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穿越成寡妇 “东家要咱做的事也太难了!不如直接杀了,盖个指头印,拿席子一裹,往山坡一扔。不就得了!费这事儿!” “可不,生生打了三天了,她没被打死,老子都快累死了!” “闭嘴,三个银锭子不想要了?疤子去取些水来,把这小娘皮浇醒。六子,去把那两个小杂毛拉进来。” 唾骂与抱怨夹杂着弱小的哭泣声飘忽在悦瑶耳边,这一身的疼痛,就像全身被人扎满了钉子,疼!钻心的疼! 悦瑶慢慢睁开眼,眼前的场景,让她瞬间忘了疼痛。 她不是采景时保险绳出了故障,从足有三十米的悬崖上落了下去死了吗?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思量间,穿越二字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还敢瞪爷?找死!”男人一手抹过布满半张脸的络腮胡子,皮鞭炸响。 应时,门外进来一个瘦高汉子,手里一左一右的提着两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一男一女,衣着邋遢,脏兮兮的小模样竟有九分相似。 小女孩哭红了双眼,小男孩也是面色惨白,虽然眼中布满血丝,却没有一丝泪痕。 那男人笑嘻嘻的抬手一甩,小男孩整个飞扑到她的身上,滚落到她身旁。 络腮胡向悦瑶淬了一口,道:“不是舍不得嘛?老子倒要看看你两谁的皮更厚!” 长鞭炸响,鞭尾划过地面,硬生生将黄泥地面捺出一条深痕。 作梦?悦瑶因脑中一片混乱,甚至没有注意到她腿上现出一道红印,小男孩忽然扑过来,瘦弱的小身体将她搂在怀里,耳边稚嫩的声音说:“娘亲莫怕,有钰儿在!” 瘦弱的小身体硬生生为她挡下一鞭,那稚嫩的耵聍声,颤抖的在悦瑶耳边重复。 “哥、哥哥,娘,我怕、我怕!”小女孩向她伸出双手,让悦瑶想起了自己被母亲送进孤儿院转身离开的时候…… 忽然一阵头疼,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悦瑶的脑海里。 也不知是天意使然还是巧合,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悦瑶。这两个瘦弱的孩子,是原主的龙风胎双宝,男孩薛滋钰,女孩薛滋灵。 只因她这一双儿女得罪了京都权贵,连累家族遭到打压,以至于夫家迁徙至边陲之地,加之被姨娘薛徐氏挑唆,夫家终因气不过将之休弃。 在男尊女卑的地界,女子一生只从一夫,被休等同于成了寡妇,生死由命! 而眼前这几个壮汉,三天前闯进原主家,即抢也不夺,不分白天黑夜的虐打原主,逼迫其亲手写下卖女契书。 原主不从,被活活虐打三日而亡!这样的母亲让悦瑶心生敬畏。 砰的一声,小男孩倒在了她的身侧,弱小的身体瑟瑟发抖、蜷成一团嘴里还机械的重得着:“娘、亲莫怕……” “住手!我写!我写!”回过神来,悦瑶忙将钰儿护进怀里。 三日才有了结果,壮汉们相视而笑,络腮胡将长鞭一丢,急切的递来纸笔。 悦瑶晃了晃被捆在一起的双手。络腮胡忙抽出腰间匕首,割开她手腕上的绳子。 没人注意到就在绳子断开的一瞬间,络腮胡手中的匕首已经落入悦瑶手中。正当她打算将络腮胡挟持到手里时。 络腮胡忽然两眼一直,如同死猪般倒在了地上。悦瑶呆楞楞的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她还啥都没做,这男人怎么就倒了? “你、你做了什么?” 悦瑶有些无语,她是打算做什么,这不是还没来得急做吗!她也不知道,络腮胡怎么就倒了。 趁着瘦高男慌乱无神间,悦瑶掂了掂手里的匕首,熟练的将匕首飞了出去。 虽然手感不如以往,却准准的插在了男人肩头。 小女孩失去控制,手脚并用的哭喊着向她爬来。 又是一声闷响,瘦高男和络腮胡一样,倒地昏迷不醒。 此情此景,悦瑶只觉得莫明其妙。 然而,门外一个人影,由远行近,悦瑶只觉得那身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虽然粗布青衫,隐去了他魁梧的身形,可衣袂翻飞间,他身上那股子冷傲的气息,仿佛将门外的烈日隔绝于世。 齐腰的散乱青丝下,一双深邃的眸子毫无波澜,如尊神像般目空万物。 男人拖走了她脚边的络腮胡,在经过门口的瘦高男人时,动作稍有片刻迟钝。 修长的手指,将匕首抽出,就着瘦高男人的衣物把血抹净,轻轻的放在地上,一手拖着一人,就这么离开了。 没说过一句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可那一身的冷冽气息,沉闷得让她无法呼吸。 “娘?哥哥他……” 小姑娘这么一喊,悦瑶才回过神来,忙将钰儿趴在自己腿上,钰儿的粗布单衣已经染成了红色。 前一世悦瑶从不知后悔的滋味,此刻她却是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时反应不及,竟让一个五岁孩童为自己挡了一鞭。 “药!”她不自觉喊出口,却在对上小女孩那双通红的双眼时,方才想起,原主一贫如洗的家中,连口吃的都没有,哪里会有药? 悦瑶急忙解下自己的腰带,紧紧的缠绕在小家伙骨瘦如柴身板上。 虽然目测这孩子只是皮肉伤,可若是不用药,发炎高烧足以取了他的性命。这一鞭是为她受的,如果这孩子因她而亡,她承受不起那份内疚。 强忍着自己身上的疼痛,抱起钰儿,牵着抹鼻擦泪的灵儿,便寻着记忆中的小溪而去。 所幸小溪不算太远,也如她所料的找到了马齿苋,就着溪水清洗磨碎,敷在了钰儿的伤口处。 对于一个野外求生教练来说,了解简单易寻的草药,是必备技能。 放松下来,自己身体的疼痛如潮水般向悦瑶席来,染满血污的衣裙散发着恶臭。 无视着薛滋灵眼中的惊恐,悦瑶褪去衣物,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这具身体被三个男人轮翻施虐,这具身体近乎血肉模糊,有些伤口甚至乌黑腐烂。若是放任不管,不出半月,炎症入骨,神仙都救不回来。 “娘!”灵儿大叫,小手指着前方。 悦瑶看去,正是之前出手相救的男子。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只木盒放到身旁石块上,便作势要走。 “请、留步!”悦瑶想要道谢。 却见着男子侧身看了她一眼,猛的转身快步没入林中。 ------------ 第二章 剜肉为饵 那是仓皇、而逃? 悦瑶蹙眉,片刻后才想起,自己此刻似乎……光着呢!嘴角尴尬抽动,闭目坐回溪水之中。 虽然她原本是想道谢的,可怎么就成了调戏人家了呢? 有了药,悦瑶没了顾虑,手起刀落间,腐肉被生生剜下。撒药、包扎,一气呵成。 拧干衣服穿上,悦瑶才见薛滋灵小嘴张得能塞下一只鸡蛋。 其实薛滋灵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虽然和娘亲长得一模一样,却不似娘亲那般软弱,使匕首比做女红还要熟练。 这是她的娘亲吗?薛滋灵两只小手在脸上揉了又揉,拍了又拍。 疑惑归疑惑,她却对这个陌生的娘亲多出了几分安全感,从小到大她只在哥哥身上感受到过这种感觉。 悦瑶就着溪水给小家伙抹了把脸,指使着小东西去照顾哥哥。 自己则是随意扯了些藤蔓,编出个口小肚大的娄子,抓起脚边剜下的腐肉丢进娄子里,用草藤子拴在溪水中巨大石块上,这才满意上岸。 腐肉也是肉,可不能浪费了,抓些鱼,也能给自己这残破的身子补补。 要知道,原主家里可是一口吃食都没有,难得自己能重活一次,她不旦不会让自己饿着,还要活得更好! 随意寻了些野菜后,悦瑶便抱着昏迷的钰儿,领着小灵儿一瘸一拐的回了住处。 当夜,她搂着两个瘦弱的小团子,久久不能入睡。 一闭眼,悦瑶的眼前就是钰儿为她挡下那一鞭的情景,前世她是个孤儿,从不知亲情为何物,而此刻似乎有颗种子,从她心底破土而出。 侧目看向熟睡的两个孩子,陌生的记忆也越发清晰。 上一世,悦瑶从不记仇,因为有仇她当场就报!可此刻悦瑶自知实力无法与有薛家做靠山的薛徐氏抗衡,可这笔账……她迟早上门亲讨! 天刚放亮,悦瑶便起身忙活起来,挑水,生火,烧水。也不知道原主这娘是咋当的,昨晚她可是被这两小东西熏得够呛。 再看看边连乞丐都嫌弃的窝棚,除了石块便是草堆,也算家? 用温水将屋角处的破缸添满,她才将闺女喊醒。 “娘?”小家伙蜷缩在枯草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瞅着她。 “别碰到你哥哥,让他多睡会儿。”说着,悦瑶上前,两下就把闺女扒了个光,小丫头羞红了脸,瘦弱得凹陷的腮帮子,气得鼓起老高。 将她放进水缸时,这小东西差点从缸里蹦出来,小嗓门扯得老大的吼着:“娘!您怎么把材给烧了?” “材火本来就是用来烧的,难不成还能吃?”悦瑶舀水淋向结满泥块的小脑袋,一手将骨瘦如材的小身体强压进水中。 “娘您说过的,等咱家材火卖掉了,就能吃上一顿香喷喷的白米饭。”小家伙委屈得红了眼框。 悦瑶有些无语,原主是说过这话,可是记忆中,原主是去问过牛车钱的,租一趟牛车得五个铜板,他们捡的那些枯材,最多也就值两个铜板。 凭原主这小身板,自然是不可能背着这些材火去县城的。这才迟迟没有卖掉。 “灵儿乖,等哥哥伤好了,哥哥会再去捡更多的木材回来,一定让灵儿和娘吃上白米饭。”不知何时满来的钰儿忽然插话进来。 悦瑶瞥了眼趴在枯草堆上的小子,看着那张冷静的小脸,只道:“捡这东西也能有饭吃?若真是这样,这村里还能有那么多被活活饿死的!” “我是家中唯一的男人,我自会想办法不饿着娘和妹妹。”薛滋钰声音异常坚定,明明不过五岁的小毛孩子,却透着股成年男子骨子里的坚强。 “以后这个家,我说了算。你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还想当家作主不成!”悦瑶这么一说,钰儿毫无血色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不再作声。 几乎花了一早晨的光景,悦瑶才将两个小家伙清理干净,因着钰儿身上的伤,她只是给这小家伙简单洗头、擦身。 看着干净的两个小不点,悦瑶满意点头。 不得不说,两孩子的模样是真的不错,虽然瘦弱了些,可五官开得确是很漂亮!就可惜因为营养缺失,小脸泛黄、发泽无光,近而减色不少。 这两孩子若是再不好生养养,怕会命不久矣。 日头居中,三人肚子齐齐发出轰鸣声,悦瑶便打算去小溪那边看看,昨日下了娄,应该会有些收获。 交待了灵儿照顾好哥哥后,她便出了门。 寡妇村原不叫这名,据说前些年因征兵,把村里成年的男丁都给抓了去,一场战争下来,除了几个缺胳膊断腿的回村之外,那些庄稼汉都将命交待在了战场上。 留下的孤儿寡母,娘家接受的也就回去了,许多回不去娘家的,饿死病死的不计其数,久而久之,大半房屋便败落下来。 原村所剩无几的十来户人家,也都聚集住到了东边的平地里。靠山的房,便空置荒废了。 如今这片除了悦瑶带着孩子入住,周围几个更为破败的院子,也都是空置的。以至于她们母子被人困了三日,却无人得知。 小溪边,悦瑶提起娄子,里面几条不足半个巴掌大的小鱼,心生鄙视,这鱼也太小了,塞牙缝都不够好吗?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鱼的一瞬间,脑海里传来咚的一声。 眼前竟出现一个与小溪一模一样的虚幻场景!溪水中一条小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不多时,小鱼已长至手掌大小。 空间?悦瑶心头一喜,惊呼出声,幸得周围无人。若是将娄子里的也放进去,小鱼就会瞬间变成大鱼,何愁填不饱肚子! 谁曾想,她再次抓鱼,手里的鱼却还在手里!而空间画面下方,出现一行字:匿境中,各物种只容一只,物种将自行繁衍。 还有使用说明?悦瑶再次感叹,却也乐不可支,毕竟有了这个匿境,她何愁拿不到发家致富,啪啪打脸的剧本? 悦瑶脑海里满是跳动的银锭,此刻她并不知道,这个匿境为她带来的不仅仅是财富,更是开疆拓土的实力!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利用匿境将小鱼几次轮换,娄子里原本不足半掌的小鱼,皆齐手腕长短了!悦瑶满意的瘸着脚返回窝棚的时候,老远就听到婆子尖锐的喊叫声。 ------------ 第三章 麻烦上门 “早就告诉你们,别占着我家房子了,怎么还不走?” “真是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把你那个不要脸的娘叫出来!我今儿个倒要看看,她脸皮有多厚!” “我家,我作主!这房子本就是荒废的,如何就变成你家的了?可有地契?”薛滋钰强硬的反驳声传来。 “哟!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仔子,还敢和老娘叫板?老娘今儿个就替那弃妇教教你规矩!” 说着,婆子扬手就上,吓得悦瑶顾不上伤口撕扯的痛,举起娄子扔了过去,准心依旧很稳,那婆子疼得哎哟一声,抱头大叫。 “不要脸的东西,几十岁白活了?欺负一个五岁的孩子?” 悦瑶伸手推开那婆子,挡在薛滋钰身前,这小东西也真是真能耐,强忍着背上的痛,面对两个成年人,丝毫没有胆怯,和前一切的她倒是有几分相似。 刚想开口赞赏这小子,却听那婆子身旁,一女子指着她大叫 “鱼!娘,他们有鱼!”。 这一嗓子,可把悦瑶吼醒了,忙将提篮塞进儿子手中,转身将院门关上。 这两人她记得,原主带着两孩子刚住进这窝棚时,她们就来过,言明这屋子是她家的,不给住,原主是个软弱的,将身唯一值钱的耳坠子给了她们,这二人才作罢离开。 后来,两人总会时不时来找茬,借着各种借口进屋翻找,不过每次都没找着东西,骂骂也就罢了。 “看着我干啥?回屋去!看好妹妹!”交待过后,悦瑶转身跑去院子西南角。 薛滋钰一脸惊讶,不过退了几步,并没有回屋。 他的娘亲护了他?以往有人来寻事,娘亲只会哭哭啼啼,哀求她们离开。今日不仅动了手,这还提了粪桶是要…… 悦瑶瘸着脚开门,将满满一桶污秽泼了出去,恶臭随风弥漫。要知道,这可是存了快半月的! 门外彻底安静了,片刻后响起的尖叫声,差点刺破了薛滋钰的耳膜。 回过神的二人相扶而逃,连嘴炮都忘记打了! 将院门关上后,悦瑶转身对瞪眼呆楞不动的小家伙说:“你这孩子,明知道面对两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成年人,也不知道找点东西防身?你是觉得她们不敢打你还是想试试自己皮有多厚?” 舀着院角水缸里的水洗手,悦瑶嘴也没停:“记住了,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做事前先学会思考!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先学会了用脑!” 悦瑶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被薛滋钰记了一辈子,数年后,权倾天下的薛家祖训第一条,便是这句: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做事前先学会思考。 这自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悦瑶刚回屋,就被扑了个满怀,灵儿抱着她的腿,瑟瑟发抖,泛黄的小脸尽是泪痕。 忙瑶忙抚着紧贴着腹部的小脑袋安慰道:“灵儿放心,有娘在呢!再不让她们欺负咱们了!” 说着,拿出提篮里的鱼,晃了晃:“看,娘抓了鱼,咱们今晚吃鱼肉。” 对于孩子,转移注意力,绝对是最有用的! 看着盯着鱼两眼放光的灵儿,悦瑶不自觉的弯起了唇角,那颗空旷了多年的心,被一种叫做温暖的感觉包裹。 就着所剩不多的野菜,悦瑶煮了一大锅炖鱼,满屋子的肉香,让人兴奋不已。 悦瑶一边搅着鱼汤,一边打量着两个孩子,灵儿与普通孩子无异,遇事胆怯。可钰儿则不同,他太过成熟,完全不像一个五岁的孩子。 原主的记忆中,薛家遭打压皆因薛滋钰而起,那一夜之后,这孩似乎就变了,少了孩子该有的童真。遇事时,这孩子如成人般立于人前,就算遭到三日虐待,也不曾落泪。 钰儿坚强得叫她心疼! 失神间,门外响起了拍门声。钰儿先是一震,如往常一样,最先起身,要去开门。 悦瑶忙将他唤住,把陶罐子从火堆上抬到一旁,起身迎了出去,身后却跟着两个小尾巴。 本就腐朽的院门早在那婆子来闹的时候,已经散落下来。 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领着一群人站在门外。 悦瑶扫了一眼,果然,那被泼了粪水的二人,正怒目立于老者身后。 “七爷爷,就是她!占了我堂妹的屋子,还抢了我娘抓的鱼!” 恶人先告状的典故,还真不是故事! 老者眉头挤成了山峦,泛黄的眼来回打量着悦瑶。 “小妇人悦氏见过村长?”悦瑶俯身行礼,身后的两个小不点,很懂事,跟着她向老人恭身行礼。 老人眉头一松,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些许。抚须点头,这才进了小院。 身后那乌泱泱一片的人也跟着挤了进来。 “于王氏,你确定是这位小娘子抢了你的鱼?”老者问。 于王氏在门外应声,忙挤身过来,悦瑶看到那婆子所过之处,村人皆是捂鼻退让。想来就算于王氏虽清洗过,那味,怕是得有些时日才能退去。 “就是她!七叔,咱这村子再不管管,这些没户籍的乞丐,就要无法无天了!今儿她敢抢我的鱼,明儿个她定然敢闯别人家的屋,抢人家粮了!他们啊,饿极了有啥不敢做的?” “你、你胡说,明明是你到我家……” “钰儿!”悦瑶低语道:“成大事者,必先沉住气。”悦瑶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老者枯瘦的手指来回的抚着白色胡须,看了众人一眼,方才开口:“小娘子,老夫乃是小于村村长,于成。请问小娘子,你可认同于王氏之言?” 悦瑶自是摇头,将那日情形说了一遍,众人听闻,皆向于王氏母女看去,于王氏脸一黑,泼妇模样再次显露,指着她又叫骂起来。 “七叔,您老可别被她诓骗了,您看看她那副小姐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还下河抓鱼?您老信吗?您瞅瞅她那手,能抓着鱼?” 悦瑶转身把门边的娄子提过来:“这是抓鱼的娄子。” “有娄子咋了?这村里谁家还没个娄子?凭啥鱼就进你家娄子?”于王氏理直气壮的将娄子踢飞。 悦瑶只笑不语,移步将娄子捡回,从中倒出一块乌黑泛白的肉块,肉块已经被啃食得凹凸不平。 众人都好奇的看了半晌,皆是没有看明白,悦瑶弯腰提起裙摆,宽松的底裤挽至大腿,长腿裸露在外,众人惊呼,大老爷们红着脸不敢看,妇人老妪却对她指指点点。 ------------ 第四章 她从不记仇,因为有仇当场就报 露腿这事,那可是女人的禁忌!他们嘴里说的话,自然不会好听。 “村长,这是我身上剜下来的肉,我用自己的肉做的鱼饵。这伤该不会有假吧!若是您再不信,大可捡起来比比这伤可对得上?再者,实再不行,咱们当面破了鱼肚子,看看可成?” 放下裙摆,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小手冰冷入骨,止不住的颤抖。 侧目看到钰儿通红的眼眶,悦瑶心里竟生出丝丝暖意。忙抚着他的发,示意自己无碍。 让悦瑶意外的是灵丫头普通一下跪到了村长脚边,抹泪痛诉着于王氏母女如何欺辱人的,本就是个五岁不到的孩子,哭得泪声俱下。 一些寡妇听得动情,捂嘴抹泪,甚至有脾气横的紧着拳头向于王氏挥去,估计于王氏平日也没少惹事,躲过了拳头藏到了村长身后。 村长怒目瞪向于王氏,见其不再作声,便也知晓此事真伪。于王氏母女在小于村的口碑,他自是知晓的。 平日里颠倒黑白之事没少做,若鱼真是于王氏的,怕是早就跳得三仗高了!倒是这小娘子,剜肉养子,真心叫人敬佩!再看于王氏,带着女儿尽会做些龌龊事! 同是寡妇养子,却是云泥之别! “村长既是来了,小妇人在此也厚着脸皮求个庇佑。”说着,便跪了下来。 “因着我被夫家休弃,连着孩子一同被夫家弃置于此。原着,我是被夫家买来的,没有娘家,这才没了去处,只能在您老的村子求个栖身的窝棚,偏遇这于王氏几次上门索要财物,那点值钱的东西也被她拿了去,如今就算你老撵我走,我也没有上路的盘缠。” “再者,两个孩儿尚幼,还望村长垂怜他们,允我们上个户籍,也免了他们受颠沛之苦,小妇人必会恪守规矩,绝不辱没您老的村子!” 语毕,钰儿忽然对村长行起了三跪九扣的大礼。 悦瑶自然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却也知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没阻止钰儿,反倒觉得钰儿小小年纪,便懂得审时度势,稍加雕琢,他日必成大器! “一口吃的没有,想得倒是挺美!还落户籍,你一个弃妇能教养出什么好东西?莫不要日后作奸犯科,污了咱们村的名声!” 于王氏两个眼珠子乌溜溜的打转,骂着人,还挑唆村人对悦瑶心生反感。 悦瑶冷眼看向于王氏,抢她的东西,还骂她的孩子…… 悦瑶从不记仇,因为有仇她当场就报! “名声?这村子的名声怕是早被你丢尽了吧!少以你小人之为,度君子之行。我们母子虽无吃食,却从不拿别人毫厘!” “你呢?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夺我财物,这就是你说的名声?” “你少胡说!我夺你啥了?”于王氏自是不认的。 悦瑶起身,当着众多村人的面,直接下黑手,伸向于王氏的手,死死扣着耳圈,这么一扯!于王氏如杀猪般的嚎叫后,两个耳垂上血肉外翻,那血股股直流。 看得一旁村人皆倒抽了一口气。以至于有些妇人转眼看悦瑶的时候,眼神里似乎都多层恐惧。 悦瑶之前警告过于王氏,再敢上门,就不是泼粪那么简单!她从来说到做到! 不理会痛得浑身打颤的于王氏,悦瑶将还带着血的耳坠子递到村长手里。 “村长您看看,这对耳坠子上,一唯钰、一唯灵,此乃我两孩儿降生时,我夫家为我打造的。” 于王氏瞪大了双眼,心里一边暗骂悦瑶下手太狠,一边回想她将耳坠子夺去时,倒是见着上面刻了东西,可她没念过学,一个字都不认识啊! 若是早知道上面刻的是这两娃的名,早就卖掉了!怎会到今日,砸了自个儿的脚!这么大的闷亏,她吃得还是头一回! 村长是个识礼的,不仅将耳坠子还了悦瑶,还命人将于王氏母女二人押去了祠堂。 走的时候应下了允他们落户,却告诉她,落户要缴人头税,一人得三十个铜板,三口人就得九十个铜板,让她备好了银钱去找他。 这里的通汇倒是简单,常用的是铜板,一百个一吊,十吊兑换一两的银角头,银锭的话,最少也是十两的!寻常百姓家,种地一年到头,缴了税,纳了粮,也见不着几个银角头。 送走了村人,悦瑶带着两个孩子,美美的喝了顿鱼汤。 夜里,看着两娃脸上的笑,悦瑶心头泛起满足感,那是她上一世都她没体会过的滋味,真的……很美! 翌日一早,悦瑶便把两个娃叫醒,往村长家去。经过一些茅屋时,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倚在破落的门框上,一脸的嗤之以鼻。 虽不知缘由,悦瑶也懒得理会。路上钰儿小声问她:“娘,咱没银钱去做甚?” “做甚?”悦瑶笑道:“娘再教你一招,就坡下驴。”看着小钰儿眉头拧着一团,悦瑶笑而不语,这小子,大人的模样学了不少,却没学到精髓。 村长家在村里算得上是富裕的,崭新的篱笆,翻新过的土墙,院中还养了两只老母鸡。 离着院子不远处,村长正在地里忙活,见着她们母子来了,忙丢下活,将她们迎进了屋子。 屋内陈设简单,整理的很干净清爽。一个约摸五十的妇人从里屋走出来,笑盈盈的给她们递了热水。 “这就是老头子说的悦小娘子吧?年纪轻轻,人也标志,还愿意带着两娃,倒是真难为你了。” 悦瑶自然知道,在这以夫为天、以男为尊的地界,但凡是年轻还能生养的,大多都会寻了别家再嫁。 “婶子过誉了,娃儿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自然心疼。” “小娘子如今在小于村,可是这个!”妇人竖起拇指道:“剜肉养娃,哪个不得敬上几分?” 悦瑶笑得尴尬,随意聊了几句后,见村长从里屋出来,悦瑶忙从怀里掏出用布包着的耳坠子。 “村长,您老给看看,这东西可值九十个铜板?” 见村长不语,悦瑶忙将布托着耳坠子放到村长手边的桌上。 “我一个带着娃的妇人,出门不便,想劳烦您老,帮忙跑上一趟,将它换了银钱,把我们三口的户籍税给缴了,咱母子三人也能名正言顺有个家。” 不待村长推脱,让两孩子道了谢,便领着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钰儿一脸不悦。 悦瑶笑问:“怎么?你觉得拿它换了九十个铜板亏了?” 小家伙看着她,不语。悦瑶笑着解释道:“娘再教你个道理,水至清则无鱼!” 其实她只是觉得这耳坠子无用不如换些银钱,如今它还解决了户籍问题,岂不是两全其美! ------------ 第五章 不是个正经女人 抚平小家伙因不解而蹙起的眉头,悦瑶心情很是愉悦。至于那坠子,若是村长眼浅,她也不亏,若是村长为人正直,她便会记下这笔人情。 次日一早,村长媳妇,李婶就上了门。一见着面,就把户籍书和个沉甸甸的粗布小袋塞进她手中,悦瑶见里面装着十几个铜板,忙又塞回李婶手里。 “婶子,这些剩下的铜板,只当是我孝敬您二老的。” 李婶不接,还从手腕上挎着的提篮里拿出两只鸡蛋,一人一个的分给了钰儿和灵儿。 灵儿满眼幸喜却眼巴巴的看钰儿。钰儿却是看向她,她点头,钰儿才规矩的道谢收下,将两只蛋都给了灵儿。 “你这两娃,养得规矩,我打心眼里喜爱。而你这剜肉养娃的娘,作为女人我更是佩服!闷心自问,换作是我,怕都没你那股子狠劲!” “这些个铜板,是缴了户籍税剩下的,你好生收着,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咧。日后,可不能再剜肉了,去婶子家,肉没有,清粥还是有的!” 一席话,说得悦瑶脸色微红,剜肉嘛……算了,还是不解释了。 送走李婶,悦瑶把布袋子拍得叮咚作响,开始盘算以后的日子。 有了神器匿境,悦瑶家里的鱼可是从来没断过,短短五日,已经近痊愈。今日她打算去山里转转,想弄些野物充实匿境,等到野物长成,便能换些银钱。 独自在深山老林里生活、觅食,就是悦瑶上辈子的工作内容,你不会天真的以为野外求生节目,真是随意弄个人进去拍摄?那都是由她这样的人提前去摸过底,采过景的! 可事情却不顺利,悦瑶这一路上,连个活物都没看到! 深入森林中心时,一声震山怒吼响起,惊得群鸟四散,悦瑶楞在了原地。熊? 苍天垂怜啊!熊可一身是宝!若是能弄上一头到匿境中,足可让她富上三代吧! 放轻脚步寻声而去,悦瑶被眼前所见震撼了,一头足有三人之高的黑熊正埋头撕扯着什么,定睛看去,不正是那日绑架她们母子的络腮胡吗? 而黑熊身侧,正是那如神邸般的男人,微风扶起的青丝之下,此刻竟是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如鬼魅一般! 悦瑶清楚记得,上次见他,他一双琥珀色眸子,目空万物,如尊神佛般清冷而高贵。而此刻立于鲜血中的他,一双血眸如那望川河边的彼岸花,象征死亡,透着诡异的妖冶。 他修长手指,轻盈的在竹笛上跳动着。悠扬的笛声若有若无的传入悦瑶耳中。 黑熊为什么不攻击他?难道是这笛声……黑熊被这笛声所控? 悦瑶狠狠的倒抽了口气,男子瞥眼向她这边看来,诧异间笛声戛然而止,黑熊瞬间发狂站起身,巨大的熊掌挥向男子。 人是滚到悦瑶脚边的,看着发狂怒吼的黑熊,悦瑶急忙扶起人转身就跑。 “这边。”男子声音低沉冰冷,不过指的方向却与悦瑶来时相反。 悦瑶赖得理会,寻着自己作的标记走。 “照我说的做!”命令的声音更加低沉,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竟让悦瑶脚步微顿。 “那小妇人就不留您了,您往那边,我往这边。”悦瑶本就不是会被牵着鼻子走的,更何况他还坏了她的盘算,自然巴不得两人在此分道扬镳,或许还有机会将这头熊放入匿境中。 “你……”男人语塞,苍白的脸上,细长的眸子眯了又眯,终没撒手,随她而行。 轻车熟路回到森林外围。悦瑶这才松了口气,把人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坐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这瘦弱的身体,能拖着比她高出近两头的人跑这么远,已是她的极限。 男人忽然口吐鲜血,昏厥倒地。悦瑶楞了一下,竟不知如何是好。 得!总不能将他丢在这不管吧!好歹人还曾帮过她。悦瑶只好先将人拖到了小溪边。 看着男人紧闭的眸子,血瞳?笛声!看似平凡的人,却能驾驭野兽!他到底是不是人? 自己不过一时出神,竟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好看吗?” 低沉的声音入耳,悦瑶恍然回过神来,强装镇定,却将微红的脸移向别处。 “确是一副好皮囊。”悦瑶也答得坦然。 “不像个正经女人。” 悦瑶怒了:“正不正经与你何干!倒是你,是不是个人都还两说!” 男子眉眼轻挑,心头却是疑云重生。 明明长得一样,可性子却南辕北辙!记忆中,她不是这样的,那个此生为他带来温暖的少女,何曾这般强势,睚眦必报! “既然已无大碍,小妇人便先行离去了。”悦瑶愁死了,此刻只希望回去还能找着熊。 谁知,男子闭目说了句:“你欠我的。” 悦瑶再次怒了:“你有完没……” “南宫越。”男子忽然插话道出名讳。 “你!”悦瑶感觉自己胸口堵得荒,自己的怒气就像是怼到棉花上。平复过自己翻腾的气血,克制着想怼上一拳的念头。 才说:“小妇人不是知恩不报之人,你救过我,方才我也救了你!” “救我?若不是你扰我心神,我又如何会受这般重创!你这是恩将仇报才对!” 悦瑶瞪大了双眼,好像……是这么回事,一时语塞,竟无法反驳。 思来想去,悦瑶只能提起群摆下到溪水中:“等我逮些鱼,便带你回家养伤。” 悦瑶打算做做样子,把匿境中的鱼取出来。毕竟将人带回家去,那都是要吃要喝的,总不能在家凭空变出鱼来吧! 当她从溪里抛出一条五光十色,足有七八斤的大鱼时,南宫越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悦瑶急忙作罢上了岸。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浅溪不可能养出大鱼!只一条她可硬说是自己运气好,若再来上几条,鬼都不信吧! 一边嘀咕着今日自己运气甚好,借此化解南宫越的疑心,一边将鱼提着去扶人。 偏刚扶起来,人两眼一闭,又昏厥了! 悦瑶无奈之下,只得取了些枝繁叶茂的树枝,做了简易的人力拖车,将南宫越拖着往家走。 也是巧了,她行至山脚时,又与于王氏母女二人遇上了。旦这二人更像是在此等她。看来于王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 第六章 来啊!请你吃人肉! “你、你这弃妇,丧尽天良!居然谋财害命!”于王氏在看了眼悦瑶身后,表情凝固,如见鬼般一连退开几步。 悦瑶诡异的勾起一抹冷笑:“捡了个死人,打算炖了吃,我请你吃肉啊!” 安静、诡异的安静,于王氏母女两嘴唇颤抖,两眼空洞得发直,悦瑶慢慢将嘴角弯得更高,两人猛的转身,携手一溜烟跑了!耳边是于王氏二人尖叫的大喊着:出人命了。 悦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而她身后拉着的人,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回到家,小灵儿一如既往的扑了上来,见着她还拉着人,小灵儿一脸好奇的凑了上来,小手又摸又捏。 好半晌,才昴着头说:“娘,他长得真俊?” 悦瑶一脸尴尬,忙将藏着的大鱼提了出来,晃了晃道:“快去烧火,咱们今儿吃烤鱼。” 小灵儿欢快的取材燃火,钰儿撸起袖子,熟练杀鱼。 见着南宫越醒了,悦瑶扶着人,在火堆不远处坐下:“伤得可重?可需请大夫?” 南宫越摇头,好与不好也没个交代。 这男人还真是惜字如金! 此时,两个小家伙端着一盆鱼肉和些调料在火前忙活起来,悦瑶急忙上去将鱼拿了过来。 “去,帮娘照顾那个叔叔去,小心火烫着你们。”悦瑶挥撵人。 薛滋灵扬着笑脸,黏着她问:“娘,为啥烧水做饭必须由女人来做呢?为啥只有男人们能经商?能入学?能为官?” “那灵儿长大想做什么?” 原主的记忆里,这里的女人地位低下,就连县城里招活计的皆不用女子。像她这样被夫家休弃几乎是无法度日的,终不过病死街头,饿死荒野。 “娘!灵儿想经商,想挣很多银钱,想供哥哥入学,想供娘颐养天年。”话说完,灵儿焉了,许久才低语:“可女子不能入学,不能经商,只能许给别人做媳妇。” 看着灵儿蔫巴的模样,悦瑶心底燃起了战火。谁说女子不能经商? 悦瑶握着灵儿的手,正色低语道:“灵儿,天下是死的,人是活的!自己想要的,便要紧紧拽在手里,哪怕与天下为敌!只要你不服输,输的便是这天下!” 这是悦瑶上一世的人生宗旨,也是硬拧着这股拗劲,她才能在传媒界开辟出一片新天地! 悦瑶没想到,此刻似懂非懂点头的小丫头,多年后,凭着这句话,竟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母女两相偎在一起的画面,相较火堆的另一边,就温暖多了。 薛滋钰与南宫越二人,此刻四目相对间似乎迸发出一阵的刀光剑影。 “你接近我娘亲意欲何为?”薛滋钰先开了口,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南宫越不语,眉头微挑的打量着眼前的小人儿,神色间有些恍惚。 薛滋钰嘴角一扬,轻语道:“无论你是谁请来的,若敢伤我娘亲与妹妹,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南宫越依旧不语,将手伸向薛滋钰头顶,却被小手无情拍开。啪的一声,传入悦瑶耳中。 悦瑶侧身看去,正好见着两人相视而笑,不禁蹙眉。只觉那笑,很诡异啊! 一顿烤鱼吃得四人皆为满足,两个孩子已经吃过无数次悦瑶做的吃食,自然知晓异常美味。 但南宫越是第一次吃,数年间他行走于各处荒野森林,山珍野味食尽无数,却从未食用过如此美味的鱼肉。 这一夜,南宫越梦回了六年前,卧虎岭的别院中,女人在他身下娇吟低喘,那张绯红的面容,成了他晦暗日子里唯一的牵绊。 天光微亮,悦瑶轻手轻脚的出门,原以为没惊扰别人,却被南宫越收入眼底。 荒芜的小院中,悦瑶开启匿境,查看溪水,两条近乎二十斤的大鱼,已经无法在浅溪中游走,前日只如巴掌大小的鱼苗此刻也已巴掌大小,长势喜人。 匿境的溪水却是装不下了,索性今日便将其卖了,换些钱银才好。约摸一刻钟,悦瑶大摇大摆推门而入,将一众人唤醒。 收拾妥当便领着一双儿女要出门,南宫越依旧面无表情的跟在她身后,她也懒得管。 牛车是她之前花十个铜板从村里牛家租来的,将一双儿女安置好,悦瑶转身回院中提出两只大木桶。 桶里装的自然是她一早从匿镜中取出的鱼,只说是自己清早出去抓的,强硬唐塞了过去。 因着悦瑶不会赶牛车,便被南宫越抢了鞭子。“我可不想死于牛车之下。” 差点将悦瑶生生噎死! 虽说寡妇村属边临县,却是最远的村子,他们天亮便出发,时至正午,方入县城。 一翻打听过后,便往县城最大的酒楼,聚香阁而去。 牛车自然停在后门,悦瑶上前叫门,一厨子开门,先是将悦瑶仔细打量一翻,而后一脸不悦。 悦瑶忙将来意说明,转身回牛车前,将木桶上盖着的茅草拨开,身后厨子望向桶里,一双眯缝眼瞪如铜铃,叫她等着,便跑了回去。 不多时,厨子领着位中年男子行来,男子一身青灰色细布长衫,头挽同色折上巾,腰间挂着一个檀木小祘盘,一看就知是做长柜的。 长柜脸上的笑意却在见着悦瑶后,消失不见。 在这男尊女卑的时空,像悦瑶这样上门兜售货物的女人,皆为人所不耻。 长柜扫过悦瑶后,转向坐在牛车上的南宫越说道:“这位相公的鱼可是要卖?” “鱼是这位悦夫人的。”南宫越垂头冷语,依旧两手环胸打着盹。 “鱼是我的,先生若是看得上,咱们再谈,若是这般瞧不起小妇人,我便另寻他处。这般大的野生河鱼,乃可遇而不可求之物,相信别的酒楼自不会店大欺人。” 长柜打量着悦瑶,指尖却不停拨弄着腰坠的小祘盘,像是作了一番思量,竟对悦瑶一鞠手道:“悦夫人这鱼可有定价?” “五个银角头一条。”悦瑶说完,车上的两个小家伙目光呆楞楞的看向木桶,这鱼有这么贵吗?他们兄妹两这十来日,早一顿鱼,晚一顿鱼,烤的炖的吃了多少个银角头? ------------ 第七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悦瑶选择直奔聚香阁,自然是知道晓这样的鱼,拿到市场卖,怕是无人问津,也只有在聚香阁这种地方,不旦能卖出去,还能卖个好价钱。 聚香阁是什么地方?北遥国最有名的酒楼,每个郡分店无数,出入聚香阁的,非富即贵!聚香阁的菜品更是以山珍海味、珍馐美馔而闻名。 果然,长柜很干脆的从怀里取出一锭十两的银锭子递给悦瑶,脸上强硬扯出笑容。 “悦娘子以后再打到这么好品相的鱼,定要记得送来聚香阁。” 悦瑶自然应下了,毕竟这边临城再无如聚香阁般财大气粗的不是! 离开聚香阁,悦瑶命南宫越在城门下守车等候,便领着孩子逛街去了。 三人一行,不旦采买了米面,更是到当铺买了些和身的旧衣衫,天气渐凉,她和两个孩子都只有身上这件单衣,添衣自是必要。 “娘,那鱼真是你抓来的?”钰儿凝色低问。 悦瑶自是点头,一旁小灵儿帮腔:“哥,娘说是抓的,便是抓的!”钰儿不再言语。 钰儿这是在提醒她?悦瑶惊醒,看来她得好好盘算了,只怕日后别人见了,也会生疑。牵着钰儿的手紧了紧。 除了吃食、衣衫。自然还得添置些棉絮被褥,她可不想再睡草堆了。 杂货店内,悦瑶告诉长柜的将所买的棉絮送到东城门下后,牵着孩子出门,却不想将一婆子给撞倒。 钰儿忙上前搀扶,那婆子竟一把将钰儿推倒在地,恶毒的看着悦瑶叫了起来:“哎哟哟,我当是谁故意撞我呢!咋的,被夫家休了气不过,拿我这个老婆子撒气?” 悦瑶先是一楞,才回想起,眼前之人,正是薛家姨娘徐慕芸的陪嫁老妈子,刘妈! “钰儿可痛?”悦瑶忙蹲下身,查看钰儿是否受伤。 钰儿摇头,冷脸瞪着刘妈,小灵儿像见鬼似的窜到悦瑶身后,拽着悦瑶衣角的小手,止不住的颤抖。 悦瑶一手安抚小灵儿,一手想将钰儿拉到身后。 没想钰儿忽然转身跑开,竟寻了一段木棍回来,持着木棍的小人,硬是将刘妈逼退:“欺负我娘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我来!” 这话听起来似乎哪里不对啊! “哟,还当自己是薛家大少爷呢?也不瞅瞅,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说着,刘妈扬手就要打下来。 悦瑶抬手扣住那婆子的手腕,将她推倒在地:“我的儿子,还轮不到你个下贱奴才说三道四!” 刘妈一楞,脸上红了白,白了青,那双老眼都被气得泛起血丝。 “回去告诉你主子,再敢动我的娃,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哎哟!来人啊!撞了我,还打我,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强盗啊!”刘妈坐在地上,一手拍地,扯着嗓子叫喊。 果然,周围的人围了上来,有人认出了悦瑶。你一言我一语,竟将悦瑶被休之事,扒了个底朝天。弃妇本就受人唾弃,议论声自然就开始一边倒的指责起悦瑶。 见着有了帮腔的,刘婆子哭得更是大声了,卖着可怜的嚷嚷着:“主家让买的糕点撒了,谁帮老婆子捉这贱妇去报官啊!” “报官?好啊!你这糕点也不值几个钱,我赔了便是,可你伤了我儿,这事如何了?”悦瑶冷笑着从兜里抓出一把铜板,使足了劲砸向刘婆子。 刘妈只觉得脑门一痛,耳朵嗡嗡直响,晕乎了半晌。也有好心的,上前帮捡铜板递给刘婆子,劝说拿了铜板,赶紧回差事去。 刘婆子伸手摸了下已经凸起的脑门,此刻也是慌了神,其实她跟踪悦瑶母子许久,怕自己眼花认错了,这才使着机会自己撞上来。 原想着悦瑶软弱,也不能将她怎样。没想这人今儿个怎么就和以往不同了呢?看他们母子穿得落魄样,才拿糕点说事,没想她一弃妇哪来的银钱呢! 刘婆子也是会借坡下驴的,见着旁人帮她说话,也不再言语,装着抽泣的去捡地上的铜板。毕竟人没给留下,若再回去说把糕点给撒了,小姐那脾气可是不好惹的。 只是当她伸手到悦瑶脚边时,悦瑶抬脚就踩了上去:“你的糕点我赔了,你是不是得给我儿子赔礼道歉啊?” 刘婆子急了,手抽不出来,也不想赔礼道歉,只能装作被悦瑶踩痛了大哭。 “你这小妇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是,难怪被夫人休弃,活该!” “谁说不是呢?哪个男人会喜欢这般野蛮的女子,怕是连三从四德都不知为何物吧!” 钰儿面色凝重,转脸看她,悦瑶这才提脚作罢,可她不喜欢记仇! 弯腰抱起灵儿,牵着上钰儿,从刘婆子身后走过时,悦瑶使劲的全力的踩到刘婆子小腿肚上,脚离开前,她还使劲拧了下。 那婆子惨叫得抱脚打滚,悦瑶面色不改,只从怀里拿出几个铜板丢到刘婆子面前。 “这些是你的医药钱,你若觉得不够,自可去问你家主子在哪儿寻我。” 众人看得心惊,忙闭嘴让出路来,目送这母子三人往东城门方向而去。 刘婆子痛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地上铜板拾了个干净,瘸着脚又去张记买了点心,这才转回薛家。 进了薛宅侧门,也顾不上收拾自己一身的尘土,将点心交给丫头,便去见了徐慕芸。 “小姐,那贱人下手是真狠。”刘妈带着哭腔,指着自己红肿得噌亮的额头,又卷起裤脚,露出渗出血丝的小腿肚。 “你真没看错?”徐慕芸照着铜镜,又是抹头,又是添粉,压根儿没看刘妈的伤。 那三个响马不是说好了做完事来拿来银子吗?怎就不见人了呢? 徐慕芸拿起一支玉簪,于发间比划着,总找不着称心的地方,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没用的东西!” “老奴怎比得那年轻力壮的,小姐莫要责怪,老奴这就从府里带人去追!”刘妈连滚带爬就要走。 徐慕芸气得差点将手中绢帕撕烂,将人唤住:“追什么追?你不知道她住在寡妇村?你是不是老傻了?没脑子吗?滚滚滚,把我安排的事做好,耽误了事,紧着你的皮!” ------------ 第八章 蛇蝎美人薛姨娘 看着刘妈狼狈的身影,徐慕芸盯着自己的小腹咬牙切齿。那个贱人,不知给她使了什么手段,硬叫她嫁入薛家这些年都无所出! 看了那个些大夫,居然无人能看出端倪!若不是那贱人为薛正文育有一双儿女,她都要怀疑是薛正文身体不行! 徐慕芸从棉盒中拿出一个小纸包,妖娆的俏脸儿上浮起红晕。这可是娘亲给她送来的,若用了这个都怀不上,那她只有一心一意的去抢薛滋钰那个小贱种了! 虽说不如亲身的好,可有了薛滋钰,她便能坐上薛家正妻之位!若小贱种听话便罢了,若是不听话的……孩子嘛,养着半大夭折也是常有的事。 边临县东城门下,牛车已经装了小半车。 看着悦瑶母子面色不悦,南宫越也未多问,乖乖的帮着小厮将悦瑶买的东西装上车,耳朵却听得真切。 “娘亲,姨娘会不会又找我们麻烦?”小灵儿依旧紧抱着悦瑶的腿。 钰儿一手抚着灵儿的头,沉默得叫她心痛。 今日见了刘婆子,免不得让钰儿想到自己犯下的错,连累家人。 “你既不提,娘便不问。可你得知道,娘永远是你的倚靠,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钰儿眼里有泪光闪动,牙齿深深咬入唇间。悦瑶将两个软软的小团子搂进怀里。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吗?她那颗冰冷的心似乎慢慢融化了。 牛车东行,沉默许久的钰儿伏在悦瑶腿上道:“娘亲,是我连累了你们。” 悦瑶静静的听着,手抚着儿子稍见光泽的长发。 “是姨娘,她告诉我谁能折到最高的桃花,便能得到上天眷顾。我想将那朵桃花献给娘亲,希望爹爹善待娘亲。我没想到自己摔下来,就那么巧的砸伤了小世子。” 半年没有哭过的孩子,终是放下心里的自责,痛哭出声。或许是吐露心结,钰儿带着泪沉沉睡去。 悦瑶已经料到,钰儿遭遇的一切,定是出自那位薛姨娘之手了。 牛车停在小院门前,悦瑶叫醒熟睡的儿女,和南宫越一起,将车上的物品抬进家中。悦瑶还了牛车,还多给了五个铜板,这让无儿无女牛寡妇,高兴许久。 悦瑶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和面包饺子。 蒸上笼,便分装了些米面,待到饺子熟了,一分为二,一碗让两孩子在家吃着。 自己则是端了一碗,叫着南宫越往村长家去。 黄昏时分,村长家的小院炊烟袅袅,她一进门,李婶就迎了出来。 “小娘子咋自己来了?孩子们呢?”说完,李婶的目光细细打量起南宫越来。 悦瑶早习惯了如雕像般面无表情的南宫越,好在南宫越凌乱的长发遮去了面容。 只说这是她进山时捡回来的,因着还要在她家养伤,特意带来给村长见见,免得被人看了去,添油加醋的让村长难做。 李婶点头,又提起,前日于王氏又到这告状的事,说她见着悦瑶谋财害命,他们自是不信,于王氏母女二人自那日后,竟有些疯疯癫癫的。 悦瑶只笑也不接话,只当那二人胆小,被她吓着了。却不知于王氏二人是那日之后,被半夜爬进屋的蛇虫鼠蚁吓得丢了魂。 进了门,悦瑶将带来的饺子和米面,放到桌上。 李婶自是高兴,可村长却不愿收,直到悦瑶将话题带到别处,村长这才没再提让她将东西拿回去。 “今儿来,我是想求村长帮我寻处院子,我们母子落了户,没房也不是个事儿。” “买房啊?这事不难,咱这村,空房多了去了,可有瞧中的?”李婶如数家珍般,对村里空置的房屋了若直掌。 这些日子,悦瑶可没少在村里溜达,心里也是有数的。直道出,自己想要村东头,最靠近山林的那处院子。 她特意去瞧过,那院子与山林交汇处,有着两个废弃的鱼塘,只要有了那鱼塘,也不怕别人怀疑她,更何况能将匿境里长大的鱼拿出来养着,便能大大方的卖。 这还是钰儿今天提醒她,她才下的决断。 村长从里屋拿出本册子,翻找许久,才指着册子道:“那处房子前年报了官府,官家抄的价是五两。” “花五两买那处,不值当。更何况,自从小于村人烟稀少后,山林中时有野兽出没。你们孤儿寡母的,何必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 “若我说,同样的价,可买咱这附近带着肥田的院子,也不过五两。肥田还能种些青菜、土豆蛋子的。自少能果腹不是。” 悦瑶取出七个银角头,放到村长面前,也不多话,只道:“谢过村长和婶子,这多出的银钱,就当小妇人请村长帮着办红契的酬劳。” 这里的房地买卖分红契和白契,红契便是拿着文纸到官府盖章,由官府留存认可了的。白契便是私底下的买卖,印个手印作罢。 相较于白契,红契自是更稳固,却也多出一道官府收的契税。所以悦瑶这才多给了两个银角头。 村长应下后,李婶更是笑开了花,送走了悦瑶二人,急忙小跑回屋。 “瞅瞅着悦小娘子,多会做人。隔三岔五的给咱两送鱼不说,托你办事,也通人情事故。” “瞧你那上不了台面的样。”于成将银角头揣入怀中,又小心收好地契抄文。 小于村至从落败后,连理政一职都免了。一个十来户的村子,便由他这村长一应打理。 李兰心拿起饺子尝了一口,竟是全猪肉馅的!再打开布包袱,见着是米和面,整个人呆了。 她家种地养鸡,清粥度日,一月最多也就存下一吊钱,那吊钱还得顾小儿子考学。 这么精细的大米、面粉,还有这全肉馅的饺子,她想都不敢想。 “老头子,你说这小娘子咋忽然富了?这才多久,又是买米又是买房的。听于王氏说她夫家是富商,莫不是夫家打算将她迎回去?那她买房做甚?” 于成摆着张脸,喝斥:“管好自己!咱收了人家银子,把事做好便是,问那些做啥?” 小于村里被休出,却凭着身体让男人惦记外养着的,也不是没有!这悦小娘子,通人情,有手段,这样的人,自是不会活得太差。 回到家,小灵儿和往常一样扑进她怀里,嘴里直念叨:“娘亲做的饺子真香。”一旁的钰儿如往日将小灵儿从她身上扒拉下来。 四人围坐在石块木板搭成的桌前,画面倒是温馨,却也透着尴尬,因为隔在她和南宫越中间的钰儿,那警惕的目光,紧盯着南宫越,势如防贼。 然而,食足饭饱后,南宫越一声不吭的出了屋,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 第九章 你别多想,只是觉得你味儿大 皎洁的新月之下,边临县城墙之上,一道黑影跃过,没入无人的街道深处。 薛宅已是入夜,敞开的大门前,管事的规矩立于门前,躬身伏礼,送别醉客。 偌大的正厅里,三张雕花圆桌上酒盏散落,下人扶起半醉的薛正文往后院而去。 入了别院,徐慕芸腰枝乱颤的迎了出来,那身月白色锦绸将婀娜的身姿,包裹得醉人心神,半透的绣花笼纱,在夜风下起舞,步摇点缀相宜,衬得面如芙蓉。 “老爷,再高兴的事,也得注意身子。”娇滴滴的嗓音,酥魅入骨。 薛正文咧嘴一笑,手便抚到徐慕芸胸前,浓重的鼻息道:“芸娘真美,如画中的芙蓉仙子一般,摄人心魂啊!” 刘婆子见惯了这种画面,低着头,将门拉上,遣退了丫鬟,这才离去。 徐慕芸将人扶到床上,将一直温着的酒端了上来:“这是奴家新酿的香蜜,里面可加了能让老爷大展雄风的秘方呢!” “怎么?芸娘对老爷我不满?” 徐慕芸应付薛正文简直就是手到擒来。“奴家怎会不满,老爷的手段,可是京都出了名的,哪个女子不想与老爷春风一度,尽尝男女情事。” 说着,昴头饮入杯中酒水,香软入怀,渡尽酒水,二人尽是缠绵…… 夜风席卷,夹杂着璇旎低喘之声飘上房檐,月尖之下,黑影取出竹笛,长发飘飞间,额前青丝之下是一张银色的面具,面具上一双血瞳,如索命阎王。 竹笛声轻缓悠扬,月光下,草丛微动,无数长蛇倾巢而出,涌向烛火摇曳的屋子! 转瞬,屋内响起尖叫,碰撞声四起,烛火倒地,黑烟席卷而出。 薛宅的下人们惊呼走水,提水灭火,却无人留意到屋顶一瞬而没的身影。 寡妇村 悦瑶听到院门轻响,摸着匕首往门边站定,待到有人推门而入,悦瑶手中匕首剜出银光,直击来人面门。 “女人!”南宫越一手扣住悦瑶的手腕,一手捂着她的嘴,用身体将悦瑶挤到墙角。这女人下手是真狠,换作身手普通的,必会着了她的道。 见是南宫越,悦瑶才点头作罢,扬了扬头,示意他外面说话。 “你不是走了吗?” “是走了!”南宫越长衫轻拂,跨门而入,留给她一个背影。 “你……” 看着那背影,悦瑶很想跳上去将他压在身下,狠狠磨蹭怎么办? 后半夜她一直瞪着南宫越无法入睡,为什么?因为她打不过他,想等他睡着,想悄悄抹他脖子。 村长是个办事利落的,次日便将房契送了来。一双宝贝最是欢喜,四人只花了一天,便搬了过去。相较这废弃的窝棚,新院子可强了不少。 木床和木柜,桌椅板凳虽老旧,却也齐全。倒是让悦瑶省了些银钱。 十两银锭便也所剩无几,悦瑶便决定明日再去趟县城。 依旧是十个铜板从牛寡妇家租的牛车,依旧是南宫越扬鞭赶车,依旧是一头随意散乱的青丝遮去了他妖冶的面容。 然而今日的县城却热闹非凡,人们口中议论着两件事。 一则,昨日聚香阁的摆鱼宴,说这聚香阁不知从哪里得了两条天河中才有的大鱼,那鳞片如婴儿手掌大小,五光十色绝非凡品。 边临县中,有钱有势的谁不想去竟上一块,指不定真能益寿延年、长生不老。传闻不过手掌般宽肉身肉,被卖出五十两的高价。那么长的一条鱼,不得卖出几百两之多! 更让人惊叹的是,吃过鱼的人,皆对那鱼肉百般赞赏! 二则,薛宅半夜走水。 走水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那满屋满院的长虫,甚是吓人!有人说,半夜听闻笛声,也有人说,是薛家姨娘歹事做多了,遭了天堑。 却也有人低语,曾有人见着薛姨娘的屋檐上一抹血瞳的鬼魅身影。听的人脸色煞白,忙捂着对方的嘴,只道莫要再提。 最后悦瑶隐约听到二人提及玉面阎罗四字,一脸疑惑的看着南宫越的背影,血瞳!笛声!玉面阎罗!难道是他? 当牛车停下,悦瑶才回过神来,南宫越叫过门后,和上次一样,靠在车头打盹。 还是上次那个厨子,开门见是悦瑶,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了。打过招呼,便跑回店中去请长柜。 这次长柜一出门,满脸堆笑,恭敬几分。悦瑶也没涨价,还是五个银角头一条鱼。 五条鱼共着两个银锭子,五个银角头,长柜的给得很是干脆。还提出欲与她签定长期合同,说罢,便从身上取出一份契书,聚香阁的大印已着其上。 “难怪聚香阁能昴首于北遥国。你们东家真是好算计。”说归说,这送到嘴边的肉,自是不会放掉。 “哪里哪里!东家更赞赏悦夫人虽身为女子,能力与气度更胜男儿一筹!” 悦瑶只笑不语,北遥女人的地位她是知道的,若不是自己的东西服人,这些男人们压根不会拿正眼瞧你。 契书双方各执一份,按照其上所书,只律定悦瑶不得与其他酒楼合作,而聚香阁对悦瑶送来的东西,无论品种与数量,绝不拒收,且承诺价格高于市场。 这份契书给悦瑶带来的扶持力可见一斑! 从聚香阁离开,小灵儿昴首挺胸的直叫唤:“谁说女子不如男?娘亲不就成了正经商人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崇拜! 钰儿也不甘落后,直言:“等日后我考学入官,定要举新政,破旧制!” 对着两孩子一通夸奖后,悦瑶不仅在县城花了五个银角头买了鸡、鸭,还选了头牛,订了车架子。原着要离开了,又去了当铺,买了些细布衣裳。 回到东城门下等候的牛车旁,将衣裳丢给了南宫越:“即然还不打算离开,我便给你选了几件衣裳,虽是旧物,却省了缝制的时日。” 南宫越看着怀里的布包,有些出神。 灵儿似有意味的将目光回转于她和南宫越之间,钰儿却是忽然冷冰冰道:“你可别多想,我娘就是嫌你那身味大,怕熏着我们。”语毕,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 ------------ 第十章 从不食言 回到寡妇村后,悦瑶命南宫越去还牛车,自己则带着一双儿女去了村长家。 李婶见着她们,笑得眼角弯弯,对着一双儿女好一顿夸。 悦瑶进屋与村长见过礼后,将此行目的坦言,想请村长写个布告,她想请人挖渠引水,顺道打听一下,村里可有会养鱼的。 “无需出布告,你约个时日,我领着人来帮你做便是,咱们村男丁稀疏,劳动力就那几个,你既已落户,便是小于村的人了,互相帮衬着便是。” “悦氏谢过村长,宜早不宜迟,明日即可。每人每天十个铜板,再管一餐饭。”商议完,悦瑶便领着两孩子道谢离开了。 “这、悦小娘子可说是每人每天十个铜板?”李兰心惊呼。 于成木楞点头,李兰心又道:“还管饭?”于成再次点头,李兰心大手一拍:“那你还楞着干啥?赶紧找人去啊!大家伙若是能挣上这一笔,年末便能过个好年了!” 小于村除了带伤从战场上回来的六个汉子,余下十多户都家中有男娃的寡妇,一年到头,上顿青菜,下顿土豆蛋子,年关连顿像样的年饭都吃不上。 一番奔走,悦瑶请活计一事,便在村里传开了。上村长家询问的络绎不绝,说白了,家中是个男的都想去,可大家伙都担心十个铜板是否属实。 有村长作保,众人皆喜上眉梢。 次日一早,浩浩荡荡的二十人聚到悦瑶小院门前。 悦瑶母子三人迎出来,见着人群里连十二三岁的男娃都有,不免一惊。 村长忙上前道:“这些娃都是村里寡妇家的,虽说皇朝免了他们人头税,可大家伙连顿像样的吃的都买不上,这些娃不要工钱,给顿吃的就行,老头子保证他们不会偷懒耽误事。” “您老这是说的什么话。”看着那一个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悦瑶想起了自己前世从孤儿院逃走,流落待头的那年,她也受尽了饥饿的折磨,瘦形如此。 小灵儿扯了扯她的衣角,指着人群里一个稍大的男娃说:“娘,那个哥哥以前还送过我土豆蛋子呢。” 钰儿扯了下小灵儿的手,小灵儿这才没再多说。 “孩子们工钱减半,若是做得晚了,晚饭小妇人也管了。”悦瑶不是可怜这些孩子才给工钱,而是对他们付出的劳动力给以适当的回报! 再说这两鱼塘越早打理出来,她便能越早经营起产业。 村长虽不语,可看她的目光不再生疏,多了几份感激和赞赏。 或许是对生活有了盼头,二十人分工协作,孩子们清理干涸的鱼塘,六个汉子沿小溪挖渠,就着挖的泥巴,让两孩子给悦瑶的小院修修补补。 临近正午,悦瑶领着两娃在厨房忙活起来,就连南宫越也一声不吭的蹲在灶前烧火。 “叔叔这身衣裳真合身。”小灵儿打趣起来:“娘的眼光真好!” 这个真好可就不知为何意了,是说他身上的衣服好呢?还是说那个女人对他……不知为何,他竟莫名对第二种说法有了些许期待。 “少说话,多做事!”钰儿一巴掌拍在灵儿头上,硬是将灵儿脸上的笑拍没了。 这一巴掌,也把气氛拍满了尴尬。悦瑶清了清嗓子:“今儿吃饭的人多,米面倒是够,只这鸡怕是不够。”之前估摸就十来人,她只宰了三只大公鸡。 “我去!”南宫越转身离开。 悦瑶一脸不解,灵儿一脸气馁,钰儿却是一脸得意。 南宫越到鸡棚里又逮了三只大公鸡,心细如他,自是发觉鸡的数和昨日对不上了!他明明记得昨日从县城带回来的,十只公鸡,二十只母鸡,怎么数都各少了一只。 若说院中入贼?这不是笑话吗?他在的地方什么贼能入院不被发现?虽心有疑惑却也不多问,麻利的宰了鸡送去厨房。 当下工回到小院的众人看到两张大桌上,摆着一盆白面馒头,一大盆的红油闷鸡,还有一大盆的白米饭时,吞咽声如雷贯耳。 村长将人安排坐下,众人只呆呆看着,不敢伸手拿,还是村长一人一个发了馒头,一顿饭,才吃了开。 二十多个人吃饭,除了筷子和碗的碰撞声,整个过程鸦雀无声。 吃饱了的,临出门前,都给悦瑶沉沉鞠了一躬。什么也不说,拿着工具便出门做活去了。 原本算着两天的活计,硬是大伙齐心协力只用一日便做完了。 不得不说,小于村的人还是淳朴的,无人想过拖着活多拿工钱。 晚上的吃食,悦瑶做了两大盆的酸菜鱼,再用之前没吃完的红油闷鸡加了些土豆蛋子,烧了两大盆,又蒸了许多馒头。 待他们吃饱了,发了工钱,又将早就包好的吃食拿出来一人发了一份。孩子们喜笑颜开的一哄而散,毕竟家人饿着肚子,他们今日总算能挣钱养家了。 六个汉子紧随着村长与她道谢。送走众人,悦瑶去看了眼鱼塘,鱼塘做得很是漂亮,不仅引水渠夯得牵实,就连鱼塘出水口,都编了两层娄子,以免养的鱼跑了。 回到家,悦瑶将三人叫来,四人围坐在一起。 “南宫越。” 这是悦瑶第一次直呼他的名讳,南宫越琥珀色眸子,透过额前散乱的青丝,直视着眼前的小女人。 “我能信你吗?”她问。 南宫越如往常一样,以点头作答。 悦瑶才道:“明日,我便将两个孩子托付给你。你能帮我照顾好他们吗?” 依然只是点头,灵儿跳起来拍手叫好,钰儿脸一沉,像个小大人似的小手往桌上一拍。 “娘!他是个外人!” 悦瑶正要解释,却被灵儿抢先道:“叔叔是个好人!救了咱们,这些日子,叔叔一无妄举,二无妄言。帮着娘亲忙里忙外,怎么还是外人?” “你个小孩懂啥!”钰儿吼道。 “你不就比我先从娘肚子里出来吗?我是小孩,你是甚?”灵儿不服输,嘟着嘴还到。 眼瞅着两个小家伙要吵起来,悦瑶忙将二人拉开。 “这个家,我作主!你两赶紧洗洗去睡了!”差走了二人,悦瑶低叹摇头。 “南宫越,我将孩托付给你,希望你别怀异心,不然我与你,不死不休。” “我从不食言。”言毕,也起身出了门。 ------------ 第十一章 不习惯被别人盯着瞧 如今新院子不大,却也不让他们再挤在一间屋子里。 悦瑶与孩子往在正房,西厢房则是南宫越一人居住,东厢房因紧挨着山脚湿气重,被悦瑶做了鸡鸭棚,东厢房的旁边搭了个牛舍。 天未亮,悦瑶便起做了些吃食热在灶台上,便独自从鱼塘后的山林入了山。一是想摸摸这边山林里都有些什么野物活动,二是想丰富一下自己的匿境。 那日遇到刘婆子,若不是薛宅出了事,怕那薛徐氏早该来找她们母子麻烦了。如今她必须加快动作,以保自己与两个孩子。 当初她看过这处宅子时,已经制定好了生态养殖模式,鱼塘可鱼鸭结合,浅林可分开散养家禽,与蚯蚓。 蚯蚓不仅能食用分解家禽粪便,蚯蚓的粪便更是非常优质的肥料,不仅有二十多种氨基酸,还有丰富的氮磷钾和有机物质。 对于改善小于村这贫瘠的土壤很是有用! 这片山林针阔叶混交林,气候温凉湿润。悦瑶简单的设下了几个陷阱,轻而易举的捉到了山鸡,这里将山鸡叫锦鸡,因其羽毛华丽,便以锦称。 她在聚香阁打听过,这东西肉质鲜美,又因其能短飞且不宜捕捉,价格自然不便宜。 当她将山鸡收入匿境时,咚的一声,匿境中空白处,境化成了山森模样!居然是可扩展的空间!似乎只要她能抓着什么物种,匿境就会为新物种幻化出适合的生存环境! 大喜之于,野兔、秧鸡等,也顺手逮了统统丢入匿境之中。离开前,更是设下可活捉鹿的陷阱,唯一遗憾的,便是没有找着熊瞎子的踪迹。 天色渐晚,便原路返回,路过鱼塘,便将匿境中取出少量的鱼投放入鱼塘之中,那偷偷摸摸的模样像极了贼。 “自家的鱼塘,自家的鱼,杂就弄得做贼似的呢!”看着鱼塘里游走的大鱼,悦瑶提了一条,去了村长家。 去的次数多了,村长夫妇二人也见多不怪了。 “这次小娘子又想做啥稀奇事?”村长问。 悦瑶笑道:“小妇人想劳村长通知各家,我想收地龙,十条换一个铜板。” “哎哟!这可好!地龙这东西山上田间,多了去了,你若是要这个,妇人小孩都可去抓。”李婶高兴得直拍大腿。 村长点头,却也好奇问道:“你要那东西做甚?” “鱼塘养了鱼,自是做饵。” 应付过后,瑶悦便回了家。一进门,就见着灵儿正把玩着支竹笛,一旁钰儿蹲在地上,专注的做啥,连她进门都没看到。 南宫越见她回来,拍了拍钰儿的肩头,那小东西才站起身来,拍去手上泥土。 悦瑶走上前去,见着泥地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些字,一拍脑门道:“看娘这粗心得,明日咱们再去趟县城,给钰儿买纸笔。” “如果可以,给灵儿买支笛或琴吧。”南宫越声音清冷的说。 “嗯嗯,叔叔教灵儿吹笛,灵儿已经会吹曲了!娘亲可想听听?”小家伙兴奋得吹了一曲,简单的调,虽生硬,却不难看出灵儿在音律上,极有天赋。 悦瑶自然答应了,毕竟养活和养好孩子,那可是两回事! 简单的就着家里食材做了餐吃食,便让钰儿领着灵儿收拾碗筷,南宫越欲帮忙,被悦瑶叫住了。 “你去烧水。” 和往常一样,点头乖乖去做事。 不多时,烧了水,南宫越拿盆端进来,竟放到悦瑶脚边,那老实巴交的模样,硬是将悦瑶给气笑了。 “谁告诉你我要泡脚了?” “沐浴?”南宫越不急不慢的吞出两个字。 悦瑶一口茶水全数喷出,笑道:“真有你的。” “我是想给你收拾下头发,成天挡着脸,白天也就罢了,若是晚上撞见,怕是见着鬼了。” “娘,哪个鬼有叔叔这么俊呢?”小灵儿跑进来插嘴,怕被悦瑶训斥,一溜烟的又跑回了厨房。 悦瑶红着脸不言语,将南宫越拉到门前坐下,取了木梳就着水,给他梳起头来。 指尖顺滑的青丝,真是鬒发玄髻,光可以鉴。梳理过后,半束于顶。原本模样本就俊美的南宫越,更添了几分飘逸仙气。 “哇!叔叔是天上的神仙吗?”灵儿水灵的眸子竟闪出了星星。 钰儿挑眉间,竟然没有回怼灵儿。这算是承认了吗? 输理好额前碎发,悦瑶打量一番忽然发现,南宫越与钰儿竟有四五分像!尤其是那双眸子,竟然同样是琥珀色的瞳孔! 连忙掩去脸上的诧异之色,借着倒水,留下南宫越一人独坐屋前。 悦瑶并不知道,此刻南宫越心里五味杂陈,一度疑惑是不是自己脸上长了什么,把这女人给吓到了。 次日天未亮,悦瑶便起身,准备去鱼塘抓鱼,谁知一出门,便与南宫越撞个正着。 今日他学着束起了昨日她梳的发式,虽不妥帖,反倒是多了几分飘逸不拘的随性,本就妖冶的面容被几缕飘洒的发丝,增添了慵懒气息。 本就没怎么睡醒的悦瑶,看得有几分出神。 “我去抓鱼。”南宫越挑着桶出了门。 悦瑶尴尬转向厨房,眼不时的瞟向大门处:“这家伙是我肚里的虫吗?打算做啥都被他猜了去。” 如今自家有了牛车,便是省事不少,当初定做车架的时候,悦瑶特意在车尾做了个半人高的大水箱,今儿正好就派上了用场。 看着南宫越提着个斗笠坐上车,悦瑶不解问道:“好好的,戴这个做甚?” “不习惯被别人盯着瞧。”南宫越熟练扬鞭,牛车缓慢前行。 悦瑶抱着一双迷糊揉眼的宝贝,气红了脸,他是在奚落她早间盯着他出神?这也怪她?谁让他长张人神共愤的脸! 气归气,可看着手里十条鲜活的大鱼卖的五个银锭子,悦瑶瞬间心情愉快。薛家!等着吧!欠她的,迟早得还回来! 吴长柜唤着厨子们抬鱼进门,笑得近乎前仰后合。嘴里还直呼着:“夫人别只顾着鱼啊!若是有其它好的,尽管拿来,我们东家可说了,定不让夫人在咱这吃了亏。” ------------ 第十二章 我是个弃妇,家中没男人 离开聚香阁,悦瑶四人将牛车寄在东城门边的小茶馆子,便去采买昨日说好的物品。 当他们在八音乐轩认真挑八音的时候,却听到小二正扎堆低语。一番细听,竟听到个惊世骇俗的消息——徐慕芸毁容了! 不得不说,悦瑶得知的时候,确实窃喜!可细思之后,竟叫她有些惶恐!若真是南宫越做的,那这男人特意留在她身旁,所图为何呢? 这几日,悦瑶一心扑在了深山之中,她的陷阱收获颇丰,连长着獠牙的山猪和动作极快的鹿,都被悦瑶抓着收入了匿境。 遗憾的依旧是寻不着熊瞎子,意外的却是悦瑶发现林中深处居然有狼!狼皮在这里可是有钱人家显摆的玩意,可见其价格之高了! 成天泡在深山中的悦瑶,自然不知道,寡妇村忽然就在边临县声名鹊起了! 为啥? 其一,因为有人一个铜板收十条地龙!而且给铜板的,还是两五岁的娃! 这两娃一个冰似严寒,一个热情如火,竟又长得一模一样的俊俏,叫人连连嗟叹。 悦瑶一心招呼鱼塘和上山抓野物,所以收地龙的事,就交给了自家两萌娃,这两娃在家除了有南宫越这个临时先生教书识礼写字,修音律外,便是数铜板子收地龙。 短短几日,十里八乡的人,走路的,坐牛车的,延绵数十里,来往于寡妇村。 就连那靠租牛车过活的牛寡妇,都不顾颜面,自己赶车到各处以一个铜板收十五条地龙的价格大量收来,再卖给他们,中间的差价,硬是让她赚了个盆满钵满。 其二,便是寡妇村的寡妇不恪守妇道,抛头露面做买卖!这可在县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此边临县商会众人,为此发起了集会,众男人们提议要打压寡妇村,以正纲纪! 至于如何打压却让众人伤透了脑筋。 “凤爷!您倒给拿个主意不是?就这么眼瞅着那妇人坏了咱们规矩不成?”乔南冲着斜趟于软榻之上的娇弱男人抱怨。 乔家,边临县最有名的酒坊,乔南虽年进五十,却是生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那性子,就如他家产的酒般,刚烈急躁。 被唤作凤爷的男子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青丝无拘无束的随意散下,手中一纸折扇,掩饰着微翘的嘴角,纤纤弱质之姿,比那女儿家还娇羞模样。 “乔长柜的说的没错,凤爷您少在边临县,对那传闻中的寡妇,知之甚少。可她做的这些,哪一件不坏咱边临县的名声?您凤家生意虽满布北遥,可您祖上也是咱这小县城的呀!她丢了咱的名声,不也是给您抹黑嘛!” “段老板所言甚是!这天下间,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老祖宗们定下!她悦氏还妄想做了男人的主!这是给老祖宗抹黑!” 底下坐着的各商贾被说得义愤填膺,连连附和。 主位之上,娇弱男子连连轻咳,吓得众人忙收了声,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男子长出口气,众人提起的心,才放了回去。 这凤家大少爷,体弱多病,出门都得大夫陪同。却硬是生得精明强干,小小的凤家更是被他经营成了巍峨之峰,叫人生畏。 男子慢吞吞的接过待女递到手边的清茶,细品了口,声音似有似无的道:“何必为一妇人扰了众位清静,商场如战场,众长柜大可将手段使出来,若是条虫也挨不过寒冬。” “罢了罢了,各位还是赶紧回去顾自家生意。为一妇人动怒,不值!不值。” 众人相视低叹离席,毕竟那地龙又不是他们要买的!铜板也不是从他们兜里出去的,叫人无从下手! 所以集会开到最后,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然后此事发生过后,百姓家中,却生出变故,尤其是边临县十里八乡的靠着别人接济度日的寡妇们,燃起了对未来的期盼! 其中不乏有人大胆有了动作,迁居寡妇村!虽只有七八户,二十多人,也让那沉寂已久的破落村子,兴旺不少!更是忙坏了小于村长,于成。 “真不知这丫头是福星还是灾星!”揉着发软的腿,一口喝干了碗里的茶水。他忙活了三日,可算逮着空能歇会脚。 李兰心把做好的白面馒头端进来,不满道:“灾星?你见过哪个灾星能让村子繁荣的?又是哪个灾星能让这村里十来户孤儿寡母吃饱饭的?这种灾星怕是别人求都都不来吧!” “理是这么个理!可你看看那丫头做的事!哪件不荒唐?哪件不落人话柄?” “落人话柄咋了?咱村里饿死那么些人,倒是不落人话柄了,可那些死了的,谁又在乎过?你看看那些孤儿寡母的,这些日子靠着悦丫头过活,可算能活得像个人样。可怜那些死了的,咱们倾尽全力帮衬,也没能让他们挨过来。” 李兰心抹着泪,望向门外摇头:“瞅瞅那山上,埋了多少咱们的血亲。” “要我说,这悦丫头就是咱们的福报!定是我那死在战场上大儿求得菩萨给咱送来的!菩萨怜咱这一村的忠烈遗孤,这才让悦丫头到咱村里,给咱谋活路来了。” “是!是!是!我看连你也中了那丫头的毒!”于成话说得难听,心里却是暖的。老婆子说得没错,若是没有那丫头,这村里剩下的怕也已半身入土。 李兰心给于城碗里夹了鸡蛋炒韭菜,笑道:“这样的毒,我甘之如饴!” 这几日,悦瑶首批放入匿境中野物,已经长成,繁衍出来的,也已经有模有样。 下山的时候,悦瑶便它们取了出来,腰间拴着锦鸡和秧鸡,肩头挂着只硕大的野兔,两手抱着头半大小鹿。一路下来,见着的人齐齐称叹。 悦瑶只笑不语,回到家,两孩子见着又叫又跳的。尤其是小鹿,都快被两小家伙照顾成他们家一员了。 然而南宫越的脸色并不好看。 “打猎是男人们的事。” 意思她一个女人,做这事让他丢脸了呗!可他算她哪门子的男人? “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个弃妇,家中没有男人。” ------------ 第十三章 暗潮汹涌的薛宅 边临县城中,同样炸开了锅的,还有一处——薛宅。 话说当日薛宅走水,薛徐氏的脸,是真的伤了,那燃起的大火可不止伤了她的脸,她的脚和腿上,也落下了疤。 从那日起,薛正文就不再一句一个芸娘的唤她,甚至连出现在她院中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这几日她甚至听说,薛正文又在宅中养了个小的。 “刘妈!当真属实?”徐慕芸问。 跪在地上的刘婆子刻意往后退了退,结结巴巴点头:“是、是的。” 桌上铜镜被拍飞出去,铜镜的支腿不偏不倚的落在刘婆子前面不远处,刘婆子长长的轻了口气。若被这东西砸了头,不见血,也得肿个半月。 “是哪家的小娼妇?这么没脸没皮?趁着我这脸伤未好,竟爬了老爷的床!”徐慕芸打开房门,指着外面就骂了起来。 门口那些丫鬟,埋着头,忙将手中的活计做完,躲了下去。 刘婆子急忙安抚道:“小姐莫要动怒伤了身子,大夫可交代过,您体热,大动肝火,易伤根本。” 徐慕芸那傲人的前胸起起伏伏,好一会儿,才转回身,坐了回去。 “老爷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柳绿那个丫头。”刘婆子眼珠子打着转,急忙解释起来:“其实这事发生在柳绿身上,总好过外面那些女子不是?” 徐慕芸一声不吭,刘婆子又道:“先不说那丫头是您的陪嫁丫头,就凭着您捏着她的卖身契,众使她再得老爷恩宠,也不敢到您头上作威作福。” “接着说。”端起手边的茶盏,徐慕芸使着茶盖子,荡着其中的绿芽。仿佛那茶汤中的绿芽就是那个勾引了她男人的小妖精。 “再者,府里谁人不知,这事并不是柳绿爬的床,而是老爷担忧您的伤,喝了酒,硬把那丫头当做了您。换着说,也就当那丫头报您这些年的恩,这些日子有她绊着老爷的心,也不怕老爷无人陪伴,将别的什么女人带入府中。” “老爷真将她当作我了?” “可不是?柳绿那丫头哭得寻死觅活的,吊了脖子还说自己的身子,就当还了您这些年照顾的恩情。老奴打听过,老爷虽夜夜宿在柳绿院中,两人相好时,老爷唤的可是您!” 听得刘婆子这么一说,徐慕芸这才散开了心间阴霾。她对自己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当初也不会凭着自己一己之力,撵走了那贱妇母子。 自己的样貌、身段和床上的手段,哪一样不能俘获男人的心。柳绿那丫头嘛,便等她过几天安逸日子,待自己伤好了,罚卖出去,这事也就过去了。 “行了,你起来吧!”徐慕芸难得心情大好的揭开面纱,让阳光撒在她的脸上。 “给我把人看好喽,每晚都赏她一碗落子汤,可别等我伤没好全,又生出个小贱种来!” 刘婆子规矩的站到一边,瞥了眼里外都没人,才压低声音对徐慕芸说:“小姐,老奴觉着,如今是不是正好拿柳绿看看……” “此话怎讲?” “哎呀,您这都几年了,肚皮还没个动静!不如就拿柳绿试试,到底是您的身子,还是老爷他……”刘婆子挤眉弄眼了半晌,凑到徐慕芸耳边。 “到时候,若柳绿那丫头怀上了,那就是您的身子真有不适,咱们也好有个应对。若那丫头也怀不上,又说明什么?” 徐慕芸猛的转脸看着刘婆子,慌乱过后,却也平静了下来。如果柳绿那贱丫头也怀不上,多半问题就出在薛正文身上! 而悦瑶那贱妇所生的孩子,是不是薛家的种那可就有待验证了! “小姐无需觉着困扰,就算柳绿那丫头怀了,还不得您点头,那娃才能平安落地。” 徐慕芸冷哼起身,从里屋拿出一只盒子,递到刘婆子面前。 “晚间等老爷回来了,当着老爷的面,将这个给那丫头。万不能让老爷觉着我是个妒妇,再命人将我旁边的厢房收拾出来,把那丫头安排住下,告诉宅子里的下人,称她夫人。” 当着薛正文的面把柳绿那丫头的名先正了,免得别人坏了她的名声。过些日子,伤好了,再做打算便是。 且说机关算尽,却不知,人心隔肚皮。 刘婆子按着徐慕芸交待的,命人收拾了出东厢房,又差人去请了成衣匠,入府为柳绿添置新衣。 一番安排后,刘婆子便寻着机会去了柳绿的屋。 见着刘婆子,柳绿迎了过来,扶着刘婆子直喊刘妈妈。 “你这丫头,打小我看着长大,也真算得你半个娘老子。”拍着柳绿的手背,刘婆子问:“接下来,你可想好如何做了?” 柳绿松开刘婆子的手,从枕头里拿出一个鼓囊囊的布袋子,塞到刘婆子手里。 “这些银子,刘妈妈先拿去使着,绿儿知道您老唯一的儿子,如今还未娶亲,就当我这妹妹给哥哥添的礼。” 银子谁不爱?刘婆子更是喜欢,自己给人做了半辈子婆子,受人打骂不说,那点点月银,连修补家中房屋都免强。眼见着儿子一天天大了,娶亲之事,可是愁死她了。 掂了掂足有三四十两的袋子,刘婆子忙揣进怀里。 “丫头,妈妈可劝你句,那人手段狠着咧,你日后,可得多长着心眼,妈妈虽盼着你好,可你若真惹了她,妈妈也不敢插手。” 柳绿一一应下,一句一个刘妈妈的送走了刘婆子。回屋,打了水,便把脸上的妆都洗了。她六岁被买进徐宅,受着徐慕芸十年的打骂,她使的手段也学了不少!为的不是就今天! 日头躲进云深处,留下一片阴晦,将薛宅笼罩其中。 一辆牛车晃悠在小道间,吴长柜的不时抬头望天,心中直叹这寡妇村也太远了,他这把骨头,都快颠散了。 进了村,很容易就问到了悦家的院子。 小厮上去叫门,见着开门的俊美男子,竟忘了报上名讳,直到车上的吴长柜见他一动不动,忙下车上前。 这一老一少,就这么紧挨着,站在悦瑶门前,两眼发直…… ------------ 第十四章 百两银票 从林子回来的悦瑶,见是吴长柜上门了,忙小跑过来,却见二人对着门内的南宫越两眼发直,差点笑出声来。 “今日刮的什么风?怎把聚香柜的二长柜给刮来了?” 听着悦瑶的声音,吴长柜才回过神来,小厮红着脸,转身去牛车前等候,低着头,也不知是见了鬼,还是丢了神。 吴长柜也好不到哪,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色一整,行礼道:“我们东家见夫人许久未来,差我过来问问,夫人可还有大鱼。” 悦瑶这几日忙得昏天黑地,却实抽不出空去县城。点着头,便领着吴长柜去了鱼塘。 见着鱼塘里欢快游走的大鱼,吴长柜啧啧称羡。 “难怪夫人家的鱼长势这般好,瞧瞧这吃的,可是一个铜板十条的地龙!就这吃食,比普通人家都贵了许多。” 悦瑶指着鱼道:“正好你今日来了,要多少,自己抓。” 吴长柜大喜,却没急着抓鱼,而是见着四下无人,压低声音对悦瑶说道:“我们东家还差我给夫人带了口信。边临县因夫人生乱,望夫人早日做防。” “我做啥了?”悦瑶只觉好笑,她这几日除了在家,便是进山,咋就开罪了那些个贾人? 吴长柜也没隐瞒,将县城中的事,一一道出。悦瑶听得哭笑不得,这帮男人,莫不是闲得慌,将她当做了假想敌! 不过如今她也算是有产业的人,吴长柜带来的口信,她也得重视起来。这鱼塘和林边刚买下的地,才刚刚成型,若叫人做了手脚,那可就亏大了。 悦瑶不爱记仇,也同样不喜欠人情。转身离开不多时,便提了只足有半人身长的大锦鸡,从林中走了出来。 “替我谢过你们东家,这东西,便当做谢礼了。听闻你们东家身子不好,杀了给他补补身子。”扯着鱼塘边半人高的枯草,将锦鸡的两脚一拴,递给了吴长柜。 入手沉甸甸的重量,和那青红耀眼的羽毛,惊得吴长柜半晌才回过神来。 “我的天老爷唉!悦夫人莫不是神人?这锦鸡本就少见,长得这么漂亮的莫不是成了精的喔!” “你若是瞧得上眼,我这林中还好些野物,回头你自个儿去挑。” 吴长柜连忙应下,舍不得将锦鸡提着,像抱着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忙去叫小厮过来抓鱼。 要知道,这几日没有大鱼供应,好些郡府的聚香阁,差点被那些老爷们给拆了。东家果然料事如神!如今,他可又立了大功一件! 吴长柜差小厮抓了二十条之多,又砍了许多树枝盖在装鱼的水箱顶上,说是怕给鱼晒蔫巴了。 临走时,还指着小厮对悦瑶说:“夫人可认准了他,日后我便差他来取鱼,省得您受这一路的颠簸,您的银子放心记在聚香阁柜上,随时可来取,若是嫌路途太远,让他回来支会我一声,我亲自给您送上门来。” 送走了吴长柜,悦瑶忙拿着手中一张百两银票,回了正屋。从床边的角落里,取开几块板,从中提出一只半米见方的木匣。 打开木匣,看了孤零零的一个银锭子许久,还是将那锭银子取了出来。收好木匣,又给在教娃写字的南宫越打声招呼,便出门直奔村长去了。 “我说这一早的喜鹊叫个不停,原是你这妮子要上门。两娃呢?咋没一起带来?看看他们现在被你养得肉嘟嘟,喜人得很。” 李婶子念叨着,将刚从地里割来的青菜放在院门口,将她引了进去。 村长从窗户探了个脑袋出来:“莫不是又想出啥闹腾事儿了,进屋来说。” 如今悦瑶来村长家,等同于家常便饭,两位老人对她和孩子,也是亲得紧。 进了门,悦瑶自己倒了水喝了,将银锭子和银票放到村长面前。 “我想请人。” 村长看着那写着一百两三个大字的银票,被口中的茶水呛得直咳嗽:“请啥人?要使这么多银子?” 一百一十两!这百两银票,他活了这大数岁,还是头回见着。这丫头,莫不是又要闹出啥大动静了! “这银票呢,是想再买些林子,能买多大便买多大!这银子呢,需请人做工,除了看护鱼塘和林子的长工,还得请些有手艺的帮我买下的林子围起来。” “林子的地价你也是知晓的,百两能买下小半个山坡,你有啥东西要那大块去养?不是我说你这丫头,有了银子,得给自家哥儿和姐儿打算,快六岁了吧?不送去蒙学?那六礼束脩哪一样是不需使银子的?” 这里的私塾被称为蒙学,是曾考过秀才公的文人们,所办的教学机构,蒙学也有启蒙之意。 而束脩由八斤的腊肉,意为感谢师恩;芹菜,意为勤奋好学;莲子,意为苦心教育;红枣,意为早早高中;桂圆,意为公德圆满;红豆意为红运高照,组成,也称为六礼束脩。 除了准备这些,还得程拜师贴,这帖子也不随便写个便了的。必得是些有点身份的人。 “还有那拜师贴,我已经去信给墨儿,让他以秀才公的身份给你写下了。”村长拍着桌子又道:“家里的姐儿,都六岁了,得寻个师傅习女红不?以后许了人家,不得自己准备嫁妆? 女子婚配前,从六起,便要学女红,为日后嫁人做准备!所绣的被褥用品,皆以嫁妆随嫁夫家,若是女红做得不好,那可是扫娘家脸面的。甚至会被婆家的人说三道四。 “你老操啥心!我这做娘的啥不说,您倒成了爷爷了!怕娃扫了您的脸面不是?”悦瑶打趣着。 “你这丫头,咋就不识好歹呢?甭管银子再多,也得省着使!我觉着你叔说得没错!你再好生考虑一下。”李婶一巴掌拍在她头上。 “是!叔和婶子的心意,我知晓。这事儿,就劳叔给我办了,买的林子和之前一样得红契,娃儿们的事,我会操持好的。” “得、得、得,知道你这性子拗,我也不多说了,明儿个,我就去县衙给你写文书,签红契。这请人的事,我今儿想想,明天让你婶子给把人给你带去就是。” 离开村长家的时候,悦瑶很是欢喜!不知从何时起,于成夫妇竟将她当做家人,时时为她考虑,这种被长辈呵护的感觉,甜入心间。 可让悦瑶没想到的是,虽然她已经安排了对应之策,却还是晚了一步。 ------------ 第十五章 夜袭寡妇村 夜幕低垂,通往寡妇村的山路上,数匹黑马于夜色中飞奔,低伏于马背之上的黑衣人,面目狰狞。 清冷的月光落在水面,波光粼粼。人影从杂草堆中抬起头,从怀中拿出一只瓷瓶走向鱼塘…… 山林间,人影快速穿梭,所过之处,手起刀落,家禽被惊得拍翅乱飞,血流一地! 小院外,三个黑衣人正忙着将收集起来的枯草围在院墙之下。其中一人打开火折子,眼底满含兴奋的对着手里燃起的星光狠狠的吹了一口。 火苗跳跃,那人向着旁边忙活的两人挥了挥手,两人点头回应,退到一旁。火折子脱手而出时,忽然有什么东西飞过,那火苗生生被掐灭了。 几人一惊,齐齐的抬头向上看去。 凄冷的月光之下,一男子背光而立于房顶,青丝飘散,那张银色酷似狐狸的面具正泛着寒光。男子手中一支平凡无奇的竹笛停在唇边,轻缓悠扬的笛声随之而来。 面具下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诡异似血的红光,布满了面具下那双狭长的眸子。 “狐、狸面具!” “血、血瞳!” “玉、玉、面阎……”话没说完,黑衣人忽然眼珠凸出,两只手拽着在自己的脖颈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得无法呼吸。 同行之人无人上前帮忙,反倒是转身想逃。 然后腿边细碎的声音响起,几人同时闷吭过后,抽出武器如披荆斩棘般挥舞。 不多时,空气中弥漫起浓重的血腥气味,黑衣人倒在地上翻滚,无数斑斓的长蛇缠绕在他身上,密不透气,很快,那人便不再有动作了。 无数细碎的脚步声轻缓行来,黑暗的山林中,一双双绿色的眼睛接连出现,鼻息浓重。 笛声忽然转变,那无数的斑斓长蛇,竟如有人指挥一般,快速退入草丛之中。笛声再变,一头头山狼从林中走出,随着笛声向地上躺着的尸体扑去…… 诡异的是,群狼并没有就地分食,而是齐力将尸体拖入了林中。 很快,狼群消失不见,笛声也不知何时已经停止,独留那一地被斩得首尾不分的蛇躯。无人看到面具下,男子眉头拧在一起,红色隐去,可见琥珀色瞳孔。 一声哨响引起了他的注意,转身看向房屋背后的远处,男人猛的一跃,人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悦瑶迷糊间也听到了哨响,迷糊的坐起身,心头一惊连忙披着长衣冲出门去。 “南宫越!南宫越!”她唤了两声。 院中依然安静,西厢房里,依旧漆黑一片。他不在吗?是去查看了吗? “娘?出什么事了?”钰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空气中偶尔会有股淡淡的血腥气味,悦瑶连忙退了回去,一把将门关上,还将桌子移过去,抵在门上。 什么都没有她的一双儿女重要!一把将钰儿搂进怀里,她轻声安抚道:“别怕,有娘在呢!轻轻的穿上衣物。” 放开钰儿,悦瑶就着被子将还沉睡的灵儿抱了起来,牵上钰儿的小手,将一双儿女带了房屋的角落处,这里没有窗户,离门也较远。 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两个小家伙前面,思绪混乱的脑中闪过各种猜想的画面。 直到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门,传来南宫越的声音。 “放心吧!天亮再说。”南宫越依旧话不多,便没了声音。 悦瑶这才将一脸茫然的两个小家伙抱回床上。然后,悦瑶却再也无法入睡。 天大亮时,悦瑶这才移开挡在门前的桌子,开门而出。 南宫越已经在院中等她,悦瑶注意到南宫越的脸色很是不好。想来,昨晚定是出了大事。 “林子毁了?”她问。 南宫越点头。 “鱼塘呢?”她又问。 南宫越眉头紧蹙:“死了。” 简单的对话,悦瑶的心已近冰点,她半月的付出,竟一夜之间付诸东流。 “他们还想要我的命?”悦瑶又问。 南宫越却迟迟没有回应。然后悦瑶又不傻,当她昨夜闻到那股血腥味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看来还是自己太弱小了,弱小到让那些人敢妄想要她母子三人的命! 上一世,悦瑶就深知,只有弱小如蝼蚁的人,才会让别人有取尔之命如捏蝼蚁的想法。 唯有当你比他强大,强大到在你面前不敢大声呼吸的时候,那些人才不敢生出图人性命的想法! 只不过,这弱肉强食的法则,在这里被演绎得更加生动了! “我不会坐视不管。”南宫越忽然开口。 悦瑶笑了,嘱咐南宫越在家看好孩子,便独自出了门。 不知为何,南宫越看着她脸上的笑,竟觉得心疼,仿佛胸腔被人掏空了似的。 自从他血洗卧虎岭之后,他就如行尸走肉般,再没有尝到过这为人的滋味。 南宫越手抚于胸前,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活了吗?是因为她吗? 行至鱼塘边的悦瑶,看着那一条条翻起的鱼肚,拳头不禁握紧。踩着露珠入林,鼻息间的血腥味,动物尸体随处可见,想来定没有一个活物了! 唯一存活的,便是十几个木架子上养着的地龙!这东西费时费力不说,可都是她真金白银收回来的!可见那些人是真不识货! 悦瑶原本只是想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好,没想到却遭了眼!来而不往非礼也!那就别怪她将这浪掀得更高! “丫头?你这儿咋了?出啥事了这是?”李婶的声音传来。 悦瑶正了正心神,迎了过去,见着李婶身后还跟着男人,其中六个正是之前帮她挖渠汉子,他们皆是在战场上负过伤的,不是少了胳膊,就是瘸了腿。 “让婶子见笑了,看样子像是野兽袭击了我的林子。”悦瑶不想多说,忙将话题移向李婶身后跟着的人身上。 “这几位是?” 李婶如梦初醒,忙道:“你不是要请长工吗?守夜啥的,还得男人们来!村里的男人,我都给你带来了。” “唉,我看今儿这事便做罢了,你这得损失多少哟。”李婶很是心疼的唉声叹气。 悦瑶却不以为然,笑应:“没事!既然来了,今日便开工,月银三吊铜板,家中农忙时,相互配合,轮流回家,只要不耽误我这边,工钱不减。” 她的损失嘛!九牛一毛而已!倒是事儿背后的人,悦瑶倒是想看看,是谁这么财大气粗! ------------ 第十六章 我悦瑶便是这片天 三吊铜板啊!李兰心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一口老气不顺,差点憋了过去。 这丫头莫不是被气疯掉了?就算去县城店铺里做小工,一月不过一吊铜板!至少要做到小长柜才能拿到月银三吊铜板! 众人更是欢喜,却见着那一地动物尸体,不知要不要上去与东家道谢。长久的沉默显得异常尴尬。 然而这看在悦瑶眼里,又做了别的理解。毕竟这里可没有女东家一说,做东家的,那可都是男人! “如果各位叔伯觉着给我这个女东家做事,抚了你们脸面,转身离去便是。乡里乡亲的,以后我这有需短工的时候,也不会藏着噎着的,放心好了。”悦瑶做事从不喜强人所难。 众人一惊,七嘴八舌的解释起来。 “东家这话说得不对!女东家咋了?那说明女人也不比男人差!咱们村里的哪家敢不承认?” “就是,女东家咋了?别人庄子上的老爷倒是男人,可有谁给过这么高的工钱?若是传了出去,怕是巴不得能给悦东家做活计咧。” “可不!咱们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官老爷不也只作看不见嘛!” “我只管做工有月钱拿,能养家糊口就是!谁在乎东家是男是女!” 和着,是悦瑶自己理解错了! “行了,手动起来,赶紧干活!” 其中一个瘸着脚的汉子大手一挥,众人手脚麻利的动了起来。 这人悦瑶是有印象的,算是村长的侄儿,叫于大林。老实农家人,做事从不偷奸取巧,倒是肯出大力气的。 可惜在战场上,伤了脚筋,一条腿使不上力,不过手上倒也利索。悦瑶索性将掩埋动物尸体的事,交给了于大林,并一再交待不能让人偷偷带了回去。 鱼都是下了药了,谁知道抹这些动物的刀有没有被人做了手脚,她可不想蹲大狱。 回到家,见着南宫越忽然开始收拾东西,悦瑶拧紧了眉头:“你要去哪?” “离开一些时日。” “为何离开?” 再追问,南宫越便不再应声,一把将头上的发带扯下,长发再次盖住他的面容。悦瑶心头一紧,竟觉得南宫越的气息,比以往更冷咧了,如地下三尺的寒冰一般,让人无法靠近。 “你想取那些人的性命!”悦瑶说得笃定。 南宫越手中动作竟片刻停顿,这更让悦瑶肯定了心里所想。一把扯过南宫越手中的包袱,手指挑起南宫越的下颌。 “我不是那伏在男人脚边摇尾乞怜的女子!他们欺我的,我必亲手还回去!” 南宫越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扩大,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悦瑶这才注意到,两人面颊之间近得能闻到对方的气息,暧昧的姿势,不禁羞红了面庞,躲闪着南宫越的目光。 “我不希望你此刻离开,但如果你决定了,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但是……” 悦瑶转到南宫悦身后,从他手中拿过那条发带,熟练的将他的长发束于脑后。 “或许你常与杀戮相伴,但我并不需要你用一双染满血腥的手,撑起这片天!他们的血,只会玷污你的手!我会让他们知道,我悦瑶便是这片天!他们,只能昴视!” 闭着眼,倾身靠在南宫越后背,感受他平稳的起伏,悦瑶竟倍感平合。 “我相信你绝对有抹杀他们所有人的能力!但是,与其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不如让他们活得身无分文,岂不更让人痛快?” 一不留神,悦瑶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他的手紧得如枷锁,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似的,瞬间失神,悦瑶竟回想到很久以前…… 街头流落两年,那个男人收留她的时候,她就如此刻的南宫越一样,冰冷的身体,紧紧的抱着那个愿意容纳她的男人! 悦瑶任由他抱着。直到钰儿唤她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南宫越才松开手。 “带上孩子,我们去一趟聚香阁。”她拍了拍南宫越僵硬的后背,离开了。 南宫越看着门前的娇小身形,心底虽升起暖意,可他的后背怎么就阵阵的发凉呢? “与其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不如让他们活得身无分文,岂不更让人痛快?”南宫越低语道:“身无分文,只怕是那些人最深的恐惧吧!真狠!” 这一次,悦瑶命南宫越将牛车停在了聚香阁正门处。过来牵车的正是那日随吴二长柜到家里买鱼的小厮。 小厮丢了缰绳跑回聚香阁,看得悦瑶一行人皆是一楞,便站在门前等着。 然后旁边一个马车急行过来,车夫对着南宫越就是一阵吼。 “谁让你把牛车停在这的!聚香阁啥时候成了坐牛车的人也能进的地方了?” 或是那人嗓门太大,聚香阁里出来一面生的小厮,忙将牛车牵到了一旁,给马车让出道来。 马车定稳,一袭桃色锦绸的妖娆身段,踏步而下。妙龄女子面如桃花,眉眼间带着丝忧愁泪光,惹人心怜。身姿婀娜如弱风扶柳。 “柳夫人,小心脚下。”小丫鬟扶着女子缓慢而来。 应在这一主一仆经过悦瑶身边时,女子忽然停了下来,打量悦瑶半晌,轻唤了声:“大、大夫人?” 悦瑶这才仔细打量起女子面容,之后,便在记忆中找到了。这女子乃是徐慕芸的陪嫁丫头,好似名唤柳绿! “不!您看我这嘴笨得。您已经离开薛家了,再唤您大夫人,真是不妥。”柳绿矮身行礼,每一处都规矩妥帖。 或是见着悦瑶没答话,再抬头时,面色稍显尴尬。 “这是大少爷和大小姐吧?”柳绿对着悦瑶身旁的一双娃夸张起来,各种好听的词几乎都被她用尽了。 钰儿牵着灵儿退到悦瑶身后,南宫越就像个护仔的母鸡似的,壮硕的身子硬将两个小家伙挡了个严实。 柳绿自然也是多打量了南宫越几眼,却未多提,倒是和悦瑶寒暄起来:“难得相遇,今天绿儿做东,望您莫要推迟才好。” 在别人眼中,柳绿定然很是宽怀得体,可在悦瑶眼中,这女子绝不似看上去这般简单。徐慕芸是什么人?她能在徐慕芸眼皮氏下爬了薛正文的床,可见手段厉害。 ------------ 第十七章 占她的便宜?想得美! 也正巧小厮领着吴二长柜出来了,悦瑶这才打发了柳绿。那柳绿也不纠缠,行了礼,便由丫鬟扶着进了聚香阁,只是柳绿那双眸子中闪过的神彩,悦瑶尽数收入眼中。 吴二长柜先是对着身旁小厮就是一顿数落,这才将悦瑶四人迎进了聚香阁。 “东家早就想请您来尝尝咱楼子里的手艺,却又碍于男女大防,这才不便开口。今日悦夫人定要尝尝才好。” “悦瑶今日来,想求见贵阁东家,不知二长柜,可能行个方便?” 吴二长柜的客套话,悦瑶也就听听罢了,直道明来意,没想,这吴二长柜,立马就应下了。简直就是算准了,她今日定会来此。 “东家期盼已久!悦夫人请上行。”吴二长柜,领着他们就上了楼。 聚香阁出名的不止是食材的稀罕、精妙的厨艺,更有一绝,便是这楼,绝属第一高!无论别家修几屋,聚香阁就像是较劲的孩子,总就要高出一层。 边临县这条街,可见多为二层,三层也有那么一两户,聚香阁就有四层之多!一层为广桌,大小桌椅四边环绕,中央是个半层高的花台。 而二层隔间,三层独厢,皆有一面窗户可望下一楼花台,设计倒是精妙。 再说顶层,只因没人去过,各种猜测皆因其起。 当悦瑶穿过广桌时,许多人就将目光投来,不免议论四起。 上了二层,那些议论变为畅所欲言,围绕一个弃妇,话自然难听。 不过就是她受了聚香阁的礼遇,各种揣测端生,叫她哭笑不得。 吴二长柜将他们送到顶层,安排入坐,便退下了。 不多时,便有一孱弱男子被仆人搀扶而来,男子一身素锦白衣,薄弱的身子如若无骨。如墨青丝低垂,掩去半张苍白面容。 虽只见半面,悦瑶也惊为天人,这病美之姿,谁见不怜?关于这人的传闻经久不衰,谁能想到这病娇美男,凭着一己手段,更将落魄的风家,经营到如今地位。 这位富甲天下的凤大公子,如今可是北遥国炙手可热的人物。 南宫越伸手取了些糕点给钰儿和灵儿,手似是无意的碰了下悦瑶,悦瑶这才回过神来。 忙起身行礼,报上名讳。男子手中折扇轻晃,拱手回礼,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南宫越身上。 也是怪了,一直戴着斗笠的南宫越,在与凤大公子对视之际,竟将斗笠摘下,那张俊如神女的面容,展露无疑。 二人目光来往,气氛异常安静。 悦瑶忙将来意道明:“凤大公子,小妇人今日来,有一事相求。” “你我二人何需这般生份,唤我凤宁即可。我也直呼夫人名讳可好?”他的声音如泉水般清澈温润,或因体弱,少了些男子的阳刚硬朗。 她还没回答呢,凤宁直唤她道:“悦瑶今日即来了,便一同尝尝这摆鱼宴。少爷小姐也品个鲜。” 见着凤宁没有接她的话,悦瑶也不好太强势,点头算是应下了。 小灵儿生性活泼,见着她答应了,新鲜劲一来,大呼小叫的玩了起来。钰儿从小爱护这唯一的妹妹,紧紧的跟在她身后,嘱咐着别离护栏太近,别大意碰疼了脚。 两娃这么一闹,倒是让这几平米的空间,温馨起来。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楼里响起了钟声,悦瑶一时兴起,便与一双儿女在窗前坐定,望了下去。 摆鱼宴,她之前就听过,不就是她养的鱼,被挂在台上竟价,每一块肉,都以不同的价格卖出。一条五个银角头买进的鱼,硬是能卖到少则五十两多则上百两。 听说是一码事,亲眼见着,又是另一码事!不得不说,楼下这些有钱的老爷们竟起价来,那是真不把银子当银子使。 就连柳绿,都使了十两,竟下鱼尾。 悦瑶心头一惊,自家的鱼是好吃,可也不至于能让众人癫狂到如此地步吧! 然而给悦瑶带来震撼的,却是吴二长柜,在花台上的一翻说词。 “各位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必定知晓聚香阁所出仙鲤,除了有强身建体的奇效外,修补容颜更是神技!所以,各位的银子,绝对花得物超所值。” 悦瑶这才知道,自己匿境中的鱼,居然还能有这了得的功效!转头看向端坐于桌前的凤宁,这人即知此物卓越之处,却从没未向她打听过这鱼的来路。 不受贪婪驱使,可见此人心性与智慧过人之处。 悦瑶坐回桌前道:“凤老板可听闻昨夜小于村遇袭?” “小有耳闻。” “不知何人所为?” 让悦瑶没想到的是,凤宁道出的会是薛正文。 “其中可还有其他人参与?” 凤宁浅笑,虚弱道:“可说无人参与,也可说尽数参与。” 正在琢磨凤宁这话时,他方又道:“女子经商,他们认为这是坏了纲常。可于你,他们无处下手,旦于薛家,那就另当别论!因你而起的风浪,却将薛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不能正面撒气,暗地里使些阴险手段,也就不足为奇了。”凤宁忽然抬眼望向南宫越笑道:“薛正文是自作自受。可我倒是好奇,袭击小于村的人,似乎没一人活着出来。” “殊不知凤老板竟对一群歹徒这般上心?”这一天不说一句话的人,忽然开口说话了。倒是惊了悦瑶。只是这话,也太过针对了。 折扇轻开,掩于唇边,凤宁浅笑嫣然:“小于村还真是卧虎藏龙。” 二人目光焦灼在一起,独属南宫越的冷咧气息与凤大公子的温润之气,仿若交战厮杀。悦瑶忙拽了下南宫越的衣角,将两娃唤来,起身道别。 “昨日的礼物,我收下了。这些作为回礼,还请收下我一片心意。”纸扇轻挥,一旁的仆人捧来的托盘上,放着一张契书和两张百两银票! 契书是关于聚香阁与悦瑶的合作事宜,内容却涉及到了锦鸡、野兔、秧鸡。二百两的银票是作为定金支付给她的。唯一有变动的,便是约定了以七日为周期的供给数量。 悦瑶淡然抬头,在她损失惨重,急需银子的时候,凤宁大方的拿出了二百两,可他不图介入她的养殖场,无非就是想独善其身。 转而又与她约定供给数量,以保证他的利益最大化!算得滴水不漏。 可见此人不仅时机把握得准,心机更叫人胆寒。 最让悦瑶头痛的是,凤宁这二百两银子底下的第三层意思——人情!真真是占足了她的便宜! 悦瑶自然笑着是收下了,想占她的便宜,不是不可以!代价嘛,怎么能少呢! 于是,从顶楼告别而下,悦瑶就将两个大大的契书二字,露在外侧,有时,她还特意停下来,扬着那张契书给自己扇扇风,占了她的便宜还想独善其身,想得美! ------------ 第十八章 娘亲天下无敌 悦瑶一行人刚离开聚香阁的大门,聚香阁之内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骂悦瑶不知廉耻的,才被薛家赶出门,就与别的男人出双入对。 更多的人关注的却是悦瑶从这聚香阁顶层,拿了张契书下来! 此言一出,更是坐实了悦瑶意图经商一事,而聚香阁竟与其有生意来往! 三楼角落的独厢中,薛正文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本就臃肿的身体因气急而急促起伏。 这鱼肉有恢复身体的奇效,所以急于想要个儿子的薛正文,从不错过摆鱼宴!没想这次却被那母子三人扰了心情! “薛老板,你就这点本事?连个自己床上的女人都管不住?” “薛老板莫不是还对那弃妇念旧情,舍不得?如是这般,领回家可好?莫要扰了祖宗规矩,让我们跟着蒙羞!” 啪的一声,薛正文重重的拍在桌上:“二位勿在我面前说风凉话!难道没看到她手中之物?她是不是与凤家有来往,才是正事吧!” 语毕,同席三人脸色微僵。而薛正文的脸已气成了猪肝色,徐慕芸给他出的法子,居然一点作用都没起,这贱人居然毫发无伤!莫不是被徐慕芸给耍了? 想到这,薛正文长袖一拂,直奔薛宅而回。 而此时,聚香阁顶层,同样有人对悦瑶满腹抱怨。 “少爷,此妇人竟这般不知好歹,妄您对她多有照顾,不知恩图报便罢,还使这样上不台面的小手段!只怕这边临县商贾们都恨上了您。”一年进五十的老者,弓身立在凤宁身侧。 凤宁不为所动道:“我这具残破身躯,在这短短一月靠着食用她供给的鱼,越发好转。这些年,我看了多少大夫,喝了多少药汤!何曾有过这般奇效?她,绝对值得我与天下为敌!” 很快,边临县城被弃妇与聚香阁东家的各种传闻席卷,文雅之士尽在猜测二人之间有何种交易,粗俗之人,更是传出了弃妇妄想勾引凤家大公子的传言。 再说拿了银票的悦瑶,回去小于村的路上,钰儿终是憋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娘亲,您不生气吗?” 悦瑶知晓钰儿意指家中损失,回道:“生气!我若是不生气,今日怎会来聚香阁?” “娘亲!”钰儿大呼:“他凤大公子从一开始就知晓有人会来寻事,他若为您说句话,这边临县中谁敢上门寻事?更何况,昨晚那些人,明明不只是冲着咱家养殖场来的!” “这回我站在哥哥这边!”小灵儿居然没像往日上车就睡,难得的参与进来。 就连赶车的南宫越都似有意味的转头看她。 “钰儿,何为商场如战场?”她问。 “我知道!我知道!”小灵儿兴奋的猛的站起身,钰儿一把将她拽进怀里责备道:“小心摔了!”语气责备,眼底却是一如既往的宠溺。 “娘亲说过,二者都是为了活下来!所以同样残酷!” 悦瑶笑得眉眼弯弯直点头,灵儿这丫头生性活泼,做事不着调,偏这记忆力,让人琢磨不透。 一把将两个娃搂进怀里,悦瑶低头说:“娘再给你们说个道理,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与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所以今日为友,明日成敌,不足为奇。” “娘,您不怕聚香阁明日反目吗?”小灵儿问。 “所以娘断了他的后路啊!让县城的人都知道,凤家背弃了他们,与咱们站了到一起。这就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且娘还使了另一招喔!” 看着两娃那求知若渴的目光,悦瑶伏在两人耳边,笑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小灵儿肉嘟嘟的小手摸着头顶,虽然一脸茫然,却抱着她的脸亲了又亲。“娘亲最厉害了!娘亲天下无敌!” “娘的意思是让凤家为咱家挡住那些意图寻事的商贾?”钰儿沉思低语。 “没错,想来此刻凤家比咱家麻烦还多。谁叫他想占咱家便宜呢!” 然而,悦瑶这一时怄气的小计谋,在许多年后,被薛滋钰运用得炉火纯青,收放自如。这自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悦瑶一行人,回到小于村已近傍晚,养殖场已被收拾得干净利落,鱼塘里的死鱼也都捞出掩埋了,水也都尽数换过。 工人们摸着黑忙活着筑篱笆墙。早间她也是被气糊涂了,连工人们的饭食都忘记安排,好在有李婶子帮衬着,这才没有落下。 给李婶道了谢,又亲自送李婶回去。顺道给李婶打听村里可有手脚利索的妇人,想请来给工人们做饭食。 李婶立马推荐了好几个寡妇,都是家中没有男人的,还带着娃,只道若能讨得这个活计,那些娃也能少受些罪。 进到村长家,村长一听要请妇人做活计,脸拉得老长:“咋?整个村的男人们都不够你使唤了?女人不出门做活计,这是祖辈就定下的规矩!” 李婶替她解释,不过是做饭,村长依旧不松口。 “实再不行,让他们婆娘在家做了,送到养殖场去。你这婆子,知道的人,只道你心善。不知道的,怕是还说你唆使别人不尊规矩!” “女人做活计咋了?家中男人没了,不能再嫁,还不能做活养娃?非要饿死不成?你瞅瞅三狗子家的,家中原本四个娃,活不下去了,将那大的闺女卖了,才养活小的几个。卖娃就不坏祖宗规矩了!哪个做娘的心不疼自家娃?” 说着,李婶哭得捶胸顿足。 悦瑶忙将这二老劝开,这段时日,两老为她的事,可没少吵。悦瑶心里自是过意不去。 “您老别哭,这小于村哪家不是叔的小辈,叔也不想这样的。” “丫头,你是不知道。” 李婶拉着悦瑶的手哭得更是伤心:“以前咱家这地种出的东西,挨家的送,可谁家不是三四口子?这青菜土豆蛋子的,哪里够吃?最后没法子了,把那饿死的娃的尸体相互交换吃着,都这样了,咱这村子也才活下来这十几户,近百户的大村啊!如今竟成这样!” 看着两老一人一头,哭的哭,泣的泣,悦瑶心下一沉:“村长,咱把决定权交给需要的人,你看可好?” “悦丫头说的对!你也别拿祖宗规矩说事,明儿,你把告示贴出去,寡妇们愿不愿意寻活计做,她们自个儿说了算!若真是守着规矩愿意饿死的,也免了让我这做长辈的心里自责!” 李婶这么一闹,村长才应下,取了笔和纸写了告示,让李婶子明日挨家挨户去通知。 二人和气了,悦瑶才放下心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到村长手边的桌上。村长揉着肿胀的眼,半晌没喘上气来。 ------------ 第十九章 违背祖宗规矩 “你、你这是又要做啥?此前一百两银子买的山林,地契明儿才去拿!你看看你那啥养殖场,被野兽糟蹋了吧?我还打算明儿去看看,能不能把那一百两给你退回来呢!” “叔!退啥退!林子我买,这一百两,我还要买东边挨着鱼塘的荒地!” “丫头,你这可是百两银子!若买了良田,你母子三人这辈子都吃用不尽!你买荒地不是浪费银子吗?要不,明儿叔陪你去别的村子选几处良田,莫要再浪费这银子了!就算是夫家补偿你们母子,也不能这么不当数的乱使。” 听到这,悦瑶楞了,夫家补偿?这是哪跟哪? “叔!这银子可是我自个儿挣得的,我一个寡妇哪来的夫家!”悦瑶也不计较,便寻了借口回家了。 次日天大亮,悦瑶家的宅子门前就围了许多人,李婶自在其中。 悦瑶忙将李婶迎进了院中。 李婶一进门,就介绍起身后跟着的两个妇人,左边的是于林氏,林喜儿。右边的,悦瑶不陌生,正是村里唯一有牛车的牛婶。 牛婶和李婶岁数相当,唯一的儿子死在了战场上,老头子接到丧讯,也跟着走了。才娶的儿媳妇也回了娘家,留下她一个寡老婆子在家。 李婶介绍的人,悦瑶自然信任,便把月银数报了出来。 “我这养殖场的长工每月是三吊铜板,两位婶子只需负责每日来做长工们的吃食。每月一吊半铜板。” 两妇人心头一喜,齐声应了下来。 “林妹子,牛寡妇是无儿无女的,你可是有儿子的人,妇人出门做活,说出去,会被人笑话的,日后儿子被人瞧不起,说不上媳妇,就不怕儿子怨你?” 门外大喊的,不是别人,正是于王氏。 有些日子不见,于王氏脸色蜡黄,目光显得有些呆滞,就连平日里跟在身后的女儿,也不见了踪影。 于林氏脸色一沉,便对于王氏骂道:“整日里偷鸡摸狗便不被人笑话了?我凭着双手挣钱咋就被人笑了!” “你说谁偷鸡摸狗呢?”于王氏忽然跳脚:“你这狠心得连娃都卖的,也有脸说我!” “当初若有人请我做活,我何至于卖娃?今儿这活我就应下了!挣了银钱,我得把我娃赎回来!不像你,为了口吃的啥都做!” 二人吵上了,李婶忙把于王氏撵走,对着围在门口的妇人们道:“咱村至从没了男人,便成了寡妇村,都是拖儿带仔的,你们有的人,有娘家接济,可林妹子是个孤女。不靠自己还能靠谁!想笑话的便笑话去!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说完,便将门猛的关上了。 悦瑶这才看到林喜儿正低头抹泪,上前去劝了几句,牛婶拉着林喜儿就去鱼塘那边忙活了。 悦瑶的院子本就不大,再加上南宫越不喜生人,悦瑶一早就让于大林在山林边上搭了工棚垒了灶台,加上小溪也不远,取水也方便,就在那做吃食。 正午时,李婶专程把新买的山林地契送来。有了地契,悦瑶坐不住了,将家里交给南宫越,自己就去了林子。 老远就见着除了十名长工,还有帮娃儿跟着在那忙活,半大的娃肩抗荆棘给大人们送去,七八岁的男娃凭着两只小手拖着荆棘前行。看得悦瑶心头一紧。 简易的工棚已经搭好,两个妇人在里面,对南宫越早间送来的鸭子拔毛。悦瑶从匿境中抓出一头山猪仔子,抗着进了棚里。 二人见着,忙上前接过去,牛婶子是直爽的:“哎哟,这可是山猪啊!东家是要养在场子里吗?我这就去叫大林过来。” 悦瑶忙将人唤住:“宰了,一半做了给大伙做了吃。一半平均分了,让大家伙带回去,给家里的人补补。那些来帮忙的小娃,也每家一份分下去。” 至从上次挖渠,这些娃为了口吃的都愿意做活,悦瑶自然是知晓,这些娃如今在场子里帮忙,不就是为了能带口吃的回家吗?就算没得带,混到一口,也算是给家里减轻了负担。 安排好吃食,悦瑶又进林子里寻了于大林,一再确认好篱笆围的范围后,自己进了山。 工棚里,林喜儿一边烧水,一边抹泪。 “喜妹儿,别哭了,这东家好着咧!咱们好好干,别辜负了东家。” 林喜儿哽咽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的点头。一年了,她家一顿荤腥吃不上,一日三餐,不是青菜、就是白水煮土豆。她拿大闺女换的一个银角头,都给二娃看病使了。 家里的三个娃,早就瘦得不成人形。今天能分到山猪肉,也能让娃儿们吃上荤腥了。 林喜儿只觉得这东家定是神仙派来的,竟愿意给寡妇们活计做。 天见黑,众人看到加的菜,和那一条条包好准备分给他们肉块,有些懵。 “小山猪肉,好吃着咧!你们做工的不能离开,一会儿我回去的时候,挨家给你们婆娘送去,正好做了给你们娃补补身体。” 牛婶往他们手中盛着菜,林喜儿将盛好的饭,挨个递给来帮活的娃儿们。 其中一个八九岁的娃,端着碗两眼直盯盯的看着台子上包好的肉块。 旁边稍大的男娃一巴掌拍到他后脑上,低声吼道:“东家人善,都给咱这么好的吃食了,你可别想去偷拿那些,听到没?想要给家里人带,就从自己碗里省出来!敢贪图那些,小心我打断你的手!” 牛婶笑着过来给二人添菜,笑道:“东家说了,你们也有,吃了饭,就将肉带回去,让家里人也吃上一口。” 娃儿们欢呼起来,有些端着碗就往于大林身边涌,打听明儿还能不能来帮手。于大林自然不敢作主,只说会去问问东家。 毕竟娃儿们太小,也做不了啥事。之前他答应让这娃留下来帮手,也是和大伙商量过的,将东家给他们准备的吃食分分,让这些可怜的娃也有口吃的。 没曾想东家来了啥话不说,又是添菜,又是分肉的。若是那些舍不得只给清粥咸菜的也就罢了,可这悦东家是个舍得的主,给他们吃的不是白面馒头,就是精细大米。 更别提顿顿有肉,就是财主家,也供不起二十多口子这么吃吧!明日必须得到东家的首肯,他会让这些娃帮手。不然,撵也得撵下山去。 ------------ 第二十章 悦瑶,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是夜,薛正文坐在正堂桌前,很是不满的吼道:“怎么?还得我去请不成?” 一旁柳绿忙将茶盏送到薛正文手边,安抚道:“老爷莫气,夫人定是被什么耽误了。咱再等等。” “耽误?她怕是不敢见我!去将她给我绑过来!” 薛正文话音未落,徐慕芸缓步而来,如今她已不戴帷帽,脸上的伤因着柳绿寻来的吃食,日渐恢复。 “老爷!”徐慕芸往薛正文怀里一倒,惯用的撒起娇来。 手指挠着薛正文的胸膛,伏在耳边吐气如兰道:“是谁又惹老爷不快了?” 谁知薛正文一把将徐慕芸推倒,刘婆子措手不及没能扶住,徐慕芸生生摔倒在地。下人们识趣的悄悄退下。 刘婆子急忙跪倒在薛正文脚下。 “老爷莫要生气,夫人病刚见好,不想让老爷识出她近日因伤憔悴,这才多打扮了下,耽误了时辰。” 柳绿上前将地上的徐慕芸扶起,也求起情来。 薛正文气急了,拿起手边茶盏摔向徐慕云,吼道:“你这贱妇,拿了我的银子,事呢?事办成什么样了?” 徐慕芸这才明白薛正文为何生气。 原着,她给薛正文出主意,花银子买了响马去寡妇村,说是给那贱人母子点教育,实则是趁此机会,让响马取了那贱人性命,她便能将薛滋钰接回宅中。 这些日子,柳绿这丫头虽不显山露水,可自己伤都好了七八层了,薛正文却从不来自己房里。日日宿在柳绿房中,她怎会不恨!可为妇不出,她连柳绿都不敢得罪。 所以她才更急切的想要薛滋钰! 徐慕芸看向刘婆子,刘婆子忙磕头道:“老爷,这事儿,是老奴去办的。老奴可是使了十两银子的!那剩下的九十两,还在夫人手中,与他说好了,事成之后一并付清的。” “你个不长眼的婆子!莫不是银子被骗了去!”薛正文越听越气,一脚踢向刘婆子。刘婆子也不敢躲,生生受了这一脚,只觉腰间胀痛,很是难受。 忍着痛,刘婆子将那日如何请人牵线搭桥,找了响马,一一道尽。之后又说这两日,她打听过,寡妇村悦氏确实遇袭,只不过别人传闻是被野兽给袭击了。 听到这,薛正文才撒了气。丢下几人,气冲冲的出了门。 所谓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徐慕芸唤了刘婆子回屋,一进门,一记耳光就打在了刘婆子脸上。吓得刘婆子一哆嗦跪倒在地。 “我交待你的事呢?” 刘婆子带着哭腔道:“小姐,老奴您还信不过吗?只是他们为何没得手,老奴真是不知啊!老奴也想不明白,十个响马,怎么就只毒了她的鱼,杀了些家禽。可这都几天了,去的人,一个都不见回来的。这事儿是真见了鬼了!” 与徐慕芸房中的鸡飞狗跳不同,坐在圆桌前静静夹菜的柳绿,掩饰不住的弯起了嘴角。美美的填饱肚子,又命厨房将她买来的鱼尾做了,亲自端去给徐慕芸。 身后丫头小声抱怨道:“夫人怎还这般好心?她一边吃着你的孝敬,一边想着怎么抢回老爷,无非不就是想将您撵出宅子!夫人可得以悦氏为引,小心提防才是!” “瞎说什么?二夫人可是我主子,老爷再宠我,我也是二夫人的奴才!伺候主子,是奴才的本份!” 在这宅子里,她柳绿除了自己谁也不信!别说身边的丫鬟,就是拿了她银子的刘婆子,她也不曾信过! 柳绿看着手中端着的鱼汤,脸上浮起笑意,吃吧,吃得越多越好!算着时日,等她伤好了,这后宅也该轮到她说了算了!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她柳绿才能活得像个人! 相较薛宅后院的暗潮涌动,边临县凤家,此刻却站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凤宅今日一刻不得消停,边临县中大小商贾们,坐于凤宅的正堂之上,与主位上的老者,倾吐了一日的苦水。 “凤老爷子,咱们也说清了事情原委,您老总该拿个主意吧?” 主位上的老者平心静气的听,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老爷子,那妇人纵有天大的本事,聚香阁只要不参与,她的东西,边临县谁会买?只要咱守好了这道门,那妇人就翻不了这天!” 一呼百应,众人皆是拍手叫好,唯独主位上坐着的,依旧闭目不语。若不是那手来回捋着胡须,定让人以为他是睡着了。 比起正堂的喧嚣,后院中,也是不得安宁。 “大哥,自古妇人不出门,那是祖上传下的规矩!你怎么就和一妇人搅和到一块了呢?你看看这家里,一日不得安宁了!” 凤宁夹着一块红烧鱼放到身旁女子碗中,笑道:“仙儿可要多吃些,悦瑶的养殖场被毁,这鱼怕是有些日子吃不上了,莫要浪费。” “吃吃吃,哥,你吃傻了吗?她的鱼是好!可咱家的名声不要了吗?你的名声也不要了吗?你可知,今日都把你和她传成什么样了?我都没脸说!” 凤仙儿,气得直抹额。也不知自家往日万般精明的大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莫不是吃鱼吃傻了!轻重都不分了! 今日之前,她这哥哥,可是边临县城里大家小姐们挣相追捧的人儿!要身家有身家,要模样有模样,头脑精明到人神共愤! 今日这么一闹,谁还敢与凤家沾边? “别人嘴里说的话,咱们可管不着!凤家如今是我当家,你无需多言。”见着凤仙儿不吃,凤宁直接将那块鱼肉夹回自己碗里,细细的品了起来。 凤仙儿气得将筷子一摔,骂了声不识好歹,夺门而去。 看着离开的白色背影,凤宁低叹,同为女子,怎就这般天差地别?罔他从小教她识字学礼,怎就成了如今这模样?想他这书,算是白教了! 吃着碗里的鱼,凤宁眼前浮现出女子清丽面容,眉眼柔情似水,性子却生得坚韧刚烈! 原以为她此番受挫,会收敛锋芒,乖乖躲入他的羽翼之下,没想这丫头,竟当面给他惹了这些个麻烦。 “悦瑶,我该拿你如何是好?”斟满酒盅,一饮而尽。 ------------ 第二十一章 卖土 落辉郡首富凤大公子与薛家弃妇的传言,是被另一个诡异的传言替代的。这诡异的传言也与薛家弃妇有关。 这事得从悦瑶的林子围好那晚说起。 那日,他们十名长工做完了活,因着林子里还没养东西,东家允他们回家探望家人,山上便没留人。 就是那晚过后,原本没养东西的林子,一夜间多出了许多飞禽走兽,满地的野兔、山鸡,甚至连让猎人忌惮的山猪都有一群! 下山时还空落落的鱼塘,一晚上游满了鱼群! 于是乎小于村的人说,悦家小娘子是仙人化身,连山神老爷都给以馈赠。 而这话传入县城,就变了样。 有人说,弃妇早已不是人,变了妖!使了法术,才能一夜之间招来这么多野物。 更以薛宅走火为证,群蛇乱舞,不是作妖还能是甚? 也有人说,这世间哪有妖?明明就是凤家大公子买来送的!定是那妇人床上手段了得,将凤大公子服侍舒坦了,大公子赏的。 旦看那鱼就知道,不就是聚香阁的仙鲤吗! 然后嘛……薛家和凤家再一次的走上了风口浪尖。 如今在边临县,百姓茶余饭后谈及的,不是悦氏何时会到薛宅寻仇;便是可惜了惊如天人的凤家大公子,竟被妖魔迷得神魂颠倒,丧命之日,定不远矣! 然而悦瑶却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对面的南宫越。拿了个馒头放到南宫越碗里,轻声道:“你辛苦了,多吃些。” 包括南宫越在内的六只眼睛,一脸不解望向悦瑶。 用过早饭,悦瑶将南宫越留在了厨房。 “昨日我给你挑件衣裳,一会你去换上,独自去趟县城,帮我挑些铺面。” 南宫越不解蹙眉,悦瑶将那张百两银票塞进南宫越怀里,道:“地段不讲究,就一样,薛家的铺面在哪,你就在哪挑,最好是两隔壁或者门对门!” “好!”南宫越应下,便离开。 原本悦瑶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就算与徐慕芸有仇,她也没想将薛正文牵扯其中,必意那是两娃的爹!无奈薛正文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她了! 领着娃,悦瑶又去了村长家,村长老人家如今见着她,就喊头痛。将东边荒地的地契拿给她后,村长就想撵她走。 “我还有事和您老说呢!” “今日老夫头痛,不想说话。你赶紧回去,少生些事,让老夫多活几年成不?” 悦瑶哪会看不出,索性将来意抖落出来:“我雇的长工不够用!我还要雇人,您老给我写个布告。” 话刚说完,李婶从地里摘菜回来了,一听着悦瑶要雇人,手都没洗就冲了进去。 村长见着老婆子一脸兴奋,顿时觉得头都快炸了,闷哼摇头。两娃冲过去,就着老村长,又是递茶,又是扇风的,不时的还责怪她这娘,让村长爷爷操碎了心! 然而,听闻悦瑶雇人种菜地,李婶就更兴奋了!小于村会种田的寡妇不多,种地可都是好手! “悦丫头,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上门找我寻活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悦瑶不解:“咋了?因着那些大姐婶子们,不愿意出来寻活。我今还打算请叔到村外帮我寻人做活呢。” “咦!怕被人笑话?”李婶笑了起来,一时兴奋,都忘记了手上有泥,直往她手上拍。 “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在你家做活的,常往家里送肉。还有那些去给你帮忙的娃,提着长条的肉就满村喊,就连喜妹儿家的二娃有了肉吃,身体都渐好了。” “因着你这丫头,咱村子做饭都飘起了肉香,她们挨得住?早些天,有好几个就找我打听,问你那还雇人不。” 悦瑶大至算了下,与李婶便一拍即合。把两娃托付给村长,随着李婶出了门。 “叔,那是鹿肉,您老可别吃太多,上火!” 和李婶往村里走上这么一趟,就定下来一十三人,还有许多被思想禁锢的寡妇们,将她们拒之门外。不过种地人手也够了,悦瑶并不强求。 送了李婶回家,将两娃接上,母子三人回家的路上喜笑颜欢。 黄昏时,南宫越回来了。一身蓝色锦缎长衫,青丝半束,举手投足间竟显清冷高贵之姿。 悦瑶片刻失神,南宫越面色一沉,从怀里拿出几张地契和一钱袋子塞进她手里,转身去了西厢房。 再出来时,南宫越已换了粗布麻衣,就连头发都松散下来,将那张美得摄人心魄的面容藏于青丝之下。 悦瑶不免嘀咕,他嫌自己长得俊若人注目,这扮成鬼不也同样若人注目? “你若不是定着今必买,能省下不少银子。”南宫越道。 悦瑶偷笑打趣:“咋?你还想让那闹鼠患?” 原不过是打趣的话,说完却见着南宫越身体一僵。 “你知道?”冷咧的气息,几乎是一瞬间弥漫。 悦瑶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逃。可脚却不听使唤。直到南宫越背过身去,不再直视她,悦瑶才寻回了对自己身体的主导权。 “你打算如何?”他问。 “卖土。”她答。 南宫越如同石像般,楞在原地。这女人,是真傻还是装傻?他明明问她是否会拿他这颗人头去换千金,她答之卖土!只是这卖土,是什么意思? 然而南宫越并没有想到,悦瑶说的是……大实话! 她真的是卖土! 于是!十天后悦瑶在边临县的四家店铺,同时开张!十平左右的空旷屋子里,一半展示着新鲜出土的蔬菜,叶绿杆肥,水足味甜。 另一半却用木箱子陈列着一排灰色颗粒的神奇物品。 没有浮夸的揭匾仪式,悦瑶只在自家牌匾上写了两个字:沃土! 围观的人群,异常安静,识字的,眉头高拧如山,不识字的只能眺望店铺,不敢提足前行。 “这卖的啥?”有人问。 “牌匾不是写了,人卖的土!”有人答。 然后,周围听到的人,都会用一种无法解读的怪异目光,齐齐看向那人。 毕竟这边临县城,也不是啥小县城,来这经商的人不计其数,什么稀罕物没见过?别说北遥境内的,就连外邦的琉璃、牛黄,边临县可都有人卖过。 唯独这土嘛!众人皆摇头道:“这掌柜的莫不是疯了!” ------------ 第二十二章 香!真香! 这事,还得从悦瑶买下的荒地翻土后说起。当她传授众妇人们,如何使用地龙粪按比例混土,以改善土质,原本的荒地变成了肥土。 第一批用于实验的短周期蔬菜种下后,悦瑶本想省去让妇人们挑水浇土的劳力,改善了田土水利,让于大林领着长工们,从鱼塘引渠入土。 然后让悦瑶没想到的是,原本二十天周期的蔬菜,十天便长成了。虽然蚯蚓粪是万肥之王,可缩短周期绝对是鱼塘的功劳! 匿境出品,绝非凡品!连大鱼拉的屎,都有这种神奇功效! 于似乎,新的肥王便这样诞生了!而悦瑶店里所卖的“沃土”正是此物! 且说何止是众人不知店内所卖何物,就连南宫越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他亲眼看到店里陈列的“土”后,他才意识到悦瑶那日,所言句句属实。 再说薛正文这样世代从商的子弟,自然是关注到自家店铺旁的异样。 只可惜费劲周折打听到的,不过是徒劳无功!他们对于强买铺面之人的描述,薛正文想破头去,也没能找着相似之人。 最后,还是他使了银子,到县衙里打听,才知晓自家旁边铺子的新东家不是别人,正是被他休弃后依旧不知悔改的贱妇! 如今的薛正文可不只是恨悦瑶,同样也恨上了凤家。只是无力与凤家抗衡,这个亏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所以连带着对凤家的敌意,都算到了贱妇头上。 原以为那贱妇买了铺面,会针对薛家经营的产业。直到瞧见卖的居然是土,他睡觉都被笑醒。 妇人就是妇人!真以为啥都能卖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转念想来,这妇人使的银子,定然是以前在薛家时,克扣下的家用银子!早知有今日,当初就早该听了芸娘的,让芸娘当家。 也省了今日,自己的银子,倒给自己添堵! 人群中的薛正文哼首小调,回了自家店铺。 小二拿出一块告示牌,牌上写着:一个铜板一袋土,另馈赠青菜一颗。 店铺后院,小灵儿不时的跑到前堂去偷看,回来的时候,小脸通红,腮帮子气得鼓豉的。 “这些不识货的傻蛋!” 悦瑶不语,剥了橘子塞到小灵儿嘴里。 “少安毋躁。”钰儿学着她的口吻,将小灵儿搂在怀里,又是摸头,又是抚背。兄妹两一人如火,稍不留神就炸锅。一人却似冰,沉稳大气,这性子倒是有几分像极了南宫越。 更叫悦瑶头痛的,是钰儿日后长成,定成宠妹狂魔。 悦瑶是有远见的,薛滋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长大后,出嫁路上最大的阻碍居然会是自己的亲哥哥。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围坐于此的四人,南宫越虽低头剥着橘子分给母子三人,心里却也泛着嘀咕。他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见着卖土的。 很快,店外围着的人看过热闹也就散了。倒是旁边薛家菜铺生意兴旺。 今日薛正文为了应对悦瑶,平日里卖一个铜板一根的青菜,今日一个铜板可买两棵。薛正文端坐柜内,哼着小曲,就连平日喝着无味的茶水,今日品着都格外香甜。 因着早间从土里采来的菜新鲜,妇人们采买皆喜早,薛家都堆了三次货了,悦瑶却是一根没送出去。 时至饭点儿,悦瑶便让长柜的在前堂安排吃食,选了几颗菜,让小二洗了,随意炒了对付一下。 菜一入锅,满屋清香扑鼻,引得人口舌生津。 原本冷清的铺子门前,又慢慢的聚集起了人群。有那胆大的婆子,进门询问是何物有这香味。 长柜是历练过的,笑脸相迎,拿了筷子夹了些菜,递到婆子手中。婆子试着尝了口,目光落到旁边洗好,还未下锅的菜上。 伸手拿了就往嘴里咬。 “香!真香!” 这婆子原是到旁边薛家菜铺买菜的,手里提的篮子也已装得满当,只见她将里面的两根青菜挑出,转身到旁边菜架子上挑了两根放进提篮。 长柜的收了两个铜板,忙取了两升沃土装上,递给了婆子。 “这东西是啥?”婆子问。 长柜只道:“您食的菜就是用这沃土所种!你将这土拿回去,兑进五倍大小的田土,种出来的菜,不仅香甜,更加水润。” 此时婆子如获至宝般,抱着两大包土便走了,连之前在薛家买的菜都没拿走。 生意就是这样,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很快,悦瑶的小店门前就排起了长队,队尾的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着这里排了队,便也跟着去排。 还有见着相识的要进薛家菜铺买菜的,也被拉了过来,在这边排上了队。 薛正文的小调哼不下去了,原本觉着香甜的茶也泛起了苦涩。丢了手中茶盏,上了马车,忙去其它铺子查看。 边临县兜了一圈后,薛正文气得差点憋死在自家马车上。四处店铺,竟如出一辙! 回了薛宅,薛正文直奔徐慕芸所住的芙蓉院而去,大门一关,屋内就传来徐慕芸哀求的哭声,和薛正文的打骂声。 刘婆子不敢上去劝,只当没听见,躲了下去。 东厢住着的柳绿,却是推开窗户听着那边的动静,即不说,也不笑,只是听着。直到那边薛正文叫骂的声音嘶哑了,柳绿起身出去。 推开徐慕芸的门,望向徐慕芸的眸子,泪光翻涌。快步上前,伸手拉开了薛正文。 “老爷,您息怒。二夫人身子还带着伤,哪能经得起这番的折腾。” 有柳绿在中间拦着,薛正文才没能打着徐慕芸,柳绿还为徐慕芸挡了好几下。披头散发的徐慕芸哭花了妆,一边脸已经红肿,泪目望向门外,院中竟空无一人。 就连刘婆子,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徐慕芸只觉心头一阵委屈,哭得更惨了。 柳绿拉着薛正文回了东厢房,又是递茶,又是捶背,嘴里还轻言细语的安抚道:“就算有天大的事,老爷也莫把自己身体气坏了。” “怎叫人不气?当初,悦氏养儿不教,引来祸端,我原不想落人话柄,打算将悦氏养于深院中。都是她一再提出,要我休了悦氏撵出府去。若不是听了她的,怎会有今日苦恼!” ------------ 第二十三章 妖女悦氏 柳绿只是安静的听薛正文痛诉徐氏,不多问,也不多说。对于悦氏所经历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徐氏贪图正妻之位,使出各种手段,终使得悦氏被休,一双儿女也被撵了出去。可薛正文岂是好糊弄的,没了悦氏,徐氏不也没能坐上正妻之位嘛! 徐氏是有手段的,可偏就对那名号太过执着,她柳绿可不会重蹈徐氏之路。 至于悦氏,相信上次的偶遇,她已经给悦氏留下了好印象。待到能用上悦氏时,悦氏定不会给她难堪。 等到薛正文倒尽苦水,柳绿适时的将自己送上,任由薛正文一番发泄后,安静的送走了薛正文。 拖着疲惫的身体,她还得起身,去给徐氏吃定心丸。毕竟如今的薛宅后院还是徐氏作主。 惹将此二女比作动物,徐氏便是那独行的豹,心狠手辣,出手必胜。而柳绿,便是狼,隐匿跟随,直至猎物累得半死,才送上断命的獠牙。 即品尝了新鲜血液的鲜美,也得到了期望已久的猎物。 且说悦瑶此番打了薛正文一个措手不及,首战告捷。四个店的长柜们却是愁容满面,毕竟店铺开业七日,就又关上了。 虽然东家闭店,依旧给他们发着工钱,可他们心慌啊!闭店的日子里,他们吃不好睡不着,担忧着自己这长柜的怕是做不久矣。 薛正文这七日,算得上是薛家近年来,损失最惨重的一次。好在薛家的庄子还送着县城里,那些大户们的菜食,铺面的损失虽重,却也能稳住局面。 而悦瑶这边,忙得脚不着地。连给聚香阁送货,都交给了家里的长工,于大林。 如今于大林算得上是半个管事的,一应对外的送货都经由他上手。而牛婶却是主起了林子、鱼塘、田土的事儿,投食、喂养、追肥,牛婶都做得拿捏到位。 就连南宫越都没放过,那取银子、办粮食、但凡要用银子的,悦瑶都交给了南宫越和两个孩子。悦瑶将家里放银票的匣子钥匙,为他们三人各备了一把,以便支取。 不想南宫越更是个厉害的,但凡需要交涉沟通的,都成了薛滋灵的事!例如采买讲个价,南宫越与薛滋钰便使着薛滋灵上去。 好几次卖菜的见是个女娃,不但没给好脸,更使人驱赶。那人之后几日,活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薛滋钰常上门寻事不说,他家里还不知招了何物,尽是蛇鼠虫蚁,害得一家人,寝食难安。 要等到薛滋灵再上门,他们将这位祖宗侍候好了,家中才得以安宁。 为此,悦瑶在边临县,又有了新的传言:悦氏妖女,纵女不教。 说归说,只要薛滋灵上门,谁也不敢得罪,毕竟之前得罪了此女的,受的罪可不小。 再说那些扬言不与弃妇悦氏有生意来往的,虽一再告诫自家长柜,终躲不过自家店子里的工人,上下连气,暗度陈仓。 而悦瑶,却是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小于村里。 这事还得从众寡妇们,见着悦家土里的青菜长势不同说起。 众寡妇们,不仅见着悦瑶地里的菜,长得和自家不同。吃起来,味道更是天差地别。悦瑶便用成品沃土,以一比五的重量比例,去收购地龙。也就是一斤地龙可换五斤沃土。 那几日,寡妇村众人,从老到小,都忙得不可开交,上山找地龙,成了寡妇和娃儿们每日必做之事。 悦瑶的地龙养殖场,也一再扩大了规模。从之前的二十个养殖柜,到如今的五十个养殖柜。 不过五六日,小于村村民的地,也都用上了沃土,菜地产量猛增,足以让原本吃不饱的寡妇们,不仅吃饱了,还能多出不少。 以前他们种的蔬菜,瘦小枯黄,难以长大,入口酸涩。连那土豆都不如鸡蛋大,嚼在嘴里如同嚼蜡。 用了沃土后,蔬菜绿叶泛光,甘甜多汁。土豆更是足有成年人两个拳头般大小,煮过它的水都如加了蜜的,香甜可口。 而悦瑶的铺子,已有大半月闭门不开,与之前不同的是,时常会有人到铺子这里来看看,打听啥时候能开门。 四个店的长柜的,也都给悦瑶稍了信,想她尽快,开门做生意。可悦瑶不但准时给他们送去了四吊铜板,还稍了信,只是信中就两字:不急! 既然有工钱拿,长柜小二们,也都安心等着。 反倒是薛正文,提心吊胆的过了许久,见旁边的铺子没有动静,自家店铺的生意,也日渐恢复。 想来,那贱人亏了个底儿掉,自己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回了肚里。 可惜安逸日子没过上几天,县城里一夜间多出了,许多悦瑶铺子里的蔬菜! 而卖菜的却另有其人! 薛正文慌了,这么多年在生意场上,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六神无主!连自己的对手都不知道是谁,如烟尘障目! 而这些突如其来蔬菜,正是来自小于村。村人们能吃饱了,多出来的便让自家男人,拿到县城来卖。寡妇们也顾不上脸面,托村长找人帮她们卖。 更有些投机的,守着早市将村人们卖的菜收了去,堆在自家摊子上卖。这么一转手,也能挣上不少! 较之前悦瑶铺子里的蔬菜品种而言,如今的县城,这类香甜美味的蔬菜,品种繁多,竟连最乏味的土豆,都甜美如鲜果,每每一出现,就被一抢而空。 就连那些由庄子送菜上门的大户们,都听闻了这等鲜事,派人前去抢购。 薛家自然是受冲击最大的一家,然而边临县其他同样有种植庄子的老爷们,也急得跳脚。毕竟庄子上种的菜卖不出去,不是烂在地里,就是烂在自家铺子里。 庄子上的菜,雇人种菜要使银子;卖菜的铺子里长柜伙计,也要使银子!这一来二去,他们亏损的,可就大了。 正愁眉不展时,悦瑶再一次出现了!而且是大张旗鼓的在聚香阁摆了宴,还托聚香阁将宴请的帖子送到了各位有庄子的老爷们手中。 ------------ 第二十四章 玉面阎王 吴二长柜忙将消息递给东家,凤宁听闻,常伴于嘴角的浅笑,竟也消失了。 手指划拉着腰间系着的小祘盘,吴二长柜盘算许久,弓声低语:“东家,咱刚从那风口浪尖上下来,要不,这茬咱不接了?” 凤宁细细嚼着嘴里的青菜,闭目间,似品美味馐珍,气定神闲道:“凤家,不惧居于浪头!更何况,我若不接,只怕与她之间将止步于此。” “可是,您就不怕,咱与她牵扯过多,身陷泥泞?这次的青菜风波,您即选择置身事外,难道不是想就此与她划开界限?” 说起这些青菜,吴长柜就肉疼,若是能签下供应契约,这等稀罕物,绝对能比鱼和禽类畅销!此物必将为聚香阁带来无法预估的金银和前程! 要知道仅凭摆鱼宴,如今的聚香阁在京都,那可翘楚!极受那些达官贵人们的追捧!可惜了这些蔬菜喽! 沉思稍许,凤宁掩唇轻笑,如桃花般的唇色闪动着夺目光芒。 “我之所以没介入,只不过是不想扰了她亲手羞辱薛正文的兴致。毕竟扇人耳光的事,定要亲理亲为,才能痛快。我与她之间,没有界限一说。” “东家,悦夫人如今名声可不太好。”吴二长柜一脸难色,腹中的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凤宁只觉可笑,手中折扇轻摇:“她的名声何曾好过?” “东家,悦夫人她如今可被唤作妖女,咱们是不是……”吴二长柜不敢再往下说了,这话他可句句属实,绝元添油加醋。 听闻后,吴二长柜也思量过,这话他不全信,却也有疑惑。毕竟那肉类的神效,真真叫人称奇。 他在聚香阁二十年,可说是看着东家成长,娘胎里的病,让东家从小就体弱多病,少时咳咳喘喘,手足无力,凤家使足了银子,供足了药汤,才保下了一条命。 十多年了,东家卧榻难起。偶有外出,必是抬于卧榻之上。北遥谁人不知,凤大公子出行必随有医。 细想便知,凤家乃是怕这大公子忽然病起,就怕来不急请大夫送医馆!可见其身之弱,其病之重。 至从悦夫人出现后,东家吃食必是悦夫人所送,味美不稀奇,稀奇的是东家这身子,日渐康复,如今出行都无需卧榻。 近几日,东家可坐阅,偶乐还能由人搀扶着,于院中赏花。这可是把凤家一众老小欢喜坏了的。 前些日子,商贾们上门诉苦,老爷子硬给抗了下来,不就是为这个吗? “妖女?只因一她不以男人为尊?不靠男人而活?便是妖女了?那出了北遥国,岂不是妖魔遍地!”凤宁自是不信的。 “东家,悦夫人家的小姐这些日子,长在县城中行走,那些不知其身份,得罪了她的,可都没好日子过。” 吴二长柜又将这些日子听到的一一道出,凤宁闭目详听,听闻有人被揍得面目全非,居然还不知道被谁揍的,竟笑出了声。 可听到那些人家中闹出蛇虫鼠蚁时,微睁的黑眸闪着微光。 “笛声?”他低语。 吴二长柜点头,应声。还将之前薛宅走水传闻道出。二人只觉得这事也太过蹊跷。片刻的安静过后,吴二长柜忽然惊呼出声。 “玉面阎王!”脱口而出,回神间,忙收了声,脸色一片惨白。 凤宁自幼长在深宅,只觉对这名号似有耳闻,便将疑惑问出了口:“什么玉面阎王?” “哎哟,我的东家,快别提这名儿,小心隔墙有耳!招惹祸端!”吴二长柜着急摆手。若不是知道东家不喜人触碰,他刚才直接就上手捂嘴了。 目光四下打量一番,感觉并无异样后,吴二长柜长长的舒了口气。 转尔走到大公子身旁,伏到其耳畔轻声道:“那名号是指一人,此人一张银色狐狸面具,长有一双血瞳,不知是人是鬼。” “血瞳?” 吴二长柜点头,又道:“传闻响马王虎啸天,就丧命其手!更可怕的是,若大的卧虎岭,被其一夜扫平,血流成河。至那时起,北遥再无响马。” 凤宁深吸了口气,这事儿,他是记得的。十年前,他的父亲就是被虎啸天所劫,开口十万银子,凤家当尽家财,也没在指定的时日,凑齐银子。 第二日,父亲的尸首,就悬挂于凤家大门房梁之上!为了凤家,此事被爷爷压了下来,除了至亲几人,外人对此一概不知。就连父亲的死,爷爷对外只说上吊自尽。 而他拖着病体经营生意,为的,就是能亲手报仇!可惜此事终成了他心底的遗憾。 此后,他便深居宅中,除了自家生意,也不再关心其它。 “传言但凡见到过此人的,皆死于非命!死便罢了,其手段之残忍,人神共愤!” “为何?”凤宁问。 吴二长柜,深吸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了:“听说,死在他手里的,连尸首都不齐,少胳膊少腿的,那都不叫事儿!有些连眼珠子、肠子、心、都被野兽吃掉了。开肠破肚的场面,想想都叫人汗毛倒立。” 或许是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凤宁头一歪,阵阵干呕。吴二长柜连忙递去茶水。 好半晌,凤宁才压下想吐的冲动,只是如今眼前这桌子饭菜,如何还能吃得下。唤来下人收拾干净了,才觉得舒服一些。 吴二长柜见扰了东家兴致,忙赔笑:“不过都是传闻,也没人亲眼见着。东家不必往心里去。” “即是传闻,你也别有顾忌,什么笛声驭兽,何其荒谬。”凤宁一笑至之,便又吩咐道:“悦夫人既然要宴请,那就咱们做东,你将帖子递出去便是。” “东家!”吴二长柜还想说什么,被凤宁抬手制止了。 “该我们表表决心了。至于那些老爷们,愿不愿意偃旗息鼓,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了。帖子别让小厮去送,你请大长柜走一趟,由大长柜出面,试着说服他们一下。如果他们非要坚持己见,那就与我凤家无关了,大路天各走一边,请他们日后,也别再来扰了爷爷清静。” 吴二长柜眨巴着嘴,手指在小祘盘上划了又划,低叹摇头:“唉!边临县城又要大战在即喽。” ------------ 第二十五章 齐心协力,将她撵出边临县 帖子是聚香阁大长柜亲自送上门的,各商贾老爷们,自是欢喜,毕竟陈老长柜可是凤家大公子的亲信! 可是当他们听闻是妖女悦氏摆席,聚香阁居然做东后,胸腔里的怒气,竟无处发泄! 在他们看来,妖女就是妖女!传闻凤大公子被妖女迷惑,此言定然不虚了! 不然,好好的凤家大公子,怎么会做此等荒唐之事!原该与他们站在一起的人,竟选择与那妖女为伍! 他们当中,自属薛正文最难受,若说别的商贾们,气的是悦瑶、凤宁。他薛正文还得抗着众商贾的怒火与嘲讽。 如今他就算被他们当面骂了,他还得受着。就怕他们一气之下,断了与自己的生意来往,铺子如今岌岌可危,若是再少了他们的生意,薛家就要荡然无存了! 所以他只能忍着!受着!好在回了自家宅子,能拿徐氏那婆子出口气,又有柳儿那水润的小丫头消消火,他这才觉着好受些。 宴席的前一日,边临县城除了凤家,其余大小商贾都聚到了一起。一番商议之后,众人决定一气连枝,势必将那妖女打压下去! 其中也有人有所顾忌,毕竟悦氏之女,薛滋灵如今在县城可是小有名头。 尤其是有人提及,怀疑其女可控蛇蚁后,众人脑中莫名就会联想到,那个无人敢提及的名讳。于是刚才还热火朝天的誓言,此刻众人如蔫巴的菜叶,默不作声。 “不过是小儿家的把戏罢了!竟将你们一个个的唬得魂不守色,可笑至及!”薛正文挺身而出。 “把戏?薛老爷莫不是忘了,家中因何走水。”有人嘲讽到。 如今薛正文在这些人当中,与过街老鼠无异,只要一露头,就会被人怼上去。 “你莫不是被那妖女迷了心智,怎就向着那妖女说话?蛇鼠如何?使些药,便能让它他们成群结队,这便吓破了你的狗胆?” 薛正文也是气不过了,看着刚才出头的,乃是自己的同行,嘴也更毒了。 “二位莫要忘了,咱们的对头,可是妖女悦氏!莫要闹起内哄才好!”段世风从中将二人劝开,眉目如鼠似的打转。 “段老爷所言极是!薛老爷说的也在理!”乔南两手一拱,又道:“诸位细想,若真是传言中那人,薛老爷家怎就只是走了水?众位莫要忘了,传闻里那人一旦出手,必取性命。” 见着有人帮腔,薛正文更有了几分底气。迈步而出。 “各位,凤家已经选择与妖女为伍,咱们可得把持住了!明日,咱们就一举将那妖女撵出边临县,如何?” “撵?如何撵?我可打听了,那妖女有的是银子,几百两说使就使,寡妇村都快被她买下了!” “就算撵不走,咱们也得说好了,绝不买她所卖之物!咱们店子里的东西,就算是卖不出去!烂了,丢了,也不能卖给她!尤其是您几位,听说,他们常到你那办粮买油!” 薛正文怒视着坐在角落的一老者,气得双眼通红。 老者乃是边临县专营粮油这块生意的,姓张,为人很是低调,今日若不是商会会长命着他来,他就没想过来参和这事。 “是不是在我这买的,还得另说!我的账本上,可没这记录。”老者将脸转向别处。 虽说自己原也不喜让一妇人入商,可这买卖买卖,只要价钱合适,他有啥不能卖?难不成,还得让这些个人都同意?那他的生意还怎么做? 眼看又起内哄,段世风急忙将话接了过来:“且不说妖女一心入商行,坏了规矩。旦看她今日捣鼓出那沃土,插足蔬菜行当,而且这一出手,直接就是垄断蔬菜行当!来日她若兴起又插足别的行当呢?” 众人脸上神情各异,段世风知道,这话是说到点上了,忙补充道:“所以,甭管咱各自经营的是哪个行当,咱们当务之急,便要让那妖女死了入商行的心!” “没错!”众人大呼。 段世风那双鼠目,滴溜溜的打着转,又道:“如是,我们就此约定,明日席上,无论那妖女是要买或是卖,除了她手里的地契,咱们什么也别从她手上买!更别将自家的东西再卖给她!” 话说得隐讳,段世风的目光却是投向那几位同样经营庄子的,几人面色凝重。 可段世风的话,自然是引起了众人共鸣的!一堂的大老爷儿们,一齐搭成了共识! 且说众人各自回府之后,有些人简直寝食难安! 比如和薛正文一样,经营着种植庄子的,原本他们就想,是不是也能从小于村搞些沃土到自己庄子上,只要自己的庄子也能种出那样的蔬菜,何愁卖不出去? 那时,悦氏妖女,妄想还能骑在他们头上!可如今被这么一闹,似乎自己无法再动沃土的念头。 他们愁啊!愁得无法入睡! 而寡妇村里,同样无法入睡的,还另有其人。 坐在院中,昴望着夜空,那日之后,每夜他都会到林子、鱼塘和菜地去逛逛,上次自己一时大意,竟让她受了那么大的损失,虽然自己做了弥补,可依旧自责。 尤其是在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不旦对他没有丝毫恐惧,更没有打算出卖他!还将他视作家人,南宫越这颗冰封已久的心,似乎有了微弱的跳动。 家人吗?他曾经以为卧虎岭众人就是他的家人,虎啸天虽生性残暴,不仅对他打骂,还逼着他强取人命,年幼的他,天真的以为,每个孩童的父亲都是这般严厉。 每当他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他都恨自己出身响马,恨命运的作弄!可他依旧用自己那颗真心,去爱着那个做了他十五年父亲的男人。 然而,这一切都是谎言! 南宫越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这双手不仅沾满了仇人的鲜血,也占满了亲人的鲜血。 行尸走肉的五年里,他以为上苍抛弃了自己。直到她们出现在他身边!这一次,他会亲手守住这个家,哪怕与天下为敌!哪怕自己万劫不复! ------------ 第二十六章 欠了她的,终将一一讨回 这日,边临县城尤其热闹,而热闹的中心却是围绕着聚香阁,不为别的,就是众人听闻今日悦氏妖女,在聚香阁宴请边临县众商贾! 传言,无论大小,只要是在这临县有铺子生意的,有经营庄子的,皆列于受邀之列! 一层广桌已经坐满了人,众人品着茶,不时的抬头望向二层。今日聚香阁摆的席,就在二层! 编钟回荡,聚香阁门口程现出一幅车水马龙,各种马车汇聚,门口围观的更是如潮水一般。京都朝拜之日,怕也就如此。 从马车上下来的商贾们,见面拂礼问好,齐头并进,往二层而去。一层明明坐满了人,却静得能听清呼吸声。 当悦瑶的牛车停到聚香阁门前时,一层里的人,尽数将目光投了过来。 南宫越依旧粗布衣裳,头戴斗笠,下车后,扶下母子三人。小灵儿一如既往喜欢颜开,钰儿也如往常冷着张脸。 有人低语妖女二字,有人更是伸长了脖子,他们可是从没过见妖女长何模样,此刻见着了,面显失落。 此女即没有仙姿容貌,也无三头六臂,不过一平凡无奇之姿。看那身上粗布衣裳,不过普通农家妇人!又穷又无盐,猜不透仅这样貌,怎就将凤大公子迷得神魂颠倒? 悦瑶一行入座,凤家大公子坐陪,一众商贾如临大敌。 “悦氏,你好大的胆子!身为女子不尊三从四德,竟还妄想入商,坏祖宗规矩!”薛正文大手一拍,先发制人。 “不知女子不为商,可入法?若有法典,大可去县衙告我娘亲!”薛滋钰冷言出声,众人先是一楞,而后哄堂大笑。 在众人看来,无非是个奶娃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可笑至极!而薛正文却恨得牙痒! 悦瑶笑言:“殊不知连个娃都知晓的事,为何众家老爷却如无知小儿。这笑,莫不是嘲讽自己无知?” 笑声戛然而止。段世风站起身,直指悦瑶:“妖妇,今日你若求好,在坐的老爷们,也不与你为难,吃了你的饭,喝了你的酒,你便退出边临县。至于你手中的地契房契,老爷们看上的,也不会让你损失。” “求好?”悦瑶浅笑摇头:“小妇人今日,是来和你们谈生意的。” “生意?你也配与老爷们平起平坐?身为女子,还是弃妇,真不知你何来的底气!”段世风怒吼。 悦瑶也懒得啰嗦,直接道明了来意,她可不是闲得无聊,跑来花银子打嘴炮的。她要的,可是那几位手上的庄子。 此话一出,几位被悦瑶点名的老爷,有些坐不住了。 “价你开!唯一点,请几位细细思量,机会只此一次,若不出手的,就别怪小妇人心狠,让您老陪个底儿掉。” “笑话!猖狂妖妇!老子地里的东西就算烂成水,也不会将庄子卖给你!”薛正文震怒,他从没想过,这个被他休弃的贱妇,所图之大,叫他胆寒。 薛家,从京都迁徙出来,倾尽家财购得六处庄子,用于种植蔬菜。悦氏居然冲着庄子来,这是要断他薛家活路啊! “没错!你算个什么东西?滚出边临县!” 说着,众人竟齐齐喊上了口号。一层的看客们,皆起身探望,只觉二层定上演精彩好戏。 悦瑶也不急,待到众人喊累了,歇了。她才接着说:“这么说,没得谈了?今日我心情好,可是带足了银子和十分的诚意。错过今日,他日您想出手,只怕这县城无人敢接。” 按着悦瑶的眼色,南宫悦将捧着的木匣子放到圆桌上,打开,一垛银票如清脆的耳光声,给以在场众人最羞辱的打击。 凤宁看着那些银票,只觉哭笑不得,想来,在场所有人,除了凤家能与之相较,这些自称老爷的男人们,没一个有她财大气粗! 果然,有人坐不住了,段世风一开口,喊了声:“一百两!” 悦瑶看向身旁的钰儿,钰儿冲她比出两根手指。 “段老爷全部两处庄子,一百两,如何?再加上您地里还未能卖出的蔬菜,共一百五十两!” 段世风是心动的,他原不是边临县的人,自家生意于此也就这两处庄子。往年因着边临县常与外绑有生意进出,是能挣上一些。 可今时不同往日,被妖妇这么一搅和,庄子都是亏着的。若妖妇所言属实,日后庄子上的生意怕更难做!这时将庄子出手,一百五十两,不仅能将亏空补上,还能挣上二三十两! 沉思间,薛正文竟将矛头指向了他。 “段世风,你这个背信弃义、反复无常的小人!” 被一语道破,段世风顿觉骑虎难下,贼眉鼠眼的两只小眼睛一转,回道:“薛正文这事皆因你而起,老子可不想将家底与你陪葬!” 说罢,向众人一拱手道:“我段世风原不是边临县人,也不想摊上这等烂事!如今年岁已高,也该落叶归根!各位好自为知!” 仅一柱香的功夫,段世风就签属了契书,约定明日便上衙门过契。 段世风的临阵倒戈,已经大大动摇了那几人的心。果然,如悦瑶常说的,生意即是如此,有一即有二,有二就有三,再以三生万物。 接连有人让出自己手下的庄子。薛正文面色惨白,颤抖的手抹着额头上的汗。他不想出手自家庄子,可若不卖,日后如何应对这贱妇? 若他早知会有今日境地,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听了徐慕芸的鬼话!贱女人害他不浅!眼看着一个个上去签下削让契书,薛正文坐不住了。 颤抖的身体微微起身,无视四周投来的鄙视目光,薛正文怕了!他只觉得这女人如今,他不敢惹,也惹不起!与其他日惨败身无分文,不如忍辱负重咽下今日屈辱,至少保得银子! 薛滋灵的小手于桌下拉住悦瑶,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要溢出泪来。悦瑶看向钰儿,钰儿点头,坐回灵儿身旁,将灵儿搂进了怀里,低语安抚。 灵儿颤抖的身体,如同她们母子被撵出来那日,母子三人被下人拖拽,丢于薛宅门前,下人辱骂嘲笑,围观众人无不唾弃,她跪于门前,磕头求饶。 回应他的依旧只是紧闭的大门,当时灵儿就这般缩在她的怀里,混身颤抖! 她说过,欠了她的,终将一一讨回!她悦瑶,从来说到做到! ------------ 第二十七章 咱们之间,才刚刚开始 “没骨气的玩意儿。” “丢脸。” “大老爷儿们的脸都被他丢干净了!” 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唾弃传入耳中,薛正文脚步微顿。 一旁乔南伸手将他拉下,脸红脖子粗的怒视着他,吼道:“莫要忘了昨日众人之约!咱们这么多人的信任,难道就不值你那些银子?身为男儿,银子可以没有,不能没了骨气!” 然而,此刻薛正文脑中想的,是自己身无分文后,在座众人无不对他嘲笑讥讽。从京都到这边陲小镇,若不是自己还有些身家,这些人,谁会高看他一分? 骨气算什么?银子才是男人的骨头!思及此,更坚定了自己的决择。甩开乔南的手,昴头迈步走向悦瑶。 凤宁昵视身侧女子,手中折扇微动,心里是震撼的,这是他亲眼见证一女子凭己之力,将男人逼得没有退路。古往今来,只怕仅此一人! 想来薛正文心里定然后悔,此女曾为其后宅之人,他竟没有丝毫察觉,一步错,步步错! 凤宁感叹着自己坚守了当初的选择,撑起身,将悦瑶面前的纸笔递向对面。 薛正文颤抖的提笔,悦瑶猛的伸手挡下。 “薛正文,我悦瑶谁家的庄子都收,唯独你的,我绝不入手!” 四周哗然一片,此刻众人如梦初醒,这妇人做这一切,皆只是针对薛正文一人!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厉、叫人望而生寒! 就连泰山崩于面前,依然波澜不惊的凤大公子,此刻都眉头紧锁。 难道将薛正文逼到这般田地,还不够让她舒心?薛正文近三月,活得生不如死,难道她不知晓?她和薛家有何深仇大恨?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薛正文! 南宫越心情极好,站起身,将木匣锁好,一手提着木匣,一手牵着钰儿,站起身来。 “我们在车上等你。”说完,转身而去。 悦瑶笑容灿烂点头。 再看向薛正文时,她慢慢收好面前的六张契书,淡然笑道:“薛正文,害怕吗?” “你、你、贱人……”终是气极了,薛正文手中的笔生生被折成两断落下。 “骂吧!”悦瑶笑了:“咱们之间,才刚刚开始!” 若说阎王的号角声,让人恐惧,那此刻这女人的笑,便叫人畏惧。 卖了庄子的,庆幸自己没有一时义气,与之为敌。坐着围观的,心底长长舒了口气,庆幸此事与自己无关。 凤大公子,却是再一次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对她,他似乎只看到冰山一角。 “让各位受惊了,悦氏便以这聚香阁的好酒好菜谢罪。”说完,便又对一旁立如木桩的吴二长柜说道:“那就劳烦吴二长柜为小妇人招待众位贵客了。” 与凤宁寒暄过后,悦瑶丢下气得想当场自尽的薛正文,和一众看客而去。想来明日这县城中,又会掀起有关她的传言,今日之后,妖女二字,似乎已不足于形容她的心狠手辣。 不过,悦瑶可不会在乎这些。妖女也好,毒妇也罢,于她,只是一个称号罢了!没有什么能比她的家人重要! 走出聚香阁大门,南宫越将手伸出,悦瑶笑着被他扶上牛车,扬鞭而去,牛车之上,母子三人欢声笑语。 次日,悦瑶在县城的铺子张灯结彩,开门营业。如今铺子里没了蔬菜的踪影,堆满了一框框的沃土。 店前,长队如龙,竟硬生生的将隔壁薛正文的蔬菜铺子,与热闹的街道隔绝开来。那铺子内的小二与长柜,蔫巴得如货架上的蔬菜,毫无生气。 五个铜板一升的沃土,半日便被抢购一空。账房先生喜笑颜开的数着铜板。小二们更是早早就下了工,抗着自己买下的一大包沃土回了家。这宝贝东西,谁家不想有。 小于村内,悦瑶四昴八叉的躺在床上,盘算着线放了,饵丢了,可鱼啥时候会咬钩? “娘?我有话同你说。”门外,薛滋钰的声音响起。 悦瑶揉着自己一头乱发,坐起身来,将这小东西唤了进来。见他面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犯上了嘀咕。 这小东西不会觉着她把薛正文欺负惨了,打算说情吧? “娘,我想考学。”薛滋钰说。 “考学?”悦瑶一拍脑门,她咋就把这事给忘了! 薛滋钰见她半晌不作声,忙补充道:“我想为官。” “为官?”这可把悦瑶吓坏了,官场的阴暗书里可没少写。 薛滋钰正色点头,扑通一声跪到悦瑶面前,低头道:“我想改变他们的看法,我想让这世间如娘一般的女子,不再受他们歧视。我想让如灵儿般优秀的女孩,也能识字明礼。因为娘说过,女子亦可如男!” 悦瑶沉思起来,漆黑如宝石般的眸子微眯,既然儿子想要,她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扶起钰儿,悦瑶笑面如花将小家伙拥进怀里。“既然有了理想,日后万不可忘了初衷。” 既然答应儿子入学,女儿自然也不能落下。悦瑶从匿境中拿了捉了只,足有半人高的大锦鸡,就往村长家奔去。 于成打老远一见着她,就往菜地里跑。悦瑶提着裙摆大步追入菜地,扯着嗓子大喊:“叔!我找您有事!你跑啥呀?” 于成只当没听到,迈着老腿,跑得更快。谁知原就在菜地里的李兰心,忽然一起身,二人撞在一块,在菜地里滚了几圈才停下。 “见鬼了?跑这快干啥?”李兰心骂着去扶于成。 悦瑶追上去,着急的察看二人。“叔,婶子,您二老没摔着吧?” 见着悦瑶,最开心的定然是李兰心,如今李兰心可是将悦瑶当作女儿看待的。平日里悦瑶忙得不着家,李兰心隔山岔王就得去看看,生怕这母子三人出了啥事,没个人照应。 “哟,忙得不着家的人,今日怎么想起我们这老两口了?” 李兰心嘴里说着酸话,手却忙着给悦瑶抹去手上的泥土。 “婶子!您快别打趣我了,前些日子我虽来得少了,心里可没忘了您。咋的?南宫越那小子没按时给您老送东西?看我一会儿回去,不揍他一顿。” “人好好的,你揍人干啥?敢揍他,你看我不扒你这妮子的皮。” ------------ 第二十八章 何为学问 于成是被李兰心和悦瑶两人架着回家的。靠在卧榻之上,直呼头疼。 “叔?是不是摔着了?我这就给你请大夫去。”说着,悦瑶就要出门。 李兰心伸手一抓,将她拽了回来。“他摔啥摔?我在下面垫着的,他还伤了?” 被李兰心这么一说,悦瑶算是明白了,这于老村长,不知从何时起,只要见着她,就直呼头疼。 “叔!您别装了,我今儿找您有正事!” “正事?你嘴里有哪一件真的是正事儿?你快回你那林子去,山里养了那些个玩意,还不够你折腾的?老跑我这折腾我干啥?” 得!合着就是冲着她头疼呗。 “既然叔头痛,那这酒怕是不能喝了。”悦瑶将手里的酒壶摇得叮咚作响。 于成看着酒壶,终是没有干过自己肚子里的酒虫,抚着额的手放下,坐直了身子。 “头不疼了?”李婶问。 于成呵呵笑过,李婶冲悦瑶笑道:“许久没在婶子这吃饭了,我这就去叫越仔子把娃儿们带来,咱一家开开心心吃顿饭。” 提着锦鸡,李婶出了门。 “悦丫头,你就让叔多活几年,少生些事,成不?” “叔!”悦瑶不满,她都没说是何事,叔咋就觉得她一上门,就是麻烦呢? 见于城长吁短叹,悦瑶也习惯了,充耳不闻,开口要起了之前说好了拜师帖。 “咦!我当啥事呢!”于成起身,从供匼下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悦瑶。 当悦瑶看到里面就一张拜帖时,忙问:“咋就一张?我家可是两娃呢!” 于成手指往悦瑶头上一敲:“你莫不是糊涂?谁家蒙学收女娃?” 这话悦瑶原是不信的,毕竟这只是习惯,即不入法,也无载典! 悦瑶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有了银子,准备了最好的六礼束脩,灵儿怎就不可入学? 没想到,悦瑶却是四处碰壁。说话客气的,只道自古便无女子入学之礼。说话歹毒的,甚至借着她上门求学之机,将她狠狠的奚落了一番。 “女子需三从四德,你为母不律也就罢了,商行被你搅翻了天!如今还想扰乱蒙学?有辱斯文,有辱祖宗!更是不将读书人放在眼中,视为儿戏!你乃天下罪!其行可诸!” 看着端坐于桌前的杨秀才,悦瑶终是没忍住爆发了。 “先先罔为秀才!只怕书是读进了狗肚子里!何为学问?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学问乃世间苍生,万物之理。夫仁与礼末有不学问而能明者也。” “你、你妇人之仁!你、你这是狡辩!”杨秀才老脸通红,圆如水桶的身体气得颤抖不止。 悦瑶牵起身边的两娃,未做停留,冷哼而去。 回小于村的路上,灵儿靠在悦瑶怀里,不哭、不笑、不语,如木头一般。 “灵儿乖,等哥哥入朝为官,定要废旧制,推新举!灵儿莫气坏了身子。”钰儿一脸心疼。 此刻悦瑶才正真的正视起,之前钰儿所言。女娃咋了?在她这里,那些规矩都是狗屁!于是,悦瑶萌生了在小于村办蒙学的想法! 回了家,把南宫越从林子中喊了回来,悦瑶马不停蹄的奔去了村长家。 这回村长见着她倒是难得的高兴,直问道:“钰儿入蒙学的事可定下了?” “我找您老,就为这事!我要在村中办蒙学。”她说。 村长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下。 “你这又得了什么失心疯?那蒙学是你说办就能办的?你可知蒙学的先生乃是秀才老爷?若是病了,赶紧去医馆,莫要到我这撒疯!” “叔!可有法典言明,女子不能入学?” 于成沉思后摇头,他虽没考过官,可是法典还是听了不少的,确实没有。 “但是女子不可为官,这是皇朝有制的!既然不可为官,那就不需要入学!女儿家,还得相夫教子为正道。” “相夫教子?为女不入学,如何教子?莫不是如于王氏一般,尽教那鸡鸣狗盗之事!” 被悦瑶这么一怼,于成如醍醐灌顶,细看这些年,但凡家中为母稍识礼数的,教出的子女自是不差,反观如于王氏这种,其夫未逝时,做事还有些分寸。如今是即可怜又可恨! 理是这么个理,可自古女子便是这么个定数! 见着村长不作声,悦瑶只当告知了。便出门往自家林子去了,找了于大林,托于大林去县城找匠人。 即要办学,就着将自家茅草房修缮一下,到时候,隔成两处,一边做学堂和先生住处。一边做自家小院。 于大林一听东家要修青砖大瓦房,于大林眼中掩饰不住的羡慕。 如今跟着东家,等到给大闺女存够了嫁妆,他也想存些银钱,让跟着他吃了这些年苦的媳妇,也住上漂亮的青砖大瓦房。 当匠人们赶着马车进入小于村时,村里人可是沸腾。要知道,小于村就两牛车,一个悦家的,一个牛婶家的,马车只能去县城才能看到。 更何况是四辆马车入村,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儿! 房是按着悦瑶口述、南宫越作画的图纸而修,比起外观,更为实用的屋内设计,连匠人们都叹为观止。 眼见近冬,悦瑶不仅在自家要居住的房内建了壁炉和火墙,就连用作学堂院子也都做得很是周道。 只要灶台燃火,灶台的热量就会沿着,两块筒瓦相扣而成的管道,游走于墙体内。屋里然就跟着暖和,更别提,久坐和睡房都设有壁炉,可称两全齐美。 尤其是做了几十年匠人的王师傅,更是对悦瑶的想法啧啧称羡。他在这边临县城做了几十年了,也算小有名气,大宅小院修了无数,这样的图纸,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如雕刻艺术品般,大半月有余,寡妇村的第一座青砖大瓦房,拔地而起!在这遍地茅草屋的村子鹤立鸡群。 送走匠人,悦瑶一家人,搬进了新家。而薛滋钰与薛滋灵,反倒更喜欢隔壁用作学堂的院子。 “娘亲,是要请先生在这为我们授学吗?”蔫巴许久的灵儿,可算恢复了鲜活。 这回反倒是钰儿不高兴了,悦瑶问了好半晌,钰儿才道:“即是请先生,为何只授我兄妹二人?这村中,与我们年岁相当的孩子,为何不能在此入学?” ------------ 第二十九章 如坠枯井,进退两难 经钰儿提醒,悦瑶才想到,无论是在她家做长工的,还是村里寡妇家的,许多孩子都和灵儿钰儿一般年纪。 悦瑶自然应充钰儿的提意,灵儿高兴坏了,阴霾扫尽,嘴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别高兴太早,虽有学堂,可哪位先生愿意教授女孩?”忽然出现在门口的南宫越,一盆冷水,浇醒了悦瑶母子三人。 经过求学的碰壁,悦瑶自是知晓如今,自己不仅是得罪完了县城的商贾,更是把本就不多的秀才公们,开罪了个干净。 不都说穿越过来是无敌的吗?不都想打谁打谁吗?悦瑶不禁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这脸打得,疼! “我们才不需要请先生,娘这么厉害,也认识字,又会经商,娘就可以做先生!”小灵儿拉着悦瑶,满眼星光,尽是仰慕。 “蒙学,可不只是教书识字,每三年,还得举荐列表自己蒙学的孩子,入童生试,三案之后,才能乡试,提名举人,方才算得入了官道。”南宫越说完,拍着衣裳角的泥土离开了。 母子三人垂头丧气的离开学堂,回到家中,南宫越已经在厨房烧火,悦瑶忙进去做吃食。她不禁省视起蹲在灶台前的南宫越。 他不仅识字,还精通音律,听他刚才所说,似乎对考学之道,都一清二楚。面容不凡也就罢了,身上的高位者气息,更让他显得扑朔迷离。集这些于一身的人,到底身出何处? “盯着我看也没用,我可没考过学。” 又是一盆凉水将她淋了个透心凉。就在刚才,她还以为自己拿到的种田剧本,反转成宫斗剧本了。 一边切菜,一边叹气,悦瑶愁啊!愿意教授女娃的先生,北遥能找着吗?等她找着了,钰儿都多大了? 忽然手中的菜刀被人夺了去。 “咱家不缺肉,尤其是你这手上,骨头磕牙。” “南宫越!”悦瑶怒吼。 “我耳朵不聋。” “你、你!”昴头看着身侧俊美的侧脸,悦瑶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你若真敢打我,就别妄想我会帮你去请人!” 悦瑶挥到一半的拳头停住了,像是在回忆刚才自己听到话,不敢相信的望着低头切菜的俊美男人。 “你能请到人?”拉着男人的衣袖,声线也变得柔和。悦瑶抢过南宫越手中的菜刀。 “这些我来就好!再给你做个你最爱的小炒肉吧!”放下刀,转身从菜架上拿了青椒,洗了起来。 “你打算啥时候去请人?你说的人是秀才公?他能答应教女娃吗?” 面对一连串的问话,南宫越哭笑不得,面不改色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考虑着先回答哪一个问题。 然而,没有等到回应的悦瑶,瞬间变了脸:“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若是骗我,我今儿就把你当小炒肉给炒了!” “我从不食言。”看着举到自己胸前的刀,南宫越识趣的后退两步,蹲下身,拔弄灶台里的材火去了。 一顿切炒,悦瑶硬是做出了满满一桌的菜。而且还尽是南宫越平日里,较为喜爱的。 薛滋灵看着桌上的菜式,直拍手。只因她的口味与南宫越极像。 而薛滋钰却越看越愁,目光越看越冰,眉头越看越紧,小脸自然越看越冷。 “别只看啊!快吃。”悦瑶夹了块小炒肉放进薛滋钰碗中。紧接着,又给南宫越夹了些。 “嗯……你们两今天不对喔!”灵儿贼笑着,大口吃肉。时不时的,学着悦瑶的样子,给薛滋钰夹菜,然后哈哈大笑。 这一笑,把其余三人,都笑得无比尴尬。 悦瑶帮南宫越夹菜的手,停在了南宫越的碗里。 而薛滋钰,更是气得手把中碗往桌上一放,冷着一张脸,瞪着悦瑶的筷子,将自己的碗伸过来,悦瑶识趣的夹了菜放到他碗里。 南宫越莞尔一笑,只觉嘴里的菜都比平日好吃了许多。 一顿尴尬的饭,在南宫越扬起的嘴角、灵儿奚落的笑声、和钰儿无处发泄的怒气中吃完。 或许因为南宫越答应帮忙,让她高兴过头,竟入了半夜,还没睡着。睁着眼,借着月光,看着宽敞干净的屋子,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刚刚才开始。 同样的夜,有人因高兴而无法入眠,有人就会因烦恼困苦,而辗转反侧。 如今的薛宅,已经不似当初那般灯火辉煌,宅中院落,因无人细细照顾,而满地落叶。 窗前,薛正文挑了挑烛火,散乱的发竟有了些许白丝。 “老爷?”柳绿迷糊的揉着眼,坐起身。透过帷纱看向窗前的人影,短短月余,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看去,竟显老态。 在听到薛正文一阵咳嗽不止后,忙披衣起身,倒了茶水递过去。 “老爷?您长此以往身体如何能受得了?这一家老小的,都指着你一个人,你可不能这么虐待自己的身体。” 柳绿不仅的说得心疼,而是自己真的心疼。毕竟北遥女子,一生只待一夫,若是薛正文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薛正文喝了水,顺了气,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这一辈子,最恨的是那贱妇悦氏,最悔的是娶了徐慕芸,最对不起的,却是你。年纪轻轻跟了我,没享到几天福,薛家就到了今天的地步。” 拍着柳绿的手,薛正文把头埋进了柳绿的怀里。 “老爷,您可不能气馁啊!”柳绿努力的宽慰着薛正文。 怀中的薛正文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带着哭腔,不停的重复着:“薛家已经走投无路了。” 对于薛家各处庄子的亏损,柳绿是有所耳闻的。皆因如今边临县城,沃土已经被广泛使用。唯有薛家的庄子没有用上。 地里的菜也就无人再买,好好的菜烂了一地。那些大户们,也不再让薛家送菜。听说为了节省银子,薛家四处菜铺已经关了三处。 更让人气愤的是,听说薛正文想出手庄子和店铺,居然无人敢接!如今的边临县城,那些曾经叫嚣着,要将悦氏撵走的老爷们,一个个的都规避三舍。 以至于薛家如落枯井,爬不出去,又无水可饮。 ------------ 第三十章 徐姨娘卷土重来 次日一早,芙蓉院内正居之中,发出一声惊叫。 徐慕芸眼中泪光闪动,看着铜镜中的倒影,她的脸,愈合了!真的是一点疤都没有留下!和当初一样,白皙水嫩。 “小姐?小姐?”刘婆子焦急的小声敲门。 “刘妈!你快进来!” 听到徐慕芸喊自己,刘婆子一个箭步入门,见着徐慕芸安好,长舒了口气。 “刘妈,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好了?”徐慕芸因激动,声音颤抖。急不可待和走到刘婆子面前。 仔细看过后,刘婆子直呼神奇。徐慕芸的烧伤,可不是一般的严重,这才月余,居然就好了! “那鱼!定是那鱼的奇效!”徐慕芸再次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刚才她只观注伤痕处,此刻细看,她不仅伤好了,皮肤甚至比之前还要白皙。 这唇色,不点而红。面颊泛似桃花。徐慕芸觉得自己的容貌比之前更美了! “去!让厨房今晚备上老爷最爱的吃食,你再把老爷最喜的花蜜取来。今晚,我要与老爷重修旧好。”等不及丫鬟服侍,徐慕芸一脸期待的梳起发来。 见着刘婆子不动,徐慕芸微怒,催促道:“楞着干什么?赶紧去啊!” “小、小姐,老爷如今……”刘婆子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至从上次买响马办事失利以后,薛正文但凡要拿人撒气的时候,就会对徐慕芸又打又骂,那之后,徐慕芸一时想不通,病了进月余。 薛正文听闻后,也就再没来过。所以徐慕芸并不知晓,如今薛宅已经大如前。更何况薛正文如今为愁生计,整日早出晚归,哪有那心思。 别一个不小心,被薛正文当了出气筒,岂不是更不值当。 思量再三,刘婆子把最近薛家的状况一应道出,就连薛正文如今老态龙钟的模样,刘婆子也说了个干脆。 “小姐,咱还是不蹙这个眉头,免得惹祸上身不是?” 徐慕芸也不应声,握着木梳的手,停在半空,半晌后,竟轻声笑了起来。 “你去安排吧!其它的事,你便不用操心了。”嘱咐过后,将刘婆子打发了出去。 如今正是大好的机会!想要一把抓住薛正文的心,机会可仅此一次! 一整天的沐浴、打扮,徐慕芸端坐镜前,不时补粉抹唇,直到刘婆子差人来传话,说薛正文进门了,徐慕芸忙让人将准备的吃食摆上桌。 再次确定妆容完美后,徐慕芸才站起身,立于门前等着。 一见到刘婆子引着薛正文进了芙蓉院,徐慕芸摇曳着柳腰迎了出去。 薛正文在见到徐慕芸时,眼里的惊讶之色,正然没有逃过徐慕芸的眼睛,靠进薛正文怀里,轻声细语道:“老爷,奴家好想您。” 薛正文抚在徐慕芸腰间的手,忽然松开,冷声问道:“寻我来此为何?” 徐慕芸自然察觉了薛正文的异样,退出身来,抚着薛正文的手,就往屋里引去。 和以前一样,一坐下,徐慕芸就倒进了薛正文怀里,手指在薛正文胸膛上画着圈,娇滴滴的说:“老爷忙了一日,定又没好好用饭,累坏了身子奴家会担忧的。” “担忧?你除了担忧你那张脸,你还担心过甚?”薛正文没好气的将徐慕芸推开,看着一桌子的吃食,眼里尽是怒气。 “你除了浪费薛家的银子,还会什么?如今薛家正值难关之计,家中仆人散尽多数,为的就是能省些用度!你可好!为了庆祝自己那张脸恢复如初,竟这般无度!” “老爷!奴家生是薛家人,死是薛家鬼,怎能不为薛家担忧?”说着,起身到妆台前,抱出一只木匣子。 “这是奴家传书回家中,求父亲借来的。” 徐慕芸将木匣子打开,放到薛正文面前。里面一叠厚厚的银票,吸引了薛正文全部的目光。 看着薛正文的样子,徐慕芸知道,这次机会,自己赌对了! 虽然心痛自己这些年存下的银子,可说到头,这银子原本也是薛正文的,最多也就算是借花献佛,更何况,自己坐上正妻之位后,整个薛家都是她的,何愁这点银子! “芸娘,居然因薛家求到娘家了?” 徐慕芸低头长叹道:“夫君是芸娘的命,为了夫君,芸娘别说不要这张脸,就是取了芸娘的命,芸娘也不会有半分迟疑!” “这倒是难为你了。”薛正文眼眶微涩。原本胸膛的怒气,慢慢散去。 徐慕芸本就是善于察言观色,见着薛正文眼里没了怒意,身子一软,倒进了薛正文怀里,白皙的手臂环在薛正文脖颈上,适时的,送上了自己的唇。 二人激烈的缠绵之后,薛正文对怀里的女人郑重承诺道:“芸娘放心,为夫渡过这关,定允你为妻!这次,无论谁用何种理由,都别想阻止!” “那……若是太爷爷,因我无所出,不允呢?”徐慕芸问。 就算她撵走了悦氏,薛家老太爷依着她无所出,硬是不准薛正文给她正妻之位。 “这次,太爷爷也别想阻止!有妻如此,为夫何求!儿子也不及你这片赤忱之心!” 虽然薛正文给了承诺,可她又不是天真孩童,对于薛滋钰,她还是有自己的盘算的!毕竟只要能将薛滋钰养在膝下,就算是太爷爷,也再不能阻止她成为正妻! 以前没有柳绿,她还不怎么急,如今听说柳绿那丫头,很得薛正文的心,若是她再比自己先有孩子,那她在薛家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如今有了银子,夫君可有打算?总不能就让那贱妇压在薛家头上吧?” “话虽如此,可为夫还没想出对策!只怪那贱妇太过狡诈!居然弄出个土来!如今边临县里,但凡有地的,种出的东西都比薛家庄子里种出的好!” “是吗?还有这般神奇的东西?”虽然之前听刘妈说起,可她只觉是夸大其词。连薛正文都这么说,那必有此物了! 薛正文拍着徐慕芸的手,一连唉声叹气。 “既然她正大光明的卖,夫君为何不正大光明的买呢?” “怎可如此!若是让别人知晓,岂不得笑掉大牙?” ------------ 第三十一章 鱼咬饵了 “夫君!别说如今薛家走到这般田地!就是以往,他们何曾正眼瞧过你?反观凤家,就算与贱妇为伍,他们谁敢多言?无非就是薛家太过弱小!” 徐慕芸坐起身,香肩半露,傲人的双峰往薛正文腹间一送,柔声道:“夫君何不想想,若是咱们用那沃土,种出的东西,大可不必在边临县卖。难道夫君忘了,我娘家也有铺面生意!” “徐家?”薛正文来了精神:“你是说,咱们庄子的东西拿到汉林郡去?” 徐慕芸的话如醍醐灌顶,仿佛瞬间给薛正文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大手一拍!往日颓废一扫而光。 出路有了,可打开出路的钥匙却没有,这可愁坏了薛正文。试想,薛家的人出面买沃土,那贱妇会卖? 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徐慕芸听闻他的担忧,轻笑出声:“这是多好办的事!” 她这一日,可是费了不少心,将悦氏四处店铺的小二和长柜,摸了个底儿清。其中有两位长柜的家眷,就有亲戚在薛宅做事的。 早间她让刘妈就去探过虚实,刘婆子找人可是一把好手。 将此事一说,薛正文可乐坏了,再次将徐慕芸拥进怀里。 “让芸娘费心了。”薛正文倾压下,再次将女人带入极乐境地! 徐慕芸久旱逢甘霖,面色温润潮红,肌肤柔嫩如处子,温香软玉在怀,二人一夜酣战不休。 重拾宠爱,又有薛正文的许诺,此时的徐慕芸,已自视正妻。薛宅众人看在眼中,私底下却道这位姨娘,手段了得! 此前众人皆以为柳丫头终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曾想,麻雀就是麻雀,不过梦一场。而东厢房的柳绿,只淡笑而过,旦看徐氏粉墨登场。 如今银子有了,又有刘婆子为庄子牵线搭桥,很快,薛徐二人便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他们期盼已久的沃土。 与薛宅的欢喜相较,小于村今日可是张灯结彩,胜似过年。今日寡妇村,可在这十里八乡,扬眉吐气。 皆因唯有县城才有的蒙学,小小的寡妇村都有了!更让人嗟叹的是,这位在寡妇村蒙学的先生,那可是曾经名动一时的人物! 落辉郡童生试史上唯一的三案首,允文允秀才!此人满腹经纶,见解独到,一身孤傲胜似腊月寒梅。 若不遇家中变故,解元、会元、鼎元及第都未尝不可!只可惜天意弄人,好好秀才公忽然销声匿迹,不出人世。众人还曾传言,允家因允文招至灭门祸事! 一番揭匾祭祖后,学堂算是正式招启蒙学。 蒙学是有了,而那六礼束脩,却不是他们这些村人买得起的,众人也就凑个热闹罢了。 没曾想,村长宣告,但凡落户小于村的,家中子女尽可送入蒙学,习礼认字。 有史以来的第一座可收女子的蒙学,就此而生! 消息一出,曾经的寡妇村,再一次名声噪起!整个落辉郡都因此,打破了平静。 各处蒙学的秀才老爷们,用尽讽刺之词。而百姓们却为此津津乐道,直呼这北遥怕是要变天了。 学堂落成,第一批入蒙学的,便是小于村里的二十七名孩童。其中只有三名女娃,可见世人对于女不入学的看法,已经根深蒂固。 包括在悦瑶家做长工的男人们,除了于大林,其余几人都没送自家女娃入蒙学。反观男娃们倒是一个没有落下的。 “大林哥,你是杂想的?大闺女都十三了,还送去蒙学?本就岁数大了,又识了字,只怕到时候说了婆家,会被人家说三道四呢!” “你懂啥?人大林哥,说不定想给大闺女说个大户人家,你瞅瞅那些大家小姐,哪家闺女不识字?只有咱平头百姓,反倒是识了字的女儿家,会被婆家瞧不起。” “可不是,大林哥家春女儿,长得那叫一个俊,也就悦东家大小姐能与之一比了。说不定识了字,明了礼,还真能嫁进大户人家呢!” 几人一边给林子里投食,一边打趣于大林,于大林只当听不见,原本他没打算送春女儿进蒙学,偏又挨不过自家闺女软磨硬泡,这才松了口。 这下可好,被别人当了笑话。等着忙完活计,他得回趟家,给闺女说说。 此时山下,悦家宅院中,正值各店铺长柜的,入宅交账之日。四辆马车齐齐停在悦家门前,便是让这青砖大瓦房凭添了几分气派。 南宫越端着茶水送上,吓得四人纷纷起身还礼。 甭管这不露面目的男人与东家是何等关系,只凭此人一身冷咧,那高位者才有的气息,也叫他们很不自在。 只因悦瑶不习惯被人服侍,而南宫越又不喜生人,所以这小院至今都只有他们四人。以至于只要有人上门寻悦瑶谈事,端茶倒水的必是南宫越。 一番拱手道谢,将账册交给南宫越后,四人才坐下,说起店子里的事。 悦瑶身旁,南宫越翻开账册,而后将两本账册,放到悦瑶手中,指了指。悦瑶看过后,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认出账册出处的两个长柜的,忙站起身来。 悦瑶忙向二人示意坐下,方道:“二位此事做得甚好,莫要惊慌。” 被点名的二人,笑得有些胆怯。片刻的安静过后,其中一人站起身,对着悦瑶拱手道:“东家,我那亲戚收了薛家一锭银子的好处,您看这事……” 另一人也跟着慌了,忙道出自家亲戚也收了好处。两人面面相觑。就怕东家一个不高兴,将他们免了。要知道,这可是边临县除聚香阁之外,工钱最高的地儿! 若是为了那一锭银子,断送了这份差事,岂不傻到家了? “才一定银子,你们也太好被收买了。”悦瑶随性而言,让底下四人略显尴尬。 将手中账册一合,悦瑶又道:“收便收罢,只要货别拿错就行。” “这是自然!”二人低头应声。 等到悦瑶一番交待过后,南宫越才将四人送走,却在门口迎到了允秀才。二人如故友般相视点头,这一幕可被悦瑶收进了眼底。 “先生可是有事?”悦瑶问。 允秀才点头应话:“明年边临县便是三年一度的童生试,小生打算举荐钰儿。” “这是好事儿啊!”悦瑶自是大喜。 “可钰儿的身世背文,定不符举荐要求。” ------------ 第三十二章 别有用心之人,有机可乘 悦瑶先是一楞,而后想起了材长曾说过,入试之人,必得家世清白。而她,却是个弃妇! 如今她竟成了钰儿的污点! 或是见悦瑶脸色不好,允文行礼后,便自行离开了。 “这不难。”南宫越忽然道。 悦瑶心头一震,他这口气,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要去把人家灭门啊! “你可别胡来!” “薛正文他本就不配。” 听听,一语双关,是不配为钰儿的爹?还是不配为人?虽然悦瑶很赞同南宫越的评价。 “不急,这还有近半年时日,保不准薛正文还撑不到那时候呢!”悦瑶拽着南宫越,要他保证不会做出跃矩之事。 看到南宫越点头,悦瑶这才放下心来。今儿刚好要给聚香阁送货,悦瑶便打算去林子里看看,顺道点点林子里的野物,若有差的,晚间过来补补数。 再加上蚯蚓粪,已经和着塘泥晾晒了几日,正好今日一起检查了,以便给四个店铺补货。 然而让悦瑶没想的是,这一趟出门,却是让一些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这事儿,还得从悦瑶忙完山上的事后说起。 山上忙活完了,悦瑶下山回家,打老远就见着自家小院门前,围了老多的人。悦瑶忙加快脚步赶过去。 见着悦瑶来了,村人们忙让出路来。 这一让,悦瑶才看清自家院里出了不得了的事。 只见一女子披头散发半躺在自家小院的青石板地上。女子身靠着一妇人,掩面痛哭。而那妇人,居然是于王氏! 村长和李婶面色凝重的看着那女子哭泣,一旁,南宫越傲立不动,和平时一样,凌乱的发丝遮去了面容。 “这是怎么了?”悦瑶走进小院问到。 村长不语,李婶将她拉到一边,低语告诉她:“于仙儿非说是越仔子将她那个了。”李婶面色尴尬。 悦瑶一时没反应过来,扫了眼二人问:“哪个了?” “哎哟!那个!男女之事。” 悦瑶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于家母女两抽的哪门子疯,啥不好玩,居然有胆来玩南宫越!这不是打着灯笼进茅房,找死呢? 悦瑶没好气的踢了于仙儿的脚一下:“你,把衣服穿好了,这么多娃看着,莫把娃教坏了!” 于仙儿还没开口,于王氏忽然指着她就开骂了,嘴里那一顿喷啊!没一句话不带脏字的。 南宫越忽然伸手拉她,悦瑶也没客气,一巴掌给拍开了。 蹲下身来,直问于仙儿:“说吧,想要多少银子?” 于王氏不乐意了,往地上一坐,将披头散发的于仙儿搂在怀里,哭天喊地的道:“你个杀千刀的,坏了我闺女的名节,居然想拿银子打发我们,这天地下可还有王法?” “也是。”悦瑶蹲得累了,站起身道:“北遥女子,一生只嫁一夫,要不然,把你闺女嫁给他得了。” “娘!我不要嫁给这个傻子!村里谁不知道,这人即痴又傻,我不嫁, 我就是死,也不要嫁给一个傻子。”于仙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就有意思了,这儿可是我家,你都说他是一傻子,你跑我家来,说一傻子坏了你的名节,你莫不是把我们小于村所有人,都当傻子耍吧?” 悦瑶这么一说,门口围观的寡妇们,也都点头附和。谁不知道于王氏与她结了仇,这会儿子又闹上这么一出,真把众人当傻子呢! 于王氏见众人反帮着悦氏说话,急忙解释说:“今儿我闺女上门,本想是问你讨个活计。这活没讨着,却落得这个下场。你说,该如何是好?” “那依着你呢?”悦瑶问。银子都不想要,她倒要看看,这母女两打着什么算盘。 于王氏眉上一喜,忙道:“既然大家都知道北遥女子,一生只从一夫,既然他们二人好了,我闺女自然得嫁进你悦家的院子,与他同吃同住。” 见悦瑶点头,于王氏又道:“众人都知道,他是给你做活的,这成了家,以后他的工钱自然得给我闺女管着。” 和着这母女不仅盘算上了银子,还连带着她这青砖大瓦房都盘算上了。 于是乎悦瑶笑了,蹲下身来,对着于仙儿一字一句的说道:“于仙儿,我的人,你都盘算,你是觉得你家有金山银山,还是觉得到了衙门,凭你上下两张口,就能让官老爷听你的?” 这话一出口,妇人们红了脸,村长一直咳嗽不停。于王氏母女两人脸红了白,白了青。 而南宫越那张被青丝掩盖的面容之上,却是震惊,她说他是她的人?空洞的心忽然被什么填满,甜甜的,暖暖的。 