捧着东西跟着。 看着秋水小小的个子,行礼告退,李鼎在心里叹息着,可惜啊,是个闺女。不然,有多好啊!不过,老大都这么把年纪了,只有一个闺女,实在是不像话啊。 其实,李棣才回来没多久,李鼎就跟他说过子嗣的事情,只是李棣说,这事不急,府里的将来还没着落,不想白添了人口。 那时候,李鼎默认了。可现在想想,这还真是个因噎废食的事情。若争他那个五年十年的,难道,就五年十年以后在添人口? 李白氏的身子到底如何,李鼎没有过问,只是想来是有碍的。只是孙儿太看重妻子了,为了她,还做出这私奔的事情,虽然是被算计了才一走了之的,可还是让李鼎有些不乐意的,所以,对于李白氏还真是喜欢不上来。现在这大孙媳妇的身子,又不太妥当,总要像法子慢慢劝着棣儿才好。不过,先等过了眼前再说吧。 李秋水从松涛堂出来,又是带着老太爷的人又是有老太爷的东西,这事情,不用秋水宣扬,内院里都知道了。 李白氏一个晌午觉起来,就去看看自己那宝贝闺女,哪想到,这人一去,才知道女儿根本没才自己屋子里待着。再一问,听说女儿去了松涛堂,临去之前,还多穿了几层下裤,这就发了急了,就要松涛堂去找闺女。 奶娘本来想着等大爷回来了,再把今日外头的事情告诉大爷大奶奶,省得奶奶一个人发急,可现在也顾不得了,当下把事情给说了。 李白氏听了奶娘告知那些事情,真是急得不行。忙忙得就要备车给老太爷去请罪。只是才出了园子,就看着女儿这样子回来了,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了。只是,还是好好数落了秋水一番。又忙备了些东西,李白氏带着秋水,亲自跑了次燕子坞,只说是孝敬小张氏的。 小张氏倒是没有像难为二奶奶三奶奶那样,把人晾在了院子里,而是马上让人进去了,还笑眯眯的拉着秋水,跟大奶奶和蔼地说着话。足足留了一顿饭的功夫,才放人走了。 对于这样跑一次,李秋水是不乐意的,只是,被李白氏狠狠地敲了下头,教训到:“倒是会发狠的。只是也别忘了,花花轿子人人抬。还要在一个府里过日子,怎么说,你都是小辈,得敬着长辈。” 李秋水乖乖的应了,虽然知道她娘说的是正理儿,但还是在心中撇了撇嘴,想起了以前跟爹爹的对话。 其实,李秋水真不是太莽撞的人,早在去年回京的路上,她就磨着奶娘打听着这位小张氏了。 奶娘经不得秋水的缠人,又想着京里高门大宅的那些事情,就把底都透给了秋水。 原来,爹爹的外祖家与李老太爷那时同朝为官,两家人走得很近,然后就替家中儿女定了亲,这定的就是爹爹的亲身母亲,张家的嫡长女,也就是张氏,与李老爷李嵎。张氏比李嵎大两岁,幼时曾玩在一起,李嵎对这个姐姐也挺尊敬的。后来张家做官外调,一下子去了两湖地区。那时张氏已经过破瓜之岁,为免奔波送亲之苦,两家也就提前给孩子成了亲。当然,这些只是奶娘以前在京中可以打听的,到底做不做的数,就不得而知了。 成亲后到底如何,奶娘自然是不会对秋水说的,只是含糊着两人还是姐弟情深。这样,就过了几年,张氏并无所出。而此时,张家却出了大变故。那时,张老太爷任上突发洪灾,洪灾后又是时疫,张老太爷就殁在了任上。他这一殁,老太太也跟着去了,张氏的弟弟和妹子送爹娘的灵柩回乡,而后再操办丧事。哪想到,丧亲之痛再加上连日的操劳,竟让张氏的嫡亲弟弟,张家的唯一嫡子也跟着病了,最后那里面到底是如何原因,也没人说的清楚,只是最后连李嵎都没来得及赶到岳父母墓前,李嵎的正牌小舅子也殁了。 这下,张老太爷家也就只剩下两个庶子并一个张氏的嫡亲妹子,还有就是一些老太爷的姨娘等人。张家也是大族,等李嵎赶到,也只能听着族里给张家这剩下的子女分家了。张氏的妹子当时只是定了亲,产业里有一份嫁妆,其他的自有庶子平分了。 而这妹子连着没了父母兄长,伤痛过度,又连日奔波,就病了。而这一病,也是病得要死要活的。而偏偏此时更有噩耗,她定亲的那户人家,原本是要让其未婚夫过来奔丧的,没想到才离了家,就碰上马车翻身,给砸断了腿,只能静养着。 这一下,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话,只说是这小妹子是个命硬的,没准这父母兄长连丧,就是给其连累的。原本这妹子是要跟着某一庶兄过日子待年的,可现在,这两庶兄都有推委之意了。可更糟的是,那未婚夫养腿伤时,还遣人退还了庚帖,索要了婚书。 小妹子病得只差了一口气,不过终究是挺过来了,只是缓过来后大概伤病太过,连人都不识了。只是这以后,死活不肯与庶兄一起过活。可未嫁之女哪有自立门户的?虽然族里还有些人愿接了这姑娘一起生活,可李嵎旁观着,却是觊觎那份嫁妆为多。 李嵎与张氏感情不错,丈人丈母没了,嫡亲小舅子去得又是如此仓促,另两个又是上不得台面,没准还是包藏了祸心的,这一气之前,就要把这妻子唯一的嫡亲妹子接回自家去。 张氏族里虽然并不太同意,但李家势大,这小妹子又有了命硬行克这样的说法,自家族里又不争气,也只能同意了李嵎的做法。 于是李嵎就带着这妹子回了京城李家。于是后来,这个妹子,就成了小张氏。 那时李秋水就觉得这情节太过传奇,后来,更是对小张氏有看了看法。在经过冰灯,冰皮月饼和玉笛谁家听落梅之后,李秋水猜想着,那年那妹子病得要死要活的,这妹子确实是病死了,可又有人活过来了。这人,对于姐姐张氏,真的有姐妹之情吗? 以前的事情不能妄加猜测的,但秋水现在却不能不调高警戒度,她承认,自己或许有被害妄想症。(未完待续) ------------ 117 天色变 只是,李秋水她虽然对小张氏有看法,但还是会顾及爹娘的感受的,之前,她曾旁敲侧击的问过爹爹的感受的。 那时,李棣看着女儿这满脸的古怪表情,不由乐了,轻轻拧了下秋水的鼻子,在秋水没有发彪说塌鼻子前,又马上替女儿提了提鼻梁,这套动作纯熟无比,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了,嘴里笑着说:“这小脑瓜子又再瞎想什么呢?” 秋水搂着爹爹,心中有话不知道该怎么问,最后,还是决定不费那个拐弯抹角的功夫了,反正,她爹爹不见得会为这些教训她,“没瞎想什么,只是想着,现在的祖母,对爹爹您好不好。” 李棣搂着女儿紧了紧,道:“什么叫做好?什么叫做不好?对你好,就真的是对你好了吗?” 李棣这一窜话,比绕口令还要拗口,可光看子面上,有好像一点意义都没有,可听在秋水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只是皱着眉,望着爹爹,希望爹爹讲清楚。 李棣伸出右手,两手指轻轻撑开秋水皱着的眉,“其实,我只想我的宝贝女儿能简单快活的生活。只是,这一回是爹爹自私了。人多的地方,事情就多。有时候,你眼中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并不一定就是那么回事,但若你想当然,那就更不行了,所以,一定要多问问自己为什么。” 李棣虽然这番话其实并没有回答秋水的问题,可秋水还是领会了意图。所以,对于。李白氏的说法,心里并不是太乐意的。 不过,秋水也不会跟娘顶嘴,还是乖乖的应承着。 时间。就是这么一眨眼就过了。前脚,京里上下还在谈论圣上的采选之仪,而后脚。这场热热闹闹的活动,已经结束了。