悦瑶又对着于仙儿狠踢了一脚道:“起来吧!咱们一起到衙门去,我倒要看看官老爷是喜欢银锭子呢,还是更觉得你于仙儿比银锭子还讨喜。” “七叔,您老就这么看着咱们孤儿寡母的受个外人欺负?”于王氏忽然转向村长:“有钱咋了?有钱就能随意欺辱他人?” “七爷爷,我可是您的血亲,您都不为我们做主,我们还能指望谁去?悦氏仗着自己有几个银子,欺辱我们,您倒是出来说句公道话。”于仙儿为母亲声援。 于成一脸难色,倒是门外,忽然传来林喜儿的声音。 “什么是公道?悦东家不仅给咱活路,还让大家伙贫瘠的地里,种出值钱的蔬菜,如今更是办学堂,请了先生,这一件件,难道不是公道?” “就是!以前你们谁敢想,咱们的娃入蒙学?” “咱这村里,就属于王氏母女最能挑事儿!按我说,这样的人才不配呆在小于村。” 接二连三鄙视的话语,从村人口中而出,于王氏急了,跳着脚就到门边,与村人们吵作了一块。 就在大家伙都将注意力,放到于王氏与众妇人口舌之战时,南宫越忽然上前,蹲在于仙儿身前,低语了几句,于仙儿面色一白,就像见了鬼似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披在身上的衣裳这么一搂,转身拽着于王氏,就往门外走。正与于王氏吵得火热的众人,谁也没看到,发生了什么。 而于仙儿在于王氏耳边低语一阵后,于王氏将目光投向了南宫越,而后,甚至比于仙儿跑得还快。 ------------ 第三十三章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一场闹剧刚开始,便已落幕,众人皆未回过神来。楞楞的看着于王氏母女二人逃走的方向。 刚巧隔壁下学,众人顺道接了娃,这才散了去。 悦瑶自然是将村长两口子留下来吃饭。两老也是有些日子没见两娃,心里怪想的,便就应下了。 借着与南宫越独处,悦瑶一边洗着菜,一边问南宫越:“你和于仙儿说了啥?” “你床上的蛇是不是少了?” “啥少了?” “蛇。”南宫越答得坦白。 悦瑶洗着菜的手一顿,瞬间回想起之前见着于王氏时,她那一脸疲惫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很久没有睡过觉似的。 “你?” 看着南宫越点头,悦瑶彻底无语了,这男人针对起人来,也太可怕了!只是她使终没有想明白,南宫越为何要针对于王氏与薛家。 他们之间本就是没有交集的,侧念一想,难道是因为自己?摇了摇头,悦瑶还是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或许都只是巧合罢了。 悦家小院,一顿饭六人吃得很是温馨,于成与南宫越两人一句没说,只是你一杯我一杯的,硬是将自个儿喝醉了。 和悦家一样一团和气的还有薛家。 因着徐慕芸的银票和主意,薛家庄子雇了人,翻了地,沃土也顺利的用上了。 如今的徐慕芸可是倍受薛正文喜爱,刚出头的柳绿,早就被薛正文抛于脑后。这些日子,薛正文每每上庄子查看,身旁必有徐慕芸作陪。 薛家从后宅下人,到庄子上的工人,没有不知道这位姨娘的。甚至连薛正文的几位私交好友,也对这位姨娘,甚是提称赞。 “人美貌娇,也就罢了。还愿为夫家求去娘家的,实不多矣!” “博言兄,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娶得如此娇妻,好生叫人羡慕。” 薛正文字博言,听得两位好友对芸娘的赞誉,连连起身斟酒劝饮。心里也是庆幸着,自己定是受薛家列祖列宗照佛,才能娶得这般美娇娘。 徐慕芸也确实是有手段的,这边使着薛正文的银子,让薛正文感激涕零,那边也不忘记关照自己娘家。 这不,送了书信,硬将自家嫡兄请到了薛宅。 若是薛家还在京都的时候,徐家得是求见于他,可如今,薛家大不如前。倒是徐家,家中五个女儿嫁出后,为徐家建起了良好的生意往来。 尤其是自从徐慕芸的嫡姐,嫁入京都首富秦家后宅,徐家便如虎添翼,如今徐家可是汉林郡数一数二的存在。 徐家的酿酒,已遍布北遥,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日盼夜盼,可算是将兄长盼来了。”薛正文满脸堆笑的,迎着一位年进三十的中年男人,进了薛宅。 瞥见门口的豪华马车,薛正文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不似滋味。转脸,却一扫阴霾,跟了上去。 为了迎接徐震光,薛家从三日前就开始打扫、采买。为了能促成这次的合作,薛正文可是煞费苦心。 单这桌子吃食,可是耗费了他不少的银子。 即是徐家人上门,自是少不得徐慕芸作陪。 一行人入了芙蓉院,早就翘首以待的徐慕芸,连忙迎了出来。 与往日不同的是,徐慕芸今日这身打扮,可是以正妻之姿而妆,大红色的艳锦缎裙,纯金打造的步光步摇,就连手上戴的都是薛家祖传的,翡翠玉镯。 尊重而不失美艳。 行礼后二人一阵寒暄,徐慕芸虽是庶出,可至幼得生母亲传,与家中嫡出庶出的兄弟姐妹,相处甚好。 就这平日里在徐家自视甚高的徐震光,也与她从小交好。 “许久不见,三妹妹身体可还好?”徐震光忽然说起,前不久听闻薛宅走水一事,又提及听闻徐慕芸受了伤,此刻很是关心。 徐慕芸能得徐震光这般重视,薛正文自是高兴。却只有徐慕芸自己心里知晓,徐震光无非也就是嘴上说说,若徐震光真重视她,早时干嘛去了? 徐家对她不闻不问,以至于那段昏暗的时日,连个给自己出头的都没有,整日里受尽了薛正文的虐待。也就是她能忍得苦中苦,换作别人,怕早就自尽了。 坐在桌前,薛正文亲自斟酒,相敬。徐慕芸尽显贤良,亲自布菜。 “听芸娘说,兄长最爱这鱼头豆腐煲,这可是一早就煲上的,这时候吃,正是美味。”薛正文揭开沙煲盖子,一阵鲜香扑面而来。 这鱼头可不是普通鱼头,乃是昨日到聚香阁摆鱼席竟来的,就这鱼头,可是花了三个银锭子! 徐震光也是见过世面的,一闻这香气,就呼出了仙鲤二字。顿时兴起,也是真没客气,狠狠的就夹了一筷。 见着徐震光碗里空了,薛正文忙将今儿的主角,送到了徐震光面前。 “兄长再尝尝这个。” 徐震光见着是盘辣炒白菜,眉头微皱,眼角的余光瞥向沙煲。聚香阁的摆鱼宴,在北遥已是人尽皆知,能吃上一回的,那都是家中有银子的。就连他也只吃过几次而已。 这仙鲤不仅鲜美异常,更能强健身体!他从没想过,薛家尽能这般舍得。 可碍于脸面,徐震光只能将筷子,伸向那盘辣炒白菜,心不甘情不愿的放进嘴里。 这一嚼,眉头尽展,又夹了一块白菜放进嘴里,甘甜清香之味于味蕾间绽放,如三月桃花,飘香淡然。 “这是何菜?看似普通白菜,可这口感,绝属人间美味。”徐震光眼中尽是贪婪,一连又夹了好几次。 薛正文与徐慕芸相视而笑,徐慕芸才道:“妹妹书信曾言及,夫家庄子上出产的蔬菜,正是此物。” “当真?” “那是自然,而且夫家六处庄子,此类蔬菜品种齐全。您再尝尝这土豆。”说着,徐慕芸舀了块土豆泥,放进徐震光碗里。 香糯甘甜,咀嚼间口齿留香,徐震光吃了土豆,又尝了青菜、卷心菜、豆苗,每一样都试过后,对着这一桌子的菜赞不绝口。 “妹夫当真让我来卖这些菜?”徐震光此刻看着桌上的菜,似乎已经看到了不久后,徐家将成为汉林郡首富! ------------ 第三十四章 南宫越别有用心? 徐震光在薛家逗留了三日,除了第一日外,其余两日都泡在薛家的庄子里,看着地里绿油油的各种蔬菜,赞不绝口。 当然他也向徐慕芸打听过,这菜为何与别处种出的不同。徐慕芸说得遮掩,他也就不便再问。 毕竟他没有精力,更没想过,要去经营蔬菜庄子。 不过和薛家的契书,他没有丝毫迟疑,签定好后,离开了边临县城。 有了徐家遍布北遥的店铺,薛正文此刻已经开始期盼,不久后,薛家以辉煌之姿,重返京都。 只要一想起那些曾经将薛家踩脚底,看不起薛家的人,再次看到他辉煌反京,脸上会有多么精彩的表情。这事,只用想的就觉得美! “夫君想什么呢?看你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徐慕芸打趣到。 “芸娘,只要第一批蔬菜入了汉林郡,咱们就该搬回京都了!到时候,我要大宴众人,再用八抬大轿,重新抬你进薛家大门!” “说什么呢!芸娘已是夫君的人,虽是侧门入宅,可是芸娘从不后悔。只要余生能相伴身侧,芸娘便知足了。” “那不行!我得明媒正娶,将你大大方方抬进薛家!这次,若没有芸娘,薛家早就败落了。”握着徐慕芸的手,紧了又紧。 “夫君难道还想再要个柳绿,才想出这等法子?芸娘可不允。”撒娇的小拳头落到薛正文胸膛上,薛正文隆起的腹部下一紧,顺势将徐慕芸拉进了怀里。 徐慕芸咯咯轻笑,小声责备,眼角的余光瞥向东厢方向,似是无意的提高了声调。 “夫君!这光天化日的,叫人看了如何是好?” “谁敢看?柳绿不过是个奴婢,怎能与芸娘相提并论!只有芸娘才配成为薛家祖母。” 薛正文本就是经不起挑逗的,等不及进房,在石桌上,就将徐慕芸要了。 冬日暖阳,春色满院,低吟绕耳,院外有下人路过,皆羞红了脸。 男仆皆叹徐姨娘娇艳动人,不似凡物。女子羞言,薛老爷手段了得,风情万种。 唯有住在东厢房的柳绿,不仅亲眼看了幅明艳春光图,还全程听得徐氏动情低吟,终不过只是轻笑罢了。她誓要做那鱼翁,旦看鹬蚌相争。 与薛家春色满园相较,悦家小院今日,音律绕梁。 因着允秀才外出,今日学堂休学。村人家的孩子,到地里帮活,悦瑶家的两个宝贝无事可做,便缠着南宫越教授音律。 薛滋钰不喜欢鼓,便选了琴。薛滋灵倒是喜欢竹笛,拿着便不愿放下。 入蒙学前,二人就修习过,只是有些日子没有摆弄,生疏不少。 薛滋钰拨弄不多时,便入屋写字读书去了,将南宫越和薛滋灵二人留在院中。 南宫越也是难得兴起,教授了一首曲子,轻音环绕,艳阳下,雀儿竟相停于院墙之上,叽叽喳喳似与伴之。 薛滋灵拍掌惊呼,南宫越勾起嘴角,两只雀儿从墙上跃下,绕着薛滋灵偏偏起舞,将这丫头逗得喜欢颜开,好不欢喜。 一曲音落,雀儿飞走,薛滋灵失望的眺望天际,细声低语。 “想学?”南宫越问。 薛滋灵点头如捣蒜,满眼期盼的望着南宫越。 “它们和我们是一样的,也喜欢好听的声音,你只需心无杂念,传达出最美的声音。” 薛滋灵看着手中竹笛,深深的吸了口气,闭目吹起。 曲调不似南宫越那般奢华,简单却很柔美,如月光般,明亮却不耀眼。 睁开眼,看到一群雀儿停落在院墙之上,小灵儿喜不胜收,而雀儿们忽然扑飞而去。 这一幕,引得南宫越轻笑起来。 “所以啊,你得毫无杂念。因为音律本身,就是最美的。” 受到南宫越鼓舞,薛滋灵再次尝试,这一次,她亲眼看到雀儿自远方飞来,落在院墙之上,黑漆漆的小眼,齐齐的看着她,仿佛能看到音符从竹笛飘飞而起。 “想让它们过来吗?”南宫越小声问,看到薛滋灵点头,南宫越低语:“把你的心情通过音律传达给它们,想象一下,它们停在你脚边的画面。” 不过轻言点拨,雀儿们居然从院墙跃下,跳跃到薛滋灵脚边,昴着一个个小脑袋,看着薛滋灵,嘴里时而叽叽喳喳。 南宫越看到这一幕心里是震惊的,他从没想过,自己曾经花了三日才做到的事情,薛滋灵却在一瞬就做到了。 他试探道:“你可以试着用笛声告诉它们,让它们飞起来。” 此时,刚进门的悦瑶看到的,就是一群雀儿,围绕着薛滋灵盘旋飞舞,胸膛那颗心,似鼓点,大起大落。 见着她,薛滋灵曲音停止,雀儿们惊飞而散。 “娘!您看到了吗?”薛滋灵兴奋的扑进悦瑶怀里。 悦瑶点头,看向对面的南宫越。 “娘下山时忘记去菜地了,你叫上哥哥一起去帮娘摘些菜回来,好吗?” 薛滋灵点头,将本就不长的竹笛挂在腰间,便叫着薛滋钰出门了。 “你想干嘛?”悦瑶红了眼,一把揪着南宫越的衣领。 “她想学。” 悦瑶怒了:“她想学?她想学你便教?你可知道,就凭着刚才那幕,会给多少别有用心之人,有机可乘?” “南宫越!我不管你以前是何人,也管不了你以后做何事,可是你只要在这两个孩子身边一日,便不能为他们带来麻烦。” 这两个孩子是悦瑶的逆鳞,无论是谁伤了她的孩子,她都会以命相拼! “我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 “那就好!把你那些自以为事的小聪明收起来!更别存着侥幸,让孩子背负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平日里他背着自己教授两个孩子拳脚,只因两个孩子也都喜爱。她只当不知道,不曾言语,可是以音驭兽,传闻这世间仅有一人可为! 玉面阎王!这四个字,无人敢提!更别说,那张有着狐狸面具,一双血瞳的画像,长久挂在官府门前,虽已过十年,可赏金,依旧是最高的! 这天下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乃是常态!又有多少人,想找着这么一个能以音驭曾之人,去领取千金重赏! 南宫越让灵儿学这个,到底存着何种目地?他是想金蝉脱壳吗?却用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不和情理啊! ------------ 第三十五章 重返薛家 看着南宫越转身入了厨房,悦瑶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追了进去。 “南宫越!你为什么留在我们身边?”悦瑶从来都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从来都是放在明面上的。 看着南宫越拿着柴火的手有轻微停顿,悦瑶一颗心跟着沉入了大海。 果然,他是有目地的! “你真不记得我了?”南宫越将额前发丝撩于耳侧,那张能叫无数女人都嫉妒的容颜,慢慢在悦瑶眼前放大。 什么叫美得令人屏息,此刻悦瑶有了深刻体会。 “真的忘了吗?”南宫越一改平日冰冷的声音,语气失落。 两人片刻凝视,南宫越的脸在悦瑶眼前越来越大,直至一片冰凉从唇上传来,悦瑶抬手想将二人隔开,却被南宫越死死钳制。 他的吻似雨点微凉,带着清新的雨露气息。 “悦儿。”轻声呢喃,从南宫越的唇角溢出。 闺名!这是原主的闺名!他怎会知道……陡然间,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浮于脑海。 同样的轻声呢喃,同样气息的吻,偏偏他的脸一片模糊。 “我们见过?”悦瑶惊呼。 南宫越一脸痛苦的松开她,转身走出厨房,人影一晃不见了踪影。 她甚至连回忆都不曾留给他,是想将他彻底忘记吗?那一夜,是他这一生最甜美的回忆,是在阴暗日子里,唯一照亮他的光亮。 此时他才知道,她将那夜视为噩梦,甚至连记忆都吝啬给他。 这之后,南宫越消失了,没有留下支言片语。仿佛他从没有在她母子的人生中出现过。 小灵儿一连几天问起南宫越,悦瑶只随意敷衍,好在有钰儿安抚。村人们也不时有人问起南宫越,她也只是笑而不答,使自己每日忙碌于经营山林、鱼塘和田地。 没人留意到,每日入夜之后,悦家的青砖大瓦房之上,都会有一人影端坐至天明,无论下雨刮风,那人总是一身单衣,长发披散,任由夜风肆虐而过。 当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灯结彩,年关已近,大户人家,更是漆新门,挂新灯,都想来年讨个好兆头。 薛家自不落后!按着徐慕芸的话说,新的一年,是她人生新的开始,所以薛宅每一处换新的挂件,都是她亲定的。 因着今日是与徐家首批交货之日,薛正文在庄子上忙了一整天,亲自守着收割,装车,送出庄子后,天已见黑,这才带着胜利在望的喜悦,回到宅子。 薛徐二人同食之间,不仅憧憬来年,甚至已经算起反回京都的时日。其中自是少不了许诺徐慕芸扶正之日。 没人想到这样的日子,薛宅门前,会停下一辆牛车,一妙龄女子携一双子女端坐其上。 青色的细棉袄裙,边上围着一圈雪白兔毛,柳眉轻描,杏眼似画,一点而红的唇色被白色兔毛承托得,似雪中腊梅。 “牛婶将车拴在边上,同我们一起进去吧?外面怪冷的。”悦瑶说。 牛婶拢了拢斗笠,笑得尴尬,直摇头。这种上门寻仇的事,她是真没那个胆。若换了别人,只怕是走错路从这门前过,都得将头埋得低低的。 也就只有悦东家,不仅不听劝,还大张旗鼓的上门寻事。她还是在门口,将牛车准备好了,若是有个不妥,赶紧带着东家离开,莫要让他们母子受伤才好。 悦瑶不喜强人所难,便牵着一双儿女上前叫门,里面有仆人应声,开了个缝后,望了她许久,忽然见鬼般跌跌撞撞的往回跑。 三人推门迈步而入,悦瑶寻着记忆中的路,往正堂而去。 很快整个薛宅的人都被惊动了,估计除了瘫痪在床的薛老爷子,薛宅从上到下,所有的人,将正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虽然没人招呼,悦瑶也不客气,领着一双儿女坐于正堂之上。 柳绿是最先出现的,一进门对她行了礼,又命自己的丫鬟端上茶水。倒是不失待客之道,悦瑶淡笑,此女怕是比薛徐氏更有心机。 “贱妇!胆敢高坐于我薛家前堂之上!是谁给你的胆子?”薛正文人未至,声先到。 至从上次宴请众商贾之后,悦瑶便再没见过薛正文。见着来人意气风发的模样,不觉好笑。 紧随薛正文身后的徐慕芸,一身正妻才配穿的大红锦缎袄裙着身,严然已是正妻之姿。 看来,她放的饵,他们吃得很香啊!算着日子,快了吧? “悦氏!你乃我薛家休出之人,怎有脸进我薛家大门?”薛正文发难。 “既然不欢迎我,我也懒得废话。既然我母子已离开薛家,钰儿和灵儿也理应被划出薛家族谱,这是其一!其二嘛!” 悦瑶将一纸书文拿出,起身放到薛正文手旁的桌上。 过了大年,允秀才就要上交举荐童生试的荐文与背书,她若是还背负弃妇之名,钰儿定会失去资格。 以此,悦瑶才想到薛家取得和离书,再将一双儿女从族谱上划出,各立一支。如此一来,也才免强说得过去。 作为交换,悦瑶决定先让薛徐二人过个好年。 “休书还请你换成和离书。” “和离?”薛正文大笑起来,臃肿的身体随之颤抖,就如同海浪上的肉球,上下浮动。 “可笑!女子与夫家哪来和离一说?自古只闻休弃,你这和离为何意?”徐慕芸妖娆的美艳与酥魅入骨的声音,不得不说,此女真乃人间尤物。 难怪薛正文会被迷得神魂颠倒,休妻弃子!原主败下阵来,也不足为奇!倒是那柳绿,竟能在徐慕芸身边讨得好处?不简单呢! “明知故问的话,我也懒得答。薛正文,想过个好年呢,你最好按我说的做。” 悦瑶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不时有下人低笑,只觉这悦氏莫不是疯了,可见她母子三人身上的穿着,虽不及徐氏,比他们这些下人可强了不少。 再加悦氏的传闻,这妇人莫不是,真有什么神仙手段,能搅了这天不成? “大胆贱人居然敢上门寻事!来人!将她给我捆起来,老子今儿定要教教她,如何做人!” ------------ 第三十六章 悦瑶的秘密 下人们蠢蠢欲动,见着悦瑶没有一丝慌张,反倒无人敢上前。 悦瑶身旁的两个小家伙,已经摆出架势,此刻的他们与之前相较,真真是判若两人,想来这都该归功于南宫越吧。 “上啊!”薛正文大手往桌上拍,身后猛的扑出几人。 悦瑶敢上薛家的门,自是有了准备的,只是依然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手呢!那些飞扑而来的尽数倒在她的脚边。 没人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母子三人对视,皆是一脸懵。而此情此景,又是何其相似。 薛家众仆被吓得倒退数步,端坐于主位之上的薛正文和徐慕芸,一个脸色泛白,一个咬牙切齿。 “这悦氏莫非真成了妖?”下人中,有人低语。 脸色泛白的薛正文,听得这话,脸色变成了灰白色。没人有比他更清楚关于悦氏的传闻,而之前还咬牙切齿的薛徐氏,不知何时躲到了薛正文背后。 “来人!来人!”薛正文大吼。 “吼啥?和离书你给不给?”悦瑶将手堵着耳朵问。 薛正文不吭身,徐慕芸小声嘀咕:“不可以!你这贱、贱妇,将老爷的脸面置于何处?”将薛滋钰族谱除名,更是不行!她若真无所出,唯一的指望便是薛滋钰!绝不允许! 也不知薛正文哪来的胆识,居然冲悦瑶摇头。 既然无法和谈,悦瑶此刻也心神不宁,起身时,众人吓得惊呼,整齐划一连连后退。看着她的目光,如同见了鬼似的。 牵着一双儿女出门,无人敢挡,只任由他们离去。比起薛正文,此刻的徐慕芸很是后悔,失去夺下薛滋钰的大好时机。 奔走在雪地里,悦瑶四处张望,可无论是角落里,还是房檐上,都没有任何的人影。 然而,就在她打开薛家大门时,与凤大公子迎面相撞。 “凤大公子?” “你无事吧?听闻你来了薛家,我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凤宁眼底尽是焦急,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仆人忙从马车上取来热水,递给凤大公子。 悦瑶此时满心都是南宫越,无法像往日那般应承凤宁,寒暄几句后,叫着牛婶,回了寡妇村。 “她今日怎么这般心神不宁?”凤宁低语。身旁却无人敢应话。 屹立雪中,目送牛车不见,凤宁连薛家大门都没进,便上车离开了。 然而这一幕却被路人瞧了去,当日晚间,就有凤大公子被弃妇摒弃的传闻,传遍了边临县的大街小巷。 这些悦瑶当然不知,这夜,哄睡了两个娃,悦瑶独坐于院中,脚边燃起的炭火,依旧无法驱散飘洒而下的寒意。 这一夜,悦瑶没有等到南宫越出现,于是将心头所有的不爽都归结于薛家!不合离,那就让你薛正文倾家荡产!族谱不除名,那她悦瑶就要以当家主母的身份拿到悦家族谱! 且说悦瑶离开薛家后,众人散去。薛正文脸色难看,徐慕芸借着机会,将薛正文扶进了自己的芙蓉院。 此刻的徐慕芸知道,面对这般强势的悦氏,再去强夺薛滋钰,已经不是上策。或许,她不能再留那母子三人了! 一桌美味,一壶温酒,徐慕芸一杯一杯的劝饮,倒在薛正文怀里直道:“夫君,悦氏越来越胆大妄为了,只怕再留她于世,会引来更大的祸端。” “一个连娘家都摒弃的女子,我供她吃,供她喝,她居然还在老爷我的面前,颐指气使!”薛正文气极了,又一支酒杯碎在地上。 徐慕芸扬了扬嘴角:“可不是!她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害得薛家躲在这边陲小郡,不感激老爷不杀之恩就罢了,甚至不知悔改!” “老爷,我可听说,那凤家大公子今日为她都追到咱门家门口了。” “那又如何!” “老爷!你可敢与凤家为敌?” 所谓酒醉心明白,薛正文自是不敢大放厥词。 徐慕芸忙又取来酒杯,斟满,送到薛正文嘴边。 “北遥女子虽一生只嫁一夫,可也有弃妇被别人养作外室的。如果那凤大公子也将悦氏养成外室,那薛家……” 挑唆之事,徐慕芸从来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过言,则让人生厌。 “那以芸娘之意呢?”薛正文饮尽一杯。 “如今她独居寡妇村,做得人不知鬼不觉,也不是不可。如若他日,她与凤家牵上瓜葛,只怕就再无下手之机。”这也是徐慕芸恐惧之处。 原以为能等到薛正文首肯,不曾想,醉得迷糊的薛正文,却说起了一段无人知晓的往事! 原来,悦氏是被薛正文捡回来的,那年薛正文不过二十六七,年仅十三四岁的悦瑶倒在了薛正文的马车前,薛正文好心带回家中。 悦氏虽不爱言语,可举手投足不仅带着大家风范,更是恬静温婉,如羊脂温玉。 一来二去,薛正文也对这捡回来的女子,暗生情愫。薛家虽不是豪强大族,却也极不愿独子娶这么一个没名没户的女子为妻。 然而天意弄人,一次因商外出,薛正文被卧虎岭响马所掳。开价一万银子。 “卧虎岭是哪?那可是出了名的响马据点!那时天下响马以卧虎岭马首是瞻,虎啸天之名,更是威震天下!谁人不知,虎啸天说一不二,所定之价,差一个铜板,定将被掳这人的尸首悬挂于那户人家门前。” 一万银子,对于当时的薛家无异于天价!最终薛家倾全所有,也只凑出六千两!无人敢上卧虎岭讲价,因为大家都知道,此去绝对有去无回。 但是悦氏去了,怀揣着六千两的银票,独自一人上了卧虎岭! “我却被送下山来。除了薛家主事的几人,世人皆以为我是薛家一万两赎回来的!” “那悦氏使了何种手段?” 薛正文摇头,一壶酒已尽。“悦氏是三天后回薛家的,毫发无伤。无人知晓这三天悦氏经历了什么。只有我!只有我知道,哈哈哈哈!” 如疯癫般的薛正文昴天大笑,摔倒在地上,手被地上的碎片划伤,都不自知。 徐慕芸忙去搀扶,薛正文忽然一把将她拉到面前。 “没人知道,悦氏在卧虎岭破了身子。”说罢,薛正文猛的栽倒在地,醉晕过去。 ------------ 第三十七章 狸猫换太子 看着薛正文的脸,徐慕芸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从没有想过,悦氏与薛正文之间还有过这么一出。 想来,薛正文定是因受了悦氏的救命之恩,才会对那妇人百般忍让。如果真是这样,这些年,所有的一切,也都说过通了! 徐慕芸扳起手指,她记得等过了大年,薛滋钰就该满六岁了。 如果悦氏从卧虎岭回来就与薛正文成亲,那么薛滋钰……很有可能不是薛家的血脉! 这就对了!她就说,三代单传的薛家,怎么到了悦氏那,就能一举得两! “刘妈!刘妈!”徐慕芸大呼。 刘婆子衣衫不整的冲进屋,见着地上的薛正文,忙上去帮着徐慕芸扶人。二人协力才将薛正文抚于床榻之上。 甚至来不及给薛正文包扎手上的伤,徐慕芸将刘婆子拉到外间,于耳边低语道:“薛滋钰那个逆子,很可能不是薛家的种。听老爷的口气,可能已经知晓此事!” “当真?”刘婆子也是一脸震惊。 徐慕芸点头,只道是薛正文口中而得,她此刻还清楚记得薛正文在说起悦氏破身时,语气的怨恨,眼底的杀意。 “若真是这样,悦氏比小姐早三年进门,除了那对双胎,也再无所出!而小姐这些年也无孕事,还有那柳丫头,大半年了,一月前,老爷还夜夜宿在她房里,那动静可不小,依然无孕事!” 二人相视之下,心底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薛正文身体有异! 这么一想,所有的事情,也都理顺了!徐慕芸跌坐于椅上,目光呆滞,嘴里只细碎念叨。 “那我怎么办?老爷身体越发吃力,我在薛家连个依仗都没有!” 刘婆子也是一头冷汗,然片刻的沉思过后,刘婆子忽然凑到徐慕芸耳边低语,徐慕芸一惊,瞪着眼看向刘婆子。 “不、不、不,混淆血脉,若东窗事发,是要被沉猪笼的!这样太危险了!我、我还可以收养旁枝于膝下。” “小姐,您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收养的孩子,到头来也不可能将你视作亲母?老奴是过来人,看多了无所出的女子,最后落得何种凄惨下场!孩子就是咱们女人未来的依仗啊!” 徐慕芸急了,娘送来的药,已经悄悄让薛正文吃去大半,虽说床缔间,有了药力相助,薛正文一如往年,意气风发,可是实际上,已经大不如前。 就算再吃药,怕是也无法有孕。 “小姐!此事宜早不宜迟!您想想,老爷这样的盛宠,还能延续多久?若此时您怀上了,谁也不会怀疑!只怕时日长了,柳绿那丫头不识好歹,将这事摆上台面,可就来不急了!” 听着刘婆子的话,徐慕芸猛的灌了自己一口酒,刘婆子说得没错。只要自己肚子里有了,铲除悦氏怕是都不用自己动手,柳绿那丫头也任由她处置! 徐慕芸转身回到内屋,拿了两锭银子出来,塞进刘婆子手里。吓得刘婆子如接了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她亲手将徐慕芸带大,徐慕芸是什么人她能不知晓?你敢拿她的银子,她就敢要你的小命! 看了眼内屋的方向,徐慕芸将刘婆子拉到了角落上,伏于耳边低语起来,刘婆子不时点头。 “刘妈,我不能出府行走,这事儿就全靠您了!银子您尽管使,一定要办得万无一失!” 刘婆子一边点头,一边直道放心交给她,将银子揣好,扶着徐慕芸进了内屋,这才退了出来。 这狸猫换太子的计谋,也只有徐慕芸敢做!将徐慕芸房门关严,刘婆子四下打探,确定无人,这才离开。 可这婆子却不见,屋顶之上,一道人影跃墙而出。 次日,小于村内,聚香阁的马车停在悦家小院门前。 悦瑶见着吴二长柜,陪起笑脸。吴二长柜拿出一封信,悦瑶接在手里,娟秀的字体,如凤大公子般细腻温润。 “凤大公子可有说为了何事?”悦瑶将信收好问到。 吴二长柜只说不知,还一再催促悦瑶早些出行。悦瑶想着早去早回,索性也懒得收拾打扮,便随吴二长柜上了马车。 与她的牛车相较,马车行进速度可快上不少,有这车棚,冬日可御寒,夏日可遮阳,也比牛车少些颠簸。 于是悦瑶有了将自家牛车给于大林用作送货,自己出行,这马车倒是更为实用。 让悦瑶没想到的是,马车一路将之带到了边临县一座大宅门前。 此宅无门匾,从大门与立柱不难看出,是座新宅。 “咱们不去聚香阁?”悦瑶问。 吴于长柜摇头,领着她进了门,一路行进,经过两处小院,直至行到第三处院落,吴二长柜才停下来。 这一路上,不见亭台楼阁,倒是几处院中都独立出来几块田土,像是主人刻意留下来的。空落落的土里,不种一物。 “东家就在里面,夫人请自便。” 见着吴二长柜要走,悦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院内正屋里传来凤宁的声音,悦瑶这才快步走了进去。 “凤大公子真是好雅性。”悦瑶寒暄过后,坐入桌前。 这些日子,她虽很少与这位凤大公子相见,可今日不难看出,凤大公子身体已经康健很多,红润的面颊没了初见时的苍白。 凤宁安静起手,倒了杯,放到悦瑶面前。温润如玉之姿,怕是很多女子都不及一二。 “听闻悦瑶府上的贵客已经不在,今日便邀你前来叙旧。” “连世外仙人的凤大公子,都免不了打听这等俗事?也不怕污了您这高清亮节的心境。” 打趣的话谁不会说? 凤宁轻笑出声,弯弯的眉角,温润的眼眸,桃色唇角微扬,两腮边梨涡尽显,美得叫人心生向往。 也难怪这北遥多少女子,将这凤大公子,藏于心尖尖上。 “不知瑶儿觉得这小院如何?”凤宁忽然改变的称呼,让悦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和他何时这般亲近了? “公子的小院,自是独特。小妇人不过一村野农妇,怎识得好坏。”她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位凤大公子,她和他之间还是该有距离! ------------ 第三十八 血洗凤家? 凤宁怎会听不懂她话中意思。淡笑而不语,将一纸契书放于二人之间。 “凤大公子这是何意?我们之间不至于将这般贵重之物,以礼相赠吧?”悦瑶可是看得清楚,那纸契书,乃是这处宅子的房契。 凤宁眉头一挑,笑意更大,将契书推到她的手边道:“瑶儿可曾听闻,小于村的蔬菜已经卖出边临县了?” “少有耳闻。”悦瑶将契书推了回去。 这事,她自然知道。不然她把特制的沃土卖给薛正文干啥!眼看大事快成,她可不想让这凤大公子白捡了她的猎物。 “瑶儿若是觉得这处宅子不处,收下如何?” “不如何!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小妇人还是懂的。”得!和着在这等着她呢! 谁知凤宁忽然话话题一转,道:“出了这宅子的门,走出不过五十米,便是三试之所,来年钰儿考学,住在这里,倒是极为方便。” 若她与风宁之间是盘棋局,那凤宁这话,无异于将军! “凤大公子真是善于谋划,这主意都打到天边了吧!这礼,我不会收!薛家开辟出来的摊子,凤大公子也莫要惦记。”悦瑶直言,那些弯弯绕,还是省了吧! 凤宁一脸心疼,低垂的眸子看着手边契书,长长的叹了口气。还是将契书,收回了袖中。 “这处宅子,我便先替瑶儿收着,他日另寻机会,再行俸上。” 一句话,说得悦瑶差点一口气憋过去。她的话,凤大公子听没听没白,她不知道!可凤大公子说的话,她听得明明白白!这是掐准了她会有求于他。 “即然凤大公子有意图谋,小妇人也不是小气之人,此事,咱们可以共同谋之。”薛家把徐家拉进来,出乎了她的预料。 她打听过徐家,徐家这两年,可是如日中天,生意节节攀升不说,听说徐家女还嫁进了京都首富之家。 悦瑶衡量过,若说今下北遥谁能与之相衡,非凤家莫属。虽然徐家是被薛正文和徐慕芸所害,可徐慕芸终归是徐家女,难免徐家会把这笔账算到她的头上。 明知道一口吃不下,却要硬吃,那就是傻子。与其他日求到凤宁门上,任其宰割,不如趁今日靠上凤家这颗大树,还能少些事端。 悦瑶便将自己打算,将边临县做为生产基地,将自己的沃土与蔬菜,推广至汉林郡的打算,全盘脱出。 当她说完,凤宁依旧一幅温婉模样。悦瑶只觉那一动不动的样子,莫名有些好笑。 “既然凤大公子看不上眼,那就当小妇人没说。若是凤大公子想签下蔬菜供应,小妇人可为凤大公子穿针引线。” 毕竟是倚靠着小于村村人们起家的,为他们与凤家搭桥,也算是回报小于村众村民了。 凤宁此刻如梦初醒般,直摇头,慢慢的品了些茶,只道出两个字:“合作!” 那沃土掀起的浪潮,到如今还没退去,小小的边临县,谁不为之疯狂?他没想到悦瑶会舍得将它拿出来,还共享利益!其心诚,天可签! 这对于凤家,是何等机遇?凤家产业遍布天下,只要悦瑶能供应足量,天下人,谁不为这沃土疯狂?日后的凤家,何人能敌? 只听其言,凤宁就已经可以想象到,凤家日后的无限风光! 此女,盘算之大,足可气吞天下! 二人合计分工,利益则是五五分成!旦契约书上,悦瑶单加了一条,关于产品归属的说明。 凤宁看后自然明白,只要有这条在,凤家只算是她打拼路上的工具罢了。可凤宁心里早就另有所图,这些不过身外之物。 契书签完,悦瑶不作停留,寒暄几句后,起身离开。 看着风风火火出门的人,凤宁笑意更深,越是与她走得近了,越是被她吸引。这天下仅此女,能令他日思夜想吧。 然而就在悦瑶踏出小院时,一道身影从屋顶跃下,停在门前。 “即然来了,何不进来饮上一杯热茶?”凤宁与仅隔一门之人相视,虽不见其面,可这声音,和这身冬雪都掩饰不住的寒意,他怎可忘记。 门外之人无回应,却也没有离开。 凤宁手中折扇一开,轻晃,笑言:“听闻你已不在她身旁,既然已经离开,又何必回来?” “你最好别打她主意,不然,血洗凤家,便是你的代价!” “血洗凤家吗?你大可试试。”他凤宁也不是吓大的!当初他重振凤家,背地里养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不信双拳能敌四手! 凤宁轻笑:“你终是无法走出的阴影,你与她,不会有结果!奉劝你一句,离开她,才是正确的选择。于她而言,我才是最适合的。” 凤宁话音未落,门外人影已经不见。 独坐于桌前,闭目细品杯中茗茶,再睁眼,眼底是驱散不开的势在必得。 且说,悦瑶独自走出宅子,奔着贩卖牛马最多的街道而去。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虽说已经将帽沿拉得很低,可还是被一些人认出了她。 行走于街道之上,身旁不时有人会惊叫跑开,引来更多人别样的观注。为此,悦瑶随便挑了一家转进去。 小厮见着有客上门,连忙迎了过来,领着悦瑶绕行于马厩前,一一细致的解说,悦瑶随意选了匹壮年大马。 买马是小,主要是买车架子。从腰间荷包拿出六个银角头,递给小厮。并且把自己想要的车架子,一并让小厮安排了。 小厮笑得那叫一个欢喜,只是当他弯腰看清悦瑶面容的时候,那笑僵在了脸上。 刚接过银角头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 “小、小、小的这就,去将马架好。”话没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悦瑶自知自己模样普通,可这些日子,每日尽食匿境之物,模样也算得上清丽,怎就能将人吓成了那样? 好在小厮离去不多时,便拉着马车过来了。然后,问题来了:她连牛都赶不好,这马车如何赶?是要她牵着回小于村? 面色尴尬间,悦瑶只能将主意打到小厮身上。又掏出十个铜板,对小厮说:“小二哥,小妇人不会赶马车,能否麻烦你送我回趟家?”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那小厮将缰绳一丢,直接跑没了影! 牵着马车缰绳,悦瑶抬头看天,顿时觉得无语问苍天!无奈牵着马车往城东门而去。 出了城门,眼看天色渐晚,两个孩子快下学了。悦瑶心下大急,气得大吼:“南宫越!你给我滚出来!” ------------ 第三十九章 那我得睡回来,不然吃亏 空旷四周,除了她的回声,哪有半个人影? “好!有本事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死喽,也别出来!谁出来,谁是乌龟王八犊子!”扬起手中鞭子,往马屁股一抽。 大马嘶鸣,扬蹄而去! 悦瑶上辈子可以说是什么都会,野外求生技能、简单药理、商场厮杀。硬生生将一个小女人,活成了女汉子。 然而,骑马,是她无人知晓的恐惧。这都拜收养她的那个男人,身边无数的女人所赐。她们都将她视作眼中丁、肉中刺。 看着奔走的大马,悦瑶心底的恐惧如同一只手,紧紧的捏着她的心脏,稍一用力,她的心脏就会骤停。 凹凸不平泥泞中,眼前景像快速变换,马车失去平衡,她想做点什么,可身体亦如上辈子,无法动弹。 曾经那个被她叫做叔叔的男人,足足让她等了半日,才出现将她从马背上救下。今日只怕,命不久矣。 就在悦瑶放弃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从她手里拿走了缰绳。而自己最后看到的,却是那张让她日思夜想的面庞。 再次醒来,悦瑶所见是自家的床,房间壁炉里,柴火烧得噼啪作响。看样子,自己还活着。是他救下她的吗? 疑惑起身,见着房门打开,南宫越端着矮桌进来。虽然他依旧长发凌乱遮去容颜,身形异常消瘦,可悦瑶依然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南宫越。” “即然害怕马匹,为何还要买马车?” 听到熟悉的声音,悦瑶笑了,是啊,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笃定,自己危难之际,他不会放任不管吧! “孩子们呢?” 悦瑶欲起身,却被冰凉的大手按下。“我送去李婶家了。晚点我再去接回来。” 矮桌放在她的腿上,其间放着两个小菜和一碗白米饭。她不时看向身旁的男人,身上衣衫还是她买的那件,虽然已经脏如乞丐,好在身上没味。 可他做的饭嘛!一言难尽! “虽然没你做的好吃,可也不算无法下咽吧!”南宫越语气里尽是不满。 这词用得恰到好处!悦瑶将鼻子一捏,低吼:“快去洗洗,你这几天都干嘛了?脏成这样!跟个无家可归的小狗似的!” 南宫越皱眉,拉起胸膛衣襟闻了闻,没有异味啊?这几日他不曾离开半步,日夜守着她,无暇顾忌自己,还被她嫌弃成这样? 可笑明明威震天下的男人,此刻竟成了这小女人嘴里的小狗!若换了别人,只怕此刻已经命丧黄泉。 撵走了南宫越,悦瑶从床上起身,他做的吃食,还是算了吧!上次吃了他做的,他们母子三人,吐得死去活来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两个小家伙不在?时机难得呢! 打定主意,便趁着南宫越洗澡的空档,悦瑶下厨随意做了几个小菜,又把买来打算送给村长的酒,放到桌上。 端坐于桌前,听着隔壁水声停止,忙喊他过来。 南宫越长发滴水,那张让女人嫉妒的盛世美颜,与半开的衣衫,再一次让悦瑶失去了自己视线的主导权。 不是她贪图美色,而是真这男人美得叫人移不开眼啊! “喝酒?”他走上前来坐下,却见桌上就只有一支酒杯,不解皱眉。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将杯子斟满,悦瑶昴头饮尽,笑言:“我不是你曾经认识的悦瑶。” 语毕,将杯子满上,滑向南宫越。 不得不说,就算这里没有勾兑的白酒,可这酒的度数是真不低!辣,透心辣! 大手接住酒杯,南宫越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无法理解。 “我已经告诉你一个只属于我的秘密了,该你了。”悦瑶挑眉:“规矩可不能破。” 南宫越大手一抬,豪气的一饮而尽。斟酒间,开口道:“我这颗头,价值千金。” 酒杯滑了回来。虽然悦瑶猜到他的身份,可这么直白承认,还是第一次。 悦瑶端起酒杯,敬向南宫越,游戏越来越好玩了。 再次将酒饮尽,抹着嘴角开口:“我来自异界。” 当酒杯滑向南宫越的时候,南宫越仿若刚回过神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 “规则就是规则,我在这桌上说的话,绝对属实!”悦瑶沉声,心却漏跳了一拍,自己不是他寻找的人,他会留下吗? 也许真是的孤独久了,悦瑶那颗只容得下自己的心,不知何时,多了一双小不点,竟又在无意中,让眼前的男人占了空隙。 “我、出身卧虎岭。”南宫越一口将酒饮尽,捏着酒杯的手,青筋爆跳。 悦瑶楞了好一会儿,世人皆说卧虎岭被玉面阎王一夜血洗,谁曾想他竟出身卧虎岭? 前世时,她在酒桌上,从没败过阵,而这一世,不知是酒太烈,还是对饮之人叫她心醉,当一壶酒倒光,她的目光开始涣散。 看着对面男人的双重人影,悦瑶咧嘴大笑,手中酒水喝一半,流走一半。手颤巍巍的抓着男人半敞衣襟。 “南、南宫越。”舌头已经不听使唤:“既、既然、在、在我心里住、下了,就、就给我老实呆着!” 原本就口齿不清,加之毫无章法的停顿,南宫越费了不少劲,才免强明白这女人话里的意思。 喜悦之情不可抑制,可另一个不得不直面的问题,她!不是她?难道从一开始,是自己看走眼了吗? 沉思间,南宫越忽然被扑倒在地,悦瑶满脸通红,此刻正傻傻的看着身下男人发笑,嘴里嘀咕着,真好看之类发音。 原本抚在南宫越脸上的一双小手,游向耳畔,抚过脖颈,落在被撕扯开的胸膛上。指尖抚过一道道狰狞的伤口。随着指尖轻碰之处他的身体越发紧绷。 记忆中,她的胸口上,有一条似蛇形的胎记。于是,大手一扯,本就单薄的衣衫应声而开,记忆中的位置,胎记尤在。 呼吸急促间,滚烫的唇覆盖上他的唇角:“她睡、了你是、吗?”悦瑶的手伸向他的腰间,呵呵笑道:“那我得睡回来,不然吃、亏……” ------------ 第四十章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春色袭人 壁炉干柴烈火,烛光动情摇曳。 因着傍晚忽起的大雪,李兰心见南宫越也没来接孩子,晚间便将两个娃安排睡下了。让老头子在家看管,李兰心做了些饭菜,提着往悦家小院行去。 当她入院听到那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时,羞得转身而回。还好没将两个娃带来,这两人真是…… 不过转念一想,二人重修旧好,李兰心的心里,是高兴的。 悦丫头还不过二十出头,正值年华,能寻着越仔子这般心善的男子,也算是修来的福气。虽不能再嫁,可能这般和睦,已实属难得。 冬雪中的春景,又岂止悦家小院一处。 焕然一新的薛宅,芙蓉院内,薛正文辛劳耕耘,徐慕芸虽努力全身心附和着,眼却是不安看向门外,直待薛正文倒在身侧沉沉睡去。 房门微开,刘婆子抗着一只麻袋而入。 “你在门外候着。”徐慕芸不着寸缕起身,将床上帷帐放下,把薛正文挡了个严实。刘婆子一声不吭便退下了。 颤抖着双手将麻袋打开,昏迷的男子倒入徐慕芸怀里,看着与薛正文有五六分像的面容,徐慕芸深吸了口气。 站起身,将桌上酒壶拿来,灌进了男子嘴里,看着他一口一口将酒喝了个干净,徐慕芸露出满意的微笑。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春色袭人。 徐慕芸正值十七年华,而薛正文却已年近四十,加之年轻时,对身体索取无度,如今早就力不从心。 近年得不到的满足,这夜便由这个男人填补。此夜,两具年岁相当的身体,在徐慕芸特制的酒水作用下,于冰冷的地板上酣战半宿。 事毕,方让刘婆子将人背走,徐慕芸眼中虽有不舍,却理智尚存,拖着满是汗水与疲惫的身体,躺回薛正文身侧。 从那日起,徐慕芸每日必服固胎汤药。每隔三至五日,便将配制的药,悄悄倒入酒中,上半夜使尽了手段,将薛正文累倒,下半夜与那男子极尽缠绵。 天未亮,又命刘婆子将人送走。这狸猫换太子之计,怕是别人想破头去,也无法识破。 有了药力相助,薛正文只觉得自己活回了二十岁时,哪怕夜夜拉响号角,也不影响白日体力。 在薛正文看来,这便应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说。 因着自家庄子送去汉林郡的蔬菜,在徐家的铺子一经起卖,生意火爆到让人咂舌。徐震光也是有诚信的,很快便将第一笔,一百两银子,汇到了边临县钱庄。 一百两!想当初段世风的两处庄子,也不过卖了一百五十两!而他庄子上出的第一茬蔬菜,就卖了足足一百两之多! “贱妇!当初你当着众人,将我颜面踩于脚下,如今,我便要以十倍奉还!”薛正文大笑。 徐慕芸推门而入,因得甘霖滋润,本就妖娆的女子,更添几分迷人。 “芸娘快来!大哥的银子到了,为夫正想与芸娘商议,咱们下步该如何动作?” “看你高兴得,这不过是开始!”徐慕芸倾吐出对薛家店铺遍布北遥的期待,两人相敬饮下杯中庆祝之酒。 按着徐慕芸所言,薛正文第二日,便开始在边临县走动,相续开出高价在三人手中,买下了六处可改种蔬菜的庄子。 虽然土地稍显贫瘠,可有沃土这等神物相助,何愁种不出高价蔬菜? 且说这六处庄子花了薛正文五百两这多,可如今的薛正文会缺银子?其中二百两乃自家所出,而另三百两,是薛正文与徐慕芸,在徐震光处借来的。 大丈夫在哪里跌倒,便要在哪里爬起来!于是薛正文立誓,不久后要与贱妇悦氏,一较高下! 如今薛家十二处庄子,若都用沃土种下蔬菜,只需卖出一批,绝对能入千两之多! 于是徐慕芸又差刘婆子去故伎重施,花了足足六十两,买来三十车的沃土。冬日里蔬菜品种虽略少了些,可是徐家铺子不仅是汉林郡啊! 哪怕是单一品种的蔬菜,也不怕卖不出去。 新种下地,就如同徐慕芸肚子,不过月余,庄子蔬菜已快长成时,薛家期盼已久的种子,也在徐慕芸肚子里,破土而出。 喜讯与第二批送往汉林郡的蔬菜同时传来,薛正文只道,天佑薛家,双喜临门! 薛宅从上到下,无不将这位姨娘视为手中宝,走路怕摔了,喝汤怕噎了。薛正文更是全身心的对徐慕芸照料。 每日早、中、晚,三次诊脉,各种珍贵汤药,如喝清水。薛正文更是将柳绿移出了芙蓉院,就怕徐慕芸见着柳绿一时生气,动了胎气。 果然,一切都按着她预想的发展,徐慕芸抚着腹部,已是胜券在握!她只需要一个时机,便能除去柳绿这个丫头。 而悦氏嘛!艳红的唇角扬起。 当晚,徐慕芸直呼腹痛,边临县大小郎中都被请来看了个遍,无人能查出异样。薛正文急得满头大汗。 “芸娘可得保住腹中胎儿!他可是薛家唯一的指望。” 徐慕芸点头,嘴里只叫,腹痛难忍。一旁刘婆子两手一拍,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老爷,夫人她莫不是被人下了咒?” 如今各郎中看不出病由,被人下咒,便是最好的解释。说起下咒,薛正文便想起了两个女人,一为悦氏,一为柳氏。 即刻唤来下人,让刘婆子服侍好徐慕芸,薛正文领着数十家仆,便往柳氏居住的偏院冲去。 然柳氏并不在房中,事关自家独苗,薛正文命人将柳氏居住的偏院,仔细搜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 又领着众人去了薛家祠堂。 见柳氏正跪在堂中,一身素衣,手里正在抄写经书。虔诚之意,有眼可见。 “三夫人至从搬出芙蓉院,便沐浴更衣,到祠堂为二夫人与小少爷抄经祈福了。”柳绿身旁的丫鬟跪在地上,将柳绿的行踪细细道出。 这之间,还不止这丫鬟一人能证明柳氏行踪。查无疑虑之后,薛正文这才领着众人离开。 “夫人真是神了,竟能料到今日灾祸。”丫鬟上前去搀扶柳氏。 柳氏将之一推,斥责道:“休要胡言!如今二夫人病痛,我等应更为虔诚,求得列祖列宗的庇佑才是!” 然无人见得,柳氏眼里的得意之色。想借机除她?徐氏,与你相伴十数载,你一个眼神,便能看出你心底那点盘算。 ------------ 第四十一章 我也强睡回来,咱们扯平了 火急火燎的回到芙蓉院,徐慕芸依旧腹痛,这可叫薛正文乱了方寸。薛宅已被他搜了个干净,没有任何诅咒之物。 “那便只有一人了!”徐慕芸低语。 “悦氏!”三人同时道出。 薛正文手足无措,刘婆子适时提出,可使银子买悦氏性命。 徐慕芸握住薛正文的手,呼吸微弱道:“老爷,救救奴家和肚子里的孩子。”她知道,薛正文如今还受悦氏的救命之恩牵绊。便适时的推波助澜。 要不怎么说这徐氏将薛正文,拿捏得恰到好处呢! 刘婆子起身,伏在薛正文耳边,低语出徐氏事先交待她的话。 薛正文脸色微变后,看向床上的徐慕芸道:“芸娘,家中所剩不多的银子,乃薛家与你最后的保障。若此刻动用了,再有个变故,怕是无法应对!” “老爷!您还说保障,您看看夫人,若不断了悦氏的诅咒,夫人和腹中少爷,怕是……” 这东风一吹,薛正文心里的战鼓,也随之揍响。 将银票取出,便由刘婆子出门寻人去了。 是夜,趁着两娃睡得酣甜,悦瑶趁黑摸进了西厢。 “小心撞着桌子伤了腿。”南宫越起身点亮烛火后,将小女人拥进怀里,责备道:“这天多冷,竟也不知多添些衣裳。” 至那晚醉酒,强睡了南宫越后,悦瑶便过起了没脸没皮的日子。 这事,还得从她强睡了南宫越那晚说起。 且说那夜欢愉过后,次日一早,悦瑶从梦中惊醒,余光瞥见身旁绝美侧颜,那颗刚刚安抚下的心脏,爆了…… 不是梦?她是真的把南宫越强睡了!脑子无法运转的悦瑶打算偷摸逃离现场,却被当事人抓个正着。 “吃干抹尽就想跑?” “谁、谁想跑了?”这事打死都不能承认!睡了便睡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自己这话一出口,悦瑶怎么觉得,好似哪里不对呢?因背对着南宫越,悦瑶自然看不到此刻南宫越脸上的表情,有多复杂,又有多精彩。 “夫人,饿了吗?” 听到这话,悦瑶倒是放心了,看来南宫越比她还尴尬呢!那话咋说的?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没错! 悦瑶顺坡下驴,点头应声。谁曾想,一双手臂将她环入怀中,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摩挲:“夫人胃口真好,昨夜吃了那么多,一早又饿了,让我再喂饱你一次,可好?” 于是,南宫越这个睚眦必报的大冰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肆无忌惮的将她吃干抹尽。 终了,还意犹未尽道:“为免你赖账敷衍,我也强睡回来。咱们扯平了!” 然后!她和南宫越之后,就走进了一个谁硬睡了谁,谁便要睡回来的死循环! 于是乎,但凡半夜醒来,或是睡不着了,便偷摸到南宫越这里,或是喝上两杯,或是秉烛夜谈,又或是一不注意,便到死循环里走上一遭。 两个本不该属于同一世界的孤独灵魂,越发心心相惜。 被男人塞进被子里,悦瑶深深吸了口只属于南宫越的气息。 “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将枕头塞到悦瑶头下,南宫越这才躺进被子。 悦瑶打趣笑言:“看来冰雕得了滋润,话也变得多了。莫不是身体不行,只能打个嘴炮过个瘾?” “身体行不行,你白吃了这些日子的霸王餐,能不知道?” 这霸王餐,还是他被这小女人强睡那日,听她提起。按着她的解释,就是吃了东西不给钱的意思。 “喏喏喏!老娘今儿就先付钱!”悦瑶冰凉的小手,趁着南宫悦一个不注意,塞进入他的胸堂。 原就是打打闹闹的笑话,却被某人当了真。眨眼的功夫,悦瑶已经被某人压在身下。 “南宫越!”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听不出她是逗着玩吗? “知道了,不能冷落了夫人的小嘴。”南宫越的仍落下,还是带着雨露气息的冰凉触感,却透着撩人的热气。 就在悦瑶即将迷离沦陷之际,南宫越忽然起身,长衫加身,将她往棉被中一裹,飞身出门,跃进正屋。 这是悦瑶第一次见识书里才有的轻功。惊叹之余,却听南宫越在耳边低语:“照顾好孩子。”而后却见他飞身出去。 很快,紧闭的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细碎却不凌乱。 寒风中,独立于屋顶之上的男人,长发飘洒,睥睨跃入小院的黑色人影。脸上的狐狸面具,散发阵阵寒光,竹笛于手间,转出剑花。 对着院中众人吹了声口哨。 黑衣人尽数抬头,唯一没有遮掩的眸中,平静没有波澜。 死士吗?以他对薛家的了解,这些人应该不会是薛家豢养。 长笛飞转间,倾身跃入院中,与一群黑衣人纠缠在一起,竹笛轻点之处,一朵朵血色在黑衣人脖颈处绽放,犹如忘川河边彼岸花。 因着屋内外皆无光亮,悦瑶只听见皮肉爆裂,血浆喷涌的细微声响,她方才明白,自家又来了不速之客。 当院中重归平静后,南宫越于门外低语:“今儿你早些歇息。此事,明日再谈。” 不难看出,南宫越又收了一波人头。 南宫越心里泛起疑惑,徐慕芸既然得逞,不该在这时生事。再以薛家实力,怎么可能养得起死士?难道是他暗通薛家? 次日一早,天未亮,听到泼水刷地的声音,悦瑶蹙眉起身,拢着大氅出门,见着南宫越正忙着冲洗院子。 重意全无,回转穿戴整齐了,入了厨房,做了些清淡的吃食,坐在厨房门口看着南宫越忙活,待到一双儿女醒来,这才四人坐在一起,吃了顿美食。 如今的钰儿和灵儿,被她喂得圆润饱满,肉嘟嘟的很是讨喜。两个仔子,每日沉浸在书本与音律之中,除了吃饭的点,能见上一面,便只能待他们入睡后,方能细细端详。 目送两娃出门,悦瑶方才问起昨晚之事。 “不过是些蝼蚁。”南宫越答得随意,正仔细的洗着碗筷。 ------------ 第四十二章 赔了个底儿掉 环抱双腿坐在壁炉边上,悦瑶嘀咕着:“算着日子,薛正文应该大难临头了吧!莫不是狗急跳墙?想与我同归于尽?” 南宫越只是笑罢摇头,只叹这薛正文,不知做错了何事,遭这丫头算计得倾家荡产。若说他取人性命不眨眼,那这丫头绝对是吃人不吐骨头。 薛宅 徐慕芸听着刘婆子的回话,气得胸膛跌宕起伏。倒是使了银子的薛正文,忙在一忙安抚,只道如今什么都比不上她腹中胎儿重要。 就算银子使没了,过不了两日,徐震光定会送来第二批货银。 “你去给我打听!到底是谁暗中护着那贱人!”这是第三次了!从响马到死士,从三人到十人,那贱人的命,怎就这般硬! 然与徐慕芸的震怒相较,凤家后院也略起波澜。 凤宁将那枝看了许久的腊梅折下,低叹:“真是个怪物呢!出手不留活口。死士都无用的话,那就只能用那个人了吧!” 年关已至,在这辞旧迎新之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就连被世人所瞧不起的寡妇村,今年,也是过上了个富足年。 妇人们给儿女们穿了新衣,家中灶台也燃火煮肉,小山村中一片喜庆,飘满肉香。男人们都有了假,在家中操持着这一年一次的节日。 新年旧年,无非岁月轮转,这家欢来,那家愁,人生百态尽常有。 薛正文拿着信纸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一遍遍看着其上的字,泛白的唇,不停重复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刚从街上补办年货回来的徐慕芸,被薛正文吓了一跳。 “老爷?出了何事?” 扑通一声,薛正文倒在了地上,目光呆滞,面容苍白。 看着飘落到一旁的信纸,刘婆子忙去捡了递到徐慕芸手上。细看过后,徐慕芸心里一惊,险些跌坐下去,好在刘婆子扶了一把。 还提醒她小心肚子,徐氏这才稍微清醒。 “老爷莫急!定是哪里出了岔子!”安抚了薛正文,徐慕芸又命刘婆子道:“刘妈,你速去咱家所有的庄子上,亲手下地摘些菜回来,快!” 等待绝对是最折磨人的,等到刘婆子背着菜框回来,天已近黑。别家燃鞭炮,喜迎春。薛家却是异常冷清。 差人随便煮了端出来,徐慕芸颤抖的手,夹了往送进嘴里。 啪嗒,筷子落在桌上,薛正文见状,早就红了的眼眶溢出泪来,昴头大笑道:“哈哈哈哈……没了,薛家什么都没了。” 不该是这样的,原本的一切都还在他的撑握之中,怎么一夜间,就变了呢?曾经风光的薛家,竟败落在他的手上,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不对!怎么会这样?”徐慕芸一把拽着刘婆子的衣领,指着桌上问:“这真是你亲自摘的菜?真是我们庄子上的?莫不是别人拿钱收买了你?” 刘婆子哪敢啊!就徐慕芸这么一吼,她已经双腿打颤,直摇头,一再表名自己的忠心。 回想过去种种,徐慕芸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薛正文甚至整个薛家,都被人设计了! “哈哈哈哈!难怪她会说与薛家之间,不过刚刚开始!这一切都是悦氏那贱人下的套!” 听薛正文这么一说,徐慕芸已忽然觉得自己所谓的谋划,不过就是别人不放在眼中的把戏。 自己在她面前,如那昴望天空乞求甘霖的苦草。殊不知,这天降下的,竟是毒药。 忽然薛正文如疯癫般,一把拽住她的衣领,目光恶狠狠吼道:“你!徐氏!早就和她盘算好了今天是吗?你们想要分食薛家!是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徐慕芸早就被打怕了,挣扎着要想离薛正文远些。 刘婆子见壮,忙去劝说,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徐慕芸的肚子,嘴里直求:“老爷,夫人肚子里还有薛家少爷呢!” 薛正文松手,刘婆子忙将徐慕芸护在身后。气极了的薛正文,命人将刘婆子与徐氏一同关进了芙蓉院中,不准她们再外出一步。 将账本一通查看,方知如今他连还徐震光的银子,都凑不出来。 思及徐震光的信中所言,将前来收回外借银子,和商谈供货不实给徐家造家的损失。原本薛正文算着有近千两近账,如今可好,一个铜板不进,反倒赔尽了家财。 翻出各处房产地契,薛正文携仆人出了门。 最先去的何家,乃是薛正文私交最好的友目。没曾想二人一见面,何懂听闻薛正文是来抵押地契借银子的。不免心生难色。 “博言兄,你我二人,何需说什么抵押。若小弟不是囊中羞涩,定然倾囊相助。可世下,小弟也有自家难处。” 唤来账房先生,取了两锭银子塞到薛正文手中。“今日年关,小弟也就不留兄长用饭,兄长莫要让家中娇妻久等,速速回去,就是天大的事儿,也等过了年再议。” 这二十两能做甚?薛正文自是没收,转去了他处。 送走薛正文,何懂淬了声晦气,这大过年的,竟让人上门要银子,这不是触他眉头吗?生意人最在乎的,便是这辞旧迎新之日。 “东家,咱家本就做当铺生意的,薛家那些房契地契,可值不少银子。这机会莫不是错过了?” 何懂白了账房先生一眼:“你懂个啥!薛家得罪的可是妖妇悦氏!看看他如今的惨样,你就不怕哪天着了那妖妇的道?如今作壁上观方是正道!” 二人也就此事,精精乐道作罢。 且说薛正文一连去了五家,不是吃了闭门羹,便是如同何懂一般,打发他二三十两银子,再说些漂亮话。 天黑尽时,薛正文才回到宅子。 此刻他只觉自己身前身后,皆是万丈深渊,无论往哪走,终不过死无葬身之所。 这是他唯一没有回芙蓉院的一晚,独自坐在院中,昴望着天,任由雪花落在脸上,化成水,与泪合在一起流下。 “老爷。”柳绿打伞将雪挡在外面,手轻轻抚去薛正文脸上的水痕。 “绿儿,我该如何是好?” 柳绿默不作声,任由薛正文拽着自己的衣裙,哭得似个孩子。直待薛正文无泪可流,方才将他抚进了偏院屋中。 “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柳绿将下人拿来的饭菜,挑了薛正文爱吃的,喂进薛正文嘴里。 可这菜在薛正文嘴里,实同嚼蜡。 ------------ 第四十三章 我想把你们母子接回宅中 待到薛正文用了饭,柳绿又俸了茶,这才道:“老爷莫不是忘了,悦氏曾上门要和离书,绿儿虽不知那为何物,但是能让悦氏上门,说明此物于她定别有意义。” “和离?”薛正文笑道:“北遥没有和离一说,我也只是在外邦听闻,与休书不同的是,和离意指平等关系,外邦的女人有了和离书,便可另嫁他们为妇。这等东西,有何意义?” “听闻钰少爷与灵小姐都入了蒙学,为此悦氏还亲办蒙学,遭到边临县众秀才老爷们的嘲笑讥讽,如今想来悦氏想要和离书,莫不是备作钰少爷童生试背书?” “那又如何?”如今这些东西,能救薛家? 颓废的薛正文,不知何时竟一夜白了头,怪只怪自己受了徐氏蛊惑,贪大求洋,被谜了双眼,他已无力回天。 “老爷,解铃还需系铃人的道理,您怎就想不明白呢?”柳绿为薛正文捏着腿,见其不言,又道:“既然错已铸下,老爷何不重回当日,亲手将这错事扭转过来?” 薛正文笑得无奈,只道:“这世间,何来后悔药?悦氏心机之重,手段之狠,怎会就此罢休。” 这一点,薛正文倒是说对了,因为次日,悦瑶再一次将马车停到了薛宅门前。 开门的下人一如前往,见了她,拔腿就跑。 与此前不同的是,再见她,薛正文一夜白头,垂垂老矣。正堂之上,除了薛正文,便只有柳氏,一无徐氏,二无下人围观。 这倒是让悦瑶错愕,想来,他们是笃定她会上门喽? 柳氏一如以往,恭谦识礼,与徐氏嚣张跋扈较之,此女倒显得温良识大体。可二人此刻盯着她身旁的南宫越算怎么回事? 悦瑶不知道,此时薛正文才是真的恍然大悟,若说明夜前,他只是猜测自己中了悦氏的圈套,当他看到悦氏身旁这个,曾经自己打听而不得的男人时,他已经明白了。 自己从那时起,就一步步走进了悦氏的陷阱。以至于今时今日,身无分文还负债累累。 昨日碰壁之后,他已然明白,如今全天下唯一能救他的,莫过于此女!这个曾经将他从卧虎岭救下的女子。 “薛老爷莫不是见着我,心有不快?”悦瑶笑问。 身旁南宫越虽面无表情,心底却无比快意,真如这小女人所言,像薛正文这样的人,与其让他死得莫明其妙,不如让他活得生无分文,更让人爽快! 这种快意,是从取人性命中,无法获得的胜利的喜悦。 柳绿亲自俸上茶盏,还为钰儿和灵儿上了点心。 “悦、悦瑶。”薛正文已经记不得,最后唤她的名讳是何时,竟连声音都有些不自然。 胜者为王败者寇的道理,薛正文此刻深有体会。可他还有另一招。 “北遥之女一生只嫁一夫,眼下钰儿要入童生试,需要一个不受人诟病的背文。我想将你们母子三人接回宅中,为夫定会……” “打住!”悦瑶看着薛正文冷笑。 当初对这母子三人视若无睹,宠妾灭妻,甚至在她前来要和离书的时候,还叫嚣着教她做人。 “怎么?斗不过我,想打亲情牌?不仅有了一双儿女,还白白将我们的产业收入囊中?怕是东城门的城墙,也不及你脸皮十分之一厚吧?” “你!”被人当面戳穿,薛正文心底仅有的一点悔意,终抛诸脑后,怒吼咆哮:“悦氏!你就非要与我鱼死网破吗?” 悦瑶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叫你好好读书,你偏跑去骑猪,什么叫鱼死网破?钰儿,解释给薛老爷听听。” 薛滋钰很是乖巧,直言道:“两败俱伤可称为鱼死网破。” “还可作不死不休之意喔!”小灵儿适时补刀。 “娘亲与薛老爷之间,并不存在鱼死网破一说,相形见绌更为恰当。” 钰儿言毕,悦瑶拍手叫好,小灵儿更是满眼星星的,看着自家哥哥。 母子三人这一唱一和,薛正文差点被自己一口老血噎死。幸得柳绿一旁安抚,他这才缓过劲来。 “夫人,老爷是真心知错,还望夫人念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份上,原谅老爷这一回。” “你是叫柳绿?”悦瑶问。 柳氏点头,悦瑶笑道:“不愧是跟在徐氏身边的人,她终敌不过你。” 或许是没想到悦氏会给自己难堪,柳氏咬碎了一口银牙,却无处发泄。 “说起徐氏,怎不见她人呢?”悦瑶问到。 “如今已将她押在后院。”薛正文冷言。 悦瑶唤了声柳氏,指着薛正文道:“就这种没有担当的男人,只会将罪过怪在女人身上,你也愿侍奉左右?” 见柳氏一脸茫然,悦瑶只能摇头作罢。 将目光投向薛正文,直言:“我今日前来,除了想看看你的笑话之外,还想让你将薛家正主的位置让给钰儿,至于你和你这些妾室们,净身出户吧!” 这一回,不止是薛正文面色难看,就连柳氏,也没了往日的隐忍。 “妖妇!你妄想!”徐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旦见她急匆匆推帘而入。 悦瑶见着徐氏小腹微凸,略为惊讶:“怀上了呀?” 如此这般,那些上门想取他母子三人性命的,定是这徐氏所为了!当初徐氏使尽手段,挑唆钰儿惹来祸事,无非就是想让原主坐实养子不教,便于她将钰儿寄养到自己膝下。 如今怀上了,便容不下他们母子三人了。 “怀是怀了,是不是薛家的,还得另说。”南宫越轻飘飘一说,将整屋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尤其是悦瑶,拽起南宫越的手直呼:“难道不是薛正文的?”两手一拍,乐不可支。她越是看薛正文,越是抑制不住笑意。 那一头的大草原,油亮油亮的绿呢! “休、休要胡言!”徐慕芸竟忘了往日嚣张,扑到薛正文脚边。“老爷,万不可听他人语言乱语。” “薛正文,把悦儿想要的东西痛快拿出来,我便与你证实心中疑惑可好?” 悦瑶看向身旁的南宫越,他怎么知道徐氏腹中子不是薛家的? ------------ 第四十四章 来而不住非礼也 薛正文会如何选择呢?是与悦氏以死相抗?还是更为担忧自家血脉?众人心里都是提着一颗心的。 然而悦瑶却是早早就将这人看透了,薛家走投无路,如今更是以接他们回宅的名义,大大方方将她的产业拿了去,补救薛家。到如今,他还当她是傻子吗? 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算计他们母子。 “好!就依你所言!”薛正文命账房先生,取来印章、房契、地契,最后从腰间将库房钥匙,交到了薛滋钰手中。 又请了族谱,眼看就要在薛滋钰的名上,盖上继任印章。 徐慕芸忽然握住薛正文的手道:“老爷!他们不是您的亲生血脉!只有我腹中之子,才是薛家根本啊!” 如果让薛滋钰继任,那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何用?与其这般,不如搏上一搏! “老爷!悦氏在卧虎岭破了身子,之后便有了身孕,老太爷可以作证,他们不是薛家子孙!悦氏混淆夫家血脉,理应沉猪笼!” 悦瑶和南宫越对视过后,双双将目光投向一双儿女。因着南宫悦以长发遮去容颜,别人是认不出的,可悦瑶早就觉得一双儿女,没有一分似薛正文,反倒与南宫越极像! 此时她脑海里的记忆越发清晰,那张看不清的面容,轮廓竟与南宫越的面庞慢慢重叠。是他! 原主那段模糊的记忆,就是与南宫越春风一度的夜晚!原主用自己的身体,换得薛正文平安……这对双生子,不是薛正文的,而是南宫越的! 合着原主是带着腹中子,嫁给薛正文的! “徐氏!你胡说什么!”薛正文喝斥。 徐慕芸既然打算以死一搏,自然是有所准备的。门帘掀起,下人背着一孱弱老者,进门。 “爷爷!您倒是将真相说出来!薛家祖训有道,薛家血脉不容混淆!如今老爷要将薛家交到一外人手中,您老不能假装不见啊!” “谁让你们请老太爷出来的!快抬回去!徐氏,你休要一错再错!” 薛正文也是急眼了,伸手就去拉徐氏,似乎都忘记了徐氏肚子里,还装着个小的呢。 “正文啊!血脉之事大于天!当初你明知她有孕,瞒着我们硬娶了她过门,我们都不曾言语。可今日,你要将薛家交给一个外人!我不允许!” 老爷子此言一出,满堂的人,喜的喜,忧的忧。 喜的,自然是悦瑶和南宫越。唯有薛正文愁容满面,可被老太爷道破,他也无话可驳! 这事从始至终他都是知道的,娶悦氏无非是感激她救命之恩,不曾想,悦氏那三日竟暗结珠胎。 “来人!将悦氏拉下去,亵渎血脉,必需惩戒,以正家风。”有了底气,徐氏重拾嚣张跋扈。徐慕芸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看向悦瑶。 然而前脚踏进门的人,一如以往,莫名倒在了地上。徐慕芸脸上的笑没有了,无比震惊,这些人是她藏在薛家的打手,可不是薛家那些无用的下人。 接连六人倒地之后,无论徐氏如何喊叫,门外无人再敢进来。徐慕芸不甘心,明明做了百般部署,为何悦氏依然能安坐于此! 暗地里收了六个人头的南宫越,一时喜不自控,将钰儿和灵儿紧紧的抱入怀中。 突如其来的反转,算是意外之喜吗?算是吧!毕竟薛正文与南宫越,瞎子都会选好吗!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薛老爷,将他们从族谱上划去便是!” 看着南宫越如获至宝的模样,悦瑶摇头低叹,就怕徐氏再若得这位爷不快了,这位爷将薛家灭门了咋整? 她可不想自家娃,刚有了亲爹,一家人就成了通缉犯。钰儿还想考学为官的,至于洗白南宫越嘛,她有的是办法! 然而作死的人,依旧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徐氏半劝半推的让薛正文,将薛滋钰与薛滋灵从族谱上除名后,又亲书了除名书。书写盖印一气呵成。 虽然没能将悦氏沉猪笼,可这场后宅之争,她终是嬴家! 如今薛正文已是黔驴技穷。将一切归咎于徐氏,耳光声清脆,徐氏被打懵了,看着薛正文直落泪。 薛正文不解气,拽着徐氏衣襟道:“你可知,你坏了我的好事!” “不会的,老爷,我还能请大哥相助,大哥与我自幼便交好,不会坐视薛家不管的。”这是徐慕芸最后的底气。 然而深住后宅的徐氏怎会知晓,战场无父子、商场无朋友之理。她这翻举动,无异于跳梁小丑,一举害了徐薛两家而不自知。 只待徐家上门,一代商贾薛门,便将陨落于落辉郡。 看着大势已去的薛正文,颓废的坐回椅中,胸口热血翻涌,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吐而出。 柳氏和徐氏皆被此时情形震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呆楞楞的站着,一个大呼小叫。 悦瑶接过不愿意被南宫越抱在怀里的钰儿,拉着南宫越离开。 没人能想到,临出门的时候,南宫越忽然道:“薛正文,作为回报,我便告诉你,徐氏腹中胎儿,乃是你宅中寄住的表亲所种。人证是刘婆子。物证,乃藏于徐氏妆盒底下的药粉。” “你说什么?”薛正文大吼。 南宫越只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学得可真快!”悦瑶拉着南宫越出门,架着马车,回了小于村。 此时的薛宅安静得如死宅一般,薛正文通红的双眼紧盯着,跪在面前的徐氏,与旁枝侄子薛景山。 这薛景山的家,原不在边临县中,因着明年边临县有童生试,这才以旁枝亲戚的身份,暂寄住于薛家。 因着他与薛正文年轻时,模样极为相近,徐慕芸才将他,作了狸猫换太子之计中的狸猫。 然,薛景山长在乡下,家中并不算富裕,自是没有进过烟柳之地。其家中虽娶了婆娘,可那些农家女子,怎能与徐氏这等尤物相较。 那些极尽缠绵的夜晚,薛景山只当自己白日里,见了这美艳伯娘,夜里便于梦中与伯娘好生云雨。那些从书中读到的手段,于旁人听来的招试,他都一一在梦中用尽。 每每只回忆一下梦境,都叫他心如猫挠,很是难耐。那几日,为了能于梦中取悦伯娘,他甚至废弃书本,白日补眠,夜夜挥汗如雨。 ------------ 第四十五章 机关算尽又如何,只笑身为女红妆 这薛景山虽也曾好奇,梦境不仅太过真实,自己还雨露不染分毫!可一想起梦中伯娘绝美滋味,便未多想。 “伯父,侄儿真无此等荒唐之事啊!”薛景山是个一根筋,认定只是梦罢了!他自不承认,若真与这勾人的伯娘睡过,此刻叫他死,他都愿意! 古人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他明明只是做了个梦,为何冤枉他! 徐氏嘤嘤哭泣,一连将最恶毒的誓言,都用在了自己身上。比起被沉猪笼,发誓又算得了什么。 待到外面的人将刘婆子押来,再将徐氏的妆盒承上,徐氏双眼一闭,瘫倒在地。 刘婆子本就是个胆小的,被薛正文吓唬两句,便开始吞吞吐吐,胆怯的向徐氏求助,可徐氏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能顾上她。 “大胆婆子,唆使主母犯下大错!由不得你抵赖!”薛正文唤来下人,一捆麻绳,将这婆子手脚一捆。 刘婆子终是将一切招了出来,为免被沉河,刘婆子将一切都推了徐氏身上,添油加醋的将徐氏是如何安排的,又是如何偷梁换柱的,一一道了个干净。 为验真伪,薛正文命人将药粉灌进薛景山嘴里,不多时,薛景山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当着众人的面,如狼似虎的扑向徐氏。 疯癫的嘴脸,说着羞人的话语,当着这一堂众人,宽衣解带,撕扯徐氏衣裳。徐氏越是哭喊阻拦,薛景山越是嘴不停歇。 将那些夜晚徐氏如何回应她,如何满足模样,甚至细细描绘出徐氏,无人知晓的身体特征。 薛正文胸口热血翻涌,一口血吐尽了,心中屈辱,眼角的泪,道尽了此生的苦,两眼一闭,倒地不起。 柳氏忙命人将薛景文押走,又将徐氏关进了芙蓉院。请来郎中,为薛正文诊治,然而郎中们皆摇头作罢。 只道:“本就梓木之躯,又怨气郁结,深入骨髓,如今为时已晚。夫人早些安顿后事才好。” 此话一出,薛家老太爷,两眼一闭撒手人寰。 当晚,薛宅门上的大红新灯,换成了白纸丧灯。边临县众人无不惊叹,茶余饭后闲谈,无不言,妖女悦氏,手段狠辣。 而那些曾经与悦氏叫嚣过的商贾们,各自庆幸作壁上观。比起占薛家便宜,或是与薛正文那点微不足道的交情,保全自己,更为重要。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大年未到,丧期未满,徐震光再次登门。 如今薛家三夫人柳氏做主,与徐震光一番解释后,将徐氏从芙蓉院请了出来。徐氏扑进徐震光怀里,就是一阵痛哭。 临了,还求着徐震光,将她带回徐家。 可徐震光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将这么一个丧门星带回家中! “你即嫁作他人妇,生是薛家人,死是薛家鬼。可两家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 徐氏悲从心生已无方寸,柳氏不过丫鬟出身,虽学了些心机手段,终是上不得台面。任由账房先生与徐震光,将合约一算,得赔给徐震光,近千两银子。 柳氏无奈,眼睁睁看着徐震光将薛家库房搬空,还赔出十二处庄子、四处铺子和两处房契,徐震光这才作罢。 几日后,徐震光找来边临县,最好的房牙子,打算将薛家这些不动产,卖了银子,好回转汉林郡。 房牙子可是乐坏了,小于村的悦氏可是早就放了话的,只要是薛家的产业要出手,她一应接下。这笔生意等于是给房牙子们送银子的啊! 他每日烧高香,只求上天将这庄生意,赏给自己。如今还真落到自己头上了。 不过两日,经由房牙子这么一转手,薛家的产业,尽数落进了悦瑶手中。美滋滋的看着十二处庄子,如今边临县能种蔬菜的庄子,就都进了她的手里。美!实再是美! 而徐震光在拿到银票后,不禁好奇,小小县城,居然有胃口这么大的金主?九百两,说拿就拿?难不成是凤家? 可凤家从来只经营酒楼,怎就对蔬菜买卖起了意? 好奇归好奇,徐震光拿了银子,带着从薛家收刮的东西,丢下徐氏,回了汉林郡。 薛宅易主,两张封条,散去薛宅一众下人。 柳氏打了包袱,独自离开了薛宅。无人知晓她欲往何处。 可笑自己受尽屈辱,隐忍半生,方才粉墨扮相,待登场。琴未抚,曲未唱,终落得素衣一身,太凄凉。 机关算尽又如何,只笑身为女红妆! 多年后,有人曾在别处郡府的窑子里,见过她一面。每每说起,无不摇头怜惜,若她不是做了姨娘,正值芳华的大好岁月,怎会活得如此悲伤。 而徐氏,大着肚子葬亡夫,变卖首饰衣裳,雇车回了汉林郡的娘家。 不曾想,自己被徐震视为丧门星,连娘家大门都不得进入。 苦苦守候多日,方得见嫡姐,谁知自幼待她如亲妹的嫡姐,更是将她好一番奚落。 “三妹妹,你害惨了夫家和娘家,怎还有脸回来?莫不是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徐家容不下你这等心机叼妇!还有你腹中的野种,徐家丢不起这人!” 原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却在最凄惨的时候,反遭亲人背后一刀。忍不过,将一身怨气归结于到悦氏身上。 若不是悦氏,她又岂会有今日? 转回边临县的徐氏,倾尽所剩无几的银子,买了灯油,深夜独入小于村。当看清眼前的青砖大瓦房,徐慕芸恨意更深。 害得她这般模样,凭什么这贱妇,反倒活得风生水起?上天既然不公,她就要自己讨回公道! 徐慕芸翻墙入院,将手中灯油尽数泼出。 细微的响动,自然逃不过悦瑶和南宫越的耳朵。悦瑶早就猜到会有今日。合衣出门,坦然看着已认不出模样的徐氏。 “悦氏!你将我害得好惨!今晚,便要你与我陪葬!” “陪葬?”悦瑶倚着门廊笑出声。 这笑,在徐氏听来,就是对自己一败涂地的讥讽。 徐氏手腕处却被什么砸了一下,捏在手中的火石,掉到了地上。 “可惜呢!我的命,硬得很!”悦瑶掂了掂手中的小石头。 ------------ 第四十六章 有妖怪 “夫人回去歇息,这里交给我便是。”南宫越将大氅披到悦瑶身上,大手环上于她的腰际。 而院中的徐氏,一双红肿的眼,直勾勾的看着南宫越。 他?就是平日跟在悦氏身后之人?这世间怎会生得如此美艳之人?当她看向悦氏腰间的大手时,心头怒意顿起! “哈哈哈哈!悦氏,你终不过,也是活在男人的羽翼之下,可笑你与我,又有何不同?” 悦瑶拍了拍腰间的大手,低语:“你且回屋,这是我与她的事。” 待到南宫越回屋,悦瑶两手一挥,五匹灰白毛色的森林狼出现在身旁。这群狼是她亲自驯养后,藏于匿境中的。 前世常年出入深山,她最擅长的便是与各种动物和睦相处。狼虽野,却极有灵性且等级深严,算得上动物中,最宜管理的一种。 “若非要说个不同之处,那便是,我为自己而活。而你,只是个深宅之妇,没了枕边的男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夜色中,一双双绿色的眸子与徐氏对视,她只觉下身一凉,竟尿了自己一身。恐惧占领身体,原本一心赴死的人,转身夺门而逃。 即便脚步声已不见,依旧能听到小于村里回荡的喊叫:“妖怪、有妖怪……” 几日后,有传言说,徐氏的尸体在薛正文坟前被发现,是自己撞死在薛正文碑上的。那血,填满了还未来得急描漆的碑文。 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叹人世,终难定。 一代富商薛门,一夜间,忽喇喇似大厦倾。终落得,白骨两具、荒坟两座,于这边陲小镇,画上了句号。 悦瑶听闻后,只笑,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若当初薛家放她们母子三人,一条活路,又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眼下刚过大年,童生试在即,钰儿背书之事,迫在眉睫。 辛得凤家大公子的引荐,薛滋钰改名立支之事,在悦瑶花了五锭银子,和一顿摆鱼宴之后,薛滋钰和薛滋灵,正式更姓,悦! 再有允秀才妙笔生花,钰儿背书之事,也算得尘埃落定。 虽击垮了薛家,可手中积攒的银子,已所剩无几。要不常说,人要么活在花银子的路上,要么活在挣银子花的路上。 于是,悦瑶将两娃交到南宫越手中,便一心扑在了生意上。 如今的边临县,半数以上的庄子在悦瑶手中,加之八个边临县最繁华路段的铺子,雄厚的产业,奠定了悦瑶在边临县商行的地位。 这几日,悦瑶走了一遍新入手的庄子,就着庄子上之前的长工,让他们重新翻地,又撒下大量新鲜牛粪,以驱走地中刚孵化出的蚯蚓。 之前卖给薛家特制沃土,不过是还未处理过的蚯蚓粪,蚯蚓卵未孵化时,蚯蚓粪虽能使蔬菜长得好看,可一旦孵化出蚯蚓,对种下的菜就是灭顶之灾。 花了不少时日处理旧土,再重新拖来货真价实的沃土,悦瑶这才让人活土,准备播种,待到春天来时,这些肥地,才能长出使人喜爱的甘甜蔬菜。 聚香阁如今由小于村村人供给蔬菜,当这些蔬菜在其它郡府一经面世,聚香阁的生意做得如日中天! 尾冬初春的这几月,原本人丁稀薄的寡妇村,如今可是变了个样,一直在悦家做活的长工们,家中茅草房被青砖大瓦房替代。 一座座新修的小院,让这原本被人瞧不起的村子,成为了边临县一景。 村长于成自是高兴得不得了,毕竟祖宗传下来的血脉村子,不仅没在他手上败落,反倒变得兴旺起来。这是何等体面之事。 又因着悦瑶扩展经营,已经将那片山林整个买下,林中又放养了许多匿境中的野物,于大林几人,忙得昏天黑地,连着几月都不着家。 还是牛婶提醒她,悦瑶这才发现该多雇些人了。在悦家做着活计的,一听东家要请人,忙将消息送给周围的亲戚。 这布告还没贴出去,就有许多人上门应工。更有夸张的,举家搬迁进小于村,这一下,原本三十多户的村子,一下翻了整整两倍,眨眼逼近百户大村。 允秀才响当当的名头是其一!其二,他们交不起县城中,高昴的六礼束脩! 其三,他们当中有好些人,都是周围村子里的拖儿带仔的寡妇,放眼整个北遥,寡妇们只有在这小于村中,能寻上活计可做。 以至于小于村的房契价格,从原先的几个银角头,变成现在的一锭银子起价。 于成和李兰心虽不在悦家做活,可于他手里卖出去这几十户的房契,光拿跑腿拥金,就富了这老两口。 更别提,悦瑶时不时送来的吃食、布匹,甚至还有那山上捉下来的野味,吃不完的,都换了不少银子回来。 一年前,李兰心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有住青砖大瓦房的一天,只求老两口不饿着,再省下一些,将小儿子考学供出来。也就知足了。 看着自家敞亮的大院子,李兰心是真心感谢悦瑶。 再说此时的悦家小院,门前已被前来应征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于大林和林喜儿,还有牛婶,忙着维持次序,悦瑶也是脑瓜子疼。这一天了,雇的人也没定下多少,还吵吵得叫她心烦。 “南宫越!” 悦瑶冲进西厢,见这厮居然端坐着品茶,心里火就更大了。 至那夜之后,南宫越除了尽心尽力照顾两娃,便是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日里的沉思。 悦瑶大步而上,将南宫越的长发束于脑后,抱怨道:“你是想在这做雕塑吗?出来帮忙!” 当她对上铜镜中男人琥珀色的眸子,悦瑶心头一紧,嘴里的话,终咽了回去。往日那个冰雕男,眼中为何如此忧伤? 好在离开西厢房不久,钰儿与灵儿下学回来,小灵儿是个喜热闹的,见着这空前的热闹景像,喜得乐不可支。 可钰儿是个喜静的,见着人多成这样,小脸都皱成了包子。 悦瑶忙解释道:“山里缺人,不能老让你大林叔他们不着家,得多雇些人手。” “娘亲,灵儿帮您。” “去房里写字!先生说了,就你的字最丑。” 钰儿无视着小灵儿的不满怒怼,将灵儿拖进正屋。 ------------ 第四十七章 你夜里又摸去他房里虐待他了? 关了正屋的门,钰儿拿了根木头过来,大力的敲打桌子,嘭嘭的巨响,让院门前那些人都安静了下来。 站到桌上,钰儿冷声道:“家中有亲戚做活的,让亲戚去大林叔那做担保!没有亲戚的,到牛姥姥那排队。请保持安静,喜欢吵吵的,不适合在悦家做事!” 这是六岁的娃?脑子都这么好用的吗?看着围在门前的人,安静的排成两队,之前的一场混乱,竟被他安排得如此井井有条。 悦滋钰当然不会告诉自家娘亲,他只是不喜欢家里太吵。这边妥当了,回正屋监督灵儿写字,才是正事。 钰儿的法子很管用,那些让亲戚做保的,经由亲戚筛选一遍,又由于大林筛一遍,留下的人,自然都是踏实肯干的。 而牛婶始终是有阅历的,加之眼毒,一些偷奸取巧,喜走旁门左道的妇人,自是逃不过牛婶的眼。 “瞅瞅你那小人嘴脸,不就是悦家的狗腿子吗?得意啥!”被剔除的妇人,终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 牛婶是个本份人,怼不回难听的话。 可经过这些日子,牛婶是真心喜爱这个,自强自力,不于男人脚下求生活的丫头。比起那些指着嫁夫而活的女子,悦丫头不知比她们强多少! “你活得连你口中的狗腿子都不如。得意这行不?”悦瑶挡在牛婶面前,怼人,她从不客气。 那妇人气不过,淬了一口,红着脸离开了。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牛婶莫要放在心上。咱们靠自己双手过活,没什么可丢人的!您腰板子比她们硬气多了!” 不多时,便定下了要雇的四十人,选上了的,高兴欢呼,没选上的,也对这个世人传言为妖妇的女子,有了新的认知。 打发了众人,悦瑶做了一桌子饭菜,两娃也写了字读了书出来,没见着南宫越。 “叔还不愿意出来吗?”小灵儿食不知味。她好想像以前一样,一家人欢天喜地的吃饭。 钰儿看了眼紧闭的西厢房门,将她拽到耳边,小声低语:“你夜里又摸去他房里虐待他了?” 悦瑶差点被嘴里的饭噎得喘不过气来。瞪看钰儿的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合着自己晚上悄摸去西厢房,这小东西知道啊? 越想,悦瑶的脸越红。催促起两个小家伙,赶紧吃饭。 晚间,待确定两娃都睡了,悦瑶才提了酒,进了西厢房。 先饮了一杯后,斟满,滑到南宫越手边。“老规矩!”她说。 南宫越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悦儿不愿意被我守护吗?”他问。 这男人莫不是太男子主义吧?和着这些天的不快,竟只因那晚徐氏一言? 接住南宫越滑到手边的杯子,悦瑶笑着给自己满上一杯,真想好好揍他一顿,怎么办? 可规矩就是规矩,他问,她就得如实回答。“并非不愿意。” “真的?” “真的!” 南宫越拿过她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末了,还向她摇了摇。示意再添些。 于是这一晚,上半夜二人把酒言欢,下半夜竟又不知,谁睡了谁。 次日一早,悦瑶醒来的时候,身旁不见南宫越,刚要起身,南宫越就端着盆热水,进来。 虽是已经铭刻到心里的面容,可今日的南宫越,竟破天荒的自己束了发。这是不怕被别人盯着看了? 南宫越一声不吭,拧了热帕子,就往她身上抹。吓得悦瑶一把将他手中帕子抢了过来。 “我自己来好了。”也不知昨晚是酒喝得太多,还是两人太过尽兴,这时候,她身上还有些粘腻。想着想着,悦瑶不禁羞红了脸。 讲真的,南宫越不仅脸勾人,那身子,是真馋人。 这一日,南宫越顶着这张脸在小于村露面,村人们无人不惊为天人,许多妇人只看了南宫越一眼,便红了脸,低头跑开。 谁敢信,这叫女人自惭形秽的妖娆美男,会是傻子?傻子的目光会这般冰冷摄人?传言不可信啊! 而有些男人,更是看得两眼发直。就如同此刻的于大林。 “大林哥!” 悦瑶唤出声,于大林才如梦初醒,唉唉的应声后,说话舌头都打结。 “曾、曾家来、了,今天,得给、聚下阁、送货。”于大林低着头,就进了林子。 “真是男女通吃。”悦瑶鄙视道。 谁知南宫越冷着一张脸,往她耳边一凑:“我只吃你。” 摩挲的气息轻抚耳畔,悦瑶的脖子和脸,红成一片。 二人行到养殖地龙的养殖场地里,正巧遇到牛婶,在给地龙投食。新雇的十几名妇人,正忙着给地龙翻土,顺道将一些死了的挑出来。 若是要将沃土卖出边临县,这些地龙明显是不够的。思量过后,悦瑶决定亲自去一趟聚香阁,与那凤大公子细商谋划。 原本打算到鱼塘,等于大林备货的悦瑶和南宫越,却被一十三四岁的女娃,堵了去路。 女娃长得一双丹凤眼,两弯柳月吊梢眉,灵动可人。 “东家,求您发发善心,救救我。”女娃一个劲的磕头,虽是泥地,可石子却不少,额头透青见血。 吓得悦瑶忙将这娃给扶起来。工棚那边听了动静的妇人婆子们,跑过来,有认识的,忙将女娃拉到一边,斥责起来。 “春女儿,杂这不懂事?闹到山上来了?快回去,莫要让你爹又是一顿好打。” “我不回去!打死我也不回去!”女娃倔强的抹着泪,甩开那婆子的手,又冲回悦瑶脚边。 林喜儿是最后来的,挤了进来,脸色大变,一把将女娃拉了过去,低语道:“春女儿,莫要再闹了。” 谁知这娃竟退到鱼塘边上,当着众人的面,扑通一声跳了进去。这一下,可吓坏了这一众婆子妇人。 好在有人下水硬将女娃拖了上来。 于大林不知何时从林子里出来的,手中笼子一丢,上去就将哭倒在地的女娃给提了起来。 虽说他瘸了脚,可手上力气是真大,女娃提在他手里,就跟个小鸡似的。女娃身上直滴水,林喜儿寻了些衣物,将她包住。 “大林哥,快将春女儿带回去,灌上几碗姜汤,别着了凉。” 那女娃似疯了一般,捶打着于大林,直呼着不回去。 ------------ 第四十八张 不要脸的妖妇 悦瑶上前将女娃拦了下来,见着于大林面色难看,才问;“这是咋回事?” 抢在于大林开口前,女娃跪在地上,就将肚里的苦水倒了个干净。 原着,这娃是于大林的大闺女,前些日子,求着于大林让她去了蒙学,可谁知,学没上几天,于大林就不准上了。 她偷着跑去,于大林知道了,不仅将她关在屋里禁足,这几日还寻了媒婆要给她说亲。 “春女儿!你都十四了,再不嫁人,留在家里做老闺女吗?你爹给你备了嫁妆,婆家定不会给你气受的。”旁人劝道。 无人不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这娃是个倔的,抱着悦瑶的脚,死活不撒手。悦瑶又不自表圣母,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干预。 “谁说女子唯一的出路,只能嫁人?你们眼都瞎了吗?看看悦东家,这才是人该有的样子!我不嫁!与其给素未谋面的男人生儿育女,我宁可死在这儿!” 此话一出,倒让悦瑶对这女娃高看了一眼,这里的女人,认定这是女人的定数,如今倒是有一个懂得与命运抗衡的了? 伸手将于春女抚起,道了句:“自已的人生,自己做主。” 好嘛!这一句,也不知于春女是怎么理解的。忽然将抱着她腿的手一撒,就往不远处的工棚冲了过去。 后面这几十号的人,硬是没追上一个女娃。 待到这娃从棚子里出来,好端端的一头秀发,被她自己用火烧了大半。 于大林的婆娘赶来,跌坐在地上,半晌没回过神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于春女这样的举动,在村人们的眼中,视为不孝。可在悦瑶眼中,这却是女娃与定数抗衡的决心。 村人们有说于春女莫不是疯了的,自然也有人不言语,却也有那几个,将目光投向悦瑶。或许在这几人眼中,于春女会变成这样,都得怪她这不接受定数的女人唆使。 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亡从子,哪里不对了?她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春女就先养在我家几日,待到她好些了,你再来接回去。”悦瑶终是看不下去了。 她这么说,于大林夫妇两自然也不多言语,旁人也就更不能多说什么。 南宫越帮着去山,悦瑶便将于春女带回家中,将那头烧了大半的头发拢成马尾扎起。煮了姜汤让她喝下,便将她送去隔壁学堂了。 再回到鱼塘,货已经抓齐装好,南宫越架马车,于大林赶着牛车,往县城而去。 如今聚香阁从上到下,都将她视为坐上宾,只要她来,绝对得请到楼子里,品上些茶。吴二长柜一听她要见东家,掂掂的就应下了。 悦瑶和南宫越就在一层广桌,选了个角落坐下,没曾想,就算是角落,南宫越还是将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有人好奇,有人低语,也有胆大的,点了聚香阁最贵的茗茶,指名道姓要送给南宫越。 小二端着茶盏过来,南宫越不过双眸微眯,吓得小二又将茶给端了回去。 柜台前,小二正低头解释着什么,女子起身,就是一记耳光。清脆的声音,在本就安静的一层回响。引得众人齐齐看去。 悦瑶这才看清,那女子五官不过十三四岁模样,可身上那打扮,比之雍容华贵,一点不过,珠光宝气的发簪、步摇,光叫她看,都觉压得抬不起来。 被打的小二,一语不发,手虽捂着脸,可那红肿的印记,手掌都挡不尽。可见其下手之狠。 “啧啧啧!果身生得一幅好皮囊。” “悦儿不喜?”南宫越似有挑衅的扬了扬嘴角。 悦瑶一巴掌将他脸上的笑,拍成了定格。 “我看你倒是挺乐呵!” 二人自然流露出的喜悦,被门口的凤宁收进了眼底。看来,他得加快进程了。眼中狠厉之色一转而过,往日温润模样扬起,折扇轻摇,步入门庭。 珠光宝气的女子一改怒颜,迎向凤宁,悦瑶见二人过礼低语,觉着这二人定是相识的,没想到,凤宁转向她这边走来,身后女子的笑颜僵在了脸上。 凤宁上前合手行礼,便领着她和南宫越去了顶层。只用听的,悦瑶都知道,一层那里此刻如煮沸的水,议论纷纷。 “呸!”女子淬了一口:“不要脸的妖妇!居然连凤大公子都被她迷得失了魂。这边临县怕是得请大师来瞧瞧,是何精怪在此作乱。” 前些日子在府里,听了传闻,她从不当真,可今日亲见,不信都不行! “小姐莫生气,伤了身。” 自家小姐在老爷还未到任边临县时,就对这凤大公子上了心的,老爷请了这里的官,也是冲着凤大公子来的。谁能想到,这凤大公子居然连正眼都不瞧小姐。 倒是对那悦氏妇人,礼尚有佳。 女子气急了,将桌上茶碗、碟盘扫了一地,转身离去。丫鬟忙往桌上丢了一个银角头,跑着追了上去。 “我要回府告诉爹,让她在这边临县做不了生意!” 这也只是随口一说,她哪敢将气撒在爹的身上。爹爹虽只她这么一个女儿,却依旧不怎么受宠,倒是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哥哥,做尽了荒唐事,爹爹从不会说一句重话。 可这悦氏,是该给她点颜色看看了。 匆匆忙忙回府,却见娘亲正于后宅中,接待贵客。李诗妤整齐衣裳,端正身姿,徐徐而去。 “妤儿来了,快来给徐二奶奶问安。” 李诗妤笑得端庄,应了她娘的话,规矩的行过大礼,问了声:“徐二奶奶安康。” “好!好!这才几年不见,竟生得这般端庄得体。妹妹真是教女有方。” 杜末本就最喜这小女儿,如今又得汉林郡徐家二奶奶夸赞,自是喜从心来。 原着杜末与这徐家二奶奶刘香琴,乃儿时闺中蜜友,后来她嫁进了,素有书香门第之称的李府,而刘香琴被徐家老爷看中,娶了做二姨娘。 许多年没见过面了,今儿刘香琴拿了拜贴上门,她都差点没有认出来。 一旁的李诗妤安静的听二人叙旧,端坐着净手、烫杯、放茶、洗茶,一套茶道施得行云流水,看得刘香琴啧啧称叹。 品过李诗妤俸来的茶,刘香琴红了眼眶。 “姐姐为何伤感?”杜末轻拈锦帕,拶去刘香琴眼角的泪珠。 ------------ 第四十九章 讲点道理好吗? “见着妤儿,我便想起了我那苦命的女儿。” 刘香琴声泪俱下的说起,自己当年如何于深宅之中,保全自身,好不容易养了仅有的女儿,盼大了女儿,不曾想,如今只等来一纸亡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心,何其痛。 一通深情言表,听得杜氏母女,嗟叹人生无常,罔断魂。 “徐二奶奶说的,可是边临县薛正文,薛老爷家?” 刘香琴点头,算是应下了李诗妤的问话,嘤嘤抽泣:“我那苦命的女儿,正是薛家二夫人,徐氏。” 杜氏久居深宅,自然不知道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妖妇悦氏。可李诗妤是知晓的,虽出门少,可为了见着凤大公子,她也是时常去聚香阁。 自然听闻的,比杜氏多上些许。 “娘,您是不知道,这悦氏被人们称为妖妇。这边临县,被她搅得不得安宁!身为女子,强入商行,还于聚香阁,摆宴羞辱薛家老爷。就连凤大公子,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李诗妤一口气,将以前听闻的,今日见到的,再到百姓间口口相传的,一一道了个清楚明白。 “咱们这小县城中,真有这等妖妇?”杜氏惊呼。 哭肿了眼的刘香琴,抹尽了泪,起身与杜氏告别:“原着路过你这儿,就想与你见上一面。今日还扰了妹妹清闲,莫要责怪姐姐才好。” 杜氏安抚了几句,送别了刘香琴。可一旁李诗妤见那徐二奶奶,也没有说悦氏一句不是,心里不难气极。 抚着杜氏回院的路上,就道:“娘,那悦氏开了八间铺子,在县城里,卖那什么沃土,莫不是什么害人玩意?您可得给爹爹提个醒。” “瞧你那张嘴!娘平日如何教你的?不闻、不问、不言,你倒好,谁不学,学你那不挣气的荒唐大哥!连你也想气死我不成?” 杜氏一巴掌拍在李诗妤手背上,责备归责备,自家闺女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晚间,是得给老爷提个醒,莫要丢了官身才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李诗妤的小九九得逞。那边,悦瑶与凤宁的会面,也已告完。 送走了悦瑶,凤宁谴退身旁的所有人,两手轻拍三下,一个黑衣人从外跃入四层,单膝跪在凤宁面前。 黑色头罩,只留一双眸子,一身夜行衣的背上,一柄大刀透着深深寒光。 “人可寻着了?”凤宁问。 黑衣人不语,只摇头。 “也是,若这么容易被你们寻到了,就不是他了。加派人手,尽快将人寻来!” 黑衣人依旧不语,点头。 凤宁挥手,黑衣人一晃,便销声匿迹。 苦等寻人,也不是个事儿!若让瑶儿无事可做,倒教他二人得闲,更为亲近了。 轻咳几声后,提起桌上的笔,修书一封,命人送了出去。 回到小于村时,隔壁学堂正好下学,一众男娃围着于春女指指点点,还有调皮的,跳着去扯于春女脑后的发带。 “住手!”悦滋灵推了一把,跳起来的男娃,摔倒在地,疼得哇哇直哭。 悦滋灵护在于春女面前,嘟起腮帮子,冲那一群男娃吼道:“谁敢欺负她,就是欺负我!” 这话倒是挺管用,一帮娃娃也没人再敢说啥。但是地上哭的站起来,抹了一脸的鼻涕。 “欺负你咋了?不就是你娘有几个臭钱嘛!有啥了不起?你还真当我不敢打你不成?” 说着,拳头就冲悦滋灵挥来,悦滋钰拉了妹妹一把,躲开了拳头。 “作死!”悦滋钰低语,将手中书本一丢,飞身扑了上去。 悦滋钰躲闪开男娃胡乱挥舞的拳头,一个巧劲将男娃翻过身去,骑坐到男娃背上,膝盖将男娃的手臂压得死死的。 那男娃因着体形比同年娃儿们大上许多,一直是村里的小头头,稍小的男娃们都喜欢围着他转。 如今见着被体形小上一大圈的悦滋钰,压得动弹不得,又是一连退开几步。 “退啥退!还不来给我帮忙?” “还敢叫?” 眼看着悦滋钰拳头要落下,一旁的悦滋灵将一本书,隔在自家哥哥拳头下面,嬉笑道:“哥,拿书垫着打,看不出伤。不然一会儿,给他揍伤了,又得上咱家告状。” 两兄妹一个拿书,一个挥拳头,配合得头头是道,而底下那娃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哇哇直哭的喊:“你们不帮忙,我怎么被打的,一会就怎么打你们!” 估计平时这些娃没少被打,一听要被打,都蠢蠢欲动起来。 悦滋灵将手中书本一丢,扯下腰间竹笛,晃了晃,笑得一脸灿烂:“别动喔!不然会被老鼠咬喔!” “她、她又要用妖法了!。” “走,回家。” 一群男娃便这么一哄而散。 被悦滋钰揍的男娃,见着自己的小跟们都跑了,哭得就更惨了。之前还是十三对三的场面,忽然反转成三对一了,他能不哭吗?这不是更打不过了吗! “给我妹妹道歉。”悦滋钰命令到。 底下被揍的男娃,那个委屈啊!他都没碰到悦滋灵好吗?自己刚才还被悦滋灵推得摔伤了鼻子,怎么还得给她道歉了?讲点道理好不好? 奈何在悦滋钰这里,哪有什么道理可讲?也只能乖乖道了歉,这才脱离了悦滋钰的控制,哭着就跑了。 “谢、谢你。”于春女帮着捡书,说到。 悦滋灵将小脸凑到于春女面前,笑得像花儿一样,摇头:“不客气喔!” “我、我不是谢你了。”于春女偷看悦滋钰。 可人家连眼都没抬,一把将悦滋灵拉过去,眼睛细细察看悦滋灵有没有伤到哪,嘴里却是一通斥责。 于春女看得楞楞的,还是悦滋灵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三人一行回了家,悦滋灵一见着南宫越,欢呼着跳到南宫越怀里,小脑袋往南宫越肩上一搭,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悦滋钰与南宫越一如以往,以他们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冰冷目光交流一翻后,拽下悦滋灵,回正屋写字读书去了。 于春女一脸茫然,只觉眼前几人,明明看似一家人,可那两人冰冷得令人发寒的目光,又怎么会是一家人呢? 悦瑶尴尬交待:“没事,你和他们写字去。一会儿我再叫你们出来吃饭。” ------------ 第五十章 铺子出事了 也不知今儿是因为南宫越,扫了别家姑娘的脸高兴,还是因为于春女,敢于与命数抗衡而高兴,反正,悦瑶是因为高兴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尤其是荷叶包锦鸡一上桌,小灵儿两眼冒出无数星星,嘴角的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悦滋钰冷着一张脸,将茶叶打开,把两个大鸡腿掰下,一只送到了悦滋灵嘴边,一只放悦瑶碗里。 而一旁的于春女看着这桌的茶,没敢下筷。因为太贵了!虽然自家爹在林子里做活,东家也总是时不时的给伙计们发福利,鸡、鸭、鱼,常有,就连山猪肉,也会赏。 可她娘总舍不得吃,偶尔做上一只,家里五个弟弟妹妹,还有爹娘,爷奶,她经常是分不到肉的。 更别说眼前这桌菜的奇怪做法,她是真没见过。 “春女儿,别只看,快吃!”悦瑶舀了碗老鸭汤放到春女面前。 看着春女儿动了筷子,悦瑶这才坐回去,将汤各自分了一碗,又给钰儿夹了一块,他最爱的香炸莲藕。 自己的筷子刚离开钰儿的碗,南宫越就自己的碗送到她面前。悦瑶明白的也给南宫越夹了一筷。 然后嘛……嗯,家里这一大一小的两男人,就开始以目光比拼,寒光迸射,如战场厮杀。 悦瑶早就习惯得视而不见,悦滋灵却美如看戏,嘴里啃着鸡腿,还不时大呼:“哥!输了丢人喔!” “叔,被小孩欺负,更丢人。” 看看,这丫头极尽挑唆之能事。 可于春女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手那个抖啊!桌上的菜也不敢夹,闷头嚼饭。好在家里丫头算是懂事,自己大吃大喝的同时,也会照顾一下身边被吓得不轻的春女儿。 可怜春女儿头一回在家作客,却吃了顿胆颤心惊的饭。 晚间,南宫越收拾厨房,悦瑶将东厢房收拾了出来,让于春女暂时住下。 “东家,我自己来铺就好。” “春女儿,你给婶说说,为啥喜欢学堂?”悦瑶问。 “我想像东家一样,认字识礼,做生意!” 悦瑶笑着打趣:“是因为喜欢做生意啊?也不错。” “不是喜欢。”于春女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我爹上战场那几年,家里穷得啥没有。娘求回娘家,为了一口吃的,受尽了娘家人的白眼和羞辱。” “娘整夜整夜的哭,可是有用吗?若不是爹活着回来了,只怕我早就被卖了。后来,东家来了村子,我才晓得,原来女子靠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 悦瑶拉着春女儿的说道:“婶子支持你!好好学,认了字,能算账了,婶子请你做到县城的铺子做活!让你爹娘看看,女儿家一样可以做长柜!” 次日一早,送了三娃去学堂,悦瑶领着南宫越上了山,如今两个鱼塘显然是不够用了,将长工们都叫了来。 打算将菜地改作鱼塘,长工们心痛绿油油的菜,却不敢说。倒是村长不知打哪听了信,过来就不让动工。 “好好的菜地,你翻了做啥?” “叔,我做鱼塘呢!” “好好的菜,哪能这么糟践?你又不缺银子,你过来!”村长拽着她往东南边走去。 “那半个山坡,你可瞧得上?” 悦瑶对小于村可不陌生,东南边是个山坡,山脚下的房都是卖出去了的,可山坡上,却无人愿买,至今还空着。 “那块离这溪水也近,便于挖渠引水,你就莫要折腾这好好的菜地了。” 为了让老村长省心,悦瑶只能拿银子出气,使了二百两,将那块山坡买了下来,新的鱼塘,也算是有了着落。 原先负责菜地的妇人们,可是高兴坏了。之前她们还担忧菜地没了,自己这工怕是做不成了。这下可好,不仅菜地保下了,还多出了鱼塘的活,东家指不定又得雇新的人手。 之前那些没应征上的亲戚,又有机会了。 悦瑶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小金库,嘴撅得老高。空落落的木匣子,让她无法呼吸。她实再想不明白,这银子咋就越挣越少了呢? “悦儿。”南宫越推门进来:“铺子出事了。” “咋了?”这节骨眼上,好端端的铺子,怎么就出事了呢? 二人赶了马车就往县城赶,到了东大街的时候,正赶上衙役们往铺子门上贴封条。 陈长柜一脸焦急迎过来,将来龙去脉道出,悦瑶眉头紧蹙。难道是树大招风了? 悦瑶拿了个银角头,塞进站在一旁发号施令的衙役手中。那衙役嘴一咧,将银角头揣进了怀里。 “官爷,我这铺子犯了啥事?” 衙役扫了眼众人,将她拉到墙角,低语道:“犯不犯事,我不知道,这是县太爷交待下来的。” 那边衙役贴了封条,一队人,就这么走了。 路人们极尽猜想之能事,很快,关于悦瑶八个店铺的各种传闻,飞得铺天盖地。 悦瑶实再是想不明白,自己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见着天色不早,忙让南宫越回村里,家里娃下学了,还得有人照顾着。既然铺子被人开了刀,指不定后面还有啥等着她,娃交给别人她不放心。 “你呢?”南宫越问。 “这几日,我怕得住在县城里,家里还得有你在,我才放心。记住了,看好娃,还有叔婶那边,这些日子,你少去走动。送东西的话,也让牛婶带过去。” 万不能让背后的人寻不着下手的地儿,拿村长和李婶出气。 看着南宫越离开,悦瑶寻着记忆里只走过一回的路,去了凤宁的私宅。 上去叫门,无人回应,悦瑶推了一把,门却开了,这门是特意给她留的,还是就这么没锁? 虽是第二次来,悦瑶这次才将小院看了个清楚,这是个三进院,正对大门的影壁上,一群大鱼被雕刻得栩栩如生。 这不就是她匿境养出的鱼吗?尺寸大小颜色,原模原样。 联廊延伸而入,一路行去,外院和二院不见有人,入了三院,才见堂屋门外,立着一小厮。 “公子,悦夫人来了。” ------------ 第五十一章 为悦瑶,凤大公子旧疾复发 “快进来,别冻着了。” 凤宁一如以往的温润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了门,看着凤宁正于桌上作画,笔下是一枝腊梅,漫天飞雪间,仅那一点殷红,傲世而独立。 “凤大公子,好雅兴。”悦瑶对字画一类,并不太懂,也就随意应承。 二人对坐于桌前,凤宁即不问她此来何意,也不提及任何关于生意上的事。反倒是与她如朋友般,虚长问短。 天已渐黑,凤宁甚至安排小厮去聚香阁安排晚膳。 悦瑶从不住了,这才开口道:“凤大公子,最近可有听闻,我的店铺为何被官府查封?” “查封?”凤宁挑眉,见她点头,竟猛的咳嗽起来。 吓得悦瑶又是倒水,又是抚背,好半晌,才给这凤大公子缓过劲来。 凤宁强撑起身子,拉着她的手抱怨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不早说?我还当你今日,是上门与我叙旧的。这不是被你耽误了吗!” 凤宁拿起大氅披上身,拉着她就往外走,就出宅子这不远的路上,凤宁好几差因身体不适,险些摔倒。 原本身边的小厮,又被凤宁打发去了聚香阁,悦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扶着凤宁出门上了马车。 虽然他们马不停蹄的赶往县衙,车停下时,县衙已经大门紧闭。凤宁心极,一时气不顺,又咳嗽起来。 “今日便罢了,我们哪也不去了,我送你回府。你这身子,经不起这翻折腾。” “不、不、行。”凤宁上气不接下气,直摇头。一脸焦急之色,仿佛被封门的,不是悦瑶的铺子,倒是他凤家的了。 就连赶马车的小厮都看不下去了:“公子,您为悦夫人心极,夫人是看在眼里的,可您这身体,今儿马车都坐了两回了,再这么颠下去,伤了身子,悦夫人也定会自责。不如请夫人与您一同回府,暂且歇下,明日一早来。” “那怎么行,瑶儿家中还有孩子需要照顾,怎能留宿?还是再去趟李大人的后宅。”凤宁挥手示意小厮挥鞭赶马。 转往李大人后宅时,天黑尽了不说,这忽来的大雨,真是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 小厮冒雨叫门,半晌里面才有人打开,合着这趟,他们也是白来了,门访的人说,李大人出门了,何时回也未定。 加之,凤宁此时面色不好,咳喘不止,悦瑶忙叫小厮叫回,直接去了县城最有名的医馆。 医馆的人见着凤家的马车,时下就涌出来一堆的人,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凤宁,抬了进去。 又是煮汤药,又是施针,十来号人忙得进进出出。 待到郎中抹着汗出来时,已是入夜。 “凤大公子可还好?” 见着郎中点头,悦瑶才舒了口气。刚才真是吓死她了,若是害得凤大公子有个闪失,她这心,定得内疚死。 看着凤宁喝了汤药清醒过来,郎中这才取了针。“公子可要爱惜自个儿身子,本就不能颠簸劳累,你这还气急攻心。这是送来得及时,若是晚些,可不得了。” 医馆内,这样的医间,也就是间普通客房,里外两间,就一间床。赶马车的小厮回府通报去了,此刻凤宁身旁,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本就因悦瑶而起,自然不能甩手不管,只得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仔细打量起床上娇弱的男子。 凤宁不仅模样生得姣好,为人更以谦和闻名,时常一身白衣,浅笑嫣然,就如同夏日静放的睡莲,温暖、安静、纯洁。 “今日倒害你伤了身子。”悦瑶一脸歉意,看着床上的人,叫人心疼。 凤宁摇头,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浮起浅浅笑意。 两人尴尬目视间,一阵咕噜声响起,悦瑶这才想起,二人到此刻都还没用饭。 “我去厨房做些吃食,你闭目歇会儿。”正好,她也不想这么尴尬的与凤宁同处一室。 借了医馆的厨房,悄悄从匿境里拿了些鸡蛋,和厨房里找到的番茄,做了个番茄鸡蛋羹。再将厨房里各少剩余的蔬菜,拍了蒜头,炒了个蒜香时蔬。 端着菜回医间,凤宁已经起身半躺,也不知从哪找了医书,在那翻看。 “医者不自医的道理,凤大公子,不会不知晓吧?” 将书收了,想将凤宁从床上扶起来,无奈凤宁脚一软,两人都跌倒在床上。悦瑶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就怕把这陶瓷做的凤大公子给压坏喽。 “没压着你吧?” 说话间,她却见着凤宁面色微红,来不急细起,伸手于他额头试了半晌,确定没发烧,这才放下心来。 想来,或许是压着人家,给人憋着了。 “无、无碍。”凤宁眼眸低垂,有意回避着悦瑶。 此刻他只觉自己心跳极快,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似的,可是那股只属于悦瑶的香味,淡幽得如一夜而散的昙花,叫他心神向往。 看着悦瑶递到自己面前的碗,凤宁笑得委婉,摇了摇头:“无事,你吃吧,我不饿。”只是这话还没说完,肚子里就传来响动。 努力抬手去接碗,最终却是力不从心。 “手上也没劲吗?”悦瑶这才注意到,这凤大公子的身体,真的是太弱了。 转身放了碗,将人扶坐于床上,这才拿了碗过来,就着勺子,将蛋羹喂到了凤宁嘴边。 “这……” 凤宁受宠若惊,张嘴将勺子里的蛋羹吃下。 心仪之人做的菜自是好吃,可是这亲手喂给他,哪怕是白水,都食之如蜜。 二人无话,一个仔细的喂食,一个难掩贪婪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仪的女人。 若论样貌,眼前的女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若论智慧,此女怕是少有人能及其一二。 就如雪间腊梅,绝不是最美艳的,却是坚毅的,无论严寒如何肆虐,它的那抹艳丽,总会在风雪之后,坦然自若。 此刻,凤宁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要她!只有此女,才配与他并肩前行! 凤宁觉得这碗蛋羹,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以往他不喜蛋类掩饰不去腥味,可悦瑶给他做的这碗,香甜顺滑,味似甜品。 ------------ 第五十二章 无心睡眠 食之味饱,已是半夜,凤宁唤来医馆值夜郎中,原想再用个医间让悦瑶歇息。 没想到本就不多的医间,已经住满。 凤宁身旁的小厮也不见回来,悦瑶也不放心将凤宁一人置于医馆,便决定留下来。 “你且歇息吧!我就在这儿打会盹,便是。” “瑶儿若是不介意,不如上床合衣而眠。明日一早,我们再去求见李大人,尽快将你店铺之事,弄个明白。” 如果是南宫越的床,悦瑶不会有丝毫犹豫,可是凤宁,还是算了吧!免得坏了人家谦谦公子的名声。 摇手拒绝后,坐在椅子上,打起盹来。 悦瑶自然没看到,凤宁此刻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这一夜,打盹的人,因久坐而混身疼痛,怨这夜太长,不得眠。而床上躺着的,却无心睡眠,贪婪的吸着她独有的香气,希望这夜再长些。 次日一早,凤宁身旁服侍的小厮来了医馆,悦瑶这才放下心来。凤宁依旧拖着孱弱的身体,与她去了县衙。 可李大人依旧是,即不在县衙,也不在后宅。 悦瑶便打算将这事先放放,回一趟小于村。凤宁也未强留,还给她安排了车,正欲道别,却见着吴二长柜,抹着一头的汗,求见凤宁。 “悦夫人也在此,正好!正好!”吴二长柜道。 “出何事了?” 吴二长柜,这才道出。因着前几日,受了凤宁的嘱托,去汉林郡收购徐震光的蔬菜铺子,这刚花大笔银子将铺子买下,就见着有人在汉林郡兜售沃土。 “六处铺子,花了不少银子!可如今咱们的东西再到那边,怕是没有出路!那东家这银子,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了?” 说罢,还从肩上的布袋中,取出一捧,放在桌上。 “正好请悦夫人瞧瞧,这可是真品?” 悦瑶仔细查看:“从表面上看,确实是真品。” “你可知兜售之人的去处?”凤宁问。 吴二长柜点头:“此人面生,以往从没见过。最大的问题是,汉林郡已经有人用这沃土,种出了和小于村一样的蔬菜。” “不可能!”悦瑶惊呼。 “瑶儿莫及。”凤宁握着她的手安抚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咱们细细摸清了便是。” 悦瑶不自在的将手抽回,这事也太突然了。先是自家店铺被封,然后那李大人还不见了!本欲到汉林郡发展,接连又是汉林郡出了这档子事。 怎么看,都觉得是背后有人给她下套啊!徐家? “瑶儿,当下之急,只能你我二人,亲去访上一趟。你家出的东西,自是得你去认认,是不是真的!再者,怎么看,都觉得是冲着你来的。”凤宁道。 “那我回去收拾一下,再将两个娃带上。家里的生意,也得交待一下。” 凤宁说得没错,这事摆明了是冲着她来的,她悦瑶从不怕人挑事,既然来了,就大大方方面对!她倒要看看,又是哪位看她不顺眼了。 命人送走悦瑶,吴二长柜,将六张房契放到凤宁桌上,并未多话,退了出去。东家要远行,他得赶紧安排好了,还得去医馆请上两个郎中随行。 一手托腮,凤宁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一手的指尖敲打着檀木长桌。 “公子要远行,是否要与太老爷回禀一下?”小厮问。 凤宁摇头,笑道:“不必!这边我的生意,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当是去汉林郡游山玩水!” “除了必备物品,公子还需要再带些什么吗?” 沉思许久,凤宁才交待道:“去一趟成衣坊,按着悦夫人的身段,买上几套。颜色就选她喜好的,青色和蓝色。” “那夫人家的小姐和公子,是否也选是一些?”小厮问。 “不用!”凤宁道:“孩子们不会去的。” 这边小厮刚离开,门外一女子推门而入。 凤宁背对门,目光看向远处天空中,那抹乌云下的光亮。 “有事?” “哥!听说你要出远门?还是和那女人一起?” “仙儿,管好自己。” “哥!”凤仙儿气得跺脚:“北遥女人不能二嫁,爷爷更不会允许她这样的女人进门!” “出去!”凤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哥!”她怎听不出自家哥哥生意的声音! 两次了!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哥哥居然喝斥她。她可都是为了哥哥好! 凤仙儿深吸了口气,道:“爷爷让我告诉你,多与李府走动,比起那个女人,诗妤姐姐才更适合你!也更适合凤家!” “哥,你听仙儿一句!她是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的,娶进门是不可能的!你最多就只能将她养成外室。这又是何必呢?”凤仙儿不死心,再次心平气合的劝解。 没有谁能比自己更了解凤宁,从小他虽体弱多病,可是心性坚韧,又颇为偏执。只要是他认定的,他总会使尽手段得到。 就如同他背地里养的那些死士!当初是为了给爹报仇,可如今明明是用不上了的,他还是这么养着,就像是虎啸天还活着,他还能报仇似的。 “哥,这就是你们的命数!早些放弃吧!爷爷让我来瞧瞧你身体可好些了,若是能动,让我过几日请诗妤姐姐来赏景。爷爷希望你能做陪。” 凤宁没有回答,甚至没有转身,看着自家哥哥孤独的背影,凤仙儿心底生疼,凤家就这么一个男丁,他承受得太多。 如果有别的人可以继承凤家,她会真心祝福自家哥哥,她也希望这个从十几岁就挑起凤家重担的哥哥,能与心仪的女子白头偕老。 可为什么偏偏是悦氏呢?弃妇也就罢了,还有两个孩子!她是不可能被凤家接纳的! 关上房门,凤仙儿低叹出声。 凤宁游神归来,才见凤仙儿已经离去。 他此生从没有像今日这样,对明日有着无尽的期待。 而此刻的悦家小院,没了往日的祥和,只因某人无度的释放自带的低气压! 南宫越那双狭长的眸子微眯,琥珀色的瞳孔透着森人的寒意。嘴角擒着似笑非笑的幅度。 “本打算一同前往,不曾想钰儿童生试就这几天了。除了你,我不信任何人,更不会将孩子托付给别人。他们,是我的命!” ------------ 第五十三章 霸气 “凤宁呢?”南宫越冷声开口。 “凤宁?”她又不傻,虽然此人一脸无害,可他绝不似看上去那般纯真,一个小小年纪就能将家族带到顶峰的男子,怎么可能无害。 若他无害,只能说明,你还不值得被他算计罢了。 “在你眼中,我很傻吗?” “不傻,只怕你被那幅皮囊蒙了双眼。” “他?”悦瑶只觉好笑,将打好的包袱先到一边,将南宫越扑倒在床上,纤细的手指挑开他额前青丝,完美的容颜展现开来。 “能蒙蔽我双眼的,只有你这张脸。” 她的指尖,画过他的眉梢,描出他的眸形,最后落在唇间,凝视着微薄的唇瓣,低头而下,将之完全覆盖。 攻城掠地般贪婪的,吸食着他唇齿间,那股沁的独特香气。 男人瞳孔骤缩,大手钳制她的脑后,拿回了主动权。这是他的女人,她的一切,只属于他,只能是他! 强势的吻,再次让悦瑶沦陷,就在自己即将缺氧昏厥的前一刻,南宫越才念念不舍的离开她的唇。 “悦儿,你若心仪他人,我便亲手杀了他。你!只能倾心于我。” 霸道的宣言让似一只巨掌,死死的捏着她的心。 “南宫越,你是不是忘了,北遥女,不二嫁。”她打趣到。 “那正好,你只能是我的。” 南宫越的吻,不再霸道,如细雨般,抚过她的额头,一滴滴都落到了她那颗干涸的心里。一颗名为爱情的种子,破土而出,展露出喜人的嫩芽。 三个娃回来时,悦瑶已经做了一桌子美食。 将自己明日后的去向,与一双儿女道出,小灵儿吸着鼻子,抹着泪,扑进她怀里,哭得跟她死了似的。 就连于春女,都低头抹眼。 “乖,娘只是离开几日,娘会带汉林郡才有的甜果回来喔!”悦瑶轻拍着悦滋灵的背。 “真的吗?” 小丫头在美食与娘亲间,艰难抉择。 “娘,出门在外,得多加小心。”钰儿一句话,差点让悦瑶背过气去。这小子要么不开口,开口咋就跟交待自家闺女似的!她才是他们的娘好吗? 奈何她还只能点头,并一再保证,自己定会多加小心。 谁知钰儿语不惊人死不休似的,将话题引到南宫越身上。 “你不去?” 南宫越摇头。 “那我娘岂不是羊入虎口?” “谁是狼,谁是羊,还得另论。。” “你和她,谁是狼?” “视情形而定。” “你就不怕他们日久生情?” “不怕。” 钰儿满眼鄙视的挑衅道:“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 “不需要自信。” “那为啥不怕?”小灵儿从悦瑶怀里探出小脑袋问到。 南宫越夹了块小炒肉,嘴角微挑:“你娘心仪谁,我便杀了谁。” “霸气!” “目无王法!” 两个小家伙竟同时开口。 “够了!吃饭!”也不看看桌上还坐着个于春女,说话也太没分寸了!悦瑶夹了块红烧鱼,放到于春女碗里:“他们说话的,别理他们。” “是、东、东家,我、我啥也、没听到。” 看着于春女几乎快要将头埋到桌子底下,悦瑶低叹摇头,而后敲打两个娃道:“娘不在家,你们可得乖乖听话,莫要惹蒙学的先生生气,在家更得听叔的话。” 可这话说完,悦瑶莫名有些后怕。这两娃,小灵儿虽听话,可南宫越宠她无度。而钰儿压根就不拿正眼瞧南宫越,当着她的面,钰儿都没大没小,若她不在,谁还能震得住他? 南宫越吗?越想越不靠谱啊! 这一夜,几乎成了悦瑶此生中,最难忘,也是最痛恨的一夜。 这还得从当晚,将三个娃安排睡下后说起。 原本,孩子睡了,悦瑶也是打算早些歇息的,可刚要上床,便听到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她起身开门,就被南宫越一把抱进了怀里,这之后,在西厢房里,该发生的,都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尤其是平日里冷情冷性的某男,竟对她百般索取,直到天明,她都没能闭眼睡上一刻。身上布满的红印,宣布着昨晚的激情。 “这是惩罚吗?”悦瑶低语。 身侧的南宫越却在她肩头落下一吻:“这是奖励。” 奖励?奖励啥?奖励她这一身的吻痕? 天刚放亮,悦家小院门外就传来车轱辘声。 悦瑶知道,定是凤宁来了,提了包袱出门,南宫越紧跟于身侧。开门见吴二长柜,一脸尴尬的笑,悦瑶也就当作没看到,行了礼。 “瑶儿,咱们早去早回。” 凤宁撩开车帘,声音温润,笑如初阳。 “有劳二位了。”悦瑶被南宫越搀扶着上车,没想凤宁接了她的手,却对南宫越说:“瑶儿家中,就有劳你代为照看,待到回转,再以重金酬谢。” “多言。”南宫越忽然一把将她带进怀中,于耳边浓言:“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悦瑶点头,南宫越这才撒手,车帘放下时,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凤宁。两人虽无言语,却使气氛凝固,悦瑶忙唤吴二长柜,催促出发。 马车转头远去,凤宁才温言开口:“别惦记孩子们,事情处理妥当,我们便回来了。” “你知道他们不能随我同去?” 这事未免蹊跷,凤宁好似知晓孩子不能同行。 “童生试在际,钰儿定然无法同去。” 听闻凤宁答得坦然,悦瑶心头的不安,也就消了大半。 一路颠簸前行,天黑尽了,才入得一方小城,街道上的铺面已经尽数关闭,马车绕了多时,才寻到一间酒楼。 吴长柜先去问房,她与凤宁随后。 “东家,酒楼只余一间房,和三个通铺。只能委屈悦夫人了。”吴长柜一脸为难。 通铺又称一板房,房间里一块木板做床,多以七八人一间房。 “不如另寻一间酒楼。”凤宁说。 吴长柜摇头:“这小龙镇,就这么一处酒楼。” “既然如此,将就一夜便是。” 悦瑶出声,二人才作罢,本就入夜,这一路车马劳顿,大家伙都乏了,加之她昨夜不得眠,早已身心疲倦不堪。 简单盥洗回房,凤宁站在床前,虽是各用一被,可悦瑶使终觉得别扭。 “不如,我睡地上吧!免得夜里扰了你清梦。” “这般荒野乡村,蛇虫鼠蚁无数,若被它们咬了,得误事。”凤宁撤去外衣,躺入被中,道了句好梦,便闭目而眠。 ------------ 第五十四章 与狼同眠 太过纠缠,反倒是她矫情了。 合衣入被,闭眼便睡了去。没想半夜时,身旁传来猛烈的咳嗽声。睁眼见着凤宁半身探出床去,咳嗽不止。单薄的后背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怎么了?”悦瑶忙起身,打算去找吴二长柜和随行郎中。 不想她刚下床,手却被凤宁紧拽于掌间。 “别、别离开我。”凤宁目光涣散,似以神志不清,拽着她往怀里拉。 此刻的凤宁,病娇柔弱的模样叫人心疼,悦瑶有那么一瞬,生出想将她抱入怀中的冲动。 甩开凤宁的手,悦瑶到楼下唤来了吴二长柜和随行郎中。 里间内,郎中施针诊治,外间里,吴二长柜唉声长叹。 “东家长年病痛缠身,今日颠簸一路,这身子……”话没说完,直摇头。 “明日起,放慢些脚程吧!事再急,也不能拿命来抗。” “是!悦夫人说的是!起程前我就劝过东家,路不能太赶,可东家只为悦夫人考虑,连自个我的身子,都不当回事儿。” 悦瑶笑问:“凤公子平日都这么为别人考虑的吗?” “也不尽然,公子自幼心善,可早年间就已经不问旁事,直到与夫人相识,东家对夫人倒是很上心。” “这话可不能乱说,别误了你们东家的名声。” “是!倒是我唐突了。” 见着郎中出来,吴二长柜迎了上去,郎中才道:“公子体弱,这酒楼阴冷潮湿,固疾又犯了,今夜还得有人为公子暖身才行。” 说完,就这么离开了。吴二长柜将目光投向悦瑶,这可吓坏了悦瑶。暖身是什么鬼?想拿她当汤婆子使? 不待吴二长柜开口,悦瑶转身离去。开什么玩笑?就算她不在意男女大防,可与凤宁共睡一床,可暖身之事,还是交给他家下人更恰当。 “悦……”吴二长柜话没说完,身旁的女子已经转出了房门。 房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进一柱香的时辰过去,门外依然没有动静。吴二长柜坐不住了,入了内房。 “东家,这悦氏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 “再等等。”凤宁闭目轻语。 此刻没人知晓,凤宁内心的混乱,他模样上不了台面?他的家事不厚底蕴?还是说,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今晚发生的一切,虽是他谋划而为,可他发病是真的,郎中说的也是真的,她为何能这般狠心? 又是一柱香的时辰过去,门外依然没有动静。 吴二长柜耐不住了:“东家,我去寻寻人吧!深夜里,外面可冻人得很。” 凤宁点头。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吴二长柜匆匆进门,神似见了鬼一般。顾不上礼仪,慌乱道:“东、东家,那悦夫人,她、她睡在咱的车里。” “人可是冻坏了?快去将人抱进来,再将李郎中请来为她瞧瞧。”这丫头也太倔强了!宁可受冻也不愿与他同被而眠! 可她越是倔强,越发让他爱不释手。 谁知那吴二长柜直摇头。 “不、不是的,她、她与几头大狼睡到了一块!”那女人莫非真是妖?不然哪个普通人,能也野狼同睡? 凤宁沉思许久,一直询问有没有看错。可吴二长柜直摇头,一再保证他不可能看错! 他长年奔走在外,也不是没在野地里,遇到过那些东西,车棚里的,明明就是森林狼! 凤宁原是打算自己去看,奈何自己无法起身。于是二人便于房中坐至天明。 鸡鸣时分,悦瑶已经补眠起身,将狼收进匿境,进酒楼盥洗,又亲自煮了清粥端上二楼。 推门而进,见着吴二长柜靠在床边打盹,床上的凤大公子,悠悠转醒。 “瑶儿,昨晚你睡哪了?这天寒地冻的。” 将粥放到外间桌上:“昨夜实再是太乏了,睡在车棚里了。你身子可好些了?” 比起警惕的与凤宁同床而眠,她更愿意与她的几头狼睡在一起,暖和不说,还更安全。 由吴二长柜服侍起床盥洗穿戴,喝着悦瑶煮的清粥,凤宁也不再多问,这个女人似乎真的异于常人,让他感兴趣了。 用过早膳,众人欲继续上路,下到一层柜台前,吴二长柜正在结账,悦瑶忽然向酒楼掌柜打听道:“掌柜的,这小龙镇上,可有人伢子?” “瑶儿寻人伢子做甚?”凤宁问。 一旁的吴二长柜和李郎中,也是一脸好奇看她。 “你身子弱,出门也没带随侍婢女,我这打算给你买个。我曾在书中见过香肌暖手一说,打算照葫芦画瓢。” 殊不知这话一出口,凤宁呛了一口,猛的咳嗽起来。 这丫头莫不是太过聪明,竟看出昨晚是他刻意而为?一大早便对他旁敲侧击。 待到酒楼掌柜的摇头作答,悦瑶也只能作罢。 一路上,四人各怀心事而行。凤宁不时打量身旁女子,悦瑶却是对家中几人倍感思念,赶车的吴二长柜,心道此行事端颇多。李郎中此刻已经开始后悔随其而行。 好在这之后的两日里,凤宁的身体再无不妥当,晚间入住的酒楼,生意也没有好到只剩一间房,加之凤宁一路讲起很多乡野趣闻,倒让此行颇为惬意。 按照行程,今晚他们便进入汉林郡地界,然而缓行的马车忽然停止不前。 “东、东家,我们遇到响马了。”吴二长柜打颤的声音从马车前方传来。 悦瑶眉头紧蹙,凤宁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将身上的荷包递到前面,沉声道:“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他们!” “瑶儿记住了,切忌不能道出自己的身份!”凤宁在她耳边低语交代。 吴二长柜是见过大场面的,下车前往交涉,不难听出,对面挡着去路的,绝不少于十人。 风偶尔卷起门帘,悦瑶看出去,十余人围着吴二长柜,而吴二长柜前方的高头大马上,端坐一脸有刀疤的汉子,那人接了吴二长柜的银子,如鹰般犀利的目光,却是不时的扫向车棚。 悦瑶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不是说自从卧虎岭被玉面阎罗血洗后,北遥再无响马吗? 这事儿,透着蹊跷的味道啊! ------------ 第五十五章 劫持她? “放心!他们即是求财,便不会为难我们!” 凤宁忽然将她搂进怀里,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窜入鼻间。悦瑶一把将凤宁推开,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匕首,剜出一道刀花后,藏于袖中。 这一下,她可是看到凤大公子身体为之一僵。悦瑶笑道:“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他是因她而出门,她自然得将人安全带回边临县。 凤宁面显难色,清了清嗓子,只道:“瑶儿这话,岂不是叫我难堪?女子自然得由男人相护。” “谁护谁,得看实力。”悦瑶说得风清云淡,凤宁却听得面露难色,他怎么听,都觉得这丫头是瞧不起他呢! 外面传来吴二长柜一声呼喊,脚步声从车棚四周传来。看来,这帮响马,并没有收了银子了事。 “里面的人,给大爷出来。” 悦瑶掀帘而下,见着已经被十人包围,目光落在骑马之人的身上。比起靠两只脚走路的,这个应该就是这帮人的头了。 “我当是哪家小姐,不过是普通女子,真是扫兴。” “那大爷何不拿了银子作罢?”悦瑶反问。看来这帮人不止想劫财,还想顺道劫个色。自己这张脸还入不得他们的眼,真叫她苦笑不得。 “大哥!里面还有人!”一个响马手中大刀直指车棚。 大马上的刀疤男嘴一咧,翻身下马,大步上前将车棚撩开之际,悦瑶跃身而起,左手一挽,右手的匕首已经抵上了刀疤男的脖子。 感受到刀疤男身体一僵,悦瑶倒是觉得好笑了。“惊不惊喜?” “小娘子还有些手上功夫,倒是我大意了。” “劳烦大哥让你们那些小弟让路,免得我伤了大哥。”说话间,悦瑶将匕首刺入一分,刀口处,已经有血渗出。 刀疤脸面色凝重,他能感觉到自己跳动的颈脉,每一次凸起,都能感受到匕首的冰凉,这女人手中的匕首只需再进去一分,他必喷血而亡。 大手一挥,挡在车前的几人,将路让了出来。 “吴二长柜,上车吧!”悦瑶轻唤。 跌倒在不远处的吴二长柜,这才哆嗦着爬上马车。 “有劳大哥陪我们走上一段了。”悦瑶将刀疤男往车上带,马车急速往前行使。 凤宁脸上没了往日的笑,目光落到刀疤男脖颈处。 然而至从刀疤男上车之后,悦瑶就感受刀疤男的不自在,这太不和情理! 以打劫为生的人,反被劫持,不该愤怒吗?为何手下的刀疤男不仅没有愤怒,竟因与凤宁直视,会这般不自在? 沉默之中,马车外传来嘈杂的人声,悦瑶也没客气,手上一松,抬脚就将刀疤男踢下了马车。 虽说她很想为民除害,可这毕竟是触犯王法的事,至于这样摔出车外,是死是残,就各安天命了! 凤宁似猛然回神,目光盯着她,久久没有开口。 而滚落于车下的男子,被随后赶来的两人扶起,三人看向汉林郡的城门。 “大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刀疤男挥开二人的手,不耐道:“我哪知道?主子也没说这女人是练家子,如今这事不成,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禀主子呢!先回山上,等信!” 他可忘不了刚才在车上,主子的脸色可不好看,事办砸了,惩罚难免,就怕主子将他们弃于此地,那可就真是不值当了。 好不容易得主子收留,与一帮兄弟不再以响马为生,若是被主子弃置,他们岂不是得做回老行当?他得是多想死,才会在北遥做响马? 谁不知道北遥有个玉面阎王,但凡响马,皆不留全尸。他还年轻,他还想好好活着。 可眼下若擅自行动,只怕坏了主子别的打算,更惹主子生厌,就不好了。 汉林郡比落辉郡更靠近京都,相对也更加繁荣。就连这汉林郡的边界县城,都比落辉郡首府的边临县城,还要繁荣,街道四通八达,铺子琳琅满目。高墙大院,随处可见! 当日悦瑶一行人入住于,此地最上档次的酒楼。 晚膳时,悦瑶被吴二长柜请到了凤宁所住的客房。看着一桌子自己家养殖场出产的禽类和蔬菜,悦瑶不解的看向凤宁。 “此地正好也有聚香阁,这些都是吴二长柜取来的。也不知你口味的喜好,我便让楼子里都做了一些。” “凤大公子客气了,只我们两人,未免也太奢靡了。不如请吴二长柜和李郎中同食。” “无规矩不成方圆。”凤宁夹了一块密汁锦鸡放到她的碗中。 悦瑶挑眉头笑道:“既然公子也是讲规矩的人,那你我之间,也得尊规矩而来,莫要失了分寸才好。” 这一路行来,巧合的只有一间房,巧合的他旧疾复发,巧合的需要人暖身,又是这般巧合的遇到了响马,只怕别人一身,都没有她这几天遇到的巧合的多! 过多的巧合同时出现,那就说明这巧合,并不是巧合!只是悦瑶一时还想不明白,凤宁做这些事,究竟欲意何为? 凤宁是聪明人,有些话,她点到即可。毕竟是自己生意上的伙伴,总得留些颜面的。 添饱了肚子,悦瑶回了屋,早早的上床歇息了。 而凤宁却唤来了吴二长柜:“去把信鹰取来。” “是!”吴二长柜应声离去。 天见黑时,一只翱鹰从窗户飞出,它的脚上,带着个信筒。 凤宁看着信鹰远去,眸子中透着嗜血的寒光。 “东家,此事若是闹大了,只怕官府这关,过不去。事关山上兄弟的性命,还请东家三思。” 对于吴达的请求,凤宁连眼都没眨一下,将吴达打发了出去。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连个妇人都明白的道理,他们怎么不明白呢?这些年,山上那帮人,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也是时候还了。 眼下仅此一次机会,能让那丫头欠他一条命,牺牲几个响马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有了她,他的身体必能如普通人一般康健;凤家的香火也不会被自己这残破的身体断送! 而凤家也必定在经营上,因她迎来一个崭新的巅峰! 以卒换炮,有何可惜? “瑶儿,莫怪我心狠,谁叫你不领我的情呢?”凤宁低语。柔情无用,便只能使些手段了。 翱鹰越过高耸的城墙,高飞入云端之上,乘着落日的最后一丝霞光,没进了山顶林中。 “大哥!主子的翱鹰!” ------------ 第五十六章 血洗响马 刀疤脸兴奋的取下鹰腿上的信筒,看过其中信纸之后,连带着信筒一起丢进了篝火之中。 “兄弟们,进城掳人!” “大哥,主子要咱进城?” “这县城可是有重兵把守的,大哥莫不是看错了?” “废什么话!主子让咱进城,咱就进城!看你们那怂样!”刀疤脸淬了一口,将手中未啃完的兔腿丢进篝火。 他不傻,兄弟们的担忧不无道理,可主子信中说了,仅这一次赎罪的机会,若是事办不好了,他们也不必在这山头等事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刀,他能怎么办?不也只能一搏? “大伙把衣行衣换上,迷烟也带上,到了酒楼,把人迷了,再掳出来。尽量别搞出太大的动静。” 如今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就在众人换行头的时候,森林里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与风抚过树叶的沙沙声,交织成一曲催命之音。 草丛中,蛇影穿动;树林间,一双双绿色的眸子,正在向篝火处围拢。 “蛇!蛇!”有人惊呼。 刀疤男一个大耳巴子抽了过去,淬道:“爷叫你进个城,就给你吓破胆了吗?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蛇?” “大哥!你看!” 众人看向身后,夜幕中的树林里,露出一双双绿色眼睛。 常年住在这山顶之上,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眼睛绝对是森林狼!而此时的数量,显然是一个数量庞大的狼群。 这山里虽有狼群无数,可是这么大数量的狼群,绝对是没有的! “笛声!是、是他!是他来了!” 没人敢提及那个名讳,刀疤脸自然知道自家兄弟,口中的他是谁。 大刀横在胸前,冲着林中大喊:“别装神弄鬼!快给爷滚出来!”他们不是响马,那个人应该不会,专程到此寻他们才对。 篝火噼啪作响,高窜的火苗,映出似血一般的红色。有人指着树梢之上,浑身颤抖,张着的嘴还来不及闭上,两眼爆凸的倒在了地上。 周围几人忙查看自己脚下,在确定并没有蛇袭击他们后,刀疤脸冲着同伴尸体的方向淬道:“怂货,将自个儿活活吓死了!” 笛声忽然而起,刺耳的声音夹杂野兽的嘶吼,树林黑暗中飞扑出一头头灰黄毛色的狼,血腥味随着篝火的热浪,蔓延至天际。 火光中,银色的狐狸面具下,血色双瞳浸满了杀意。此身,他虽恨极了响马。可他更恨将主意打到自己女人身上的人,有胆打她的主意,就得承受他的怒火。 没有打斗,除了挣扎和恐惧的现场,一片狼藉。看着支离破碎的尸体,将竹笛系于腰间,目光飘向汉林郡边界处的灯火地方。 虽然心有不舍,奈何他还得赶回去,给儿子女儿做早饭…… 这一夜,原本等人的凤宁,枯坐了一夜。悦瑶越是睡得极好,她梦到他了,梦到了那张盛世美颜。 然而就在他们一行人于酒楼一层用早膳时,听到隔壁桌的人,正议论着今早已经传遍了县城的传闻。 又一个山头的响马,在一夜之间,被血洗了。 现场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简直就是被山里的野兽席卷而过。 “听闻那一地断肢残骸,仵作都拼不齐尸身!” “可不是!开膛破肚的,不计其数!丢脑袋少胳膊那都不是事儿!” “哎哟!那可不,听闻血都染经了整个山头。衙役们说,站在山脚下,都能闻到血腥味。” “不过,这也算是为啥除了一害吧?若不是那位,咱都不知道,县城外还有响马坐山!” “那可不是!想当年老夫就为响马所害,失了儿女,没了婆娘。响马没一个人是好人,活该死无全尸。” “齐爷,你可别说你那点儿事了,谁叫你舍不得银子?你也是个心狠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位虽残暴了些,可他不伤无辜啊!我活了八十几年,就没听说哪家被那位血洗的。” “瞧你们一个个说得,跟自个儿亲眼见了似的,那位多少年不曾听闻了?如今怎就忽然出现了?莫不是响马们分脏不均,自相残杀呢?” “咦!自相残杀?你活活将人砍成几块试试?除了能驭兽的那位,还能有谁能做到那种程度?” 悦瑶手指微颤,血洗响马山寨?是他吗? 然而悦瑶并没有注意到,桌前与自己同样诧异的,还有往日泰山崩于前,依然面不改色的凤大公子。 吴二长柜将手中啃了一半的馒头放下,起身去后院牵马车。悦瑶也没心情再吃下去,身旁的凤宁只道身体不适,碗里的粥几乎没动。 唯有心无旁物的李郎中,对桌上的粥赞不绝口。 当马车停下时,悦瑶见到了都德县城的聚香阁,恢宏如宫殿。与边临县城不同的是,这里的聚香阁,不仅仅是享用美食的地方。 其间,有可入住的客房,甚至还有供客人们沐浴的温汤。而出入此处的人,真的是非富即贵,旦看这后院停着的马车,便能知晓。 小厮见着是东家来了,惊得将大长柜请出来。让悦瑶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大长柜居然是个与凤宁年岁相当的男子。 模样俊秀,却是与凤宁如女子般的温润,孑然相反,男子人如其名,一身刚毅,尽显阳刚之气。 而凤宁与他,并不与东家自居,二人相扶,如同好友,没有丝毫拘束。 几人一阵寒暄这后,被东毅带进了聚香阁,居所正然是最好的,凤宁与她同住一院,前院小径幽长,花田飘香。 后院汤池,热气蒸腾,真是应了那句:浴日温泉复在兹,群仙洞府那相及。 东毅的大手搭在凤宁肩头,大大咧咧的笑道:“悦夫人请自便,院外有婢女随时侍候,宁与我许久不见,今晚定要畅饮欢言。” 留下悦瑶,二人出院往更聚香阁深处行去。 汤泉吐艳镜光开,白水飞虹带雨来。 若大的汤池以细小光滑的石子围壁,气质孑然相反的二人,正于汤中把酒言欢。 “我虽不能自居阅历深厚,却称得上阅人无数,此女虽气质与寻常女子不同,绝不及你信中所提之一二。” ------------ 第五十七章 不战而败 “毅,有所不知,只怕我对此女的了解,不过冰山一角。此行,我一路算计,却被她连连破之,倒让此行鸡肋了。” 同宁躺入汤池,柔美的容颜昴视空中余辉,无人看到,此时他眼中的无奈与失落。 东毅靠坐于他身侧,为他斟满空杯,脸上却是喜笑颜开。 “此女竟有如此智慧?你凤大公子的计谋,也有被人塌于脚下之日?” 凤宁点头,说起自己旧疾复发那夜,自己是如何被漠视置于房内。 东毅昴头大笑,引得热汤荡出池弦。“居然还有不愿与凤大公子同床的女子,好!甚好!” 他与凤宁相识十年之久,从一开始的不打不相识,到如今把酒言欢。十年间,无数女子倾伏于凤宁脚下,这小子,却是连眼都没抬一下的。 冷情冷性至此,差点以为他有男风之好!殊不知此女,竟对这病娇美男视而不见。 然而当他听闻,此女与狼同眠,脸上的笑僵住了。 “莫不是吴达老儿,看走了眼?若是荒山,我也不言语,但酒楼之中,哪来的狼?定是你被那吴达老儿敷衍了。” “他不敢!” “那后来呢?”听得兴起,壶中酒水已尽,东毅唤来院外侍候的少女,将酒壶递了过去。 少女面庞殷红,虽不敢抬头,眼角已将两具身躯看尽,春心萌动的年纪,怎能没有憧憬,指尖划过男子掌心,男子嘴角扬起邪魅的笑意。 凤宁讲起了半路遇劫,身旁普通的女子,竟能将匕首使得自如,不过一抬便将劫匪拿下。 “当真?”东毅回忆起与悦瑶初见之时,从其体形相看,并不是个练家子。 凤宁点头后,闭目轻笑,说起悦瑶反将劫匪劫持,后又毫不留情将其踢下马车。 “有意思!”东毅大笑后,直道:“不会是刀疤吧?你使的计?” “嗯!可惜此计之初,就被掐灭于摇篮之中。” “你不会想以自己这身体,玩英雄救美吧?”东毅忍无可忍的大笑起来。 凤宁却对他的笑视而不见道:“本欲使出雪上加霜之计,可惜了!” “雪上加霜?”他怎就不曾听闻还有这样的计谋? “她在边临县的铺子被县衙封了。” 东毅美眸微眯,指尖于汤池中划着圆圈,低语道:“你叫刀疤趁火打劫,想使她向你借银子,然后再断了她与聚香阁的生意,最终使她家业不存,被你纳入后宅?” 凤宁起身,以手为枕,俯身于池弦,点头道:“可惜刀疤是个废物。我又得从长计议!” “几个响马,死了便死了。只是,那个人怎会因刀疤而出江湖?” “我怀疑那人就在瑶儿身旁。生得极为俊美,初见时,连我都为之动心。” “原来凤大公子真有男风之好?这些年,可叫我苦等,如今何不与我共赴云雨?” 东毅指尖挑着凤宁的下颌,坚挺的鼻尖轻轻摩挲,凤宁早就习惯了这厮的放荡不羁,任由他作势要亲吻自己,浅笑嫣然,眼皮都不眨一下。 然而两人玩味打趣的画面,却被送酒进来的侍女看了去,惊呼之下,手一软,酒壶落下。 东毅伸手接住,无趣的离开凤宁身侧,一把将惊魂未定的侍女拉入汤池,轻纱衣裳遇水,婀娜的身姿,尽显无疑。 一吻落下,侍女瘫软在东毅怀里。 “宁,还是一如以往的无趣。” 凤宁披衣起身,瞥了眼池中缠绵的二人:“身体虽好,也经不住你这般折腾,莫要待到用时,方恨晚。” “你这人,好生无趣!自己不进女色,枉费了大好年华。小爷我只懂人生得意需尽欢。”说话间,李毅手指轻挑,怀中女子的衣裳,已尽数飘荡于池中。 看了眼汤池中的春景,凤宁欲独自回屋,却听身后传来,东毅急促的喘息。 “宁,我若是你,若真心仪此女,不如大大方方坦言,说不定她也心仪于你呢?这般算计,倒使得两人心生芥蒂。” “心仪?”凤宁转身,看着汤池里两具洁白绞缠的身躯,泉水随着他们的动作荡漾撒出,凤宁眼里闪过嘲弄之色。 多么可笑的词,就算他想将其养在后宅,不过是想独占她这座宝藏。之所以对她百般温情,不过是因为世间女子,多为男子温情所蒙蔽。谁知此女竟心如磐石。 他每每想起那日,将她搂入怀中,被其拒绝,心里就百般不是似滋味! 东毅贪婪的吻着身下的女子,半晌,似回味般舔过唇角,笑言:“莫不是此女,已心属别人?若真是如此,我们凤大公子,岂不是不战而败?” 爽朗的笑声之下,女子终是忍不住身体的激荡,高亢的娇吟,呼之而出。 凤宁厌弃的瞥过眸子,转身离开。 而此时的悦瑶,正于都德郡街道上闲逛,徐家的酿酒铺子,很是好认,但凡门前挂着徐字旗的,定不会错。 按着吴二长柜描述的路段,逛了一圈,悦瑶也没有找到任何卖沃土的铺子。 最后,只得四下打听,方才得知,前些日子是有人在卖沃土,可不过短短几日,那卖土的居然就不见了!一夜之间,铺子卖了,人也不见了。 “那卖的东西可真?” “唯有这点好,卖的东西,确实是真的,那土,是真的好用!还有徐家年前卖的蔬菜,也是真好吃,就是不知为何,徐家好好的蔬菜铺子,说关就关了。” 悦瑶付了茶钱,起身回了聚香阁。这一趟,她怕是白跑了。细想之下,吴二长柜口中之人,就像是个引她来此的饵。 是何人非要她跑上这么一趟吗?徐家?比起徐家,她更觉得凤宁的嫌疑更大些才是。 毕竟她这一路,可是精彩得很。若是凤宁所为,又是为何这般大费周章呢? 悦瑶怀揣疑惑回转聚香阁时,已是晚膳时辰,入了聚香阁的汤池别院,凤宁一袭白衣端坐于前院石桌。 “去哪里了?我寻遍了聚香阁中,都没找着你。饿吧了?” ------------ 第五十八章 哪儿小了? 悦瑶没有任何隐瞒,将之前在外打听到的,一一道尽。 “想来,或是我们来晚了。” “既然如此,凤公子名下的铺子,也可如期开张了!适才,我也顺道打听了,有徐家为您做足了铺垫,沃土与蔬菜,已经受此地百姓所喜爱。” 凤宁笑着为她杯中添酒,言道:“这都托了瑶儿的福。” “这都德郡,以汤池闻名,以往我身子不爽时,也都在这边静养。如今你难得来一回,不如多呆些时日,静享一番,可好?” “凤公子身子弱,可于此多多休养,我想明日便回去,赶得急些,或许还能陪着钰儿入试。”她算过,若是只换马,不住店歇息,她刚好可以赶到。 钰儿人生中,最重要的第一步,她怎么能错过!更何况,她想他了! 凤宁点头,算是应下。为她选的成衣,终是没能送到她的手里…… 也好,那人的行踪已经有了下落,他们于此见面,好过在边临县。 次日一早,凤宁安排了两名小厮陪她上路,而吴二长柜,因着这边铺子开张之事,被留下来打点。 凤宁也借着休养之说,留了下来。 没有凤宁耽误事儿,悦瑶自是欢喜,一路上,只换马,不停歇,只花了三日,便回到了边临县。 当她从马车上下来时,散乱的头发,与乞丐无异。打发了疲惫的小厮,悦瑶推们而入,岂知家中竟无人。 看着时辰,小家伙们应该在隔壁学堂,至于南宫越,可能是去山上了。 烧了水,将自己泡在木桶里,悦瑶只觉那汤池,哪有自家木桶舒服。真是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 整整三日未眠,又一路的剧烈颠簸,此刻泡在温水中,悦瑶只觉得自己似睡在云端,极度的舒适感,让她的身体被瞌睡虫占据,不知时,竟光着身子,就睡了过去。 直到睡梦中,感受到一双手,正游走于身体,猛然清醒,只觉有人正为她梳理发丝。 “南宫越。”她低语。 “累了就睡会儿,我帮你洗。” 这话说着无心,可听者,却羞红了脸。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可她真的是累得连打趣的话,都不想说了。 一时的舒适感,让将头昴靠于桶弦之上,眯着半睡的眼,看着那张让她日夜思念的面庞,伸手将其拉到眼前。 眷念的吻覆上,诉尽了这六日的思念之苦。悦瑶此时只是想单纯的吻他,想让自己被他的气息所包围。 殊不知,被吻的男人,大手一捞,竟将她从桶中带了出来。忽然袭来的凉意,让悦瑶瞬间清醒。 “放手!我这正泡得舒服呢!”她抱怨。 南宫越面色极冷道:“刚才可是你对我动手动脚。” 悦瑶尴尬的笑出声,挣脱出来,将自己泡进温水里,敷衍道:“水冷了,再烧些热水来。” 男人一脸不悦,却听话的转身离去,很快,又提了热水进来,倒进她的木桶中。 “看来这桶,我得让人改改。”南宫越忽然道。 “好好的,为何要改?”这是她重修小院时,才找匠人做的好吗? “小了!” “哪小了?”她又没长胖,这桶哪小了? “不能同泡两人,便是小了。” 这话一出,悦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了半晌,才将南宫越撵出了浴室。 美美的泡了半晌,解了身体的疲乏,悦瑶身着清爽的素衣,进了厨房,见着南宫越正在切菜,这画面,以往不觉得突兀,可此刻看着,怎么就觉得很是滑稽呢? 只要一想到被世人视为弑神的男子,正在自家厨房切菜,悦瑶就觉得很是好笑。 笑归笑,她可不想吃他做菜,上前将他手中的刀夺了过来。 南宫越也不计较,乖乖的端下身子,给灶里添材。 两人默契的做出一桌美食,三个孩子也一齐进了小院。 小灵儿几乎是飞身向她扑来,南宫越一把从中截下那丫头:“你娘可经不起你这般闹腾。” 这才将小灵儿塞进她怀里,小家伙软软的身子在怀,细滑的小脸来回摩挲着她的脸。鼻子却不挣气的吸起气来。 “娘亲,灵儿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娘也想你,这不,立马就赶着回来了。” 将灵儿放下来,展开怀抱等着钰儿,谁知那家伙,竟走到自己面前,小手摸着她的头顶,道了句:“回来就好。” 这画面,怎就像是家中老父亲,盼得儿女归来似的!她才他的娘好吗?悦瑶大手一收,想将自家儿子抱个满怀,不曾想,那小东西,身子一退,意让她抱了个空。 “钰儿已经长大了,明日便要迎童生试了,若让别人看了去,定得取笑于我。” “瞧你那样!”小灵儿一脸不屑道:“六岁的娃,成天装得老气横秋,你长得再大,那也是娘亲的儿子,抱不得你咋的?” 眼瞅着两娃瞪上了眼,悦瑶忙一手拽了一小只,进了堂屋,于桌前坐下。见着一桌的美食,两个小家伙哪还顾得上瞪眼,手都不洗,就吃上了。 “春女儿!”悦瑶冲着门外呆站着的小姑娘挥手。 安排了坐处,悦瑶才道:“一会儿,我送你回家,再和你爹说说,让他别拦着你进学堂。” 一家人,一顿饭,让悦瑶顿感满足。这就是家吗?不是冷冰冰的毫宅,空空荡荡;不是满桌珍馐,却食之无味。 然而小院外,忽然传来叫门声。悦瑶拦下南宫越,自己起身去开门。见着门外一架奢华的马车,悦瑶不禁好奇起来。 车帘掀开,一位娇美的女子,端坐车中,目光来回打量于她。悦瑶也借此将车撵中的女子,看了个仔细。 白色暗花绣锦,若不细看,只当一身白衣,可那栩栩如生的花朵,显尽了奢华。脸上娇美的容颜,没有过多的妆容与颜色,倒衬托出女子天生丽质。 看似素容素衣,却无处不显奢靡。尤其是那一身的熏香,乃是少有的温房染香。 温房离地而修,底下半人高的空间,用于冬日烧炭。而温房的四周墙壁,得用上好的白纸糊出着窗棂,以便冬日阳光少时,不能受冻的花朵,也能受到阳光照射。 而温房中常年只种一种花,且花的品种,多较为稀罕且花香浓郁。夏日间,白日里得仆人们端出来见阳光,落日时,又得仆人们搬回房中。 若是冬日,得用烧得正好的炭火,于温房底下慢烧,以此保证房中植物所需的的温度。 如此这般劳力费神的温房,竟只为女子熏染衣裙所用。 所以除了皇室,便只有少许家势显赫的女子,才会享温房染香之礼遇。 ------------ 第五十九章 我娶你啊! 车撵前的丫鬟碎步上前,俯礼道:“劳烦夫人通禀一下,凤家小姐想求见悦夫人。” “我就是悦瑶。” 这边表明了身份,面前这一主一仆皆是满眼惊讶。家中堂屋孩子们正在吃饭,也没有会客的地儿,只能冲人家点了头,以示友好道:“家中不便见客。” 女子颔首,纯净的眸子如春水一般,看不出任何情绪。女子招手唤回丫鬟,从车上下来,行自身前,屈膝行了一礼。“小女凤仙儿。” 真是人如其名!“不知凤家小姐,有何要事?” 凤仙儿唤退身旁婢女,轻言道:“兄长与夫人同赴汉林郡,可如今夫人转回,家兄却未回来,虽差了小厮带回家信,可小女放心不下,特来寻夫人问问,可是兄长身体欠安?” 不难从话语间听出,这兄妹二人,情深至极。悦瑶对这女子,倒是有了几分好感。 “凤大公子身体康健,并无不是。只因与好友叙旧,这才在汉林郡多留几日。” “那倒是小女多虑了!扰了夫人清静,还请夫人莫要怪罪。”说着话,凤仙儿又施了一礼。 既然话已经说清楚了,悦瑶便劝着凤仙儿早些回去,自己正要关门,却被凤仙儿拦了下来。 “小心还有一事,请教夫人。” 悦瑶点头,凤仙儿才道:“夫人可知晓家兄对夫人的情谊?” “情谊?”悦瑶不解摇头,直道:“我们并无过多来往,除了生意上的事,也没有私交。小姐何出此言?” “既然夫人也念想,还请夫人当面回绝了他才好,免得长此以往,坏了夫人的名节,也让凤家受人非议。” 悦瑶点头算是应下,却未将此事放在心中,只当这凤仙儿定是将那些传闻,当了真。送走了凤仙儿,悦瑶才回到堂屋。 用过了饭,又将于春女送回了于大林家。虽没见着于大林的面,却也与于春女的娘,聊了几句,承诺明日自己会上林子里找于大林,这才离开于春女家。 回到自家小院,已是天黑,因着明日一早便是童生试,钰儿早早就歇下了。 至从一双儿女满了六岁,悦瑶便将堂屋左边的耳房,添了床,当作钰儿的睡房。 唯有小灵儿却是死活不愿意分房而睡,非得与她挤在一张床上。 在她讲了一个故事后,小灵儿终是睡了过去。悦瑶正要睡下,却听到门前的脚步声。乖乖合衣起床开门,任由南宫越将她抱进了西厢房。 “南宫越,我三天没睡觉了。”她有气无力的说。 就算南宫越的身子再馋人,她此刻也实再无力消受。 “嗯。”南宫越低语着,将她放在床上,大手于她的背上,又揉又捏。 还别说,只几下便让她倍感舒适。正闭目享受时,冰凉的吻落到了背上。 “南宫越,我很累。”她说。 “夫人尽管享受便是。” 语毕时,悦瑶已经被压在了身下…… 天知道,在汉林郡边界那晚,他是多想见她,多想抱着着诉尽相思。 春色璇昵,悦瑶微眯着眼,感受着男人克制而温柔的动作,不由弯起了眉眼。 “悦儿。”他在她耳畔低吟。 悦瑶淡笑不语,唇间溢出满足的低吟,二人共赴云雨。 南宫越低头深深一吻,于她耳边轻声道:“悦儿,嫁与我,可好?” “南宫越!”悦瑶不满低呼:“北遥女子再嫁,可是入了法典的!” 看着南宫越面色越发凝重,悦瑶勾起了唇角,笑道:“不如,我娶你啊!” 原本打趣的话,却让身旁的男人,沉思半晌,悦瑶自然知晓,女嫁男娶,不仅是民俗,更是对男女地位的展现。 “好!” “什么?”她惊呼。 “你娶我啊!” 悦瑶笑弯了腰,屈身在南宫越的胸膛前,悦瑶摇头道:“好歹也是在官府挂了名号的人,怎么就这般没羞没臊。” 感受着南宫越的吻,悦瑶心甜如蜜,那颗冰封了一世的心,终是因他的温情而化开了。此生,她有一个深爱他的男人,一双视她如命的儿女,这便足矣。 次日一早,悦瑶于睡梦中被钰儿与南宫越二人的对话吵醒。 “你打算何时娶我娘?”钰儿问。 “我等着你娘娶我。”南宫越答。 “她娶你?你还是个男人吗?” “货真价实。” “我不允许!” “你说了算?” 二人一番争论,以南宫越小胜一筹,而结束。谁能想到让世人惶恐的玉面阎王,竟每日以欺负自家儿子为乐? 悦瑶从屋里出来时,堂屋里,已经摆好了饭桌。今日开启童生试,他们比平日都早起了一个时辰。 小灵儿不时冲着南宫越挤眉弄眼,时不时的,还故意绕到南宫越身后,低语一句:“叔,我支持你!软饭硬吃,也是种本事!” 而南宫越低语问到:“什么是软饭?” “说你没本事,靠女人吃饭。”钰儿冷声回了句。 南宫越点头:“能吃到你娘做的饭,确实算是一种本事。” 看着钰儿面色更加难看,小灵儿直接笑倒在地上,半晌才爬起来。 钰儿却是冷着一张脸,不时的瞪一眼南宫越,南宫越也只当看不见。欣然一脸的无所谓。 这边刚把碗放下,门外就响起叫门声,这一开门,可了不得,门外站了不少的人! “东家,今儿童生试,家里也没车,山上还有活计得做。能请东家捎带上我家娃吗?” “我家也是,想请东家行个方便。” 这一方便,便是十七个孩子!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便是钰儿,六岁!小于村就三个车,除了牛婶一个,两个都是自己家的。 悦瑶应下了,看着一个个提着包袱的娃,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成就感的。叫着于大林赶牛车,南宫越赶马车。两个大人,十八个娃,就往县城而去。 小村门口,那送行的人啊,黑压压一片! 童生试,又称童试。是由皇朝亲定提学官,到各郡首府县城主持。考试分为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合格后取得生员资格,方能进入府学或是县学学习。 取得生员资格的,被世人称为秀才公。这也是迈入仕途的起点! 童试一考便得三日,入试者,吃住皆在考场。 钰儿是最后下车的,脚一落地,忽然拽着她的手道:“娘,等孩儿考学为官,定要改掉法典里女子再嫁入刑!那时,再让他娶你!他不要脸,咱家不能不要脸!” 悦瑶很是无奈啊!瞅瞅自家儿子,瞬间化身老父亲,为她这个“闺女”操碎心。 ------------ 第六十章 肉都吃了,还在乎其它? “小心把天吹破了。”泼冷水这事,南宫越做得是手到擒来。 钰儿眉头微挑,道了句:“三日后见分晓。”拎着食包,转身进了考场。 原本还想去拜见李大人的悦瑶,见着李大人一身官服随提学官入了试场,也只能做罢。店铺封了七日之久,再等三人也无防。 这三日,悦瑶将心思扑到了自家山上。因着每三日便要给聚乡阁送货,之前从匿境投放的野味,已送走八九。 如今的聚香阁,售卖的量之大,悦瑶好在有匿境这样的神器,才能应对。逮着今日山中无人,悦瑶猛往自家林子里丢野物。 好在从匿境中所取之物的数量,是任由她决定,若是只能一只只的取,估计她得累死在这林子里。 从山上下来,正遇着于大林上山投食。 “大林哥!”悦瑶跑过去。 于大林忙将拖着的车放下,规矩的问好。悦瑶点头,说起了于春女,按着之前与于春女说好的,告诉了于大林。 传统的庄户人家,接受不了,也是自然,可一听这东家,愿意让自家闺女做账房先生,眼珠子都差点掉到地上。 自古女子十二论婚,十四论嫁! 春女十一岁时,他被征上战场,一眨眼就是两年,回来时,春女已经十三。本该论嫁的年岁,因着他这瘸脚的爹,办不起嫁妆,又给耽误了。 眨眼十四,本该论嫁的年岁,好不容易有了嫁妆,却被那些媒婆嫌弃春女年岁大,硬是没讲上一户好人家,能讲上的,大多是些婆娘死了,想要续弦的。 原是自己耽误了闺女,春女儿她娘再苦也没卖闺女,他怎么能将闺女嫁人家续弦! 如今好了,春女儿能为东家做活,那他干嘛还逼嫁!就算嫁不出去,只要春女儿能快快乐乐的过一生,他这爹终了也能闭上眼了。 “谢谢东家!” 见着于大林要跪,悦瑶忙将人扶了起来,又道:“咱家这山上不能没你,这月起,你工钱每月再加一吊钱,你便做个主事儿,帮我将林子看好了。” “唉!唉!”工钱从每月三吊,成每月四吊。四吊啊!县城里铺子的长柜才能拿到四吊啊! 钱是一回事,于大林更为感激的,是给了春女儿活计。此时的于大林,便在心里暗暗发誓,他要用这一生,回报眼前的妇人。 说起林子,于大林忙抹了鼻涕,道:“东家,这几日咱们是不是卖得太多了,山里的野物数量急剧下降,昨日我大概点了下,只够再送上两次的了。” “呵、呵呵,那啥,咱家林子大,野物们也有自己的繁衍方式,大可不必在意,昨儿天气不大好,说不定大多躲起来了。今儿你再去看看,若是真不够数,我与聚香阁再商量。” 敷衍过去,催促着于大林赶紧进山投食。悦瑶去了新挖的鱼塘,看着山坡上,六个崭新的鱼塘,悦瑶美美的滋了下嘴。 这几日,她匿境里的河,那鱼都已经黑压压一片了,再不放出来,她都担忧它们会不会长得太大,成了精。 瞅着四下无人,悦瑶伏在鱼塘边上,适量的将鱼均分入塘,这刚放好了鱼,牛婶就从地龙养殖场那边拉着牛车过来了。 “东家来了!这才几日不见,东家竟变得好看许多。年轻真是好喔!”牛婶抓起地龙撒进鱼塘,大鱼们翻涌抢食,搅得池水一片荡漾。 “牛婶子都一把年纪了,还拿我们小辈打趣,也不怕丢了长辈的身份。” 与牛婶逗了会嘴,悦瑶问起了林喜儿。 “牛婶,这两日都没见着林嫂子,可是出了啥事?” “好着咧!前个儿说是银子存够了,求得我替她做好事,她去县城把大闺女赎回来!不过这一去都两天了,回头忙完了,我去她家看看。” 悦瑶只道,若是有事需要帮忙的,尽管给她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悦瑶只当自己偷闲了三日,考场那边,却是因为这十八个娃的吃食问题,掀起了一起轩然大波。 这还得从第一日饭点的馨钟响起时说起。 整个落辉郡考学的,都集中到了边临县,可想而知,考场里集中了多少人。 各书香门第的公子们,还有大小商贾家中的少爷们,还有普通百姓们的子弟,数以千计。 这日午点馨钟响起,考场的监学们,四下巡逻,因着考场有规矩,吃的是从家里带来的,但是不能使用食盒等物,必须是透亮的白纸所包。 也正是因为这样,多年来,入试的学子们,有钱也好,无钱也罢,大多只会带干粮入试场。 可到了悦瑶这里呢,为了让自家儿子吃得好,悦瑶可是老早就烘了肉干,在悦做活的活计见着了,也将悦瑶发给自家的肉,照葫芦画瓢的烘上,让孩子带入考场。 这不,大大小小的十八个娃,将白纸包一打开,啃起了肉干。看得旁边四周考监的人,口水真流。 更别提因着肉都是匿境里出来的,虽烘成了肉干,也掩饰不了肉香之气。 奈何那些带着干米饼子,白面馍馍,杂粮大饼的考生,只能干瞪眼这么看着,嘴里也只能嚼着无味的干粮。 于是乎,这十八个娃,一瞬间成了众人观注的重点。就连提学官大人,都闻着香味走到了悦滋钰身前。 小家伙一身细布薄棉袄,身下坐着的却是狼裘,这可把提学官大人吓了一跳,心中不免好奇起,这是哪家的小公子? 能使上狼裘的,定是武官家出身,可为何不着锦衣,只着棉袄呢? 再见他桌上的肉干,四下满溢的肉香味,促使提学官大人吸了吸鼻子。 香! 悦滋钰见大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桌上的肉干,也不吝啬,拿了一块,递出去。 这一下倒让提学官尴尬了,不过终是没能抵挡住肉香之气,接进手里,啃了起来。 入嘴软糯干香,越咀嚼肉香越浓郁。随使之人,也是有眼力见的,见着自家大人不走,忙将椅子取来,让大人坐下。 肉都吃了,还在乎其它?稳稳的坐在悦滋钰桌前,目光落在了写满字的皮桑纸上。 ------------ 第六十一章 唯一的弟子 童试虽只是为选拔生员,可此次乃是新帝登基的首考!朝中官员,无不将之视为重中之重。 事以,此次考题以分郡府,每个郡府所开的试题都同。而他所拿到的落辉郡的考题,被称为最难之问。 可眼前一六岁孩童,竟能以另一种角度将之作答。不知这孩童的蒙师为何人? “悦姓。”提学官低语,在他的印象里,别说武官,就连文官,也不曾有过悦姓。 于是,提学官大人这一坐,便是一日,亲眼见证这六岁孩童,写满了两张皮桑纸后,吹干墨迹,将之交到他的手中。 三日试期,入试者不能离开考场,县试乃以笔墨作答,取的是入试者,心胸城府之计策。一旦写完,便可上交,而后,得在考监内歇息。 当晚提学官大人,会将心无大志,胸无墨水之人除名。 第二日的府试更像面试,一识五官是否端正,毕竟成为生员,就能入仕途,身有缺陷之人,绝不蹬朝堂。 二识身体与心志坚强之人,以跑圈的方式,看一个人在长久持续的劳动后,能否坚忍不拔,更是以此辨别入试者,有无先天疾病。 合格之人留于考场,不合格,当日就被除名。待到院试,便是各郡县学的师尊们,亲自与之交谈,或是答题,或是讨论,为师者会以此计较,合格者,当日便能得到县学回执。 所以,童生试在三月,取之春意萌芽,意为选定的生员,日后成长,将成为国家栋梁之意。 悦滋钰交了试卷,便早早将狼裘铺下,躺下歇息。先生说过,这一晚,乃是对学子们身体的考验。 那些大户家的少爷公子,有大氅上身的,也有少数出自武官家,得熊瞎子皮毛御寒的。挨上一晚,自是不难。 可对于普通百姓家的学子,这一晚便是最难的一关。 传闻很多身子弱的,终是熬不过这晚,次日轻者喷嚏连天,重者发烧失去意识,也是多有。 虽然一年前他还被饿得皮包骨头,可有娘亲尽心照顾,这一年,他的身体硬朗得很。更何况,还有娘亲做的狼裘,有这上等的皮毛御寒,明日定能过试。 三月的夜,虽已入春,可这冬春两季交替间,最是寒冷。这不,夜间就有人冷得无法入睡,起身于考监内又跳又跑,以之暖身。 待到天明,因哈欠连天,两眼充血红肿,被请出去的,也是不少。 昨日还满场的千人,这时,已经不足三成。迎来了第三日,数十名老者鱼贯而入,一对一的与考监里的学子交谈。 悦滋钰端坐,却是见着提学官大人,与一发须皆白的老者停在自己面前。 三人隔桌而坐,悦滋钰行了礼,老者满意点头,将早已准备的问题说出:“何为学问,学之何用。” 悦滋钰沉思片刻,便将自己将来的打算、向往一一道来,话语间,老者不时点头,看得出来,他对眼前的小人,很是满意。 就在悦滋钰将母亲为妹妹求学之事,做为引荐说出。老者更对眼前的孩子,多了几分好感。 待到悦滋钰答完了,老者将一竹牌,交到他手里。“七日后,到县学,以礼院找我。” 老者起身,再没去别的试监,而是直接离开了考场,提学官唤来监使,将悦滋钰送出考场,自己提脚就追了出去。 “老师慢走!老师慢走!” 老者停步,忙对追自眼前的提学官大人行了礼:“王大人可还有事?” “老师不必这么见外,王奇多年不曾回乡,童试前,曾登门拜访,却被老师回绝。今日得以与老师一见,也想叙叙师生情宜。” 王奇也是边临县出去的举人,当年蒙学便是拜在眼前这位,边临县唯一的大儒,文东引先生门下。 “王大人以提学官身份回乡,童试前,自是不能与旁人相见,免落了别人话柄。今能于这见上一面,已是全了我们师生情宜,王大人还得尽己所能,造福百姓,方得始终。” 王奇深深鞠了一躬,眼眶微酸。这就是他的老师,一生以教授他们学识为己任。学生为官者,遍布天下,却从不轻见。孤傲一世守得清洁高名。 “学生心里还有一问,今日老师即要收学生,为何单单只考了悦姓孩童?” “王大人对那孩童县试作答,可还满意?”文东引抚须发问。 王奇蹙眉点头,若说作答者中,悦滋钰确为榜首。尤其是对国家税征,那六岁孩童更是道出惊人之言论。 “称为榜首也不为过。”王奇没有隐藏心中所想。 文东引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道:“其母悦氏,被边临县百姓称为妖妇,以女妆入商行。一个被人唾弃的寡妇村,因其母,成如今安稳富庶的百户大村。仅一女子,便能为周遭百姓造得此福,其子,更受之影响,心胸之大,足可安天下也。” “我本早就退隐,只因得闻其子入试,方才重回县学,本就垂暮之年,只为不让其受这世间俗眼,而耽误。今日亲试,已确信此子,值得老夫倾尽年华。” 说完,文东引回了一礼,不作停留,转身而去。 刚送走了自家老师,李泰便于身侧道好。“三日试期已过,不知王大人,能否赏个脸,你我二人,叙叙同窗之情如何?” 边临县令李泰与王奇,属同期三甲出身,以往虽没有过多来往,可眼下李泰手里有件急事儿,还就得求到王奇手下。 王奇没有理由推脱,便与李泰同乘而去。 李泰知晓王奇注重官身,定不愿出入酒楼,今日一早就于后宅,摆下了这桌宴席。 席间,没有任何歌舞,只有他二人,对饮交谈,从幼时立志,谈到眼下为官,从边境事务,谈到了,童试之重。 “说起童试,我这儿正有一事,叫人心下不安。”李泰起身为王奇斟满酒杯。 “喔?”王奇问:“不知何事,让李大人不安心?” 李泰饮尽杯中之酒,道:“汉林郡的刘大人,不知王大人可相识?” “相识道不上,倒是知晓有其人。一生倾注于汉林郡,倒是造福当地百姓。” “这刘大人,便是我的蒙学恩师,前些时日,恩师来信,望我能严查悦氏,又提及悦氏子女,若入童试,得多加忌惮。” ------------ 第六十二章 小于村同出十八秀才公 李泰对悦氏的认知,一来自于小于村村长,近一年的时日,原本贫瘠的小于村,一半以上的地,被悦氏买下。一个弃妇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其二,市井传言,此妇人以妖术傍身,将凤家大公子迷得失魂落魄。于此便知,那些买地的银子,定是出自凤家!可他身为父母官,身负皇朝官职,成不能提及这些鬼神邪说。 再说一个不尊三从四德的妇人,自身就有问题,能教出什么玩意儿来? 其三,前几日,自家夫人也提及悦氏,说其经营什么不得了的土,这世间,怎可能有那种东西!加之恩师来信,他二话不说,就将此女名下的八个铺子封了。 听闻此女曾请了凤家公子,前来说情,他自是不会见。只等着这次童试过后,再来调查此事。 其四,便关系自家女儿,李家与凤家乃世交,两家也很是看好自己家女儿,与凤家大公子的联姻。可眼下,悦氏妇人,竟对凤大公子使了妖邪之术,他更容不得悦氏了! 反观王奇,只道怎又是悦氏!先是老师对其评价颇高。此刻,李泰却对其极为不满。 不过一个普通妇人,怎就若得这一身的争议? 见着王奇不言语,李泰又以美酒敬之。 “你我二人,相见甚欢。我也不瞒王大人,想请王大人将悦氏之子,于童试中除名!” 王奇握在手里的酒,已无法再饮。此子他是极为满意的,就像老师所说,此子无论是作答,还是交谈间的礼仪,都无可挑剔。 更何况,自己事为朝廷选拔生员,怎可因同僚相求,就将一名日后或有大作为的生员除名! 手中酒杯一放,王奇起身,告礼,便撒手而去。 李泰也是气急了,酒杯一摔,一桌未动的菜肴,掀翻满地。 且说这边,王李二人不欢而散。那边出了门的悦滋钰,被等在考场前的家人接到。 一和同宫越见面,钰儿就将手里的竹牌拿了出来,笑道:“是谁说我吹牛将天吹破的?” “哇!哥哥得入县学了?”小灵儿一个飞扑,估计往日钰儿也是习惯了的,两手稳稳接住了自家妹妹。 悦瑶来接钰儿,也受了村人们的托付,将一众孩子都接回去。等了好半晌,十七个孩子这才接齐了。 “看看这是什么?”小灵儿拿着学牌一阵炫耀。 围了一圈的孩子们,都从怀里掏出一块,同样以竹所雕,其上的名称与花式,却是不同的。 “哎哟!我当是啥稀奇玩意呢!我不也有一个。”一个高头不小的胖墩开口。 小灵儿脸一怒,举起拳头比划道:“就你欠揍!再多说一个字,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孩子之间的打闹,那是常事。悦瑶也没在意,倒是看着那比小灵儿高出一个头的胖墩,真被自家闺女要挟得不敢吭声,然而小胖墩恐惧的目光,是看向悦滋钰的。 看来平日里,自家闺女嘴不饶人,当哥哥的,没少给妹妹出头啊! “你们都有?”悦瑶问。 众娃点头,悦瑶欢喜得差点手舞足蹈,回去,定要重谢允秀才。小于村可从没出过一个秀才公,如今这一下,就出了十八个! 果然,回了村,村长一听娃儿们都得了秀才,高兴得老泪纵横,啥也不说,自个儿冲到于氏祠堂,硬是哭了一两个时辰,才被李兰心及村人们,扶了出来。 当晚,村长就宣布:“明儿,小于村得摆上流水席,但凡在学堂入学的,都得给允先生叩礼。” “还有还有!咱得真心谢谢悦瑶这丫头,没有她,咱们哪能有今天!” 如今这小于村,就没有不服悦瑶的,尤其是那些寡妇们,亲眼见证了,没有男人,女人一样可以养娃,养家! 第二日一早,小于村村人们可都忙活了起来,男人在祠堂前的空地里,垒灶、搬桌,妇人们下地摘菜,至于鸡、鸭、鱼肉,都是悦瑶让长工们从自家林子抓了来的。 婆子们正杀鸡宰鸭,南宫越就从林子里抓来一头两百来斤的大山猪。 这可把所有人高兴坏了,山猪啊!多难得的东西!也就这悦东家,连这都舍得拿出来让大家伙吃。 这十里八乡的,听闻小于村出了十八名秀才公,惊得下巴都掉地上了!那可是十八名秀才啊!放眼看整个落辉郡府,有几个地方是能一下出五个以上秀才公的? 于是便有传闻道,这是小于村得了山神爷爷的庇佑!只有小于村的人知道,世人嘴里的山神爷爷,就是悦瑶! 小于村里摆了整整二十桌酒席,娃儿们欢喜的将允秀才请了出来,允秀才心里也很是高兴,那可都是自己的弟子。 于成将允秀才领到主桌的主位上,可允秀才不坐啊!还是悦瑶让南宫越硬将人按到了坐椅上。 娃儿们挨个给允秀才行起了叩首大礼,尤其是得中秀才的村人,大人领着娃一同跪下,行了叩首大礼。 这边礼毕开席,于王氏母女两悄摸着入了席,一边吃着桌上的肉,一边咧着嘴,直骂悦瑶,同桌的婆子听了去,不乐意的撵道:“起开起开!这哪有你们的位置!” 这于王氏可是出了名的泼妇,自是不乐意,立马的怼了回去。于仙儿也从旁帮战,一桌子人,就这么和于王氏母女两吵到了一块。 欢天喜地的气氛被破坏,于成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于王氏就骂道:“你个不知好歹的妇人,即是来吃席,就该把你那德行,收拾好喽。嘴里刚吃了人家的,又骂人家,你还是个人?” “七叔!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昨儿可说了,这流水席小于村的人,都能来吃!我王苗儿嫁到小于村,住在小于村,我闺女身上还流着你于家的血,咋就不能吃这席了?” “就是七爷爷,平日里,你不护着我们孤儿寡母的也就罢了,今儿咋还不让我们吃席了?” “你懂感恩吗?脸咋那么大?”李兰心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站出来,指着于王氏的鼻子也骂了起来。 “感恩?笑话!一个不尊三从四德的贱妇,不就是有几个银子吗?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丑恶嘴脸!” ------------ 第六十三章 被自家儿子怼得体无完肤 “大胆!你于王氏真是胆大包天了!敢骂秀才公的娘!今儿我就请了族谱,将你们母女除了名,撵出村去!免了日后,给咱于姓族人惹来灭顶灾祸!” 于成这么一说,村人们都拍手直叫好,甚至有人站出来,言明于王氏母女两,偷了他家菜。 这头一开,受过于王氏母女欺负的寡妇们,也都站了出来。 于成可不是说着玩的,当真从祠堂请了族谱,真将二人划了去,即刻就将那二人撵出了村。 村头上,王苗儿气得跺脚,放着狠话:“你于成老儿,给老娘记住了!你不仁,也别怪我们不底色,他日我母女两个,定要回来报今日之仇!” 这狠话刚放下,县衙就来了喜报,一路敲锣打鼓,领头的报喜官腰系红绸,手里托着喜欢叠文。 “请问,悦公子家往何处走?” 说来也是巧了,这报喜官谁不好问,问的居然是王苗儿。 王苗儿虽气,却也不敢与官府作对,轻言细语问:“哪个悦公子?” “悦滋钰,悦公子!” 听了话,王苗儿那个气啊!身旁的于仙儿,就更气了!指了方向,看着报喜官带着一队人马,往悦家小院行去。 “悦滋钰悦公子,三案首及第了!”报喜官这一嗓子,将村人们点燃了,欢天喜地的人群,领着报喜的队伍,就往悦家而去。 不多时,村口只留下王苗儿母女两。此刻的王苗儿气啊!气自己的肚子为啥就这么不挣气!当初若生的是个男娃,或许今儿那十八个秀才公中的一个,就是她家的! 又或者,得了这三案首,都是有可能的!偏偏她生的是个女娃!女娃有啥用!气不过,死劲拧了一把身旁的于仙儿。 这才领着于仙儿离开了小于村。 那边报喜官被一众村人领到悦家小院,悦瑶和南宫越听闻忙领着娃,赶回家去。 道了谢,得了喜报,悦瑶拿了一个银锭子放到报喜官手里,又拿着钱袋子,挨个给报喜队里的衙役们发去,众人可乐坏了。 要知道以往报个喜,大户人家,也就赏几个银角头,普通人家,最多给几个铜板子。这悦家当真是财大气粗呢!抬手就是银锭子,他报了一辈子喜,这是主家赏得最多的一回。 “啥是三案首?”有人问。 报喜官笑得眉眼弯弯给众人解释,这三案首可不易得,因这童生试分为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三案首,便是拿了三个阶段的第一。 “咱们边临县,还是第一次出三案首,上一次的三案首秀才公,还是临远村的允家允秀才老爷!” 众村人才知晓,原来给自家娃儿们做先生的允秀才,居然也是三案首,这么一说,能教出十八个秀才公,受山神爷爷庇佑是一回事,这允先生,是功不可没啊! 送走了报喜的队伍,众人接着回去吃席,唯有悦滋钰和南宫越二人独留院中。 “天可是破了?”悦滋钰指了指天。 南宫越对自家儿子可是了若指掌,这小东西像极了他娘,睚眦必报! 悦滋钰冷哼道:“想吃我娘的软饭,不可能!赶紧置办家业,日后迎我娘过门!若敢占了我娘的便宜不认账,小爷以后做了官,第一个灭了你南宫一族!” 离开自家小院的悦滋钰,那个爽啊!都爽到指甲盖儿了!平日里,他可从没嬴过南宫越,今天,他可算在那男人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 他得让南宫越知道,就算他娘是个弃妇,就算他娘没有娘家人撑腰,他悦滋钰就是他娘的底气,别说只是撑腰,他能给他娘撑起一片天来! 南宫越昴头看天,他好难受,居然被自己的儿子怼得体无完肤。他真的好想问问钰儿,灭一族是认真的吗? “发什么呆?” 听到问话,南宫越看向门边的允文,苦涩的勾了勾嘴角问:“你怎么过来了?” “许久没与你好好喝上一回了。”允文摇了摇手里的竹筒。 两人相视而笑,二人出了小院,往学堂内院而去。 “你日后如何打算?”允文问着,斟满酒杯。 南宫越挑起额前青丝,饮尽杯中酒水。“伴她而行。” “如今,你家那小子,可是不得了,他怀里那块学牌,你可见了?”想起悦滋钰,允文一脸欣慰笑容。 没听到南宫越回话,允文饮尽一杯道:“那可是边临县唯一的大儒文东引,文大儒的学牌!文大儒的学子遍布天下,居高位者,不计其数!能得文大儒赏识,真是你家小子的福气。” 听到这,南宫越脸色微沉,自家儿子是真有底气的啊! “他院试能得榜首,也是因为他入得了这文东引门下?”南宫越问。 允文点头:“县试比文墨策略,府试比身心毅力,院试比的就是师门名望。放眼边临县,有谁能及文大儒分毫?” “你才是他的恩师。”南宫越举起酒杯,敬向文允。 “那是因为你有恩于我,此生寂寥,无以为报。” “寂寥也是你自找的,当初既然深爱她,为何不挽留她?” 文允举杯起身,已是身形不稳,摇摇晃晃的对着天边斜阳,高吭低吟,一曲终了,却时满脸无奈。 “她心里没我。”他多想告诉南宫越,婉儿的心里,只有他南宫越一人!这话随着嘴里微苦的酒咽下肚去。 五年前,他觉得他们三人,不会有善终。可如今,他似乎可以预料到,南宫越是有福之人。他和婉儿,不能比拟。 小于村的庆宴,足足摆了三日,第二日起,就有不少来至周围十里八乡的,有真心过来贺喜的,也有以贺喜为名,想借机搭上允秀才的。 可惜白跑了两日,连允秀才的面都没见着。最后,只能求到于成门下,希望能将自家的娃,送到小于村学堂,受允秀才教诲。 然悦瑶当初成立学堂时就说了,这学堂只接纳小于村村人家的子女。悦瑶又不是圣母,建学堂为的是自家孩子,收村人子女,是让孩子有伴。 只是如今不一留神,又让小于村名噪一时。 所以于成拒了厚礼,自是尊从悦瑶当初建学堂的初衷。 ------------ 第六十四章 她娘这只小绵羊被狼牵走了 三日庆宴结束,小于村恢复平静,该上工的上工,该入学的入学。而这十八名生员,也得入县学,由县学的师傅,教授学识。 今后,入了县学,便不得随意回家,只有逢了节庆,学子们才能回家与家人小作团员。且县学除了自理伙食之外,还得缴纳一定的费用。 悦滋钰入学,自是一家人送去的,准备的六礼束脩,也被文大儒拒绝。这日行了拜师礼,又缴纳了县学费用,七日后,便能入县学。 在县学门口,悦瑶一行就被凤家马车堵了。凤宁下车依旧一身白衣,笑脸相迎,温润如玉,一开口就恭贺起钰儿三案首及第。 “小公子聪颖过人,小小年纪便得此殊荣,真真叫人羡慕。”清澈如泉,温润如玉的声音,即不是讨好,又叫人舒心。 钰儿并不多言,恭敬的还了一礼。 “我特于此寻你,今日我请了李大人携家眷到我府上作客,正好叫你一起,将店铺被封一事,讨个说法。” 南宫越俯耳低语:“那我带孩子去买些入学的物品。” 思及之前这李大人对她避而不见,今日这机会倒是难得。而钰儿七日后就要入学,也确实需要添加衣物、棉絮等物。 悦瑶点头,交待过两个孩子,便随凤宁同行。 悦滋钰和悦滋灵看着马车远去,脸上皆是不屑。 “叔,你叫我说你胆大好呢?还是说你眼瞎好?”那位凤大公子,摆明了是冲着她娘来的好吗?南宫越也太没眼力见了!居然放任娘亲这只小绵羊,被狼牵走了。 “摆明了眼瞎。”悦滋钰兄妹两,开始一唱一和。 南宫越一手一个将兄妹两牵在手里,走在街上,路人直夸这父子三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小人儿似的。 兄妹两人精雕细刻,粉嫩喜人,两娃的爹更是美得叫人眩目。 三人在杂货店选物时,这杂货店随后涌进了不少人。因着人太多,悦滋钰没能精挑细选,悦滋灵却是尤其厌恶这些人,如狼似虎的盯着南宫越。 两娃皆是一脸怒气,于是这购物之行,便也草草了事。 再说悦瑶与凤宁的马车停在凤家门前,不愧是落辉郡首富啊!庭园之大,规模之恢宏,就连门口摆的两座石狮子,都比别家的高上一头。 悦瑶心里嘀咕,莫不是这凤大公子有强迫症?非要和别人比上一回?再看看凤家下人的数量,薛家与其相较,简直就是小屋见大屋。 更别说,连下人都分三六九等!门访下人,连九等都算不上。 凤宁领着她进门,下人们抬来两顶撵轿,学着凤宁的样子坐进去,一路亭台楼阁,溪水蜿蜒,湖光粼粼,林间百鸟争鸣,湖上天鹅起舞。这样的风光岂是一个美字能说得! 待到下轿时,已身处一蜿蜒路口,青石板铺出的小路两边,被奇石所包围,最高的石峰上,写有溢春园,三个大字。 真真是好一个溢春园,石林包围间,难掩溢出的春色。 凤宁领着她,沿小路前行,穿过奇石林,一片春光与雪景呈现,冷与暖竟能这般相应而成,倒是叫人称奇。 “宁哥哥,宁哥哥。” 远处延伸至湖泊之上的雨亭里,一春衣女子,往这边挥手,如初春的嫩芽跳动。凤宁也不急,缓步而入。 凤宁行了一礼,又与亭子里的女子问了好。 “宁哥哥怎么才来,让诗妤和仙儿妹妹在此好等。”女子声音略带责备,却是将自己抱着的暖炉放到凤宁手里。“也不知道爱惜身子,炉暖都不带一个。” 看着女子微红的面颊,悦瑶算是看明白了。不计较此女的目中无人,转身与之前见过一面的凤仙儿,行了一礼。 她这刚挨着凤仙儿坐下,对面的女子忽然冲她笑得灿烂,道了句:“这位婶子该如何称呼?”天真烂漫的模样,似孩童般纯真。 “妤妹妹休要胡言,瑶儿年岁不过二十,你怎么就喊上婶子了?” “我可没喊错,这位应该就是边临县赫赫有名的悦氏吧?其子可是三案首及第,一个寡妇能教养出这么出息的儿子,好生叫人称奇!再者诗妤也不比其子大多少,自然得称其母婶子了。” 厉害!悦瑶差点拍手叫好,瞧瞧人家这话说得,抬一手,踩一脚,还尽捡痛处拧上一手,嘴上却说着称赞的话语,脸上笑得无比真诚。 悦瑶可不是软蛋,能任由别人打脸。别人自找不痛快,就怪不得她直接把耳光打回去。既称她为婶子,那便是长辈,见了长辈行个大礼,也不为过吧? 可惜她还没开口,就被身旁的凤仙儿抢了先。 凤仙儿一手轻拍了下女子的手背,一手将一块糕点递到女子嘴边,笑道:“莫不是这甜酥这吃多了,嘴这么甜呢!”说完,硬将那块甜酥塞进了女子嘴里。 女子被嘴里突如其来的甜酥,塞得腮帮子鼓得老高,嚼不了又咽不下,又是在自己心仪的男子面前,胀红了一张俏脸,倍显尴尬。 不难看出,凤仙儿这是替她解了围,又出了口气。对于凤仙儿,悦瑶原就有些好感,如今此为,倒是更添了几分。 凤宁向自家妹妹打听李大人去处,凤仙儿指了指湖泊中的观景亭。于是这凳子还没坐热和,她就被凤宁拉着离开。 二人门在湖中观景亭前时,里面一老者,一中年男人,正对饮而酌。见着凤宁时荡起笑意,见着悦瑶时,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既然来了,请里面坐。”老者放下酒杯,示意身旁的位置。悦瑶行了礼,稳稳的坐了下去。凤宁上前,坐在了她的对面。 四人一桌,使悦瑶显得尤为突兀,自己一身细棉布衣裳,发髻间除了一支玉簪,再无它物。 这身打扮,怕是连旁边侍候的丫鬟都不如。更别提周围三人那一身的锦缎纹衣裳,与手指上的翡翠玉扳指。 悦瑶并不觉尴尬,问向身旁之人:“这位便是李泰,李大人吧?” “李大人乃我凤府坐上宾,悦夫人为免太过唐突了吧?” ------------ 第六十五章 耳光不一定要自己打才舒服 “爷爷!瑶儿是我请来的,您也知道,凤家今日的风光,有一半的功劳是她的!您从小告诉我,做人,一要懂得知恩图报,二要活得有底线。宁儿一直铭记于心,凤家才有今日!眼下瑶儿的铺子被李大人封了,若不是李大人避而不见,瑶儿今日也不会到这。” 凤宁的话是对着自家爷爷说的,可话里的意思,却是说给李泰听的!李泰能在官场左右逢源,岂能坐视祖孙两人闹得不合。 忙将凤宁劝下,将话接了过来。 “宁儿莫要着急,前几日我不是忙于童试嘛!今儿是听着你回来了,领着诗妤过来给老太爷请安,也探望一下你。叔叔,也是太忙,你莫要怪罪才好。” 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儿会打洞!这父女两还真会说话。得人心的都说了,却支字不提无故封她店铺的事。 悦瑶又岂是这么好打发的?“既然李大人得空了,是不是也该告知我一声,我那铺子因何被封?若是没有适当的理由,我不介意倾尽家财,去京都为自己讨个说法!若是这样,只能难为凤大公子了,我们两家的契约,只能先暂时放一放了。” “不妥!我这聚香阁,若没有瑶儿家养的野味和仙鲤,生意还怎么做?不得让京都的贵人们,将我的楼拆了?” 凤宁摇手,一旁的凤老爷子,却是忽然拧紧了眉头,目光直直的打量着悦瑶。就连李泰李大人,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宁儿莫不是与我说笑?你楼子里的东西,都出自她家?”李泰问。 凤宁从怀里拿出两纸契约,放到李泰面前,手中折扇轻点契书末端。 “那她店里的沃土,是真有其事?并不是欺诈百姓?”他怎么这般大意,当初仅听内人言语,和恩师来信,便将她的铺子给封了。 要知道,如今凤家可是连朝中权贵们,都竟相追捧,只因聚香阁的仙鲤有着神奇之效。就连皇帝都对其赞不绝口! 再者,这悦氏教养出的儿子,可是被文东引收入门下!日后入朝为官,飞黄腾达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因此结了仇,只怕日后会给自己的官身带来麻烦。 凤宁两手一拍,旁边侍候的下人退去,不久,就有丫鬟们端来精美吃食,只用闻的,悦瑶就能知晓,这些都是出自匿境的食材。 就着桌上的吃食,凤宁一一道来,并且直言,康健身体的奇效,只有肉类才有,而这甘甜可口的蔬菜,真是由沃土所种。 李泰以前也是吃过这些的,只是他此前并不知道,这些出自悦氏之手,眼下即刻改了口。 “悦夫人,此土真能让所种之物倍增产量?” “这是自然!至于增量多少,还是以物种和对农作物的照料息息相关。”悦瑶话音刚落。 李泰忽然大手一拍,一连叫了几个好! “这事,还真怪我道听途说,惹了误会。”李泰自然将封店铺一事,都推到了内人杜氏身上,道出杜氏只了徐家二奶奶的话,才弄了此等误会。 “明日起,你的店铺即可开张,只一点!你这沃土必须足量供应!我会让县城里所有种植庄稼的庄户老爷们,到你店里买土。” 如今北遥国库空虚,若是他明年,能将纳税粮食足量收到,或许还能多供上几层,还愁官身不稳? 美食上桌,两家的小姐自然是被丫鬟搀扶而来。凤仙儿还好,大方端庄,很是得体。只那徐诗妤,脸色可不好看。 两人给凤老太爷问了安,端庄入座。李诗妤是个有眼色的,起身就将面前的汤分碗,而后亲自端送,唯独悦瑶没有。 “哎呀!你看我这手,怎这么笨,分个汤都分不匀,竟少了婶子的份。” 李诗妤好一番自责,夹着汤煲里的一块肉,放进悦瑶碗中,道:“婶子平日定少不了汤食,倒是这肉,平日里肯定食得少。来来来,今日到宁哥哥这里,你可得多吃些,解解馋。” 啧、啧、啧,瞧瞧,骂你穷,还说得这般好听。 “想来李小姐这般貌美,聚香阁的仙鲤定是功不可没,只可惜这仙鲤能使人貌美,却不能教人心善。”悦瑶怼人,就一个字:直! “你!” “放肆!”李泰低喝。 看着李诗妤吃瘪,悦瑶笑和毫无遮掩,起身与凤老太爷和李泰告辞后,对凤宁道:“凤大公子为身体康健,定多吃些,这些鸡、鸭、鱼肉若是不够了,尽管说!我让人给你送来。” “啊!对了,明儿我也让长工给李大家送上一条仙鲤,希望像李大人这样体贴民情的父母官,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李诗妤失了姿态,张着的嘴,足以放下一个鸡蛋。一条仙鲤?这妇人莫不是疯了?仙鲤如今有钱也不一定能吃上好吗?还说送一条!那可值上百两银子! 李泰喜上眉梢,连连道谢。 瞅瞅,耳光不一定要用自己打才舒服,看别人打,也是一种乐趣。悦瑶心情大好,告别凤府,雇了马车回了小于村。 已近黄昏时刻,小于村依旧热闹,不时的有马车从村里使出,这些马车可都眼生着呢!村子里莫不是又出啥事了? 在村口下了车,正巧遇上了村长。 “叔!”她高呼。 于成弯着腰,捶着腿,见着她,只是挥手,像是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叔,这是咋了?”悦瑶上前搀扶。 “咋了?还不是你这丫头闹的!” “我又咋了?”她干啥了?谁出来告诉她一下? 于成瞥了她一眼,哼道:“这不,都是到咱村来看房的,因着咱村里的学堂不收外人,那些都是想做小于村人的!” “哎哟!瞅瞅你这小孩样儿,心里挺美的吧?挺得意的吧?这么多人想进您的村子,您怕是睡觉都得笑醒了吧!” 高兴就高兴,还唬她! “你个小没良心的!敢这么和你叔说话了,回去看我不叫你婶子抽你!”村长拍开她搀扶的手,一脸厌恶的将她赶开。 悦瑶乐得咯咯直笑,扯着嗓子就喊:“您真是!高兴就笑出来呗!小心把自个儿憋成内伤喽!” ------------ 第六十六章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昨夜她和南宫越合计了一下,原着自己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那徐家二奶奶,不就是徐慕芸的娘嘛! 自己还以为与薛家就此罢了,没想,徐家竟先对她下了手!坐等被打,她就不是悦瑶了。 次日一早,将两娃交给南宫越带着,悦瑶去了于大林家,接于春女。 大林媳妇呼闻自家闺女要跟东家去县里做账房,高兴得抹了鼻涕又抹泪。周围听着动静过来的,听闻于春女要进铺子做账房,惊得魂不附体。 直待于春女随悦瑶上了于大林赶的牛车。这才回过神,二话不说,回家拉着自家半大的闺女就往学堂奔去。 路上见有人比自己跑得快,拽着闺女的手就往前死命的跑,就怕自己去晚了,学堂没名额了。 学堂一开门,允秀才就被围着的妇人们,吵得心烦意乱。花了半晌才问清,因着于春女儿在这识了字,能到铺子里做账房,她们都想将自家闺女送来读书识礼。 允秀才也不是个省油个,那些奔着能用闺女挣钱的,一个没收,倒是一些孤儿寡母的,又心情纯善的,都收了下来。 刚送出十八个秀才公的小学堂,一下收入了十二个女娃。这一闹又惹得那些打算在小于买房,让自家儿子入蒙学的人,慌了神。 原本看了两三次,还定不下的人,今儿房也不看了,回家取了银子,就奔村和家长去了。 眨眼间,荒下的四个院子,也出了手,如今小于村废弃的院子,已经所剩寥寥三五间。第一次来看房的,更是不得了。只看在山脚放了房子的位置,便使银子定下了。 以往这些人,不是嫌弃房子太靠山,就是嫌弃房子太败旧,挑山捡四的不说,害得于成老胳膊老腿的,跑上跑下,忙活半天,也没卖出几处。 眼下可好,一上午就卖光了!用了午饭,于成借了牛婶家的牛车,就跑去衙门办红契,衙门的人见着于成,可是好一番打趣。 无人不说,原本被人唾弃的寡妇村,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人人挣抢的香饽饽。就连于成,如今都是衙门的红人。 可不说呢,这边临县城的房伢子们,半月过手的房产交易,还敢不上于成一日过手的房产交易。 更叫人气的是,这于成可不是吃房伢子这口饭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边于大林被安排给县令李大人家送鱼,悦瑶却是领着于春女,与几个长柜的见了面。今儿铺子可以打开了,小二和长柜的,都忙着收拾打扫自个负责的铺面。 “学仔细了,以后若你能独挡一面了,做个长柜的,也不是不可能!”于春女才十五岁,虽为女子,却有着比许多男儿还坚韧的意志,磨砺段时日,定能有所成! 这边安排了于春女,于大林那边鱼也送进了李大人后宅。 那杜氏看着自家小池塘里的大鱼,心里那个喜啊!“妤儿,你快看,这仙鲤真是鲜活。” “娘!不过是条大鱼罢了!怎么别人说是仙鲤,您就信了呢?”李诗妤气不过,昨儿还想着,今天要是悦氏送不来鱼,她定要让那悦氏不痛快。 谁知一早人家就将鱼送来了!若这是真的,可她一个乡野妇人,哪来的仙鲤? “我差人去告知老爷了,一会咱就知道真伪!”杜氏至从与刘香琴见过面后,又从自家女儿处听了些关于悦氏的传闻,这几日可没少在下人那打听悦氏。 自然也知晓了自家闺女因着凤家大公子,很是容不下悦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轻声道:“你这丫头,何需与那妇人较真?” 李诗妤见自家娘亲都这么说,娇俏的小脸,气成了包子模样。 “娘!您怎么也不帮着我?昨儿在凤府,你是没见着宁哥哥护着那妇人的模样!怎能叫我不气?” 因着自家哥哥没用,爹才会将她这个女儿看在眼里,捧在手里!她当然知晓,若是自己拴不住凤大公子的心,他爹怕是连个正眼都不会给她。 本就是个女儿,再做个毫无用处的女儿,不就成了弃子了吗? 杜氏接过丫鬟手里的鱼食,放在水上,看着小鱼儿们挣抢。 “你可曾想过,凤家是什么人?就算看在李凤两家世交的情宜上,让你做了凤宁的正妻,他凤府的后宅,也不能只有你一人!你啊!得大度些!” “娘!我……” “听娘的,你不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你是李家的大小姐!娘从小就告诉你,你得大度,大度到自家男人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你就该帮着自家男人,将女子纳入后宅。只有这样的女子,方能坐稳主母之位。” 李诗妤正值青春年华,她向往的是夫妻琴瑟合鸣,卿卿我我。她从没想过,会与别的女子,分享凤宁。她接受不了,自己深爱的男人,睡在别的女人身旁。 “你还年轻,经历的事太少。可是你得相信娘!这世上,唯一不会害你的人,只有娘!记住了吗?” 见着李诗妤点头,杜氏很是满意。又丢了些鱼食,方道:“你看这鱼,只要你手里有食,它们就会过来挣抢。鱼食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鱼食得在自己手里。” “是!女儿记住了。”李诗妤当然知道,娘是让她别去做那只会抢食的鱼。 “你啊!”杜氏笑起来,右眼角下一颗天生的娇俏痣,让人倍感风韵犹存。 “你与其追着凤宁跑,不如多与悦氏走动。毕竟拿着网兜寻鱼,和拿着鱼食引鱼,哪个更简单,不用我说了吧?” 两人笑谈间,李泰风风火火的赶了进来。“仙鲤呢?” “老爷,这呢!”杜氏指着小池塘里,畅游于水中的十多米大鱼。时值正午,少有的阳光撒在水中,将鱼身上照得五光十色,那一片片比指甲盖还大的鱼鳞甚是耀眼。 李泰一连拍手叫好,笑得乐不可支。这东西可比银子还好使,待他送给那位大人,李家地位定更为稳固! “真是李氏祖宗庇佑,让我在边临县城当了官。”眼下,他只需扶着悦氏这颗大树,想不蹬天都难! ------------ 第六十七章 针对徐家 “爹?这鱼真是仙鲤?”李诗妤问。 李泰点头,笑道:“这还能有假?你见过这么美的鱼?”他虽只在聚香阁的摆鱼宴上见过几回,可这鱼,真会使人过目不忘。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杜氏矮身伏礼。 “夫人攻不可没!”李泰一高兴,又是将杜氏一通夸赞。 这边李家夫妻二人,做着同一个高官梦,那边悦瑶已经开始了针对徐家的部署。 徐家,以酿酒闻名,如今生意也只做酒水生意。听闻,徐家酿酒遍布北遥,就连聚香阁所用的酒水,都是由徐家供给。 于是,悦瑶自然先找了凤大公子。凤宁听闻她有意涉足酒水生意,不无惊叹。 “瑶儿还会酿酒?”凤宁纸扇收回,眼里涌现激动,他没有看错,此女真是座宝库,到底还有多少宝藏,藏在这看似不起眼的身体中,他不得而知。 可她一次次给他带来的惊喜,越发让他看清,被她普通模样隐藏起的光华。 悦瑶摇头,笑道:“我是不怎么会,可是我能让会酿酒的人,酿出让世人惊叹的美酒。” 这几日,她访遍了边临县大大小小的酒铺,亲自尝过,也问过,不仅是北遥,就连境外异邦所产的酒,都只是以粮食烧出来的酒。 凤宁端起手边茶盏,细细品了许久,悦瑶自是没看到,被茶盏掩住的嘴角,扬起的幅度。 他也是在生意场上厮杀过的人,怎能不识得,悦瑶说是酿酒生意,实则是要与徐家正面对垒。 可徐家是什么人?徐震光看似无脑,实则手段阴毒。加之因徐家有女嫁入京都首富后宅,徐家如今,可是不好动呢! 他若接下瑶儿提义,岂不是将凤家放到了徐家的对立面。可是他心底有种感觉,只觉此女对上徐家,或许还能略胜一筹。 此刻的凤宁就如同坐到了赌桌之上,面对买大还是买小,犹豫不绝。 “看来,倒是我疏忽了,那此事只当我没有说过。可有一点我得与你说清楚了!日后我的酒出来,聚香阁只能以市价购入,可别妄想拿我们有合作生意作筹码讲价。” 悦瑶正要离开,凤宁终是下了决定。 “瑶儿还是这般心急,我怎么可能回绝你呢!就按你说的办,筹办的生本我出,日后生产的成本归你,盈利我们五五分。” 二人一拍即合,写了契约,悦瑶便往下一处去。 乔家酒坊!边临县说起酿酒,没有谁不对乔家酒坊竖起拇指。可乔家酒坊的东家,乔南,也是出了名的刚烈,此人就如同他家酒,烈辣如火,刚烈上头。 果然,当她递了拜帖后,乔南却让下人,将帖子还了回来。 如果他不想见她,那她见他好了! 钰儿七日之期以到,一大早他们就将钰儿送进了县学的以礼院,交到了文大儒手上。回了小于村,又将灵儿托付给李婶。 此时回到家的二人,双目对视。 “悦儿想如何?”南宫越似有意味的瞅着她。 悦瑶强忍着想一拳揍醒他的冲动,踮起脚一把拽住了南宫越的衣襟。 “送我去一趟乔家酒坊!” 南宫越点头,牵马出门,套上。二人又进了县城。待到将马车停在乔家酒坊门前,南宫越掀了车帘,扶她下车。 “我去叫门。”南宫越说。 悦瑶脸一黑“叫什么门?”这家伙不会以为叫他赶马车过来,是让他叫门的吧? “不叫门怎么进去?” “你不是挺能飞的吗?不然我叫你来干嘛?叫个门,我自己不会?”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南宫越一脸了然神色,低语道:“悦儿不说,我怎会知晓。” 悦瑶恨啊!拳头都拽紧了!要知道平日里,两人关于谁睡了谁的事,她从没说过,他倒是都知晓。如今一遇到正事儿,他却不知晓了。 眨眼间,南宫越搂着她,跃地而起,脚下轻点院墙,再次飞起,落地时,他们已在院中堂屋之上。 黄昏时分,堂屋内,正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用晚饭。传闻乔南虽脾气火爆,可是为人一向说一不二,就连家中都只娶了一妻。 边临县里,与乔家差不多的商贾,说不上妻妾成群,却也是有妻有妾。 “现在下去吗?”南宫越于她耳边低语。 悦瑶点头,眨眼间,二人已是落于院中。 从天而降的两人,引得堂屋里一桌子的人,大呼小叫。直待乔南见着是她,脸瞬间胀红,怒气横生道:“咋?我不收你拜帖,你还登堂入室了?” “你不愿意见我,只能是我来见你了。”悦瑶说。 乔南身旁一柔弱妇人,目光来回在她和乔南之间打量。 悦瑶急忙表露了身份,那妇人面上一惊,与主位上的老妪低语起来。 打量一下这小院,悦瑶只觉和自家小院有几分相似,家中似乎除了桌前几人,便无旁人。 乔家也不是穷苦的农户人家,家中不使下人,倒让悦瑶有些意外。 “乔掌柜也别急,我说几句话就走。”悦瑶说。 乔南这人说好听了叫耿直,说难听点,那叫一根筋。大手一挥,吼道:“不听!我与你之间,没啥好说的!” 悦瑶两手一摊,笑道:“眼下,你不听也不行吧!”南宫越于身侧点头,寻了根凳子过来,让她坐下。 “我想到汉林郡做酒水生意,想与乔掌柜合作。”悦瑶从怀里拿出与凤宁签下的契书,说道:“我已经签下了聚香阁的酒水。不知以此来与乔掌柜合作,能否打动乔掌柜?” “你?合作?妖妇!我乔南岂是那种毫无原则之辈?” 妖妇?上一次这么唤她的坟头草都一尺多高了吧? 南宫越面色一沉,一股冷咧的气息,开始蔓延,悦瑶忙伸手拉住南宫越,就怕这位爷一冲动,闪身上去就伤人。 她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血洗乔家的! “酒水原料我出,乔掌柜只需按我提供的方法,酿出酒来,收益三七分层!”悦瑶补充道。 “我说过了!我是不会和你合作的!”乔南嘴里的妖妇二字,因着院中男子眼中的危险光芒,而咽了回去。 ------------ 第六十八章 跟我走吧,腿没了咱还有手 悦瑶本以为抛出橄榄枝,乔南会有所松动,没想到,这人真是一根筋!他们之间又不曾有过节,不就是她没有活在男人的后宅,自己经商为生吗? 连聚香阁这样的资本都打动不了他,悦瑶也不想再多言了。拉着南宫越从大门离开。 “南儿,此女并不似传闻模样啊!不过是个普通妇人罢了。”老妪问。 乔南将自家母亲扶坐下,又倒了热茶让老太太压惊,嘴里只道:“母亲,她普通?她一妇道人家,不尊三从四德,经商为生,家里坐拥百亩山林和鱼塘,如今边临县城一十二处蔬菜庄子都是她的,您还觉得她普通吗?” “看着不足双十的模样,竟这般厉害?”老妪已过八十,漫长的岁月里,她看过人生百态,却从不曾听闻这样的女子。 “她的厉害可不止这些,薛家陨落,就是她一手造成!挖坑让薛正文下去的是她,站在上面填土的还是她。若大的产业,因家中无人主事,都落到悦氏手中。这妇人,杀人不见血,吃人还不吐骨头!” 老妪摇头轻叹,乔南身旁的妇人,却又有着另一番评价。 “薛家不仁在先,若悦氏不强撑起家来,母子三人怕早就饿死荒野了!同样作为母亲,我似乎能理解她。” 其实谁心里又不清楚呢?若不是薛家一再紧逼,悦氏又怎会活成了世人口中的妖妇。 南宫越赶着马车,悦瑶倾身靠在南宫越后背上沉思。其实边临县酿酒的不止乔家,可她只选择与乔家合作,也是看重乔南这人一根筋的那股子拗劲。 如段世风那样的墙头草,她是万万不能用的。 悦瑶的沉默在南宫越眼里,却又成了另一番意味。 “悦儿无需在意那些谣传!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够了。”而南宫越心头泛起恨意,那些人知道什么?悦儿被虐打,两个孩子饿得不成人形时,谁又看到过? 薛家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无人说句不是!悦儿不过想让自己和孩子活下来,却因她是个女人,竟对她使口舌之箭!他莫名的想让这些人闭嘴!永永远远的闭上嘴! “南宫越。”她轻唤。 “嗯。” 一双手环上南宫越的腰上,悦瑶道:“不许为难乔家。” “你不恨他们?”有时候,他是真的无法理解悦儿。若换了别的人,早就恨上乔南了吧! 悦瑶摇头:“不恨!乔家也算是有些底蕴的,可乔南却只娶一妻,身为家中顶梁柱,却让老母坐于主位,可见他是个好的。” “嗯。” 一路再无言语,回到小院时,已经入夜!这一夜,她在南宫越的臂弯里,睡得很沉。 次日一早,悦瑶带着银票去了村长家,拿出五张银票,把小于村剩下的两坐荒山给买了。眼下,小于村除了一座坟山,其余三座荒山,都被悦瑶买了下来。 自己又去两座荒山转了一圈,下山的时候,在村口上遇到了给铺子送沃土回来的于大林。 “东家!杂从这边山上下来?” “我上去看看,打算利用起来。春女儿在铺子里可还好?” 八个铺子都是后面带有小院的,平时小二们家住得远的,也都住在小院中。长柜们的家,倒是都在县城中,也就没在小院住。小于村到县城太远,于春女儿也安排住在了院中。 说起自家闺女,于大林笑得腼腆,直点头道:“好着咧!好着咧!谢谢东家关心。” 从村口到自家小院还有些路,悦瑶刚才爬山,也累了,顺道坐了牛车回去。 “大林哥,可认识会酿酒的?” 于大林牵着牛车直挠头,半晌才一拍脑门道:“还真有!当初和我一起应征上过战场的。不止住在一个兵营,我两还是同乡。我记得他是隔壁村儿的!” 悦瑶心下一喜,便请于大林回头吃了饭,赶着牛车去上一趟。于大林也应下了,只说了句,不知道那人有没有活着回来。 按着悦瑶说的,于大林吃过饭,从林子里抓了只秧鸡,又拿篓子捡了些鸡蛋,赶着牛车去了隔壁村。 这一路打听,才在王家村最边上的角落里,找着一个没有半人高的窝棚。牛车刚停下,就听到窝棚里一阵的咳嗽声。 不多时,一个蓬头垢面,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男人,一只手捧着只土碗,一只手支撑着挪动身体,从窝棚里出来,到火堆前倒热水。 “山子?”于大林试探的唤了声。 半截身子的男人身子一顿,昴头看向于大林。 “山子!你咋成了这样?”于大林跑过去,跪在地上,抹着男人脸上的土和凌乱的头发。 “大林哥?是大林哥?” “是我!是我!你回来了,咋不去寻我?咱两不是说好了吗?有一天,能活着回去,定要好好喝上一回你烧的酒!” 曾经生死相交的两个人,抱在一起,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平复了心情的于大林,才将山子放开。“你的腿……” 山子笑得苍凉,言道:“你不也瘸了一条?我就没你运气好,两条腿在战场上,被车撵碎了,能捡回这条命,已经是不容易了。” “你等会儿,我媳妇病着呢,我先给她倒些水去。” 于大林连忙帮忙将热水送到窝棚口,看着这半人高的窝棚,于大林心里难受,转开脸,抹干泪,等着山子出来。 两人坐在火堆旁,就如同当年兵营里,一起回忆起往事。叙过旧,于大林才问起:“你被征兵前,家里不是以烧酒为营生吗?杂成了这样?” 山子这才道出,自己负伤回来时,爹娘已经去了,那不成器的大哥,将房子卖了,带着自家好吃懒做的大嫂子,也不知跑哪去了。 自己这被他爹买回来的媳妇,倒是不离不弃的在村里弄了个窝棚等他。 “跟我走吧!和我一起做活计,腿没了,咱还有手!一样可以烤酒!”于大林拍了拍山子的肩头,将悦瑶是怎样一个人,说了出来。 在于大林眼中,没有人能比得过自家东家,虽然曾经自己也看不上给女人做活,可经过这些事,悦瑶在他眼中,早就是比大多男人还强的存在! ------------ 第六十九章 离心力对她而言,杀伤力太大 当晚,于大林就将山子和山子媳妇用牛车拖回了小于村,山子媳妇病得重,直接送去了村里唯一郎中家里。 如今于大林也算是有钱的,让自家婆娘拿了一吊钱,就把药钱给付了。山子虽诧异瘸了腿的于大林,能出手这么阔绰,却是对于大林倍增感激的。 二人在郎中家守了一夜,天亮了,于大林打算将山子媳妇接到自己家中,让自家婆娘照顾着。 无处可去的山子,感激应下。可当他看到于大林家的青砖大瓦房时,被惊呆了! 于大林挠着头道:“这有啥!你也好好干,不出一年,你也能修上这么一座小院。” 将山子媳妇安排下了,于大林又给山子收拾了一下,不到三十的人,面如四十好几。于大林心痛啊! 收拾利索了,于大林才将山子用牛车拉去悦家小院,去的路上,于大林指着大片的菜地道:“这是咱东家的。那地里忙活着的妇人们,也是东家请的。” 没走几步,又指着山脚下的鱼塘说:“那也是咱东家的!里面的鱼养得可好了!十几米一条呢!” “你看山坡上新挖出来那块,那也是东家的鱼塘。还有这片林子,东家在里面养了许多野物,光在山上做活的长工就有三十四人。” 山子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有钱的人!这村子一半都是那悦东家的。 悦瑶早就开着门,盼着于大林,见着于大林牵着牛车过来,悦瑶忙迎了出去,可再看牛车上拉着的半截身子的男人,悦瑶楞了一下。 于大林将牛车停下,介绍过车上的王雨山。 王雨山看悦瑶不说话,心头一颤,将头埋得低低的。是啊!谁会愿意请一个残废呢?回想这一年,他不是没去寻活做,而是去一次,被别人奚落一次。 甚至还有做活前不说话,等到活做完了,不给他工钱的。 “东家放心!山子家也是世代烧酒为生的!他的手艺好着咧!” 悦瑶点头,看向不敢与他直视的王雨山,开了口。 “大林哥叫你山子,我也这么喊你。以后酒坊就交给你操持,月银和大林哥一样,每月四吊铜板。” 王雨山瞪着眼,一下没反应过来,于大林拍着他的背吼:“楞啥呢?东家和你说话呢!” “唉!唉!东家放心!我一定好好干!”这就用他了?不嫌弃他没腿?还给这么高的工钱?王雨山只觉得这刻,自己像是活在梦中,若真是梦,他只希望这梦永远别醒。 “东家。”于大林唤了声,挠着头道:“能将山子请做长工不?山子没房可住,家里还有个生着病的媳妇儿,我让娃他娘照顾着呢。” 悦瑶点头:“回头你去请匠人来,在那边山脚下,修个酒坊,再多修上几间院子,回头修好了,分个院子给山子住。” 果然如大林哥所说,这东家是个菩萨心肠! “可就一点。”悦瑶对王雨山道:“酒坊之事,定得保密!回头咱们还得签下契书,若你泄露酒坊的事,我可就要拿你去问官。” 王雨山自然应下了。悦瑶又让于大林去请匠人的时候,将就买头驴子回来,再给王雨山,定做个合适的架子,以后让驴给王雨山代步。 于是当悦瑶拿到两座荒山的红契时,酒坊的建造也开始了。别人都道悦瑶顺遂,没人知晓,悦瑶这两日愁啊!愁得眼圈都黑了。 这不,这晚悦瑶又是睡不着,半夜起来,裹着大氅坐在院中,披头散发的昴头望天。 清冷的月光忽然被挡,一张俊美如神邸的面庞。 “赏月呢?” 三月的夜是真的冷,悦瑶一个喷嚏,直接打在了南宫越脸上,尴尬的给南宫越抹过脸,悦瑶才说起了自己的烦心事。 她要找的是一种花,上一世时,称为酒曲花,或是红蓼。这可是酿酒的引子,要出好酒,就必须用好曲。可眼下酒坊都开始建造了,她还没找着红蓼。 “它长什么样?”南宫越问。 悦瑶描述了一番,南宫越忽然眉头一紧,拍着她的肩道:“早些睡,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看。” “你见过?”她惊呼。 南宫越将她打横抱入怀里,点着头,往西厢房而去。 天未亮,悦瑶就醒了,煮了一锅清粥,又从匿境里取出小半盆,食指长短的小鱼,破干净,裹着用鸡蛋液搅的面糊炸得金黄。 小灵儿起床见着就大叫着欢呼,三人美美的吃上顿,送去了学堂,悦瑶这才迫不及待的叫着南宫越出了门。 入了山,南宫越一路带着她往深山而去。悦瑶看着自己去过的方向,不免有些失落。 二人入了深山处,已是正午,南宫越忽然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我们得快些了,这么磨蹭,天黑都到不了。” 这山是悦瑶的,从买下到如今,她进来无数回,走到边界处的山崖,最多也就黄昏。也就是说,红蓼不在她的山中? 她还没应声呢,南宫越就跃身而起,两人如离弦的箭,快速飞跃于树间。就在悦瑶快要压不住胃里的翻腾时,南宫越可算落了地。 离心力对她而言,太有杀伤力了。 此时二人就站在悬崖边上,南宫越放下她,指了指下方不远处的湖泊。 “我就在那见过。” 这可乐坏了悦瑶,红蓼喜水,常生于山谷、田埂、河川两岸或是河滩湿地。只要阳光足,水域好的地方,都能看到。 乐不过三秒,脚下的悬崖断了悦瑶的念想。当上扬的嘴角变成下弯时,南宫越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一跃而下。 好吧!她这辈子、不,包括她上辈子,她都没有发出过这种尖叫!以至于放开她的南宫越,止不住的挖耳朵。 “是它吗?”南宫越指着前方。 那蓬灌木丛,一串串似狗尾巴草的形状,耷拉着幅度。其径叶之上,都密生长柔毛。 “是它!可眼下三四月的天,还不是红蓼花开的季节。” 悦瑶从不习惯空手而回!于是打定了主意,要将红蓼移栽到自家的山上! ------------ 第七十章 把他裤子脱了,咱们瞧瞧 不得不说,南宫越竹笛在手,是个杀人的利器,放下竹笛,也绝对是个好劳力! 抱着三捧红蓼的悦瑶笑得合不拢嘴,一路又被南宫越抱回了自家林子。沿着小溪,悦瑶仔细的将红蓼种下。 三月移栽是最好的季节,待到盛夏,便是收获的季节。 吧滋一声,悦瑶狠狠的亲上下南宫越的脸。 “哎哟!哎哟!”路过的牛婶子,惊呼着,捂脸夺路而去。 留下他二人于晚风中,尴尬…… 这些日子,悦瑶又忙得脚不粘地,买了好些果树苗,又叫着工人们从山里移出好些槐树、桂花树。统统都种到了新买的山坡上。 因着山下建酒坊和一片的小院小楼,山坡上伐木后,空出光秃秃的一片。这下可好,将就改成了果园。 刚雇来的山子,这些日子,一边监督着匠人们建造酒坊,一边还得为酒坊雇上一些劳力。 这不,悦瑶和小于村又在边临县城,名噪一时。乔南听了传闻,次嗤之以鼻。他还就不信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还能烧出比乔家还好的酒来? 可乔家以外的酒坊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要知道妖妇悦氏涉足蔬菜生意,薛家就倒了!那如今此女又涉足起烧酒,他们能不急吗? 有人提议:“咱们得挤垮妖妇!总不能这么干坐着吧?有个徐家和乔家,咱们生意本就难做,如今到好,她悦氏也来参和!若让她做起来了,咱们还有好日子过?” “说得轻巧!你比薛家如何?薛家尚且奈何不了她,凭咱们?依我看,咱们即没有乔家烧酒的本事,也没有妖妇的道行,还不如早早转行。” 于是,边临县的许多酒坊,开始转手的转手,闭门的闭门。卖酒的铺子,也开始转卖徐家的酒,甚至不再卖酒,改卖其它。 这些事,埋头于果园的悦瑶自是不知,可在边县城县学里的悦滋钰,却成了这些人撒气的对象。 这日晚间,悦滋钰拿着碗筷去厨房领饭,那厨子见了他横眉竖眼,将他拉开,给他身后的人打起饭来。 “哟!悦家少爷还需要吃饭啊?” “你娘尽做不给人留活路的事儿,你身为家中男儿,竟不阻止!如你这般,不配与我们为伍!”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亡从子!莫不是你这男儿身,是假的吧?” “你瞧他那张脸蛋,才六岁,美得跟个女人似的。” “来来来,把他裤子脱了!咱们瞧瞧,他有没有男人的玩意儿!”有人这么一说,底下数百学子,纷纷起哄。 “指不定还真没有,是个娘儿们呢?” “是娘儿们更好!这些日子可苦了小爷了,正好让小爷快活快活!” 悦滋钰眼中寒光迸出,直视着自称小爷的,叫做王柄承,他记得这人是县城一家酒坊的公子。然县学里,只有学院之分,没有年岁之分。 而他所在的以礼院,就他一人。可别的学院,少则十几人,多则几十人,且年岁多在十岁以上。 他这般六岁儿郎,仅他一人! 这么多人,面对一个孩童,会有人怕吗?不过眨眼间,悦滋钰以被十几个孩子包围。 “悦少爷?你是自个儿动手?还是小爷帮你啊?”王柄承舔着嘴角。 悦滋钰挑眉,就在众人嬉笑时,将碗砸向王柄承,飞仆而上,对着那张丑恶嘴脸,毫不留情一顿揍。 被骑倒在地的王柄承,痛得哇哇直叫,鼻血横飞,嘴角渗血不说,脸已经肿得娘都不认识了。 当众人反应过来,扑上去拉开悦滋钰时,门外已经有师尊追来。痛斥着学子们不知礼仪廉耻,竟在县学这等书香之地,行这等丑恶之事。 文东引来时,师尊们才安静下来,上前对文东引行礼。悦滋钰衣裳被王柄承的血染红一片,文东引连忙上前查看。 待确定悦滋钰除了拳头有些淤青后,什么也没说,领着他回了以礼院。 “没吃上饭吧?”文东引问。 悦滋钰点头,文东引将自己桌上的吃食端到悦滋钰面前,说道:“吃吧!不然哪有力气打架!” 若换了别的学子,定然早就给自家师尊承认错识了,可悦滋钰不一样,错与对,无需别人多言,他自己心里有杆秤。 “明日起,我叫人将吃食送进以礼院,你也别出去了,好好用心读书,以拳头论长短,不过莽夫行径,真有本事,三年后的秋闱上,分个输赢。” “是!师尊。” 送走了师尊,悦滋钰将目光看向窗外那棵古树上,至从他入了县学,那只红顶黄羽的豆雀儿,便每日都会在树上看他,也平常的鸟不同,它从不叽叽喳喳的乱叫。 只是偶尔在树枝上跳动,小眼睛总是从窗户外,打量他。不一会儿,那雀就扑着翅膀飞走了。 黄昏时的悦家小院,悦瑶还在山里忙活,悦滋灵已经下学回来,一进院子,一只红顶黄羽的豆雀儿,飞落于院墙之上。 悦滋灵眉头一蹙,手指举起,那雀儿飞过来,站于指间。叽叽喳喳冲她叫着。 “是吗?” “那哥哥可还好?” 远处看去,这一人一鸟,就如同在交谈似的,悦滋灵问话,雀儿就叽叽喳喳叫上一会儿。 从山里回来的南宫越,于院门前,就将这幕收入眼底。直待悦滋灵手指上的雀飞开,他才步入院门。 “你可别让你娘发现。” “叔叔!你不告密,我娘哪会知晓?”悦滋灵转而扑进南宫越怀里,软糯糯的说:“叔叔,晚上带我去一趟县城吧?” “为何?”南宫越问。 悦滋灵小眼睛骨碌碌直转,南宫越忽然指了下她额头道:“如实招来,不然,你就让你娘带你去。” 一想到她娘,算了吧!“红雀儿说了,哥哥在县学遭人欺负了,我得去给哥哥报仇去!” “钰儿能遭人欺负?”南宫越眉头微挑,虽说只是六岁的孩子,可这一年,他没少教授拳脚,不说能在一些练家子手里讨到好处,可对付一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应该没问题。 ------------ 第七十一章 屎尿大王诞生了 没等悦滋灵将从雀儿那听来的道出,南宫越就答应了,不为别的,自家女儿的请求,他有什么理由回绝? 于是这一夜,悦瑶于家中酣睡,一道黑影背上驮着一只小肉球,快速飞跃于树梢之间。 当黑影落在边临县县学的屋檐上时,背上的肉球球忽然伏到他耳边,道了一个字:爽! 有时候南宫越都怀疑,这小灵儿真是悦瑶亲身的?她娘经过么一遭,又是头晕,又是想吐。自家闺女倒好,面不改色,还说爽! 悦滋灵拍了下南宫越肩头,指向西南方。南宫越脚下一动,二人跳跃于屋檐上方。 正是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一曲清缓而单调的笛声,悠扬回荡,院中无数缩影传动,从四周涌向下方的屋子。 不过片刻,屋中无数尖叫声响起,灯光挑亮,一只只老鼠于通铺间游走,最后都是奔向了一个瘦高男子。 只见男子于床上跳脚,铺子、枕头上,已经被老鼠霸占,老鼠们不停的攀爬他的脚,男人尖叫得近乎失声,抖落一只脚上的,老鼠们又爬他另一只脚。 不咬他,不抓他,只是盘他。 不多时,屋中的学子们皆跑出了屋子,唯有王柄承,还在通铺上跳脚。 南宫越拍了下自家闺女的肩头,指了指天。悦滋钰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竹笛收回腰间。还冲着屋里的人,比了个中指。 南宫越无奈摇头,驮着自家闺女,跃出县学,消失在黑夜中。 老鼠们四下逃窜,不多时,只留下精疲力竭倒在床上的王柄承。 见着老鼠没了,有人进屋打探,谁知鼻吸间,一股冲鼻的屎尿味充斥着水大的房间。那人捂鼻跑了出来,直呼:“他居然拉了一裤子屎尿!呕……” 话没说完,吐了一地。 于是一大早,王柄承就忙于收拾自己的烂摊子,三月的天,水是真凉!他不仅得刷地,还得洗床! 更让他气愤的是,原本那些整日围在他身边的好友们,竟都给师尊请愿,不想再与他同住。 此时,正巧有人经过此处,三人指着他,笑着窃窃私语。王柄承不知道,至那晚之后,他竟与悦滋钰同样名噪县学。 只不过,别人见了悦滋钰都是埋头躲着走,最多只是背地里,嘀咕声妖妇之子。 而王柄承呢?别人见了他是笑着躲,称其屎尿大王。只因那夜被传,他拉了满屋的屎和尿。 而那些曾经与王柄承一起围过悦滋钰的,有胆小的,跪着给钰滋钰认错;也有胆大的硬撑着,即不与钰滋钰认错,也远离王柄承。 于是一处学院的小霸王,上夜间,被孤立,还被取笑屎尿大王。 这些日子,悦瑶依旧忙碌,这日上山去地龙养殖场,赶巧遇到了林喜儿。 悦瑶打过招呼,却觉得林喜儿似有意在躲避她。到了鱼塘遇到牛婶正在给鱼投食,便说起了林喜儿。 “喜儿姐可将大闺女接回来了?”悦瑶问。 牛婶叹息摇头道:“没呢!喜妹子说,那家人不肯让她赎人,当初卖了两个银角头,如今去赎,非要两个银锭子。这不,回来这些日子,她时常唉声叹气的。” 可这话在悦瑶耳朵里,却是另一回事了!若真是银子的事,林喜儿为何不向她开口? 悦瑶这边正思量呢,于大林缺着脚,气喘吁吁的跑上山来。 “东、东家!” “咋了这是?”悦瑶问。 于大林从怀里掏出一叠契书,放进她手里说:“今儿去给铺子里补货,四个长柜的让我将这些带回来给您,还说,县衙的李大人说了,这些货,得明日就送去各处庄子上。” 细细算过后,悦瑶也是惊,这才想起解封铺子时,李大人是提过这事儿。她这一忙竟给忘了。 幸得她手上有准备运去汉林郡的沃土。“大林哥,你到这些庄子跑一趟,就说让他们自个儿拿车来拉,咱们养殖场,没那么多车送货。” 于大林应下,转身就走了。 悦瑶这才又交待牛婶:“让那些在菜地里做活的嫂子们,这几日都到地龙养殖场帮忙,得先将要送去汉林郡的沃土,赶制出来。” “唉!我这喂了鱼就去。”牛婶正要走,悦瑶又将她拉住了:“劳烦牛婶这几日,多注意着林嫂子,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了差子。” 牛婶点头,忙喂了鱼,推着车去了山下,将菜地里做活的妇人们唤上,一众人去了地龙养殖基地。 因着悦瑶对养殖框特殊的设计,收集地龙粪便,便是简单得很,妇人们推着大车大车的颗粒拿到场子里凉晒。 牛婶子这边,又带着长工们到鱼塘捞淤泥,沥干了水,也用车拖着拿到凉。 放眼望去,悦家小院下边的场子上,一片的灰黑色。 次日一早,那些庄子上的车就进了小于村。牛车也有,马车也有,硬是排起了长队。 村长于成打这边经过的时候,直摇头嘀咕着:“回头得叫这丫头,将这路翻修一下。就她家使路使得最勤!” 整整两日,各庄子才将沃土拖完。悦瑶这边数着那些庄子上送来的银票,心里却是打起鼓来,银票没数完,她忙奔村长家而去。 “叔,我找你有事儿!” 于成干笑道:“说说说!你这丫头,没事儿也不会来找我。” 被这么一说,悦瑶红了脸,这些日子忙着新的山头和酒坊,确实来这来得少了。等到酒坊出了酒,定要好好让这老头,过过酒瘾。 “这附近的村子,要有种田的?就是种粮食的那种。”她问。 于成点头:“自然有!咱小于村是命不好,没得上良田,隔壁那些村子,都是有良田的!咋了?你那果园和酒坊还没建好,又寻思着种上田了?” “叔!”悦瑶嗔道:“我想给种粮食的农户们,送些沃土去。” “哟?这银子挣得多了,开始寻思做善事儿了?” 李兰心从地里回来,进门就将于成一阵痛斥:“你个死老头子,悦丫头这是体恤像咱以前的人!你咋就不知好歹呢?” ------------ 第七十二章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瞅瞅那些庄稼户,一年到头守着田地,终了缴了皇粮,再变卖些粮食缴人头税,还剩多少?更别提那些佃户,还得缴上一道租子!这天好了,收成好的时候,卖了剩下的粮食,还能换些杂粮,过上一年。天不好的时候,喝清粥都喝不上!” 悦瑶忙打断李婶道:“我也是有求于他们的。”这可是她的救命稻草!要知道她让边临县那些商贾老爷们不痛快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要不说咱悦丫头是菩萨化身呢!你赶紧的,按悦丫头说的做!”李兰心吼过于成,转向她道:“许久没在婶子这吃饭了,回头接着灵姐儿过来,咱一家人,吃上一顿。我这就做菜去。” “行吧!你说要咋弄?”于成问她。 悦瑶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寻上些庄稼户或是佃户,得要人正直的。肯好好照顾庄稼的,让于成记个名单上来,得记清了有多少地。悦瑶这边才好送沃土过去。 就两个要求,一则日后收成,得实话实说。二则所有这些事儿都得保密。 待村长应下了,悦瑶这才离开。 不过两日,于成就把周边的四个村子的庄稼户和佃户,跑了个遍。今儿就将记下的,送到悦瑶手里。 “丫头?你真送啊?”于成问。这沃土可是五个铜板一升,不便宜呢!这一送,不得几十两银子?也是因着这,这些庄稼户才没去县城买沃土。 毕竟他们缴了税,纳了粮,也没多余的银钱买沃土。 “当然送!这不说好的事儿嘛!”悦瑶打发了于成,又叫了于大林悄悄去办,不仅要将沃土送过去,还得交会他们怎么个用法。 于大林如今可是管事儿的,悦瑶交待的,他从来认真对待,绝不马虎。 这几日,场子里凉晒的地龙粪合格后,淤泥也干得差不多了,所有在悦做活的工人,一边在场子上筛选,一边有说有笑的逗趣。 唯独林喜儿如丢了魂似的,别人与她说话,她也没个反应。牛婶就更担忧了,也更观注林喜儿的动静。 这日晚间,已经回家的牛婶放心不下,便提着灯,去了林喜儿家,可见着来开门的是二娃,忙问道:“二娃,你娘呢?” “娘上林子去了。”二娃不过八九岁,早年体弱,一直卧床不起,如今倒是能下床了,只是脑子不大好使,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 牛婶嘱咐二娃将门关好,带好两个妹妹,上山寻林喜儿去了。 鱼塘边上没寻着人,可把牛婶吓坏了,别是有啥想不通才好。转身又去林子里找,这黑灯瞎火的,人没找着,倒给她摔破了膝盖。 好在遇上巡夜长工,长工忙去将守夜的人都叫了来,进山里找。 原本坐在鱼塘边休息的牛婶,想起地龙养殖场那边还没去,跛着脚赶去。 果然,就见着林喜儿,正站在早间收好的沃土旁边,手里似还拿着什么。 “林妹子?”她忙唤。 普通一下,林喜儿跪倒在地,一个竹筒子,骨碌碌的滚到一边。 “这是啥?你大夜在这干啥?” 牛婶一连问出口,林喜儿都没有回答,只是趴在地上哭。 那边长工们没找着人,忙就去请了悦瑶,将事一说,悦瑶可是急坏了,又叫了南宫越进山去找,自己去鱼塘寻牛婶。 她这刚来,就看到牛婶扶着林喜儿,从地龙养殖场过来。 “这是咋了?”悦瑶问。 林喜儿普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抽泣着说。 “我去赎我大闺女,可是人家不放人,我以为是我银子没给足,谁知道,那婆子竟要我给东家的沃土做手脚,而且还指明了,必须是要运去汉林郡的那一批。” 说完,林喜儿已经泣不成声,对着悦瑶猛磕头道:“我林喜儿不是没良心的那种,这一年,若不是东家给活,我家和咱小于村的村民,哪能有今天?我若真对东家做了手脚,我哪还有脸在小于村活下去?” 一边是被自己卖掉的孩子,一边是给了自己活路的东家,林喜儿这些天的夜里,她无数次站在堆放沃土的地方,依旧没能下得去手。 悦瑶将人扶了起来,好一番安抚才问:“你可知道要你做手脚人长什么样?” 林喜儿点头,将那婆子的长相说了出来。 “就是个普通的婆子,五十岁的样子,我听别人唤她刘妈,还有她的下巴底下,有颗指甲盖大小的肉痣。” 那不是徐慕芸身边的刘婆子吗! 先是徐慕芸的娘,如今又是刘婆子。她悦瑶是这么好欺负的? 牛婶将手中的竹筒递到悦瑶手里,竹筒的封都还没启开。这林喜儿倒是叫她刮目相看了。 她也身为母亲,当然能体会到林喜儿的揪心与抉择的艰难。既然林喜儿将自己的心掏了出来,悦瑶自然得好好捂着。 “林嫂子好生回去歇息,家里的娃也不能没人照顾,这事倒是难为你了,她们是冲着我来的,你且安下心来才好。回头你就给他们回信,说做过手脚了便是。早些将闺女接回来才是。” 林喜儿前脚被牛婶扶着离开,后腿南宫越就带着一众长工们从林里出来了。听到悦瑶说人找着了,大家伙才轻了口气。 对于今晚之事,悦瑶除了告诉南宫越,没对任何人再提此事。没过两天,林喜儿就将闺女赎了回来,林喜儿家也算是久别的团聚了。 日子一晃而逝,其间凤宁催促了几次汉林郡所需的沃土,悦瑶也随便找了借口搪塞回去。五月前,悦瑶和南宫越忙得脚不着地,每天不停的移栽着红蓼。 眨眼便到了五月,溪水边的红蓼爆出一串串花蕾。酒坊建成,果园成形,那些移栽过来的槐树也在五月时,挂满了槐花。 此时的小于村,花香扑鼻,远处看着,就像着了一身白色衣裳,很是动人。这夜,悦瑶坐于院中独饮,南宫越收拾好了厨房,准着一张脸坐到她身边。 “你还在为林嫂子之事忧心?”悦瑶问。 看着南宫越将目光投来,悦瑶对月举杯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这会正煮豆呢,你也别太急。” ------------ 第七十三章 她想雇的可不是软蛋 红蓼收获的季节,悦瑶每日忙于采摘,清洗、晾干,再把泡好晾干的糯米和甘草等中草药一起碾碎,捏成一个个小圆,放在洗净、晾干的碧绿鲜嫩的茅草上。 稍有间隔的一层摆满,再用茅草铺垫,再摆放二层,最后加盖茅草,发酵一至两日,等它身上长出茸茸的白毛,或是小黄毛后,揭去茅草。 这时一股浓浓的茅草清香,混合着红蓼花淡淡的甜味直冲鼻息,这就是做好的酒曲了,再将酒曲散开凉干,便可宣告成功。 悦瑶拿起一小块放进嘴里,酒曲甜丝丝中,夹杂隐隐的草木香,口齿清香满溢。 至从酒坊建成,王雨山夫妇就住进了一座独院,这可将小于村的人和建造酒坊的匠人们,羡慕得不行。 更别提大病初愈的山子媳妇王杨氏,搬进小院时,坐在院中哭了整整半日。她从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享福的一天。几个月前,她还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重病间,她还担忧着山子没了她,如何活下去。一夜间,山子不仅有活可做,每月四吊铜板,更是叫人眼红。如今他们家的小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越过越红火。 然而今儿一早,他们小院门前来了一男一女,二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开门的王场氏看清来人,关门已是不及。 “弟妹,这是要翻脸不认人啊!”男的一把将王杨氏推倒在地,迈步而入。女的笑嘻嘻的跟在男人身后,进了院,就往厨房飞奔而入,翻东找西。 找着能吃的,直接就塞进嘴里,若是值钱的,更是直往怀里装。好好的小院,硬是被弄得鸡飞狗跳。 “你们凭什么来这?凭什么拿我们的东西?”王杨氏本就体弱,冲上去想抢回妇人怀里的东西,却被妇人推倒在地。 那妇人还冲她淬了一口道:“呸!你的?这些哪样不是王家的?既然是王家的,就是我相公的!” “没错!我是王家的长子,是王家的就是我的!” “胡说!王家都被你们吃干败尽,这些都是山子辛苦挣的!与你们何干?”王杨氏被气得眼泪汪汪,看到王晴山要进堂屋,王杨氏急忙扑过去,当在门前。 王杨氏只及王晴山的肩头,王睛山伸手一把抓着王杨氏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提起来,甩到院中。 王杨氏的头,生生的磕到了院中石墩上,鲜红的血流了一脸。 坐着定制的小驴车,从酒坊回来的王雨山,还没到自家门口,就听到院中的吵闹声。心下一凉,急急进门,见着自家媳妇一脸的血,差点从车上跌落。 “住手!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他大喊。 刚打开堂屋大门的王晴山,嬉皮笑脸的道:“哟!弟弟回来了啊?咱们一家可算团聚了。” “谁和你是一家?滚出我家!”王雨山吼过,忙又喊着自己家媳妇:“燕儿?燕儿?伤哪了?” 被血染红脸的王杨氏扑到王雨山面前,委屈的哭出声。 “弟妹也没伤着不是,哭成这样搞得像是我们欺负你似的。当初爹娘过逝,也不见你哭成这样!” 王杨氏忽然对着厨房门前的妇人跪了下来:“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吧!爹娘留下的产业和房屋,我和山子一文没取,你们怎么还是不放过我们呢?” “咦!弟妹说的这是啥话?弟弟上战场那些年,一分没往家里拿过,还不都是你大哥养着爹娘和你?那时候,咱们大房可是一句话没说过。如今你们二房出息了,咱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王李氏!当初我又是替谁上的战场?好吃懒做虐待公婆!你们就不怕报应吗!”王雨山一回想过去,就咬牙切齿! 当初征兵,就是他这大嫂,说什么自己怀了王家的后,不希望孩子出生没了爹,跪着求着让他顶替大哥。 承诺如何孝顺爹娘,如何照顾他媳妇,可最后呢!他上了战场,他们两口子好吃懒做不说,还赌钱! 欠了一屁股的债,赌场的人抢了房和地,爹活活被气死,娘重病,不给请郎中不说,还连口吃的都不给!活活将娘饿死在床上! 他们这样的人,上天怎么就不落道雷霹死呢!“我打死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东西!害死爹娘还有脸见我!”说着,愤怒举拳。 “来啊!你打一个试试!你个没腿的玩意儿。呸!”王晴山绕到驴车后面,两手一拽,就将王雨山拉倒在地。 挪动着上半截身子,王雨山将自家媳妇搂在怀里。小院里全是王晴山和王李氏两人嘲讽的笑声。 原本悦瑶去酒坊没找着山子,就奔山子家小院来了,谁知走到不远处,就听到院中的吵闹,立于墙角听了半晌。 拽了拽南宫越的衣角,又指了指酒坊的方向,南宫越一如以往,即刻明白点头,转身离去。 悦瑶背着手,走进了小院。 “东、东家。”王雨山看着她的眼眶微红。他怀里的王杨氏已经哭得几乎晕厥。 “哎哟!这就是悦东家吧!快、快,里面坐。”王李氏挠着自己被泥糊成团的头发,讨好的迎了过来。 悦瑶伸出手,示意她别再靠过来,王李氏是个明白人,呵呵笑着,也不再往她身旁靠。 “你们是?”她问。 王晴山立刻将自己的身份道明,还指着地上将头埋得低低的王雨山道:“山子烧酒的手艺,可没我正宗!我可是得了我爹的真传!山子不过是个半调子。” “你的意思是?我雇山子,不如雇你喽?” 一旁王李氏点头如捣蒜,王晴山谄媚的笑道:“那可不!他一个残缺之人,自个儿生活都不能自理,还不如这头驴,拿啥做活?” 悦瑶眼角的余光看到山子捏紧的拳头,怒吗?那就让他知道你还是个男人!她可不想雇这种人见可欺的软蛋。 “这话,说得也有些道理!” 王李氏听了,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不停的推着王晴山。王晴山立马点头,又说:“东家,您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说你这么大的酒坊,居然让个半截身子的人做掌事,被别人听了去,还不得笑话您?” 一旁的王雨山的怒了,这个世上,谁都可以看不起他、嘲讽他,唯前眼的这个人,没有这个资格! 因为他这双腿,是因为替他上战场,才没的! ------------ 第七十四章 尊严从不是别人给的 悦瑶并不知道,此时的王雨山,心里有多忐忑,因为悦瑶不是第一个给他活计做的,可那些曾经他以为的好人,最终都因别人的指点和嘲讽,弃他而去。 然而悦瑶忽然话峰一转道:“山子,尊严从来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 看向院门,一帮子虎背熊腰的汉子,挤了进来。 王雨山先是一楞,而后,眉眼一横,道:“六子,叫人将他们捆了,给我丢出村去!” “好喽!王掌事!” 应声的汉子,是那帮男人中最高的,六子在院里寻了捆绳子,大手一挥,一群汉子就将王晴山夫妇,捆得如粽子一般。 “你、你们这是甚?我、我可是王雨山的大哥!”王晴山大叫。 “大哥?有你这么做大哥的吗?”王雨山心一横,也不在乎自家脸面了,将王晴山夫妇做的那些恶事,一一说了出来。 院里的汉子们都是热血方刚的,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六子是个直爽的,揪着王晴山就是两拳,打得王晴山口鼻喷血。 同样被绑着的王李氏,尖叫着:“杀人了,救命啊!草菅人命了!” 悦瑶被吵得烦了,过去扯下王李氏的泥鞋,就塞进了她嘴里。 “不仁不义!这是替王掌事打的!”六子又一拳直击王晴山的肚子,呕的一声,王晴山喷了一地,顾忌连前天吃的,都吐了个干净。 六子甩了下手,又是一拳头,又是一拳,打在王晴山的脸上。“不忠不孝!这是替你爹娘打的!” 雨山媳妇惊恐的瞪着眼,不时的低语着,让王雨山叫六子别再打了,怕出了人命。 悦瑶不悦挑眉,看向王雨山。果然,王雨山是个有胆色的,直待王晴山被打晕了过去,也没叫六子停手,还对自家媳妇说道:“他若真被打死了!我便填了这条命为爹娘报仇!” 满意点头,悦瑶才出声制止六子道:“行了,别真打死了。把他们解了。” 悦瑶开口,谁敢不听?六子气不过,往王晴山脸上淬了口水,才将两人身上的绳子解了。 “将他们丢出村去。”山子说完,六子等人驮着人就要走。 悦瑶忙道:“丢出村干嘛?背到深山里,放了他们便是。”这样的人是属苍蝇的,一时的驱赶开了,他还是会再回来。不然苍蝇拍还有啥用? 本就不大的小院,瞬间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场谁不知道,这片山林中,可是啥都有!别说豺狼,就是熊瞎子,也是听说过的。将他们丢进去,不是等于喂了野兽? 这取人性命的事,从咱这悦东家嘴里出来,竟成了放生,这也忒狠了吧! “楞着做啥?东家说的话没听到?”见着众人不动,王雨山吼道:“咱这酒坊可姓悦!不听话的,今儿就可以走了!” 都是些平头百姓,虽然长得吓人了些,却对人命之事,很是忌讳,可听王掌事这么一说,也不敢言语。 倒是六子,应了一声,将昏倒的王晴山和吓得一脸惨白的王李氏,抗在肩头转身就要走。 “给我。”南宫越一手一个,从六子肩头将人提了过去。 众人散了去,悦瑶让人去请郎中,自己在王雨山旁边,坐了下来。低声问:“如果你不想他们死,现在或许还来得急。” 王雨山忽然磕头道:“山子这条命,以后就是悦东家的!以此感激东家为我爹娘报了仇!” 悦瑶笑得淡然,她很满意这个没有腿的山子。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分明的事非关,一直都是她衡量人的标准。 于此而言,王雨山,是合格的! 除了悦瑶,没人知道这两人最后落得了什么下场,因着南宫越那一身的冷咧气息,虽有人好奇,却也无胆打听。 有了酒曲,悦瑶开始教授王雨山酿制花酿和果酒。 当山子见识到使用的是糯米时,慌了神,可又不敢说。要知道,就连徐家的酒也都是用高粱酿的,这么精贵的糯米,人都舍不得吃,谁会拿来酿酒? 直到自己按着东家说的,蒸了糯米,晾凉,再拌上那神奇的酒曲和采摘的槐花,几日后,清凉透着槐花香味的米酒,真的出现的。 悦瑶舀了一碗示意他尝,王雨山凑近嘴边,就被那槐花的纯香之气,迷醉了。“这就是东家口中的槐花酒?” “等到桂花时节,同样的做法,就能制出桂花酒来。桂花酒启坛便能飘香百里。”悦瑶笑:“这便是花酿。” 王雨山兴奋不已,花酿物如其名,香美叫人食之难忘。“那果酒又是何物?” “果酒便是以水果发酵而成,与花酿一样,它们虽然不似你平日烤的酒那么刚烈,却似女子柔情似水,让你浅醉其间。” 回想起自己曾经于深山取景半年,花酿和果酒,可是陪她度过了最难熬的那些夜晚。 这一月,可是忙坏了王雨山,购买糯米和大米,加之山上槐花采摘,他恨不得将自个儿劈成两个。好在有自家媳妇分担采摘的监督活,这才能有条不紊的启动了酒坊。 眼下已是七月中,月余的监管之下,王雨山已经能处自应对酒坊事宜,第一批花酿装坛时,悦瑶让于大林各带了两坛,就着给聚香阁送货的时候,捎给凤家大公子。 一路上,于大林可是好奇得很,不时的凑着鼻子过去闻闻,只觉从这坛中,有淡淡的花香与酒香溢出。 要知道这些日子,小于村的人可都好奇得很,只因酒坊启用之后,小于村就如同被花圃包围,整日里,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与酒香,两者竟又相辅相成,叫人好心向往。 聚香阁的厨子接货后,听闻于大林带了悦夫人的信要见东家,忙去柜台通传,小等了一个时辰,于大林便被带到了聚香阁顶层。 按着自家东家交待的,俸上了两只坛子和一封信。便告辞离开了聚香阁。 凤宁早就嗅到一股奇异的花香,似乎来自于面前的两个坛子。忙拆了信看,其间拿着信的手越发颤抖,最后信还没读完,就将桌上一只坛子拆开。 一股桂花香味,喷涌而出,瞬间弥漫整个顶层,凤宁震惊得说不出话,只听闻身旁仆人道:“公子,这是何物,竟如此之香?好生叫人向往!” ------------ 第七十五章 杖毙悦氏,以正纲风 凤宁就着空了的茶盏,舀出一杯。一入口,桂花的香甜与酒水的甘冽纯香,交织于舌尖,就如同月上仙子,于身侧轻舞,恍惚间他竟一口接着一口,将一杯饮尽。 此时凤宁只觉自体不受控制,又舀了一杯,细品起来。然,一杯接着一杯,他竟在不知不觉中,失支了意识。 这可把身旁的仆人吓坏了,惊叫着跑去请郎中,医馆一听凤大公子病重,吓得提着药箱子就往聚香阁赶。 可是当郎中把了脉后,起身就对小厮头顶,狠狠一巴掌。“大公子这是醉了!老夫被你吓得丢了三魂,只剩七魄!你个小兔仔子!” 说完,又是一巴掌打在他头顶,那小厮只觉得自己生生被打矮了几分。忙转身去抱桌上的坛子,凑进一闻,那个香啊…… 就连郎中都不停的吸鼻子,他也好奇是何物,竟如有如此勾人之气味,奈何顾忌自己身份,开了副解酒汤,便匆匆离去了。 且说这边凤大公子醉饮桂花酿,竟梦得月中仙子树下轻舞。那边悦瑶独自进了山。 这些日子她一直忙于酒坊,都顾不上自己的匿境,今儿正好大家伙都在酒坊的后山,采摘桂花和槐花,这边林子和鱼塘都没有人。 只是当悦瑶打开匿境时,这才留意到,匿境下方,一条提示语闪烁不止:是否开启果树种植? 悦瑶先是一震,而后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去了,真是想啥来啥,想吃奶,就来了妈妈。想娘家的人,小孩他舅舅就来啦! 昨儿她还愁这大量的水果,今儿自己的匿境就能种果村了!难不成这匿境是她想啥就能有啥?那她直接想银子,匿境里会不会有摇钱树? 然而悦瑶满脑子金山银山时,匿境依旧没有任何变换。看来,也不是想啥有啥的。还得靠自己双手劳动才行。 选择确定后,一片空白之处,变成了山林,可惜那山空荡荡的。悦瑶便决定把鱼塘和林子放满了,便抽着空,去买些果树苗子放入匿境。 她这边刚偷摸着做完一切,李婶就跌跌撞撞跑了上来,一路上扯着嗓门喊她。吓了她一跳。 “这呢!婶子!”悦瑶挥手回应。 李兰心两手一拍大腿,眼里泪珠儿哗啦啦直流,哭喊道:“丫头啊!你做了啥啊!县衙的衙役进村,来抓你了!” “啥?” “你叔让我告诉你,别下山了,从后边绕着走,出村躲躲去!”李兰心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往她手里塞。 “我下去看看。”悦瑶往山下走。 李兰心急忙去拉,硬是拉不住,一直在她身旁劝。可悦瑶怎会是怕事的。 刚进自家小院,啥也没弄明白,悦瑶就被两名衙役拘押上了囚车。于成心急啊,手直拍胸口,眼睁睁看着囚车离开小于村。 “你这婆子!不是让你喊她走吗?” “我喊了!可那丫头不听啊!这可咋办?你赶紧去县衙打听打听。” 于成垛脚,忙去寻马车。 很快,悦瑶被囚车拘押带走之事,便在小于村传了开来,南宫越听闻,去寻了李兰心,托付她下学时照料一下悦滋灵,便也离开了。 这可把李兰心急得不行,直道,这两娃杂都一样?要做啥也不与人商量,直叫人担心。 悦瑶的囚车一进到边临县,那路上的人可都瞪大了双眼。妖女悦氏的名头,可大着咧! 有人拍手叫好;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叹息摇头;甚至有些不知是不是与悦氏有仇的,捡了烂菜叶就要扔,但是手中菜叶没飞出去,那人闷哼一声倒在一旁。 在百姓中,悦氏倍受争议,百姓们对其褒贬不一。看热闹的长队跟至县衙门前,久久不散。 悦瑶被带进县衙大堂,就见到李泰身着官服,李泰一双怒目,似要喷出火来。 惊堂板这么一拍,不待衙役动手,悦瑶跪了下去。 “悦氏!你可知罪?”李泰问。 悦瑶摇头:“小妇人何罪之有?”她话刚说完,就见到一行锦衣玉服的老爷们,鱼贯而入。 毫不掩饰他们眼中的戏谑之色,甚至有人喜欢颜开,拍手叫好。 这些人,悦瑶仿佛记得,自己在聚香阁设宴时,是与他们见过的,只是此刻她真不明白,这些人拿何种理由告她? 众人向李泰行了礼,便一一道明诉状。 悦瑶这才明白,合着还真让自己猜中了。 这些人原是边临县经营粮食庄子的商贾,之前被李泰强压着在她铺子里买了沃土。如今状告她贩假,欺诈百姓。 “悦氏,他们说可属实?” “当然不属实!”悦瑶辩解:“沃土是真是假,他们心里自是明白。” 话刚出口,就有人跳了出来,直指她道:“你这妖妇,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大人,您用刑问了便知。” 李泰也是恨得咬牙切齿的。只因当初得了仙鲤,博得那位大人赏识。 他便乘胜追击,又请了多供皇粮的愿,那位大人心喜异常,将他一番夸奖,还承诺若是真能多供粮,将引荐他与六王爷相识。 六王爷是谁!那可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任皇帝的王子!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如今皇帝身体多舛,若他能得六王爷赏识,日后飞黄腾达自是不在话下。 若将来的新皇身边,无李家之位,那李家败落不过时日问题! 然,他满腔期盼,强压着这些商贾买沃土施良田。不曾想,那沃土竟压根不是悦氏在凤家所言,别说产量翻番,因着用了她的沃土,产量反倒锐减! 他期盼已久的丰收没了,能与六王爷相识的机会随之而去。这怎能叫他不恨?原本只要粮食增产,这一切即能迎刃而解。不想,竟成了镜花水月! “大胆悦氏!大刑侍候!”李泰官威大作。 那些商贾之间,以眼色交流,无不难掩欢喜。果然如他们所料,李大人极好官身,只要他们口风一致,任她悦氏妖法齐天,也过不了李大人这关! 敢设宴羞辱他们!且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有凤家做后台又如何? 今日,且看这悦氏如何被李大人,杖毙于大堂之上!以正纲风! ------------ 第七十六章 这哪是妖妇,简直是他的财神爷 原本满怀期待的一众人,却被悦瑶一句话,如当头棒喝,打得晕头转向。 这还得从悦瑶一连报出了几个村庄的名说起。 “大人何不请小于村村长,带着您,到这几个村子走一走。眼下七月中,正是早稻收获的季节,别人说的哪有自己亲眼看的真切?是真是假,大人一坊便知。” “胡说!悦氏,你休要推脱!李大人可是你这妇人能差遣的?真是大胆!” 悦瑶斜眼看去,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躲到了众人身后。 “李大人,小妇人知道事关百姓生计,与大人官声。这是造福边临县的大事,大人何不以亲眼所见为实?万不可被有心之人利用。” 李泰盯了她许久,眼里神情复杂,看似正摇摆不定。 原本是给这些商贾老爷们送财的事,生生被这些人利用来陷害她。既然敢招惹她,那就别怪她下手太狠! 恰逢此时于成赶来了,这还没弄明白悦瑶因何事被拘押而来,就被李大人差人带出了门。 路上于成不停向拘押他的衙役打听,又悄悄递了银子,才明白发生了啥! 合着,那丫头早早就料到有会今日之难。那会儿子送沃土,是给自己留的后路! 不用说,于成定是帮着悦瑶的,一路领着县令李大人往最近的牛娃子家田地去。 不得不说,于成眼光老成,选出来的农户,都是实诚人。加之见了县令老爷,更是不敢说假话,一五一十的将早稻收成数量,如实报了上去。 牛娃子一家可是欣喜得不得了,他们一家从祖辈开始,就守着这几亩田地,看天吃饭。没想到隔壁于村长送了他们沃土,这东西简直有如神助,今年的早稻收成翻了四倍! 于是牛娃子不仅跪在地上,感谢着李泰大人体贴民情之余,更对于成与悦瑶不停的夸赞。 这一访就是十户,其中收成最少的也比往年相同时节,翻了三翻!最多的则是一位佃户,因着一家人竭尽全力照顾庄稼,足足翻了五倍之多! 可把一家人乐坏了,这一季的收成比以前一年三季还多!今年他们能过上一个富足年了! 李泰可不是傻,沉思过后,自然就明白了其中的问题。那些庄户商贾,只怕是用了沃土,故意说沃土没用! 终了银子他们没少挣,还用他李大人的手,除去了悦氏!他们摆明了不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 回到县衙前,衙役按着自家大人的恣意将于成放了。李泰于官轿中被抬回县衙。 再次回到大堂时,李泰给悦瑶赐了座,反倒是一声令下,命衙役们将一众商贾拘押于堂。 “还不如实招来!”李泰这回是真的怒了。 惊堂木拍下,有人大气不出,有人哭天抹泪,甚至有人气虚瘫倒。 还不待李泰下刑,这一众人,就开始乱了,相互推诿指责,最后将这次倡议者拱了出来。不过一瞬,这些人同气连枝,将所有的始末,都推到了一人身上。 悦瑶又怎会让全们趁了心意呢! “大人。”悦瑶道:“众位老爷不体恤大人爱民之情,更是将大人心系皇朝安危之心,抛诸脑后。此等重罪,死不足惜。” 这帽子扣下来,可不是唬人的!上到北遥皇朝,下到黎民百姓,他们可是都得罪了,别说一死,只怕是还得连坐九族。 堂下跪着的众人,哭喊着求情,李泰不明所以的看向悦瑶,悦瑶回之一记且往下看的眼神。 “大人,我们冤枉啊!实则是被旁人挑唆,才做出此等犯上之举!” “是啊大人!还请大人看在往日情份上,饶了小的!以后我们一定以大人马首是瞻!” “没、没错!” 悦瑶走到众人面前,嘴角一挑,低语道:“叫我妖妇的人,最终可都没个好结果呢!” “你……”有气极的面红耳赤,嘴里想说的一个字也没吐出来,终也不了了之。 “大人,既然众位老爷有心悔改,大人何不给他们个亡羊补牢的机会呢?”悦瑶这话,使得底下一众对着李泰求饶的,忽然安静下来,直直的看着她。 听到这,李泰心头可是大喜!不管底下这些人,庄子上的真实收成如何,他们既然想要亡羊补牢,那不等于是将头,放到自己刀下,任他宰割吗? 平日里,这些人可是想尽了办法,少纳税,少供粮。眼下犯在他的手里,别说承诺了那位大人三成供粮,只要他愿意,缴上四成都不在话下!甚至可以更多! 那他对那位大人的承诺,不就都能兑现了?细细打量底下跪着的一众人,每一个人都是不同数额的银子。 再看悦瑶,李泰只觉得这妇人哪是妖妇,简直就是他的财神爷! “既然悦夫人为你们求情……也罢!那众位老爷,是不是得将你们之前应下的供粮按期送到?” 底下一众人傻了眼,之前这李大人只说使用沃土,可使粮食收成翻上几翻。到时候再与他们协商供粮数额。 他们是用了,也确实收成不错!可此时这位官老爷是什么意思? “那是!那是!”被他们拱出来担责的先出声应下了。 一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反被这一人给卖了!人家都认下了,他们若是不认,岂不是当众不给李大人脸面?这可是等同于作死啊! 能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的人,又岂是能被他们的儿戏的!李泰取了笔墨,手里写着,嘴上念道:“王丘佑,良田六十亩,初季缴粮一千斗。” 被点名的人,脸色泛白,一连磕了三个头,方道:“李大人!一亩田只产二十斗粮食,六十亩总共才收得一千二百斗,缴了一千,我、我、我还怎么活?” 王丘佑捶着胸口,仿佛一口气不顺,他就能当场吐血而亡一般。 这次他是用了沃土的,总共也才收了三千斗!原想着此计灭了悦氏,自己还白捡了两千斗粮食。眼下粮食还没换银子,就被李泰抢了去,叫他如何甘心? 按着以往缴粮,他也才缴五百斗!眼下也就罢了,如果以后每季都按这个数目缴,剩下的那点粮食也就只够自家吃穿! “王丘佑你可想清楚了再说话!这可是株连九族的罪!”李泰提笔看着他。 王丘佑最后还是含泪点头。此时,他只后悔自己偷鸡不着蚀把米,没能取了悦氏的小命,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至此之后,李泰说出缴粮数目,底下的人也都忍痛点头!他们岂止是肉疼,他们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好吗? 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哪怕花千金,他们都想买,他们只想回到以往,无论谁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再与悦氏作对。 没人注意到,屋檐上方,立着一人。男人眉角轻挑,他的悦儿果然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倒是他,差点将这一屋子人的性命给取了! 抬头望天,已近下学时的辰,南宫越人影一晃,消失不见。 ------------ 第七十七章 她说过,唤她妖妇的都没有好下场 紧闭的县衙大门外,人山人海围了三层,甚至有人爬到树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县衙大门。 有人小声说:“悦氏只怕凶多吉少。”旁边的人,也是连连点头。 远处一辆马车行来,车顶上明晃晃的凤字,被照得五彩斑斓。就在凤家停在人潮外时,另一辆马车缓速而来。 “宁哥哥!”女子轻挑车帘,一身装扮雍容华贵,头上的醉雪簪子,被照得如星光灿烂。 “你怎么来了?”凤宁眉头微蹙,却在一瞬后恢复往日温润公子模样。 若是依她,李诗妤肯定是不可能来的!还不是家中母亲一再逼迫,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过来。 没想到,果然应了她母亲的话,见到了凤宁。如是,她也不算白来了一趟。 “我、我当然是担忧悦姐姐了。” 凤宁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此女以往虽顽皮了些,可至少直言无城府。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两人说话间,县衙紧闭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众人齐齐望去,却是在一片惊呼声后,忽然鸦雀无声。 有人张着嘴,眼睛瞪得老大;有人不停的揉着自个儿的眼睛,像是犯了眼疾;也有人左右摇晃,上下跳跃,像是在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凤宁心急,唤了车旁的仆人挤进去一探究竟,不多时,仆人回来,于车前将里面所见回禀。 “真的?” “这不可能!” 凤宁与李诗妤同时出声,感受到凤宁的目光,李诗妤以手掩嘴,不敢再多言,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说错了话,惹得宁哥哥不悦。 可这悦氏,到底如何做到的?昨夜父亲还说今日要将悦氏,杖毙于大堂之上,此刻怎就画风倒转了呢? 莫不是那悦氏真是什么妖物所化,将父亲迷惑了? 肯定是的!思及此,李诗妤心急如焚,不待丫鬟上前搀扶,下了车,往县衙大门挤了过去。 此时的县衙内,跪在地上的商贾老爷们,已经一一画押。 李泰心情大悦,差退了众人,方才于正坐上下来,走到悦瑶身前,以手为拳,拱手合礼。 “大人这是做甚?您可是咱们的父母官,小妇人可受不起。”悦瑶矮身施了一礼道。 门外李诗妤跑了进来,拉着李泰直唤父亲 “你这妖妇,胆敢对朝廷官员施下妖法,待我父亲清醒过来,定会将你砍头!” 啪的一记耳光扇在李诗妤脸上,白皙的小脸瞬间现出一个手掌印来。不止李诗妤惊呆了,门外看热闹的百姓们,更是惊得倒抽了一口气。 “大堂之上,岂容你这等胡言?”李泰急忙转身对悦瑶道:“小女疏于管教,还请悦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悦瑶看着李诗妤眼泪直落,就忍不住笑,却又碍于身旁李泰,不敢笑出声来。看吧!她就说过,唤她妖妇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与李泰告辞,悦瑶就被凤宁挡了去路。 凤宁行得慢,没看到李诗妤挨了耳光,所以对悦瑶此时极力强忍笑意,很是不解。 “凤大公子是来找李大人的吧?悦瑶也便打扰,先行离去了。”悦瑶告辞。 凤宁却是一手拉着她,与李泰寒暄了几句,其间连个目光都没有给李诗妤,这让李诗妤倍感难堪,眼里的委屈的泪,如珍珠般落下。 与李泰告别,凤宁携着悦瑶,双双离去。走出县衙大门,一众人群皆往两边退去,让出一条路来。有人惊恐的看着悦瑶,有人羞红面庞紧相凤宁。 想来,今日她将再次沦为茶余饭后的消遣。 行至马车前,凤宁才将她放开。“虽不知你如何解了围,如今见着你无事,我这心才放下。” “凤大公子说这样的话,很是不妥当,我与你之间,不过只是生意上的伙伴,还请公子注意言行才好,莫要误了公子清誉。” 被悦瑶这么一提醒,凤宁如梦初醒般,慌乱一闪而逝,方才道:“这是自然!” “我也是担忧聚香阁受了牵连,方才过来一探。既然你无事,眼下已是晚膳时辰,不如与我同去聚香阁,一同商议一下,汉林郡的事宜。” 关于花酿的事,也是让他十分挂念。 看了眼泛黄的天,悦瑶忙道:“晚膳便罢了,关于汉林郡的事,凤大公子若是放心,便交由我全权着手,待到出行时,我再差人给将消息送过来。我的家人定然十分挂念于我,我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说完,悦瑶转身小跑而去,雇了车,直往小于村赶。她还得快些,不然天黑了,南宫越不见她回去,这边临县只怕得掀起腥风血雨。 看着那道清丽的人影渐行渐远,凤宁脸上的两个梨涡,也消失不见。他到底怎么了?为何一听闻她被李泰拘押于囚车,便不顾身体状况的赶来? 又怎会在不经意间,于人前做出此等有失分寸的言行?看着自己曾经抓着悦瑶的手,凤宁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被东毅说中了?他意在无意间,失了自己的心? 不!这是不可能的!他从一开始接近她,就只是将她视为能将凤家带上顶峰的垫脚石,心仪她,只是想与她有所牵绊,能使得她对凤家生意更尽心尽力。心仪与爱,天差地别! 他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爱于他而言,重得无法负担!他的肩头已经被凤家占满,再无多余的空隙承担别的! 看着凤宁一连变换的脸色,车前的小厮还以为自家公子的身体,是不是又有了异样。 连忙小声轻唤:“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回府!” 听着冰冷的声音,小厮连连应声,将自家公子扶进车内,连忙驾车而行,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挠头。 心里直嘀咕:公子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见过公子有这般骇人的模样。 再说悦瑶雇车回小于村,行到家门远处就听到里面传来小灵儿的吵吵声。南宫越平日虽如冰雕般不尽人情,可与小灵儿之间,那关系是极好的!今儿这两人是怎么了? 这只小野猫,也有对着南宫越呲牙的时候? ------------ 第七十八章 悦滋钰“老父亲”模式训女婿 “南宫越!你给我让开!”悦滋灵怒吼。 “不让。” “你眼瞎吗?娘亲都被囚车带走了!再说一遍!让开!” “不让!” “叫你不让!叫你不让!” 看着小肉球子往外冲,南宫越就拿身体挡,任由小灵儿拳打腿踢,他依旧面不改色。 这两小东西跟着南宫越学了些拳脚,手里可是有些劲的!以往村里的小子们,可没少来告状。 “你娘没事。”南宫越虽惜字如金,可明显听得出来,是在怒力安慰小灵儿。 小灵儿转身一个侧踢,向着南宫越横扫而来:“你让开!我要灭了他们!”稚嫩的声音,说着无比霸气的话,听得悦瑶哭笑不得。 “我回来了。” 小灵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绕过南宫越,扑进她的怀里,嘴里乌咽的说着含糊的话,悦瑶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安抚了半晌,小灵儿才缓过劲来。 “你看!你娘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南宫越无奈摇头,若不是自家闺女在场,他早就将这小女人拥入怀中。 “娘亲可有受伤?可是受了委屈?”小灵儿抹着满脸的泪,端详她的脸。 悦瑶连忙摇头,扬起最美的笑容,好让自家闺女放心。刚才她可是听清楚了的,这小丫头要去灭了李泰呢!自家闺女或许没这个实力,可南宫越有啊! 要是这小家伙胡搅蛮缠,指不定南宫越还真会做出什么来。 这边还没打发小灵儿,就看到钰儿从门外急行而入。进门见了她,目光打量过她,最后竟对着一旁的南宫越冰冷道了句:“你出来。” 她家儿子这是又化身“老父亲”了啊!叫了南宫越出去要干嘛? 抱着灵儿跟过去,隔着院墙偷听。 “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娘的?” “她很好。”他可不是敷衍。 “拘押于囚车叫好?”悦滋钰问。 “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囚车都坐上了,还要怎么委屈?” 悦瑶抚额,这是儿子和爹的对话?确定不是岳父与女婿的对话? “行了!难得回来一趟,在门口嘀咕啥!都进来!”悦瑶高声喊,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钰儿是四月去县学的,快四个月没见了,悦瑶是真的想自家儿子。小灵儿更是哇哇的哭,从她怀里出去,生生将自家哥哥压倒在地上。 被当了肉垫的钰儿,一点不脑,反倒是难得的勾起唇角,抚着自家妹妹的背,好一通安慰。 这就是悦瑶的家,一个把自己活成了女婿的爹,一个随时化身老父亲的儿子,一个凭实力动不动就胖揍自家爹的闺女。 悦瑶头痛啊! 再说被自家亲爹当众打了耳光的李府大小姐,哭着回府,寻自家娘亲哭诉,没曾想,竟被娘亲生生骂了一顿。 李诗妤诉怨无门,哭得更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你这丫头!做事怎就不用脑子?你爹是何许人?容得你上去胡言乱语?”杜氏气得直抚胸口。 又道:“你日后在你爹爹面前,万不可表露对悦氏不满之情!你爹爹还指着悦氏这棵大树,为李家撑出一片天来!” “她一个乡野弃妇,怎就成了大树了?我们李家还得靠着她活?娘你也中了妖法不成?” 杜氏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解释道:“我说的话,你且记住就行!对于凤家,你也无需担忧,凤宁最多不过将其养于外宅。他日你若嫁了过去,更要与其修好关系!” “凤宁那里,你也别去讨巧。若你真是倾心于他,真心对他便是,凤宁何等精明之人,就你这脑子,只怕弄巧成拙。” “不!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李诗妤乃李家小姐,怎会忍得让一个农妇骑在自己头上。 “还有你没她?就凭今个儿这事,你就不是她的对手!薛家乃传闻,我不提也罢。可今日那一堂的商贾老爷们,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这脑瓜子,与她斗,就是嫌自己命长!” 别说自家这个娇养的女儿,就是换做自己,只怕在悦氏手上,也讨不到好。 杜氏是个眼毒手狠的,所以这些年下来,李府后宅仅其一人而居,就算李泰时不时养个外宅,那也是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更没有哪个女人敢生下李氏子孙。 而李泰这里,确实如悦瑶所料,从此之后,那些商贾老爷们,叫苦连连。 谁说不是呢!敲诈与剥削目的虽大相径庭,可二者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意思,其结果,也是截然不同的!前者,只此一次,后者,永生相随。 而李泰这样踩着白骨往上爬的人,又怎会在意商贾们的死活。 此次他们若是尽数上缴,只怕往后缴粮之数,定是胜于此次数量。 若是他们缴不起,轻者抄家流放,重者株连九族。若他们缴得起,那数量之大,足可让他们掏干家底,生不如死。 这可怨不得悦瑶,若他们不蓄谋陷害她,今日也不会落得作茧自缚。 眼下重阳节将至,这可是村人们庆年之外,最热闹的日子。各处的县学也都给学子们告了假,悦滋钰也难得能回来与他们团圆。 就在大家各自喜庆时,悦瑶收到了衙役送来的帖子。因小于村同中十八秀才公,李大人摆宴聚香阁,与众今年的生员及其家人,共庆重阳佳节! 除了众学子及师尊们,李大人还请了小于村学堂的允秀才,与村长于成及家人。 看着帖子,悦瑶嘴角慢慢扬起,身旁的南宫越,却是眉头微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悦瑶写了信,让于大林送货时,捎了过去。 然而凤宁亲看之后,一脸茫然,目光紧盯着信中冠名二字。他虽是商人,可自幼也是拜过先生的,他从不曾见过此字,更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不过一想到二人能有机会见面,凤宁心情大好,也不多想,将信中提及的事宜交待了下去。 仆人刚走,一个黑衣人从窗户飞身而入,恭敬的行了一礼后,从怀中拿出一支信筒,程到凤宁面前。 终于有信了吗?至从上次于都德县与那人见过面后,便杳无音讯。 ------------ 第七十九章 重阳节寡妇村更名 重阳节是北遥最重要的祭祀之日,无论是百姓人家,还是皇庭贵胄,都会在这日摆宴共食,一是喜庆丰,二是告天慰祖。 李泰一因今年缴粮丰收,二因小于村同出十八秀才,这才摆宴同庆。 这么重要的欢宴,聚香阁自然做得很是周到,而悦瑶也是每日奔波于聚香阁与小于村之间。 凤宁应允了她的冠名,所以对于宴会场地的布置与使用,便被悦瑶放在了首位。 九月九日,聚香阁一早便燃起鞭炮,挂起红绸。无数绸带从四层顶楼垂下,其上除了是对节日的恭贺,便是对众学子,喜得生员的恭祝。 然而每一条绸带下方,都会提及悦家酒坊花酿几字。不少百姓被这从没见过的场景所吸引来而。 更有好事者,于周围细细打听,这花酿到底为何物。 时至正午,开始有学子陆续而来,悦瑶自然也没晚到,一家四口乘马车而来。 原本众学子于聚香阁门前相汇,都会笑颜相贺。可钰儿于此,却从不曾有人上前与他贺词。 “别理他们。”小灵儿拉起自家哥哥的手,大摇大摆进了聚香阁,所过之处,那些学子们无不退避三舍。 至于他们看自己的目光,悦瑶不过一笑而过。倒是身旁的南宫越,不时用身躯为她遮挡别人的目光。 不得不说,南宫越这招倒是很有用,因为他往自己身旁一站,那些人似乎立刻就忘记了她,专注得胜似痴傻的盯着,南宫越那张俊美的面容。 然后,谁还有空议论她这个妖女? 直到他们一家入座,那些紧随南宫越的目光,都没有收回。有人回过神来,与周围的人打听南宫越,不过最后都以摇头而告终。 凤宁来的时候,见着南宫越,眼里也是一惊。虽然此前他也见过南宫越的真容,可依旧会被他那张极美容颜所吸引。 直到李大人与众位师尊出现,众人才将注意力移开。毕竟都是想走仕途之人,与师尊和李泰大人,多多交际,才是他们此行的目地。 设的是家宴,李大人与师尊们,当然也是携家人前来,李泰的夫人杜氏与其女李诗钰,自然同行。李诗钰依然一身的雍容华贵打扮,与这一堂女子而言,反倒显得年长几分。 然而钰儿的师尊,文东引大儒,反倒是孤身前来。 “娘亲,钰儿能请师尊与我们同桌吗?”钰儿问。 悦瑶点头,钰儿领着师尊过来,一家人齐齐起身,与文大儒行礼。 “悦夫人多礼了,老夫今日打扰了。” “师尊赏脸,是我们的荣幸,何来打扰一说。”悦瑶道。 身旁小灵儿站起身来,就凑到文东引身旁“老伯,你就是我哥哥的师尊?” “灵儿,无礼!”钰儿将自家妹妹拉回来,忙给师尊赔礼。 “老伯?你的家人呢?” 悦瑶闭目抚额,这小丫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连忙赔礼。 “让师尊见笑了。” 没想到文东引大手抚上小灵儿的头顶,脸上笑得慈蔼。“老夫此生也曾有一女,可惜自幼体弱,早早撒手而去。” 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听及于此,也不会再去提及。 “我作你女儿吧!”小灵儿猛的扑到文东引膝盖上。 那话怎么说的?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南宫越心头痛啊!难道是他这做爹的还不够好?这娃咋就变了心要去给别人当闺女呢? 悦瑶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恨不得将小肉球从文东引膝盖上提过来,好好打她几下屁股。太丢人! 而悦滋钰面色也极不好。自家妹妹处处争强好胜,他是知晓的,可为了能高他一头,硬要给自家师尊做闺女,这叫什么事? 唯有小灵儿,一双灵动的眸子,满是期待的望着发须皆白的老者,还不死的直问:“如何?” 三人面面相觑,文东引忽然昴头大笑起来。 “你给我过来!”悦瑶已然怒不可遏,却保持着理智,压低了声音。 南宫越一把就将文东引膝盖上的小肉球提了回来。塞进悦瑶怀中。 悦滋钰连忙起身行礼,不停与自家师尊道歉。 三人心有灵犀般,一气呵成! 让人没想到的是,文东引捋着胡须,一双眸子精光灼灼的问道:“你叫何名?” “悦滋灵!”趴在悦瑶的膝盖上,屁股受着自家娘亲的巴掌,她还扬起了甜美的笑容。 悦瑶手上加大力道,这小肉球才哎哟一声,求起饶来。只见一大一小的手掌,挡在小灵儿屁股上,悦瑶恨得牙痒痒。 小灵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就是被他们这一大一小给惯出来的! “灵儿,真是人如其名,灵动可人。”文东引笑言后,指着中映花台道:“今日其上会有考题,你若能答上,我便收你为义女如何?” “师尊!” “文大儒!”悦瑶母子同时惊呼出声。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虽字写得丑了些,可我们同个娘胎出来,又是同一所蒙学与先生,今儿若是答不上来,岂不丢了他们的脸面!” 大义凛然的说词,一出口。引得周围几桌人,齐齐向他们这边看来。不无取笑黄齿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的。 悦滋钰可是三案首,又不是路边随手可捡的烂菜叶!此女未免也太过狂妄,这不是把他们这些不极悦滋钰的男儿尊严,踩于脚下吗! 哪知这小肉球从悦瑶腿上一跃而起,小手直指邻桌方向,甜甜的说了句:“是骡子是马,咱们拉出来溜一溜!” 悦瑶一手抚额,埋头低叹。 宴席在李大人一翻慷慨激昂的献词后,一块以红绸遮挡的牌匾被人抬上花台,引得在座的人好奇心大作。 “借着今日告慰祖宗的时机,本官亲笔为小于村提匾!” 红绸应声而启,‘悦礼村’三个大字,观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笔记行云流水!有一种笔墨飞舞、龙骧豹变的气势。 不远处,于成紧握着李兰心的手,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 第八十章 遇上一朵白莲花 那句话怎么说的?你的屁是香是臭,那得看闻的人是否想巴结于你! 看着这一堂欢呼的人,悦瑶只想说,这话果然是真理! 就在众人情绪高涨时,李泰亲启一坛槐花酿,槐花清香扑鼻间,淡淡的酒香溢出,引得众人一片惊呼。 “这是什么?怎么会如何香醇?”李泰同样一脸惊讶。 凤宁一袭白衣,翩翩起身,手中纸扇一合,聚香阁的小厮们相应而上,手中端着一般盛满槐花的木盘,槐花中央是一精制的酒壶。 同桌的李诗妤崇拜的目光从没离开凤宁,低声与身旁的杜氏道:“宁哥哥乃人中君子,此物定然是酒中君子,淡雅香醇。定然是宁哥哥聚香阁的新品。” 杜氏点头,闭目深深吸了一气。 待到每桌摆上一壶,凤宁荡起两支迷醉的梨涡,轻声道:“此乃悦氏酒坊新品,槐花酿!” “悦氏酒坊!”李诗妤目光如箭,直逼角落里的悦瑶。又是她! 心恨之余,看向身旁的凤宁,果然宁哥哥连目光都不曾给她,全都在悦氏身上! 悦瑶从来信奉是金子总会发光。就如自家酒坊出的酒,无论在座的人,恨她也好;瞧不起她也罢;终免不了,品起花酿。 看着众人脸迷醉的神色,悦瑶勾起嘴角。好看的女人,总能叫人过目不忘;好喝的酒水,却能叫人神情向往。 若将北遥烤酒的刚烈比作男儿,那花酿绝对是柔媚入骨的女子。 花台之上,凤宁向她举杯,悦瑶含笑点头回之,一旁南宫越却是微微挪动身子,硬将二人的目光从中隔断。 “真是小气呢!”悦瑶含笑轻语,伏身在南宫越耳侧道:“我去一下后厨。”起身后,与文大儒行了礼,便往后厨而去。 启酒之礼已毕,接下来,便是更为重要的,开宴。 此次,悦瑶特意用了由沃土种植出来的大米为食材。物尽其用,方得始终。 可当她穿过中庭时,一个身着粗布衣裳、发无半点妆花的女子,忽然挡了她的去路。 “你就是悦瑶?”女子缓缓抬头,素净的脸庞毫无半丝妆点,细看之下,悦瑶瞳孔一缩。 此女竟有七八与自己相似!不!应该说与原主相似,尤其是眼中的柔情与怜爱,叫人看了好不心疼。 “你是?”悦瑶仔细于脑海中翻找,并没有关于此女的任何记忆。 “我是南宫婉儿。”女子神情一变,甜如蜜桃的笑,泌人心脾。 南宫?悦瑶不傻,别说边临县,就是整个北遥,也找不出几个姓南宫的。只怕此女是冲着南宫越而来。 “若是来寻南宫越的,他在里面。”悦瑶说。 南宫婉儿笑着摇头,眼眸看向远方,似沉入回忆般,柔情述说起关于南宫越的一切,如他穿衣的喜好,他口味的偏爱,甚至直言南宫越无法深眠。 更甚至关于南宫越那身狰狞的伤口,她熟知每一条是如何落下的。 当说到为救她于危难,南宫越用身体挡下利剑,剑身穿过他的胸膛时,南宫婉儿红了眼眶。 “那又如何?”悦瑶打断道:“你与他之间的事,无需与我多言。恕我不能奉陪。” 摇悦不想再与此女纠缠,迈步向前,却不知是此女太过娇弱,还是此女有意而为,径直倒在了地上,头还于廊柱上磕了一下。 “悦儿!” 南宫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知道错了。”南宫婉儿忽然跪在悦瑶脚边,头埋在地上,额头流下的血将地面染红。 “还请夫人莫要责怪!” 悦瑶似乎懂了,自己这是遇上一朵白莲花了啊! 不理会跪在自己面前的南宫婉儿,悦瑶一个转身,迎向了南宫越:“你如何来了?” 说着,挽着他往进了内堂。独留一脸茫然跪在地上的南宫婉儿。这悦氏怎就不按牌理出牌啊?合着自己这是白跪了! 悦瑶携南宫越步入聚香阁内堂,竟鸦雀无声,众人一脸诧异的看向花台之上的悦滋灵。 这小灵儿又是惹了什么乱子?悦瑶只觉得自己额头上青筋爆跳。 只见文大儒起身鼓掌,随之掌声四起。 回到桌前,只听文大儒对自家这个顽劣的女儿,好一番夸赞。不难看出,小灵儿很得这位老人的心啊! 忙低头问钰儿:“这是怎么回事?”她不过离开片刻,感觉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呢! 钰儿难得的露出笑颜,却是支字不提。 从花台下来,坐回位置,小灵儿就冲文大儒挤眉弄眼道:“老伯?如何?” 文大儒从怀中拿出一支腰牌,递给灵儿,沉声道:“一言九鼎!” 接过腰牌,钰儿凑过去,小声道:“这可是好东西!有了它,你随时可以入县学。” “又叫我读书识礼啊?我才不要!”正欲丢手,转而收入怀中,一脸坏笑道:“对啊!入县学,不一定是去读书啊!” 道了谢,花台之上的李泰大人道:“本擂魁主,悦滋灵!” 这方言罢,底下掌声擂动,唯独悦瑶,不明所以。文大儒以体乏告辞,钰儿忙起身去送,小灵儿也紧跟而去。 这边文大儒刚走,凤宁便携酒而来,说着赞扬的话,坐了下来。 随后李诗妤的丫鬟行来,只道自家小姐忽觉自体不适。然凤宁却不为所动,唤来小厮送李大小姐回府,此事便不了了之。 李诗妤被丫鬟搀扶离去时,悦瑶自是感受到那抹怨毒的目光。 然桌上凤宁与南宫越相对而坐,气氛说不出的诡异。两人四目相视,同时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悦瑶忙劝言:“凤大公子还得爱惜身子才是,此酒虽不烈,多饮也会不适。今日乃家宴,凤大公子还是回府于凤老太爷膝前尽孝才是。” 凤宁这边还没应声,一男子却在悦瑶身侧站定。 “这位可是悦夫人?” 悦瑶点头,虽不认识,却还是先将人请坐下来。只见此人一身红锦华服,就连束发的发带,也是金丝绣成。面容虽普通,却也算得上姣好。 “曲公子这样的大忙人,居然也来我们这小小的边临县城?”凤宁一言道出男子身份。 “边临县卧虎藏龙,连凤大公子都不回京都,怀仁甚是好奇,便前来一探究竟。” 曲怀仁?难道是落辉郡于凤家之后的第二大富庶家族曲家公子? ------------ 第八十一章 坏人都是死于话多 “难得相聚,岂能少了好酒助兴!”凤宁唤小厮拿酒。 不多时,便有人抱着酒坛子过来,而凤宁却是脸色一沉道:“既然负伤,为何不告假请休?” 凤宁的忽变将一桌子人的目光,都投向送酒之人。 她?不是别人!正是南宫婉儿! 悦瑶目光来回来凤宁与南宫婉儿之间,却没有忽视身旁南宫越紧绷的身体。 “婉、儿。”南宫越轻呼。 抱着酒坛子的南宫婉儿,缓缓抬头。与南宫越四目相视间,南宫婉儿落下泪来,酒坛子摔落在地,扑倒在南宫越怀里。 啧、啧、啧!这是个满级的白莲花啊! “你怎会在这?你这头上的伤……” 南宫婉儿楚楚动人的说起,她是如何流落街头,如何无以为生,直到听闻允文在边临县出现,她是来投奔允文的,没想到却遇到了南宫越! 至于南宫越的问话,南宫婉儿只以目光投向悦瑶,嘴里却是支字未提。 同桌众人面色各异,悦瑶拍了拍南宫越的肩头,指了指通往后厨的中庭方向。南宫越那张冰雕脸上,眉头蹙起。片刻后,还是携南宫婉儿离去。 看着南宫越离开,悦瑶并无挂念,她从不束缚别人,来去自由!哪怕是自己深爱的男人,如果出现一个女人,便能使她二人心生隔阂,那这份爱岂不是太过卑微? “悦家酒坊的花酿,夫人可有意寻人协作?”曲怀仁出声打破僵局,举起酒杯以示敬意。 悦瑶回敬,将与凤家签属的两郡契约之事,道了出来。 “让曲公子白走一遭,甚是惋惜!”凤宁一如以往,风度翩翩。“既然来了,就让凤某一尽地主之宜。” “也罢!既然悦夫人没有打算,咱们来日方长!曲某定然要好好让凤大公子破费一番,方才不枉,这一路赶来受的那些艰辛!” 两人含笑对饮,曲怀仁不多时,便起身离去。相较于风宁的温文尔雅,曲怀仁倒是直爽阳刚。 一桌东离西散,眼下独留悦瑶与凤宁二人。悦瑶这边张望着自家两个孩子,为何此去这么久未归。 凤宁看在眼中,以为是悦瑶对南宫越的担忧。“都怪我不该随意雇了人。若不是雇了个那个姑娘帮厨,也不会惹出这些事来。” “凤大公子怕是会错意了,我这是担忧自家孩子呢!天色也不早了,明天钰儿一早还得回县学。” 凤宁挑眉,笑得有些尴尬。 钰儿和灵儿回到聚香阁时,凤宁以等候南宫越为由想挽留他们母子,悦瑶执意告辞。 走出聚香阁,正巧与村长和李兰心遇上,于成今日大喜,喝了不知多少坛,此时已经大醉,两名聚香阁的小厮搀扶着前行。 “丫头,我刚才见着小越子扶着一位姑娘?”这之前,李兰心只觉得定是自己眼花了。 “姑娘?”钰儿和小灵儿同时惊呼。 悦瑶点头,见着小厮于后院牵出自家马车,悦瑶忙问李兰心:“婶子,会赶马车吗?” 李兰心点头,上了车,悦瑶才将南宫婉儿的事,说了出来。李兰心说了一番安慰的话,赶着马车,一行人这才回了小于村。 天色黑尽时,南宫越依然没有回来。钰儿坐在桌前看书,小灵儿把玩着手中竹笛,很明显,这两小家伙是在等南宫越。 “天色不早了,钰儿明天就得回县学,还是早些睡。”悦瑶催促。 “娘!你就不担心?” 面对小灵儿的问话,钰儿询问的目光,悦瑶笑着摇头:“不担心!除了你们两,没人能叫娘亲担心!” “男人就是靠不住!”钰儿甚怒之下,将书拍在桌上。 悦瑶差点没笑出来,小灵儿抢先道:“哥!你也是男的!” 钰儿面色微红,纠正道:“除了我!” 原本心头那点记挂,被两个小家伙这么一辈逗弄,消失不见。好不容易打发了他们各自睡觉。 悦瑶孤拿了自家花酿,于小院中,赏起月来。月正当空时,小院的门,被人推开。 “南宫越?” 可从门外进来的,却是个从没见过的男人。一袭黑衣长衫,长发随意披散,五官很是普通,苍白的面容使整个人看去,阴气深深。 尤其是那双盯着自己的眼,漆黑的瞳孔里,竟盛同时有着痛苦与喜悦。 “你不问,我是谁?”男人的声音如同他的样貌,低沉、阴冷,甚至有些扭曲。 悦瑶的手,早已握于袖中匕首之上。这是她上辈子在深山中养成的习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那样的环境之下,会有什么忽然出现。 “不管你是谁!你走错门了!” “是吗?”男人阴冷的声音笑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中,似如鬼泣。听得悦瑶一身汗毛倒立。 “你就是悦瑶吧?南宫越苦苦寻了七年的人。多亏了你,今儿我才能找到他。” “滚出我家!”悦瑶开口这间,手中匕首飞出,直奔门前黑衣男人面门而去。 无论这个男人是谁,为何而来,悦瑶只觉得今夜,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男人进门! 然而,黑衣男人仅以两指硬生生接下了匕首。咣当一声,匕首落在地上。 “真叫我意外,居然还是个练家子!” “意外之处多的是!”悦瑶两手一挥,五匹灰白毛色的狼,凭空出现。“这个意外吗?” 小半年时日,许久不见的五匹狼,四肢站立,已有一人之高!四条腿与成年人大腿一般粗细,爪子更是比成年人的手掌两倍有余! 狼嘴咧开,露出足有中指长短的犬牙,比起之前可是威风不少!悦瑶抚着狼头,看向门口的黑衣男。 不得不说,此人还真不一般,若是普通人看着凭空出现的狼,定然早就吓得丢了魂,更别提这些狼的体型,是这么不一般。 “今儿我心情好,不想见血,赶紧滚!” 男人忽然笑了:“滚?” “当初南宫越杀了我一门几百口!我总算等到今日,能杀了他的家人,他就能体会到我这些年的痛苦!” “知道坏人都是怎么死的吗?”悦瑶问话的同时,拍了拍狼头,五匹巨狼同时向院门处的黑衣男,飞扑而去。 “坏人死于话多!” ------------ 第八十二章 悦氏妖女,没听说过? 以一人之力,与五匹巨狼纠缠,男子竟不输分毫。不!从形势上看,他或许还略胜一筹。 不得不说,此人身手或许还凌驾于南宫越之上!尤其擅长近身攻击! 回想在森林里见到南宫越时,熊瞎子一掌将南宫越击飞之事……此人不会是针对南宫越,所以才这般擅于近身攻击吧! 好在仅他一人,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悦瑶自然明白。 一手抬杯而饮,一手轻挥而过,又是五匹狼,凭空出现。同样的灰白毛色,只是体形比门口的五匹稍小一些。 十狼战一人,悦瑶倒是好奇,这个男人能活下来吗? “你到底是什么?”男人低沉的声音里,有掩饰不去的慌乱。 “悦氏妖女,没听说过?”悦瑶抬手又饮了一杯。 男人脸一沉,躲过狼牙之后,迎面接下一记狼爪。寻着空当,向她扑来。 想法是好的,只可惜,他对悦瑶太不了解。 见男人飞身而来,悦瑶素手一挥,又是一头巨狼闪现,狼爪横拍,直接将黑衣男人拍飞出去。男人撞于院墙滑落。 群狼飞扑而去,男人于间隙间飞身跃起,落到了院门旁的马厩顶上。心头翻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悦瑶扬起了笑脸:“怎么样?要不要再给你添上几头?” “今日之仇!我虎男记下了!” 看着从飞出自家墙外的身影,悦瑶深深的舒了口气。若是没有匿境,今晚自己和孩子危矣! 且说悦家小院危机已解。南宫越那边,却是麻烦接踵而至。 这还得从南宫越离开聚香阁说起。 原着允文今日没来赴宴,南宫越打算将南宫婉儿送去允文所住的小院。 奈何刚出了聚香阁,南宫婉儿直呼头疼,身子一软,倒在南宫越怀中。看着布条包裹的额头渗出血,南宫越只能将其送到了医馆。 待郎中施了针后,南宫婉儿依然昏睡不醒。无奈之下,只能坐于医间里,耐心等候。 看着南宫婉儿,南宫越回想起七年前。 离开卧虎岭之后,他如孤魂野鬼般四处游荡,直到与酷似悦儿的南宫婉儿遇见。 那年南宫婉儿十四年华,家中父母过逝,唯一的兄长将她卖给人伢子。南宫越当初误认了人,将婉儿从人伢子手中劫走。 还记得当初婉儿恨极了自家兄长,连姓氏都抛弃了!反将他的姓用在自己身上。 两个同样无家可归的人,相携而行。他打猎充饥,她采野果煮汤;他护她周全,她为他缝衣;南宫越能感受到,婉儿是将他当作了家人。 这一路行来,他也只将婉儿当做自己的妹妹。 唯一他日思夜想的,是那个有着蛇形印记的女子;那个与他血肉溶合的女子。 而后遇到了允文,他将婉儿托付给允文,离开了。 没想到,允文一遭家变,婉儿也不知所踪。 病床之上的女子幽幽转醒,南宫越这才从回忆中离开。 “你的头是如何磕破的?”南宫越问。 婉儿眼里有泪光流转,紧咬唇瓣,许久才道:“哥会信我吗?” 待到南宫越点头为她抹去眼角的泪,婉儿委屈道:“我在聚香阁中庭遇到了你身旁的女子。向她打听你,也不知是哪里惹怒了她,被她推倒,磕破了头。” 说到这里婉儿一把握着南宫越的说道:“我跪下求她原谅,那时,你好像来过,唤她悦儿。” 南宫越瞳孔一缩,想到自己去中庭时,是看到一女子正跪在悦瑶脚下。当时他并没在意,没想到竟是婉儿! “哥!”南宫婉儿握紧了那只日思夜想的大手,轻言细语道:“不关她的事,或许是我太鲁莽了,无意间惹怒了她。不过是点轻伤,过几日就能好。” 说完,停顿半晌,看着南宫越。 他居然不生气!眼前的人还是南宫越吗?还是那个为了她,将一座山的蛇都杀绝了的南宫越吗? “哥,她就是你要寻的人吧?如今你与她一同生活?”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使南宫越置她于不顾。 “她叫悦瑶。” 说起自己心爱的女人,南宫越不经意间勾起嘴角。 然而这样的笑,却刺痛了南宫婉儿的心。他们相依为命的那些年里,无论她对南宫越如何倍加疼爱,他都不曾这样笑过。 “既然伤势无碍,我先将你送到允文那里,你们也是许久不见了。” 如此看来,南宫越是又打算将她交给允文,去寻那个女人? “啊!疼。”南宫婉儿以手扶额,泪落了下来。 南宫越情急之下,忙起身出去,将廊中请来。因着男妇大防,南宫越只好于外间等候。 郎中刚将针扎上,手里竟塞入一个银角头。南宫婉儿将早已写好的纸条打开,其上写着:病重留宿一晚。 而后收好纸条,又递了一个银角头过去。郎中点头收下,针也不扎了,片刻后去到外间,只道:“伤情不稳,今夜只能于医间静养,待观病情!我这就将药方送去药房。” 于是,二人便于医馆留宿。这一夜,南宫婉儿述尽了委屈,落尽了泪。然而自己期盼的画面,竟没出现。 他不该安慰她吗?不该搂她入怀,疼爱一番吗?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冷情冷性之人就是南宫越!只要他没有弃她于不顾,他的心里就是有她的。 然而刚刚安抚好的心,却被南宫越撕裂了。 “你好生在这等着,我会让允文过来。”南宫越起身要走。已进黎明,他再不回去,只怕悦儿会心急。 “哥!你又要丢下我离开吗?像那时一样!是吗?”南宫婉儿只觉自己不能撒手,若是松开他的手,她便再也寻不回他了。 然而南宫越确如她所想,是个冷情的,以掌为刀劈下,看着女子沉沉闭上了眼。 唤来郎中,给了两个银角头后,南宫越一番交待后,往小于村赶了回去。先让允文赶去医馆,这才回了自家小院。 入院时,天已微亮。悦瑶见着来人,揪着的心,才驱于平静。不错了,还能找着路回来。 “孩子醒来前,把血清洗干净。”悦瑶打着哈欠独自进屋补眠。 南宫越看着这一地星星点点的血迹,心头一紧,正欲问清缘由,却见房门已经紧闭。她还是因他一夜未归生气了吧? ------------ 第八十三章 你这做爹的怎么老被娃训? 因着要送钰儿去县学,悦瑶也没得睡多少,她得赶在两娃醒来前,起床烧饭。 一出门,见着撸着袖子和裤腿的南宫越,正细细刷着院子,便也没多话,径自入了厨房。 而南宫越急忙扫完了水,进到厨房埋头烧火,俨然一幅做错了错的受气小媳妇模样。 悦瑶心里委屈啊!她哪有给他气受了?她连句重话都没说好吗? “你生气了?”南宫越小声问。 “没有。”悦瑶忙瑶头。 “你就是真气了。” “我真没有!” “那你为何不问我,昨晚去了哪?” “各有隐私,不便多问。” “你就是生气了。” “我真没有!” 她就是想好好烧个饭,咋就这么难? “南宫越!你出来!” 得!钰儿又是‘老父亲’附身,看那冷着的小脸,是要让南宫越跪洗衣板? “一大早的吵吵个啥!赶紧洗漱吃饭,还得去县学呢!”悦瑶出声阻止,拉着南宫越,不让他出去。 钰儿冷眉一横,哼道:“你就护着他吧!终有你哭的时候!” 看着那甩手而去的小背影,悦瑶直摇头,她才是他的娘好吗?气不过,一拳揍到南宫越后背:“你这个做爹的,怎么老被有娃训?” 然而,不待南宫越解释,门外传来小灵儿的怒吼:“南宫越!你给我出来!” 扶额低叹间,悦瑶举着炒菜勺子冲了出去,怒道:“都给老娘好好洗漱,准备吃饭!” “娘!你再不揍他,他就得上房揭瓦了!自己的男人还得你自己管好了!换作是我,看我不打断他的腿!”眼看着自家娘亲手中的勺子就要落下,小灵儿一溜烟跑了。 又一声低叹,勺子直接敲到了南宫越身上,骂道:“就是你!宠着吧!” 南宫越一脸无奈,自己的儿女,他不宠谁宠? 好好的一顿早饭,吃得是鸡飞狗跳。今儿学堂告假,一家人又赶了马车,送钰儿去县学。 一入县城,那叫一个热闹,街头巷尾无不言及花酿。各种传闻遍布大街小巷。 悦瑶之前便将从薛家购得的四个铺子,改了做酒坊,按着她安排的,今日一同揭匾开张。 一大早的,自家酒坊门前就排起了长队。悦瑶路过,看得嘴角微扬。从县学出来,悦瑶亲自去了聚香阁,没遇到凤宁,便留了信,匆匆往回赶。 回去的路上,小灵儿一如以往呼呼大睡,南宫越小声道:“悦儿,昨晚我在医馆。” “伤得可重?”悦瑶问。 南宫越点头,好半晌才道:“我让允文去照顾她,便赶回来了。” “没事!即是自家妹子,也是该你照顾的。”两人同姓南宫,想来,该是一家。 没想到南宫越忽然摇头道:“她不是我妹妹。”语毕,南宫越轻声说起他二人如何相遇,又如何一路为伴,又是如何巧遇允文 ,最后他又是如何将南宫婉儿交给允文照顾。 “那时,我一心想寻的便是你。”南宫越说。 没等到悦瑶的回应,南宫越忽然将马车拉停,转身直视她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哎呀!做梦都听到你说这么肉麻的话!”悦滋灵似说梦话般含糊不清的说完,换了个姿势,又沉沉睡去。 悦瑶羞红了脸,忙催促南宫越赶紧回小于村。她可没心情与一朵白莲花多费心神。回去还得去酒坊,交待些事宜。 马车行至村口,悦瑶将小灵儿交给南宫越,便转身去了自家酒坊,明日送出的货,还得细细检查,万不能有一点闪失。 然而悦滋灵回到家,却见着有人在厨房里忙活,很是好奇,冲进去一看,竟是个与自家娘亲有七八分相像的女子。难道这就是李姥姥昨日说的那名女子? “你是谁?”悦滋灵问。 南宫婉儿看着悦滋灵,倒抽了一口气!这小孩与南宫越太像了!真是他的孩子?允文说的都是真的? “婉儿?”南宫越蹙眉:“你怎么在这?” 南宫婉儿忙端起炒好的菜,出了厨房。 跟在后面的悦滋灵也不说话,守在南宫越身旁,惬意的看着二人。 堂屋桌前,一桌热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悦姐姐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南宫婉儿问。 没待南宫越开口,悦滋灵将嘴里嚼得稀烂的菜吐了出来,眨巴着嘴道:“太难吃了!简直无法下咽!” 不得不说,悦滋灵那太过夸张的表情,已然出卖了她。 然而面对悦滋灵的刁难,南宫婉儿尽数全收,笑道:“想吃啥?姨再给你做。” 哟!开口就将自己放到主位上,姨?这是想做南宫越的姨娘?也不照照镜子,凭啥和她娘抢男人? “不必了!你这手艺,真是难以下咽!难怪看着二十出头了,还没婆家吧?” “哥,这是悦姐姐家的娃吧?真可爱!” 可爱你个鬼喔!悦滋灵挑眉看向南宫越,水汪汪的大眼睛眯了又眯。 与悦滋灵相处多时,南宫越怎能不知这小丫头眼中的意思!忙应话道:“这是我们的女儿,灵儿。” 好样的!悦滋灵冲着南宫越露出赞赏的笑,转头看向南宫婉儿。看本姑娘不把你那张画皮给撕烂喽! 然而悦滋灵没有等来南宫婉儿的眼泪与吼叫。 “难怪这小模样与哥如出一辙!太可爱的!” 哟呵!真沉得住气。悦滋灵笑得甜美:“可爱就赶紧自己生一个。有我娘亲这样的大财主嫂子,定然让你嫁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南宫越没待南宫婉儿应声,一边给悦滋灵夹了好些菜:“行了,快吃吧!再难吃,也比我做的强不是?” 这些日子,只要悦儿不在家,他只能给闺女煮粥,按着小灵儿的话说,他做的菜,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好在平日里,还有李婶照顾着,这才没饿着自家闺女。 然而悦滋灵将筷子一放,摇头道:“我还是去姥姥家噌饭算了。” 悦儿之前可是交待过,要看好闺女,南宫越连忙放了碗,丢下南宫婉儿,追了出去。 桌前独坐的南宫婉儿,气得牙关紧扣,她辛辛苦苦做了几个时辰不说,南宫越居然对她的伤,不闻不问。 更何况,那孩子摆明了言语间,竟是针对,南宫越却也只作不见!不!他甚至还帮着那个小孩! 悦氏!我与你没完! ------------ 第八十四章 我把这颗心头雕成了你的模样 黄昏时,悦瑶方从酒坊出来,打老远就瞧着小灵儿领着南宫越过来了。 “你们咋来了?”悦瑶问。 小灵儿瞥了眼南宫越,道:“家里进了老鼠,咱们今儿到李姥姥家噌饭吧?” 看着两人别有意味的互动,悦瑶嗅出一丝异样,点头应下后,任由闺女于小路间撒欢。 “南宫婉儿来了?”悦瑶问。 虽然她不过问他们之间的事,可这不代表,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入她的家门! “回去我就告诉她,以后不许入咱家院子。”南宫越倒是答了个干脆。 “甚好!”她可没有心情与一朵白莲花较劲。眼下汉林郡徐家,才是她该注意的。还有那个男人…… “南宫越!虎男是谁?” 南宫越忽然停下脚步,悦瑶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从不曾有过的一丝慌乱之色。 “昨晚是他?” “被我撵走了。”悦瑶慎重的考虑过了,既然选择与南宫越一起面对,那么匿境的事,她也不会有所保留。 于是将昨晚发生的事,尽数说出。 “我会解决的。不会让两个孩子陷于危难。”南宫越说。 对于南宫越丝毫没有问起她的匿境,悦瑶是真切的感受到了身旁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信任。从一开始的对饮游戏,他所说的都是只属于他的秘密。 所以悦瑶打算寻个机会亲自告诉他,匿境的秘密。 悦瑶一进村长家,就看到堂屋里的神案之上,供着的那块‘悦礼村’牌匾。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小于村是于氏家族的传承,如今却因她改了名,总觉得这事,挺对不住老村长的。 “悦丫头?”于成随眼望去,笑着挠头:“待到选个好日子,我就将它挂到村口去。” “叔!不想要扔了就是。不过是块木牌子。” 她话没说完,头顶就受了一拳,于成气得直喘道:“你平日不着调也就罢了,今儿酒还没喝,咋就说上糊话了?这可是咱于氏一门的荣耀!于氏数代,唯到我这,才从官老爷那领了这么一块牌子!” “想当年,于姓子孙多少死在战场上,也没能换来个褒奖,只落得寡妇村的名号。今后有这块牌匾在,我倒要看看,谁还敢称咱小于村为寡妇村!” 这边悦瑶刚被于成数落一通,那边李婶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就拍在了南宫越手背上。 悦瑶捂着头,与捂着手的南宫越相视之后,皆是一脸无奈。 “姥姥打得好!”悦滋灵嘴里吃着东西,含糊说道:“看他下回还敢不敢随便把女人往咱家带!” “灵儿!” 悦瑶训斥的话还没出口呢,反被自家闺女训道:“你还护着他!姥姥!你看,我娘傻成啥样了!” 这饭还没吃,悦瑶就被自家闺女给气饱了!日后寻着机会,她定要给自家两娃好好说道说道,她才是他们的娘! 憋曲的吃过饭,悦瑶三人才回家,然而打老远,就看着自家小院亮着灯。 小灵儿指着自家方向,扯着悦瑶的手说道:“娘,你瞅瞅,鸠占鹊巢了!” 果然推门而入,就见着南宫婉儿从堂房跑了出来。 悦瑶自要开口撵人,却瞧着了跟在南宫婉儿身后的允秀才。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比起南宫婉儿,允秀才就识礼得多,拱手合礼赔笑道:“我们不请自来,叨扰了。” “先生言过了,里面请!”悦瑶忙将允秀才请进了堂屋。 毕竟是自家儿子的蒙学先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感恩的道理,悦瑶自是明白。 其实被允秀才将了军的,又何止悦瑶一人,且看小灵儿气得高鼓的腮帮子。 “先生难得来,多坐会才是,我回屋写字去了。”这小东西是个有脑筋的,生怕先生数落,寻了个理由就回房了。 四人坐于桌前,悦瑶看着桌上一桌子的菜,想必定是南宫婉儿做的。不得不说,凭这些菜式,就知道南宫婉儿对南宫越有多了解。 悦瑶进厨房端了坛子花酿出来。“有这么好的菜,怎能少了酒呢?允先生还是第一次到我这做客,定得多喝上几杯。” “昨儿我端酒的时候,就觉着这酒美!当时还惋惜自己不能品上一斛,没想到今儿就喝上了。” “你这丫头,做事也不小心些,自己还将头磕破了。真不知怎么说你才好!”允文笑着责怪,眼底都是掩饰不住的柔情。 “不过一点小伤,不值一提。”南宫婉儿一手抚头说话,目光却是看向悦瑶。 允文察觉异样问道:“这伤和悦夫人有关?” “没、没有的事!是、是我自己摔的。”南宫婉儿目光飘忽的看向别处。这一动作,引得南宫越与允文齐齐向悦瑶看来。 悦瑶耸了耸肩,她可不打算给这白连花搭台,不接话,看看你这独角戏能唱多久! 然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南宫婉儿,忽然将话题转向三人往事。南宫越虽从头到尾一句不接,可允文却是难掩喜悦之色。 二人一唱一合,仿佛他们三人,才是一家人,而悦瑶不过是个过客。 酒足饭饱过后,允文已微醺,起身道别由南宫婉儿扶着走出堂屋。 “婉儿!”南宫越忽然道:“以后别再到这院中来。” “哥!你说什么?”南宫婉儿面色难堪,只觉定是自己听错了。 南宫越依旧面不改色,回道:“以后别到这院中来。” “二位莫要误会!允先生是家小蒙师,悦瑶更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我确实不喜家人常有生人来往,还望先生海涵。” “悦姐姐,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南宫婉儿委屈得嘤嘤哭泣。允文则是疼爱的将她拥入怀中,不停安慰。 “对与不对,你我自知。以后你若有事,可请允先生将南宫越请过去。我这小院,进来不容易,出去挺简单。” 她话说完了,起身收拾桌子,南宫越迎上去,将二人送了出去。 “哥,悦姐姐为何不让我见你呢?” 门外南宫婉儿拽着南宫越不放手,身形不稳的允文,垂头丧气的靠在院墙上,看着哭肿了眼的南宫婉儿,只觉心疼。 “悦儿何曾说不让你见我?有事寻我,捎个信我便过去。时候不早了,你且将允文扶回去。” 南宫越抽回手,将悦家小院的门关上,转身入了厨房,洗碗去了。 “你这心,是石头做的吧?”悦瑶打趣到。 南宫越仔细清洗着手里的碗,回了句:“我把这颗石头,雕成了你的模样。” ------------ 第八十五章 与她斗,且看道行谁更胜一筹 看着紧闭的门,南宫碗儿两行清泪竟自落,哀叹声声絮如歌。 “婉儿,风寒露重且珍重。” 没人看到允文转身时,眼底的泪终是溢出眼眶。目光摇曳、身姿难稳,脚下的艰难却不及心头的苦。如黄莲入口,有口难辨。 等到眼前模糊,允文径直摔倒,不醒人世。 南宫婉儿这才回过神来,嘴角微勾不过一瞬,转而哭喊敲门道:“哥!允哥哥晕倒了。” “去帮忙把人送去吧!已是深夜,莫让先生伤了身子。”悦瑶将南宫越推出了厨房。 见着南宫越出来,南宫婉儿瞥了眼小院内唯有亮光的厨房,与她斗吗?且看谁的道行更胜一筹! 抱着允文回了学堂内院,南宫越又被使唤着烧水,折腾了好半晌,这才停下。 “允文就交给你了照顾了。” 见着南宫越要走,南宫婉儿忙道:“哥,我会去与悦姐姐认错的,让你为难了。” 两人一别而过,南宫婉儿细细照料半夜,允文才缓缓清醒。睁眼见着南宫婉儿,心间又是一阵抽痛。 “允哥哥?可是哪里不爽?” 允文摇头不语,只叹此女生而婉娈,性本端庄。奈何他与她的姻缘线,不知何方。 “允哥哥,你口中的悦夫人,是什么样一个人?” “她吗?”允文思绪万千:“生性坚韧,不输男儿!聪慧过人,难以匹敌!” 这是南宫婉儿没有想到的,允文口中所述之人,似乎不是女子!这样的人,她该如何应对? 从允文房中离开时,南宫婉儿如临大敌,因为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不居于后宅,不委身于男人,这是意料之外的! 而且南宫越对她,也不似以前。她从没想到,三人重聚之后,他能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难道就如允文说的,无论以往种种,她终不过是悦瑶的影子?不!凭什么?她南宫婉儿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谁的影子! 回到西厢房,黑暗中,一地残月余辉。轻挑灯芯,心下又生一计。眼下莽撞而为,绝不可行,看来,只有指望那人了。 提笔行书,寥寥几字。趁着夜黑,出了小院。 将纸条压于石下,南宫婉儿看了许久,如今也只能指望他了! 一钩残月,半帘飞絮,总是脑人时。 一张桌,一双人,就这么对坐着。思虑半晌,悦瑶才道:“之前,我曾提起过匿境。你可好奇?” 然而,南宫越却是摇头:“不曾好奇,天下奇人多异士,不足为奇。” 悦瑶知道,这是南宫越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 这一夜,一扫阴霾,两人又是半夜把酒言欢,半夜耳畔摩挲。 次日一早,聚香阁的车队就入了村,先到养殖场取了沃土,又到酒坊拉了花酿。悦瑶再三交待注意事项后,将车队送出了村。 “六子哥,咱这东家也太奇怪了,就这花酿,在落辉郡都不够卖的,咋还往汉林郡送啊?” “你懂个啥?你那榆木脑袋若能明白东家的心思,最少也得到铺子里做个掌事,何至于在酒坊卖劳力?” 六子指着身后的一众长工,就是一顿训斥:“你们可都好好干,咱东家生意越做越大,往后在别的府郡立了新坊子,指不定你们就能被提了过去,做个掌事!” 一众长工喜笑颜开,做起事来更是干劲十足!这悦东家手下的掌事,可了不得,除了月钱多,还给青砖大瓦房的小院,还有不时的体恤。 这天下除了悦家,打哪还有这么好的活计? 六子昴头拍胸道:“记住了!心才是最重要的,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东家那是捧着心对咱,咱就得好生接下。谁要是怀了异心,趁早从咱这酒坊滚出去!免得被我晓得了,定不能轻饶。” 众人以吼声回应,六子这才将库房又点了一次,跑去找王雨山汇报。 村口,南宫越很是担忧,问道:“悦儿,可需我随车队照应?” 林喜儿家的事,已然是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不必!这次车队绝对畅通无阻。下一次,就得另当别论了。看来以后还得寻个镖局,这差事,可不是普通商队能做的。” 这事儿,她还得去与凤大公子商议一下,毕竟若是请镖局,单运费就得多使好些银子。 而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山上的熊瞎子! “南宫越,和我进山找熊瞎子吧!”虎男上次吃过亏,下一次上门只怕会有所准备,她还是要先有准备才好。 对于悦瑶说的,南宫越从来不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这小女人想要的东西,绝对是派得上大用场的。 这刚上山,就被牛大林追了上来。 原着今儿给县城的酒铺子送货,那些长柜们,一连拍出一叠订单。他细数了下,足有三百坛之多。 先前他去酒坊寻了山子,酒坊里余下的数,连订单十分之一都不够。山子也没了主意。 再者如今沃土在东家被拘之后,掀起了采买热潮!眼下又是晚稻时节,边临县十里八乡的,无人不想用了沃土,使自家今年也有一稻丰收!能过上个好年。 有钱的自是不在话下,就连那些被县太爷罚了的庄户老爷,也都忍气吞声到铺子里下了新一季订单。 没钱的小老百姓,想方设法借了银钱,都来买。这几日,三辆四一天得送上两次货,都供不应求。 牛大林追上去,将背后娄子里的订单,拿了出来。 对于沃土,悦瑶早在半月前,就又添了人手,眼下应该问题不大。可这些花酿的单子,怕是就有猫腻了。 悦瑶和南宫越各自翻看了半晌。“可看出问题了?” “我手上这边,有一半单子,买家即不是宴请所需,也不是酒楼出单。”南宫越道。 “这叫囤货。”想来定是之前做酒坊的商贾们,见着她家花酿有利可图,想从中分上一杯羹。可这不是摆明拿她当傻子玩吗? 将订单还给于大林,悦瑶道:“送回各处铺子,告诉长柜们,单子都推了,用作宴席的,可到聚香阁采买。还有,花酿的定价,不可擅自改动。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 第八十六章 掌管事间万物生灵的神邸 送走了于大林,二人这才进了山。行至深处,南宫越从袖中取出竹笛。“除了熊,还需要什么?” 啧、啧、啧!之口气是真大呢!一想到南宫越人送外号玉面阎王,悦瑶回怼的话,硬是没能说出口。 一曲笛声,悠扬婉转,似女子含恨高歌,似男子低眉浅吟。南宫越似撑管世间万物生灵的神邸,一声令下,无不曲从。 不多时,四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悦瑶吓得站起身来,不自觉的往南宫越身旁靠了靠。 只见各种动物,大小皆有,径直往这边围了过来,数以千计之多,物种之全,倒是让悦瑶惊喜。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庞大身躯,正四脚着地,往这边奔来。悦瑶总算见着了自己寻了多时的黑熊。 悦瑶此刻最后悔的,就是没能早些让南宫越帮自己。若是那晚,她有熊的话,虎男哪能活着离开! 当着南宫越的面,悦瑶一连收下数百种生物,小到毒蜘蛛、毒虫、毒蛇。大到虎、豹、熊。甭管认不认得的,统统收入了匿境之中。 回去的路上,南宫越一脸难看。悦瑶却是笑道:“怎么?可是好奇我的匿境?” 其实不然,比起好奇,南宫越更想知道,有这般能力的,除了悦儿,还有谁!毕竟悦儿这样的能力,可说是他的天敌。 南宫越也没有保留,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悦瑶尴尬挠头:“其实它们只是进了匿境,在匿境中,它们能长得更大,更强壮。可是我并不能操控它们。” 匿境唯有那群狼,能受她影响,其它的,怕是放出来,能把自己弄死也说不定。 “与其说天敌,不如相辅相成更为恰当!”悦瑶笑。 且说悦瑶南宫越二人相抚下山,谈笑风声。于大林那边,却是遇上了麻烦。 这还得从于大林忙活一天,回到家说起。要说这于大林,至从当了山上的管事。悦瑶便不再让他做守夜的活。 当于大林懈了马车,又给马和牛添满了草和水,这才回了家。 还没进家门,就听到自家院子,很是吵闹。进门一看,却是媳妇娘家来了人。 “相公回来了。”大林媳妇提着帕子上前,给于大林拍去身上的土。 “他们咋来了?”于大林问。看着自家这大舅哥和老丈人,于大林实属有些窝不住火。自然没有好脸色。 要知道,他被征兵时,自家媳妇为了养活孩子,多次回娘家,他们不帮衬也就罢了,说的那些个奚落的话,还叫个人? “哟!女婿回来了!” “妹夫快来坐,我和爹找你有事商量咧。” 可又碍于自家媳妇的脸面,于大林只能应了声坐了过去。两人将他和春女就是一通的夸。早前他家困难的时候,他们何曾上过门? 就连娶孙媳妇的时候,都不曾来支应过。无非不就是嫌弃他拿不银钱,还会拖着一大家子人过去白吃一桌席! “妹夫,眼下你家可是飞黄腾达了。莫不是忘了当初咱这娘家,可是帮扶过你们的。” “就是!当初你一去几载,若不是我们给你娃送吃的,你们能有今天?” 于大林打不耐打断道:“有事且说。”他可忘不了自己回来时,媳妇和娃饿得不成人形,还好意思在他面前提当年的事! 这二人对视半晌,才开口道:“这不是听说,你和我那大外孙女,都在悦家做工嘛!就想着,托你为咱买些那沃土。” “你们自己去排队买不就行了!我只负责送货,生意上的事,我可插不上嘴。” “哎哟!你这娃,咋这么死脑筋呢?”老头子急得呼哧白脸道:“我可打听了,如今悦家这山头,可由你管着咧!” “那土不就是山上拉下来的?你在山上说句话的事,咱们可是自家人!那省下来的银子,不也是给春女出嫁时,随份像样的嫁妆!” “爹,那是悦家的东西!不是我的!你这是让我去偷还是去抢?” 逗什么乐子?他要是存了这份心,天理难容! “妹夫!你这话咋说得这么难听!是!你如今每月四吊铜板拿着,你有钱,说买就买。可咱家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家那么几口子,守着几亩田,一年到头能剩下你一个月月银,就算老天爷恩典了!” 于大林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这两人是来他算亲情的!起身叫了自家媳妇拿了两个银角头过来。 “当年你们施舍给情妹的,那些馊馍馍和泔水,不值这两银角头吧!多余的,就当情妹尽孝了!”于大林将银角头拍在老头手边,就要撵人。 老头急了,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吼啊:“你个小没良心的!哪次去家里,没有给你大米白面?如今反倒说我们不义,给你馊馍馍,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生下来时,就该把你溺死在屎盆子里!” 躲在厨房里的大林媳妇偷偷的抹着泪,直到听见自家爹要与于大林打起来,忙冲了出去。几个娃也是怯生生的在厨房里发抖。 大林媳妇自然是向着于大林说话的,可是那边也是自家亲爹,就算对自己再不好,也是生她养她的人。 老头子抹了一把鼻涕就要去打自家闺女。于大林气极了,一把就将老头给拽倒在地。“你们别太得脸!她如今是我媳妇儿,敢打她,我就真不客气了!” 自家媳妇哭着直往他背后躲,可叫于大林心疼得不行!二话不说,提了扁担,就将岳父和大舅哥撵了出去。 “是我给相公惹麻烦了。” 于大林心疼的给媳妇抹泪,好劝了一番。待到媳妇不哭了,才道:“以后他们再来,你别给开门!你得向咱东家学,让他们知道,即使是个女人,也不是能任由他们欺负的!” 这边于大林家的才恢复了平静,悦家小院的门,又被敲响。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学堂里,前院读书声朗朗上口。西厢房里,火盆烧得正旺,壁炉里柴火也噼啪作响。 裹着棉被的南宫婉儿,一身衣裳已经湿得能拧出水来…… ------------ 第八十七章 花五百两,只当看戏了! 意识已经微微有模糊,南宫婉儿强忍着袭来的困意,嘴里不停重复着不能输三个字。 直待身体如火般,她脱了棉被夺门而出,跳进了盛满凉水的水缸之中,瞬间的冷热交替,让她感觉身体像要被撕裂一般。 半晌过后,虚弱的从水缸里趴了出来,感受着自己身体不受控制的打摆子。毫无血色的唇,弯起一抹幅度。 灭了火,倒了燃尽灰烬。南宫婉儿才换了身衣裳,拖着疲乏的身体,倒在了床上。终于,她可闭上眼歇息会儿。 黄昏时分学堂下了学,允文收拾后,忙往内院行去。平日里,这个时候,南宫婉儿都会在厨房忙活,可今日他在厨房却没寻着人。 叫了半晌,也没人回应。又于西厢敲了好一会儿门,如若无人。 允文急了,莫不是又如当年? 慌乱推门而入,却见着趴在床上,已经失去意识的南宫婉儿,将手往她头一探,刺骨的灼烧感,吓惨了允文。 给南宫婉儿盖了被,他径直奔去了悦家小院。 慌了神的允文,进门就直呼南宫越。见着南宫越从厨房里出来,允文慌得连话都快说不清了。 好半晌,才讲明白了,南宫婉儿病重。 一旁,悦瑶浅笑而不语。抬头望天,这几日可是大好晴天,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她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定是南宫婉儿使了些手段吧。 不过心中却也低叹,这南宫婉儿,确也是狠人!费劲心机,使出这等苦肉计,无非是想见上南宫越一面吧。 毕竟这几日,南宫越不仅没去见她,甚至连提都没提起过她,就仿佛她不存在。想来重病,南宫越定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可让悦瑶没想到的是,南宫越只拿了几个银角头给允文道:“赶紧去请郎中。” 允文也是没了主意,接了银角头,转身就跑了。 这一幕可是看笑了悦瑶,合着南宫婉儿的苦肉计,就这么白费了?再看南宫越,居然如若无事般的回来,继续蹲着烧他的火。 “你不去看看?”悦瑶问。 “我是不郎中。”南宫越答。 小灵儿忽然冲进来,对着南宫越就是一嘴亲在脸上:“好样的!”转身就跑了。 这可是至南宫婉儿来之后,悦滋灵第一次对南宫越有好脸色。 且说允文请了郎中回去,施了针,喂了药,南宫婉儿才幽幽转醒,柔情成种的眸子含着泪光,却没见到那心心念念的人。 送走郎中,允文陪于床侧,悉心呵护。 一日不见,二日还是不见,南宫婉儿终是问出了口。“允哥哥,他知道我病了吗?” 见着允文点头,南宫婉儿不敢相信,委屈道:“我再求允哥哥一次,去告诉他,我病得不轻。” 于是这几日,可是把允文忙坏了,白日里得授学,晚上了还得照顾南宫婉儿,时不时的,还会在半夜跑来悦家小院叫门。 甚至好几次,悦瑶听到允文怒骂南宫越无情。 可南宫越永远都是那句话:“去请郎中。” 逗乐了悦瑶的同时,硬是将南宫婉儿气得跳脚。 直到这日半夜,悦家小院的门,又被人拍响。南宫越都习惯了,起身去开门,却不想,门外意是凤宁。 “瑶儿,出事了。”凤宁一头细汗,面色苍白。拖着孱弱的身子,将一封信交到她手中。 原来,花酿与沃土顺利到了汉林郡后,一经面世,大受所爱。不知从哪来了群山野村夫,深入强行入店,一翻打砸。库存的花酿被砸,一坛不剩。 沃土也被掺了东西,不敢再售。原本大好的趋势,却在一夜化为灰烬。眼下,不止铺子得关门修整,最头痛的便是之前接下的那些订单。 如今客人上门讨要货物,单赔偿就得进千两银子!然赔偿之后,这些店铺只怕名誉受损,再开张,生意也会大不如前。 “汉林郡掌事的已经报官。” 各中门道,又怎能逃过悦瑶的眼睛,报官能管用?这摆明了定与徐家脱不了关系吧! “眼下,我也拿不定主意。你看这事?”凤宁问。 “铺子先关着吧!待我想想。赔偿之事了过,我会将该我出的银子,送到你府上。”五百两之多,这个亏得有点大啊。 凤宁手中纸扇轻摇,方道:“不如,我们再去上一趟,一来拜访一下县太爷,二来,与同行会个面,也算走个码头。顺势也探探路子,弄清楚,是哪路神仙。” “你一张嘴也不是什么干戈都能化解的。你且静心休养,莫要急坏身子。我再想想看此事如何料理。” 送走凤宁,南宫越坐不住了。“我去趟汉林郡?” “你?”悦瑶笑着摇头,此事只怕不是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恐有心之人做的是一箭双雕之计! 借着毁生意的由头,引来玉面阎王,若是有官府之人参与其中,顺道捡了这价值千金的人头,再给她冠上藏祸的罪责,株连一家老小。 瞅瞅,砸个铺子便得了千金,还取了她一家的性命!啧、啧、啧,当真是好算计啊! 拍了拍南宫越的俊脸,悦瑶轻声道:“五百两虽不少,可我们又不是拿不出。咱们且静候着吧,以不变应万变,方再动手也不晚。” 只要她不动,背后之人,总会心急,终会露出破绽。银子嘛,她悦瑶有的是!就家中装银子的匣子里,少说也有五六千两银票,区区五百两,就当看戏了。 果然,不知何时,落辉郡有了传闻,只道悦家酒坊的酒吃死了人,酒铺子都被人家砸了。这事,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几日闹得十里八乡,人尽皆知。 县城里的酒铺子,从以前门庭若市,到如今门可罗雀。这可急坏了几个长柜的,几人相约一同来了悦家小院。 “东家!这生意您可得想想法子,咱们再不出面辟谣,咱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就是!东家咱们心急啊!” 悦瑶好一通安抚,才将八人打发了去。 凤府 黄昏时分,凤宁独坐树下,下人领着一女子缓步而来。凤宁恍惚间,是心中所念的女子来了,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是你?”不是心中所想之人,凤宁隐去神情,面上一如以往温润如玉,举手投足,谦谦可恭。 ------------ 第八十八章 她要杀我 “婉儿姑娘,这些日子可还好?” “凤大公子可好?” 两人脸上笑意隐去,四目对视。南宫婉儿终是先开口道:“不知凤大公子打算何时将悦氏带走?” “怎么?觉着自己无用了?当初可是你信誓旦旦的与我保证,南宫越只要见了你,便会离开悦瑶!如今呢?你连悦家小院的门都进不去!真不知我要你何用!” 南宫婉儿自是气不过,可凤宁说的句句属实。她借着病,让允文去请南宫越,次次等来的都是郎中。 南宫越对她的狠,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允文没有半点用处,眼下也只能求到凤宁这里了。 平复怒气,施了一礼道:“是小女子失策了,眼下还请公子出手,引走悦氏。” “喔?婉儿姑娘可有计策?” 南宫婉儿如姣花照水般低头道:“悦氏是个眼中揉不得沙子的,若是见到我二人共席一床……” 纸扇轻启,凤宁将目光移开,掩饰着眼底的厌恶。声音依旧柔情似水:“你且回去。记住了,我从不留无用的棋子。” 唤来下人送南宫婉儿,凤宁将目光投向了天边。 这就是悦瑶吸引他的地方!别的女子,哪怕美貌胜过悦瑶百倍,哪怕聪慧不输悦瑶半分,终不过脑子里除了男人,什么都装不下。这样的草包女子,哪及悦瑶分毫。 她如夜空中的皓月,即使被黑暗笼罩,也隐藏不住她的光辉。 他想要她,唯有将她逼入死角,至少身无分文,甚至负责累累,她才有可能因悦滋钰的仕途,心甘情愿被他养于外宅。也只有如此,那能教那位死了心。 “哥。” 凤仙儿从一旁走出,南宫婉儿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悦瑶来了,这才跟了过来,谁知竟是别的女子。 他们之间的话,她一字不漏都听到了。看着树下的背影,凤仙儿的心,如同坠入深渊。坐在凤宁身侧,将头靠在凤宁肩上。 许久才道:“哥,若是真心喜欢,不如以实相告。” 没人看到凤宁脸上的笑,有多痛。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如今他的心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悦瑶的心,已属了他人。 “你何苦这么为难自己?悦氏是个知轻重的,若她与你无意,哥哥,还是放手罢。”握着凤宁的手,感受着他心底的痛。 她不懂,为何风姿卓越的哥哥,竟对一个弃妇如此上心,可这份心意,是哥哥这些年不曾有过的。 至从爹被响马所害,娘随葬而去后,哥哥就活得没了生机。仿佛他对世间一切,都没有情感,一个人若没了情感,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 对于凤家,哥哥除了血脉间的牵绊,便是碍于对爹爹生前的承诺。 直到悦氏出现,哥哥仿若重生一般,有喜、有悲、有恨、有痛。 哪怕悦氏,是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穷人家女子,凤家千金为聘、十里相迎,也不为不可! 只叹天意弄人,偏偏悦氏是个弃妇! 凤仙儿抬头望天,眼角一颗泪滚落下来,上天何其不公! 这些日子,她没少关注悦氏。可她越是对其了解,越是打心底害怕,害怕哥哥与悦氏一番暗斗,终不过一纸含情泪,空作相思字。 许久不曾开口的凤宁,含笑抚上凤仙儿的长发。只是无人看到那笑,满是苍凉与无奈。 南宫婉儿回到小于村,在山脚下就看到半山腰间的悦瑶。眸光一转,心中又生一计。 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而上,在悦瑶下山必经这路上,选了处较陡的地势,弯下腰来。任谁看了,也只道她是跑累了,于这里喘歇。 待到悦瑶行自身前,南宫婉儿才站直起来。 从山上下来的悦瑶,可没心情理这朵白莲花,侧身欲借道而过。而身旁的南宫婉儿忽然失了重心,往身后倒去。 悦瑶自然反应伸手想将她拉住,然而伸出的手没拉到人,停于空中。看着沿坡势滚去的南宫婉儿,悦瑶脑中浮现出南宫婉儿倒下时,嘴角的笑意。 果然不多时,昏倒在山脚下的南宫婉儿身边,就围了一众的人,不时的,还会有人对悦瑶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毕竟刚才那一幕,任谁看了去,都是悦瑶伸手将人推了下来。 下了山,悦瑶唤了自家长工过来,将南宫婉儿背进了学堂内院,又差人去请了郎中。自己便于床侧等着了。 下学时,允文一脸焦急冲了进来,不多时,南宫越领着悦滋灵也进了房间。原着之前允文因南宫婉儿重病,与南宫越红了脸,此刻二人见了面,多有些不自在。 “悦夫人,婉儿她怎会从山下滚落?”允文问。 悦瑶只道:“待她醒了,你且问她。” 施过针,南宫婉儿也幽幽转醒,只是那好好的一张脸,此刻已是糊了。一条条的血印子,看着有些瘆人。郎中只道,身体无大碍,只是脸上需些时日,方才能好转。 然,南宫婉儿一睁眼,看向南宫越,伸出手,哭得梨花带雨。可南宫越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倒是悦滋灵,挑眉上前,一幅天真无邪的伸出手,狠狠的抹了一把南宫婉儿那满是血痕的脸颊。 疼痛灼烧的感觉让南宫婉儿发出尖叫。小灵儿连连道歉,纯真的眼中泪水打转,让人看了不忍责怪。 可南宫婉儿捂着脸直叫疼,允文连忙又出去追郎中。 而悦瑶却是将自家闺女刚才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她能断定,刚才小灵儿绝对是给南宫婉儿受伤的脸,抹了什么刺激性的东西。 没一会儿,允文又领着郎中回来了,一番查看,将一盒药膏给了允文,交代过后,方才离去。涂抹药膏时,允文安抚其半晌。 方才问道:“婉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虚弱的南宫婉儿,拽着允文的手直呼救命,方是看傻了这一屋的人。 “是她、她要杀我。上回她推我磕破了头,我都不敢多言,眼再若再不说出来,只怕终将死得不明不白。”南宫婉儿直指悦瑶。 “还有她!刚才她给往我脸上抹了东西,我的脸、疼。”南宫婉儿直指悦滋灵,而后惊恐的捂着自己的脸,哭得更加伤心,嘴里不停的求着南宫越救她。 允文看向悦瑶和悦滋灵,南宫越却移身挡在悦瑶母女身前。看到这一幕的南宫婉儿,心彻底碎了。而恨却如荆棘破土而出,爬满了她破碎的心。 “南宫越!平日婉儿重病你不来瞧也就罢了,可眼下婉儿九死一生,指证悦瑶,你居然袒护她?”允文终是被冲昏头脑,当场与南宫越红了脸。 “你们别挣了,我没事。莫要因我伤了合气。”南宫婉儿娇躯微颤,起身将床前二人拉开。 要不怎么说她是朵满级白莲花呢?瞧瞧那可怜劲的,此事因她而起,她却置身事外。 悦瑶闭目长长的舒了口气,平日里她看到允文的面上,才不与这白莲花计较。眼下,她若再不还手,岂不让这白莲花觉得自己好欺负? ------------ 第八十九章 我们又见面了 不理会正在争吵的两个男人,悦瑶活动着手腕,往床边靠近。 “你、你、你别过来!别过来!”南宫婉儿惊慌大叫。 然而下一刻,悦瑶的手已经掐在了南宫婉儿脖劲上,一旁允文也是慌了神,扑过来就要拉悦瑶,却被悦瑶一手扣着手腕压在床上。 “哥!哥!救我、救我。”救求的目光投向南宫越。 然南宫越却道:“允文,你看清楚了,悦儿若是想要取她性命,根本无需将她从山上推下来,只要这手指稍微用劲,就能生生折断她的脖子。” “杀你何需做那些无用功!”悦瑶手指微加力道,南宫越只觉呼吸困难,微弱的喊着救命。 悦瑶原本就只是想给这女人涨点记性,她可不想因一个女人吃牢饭。松开手,南宫婉儿恐惧的看着悦瑶,再看南宫越时,已经哭花了妆。 而允文也没想到悦瑶这般厉害,着实也被吓得不轻。 抱起小灵儿,悦瑶道:“南宫婉儿,这次算是警告,若还有下一次,就别怪我下手太狠!你若不服,大可上县衙告我去。” “你倾心南宫越,是你的事!今儿,我把这线划出来了!日后,你若好身呆着,我也就看在允秀才的脸面上,不与你计较。若再犯了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话说完,正要离开,南宫越却忽然将她抓住。 “李婉儿,我再告诉你一次,当初救下你,只因误将你认做了悦儿。而后的多加关照,也只是同情于你,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今日,我都不曾对你有过半分儿女私情。今后,还请你自重!南宫二字,你已不配!” 无视李婉儿的哀怨哭泣,南宫越将床上的允文扶了起来。 “允文,这就是你爱了七年的女子,无论最后你做何选择。我永远将你视为兄弟。” 抱过悦瑶怀里的小灵儿,南宫越与她携手而去。 对付这种女人,就得下手够狠,要么让她死了心,别白费心机。要么让她恐惧你,不敢逾越雷池。 回到自家小院,悦瑶支开了南宫越,直视怀里的悦滋灵问:“你给她抹了啥?” “辣椒。”小灵儿低头回话。 “灵儿,对付李婉儿这样心机极重的人,不是抹点辣椒就能让她罢手的!记住了,越是这种人,越不能只做些小动作,不出手则已,出手必要一招致命!让她不敢再觊觎你,不然,你所做的小动作只会落成她手中的把柄。” 原以为会被娘亲责怪的悦滋灵,心下大喜,直点头应声,欢喜的跑开了。 厨房里,悦瑶小声问:“你真不信她?” 南宫越点头:“不信!” “为啥?”悦瑶问。 “因为你不屑于她。” 悦瑶轻笑,南宫越怎么就成了她肚子里的虫子呢?她想的,他都知道! “那你知道我此刻想做甚?”悦瑶逗趣道。 南宫越侧头而下,唇与她相碰。 “哎呀!羞羞!”小灵儿捂着眼,从厨房门边跑开。 也不知是今日借机整治了白莲花,还是南宫越那似有似无的吻。反正,悦瑶心情大好,做了满满一桌吃食,尽是南宫越和小灵儿喜爱的,这可把小丫头乐坏了。 悦滋灵嘴里的小炒肉还没咽下,含糊的对南宫越道:“叔,以后你每天都吻我娘一次吧!” “咳咳咳……”悦瑶被呛得不行。 南宫越却是面无表情的点头道:“这样咱们每天都能吃这么多好吃的。” 最让悦瑶气愤的是,这父女两,居然相视而笑! 原本气氛合美的一顿饭,却被叫门声打断。 开门见着是常侍奉凤宁身旁的小厮,悦瑶忙问:“何事?” 那小厮送上一封信后,便告辞离开。然看过信后,悦瑶面色阴沉。看来背后的人出手了! 见她面色不好,南宫越将信拿了过去,看过后,却道了句:“我去处理吧!” 悦瑶没搭话,而是忽然说道:“允秀才不会因与你撕破了脸,离开学堂吧?” 这一学堂的孩子,若是没了先生可不行。若是允文要离开,她还得先请了别的先生。 “放心吧!他是有担当的。” 听南宫越这么说,悦瑶这才放下心来。吃完饭,收拾了厨房,二人又静静的陪着小灵儿读书写字。直等晚间,自家闺女睡去。 南宫越才又问起那封信里所提及的问题:“让我去处理吧!” 原着那封信里提到,汉林郡的聚香阁有人因食用花酿中毒。人虽救了过来,可伤者将聚香阁告到了县衙,县衙追责到悦氏酒坊。 如今县衙委派聚香阁,将她带往汉林郡应话。 “无论发生何事,你最好别露面。不然只会随了背后那个人的心意。” “你觉得是冲着我来的?” 悦瑶摇头:“不好说。可此事不宜带儿女同行,我还只能将他二人交到你手中,方才能安心离开。” “我不放心你一人前往。”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虎男的目标可不止你一人,他是冲着我们一家来的。除了你,没人能护得了他们周全。” 一家!南宫越的心像被什么狠狠的震了一下,剧烈收缩。 “放心吧!即使拼上这条命,我也会护他们周全。” “不止是他们,你也要好好活着。我可不想当寡妇。”拉过南宫越,悦瑶狠狠的吻了上去。而南宫越在片刻出神后,激烈的回应着。 两人相拥深吻,感受着对方身体的火热,驱散了秋夜的凉意。 比起县衙,悦瑶更担心的是虎男,他擅长近身攻击,这偏偏是南宫越最薄弱的地方。 最终,二人商议暂且将钰儿接回来,与灵儿一起由南宫越照顾。之后悦瑶又在南宫越的协助下,半夜入了林子深处。悦瑶将匿境中的黑熊和五匹巨狼于两个地点放了出来。 那黑熊才于匿境中呆了不到半月,便足足比之前大了两倍之多,别说站起来,就是四脚着地,也能将人吓个半死。 “需要点蛇和蜘蛛吗?”悦瑶问。 南宫越连忙摇头:“不用!你别忘了,这林子里还有自家养的野物,和做活的长工们。” 也是,放太多的话,稍不留神伤了人,可不好。 次日一早,悦瑶便随凤宁的马车,一同前往了汉林郡。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悦瑶离开的当晚,虎男就上门了。 是夜,两个孩子刚睡下,院门被人生生劈开。因着悦家小院位于小于村最东头山下,周围几乎没有别家院落。 而住在隔壁学堂里的允文,因着李婉儿病重,一早就告了孩子们的假,送李婉儿去县城医馆了。 依旧一身黑衣,面色苍白的虎男,看着院中的南宫越,发出可怕的笑声。“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 第九十章 咱们不是该一致对外吗? 看着来人,青丝之下的琥珀色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 虎男,是曾经名震天下的响马王——虎啸天的儿子。他与虎男一同长大,一同受尽虎啸天的虐待,唯一不同的是,他与虎男之间,是真的有兄弟情宜的。 那些一起抱头痛哭,相互抹药的岁月;那些被虎啸天弃于山林,深夜相拥取暖的日子,还历历在目。 他将虎男视为亲弟弟,卧虎岭漫长的石磨推撵中,也唯有这份亲情,被他珍惜。 “哥哥见到我,不高兴吗?”虎男撩起脸侧碎发,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你还记得这个吧?” 那是五岁时,他们约好一起逃离卧虎岭,在山中迷路,遇到了狼袭,千均一发之际,虎男不顾生死,用身体挡救下了他!狼抓差点将虎男的半张脸,撕扯下来。 疯癫的笑声,回荡于悦家小院上空。 “离开吧!”南宫越的声音少有的,出现了波动。 “离开?可以啊!”虎男一步步逼近南宫越,声音却越发低沉:“待我拿到你的尸身,我就会离开。” “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虎男阴冷的目光,看向南宫越身后的屋子。“我要在你面前,折磨他们,让你也体会一下,我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恢复平静的南宫越,眸光一冷,修长的手指跳动,如同于竹笛上跳舞的精灵。 而虎男不过闪身,便杀了上来,以掌为刀,所劈之处,皆是要害。 二人纠缠片刻,一头足有五人高的黑熊,在院墙外起身来,大掌拍入小院,一击之下,将二人分开。 南宫越站在堂屋顶上,以音驾驭着五狼一熊,齐齐向虎男扑去。 飞身落在院墙上的虎男,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熊,有那么一刻,他看傻了眼。险些被扑来的狼咬上。 而他也不是废物,加之对南宫越的了解,应对兽群的同时,不停的靠向正堂。南宫越会与他保持距离吗?若是南宫越离开正堂屋顶,他就能有抓住孩子的机会。 到时候,南宫越不也只能任由他揉圆捏匾吗! 南宫越又岂会看不出虎男的心机,驱使狼群跃上屋顶,正面对上了虎男。 看着已经被熊掌拍塌的院墙院门,南宫越不敢再驱使黑熊。因此也处处掣肘。就在狼群与虎男纠缠时,南宫越驱使的蛇潮已至。 然而,蛇群却意外的对虎男逼而不近。 虎男笑得猖狂:“没想到吧!它们也会怕我,哈哈哈!” 院外打斗声巨响,屋内悦滋灵却抱着一只布偶熊,爬上了悦滋钰的床。 “大半夜不睡觉干嘛?”悦滋钰一脸倦容的抚着自家妹妹的头。 “你猜南宫越会输吗?” 悦滋钰却道:“若他输了,咱们正好给娘亲找个更厉害的。没用的男人,不配留在娘亲身边。” “有道理!果然还是我哥最聪明!”可是,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 枕在自家哥哥手腕,翻来覆去后,猛的坐了起来:“哥!咱们不是该一至对外吗?人家都打到咱家院子里了!回头修院子的钱,不也是娘亲出?” 比着肉肉的小指头,悦滋灵觉得这账怎么算,都是自家吃亏了。 可再看自家哥哥那已快入眠的模样,悦滋灵忽然明白,哪和娘亲有半个铜板的关系,摆明了就是自家这哥哥小肚鸡肠,给南宫越穿小鞋呢! “哥!”将悦滋钰拉起来,悦滋灵比出拳头道:“剪刀石头布,我赢了,咱们就帮南宫越一把。” 不过一顶之隔,不大的小院,四个人,硬是活出了两个世界。屋外喧嚣满天,屋内却是稚嫩的孩童游戏…… 就在南宫越进退两难之际,悦滋灵的笛声,加入其中。虎男楞了一下,看向笛声之处,只见一头巨狼,驮着两个半大的孩子,跃出了院墙。 “南宫越!家里砸坏了,娘亲回来,看你如何交待!”钰儿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不过眨眼间,已没了身影。 南宫越笛音不停,跃身而下,几个闪身,追着两娃身影而去,终没入林中。蛇潮隐入草丛。黑熊与剩下的巨狼,也转向奔入林中,独留没有反应过来的虎男。 然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虎男终是追了过去,毕竟是冲昏头脑。一入森林深处,黑熊就似癫狂的向他冲了过来。 深山中,碰撞声、坍塌声、狼啸熊吼,回荡于深山里,久久不曾退去。 天放微光,虎男被黑熊的巨掌压在地上。他没想到,不过两个六岁孩童,竟比狐狸还狡猾百倍! 腥红的血布满了虎男的脸,他依旧阴阴的笑道:“南宫越,你以为你赢了吗?你输了,输得很彻底。哈哈哈哈。” 南宫越却眯起了眼,看向虎男。他越是看虎男,虎男越是笑的阴险。 “你保住了孩子又如何,你的女人此去,可就回不来喽!”又是一阵笑声响起。虎男甚至口吐鲜血,依旧咧着嘴笑。 那一夜,悦家的山林莫名倒了好大一片,山中不时传来狼嚎和熊吼,很长一段时间里,小于村和附近村子的人都不敢再上山入林。 而出发去汉林郡的悦瑶,却是关注起凤宁来。她感觉到他变了,不似初见时,不染尘埃的浅笑。 就如此刻,她能察觉到凤宁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 推开凤宁为自己斟酒的手,悦瑶起身告辞。不待凤宁挽留,她回了自己的房间。次日一早,更是雇了辆马车同行,她不会再与凤宁独处,以免让这凤大公子有什么误会。 之后的路上,悦瑶甚至不与凤宁同桌,更不会付凤宁同饮之邀。 而悦瑶的绝情表现,几乎让凤宁发狂。他就这般入不得她的眼?比之南宫越,他哪里不如? 到达都德县时,却是一处偏远的宅子,迎接他们的依然是东毅那放荡不羁笑容。 “悦夫人!”东毅拱手为礼,便转向凤宁,见着凤宁脸色不佳,忙差人将卧榻抬来。 “不必了。”凤宁自知,只是几夜未眠,身子虽弱,却不必让人抬着进去。 与凤宁相处多年,东毅怎么察觉不到凤宁的异样。斜勾嘴角,将凤宁弃于一旁,却伏身于悦瑶耳边低问:“你和他斗气?” ------------ 第九十一章 偃旗息鼓 “不曾。”悦瑶也不想多说。对于凤宁这个生意伙伴,她是满意的,仅只限于此! 东毅也不是自讨没趣的,见着那二人不想多言,他也就闭了嘴。乖乖跟在身后。他想不通啊!自己这好好的聚香阁,凤宁说关就关了。 关了也就罢了,还闹出那么多事情来!他可是担心得很,凤宁这小子,莫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才好。 随行入院,悦瑶注意到,她和凤宁又被安置于同一个院子。很是不悦,转身问道:“东掌柜的,你家就没有别的院落了?” “怎么?这院子哪里不合悦夫人的心了?”上次他们不也同住一院吗?怎么偏偏这回就动了怒呢? “我一妇人,与凤大公子同住一院,多有便,若是没有别处,我可到县城中,寻处酒楼。” 东毅看向凤宁,凤宁点头,东毅才做了个请,将悦瑶带出院子。 “悦瑶,你不喜欢凤宁?” 悦瑶楞了一下,要知道,男妇情事,在里是极为隐讳的,别说一个旁人,就算郎情妾意的情侣,也不会当众言说。 “不知东掌柜口中的喜欢为何?若是生意来往间的关系,凤大公子自是好的。倒是我悦瑶攀了高枝。” “那请问夫人如今可有心仪之人?” “有!” “真不知什么样的男儿,能得夫人青睐。”东毅黑色的眸子尽是好奇,勾起的嘴角尽显玩味。 “东掌柜还真是闲得久了,什么都好奇!” 东毅不是听不出悦瑶话里的奚落,更不会自讨没趣的往下问。将人送进院中,又交待了两名侍女,东毅就往凤宁所住的别院跑去。 见着已经有郎中在诊脉,东毅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凤宁的灰白脸色,可是将他吓得不清。 好在凤宁只是郁气入腹,在郎中施了针,又开了药方后,微有好转。东毅熬了药,端进去时,凤宁依旧坐于桌前,敞开的窗户外,风吹得呼呼作响。 “你这人,一会儿子,又在意这身体得很!一会儿子,又这般作践自己。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将药汤递到凤宁手里,东毅靠在椅背上,翘起的二郎腿来回晃悠。“宁,我看你和她无缘,不如放手罢了,将心思放到生意上,这若大个凤家,还得你撑起来。” “天下女子何其多,你若愿意,可将凤宅后院住满。再生他一窝小仔子,人生何其美载!何必这般盼归总不能,相思终不得,欲罢又不忍!” 饮尽药汤,凤宁略有不耐道:“说正事。” 东毅这才笑着点头,将今日安排道了出来。 因着凤宁多病,来的路上耽搁了一日,他们一行人,天亮就入了县城。按着来前的安排,今日,由东毅做东宴请县令,凤宁与悦氏作陪。 然而当同坐一桌时,另一个人的出现,倒是给了凤宁意外之喜。 此人正是徐家二奶奶,刘香琴! “几日不见,二奶奶风姿更胜了!” 不得不说,东毅是个厉害的,尤其是与人来往的事上,可谓是,见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 此前悦瑶就从李泰口中听闻过这个,眼下,还是头一回见到。 只见这徐刘氏一身翠绿留仙裙,腰间是金线勾绣的罗带,配以耀眼的金华簪,对比悦瑶一身素蓝罗裙,与普通不过的珠花簪,已不是华丽二安可以形容。 刘香琴今天随着自己这县令表兄前来赴宴,就是想亲眼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整垮了薛家不说,还使芸儿撞碑而亡,一尸两命! 然则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普通不过平常女子,竟将自家那风华正茂的女儿,给活活逼死。 要知道,悦氏在薛家后宅,完全就不是芸儿的对手。为何被薛家休弃了,反倒变厉害了!不仅如今家大业大,还教养出三案首! 而县令刘大人,目光也落在悦瑶身上。他怀疑此女不是边临县悦氏!他可是打探过的,悦氏几乎拥有大半个小于村,少说近是近千亩地! 加之与聚香阁生意往来顺遂,说悦氏日近斗金都不为过。怎么在穿得这幅寒酸样? 片刻的沉默过后,东毅将众人一一介绍。 不得不说,东毅在桌上,如鱼得水,主位上的刘大人被他逗得喜笑颜开。就连一直冷着脸的徐刘氏,都不时露出笑容来。 这顿饭,无人提起聚香阁中毒一事,仿佛久别好友重聚,几人把酒言欢。 事毕,入了东宅,凤宁方才开口道:“瑶儿觉得可有蹊跷?” “凤大公子可有对策?”要说蹊跷,这中间的蹊跷可就多了去了。何止那忽然出现的徐刘氏! “回到院中,我们详谈。” 悦瑶不似以往言拒绝,而是随凤宁入了别院。东毅差人摆了些点心和酒水,便寻了个借口,躲出去了。 许久没有同桌的二人,再次围坐于桌前。 凤宁起身斟酒,悦瑶拒绝道:“酒便罢了,咱们说说正事吧!看来这事,是冲着我来的,倒是叫你受了鱼池之殃。不知凤大公子可有良策?” “有,就怕瑶儿听了不悦。” “凤大公子,莫不是想叫我偃旗息鼓?” 凤宁点头道:“眼下看似只有徐刘氏一人为梗,然徐家背后,盘枝错节甚多,稍有不是,有可能引来更多的针对。眼下若是谈得好了,不过赔些银子也就罢了。咱们还没和徐家撕开脸面,她徐刘氏不过后宅妇人,生意场上,也使不出什么手段。” 话是这个话,理也是这个理。悦瑶问:“那依凤公子之见,我该如何偃旗息鼓?” 见到悦瑶松动,凤宁心下大喜,抬手将自己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方道。 “如今徐家针对你,只两点。其一,你的花酿对徐家有了不小的影响。至使徐震光参与其中!其二,你与徐刘氏之间的结,乃是死结,无法得解。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怎会轻易放过你?然,一深宅妇人,若无花酿,她又何以为借口?” “若你关了酒坊,居于深宅之中,任她徐刘氏闹翻了天去,也使不出手段来!” 悦瑶细品着话里的意味,呢喃道:“居于深宅?” ------------ 第九十二章 他们之间到头了 凤宁虽有犹豫,终还是开了口:“瑶儿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将小于村酒坊停了,那片林子你若是喜欢,留着玩耍便是。举家搬到县城,我为你准备的宅院中,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钰儿是个难得的,日后有凤家为背景,定能仕途无忧。灵儿生得乖巧,等到出阁,再说门与凤家门当户对亲事。此生你可享天伦,膝前儿孙满堂,岂不更好?” 不知是酒上了头,还是喜欢难掩,凤宁面色微红,气息不匀。 看着凤宁为自己斟满的酒杯,悦瑶只叹,看来他们之间且止于今日了。 “凤大公子的好意,悦瑶心领了。明日我会赴县衙应话,公子方才所言,且勿再提。我悦瑶凭本事挣银子吃饭,我的孩子,我自己能教养!他们需要的门第,我也会亲手搭建。” 回想此事蹊跷之处,只怕这凤大少爷,也少不了推波助澜吧!既然如此,他们之间便也走到头了。 当初也怪她过得太过顺遂,倒是大意了!想来日后,他们一家想要好好活下去,还得多些谋划。 看着悦瑶没有丝毫眷念离去的背影,凤宁瘫倒于桌前,一手举杯,且笑且吟:“西风一夜剪芭蕉。倦眼经秋耐寂寥?强把心情付浊醪。愁似湘江日夜潮。”一饮而下,灌入愁肠。 此刻凤宁才意识到,这份爱已入骨髓。他不甘心,为何他爱的人,都离他而去。敬爱的父亲被虎啸天所杀,深爱的母亲以身殉葬。 那时,他就不敢再爱任何人,因为他害怕所爱的人又遭横祸。以至于初见悦瑶,他竟没发现,自己这颗沉寂的心,竟在不知不觉中复苏。 一壶酒饮尽,他不甘心!他还没输!悦瑶眼下与他无情,又如何!只要这个世上再无南宫越,他一样还有机会! 眼下,南宫婉儿是指望不上了!他也只能将希望放到那个人身上。毕竟这是世上,最想取玉面阎王性命的,只此一人! “虎男,你若无用,我便将你碎尸万段。”低语间壶与杯,碎了一地。 守在院外的东毅,见着悦瑶离去,方才进屋。却见凤宁醉倒于桌前,脸上不知是泪痕还是酒痕,错落交叠。 真是应了那句:凄凉满地红心草,此恨谁知道。 翌日 凤宁病重,便由东毅与悦瑶,入县衙应话。 昨日谈笑风声的刘大人,此时官服着身,端正威武。状告聚香阁的张行,已经跪于堂下。 然这刘大人,不问事情始末,开口便是让他们做出赔偿。悦瑶自是不乐意了。 “大人可有查清事情始末?” 惊堂木一拍,刘大人怒吼:“你这妇人,是怀疑本官有失官本吗?此事早已查清明了!聚香阁与张行双方,也已对此事做过认定。” 这悦氏真如刘香琴所言,真真是个叼妇!若不是看在聚香阁的面子上,他早就将这叼妇大刑侍候了! 悦瑶看到东毅点头,却是向张行问道:“不知这位老爷,中毒那天,于聚香阁点了哪些菜?” 张行一楞,将那日所点菜肴尽数报出。 “中的何种毒,大人可查清?” “自是查清!” 悦瑶冷笑对上张行道:“那此事就定他做了手脚!” “你、血口喷人!我拿自己做手脚?莫不是闭自己命长?花银子去聚香阁寻死?” “悦氏!你若再这般胡言乱言,莫怪本官使上刑具,以正效尤!” 东毅却是急了,他可是使了好些银子,才讨得刘县令对此事宽容。悦氏怎这般不知轻重?当堂顶撞县令老爷,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然悦瑶岂是这般容易欺负的,唤了东毅,又求得刘县令大架,硬是将大堂搬去了被查封的聚香阁。 这动静可是闹得大了,一行人所过之处,无不引得百姓随行。聚香阁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用同样的后厨,同样的食材,以同样的烹饪方式,原了张行报出的菜式。菜不多,却样样是肉食! 面对这一桌的肉类食材,悦瑶被气得直发笑,匿境出来的东西,还有一个不被世人发现的功效,解毒! 这还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当时她还觉得这功效岂不鸡肋?试想聚香阁是什么地方?又有几个敢动聚香阁手脚的?这也是她当初选择聚香阁的缘由。 毕竟终是会惹来眼红的,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也只有聚香阁这样的背景,才能让她免了这些麻烦。待到东毅的随从抱来一坛花酿。 悦瑶问道:“张行,当日这些菜,你可都吃了?” 张行胸膛一拍,不止应声,还将各菜式的口感、口味,道得细致、明白。一旁坐着的刘大人与东毅,看得一脸茫然。皆不知,悦氏这是闹的哪出! “那就好办了!”在经得刘大人的同意,差人买来经官府确认过的毒药,且还让买了别的常见毒药,甚至连砒霜也没落下。 不过片刻买药之人折回,悦瑶先是放了张行所言的毒药入酒,而后提筷吃菜喝酒,吓得一众人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东毅更是出手制止,被悦瑶推开,刘大人直呼胡闹,差衙役去请郎中。等到郎中满头大汗跑来,悦瑶已将有毒的花酿,喝了半坛。 郎中听闻,可是急坏了,忙把脉做诊,然手指搭脉后,脸色骤变道:“夫人当真食了毒药?” 众人同时点头,郎中又是一翻细探,许久方道:“夫人并未中毒!” 张行此时慌了神,指证悦瑶事先服了解药。然悦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掐着张行的下颌,一手将一杯花酿,灌了下去。 然,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张行已乏力身软,目光涣散。等到郎中确诊其已中毒后,悦瑶舀了半碗山鸡汤,灌进张行嘴里。 汤一下肚,张行只觉昏花的眼,恢复了正常,之前剧烈的腹痛,也慢慢消失。经郎中再诊,确认张行腹中之毒已清。 清醒些的张行,依旧紧咬不放,直道要么这药是假的,要么是聚香阁,早早于菜中放了解药,做了手脚。 悦瑶笑着扬了扬手上,其它装有毒药的瓶子道:“那你大可试试其它的毒药!砒霜如何?” 众人一听砒霜,脸色皆大变,张行更是吓得一身冷汗直冒。谁不知那东西进嘴必死! ------------ 第九十三章 妖女的传闻飞出了落辉郡 然悦瑶却笑言:“你且放心食毒,你若死了,我便与你陪葬。” 这回悦瑶连酒都省了,直接将药倒进了张行嘴里,这厮挣脱开来,直往桌上扑,汤勺不停猛灌。 一众人眼看着张行居然食用砒霜不死,直呼神奇,就连郎中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悦瑶才道:“聚香阁所使的食材皆是出自于我家养殖场,许是食尽了深山众宝,不仅强身康体,驻容养颜,还有解毒之功效。” 然,张行却是慌了,跪倒在地,直对着刘大人磕头告罪。 可此时的刘大人,哪有心思理张行啊。原着听闻学生李泰曾得一仙鲤,送入京都后,又因缴粮有功,受了六王爷的赏识! 他探得消息,边临县因使用沃土,粮食大量曾产,初闻之时,他只当那李家是使银子铺路,眼下细想,既然这食材可解百毒。那沃土使粮食增产又何奇? 只要一想到,他刘家三代,位居都德县县令之职,勤勤恳恳奉献了三代人,方才得一方百姓认可,得皇朝褒奖,却依旧无缘近天子身旁。 不久前,他还恨自己不得上天垂爱,三代人都不曾有李泰那般机遇。然,今见机遇就在眼前,他怎能不心动! 幸亏自己沉稳,没听信刘香琴!不然今日定与机遇失之交臂! 于是,重回大堂,刘大人怒不可遏,张行挨了十个板子后,皮开肉绽的道出了实情。 原着是有人,使了银子与他,不仅请他到聚香阁吃喝,还于陷害之事成后,给了他一大笔的银子。 事情至此,看似真相大白。命人将张行拘押后,转向悦瑶道:“夫人铺子被毁一事,我定要为夫人找出幕后真凶,往后,还望夫人多于都得县行走。恩惠我都德县一方百姓。” 眼下,不仅悦瑶一洗冤屈,还成了县令坐上宾,被县太爷亲自送于县衙之处。看得那一众围欢的人,啧啧称叹。 当晚,关于边临县悦氏妖女的传闻,已经飞出了落辉郡,于汉林郡都德县上空,久久徘徊…… 被查封的聚香阁,也于当日解封。回到东宅,东毅将今日之事道出,言语间,尽是对悦瑶的赞赏。 “此女确是不俗!也难怪你深陷其中。” 凤宁不过轻笑,嘲讽自己当初若如东毅这般通达,或许他和悦瑶之间,会有不同的结局。 次日,等不急凤宁康健,悦瑶便雇了马车,匆匆往家赶。 而凤宁却是接过东毅手里的翱鹰,将纸条装入信筒,看着翱鹰飞上天际。 悦瑶同上次一样,昼夜无休,马不停蹄。同样花了三日,方才摇摇晃晃于自家门前,下子马车。 当看到坍塌了半壁的院墙,心下一惊,却在看到拼接回去的院门,心里才算是轻了口气。 因着赶得急,眼下天刚亮起微光。便没叫门,而是从坍塌处爬了进去。然而经过西厢房时,却听里面传出女子似如梦中轻语的娇叹。 悦瑶挑眉上前,推门而入。只闻房内响起女子尖叫。悦瑶点亮灯烛,却见李婉儿与南宫越同坐于床上。 南宫越茫然蹙眉,上身无半点遮挡之物。而南宫婉儿却是绯红了面颊,慌乱遮挡身躯。 “悦、儿……” 悦瑶摆了摆手道:“穿好衣服,咱们慢慢说。” 关了门,悦瑶怒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这段时日遇上的事,使她似进了连环套一般,左脚塌出,右脚被扣。右脚挣脱,左脚失陷。 这边悦瑶将自己随意清洗了一翻,那边南宫越已出了西厢。不多时,南宫婉儿也已穿戴整齐。 趁着两个孩子还没醒来,悦瑶叫了二人围坐于厨房中。等着南宫越的解释。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虎男闹了一晚,他昨日又修整了自家小院,当晚允文过来之后,他累得倒头就睡。却实不知李婉儿是怎么到自己床上的。 李婉儿低着头,一脸娇羞,那小女人家的神情,仿若新婚小娇娘。 “昨晚我们……你也看到了,我们有了夫妻之实。” “南宫越?你睡没睡她,你不知道?”悦瑶问。 李婉儿红着脸,看向南宫越,却遭到一记冷目。刺得她,泪花直转。 “没有!” 面对南宫越的回答,李婉儿委屈的哭出了声,伸向南宫越的手,也被无情拍开。悦瑶是相信南宫越的,她说过不记李婉儿进院门,虽然她不在,南宫越也肯定不可能让她进来。 “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明明、明明我们、我们已经……” 南宫越冷哼打断道:“别叫我哥!从你想爬上我床的那一刻起,你就不配称我为哥!” “可是、我们已经……” “住口!”南宫越半眯着眸子,带着杀意的目光让李婉儿直打触。“昨晚允文带了壶酒过来,我们同饮了几杯之后,我便睡去了。今早醒来,却见她卧于身侧。” “哥!我是同允哥哥一同过来的!” 悦瑶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身体疲乏是一回事。回家还得应对这白莲花的算计,直叫她不耐! 南宫越为证清白,拉起悦瑶就往隔壁学堂而去,李婉儿跟在身后。三人进了学堂内院,平日这个时辰允秀才已起身,偏偏这日未起。 推门而入,却见允秀才合衣倒在床上,南宫越上前拍了好几下,才将之叫醒。 一见着允秀才,那李婉儿委屈的扑过去,也不说事,直拉着允秀才哭得死去活来。允秀才刚开口问出了何事,李婉儿居然哭晕了过去。 这可把允文吓到了,将之抱到床上,又差南宫越去请郎中。悦瑶瞥了眼李婉儿,对允文道:“我先回去了,待她醒了,我再过来。” 然,屋里人去一空后,之前怎么也叫不醒的李婉儿,已然转醒来了。泪眼于屋中打量,不时的还探起身,看向敞开的门。 见四下无人,方抓着允文的手,委屈的哭诉着,道出昨晚她见允文久未归来,便去寻允文,却见他二人已醉。 她将南宫越抚到床上,又将允文背了回来,方才转回悦家小院,想着将那些吃食收拾一下。然,南宫越却将她抱上了床,还直言南宫越是将她当做了悦瑶。 “我明知他将我做了别人,依然没有拒绝,因为我爱他。” “你……在那酒里做了手脚?”允文惊呼。昨晚他之所以带了酒菜去寻南宫越喝酒,全是因为婉儿劝他,别因她伤了他们兄弟情宜。 ------------ 第九十四章 他不爱你 李婉儿哭得更是伤心,跪到允文脚边道:“允哥哥,你一向对婉儿好,婉儿求你了!你就帮婉儿一次!得嫁给他,是婉儿此生的心愿。” “可他不爱你!为何你要这般执迷不悟!”允文没想到,自己深爱的女人,会如此利用自己。眼下,还求他帮忙圆谎!到头来,她只当他是工具吗?她甚至都没有考虑过他! 不知是怒火攻了心,还是怒气上了头,允文拽着李婉儿的手,怒吼道:“李婉儿,你难道就看不到我吗?七年前,我对你万般呵护,你难道不明白我这颗心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婉儿扑进允文怀里,哭得惨烈:“允哥哥,就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你不会看着我难受,对不对?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允文紧拥着李婉儿,满脸心疼。他该如何是好?一边是自己此生心爱的女人,一边是自己此生唯一的兄弟。 屋中二人相拥而泣,屋外的悦瑶心里,也有了新的打算。将计就计吧! 若允文还念着与南宫越的兄弟情宜,那她就看在允文的面上,放过李婉儿一次。如若不然,她就得让李婉儿知道,惹了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轻手轻脚的出了学堂,悦瑶转回家中,做了一番安排后倒在床上,睡得晕天黑地。直待被两娃喊醒,已是正午。 “娘,他又做啥事了?”钰儿眉头拧成了小山,冷着一张脸,端坐在床头。 小灵儿却是泪花直在眼里打转道:“叔都在院中,跪了半日了。” “我就说这男人靠不住!娘,别理他!咱再换个更好的!”钰儿说得咬牙切齿,有种老父亲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哪还有更好的?”小灵儿抹着泪道:“他除了没银子,哪都比别人强!尤其是上哪能找着这么俊的男人?” “你这丫头!俊能当饭吃啊?吃娘的,住娘的,还敢惹娘不高兴。这种男人拿来干啥?” “俊是不能当饭吃,可总比看着丑的,把吃的饭全吐了强吧!” 脑袋一片模糊的悦瑶,强撑起眼皮,一手一个,将这两杵到一块的小脸,分了开来。这才摇晃的起身,开门却见南宫越跪在日头之下。 “咋了?”悦瑶问。 跪在地上的人,却不起来。李婉儿忽然冲过来,跪在面宫越身旁。 “滚!”南宫越低吼。 李婉儿却是匍匐至悦瑶脚下,哭诉道:“悦姐姐,允哥哥已经说明了实情,求你成全我和越哥哥吧。” “实情?”悦瑶嫌弃的踢开抱着自己的李婉儿,向南宫越问道:“允文承认她说的都是真的?” 跪在地上的南宫越艰难点头,这一上午,他都在努力回想昨晚,然而无论回想多少次,他都清晰记得,是允文一人前来。他二人对饮之后,便再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至于李婉儿所说的那些,他不信!他心中只有悦瑶,除了悦瑶他绝不可能碰别的女人!然而有允文的说词,悦瑶会信他吗? 只要一想到今早悦瑶看他的眼神,他的心,就像被撕碎了似的。 悦瑶挠了挠散乱的长发,走到南宫越身旁,踢了两脚道:“跪着干嘛?起来,把这女人扭上,咱们报官去!” “报官?”在场的人惊呼出声,就连屋里的两个娃,也是四目相对,怀疑自家娘亲这是没睡醒呢吧! 一如以往,南宫越对悦瑶的话,那是言听计从,二话不说,站起身,一把就将地上的李婉儿提了起来。 “钰儿,去厨房把你叔他们昨儿个,喝剩下的酒菜都拿上。” “灵儿,快去请你大林叔过来赶车。” 屋里两个小家伙箭步而出,应声而动。或许是这边院子动静闹大了,隔壁闭门不见的允文,急急的冲了过来。 悦瑶一步挡下冲过来的允文道:“允秀才,咱们一同上官府吧!” “为何?”允文问。 “为何?与我一同见了官老爷,不就知道了!” 悦家小院又出事了,如今近百户的小于村,人可不少,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李兰心和于成,自是一听说悦家出事,将吃了一半的白面馒头放了,就往这赶。 李婉儿入住学堂内院之时,便以允公堂妹自称。众人见着悦氏要告允文,直道是这表妹,给允秀才惹了祸事。 现在的小于村人,大半的人,都在悦家山上做活。哪会有人说自家东家半个不是。 悦瑶将两娃交由于成和李兰心照顾后,四人便坐上了于大林赶的马车。 李兰心把两娃往屋里一带,坐下来就问:“你两给姥姥说说,这是出啥事了?” 依旧是悦滋灵先一步抢回道:“李婉儿又上我们家寻事了!” 李兰心,点头,看向悦滋钰,却听他言道:“他两睡一块了。” “啥?”李兰心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悦滋灵也点头,这才明白,自己没听错。那悦丫头将他们拿了去报官又是哪一出?县太爷何时管上这种事了? “姥姥!这事跟叔可没关系!都是那李婉儿搞的事情!先是自残身体陷害娘亲,没讨到好处,才趁着娘亲不在家,给叔做了手脚!不然,以叔对娘的忠诚,怎么可能让她爬了床!” 悦滋灵越说越气,腮帮子鼓得老高。此刻她只觉当初娘亲说得对,对李婉儿就该一招致命,也免了今日闹出这一出!真后悔那时怎么没准备点毒药抹到李婉儿脸上! “南宫越对别人的忍让,终是对娘亲造成了伤害。” “没错!” 看着两个小家伙提着南宫越咬牙切齿,李兰心直抚额头。出了屋子,又忙让自家老头子赶去县城看看,究竟是出了啥事儿,闹到要报官。 几个时辰后,四人齐齐跪在了公堂之上。 李泰至从上次在悦瑶这里得了那么大的好处后,对这妇人,俸为财神。忙以沃土之功,给悦瑶和南宫越赐了坐。 谢了恩,悦瑶将手中提着酒和菜一放,将事先写好的状纸,呈了上去。这是她补眠前写好的,上面除了程述,还画了三条大鱼。 ------------ 第九十五章 悦瑶你陷害我? 李泰面色先是一惊,而后欣然给了悦瑶一记放心的眼神。 看过状纸,李泰手中惊堂木一拍,先问了允文,昨夜可是提着这酒菜,去寻南宫越喝酒?这酒菜从何而来? 允文闭眼不敢与南宫越对视,点头应下了。将李婉儿求他的说词,都道了出来。 让人遗憾的是,曾经名极一时的允文允秀才,从此因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自然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李泰差了衙役去请县城三大医馆的坐堂郎中,这三人,别说在边临县,就是整个落辉郡,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经他们一验,得出统一的结果:酒中被人做了手脚,可使人深度昏迷。于大堂之上,在证契上盖下医馆红印,三人退走。 这时李婉儿似乎才反应过来,然只觉得就算她承认于酒菜中做了手脚又如何?难不成,这县令大老爷,还管得上哪家男人睡了别的女人? 瞥了眼悦氏,李婉儿更坚定了!这是允文最后一次帮她,若她临阵退缩,此生都不再会有这样的机会! 李泰眸光一变,惊堂木拍得震响,怒道:“大胆贼女,李氏!你可知罪!” “小女不知,何罪之有!” 对上悦氏的目光,李婉儿气势大作,抬头挺胸,俨然一幅宁死不曲的模样。 而此时的县衙大堂后的小厅中,杜氏正带着李诗妤端坐其中。 “娘!您带我来这干嘛?”李诗妤将声音压得很低。只因小厅与大堂只一墙之隔,之前她就听到大堂传来悦氏的声音,叫她好不生气。 杜氏轻叹摇头,指了指前堂方向:“今日且带你来看看,这悦氏的手段,有多厉害。方叫你死了那颗心,免得给你爹爹惹出祸事来。” “一个妇人,能有多厉害?娘您就会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妤儿,只待看过之后,你再思量一下,自己可是她的对手。以后勿要莽撞行事,惹来大祸,叫你爹爹左右为难。” 杜氏是个厉害的,为免日后自家闺女铸下大错,才知会了李泰,有了今日的安排。 小厅内,李诗妤气得横眉冷目。大堂之上,已经响起了惊堂木的拍案声:“挑衅本官,且先赏你十个板子!” 这一堂的衙役们,见着自家老爷官威震怒,谁又会错过这溜须拍马的机会,打起板子来,可没个客气。 而李婉儿却是一声声喊着不服。她越是喊不服,衙役的板子,就越发的重。以至于十个板子还没打完,李婉儿的屁股已是皮开肉绽。 血红之色浸染而出,叫人心惊肉跳,每一板打下去,皮肉绽裂的声音与李婉儿的惨叫,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待到十个板子打完了,李婉儿已是奄奄一息。允文心疼得将之抱在怀里。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允文却是落下泪来,声声低语:“你这又是何苦啊!” 可李婉儿至此时,也没打算退让。气若游丝的愤恨出声:“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与他、你情我愿,大人为何对我……” “什么你情我愿!你快老实交代,所偷悦家银票,现在何处?” “银票?”允文惊呼,与半死不活的李婉儿同时看向悦瑶。 就连一直没有吭声的南宫越,也是不解的看向悦瑶。 “什么银票?”此时李婉儿辩解的声音仅似蚊蝇一般。 李泰冷哼,此时门外急跑而来的衙役,呈上一只妆盒,并回禀乃于学堂内院,李氏所院房内搜出。 李婉儿方才明白自己竟在无意间,就被悦氏陷害了,且将她罪证已坐实。 “悦瑶!你、你陷害我!” 蹲在地上,悦瑶带着戏谑回道:“李婉儿,我说过的,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以往你自残我只当看了笑话,你不仅不听劝告,还有胆逾越雷池,我也从来说到做到。” “大人!我是被陷害的!”李婉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头磕得怦怦直响。 “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想狡辩?莫不是还没吃够皮肉之苦?” “我、我……”李婉儿“我”了半晌,连个辩解的词,都没能说得出来。 李泰说得没错,只怪她之前将事情想得太简单。像个傻子一样,承认那些酒菜都是自己做了手脚的。 悦瑶丢失的银票,也是从她的妆盒里搜出来的。她能如何辩解?就算此刻她说,给酒菜做了手脚,只为睡一个男人。这话此刻说出来,谁又会信? 按着北遥法典,偷盗足百两者,轻者流放极地,重者斩首以示效尤。李泰只言,此事轻重以否,还待细查,十日后,再行判决。 小厅内,杜氏将手中茶盏放下,看着自家娇惯的女儿脸色微白,方才满意点头起身。 李诗妤小心的跟在杜氏身后,直待进了后宅,方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杜氏将之拉于身侧,怜爱的看着李诗妤,道:“可看清了。” “悦氏做事滴水不漏,心思缜密得叫人心惊。你这榆木脑袋不及其一二,与她使手段,只会叫人贻笑大方。” 李诗妤虽不应声认同,却也不似往日那般怼上一句,方才做罢。话说,知子莫若母。杜氏这才满意的点头。 县衙大堂之上,李婉儿带伤被拘,允文终是长叹昏厥。离开时,南宫越将允文带回了学堂,请了郎中,又拜托李兰心于成夫妇多加照顾。 回到悦家小院,悦瑶也不多说,心情大好的做了一桌子菜。 尤其是两个小家伙,对于南宫越没被赶走,心情似也不错。却又不敢多言,生怕惹怒了自家娘亲。 吃饱喝足,悦瑶收拾碗筷,南宫越抢着洗碗。两个娃今儿也是自觉的入房早早歇下了。就连小灵儿,也不再缠着要她讲故事。 “叔,我就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小灵儿在悦滋灵身旁,数起羊来。 