京城里,有好几家人家,忽然就这么成了亲戚,其中,原来给理亲王看的那几家姑娘,也都指了出去。而圣上的内/宫。也添了好几位婕妤美人什么的。 定远侯罗府的大姑娘,真的就不负重望的给选进了宫里。没几天,晋位册封的旨意就传出来了,定远侯以及定远侯夫人都亲自进宫谢恩了。而定远侯府,更是热闹了。本就是皇亲。现在又成了国戚了,这凑热闹的还少了? 只是这会儿安国府里的松涛堂里,老太爷李鼎紧皱着眉头。看了看边上站着的李棣,问道,“你说,那位传过来这样的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打算在宫里动手?也真是太妄为了。” 李棣上次给理亲王递过话后,罗府并不见有什么动静,只是他知道。理亲王府上的一个终要内侍去了次罗府。没几天反而传出消息,罗长安忽然给了大姑娘罗云锦一套好头面,后来又听说是大姑娘生母的东西,而罗丁氏也对大姑娘格外上心起来。 李棣没作他想,以为是事到临头,罗长安心中难受。所以才对大姑娘好了。只是,对于理亲王这样行事,有些不喜。留不得人家姑娘,要动手,那就悄无声息的动手,现在这样,岂不是让人做父亲的煎熬? 只是,后来大姑娘还是平安进宫侯选了,李鼎还以为这是为了帮罗氏脱身。若罗大姑娘还未进宫侯选就出了事情,难免不会让圣上猜疑,而若进了宫才出事,反倒是圣上要安抚罗家才是。 克没想到现在都升了位了,罗家那两位还要进宫谢恩,这到底是怎么整的。要知道,害个候选女子或一位妃子,那可太不一样了,后者也难上许多,牵连也必然多了。 所以,这会儿就算理亲王给这边递过消息,让他们无需担心,这两位还是担心的。 李棣这会儿知道安慰爷爷,“理亲王既然说了让咱们无需担心,那必有万全之策了。爷爷,也不用太担心。反正事已至此了” 其实,李鼎也是知道的,只是在大孙儿跟前抱怨一下而已。 李秋水并不知道这些瓜葛,在得知罗云锦真的入了后/宫还被抬举了后,挺是看闲书落泪、替古人担忧了一把,看着那姑娘,就不是个很硬气的人,这样软软的受气小模样,也不知道在那内/宫能不能熬出来,而熬出来之后,还是不是原来这样的个无辜孩子? 安国府内,许是因为李秋水跟小张氏这么私底下你来我往过一会儿,出奇的平静了,连以往那些小话也不见了,而慎独园,李白氏倒是逮着机会,抓住了几个爱嚼舌的,整治了一遍。小张氏也没有额外的反应,只是说,该当如此,并不容李白氏推托,也定要让李白氏帮着管家。最后,安国府的内院,成了一个总经理,三个副总经理,一个顾问这样的模式。 李白氏管了家,有近年关,自然忙碌得很,也就越发趁得李秋水的闲了,再说,现在府里的姑娘们轻易不敢得罪李秋水,于是在闲得发慌的原因下,李秋水终于跟着妹妹们一起上学了。 时光就这么慢慢的淌着,不知不觉中,已经又三年过去了,转眼就到了雍和十一年的秋,李秋水也已经十四岁了。 这几年,秋水越发是好吃好喝好调理的养着,这个头,终于开始长了,脸上也长开了些,有人看着,说是越发有着当年老太太年轻时候的模样了。虽然,这些都是以夸奖的话来说的,可秋水终于注意到,爹爹李棣像是并不太愿意听这样类似的话,不由好笑,这隔代遗传,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再说了,像谁还不都是爹爹的女儿?看来,爹爹也有小孩子气的时候。 这三年来,府里还是有相当的变化的。首先,当然是这个添丁的事情。这三年,府里又多了三位水字辈儿的,还巧得很,都是三位哥儿。 那年五姑娘受罚,可也不知道事四婶李孔氏有本事,还是四爷李柯还想要个嫡子,这对夫妻到事粘糊了好一阵子。于是,先是四房的李孔氏传出了喜讯,而后还真的生下了个哥儿,就是府里现在的四哥儿,才两岁的李漙。 而那年出了茶楼子的事情,二爷李楷也没说什么,只是新宠了个通房。连着宿了十几日后,以后也时时流连。四个月后,这丫鬟就传出了喜讯。而且,这丫鬟肚子还真争气,一举得男,生下了五哥儿李鸿,被抬举成了赵姨娘。五哥儿现年也才刚两岁。 而三房也有了个六个儿李泽,现如今还未抓周呢。 这一来,也越发显示了大房的人丁稀薄。对于这个事情,老太爷终于忍不住了,把小张氏叫过去训了一通,还把自己这边老仆的孩子,挑了两个稳中的姑娘,放在李棣书房伺候。 就为这个事情,小张氏终于在李嵎跟前委屈了起来。李嵎听着小张氏的委屈,也深有感触,情之所终,爱之所系,真是由不得别人。这大儿子,在这点上确实很像自己。只是,老太爷心系的也是那么回事啊,总不见的让大儿子没有后嗣吧? 想到这儿,不由得把李白氏又不喜欢了点儿。棣儿如此待她,她却连给儿子都不能给棣儿留下,这还真是烦了七出之条了。只是,儿子钟情于她,这又如何是好?为打耗子上了玉瓶,这个事情可做不得。上一回,棣儿就为这女子离家,整整十年啊。 联想至此,又想起大爷的不好来,又气鼓鼓的说道:“你管他如何,老太爷怎么说,你照办就是。只是苦了你受委屈了。” 小张氏可不是为了这声委屈的,忙道:“只要你知道我的苦,就算不上委屈了。” 两人黏糊了一会儿,小张氏瞅着机会,还是把话题绕回来了,“你也别说气话了,总要将心比心才好,你总不像儿子再出去个十年吧?” 李嵎当然是不想的,只是这人的脑汁有限,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法子,看着小张氏迟疑的样子,就乐了,“你有什么想头,还是快说吧,怎么反而扭捏起来了。” “我只是怕你误会我。”小张氏还是不肯说,只是架不住李嵎三请四请,挠痒痒搂抱等手段,总算是露了个话锋。李棣夫妻感情好,那就先再等等,没准李白氏又怀上了。如果是实在是,要不过继如何?楷儿和棣儿可是最要好的,想来,因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李嵎的眼睛,亮了。不管大儿子,二儿子,都是他的儿子,那下一辈,就更是如此了,再说了,大哥儿,他也着时喜欢阿。 只是老太爷给的那俩丫鬟呢? 小张氏嘴一抿,“你丫鬟还少了?棣儿不愿意,自然是白搁在那儿,若真收了,也省了那许多麻烦事。” 只是,就算是收了,也不会再生个什么东西出来。小张氏眼神闪亮着。 不过,李棣还真没让那俩丫鬟在书房服侍,亲自去回了老太爷,自己那书房,真不合适。 这爷孙俩正说着呢,就有消息来报,江南八百里急报进宫了,万岁爷气得踹了桌子。急报上说,江浙大灾,江宁府,吴县等地,地龙翻身了,死伤无以数计。 现在正是江浙近秋收时节,未及秋收,先闹大灾,江南不稳当了!(未完待续) ------------ 118 罪己诏 自古江南乃鱼米之乡,素有天下粮仓之说。如今,猛一遭此大劫,不光是江南不稳当了,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雍和帝大急,连夜召集臣工,商议如何救灾了。李鼎李嵎等也敢进了皇宫。人心惶惶中,并没有人注意,一直没当差的大爷李棣,也没留在府中,更没人知晓他的去向。 这一商量,就整整一个通宵,连天色大白时,都没能得出定案,只是,互相拆台互相推诿的,大有人在。 雍和帝气得脑门子青胀,偏这些吵闹,都有理有据,让他无法发火。只是,这事等不得,所以早朝上接茬吵,还是吵不出个名堂来。 只是,不管是天子还是臣工,都是人身肉体,虽然可以抗得瞌睡,却架不住不吃不喝以及五谷轮回。不得以,只得暂时放人回去,下午接茬来。 李鼎等出了宫就是被下人架上马车的,回来以后还唬了家人一大跳,忙忙的上下左右服侍着,李鼎让各人都回去休息,只留着大孙李棣在身前伺候着。 如此往复了三天,终于定下了应策的章程,只是在派去江南赈灾的人手上,大家又有了争执。一边说,该派能吏,如吏部某某,江南如今大灾,又几处的官员都殉难了,该派在这上头有经验的,把当地的架子个搭起来,没有这个架子,该怎么组织赈灾?又有一边说,确实该派能吏,但得是户部某某,这赈灾。是跟银两钱财大交道,得派个熟手。 这一下,吵得比以前更凶了。这两边的推荐还在其次,可户部吏部的人明显在推委。吏部的人说户部经验不可缺,该是户部的,而户部的人说吏部履历不可少。因该吏部才好,这吵着吵着,又到了礼部头上,接着六部九卿无一幸免。 原本,赈灾是个肥差,是因该互相争抢的。可再肥,也得有命拿。这地龙翻身,可不比水灾旱灾。那可没个准数,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又在哪里再次有地动余震? 这样争吵着,安国公李鼎使了个眼色。就又有人说,这次,得派个有威望的皇亲才是,以示陛下的看重,最能安抚民心。民心稳,则无大碍矣。 这话一出,刚刚吵翻天的朝堂上,忽然静默了一下,然后。就嗡嗡的,一致夸赞这个提议好,相当好,请圣上明鉴云云。然后,好多人的眼神,就在这十三王爷世袭罔替恭亲王身上打转。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圣上见此。心中重重地打了个突。他这个十三弟,为自己能等大宝出了大气力,可以说,若没有这个弟弟,自己也坐不上这个位置。而且,现在自己开始清洗朝堂,十三弟也是自己的左臂右膀,自己怎么可以让他去如此的险境,那不等于是自己自断臂膀吗? 可,朝堂上众臣一致推荐,不太好反驳啊,再说,其实这个主意还真不错。 就在这个犹豫当口,一直在朝堂上作影子装背景的理亲王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后,道:“万岁,臣下这许多年,领朝廷的俸禄,受陛下的关爱,心中感激,难以言述。幸好,臣下乃先帝爷的龙孙,是陛下的侄子,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如今,江南如此,臣下虽无重望,但却想为陛下分忧。因而,臣下自请,请陛下准许臣下前往江南。” 理亲王这话一出,朝堂上一阵静默,然后又是更大的嗡嗡声。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说好的,当然不会说理亲王乃先帝爷的嫡孙血脉正统,只说连皇上也亲口称理亲王仁厚,当得起这个差事。而说不好的,只挑着说理亲王毕竟年轻,也不说他平时啥都不作,只说他往日比较清贵,不沾俗务,忙忙得推荐恭亲王。 雍和帝现在心里真像是一锅开说,不断地翻腾着。要说,这理亲王去,有好的,也有不好的。现如今,那里是个险地,若理亲王去了,正好被余震所害,那么,多年的包袱就解决了。但,江南毕竟是那个废太子哥哥势力聚集的地方,当初先帝爷竟然害怕那个太子哥哥没钱花,默许他在江南培植势力收敛钱财,现在让这个侄子去,是不是冒险了?再说了,安抚民心,可民心看到的是这个理亲王亲涉险地,自己好好在这龙庭坐着,离得远着呢,还要写罪己诏,到最后,谁知道这小侄子怎么安抚的民心,又为谁安抚的民心? 雍和帝真是头大啊,可是还真是左右为难得很。正吵吵得凶的时候,忽然老臣安国公李鼎出列,启奏道:“陛下,在老臣看来,这恭亲王殿下和理亲王殿下,俱是上佳的人选。各位同僚这样争执,一时也分不出左右。想来,陛下一时上头,也难以抉择。依老臣看来,不如先放一放,让各部先按先头的章程操办起来,等那些琐碎事操办的了,想来陛下这儿也有了决断了。” 这话,真说到了雍和帝心里了,这样子,不但让他有了时间考虑,也有时间跟人商量了。只是,什么时候,这个李鼎这样向着自己了?难道说,他们这一批老臣,其实并不想理亲王涉险? 雍和帝心里虽转着心思,面上却反应不慢,忙夸奖了老臣李鼎,而后,就着各部行事了。原本雍和帝打算散朝了,自己去找十三弟以及各心腹好好商量一下子,就见礼部的人忽然又跳了出来了,这礼部的人说话啰里啰唆,兜兜转转,可听到最后,就让人听明白了一个意思,万岁爷,您的罪己诏呢? 要说,古代皇帝这点上是满身先士卒的,天下有个七病八灾的,他就要往自己身上抗,总归是他没做好,上天才下了惩罚,所以,要公开检讨,这个,就是罪己诏。当然,除了这些厉害的灾难,什么天狗吃日啦,血月啦,这叫做天有不祥异兆,是上天对他这个天子的警示,他也得检讨。 雍和帝歪了歪嘴,心里咒骂了一声,才想着这摊子事情,这事情就跳出来了,还真一点都不让自己喘息啊。 只是臣子已经提出了,而且这个自我检讨,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早晚要做的,就算雍和帝现在心里憋屈的要死,还是连连点头,还要违心地夸奖那个礼部臣子。不过,心里却死死的记住了,老小子,等着瞧! 雍和帝这一点头,满堂朝臣就又马/屁如山,一连声地说圣上英明,圣上仁厚,圣上为了天下安泰,不惜自我检讨,等等等等。不过,这些马/屁,还是让雍和帝心里舒服了点儿,哎,朕的委屈,是为天下百姓,值了! 这边雍和帝少有的晕乎了一下,就又有人不识相地跳了出来。雍和帝一看,气乐了,这回,改成是九卿的人了,好,好,朕的臣子中,还真有不少事儿妈呢! 此人的启奏,就有点儿意思了。说是,天上发怒,降下了大灾,还是在鼎要紧的粮仓之地,既然万岁爷要下罪己诏,那就要好好思忖思忖了,到底,哪里有什么不对。或者说,陛下自登基来,在哪里有什么疏忽了 这话一出,让雍和帝想得更多了,陈年的往事,嗖的就涌现在了雍和帝的脑中,那件事,连十三王爷也不知道,当年成事的那几个,都被雍和帝慢慢收拾掉了,那么,这个人是什么意思?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雍和帝是累昏头了,多年前的往事,就算这臣子知道,也不会在眼前这样的情况下提及的。 雍和帝眯着眼睛,眼神如同一把锐剑,直刺那个臣子,像是要把那人身上瞪出个窟窿来,又或者是想把这人看穿,让他明白,这人到底是知不知道。 雍和帝这样盯着人看,那人不明所以,只觉得皇帝的眼神像把利刀子,看得他心惊胆战,背上冷汗直流,只后悔怎么会偷听到别人的说话,自以为得计,想要拍拍万岁爷龙/屁,弄了这一出,来出这个风头。 却不想,雍和帝的这一举动,让李鼎看在眼里,顿时,意味深长起来。 那个人虽然顶不住雍和帝的刀子眼神,可既然已经出来了,不说完回班,那就更糟,所以磕磕巴巴的,总算把事情给说完了。原来,他的意思是,陛下自登基来,一直忙于朝政,勤政爱民,也就没挤出时间,亲自去泰山祭天。是不是,就这个上头疏忽了? 雍和帝听了这话,不自觉地呼了口气,整个人都柔和下来,还对这那个臣子笑了笑,又让那人从惊吓变成了惊喜。 