悦滋灵将手中的书放下,满眼爱怜的揉着自家妹妹的头:“鬼精灵。” 白日里睡得多了,这会儿子,悦瑶也着实睡不着,只能坐在院中,打发无聊。 将厨房里蜡烛熄了,南宫越提了坛酒出来。 “我能肯定没有逾越之举。”说完,饮了一口,递向悦瑶。 ------------ 第九十六章 看在你的面上,我留她一命! 挑眉看着南宫越,悦瑶起身,将他遮挡俊颜的碎发撩开,直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她不是不信他,而是气他明知道李碗儿是怎么样的人,却不尽心提防。 他们之间的信任,哪是李碗儿使些手段,就能挑拨的。接过南宫越手中酒坛子,悦瑶饮了一口,方道:“我们是一家人,我为何要去信一个外人?” 南宫越瞳孔微动,心脏极跳,揽着悦瑶的腰,沉沉的吻了下来。他感受了她的信赖,更感受到了她眼底的爱意。 感受着男人近尽要将她揉进胸膛的力道,悦瑶只觉胸口已经无法起伏,忙伸手将南宫越悦推开,不用看铜镜,她都知道自己的唇已经红肿得走样。 忙将话题引开道:“允文终是选择了李碗儿。” “他这人,输就输在情之一字上。” “我这般处置李碗儿,他可会想不开?”这是悦瑶试探性的问话,毕竟那个女人,无所不用极其,只怕留下,会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一早她就想好了,若是可以,此次便一举抹除。然而让她意外的,却是允文已经因爱失了底线,只怕李碗儿一死,允文或许也会…… 毕竟是两个孩子的恩师,于悦瑶而言,也是有恩于她的。 “或许吧!”南宫越抬头饮酒,喉头滚动,一口接着一口,仿佛坛中只是白水罢了。 虽不知他们三人以往如何,可从允文因南宫越而来小于村时,悦瑶就能看出,这二人之间的情宜,比之家人不为过。 可眼下,李碗儿却将允文当了刀,深深的刺进了南宫越的心窝子。他嘴角流下酒水的滴答声,仿佛就如他的心,正在滴血。 一手将南宫越嘴边的酒坛子抢下,一手抚上了他的面颊。悦瑶轻声道:“放心吧,看在你的面上,我留她一命。” 无论日后会迎来什么的麻烦,悦瑶也认了。因为她不忍让身旁这个男人伤心。 这一夜,悦瑶不知是因酒而醉?还是因人而醉!她再次迷迷糊糊,被南宫越抱进了西厢房。 多日不见的相思之苦,混着对南宫越的怒气,使得她生生折腾了南宫越一整晚,方才消了气,沉沉睡去。 看着怀中沉睡的小女人,南宫越长长的舒了口气,手指滑过她的额头、眉心、鼻子、唇瓣。他将她的模样,刻入了骨髓。 天光大亮时,悦瑶身侧已没了人,感受着自己周身的疼痛,后悔起昨晚的放肆无度。 此时院中响起小灵儿压抑的欢呼声:“太好了!叔,孺子可教喔!” “南宫越!仅此一次!” “是。”南宫越诚恳应答。 “哎呀!叔,别理他。你两多吵上几次,我是不是就会有小弟弟了?” 何此悦滋钰和南宫越相视无语,就连屋里的悦瑶都直抚额,只觉头疼欲裂。 然而始作俑者并没有因尴尬的安静而收手,反呼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给不了弟弟,给个小妹妹也行!虽然我很想要个弟弟,体会一下打弟弟要趁早。不过这种事儿,你也做不得主,能有妹妹也是极好的!” “悦滋灵!”悦瑶终是忍不住,于屋中大吼出声。 待到悦瑶穿戴好了开门,院中除了南宫越,已然没了两个小东西的身影。气得悦瑶直跺脚,一腔怒气无处可发,使她近乎爆走。 最后却是将那一腔无处可泄的怒气,通通撒到了南宫越身上。 然而,面对南宫越的“恩”“啊!”“好!”悦瑶最终败下阵来。长吁短叹过后,上山亲自抓了鱼,让于大林送去了李泰的私宅。 午饭时填饱了肚子,二人开始合力修葺坍塌的院墙。过程中,悦瑶问起虎男,南宫越也将那晚的情形大致道出。 “死了吗?”这是悦瑶最担心的。与之相比,李碗儿算什么!虎男要的可是他们一家的性命! “被他逃了。” “逃了?”悦瑶蹙眉看向南宫越。感受到南宫越略有躲避的目光,悦瑶意识到,此事之中,定有蹊跷。 沉寂片刻,悦瑶直问:“你放的?” 南宫悦没有回避,而是点头为应。 果然,他们之间……悦瑶放下手里的青砖,直视南宫越。 “他是我弟弟。” 南宫越的回话,似一记重锤,狠狠的击打在悦瑶心上。弟弟?她居然有个要灭自家门的小叔? 抬头看天,悦瑶只觉得自己定是被某位神仙耍了吧!那阴森森的小叔是什么鬼? 见着悦瑶没有接话,南宫越砌好手中青砖,坐在凌乱的砖石里,说起了无人知晓的往事。 原着,南宫越三岁时家人行商被虎啸天所劫。一行商队近三十人,除了他,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而他之所以能活着,还亏得是虎男求了虎啸天,这才将他当作虎男的玩伴,养在了山上。 “三岁的孩童懵懂无知,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段记忆也被尘封。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便是虎啸天的养子,与虎男一同长大。在那极尽折磨的岁月里,我们二人相互给对方抹泪、抹药。” 这话说得悦瑶云里雾里。忙问:“既然你不记得三岁时的事,又是如何知晓你家商队被劫杀?” “只叹天意弄人吧!” 南宫越似思绪飘远,回忆起五岁那年,他们二人逃跑的路上,迷失了方向,被狼群所困。原本有机会逃走的虎男,不仅反转而回,更是用身体为他挡下了狼袭。 那条伤疤,是南宫越心头抹不去的债。以至于他在得知自己真实身世时,一怒之下血洗卧虎岭,却对虎男下不了手。 而虎男也在卧虎岭被灭之后,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南宫越知道这些年,虎男一直在寻找他的踪迹,可南宫越隐匿得很好。 只是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虎男会知道他在小于村。“这之中,定有蹊跷!” 南宫越不说,悦瑶也想到了这层。别的不说,第一次虎男上门,偏偏南宫越不在,虎男还能这么肯定道出,他们母子与南宫越的关系。只这点,就够让人匪夷所思。 若说从中没有人作梗,傻子都不信! 思及此,悦瑶方才言道:“南宫越,从今日起,我不再拦着你教授钰儿和灵儿。尽你所能教他们吧!与让他们被你保护着,不如让他们自己强大起来。” ------------ 第九十七章 她不能坐以待毙 南宫越屏息凝气的看向悦瑶,这就是她与别的女子不同的地方。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窘境,悦儿首先想到,就是提升自己以作应对。若换了别人,终不过寻求他的庇护。 当晚,悦瑶唤了南宫越,进山将狼群与黑熊收入匿境,也于此时,悦瑶注意到匿境中的果树已长成,且已是硕果累累。 可惜当时只找着荔枝、苹果、橘、杨梅。能酿成酒的并不多。 取出两个苹果,与南宫越分食,入口甘甜爽口,悦瑶心下大喜。而南宫越却是迷茫的看着手中果实,这种果子,他是吃过不少,多为酸涩带苦。何时这般甘甜过? 而悦瑶却在匿境的果园里,看到一团白色绒毛圆形物体,其形似蛋。 用意念将之取出,触手暖暖的,软软的,还有着呼吸的起伏,却是看不出到底为何物。二人看过,皆无定论,悦瑶也只能将之又放回匿境之中。 之后几日,一切似乎又恢复如往,钰儿返回了县学,允文依旧于学堂授学。 不同的是,从那日后,小灵儿下学后,由着南宫越指导拳脚和音律。而允文也不再入悦家小院半步,甚至对南宫越避而不见。 而被拘押于牢中的李碗儿,却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明明做手脚的事只有她和允文知晓,悦瑶又是如何听去的。 难道说,那日悦氏离去,一直躲在屋外?思及此,李婉儿恨得想给自己几个大耳巴子,都怪自己一时疏忽大意了。 此番交手,李婉儿只觉悦氏,心思缜密得可怕,不过一瞬,就将她困入这样的死局之中! 可她李碗儿也不是这么好欺的!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出去。 坐在草堆中,李婉儿沉思起来,耐何允文是个废物!对她真心又如何,终不过是个穷书生,一无所有,连将她救出这里的能力都没有!这样的男人,她拿来何用! 片刻后,李婉儿摘了手镯和耳环,又取下满头的珠钗,递进看守手中,请求看守替她将信送入凤府。 看守也是个圆滑的,见着信上所写为凤家大公子,冷着的脸即刻就变了个样。收了东西,也应了这李氏。 毕竟,若是求他给普通人家送信,他还真看不上李氏给的这些玩意。 可那凤大公子是何人?若这李氏真与凤大公子有点什么,他送个信,不就等于让李氏欠了他的情?给自己留条后路,自是好的。 且说李婉儿抓着凤宁这根救命稻草不放!悦瑶却是全身心的扑到了生意上,因着之前汉林郡的事,影响到边临县。到如今自家酒铺子的生意都是倒死不活的。 悦瑶索性将酒铺子都关了,这可是吓坏了几个长柜和伙计,悦瑶也是费了好些口舌,才将之安抚下来。 原着已入十月,槐花已尽,桂花也近凋零。悦瑶就想借这个机会,将匿境中的果子拿出来,酿些果酒入市。 几人听闻,这才放下心来。 “东家,那咱不如就着这个机会,将铺子明面上转个手,到时候再开张,也免汉林郡之事,坏了新酒的生意。” 悦瑶却是摇头:“自拆牌匾,岂不是坐实了谣言?” 他们知晓自家东家是个硬骨头,也不再多言。 酒铺子虽关了,酒坊却在山子的手下运转着。对于悦东家教他的果酒酿造法,让他大开眼界,颠覆了他对酒只能烤出的认知。 这酿出来的果酒,果香浓郁,满腹生津。比之前的槐花酿、桂花酿,还讨人喜欢。 然而让悦瑶没有预料到的危机,正在一步步逼近。 这事还得从凤大公子说起。 话说本就体弱的凤大公子,因心气郁结于都德县一病不起。 “眼下还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东毅不理解,都病成这样了,凤宁为何非要回边临县?往年凤宁也是常有久居都德的。 凤宁掩面咳嗽不停,平日里本就少有血色的面容,此时更添憔悴。干裂的唇带着腥红的口子,那头柔顺的青丝,也因久病不起,凌乱不堪。 半响,才顺了气,虚弱的道:“必须回去。”如今对悦家酒坊因谣传陷入低迷,那若大的摊子若是断了收入,他乘胜追击! 东毅终是拗不过宁凤,亲自与凤宁一同回了边临县。这一行便是七日,郎中汤药伴于身侧,这才将凤宁送回了凤宅。 凤老太爷见着自家宝贝孙子病成这样,也是急火攻心,一夜老了十岁。娇养于凤家后宅的凤仙儿却因此遇上了浪荡公子东毅。 初见东毅,凤仙儿便红了面颊,凤家虽为她说过几门还算不错的亲事,可从小伴于凤宁身侧长大的她,见多了自家哥哥的卓越风姿,那些又怎能入得了她的眼! 眼下这男子模样不仅与自家哥哥不相上下,那不拘小节的坦荡,如小鹿一般撞进了她的胸膛。 待凤宁歇下了,凤仙儿将东毅喊去了后院。毕竟凤宁,去都德郡的时候,好好的一个人,眼下竟成了这般模样。 东毅也不隐瞒,将这些日子所见所闻,事情的来龙去脉,毫无保留的道了出来。 哀叹情之伤人事时,下人呈了一封信过来。回禀是给大公子的,凤仙儿便接了过去。待到凤宁小睡醒了,才将信转交其手。 凤宁没想到,那李婉儿竟这般没用。使了手段无数,没有一点作用不说,悦瑶只不过略施小计,就让她挨了板子,入了狱。 生气虽生气,可转念一想,悦瑶连破他的计谋,那李氏自然也就只如蝼蚁。 晚间,东毅按着凤宁的交待,带着其手书,拜见了县令李泰,李大人。 凤家在边临县那可是纳税缴粮的大户,李泰怎会推诿,虽已入夜,依旧整衣相见。让李泰没有想到的是,凤家大公子要的人,居然会是被悦氏送进来的李氏。 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倒是微妙得很!不过他若是将人放了,悦氏那边,他可不好交待!得罪财神爷的事,他是真不想做! 东毅是个场面上的人,见这李大人似有难处,忙将自己备好的心意,差人抬了上来。如今这仙鲤,可是官场上行走的好东西。 至从仙鲤名极一时后,那些家财万贯的达官贵胄们,比的就是宴请时,能否摆上这么一条仙鲤。 若是宴请时,连仙鲤都没有,任你金银堆如山高,别人都不会高看你一眼! 见李泰稍有轻动,东毅忙拱手道:“大人放心,我家公子就是与其见上一面,我定将人亲自给您送回来。” 如此,李泰才批了亲书,差人陪着东毅去提人。 送走了凤家东掌事,李泰瞅着仙鲤直乐呵,这悦氏果然是他的财神爷啊!就这么个李氏,一来二回,就得了四条仙鲤!美!实再是美! ------------ 第九十八章 相思难安 李婉儿见着凤府来了人,如逢新生。心里只道,还是家大业大的好啊!比之允文,再爱她又如何,还不是无法使她免于牢狱之苦。 就凭自己的模样,凤大公子这样大家公子,她是攀不上的。 这辈子,她只能抓紧南宫越,那些年,南宫越的实力,她看得清楚。若能嫁给南宫越,不说荣华富贵,至少是没有人敢欺到她头上来的! 越是如此想,她越是觉得,不能放开南宫越!过了这个村,就真没有这座庙了! 初见李婉儿,东毅心头一震。不免猜测凤宁与此女的关系几何,却不多问。深夜时,东毅将人带入了凤府。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凤宁对李婉儿可没有好脸。 “真是废物!长得像又如何?终不极她一二!” 面对侮辱,李婉儿虽气不过,却也百口莫辩。 “公子放心,小女定不会辜负公子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李婉儿,你莫要会错意了。”凤宁冷笑:“今日见你一面,是想亲口警告你,守住你的嘴。若是让我知道,你胡言乱语,可不止是挨顿板子这么简单。” 盼不到她来,心中相思难安。原以为见了李婉儿,或许能了些相思之苦,不曾想,假即是假,何来假亦真来,真亦假。 东毅打发人将李婉儿押还,看着凤宁瘫软于床榻之上。 “宁,你不是想见李婉儿,而是想见悦瑶?” 凤宁笑得无比苍凉,他对她的思念,已经连旁人都蒙骗不过去了吗? 于此,东毅也将这近两年里发生的种种,连贯到了一起。坐到床侧,为凤宁拭去额头的汗珠。 “宁,这些年,你给足了我放纵,是此生唯一全了我自由的人。既然你这么想得到她,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你且安心静养,我会让她知道,这世间哪有什么顺遂如意,就算有,那也是有你为她负重而行。没有你,这世间只会是无比的黑暗。” 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凤宁,东毅捏紧了手里的罗帕,伤害宁的,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秋夜的风,夹杂着浸人的寒意,残月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世间如同被黑暗笼罩! 从牢房里出来不足一夜,李婉儿又被送了回去。无论她如何哭求,凤大公子终是抛弃了她这个颗无用的棋子。 看守见着李婉儿被凤家送回,当晚就不似以往那般多方照顾了。喝的水,也从清水变成了囚犯们饮用的塘水,泥腥气味,入口即呕。 吃的饭也从清粥咸菜变成了囚犯们啃的馊臭干馍,无法下咽。 终日以泪洗面,迎来被判流放。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李婉儿被流放当日,允文也于学堂内院留下一封给南宫越的信后,消失不见了。 市井传言,悦氏可是惹不起!你看看薛家!再看看粮庄的众位老爷!仇富也就罢了,连个生世可怜的李婉儿,不知如何得罪了悦氏,都被流放极地,生死不知。 然而,就在悦瑶以为生活回归正道时,却收到了凤家的来信。信中道,因汉林郡中毒一事,多地郡府聚香阁名誉受损,凤家将停止与她的协作。 同时,也不知这消息如何走漏了出去,惊慌了小于村一众村民不说,还在边临县,甚至整个落辉郡掀起了惊涛骇浪。 更有甚者将凤宁忽起的重病,也悦氏联系到了一起。 “你们听说了吧!凤家大公子病危了!” “哪是病危!凤大公子那是被妖女吸走了精元,命之将逝!” “真的?” “那还有假?你是不曾见凤大公子的模样,都已经不成人形了!枯瘦如材的模样,不是被吸了精元是什么?” “可不是,自幼病重,十多年过去,也不曾落得如今模样。” 于是,口口相传之下,不知何时起,悦瑶坐实了他们口中的妖女。 与悦瑶同时受到影响的,还有县学中的悦滋钰。 彤云翩然时,王柄承再次带着一行人,进了悦滋钰所住的小院。 “去,将人给我拖出来!”王柄承淬了一口痰,一脸痞性的看着悦滋钰被人架了出来。 两步上前,大手掐着悦滋钰的脖颈,生生提起。“小子,你娘失宠了。小爷的仇,今儿也该与你清算一下了!” “王柄承,你可想清楚了,县学里聚众闹事,可是会被除籍的!你爹使了多少银子给你买的生员,你就这般糟践?就不怕你老子,将你活劈了?” 被一语道破,王柄承面色如潮,咬牙切齿的低吼道:“你个毛头小子,今天小爷不给你紧紧皮,你当真以为你悦家能只手遮天!” 使尽力道将悦滋钰甩出去,却见悦滋钰稳稳站住,王柄承不免惊讶。这才多长时日,这小子竟长进不少! 还好今日他在县学外另有安排!王柄承那颗提起的心,才稳稳的放了回去。唤着一众跟班学子,将悦滋钰架起,往县学后门而出。 县学众落于边临县城西城末端,后门除了一条长巷沿墙入市外,此巷另一端是条死胡同。因此这巷中是无路人借道而过的。 当悦滋钰被架着的众人抛出县学后门,七名破衣烂衫的痞子,竟相围了上来。 然而悦滋钰连看都没看那七名二十左右的汉子,直直的盯着门内的王柄承道:“怎么?你不是要与我算账吗?”手指冲着王柄承勾了勾,一边嘴角上扬道:“出来。” “想激我?”王柄承两手环于胸前,哼了声:“上。”那七个痞子冲向了悦滋钰。 门内的众学子,谈笑风声,满眼期待,似一场好戏正在上演。然而一声嚎叫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一个痞子抱着自己的膝盖哀嚎打滚。 不过眨眼的功夫,七人不是双手脱了臼,就是膝盖骨被生生踩碎,哀嚎声充斥于这无人的巷道。 后门内的众人看伤了眼,其中胆小的,更是趁着无人关望,转身跑开。 悦滋钰揉了揉有些发疼的手肘,迈步上前,吓得王柄承身后一众学子,齐齐后退。 “上!给我上!打折一条腿一个银角头,打得他吐血,一个银锭!” 重赏之下确有莽夫,这话真是一点不错!有着胆大的带头,一众十几人,齐齐向他冲了上来…… ------------ 第九十九章 谁嫌自己命长,敢惹她家儿子 此时的边临县除了县学后巷打得热火朝天之外,窑子解花宛内,商贾们齐齐坐了一堂。 浓妆艳抹的窑姐儿,搔首弄姿讨好着身旁的老爷。而这一众大老爷们儿却是无暇顾忌身旁女人,皆谨慎的看着主位上的俊秀男人。 此人二十出头,俊秀之容直逼凤家大公子,然他却与凤爷孑然相返,一身阳刚之气,威武之躯。 衣衫不整左拥右抱,喝着窑姐敬上的酒水,不时香吻附唇。 “众位老爷真是,大好美景不知享用,看着我做甚?”话还没说完,就将怀里窑姐儿的衣裳扯下。 似若无人的境界,直叫这一众老爷们,自叹不如。好半晌,才有人轻声问道:“这位公子,不知相邀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只因他们今日齐聚,皆是收到了盖有东字印的邀帖。 “对对对。”男子如梦初醒,松开怀里的窑姐儿,方才正色道:“我乃向阳郡东家二公子,东毅!” 向阳郡位于落辉郡右翼,与汉林郡同属北遥边界三郡之一。 众位大小老爷也是混迹多年的,生意虽多限于落辉郡,对于向阳郡也是多少知道一些。而这东家在向阳郡着实是个厉害的,做着钱庄的垄断不说,上通官道,下暗匪里。 听及此,众人大眼瞪小眼,心中不免猜测,自家何事犯到了向阳郡? 整理过衣衫,东毅笑道:“众位莫慌,此番相邀,不过是为那悦氏而来。” “想必众位也听闻了,凤家与悦氏脱了关系。”见众人点头,东毅方才又道:“今请诸位前来,就是提前知会众位老爷,莫要想借此机会,与悦氏掺和。谁要是不听劝,便是于我东家为敌。各位可得考虑清楚了,是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莫要得了银子没命花。” “公子多虑了!我们还正商议着,借此机会将悦氏撵出商行!以挽回我们边临县商贾声誉!” “既然如此,自是甚好!那今日之宴,还请诸位尽情尽性!莫要辜负东某一番好意喔!” 东毅一手环着窑姐儿柔弱的腰枝,一手同众人举杯,同庆共饮。他要让悦瑶知道,这商行岂是那么好混的?若不是凤宁为她遮风挡雨,又怎会有今日之产业! 且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徐家后院,刘香琴斜靠于桌前,小丫鬟正跪于桌前,细心的为其染指。 “刘妈,所言为真?”刘香琴勾起了嘴角。 刘婆子连连点头,将探闻来关于边临县的信息,尽数道出。这可乐坏了刘香琴,真是善恶终有报! “将消息送给二小姐,让她吹吹枕旁风,眼下正是大好时机。”抬手满意的打量包甲花叶,心情大好,看什么都顺眼了许多。 刘婆子应声而去,寻着无人的空档,闪入摘仙阁中。此阁住着徐震光新纳的姨娘,白锦。 于暖阁窗下轻敲五下,里面传来柔软如棉的回应。推开一条缝隙,将一卷好的纸条塞入,见得四下无人,忙关窗而去。 暖阁内的女子,看过纸条,将之撕成碎片,嘴里低唤:“沃土配方?甚好。” 悦礼村 至从与凤家断了生意,不止是悦瑶断了收入,连带着村里众人,也遭了鱼池之殃!漫山遍野的菜地因不及时采摘,发黄老去。 往日山上做活满脸笑意的众人,如今也是愁容满面。 而悦家小院中,八位长柜也是一脸愁容惨雾。 “东家,我们持拜帖上门,皆是被拒。此事看起来,似乎并不简单。” “没错,咱们就似坠入一张无形的大网。” “你们被拒之门外也就罢了,我去过几户,被好一番奚落。嘲讽我也就罢了,还说咱们东家若不离开边临县,定会落得凄惨下场。” “各位无需担忧,明日咱们店铺重改,一早还请各位到铺子里等匠人上门。”从都德县回来的路上,她就预料到会有今日。 “重改?”有人疑惑。 悦瑶笑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各位长柜的,且将心安稳放下,我悦瑶岂是这么容易被他们打败的?” 众人急忙点头应是,他们心里自知,这话是真的不假!这悦东家,聪慧过人不说,生意上的点子,那可真是别出心裁。 八人来时愁云惨雾,走的时候,却是喜笑颜开。刚来到悦家小院门口的村长于成,只觉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将眼睛揉了又揉。 “叔来了,快进来坐。”悦瑶忙将于成扶了进来。又唤南宫越沏了茶过来。 于成狠狠喝了一口,一脸难色道:“丫头,叔知道,这时候来找你说事,太不地道。可是没了聚香阁,等于是断了咱半个村的活路啊!你看,是不是去找聚香阁的东家说说?” 从于成进门,悦瑶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村,我你且放心回去,过几日一切就能正常起来。还有,我这儿还得再雇上几个人,铺子里做活的,得会杀鱼杀鸡,做事心细些的。” 于成着实是懵了:“你这生意都没了,铺子生意也大如前,咋还雇人啊?” 不经意将话说出口,于成才直拍脑门,只道自己糊涂了。这悦丫头的心思,他何时看懂过!反正按着她说的做就对了! 送走于成,却在门口迎上了县学来的人,把信递给她,道了句:“请您即刻前往。”便转身扬鞭而去。 悦瑶看完手中的信,忙喊出在厨房里忙活的南宫越,去村里将小灵儿寻回来。自己则是进屋将木匣子提着,一家人急匆匆的就往县学赶。 “娘,谁敢惹我哥?”小灵儿问。 “钰儿可有受伤?”南宫越本就冰冷的声音,叫人发寒。 扬了扬手里的信,悦瑶无奈道:“信中只说钰儿将人打伤了,个中缘由,还得到了县学方才知晓。” 二人一听是钰儿将别人打伤了,之前冷着的脸,瞬间浮上笑意。 尤其是小灵儿,一开口就是:“我哥那么好脾气,还能伤人?定是那人挑的事!活该被打!” “没错。”南宫越附和。 瞅瞅,还真是亲妹子和亲爹,护短护得不讲道理啊!不过她也想看看,谁嫌自己命短,敢惹自家儿子。 ------------ 第一百章 凭本事不受伤还不对了? “太过份了!瞅瞅这脸被打得,肿都连我这娘都认不出模样了!”妇人心痛得直落泪,拈起罗绢,沾了一下身旁少年脸上的血渍。 不过轻碰一下,少年蹦起,直呼疼。只见这少年脸上淤青红肿一片,五官因肿涨而略有移位,看去就似一只,扭得走样的泥人。略显滑稽。 “就是!一个六岁孩童,居然这般心狠手辣!孩子间打打闹闹,哪有下这般狠手的!” “也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教养出这等缺失管教的孩子!” “爹、娘,我疼。”少年一说话,露出少了一颗的门牙,直往外滋风。 “柄承哟,娘的心肝宝贝啊!”妇人两手一拍腿,哭喊起来。身旁的丫鬟忙将自家扶起来,也不敢出声安慰。就怕说错话,被夫人责罚。 “二位,还请少安毋躁。且等悦家来了人,咱们再来慢慢理论才是。”碍于师尊的面上,王家夫妇二人,也不再多言语。毕竟将自家这不挣气的娃送进县学,他们可是使了不少银子,又托了天大的人情。 若是惹怒了这些师尊,搞不好自家儿子就被除名。那些银子和人情不就白使了!二人相视一眼,同时闭上了嘴。 此时,门外一位身才高挑,着一袭淡青色罗裙的年轻女人缓步而来,只见她不着珠翠,青丝高绾,袅袅而来。 风卷罗裙袭来,只觉清香满室。似雪中腊梅般,清雅无比。其身后,随行男人青丝披散,却不觉凌乱,挺拔身姿,不怒而威。幸得男人牵着一女娃,多了几分人间气息。 只是那娃,粉嫩玉雕,似从年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精制的五官如仙子似的。 “文大儒、各位师尊安康顺遂。”悦瑶进门行礼。 文东引捋着胡须,安了椅,让他们三人坐下。而稳坐于文东引身侧的几位师尊,却是不停的打量着他们。 “即然人已到了,去将钰儿请出来。”文东引命道。 不多时,钰儿就被领了进来。一见到悦瑶等人,眉头挑得老高。而坐在他们对面的妇人,猛的一起身,就要扑过来,嘴里还骂道:“你个小贱种,敢伤我儿!” 悦瑶一把将钰儿拉到身后,站起身,对上那妇人还了句:“还请师尊赏碗茶给这位夫人。” “哼!”妇人冷哼道:“你是他娘吧?现在敬茶?晚了!” “谁说要敬茶了?”悦瑶笑道:“我只是觉得夫人早上定没洗漱,嘴太臭!” “你、你、你……”妇人气得面红耳赤,胸闷气短得直拍胸口。 悦瑶甚至没多看妇人一眼,直视自家儿子问道:“他可是你打的?” 见悦滋钰点头,一旁的悦滋灵忙将自家哥哥拉到身后,南宫越适时的伸手,将悦滋钰拉到身侧。 “娘!我哥这么好脾气,定是他做了什么惹怒了哥哥。这可怨不得我哥。”小灵儿辩到。 “瞅瞅,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不分青红皂白打人还有理了?各位师尊,这样的人,各位还不除名撵出县学?”王柄承的父亲大手一拍,怒不可遏。 然门外跑来一群半大的娃,跪倒在门外,一个体形又胖又高的学子喊道:“师尊,悦滋钰并不是打人,而是自保!是王柄承带了一群人到以礼院生事。” “你们又是什么东西?”妇人气得冲过来,抬脚就要踢说话的胖大个。 悦瑶眼明手快,抢一步上前,往妇人脚上一踢。那妇人失去重心,直直往后摔了个硬板,头上繁重的饰物,硬是将青石板生生被她砸出一道裂缝。 小丫鬟惨白着脸上来扶,那妇人又窘又怒,将那一腔无处宣泄的怒气,尽数撒到了丫鬟身上。又拧又骂不说,还口吐芬芳。 众位师尊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那妇人才闭上了嘴。 “门外的学子,所言属实?”文大儒沉声问到。 门外众学子齐声回话后,王柄承慌了,辩解道:“胡、胡说!你们当时又不在场,你们这是、这是诬陷!” 悦瑶这才注意到,门外跪着的胖大个,不就是小于村的吗?在蒙学时,隔三岔五就上门告状,不是被悦滋灵吓了,就是被悦滋钰打了。再看他身后众人,竟都是小于村村人之子。 “我们当时是不在场,可是他们在吧!”胖大个起身,将人群中的两人拉了起来。 只见那二人脸上也带伤,不过比起王柄承,就是小屋见大屋。二人目光闪躲,大气都不敢出,胖大个扬手就是一拳揍得其中一人哎哟大叫。 “是、是、是!是王柄承叫我们去以礼院将悦滋钰架到县学后门的,还说使银钱买了地痞在门外等着,收拾悦滋钰。” 一人开了口,另一人也附和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就将当日之事,说了个明白。虽然二人极言,他们都是受了王柄承指使。说到最后,还将参与的其他人,一一报了出来,只道:“若是不信我,可将他们喊来问话。” 扑通一声,王柄承跪倒在地,对着众位师尊直磕头,还用那透了风的口齿直呼知错了。 原本事情还原,悦瑶以为王家也无论可说,不会再闹。谁想,那王夫人意直指她道:“那又如何?孩童间打打闹闹很是正常,可悦滋钰确是下了死手,这是想要害我儿性命!” “我哥要真想取他性命,他还能活着?”小灵儿怒气冲冲,昴头回怼。 “还真是妖妇所教,出不了好东西!” 悦瑶冷笑道:“王夫人,这边临县中,当面这般道我妖妇的人,可都没有过好下场。” 她这么一说,王柄承的父亲脸色瞬变,悦氏说得不错,且看薛家!这悦氏略施小计,就让好好一个薛家,家破人亡。再看庄户老爷们,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哪家不是叫苦连天! 一把就将自家女人拉了回去,低吼了句闭嘴!妇人不敢再多言,乖乖的闭上了嘴。 而王老爷却是起身道:“按他们所说,十几人打一人,为何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反倒是我儿伤得不轻。莫不是你们颠倒黑白?” “怎么?我哥凭本事没受伤,还不对了?自己没本事,怪别人能耐,几十岁的人了,也不怕被别人当笑话听了去。”悦滋灵冷笑。 众位师尊听得直捂嘴咳嗽,只有文大儒,哈哈大笑不说,还直夸悦滋灵直爽,颇有女中豪杰的意味。 哪知悦滋灵,俏脸一红,吐着舌头道:“哪有这样夸自家闺女的?义父直不害臊。” ------------ 第一百零一章 确定不是来看我们丢脸的吗? 这一言,可是惊得在场众人,面色骤变。尤其是王柄承的父亲,原本还以为能凭着自己与那几位师尊的交情,吃不了亏,可眼下,这悦家女儿,居然是文大儒的义女! 落辉郡的文人墨客,谁不尊文大儒三分?更别提,文大儒的学子们,遍布北遥,就是皇朝中,也不乏其学子! 若不是这文大儒孤傲高清,守着自己一世清名。又怎会留于这小小的边临县中!只怕高拜太师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自家儿子挨的打,总不能就这么白挨了!日后传了出去,岂不是觉得他王家好欺? “别的真假,不好说!我家柄承身上的伤,是无可厚非的!你家悦滋钰也承认了,是他所为。你悦家总该给个交代吧!” 既然师尊们做不得主,那他就只能另辟蹊径了!这打若是白挨了,日后他们王家的脸面还往哪放! 悦瑶点头:“理是这么个理!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王老爷觉得令公子的伤,我悦家该如何交待?” “赔钱!”王夫人胀红了脸。 王老爷连连附和:“没错!赔钱!” “凭什么让我家赔钱?你有本事揍回去啊!”小灵儿将袖子一挽,露出如莲藕般的小手臂,以手为拳,作势就要冲上去揍王柄承。 王柄承被吓得尖叫着躲到自家爹娘身后,瑟瑟发抖。文大儒轻咳,悦滋钰忙将自家妹妹拉了回去。 这可是县学,哪容得这小丫头,在这胡闹。虽有文大儒为这小丫头撑腰,可以王柄承那种草包都能进得县学,可见王家与县学的师尊们,多少还是有些牵扯的。 “行!那二位觉得该如何赔法?”悦瑶轻笑问到。 王柄承父母对视一眼,王夫人手指一比:“一百两!” “一百两?不知这数如何算得?” 那王夫人转身问王柄承道:“承儿,你的脸被打了多少下?” “十、十多、拳。”王柄承颤抖道。 “悦氏,你可听清了?十多拳!你若不愿赔偿一百两银子,那就让我家柄承打回来,这事儿,咱就两清!” 她王爷虽比不得凤家,可也算得上是有产业的大户人家!岂是这么容易让别人欺负的! 悦瑶点头,打开匣子拿了两张百两银票拍在桌上,南宫越一声不吭的又从匣子中拿了一张银票递到悦瑶手中。 将南宫越递来的银票放到桌上,悦瑶只觉这冰雕,居然还有些腹黑。 “就按王夫人要的价,这是三百两的银票,多出的二百两,二位且先收着,就当我为我家钰儿提前预存的!日后,你家公子再被揍了,二位直接从中扣除,二百两用完了,告知我一声。我再将银票送到二位府上。” “你、你……好你个悦氏!嚣张跋扈!你……”王夫人话没说完,身后的王柄承就大声哭了出来,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不想再被揍之类的话。 王家二人忙着哄自家宝贝疙瘩,又是抹泪,又是安抚的。 除了南宫越及自家一双儿女,其余人皆是用一种似见了鬼般的眼神看着悦瑶。 一直不曾言语的南宫越忽然沉声对悦滋钰说道:“他若再敢寻事,你万不可手下留情,只要人别打死了就成。” “没错!”悦滋灵插话道:“你就是心太软!这种人,你不给他一次打怕了,他就像个苍蝇似的,不停绕着你围。你就该直接一巴掌拍死他!”说着,还啪的一声,两手拍在一块。 “悦氏!你欺人太甚!等着吧!且看你日后如何还如何威风!”王老爷大手一挥,让随行家仆将王柄承掺扶而去。 最后除了几位师尊和门口跪着的一众学子,就只剩下悦瑶一家。 “既然此事因王柄承而起,他也算得上咎由自取。悦滋钰伤人也是事实,回以礼院闭门思过半月!” 有文大儒发话,众人也尊从应声,各自散去。送走几位师尊,小灵儿蹦跶到胖大个面前,冲着胖大个伸出手:“胖墩,看在你帮了我哥的份上,以后我就不揍了。咱们算得上朋友了!” 胖墩呵呵的傻笑,红着脸伸手就要握小灵儿的手,却被南宫越生生从中阻隔。尴尬沉闷的气氛,直叫悦瑶头痛,连忙上去将一众学子打发了,一家人这才将钰儿送回了以礼院。 “娘,要不咱们把哥哥接回去吧!”小灵儿说得极委屈。 悦滋钰笑着摸灵儿的头,轻声道:“放心好了,他不敢再来找我麻烦了。” “明明是他们不对,义父还将你禁足了。” “灵儿,师尊是用他的方式在保护我呢!” 蹲下身来,悦瑶直视着自家儿子,正色道:“钰儿,愚笨者杀人,往往亲自出马,虽一时痛快,总有东窗事发之日。高明者则假手于人,不仅能达到目的,而且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你记住了,杀人莫见血,见血非英雄!” 看着悦滋钰沉思片晌后点头,悦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让悦瑶没有想到的是,她亲授的借刀杀人之计,日后被悦滋钰用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自是后话,暂且不表。 县学门外王家的马车上,王夫人一边抹泪,一边埋怨着个不停。 “老爷,咱们承儿就这么白挨打了?你叫咱们承儿日后有何颜面回县学啊?” “哭哭哭!就知道哭!就是你,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娇惯他,他哪来那么大胆子,拉帮结派!”王老爷说着一巴掌就拍在王柄承腿上,王柄承被拍得嗷嗷直叫。 “爹,当初还不是因为悦滋钰他娘,做什么酒水生意,我看您生意受挫,这才想教训他一下的。哪知道、哪知道他……” “哪知道他是个硬茬?你个没用的东西!你爹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长脑子的玩意儿?” 见着自己的宝贝疙瘩被训斥,王夫人鼻子一吸,委屈的哭着要死要活的。 “行了!我王世熏也不是好欺负的!等着吧!悦氏的好日子到头了!等到她山穷水尽之日,咱们再报今日之仇!” 王夫人眼泪说停就停,满眼好奇的直问:“老爷,那悦氏的好日子到不到头,我不知道?您今儿带了一众人马过来,确定不是来看咱们丢脸的吗?” ------------ 第一百零二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懂什么?”王世熏胀红了脸。 原本他今日带着打手过来,是想收拾一下悦氏的。可悦氏身旁那个气势凌厉的男人,绝对不简单!自己带来的这些家仆,连个练家子都算不上。 本就在县学丢了脸,他可不想再将脸丢到大街上来!比起与悦氏硬碰硬,不如将徐家当他的打手。 “就是,爹爹,咱这么多人,怕她干啥?”王柄承两手捧着自己的肿胀到扭曲的脸,刚才他想笑来着,可嘴角一动,脸上就痛得不行。 王世熏面色一沉,手扬起来,咱得王柄承惊呼着躲到自家娘身后。 “你个没脑子的东西还敢说?你以为悦滋钰那个小砸碎的身手怎么来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打今儿起,给老子好好闭门思过!别顶着你这张被人揍过的脸到处串!丢人!” 王夫人也是有些小心思的,连忙将王世熏的话接了过来。 “老爷!您不是和徐家老爷交往甚好吗?不如您添把火,让那悦氏见识一下,这天底下哪是个妇人能闯的!” 王世熏脸上的怒气消失不见,眼里有着几分赞赏之意的看向自家夫人。大手一挥,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开了县学大门。 真是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因着允文的离去,小于村蒙学便闭门歇学了。今日既然来了县城,正好可以试着重新给蒙学寻个先生。 坐于马车上,悦瑶将当初拜访过的那些蒙学先生,于脑中过了个遍,皆觉得不甚如意。唯有一位,是她拜访了两次,因先生重病而不得见的。 今日正好可去拜访一下,希望这位老先生能有文大儒那般的大胸怀,不介意为女子授学才好。 如今的悦瑶已不再是以前那个被人唾弃的弃妇,不仅以女子之身,挤入商行,有产有业!小于村蒙学一举得中十八秀才公之事,也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蒙学,于边临县名噪一时。 被悦瑶拜访的老先生一听来意,即刻就答应了下来。唯一的要求,便是入蒙学的学子不论男女,必须由他亲自考核过后,方才能入学。 虽不知先生用意,悦瑶却是答应了下来。毕竟二人谈话间,只觉这位发须皆白的老先生,是有独特见解的。 尤其是女子入学这件事上,老先生居然也是赞同的。只道,学问乃让人名事知理,并非只为考学为官入仕途。生而为人,皆可读书明理! 此话一出,二人一拍即合,老先生也承诺三日后,便可入小于村授学。悦瑶也将接老先生入村之事,交给了南宫越,以表示对老先生的尊重。 凤宅 凤宁已经重病十日之久,东毅守于床前,看着日渐消瘦的人儿,心头的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凤仙儿推门而入,身后的丫鬟门将汤盅和几道清淡的菜,摆放于桌上。 “毅哥哥,你且来吃些。”凤仙儿盛了碗汤,坐于床前,唤醒了凤宁,细心的将汤一勺一勺喂进凤宁嘴里。 不过饮了三勺,凤宁就将凤仙儿手中的勺子推开了。 东毅啪的一声,将手中筷子拍到桌上:“凤宁,你何必要这样?以往那志在必得的气势呢?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那仙人般的心思呢?怎就因个妇人,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毅哥哥!你快少说两句,哥哥还病着呢!” “还让我少说两句?你且看看他那一心求死的样子!身子弱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弱了十几年了,也不曾这般!如今倒好,明明将养得好些了,偏偏自个儿断了食!他不是求死是甚?” 东毅深吸了几口气,起身将凤仙儿手中的碗接了过来,舀了一勺喂到凤宁嘴边。 “你且把身体养起来,我已经将她逼到了绝路。过不了几日,她就会到你面前来求你。” 凤宁憔悴的眸子,瞬间有了色彩,看向东毅,见东毅点头,才将勺子里的汤,喝了个干净。 比起以往,今日凤宁食得算是多的,硬是将一碗鱼汤喝了个干净。 一旁的凤仙儿,这才弄明白,自家哥哥竟是因为求而不得,生生弄成这般模样。出了仙睨居,凤仙儿直出凤宅,乘马车往小于村而去。 小半日颠簸,凤仙儿才赶到悦家小院门前,丫鬟上去叫门,却无人应声,等了半晌正欲离去,方见一马车缓缓往这边驶来。 悦瑶打老远就看到这豪华的马车停在自家门前,从帘中探出脑袋来时,正见着凤仙儿被丫鬟搀扶下车。 “凤家?”南宫越不悦出声。 悦瑶连忙拍了拍那冰凉的手,笑道:“带好孩子,回去等我。” 待悦瑶下了车,南宫越牵着马车进了自家小院。 “悦夫人。”凤仙儿是有休养的大家小姐,加之她性情率真,倒是让悦瑶颇有好感。 “凤大小姐今日前,可是有事?”悦瑶问。 凤仙儿差走了身旁丫鬟,方才言道:“仙儿今日前来,是想请夫人到府中见见家兄。” “这就不必了。”她和凤家既然断了生意上的往来,也不必再有纠葛。再者,南宫越也不喜她与凤宁太过亲近。 “夫人,还请看在往日与家兄对您多有照顾的情份上,再见上一面可好?” “情份?”悦瑶瞥眼道:“这一年多里,我是通过凤家可挣了银子,可我为凤家带来的又何止是银钱上的收益!即使当初是有情份在里面,我悦瑶也算得上是还清了的!” 她最不爱欠别人东西,尤其是人情!凤宁与她,不过是你情我愿的生意来往。托词到情份上,未免也太过了些。 何况前不久,那一桩桩、一件件,如履沼泽般的竟遇,虽没有直接证据与凤宁有关,可她不傻!太多的巧合凑到一块儿,那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现如今,凤家与她断了生意,还背地里给边临县其他商贾们施压,不允其与她有生意往来,就更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既然凤家选择不与她同船,那他们之间就不该再有过多来往! “凤大小姐,还请早些回去。”悦瑶直接撵人。 而凤仙儿却是忽然泪眼婆娑拉着她道:“悦夫人,家兄病重,仙儿求您去看看他,可好?” ------------ 第一百零三章 你投之以桃,她报之以李! “凤大公子既是病了,大小姐还是去寻郎中才是。天色不早了,小姐回去的路上,还请小心些。”说完,悦瑶把院门关上了。 对于凤仙儿,悦瑶是有欣赏的。但是她与凤宁之前,仅仅只是单纯的生意伙伴。现如今凤家与她断了生意往来,他们就更没有亲近的理由。 更何况,之前自己如入泥潭,举步为艰的竟地,虽没有直接证据直指凤宁,可若说与凤宁无关,那不等同于嘲讽自己的智商吗? 再者,南宫越也不喜她与凤宁走得太近。 看到南宫越已经在厨房里忙活,悦瑶也挽起袖子进了厨房。虽然长发掩饰了南宫越俊美的容颜,可她依旧看到琥珀色眸子里,少有了的喜悦。 “你很高兴?”在菜架上选了些菜,放到盆里,南宫越就舀了水进来。 “夫人可对他有一丝担忧?”南宫越问。 “没有。” 这并不是悦瑶的敷衍,回想南宫越曾经因为她不见李婉儿,那么她不见凤宁,就是理所应当! 悦瑶的爱情很简单,你投之以桃,她便报之以李! 以手环过悦瑶的腰间,南宫越闭目感受着她的体温,他知道,悦儿这是在回应他的爱。从今以后,他要将她的爱,刻进骨髓,烙印在心。 而感受到自己后背坚硬胸膛的悦瑶,勾起了嘴角。南宫越强硬的外表下,是颗极致柔软的心,他们一路走来,他无时无刻不对她呵护倍致。 虽然一开始,她确实是喝醉了,迷失在他那极美的躯壳之下,可如今,她是真的爱上了他,爱他的冷漠、倔强、强硬,爱上了他的一切。 就在两人游走在自己思绪间时,门外传来小灵儿的惊呼:“你们两这么抱着,咱们啥时候才能吃上饭?” 当晚悦瑶将店铺的图纸描述出来,由南宫越代笔画成。最后看着自己画成的图纸,南宫越一脸迷茫,蔬菜架子也就罢了,在铺子里修鱼池他还是头一回见。还有那一排排的篱笆,直叫他看不明白,这是要做甚? “看不懂?”悦瑶问。 见南宫越点头,悦瑶轻笑出声,半晌才解释道:“以前聚香阁不过是为养殖场代销,以后咱们自己做直销!” “悦儿的意思是,以后我们铺子就卖山上的东西?” 悦瑶点头道:“没错!靠别人终是不能长久。自己强大,才是硬道理!” 然而南宫越忽然一把将悦瑶拉进怀里,低语道:“我能让你靠一辈子。” 看着倾覆而至的唇,悦瑶忙抬手挡开,从南宫越怀里挣脱出来道:“说正事呢!”这冰块,至从凤宁相邀远行之后,竟变得火热起来。 拿过图纸,仔细检查之际,悦瑶再次被拥进了怀中。“我想做正事。” 辩解的话语被南宫越吞入腹中,她再一次被压在了身下……直至天光微亮,南宫越才将她揽入怀中,沉沉睡去。 次日,悦瑶只觉自己全身骨骼似被人拆过重装的一般,只要动动就疼。 好在有于大林帮忙,她在铺子中等来了匠人,将图纸一番解释过后,便将其它事宜交给了各店长柜的。 以往八个铺子,如今改动过后,合成了四个,两两相挨的铺子,皆被打通成了一间。 悦家原本关着的八间铺子同时动工,再一次成为边临县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有人猜悦氏没了凤家作后台,又被众商贾排挤,定是变卖了铺子。 也有人说,悦氏这是困兽犹斗,将有大动作。 而凤宁后院中,东毅听着下人回禀的消息,手不禁握成了拳,重重砸在石桌之上。 “去,到衙门里打听一下,悦氏可有将铺子变卖?”算着时日,悦氏手中的银子,因该是花得所剩无几。若是变卖了铺子,他倒是要看看,是谁不给他脸面,敢接悦氏的东西。 几个时辰过后,下人气喘吁吁的回来,竟道悦氏并未变卖铺子。而是请了匠人,在改建自家铺面。 “可有说,铺面何用?”东毅问。 下人摇头,如实回禀,连匠人都看不出,那图纸意欲为何。 遣退下人,一旁凤仙儿,起身添了茶道:“毅哥哥,那悦氏可不简单。凤家断了她的生意,她似乎没有丝毫慌张,就连那日我上门,她的口气都没有一点松懈。此女,不可小觑!” “此事,你万不可透露给凤宁。”东毅交待。 凤仙儿自是明白点头,自家哥哥这两日才稍有好转,她当然明白各中缘由。“只是,哪有不透风的墙?过几日,不见悦氏入府,哥哥迟早也是会知晓的。” “仙儿无需多问,此事交由我来办便是。”暗地里的手段,多的是。他就不信悦瑶是铁打的! 几十名匠人同时动工,短短七日,便已将铺子改好。悦瑶亲验过铺面后,结清了银钱。几十名匠人乐呵得不行,要知道,悦家给的工钱,绝对是最高的。 无论是之前修建青砖大瓦房,还是后来建造的酒坊及小院,再到如今改造铺面,悦东家从不曾拖过他们一个铜板,活做得漂亮,这悦东家还会再额外赏上一些。 匠人们高高兴兴离开,铺子里的伙计和长柜也开始清理打扫。因着两个铺子合成了一个,两位长柜的一见面,显得格外的尴尬。 毕竟一个铺子只有一个长柜的,那是规矩。悦瑶自然也是感觉到了的,当晚便将八个长柜的聚到了一起。 八人心里就更为忐忑不安了,想着东家该是要辞人了,可他们都不想离开,一是因着东家的家业殷实,给的工钱高。二则是因为给悦家做活,福利是真好。 从不拖欠月银不说,隔山岔五的,还能分得好些肉食。至从在这儿做活,无论长柜还是伙计,家中基本不用再额外买肉。 鸡、鸭、鱼,甚至山猪肉,都是常得的。这么好的活计,谁不想做? “各位长柜的尽管把心踏实放下。只要你们安份做活,悦家定不会无故辞退任何人!” 话虽这么说,可一个铺子也不可能设两个长柜的不是? “东家,八个铺子合成了四个,您看这长柜……” ------------ 第一百零四章 一单生意没做成,还搭上一条鱼 悦瑶笑道:“如今咱们这铺子和一般铺子可不一样,长柜的也需得两人才行,一位负责前堂迎客支应及人手调配,一位得负责接货和出货的进出清点。” 说到这,悦瑶清晰的将货物进出账,与账房先生的银钱账,以及三人之间如何衔接,如何对账,说了个清楚。 这一说,将八人说得目瞪口呆。进出账并不足为奇,别的铺子也有,可能这般相互制约的,却是从不曾有过。 普通铺子的进出账皆是由长柜的一人说了算,最多少过与账房先生兑平即可。如今却成了进货、售卖、出账,三本账目。 你可别小看这三本账目,若是有人想从中牟利,那必须得三位同时花账,方能得手。任其中一到两位想做花账,只要第三本账目拿出手来,必将暴露无疑! 八人因此小小的变动,对自家这女东家,更加敬佩了几分。谁说女子不能入商行的?看看他们这位悦东家,脑子活泛不说,手段更是凌厉。 八人将各自岗位一定,心头提了几天的大石头,这才稳稳的放了下来。 当晚,养殖场的掌事于大林,便带着长工们赶着车,不停的往四个铺子送货。养殖场里的锦鸡、殃鸡、山猪,按着东家定的数量送入店铺。 忙了大半夜,铺子的长柜和伙计方才歇下。于大林带着长工们赶回村时,天已放微光,长工们奔走于各家,将收菜的消息送了出去。 这可乐坏的村民们,原着没有聚香阁这位主,他们还打算自己挑菜去县城,这下好了,悦东家竟开始收菜了。 平静的村子,忽然鲜活起来,妇人们挑了箩筐就下了自家菜地,赶着早些将菜摘了送去悦家。 坐在悦家小院里的牛婶,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这下可好了,村里的人又有了活路了。 次日一早,悦瑶改建后的铺子正式开张了,悦家旗挂在门前,之前沃土的牌匾被新的替代,铺子前围着看热闹的,直指着杂食二字,说着各种揣测。 大门一开,长柜的将一条鲜活的大鱼挂到门前,初升的阳光撒在大鱼身上,照得比指甲盖还大的鳞片,五光十色的。 “哎哟!这就是传说中的仙鲤吧?”有人惊呼出声。 “啥仙鲤?” 长柜的将话接了过来:“仙鲤都不知道?聚香阁的摆鱼宴,各位可有听闻?”见人群里有人点头,长柜方又道:“摆鱼宴所使的就是咱们这仙鲤!” “哎哟!我可听说,这仙鲤贵着咧,鱼身的每个部位价钱都不一样,同一个部位还得竟价,价高者得!” 有人道:“我今日方才知晓,这仙鲤竟是出自小于村悦氏!奇哉、奇哉!” 就在围观众人小声议论之时,人群中,一个小厮退了出去,转身飞奔离去。 凤宅后院,芙蓉树间,菖蒲连天,翠竹之下,一张琴,一个美人,于花海中,组成一幅宁静而唯美的画。 不远处,男子卧于草地之上,以石为枕,一手举杯,闭目品酌。 琴声忽停,男子方才发现,廊前抹汗的小厮。冲他招手,小厮这才低头过去。 “东掌事,悦家铺子开始售卖仙鲤了。”小厮说得气喘吁吁。 东毅邪魅的嘴角一勾,说了几句,便将小厮打了出去。 “还请仙儿妹妹静心抚琴。” 琴声依旧,美酒如歌。 挂着悦家商旗的铺面前,从没见过仙鲤的百姓,一脸兴奋的看着于空中挣扎的大鱼。 人群里,有人开始打听起仙鲤的价钱,人群外忽然有人道:“你们还真敢买啊?没听说汉林郡聚香阁吃死人了?” 这话如冷水般,将大伙的激情浇灭了。不多时,围了一两个时辰的人群各自散去。 第一日开张,一单生意都没有做成,这可愁坏了各店的长柜们。不待日头落下,便急急赶了车,就出了东城门。 原以为凭着聚香阁打出名号的仙鲤,能一举旗开得胜。悦瑶却是没想到,竟大意被人泼了脏水。 送走几位长柜的,将门关上,南宫越沉声问道:“悦儿可知何人背地里使阴招?” 瞅着饭点将至,悦瑶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南宫越跟在她身后,如往日一般,乖乖舀水洗菜,点火添材。 “除了凤家,还能有谁?这招无中生有,当真是使得出神入化。”悦瑶自嘲:“脏水泼到我身上,又能撇清自己,真真是好算计。” 啪的一声,南宫越手中的木材生生炸裂开来。 悦瑶忙道:“这不过刚开始,你万不可乱了方寸!和我玩计谋?他们还太嫩了!”伏于南宫越耳畔,低语半晌。 一如以往,南宫越言听计从,用过晚饭,南宫越便出门了,悦滋灵看得直挠头,悦瑶忙将自家这丫头打发去房里写字。 次日一早,悦家铺子依旧打开门做生意,与昨日不同的是,今儿一早开门,门外就有人等着了,披头散发不说,一身脏兮兮的,入秋的天,只着一件补丁盖补丁单衣的乞丐。 乞丐裸露的皮肤上,还长着一些疥疮,严重的地方已经烂得流脓。 乞丐一见着长柜开门,将手中竹牌高高举起,笑嘻嘻道:“长柜的,听说拿这牌子可以领鱼?” 长柜的点头,将牌子接进手里,核对无误后,挑了一条大的问:“要杀吗?” “自然!我还想在这烤好了吃,吃不完的才带走。”这是给他牌子的人说的。 伙计将烧好的炭盆拿出来,杀好的大鱼被串成串放在炭盆里烤,肉香味随风弥漫,不多时,一条街上都飘散着香料与鱼肉绞裹的香气。 路过的人,闻得口水直流。 换鱼的乞丐更是夸张的杵着去闻,约摸两柱香的功夫,伙计将烤好的鱼串递到乞丐手中。 乞丐接过来,一口咬下,吃得吧唧直响。肉香是一回事,看着吃的人,一脸惊异满足的神情,就是另一回事了。 也有好事的,上前喊了句:“喂!乞丐,不想活了?悦家东西可是吃死了人的。” 乞丐剃着鱼刺:“呸!这么好吃的东西,就算吃完死了我也愿意!关你屁事!” 见这乞丐不识好歹,也再无人上前多话。 而街角处,一名小厮见了,忙转身奔去。绕了半个县城,隐入凤宅旁的巷道之中。 这日,依旧是一单生意没有做成,白让一个乞丐吃了一条鱼。 ------------ 第一百零五章 铺子遭匪 这晚城郊废弃的城隍庙里,可谓是热闹非凡。 “小子,好好的人不做,偏想做鬼!” 乞丐窝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看着堵着自己的两个大汉。“大、大爷,小的不过是个乞丐,不知哪里得罪了您老人家?还请大爷就当小的是个屁,给放了吧。” “你得罪的,是你得罪不起的人。到了黄泉,你便知晓!”大汉说着,一把将乞丐拉了过来,扭着他的头,掰开了乞丐的嘴。 就在旁边之人从怀里拿出一支玉瓶的时候,扭着乞丐的大汉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玉瓶还未打开,这人只觉脖颈被什么砸了一下后,瞬间失去了意识。 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乞丐哇的一声尖叫抱头。 人影从梁上跃下,瞥了眼脚边一动不动的两人,从怀里拿出一只崭新的竹牌递到乞丐面前。 “不、我、我不要了。”乞丐摆着手。 “不要了?”男人毫无情感的声线,如冰冻三尺的寒气。凝视着乞丐的琥珀色眸子,带着瘆人的寒光。“那你是想像他们一样?” “不、不我,我不想死。” “那就该吃吃,该睡睡。不然,他们就是你的下场。” 乞丐打了个激灵,终是将男人手中的竹牌接了下来。男子将地上两名大汉提于手中,出了城隍庙。 修长的身影,行走于月色之下,夜风袭过,卷起一头青丝,露出一张白皙俊美的容颜。 停在凤宅门前,跃上高墙,沿墙而行。直至深宅后院,唯一一处还亮着烛火的院墙上,将手中两个昏迷不醒的人,穿过窗户,砸进了屋内。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坐?”屋内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 然而院墙之上除了一抹残月,再无其它。 深夜时,一盆冷水浇下,地上二人打了个哆嗦,一齐醒来。 迷茫抬头,与自家主子凌厉的目光相撞,二人连连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公子饶命。” “我的手底下,从来不留废物!”东毅手中的杯子飞出,狠狠将大汉额头砸出一道口子。 四个高大的仆人进门,将二人架着拖了出去。 漆黑的夜中,凄惨的求饶声,被如野兽般的黑夜吞没。 次日,还是这个乞丐,于开门之时,便用竹牌换了吃食,按着老规矩,在店铺门前吃,只是按着东家交待的,兑换竹牌上所雕刻之物。 今日竹牌是只锦鸡,伙计抓了送到宰杀台,熟手拔毛刨腹,清洗干净,包了荷叶送回给伙计。 和昨日不同的是,今日东家特意备了一盘调料,伙计细细抹过后,用荷叶包了个严实,于店铺门前的炭火上,细细翻烤。 高温之下,香料和鸡肉微焦的肉香,勾得围观的人,口水直流。 约摸三柱香的功夫,荷叶已经完全烧焦,有些地方还露出了金黄色的鸡皮,油脂浸出,落入炭盆,似有魔法一般,渐起灰白云朵。 当伙计打开荷叶,荷叶的清香气味扑鼻而来。众人看着金黄色的整鸡,竟齐齐的深吸了口气,仿佛吸足了香味,就能喂饱肚子里的馋虫似的。 乞丐撕下鸡腿,油脂喷溅而出,奇异的肉香使得众人直咽唾沫。平日里连果腹的都困难的乞丐,哪里吃过这等美味。 狼吞虎咽的模样,竟是羡煞了围观众人。不是说悦家东西有毒吗?这乞丐连吃了两日,不还好好的吗? “那乞丐身上的疥疮,怎就一夜不见了?”惊呼一声后,顶着斗笠的男人,趁着众人将注意力放在乞丐身上时,退出了人群。 惊呼过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小声低语,说他曾听闻汉林郡聚香阁乃是被人陷害。悦家所出的珍馐,不仅没有毒,还能解毒,更有强身健体之功效! 跛了一只脚的山野汉子,挑起话题。围观的热议起来。那跛脚汉子,挤出人群时,笑得灿烂。心头只道,这悦东家,真不是常人! “这事我也听我主家说过,如今这仙鲤在皇权贵胄中,可是吃香得很!” “真的吗?”有人将手伸进自己怀中,今日他也于路边捡了块竹牌,碍于之前的传闻,他一直不敢来兑换。 眼下实再是经不住飘来的香气,掏出竹牌进了店铺。经伙计为其兑换了一条仙鲤,那人提着杀好的鱼,一脸兴奋的走了。 众人心中因传闻磊起的堤坝瞬间瓦解,接二连三的有人拿出竹牌兑换物品,终于,有人于店前向长柜的打听,这仙鲤多少钱一条。 长柜喜笑颜开,大喊道:“我们东家说了,开店七日感恩百姓,店内野味五十文一只!仙鲤一吊钱一条!有想要买苗的,也可以入店详谈!” 话音刚落,接二连三有人进店,不多时,悦家铺子的门前竟排起了长队。而街角处蹲着的小厮,往悦家铺子这边淬了一口唾沫,转身跑开了。 “各位客官,小店存货不多,各位也可到悦家别的铺子购买。” 果然,排在队伍后方的一些人,立刻就散了。 这一日,悦家四个铺子都开张了,一开张即是将铺子里的货物卖了个空。就连蔬菜也售了个干净。 黄昏时,伙计忙着打扫铺子,二位长柜和账房,正于后院盘账。铺子里伙计正要装上门板打烊,却见着门外呼啦啦跑来了七八个彪形大汉,将自家店铺围了起来。 伙计被吓坏了,还没等伙计将长柜们请出来,人就涌进了铺子,领头的一挥手,后面的点头,几下就将门板装了起来。 等到长柜们出来,门已经被紧闭。 长柜的也是见过世面的,一眼便看出领头的那一个,原想着过去说上几句,问明白原由。没想到那人大手一挥,一拳头就将长柜揍倒在地。 “赶紧收拾东西滚蛋!明天再看到你们开张,小心我废了你们!”领的说。 嘭的一声,一块门板断成两截,悦瑶迈步进来,扫了眼屋里的状况,上前将倒在地上的长柜扶了起来。 “行了,你们到后院去。这边我来处理。” 虽说这是东家发号,可他们也担忧啊!一个弱质妇人,哪会是这些彪形大汉的对手?可他们在这也帮不上忙啊! 长柜的冲着伙计瞥眼,伙计立马懂事,拉着身旁的人进了后院。 “快,从后门出去,去报官!就说咱们店遭了匪!”长柜的打发着伙计,自己则是冲去厨房,选了趁手的菜刀。 其余人也寻了扫帚、铲子,只是当他们想返回店铺时,门却被从里栓死了。 ------------ 第一百零六章 悦氏妖女,你也敢惹? 铺子里,悦瑶背靠着门,手一挥,五头大狼凭空出现,冲着对面的七人咧嘴低哮。 那几人也是惊呆了,连眼都不曾眨一下,脑中只有同一个问题,这些柜狼是打哪里来的? 有反应快的,想夺门出去,却被一头巨狼飞跃扑倒在地,噗呲一声,血溅当场。獠牙穿过那人的肩膀,嘶嚎声随之响起。 巨狼叼起那人于空中甩了几下,方才将之砸向角落里的另外几人。另外几人被吓傻了,赤手空拳的将受伤的围于中间。与狼对峙。 舔拭着嘴角的鲜血,巨狼回到悦瑶身旁。悦瑶从匿中取出一条鱼,丢进那头狼的嘴里。而后满意的摸着趴在脚边啃食大鱼的狼头。 “你、你真、是妖?”领头的惨白着脸,额头滴滴汗珠滚落。说话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悦瑶嘴角微扬,将手中一捆绳子丢到领头之人的脚边,笑道:“悦氏妖女,你也敢惹?”既然看到了她的底牌,这些人,她是不能留了。 口哨响起,群狼悦扑过去,不过眨眼的功夫,七个人被吞噬殆尽,独留地上一滩滩血迹。 前脚将狼收入匿境,后脚伙计长柜们从后门绕了过来,进门却见铺子里一个匪徒的人影都没有。 “这……”长柜和伙计们大眼瞪小眼,惊异的目光不时瞅向自家的东家。 悦瑶拍了拍手,他们跑了。 众人互相对视着,目光扫过地上一滩滩的血迹,这悦东家还是个练家子?以一敌七?世间竟还有这么厉害的女人?众人同时猛咽了口唾沫。 心中惊异之时,报官的伙计已经带着官府衙役到了门口。 头领小吏见着悦瑶,笑得谄媚,直言道:“李大人听闻夫人店铺遇袭,立马就派我领兵前来。见着夫人无事,小的这颗心,也算是踏实了。” “李大人真是我们的父母官,辛苦各位弟兄了。”说着,悦瑶拿出几个银角头,塞进小吏手中。 银子谁不喜欢?可这悦夫人是谁?那可是他们大人的坐上宾、财神爷!他哪敢要她的银子。 二人推让间,南宫越赶着牛车缓慢行来,只见车后拉着一串被揍得面目全非的中年男人。细数之下,竟有近二十人之众。 不得不说,南宫越动作是真的快!看样子,袭击那三个铺子的人,都被他捆来了。 衙役们更是不明白,此刻发生了什么。直到南宫越将牛车停下,将手中的绳头递到头领小吏手中。 感受到长发遮面的男人身上,散发着的凛冽气息,小吏不禁一连退开数步。这男人是什么人?满身杀气,如同战场上独活的死士一般,叫人生畏。 “这、这、这……”一时反应不急,小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悦瑶忙解释道:“除了这些,我这店里还有七个的,可能是听到伙计去报官了,转眼就跑掉了。劳烦您将这些人带到县衙,交给李大人处置。” “夫人的四个铺子都被袭击了?”那小吏方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被捆了一串的人,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看看这一张张变了形的脸,有些甚至五官都移位扭曲,他这么看着,都觉得疼! “悦儿?” 南宫越虽长发掩面,悦瑶还是看到琥珀色眸子里担忧的目光。忙摇头:“我没受伤。” 小吏见着这二位说话,则将手中绳头交给身后衙役,自己进了悦家铺子查看。 一入门,一股子血腥气味扑面而来。一滩滩腥红血液还未凝固,然而奇怪的是地面上,一点血滴都没有! 这些匪徒是神奇的瞬间自愈了?还是直接化成了血水?小吏越看,越觉得后者更为合理些! 疑惑归疑惑,他可不会傻到去问。如今这悦氏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万一让悦氏一个不喜,搞不好就会被李大人踢出县衙。 不一会儿,近二十名匪徒被衙役押走,小吏满腹疑惑的道别离开。悦瑶并不知道,至此之后,这些衙役们,皆对她有了种莫名的恐惧。 铺子里伙计长柜齐上阵,忙着刷刷洗洗。南宫越将悦瑶拉到院内的角落里,低语道:“今日来的有几人甚至是官府悬赏的。让我去吧!” “南宫越!”悦瑶抬头与之对视半晌道:“你现在是有家有室的人,你可曾想过为袭击铺子本不必将悬赏匪患安插其中的!这摆明是他们给你设下的陷阱!你且安下心来。” “敢对我的人下手,就算是凤宁,我也不会再对他客气了!” 扑进南宫越怀里,悦瑶感受着他有些急速的心跳。提醒道:“你不再独身一人毫无弱点,如今你有了我,有了闺女,有了儿子。咱们可不能随了他们的心,他们设计你,若是得手便可借官府之力将你除去,就算没有得手,也能借着官府的力量,将你逼离我的身旁。” 南宫越心头一紧,将怀中柔软的娇躯禁锢在怀。是的,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心爱的女人,有一双至亲的儿女,他有家了!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希望自己能让危险远离他们。世间哪有什么祥和宁静,无非是黑暗中的眼睛,有没有注意到你罢了。 只要悦儿愿意,他可以铲平一切对她不利的势力,护得他们母子周全。然而这不是悦儿想要的,所以他才禁手固脚。 “放心吧!李大人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打劫我们铺子的人,又正好是官府悬赏通缉的要犯,这种捡了人头,又得了官声的事情,李大人怎会放过。” 从南宫越怀里退开,见着天色已晚,悦瑶勾了勾嘴角道:“走吧,咱们该见见背后之人了。” “见?”到哪里见?凤家吗? 南宫越带着疑惑,跟在悦瑶身侧,一路转悠,竟来了县衙拘押人的大牢。因着地处偏僻,悦瑶选了处背阴不见光的阴影下,欲席地而从。 然身体一斜,她跌入熟悉的胸膛,脚下一轻,眨眼落于树上。 靠着树杆,南宫越将她调整了位置,让她能更舒适的躺进他的怀里。一双大手就这么稳稳产将她搂在怀中。 “风寒露重,这样抱着,能使你舒服些。” 悦瑶笑着昴头,于那张微动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亲吻而过。 ------------ 第一百零七章 识破 谁也没想到,今日居然是难得的满月。于是无人再言语,将目光投向夜幕中唯一的光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蹄与车轮声,交织着于远处行来,直到牢门处。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从车上下来。 夜风中,红衣男子那金色的发带,随长发一起,被夜风席卷飞舞。 见着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大牢入口。悦瑶低语道:“回去吧。”这招借刀杀人使得也太假了些! 南宫越将她抱起,跃进黑夜之中…… 他们是回店铺取了马车才回小于村的。路上,南宫越忽然问起方才见到的人:“如果没有看错,是曲怀仁吧?” 然而悦瑶却是笑对:“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得用这里看。”悦瑶拍了拍胸脯。 “这招计中计,倒是叫我有些意外。” 感受到南宫越的目光,悦瑶从车厢爬出,坐到了南宫越身侧。“瞒天过海加上借刀杀人,可惜了,若是换了别人,我还真就信了。” “因为是曲家,所以你不信?” “没错。” 南宫越忽然将她搂进怀里,琥珀色的眸子盯得她心里直发慌。“干嘛这么看我?”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一句话哽得悦瑶脑子嗡嗡直响。半晌尴尬笑道:“当然不一样!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以前的悦瑶已经被薛正文和徐慕芸害死了。” “悦儿。” 心疼的低呼从南宫越嘴里唤出,腰间的手臂,力道猛的加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他的身体…… 这一夜他们在荒野的马车上极尽缠绵,悦瑶从没见过这般温情的南宫越,若不是那张俊美致极的盛世美颜,和他独有的气味与体温,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稀里糊涂睡错了人。 之后的几日,县城的店铺生意如火如荼,除了林子里和鱼塘里养的活物,悦瑶还在铺子里添了自家园子产的水果和酒坊出的酒。 如今虽没有与聚香阁有生意来往时的利润高,可一个铺子每日收入也能有二十两之多。 四个铺子一日入账八十两!虽不是很多,也算是不少了。然而这日清点账目,数着银子的悦瑶,却是眉头紧锁。 “悦儿因何事愁心?”南宫越将木匣子收好。 以前她可是最爱数银子的,每每偷偷数银子,能使她心情大好几日呢!为何今日数着数着,反倒不开心了。 “南宫越,上铺子里闹事的人里既然有悬赏匪患,为何到如今都没问斩?”这都过去快七日了,县衙怎就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太不合常理了。 “所以那日我才提意,让我去处理他们。” “不、不、不,这之中,只怕有不可告人的瓜葛。”悦瑶一手托腮,一手于桌面敲打着。此刻她只觉自己似入了一个看不见的漩涡。 想到这,悦瑶提笔写了封信,递给南宫越道:“你帮我把信送到曲怀仁手中吧!” 一如以往,南宫越即没有问缘由,也没有拒绝,而是将信收下,道了句:“我不在家中,万事得有小心提防。我尽快回来。” 看着天色还早,悦瑶上了山,一是打发无聊,二是上去补补数。这几日无论是鱼还是野物,因着每日售卖数量庞大,林子里越来越少了。 若是不及时补允,估摸会有人看出端倪来。行至林子深处,悦瑶从匿境中唤出成群的鸡、鸭。又特意去了围圈山猪的地势,唤出了大大小小进百头山猪。 刚补充完,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转身见着林喜儿偷偷摸摸往她这边过来。 “东家?”林喜儿唤到。 悦瑶忙应声,退出了围圈山猪的篱笆外。 “有事?”至从上次林喜儿被刘婆子指使着做手脚一事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喜儿再没和她见过面。 “东家,那婆子又找我了,叫我往养殖场安排她的人。您看这事儿?” 看来,徐家终是按捺不住了。 “行吧!放一个人进来,你可得将人看仔细了。如果这人动作太大,早些知会我。”她倒是要看看,徐家这是要唱哪出! 林喜儿应声后离开,悦瑶又去了鱼塘,补了不少的鱼的进去。这手还没离开水呢,牛婶子就推着车过来喂鱼了。 “哎哟!我的东家唉!你可得小心些,杂还把手放塘里了?快快起来!”牛婶抹着手,就过来扶她。 这站起来,刚将手上的水抹干,却听牛婶忽然道:“东家,这鱼塘也是神了唉!咱们一直捞,这鱼杂就不见得少呢?” “牛婶,咱家这鱼除了自己繁衍的,我也常有去深山里的湖泊捕鱼的!” “这鱼有自己繁衍的?” 听着牛婶这么一问,悦瑶蹲下身去,装作看了半晌,伸手进塘中,捞出一条只比巴掌大些的小鱼道:“您看看,这不就是小鱼?所以我才让您每日多喂上几次,免得大鱼饿了,误将小鱼给吃了。” 看着牛婶笑起来,悦瑶方才于心里长舒了口气,好在自己早想到了,刚才放鱼的时候,才特意放了些较小的进去,隐人耳目。 下山时,已近黄昏。转去学堂接了灵儿,赶巧遇到了送信回来的南宫越接小灵儿下学,三人行至自家门前,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那儿。 看着比凤大小姐的车撵还浮夸的装饰,悦瑶直咂舌。一旁的小灵儿,却是直言道:“这是谁的马车啊?用金线勾的花啊?也不怕别人将他的车帘子给偷了去?” “不过是些金线罢吧!若真被人偷了,就当送他了便是!”曲怀仁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 小灵儿却是不屑的瞥了眼被仆人扶下车的男子,一脸瞧不上的表情,转身进门时,还拿手肘杵了一下南宫越。 南宫悦只不过打量了一眼马车,随着自家闺女进了小院。 “悦夫人的信中没有提及见面时日,曲某此来倒显得唐突了。” 依旧是一身红衣,高束于脑后的发带,依旧是金线勾成,斜阳的余辉下,照得发带直闪金光,好不晃眼。 悦瑶笑得委婉,将人请进了自家小院。 当曲怀仁看到院角的马厩里,除了马,还有一头一人多高的鹿时,称赞道:“夫人果真不似常人,家中竟还养了此等好物。” 似个孩童一般,这曲大公子,竟从小灵儿手里拿了菜喂起了鹿。 ------------ 第一百零八章 宁,她真有意思 “喂!这是我的小鹿。”悦滋灵不满,直接拍掉了曲怀仁手中的菜叶。 然,这并没影响曲大公子的兴致,看到小鹿食了他掉下菜叶,竟高举得欢呼起来。而一旁的悦滋灵,却是气得跺脚,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曲怀仁活吃了似的。 悦瑶无奈抚额,忙将这曲大公子迎进了堂屋。再让他在那,悦瑶是真担心小灵儿,会对这曲大公子动手。 那丫头如今有南宫越做靠山,胆子是越来越大。指不定还真跳起来揍他一顿也不好说。 迎面而坐,悦瑶原是想趁着这会儿,将话说完了,就不留曲怀仁用饭了。没想到曲怀仁刚坐下来,就开口道:“早就听闻夫人家养殖场的野味,很是独特,今日曲某就打扰了。” 难怪悦滋灵想揍他,此刻连好脾气的悦瑶,都有些牙痒痒了。 可悦瑶看着对面笑得一脸天真直爽的曲怀仁,终是起身去了厨房。有南宫越帮忙,悦瑶做上几个小菜,倒是很快。 当她端着菜去堂屋的时候,却见着那曲大公子,倒在地上,自家闺女正骑在他身上,小拳头举起来,眼看就要落到曲怀仁脸上。 好在南宫越出手,将小灵儿抱了开来。悦瑶忙放了菜,上去扶人。 “放开我!看我不把他揍成肉泥!”悦滋灵叫唤着,在南宫越手里挣扎。 而被扶起来的曲大公子,竟还笑得出来,笑就罢了,还直夸小灵儿道:“看着娇娇弱弱的女娃,竟还有这么好的拳脚功夫,可真是不得了!” 看着自家闺女不依不饶的样子,悦瑶忙问刚才发生了何事。 “他要送我东西,我不要,他非要送!” 悦瑶斜眼看向曲怀仁,不禁怀疑起,这曲大公子莫不是欠揍属性? 就在悦瑶庆幸南宫越将二人隔开时,南宫越一手拧上了曲怀仁的衣禁。 “你是何目的?” 本就冰冷的声线,带着入骨的寒意,琥珀色的眸子里如有刀箭迸出。悦瑶头疼抚额,南宫越是不是忘记了,曲怀仁是来付邀的! “初次登门,无以为礼,准备了一块寒玉为礼。” 看着曲怀仁手中精雕细刻的玉佩,被南宫越拿进手里,仔细翻转查看。悦瑶连忙把曲怀仁拉到一旁,安抚坐下。 “你们两也乖乖坐下!” 悦瑶发话,悦滋灵冷哼后坐了下来,南宫越将玉佩拍在桌上,也冷着脸坐了下来。 这顿饭绝对是悦瑶两辈子里,吃得最尴尬的一次!索性将碗放了,将自己的打算对曲怀仁说了出来。 没想到曲怀仁跑到门外,从家仆手捧的盒子里取出一叠似账簿的册子。摊开放到悦瑶面前的桌上。 “这是我曲家所有楼子的房契。为证诚意,悦夫人可入股其中任何一家,甚至全部!我唯一的要求,便是让您的养殖场为我们供应食材。” “我的意思是,只为我们曲家!” 见到悦瑶挑眉,曲怀仁慌乱的解释道:“夫人与凤家之间的事,我也多少有些耳闻。曲某可以保证,曲家与凤家绝不一样!” 曲怀仁手中的契约册子,绝对能代表他的诚意。毕竟如此这般透清了家底,等同于将自己扒了个精光让她看。 曲家虽逊色于凤家,可这家底,也属实殷厚!据她所知,曲家与凤家同是做酒楼生意的,可到后来,曲家不敌凤家,便放弃了厨房,只做客房留宿。 而凤家似有意规避曲家,许多楼子放弃了客房生意,全做美食。如都德县聚香阁那般的汤泉馆少之又少。 曲怀仁这个时候,要她供应食材,重启厨房,等于是打破了他们两家的平衡。 然则这个时候,曲怀仁提出入股……若是真心倒也无妨,若是凤家利用曲家给她设下的圈套,将她手中的银子吸了去,她的养殖场或许就瞬间崩盘。 看着久不言语的悦瑶,曲怀仁心中是忐忑的。他此行乃是孤注一掷要与悦家结盟。家族中的长辈,皆不看好悦瑶。此行他不仅抗下了来自凤家的压力,更是抗下了家族内部的压力。 选择执意上悦家这条船,他是多方考量过的。悦瑶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只有搭上悦瑶这趟东风,曲家才能不被历史的长河所淹没。 “好!” 悦瑶的一个好字,惊醒了曲怀仁。她信他? “但是我想以另一种方式入股!”悦瑶将册子合上,递了回去。“食谱!” 见曲怀仁一脸不解,悦瑶笑道:“居我所知,曲家当初就是厨艺不敌凤家,方才选择只做客房留宿的。若是以我供应的食材,再配以我提供的食谱,凤家大可不必放在眼里。” “只是我这养殖场里的,不能只供你曲家!之后我的杂食店依旧会售卖,我能承诺你不与别的酒楼合作。” “好!”话还没说完,曲怀仁爽朗的冲悦瑶举起杯来。“合作愉快!” 于是曲怀仁当日签下了与悦家的合作协议。曲家出酒楼,悦家供应食材、提供菜谱,吃食上的收益两家五五分成。 当晚凤宅深院中,也不再平静。 小厮将今日曲大公子行踪所述之后,东毅盛怒之下,捏碎了酒盅,凤仙儿正于一旁细细包扎。 为防止曲怀仁那个小子,他昨夜方才将其引至大牢,没想到悦氏居然不介怀曲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说……?目光扫过身旁之人。 明明设好的陷阱,悦氏却一次次高明的躲开! “我居然赔了夫人又折兵!”东毅没了往日的轻浮笑容,阴沉的脸上,生出丝丝恨意。 看着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渗出血色,凤仙儿惊呼道:“毅哥哥,快松开手。” “无碍!”挥开凤仙儿,东毅起身,站到窗前,看着那无尽的黑暗。 今日之前,他只是想替凤宁征服悦氏。然此事之后,他那颗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心,竟被怒火点燃,他想赢悦瑶!然后将她狠狠的踩在脚下! 转身看向床榻之上,凤宁那张憔悴苍白的面容,东毅缓缓的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意。 “宁,她真的很有意思!” 虽是低语,却被凤仙儿听了个真切。双手一颤,手中瓶子掉落,药粉撒了一地…… ------------ 第一百零九章 徐家动手了 而小于村悦家养殖场里,林喜儿正带着新来的伙计,熟悉场地。 这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婆子让她安插的人选。当初刘婆子送来三人,林喜儿寻了个理由,只容一人进了悦家的养殖场。 刘婆子便选了李三妹,让她带到悦家来,并且要将此人安排到地龙养殖场里。 由于李三妹这两日黏得紧,林喜儿还不曾与悦瑶通过气。 巧的却是,今日带着李三妹上山,赶巧就遇到了悦瑶。林喜儿忙将悦瑶叫住。 见着新面孔,又是跟着林喜儿的,加之林喜儿面色不佳。悦瑶一眼就看明白了。 “东家,这是新到山上做活的。叫李三妹。”林喜儿说着,还不停的挤眉弄眼。 悦瑶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打量李三妹的同时,拍了拍林喜儿的肩头,示意她明白了。 “既是林嫂子介绍来的,定是个好的。李嫂子可有中意的活?”悦瑶问。 李三妹笑意更大了几分,上前几步,卑躬屈膝的直点头:“悦东家,我想在地龙养殖场做活。” 悦瑶点头,便交待林喜儿,将人安排进地龙养殖场。她倒是要看看,徐家这是作的什么妖? 然而让悦瑶没有想到的是,这李三妹进了养殖场,四五日了,竟没有任何异样的举动。直到第七日时,李三妹向牛婶告了假,说是缺些生活所需的物品,想去趟县城。 牛婶是个心好的,对山上做活的人,也是倍加体谅。便也应下了。还叫了于大林用牛车送李三妹去县城。 牛车前脚走,林喜儿就直奔悦家小院而来,将李三妹去向说了个明白。 “我知道了,林嫂子。你去忙吧。” 打发了林喜儿,悦瑶使南宫越跟了去。出门前,一再交代道:“记住了,别动手!赶紧回来,等你吃饭!” 牛车还没进县城,南宫越就追上了。 李三妹请了于大林去东城门边的茶摊子上,花了十个铜板,买工茶和几盘点心,请于大林在这等她。 行至城北,在一处偏僻的小院内,李三妹与刘婆子见了面。一句话没说,李三妹从怀里拿了封信给刘婆子之后,就离开了。 出了小院,李三妹买了几样小件物品,去东城门寻了于大林,二人原路回转。 回到悦家小院,南宫越将事情道尽,有些遗憾的道了句:“我该看过那封信再回来的。” 悦瑶却是笑出了声,盛了饭递到南宫越手里:“还好你没夺信,不然就打草惊蛇了。赶紧吃,一会儿咱还得上山去。” “我也要去。”悦滋灵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的说着。 “你去哪去?好好在家读书写字,先生明日要问话的!别又答不上来,被罚站院子!” “娘!我哪有答不上来?我是懒得答!” 看着悦滋灵一脸嫌弃的样子,悦瑶只觉太阳穴青筋直跳,不禁咬牙切齿道:“你哪是懒得答,你怕是连学都快懒得听了吧!” 对于自家这个女儿,不是在学堂睡觉,就是在授学时逗鸟玩,为此先生已经罚过好几次了。 “娘!先生教的这些,我早就学了!不睡觉,不就只能逗鸟玩了?” 啪的一声,悦瑶将筷子拍到了桌上。她不是因为闺女顶嘴生气,而是气自家闺女所言属实。 说起这个,就得怪自家闺女捡来的那个便宜义父和自家儿子。 自打重阳宴之后,文东引就送小灵儿好些书,因着允文离去歇学那些日子,小灵儿就将书都看了一遍,又有钰儿帮扶着,那些书对于灵儿来说,完全没有难度。 如今倒好,学堂里的先生授业,都是她读过的。 面对自家娘亲的怒气,悦滋灵乖乖的闭上了嘴。 “灵儿乖,听你娘的。”南宫越撕了个鸡腿递进悦滋灵碗里。 悦滋灵委屈的啃了一口,嘟囔道:“反正你媳妇说的,都是对的呗!” 南宫越没有应声,默然点头。这是肯定的! 于是收拾好了厨房,天也黑尽了,二人去了自家鱼塘,南宫越以笛声控制着鱼排起长队,慢慢的游到另一个塘里,很快空了一个塘出来。 “东家,鱼买回来了。”于大林抹着脑门上的汗。 之前他带着李三妹从县城回来,东家就喊他去买鱼,还说越多越好。他跑了隔壁好几个村,花了五个银角头,买到近百斤的鱼。 可这些鱼成色不太好,还大小不一的,比自家养的鱼,差得也太多了。眼下铺子也关着,实再是想不明白,东家这时候买鱼做甚? 悦瑶看都不看,就让二人挑鱼上山,放进空出来的鱼塘。打发了于大林,悦瑶喜滋滋的看着一塘小鱼:“得喽,等着别人送银子。” 接下来大半月的时日,悦家铺子大门紧闭,村人们的菜,都被悦家收了过来,喂了地龙。看着悦瑶这么使银子,于成和李兰心,心里急啊! 可每次去说,悦丫头都叫他们别操心,他们能不操心吗?一天只收村人们的菜,就得两三个银锭子,这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霍霍吧! 十多天了啊!二三百两就这么被地龙吃了个干净。 除了于成夫妇,在地龙养殖场做活的李三妹,也是暗自咂舌,这地龙也吃得太精贵了!自打她来了养殖场,天天拿着这么精贵的菜养这玩意。 “喜妹儿,你们这地龙平时都吃这么精贵的菜吗?” 林喜儿点头:“一直这么喂。” “那这地龙也太精贵了!东家咋舍得拿它喂鱼呢?” “可不,要不这养殖场的鱼,咋能那贵!聚香阁从这拖走,可是五个银角头一条!” 推着车进来的牛婶却是一脸笑嘻嘻,与林喜儿对视一眼后,捧着地龙放进推车里,帮腔道:“鱼塘里的鱼啊,吃的可不只是地龙,平日里,这精贵的菜可没少吃!” 李三妹连连点头,也不再多问。看来悦氏沃土的配方,主要还是在鱼和这精贵的蔬菜上。还好那日送给刘姥姥的信里,她写到了这些。 给徐二奶奶做事,万事都得细致些才好。别到时候银子拿不到,倒将自己小命搭进去了,那就不值当了! ------------ 第一百一十章 三大盆,什么奇葩菜名? 且说悦家铺子关门二十日后,忽然又开张了!与悦家铺子同时开张的,还有边临县西大街的曲家酒楼——怀容居! 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近十所没有厨房的怀容居,居然重开了厨房!让人费解的,只卖三个菜,还给这菜式取了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名字:三大盆! 看热闹的人里,不时有人笑出了鹅声,直言,怎么看这菜名,都有种喂猪的感觉啊!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悦家铺子,居然也有这菜卖,但是不以盆计重,而是需要多少买多少! 有些花不起银子的,被好奇心驱使着去了,悦家铺子。 一进铺子,就被菜香、果香,引得馋虫翻涌。看着货架上归整的水果,水灵灵的,清香扑鼻。 再看旁边,食架上端出来的三大盆子的菜,柜台后的伙计,逐一介绍三个大盆子里的菜,有香辣的山猪肉、酸鲜的仙鲤和脆皮甜味的秘制卤味脆皮鸭。 菜式少见不说,菜的香味里带着的丝丝甜味,引得围观的人,直咽唾沫。 三盆菜,几乎囊括了所有菜式的口感,一旁的台子上,还有试吃的三小盘,当你试吃过后辣得晕乎乎时,伙计还给你递上一杯醇香甘甜、果香浓郁的酒水。 一口饮下,缓解辛辣,还让人在这初冬时节,周身暖和。但凡买了香辣山猪肉的,都顺带着一坛子新奇的果酒走。 这一日,怀容居里宾客盈门,悦家铺子食客也排成了长队。甚至有孩童拿着两个铜板,就为买上一块脆皮鸭。 怀容居大宴宾朋,聚香阁今日的生意,就显得有些冷清了。从顶层下来的东毅,听到自家客人谈论的皆是怀容居的新鲜吃食,唤了仆人,驱马直赴怀容居。 曲怀仁看到凤家的马车,挑眉过后,还是出门迎了上去。只是没想到,车上的人,并不是凤宁,而是另一位凤姿卓卓的公子。 “在下东毅,是凤大公子府里的掌事。听闻怀容居开张,我家公子命小人,前来恭贺,并送上贺礼。” 二人心知肚明,面上却是你迎我往。收了贺礼,回请宴席,自是必要。二人居于小室内,寒暄过后,伙计端上三只玉雕的小盆。 曲怀仁介绍过菜式后,寻了借口,便退了出去。 东毅看着面前的菜式,逐一尝过,眉头越拧越紧。美味的佳肴背后,他尝到的,只有劲敌二字! 这怀容居,必将成为聚香阁的威胁!悄然无声的离开怀容居,东毅却是将身旁的仆人唤了过来。 “去后厨打听!是何人掌勺!这些菜,可是他独门秘方?”无论此人要价多高,就算自己不能用,也不能将之留在曲怀仁手中! 转回凤宅不久,仆人便急急回来禀报。听过之后,东毅再次捏碎了手中酒杯。这一举动,吓得地上跪着的仆人,直打颤。 “公子,仙睨居来人禀报,大公子醒了,请您过去。”门外待女轻柔细语。 东毅这才回过神来,拂过手中碎片,抹去血迹,往凤宁所住的院落行去。 这些日子,因着他那一句话,宁身体有所好转,只是如今之事,他该如何和宁说,该不该说,倒是让他举棋不定了。 仙睨居内,凤仙儿掺扶着凤宁,正于廊前小坐,不过才初入冬,凤宁已经大氅加身。 不知是寒风冻起,还是笑容使然,凤宁苍白的面容,少有的多了几分红晕。使他美得如天宫仙子。 “毅。”凤宁招手。 东毅笑盈盈的走去,坐在凤宁身旁。“看得你身体好转,我也心情大好了。只是这满院腊梅的枯枝,有何景可赏。不如咱们到别处走走?” “毅哥哥说的是,我方才劝了半晌,哥哥就是不动,非要在这赏梅。”凤仙儿接过待女端来的茶盏,送到东毅手中。 “你说这初入冬的时节,哪里来的梅花可赏?倒是这满院的枯枝,看得使人心情不快。” “起风了,咱们回屋说说话罢了。”凤宁起身,缓步往堂屋走去。凤仙儿忙上去搀扶,东毅放了茶盏,快步追了上去。 “说说她的事吧!”凤宁解开大氅,直接躺回了床上。 凤仙儿却是低头不语,看向东毅。 既然问起了,他自然得给宁一个交待。“如你所言。” 二人相视,久久不语。直到东毅将凤仙儿打发去了别处,凤宁才言道:“你想如何?” 东毅吊儿郎当的轻笑道:“不就是女个?何必非要与她挣一时长短,不如将她囚于府底,或是直接困在身旁。” “毅,爱情不是这样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是你把爱情想得太复杂了!你若是愿意,我即刻着手去办。” “看来这些日子,你吃了不少苦头。”凭她的智慧,东毅自然讨不到好。从一开始,他就猜中了这结局。 东毅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椅上,似是苦笑道:“没错!我承认几次三翻没有得手。但是这都只是基于我不能伤害她的前提之下,若是没有顾忌,我有的是手段。” “毕竟一个没有靠山的女人,还有一双儿女,打哪看,都是一身破绽!” “你可知道瑶儿身边的男人是谁?”凤宁问。 “我管他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一双手还能护得了三个人?” “玉面阎王。”这是他通过虎男确定的!虽然那个蠢货两次没有得手,至少确定了他的身份。 “我猜到了!”那晚派那两蠢货去杀乞丐的时候,他就确定了。 他不止只是猜中了,之后更是针对这传说中的人物,设了圈套。 “你猜到了?你做了什么?”凤宁惊呼。 东毅痞气的摊手:“不就是针对他设了些陷阱,可偏偏就被他全部精明避开了!” 看着凤宁疑惑的目光,东毅将这几日的事统统说了出来。 “悦瑶铺子开张时,我让人散布谣言,因此她的铺子两天无人光顾。就在我以为得手的时候,他竟找了个乞丐到门前白吃。于是,我派人去灭口,想做成中毒而亡,然后利用官府,将悦家彻底抹去。” 说到这,东毅笑得尴尬道:“如你所想,她身旁的男人保下了乞丐,谣言因此不攻自破。于是我又使人去砸悦家店铺,没曾想,倒是自己一头扎进了别人的陷阱。”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被人剥得一丝不挂 “为了给那人出手的机会和理由,我在二十七人中安插了他愁视的响马,同时袭击悦家四个铺子。没想到七人凭空消失至今下落不明,其余二十人被揍得面目全非的送进了县衙大牢。” “害得我为了捞他们出来,不仅舍了大笔的银子,还动用了家族势力。” 看到凤宁笑起来,东毅脸上更为尴尬了几分,半晌才道:“对于曲怀仁,我是将计就计,早些天就将曲大公子的友人送入牢中,以便让悦瑶碰巧看到去县衙大牢的曲怀仁,可是……” “可是你想不明白,做到这种地步,为何她还会与曲家合作?”凤宁笑得直摇头。 东毅撇嘴耸肩,之后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 这种感觉就像是,暗处有双眼睛,无时无刻的盯着自己。他就像是被人剥得一丝不挂。对于他来说,这是耻辱! “想来,定是瑶儿早看穿了你的计谋,阻止了他暴露身份。” “悦瑶?”东毅诧异的看向凤宁,他有过千万种猜想,甚至怀疑自己身旁是不是有玉面阎王布下的眼线。 唯独凤宁说的这个可能,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个不经世事的深宅妇人,怎么会这般精于算计?自己此番算计,一开始就被她看穿了! “多少年了,在你之后,竟还能有人叫我这般热血沸腾。”东毅笑言。 二人难得叙起往日情怀…… 怀容居深处,一袭红衣的男子,正于石桌前打开今日送来的信件。 “公子,是不是现在出发?” 曲怀仁点头,亲书一封后,留下:悦夫人亲启字。 家中忽遭变故,他不得不离开边临县,之中只怕有些蹊跷。 奔赴永安县曲宅之中时,家族要人已经全数聚齐。曲怀仁一身风尘进去,主位之上的老者怒斥道:“好你个逆子!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不将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中了!” “快跪下给爷爷认错!”曲安难一掌拍在自家儿子背上,生生将之压到了地上。 “爹!这事儿,我们二房可不认,曲家产业凭什么和别人五五分?莫不是大房的起了私心,编排出悦氏这么一号人!”二房老爷冷笑。 三房老爷拍桌而起:“没错!我们也不认!莫明其妙的不见了五成家业,把我们当傻子玩呢?” “爷爷、二叔、三叔。兄长是你们认可的家主,他做的事,定是为曲家好的。还请各位长辈耐下心来,且往后看才好。”曲怀宁跪到自家哥哥身旁。 二房和三房的顿时上了火,指着曲怀宁吼道:“往后看?只怕到最后,若大一个曲家皆被他收入囊中吧!你们大房,也太欺人了!若是这样,我们要分家!” “没错!分家!而且我们不会承认悦氏!你们大房的不管是中饱私囊也好,讨好那妖女也罢,要送,拿你们大房的产业去送,凭什么动我们的?” 嘭的一声,茶盏于曲怀仁身侧成了碎片。主位上的曲老爷子,心中怒气难压,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满堂的吵闹这才停了下来,二房和三房脸色微白。他们还没将属于自己的产业拿到手,若是老爷子有个闪失,那不白肥了大房! “怀仁,你且回去,与那悦氏道明白了,你与她之间的协议不作数!以后曲家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曲老爷子言过,直喘粗气。 跪了半晌的曲怀仁这才起身,将手中的账册送到曲老爷子手边。 “爷爷,其上,是曲家上半年的盈亏。其下,是怀容居这几日的进出账。” 见着老爷子伸手要拿,二房三房的心头一急,又跳了脚。 他们心知,曲怀仁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当初若不是这小子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曲家家主之位,又怎会落到这小子身上。 “二叔三叔,急什么?是怕爷爷见了你们私支银钱,还是怕爷爷见到你们私吞曲家房产?” 这一句,瞬间气得曲老爷子手抖不止。翻开账册,其中不对的地方,曲怀仁早已做了标记,眼下倒让曲老爷子看得省时。 手中账册一丢,曲老爷子已经难抑心头怒火,泛黄的眼爬上血丝。半响才骂出一句:“你们两个不挣气的东西。” 仅今年上半年,二房私支银钱近千余两,变卖曲家房产三处。三房私支银钱一千三百两,变卖曲家房产五处。 曲怀仁不止于账册上注明了所有私支日期与地点,甚至是从哪个铺子,哪个掌事的手中支走的,都一一记录在案。更别提变卖房产的价钱与购买者,都有记录。 “爷爷,您老觉着,凭他们两家这么挥霍,曲家能扛几年?说句不中听的,只怕您老,眼还没闭,这个家就空了!” 这不是危言耸听,他是精细算过的。一年私支三千两以上,别说曲家,只怕凤家都养不起他们。 曲怀宁也是个有脑筋的,直言:“空了还算好的,莫不要倒欠着别人许多银钱,曲家一倒,追债的上门来讨,讨不着银子,搅得曲家不得安宁。” 话是说给谁听的,谁心里清楚。他们二房三房的表哥表弟们,养窑姐儿就罢了,听说还有欠了赌债的,那些可都是高利盘剥,谁受得了? 冲自家弟弟点头,兄弟两相视一笑,曲怀仁将父亲扶回椅座间,目光扫过慌乱的二叔和三叔。 与悦家合作,是他筹谋了大半年的事。当初他就猜到二房和三房不会同意,这才留了他们的证据。 见二人不言语,曲怀仁才对爷爷道:“您且看看怀容居这几日的收支流水,估算一下,仅目前初期,咱们曲家能入账多少!除了与悦氏合作,我找不出任何方法,能填补二叔家和三叔家为曲家埋下的祸根。” 曲老太爷是什么人?先朝时,任职户部。虽为小吏,却也是整日里与银钱来往的。如今虽入迟暮之年,脑子还没恍惚,心头一阵算计之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以这本账册来看,若曲家所有楼子都能这样,年进六七千两,并无不可!悦家?无论皇朝还是商行,似乎从未听闻过悦姓! 何时出了个这般厉害的人物?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曲怀仁家犬不宁 自己亲爹,他们能不了解? 看着曲老太爷瞬间变脸,二房和三房如坐针毡,二人目光对视,以神会意,竟同时言到。 “那悦氏可是边临县出了名的妖女!凤家与之合作,如今又落得如何下场?” 二房咚的一声跪倒在曲老爷子面前,磕头认错:“爹,我私支银钱有错在先。可这事儿,咱一码归一码,如今凤家聚香阁生意一落千丈,若我们与之合作,日后又是何种下场?” “二哥说得没错!”三房也跪了下来。“爹,您老又没老眼昏花,怎会看不清其中门道?” 见着老爷子举眉抬头,三房知道自己说到了点上。 “当初悦氏不知使了何种妖术,勾得凤家公子失魂落魄,凤家银子可没少往悦家送。要我说,如今定是凤家被掏空了,悦氏又瞅着咱们曲家!定是给怀仁使了妖术!” “三弟言之有理!长此以往,曲家不就是步了后尘?” 二人默契得就差击掌碰肘了。 可曲怀仁哪是这么好糊弄的,冲着自家弟弟使个眼色,曲怀宁就反驳道:“二位叔叔这是断章取义!何为败落?与悦家全作前,他凤家何曾如此风光?是不是始乱终弃我们不得而知,可悦家为凤家带来的,可不止是银子,更多的是与皇亲国戚之间的往来!” “如今凤家失了悦家相助,虽然银子入得少了些,可凤家已经赢得了人脉!做生意的,若无人脉,举步为艰!” 这个道理,曲老爷子怎么会不懂。想当被改朝换代,曲家之所以没被波及,一者,他不过是个小吏。二者,便是人脉!那时,若无人脉,只怕曲家早就绝后了。 曲老爷子大手一挥:“此事,暂且如此。各让一步,悦家的合作,先从落辉郡起步,其余郡府先不参与。” 虽不是全胜,也算得是大捷之喜。曲怀仁是个知进退的,阻止自家弟弟再过多言,算是与曲老爷子,搭成了共识。 眼下,只能等到回了边临县,求得悦瑶谅解。 二房三房见老爷子定下了,也不敢再多言,草草起身告辞,离开了曲家祖宅。出了门,二人皆是怒不可遏的瞪着曲家大门。 三房是个无脑的,冲自家祖宅大门淬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直了马车。 二房老爷,曲安易却是个有心思的,心中盘算许久,这才上了自家马车离开。只是,马车行至自家宅子门前,便听到里面鸡飞狗跳的吵吵声。 等不急下人摆凳搀扶,自个儿就跳了下去,崴了脚不说,还摔了脸。强忍脚踝疼痛,一瘸一捌的冲进宅子。 只见前院里围了十多个打手装扮的汉子,自己那个不挣气的独子,跪在他们面前,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见着他,就哭了出来:“爹爹,您快救救孩儿吧!孩儿的命都快没了!” 孩子不挣气也就罢了,自家夫人还是个添乱的。猛的从瑟瑟围观的人群里冲过来,肥胖的身体硬是将他压倒在地。 嘴里唾沫横飞,一声声唤着让他赶紧拿银子,救下他的独苗。 领头的打手毕竟是吃这碗饭的,见着能做得了主的人,嬉皮笑脸的冲他点头冷笑。 “曲二老爷,您家公子欠了如意赌坊五十两,今儿哥几个就是来取银子的。” 听到只是五十两,曲安易那颗揪着的心,才稳稳落地。推开自家婆娘,从怀里掏出张五十两的银票子,递了上去。 “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早这么干脆,兄弟几个也不会闹得这么不堪。”将银票看了半晌,收入怀中。 “既然清了债,请你们赶紧出去!”曲安易顶着曲家二老爷的名头,做了一世斯文人。眼下闹得这般不堪,也实忍不住脾气咆哮。 可领头的打手,皱眉掏耳,不仅没打算走,还扶起倒在脚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曲二老爷,五十两。”他将手掌打开:“不过是赌坊的本金!我的利息还得另算不是?” “利息?” “当然了!我即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娘,凭啥白借银子给他?当初可是白纸黑字写清了的,五十两本金,每日三十两利息,眼下借了四日,不多!也就整三百!”摊着手就要银子。 曲安易终是怒了,直吼这哪是利息,这直接就是抢劫。说要去报官,要告得意赌坊。 谁知打手丝毫没有怒气。“这可和赌坊没有任何关系,是您家公子找我私借的,契书上可写得清楚明白,每日得是利滚利的!今儿若是讨不到银子,也行,我砍了他一双手,这债也就清了。” 话说完,几个打手已经有了动作,将曲安易的独苗按在地上,提着斧头比划着,眼看就要落下来。 曲家大夫人直接晕倒在地,而曲安易也没了分寸。三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些年曲家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分来的红利也是年年在降。 家中正妻妾室养了一院,奴仆下人,哪个不得花银钱?吃穿用度,一年下来分的利压根都不够。 再有点人情来往,这才使得他们二房,私借银钱。 至从这不孝子出门混迹,更是不拿银子做个数,这两年只给他还赌债的,就已经好几百两了!家中库房早就空落落了,哪还有银子? 莫说银子,连个银角头,都寻不出来的!偏偏自己又只有这么个独苗苗,他总不能看着儿子成了残废吧! “我去借!”这时哪还顾得上跛脚,转身就跑了出去,坐了马车直奔他三弟家去了。 一院的人,看得也是目瞪口呆。丫头婆子心惊的将大夫人抚到一旁,又是倒水,又是掐人中。 就这么等到天见黑,门外连个响动都没有。领头的打手冷笑着,叫着手下将曲家公子押走了,说是请曲公子去喝茶,留了个地址给墙角的一众人,只说时日有了银子,送来领人。 明日若是见不着银子,不仅要砍曲公子十个手指,还要卸了他一双腿。算是替曲二老爷教训儿子,免得他日后,又出门借银子去赌。 而此时的曲安易,正于自家三弟面前,哭鼻抹泪……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各自算盘响叮当 曲安易深知,曲安容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做事冲动,也喜占些小便宜。开口借银子的同时,许下这月分了红利便还,还多给五十两。 见曲安容不言语,直接许了一百两的数。 让曲安易没有想到的是,曲安容居然斜眼看向一旁的弟妹,曲王氏。似乎曲王氏不点头,他是不会应下的。 “二哥,天也不早了,咱们先用饭,有银子没银子,也得先将二哥照顾周到了才是。”曲王氏话说得动听。 借着安排吃食的由头,拉着曲安容出去了。 二人也没走远,于转角处说道了起来。 “夫人,咱白得一百两,挺好啊!”曲安容说着,仿佛那一百两已经摆到了面前。 曲王氏一脑瓜子拍了一去,硬是将曲安容眼中的银子拍散了。“一百两?他不是还欠着私借的银子?说得再多又如何?到头来,他自己的银子够不够家用,都还是问题!” “就你个呆子!别人画个饼,你还吃得挺香!” 曲安容直拍脑门,是是是的应了好几声,这才回去招呼自家二哥。 你可别瞧不起曲王氏,曲安容头脑简单易冲动,若是没有曲王氏,他这三房如今哪来那么多的银子! 当初二哥私借曲家银钱时,他是想去老爷子那里告发的,想以此证明自己也是个能做事的。 那曲王氏听言后,只轻尝了口茶的功夫,便让他也去私借,且借的数得比二哥的多上两三成,按着曲王氏的话说,若要罚,得先罚二房,才轮到他们三房。 若老爷子舍不得罚二房,他们三房就白捡了这些个银子。至于变卖的房产,也是这个理儿。 可他们三房怎么会如二房那么傻,真将那些宅子卖了银子花了。他们不过是变了户名,宅子租了出去,每年租子都得收上百两。 借着曲家银子,生着自家的蛋。家中宽裕不少,他才有银子寻花问柳,享尽各种美色。若说曲王氏唯一不好的地儿,就是心眼小,任他在外面如何玩,都不准他带进家一个! 就连前些年他睡过的丫头,曲王氏也将之罚卖了出去。如今他的宅子里,除了男人,就是清一色的婆子。每每想到这里,他心头就不快。 可转念一想,自家媳妇这么会持家,也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选了一坛好酒,曲安容回了堂屋。听闻二哥又提借银子,他干脆就拒绝了。 曲安易急疯了,就差跪在自家弟弟面前,求他助钱。然,曲安容是个一根筋,无论他如何示好,如何乞求,曲安容都没有松口。 见天已黑,胀红着脸骂了两句,甩手而去。等于曲王氏端了菜回堂屋,见只有曲安容,忙问二哥呢? “左右是不给借的,也省得白让他喝了这好酒。” 听言,曲王氏冷着一张脸,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曲安容脑门上。“合着,你为了坛酒就将人得罪了?” 既是已经得罪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事,且先这般,毕竟赌债,要么不借,要么借个没完。 与其拿自家银子遭罪,得罪了也不见得是坏事。 话说,曲安易在三弟这没借到银子,一咬牙索性去了祖宅,二话不说,入了三门,跪到了爹娘面前。 谁让他就这么一个独苗呢? 将事情说了清楚,曲老爷子扬起手,直往曲安易背上打。毕竟七老八十了,下再重的手,也不怎么疼。 可曲安易低着头,嘴里直叫唤啊,他不疼,他得让娘觉得他疼。 果然,老婆子自是心疼自己身上落下来的肉,劝了半晌,才将自家老头劝停下来。 按着曲老爷子的意思,宁可让那不肖子孙被砍了手指,也不愿拿银子。那可是赌债啊!活了七八十年,但凡沾了赌的,就没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与其赔得家破人亡,不如早早给他教训,不再沾赌。 可老婆子心疼啊,打发曲安易回去的路上,偷摸着将体己银子拿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曲安易直后悔白去了三弟家,早知道直接来他娘这儿,多方便,银子拿了,还不用还!跟白捡的一样。 等到次日揣着银票去取人,对方拿了他的银票,却没能将人领走。至于为何,自然是他那宝贝独苗,昨晚又跟人家借了银子,赌到了一块儿。 三百两的本金,只一夜得还四百八十两!曲安易只觉头一沉,险些昏死过去。 这三百两还是老母亲私下给的,四百八十两,他上哪去借? 听闻曲安易借不来银子了,对方语气一转。 “既然曲二老爷是个诚信的,那么,曲公子就先留在这,曲二老爷只要为我办件事,不仅欠下的四百八十两,我不要了,之前的三百五十两也尽数归还。” 当听闻是要他阻止曲家与悦家合作时,曲安易瞬间明白,自己这是遭了道了!眼下仅此路可行,他也别无他法。 于是当晚,曲安易就闹到了祖宅,直言要分家。也不知曲安容打哪听了消息,居然也赶来要分家。 曲安易直言,若想不分这个家,唯有不与悦家合作。不然,这个家他分定了! 不知情的曲安容,也跟着拿悦家为借口要求分家。毕竟自家媳妇说了,二哥要啥,他也要啥就对了。 曲老爷子瞪着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气得险些一口气憋过去。半晌才缓过来道:“行!行!行!你们两个,这是要逼死我啊!” “爹!您话可不能过么说!当初咱们家遭了难,我也是为曲家打拼过的!说难听些,那也算是我自己挣的!如今我要回去,并无不是之处!” “二哥说得不错!曲家如今的天下,也是我们打拼出来的!”曲安容嚷嚷着。 从自家楼子赶回来的曲安难父子三人,来不急拍去身上尘土,急步冲进堂屋之中,见着曲老爷子气得脸色发青,双眼血经,连忙唤下人去请郎中。 “二叔三叔,你们这是要逼死爷爷吗?”曲怀宁怒了,若不是曲怀仁拉着,他就扑上去了。 曲安易被吓得不松,定了定神,拿出了做叔叔的姿态哼道:“你们大房的,当然不愿分家了!曲家若大的家业,由你们一家说了算!换做是我,我也打死不分!” “行!二叔既然连这么不顾体面的话都说了,再不分,倒真像是我们大房的有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曲怀仁冷哼着拿出一本泛黄的册子,放到曲老爷子手边的桌上。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血脉亲情与家族兴亡之间 “这是当初二叔三叔退出经营时,风家各处楼子盘点清算出的资产。至这年之后,二叔三叔两家,每年的红利都是领干净了的。若要分,也只能按着当时的资产来分。” 曲怀仁说完,曲安容呆楞楞的,像是还没想明白这话。 而曲家易的脸色极难看。恶狠狠的瞪着曲怀仁,这个狐狸仔子,五年前才多大?不过十五六岁吧!他这个二叔,居然被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摆了一道! “而且二叔三叔近两年来大额私借,也得从这些资产中抵扣出来!” 曲怀仁补充完,曲安易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曲怀仁的手,颤抖不止。方才嚣张叫嚣分家的气势不复存在,面色铁青,双眼通红。 “两位叔叔退出经营时,曲家总资产不过五千七百两!按着分出来四份,各家一千四二十五两!二叔家私借和变卖的房产,总价已过一千五百两之多,需补出来的,也不必了!” 说完,曲怀仁看向曲安容,曲安容此刻心如鼓点,他私借和变卖的银子,足有两千两了!合着还得倒吐银子?不对啊!他家娘子不是说,随着二哥,他吃不了亏吗? “放屁!凭什么按着你说的分!五年前曲家啥样?楼子不过二三十,房产不过二三处!要分,也得按如今的分!你们大房的再这么欺负人,我就去告官!你们不怕丢脸,我也没啥顾忌的!” “好好的日子不过,成天分家分家!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门外老妪怒声喝斥,几人连连跪了下来。 门帘打开,曲老夫人被两丫鬟搀扶着挪步而来。 “安易,你到底为何要分家?”曲老夫人直问。 曲安易面色微动,只能拿悦家当说词,他总不能告诉自家老娘,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遭了别人的道吧! “哼!”曲老夫人冷笑道:“既然你不想与悦家合作,那就按怀仁说的法子,将你们二房的那份算清了,走人!” 这老二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能不了解他?看他刚才的样,分明是没有讲真话! “娘!”曲安易不满。 一旁的曲安容,悄悄的起身,站在角落里,不敢吭声了。他家娘子说过,若要倒贴银子,就站到边上,不吭声。 “你若要去告官,去便是了!我倒要看看,刘砌那小子,敢不敢抓我这个堂姑母去他的县衙!” 眼下曲安易真是没折了,曲家因前朝之事受牵连,离开京都定居永安县,就是因着老娘这点娘家的照应。 既然撒泼打滚没有用了,那就只能指望老娘心疼他这个儿子了!双眼一红,泪噗噗的落了下来。 “娘啊!您救救我那根独苗吧!”曲安易抱着自家老娘哭得像个孩子。 等到曲安易将事情始末道出,曲家老太太气得捶胸顿足,曲家老爷子直接被气得从椅中跳出,对着曲安易不停的踢打,嘴里还不停的骂着败家子之类的话。 为免老爷子伤子身体,曲安难连忙将曲老爷子扶了回去,眼下可好,等郎中来了,家中两老都需瞧上一番了。 “不准去救他!这种人救回来,迟早得害了曲家。”曲老爷子怒吼。 曲安难见两老盛怒难收,连忙唤了下人进来,把曲安易架了出去。不准他再进这屋。曲安易挣扎不脱,却不死心,跪到了门前。 “你呢?三弟?你还要分家?”曲安难看向站在墙角一动不动的曲安容。 只见他连连摆手,低着头,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毕竟是曲家血脉,总不能放任不管的。曲安难将自家儿子叫到根前“眼下也只能先将与悦家合作之事,放一放了。等人放回来了,咱们再慢慢动作。” “不行!”曲怀仁道:“爹!您看不出,这是凤家给咱们的下马威吗?您想想,凤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非只有两点!其一,凤家失去悦家相助,生意一落千丈。而我们曲家有悦家相助,很有可能将凤家挤下商界神坛!其二,他凤家卸磨杀驴,想将悦家赶尽杀绝纳入囊中,得我们曲家相助,他们奸计难成!” 曲怀宁言出,曲安难如梦初醒。曲怀仁深吸了口气。他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曲家想要脱离负债、吃空家底的窘境,唯有与悦家合作这一条路可走。 “是的!如果有一天,我或者怀宁自处意外,也请爷爷和父亲不要怪罪悦家!这是我们的选择,与悦家无关!” 看着父亲与爷爷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曲怀仁便也不再言语。 爷爷和父亲此时也应该,在血脉亲情与家族没落之间有所取舍!风险与利益同存的道理,他们怎会不知。 他们曲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凤家手中的把柄,包括他在内!在一年前,他就已经有此觉悟了。 不多时,郎中进了堂屋给二老把过脉开了药方,都无一人打破这片沉默。只闻门外曲安易一声声叩头,求二老救下他家独苗。 沉思过后,曲老爷子沉声道:“拿一千两出来,让他去把那不成器的东西赎出来!仅此一次!日后再犯,我只当没那个孙子罢了!” “爷爷!眼下曲家已经拿不出一千两现银!明日我便拿两处宅子变卖去换银钱。” 不是曲怀仁计较,而是真拿不出来!库房里的现银,年初时就被二叔和三叔私借了去,哪还有那多的银子能使。 或是听了屋中对话,门口的曲安易满脸鼻涕眼泪的咒骂起来,难听的话都直指大房。 屋内曲怀宁听不下去了,想出去辩解,被曲怀仁拦下了。无论这银子拿与不拿,怎么拿,二叔也不可能念他们大房一个好的,与这样的人,不必去费口舌。 可眼看到手的银子,被大房拦下,曲安易哪忍得下这口气,打帘而入,跪在曲老爷子面前,讨了三处房契,这才磕头离去。 然而许久后听闻,曲二老爷家的公子,少了一双手,是被人齐臂膀处砍下的。 这曲家公子至此也不再入祖宅,将自己关在了曲家深宅之中,显少出面。 比起曲怀仁家中所受的压力,悦瑶却是惬意的狠赚了一笔。这还得从李三妹那封信送出之后说起……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个中算计,方蹬场 刘婆子仔细看过李三妹送来的书信后,当晚就亲自将信送回都德县徐家。 刘香琴察看后,自是喜不胜收。又让刘婆子将信中内容送去白锦处。 那白锦自是喜悦,之前她凭着自己的姿色侥幸得刘香琴赏识,入了徐府。 起初自己这身子也将徐震光服侍得妥帖,可眼下腹中怀了徐家的种,徐震光来的次数也越发的少了。 男人就是这样,和你睡得少了,感情也就淡薄了。怀胎十月,若是徐震光再纳了新人,谁还会惦念她这旧人? 日后若能生个儿子,也算熬出头了,可若生了个女儿,只怕更惨的日子还在后头。眼下手中这张沃土的配方,若能换来徐震光高看她两眼,自己在徐家的地位也将更加牢固。 思及此,白锦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以腹中胎儿不适,将徐震光请来,再将手中方子送上。 徐震光先是一惊,而后欢喜得抱着白锦转起圈来。白锦提醒他莫伤了腹中孩子,徐震光这才眉眼弯弯的将之松开。 能坐上徐家家主之位,可见徐震光也不是草包。喜悦过后,打听起这张方子的出处。白锦只说碰巧自己一个远房亲戚进了悦家养殖场。倒是一嘴没提刘香琴。 这可不能怪她,义母也说过,只有她地位牢靠了,养老也才能有指望。那她索性就将这功劳纳入自己囊中。 白锦的出身,徐震光是知晓的,悦家养殖场多收寡妇,这点倒是对得上。如此一想,只觉这方子,定假不了! “锦儿真是有心。竟能弄到这般了不得的东西。能娶到你,真是上天赐福于我徐家!” “老爷这是什么话,奴家能得您的宠爱,才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无论徐震光对她感情真也好,假也罢!被一个男人睡,和被成百上千的男人骑,哪个是福,哪个是祸,傻子都明白! 这夜徐震光自然留在了摘仙阁,这可叫后院那些姨娘们恨得牙痒痒。自从窑姐白锦进了后宅,自家老爷来她们宅中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前些日子白锦有了身孕,徐震光才脱身出来,见她们的次数稍多了些,可这好日子还没开始,怎么又被那狐狸精勾了回去! 深宅之争也就罢了,就连刘婆子,都心中大有不满,自己来回跑得风尘仆仆,竟连个赏都没落得,自是不甘。 “夫人,这方子您怎就拱手让出去了?虽说那二小姐是您收的义女,可毕竟是窑姐儿出生,这种水性杨花的人儿,日后只怕飞黄腾达了,能不能记得您的好,还得另说。” 跪在佛前的刘香琴将手中佛经放下,虔诚跪拜之后,领着刘婆子出了佛堂。 “你这婆子,就是眼浅。”刘香琴是个心机深的,个中算计,她早思量许久方才定下的。 无论她还是白锦献方,好处自是不在话下。 可若这方子若有误,使徐家蒙了损失,方子出自谁手,就很是讲究了! 试想出自白锦,她有腹中子庇护,徐震光自不会太为难于她。可若是出自她的手,只怕会被徐震光的亲娘抓着这个机会,将她撵出徐家! 她们这样的深宅妇人,每日如履薄冰,活得小心翼翼。尤其是她这样,没个徐家血脉做后盾的,只要一个不留神,很可能终落得不得寿终。 眼下,她还得寻着机会多出去几次,再寻上个比白锦还勾人的姐儿回来,以防万一! 舞叶秋风落尽时,岸榛浮雪玉盈枝。 趁着冬雪未至,边临县令亲书的‘悦礼村’牌匾,在吹吹打打的乐曲声中,于村头落成。村民们似过年般喜悦非凡,十里八乡的皆感叹当初的小于村怎就飞落梧桐成凤凰了! 赶巧的有商队进村,找到了悦家小院。 领队直言要大量购买仙鲤鱼苗,悦瑶听完,只道大鱼终于上门了! 将人领到山上,之前准备好的鱼塘处,原本只花了五个银角头买来的百斤鱼,如今按条数,卖出百两之多。 一旁数鱼的于大林瞪着一双大眼,细心数着为装车。这悦东家做生意,从来都是诚信的,为何偏偏此次,大费周章的做这事? 疑惑归疑惑,这些时日下来,于大林对悦瑶人品的认知与信任是牢固的!悦东家如何说,他如何做就对了! 打发于大林送商队出村的档口上,悦瑶在山下晒制沃土的场子里寻着了牛婶,拉到一旁角落,悦瑶才道:“寻个机会,将李三妹打发了去。” 牛婶楞楞的,回:“怎这么巧?昨儿个她还给我说,这两日要迟工,说是自家失散已久的儿子寻着了。要去接儿子回老家。” 儿子?只怕是想赶紧回徐家领赏才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李三妹有没有命花这银子! 在悦瑶看来,以刘香琴的手段,只怕李三妹凶多吉少。 “那就放她离开,别拖久了,这两日就放。”人若是死自家养殖场里,反倒添了麻烦。 于是到悦家养殖场,不足月余的李三妹,在次日一早,就打着包袱离开了边临县。 当晚,于春女回了悦礼村,大林媳妇做了一桌子吃食,一家人似过年般的围坐在一起。春女儿将这半年领的工钱,递到大林媳妇面前,两锭白晃晃的银锭子,扎眼得很。 “爹、娘!这是女儿挣的工钱,您二老给收着,只当是女儿孝敬你们的。” “我的儿啊!”大林媳妇哭成了泪人儿。 于大林心里也含满了泪光,将银子推了回去。“春女儿,这些银子,你自己收好,这些年是爹娘欠你的,怎还能收你的银子。” 于春女儿头一软,哭出了声,抓着银子塞进她娘手里。“爹娘,你们不曾亏欠于我。这些年,再苦再难,你们都养着我。如今我也能挣钱养家了!以后弟弟妹妹们,我也会尽力抚养。” 就在一家人把两个银锭子推来推去的时候,悦瑶推开院门进来,于大林夫妇二人,连忙抹泪迎了出来。 “我寻你们和春女儿说几句话就走。” 大林媳妇忙在廊檐下摆了草席和矮几,四人坐下,悦瑶才道明来意。“眼下,春女儿也能独挡一面了,我想让她去汉林郡做个大掌事。不知你们夫妇可愿意?” “大掌事?”于大林惊呼,大林媳妇也是一脸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 他二人原想着,自家闺女读了大半年的书,识得些字,眼下又学了半年账目,能做个账房已经是有大造化的了。从没想过,自家这闺女还能做到掌事的! “可她一个女娃,这生意上的事……”大林媳妇不自觉低语。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礼佛之人,一定心善? 虽说大林媳妇这一年多的时日里,对以往女人相夫教子的传统认知,有了改变。 可似东家这般如男子般在商行叱咤风云之事,天下女子,又有几何? 何曾敢想,自家女儿也能有效仿之时! 见着于大林夫妇都不开口,悦瑶心里嘀咕起来,莫不是他二人不放心于春女远行? “我去!”于春女面色虽重,眼里却是平常女子少有的自信与坚毅! 就听扑通一声,于大林这个七尺男儿重重的跪在了悦瑶面前,低垂的头看不见表情,声音哽咽在喉。 “东家,春女儿就交给您了!” 大林媳妇泪流满面,她的女儿虽错过了嫁人的年纪,可上天不薄,恩赐了春女儿一双翅膀,能让女儿翱翔天际。 话不多说,于春女不日后,送别双亲与弟妹,独自踏上了去汉林郡的路程。 因着悦瑶与凤家合作时,在都德县做了许多铺垫,所以于春女此去目地,就是徐家所在的都德县城! 四日之后,于春女站在了都德县城门之外,踏进这个门,她将再难有回转边临县的机会。思乡之情漫上心头,于春女朝着来的方向,跪地叩首。 她人还没起身,就见远处一拉货用的马车,车斗里睡着一人,那人手耷拉的吊在车尾,行至近处,于春女猛的喘息起来。 这不是悦家养殖场做活的李大婶吗?她记得是叫李……三妹!原着自家父亲曾送过她两次,所以于春女记得特别清楚。 之前不是说寻着失散的家人,认亲去了吗?怎么会…… 思绪混乱间,马车从她身侧经过,李三妹脖子上一道皮肉翻开的血口子,赤果程现,于春女胃里一阵翻涌,转身干呕起来。 跟在马车后方的衙役,嬉笑的甩了她一眼,随马车入了城。 虽说寡妇村穷的那几年,村里死的人也不少,她也不是没见过,可似李三妹这样,死不瞑目,皮肉翻开的,于春女是头一回见。 加之年纪轻了,没见过什么世面,于春女没走几步,只觉眼前天旋地转,顿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于春女方才悠悠转醒,只是眼前这陌生的屋子,不由使她眉头深皱。 “姑娘醒了?”门外一丫鬟打扮的女娃,手里端着只碗跑了进来。 “这是……”于春女话还没问完,女娃就将一勺苦涩的汤喂进了她嘴里,险些没将她呛到。 “姑娘是个有福气的,昨儿个在西城门外晕倒了,我家夫人就将姑娘带了回来。我家夫人心善,给姑妈请了郎中,还差我们在小院侍候姑娘。” 听着小丫头说话,于春女几次想打断问话,都被她喂进嘴的汤药阻挡了,气急之下,夺了她手中的碗,豪气的喝了个精光。 小丫头像是被吓到了,瞪着个眼,久久不敢去接于春女递来的空碗。于春女因着在悦家铺子里做过活,又对悦瑶仰慕,这大半年间,不知不觉的,竟也成了如今爽朗刚毅的性格。 “既然是你家夫人妹了小女,小女想与你家夫人见上一面,拜谢救命之恩。” 半晌,那小丫头才回过神来,眼神躲躲闪闪,只说夫人正巧不在府中,请她耐心等候。待夫人回来,自会见她。 于是这一等,日出日落间,三日眨眼而过,于春女坐不住了,毕竟自己是来为东家开僵拓土的,身负重任,真真是耗不起了。 然,解释了半晌,挡在门口的丫鬟和婆子,就是不让她走。 此刻她算明白了,这些人之前说的都是借口,是故意将她困在这里,压根就没打算让她离开。 这不,见她要硬闯,平日里跟在身侧的小丫头,调头就跑了。 不多时就随着一位贵妇人回来了。于春女大小也是在商行混迹过的,见着妇人打扮不俗,心下也明白了,不再与那些丫鬟婆子纠缠,大大方方的对来人行了个大礼。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妇人上前将她掺起。 眼前妇人看似四十左右,徐娘之姿,风韵尤存。再见她手中握有串碧绿佛珠,想来应是个虔诚之人。之前心里的敌意,顿时消减不少。 “感谢夫人施救于小女,小女无以为报。然小女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夫人府上耽搁太久。” “姑娘是来投亲?” 于春女摇头。 那妇人又问:“姑娘家中可还有家人?” 于春女点头。 “即有家人,为何独自晕倒在城外?你若有难处,可与我说。”妇人亲昵的挽着她的手,眼里浸满了慈蔼之色,又道:“看到你,我便想到了我女儿,她比你年长几岁,模样与你一般娇俏可人。” 说着说着,妇人眼底溢起泪光。 于春女手足无措的扯过旁边丫鬟罗帕,替妇人抹去泪珠。 “许是你与她有几分相像,倒使我倍感思念了。” “夫人这般想念,何不去与其见上一面。” 旁边婆子忽然插话道:“阴阳两隔,如何相见?想来定是夫人乞求得应,上天才将姑娘送到夫人身旁,以解夫人思女之情。” 妇人直点头,握着她的手,也是紧了又紧。 话锋一转,妇人回忆起过往来,眼瞅着天色渐晚了,于春女终是坐不住,又提出离去。妇人听闻,泪又落了下来。 旁边的婆子连忙劝阻:“夫人您再这么哭下去,身子如何是好?前几日方才病休,今儿眼瞅着好些,能出来走走,您又哭病了,如何是好?” “姑娘。”婆子忽然跪到于春女脚边,哀求道:“就请你可怜可怜夫人,再多陪夫人几日,待夫人病愈了,再走可好?” 天染红霞时分,加之于春女又是个好心的,只能应下了。哪知那妇人含泪一喜,直道头晕目眩,下人们急忙扶的扶、掺的掺,将妇人扶离了小院。 “可怜天下父母心。”于春女哀叹摇头,自回房中。 而这边一众人刚出了小院,妇人面色一凝,站直了身,瞥眼看向小院方向,打发了一干人,低语道:“三日了,连个生身都打听不到?” 婆子大气都不敢喘,头低低的回:“打听过了,都德县附近的村子都问过了,没有这么个女子。想来,是别处来的。” “那就好办了!”妇人手中罗帕细细擦拭手指,而后厌恶的将之丢弃。“李三妹的尸身不是回来了吗?你传个话到县衙,把她做成通缉犯!出了府,她就只有死的份!”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匿境出品,绝非凡品 于春女一去七日,音讯全无。于家人慌了心神,悦瑶也是愁眉不展。 “悦儿,让我去,定将她带回来。” 南宫越一身清冷,抬头望月之姿,似仙人邀月。凄美的月光撒在他俊逸的容颜上,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闪亮如同异世珍宝。 他不想看到深爱的女人,眉头深蹙。他想尽他所能,为她拼打出一片无人敢犯的山河绘图。 哪怕这么做也许会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亦在所不惜。 靠在他的胸膛,悦瑶摇头否绝。“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如果我们没有钰儿,我或许不会阻拦你,可钰儿志在仕途,我或让你此去,他将恨我们一辈子。” 钰儿为什么入仕途?因为他想让自己的家人,受世人尊重。不管南宫越曾为何人,只要从今以后,不再以世人恐惧的称号现世,终有一天,他能光明正大的成为钰儿的父亲。 如若不然,哪怕世人无人敢惹他们一家,钰儿终不可能与南宫越相认。钰儿的倔强,只有她懂。 “明日,我们带着灵儿,一同去都德县。”于春女是她的人,她若坐视不管,寒的是悦家所有伙计的人心,是小于村视她悦氏母子为家人之人的人心。 “可钰儿怎么办?”南宫越问。 悦瑶手掌一摊,一颗白色绒毛球体,落入掌心。球体晃动,一颗小脑呆露出,湛蓝色的猫眼,似宝石般,在月色下闪亮夺目。 “这是之前匿境果熟时出现的那个?” “没错。”悦瑶点头,将手中毛球放到地上,一只软萌的白猫落地,粉粉的小舌头,添着小肉垫子。 “猫?能做什么?” 至于能做什么?她该怎么说?是说这小东西什么都能做?这点是真没夸张。 “我只能说,匿境出品,绝非凡品!比如这样。”悦瑶学了声狼嚎。 只见雪白的小猫昴头嚎叫,身型猛然膨胀,一只匿境中的巨狼,站在了他们面前,獠牙之大,刺穿头颅,轻而易举。 这小东西仿佛可以变化成她匿境中的任何物种,黑熊、巨狼、毒蛇,甚至毒蜘蛛,就没有它不能变化的!而且这几日下来,她能肯定,其智商之高,不低于人! 南宫越依旧不太放心,冰冷的目光打量着正在悦瑶脚边撒娇的巨狼。 “我试过,它若消失于人前,必将重回匿境。所以,把它放到钰儿身边,若有差池,我能第一时间知晓。” 虽然目前并不知晓匿境给她这这个玩意,有啥用。但是至少还算是有些用处的。 于是次日一早,给小灵儿告了假后,带着于家夫妻两的嘱托,离开了悦礼村。 三人将软萌的小奶猫送到边临县县学,由门访通传过后,悦滋钰匆匆赶来。几月不见,悦滋钰竟退却了当初稚嫩,精制的五官竟已有八分似南宫越。 不足七岁的孩子,美得让人窒息。让人震撼的是,与南宫越极为相同的琥珀色眸子,被智慧的光芒点缀,只一眼,就让人难以忘记。 悦瑶用简短的话,将于春女的事,以及自己的打算,统统告诉了悦滋钰。 然而自家儿子,却是将目光投向了南宫越。二人似以目光为语,就这么瞪了好半晌。 “护好她们,若有闪失,我会亲手为她们报仇,取你性命。” 南宫越点头回道:“保护好自己,别让背后那些人有机可乘。” “我不是你!” 眼瞅着二人又要打起嘴来,悦瑶忙将小灵儿怀里的小奶猫塞进钰儿怀里,又从自己怀里掏出封信,塞到钰儿手中。紧紧的抱了半晌,轻声道:“学会用它保护自己。” 离开边临县城时,没人看到悦瑶眼角落下的那滴泪。此去路途艰险,或许…… 而此时都德县衙大牢中,于春女儿虚弱的靠在墙角处,怒视着门前的婆子。 “你怎就这么不识好歹?若不是你生得这幅好皮囊,只怕早就死在城门外了!我家夫人好心救你回去,你竟不感恩!” “感恩?虚情假意的玩意儿,也好意思手执佛串?就不怕遭上天报应吗!” 婆子冷哼:“我可告诉你,如果你还这般冥顽不灵,这大牢里的刑具,便让你亲自体会上一遭!若不是怕打坏了你这身子,早就让你好好吃吃苦头了!” “滚!强娶我?你们想都别想!”于春女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口唾沫吐不偏不倚的吐到婆子脸上。 婆子恶心得不行,取罗帕抹过,恶狠狠道:“你可得想清楚了!若是同意嫁了,我家夫人即刻将你放出来,日后荣华富贵至是少不了你的。若是执意,夫人可没耐心了!天下美女何其多,你又算得了什么!” 徐家这么好的人家,多少女人挤破头想进门,偏偏这个小蹄子不识好歹。 “真没见过你这种给人当狗,还能这么自如的!告诉你那恶毒的主子,就算我做了鬼,也定夜夜站在她床前。” 婆子心里一颤,只觉似有阴风扫过,转身逃似的跑开了。 县衙后宅之中,刘香琴一手握着碧绿佛串,一手轻抚过非红木匣。这里面装着的可是绝世名师的画作,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此画弄到手。 帘打起,刘县令迈步而入,脸上的不悦在目光触及桌上的非红木匣后,瞬间消失不见。 他这一生,唯一的爱好便是收藏名人画作,桌上的非红木匣,只材质来说,本就上乘。其上精雕细刻的名字,直叫他移不开眼。 见着自家表兄目不转睛的盯着手边非红木匣,笑脸迎道:“当真是识货之人,将之托付给表兄,才属落得正道。” “表妹身子可好些了?这些日子不闻你信,倒叫我担心得很。昨儿我还说,派人去徐宅问问,你可安好。万不能叫徐家的人以为你身后无人了。” 刘香琴笑着将非红木匣捧到刘行涣手边,打开取出其中画卷。轻笑点头言道:“表兄心疼我,我是知道的。只是今日来,是为别的。” “喔?说来听听!”嘴上说着,刘行涣的手,已经急不可待的打开了画卷,眼里溢出惊异满足的神情,嘴角越发上扬。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物尽其用 “表兄是否还未寻到李三妹一案的真凶?” 提及李三妹一案,刘行涣表情一僵,仔细的将画卷收了起来。 为官多年,省案无数。唯独这桩案子,愁得他夜不能寐。其实不过死了个村妇,本不足为奇! 偏偏这村妇的家人,直指边临县悦家!非说是悦家做的案。那悦氏何许人也?世人虽称其为妖女,可李泰借着好平步青云。他还指望着悦氏能顺带给他带些运势来呢! 交好还来不急,怎么还能与之交恶?然,那李三妹家不依不饶,日日到县衙闹腾。 “不知表妹可有好主意?”刘行涣问。 这刘香琴可不是常人,如徐家这般家大业大的,家中妻妾成群。若有儿子相靠的,活得或许不会太差,可刘香琴不仅只出一女,且此女早逝。 一人独身于徐家不说,吃穿用度竟没有丝毫改变。可想,此妇人心机手段定不会差。不然早就枯骨埋于深宅之下了。 “表兄牢中有一女,听闻出自边临县悦家,不是正好可用来堵李家众人之嘴?” “你是要我……屈打成招?” “表兄,你且看那些罪大恶极的,哪个是只问话就应罪的?何来屈打成招之说?”刘香琴扣动手中佛串,低语着阿弥陀佛。 这事可不怨她心狠,原着那幅勾人的皮囊,她还示好,想将其收为义女,送到徐震光身边,让其享不尽荣华。 不曾想,此女油盐不进。既然不能做护身符,那就将之为引,牵扯上悦氏那个妖妇,物尽其用,浪费了实属可惜。 所以当初将其强留徐府之中时,就命人给李家送了些银子去,一来当做扶恤,二来,透了些李三妹去悦家做活的事。 暗地里挑着李家人到县衙来闹上一闹,给刘行涣些压力。若是于春女愿意侍奉徐震光,也就罢了,若是不识好歹,将之推到刘行涣面前,以解其之困,岂不正好。 只要此女吃不住刑具的痛,能指认下悦氏,那妖妇还得一命抵一命! 毕竟是混迹官场之人,刘行涣哪是她一个妇人能唆使的。更何况刘行涣还想与悦家交好,心下却是有些不舍眼看就要到手的画作。 衡量再三,终是将非红木匣推回到刘香琴手边。“此事,我自会定夺。” “表兄!”他刘行涣何时这般正直了?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了主意偏向悦氏?她想不明白,悦氏有何值得刘行涣在意的。莫非……官声?沃土! “表兄可是顾忌悦家所出沃土?” 提及沃土,刘行涣眼前一亮,何等珍贵之物,与悦氏交好,不就是为了能让悦家将沃土卖进都德县吗? 只有百姓收成好了,他为官政绩才能有所现。三代县令他已经做够了! 看到刘行涣神情之变,刘香琴立刻就明白了。嘴角扬起,将非红木匣推了回去。 “不日之后,徐家就会售卖沃土。咱们都德县的百姓,也将迎来粮食高产。到时候,表兄定能一展鸿图之志。” “好!”刘行涣忽然拍掌而起:“若是徐家能产沃土,其它的,我自会随了表妹的心愿!”供人家的菩萨哪有敬自家的菩萨好使! 送走刘香琴,刘行涣再次将画卷取出,掌灯细细观摩,心头一次次感叹,惊为天人之作! 果然,没过几日,都德县城中,挂有徐字旗的铺子,皆挂出了沃土字样!门前队伍从早到晚皆是长成,不见其减。 哪怕徐家十五个铜板一升的沃土,比边临县悦家贵出了足足三倍之多。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尤其是那些庄稼户、佃户。 都想早早买来备下,等到来年开春之际,早稻有个好收成! 他们可都听说了,当初边临县的农户,早稻就用上了,庄稼侍候得好的,收成足足比往年多出五倍之多。 一季早稻就抵得上他们全年的收成!若他们也用上此物,往后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当晚,徐震光看着各处铺子送来的账册,欢喜得整夜都笑眯眯的,哪怕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又在窑子因窑姐儿和人斗殴,他都没能气上头去。 只叫人取了眼银钱,赔偿了被打之人,此事便这么了啦!忽然的转变,使那不成器的东西,几日不敢着家。 区区一个银锭子算得了什么?此刻他已经能看到,徐家所产的沃土,遍布北遥。徐家金山银山无数! “东家,沃土卖得好,虽是好事儿,可咱们庄子上的沃土的产量,明显是跟不上的。”庄头愁得直挠头。他这已经日夜为作,制了近十日的沃土,眼瞅着只够这两三日售卖了。 “那可不行!东家你是没看到铺子上的场面,方才伙计来报,这时候就有人在咱们铺子前排队了,等着明儿一早开店买沃土呢!是不是咱们价定得低了些?” 徐震光笑得眉眼弯弯,点头如捣蒜。“明儿再涨上五个铜板!此土既然来之不易,咱们自不能卖得太过便宜!还有,打明儿起,你把那些粮食庄子下的单子都接上,价高者先得!” “告诉那些庄户老爷们,咱们庄子等到冬雪下来,就封庄了。到时候他们有钱,都买不到了!” 于是,这几日徐家铺子前的长队从东城墙排到城中,不曾间断过。徐家沃土的价钱也从每升十五个铜板,涨到今日的每升二十五个铜板。 百姓连连叫苦,却还是掏空了家底,甚至借着钱,到徐家来买沃土。只因徐家放话,冬雪一至,将不会有沃土售卖。 而刘香琴再一次来到了县衙后宅。并且带来了刘县令期盼已久的沃土。 刘行涣也是早有准备的,将一个曾在边临县用过沃土的农户喊上来,细细辩认。 半晌,这农户点头回话,只说从表像上看,这土确是沃土!与其曾在边临县粮庄上用过的一样。 “甚好!”赏了一个银角头,便将其打发了。 再看刘香琴时,眼中尽是赏识之色。果然,此女真是不凡!就连悦氏的沃土,都能被其夺去,难怪她能长久立于徐家了。 不待刘香琴提及,刘行涣开口道:“表妹放心,今日我便重审李三妹一案!必将重惩凶手!” “正好,今日我也无事可做,倒想到表兄的大牢开开眼界!”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将她舌头割了,让她有口难辩 夜幕低垂,凄惨的尖叫声撕破黑色,直冲云霄。 “姑娘,你可想清楚了?”婆子捧着一只油盘,油盘中有五个灯芯,借着火盆里的火,将灯芯一一点燃。“被熏过的指头,只怕日后就废了。” 熏指,是用一盏有着五个灯芯的油盆,点着小火,细细灼烤受刑人的五个指尖,刚开始指甲焦胡,而后慢慢皮开肉绽,直至最后皮肉焦黑,稍胖些的,还能烤出油来。 曾听闻受罚之人言极,此刑似尤胜以刀剥皮剃骨,什么铁针刺指、拔指甲,与其相比,不极一二。 她在这大牢里用过的熏指刑罚不足五次,无论那人意志如何坚毅,终因承受不住,认下罪来。 不远处坐着的刘香琴冷笑着,期待的目光看向于春女。 “想冤枉我?门都没有!”于春女似疯癫一般狂笑。 她不是圣人,没有高尚节操!她只是个村女,有何可惧?死了也就死了,可东家是个记情的人,定不会让她这么白白死去。 可若是依他们陷害东家。何止是于家面临灾祸,整个小于村都会失去活计,从回当初的贫苦,她跛脚的父亲,重病的弟弟,以何为生? 与其苟活不得善终,不如以死换自家父母兄妹一世富足! “丫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若是你愿意指证悦氏,结案后你便可回家与父母团聚。如若不然……” “不然如何?”于春女笑得惨烈:“这大牢,只怕冤魂不少了吧?多我一个又何妨?草菅人命,你们迟早会遭报应!” “报应为何物?呵呵!”刘香琴手中茶盏放下,掩嘴笑起来,仿佛于春女说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 “报应为何物?夫人不是刚体会吗?女儿曝尸荒野,一尸两命!您这么快就忘了?” “闭嘴!”桌上杯碗盘碟摔了一地。刘香琴哪还有往日的端庄模样,癫狂的模样看呆了在场众人。 一片混乱以刘香琴的崩溃离场告终,而深陷牢狱的于春女,没日没夜的受尽了折磨。 十指熏出白骨,睡过钉床,穿过锁骨,都德县所有的刑罚,于春女都没落下。 刘行涣,从没想到一介弱质女子,竟将他大牢中的刑具都用了一遍,依旧不肯认罪!刘香琴虽不再入大牢,却日日给他施加压力。 这日,后宅来报,徐家二奶奶又来了。这可愁坏了刘行涣,却又不得不见。 磨蹭半晌,刘行涣才褪去官服,换上便装入了后宅。 “表妹真该去大牢看看,于春女整个已经不成人形了,可她就是不张嘴啊!真不知道悦氏给她吃了什么药,竟叫此女如此袒护!” “表哥,她即然不愿意开口,不如直接将她舌头割了,强按了手印,任她有口难辩!” 为官五年,刘行涣算得上清廉,虽也曾收过一些好处,行过一些方便,可以结果来说,算不得为奸做恶。 如今刘香琴叫他做的,那可是祖上三辈都没做过的。不免忐忑不安。奈何左右躲不过去,终应了下来。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身陷牢狱的于春女,此时虚弱的躺在角落里,正用一块尖锐的碎片,在自己脸颊上刻着什么…… 她已经不抱希望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了,唯一要做的,便是以尸体的方式,告诉东家,她的忠贞。也是借此告诉世人,她所受的冤屈。 且说这边于春女生机渺茫,那边永安县曲家,曲二老爷的公子才失了五指。曲三老爷家也是祸事不断。 曲三老爷家大公子,在窑子与人挣窑姐儿斗殴,重伤他人,面临巨额赔偿。就连那儒雅的二公子,不知何时竟抽上了大烟,整日在烟馆吞云吐雾,签下巨额欠款。 除此之外,曲家分枝也是霉运当头,不是货物被劫,就是楼子被砸。 就连曲家家主曲怀仁,也收了此生第一封恐吓信。信中直言,若执意与悦家合作,那么他将死无全尸。随信而来的,还有五根乌黑手指头……不正是曲二老爷家公子失去的那几根吗? 至此,曲家人皆将遭遇的不幸,归结到悦家头上。 于是曲家众人自发的聚到了一起,除声讨悦家之外,更多的是对曲怀仁的不满。曲安易因爱子残缺一事,直指曲怀仁与悦家凤家勾结,大房想要独吞整个曲家。 然而就是按捺不住众人火头的时候,慌慌张张的小厮跑来,哭哭泣泣,说是曲二公子曲怀宁,今早去了楼子,而后便不知所踪。 大半日了,楼子里的人,找遍了县城,都没寻着人影。 曲安难瘫软在地,曲怀仁丢下一众人直奔县衙报官,可县令大人对他此来,似乎意料之中。 隐讳道:“公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又是何必呢?若依我言,不如应了别人,免受灾祸才是!” 听此一言,曲怀仁什么都明白了。如果他不与悦家断了联系,仁宁怕是回不来了。 回到宅邸,老泪纵横的父亲拿出一封怀宁亲书的遗书。当着一众人等,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这是曲怀宁早就写好交给他的,遗书中提及,若有一日他失了踪迹,只请兄长代为敬孝,家族中人,无需大废周章寻找。 曲怀宁以此明志,像他一样,选择的复兴家族。 于是这日,曲家老爷子含泪分家,堵上了曲家众人之口。二房三房当晚就将分到的产业,闭门挂出变卖字样。 而曲老爷子,也将祖宅这份归到大房名下,由曲怀仁代为经营。 落辉郡第二富庶家族,由此日起,分崩离析! 当晚这个消息就传入了边临县凤宅。 黑衣人跪在地上静静等待着。东毅擒起一边嘴角,那笑无比邪恶。 曲家果然不堪一击,也让那些妄想搭上悦氏的人看看,与他与凤家作对,会是怎样的下场! 他可没有凤宁那么儒雅友善,与他为敌,只会叫你深陷无比的黑暗。 “送信给曲怀仁,若想其弟活着,早早将其名下楼子闭门变卖。如若不然,便每隔七日,他就能看到其弟的残肢。就从手指开始。至于其他人变卖的楼子,压到最低价,收入凤大公子名下即可。” 言尽,黑衣人叩首跃窗而去,门外却是响起瓷器破碎的声音…… ------------ 第一百二十章 名为仇恨的种子破土而出 “已是深夜,仙儿妹妹,为何在我门前踌躇?” 吱嘎一声,门外的凤仙儿,推门而入。她不是有意偷听,而是将自己在厨房煲了许久的汤,端过来。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知道东毅睡得较晚,这才独自将汤端了过来。没想到到了门前,却听到了那些…… 从那一刻起,她似乎不认识他了,她从没想到,这般翩翩君子,竟有颗无比黑暗的心。商场争斗,她不是没见过。 凤家也曾有过危难,可哥哥从不曾以家人性命要挟他人。更没有伤及无辜。凤家能有如今风光,那都是哥哥光明正大打下来的江山。 此刻,她只觉得眼前此人,似妖魔所化。不然,他怎会有那般非人的手段? 东毅见凤仙儿魂不守色,想来定是听着了什么。放下手中酒杯,言道:“你若不想宁早逝,最好不要让他知晓。”提起酒壶,又满上一杯,一饮而尽。 片刻后,见凤仙儿点头,才又开口问:“宁可知,悦氏举家去了都德县?” 凤仙儿摇头,提及:“听说悦滋钰还在县学中。”起初她还以为,悦瑶为了躲避凤家,举家搬迁了。之后派人去的要听,虽不知缘由,却探听到悦滋钰还在县学。 “夜深了,你早些回去吧!”或是饮酒太多,只觉身上燥热,随性惯了的东毅,也没顾忌凤仙儿,扯掉腰带,脱去了外裳。 内衫半敞,铜色的肌肤上布满细小微汗,独属他的男性气息混合着酒香,弥漫在房内。凤仙儿面颊微红,夺门而去。 少女的萌动的春心,与对黑暗的恐惧,交结在一起,越发让她心中的男子,蒙上了一层诱人而神密的面纱。 入冬的寒风中,一辆奔驰的马车急行于夜色之中,无畏深夜的严寒,嘶鸣而过。 “灵儿,再忍忍,我们就快到了。”因日夜奔袭,悦滋灵弱小的身体,已经抗不住这一路的剧烈颠簸。 看着悦滋灵苍白的面容,悦瑶心痛无比,可他们早一天到都德县,于春女便多一分生的希望。 微光初露,城门打开,南宫越手中马鞭一扬,打马奔入。原本应该寂静的街道,意外的喧哗。 许多百姓裹着厚重的棉袄子,在一处铺子外,排起了长龙。 因着夜黑,悦瑶看不清那家铺子门上挂的旗。便拍了最后一人的肩头,打听起来。一听这人说大家深夜排队买沃土,悦瑶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点头谢过后,三步并做两步,上前看了眼,果然看清了铺子上打着徐家旗。 南宫越抱着昏睡的悦滋灵走过来,悦瑶忙挽着他离开。“正好了,两件事并做一起做了。” 不做停留,二人急行往县衙而去。正值门访打着哈欠出来,南宫越递上拜帖,与一吊铜板。 门访衙役只觉手中一沉,瞌睡瞬间全无。面露难色道:“兄弟,这天太早,我一个门访也不能进县衙后宅,你且晚些再来。” 南宫越不作声,直接给了一个银角头,门访一咬牙,让他们在此等候,转身而去。 天光放亮时,不止门访回转,一排衙役也整装以待,只听鼓声如雷,那刘大人踏鼓声而入,威严之姿端坐于高堂明镜匾之下。 悦瑶一行人被领进大堂,敞开的县衙大门,反倒被关了起来。 “罪妇悦氏,你可知罪?”刘大人手中惊堂木之声,回荡开来。 南宫越一个闪身,护在了悦瑶母女身前,碎发之下的眸子,散出阵阵寒光。 “无碍。”悦瑶轻唤,将怀中迷糊着双眼的悦滋灵递进南宫越怀里。 虽说刘县令此举出呼她的意料,可此异相,俨然说明,于春女凶多吉少。 “李三妹,你可认识?” 悦瑶点头。 “那李氏之死,可是你所为?” 悦瑶摇头。果然被她猜中了。想来这刘香琴比她想的还精于算计,灭了口,还借机嫁祸于她。 “有人证在此,由不得你抵赖。” 话音刚落,县衙大门进来一行人,前面几人面生,不过农户模样。而最后被丫鬟搀扶而来的,不正是徐家二奶奶,刘香琴吗! 除刘香琴外的几人往大堂上一跪,凄凄唉唉的哭眼抹泪。而刘香琴,反倒是往衙役送来的椅子上一坐,大有旁观之姿。 刘县令一声令下,不多时,便听脚镣碰撞声越来越近,当悦瑶看到被拖来的之人身上的衣物后,眼中擒起了泪花。 “春女儿。”悦瑶震惊之余,心头提起的石头,也算是放了下来,她还活着,只是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昭示着此前遭受的待遇。 南宫越忙将悦滋灵搂在肩头,避开于春女的方向。 刘县令将一张所谓的证词丢了下来,悦瑶懒得理会,四手四脚的爬过去,将于春女抱在了怀里。她无需看,便能猜中那证词之上所言。 血腥与恶臭弥漫在悦瑶鼻息间,抬头看向刘香琴,正好对上刘香琴得意的目光。刘香琴似乎以目光昭告她,与其作对,便是这样的下场。 悦瑶颤抖的手理着于春女如杂草般的头发,看着于春女脸上凝固过一次又一次的血痕,悦瑶的心底一颗名为仇恨的种子,破土而出。 目光扫过高坐之上的刘行涣,而后落在刘香琴身上。至从徐慕芸与薛正文死后,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仇恨的滋味。 以往刘香琴耍的那些小把戏,她也就当逗逗乐子,如今竟将她的人伤成这样,那就怪不得她下狠手了! “春女儿,你放心,今日你因我受的这些罪,他日,定叫他们加倍还来!” 强忍的泪落在于春女脸上,红色的血慢慢溶入泪滴之中,而后滑落到悦瑶灰白的裙摆上,似一朵朵梅花绽开。 惊堂木拍案而起,刘行涣怒吼:“悦氏,你可认罪?” 悦瑶抬头,冰冷的目光直视刘行涣道:“大人,能否后堂详谈?此事关乎大人的官声,还望大人切勿莽断。” 提及刘行涣最在乎的东西,刘行涣稍有动摇,扑朔的目光投向刘香琴。 刘香琴不语,只是冲跪在一旁的李氏家人使了记眼色,那几人连连哀嚎起来,求着刘行涣为他们伸冤作主。 悦瑶算是看明白了,这完全就是刘香琴一手导演的苦情戏……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可赌上一局 或是顿时而起的吵闹与哭喊,悦瑶怀中的于春女红肿变形的脸上,乌青的眼睑缓缓睁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弥漫雾气看着悦瑶。 “悦氏,于春女指认你杀人灭口,你有何话说?”刘行涣再次问罪。 于春女如梦惊醒,忽然猛烈摇头,嘴里却是呜呜出声。悦瑶蹙眉不解,于春女颤抖的抬起手,以残破的袖口借着泪水,涂抹着自己的脸。 当悦瑶看清那血污之下两个布满两侧面颊的冤字时,猛的倒抽了一口气。从伤口的划横来看,是以不算锋利的器皿所划。 其上,一些刚结不久的痂,被于春女胡乱涂抹时,再次揭开,鲜红的血,正慢慢渗出。不难看出,这冤字,定不可能是被衙役所写,唯一的可能,便是于春女自己刻的。 在任何一个地方,没有女子不爱自己容颜的!是何种原因另一个正值青葱年华的少女,无所顾忌的毁掉容颜,在脸上刻字? 当她再次听到于春女嘴里发出呜呜声时,悦瑶的心咯噔一下,漏跳了一拍。难道说春女的舌头…… 亲眼看到于春女张开的嘴里似黑洞一般,没有牙齿、没有舌头。悦瑶抑制不住的怒气,投向了从在高堂明镜匾下的刘行涣。 刘香琴的毒辣,她猜到了。刘行涣妄为父母官之称,却超出了她的意料。 原本她只打算指对刘香琴,如今,春女因她所受的一个刘香琴如何够? 紧紧将于春女搂进怀里,悦瑶低语:“放心,我明白了。” 松开于春女时,看到了于春女眼中的欣然。悦瑶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书信递程,由文书接过,放到了刘行涣桌上。 刘行涣打开时,脸色为之一变,而后不善的目光直视刘香琴,坐在角落里的刘香琴心头一颤,脸上的得意之色,顿时消失不见。 这悦氏,又使了什么手段,为何之前还好好的刘行涣,顿时对她有了敌意?再看悦瑶时,却听悦瑶问:“大人?” “将悦氏带入后堂。”起身离去,转入后堂。 悦瑶安抚着于春女,将之轻轻放到地上。起身时,冰冷的眸子看向角落里端坐的刘香琴。 “徐二奶奶,今日便是你种下的因。他日的果,你好好接着便是!”狠厉的声音一出,一旁哭天抢地的李氏族人,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齐齐的看向刘香琴。 不待刘香琴回应,悦瑶已步入后堂。 “所言当真?”刘行涣迫不及待的手持书信走了过来。 悦瑶点头,轻声道:“大人,此刻回头,尤时未晚。”那封书信不过只写了几个字:徐家所卖沃土有假。 当初从与这刘县令打过交道后,她便私底下与吴二长柜和东毅打听过此人,多方消息皆言,此人爱好极少,官声便是之最。 从那时起,悦瑶便有了针对徐家的谋划,酿酒不过是详攻。至使刘香琴贪图沃土,才是真意。果然,此后刘香琴就一步步走了她的陷阱之中。 原本,悦瑶只打算,让刘香琴为徐家献假方,造成徐家损失,徐震光那种贪利之人,定然会替她收拾刘香琴。 如今她要改变策略…… “如今徐家沃土已经遍布都德县,这可如何是好?” 刘行涣慌了,百姓们掏当家底买去的竟是假货,若是不阻止,只怕到时激起民变,这事儿他想揽,也揽不下来了! 到时候,失查失官事小。只怕往日与徐家背地里的往来,会叫他丢了小命!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刘行涣来回踱步,心中懊悔不已。各种想法如一团乱麻缴裹,忽然他停下脚步,看向悦瑶。 “大人,若是不信小妇人之言,咱们大可赌上一把,您手中的赌注,便是头顶的乌纱和项上人头,小妇人大可先到黄泉路上等您。” “你!”刘行涣深知,自己赌不起。从一开始,他就棋差半着。又或者徐家售假之事,原就是悦氏早早布下的一个局! 若真是后者,他岂不是受刘香琴牵连?越往深了想,刘行涣心头越凉。他以为刘香琴精于算计,不曾想这悦氏的心机,更是深不可测! 可他对于春女所做的这些,又该如何了?回想方才悦氏于大堂打量他的目光,此刻刘行涣,只觉头皮发麻,混身汗毛倒立。 “小妇人有一计,可解大人之危。只需大人此刻还我和春女一个公道,小妇人保证,来年开春,都德县十里八乡,都能用上真正的沃土。到时候,大人官声有了保障,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提及平步青云,刘行涣瞬间有了想法,只要来年,他跑得够快,爬得够高,一个小小商贾,又能以何难为于他? 自古官绅就比商贾高上一截,他何惧之有?思及此,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进了肚子。 “是本官草率了,被他们所骗。白白让于姑娘受了那些罪,晚些刘某定将县城最好的郎中请来,为于姑娘医治,还请悦夫人海涵。”刘行涣两手一拱,深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悦瑶隐痛相扶,先于后堂谢过县令大人明察秋毫之恩情。 二人相续从后堂出来,刘行涣一改说词,言极此案还有疑点,日后再审!草草退了堂。留下这一堂的人面面相觑。 尤其是刘香琴,察觉事出怪异,却又百思不解刘行涣为何变卦。 悦瑶与南宫越先行出了县衙,转到后门,便有衙役在此等候,见了礼,悦瑶也赠上一吊铜板。 后门打开,再次昏迷的于春女被两名衙役抬了出来。 南宫越忙将小灵儿交到她怀里,不多时,将马车赶了过来。等到众人安坐,悦瑶道出一个地址,南宫越驱马车缓缓而行。 一路打听,方驶到西南角,一处上锁的院门前,悦瑶打帘看了一眼,递出一把钥匙,解释道:“此处,是与凤家合作时,请吴二长柜帮忙买下的。” 南宫越点头开门,将马车牵进了院中。 将于春女在西厢房安置了下来。南宫越说要去请郎中,悦瑶忙将其拦了下来。 “这几日,你唯一要做的,便是守护好灵儿和春女。我想,刘香琴应该快按捺不住了。”悦瑶并没提及,或许他们已经被刘行涣出卖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将这水搅混了 果然,不多时门外使有人叫门,南宫越开门,见是衙役带来了郎中,忙将郎中迎了进来。 初见于春女时,郎中不禁倒抽了口气,心道,为医多年,从不曾见过受了熏指之刑,还能活着的人。 “夫人,受了熏指之刑,只怕这双手,是废了。”郎中小心翼翼托起于春女的手,以便让悦瑶看见末端已经露出的半截发黑的白骨。 强忍的泪再次落了下来,悦瑶点头过后,提醒郎中细细查看验伤医治。“需要的药尽管用,无需顾虑。” 于是约摸一个时辰后,郎中开出了此生最金贵的三张药方,一张价值三百多两银子的外伤涂抹药,用于春女周身的红肿、钉眼、鞭打伤、烫伤,以及被生生拔掉的脚指甲处。 一张价值一百多两,只针对被毁的十指的涂抹药方。最后一张药方也是最贵的,五百多两的内服药方。其上几乎用了数十种精贵少有的药材。 三张药方,共计逾千两之多! 递出药方时,郎中的手有些微抖。毕竟如此昂贵的药方,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更何况开出的药方,可不是服用一次即可的!或许还得长期服用! 再看眼前的妇人及男子,穿着打扮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这些方子,只怕是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其上所述药材,并不是他刻意为难,而是要救此女,这些药已经是最少的了。 然而,让郎中没有想到的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妇人,竟从一旁的木匣中取出一垛银票,数了十一张,递到他手边。 “放心用药即可!我随你去医馆取药。” 郎中连忙应声,拔了银针,收好药箱,领着悦瑶出了门。 “娘!”小灵儿要追出去,却被南宫越拉了回来。 “放开我!你怎么能让娘单独出去?万一、万一娘她也被抓去关起来怎么办?”悦滋灵恐惧的目光看向床上躺着的于春女。 虽然于春女的手已经被包扎起来,可她依旧忘不了,刚才所见被熏成黑色的白骨。 “放心。”南宫越依旧不喜多言。 第一次,悦滋灵哭倒在南宫越怀里,嘴里还含糊的说着:“南宫越,你说服娘亲,我们一家人躲得远远的,不要再经商了。” 眼下于春女的模样,勾起了悦滋灵埋藏于心底的恐惧。她以为娘亲有了家业,别人就不敢加害他们了。 然而并不是这样的,他们所受的迫害,比起此刻的于春女,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悦滋灵似乎明白,娘亲常言,商场如战场是何意了。 在南宫越无声的安慰中,悦瑶提着抓好的药回来了。悦滋灵猛的挣脱南宫越,扑进她的怀中,小手紧紧的抱着她,似乎一松开,她就会跑掉似的。 “灵儿被吓到了。”南宫越接过她手中的药,道了句他去煎药,退了出去。 片刻后,悦瑶似乎明白了,抚着小灵儿的背,轻声道:“不怕,有娘亲呢。” 待到悦滋灵哭累了,悦瑶才将其抱起,坐到了床边,说:“我们的退让,只会让穷凶极恶之途,肆意妄为、变本加厉。只有我们自己足够强大了,险恶才会远离我们。” “灵儿,你记住了,越是凶横之人,你越是要比他凶狠百倍千倍。” 虽然是个不满七岁的孩子,悦滋灵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却也正是因于春女的遭遇,至使悦滋灵日后,常使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所幸,使了药后,于春女幽幽醒来。悦瑶忙安慰道:“春女儿,放心养伤。这辈子,我拿你当我亲闺女养。” 于春女紧闭着嘴,哭出泪来。 将于春女安抚下来时,天色已黑。门外忽然响起急切的拍门声,悦瑶眉头深蹙,南宫越起身出去。 不过片刻,悦瑶却见跟在南宫越身后进来的,居然是……曲怀仁? 当初艳红夺目的外衣不见去处,就连时常用的金丝发带,也没了踪影。若不是他那张脸,谁敢信,这是曲家大公子! 一见悦瑶,曲怀仁将曲家所有的遭遇一一诉尽。说到曲怀宁失踪,更是慌神落泪。 “此来,不为别的。我不甘曲家产业落入凤家,还请夫人出手,假以交易。我宁愿分文不取,也不忍自家产业,被凤家心入囊中。” 虽对凤宁了解不多,却从不曾闻,凤宁会使这种卑劣而为人不耻的手段。 见悦瑶不言不语,曲怀仁慌了,忙道:“我可分文不要,先与夫人立下白契,待到怀宁回来,直接将各处楼子的契书转为红契!” 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叠装订为册的房契,递向悦瑶。 悦瑶忙将之推了回去。与其说是曲怀仁求她,不如说是曲家受她牵连。凤宁之前所言种种,她历历在目。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凤家为何会对曲家极进打击。 面对曲怀仁的诚意,悦瑶忽然意识到,曲怀仁这样的生意伙伴,才是她想要的。 “曲公子且先将楼子关了,待我这几日处理好眼前之事,定与公子共抗凤家!” “可是……” “公子放心,你且按他说的,将楼子变卖,但开价定要高!越高越好!慢慢谈拖上几日便可。” 曲怀仁已经乱了方寸,只觉自家产业此刻如烫手山芋,弃给凤家又百般不甘。这才乔装打扮过来说服她接手。然而此事哪有这么简单。 正欲解释,却听南宫越道:“即使你转手与别人,他们也不会让令弟活着回去。因为此时的曲家,定无人敢接,你偷梁换柱之举,不过是多此一举。” 默契这种东西,果真是无法言语的。悦瑶似有似无的勾起唇角,看向南宫越。 一旁曲怀仁却似没有听到似的,失神般低语:“我曾想到过,有遭一日,自己会身涉危难,却没想到他们会对我的至亲使黑手。怀宁之后,会是谁呢?父亲?母亲?爷爷?” 悦瑶倒了杯热水递到曲怀仁手里,听南宫越道:“你且放心回去,按悦儿说的做便是。你们这样循规蹈矩的商贾,不会是那些人的对手。” 既然不让她踏踏实实挣钱养家过日子,那她就将北遥商行的水搅混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 那你没有活的必要了 是夜,曲怀仁没有过多的逗留,魂不守色的离开了。悦瑶看着黑衣加身的南宫越,轻声叮咛:“你的手不能再染血,将那婆子掳来便是!她得最后才能死。” 好半晌,见南宫越点头为应,悦瑶这才撒手,看着他消失在院墙之上。 夜黑风高,被拢纱遮盖的月色下,似有人影划过,几个翻越便跃进了徐家高墙之内。 对于刘香琴恶不恶毒,南宫越不至可否,比起虎啸天做的那些,此事也不过尔尔。可她却吓着了宝贝女儿!若不是悦儿阻止,他早就当场让刘香琴消失在这世上了。 立于屋檐顶端,脚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你能肯定配方无误?” “夫人!成品也是经县令大人查悦过的,怎会有误?” “悦氏妖妇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能使刘行涣忽然倒戈?” 南宫越最厌恶别人称悦儿为妖妇,手不禁紧握成拳。屏息而待,克制着想要俯冲而下的怒意。 心中不停默念:悦儿要的是活人…… 然而脚下屋内长久的沉默,忽然惊醒南宫越。一个箭步飞身而下,破门而入时,修长的身姿挡在了昏迷不醒的刘婆子身前。 果然如悦儿所言,刘氏动手了。 “你是……”刘香琴只觉眼前黑衣人身形与冷咧的气息,似曾相识。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可刘婆子必须死!这婆子虽对她衷心不二,偏偏胆小如鼠,若是出了差池,只怕她将毙命于这婆子之手。 然而刘香琴没等来回话,只觉侧脸忽麻,整个人飞了出去,身体还没未落地,又被人于腰眼上狠狠的踩下,将她如死鱼般,踩在地上,无法挣扎。 一口鲜血喷出,肋骨上传来剧烈疼痛。刘香琴忽然笑了起来:“你是悦氏妖妇身旁的男人吧?我还当她悦氏有何过人之处,左不过也是献身于人,差你来取我性命?” “呵呵,我这回让她有走着进都德县,躺着回边临县去!一个被薛正文休弃的女人,竟能使你为其拼命?你是没见过女人还是……” “聒噪。”南宫越脚下稍一用劲,只听骨头脆响,生生卸下了刘香琴的下颌骨。 刘香琴没说完的话,被痛苦的惨叫淹没。 夜深人静之时,女人凄惨的叫声,终是惊扰了周围。 “早知道你这如杀猪般的嚎叫这么刺耳,我该先割了你的舌头。”南宫越控制着脚下力道,将之踢入墙角。 隐忍下杀意,转身提着昏迷的刘婆子一跃而出。等到下人们燃灯而来,除了一个痛得不醒人事的徐二奶奶,啥都没寻着。 将刘婆子丢到悦瑶脚边时,那婆子还是不醒人世,且看那样,就是被人用了药了。 “丢到耳房去。先取些水,将她浇醒。” 没一会儿,悦瑶就听到刘婆子那没命的叫喊声了。嘱咐小灵儿照顾春女儿,悦瑶去了耳房。 刚将门推开,脚还没进去呢,刘婆子就跪到了门前,对着她一个劲的磕头求饶。来来回回不过就是那两句,她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事都是刘香琴做的。 “既然你落到我的手里,最好别揣小心思。若是老实,倒能使你少受些罪。”悦瑶问:“把春女儿弄成那样,是谁的主意?” 刘婆子忽然哑巴了,低着头,两眼骨碌碌的直转。昨儿刘香琴赏了她几个银角头,她习惯性的拿着就往嘴里咬,忽然就失了知觉。 醒来时,已经落进这妖妇手中。此刻想来,指不定是刘香琴想对她下手了。可眼前的悦氏,就更不是善岔了。 上次在边临县时,她腿和头上的伤,可是痛了足足半月有余。 “不、不是我。”眼下,只能敷衍过去,寻着机会脱出去,离开都德县她就有活路了。 “不是你?” 悦瑶忽然伸手,就听刘婆子一声惨叫,左手臂就晃晃悠悠的垂在了身侧。 “夫、夫人,我不过是个下人。求您看在我年岁大了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吧!”刘婆子嘴上不停的叨叨,悦瑶点头,将手伸向刘婆子的右手。 “既然不是你,那……”喀嚓一声,右手三处关节,瞬间变形,耷拉下来。刘婆子身体没了支掌,倒在地上。 “那你没有活的必要了。”悦瑶起身,脚踩在刘婆子右膝盖窝上。 刘婆子拧着头,恐惧的眼珠斜至眼角,只觉得右膝盖一阵撕裂感传来,她努力想要爬开,可只要动一下右脚,就像是有人往她骨头里插了针似的。痛得钻心入肺。 当悦瑶踩到左膝盖上时,刘婆子似从恐惧中惊醒,尖叫道:“我还有用!我知道,我都知道。真的,我还有用的。” “喔?”悦瑶的脚离开刘婆子的膝盖,坐在南宫越扶来的椅上,静静的等着。 “刘氏觉得于春女貌美,想引诱其嫁给徐家老爷做小。于春女不愿,刘氏就送了名画给县令大人,当日县衙就出了于春女的画像,安了个杀李三妹的罪。 原本只是画地为牢,想将于春女囚禁在府里。没想到,后来查出,于春女是悦家出来的,刘氏就想将计就计,让于春女认下杀人之罪,再指认受您指使。谁知道,于春女倔啊! 刺骨、戳鞭、针床……她还是不愿招供,刘氏便使人剪了她的舌头,让她有口难辩。想将此事做实。事情原委,就是这样。” 悦瑶眼底闪过恨意,冷笑道:“你就想用这些废话换你的小命?你是觉得我好糊弄还是觉着我傻?” 那婆子一个激灵,又道:“还有、还有,当初钰少爷受挑唆伤人,也是刘氏给薛徐氏支的招。还有徐家三位早逝的奶奶,一个是被刘氏陷害与人有染,设了局被当场抓了,遭沉了塘。一个是因知晓刘氏偷盗挪用徐家银子,被刘氏活活吊死的。还有一个,是被刘氏毒死的。” 徐家若拿人命当回事,哪会让一个刘香琴连连得手。这些事又是成年旧事,几乎等于没用。不过偷盗挪用……虽然对徐震光了解不多,可是自古多重利。 尤其是徐震光这样的,为了银子能和自家亲妹子翻脸,可见此人有多看重自家银子。 “偷盗挪用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悦瑶这么一问,还听了出,深闺怨妇红杏出墙的戏码。而那些偷盗挪用的银子,正是用来养那情郎的。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开始布局 “那人如今可在都德县?”悦瑶问。 刘婆子点头如小鸡啄米。“在在在,而且就在徐家铺子里。还做了掌事。他能坐上掌事之位,都是刘氏扶持的。” 如是,悦瑶心里也有了底。拍手起身,却依旧碎了刘婆子的左腿。端在刘婆子面前,悦瑶冷声道:“如果你还想用这张嘴吃饭,最好乖乖在这屋,别吱声。我这人,不喜吵闹。” 见了刘婆子点头,悦瑶二人这才退了出去。 “留着?”南宫越问。 “留着,一日三餐送进来,日后还有些用处。” “悦儿打算如何做?”南宫越问她。 悦遥笑兮兮的打量南宫越半晌,这世上估计没有比他的容颜更吸引人的了吧?虽然那张绝美容颜,她也不愿让别人看了去。 可眼下也没有比这更便捷的法子了。让南宫越俯身下来,悦瑶将自己的盘算,一一轻声道尽。 “我不放心你和灵儿单独在家。”比起打击徐家,他更担忧刘香琴的报复。“我还是喜欢直接些。” “直接灭门?然后全家出逃?”悦瑶头疼道:“放心好了,有我在,任谁来了这宅子,我也让他有来无回。” 次日一早,南宫越青衣长衫着身,长发半束。俊美如嫡仙落世,琥珀色的眸子冰冷深沉得如夜色中的月。 “真美。”悦瑶听到自己的声音,不禁红了面颊。待她强大到让人臣服,她定将南宫越金屋藏娇一辈子。 “记住别生气。大局为重。” 点头为应后,南宫越如蜻蜓点水般的吻落下,满意的看着悦瑶如少女般羞红了脸,转身牵马出门。 高头大马之上的俊美公子,行至何处都是别人的目光聚焦之所。 茶楼,一个专属于稍有身价之人的交流之地。但凡有些身家的,每日必到茶楼小坐,闲聊上几句。 一是昭显自家有闲碎银子。二是昭示自己有着比旁人多的空闲。 因着这些缘由,茶楼开始慢慢分出等级,有一碗茶一个铜板的歇脚楼子。也有一盏茶一个以上银角头的,汇茗居。 南宫越将马拉下,背手行至汇茗居门前。小二眼力极好,一顿小跑上前,将他迎了进去。寻了个靠进大门的坐处,点了盏五个银角头的茗品。 他这方坐落,茶还没上,就有人向他桌边行来。行了个礼,笑问:“公子举止不凡,不像是都德县中之人。看公子之姿倒像京都来的。” 南宫悦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免强算是笑吧。悦儿嘱咐过,对上前搭讪之人,不能生气。 这人也不见生,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放,熟络的坐了下来。 “公子若是初入都德县,我倒是可以给公子,介绍一下咱们这儿的一些游玩之所。” “倒也不是初来!此次只为状告徐家兜售假沃土而来。” 这话一出口,周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齐齐向他这边看来。其中几人,更是面色不佳的忽然起身向他走来。 “小二,来壶翠舌。”其中一人喊了一声,于桌旁坐落。“这位公子,您这话当真?” 南宫悦依旧是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点头。虽然不喜被这些人围着,可是出门前悦儿嘱咐过,不能生气。于是强忍着不适,端起手边茶盏品了一口。 “虞老爷,听说您家庄子出了高价才定下徐家年前所有的沃土。若真是有假,您不得亏死?” 虞老爷已经六神无主了,眼巴巴的看着南宫越,似想问什么,又不敢问。嘴是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口干舌燥的狠灌了一盏的茶。 他可是花了三十五个铜板一升的价,掏空了家底七百两之多!他还指着这批沃土来年用在田里早稻上,好好挣上一笔呢! 咋一转眼,竟成了亏了个底掉儿呢!想到这,虞老爷竟似个娘们儿般的哭了起来。扯开的嗓子,把茶楼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旁边的人忙安抚道:“虞老爷,您别急。咱北遥可是有律法的,制假卖假者,一经查实是要三倍赔偿的!严重的,还得下大狱!徐家不敢这么做吧!” “不敢?这都德县还有他不敢的?别忘了,去年他徐家就卖过假。说是边临县独有的蔬菜,咱买回去,不也是假的?徐家家大业大,不也将这事儿给压下来了!” “可不是!一说这事儿,我就来气,当初我楼子里可是花高价买来的,落到最后,竟拿去喂猪!几十两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我找徐震光理论,还被徐家撵了出来!” 或是哭得尽兴了,虞老爷就着袖子抹着鼻涕眼泪道:“按您这么说,我虞家不是就这么没了?我找谁去我?” “找谁?”南宫越冷哼:“当然找县太爷!他徐家能压下一家两家,还能把你们都德县众多商贾都踩在脚底下?” 话点到即止,南宫越瞥到众人脸上面色已变,自知事已办成。不再多言,起身离开。 本该喧闹的茶楼,从没有过眼前的安静,安静得似入了深夜。 直到虞老爷拍桌而起道:“没错!咱们联名告他徐家!”这一嗓子,吼醒了不少人,咽不下这口气的,连连起身叫好! 午饭刚过,南宫越牵马入门。悦瑶忙从厨房出来,迎了上去。“事儿办好了?”她问。 南宫越点头,悦瑶抹着手上的水,笑道:“一会儿,你在家照顾孩子们,等着郎中来给春女儿换药。该我了上场了。” 既然原告已登场,她就该在徐家有动作前,给刘大人些底气。再者,地龙的价也该抬抬了,先洗一波徐家的银子,解解气。 下午,悦瑶去了县衙,刘县令一听是她,官服都没来得急换,就入了县衙后宅。 “悦夫人前来可有急事?”刘行涣示意悦瑶不必多礼,坐了下来。 悦瑶笑道:“今日,悦氏是来给大人送官声的。”见着刘行涣眼中难掩的兴奋,悦瑶方道:“徐家制假卖假,大人若能主持正义,大人不仅能声望得以提升,来年粮食丰收时,他偿定会还大人恩惠。” 此行,她得掐准了刘行涣的命脉,免得徐家临时抱佛脚坏了她的布局。她就不信徐家还能拿出比这更有吸引力的东西!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到底是谁和我对着干? 其实从南宫越在茶楼出现之后,徐震光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这几日,徐震光派出人去四处打听那日出现在汇茗居的俊美男人,无果而终。 眼下始作俑者寻不到,只能将那些庄户老爷们安抚下来。可是徐震光自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己此刻上门,不等于坐实了徐家沃土有假?如若不施以安抚,又怕影响徐家生意。 说来说去,徐震光都怀疑起自己手中的沃土方子,是否属实! 有样心慌的,自是姨娘白锦。可眼下干娘那边又没有任何回应,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真不该起贪念,如实说是干娘给的方子就好了。 也不至于如今悔不当初。 这边方子真实与否还没个定论呢!制沃土的庄头,就寻了来。 “出啥事了?”徐震光强装镇定的问。 庄头行了礼,道明来意。“老爷,这两日我觉着不对啊!不知是何缘由,来着们庄上卖地龙的人越来越少了,昨儿一天才来了两个!我今儿一早去了铺子,铺子的伙计说,他们那也没人拿地龙来换铜板了。” 这地龙可是头等大事,塘子里的鱼还得用这玩意儿去喂呢!那些鱼可是他重金托人去悦家买来的,一条鱼好几个银角头呢! “之前收的地龙呢?”徐震光问。 “当初,老爷说这些地龙吃得金贵,尽量头天收足次日投喂的量。再说整个都德县,也就咱们家收这玩意儿,不怕没人卖。所以庄子里一直没有备多的。昨儿收的还不够今天投喂的。这才急得没方,找老爷来定夺。” 也是商行混迹多年的人,徐震光瞬间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什么人指对了! 难道是徐家制沃土的事,传到悦氏耳朵里了?不对!他之所以选在近年关的档口,就是防止悦氏应对。眼下大雪将至,若那悦氏此刻过来,不开春,她可回不去。 悦家那么大一摊子生意,任谁都明白不能捡芝麻丢了西瓜。若不是悦氏,他着实想不明白,还有谁了! 难道是凤家?凤家如今不也在打压悦氏吗?若他凤家还站在悦氏背后,他哪会去动悦家沃土!听闻这些日子,凤家可将曲家弄得四分五裂的。别说没有由头,就算有,也抽不出身啊! 庄头看着自家老爷一会儿昴头,一会低头,还时不时的摇头,壮胆问道:“老爷,鱼可等不起,咱们是不是先把眼前的急给应对过去?” “行!加些价,以前咱们一个铜板收二十条,加到两个铜板。你们也别只坐在庄子上,差人赶车出去,十里八乡的走走,知道的人越多,这价钱才能压得回去。两个铜板的价,只用来应对这两日,等到卖的人多了,还是回去老价钱。” “是!小的明白!老爷的银子,也不是大水冲来的,怎么能便宜了那些穷疯子。我就差人去办。” 说来也是巧的,打着徐家旗的牛车到垒庄收地龙,伙计卖力吆喝,手中两串铜板子甩得哗哗直响,竟一个人也没吸引过来。 倒是不远处瞅着一架牛车前排起了长队。都是些妇孺,手里提着篮子。 “小哥!刚才听你喊收地龙?”一个半大的小孩问。 伙计点头,看了眼孩子手里提的蓝子。 那孩子问了价钱,竟一脸嫌弃的说:“你这价还想收地龙?” “我这价咋了?以往一个铜板收二十条,今儿一个铜板十条,张了一倍了!”这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徐家庄子长大的,徐家老爷可是抠门得很,能给这价钱,绝对是难得的高价。 出门前,庄头可给他交代了,只收两日的用量。再有多的,还按以前的价收。 “前面那,你看着没?一个铜板五条!”小孩冲他做了个鬼脸,拉着一帮半大小子,跑开了。 “哄鬼呢!”伙计淬了一口唾沫,接着吆喝,当看到刚才那群孩子在那边排起队,嘴里的吆喝声,生生咽了回去。 赶了车过去,就见着一个记账,一个验货,将数好的地龙倒进牛车货斗里。他看了眼,已经是满满一斗的地龙。 打了个笑脸,上去问价。听闻真是一个铜板收五条,有些坐不住了。忙打听起他们东家是谁,那两人嘴紧得很,硬是一个字没漏出来。 见着软的不成,干脆把徐家搬了出来。 “你们这是要和徐家对着干?就不怕得罪徐家?” 徐家什么人?那可是整个汉林郡都出了名的大户!他就不信了,在汉林郡的地盘儿上,还有人敢得罪他们徐家? “我们东家说了,徐家做事不厚道!地龙这么精贵的东西,最少也值这个价!徐家欺负百姓,故意压低价,那是欺诈!” “你、你少胡说八道!诬蔑徐家,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这破玩意儿,满山都是,徐家花铜板买,那是给他们恩惠呢!不识好歹!” 得,这一说,可将在场的百姓惹怒了,有些脾气极的,更是回了句:“满山都是?那你们自个儿上山抓去!还恩惠呢!人家边临县悦家打一开始都是十条换一个铜板。你们呢?” “哟!你也知道是边临县啊?那你咋不去那卖?笑话,各个地方价钱不一,正常得很!” “瞅你那身铜臭味!不就是徐家奴才,还把自个儿当徐家少爷不成?一口一个你们徐家,你性徐?呸!” 这话逗乐了大伙,一众人起哄之下,将那伙计撵了开。 “等着吧!我就不信还有比徐家财大气粗的!他们高价能收几天?等他们不收了,你们想卖,我还不买!”朝众人淬了口,灰溜溜的赶着车离开了垒庄。 回到徐家庄子,正好遇到几个从别处回来的车,见着他们的车也是空空的,这一打听,才知道,他们竟遇上了同样的事! 几人一合计,连忙找到庄头,把事情一说,庄头气得脸红脖子粗,又骂又叫终不过无济于事。摸着黑入县城,去徐家说明事由。 徐震光听完震怒。“是谁!到底是谁敢和我徐家这么对着干!”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吃了苍蝇般恶心 “老爷,是谁眼下不重要,重要的是庄子上的鱼,拿什么喂?”庄头可不敢说,塘里的鱼一连几天都有死了的。 “和老子比钱多!明儿让他们再去收,一个铜板四条!先收够两天的!” 徐震光打发了庄头,把管家唤了来。 自家老爷心情不好,管家大气都不敢出,小心应对着。 “去找徐大疤子,让他给我把背后之人找出来,教教那人什么是规矩!” 管家领了一锭银子,应声退了出去。连夜打马出门,心头只道,谁那么长眼,连徐家都敢惹。 这徐大疤子,原来可不叫这名。听说以前是做响马头子的,后来出了那位之后,徐大疤子就流落到了都德县,穷疯了打劫徐家,被徐老爷子请了官兵镇压下来。 脸上的刀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原本徐大疤子是要被砍头的,也不知什么缘故,徐老爷子给他留了下来。 要不徐家能做大呢?徐老爷子眼光好得很,徐家生意场上遇到些硬岔,只要徐大疤子一出马,立马就能把这事儿办成了。 徐大疤子所住的打靶寨,也是他一手建起来的,收了些从大狱出来的,又或者逃犯的什么,反正什么都有,好几十个,专为徐家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因着没胆做重做响马,日子长了,倒成了徐家专用的打手!专为徐家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应在徐震光觉得自己的应对毫无破绽时,竟吃了一个闷亏。就如同自己吞了只苍蝇,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这还得从徐震光将收地龙的价涨到一个铜板四条说起。 当日,还是那些人赶车入村,可之前近七日村民手中的地龙都被收了去。眼下就算高价,也收不到多少。 十几人赶车转了一日,收回来的,连半斗都没有。眼看着饿肚子的鱼,庄头急啊!想着第二日再多派些人出去,若再收不到足量,就得又去找老爷拿主意了。 就在庄头打算进县城时,庄子上来了四辆牛车,拖着满满的地龙。庄头先是一喜,而后也起疑心。可是转念一想,这价钱和量都是自家老爷定的,他何必去想那些。 按着一个铜板四条的价格,买下了足够两天投食的四车地龙。 当晚,卖了地龙的伙计,收足了银子,到小院交账的时候,前脚进门,就被二十几个似乞丐打扮的汉子堵了门。 悦瑶忙把被吓得六神无主的伙计喊了过来,又对鱼贯而入的乞丐问道:“有事儿?” “有啊!”有人从乞丐群里走了出来,脸上一条横贯的刀疤,看着很是吓人。 “夫君,有人上门闹事。” 随着悦瑶的喊声,厨房里走出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乞丐们一见着,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唯独刀疤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反而嬉笑道:“咋?凭你一个人还想逞英雄?你信不信爷爷把你手和脚都卸了?” 说话间,就从脚上的绑带里,抽出一把匕首,于手间把玩着。 “夫人要死的还是活的?” 悦瑶答了句:“就他,活的。”说完,领着身后的伙计,进了厨房。“今儿还没吃饭吧?” 伙计不明所以的点头,可眼下他哪顾得上肚子啊? “吃些垫垫肚子,等外面处理好了。你再回去。” 伙计看了眼门的方向,声音发颤:“夫、夫人,门口那……” “没事儿!外面太血腥,怕吓着你,你先在这儿坐会儿。” 说完,悦瑶出了厨房,将门关上。身后一声声哀嚎响起,悦瑶不禁皱眉,说了句:“小声些,春女儿刚睡下。” “是。” 一句应声过后,院中再无任何尖叫。一连重物倒地的声音,听得厨房里的伙计直发抖。看着眼前矮桌上放着的馍和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以一敌二十几?能有几分胜算?慌张的四下查看,想寻着窗户逃出去。总不能在这等死吧! 瞅着菜架后面的小窗,急忙起身,去挪菜架。这刚把菜架挪开,一脚踏上窗沿,厨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伙计一急,脚下踩滑了,胸膛扑倒在窗沿上,磕得生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磕头求饶。 “有门不走,翻窗做啥?”悦瑶看得直笑。 伙计听到熟悉的声音,一脸懵的抬头,见着新东家安然无恙的回来,这才注意到门外没了动静。 “他们……” 悦瑶把门打开别好。“处理好了,你若是吃好了,早些回去,免得家里人担忧。” 于是一场自以为是的闹剧,刚开场便以落幕。而徐家大院中,徐震光还乐呵呵的饮着酒。 次日,都德县十几户的庄户老爷们,举起诉状,联名上告徐家制假犯假。 整个都德县顿时如水进油锅,炸开了!那可是徐家啊!二三十年了,汉林郡内敢得罪徐家的,坟墓都荒无了吧!后世连个扫墓敬香的都没了! 至于为何此事还拖了四日,乃是受徐震光小使以计,由铺子掌事的上门说服各位老爷,照理说,既然他们已经答应了,就不该再闹到衙门。 被传唤的徐震光,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这边众庄户老爷们刚递上状纸,那边就不停有百姓跪地喊冤。一问之下,竟都是花了重金在徐家铺子买了沃土的。 于是若大的县衙大堂,硬是站的站,跪的跪,挤得满满当当。 “你们凭什么说我制假卖假?”徐震光怒了,庄户商贾们也就罢了。平日里生意来往也不少,相互给个脸面,这事也闹不到哪去。 可这些平头百姓也敢告他徐震光?今儿即然事到了这,他就不能再息事宁人了。日后被人传了出去,他徐家的脸往哪搁? 村民中倒也有胆大的村长,将手中状纸一递,直言:“徐家卖沃土的人说他们的沃土与边临县悦家一样。可悦家来人说了,徐家的沃土和悦家完全不一样!” “你也没用,你怎么就能肯定不一样?”徐震光一听说悦家来人了,心下算是明白,这些日子吃的瘪是怎和回事了。 徐震光愤怒的目光落在一女子身上。想来,那女子定是悦氏了!原因很简单,那女子的气势与态度,绝不是深宅妇人所有。尤其是她眼中凌厉之色! 放眼整个汉林郡,别说女子,就算是个男人,也不敢这么与他正面对视!更别提那女子眼中的志在必得与嘲讽之意……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傻钱多徐老爷 高堂明镜牌匾下的刘行涣很是心慌。徐家,可是都德县的缴税纳粮大户,只怕自己一个闪失,落下什么不可估量的后果。 “谁说没人用?我就用了!”一名庄户商贾站了出来,将手中提着的一包土,砸到了徐震光脚下。 “徐震光,你是想害咱们都德县早稻绝收啊!好好瞅瞅你家卖的沃土!” 众人看去,只见那土中,似有一些细小的东西扭动着。有人上前扒拉,从中揪出一条细小的地龙来。 “这东西,种地的人都认识吧?