看着万岁爷温和起来,这钦天监的人也跳了出来,说是,请陛下三思,亲自去泰山祭天,而后在泰山上宣读罪己诏,告诏天下,再当场焚烧了,以告上苍,那是最为稳妥的了。 接着又有几个人附和着。看着皇帝意动的样子,朝堂上附和的人越来越多,简直又要一直赞同了。 李鼎仔细看着雍和帝的样子,知道,这些事情,成了!(未完待续) ------------ 119 内帏乱 李鼎看着雍和帝那样,知道皇上是意动了。 也是,就算换个平常百姓,外头出了件不相干的事情,然后说是这人平时德行有亏,也会憋屈也会冒火,还别说是这九五之尊了。这位的罪己诏,还得拼命挑自己个儿的毛病。可九五之尊,就算真有毛病,也不能容忍被挑出来的,更何况这些罪己诏,都要记入史册的。若是现在,只说是因为太过勤政,所以没有亲自去祭天,多轻轻松松的一个台阶啊!而且,这话推敲起来,还是赞扬,听听,太忙了,忙于朝政啊。 所以,李鼎越想,自己那大孙儿就是个人才,从这么个突发事件,就设想了这个局,还真由不得上头的那位不钻。 只是,这会儿也不能太急。太急了,就让人怀疑了,特别是上头那位,疑心病重得很呢。 于是,李鼎又上前一步,对雍和帝拱了拱手道:“万岁,臣下有话启奏。” 李鼎刚刚给雍和帝解过围,所以,雍和帝还是很愿意听着位老佬头说话的,“哦?爱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鼎扬声说道:“万岁,这未曾亲自去祭天,确有些说法,但万岁爷也是实在脱不开身啊。如若是平时,各位同僚这么提议,臣下也是相当赞同的。可今时不同往昔啊,江南如此,还需万岁爷坐镇京师啊。” 李鼎的话,自然是有人附和的,附和声还不小,就连理亲王也在那儿频频点头,只是这理亲王并没有说话,还在那儿装壁画呢。 有同意的,自然就有反对的。特别是雍和帝亲自提拔起来的那一票人。有时候,这立场不同,明明对方说的是正儿八经的好事,另一方还要跳出来无理也要搅三搅,更何况像现在这样模棱两可的事情?更何况,祭天,真是个好说法不是?他们既然是雍和帝亲自提拔的。自然是为雍和帝肝脑涂地的,万事要为雍和帝着想。 看着就又要吵吵起来了,雍和帝把手一摆,“安国公所虑甚是。这样,稍候再议。退朝吧。” 雍和帝一摆手,跑了。这几件事,他得找自己心腹来好好商量一下。再这么吵吵下去,他脑门子都要被吵爆了,还想得出什么? 李鼎带着李嵎等回府了。虽然,他的目的达到了,应该是好心情来着,可现在这时节,人都已经绷得紧紧的了,稍有差池,就万劫不复,还是阖府九族啊。 李楷等见老太爷脸子绷得死紧。也不敢乱说乱动了。哪怕是李嵎,都不敢再老头子跟前大声喘气。 好容易回到了府上。李鼎也顾不上别人,自己回了松涛堂,还让人快去把大爷找来。 李嵎带着几个儿子,肃手站着,恭送了老太爷。李嵎看着父亲李鼎的背影,不知想着什么。只等不见身影,才转身对几个儿子说到。“你们也散了吧。这几日,估计还有的折腾呢。”几个儿子都恭敬的应着。李嵎转身就要现行,就听见身后的李格大声地叹了口气。而后,李嵎又听见李柯小声问到:“三哥,收声。你这是怎么啦?” 李格的声音并没有变轻,又是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有些愧疚,怎么不能像大哥那样,为祖父分忧呢?我真是太没用了。祖父,可真看重大哥。” 李楷呵斥了一声:“胡说什么呢。你的规矩哪去了?” 身后就没有说话声了,李嵎的脚步顿了顿,然后还是头也没回的走了。 李鼎这会儿可顾不上这些,忙忙地把李棣找过来,把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一说,李棣微微松了口气。李鼎沉声道:“那边,都已经安排妥了。” 李棣点点头,“罗长安亲自牵的线。还有几位老臣也都妥当了。只是,有件事,孙儿还是有些不放心。看起来,那位,铁口灼灼,上头那位被他捏住了什么把柄。可这把柄是什么,真有这么大的作用?”这种事,不知道,不放心,可知道了,以后也不见得太平,皇室的事情,特别是一些辛秘,怎么能让臣子知道呢? 可如果没有眼前,谈何以后? 李鼎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朝堂上那位突然爆发的戾气,就把这个事情给李棣仔细地描述了下,然后叹气道:“先帝爷那会儿的事情,很多事已经泯灭了。你也知道的,先帝爷把理亲王接进宫,随身教导,又有传闻,说是先帝爷要立皇太孙。如果,真的立了皇太孙的话,就算是现在那位有心思要争过去,也名不正言不顺了。可惜,先帝爷就这么突然升天了。会不会是那位大胆?” 李棣握了握拳,道:“早几年,理亲王找我的时候,虽没明说,但也明理暗里透着这个意思。劝说我,跟着他,才是正道。上头的,是谋逆窃据。而那时,理亲王也被囚居。也不知道理亲王使得什么法子自己逃出来了,还是那位为了不落口实,才把人放出宫来了。不过,我总觉得,这里面,总有古怪的。” “不管怎么说,此去江南,也是凶险得很,这护卫的人手,还得再加重些,保不准上头那位就派人行刺。虽然理亲王也是个小心人,不过,我还得再去传个话。”李棣想了想,对爷爷说到。 此时,乾清宫中,雍和帝在榻子上高坐着,下头边上,放了一溜的座椅,几个心腹正在那儿,只坐了个屁/股尖尖。 这会儿,一个臣子说到,“万岁爷,去泰山这事,臣下认为十分妥当。当然,还可以告慰江南此次灾变中丧生的哀灵。一举数得。安国公所奏请的,虽然也是件事情。可万事都有轻重缓急。再说,就算不在京中,也没啥,八百里急报,送往京中和送往山东,反倒是山东还要更近些。”然后顿了顿补充道:“安国公这人,据说十分敬爱他的亡妻,听说,他家大姑娘,跟老太夫人肖似,十分受他宠爱。” 这话的意思十分明白,安国公的心,怕是偏在那位身上的。 雍和帝这人的心思,确实被李鼎琢磨透了。若是安国公劝他去,他必会仔细考虑,这里头有什么阴谋,现在安国公拦着他,他倒是对去上了心,而且他本来就想着去的。只是,他这一去,京里怎么办?十三弟倒是可以镇守,可那江南呢? 雍和帝心思一转,若把理亲王指使到江南,倒是不用担心京师了。这样,整件事就盘活了。自己去泰山,罪己诏也就交待过去了,未免京中的麻烦,就把理亲王送到那险地去,十三弟给自己看家。这样,最好不过了。 只是,这一切会不会是理亲王的预谋,他就想去江南弄些勾当?雍和帝再仔细推敲一下,理亲王那儿到底如何,自己还琢磨不出来,但李鼎必不是想让理亲王去的,不然,他就不会说那样的话,也不会拦着自己。没准,那老匹夫就是想让十三弟去江南险地,就算那儿没什么事情,也可弄个刺杀什么的。然后自己在京中,就算在罪己诏上写未亲自祭天什么的,可还是未去泰山,显得诚意不够糊弄百姓,说不定,李鼎这狐狸还要想法子让理亲王跑一次泰山,让他拉拢人心! 好,自己这个泰山,还真是去定了。理亲王还是去江南,当然,那是有去无回的。就算老天不收他,自己也可以派人收他。那里混乱,万事好遮掩。那样,还担心什么他在江南与人密谋? 雍和帝虽然已经这样打定主意,但面上还是犹豫了好一番,“爱卿这话在理。朕这就让人准备祭天等一应事务,朕亲往山东。这京中,就麻烦十三弟了。” 恭亲王马上站起来,答了个是。雍和帝点点头,“那江南,就让朕那个侄子,理亲王辛苦一遭了。