我一听别人说徐家沃土有问题,回去我就在地里仔细的找,这不!地里全是这玩意!我算是发现得早,地里的蔬菜这才救了些回来。如果我没去找,我那一地的蔬菜不得都被霍霍了?你真不是个东西啊,徐震光你掉钱眼里吧!” 沃土以地龙粪为原料,可地龙粪得是经过筛选和阳光或是高温处理过。目地就是避免地龙卵在土壤中孵化。 因着对李三妹的提防,林喜儿早就给养殖场的几个妇人交待过,不准她们答李三妹的问话。于是李三妹问的时候,妇人们也只道晾晒的目地,只是将地龙粪晾干。 于是徐家通过李三妹拿到的沃土方子,打这开始,就有问题!更别提卖给徐家的普通河鱼,哪能和仙鲤相提并论? 这时,有人惊呼还好自己还没用!更多的,是对徐震光的谩骂。和追讨自己在徐家买沃土所花的银子。 虽然徐震光还想极力挽回,可刘行涣也是气极了。当场就勒令徐家按法典,以一赔三,赔偿所有买家。 并且直言,拒绝执行法典者,必将按国律将之严判! 徐震光之前的趾高气扬消失不见,三倍啊!他刚刚挣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和,就要连本带利全吐出去。 看向悦氏,掩饰不住眼底的恨意!和他斗吗?好!好得很! 县衙大堂内外的商贾百姓齐齐下跪,无不称赞刘行涣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官!体恤民生,关爱百姓,不畏强权,真真当得起父母官这个称呼! 此时脸上谦然以待的刘行涣,慈蔼之姿尽显,上前一一搀扶,更是大声承诺,只要自己任职一日,定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大家伙的信任。 收割一波官声威望,刘行涣心里也对悦氏,更加赞赏。难怪李泰将悦氏俸为坐上宾后,一路前程似锦,这悦氏真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这次,真的多亏了悦氏,及时使都德县百姓们止损,如若不然,他还做着增收的美梦,早稻就要绝收了。说起来,都怪自己轻易相信的刘香琴,险酿大祸! 想到这,刘行涣打了个激灵。于春女的事,悦氏似乎还没和他说清楚呢。说起来徐家遭此劫难似乎就是因于春女而起……如果真是这样,悦氏也太狠了!这是睚眦必报啊! 徐家且这般,那他呢?于春女落成如今模样,他多少也是有责任的!这事儿,还得细心处理缓和才好。 “本官深知各位对沃土的期待,所以早在几月前就已经和悦家有过商量,相信过不了几日,大家伙就能买到真正的沃土!”刘行涣高谈阔论打发了众人。 这一下,县衙内外的人都沸腾了。 对于边临县沃土这神奇的东西,如今边陲三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早就盼着也能使上,真有吃饱穿暖的一天。 众人散去,徐震光缓步上前,挡在悦瑶身前。目光灼灼的打量着眼前女子。 虽穿着简陋,倒不掩娇眉黛目,以女子容颜来观,不过普通尔尔。并无甚过人之姿,比起徐慕芸,这悦氏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可偏偏这么个姿色不算上乘的女子,却似夜空中的星辰,叫人移不开眼。尤其是眉宇间不输男子的英气,绝能叫人对此女过目不望。 “徐老爷还高价收够地龙不?我那还有四车,虽然挣得不多,可这毕竟只是转手生意,算是不错的了!要不,我叫手下的人,给你送到庄上去?”悦瑶道。 “是你?” “是我!打从徐老爷重金请人到我那养殖场买鱼时,我就发现徐老爷喜爱做这种转手生意。比如说从我那高价买去的普通河鱼,我还以为都德县境内,连条河都没有呢。” 悦瑶笑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哪是没有河,是徐老爷在银子多得没处使。” “那、那鱼,不是仙鲤苗?就是普通河鱼?”徐震光气急了,呼呼的喘着说。 悦瑶浅笑:“我还没感谢徐老爷送来的那些老鼠呢!我家猫儿挺喜欢的。” 脸色一震,徐震光心头的怒气被强压下来,之前他以为徐大疤子是没找着她。没想到徐大疤子是折在这妇人手中了! 这悦氏到底是什么人?连徐大疤子都没能拿下她? “不知我徐震光与悦夫人,可有过结?”徐家能有如今的规模,除了是因为徐家殷厚的家底,更多的,是因为徐震光尤为善于审时度势。 眼下刘行涣明显向此女示好,他若意气用事只会坏事罢了!与其斗狠逞能,不如化干戈为玉帛。虽然是他贪图沃土在先,可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加之传闻这悦氏一年前,就不露分毫的利用了徐家,将薛正文和徐慕芸送上了黄泉路。此妇人太精于算计,如没必要,他不希望在生意场上遇上这悦氏。大家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有!”悦瑶答得干脆。 见徐震光眉头皱起,悦瑶直言:“何不去问问你家徐二奶奶。顺便给徐二奶奶带句话,就算是徐家,也救不了她。” “徐二奶奶?刘香琴?”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当初薛家势头正好,徐家才会将徐慕芸嫁过去。虽只为妾室,可徐慕芸也不过是庶出女儿,与薛家联姻,不过算是徐家买的马而已。 薛家败落,徐慕芸早逝,于徐家而言,只当是下注输了。并未放在眼中!可刘香琴不一样啊!好此生就这么一个女儿,哪能善罢甘休? 话既然说明白了,悦瑶也不想多言,转身欲离开,却被刘行涣拦了下来。 “既然说到了徐二奶奶,还请夫人到后宅说话。”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妖妇!当真是个妖妇! 当着徐震光的面,悦瑶是不会驳刘行涣脸面的。只是没想到刘行涣也将徐震光请了过来。 各怀心思,齐坐一桌。 刘行涣想的是借此机会,将于春女之事,止于刘香琴处,以免悦瑶迁怒于他。而想要止于刘香琴处,当然少不了徐震光。 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帮着些徐家,于氏不过是个小小村女,与悦氏也不沾亲带故的,让徐震光使些银子,使徐悦两家修好,此事也就算落得圆满了。 而他这里,虽罚了徐家,却又帮了徐家,左右还能和徐家修个好。而悦氏出自小地方,得了银子的好处,又能让于春女得医救治,悦氏心头怨气消了。他与悦氏也算有个好开端,交个好。 于是,当着悦氏的面,说起了于春女一事。这事从刘行涣嘴里说出来,无非还是旧事从谈,左右不过是说刘香琴是为徐慕芸报仇。 “既然事情说清了,本官也希望徐老爷对徐二奶奶有个妥善处置。毕竟此事,是因徐二奶奶而起。” 悦瑶自然也听出了刘行涣的话外之音,无非就是将此事都推到了刘香琴身上。把自己洗了个干净。 “不知悦夫人,希望如何处置刘香琴?”刘行涣问她。 “简单,春女受了什么罪,她刘香琴就得都受上一遍。这事儿,我也就算了,日后与徐家,井水不犯河水。” 方才徐震光的表情说明刘婆子没说谎,那此事与徐震光关联不大。但刘行涣想要脱得干净,可不能这么简单。 “这……悦夫人,既然人已经伤了,咱们该医就医,无论花多少银子都是应该的!只是两位都是家中主人,何必上钢上线的?你看,徐家是汉林郡的大户人家,银子事小,脸面事大。” “哟,打算拿银子压人啊?小妇人虽出身寡妇村,银子也不是没见过。刘大人既然说起药钱,也不多,一次药也就一千两冒头。不知这银子是刘大人出?还是徐老爷出?” 徐震光笑得鄙夷。“一千两?你家银子大风刮来的?给个下人医治花一千两?谁信?刘大人,你信吗?” 刘行涣尴尬躲闪。 “徐震光,你觉得银子比人命值钱,那是你没人性。别因为你披着人皮,就把人当作你这畜牲同类!今儿,我把话就放这了。路,就这么一条!你若愿意拿徐家为刘氏陪葬,我可不会挡着!” 嘭!徐震光拍桌而起,怒吼道:“悦氏你骂谁畜牲!你嚣张什么?小小妇人,混过几天商行,就真以为天是王大,你是王二?” 刘香琴的死活他才不在乎,徐家脸面和银子,才是不能随意丢的。开口就是一千两,唬谁呢! 悦瑶起身对着刘行涣行了礼。“小妇人给足了大人的面子,之前的承诺也必然兑现,不日后悦家沃土就会卖入都德县。”说完,转身离去。 “悦夫人!悦夫人……”刘行涣正要追上去挽留,被徐震光扯了回来。 “刘大人,我徐家也做得仁至义尽,该罚的银子,我一个铜板也不会少。为个下人给悦氏赔偿,我徐震光一个铜板也不会给!” 于是刘行涣的如意算盘,于这刻散了一片,只听碎落的珠子叮咚落地。 拂袖而去的徐震光,回府的路上,气得捶打车框。吓得前头赶车的仆人,瑟瑟发抖。 “悦氏!你家沃土想入都德县,还得看我同不同意!” 至此,徐震光连夜招来徐家所有掌事,展开了针对悦家的各种防范和部署。 所谓兵贵神速,徐震光深知其中道理。可曾经叱咤商场的悦瑶,又岂会不知! 就在徐震光连夜给她设置各种障碍的时候,一支商队已经赶在西城门关闭前,入了城。 西城门内的转角处,高头大马优雅步出,马背上俊美逸尘的男子,打马上前。 “老、老爷。”商队里奔出一中年男人,恭谨行礼。 他也不知道这称呼对不对,悦家山上和铺子里的伙计们,背地里都是这么称呼这位爷的。方才他也是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此时再来想称呼适不适宜,似乎晚了。 “辛苦了。” 听到回应,众人长长吐了口气。随其前行。隐入西直街街角。当晚,挂有徐家旗的铺子旁边或是对面,都有一处铺子整夜亮起了长灯…… 次日一早,都德县的人们,被一夜出现的两处铺子门上挂着的沃土二字,震惊了。尤其是那两处铺子打着悦家旗,更是喜坏了众人。 消息不经而走,于是天未亮,各种牛车马车从县城两个城门鱼贯而入,徐家铺子门前更是早早就排起了长队。 当徐家铺子打开第一块门板,众人激动得不行。这空前的景相吓坏了铺子里的伙计,忙解释道:“沃土已经不卖了!” 队伍前的几人扬着手中凭据吼道:“谁要买你家假货?我们是来退银子的!快快快!别耽误我退了银子去那边排队!” 于是,当初徐家卖沃土时,场面有多空前绝后,此时的场面就有多壮观无比。 更让徐家长柜伙计气愤的是,这些前脚在他们铺子里退了银子铜板的,后脚就跑到旁边排队去了。 长柜带着疑惑出门查看,只见那未开门的铺子打着悦家旗,还挂着沃土二字。心下大惊,连忙去徐家禀报。 一夜未睡的徐震光,天明时分才得以睡下,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人吵醒,气得吹胡子瞪眼。 当听闻悦家沃土入了都德县时,桌上的瓷器又遭了殃。 “怎么可能!”昨儿他才听那悦氏说将安排沃土入县城。他还在必经之路上安了绊子。合着他昨晚一夜的部署,都是白忙活了? 他不相信!来不急梳洗,匆匆出门,当徐震光亲眼看到离自家铺子不远处,悦氏的身影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妖妇!当真是个妖妇!”徐震光心有不甘,整件事唯一能解释得通的,便是悦氏绝对是个妖!不然这好好的都德县怎么会凭空变出悦家的铺子来? 此刻,悦瑶在南宫越的提醒下,注意到自己等的正主来了。启令开张营业! 于是,都德县中惊现一奇观,众人到徐家拿了银子,急急的奔去悦家铺子交银子。当初买了徐家沃土的百姓有多恨徐家,此刻就有多感激徐家。 只因此刻他们不仅自己没有使一个铜板就买到了沃土,还能倒挣上一倍的银子!美!实再是美!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借风扯旗,唱大戏 徐震光反应不及之时,一群人急急围了过来。悦瑶坐在南宫越扶来椅中,等着不远处的好戏上场。 “你也别站着,坐下来,一边品茶,一边看戏。”悦瑶唤人为南宫越扶来椅子。那伙计也是长眼色的,不一会儿就送上了茶点。 悦瑶冲那伙计竖起拇指,伙计乐呵呵的回铺子忙去了。 “徐家有的是银子,你们还怕我跑了不成!” “既然不多,那徐老爷就得说赔就赔啊!我们庄上的这一百两,啥时候能拿到?” “就是就是,我这也不多,才一百八十两!” “我的也不多,才三百两!” 徐震光被自家仆人围在中央,就怕这一个不小心,这些人将自家老爷抓伤。慢慢向来时乘坐的马车退去。 “徐老爷,您别跑啊!我们的银子啥时候能拿到啊?” 若不是徐震光跑得快,只怕马车都被围着的人给拆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都上徐家堵人去!他敢不给,咱们再去告他!” “说得简单,徐震光出了名的抠门!咱们这哪家不是十来个银锭子?” “抠门咋了?他敢不给,就得下大狱!” 悦瑶看得也是心急,起身冲那群人喊道:“赶紧上徐家堵人啊!” “东家。” 听着李长柜的声音,悦瑶才转过身来。“有事?” “按着东家的吩咐,我们把养殖场所有库存的沃土都带了过来。但是,看这势头,只怕沃土不够啊!” “没事,先紧着百姓们买。你再把消息放出来,庄户上的大单子,打今儿起,咱们每天只接五单,且每单不能超过两百升。先到先得!等到大雪落了,路一封,咱们有心也运不过来。这几日,铺子里的生意,李长柜就得多费些心了。” 李长柜应声后退回了铺子。南宫越竟对她打趣道:“每日五单,能给徐震光施压?” “那就要看这些庄户老爷们,手段有多狠了!”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碎末,悦瑶提醒道:“我们去曲家前,得先借着徐震光的怒火,替春女儿把愁报了。” “你要的人,今天应该就能入都德县了。” “南宫越,你是不是还会读心术啊?”悦瑶打趣到。 “我只在意你的想法。” 听着南宫越肉麻的土味情话,悦瑶一脸嫌弃,心道你的高冷呢?可是不得不说,这些事上,南宫越根本不需要她说,就已经做好了。 果然,傍晚时刘香琴被衙役押进了县衙。也不知刘行涣是不是故意的,拘押刘香琴的队伍几乎横穿了都德县城最热闹的几条街。 本就不平静的都德县,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昨儿徐家大老爷,徐震光进了县衙,陪了无数银子,才出来。今儿徐家二奶奶又被逮进去了。这徐家,到底得罪谁了? 连夜审案,在都德县来说,那可是十年难得一见的。 不用想,悦瑶都知道,刘香琴肯定是打死不认罪的。毕竟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就算当初有些没有处理好的小地方,这些年也肯定寻着踪迹了。 她只要不认罪,这些人就不能将她怎么样!自己始终是徐家二奶奶,徐家能放着她不管?出事儿,丢的可是徐家的脸面! 就连悦瑶将刘婆子丢进县衙大堂时,刘香琴依旧气势不减,恶狠狠的回瞪悦瑶。“你以为你找他们来告我,就能把我怎么样?天真!” “刘香琴,还记得我当时说的话吗?我悦瑶,从来说到做到。”低声说完,悦瑶拍了拍刘婆子的肩头。 刘婆子脱臼的手脚,是悦瑶出门前给接回去的,此刻还痛着呢。悦氏是个狠角儿,她当初怎么就那么不长眼,得罪了这个杀神啊! 说起这几日,她是吃喝都有,可她手脚都不能动,只能凭着身体蠕动过去,像狗一样扑进盆里吃食。更可气的是,屎尿只能拉在身上。 早知有今日,当初她就不该借着徐氏被悦氏所害,想在刘香琴这里再捞些银子。这些日子,她算是看明白了,悦氏就是个瘟神,但凡沾了她的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刘婆子接着悦瑶之前交待的,将刘氏这些年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说了出来。 原告们哭泣喊冤,刘香琴却是冷笑以对。虽有人证,却无物证,刘行涣也只能将刘香琴收监。 唉声叹气的刘行涣,换下官服才入后宅,门访就递上了悦氏的拜帖。不用想,他都知道悦氏是为刘香琴一案而来。 免不了的寒暄一番后,刘行涣婉转的表达,自己不会因为刘氏是表亲,而徇私舞弊。 “刘大人多虑了,只是刘香琴定不会这么想。无论是县衙还是县城,谁不知道她是大人您的表亲?小妇人是担忧,大人没个态度,手底下的人,会曲解了大人的意思。” “这……”刘行涣一脸难色:“倒是我大意了。” 大意?只怕是在等徐家表态吧!“刘大人,常言道,没有刑具加身,哪会有真言?当初,您不也这么和于春女说的吗?” 提到于春女,刘行涣面色鄹变,见他既然听明白了,悦瑶道别离去。 刘行涣是个明白人,连忙差人偷偷给徐震光送了信。谁知徐震光听闻此事,不但没有接刘香琴出去的意思,还当着众人的面,将刘香琴怒骂一番。 徐震光怎么能不气?一大早的,有到他徐家门前上吊的,有带着灯油来,要与徐家同归于尽的,更有打着棉絮来,扬言拿不到赔偿银子,就不离开徐家的。 既然当初答应赔偿银子,他徐震光又不是泼皮无赖,不可能赖账!可这么多的银子,哪是说拿就能拿得出来的?就算钱庄取,钱庄也是需要时日的! 于是,他只能拉着老脸去应付,好不容易应对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自己这一肚子的气,还没地儿撒呢!还得操心刘香琴? 当初若不是刘香琴先去掳了悦家的人,惹了悦氏那个疯婆子,徐家又怎会遭今日之横祸!眼下自己的粥还没吹冷,他哪还顾得上刘氏! “真是个灾星!生了个无用的短命鬼也就罢了,还给徐家招了这些祸事!她刘香琴不是本事大得很吗?让她自己出来得了!你回去告诉刘大人,刘香琴的死活,与徐家无关!” ------------ 第一百三十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送信的人回禀刘行涣的,徐了一字不差,还将徐震光的怒气,描述得惟妙惟肖。 于是,刘行涣新的命令送入了县衙大牢。 用刑的婆子,一脸不可置信。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回神,就与传令的衙役确实了好几遍。得到肯定的回答,婆子这才去做事了。 顾忌到刘氏与刘大人的旁枝关系,几人商定,极刑还是不要着急用上的好。算是给自己留条退路。 大牢中的刘香琴看到婆子出现时,呵呵的笑了起来。她就说嘛,别说自己还有着与刘行涣是表亲的一层关系,就是徐家,也不会放任她在这牢中不管。 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昴着头,待婆子开了门,正要挺着腰枝出去,却被两个婆子拧了起来。 “把你们的脏手拿开!敢碰我,我会命人砍了你们的脏手!”什么肮脏的人,也敢对她动手动脚?刘香琴怒斥,挣扎着想离这些低层婆子远些。 “哟!还把自己当徐家二奶奶呢?”手中提着钥匙的婆子,淬了一口,发号施令道:“把人拧到刑房去!让徐二奶奶瞧瞧咱们的手段!” 她最恨这些自视甚高的妇人,不就是比她们出生好些?入了大户的门,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到头来,落得不得好死的多了去了。 于是,往日里常用的刑具,她们一个也没落下,统统用到了刘香琴的身上。 痛苦哀嚎的刘香琴,骂完了徐家,骂刘行涣,最后连上刑的三个婆子,都没落下。婆子气得红了眼,手里使足了力道,一鞭一鞭的打在刘香琴身上。 嘴里也按着惯例问刘香琴认不认罪,刘香琴自然不会认罪,三条人命啊!她能认吗? 这一夜,就如于春女受刑的第一晚,刑房的凄厉惨叫,响彻云霄。 次日一早,刘香琴被带上县衙大堂的时候,血淋淋的一身,看得众人傻了眼。尤其是刘婆子,更是明白刘香琴已被徐家抛弃,已经指望不上了。 还没等叫她开口,刘婆子就把出悦家前,悦瑶安排她说的话,着急忙慌的倒了个干净。 当众人听闻刘香琴居然红杏出墙,还将奸夫养在了徐家铺子里做了个掌事,当年刘香琴不易外出,陷害被沉和毒害而死的两位奶奶,都是由刘香琴这个奸夫安排接应的。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对于第二个人证的出现,刘行涣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为什么刘婆子昨日没说这么重要的人证? 悦氏……定是送刘婆子来的悦氏一手安排好了的!刘行涣木楞摇头,沉入思绪当中。 不!也许从徐家制假开始,徐家、刘香琴、包括自己在内,都落入了悦氏的盘算?刘行涣猛抽了一口气,太可怕了! 刘香琴心里虽乱,可面上,却纹丝不动。早在刘婆子被掳走时,她就已经给悯郎送去了消息,悯郎也拿了个到县外查账的由头,早就离开了都德县。 只要她一日没有回徐家,悯郎是不可能回来的!她有何可惧! 然而,当悦瑶带着水阿悯出现在县衙大堂时,刘香琴的心在一瞬间跌落到谷底…… 尤其是悦瑶当众逞上了水阿悯的自述书,逼得刘行涣连个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刘香琴在那一瞬间,整颗心都碎了。 因为她没有想,这些年来口口声声,说着能为自己付出性命的男人,居然在自己皮未伤,骨未折的情形下,就将自己卖了个干干净净。 自述书上,水阿悯把一切都推到了她的身上,把自己描述成了一个受她摆控的男人,换句话说,连他都成了受害者,似乎与她私通情愫,都是受了她的胁迫。 那些他曾说过的海誓山盟、天荒地老,当初说得有多甜蜜,此刻就有多可笑。 原来,没了徐家,她不过是众人眼中的笑话罢了。可她不能认,无论如何,她都得咬紧牙关,才能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悦氏,只要她不死,她们之间,就还没完!今天她受的这切,都要让那妖妇,一一还来! 悦瑶对上刘香琴投来的目光,戏谑的扬起了嘴角。她要的就是刘香琴死不认罪,昨晚刘香琴受的罪,不及春女所受一二分。只有她死不认罪,今晚才能上演重头戏。 等到刘香琴被收押,悦瑶出了县衙大门,直奔大牢而去。使了三个银锭子,悦瑶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大牢刑房。 两个刑婆将刘香琴拧过来时,刘香琴此刻极尽崩溃的挣扎起来,嘴里直唤:“我要见刘行涣,我要见刘行涣。” “见刘大人?晚了。”悦瑶拿出三张银票,一人一张递到三个刑婆手里。 三人一看是五十两的,吓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胆小的连忙将银票递回去,混身抖得个不停。 悦瑶将银票推了回去。“你们一辈子也挣不着五十两吧?” “想必第二人认的事,你们也该听说了。刘氏的罪就算她不认,也肯定逃不掉了的。这些银子,等于是白捡的。只要你们把当初用在于春女身上的极刑,在刘氏身上也用上。就算刘大人迁怒,罚了你们出去。五十两,买上几亩良田,养老也够了。” 三人在角落里嘀咕,不多时,就有了结果。把刑架上的刘香琴架到了钉床之上。只见两个婆子一咬牙,将刘香琴在钉床上滚动起来,刘香琴的哀嚎惨叫,响彻刑房。 钉床才滚了一圈,刘香琴就昏死了过去。三个婆子将目光投向悦瑶。 “当初于春女滚了几圈?”她问。 “三圈。” “那就把她浇醒了,接着滚!” 于是有婆子舀了水,将刘香琴浇醒了接着滚,等到三圈滚完,刘香琴那身锦服,已经被血染红了。 “然后呢?”悦瑶问。 几个婆子也不多话,将刘氏架上刑架,点起了熏灯。十指的焦着,哪是随便能承受得下来的。 “住、住手,我认罚!我认罚!”刘香琴发疯似的大吼,无奈十个手指都捆在刑具上,动弹不得。 按着习俗,只要认了罚,便可不再受罚,有个婆子动身要上去。 “你们可听到什么了?”悦瑶一出声,旁边两个人连忙将那婆子拉了回来。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简直就是地域来的厉鬼 “悦氏!你个毒妇!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毒妇?这些可都是你对于春女做过的。我说过,春女所受的罪,必将还于你!”悦瑶挑了挑灯芯,让那细小的火焰燃得更高一些。 听刘氏的哀嚎惨叫,三个婆子在一旁直咽唾沫。 一旦刘氏疼得昏死,不待悦瑶出声,几人就连忙将刘氏浇醒。等到皮肉绽裂,露出森森白骨,悦瑶才命婆子将熏灯拿走。 “刘氏,你得庆幸我只有一夜的时间,不然,春女点了多久,你就得给我点多久。” 此时的悦瑶,自是没有看到正在阴暗角落里抹汗的几个婆子。此刻她们算是明白了,这悦氏,简直就是地狱来的厉鬼。 见到悦氏看向她们,她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她们都记得,那姑娘最后被拔了牙齿、断了舌。三人也只能颤颤嵬嵬的拿了工具过来。 最后,刘香琴终被自己种下的恶果,添了满腹。悦瑶就连于春女脸上破相的伤疤也没落下,亲自在刘香琴两侧面颊之上,留下了两个大大的‘恶’字。 悦瑶满意离开时,三个婆子送了出来。“夫、夫人放心,我们不会多话的。” 次日,刘氏一案落垂定音,刘香琴杀人偿命自是不在话下,刘婆子和水阿悯为帮凶,虽罪不及死,也免不了流放极地之苦。 问斩当日,悦瑶命人抬着刚刚能下床走动的于春女,去观了刑场。 刘氏人头落地之时,于春女终于委屈愤恨的哭出了声。 “傻丫头,我说过的,你受了什么罪,她就得一一还来。你要快些康复,才能帮我将这里的铺子经营起来。” 于春女笑得凄凉,拿了纸笔,歪歪扭扭的写道:春女已经是个废人了。 “春女儿姐姐,你才不是废人!不能说话,咱还能定字!你这么聪明,日后好景长着呢!”小灵儿把玩着于春女儿的长发,笑得天真无邪。 “没错!你还是这儿的掌事!我已经给李长柜交待过了,日后,这边铺子里的事,都得与你商量。李长柜是你的师傅,也是悦家铺子的老人了。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些。等你伤好了,我再将李长柜请回去。” “春女儿。”悦瑶抚着于春女儿的头道:“等我处理完手头的急事,我来接你一同回悦礼村,我要摆席请全村人来见证,收你为义女。” 于春女楞了半晌,才哭着直摇头,又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道:春女会让夫人丢脸。 “春女儿,你是我悦瑶的恩人。这事儿,不丢脸!往后,你的弟妹,我会抚养。你的爹娘,值得我敬重。” 小灵儿嘴甜,软糯的声音叫着姐姐,听得人心头发软。 抚着哭倒在怀里的于春女,悦瑶和悦滋灵,相视而笑。他们又多了个家人。 都德县之事,已经落幕。她也该起身去曲家了。 临行前,悦瑶将二十张百两银票交到于春女手里。 这时于春女才知道,用在自己身上的药,竟是如此天价。慌乱的表示自己已经不必用药了。 “春女儿,你的命比银子珍贵!你若真想谢我,就乖乖用药,待到康复了,为悦家挣更多的银子。也让那些瞅不起女子的男人们瞅瞅,商行,不是我悦氏一人可以混,你这样的女子,也不比谁差!” 当夜,悦瑶一家人,连夜驱车赶往永安县城。 永安县城虽位于落辉郡,却更靠近都得县,赶马急行,一日夜便能到达。于是天蒙蒙亮时,悦瑶的马车抵达了永安县城门口。 大雪虽未至,风已经冷得刺骨了。马车等在城门大开,正欲打帘却被南宫越制止了。 “冷。”他说。 虽然这大冰雕依旧惜字如金,依旧吐字如冰,可是这一路上,南宫越都在用自己的身体,为她们母女挡去要硬闯而入的寒风。 这个男人,从不多话,却用着最体贴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情感。 城门一开,他们的马车,是第一个进入的。曲家如今虽支离破碎,祖宅却是极为好寻。毕竟这二十来年,曲家也是位居第二的大家族。 南宫越牵马停下,上去叫门,正好与里面开门之人打了个面对面。 “你?悦、悦夫人来了?” 熟悉的声音如释重负,悦瑶探出头来,瞧到曲怀仁那张不修边幅,憔悴不堪的面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毕竟是受了牵连,被凤家搞得家破人亡的。 此刻的曲怀仁顾不上脸面去说些寒暄客套的话,领着他们进去的路上,把这几日曲家残破的境遇道出。 “我已经无计可施了,凤家太蛮横。完全没有大家的风范。使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做为男人,我本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家弟的命,我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夫人您了!” “我会尽力的。”虽对曲家有了了解,可自己在这里始终人生地不熟。而曲怀仁的举动也令悦瑶匪夷所思。 这一路上,他们所过之处,似乎都是曲家外围。“家中无人?”悦瑶问。 曲怀仁面露难色,半晌才道:“曲家受难,家中人心涣散。对夫人你……还请夫人见谅。” 悦瑶摆了摆手,冲曲怀仁要了张永安县的地图,曲怀仁拿了图纸过来,也把曲家人找过的地方指了出来。 若曲怀仁描述属实,曲怀宁只怕已被人掳出了永安县周边地域。 “今天是第几日了?” “今天是第七日。按着送来的信件所言,今日不贱卖楼子,他们会、会送来怀宁的残肢。” 安抚的话都属多余,悦瑶将睡得迷糊的小灵儿,托付给曲怀仁,与南宫越出了门。县城中既然找过了,那他们只能到周边寻查了。 被南宫越抱着跃出林中,方才停下。找人这种人,这世上估计没人比南宫越更在行。 依旧是那支竹笛在手,熟悉的曲调飞扬。南宫越抬头间,缓缓睁开眸子,腥红之色妖冶诡异。 只见天空中无数鸟儿飞来,黑压压的一片,似乌云压顶一般。不过片刻,笛声停止,头顶的鸟群,忽然向四面八方散了去……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中计 虽然对南宫越的叼炸天能力有所了解,然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番惊叹。若不是自己魂穿之事都有,打死她不信,有人能以音驭兽。 “我们就这么等着?”悦瑶问。不是不信任南宫越,而是时间耽搁不起了。 南宫越嗯了一声,昴头望天。这时,悦瑶才看到一只鹰正于他们头顶盘旋。 “找到了。”南宫越一把将她抱起。由着天上的鹰领着,往南边深入。 几番飞落之间,他们二人竟穿过了荒芜的森林,落入一片石林当中。 说起来这地方也够怪的,除了石头和黄土,连棵草都见不到。 “小心些。”上一世,常年孤身于深山老林之中,不知何时,悦瑶也能似动物一般,嗅到危险的气息。 随着南宫越的目光看去,领路的那只鹰就在前方不远处的上方,不停盘旋。 “就在前面。”南宫越指了指。 二人缓步上前,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就见着诡异的石头盆地上,一间孤零零的木房立在那儿,木房前的黄土地上,一个新挖的火坑,还燃着柴火。 “有诈。”悦瑶惊呼,拉起南宫越的手,转身要跑,却为时已晚。 不知从哪里来的黑衣人,已经将他们围在了中央。而外围的远处,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想不到为他准备的陷阱,竟能引来悦夫人。”那男人说。 他?曲怀仁?不!是南宫悦!这一下,悦瑶心慌了。一把将南宫越拉到自己身后。却没注意思到,此刻南宫直的表情有多古怪。 “你们针对的不是曲家?”悦瑶问。 那男人大笑起来,随意回了句:“曲家,只是我家主人的下酒点心罢了。我家主人说了,夫人可以离开,只有他……必须死!” 这回轮到悦瑶笑了:“看来凤大公子,还是不太了解我啊!” “小的知道,他有可能是玉面阎王,所以我家主人才会废了些心力,为他打磨出这一片地方。不防告诉你们,这周围别说野兽,就是蚂蚁蜘蛛都没有。是!他身手不错,可是全凭他一双手,又能杀得了多少?” 说完,男人啪啪拍手,一个个黑衣人跃出,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那间木屋的门打开,也走出来十多个黑衣人。他们仅能看到的双眼,都是一样的,了无生气,似死人一般。 “啊!对了,我家主人还为你准备了这个。” 那男人一拍额头,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忽然向他们丢来。南宫越猛的搂上悦瑶的腰,身形晃,躲到一边,那东西直入火坑,四周弥漫起一般异香。 “我家主人说了,让他死在您的面前,他的死,才值得。”那男人说完,径自向后退去。 悦瑶感受到南宫越身形微晃,抬头看去,只见南宫越额头细汗,密密麻麻。视线沿长,这才注意到,他们所在的地方,以木屋为中心,头顶竟是一大片的黑网…… 似乎布局之人,已经将南宫越的能力了若指掌。只是……他似乎忘记了她啊! 眼看黑衣人跃来,悦瑶两手一展,四周凭空出现五头巨狼。那些飞跃过来的黑衣人,被狼掌拍飞,一个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如今的它们,已经有一头成年黑熊的高度,那一身灰白的发色,透着银光闪闪亮亮,很是好看。 头狼咆哮过后,似只求抚摸的小狗一般,匍匐在悦瑶脚下,那狼头搁在地上,已及她肩头高度。 摸着狼头鼻梁白色的绒毛,悦瑶冷笑道:“你家主子,似乎忘了,我可是妖女悦氏呢!” 头狼站起咆哮,五头巨狼飞扑出去,连吞带咬,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刚才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杀得七零八落。 就连趁乱逃走的那个男人,也被头狼撕裂,吞入腹中。因为见过她匿境的外人,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她可不想一家人被官府绑了去,再把他们当做妖怪给烤了。 将狼群收回匿境,南宫越身子一倒,失去了知觉。悦瑶看向火堆,忙用黄土石块,将火堆熄灭。 果然,没一会儿,南宫越就清醒过来。“是我大意了。”看着眼前的小女人,南宫越的心头,五味杂陈,他从没想到,危急时刻这小女人,意将他护在身后。 他的心,好暖。 “发什么呆呢?若是好些了,咱们就该回去了,灵儿一个人在曲家,我不放心。”她总觉得这事,很蹊跷。 南宫越驭兽之术探得的信息是对的,他们在木屋内找到了一个昏睡不醒的男子,面容与曲怀仁极似。想必就是曲怀宁了。 日头正中时,两头巨狼于荒芜的森林中穿越,此刻若被旁人看到,定将以为自己遇到了狼妖。 尤其是骑在巨狼身上的俊美男子,与妖无异。 行至森林边缘,悦瑶将狼收入匿境之中,随驮着曲怀宁的南宫越,步行入城回了曲家。 这一下,曲家沸腾了,老老少少哭成一片,尤其是发须皆白的曲老爷子,更是痛心疾首。 看到曲怀仁,悦瑶问起小灵儿,曲怀仁说小灵儿睡在客房,然而他们入了客房,里面却空无一人。 悦瑶心头咯噔一下,似丢了魂一般,瘫软倒下。同样慌了神的还有曲怀仁,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见了?他怎么和悦瑶交待? 滑落在地,这才看到门边一张白纸上写着:边临县见。 活了两世,悦瑶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受制于人的一天。这双儿女是她的逆鳞,谁敢碰触,就要做好承受她怒火的准备。 “回边临县!”悦瑶沉声而起,丢下失魂落魄的曲怀仁,转身而去。 然而行至大门前时,却被一中年男人拦下了去路。“哟!想必这就是悦夫人吧?”曲安易怪声怪气的开口,目光却是瞟向不远处哭在一堆的曲家人。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嫉妒之色,没能逃过悦瑶的眸子。追出来的曲怀仁忙将自家二叔拉开。 曲安易冷哼:“这人被掳去七日,我曲家上上下下,把永安县翻了个遍,都没找着。怎么她一来,怀宁就找着了?你们做得也太假了吧!先把曲家搞得支离破碎,再蚕食是吗?” “曲怀仁!看看你给曲家惹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满地找牙的曲二老爷 “她悦家只怕早就和凤家商量好了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拿我们当傻子甩呢?”曲安易推开曲怀仁,挡在悦瑶身前。提高的音量,成功将那边众人吸引了过来。 见自己得逞,曲安易气势高涨,推搡着曲怀仁像是要冲过来打她似的,嘴里却说着曲家这些日子遭的罪,都是她和凤家布的局。 而曲怀仁在他嘴里,就变了成了女人挪不动的步的蠢东西,被她卖了,还替她数银子。不配坐在曲家家主之位上。 “曲家家主?曲家不是分家了吗?你们二房,不是早就把产业变卖了吗?”悦瑶回怼。 “关你屁事!就算分家了,我也姓曲!你个小寡妇,弄跨了薛家,又瞅着曲家?我呸!也不瞅瞅你是个什么东西,千人睡万人骑的玩意儿……” 话没说完,曲安易整个人腾空飞了出去,也不知是南宫越下手重了,还是落地磕到了牙,曲安易爬起来的时候,嘴……漏风了。 而悦瑶扬在半空中的手,此时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甩了甩这才收回来。 “爹!娘!大哥!三弟!你们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我?”曲安易抚着红肿的脸,嘴里混着鲜血的唾沫四处横飞。 “你们都不长眼吗?因为她悦氏,咱们曲家都名存实亡了!”被他这么一说,曲家旁枝许多人,很是不满的看向悦瑶。 甚至有人指指点点,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于是悦瑶再一次被人扒了老底,如何被薛家撵出去,如何落魄的流落到寡妇村,甚至有人说她勾引凤家大公子,这才翻了身。 “瞅瞅她那模样,怎么就能勾引了那么倜傥的公子呢?” “谁说不是呢!当初我还以为,她定是个尤物。不曾想,竟是个普通村妇罢了。”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她床上可厉害了。” “喔……我就说嘛!你瞧她身旁的男子,虽不见容貌,看身姿应该了不差吧!” 议论声四起,南宫越身上的寒气,随之攀升。 “闭嘴!悦夫人是我请来的贵客,你们怎么可这般无理!还有你……”曲怀仁指着自家二叔正色道:“你们知道什么?为了怀宁,悦夫人的女儿,在我们曲家不见了!” 曲安容正要为曲安易帮腔,被自家娘子给拦了下来。 “曲怀仁!你这个败家东西!你堂弟不见的时候,怎就不见你着急?一个外人的女儿,你就跟丢了魂似的……” 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四周顿时安静下来。那须发皆白的老者,慢吞吞的收回手。颤巍巍的走到悦瑶身前,弯下了腰。 “感谢夫人慷慨出手救回怀宁,悦大小姐走失之事,我定会细细盘查。若有曲家人参与其中,我定将其交由夫人,亲手处置。” “爹!您老也中了妖术了?” “闭嘴!再多说一字,我即刻将你除名族谱!” 曲老爷子怒吼出声,在场众人再无人敢言,就连刚才还想插上一脚的曲安容,也直往边上躲。更别提曲家那些旁枝的了。 曲安易活了近四十年,从没有像这样丢过脸面。可那个扯下他的脸面,让悦氏狠踩的,竟是自家亲爹,他能怎么办? 他可不想被除名!曲家虽然分家了,可老爷子手上,还有不少产业,只要他再稍用些心思,讨了两个老人高兴,指不定,这些产业就能落到自己手里。 这口气,他忍也得忍,不忍也不行! “曲老爷子的话,悦氏记下了。若真有曲家人参与,老爷子想护也护不住!只要老爷子信守承诺,小妇人也不会受那些有心之人的挑唆,将来定与曲家世代交好。” 没有心情再多言其他,悦瑶恭敬的回了礼,坐上了南宫越赶来的马车。回边临县的路上,悦瑶冷静的将事情捋了捋。 曲家之事,就是一个圈套,一个将她引来,又刻意把小灵儿从她身旁引走的圈套。整个曲家,不过是个诱饵罢了。 这招声东击西,使得真叫一个绝,连她都没有查觉出来。只怕此刻钰儿,也着了道。 “悦儿放心,我就是将边临县掘地三尺,我也会将灵儿带回来。他们若敢动我女儿,我即便血洗县城,也在所不惜!” 记忆中,这是南宫越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掀起车帘,任由寒风打着脸,天色已近黄昏,微红的天,预示着大雪已经不远了。 “南宫越,他们已经猜出是你。定不会让将他们藏在你能找到的地方!我会去凤家要人,你万不可动手。” “悦儿!” 靠上南宫越的背,悦瑶闭目道:“南宫越,他们的目地,就是想逼你出手!只要你动手了,他们就能动用官府的力量,就算杀不掉你,把你撵出边陲三郡甚至北遥国,都是有可能的!” 后面的话,悦瑶没说。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她要选择的,要么是携儿女举家潜逃出境。或者,离开他…… 一想到离开南宫越,悦瑶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抽空了,似乎连心跳都感觉不到了。 不!她不能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追根究底,就是悦家还是不够强大,自己还是太过弱小! 她要建起一个商业帝国,为这个家筑起强大的保护墙!不知何时,悦瑶竟这样靠在南宫越的背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悦瑶感受到少了颠簸时,马车已经入了边临县。驱车停到凤宅门前,东毅从门内走出,脸上依旧是那吊儿郎当的笑。 “夫人来得是真快。” “这不都在东掌事的算计之中吗?”方才看到东毅的时候,悦瑶一瞬间就明白了,凤家使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想必定是出自这个人之手了! 东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作了个请。 转向南宫越,当着东毅和身后凤家仆人的面,环上南宫越的脖颈,深深的吻了上去。缠绵之间,她深深的吸食着,独属他的气息…… 在这个露大腿都被指不守妇道的地界,这样于大街上拥吻,可是连窑姐儿都做不出来的。凤家众家仆呼吸急促的深埋下头。 唯有东毅眼中竟闪过一丝赞赏。他以为整个北遥没有比自己活得洒脱的人了,没曾想,不止有,居然还是个女人!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今晚,你是我的 轻声嘱咐过南宫越,悦瑶走向凤家大门。 “若是为难悦儿,我定血洗凤家!”这是他南宫越的选择! 关上凤家大门前,东毅直视着南宫越,戏谑道:“玉面阎王,不过如此。如果你不怕再也见不到大小姐与大公子,尽管来试试。” 玉面阎王已经不再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了,因为他有了弱点!人一旦有了弱点,无论他曾经有多强,此刻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了! “看你风尘仆仆的模样,不如先梳洗一番?”东毅问她,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不曾有过。此刻他们就是两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这个男人,悦瑶知之甚少。唯一知道的,便是凤宁的好友,又或者是生死之交。她没想到,如今主持凤家的,居然会是这个男人。 而且这无所不用极其的手段,倒是叫她另眼相看了。 “也好,那就劳烦东掌事了。” 于事,悦瑶被带到了一处别致的小院,院子不大,院中一棵梧桐轻摇枝叶,落叶纷纷将地面染成了红霞。 两个丫鬟从一侧耳房出来,恭敬的迎在门边。 一连两地奔波,悦瑶确实是累了。入了耳房,褪去衣物,将自己泡在一池温水之中。正值惬意之时,门外传来了凤仙儿的声音。 对于凤家这位大小姐,悦瑶是有些许好感的。不多时,二人于堂屋中,对面而从。 “夫人能在家兄病重之际前来探望,仙儿在此先行谢过。”凤仙儿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 虽有些时日没见了,悦瑶的变化真是不小,此刻身着锦服,竟看不出半点村妇的模样。倒更像是出自大家的闺秀。 “大小姐误会了,我是被东掌事的请来作客的。” “毅哥哥?他……” 凤仙儿的声音止于推门而入的东毅,见着凤仙儿在这,东毅眼里有着惊讶之色,虽一闪而过,却没躲过悦瑶的眼睛。 “膳食已备好,公子请夫人一同用膳。” 看来凤仙儿并不知道东毅的所作所为。那凤宁呢? 去仙睨居的路上,东毅提醒她,想要公子小姐安然无恙,就别在凤宁面前提这事。 见到凤宁时,悦瑶被凤宁此时的模样吓到了,消瘦得已经不成人形的凤宁,由仆人搀扶着,免强靠在罗汉塌上。 矮桌上,放着几个精制的菜式和一碗黑色的汤药,东毅走过去,细心的舀着汤药,喂到凤宁嘴边。 轻声笑言:“你看,我说能将悦瑶请来吧!乖乖把药喝了。” 此刻的凤宁就像个闹脾气的孩子,看一眼悦瑶,喝一勺汤药。不多时,药碗见了底。 东毅很是满意,细心的为凤宁垫起了靠垫,差走仆人,自己悄声退了出去。 “听说你从县外赶来,饿了吧。”凤宁的声音很虚弱,不过抬手挥了几下,此刻已经气喘吁吁。 坐了过去,悦瑶这才发现桌上的菜式,竟都是她喜好的。而眼前之人,与记忆中那个娇弱美男,差之甚远。 “瑶儿,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看着凤宁眼中交织在一起的喜悦与忧伤,悦瑶原本打算说的话,终是没能说出口来。只因如今的凤宁,已经气若游丝了。 可是悦瑶的感情很简单,她的心早已容不下别的人。 “凤大公子何需此言,你我不过是合作伙伴罢了,既然断了这层关系,自是不必再见面了。” “瑶儿的心为何对我就这般的狠?” 放下手中筷子,悦瑶摇头笑着,夹了一块青菜放到凤宁碗中,言道:“凤宁,你能娶我吗?” 凤宁语塞,他是想要她,他可以给她自己的一切,偏偏不能娶她。“我、我虽然不能娶你,可是我可以起誓,终生不娶与你相伴。如此不也一样?” “一样?凤宁,我们本不是一路人!我要的,你给不了!你也不是我心属之人!”话或许太过直接,可是悦瑶为人做事,就是这么直接。从不给人暧昧的错觉。 “不!”凤宁似丢了魂一般,乞求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你可以接纳他,为什么我不行?我不信他能娶你!而我能给你的,远比他可以给你的多。” “有他在一天,钰儿的仕途上,终会有受人诟病之处。而我就不一样,凤家能成为他的助力,更能让他高蹬朝堂!还有你!何需抛头露面受世人所指,凤家殷实,足够你们母子三人,活得潇洒自在。” 凤宁的深情之言,并不只有悦瑶听见,屋檐上立着的修长身姿,于暮色中独立。及腰的长发,随风而动,掩饰了琥珀色眸子中的痛苦与失落。 没错,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他的人生,除了黑暗,再无其它。他不配站在悦儿身旁,更配成为他们母子的依靠。 他没有殷实的背景,不仅不能成为钰儿的助力,更有可能将他们母子致于危险之中。他日,若是身份被人识破,他能敌得过皇朝的千兵万马吗? 凤宁比他更有资格站在她的身旁。 “凤宁。我爱的人,只有南宫越!我深爱着他!”悦瑶简单直白袒露心声。 屋檐之上的男人,身子为之一颤。她爱他!他的心剧烈鄹缩,让他体会到了活着的滋味,就如那晚的缠绵,是他此生第一次有了活人的感觉。 “那又怎么样!我不在乎!我只想把你留在身边!你本该是属于我的!”凤宁陷入痛苦的沉思。“当初,若我能明白自己的心,定然早就与你终成眷属了吧!偏偏我竟被自己的心蒙骗了。” “凤宁,你觉得我会依靠男人而活吗?我想拥有的一切,都是我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而不栖身于人,成为别人的附属。”她若活得那么卑微,岂不是成了徐慕芸、刘香琴? 话不投机半句多,悦瑶欲起身离去,只觉得头晕目眩,药!凤宁居然对她……不!是东毅!东毅在这吃食中做了手脚! 悦瑶混身无力的倒在桌上。屋外,一个黑色人影,跃上屋檐,与南宫越对面而立,披散的长发被狂风席卷,似厉鬼的爪牙伸向四方。 “虎男!你怎么会在这?” “他是我送你的礼物。”东毅的声音从院中传来,朝弄的目光,直视屋檐上的二人。手掌轻拍,无数黑影将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虎男,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说完,东毅推门而入。 屋内忽然的安静,搅乱了南宫越的心神!跃身而起,半空中被虎男拦了下来。 “今晚,你是我的!”虎男阴森的笑了起来,脸上狰狞的伤疤,扭曲在一起。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女人嘛!嘴上都说不要 南宫越摸向腰间的竹笛,虎男倾身上来,二人缠斗在一起。身形于月光之下闪烁不停。就在南宫越击退虎男,吹响竹笛时,虎男昴头大笑:“南宫越,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此时的屋内,悦瑶瘫软在罗汉塌上,意识开始模糊,小腹处一股火热无法压抑的串起。院外的打斗之声,围绕在耳际。 “瑶儿?”凤宁的手抚上她的,冰冰凉凉似春日里的凉风,顿时让她身体里的燥热缓解不少。 “夫人今日且在仙睨居坐下。”门被推开,东毅进来,强行将悦瑶抱到了床上。 凤宁追问道:“毅?你这是?” “宁,这就是我的办事方法。我没你那么正直,你或许也瞧不上我使的那些手段。可是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悦瑶给你放在床上了,过了今夜,她就是你的。女人嘛!嘴上都说不要,事儿办完了,她们也就认命了。” 说完,东毅去扶凤宁,却被凤宁一手拍开。怒视着东毅,凤宁的心,微微动摇。 最终,凤宁还是被扶着步入帷帐。东毅眼带笑意的扫了眼二人,悄悄退出房间。 额头的碎发已经被汗打湿,急促的呼吸让悦瑶剧烈起伏,此刻悦瑶的理智已经荡然无存,瘫软无力的手,不停抓扯着自己的衣襟。 看着眼前春光乍现,凤宁手足无措,半晌,颤抖的手就着袖子伸向悦瑶的额头。感受到她头顶的滚烫,吓坏了凤宁。 “瑶儿?”他急切轻呼,两只手抚在悦瑶额上,想为她降降温。 感受到头顶舒爽冰凉的悦瑶一把拉着那双手,直往自己胸口上放。胸膛里的热,一浪高过一浪,似乎要将她淹没了。 这双手的冰凉让她感觉得到解脱一般,沿着对方的手臂,悦瑶的手环上了凤宁。将脸靠在他的颈窝里,以便能缓解直冲脑门的热。 原本关切低头查看的凤宁,目光落在了樱红微肿的唇上,她的呼吸带着一种淡淡的花香,他只想近些,再近些…… 直到自己的唇,与之触碰在一起。她的唇真甜!就在他欲离开时,悦瑶猛的将他压倒在床。 “瑶儿?”他惊呼,想要唤醒身上的女人。 他是想要她,可他要的更是心甘情愿!刚才种种,他虽不曾经历,却不难看出,此时的悦瑶,很不正常。定是东毅使了什么手段。如此这般,岂不是趁人之危?他做不到! 然而,感受着身上的女人强势攻掠,凤宁的理智正在消减。 二人交结在一起,悦瑶强吻着身下的男人,撕扯开他的衣襟,贪婪的用自己的身体,感受那沁人心脾的冰凉。记忆中,只有自己深爱的那个男人,才有这样的温度。 呼吸间,不禁轻唤了声:“南宫越。” 这一声似重锤击醒了凤宁,用尽全力将身上的女人推开,摇晃着身体,从外屋桌上拿了茶水进来,尽数泼向悦瑶。 最终,他还是无法逾越自己的底红。他从没想到过,眼看自己想到许久的东西即将得手,心底却没有半分高兴。 失去理智的悦瑶,被一盏茶浇醒,虽然脑中混沌不清,终是看清了站在自己眼前之人。 凤宁因为之前的激吻而呼吸急促,顾不上自己被撕扯得凌乱不堪的衣衫,亲手用锦被将悦瑶包裹起来。 “对不起,毅做事太过偏激,日后,我携他到府上请罪。我这唤人就送你回去。” 行至外屋时,房门四散飞落,南宫越手执竹笛直抵凤宁咽喉。 “南宫越!别伤他!” 听到悦瑶的声音,南宫越急步入内。见到一床的凌乱,只觉得心被谁狠狠的捏着。疼得叫他忘记了呼吸。 “带我离开。”握紧所剩不多的理智,被南宫越搂进怀中。此刻悦瑶很庆幸这块大冰雕,全身散发的寒气,瞬间使她爽舒不少。 院外黑色人墙之外,凤宁虚弱的靠在东毅怀中,指责着东毅做事不该如此偏激。可凤宁深知,东毅做的这些,皆是因他而起。语气缓和不少。连声命其放悦瑶离开。 可东毅哪肯?“我说过,这一世,我为你而活!你守君子之道,我无所顾忌!”哨声响起,黑衣人涌向屋内。自知凤宁不愿趁人之危,那他只有硬取南宫越性命了! 只听屋内狼嚎四起,尖叫声与血肉撕裂的声音绞织成一首血的乐章…… 血肉横飞间,虎男已被巨狼压在爪下,狼嘴流出的唾液,浇在虎男头上。 “哈哈哈哈哈!杀了我啊南宫越!” “虎男!你救过我两次!我也放你两次,你我从今以后恩断义绝!你若再上门寻死,我定亲手取你性命!” 曾经,他们视对方为唯一的家人,如今却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或许这就是命运的捉弄吧!如今他有了必须保护的家人,哪怕是虎男,他也再不会手下留情! 骑在巨狼身上,怀抱悦瑶而出,四人相视而对,东毅与凤宁眼中的惊异不已,眨眼间,又一浪黑衣人涌了过来。将他们牢牢围住。 “住手!”凤宁出声。 东毅眉头深皱,却不再多言。当着宁的面,事难成了。还好他还留了后手。为了凤宁,他可以不择手段! “先离开这儿。”悦瑶呼吸短促,身体不自觉的更加靠向南宫越。 “解药!”南宫越看向东毅。 “没有!”东毅依旧笑得无所谓。 不再我言,巨狼狂奔着跃出墙头,没入黑夜之中…… 森林深处,已经无法抑制渴望的悦瑶,忽然将巨狼收入匿境。与南宫越一起跌落在地,扑在南宫越身上,她全身心的将自己交付出去。 听着一声声呼唤,看着她眼中迷乱的神情,南宫越任由身上的女人,一次次的索取。 直至第一片雪花落下,南宫越缓缓睁开眸子,扬起一旁长衫,盖在怀中小女人身上,琥珀色的眸子带着欣慰与少有的笑意,看着空中飞落下来的纷纷绒雪。 而此时的凤宅内,乱成了一片。边临县的郎中,几乎都被凤家请了去。 仙睨居内,下人们进出不断,脸色极为凝重。守在门口的凤仙儿,坐立不安,左右踱步。不时的扶着门框,往里张望。 而门边靠坐着的东毅,低垂着头。脸上的狠厉之色,无人看见。 “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二人与他陪葬!”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个梁子,我们结下了 天还未亮,凤仙儿终是没能忍住,哭倒在门边。 凤老爷子乘辇而来。“宁儿怎样了?” “爷爷!”凤仙儿哭成了泪人。扑进凤老爷子怀里。 “你别只是哭啊!宁儿怎样了?” 郎中出门迎了过来,一头汗珠子,如过三伏天似的。一旁的东毅急忙跟了过来。 就听郎中说起凤宁病情。“眼下大公子思虑太胜,又遇大动肝火,本就娇弱的身子,已无法承受。就算度过眼下难关,只怕时日不多了。还请老太爷,各自珍重。” “就没有别的法子?” 郎中摇头,哀叹摇头,折返回去。 凤老爷子失力跌坐在地,吓得身后的仆人,急急上前来扶。 “这可如何是好?凤家绝后,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宁儿的爹娘,和凤家列祖列宗啊!”哭声四起,凤老爷子和凤仙儿抱作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东毅走了回去,端坐在门廊之下。 就在这时,一只雕鸣划破长空,紧接着又是一片黑压压的鸟群从头顶掠过……无数飞禽往西郊方向而去!东毅眸子一闪,急急奔出了门。 原本鸟群是常见的东西,然而这数以千、甚至万计的鸟群,确实算得上百年难得一见的。更别说,数百种鸟类,汇聚在一起,正如同画本中所写的百鸟朝凤那般景象。 “快看,怎么会这样?” “天现异相,必有大灾!” “异相?莫不是那位……出现了?” 一提到‘那位’众人同时闭上了嘴,大眼瞪小眼的不敢多言半句。 就在这时,凤家的马车从旁疾速而过,停在了县衙门前。东毅下车,没入县衙大门。 而还处森林之中的悦瑶和南宫越,同时注意到了从头顶掠过的鸟群!二人相视点头。 “别带我,你得赶紧去!在县衙的人到来前,将他们带出来!我这就赶去县衙,想办法拦下李大人!” 南宫越点头跃身而去。悦瑶唤出匿境巨狼,跃上狼身,直奔县城方向…… 刚跑到县衙门前,正遇李大人打马而来,身后是一众县衙官兵。几百人全副武装列队待发。果然被她言中! “李大人!”悦瑶挡在大马之前行了一礼。 李泰面色一换,下马来回礼寒暄。“夫人可有事?” “我是来报官的!” “为何事?若是不急,且等本官回来再说!” “大人,晚了可就错过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只见东毅从列队后方走上前来。 “东掌事!咄咄逼人,未免太过了。”悦瑶说。 依旧是吊儿郎当的笑颜。“夫人言过了,李大人此去,是为边临县除害!杀人狂魔现世,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为一方父母官的李大人!捍卫一方百姓,本是大人职责所在。” “大人!请上马。”东毅催促。 见已拦不下来,悦瑶只好让开去路。此时,只能寄托希望在南宫越身上了。东毅这人下手真黑! 边临县-西郊 跟到一处山洼外围,就能隐约听到竹笛之声。放眼望去,山洼中木屋无数,几乎每座木屋门前不远处,都有火坑,其上还吊着锅或是烘烤的肉食。 此时山洼内中央已经乱成一片,一只黑熊身上罩着捕网,周围无数人强行按着网沿,眼看黑熊被按到地上,天空中鸟群俯冲下来,将网沿一侧的人冲散。 黑熊挣扎而起,又有几人从后冲出,飞扑过去牵牵抓着网沿,以免黑熊逃出来。山洼顿时乱做一片! 当南宫越看到离他最近的山脚下,那抹熟悉的小身影时,心头的巨石总算落了下来。飞速而下,不过眨眼间,立于悦滋灵身旁。 “南宫越!你有了娘亲,就不管我们了是吧?”悦滋灵不满瞪眼,小嘴撅得老高。 笛音中断,围攻众人的群鸟四散飞开。 “钰儿呢?”南宫越问。 悦滋灵指着身旁不远处的木屋道:“里面呢!他们给哥哥使了药,至今还昏睡不醒。” 腰间竹笛握于手中,悠扬曲调轻松愉悦,有风抚过,卷起额前碎发,一双血瞳散发着阵阵寒光。 四周山林哗哗作响,似有千军万马向此地逼近。 “是他!他来了!跑!快跑!”有人惊呼。丢弃手中兵器,转身慌乱逃窜。 然而为时以晚,无数野兽冲出,扑向山洼中慌乱的众人。南宫越上前几步,将悦滋灵挡在身后,眼前画面太过血腥,他不想让灵儿看到。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尖叫声消失不见,不断有啃咬撕扯和咀嚼碎骨的声响,交杂在笛声之中。 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过后,山洼恢复了平静。南宫越将竹笛收入腰间,不解的看向关押着悦滋钰的木屋。 “它是怎么回事?”它是熊?长着兔子尾巴的熊? 身后悦滋灵探出头来,四下打量一番,除了满地兵器,就只有一滩滩血迹。回了句:“那是哥哥的毛球。” 没时间追问,破门而入,一手抱着一小只,跃入森林之中…… 马蹄声从远处小道传来,尘土飞扬中,一列官兵快速行来。入得山洼之中,李泰不解的看着一地狼藉不解道:“西郊深处,何时多了这么一处村落?” 一旁马上的东毅四下寻找起来,然而,一个活口都没有找到。果真是玉面阎王,见者必死啊! 可惜了!自己好不容易做出的局中局,竟被悦氏方才拦那么一下,给破坏了。日后,只怕是再无此机会了。 他想不明白,换做任何人,不该是直奔事发地吗?悦氏怎会掉头跑去了县衙?难道说,她第一时间看破了他的计谋? 东门之外,悦瑶于自家马车前来回踱步。不时看向西大街,当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时,悦瑶差点哭出声来。他们回来了! 就在悦瑶奔过去时,一个软软的小东西,扎入她的怀抱。那双蓝宝石般的小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身后毛茸茸的小尾巴不停的左摇右摆。 “娘亲!”小灵儿抱着她的大腿撒娇,悦瑶紧紧的将闺女抱在怀里,当她看到南宫越怀里双目紧闭的钰儿时,心里咯噔一下,漏跳了一拍。 “没事儿,睡醒就好了。”南宫越急忙宽慰。悦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悦瑶的吻落到钰儿头顶。 东毅!这个梁子,我们结下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于村再起波澜 悦瑶回到悦礼村,第一件事,就是去于大林家请罪。春女好端端离开,受自己牵连落得那样,于情于礼,她都该给于大林家一个交待。 一堂寂静,于大林垂头不语,大林媳妇悄声抹泪。 “大林哥!如果你们同意,等大雪化了春女的伤也好得差不多时,我就将春女接回来,摆下百桌宴席,收春女为义女!以后,咱们两家就是一家人!” “东家!曾听闻商场如战场,此刻我才算明白。入商行既然是春女自己做的选择,那么,所受之劫难,就该自己承受。东家大可不必因此事,与我们沾亲带故。我于大林是有自知自名的。”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比起战场两军对垒,商行的阴谋诡计,才真正叫人不寒而栗!这也是当初他反对春女入商行的原因。 可既然这是春女做的决定,这样的罪,不过只是皮毛。如果连这点都承受不起,日后定然尸骨无存! “大林哥既然不反对,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若春女还有意立足经商,希望你们也支持她!若春女无意,悦家也就是春女的后盾,我会给春女寻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这话刚说完,于家小院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走进来两老一少,恶狠狠的站在院子里叫骂起来。 “悦氏!咱家春女儿受的那叫人罪?都不成人形了!你要怎么赔偿?” “就是!春女儿那样还能嫁得出去?日后几十年的日子,她要怎么过?没个男人照顾,她怎么活?这一屋的弟妹,她要怎么养?咱们这些老辈,她如何敬孝道?” 老个老人咋呼完,旁边小的,很是孝道的安抚起来,让他们注意身子,莫要气坏了,叫听了去,又得说是春女不孝了! “妹妹,妹夫,你两就是太老实!她悦家把咱家春女弄成那样,上门道歉就完了?我们不来,你们是不是打算让春女白受罪啊?” 于大林家本就在小于村中央位置,这三人一顿的吼,引得周围院子和过路的,都围了过来,小院的矮墙外,里里外外围了几层。 还有好事的小娃,爬到旁边屋顶看热闹的。 听着旁边人说的,悦瑶才知道,这两老是春女的姥姥和姥爷,数落于大林夫妇的,是春女的大舅。 “也是怪了?大林的老丈人家很少来的啊?今日刮的哪道风?”有人道。 人一多,两个老人嗓门就更大了。老婆子更是忽然哭喊着扑进大林媳妇怀里,嚷嚷着:“我这苦命的大孙女啊!这一家才过几天舒坦日子啊?就受了极刑之苦,胡了脸,断了舌,这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喔!”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炸了锅,悦礼村除了悦家和老村长家,就属这于大林家最让人眼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于春女这个女娃娃,读了几天书,就能到悦家铺子管账。 前些日子,他们还背底里嫉妒着于春女当了掌事。谁想,怎么转眼成了这样?那于春女可是连婚事都没说的,漂亮脸蛋就给毁了?还断了舌头?那不成哑巴了? “哎哟哟!大林家这是便宜没捞着,还毁了闺女一生啊!” “可不是!我就说,女子不该入商行嘛!瞅瞅,得什么好下场了?这下好了,后半身没个男人,靠啥度日?” “你就说?那你还把自家闺女送去蒙学?当初还巴巴的夸春女有本事,能养家,生个春女这样的,比生男娃强!” “说我呢?这小于村谁不是这么说的?” 议论声此起彼伏,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猜想悦家让于春女去做犯法的事儿,这才受了极刑之苦。 于是于春女一事,瞬间被无限扩大,有人甚至说悦家办蒙学,就是为了让女子们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不然,谁家银子都不是大水冲来的,她悦家凭啥出银子,让娃儿们入学? 说的人越来越多,听的人越来越怕,许多妇人甚至说明日就不准自家闺女去学堂了。还是老实在家,说门亲事。 “悦氏!你说,该怎么赔偿?我女儿女婿脑子不好,好说话。你可别以为咱们这一家子都好欺负!这一家子的后半背子,你准备怎么赔?” 既然是春女的长辈,悦瑶自然能理解他们的痛苦,正欲上前行礼解释。却被于大林拦了下来。 “春女姓于不姓正,你们正家的人,凭啥来闹?” 这一下可不得了,像捅了马蜂窝似的,那三人一下就跳了起来,指着于大林夫妇两个一顿骂,嘴里难听的可不少。 什么不配做春女的爹啊!什么不该把闺女嫁给他啊!还有夸张的,说悦瑶给于大林吃了迷魂汤,里外不分的。 骂爹咒娘,问候十八代祖宗的话,更是不在话下。大舅哥更是扬言,要为春女报仇,去扒于大林死去爹娘的坟。 最后,于大林的老丈人更是指着于大林骂道:“于大林!你不拿春女当自家闺女,咱们老正家,可心痛着呢!”满脸褶皱的老汉,拳头猛锤胸口,心痛之意不在话下。 “你们老正家心疼?我……” 大林媳妇一把将上前的于大林拉了回来,向着自家爹娘走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到了两个老人面前。 “爹娘!我求求你们了,别闹了行吗?给老正家留块脸行吗?” 啪的一声,老太婆一耳光打在大林媳妇脸上,淬了一口道“呸!你个没娘心的,我们来这为啥?要她悦家赔偿,丢脸了?要我说,你就不配做春女的娘!自家娃都成那样了,你居然不为娃着想!” 眼看着又一记耳光落下来,于大林怒了,上前一把将老太婆推到在地。将媳妇抱在怀里。 “我闺女姓于,不姓正!当初你们把情妹卖给我的时候,怎么就不为她着想了?眼下拿着春女说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就是想敲诈悦东家!你们不要脸!我于大林还是个人!” 三人没想到往日闷不吭声的于大林,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撕下脸皮来。脸上一红,半晌没回个话。 “谁、谁敲诈了?我们都是春女儿的长辈,自然得替她多想想!” 此刻胆小的大林媳妇忽然站起来,哭红了眼将于大林推开,冲着对面三人吼道:“你们休想让春女背上不仁不义的罪名!”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看到这里,悦瑶算是明白了,于大林夫妇是正直的,恪守着做人的本份。倒是这姓正的一家,为了捞银子,真是脸不要命不要了。 “既然大家伙都在,那我顺道讲讲,关于于春女因悦家受伤一事。我如何处理!”悦瑶一出声,在场的人瞪着眼看了过来。 “于春女之前是悦家的账房先生,如今是悦家的掌事。眼下因公受伤,日后其药费我们悦家,终身包管!打今以后,于春女的工钱,我们会两倍支付!” 两倍啊!在场的人都眼红了,掌事每月四吊铜板,这一下就是八吊!长这么大,从没听过能拿到每月八吊银钱的活计!这高得也太吓人了! 有些人甚至羡慕起于春女受的伤,这伤也太值了! “呸!八吊铜板咋了?春女儿嫁不出去!哪天再被你悦家解了雇,你悦氏拿众人当傻子呢?” “就是!咱们没入过蒙学,不识字,你就这么欺负我们大家伙?” 老婆子和大舅哥寻着空档,一人一句的挑唆起众人来。 悦瑶冷笑的看着那三人,这是欺负于大林家欺负顺手了,把她都不当回事了! “你们老正家的,谁受雇于我悦家养殖场了?” 几人摇头。引来周围人一阵哄笑。 有人取笑道:“真是稀罕哈,这是不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监?”这一说,周围的更是笑得大声。 “好吧!我在这也把话说一下,只要真心真义对悦家的,我悦家也拿着良心做事!春女受的是工伤,我会与春女立下字据,永远不主动解雇于春女。但凡是受雇于悦家的,以后若因工受伤,也按着这么走!若伤重不治的,家中子女可自愿顶替名额受雇悦家!” 一阵掌声叫好声响成一片,老正家三人的脸,白了红,红了黑,最后竟成了青色,见讨不着好,甩手而去。 出了村,正大男不满的道:“娘!就是你,非闹着要来。这下好了,银子没捞着,脸都丢干净了。” “我呸!你有脸吗你?成天在家好吃懒做,指着我们两个老的替你养家。你啥时候有脸了?” “别吵了!”老头子一吼,两人这才安静下来。半晌又道:“大男!回头寻个机会过来,再给于大林说说,让他给你和你媳妇,也在悦家寻个活。” “我?”正大男一脸自嘲。“您老没看见,如今的于大林不同往日了?人家有银子了,腰板也硬了,早就不把咱老正家人放在眼里喽!” “瞧你那酸像!谁叫你没于大林命好?趁着于大林还拿你妹子当回事,赶紧把事办了。等到于大林再领个小的进门,你怕是想说,都说不上了。”老子一通说教,正大男才点头应下。 虽说他心里不情愿,可自家老子说得对啊!现在于家可是有钱人了,哪个男人有钱了,不想着多睡上几个? 等悦瑶从于家回到自家小院,钰儿已经醒了,正给小灵儿梳头,而小灵儿正忙着把怀里的毛茸,揉圆捏扁。 见着她回来,母子三人外带一只匪夷所思的猫,抱成一团。一家人聚在一起,美美的吃了一顿饭。 当晚,用故事哄睡了一双儿女。悦遥悄悄去了西厢房。 房中,南宫越早就备下了酒水。见她来了,方才开始斟酒。 “有何打算?”南宫越问。 她当然知道,意指凤家。在南宫越眼里,凤宁不仅对她使那下作手段,更是挟持一双儿女。 然此事,与凤宁关系应该,都是东毅扯着凤家旗帜,在给她使绊子。要不然,凤宁怎会在她意识模糊时将她推开。 之前她就怀疑,高傲如凤大公子那般,怎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若你不动手,便由我去。凤家,不可饶恕。” 被南宫越的声音惊醒。 “我不会手软。”她说。从与曲家合作之日起,她和凤宁就注定会成为对手!那就正大光明的过上几招。她的目地,是亲手建起商业帝国。 悦礼村一连几日,村民们都在议论,如今在悦家做活,真真是值当得很! 月银本就高,如今还有什么工伤一说,活了几十年,第一次听说受了伤,东家给出钱养一辈子的。这么好的事,梦都不敢这么做呀! 就连迁徙到悦礼村的村民,也是羡慕得打紧。 他们四处打听,想进悦家养殖场,或是铺子。老村长于成家,更是被他们塌破了门槛,送礼的送礼,使钱的使钱,甚至想改姓上于家族谱的都有。 为的就是能让老村长夫妇,给他们说句好的。能到悦家寻个活。 悦瑶回来的消息一经传出,县城八处铺子的大长柜十六人,和着十二处庄子的庄头们,又约了于大林到悦家来对账,于大林又叫来了山子、牛婶、林喜儿。 三十一人交了各自的物账银账,每日入货收支记得清清楚楚。于大林也将自己每日送货记的数写了手账,递了上去。 牛婶子不识字,但是也请了于大林,将每日鱼塘投喂的地龙数写了手记。林喜儿虽不识字,却以只有自己能懂的方式,记了绳结,把这些日子,山上伙计们的吃食数,报了出来。 虽有十来日不在,幸得他们各自维持,悦家这些产业,算得上运作正常。 “东家,曲家的怀容居关闭后,我们受了不少影响。加之,边临县沃土普及,咱们庄子上的蔬菜,除了送到一些大户人家,多数都是拖回村子投喂地龙,烂在地里的也不少。” 十二个庄头尴尬相视。 悦瑶翻开账目,其中问题也看明白。曲家怀容居关闭后,悦家收入受了不小的影响。又因沃土普及,以及边临县许多大户老爷们,心里对她的抵触。 好在禽类和酿酒走势不错。十二个庄子亏损,八处铺子挣得不多,唯一黑马,倒成了酒坊。 看着手中近千两的银票,其中三分之二,是卖酒所得。怀容居这一闭,那些曾经在怀容居品到过美酒的,都到悦家铺子来买。 还有些大户人家宴请都用的悦家酒坊的酿酒。因着酒坊产量受限,不少生辰正好遇着年关的,早早就付下定金,预定下来。 正如悦瑶想的,酒水卖得好了,还带动了家禽销量。有几户实力雄厚的,直接订下了近百条仙鲤和锦鸡。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曲家的诚意 眼下,想与凤家正面较量,曲家重开怀容居,和提高酒坊产量,都是首要问题。而自家八个铺子和十二处庄子,也该有个总负责的,以便调配调动物资。 扫过在场众人,悦瑶将目光落在王长柜身上。“今日人齐,我也正好宣布些事!王长柜提至掌事,除负责原本铺子之事外,还要负责起边临县所有铺子的事宜,往后各处铺子有事,先到王长柜那里处置,有处置不当的,再来找我。李庄头也提做掌事,各处庄子上的事交由你处置。各位负责进出账的长柜们,虽为长柜,月银与掌事相等。” 原本有些失落的几人,立刻欣喜起来。各自表了绝心,拜礼离去。 原着,悦瑶铺子之前是双长柜经营模式,今儿这一遭,悦家八处铺子十六个长柜,九人涨了月银,唯他们七人不变。有些人,心中还是会有怨气的。 这不,出了悦家小院的大门,几个人便聚到了一起。 “张长柜的,东家怎么就不提你做掌事?说句不好听的,我觉着王长柜比你可是差得远了。” “那可不是?论能力,悦家哪有比得上张长柜的。莫不是王长柜,背地里……” 张永安看了眼这几人,笑得谦然,看不出内心波澜。“各位长柜,我在这谢谢你们咧,咱们各自顾好各自的铺子才是正事。别说边临县,放眼落辉郡,有几家能像悦家,每月给四吊钱的?做人,要懂得知足!” “说起月银,各位听说了吗?那于春女每月可是八吊!八吊啊!” “你若是眼红,也去受那极刑之罪试试!”张永安白了那人一眼,对众人说:“有空在这瞎猜,不如把心思花在铺子里!” 说完,施了礼,自己先行离去了。原本想拿张永安挑事的几人,相视一眼,也不再多言,相续离去。 他们心里都明白,张永安所言甚是。悦家给的月银,在落辉郡绝对能排上前三。更何况,于春女事件之后,还有工伤报销!这么舍得的东家,北遥绝无第二! 他们在此眼红,整个落辉郡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他们呢!还是做好手上的事,别丢了这活计才好! 这边几人刚刚散去,一辆大红色帷帘的马车从西由东横穿悦礼村,停在悦家小院门前。 正准备关门的南宫越,见着眼前之人,不动声色的将人领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悦瑶放下手中账册问到。 一旁原本玩得正欢的小灵儿,见着来人一脸嫌弃,拉着自家哥哥去了别处。 如今的曲怀仁虽然依旧一身红衣,却难掩脸上憔悴之色。曲家已经支离破碎,又弄丢了悦家大小姐,早就没有与悦家并驾齐驱的资格。他此行,一为道歉,二为给悦家一个交待。 “大小姐在曲家丢失,正如爷爷说言,是有内鬼。人已经找出来,押在曲家祖宅了。另外,如今的曲家已经没有资本与悦家合作了。我是来与夫人做个交待的。为表歉意和感激,这两处楼子,赠与夫人。” 曲怀仁拿出两房契放到悦瑶手边的桌上。 曲家受了重创,悦瑶是知道的。这一分家,曲怀仁手里的楼子失去了大半。从以往四十多处楼子,到如今只有十来处。 如不出所料,分家出去的三十多处楼子,无一列外的落入了东毅手里。这些天的明争暗斗里,属曲家损失最为惨重。 将房契推回曲怀仁手边,道:“曲大公子,若想远离纷争。我们只当没有之前的协议便是!若曲大公子斗志尤存,咱们就该另做打算才是。” 曲怀仁眸子微亮,满眼不敢至信。出发前他与父亲商议过,曲家遭重创,产业严重缩水。只怕悦家早就看不上曲家了。之所以会拿出两处楼子,父亲是想给曲家留个后路。 希望日后悦家能顾念旧情,能力能极之时,能扶曲家一把。可是他们完全没想到,悦家并没有摒弃曲家的打算。 自古商人多重利,如悦家这般仁义的,实属难得!“夫人……”曲怀仁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喜悦与感激。 曲怀仁一时激动,不禁将手伸向悦瑶桌上的手,却被忽然出现的手掌,给拦了下来。触及冰冷的目光,曲怀仁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一时逾越了。连连道歉。 “喝茶。”南宫越顺势将茶盏塞进曲怀仁手里,坐至一旁,翻看账册。 二人脸上一连变换的神情,使悦瑶差点笑出声来。南宫越的小气,她是知道的,可做得这么明目张胆的,还真是他的风格。 一口气将茶水喝尽,曲怀仁将目前曲家的情况吐了个干净,大到各处楼子所属县城、曲家目前可动用银子数目。小到各处楼子布局情形,无一遗漏。 其实曲家还有一个独有的优势,那就是信誉!曲家前朝是官宦世家,改朝换代后从了商,可是世代大家,积累下来的信誉,不是一般商人可以达到的。 曲怀仁绝对是这件事,最适合的人选!于是悦瑶将之后的打算,细致的说了出来。 当曲怀仁理解了提前销售的意思后,整个人都楞住了!毕竟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些年,从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等奇事。 他们固定概念里的买卖,从来都是面对面,一手银钱,一手货物。而悦瑶口中的提前销售,别说见,他是听都不曾听闻过的。 如果真如悦瑶口中所言,别说凤家了,只怕是北遥首富都望尘莫及!到这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曲家该如何开始。如今悦瑶这么一说,竟让他见识了别样的世界! “好!就这么办!”曲怀仁失色的眸子,瞬间恢复了光彩。 悦瑶眉头微蹙的看着曲怀仁,她提出以曲家信誉作担保,预售沃土以及宴席。沃土收益只分两成给曲家,而曲家楼子所接下的宴席,却要分出四成给悦家。 看似明显很不公平的分成,曲怀仁竟没有一丝介怀!于是悦瑶又将分成说了一遍。她是担心方才曲怀仁没有听清。 “好!”曲怀仁点头。 悦瑶并不知道,曲怀仁看重的并不是眼前的利益,而是长久以后,曲家楼子的翻天覆地的改变!也正因如此,在不久的将来,曲家做出了第一家会员制的专属酒楼! 这自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 第一百四十章 全民养殖 难以抑制激动的曲怀仁,不待悦瑶相送,便驱车离去。就连随车而来的家仆,见着自家公子,进门前垂头丧气,这出来竟像换了个人似的。 此时的精神头,甚至比以往的大公子看上去,还要意气风发。 南宫越将手中账本放下,轻声道:“悦儿可想过,若曲家将此事铺开了,山上这片养殖场,可供得上?”他还有更为担忧的。 若是养殖场产量巨增,她身怀之异术,岂不是容易被人识破?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不少,可这天下的人,心怀又能有多大呢? “所以啊!铺子的账,你得晚上熬夜了!现在咱们去一趟老叔家。”悦瑶将他手中账册夺下,唤来了钰儿和灵儿。 路上,南宫越小声问她:“你还想买地?” “买啥地?这悦礼村总共才多大?” 打老远,在地里忙活的村长夫妇就瞧着他们一家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从地里出来。 “哎哟!这哥儿和姐儿真是一天一个样。这才多久不见,竟出落得这么俊了!”李婶欢喜得不行,想伸手去摸他们的小脸,又嫌自己手脏。竟成了手足无措的模样,引得两娃笑了起来。 “悦丫头,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今儿来又为啥?”于成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丫头整日里东整西整,还真出了头,如今悦家在边临县,也算是数得上号的大户人家了! 别看她住得和村民们一样,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整个小于村,除了住着人的院子,和那座坟山,其它的地方,都是她悦瑶名下的。 更别提县城里还有八个铺子和十二处种植庄子,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她就有这般家业,再给她几年,她不得成了落辉郡首富! 这老村长家,如今她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进了门,开了窗,自个儿沏了茶,还给于成递了一碗过去。 若是不知道的人见了,还当是于成来了她家呢! “老叔,我打算再把悦家养殖场扩建一下!”悦瑶说。 于成老脸皱到了一块,怼了句:“坟山是不可能给你的,村里人的祖坟都在那。你若还想扩建,只能去隔壁村,若是邻国!” 她那片林子,一边是隔壁村的荒山,另一边就出境了。无论哪面,他都帮不上。 “老叔!”听出被怼了,悦瑶跟个孩子似的撒起娇来。 于成连连摆手:“你每次这么喊我,准没好事!” “哪不是好事儿了?我是在想,让村民们跟着我一起养家禽和地龙!禽种必须从我的养殖场拿,我负责回收。地龙就无所谓,我只按重量收地龙粪。” 这是第一次,于成没有一口回绝她。老村长这边还在沉思,门外的李兰心坐不住了。 “老头子,你瞎想啥?这是多好的事?咱们村里的,虽因着使了沃土,能将菜卖出几个铜板来,可如今谁家没有沃土?这些菜也一日不如一日好卖了!” 这些事,于成不是不知道。当初小于村的蔬菜一入城,一两个时辰就能被抢光。后来大家都有沃土了,菜就不好卖了。又因着悦瑶与凤家的那点交情,凤家大量收购小于村蔬菜。 这能挣点银子的日子,才又回来。如今凤家不来收菜了,他托人拉着村里人的蔬菜进城,卖上好几日都正常得很! 若是真能有悦丫头,带着大家做那啥养殖,小于村就真的能改头换面了! 于成自然应了下来。一家人难得团聚,悦瑶和李兰心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几乎没有出过声的南宫越,与老村长各自相视举杯,一句话没说,竟生生将对方喝醉了,方才罢休。 次日一早,悦礼村锣鼓声天,于成提着个大锣在村里绕了个遍,告知村人到场子集会。有要事通知。 村人们好奇不已,早早就到场子里等着了。要知道,一年以前,这小村子几年不集会一次,如今倒好,两年不到的时间,这都聚了两三次了! 眼看来的人差不多了,于成将养殖场的事道出,底下所有人都不好了,小声议论着。皆不信,能落上这么好的事。 尤其是那些才从别处迁来悦礼村的,更是觉着天下掉了银子,硬生生将他砸得头昏眼花的。 谁不知道悦家养殖场的东西,卖得可贵着咧!早些聚香阁一条鱼卖得上百两银子!听说京都的聚香阁,有更贵的锦鸡山猪,随便一盘,就得拿个银锭子! 后来聚香阁不卖了,生意可是差上了一大截!曲家楼子靠着悦家养殖场,一开张,生意火爆到让同行眼红。 如今那些有钱有势的老爷们,谁家摆个席都得有悦家养殖场的东西,不然就会被人瞧不起。 那悦家会同意将自家养殖场的东西拿出来?反正若换作是他们,他们谁都不可能这么做的! “禽苗你们可以到悦家养殖买,养大了再卖给悦家!地龙嘛,悦丫头说了,你们自己去收,自己照顾,悦家只收地龙粪。至于价钱,你们到悦家去问。今儿就这事,想要做养殖的留下来,不想做的,可以回去了。”于成刚说完。 底下有人冲去,“老村长,这事当真?咱们这些外姓的,也可以?”底下黑压压一群头,刷一下昴起头,看向于成。 于成点头。底下许多人尖叫着跳了起来,欢腾得跟个从水里跃起的鱼似的。却没有一个离开场子的。 于成把牛婶叫了上去,牛婶虽在悦家做了一年多的事,可这么大的场面,是真没见过。不禁说话声都有些不稳。 嗓子清了一次又一次,这才把详情说完。 禽苗有野兔、锦鸡、秧鸡、野鸭,一家只能养殖一个种类!苗价也都一样三十个铜板一只,长成后悦家再以一只八十个铜板的价回收。 至于地龙,牛婶按着悦瑶说的,劝大家最好都养上。 配合着自家吃不完又卖不掉的蔬菜,可以做家禽的食料,而家禽的粪便和食物残渣,只要稍加处理,都可以投喂地龙,按着悦瑶说的,这种叫生态养殖法。 说完,牛婶提醒道:“就一点!你们买的苗数和回收数要对得上,一批养成卖掉,得再买新苗。别抱着让家禽抱窝的想法!没有购买新苗的记录,我们是不回收的。” 此话一出,虽然让一些人稍显失落,可养成一只就能挣上五十个铜板!二十只就能挣出一个银角头。谁家的院子不能养个四五十只的?这可比种地强得太多了! 最后,又叫众人排了队,把要买的家禽种类和数量做记录,等到各家将养殖地收拾出来,悦家养殖场就会将禽苗送过去。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来世还做你的妻 就在悦礼村场子挤满人的时候,悦瑶一家的马车,停在了边临县乔家门口。养殖场和沃土的产量都提升了,眼下就差扩张酒坊了。 南宫越上前叫门。不曾想开门的会是个妇人,细看之下才认出,乃是乔家夫人!乔家下人呢?怎么让一家的女主人做起了下人的活计? 见着南宫越身后的悦瑶,乔夫人眼中也是一惊。不过片刻恢复平静,将他们请了进去。 乔家虽挤身大户,可乔家的院子,并不算大。入了二进院,乔夫人请他们在院外等候片刻,独自进了院门。 不一会儿,他们就听到院内的怒吼,乔南正指责自家夫人不明事理。不过就是领他们过来而已,怎就被说成这样? 悦瑶听不下去,迈步而入。指责声戛然而止。四目对视间,乔南的脸色,红了黑、黑了白、白了青,活脱脱成了一个调色盘。 一旁的乔夫人默默离开。 这时,悦瑶才注意到,从方才进门到现在,连个下人都没有看到。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乔南冷哼,浑厚的嗓音带着沧桑。少了年前见时的刚烈气息。就连面容都变了不少,两侧鬓白,不复年前的意气风发。 不待悦瑶解释,乔南忽然笑了起来,就如同她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寂静的乔家院子里,回荡着他似疯癫般的笑声。 “想我乔家经营酒坊上百年,竟被你一个妇人取而代之。可笑!可笑!” 悦瑶这才明白,为何乔家如今连下人都没有。 “我今日来,是想与乔掌柜谈生意的。”悦瑶直言。 乔南不满的哼了一声:“怎么?一个薛家还喂不饱你?还想吐我乔家?你做梦!死了这条心吧!我乔南就算死,也不会让你这妇人占了乔家酒坊的招牌!” 看着依旧是一根筋的乔南,悦瑶旦笑不语。像乔南这样认死里的,这股子拗劲即是他这个的缺点,也是她看中的优点。 这种人,一旦认同了你,便是生意场上能生死与共的伙伴。 “我不想要你乔家招牌。”悦瑶解释道:“乔掌柜若是能用你乔家酒坊与我合作酿酒,我们不仅能均分收益,还可以烙上乔家的招牌!” 见着乔南想都不想的要回绝,悦瑶急忙补充道:“希望乔掌柜冷静的做选择,我们两家本无仇怨,你又何必因我以女儿身入商行而固执发此!此次,若你回绝了,我便会选择与其他酒坊合作。我想,你不会真的愿意,将乔家这块百年老店的招牌带到地下去吧!” 乔家酒坊是他爷爷打出的招牌,父亲细心经营一生,他坐上主位,更是废寝忘食的想要将‘乔家老酒’四个字,发扬光大。 乔家瞬间没落,是他的心病,让他无颜以对地下的长辈们。 “乔家酒坊的没落,是市场经济的优胜劣汰!就算今天没有我悦家,明天就没有李家、王家?我承认,知家的没落是与悦家有脱不了的关系,可你乔掌柜看不出问题的要害吗?你就一点责任没有吗?” 悦瑶知道乔南听不懂什么是市场经济,可他是个在生意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不可能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只会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若真是这样的人,乔家也不会维持至今。 “我悦瑶以女儿身入商行又怎么样?你就这么不待见女人?乔夫人不过三十吧?你若走了,没落的乔家能给她什么?您高寿的母亲与十岁的大小姐又该如何?是随你一起去埋于黄土之下,还是担起你乔家的招牌,挤身于商行?” 乔南忽然背过身去,久久没有再言。悦氏说的,没错! 悦滋钰忽然开口道:“其实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北遥制旧,北遥的将来女子将与男子一样!” 乔南惊异的目光投向悦氏身旁的男娃,他记得,这娃好像还中了三案首。如何会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悦瑶一脸慈蔼的揉着钰儿的头顶。“没错!还请乔掌柜仔细考量再做定夺!” 看着悦家一行人离开,乔南似失了主心骨一般,滑落在地。乔许氏连忙过来扶人,等乔南坐稳了,才转身捧了药汤出来。 “南哥且保重好身体。娘这些日子因你重病之事,焦虑不眠。你莫要再让娘放心不下。” 乔南看着手边的汤药,忽然问:“雪妹,若家中无我,你会如何?”不是因为悦氏提及,他才有此问。自打乔家酒坊生意一落千丈时,他心中就有这个疑问了。 将雪似无听闻,埋头于手中的事。好半晌,将雪才轻声道了句:“我会为这个家,抗起乔家酒坊的招牌。不是我不守妇道,而是逼不得已!这一辈子,我只想与南哥生同床,死同穴。可咱们还有个女儿,我是她的娘!我更是乔家的媳妇,还得替南哥尽孝。” 放下手中的活,将雪直视着自己深爱的男人。“等娘百年,女儿成家,我便随南哥而去。来世,我还做你的妻。” 乔南朦胧的眼里,将雪的样子正慢慢与悦瑶重叠。 再说出了乔家大院,悦瑶和南宫越牵着一双儿女,往县学而去。 虽然与凤家正处敌对之时,可这是钰儿自己做出的决定,她作为母亲,当然是无条件的支持钰儿。 昨晚,消失了几日的南宫越,忽然出现向她承诺,在边临县,钰儿不会有危险。为此,她好奇了整整一晚,奈何南宫越嘴紧,硬是没能套出半点风声。 正与钰儿在县学前告别时,一辆马车急行而来,悦滋钰接过包袱,催促他们该离开了。 “哟!我当是谁呢?看样子,是在都德县混不下去了,又回来了!”王世熏得意冷笑。 悦瑶挑眉,只当今日出门不吉,遇到了疯狗冲自己吠了几声。 身后跟着下车的王柄承,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从悦滋钰身旁行过时,看了眼悦滋钰怀里的小猫,笑得不怀好意。 嘴里讥讽的话正要出口,却被那只猫盯得后背发毛…… 话没勇气说出口,急忙与父亲道别,匆忙进字县学。刚才他是看错了吗?那只猫眼中的敌意……明明只是一只猫,怎么会有如人一般的目光?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打脸来得真是快 看着自家儿子逃似的背影,王世熏不禁在心里暗骂了名,没出息!转而对悦家又添了几分恨意。 就在他们相续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远处三辆马车疾驰到县学门口。顺序排成一列,不等仆人过去搀扶,车箱内的人直接跳下了马车。 “王老板!”三人行一排,于王世熏面前,拱手行礼。 王世熏瞥了眼悦瑶,转而换上笑脸,迎了上去。“李老板、孙老板、周老板,三位怎么找到这来了?我不说了嘛!等到来年开春,咱们再谈合作事宜。走走走,我做东,咱们聚香阁说话。” 话是说那三人听的,可王世熏的目光带着骄傲得意,瞥向悦瑶一行人。下巴抬得高高的,那个又矮又挫的鼻孔,都快冲到天上去了。 因着经营徐家的酒,王世熏的生意蒸蒸日上,王家的铺子这半年已经覆盖了边陲三郡,等到来年,他正盘算着,要往北上,直至覆盖整个北遥。 这些老板们,差点将他宅子的门槛踏破了!都是上门求着他,将自家东西卖到别处的。 就在王世熏沉浸在自己的得意中时,三人相视一脸尴尬,向王世熏解释道:“就不劳王老板破费了,我们是来找悦老板的。” “悦……哪个悦老板?” “边临县还有几个悦姓?当然是悦瑶,悦老板!” “是是是,我们也是听说悦家正在寻找酒坊合作。若是能生产悦家的酒,哪还愁销路?” 三人隔得老远,向悦瑶施了一礼。 真是打脸来得不要太快!悦瑶笑着慢慢回礼,小灵儿却是直接笑出了声。那张小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随着小灵儿嘲讽的话语与笑声,王世熏的脸,黑成了炭。“你、你们居然……”王世熏转向悦瑶道:“悦氏!咱们走着瞧!”甩手而去! 三人虽不明所以,却没人挽留王世熏。毕竟他们都是来找悦瑶的!王世熏,无足轻重! “我们坐东,能否请悦老板就近寻个茶楼一坐?”周老板深鞠一躬,似在表示自己的诚意。 这三人,悦瑶是见过的,当初自己在聚香阁摆宴时,他们也是其中之一。 “不必破费了,三位老板前来,是为与悦家合作一事吗?”悦瑶问。 见三人急忙点头,一通寒暄,溜须拍马之话,自是不少,说到底,终不过是介绍自家酒坊。 边临县中,此三人的酒坊虽只有几年或是十几年,可规模算得上是大的。甚至可说,比乔家规模还大上不少。 礼貌听完,悦瑶方道:“合作事宜,不过只是雏形。待我日后定下了,定上门与各位老板详谈。” 三人也是常在场面上混的,见着悦瑶不接话,也不强留。倒是难得的悦老板前,悦老板后的说了许多好听的。 “娘!我困了,咱们回家吧!”小灵儿出声打断众人。悦瑶正好以此为机,道别后,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送走悦瑶,三人也是自怀心思,分头离去。 悦家的酿酒,如今可是边临县的宠儿,有钱的没钱的,只要喝过了,都忘不了那个味。 这悦氏说此事未定,他们可不信!要真未定,悦氏怎会去乔家?看来,还得再上心些才是! 只要能与悦家合作,他们都有自信,能将配方拿过来。日后,自家酒坊的酒何愁没有销路?还用去看王世熏的脸色? 而悦家这两日在边临县的一举一动,都被送入了凤宅之中。 仙睨居中,东毅正于凤宁床榻之侧,细细的为床榻之上,面容苍白的男子,拭去额上细汉。凤宁至那晚昏迷之后,便没再醒来。 “宁,既然是你放走了她,心里就应该放下了!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来。”他低语。干裂的嘴唇,结起了丝丝血痂,几夜不眠,至使眼里爬满了血丝。 “毅哥哥,你去睡会吧。这么熬下去,你若是再病倒了,凤家就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了!”凤仙儿于一旁小声劝解。没人看到她眼中的忧伤。 东毅总说哥哥太过执着,偏偏拉着一个悦氏不撒手。他又何曾不是呢?他为哥哥、为凤家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中,痛在心里。 “公子。”门外有人轻唤。 东毅转头看了一眼,却对一旁的凤仙儿说:“仙儿妹妹,我饿了,还请你去厨房,让他们做些清淡的过来。” 凤仙儿一连点头,小跑而去。自从哥哥昏迷过后,东毅不吃不喝近五日之多,眼瞅着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她每日的劝,他都不听。此刻居然想吃的了,她要亲手去做。 “你怎么来了?”东毅问。 门外之人,面色不大好,轻手轻脚进门,跪了下去。 “在边临县周边的据点,全数被扫。无一活口。卑职去查看过,连尸首都不曾见到。” “所有的据点?”他记得东家在边临县周边足有十余处之多的据点。共近二百余人。 那人不敢言语,只是默默点头。 “我知道了,你回向阳郡吧!通知下去,咱们的人,最近都不得进落辉郡!” 门口之人点头,退了出去。 东毅却挑起了嘴角,结痂的地方,又渗出了血。以舌轻拭,血腥味弥漫开来。 真不愧是玉面阎王,这么快就摸清了他的底。看来,东家的势力暂时不能用了。毕竟在凤宁没痊愈前,他不想回向阳郡去。 暗处的手不能用了,那就自己麻烦些,与之光明正大的战上一回! 他承认悦氏有点手段,可鹿死谁手还有待定论! “宁,你说我将悦瑶这几日的大动作,透露给徐震光如何?”虽然瞧不上徐震光,可眼下,徐家绝对是最趁手的工具。 “来人。”东毅唤来下人,交待道:“拿着凤字拜帖,去王世熏老爷府上。请他到凤家小聚。” 下人离去时,东毅一脸不屑,比起徐震光,王世熏更是个没用的东西!若不是不想离开宁,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和王世熏坐在一个桌上喝酒。 微黄的天上,细碎的茸雪落下,南宫越坐正了身子,挡住了车帘中央的缝隙。“若乔南拒绝,悦儿打算如何?” “他不会拒绝的!”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在南宫越的记忆里,悦瑶所料之事,从不曾出过意外。虽好奇这小女人怎能这般料事如神,转念一想,连匿境那种逆天之能都有的,窥探天机,也不足为奇了。 他哪里知道,悦瑶上一世是如何在尸骨无存的商场里,趟过多少暗流,方蹬巅峰。当你看得多了,经历得多了,识人也就错得少了。 果然,就在悦礼村全村养殖的当口,打着乔家旗的马车,停在了悦家小院门前。又被悦瑶说中了,乔南终是放下了身为男人的高傲,来谈合作之事宜。 虽然乔南全程只是点头应承,不过多言语。直至最后签下契约书,临上马车前,乔南才说了一句:“你最让我惊叹的,不是你站得有多高,而是你那颗从不气馁的心。我想看看,你终能走多远。” 悦瑶终不过淡笑不语。 按着她的安排,以乔家挑头,物色三至四家酒坊,以集团协作模式能扩大酒水产量的四至五倍。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年关将至,边临县的人们口中最为常谈的,无不是后悔当初没有迁至小于村,不然他们也能在来年开春挣上一笔。 在他们看来,悦家如今只是使着从凤家来的银子,想要挽回丢的脸面。无异于吐老本,等到来年把村民们养的东西一收,估计就到头了。 而县城内原本落败下来的乔家,忽然门庭若市,只要是家中有酒坊的,都携礼而来,希望能借此机会,能与悦家有所往来。 不为别的,等到悦家失了根本,谁能得到悦家酿酒的方子,谁就将一跃成为边临县甚至落辉郡的酒坊大家! 于是乎甚至有人打起乔家十岁大小姐的主意,提亲的不计其数,甚至连别的县城也有人托媒过来,一时间,边临县可热闹不少。 各色打扮夸张的媒婆子,整日的招摇过市,竟一时成了道有趣的风景。 乔南一生仅此一女,视得比自己命还珍贵,这时候来的,哪会有好的?不待进门婆子道明来意,就一口回绝,将人撵了出去。 自打那日见过悦家三案首后,每每有婆子上门提亲,他都会想起那小儿,模样俊俏不说,那身气概与学识,连他这个活了五十年的人都要高看一眼。 若自家闺女能说到个那样的,往后的日子定能顺心如意。于是,不自觉间,悦滋钰竟成了他择婿的标准。 殊不知三案首多少年才出一个?导致乔家大小姐,年满十八,还未定下亲事。这自是后话了。 大年夜前,雪花落下,一夜间将边临县画成了白色。天色雪白时,少有的阳光竟也跑来凑热闹。 屋顶上厚厚的白色,与大门前吊着的大红灯笼,交织出一片的欢天喜地。就连沉寂许久的凤家,换上新灯时,都是一番难得的热闹景像。 这一打听方才得知,原本病重的凤大公子,许是受了年关的喜气,身子都见大好了。于是有传闻道,悦家笑到头了,凤家大公子挨过了这关,总该要找悦家算算帐了。 而此时的悦礼村,大家伙在村中场子上,忙得热火朝天,婆子们聚在一起,洗菜摘菜切菜,男人们杀猪宰鸡的,谈笑风声。 一串鞭炮炸响,众人同时放下手中的活,看向村口处。 “回来了!春女儿回来了,架上锅!准备热菜了!”李兰心抹着手上水,唤来几个小辈,将灶里的火,添得更大些。 这可是大事!悦丫头摆席宴请四方,要收春女为义女!这不仅是大林家的喜事,更是他们于氏一族的喜事。 春女为悦家义女后,于氏一族与悦家,就算得上沾亲了!有悦丫头这尊菩萨帮衬着,于氏一族将指日可待。 百席宴,在十里八乡,那都是难得一见的。悦礼村又一次名噪一时,同时大出风头的,还有于大林家。 认识的都知道,于大林有六个娃。一年以前,六个娃是吊着一口气活着,如今再看,个个生龙活虎的。 马车一进村,直奔于大林家。于大林夫妇听着鞭炮响,就在门口等着了,身后五个娃围着大林媳妇,指着过来的马车,一口一个大姐回来了。 车停下,于大林连忙上去放凳,扶人。见着春女戴着帷帽,眼里的泪终是没能忍住。 同样激动的于春女,握着父亲的手下车,对着爹娘跪了下来。心里一声声爹娘,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罢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林媳妇将女儿拥在怀里,泪不曾停歇。 五个年幼的弟妹转在于春女儿身旁,直唤大姐。于春女应不出声,只能挨个摸过头顶。她连帷帽都不敢掀,怕自己的脸,吓到弟妹。 时值正午,于大林领着大家子,去了场子。村人们都上前表示庆贺。虽也有惋惜于春女模样遭毁的人,也都识趣的没有吭声。 “春女!”悦瑶牵着小灵儿过去。 悦滋灵小嘴是个甜的,自打在都德县时,就已经一个姐姐的叫了,这时就唤得更甜了。 于春女伏身行礼,被悦瑶扶了起来。 “哎哟,我的大孙女喔!你可算回来了。”一阵哭声响起,于春女反应不急,被一婆子搂进怀里。 男男女女的哭声,把原本喜庆的气愤毁于一旦,若有不知道的,此刻看了去,还当是哪家死了人。哭得这么惨。 众人这才注意到,围着于春女的,不正是于大林的老丈人一家嘛!于大林回来以前,他们都不认识这一家子。 自打于大林在悦家做活以后,这一家子,可没少往村子里跑。尤其是前不久还来闹上一回,想不认识都不行。 今儿场子上人多,各自又有各自的活要做。这才没人留意,老正家是啥时候,摸到这里的。 抱着于春女的婆子,哭着不松手,一旁的正老头,一把就将于春女头上的帷帽掀了开来。 目光急转,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拍着地面哭天喊地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好好一个闺女,咋就成了这个鬼样?咱家春女以后还怎么嫁人喔?” 在场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于春女,虽然脸上的结痂已经掉了,可那些新肉在脸上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虫似的,让一些看了去的人,倒抽了一口气。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怎么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于春女惊得将手一推,生生将那婆子推摔在地,也不知是屁股摔痛了,还是见着于春女给吓的,哭得那叫一个惨。 嘴里还直唤:“悦氏你个杀千刀的,把我大孙女害成这样!她爹娘好欺,我们老正家和你没完!” 于春女捂着自己的脸,蹲在地上,无声的哭了起来。悦瑶上前几步,蹲下身去,抹去了春女眼角的泪珠。 “春女儿,咱们女人,不必以容颜去讨好别人。” 四目相对,于春女楞楞的看着悦瑶,她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打量悦瑶。以往,因着她是东家,她甚至都不敢与其直视。 眼下,她才注意到,悦瑶面容很是普通,没有娇俏动人或是妩媚勾魂之姿,只有再普通不过的五官。 悦瑶伸出手,待于春女握了过来,二人牵着手,慢慢站了起来。 一旁哭天喊地的正老头一家,一时反应不急,竟齐齐忘了哭喊。心中却是同时诧异道:怎么会这样?于春女当众出丑,不应该恨上悦氏和于大林夫妇吗?怎么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呢? 那正老头碰了一下老太婆的手,急急使了眼色。老婆子“哎哟”一声,又哭了起来,作势要扑上去抱悦瑶。 场子上近千人,楞是没一个看清,正婆子是如何被南宫越踩入脚下的。此刻看上去,就如同被人踩在脚下的王八,四手四脚的扒拉,硬是没能挪动分毫。 一些半大的小娃,指着王婆子起哄起来:“王八爬、王八叫,踩着壳,不让跑。哈哈哈哈。” 正老头顿觉面上一红,冲着南宫越扑了过去。也不知是他看花了眼,还是南宫越换了位置,正老头仅没碰到南宫越,一个重心不稳,狠狠的摔在地上,半晌没能爬起身来。 那正大男原就是个废物,平日里在家比谁都狠,出了门,是个连屁都不敢放的那种。于是将目光抽向于大林,指着于大林夫妇两骂了起来。 什么难听骂什么,就跟个万年粪坑似的,臭气熏天。以至于场子上的婆娘们,连忙捂着自家娃的耳朵,免得被他教坏了。 许是王婆子折腾累了,趴着不动。南宫越这才松开脚,退回悦瑶身后。小灵儿笑得甜甜的,对着南宫越竖了个大拇指。 感觉到背上没了力道,王婆子才慢慢吞吞坐起来,通红的眼看着于春女,哭道:“春女儿啊!这悦氏给你们一家吃了啥药?你怎么就不为自己考虑呢?你脸毁了,哪个男人肯要你啊?” “你爹娘是个软蛋,不吭声,不为你着想。你也别回那个家了,随姥姥姥爷,回咱老正家去。就算你嫁不出去,我们也养你一辈子。” 于大林欲上前理论,却被于春女拦了下来。在经过这么多事以后,于春女早已脱去稚去,举手投足间,多出几分稳重来。 “养春女一辈子?那得看春女能从悦家拿到多少赔偿吧?”有人笑言。 老正家几人皆是一楞,正婆子连忙摆手否决,于春女却是无情冷笑,就着碗里的水,于桌上写了个大大的‘滚’字。 村里的小儿们,几乎都入了蒙学的,齐声读了出来,声音还拖得很长。 老正家几人呆若木鸡,目光一一扫过于大林家一行人。自打将正情月一吊铜板卖给于大林这个寡儿时,正老婆子就打听过的。 于大林是个懦弱的,家中父母早逝,又无兄弟姐妹。自家闺女从小胆怯,和于大林成了婚,于大林家的不就是他们老正家的? 怎么,于大林忽然变了,自家闺女也不一样了,就连这大外孙女,身上都多了几分霸气。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到了老正家门口,都不敢叫门的主? 于成做为一村之长,早就看不下去了。命了几个小辈,将老正家三人丢出了村。一场闹剧,这才落了幕。 按着习俗,于春女给悦瑶敬了茶,磕了头,可惜口不能言。一通祭祖、供香后,悦家人的名讳都登上了于家族谱的备本里。 放谱备本,记录的都是于氏旁系。说白了,就是沾亲的族氏。礼行过了,一场宴席轰轰烈烈展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热闹。 就在于春女多了个悦姓后,悦家有女年十六未婚嫁之事,也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于是各种媒婆,相继打听着找到于大林家说起媒来。 尤其是那些被乔家扫地出门的,转过头就进了于家的门。早就期望能给春女说上门好亲事的于大林,倒是认真对待。 奈何到了春女那,都给退了回来。于大林拿自家闺女无可奈何,只能求到悦瑶门下。 “大林哥,春女的婚事,还是由春女做主才好。”实际上,悦瑶实不好说,这些人大多来者不善。只怕春女嫁了过去,也过不上趁心的日子。 年三十前一日,这些个媒婆们才作罢各自散了去,毕竟都得回家过年不是。乔于两家,这才重回清静。 而凤家,都到年三十前一日了,还不得清静。 没了悦家养殖场供货,凤家这小半年,生意一落千丈。尤其是如京都地界的聚香阁,因着吃不上趁心的东西,许多大金主们都对聚香阁怨声再道。 这不,他们各处的掌事,过年都顾不上,直奔东家这来了。希望能说服东家,再让悦家养殖场供货。 然而坐了一堂的人,却连凤大公子的面都没见上。就被毅掌事的给打发了。有不满的想与东毅争辩,却在触及其凌厉的目光后,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回到仙睨居,见凤宁卧于窗旁,东毅薄唇轻扬,勾出一抹荡人心魂的笑来。将狐裘裹在凤宁身上道:“身子才见好,莫要再受了寒气。” 时值丫鬟端来汤药,东毅接进手中,挥手打发了丫鬟,竟自舀了送到凤宁唇边。又将各处掌事们送来的消息,一一报了出来。 见着凤宁不答话,东毅唇角的笑意慢慢隐去,心头说不出的烦躁。随凤宁的目光看向窗外,只见腊梅初露殷红。他知道,凤宁定是又在思念悦氏了。 手中的汤勺,差点被捏了个粉碎……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婚前,不许有小孩 年,年年过,可小于村如今的繁华模样,别说近十年,就是近百年,也是少见的。各家门前的大红灯笼,一家比着一家的大。 院中风干的肉食,鸡鸭鱼肉,样样都有。今年和去年一样,悦家养殖场宰了数头山猪,以于成的名义发了下来。往年,他们还都舍不得吃,拿肉换了银钱。 可今年不一样了,小于村大半的人在悦家做活,存下的银钱可不少。大家伙头一回,觉着不必拿自家吃食出去换银钱了。 从三十到元宵,小于村弥漫着的各种肉香米香,让隔壁几个村的人羡慕得红了眼。许多后悔着自己几十年白活了,居然没有抓着机会迁至小于村。 再看当初迁到小于村的,那小日子,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初他们还瞧不起别人,如今那些奚落的话,就似硬咽在喉的鱼刺,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眨眼间,年也过完了,随着三月将至,太气渐暖,官道相续开放。悦瑶也收到了新年的第一封信。落款是曲怀仁的。 悦瑶挑眉看了眼南宫越手里举着的信,并没打算停下手中的活,轻飘飘的道了句:“你拆开看看,可是有事?” “我看?”南宫越重复。 悦瑶一脸嫌弃的看着南宫越,自打她在凤家遭了道后,南宫越总是时不时的说这种酸话,就跟女人来了大姨妈似的。 今儿悦瑶也不想随了他,随便应了句:“爱看不看。你若觉得他会是第二个凤宁,你大可直接说出来。这天下商贾何其多,我大可不必非要与他合作。” “何必每次与曲怀仁有关的事,你都这般小心翼翼。” 被悦瑶这么直白的掰开了说,南宫越脸色微变。虽然他知道悦瑶生性如此,可他就是不喜别的男人,要么与她同桌,要么与她通信。 像凤宁那样的,若不是悦瑶坦言凤宁紧守了为人的底线,他早就将整个凤家移平了。 拆开信封,逐字逐句的读了出来。正如悦瑶所言,曲怀仁信中,除了报喜这些日子,预售成功的大好消息外,倒是提了一嘴别的。 说是王世熏年前去了徐家,而本该在都德县过年的徐震光,竟在次日急急的离开了都德县,他打听了去处,说是去了京都。而且随车带了不少的好东西,对外言称是去看妹妹。 “妹妹?”悦瑶手中一停,看向南宫越,见南宫越点头。悦瑶只觉心头一紧,越想,这事儿就越是蹊跷。 大年关的,去看外嫁的妹妹?原本探亲并不奇怪,可奇怪的是在这大过年的节骨眼上?而且还随车带了不少的好东西! 以她看来,只怕那徐震光是去见什么重要的人物才是!不然,以他那出了名的抠门劲,会舍得这般大出血? 只是凭着这两条,她也想不出个头绪来。索性将这事先放上一放。 至打年前全村养殖之后,养殖场卖出去的禽苗有近万只之多,村民们地里种的东西也不拿去卖了,除了自己吃,就都做了禽苗的食料。 再有于大林和牛婶子教着他们,养出的东西除了长势比匿境中的慢些外,无论从表像还是吃在嘴里的口感,跟匿境取出来的是一个样。 就和她想的一样,苗子是匿境里出的,放在外面养,应该区别大不到哪去。 如今曲怀仁首战告捷,只在边陲三郡预售出去的数,就已经快接近小于村养殖的种数了。 “你给曲怀仁回个信,让他不必再跑了。先回曲家,把手底下的楼子张罗开来。” “好!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南宫越问。 悦瑶瞥了眼南宫越,打趣道:“你想怎么交待都成。实再不放心,你还可以自己去送这信,如何?” 感受到南宫越的憋曲,悦瑶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只见南宫越长袖,转身而去,那愤恨的背影,让悦瑶在厨房里笑了个够。 今儿是钰儿和灵儿的生辰,一大早,她将两娃打发出去玩,忙活了大半日,做了足足一桌子两孩子爱吃的菜。 只是从厨房出来后,还不见南宫越,悦瑶去了西厢房。 见他正举笔伏案,扑在他的肩头道:“不过就是几个字,至于要写这么久吗?”说着,看了一眼。 方见信中以她的口吻劝说曲怀仁,让他举家迁徙至边临县来。悦瑶不禁心头一暖,手指把玩着他耳边的细发,道了句谢谢。 “他是你的友人。”南宫越说着,放下笔,拆好信纸装了封。 见他信装好了,正欲离开,却被一双大手环抱,身体一轻,落入熟悉的怀抱当中。南宫越的长发如同一帘黑幔,琥珀色的眸子不过咫尺,他的唇与她的,只一纸距离。 呼吸喷撒在她的脸上,她的心似有猫挠一般,瞬间紧绷。心脏跳动的怦怦声,随着她的血压直线上升。 而悦瑶全部的视线都被落在了面前的唇上,虽然吻过他无数次,此刻她还是为他着了魔。 贪婪的覆盖上去时,悦瑶的手也习惯性的伸向了坚实的胸膛,指尖从胸膛至耳垂,直至最后两手在他劲后相扣。 本想劝说小女人的南宫越,竟被吻得七昏八素的,搂在似杨柳般纤细腰枝的手,不自觉的收得更紧。 身体里翻腾的血液直冲脑门,竟让他忘记了之前想要说的话。 若不是院外传来两个娃嬉笑打闹的声音,南宫越差点就克制不住,将这小女人拆骨入腹。 殊不知二人慌乱的神色,倒是被两个孩子看了个干净。 “你两都好成这样了,我怎么就还没有个弟弟或是妹妹呢?”小灵儿很是不满的嘟囔着。 “瞎说什么呢?不懂别瞎说!你先去洗手!再给毛茸喂点水!”钰儿指使开了小灵儿,转眼瞥了眼南宫越。 二人或是早习惯了这样以目光交流,虽不语,可是你来我往间,变换过的眼色,直叫悦瑶不爽。 “你两过完招了,就赶紧洗手吃饭!”反正每次她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她也懒得介入他们父子两之中。 待到悦瑶走远了,悦滋钰才冷冷的说了句:“大婚前,不许有小孩。” 不为别的,就因为如今的北遥女子二嫁是犯法典的事!他们若想再生个孩子,必须等他为了官,徐了旧制才可。 若是悦瑶知道他二人此刻所谈之事,不知又该做何感想。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一生为他而活! 话说年关前,凤家大公子的病忽然有了起色,高兴的人虽多。愁苦的人,却也不少。 这些日子,郎中们一日四次的来诊脉,每次一来就是四五个,挨个的脉完了,几人还得在偏厅里,汇诊一番。 就如今日,他们四人正愁得焦头烂额时,那东掌事的,就又来了。原本也没什么,可是每每只要谈及凤大公子病入膏肓,这东掌事的就根变了个人一样,一身肃杀之气,让他们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四人你之间,你瞅瞅我,我看看他,没一个敢上去报病情的。 “大公子的病情,可是见好?”东毅靠在门框上,一双手环于胸前,嘴角上扬,却又似笑非笑。 半晌,四个郎中同时摇头,而后低下了头。其中一个道大胆清了清嗓子说了句:“此乃回光返照之相。” 嘭的一声,那门框子,齐腰断了开来,几人连连收了药箱,侧着身子逃了出去。然最后一人侧身出门时,却被东毅拦了下来。 “若了却大公子心病,可有挽回余地?” 那郎中害怕得两脚打颤,声音都失了真。“大、大公子原本体弱,如今已经枯朽之木,即使逢春,也不可能再生新枝。”说完,感觉拉着他的手力道松懈,一抬脚就跑了。 空荡荡的屋子,就似东毅的心,听了那番话,东毅只觉自己的心,就这么被人掏空了。直至凤仙儿过来唤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 “毅哥哥,爷爷想见你。” 东毅一声不吭,随着凤仙儿去了。没想到的却是,凤老爷子在问了凤宁的身体情况后,沉思半晌,竟提及那与悦氏有七八相似的李婉儿。 “凤家,不能在这断了根本。仙儿是女子,自是不能继承家业。如今,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人身上了。此事,还请你暗中进行。” 说白了,凤老爷子这是认命了!想趁着凤宁回光返照之些时日,能为凤家留下个血脉传承之人。 “我会安排好的。” 没人看到东毅脸上那似是自嘲的笑。这就是大户人家,在那所谓的血脉根本面前,亲情又算得了什么?凤宁如此,他亦是如此。 在别人看来,他们出自大户,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许多人更是羡慕他们有着吃穿不尽的家业。 可是,又有谁知道,他们这样的人,连个选择生活的权利都没有,更别提爱情,在他们眼中,爱情狗屁不如! 娶女人进门,无非就是为了那所谓的血脉根本!所以他这年里活得放荡不羁,他们不是想要血脉吗? 可是他了解宁,宁和他不一样。那似仙人一般的男子,纯净得似水一般。别说李婉儿不是悦瑶,当初他把悦瑶送到宁的床上,宁都没有要了她。怎么可能会要李婉儿? 既然答应了爷爷,东毅还是当晚就差了人,出去寻找李婉儿的下落。 回到仙睨居,见着凤宁卧于罗汉塌上,目光呆呆的望着塌前烧得正旺的炉火。免强扬起一抹笑,坐了过去。 “这么晚,还不想睡?”他问。 凤宁目不转睛的看着炉火,轻摇了下头。 “宁,你可想离开边临县,去别处走走,看看?”东毅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当初从东家逃出来后,游历过的一些地方。 有山水美不胜收的,也有美食叫人回味的。他想在宁最后的日子里,给他看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不曾想,凤宁只是轻轻的开口,说了句:“我只想离她近一些。” 东毅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凤宁说的她,定是那悦氏。一旁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脸上却不动声色。 似如平常二人打趣般的说:“近又有何用?当初我将她送到你床上,你不也将她放了吗?既是如此,何不忘了她?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爱情值得追捧。” “我很傻吧?” 东毅看着那张憔悴的面容,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这些年里,他随侧凤宁左右,深知凤宁少显人前的孤傲。 而他,却是不知不觉的迷恋上了,这份独属于宁的孤傲。凤宁傻吗?相较之下,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宁,放了她吧!我陪着你,去看看这大千世界的美好如何?” 然而凤宁忽然说:“毅,我昨晚又梦到她了。真好,就算明明知道那是梦,我也甘之如饴。” “凤宁!”东毅喊得咬牙切齿,以手钳着那张面如白纸的面庞,直视过那双失了光华的眸子,目光落在干裂的唇上。 咫尺间,那些压抑在心头数年的话,差点脱口而出。松开手起身,半晌才倒了水过来,递到凤宁面前。 他推开,他又递过去。几次反复,凤宁叹了口气,接过去,喝了一口,还给东毅。 东毅接在手中,就着凤宁喝过的地方,一口气将杯中的水,喝了个干净。像是要用这水,将哽咽在喉的话,生生冲下去似的。 可笑自己还劝解别人,自己又何曾不是那个钻了牛角间,不想出来的。 “既然睡不着,今夜我陪你说说话吧。”不待凤宁反应,东毅起身,打横将凤宁抱入怀中,大步往内屋走去。 将凤宁放到床上,伸手要为同宁褪去外衣,却被凤宁将之拍开。“这些事,唤下人来做就好。你也早些回去歇息。” 也不知是说得急了,还是今夜说的话太多,失了力,凤宁身子一歪,若不是东毅反应快,将其拉入怀中,他此刻就该倒在地上了。 不给凤宁再开口的机会,东毅直接上手,把凤宁外衣扯去,扶睡下去,又细细的盖了被子。 而自己则是合衣昴躺在外侧,他与他之间,能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眼角的余光,看到凤宁已经闭上了眼睛,东毅微微勾起了嘴角。 此刻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宁就这样去了,哪怕倾家荡产,他也要让悦瑶为宁殉葬。玉面阎王又如何?即使让整个悦礼村的人陪上性命,他也再所不辞。 只因为,这是宁最后想要的。既然生不能同床,那就死同穴吧! 他说过,他这一生,只为他而活!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异类间的惺惺惜惺惺 三月中时,寒霜褪去,枯枝出新芽,衰败的山色添了一丝春意。 悦礼村的小道上,一辆豪华马车,平缓行来,车帘上织绣的金色丝线被阳光照得五光十色。 若是以前,别说这么豪华的马车,就是有个马车进村,都能成为村人们的谈资。如今却大不同,虽然也有好奇这扎眼的马车中,坐的会是何家公子。 但大多,也就看过罢了。马车嘛!他们看得多了!自家东家若是个喜显摆的,只怕是能做出比这豪华成百上千倍的。 悦家小院门前,重拾风姿的曲怀仁唤回随仆,自个儿上去叫门。只是没曾想,来开门的会是从不见真容,一身生人勿近的南宫越。 虽早就习惯了南宫越的话少,可他还是很不自在,就怕悦瑶不在,南宫越直接将门摔在他脸上,忙先开口问。 “你、你家夫人,在家吗?” 他们处得虽少,可他曲怀仁是什么人!从小混过官场,长大混了商行,对人过目不忘不说,更是能直接戳着人的弱点。 瞧瞧,‘你家夫人’这四个字有多好用!南宫越居然让出路来,还回了句:“不在,你且等会儿。” 虽然语调还是冰冷得刺人心脾,可至少没把门摔他脸上吧。 一个在堂屋等得无聊了,跑到院中来喂马逗鹿。一个在厨房默不作声。悦瑶回来时,惊得半晌没过神来。 南宫越是吃错药了还是忘记吃药了?居然能让曲大公子在家中等她?平日里偶有来寻她的,南宫越是一点不客气,把往摔到人家脸上,让人家在门外等的。 那边逗鹿玩得跟个孩子似的曲怀仁,见着悦瑶,忙舀水洗了手,将随扑抱着的包袱,放到了悦瑶手中。 “都按你说的办妥了,楼子酒席收了三成预售银子,预售的沃土都是收的五成。你这无本万利的主意真是了不得!只这边陲三郡,就近账万两之多!” 不得不说,刚开始他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没想到悦家沃土的招牌就是个十成十的敲门砖,百往而无不利。 刚开始他是主动找上门去,不过两三日,整个事情就像个面团,一夜发酵后,那些庄户商贾们,都是主动找他了。 就连贫苦的村人们,都由村长或是理政挑了头,找上他来谈。这一来二往的,事情比想像中顺利不少! “什么叫无本万利?别只看今日进来的,且不算将要送过去的?”悦瑶早就料到事情会是这般,毕竟沃土的神奇功效在那放着,又有凤家聚香阁为前期铺垫。 随眼看过,心底也大至将数对了对,幸好这曲大公子脑子好使,还知道签约错开时日。按着这些单子出货,自家养殖场的,先对付两三个月,村人们养的,也就能接上了。 “悦儿,吃饭吧!” 身上穿着个围裙的南宫越,一手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往堂屋前的矮桌而去。这一幕,看得曲怀仁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别说北遥,就他所知道的众多邻国,也都信奉君子远庖厨!曲怀仁忽然发现,他似乎永远看不懂悦家的人。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心有种不明所以的悸动和憧憬。一瞬间,他忽然发现,或许这就是相爱的印证吧!为了心头唯一的人,你可以摒弃所有人的目光。 陷入沉思的曲怀仁并没有看到悦瑶脸色的变换,回神间,只是想起了上次食过的滋味,不禁勾出了馋虫。像个孩子似的奔至桌边。 “钰儿和灵儿不回来吗?”悦瑶将手上包袱放回堂屋,转入了厨房。 摘下围裙的南宫越,碎发之下的琥珀色眸子,闪过一丝委屈,回了句:“今儿一早就去春女儿家了。” 说着,将碗筷递向曲怀仁,微微合首。他实再是想不明白,悦儿和那两个小崽子的嘴,怎么就侍候不了?他虽说不精厨艺,可好歹也是给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吃食。 自知谈不上美食,却也不至于让他们下不去嘴吧!眼下正好让这曲大公子,试试菜。 收到南宫越的好意,曲怀仁心里喜滋滋的。要知道,记忆中的南宫越,可不是这般会给人好脸色的。 于是,此刻的曲大公子,似个得了赞赏的孩子一般,接了碗筷,在南宫越期盼的目光中,食了一口小炒肉。 从厨房出来的悦瑶正好看到这一幕,强压下眼底的笑意,端着一盘刚做好的菜坐了过去。 实则,她也好奇,家里经营楼子的曲大公子,会对南宫越的手艺,有何种评价。 曲怀仁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就似糖水中,先掺了咸,而后又添花椒末,最后看他咽下去时,脸上的表情就似吞了满满一口的辣椒,还是很辣的那种。 只是,让悦瑶不得不佩服的是,曲大公子竟猛啪啦米饭后,脸上还笑得出来。嘴里说着赞扬的话,眼光却是飘忽不定。 一旁南宫越碎发下的额头皱起,悦瑶笑得躲躲藏藏,最难爱的,非曲大公子莫属。那块肉的味,真的是一言难尽。 初入口,因肉质质感的独特,他就食出是山猪肉,然而,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那啥的,山猪的膻味此刻还在他里久久不散。 可他好不容易得了南宫越的好感,哪敢作死的说实话?南宫越可是被悦瑶宠在心尖尖上的人。于是乎,他只能将饭当水用,以避嘴里的那股子味。 他是有多作死,才掐着饭点来悦家?真是自作自受啊! 南宫越将筷子伸向那盘小炒肉,却被悦瑶挡了下来,笑盈盈的夹了一块自己烧的排骨放到南宫越碗中。 这可是自己的男人,她得护着啊!虽说南宫越并不在乎脸面什么的,然她却不愿让南宫越在外人面前,失了脸面。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时,小院的门被人推开,随侍曲怀仁的仆人手里捧着一纸信封,急急行来。“公子,出事了。” 曲怀仁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家里……应该不会,他已经按悦瑶说的,举家搬入了边临县中。细看之下,信乃是从都德县送来的。 信中只道,都德县中他名下的六处楼子,皆在同一天,被皇朝查封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难来临 悦瑶一脸不解时,于春女急急从门外行来。虽口不能言,其脸色,却是焦急得不行。 平日里极重男女大防的于春女,一屁股坐在离门最近的曲怀仁旁边,以手沾水,于桌上写了个:曲家楼子被封。 于是乎悦瑶看向曲怀仁,总不会曲家别处的楼子,也出了问题吧? 四目相对,悦瑶心道不好。 南宫越将桌上饭菜撤下,拿来纸笔放到春女儿面前,空出位置来,坐到悦瑶身旁。太过明显的举动,才叫那二人回过神来。 自打被正老婆子在宴席上揭了帷帽,又受了悦瑶的鼓励,于春女至那之后,便不再戴帷帽出入。她受伤毁容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那帷帽带着,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于是,索性坦荡的接受了事实。不为别的,只因,从商之路是她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上的坎坷,也只能自己承受。 若连自己的初心都自不认可,她还从哪门子的商?就算挨过了这个砍,日后也是走不远的。 而曲大公子在见着身旁十五六的妙龄女子,一脸的伤和紧闭的唇,瞬间就知道,此女定是那都德县中传得人尽皆知的于春女了。 事情已过去快小半年,都德县的许多人,还在将此女作饭后谈资。有笑话她身为女子不自知的,也有赞叹她昭昭坚毅之心的,更有许多人听闻她被悦家心做义女,冷嘲热讽会趴杆子的。 他也好奇过,什么样心性的女子,能抗下那些极刑,只为一颗初心。看着一双似星空般纯尽的眸子,曲怀仁只觉得,有着这么一双纯净眸子的人,心底绝对能坦荡干净。 四目相对间的尴尬,被悦瑶出声打断,回想起来,春女儿和曲大公子,应是第一次见面。于是为二人引荐起来。 于春女不动声色的起身,矮身施了一礼。义母给她讲过关于曲家的事,包括曲家受牵连弄得四分五裂。 那时,她才知道,自己不是异类,更不是别人口中的虚情假意。因为这曲大公子与她做了同样的选择。 此时见了真人,心底倒是升起了格外的亲近之感。所以她倒也少了几分戒备,笑得自然。 一旁曲怀仁两眼一瞪,伸手去扶,却又忽然意识到男女大防,慌乱收回手之后,于自己身上胡乱摸了一通。 不多时,竟将自己腰间吊着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取下,送到于春女所在的桌前。“怪我大意了,出门也没将备好的礼带来。姑娘若不嫌弃,且将此物收下,让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至于太过失礼。” 曲怀仁比悦瑶还长上几岁,平辈相称。于春女虽已是少女,按着辈份,是该称他一声叔叔。 于是寒暄过后,三人议起了正事。上个月末,曲家楼子才张罗开来,就连怀容居,也才开了不过一周。就又给关上了。 原本预售一事,就是以曲家信誉做保。别人不知道,悦瑶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曲家产业跌宕起伏,于信誉而言,影响之大不可估量。 “可知,是为何被封?”悦瑶问。 于春女摇头,曲怀仁却是沉思半晌后,忽然道:“徐震光!” 这时,悦瑶才回想起年关时,曲怀仁送来的那封信。 “徐震光的亲妹嫁入京都首富后宅,会不会是他从做梗?听闻那秦万三曾为当今陛下立过功,秦家大小姐又是三王爷的侧妃,若是三王爷吭一声,查封我曲家,不过弹指之事。” 悦瑶心头一惊,为商者,最怕有当权者介入,若真如曲怀仁此言,那曲家可就危矣! “眼下,曲大公子当务之急,便是先对预定了楼子的老爷们安抚,实再不行,赔偿也可以,一定不能影响到曲家的信誉!我这就去打李大人。” 说完,悦瑶看到曲怀仁脸上的不自在,只当是曲大公子心痛银子,便草草安抚了几句。又将一又儿女托付给于春女,忙叫南宫越赶了车,往县城而去。 被李泰视为坐上宾的悦瑶,递了拜贴后,就被人请了进去。与其说是她来,不如说是李泰在此等她。 “悦夫人,快请坐。”说完,还向着南宫越,微微点头。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次观注悦瑶身旁的这个男人。 记忆中,他看似随从,然而身上那股高傲之姿,却是普通百姓中少之又少的!就这男人一身的气息,与那些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便是更为接近。 可这一身的内敛,倒是那些皇权贵胄们,不可能有的!所以一时,他是真没猜透,此人真实身份。 打量间,隐约看到碎发之下的一双琥珀色眸子,李泰眉头皱得更深了。据他所知,北遥虽为国却并不大,记忆中从不曾有过异色瞳者。 俸了拜礼,悦瑶道明来意。 李泰既然是有准备,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简单来说,就是有人扒了曲家老底,拿着曲家曾为前朝官员说事,有意捏造曲造返!意指曲家从商,是为筹措返资,以便将来招兵买马。 “虽未名言,可皇朝中已人尽皆知。”李泰一双浓眉挤成了一字,又道:“夫人,听本官一句,早些与曲家脱离开来。以防惹祸上身。” 惹祸上身?悦瑶心头一阵冷笑,只怕曲家才是那个惹祸上身的。 “大人,可有方法补救?”悦瑶直问。 李泰眼中有精光闪过,面上却摆出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半晌才道:“有倒是有!只是本官想不明白,夫人何必为曲家出头?据我所知,此事,似与三王爷有关。只怕夫人此次相助,会为日后埋下祸根。” 果然与徐震光有关!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似有人带节奏啊!之前虽与徐家过了一招,不过只是让徐震光失了些银子,丢了些脸面。 而且事起刘香琴,最终也止于刘香琴。按着一个商人的习惯,本不该再有交手!他徐震光,就算有怒气,也撒不到曲家的头上去。 细想之下,却是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线生机 不过片刻,悦瑶似是从中嗅出了意味。只有一点她想不通,凤宁为何对东毅行事,不闻不问! 一想到东毅,悦瑶心头就升起难以抑制的恨意。果真算得上是个对手,她才布下局,只待收网,东毅就折断了她手中的提线。 难道说,东毅感受到了此次将对凤家造成的影响?转念一想,又摇头否定,毕竟这里的人论他才高八斗,也不可能看明白,什么叫预售! 若是换个出发点再看,事情反倒简单许多,不过是将曲家说词,一举要将悦家拿下的势头。 “李大人既能与我坦言,想必是有回旋之策的吧?” 皇朝之中的明争暗斗,悦瑶可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偏偏也是因为这点,她定能寻得一线生机。 如若不然,此刻她怎还能与李泰面对面的谈上一番?只怕等着她的,只有闭门羹罢了。 见李泰不语,悦瑶似是明白了。以杯盖拂了拂盏中沉沉浮浮的青茶,细细品了一口的同时,眼角余光从李泰身上移开。方道:“若李大人献上沃土的配方,造福北遥百姓……” 李泰眼中精光一闪,清了清嗓门,故作镇定回了句:“此乃北遥幸事。” 虽然之前就知晓悦氏精明,他没想到,一个乡村农妇居然对尔虞我诈之策,游刃有余!若换了别人,舍不得的,定会及时与曲家撇清关系。 就算与曲家有生死之交的,想帮曲家,定然只会求着他牵针引线。 而悦氏却大不同,言语间从不提及逾越之请,甚至大方的为他请功。可见,这妇人心性之聪慧,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于是,二人虽不道破,却已经明里暗里的说了个明白。 于悦瑶而言,李泰今日是既然开门等她,就已经说明,他是那三王爷是对立面的。拿出沃土配方,李泰不仅能立上一功,更能以此请出背后的力量,平息此事。 而她或许会失了沃土这块敲门砖,但是她心中早就有了下一招。东毅,凤家死在你手里,凤宁就怪不得我了。 要了纸笔,悦瑶将沃土配方,写了个明明白白,整整的两大篇,交给了李泰。 接在手里,李泰已经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悦瑶走时,他连表面上的挽留都没有。 让下人送走悦氏,李泰拽着手里的两张纸,激动得近乎疯狂。 由于高兴过度,连杜氏与李诗妤过来都没留意。此刻在他的眼中,这两张纸就将成为他平步青云的钥匙! 这个配方,将会成为李家展翅高飞的翅膀,带领李家进入一个全新的鼎盛时期! “爹爹!您怎么还和那悦氏有来往?您也不看看凤家都成了什么样?就不怕那衰星影响了咱们李家吗?” 提起凤家,李诗妤心里生疼,凤宁那谦谦如玉般的公子,如今重病不起。她一连几天去了凤宅,都没能见上一面。 打听之下,方知凤大公子昏迷不醒。至从与悦氏分道扬镳,凤大公子就重病不起。坊间传闻凤大公子是被悦氏妖女吸了生气。 这些种种,都是对得上的!她还想寻个机会,求父亲给凤大公子报仇呢! 杜氏是个有眼力见的,急忙阻止自家女儿惹怒了当家的。好在李诗妤还算懂事,她拍了拍她手,她就闭上了嘴。 “老爷这是遇着喜事了?”杜氏试探问了句。 回过神来的李泰,面色一凝,怒视着李诗妤道:“你以后别再去凤家了!至于凤老爷子那边,我自会交待!从今儿起,不准再与那凤大公子有任何瓜葛!” 他这一身就一个没出息的儿子,和一个免强有些用的女儿。如今李氏他这一门,即将飞黄腾达,这唯一的女儿配给凤宁,太过可惜。 只待,入了京后,若能攀上六王爷,哪怕做个妾室。都比在凤家强上一万倍! 如今的朝堂,三王爷虽看似大势所趋,实则六王爷更得陛下的心。只是这六王爷羽翼不够丰满,他才能扑上去,想做根羽毛。 若是大事可成,女儿日后指不定就成了某位娘娘,他李家也能做一回皇亲国戚! 李泰这边打算得津津有味,李诗妤却是不干了。扯了扯自家娘亲的长袖,见着娘亲让她闭嘴的目光。李诗妤算是明白了,娘亲靠不住。那她与凤大公子之间,不等于完全没戏了? 凤大公子,可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好不容易盼到凤家与那悦氏撇清了关系,怎么爹爹说变就变呢!她可不依! “爹爹!我不依!您之前答应女儿的,与凤家的婚事,您也是与凤爷爷提过的!凤爷爷也拿我当亲孙女待!您怎么如今说变就变?” 一记冷目袭来,李泰恨自己这个不成气的女儿。正欲好好教育一番,却被杜氏拦了下来。 “老爷,您是不是有别的打算了?”杜氏问。 李泰点了点头,却不想多言。于是杜氏很识大体的拉着李诗妤要走,不曾想,李诗妤一挣脱杜氏的手,扑倒在李泰脚边。 “爹爹,女儿此生就这一个愿望,求您帮女儿一次吧!我是您的女儿,那是我唯一想要的幸福,爹爹!求您了!” 长这么大,李诗妤第一次,哭得这般委屈。当初,春心悸动时,她也有青梅竹马。 可那时不懂人事的她,在被爹爹教育一番后,便不再见他了。那颗死了的心,直至遇到凤大公子,方才活了过来。她第一次有了身为女儿的骄傲,那般卓越的男子,别人怕是几生都不可能碰上吧! 在得到爹爹的认可后,她付出了自己的真心,如今忽然重蹈覆辙,叫她如何应对?她这颗心,爹爹就一点都不在乎吗?她是人,她不是一个物件,说送就送,说收回就收回! 李泰眸子一横,一记耳兴毫不留情的打在李诗妤脸上。她当她是什么?还有脸谈什么幸福!女人的幸福是什么?夫家的地位就是女人唯一的幸福! “白口小儿,也敢与我妄谈幸福!你的幸福是什么?是有我这个爹!有我从小供你吃穿用度!这便是你的幸福!” 见着李诗妤还想争辩,杜末急忙上前去,嘴上教训着自家女儿不懂事,手却以扶拦下了又一记的耳光。 “妤儿,爹爹是不会害你的!这个世上,谁都可能弃你、厌你、恨你!唯有爹娘,是唯一不会伤害你的人。爹爹即吩咐了,你便做就是!你要相信,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倒是花了不少的劲,才将自家女儿拉了起来。一边替李诗妤抹着泪,一边劝着李诗妤给李泰道歉。可李诗妤已经哭得停不下来,执拗的不再开口。 “真不知你像谁!”李泰的好心情被扰了,索性拂袖而去。 ------------ 第一百五十章 天道不公 微风之下,和阳暖身。见着满院春色扶墙,东毅兴致欢喜的折了几枝回仙睨居。凤宁的病情反反复复,他希望这些充满生气的花,能换得凤宁一笑。 “瞧瞧,今儿春色极好,可想出去走走?”花枝送到凤宁眼前晃了晃。东毅随便拿了支瓶子,插入其中。 转身时,看到凤宁微微上扬的嘴角,东毅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从桌上取了发带和梳子,又把卧榻之上的凤宁扶起,东毅小心的理着那似绢如墨的青丝。 细心梳理的同时,他还说起了往事…… 那还是从东家出逃时,路上挥霍无度,银钱尽数花光。几日的食不裹腹,露宿街头之后,十五岁的他硬生生将自己活成了乞丐。 一身脏乱不说,几日不曾打理的头发与那树枝上的鸟窝无异。 “那日,也是这般春光明媚吧!”他说。 饿及的他,挑来选去,冥冥中竟选了凤宁的马车扑了过去。原想着讹顿饭食,或许还能敲上几个银角头。 没想到那豪华马车之内,竟卧着一个与自己年岁相当的孩子!只一眼,他们相视笑了起来。 也是那日,吃饱喝足,凤宁还亲自为他束了发。那条发带,他自今还小心珍藏着。当时凤宁探听他的身世。 混账的他,为博取同情换上几日舒坦日子,不仅编了个爹死娘殉情的戏码,还把家族中的勾心斗角演变成了,亲情欺辱与豪夺。 反正,他几乎把所听过最可怜的身世,都编到了自己身上。 “你不过也是个孩子,还拿我当个孩子骗。”凤宁陷入沉思当中,时不时的,想到有趣的地方,会勾勾嘴角。 系着发带,东毅回想到,自己那时也是混账到没了过际,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花着人家的银子,最后还想将人家骗了去卖,想着换些银子,换个地方游历。 也是自己大意失荆州,结结实实的被凤宁收拾了一通。不仅没将凤宁卖掉,倒把自己卖给了他。那张卖身契,至今应该还在凤宁手中吧! “今天你精神不错,咱们去走走。”蹲下身,伸手握着凤宁的脚,楞楞的有些失神。或许是因为走得少了,他的脚很软,好似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的。 脚被抓着的凤宁,只觉这样的动作很是尴尬,微微抽动,奈何身体力气太小,和不动没有什么区别。 只好略带尴尬的提高嗓音喊了声:“青蓝!” 回过神来的东毅,掩去微红的面,昴头露出笑脸。“别喊了,我把他们打发了。反正也服侍不好你,不如我自己来。” 说完,拿了狐裘给凤宁穿上,忽然将他打横抱起,就这般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凤宁不是没被人这么抱过,少时体弱不易出行,每每上撵下撵,都得下人们这般将他抱过去。 出神间,一阵风佛来,凤宁只觉脖子一冷,不自觉往那炽热的胸膛靠了过去。 “冷吗?”东毅问着,将头埋了下来,想为凤宁挡去更多的风。 就在这一瞬,两人目光相对,凤宁只觉心跳稍显异常,急忙叫东毅将他放下来。 若论不自在,此刻没人会比东毅更不自在。就在方才那一刻,他差点失神在那张魂牵梦萦的容颜里。 寻了处避风且风景不错的大石后,他才将凤宁放了下来。二人并身而坐,都不言语,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远处。 各自陷入了思绪当中。有那么几瞬,东毅那只围于凤宁身后的手,微微动了,想要将那靠于身侧的男子,拥进怀中。 然一瞬之后,他的手终是僵住了。他害怕,害怕自己的真心被宁知道。害怕宁将他视作异类,更害怕本就不多的时日里,再也见不到他。 东毅无奈的长舒了口气,昴头看向风和日丽的万里晴空,曾闻天意,他却想不明白,这天为何偏偏对他一人不公。连个倾吞内心的机会,都不曾留给他。 而凤宁目光却是落到不远处的观景亭处,尤记得瑶儿上次来时,也是这样的晴空万里。只可惜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或许这样更好吧! 二人各自思念着,心底那丝只能藏于心底的情愫。不多时,仆人悄声前来,倾身上前伏于东毅耳边低语半晌。 东毅脸色变了几变,遣退了下人。以天冷为由,将凤宁又抱了回去。只是回去路,他只觉似有千斤坠于脚踝,步履艰难。 原着凤宁本就体弱,出去折腾这么半晌,他也乏了。回屋被东毅逼着服了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离开仙睨居时,东毅不时回望,心底的坚持与不甘似于心间打翻,翻涌的情绪久久无法平静。 吻星楼乃是凤宅角落处一无人居住的小院,因着位处赏星观月最佳的位置,而得名吻星楼。 一屋一厢的别院,虽大不,却极为别致。依墙而建的赏月阁之下,荷糖占去了一半的院子,睡莲荷包此时已经冒出水面。 东毅于院前遥望角落里的赏月阁,心底无数感慨化成了一池春水。时值傍晚,堂屋与西厢都已经掌了灯。 提着食盒过来的丫鬟,见着他,脸颊微红,忙请了安。 “她何时入的府?”他问。 丫鬟伏着身,不敢起来,规规矩矩的应答着。东毅拿过丫鬟手中的食盒,道了句:“再去拿一份,请那位公子在西厢中歇息。”说完,沿着蜿蜒的小径,往堂屋而去。 没有敲门,东毅堂而皇之的推门而入,里面的人惊得站起身来,方才洗过的头发,因着未干,还未髻起。 见着他,倒显得手忙脚乱起来。 “就这样吧!倒是更像她了。”东毅将食盒放到桌上,戏谑玩味且毫无忌惮的来回打量桌前女子。 “许久不见了,东掌事!”柔柔弱弱的嗓音,似天生魅骨,让人闻若仙乐。 “若非你像极了她,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我!”东毅再次狠狠的将李婉儿的自尊,踩于脚下。 流放极地一年,这李婉儿也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丝毫不见衰相。一点都看不出,是被流放做过苦力的人。 而此时的西厢房里,小丫鬟将提着的食盒放到桌上,轻声道了句:“大叔,晚饭请你一人食用。你家小姐那边,已经送过去了。” 道了谢,消瘦得似纸片人般的男子,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泛起了苦笑,爬满伤口与茧子的手,抚过两鬓银灰之色。 这样的自己,更没资格与她并且而站了吧!可他就想守在她的身旁,以他的方式,为她遮风挡雨。 ------------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的梦,让我来实现吧! 夜风遥遥,残月挂瓦梁。人心惶惶,各自尽思量。 吻星楼中,东毅吊儿郎当的坐于桌前,一手支着头,翘起的二郎腿晃晃悠悠。 此来,他是要确定李婉儿的模样似如当初,其次,便是要交待她一些在凤宅的规矩。 端坐一旁的李婉儿,如乖巧的女儿抚于父亲膝旁一般。认认真真的听着,清清楚楚的记下。 李婉儿是什么人?她幼时看尽家里一地鸡毛;父母双亡后,又看尽了世道荒唐,人心薄凉。从那时起,她仅有的那一点智慧,都用到了取悦别人之上。 这才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鉴貌辨色的本领。至于那些时不时扮可怜、讨人欢心的手段,只是她比别人稍微擅长而已。 女人嘛!除了能使些这样的手段,难不成还像男人一样,做一世学问、拼一方天下?这种违背天理且与人伦纲常为敌的活法,这世间可有几人? 想到这,李婉儿脸色微变。悦氏!便是这‘几人’之一。为何那悦氏能活着她梦中的模样!凭什么? 一年极地流放,荒凉凄苦中,她想过很多,甚至觉得或许这就是命!悦氏能活着超脱顺遂,那也是命!就在她快要缴械投降,快要低头认命时。 凤家又将她接了回来,这……更是命! 命就是这样,永远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赏你一个枣,或是打你一耳光。或许被毒死,又或许被打醒。 “做好你该做的,换你余身富足。不妄言,更不能妄想!否则,你的余身和枯骨,只会在那极苦之地。” “是。” 东毅打量再三,心里虽有不快,却不浮于面上。拍拍衣袖,离开了吻星楼。 回到仙睨居时,已是深夜,遣退门外家仆。入门却未掌灯。借着月光,伏在床沿,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张睡颜。 看了十多年了,他总是觉得自己看不够。十七八时,他觉得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分担他肩头一二,便是幸运的。 二十一二时,他觉得能与他打打闹闹,醉于天地间,他便知足了。可是,人心是贪婪的,时至今日,他竟无数次想将他揽进怀里,远离这世人的纷争与世俗。 手指缠绕在枕边青丝之上,没人看到此刻东毅眼里的苦。那苦,他只能自己慢慢品酌。 窗棂外的月光,透纸而过,撒在手边。 看到凤宁嘴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幅度时,东毅知道,他应该是梦到了悦瑶。 “你的梦,让我来实现吧。” 心头一丝似如触刀的痛,让东毅闭上了眸,将头靠在枕边,闻着那独属于他的气息,方才将那痛,微微缓解。 偶有偷偷从门缝处溜进来的风,卷起暧昧气息,又从角落的窗户下,溜走了。 正如悦瑶所料,曲家楼子忽然被封,对预售一事,影响颇大。 “曲大公子,你这是拿着曲家的信誉打趣我吗?” “自然不是!我这不是亲自来给齐老爷赔不是了嘛!”曲怀仁端起酒杯,一口饮了个干净。 而齐老板把玩着自己一手的大金戒指,连个好脸都没有。 站在门口的悦瑶,已经在这听了好一会儿了。就连南宫越身上的气息都越来越冷的。可见里面那人,得有多作死。 曲怀仁好话歹话说了不少,攀亲带故示好的话更是多得不计其数。而且赔偿的数额,也已经是很丰厚了。这人就根个四季豆米似的,油盐不进! “齐老爷,那您指个明道!”好脾气的曲怀仁都已经看出个中名堂了。 说来也只怪这事犯到了节骨眼上,齐家老祖宗三月底就是九十高寿。于是重开怀容居时,那长柜的便攀着些关系,将寿筵接到了怀容居。 谁也没想到,重开不到一月,怀容居忽然就被查封了!曲家还被下了令,凡曲家之人,不得远行,等着调审。 马上就是三月底了,他就得先把齐家寿筵之事解决好了,才不至于扩大影响。悦瑶可是说了的,若是处理不好,只怕会影响了全盘。 到时候,别说挣银子,就怕两家都搭进去,还不够赔的。 齐远山手指上的大金戒指,敲得桌子咚咚直响。那似肥肉堆子的大脸,皮笑肉不笑的道:“曲大公子,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曲家出了纰漏,还得我给你出主意解决?让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齐远山拿大,给你这小辈脸色呢!” “说起来,咱们两家往回数四辈,还算得上是个亲戚!我是那种不明理的人吗?只是,咱们就事论事。你拿着银子说赔偿,不就是觉得你曲家家大业大,不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放在眼里嘛!” “可我齐远山也是见过银子的!你啊!与其在这跟我磨牙根,不如自己想想,怎么早些把怀容居开了,别影响了我家老祖宗的寿筵!免得这事儿闹大了,别人说我这做长辈的,欺负你一个小辈儿!” 曲怀仁被这冠冕堂皇又滴水不漏的说词,说得无以应对。只能于一旁,点头承认。又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更低了一些。 眼下曲家本就成了篝火旁的羔羊,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扒皮架上去烤了。万不能再生乱了。 他都答应赔偿定金的三倍之多,齐远山还是死活不松口!总不能给四倍或是五倍吧?这个口子一开,接下来要谈的那几家,不都得比着来? 就算曲家今年损失些,他也能想法子挨过去。可悦家呢?因着曲家楼子,不仅没挣钱,还赔上了本,他是真没法交待! 都说思多则乱,曲怀仁此刻心里就成了一团麻,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了。 门口的悦瑶,转身拉着南宫越走到楼道转角处。将他拉下来,低语半晌。南宫越头点得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应了声独自离开了。 悦瑶整了整衣裙,顺道的也平平了心头,那股想将齐远山爆揍一顿的念头,强行压下。这才迈步推门而入。 “听闻曲大公子在此,小妇人便来问声好。” 曲怀仁若是看不出悦瑶是来救场子的,那就是真傻。急忙应了声上去有模有样的和悦瑶寒暄了几句,谈得笑了,便提意悦瑶坐下来,一起喝上两杯。 原本架势十足的齐远山,眉眼弯弯的看向悦瑶,于她坐落前,还起身示了礼。 悦瑶自然没想到,齐远山对曲怀仁各种拿大脱词,等的就是这一刻。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百两买你一条腿可好? 说是同坐喝上两盅,悦瑶可是一滴没喝。别说此刻,就是前一世,她也从不会在酒桌上似个男人玩物一般,以酒取悦于人。 “齐老板当真是会做生意的人,这一百两定金,不过几日,就似金娃娃般,翻了三个跟头,还有何不满?”悦瑶说。 “悦老板真会说笑。这哪是银子不银子的事儿!别说翻三个跟头,就是翻十个,我也觉得不值当。事关孝道,哪是银子的事!” 好嘛!这话她若是听不明白,不就成了傻子!这都扯上孝道了。 “我与曲大公子如今算上是一条船上的,不知我悦家有什么,能成全了齐老板的孝道呢?” “好说!好说!”齐远山见着得了手,笑起来,就跟个被人强行捏到一起的才团子,眉眼变成了深渠褶子。 “我家老祖宗,时常骂我。总说他们那辈与曲家,那是不分上下。到了我这辈真真是拿不出手去。我在想啊!若是悦老板能让我上了你们这条船,那我家老祖宗不就觉得我光宗耀祖了?那宴席也就是小事了,在哪办不是办?不就图个乐呵嘛!悦老板您说是不是?” 让他上船?这船只怕还没下水,就得散架咯!就算勉强下了水,若有人暗地里给他齐远山递个锤送个锯,他不得把船拆了? “齐老板还真是看得起我们。悦家不过是个村野农户,曲家如今也只有名头。只怕我们会拖累了齐老板。别到时候让您把家底都搭进去,您家老祖宗若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就不好了。” “你……”齐远山此刻那张肉团子脸,就似撒了料酒的一坨五花肉。“行行行,你们瞧不上我齐家,我也不勉强!我也直说了吧!要赔偿,可以!你悦家把酿酒秘方拿出来,你们的赔偿银子,我一分也不要,这就也就作罢。如若不然……哼!” “不然如何?”悦瑶也不是被吓大的。就齐远山这种货色,一身肥肉形似颇有城府,不过是个酒囊饭袋。 齐远山往桌上一拍,怒不可遏道:“不然就让你曲家万劫不复!你们若是识趣,给了我想要的,我不仅不拿你们的银子,还能帮你们把后面那些要谈的老爷们都摆平喽!” “你……” 悦瑶将曲怀仁拉了下来,方才又道:“行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就不送齐老爷了!” 被人撵,那滋味可不好受。更别说,还是被个妇人撵。齐远山心一横,聊胜于无的眼睛,来回打量过他们二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早我就觉得这事儿有鬼!合着在这等着咱们!真是太过份了!”曲怀仁打小也是受长辈约束的,再气,话也难听不到哪儿去。 悦瑶起身,到窗边推开探身出去。这楼子是个井字形的,这间房又正好在大门上方,打这儿看下去,可将大门前的光景尽数收入眼底。 见着齐远山出了大门,这才叫着曲怀仁起身下楼。 就在楼子大门不远处,齐远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悦瑶手肘碰了一下身旁曲怀仁,示意他一起过去。 一群人二话不说,将齐远山按在地上就打。只听他哀嚎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或是见着他们过来,齐远山直往他们这边喊救命。 “还真是天理昭昭。”悦瑶打趣道。目光四下打量,于不远处的黑暗中,探到一似有似无的人影。这才勾了勾嘴角。 事到如今,齐远山若是还看不明白,傻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好你个悦氏!曲怀仁!哎呀!”一声惨叫和着拳打脚踢的声音搅在一起。 “你们、你们有本事就打死老子!不、哎呀!啊!不然老子和你们拼命!老子要告到你们两倾家荡产!” 悦瑶伸手将一人拉开,那人楞了一下,没吱声乖乖退到一边。悦瑶凑上去,可怜道:“齐老板,人啊,要懂得见好就收,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你不懂吗?” 因着已入了夜,县城街道已经没什么人了。两旁的铺子也都关门闭户的。虽然铺子里大多的都住了人,可谁不是自扫门前雪,不问别人事呢! “我懂你M!小贱人,你给老子等着,有本事别让老子活着。不然,老子能让你后悔从你娘肚子里出来!” “行吧!”悦瑶不再与齐远山多费口舌,倒是指挥起那些踢脚砸拳的,人体哪些地方最疼,她便指着人家往哪打。 打也就罢了,看着一些起脚下拳姿势不对的,还过去教一下。教人家怎么出拳,怎么出脚,力道能达到最大,又不会伤到自己。 曲怀仁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心里跟有人打鼓一般。不时看一眼悦瑶,又看一眼地上已经起不来的齐远山,然后如做贼一般,打量四下,害怕别人看到这里的动静。 好半晌,悦瑶才走到齐远山面前,蹲下身,小声道:“齐老板,你说我花一百两,买你一双腿可好?” 正高声呼救的齐远山,嗓子一紧,差点一口气没吐出来,把自己憋了过去。 他是真没想到,一个农妇,怎么比他们这些大老爷们还敢做!可他不死心,一声不吭的抬头与悦瑶对视。 “要不,我拿准备赔偿你的三百两,买你一双手脚吧!”悦瑶伸手戳了戳齐远山护着头的手,又道:“反正你齐老板又不是没见过银子。” “你、你……”齐远山你了半晌才将舌头捋直了:“你给老子等着,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定要靠得你拿命来赔!” 悦瑶拍了拍手,如同刚才摸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嫌弃的甩了甩手。“既然这样,那我就再添一百两,断了你的手脚,让人上县衙主动蹲大牢去。这年景不好,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一百两喔!” 地上的齐远山,被人一脚踢到腹上,来不急疼痛,就觉心头咯噔一下。可笑自己非要跳出来抗大头。 眼下自己成了这模样,那些曾说会站在他身后与他同仇敌忾的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他深知悦氏说的不假。一百两啊!别说蹲大狱,就是掉脑袋,怕都有人会抢着来。就在他举棋不定时,只觉左脚剧烈疼痛袭来,惨叫声,是从他嗓子眼里不受控制的奔出来的。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心底那头野兽挣脱了枷锁 三张百两银票就在齐远山旁边,悦瑶拿起一张,扬了扬,准备要递出去。 蜷缩着身体,昴着头看向悦氏。月光之下,他只觉得悦氏且上的笑,像是被血浸泡过的一般,狰狞如鬼。 “我、我错了!”齐远山几乎带着哭声求饶。 悦瑶摆了摆手,一群人方才停了下来,围着齐远山,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悦瑶冲着曲怀仁点头道:“契约书拿来。” 还没回过神来的曲怀仁如梦初醒,喔了一声,忙从怀里将准备好的赔偿契约书拿了出来,递过去的时候,手抖个不停。 待到悦瑶将契约书于地上铺开,曲怀仁才意识到,自己别个笔墨都没准备。正想去别处借,只见悦瑶拉着齐远山的大拇指,在抹了一下齐远山嘴边的血迹,便让他按了下去。 咕咚一声,曲怀仁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他忽然发现,悦瑶身上居然还有响马或是山匪的气势。 悦瑶将契约书递给曲怀仁后,弯腰下去将手中的三张百两银票,塞进了齐远山的怀里,末了,还拍了拍齐远山的胸膛,大有早这样,又何必受苦的意味。 而后起身从怀里摸出两个银锭子,问了句:“齐老爷这一身的伤,和断了的一条腿,谁去认个罪?” 这下可不得了,一群混子竟当众挣抢起来。一个下手快的,将悦瑶手中被月光照得明晃晃的银子抢了去,转身就跑了。 围着的几人,一脸气馁,不时的还淬一口痰,骂上几句那跑得快的。这才草草散去。 “曲大公子,齐老板好歹与你曲家攀得上亲,赶紧去叫个车送医馆啊!看诊的药钱,你可别舍不得。”说完,瞟了眼地上一动不动的齐远山,悦瑶这才往前走去,没入了黑暗的巷道之中。 转个弯过去,南宫越已经牵着马车,在那站着等她了。 “回家吧!折腾大半夜,够累人的。” 南宫越将她扶上车,整了车帘,才问了句:“悦儿,以后这种事,让我来办就好。大可不必为他们惹得一身臊。” 最主要的是,这边临县方圆内,他洗得一干二净。今儿找的这些,不过是些爱赌的混子,都是怂货。若是遇到狠的,保准把那一干人吓得屁股尿流。 悦瑶将头从前面的车帘探出来,瞪着眼道:“你办什么办?难不成,你去蹲大狱?我可没违背法典,人是他们打的,大狱当然得他们蹲。任他齐远山打哪去告,我也能撇得一干二净。” 又一次,南宫越被怼得闷不吭声。只觉得话是这么个话,理也是这么个理。一时还真无法说服趴在他背心上的小女人。 许久的默不作声,悦瑶只觉得瞌睡上头,耷拉着眼皮问:“今晚还出去吗?”这些日子,南宫越总是一声不吭,半夜就不见了。 有时候天不亮就回来了,有时候得到午饭时,才回来。他不愿意说,她也就不问。 “不出去。”南宫越答。 虽然清理周边,费了些事。前几日清理了边临县附近,为了扫除嫌疑,他还得再扩展些范围,免得给家里添麻烦。 不过对他而言,这倒不算什么。他向悦儿承诺过,绝不能再让一双儿女受到威胁。他是个满手鲜血见不得人的,唯一能为这个家做的,便是护他们周全。 悦瑶将南宫越当作了枕头,上半身靠得紧贴不说,手还环在他的腰间。马车晃动时,她的手,不经竟就会搂得更紧。 感受着背后那团抵着自己的柔软,南宫越那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以跳动起来。只觉得这磨人的小妖精,总在不经意间,将他撩拨得不能自控。 喉咙的干燥使内体似有一把烈火,正被这席卷而过的风,扇得更旺了…… 山野间,夜风袭袭,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与暧昧的气息,各着几片路边枯叶飘向远方。 凤宅 深夜十分,仙睨居的门,被一男子从内打开。一青衣长发女子,缓步而入。男子立于门前,往日那吊儿郎当的笑,被一抹苦笑所替代。 拉了拉垮到肩头的衣襟,步伐沉重的走向院门边,靠在墙,昴头看着那一抹残月。只觉得这就是他的人生,一月数日,偶得圆。 而此时的房内,女子面色微红的爬上床,纤细如玉的手指,扶在沉睡中的人脸上。她只是这么看着他,轻唤了声:“凤宁。” 凤宁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慢慢勾起了嘴角,吐气如兰道:“又梦到你了,真好。” 他没有过多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抬手,覆上脸侧,将抚着他脸上的小手一并盖住。他不敢动作太大,就怕惊醒了自己的梦。再也见不到她。 女子俯下身去,伏在他的胸前。凤宁心头一紧,手臂抬起又放下,紧张得像个被长辈赏了一颗糖的孩子。 思念、欢喜、忧愁……无数种情绪瞬间在他心头化开,鼻息间,是她特有的淡淡花香,让他感觉到无比真实的境遇。 “凤宁,抱抱我好吗?”女子温声细语,语气一如以往,没有平常女子的矫揉造作。 环手而上,系于腰间的手,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同样的梦境,同样话语,这个梦,他做了无数次。 每一次,他都想将怀里这个魂牵梦萦的女人拥入怀中,甚至占为己有。可他偏偏做不到,就连梦中,他都不想强占了她去。 闭目间,温润的气息打在脸上,一睁眼,却见悦瑶平静的眸子正直视着他。似在取笑他的贪婪与妄想。 他猛的收回手,却被她一把握住。放回腰际时,竟将唇覆盖了下来。只一瞬,这似有似无而短暂如蜻蜓点水的吻,竟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那道被他钉得密不透风的门。 欲望如洪水猛兽般,倾刻淹没过来。凤宁呼吸急促,充满欲望的眸子,紧盯着坐在他身上的女子。 长衫倾下,雪白的肌肤被月光照得泛起微白的光,似月上的仙子一般,使他连呼吸都无法均匀,直到她的手探向他的衣内。 那头被他紧锁的野兽,终于挣脱了枷锁,从那道门内冲了出来……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 自打齐远山进了医馆,也不知那晚的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不明白个中缘由的,只道是齐家老爷运气不好,吃个饭,还被酒醉的混子当了出气筒。 被打得爹娘不认不说,还断了一条腿,至今还躺在家中,动弹不得。 而那些心里明白的,听闻齐远山是赴了曲怀仁的宴,方才遭的罪,不免有了更多的揣测。毕竟都是混迹于商行的人,哪会像平头百姓一样,只当个笑话,说说也就罢了。 能混到今天的,哪个不是凭着比普通人多的那点心思?于是,免不了又是一顿打听。想从中摸到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 于是,齐远山断腿之事,就这样一跃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自然了,那些曾经与齐远山共聚一堂的,自打听闻齐远山受了伤,除遣了自家管家或是仆人,送了些冠冕堂皇的礼,顺道问了个好,竟连门都不敢蹬。 床上的齐远山是越想越气,这个亏吃得也太憋曲了!叫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如何咽得下去? 奈何那些怂恿他的人,如今个个都像乌龟王八似的,躲着不敢来见他!更叫他气不过的是,自家这无脑媳妇。 还不时的拿着他们送上门的礼,来给他报备一下。每每这时,他都想亲自将这些礼,砸回到那些送礼的人脸上。 合着,自己被一群孙子卖了,还得感激他们不成! 至此之后,在怀容居下了单的大小老爷们,不但没胆觊觎悦家酒坊和养殖场,更是别曲怀仁都不敢得罪了。 每每曲怀仁找到他们,他们都是笑嘻嘻的,合气得很。拿了赔偿,签了契书。走时,还得关怀一下曲怀仁,让他放宽了心,待到楼子开门了,他们定要去送份大礼,给他去去晦气。 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在这里被演绎得无比生动。 于是,曲怀仁办好了边临县的事。照葫芦画瓢的将边陲三郡范围内,各处楼子的赔偿都办完了。 虽说损失有些大,却也在可控范围之内。若养殖场预售这块顺利交货,他不但亏不了,还能挣上一些。这么一算,曲家众人只觉得这悦氏,真真是个福星。 也不知当初为何听闻别人背地里,都称悦婚为妖女! 悦礼村内,这几日,可是热闹得不行。村民们院子前后养的家禽们,长势好得不行。说来也是奇了的,悦家养殖场送来的禽苗,个顶个的棒! 都养到能出笼了,居然没一个病的,更别提死的!尽心照顾的同时,看着活蹦乱跳的家禽,就跟一串串会动的铜板似的。看得他们乐不可支。 直待这日,一大早的,一支商队马车,就从村头进来。直到悦家养殖场的山脚下,四十多辆马车啊!齐齐的从山脚停到了村中央。 车队的主事,拿着一纸盖有曲家红印的文纸,找到了于大林。说是,按着曲大公子的吩咐,从都德县过来拿货的。 于大林将文纸送回家,给了于春女,谁叫自家闺女是都德县掌事呢!论职,还比他高一格。虽然他也是掌事,可他只管山上和县城铺子送货的事,不能逾越了规矩。 待春女去悦家的间隙,于大林倒是少有的热情,叫大林媳妇和自家小娃们,倒茶送水的。 而那车队主事,可是好奇的很。从上辈做了走商这个行当,他就随父亲远行,到的地方数上三天三夜都数不完,见的大小老板就更是多了去了。 可这女人做掌事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虽说来边临县前,就曾听闻悦家是女人做主,可他没想到,悦家下面的掌事,还有女子! 看那丫头模样,不过十五六的样子,都做了掌事了!叫他们这些叔叔辈的,好不惭愧。 于春女得悦瑶的确认,方才把那车队的主事,在山脚下与自家父亲碰了面。在于大林的账本上签了字,附了条。 于大林这才上山,叫了一众长工们,在林子里忙活起来。 山上抓得着的都装了笼下来,还差上不少,于大林便按着当初放苗的顺序,去了二狗家。 二狗子早年和他一起被抓了壮丁,可没他命好。没能活着回来。那二狗媳妇拖着三娃,活得很是艰辛。 因着女红做得不错,从县城里接了不少缝缝补补的活。白天还好,光亮好。夜里只得借着月光做。后来做多了,眼睛都快看不清了。十个手指头,硬是叫针戳得血淋淋的。 还记得当初他初到悦家家上做活时,他家大娃还领了村里十来个小娃们上去帮忙围林子,赤着手拖荆棘,看得他心疼不已。 这才和做工的大伙商量,从东家给自己的口粮里,分些出来,给他们。如今想来,已成往事。那时他哪敢想,贫苦的小于村能有今天的富庶。 大娃见着于大林来收锦鸡,可是欢喜坏了。叫着一众弟妹,帮着抓。 “大娃,你咋不去蒙学?”于大林问。 大娃憨憨的笑着,只说自己没那命,去上过两天,实再是坐不住。还不如回家帮着娘做些事。 “读书认字,还真得看命。不过现在也差不到哪去,在家养鸡,一样能为家里挣些银钱。但是读书识礼还是要的,等你家小三子大些了,早早送去蒙学,再怎么着家中有个能识字的,还是好些。” 四十只锦鸡,七八个人抓,扑得那些鸡上飞下跳的,好不热闹。旁边院的见了,不时的打听着,啥时候他家的也能卖了。 于大林还老大不喜,骂了半晌。他就是见不得那些对东家起疑的。像东家这样的好人,那可是百年不得见的。还能骗了他们不成! 将二狗子家的锦鸡逮了个干净。离开前,于大林道:“一会儿到我那结账。四十只,你要不要再数数?” “数啥数,当初苗买得少,就四十只。大林叔,我娘让我问您,这新苗是一会就能买,还是得等乡亲们都卖了这批,统一买新苗?”这可是他娘打买苗时就一直让他别忘了的。 于大林被问懵了,也不敢自己做主。只说一会结账的时候,他会去东家那问问。 送走了于大林,大娃高兴得不行。不过几月,就挣了三十二吊钱。一会结了账,拿八吊铜板还给村长爷爷,家里还能剩下二十四吊铜板!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银钱呢! “二十四吊呢!咱家也有钱喽!” 大娃高兴得不行,脚边的小三子奶声奶气的问:“大哥,二十四吊是多少?” “很多!非常非常多!”大娃捏了一把小三子的腮帮子。 “很多是多少?够买个糖葫芦吗?”小三子添着溢出嘴边的口水。 “够啊!明儿大哥就去县城,给你们一人买个糖葫芦!” 几个娃听了,欢喜得又叫又跳。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李婉儿的蜕变 且说一方欢喜,一方忧。就似这初春的天,时而放晴,时而雨。 吻星阁内,李婉儿满眼愤恨的瞪着铜镜,一把将手中的木梳拆成了两断扔了出去。曾经她极爱自己的容貌,哪怕她长得并不出挑。 可如今,她越看这张脸,越是打骨子里恨得不行! “这又是怎么了?”门外男子将断成两截的梳子捡了起来。 “允哥哥。”起身扑了过去,伏在男人怀里,委屈得哭成了泪人儿。 这一年里,婉儿的泪已经在他心中汇聚成河,心疼的抚着她的发,允文不知该如何安抚。 凤家来人接她时,他不是没劝过。可婉儿不听他的,无奈之下,他只能跟着婉儿,一同来了凤家。 住在这有些时日了,凤家也是好吃好喝的顾着他们,这小院也有下人服侍着。只是他不明白,婉儿白日里绝不出门。只待夜里,才会时不时的被人领出去。 他问过几次,婉儿都不愿开口。 “若是住得不舒心,咱们离开便是。你这么哭,会伤着眼睛的。”将李婉儿扶坐回去,从妆台上另取了一把木梳,细心的为她梳起发来。 即使是髻发时,他也不敢看铜镜里的自己,短短一年,他已沧桑成了老者模样,自己看了都害怕。 “何必髻发,反正也不见人!”李婉儿将桌上珠花扫了一地。 “婉儿,咱们离开这里可好?哪怕是回那极苦之地,我也能养活你。总比在这不快的好。” 李婉儿楞了一下,柳眉微蹙,目光落在铜镜中苍老不堪的面容上。心绪复杂不堪。 不过片刻,之前心头的不快,倒是少了许多。眉头松开,失落的垂下头去。 “允哥哥,若没有你,我只怕在那极苦之地,活不下来。我不想你再为我受那些罪。咱们就先在这住下来吧。” 拾起地上珠花,挑了一只白玉雕琢的飞鸟,为李婉儿髻于鬓上。允文柔声问道:“婉儿,你告诉我,凤家要你做什么?为何总让你半夜出去?” 如死般的寂静,让允文眉头越拧越紧。这些天,那个让他不敢面对的疑惑,于此刻浮上心头,似一只手,捏着他喘不过气来。 “允哥哥。我与凤大公子早年间就相识。他是个心善的。如今病重不起,食不进药,偶尔还会梦魇。凤家并无非分的要求,只是要我稍加安抚。” “安抚?”她当他傻吗?凤家何种地位,与她一个无过多交往的女子去安抚?目光滑过铜镜,只一瞬,允文似是明白了其中缘由。 因为她与悦瑶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吗?难道说,那凤大公子,心慕悦瑶? 他知道凤大公子病重不假,毕竟常听送饭来的丫鬟说起,自打去年下半年起,凤大公子就忽发旧疾。食不下咽那是常态,打那时起,就以汤药养着。 抚过李婉儿一头青丝,允文长舒了口气。想来,定是如此了。 自从与李婉儿相识,他就深爱上了这个时尔淘气,时尔凄婉的女孩。 他看过她天真烂漫的在山间田野奔跑;看过她为山野间受伤的动物而伤心哭泣;看过她似孩童般拽着他的手撒娇;也看过她只为一串酸甜的糖葫芦笑得满足欢喜。 这样一个纯性善良的女子,如何能叫他不爱。 “允哥哥?” 李婉儿唤了好一会儿,允文才回过神来。见着允文走神,李婉儿也没多想,拉起他的手出门,直奔荷塘而去。 “它们好可爱!”李婉儿撒了几颗鱼食,塘中锦鲤便争相过来挣食不停。 身后的丫鬟不时的将手中端着的鱼食盒递过来,以便李婉儿能取来逗鱼。虽如平时规矩低头,细心服侍这两位主。可她心头也是早早就好奇着,这两位是什么关系。 当初入府时,她被打发来这服侍新主。初见这二位时,真是将她吓了一跳。这位小姐还好,穿得虽简陋些,却也算干净。 而这位看似比小姐大上许多的大叔,却是一身狼藉,邋遢不堪。看模样大叔该是这小姐的叔叔辈的吧!可平日里,小姐却唤他允哥哥。着实的叫她想不明白。 喂了半晌鱼,李婉儿忽然拉着允文,绕道要上赏月阁。这可把丫鬟吓坏了,忙上前拦在李婉儿身前。 “小姐,东掌事嘱咐过,不能上去的。” “怎么不能上去了?我就上去看一眼!”李婉儿不依,使起了性子。她这次虽为二次入凤宅,却从没好好赏过这落辉郡首富的大宅。 之前进凤宅时,虽坐于撵中,一路风光她也是瞥见些许。院落交错相叠,四处景致都是难得一见的。 这些日子,她只能在这吻星阁内。凭这一屋一厢的小院,都精制成这般模样,勾得她对这凤宅更是好奇! 欲绕开面前的丫鬟登楼时,小丫鬟一急,伸手就将她拉了回来。李婉儿脚下一个踉跄,失了重心,若不是允文抚住了她,就得硬生生摔地上去了。 “小姐!东掌事说过的,夜里不准私自出房。白日里,最多就只能在院中行走!还请您别为难我。” 小丫鬟在来吻星阁前,是在凤老太爷院中打扫的。虽是撒水丫头,至少也比这种莫明其妙被接进府里的女人强吧! 眼下,她违了令,领罚的却是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凭什么她要为这来路不明白女人担罚! 想到这,小丫鬟眼中的鄙夷之色,尽数被李婉儿看了去。 扬手一记耳光,打在丫鬟脸上。李婉儿气得半晌没吭出一声。 “你、你凭什么打我!”小丫鬟气不过,将手中端着的鱼食盒摔向李婉儿。卷起袖子就要扑上来。 那木质的鱼食盒子,不偏不倚的被允文用身体挡了下来。顾不上胸口的疼痛,用身子将二人隔了开来。 见着小丫鬟不闹了,允文转身要去安抚李婉儿,却被推开。李婉儿又是一记耳光打在小丫鬟脸上。 “凭什么打你?凭你狗眼看人低!”李婉儿忽的上前,站在小丫鬟面前,一字一句道:“今日,我且只赏你两个耳巴子。来日,我定要将你罚卖进窑子里!” “你、你……”你了半晌,小丫鬟像是被吓到了,一连后退,哭嗓道:“就你!我呸!”淬了一口,捂着脸,跑了出去。 而李婉儿看似被气得闭口不语,心里却暗暗的立下誓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抓住这次机会,爬上凤家主母的位置!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或许男人眼中,女人都是弱者 自打进了四月,悦礼村进出的车队,都快赶上边临县城了。旁边十里八乡的,有羡慕得眼红的,有只作看戏的,更有气得捶胸顿足的。比如老正家。 之前在悦礼村里闹了那么一回,于成使着小辈给他家脸色看。这一家老小,都气得不行。尤其是正大男的儿子,老正头疼在心尖尖上的大孙子,气得在家连骂了三天。 “爷爷!您老就这么看着?”正万贯翻了记白眼又道:“于大林他是个什么东西?大字不识一个,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一。还做了掌事!还有于春女!一个女人,跑去混商行,她这是在打我们老正家的脸!” 说得情急,似猪蹄子一般肥的手,啪啪的拍着肥到能吊到肩头的脸。那一脸因肥胖而叠起的褶子,像极了沙皮狗。 “您二老可是长辈!正情月的身上流着你们的血,没你们生养,能有他于大林的今天?能有她于春女?凭啥现在有几个银钱了,就不认咱们这门亲戚了?要我说,就是你们太好欺负!” “你行,你上啊!”正大男早就看不惯这小子,正打生下来,老正头就成了后爹,成天有啥好的,都只记得这小子。 当初这小子成亲,他爹硬是掏空了家底,办得那叫一个风光!而他呢?想着再娶上一房,多给正家添子孙,他爹开口闭口,就是没钱!一到他大孙子身上,他就有钱了! 更可气的是,打小开始,这小子就嚷着去蒙学,开口闭口就是公名!直到现在,整日里的拿着本书不出门,等着三年一次的童生试,可每到考试前一两日,他就病得起不来床。 到头来都快二十了,拿着公名当借口,从没挣过一个铜板回家!老头子还成日里做着高官厚禄的美梦。 “爹!我上?我要真去了,别人不得说,你这做爹的没出息?” “你爹受了别人的气,你去出头,别人还说你孝顺呢!”正大男淬了一口,冷哼到。 “行行行!咱这就去!”说着,还随手拿了个供案上的杂粮饼子,大口吃了起来。 正大男气急了,踢了两脚骂道:“还吃!胖得跟个猪一样的!成天就知道吃!” “你懂啥!我这叫福态!”正万贯一开口,吹出来一阵的杂粮碎。 今儿一早,悦礼村和往日一样,忙得不行。一大早就来了两个车队,都是拿了货单子,来提货的。 因着数目过大,于大林一早就出了门,领着十几个长工挨着领苗的单子,去回购家禽。而悦瑶也是一大早的就来了于大林家。 原着要和于春女一起核对发去都德县的货单。没想到,正忙着呢,抬头就见着老正家的人又来了。 比较新鲜的是,还带了个五大三粗的胖子。因为面生,悦瑶倒是多打量了几眼。 “哎哟,我的亲娘唉!快看看我妹子这脸,这不是废了吗?”正万贯这么一拍手一跺脚,混身那个肉,直打颤。 于春女早已不同往日,在悦瑶身边多了,受的影响颇大。虽口不能言,可做事条理、麻利,风风火火的样子,让那些车队主事们都刮目相看。 这人啊,除了要在有益的环境中成长,更要在肯定的目光中得到认同。 无法开口说话的于春女,也不解释,将手中笔一放。起身就去推那群人,看样子是想将他们撵出于家。 可她一个女孩子,哪能推得动像座小山似胖子。就是于老头那样的,估计都够呛。 那正老婆子忽然从胖子身后出来,抬手就往春女儿脸上挥去。悦瑶来不急起身,起手就将手中的笔向那老婆子扔了过去。 前一世时,悦瑶采景时,扔石头、扔匕首,那都是刻苦练过的。 “哎哟!”一声嚎叫,正老婆子举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捂着自己的眼睛。 胖子一回身,就将春女儿推倒在地。“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这是你亲姥姥!当初没我们,你们TM这一家子,连屎都没得吃!” 对于于大林家的过去,悦瑶只是偶尔听老叔提过几嘴。听闻于大林被抓了壮丁后,大林媳妇养不活几个娃,又舍不得卖掉于春女。 只能回娘家求食,那几年,大林媳妇每次去,倒是能带些吃食回来,可是回来后的时日里,大林媳妇总会夜深人静时哭得死去活来。 如今看到这一家人后,悦瑶也大致能明白,为何于正氏会哭成那样了。站在于春女面前,悦瑶双手交叉握在胖子手腕,两个转身,那胖子就从悦瑶肩头飞了出去。后背硬生生的摔在一米之外。 当场的人都惊呆了,刚才明明眼看着正万贯的手,就要打到于春女了。怎么不过是被悦氏一挡,那么大一个人,就飞了出去。 听正万贯哀嚎痛苦的样子,像是伤得不轻。 老正头两口子眼一红,急忙过去扶自家宝贝孙子,只有正大男还站在原地,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不想过去。 趁乱,悦瑶将春女扶了起来。“摔疼哪儿了?” 于春女摇头,眼底却是浮起了泪光。这样的摔伤,她早就习惯了。小时候娘亲带着他他们去姥姥家讨食,正万贯对她和弟弟妹妹的打骂,比这个可狠多了。 然而明明他们被打,姥姥和姥爷轻则指责他们姐弟,重则他们姐弟还得挨上一顿揍。这样的推搡,她早就习惯了。 “好你个于春女!我看我就是打你打少了,居然还敢还手了!”那胖子脸一横,直接飞扑过来。 悦瑶眼明手快的,抱着春女儿后退避开。那胖子好死不死的正面朝下,硬生生的啃到了青石砖的地上。 再抬头时,已是满面鲜红,地上一滩红色里,两颗牙齿很是显眼。 或许在男人眼中,女人都是弱者,就连正万贯这样的,明明没讨到好,也不知哪来的底气,都觉得能打得过悦瑶。 举起一双红色的大手,就往悦瑶身上抓来。 于春女以身去挡,被悦瑶一手拉了回来,另一手却是扣住了那肥大的‘猪蹄’。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哪怕一身伤,也要懂得反抗 手指外翻的疼痛,让胖子昴天哀嚎,杀猪般的叫声过后,带着一脸血,直向自家爷爷奶奶求救。 可那正老头和正老婆子,一惯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于是哭天抹地的叫骂戏码,再次上演。 “谁给你胆子?敢打我女儿?”悦瑶冷声盯着胖子。“我记得就是这只手吧!”话音落下,喀嚓一声,胖子的食指贴生生折了。 一连四声响起,除了拇指其余四个,跟对折的纸处似的,贴在胖子的手背上,看上去,无比的狰狞。 掐着胖子的拇指,悦瑶问:“方才,你还想用脚踢我女儿是吗?” 这时的胖子,哪还顾得上说话。早就哭死的心都有了。长这么大,别说折手指头,就是打屁股的板子,他都没挨过好吗? 加之他打小就生得胖,当孩子时,在村里也是做头头的,从来都是他打别人。哪被别人这么打过? “没、不、不敢!”胖子缺了门牙,说话因透风而含糊不清。 此时就连悦瑶都没注意到,于春女正盯着自己,瞪大的眼中,不停有泪奔涌出来。 打小时候起,她以为娘亲是这世上唯一能保护她的。可后来,她只要是被别人欺负了,娘都只会抱着她哭。 就连被正万贯欺负时、被姥爷姥姥打时,娘对他们的保护,只是用自己的身体将他们护在怀里,尽量让他们少挨打。 于是,她从不知道,被打时,是可以还手的! “跪下!”悦瑶命令到。 胖子二百来斤的体积,压着膝盖硬是在青石板上,磕出了声响。 “你、老子、老子……”正大男气急了,提了个门栓子就冲着悦瑶冲了过来。 悦瑶拉开春女,眼瞅着抬脚就要踢向正大男的腹部。春女猛的挣脱她的手,整个人冲了过去。硬生生将正大男扑倒下去。 这下可好,原本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两个老不要脸的东西,见着于春女过去了,爬起来就扑了过去,四人撕扯到一起。 悦瑶眉一横,扬起手,狠狠的抽在胖子脸上,噗的一下,那胖子一颗牙竟从嘴里飞了出去。 随着哇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老正家三人,这才恍然停手。 “再动一下我看看!”悦瑶说着,再度扬手。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打啦!”胖子扯着嗓子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可悦瑶并没有因此停手,那张刚被抽了耳光的脸,又挨了一巴掌。 这回从胖子口里飞出来,是一口腥红的血液。 老正家三人,向见了鬼似的,连爬带滚的从于春女身旁退开。 “没想到,你这胖呼呼的脸,抽起耳光来,还得有手感。”悦瑶一脸意犹未尽的笑道。 胖子是真的被打怕了,满眼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连哭都忘了。回过神来时,竟对悦瑶磕起头来。 就连不远处的三人,都向一旁失神的于春女求情道:“春女啊!咱老正家就万贯这么一根苗啊!” “万贯是咱才正家的希望,你就放过他吧。” 只有正老太婆还敢叫嚣。“于春女!你也算半个正家人,怎么由着一个外人,欺负你表哥!” 口不能言的于春女,笑得凄凉,走到桌前提笔写道:自家人?我义母才是自家人!你们才是外人!滚出于家! 老正家的三人,自然是大家不识一个的。倒是被揍乖的胖子挺懂事,给他们念了出来。只是那透风的门牙和着嘴里的血,含糊的发音,他们能不能听懂就不得而知了。 “我再给你们老正家的人说一遍,于春女是我摆了席,上了族谱的女儿!你们想死的话,尽管再来闹试试。” 既然春女让他们滚了,悦瑶只能将胖子的‘猪蹄’松开。吼了声:“滚!” 那正万贯可算是脱离了魔爪,像个球般的连滚带爬,扑进了正老头和正老婆子怀里。二人一边心疼的安抚胖子,一边将气撒在了旁边的正大男身上。 怪他这做爹的没本事,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照顾不好。更是心疼大孙子断了的四个指头,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 这时,于正氏领着几个小的回来,与那几个哭成一堆的撞了个正面。 原本不敢吭气的正大男,忽然就像变了性子似的,站起来就卷袖子,大有扑过去撕了于正氏的架势。 两个老的就更是不得了啦,骂的骂,哭的哭。说她正情月就是个丧门星,早些年讨银钱,现如今是讨命。 正老婆子更是出口成章,什么早知道今日,当初就该把正情月溺死在屎盆子里,也省得她挨了怀胎十月的苦,和生产时的痛。 估计于正氏也是被欺负惯了的,竟呆呆站在原地,像根木头一样,气都不敢吭。几个小的,躲在于正氏后面,瑟瑟发抖。 悦瑶似清嗓子般的咳了一声,院子瞬间就安静了。老正家的鬼哭狼嚎戛然而止,几人甚至连看都不敢看悦瑶。 只是扶起自家宝贝孙子,埋着头往院门方向走。那正婆子与于正氏擦身而过时,狠狠的淬了一口,终是不敢再叫骂的。 老正家一行人离去良久,于正氏都没回过神来。还是于春女过去扶她,她才如梦初醒的模样回过神来。 “春、春女儿,他们没伤着你吧?”于正氏面如白纸的问。 春女儿摇头,于正氏这才点头怯怯的舒了口气。再抬头看悦瑶时,于正氏的目光躲闪不定。 察觉出了尴尬,悦瑶寻了个借口,领着春女回了悦家小院。拉着春女儿进屋,将门一关,忙翻了药膏出来。 不待于春女辩解,悦瑶将她压坐下来,松开于春女的外衫,心疼的给她抹起药膏。 “疼吗?”她问。 于春女摇头,那压了许久的泪,终在这时落了下来。一滴滴的似珠串断开,打在悦瑶手背上。 “春女儿,遇到老正家这样的泼皮,你越是软弱可欺,他们就越是喜欢欺压你。咱们这颗心啊,得学着硬些。哪怕是受了一身伤,也要懂得反抗。” 看着春女儿脖子上的抓痕,悦瑶眼光微微模糊。就连话,都不知是给于春女说的,还是给自己说的。 被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回忆,依稀清晰可见。她也曾像春女这样受人欺负,为了活命,她学会了反抗。哪怕陪上了自己的半条命……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得罪了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憋了气的老正家四人,出了悦礼村村口时,那正老婆子还对着‘悦礼村’牌匾的柱子,吐了几口唾沫,直骂晦气。 从悦礼村回正家村的路上本就人烟稀薄。加之他们出来的晚,又在于大林家闹了这么久,这时候,已至傍晚。 往日里这条路,也就一些做田的会走,这时候,早就没了人。牛车缓慢前行,直至忽然停下。车上一声不吭的几人,这才回过神来。 “咋停了?”正老婆子问赶车的正大男。 正大男像见了鬼似的,指着背对他们的人。 “找死啊!站在路中间!”正老婆子指着直骂:“晦气!都是那该死的丧命星!” 正打算让正大男去将人劝开,那背对着他们的人一动,坐在牛车上的正大男忽然就不见了。 正家两老惊得尖叫起来,正万贯却是学会了躲,二话不说,趴在牛车上,捂着变了形的脸,大气都不敢出。 等他们听到正大男的哀嚎声时,这才在车尾数米之外的路上,寻着正大男。 “你快去看看!”正老头子只顾着安抚自家宝贝大孙子,指使起正老婆子来。 那婆子颤颤危危跳下牛车,走过去时,呆立在了正大男身旁。一地的腥红与正大男耷拉着的双手,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硬是吓跑了三魂。 “娘!我的手、我的手不能动了。”正大男看着哭喊。 回过神的正老婆子,哭倒在正大男身旁,哀嚎的哭喊声响彻数里。 狂风卷过,送来的却是如鬼魅般冷彻刺骨的声音。“你这双手只当是持棍袭击她的赔礼!再敢来悦礼村,我便挑了你们的脚筋,让你们这辈子哪都去不了!” 这时,老正家一行人,才明白,自己得罪了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若此时有人路过,定会看到老正家似见了鬼一般,慌乱逃走!一路上,哭的哭,喊的喊。无不后悔今日于大林家之行!更为后悔的是,得罪了‘悦礼村’的悦氏! 尤其是正大男的双手是真的废了,手筋被齐齐挑断,那手成了个摆设!此后吃饭喝水,都得别人来喂。 原本他是想去于家闹些银钱来,再娶上一房。没曾想一个铜板没闹着,还搭上了自己一双手,和后半辈子的生活来源。 这件事之后,老正家别说再来找于大林,就连‘悦礼村’三个字,都成了他老正家的忌讳。而老正家因为失了拖着正大男这个吃饭喝药的主,生活越发的窘迫起来。 时入五月,悦礼村的人们,比过年还欢喜。因为他们养的家禽尽数卖出,各家夜里最爱干的一件事,便是数铜板子。 好些人活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铜板子。这有了银钱,老屋翻新的,推倒重建的,那就多了去了。 边临县里的泥瓦匠人们,几乎没有寻不着活的。都忙着给悦礼村修葺扩建。只因村人们觉着房少了、墙矮了,养不了太多的家禽。 这不,哪家都建起了大片的棚子。尝了甜头,又有了银钱,他们就想买更多的禽苗。有些等不急的,寻着机会就在路上堵于大林和牛婶。 想凭着些私交,先把禽苗买回去,盼着下半年,还能挣上更多。 而悦家小院门前,曲大公子那豪华扎眼的金晃晃的马车,引得一些孩童们围观,赶车的随从,小心翼翼的顾着车,就怕这些娃给他们大公子的车弄脏了。 自打曲家迁进了边临县城,曲怀仁只要回来,必定会跑来悦家。而南宫越这时候,有些后悔亲手写那封信了。 尤其是悦儿不在家时,他还将这自来熟的东西,给放进了自家小院。如同这时。 “南宫越,你这肉还带着血啊!怎么吃?” “聒噪!” “你炒这菜时没洗锅吧!这腥味,呸呸呸。”曲怀仁将嘴里的菜吐了个干净。正准备放下手中的筷子,却在感受到如刀般刮在身上的目光后,坚强的将筷子伸向了下一盘菜。 一入口,曲怀仁脸色鄹变,直接就冲了出去,呕了个干干净净。 于是乎那曲大公子,直接不敢再进堂屋了,寻着漱口的由头,在水缸边一蹲就是一个多时辰。 堂屋内一言不发的南宫越,算是看明白了。只觉得这曲大公子是无用了,以后他再来,自己也不必再让他进院门。 当悦瑶领着于春女和小灵儿回来时,见着蹲在水缸边,委屈得快哭出来的曲大公子,瞬间就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因为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们想不明白,这曲大公子为何这般想不通?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求着南宫越虐他。 就连于春女也是笑着过去,又是递罗帕,又是拍背的。 因着悦瑶匿境产物神奇的修复功效,于春女的脸,好得差不多了。只有凑近了盯着她的脸看,才能勉强看出一些细小的红印。 唯一可惜的,就是断了舌头,永远无法恢复如初。 “春女儿啊!”曲怀仁哭倒在于春女怀里,像极了受婆家气的小媳妇。 小灵儿却是乐不可支,环手于胸的对着曲怀仁乐呵道:“活该!谁让你老往我家跑!” 一个说不了话的,温柔安抚。一个嘴上不饶人的,趁机报仇雪恨。悦家小院,瞬时好不热闹。 悦瑶笑而不语,卷起袖子进了厨房。正好看到南宫越将几盘子菜倒了。 “南宫越,厨艺这种东西,也是需要天份的。你也别太强求。”她很想给南宫越说,就算家财万贯,食物也不能这么造啊! 随便做了几个菜后,把院中嬉戏打闹的三人喊了回来。五人一桌,倒是吃津津有味。尤其是被南宫越虐得死去活来的曲大公子,此刻嚼在嘴里的青菜,都似若馐珍美味。 其间,曲怀仁说起了都德县的尾款银子,都收了回来。还把一垛银票放在桌上。小灵儿很是乖巧,放了碗筷,把银票收去了房中。 “过几日,我就得去别的地方,先押着一批沃土过去。”曲怀仁说。 “曲家楼子的事,怎么说?”悦瑶问。 曲怀仁脸一拉,没了方才的欢腾。只是淡淡的摇头。 “那你也别去了。等这事有了结果,正好连着楼子里的事,一起解决。这时候,还是小心些好,免得被人有机可趁。”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时候没有消息已经算得上,是好消息了!朝堂之争,远比常人想的复杂许多。 既然是两方势力焦作,他们也是插不上手的。 “可是,因为我家楼子的事,使得你也跟着亏了不少。我心里……”曲怀仁拿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 从出生开始,他过着富庶的生活,从没有过这样的失落。此刻他只觉得,若无悦家照佛,曲家早就倾家荡产了! 只怕是连人都得受牵连,造反是诛九族的死罪!此次他曲家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那仅存的一线生机,还是悦家给的! “不缺那点银子!别哭哭啼啼的,烦!”南宫越简单扼要的表明心际。 众人只当曲怀仁只是心里难过,压根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还会当众哭!便齐齐看向曲怀仁。只见他一抬头,真咧着嘴,哭得不成人形。 小灵儿笑得前昴后合,只有春女儿将他揽在怀里,默默的抚着曲怀仁的背。 “曲大公子,与其哭,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能将酒坊的酿酒,卖得更好些。毕竟原本是打算依靠曲家楼子的。如今咱们得另辟蹊径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如何能得一生荣华 凤宅 吻星楼内,李婉儿正精细的描着眉。满意的看着镜中妆容,心底感叹着,原来这就是大户人家的日子,这青雀头黛描出来的眉,浓而不艳,华而不俗。 这苏方胭脂更是带着浸人的花香,细腻如凝脂。点了唇,李婉儿才满意的离开妆台。 她入凤宅已经一月有余了,仙睨居她也去了三次,都是按着郎中提的时日去的。抚着平坦的小腹,例行起每日的祷告。 自从她在极地看到允文时,她就知道,这一辈子,她想要的荣华富贵靠不得别人,得自己去挣取! 能不能一生荣华,就靠自己的肚子了!可这种心系一线、听天由命的无力感,让李婉儿莫名恐惧。 她的人生还长,可这样的机遇估计只有这一次了!她不甘心! “想什么呢?”允文抚上她的肩头。 李婉儿楞了一下,随即笑笑道:“没什么,难得这么清静。看着允哥哥身体日渐康复,我这心里的石头,可算是放下了。” “极地清苦的日子,是我拖累了你。这些年,若不是你照顾我,只怕我……”她哽咽得难已再言。靠向允文,眼角的泪,却是不偏不倚的落在允文的手背上。 允文心头生疼,忙为她抹去眼角泪花。 “不是告诉你别再哭了吗?伤了眼睛怎么办?你本就体弱,总是心生烦恼身体如何受得了。罪不罪的,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只要能守在你身边,就是我此生幸事。” “我此事,最幸运的,就是有你相伴。允哥哥,你护了我这些年,从此以后,我也想守护你!就你为我做的一样!” 虽然二人对话之间的情愫,总是隔着一层窗户纸。可允文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付出,终于等到了回应。哪怕,她不曾言明,可那份心,他已经感受到了。 为此,付出再多他都不会后悔。 “允哥哥,你那块玉还在吗?” 忽然听闻李婉儿的问话,允文不解的低头凝视她,点了点头。“怎么?” 允家,曾经也是书香门第,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允家败落下来,唯有那块从祖上传下来的玉,被他留了下来。每每遭遇窘境时,那块玉都是他最后的抚慰。 “允哥哥,我、我……” 李婉儿‘我’了半晌,嘴里的话,怎么也没说出来。 “可是身子哪里不爽?我这就去唤人请郎中!”方才还一脸悠闲的允文,瞬间如临大敌。松了手,就要出门。 “不!不是的。”李婉儿将他拉住,沉默半晌,忽然扑进他的怀里,细细道:“如果我想要那块玉,你会给我吗?” 允文从没有想到,婉儿会向他要那块玉。那块玉的故事,婉儿是知道的。所以他们二人被流放极地时,再苦再难,他都从没有想过去动那块玉。婉儿也很明事理。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可是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它。允哥哥,相信我,好吗?” 良久的沉思,允家曾经的风光、父亲、母亲、还有最疼他的爷爷,一切的记忆仿佛都尘封在那块玉中。 自从李婉儿提起那玉后,允文足足有七八日,不曾开过口。甚至白日里,也很少再来见她。 这可急坏了李婉儿,如果她还有可傍身之物,何至于会提出那样的请求!奈何她只有这具身体,别无它物。 而唯一能扭转她后半身的东西,除了那块玉,她再也想不到别的! 于是这日傍晚,李婉儿特意等到院门前,将食盒从丫鬟手中要了来。 长舒了口气后,敲响的允文的门。然,门内无人回应,等了半晌,李婉儿决定推门而入。毕竟再有两日,郎中该来把脉了。 一进门,昏暗的屋内,弥漫着颓废,允文就坐在书桌前,托着一本书,一动不动。 从食盒将饭菜一一取出,细细的摆放好,柔声道:“允哥哥,吃饭了。” 或许允文没有想到进来的,会是李婉儿。面色一楞,还是将书放下,坐了过来。“你怎么来了?”他问。 盛了饭放到允文手中,躲避着允文的目光道:“是我提得不合时宜。你莫要放在心上。咱们还似以前,好好的行吗?这些日子,你闭门不出,我担心无法入睡。可又……” 半晌又道:“可又不好过来,就怕你多想了。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如今的家人,只有你了。若是连你也不要我了,我又该怎么办?” 或许是两人有过相似的处境,李婉儿这番话,着实是触动了允文的内心。回想自己,虽同样没了爹娘,却幸运的没有那般丧心病狂的兄长。 相较于婉儿,他实属幸运的!还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吗?思及此,他忽然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 不多时,就从内屋出来,摊开的手心里,一块豌豆夹模样的玉,静静的躺在那里。晶莹剔透中,带着丝丝绿意。 那绿犹如仙子的丝带,盘绕其中。 “允哥哥、你……”李婉儿咬着唇,只是看着允文手中的玉。并没有要去接的意思。 “是我想多了,比起家人,这些不过身外之物。爹娘连临终嘱咐都不曾有,便早早逝去。倒是我,非使着这块劳什子,硬拿它当寄托。” 李婉儿抹着溢出的泪,伸手将允文的手握了起来。低声道:“我知道的,这是允哥哥的念想。快快将它收好。咱们吃饭吧!”松开手,继续舀汤盛饭。 允文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的拳头,如根木桩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然,眼中神情几番变换,之前的疑惑被如今的温柔替代。 原来真是自己想多了,婉儿这般的女子,哪有那些心思。他怎么能怀疑,婉儿要求携他入凤宅,是贪图这块狗屁不是的玩意儿呢? 许久,允文忽然拉过李婉儿的手,将手中已经握得发热的玉,放到李婉儿手中。 “婉儿,虽不知你拿它做甚,可既然你需要,我便给你!那些记忆不是因它而起,它们已经深入我的骨髓,我大可不必留着它。” 李婉儿一声不吭,再三推脱,几番推让,终是抵不过允文的坚持,这才小心的将玉放入腰间香囊。 “允哥哥,谢谢你。”李婉儿内心无比的暖,看着允文的脸,第一次生出一丝心疼,抬手抚了上去。 原来,这个世上,是有这么一个人,将她放在心尖,捧于手心的。 ------------ 第一百六十章 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这日,郎中入了凤宅到吻星楼问脉。早有准备的李婉儿,期待的瞅着入院方向,一只手不自觉的抚向腰间,冰凉细腻的触感,让她更添了几分自信。 按着惯例,郎中来问脉,服侍的丫鬟是不能在房内等的。于是此时李婉儿与郎中独处,便是顺理成章的。 一手搭在脉枕上,另一手紧张的握成了拳。她当然希望用不上允文的这块的玉,可若到了非用不可的地步,还是得用! 那郎中一会儿将手指移开,又放上去,珍了半晌,摇了摇头。“如何?”李婉儿急切开口。 郎中先是一楞,而后道:“小姐无孕事。身体也无大碍,只是思虑过多,体躁血不宁。不过,无需担忧,且服上几日汤药,便可。” 忽然李婉儿将手抓着郎中的,这一下,把郎中吓得不轻。又不敢大叫,就怕眼下若人猜忌的一幕被别人看了去,再传到那东掌事的耳中,惹那阎王不快。 几欲挣脱间,他忽的被一冰凉触感惊到。“这是?”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半月形玉石,石中丝丝蕴绕的绿,似有生命一般,流光惹眼。 好玉!还是块上好的古玉!这等品相的,绝属难得一见! “先生,我只想知道,如何能怀上。”李婉儿是瞅准了时机的,这半晌的等待,她就是在看,此人是否对块玉有念想。 当她看到郎中眼里闪过的惊叹之色,这才开的口。 郎中面若回魂,凝视半晌卧于手心的玉石,实为不舍的放回了桌上。 “孕事,七分在人,三分在天。小姐还需耐心等待才是。”无功不受祿的道理,他自然是懂的。且这么重的礼,他是真不敢收! 李婉儿急了,想着要不要探听一下凤宁的身体情况?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毕竟凤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为凤宁诊脉的不止一人,眼前这郎中属不属于其中还得另说。 于是想从凤宁下手的想法,就此被否决了。 然而李婉儿这样的人,是绝不可能就这般放走机会的!若是再等下去,那病秧子若是哪天说走就走了,她又该如何?重回极地?又或与允文清苦一生? 目光看向窗外……不!她的人生不该这样!允文对她再好又如何!能让她住上如凤宅这般的精致的院子?能让她锦衣玉食? 她不否认允文是才学的,可他的才学不过就是个过了童生试的秀才而已!即没有功名也没有俸禄!她要的,他都给不了! “先生!那可有方法能让我尽快有孕?”李婉儿将桌上的玉石又塞回郎中手里。 看着手中的玉石,感受着那股子微浸人心脾的微凉,半晌的沉默过后,郎中将玉石握起,点了点头。 方法当然有!只是受孕这种事,女方若是无大小病痛,那就只能从男方入手。但凡不是天生的,稍加调理,还是能有些作用的! “不知老朽可能为其诊脉?” 这一下把李婉儿问楞了,犹豫半晌,她还是决定不去冒险。以摇头为答后,忙又说:“先生莫要多心,只是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先生再想想,可有其它的法子?” 贪婪这种东西,就如野兽,要么见不着,若是放了出来,哪又会那么容易收得回去的。于是道出一味药名。 “此药的香味有催情之效。不过,且要适量才好。人之精气,因人而异。若是过了,有损根本。” 说话间,郎中已经收拾好了药箱。那块玉石,也被揣入了怀中。拱手过礼后,转身退了出去。 此时的李婉儿,心里只是不停的重复着那味药名。似作了什么决定一般,起身直奔西厢而去。 正在读书的允文,自然喜得乐见,又是相迎又是扶坐。 二人之间的感情,似乎于昨晚那顿饭后,有了升华。尤其是允文,上好的精气神,如换了个人一般。 李婉儿一把拉着允文的手说:“允哥哥,婉儿求您一件事儿!” 笑凝结在脸上,允文正色的打量起眼前女子,尤记得上次她这般开口求他时,竟是要他对越撒谎。 见允文半晌不言语,李婉儿似如做贼一般,目光不时打量门外,见着院内无人,急忙过去将门窗紧闭。 回到桌前,正欲开口,却又有了担忧。最终倒了杯水,以指沾之,于桌上写上一味药名。 “我需要它。”她说。 允文书读得不少,却不识药。只当是李婉儿身体有什么隐疾。脑子顿时就成了一团浆糊。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刚才不是有郎中去诊过脉吗?”此刻的允文已经慌了神。 李婉儿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于是握着允文的手,又嘤嘤的哭了起来,开口什么也不说,只求他能想办法出去,将这药弄回来。 并且此事,还不易让其他人去办。非得是像允文才行。 于是,一见着李婉儿的眼泪,就更找不着北的允文,终是点头,将这事应下了。还废了不少口舌才将李婉儿安抚下来。 离开前,李婉儿还一再告知允文,这事儿,谁问也不能说!连我药名都不能提及!允文点头,那李婉儿一时喜上眉梢,竟扑进允文怀中,于他脸侧似蜻蜓点水般吻了一记。 为不过一瞬即逝、连吻都算上的亲昵,叫允文这个没经过情事的男子,整整失了半日的魂。 以至于一个饱读诗书圣贤的人,将尊严生生无情践踏于脚底,竟从一处似如狗洞的破墙脚,钻了出去。 抛弃自己的一切,只为换来自己心心念念深爱的女子,一时欢喜。 不出所料,李婉儿看到这味药材时,扑进允文的怀里,一口一个允哥哥,活脱脱将那傻书生的三魂七魄,唤走了七魄。 那一夜,二人怀抱于一处,坐在院中,昴望圆月。然,心中所想,却是天差地远。 允文似入梦镜,只觉得付出所有,能换得眼下光景,很是满足。就算他日,婉儿厌了他,他也能带着这晚的记忆,度过余生。 而李婉儿,看似赏月,心里已开始盘算,如何爬上那向往以久的地方! 于是,待到有人再将她领去仙睨居时,李婉儿已经难以抑制心底的悸动……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石沉大海,一去不返 如今的悦礼村那可是声名在外,名声这东西就像插了翅膀似的,飞出边临县,甚至飞出了落辉郡! 不只是在民间,就是在官场上,也生生让李泰李县令,成了高官贵爵们口口相谈的存在。 李家!原本就是京都大户,前朝时被人们誉为书香门第。现如今更是以家中三子当朝为官,受人赞誉。 这不,就连最不成气候的二子李泰一门,都成了红人!弄得他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事件,不过为二。一则,北遥开国受战乱影响,国库空虚是人人皆知,以至于这些年民不聊生,不是高堂之上的当权者,不视百姓死活,而是确实无人能解决此事,除非神仙下凡! 因此,各处地方官,收缴税粮时都痛不欲生,若是体恤百姓的,便顶着皇朝的压力,能少一分是一分,能减一粒是一粒。只求百姓还有口吃的,挨过这一年! 只要饿不死,已是大功一件。 若是那以权谋私的,皇朝要多少,他便收多少,不缴的话,他有的是法子收拾你,轻则大刑鞭策,重则抄家卖子女。反正就一句话,你缴也得缴,不缴也得缴。 至于你的死活,与他可没关系。他尽心尽责于此,皇朝还会赞赏他的功绩。若能再精通阿谀奉承之道,攀上高枝之时,指日可待。 然而边临县的李泰李大人,完全就颠覆这两种人的认知。为何呢?因为他治下的县城,不仅没有饥荒祸乱,更是按时按数的缴了粮、纳了税。 让人叹为观止的更是他请领加成,还按时缴上来了!你说奇不奇?如今这天下,百姓能吃饱已是幸事,别人推都来不及的,他还请领加成! 当朝的一众高官贵爵们,无不好奇其人。就连当今的三王爷,都对此人另眼相看,几欲结识。奈何在听闻其与六王爷有私交后,这才作罢。 而那被世人称为无情无欲的六王爷,从不听其赞赏过何人,竟还在当下第四季缴税纳粮时,差人将其请入了府。这一下,天下人可都知道,他李泰是六王爷的人了。 这官场之道,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去了!你以为只凭官职论辈份?天真!可笑! 无论你官衔多大,若背后没个人儿!幸运的,落个一身寂寥,草草此生;不幸的,满门抄昝,流放极地,比比皆是;更有那倒霉的,诛你个九族,也不是没见过。 所以啊!你得背后有人!如今李家有了六王爷,那就不得了啦!尤其是这李泰,倍得六王爷赏识。别看他不过芝麻粒大点的小官,可那些人前高高在上的,都得迎个笑脸。 更没有人敢动不动就眼红,再给他弄双小鞋了!以上,为一。 这二则,至从李泰入了京都六王爷府叙旧,竟献了一宝!倒也不是什么珍奇之物,却比之珍贵!听闻其宝名为‘沃土’。 没见过、没听过的实想不明白,无论什么土,能珍贵到哪?满天下,哪里没有土?他是能吃还是能穿? 而见过或是听过、甚至用过的,那就惊叹不已了!此待神物,竟落到了李泰手中。真真是天上掉了馅饼,不偏不倚的砸到了李泰。 六王爷乃是当朝皇帝仅有的四子之一,长子于出生时就被立了太子,可惜其福薄,受不了这么大的恩惠,儿时便夭折了。 三王爷,为次子。聪慧过人,受誉不少!尤其是那恭谦礼让之姿,更显其风度大有如海之势。 而六王爷,排行第三。自小名声甚小,听闻其精通兵法,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可谁也没见过啊!他连朝堂议事,都甚少前往。整日里于府邸中,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因此,引得一些人,背地里多对其不满。不过碍于其颇受皇帝老儿喜爱,倒也不敢多言。 皇帝还有一年岁最小的儿子,听闻荒诞得很。不足十岁的小娃,成日里饮酒作诗、访遍烟花之地,还处处留情。 因此还得一荒唐名号‘情种’,也不知那皇帝老儿听了去,会不会被气得七窍生烟,撒手人寰。因此,不提也罢。 且说,李泰将那‘沃土’献给了六王爷,六王爷大喜,赏赐了不少好东西,李泰都没要。倒是那句:为官得百姓乃是根本。被传成了佳话。倒使得李氏一门,一夜之间成了清流砥柱。 那六王爷将‘沃土’程于皇帝,于是朝堂之上,为这莫名的东西,吵得不可开交。 有人说,李泰铤而走险,拿个不知明的东西,巴结六王爷,其心可诛! 也有人说,李泰大公无私,是为天下百姓着想,是为北遥幸事!此人,可谓圣人也! 好吧,总之,就是两边吵得没个结果。这时候那不上朝堂的六王爷站出来了,请命要去为陛下亲辨此事。与其在这吵来吵去,不如眼见为实。 然,皇帝陛下思量再三,没让六王爷去,倒是亲命了别人,至于是谁。满朝文武,没一个知道的。于是这事,便一拖就是近两月。 也不知那人去没去,反正据说回来后,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一程了上去。尤其是边临县悦礼村的富庶生活,简直是人间仙境。 百姓吃穿不愁,百户大村,清一色的青砖大瓦房。还有不收束脩的蒙学,更为惊奇的是女子也可入学读书识礼。 甚至还提及了去年的童生试,悦礼村竟同中十八秀才,还出了个三案首。真真是个聚灵之地! 皇帝听闻后喜极而泣,感叹苍天怜生,救北遥百姓于水火之中。 这事,也就于此。李泰离京前,求了六王爷一事。事也不小,无非就是前朝小吏曲志明,被人诬陷其筹措反资一事。 六王爷的心思,说是细如发丝都不为过。前前后后将此事问了个干净,即没说包管曲家没事,也没说先下定论,只说会给曲家一个公道。 然,打了李泰之后,这六王爷的脑子啊,被一模糊人影占了去。 这不,严查了曲家一事后,为曲家伸了冤屈。不日之后,曲家被查封的产业,也会恢复如初。 可那唤悦瑶的妇人,倒是勾起了六王爷的好奇心。天下虽奇人异事不乏,可能造出‘沃土’这等神物的的人,究竟是何等的不凡。 所以,这夜无心睡眠的六王爷,唤了暗卫,让其去打探悦氏,并收集关于悦氏的一切信息。那暗卫,命是领了去。然而此去,就如石沉大海,一去不返! 至于未何不见人回来,六王爷实是没有想明白。又派了人去查,这一连派了五波人出去,竟没一个回来的……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被屎壳郎盯上了 边临县怀容居解封,鞭炮放了一串又一串,使得县城里整日都听得到鞭炮炸响,不知情的,还当是自己过错了时日,这是不是过年了? 登门送礼的更是多了去了,那礼盒在怀容居门前,堆积如山。就连为写礼册的先生磨墨的小厮,左右手都抬不起来了。 “这曲家还真是枯木逢春啊!” “可不是!听闻年前曲家失了好些产业,那些楼子,都挂了凤家的牌。” “是吗?” “我也是听说的,据说曲家被凤家杀得支离破碎,那些楼子都是贱卖给凤家的,这凤大公子,当真是个狠人啊!” “你们说,会不会和那悦氏有关?” 几人挤眉弄眼的说得好不热闹。 “这事可不能乱说!小心被凤家听了去,你家那些产业,是不是也不想要了?” “不过有一事,倒是真奇了!”说到这,几人满是好奇的围了过来。 那人放低声音道:“那悦氏如今与曲家走得颇近。你说曲家这次劫难,是不是悦氏使的劲?” “咦!我当是什么事儿!悦氏使劲?我可的说了,曲家是六王爷给伸的冤屈!照你这么说,那悦氏是不是又与六王爷有点什么?” 说到这,几人哄笑起来,只当说了个玩笑话。 此时,打着悦家旗的马车停在怀容居门前,那长柜的跟见了自家主子似的,急忙丢下身边的客人,迎了出去。 牵了马,伸手就要去摆凳扶人,却被那赶车的男子,一掌拦了下来。 悦瑶的出现,瞬间将这原本就热闹非凡的场子引燃了,里面坐着的,外面站着的,皆看了过来。 这是,有人才小声说:“这悦氏,和以前可不大一样了。”一时看不出哪里不同,却又觉得真不似一人。 “能一样吗?人家产业多少你可知?”旁边有人笑话道:“只怕你我加在一块,不如人家一毛!” 旁边又有人不信了,悦氏他知道啊!两年前被薛家撵出来的弃妇啊!她再能耐,还能上天不成?“说得这么邪乎,能有多少?咱们好歹也是父辈就进了商行的!” “能有多少?”说话的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方道:“小于村三分之二的地契!边临县八处铺子!两处宅子!还有十六处庄子!酒坊一座!还有都德县两处铺子!一处宅子!来来来,你算算这得有多少?” “这还是她的不动产,只怕家中银子,是装都装不下喽!”羡慕和着酸味,从那人口中说出来。 周边几个听到的,顿时的都闭了嘴。虽然他们不想承认,可这是真多啊!只这些地契房契的,加在一起,得是多大一笔财富啊! 有些喜好阿谀逢迎的,还上去一口一个悦老板的寒暄。殊不知当初他们这些自视甚高的商贾老爷们,还瞧不上一个妇人入商行。 这会儿子,他们怎么不去计较悦瑶有悖于纲常了! 今日悦瑶是带着灵儿和春女儿一同来的,原着是去县学看望钰儿,顺道过来怀容居贺上一番的。 也是赶巧和曲怀仁撞到了一块,便在门口多说了几句。这不,又与刚来的乔老板遇上了,虽说乔南与曲怀仁没有直接来往。可他们同是悦家生意上的伙伴。 偏偏赶巧的在这遇上了!曲怀仁大喜,邀着二人去了厢房内,品茶细说。 那小灵儿甚少见到这些热闹的事儿,跟个叽叽喳喳的家雀似的,四下乱串。悦瑶无奈,只能将之托付给春女儿。携着南宫越去了厢房。 而随着乔南来的乔夫人——将雪,和乔大小姐,也不喜去品茶言欢,便告知乔南后,寻了别处去。 怀容居,本就修得精制得很,其中错落有致的院子,更是风光甚好,尤其是一棵樱花树,此时正开得喜人。 那树下,还吊了一个秋千,小灵儿荡着,就不想下来了。 昴头看着满树樱花,时有风拂过,又拈花瓣撒得满天都是。又因这处院落较偏,倒是安静宜人,此刻看去,就如仙境一般。 这不,远处有几人,就被如银铃般的咯咯笑声吸引了过来。再一看,只觉似一仙童正于秋千上玩耍,那仙童的脚边,还坐着一娇艳俏丽的仙子! 锦丝玉制的广袖流仙裙上,散着片片樱花花瓣,风卷时,花瓣飞舞似如仙女儿散花一般,美不胜收。 “那女子是谁家小姐?”男子手中折扇于掌间拍打着,急切得如同他此刻的心跳。 随从看了半晌,摇头。倒是提醒自家公子,若要生出事端来。免得又惹老爷不快,到时候,公子倒是无事,就只他的屁股估计又得被打开花。 前不久,随着公子逛窑子的那顿打,此今还痛着呢!可再受不起折磨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男子迈步上前,直奔那樱花树下而去。 悦滋灵正荡得起兴,嗓嗓着:“大姐,再高些,再高些。”可春女儿哪敢啊?万一把自家宝贝摔了,她哪还有脸去见母亲。 “二位小姐,不知是何处洞府的仙人啊?” 此声一出,小灵儿笑声戛然,瞥过眼去。只见一约摸十八九岁的公子,摇着折扇,看向她们。 那一身绿缎锦服,于日光下,还散着荧荧的绿光。像极了……屎壳郎! 这一想,小灵儿一时没憋住,喷笑了出声。 “不知小姐为何见我发笑?”话是说给悦滋灵听的,可那灼灼的目光,却是一刻没有离开过于春女儿的身上。 小灵儿心性灵活,虽还不知情爱之事,可这公子眼中毫不遮掩的颜色,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尤其是他那又眸子,紧盯着大姐,似要将之看透一般。这么没有规矩的人,让她着实反感。 笑意隐去,悦滋灵下了秋千,牵着于春女的手就要走。 偏巧这里就一条道,就被那男子占了去。台阶之上,小灵儿居高临下道:“好狗不挡路!” 那男子自知是在骂他,心虽有怒意,却没发作。而是一脸恭谦的侧身,让出半亲路来。手中折扇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悦滋灵只他还算识趣,没有过多纠缠。牵着于春女从他身旁侧过,然而就在于春女与他并身时,这男从居然一把就将于春女儿抱进了怀里。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爹!我疼! 于春女哪这般与男子亲近过,脱开灵儿的手,想要推开这男子。 男子软香入怀,那根子里的色丕模样,尽数显露。对着于春女上下齐手不说,眼看着就要亲到于春女脸上了。 于春女一时情急,习惯张嘴惊呼,然而嘴张了,啊了一声。没有舌头的嘴,惊了那男子一下。 不过转瞬,那男子竟笑道:“啧啧啧,真真是可惜了。居然是个哑巴!虽然不能听你在我身下娇吟,但你这傲人的小身段,勾得小爷兴致大发。” 说着,一手搂着于春女的腰,一手就要往衣襟处伸去。只是那手刚刚抬起来,屁股上就被人踢了一脚。 一时疼痛,男子不自觉的松开于春女,抱着屁股跳了起来。 得以脱身,于春女哭着跑去悦滋灵身旁,拉着悦滋灵就要跑。那男子急了,命令底下的随从,将路堵上。 “M的!敢踢老子,老子得好生教教你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骗子!”顾不上屁股的痛,就扑了过来。 于春女想都没想,忽然站出去,大有与之一搏的架势。于春女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护好小灵儿。早已将自己置之度外。 然而于春女似乎忘了,打小在蒙学时,悦滋灵几乎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打架这种事,快赶上吃饭了。 这不,悦滋灵一个闪身,将于春女推倒在小道旁的花丛中,就在那男子冲过来时,抬脚毫不客气的踢了出去。 那男子两手捂着裆部,连声音都没能叫出来,面色如纸一般,蹲下身去。 悦滋灵小嘴一嘟,冷哼道:“看在曲叔叔的面上,本姑娘今儿就放你一马。不然得将你塞回你娘肚子里去,叫你重新投胎做人!” 把于春女抚起来时,慢慢下了台阶,因为方才于春女摔倒时,歪了脚。然而,下了台阶,她们就被七八个同样随从装扮的人,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急急忙忙的向那男子跑去,不多时就将那色丕子背了下来。 “怎么?真想我将你塞回你娘的肚子里去?”悦滋灵昴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几人。 “给、给我把她们捆起来!带走!”他不是不会骂人,实因命根子疼啊!疼得他连话都不想说。长这么大,哪受过这样的罪。 他不想与这破小孩逗嘴。只是这罪他不能白受了,那女人他必须带着。等他玩完了,直接弄死,埋了报仇! 于春女听闻,顾不上脚痛,对着小灵儿比比划划,大至是说,她在这儿拦着这些人,让小灵儿赶紧去找人。 “大姐,莫怕,有我呢!” 话音落下,悦滋灵就动了手,那几个围着她们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生生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揍得抱头乱窜。哀嚎声四起,楞是把于春女都看楞在了原地。更别提那个只能抱着裆部,站都站不起来的男子,同样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动静一大,引得外面的人寻了进来。只听一声怒吼:“住手!”那些个抱头鼠窜的随从们,忽然跪到了地上。 悦滋灵也揉着拳头,站到了于春女面前。看着迎面走来的中年男人。 那色丕子抬眼看了一下,扑到中年男人脚下唤了一声:“爹!” 合着,这是打了小的又来了老的?悦滋灵警惕的看向中年男人,心底却把这一老一小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那老的一见着自家儿子捂着命根子哀嚎,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只记得差人去请郎中。 “是她!是她伤的我!”那小的直指悦滋灵。 于春女想辩解啊!奈何说不了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而悦滋灵,只是冷哼道:“是我!没错!” 这下,那老的不乐意了,气得一脸通红。即不问缘由,也不讲道理的对着悦滋灵就扬起了手!嘴里还恶狠狠道:“哪个没教养的东西生出你这么个杂毛玩意!” 只是扬起的手,忽然停在了悦滋灵脸侧一掌之处。他的手腕被人生生扣住,不得再动分毫。他被吓傻了,这么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忽然出现的? “就算我闺女做错了,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动手吧!”悦瑶由远而近行来。 那老的一顿,将手收了回来。这时,他才看清扣着他手腕的人,只觉额头冷汗如雨。怎么会是他?他清楚的记得,这男人不就是随侧悦氏的人吗? 这一回,他恶狠狠的目光,转向了身后捂着裆哀嚎的蠢儿。此刻他真想将这没用的蠢货塞回他娘的肚子里。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逗风惹货的败家玩意儿呢! “手疼?”南宫越蹲在悦滋灵面前,又搓又揉的。 一旁于春女满面歉意的低下了头。 “悦老板!能在这遇上,真是太巧了。” “周老板不既是来做客,为何跑这儿来,欺负两个小女娃?”曲怀仁上前,安抚起于春女儿来。 周老板面露尴尬,想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自己方才都还没弄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见着自家儿子的命根子被伤了,情急之下,竟做了此等傻事。 于是就这么被噎着,说不出话来。 悦瑶上前,瞪了那周老板一眼,忙去安抚两个闺女。悦滋灵问题不大,毕竟这丫头打小就惹事生非的,从来都是她打别人。 倒是春女儿,小时被老正家欺负,气都不敢出。蒙学时,也没少被别的孩子欺负。是个受了气,只会哭的。遇着这事,心里定是害怕极了。 久不见亲爹为自己出头,周公子心下不爽,哀嚎道:“爹!我疼!” “割了!”这一吼,在场的人都楞住了。周老板对着一众随从怒道:“楞着干嘛!还不把公子抬回家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周公子还大不乐意,势有想辩驳的意味。然而还不待他开口,就被周老板甩了一耳巴子,喝斥道:“给大小姐认错!” 悦瑶也不吭不声,只是看着。她深知灵儿心性顽劣,却不是惹事的主儿。 “我?”那周公子委屈得快哭了。 只是,还没辩解就又挨了一巴掌,这下倒好,方才因肿起而不对称的脸,这下对称了。 那周老板卑躬屈膝的到悦瑶面前道歉,又关却着悦家两位大小姐有没有伤着哪,好送去医馆。 楞是把周公子和一众随从看傻了眼。 ------------ 第一百六十四章 煽风点火东掌事 悦瑶见着两闺女都没伤着,也不想再和这周老板纠缠,便打发了去。 偏偏也巧了,到厢房没见着曲怀仁和悦瑶的乔南,领着夫人与女儿寻了过来。不偏不倚的与周老板撞了个正着。 两家一见面,整个气氛瞬间就凝固了。 这事还得从乔家门槛被那些媒婆塌破说起。 话说那些想与悦家合作的,把目光投向了已经和悦家合作的乔家。有些甚至把主意打到乔大小姐的身上。 这周老板便挤身其中。但是他没请媒婆,而是携夫人登门拜访之余,顺道很有诚意的提了一下。 这周公子极少在边临县行走,是自小就拜了先生,送到先生那里读书识礼的。 乔南也是有所耳闻的,听闻周公子生得风度翩翩,识礼懂术。更是九岁得秀才名,而后便一直住读于先生家,尽心于中举。 虽说不如悦家大公子,六岁得秀才且为三案首,可九岁得秀才名,已经很是难得。且出身大家。与乔家算得上门当户对。 于是,乔南与自家夫人一合计,决定寻个机会,见上那周公子一面。若传闻属实,便将这门亲事说定下来。待到他日周公子得了功名,便将女儿嫁过去。 所以此时这样的见面,如何能不尴尬?周老板甚至不敢与乔南一家有过多交谈,却又觉得这么唐突的离开,会坏事。 于是急忙唤那些随从,将自家儿子抬回家去。自己留下来,与乔南寒暄了半晌。又对乔家大小姐好一番夸赞。 从模样到心性,都被周老板夸到了天上。半晌,才寻了个借口,离开了这事非之地。眼下已然这样,他还得回去想想回旋之计。 周老板一到家,恨不得将那逆子拖出来打上一顿。寻了根棍子就往后宅去。方入院,就听到女人哀怨的哭声。 就连自家老娘都在那,连哭带骂。周老板一进去,就被自家夫人扑了个满怀。 “老爷!咱们俊儿怎么伤得这么重啊?” “伤得重?”周老板不解,不过一个七岁女娃,能伤他多重?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家这不成器的东西,居然被伤了根本,有可能连男人都做不了啦。 最可恨的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还连气都不敢吭!耳边又是自己女人和老娘的哭声,什么要报仇了!什么要以死相拼啊!什么此仇不报,世不为人了! 闹来闹去,就是想逼着他去为这逆子出头。 那手中棍子一甩,怒呵道:“报仇?你们知道他得罪的是谁吗?是悦家!悦家!现在边临县谁不想攀附悦家?我费尽了心思,眼看大事要成。他倒好,这一下,就给我合废了!活该!” 躲在被子里的周公子,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命根子再疼,也得很所小命保住喽。 与其在这听她们哭哭啼啼,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将这局面扳回来! 说活该那是气话,儿子被人打成了残废,他能不气?然而再气也是无济于事,只有等到打进悦家酒坊的内部,拿到酿酒的方子,他才有说报仇的底气! 眼下,乔家的亲事,只怕迟早得黄。只能再另辟蹊径了! 再说曲家楼子解封后,‘三大盆’一夜走红,曲怀仁势如破竹,一举用自家所剩不多的楼子为基石,瞬间就将悦家酒坊的酿酒带了出去。 二者相依相辅,效果格外显著。一时间,曲家楼子红了,成了高官大户们的宠儿,平日相聚小酌的、时逢宴请的,皆奔赴曲家楼子。 于是,曲家的生意一瞬大火了起来,加之悦瑶教其所使的预售一出,许多有宴请计划的,就怕临时定不上,便早早到曲家付银子,定了下来。 生意就是这样,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曲家如同乘风破浪,席卷了边陲三郡各地。 而平衡也就此打破了。有人盆满钵满,有人就被逼成了冷冷清清。如凤家。 这个消息也被送进了凤宅,东毅收到信后,不免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徐震光那种蠢蛋,自然是成不了事的。 凤家世代经商,是有底蕴的,哪是曲家这么随便闹闹,就会伤极根本的?别的不说,去年对曲家的打压之下,他吞下的各处曲家楼子。 就算经营不走,将之便卖了,也能出个好价钱!这些白得的银子,任他曲怀仁闹到大天去,一时也不会对凤家造成多大的影响。 比起凤家,只怕是徐家此次遭创更甚。他嘛,只需是不是的添把火,扇扇风,任他两家斗去,等到两败俱伤,他这渔翁,岂不乐哉? 于是,王世熏那张阿谀逢迎的脸,浮于眼前。反正坐着也无趣得很,不如把火添得更旺一些。 即刻差了人,去王世熏那要钱!谁他王世熏年前从凤家借了不少银钱,说是要大量采买徐家的酒,准备来年大干一场。 这小半年过去了,王老板的银子定钱是进了徐家,只是买在手里的酒,不知道还能不能卖得出去喽! 就如东毅所想,要银子的人一去王家,王老板是哀嚎连天。银子虽没要回来,可目地却是达到了。 这不,王世熏哪里还坐得住,直奔都德县而去。 然而徐震光此时更是焦头烂额。因着年前生意不错,又有好几个似王世熏这样的大商户来订酒。 于是徐震光决定今年大干一场,扩建了自家酒坊不说,还一连吞并了三家小酒坊。 产量一下就上去了,为了能不断供,他更是开春就命酒坊动了工,产出来的酒,将库房塞得满满当当。 年初一开张,就得了个满堂彩,那一库房的酒,被买得干干净净。他又乘胜追击,日夜不停的赶工。 本该迎来第二春之际,曲家楼子里忽然出了什么花酿和果酿!这东西,他不是没听说过。可他没想到悦家会这么无耻,搭上曲家这个坏了心肝的玩意儿。 更可气的是,曲家还搞出个什么预售和预定,原本还能走量的宴席就这么被生生夺了过去。 二人一见面,王世熏就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说服徐震光,把自己手上卖不出去的酒,都退回来。 徐震光自己都火烧了眉毛,哪肯松口,于是二人连多年的交情都抛至脑后,吵得面红耳赤。 ------------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王世熏各种手段尽使,奈何徐震光有如王八咬木棍,死不松口! “王老板!咱们在这吵吵,可对此事有益?”徐震光说。 王世熏当然知道无用,眼下他别无出路,也只能想到及时止损这一条!不然他还能怎么样? 见其不语,徐震光又说:“就算我给你退了银子,王老板还能找着地方拿悦家的酒去卖?”说到这,徐震光笑得很不厚道。 “你家公子与悦家那小子,不是打过几次嘛!你还为自家儿子出头,连个余地都没留。难不曾王老板,不要脸了?准备把你的尊严放到悦氏脚下,让她吐口水波屎尿?再者了,就算你王老板脸不要、命不要的去求和,人家理不理你,还得别说!” 这句话,无异于是将了王世熏一军。之前来时,因着急,竟将这档子事忘了!他只觉得就算不卖酒了,再找别的就是。总比银子揣在别人兜里强啊! 这脸打得!真疼! “徐老板是明白人,只是我们这小门小户的,比不得你徐家家底深厚,又遇着凤家来催银子,我就想,要不您这多少给我退些,我把凤家那边的银子还上。毕竟凤家也是我得罪不起嘛!” 脸被打得再疼,他也不能当着徐震光的面承认啊! “这样吧!王老板远道而来,这两日且先住下。待我想想,可有权宜之策。”见着王世熏还是不依不饶,忙又安抚道:“王老板且将心放好了!咱们两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你,也逃不掉我!” 在次日一早,徐震光就主动找来了,这倒是出了王世熏的预料。之前不愿多等,就怕徐震光来个老王不会面,待你住烦了,自己也得走。 没想到徐震光,还是个有担当的。 “昨夜我也想过了,悦家如今只涉及边陲三郡。王老板不如,别处开拓一翻?” 话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可事必得一步步的做,那路更是要一步步的走! 王世熏摇头长叹。“我王家世代,也只经营着边陲三郡啊!想要出去,趟路、探路、不都得要时日?一年半载都是短的!” “既然这样,那咱们不如捆一起,与悦家博上一博如何?” “怎么博?” 徐震光便将自己昨夜所思之策,一一道明。简单来说,就是拼价格。“我倒要看看,一个才经营了两年不到的悦家,能有多厚的家底!” 于是,徐震光兴致勃勃的“如此这般这般……”说到最后,竟连王世熏先前的颓废之色,都被他说散了。 二人于此一拍即合!王世熏马不停蹄的往回赶。正如徐震光所言,他还不信了,经营了几十年的王家,还干不过她悦家? 是骡子是马,咱们拉出来遛一遛! 待到王世熏回来的消息传到东毅耳中,他知道,这事成了!且看这把火,能烧得多旺吧! 而他呢,隔岸观火瞧个热闹即可!毕竟他还想多陪陪宁。加之爷爷那边也派人来催了几次,他也得先应付过去。 然而,就在他处理完手边的事时,凤仙儿哭哭啼啼的跑了来。他的心整个提到了嗓子眼里!莫不是宁他…… “毅哥哥,快回仙睨居吧!哥哥他、哥哥他……”凤仙儿说不出来最后的话,想拉着东毅回去。 可手伸过去,却被拍开。东毅一瞬间在消失在门外。凤仙儿的心微微抽痛的同时,却是耽搁不起,急急跟了过去。 郎中们已经诊过了脉,此时正在偏厅汇诊。见着这脸黑成炭的东掌事,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拿汤药养着,过上一两年没有问题吗?”凌厉的目光扫过四人。 “东掌事!这事,我们也觉得不对!您即然来了,正好咱们说道说道!” 东毅点头,坐了过去。郎中们把脉像病情,逐一道出。硬是把东毅说楞住了。 不为别的,因为凤宁体弱,同房的时日都是按着他的身体情况,细细珍酌过的。前一月,不是还好好的嘛! 可如今几个郎中都说,从凤宁的脉像上看,是伤了根本!精气受损!这才导致了再度昏迷。 “这事,我会细查!他的身体还能再养起来吗?”这才是东毅最关心的。至于问题出在哪里,他事后,会慢慢去查!他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做手脚! 四个郎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吭声。许久,几人以眼神交换过后,方才道:“能不能养回去,目前还不好下定论,但是服的药稍加改动,慢慢养着,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就算以后醒来了,同房之事,是万不能再做了。不然……” 东毅点头,站起身来。不危及生命就好!一出门,呵斥道:“来人!将仙睨居服侍的,全给我捆了!” 忽然有这么大的动作,整个凤宅都颤动了,下人们岌岌可危,话不敢多言,事做得更尽心,就怕自己稍有差池被牵连其中。 而凤大公子病危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吻星楼。 李婉儿整个人都不好了,当夜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把那些还没用完的药,尽数撒进了荷塘。 她是真没想到,凤宁也太弱不禁风了,不就是一夜多了几次嘛!至于就成了这幅模样吗? 忐忑不安的一夜之后,李婉儿更是坐不住了,她此刻急需能自保的东西!可思来想去,自己手上还真没有。 直到不经竟抚上小腹!有!孩子!如果她怀上了凤宁的孩子,就算这事暴露了,东掌事也不能将她如何! 只要过了眼前这一关,怀胎十月,她有足够的时间,将凤家的一切,捏入手中! 然而最关键的问题是,她不知道此刻,她的腹中有没有凤宁的孩子!这半月,她也只去了两次仙睨居!谁能说得准肚子里有没有? 等等看?她想。可转念又想,这万一要是没有呢?那时候凤宁忽然重病之事,定然是藏不住的,要是又没怀上,东毅还不知道会把她如何。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使李婉儿陷入了沉思当中……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臭皮匠永远成不了诸葛亮 时值半夜,四周静得连虫鸣都没有。李婉儿沉寂半晌后,将幽深的目光投向了西厢房。 忽然浮于脑中的借种二字,让她看到了黎明前的一束微光!手抚向腰间的香囊,似在挣扎,面上的表情时而紧张,时而犹豫,半晌后,却迈步上前,轻轻推开了西厢的门。 此事迫在眉睫,她唯一的机会,就只有今夜! 那东掌事能替代凤宁掌管凤家大小事宜,可见其与凤家关系不一般,再者能被凤宁这般相待的,能力自然也不会差。 只怕今夜过后,东毅就会寻到蛛丝马迹。吻星阁绝对会被人盯上。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夜风卷起,一股淡淡的温香之气,在西厢弥漫开来。李婉儿不自觉的将领口拉得大些,呼吸微显紊乱。或许是这只香囊里的药量,添得有些过了。 “谁?” 允文是被方才细微响动的惊醒的。自从允家出事之后,他的睡眠就一直很轻。正要起身查看,却见李婉儿颤颤危危的走了进来。 “婉儿?” “允哥哥。”轻唤间,李婉儿已经坐到了允文身侧,那泪珠子一滴滴滑落,倾刻间扑进了允文怀中。 李婉儿一身的冰凉吓坏了允文,想追问,话却说不出口。只能静静的用自己的体温,将她捂暖和了。 两人依偎的身影,被月光照成了剪影,倒映入黑暗中。不过片刻,那股子温香,已经弥漫于这狭小的内屋中。 咕咚一声,允文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体温似在极速攀升。而那搂着李婉儿的手,竟也在不经意间,紧了许多。 忽然喉结上传来湿润的触感,他整个人像是被电了一样,猛的推开怀里的李婉儿,低下头,惊讶的看着她。 “婉、婉儿?” 他是个男人,是个真正的男人。哪有什么坐怀不乱!这些年里,多少次梦里缠绵,似心魔一般折磨着他。 偏偏明知道是梦,每每却有期盼。那种感觉,就像明知道是毒药,他却甘之如饴。 “允哥哥,我冷,抱抱我。” 李婉儿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窜入了允文的耳朵,指挥起允文的身体,大手将她搂入怀中,李婉儿却以手指勾开了允文腰侧的绳结。 炙热的体温传入她冰凉的手掌,直击她的内心。这一刻,她是害怕的,不知为何,她害怕事后允文会弃她而去。 又或者是害怕东毅知晓她此刻做的事,更或者是她在害怕,此事不成,被撵出凤家,又回到流放之地,过着那苦不堪言的日子。 于是下一刻,她将允文压倒,闭目倾身吻了上去。这些日子,她已经在仙睨居的红木大床上练习了无数次,从不知情事,到此刻的游刃有余。 “婉、婉儿?”允文轻呼,似有不敢相信的意味。只是那么呆呆的任由她吻,任由她触碰,然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已经将他的欲望昭然若揭。 “允哥哥,我想要你。”李婉儿含着允文微烫的耳垂,察觉到允文的身体,随之颤抖,李婉儿的唇角,勾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幅度。 允文用了十年垒起的堤坝,似如瓦砾,在倾刻间土崩瓦解,猛的翻身将李婉儿调转方位,他呼吸急促,被欲望淹没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 似乎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李婉儿。仅存的理智提醒着他,婉儿不是这样放荡的女子,那个婉约可人的婉儿,怎会做出如此越矩之事。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纤细的手指,慢慢解开凌乱的衣衫,白皙而微红的皮肤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婉儿,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他的问话,不知是在提醒李婉儿,又或者是在提醒自己。 这些年,他爱得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爱得卑微胆怯。那些无数次蕴绕在心底的爱意,被他垒起的堤坝,拦得密不透风。 四目相对间,允文等来的不是回答,而是温情而又缠绵的吻。于是,终在这一刻,他放纵了自己,任由宣泄的欲望,将他们带到云雨之中…… 天未亮时,李婉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裹起外衫,不自觉的凝视起沉睡中的男子。她欠了他的,她会用一生来偿还。 待她坐上凤家主位,她会给他一生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其实,她也思量过,她爱他吗? 只是她一直没想明白:爱,到底是什么? 天放亮时,一向清静的吻星楼,多出了好些丫鬟。送她们来的人说,是来侍候的。然而李婉儿心里却无比清楚,这些人都是东毅送来监视她的。 幸得她提前想到了!坐于窗前,她将目光投向荷塘里第一个打开花苞的睡莲。祈祷着命运之神能再次眷顾她,让昨晚整夜的颠鸾倒凤不枉然。 一大早,南宫越就被不死不休的拍门声吵醒。看着身旁睡得正酣的小女人,心底的烦躁散去,压了下被角,轻手轻脚的去开院门。 见是曲怀仁,南宫越那方才散去的火,再次被点燃。沉声道:“一会再来。” “出事了。” 正要摔在他脸上的门,再次被打开。“你到堂屋等。”说完,南宫越披着外衫进了西厢房。 曲怀仁早就猜到,南宫越与悦瑶的关系。然而猜到和见到,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当他看到悦瑶打着哈欠,带着一脸的倦容披头散发从西厢房出来。 说不尴尬,那就太假了。让他没相到的是,悦瑶却是满不在乎,一脸不满的昴头看天道:“天塌了,也轮不到我去顶。你曲大公子若是梦魇了,去找你娘。” “……”此刻,曲怀仁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情及,周虑不全了。 “看样子,王世熏和徐震光联手了。”反正都来了,尴尬不尴尬的,都无所谓了。 “喔?”悦瑶挑眉坐了过去。“说来听听!” 于是曲怀仁将这几天,各处送来的信,递向悦瑶道:“因着售价的差异较大,许多以前定下的单,都跑来退货。我若是退了,咱们那一库房的花酿该如何处理?” 看过信后,悦瑶却是冷笑道:“果然臭皮匠就是臭皮匠,永远成不了诸葛亮。” ------------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运筹帷幄,决战于千里 “怎么?你早就预料到了?”曲怀仁问。 悦瑶打了个哈欠,抓着头发,以一种看智障的表情,看着曲怀仁。她还当是天塌了,一大早就跑她这来吵吵,实想不明白,这曲大公子是怎么把曲家经营起来的。 “你把咱们酿酒的价钱跟着他们走,他们降,我们也降。还有,除了曲家的楼子,你得再把酿酒铺开来,要让咱们的东西随处可见!” “说得简单,随处可见,也得人家愿意掏银子不是?” 这下,悦瑶是真的快崩溃了,心下怀疑道,莫不是这曲家遭创,曲大公子变傻了? “你不要他的银子不就好了?先把酒放进去,人家卖了,你再去结算。还有,你别老是觉着,同样做酒楼的,就都是敌人。商场里没有永远的敌人,明白吗?” 这回轮到曲大公子疑惑了,莫不是他来得太早,悦瑶还没睡醒呢?怎么听着像是糊话呢? 酒白送给人家,等人卖了再结,那要是人家卖了拖着不结,又或者遇到经营不善,直接跑了的呢?那不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他哪敢这么跟悦瑶说话,于是只好起身道:“估摸着你没睡醒,我还是一会儿再来吧!” 没曾想,一只手于肩头,生生又将他按坐了下来。不用想,他都知道是南宫越。果然,就听南宫越道:“她说,你照做。” 那语气,大有爹娘管教子女一般,带着不让辩驳的严厉。于是,曲大公子只能乖乖点头。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待到悦瑶迷迷糊糊点头,曲怀仁才起身离去。 正在挣扎着是起床还是继续睡的悦瑶,忽然被一个公主抱抱起,瞌睡醒了不少。“你干嘛呢?”她问。 只看了南宫越一眼,悦瑶从脸到脖子都红了,她都睡了他多少回了,头一回知道,他是真行啊!能折腾一夜不带重样的…… 一想起昨夜自己被他勾出的欲望,悦瑶甚至都怀疑起了人生,她上一世,怕是白活了!竟不知道自己还有那样的一面。 抱着悦瑶的南宫越却是不答,直接将她抱回了西厢,塞进被子里。“再睡会儿。”声音显依旧清冷,却很温柔。 于是有选择困难症的悦老板,就这么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心道:真好,不用自己再纠结了。 而一旁看着她入睡的南宫越,微微有些心疼。昨晚他们原本只是喝酒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及凤宁,他竟不顾她的抵抗,硬将她压在身下,折腾了一夜。 当然了,他是不会承认,因为悦瑶护着凤宁而心下不爽,才折腾她一夜的。 不管以前种种,余生悦儿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她眼里、心里,都只能有他一人! 对于凤宁这种肖想之徒,若不是悦儿护着,他早就将凤家和与凤家有关的人,一并从这世上抹去。 杀尽天下人又如何,悦儿的余生,由他来守护! 数日后,边陲三郡被一股暗潮席卷,烙着徐字的烧酒与烙着悦字的酿酒,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现场惨不忍睹、鲜血淋淋……当然了,惨的是徐悦两方阵营的银子,血嘛都是王世熏吐的。 王世熏使着自己的银子,用着自己的伙计、铺子、人脉!甚至还不顾严面的为了生意,与人喝得醉生梦死。 以已之力,与数人拼杀。这不,喝得吐血了!然而就算吐血了,还不能叫!更不能退,因为自己已经烧了不少家底了,若是这时退出,定然血本无归。 于是他心一横一咬牙,治好了再上!然而……这不,又吐血了! 再观徐震光,割肉剃骨的疼啊!。可不是嘛?每卖出一坛,他不仅没得挣,还得搭上雇人的月银! 又因着降价猛然提高有售卖量,为了与悦家死拼,他带得添加人手,让酒坊日夜不停的运转起来。而每卖出一坛,他就得亏一坛。 虽然徐家经商百余年,可他总不能拼光了家底,与她悦氏同归于尽吧? 而悦瑶对这事,却不怎么上心。倒是为难了王雨山,山子嘴上不说,可心里急啊! 酿酒用的是精细粮,本来比烧酒的高粱麦子就贵上不少,还有那果子,若是不用在酿酒上,单单拿出卖,都能挣上不少。 然而这么好的两样的东西,合一块,竟与烧酒卖一样的价!别说挣了,只怕保本儿都难!再加上几处酒坊的雇工银子,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山子之外,乔南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他的概念里,酒各家酿各家的,任你烧也好,酿也罢,各不相干。卖,当然也是各卖各的。 我愿意一个银锭一坛,你爱买不买!我乐意!更何况,酒这种东西,喜欢的人,丢都丢不掉,那不喜欢的,你硬灌他也不喜欢。 实不知,悦氏为何非要与徐家打成这样! 这不,因着几人实再是看不下去了,相约来到悦家小院,同时来的,还有曲家的大公子,曲怀仁。 自打上次南宫越说了那么一句后,曲怀仁就是个乖孩子,悦瑶指哪儿他打哪儿,悦瑶喊喝水,他绝不吃饭。 于是这日,山子、乔南、曲怀仁、悦瑶,四人围坐一桌。 等到山子和乔南说完了,悦瑶才问曲怀仁:“酒铺出去了?”见曲怀仁点头,方才又道:“那就该干嘛干嘛!酒坊的产量必须跟上,绝不能出现断货和无货可卖的情况。” “至于你们担忧的,大可不必多想。原料采买就先用着之前的,曲大公子若是最近无事,可于乡间去走走看看,寻几个种植大户或是村子都行。毕竟商人多重利,还是得提前准备着。” “至于银钱,你们该用就用,只要账目上记清楚,别待到结账的时候,说不清来龙去脉,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三人看着悦瑶飒爽之姿,竟同时联想到运筹帷幄,决战千里之外的不世高人。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他们这些担忧,不过是庸人自扰之罢了!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如醍醐灌顶,顿时清明 悦家酒坊除了悦瑶在小于村自建的一个,还有以乔南为首的四家酒坊组成的集团。日产量能达到灌装五百坛的量。 别说边临县,就是在落辉郡,那都算得上大的。 因着悦徐两家的斗法,许多经营酒水买卖的铺子,可是捡了不少的便宜,他们以低价买来,再以市价卖给消息不通畅的地方。 这来回一倒手,让这些夹缝里求生存的小商贾们,赚得做梦都笑醒过来。这不,刚开始的时候,都是于大林将酒水拖到县城的铺子里,再由铺子卖出去。 又或者是曲怀仁使着车队来拿货,没路铺尽了边陲三郡的大小酒楼客栈。可他去的地方,都是些较为繁荣的县城一线。 加之悦家的酒,不需要拿钱进货,只要把酒摆到柜上,卖了之后,才付货银。使得一路上那些大大小小的老板掌柜门,高兴得很。 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呢!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悦家的酿酒,就这么传开了。 路途偏远的,又或是曲怀仁走不到的地方,都雇了商队一路问到了悦家酒坊。山子见着有人来买酒,乐得不行。可炸一听,是来拿酒,而不买酒。整个人就蔫了。 又不敢做主,就去问悦瑶,悦瑶一听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立马就同意了,只有一点,得有人随车队回去,落实一下酒最后的去处,以便于日后去收银子和送货。 于是,烙着悦字的酒坛子,就这么被人带到了各处。也让更多的人品味了一回,这独特的酿酒之美。 叫人更想不到的是,悦家的酿酒在遍布了边陲三郡之后,竟一路沿伸,这先喝后附钱的另类卖法,不知不觉中传到了更远的地方,甚至是京都。 于是,从各处来的车队,每日里都将边临县这个弹丸之地,挤得满满当当。县城里的酒楼客栈,没一日是有空房的,到最后,连茶楼那种不上档次的地方,都无一落空。 来的晚的,寻不着住处,有脑子活泛的,打起医馆的主意,随便寻了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就住了进去。 医馆的大小郎中们,当然也不道明,反正空着也空着,白送的银子,为何不要? 只是这么多人挤进边临县,就给悦家酒坊带来了压力。于是悦瑶来了乔家,要乔南再接纳几个酒坊,以扩大酒的产量。 “悦瑶!你可知道,酒坊每月的日常运作,需要多少银钱?”没错!酒坊里的长工,除了酿酒的,还有洗米洗坛的,还有过蜡封装的,还有打草绳搬运的。 这杂七杂八的,每月只工钱,少则二三十两,多则四五十两。如今每个酒坊都是日夜不停,那雇的人便是两倍之多。 一个酒坊一月的月银就是百两打底!只他这里四家酒坊,那就是四百两之多!悦家这两年是挣了不少银子,可那些银子,又够用到几时? 见着乔南一句话不对就要炸毛,悦瑶连忙安抚道:“乔老板不要只看眼下,要把眼光放得长远些!我使银子不心疼,你倒心疼起来了。” “长远?只怕是咱们一众人,还没等到长远到咱们面前,就分崩离析了!” 原本悦瑶是不想说太多的,可见着乔南的心态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好耐下性子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乔老板可走过商?”她问。 走商,其实就是把一处的货物带到另一处,从中谋取一些银钱的人。比如王世熏就是走商里,做得比较好的,都已经在许多地方,有了自己的铺子。 见乔南疑惑摇头,悦瑶才又开口道:“乔老板应该知道,走商的人,探路、趟道不止得花许多的银钱,付出更多的,却是时间!” 这个乔面当然懂,许多走商人,一辈子只走一条路,只挣两地钱!不就是因为这事儿太耽误时日嘛!他点头。 “那你再看看县城里住着,等着拿咱们酿酒的,不觉得他们就像专为我们酿酒走商的商队吗?” 乔南忽然一顿,如醍醐灌顶般,顿时清明了起来。 “这只是其一!其二,他们拿费了这翻折腾拿了咱们的酒回去,你觉得是自己喝?还是将之换作银钱呢?”悦瑶问。 乔南不满的嘟囔道:“那当然是换作银钱了!这么多的酒拿去自己喝?你怎么不说他们拿去泡澡?” 只是自己的话一说完,似乎就意识到中间的问题!悦瑶说得没错,他们拿去卖,那喝到酿酒的人,就会成倍增涨。 但凡是对自己的酒有信心的,谁会怕别人多喝,都巴不得越多的人来喝,酒才能卖得多! 乔南脑中是每日一早乔家酒坊打开门时,那些等着拿酒的庞大车队…… 若是北遥哪家能有规模这么庞大的车队,那得是多少银子和时日的付出,才能锻造出来? 而悦瑶,却是在不经意间,只不过是花了些工人伙计的月钱银子,就成就出了这足以遍布整个北遥的商队…… 看到沉思的乔南,似乎已经发现了其中端倪,悦瑶便也不再多言,临走前,只交待他再找上一两家可靠的酒坊,趁着这次徐家造出的噱头,把产量做起来。 其实这不过就是常见的抢占事场罢了。只不过,她说出来,乔南也未毕会懂。 悦瑶之所以在准备不够充分的情况下,加入这场抢占事场之争,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人心! 人心,是个很复杂的东西。如果说不是徐家掀起这个浪头,就算悦家满北遥喊,‘来啊,悦家的酒白喝不要钱啊!’也未必会有这么多人来。 为什么呢?因为送便宜和抢便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情,带来的两种完全不同的效应。 送便宜是什么?无非就是你送呗,我就当捡到了。可抢便宜不一样啊,这是两个竟争对手之间的厮杀造就了有这么个便宜,且这个便宜只有在他们厮杀时,才能得到。 那谁不得担心啊!人两家不打了,或是其中一个打死了。这便宜不就没有了?所以得快!得趁着他们还在打,且打得激烈,得赶紧去抢这个便宜! 所以!看似差不多的一件事,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之多!当然了,这也只是商场中的一个小段罢了。 商人的目地,除了挣钱还是挣钱,无论使什么手段,最后的目地都是奔着钱去的。谁会傻到满世界撒银子啊? 合着有这么多银子,你坐吃等死不好吗?实再不行,做点慈善啊!做得好了,流芳百世,做得差强人意,也得个善人之称啊! ------------ 第一百六十九章 被傻子摆了一道(一) 当王世熏败下阵来时,垂头丧气的将消息传达给了远在都德县的徐震光。 其实徐震光哪里不知道,早在各处车队鱼贯的经过都德县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可此刻自己骑虎难下啊!坐着难受,下了被吃,他该选哪个? 思量再三,徐震光觉着,还是得硬抗!总比被吃了强啊!只要他抗到悦家倾家荡产了,那他,就是最后的赢家! 可是,他也像悦家一样,任人把酒白拿走?那万一人酒卖了,银子要不是回来呢?又或者遇到占便宜的,人家把酒卖了,非得拖着的。 虽说他好奇悦氏如何应对这样的事发生,可至少他知道,他肯定应对不了!于是,经过一日一夜的再三沉思之后,他觉得,与悦家这场拼杀,若是不使奇招,只怕自己难得其善。 这不,亲笔提了信,又给王世熏送了过去。没办法啊!人家悦家把战场选在了边临县,他手长莫及啊!许多事,也只能让王世熏去做。 于是,王世熏收到信时,心头的激动难以言语。尤其是在看了信里的内容,一扫往日阴霾,心情如雨后彩虹般绚丽。 这事其实并不难。于是丢开前线的厮杀,王世熏把目光放到了悦家后方,正如徐震光所言,一个有着坚硬外壳的东西,它会从哪里开始腐烂呢? 当然是内里了!要不战场之上,为何将孤军深入,视为奇抬呢? 于是,王世熏开始打听起,悦家酒坊里的人,从家世到亲戚,有一个算一个,就差把人家八辈祖宗都扒拉了出来。 花了三四日的不眠不休,他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人!陈老六!家中六个兄弟,他排行第六而得名,相熟的,都管他叫六子。 传闻此人找得五大三粗,有着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唯独就是头脑好像不太好使。在陈老六进悦家酒坊以前,这陈家可谓是一穷二白,六个儿子,硬是没一个娶到媳妇儿的。 别看陈家六个儿子,可偏偏前面五个要么好吃懒做,要么病得想动也动不了的,要么成天做着白日梦,要么不问世事,竟在家中求仙问道,还有更可笑的,好好男儿不做,非说自己是女儿家的。 于是,一家老小,除了两个老的种着几块田地,就只有陈老六这个肯使力气,一个人做着六个人的事儿。 后来悦家酒坊建起,这陈老六因着与那少了半截身子的王雨山,有过一饭之恩。于是王雨山就把陈老六请了去,做上了酒坊的长工。 而为什么说陈老六脑子不好使呢?那是因为,自打他一人挣了工钱,自己一个铜板也没留,尽数交给了爹娘。 他爹娘也是缺心眼,拿着陈老六挣的银钱,先是给他那好吃懒做的大哥,说了一门亲。于是下礼,结亲,一众事办下来,陈老六好几个月的月银,就这么使光了。 可那傻子,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看着自家大哥娶了媳妇,竟不知为自己着想,还那么老老实实的把每月的月银,如数交给那缺心眼的爹娘。 村里人每每见着他,都问他,二十好几的小伙子了,给大哥娶了媳妇,啥时候轮到自己啊? 他还傻傻的笑着直挠头,只说快了快了。 可村里谁不知道,陈家六个儿子呢!这老大娶了,是不是该轮到老二了?这么排下去,等到陈老六能娶上媳妇时,怕是小伙子都成了老头了。 还有人笑言,指不定他成了老头都娶不上,因为前面娶了媳妇的,儿子也长大了,得压着陈老六给他们儿子娶媳妇喽! 别人当做笑话谈论,王世熏却从里面看到了可寻之机。为啥?因为陈老六家房子小,一家人挤一块,而陈老六又是二十好几,血气方钢的大小伙。 听了这大半年哥哥嫂子的闺房趣事,能不好奇? 于是这一日,王世熏就安排了自家铺子里,一个和陈老六同族的小伙计,去村里约告假回家探亲的陈老六。至于约他去哪,王世熏也早就都安排好了。 陈万三收了自己东家的打赏,听闻只是约六子去逛窑子,就两腿打颤。他可不是害怕,是激动。 虽说自己在县城的铺子做工,可每月那少得可怜的两吊铜板,别说逛窑子,只怕是在窑子里点壶酒,都不够。更别说,还想睡上那么一回,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于是回村守了多日的陈万三,总算是等到了回家探亲的陈老六。可他见着六子手里提的背上背的,又觉着这会子见了,定得出力气。 便躲着老远的跟着,心想等着六子回家放了东西,再出来相见。既不尴尬,也省得自己出力气。 然而打远看着六子只是把东西放到门前,摸手摸脚的绕到自家后边听墙脚,就跟了过去。 这一听,可不得了,青天白日的,屋里床板摇得吱吱嘎嘎,不时还有女人喘息不止,更夸张的是,还有男人直问:“爽不爽?小贱人?”之类不堪入耳,却又挠得他血脉膨胀的荤话。 哎哟,陈万三打额头红到了脚指头,拉着同样似被煮熟了的六子逃去了别处。 让陈万三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见面,就更尴尬了。索性,也不说别的,直接对陈老六说:“六子,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被人抓着听别人墙角的陈老六,别说出声,就是头都不敢抬。像个犯了错的嫩娃,任由陈万三将他拖着走了。 这一夜,陈万三和陈老六,体会一把公子哥的富庶生活。 边林县的百花丛内,进进出出的,都是些穿着普通,出手一般的窑子。如陈万三这样,出手就是一个银锭子的,倒是极少。 所以,此刻陈万三和陈老六,正被一群花枝招展的窑姐围在其中,怀中温香软玉,身旁妖娆婀娜。 尤其是陈老六怀里的海棠,更是整个人都扑在陈老六怀中,不时的,还用胸前两团柔软,不停的摩挲着陈老六滚烫的胸膛。 而此刻的陈老六,已经看花了眼,脑海中正脑补着早间听墙脚时的画面。只是那个说着不堪入耳的荤话的男人,已然成了他自己! ------------ 第一百七十章 被傻子摆了一道(二) 那一夜,倒底是陈老六睡了窑姐,还是那名唤海棠的窑姐睡了陈老六,不得而知。 唯一知道的,便是自打那次之后,陈老六就时常去百花丛。而且次次都要了海棠的牌。 于是一张网已经铺开,而那网中正欲死欲仙的猎物,自然就是脑子不大好使的陈老六了。 这一日,王世熏王老爷忽然出现在百花丛,众位姑娘们又惊又喜,使着各种手段,往王老爷身上扑。 她们都期望着,无论样貌或是床上的手段,只要入得了王老爷的眼,说不定,就能从这火坑里出去,为奴为妾甚至外室都行。总比千人睡万人骑来得好吧! 可王世熏是什么人,家中妻妾不少,还不出入比百花丛高档许多的解花苑,哪里能看得上这里的莺莺燕燕。 于是王老爷拿了海棠的牌,领着人进了房。外面一众姑娘这才惺惺散去。倒是有人提了一嘴,真不知这海棠走了什么运势,有了个时常记挂她的陈老六,如今又被王老爷瞧上了。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进了屋,海棠又是倒酒,又是布菜的,只是规规矩矩服侍了王老爷,用了饭食。期间,王老爷问起陈老六。 海棠都一一道尽。王世熏又问:“如何,他可动心,说要娶你?” 海棠点头,而后又摇头。陈老六是说要为她赎身,还说要娶她,可这都是床上欢愉时的话,这样的话,海棠从十二三岁听到现在,耳朵都生茧子了。 那些说要娶她的,没一个兑现的。到最后,还不是提了裤子,就走人。风月场上的话,听了也就只能当做是听了。 “你且再使把劲,尽可能的把他身上的银钱都扒光。等事情办成了,我就为你赎身,你若是愿意,我给你买处宅子,养着你。你若是不愿意在边临县生活,我也可以给你一笔银钱,你各自离去。” 自打王世熏来过后,海棠许久不见笑颜,直到陈老六这晚又来了,一翻欢愉之后,海棠追问陈老六,何时能为自己赎身。 “我、我每月三吊铜板,我算过,好好干个三十年,我就能为你赎身了。” 海棠楞了一下,只觉这六子是不是傻,可有算过,他如今二十好几,三十年后,都已经五十了,还赎什么身?这不等于是逗她玩吗? 可偏偏是这份坦白,触动了海棠的心。若六子不是傻就是真心实意的。也是这时起,海棠还真生出了,想要赎身后,也六子长相思守的念想。 于是转念想起王老爷来,他说过,她赎了身,就会给她银子。 “六子,你能找着地方借些银子吗?等我赎了身,咱们立马就能还上。到时候,我随你回家去,服侍你,给你生娃。好不好?我不想等三十年了,那时候,我们都老了。” 她没说,或许等不到三十年,他又或者娶了别的女人。女人这一生,就得寻个靠得住的男人,才能过上安生日子。 别说,自打海棠这么说了以后,陈老六是当了真的,便开始寻思着找谁去借五十两。别说他们这样的长工,就连做了掌事的山子哥,每月银钱就那么些,谁会有五十两借给他? 就在他无从开口时,陈万三来了,说是请他再去百花丛玩乐,于是陈老六见着陈万三出手阔气,随便就能拿出一个银锭子来。 便向陈万三开口借银子,让他没想到的是,陈万三居然爽快的答应了。并且第二日就给他送了银子来。 这可把陈老六欢喜坏了,打心里把陈万三当了兄弟。 海棠就这么被陈老六赎出来了。为了不让家里人知道,六子只能将海棠带到酒坊那边去。幸运的是酒坊的长工们,都有自己的住所,虽说不似山子哥得的那种院落。 可好歹容身不成问题。 原本一切都按着海棠和他商量的发展,只是海棠忽然说,目前还没有银子还陈万三。可他已经把海棠当作自己的媳妇,便也不好再问。 然而陈老六心里急啊!因为事先他可是给陈万三拍了胸脯的。可是五十两之多,他得在酒坊做到快六十岁,才能存上这些个银子。 而且爹娘家里,还等着他的月银用作花销,这不是等于完全还不了嘛! 这日,陈万三按着他许诺的时日来讨银子,一听陈老六说拿不出银子,顿时就火冒三丈,还撂下狠话:“六子!做兄弟的是提着脑袋给你借来的银子,你一句没有,就不想还了?” 见着陈老六自知理亏,陈万三忽然变得平静下来,作势沉思半晌,方道:“六子,咱哥两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我也知道,逼你没用。要不这样,你不是在悦家酒坊做工吗?你把悦家酿酒的方子,写出来,我拿去卖了,多出来的,咱们悄悄分了,你也能和媳妇有个自己的小家。还不影响你在悦家做工,怎么样?” 让陈万三没有想到的是,陈老六想都不想,就直摇头,嘴里还哼哼着:“山子哥说过,这是不合规矩的!我不能这么做。” 于是陈万三又苦口婆心劝啊!拍胸脯打保票的话,自是没有少说。一夜秉烛夜谈,终无果。 几日后陈万三又来了,他告诉陈老六,这事,他不想参合了。 得带他去和出借银子的人见个面,只要陈老六认下这笔账来,那他陈万三就没啥事了。至于陈老六怎么还银子,也与他无关。 陈老六觉着,这法子可行。反正银子他一时也拿不出来,他也该给人家一个交待,他更不想让陈万三为难。 于是等到探亲时日,陈老六带着海棠跟着陈万三,进了边临县城。让陈老六和海棠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要见的,居然会是王世熏王老板。 陈老六傻,可海棠不傻,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她成了王世熏手里的棋子,至于目地,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王世熏也毫不掩饰,他做都做了,还怕被人看破?一见着他们,王世熏就叫人将海棠捆了,对六神无主的陈老六说。 “你若把悦家酿酒方子默给我,我便放了她,那五十两银子,也一笔勾销。你若是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狠心了,我得把她卖到邻国去,据说那些蛮族,最喜欢北遥这种细皮嫩肉的女人了。” ------------ 第一百七十一章 被傻子摆了一道(三) 看着陈老六心疼海棠的模样,王世熏觉得这事,十拿九稳跑不了啦!一想到能有悦家的酿酒方子。 又想到徐震光说的,若他能拿到悦家酒坊的方子,便可以此方入股徐家酒坊,且能拿到三成收益。 王世熏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白得徐家酒坊三成啊!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肉包子啊!这等美事,竟也能让他遇上,真真是苍天有眼!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谁都认为是脑子不好用的人,能摆了世代经商的王老板一道! 这事儿,还得从海棠被王世熏绑了起来说起。 那日,海棠被绑了起来,陈老六害怕得不行。可这件事,本就因他错在先,是他求着向陈万三借的银子。 如今确又连累了海棠,陈老六心里是真的痛。痛伤害了海棠只是其一,其二是他辜负了王雨山的期望,其三是他对不起悦家酒坊。 于是本就脑子不怎么好使的陈老六,心情沉重的对王世熏说:“王老板,这事儿,我得好好想想。” 王世熏不着急啊!捏着陈老六最爱的女人,他还怕陈老六跑了不成?于是也同意让他想想,再做决定。 当晚,海棠被王世熏捆在王家宅子里。海棠不是没想过自己脱身,只是任她说尽了所有,王世熏都不给她松绑。 就连吃饭喝水去茅房,都是喊人服侍着,没有一刻松懈。 “王老板,您吩咐的我都办到了,为何您说的,就不兑现呢?七尺男儿一个,那得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你怎么能做反复无常的小人呢!” 王世熏皮笑肉不笑道:“你也别激我,没用!我当时不给你说点好听的,你能撺掇着陈老六上套?想想也是好笑,你也是在风月场上混迹了快十年的人,怎么能相信男人说的话呢?” “我王世熏银子再多,也不能白给你这么一个千人睡万人骑的窑姐使啊!说到这儿,我挺佩服你的,竟然凭着床上那点本身,和这不知被多少男人睡过的身子,迷得陈老六找着北。这事,能怨着我吗?” 没错,窑姐儿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她们活得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就连和谁睡,怎么睡,都由不得自己。 有一点王世熏没说错,陈老六那个傻乎乎的男人,是真心待她的!这一世,虽活得不像个人,可她已经知道足了。 就在第二天,陈老六约了王世熏,说是要把方子墨给他。王世熏眼见事成,笑得前昴后合。 于是带着海棠一起,他去了陈老六说的茶楼,那茶楼就在县衙旁,因着位置好,平日里生意倒是红火。 王世熏坐下来,催促着陈老六,陈老六不依,说是得看着他放了海棠。海棠被这老实巴交的傻男人,感动得当时就掉了眼泪。虽落泪,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打小她的爹就好赌如命,只要没银钱了,他爹准得把家里搜刮一空,能卖的都卖了。直到她六岁时,家里被卖得连衣裳都没了。于是她爹打算卖了她。 那天她爹要拖她走,她娘上来抢,生生被她爹丢进了门外不远的水井里。之后姿色平庸的她,就被卖进了百花丛。 她十二岁被人开包,之后睡过她的男人,如今都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了。 窑子里的女人,一旦过了二十七,就只有等死的命。 这年她刚好是二十七,却等到了陈老六。上天对她是宽待的。她于心底暗暗发势,这一辈子,她都认定陈老六了,生不离,死不弃!哪怕做牛做马,她都随着陈老六。 王世熏当然同意了,一个窑姐换悦家酒方子,何其划算啊! 陈老六也是说话算话的,海棠被放开,就投入了陈老六的怀抱。二人耳鬓厮磨,陈老六一直不停的重复着,对不起…… 海棠不知道意指为何,只是傻傻说没关系。 在王世熏的催促下,陈老六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他大声说:“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王世熏伸手去要,陈老六站起身,作势要将手中的纸递过去。 谁也没想到,陈老六左右手这么一换,王世熏手里就多出一柄匕首,只一瞬间,陈老六大喊着:“杀人啊!”然后,扑倒在王世熏的身上。 王世熏手中的匕首,直直的插进了陈老六的胸膛。茶楼里死了人,一片混乱。唯独王世熏还楞楞的没回过神来。 那随从也是被吓到了,连上去搀扶自家老爷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衙役来了,就这么把王世熏给带走了,而陈老六顶着完全没入身体的匕首,握着海棠的手,只说了一句。 “我、对不起你,赎了你出来,却没能陪你走完余生。好好活着、我在奈何桥上等你。” 海棠这时候才明白,方才他抱着她耳鬓厮磨时,为何总说对不起。她甚至忘了哭,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直到他的手从她的手上滑落。 陈老六死了,嘴角凝固着只有海棠才看得懂的笑,就这么走了。 县衙一番调查过后,知道了这事的来龙去脉,当然,除了陈老六陷害王世熏而死这点,无论王世熏如何解释,李泰都是不信的。 因为一个人不可能用自己的性命,去陷害别人!于是,整件事就成了,王世熏因抢夺不成,生恨杀人。至于二人抢夺的是什么,被李泰隐去了,并未提及。 为什么会补隐去?因为那是悦家酿酒方子啊!难得又有了与悦氏交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王家上上下下,乱成了一团,又是求见又是送礼的,硬是没能把王世熏的死罪免去。 因为王世熏行凶时,被几十个人看着呢!李泰是爱财,可他更爱官声!如今他才攀附上六王爷,自己正待展翅高飞,怎么可能把前程葬送在一个小小的王家手上? 李泰直接对王柄承说了,就算把整个王家送给他,他也不可能免去王世熏的死刑!就这样,王世熏以杀人犯的罪名,等着被秋后问斩! 无计可施之后,没了王世熏,王家的重担落到了王柄承身上,一个靠关系进县学,且不学无术的十多岁孩子,怎么可能承载起王家的兴旺。 最终,王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产业,终于走向了没落! ------------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而陈老六一死,陈家人的天就这么掉下来了,王雨山把陈老六的事,告诉了自家东家。说得极为详细。就连百花丛、窑姐海棠、借银子,都说了。 悦瑶长叹,表面上看,陈老六事起百花丛,死于海棠的欺骗。可悦瑶心里清楚,陈老六是因悦家而死。 于是安排了王雨山去祭奠陈老六,因着表像与悦家无关,她也不能按着约定,让陈家人来顶六子人位置。 要不然,六子用生命去诬陷王世熏一言,定会被有心人坐实。于是只让王雨山带去了银子,好让六子能得厚葬。 让王雨山没想到的是,六子那双缺心眼的爹娘,拿银子时,哭述着六子的好,转脸就要拿张草席将六子的尸身裹了,随便埋了了事。 他们还说,人都死了,日后没人养陈家一家老小了,这抚恤银子得省着花。于是为他们换来银子的六子,就成了得‘省’的。 王雨山看不过去,自己花了些银钱,为这个曾经给过他一口饭食的兄弟,买了地建了墓,风风光光的入了葬。 而海棠没离开,因为六子临终前,要她好好活着。于是海棠守着对六子的承诺,每日都去打扫六子的墓地,时常陪伴在那。 她发过誓,这一辈子,对六子生不离、死不弃!等她终了的那天,她还得到这来,死在六子的身旁。 王雨山时常会去看海棠,除了给些铜板,还会带些东家分给伙计们的吃食。 因为他觉得六子被家人当作工具遗弃,唯独海棠当老实的六子是个人。 王家遭受巨变,消息传入了凤宅,东毅先是一楞,而后竟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嘴角。他没想到啊,王世熏竟会被一个自己嘴里的傻子摆了一道,不仅搭上了性命,还搭上了王家的前程。 心下更是对悦家有种不解的探究,他想不明白,为何连个长工都能用自己的性命来维护悦家!敢问这世上,有几个不惜命的呢?还这么巧?就被悦家遇上了? 等到徐震光收到消息后,心情很复杂!准备的说,忧喜参半。因为王世熏死了,他就不必兑现为王世熏退酒的承诺。这是喜!他能少付出七八百两,等于白捡啊! 忧的又是王世熏一死,就没人当他的手了!而且少了王家这么个大商贾,徐家的酒就断了一条销路。 而徐震光,不过于心头,叹了句:人生就是如此,有得有失。 因着无手可用,徐震光心头又生一计,手不能用,脚还在啊!于是又心上一计! 世代经营酒坊的徐家,对边陲三郡经营粮食的商户,非常了解。边临县也就那一户。 于是提笔亲信,差人连夜送去了张宅! 张行是边临县最大的粮铺老板,前不久他才在那采买了一大批的高粮。 正如徐震光所料,张行听闻有要大量采买粮食的买家,心下大喜,又确定是徐家介绍来的,对来人即可转变了态度。 甚至当日就在边临县聚香阁设宴,好酒好菜的招呼起来人。然而听闻其所需乃是糯米与精粮,张行一捋白须,脸上的笑凝住了。 “不瞒许老板,别说我这,估摸着您问遍了边临县,也不一定买得齐您要的量!” 见着许老板一脸不解,张行方说起悦家,悦家酿酒如今遍布北遥三郡,对糯米和精粮的需求非常大。 “张老板是商人,商人只重利!我在原价上再加上一成如何?”为表诚意,还拍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以做诚金。 这可乐坏了张老板,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只说会考虑,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说词,无非是标榜自己不想让悦家为难。是模是样的做出了大仁大义之姿。 旦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他还是收了的。可是他真正看种的可不止这五十两! 这许姓老板加一成,那就是多出七百两!若是将这消息往悦家一送,悦家也多一成,他定然选择卖给悦家,不仅白多了七百两,还全了仁义之词。 若悦家不肯多出这一成,那也怪不得他选择这许姓的老板。 当晚,张行就去了乔家大院,把这事告诉了乔南,面上极为难过的道:“老夫也是尽仁尽义了!还请乔老板代为转告。” 乔南是个火爆脾气,听闻之后怒不可遏,指着张行骂了不少难听的。可乔南心里也知道,自古商人多重利。张行将货物卖给出价高的一方,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如今酒坊用量之大,若是张行这边断了货,酒坊就将面临停工!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这样的事! 于是当夜,乔南打马直奔悦家小院。把这事一说,悦瑶就笑了。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笑得出来?”乔南面色赤红,怒力克制着怒气。 “乔老板对此事无需介怀。就让那人买去吧!” 这时候来人抬价?徐震光真把她当头发长见识短的深宅妇人了? “你想让酒坊停工?”乔南猛的灌了一大口茶,仿佛想借茶水浇灭怒火。 悦瑶连忙安抚道:“乔老板放心,咱们酒坊停不了工。前不久我不是让曲大公子出去办这事了嘛!也是巧了,他今儿一早回了信,事情办好了。” 乔南大手一拍,大吼着甚好!甚好!这才一身轻松的离开了悦家小院。 “悦儿真不担忧酒坊停工?若是不能及时供货,就是酒坊违约了。之前拖出去的酒,就收不到钱了。”南宫越提本到。 悦瑶督促着小灵儿乖乖写字,不冷不热的说了句:“信息战而已,太没新意了。” 这话可把南宫越说懵了,半晌没回过神来,脑子里不停的浮现信息战三个字。硬是没摸出道道来。 果然,第二日,那张行偏就那巧的与乔南于街道上相遇了。又提了那一嘴。乔南是个包不住事儿的,就把悦瑶昨晚说的话道来。 张行面不改色的说了句:“既然如此甚好!也免得别人说我见利忘义,只认得银子。我啊,就怕耽误你们酒坊。”二人又含蓄几句后,各自散去。 ------------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什么叫做教训 一回到粮铺,立马就和许姓老板见了面,将买粮之事敲定。二人把契约签定后,许姓老板去钱庄兑票,张行立马唤着店里的伙计,准备装车。 然而这一等,直到天黑尽了,都没见着许老板的身影。张行慌了,慌得冷汗直冒。此刻他已经竟识到,他被人摆了一道。 手里握着五十两的银票,张行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巴子,怎么就被这五十两蒙了眼呢! 而那许姓老板,几日后出现在了徐震光面前。低着头,只道事办砸了,悦家并没有上钩。 徐震光气愤自己白丢了五十两之后,沉静了下来。他还没输!于是次日一早,徐家危矣的家书,同时被送了出去。 徐家几个女儿嫁得好,徐家有难,徐家女们纷纷支援。说动夫君,又自己做保,给徐震光借银子。 尤其是嫁入京都的亲妹徐虹霓,虽为妾室,却极得宠爱,又在男人耳边吹上了枕头风。想要自家男人出面,请三王爷做主。 然而这一次,京都首富秦万三,只拿了些银子出来,并不想为徐家之事惊扰三王爷。 徐虹霓是个知进退的,也是极善于揣摩秦万三的心思的。也不再提徐家之事。 而悦瑶却因为徐震光白瞎的五十两,而受益!这事儿,还得从张行自知被骗后说起。 听闻悦家寻了别的去处,张行为挽回悦家,提着重礼亲自去了悦家小院。 第一日,南宫越按着悦瑶说的,将张行挡在了外面。 第二日,张行倒是进了悦家小院,只是等了一天,也没见到悦瑶。 第三日,更是绝了,叫了半晌门,悦家无人。因为南宫越不愿意再应付张老头子,死磨硬泡的,随着悦瑶上山玩去了。 直到第四日,悦家小院依旧无人,可张行在马车内一坐便到了傍晚也不离去,硬是在天黑尽时,方才见上了悦瑶。 悦瑶很客气,将人迎进了小院,认谈间,都是一些琐碎的平常事,就如许久不见的故人一般,不给张行开口说正事的机会。 张行白跑了三日,内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谁叫悦家是边临县最大的买主呢?要知道,糯米这种精贵的东西,能买得起的人本就很少。平日里,也只能是那些大户人家偶尔买些。 一年到头卖出去的量,还不及悦家酒坊买上一次的四分之一。更何况,眼下自己手中那么多糯米,若是卖不出去,到了年底就变成了陈米,到时候黄金就成了黄土,得砸在自己手里! 于是,悦瑶闭口不提买卖,成功的击溃了他的心里防线。 “悦老板!我此来,是真心实意与您道歉的。” 悦瑶摆摆手道:“张老板客气了,那事无需再提。我也是商人,我能理解。而且,您还提前告知了我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见着悦瑶堵了路,张行哪肯啊!再次作揖道:“是老朽处事不当!此来,是想恢复与悦家的生意往来,还请悦老板看在以往两家情份上,多加照顾。” “喔?难不成,张老板与那人生意没谈成?”悦瑶疑惑问道。 张行面色一变,慌乱道:“不、也、也不是!原着两家不熟识,且又不常来往,我想来想去,还是想与悦老板这样爽直且亲近的人做生意。” “也是!”悦瑶一脸为难,状做沉思,一会蹙眉,一会眨巴嘴,啧啧作响。好半晌才回道:“那等过了年,酒坊还是从张老板这里走货。” 一听要过了年,张行脸如白纸,原本慌乱的心在一瞬间似如停摆。等到过年,手上这批货不得砸在手里吗? 这笔数目,他赔不起啊!这一刻,他竟想与徐震光拼命。若不是他时有他的信做保,他怎么会武断到不假思索的想逼着悦家抬价。 如今倒好!不仅自己的如意算盘碎成粉箕,还得陪上这么一笔。真真是害惨了他。可他还不能去找徐震光发作,因为抬价之事,乃是他自己妄想。 这就叫借刀不成,反倒刀伤。 悦瑶一边看着张行面上微变的表情,心里也是掐着点的。换上一幅好奇样,问道:“怎么?张老板是有难处?” 正愁不知怎么开口的张行,立马说起,自己手上还有不少的粮食,若是悦家酒坊不用,只怕就得砸手里了,亏钱是一回事,浪费粮食那是要遭天遣的! 悦瑶却在心底冷笑,真佩服这张老头,能把亏本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可是我们酒坊在接到张老板的告知后,就从别处买了一比粮食。已经在路上了。” 此时,张行已经快哭出来了,原本他还想求着悦瑶把那边的粮食退了,再买他的。这下可好,都上路了,想退都不行了。 于是他索性不求利润,只求能保下本来。“悦老板,我把价给你减两成下来,就拿个本钱可好?这事是我做得不对,可那些个精贵的糯米,真真是我半个张家啊!就算救救张家成吗?” 悦瑶没有马上同意,而是托腮想了良久。似下定决心状:“哎!行吧!”说完,唤了声南宫越,南宫越送来笔墨和一张早就写好的契约。 张行如释重负,想都没想,就签了字,按了印。再三道了谢,这才离开了悦家小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南宫越冷冷的说着,将笔墨和契约收好。 “没错,在曲公子寻到合适的地方前,也只能先用着张家的。此事就当给他提个醒,莫要把心思动到悦家酒坊的头上来,不然让他吃不完兜着走。”悦瑶说。 南宫越却忽然问:“你提前写好契约,这时候拿出来,岂不是让他起疑?” 其实悦瑶就是特意这么做的,什么叫教训?就是你打了他,你得告诉他啊!若是不给他看到破绽,他怎么知道自己着了道?又怎么会长记性呢! 正如悦瑶所言,回去的路上,随从赶着马车道了句:“东家,那悦老板提前就写好了契约,像是早就等着您去签似的。” 就这么随意一提,张行的笑凝固在了脸上,仔细回想,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莫不是着了悦瑶的道? 这日张行只是疑惑自己着了道,几日后,悦家酒坊来取货,张行旁敲侧击这么一打听,方才知道,哪有什么已经在路上的粮食!自己是着了悦瑶的道! 合着,还是自己上赶子去的!白白将到手的利润送了出去! 原本自己还算计人家,如今倒好,反被别人算计!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喜脉? 于是无计可施的徐震家与悦瑶的厮杀就一步步走入了白热化。 每天数着亏出去的银子,徐震光愁得无法入眠,人也因此一天天的消瘦,可他还是执着的死撑,因为他不信悦瑶手里的银子,能比他的多! 然而他却忘了,因为悦家的酿酒受众面大,且口碑好,很多白拿了悦家酿酒去的,很快卖了,就主动来悦家结账,且又买了更多的去。 于是悦家酿酒虽不挣钱,可资金链完好,且回笼快。更可怕的是,悦瑶并不是只有酒坊一桩生意,养殖场那边,生意如日中天。 酒坊虽亏损,旦别的挣钱啊!说白了,人家亏得起! 而他徐家呢!唯一的产业就是酒坊,烧酒又被一步步的逼出了市场。到最后,十天半月都没人来徐家买酒。徐家的资金链就这么生生断开了。 为求止损,他甚至再次降价,都已无人问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满满一库的酒,积尘生灰。 加之徐震光之前大量的采买原材料,花了不少银子,而后又是大笔的雇人月银,这一来二回的,徐家见底了。 于是徐震光平生第一次,放下汉林郡首富大家的姿态,逐一拜访了往日的大买主,然而等待他的,不是闭门不见,就是如避瘟神。 寻访无果当日,徐震光一连喝了三大坛子自家烧酒,也是生平第一次,醉哭于地。有那么一刻他想起了薛正文,也想起了那个大摇大摆到薛家要债的自己。 也是这一刻,他心底出生一丝悔意,若是没有刘香琴对悦家的招惹,又或者自己没有生出对悦家贪婪,自己又怎么会有今天! “老爷?”柔媚入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白锦慌乱的进门,顾不上徐震光被酒或是呕吐物浸脏的衣裳,将徐震有搂入怀中。 只听啪的一声,白锦楞了,随侧于旁的丫鬟们,也楞了!想当初,白姨娘献假沃土配方,让徐家遭受惨痛的损失时,老爷都不曾打过白姨娘。只是气不过,不去见白姨娘。 直到白姨娘产子,一举得男。老爷不旦没有责问之前的过失,还重赏了白姨娘!怎么这会儿子,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白锦不敢吭声,默默的将徐震光扶回房中,细心照料。 几日后,徐家酒坊停工的消息,传遍了北遥,曾经被誉为酒中神仙的徐家烧酒,就这么走下了神坛。 悦家和凤家是同时收到消息的,东毅看过之后,只把信揉成一团,点了火,烧了。这事儿的发展让他没有想到。 毕竟徐家世代经营酒坊,且独占神坛近百年,其间也有无数大小酒坊诞生,却都没能击垮徐家。没想到一个弃妇只用了两年,就把徐家击溃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这样的结果,是在意料之中的!毕竟徐震光那种无脑之人,配上王世熏这种猪队友,可想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更何况以悦氏的头脑,别说徐王二人,再来十个这样的,应该也能随便应对吧! 把这事抛于脑后,东毅将目光投向了迈步而来的李郎中身上。 “东掌事!”李郎中行礼后,方道:“确是喜脉!” “喜脉?”东毅猛的站起了身,不过片刻又坐了回去。唤了下人送来赏银,命人将李郎中送出了凤宅。 他不得不说,李婉儿的运气,是真好!前些日子,凤宁忽然病重,他一番调查,方才查出乃是李氏做的手脚。 他本要惩处李氏,如今却不仅不能惩处,还得将她好好养起来!只因她腹中有着凤宁唯一的血脉! “来人!把吻星楼的李夫人移去别香居,让里面的婆子丫头们,尽心侍候好了!若是李夫人出了一丝差池,就让他们全部陪葬!” 该罚的东毅都记在了心下,且让李氏好生活过十个月,待到腹中孩子出世,他可不会手软。敢伤宁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当天,李婉儿就从凤宅角落里的吻星楼,被移到了凤宅中心位置的别香居。其中亭台楼阁皆有,如同一处神仙洞府,好不别致。 凤宅有了女主人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每一个角落。虽只为夫人,却已经高不可攀了!毕竟这些年里,这位李夫人,是仅有且唯一的女主人。 各处丫头婆子们见了这位李夫人,那都得跪着。连目光都不敢抬一下的。只因为东掌事说了,这位李夫人若有半点闪失,就得陪葬。 然,这日,李婉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停下脚步,看着跪在旁边的小丫头。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全身发抖,已经哭了起来。 “哭什么啊?夫人问你名字!”随侍的丫头急忙问。 没想到这一问,跪着的丫头哭得更厉害了,甚至还磕起头来,直唤道:“李夫人饶命!李夫人饶命!” 李婉儿却是冷笑起来,问了句:“我可以打你吗?” “可、当然!当然可以,夫人,请您责罚奴婢吧?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奴婢知道错了!” 小丫头哭得更凶了,旁边那些跪着的,心里不免好奇,可连看都不敢看的,将头埋得更低了许多。 李婉儿随意指了一名身后的婆子过去,狠狠的抽起了耳巴子。一记又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凤宅。小丫头吭都不吭一声音,直到嘴角流出腥红之色。 婆子楞了一下,她入凤宅已经快二十年了,从不曾见哪位主子对下人责罚过。被打得吐血的,更是不曾听闻。 “好了。”李婉儿出声。 那丫头连忙叩头道谢:“谢谢李夫人!谢谢……” “谢什么?谢我将你罚卖出去吗?那就不必客气了!”李婉儿转头对身后的婆子说:“去,把管家喊来见我。”说完,扶着自己的腰而去。 当晚,一个两腮红肿的丫头,就被罚卖了出去。下人们议论纷纷,都在说那丫头命苦,不知道怎么惹着李夫人了,竟被罚卖到了窑子里。 那千人睡万人骑的日子,哪是人过的?谁不知道,做窑姐的指不定哪天就病死了,或是得罪客人给打死了,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终了一氏草席往乱葬岗子一丢。 可怜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竟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人有逆天之时 徐家酒坊停工,整个汉林郡都被掀翻了天。以往受过徐家气的,讥讽这是徐震光自作自受。 看热闹的,却把话题引到边临县悦家,无不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把首富徐家逼入绝境。 个中有些寻着点蛛丝马迹的,把徐二奶奶刘香琴之事,与悦家收于春女为义女,联系于其中,莫不是都觉着,悦家是在为于春女报仇呢! 众人莫不说,悦氏直接就是护短不论道理! 也有那好事的,把汉林郡位居一二的大家,徐家与曲家作了对比,无不赞扬曲家眼光独到的。 其实曲怀仁收到徐家酒坊停工的消息时,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悦家小院中,曲怀仁把探听到关于徐震光的消息,说得唾沫横飞。悦瑶倒是觉着,这曲大公子不去说书真真是可惜了。 忙把话题引到别处:“咱们的酿酒,也该慢慢提升价格了,先提上两成,看看反应吧!” 能提上两成,酿酒就能保本了。曲怀仁自然也知道这个理,很快落实下去。十来日后,曲怀仁带来了好消息,因着酿酒独特的口感,颇得人们的喜爱,就算提了两成,销量反而还增加了。 悦瑶并不惊讶,因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凡有经商头脑的,都知道,徐悦两家的厮杀以徐家阵亡结束。也就意味着抢便宜之事,已经到头了。 所以在悦家恢复正价前,能多囤些,自己就能多挣些!于是,就这么不谋而合的出现了一波抢购热潮。 当初那些来白拿酒的,如今可都是带着银票来的。不为别的,就怕失了这最后抢便宜的机会。 于是边临县这些日子,再一次热闹非凡起来。和当初一样,各处能落脚的住处都住了个满当。 作为一县父母官的李大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各商贾的生意好,今年的缴粮纳税,就无需愁了! 更高兴的就要属乔南了,当初来白拿酿酒的人有多少,如今主动来送银子的人就有多少。 一连数天,五位账房先生记账发单。单日最低,也有近八百两之多!他经营乔家酒坊时,光景最好的那年,才能有八百两的进账!如今能一日送成,他怎么能不高兴? 只是这高兴还没有持续到几天,悦瑶再次让曲怀仁将价格上调两成,这消息一放出去,乔南是第一个黑了脸的。 “悦老板!这生意还能不能做了?”乔南独特的叫门声,在门外响起。 悦瑶忙把南宫越拦住,就怕这大爷嫌乔南太过吵吵,把人家扔回县城去。将乔南引进院中,安抚道:“乔老板莫急,这不过是燃材添火之道罢了!好让那些抱着观望态度的,也能有些动作。” 还别说,就真如悦瑶所言,一夜过后,边临县更热闹了,竟是那许多之前抱有观望态度的商贾老爷们,都坐不住了。 于是,之后的几日,日近现银最低时,也近了千两之多!真真是日近斗金! 而悦瑶的小木匣子已经被各种面额的银票,塞了个满满当当。南宫越于一旁,也不知是不是打趣的说了句:“咱们是不是该修一座金库了?” 悦瑶当然不知道,南宫越可没有打趣,而是很认真的在说的。北遥有些产业身家的商贾们,宅子里都有一座银库。 用于摆放金银、重要的票据借据、和一些值钱玩意儿。也只有悦儿这样的,拿着一个小木匣子当银库使。 悦瑶撇了下嘴:“不必了,反正都马上要用出去的。”她深知银子放着只会越放越少的道理,想要让银子下崽,那就得将它花出去。 于是一收到曲大公子已返回边临县的消息时,悦瑶就差人去曲宅将人请了过来。 曲怀仁说起这一路的趣闻,尤其说到,悦家已经如雷贯耳后,乐得跟个三五岁的孩童得了一包糖似的。笑得那叫一个欢快。 “别在这瞎高兴了!养殖场和酒坊的事,得你先看着了,我去趟都德县。”悦瑶说。 见曲怀仁不解,方又道:“徐家那么好的酒坊和铺面,不能落到别人手中吧!” “不是吧!悦瑶,你这味口也太大子!我觉着徐家的产业,咱们还是不接手的好!以免日后无故生出祸端来。” “看来曲大公子对徐家产业没有兴趣,那我就拿下了。” 曲怀仁原本还想劝,正好对上了南宫越,只觉一股寒意于脊背升起,不自觉的闭上了嘴。 原本悦瑶是想让曲怀仁拿下徐家产业的,可她又不放心让曲怀仁过来,一则是徐家尚有一口气,只怕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来,伤了曲怀仁。 二则,还有个爱背地里做小动作的东毅。边临县比都德县,安全得多。 眼下生意上的事,都由曲怀仁挑着担子,若他伤了,悦家就会变主动为背动,会生出许多事端来。 所以她必须替曲怀仁跑上这么一趟,有了徐家这些产业,曲家定能重回当初在汉林郡的地位。那时候,曲家才能成为自己真正的翅膀。 当打着悦家旗的马车使入都德县时,原本就被吵得热火朝天的徐悦两家,再一次掀起了热议浪潮。 以往相识之人碰巧遇见,常问的是:“你吃了吗?”“这是要去哪儿?” 如今却成了:“哎哟,你听说了吗?悦氏来了!”“徐震光会不会和悦氏同归于尽啊?” 其实徐震光是真的想要与悦瑶同归于尽的,徐家百年家业,竟被一弃妇摧毁,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奈何悦氏身旁那个男人,竟叫他连同归于尽的机会都寻不着。只能将那口憋曲的老血,生生给咽回去。 徐震光并没有变卖酒坊,只是要变卖徐家在县城中的几处铺子。悦瑶命李长柜寻了个房伢子,就将这事给办了。 说来也是巧的,就在徐震光签红契那日,一封由京都秦宅而来的信,让徐震光一扫阴霾。 “好!甚好!”徐震光一连拍手叫好,捧着那封信,混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当真就应那句:天无绝之路,地有好生之德。花有荣枯之期,水有无尽之流。 而他,徐震光终于应上了人有逆天之时!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催促而生的官妓 其实信中只是提及了,数月前三王爷为给国库创收,建议在各县衙部下,设立‘教坊’!并鼓励女子们卖身入教坊,鼓吹这是为北遥做贡献。 当然,于一些地方试行后,他这种措施的确快速的充溢了北遥空虚的国库。 徐虹霓在信中直言:“望兄长识大势所驱,此事若成,乃名望产业双丰收。” 徐震光的目光落在信中三王爷三字上,又于名望二字徘徊数次。这一瞬,他似乎明白了自家亲妹的用意。 这是叫他趁此时机,搭上三王爷的风势,不失翱翔于天地之机! 于是原本还想变卖铺子重开酒坊的徐震光,即刻寻了房伢子过来,将徐家酒坊变卖。不出所料的,徐家百年的老酒坊,终是被悦瑶买下。 然而得了银钱的徐震光,于县城最繁华的地段,高价抬下两处宅子!教坊二字的牌匾,举牌之时,震惊了都德县。 有些走过四方的,自然是就听闻何为教坊,不竟啧啧啧称奇,好奇着是何人反应之迅速,竟在都德县中办起了‘教坊’。 就在悦瑶要离开都德县那日,马车行至‘教坊’门前,只见其门前排起了长队,有被男人扯着来的女子,也有自己独身前来的。 年纪小的不过十一二岁,大些的看上去也就十五六的样子。 这时,悦瑶才听车外有行人路过,说了些教坊之事,方知这‘教坊’竟是教养官妓之地! 官妓,是由官府出银钱养着,归属官府统一管理支配的妓。在北遥,妓的地位是最低的,比如那些窑姐儿,得罪了客人,被打死的,终不过得一纸草席。无人会去多问一句。 看着那些女子如猪狗一般,被掌官乐籍的官员,捏来摸去,悦瑶目光一凝,将车帘放了下去。 因为这是徐震光的产业,悦瑶方才多出一种不能言喻的罪恶感来。若是徐家酒坊没有倒闭,这个‘教坊’还会出现吗? 因此,悦瑶忽然意识到,这件事竟是自己起了推婆助澜的作用。 于是,一回到边临县,悦瑶唤南宫越直奔薛家宅子而去。 南宫越只是默默的跟在悦瑶身侧,他注意到自打看到都德县的‘教坊’之后,悦儿的心境就已经完全不似从前了。 悦瑶抱着灵儿的手紧了又紧,或许在北遥各处,还有许多和曾经的她一样的寡妇,身无片叶、食不裹腹,还拖儿带女。 若是‘教坊’遍地,她们会动摇吗?悦瑶不敢再往下想。 在悦瑶看来,那所谓为北遥献身的‘教坊’,简直就是在坑害贫苦又无知的百姓。 薛家的两处宅子,因为久无人居住,已经破败不堪,旦是收拾一下,倒还是可以用的。 于是下一处,她直奔县衙后宅。 有了前几次的来往,门访小厮见着是悦家夫人,立马换上了笑脸,接了拜帖后,很快将一行人引了进去。 这回,悦瑶没有过多的寒暄,而是开口直问教坊一事。 李泰楞了一下,便将自己知晓的一些关于教坊之事,道了出来。 自从他追随六王爷以后,别看他官不大,可皇朝之中的许多事,他都知道。没错!就是六王爷派下来的。比如这次设立‘教坊’一事。 这事说来也是巧了,六王爷因他献出沃土,皇帝心下大喜,命各部准备大量投入资源,准备待到来年,能让沃土遍布北遥。 有沃土这样的神仙法宝,只需静等一年,北遥空虚的国库,将得以弥补。长此以往,北遥国富民强将不再是幻想。 于是进献沃土的六王爷,得了皇帝赞赏,有些原本处于中立的势力,开始向六王爷那边倾斜。 三王爷眼见风向不对,竟弄出来‘教坊’来!同样是为充溢国库,三王爷此举在那些位高权重的统治者看来,实乃上上之策。 其原由有三!一则,一些犯官的家眷子女,可充至教坊。算是通过劳动,对曾经犯下的过错,进行弥补。 二则,偶有邻国之使前来,教坊官妓吹拉弹唱,也能活跃洽谈气氛,促使商谈之事,更宜谈成。 三则,教坊官妓除政派之外,平日里也能为北遥挣不少的银子。毕竟教坊的官妓,可不是那些私人经营的窑子可以比拟的。 教坊之所以叫教坊,就是用于教导这些女子行为礼仪等等的地方,可想而之,从这里教坊出来的女子,与那些只会挺胸摆臀的窑姐一比,一个成了天上的仙女儿,一个是地上的凡夫俗子。 你便可想,那些家中金银无数的大小老爷们,为之一掷千金,也不为过。 李泰还提到,一些权贵或是大户,竟相效仿于私宅教养家妓!于是便免不了有人胆大妄为的逼良为娼、强买强卖。 听完,悦瑶的心又沉了几分,原来这‘教坊’是因她而生!轻问:“李大人也要在边临县城建教坊?” “当然不想!六王爷曾言,此举实乃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错举!试想,如果百姓不得安宁,皇朝的政统也难以得到巩固。” 悦瑶脸上的沉重慢慢消散,心中也对李泰口中这位眼光长远的六王爷,有了些许好奇。 “六王爷还说,若皇朝鼓吹卖女是献身北遥,那以后的百姓会是什么样?只为一些银钱,就能卖妻卖女,若人人都无亲情,北遥将危矣!” 虽然认同李泰所言,可这是他们这些为官之人才需考虑的,悦瑶只是觉得这坑害百姓的玩意儿,全因她而起。 “既然六王爷能看清此事,为何不敬言阻止呢?”从李泰的话语中,悦瑶感觉这六王爷是个正直的。 “官场上的事,不是谁一言一语就能决定的。其实皇帝陛下也未免没有看清,只是北遥空虚的国库,急需填充。不然,若遇外敌,北遥将不复存在。” “那李大人会在边临县办教坊吗?”悦瑶问。 李泰摇头,回道:“不会!托悦夫人的福,边临县今年该缴的粮和税,都超过了皇朝的要求。只是,估摸着那些达不到的,定会设立教坊,以全皇命!” 其实回边临县的路上,悦瑶就已经想了些对策,之所以来见李泰,是因为她得知道,这教坊,是不是皇帝亲命,必须设立的。 如今知道只是为了缴粮纳税,那这事,也就变得简单了!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又是要作哪门子的妖 在李大人那边确实了一些消息后,悦瑶没有多言,拜别而去。 次日一早,悦瑶将曲怀仁、乔南、于春女都叫了过来。四人环坐于桌前。 “乔老板,徐家的酒坊,我已经拿到手了,烧酒这一块,咱们还得做起来。毕竟酿酒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烧酒也还是有市场的。以后酒坊出品,皆要烙上悦乔二字。这事,就拜托你了。” 说完,将一纸地契放到乔南面前。乔南一脸懵啊!这几月跟着悦氏,他乔家从当初的落败,又重蹬辉煌。 能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悦氏还会将徐家的酒坊,交给自己经营。甚至还将地契给他,这悦氏到底是气度够大,还是傻呢? “悦……” 乔南忽然哑声,他以前管悦氏叫妖妇,之后虽与悦家有了来往,他却从不曾敬称过她。过往种种浮现于眼前,乔南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竟有些崇拜这个二十出头的妇人。 崇拜她的气度与智慧,更崇拜她在商行里那杀伐决断的手腕,和雷厉风行的处事做风!这一刻,乔南在内心真真的认输了!然而,输给悦氏,他不但不觉得丢人,反而觉之得意。 于是东家二字,随口而出。 当场所有人都楞住了,商行里的规矩,他们在坐的都懂。若是朋友,则以名讳相称。若是同行或是同辈,家大业大的称其老板,家业稍小的以掌柜称之。 只有下属雇佣关系,才唤东家! “乔老板?”悦瑶连忙摆手道:“论辈份,我悦瑶称您一声叔叔都不为过。您是长辈,万不要再称什么东家。若是您愿意,唤我一声悦瑶,把我当您的小辈看待。” 任谁都听得出来,悦瑶语气中的诚恳。乔南连连点头,心下对这悦瑶更赞赏几分,这不骄不傲之姿,实属难得!也是于此,乔南便打从心里,将悦瑶当作了自家孩子。 在之后悦家酒坊的经营上,乔南可谓是处处为悦瑶尽心尽力。以至于悦家酒坊四个字,在乔南一步步的扶持下,走上了神坛。 这自然是后话,暂且不表。 酒坊交给了乔南,悦瑶是放心了,不为别的,就凭着乔南那股子拗劲,只要是被他认可了,乔南这人,是会与她同生同死伙伴。 与乔南相视而笑后,悦瑶将目光投向于春女。开口将此行都德县时,已经将李长柜提作了汉林郡掌事。 于春女点头,心里的愧疚这才稍退,毕竟自己口不能言,而无法为母亲分忧。整日里拿着悦家最多的月银,却做着最少的事,这反成了她的心病。 “春女儿,以后养殖场和养殖户的事,就交给你了!若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咱们一起面对!你是悦家的女儿,理应管着悦家的事。” 悦瑶的话,再一次震惊了众人。就连于春女半晌都没回过神来。众人都知道,悦瑶是真心拿她当自己女儿。 没等于春女回绝,悦瑶又对曲怀仁道:“曲大公子,咱们悦家这么多口子的生计,就托付给你了。” “悦瑶!你这是要出家做姑子去?”也只有没心没肺如孩童般的曲大公子,敢这么说。众人一连咳嗽别过身去。都不敢直视悦瑶身后的南宫越。 果然,南宫越一记凌厉的目光,曲怀仁就直呼救命了。 把事务安排妥当,悦瑶送走了众人。说是送,其实是众人逃走了才对。尤其是曲怀仁拉着春女儿挡在身前,跟个见了坏叔叔救娘庇护的小孩似的。 如今悦瑶将堂屋的一则耳房改做了小灵儿的睡房,七岁之后,这小丫头也该学会独立了。 出了堂屋,南宫越果然已经提着一坛子酒,在那等她了。二人如往常,挨身环坐,一边饮酒,一边抬头赏月,无论是残月还是满月,并不会坏了他二人心情。 “你想做什么?”南宫越问。 悦瑶摇头,并无多言,只道:“南宫越,你可愿随我赴死?” 心下一惊,而后却将酒坛放下,以手环腰,倾身吻了下来。缠绵悱恻之下,南宫越的唇摩挲在她的唇瓣上,似语非语道:“荣幸之至。” 将她抵至树杆,狠狠的吻了下来。虽不知悦儿为何会有此问,但只要他活着一日,便会护悦儿周全。 有夫如此,为妇何求。感受着霸道的吻,悦瑶再一次将自己交付了出去。 十几日后,边临县原本薛家荒废的宅院,被收拾了出来。当初薛家败落,这两处宅子便荒废了下来。 边临县中很长一段时日,这两处宅子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时至今日,看到其上挂出的悦家旗,众人方如梦初醒。 也是这时,众人才好奇起,如今的悦家到底有多少产业?显有人道,只怕是不输凤家了吧! 当然也有人觉得悦家再富,也不可能有凤家之大。毕竟凤家产业遍布北遥,而悦家也就在边陲三郡折腾一番。 就算买下了徐家铺子与酒坊,那也没能跳出边陲三郡不是!悦家最多不过,也就是挤身于落辉郡大户之中罢了。 不然,她悦氏也不会今日才将府邸迁至县城之中啊! 然而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两处宅子,并没有挂上悦宅的牌匾,倒是两处都挂上了‘学院’二字。 无人不好奇,悦氏这又是要作哪门子的妖? 有好事的,转弯抹角的去打听,方才听闻,悦家这学院,竟是只收女子的地方!尤其是那些没有谋生手段寡妇,或是失去劳动力的百姓家里的女娃。不分年纪大小均可。 只要符合其一者,都可入学院。传闻得入学院者,便每月有一吊铜板的月银可拿!最让人惊讶的是,传闻只要在学院里学成归来,即可入悦家当差。 这一重磅消息,当夜就掀翻了边陲三郡。口口相传间,似如天上掉馅饼的喜事! 尤其是汉林郡和向阳郡内,一些原本因无力抚养孩子,而打算将孩子送去教坊的男人女人们,更是连夜起程,拖着大大小小的娃,直奔边临县而来。 一时间,各处通往边临县的路上,熙熙攘攘徒步而行的人,越发的多了起来。那一身残破衣裳、蓬头垢面,似若逃荒。 边临县城在被买酒的车队挤爆之后,再一次被状若乞丐的孤儿寡母踏破了门槛…… ------------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得安身 一大早,李泰收到消息后,就开始来回在后宅踱步,自古民不安,则生乱的道理,李泰怎么会不知道。 眼下,众多外来且无生济的百姓,就睡在他李泰治下的边临县内。叫他如何安生?这一年,边临县好不容易走向繁华,如今可好,打哪来了那么多的难民? 约摸一刻钟,有衙役回报,将事情来龙去脉摸了个清楚。李大人这才知晓,那悦氏又不安生了! 心里愤愤不平,实不知,这悦氏又作的什么妖?正要派人去悦礼村将悦氏请来,门外就程来了悦字印的拜帖。 “去去去!将人请进来!”李泰烦躁的挥手催促。 悦瑶屁股还没坐下来呢,李泰就拍上了桌子。“你给本官说说,你是要反了这天不成?本官方得喘息,你这又是闹的什么事?” “李大人不是反对设定教坊吗?”悦瑶说。 李泰楞楞点头,那火气却是更旺了些。“你别给我往别处扯,这事和教坊又有何关联?” “怎么无关?这些人大是至汉林郡和向阳郡的穷苦百姓,大人且想,设教坊后,可是他们最先将女儿卖进去?” 这时候,李泰满腔的火气,瞬间熄灭。眉头皱起道:“你这是与教坊抢人?” “算不是抢吧!不过是给了他们更多的选择。亲情哪是三王爷鼓吹一下,就能蔑视的!” 李泰不再开口,来回踱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良久的沉思过后,李泰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两手一拍叫道:“好!本官力举悦夫人!” 于是,为了配合悦家,县衙户籍处,大开四方之门,为初到边临县的百姓们,以次递人头税的方法登记户籍,并指派落户所在村落。次递人头税,是指落户籍所需的三十个铜板,可是累积到明年再缴纳。 有了李大人相助,核实户籍后,倒是省去了让有心之人浑水摸鱼的机会。毕竟户籍上是不是死了丈夫,一目了然! 街上无处落脚的百姓们,顿时如得天恩。李泰也确实是个会做官的,一手以退为进,高呼天恩浩荡,拉起了皇帝陛下的大旗。 这出大戏唱了足足有月余,因着周边来的百姓们没有车马代步,全凭一双腿,平日里乘车也得四五日的路,用脚走上十天半月,实属正常。 所以悦瑶延长了录取时间。这些日子以来,一经核实为可录取的,一手签了卖身契约,一手将一吊铜板发了出去。 卖身契约,实则是以防一些有心之人,到学院来生事。只有签了卖身契,悦瑶才能明正言顺的护她们周全。 就如昨日,一个女娃刚签下卖身契,就有一群汉子狼狈的追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要上来抢人。 悦瑶上去问事,领头的蛮横无理道:“关你屁事!这妞是从我们老爷宅子里跑出来的!大爷劝你别多事,免得没有好果子吃。” “可有卖身契?”悦瑶问。 对方当然拿不出来,说不过,就打算硬抢。要不知道说人多胆就大呢!然而早就按捺不住的南宫越一出手,就将他们好好教育了一顿。 他们落荒而逃时,还说了不少的狠话。狠话嘛,悦瑶听得多了。要是个个都认真,她这日子,还真没法过了。 相较于边临县的热闹场景,汉林郡和向阳郡各处‘教坊’门前,可谓是门可罗雀了!只偶尔有一些赌鬼,会拧着自家女娃过来讲价。 这样的人不能说没有,可真的是很少! 这不,徐震光站在‘教坊’门前,一幅望眼欲穿的模样。这些日子,来‘教坊’的人是越来越少,就像今日,一早上了,才一个赌鬼来卖女儿。 他只好奇,都德县附近那么多没银钱过活的,怎么不见人影了呢?真真是活见鬼了。教坊乃是三王爷的要事,徐震光不敢怠慢,差人出去打听。 这一打听,徐震光差点吐血而亡……拍着胸口自言自语:“好你个悦氏!老子酒坊都卖给你了,你还让老子不得安身!” 可眼下骂与不骂,已经无法扭转乾坤。因为那些受生活所迫穷人,已经举家迁徙去了边临县城,徒留一些残壁断瓦的茅草棚罢了。 徐震光不死心,将人打发去了汉林郡各处。没想到一一传回的消息,都是大相径庭。 跌坐在地的徐震光,如丢了魂一般。看着自己设立不足一月的‘教坊’,脑子如一团浆糊,无法思考了。 教坊可不比其它生意,因着其利润可观,又属官有,收入大半都需上缴国库。且教坊乃是经三王爷亲自验证过的,若是他说教坊办不起来,那不是打了三王爷的脸吗? 原本还以为此机乃是他徐震光逆天之机,没曾想,竟成了今天这幅狼狈模样。 自视回天乏术后,徐震光将当下都德县的境况,与自己的狼狈处境,尽数写于信中,送去了京都秦家。 不日之后,徐震光等来了回信,信中虽不乏质疑他能力之词,可始终是亲妹,不会眼睁睁看徐家步入绝境。 于是徐震光按着亲妹所提,变卖了汉林郡各处剩余房产与铺子,举家迁徙去了京都。说是迁徙,在众人看来,徐家乃是步入绝境,无路可行。逃去投奔外嫁的女儿。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买下徐家产业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凤家打压得支离破碎的曲家! 不少人好奇,曲大公子跟随悦家不过一年,怎就如咸鱼翻身一般?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曲家在拿下徐家产业后,全数将徐家宅子改成了曲字牌的酒楼。 曲家新开的酒楼不仅能住宿,还一举打出了边临县怀容居的‘三大盆’菜式,尝鲜的食客络绎不绝,几处楼子一开张,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加之不久后,原本徐家的酒坊改挂了悦字旗。附近来买酒的车队络绎不绝而来,硬是将冷清的都德县,变得热闹非凡。 而曲家新开的楼子,更是被撑爆了,客房每日全满,绝无落空。这一空前的景像,再一次触动了县衙内的刘大人……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咸鱼翻身 悦氏翻天的本领刘行涣见着了,悦氏记仇的本领刘行涣也见着了!且看徐家就知道,不过是伤了她悦氏的一个小丫头,徐家就被整得退无可退,变卖家当转投别处。 那他呢?悦氏把产业转来都德县,是不是冲着他来的呢?刘行涣只觉一阵背寒,好半晌才将心情平静下来。 他不能等都会悦氏来找他,他得变被动为主动!于是立马放下身段,拜访了初到都德县的曲家。 曲老爷子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不是没见过官,而是真没见过主动拜访商贾的官。要知道为官者,就算其一贫如洗,他也能比商贾高上一头!自古如此! 不得不说,自家孙儿在与悦家交好后,虽有磨难,却也将曲家带入了更高的境界。虽说曲家如今分崩离析,可曲家手底下的楼子,与日俱增啊! 还记得分家之后,曲怀仁手下不过十多处,这才大半年而已,就多了十处新楼子。且生意自打开张以来,宾客如云。 这不,刚到都德县,连县令大人都亲临拜访。 曲老爷子拿着拜贴的手,激动得颤抖。一翻浓重的打扮后,曲家一众六人,早早就在门前恭临了。 好酒好宴自是少不了的,刘行涣不时于席间多与曲怀仁推杯换盏,二人相聊甚欢,尤如望年之交。 临走时,刘行涣甚至拒绝了曲怀仁备下的重礼,只是一再交待,若需他相助的,直管去找他。他此生只想为都德县百姓,谋得一片富庶之地。 曲怀仁也是个会做面子的,当即感动得热泪盈眶,直呼北遥有刘大人这样的一方父母官,乃是百姓幸事、北遥幸事! 擦脸抹泪的送走刘行涣轿辇,曲老爷子还依旧处于感动之中,曲怀仁转身就变了脸,一手搀扶着老爷子,一手挽着自家老爹的胳膊,对二位长辈认真说道起来。 “不过是个场面上的应酬,万不可当了真!” 曲老爷子不信啊!指责自家大孙子不明事理的同时,又是对刘行涣好一番赞赏。 “爷爷!他若真全心向着百姓,怎会与徐震光一同设教坊?再者,刘行涣当初可是有悖法曲,才叫春女儿受了那些要命的伤。但凡他刘行涣有一丝父母官的认知,怎会做出这些事来?” “那他好好的官做着,何必跑来我们家?都德县中商贾何其多,为何偏偏对我们曲家这么上心?”曲老爷子说完,也忽然意识到,这之中,似乎有着一股不为人知的意味。 曲家四个大老爷们往桌上一坐,曲怀仁方才回道起曲老爷子的问题。 “爷爷问得好!想必这位大人,是想通过我们,交好悦家!所以,爷爷、父亲、怀宁,我若不在家,你们万不可许诺任何事情,尤其是有关悦家的!悦家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此生只能以忠贞二字,回报悦家。” 众人点头应允,他们都知道,这一路走来,曲家步入没落,而后遭难。若不是悦家相抚,曲家早就残破不堪,陨落不过是时日问题。 也是这日的彻夜之谈,曲怀宁原本那丝心底的不服,已然变了样。原着,他觉得大哥对悦家太过谄媚,虽然悦氏曾救过他,可他曲家,也曾是落辉郡仅次凤家的存在。 虽遭了难,可家底在那放着!这是容不得别人看不起的!何论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悦家!然而大哥竟转眼成了为悦氏跑腿的小厮,这气,大哥咽得下去,他曲怀宁咽不下去! 然则这时,他方才知晓,悦家对曲家的不离不弃,才是更难能可贵的。毕竟自古商人重利轻离别。 在曲家最难的时候,就连有着血脉关系宗亲,都只会吵吵着分家,唯有悦家没有背弃曲家。他也打心里对悦氏服气了! 也是至此以后,曲怀仁曲怀宁两兄弟,甘为悦家马前卒,为悦家铺开了一片的大好河山。 且说逃去京都的徐震光,已经在京都旁的一处县城中,安身落脚。这处宅子是徐虹霓从秦家老爷那得的赏,原着是踏春落脚用的。 又有徐虹霓暗中相助,打着万家与三王爷那点交情,在这处经营起了‘教坊’。而徐震光也不是那种坐吃等死的,细心经营之下,还别出心裁的玩出了新花样! 徐震光的‘教坊’中,官妓们凭着外貌与技艺,被分为出了三六九等。模样娇俏且能歌善舞、能诗词歌赋者,为上等,仅四人且卖艺不卖身,名为‘四美’。 这四位小姐,也有着别样的背景。她们都是前朝犯官之女,因着曾是大家小姐,自然气度就与常人不同。 很快,‘金枝教坊’便因‘四美’于北遥名声鹊起。她们用才情和美丽愉悦了男人,男人则用金银装点她们的青春。 尤其是京都的权贵公子们,一掷千金之事,信手拈来! 真是应了那句,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甚至在官宦权贵中,男人们以能和‘四美’交往为荣。只要有男人相聚的地方,话题都是关于‘四美’的,若是哪个男人没有听过她们的曲、看过她们的舞,或是没有与她们同宴过,那都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以至于京都有临国外使来访时,‘四美’都会被调至京都,取悦众人。 悦瑶听曲怀仁讲得眉飞色舞,心下却对这个北遥国,有了颇多的担忧。群臣不思国危,孺子不思进取,更是宣扬以色待人,这样的皇朝如何不叫人心惶恐? 一想到钰儿,居然要入这样的皇朝为为官,心下免不了的担忧。可她相信钰儿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既然知道且不提,那应该是有所准备的。 一想到自家儿子以后要与这些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们同出同进,悦瑶就觉着,如今的悦家,还不如以成为钰儿的支柱。 打断了曲怀仁喋喋不休的描述‘四美’之姿,悦瑶向着一旁闷声不语的曲怀宁道:“你哥都入了四美的魔了,你可看好了家业,不要被他拿去一掷千金换美人一笑了。” 没等曲怀宁应声,曲怀仁就如同被老师批评的孩子跳脚道:“悦瑶!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她们再美,也没有春女儿好看!” 这不经大脑的话一出口,一旁的于春女羞红了面颊,寻了个添水的借口,夺门而去。 ------------ 第一百八十章 你喜欢他吗? 曲怀仁慌乱的要解释,曲怀宁却是干咳几声,忙追着于春女儿出去了。 厨房里,于春女添着水,曲怀宁却是静静的端在灶台前,添着柴。除了于春女,没人看到曲怀宁脸上的不自在,与一纵即逝的阴沉。 于春女就着瓢里的水在曲怀宁面前写道:你怎么了? 曲怀宁摇摇头,良久没有作声。于春女与曲怀宁相识并不算久,比起曲怀仁还是生疏一些,也不便追问,正欲起身,却被曲怀宁拉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打量曲怀宁,他和曲怀仁很像,却只限于五官,但眸子中的色彩却与曲怀仁完全不同。 曲怀仁似如孩童,有着一双璀璨的眸子,尤为灵动可人。而曲怀宁的眸子里,较为阴沉,甚至叫她看不明他的情绪。 正如他们的性格,别看曲怀仁混迹商行,练就了一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可那心性却如孩童一般,爱笑、好动。 尤其是与小灵儿在一块时,两人你追我打,抢东西还对吐舌头嘲笑对方。 可曲怀宁却没有这份童真,他无论何时都是静静的,静静的看着他们打闹,静静的听着别人说话,静静的做事。很多时候,你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你喜欢他吗?” 曲怀宁忽然问话,于春女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神有些尴尬,甚至没注意他的问题话,摇了摇头,逃似的跑出了厨房。 蹲在原地的曲怀宁似如放下了千金负担一般,似有似无的勾了勾嘴角。直待水烧好了,添满了茶壶,这才离开了厨房。 桌前,曲怀仁正在将曲家新开的几家楼子的情况,一一告知悦瑶。悦瑶不解道:“你家新开的楼子,就不必告诉我了!说说酿酒和养殖场货物的铺货情况吧。” “悦瑶!咱们两家可是事先说好了的!曲家楼子由你悦家供货,且由你负责提供烹饪方法,获利我们两家共分的。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你这是违约知道吗?” 如今的曲家可不同往日,直逼着凤家聚香阁,将‘怀容居’这块牌匾,几乎挂遍了北遥。虽说打的是曲家的旗,可悦家与占了五成的。 尤其是在边陲三郡,没有任何一个县城是找不到怀容居。而怀容居也因为‘三大盆’独特口菜的菜式,凭实力站稳了脚跟。 加之曲家这些年来,对于客户这块独有的经营模式与理念,更是将‘宾至如归’做到了极致。 同样经营酒楼的凤家就这么被比下去了,当初凤家打压曲家时,拿走不少曲家的楼子,如今因着聚香阁不景气,也开始陆续出手。 曲怀仁将这几月曲家楼子的收益,分出该给悦家的那份,递到了南宫越的手里。“哥,就属你最厉害了,找了个媳妇,就富贾一方了。” 看吧!曲怀仁总是疯狂的在南宫越的底线上蹦迪。若不是悦瑶及时将银票接了过来,估摸着曲怀仁在接触到南宫越的一瞬间,就该飞出悦家小院了。 “揍他啊!南宫越!他这么找死,你不揍他,我都看不过去了!快,揍他!揍得他十天半月下不了床,看他还敢不敢到你咱们院里来得瑟。” 悦滋灵极尽煽风点火之能事,又是挥拳又是跳脚的。 见着南宫越面色不好,悦瑶急忙冲自家闺女吼道:“回学院去!一回来就挑事儿!有这些精力,不好好学学记账!” “娘!”悦滋灵不乐意了,小嘴一撅,哀求道:“记账还用学吗?我五岁就帮你收地龙,何时为你算错过账?” “想不学也行啊!那就得先把算盘珠子扒拉利索了!瞅瞅你,去学院都小半年了,眼见着就又到年关了,同期的孩子就剩你了吧?你若是把心思都放到学业上,何至于到今天都出不了学院?” 一说起悦滋灵,悦瑶就觉得脑瓜子生疼生疼的。这丫头在蒙学被先生赶了出来,正好办起了学院,于是就把她放去了学院。 当初这丫头还一口一个要经商,这下好了,让她到学院去,她倒好,成天耍猫逗狗,惹事生非,连个算盘珠子都扒不明白。 第一期入学院的,因着曲家楼子和酒坊的扩展,也都分出去了。 “行行行!您别每次见我就数落!我明儿就回学院行不?难得回来一趟,我还有话和大姐说呢!”不待悦瑶再开口,悦滋灵拉着于春女就跑开了。 悦瑶叹气摇头,把手里的银票递回给了曲怀仁。 “银子先别分给我,当初凤家拿走不少你家楼子,眼下趁着他出手,赶紧拿回来。若是不够,再去南宫越那里拿些!把借条写好就成。” “还有利息,也得算上。”南宫越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几人齐齐向他看了过去,曲怀仁对着南宫越竖起了拇指,悦瑶却只能低叹摇头。 说起凤家,悦瑶倒是想起了凤宁,那件事之后,快一年了吧!凤宁就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音讯。 也不知,如今是凤宁做主,还是东毅做主? “算就算!又不是付不起!”曲怀仁赌气着,冲南宫越吐舌头。 在听到南宫越握得咔咔作响的拳头后,悦瑶忙将话题引向别处。“你今儿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分我银子吧?” “不是!我想北上!可是养殖场,产量不够啊!就悦礼村这点产量,勉强也就够边陲三郡的。我今儿过来,也正是想与你说说这事的。” 悦瑶这才想到前些日子乔南差人送来信,信中提及酒坊扩张,希望她能备出足够的银子来。 想来,曲怀仁是和乔南商议过了。既然曲怀仁也有意北上,那她就得好好合计着,怎么把原材料这块的问题解决了。 尤其是果园这块,悦礼村这一片果园和自己瞒天过海的,用匿境产的果子充数,才勉强应对现如今的酒坊。 想扩张酒坊,这点果子的产量是绝对不够的。于是,悦瑶将目光投向了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头…… 看来,还得再去找老叔一趟!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当悦瑶领着一大家子出现在村长于成家院子前时,李兰心一脸欢喜的迎了出来。 “真是难得,还知道带着姐儿们到我这里来逛逛。”说着,一把就将小灵儿抱了起来,可劲的亲了两下。逗得小灵儿咯咯作笑。 “李婶子,我们是来蹭饭的!”曲怀仁一甩束起的长发,那红色发带上绣花的金丝,闪出耀眼的光芒来。 于春女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对着李兰心弓身行礼。李兰心忙一手将于春女儿扶了起来,笑着责备道:“怎么?你这是不让曲公子说实话不成?” 曲怀仁来于成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打头回来时,就是一幅自来熟的模样。于成与李兰心倒也真是挺喜欢这个小孩心性的大家公子。 只觉得这公子平宜进人得很。又与春女儿走得近,约摸是觉得那两人挺般配的。所以两位老人也都真拿他当自家人。 倒是跟在曲怀仁身后,模样与其有几分相似的曲怀宁,这还是头一回来村长家。李兰心免不了多看了几眼。 悦瑶忙介绍道:“这位公子,是曲公子的亲弟,曲怀宁。今儿拖着一大家子来给婶子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进屋说!” 李兰心才开了院门,小灵儿就跑进去追着大锦鸡瞎跑。曲怀仁一惯发扬孩子般的心性,也去逗鸡玩,于春女则是站在院中,笑笑的看着二人追着那一院的大锦鸡上窜下跳。 而曲怀宁竟也没进屋,门廊前,目光来回于曲怀仁与于春女身上。眼中有着难以察觉的似有所思。 村长家的小院是去年底才新建的,差不多一人高的青石砖院墙,院中倒是没铺青石板,锄了两块地,种了些青菜。 又养了约摸二三十大锦鸡,那五光十色的羽毛,比着曲大公子的丝带一点不差。青石砖房是在以前的泥坯墙茅草房的基础上建的。 这青砖大瓦房多建了一左右的耳房,倒是把堂屋用来会客吃饭。 于村长是被李婶子叫醒的,出来的时候,还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不过一见着悦瑶,于成的瞌睡也醒了七八分。 “越小子,你也好意思空着手来?”于成爬上土炕,盘膝而坐。 南宫越将手里提着的两坛子酒举了举,放到了桌上。和以前一样,一句话没回。只有于成两眼大放精光,像是几百年没喝过酒似的。 扯着嗓子就叫李婶子多做几个下酒小菜。悦瑶扶额低叹:“老叔,我找您有正事!” “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说你哪次来,是没有正事的?”于成抱怨的嘟囔着。 反正悦瑶也习惯了于成每次都这么说,直接开口道明来意。果然,于村长脸色即可难看了起来。 “悦丫头!你现在的家业只怕是放眼落辉郡,都无人可敌了吧?还不够你折腾的?你家就两个姐儿一个哥儿,他们吃喝一辈子怕都花不完了!你也该收收心了吧!一个妇道人家,总这么站在风口浪尖的,也不好啊!” 于成是打心眼时里替悦瑶担忧,毕竟像李泰这样体恤的地方官又有几个?若是以后遇到看不过眼的,使些绊子,悦瑶定然麻烦不断。 毕竟悦丫头始终是个妇人!不好好在家教导孩子,出去抛头露面的,丢的是夫家的脸面,打的可都是男人们的脸面。 与其冒着风险出去,不如好好在家,经营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等到钰儿那娃子长大,继承了家业,想要再去做大或是怎么样的,他肯定不会拦着。 “老叔,咱们这十里八乡,刚落户下来的都是和咱们小于村以前一样,落了难的百姓。我想着,再弄上几片果园,也能雇他们来照看。毕竟学院每月一吊铜板,也只能够强不饿肚子。” “那些家中娃多的,只怕是吃的都不够。我就瞧到过学院里的孩子省下口粮,带回家的娃。我若是能给那些妇人们生计,也能让那些娃不亏自己的身体不是?老叔是过来人,当初你老自家再苦,心里都惦记着村里的娃娃们不是?” 对付于成,悦瑶已经驾轻就熟。只要她把话说到娃娃们身上,于成就肯定会松口。就像此刻,于成已经低头不语。 似乎回想到了当初小于村家家挨饿的时候,再抬头,老村长沧桑的眸子里浸满了泪光。 “行!悦丫头是个心好的!做了这么些个好事,天上的菩萨也不会让你悦家遭难!你可有相中的山头?叔明儿个就给你跑去。” 其实于成心里也明白,悦瑶为何每每买地,都往他这跑。要知道悦礼村已经没地可卖了,悦瑶要买的是别的村的,还是来找他。 这丫头啊,是给他送银钱来的!平日里这丫头隔三岔五的叫越小子送来,他不肯收,这丫头才会拿着这些借口,让他挣些银钱。 这边刚把老村长说动,外面的院子就传来吵吵声,悦瑶都不用看,就只知道肯定小灵儿又和曲怀仁吵吵起来了。 屋里的三人透过窗户看了眼窗外,谁也没动。因为没必要啊!谁都没有春女儿有用,只要那小妮子一个眼神,曲大公子就得憋着。那两人也就吵吵不起来了。 果然,只一会儿,外面就安静下来了。于成侧脸看了眼窗外,放低声音对他们说:“悦丫头,春女儿和那位曲大公子,是不是……” 于成见面前二人一脸不解,索性说了个明白。 “我的意思是,春女儿也老大不小了,那曲大公子上回不也说没娶亲吗?我看他两挺合适的。春女儿虽然姓于,可我看她和你更亲些,你得多上上心啊!” 悦瑶半晌没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门外台阶坐着的曲怀宁。这事,她还真不好说。这三人之间,只怕是……唉! “老叔,您就别瞎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要真到了那个地步,咱们做父母的拦也拦不住,不是?倒是墨哥儿,二十好几了,该给您老生个大胖孙子了!省得您老成天没事,瞬担心!” 于墨生,是于成老来得的小儿子。比钰儿早几年去县学,听说这两年随着师尊游历了少地方,一直无物旁物的要考功名。亲事也就这么一拖又拖的给耽搁了。 说起于墨生,于成又是一阵叹气…… ------------ 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名成了害人精 这一回,可不是南宫越与于成二人一语不发的将自己喝醉了。整个晚上,就听曲怀仁不停的说这说那。 边陲三郡各地的人文趣事,被他说得活灵活现的。就连平时最爱挑他刺的小灵儿,都一脸期待的在听。更别提一辈子没出过边临县的于成夫妇了。 或许,这也是他们喜欢曲怀仁的原由吧! 悦瑶注意到,春女儿对曲怀仁的照顾无微不至,而曲怀仁就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照顾,二人之间不知何时,竟生出了不易察觉的默契。 反倒是春女儿旁边的曲怀宁,默不作声的直饮着酒。于是,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入夜。于成早就喝得不醒人事,李兰心一边骂着,一边由南宫越帮手,抚进了里屋。 而曲怀仁和以前一样,喝得醉倒在春女儿怀里,嘴里还扒拉扒拉个不停。曲怀宁虽一直在喝酒,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一语不发的从春女儿怀中,背起自家大哥,先一步出去了。 南宫越从里屋出来,抱起土坑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灵儿,这才离开。 次日一早,悦滋灵坐着曲家那招摇的马车,由曲家二位公子送回了学院。悦瑶又将家中交给春女照顾,带着南宫越随于成一起,赶着自家马车去隔壁村看山头。 路上无聊时,于成说起将要去的王家洼。 和小于村一样,王家洼也是个以血脉族氏命名的村落,比小于村幸运的是,王家洼百年来一直子嗣兴旺。 就征兵那年,王家洼与小于村,征同样数的兵,可王家洼的男儿凭着多,同样百来户的村子,王家洼就不像小于村,一下就伤了原气。 王家洼里,哪家儿子都有四五个,你要是只生两三个的男娃,都会被七邻八舍的瞧不起,说你家子嗣不旺。 要知道,这些庄稼户们,可不像县城里的大小老爷们,妻妾成群。这些庄稼汉,大多只能娶一房,除非是那女人不能生养,不然几乎没有娶二房的。 毕竟老子娘一辈子也存不下多少银钱来,那些个聘礼银子,可拿不出那许多来。 说到这,于成看向远处,悦瑶猜想,老叔是想那个死在战场上的大儿子了吧!小于村的坟山上,不少空墓,都是那些被征去,没能回来的。 约摸个把时辰,南宫越的马车越行越慢了。老叔探头出去,道了句:“过了这个牌坊,一直往里走。” 这时悦瑶才从于成掀开的帘外看到一座木质的牌坊,上面两个潦草的字,看似‘酒乡’。于成回过头来说:“这王家洼,早二十年前,可是兴旺得很,家家户户烧酒,年年都有斗酒会,这酒乡的牌坊还是前朝皇帝赏下来的。” “那时候过来,没进村儿,就能闻到烧酒香味,若是那些没有点酒量的,在这住上一晚,都得醉上几天。” 老叔说起往事,一脸兴奋模样,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似的。 “那为何现在不烧酒了?”悦瑶问着,转头挑起车帘看出去,那些石头砌起来的半人高院墙内,能看到许多酒坊独有的‘气头’。 气头,是这里的俗语。其实就是烧酒房里独有的大烟囱,可不是给火走烟气儿的,那是用来给烧酒房走水气的,一般都约摸一抱粗细。 于成说的酒香,也是从这气头出来的。 王家洼如其名,四周环山,马车此刻就在半山腰上。一条铺着乱石板的马车路蜿蜒向下,隐约可以看到山脚下有一条挺宽的河。 如今刚进十一月,正是枯水期。细听之下,也能隐约听到水声。四周山体上的植被很茂密,一处处石头砌成的房子,坐落在绿色之间。 转了两个弯后,老叔让南宫越把马车拉上了左边的小路,不多时,就进了一处小院。和悦礼村不一样,王家洼的房屋似乎都没有院门,只用大小石头砌出来一个半人高的院墙。 “老王头!”老叔不待南宫越来扶,自己就跳了下去。驼着背嘴里唤着老王头,直往石屋而去。 见着老叔状如进了自家院子,悦瑶就没阻止。看着老叔又是抬石头垒墙,又是弯身去看人家鸡窝。不时的,还嘟囔着什么,蛋也不捡啊,地也不好好收拾之类的话。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老叔哪个小辈的家。 不多时,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比老叔还大上不少年岁的老者,一身深蓝色的粗布衣服,洗得都有些发灰见白了。 发须与老叔一样,已经全白。老者先是打量了老叔许久,像是没认出来。 “老王头,认不得我了?我啊!于成啊!”于成指着自己的鼻子,把脸往老者眼前凑。 半晌,那老子哇的一声,像是见了鬼似的。然后一把将于成搂进了怀里,两老头就这么在门前抱着,久久没有吭声。若不是看着那老者抹泪,悦瑶都担心他们是不是石化了。 之后,悦瑶和南宫越被请进了屋,屋里的陈设和两年前的于成家差不多,一样的简陋。那木桌放碗水上去,都吱嘎作响的。 老个老者叙了会儿旧,而后又悄摸着撇脸抹泪。通过他们的谈话,悦瑶听出来,两老头的大儿子,是在同时被征走的,也都没能回来。 比于成庆幸的是,老者家中还有四个儿子,如今都成了家,也都分出去了。 “老王头啊!这是咱村里的悦丫头。” 于成指着悦瑶,那老者打量悦瑶半晌,嘴里一直重复着悦丫头三个字,跟个复读机似的。老半晌,也没个结果。于成忙又给他解释道:“悦丫头!悦瑶!你咋连她都不知道呢?” 于是老者嘴里重复的悦丫头变成了悦瑶,忽然,老者面色一变,大呼一声悦瑶后,猛的站起身来,恶狠狠的对于成道:“你咋把她带来了!走走走,王家洼不欢迎她!” 这唱戏的变脸都没这么快的吧!老者硬是把他们所有人都搞懵了。于成连忙迎上去问:“咋了这是?她哪儿开罪你们王家洼了?” “咱可被她害惨了!赶紧走!真是个害人精!”老者像是完全听不进老叔的话,还是一个劲的撵他们。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凭啥打我? 三人硬生生被老者从屋里推了出来,于成不知所措。悦瑶看不下去了,一把将于成拉到旁边,对着老者问道:“我悦瑶把你们王家洼怎么了?” “怎么了?”老者因驼背一直向下的头昴起来,直视着悦瑶。骨节分明、皮肤干裂的手指向半人高的院墙外。 “你看看王家洼!以前的王家洼,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你再看看现在,大白天里哪家不是关门闭户的?” 悦瑶转身看了眼,之前他们进来的路上,悦瑶就注意到了,可当时她只以为村人们都出门干活了。 “你别急!有啥咱们慢慢说!”于成过来安抚半晌,那老者像是才透过气来,拉着于成的手说了起来。 这话还得从几个月前,悦瑶在县城建立学院说起。老者说,因着县令大人收了不少的人,都安排进了十里八乡空置的房屋中。 于是这些外来的人,接连住了进来。前不久,王家洼就开始有娃娃不见了。因着全村就一条路进出,村民们都没见着有啥外人进村来。 于是王家洼的人也没多想,以为是娃娃们贪玩,跑到山里迷了路。于是连夜进山去找,可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以王家洼的村民们,觉着这事肯定和住进村里的外乡人有关!因为他们来之前,几十年里,没一户丢娃娃的。 “这不,昨天又丢了好几个女娃,这两天还找着呢!”老者眉目一横,冲悦瑶吼道:“就是你!不是你弄那啥学院,就不会有那些外姓人,咱的娃娃就不会丢!” 一时间,悦瑶确实无话可说。南宫越忽然低语道:“我去找,等我。”这似如陈述,更似命令的冰冷语气,竟叫在场三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已经找不着南宫越的身影了。那老者气得直喘道:“行!就让你们找,我倒要看看,你悦氏有多大的本事!” 手一挥,老者转身独自进了门,嘭一声,将门关上了。于成面色尴尬对悦瑶道:“丫头,上车等吧!这山腰上,风挺大的。” 正要上车时,就听似有似无的哭声传来,很细!偶尔风大些,都能将那哭声隐去。听了半晌,悦瑶才对于成说:“叔,哪家哭得这么惨?” 于成是做村长做习惯了的,以前村里但凡有任何响动,就习惯去看,去处理。这不,于成站定听了一会儿,竟随着走走停停的往院外走去。 悦瑶忙从车上下来,追了过去,一路追着哭声走去,沿路下行,那哭声也越来越大。随着转了三个转后,就看到右手边上去的小路尽头,一处石屋的门,被拍得摇晃不停。 哭声和木门摇晃的声音,清晰了。二人小跑上去,刚进院子,就被几个妇人拦了下来。 于成将自己的身份表明,那些妇人本就没见过什么视面,听是一村之长,也就没了敌意。在于成的打听下,才弄明白,这里面关着的,都是被县令大人落户进王家洼的外姓人。 因着一连丢娃,王姓村人们一合计,连夜就将外姓人关了起来。按着他们的说法,只要把人押下了,就没人能将偷走的娃带出去。 趁着于成与妇人们说话的空档,悦瑶走到门边,里面忽然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抓着悦瑶喊:“夫人,您还记得我吗?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 那妇人紧拽着悦瑶,又将一张小脸杵到门逢前。因着是用铁链从外锁起来的门,两个门同时往外推,能有一掌大小的空隙。 悦瑶低头看去,满是泪痕的小脸,红得像被开水烫了似的,又目紧闭间,不时的会有牙齿磕碰的声音发出。 “小心他伤着自己舌头。”悦瑶忙呼,伸手去探额头,烫得下人。 正欲起身去找水,奈何那妇人拽着她,死活不肯松手。二人对视间,悦瑶忽然想起来,这妇人她是见过的。 学院设立时,一群汉子来拧一个女娃,南宫越还出手将那群汉子打了出去。当时她记得,那女娃领了一吊月银,转身扑进一个妇人怀里,不就是那个妇人吗? 虽然妇人的脸有污垢,眼睛也因为长时间的哭喊红肿不堪。依稀还是可以辨认的。 “放心,我不走。得先用水给他降温,再这么烧下去,会出大问题的。” 也不知哪句话起了作用,里面的妇人这才将手收了回去。悦瑶在院中舀了水来,那妇人以手为勺,盛了水就要喂孩子。 “不行!先在额头冷敷,这时候不宜喝凉水。会加重病情的。” 发烧最忌讳喝凉水,幸得那妇人听话,撕了裙角,给娃娃敷起了额头。起身回到于成身旁,对着那几个妇人道:“里面有孩子发烧了,怎么能这么将人锁着不管。” “我管她?那谁管我们?我们的孩子是他们偷去的!这是老天爷开眼!拿他们抵命!活该!”说着,还对着那门的方向淬了一口:“呸!坏了良心的东西!” “既然肯定是他们做的,你们为何不报官?将人这么关着,若是出了人命,你们谁担得起?” 悦瑶这么一问,几个妇人都不出声了。若他们真有证据,只怕是早报官了,怎么还会将人关在里面。 “大家都是做母亲的,何苦折磨对方?将门打开,去将村里的郎中请来,免得孩子真出了事,谁也不好交待。这天下,无论父母犯了多大的错,那孩子总是无辜的吧?” 悦瑶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不能放!谁知道那孩子是不是装的?早不烧,晚不烧,将他们关了,他就烧了?这也太巧了吧!没有找着丢了的娃,他们就不能出来!” 悦瑶手一抬,一耳巴子就打了过去,那妇人整个人都被抽转了方向,原本对着悦瑶的身子,面向了于成。 抚着脸,那娃人瞪着眼,刚要开口,悦瑶又是一耳巴子抽了过去,硬是将她转过来的头,又给抽了回去。 谁也没有吭声,旁边几个妇人都懵了,像是自己被打了似的,扶着自己的脸,直往后退…… “你、你、凭啥打我?”这回,被打的妇人不敢转脸了,背对着悦瑶问出声来。 悦瑶却是冷冷的道:“凭我也是做母亲的人!” 石房里那个烧得失去知觉的孩子,让悦瑶想起了钰儿! 且不论那孩子的娘有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只凭那孩子已经烧得不醒人世,门外这些妇人坐视不理,她就一肚子的火。 ------------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笑泯恩仇 “把门打开!”悦瑶怒吼。 “不、不行,村、长说的,得、得、得关着。” 好嘛!那背对着她的妇人,声音里掩饰不去的纠结,像是害怕却又不愿忍气吞声,干脆把老王头搬了出来。 估计这妇人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不是理政就是村长了。或许吓唬一下别的村妇还行,想唬悦瑶,她真是太天真了。 悦瑶沉声问了句:“你说什么?” 只一句,旁边几个妇人都瑟瑟发抖起来,眼里是想上前解释,脚却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只是话音未落,那背对着悦瑶的妇人,颤颤巍巍的过去,虽不情愿,还是将门打开了。这一开,悦瑶才看清,里面足有二十多人啊! 妇人居多,还有老人和一些半大孩子,其中还有一个少了一条腿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他们脸上布满了污垢,唇色灰白,瘫倒在地上或是蜷缩在墙角的。许是久不见光亮,能动的举手遮面,不能动的只是将眼闭上。 不难看出,这些人已经许久没有进食过了。或许连水都不曾给过吧!这种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已经让他们眼中没了生气。 以至于大门打开了,都没有一人想要夺门而出。他们只是稍微挪了下位置,继续在那躺着或是坐着。 顾不上那许多人,悦瑶上去把妇人怀里的孩子平躺下来,摸了下手心,烫得有些吓人。“去请郎中!”悦瑶说。 然而门口的妇人一个没动,孩子的娘沙哑道:“村里穷,没有郎中。” 悦瑶指着院中半大的水缸说:“烧水!马上!” 这回那几个妇人倒是动了起来,因着村人们家中都会堆积柴火,很快就在水缸周围燃起了火。 穷人家中,是不可能有浴室的。悦瑶这才命着她们就着水缸加热。趁着加热水的空当,悦瑶又命妇人从家中取来了被子。 这种没有棉絮填充的被子,在百姓家中很是常见。那棉花多精贵啊!使不起,也是自然。所以,常有这种将不能穿的衣物,一层层叠加起来,再以针线将它们固定。 发烧时,最常用的办法,便是物理降温,三十六度的温水浴,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探了下水温差不多后,悦瑶寻了根材将燃烧的木材挑堆到了一边去,这才将孩子抱了过去。 又命着旁边几个看的妇人,拿被子在水缸外围,围了一个圈挡住风。 衣服也不脱,直接就放进了水里。孩子痛苦的表情,在浸入水后,瞬间消失,一旁哭得已经没有眼泪的孩子娘,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 于成过来,将一碗温水递给孩子娘,那妇人感激点头,慢慢的喂进孩子嘴里。约摸四五柱香的功夫,失去意识的孩子,可算是慢慢清醒过来。 因着之前烧得厉害,孩子眼白都泛着血色。那妇人忽然跪倒在悦瑶脚边,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的磕头。 “别磕了,孩子几天没吃饭喝水了?”悦瑶问。 孩子发烧很常见,但是若孩子不能得到水份的急时补充,身体的电解质就会出现紊乱。 “两天。”那妇人的嗓子嘶哑得近乎失真。 一个连郎中都没有村子,想要找到精米,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于是悦瑶让孩子娘去找屋里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的娘,无如如何,都得要些奶水过来。 虽然不知为何耽搁了些时间,好在是要了一小碗过来。 等到发烧的孩子慢慢喝进去后,整个人明显好了许多,体温虽然还没正常,好在已经低了下了。 把他一身衣物脱尽,就着被子将之包裹好,方才递进孩子娘怀里。此时两个同为母亲的人,只一个眼神,已经将一切情绪传送入心。 此时,村里一阵锣声炸响,就听一个声音大喊:“找着了!找着了!” 那几个守门的妇人抹着鼻涕眼泪,也不管这边了,寻着锣声跑去。没一会儿,村里就响起了一阵的哭喊声。 南宫越回来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悦瑶给石屋里不能动弹的村人,分水分食。 于成手里动作不停,嘴上也没停,一直让众人理解王家洼的村长,说他做这些虽然过激,无非都是因为太过担忧村里的娃。 随着南宫越之后来的,还有驼着背的老王头。老王头忽的一下,跪在了石屋门口。“是我冤枉你们了。” 合着南宫越出去这会儿子,不仅找着了孩子,还将偷孩子的两个男人一并抓了回来。本来他早就该回来的,奈何孩子带不回来。 他还只能在山里寻了半晌王家洼的村人,这才耽搁不少时间。 这会儿子,村里是乱了套,被南宫越绑回来的两个偷儿,被村里年青力壮的拧了去问官。被救回来的娃儿们,和妇人哭做一团。 那些想要过来的道谢的村人,在感受到南宫越一身的冰冷后,依然没有勇气过来。他们这些个深山里的村人们,老实得让人觉着有些可怜。 等着老王头将这里的事处理妥当,他们才又被老王头请去了他家。这回没有恶言相向,反倒是做了两个小菜,摆了一坛子烧酒。 两个老头似如江湖,一碗酒之后,一笑泯恩仇。酒过三碗,于成提出买山头的事儿。这回老王头很是配合,拿出和于成家相视的一本册子,看了半晌,报了价。 平日里家里的账都是南宫越算着的,悦瑶看向南宫越,见他点头,又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放到桌上。 老王头一口酒卡在喉头,憋得脸红心跳,一阵的咳嗽。于成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虽然也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的百两银票。却比老王头沉稳多了。 悦丫头嘛,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能拿出这么多银票,一点都不稀奇! 可老王头呢,活了一辈子,哪怕是前半辈子生活还过得去时,他可是连百两银票都不曾见过。 他见过面额最大的银票,也就五十两。就这事儿,他还在王家洼吹嘘了大半辈子。每每描述走那张五十两银票,后辈们都能听得两眼发直。 颤抖的放下酒碗,心跳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的,他甚至没有勇气去接。 “两千三百两,你们村周围的三个山头。”悦瑶说。 可老王头这时耳朵里一直嗡嗡作响,悦瑶的声音就像是从天外传来的梵音似的,久久回荡在耳边……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兄弟,你TM是个唱戏的吧? 到最后老王头还是没敢去动那些银票,还是于成帮接了过去,两个老头约好了时日,一同去县衙签属了红契。 那县衙过户的小吏,见着于成,跟见了祖宗似的。又是抬椅,又是倒茶。硬是将老王头都看傻了。 一边办着手续,一边就听那小吏不停的说:“于村长,你跟悦老板这么熟识,啥时候也在她老人家面前,为我提上一嘴。我在这户室,都坐了好些年头了,给您老办了那些事,哪件不利索?” 许久没出过王家洼的老王头,算是开了眼界了,没想到小于村出了一个悦氏,富庶一村不说,就连于成都这么受抬举了? 年轻的时候,他们王家洼也算得上不错,可他从没得到过这样的脸面。或许真是自己长久没有出村了,这外面都变了天? 那悦氏妇人,以女子身入商行,不但没有被排挤和歧视,还混得这般的风生水起? 回来的路上,于成语重心长道:“老哥哥,悦丫头就是个活菩萨,心肠好不说,为人正直。这回她一说买山头,周围十里八乡的,哪个村没有几座荒山?我不就是看着当初你王正拉扯过小于村一把,我这是在报恩!你可别拎不清,好好帮着悦丫头,王家洼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而悦瑶却在从王家洼回去的路上,从南宫越口中得到了一些发人深思的信息。 比如,那两偷儿说的,他们专偷女娃,为的就是将女娃儿们带到京都去,听说那里有个教坊,专门买三到五岁的女娃娃,只要娃娃天姿聪慧,给的那就是天价。 于是南宫越多问了几句,两个偷儿就提到了‘金枝教坊’,说是自打金枝教坊的四美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之后,许多教坊想学着金枝教坊的路子,筛选出他们觉得可以的苗子,从小打造。 南宫越听到这,多问了一句:“那他们看不上的孩子呢?怎么处理?” 没想到那两偷儿居然道出了更为使人震惊的消息! 自打四美之后,许多民间的私窑,从中嗅到了商机。于是把讨好客人做到了极致,窑主们开始细分客人喜好,于是从中发现,有些人有喜好幼童之癖! 于是私窑主们,开始在背地里买卖孩童。像他们这样的偷儿,就是应这些需求而生。无论孩子天姿如何,只要是个女娃,就不愁卖不掉。 偷了去,先让教坊的选,一是因为教坊给的价高,二是因为教坊乃属官家,将娃儿买去了,也不怕东窗事发!他们这些偷儿,才会尤其喜爱与教坊做生意。 若是教坊看不上的,再拿去私窑卖掉。私窑虽给价钱低些,却也比卖不掉强。所以如今偷女娃娃,在不过几个月的时日里,竟生成了一个背地里的行当! 南宫越夹了菜放到悦瑶碗中,轻声道:“无需担忧。我来处理。” 被话惊醒的悦瑶楞神片刻,不知其所言。直至晚间,她敲响西厢房门,却无人应答后,忽然才想起来,晚饭时,南宫越的那句:无需担忧,我来处理。 今夜也不知是伤心的人太多,还是泪落得太多,一团雨雾,将月亮包裹了起来。山林间一个黑影忽上忽下,有如鬼影一般穿梭在林间枝头。 不时的,引得山中惊鸟扑飞而起。 越是夜黑,一点亮光就会尤为明显。几个山野村夫模样的汉子,围坐在小小的火堆前,一丝不易察觉的肉香,弥漫于荒野之间。 “大哥,听说边临县境内,很是邪乎啊!咱们还是少在这呆着吧!货也差不多了,早些出境才好。” “瞧你那怂样!你懂啥?这边临县可是福地!” “大哥说得没错!只要那什么学院一日开着,就会更多带着娃过来的人,咱们的货,才能源源不绝不是!” “聪敏!”被叫大哥的村夫竖起拇指,二人相视而笑,举起酒坛干了一口。 “可是,傻大家两兄弟,出去都四日了,怎么就不见回来呢?大哥,那两缺心眼儿,莫不是带着货,自己寻买家去了?” “呸!就凭他两?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且放下心来,等他们回来,咱们就带着货走山路出去。” 几人齐齐转头,看向一颗大树下,而后同时笑了起来。而那颗三个成年人方能环抱的树杆上,捆着一圈小女娃。 火堆旁的几人并没有看到,就在他们目光看过去时,不远处村枝巅头,一道黑影正随枝摇晃,仿佛那黑影就是村的一部分。 “不知,是谁借你们的胆子,敢到我的地盘上作乱?” 黑影从天而降,有如天神一般,黑色的袍子,被夜风撕扯得咧咧作响。火光照印着那银色的狐狸面具,使它看上去,如染了血一般。 而那双血瞳中的黑,就如同死神的枷锁,已然将索命的镰刀,伸向了几人。 “狐、狐、狸面具!是他、他、真、他来了!”一人双腿发软,手脚并用,如狗一般,想要逃离。 “呸!”被唤大哥的男子,淬了一口痰,大大咧咧的看着黑衣男子,冷笑道:“谁TM在这装神弄鬼?真TM以为有个面具,就能装大尾巴狼?兄弟,你这打劫的方式,挺独特啊!” “怂货!”大哥踢了一下身旁面带恐惧,失魂落魄的小弟,骂了句:“真TM丢脸!都给老子起来!看不出这是来劫货的吗?艹!” 要不怎么说小弟一抓一大把,能当大哥的就一个呢!他若是和这些怂货一般,还当什么大哥?发什么财? 果然,几个之前失了魂的,被这么一骂,倒是清醒了不少。虽然还是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可至少能握着刀站起来了。 “说说吧!你那些兄弟躲在哪儿啊?”大哥似笑非笑的向着黑衣男子问话。不时的还将手里的大刀,于胸前抹来抹去。 “我的兄弟啊?”黑衣男子四下看了两眼,呵呵的轻笑起来,然后轻飘飘的说了句:“到处都是啊。” “哈哈哈哈哈!”大哥笑了起来,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还装啊?兄弟,你TM不会是个唱戏的吧?”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早就说,这桶小了! “这戏,我敢唱,你敢听吗?”如暗夜死神般的黑衣男子手腕翻转,一只竹笛凭空出现。 顿时,对面的人群沸腾了,刀剑落地发出的铿锵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一声声尖叫。 “都TM给我回来!这不过是他唬人的玩意儿罢了!都回来!” 然而,笛声轻扬而出,婉转悠扬,四周树林由远而近的响起细碎脚步声…… 直到一双双莹绿色的眸子,藏匿于黑暗之中,这一回。之前那个站得最稳的大哥,是真的慌了。 手中大刀一丢,整个人匍匐在地,对着不远处的黑衣男人,磕头求饶。然而,已然晚了。 尖叫声、兽鸣声,与血腥的气味,给这寂静的夜增添了前所未有的活力。火光微动间,一道道野兽的身影匍匐在地,或是挣抢,或是低吼…… 很快,徐了地上一滩滩血迹,和撕扯下来的碎布条子,那七八个壮汉,全数被吞噬殆尽。 不远处的大树之下,被捆着的十几个小娃娃,不知何时已然昏迷。那男人,长叹过后,笛声回转,一头头森林狼去而复返。 于是森林中,只见一黑色人影携笛声跃身前行,身后是一串嘴里叼着小娃的森林狼。而那男人就如头狼一般,身后的狼群紧随其后。 直到那些娃娃被堆在一个农户的门前,狼群悄声退去,男人手中笛子不见,就着脚边的石子,随意扔向院内房门。 见着农户亮起了灯,男人跃身隐入黑暗之中…… 边临县人口稀少,所以村落并不多,相较之下,深山的面积就较为宽广了些。黑影跃动之间,不时于高处,寻找着夜色中微亮的火光。 悦瑶一夜无法入眠,只要小院中稍有动静,她就会起身查看。见无人影出入,她又低落的回到床上。 然而,直到天亮,她都不曾等到南宫越回来。直至正午时,衙役打马直奔村长家而去。 很快,衙役急骑离去,于成却是提着锣敲打着,在村里大喊:“有没有家里丢了娃的?赶紧去县衙认认啊!” 悦瑶忙追出去问,这才知道,方才衙役来通报,一大早的,附近几个村子的村长,就将一些不认识的娃娃们,送去了县衙。 因着娃娃们小的才二三岁,大的不过四五岁的,又道不明来至哪里,只能这样,通知到每个村子。 也是从这天起,边临县中,不时有关玉面阎王的传说,在民间兴起。虽然百姓依旧不敢提那名讳,却以狐狸面具四字代之。 有人提及,就会有人好奇。无人不谈,为何销声匿迹已久的那位,会忽然现身边临县?这是祸还是福? 以至于县城中人人自危,只要太阳落山,县城就如死城一般,街道上除了打更的,你再不会见着别人。 县城中的酒楼、窑子,无不愤恨的,毕竟人们都不出来了,他们就无生意可做了呀!可再气又如何,别说得罪,就是那人的名讳,他们都无人敢提。 可对于这些天丢了娃的村人们,这却是上天普度众生,为他们寻回了找不着的孩子。接连两日,都会有村子赶着牛车或是马车来送娃进县衙的。 以至于消息传出去后,附近只要是丢了娃的农户,竟都在县衙门前等了起来。每每有车送来娃儿们,大家伙就轮流上去辨认。 找着的抱着就是一顿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找着娃的,默默抹泪后,退出去,依旧等着。有些第一天没等到,倒是第二天等到了。有些甚至等到第三第四天,方才认到自家娃娃的。 以至于,一些没找到自家娃的农妇们,相互安慰道:“别难过,咱们在这等着,指不定就真能找着。” 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半月有余,每日有人过得提心吊胆;有人过得撕心裂肺;也有人相互抱团安慰。 直到二十八那晚,南宫越前脚落进院中,后脚就被人扑了个满怀。一股独特的淡淡花香,将他的全身的疲惫包裹。 抵着她的头,南宫越忽然想起,与她初识时,那晚,他也是这样回来,差点被这小女人抹了脖子。弯起嘴角,他轻声道:“让你担心了。” “南宫越!你不可以再这么不吭一声的走掉!再有下次,我不会再等你的!” 上一世,悦瑶是个孤儿,上半辈子,不知情亲为何物。下半辈子,她全身心打拼事业,功成名就之时,她身边虽然男人不少,却从没体会过爱为何物。 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然而这些天,她吃不下,睡不着,甚至无法思考。 只能没日没夜的想起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眸子,和那张只需看过一次,就能叫你失魂落魄容颜。 他的冷漠、他的浅笑、他的凝视、他的一切切,不停的在她眼前流转。直到他回来了,真真切切的被她拥在怀里,她的心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悦儿,我不会离开你的。”简单的话语,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海枯石烂,甚至一点也不浪漫,可是偏偏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一瞬间就让悦瑶的心稳稳的落了下来。 因为他们之间,就是这么简单,没有绚烂,却无比真实。 “去洗洗吧,这身味……”一言难尽。 悦瑶没有夸张,南宫越身上的味真的……很复杂。像是浸满了湿气略有霉味,却又带着股血腥,还有一丝丝动物身上的气味。真不知,他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 水虽然是悦瑶烧的,却是南宫越自己提的,按着南宫越的话说,她家里又不是没有男人,不必做这些体力活。 于是这一次,破天慌的,在南宫越前脚将自己泡进浴桶中后,悦瑶推门而入。 以往二人也不是没有这样同处浴室过,相较于悦瑶的面红耳赤,南宫越倒是坦然自若得很。 “看吧!我早就说,这桶小了。” 被他这么一说,悦瑶整个人顿时民了煮熟的虾米,那脸啊,红得像是要冒出血来似的。 虽然此刻她只觉得口干舌燥,不自觉的添了下唇。 “既然悦儿这么急,那我只能委屈一下自己,先满足悦儿吧。” 说着,一把将悦瑶拉入桶中…… ------------ 第一百八十七章 要她宣扬教坊?想都别想! 几日不见的相思之苦,因浴桶的四分五裂而告终。一地的狼藉掩盖去两人方才的激情。 “都怪你!”悦瑶羞红了脸,方才发生的一切,如梦如幻。扯了衣裙裹着就要走,却被南宫越猛的拉了回来,被他打横抱起,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了门。 真是幸亏了家里无人,不然悦瑶只觉得自己这张老脸,真是没地方搁了。拳头捶打着南宫越坚实的胸膛,那些埋怨的话,却没敢说出嘴来。 这可是光天化日啊!她虽然老大不小了,却也不至于活得没脸没皮吧! 或许是南宫越真的累了,回到床上不久后,悦瑶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此刻她的大脑才有空隙,回想方才他说的那些事。 比如,他说,边临县已经无事了。虽然南宫越没有直言,悦瑶却是已经确定,那些被找到的孩子,应该就是南宫越所为了。 那他这一身的疲惫与淡淡的血腥之气,也就有了解释。 上一世,悦瑶不乏听说,爱屋及乌之论,当时不过笑笑而已,只觉得这样的事,不过是个笑话或是自欺欺人罢了。 直到此刻,她才体会到,什么叫爱屋及乌。南宫越这样冷情冷性之人,竟为了她,护起了一方安宁。 手指划过俊逸的轮廓,与南宫越相处两年了,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份沉重的爱意。 这一世,她不会辜负他,无论将来会有如何境遇,她都会坚守这份爱。似如誓言立下,悦瑶如蜻蜓点水般的一触而过。 不曾想,南宫越闭目浅笑道:“悦儿这般赏脸,为夫即使拼了性命,也得好生接着了。”不过一瞬,他的吻如暴风骤雨般,宣泄而来。 惊得悦瑶全力抵挡,这才挣脱开来。红着脸下了床,着急忙慌的穿好了衣裳。悦瑶没好气的看着侧躺于床的俊美男子道:“大白天的,别胡闹。” 