只是,唉,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那里余震不断,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有什么闪失,不然,朕以后愧对二哥啊。” 恭亲王已经是听懂了雍和帝的意思,眼睛抽了抽,朗声道:“陛下,理亲王此去为民,就算有什么,二哥也只会感到欣慰。还请陛下放心,臣弟会好好关照那侄儿的。” 接下来,事情万分的顺当。才两天,理亲王就去往江南了。而隔上三天,雍和帝也出发了。真没想到,一位皇帝,只准备了五天就能启程。 十三王爷恭亲王坐镇京中,京中巡查盘检的巡尉多了起来。李鼎下令,府内之人,除采买上的,非急事不得外出。就算是采买上的,也要快去快回。而余人有急事外出的,得向管事的事先请示,并记录在案。 这一下,连李秋水都紧张起来了。比起其它人,她可是有点儿猜测的。 就在李秋水紧张的这几日,这一天红叶给大姑娘带了一个消息,让李秋水差点儿打翻了茶水。 定远侯罗府进了宫的大姑奶奶,只用了三年就被封为丽妃的罗云锦,在昨儿,竟然殁了!(未完待续) ------------ 120 坏纲常 定远侯罗府的大姑奶奶,相当受混皇帝宠爱的丽妃娘娘,竟然殁了? 李秋水惊讶的愣住了,这,怎么会? 原本,秋水以为这位罗大姑娘罗云锦,进了宫会比较艰难。毕竟,在秋水映像中,这位大姑娘怯懦得很,连她那个妹妹,都可以不顾长幼,欺压于她。可,让秋水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大姑娘,圣眷深厚,短短的时间,就频频升位分,然后竟然升到了四妃之位! 不过,李秋水再多想想,好像又明白过来了。 只是,这会儿,李秋水有些悲哀,终究是歿了,这皇帝才出宫没多久呢。想来,这里头,相当的不简单。是后/宫争斗,还是朝堂上的那些事情?秋水时无法得知的。 恍惚间,秋水忽然想起,那一年,那人站在屋门口,身着孝服,虽然手足无措,满脸通红,也只是让人觉得我见犹怜,而不是给人那种不上台面,小家子气的感觉,那种清新,那种稚嫩,那种让人不忍惊动,那种惊艳。 秋水只是感叹,生命的易逝,而李棣这会儿正在松涛堂的书房内,却是面色黑沉。 “爷爷,我还在想着,理亲王为何这样铁口灼灼的,没想到,这事儿,竟然是这样的!果然是天大的把柄啊!可是,这事情,这事情,咳!”李棣重重的捶了下案几,竟然说不下去了。他知道,天家骨肉情薄,可没想到,竟然会薄成这样。一想到,一个如花的女子,三年前还是稚龄的时候,就已经被定下了结局。还是如此的凄惨,那怕身后,也不得安宁,被人诟病!慢慢的,他心中,竟然浮现出秋水的模样,让他背后一激灵。猛地闭上了眼睛。 李鼎长长的叹了口气,不得不说,理亲王这一手,确实狠毒,但也确实很有用,就算雍和帝再怎么防备,也想不到有这一招。而且,还让人看上去,是雍和帝主动凑上去的。而且,现在把这揭出来,已经够雍和帝喝一壶了,这个帝位已经不稳了,然后这接下来的第二步、第三步,真是环环相扣,确实高啊。 只是,看着李棣。李鼎终究没忍住劝。这个孩子,还是太心慈了。“棣儿,那些史书,你还看得少吗?这古往今来,为了那个位子,这兄弟相残,弑父杀儿的,还少吗?现如今。不就是一出活剧吗,叔侄相争。还有,先帝爷那会儿突然去了,谁知道是不是弑父登基。你,咳,太拘泥这些于咱们无益啊。” 李棣猛一警醒,知道爷爷这是误会了。只是,就误会吧。这里头自己的感慨,最好一辈子不用对人说。 李棣忙躬身道:“明白了爷爷,是孙儿着相了。” 李鼎本来还要再说两句,让孙儿不要在有妇人之仁。可,这事情,还真不是说几句就好的,只能先住了嘴。忽又想到,估计也就是这孙儿如此纯厚念情,自己才格外喜欢他吧? 当即不再这上头多说了,李鼎只是问道:“消息,都散出去了?” 丽妃罗云锦才歿了,各位王公大臣这儿就得到了消息,这些,都是理亲王亲手安排的。虽然这是皇家丑闻,可不丑,怎么能让人知道,现在的圣上,雍和帝是怎么的德行缺失呢。这次的江南大劫,也将被引导在是应在他这个上头了。 丽妃突然亡故,不是受了谁的陷害,而是寻了短见,是她自缢而亡。 好好儿的一位受宠妃子,怎么会这样想不开呢?要知道,这几年,皇帝确实宠爱她,护她周全,虽然是因为拉拢罗府,可也被她的颜色所惑,有几分真情的。 可这位娘娘,还真是想不开上吊了。因为,她发现一件事,这件事,让她实在是没法子活下去了。乱了人伦,叔侄相/奸,这叫她如何还能苟且活着? 这话,还要从那套头面,那套她名义上的爹爹罗长安送给她的头面说起。进宫之前,罗长安就跟她仔细说过。这套头面,是她死去的娘留给她的。当然,同时,还有一个让人震撼的消息,那就是,罗长安其实并不是她的亲生爹爹。 罗长安跟她说得很仔细。说是,云锦的娘,其实是金陵秦淮河畔的一个行首,当年,可是艳旗高炙,只是,这人却只是卖艺不卖身的。那时,罗长安在江南军营历练,那人跟罗长安偶然相识,却慢慢交情深了起来。只是,罗长安却没有成了那人的入幕之宾。后来,罗长安离开了江南,就没怎么来往了。 可有一年,罗长安收到那人托人千辛万苦送来的信,看信上说得紧急。罗长安是个长情的,脑袋一发热,还真赶去了,没想到却只见了那人的最后一面,而且被那人托付了个小婴儿。那婴儿,就是罗云锦。 那人倒是没想着让罗长安帮着找罗云锦的爹爹,这是把那套首饰给了罗长安,说是给女儿做个念相。那套首饰,罗长安一直未动过,连那盒子,都是当年的。 罗长安抱了这女婴回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放在罗丁氏跟前养着。没想到,别人都误会了。罗长安想着,先这样吧,这样对罗云锦也有利,庶出的和收养的义女地位还是不同的,等哪日找着了云锦的生父,再解释。 眼看着罗云锦要入宫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她的生父,罗长安才把这事情告诉云锦。只是,也关照罗云锦把事情烂在肚子里。要知道,皇上采选,罗府却都漏出这样的事情,很会让皇上猜忌。 可哪想到,昨日丽妃把玩那套头面,不小心把盒子弄坏了。这一坏,才发现,这盒子有夹层。里头是两封信,一封,是废太子写给她娘的情信,另一封,就是她娘写的,其中说明了云锦的身世。 丽妃本就不是个强硬的人,看了这些个,就受不了了,只是给圣上,给罗长安留了诀别书,就自寻了短见。 而丽妃身边的人,一个错眼,没成想娘娘就自缢了,惊吓中,就嚷嚷了出来,这一下子,就闹大了。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放在台面上说的。至于这真相。。。 这都闹起来了,这真相又能如何了?谁还翻得出来? 雍和帝才离开京,就出了这么档子事情,这可是乱伦啊。虽然,很有些人知道这里头有猫腻,不然,这皇家丑闻,怎么会爆发出来?早就捂得严严的,连丽妃带身边的侍奉人,统统卡擦掉。 人没有了纲常伦理,那还叫作人吗?可现在这皇帝,就先反了纲常伦理。不管他事先得知的,还是不知道,可乱伦都已经是事实了。一个没有人伦的,怎么能做皇帝呢?没看见,江南已经发生地震了吗? 恭亲王真是焦头烂额,这件大事,怎么就闹得沸反盈天了呢。当然,这沸反盈天,并不是指在普通百姓中间,而是在那些位高权重的王公大臣中间。 这事情,势必得压下去。不然,雍和帝这王位,没准还真成了问题。 所以,第二日,恭亲王把那些人招来,在太和殿配殿那儿,释放威压,只说这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当然,他事前已经编好了说话,只把那件事说成无稽之谈,说成是内/宫里有人存心陷害。 只是看着满嘴打着哈哈的王公大臣,却没有一个实在话给出来。恭亲王实在是暴躁了,可就算这样,人家还是不给他一个“是”字。看看时候也不早了,恭亲王也不能把人留住配殿中,只能先让人散了。 那会儿,恭亲王才让人散了,还在喘着粗气气愤那些没有顺着自己话的刁奴才,就听见外头“砰”的一声巨响。 这听着,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了。恭亲王摇摇头,觉得这地好像都动了动。这位王爷此时正烦着呢,正要找点儿事情来抒发抒发郁闷。这会儿,可真是赶巧了,瞪着眼睛让身边的小太监去问问什么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恭亲王眼里冒着杀气。可没等恭亲王把眼中的杀气放出来,就有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过来报信了,“恭亲王殿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恭亲王死死的皱着眉,用力瞪着那人,那人哆嗦了连说了几遍,才把事情说清楚。原来,太和殿上头那块正当光明的匾额,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掉下来了。 这还了得?恭亲王再也坐不住了,其实他刚刚也没有坐着。就见恭亲王冲了出去。 果然,太和殿前头围了一大帮子人,正对着那块掉下来的正大广明,窃窃私语。恭亲王不用细看就知道,正是刚刚出了配殿的那些王公大臣。 恭亲王这下更头疼了,很好,还真是凑一块儿了。这件事,本来就不太好。这匾额都挂了多少年了,怎么就捡着这要紧当口,丽妃这事还没了,就出了这件事。这可真能让人遐想。 众人见恭亲王来了,就纷纷让开了路。只是这会儿,忽然一个声音道,“哎,你快看看,这匾额还压着什么东西,这是个什么?”(未完待续) ------------ 121 刀见刃 十三王爷恭亲王听着这话音,也看到了那个东西,眼睛一闪,就要命人去捡过来。 可偏偏,还真有不怕死的,不顾规矩,抢在恭亲王前头,把那东西捡了起来。众人之间那明黄色在眼前一闪,倒抽了一声冷气,还来不及出生道“大胆”,就听见一声惊呼,“传位诏书!” 众人更是惊呆了。恭亲王暗道不好,忙叫了声来人,却又怕那东西经别人的手,就要亲自上前来抢夺。 哪知道,那人动作相当敏捷,退后半步一侧身躲在一位老臣身后,已经打开了那诏书,不管不顾的大声念了起来。 恭亲王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就太笨了,也不喊那人住口了,只是吩咐道,“来人,快把那人抓起来。把那东西,给我拿过来。” 只是这一会儿功夫,那人已经把诏书念完了,在场这么多王公大臣,都听得明明白白,那上头说,元庆帝要传于大宝的人,正是废太子的嫡长,现在的理亲王。若这东西是真的话,雍和帝现在,就真是窃据皇位了。 争夺皇位的斗争,总算是赤/裸/裸的挑明了,最后一层温情的面纱,就被这块明黄色的锦缎,给撕开来了。 “我有先帝诏书在此,谁敢动我!”那人胆气十足。也是,都到这份上了,胆气再不足,那就是找死了。 “那东西是假的。快,动手。”恭亲王终于急了,声音都劈了。 “敢问恭亲王爷。您怎么知道这是假的?我看就是真的。不然,怎么就在这光明正大匾牌上头了?”那人呛声道。 “既然你说是真的,我又说是假的,不如让别人看看。分辨一下真伪吧?”恭亲王的脑子也不慢,边说,边冲着边上的一个人使了个眼色。 持着诏书那人点来点头。道:“下官也正有此意。不过,下官担心,这东西一离开下官的手,下官被抓着杀了倒也算了,怕只怕这份诏书,被有心人给毁了。”这人已经不能用胆子大来形容了,眼前这情况如何。已经是明摆着了。 而且,那人躲在人群中,实在是不怎么让人动手杀了。 恭亲王皱了皱眉,刚刚他确如此设想的,这东西。不管真的假的,都要毁掉,统统来个死无对证。可现在。。。。。。 “你待如何?” 那人倒没有马上就说,只是看着手中的那块明黄,低头喃喃,声音却是不轻,“好好儿的,太和殿这块正大光明的匾牌,就这样掉下来了。这,是不是先帝爷在天上发怒呢?” 这话,说得一些人,身上凉丝丝的,若有所思起来。 正当恭亲王压不住脾气,待要再喝问时。那人道:“不如就请各位就着我手上看吧。同时,还请大家定下个事情,只要有人胆敢毁上这东西一丝半点儿,就株了他的九族,任何人不得有异议,也不得大赦开恩免死。” 恭亲王这时看骗不过来了,也不管那些个与那人站得靠近的勋贵了,要怪,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大胆逆贼,竟然敢矫诏!来人,放箭!” “是!”一众有力的应答过后,接着就听见一阵刀剑骚乱声。 恭亲王等大眼睛,闻着飘过鼻尖的那点儿血腥气,已经是被人拿刀架在了肩膀脖子上了。好些个侍卫倒下了,而剩下能站着的,却围着那拿诏书的,作出护卫的样子来。 完了!两个字鲜明的跳进了恭亲王的脑海中。 雍和帝出京,为了防止被刺杀,护卫的除了殿前侍卫,就是步兵统领营的。还为了保证京畿,把神机营留给了恭亲王。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理亲王出招这么快,这么狠,不惜赔上了他自己妹子。诚然,公主郡主虽然高着旁人一等,可在他们这些皇子眼中,舍了就舍了。没啥好舍不得的。可闹出这样的腌臜事情来,皇室的脸面往哪里搁?可理亲王偏生就不要这个脸了。 也是,为了那位子,脸面算什么?只要扣住了是雍和帝德行有亏,才天将大灾的,然后再弄住这么个东西,把雍和帝窃据的话给坐实了。然后,这京畿的官防,估计已经换了手了。就算是雍和帝连夜赶回来,也很难了。 不过,若他们真夺了京畿兵权,万岁爷怕是不敢就这样回来吧?还怕被人收拾了呢。 所以,万岁爷怕是会带着身边的兵,调集各路兵道,攻城打回来吧? 雍和帝听了京里的消息,确实是传旨调兵遣将起来。可,就在这时候,又传出了骇人听闻的小道消息,竟然有人指证,先帝爷,不是寿尽归天的,是让现在的圣上,雍和帝下药毒杀的。一时间,雍和帝就隐隐被人冠上了弑父上位的谋逆了。 京城中,再也没有往日的热闹了。百姓们都龟缩在屋里,祈祷着,这仗打不起来。 只是,这终究是失望了。 不过,想来,也是有几分黑色幽默的。做皇帝的,被人骗出了自己的老巢,这会儿还不能回来,还得靠打的! 城外是乱得如何,李秋水是不知道。她只知道,估摸着,这兵来得挺快的。前几日,爹爹李棣要把李白氏跟秋水送出去。可李白氏怎么都不肯走。