如今的悦家总有忙不完的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上门说事。若是万一来了人,被别人撞见,她日后还怎么与人见面? 不过瞥眼间,却见他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挑过额前碎发道:“我会乖乖等天黑的。”其中意味,个自体会。 看着他那一脸期待而又诱人的模样,悦瑶的小心脏差点就从嗓子眼跳了出来。于是手忙脚乱间,竟没留意腰带都系反了。 果然,她前脚从出了门,正准备卷袖子做饭。悦家小院就有人叫门了,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悦瑶上去开门。 门外的李婶子,蹙眉道:“丫头,大白天干嘛呢?瞧你那做贼般的模样。” 原本不过是打趣的话,却叫悦瑶更加慌乱了。正结结巴巴应话时,又听李婶疑惑道:“哟,你这是昨晚没睡醒啊?还是现如今兴起腰带反系的风啊?” “呵、呵呵……”悦瑶慌乱的转过身去,忙将腰带重新系过了。心里却是狠狠的将南宫越吐槽了一翻。 半晌,悦瑶才平稳了心神,使着倒茶端水的由头,遮掩着自己的慌乱。“婶子可是有事?” “怎么?没事儿,还不能到你家坐坐了?”李兰心一脸坏笑的左瞥右瞧。 “婶子!”将茶盏递过去,拉了拉李兰心的袖子。 见惯了往日里悦瑶冷峻不惊的模样,这女儿家的神情,逗得李兰心笑得合不拢嘴来。一翻逗乐后,李兰心才说:“丫头,你叔叫我来问问,王家洼的山头,你是打算买来看的,还是买来用的?” 这一提醒,悦瑶才想起来,红契都到手大半月了,她竟放在那没管过。这些天,她没日没夜的想着南宫越,倒是将这事给耽搁了。 “还有这个。”李兰心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信纸上没有盖印,也不知是谁留下的。 接到手里,方才知道,是曲怀仁留下的,看着这墨迹,像是才写不久的。于是悦瑶的脸再一次的红了。 “曲怀仁他给您的?”悦瑶不但不敢抬头,反而将头埋得更低了。此刻她真的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她又不傻,想必是方才她和南宫越在浴桶里时,曲怀仁来过了…… “方才曲大公子来找你叔,说是你不在家,请你叔代为转交。这不,我从地里一回去,你叔就叫我送过来。”说完,喝了茶,李兰心识趣的拍手起身:“行了,话和信都带到了,我得回去给那老头子做饭。” 悦瑶点头,没有作答,这还是她第一次,没留李兰心下来吃饭。送走了李兰心,悦瑶将信收好,进了厨房,做了五个南宫越平时喜爱的吃食温在锅里。 这才慢慢坐下来,细细的看着那封信。 信中提了几件事,一是乔南那边催着酒丸子、花和果子用得差不多了,得赶紧送些过去。二是这些天,凤家一连出手了好些原先吞掉的曲家楼子。 凤家像是瞅准了时机似的,要的价还不低。可曲怀仁一心想要收复失地,顶着一口气,硬是接了下来。希望得到她的理解。 关于这点,悦瑶自然是支持曲怀仁的。毕竟曲家做得越大,悦家产业之物就能占有更大的市场份额。再则,只有曲家楼子越多,学院里学成的孩子,才能有去处。 而且她说过,对凤家是不会手软的。与凤家之争,估计已经不远了。曲家作为利器,吞噬凤家产业,当然是越多越好。 三是,凤家像是与徐家接上了头,‘金枝教坊’的‘四美’,已经受邀于多地的聚香阁,尤其是京都与‘金枝教坊’所在的郡县。 因着‘四美’的到来,为聚香阁注入了生命,原本逐渐冷清的聚香阁,顿时热闹不少。 那些大小老爷和公子哥们,忽然调转船头,有事无事都会去聚香吃上一席,就为了等到与‘四美’见上一面的机缘。 因此,聚香阁大有翻身的势头。 信的最后说到,各处怀容居生意略有下滑,若是不作应对恐生变故。之后,曲怀仁说了句,接下来的半月或是一月,他将北上。再有消息,会及时传回。 “应对吗?”悦瑶以手托腮,沉思起来。“保暖思Y欲,此乃人之常情!难不成,要她也去宣扬教坊?想都别想!”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再一次推上了风口浪尖 曲家各处的怀容居,是有着产品本身的优势的,所以既使生意稍不如前,也不可能出现断崖似跌落。 ‘四美’的出现,能吸上走的,大多不过是喜爱的热闹的一些人罢了。这样的人,一好利;二好名;想要将他们夺回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十一月的天,正值秋末初冬之际,乃是移栽果树的最好时节。因为秋季是果树根系生长的第二次生长高峰。 且由于气温逐步下降,果树水分蒸腾作用逐步减弱,更有利苗木成活。再者,还能省时省工,因为此时土壤湿度大、墒情好、气温低、水分蒸发量小、需水少,可节省浇水次数。 所谓:秋植果树先长根,春植果树先发芽。 眼下,先把果园建起来,才是正事儿。晚饭时,悦瑶将自己的想法和南宫越说了,于是次日一早,一院子的果树苗就明正言顺的出现了。 但凡有人问起,悦瑶都大大方方的说,南宫越离开十来日,就是去买这些果树苗去了。其实,这都是悦瑶当夜从匿境中移出来的。 这么大规模的建造果园,自然再一次将悦家推上了风口浪尖之上。十里八乡的人都跑来问悦家是不是要雇长工。 果园的移栽悦瑶是交给于大林来办的,而红蓼的移栽则交给了王雨山。如今的王雨山和于大林,早就不似不初因为四肢不全,而受人瞧不起了。 自打进了悦家,且尽忠职守两年,从长工做到管事再到掌事,这一过程让两人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初那些说着风凉话,瞧不起他们的,如今见着他们那都得躲着走。心里的后悔就更是不言而喻了。 也是因着移栽红蓼,悦瑶才知道,原来王雨山就是王家洼的人。这不,一大早的,王雨山就在于大林的帮助下,已经长满小溪两旁的红蓼移出了一半。 今年的红蓼在九月正值时节,已经采摘完成。酒丸子则是王雨山按着悦瑶教的,亲自完成的。 养殖场和酒坊现如今也都各有了十辆马车,所以移栽的事,也就省事多了。二十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拖着植物往王家洼去。 让悦瑶没有想到的,王家洼的村民们,因南宫越为他们寻回了被偷的孩子,自发的为果园筏出了空地。 王家洼的男人们,早早就上山帮着于大林移栽果苗去了。以至于王雨山拖来的两车红蓼就只能让自己带来的四个长工忙活。 因为要下到山脚河边,他代叔的驴车很是不便。一些妇人见了,好心上去帮忙。说话间还对王雨山好一番赞赏。 而无法下到山脚的王雨山,只能在山腰处,这么隔空望着。就怕移栽出什么岔子,坏了来年的收成。 同样站在山腰处观望的,还有一个妇人。正是那日被悦瑶打了的妇人,因着自家男人被村长叫去帮悦家,心里就很是不爽。 可王雨山并不知晓那日之事,他与这妇人说不熟识,但也算得上有些牵扯的族人。虽然到了王雨山这辈,他们很少走动了,可父辈那代,两家还是相互关照较多的。 这妇人姓文单名一个惠字,她男人与王雨山同姓王,但属王姓旁枝,免强算得上是王雨山的兄长。 这种半生不熟的见面,是最为尴尬的。于是王雨山倒先与那妇人打了招呼,然那妇人却是皮笑肉不笑了,哼哼两声。 “山子啊!你说你好好一个大男人不做,偏要卑躬屈膝的去给个妇人做活。不怕你爹娘从坟里跳出来骂你丢王家的脸吗?” 这话一出声,旁边一些好事的妇人也都跟着围了过来。她们都是从更远的村子嫁过来的,对小于村悦氏妇人,偶有耳闻自然好奇。 王雨山敬着她,没说话。哪曾想文惠冲着山脚淬了一口道:“不要脸的小妖精,不就是勾搭上凤家大公子了嘛,有银子咋了?还不是用身体换来的!” “惠嫂子,悦氏真与凤家大公子那啥啊?”旁边妇人凑过来打听。 文惠鄙视的笑道:“可不是,听说,这悦氏就是个妖精变的,得了凤家的银子,还吸了凤大公子的精魄,你们可得小心了,别让自家男人被那悦氏吸了去。” “文惠!”王雨山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道:“我们东家是正正当当的商人!” “哟!商人?这北遥上下几百年,何时出过女商人了?我看,她就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依我看,她和别人谈生意,都是在床上谈的吧?” “你!你休要胡言,毁我们东家声誉!若是再胡言乱语,我就抓你去告官!” “哎哟,小山子出息了啊!莫不是连你这没了下半身的人,都被她吸了魂去?” 就听一记耳光的脆响,王雨山扬起的手,这才慢慢的收了回来。文惠忽然被打,一时没留神,失去重心倒在地上。 旁边几个妇人忙上去扶,文惠脸一黑,推开几个过来的扶的妇人,起身就冲着王雨山扑了过去。 前些日子她当众被悦氏打,害得她近半月不好意思出门儿。今儿又被王雨山当众打耳光,这些人都当她文惠是好欺负的吗? 悦氏她打不过,难不成还干不过只有半截身子的王雨山! 被文惠这么一扑,小驴车侧翻,王雨山跌倒在地,那文惠扑上前去,骑在王雨山身上,两手就往王雨山脸上扇。 毕竟是上过战场的,王雨山以手护着面,倒也没叫文惠得去了便宜。 这边一打起来,看热闹的也多了不少,可就是没一个上前去制止的,人群围成一圈指指点点。 直到一个妇人推开人群冲了进来,一把将文惠推倒在地,王雨山这才被人扶起。 这么一推可不得了,文惠就像疯了似的,起身扑过来,竟与那帮王雨山的妇人拧打在一起。 无论王雨山怎么呵斥,文惠都没有住手的意思,以至于最后,竟成了文惠不停打人,那妇人只能掩面挨打。 还有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直吼:“文嫂子,打她!让她知道知道咱们王家洼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就是!几个外姓人,也敢出来叫嚣,打死她!”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兴是许久没打人了 原本坐在王村长屋里,正在商议果园之事的悦瑶,听到外面一阵的骚乱声,急忙追了过去。 当她推开人群,看到地上王雨山和被打得抱着一团的妇人,悦瑶冷声问了句:“怎么回事?” 这一出声,可把文惠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悦瑶挑眉看着怒气冲冲卷着袖子的文惠问道:“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这一句,文惠卷袖子的手,停在了半空。悦瑶上前一步,文惠的面色忽然就从怒红成了煞白。 悦瑶没理会文惠,将那被打得缩成一团的妇人扶了起来,这才认出,妇人就是那日高烧昏迷的孩子的娘。 “夫、夫人。”妇人脸上被挠出好几道指甲印,有些地方甚至渗着血。 又有王雨山在旁边将事情一说,事情已然。无非就是这妇人当日被打气不过,拿悦家做活的人撒气呢。 那妇人不敢上前,却也没想要离开的样子,只是在那里恶狠狠的瞪着悦瑶。王村长因着腿脚步,来得晚了些。 等着王村长挤进人群,那妇人忽然变了脸,扑到王村长脚下哭了起来。嘴里一声声喊着:“老叔,他们几个外姓人欺负我一个妇人,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没等王村长开口问明缘由,悦瑶上前一个大耳巴子就呼到了文惠脸上。忽起的炸响,惊呆了众人。 “既然你都说我们欺负你了,我不得给你留下些印记?不然你拿什么指认我们欺负你啊?” 悦瑶甩了甩五个手指,指尖微微的麻木,使她不自觉的轻声自言自语道:“兴是许久没打人了。” 原本只是捂着脸的文惠,随着悦瑶的话音一落,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合着这些天,悦氏就指着她一个人打了呗?凭啥啊? “你们一个个都是王家的人,就这么看着我被个外姓人欺负吗?”文惠对着围观的人哭了起来。 有人想上前,却被旁边的女人拉住了,摇了摇头,那人也就退了回去。布着文惠哭闹,也没人上前。 王村长正想结束这场闹剧时,只听一个男的在人群外吼道:“谁啊!敢打我王林家的媳妇!怕是不想活了。” 那文氏发疯似的冲出去,拉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进来,指着悦瑶道:“相公,就是她打我!你看我这脸……我不活了!”文氏捂着脸捶打过男人的胸膛。 “哼!敢打老子的女人,你们是当我们王家洼好欺负吗?如今的王家,可有悦家的产业!敢在这闹事,就不怕悦家撵你们滚出边临县吗?” 这几句话可把在场所有的人都说懵了,尤其是悦瑶!怎么着?合着她还成了大旗,沾点边儿的都扯出来唱上一出? 文氏的哭声戛然而止,而那莽汉见着众人齐齐看向他,还挺得竟的冲着悦瑶哼了一声,又道:“我可告诉你!如今大爷也是悦家的人了,伤了我婆娘,你就是打了悦家的脸!” 那文氏伏在自家男人胸前,也不哭闹了,用着若有若无的声音说着什么,偏也不知她男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还吼她:“啥话不能大声说?嘀嘀咕咕干啥呢!你家爷儿们如今也做上了悦家活儿,有啥话不能大声说的?” 那嗓门,吼得回响于整个王家洼里。 “你傻啊!她就是悦氏!”文氏咬着唇含糊道。 “啥?啥悦氏?” “悦瑶!悦氏!” “哪个悦瑶?”只是这话一说完,汉子高傲的神情不在,本就有些凸出的眼珠子,就更加的往外凸了。瞪着面前的悦瑶,根个木头桩子似的。 悦瑶冷不丁道:“就你家这样德行的,还想入我悦家做活?” 话音刚落,那汉子一把揪着自家婆娘,就是一记耳光。打得文氏魂不附体,连声求饶。 “当家的,你不为我说话也就罢了,怎么还打上我了?”文氏挣扎着,想要从男人手中挣脱。 奈何体型与力量上的差异,已经决定了结果。 “打你咋了?老子好不容易求来的活,就被你这么一闹,给闹没了!打今儿算起,你若是每月挣不来三吊铜板子,老子一天打你一回!呸!你个败家娘儿们!” 骂着,又是一记耳光打了下来,这下可好,原本被悦瑶打得肿起来不对称的脸,现在倒变得对称了。 没心情再看这样的闹剧,悦瑶喊着帮了王雨山的妇人一起,撵着王雨山带步的小驴车,回到了村口那块平地上。 看着山腰下还围着的众人,悦瑶眉头越发的紧了些,看来悦家是该有些规矩了。原先因着小于村,民风淳朴,也不曾闹出这样的事来。她也就没在意。 往后悦家的产业越做越大,不能让文氏这种德行的人,坏了悦家的名声。 “夫人,我家就在上面,不如到我家坐坐?这儿风挺大的,吹多了伤身。”帮过王雨山的妇人低言细语说。 看着她一脸的伤,悦瑶点了点头。王雨山却说要看着些,便没跟去。二人沿着村口上山方向走去。行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才在一处泥胚房前停了下来。 房里一个半大的孩子冲了出来,一声声唤着娘。妇人忙将孩子转向悦瑶,让孩子唤了她一声夫人。 完了抱着孩子领着悦瑶进了屋,一脸尴尬的冲悦瑶道:“实再不好意思,我们娘两三个,刚在这落下脚来,家里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看着家徒四壁的房屋,悦瑶没吭声,坐到了孩子抱来的四脚凳上。 “闺女和入您家学院,每月能领一吊铜板回来,我舍不得使,想留着给她买些书本纸笔。”说着,那半大的孩子双手托着一碗热水出来,递到悦瑶手里。 妇人似拉家长一般,说起了自己的事。 这妇人姓许,夫家姓陈。陈许氏也是个寡妇,男人活着的时候,在县外当佃户。后来她男人得了病,做不了活,交不上租子。庄子老爷假装好心的借了些银钱给她,让她请郎中给男人医病。 可是银子花了,她男人还是死了。庄子老爷来要银子,她一个寡妇自然拿不出来,就要拿她大闺女抵银钱。 她实再是没了出路,东躲西藏的过着乞丐般的日子。因着庄子老爷还派人四处找她们,她听说边临县悦家学院收女娃,这才过来碰碰运气。 “那时候我想着,总比将娃卖给教坊强!谁不知道,那就是官家开的窑子!试问这天下,有几个母亲会将自己的女儿卖进窑子的。那日还是夫人出手救下我闺女。” ------------ 第一百九十章 这世间或许还真有缘分 一连两次,悦瑶先是救了许陈氏的女儿,而后又救了许陈氏的儿子。上一世从不信缘分说的悦瑶,忽然觉着,或许还真就是有缘分呢? 于此,便也没多想,反倒是因许陈氏有过与她较为相近的境遇,多出了几分亲近来。 在许陈氏家小坐了半日,天见黑时,随着车队回了悦礼村。回去的路上,悦瑶坐的是于大林赶的车。问了些关于王家洼的事。 原本她早间来时,见着那些不请而来热心帮忙的村民,还想着就近雇上一些劳力。毕竟移栽、种植、照顾,都离不开人。 王家洼的人就坐在小河这边,照顾一河之隔的果园,更为方便。且这两年来,悦礼村除了于王氏母女外,村民们都是纯朴的。 然则今天那出闹剧,倒是提醒了悦瑶。 于大林在悦瑶手下做了两年了,有些话不言明,已经能听出一二分来。更何况做了林子的掌事后,与一些商贾老爷,也多少有了些来往。因此从悦瑶这里,也学了几分精明去。 这不,听着东家问起王家洼的人,他面色一沉点头道:“王家洼与咱以前的小于村还有些不同的,毕竟二十年前,一村的人都烧酒来卖,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半个生意人。不似咱小于村,近百年来,都是些老实的庄稼汉。除了种地啥也不懂。” “东家也请放下心来,悦家做活的人,那都是牛婶子、喜妹儿和我,三个人看过的。着实没有文氏那种德行的。如果东家不喜王家洼的人,我也可以在别处去雇几个好的,安排到王家洼来照顾园子。” 悦瑶摇头:“不必。我只是想提醒下大林哥,即使咱们雇王家洼的,也不能雇着文氏一家那样的。” “唉!东家放心就是。等到园子落成了,我就拖着牛婶和喜妹儿一起来。牛婶是个有阅历的,年轻的时候走得远,见识也广,眼睛毒着咧。” 于大林是个实诚的人,即没在心里对文氏的男人不满,也没那些个有的没的心眼,太过将悦瑶的话往远处想。 第二日一早,于大林和王雨山拖着树苗过来的时候,文氏的男人王林已经在村口等着了。手里提着两坛子酒,见着他们,就将酒塞了过去。 于大林自是不肯收的,只说帮着悦家做活的,东家从来都不会亏待,等到果园落成了,工钱该算还得算。 见着礼送不出去,王林又和王雨山攀上了家常。他两穿开裆裤时,还常在一起戏耍。王雨山本就不胜言词,加之昨日与文氏闹上那么一出,心里与王林生出隔阂,也是自然的。 王林有意磨蹭到于大林与别人走开,才将王雨山扯到了一边说:“山子,你帮哥一回行不?王家洼穷成啥样,你也见着了,你嫂子是个没眼力的,得罪了东家。可是咱两家怎么说也是亲戚,你就替哥说几句好话。成不?” 王雨山在悦家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东家啥脾气,他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其实文氏的闹剧算不上啥,王林打着悦家的旗号说事,那才是东家的忌讳。 看在血脉兄弟的份上,王雨山没遮掩都说了出来,王林一听还不乐意了。觉得自己没错,反倒是他王雨山被嫂子打了脸面,故意和他拿乔。 也是巧了,王雨山正找不着借口不与王林纠缠,许陈氏就打这边路过,王雨山便将许陈氏叫住,见这情形,王林这才不再纠缠于他。 然而,没想到的是,等到王雨山忙活去了以后。王文氏忽然跑去了许陈氏家,拿了些抹脸的药,说是来认错的。 许陈氏没敢要,那王文氏不依不饶的挽着她,又是给她洗伤口,又是抹药的。好一番折腾后,才开口问了句:“妹子,你觉得我家山子如何?” 一看王文氏提到王雨山时,脸上那股子暧昧神情,吓得许陈氏将手里的药还给了王文氏。摆手道:“可不能胡说,北遥女不二嫁,可是入了法典的。” “姐这不是为你好吗?又没让你嫁!可你一个寡妇带着两娃,总不能就着那一吊铜板过活吧!我瞅着山子挺喜欢你的,你若愿意,我去和山子兄弟说说,你两要是好上了,山子还能帮着你养娃不是。” 许陈氏脸一黑,作势要将王文氏推出家去。没想王文氏脸一变,不满道:“你可别不知好歹!山子看得上你,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福气我不稀罕!你要是稀罕,你去啊!” “嘿!好你个小寡妇!不识好歹是不是?信不信,我能让你滚出王家洼?我今儿就把话撂这了,你要是今儿不听我的,回头老娘就让你在王家洼呆不下去!” 许陈氏只当身正不影子斜,将那王文氏撵出门去,就将门给关上了。谁知道,晚些时候,她出门去,路上的村人们,竟都对她指指点点的。 有些婆子还会不时的冲她淬口痰,低声骂她不要脸之类的。更有夸张的,见了她直接绕着道走。 因着悦瑶昨儿交待于大林,对这许陈氏多些照顾,于大林才带着王雨山找了过来,说是要教她怎么照顾红蓼花。 于大林也不藏着,直接说自家东家交待的,先给她找些轻松的活计,等到以后果园落成了,悦家雇人的时候,再将她雇进悦家。 这可把许陈氏乐得不行,当即随着二人去了山脚下。今儿有于大林背着,王雨山也一同下了来。 三人在小河边上,于大林和王雨山一人一句的给许陈氏介绍起这种少见的花来。许陈氏听得很认真,末了问了句:“这花是做啥用的?” 悦家林子里所有人都知道这红蓼是酿酒用的,也就随意的答了出来。那许陈氏听得好奇,顺口就问了句:“哟,还能拿花酿酒啊?这花咋用啊?” 于大林闭嘴了,王雨山也没接话。应时,山上种果苗的喊了于大林,说有事,于大林就把王雨山放在河边,请许陈氏照看着些,上山去果园那边了。 也不知许陈氏是想起了早间王文氏的话,还是只二人于何边显得尴尬,说是去看种好的花,自己就往河边去。 王雨山点头的同时,正想提醒许陈氏,小心别掉河里,就听扑通一声,许陈氏真掉河里了……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相较之下丢的脸面不值一提 湍急的河水哗哗作响,许陈氏两手拽着一把河岸边的杂草,在水中沉沉浮浮。 王雨山急啊,叫了几声:“救命。”然而这山脚下的活早就做完了,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情急之下,他用两只手拖着半截身子爬了过去。 匍匐在河岸边,伸手抓着许陈氏的手腕,再一次的高呼起了救命。或许是河水太急,又或许是许陈氏没了力气,手滑开了。只任由着王雨山拽着她一只手腕。 “山、山子哥,放、手……不能拖累了你”许陈氏挣扎着冒出头来说。 王雨山哪肯,于是伸出另一只手去拽许陈氏。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半截身体能不能稳住,一心只想,不能让许陈氏被河水冲走。 人啊,只要有着一颗豁出去的心,总能激发出最大的潜能。就如王雨山,凭着一己之力,硬是一点点的将许陈氏拉上了河岸。 重心失衡后,许陈氏整个人扑倒在王雨山身上,被河水浸湿的衣裙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女人独有的婀娜曲线。 也不知是两人此刻姿势太过暧昧,又或是许陈氏被深秋的河水冻的,脖颈之下的皮肤泛起毛淡淡的桃红色。 “对、对、不起。”许陈氏说话时,牙齿碰得咯咯作响,全身不停打着哆嗦。 王雨山从小是在王家洼长大的,自然知道深秋里,这山谷底下的河水,冻人得很。在瞧到许陈氏已经乌青的唇色后,一把将许陈氏搂进了怀里。 希望自己的体温能给许陈氏带去一丝温暖。起先许陈氏还意识清醒的挣扎一下,而后慢慢的也不挣扎的,就这么被王雨山搂着。 “哎哟哟!好你个小娼妇,好言好语劝你,你不领情。居然跑到这里来勾引我家兄弟。”王文氏捂着脸,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大声吼着。 那嗓门大得,绝对能让河对面山腰上的人都听见。王雨山正要辩解,于大林急冲冲的从背后山下冲了过来。 王雨山将方才险境道出,于大林急忙脱了外裳将两人包裹起来。也是这时,王雨山才注意到,怀里的许陈氏,不知何时已经昏厥过去了。 那王文氏本来还想张嘴说什么,忽然一手捂着半边脸,将那快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天见黑时,许陈氏才醒过来。见着自己睡在自家床上,床边只有孩子一人,心底疑惑之前的事莫不是做梦? “娘,你可醒了。”娃欣喜的从角落小火堆旁端来一碗姜汤递给她。“村长爷爷说,你醒了就得喝这个。” 原来不是做梦,许陈氏点头,将姜汤喝了个干净。她一手摸着自家儿子的头顶,露出一个让他放心的笑来。 “三娃放心,娘没事。” 那娃挺懂事的点头,帮许陈氏把碗拿走,嘀咕了一句:“娘,您不是只有大姐一个女儿,您还有二姐和我,不该为了大姐拿您的生命当儿戏。” “我知道的。” 屋里泥胚墙角处的火堆烧得噼啪做响,而屋内的娘两,却再无人多说一句。仿佛就方才他们说的话,本是不该提及的事。 此时王家洼的村口处,不知打哪蹦出来的王文氏,将正要离开的王雨山,拉到了一边去说话。 “山子,你若喜欢陈氏,嫂子帮你去说。保准让你在王家洼也成个家如何?我记着,你媳妇杨氏,至今连个蛋都还没生出来吧?你看那陈氏,都生了两娃了,年岁还行模样也还周正,定能一举得男!若是说成了,你可得记得念着我们的好。让你哥去悦家做活儿。” 王雨山笑了,合着这王文氏背里将他和陈氏传得沸沸扬扬,就在这儿等着他呢!“想都别想!就你们家这样的,不配进悦家。” 别当他不知道,今儿一早过来,王家洼的人都拿异样的眼神看他,做活时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他一走近,那些人就散了。 他是少了一双腿,可脑子没少!合着都是这妇人在背地里嚼舌头呢! “王雨山!你真当我们家好欺负呢?你王林兄弟那是拿你当自家人,才忍气吞声和你好好说话。我这个做嫂子的,也没哪对不起你吧!不就是让你帮你哥安排个活计吗?你至于这么瞧不起人吗!” “瞧不起你咋滴?你们家就是不配!”不想过多纠缠,王雨山一拧驴车缰绳,正欲离开。 不曾想那王文氏忽然跳到驴车前,倒在了地上,拍着地哭喊着:“哎哟,撞人了!救命啊!” 这王氏昴头,用只有他两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最好爽快答应了,不然,我可得让你养我后半辈子!” 或许是跟着悦瑶久了,谁也没有想到,王雨山竟长鞭一打,撵着驴车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王文氏两腿上撵了过去。 就听骨头喀嚓声和着妇人尖叫哀嚎,这回,文氏的一双腿,是真的断了…… “我也不是养不起!那你就好生在床上躺上半辈子!我倒要看看,以王林的德行,是亲自侍候你呢,还是找房小的来侍候你之余,连带侍候他。” 这话是直抵到文氏的心窝子。她昴着头,木楞的看着驴车上的王雨山,这哪里还是那个王家洼最好欺负的男人? 等到有人围过来的时候,文氏立马改了口,说是自己摔的。 她可不敢说是王雨山的车撵的,就怕她那早就起了异心的男人,以着这个借口讹了王雨山的银子,真的娶房小的进来。到时候,她躺在床上不能动,倒是舒服了王林! 回头还得和个小妖精,挣来抢去。真真是得不偿失。也怪自己方才一时情急,竟没思量周全。 等王林被叫来,听着有人说是王雨山的驴车撵的,可文氏死活不承认,非说是她自个儿摔的。王林一个大耳巴子就甩了过去,他的意思很明显,要让文氏改口啊! 只要文氏承认了,又有旁人的说词,到时候让王雨山给他安排进悦家,所有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不曾想,就算他甩了两个大耳巴子,文氏依旧不改口硬说是自己摔的。 “既然没我的事,那我就回村了。嫂子好生养着才好。” 王雨山此时的话,无异于是在文氏那滴血的心窝子里又补上一刀。她小腿骨断裂本就疼痛难耐,又遭了王林的两个大耳巴子,那才消肿的脸,此刻又肿了起来。 相较之下,在村里人面前丢的脸,真的已经不值一提了!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异常亲近的陈氏 之后的日子里,没了文氏的王家洼变得更为详和了。悦家的果园与红蓼也顺利的移栽完成。 按着悦瑶吩咐的,于大林请了木匠和泥瓦匠过来,就着从山上筏下来的木材,打了不少的亲家具,看得一些王家洼的新嫁娘红了眼。 因为她们嫁过来的时候,有着酒乡之名的王家洼已经没落了。家中用的都是老物件。当他们听闻,这些新家具,是等着泥瓦匠建好房后,用在新房的。 村人们都楞了,难不成,给悦家做活的,还能分上青砖大瓦房?虽然之前也曾听闻,悦家酒坊的长工们住的都是悦家建的房。当时也只是哪做闲话听听罢了。 如今房子的地基都建上了,还有这一大批的新家具,他们不信都不行了。妇人们回家啥也不说,三句话不离悦家,撺掇着自家男人,无论如何都要进悦家。 以至于悦家雇工时,王家洼的男人们,齐刷刷的站了两排。外姓的女人们也都来了!为此王家洼的男人们还有些不屑一顾。 让王家洼村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悦家雇的长工,竟是那些外姓人居多。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悦家有意而为。 总之,他们王姓的,以后可不敢再随便给这些外姓人脸色看了。毕竟人家都挂上悦家大旗了。 半月后,新房建成,打的家具也都搬了进去。 之前县令李大人指派落户,被指到王家洼来的外姓人,被安置到了那些荒败不堪的房屋里。说好听点,叫有了片瓦可遮身。说难听点,所谓的房其实和窝棚差不了多少。 如今这些外姓人都搬进了悦家的房,虽说不大,可一应俱全啊!里面还都配上了家具,怎么能叫他们不欢喜? 于是照顾起果园来,就更加的尽心尽力了。加之悦瑶将果树分发至个人头上,责任明确之余,还挑起了长工之间的好胜心。 于是,他们照看那些个小果苗们,甚至比照顾自家娃儿还尽心。娃儿长得好不好没关系,果树必须得长得好。 而许陈氏,被分去照看红蓼。 红蓼其实徐了对幻境要求高些,平时几乎不需要什么特意的照顾,只要阳光足,水质好,它就能长得很好。因此比起照看果树,照顾红蓼的活,确实是轻松不少。 也正是这样的分配,以至于王雨山与许陈氏之间,更是时常见面。于是两家人,倒处得跟亲戚似的。 时不时的,许陈氏还会领着娃到王雨山家做客,和山子媳妇王杨氏,处得跟亲姐妹一般。 这不,今儿两人又坐到了一起,做起了女红。这是王杨氏求着陈氏教她来的。陈氏一边指点着她,手上的针线也没停,正绣着一只虎头鞋。说是做好了,等到给王杨氏的娃娃穿。 这可把王杨氏的脸都说红了。 “姐姐莫要打趣了,也怪我不挣气,这么久了,也没能给山子生个一男半女的。” 陈氏手上一停,安慰道:“这事儿,急不来的。也不全怪你,你瞧瞧山子,整日里忙活着酒坊的事儿,回来累了,也就不想那事儿了。这女人啊,一个人怎么生得出娃?” 说起这事,王杨氏也是有气的,王雨山有时回来饭都顾不上吃,倒头就睡。若不是她就守在酒坊这边,还真当王雨山外面有人了。 “妹妹宽些心,等到山子有人分些担子去,怀个娃娃那不是轻松得很的事嘛!”陈氏笑着说。 王杨氏却一脸哀愁道:“唉!也不知啥时候,能有人给他分担些。看他整日里忙来忙去,我最多只能帮着他做些摘花儿的活,心里挺难过的。” “谁让东家只信任山子呢!说起摘花的活,妹妹可会照顾红蓼?”陈氏见着王杨氏脸上的疑惑,忙解释道:“我在王家洼的活就是照顾红蓼,可我连红蓼是做啥的都不知道,就更别提照顾了,就怕照看得不好了,让山子受了东家责罚。” 王杨氏沉思了半晌方道:“那红蓼啊,是酿酒用的。听山子说,想要酿出好酒来,就得红蓼开得好才行。其实我也没照顾过它,只在它开花的时候,去悦家的山上帮着摘花罢了。姐姐别担心,回头我去打听打听,问问那花该如何照看。” 陈氏笑着点头,二人又说了些关于孩子的话,见着天色不早,陈氏将手中针线收进簸箕里。 “不早了,我还得去县城看看我闺女,几个月才能见上一次,心里怪想她的。”不要王杨氏起身相送,陈氏领着自家儿子,就这么道了别。 如今已是年关,北上已经三月有余的曲怀仁回来了,进悦家小院,跟回家似的,甩着头顶晃眼的金丝绣花发带,嗓子直唤:“春女儿!我回来了。” “这是悦家,你走错门了。”南宫越冷声应了句。原本不想开门的,奈何门外那不懂事的玩意儿,一个劲的拍门。他怕吵着小憩的悦儿,这才将门打开,一把将曲怀仁拽到了眼前。 “闭上嘴,安静的等。” 与悦家相处这两年,他对南宫越的了解,可不亚于悦瑶。只凭南宫越这个动作,他就知道,南宫越炸毛了。 于是做了个收声的动作后,乖乖的坐到堂屋廊下,静静的一言不发。 对于曲怀仁此刻的表现,南宫越倒是较为满意的点头,回了西厢房。敞开的门外看进去,就见南宫越正斜靠在案前,埋头于桌上的书本?那是账本吧! 啧啧啧,悦瑶可真是手段了得啊,连南宫越这样的都被使唤着记账,曲怀仁于心下腹诽着。诛不知,他曲大公子还不是成了悦瑶的马前卒,成天为了悦家生意,都快跑遍北遥了。 悦瑶的如今的种田生活,和上一世一样,没什么规律可言,得了空做事,累了就小睡,高兴了做几个小菜喝上一坛。 迷迷糊糊的伸着懒腰出门,不经意踢了曲怀仁一脚。这才注意到,曲大公子北上回来了! “春女儿去林子里了,你去找人。” 方才还腹诽着南宫越被悦瑶指使干这干那,这会儿他自儿还不是被指着上了山。只是这曲大公子心下全是心心念念的人儿,完全没意识到罢了。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徐家背后的是谁? 虽然这些天忙得有些累了,可悦瑶还是做了一桌子好菜,给曲怀仁洗尘。 席间,曲怀仁用那三寸不烂之舌描绘出了边陲三郡之外的北遥国。各处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使于春女听得都忘了吃饭。 “瞪着眼睛看我做甚?”曲怀仁很是体贴的夹了于春女喜爱的菜送入碗中。 原本还想打趣一番的悦瑶,却被南宫越如曲怀仁同出一辙的动作,哽得失了声。 饭后,洗刷之事,一直都是南宫越在做。以前曲怀仁还腹诽悦瑶舍不得使银子买下人使唤,拿着自家爷们儿不当事儿的用。 此刻,曲怀仁看着在厨房里的洗洗涮涮的南宫越,心里莫名生出一丝羡慕来。他也舍不得让春女做这种洗涮之事。 “说说吧,楼子里现在如何了?”悦瑶问。从当初的曲家楼子,变成了如今的楼子,倒是少了生份。 曲怀仁长叹之后,将楼子里生意的走势道了个明白。末了还说:“毕竟是凤家啊!经营酒楼几十年,随随便便就化解了危机。” 他谋划了许久,才逼得凤家卖出当初吞下的楼子,原以为能乘胜追击,没想到转眼间,凤家就化险为夷。 好歹也是出生商贾之家,对于生意场上这种风云变幻,曲怀仁并不会觉得不正常。尤其是凤家,能高坐落辉均首富数年,若能轻易就被扳倒了,哪还轮得到他! “可有对策?”悦瑶问出声来,曲怀仁才回过神。 北上的这一路,他看到的都是曲家的败落,而凤家的生意却蒸蒸日上。尤其是京都和附近几处聚香阁,生意火爆到无以形容的程度。 他也去坐过一次,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等到空桌。午饭硬生生等成了晚饭!而周围如他这般的竟还不在少数。 随便哪家酒楼,别说让客人待上两个时辰,就是等上一盏茶的功夫,客人定然是高兴的,甚至有些听闻要等的,直接就转身走人了。 而支持他们在聚香阁等候的缘由,竟是这些人想与‘四美’不期而遇! “如今,许多地方的聚香阁,甚至挂出了只为‘四美’独备的厢房。虽说,谁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会去,可就是挂上这么一个牌子,那处聚香阁的生意绝属鼎盛。” 至于对策,这一路上,他抓耳挠腮,硬是理不出一丝头绪来。于是气馁的摇了摇头。 看着曲怀仁如败军之将失了气势,悦瑶实再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到了曲大公子头上,力道之大,差点将他头上的发带给拍掉了。 曲怀仁回过头来,俊俏的脸蛋拧得变了形,憋曲得像被娘狠揍的娃一般。就差喊一句,娘亲别打了。 一旁的于春女,眉头也拧到一块,拍着曲怀仁的手,状似安抚。而同样坐在一旁的南宫越,大有打得痛快之意。虽不出声,可偶尔颤抖的肩头,表现出,他就是在笑! “你笑啥!你行,你来试试!”憋曲颓废就罢了,还得被南宫越笑话,曲怀仁一时没忍住。 起身离开一会的悦瑶再回来,将一张纸拍到曲怀仁面前。“挑出你手里精制的楼子,这些楼子里做活的,都必须是有规有矩的人,万不能有那种不着调的。其次,这些楼子,必须只对一些特定的客人开放。而你需要用上等好玉制作出一批有着曲家特色的牌子,以便于这些特定的客人,展示自己与常人不同的身份。” 说白了,无非就是高等级会员制会所罢了。只是悦瑶担忧自己这么说出来,曲怀仁不懂,这才说得复杂了些。 “这是……?”曲怀仁看着手里的纸,细细品读起来。 悦瑶伸手想拿点头,却被南宫越提将递过来她想要的,二人相视一笑过后,悦瑶摇头叹气,若是曲怀仁揣测人的心思有南宫一半强,凤家早就被挤下首富之位了。 所谓的‘四美’又何来威胁? “这些挑出来的楼子里,除了要有统一的厨房外,每个用膳的厢房内,还得有一处独立的厨房,整个食物的处理过程,要以一种艺术形态展现在客人面前。” “这些楼子所需要的人手,你可到学院里去挑,尽量挑出最好的,不止是模样,更要注重心性。对于吃不饱的穷人来说,吃饭是为了果腹,可对于有钱有势的大小老爷们来说,你得让他们知道,吃饭也是一场值得欣赏的过程。就如他们在各处等的‘四美’一样。” 事情本来就是这么简单,难不成那些在聚香阁等四美的男人们,还期望着碰着一面,让别人给你舞上一段,还是弹上一曲? 曲家的怀容居没有什么四美五美,可是能给那些银子多得无处使的老爷们,别样的需求与成就感。若他曲怀仁不傻,就应该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片刻的沉寂过后,曲怀仁似如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猛的站起身来,先是拥着那张纸又叫又跳,而后忽然跳到了于春女背上,抱着于春女,对着人家长发又亲又笑的,活像个着了魔发疯的。 “快年关了,今年事今年了,也好同家人过个顺当年。这些日子养殖场也没啥事,春女儿就帮着他做做。” 如今已经进农历十二月了,过不了多久,大雪将至官道也会随之封闭,养殖场除了日常的投喂,也没什么可做的。 加之曲怀仁一个人去做,悦瑶也担忧身为男人的曲怀仁,会似凤家一般,做出以色待人之事。这才喊了于春女同去办。 此事很快被张罗开来,曲怀仁按着悦瑶说的,挑出了或是地处独特环境的,或是楼子建造别具一格的,随后齐齐的都关了门。 很快边陲三郡范围内,曲家的怀容居关了近四分之一,这一下,百姓们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些见过世面的,说起了徐家‘金枝教坊’和凤家聚香阁。 他们猜测是徐凤两家联手,这才强压了曲家一头。也有人说了:“曲家如今与悦家可是一条船上的,那悦氏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不知又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悦氏嘛,确实是个厉害的主。薛家、徐家、凤家这些常人不敢得罪的主,都吃了她的苦头,可这一回,我觉得悦氏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毕竟徐家背后是谁啊……” 那人说着,向人招手示意大家伙围过来,方才轻声道:“三王爷!” ------------ 第一百九十四章 那位夫人临盆了 新年到来,除了悦礼村的村人们气派异常的,就得属隔壁的王家洼了。为悦家养着果园,受雇的村人们,每人每月三吊铜板,领了四个月的月银了。十二吊铜板啊! 往年靠着伐木、种菜、捕河鱼,一年到头也就也没存下几个铜板来。 王家洼除了王林家,家家户户都挂起了各色的肉食。鸡、鸭、鱼肉样样尽有,甚至还有一小块野猪肉。这都是悦家分下来的福利。 来送福利的人说,每年在悦家做活的人都有。虽然他们也曾听闻过,可真真拿到手,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这样的富足年,已经是二十年没有过了。无不感激上苍自己能某得悦家的活。 瞧着隔壁家将腌制的各色肉食拿出来风干,王林就是一肚子的气。将盆中的污水泼尽,没好起的回屋,对着床上卧床不起的王文氏就是一顿打。 嘴里除了污言秽语,说得最多的就是那句,败家娘儿们。 而边临县城同样也是热闹非凡,县令李大人还在县城的戏台子上摆了大戏,说是要从初一唱到十五。 至于缘由,自然是年前的缴粮纳税,不仅顺利。而且还多出了三成!这多出的三成,几乎可以说是悦家带来的。 这里面,有各处医馆、客栈、酒楼,甚至茶楼上缴的,他们今年因为各处车队来买悦家的酿酒时,大赚了一笔。 赚了银子,纳税那是自然的。以前生意平平,挣些也不多,当然是能省则省。你县令老爷要是不高兴,他们把楼子卖了,这生意不做也罢。 可如今不一样,守着悦家,生意好得不行。他们可不愿意失了这么能挣钱的生意。所以他们还都按着要求甚至高于要求纳的税。 而周边十里八乡种田的庄稼户们,使着悦家的沃土,今年下半年又是一个大丰收。而那些没有良田的,也因为地龙挣了不少。 这不,大家伙都有了余钱,自然一县欢腾繁荣了。 同样欢喜的,还有凤家!尤其是三十前一日时,凤家在门前燃了鞭炮,漆了大门,喜庆异常。 反倒是叫周围的人都好奇起来,这还没到年三十呢,咋就燃炮漆门了?只有凤宅里的人知道,那位夫人临盆了!居然生了位公子! 当时凤宅内所有人都觉着,这位手段狠辣的夫人,如今只怕更不敢招惹了。凤家女主人的位置,定是坐稳了吧。 于是有些婆子们就想是不是该去贺喜,攀附一下凤宅未来的女主人。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凤家唯一的夫人在产下公子当晚,就被迫与小公子分开,其独自一人以坐月为由被关在了别香居内,东掌事只命两个婆子留下侍候。其他人随着小公子被移去了翎苑。 于是方才展开羽翼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李夫人,即刻堕入了黄泉。那些婆子们背地里庆幸着,还好没莽撞行事。差点得罪了东掌事。 然而刚被移去翎苑的小公子,在两日后,忽然重病不起。郎中们忙得脚不着地,跟着两夜不眠不休。 “这是怎么回事?”东毅来问。 半晌才有人回了句:“小公子打娘胎里就体弱,襁褓之中又与亲娘不近,这身体实难养啊!” “李郎中,您觉着韦郎中所言如何?”东毅问话间,不免向之前说话的韦郎中。目光轻扫之下,不禁落到了他腰间一块豌豆夹状的玉佩上。 东毅虽不太懂玉,可凭那玉石间,如仙气般蕴绕的丝丝绿意,与它晶莹剔透之色,也识得那定是块上等好玉。 只是受雇凤家之前,也不曾见他戴过。回想这块玉石的出现,仿佛还是在李婉儿与凤宁合房之后…… “小公子是体弱了些,若是东掌事执意,如今也只能以汤药养乳娘渡之。只是这药效如何,就真是无法预估了。” 李郎中的话,东毅是听得进去的。毕竟李郎中和韦郎中于凤家来说是不一样的,李郎中随待凤宁多年,从没出过差错。 加之其余三位郎中,点头附和,东毅也只能强忍了下来。毕竟好不容易得来的血脉,可不能拿来斗气。 于是又下令,将小公子送回别香居,由李夫人亲自抚养。 李婉儿抱着儿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园子里的婆子们,又有人蠢蠢欲动,忍不住要去攀附这位未来的女主人。 于是这些天里,进出别香居的婆子多了起来。李婉儿若是省油的灯,也不会能留到今日。 趁着这些婆子来别香居走动时,李婉儿言语中透出想见一见凤家大小姐的愿望。那些一心想要讨好李婉儿的婆子,难免的听出意味后,开始捉摸着,怎么能达成李夫人的夙愿。 若是能为李夫人办上一两件趁了心意的事,日后这李夫人定能给她们些面子的。其实李婉儿也确实是这么说的。 所以,两日后逛着园子舒心的凤仙儿,听到身后婆子正议论着,新降生的小公子如何像其父亲,言其长大后定然也是其父一般,有天人之姿啊,又或者说起一些传闻中小公子的琐事,引得凤仙儿心生好奇。 于是逛园子的心也没了,她也想去见见这个聪颖不似常人的侄儿。身后的几个婆子见着是去别香居的路,心里自然乐开了花。 要说这凤家,谁最好侍候?当然是她们这位凤家大小姐了! 对于凤仙儿的到来,李婉儿并无意外。将怀里的小婴儿轻轻放进了凤仙儿手中。“大小姐别紧张,多抱抱就习惯了。” 正如李婉儿所言,初抱时,凤仙儿怕这怕那,抱得久了,也觉得这小肉团子,喜人得很。 逗着怀里的小肉团子,凤仙儿不经意间道了句:“唤我仙儿就好,之前咱们不沾亲不带故的,自然也见不上面。如今不一样了,你为我凤家延续了香火,我还得唤你一声嫂子才是。” 李婉儿先是一楞,将目光皆落在那软软的小肉团身上,脸上的笑忽然多出了几分无奈。 “嫂子真是不敢当,若是大小姐不嫌弃称我一声婉儿也成。这一生,婉儿只求能看着孩子长大。兴许这只是奢望罢了。” 言语中,无尽的失落与可怜,听得凤仙儿心下一颤。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和哥哥年幼失去双亲,那种孤独而无助的恐惧是她至今依旧不能提及的痛…… ------------ 第一百九十五章 神人!真真是神人也! 对于李婉儿产子后的遭遇,凤仙儿是知道的。虽然东毅不曾提及,可她知道,那个伤及哥哥的人,十之八九是李婉儿了! 也只有触碰哥哥这块逆鳞,东毅才会做出有失人性的举动来。 而她,也是因为李婉儿伤了哥哥,才将这个女人抛诸脑后,任由东毅去责罚她。若不是今日随待的婆子提及,她都忘记了,家里还有个刚出生的侄儿。 可是……凤仙儿以余光不时打量身侧女子,只觉这李婉儿,身姿卑微、柔若惹怜,不该有那胆量做出那种事来。 更别提伤了哥哥,她不仅得不到一分好处,更是失去了在凤家唯一的靠山。无论从哪里想,似乎都不应该是她。 凤仙儿并没有像李婉儿想的那样,看到孩子触景生情,给她任何保障的承诺。她虽心急,却也不再提及。只是毫无保留的将母爱展示在凤仙儿面前。 无论是哺乳、换洗,李婉儿都是亲手而为。哪怕待月婆子上前帮手,李婉儿都婉言谢绝,事无俱细的亲手而为。 “宅子里不是给孩子请了乳娘吗?”凤仙儿问。 要知道,但凡是住在宅子里的女人,没一个愿意牺牲自己的身体,哺乳孩子的。因为她们都知道,女人最后的本钱就是自己的身体,一旦身体走形,哪个男人还会再多看一眼? 李婉儿仔细的拍着孩子背部,回了句:“这孩子也不知为何,打娘胎里就体弱,如今更是得万分小心才好,这世上,哪还会有比亲生母亲还尽心的人。不是我不信她们,而是天性使然。” 等到凤仙儿离开别香居时,心下不禁怀疑起,哥哥伤了身子,只怕是别人所为吧!比如说,李婉儿的哥哥? 为了能留在凤家享荣华富贵,用尽手段让妹妹有孕,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仙睨居内,东毅俯在床榻之侧,手指绕着床榻之上男子的发丝。薄唇微动,语气眷恋不舍。“宁,你的梦里,有我吗?” 凤宁昏迷的十个月里,东毅除了打理凤家事宜,其余的时间,都是这样静静的陪着凤宁,偶尔轻声告诉他,今日降了大雪,又或春暖花开时。 东毅知道凤宁最爱的就是仙睨居中,那一院倔强的腊梅。他却没有告诉凤宁,腊梅如约而至。东毅想不明白,到底凤宁是因为腊梅而爱上了悦氏,还是因为悦氏才爱上的腊梅。 在他的记忆中,这一院的腊梅,并不是凤宁种下的,而是凤宁内心深处,那位已经记不清容貌的凤家夫人。 曾经,他以为他和凤宁之间才是缘分的完美诠释。如今,不禁自朝这世间到底何为缘分? 大年初八时,原本被曲家关掉,被众人猜测将要变卖的十处怀容居,忽然揭牌开张了。红布之下,是一块五彩分层的奇石,其上雕刻着潦草的怀容居三字。 当即有人认出了那块奇石。“天了!那不会是稀云国的五神石吧?看似五彩,实则乃是万千色彩于其中!” 应时,一道阳光透过云层,撒落到牌匾之上,只见原本之上的五色,随着阳光的强弱程度,不停的变幻着色彩。 随着众人口中“哇”的惊呼,原本只是看热闹的人群里,不时有人走出,想要更进楼中,窥探怀容居内里。 不曾想,他们行至门前,却被两名身着蓝色缎花锦服的男子给拦了下来。“众位老爷,请出示麟牌。” “麟牌?”那几位老爷不解。从不知进出一处楼子,还得要什么麟牌的? 也是应景,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门前,小厮上前摆凳,伸手弓腰低头,将车上的老爷扶了下来。 行至怀容居门前,将腰间一块墨翠玉佩轻举,原本拦在门前的两名小厮,弓身行礼问安,于门外众人齐刷刷的惊异目光中,昴头挺胸,迈步而入。 这种感受是微妙的,进去的人,得众人敬仰而羡慕的目光,倍感荣光无限。而方才没能进去的,有些自感实力低下的,如斗败的公鸡,掩面而去。 也有自觉实力不差的,即刻上去询问如何能得麟牌,门前小厮至始至终都很恭敬,将人领去了旁边一处别致的会客厅。 看懂规矩后,也有不少去会客厅的,然而能得麟牌的却是凤毛麟角。大多都是进去时昴头挺胸,出来时,垂头丧气。 而那些得了麟牌出来的,神情就有如天之娇子,瞥见众人羡慕的目光后,迈步转身进了怀容居。 于是曲家的怀容居瞬间成了街头巷尾,人人谈论的话题。无人不说,光一块牌匾都能用上五神石这样的奇物,那内里,还不知道能有多少稀罕物件。 于是年前关于曲家受凤家打压,要变卖楼子的消息,就如同被春风带走了似的,取而代之的,是此生若能进去那新开的怀容居一次,也算得一幸事了! 正如悦瑶所言,人心就是这样,你放在他面前,越不让他碰,他便会想尽办法的去摸上一回。而这些摸过的人,就能在一瞬间,让别人高看他一眼。 这不,就连京都的皇权贵胄们,时下的话题,也不再只限‘四美’了。对怀容居的神往,近乎成了时下兴起的谈资。 若是遇上那么一两位有麟牌的,一瞬间就能成为众人的中心,如受供奉般,看着众人匍匐在他的脚下。 然而众人越是追捧,越是阿谀逢迎,他们心下就越是满足。这种满足已经远高于与‘四美’同食之上了。 于是想要得到麟牌的人,更多了起来。那些自认有学识的,有身家的,无不于怀容居旁的会客厅进出。 然而,能得到的依旧是各中翘楚罢了。 曲怀仁看着手中这几日,各处楼子送来的账册,两眼放光,心下激动不已。要知道,以前他都是求爹爹告奶奶的,去巴结,去讨好,别人才会将曲家楼子放在眼里。 像这样被人上赶着送银子的境遇,他还是头一回遇到! “神人!当真是神人!”他有感而发的自言自语起来。 一旁的于春女忽然笑了起来,扯了张纸过来,写道:母亲哪是什么神!只是你自己笨罢了! ------------ 第一百九十六章 终得了凤家之印 自从上次去看过小侄儿以后,凤仙儿就像着了那小肉团子的魔一般,每日若不去看上一眼,甚至都无法安睡。 这不,强忍了一天的,终是没能忍住,都见天黑了,还是去了别香居。 刚进院子,就听到孩子啼哭的声音,凤仙儿眉头一拧,心下不满道,这院中的下人是该敲打一番了,怎么侍候小主子的! 推门见着李婉儿一脸正抱着孩子在哄,可无论她如何哄,孩子还是不停的哭。李婉儿面上焦急,凤仙儿心里更急。 “怎么回事?”凤仙儿问。 “我也不知道啊!今儿一早还好好的,偏偏这个时候孩子啼哭不止。”李婉儿解释。 凤仙儿先是探手去摸,不觉体温不适,转身对旁边侍候的婆子说:“去请郎中过来看看。平日里这么乖巧的人儿,今儿怎么就忽然这样了!你们就只管这么看着?也不知道心急?要是小主子出了事,你们也紧着些皮!” 没等婆子开口,李婉儿抢了先道:“看过了,天见黑时郎中就来了,也看不出缘由来。安神的药也开了些,可就是不管用啊!” “那总得想个法子啊!你看看他,额头都哭出汗来了!再这么下去,他哪里受得了?” 旁边的婆子忽然开口道:“莫不是……”神神叨叨的样,没往下说。 “莫不是什么?”凤仙儿呵斥。 那婆子才上前低语了句:“老奴家乡有传言,这新生的孩童,因不知世,总爱惹到一些不该惹的,若是家中阳气旺些,也就压过去了。可小主人的别香居除了主子们,就是婆子们,连个……” “胡说什么!管好你的嘴。” 李婉儿这么一呵斥打断,那婆子也不敢往下说了,闭嘴点头,退到了一边。可孩子啼哭不止,看着那小人儿额头起的汗珠子,凤仙儿心里生疼生疼的。 “我带他去仙睨居。” 凤仙儿过来抱孩子,李婉儿没给,只说:“不可以!东掌事说过的,孩子的事,不能让大公子知道。” 然则凤仙儿一把将孩子夺过去,径直往仙睨居的方向去了。李婉儿着急得指着屋内站着不动的婆子和丫鬟,唤道:“还在这里看着?快去拦着大小姐啊!” 于是,屋里一众侍候的人,都追了出去。谁也没有看到,李婉儿微弯的眉眼和嘴角。 这几日,因着怀容居对聚香阁的生意造成了影响,加之对凤宁的担忧与思念,东毅已是疲惫不堪,伏在案桌上,不知何时沉沉睡了过去。 凤仙儿抱着孩子进了仙睨居,任谁过来拦,都被她斥责开了。这宅中下人虽多,可谁也不敢拦这位祖宗啊! 以往大公子当家时,对这唯一的妹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亲事,都没有强硬过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更不敢强硬拦人了。 说来也是奇了,凤仙儿抱着孩子坐在凤宁床边,孩子的哭声忽然就停了下来,小脸红红的,哼哼唧唧,慢慢的睡了过去。 “哥,睁眼看看你儿子吧。这眉眼真是像极了你。”凤仙儿把孩子放到凤宁身旁,看着二人闭目安睡,方才那颗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可看得久了,凤仙儿那不挣气的泪又落了下来,为了不惊扰凤宁,凤仙儿呆得并不久,待到孩子睡得安稳了,这才又给抱回了别香居。 再三交待两处侍候的丫鬟婆子们,谁要是让东掌事的知道晓了,他们也不必在凤宅呆下了!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次日一早,沉睡了近一年的凤宁,忽然醒了。只是原本昏迷时还稍有血色的脸,此刻竟如白纸一般。 更叫人不安的是,凤宁此刻不仅呼吸急促,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可把东毅吓坏了,忙唤了郎中们来问脉,又是一番折腾过后,偏厅里,李郎中将实情道了出来。 “大限已至,回天乏术。”李郎中两手一拱,提着药箱走了。其后,三人也陆续离开。独留失了魂的东毅,呆呆的站在那里。 等到他听到下人们的哭声,才猛的回过神来,冲回去,他一把将凤宁抱在了怀里。“别离开我!你说过的,这一生我为你而活,你就不会抛弃我!凤宁,求你别离开我!” 额头抵在凤宁的头顶,凤宁冰凉的手抚到他的脸上,就如他们初见时,他轻抚着他的脸,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二人额头相抵着。 与那时不同的是,此刻的凤宁已经说不出那句:“如果你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那就为我而活吧!” 直到脸侧的手滑落,额头感受不到那熟悉的体温,怀里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冰凉。东毅眼底的泪没有溢出,一声咆哮从他口中奔出。“宁!” 这夜,凤家门前挂上了白纸灯笼,漆红的大门上挂出了一条条白色的丧幡。曾经闻名北遥的谦谦如玉美君子,就这么陨落了。 人人皆叹,天妒其美罢了。而东掌事,也于这夜人去无踪。凤家陡然之间失了脊梁,凤仙儿做为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哪里做得了这迎来送去之事。 而高岁的凤老爷子,更是打那夜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即不言语,也无神情。只是那么静静的靠在凤宁的棺旁。 灵堂之上,倒是怀抱襁褓婴儿的妇人,头戴白花,披麻戴孝的站到了人前。这时,才有人知晓,原来凤家已经有了李氏这个女主人。 七日孝期,李婉儿忙进忙出,赢得了凤家从上至下的认同。尤其是凤仙儿,已然将这个为凤家延续血脉的女子,认作了嫂子。 下人们更是将平日里喊的李夫人中的李字去掉,恭恭敬敬的称其为夫人。而那枚代表着凤家的红印,也由凤仙儿亲手交到了李婉儿手中。至此,凤宅便由李婉儿当了家。 七日丧期,第六晚时,李婉儿怀抱孩子,独自一人去了吻星楼。自从她被接到别香居以后,允文就被东毅软禁在了吻星楼。 今日,她便要实现当日的誓言,亲自将允文从吻星楼中放出来。 ------------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这一切真的是我的错吗? 行至吻星楼,一名黑衣人从角落出来,挡在院门前。李婉儿将一方小印亮出,那黑衣人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后,退回了黑暗之中。 其实自打凤宁昏迷前,东毅以服待之名,往吻星楼派来多名丫鬟时,她偶有一次深夜就到过这黑色人影,那时,她还以为自己见了鬼。 这是多日后,才想明白。如凤家这样家大业大的,宅子里哪会没有侍卫。 九个月没有见过一面的允文,此时正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之上,半醉半醒的饮着一坛子酒。 “呵呵呵……”允文笑着,摇晃着身形,冲着李婉儿举杯道:“婉儿妹妹真真是好手段啊!” 李婉儿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的走过去,推开自己曾经住过的屋门进去,燃亮了烛火。“夜风冷,进来说话吧。” 允文抚着门框摇摇晃晃的走了进去,借着烛光,他越是打量着眼前的小女人,他脸上的笑,就越发的苦涩起来。 他以为,那夜她将自己给了他,是她想明白了,知道了他的好,接纳他了。诛不知,那夜过后,她摇身一变,竟成了凤家的李夫人。 更叫他不敢相信的是,这位李夫人居然为凤家延续了香火!那他呢?他又是什么?是她寂寞时才想起的怀抱吗?是她无处藏身时,才回头的羽翼吗? “允哥哥。” 允文冷哼着,再次将杯中酒水饮尽。“凤夫人真是抬举了,我不过是个笑柄罢了。”他知道,李婉儿此来,若不是将他撵出凤宅,就是要他长眠于此了。 想到这里,允文冷笑着看向月色下,那泛起涟漪的荷塘。与莲相伴,想来也不算太差。 “允哥哥,婉儿得你保护,才有今日。只要允哥哥还待婉儿如妹妹,婉儿定将与哥哥荣辱与共。” 李婉儿目带泪光的凝视着允文,想要得到凤家,只有怀中的孩子还不够,眼前只有这个男人能让她相信! 毕竟这十个月里,他从未提及那夜之事!只这一点,她就知道,允文的心里有她!只要她还是以前那个李婉儿,允文定然不会将她弃之不管的。 “李婉儿你为了荣华富贵,可以不顾我的感受,不顾凤大公子的生死,甚至不顾亲生孩子的安危。这样的荣华富贵你得的,可安心啊?” “你……你!你修要胡说!” “哈哈哈哈!我胡说?”允文大笑起来,又是一杯下了肚。“你敢说,凤大公子的死,与你无关?” “他体弱,病逝不过时日罢了,如何与我有关!”不知为何,李婉儿辩解起来。“更何况,我身为人母,怎会不顾孩子安危?” 看着允文的眼,止不住的看向别处。不可能的,别香居那些侍候的婆子丫鬟都没有看出来,被关在这里的允文,怎么可能知道她不让孩子安睡,以此为借口,再让凤仙儿将孩子抱去仙睨居。 更何况用在孩子被褥里的药囊,更是她亲手制的,绝无第二个人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行了!废话少说,东西拿来吧!”允文止了笑声,向李婉儿伸出手去。如果他猜得不错,李婉儿此来,定是要结果他的。 而他之所以还等在这里,只是想求证一句话: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只有等到她来取自己性命时,或许才会告诉他真话吧! 李婉儿眉头轻举,眼角有泪落下,留下一条晶莹的印迹。“允哥哥,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的不堪吗?我以为,你能懂我,殊不知连你也这么看我吗?” “是!我是爱及了荣华富贵,可我有错吗?我穷怕了!我不想再过父母那样的穷苦日子,我有错吗?我不想我的孩子重蹈我的覆辙,我有错吗?” “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不惜一切换来荣华富贵,我有错吗?作为女人,我不知道除了自己的身体,我还能用什么作为资本。这也是我的错吗?” 说到这里,李婉儿哽咽起来:“那晚,我将自己给了你,只因为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爱我的人,我除了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难道你连这点都感受不到吗?” “是!或许我有错!错就错在,我生在穷人家!错就错在,我长了一张和悦氏极像的容貌!可这些……真的是我的错吗?” 看着无助哭泣的李婉儿,允文只觉心头一紧。婉儿说得没错,这一切的错都在他自己身上,若是他能给她想要的,婉儿又何需走到今天这一步! “允哥哥,你可以说我妄图富贵。但请你体谅我,我真的穷怕了!若是你执意要走,今夜便可离开凤家。你对我的情意,婉儿今生无报,只待来生相见,以续前缘。” 李婉儿掩面而泣,奔至门前,却被允文一把从背后抱住。“我不要来生,就算是碧落黄泉,我也要与你同行!” “允哥哥。” 二人就这么抱着,诉尽了肝肠寸断相思苦。天未亮,李婉儿怀抱孩子,领着允文去见了凤仙儿和凤老爷子。 凤老爷了依旧沉寂在失子之痛中,凤仙儿对这位当初与李婉儿同进凤宅的秀才,也是有所耳闻的。 今日,听了李婉儿所言,当初那些听来的闲言碎语,也就被这么划拉了过去。如今凤家无人支事,多一个人相抚,凤家或许还能挺过这个难关。 七日丧期已至,今日便是出殡之日了。天光放亮,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凤宅大门,凤仙儿手抚魂幡,李婉儿怀抱灵位,允文抱着一月有余的孩子,身后是被人搀扶的凤老爷子,与十六人抬着的厚重棺材,往凤家祖坟墓地所在而去…… 然而此时的悦礼村外围,无数黑影齐聚,如同一张巨大的网,正在以悦家小院为中心,慢慢收紧。 其中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在一位身着蓝色锦袍华服的公子面前,回禀道:“除悦家小院之外的人,都已经囚禁在了悦家酒坊之内。各处人手以就位。” “药呢?”他嘴角斜荡起一抹似有似无的邪魅笑意。 黑衣人回道:“已经按公子吩咐,于酒坊外围两百米处布下。” “将人引过去吧!” “是!”黑衣人领命,起身向着悦家小院飞跃而去。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只有你有资格与他葬在一起 天光微亮间,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随着浓雾,将山头与村庄笼罩其中。那丝腥甜的气息,对于南宫越来说,是那般的悠远与熟识。 猛的起身,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若不是那股越发清晰的腥甜气味,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梦魇了。 然而鼻息间所嗅到的气息,使他的神经越发紧绷起来。 出了西厢,紧贴常屋的门,细细听了半晌。屋内熟悉而均匀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异样,南宫越这才放下心来。 眺目望去,浓雾越发的深重,并没有要散去的意思。其间那丝血腥气味,也随即浓郁了许多…… “怎么了?”悦瑶的声音响起。 “没事,我去山上看看。”南宫越回了一声,如往日一般出门。 或许是舒坦久了,悦瑶并未发现端倪,而是翻个身,想继续睡会儿,于是迷迷糊糊闭着眼,似梦非梦的打了会儿盹。 直到听见院门被推开,而后又关上,然而脚步声却不止一人,猛的坐起身上,就听外面传来已经被她淡望了的声音。 “悦瑶,我来接你了。” 东毅?那个偏执的疯子,怎么会出现在悦家小院?接她又是什么意思?思量间悦瑶忽然想起出门的南宫越……几步上前,打开了门。 “东掌事,不知今日上门,所谓何事?” 东毅一如以往,身上的蓝色锦袍随意的耷拉着,一边本该在肩头上的衣物,甚至滑至手臂,圈出古铜色的肌肤来。 腰间没有腰带固定,晨风袭来时,将他一身的衣袍吹得咧咧作响。那桀骜不驯的模样,和他嘴角边那抹似有似无的幅度一样,一如以往。 “悦瑶,你悦家好歹也算得上边临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居然还住这般寒酸的茅舍?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既然活得这般无欲无求,为何要拒绝他呢?” 悦瑶当然知道,东毅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凤宁。但是关于她和凤宁之间,他们已经是完全说清楚了的!所以她也懒得在这里费口舌。 “凤大公子让你来的?”悦瑶看了眼东毅的身后,并无其它。 然而东毅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目光不停的打量她,原本微扬的嘴角撇了下来,一脸厌恶道:“模样本就一般,还穿得这么随意。” 他低叹一声,又道:“行吧!把人带走。”大手一挥,无数道黑影忽然出现在院墙之上。 “带走?带我去哪?南宫越呢?”比起自己,此刻悦瑶更担忧南宫越。 虽然与东毅没有过多深交,可之前几次交手之后,不难察觉出东毅做事,绝不是那种莽撞行事的。 “带你去该去的地方!至于你那个小白脸嘛,估计这会儿子忙得脱不开身呢。”东毅一手掩去嘴角笑意,戏谑的眼底溢满了杀意。 悦瑶两手一挥,唤出了匿境中的狼群。她相信南宫越不会有事,也知道自己绝不能落入他的手中。 和以往那些见过这一幕的人一样,东毅脸上的笑没了,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六头,四脚站立时,足有两人高的巨狼。 “宁说的没错,你果真是不一样的。这天下,没有谁比你更有资格,与他葬在一起!好!甚好!” 东毅如疯癫了一般,拍着手。而悦瑶却因他方才说的话,稍有失神!与凤宁葬在一起?“凤大公子他……”悦瑶还没说出口,就听东毅癫狂的笑了起来。 随着那笑声,黑影传动齐齐向她这边飞跃而来。东毅的手下,悦瑶是正面对上过几次的,然而这一次来的,却比以往的都强上数倍。 巨狼围绕在悦瑶身旁,形成一个圈,交叉着挡下无数次想寻着空档袭向她的黑衣人。不经意间,浓烈的血腥味,占据了悦家小院。 之前巨狼还有时间吞噬咬在嘴里的人,然而外围的黑衣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以至于巨狼不仅来不急吞噬,甚至巨爪相助之下,都已经不能完全保护她了。 几名黑衣人穿过巨狼的防护墙,闪身向她袭来,那动作之快,悦瑶几乎看不清人影,只能凭着感觉,勉强错身,躲过黑衣人的擒拿。 “不必要活口,死的也行!只是别死得太难看就行。” 东毅的声音响起,方才只是空手擒拿她的黑衣人,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了长剑,若不是悦瑶以匕首档住,长剑应该已经抹了她的脖子。 来不急多想,转身躲闪间,再次从匿境中,唤出十头巨狼于身侧,虽然这批狼稍小一些,四脚着地时,也足有一人之高。 虽然东毅带来的人,却实比以往强上许多,可对于悦瑶来说,若是比数量,她或许还略胜一头。 不过眨眼间,悦瑶身旁的黑衣人,就被狼群清理干净。此刻以悦瑶为中心,十六头巨狼围成了两圈,裂着嘴,低声咆哮着。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东毅一抬手,黑衣人就如提线木偶一般,静止下来。 “我吗?妖女悦氏没听说过?” 这一回,悦瑶是真的怒了,以往她顾恋与凤宁的那点交情,对东毅做的那些事,能忍则忍。如今凤宁没了,她自然就无需顾忌。 再次挥手间,又是十头巨狼凭空出现,这一回,悦瑶可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以指为哨,哨声响起,二十六五头巨狼,齐齐的飞扑出去。 唯独最高最大的那头,端坐在悦瑶身旁。悦瑶抚着巨狼前爪上的毛,看向不远处的东毅道:“想要我性命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东毅抑制不住脸上的惊讶,却并没有打算离开,而是以为手旗,再次挥动,更多的黑衣人跃墙而入,加入了与巨狼的缠斗之中。 悦家小院虽不小,可此刻竟显得无比拥挤。激烈的打斗与地上的尸体、残骸,将往日这个宁静详和的农家院落,生生变成了炼狱。 然而悦瑶的巨狼也不是无一伤亡,就在方才,接连几头稍小的狼,就被几名黑衣人齐手斩杀。不难看出,此次东毅带来的黑衣人,是经过针对性训练的。 那看似杂乱的打斗,此刻如同阵法一般变换着…… ------------ 第一百九十九章 要我死?那得看你有多大能耐 “悦瑶,这一次,你是逃不掉的。”东毅忽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奉劝你一句,别太让我为难,不然,我不介意合葬时,再将你缝回去。” 话音刚落,接连又倒下五头巨狼,悦瑶甚至没有看清,方才发生了什么。 “动手吧!别耽误了时辰。”东毅话音一落,一张黑色的巨网,从天而降,几乎盖住了整片院子。 悦瑶心下一急,再次打开了匿境。方才的缠斗不难看出,这些黑衣人是针对狼群做过训练的。于是,这一次,悦瑶没有留手,而是将匿境中最让她起鸡皮疙瘩的蜘蛛唤了出来。 黑网落下时,正好盖在了足有三人高的蜘蛛身上。 悦瑶翻身骑在身旁的头狼背上,依旧是以手为哨,吹出一记蜿蜒的哨声。头狼一个跃身,正好跳出了黑网边缘。 “这、这是什么!”东毅惊出声音来。 身旁的几个黑衣人,转身飞去,将东毅围了起来,只听东毅身旁一个黑衣人说:“公子,请退出这里。” “不!我要她死!”东毅一把推开那个黑衣人,直直的指着角落里的悦瑶。 稳坐狼背上的悦瑶却是笑出声来,那张刚刚才落下的网,已经被这通体黝黑得发亮的巨形蜘珠撕成了几块。 又是一记口哨,院中所剩不多的七头巨狼,纷纷退出了战场,退到悦瑶身前。在看到它们不同程度的受伤后,悦瑶心疼的将它们收回了匿境之中。 这五头巨狼可是她的心血,还好只是受伤。轻抚一下身下巨狼的右耳,巨狼如同收到命令一般,跃上了悦家小院的墙头。 而此刻的院中,足有半个小院大的黑蜘蛛,匍匐在地上,发出一种从不曾听过的颤动声,将她与黑衣人和东毅,隔了开来。 “要我死?那得看,你有多大的能耐了!” 说话间,一团团白色絮状物,从蜘蛛口中喷出,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包裹其中,又被蜘蛛拉回腹部,而后谁也没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刺耳的尖叫声。 悦瑶当然知道,匿境中的生物,只不过是因为在匿境中,所以会长得更大,可生物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方才的动作,分明是在捕食。 之所以她能控制狼群,那是因为她能控制身下这匹头狼。可这蜘蛛,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没有一开始就唤出这些毒物,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换句话说,此刻没有南宫越的她,在蜘蛛面前,不过也是猎物罢了。 悦瑶坐在巨狼身上,对着院中被众人护着东毅扬起了笑脸。而后跃出了院墙。 “不能让她跑了!”东毅呵斥声起,原本一动不动的蜘蛛,对着东毅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团蛛丝喷去。 眼看躲不掉时,一个黑衣人跃起,竟用自己的身体,为东毅挡去了蛛丝。 而以此同时,骑在巨狼背上的悦瑶,奔跑于悦礼村的小道上,这才发现,近百人的村子,怎么会看不到一个人影? 若不是看到地上势如逃走的四散蛇群,悦瑶还真不知道,该去何处寻找南宫越。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何听不到南宫越的笛音……难道说…… 她不敢再往下想,只能寻着蛇群逃散的方向而去。就在悦家酒坊外围,悦瑶看到地上一道微湿的痕迹。身下的巨狼,忽然停了下来,不愿再往前一步。 忽然,悦瑶想到了在永安县寻找曲怀宁时的景像。那次,他们也是经过这样的痕迹后,周围的动物都不敢接近那里。 想来,定是东毅使了之前用过的药物,以阻断南宫越以音驭兽的能力。 悦瑶心下大乱,将巨狼收回匿境,支身向着酒坊奔去。 果然,当她再往前行了约摸百米有余时,就听到了似曾相识的笑声。虎男! 这时悦瑶才将这两年里在,一些摸不出痕迹的事,联系到了一起。比如凤宁将她带离边临县时,虎男就出现了。 若不是她事先留了后手,只怕那时,南宫越和两个孩子已经命丧虎男之手。 一个疯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疯子扎堆! 原本只是虎男一人,不足为惧,可如今凤宁逝去,东毅俨然已经疯了。竟不顾官府威严,硬闯悦礼村。可见那人已经疯到了何种程度。 自曲家之事后,悦瑶是打听过向阳郡东家的。东家,从前朝起的几百年间,经营的是钱庄的生意。 明面上正儿八经的汇通天下,然而背地里,做的全是些赌场、私窑、甚至借贷。做这种生意的,背地里养些打手、泼皮之尖的人,也是常有的。 然而他们始终是忌讳官府的,毕竟以己之力,定然是无法与皇朝与官府抗衡。所以,他们几乎不会这样暴露自己的底细。 今日东毅这幅即使赔上家当,也要取她性命的姿态,只怕是比虎男还要疯癫! 一声熟悉的闷哼,如有魔咒一般,将悦瑶定在了原地。是南宫越?悦瑶整颗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捏在了手里。 再次唤出巨狼,调转方向,悦瑶骑着巨狼跃入了旁边的林子中。当她绕行至酒坊后山山腰时,借着高度向下看去。 酒坊前的场子上,一身黑袍的虎男身旁,一名黑衣人将刀举在于成的脖颈处,李兰心和几个看似村民打扮的人,倒在一旁。 场子的正中央,南宫越跪倒在地,手上拖着沉重的铁链。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身体,铁链都发生哐当的碰击声响。 “公子说过,速战速决。”黑衣人提醒虎男。 谁料虎男竟是昴头大笑,随之和条手臂般粗细的铁链抽打在南宫越身上。和方才一样的闷哼声再次响起。 “南宫越,我今天就留你一口气,让你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葬在一处,哈哈哈哈!真想看看,那时,你这张脸,会是何种表情呢?” 虎男大笑着,走上前去踢倒南宫越,一只脚踩在南宫越的脸上。“我发过誓,要让你生不如死的。哈哈哈哈……别急,我会让你们一家团聚的。到时候,我再把你做成人偶,放到她和别人合葬的墓旁如何?一想到你死后都要面对这份羞耻,我觉得这一生,都值了!” ------------ 第二百章 死在你手里,是我最好的归宿 一声哨响,悦瑶伏在巨狼背上,从山腰上俯冲下来,直至跃入酒坊场子上,悦瑶只看了一眼南宫越后,沉声对虎男说道:“我看你的手脚都不想要了!” 话音落下,悦瑶催着身下巨狼,飞扑过去,虎男倒是手脚麻利,退到一旁。悦瑶翻身下来,一把将南宫越抱进了怀里。 目光不时看向远处的李兰心,她平静的扑在地上,没有一丝因呼吸而起伏的幅度。“李婶?”李兰心纹丝不动得如一块石雕。 悦瑶已经无法抑制心底的怒气,心念间,将匿境中所有巨狼同时唤出,虽然不过二十头,却也足够威慑这些黑衣人和虎男了。 虎男是吃过巨狼的苦头的,正欲飞身夺过黑衣人挟持的于成,却在半路被巨狼拦了下来。虎男飞身退了回来,巨狼转头向着挟持于成的黑衣人飞扑过去。 那人反应也急快,提起于成,向着巨狼砸去。于是一眨眼的功夫,于成和南宫越都落入了悦瑶的手里。 “站着干嘛!叫你们的人动手!”虎男大呵。 然而黑衣人并没有动,而是忽然对悦瑶道:“你怎么在这?我家公子他……” “你家公子?”悦瑶冷笑了出声,接已经昏厥过去的于成,放在身旁。方道:“或许已经成了蜘蛛的腹中餐。” “你!妖妇!”黑衣人人影一晃,想要退开,那黑影正欲跃入林子时,一声狼嚎响起,数十头巨狼,慢慢从林中走出,将那几道同时想退进林子的黑影又逼了回来。 虎男淬了一口,愤愤骂道:“不中用的东西。”支身与狼战到一起。虎男的厉害,悦瑶是见过的,自然知道,凭狼群要同时应对虎男和黑衣人,是极为吃力的。 “伤到哪了?”她着急的察看南宫越,却被他一把搂进了怀了。他手腕上拖着的铁链硌得她生疼。 “我没能保护好你在意的人。”南宫越失落的说。 “没伤到就起来收拾残局。” 话音落下时,一连几头巨狼倒在地上,被黑衣人抹了脖子,鲜血如柱喷涌出来,巨狼抽搐着四肢,而后再也一动不动。 “南宫越,该你亲手为李婶报仇了。”悦瑶说着,从匿境中同时唤出三只巨型蜘蛛,它们同时发出的唆唆声。 在场除了悦瑶之外的所有人,都被凭空出现的巨型黑蜘蛛吓到了。尤其是那群黑衣人,甚至不顾与巨狼缠斗在一块的同伴,转身就要跑。 随着竹笛声响起,悦瑶满意点头,以手指为哨,将狼群唤了回来。除了头狼,其余的都被她收回了匿境。看样子,它们伤的都不轻,最近都只能在匿境中好好养着了。 悦家小院就一只,都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别说这时的三只。就连身手了得的虎男,若不是拿黑衣人,当了挡箭牌,早就被蜘蛛丝困住了。 很快,数十名黑衣人倒地不起,巨型蜘蛛疯逛的捕食着黑衣人,到最后,所剩的三名黑衣人,与虎男被三只巨型蜘蛛围到一块。 它们晃动着螯肢,发出让人胆寒的唆唆声。悦瑶正要上前,却被南宫越以身体挡了下来。 今日,哪怕与南宫越决裂,她也不会放虎男离开!回想当初,若她早些杀了这个疯子,又怎会让李婶白白丢了性命! “我知道,你顾念与他之间的兄弟情宜。但是李婶的仇,不能不报!”巨狼方才唤出,虎男就被蜘蛛刺穿了胸膛。 一朵艳红从虎男的胸膛绽放开来。那一点一点的腥红之色,犹如一朵朵蔷薇。 那张被伤疤纵横的脸上,缓缓笑开,他柔声笑着,目光投向南宫越道:“那年,你就不该让我活下来。咳咳咳……”他呕出一口鲜血。 “能死在你手里,是我最好的归宿。”虎男向南宫越伸出手来,随即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直到黑衣人尽数倒下,悦瑶方才过去,将蜘蛛收入匿境之中。 “咱们家里还有一群不速之客呢。”悦瑶提醒到。 更何家里还有那么大一只蜘蛛,若是被旁人看了去,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南宫越一声不吭,上前抱起虎男的尸体,看了半晌,才从他怀中摸出一把钥匙,将自己手腕上的铁链解开。而后,则是为虎男合上了双眼。 只是南宫越抱着虎男尸体的双手,久久没有松开。悦瑶走上前去,将南宫越僵直的身体环在怀中。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南宫越,只能心疼的将南宫越环在怀里。此时的她,或许连安慰南宫越的资格都没有吧! 虎男脸上那抹柔和的笑意,在南宫越怀里凝固。没人知道他将南宫越视为死敌,为的就是今日这一死! 只有死在南宫越手里,南宫越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他!他的目地,达成了! 等到他们二人回到悦家小院时,那只蜘蛛已经被东毅手下的黑衣人,合力压制住了。几名黑衣人上前,数柄长剑直刺蜘蛛眼睛和腹部,嘶鸣声中,蜘蛛瘫软在地抽搐一会儿后,一动不动了。 看这情形,东毅带来的人,已经死伤大半。 然而在看到悦瑶出现后,东毅忽然大笑起来:“悦瑶,今日我既是是死这里,也要拉着你一起去黄泉路上与他作伴!” “作梦!”南宫越应声而出,与那十几名黑衣人战到一起。 竹笛握于手间,灵动如游龙,所过之处,皆会泛起一片的血花,如同无数悄然偏飞的花瓣。 然而谁也没有料想到,东毅会忽然向着悦瑶飞扑过来。谁也没有看清,他的手中是何时多出一柄短剑的。 南宫越抽身过去,已经来不急了!短剑向着悦瑶胸膛而去,眨眼间,悦瑶侧身扣着东毅的手腕,脚下一踢,东毅跪到地上,手中的短剑则被悦瑶抵在了自己的动脉处。 一旁的南宫越这才解决了最后一个黑衣人,长长的舒了口气。 “东毅,咱们之间的账,也该好好算算了!”悦瑶冷声道。 “住手!悦姐姐!” 远处,一袭白色身影,向这里奔来,悦瑶定睛看去,没想竟是凤仙儿!随侧,还有一个大步流星的巍峨男子。 “悦瑶看宁的份上,我死后,定要将我葬于他身侧!”东毅急速说着,握着的短剑竟猛的向自己脖颈刺去。 ------------ 第二百零一章 不共戴天之仇 就在一抹腥红渗出时,‘咣’的一声,东毅手中的短剑,不知被什么击落在地。就连还没来得急收回手的悦瑶,手腕都被震得生疼。 而东毅那只原本握着短剑的手,耷拉于身侧,想必该是断了! 南宫越闪身上来,一把将她护在了身后,隔着两米的距离,与凤仙儿身旁的巍峨男子,四目对视。 悦瑶却是打量着凤仙儿一身白衣孝裙,头戴白花,和那早已哭得红肿的眼,衬得皮肤白若纸人。看来凤宁是真的早逝了。 “悦姐姐,毅哥哥只是哀伤过度,求您原谅他这一回!”凤仙儿施了一礼,去扶东毅,却被东毅无情挡开。 “走开!谁让你带他过来的。”东毅恶狠狠的瞪向凤仙儿身后的男子。慢吞吞的站起身来。 被推开的凤仙儿,只是站在那手足无措的暗自垂泪。 两米开处的男人收回打量南宫越的目光,看向东毅时,眼里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饰。“还记得你当初离家时立下的誓言吧?如今你既然动用了东家的力量,自然就得随我回东家去,给家族一个交待!” “我自己会回去,无需你多言!” “若我不来,只怕你连自己的尸体都不想运回东家吧!” 东毅冷笑起来,哼道:“是又如何?怕我断了你们东家血脉?呵呵呵……怎么?我以前睡过的那些女人,不都被你们掳回去了吗?难道没一个怀上的?” “东毅!东家的脸面与血脉,怎能任由你这般践踏!”说着,一记耳光,生生落到东毅邪魅的脸上。他淬了一口血痰,依旧是那幅无所谓的嘴脸,斜视着面前巍峨的男人。 那男人冷哼着,扫视过附近的残骸,以那种高不可攀的口吻道:“此事无论因谁而起,既然我东家也蒙受了惨重的损失,即便做罢。从今以后,你们最好也别再提及此事,不然,后果自负!” 悦瑶却是听不下去了。“合着,你们姓东的挑事,我们还得闭嘴是吧?” 于是,从没有正眼瞧过她的男人,目光来回在她身上打量起来。悦瑶也同时将这张不可一视的脸,记在了心间。 “悦氏?”他问。 “是我!”她答。 “依你看,此事该如何了断?”他问。 “简单!拿他的命来抵!”悦瑶直指东毅。“这世间,难不成只有你们这些豪门大户的命是命!我们这些山村农户的命,就不是命了?” “喔?你的意思,今日我是带不走他了?” “你可以试试!” 悦瑶正准备打开匿境,却被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打断。 远处,高头大马之上,来的正县令李泰李大人!他身后还随行跟着数百兵士,整齐列队的急速往这里跑来。 巍峨男人随意侧脸瞥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几分。大有你大可试试的挑衅意味。 南宫越将悦瑶拉了回来,摇了摇头。 李大人一行兵士也停在了五米开外,翻身下马上前,竟先是与那巍峨男人相视而笑。 “东岭给李大人问安。”巍峨男人拱手以礼,动作很是随意。说好听一点,似如故友相见,说得难听些,就是完全不将李泰放在眼里。 而李泰却是全然不在意,将其扶起,一脸宽慰问道:“东家大公子怎么会到我们这不起眼的地方来了?” “大人说笑了!您这儿,可是块宝地呢!”东岭势若无意的瞥向悦瑶。 李泰当然明白个中意味,没有接话,而是转向悦瑶道:“听闻卧虎岭余孽突袭悦礼村,如今见悦夫人安好,本官可算放下心了。” 话至此时,悦瑶若还猜不出,谁报的官,那她就真白活了两辈子!悦瑶瞥了眼东岭,方才与李泰施了一礼。 若不是这名唤东岭的男人差人报官,李泰如何会知道虎男的身份!倒是东毅,只怕早些时候,身边人的底细,就被东家摸了个清楚吧。 今日之所以这个时候出现,只怕人家是想给东毅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吃些苦头罢了。 而她悦瑶与南宫越,人家压根没放在眼里!就如同大人看着几个小娃打闹似的。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凤仙儿出现于此,倒是叫悦瑶有几分看不懂了。 “大人既是有公务在身,东岭就不便打扰了!告辞!”说着,不待李泰吭声,一把拧过东毅,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而悦瑶就像被人塞了一嘴的泥沙,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罪魁祸首被这么,明目张胆的带走。 一旁的凤仙儿,至始至终都没有吭过声。静静的向李泰施了礼,追着东家二人的脚步而去。 悦礼村的村民,除了和李兰心和一同死在酒坊的七人,其余都被关在了酒坊内。李泰亲命人释放出来,当即于悦礼村问过话后,将悦礼村定性为受袭。 而至于死伤无数的锅,也都被虎男背下。一众死去的黑衣人,也都一变成了卧虎岭的余孽。 这一日,悦礼村家家户户挂起了丧幡,年关方过还未取下的大红灯笼,被白纸丧灯替代。入县学的孩子们也都一身白布孝衣回村奔丧。 于氏族人,今日同失八人之多,于成年岁半百之际,痛失爱妻,几欲哭死在李兰心的棺旁。于氏祠堂里,八口棺材并列放着,痛失亲人的,相互安扶着濒临崩溃的情绪。 悦瑶对李兰心等逝去之人是有愧的,虽无人知晓这一切因她而起!可她又如何过得了自己内心那道坎? 李兰心对她是发自内心的好!初到此地时,李兰心无数次悄悄给她们娘三送吃食。要知道,那时的于村长家,自己吃的都不够,却还为她们娘三省出口吃的。 跪在李兰心灵堂前,悦瑶自斟茶水,当着众人的面,对着牌位喊了声:“母亲!”身后的两个孩子很懂事,齐齐的行起了跪拜大礼。 在场的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唯有于成不动声色的走过来,从在摆放灵位的桌旁,于成点头,拍了拍悦瑶的肩。 “她一直都说,你是大娃从天上求来的。必须把你当作自家闺女待。如今能听你唤一声母亲,也能含笑九泉了。” 一夜之间,那个声如洪钟的老叔,忽然就老了,腰板弯了,声音也哑了。 悦瑶含泪看着桌上的灵位,抹尽了泪站起身来,领着一又儿女离开了于氏祠堂。 “此不共戴天之仇,儿誓不与俱生人世!” ------------ 第二百零二章 神秘的东族姓氏 领着一双儿女回到家的悦瑶,没见着南宫越。只觉得他是去给虎男收尸了吧!想当初南宫越血洗卧虎岭,都没有伤及虎男。可见虎男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当时倒是她一时情急,没有顾念到南宫越的感受。 悦滋钰在县学一年,不知何时已褪去稚嫩之色,虽才是个七岁的娃,已然是个小大人模样了。 这一夜,就连平日话最多的悦滋灵,也乖乖的安静了下来。失去了李兰心,两个孩子心里也是难过的。 可更让他们难过的是,娘亲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以及方才离开于氏祠堂时,眼里泛起的杀意。这样的娘亲,让悦滋钰极为震撼。也颇为担忧。 方才他还想,回来与南宫越说说,让他劝解娘亲,不曾想,南宫越竟跑得连影子都见不着。只觉得,这世间男子果然是不靠不住的! 想要守护住娘亲,还得他自己亲理亲为的来! 其实就连悦瑶也没想到过,南宫越会因为她,只身去了边临县城。 这事儿还得从东岭将东毅拧走时说起。 李泰目送那三人离去后,问起了悦礼遇袭一事,悦瑶自然知晓,此事按着东岭所言,才能让南宫越不受牵连。 于是就将李泰一众人马,带去了酒坊。是李泰亲命人过去,将受困于酒坊的乡亲放出来的。 之后,当场问话。乡亲们自然不会有隐瞒,从自家如何被人破门而入,又如何被挟持至此,甚至外面被杀的亲人是如何被人拖出去的,一一道尽。 而唯一被拖出去,还能活着的于成,也强忍丧妻之痛,道出当时情形。 于成与李兰心同时被人从酒坊拖出去时,恶徒们已经与南宫越形成对峙之势。为了要挟南宫越就地伏诛,恶徒先是将剑指向了李兰心。 南宫越曾努力营救,终是与那头目几翻争斗,不过伯仲之间。而那帮恶徒为威慑南宫越,毫不留情的在从人面前斩杀了李兰心。 随后将剑架在了于成脖子上。南宫越为保于成之命,这才落入那帮恶徒之手。为首的头目匪人,不仅以铁链锁住南宫越,还虐打于他。 于成说到这里,看向南宫越的眼,带着感激的泪水。无论从何说起,他这条命,确实是南宫越救下的。不然,他此时定与和老伴相携于黄泉路上了。 至于之后,恶徒是如何被剿的,于成也是如实道:“当时看到老伴横尸,草民已经昏厥过去。至于之后发生什么,草民也不知道。” 李泰看向南宫越与悦瑶,南宫越只是随意编造出有高人路过,将他们救下,顺道剿灭了那帮恶徒。 至于他们为何会与东家的人同在一起,李泰没问。悦瑶自然也就不说。 于是悦礼村遇袭一事,也就这么得了定论。再者,虎男本就是在官府挂着悬赏令的,那张一道伤疤纵横过的脸,这世间,只怕再无第二人。 这才有了卧虎岭余孽一说。直待天见黑时,李泰才领着一众将士离开悦礼村,顺道带走的只有虎男的尸身。 李泰说,因虎男恶贯满盈,为显皇朝天威,要将虎男的尸身于城门之上暴尸七日,以儆效尤! 李泰离开后,于氏族人们开始为逝去的亲人们,摆设灵堂。悦瑶自然也去了于氏祠堂。 而南宫越就是那时,只身去了县城。 因着悦礼村遇袭,县令大人当即下了禁宵令。所以往日繁华的街道,至天黑时,已经是关门闭户。 街道上,不时有官兵列队巡逻而过。然而谁也没有看到那抹月牙之下的鬼魅人影。 南宫越已经找过五家客栈了,依旧是没有找到东家人的踪影。 然而此时,一个巍峨魁梧的男子,正与李泰在县衙后宅,谈笑风声。二人推杯换盏间,好不欢愉。 不时,还有待女舞上一曲,或是唱支小调。许是听腻了,那巍峨男子大手一挥,吹拉弹唱的待女们一应退去。 李泰忙开口问:“大公子这是累了?” 东岭手指轻弹桌面,嘴里还哼着方才待女们唱着的小调,摇了摇头,小调唱罢。方道:“听闻李大人受六王爷厚爱,还能将我东家放在眼里,真是叫东岭受宠若惊啊!” “大公子说的哪里话?东家乃是皇朝的顶梁之柱!大公子能与我这么坐上一坐,那是我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李泰起身,将李岭手边空了的酒杯斟满,脸上的笑显得极为小心翼翼。 向阳郡东家,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有着几世书香门第之称的李家,是绝对知晓的。而这东家的起源还得从北遥开国之前说起。 那时,还没有北遥、稀云、怀岭三国,这片土地上是一个名为羌麟州的国度,当时的皇帝就是东姓,名唤东君。 就像那些走向繁华鼎盛的国度一样,历经数载以后,国事动荡,一分为三。而北遥之所以能开国,就是有东姓氏族相助! 如今的北遥皇朝属于新朝,五年前的那场大战,但是新旧两朝交替而发。说是两朝,其实两位皇帝乃是同根同源!不过是哥哥要杀弟弟,弟弟举兵将哥哥推下了皇位罢了。 这东姓氏族,自打北遥开国那朝,就高居护国太使一职。那东家时历三任皇帝,皆是此高位,至于为何弃官从商,各中缘由,也不是谁都能了解的。 所以他李家自然也就只知道这么多。可是让人不解的是,曾经一时隐姓埋名的东氏族人,在如今新帝登基后,就这么成了汇通天下的大钱庄。 不知道的觉得他东氏家族不过是个商贾,那些知道的,谁不说他东氏捏着皇朝的经济命脉?就连北遥几座银矿,都是东氏负责为皇朝经营。 银锭铸造等,全数都是东氏为皇朝操持。如今又听闻皇帝陛下抱恙,而原本沉寂许久的东氏族人,忽然又与三皇子走得近了。 所以这东家大公子,会拿出六王爷说事!连带的,也算是提醒他,东氏在北遥不可撼动的地位! 果然,李泰那么一说,东岭那目不入丁的眸子,才算是正眼瞧了他一下。 “既然李大人也知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 第二百零三章 这两刻钟发生了什么? 李泰连连点头,东岭弹着指甲道:“北遥自开国以来,各地县令也见了不少。能像李大人这样,体恤百姓商贾的,乃是北遥之福。可是大人这般纵容一个女子入商行?大人是体恤了一方百姓,可大人有没有想过,这不是打了全北遥商贾的脸吗?” 李泰不敢接话,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个事。东家大公子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了啊! 他站在悦氏这边,帮着悦氏在商行站稳了脚根,那就是和天下商贾过不去,更是和他东家过不去! “李大人为一方父母官,为治下百姓周全,自然是好的!可看事还得要看大局!若是大人愿意,不仅能让北遥商行重回平静,也能给边临县的百姓们造福。” 陈岭侧目端详着李泰面上的表情道。 “不知公子可有何高见?”李泰谦和恭敬的问。心下隐去了不安的忐忑。毕竟与东家过不去的帽子实再是太大,他这么一颗小小的人头,无论如何,也是顶不起来的! “为商者,多有利图,常有马脚,并不难寻。大人何不寻个由头,将悦家压下来,至于征过来的资产,大人可用于造福百姓之事上。岂不全宜?” “这……” 见着李泰应得不爽,东岭挑了下眉,转尔又道:“大人治一方百姓,自然得大人自己斟酌!今日也不早了,得大人挽留于宅中歇息,已是心怀感激,就不打扰大人安歇了!” 东岭起身出门,转入了三院之后。呆呆坐在椅上的李泰,此时面色凝重,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混乱了。 东家这是摆明了,要他出力除去悦家!然悦氏如今倍受六王爷看重,更是自己扶摇直上的天梯,这一步若是走得不好,只怕自己会满盘皆输啊! 回到侧院的东岭,见着厢房里的还亮着灯,冷哼一声推门而入。只见东毅衣物散乱、披头散发的醉卧于桌前,桌上放着六支东倒西歪的酒壶。 “怎么?之前那股自尽的力气,只能用在喝酒上?”东岭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坐下,昴头打量了一下屋梁戏谑道:“看在你断了一只手的份上,需要我帮你系上吗?” “滚!”东毅抬手一把将桌上几只酒壶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后宅中,显得极为刺耳。 “怎么?挟持我父亲还不够?如今还打我的主意呢?我告诉你们!做梦!你算东家哪门子的大公子?莫不是自己给自己的称呼听多了,还真把自己当东家正主了?可笑!” “没错!我确实算不上东家的大公子,可那又如何?你爹和你,不都得乖乖听话吗?有本事,你走出这个门试试!就算我睁只眼闭只眼,你觉得凭悦氏身旁那个男人,能饶了你?琥珀色眸子的人,天生就是你惹不起的!想活命,就乖乖跟我回东家去。不然……” “呵呵呵呵……不然如何?没了我,没了东家正真的血脉,你们这些旁枝,连个屁都不是!还想要挟我?” 东毅嘲讽的举起手中酒壶,见倒不出酒了,泄愤般的将酒壶摔到门前。以一支酒壶支离破碎,散落一地。 “东毅,你不是最看不起自己的血脉吗?这时候拿血脉说事儿,不觉得打脸?若是早几年,你这话,我还真得掂量掂量!不然也不会放任你活得那般放荡!如今嘛,就得另当别论了!我这么和你说吧,东家,有没有你们,都已经无所谓了!” “这次来找你,一是因为你坏了当年誓言,动用了家族势力,且让家族蒙受了重大损失!我自然得将你带回去,给家族一个交待!其二嘛,让你去见见你父亲,此次若是不见,只怕以后就再也见不上了!其三嘛!你身上既然流着东家的血,那就有责任为东家分忧,如今凤宁早逝,凤家大势以去,这一大块到嘴的肥肉,白白放了倒是可惜了。” 看到东毅僵在半空的动作,东岭不再出声,拍了拍衣角,背手而去。只是回到自己居住的屋门前时,又忽然停了下来。 微微侧目,瞟向屋顶处。与那道黑色的人影,形成了对峙之姿。 “南宫越是吧?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出现在北遥,我劝你一句,别和我东家做对!别人怕你那些小把戏,我们可怕你!东毅那小子的命你是拿不走的,还是别在这白费心机了!若是不信,你大可试试!” 说完,竟连正眼都没有瞧上一下,径自推门走了进去。直待那门关上时,就听里面东岭打着哈欠说了声:“动作轻些,别扰了我休息!” 就在话音落下那一瞬间,不知从何处飞出一道人影,头上一支斗笠与帷帽,将整个人笼罩于因数纱之中。 那人笔直的站在院子中央,微微昴头,与立在屋顶上的南宫越,就那么对视着。 借着月光,南宫越身子微僵,若是细看,能见他手指似有动作,仿佛此刻他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主导权。 第一次,南宫越心头生出一股恐惧,越是与那黑纱之下的人对视,他的灵魂就像是要被拉扯出身体一般! 忽然,那黑纱人猛的跃身,飞落于离南宫越两米的地方,立在那屋檐上,也不知做了什么,南宫越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就像是成了别人的,一个跃身,离开了县衙后宅。 “喂?” 耳边一声炸响,南宫越只觉身体一颤,仿佛就像是打了个激灵,从梦中惊醒一般。额头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来。 “这位公子?今儿禁宵,您还是赶紧回去吧!别待到官兵来了,给您抓了!赶紧回去吧!” 南宫越这才看到,身旁是拉打更的老者,正喋喋不休的劝他赶紧离开此地。来不急多想,南宫越拱手致谢后,转身没入黑暗的巷道之中。 回家的一路上,南宫越不停的努力回忆方才自己经历的一切,然则脑海中的记忆终点,竟是那黑纱人跃上屋檐的一霎!“之后呢?” 无论他如何回想,之后的记忆就如同被人取走了一般,完全想不起来。直到那位打更的老者将他唤醒! 这其间约摸两刻钟的样子,都发生了什么?无从而知! ------------ 第二百零四章 此仇不报,他还如何面对悦儿 听到院门的动静,悦瑶忙开门出来,见是南宫越,这才迎了过去。轻声问了句:“你……还好吗?” 南宫越栓好院门,一个转身,将她抱了个满怀。她诧异的感受着南宫越微微颤抖的身躯,两手从他腰间环过,做安抚状的轻拍他僵直的背部。 许久后,在感觉南宫越身体不那么僵硬后,才于他耳边轻道:“夜深了,先回屋里。”牵起南宫越的说手回到西厢,燃起了烛火。 “你去哪儿了?发生什么事了?”悦瑶问。 沉思良久,南宫越才幽幽开口道:“我去找东家的人了。然而他们、他。”南宫越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今晚自己所遇之事,今晚那短短的两刻钟,颠覆了他二十多年的认知。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又或者,那到底是不是人?那两刻中里,他对自己做了什么?明明都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他却无从知晓! 越是想要弄明白,南宫越就越是紧张,然而越是想不明白,心底就莫名的升出一丝自己都读不懂的恐惧来。 此刻想来,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如他和悦儿这样天生异能的,或许还有别人!而那黑纱之下的人,只怕是有着足以让他敬畏的能力! 看着眼前的小女人,南宫越第一次感觉到,想要护她周全,或许自己还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此时他们对上东家,定然无可避免的会与那黑纱之下的人对上,那么,他还是有必要让悦瑶知道,毕竟危险不仅不会因隐藏而退去,反而会越隐藏而越危险。 只是……悦儿会因此而觉得他……南宫越不敢再往下想了。 躲闪着悦瑶的目光,佯装平静的将今晚所遇之事,都讲了出来,包括东岭、东毅住的是县衙后宅,也包括那个给他带来未知恐惧的黑纱人。 听完后,悦瑶也陷入了沉思,然而越瑶所在意的并不是那个黑纱人,而是东家与李泰之间或者说东家与皇朝之间的关系。 这是她上一世独自于商场摸爬滚打、于人烟罕见之地练就的,刻入骨髓的观察力! 要知道,悦家建立的学院,以后无可厚非的会与教坊对上。那么,两家取其一,则是高位之人必须要做出的抉择。 说白了,到那个时候,悦家与如今经营教坊独占鳌头的徐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悦家想要从这无声的战场上存活下来,无可避免的需要皇朝之力! 这也是她当初,献出沃土配方时,除了想要救曲家之外的另一个目地!借由李泰,引来李泰背后力量的关注! 此举不仅能如她所料的救下曲家,也能将李泰拉到悦家这条船上,近而得到李泰背后力量的支持,使得悦家这条船,能借着李泰背后那股力量乘风破浪、披荆斩棘! 在东家出现以前,一切都还在她的撑控之中!倒是这东姓氏族,似乎不像她打听的那般简单吧! 虽然她猜到东姓氏族能做到汇通天下,必定与皇朝高位之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能让李泰显得那般卑微的,这东姓氏族,或许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而南宫越所说的身怀异能的黑纱人,或许就和这个秘密有着莫大的关联!难道说,那黑纱之人和她一样?又或者,这个世界,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合着她种田的剧本在这又转折了?不不不!别慌!只要一条一条捋清楚了,真相必定只有一个! 悦瑶良久而无声的沉思,让南宫越心下更为紧张了。 难道说,悦瑶此时觉得他再没有能力保护这个家了吗?南宫越心头一紧,只觉得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被人生生掏走了! “悦儿!你……”他想问,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似乎是在害怕听到悦瑶的答案。 而被唤醒的悦瑶,在看到南宫越琥珀色的眸子里,那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后,一把握上了南宫越的手,说了句:“放心!我不会让东姓氏族伤害到我们家的!无论谁都不可以!” 南宫越楞了!那颗被人掏走的心,就像是又被塞了回去,他的心跳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快!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女人,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能说出这样的话!可偏偏就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一般,方才那丝困扰于他心底的恐惧,就这么不见了! 别人看不悦瑶这两年一路行来的历程,而他陪在悦瑶身边,一步步这么走来,悦瑶所遇到的难关,换做别人,只怕每一次,都足以让其粉身碎骨、倾家荡产。 而悦瑶凭着自己的智慧,就这么一次次的化险为夷,挺了过来。或许,这超乎常人的智慧就是她的底气! 可是如今站在悦家面前的,不止是东家,还有东家背后的黑纱人!南宫越忽然握紧了悦瑶的双手道:“若有必要,我会尽我所能,哪怕与其同归于尽。” 啪的一声,悦瑶抽手一巴掌就打在南宫越侧脸上,看似大开大合的动作,力道不过如打只蚊子一般。 “瞎说什么!为了报仇我疯了呀?我让你和他同归于尽?你莫不是对报仇二字有什么误解!又或者你觉得这两年,我是在利用你的能力?难道说,你看不到我这颗心不挣气的心,只装得下你吗?” 悦瑶打在南宫越侧脸的手,一把钳住了他的下巴。 “南宫越,你给我听好了,别动不动就拿自己的命去拼!那是莽夫的行为!你的命是我救的!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我两孩子的亲身父亲!更何况这两年,你吃我的、住我的、还睡了我!你想死,那就先把欠我的账还清了再说!不然,就算追到九泉之下,我也得将你抓回来!” 她就不明白了,这男人怎么动不动就要以命相搏?若是人人都如这般,那还要脑子干嘛使?有事没事干一架的,不都是动物吗? “悦、悦儿……”南宫越听这一席话,听得面红耳赤,只觉得自己那颗心啊,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真不知,这小女人如何能将这么露骨的话,说得这般的坦然自得!唇上,那股独属于悦瑶的香甜气息,引得他不自觉的伸出舌尖舔拭而过。 然而就是这小小的一个动作,差点勾走了悦瑶的魂,随着那红色的小舌尖,悦瑶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 她有这么馋吗?好吧!她承认她是馋,馋他的身子…… ------------ 第二百零五章 难道这就是爱? 西厢房内,悦瑶将手里的药盒子盖上,看着紧闭双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他肩头弓箭造成的贯穿伤,好在没有伤及骨头。 让她更为担忧的是他的眼睛,南宫越紧闭着眸子,不让她查看伤情。唯一庆幸的是,此刻血泪已经止住了。 或许,她该请郎中来看看!想到这里,悦瑶转身要走,手却被南宫越一把扣住。她看过去,只见南宫越摇头。 “不行!你这伤得太重,我、我没有把握。而且、你的眼睛。” 然而悦瑶等来的,只有南宫越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没事”。他拽着她的手的力道,一点都没有松懈。相挣不下,悦瑶只好坐了下来。 “南宫越,告诉我你去了哪里?这一身伤,又为何而来?”悦瑶问。 良久的沉默过后,南宫越终于开口了。“我去找东家的人。他欠你的。” 悦瑶楞神了,方才想明白,南宫越是替她去为李婶报仇?他怎么这么傻?能从虎男手下保住于成,她已经很感激了! 她怎么早没想到?居然还以为他是去替虎男收尸!悦瑶的目光微灼,这个男人,为了她,已经连性命都不在乎吗? 就在她失神之间,南宫越倒是开口了,将这一晚发生的事,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包括李家的人住进了县衙后宅,和李家背后那神秘的黑纱人! 听完后,悦瑶也陷入了沉思,然而悦瑶所在意的并不只是黑纱人,还有东家与李泰之间或者说东家与皇朝之间的关系。 这是她上一世独自于商场摸爬滚打、于人烟罕见之地练就的,刻入骨髓的观察力! 要知道,悦家建立的学院,以后无可厚非的会与教坊对上。那么,两家取其一,则是高位之人必须要做出的抉择。 说白了,到那个时候,悦家与如今经营教坊独占鳌头的徐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悦家想要从这无声的战场上存活下来,无可避免的需要皇朝之力! 这也是她当初,献出沃土配方时,除了想要救曲家之外的另一个目地!借由李泰,引来李泰背后力量的关注! 此举不仅能如她所料的救下曲家,也能将李泰拉到悦家这条船上,近而得到李泰背后力量的支持,使得悦家这条船,能借着李泰背后那股力量乘风破浪、披荆斩棘! 在东家出现以前,一切都还在她的撑控之中!倒是这东姓氏族,似乎不像她打听的那般简单吧! 虽然她猜到东姓氏族能做到汇通天下,必定与皇朝高位之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能让李泰显得那般卑微的,这东姓氏族,或许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而南宫越所说的身怀异能的黑纱人,或许就和这个秘密有着莫大的关联!难道说,那黑纱之人和她一样?又或者,这个世界,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合着她种田的剧本在这又转折了?不不不!别慌!只要一条一条捋清楚了,真相必定只有一个! 悦瑶良久而无声的沉思,让南宫越心头一紧,只觉得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被人生生掏走了! “我不会让他这么走出边临县的,我……” 而被唤醒的悦瑶,手捂上了南宫越的唇。 “南宫越,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改变?你以为你还是只身一人吗?你做事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和孩子?还是说,你觉得我更合适当个寡妇?” 明明都是责怪的话,南宫越怎么就觉得,自己那颗被人掏走的心,就像是又被塞了回去,他的心跳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快! 悦儿是在提醒他,他有家人,有孩子、妻子? 可是如今站在悦儿面前的,不止是东家,还有东家背后的黑纱人!南宫越忐忑的握紧了悦瑶的双手。小心翼翼的程度似如捧着一只瓷娃娃。 “悦儿,我可以的。若是不能为你讨回他欠你的那条命。我、我不知道,我留在你身边,还能有什么用。” 是的,他从小在响马窝里长大。在那里,一旦你没有用了,那么任何人都不会再多看你一眼,仿佛你活在这世上,多吸一口空气,都是罪过。 他不想在悦瑶心里,成为那样没用的人。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他也想留在悦瑶身边,为她遮风挡雨,哪怕自己不得好死。 啪的一声,悦瑶抽手一巴掌就打在南宫越侧脸上,看似大开大合的动作,力道不过如打只蚊子一般。 “瞎说什么!你莫不是对报仇二字有什么误解!又或者你觉得这两年,我是在利用你?难道说,你看不到我这颗心不挣气的心,只装得下你吗?” 悦瑶打在南宫越侧脸的手,一把钳住了他的下巴。俯下身去,面面相对不过一张纸的距离,她的气息全都扑在他的脸上。 “南宫越,你给我听好了,别动不动就拿自己的命去拼!那是莽夫的行为!你的命是我救的!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我两孩子的亲身父亲!更何况这两年,你吃我的、住我的、还睡了我!你想死,那就先把欠我的账还清了再说!不然,就算追到九泉之下,我也得将你抓回来!” 她就不明白了,这男人怎么动不动就要以命相搏?若是人人都如这般,那还要脑子干嘛使?有事没事干一架的,和深山里的动物又有什么区别? “悦、悦儿……”南宫越听这一席话,听得面红耳赤,只觉得自己那颗心啊,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真不知,这小女人如何能将这么露骨的话,说得这般的坦然自得! 但是是这个感觉,这就是悦儿常说的家人,常说的爱吗?他的心,这一辈子都从没有像此刻跳得这么快过。 唇上,那股独属于悦瑶的香甜气息,引得他不自觉的伸出舌尖舔拭而过。 然而就是这小小的一个动作,差点勾走了悦瑶的魂,随着那红色的小舌尖,悦瑶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 她有这么馋吗?好吧!她承认她是馋,馋他的身子…… ------------ 第二百零六章 从不提及的过往 就在悦瑶差点没有忍住扑倒这冰山男时,终于强行让自己把目光从那该死的唇上移开了! 混乱喘息间,忙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任他东姓氏族再嚣张,难不成,还修个仙飞了不成!大家都是人,除了脑子不一样,谁不是一个脑袋一又手脚?就算他东姓氏族能掐着北遥皇朝的命脉,难道我就不可以?谁胜谁负,此时下定论还太早!” 说完,悦瑶如蜻蜓点水般,实再忍不住的在南宫越的唇边逝过后,埋头轻声道:“李婶被害,是我乱了心智,没有顾忌到你的感受。我知道,虎男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可我无法让他肆意残害我身边的人。对不起!” “我知道。” 南宫越和虎男亲如兄弟般长大,然而他们之间,却有着无法逾越的杀父弑母之仇。 当初虎啸天杀他的母亲及家人,而他为母报仇,血洗卧虎岭,成就了虎男的不世之仇。他要杀他,替父报仇,依旧无可厚非。 离开卧虎岭的这些年里,他一边寻找悦儿,一边躲着虎男。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天,终是没能躲过去。他与虎男之间,从相识那天起,就注定了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人要死。 只是,他没有想到,虎男纠缠他这么多年,为的只是这解脱的一死…… 这一夜,悦瑶无比心疼的抱着南宫越,静静的听着南宫越说起从不曾提及的儿时,以及与虎男的种种过往。 有快乐的、伤心的、忧愁的,那无尽黑暗饱受虎啸天虐待的岁月中,他们彼此相伴,慰藉着彼此伤痕累累的心。 “哥,长大后你想去哪儿?”虎男问。 南宫越将手里一块小石头,扔下悬崖,仔细的收好手中的竹笛。淡淡的说了句:“天涯。” “那我随你一同去吧!” “随我去做甚?” 小小的虎男拽着南宫越的衣袖,像个小女孩一般,摇晃着道:“哥!带着我嘛!求你了!” “不行!”他拒绝。 虎男撇着嘴,那满是童真的眸子溢出泪来。 “哭也没用!”小小的南宫越牵起同样小小的虎男,甩着手离开了悬崖边。往卧虎岭山洼里的山寨而去。 见着掉眼泪都没得逞,小小的虎男一把拍开南宫越的手,对着南宫越做了个好笑的鬼脸道:“我可不管!你在哪,我就在哪!你愿不愿意是你的事儿,我愿意跟着,那就是我的事儿!” 原来,从那个时候,虎男就做下了决定了吗? 看着怀里不知何时睡去的男人,悦瑶轻捋过他侧脸上的发丝,这张脸不只是因为许久没有受过阳光,又或者是今夜血流失得太多,白得似纸一般。 反倒是将他称得上妖冶的美,衬托得不似人间能有之物。哪怕上一世是个孤儿,受尽世间的白眼,却没有体会过南宫越那受尽虐待的童年。 他三岁时一家二十余口,被虎啸天劫杀,而后幼小的他被带到了卧虎岭,成长的过程中,虎啸天用尽了手段虐待他,除了这张脸,他身上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 旧伤未好又生新伤,一道道伤痕烙印着他扭曲的童年。卧虎岭的众人里,除了虎男,没有一个人将他当作人看。他!是众人的玩具,是供众人取乐之用的。 然而年幼的南宫越,除了不解他们这么对他之外,心下还期待着这些‘家人’终有一天,能接纳他、认同他! 直到他无法再承受‘亲人’的虐待,打算偷偷跑离卧虎岭不成,被虎啸天抓回去时。虎啸天将他踩在脚下,骂他是个养不家的白眼狼! 说自己当初不如将他一刀宰,随着他家二十多口一同埋了,也不至于今日让他虎啸天唯一的儿子破了相! 那晚,他的身体和心灵,都被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包裹,体无完肤!原来,这些与他一生活了十多年的人,并不是他的家人。 他的家人早在十多年前,就被虎啸天杀害。他竟和自己的仇人生活了十多年!可笑自己认仇为亲十多年! 于是,他开始一次次的寻找机会,想亲手杀死虎啸天报仇。然而每一次,他都以失败告终。 而每一次失败之后,虎啸天都不会杀他,而是再一次于身体上、心灵上,将他虐得失魂落魄。 直到那一晚,酩酊大醉的虎啸天,命人将南宫越从牢里押出来,那满是茧子的大手,抚起了遮挡南宫越面容的长发。 那一瞬间,虎啸天戏谑的目光忽然就变了,从诧异变了惊讶而后,更是呆呆的失了神,在他口齿不清的说了句“真美”后,疯狂的撕扯着南宫越的衣物…… 于是,南宫越在那一瞬间被各种负面情绪淹没,失去了理智。 等到他清醒过来时,耳边是虎男的哭泣与疯癫般的尖叫,脚下是一堂的血红与断肢残骸。 卧虎岭除了虎男,无一活口。 然而此时的南宫越极近崩溃,他大仇得报,可是为什么就高兴不起来呢?心底油然而生的恨意,甚至让他恨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世上。 丢下虎男,南宫越离开了卧虎岭,他为自己打造了一幅面具,终日戴在脸上,如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深山老林之中。 他开始杀人,只要是遇到山中匪寨,所过之处,无一幸免。一支竹笛、一抹只能遮住上半边脸的银色面具,成就了北遥玉面阎王的传说。 有人说,这玉面阎王是妖化了形,因为那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却掩饰不住下半张脸的美艳。 也有人说,玉面阎王是虎啸天残害的无数冤魂变化而来。所以他一出现,就血洗了连官府都攻不下的卧虎岭。 各种说词,几乎可以杜撰出数十种匪夷所思的桥断来。这些人害怕的同时,却又窃喜!然而谁又真正知道南宫越这个人呢? 除了悦瑶,或许就只有虎男吧!所以他们之间有着不得不恨的理由,却又相互牵绊。 夜依旧深沉,悦瑶却无法入眠,她的心痛到几乎窒息。直至天光微亮,悦瑶才轻手轻脚起身,去了厨房。 经过堂屋时,见着门大开着,钰儿已是正装着身,端坐于桌前,像是在静静的等着谁。悦瑶走上前去,轻声问:“你等南宫越?” “不!我等您,娘亲!” 悦滋钰这模样,生生是将悦瑶吓得不轻。点头应声后,悦瑶乖乖的盘膝坐了下来。 “说吧!我听着呢!”她说。 ------------ 第二百零七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不是君子 悦滋钰点头,却不言语。只是静静的抬手,泡了盏茶,恭敬的送到悦瑶手边。 “娘,悦家今时不同往日,可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钰儿无时无刻不在为悦家为娘亲而努力,也请娘亲无论如何也要坚强起来!不久的将来,钰儿会站在娘亲的身旁,担起悦家这幅重担!” 看着这个小不点,悦瑶很是欣慰,长大了呢!那个曾经面黄肌瘦的小屁孩,是真的长大了!当一个男孩懂得什么叫责任,他已经可以被称为男人了! 只是他这么慎重的言表,意欲何为?再看向钰儿时,方听他言到。 “钰儿还请娘亲,不要因为李姥姥被害,而乱了方寸。这世间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悦瑶自然知晓,更何况南宫越此去重伤而归!让她知道了东家背后那股神秘力量。就没有这些,对上东家,她也会更为小心! 只是,如今自己这个做娘的,听着长大的小不点,说着这些话。她心里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 那一日,她听钰儿谈了很多,悦瑶发现自己的儿子,再不是那个假装坚强的小屁孩,现在的钰儿明事理、能隐忍、明进退、识变数! 不得不说,那位文大儒,是真的教会了钰儿很多!无论是是非观,还是对人性的认知,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钰儿甚至和她谈起了悦家学院。钰儿说他的师尊,对学院很是赞扬,多次与他谈及,学院将在日后对北遥产生的深远影响。 加以时日,不仅是北遥经济上的重大改变,甚至是人心!也会因此而改变!尤其是北遥女子的地位,也会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悦瑶当然没想这么远,学院成立的目地,于她而言,首先是教坊因她而生,她不能让教坊成为无路可走的女子,唯一的去处。 其次,她即不是文大儒这样眼界开阔的学者,也不是小说里的圣母。她之所以冒着与皇朝势力对立的风险成立学院,更多的则是为悦曲两家日后的发展着想。 就这么简单,并无其他。听钰儿一席话,是要叫她把悦家学院,做得更大,做得更好!其间,钰儿还说,文大儒甚至愿意帮助悦家学院,走出边临县! 这可把悦瑶高兴坏了,文东引乃是当世不多的大家之一,他的学子遍布北遥,就连当朝皇庭之中,居高位者,也有一二! 有了文大儒的助力,悦家的学院在与徐家的教坊之争中,又会多出几分胜算来!更何况她得到的助力越多,就越能尽快的为干娘报仇! 每每想到这里,悦瑶的心情就美几分,心情一好,这做出来的菜也是别样的美味!这不,原本是打算随意做几个小菜的悦瑶,此刻已经做了整整一大桌的吃食。 硬是把早饭做成了午饭!就连小灵儿迷迷糊糊的抱着毛茸从睡房出来,见着这一桌的吃食,眼睛顿时就清明了。 之前一脸的瞌睡虫估计被肚子的馋虫给赶走了。小手伸过来就要拿,被悦瑶生生拍开,皱着小脸,可怜巴巴的向悦瑶讨块吃食。 “不可以!去洗漱过来再吃!”悦瑶冷着脸说。 然而一旁的悦滋钰,居然夹了一小块熏鱼塞到小灵儿嘴里。那小东西瞬间就复活了,嘴里还含糊的说着:“还是哥哥最蹬我。” 没等悦瑶开口训斥,钰儿接过毛茸,就把小灵儿推出了堂屋。看看,这宠妹都已经宠得没底线了! “明儿一早,送姥姥上山后,你就回县学去。再给文大儒带句话,就说小妇人受教了。”悦瑶盛了汤,放到悦滋钰面前。 说起县学,悦瑶又多问了句:“王柄承可还在与你寻事?” “这倒没有,王家出了事后,他便退了县学,说是回家经营家业去了。之后倒是听县学里的人提起过,说他如今和那周家公子走得很近。” “那你也得小心些!毛茸一定得随时带在身侧。怎么了吗?”周家公子?悦瑶模糊的想起当初怀容居开张时,那个被小灵儿教训的男子。 毕竟物与类聚,人以群分,心下倒是也没多想。 悦瑶夹了块肉,送到毛茸嘴边,而后放在地上,又示意那小东西下去地上吃。谁知道那玩意儿居然闻都不闻,一双宝石蓝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瞅着她。 这可把悦瑶看懵了,因为那双小眼珠子里,似乎看到了鄙视?不满?抗议?这不是活见鬼了? 直到悦滋钰取了只碗夹了些肉,又将馒头掰成小块,有序的排列各居一侧,而后放在自己身侧,敲了两下桌子,那怀里的毛茸,这才慢慢悠悠的从钰儿怀里走出去,坐在了那只碗面前。 那架势,跟个人没有区别啊!生生把悦瑶都看傻眼了。“它、它平时也这样?” 钰儿点头,却连眼都没抬一下,只顾着看那毛茸仪态优雅的吃着碗里的吃食。不时的,还又是为它添肉,又是为它擦嘴。 “南宫越怎么了?” 悦滋钰眼都没抬,只是静静的看着身旁的毛茸进食。那模样,活脱脱就是在服侍那小东西好吗? 尤其是毛茸嘴边沾了食物残渣,就将头转向悦滋钰,直到钰儿为它摆弄干净了,它才会继续吃。 更让人不解的是,时不时的毛茸还将小爪子伸到碗里,挑出一些它一口能吃得下去的放到上面。 那时,悦瑶心里真的很想问:要不要给它递又筷子?她都怀疑,搞不好这猫儿还真会用筷子!楞神片刻,又于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受伤了,我会把吃食端进西厢去的,放心吧!”说着,起身去了厨房,端着之前特意为南宫越做好的吃食,直接去了西厢房内。 看到南宫越不仅能起身,还能睁开眼了,悦瑶这下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只是那双原本好看得勾魂摄魄的琥珀色眸子,此刻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屋血红似的,叫人看得有些心惊。 帮着南宫越穿好衣物,悦瑶道出今日将为干娘守灵,明日一早把干娘送上山了,才会回来。 “我随你一起去吧。” 听出南宫越语气里的自责,悦瑶摇头道:“你这身伤,若是让别人看了去不好。在家养着吧。” “可是,我、我想……” “你想去给干娘磕头,因为没能替她报仇?”悦瑶舀了勺粥,送到南宫越嘴边。 看到南宫越躲闪的目光,悦瑶知道自己说对了。“越,你为了保下他们的性命,已经尽力了。干娘在天上,一定看着咱们呢!以前干娘常说,越仔子是个不错的,她没有看错!” “可是……” “别可是了!我还是那句话,欠了咱们的,我迟早让他百倍千倍的还回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是个女人,不是什么君子。” 悦瑶对上南宫越疑惑不解的目光,露出甜甜的笑容道:“因为我报仇用不了十年那么久!” ------------ 第二百零八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 几日的阴雨绵绵之后,悦礼村可算见着了太阳。笼罩着山村的浓雾,也随着阳光慢慢散去。 于成家遇难,隔壁王家洼的王村长也来了。随他一起来的,除了王氏家族的几个后生,还有陈氏母子。 没了李兰心的于成,活活哭了六日。如今是泪也干了,心也空了。整日里一句话也不说。王村长做为好友又是故人,且两人同辈,宽慰的话,说起来也方便些。 一说起祠堂里的几口棺材明儿一早就要上山,角落里的两个娃,哭得就更惨了。 有好心的婆子过去,将两娃抱在怀里好一番安抚,待到娃不哭喊了,这才领到了于成面前。 “七叔,您看大虎家的这两娃,以后可咋办了?五年前没了爹,如今又没了娘。唉,可怜了这两娃啊!” 旁边围着的看着两娃,都偷偷抹泪。大家伙这么一哭,两个五岁的女娃娃,也跟着哭了起来。 于是悦瑶领着一双儿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堂抹泪的,和那两个哭得失了声的女娃。 “哎哟,东家来了。”陈氏离门边最近,便先迎了过来。 悦瑶开口就问:“这是怎么了?” 陈氏才将方才的事说了出来,唉声叹气的指着站在于成面前的两个女娃娃。悦瑶随着陈氏坐到边上,听着王村长和于成二人,在那议论这两娃的寄养之事。 好歹也是性于的,于成自然得管。只是他看了眼祠堂里的众人,居然没一个愿意吭声的。 倒是后来进来的于春女直接就走到于成面前,拿了纸笔就写:我来养。 这可把于大林媳妇吓到了。连心上去拉春女儿。 大林媳妇也不辩解,反正是不同意。倒是于大林站出来说:“春女儿自己还是个丫头,亲事都还没着落,再弄上两娃,以后就真嫁不出去了。” “那你于大林给养着不也挺好?于大虎虽与你家没有血亲,可你两好歹还是一块上长,还一块儿上的战场。”有人说。 于是就有更多的人站出来,让于大林夫妻帮着养,说来说去,就是觉着于大林和于春女,在悦家做了掌事,两人月银加一块,一月能有十二吊铜板。 多养两娃,对于大林家来说,不算事儿。 瞧着别人家眼红是一回事,两个女娃的嫁妆那又是另一回事! 原着虎子家一贫如洗本就是出了名的。再加上这两娃打小喝玉米汤长大,体弱不好养。要不然这两年,大家伙都靠着悦家建了青砖大瓦房,偏就这虎子家连个大瓦房都没能盖上。 虎子媳妇在悦家做活得的那点月银,几乎都给这两娃买汤药了。 再说了,两个五六岁大的娃娃,若是中间有啥闪失,给人养死了,还不知道怎么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呢! 更何况,就算你把两娃养大了,还得嫁人成家。到时候,你嫁妆给得少了,别人说你欺负两个不是亲身的。 若是给得多了,自己舍不得不说,家里还有别的娃呢!凭着他们那三瓜两枣的,拿啥给她们办嫁妆? 看着两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悦瑶微微心疼,站起来说了句:“这两娃,无论谁养,每月我出两吊铜板,等到长大说了亲事,嫁妆我再随上一些。” 若不是悦家接下来要做提着脑袋行走的事,悦瑶倒是不介意将这两娃带回家。毕竟自己前一辈子也是孤儿,此刻她倒有些感动身受了。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原先那些不愿意养的,脸即刻就难看了。不少人后悔方才将话说死了。那些想说自己愿意养,又怕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只好闷不吭声的走开。 之前角落里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这会儿子倒是站了起来,一个个都说家里虽然孩子多,可多两个也就是多两双筷子的事儿。 见着这边起了争执,坐在悦瑶身旁的陈氏忽然起身,走到山子媳妇王场氏身旁说:“妹子,不如你领了去养?我听老家的长辈们说过,有些女人命里不带子。需得抱养一个,等那娃开口喊你娘亲,就算破了命格,日后能生养的多了去了。” 王杨氏面色复杂,摆手说,这样不好。而陈氏并不气馁,还在那努力说服着。悦瑶看着她们熟络的样子,心里不禁的疑惑起来。 “老位村长,不如这两娃娃让我领了去吧。”王杨氏应该是被陈氏说动了。 “我和山子这么些年,也没能生出个一男半女来,若是我领了去,定将她们视如己出!再说,山子每月的月银,养四口人,只多不少。东家给的两吊铜板,我给她们存着,等到将来说了亲事,做她们的嫁妆。” 能这么说,那真是得要有底气的。这一堂的人,除了于大林家,确实没有哪家能和王雨山家比。 那王村长捋着白须直点头:“于老头,我看这事儿可以。山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心性没得说。这杨燕昵也是个好的,当初山子音讯全无,她被哥嫂赶出家门,依旧在村子里死等山子,是个忠烈的。这两娃若是能给他们养,不仅叫人放心,还能让咱们于王两族,走得更亲近些。” 等到于成点头,王场氏欢喜得直掉眼泪。上前将两个娃娃抱在怀里,一个劲儿的亲了半晌。 那陈氏也在旁边帮着安抚两娃,又是拿吃食,又是逗乐子的。于大虎家两娃的事,这才算是有了着落。 众人散去,各忙各的了。然而悦瑶坐在那,不时的看着王杨氏和陈氏,赶巧听到陈氏说:“妹妹,这两娃你可好生养着,将来若是能看得上我家二娃,咱们还能做个姻亲。” 那王杨氏被逗乐开了花,陈氏又哄着两个娃娃叫王杨氏娘亲。两个娃娃经不住吃食的诱惑,对着陈氏直叫娘,更是引得王杨氏笑得止不住。 “无事献殷勤,飞奸即盗。”钰儿冷着一双眸子,轻声说了句。 那斜目侧面的模样,和南宫越简直同出一辙!可是这句话,正是悦瑶心里思量的。小灵儿却是抱着毛茸跳进了钰儿怀里,小脸昴着,直问:“哥,你那话啥意思啊?” 钰儿目光一转,琥珀色眸子里的冷意瞬间被宠溺替代。抚着小灵儿的小脸,说:“意思是别人对你的好,不会没有缘由。尤其是男人!灵儿可得乖乖的,别被那些没脸没皮的男孩子骗了。” “我才不会呢!谁敢骗我?揍得他娘亲都不认识他打哪来的!” “没错!虽然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只要不打死,问题就可以解决。” 悦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直打量自己这一双儿女,她该不该阻止他们的对话…… ------------ 第二百零九章 猫肉好吃吗? 次日一早棺材被有序的抬上山,安葬在于氏族人的祖坟地里。哭声震动了天地,天空失去了光明。 阴霾笼罩间,细雨如同于氏族人的泪点,撒落下来。 回到悦家小院时,南宫越已经在收拾小院了。和往常一样,他把院子收拾得很整洁。见着悦儿女子三人回来,南宫越与悦滋钰二人又对上了目光。 “娘亲,我能在家住上几日吗?我不想回学院。”小灵儿视若无睹的拉着悦瑶走开。这兄妹两人的默契,已经到了连眼神交流都不需要的程度。 悦瑶忙挣脱女儿拉着的手,回到南宫越身旁,像南宫越一样蹲下身来,对悦滋钰说:“钰儿,南宫越伤还没好。” “我又不揍他。”听不出情绪的冰冷的声音,和那张看不出喜怒的小脸,简直就和南宫越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只是这话嘛……听得她,有些心惊肉跳。 这小东西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只看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这小东西心里想的。嘴上说不揍,可他眼里那强压不下的怒意,已经是司马昭之心好吗? 劝不动悦滋钰,悦瑶只好伸手去扶南宫越,想寻个借口将他带走。 没想到南宫越只是淡淡的摇头,经过一日休息,南宫越昨日蒙起一层血色的眼,今日除了还有些狰狞的血丝外,其它都恢复如初。 “可你的伤……” “悦儿放心,不过是些皮肉伤罢了。” 行吧!一个想打,一个愿挨,倒是她自作多情了。这父子两个,没一个教她省心的。走开前,悦瑶还是很不放心的,多看了自家儿子几眼。 只是她一进屋嘛!外面果然就有了动静。悦瑶不放心要出去,却被小灵儿抱住了腿。“娘!那是男人之间的事,咱们女人别管。” 悦瑶只觉得脑壳疼,悦滋钰一个八岁的孩子,就成了男人?眼前这个八岁的女娃敢在她面前自称女人! 当然了,悦瑶自然是忘记了,在这个地方,很多八岁的女娃已经开始给自己准备嫁妆了。毕竟十岁说亲,十三岁嫁人,几乎成了这里女娃的命定之数。 就在悦瑶和悦滋灵相视无言时,一个白色的小东西,忽然窜起,从悦瑶腰间跃过,然而下一秒,那团白色就被悦滋灵拽进了手里。 只看她一本正经的提着毛茸的后脖颈,怒斥道:“还有你!别多事!” 小猫儿一双宝石蓝色的眼里,尽是无辜。 “你这么瞧我也没用!你要是还想在我哥身边,最好听我的,不然……”悦滋灵也不再多言,而是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小舌尖添过嘴角,仿佛想到什么好吃的东西似的。 这一下可不得了,那小猫儿喵喵的惨叫两声,挣脱悦滋灵的拽着它命运后脖颈的手,跑去了角落里。 这一人一猫间诡异的气氛,真是看懵了悦瑶。要知道毛茸从自己匿境中出来的时候,那小模样,可是高傲得不行。这才多久,就被自家闺女收拾成这样了? “娘亲,你说猫肉好吃吗?” “啥?”悦瑶一时反应不急,看向悦滋灵时,只见她一双贪婪的目光,紧着墙角里的瑟瑟发抖的毛茸。 “丫头,毛茸可是你哥哥的。”悦瑶提醒。 没有人能比悦瑶更了解这兄妹两人,平日里别看钰儿宠妹无度,可做为妹妹的悦滋灵,对自己的哥哥,可说是百般敬畏。 虽然偶尔使些小性子,可是只要钰儿一个眼神,小灵儿立马能从脱缰之马,变成乖顺小绵羊。 然而悦滋灵小嘴一撇,眼里的贪婪倒是没有了,但是语气却如打翻了醋坛子似的。“那又怎么样!如果我要,哥哥肯定给我。” 可角落里的小猫儿,就像是听懂了悦滋灵的话一般,倔强的冲着悦滋灵喵了好几声。只是那毛茸茸的身体嘛……还在发抖罢了。 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院外恢复了平静,悦瑶连忙追出去,就见着那二人隔着院子,各坐一处,大喘着粗气,目光却依旧焦灼在一起。大有蓄势待发之势。 “钰儿,你再不回县学,小灵儿就要将毛茸烤来吃了。” 果然,悦瑶这么一说,悦滋灵立马变了脸,起身冲着南宫越冷哼一声,拍着外衫上的尘土,进了屋。 就在那一霎,南宫越身子失力跌倒在廊下。 “还好吧?”悦瑶急步上去扶着南宫越问,见他摇头,却还是呵斥道:“虽然你和他们的关系没有明说,可你是他们亲身父亲的身份,是不容许质疑的!你这般纵容他们,是不是太过了!” “悦儿多虑了,我还没有资格成为他们的父亲,因为你们母子最难的日子里,我这个本该保护你们的人,却没尽到一点父亲的责任。这怨不得他们。是我欠了你们母子的。” 看到南宫越的肩头,衣衫已经被血色浸湿,悦瑶眉头又拧在了一起。正想责问悦滋钰,却听南宫越道:“钰儿身手随着年纪越发的强了。日后就算得了孝廉,也能叫你放心些。” 孝廉是秋闱之后,得中举人的别称。 这么一说,悦瑶才想起来,明年桂花花开时,钰儿就可以去参加秋闱试了。 如果中得举人,钰儿就真的要离她远行,踏上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人生道路了。而她这个母亲能做的,除了成为他的底气,就只有为他摇旗呐喊了! 比起站在远方摇旗呐喊,悦瑶更愿意成为自家儿子的台阶。 所以她只有一年的时间来经营悦家,一年后悦家必须强大到能撼动一方天地,方能成为钰儿的底气。 看着这阴雨绵绵的三月天,悦瑶心下也有了打算。 然而此时同样昴天凝视的,正是居于凤宅内的凤夫人——李婉儿。 怀中抱着幼子,听着跪在脚边的下人禀话,李婉儿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只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夫人,小的连东掌事的面都没能见上。所以夫人交代的话,没能传到。”家仆跪在门前,将头磕在了地上。 “也是我难为你了!先下去吧!”隐藏起脸上的喜悦之色,顶着那张满是愁容的脸,李婉儿挥手打发了门前的家仆。 没了东毅,凤家便是她的天下了! ------------ 第二百一十章 烫手的山芋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世间的巧合就像宿命一样,你以为不过是虚无缥缈,下一刻却成为了事实。 县衙后宅的门外,打着悦家旗的马车与打着凤家旗的马车,从东西两向对向驶来,几乎是在同一秒停在了门前。 因着南宫越肩头有伤,今日的马车是请于大林来赶的。所以等着悦瑶扶着南宫越下车时,不偏不倚的对上了被丫鬟扶下车的李婉儿和凤家老爷子。 显然,对面的两人也是一脸惊异的看着她和南宫越。 于大林和凤家下人同时上去程拜贴。 这凤老爷子,悦瑶只见过一次。可眼下再见,她是真的差点没能认出来,眼前的枯槁老人,会是凤老爷子。想来,凤宁早逝定然对这位老人打击甚大。 而老人向旁的女子,不禁让悦瑶瞳孔鄹大,那不是被放逐的李婉儿吗?虽然体态比之前丰盈不少,可那与自己七分相似的面容,她怎么可能识不出来。 然而李婉儿与她的目光相接不过片刻,随后李婉儿的目光赤果果的落在南宫越身上。她眸子里流转的眷恋,使得悦瑶皱起眉来。 南宫越自然也看到了李婉儿,只一眼,便不再看李婉儿,仿佛她对于南宫越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而李婉儿眼里的眷恋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发自心的恨意!虽然悦瑶也觉得她这恨来得太过莫明其妙。 “许久不见,悦夫人可还安好?”李婉儿上前几步,没有行礼,只这么直视着她。 悦瑶勾了勾唇角。“自然安好。”上前两叔,对着凤家老爷子,欠了欠身,问了句安好,又表了些对凤家大公子的哀婉之意。 虽说悦家与凤家明里暗里相挣多时,可对于凤宁的爷爷,悦瑶是保有敬意的。凤宁那晚没有趁虚而入、落井下石,悦瑶是感激的。 这也说明,凤家老爷子的为人,是正直的,不然也教不出为人这般有底线的凤宁。也正是这份正直,使得她和南宫越之间没有芥蒂。 如果真发生了不该有的事,南宫越或许依旧能守在她的身旁,可那份芥蒂,绝对是存在她和南宫越之间,永远也无法抹去的。 于此,她很感激凤宁!所以,哪怕今日悦凤两家走到对立面上,她依然会因凤宁而尊敬这位老者。 此时,后宅门内有小厮迎上来,将悦凤两家的人都请了进去。不同的是,悦瑶与南宫越被请去了李泰居住的院子。 而凤家老爷子和李婉儿却被领入了别的院落。 如今的悦瑶与李泰之间,许是常有来往,倒是多出几分相熟,少了原先的生份。然而今日李泰脸上的阴沉,使得悦瑶心下多了几分沉重。 自打前天晚上,南宫越说东家之人住进了李泰的后宅,悦瑶就份外担忧。 李泰本就是个不本份的人,可他又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力量,尤其是悦家起步之初,更是少不了李泰的照应。 这也是悦瑶为何一直与之交好的缘由。 二人各怀心思的寒暄几句后,李泰一如以往的请她和南宫越入座,又是俸茶,又是体恤悦礼村丧事。 当然了,这不过是为官之人,表面上冠冕堂皇的说词罢了。悦瑶自然不会当真。说了些感激的话后,将话题引上了正轨。 “今日小妇人上门拜访,是想与李大人商议一下,悦家学院之事。” 于是悦瑶将钰儿传送的,关于文大儒对悦家学院的看法,说了出来。这就是一剂定心丸!如不出所料,有了文大儒的加持,应该能让李泰消去东家对他的影响。 果然,悦瑶这边一说完,李泰脸上的神情即刻就与之前不同了。 “按夫人所言,文大儒有意加入学院?”李泰问。 “学院不过是小妇人为女儿操办的,哪能与县学相比。不过,小妇人欲随文大儒,将悦家学院扩办!让更多的人,有机会入学,识字习礼,造福一方百姓。” “扩办啊?”李泰沉思良久,久久没有出声。 按照北遥法典,办学之事需是得到官方认可的。这也是为何连蒙学也须由得秀才名的,方可办之。 若是扩办,学院的规模可称大,那就更须得到皇朝的认可。而悦瑶如今唯一能借助的皇朝力量,也只有李泰这里。 一旁南宫越也谨慎的看着李泰。那晚,他原本有机会取东毅的性命,就因为悦瑶提过,李泰将是悦家不可或缺的力量!所以,他选择了杀了黑纱人之后离开。 毕竟他不允许这么危险的人,存在于悦瑶母子三人周边。等到东家之人离开县衙后,他有的是机会将之击杀。 因为凤宁死后,这人将一切都算到了悦儿的头上,其手段简直就和疯子无异!这一回,哪怕是悦瑶明令阻止,他也不能将东毅这个祸害留在世上! “这事本官还真做不得主,夫人还请稍候,本官将请示一番!在此之前,还请夫人少安毋躁,毕竟出了边临县城,本官可就护不了悦家!” 李泰的意思说得很明确,上次与悦氏见面,他就说过,因为悦家办起学院,鞭策三郡的教坊几乎难以维持。 除了边临县外,周边的县衙为了迎和皇朝,虽也办起了教坊,可因其少了各地百姓送选女子入教坊,他们只能从一些私窑中选些女子入教坊。 其姿色自然不能与从小教养出来的女子相比。加之边陲三郡,犯官本颇少,这样一来,教坊没了资源,收益自然不高。 也是因此,悦家学院早就使得操办教坊一事的三王爷和其一派势力,很是不快。 若不是六王爷亲嘱,要使悦家顺遂,他早就不想护着悦家这块烫手的山芋了。此次东家大公子又有那番言论,这几日,他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 正愁找不着事与六王爷联系,今日悦氏此来,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借此机去上一封信,就能了解一下六王爷对悦家的态度。 若是六王爷对悦家失了兴趣,那他就能将这块烫手的山芋抛出去,免得惹得东家不快。 悦瑶先是道了谢,而后忽然笑道:“李大人既然要等信,不如也将今春的喜讯写入其中。悦家自献沃土方子之后,便开始蓄力,这一年多间,我悦家除了备出边临县所需沃土之量,还存了不少沃土,至于沃土所使之方向,还请李大人一起请示了吧!” 李泰阴愁的面容一瞬即逝!那喜悦之情,一览无余! ------------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亲制一剂定心丸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原本这封信只是请示,如今若加上悦氏所言,那就成了大功一件!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泰忙问:“不知夫人处,有多少沃土?本官也便及时报上去。三月正是早稻之季,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怜天下苍生啊!” “大人言过了,小妇人可没有大人这样体恤百姓的心思,只是觉得,像大人这般有良心的好官,更应该有宽广的天地,让更多的百姓得到大人和皇朝的福泽!” 拍马溜须的话,悦瑶上辈子就算没说过,听也听得多了。更何况,你以为李泰这样的人,口中所说赞扬之话,是出自本心? 错了!方才那番言词,其中还有另一层含义,无非就是担忧她心太大,妄图通过他得到他背后之人的赏识。 而悦瑶回的这番话,里面也有另一层含义,她明确告诉李泰,像李泰这样照拂悦家的,她悦瑶自知没有,所以无论悦家功劳几何,都有他李大人在其中。 果然,李泰那张笑得打褶子的脸,诠释了他已经明白悦瑶话里的意思。看李泰笑得这么喜不胜收,悦瑶也适时的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李大人,不知那东姓氏族,可与皇朝有什么瓜葛?” 一提到东家,李泰脸上的笑僵住了。悦瑶忙又打起圆场来:“小妇人只是好奇罢了,若是不便,大人不说也无防。” 李泰沉思良久,而后起身于门前察看一番,势若做贼一般,将房门掩上,方才坐回小声的道出话来。 当然李泰也只捡了些不阴不阳,不左不右的话来说,他即道明了东家来历,又没有说任何一句东姓氏族的不好。 只凭李泰这幅模样和说词,悦瑶心里自然是对东姓氏族有了更多的揣测。 等到李泰言罢,悦瑶笑道:“既然东家这般了得,那不如趁着他们还没走,由小妇人做东,请上一席如何?” “这就不必了!夫人有所不知,那东家大公子不喜人前,且他们是在等人!” “喔?不知所等何人?” 李泰忽然话音一转,说起了前晚县衙遇袭一事。当然了,整个过程也南宫越说的,完全是南辕北辙,话里话外都是县衙兵士如何如何骁勇,若不是那偷袭者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定能将之拿下。 最后,李泰才道:“东家大公子是在等东家来人接应,你想他初入县衙,那追杀之人都能胆大包天到县衙来偷袭,若是他出了这里,只怕是危矣!” 听了这些,悦瑶自然免不了趁势对李泰一番夸赞,什么兵强马壮、大义凛然,反正夸得李泰喜笑颜开,那就对了。 事说明白了,悦瑶的意图也达到了,该了解的也都知道了,也就不想多留。临走时想起方才门前碰上的李婉儿,便就多问了一句。 “大人,小妇人方才来时,在门外碰到了李氏!不知她因何而来?” “李氏?哪个李氏?”李泰疑惑的神情把悦瑶都看懵了。 皱眉回了句:“就是被大人流放的李婉儿!李氏!” 就看李泰半晌唉的叫了一声,从里屋取来一张拜贴,递了过来。 “悦夫人莫不是看错人了?方才与悦夫人拜贴同来的,乃是凤家凤老爷,和凤大公子的遗孀,凤夫人。对于这位忽然出现的神秘女子,本官都还不曾睹过真容呢。想那凤大公子那般风姿卓越,不知是哪家大小姐,才入了他的眼呐。” 看着李泰打哈哈的样子,悦瑶有些无语。便也不再多问,请了辞,各自离去。 倒是离开时,李泰那有意无意的目光,多在南宫越身上,倒使得悦瑶有些担忧。 上了马车,悦瑶压低声音问南宫越道:“他可是认出你了?”眼下方才给李泰吃了定心丸,莫要再生出事端才好。 “认出又如何?正好给他提提醒,小心着些。他若和你同船而渡也就罢了,如若不然……”南宫越话没说完,可那话里的意思悦瑶倒是听明白了。 这才也知晓为何那晚袭击县衙,偏又放了取东毅小命的机会,定然是怕伤了李泰。为此,悦遥倒是很欣慰,心里也是极暖的。因为南宫越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头。 他做事也不是随心所欲的,之所以追着东毅而来,定是因为那日自己说了,要取东毅的命。如此说来,倒是她错怪南宫越行事鲁莽了! 如是这么一想,悦瑶心里就像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了一样。这种感觉是她两世都不曾体会过的。 而此时的县衙后宅中,东岭坐在一旁,举着茶盏,看着不远处围坐在一起的三人。心头不免惊异着,眼前的李氏怎么会与悦氏那么像! 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凤家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让东毅这个没用的东西掌了家事。在他看来,这无异于是断送自家的前景!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可是看着东毅长大的,从小就不学无术!十岁时,便偷偷离开了东家!因为其父之后再无所出,所以东家也曾四处寻过。 听闻他不知如何的,与凤家大公子混到了一起,而后更是隐去自家东姓身份,在凤家大公子手下,做了一名只会吃喝嫖赌的掌事。 那时候,他还笑言,莫不是这凤家大公子喜好男风?不然,怎么会让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去做掌事。 好歹那凤家大公子,也是有些手段和学识的,不然也不会以一个病弱娇躯抗,起了凤家这一摊子事。 “爷爷,此女不可信!”东毅冷目仇视着李婉儿说到。 那李婉儿也不是省油的灯,跟变脸一样,说落泪就落下泪来。哭得还挺叫人心疼。 凤老爷子没有接话,而是问道:“东毅你与宁儿如出一胞,为何不肯重回凤家?” 提起凤宁,东毅神伤低叹,摇了摇头,却再不多话。 一旁的李婉儿抹着泪,扑通一下跪到了东毅面前,哭诉道:“东掌事,如今我已是凤家名正言顺的夫人,既然贯了凤姓,我定不会拿凤家予取予求。我儿体弱又年幼,待到他长大明理,我定将凤家双手俸还,到时我将落发为尼,长伴佛祖灯前,为凤家乞福,以保我儿不赴他爹的前尘,能安康百年。” 在别人看来,李婉儿是言辞凿凿,使得东毅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李婉儿却是比谁都清楚,她只要一直提起凤宁,东毅就会心神不宁!毕竟东毅住在仙睨居的那些日子,她这些天可是打听得明明白白。 东毅对凤宁的心,绝不是单纯的故友、知己!这事间,只有爱情能使人为之癫狂!尤其是这种求而不得的爱!亦如她!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好一手诛人先诛心 就这番话,使得不远处的东岭,对这李氏不竟多看了两眼。这些年,他暗自观注着在凤家的东毅,自然看出了凤宁在东毅心中的位置。 这要氏果真是有些手段,这一手诛人先诛心,使得这般顺手。 也确实如李婉儿所料,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凤宁后,东毅崩溃了! 看着他疯狂摔打着桌上的瓷器,李婉儿哭得更是伤心了,一边挡着凤老爷子免受东毅所伤,一边不停的说着凤宁的名字,叫东毅更加的疯狂。 闹据看得也差不多了,东岭起身以掌为忍,拍在东毅后颈,这才制止了癫狂的东毅。 “人你们也见着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从今以后,他将不再与凤家有任何瓜葛。两位,请吧!”东岭下了逐客令。 那李婉儿抹着泪,扶着凤老爷子,这才凄凄婉婉的离开了。于是一食二鸟之计,就这么演完了。 将凤老爷子扶上马车后,眼角挂着还未抹去的泪珠子,嘴角却已经扬起了吃于胜利者的幅度。 果然回到凤家后,本就年岁已高的凤老爷子,就这么病了。凤仙儿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面对聚香阁大小事务时,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着那些信函,不知该如何回复。 直到李婉儿抱着孩子进来,凤仙儿如见了救星一般,将李婉儿请了过去。 “嫂子来看看,这些事,该如是好?从前都哥哥和东掌事在处理,如今忽然落到我身上,倒叫我不知应对了。” 面对递过信函的凤仙儿,李婉儿却是退到一边,一脸难色的回道:“大小姐,凤宅的外事,我一个女人家,也不好插手。不如你与爷爷去商量再做定夺。” 说起一病不起的凤老爷子,凤仙儿更是哭成了泪人儿。哪里还有心思去处理手上的事务,坐在桌前,哭湿了罗帕。 李婉儿忙上前安抚:“不是婉儿不帮,只因我一个出自乡野的妇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即便想帮,也是枉然啊!” 良久,李婉儿忽然提议道:“大小姐不如与我去见一个人,或许此人能帮上些忙呢?” 凤仙儿一听有人能帮忙,即刻就抹去了泪痕,将桌上信函一收,便随着李婉儿去了别香院。 自打那日从县衙回来,李婉儿就坐实了凤家夫人之位,虽没有搬进凤宁生前所住的仙睨居,却也搬去了凤宅正中的浣溪院。 这浣溪院,原是凤宁亲身母亲上一任凤家女主人所住之处,而她之所以选了这里,自然是昭告凤宅所有人,她如今也是凤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了! 至于她当初居的别香院,却是让允文住了下来。里面丫鬟婆子她者都使去了别处,只留了两个小厮在院中服侍。 想当初李婉儿就是以寡妇不宜与男子为居搬离的,当时凤仙儿还对李婉儿此举,颇为赞赏。毕竟允文虽是其兄长,可男女大防,同住一院,日子久了,总受人诟病。 凤仙儿一看来的是别香居,自然就明白是来见允文的。 这人,她也听说过的。边临县第一位三案首!虽误了仕途,却在多年后又在小于村蒙学教导出十八位秀才公!这等丰功伟绩,可不是常人能为! 她怎么就把这么一号人物给忘记了呢?原本颓废的神情,于是消去大半。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她们入别香居时,允文正在院中看书。小厮过来请他,将来人道明,允文一语不发的合了书,这才回去了堂屋。 此番倒是凤仙儿头一回与允文见面。二人免不了寒暄几句,还是李婉儿开口道明来意,这尴尬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看着凤仙儿放在桌上的一叠信函,允文直言拒绝。不是他欲迎还拒,而是他不明知李婉儿此来的意图,不想参与其中。 可允文越是拒绝,凤仙儿心下对允文就越是多出几分好感来。要知道,掌凤家事,怕是别人做梦都想的,而这允秀才竟不为所动。可见其人心之正! 李婉儿也在一旁劝解允文,而允文依旧不为所动。最后更是不言分说的告辞离开了。 为此,李婉儿忙劝解凤仙儿,又陪着凤仙儿去了凤老爷子住的别院。老爷子虽病得起不了身,可意识还在。 无法可寻的凤仙儿只能于一旁将信函中之,念出来,让老爷子定夺。而李婉儿却寻了她不涉及凤家外事为由,离开了。 一路急三火四的赶到别香居,李婉儿将怀中孩子交给随待的婆子照看,独自去见了不远处的允文。 “允哥哥!我好不容易创造了这等上好时机,为何你要拒绝?难道说,那日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不成?” 允文合上手中的书,深吸了一口气道:“婉儿,如今你已是凤家女主人。凤家那些外事,得由凤家自己人做主!你我皆是外人,不易插手其中。” “我如何就是外人了?一日掌不了凤家外事,我这名义上的女主人地位,就会一日不稳!算我求求你行吗?帮帮我行吗?难不成,你还要看到我成为别人养的外宅妇人?” 这边说着话,李婉儿就委屈哭诉道:“允哥哥,你满腹经纶,当初错失仕途,大可将你的学识用在凤家外事上!你即有了施展学识的地方,又能助我坐稳如今的地位,这两全之事,为何要生出事端呢?算我求你了,为我、也为玉儿保住凤家产业,好吗?” 经不住李婉儿哀求,允文终是点头将这事应了下来。李婉儿一喜之下,扑进了允文怀里。 怀抱着日思夜想的女子,允文的怀抱越发紧了许多。原来只要她给自己一个拥抱,就能使他沉寂已久的心,重新跳动。 既然自己无法离开她,那就顺了她的意吧!只要能守在她身边,看着她欢喜就好! 远处抱着孩子的婆子,忙转过身去,谨小慎微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来。 不多时,李婉儿回来,见这婆子背对自己,心下倒也很是满意。接过孩子后倒也赞了这婆子几句,婆子只是低着头,即不邀功,也不讨赏。 反而这幅知进退的样子,讨得了李婉儿的心。 ------------ 第二百一十三章 风云突变 毕竟凤家是真的家大业大,那凤老爷子不过处置了十来桩事后,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去。为此也急坏了凤仙儿。 李婉儿适时的领着郎中前来。一边安抚着伤心落泪的凤仙儿,一边命郎中尽心为凤老爷子请脉调养。 等到郎中施了针,于外屋说道:“凤老爷子年岁已高,万不能再有过多思虑。” 凤仙儿一听就急得失了神,李婉儿忙劝解道:“大小姐莫慌,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我再去求求表哥,他一定会看在凤老爷子不能操劳的份上,尽上一份力的。毕竟他可是玉儿的舅舅。” 如是一说,凤仙儿才安下神来,待到凤老爷子平稳睡去,这才收好了信函,回了自己住处。与李婉儿分别时,凤仙儿更是一再的托付李婉儿。 次日一早,李婉儿就来寻了凤仙儿,言明允文同意代掌凤家外事。为此凤仙儿如获大赦一般,抱着那一叠信函,与李婉儿同去了别香居。 至此以后,凤家老爷子的病,时好时坏。凤仙儿就更不敢拿外事去打扰,而时日久了,竟对允文生出依赖来。 那时,凤仙儿只觉得上天是怜爱的凤家的,虽没有网开一面留下凤宁,却为凤家送来了这么一位精明能干的嫂子。 这时日久了,凤仙儿手中掌着的那方红印,也就落到了李婉儿手中。那晚,李婉儿足足看着那方小印,一夜无法入眠。 她终于爬到这个位置上来了!曾经这些她做梦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如今都已在她的脚下!从明日起,凤家,将由她说了算! 且说这边凤家变了天,那边的天,也是风云突变!这事儿,还得从东家来人接走东家两位公子时说起。 就在悦瑶拜访李泰五日后,来接东家两位公子的人,终是到了。叫李泰看懂的是,来接东家二位公子的,只是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 除了两位赶车的小厮,再无其它!送走东家二位公子时,李泰还打算命一列兵士护卫他们离开边临县境内,却被东岭拒绝了。 于是李泰也不好再多言,目送打着东家旗的马车驶离县衙,就此作罢。反正人在县衙无事,只要出了此地,是死是活东家都找不到他头上来。 东家落户于向阳郡栖桐县,这向阳郡位于落辉郡旁,正好与汉林郡遥遥相望。边陲三郡,就如同一只箭头般,屹立于北遥最南端。 而谁也没有看到,就在马车驶出边临县城门时,旁边树林中,一闪而过的数道黑色人影,那从头到脚的黑纱,将人笼罩其中,随风而动时,就如一只只魑魅魍魉。 然而天边泛起红光时,那晚霞之下,通往向阳郡的官道上,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男子,正屹立于道路的正中央,那一头青丝随飞舞动,额前的碎发遮去了容颜。 偶有风抚过,方能看到一双狭长而魅惑无比的琥珀色眸子,正散着森森寒意。 马车停下,东岭探出头去,宽厚巍峨的上半身看似会将马车压翻似的。不过神情冷冷道:“怎么?你觉得东家就这般任你来去自如?” “将他的命留下,我便不为难你!”南宫越没有过多纠缠,直指东毅。他信奉的只有实力,拿嘴过瘾的人,他正眼都不会看一下的。 东岭看了眼车内,醉得不醒人世的正宗东家大公子,摇头耸了耸肩。“我倒是不在意他的死活,可是东家那些老头子,在意得很。倒是你,想活命就赶紧滚开!” 这话音还没落下呢,官道旁的树林间,就飞出两个黑纱人,立于马车前方。“哎!现在你想走都走不掉喽。”说完,东岭收回身,放下了车帘。 这回南宫越可没等黑纱人先动手,竹笛在手,腾空跃起时,一曲笛音缈缈而来。琥珀色的眸子缓缓睁开时,已经浸得血红,似要滴出血来。 两旁的树林间,黄昏落巢的飞鸟扑翅飞起,无数细碎的脚步,往这边急行而来。不过眨眼的功夫,群鸟以经聚集在南宫越落脚的正上方。 如同一面巨大的黑色盾牌,在他头顶旋转。 “想不到北遥境内,居然会有血兽余孽。难怪黑灵会命丧你手!” 厚如洪钟的声音,将南宫越的目光引向了左侧的树林中,南宫越这才看到,那处最高的树枝之上,不知何时竟站了一名黑纱人!连他都没能及时发现,可见其身手不一般。 那身打扮,与挡在东家马车前的两名黑纱人如出一辙!南宫越心下惊觉,这东家背后的神秘力量恐怖如厮,竟能养出这么多的黑纱人来! 然而更为吸引了南宫越的,是他话中的‘血兽’二字!是说他吗? 就在他疑惑的这一时半刻,围绕在头顶的鸟群忽然有了异动,外围的飞鸟竟违背他的意愿,飞向别处! 怎么可能?失神间,官道之上的黑纱人同时闪身向他袭来,两柄泛着寒光的软剑,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直击他的要害。 来不急闪躲,只能驾驭着空中的鸟群将自己包裹,袭来的两柄软剑将鸟群斩得腥血四渐。那森白的剑尖,穿过数只飞禽,停在他眼前七寸之处。 危机时刻,树林里的兽群总算赶到,笛音调转,驱使它们向袭击自己的黑纱人飞扑过去,其中一人躲闪不急,被一头斑斓的老虎扑倒在地。 笛音一转,老虎昴天长啸如同高歌附和,露出獠牙向那黑纱人脖子咬去。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老虎忽然像个木偶一般,扑在黑纱人身上,一动不动。 那布满黄斑的獠牙离黑纱人的脖颈不过分毫……无论他如何驱使,那老虎就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一般,不再受他所用! 怎么可能?南宫越手指一动,笛音从轻柔变得急促,而那老虎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在那一瞬,就听“嘭”的一声,竟这么生生炸裂了!腥红的血液与残肢四散落下! 眼看着被扑倒在地的黑纱人,慢慢的站起,南宫越来不急多想,驾驭着更多的走曾向那两名黑纱人袭去。 尤其是缓缓而来的一地蛇群,齐齐调转方向,向马车那边爬去。想于大战的空档间,先取了东毅那个疯子的性命。 然而树枝高处的黑纱人,像是查察觉了南宫越的意图,从远处飞跃而来,如一片落叶一般,轻轻落在马车顶上。 就那么一瞬间,地上的蛇群居然不动了! 那模样与方才自爆的老虎如出一辙!他这边音律调转,那数以百计的蛇竟也颤抖起身体来。 再次驱使它们前行时,一串的爆炸闷响接连响起,无数的蛇似如方才的老虎,瞬间自爆了!血液四撒间,南宫越驱使着包裹自己的鸟群袭向最近的黑纱人…… ------------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他不能说! 数以千计的飞禽随着笛音飞扑过去,将离他最近的黑纱人包裹,可这一回,南宫越忽然发现,只有离那黑纱人最近的一层鸟出现了自爆,断了与他之间的联系。 然而鸟群的袭击是恐怖的,它们就似蝗虫一般,你啄一下,我啄一下,数千只坚硬的喙风卷残云的袭过,就算不叫你白骨森森,也能使你血肉模糊。 应对着另一名黑纱人想要不停的近身的同时,南宫越驱使飞禽组成的龙卷云,猛的调转方向,如一条五彩斑斓的巨龙,扑向袭击自己的黑纱人。 飞禽离去的那里,地上一片血肉模糊,一具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尸体倒在地上,胸膛那里,一条从喉咙直至下腹的扭曲伤口,贯穿全身,支离破碎的内脏流了一地…… “没用的东西!丢我血灵一脉的脸!” 浑厚如洪钟的声音炸响时,南宫越驾驭的飞禽巨龙,就在要吞噬另一名黑纱人之时,如同撞到了一堵无形无色的墙一般。 数十只飞禽接连落地,扑腾了几下翅膀后,再也不动了!那看似责骂的一声怒吼,就这么救下了另一别黑纱人。 血灵一脉?心头疑惑间,南宫越驱使着飞禽走兽回到自己身边。 两次交手,南宫越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能力,他们似乎和自己一样,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控制对手的心智。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那晚的黑纱人,能让他忘记了两刻钟内发生的事情!至于飞禽走兽的自爆,乃是因为两种驾驭之力在同一具身体内聚集,能力碰撞间所产生的现象。 而这些黑纱人的能力,似乎与控制物的数量不同,有所不同。比如马车顶上那位,似乎可以如他这般,掌控全场。只是不如他的笛音距离之远。 所以他才会落在马车顶上,护卫住东姓氏族一动不动。而与他战在一起的另外两位,能力相较之下,似乎差得很多,在遇上飞禽时,无法将飞禽全数控制。 基于此,他才能让老虎自爆,却躲不过飞禽的袭击!这才丢了自己的性命! “二十多年了,没想到还能与你对上这么一遭!不过,今日老夫有要事在身,待到他日,我定与你战个痛快!” 两名黑纱人皆立于马车顶上,驾车的小厮手中长鞭一扬,马车缓慢前行。 那马车行近,南宫越前方的走兽就会挣脱他的驾驭,自行散去!想必,这定是那老者的能力了! 然而就在马车前行数十米时,忽然又停了下来!只听一声狼嚎,从左侧森林中传来,那巨大得足以使地面微颤的响动,惊得在场所有人,将目光投了过去。 一头三人高的灰白巨狼,飞扑出来,停在了南宫越身侧。 “悦儿?” 随着南宫越这声低唤,巨狼俯卧在地,一个身着淡青色农家布衣的女子,从巨狼身上滑下。 马车车帘掀起,东岭再次探身出来,当他见着那头俯卧在地,依旧能有一人高的巨狼时,脸上也是压制不住的惊讶神情。 东家汇通北遥,他十岁开始为东家生意奔走四方,二十年间,可谓是走遍了北遥各位,却从不曾见过这等异常的兽类! 眸子微转,东岭的目光落在悦瑶身上,是她?悦氏妇人?惊异间,就看悦瑶一手划过,身后竟同时多出数十头两人之高的巨狼。 “又是一个身怀异能之人?”可是她这种能力,东家的古简上,似乎也没有记载过啊! 就在东岭自言自语间,悦瑶再次从匿境中唤出了三只巨型蜘蛛。“南宫越,既然来了,就不能放他们走!” 随着笛音变换,兽群躁动起来,尤其是那三只巨型蜘蛛,几翻跳跃扑了过去,三团蛛丝齐发,瞬眼间,将马车包裹成团。 那名黑纱老者似有预警,腾空而起,手中还拖着一个摇摇晃晃、不醒人世的男子。而另一名黑纱人却没有这么快的反应,怀抱东岭被困其中。 “血老!你不能丢下我!”东岭挣扎着从那团蜘蛛丝中伸出手来。 方才落地的黑纱老者,虽有停顿,却还是拖着醉如死人的东毅,消失在官道之上。留下的只有一句:“大公子为东家殉职,老夫会据实以报。待到他日,东家定为大公子报仇雪恨!” 随着这话音未落,被困在蜘蛛丝内的黑纱人,被巨型蜘蛛拖入腹下,凄惨的嚎叫声划过天际。 “留活口。”悦瑶这么一说,南宫越的笛音就有了变化,兽群立于原地一动不动,悦瑶将自己的野兽收回了匿境之中。 随着轻柔的笛音消落,围在他们四周的飞禽走兽也尽数没入两旁树林。此刻的官道之上,只有被巨型蛛丝包裹的马车残骸。 收回竹笛,南宫越随着悦瑶上前,站在了东岭身前。 “悦氏!你这个妖妇!我东家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东岭口吐恶词,再没了往日的高高在上,狼狈的被马车残骸压在身上,一团的残骸又被困在蛛丝之内,无法挣扎。 悦瑶不过莞尔一笑罢了,淡淡道:“东家大公子,想要活命呢,最好是如实回答我的问话,不然,我能让你真实的体证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呵呵呵……我好怕呢!”东岭冷笑起来。 悦瑶蹲下身来,双手环着自己的膝盖,问道:“那黑纱人与你东家是何种关系?” “关系?不过是东家的工具罢了!他们顺从于东姓氏族,类似于普通商贾家养的死士。只不过,他们能力更大,更叫世人恐惧罢了。” 对于这点,悦瑶是认同的,南宫越说过,连他都失去了两刻钟的记忆。想她都能魂穿至此,这世上有再不能理解的事,她觉得都有可能存在。 “他们的能力是什么?”悦瑶接着问。 东岭之前还一脸不在乎,此时地显得凝重起来,直视悦瑶,闭口不开! 这是东家的忌讳,就连东姓氏族旁枝都没有几个知道的。而他之所以能成为知情者,还是因为东毅那小子离家,他补上了东毅的空缺。 而效忠东姓氏族的血灵一脉,这异能即是他们的武器,又是他们的弱点所在。所以才会黑纱加身!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不能说!若是说了,就算今日悦氏给他一条活路。他日,他也必将死在家族之手! ------------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有一种痛叫生扒活剥 “喔?还真尽忠,宁死不说是吗?” 悦瑶埋着头,一手捡了个干树枝在地上扒拉着。看样子,是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东岭和南宫越的目光,都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着,两人皆是一脸的好奇。 “唉?看这里的环境应该会有的呀!”悦瑶移动着,仔细在满是沙石,凹凸不平的路上搜寻着。 “找什么呢?”南宫越俯身下来问她。 悦瑶没抬头,都已经扒拉到官道边上的草丛里了。“找牛头犬蚁呢!” “牛头犬蚁?”因为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讳,南宫越不自觉的重复了一句。 其实东岭也从不曾听过,同样也是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是种有着锋利无比的锯齿状颚部和蜇刺的蚂蚁,成年体的话基本都能超过二十五毫米!性情急为凶残,且喜肉食。这种蚂蚁呢,可说是唯一不惧人的存在,它们外出觅食,少则数十之为伴,就算是吞噬一个成人,最多也就一日,可将你化为不留一丝血肉的森森白骨。” 南宫越都听得眉头微拧,悦瑶说得却很坦然。“它们身体里还分泌一种腐蚀性的毒液,这是为了方便更快的蚕食猎物。所以,若是被它咬上一口,你可以亲眼看到伤口被腐蚀,并且加倍的体会,那种将肉生生撕扯下来的痛!这是一种视觉和感观上的双重体验。只要一只,都能让你毕身难忘。” 对于这个小东西,悦瑶可没有夸大其说,只是将自己真实的感受说出来罢了!要说上一世,她最怕遇到什么?非这个小东西无疑! 然而那边两人在一旁说得热闹,被困在马车内的东岭,却是冷笑起来。在他看来,悦氏无非是说些吓唬他的话罢了,就如同儿时,长辈口中的大野猫。 这是拿他当小孩戏耍呢?还是悦氏妖妇觉着自己算根葱? 就在这时,悦瑶大叫起:“找到了!看看,大吗?” 南宫越学着悦瑶的样子,屈膝蹲在地上,点头。此时,二人的模样,像极了孩子。 东岭却是淬了一口唾沫:“你两别装了!吓唬谁呢!” 然而蹲在官道旁的两人,完全没有理会他。悦遥使着手里的干树枝,戳着沙石地说:“看到它头上这锯齿状颚部没?被这玩意儿咬上一口,你都能看到自己皮肉上伤口的形状。” “嗯嗯!”南宫越点头。 “看起来,这一群得有三四十只,你能驱使它们吗?”悦瑶又问。 南宫歪着头,目光从没有离开过地面。“不知道啊!从没有试过。” “反正我是不想拿树枝搬动它,它们体形大,动作也是出奇的快!万一被咬了,我不得被疼死。你试试呗?” 在悦瑶的鼓动下,南宫越将腰间的竹笛握于手中,吹上了一曲悠扬却带着调皮曲调的小曲儿。 “唉!可以唉!”悦瑶看着地上先是一动不动,而后竟齐齐抬起颚部的牛头犬蚁,激动的跑回马车边,挥着手:“来来来,让它们过来。” 三四十只身长二十五毫米以上的蚂蚁,排成一列,从草丛中爬了出来。东岭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能视若无睹。 “不!不!”回想起方才悦氏说的话,此刻越来越近的蚂蚁,从外形上看,与悦氏所言一模一样!那高抬起的锯齿状颚部,张扬着它与一般蚂蚁的区别。 悦瑶蹲在东岭身边,说道:“它们啊,还有一种嗜好。” 看到东岭满眼震惊的打量自己,悦瑶又道:“它们特别喜欢咬出一个缺口,然后寻着那股血肉的腥气,直取你体肉的血肉。若是运气好,你或许还能留下你这身皮囊。” “你、你,毒妇!你不得好死!”东岭恶狠狠的骂到。 骂她不得好死的人多了去了,悦瑶随意的勾了勾嘴角,笑道:“我是不是不得好死,尤未知。倒是你,肯定会不得好死。” 说话间,牛头犬蚁已经行至眼前,悦瑶提醒东岭到。 “行吧!既然你一心为东氏尽忠,我便成全你好了。” 东岭拍打着身下的沙石,驱赶着面前的牛头犬蚁。然而牛头犬蚁生性霸道,只要感受到威胁,它便会不顾生死的,与之斗个你死我活。 拍了拍身边的南宫越,悦瑶说:“不用管它们了。咱们看着好了!说不定东家大公子,回心转意了呢!” 南宫越似懂非懂的停下笛声,三四十只牛头犬蚁已经看不到了,只见趴在沙石地上的东岭,发疯般的嚎叫着。 这时,一只牛头犬蚁跳上了东岭的手臂,锯齿状的前颚一口咬下,细看伤口处,伤口周围一寸的正常肤色,开始泛白,然后发灰,不过眨眼的功夫,就黑了。 就见那牛头犬蚁,似如吸汁,伤口周围一寸的黑肤,就这么不见了!露出里面血肉来! 许是那血肉溢出腥味,双有两只寻着这处跳了上来,竟没有于皮肤上新咬,而是冲着露出的血肉,扑了过去。 三只牛头犬蚁就沿着露出的血肉,啃噬起来,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地方竟凹陷下去,似如一个小洞,牛头犬蚁想要再食到血肉,还需将颚部探进那血肉模糊的凹坑之中。 就连看多了野兽分食的南宫越,此时也屏息以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与恐惧。以前,他从不知,这么小的东西,能有这般恐怖的能力。 思及此,不自觉的看向身旁的悦瑶。 而悦瑶看着,似如自己被咬了似的,在那一会儿倒吸气,发出一丝‘呲’的声响,一会儿又蹙眉闭目,像是不敢再看。 “我、说!我说!救、我!”东岭此刻已经连话都说不清了,含糊的抬起手,伸向悦瑶。 南宫越忙以笛声,将蚁群引出,聚集在离自己稍远的地方。方才还痛苦挣扎而无法翻身的东岭,此刻如同泄气的皮球,瘫软的扑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说说吧,他们的起源和能力是什么?”悦瑶问出声来。 还有气进出的东岭,此刻已经抬不起头来了,若是能将压在他身上的马车残骸抬开,他们能看到,他的一只大腿,已经失了一半的皮肉。 这种痛,因该就是人们口中传说的,生扒活剥吧!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天塌了! 疼得止不住颤抖的东岭,呵呵的笑出声来,没有回答悦瑶的问题,而是开口道:“悦氏,我与你,本无仇怨,今日你想知道的,我都会说。只求你能爽快的给我一死!” 这种痛,绝不是人所能承受的。对于东姓氏族,他付出了三十年,最后却不及一个逃家荒诞了二十年的东毅! 今日之后,他自知就算悦氏放过他,东家也不会放过他!不然血老也不会弃他而不顾!那句殉职,已经注定了他的结局。 等到悦瑶点头,东岭毫无保留的将东家关于血族一脉的记载,统统说了出来。 原来,北遥、稀云、怀岭三国分裂前,这片大陆是一个称为羌麟州的国度,皇朝氏族东姓!血灵一脉乃是羌麟州开国就存在的护国使族。 说白了,对外是强族护国。对内,也就如死士一般,效忠皇权。 而后羌麟州因乱分裂,原皇族——东姓氏族,就被血灵一脉护卫逃离皇庭。而后创立了北遥国。 然而东姓氏族放弃皇位,隐姓入市。可血灵一脉,却为北遥开国皇帝圈稳这片国土。而后的几十年里,北遥护国太使一职,皆为东姓氏族之人。 直至当朝皇帝坐上龙位,东姓氏族才不再居护国太使。究其缘由,乃是因为东姓本源血脉稀薄,导致血灵一脉少出。 “他们的能力呢?”悦瑶打断道。 这种皇权之间的争斗,悦瑶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即便是以后,悦瑶也不可能会与皇权斗争,有所联系。 所以这些事,于她而言,知与不知,并无不同! 眼下,她更在意的,是血灵一脉的能力是什么?弱点是什么! 东岭深吸了口气,良久才道:“血灵一脉传承着一种瞳术。但凡是活物,都可控其心智。” 果然!和悦瑶想的差不多!不然南宫越也不会与其对视片刻后,失去了两刻钟的记忆。在悦遥看来,这或许和她穿越前的催眠术大相径庭吧。 至于血灵一脉的弱点,不用问,自然是眼睛了!没有眼睛施展瞳术,他们最多也就只能说是身手好一些罢了。 悦瑶拍了拍南宫越。“把这些小东西弄走,至于他,生死由命吧!” 三月的官道,冰雪初化,来往的人几乎为零。加之这一片横飞的血肉,只待天黑,定会有野兽前来觅食。 然而就在悦瑶转身的一霎那,南宫越已经结束了东岭的生命。东岭必须死,在经历今日这后,若此人不死,必将为大患!以其他日纠结,不如这时了断!以绝后患!他说过,为了悦儿,他不在乎双手沾满鲜血! 哪怕与世人为敌,只要能成为悦儿的马前卒,他亦无怨言! 失了笛音操控的牛头犬蚁,寻着血肉气息而去。 如事悦瑶所言,牛头犬蚁觅食之物,不过一日,也就只能剩下一堆森森白骨了。 回家的路上,悦瑶被南宫越抱在怀里,飞落于各个树枝之间。悦瑶满脑子东姓氏族,而南宫越心里,却被‘血灵’‘血兽’四字占满。 这一天,他忽然知道了太多,以至于自己一时无法消化。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想,自己是北遥之人吗?如果不是,又来自来里?那黑纱老者口中的‘血兽’又为何物? 回到悦家小院后,悦瑶全身心的扑到了养殖场里。因为这一年,地龙的养殖已经扩大至全悦礼村。 所以沃土产量增涨十倍不至。加之献沃土方时,悦瑶就已经为如今谋划,扩建的几处仓库,都堆满了配制好的沃土。 这些日子,对于都德县的铺子,沃土的量,悦瑶也很是控制。毕竟刘行涣那个人,她是不打算有来往的。 在悦瑶看来,边陲三郡的天,估计也要因学院这事儿,起变化了! 果然,七日以后,忙得近一月不见的曲怀仁急匆匆的跑来院家。一进门,跟见了鬼似的直叫唤。 南宫越一脸厌恶,打算将这噪音丢出家门去。 然而平日很会观察南宫越的曲大公子,跟丢了魂似的,拽着南宫越就道:“出事了!出大事了!悦瑶呢?她不会还在睡吧?这天都塌了,她还能睡得着啊?” “闭嘴!”南宫越明令。 曲怀仁却是两脚不着地,直在院中转悠。“悦瑶呢?快去叫她啊!天塌了!” 等到从林子里回来的悦瑶和于春女行至悦家小院门前,一个红色物体快速从她们面前飞过,落到门对面不远处的一颗槐树下面。 这定睛一看,于春女手忙脚乱的过去扶人。那曲怀仁竟一把扑进春女怀里,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春女啊!南宫越又欺负我!” 一身张扬的红色锦服,沾了些尘土,于春女一手抚着曲怀仁的背,一手轻轻的拍去红衣上的尘土。 “你没事做吗?跑来惹他干嘛?”悦瑶探身到门前,看了眼院内。 自打那日东岭死后,南宫越原就冰冷的性情,更是寒撤入骨。平日里,悦瑶都很少敢去惹他,曲怀仁这时候送上门来,那不是自己打死吗? 听到悦瑶的声音,曲怀仁忽然就不哭了,几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就拽着悦瑶的说道:“你可算来了,走走走!边陲三郡要变天了!得赶紧想办法啊!” 不待悦瑶反应,他又拖又拽的,要将悦瑶推上打着曲家旗的豪华马车。车帘上那金丝线绣成的花朵,被照得闪亮刺眼。 “松手!”南宫越清冷的声音从曲怀仁身后响起。 曲家大公子就跟被人点了穴似的,保护着推的动作,十个手指头,唰一下,松开了!原本被推上马车的悦瑶,失了重心,眼看着就昴后摔下。 尖叫响起,下一秒,悦瑶竟被抱了个满怀。熟悉的结实胸膛,抵在她的后背,修长的手臂环过她的腰间,十指相扣,体温比常人冷上几分。 “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南宫越一把将悦瑶打横抱起,错过曲怀仁身旁时,冷不丁的说了句。 那曲大公子大气也不敢出,猛的将两只手,收后背后。都怪自己太冲动,竟然把这位弑神老爷给忘了。他可不能没有手啊! 曲怀仁虽然喜好打打闹闹,可是这般失体统的时候,倒还真没有!悦瑶拍了拍南宫越冰冷的脸,示意他别再吓唬曲大公子了。 “行了,进来说。这天不还好好的在头上吗?”打老远,她就和春女听到曲怀仁的声音,说什么天塌了、出大事了之类的。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土皇帝将临 三人围坐于桌前,南宫越从厨房提了烧好的热水出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曲怀仁旁边,将水壶放到桌上。 ‘砰’的一声,吓得曲怀仁打了个颤,忽然扑倒在旁边于春女腿上,一双手死死的环在春女儿的腰间。 悦瑶无奈摇头,提起水壶将桌上几个杯子灌满,嘴里道:“曲大公子,你打算啥时候上于家提亲?” 虽说悦瑶看着他们二人亲昵的动作,可以不当回事儿。可悦礼村这么多村人都看着呢,这曲家大公子,动不动就往春女怀里扑。 这可是北遥!男女之间,是有大防一说的! 可是悦瑶这么一说,曲怀仁忙收回手,坐直了身子,脸红得跟个猴子屁股一样。反倒是一旁的春女儿,直摇头。 春女今年快十七了,按着这里十三四岁嫁人的女娃来说,算得上老姑娘了。但是在悦瑶看来,春女儿嫁人之事,她可不急。加之,这曲大公子,只怕是早就芳心暗许了。 这事儿,跑不了! 南宫越在悦瑶身旁盘膝而坐,反倒是使这本就尴尬的气氛,更尴尬了。 “说说吧!让你呼天抢地的是啥事?”悦瑶将话题引上了正轨。 这么一说,曲怀仁才回过神来,整个人往矮桌上一趴,道:“皇朝亲命了边陲三郡的节度使!” “节度使?” 曲怀仁点头如捣蒜,结实道:“节度使这一官职,通常是皇帝亲封!手中兵权在握,可为一方土皇帝之称!” 这回悦瑶听懂了,说白了,就是一方权利最高长官。又因有兵权在手,委派范围之内,几乎由其一人当家作主。 “喔?”这个时机,也太过微妙了些。 算着时日,若李泰上了请功的函,那么这个时候,也该有回复了。然而李泰并没有差人来唤她,而是等来了一个节度使? “曲大公子,可对此人有所了解?”悦瑶问。 曲怀仁摇头,垂头丧气回了句:“我曲家虽曾为前朝小吏,可是早就不干了!别说我们曲家不愿牵扯朝政,就是当朝这些大小官员,对我曲家,那也是视如瘟疫的。” “不过……”他神秘兮兮的又说:“我也稍加打听过,听闻此人出自武官世家,正值壮年之际,唯一的喜好,就是美色!” “就这么多?”