只是想着让秋水去西山躲上一阵子。 李秋水自然也是不肯的。外头未必比府里安全。再说了,既然要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 虽然说是这样说的,可秋水还是让人给自己和爹娘准备了几身粗布衣裳,俄,有备无患嘛!点吧点吧,把易携带的好东西收拾了点儿,暖玉贴身挂着,银票厚厚一叠,分别缝在那几套粗布的贴身衣裳里襟。哎,早知道爹爹的计划,就把这些金银细软都弄到庄子里了。不过,想想现在城外那些远地方的庄子里,自己让人悄悄的收拾出来的暗室、地坑之类的,不知道会不会管用。 阿米豆腐,希望自己一家平安无事。 哎,这好好的种田文,怎么如此走样呢?变成宅斗文倒算了,怎么能称战乱文呢?(未完待续) ------------ 122 病中囚 京中萧条,气氛相当的紧张。这回子,不用人吩咐,也没什么人愿意上街的了。哪怕是府里采买的,也是能不上街也不上街了。渐渐的,就已经不是可以用紧张来形容了。城门已经关闭,原本还只是出入盘查,现在已经是不许进出了。这回子,原本只是在城中巡查的军尉,都已经开拔进了城门井内了,而城墙兵道上,也列满了士兵。 眼前这些日子,府里也是人心慌慌的。府门已经紧闭。这几房的人也不像往常,平时没什么事时,并不聚在一块儿。这会子白天时,都在太太的燕子坞聚着呢。晚上倒还是个回房歇着,不过,那些值夜的人手,可是更加多了。除了那些健妇,还多是强壮的家丁,整夜整夜的前后府门及边门围墙等处巡查着。 李秋水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老太爷李鼎了,不光是这位太爷爷,就是李嵎也不曾看见。当然,她爹李棣也有多日未曾归家了。好在,每天爹爹倒是还记得让明仁回来报声平安。 倒是几位叔叔一直留在府里,据说,这是老太爷关照的,轻易不许出去,留在家里看顾好妇孺孩童。 那几个叔叔聚在前院那儿,也焦躁的很。当然也时不时让人出去打听消息。只是,那些大家都眼见着的消息,还是容易打听,也有人乐意给安国公府上递信儿,可偏生打听不着宫内及老太爷等在忙碌什么,只拿好话搪塞着小张氏等人。只是,几日下来。连他们自己都心气不平了,有些东西已经隐隐猜出来了,只是不知道底细,也不知道为何老太爷竟然没有用上自己几个兄弟。也不知道如今这到底是怎么着了。 于是,每日里只等着拦着明仁问东问西的。可明仁只是报平安,其余的的消息还好。只要知道也会说个明白,但要一摸到深的,只说是不知晓。连问大爷何日才能归家,老太爷及在何处都说不知晓。只是说大爷说了,万事顺当着呢,老太爷老爷爷都精神着呢。 这样的话,一日两日还好。可听多了,真让人心浮气躁肝火更旺。弄得那几房人就盯着李白氏跟大姑娘看着,好像以为给她们娘俩还有些什么私房话似的。偏偏每回问话,这娘俩还不背着人,都是当着太太小张氏的面来的。 李秋水一边为爹爹悬着心。一边为娘亲李白氏操心。才几天的工夫,她娘李白氏的嘴上就起了一溜儿小火炮。 其实,按李秋水的心思,白日里,她并不愿意去燕子坞待着,先不说行动都有人眼看着,就是那么一群人聚在一起,个个都又是看着细皮嫩肉的,真要是兵败有事。这么群人搁哪儿都太碍着人眼。只是,不去吧,又担心娘亲太闲着胡思乱想。到时候,别没等上兵事,她娘自己就把自己折腾进去了。那里人多些,说话斗嘴什么的。还比较容易打发时间。 晚上,秋水也不回自己屋子,带着几个得力的婆子丫鬟,都宿在正屋呢。当然,娘亲和秋水安置在里间床上,而剩余的有在值夜榻子上的,有在床前搁脚长坂上的,也有在床前打地铺的,更有在外屋打地铺的,还分成几班值夜的。大家就算睡了,也只脱了外头的大衣裳。 这一日日的并不好熬,所以,渐渐的,一些人的眼神就更加露骨起来。盯着李秋水母女,真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李秋水也真搞不懂这些人的脑回路。按说,自己爹爹整日在外头,到底何如都不能确切知道,因该是自己娘儿俩才是最担忧,也应该让别人好过一些,因为跟自己娘儿俩对比起来,最起码,其他几位爷还好好儿的在跟前活蹦乱跳呢。按这样说,她们该是一种庆幸,世人总会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找到优越与平衡。可现在,这几个怎么就这么看着自己母女? 秋水皱着眉头,如此看来,明日就 报个身子不爽,不过来。原本只是不想娘亲胡想,有些事可以分分神也就是了。可是,照这样,就不是分神,是找虐了。 可是,李秋水还是估高了有些人的耐心。这会儿,李秋水才磨着李白氏帮她定个双面绣的稿儿,打发时间的同时也给她娘点事情做做。就听见三奶奶在边上说道:“到底是大姑娘,真正是好定性儿,这回子,还端得搞这些细致的功夫活儿。要不,大姑娘,也算是你三婶求你了,给透个底儿,大伯这些日子到底在忙些什么,也让咱们大家伙儿跟着定定心才好。” 李秋水看了看三奶奶的脸,双颊略略浮肿,眼皮有些鼓泡,眼白带着血丝,明显也是一副睡不好的样子,也就不在尖酸,只是实话实说到:“三婶这话我不敢当。我只是个姑娘家,我爹爹跟着太爷爷和爷爷到底去做什么了,怎么会告诉我?我只是想着,就算咱们再着急,也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还不如定定心呢。” 三奶奶却并不信这些,只拉着秋水道:“大姑娘真是大心。只是,我却是做不到。大姑娘今年才十四吧,怎么修出这样的功夫来的?好侄女儿,别哄你三婶了。” 秋水开始还有心情劝上一两句,可看着三奶奶不信,也就不多说了。 三奶奶原本也不以为这大姑娘能知道些什么,只是三爷李格说了,就这么个小姑娘,没人给她定心丸,她能比太太都稳?三爷不信。被三爷这样一点拨,她才恍然大悟,今儿个抱定想头想要从大姑娘嘴里掏出点什么。 只是,这姑娘如此,让三奶奶说话不好听起来,话音也高了,“大姑娘,都是一家人,这瞒着藏着,有什么意思?如今外头这样子,咱们也只是想要个安心。大伯在忙什么。自己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难不成,还怕说出来,就有人去抢了他的功劳不成?” 原来如此! 府里的几位爷们,在朝上当官的二爷三爷四爷都留在府里看家。反而是多年不着家的大爷,一直没有正事的大爷,却在外头秘密勾当。 都到这份上的。竟然还想着这些! 一瞬间,秋水真是火气上顶,自己一家原本在江南好好的,为何要赶回来?爹爹在外头不知道怎么辛苦,竟然还让人不满意了? 秋水抬眼看着三奶奶,就要发话,却被人牢牢地护住了。是她娘李白氏。 李白氏这会儿两眼冒火,只瞪着三奶奶李崔氏,“三弟妹,你这话什么意思,还请给我解释解释。” 原本李白氏给人的印象。只是个软糯糯比较好说话的主儿,身子不爽利,也没有儿子,总让人以为她声气儿不足。只是为人端方,做人没有错处,又占着大奶奶的名分,也就没人难为她。反倒是她那个女儿,伶牙俐齿的,有点儿难应付。 但。三奶奶想着,自己毕竟是长辈,且自己问话时,偷眼看着,余下各房都仔细听着,连太太都专注得很。如此这么多人这么多长辈,还怕压不住一个小姑娘? 可没想到,这李白氏这时候到护着紧。 只是,这时候的李白氏,样子还真是怕人。三奶奶干笑了一下,“还是那句话,自己家人嘛,有什么不好说的。太太,您说是不是?” 大奶奶上阵了,李崔氏怕自己分量不够,就忙把小张氏给拖了进来。小张氏脸皮动了动,心里直骂蠢货,可这时却有不能不挺。她其实想得更多,前些年李棣一回来,老太爷就很重视,经常爷孙俩相伴。可老太爷迟迟不给李棣安排差事,这些,曾经让小张氏产生错觉,以为老太爷虽然重视这个孙子,却又担心孙子的身子不好。 可前些时候,她才想明白,原来,满不是这么回事。想来,那老头把十分机要的事情都交给了李棣打理,明面上却做出那副样子。 这都三年了,到底忙些什么,跟外头那些乱事有什么瓜葛?还是说,自己这一府人,都是无所谓可以抛弃的,老太爷只要把儿子大孙子带在身边就好? 因为未知事情的不确定性,在这种场合,实在是会让人恐惧。偏偏小张氏并不是那种三从四德的人,所以,怎么会盲目听从老太爷老爷等的话? 所以,这会儿,小张氏说道:“大奶奶也别急。你三弟妹说话只是急了些,只是,本就是一家人,大家这些日子都不好过。” 李白氏冷笑了下:“大爷在外头忙着什么,他并没有告诉我跟秋水。想来,也不过是跟着老太爷老爷作个帮手。自古到今,向来是男主外女主内。爷们在外头的事情,他不说,我这个做妻子的,也不能打听。这是历代的规矩。难不成,爷们在外头的事情,我这个妻子还要一件件的盘问?这成何体统。就是儿子大了,做娘的都不能干这事情,不然,何来三从之说?” “今儿个,我本不想发急。只是,三奶奶那话可真好笑,我倒是想好好请教一下,什么功劳,谁要去抢了谁的功来着?您可能与我细细说明白了?别我们爷在外头累死累活的,却不知道抢了谁的功劳了。” 三奶奶那句话纯粹是说急了漏出来的,本上不得台面,这会儿被李白氏堵得满脸通红的。 李白氏这会儿是真的生着气。看了看屋子里这些人,转头对上小张氏,忽然笑了笑,道:“太太,三奶奶不说话,您能不能替我分说分说呢?还有一事,提到我们爷,我这心也悬着好些日子了。原本不想在众人跟前猖狂,只是今儿个说起来,我还想问问母亲您呢。想来老爷事事都跟您说,不知道,老爷可曾有说过什么?” 李白氏其实不是个会摆弄嘴皮子的,只是现在句句话在理,说得众人面红耳赤的。其实,小张氏更甚。这李白氏前头说三从四德阿,说儿子大了,做娘的都不打听儿子的事了,可后面有说老爷事事跟她说,合着她把老爷当儿子看待。还是未成年的? 其实,小张氏还真是想多了,李白氏真不是个在言语上藏机锋的,只是愤慨了而已。这猛地一爆发。让小张氏很下不来台。 这正闹着呢,前头忽然乱了起来。就听见外头呼啦啦的一阵,然后也不等人打门帘。三爷李格自己掀了门帘进来了,面沉似水,而四爷李柯跟在他身后,一脸的愤怒。最后,进来的才是二爷李楷,这会儿只是面色忧愁,并不在意弟弟们都走在他前头了。 三爷进了屋。也没先给太太请安,只是凑到太太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话。小张氏听了以后,倒抽了口凉气,看着李格。一脸的不相信,李格看着太太,严肃地点了点头,小张氏眼神扫向了四爷和二爷。 四爷李柯这会儿正瞪着李白氏和李秋水,脸上的怒色遮也不遮一下,而二爷李楷只是叹着气,倒没怎么说话。 见此情形,小张氏运了运气,也不顾刚才被顶得肺疼。开口道,“孩子们先出去一下,老大家的,我有话问你。” 旁人已经被这情形弄得毛毛的了,自然乖乖的到了声是,就要行动。李秋水看着这三位叔叔不同一般的样子。又看着四爷恨不得吃了自己娘儿俩的眼神,怎么敢留李白氏一人,忙起身说道:“回禀太太,我娘身子弱,这些日子又操心多了,现在身边怕是离不得人。还请太太准我留在这儿。” 小张氏这会儿只想快快把事情搞清楚,只是点头。 等姑娘哥儿们都退开,连屋子里的下人都被撵出去后,李格突然发生道:“大嫂,做弟弟的不是不敬着您,只是今儿个事急从权。还请大嫂教我,可知道大哥这些年到底在张罗何事?” 李白氏先前被三爷等的这等阵仗弄得有点儿晕,可没想到这三爷一开口,还是跟刚刚的问话差不离,也就脾气上来了,只是看着三爷不吭声。 三爷李格这会儿也没功夫跟一个娘们在这儿运气,他只是想再确认一下罢了。于是李格也不追问,反而说道:“前头刚刚收到信,说,大哥,领了队人上了城门。” 李白氏听了这话,身子猛地一晃,连声音都没怎么发,就软了下去。李秋水忙一把扶着娘亲。可她人小体弱,还真使不上劲,差点儿就被带了一跟头,只能大声叫着来人。 屋子里的人,本来已经被三爷的消息惊呆了,这会儿才被李秋水叫回魂来。不管怎么说,还是嫂子妯娌,忙有人七手八脚的扶着,又招呼外头的丫鬟婆子。 李格也呆了一呆,他原本只是想要确认下,可没想到什么都没来得及,反而添了麻烦,就更恼了。 这会儿忙昏昏的把人扶进里边榻子上。李秋水一叠声地让人给请大夫。李楷这时倒是回过神来,答了一声忙打发人去了。而李柯恨声哼了一下,只有李格还是阴着脸,根本没有往前凑。 李秋水跟着李白氏到了里头,也顾不得别的,只是想起以前听说的,用指甲狠掐虎口,一会儿,才听见李白氏幽幽的叹了声气,人会转了过来。 秋水顾不上旁人,只凑在娘亲边上,轻声询问着李白氏的状况,哪里昏着或者哪里疼着,又忙接过人递过来的茶水,给娘亲灌上一口,又忙着给李白氏撸胸撸背。 只是,她在这儿忙着给她娘顺气,外头人听见李白氏缓过来了,竟然不管不顾的进来了。 三爷在几声抽气声中踏进了内间,冲着榻子上的李白氏拱了拱手,道:“事急从权,还请大嫂见谅。只是,我还是想问大嫂,您知不知道,大哥这事干什么。” 秋水怒了,她倒不是在乎那规矩不规矩的,只是这三叔太咄咄逼人了,当下冷哼道:“瞧三叔这话说得,我娘都被您惊昏了,还能知道那些?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三叔,您又不是在欺负长嫂侄女。” 三叔这会儿像是没听出秋水话里的刺头,只是追问道,“那大嫂知道,前些日子大哥都在忙些什么吗?” “看三叔这话说的。现在再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吗?还是说,您会认为,咱母女弱的弱小的小,该知道些什么?”李秋水没什么好气。 李格愣了一愣,点点头,退了出去。只是不一会儿,屋子里的人也陆续退了出去。好一会儿,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有。 秋水气急,一边安抚这李白氏,让她别急,爹爹一准儿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若娘亲为他急坏了,岂不叫爹爹日后内疚? 安抚了娘亲,李秋水又忙出了内间,这会儿,外头已经没什么人了,刚刚还满满一屋子的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留了几个健壮的婆子在,见秋水出来了,那几个婆子猛地站了起来,有点儿警惕的看着秋水。(未完待续) ------------ 123 新勋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