悦瑶蹙眉。 曲怀仁点头:“就这么多。” “那你跟见了鬼似的叫唤个啥?” 曲怀仁委屈道:“如今朝事不和,谁知道这位土皇帝,向着谁啊?咱们边临县这是要变天了啊!只要节度使上任,李大人还能不能和咱们站在一块,还指不定呢!” “行了!”悦瑶挥手打断道:“瞎操什么心!有这些个精力,不如先把你手下的怀容居经营好,如今凤家没了凤宁,怀容居应该没有对了吧?” “说起这事儿,今儿我过来,也是为了这个。”曲怀仁端起茶盏吹了吹,狠狠的喝了一口,才道:“凤宁病逝,凤家老太爷身子一直时好时坏,如今凤家外事都落到了那位凤夫人手中!” 凤夫人?李婉儿?说起来,那日在县衙门前与李婉儿见过一面,反倒是当初随着李婉儿流放,而消失不见的允秀才,至此没了下落。 比起李婉儿,悦瑶此刻更在意的是允文。毕竟是自家一双儿女的蒙学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方使之牵挂。 “这位凤夫人,竟学着咱们怀容居,也特设了一些楼子出来。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与徐家金枝教坊有联系。反正她是放出消息来,凤家特设的楼子里,不时能看到四美献艺。” 听完曲怀仁说的,悦瑶尧有性致的‘喔’了一声。 看来这李婉儿倒学了一手照虎画猫呢!只不过学得像虎,那就真能成虎了?天真! “这段日子,且看好聚香阁,凤家若有出手之意,你大可一并接下来。”悦瑶交待到。 曲怀仁原本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南宫越放茶盏的声音后,硬是将想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乖得跟个孩子似的,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酒坊那边可有别的事?”悦瑶又问。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酒坊那边才发展起来,眼下只要能顺遂起来,也就算是平稳成长了。 “大事倒是没有!酒坊那边,至从没有徐家添乱以后,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酿酒,独特的口感,大受喜爱。我离开都德县时,乔老板来特意过来送了一程。之中,也说了许多关于酒坊的想法。我将它们都记在这了。” 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递到悦瑶手中。 看字迹,确实是乔南所写,自打她拿下徐家酒坊以后,酒坊之事就都交给乔南处置。乔南因此举家迁徙至都德县去了。 为了让乔南有所照应,悦瑶还特意让方才迁来的曲怀仁一家子,又迁去了都德县。为此,她在心底还是对曲家有所内疚的。 信中提及乔南几乎已经将都德县,大大小小的十余家酒坊,都组在乔家名下。而且每一家酒坊,都从学院调用了合格的品酒师,以把控质量与口感。 反倒是边临县内,之前与乔家同营的四家酒坊,因乔南无法顾及,已经中断了合作契约。为此,乔南还赔付了一笔不小的赔偿银子。 为了方便酒坊运作,乔南提出,将王雨山等悦礼村酒坊之人,一应迁至都德县去,以便于从种植到制作的一系列经营。 乔南还说,如此这般,还可以减少两处运输的成本。 悦瑶不是信不过乔南,而是开辟的果园不过是个幌子,她匿境中半月一熟的果园,若没有幌子,她拿什么做说词? 当初,酿制果酒时,悦瑶就将匿境中产出的果子,与后山种植的果子,做了区分。因为源料不同,酿制出来的酒不只是口感上的不同,就连功效也是有差异的。 看看于春女就知道,自打于春女回来后,悦瑶拿着匿境产的肉食与果子为她养伤,那脸上不过短短月余,不仅恢复如初,容貌比受伤前还娇嫩了许多。 除了断舌无法长还,这匿境中产出的东西,功效之大,足以让人为之疯狂。 不过乔南提出的意见,也确实是有效的。悦瑶决定让曲怀仁回都德县后,扩张新的果园,以便乔南经营的酒坊所用。 至于悦礼村这处酒坊,做些高品质的定制类,日后定能有奇用!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喜欢就是喜欢 信中还提了一点,说是乔南听闻,有传言道,悦家酿酒并非独方。近日,有人走动各处,想先行签下订单。这个消息倒是让悦瑶觉着意外。 那红蓼花,或许别处能有,偏偏边陲三郡,也就她手里养的这些。或许北遥别处也有,但是肯定不该出现在边陲三郡内。 关于这点,南宫越曾经是直言过的。就她手中养的这些,还是境外得来。 再说就算有红蓼花又如何?若是有人能用红蓼花,制出酿酒所需的酒曲来,酿酒怕是早就该有了。即然从没有过,说明还没有知道红蓼花如何制成酒曲的人。 如今这制作酒曲的方法,除了她自己,也就只有王雨山一人知晓! 那这个消息里的意思是什么?为此,悦瑶倒是多了些心眼。 将乔南程述之事一一做了回复以后,和以往一样,由南宫越带笔,写成信。再由曲怀仁带回去。 “今日,我便不留你了。你若是想蹭饭,可以去大林哥家。正好,你也该和春女儿的爹娘照照面了。” 能像悦瑶这样,把逐客令下得这么别剧一格的,估计还真没有。 于春女直摇头,曲怀仁却是看看于春女,那嘴角是撇了又撇。终是很不甘的离开了悦家小院,乘着那辆无比打眼的马车,驶出了悦礼村。 没了别人,趁着这个机会,悦瑶也想弄明白于春女心里的想法。这才问道:“春女儿,你给我说说,心里咋想的?” 低垂着头的于春女死活不应声,悦瑶似乎明白什么,招呼南宫越道:“今儿我不想动,你去做饭,别炒菜,把盆里那条鱼烤来吃就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格问题,南宫越炒的菜,那真的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倒是烤的吃食,还算过得去。 这不,南宫越也明事理,乖乖的出去了。堂屋里,就剩下悦瑶和于春女了。将桌上南宫越没有收走的纸笔递了过去。 “你打算如何?”悦瑶问。 其实比起于春女何时出嫁,悦瑶更为担忧的是曲怀仁和曲怀宁两兄弟之间。曲家迁入边临县那段时日,曲怀仁每次来,曲怀宁也都跟着。 而曲怀宁时不时投向于春女的目光,那可不是一个小叔看嫂子的眼神。 于春女慢慢拿起笔,写了个:不着急。 合着,这是没理解她的意思呢!既无外人在,悦瑶索性也就摊开来说。 “我看曲大公子与曲家二公子,都心属于你。你呢?若是芳心已许,不如直接说与我听,我做这母亲的,自然得护着你。若是他们二人你都看不上,那也要早些说出来才好。免得耽误了他们,也污了你的名声。” 这么一说,于春女可是急了,忙于纸上写字解释起与曲怀宁的关系来。看样子,于春女该是心悦曲怀仁的。 “那你为何不与他表露心思?我看他那样,应该是早就有了上门提亲的打算的。” 于春女神情忽然变得落寞,拿了张纸,又写道:心思打算又如何,我不过是个身体有残缺的女子。他应该得到更好的。 “瞎说什么呢?感情这种事,哪有谁觉得的?喜欢就是喜欢!就算给他个天仙,因着不是你,他也未必会喜欢!你这丫头,就是心思太重。你这么一犹豫,你两的事,不知又要耽搁到几时去了。” “眼下也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回头我再与你父母亲说说。咱们先把你两的事定下来,等到时机到了,再风风光光把你嫁到曲家去。” 于春女两颊霏红,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悦瑶一眼,良久后,方才微微点头,这事也算是应了下来。 如今养殖场一应事务都是于春女一手在办,对单发货,回购地龙粪等,都是于春女尽心在办着。 这丫头自打受伤之后,性情倒是变得沉稳了,做事一板一眼,不失分寸。倒是悦瑶不舍得将她嫁入曲家,这一摊子的事,叫她再哪里寻个和于春女一样尽心的人来做? 四月中,杜鹃花漫山遍野迎春招摇。阴雨之季一过,整日里阳光灿烂,使得人都心情舒爽了许多。 悦礼村的村人们,也都从失亲之痛中走了出来。尤其是王杨氏,真是将那两个女娃视如自出。 不仅每日汤药养着,还送去蒙学,识字习礼。两个娃娃也懂事得很,真心将王雨山夫妇当做了亲爹娘。 这日,悦瑶方才山上下来,就正好遇到来蒙学接娃的王杨氏。 王杨氏一手牵着一个,正往回走时,与悦瑶撞上了,也就多寒暄了几句。说话间,悦瑶倒是留意到,两个女娃穿着的布裙,倒是精巧,尤其是绣花,竟是红蓼,倒也别致。 “想不到,你女红做得这么好。绣得跟真的一样。”悦瑶赞到。 那王杨氏也是个耿直的,羞红了脸,直言:“这不是我做的,是陈氏给做的。” “嗯,这红蓼花,绣得真不错。”又是一番赞扬后,这才与王杨氏道了别。 只是一进悦家小院,悦瑶的脸色,可就不大好了。以至于连跟在身后的南宫越,都不自觉的问出了声。 “怎么了?” 悦瑶摇了摇头,沉寂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她清楚的记得这陈氏曾亲口说过,她来至于外县。初见陈氏时,是在悦家学院建成初。她受人相追,还是南宫越出手制止了那些追来的人。 再见陈氏时,正值深秋移栽果苗与红蓼。她被王家洼村民当做拍花子,关在石屋当中。 然而红蓼开花期还有足足三月之久,眼下那红蓼连花朵都未缀。 试想,一个从没有见过红蓼开花的人,是如何将红蓼花绣得这般栩栩如生的?思及此,悦瑶倒是在心底多了几分注意。 几日后,不止是边临县城,整个边陲三郡是人心惶惶。不为别的,只因为节度使大人,已经入境。 听闻其选落的院府就在边临县中!为此李泰李大人,可是煞费苦心选了好几处院子。让悦瑶没有想到的是,凤夫人为了讨好李大人,竟送出凤家一处私宅。 而那处私宅正是当初凤宁,一直想要送给悦瑶的!那位凤夫人的举动,不得不说,确实触动了悦瑶的神经……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吃相太难看了! 北遥辛赓五年,南端因受外敌所扰,皇帝亲封许瑞为边陲三郡节度使,领精兵二万,抚边、护国、安民! 边临城门前,李泰为首领着大小官吏,齐聚叩拜临城的节度使大人。街道两旁围满的百姓,也是齐齐叩首,高呼万岁。 边陲三郡受外敌所扰并不是由头,而是真实存在的!尤其是落辉郡漠沙关外的蛮族,不时的就会袭扰边关,掳货劫人之时常有发生。 尤其是从去年开始,边陲三郡商贸发达,而边关禁闭,更使得蛮族眼红,无法参与商贸,便发多次袭击边关,掳货无数,伤人上百,更有劫持女子为奴之事。 悦瑶每每听闻这些,总觉得北遥这皇帝莫不是太好脸面。合着你建教坊,使女子卖身为官妓,沦为男子玩物,并无不适。 外族掳去为奴,就伤了你的体面?可见当今女子无论身处何处,都只是最底层的存在。 李泰打马为首,亲护节度使大人入驻府邸。小院不大,常见的三进院罢了。可大门前影壁那群栩栩如生的仙鲤,被雕刻得似活的一般。 波光粼粼之下,阳光撒在上面,竟如活物,真真是五光十色,美不胜收。 见此景,节度使许大人,扶马而下,一连拍手称奇!顺带的也将弓身于旁的李泰,赞赏了一番。 然而美言之后,却是问及:“此影壁看似普通,却有着这等玄妙。不知为何物所造?” 李泰不过是收下了凤家孝敬,当初来观此宅时,适时阴雨时节,自是没有看出此物不同。自然也没有问李氏。 此下可好,节度使大人问及,他竟一时词穷。于是转念,干脆把凤家拿了出来。 “此宅原是凤家大公子所建,个中玄妙,怕是只有凤家之人,方能言明。” “喔?听闻凤家大公子有美玉之称,如今只得一身外之物所见,真叫个不同凡响!来来来,此下,可有凤家之人在?”节度使大人喜笑颜开,四下寻着。 还未等李泰开口,马队后方,就见几人低头伏身而来,跪在节度使大人面前。凡女子皆头礴帷帽。 为首的女子头戴帷帽,恭谦有礼,敬了名,解释起这影壁由来。 “此壁本是普通原石,只是其上雕刻之仙鲤,乃是五神石嵌之。意为详合,取五方护佑之意。” 周围无不惊叹凤家竟如此阔绰,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外宅,居然都用上了五神石!心中暗暗揣测,不知那凤宅之中,又会是何等神仙洞府。 “不错!不错!此意取得美哉!”欣赏了景壁之美,这节度使许大人,忽然对这头戴帷帽的女子,多了几分好奇。 于是又问:“敢问这位小姐,是凤家何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视之?” 那女子身子一震,还是慢慢抬头,将帷帽掀起。那张精雕细刻的小脸,红润细腻,眸转流神,似如星空皓月,红唇轻点,如牡丹争艳。 “小女乃凤家女,凤仙儿。” 在场之人,不止是节度使大人看得失了神,但凡是个男人,皆对此女视若仙子。想那凤大公子,风姿那般卓越,倾天下女子之心。 这凤大小姐这般风姿,也实属常理!只叹天妒英才后,莫要再让红颜逝。 于是,之后便由凤仙儿随侧,一一为节度使大人讲解着府邸内,那些看似普通却又精妙至绝的建造。 若说节度使大人可有不满意之处,自然是有的,比如此刻三院内,那处凋零枯干的腊梅。 别人不知道,凤仙儿却明其中之意。当初,凤宁与悦瑶初识,便是腊梅初绿时节,而后的整个冬季,凤宁院中的海棠没了,皆被腊梅取而代之。 他从窗户内可见腊梅,桌上画的也是腊梅。冬景从不赏雪,只赏腊梅。而凤宁常说的,也是赞赏悦氏似如冬雪中的腊梅,傲然之姿。 如今,景还在,人消亡。那枯枝败叶有如凤宁逝去。真应了那句,物还是,人已非。 然而一路行来,节度使大人初入府邸,便也坐实了其喜好美色之传言。 因为凤仙儿这一随侧,便被节度使大人留宴。随凤仙儿前来的众人,却被遣归宅。 回到浣溪院,李婉儿将帷帽摘下,遣退了下人。独坐于院中,看着这春竟盎然的院落,感慨着自己的春日,也随即而来。 今日一众女子皆戴帷帽,除了想让节度使大人对凤仙儿起兴之外,更是遮掩自己的面容。这张与悦氏七分相似的面容,曾让她倍感欢喜,如今让她莫名起了恨意。 “不过这一食二鸟之计嘛,还得再有春风相送才更好呢!”李婉儿自言自语说着,嘴角掩饰不住的勾出笑意。 “婉儿此去可还顺遂?” 见着门外来的允文,李婉儿欢喜得似个孩子一般,上前牵起允文的手,二人于院中小游起来。 “允哥哥果然计谋出众。今日前往,那节度使大人第一眼就为仙儿动了心。这不,凤家众人归来,仙儿却被留在了节度使府。” 允文点头,怜爱却又无奈的看着身侧的女子。前些日子,李婉儿带着凤仙儿一趟一趟的往别香居跑,他就看出了其中端倪。 想必婉儿是想将他和凤仙儿凑在一起,以便将凤家拿捏在手。虽然也曾心痛,可他又能如何?这一世,他爱惨了这个女子,即便尸骨无存,换她欢喜也罢。 而他却不想再害了别人,这才献出此计,以两全!即不耽误凤大小姐寻得幸福,也能为婉儿除去唯一一块绊脚石。 她想要凤家,他便帮她取之。只盼余生,她不再有愁容,自己此生也算得圆满。 来世,他盼与其不遇,再不想尝这爱情的滋味。这苦,比黄连百倍。他却只能强装笑颜,只求留在她的身旁。也罢、也罢。 当晚,边临县大小商贾以蒙恩为词,有程金银的,有送美女的,还有送决世大儒诗词的。 可谓是金银无数、无奇不有。 这位节度使许大人,倒也没有摆高调,反而当即于府邸设宴,宴请众大小官吏及商贾数百。 节度使府门前,那贺礼堆积如山,礼册十篇已过,不过半数。 原本还有想趁此机缘与节度使大人结亲的,在听闻凤仙儿已入节度使府后,皆连声哀叹。转而换了别的稀罕物为礼。 在他们看来,这凤大小姐实为有福之人,也难怪当初瞧不上他们这些凡人,原是在等节度使大人,这位命定之人。 可在悦瑶看来,李婉儿这吃相,实属太难看了些! ------------ 第二百二十章 说好的发难打脸呢? 做为如今与凤家齐名的‘土财主’悦家,悦瑶自然不能缺席此宴。至于她送的礼嘛,自然是取之便利。将怀容居的厨子,给拿了过来,操办此宴席。 然而进门登礼时,那写册的先生,还拿大眼瞪她来着。正好这时有人送上一张礼单,打头一个就是一尊金像。 下人抬上来,箱子竟有半人之高,那盖子一揭开,明晃晃的,引来周围人群的惊呼之声。 有赞扬出手大方的,也有懊悔自己舍不得的。眼下,凭着这尊金像,只怕这位老爷,要受节度使大人另眼相待了。 “啧、啧、啧!谁不知道悦老板如今可是边临县的土财主,怎么?连个礼单都没有呢?” 这时,悦瑶才打量着眼前的人。说起来也是巧了,这人她还真见过一次。不就是当初扩酒坊时,曾经自己找上门来的孙明策孙老板吗? “可不是,悦家生意做得那么大,如今连个礼单都没有,不知是拿你的脸面不当回事?还是拿咱们临县众商贾的脸面,不当回事呢?” “这女人们,自古都是头发长,见识短!无论挣得再多,目光也就三寸!” “可是人家运气好啊!长相平平吧,还得凤家相助,捞了不少银子。这点,咱们可比不了喽!” “可不是,你打娘胎里出来,就注定玩不了这手。”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言语间,讽刺意味毫不掩饰。 自然了,悦瑶可以理解,毕竟以往这些人顾着李泰的面子,如今‘土皇帝’来了,这天说变就变。他们当然没有顾忌了! 曲怀仁怒不可遏,作势就要挽了袖子冲上去,好在被曲怀宁拦了下来。 南宫越只以眼神看她,悦瑶摇摇头,表示不必在意。若不是南宫越那身肃煞之气,只怕这门,他们还不一定能进得来呢。 这方进了门,曲怀仁就怒着一张脸直挠头,低声问:“咱们这也算是礼?莫不要等到后面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闭嘴。”南宫越冷声一呵。 曲怀仁这才委屈的闭了嘴,跟在悦瑶身侧,也不敢多话了。 今晚的宴席,悦瑶也着实没怎么上心。只是如今再于这宅院之中走上一遭,心情有些沉重。 凤宁于她而言,从一开始,就只能是朋友,最多不过为好友。她从不曾对凤家,对凤宁有过别样的感情。 为此,从一开始,她就保持着做为一个友人该有的距离。也不知凤宁为何偏就这么执着,生生断送了自己性命。 如今这宅子能为凤家换来些恩宠,倒也不是件坏事。 入宴时,悦瑶一如往常布衣加身。倒使得一些早就对其不满的人,借机发难。说了些阴阳怪气的话。 “悦家如今都与凤家齐名了,居然赴宴还这身打扮?莫不是想给节度使大人难堪吧!” “一个弃妇罢了,无论如何打扮,也难掩那身乡土气息。”说着,还将手掩着鼻,似乎有什么气味,使其不适了。 看看这一堂的锦衣华服,家眷们更是各式华裳,美不胜收。偏偏就悦瑶一身布衣,连府中下人都比之华丽。 南宫越做为护卫只能留在门外,悦瑶只身进去,规矩的行礼问安。 不经意抬眼时,见着凤仙儿位于节度使大人身侧,不竟于心头腹诽:这丫头还是太嫩了!被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呵呵呵,莫不是故意这么打扮,好让自己脱颖而出呢?” 虽是打趣取乐的话,却也难掩其中那股子弥漫的酸味。 如今的悦瑶,因着近两年有匿境中的产物养着,五官虽无大变化,可那细腻而又水润如婴儿般的肌肤;加之黑白分明,似有万千星光的睿智眸色;皓齿红唇不染而艳。 哪是那些庸脂俗粉,刷个墙就能比过去的。 节度使大人倒是饶有风趣的听着凤仙儿为其介绍,而后托腮于桌上,挑眉打趣道:“听闻悦老板坐拥山地千倾之多,为何这般打扮赴宴啊?莫不是觉着本官宴请,不值得悦老板放在心上?” 众人一听,节度使大人将要发难。且都露出好事之色,想看这悦氏,如何下场。然而这话被悦瑶听去,心里竟是顺从点头。毕竟节度使大人确实没有说错。 悦瑶一眼扫过在场众人,温婉轻笑道:“小妇人虽有些家业,不过也只是普通百姓罢了。百姓就是百姓,莫不是穿金戴银,就能显出高贵的。比不得大人这般,一身素装,依旧气宇轩昂。更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有那些银子,花在自己身上。比不得在坐众位老爷夫人阔气呢!” 讽刺意味十足话,使得原本欢乐的气氛跌至谷底。一席话免不了让那些精心打扮过的妇人们,投来恶狠狠的目光。 讽刺他们也就罢了,还硬将他们与节度使大人放在一起!意指他们华装重服,是有意压节度使大人一头!这节度使大人可谓一方掌权者,他们哪敢与其而论之? 更何况,言下之意,他们都是有钱人呗!甚至比这‘土皇帝’更有家产! 此时再无敢接话,倒是高坐于主位的节度使大人,似听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大笑起来,拍手称快。 在场众人一脸懵,无人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说好的发难呢?你一个地方最高实权者,怎么能说话不算呢? 然而众人见节度使大人拍手,也跟着拍起手来,只是那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几分。 直到节度使大人称妙道:“曾听闻以女子身搅得商行天翻地覆,悦老板果然名符其实啊!”言罢,差人将悦瑶领去了位置之上。 节度使大人这话,指她是个刺头!不过嘛,她可不生气,毕竟这好戏还在后头呢! 若说这样的宴请,最让人觉得无趣的,自然就是这一室的歌舞升平,与那一张张道貌岸然的面庞。 比起看这歌舞,悦瑶倒是更喜看那些,往日深仇大恨,今日一片详合的大小商贾老爷们。 直至开宴时,歌曲作罢。 有人看着端上来的竟是怀容居的‘三大盆’。竟不知死活的又来挑事。 ------------ 第二百二十一章 原来他们才是大傻子 “悦老板只是搬来了怀容居的菜式,莫不是有意轻视节度使大人了?” 悦瑶随声看去,这说话之人,不正是当初在怀容居,被小灵儿打残废了的周公子的爹,周老板吗! 打来这之前,悦瑶就猜到,今日无论自己姿态放得多低。都免不了会有人寻着这个机会,给她使绊子。 毕竟当初自己以女子之身入商行,是着着实实的打了他们这些商贾老爷的脸。而后还有百般示好,想上悦家这条船的,皆被她拒之门外的。 总得说来,这些往日丢了脸面的,今日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喔?按周老板话里的意思,是指悦老板藏私喽?”节度使大人将手中酒盅放下,好奇的看向周恣言。 周恣言起身行了礼,拱手回道:“大人有所不知,怀容居虽好,却还有更好!听闻怀容居——词苑,需得麟牌,方得入内。小的不才,连个麟牌都拿不到。却也听闻,其中美食,可不是这些吃食,可以比拟的。” 话中,那大不敬之罪,就这么昭然若揭的直指悦瑶。 “喔?居然还有这等事?悦老板莫不是觉得本官不配?”节度使大人一边说着,那目光却是落向悦瑶这里。 周围众人皆向周恣言投去赞赏的目光!他们就不信了,如事这般轻视一方权威,悦氏还能讨得好去! 然而如此四目相对,也使得悦瑶有了直视这位好坏参半的节度使大人的机会。三十左右的年纪,她倒是真没看出来。 那模样瞧上去,也就二十五六。论五官,倒是比那些文官们刚毅许多,气宇轩昂也是真。看他那身形,确属驰骋疆场之人。 只是他此刻眼中略带的笑意,又是为何?难不成,是看她被众发难,觉得好笑? 悦瑶可没打算接话,这种时候她一向不会主动送上去。 这回,倒是难得凤仙儿忽然道:“周老板既然都不知其中滋味,又何必拿到这里来说。” 轻描淡写一句听不出其中意味的话,反倒是替悦瑶解了围。 果然,节度使大人将眸光一收,又与凤仙儿聊到一块去了。并没有要追究悦瑶的意思。 这么一来,倒使得周恣言倍感难堪,忿忿不平的坐了下来。那手中的酒喝在嘴里,跟水似的,一杯接着一杯。 这凤家又抽的什么疯?不是与悦家决裂了吗?怎么这会儿子又帮起来了? 今日凤仙儿别样的礼遇,自然使得凤家脱颖而出。看样子,日后凤家又要更上一层了!方才受的气,甭管他憋得住憋不住,都只能憋着! 胸膛血涌如潮,差点一口喷出来!他只能拿酒水,将其强压下去! 看看此刻的凤仙儿,只恨他怎么就没有一个容貌能胜过此女的女儿!不然,今天受到这般礼遇的,就该是他周家!哪轮得到她凤仙儿这个老闺女,在这颐指气使。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周遭之人,自然也将想趁机打脸悦家的心思,给收了起来。莫要便宜没占着,反倒成了凤家的对头。 看那节度使大人对凤仙儿的样子,只怕今晚,凤仙儿就该留宿于此了。日后那凤家就真成了他们惹不起的人。 然而宴席过半,一直与凤仙儿悄声私语的节度使大人,忽然寻了个举杯同庆的由头,站起身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节度使许大人高举酒盅,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随口而出。无非是皇恩浩荡之类的高大说词。 可最后,这许大人,忽然话头一转,向着在坐众人举杯道:“许某一生持兵,深知持兵之难,粮草军饷,无一不是难处。日后还请在坐的商贾老爷们,能行举手之力,助我守护边陲三郡。” 悦瑶差点笑出声来,她是说这么一个‘土皇帝’怎么一到地方,就摆宴请客。合着,在座的都是人傻钱多,自个送上门来任人宰割的肥羊! 在场众人脸上僵着笑意,伸向酒盅的手是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能助大人守卫边疆,是悦氏一门此生之荣。”语毕,悦瑶向着门外的南宫越一招手。 好戏登场了! 南宫越捧着黑木匣子行至悦瑶身旁,当着在场众人的面,悦瑶将黑匣子逞了上去。 这一堂的人,都傻了眼。想当初悦氏宴请众商贾时,提去的不就是这只木匣子吗?如今他们还忘不了里面叠满银票的样子。 节度使大人就着当场打开那只匣子,里面叠满整整齐齐的银票。 此刻,大多人心里觉着,自个儿这是上套了吧?这二位跟唱戏一般。那默契度,跟写了画体似的!一个伸手要银子,一个立马就把家当都拿出来了! 这悦氏,一身素装,金银不沾,尚且还能拿出那一匣的银票。 那他们这些金银满身,华装锦服的人呢?若是拿不出悦氏那么多,岂不是会得罪节度使大人?这时,他们才明白方才自己奚落悦氏穿着朴素,竟是如此的可笑! 要早知道有这么一出,傻子才会穿金戴银的到这来啊! 其中尤是那时在门前奚落过悦瑶的几人,此刻脸色如调色盘一般,很是斑斓绚丽啊! 如今亏了银子,丢了脸,他们送了双份的礼,还得罪了节度使大人! 曲怀仁见状竟拍起手来,直呼大快人心。若不是一旁的曲怀宁给拦着,那货都快跳起来了。 那许大人只是这么看着,即不说话,也不表态,又将那只匣子扣上,就放在桌前。 此刻原本欢乐的气氛就这么静下来了,众人只觉得那只匣子,似长了眼睛一般,瞅着他们一个个的。 又有节度使大人那张看不出喜乐的脸,与眸子里不带任何情绪的眸光,此刻如同一张张催命符咒,打在众人脸上! 这不,终是有人坐不住了,慷慨的起身,承诺将会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 一有人动,节度使大人脸上即刻扬起了坦荡的笑意,豪气云天的的直呼甚好。旁边就有拿了纸笔上来。 这一幕,与当初众商贾联名陷害悦氏一案,何其相似。 ------------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是装大尾巴狼吗? 拿了纸笔上来的文书,端坐于节度使大人脚边,将方才那个商贾老爷酬军银数记录在册。 节度使大人挨个看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有人报上数来。且越是往后,报来的银数将是越多。 此刻就如同一处竟标大会,仿佛谁出得越多,日后生意就会越有助力一般。直待节度使大人的目光落到那位孙老板身上时。 孙老板一个劲的猛咽唾沫,此刻他只后悔花了那些个银子,做了那些个厚礼。早知道,留待这时,自己再拿出来,不仅得了脸面,还能得份助力! 眼下倒好,他若是报得少了。不仅失了脸面,还会当众得罪节度使大人。可就算报得再多,那也多不过悦氏那一匣子的银票啊! 就算他选个居中的价位,可再加上礼单上那些个礼,那他这亏当真是吃得太闷人了!银子花了、面子没了、助力失了!合着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呗! 亏了那些个银子,还没讨到个好!他这边犹豫,悦瑶在那边又开了口。 “孙老板可算得上是落辉郡新起之秀,谁人不知孙老板凭着手里的几处教坊,一夜名利双收!眼下节度使大人正愁无人分忧,莫不是孙老板想置身事处?” 悦瑶适时的推波助澜一把,戏谑的目光看向僵直的孙明策。 之前登礼时,不是还装着大尾巴狼吗?来来来,再装一个让她看看,有本事你把家业都捐进来,算你是个狠角色。 在场的商贾老爷们,好一阵心惊!无不于心里腹诽,这悦氏真夠狠啊!这摆明了是把孙明策架到火上烤啊!腹诽之余又在庆幸自己,还好明面上没有得罪此女。 于是这孙老板,终是只能破坏免灾,写了三百两后,还遭了节度使大人几记白眼。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三百两,已经是他能拿得出最多的数了。原想倾尽全力换节度使大人另眼相待,没想到此刻事与愿违!这一年挣的银子,都砸在悦氏手里了! 一场‘鸿门宴’悦瑶不仅看了出大戏,还教了一回周恣言和孙明策如何做人。也免强算得上是圆满结束了。 看着节度使许大人,满心欢喜的将那张酬军银册收下,悦瑶心下笑得无奈。看来这节度使大人,可不是个普通人物。 可笑这一堂商贾,竟被节度使大人当作了肥羊。悦瑶请辞后,携着曲家二位公子与南宫越,离开了节度使府。 临行前,悦瑶上前道别,还特意言明:“怀容居拿来的厨子,就留给大人差使。” 别说,这节度使大人,乐得不行,对着曲家二位公子,也是毫不客气的一番夸赞。 前脚出门,后脚曲怀仁就实忍不住的开口道:“真叫我开了眼界。悦瑶,方才你可看到那些人吃瘪的样子?真是太过瘾了!这闷亏,得叫他们打碎了牙齿和着血,生生咽下去!” “舒服!畅快!”曲怀仁伸着懒腰,一个劲的叫唤着。 也就是此处宅子地处偏僻,无人来往。不然指不定还叫别人听了去,以为他是睡了哪家的小美人,有此翻感慨呢! 回去的路上,南宫越赶着车,一直不曾吭声。 悦瑶从车厢里爬过去,坐在南宫越身旁,轻声问:“怎么了?还因那些人说的风凉话生气呢?” 南宫越点头,这也是他头一回,直言道:“悦儿,你辛苦这般,使得悦家如今能与凤家齐名,可他们因你为女子,从不曾将你放在眼中。看似合气,却一寻着机会,就发难于你!难道你不生气?换作是我,他们死十次都有多了!” “呵呵呵……”悦瑶笑着靠到了南宫越身上。“他们取笑我身为女子,那又如何?谁被打脸,谁知道!谁的脸疼,谁自知!我不是你,比起让他们死十次,不如让他们活着昴视我!直到他们与世长辞的那一刻,才自觉他们此生活得,还不如一个女子。” “南宫越。”悦瑶柔声唤着他的名字,手环在他的腰间,她低语道:“我自知,这两年若没有你,或许我都死了八百回了吧。谢谢。” 悦瑶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鹅毛,落在南宫越心头,然后将那颗心,柔柔的包裹起来。 悦瑶自知八百回听着多,其实不然。打从薛家开始,他们一次次买凶过来,不都是南宫越将他们母子护下。 这两年里,还有无数次,南宫越从没有提起,却被她悄悄发现的影子。想来,这世间想要她性命的,何其多! 可南宫越从来没有提及,只是这么静静的站在她的身旁,以一己之躯,为她驱散黑暗中的威胁。她曾说,不想他双手沾满腥血。可这个世道,哪里又是当初她想的那么简单的。 在这里,身份凌驾于法典之上!死土遍地!更有那些初露端头的强大势力!比如东姓氏族! 此刻悦瑶深知,南宫越悄声而去以身犯险,不顾以一敌三的劣势,拼了性命,只是想为她抹去潜在的威胁。 每每想到这件事,悦瑶就觉得自己的心如刺入千百针头,疼得锥心刺骨。 细细想来,这两年若无南宫越不顾沾满腥血护之,她哪里能走到今天。只怕是早就被人挫骨扬灰了! 或许是酒的后劲上了头,悦瑶竟一时忘记自己正身处马车之上,半站起身来,就扑到了南宫越身上。 “悦儿!”南宫越惊呼,忙将这已经微熏的女人搂进怀里。一手紧紧的抱着,一手将缰绳稳住,免得马车冲下路去。 “我爱你。”她说。 “嗯?” 这一回,一手勾着南宫越的脖子,悦瑶倾身吻了上去。 她爱他!爱他愿意静静的守在自己身边;爱他对自己呵护备至的那颗心;爱他纵容自己,却从不阻拦自己的决定,无论对与错,他都只会站在身旁,全心的护着自己。 四月的夜晚,虽有凉风,却也带着春意之下的暖。似如此刻停在路边,忘我相吻的两人。 微微冰凉的手抚起南宫越垂下的青丝,那张足以让世人疯狂的容颜,近在咫尺。琥珀色的眸子,一如以往似有魔力,叫她移不开眼而深陷其中。 轻唤着他的名,悦瑶全身心的品尝起,那勾人的红唇……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明白人做明白事 次日一早,凤家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至于缘由,自然是留宿于节度使府的凤大小姐。 然而个中是喜是忧,也只有那些怀了别样心思的人,才能体会的。 比如李婉儿,一早听闻此信,乐得如同自己得了金山银山一样,脸笑得比盛开的杜鹃还灿烂几分。 这不,手上的汤勺一放,就对身旁的婆子交待道:“王婶,这么好的消息,可别只让我知道。咱们大小姐啊,等了这么些年,可算是盼来自己的归宿喽。” 那婆子一听,即刻懂了意思,连声应了下来。服侍着凤夫人用过了吃食,见了人就将凤仙儿留宿节度使府的事,拿出来说上一番。 听的人多了,说的人自然也就少不了。以至于早间从后门送菜来的婆子小厮,都知道了。于是,这话自然就免不了传到了凤宅高墙之外。 自然了,有人只当饭后谈资听去,也有人羡慕凤家又要得势。免不了的,也有些昨日失了银钱的老爷,后悔没有早些准备个美女。 也不至于自己捐了银子,也没有个能为自己说话的人。可如今再说这些,又能如何,叹只叹,自己银子没了,只怕节度使大人连他长成啥样,都不记得吧! 然而,次日同样被口口相传的,还有悦家。 这事儿,还得从一大早,节度使旗牌官领了命,打马去悦礼村说起。 这旗牌官职位虽小,却是节度使大人的亲信。因其乃是节度使传令之人,所以官虽不大,却是能时常出现在节度使身边的一号人物。 这不,旗牌官折返回来不久,打着悦家旗的马车,就进了县城。直奔节度使府而去。 今日悦瑶再来时,昨日那个写礼册的先生,脸色可就不一样了。见着悦瑶,即刻迎了上来,卑躬屈节的行了礼。 双手捧着悦字印的拜贴,急急通报去了。 别说,这先生心下,却是对昨日懊悔得很。他要是早知道悦氏这般阔绰,他哪里还会要什么礼单。更不会拿这双狗眼,瞪那位夫人。 如今国库空虚,自家大人领的兵,那都得是自家大人拿银子养着的!以前是这样,如今就更是这样! 这不,以至于哪位给出的银子多,自家大人都要多看上两眼。连大人都要给脸面的,他一个小小的门坊书记,哪来的胆子不给张好脸面! 此刻他只能希望,眼前这位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他这条狗命才好。 于是回转过来时,忙迎着笑意上去,恭敬道:“夫人,这边请!” 领着悦瑶进去的路上,又赔笑认错起来。“夫人,昨日小的瞎了狗眼,还请夫人莫要放在心上,就当小的是个屁,放了罢了。莫要惹得夫人不快才好。” 悦瑶也不多话,笑笑也就罢了。只是这原本释怀的笑意,被门坊书记看去,只觉得心惊肉跳,认错的话,说了又说。直待悦瑶直言不会放在心上,这人,才长吁短叹的放下心来。 再见节度使大人,悦瑶不免多了几分惊异。毕竟一大早的,节度使许大人怎会和李大人坐在一块,反倒不见了凤家大小姐。 方才她进城时,可没少听关于凤家大小姐留宿之说。 “悦夫人,还请这边坐下说话。”李泰向她这边招手。 见着李泰,悦瑶心下,倒是放心不少。说明昨日那些个银子,算是使对地方了。 规矩的行了礼,一一给两位大人问了安。悦瑶这才坐了下来。然而此刻节度使大人的目光,尽数落在悦瑶身后的男子身上。 他一身征战,可谓阅人无数。此人身上的肃杀之气,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悦氏身旁有此一人,难怪王爷派出来的人,无一回返。 看来,回禀时,这个人倒是有必要提一提了。 悦瑶忙将节度使大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大人,莫不是对我家护卫,觉得不妥?” 这二人面无表情,四目相对,看得李泰忙将开口打断。 “许大人,不过是个护卫罢了。他随着悦夫人已经两年之久,并无不妥。” 于是节度使大人,这才收回目光,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简单来说,这位许瑞大人,乃是六王爷门人。此次赴命而来,抚边境是真!但是还有另一个任务,那就是帮着悦瑶,把学院扩建出去。 这也是他为何将节度使府,选在边临县城的缘由! “今日特请悦老板过来,除了学院一事,还有李大人上报沃土一事!不知夫人手中的沃土,可有去处?” 今日再看这节度使许大人,虽如昨日一样英武,可其身上却多了几分沉稳,不似昨日,给人一种喜好玩乐的大家公子之气。若不是五官未变,简直就似若两人! 一旁,李泰显得极为小心。悦瑶忙点头,对许瑞道:“关于沃土去处,悦氏与李大人程报时,就说过,由大人说了算。” 既使是此刻,悦瑶也要将李泰摆在前面。以便让李泰知道,她不是那种卸磨杀驴之人。也好叫李泰更为放心,以便日后,向着她些。 李泰这才释然,将话接了过去。“许大人,下官上报过,悦家沃土出处,由王爷亲定。如今许大人即是替王爷而来,那理当由许大人定之。” 看看,人情就这样!若是你直接跃过李泰,结果一样,却为自己竖了敌,失了友军之心。同样的话,转由李泰来说,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这沃土如何取?”许瑞问。 李泰对悦瑶使眼色,悦瑶方道:“大人使节度使府的印章函,即可到悦家养殖场取用。至于结算,可等到早稻收获之后。” “结算?”李泰惊呼。他上报时,可不曾给六王爷提过还得结算。这边正着急呢,就听悦瑶道。 “当然要结算!酬军是酬军,买卖是买卖,两者怎能混为一谈?让旁人知了去,落话柄是一回事,误了大人及王爷的清誉,就是另一回事了。我虽只是个做买卖的生意人,可其中道理,自然是明白了。” 然后,节度使大人脸上,可算是有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悦老板是明白人,王爷从来都喜欢明白人。” 李泰这是被直白的将了一军。自知说错了话,此刻又不知该如何挽回。 “许大人,小妇人这些明白,也是李大人平日教的。若是没有李大人这么体恤百姓的父母官,明白人哪里能活到现在啊!” 这一句话,可让许瑞看向李泰的目光,都变了许多。收到赞赏目光的李泰,忙摆手称悦瑶过誉了。 然心下,却是加倍赶紧悦瑶。今日若换了别人,只怕他这官能不能当下去,还未知了! ------------ 第二百二十四章 敢使唤南宫越,我就是忍不了 方将沃土去处谈好,三人又说起了沃土方子。悦瑶自然明白,许瑞这时候将方子之事拿出来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无非是上面那人,想将沃土惠普北遥天下。悦瑶自然识趣,将方子墨写出来,又将仙鲤一词画了圈。 “大人,其实此方,若无仙鲤也可用,产量提升几乎没有影响。无非是口感上的差异罢了!于小妇人看来,此方惠普天下,不如掌于自己手中。” 悦瑶这么一说,许瑞蹙眉看来,莫不是此女不愿惠民于北遥?这可与王爷嘱咐相悖! “许大人没听明白,小妇人意思是指,这方子放在自己人手中,比惠民更好!试想,世人都知道了,那国境之外呢?想不知,都不易吧!随便花点银子,哪个百姓会不说?与其给天下便利,不如只给北遥便利。” 此话一出,许瑞只觉如醍醐灌顶,顿时清明许多。 “大人若是无事,可请李大人随待,到悦礼村走坊看看。如今村人们都养着地龙,悦家又从他们手中收来地龙粪,再将其处理妥当,便成为沃土。但凡有种地需要沃土的,也都还是会到铺子里来买。如此这么一换手,即保护了沃土方子,又惠普了四方百姓。” “那至于你说的差异?” “许大人多虑了!这北遥天下,四方百姓还有着各自的差异,更何况是粮食了!再者,比起收成的数量,口感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这一回,许瑞倒是不直接夸悦瑶了,而是对李泰满意点头道:“李大人真是好眼光啊!” 于是接下来的话题,自然就是悦家学院了!许瑞将话抬得很高,一开口就谈起了当今的三王爷和六王爷。 不过这对世人皆知不过章的兄弟,从许大人嘴里出来,简直就跟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弟似的。 “这牙齿和舌头还有咬到的时候,何况是兄弟了!那些传言,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 悦瑶自然也明白,许瑞这是在和自己刮舌头呢!说白了,无非是说悦家的学院,势与三王爷为敌!六王爷虽赏识悦家,却不会因学院一事,与三王爷不和。 这些弯弯绕,悦瑶上一世,看得可多了去了。合着这位六王爷,是想看鹬蚌相争,坐享渔翁之利呢! “小妇人自然知道!”悦瑶将话应了下来,转而提起了文东引,文大儒。 “悦氏有儿拜于文大儒门下,对于学院本是让家中姐儿玩闹的。然而,在文大儒鼓励之下,小妇人这才知晓,虽身为女子,一样可以大智天下。这不,方才有样学样的,想着将其扩大。” 果然,文大儒的名号一出,许瑞脸色立马又不一样了,眼中虽惊讶,却不再多言。只道了句:“本官会如实上禀。” 悦瑶心里清楚得很,若没有上位者于背后支持,学院最多也就只能在边陲三郡!出了这个地界,她就真的是与北遥天下商人为敌了!而这些敌对大军背后,还站着一个王三爷。 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与这样的敌人纠缠?虽然凭借着小聪明走到今天,她却不敢说能与天下为敌。 话言罢,就有下人上来禀:“大人,凤大小姐已于门外等候。” 悦瑶看了眼许瑞,心道:咋的?这是要摆桌麻将不成? 许瑞挥手,不多时,下人就将美艳娇羞的凤仙儿领了上来。不止是悦瑶不解,此时的凤仙儿,也是一脸困惑。 许瑞风度翩翩的上前,扶着凤仙儿坐下,方道:“本官昨日听闻怀容居的独到之处,今日实忍不住好奇,不知悦老板可愿让本官看个新鲜?” 喔?悦瑶这才看明白,想来这是许瑞给凤仙儿面子呢?想探听怀容居?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这倒是小妇人做得不周了!今日前来,也没能带个厨子。”悦瑶一脸坏笑的看向身后的南宫越道:“不过,也行!许大人可是想在这里观看?” 李泰看出端倪,替悦瑶说了几句,什么日后到怀容居一坐之类的,却被许瑞回绝了。如此这般,悦瑶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当下打发了南宫越去厨房逮只鸡来。不多时,昨日带来的厨子就提着鸡,随南宫越来了。 于是下人堆了柴,起了架。南宫越则挽袖杀鸡,取血剔毛。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可是让在场的几人都看傻了眼。 厨子于一旁打着下手,又是端盆,又是烧水的。 开膛破肚时,悦瑶还好,可凤仙儿那种娇养的大小姐,哪里看过这些。差点呕吐起来。许瑞忙于一旁安抚,又是倒茶,又是拍背,忙得不亦乐乎。 鸡上了架,悦瑶见着凤仙儿好些了,玩笑道:“听闻大小姐弹得一手好琴,不知今日,小妇人能否求上一曲?” 听琴是假!此女敢背地里使唤南宫越,她可忍不了!南宫越是她的人,平日在自家小院,怎么折腾,那也是她的事。可被一个外人使唤,她就忍不了! 你敢让南宫越当众做这些,她就敢让你这大小姐,如窑姐一般,卖琴献艺! 于是琴被下人抱了过来,两位大人品着茶,悦瑶却欣赏着南宫越的手艺。琴嘛,她又听不懂,无非是给凤仙儿寻事做罢了。 一曲作罢,掌声雷动。许瑞如今看凤仙儿的眼神,那叫一个如痴如醉。李泰眼底,却是闪过些嫉妒。估计是想起了自家女儿。 要不怎么说一方人一出戏呢!看看眼前,不就是一出好戏吗? “悦老板?”许瑞唤她,又道:“别给我说,传闻中需麟牌出入的怀容居,吃的就是这个?” 他可是行军打仗之人,架火烤肉之事,如寻常人家炒菜吃饭一般平常。此刻他只觉得悦氏,是有意戏弄而为。 悦瑶点头,又示意南宫越转动一下架子上的鸡。方答道:“吃的嘛,飞禽走兽都有!至于独到之处,自然也是有的!不然,那怀容居,只怕早就被客人们给拆了嘛!” 说话间,一股子独特的香味弥漫于院中,方才离开的厨子,也回来了。身后有下人们抬来一个两米左右的大桌。 那厨子看了眼南宫越手中的鸡,忙在桌旁忙活起来,不多时,数碟颜色各异的酱料,程现于众人眼前。 看得许瑞起身上前,不时的还伸出手指勾上一些放进嘴里,时尔蹙眉、时尔抿嘴、时尔吐舌…… ------------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这条命,只要你一句话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那整只的鸡,已经外皮焦黄,油渍溢出,落入火中,烧得噼啪作响。 而冒起的烟却带着一股,独特而又难以言语的肉香之味。 将烤好的鸡放到厨子桌上,南宫越这才回到悦瑶身后。原本一直围着厨子打转的许瑞,也坐了回来。 就看桌前厨子手中短刀一转,线线的在鸡皮之上,留下一条长线,肉香扑出,热气蒸腾。 厨子揭起一头,以刀助之,很快就将整张的鸡皮取了下来。再切成四分之一手掌般大小的块状,程于盘中。 放了刀,沿着鸡肉的纹路,轻轻撕扯下来,放入大碗之中,又将事先切好的蔬菜丝混入其中,倒入调料拌均。 这才使人程到了许瑞桌上。桌边的厨子,恭敬开口道:“大人!请用!”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碗盘,许瑞不知该如何下手。悦瑶拿起筷子,取了一张热气蒸腾的焦黄鸡皮,又夹了一些没有调料的蔬菜,将之一裹,然后沾了沾酸味的蘸碟,放入嘴里。 旁边几人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裹好蔬菜,再选个喜欢的蘸碟,方才送进自己嘴里。 油香味和着蔬菜的清甜,伴随着蘸料的刺激,在味蕾上攻防。似如一场热烈的战斗,你攻我守之间,叫人流连忘返。 只一口气的功夫,许瑞就一连吃了三个。悦瑶取了双未使过的筷子,夹了些拌好的鸡丝,送到许瑞和李泰碗中。 “若是觉着腻了,吃这个倒也爽口。” 果不其然,许瑞在吃了一口后,道了声妙! 而凤仙儿一身仙姿,各尝了些后,点头将筷子放下。“悦夫人的手艺,当真称得上一绝。” 李泰于一旁点头,原想再取张鸡皮,眼看见了底,忙手了手回来。毕竟许大人吃得正上瘾呢!他可不敢抢! “凤大小姐过誉了!你也看到了,整个过程,小妇人可一个手指头都没动过。若是大小姐也喜欢,大可到悦家学院,去挑个厨子!这些吃食,不过是比别人精致些罢了。” 如今悦家学院,设有厨子,账房记账和品酒三种项目。至于入学之人适合哪个,那就是由各处师傅们去挑选的。 至于凤家一直好奇怀容居,悦瑶也没什么可遮掩的,毕竟学院日后扩大,如凤家这种大户人家,都算得上是学院的客户了。 毕竟学子们教导出来了,还得为他们寻个有月银拿的上好去处。 一旁,许瑞吃得满意了,这才放了筷。再瞧着一旁的厨子,心下欢喜得很,如捡了宝似的。 “别说,看来悦老板昨日送我的礼,还真是上了心的!” 金银谁没见过?可有这等手艺的厨子,却是难求! 如今这话也说明白了,饭也吃过了,悦瑶自然就请辞了。临行前,见着许瑞与凤仙儿这般配怀情的模样,心下也替凤宁高兴。 原以为凤仙儿是被李婉儿推上来的,如是一看,人家郎情妾意,即便当初是被推来,如今也算合美了。 出了节度使府,悦瑶拉着南宫越就往怀容居去了。方才她是吃了些,可南宫越一直站在身后看着呢。 这般委屈了他,悦然自然要好好犒劳一番的。点了几样南宫越喜爱的菜式,悦瑶这才发现,南宫越心情好似不对啊! “怎么了?”悦瑶问。 南宫越却只是摇头,悦瑶细思半晌,方明白,或许是见了凤仙儿,让南宫越想起一人。 “你在想允秀才?” 果然,南宫越虽不言语,却没摇头。悦瑶明白自己说中了。 “想来,允秀才定在凤宅之中了。”这可不是她瞎猜的。 当她在节度使府看到凤仙儿时,她就这么想了。若是李氏哪会将凤仙儿送到节度使大人身旁。只怕是巴不得将凤仙儿下嫁给农户,以便被她踩在脚底下才是。 别人或许看不出,悦瑶上一世却是看多了如李婉儿这样的白莲花。她们通常都是顶着最委屈的脸,说着最好听的话,做着最让人恶心的事。 “如今凤仙儿有此归宿,想必与允秀才脱不了关系。放心好了,允秀才自己的选的路,你若是想拦的话,当初就该把李婉儿留在身边。” 在悦瑶眼中,允文与李婉儿就是一段孽缘。至于最后那二人是同归于尽呢?还是允文白骨无存,那就不是她能去操的心了。 “悦儿,我与李婉儿并无男女情事。” 这事在南宫越心里,一直很介怀。毕竟捉贼捉脏,捉奸捉双。他是被悦瑶抓了现场的。 “行了!别为当初的事介怀。我自然明白,若是你有意与李氏相好,也就不会与我相遇。”也是因为这个,悦瑶才自始至终,不把李婉儿当回事的。 “眼下学院扩建,我担忧为成为你的困扰。那时初建学院,我曾问你,是否愿与我赴死。这话,我今日再问你一遍。” 不是她矫情,只因此事确实属实!教坊就是一块大蛋糕,因着边临县有李泰抗着,她才建了学院。可出了边陲三郡,她这个动了别人利益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丢性命的危险。 可这个险,她又不得不冒!教坊因她而催生,为其一!明年钰儿将入仕途,则是其二! 世间万物皆如此,利益与风险共存!若没有学院,悦家生意做得再大,最终也只能是个商贾大户。可有了学院,那就不一样了!那时,她的一只脚,就迈进了文人的门槛! 方能成为钰儿脚下的巨人!只要她能站得更高,自己肩头的钰儿,就能看得更远!也只有悦家足够强大,那些未知的危险,也才能远离钰儿和小灵儿。 “悦儿,就是你再问我十遍,答案还是一样。此生无论生与死,我只会在你身旁。” 此时,菜也上来了,悦瑶夹了些放进南宫越碗里。 “南宫越,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当真装进了心里。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直说出来,咱们好聚好散。可你若是有违誓言,我悦瑶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这话刚说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视着她道:“不需要悦儿同归于尽,只需你一句话,我这条命,你随时可取。” ------------ 第二百二十六章 聚香阁被砸 五月,最轰动边陲三郡的,除了节度使大人大胜而归之外,还有两件事! 一则悦家学院于都德县设立分院;二则凤家聚香阁特开楼子,因客人未见到‘四美’,而不满,砸闹了一番。 比起举县欢庆的完胜之战,百姓们说得更多,却是聚香阁被砸一事。 有些知情的说起此事,可谓津津乐道。只因那不满大闹之人,居然是王世熏之子,现任王家主位的,王柄承。 虽说王世熏随着悦徐两家相争失势,可毕竟有些家底的大户。只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这王家公子,不思如何振兴家业,反倒使着银子贪恋起了美色。 众人取笑其不知深浅的同时,也将聚香阁这挂羊头卖狗肉一事,说得眉飞色舞。 而传入悦瑶耳中,不过是照虎画猫不成,反落了别人话柄。 这事一出,可就热闹了!因着王柄承这么一闹,那些各家公子觉着,自己使了那些个银子,一连三个月,连‘四美’的车辇都没有见到过。 众多觉着银子使得不值,因而闹了起来。于是聚香阁无奈,只能将事情缘由写了信函,递入凤宅中,请凤家夫人定夺。 这不,李婉儿看着这些信,就来气。撕碎了,揉皱了,都不解气,还命人拿了火盆过来,要将它们都烧了。 而一旁送信进来的陈老长柜,连忙上前劝解,却没能挡下李婉儿的手,只能看着那些信函被撕成碎片,撒得满地都是。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陈老长柜痛心疾首。 “陈大长柜!您可是凤家唯一的大长柜!如今凤家出了事,你不想着如何处置,还拿来问我?我看那月银是白给了!” “你!”陈老长柜气得吹胡子瞪眼,直道:“老夫找凤老爷子说去,你这妇人简直不可理喻!” 一听这话,李婉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每月这些人都领着凤家的月银,结果一有事,就只知道跑来找她。 她要是什么都自己做了,还雇他们有何用?明明一个个跟个废物似的,却还说她是个妇人,不明就理! 这天下,哪有领着她的银子,还骂她的道理! “去啊!你最好多找些事去与老爷子说去,他反正身体不好!出了什么事,也得你担着!” “也真是奇了!你长大长柜是凤家唯一做到大长柜的人,那脑子里不知装了啥!我使着月银雇你,还真不如拿去买猪,这猪养大了,还能杀了卖肉。你说我拿月银着你们,有啥用?” 要知道,这陈大长柜打十六岁就跟着凤家,为凤家倾心一生。若不是凤家如今到了生死关心,那些个二长柜的,也不会去找他。 他原想着,拿着信函过来,与现在的东家好生说说,一起议出个结果来。好让聚香阁脱困。没想到他这一来,竟被个妇人话里话外的讽刺。还拿他和猪相比! 也不知是两人在这吵得太厉害,还是李婉儿身边服侍的婆子脑子好使。反正,两人正吵着呢,就看到允文走了进来。 “原是陈大长柜来了。”允文上前拱手行礼,也适时的将人扶回了椅上。“陈大长柜莫要与家妹动气,她一个妇道人家,书读得太少,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如今这凤家一大家子的事儿,都落到她的肩上,事处置得多了,心也就烦了。您老别和她认真。” 这话允文是说给陈大长柜听的,可眼睛却是看向李婉儿的。这不,李婉儿即刻就变了脸。 这脸上的委屈都能拧出水来,两眼可怜巴巴的望着允文。指着脚边火盆里的碎屑,将那信函上的内容,说了一遍。 “当初我就说你此计行不通。”允文接过丫鬟俸上来的茶盏,递到陈大长柜手边,方道:“依陈大长柜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还能如何处置?”陈大长柜拍着桌道:“徐震光是什么人?贪婪无比!如今他靠着的,是其妹与三王爷的关系,哪还会拿凤家当回事!当初我就不同意往他那使银子!如今可好!他收了银子不办事!结果还不是凤家遭殃!” 这事还得从怀容居——词苑,开张时说起。因着不是人人都能进的地方,于是那些个老爷们,便径相追捧起来。 因此,边陲三郡的大小商贾老爷们,都以能进词苑为荣。于是各种较高的宴请,也都随之到了曲家手里。 聚香阁一夜之间,就这么被比下去了。于是在边陲三郡的聚香阁,生意一落千丈,各处的长柜掌事,都急得不行。便问到凤宅里来,要请东家拿主意。 当时因着凤宁早逝,凤老爷子又一病不起。凤家外事就都落到凤大小姐身上,于是凤大小姐拿不定主意,就又跑来找李婉儿。 李婉儿一听,一合计,就觉得‘四美’可为之一用。加之教坊本就挣这样的银子,只要你银子使得够,‘四美’就必须来待宴。 于是李婉儿给出一计,便是与徐震光的‘金枝教坊’立下契约,只要其名下‘四美’每月有一位,不定时的在聚香阁走动一番即可。 而凤家每月对徐家‘金枝教坊’支二百两酬劳。 看上去,可谓是一劳永逸之策,然而李婉儿却忘了,‘四美’在北遥就那些高官贵爵的府邸,都服侍不过来。 更何况在这身份凌驾于法典的地方,契约无非只对寻常人有用!他徐震光如今可是三王爷侧妃的哥哥。 那契约签了等于没签?那每月二百两的酬劳,还不如直接送给徐家,还能得份恩情呢! “徐震光这是欺负凤家无人啊!”陈大长柜直言。 允文点头,自是明白各中缘由。可李婉儿不明白啊!手往桌上一拍,呵道:“我们凤家背后也不是没人!”她指的自然是进了节度使府,还没有回来的凤仙儿。 “我就不信了!凤家一张状纸告进节度使府,那许大人,还能看着凤家吃亏不成?” 陈大长柜看了眼李婉儿,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提醒道:“这是边陲三郡!徐家在京都!” 于是李婉儿焉了……将目光投向允文。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向悦家低头?做梦! 允文思量了片刻,问向陈大长柜。“悦家最近如何?” “悦家倒是顺遂!也不知道走的何种运气,为何走哪,那悦氏都跟如有神助似的!这些天,悦氏又去了都德县,听说新学院已经在办。眼下节度使大人一路扶持,几位经营教坊的老板,气得七窍生烟。” 允文明白点头又道:“那不如让当初与悦氏交好的吴二长柜走一趟,去悦家学院挑几个厨子。凤家是做楼子的,自然得先把招牌做稳了!那些个手段,也就哪能当当晃子。” “再者,这些闹事的公子,咱们先把银子给退了!把事儿掐断,免得影响到别处。到时候各处都寻着闹上一场的由头,来退银子的话,凤家一时半会儿还真应对不了。” 据他所知,以‘四美’为由头得来的银子,可有些数!若是都闹起来,凤家想退都难! 陈大长柜听过后,倒也对允文所言很是赞同。允文之策不难看出,是有意与悦家交好。只是当初凤悦两家闹成那样,凤大公子又早逝了,如今再去,那悦氏只怕不会给好脸啊! 可眼下,还真找不到别的方法。毕竟悦家养殖场和酒坊所出之物,如今可是倍受喜爱,若凤家楼子,能继续经营起来。于凤家而言,那是最好不过的。 毕竟曲家生意也就只在贬黜三郡,可凤家的生意遍布北遥。若悦氏能答应合作,凤家甚至可以画出边陲三郡,让给曲家,一心经营别处! 于是陈大长柜点头应下:“我这就去找吴二长柜!让他去和悦氏说说。凤悦两家交好时,吴二长柜就与悦氏常有来往。” 然而这陈大长柜还没起身,就被李婉儿制止了。允文和陈大长柜都不明所以的看向李婉儿。 “凤家绝不与悦家交好!”只要她在凤家掌事一天,凤家就绝不会向悦氏低头。 “为何?如今老夫想不到除了悦家,还有谁能救凤家于水火之中!再者,悦氏是个厉害的,自然知道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来得好。” 陈大长柜说完,允文也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为商者,没有永远的敌人。徐家还与悦氏有些恩怨,大可将之利用起来。”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除非这个家我说了不算!否则,凤家永远不可能与悦家交好!”李婉儿气极了,将手边茶盏摔到地上,扶袖而去。 “妇人之仁啊!凤家福祸未知喽!”陈大长柜摇着头,垂头丧气的独自离去。 独留允文坐在屋中,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看到四下无人,这才起身出去寻李婉儿。 而此时的李婉儿,正坐在廊下独自垂泪。见着允文过来,哭得就更为凄婉了。一旁的婆子见状,忙退开一旁,走到远些的必经之路上,为李婉儿把起风来。 “婉儿?”允文轻唤。 李婉儿顺势扑进允文怀中,抽泣起来。“允哥哥,是婉儿任性了。可是婉儿不想输这口气!就算婉儿被流放是咎由自取,可这一年,允哥哥又受了多少的罪?难道她悦氏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是!我李婉儿生来是条贱命!可允哥哥不是,允家那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她让哥哥你遭的这些罪,我定要亲手为哥哥讨回来!” 允文轻抚着她的背,任由李婉儿的泪,打湿自己的衣襟。待到李婉儿气顺了,允文这才细说起缘由来。 “婉儿,我知道你心疼我气不过。可如今你主凤家事,万事也要为凤家着想。你也得为玉儿守好凤家家业。” “可是……” “想想悦氏,她也是女子入商行。可她能屈能伸,张弛有度。方能成就如今的悦家!若你也能习得一二,凤家或许还能因你,而更为强大。” 对于悦瑶,允文打从心底认同。 亲眼看着她一个妇人拖着一双儿女,不仅从弃妇到独立养子。更是将悦家,送到了与凤家齐名的山巅!别说身为女子,既是为男,也少有人能成此事。 或许是允文的推心置腹使得李婉儿有所动摇,良久过后,李婉儿抹去眼角的泪痕,委屈点头应声。 “那这事,就由允哥哥做主。但凡需要凤家印的,只管到浣溪院来。”说完,李婉儿只道累了想休息,差随待的婆子将允文送出了浣溪院。 扶手于桥间,脚下溪水潺潺,倒映出李婉儿那张与悦瑶足有七分相似的面庞。嘴角微扬,心下已经开始算计,如何能从悦家狠狠的敲上一笔。 而此时,悦礼村村口,老村长于成一脸严肃的吼着于大林:“悦丫头怎么回事?难不成,还要节度使大人等她?你再去催!叫她赶紧过来!” 牛婶见于大林被吼得不敢吭声,忙上前说了些宽慰的话。可于成哪里听得下去?他原以为自己有生之年,见得最大的官就是县令李大人。 没想到,今儿居然还能活着见到节度使大人!说起来,算得上于氏祖坟的坟头冒了青烟了! 悦瑶被于大林一催再催的走过来时,见着于成跟个失了方向的蚂蚁似的,在那打转。正欲宽慰于成,却被于成一痛数落。 至打李兰心过逝之后,于成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过口了。平日里他甚至连菜地都很少打理,整日里的坐在屋里。 虽听着数落,可见着于成能活过来,悦瑶心里是欢喜的。于是,也不辩驳,笑嘻嘻的听着于成数落自己。 只是数落的话没说完,节度使许瑞大人与县令李泰大人的车架已经到了村口。 “你这丫头!最好紧醒些,这两位可都是你得罪不起的。”于成点了悦瑶的眉心一下,随即上前问安去了。 今日的悦礼村,一早就被于成禁了足。除了那些日常去蒙学的孩子,还有为悦家做活的,其余人等,一律不得随意外出。不听规劝者,将一律会被请出悦礼村去。 这可着实吓坏了好些人!要知道当初无论是为了进悦家做活的,还是为了进小于村蒙学的,那可都是挤破了头,方才进来的。 于是各家各户都安份得很,最多只在自家小院摆弄着养的地龙和家禽。 所以于成领着两位大人一路行来,除见到一色的青砖大瓦房外,便是瞧见了井然不紊的农户生活。 这一路上,节度使许瑞许大人,不停啧啧称奇,只道自己此生从未见过这般富庶的村子。 清一色的青砖大瓦房啊!这种景像多只在较为繁华的县城,方才能见上。像悦礼村这样,确实不多见。 于是,这李泰李大人,也随之被节度使大人夸了一番。 ------------ 第二百二十八章 睁大了你那双狗眼! 一日的走访,许瑞所见无不称奇。别说以往,就是如今,许多县城下的村落,百姓贫瘠得食不裹腹,衣不遮体。卖儿卖女者,不乏其见。 可悦礼村却异常繁荣,他所过之处,田地果蔬繁茂、院中家禽成群、百姓知礼识体。这对于平生立势造福一方百姓的许瑞而言,有着极大的震撼。 加之蒙学朗朗的读书声,更是勾起了许瑞的好奇心。悄声进入蒙学,从窗户瞧见里面的大小孩童,男女都有,不禁使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收女娃的蒙学。北遥天下,只怕这是唯一的一处吧!转身离去后,许瑞似如自言的道了一句:“女子入学后,又该如何?” “悦丫头说,读书识字,并不是只有仕途一道。加之,悦家有后续的学院,识字懂礼的女子,在蒙学学成后,可入学院,习得一技,便可如男子般,做得活计能养家糊口。” 李泰认同点头,补充着于成的话,将小于村经来过往如说书般,道了个明白。如今遥想那个只有十余户的寡妇聚集地,似如梦境一般。 话到最后,还将于春女以及林喜儿,当作了典范说给许瑞听。 “如今边临县许多女子,已经将于春女视为典范,整个落辉郡无助的妇人,都奔着悦家学院而来。悦家改变的,不止是边临县的状况,更是人心。” 随后,悦礼村的全村养殖模式,在许瑞的脑海中,已然是一个巨大的沃土生产作坊。 成如悦氏所言,若是各郡府皆有一处如悦礼村的地方,可以大量生产沃土,再由官府统一售卖,不仅皇朝为之受益,一方百姓只需一年即可受益。 于是许瑞在离开悦礼村前,将一方官碟递到了悦瑶手中。 “学院之事,悦老板自己筹办即可。边陲三郡见此物,如见本官。” “贬黜三郡?”悦瑶挑眉,看着手中那块巴掌见方纯金铸造的虎牌。 虎牌乃是皇帝亲赐,象征着最高权利拥有者的皇权。 许瑞临行前,从车内探出头来,只说了句:“三郡之外的事宜,还未回复。” 喔?若换了旁人,听了此话,或许以为只需静待便可。而悦瑶听在心里,却品出另一番意味。 送走了许瑞和李泰,悦瑶甚至没有时间听于成数落自己,忙叫南宫越收拾东西,打算要出趟远门。 而后自己独自去了林子,又让南宫越去通知于春女,随后接着小灵儿,去都德县与她汇合。 于是当晚,悦瑶甚至没有乘马车,而是与南宫越同乘一骑,急速赶往都德县。因着悦瑶情急之样,不免让南宫越心生疑惑。 “那许大人可有说什么?”南宫越问。这一天,他一直跟在悦瑶身后,并不曾听闻有别的交待啊! 南宫越想不明白,为何悦瑶这般着急,说是火急火燎都不为过。 悦瑶侧坐于南宫越怀中,一日颠簸之下,跟打了板子似的,火辣辣的疼。“你不也听到了,三郡之外的事,还在等回复。” 见南宫越点头后依旧是一脸不知所以,悦瑶方答:“上头那人在等。” “等?” “是的!在等学院的势力变大,在等人心所向。” 这不是悦瑶的揣测,而是有事实根据的! 首先,许瑞初到边临县约谈时,告诉过悦瑶,那位六王爷不会此刻站在悦家身后,也三王爷不合。 然而北遥谁人不知,这两位王爷,几乎是打娘胎里出来,就不合的。 那么,为何六王爷会让许瑞带这样的话呢? 悦瑶也是今日听了许瑞之言,方才想明白了!因为六王爷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值得他站在悦家身后,光明正大与三王爷不和的理由! 而且这个理由还不能粗俗、不能有失天时地利人合!以前悦家作为商贾,与金银纠葛,自然成不了六王爷心中想要的那个理由。 可如今悦家学院,就能顺理成程的成为这个理由!因为它是民心所向! 所以悦瑶迫不及待的赶往都德县,学院要尽快扩办起来,以便让更多的人知道学院,向往学院!只有学院扩建到足以影响三王爷主张的教坊。 那么悦家就能够成为六王爷心里期待的理由!因为悦家学院的背后,是成千上万生活无助的北遥民众。 到那个时候,六王爷再站出来替悦家说话,就是替这些穷苦的民众说话,就是替苍生说话! 悦瑶将这些道理说出时,南宫越之前一脸的茫然,此刻清明不少。此刻低头看着怀中坐立不安的小女人,他心中啧啧称奇。 仅凭别人口中看似随意的一句话,能品出这许多道理。 此女若为生尔为男,足以成就天下!思及于此,南宫越心下更为庆幸了。庆幸他没有放弃,找到了她;庆幸他坚持留在她的身边;更庆幸残缺不堪的自己,被她所深爱。 在南宫越美得妙不可言的心情下,往日乘马车需五日方能到的都德县,这次只花了两日,便入了都德县城。 从马背上下来时,悦瑶差点不会走路了。因着天色已晚,悦瑶一双差点走路都得劈着的腿,痛得厉害。 便想在这城门边寻一处酒楼住下。然而进了门,里面的小二和柜台后的掌柜,只是抬头看了他二人一眼。 有些不耐烦的答了句:“今日房满。”意指让他二人赶紧离开。 日夜不歇的两日奔袭,差点要了悦瑶的命,此下这掌柜如此面相,悦瑶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从腰间摸出两个银角头,往柜上一拍,呵道:“掌柜的,做生意这般狗眼看人低,只怕你这楼子,也做不长久。” 这处楼子不仅地段不差,屋内装潢虽内敛,却不失精制。不难看出,应该属于都德县排得上名号的。 想来,自己和南宫越一身布衣,太过朴素,定是被这掌柜的看低了。然而那掌柜的在看了眼她手边的,两个银角头后,鼻息间还准哼一声。 “您老好阔气啊!可惜小的这双狗眼,也不是没见过银子。就你这两个小小的银角头,付个上等的房费都不够。”说完,冷声逐客道:“今日客满,小店要打烊了。” ------------ 第二百二十九章 拿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再说话 说完,旁边的小二深嗅了几下,忽然掩着鼻道:“还真是的啊!咱们这上等的熏香,怎么就有了股子霉味了呢!” “去去去,感觉燃上一些新的!别一会儿有贵客到了,砸了咱喜来客的招牌!”掌柜的指使着小二出了柜台,又指着悦瑶与南宫越站着的地方斥道。 “还有这里!看看这尘土,若是染了贵客的衣角,你就等着挨罚吧!” 那二人语言中的奚落与无视,使得南宫越眉角狂跳。 小二当真拿了新的香,勾进香炉之中。又拿了抹布过来,驱赶着悦瑶道:“掌柜的都说了,今儿房满了!二位请……” 这撵人的话还没说完,那小二就被南宫越一腿踢倒在地。悦瑶适时的伸脚踩在小二的手背上,脚下使劲拧了好几下。 就听那小二哭爹喊娘的嚷着疼,掌柜的见状跑出来,见着悦瑶脚下踩着的手,上前就呵斥起悦瑶。 “哪里来的乡野村妇,敢在喜来客撒野!我看你就是老鼠添猫鼻子,找死!”说完,一嗓子吼出来七个五大三粗的大汉。 “把人给我丢出去!敢还手的,使劲给我揍,出了人命算我的!” 掌柜的放出狠话后,七个人同时向悦瑶冲了过来。悦瑶纹丝不动,踩着那小二的脚,更用力了几分,惹得小二爹啊娘的乱叫一通。 就看一道人影虚晃过后,七声哀嚎响起,七个人连连被丢出门外,堆成了一座小山。 于是原本不怎么热闹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都围了过来。见着门口七个昏迷的大汉堆成的小山,围观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 窃语声开始不绝于耳。悦瑶与南宫越在里面,自然没听到此刻的交头接耳。 有人说魏家让同行眼红了,指不定别人使了银子,找来练家子寻事。 也有人说,魏家在都德县多年,上通官道,下暗亡命狂徒,这两寻事的,绝对走不出都德县城的城门。 “你!好!好得很!”见着自家的人没讨着好,掌柜的忽然转身出去,堵在了大门前。“等着吧!等官府的人到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马王爷!” 说着,还踹了脚躺在旁边的汉子,低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然而不多时,官府的人没等来,倒是等来一架马车。掌柜的一见着马车,喊着东家,飞扑到马车跟前,就告起状来。 只不过,支字不提自己藐视别人的态度。于是,从掌柜的嘴里出来,这事就变成了另一个版本。 车帘掀起,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从上而下。瞥了眼跪在车前的掌柜后,提摆而入后,看了眼被悦瑶踩在脚底下的小二。 坐到了离悦瑶最近的桌上。“我当是什么人跑来闹事,合着就这幅尊容?上门踢场子,至少也尊重一下对手!本公子瞧着你们这身装扮,莫不是来讹人的?” 悦瑶没吭声,南宫越却是从一旁提了椅子过来,让悦瑶坐下。 “行吧!我魏康息事宁人,不管你们为谁而来,因何而来。我出五个银角头,滚出喜来客。”一把银角头撒在手边的桌上。 悦瑶冷笑几声,抬起手。南宫越明白的拿出一个银锭递到悦瑶手中,将之拍在手边桌上。 “我给你一锭银子,滚出这个门。” 这么一说,引得门外围观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魏康。 “你!”魏康看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咬牙切齿的道:“好!好得很!既然你们不知好歹,那就怪不得我先礼后兵了!” 悦瑶就跟没听见似的,又抬手。南宫越又拿了一个银锭递过去,将之再拍道:“两个银锭子,滚出这个门。” 这一回,门外围观的皆叹出声来!那整齐的模样,像是有人指挥似的。 砰的一声,魏康差点拍散了手边的桌子,其上的银角头,滚得七零八落。 说来也巧,县衙的人已经敢来,挤进人群后。领头的小吏先是查看了门外叠在一起的七个大汉。 而后才问:“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没等那掌柜的上去回话,小吏转眼见着魏康,那脸色一变,笑得谄媚的拱手向魏康走来。 “不知魏公子也在,小的失礼了。”说罢,那小吏竟向魏康弓身行礼。 倒是方才站起来的魏康,冷哼一声,呵道:“你们来得如此的晚!若是遇了匪徒,此刻怕是早就找不着人影了!” “是是是!小的失职。还请魏公子见谅。” “废什么话?还不把他们抓起来?”气极之下,魏康直指悦瑶。 那小吏应声抬头,竟在瞬间又变了一张面孔,怒吼着门外的一列兵士道:“来人!将这两个匪徒给我拿下!” “匪徒?”悦瑶不解冷嘲的看向门口小吏。 再抬手,这回南宫越递来的,可不是一锭银子,而是一方巴掌见宽的金牌! ‘啪’的一声,悦瑶将那金牌,往手边桌上一拍,指着那小吏冷哼道:“你,滚出去。” 别说魏康,就是那小吏都楞住了,只有门外那些围观的,这回倒抽气的声音,几乎充耳可闻! 然而被指的小吏,脸色阴沉,上前几步,作势就要将腰间佩剑抽出…… 一霎之间,他佩剑尚未出鞘,就听了声闷响,小吏整个人向后飞出,跃出门槛,竟准准的落在了七个大汉堆出的小山之上。 “你、你好大的胆子!”小吏抬头,想要站起来,却因胸腔传来的痛感,痛得喘不上气来。眼尖的兵士上前查看,这一看可不得了。 小吏竟在一脚之下,断了两根肋骨。 悦瑶无力摇头,伸手将拍在桌上的金牌拿起,脚下才将踩着的那只手掌松开。那小二如同被猫放开的耗子一般,一溜烟的爬进柜台后,连头都不敢露出来了。 迈步出门,悦瑶变腰将手中金牌提到小吏眼前。“拿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了,再说话。免得回头割舌谢罪。” 只一眼,小吏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珠子,整个凸出了眼框,微张的嘴里,上下牙齿哆嗦得咯咯作响。 ------------ 第二百三十章 女人有了银子和家业还能缺什么 看着眼前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威风虎头,小吏猛的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道:“虎、虎、节、节、度使大人!” 这一下,围观的人群如鞭炮一样,被点炸了,议论声如潮响起。 室内的魏康蹙眉看着眼前景像,迈步而出,道:“吓唬谁呢?节度使许瑞何时变成一个破衣烂衫的妇人了?” 这话如当头棒喝,一击将小吏的心神寻了回来。眼中恐惧之色收敛,抬头与悦瑶对视起来。 “你想清楚再说话,莫要等到刘大人割你的舌头。”悦瑶这么一说,那小吏即刻闭了嘴。 虎牌乃是节度使大人之物,他们这些在官府应职的,无人不知。虽不知这妇人如何会有虎牌,可他能肯定,这虎牌绝不假! 于是,小吏一把将身旁兵士拉到面前,低语几句后,那兵士忙不慌的跑了出去。 悦瑶拍了拍麻木到酸痛的腿,瘸着脚,走了回去,还是坐在那处位置。面无表情的对魏康道:“在刘大人亲临之前,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她指了指手边的两个银锭道:“收了我的银子,然后滚出去。我就当做接受你的赔礼道歉了。” “你!”魏康气不打一处来,可又碍于悦瑶手中那方金牌,不敢吱声。只能将门外一脸茫然的掌柜唤了进来。 那掌柜以为是自家东家在为其他撑腰,口吐恶言:“你也不打听打听,刘大人与魏家是什么关系!等刘大人来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只是话音刚落,那掌柜的就被魏康踢倒,跪在地上。接连又是一脚,踢在掌柜的腰间,就看那圆滚滚的身体,如个球一般,滚到门槛处才停下来。 “滚出去!”魏康大吼。 那掌柜的不敢多言,跪在地上探出身去,将自己卷成一团,真的滚了出去。这一幕,引得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笑声。 为了免遭不必之殃,那掌柜的滚到七个大汉身旁,适时的下来,闭着眼,详装晕过去的样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魏康起身,手背在身后,直视着悦瑶道:“如此这般,可以了吧!” “我说的是……你!滚出去。”悦瑶一手托腮,斜靠在桌上,面无表情的来了这么一句。 魏康脸色鄹变,咬牙切齿道:“你!别欺人太甚!破衣烂衫的妇人,不知打哪捡了个不知真假的玩意,就在这得寸进尺!别到时候,自己下不来台面!等到问罪时,这可是死罪!”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时,听围观的人起哄说:“快看,刘大人的轿辇!” 果然,刘行涣一身素衣行来,先是看了眼断了两根肋骨的小吏,而后方才将目光投向里面。 只一眼,刘行涣面上的神情,如换了个人似的,热络的向悦瑶走去。 “悦夫人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告知本官一声。” “悦夫人?”一旁的魏康不自控的重复出声。 那刘行涣走了进来,经过魏康身旁时,拍了拍魏康的肩头,笑道:“大侄儿没见过悦夫人。眼前这位,正是边临县悦家,悦夫人。” 见魏康干瞪着眼,不吭声,刘行涣忙又道:“怎么?如今正主到了,你还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悦氏?”魏康惊呼。 刘行涣点头,那魏康忽然方向一异常,两手一拱,向悦瑶深深行一礼,那腰当真是弯了九十度还有多。 “是魏康眼浊了,今日误会,还请悦老板不要放在心上。”他是没见过悦氏,可谁能想到,偌大一个悦家之主,竟会穿成这幅模样? 试问天下女子,论谁有了悦家那般大的家业,还会布衣加身? 不待悦瑶出声,魏康又将柜台后的小二吼了出来。 “都是你们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惹怒了贵人而不自知!把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请悦老板住下。” 那小二连连应声,捂着手,跑去了楼上。彼时,魏康走出门去,一腿踢在那掌柜的腹部,力道之大,竟呼让那掌柜的跳了起来。 “还不赶紧进来侍候!我看你是不想干了!”魏康恶狠狠的说完,转脸再看悦瑶,已换了另一幅面容。 而悦瑶却是起身与刘行涣行了一礼。“惊扰了大人歇息,明儿悦氏再登门谢罪。还有门外大人的手下,是我出手太重了些。” 话音方落,门外的小吏已经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向着悦瑶与刘行涣这里,一个劲的摆手,用如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回道:“无事、无事。这伤都是我自己不小心。与悦夫人无关。” 一番折腾,悦瑶也没心在这里住下了,与刘行涣拜别道,瘸着脚往门外走去。又正好遇上进来的魏康与那掌柜二人。 “还请夫人莫要责怪,我已命他们收拾出最好的房间,供夫人歇息。”魏康说着,眼又不自觉的刮了一下跟着自己的掌柜。 那掌柜的就差给悦瑶跪下磕头了,连声道歉后,又挨了一魏康一脚,忙进去忙活了。 然而被扰了心情的悦瑶,哪里还在这里住得下去。一出门,南宫越迈步上前,蹲在地上,轻声道:“别乘马了,我背你。” “不用,把马牵来。”悦瑶拍了拍南宫越的肩头。 可南宫越一个后昴,贴向悦瑶,起身就将悦瑶驮到了背上。悦瑶也被吓到了,拍在南宫越肩上的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于是,南宫越马也不要了,无视这一众围观者的惊讶目光,背着悦瑶走入了夜幕之中。 见着悦瑶走了,刘行涣自然也不想多留。官与商本就不该过多来往,免得被旁人看了去,说出些有的没的。 “魏康啊!事态不可控前,自己多上点心吧!” 别人或许不知道,刘行涣心里却是明白。悦瑶这人,心眼何其之小。就连当初那么强横的徐家,悦氏都没有放在眼中。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魏家了。 留下让魏大公子不明所以的一句话,刘行涣领着手下,也走了。 热闹散去,只有魏大公子独坐于柜台之前,看着自己撒出去的银角头,楞楞出神。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是悦氏,他真该听悦氏所言,滚出这门去的。 今日自己做的这事,若是传到老爷子耳中,只怕他们大房位置该不稳了。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耳边适时的响起刘行涣方才所言:多上点心。 没错,这事不能传进魏宅,在此之前,他要想尽办法,挽回悦氏!于是,关于悦氏的一切信息,浮现于魏康脑海之中。 弃妇?寡妇?思及此,魏康甚至连桌上的几个银角头都不收,急急起身离去。女人嘛!有了家势和银子,还能缺什么呢? ------------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你说女人喜欢什么呢? 都德县街角上,一高大的男子,身后驮着一名女子,似若无人的走动。所过之处,谁见了,都会多看几眼。 以至于被南宫越背在背上的悦瑶,此刻已经状似乌龟,将头缩埋入了南宫越的背心处。 嘴里还于无人时嘀咕着:“行了!我能走,你快将我放下来。” “别闹。”南宫越依旧简单直白。没做停留,反倒加快了些步伐。 于是直至停在院门前,南宫越才将悦瑶放下来,不过转瞬又将悦瑶打横抱在了怀中。一脚踢到门上,生生将那一边的门踢倒在院内。振起一片的尘土。 这处院子自打于春女离开后,便空了下来。这钥匙也交给了于春女的师傅,如今在做着都德县掌事的李长柜。 看这院中,应该也就两三日没人打扫的样子。想来李长柜还是时常差人过来收拾院子的。 好在紧闭门窗的房屋内,倒是收拾得挺干净。如今他们住进来,也省得再去细致的打扫了。唯一要做的,只有那块被南宫越踢垮的门板。 被南宫越放在床上,悦瑶这才放松下来。本想差南宫越去将院门修补好,又想到这一路背着她行走,南宫越定然也累得不行。索性也就不提了。 “你歇会儿,我先去把门修补好,再去铺子里看看。顺道买些吃的回来。” 不待悦瑶安排,南宫越倒是将自己安排得挺明白的。无力辩驳,悦瑶也就懒得吭声了,拉了被子盖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悦瑶被拍门的声音惊醒,唤了几声南宫越,无人回应。悦瑶不得不起身下床,四下漆黑一片。 倒是这六月的夜中,星光格外清亮。透过窗户撒在床前,微微照亮了整个屋子。 推门而出,悦瑶问了声:“谁啊?” 门外传来个陌生的声音:“请问,是悦夫人的宅院吗?” 悦瑶拖着沉重的步伐,将门打开,见着两个家仆打扮的婆子,一手提着一支灯笼立于门前,她们身后站着一名俊朗的男子。 男子锦衣玉服,一身玄青色的长袍外,还披着锦玉白色的斗篷。青丝束于脑后,玄青色的发带,随着黑发起舞。 那傲然之姿,竟争去了夜光中的月色。若以花作比,其冷清傲然有如昙花,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花香,与随意绽放的艳丽。轻而易举的夺去了旁人的目光。 “你们找谁?”悦瑶目光依旧在那男子脸上。 提着灯笼的二人,面上一喜,卑躬屈膝道:“我们是魏公子身边的人,这是魏公子交待小的为悦夫人送来的。” 二人适时让开,身后的男子这时才将昴视的目光,投向悦瑶,拱手行了一礼。只是那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仿佛他不过就是这个物品罢了。 “何意?”悦瑶挑眉问出声来。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于悦瑶身前低语道:“夫人只需收下,且与他相处一晚,定然会喜爱上我家公子这份大礼的。” 这话悦瑶要是再听不出意味来,那就是在装傻了。一个退步,手间力道使出,悦瑶毫不留情的将门关上了。 “告诉你们魏公子,扰了我休息,这笔帐,我日后再与他清算。你们再敢扯着嗓子在我门前大喊,信不信我拔你们的舌头。” 悦瑶此刻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散架了,说拔舌头自然是唬她们的。可门外两个婆子听了这话,不由打了个激灵,一声不吭的架着来时的马车回去了。 路上二人交头接耳,谈的皆是徐家二奶奶——刘氏。虽说刘氏已经被砍了头,可是她们是听人说过的,说那刘氏被砍头前,不仅受了极刑,就连舌头都被割了。 这刘氏所受之苦,与此前于氏女子何其相似?再者,听闻于氏如今是悦氏的义女,这中间的道道,让都德县百姓茶余饭后,品了足足两年之久。 回到魏宅,两个婆子将车停在了侧门,随即将车内之人悄摸的领进了宅中。 这魏家说起来,虽有些历史,可兴旺起来不过是这一两年的事。说起魏家,不得不提的还是悦家! 因着徐家百年酒坊更了悦字旗后,都德县一夜之间就与往年的冷清不一样了。过往客商无数,为都德县带来了生机。 虽然打着曲字旗的楼子不少,可依旧满足不了客商们的需求,于是魏家乘上了这个浪头,不仅经营起楼子。还经营起来两处窑子,以供这些过往客商玩乐。 说起这两处窑子,与原本那些私窑,却是有大不同的。一处名为驭莲湖,位于东郊之外,风景极好的湖泊之上。 其中的女子皆是境外美人,一时间迷得那些商贾老爷们,流连忘返。以至于到都德县来的过往客商,不去上一趟驭莲湖,都成了一生憾事。 此为其一,更绝的还有另一处位于西郊之外,名为君竹林的窑子。这里除了一片的碧绿青竹外,便是各色男妓。 说来也是奇了,来这里的客人,居然也是男子!与驭莲湖不同的是,来这里的客人不算太多,却足够有钱。 今晚魏康叫婆子送去的那名男子,便是暗自流传与金枝教坊的‘四美’齐名的四君子之一——皓月。 两个婆子将此行一一告知魏康,魏康踱步上前,手指勾上皓月的下颌,蹙眉凝视许久。“莫不是你得罪了那位夫人?” 皓月一把将魏康的手拍开,冷声道:“与我无关。” 看向两个婆子,见她们点头,魏康才放开了手。又命那两个婆子,将皓月送回了君竹林。 这一夜,魏康实属无法入眠,以至于一旁侍候的妾室,都跟着着急。明知不该多嘴的,都忍不住部了一句。 若是以往,此女怕是会被赏上一个耳光,然今日,却是不同。魏大公子居然看向身旁女子问了句:“你说一个家中金银无数的寡妇,会喜欢什么?” “自然是男人了!女子一生怎能少了男人的呵护呢?”女子妖艳的躺进魏康怀中。 其实一早魏康也这么想的,所以才很不情愿的将皓月送去。只是没想到能将男人迷得失魂落魄的皓月,居然不得悦氏的心。 转念又想到怀中女子所言,魏康忽然有了新的想法!脸上愁容散去,狠狠的吻向怀中女子。 没错,个人喜好不同,女人不也一样?更何况是悦氏那种强势的女人! ------------ 第二百三十二章 会做人就有理世报 等到悦瑶睡醒的时候,桌上摆满了好些碗碟,南宫越坐在桌旁,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回来也不叫醒我?”悦瑶嘟囔起身,坐于桌边。 “不忍吵你。”南宫越依旧声音清冷,将桌上盖着的碗碟揭起。“因着不知你何时会醒,所以我没带热菜,只选了些冷热皆可用的。” 南宫越的细心,悦瑶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看着桌上自己喜好的菜式,心头只觉暖暖的。无论身处何处,南宫越一直都是将她放在首位的。 所以这一高兴,悦瑶倒是忘记将魏康送人的事。只说了些这几日的打算。南宫越听了只是点头,而后倒是将自己去铺子里的事,道得详尽。 这一年都德县中的铺子,因着悦瑶控制着沃土的售卖量,所以沃土这块的收益,只能持平。可是家禽和蔬菜这一块,倒是挣了不少。 毕竟都德县内,除了曲家楼子,再没有售卖此物的。南宫越此去,查过了货物进出账,与银钱出入账。单从账目上看,并没有什么不妥。 “你这句从账目上看,并没有什么不妥,我该怎么理解?”悦瑶听出了关键。 南宫越沉思良久,将今日自己此去,却晚归的原因说了出来。 合着他去的时候,铺子已经打烊。所以南宫越转到后门去,却在那看到七八个人。他们手中都拿着各自的包袱。起初南宫越还以为是因为铺子雇人。 可是让南宫越看不明白的是,这些人都只是在那排队,不与旁人交谈。只是那静静的站着。 直到铺子后门打开,他们一个个上前,将手中的包袱递进去,然而就会离开。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人说话。包括门里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吭过一声。 “你可看了,里面接包袱的是什么人?”悦瑶问。 南宫越说看了:“并不是从边临县过来的两个长柜。看装扮应该是伙计。” 于是次日,悦瑶领着南宫越,先是去了县衙递了悦字印的拜帖,见了刘行涣后,悦瑶也将来意直接道明。 当然了,虎牌也是给刘行涣看了的。而从悦瑶嘴里出来的话,就成了节度使大人有意扩办学院。 那刘行涣即刻迎合起来,问了些学院选址的要求后,将这件事讨了去。说是会尽最愉的速度,寻到合适的地方。 悦瑶临走时提了一嘴。“我觉着魏家的喜来客客栈,就很不错。” 刘行涣没有接话,而是一再应承,会尽早把事办成。于是悦瑶也不多话,那些个话外之音,就让刘大人个自去体会。 然而悦瑶前脚离开县衙,刘行涣后脚就差人去请魏大公子。方才悦氏提的那一嘴,可不是随意说着玩的,如今若是魏康自己不能挽回悦氏,那他还真会征了魏家喜来客的地。 瞅瞅李泰,有悦家为其铺路,那李家如今都扶上了六王爷这颗大树。如今悦氏有意来都德县发展,这大好时机,若是自己就此放过,只怕会后悔一生。 这边出了县衙的悦瑶,因着时辰还早,便转去了曲宅。因着昨日没了马,今日出行,都得两脚带步。 别说,如今的曲宅那可比在永安县的祖宅,辉煌不少。尤其是那幅用金线绣花的曲字旗。不得不说,与曲怀仁……真配! 南宫越抚着悦瑶上前叫门,门一打开,小厮一脸睡眼朦胧的打量着他们二人。 “请通传一下你家公子。”南宫越说着,拿了几个铜板递过去。 那小厮眨巴着眼,没敢收,而是规矩了应了话,让他们在这等着。转身小跑离开。 悦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因着来的时候急了,没带衣物,所以今日和昨日一样,穿的同一件布衣。可见这小厮倒是会做人。 没一会儿,就听曲家门内吵吵得厉害,乌秧秧的一群人往门边行来。走得近了,悦瑶才看清,是曲怀宁扶着曲家老太爷出来了。倒是没看到曲怀仁。 方才去通报的小厮忙跑过来将大门打开。时下,不够多看了门外之人几眼。要知道曲家迁至都德县时,只有县令大人来的时候,自家老太爷才这般紧张。 如今门外两个和自己穿着差不多的布衣百姓,怎么就使老太爷慌张成那样? 出神间,曲老爷子一上前,就是一巴掌拍在那小厮头上。那力道大得,硬拍得小厮七昏八素的。 “不长眼的东西,怎么能让悦家夫人在门外站了这么久?我看你是瞎了那双狗眼!”那边骂完了,又对悦瑶赔笑道:“悦家夫人多担待,一会老夫就将这不长眼的狗东西罚出宅子去。这么不长眼的东西,留他何用!” 那小厮腿一软,普通一声就跪在曲老太爷面前,抹起泪来。 悦瑶进门时,看了小厮一眼,却是说:“曲老太爷多虑了,我瞧着他就挺会做人。让他做个门坊,倒是亏才了,若是老太爷不喜,我可就拿了去。到时候老太爷可别再向我讨人。” 虽说是说着逗趣的话,却也是实话实说。相比昨日魏家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就眼色来说,比这小厮就差得多了去了。 “喔?爷爷,咱们是不是大材小用了?”曲怀宁在一旁圆着场子。 一众人皆笑了起来,方才的尴尬随之而解,曲老太爷一高兴,转过头就将门坊的小厮提了差事,说是再磨练磨练,要让这小厮去曲家楼子里做活。 原本地上跪着抹泪的小厮一下没反应过来,楞楞的跪在那里,眼角还挂着来不急抹去的泪珠子,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两眼空洞得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直到悦瑶一行人都走远了,他还楞楞的跪在大门旁边呢。 “怎么还跪着呢?还不叩谢老太爷?”一旁的下人推搡着跪在地上的小厮,示竟他可以起来帮着关门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家里是烧了什么高香,进得曲家才两月有余,怎么开个门还能让提了差事去。 他都在曲家开关几年的大门了,怎么这样的好事,就落不到他的头上来? ------------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他竟拒绝了悦瑶的好意 这一路上,曲老太爷嘴就没停,从曲家支离破碎再到如今的茁壮,在曲老太爷看来,这都是悦瑶的功劳。 当然了,自家大孙子那识得真金的眼力,也是曲老太爷值得欣慰的。 在别人看来,曲家受凤家打压,事出悦家。可是做为半辈子生意人的曲老爷,心里清明得跟明镜似的,逆水行舟,不近则退。人生如此,生意场就更是如此。 就算这时凤家一年前不对曲家下手,也有别的商贾会把主意打到曲家头上。再者,强者以食为生,这就是生意场雷打不动的法则。 凤家若能长久强势,吞下曲家,不过是时日之别罢了。 如今曲家虽经历了分家,可如今正茁壮成长的曲家,是真真实实足够强大的。以待时日,超过凤家皆有可能! 然而这个过程中,曲家最不能少的,就是悦家的扶持!这一年多的时日里,他算是看明白了,论做生意,此世间估计无人能及悦氏。 就连自家大孙子,也不及悦氏一二!可笑自己当初还瞧不上悦氏,如今看来,倒是自己这双眼,老眼昏花了。 一众人围坐下来,曲怀宁又是命人俸茶,又是命人呈递点心的,硬是忙了一通。倒是随在曲老太爷身旁的曲老爷,一句话没有说。 “怀仁这孩子也是,悦家夫人来了,也不知道早些回来候着。”曲老太爷责备着,可眼里却是对自家大孙子的宠溺之色。 “如今曲家楼子无数,曲大公子也是分身乏术。小妇人也是来得急了些,也没告知他。这事倒是怪不得他了。” 于是曲老太爷满怀好奇的,打听起悦瑶说的急事。悦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将来意道明。 曲老太爷即刻将曲怀宁推了出来。“我家二小子闲得很!悦家夫人若是有事,可差他去跑。你别看这小子话不多,做事还是一板一眼的,是能叫人放心的。” 能与悦家拉近关系,是曲老太爷求之不得的事!自然不肯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倒是曲怀宁,平日里闷不吭声的一个人,此刻却被自家爷爷说得脸红了。“爷爷!您不是还有正事与悦夫人说吗?” 语毕,在坐几人的面色,都变得沉重起来。还是曲老太爷先开口道出了其中缘由。 合着当初悦瑶与南宫越,因曲怀仁求救而去永安县。就在悦瑶和南宫越忙着寻找曲怀宁时,被悦瑶放在曲宅中的小灵儿,被人掳了去。 虽然事后悦瑶知道,乃是东毅针对她而为,没有怪罪曲家。可曲家老爷子是个守信的,当真是把那事查了个底朝天。 因此才把参与其中的曲姓族人,深挖了出来。 “因着之前曲家去边临县以寻庇护,所以没有将之带去。此事,也就没有与悦家夫人提及。如今我曲家落入都德县,那人也被我们押了过来。今日正好悦家夫人上门,我便将此人交给悦家夫人,是生是死,全凭夫人发落。” 曲老太爷话还没说完,曲老爷就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回转过来。而身后却是一个被绳子绑着的,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 而悦瑶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曲安易! 曲老太爷一声跪下,曲家易这才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随后,曲老太爷才说起了那件事。 原本帮凤家将悦滋灵掳出曲宅的,并不是曲安易,而是曲安容。说起曲安容,曲老太爷也是很疼心。 “我那三儿子,自小做事冲动,不喜用脑。这才被他利用!” 而曲安易的暴露,还是因为曲老太爷多了几分心思,将那事查了个清清楚楚,这才把背后的曲安易抓了出来。 “明明就是不是我做的!你身为父亲,从小偏袒曲安难和曲安容,偏偏就瞧不上我!但凡家中出事,你永远都是算在我的头上!” 面对曲家易的辩驳,曲老太爷混浊的眼,越发模糊起来。 他一身三个儿子,老太诚实踏实,做事极为较真。是较为得他的心。 这二子曲安易,打小起,小心思就多。可没想到那些心思反让他偏离了正道。 那第三子,曲安容自小冲动,简直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每每被他二哥一挑唆,准会办出些不尽人意的事来。 “这事,由不得你不认!”曲老太爷呵斥。 “你说是就是!我认与不认又能如何?” 曲老太爷虽连声哀叹,却还是信守承诺的将人交给了悦瑶。这是他对悦瑶的交待,也是对曲家日后发展的交待。 对于伤害自家女儿的人,悦瑶从不手软。一旁南宫越俯下身来,在她耳边低语:“交给我?” 悦瑶却是摇头,大声回了句:“把人先送到县衙,之后的事,慢慢查查再说。”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曲老爷就领着家仆,将人拧了出去。 此刻对于曲家的守信,不止得了悦瑶的好感,就连显少喜形于色的南宫越,也于心中对曲家有了赞扬。 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这般。若换了别家,或是等悦家不提,他拖着也就将这事放下了。又或者,为讨得好感,硬拿别人出来顶事的。 此时天色也见晚,悦瑶掐着点,要去铺子了。为了表示悦家对曲家大公无私一行,悦瑶将扩办学院之事,交给曲怀宁去办。 有刘行涣顶力相助,学院选址应该很快能办好。而接下来雇用师傅等一应事宜,则由曲怀宁去处理。 临行前,悦瑶将除了边临县悦家学院之外的,其余学院的两成收益拿了出来,作为与曲家的合作。 而曲老太爷却是摇头回绝。至于缘由,他却支字不提。只是让悦瑶多给曲怀宁历练的机会,为曲家培养出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来。 曲老太爷直言,曲家日后的成败兴衰,都只能寄托在曲怀仁与曲怀宁的身上。 悦瑶自然明白,经历半生荣辱,曲老太爷是个看得明白的。与其讨好悦家,不如给自家子孙历练的机会。只有自己真正的强大,才能将氏族领向辉煌之境。 送走了悦瑶,曲老太爷摇头嗟叹,一旁的曲老太太却是偷偷抹着泪。 她不敢指责老太子不为自家儿子考虑,只因那事,却实是曲安易做得不对。可她又想不明白,明明做这些都是为了讨好悦家,临到关头,却又拒绝了悦家的好意。 “老婆子,我若收了悦家此翻好意。不等于是拿自家儿子,去讨好悦家吗?我本意并非如此!”说着,干瘪苍老的手,握上了老婆子的手。 “你莫要恨我,安易犯了错,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是想在自己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教会他这些道理。做人做事,皆有天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脚踢断了他的骨头 出了曲宅,曲怀宁差人牵来了自家马车,悦瑶本想回绝,南宫越却大大方的收下了。 势如往日,赶着车。虽不似边临县那般驾轻就熟,却也按着昨日的记忆,寻着路,往悦家铺子的方向而去。 路上,悦瑶就马车之事说了南宫越几句。南宫越却是听了就也罢了,也没解释。在他心里,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只心痛这小女人走了一天,该累了。 若她愿意让他背着,他也可以不收曲家的马车。偏偏她明明脚都走得疼了,却一声不吭。他看着,心疼! 马车停在巷口,南宫越扶下悦瑶,二人从打着悦家旗的铺子前经过,此时铺子已经打烊。 绕到侧面的巷子里,真如南宫越所言,那里有四个人或背或托的,都有各自的包袱,于铺子侧门前排起了队。 也不多言,悦瑶走上前,排在了最后。不多时,铺子侧门打开一个巴掌宽的缝隙,这些排队的挨个上去,将包袱递进了那条缝隙中。 直到悦瑶行至门前,里面或是等得久了,伸了只手出来。一个陌生的声道:“东西拿来。” 悦瑶没回话,而是使足了劲,一脚踢了出去。就听里面的人‘哎哟’一声,像是被门板撞到了。 上前推开门,悦瑶领着南宫越走了进去。这才见着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倒在地上,一只手扶着鼻子,应该是被刚才那下给撞得不轻。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到悦家铺子来闹事!”地上的捂着鼻子的人,指缝间,有红色的液体浸出。 悦瑶看了他几眼,确定这不是铺子开张时雇进来的人。只是这人说的话,昨儿好像在哪听过? “昨天也是他?”悦瑶问南宫越。 见南宫越点头,悦瑶没好气的,又向着地上的人狠狠踢了一脚。随着哀嚎声响起,这人支起身子,竟扯着嗓子吼了起来:“来人啊!有人从后门闯进来了!” 空档间,南宫越捡起落在旁边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纸信与一个银锭子。打开信看过后,将信递给了悦瑶。 悦瑶扫了一眼,信上言语不多,就是一个数字而已。 不多时,还真有两人跑了过来。将地上的人扶起来,瞪着悦瑶和南宫越问:“二哥,他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你们都没长眼睛吗?上上上!给我打回来!”捂着鼻子的此刻说话都带着浓厚的鼻音。 也不知这两人是傻呢,还是唯这‘二哥’的命是从,当真冲了过来。结果自然还是被南宫越不费吹灰之的撂倒在地。 于是从之前一人哀嚎,变成了此刻的三人哀嚎。被唤二哥的,一边往后爬着逃开,一边扯着嗓子喊救命。 不多时,还真是又有人跑了过来,那几人先是将这‘二哥’扶了起来,而后却是看了悦瑶许久,良久后,喊了声:“东家?” “东家?什么东家?”二哥怒斥。 认出悦瑶的忙在一旁解释道:“二哥,这可是咱们铺子的东家!”而后转向悦瑶道:“东家里面坐,我这就去将二位长柜请来。” 说完,命旁边的人将悦瑶请去了前院,自己则从后门跑了出去。然而那被唤作‘二哥’的伙计,不吭声,却也不随着众人去前院。 于是,那位‘二哥’就又被南宫越踢了一脚,只是这一脚确实是狠,一众人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而这位‘二哥’应声倒在了地上,屈膝抱着自己的腿,又是哀嚎又是哭的打起滚来。 悦瑶看向南宫越,南宫越却是满不在乎的说了句:“免得他趁乱跑了。” 说完,南宫越转身,将地上散落的包袱,都拾了起来,一一解开,如之前一样,皆是一封信,与一个银锭子。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跑去请人的伙计领着两个中年男人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地上抱着腿的‘二哥’,忽然松开自己的腿,一把将李长柜的腿抱在怀里,哭了起来。 “叔叔一定要为侄儿报仇啊!” 李长柜先是一楞,而后忙向悦瑶行了一礼,这才问是出了何事。 “你问他。”悦瑶指了指还在地上哭爹喊娘的‘二哥’。 于是哭声没了,抽泣间,却成了悦瑶踢门而入,伤了他。他不过是说了句狠话,他的腿就被生生被踢断了。 悦瑶也不着急辩驳,她等着李长柜给她交待!毕竟是自己一手雇进铺子里的人,也跟了悦家两年,这期间做事认真,没有一点瑕疵。她从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不多话,直接让南宫越将那四封信与四个银锭子,拿去给李长柜。 李长柜一脸不解,没有接银锭子,只是拿过信,挨个看了一遍之后,整个人楞住了,脸色随之惨白。良久之后,跌坐在地上。 “李长柜,你给我说说,这些信里说的都是什么?”悦瑶问。 坐在地上的李长柜似失了神一般,有气无力的将信纸一一打开,拼在一起,道了句:“这是明日要送出去的沃土数量。” 听到这里,悦瑶也明白了,合着这些上门送银子的,皆是冲着悦家沃土来的。想来,这些数量是那些大户们要的,而那一个银锭子,则是给这位‘二哥’的好处。 不得不说,这些人出手还真是阔绰!随便给个送货的小厮,出手就是一个银锭子,那给背后主事之人呢? 思及此,悦瑶不自觉的看向李长柜。当初,都德县这两处铺子开张,货物进出则是交给李长柜的。 “是我辜负了东家的信任。”李长柜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方小印,捧着放到悦瑶手边。“李淮是我侄儿,原想着放在身边教导,不曾想,会惹出这些事来。对不起东家了。” 说完,他跪在地上,向悦瑶磕了三个头。不待悦瑶动作,随后转身向断了一条腿的‘二哥’走去。 “李淮!这事你做了多久?收了多少好处?你最好如实交待,不然,我定将你亲自送官!” 那李淮忽然哭得更大声了,一口一个知道错了。“真的,叔!你信我!我这是第一回!以后绝不敢了!” ------------ 第二百三十五章 生意场上绝不能手软 见着李长柜没有回应,李淮转向悦瑶爬去。“东家!是我蒙了眼,我知道错了!真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淮!”李长柜忽然怒斥起来:“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若是初犯,为何四封信中的数量,会刚好是明日要送出的?若是初犯,为何他们一出手,都是一锭银子?” “你真以为,这世上就你最聪明?平日里,你动些小心思,我也就旁敲侧击的敲打一番。可你竟不知悔改!”李长柜痛心疾首抚着头,长叹一气道:“都怪我,怪我总抱着一丝侥幸,觉着你还有救。也罢,随我去官府吧!” 就连铺子里的伙计们,因着自己将他称为二哥,他也是敲打过的。奈何李淮居然任性妄为! 听到这里,李淮忽然就变了脸,恶狠狠的瞪着李长柜。“我不去!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不是初犯?李大远,我爹娘任你李家欺负,可我李淮不吃这套!” 这李淮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冷哼一声,用一只脚免强站起身来。又道:“行啊!反正我也没得你们一个铜板!去就去!按照法典,我最多做上三个月苦役!” “你!”李长柜被气得说不话来,指着李淮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而不远处的李淮,却是一脸你耐我何的脸嘴,双手环于胸前,时不时的还露出欠揍的笑容。 “要证据是吗?”悦瑶这一说,李淮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看着悦瑶,喉头上下滚动,良久没有吱声。倒是一旁的李长柜,像是缓过了那口气。哀叹道:“李淮,别一错再错!东家这是看在我的面上,给你留着机会!把事情交待了,叔陪你一同受罚,咱日后还能做人!” “呸!”李淮不屑淬了一口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问问悦氏,她拿你当人了吗?你不过是悦家的狗!你算什么人?你知道什么人吗?” “李淮!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叔?这一年,若是没有你叔支应着,你能有活计做?你家能有人照应?做人要懂得感恩!”旁边的刘长柜听不下去,帮着多了句嘴。 然而李淮讽刺的冷哼过后,连话都不接。大有随你们怎么样的架势。 听到这里,悦瑶也算是明白了。这李长柜只是单纯的想要照应自家人,并没有参与其中。那这事,也就好办多了。 “北遥法典有律,凡偷盗足百两者,轻者流放,重者斩首,以儆效尤!”悦瑶语毕,李长柜却是两脚一软,瘫倒在地。 “吓唬谁呢?这也就四十两!”李淮嘴上不输,可此时心里已经忐忑不安。 悦瑶看了眼南宫越,南宫越一开口,就把昨日于侧门排队的七人所属家门,报了出来。昨儿他就留了个心眼,倒是把那些人摸了个底清。这才耽误了回去的时辰。 李淮瞪着一双眼,如见鬼一般的看着南宫越。悦瑶也懒得跟他废话,言道:“既然你不领李长柜的情,那就随我去官府吧!像你这种人,迟早人头不保!” 而转眼间,李淮扑到李长柜怀中,哭得泣不成声。在李长柜的劝解下,李淮这才将事一一说出。 合着,悦瑶控制都德县沃土售卖的量后,李长柜也是按悦瑶说的,当日收钱下单,打烊后统一送货。 而后送货的李淮就被人盯上了,也是那人给了一锭银子的好处,又拿出钱来,让他把早间付下的铜板,都瞒着铺子给人退回去。 再让李淮把成车成车的沃土,卖给他!那人对他说,卖谁不是卖?反正又不会差铺子里一个铜板! 虽然那人这么说,可李淮还是担心,付了铜板的人会去铺子寻事,于是那人又告诉他,退铜板的时候,多给上几个。别人也就不会去闹,更不会乱说。 李淮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自己还能再挣上一锭银子的好处,就这么动心了。直到那人忽然不长李淮买沃土了。 而时常会有一锭银子入账的李淮,在这时断了收入,心下不爽,又连系了别的买家。消息一经走漏,于是才出现了,有人在铺子打烊后,排队下单一并送上好处。 “不知,教会你那个法子的人,让你把沃土送去的哪里?”悦瑶问。 李淮想都没想,就说出了两个地址。“东郊外的驭莲湖,和西郊外的君竹林。” 对于本就不熟悉都德县的悦瑶来说,这两处听了等于没听。便也没再往下问。转而又问:“你一共收了多少好处?” “不算今日的四十两,得了一百八十两。”这回李淮算是全盘托出了。至于这些银子的去处,一些被他挥霍了,一些用在家中老娘看病吃药之上,其余剩下的不过也就几十两了。 今日收的这些好处,悦瑶让李长柜挨个去通知他们,明日到铺子里找她来取。而以往那些,沃土也给了,自然是不可能退的。也就入了明账做罢。 李淮虽交待清楚的过往,却还是由李长柜送去了县衙。悦瑶言明,看在李长柜的面上,不会让李淮遭砍头。只是流放是免不了的。 对于这种渎职之人,悦瑶是不可能轻饶的。该付出什么代价,就得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不然,只会让在悦家做活的人,有样学样!如是这般,这生意是绝不可能做大的! 而李长柜,自然也不能在铺子里做了。虽然他没有参与李淮渎职之罪,可是却有失察之责! 以至于刘长柜和其余的伙计们,都觉得自家东家,太不近人情了!毕竟李长柜是边临县时,就进了悦家铺子的。 在他们看来这些年,李长柜做事认真、小心。从没有犯过一点错!若真有错,也只是错在心善!想要照应一下自家人罢了。 要说失察,李淮做的这些事,叫人如何查起?货银两清,并没有哪里不对! 待到这些事交待完,弄清楚,时下已经入夜。因着悦瑶在铺子里,刘长柜倒是差人做了些吃的,也趁着这个机会,为李长柜送行了。 直到用过晚饭,悦瑶却将要离去的李长柜留了下来。“明日,你去找曲家二公子,曲怀宁。以后,你到悦家学院那边去做个师傅吧!” 这是悦瑶唯一能想到两全的法子。 而李长柜听了,终是没忍住,落下泪来。他知道,东家有东家的难处。此事若换作别的人,只怕早就连他一起送官了。 而事到如今还愿意将他留在悦家,这份恩情,他必须劳记于心。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再叫一次,真好听 离开铺子回去小院时,正好在门前遇上了魏家的马车。南宫越将马车停在门前,不解的看着站在自家门前的几人。 而悦瑶则是感觉到马车停下了,南宫越却没来扶她,探出去这么一看,这气是真不打一处来。 怎么那两个婆子又来了?“你们想干嘛?”问出声,悦瑶径自下了马车,走上前去,将南宫越拦到了身后。 这是都德县,是刘行涣的地盘,南宫越还是不要伤人才好。 那两个婆子互视一眼,而后将目光落在了悦瑶身后的南宫越身上。南宫越原就不喜别人这么盯着他看,自然那一身的冷洌气息,就更冷上了几分。 若不是悦瑶拉着,他怕是早就上前,将两个婆子扔出巷口了! “夫人!”两个婆子同时行了礼,从悦家门前让开。 悦瑶这才拉着南宫越上前开门,二人进去,悦瑶转身要关门时,却被一个婆子挡了下来。 “夫人,我们公子,今日又送了另一份礼。” 话音落下,另一个婆子从车上将人扶了过来。那妖娆胜过女人的男子,就这么与悦瑶对视了一眼。 只见男子薄唇一弯,披散的微卷长发随风而动,一身紫色的锦服,将他白皙的皮肤衬托得,似黑夜里的妖精一般。 一双蓝色的瞳孔,使人见过一眼,便很难忘怀! “夫人可还喜欢?”门前的婆子问她。 悦瑶猛的将门关,就听门外婆子一声哀嚎。这一回,门板是硬生生的砸在了婆子脸上。 “回去告诉你们公子,他真的惹怒我了!”栓好门,悦瑶拉着南宫越,回了堂屋。 “他们是谁?”南宫越一边点着蜡烛,一边问她。 “魏康的人。”对于南宫越,悦瑶从不隐瞒。于是实话实说,又将上一次,魏康送人来宅子的事,也说了出来。 她这边话刚说完,南宫越竟拉开了堂屋的门,还是悦瑶反应快,才将人拦了下来。“你要干嘛?” “自然是让他知道,他做了什么蠢事。” 这一句话,吓得悦瑶急忙将门关了起来。“别、别、别!这可是都德县!他爱闹就让他闹去,等我忙过这两天,定不会轻饶了他。” “这种事,我来就好。”南宫越依旧不愿放弃。 悦瑶只好背靠着门,死活不让开。一连说了好些个安抚的话,硬是没能说动面前这个固执着,要去灭了魏家的男人。 于是,这也是悦瑶第一次使上了‘美人计’。虽然她自知,自己并不是什么美人,可因无计可施,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双手环上南宫越的脖子,昴头吻上了那张略微冰凉的唇。感受到他的无动于衷,悦瑶知道,南宫越是真的生气了。 只好更加的卖力。然而无论她如何描绘他的唇瓣,如何与他纠缠,如何攻城掠地,南宫越都只是这么站着,抱着她,任由她在他的嘴里胡作非为。 “越?”悦瑶不满抱怨。她都这么撩拨他了,他怎么能跟个石头一样?难不成,是她技术真的太难? 偏偏就是这一声略带不满的轻唤,击碎了南宫越心墙的防线。于是一瞬间,他将自己心头的怒气,和着满腔的爱恋,回吻了上去。 就在悦瑶觉得下一秒就会死亡的时候,他又给她一瞬的呼吸空间。偏偏她还没来急深吸口气时,他又强吻而来,将那仅有的一点点氧气吸走。 窒息又不失缠绵的吻,让悦瑶全身瘫软下来,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抵在门上。就在悦瑶快要晕厥的瞬间,南宫越忽然松开了她的唇。 悦瑶这才得以大口呼吸,却在一秒,她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去…… 这一夜,悦瑶就像时而沉入大海,时而浮于海面。时而随风飘摇,时而被巨石碾压其下。 早间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悦瑶都仿佛觉着,自己还在梦中。侧脸看着那张熟悉的俊美容颜,悦瑶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醒时,所有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辗转间,她又不想从梦中醒来,于是伸出手,勾勒过他的额头、鼻尖、唇瓣、下颌,直至喉结、锁骨和那布满扭曲伤痕的胸膛。 就在她迷糊着要往下的时候,手被一只大掌覆盖,拉到唇边落下一吻。 悦瑶就像被烫了似的,下意识的抽回手来。再看过去,那双迷人的琥珀色眸子,溢满了笑意。 “有这么好笑吗?又不是没睡过。”只是这话一出口,悦瑶就觉得自己失言了。 懊悔间,却又想不明白,自己为何慌张。这两年,她和他,已经数不清,谁睡了谁多少次了。 然而她再看南宫越,还是那不明所以的笑,彻底让悦瑶不知所措了。 于是,悦瑶打算逃离这该死的床,可是起身那一瞬,她整个人竟被拉了回去,他肌肤上的冰凉触感,差点让她惊叫出声。 “再叫我一次。”南宫越倾身而上,一双大手似铁壁铜墙般的,将悦瑶环在怀中。琥珀色的眸子,直视着她,毫不掩饰眼中的贪恋之色。 “南宫越!”悦瑶不满的话,却猛的被他整个吞下。于是,轻柔的吻变得霸道,不留一丝余地的掠夺着她的气息。 就在悦瑶快要窒息的时候,南宫越才眷眷不舍的离开。只是动作依旧没有一丝变化,两人就这么不过巴掌的距离直视着彼此。 “再叫我一次。”他又说。 悦瑶开口就是南宫二字,于是又被吻得昏天黑地,差点失去意识。 如此重复数次后,悦瑶终是忍无可忍的爆发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矫情个什么劲呢?” 她一边骂着,一边想推开压着自己的男人,然而,她推了半晌,人家却是纹丝不动。嘴上没有回过一句,却以行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看着眼前正慢慢变大的面庞,悦瑶终是很不情愿的唤了声:“越。” “真好听。”如愿以偿的人,带着一脸笑意,这才解除了对悦瑶的禁锢。 气不打一处来的悦瑶,起身一脚就将南宫越踹下了床。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南宫越一脸无所谓的站起身,就这么不着片缕的站在她面前…… ------------ 第二百三十七章 没见过世面,瞎显摆 等到悦瑶打开堂屋的门时,这日已经过去了半日。看着正当空的日头,悦瑶气得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 昨儿也就罢了,这该死的男人,一大早又折腾她。她甚至怀疑,早间那番矫情,就是他故意而为的圈套! “悦儿先歇会,我这就去做些吃的过来。”南宫越此刻神清气爽的走出来,吧唧一口,亲在悦瑶的侧颜上。 若不是南宫越躲得快,悦瑶这一巴掌,绝对能让他更加神清气爽。 今日,按计划,她是要先去逛逛都德县,顺道的,采买一些衣物与常用品。然而被南宫越,这么一折腾,悦瑶只能择其一而为了。 又因着身上的衣裳已经穿了四日了,再不换,该能熏死蚊子了!于是悦瑶只好先去采买物品,去乔南那边的事,只待明日了。 直到出宅院的门,悦瑶都再没和南宫越说话。南宫越做事却比往日更加殷勤。 吃饭的时候,夹菜添粥。吃完了,更是抢着收拾,嘴里还直说昨儿将她累得厉害了。总之,整个过程,这个该死的男人,总是时不时的要提一嘴昨晚的事。 收拾好了出门时,已经是近下午了。于是上了马车,悦瑶催促着南宫越:“别耽误了,今日要买的东西挺多。” “嗯。”南宫越心情大好的扬鞭而起。直往都德县最繁华的街道而去。 这都德县悦瑶来了可不止一次,可是今日的繁华景象,却是往回不曾见过的。街道上各色马车来往。 街边的铺子,也是人进人出,好不热闹。 “先去买衣物和棉絮。”悦瑶今早就打定主义了,今儿晚上就得让南宫越滚去厢房。 赶着马车的男人应了声,还一脸笑意,丝毫不知道,自己今晚就要被撵出堂屋了。 然而就在悦瑶的马车停在铺子门前时,另一头也驶来一架马车。只是相比悦瑶用的曲家马车而言,那马车就太过普通了。 毕竟像曲怀仁那样,对豪华马车情有独钟的,确实不多。大从商贾家用的马车,也都是平凡无奇的。 只有曲怀仁,尤其热衷于在马车帘子、旗子等,一应可以绣花的地方,都必用金线刺绣。 于是铺子里的伙计,自然将她的马车,视为首要。毕竟没了徐家,曲家就成了都德县的首富了。而悦瑶乘的马车顶上,就是一张足以晃得你睁不开眼的,曲家旗。 然而出门来迎的伙计,见着一身布衣的悦瑶与南宫越,先是一脸迷茫和不解,不过片刻,就换上了灿烂的笑容。 “小姐是第一次来我们成衣铺吧?小的随您走走?”伙计一脸谄媚的随在悦瑶身侧。 就在悦瑶进门的一霎,就听那边的马车传来伙计同样的说词。只不过,那伙计嘴里的小姐,却是忽然问道:“那女人是谁啊?” “大小姐,您不也瞧见了吗?这是曲家的马车。”伙计回到。 于是悦瑶侧脸看了一眼,却见一十五六岁的女子,一袭月牙白色流仙裙。腰间缀着一串精制的摇铃。 丁丁当当的声响,随着她的步伐传来,犹如一曲仙乐般,使人止不住的会多看两眼。 悦瑶看过也就罢了,便将注意力放到了成衣铺里的成衣上。这还是悦瑶第一次来逛成衣铺子,想当初她都只是在当铺挑些合身,布料也还过得去的。 后来与李兰心走得近了,时常会买些布料送去,可李兰心得了布料,但凡合适她们娘三的,都会亲自做了衣物,又送回悦家小院。 再后面,就是李兰心特意会自己去买布料,为她们娘三做衣裳。虽然是布衣,可是穿起来,极为舒适。 加之李兰心女红极好,做得甚至比悦瑶买的那些好。所以有李兰心在的时候,悦瑶一次都没有逛过边临县的成衣铺子。 看着眼前这些挂着的成衣,色泽艳丽,式样也是不多见的。但是对于穿习惯了简单衣裳的悦瑶来说,只用看的,她都觉着这衣服莫不是得半日才能穿好? 想想就觉得脑瓜子生疼。而一旁的伙计却是嘴里不停的说着,这衣裳如何好,如何精制,又是如何显身份。 一旁的南宫越一如以往,只一眼就看明白了悦瑶脸上的难色。开口道:“店里可有简单一些的在?主要是穿着要舒适,不繁复。” 然而,伙计还没答呢,不远处就传来一道清柔的女声。“要说舒适嘛!哪家小姐会不知道,这里制的成衣,是上成的。若说繁复的话,又有哪家小姐会亲自穿衣呢?不都是丫鬟着手吗?不知这位姐姐,为何连这些都不知道呢?” 女子一双丹凤眼,不带丝毫怯意的打量着悦瑶。顺带的,也多看了悦瑶身旁的南宫越几眼。 只不过看过后,那女子似是嘲讽的轻笑起来。一旁的丫鬟极为配合的开口道:“小姐真会打趣,您看她那一身布衣,就知道出身极差。又怎穿过这些衣裙呢?” 其实这主仆二人,说的话,就一个意思:悦瑶出身极差,没见过世面,还在这瞎显摆,挑剔铺子里的衣裳不合。 “铃儿,你那嘴莫不是没把风的?怎么能这样说呢?无论这位姐姐以前出身如何,如今定然大有不同。莫要将人得罪了!”女子严厉斥责。 那丫鬟连连低下头去,给自家小姐认了错,也向悦瑶认了错。 说来也是奇了,那女子轻摇身姿上前,抬眼打量着悦瑶面前的衣裳道:“姐姐眼光极好,这该是显裳阁新制的式样。色泽虽艳了一些,可是姐姐肤色完美,定能相得益彰。” 女子唤来随其身后的伙计,将这衣裳取了下来。 女子提着衣裳衬到悦瑶身前,不住的点头道:“真的是很适合呢!姐姐模样虽普通了些,可是经这桐花一衬,反倒是更为合适了呢!” 打量着女子娇而不艳的眉目,悦瑶将衣裳接了过去,学着此女方才的模样,点头赞扬道:“与妹妹这般,也是极为契合的。看来,这显裳阁真是不俗,无论什么阿猫阿狗穿在身上,都像极了人的模样。” ------------ 第二百三十八章 自己找上门来求骂的 一旁随待的两个伙计,楞在当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南宫越却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在接受到悦瑶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后,连忙赔礼道歉道:“对不起!没忍住!” 南宫越不这么说还好,话一出口,对面的小丫鬟就跳了脚。“你、你们!竟敢说我家小姐是阿猫阿狗!” “方才我不过是在赞扬这衣裳制得好罢了!你紧张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是阿猫阿狗?”悦瑶尧有笑意的回了一句,将手中艳得似花孔雀般的衣裳,递回给身旁随待的伙计。 “你、你!”小丫鬟被气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倒是她家大小姐,站在那里,波澜不惊。 “我什么?哪里说得不对吗?我还没见过,有你们这种,自己找上门来求骂的!”悦瑶因着今日耽搁了事情,本就心情不好。不然也不会与个小女孩置气。 好歹自己也是活了两世的成年人!只是这主仆两这般咄咄逼人的上来找骂,还真叫她开了眼界。 气出了,悦瑶也无意在这浪费时间,转身走向别处。 却被那小丫鬟吼道:“你给我站住!今儿我不撕了你那张臭嘴,你还真当我们魏家大小姐是任人欺负的?” 说着就扑了上来,南宫越欲上前,却被悦瑶一把拉住,随势而让,看似惊恐的躲到南宫越怀中。 那扑上来的小丫鬟,却是不偏不倚的将悦瑶身后的伙计,就听那伙计“哎哟”一声,倒下的一瞬间,额头又如上了准心般的磕到柜角上。 要知道那伙计手中,可还提着那件艳得跟孔雀似的衣裳的。所以额头渗出的血,就这么滴到了那件衣裳上面。 伙计一见急红了眼,伤口都顾不上疼。一把将那丫鬟拽着,就哭了起来。“是你!都是因为你,才将衣裳弄脏了!”与衣裳比起来,他头上的伤根本就不算个事! 这衣裳可是这月才制出来的新样式,不仅样式新颖,就连制衣的线也与别的不同。更何况,制成这么一件,得花上二三十位绣娘,大半月的功夫! 可见这件衣裳之昂贵!他一月的月银也就三吊铜板,他可赔不起! “撒手!你撒手!”那小丫鬟也急了,奈何甩了半晌,也没将伙计拽着她的手掰开。于是又怒斥道:“你弄清楚,这事与我无关。都是因为她!” 小丫鬟直指悦瑶,一旁的悦瑶只是挑了挑眉角,笑言:“此事与我何干?我可没有你们这么财大气粗,明知道这显裳阁金贵,还能这么冒失。” 那小丫头脸直接从红飙到了绿,悦瑶是真的差点没有忍住,笑出声来。彼时,这显裳阁的掌柜,已经被请了过来。 见到地上伙计怀里染了血的衣裳,来时脸上的笑即刻就僵住了。不过掌柜不像伙计那么失分寸。找回笑脸后,赔着笑迎了上来。 见着那位大小姐时,那笑就更加的灿烂了。“大小姐,您看这衣裳?” “算我账上。”被唤大小姐的女子,不失仪态的应下。那惹了事的小丫鬟也闭上了嘴。 掌柜的一连应声下来,忙差磕破头的伙计下去包扎伤口,顺道将那衣裳上的血迹处理干净,择日再将这衣裳送去人家府上。 这个时候,倒在地上的伙计已经满脸鲜红了,似如解脱的挺身而起,小心护着那衣裳离开了。 “不必了,那衣裳我也瞧不上。”女子冷眉一横,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一旁的悦瑶。 掌柜的一开口,就报了那衣裳的价。虽然那女子面上镇定自若,可是那微微收紧的拳头,还是没能逃过悦瑶的眼睛。 “没听我家大小姐说吗?她瞧不上!哪怕那衣裳仅此一件,我家大小姐也不稀罕!不过就是区区三十两罢了。” 小丫鬟此刻没了方才的慌张,这会儿子开始找回场子了。 掌柜的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连连点头说:“是是是!魏大小姐平日里,在显裳阁买下的衣裳,比这贵的也不是没有。” 喔?悦瑶不禁向那女子多看了几眼,也是姓魏?还能出手这么阔绰的?这未免也太巧了罢! 就在这时,那女子竟也向悦瑶看来,四目相对间,魏大小姐缓缓开口道:“我还觉着那衣裳适合这位姐姐,就送给这位姐姐吧!” 如此阔绰的口气,引来旁边几位妇人不禁向这边看来。有羡慕悦瑶撞运的,更有羡慕此女生在魏家的,她们这些同为大户的女子,确比不得。 “不必了!”悦瑶也懒得再纠缠,随意指了几件自己瞧得上,且又与自己身形差不多的,让那掌柜的取下来包上。 周围忽然响起惊叹之声:“这出手,也太阔绰了!” “可不是,这几件,平日里我也就只敢看看,制的心都不敢有。人一出手就全买下了。” 而那掌柜时下大喜,连忙喊来伙计。“快快快,将这位小姐选的衣裳拿下来,再好生丈量一番,合适的包起来,不合适的即刻拿去改来。” “真会摆谱!当真以为换了衣裳就成了梧桐枝头的凤凰!就这姿色,比我魏家驭莲湖的窑姐们都不如,也不知那曲家公子,瞧上她哪里了!” 那小丫鬟拿悦瑶与窑姐打比,再次让在场众人交头接耳起来。而悦瑶此刻心头重复着驭莲湖三字,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还是南宫越俯身下来于耳边提醒,悦瑶这才想起来。教唆李淮的人,不就正好是驭莲湖的人吗?还真是巧了!居然又是魏家! 然而更巧的是,此时一架金线绣帘的马车,停在门外,一身金丝绣花的红衣俊俏公子打帘下车。 曲怀仁风风火火的进来,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尤其是魏大小姐看曲怀仁的目光,比之热情如火,丝毫不过。 于是那位体贴自家小姐的小丫鬟,适时的又迎过去,行了一礼。谁知曲怀仁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直奔悦瑶这里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倒是我曲家招待不周了!望夫人海涵!”在外面不比在家,曲怀仁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然而一个能叫曲家当家人卑躬屈膝的女子,顿时如水下油锅一般,炸开了! ------------ 第二百三十九章 魏家倒霉了 一旁的掌柜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到地上,此刻脑中嗡嗡作响,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其实那魏大小姐,此刻的脸色并不比显裳阁掌柜好到哪里。 “来得正好。”悦瑶道:“你回去的时候,告诉二公子,明儿我就要拿到喜来客客栈的房契。” “是!”曲怀仁应声而起。 于是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站在悦瑶不远处的魏大小姐身上。 “这女人是谁啊?”有人说。 “还能是谁?能让曲家大公子这番,定是那传说中的悦氏了!”有人应。 “哎哟!这魏家真倒霉啊!”有人感叹。 “可不是!得罪谁不好?偏偏是悦氏!当初得罪此女的徐二奶奶,坟头草都不止二尺了吧!还赔上了整个徐家。这魏家只怕是好景不长喽!” 于是齐刷刷的目光,竟都投向了悦瑶。甚至有那胆小的,一连退开好几步。 “寻我有事吧?等我一会儿。”待曲怀仁点头,悦瑶往展示着男子成衣的地方走去,如方才一般,比着南宫越的身段选了几件衣裳。 就是这么随意选的衣裳,再次让那几个围观之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此时悦瑶自然不知为何。 直待结账时,悦瑶才知道,自己这么随意指了几下后,一张百两银票就进了别人的荷包。 掌柜的喜笑颜开的,送走了悦瑶和曲怀仁。于柜台后面,紧握着拳头,自言自语的一连中了好几声好! 舍得给自己花银子的,他没少见。但是舍得给随侍仆人花银子,却不多见!就方才悦家夫人买走的三件男衣,就足有六十两之多。 这价位,就是那些老爷公子的,也少有人穿得起啊!看来日后,还得想着方的多与悦家走动走动。 听闻悦家还有一双小姐公子,若是都能将生意接下来,那他这显衣裳何愁没有生意? “还是毛掌柜眼力好,日后你这显衣裳倒是前途无量了。可怜那些眼睛长了等于没有的,得罪了悦家,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呢!” “可不是,平日里张扬惯了,这下可好。自食其果了!” 两个女子于柜台前嘲讽起魏家主仆二人。那魏大小姐只觉面上无光,没有出声。可身旁的小丫鬟,依旧是嚣张跋扈,指着二人叫骂起来。 那二人也不是吃素的,魏家人越骂,她们笑得越爽快。 嘴里还不时的添上一句:“真是佩服魏大小姐,自家楼子都快保不住了,还有心情买衣裳呢!” “是啊!毛掌柜,方才那件衣裳,你若不赶紧收了银子去,只怕日后收不了喽!” 两女就这么一唱一和的,将魏家主仆二人讽刺了一番。那丫鬟气不过,作势就要上去打人,谁知道袖子还没卷好,就遭了自家小姐一个大耳巴子。 打得那叫一个满天星光。出门前,魏大小姐瞪了一眼柜台前的两名女子,依旧强作镇定道:“你们少在这嚼舌根!悦家又如何?我魏家,也不是可任人宰割的!” 那两女看热闹不谦事大,笑得花枝乱颤的回了一句:“哎哟!连个都德县首富之位都没攀上的魏家,敢与凤家齐名的悦家斗。好有勇气喔!” 两女互视一眼,齐齐拍手叫好。反倒是若得旁人大笑起来。“这鸡蛋要与石头斗,还从没听说鸡蛋能赢的!哈哈哈哈哈!” 一场没有主角的闹剧,随着魏家主仆二人的离去,也落了幕。 早就离开显裳阁的悦瑶,自然是不知道,方才因她而起的闹剧,有多热烈。两架打着曲字旗的马车,停在怀容居外。 厢房之内,四人围座桌边。 悦瑶端起茶盏,以盖扶过浮浮沉沉的绿芽,打听起魏家来。 果然,那东郊外的驭莲湖,与西郊外的君竹林,正是魏家的产业。除此之外,魏家在都德县除了喜来客外,还有一处客栈。 除了这些,还有几处私窑是近半年才做起来。“听闻是在向阳郡。” 能在时下教坊兴起之时,将私窑做得这么风光的,还真有些本事。不过嘛,魏家这条小船,能不能经得起风浪,就有待考验了。 于是悦瑶打算把这风浪,掀得再大上一些。所以,针对魏家,她随意做了些布属。曲怀仁与曲怀宁,对视一眼,起身告别,出了怀容居。 上马车之前,曲怀宁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察觉异样的曲怀仁,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头以做安慰。 “别想太多,做好交待给你的事。悦家是守信之人,但凡承诺的,绝对会做到。我们只要坚守不做任何背叛之事,就能在这商行的沉浮大海之中,乘风破浪。” 看到曲怀宁点头,曲怀仁这才放心离去。然而曲怀宁心头,依然不安。看着哥哥离开的马车渐远,眉头也拧成了山峦。 经历半生,曲家看过太多沉浮,深知官场无朋友,商场无手足的道理。 此女不仅心机深不可测,手段更是强硬。只怕曲家若是不够小心,将来或许还不够此女塞牙缝的。 而自家这主位之上的兄长,却对悦家惟命是从。曲家的命运,真的能够托付在他的手中吗? 自危归自危,如今曲家依附悦家,是事实。悦氏交待的事,他自然也得去办妥了才是。于是去了县衙,将悦氏的想法,转述给了刘大人。 刘大人自然是应下了,谁叫悦家手里拿着虎牌呢!学院是节度使大人要办的,他自然得更加尽心才是。 这不,应过之后,送走了曲家二公子。直接换了素衣,去了魏家宅邸。这魏家与刘家,细说起来,算得上世交。论辈份,他还得称魏老太爷一声叔伯。 而这魏老太爷,却从不论辈而傲。听闻县令大人来访,忙领着魏氏两房的男儿们,出门迎接。那排场,是真的给足了刘行涣面子。 二人见面,势如故友相见。一番寒暄之后,由魏家众人簇拥着进了宅邸。 场面上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刘行涣自然将话题引到了正轨之上。看了一眼下座的魏康,二人目光流转良久。 “我今日到府上,是有一事相求。” ------------ 第二百四十章 怎么就空有脸蛋不长心呢? 之所以没有将魏康得罪悦氏之事道出,那是刘行涣给这位魏家大公子的脸面。所以才以相求而论。 魏老太爷是个客气的,一连摆手。“相求一词太重,刘大人旦说无妨。” 于是刘行涣也不客气,开口就讨要起魏家喜来客的房契。并且直言,价钱绝不会让魏家吃亏。 在商行摸爬滚打一辈子的魏老太爷,自然从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转尔问出心中疑惑:“不知,是我魏家得罪了哪方神仙呢?” 左右这事也是要见光的,刘行涣也就将悦家说了出来。其实悦家指明要那块地,也就不会怕魏家知道。他自然也就不必忌讳。 “喔?悦家?”魏老太老爷摸着下巴处的山羊胡,沉思之时,目光于在场众人身上打转,却没看出异样来。 正欲开口时,二房的小子忽然跳了出来,指着魏康就道:“爷爷!是他们大房的人得罪了那悦氏!才将魏家置于危难之中!” 魏康一听即刻慌了神,可是那日喜来客门前的动静闹得那般大,这纸哪能包得住火!然而举足无措间,就见自家爹拍桌而起。 “你们少在这血口喷人!不就是看着爹对康儿另眼相待吗?至于让你们狗急跳墙吗?” “都闭嘴!”砰的一声,魏老太爷拍桌呵斥,场面再度恢复平静。 只单单这几句,已经让他看出了问题所在,却也没有多言。二话不说,就差魏康取来了喜来客的房契,交到了刘行涣手中。 “一切都听刘大人的。” 得了想要的东西,刘行涣当然喜不胜收。随后婉言谢拒了魏老太爷的挽留,以还有政务要处理为由,先行离开了。 刘行涣这么一走,魏康扑通一声就跪到了老太爷面前。不待老太爷问,自个儿就将那日喜来客发生的事,道了出来。 于是,二房的还不忘墙倒加把手,于一旁煽风点火的说了好些风凉话。大房的见着自家理亏,倒是乖乖的不再作声了。 魏康说到最后又道:“爷爷放心,孙儿已经在努力挽回!再给孙儿一些时日,孙儿定然能挽回那悦氏。” “挽回?我看你是敌我不分!那悦氏娘们儿,都眼馋咱家产业了,你还上去阿谀奉承,你莫不是,要将整个魏家都送给那悦氏去?” 默不作声的大房,一听二房的无脑之言,心下不禁笑了起来。可是自己这头嘛,得更低才好。 果然,魏老爷子大手往桌上一拍,怒叱二房一行人。这才转而与魏康说道:“康儿,不知你是如何挽回悦家的?” 魏康被问住了,他当然不给爷爷说,他给悦氏送男人吧!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错不了! 于是即不言语,却又将事情揽了下来。只道:“请爷爷放心,此事康儿一定会做得叫您老满意的。” 魏家大房与二房之间的争斗,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自打魏老太爷身子不爽利开始,两房之间就已经暗地里争了多时。 而后他看重魏康,二房干脆就不掩饰了,将平日里那些暗地里做事儿,毫无顾虑的拿到了台面上来。 可是自古有言,床前无孝子、太平无能士。他也就不打压二房,任他们闹。经此也能好好磨砺一下魏康。 眼下大孙子顾忌二房,不愿多说。他也就不过多追问,却还是将此事的重要性,再三叮嘱了一遍。 “此女灭薛家、踩凤家,又能以女子之身,于商行站稳了脚。其能力不容小窥!且看曲家,因其扶持再三,一再化险为夷,能至如今地位。其心性、手段,不是常人可比。此事之重,关系我魏家存亡,望你勿要将其视为女子而论。再三斟酌行事!” 魏康领了命,大房一干人,这才松了口气。魏老太爷身乏,遣退了众人。 而大房老爷,魏忠回去的路上,也很是不放心的多问了几句,只是还没等魏康回话。一娇俏女哭得梨花带雨的,扑进了魏忠的怀里。 “馨儿?这是怎么了?” 看到魏忠着急,魏凌馨又哭得泣不成声,魏康将怒气撒到了随身侍候的小丫鬟身上。“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丫鬟低垂着头,也跟着嘤嘤的抽泣着,将今儿遇到的事,都说了出来。最后说起与曲怀仁相见时的场景,魏凌馨这才从魏忠怀里抬起头来。 “爹爹,女儿气不过。您不能任那悦氏欺负女儿吧?” 然而等待她的,却是魏忠的一记耳光。别说一旁随待魏凌馨的婆子丫鬟,就连魏凌馨,都懵了,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在哭,拿着楚楚可人的朦胧目光,惊讶的看着自家亲爹。 长这么大,爹娘都将她视为珍宝,别说打了。就是重话都没有说一句的。如今怎么为个悦氏,就将她打了? “你个不成气的东西!平日张扬也就罢了,我都随着你,由着你。可你谁不好惹?去惹那悦氏?你可知道,你坏了你哥哥的大事了!” 说着,气不过,作势又扬起手。魏凌馨吓得惊叫捂脸。只是那扬起的手,却没落下来。愤儿一把将魏凌馨从怀里推开。 “我、我也不知道会是她啊!”这是实话,打一开始见悦氏从曲家马车上下来,她压根没想到会是悦氏。 当时,她还以为是曲家公子捡回来的女人。心里一时气极,这才上去说了那女人几句,谁知道,那女人不仅人贱还嘴毒。 被一个布衣穿着的女人讽刺,她当然气不过了。可她也不知道,那会是悦氏啊! 不是说,悦氏生育一双儿女吗?怎么会那么年轻?压根就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 “眼下,不能再等了。康儿,你再想办法使使劲,促成馨儿与曲家公子的婚事!还有你这边,挽回悦氏的事,要再上点心。我看老爷子的想法,是不会与悦家为敌的!” “儿子明白!”魏康领了命,看都没看魏凌馨一眼,独自离开了。 而魏忠却是失望长叹的扫了魏凌馨一眼,便甩手而去。任由魏凌馨跌坐在地,失声痛哭。 若他再有一个姿色出众的女儿,又怎会任她这般刁蛮跋扈!空得了她娘那张漂亮的脸蛋,怎么就不长长心呢! ------------ 第二百四十一章 怎么当年就没把他射到墙上? 然而不长心的又何止是魏凌馨?若是魏忠知道,魏康那个傻儿子正一次次的,在悦瑶的底线边缘蹦跶。 定然会觉得自己此生最大的失败,就是当年没把魏康射到墙上! 话说魏康离开魏宅后,径直去了一趟君竹林。 晚霞之下,晚风扶过竹林,碧绿的竹叶随风逐浪,宛如一片海洋。清新的淡香,从竹节中散发出来,使人心旷神怡,倍感舒适。 一座全由竹子打造的八处小楼,远观傲立,却又由连廊将之相互牵绊。于是一个四进院落,就这么巧妙的围成。 竹子搭成的拱门上,扬扬撒撒的写着‘君竹林’三个大字。 拱门之外的不远处,是两棵毅力的石柱。石柱顶端被精心雕琢成镂空圆灯。两名丫鬟模样的少女,正一左一右的将圆灯内的油灯点燃。 “动作快点!别耽误了生意!”门前,一个浓妆艳抹的婆子,不满的抱怨着。 石板铺成的小路上,一辆马车缓缓行来。那婆子眉角一跳,咧着嘴,就迎了过去。 “哎哟!今儿什么风将东家引来了?”一边说着谄媚的话,一边让燃灯的丫鬟,去准备吃食酒水。 魏康下了马车,扫了眼自己精心打造的园子,心情即刻好了许多。问了婆子些话,那婆子答得很详细。 也就是说话的当口,一连五个马车,缓缓向这边行来。魏康看了一眼,便让婆子在这候着,自己进了君竹林。 建造君竹林时,他特意在尽头处,为自己建了一个独门的院落,以便打造之时留宿之便。自成君竹林建成后,那院子他倒是极少用到。 围着院墙绕到院落最深处,进了这个只设有一间屋子的精简小院。此时房中已经燃起了灯,推门而入,桌上已经摆放了点心和酒水。 心下,对那婆子,倒是多了几分赞赏。魏康这方落坐,门外就行来一丫鬟打扮的女子。“大公子可还有需要?” 魏康点头,交待那丫鬟一番后,看了眼桌上烙着‘悦’字的酒坛,径自品起酒来。 别说,悦家的酿酒,真真是好滋味。但凡品过的,再难忘这棉柔美味。与往日的烧酒而言,这酿酒,似如柔骨美人,能叫人醉生梦死间,流连忘返。 不多时,小丫鬟回转而来,身后却是领着两名俊逸出尘的美男子,与四名随从。停及门外,小丫鬟低头让出路来,那两名美男子径自上前,入得屋中。 小丫鬟这才将门关上,与一众随从,守在了门外。 于是本就不大的木屋中,魏康盘膝而坐,两名美男子皆跪在门边。说是跪,只尽其一,另一人,用躲字更为恰当。 这两人,模样同是俊逸出尘,却又有不同。前面的男子白衣黑发,俊俏出尘却不失男子的刚毅。可他身后的男子,相较之下显得娇柔许多。 尤其是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总是带着似婴儿初生般的懵懂与可爱,使人会忍不住的上前怜惜一番。 “想必,你们应该也听说那悦氏了!”魏康示意门边的二人围坐过来。 一人起身要过来,其身后躲着的男子,却是不停摇头,强行将他拉坐了回去。于示那男子只好以笑回之,便也就将着门边,坐了下来。 “听皓月提过。”他说。 魏康满意点头。今日他亲自过来,是想促成与悦家交好事宜。毕竟今儿白日里,自家那个傻妹妹,得罪悦氏后,魏家就丢了喜来客。 爷爷说得没错,若不能得到悦家的好感,只怕会使得魏家损失惨重。 所以他才一次痛下重手笔,打算将这二人,今晚同时送去悦家。只是因着此前的失败,他觉着有必要过来亲自交待一番。 “今晚你们过去,无论你们其中谁能留在悦氏那里。我不仅会将你们二人的卖身契还以你们,还会为你们取得北遥户籍。待到那时,你们就能在北遥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魏康见二人互看不语,连忙再次开口道:“这样吧!我拿出我的诚意。先将楔云的卖身契拿出来。如何?” 不待二人动作,魏康从怀里拿出一纸写满字的契约,放到桌上。忽然躲在男子身后的少年一个闪身出来,拽过卖身契又躲了回去。 看到这场景,魏康满意点头,又将一杯酒饮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都德县城门关闭的当口,一辆马车急行而入。车轮之下,尘土飞扬满天。 进了城门,马车缓缓停下,悦滋灵探出头去,打量四下。赶车的小厮连声直问:“小小姐,咱们该往哪里走?” 于是悦滋灵报出地址,可那赶车的小厮却是尴尬挠头。他也是初到此地,他怎么知道该往哪里走。 其实同样尴尬的还有悦滋灵。上次随娘亲来的时候,因着不习惯远行,她是迷迷糊糊的睡着来的,进城往哪里走,她一时也想不起来。 轿厢内,同样着急的,还有不能说话的于春女。毕竟年岁要大上许多,于春女拿了纸笔写道:让车夫去问路。 悦滋灵点头,只是自己从得腿都麻了,便想下车走走,顺道可以打听下路。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悦滋灵下了车问路,却被几个乞丐模样的痞子给围了起来。几人看着悦滋灵笑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种场面,悦滋灵说不慌,是假的。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女娃,且身在异乡。定神半晌,这才稳下心神来。 而不远处的马车上,车夫已经看到了悦滋灵受人围攻。却不敢以一人之身,上去犯险。连忙对车内的于春女道:“大小姐!小小姐那边出事了!您别着急,我下车找人去。” 一听小灵儿出事,于春女哪里还坐得住。跳下马车,支身一人往悦滋灵那边冲了过去。 本来还觉得自己身手够用的悦滋灵,生生被于春女断了念想。 一众痞子见着于春女,心下更是欢喜得不行。如今教坊可是重金在收这般年纪的女娃,且这两女娃姿色出众,岂不等同于天上掉了馅饼吗? ------------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躲什么?我又不吃人! 方才他们几人在角落里时,就注意到了刚进城门的马车。又见其上下来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娃,一身布衣还模样喜人,几人就已经商议一番。 没想到,那马车之上,竟还有一如此娇艳俏丽的布衣女子。 痞子们已经按捺不住的摩拳擦掌起来。而悦滋灵却只觉得脑壳疼,尤其是见着围着她们的痞子,见着于春女后,跟吃了药似的。自己这心,就更慌了。 于春女一手将小灵儿搂在怀里,就在悦滋灵来不急阻止时,于春女已经扯下腰间的钱袋子,丢给了其中一个痞子。 那里面是她们身上所有的银子。虽然只是些银角头,应该能使这些人放过她们。而悦滋灵却是拍额低叹。“大姐,你难道看不出,他们不是冲着银子来的?” 果然,那人打开看了一眼,满意的将钱袋子揣进怀里,依旧取下了腰间一捆绳子。 “你两要是听话,就能少吃些苦头。” 说着,那手一挥,几人一齐向她们走来。悦滋灵挣开于春女环着自己的手,瞅准了其中一样,正要抬脚时……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们不想活了?”清朗的声音响起,一架马车急行至此,停了下来。 一名俊逸出尖的男子探出头来,丝毫没有怯意的怒视着这群痞子。 手中拿着绳子的痞子,冲同伙吼道:“这是魏家的马车!咱们走!” 这一声令下,一群人竟四下散开跑了。然而那拿着绳子的痞子,还没跑出三米,脚下一个踉跄,眼瞅着整个人以脸着地的摔了下去。 不止是于春女看傻了,就连马车的男子,也看傻了眼。只有悦滋灵,几个箭步飞奔过去,跃起身来,弯曲膝盖,落下去时,将那痞子刚刚抬起的头,狠狠的扣在了地上。 这一幕,看得众人齐齐蹙眉,只用看的,他们都感觉到了疼痛。 趁其不备,悦滋灵骑坐在其背上,一把将其手中绳子抢来,套在那痞子头上。几乎是眨眼的一瞬,那痞子只得两手拉着绳子,哀嚎起救命来。 此情此景,论谁看了去,谁能想到方才这小丫头,是被劫持的一方?就这诡异的身手,只怕是方才跑的那些,都打不过她。 “谁给你的胆子敢打劫本小姐!你莫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悦滋灵一气之下,收紧绳圈。痞子本就磕得鼻子口来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红起来。本能的,痞子将舌头伸得老长,张着嘴,想吸入多一些的空气。 就这,任谁也说不出话来啊!就看痞子伸长的脑袋忽然重重的垂下,于春女忙跑了过去。只是没跑几步,悦滋灵就将人放开了。 完了!这是弄出人命了!于春女差点哭了出来。 悦滋灵将人翻了过来,从那人怀中掏出一个袋子后,脚下也没嫌着。抬起脚,狠狠的踩在痞子的小腿上。 就听一声划破黄昏的哀嚎响彻天际,众人都以为已经死了的痞子,似诈尸一般,坐了起来。 “再让我见你一次,我再断你一条腿!”抛着手中的袋子,悦滋灵向于春女这边走了回来。 也是这时,为她们赶车的车夫,这才提着一根不知打哪捡的木桩子,跑了回来。见着两位小姐无事,差点哭出声来。 牵着于春女的手,悦滋灵笑盈盈的道:“大姐放心,我知道不能杀人的。” 不能说话的于春女,爱怜的揉了揉悦滋灵的小脑袋。牵着悦滋灵,去与马车上的公子道谢。 于春女不能说话,这道谢的话,自然得由悦滋灵转述。虽然悦滋灵平日里,不喜说这些,可方才却实得谢谢那位公子。 若只是她一人,应付这些痞子,应该不会吃亏。可偏巧身旁还有于春女,自己身手再了得,也不一定能护得了于春女周全。 所以,她是真心实意的向那位公子道谢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悦滋灵还将自己要去的地方,说了出来。直言:“若是你们能送我们过去,娘亲定然会重金酬谢。” 这可不是她胡吹,她们姐俩,可是娘亲的宝贝疙瘩。 掀起车帘的俊美公子,即刻应了下来。于是,两架马车一前一后的,往悦瑶所住的小院行去。 马车停下时,天色已经黑尽了。悦滋灵跳下车去,迫不及待的上前叫门,只是那名讳,一般人,可不敢这么喊。 “南宫越!” 在悦家小院时,南宫越若能逗得悦滋灵高兴了,她赏脸喊声叔。若是生气了,她可是连名字都懒得喊的。 很快,门开了,悦瑶一手将小灵儿抱了起来,一手将于春女也搂进了怀里。“可算来了,担心死我了。” “娘!你先放我下来。”小灵儿不满的指了指门前的马车。 应时,赶车的小厮伸手扶下一位白衣公子,只见其乌黑的青丝全束于头顶,看年岁约摸也就十七八的样子。 男子刚毅的五官,竟格外的俊俏出尘,尤其是眼角一颗泪痣,使其阳刚气息之下,又添了几分柔美。 小灵儿将之前路遇打劫之事道出,又悦瑶介绍道:“这是楔云,他身后的,是苻晔。” 随着小灵儿所指,悦瑶见着被楔云抱下马车的苻晔,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那双似初生婴儿般懵懂又胆怯的眸子,倒是轻而易举就能叫人,心生爱怜。 既然是救过自家闺女的恩人,悦瑶连忙将人请了进去。至于门前的马车车夫,南宫越都一一打了赏,遣了回去。 栓好了院门,南宫越在厨房等到悦瑶进来,方道了句:“那是魏家的马车。” 因着方才夜太黑,她又见着小灵儿,心下一喜,倒是大意了。转头看了一眼堂屋内,盘膝坐在桌前的两个少年。悦瑶扬了扬嘴角,没有多言,爽快的做起菜来。 而堂屋内,小灵儿探过身去,杵到了苻晔的面前。忽来的面孔,叫苻晔红着脸,连忙躲到了楔云的另一侧。“你、你、要干嘛?” 那声音越说越小,跟个胆小的猫儿似的。这反常的举动,反而引得悦滋灵笑了起来。“你躲什么呀?我又不吃人!” “我、我才、没有躲。”依旧是只有‘我’字能免强听清。 小灵儿忽的又杵了过去,苻晔被吓得躲到另一侧。于是小灵儿咯咯发笑,与这胆小得似小猫儿的少年,玩起了躲猫猫…… ------------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这是拿人当宠物养啊! 时下是悦瑶这几日来,心情最好的时刻。于是做起菜来,也更加的得心应手了。在厨房里打着下手的南宫越,见着悦瑶心情大好,心里也跟着愉悦起来。 至于魏家送来的人和魏家嘛!且将之往后放放,不能在这个时候,叫悦儿不快。 一桌子即好看又美味的吃食,引得悦滋灵欢腾起来。看到吃的,她也没心思再去逗弄胆小的苻晔了。 于春女帮着摆了碗筷,六人围坐在桌前。悦瑶一尽地主之宜,很热情的为楔云和苻晔介绍着菜式。 “既然来了,也别拘束,喜欢的就多吃些。”悦瑶乘了饭,递到楔云面前。 看着悦瑶手里的碗,楔云不解的环视四周。见着再无其他人,道了谢,略显尴尬的将那碗饭,接到手中。 他是真的没想到,听闻悦家比魏家风光更胜,为何住在这种简陋的小院,家中更是连个使唤的下人都没有。 他自打进了君竹林后,身旁都有两名随待的丫鬟,大小事务更是经由婆子丫鬟小厮们去做。 楔云这边思绪游走,悦瑶却与苻晔尴尬对视。至于原因嘛,不过是悦瑶递碗过去,苻晔却是低头缩在椅上,那张小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两个食指不停打圈。 “怎么了?吃不习惯吗?”悦瑶尴尬开口。 小灵儿忽然从一旁跑来,站在苻晔身边,接过悦瑶手里那碗饭,一屁股撞了到苻晔身上。“他这是害羞。” 放下碗,悦滋灵与于春女交换了位置,咯咯的笑着,对悦瑶道:“娘亲,他可好玩了!尤其是他的眼神,跟毛茸一模一样唉!” 悦瑶差点被嘴里的饭噎着,使劲咽了好几次,才将那口差点要了她老命的饭给吞下了肚。 也不知小灵儿说的话,哪里引起了两年少年的好奇,二人看像悦滋灵。楔云问了一句:“好有趣的名字,毛茸是谁?” 不待自家调皮的闺女再言,悦瑶小声斥责道:“灵儿!那是宠物,这是人,怎么能放一块?” “本来就是啊!喏!”小灵儿兴奋的反驳着,却是将自己掰下来的第一个烤鸡腿,递到了苻晔面前。 从与这两名少年在门外相见时,悦瑶就注意到,名唤苻晔的少年,真的很胆小。从下车起他就躲在楔云的身后,不只是不敢与人对视,甚至不敢与人对话。 然而此时苻晔伸出颤抖的手,将悦滋灵手里的鸡腿接了过去,还怯怯的道了声:“谢、谢。” 只是那声音嘛,估计只有悦滋灵能听见了。 席间,在别人看来,悦滋灵很懂礼,将苻晔照顾得无微不至。然而,只有悦瑶看出来,自家闺女是拿人家当宠物在养呢! 看看她夹的那些菜,都是毛茸喜好的肉食。可悦瑶又不好出声,只好于心下长叹后,强装镇定的,假装没有看见。 用过了饭,悦瑶郑重的对两位少爷表达了谢意,并且承诺,今日救下女儿之恩情,铭记于心,他日,若有需要悦家的地方,她定然尽力报之。 先不论两个闺女今日受劫,是不是魏家自导自演,出手相救,却是事实。当然,场面上的话说完了,悦瑶也就不必客气了。 直言道:“两位来自魏家,不知今日又因何而来?” 楔云面色一震,其身后的胆小少年,也探出头来,脸着脸看了眼悦瑶。随即楔云却是坦然的笑了起来。 于是,楔云长叹一声,直接道明了他们因何而来,又为何利用路上意外相助的借口,隐瞒了他们的来意。 简单来说,他们就是魏大公子送给悦瑶的玩物,至于为何将他们作礼相送,他们也不知。只知道,之前送来的皓月与紫堰都被悦瑶退了回去。 而来此之前,魏大公子承诺,只要他们二人中,有一人得以在悦瑶这里留宿,便能拿回二人的卖身契约,且还能得到北遥户籍。 至于意处出手相助,是不是魏大公子布下的局,他们也不得而知。只是那时候偏巧看见了,多了句嘴。 在楔云看来,以悦滋灵的手身而言,他们的相助,不过是引路罢了。有没有他们,那些人也不见得就能得手。 之所以在听闻了悦滋灵的讲述后,楔云只想利用上天给的这次机会暗度陈仓。 楔云讲述的过程当中,身后不时探出头来的苻晔,红着脸不停点头。 听他们说完,悦瑶没有疑惑。打从魏大公子往她这送美男的第一日起,她就猜到了,魏大公子是在像她示好。 只不过这种方式嘛!她接不接是一回事,若怒了南宫越,是肯定的。 “既然悦夫人方才承诺,会允我二人一件事。那么楔云斗胆,就请悦夫人今晚让我二人在您的院中留宿一晚。” 这招打蛇顺杆爬,眼前的少年倒是使得出神入化。 对于从来说到做到的悦瑶,自然不会回绝。只是悦家如今也算得上,落辉郡数一数的大户人家。这二人有这等机会,竟只是想得一夜留宿? 见悦瑶不作声,楔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给人一种遐想。连忙解释道:“悦夫人莫要误会,我们不是想、想与、夫人您……” 后面的话,不止是楔云说不下去。就连悦瑶都差点脸红了。 “不可以!”不知何时站在堂屋门口的南宫越冰冷开口。声音透着冰冻三尺的寒意。 一声拒绝,楔云闭目长叹,就连他身后的苻晔,探出头来时也是满眼的泪光。让那双本就清澈见底的眸子,更惹了几分怜爱。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楔云起身牵着苻晔道过谢,打算离开。 只是一出门,就被跑来的小灵儿给拦了下来。“你们这是要去哪?” 楔云拱手行了一礼,说了些道谢的话,却没有提及方才说的那些事。甚至没有说,是南宫越拒绝了他们留宿。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悦滋灵转过身去,一把拉过苻晔的手,对悦瑶喊道:“娘亲!我要留下他!” 看看,小灵儿说的是他!而不是他们!这是为什么呢? 还能为什么?这小东西悦瑶一手养了两年的!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自家这宝贝闺女,是打算将人家留在身边,当宠物养了! ------------ 第二百四十四章 当着他的面,给他媳妇送男人 你若是问楔云和苻晔,有没有被留下来。那就得取决于悦滋灵与南宫越父女两,谁能吃得定谁了! 这事儿,还得从苻晔哭着将手从悦滋灵挣脱时说起。 或许是悦滋灵忽然的动作,硬是将胆小的苻晔生生吓哭了。楔云满眼心疼的安抚着怀里苻晔,与悦滋灵道别。 “我说了,不准走!”强不过,悦滋灵干脆跑到院门前,伸成一个大字挡在门上。 南宫越也没有妥协,而是再次重申:“灵儿,不许胡闹!” 然后这父女两的战火,就蔓延到了悦瑶这里。“娘亲!”这是强硬不成,转为了撒娇战术。 “找你娘亲也不行!他们不能留在院中!”魏家本就心怀鬼胎,加之这两人及其不同,他不允许悦儿身旁,有潜在的威胁。 “南宫越!你别太过份喔!我平时打不过你,那是看你年纪大了,怕你自尊心受挫,让着你!你要是把我逼急了,那、那啥急了,还咬人呢!” “狗才咬人。” “娘亲!他骂我是狗,不等于骂您是狗吗?” 每当这父女两一闹上,悦瑶都能听到很多惊世骇俗的言论。尤其是小灵儿,但凡能将她扯上的,绝不会手软。 悦瑶深知,若她为了小灵儿将人留下,只怕是南宫越晚上就该去荡平魏家了。为了不让南宫越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只能选择劝解自家宝贝闺女了。 “灵儿乖,日后咱们有的机会再请他们来玩,可好?” “不要!娘亲!您就是偏心!当初毛茸二话不说就给了哥哥,那我呢!我不依!让他们走也行,您也给我一只毛茸,不然我就要他!” 看看,多直白!然而这时何只是悦瑶觉着尴尬,院中的两位少年更尴尬。就连方才被吓哭的苻晔,此刻也不哭了,尴尬的在楔云怀里偷看小灵儿。 “灵儿!你好生瞧瞧,他是人!不是宠物!” 奈何无论她如何说,小灵儿此刻就是不依,还是那句话。要么此刻给她一只毛茸,要么将苻晔二人留下。可那毛茸生于匿境之中,仅仅就那么一只,她打哪儿再去弄一只? 躲在一旁的于春女,使不上劲,只能扶着堂屋门框,在那着急。她可是知道的,小灵儿拗起来,别十头牛了,你就把牛换成马,也拉不回来。 所以,在南宫越强势不让,而悦滋灵扬言要带着两位少年离家出走后,父女两人的胜负已经出来了。 其实每次都是这样,南宫越自打进了悦家小院的门,就没有一次,能吃得定自家闺女的。 于是本就不大的小院,这一夜,住得满满当当。也幸亏白日里,悦瑶多买好些棉絮回来,这才没有叫众人夜里挨冻。 而悦瑶为了让南宫越不惹麻烦,打算与南宫越分房而居的梦想,也就此破灭。 可是临睡前,南宫越忽然提醒道:“你还是叫灵儿和春女过来睡,更为妥当。” 悦瑶起初还以为,南宫越是担忧外人看他们同居一室,而生出事非来。毕竟北遥法曲明文女子不得二嫁。 然而南宫越却是无奈摇头道:“我就怕小灵儿一时兴起,要抱着与那少年同眠。” 这一说,悦瑶才恍然清醒。这种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做的事,在自家宝贝闺女那里,可不是做不出来的! 要知道,她压根就没把苻晔当人看,更别说当做男人了!从使至终,小灵儿都拿人家当宠物‘玩’呢! 于是,悦瑶毫不迟疑的将南宫越赶出了屋子,又以太过想念为由,将大小闺女都找了来,三人睡在床上,聊天嬉戏。 至于南宫越呢!巧妙的使了一招顺手推舟后,于深夜众人都沉睡之际,消失在了院墙之上。 魏康敢当着他的面,往他家给他媳妇送男人,不是找死是什么?这种事,反正别人受不受得了,不知道!他是肯定受不了的。 所以,一大早天刚放亮,曲大公子的声音就在院门外响起。 开门的是南宫越,曲怀仁被吓得一连后退数步,哆哆嗦嗦的指着里面道:“我、找悦瑶。” 南宫越白了曲怀仁一眼,意思这不是废话吗? 因着动静太大,堂屋和厢房的人都被吵醒了。悦瑶迷糊的站到门前时,正见着曲怀仁拉着楔云的手说:“你真是太幸运了!昨儿君竹林被整锅端了,你知道吗?” “你们认识?”悦瑶好奇的问。 曲怀仁点头,说自己也去过君竹林几次,与被人誉赞与‘四美’齐名的‘四君子’也曾同桌饮过几杯。 听闻君竹林被人搅了,悦瑶长叹摇头,隐讳的看了眼南宫越,见那家伙耸肩而过,悦瑶这才放下心来。想来,因该只是搅得不安宁,应该没有伤人。 毕竟她是亲自给南宫越说过,在都德县刘行涣的地界,定然不能暴露的。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坏了整盘棋局。 “既然算是故友相见,坐下来说吧。” 于春女此刻适时的将矮桌搬了出来,放到门廊下。又去沏了壶茶拿来。许久没有见到于春女的曲怀仁,看着思念已久的身影,略微有些出神。 在被楔云打趣取笑之后,方才回过神来。这人一多了,不由的就有些顾不过来。比如悦滋灵。 借着楔云与曲怀仁说笑的当口,偷摸的就进了厢房。看着躲在被子里的苻晔,悦滋灵喜欢的跳上床去,对着苻晔的头发就是一顿蹂躏。 或许是昨儿混得熟络了,胆小的苻晔倒是忍住了没哭,只是可怜巴巴的任由悦滋灵,将他从被子里拽出来。 “来,我帮你梳发!昨儿我就想好了,要给你编发。”说着,硬是将苻晔拉到椅上坐下,从怀里拿出一把玉制的梳子,仔细的梳理着苻晔那头及腰长发。 至于编的辫子,是悦瑶初到此地时,因着不会梳这里的发饰,而在悦滋灵头上自由发挥的。 所以悦滋灵也就学到了。开始时,悦滋灵只在悦滋钰头上折腾,后来有了毛茸,就将这个爱好,转到了毛茸身上。 只可惜,毛茸一身的短毛,任她折腾,也编不出几根辫子。因此反倒让悦滋灵忿忿不平。眼下倒好,一头及腰的长发任她宰割…… ------------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有一种崩溃叫自食恶果 然后……直至最后一根辫子完成,悦滋灵美滋滋的欣赏着自己的艺术品。一边亏着苻晔模样好看,一把青丝怎么梳都美。一边也不忘记,对自己的手艺好一番赞扬。 下待院中,曲怀仁似说书一般,将今儿都德县内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生动道来。 无非就是魏家郡竹林,不知得罪了谁,昨日整晚被闹满院的蛇虫鼠蚁。惊得那些老爷们,三魂七魄只剩一缕。 还有些被吓得当场晕厥,今儿一早才让官府衙役抬着去了医馆。这么大的动静,魏家想掩盖都掩盖不住。 于是乎,有说魏家得罪了一方神灵,方降此天灾,损失惨重。 也有说是,魏家开罪了那位不能提及的大人,惹祸上身。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这些商贾老爷们,不想沾惹的。于是今儿一早开始,人们议论之余,皆坦言,不会再去魏家君竹林。 悦瑶不仅猜到了开头,就连结尾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对于南宫越这般撒气,悦瑶倒觉得没有不妥。毕竟这是魏康自找的。这位尊神没有灭了魏氏满门,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让。 这戏本儿说完了,众人才觉,已多时不见悦滋灵。 “楔云,还请你将人从房中带出来。”悦瑶从厨房端着鱼片粥出来。 然而就楔云领命转进厢房时,惊叫出声,引得众人奔走过去。尤其是悦瑶,担心悦滋灵是不是把人家给盘死了。 众人挤在门边,就见屋内,苻晔一头小辫,如炸了毛的猫儿一般。 “好看吧!”一旁的悦滋灵很是自豪。昴着小脑袋,一双小手环于胸前。 也不知小灵儿给那苻晔吃了什么药,昨儿还唯唯诺诺得不敢应声的少年,此刻点头如捣蒜般,给以悦滋灵肯定的答复。 见着施暴者与受害者,都没有觉得不妥,他们这些旁观者,又有什么理由否定?于是早间喝粥的所有人,都是一边喝粥,一边以余光扫视着苻晔满头的炸毛小辫,一边哀叹摇头。 而悦滋灵一边自己会喝粥啃馒头,一边还倾尽全力照顾着自己的‘宠物’。唯一个脸上带笑的,居然是楔云。 自打他与苻晔相识起,除了自己,从未有人能与苻晔这般亲近。心里欢喜是真,淡淡的失落也不假。 按着计划,今日刘行涣该拿到魏家喜来客的房契了,学院不了着落,曲怀宁那边,也该按计划实施挂牌与雇用师傅。 想要趁热打铁,就得把快速建成新的学院。而曲怀仁这边,也该出发去办该办的事儿了。 “你今儿就要离开边陲三郡了吧?”悦瑶提醒着曲怀仁。 曲怀仁点头,依依不舍的目光,流连在于春女身上。悦瑶没好气的说:“你的事,等到事成了,回来就办。” “真的?”曲怀仁一下激动起来。 还不待悦瑶点头呢,这家伙两手一拍,就起身告辞了。这不,悦瑶应景的送了曲怀仁一句:“早去早回。” 而这边,悦瑶也兑现了将楔云与苻晔留宿一晚的诺言,今日便不打算再留二人于院中。 趁着自己出门,可将二人亲自送去郡竹林,日后便是天涯路人,各走一方。 可悦滋灵一听,脸就黑了。粥也不喝了,啃了一半的馒头也不香了。 吐着馒头屑不满道:“娘亲!说好的将他留下的!您这是出尔反尔!作为一方商贾的表率,您怎么能欺骗我这个小孩呢?” 悦瑶忽然有了一种自食恶果的感觉,平日里,她没少教导一双儿女计谋。万万没想到,徒弟还没出师门呢,就把那点花花肠子的小心思,使在自个儿身上了。 于是乎,在悦滋灵一哭二闹三出走的要挟下,悦瑶与南宫越都妥协了。或许……这就是为人父母的软肋吧! 对于楔云来说,当初来时最大的期望,就是能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之后,能与苻晔在北遥过上自由的日子。 而此时得到悦家的收留,他当然是求之不得的!有了悦家的照拂,魏康想反悔都是不可能的。 也是因为收留他二人,悦瑶只好在去乔家之前,先去一趟君竹林,将苻晔的卖身契取来。至于户籍嘛!这点小事,就不必让魏康多事了。 多亏了曲大公子张扬的喜好,要不然,五人同乘一个轿厢,真的能将悦瑶闷死。 好在曲家的马车,轿厢够大,五个人坐在里面,还有空间让小灵儿逗着苻晔玩耍。 昨夜去过君竹林的南宫越,此时赶着马车,自然不必问人指路。驾轻就熟的就将车驶到了君竹林门前。 日头已居正中,君竹林的热闹也已散尽。魏康垂头丧气的于院中踱步沉思。他在细细回想,魏家到底是得罪了谁,方遭此劫难。 要知道,君竹林已经妥善经营了小半年,从未出过差池。却不想,自打悦氏进了都德县之后,魏家先是失了客栈,当晚君竹林又遭毁。 双重打击,对于方才兴旺起来的魏家,绝对属于重创。 更叫他头疼的是,昨夜君竹林遭毁,虽无人有性命之忧,却对君竹林日后的生意,是毁灭性的。 只怕日后君竹林的生意,会一落千丈! 若说这几日来,唯一使他心情大好的,就是悦氏此时来了君竹林。魏康心情一转换,大方释然的快步迎了出去。 箭步上前,很是尊重的深深行了一礼,称了一声悦老板。这是商行之人,对同行的一种尊称。 悦瑶矮身回了礼,说了一些场面上的安慰话。 见着跟在悦瑶身后的楔云与苻晔,魏康心里已经乐得眉眼难合。果然,悦氏终究是个女人。 然而让魏康没有想到的,却是一个模样精制喜人的七八岁女娃,开口就向他讨要苻晔的卖身契。 魏康双手俸上此物时,还不忘记提醒了一句:“还望悦老板大人有大谅,不要再介怀以往那些得罪之处。” 悦瑶点头,笑着直言:“虽有言,小人与女子难难养也,可小妇人也是懂商行规矩的。”这可不是表面上的话! 因为以后她肯定不会为难魏家,至于其他人跑来难为魏家嘛……这自然是后话了! 得了想要的东西,悦瑶也没再多留。让南宫越赶车回县城,去乔家。轿厢里,悦瑶将手里的卖身契,亲手递到了苻晔面前。 胆小的俊俏少年,只是呆呆的看着,不敢伸手去接。 “拿去吧!待到日后回了边临县,我会亲自为你们讨得户籍。”悦瑶说。 一旁的小灵儿喜欢得眉眼弯弯,抢过悦瑶手中的契约,二话不说的,一把塞进了苻晔的怀里。 另一只手还在苻晔那美杜莎般的脑袋上,揉了又揉。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她不甘做他们眼中的蝼蚁 因着去乔家的路上,势必从悦瑶现住的小院方向经过,悦瑶索性让南宫越回了一趟小院。将楔云与苻晔二人,留在了自家院中。 原因有二!一则,此去乔家,免不了会与乔南谈及生意上的事。他们二人即不知根也不知底。随于身侧,多有便。 二则,虽说他们二人看似有意依附悦家,可并没有言明,许是有难言之处。如今他们想要从魏家讨回的卖身契约,已经拿回。或许想要离去,却又碍于小灵儿,不便开口。 此时给足他们二人空间与时间,若是他们有意离去,自是再好不过。也免去了与闺女之间的争执。 于是,将他们送回自家小院后,这匹可怜的马儿,又拖着四个大活人,马不停蹄的赶往乔家新宅。 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近黄昏。 此处宅子是合推了旧房,重新建起来的。也不知乔南是不是有怀旧的癖好,因为除去新旧程度不说,这处宅子,竟与边临县乔家,出奇的相似! 因为有曲家从中安排,乔南今日没去酒坊,而是打一大早的就在家中等着悦瑶。这不,盼了一天的人,好歹是黄昏时分出现了。 “乔叔。” 悦瑶恭敬的矮身行礼,却把乔南吓坏了,跑下台阶连忙将悦瑶扶了起来。虽说论年纪,他承受得起悦瑶这声叔。可就悦乔两家的关系来论,他还得称悦瑶一声东家。 这么许久不见,寒暄自然是免不了的。尤其是听闻悦礼村受袭时,李兰心过逝。乔南心里也着实的难受了好些日子。 此时与悦瑶见了面,自然也该表示下哀悼。虽然北遥有习俗,女眷免于出面见客。可自从悦瑶真心帮过乔家之后,乔南是发自内心的,将悦瑶视为家人。 所以,今日携一家迎候。自是在表示,悦瑶一家于乔家而言,不止是生意场上的伙伴,更胜家人。 随在乔南身侧的,除了有乔将氏,还有二人的独女乔大小姐。 悦瑶与乔夫人母女相互行过礼后,竟同时淡然的含笑点头。 自打悦家上乔家商议合作之事时,将雪就已经被悦瑶征服了。那时乔家败落,乔南重病。她曾自问,若乔南撒手离去,她能否抗起乔家? 也多亏了当时有悦瑶,反倒是给了将雪勇气!前有悦瑶这般,独立睿智之女子。她又为何要放弃自己与家人生的希望? 如今再见,倒是使她感慨良多。 而乔大小姐与悦滋灵、于春女,并不陌生。早在怀容居重新开张宴请之时,三人就已经混得熟络。这不,方见了面,三人就于乔宅中打闹起来。 悦瑶还进了三院,拜见了高寿的乔老太太,并献了礼、问了安。这才回到二院堂屋与乔南说起正事。 乔夫人亲自为他们送了茶水、点心。南宫越于悦瑶身旁,一如以往的安静。可乔夫人依旧没忍住,多看了这个总是跟在悦瑶身旁的男子几眼。 其实之前乔南就从曲家大公子处,听闻悦瑶有意要将悦家学院扩建。那时他就持怀疑态度。 如今悦瑶真的以此来到都德县,并与他当面直言不讳。乔南一如以往的刚烈禀性,直言出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在乔南看来,为商者即是从了商道,便不应该与那些繁复之事,太过掺合。自古谋权者,又有几个是得了善终的。 所以他劝解着悦瑶,与其扩建学院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如踏踏实实的经营悦家的生意。 “我承认,你确有为商者的潜力。可以女子之身入商行,千百年来,仅你一人!如今你能在边陲三郡立足,已经是难能可贵。你可想过,若出了边陲三郡,你就真的是与天下商贾为敌。甚至与北遥皇朝不合。” 乔南此番表述,已经是他极尽可能的委婉之言。因着与乔南已经不是初识,从相互抵触到合作,再到认同。悦瑶对这个禀性如酒般刚烈的汉子,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此番言语之中的隐讳之意,悦瑶自是听得明白。她身为女子,入了商行,出不出边陲三郡,都已经是打了天下商贾的脸。 更何况,皇朝之上全是男子为官。他们又怎会容得下一个女子。正如乔南所言,或许出了边陲三郡,就是万丈深渊。她此行,一步失足,便是万劫不复。 “悦瑶,为了你那一双儿女,还得三思而后行!” “乔叔肺腑之言,思虑甚多。悦瑶在此谢过。然,扩建学院,已是势在必行。其中道理,我也是再三斟酌的。还请乔叔勿要太过介怀。” 悦瑶自然不会说得太过直白,毕竟她的打算,可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至于这份坚持,并不是对物质上的过高奢求,而是她力誓要成为悦滋钰脚下的巨人。 北遥有四民制度,既士、农、工、商。士民指兵甲之民;农民自然是指佣有属于自己田土的农户;工民指工匠之民;商民则指商贾之民。 而那些佃户、窑姐,因其卖身于商贾之下,皆称为“贱籍。”由此排列宗述身份等级的划分。 曾听闻有:“士大夫不杂于工商。”可见为商者,无论你有万贯家财,良田千倾。在那些高位者眼中,依旧不过是最为底层之人。 可悦家若能将学院办大,大到足够影响北遥,足够让民心所向。那么,悦家将不再是被视为商贾。那时,她才能将钰儿托起。 也只有悦家发展到足以影响一方之大,方能与东氏族人一较高下!保家人安危!她不甘心做一只高位者眼中的蝼蚁。 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一双儿女、爱人、亲人,任人随意宰割! 这便是悦瑶的信念!当然,这番话,悦瑶实无法对乔南全盘托出。 见无法挽回悦瑶,乔南沉思良久,忽然开口道:“既然上了悦家这条船,无论风雨再大,乔家,也势必会与你同行。” 乔南并不是看出了悦瑶会有搏胜的把握,而是单纯的因为悦瑶,而选择与其同行。 自古有言,为商者,重利轻别离。偏偏乔南就因为那一股子认死里的拗劲,选择一条道走到黑。 坦然笑开,悦瑶腹诽,自己真是没有选错人。有乔家这样的忠贞伙伴,即使万劫不复,也不枉此生!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合着她这是在玩弄整个商行! 既然乔南做出了自己选择,那么接下来的事,说起来也就更为简单了。 扩建悦家学院的目的,既是为成为民心所向之地。那么悦瑶唯一要解决的事,便是学子学成之后的出路问题。 这些日子,悦瑶一次次反复思量过。独善其身终不过眼前半尺之地,想要让学院有足够的影响力,就要将悦家手中所有,传扬出去。 所以,悦瑶直言:“我打算将学院品酒一席,转为酿酒术。乔叔以为可行否?” 对于乔南来说,不论悦家有没有养殖场,单就酒坊酿酒一桩,就足够让悦家富贾一方。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悦瑶会将自家独有的酿酒术拿出来,与天下共享。 见着乔南瞪着一双大眼,连眨都不眨一下。悦瑶笑着将学院的未来描述一番。 “学院扩大,收入的学子,自然会越来越多。无论悦家乔家曲家如何快速壮大,定然是不可能收纳下,一批又一批的众多学子。那么,若是学子学成,无活计可做,又有谁还会再入学院呢?” 见乔南似已明白的点头,悦瑶才又道:“若是这般,悦家学院,自然无法与教坊抗衡。败下阵来,不过时日长短罢了。那时,胜者为王败者寇,生死便掌于他人之手。我们三家自然危矣。” “想要走出这盘死局,酿酒便是出路之一!”紧接着,悦瑶将投入与收益,做出了明确的说明。 说来也是及为简单的。那就是学成的学子,将由学院选拔,拨送至签属雇用契约之地,而雇用者,则要支付学院一笔可观的银两。 至此,学院才能步入正轨,运营起来。 悦瑶这短短所言几句,在乔南脑中,却是以一盘诡异的棋局展开。他此生经营酒坊几十年,从没有想过,能以这种方式经营。 不得不说,自己确实无法比之悦瑶。于此同时,他也是真的诚服于悦家!若说悦家曾帮乔家度过难关,他因此而与悦瑶同船。 那是他做为人,怀有报恩之心!可当下的交谈,乔南是于同为商人这一层面,承认了悦瑶的目光与睿智。 红着脸,乔南当着悦瑶的面,坦言要收回方才自己所言。就自己那点如三岁小儿般的认知,如何能在悦瑶面前说教。 而一旁的南宫越,此刻还在细细品味着,悦瑶方才所言。 “酿酒术为其一,那不知是否还有其它突破口?”乔南好奇问了一句。 悦瑶坦诚点头:“自然是有了。我也曾与曲家大公子详谈过。其实三者,皆为并道齐驱。” 简单来说,悦瑶只是将原本品酒和记账,做了升级处理。品酒升为酿酒,记账升为管理运营。 至于厨子,她已经利用凤家试图打开市场!若她没有这番打算,当初于节度使府时,也不会在众人面前,让那厨子露那么一手了。 相信等到她将学院的事办妥后,回到边临县时,凤家已经为悦家学院趟出一条宽敞的全新之路了! 听完悦瑶所言,乔南更是满脸敬佩的竖起了拇指。“高!实再是高!” 至于悦瑶,自然也就只是笑笑罢了。她可是比别人多活了一世的,总不能不带脑子重活一回吧! 当日,乔南于家中置了家宴,与悦瑶一家,相聚甚欢。做通了乔南的思想工作,悦瑶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入夜时,悦瑶一行人,才离开乔宅。临行前,悦瑶将扩建果园与酒坊之事,告知乔南。而那一根筋的乔南,忽然就迷糊了。 不是说,要教授悦家独有的酿酒术吗?乔南坦言发问:“如今再扩建果园与酒坊,只怕船大难调头。” 他的意思很依旧是从为商之道出发,既然要传授酿酒术,那么就没有必要扩建果园与酒坊了吧!毕竟日后学院的学子懂得酿酒之术后,定然会兴起众多的酒坊。 悦瑶的酿酒生意,自然会大不如前。到时候,还得花那些个银子,养着众多伙计。还不如别浪费这笔银子。 “乔叔,做酿酒的多了,是不是得采买花果啊?再说酒水又不是只有酿酒,您家祖传这么些年的烤酒,不能在您手里失传了吧!”悦瑶笑着打趣到。 半晌,乔南才回过神来,神情恍惚的张嘴:“你是说,日后这些酒坊,会用于烧制乔家的烤酒?” “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做?”说罢,与将雪道了别,这才领着两个闺女上了马车。 乔宅门外的楞楞看着马车远行的乔南,忽然觉着这妇人,怕不是普通凡人!合着,她这是在玩弄整个商行啊! 若是他明白何为套路,只怕此刻会觉着,自己走过最长的路,便是悦瑶的套路! 夜风吹过,乔南打了个激灵,酒意也随之全消。这些日子里,日夜困扰他的烦恼,此刻也随着悦瑶的离去,烟消云散。 此生,他能这样奇女子为伍,定是乔家祖上几世修来的福气! 回到小院门前的悦瑶,已经在心里对于忽然消失不见的苻晔,打了无数次草稿。可是当他们进到院中,见着厢房门前打着瞌睡的楔云与苻晔时,悦瑶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这二人,莫不是真如南宫越说言,借魏家为由,怀揣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吧! 碍于小灵儿在场,她也不便多言。只能强装笑颜,与二人道:“不必等我们回来的。困了,早些回屋休息。” 一众人里,就属悦滋灵最为高兴。方才从乔家回来的路上,她还困得不行,打起盹来。此刻见着苻晔,整个人也不知怎的,就精神来起来。 小家伙一上去,不顾楔云的惊讶目光,强拽过苻晔的手,就往屋里走。这可把悦瑶和南宫越吓得不轻。莫不是那小丫头想要宠物想得入了魔,打算要抱着苻晔入睡吧? 就连于春女,都看不下去,随即追了进去。 任谁也没想到,悦滋灵将苻晔,拽到椅前,甜甜的说了句:“我帮你解了,睡着舒服些。明儿我再为你编个别的发饰。” 悦瑶和南宫越这才长舒了口气。暗自拍着胸脯,只道:“还好!还好!” ------------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事出反常秘有妖 这一夜,有人带着笑意入眠;有人摸着脑门睡意全无;也有人正为爱兼程,日夜奔波;更有人带着恐惧,不敢直视黑夜。 能做梦都在笑的,自然是悦滋灵。想当初,她第一眼见着毛茸的时候,就好想有一只。终于,如今自己也有了这么一‘只’! 而不停揉头抚额,无法入睡的,除了乔南还能有谁?扩建果园此事之大,将影响乔悦曲三家日后的发展,他不能有丝毫懈怠。 于是不顾夜色,挑灯桌前,将觉得适合的地方,皆记于纸上。于是这么一写,便忘了时辰。 为爱兼程不分日夜奔走的,当然是曲大公子。自从悦瑶承诺,待到事成之日,他便能将倾心许久的女子,娶回家去。这世间,只怕是再没有比此事更叫他欢喜的了。 然而夜色里,不熄烛火、甚至不敢直视窗外黑夜的。除了魏康,又还有何人?昨夜的恐怖场景,只要他一闭眼,就会浮现在他眼前。 那满地的长虫,从他的脚踝蜿蜒而上,冰冷的触感,如九泉之下的亡魂之手,一次次抚摸他的脖颈。腥红的信子,几乎可以舔食到他的鼻尖。 这与死亡几乎一纸之隔的恐惧,就连得了讨回悦氏的欢喜,也不能将其抹去。 可魏康一想到悦氏,他的心反倒透着凉意!明明悦氏已经承诺不会再为难魏家,为何他却高兴不起来呢? 于是这一想,天已见微光,可他依旧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次日一早,魏家喜来客客栈摘下了牌匾,竟一石击起千层浪。于是魏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尤其是平日里受了魏家气的,此时如过年般畅快。更胜者,相邀小聚,或品酒、或听曲,免得了畅言一番。 下指魏家定是得罪了边临县悦氏,才落得如此下场。 也有好事者,将魏家君竹林被搅与喜来客摘牌,诡异的联系到了一起。 众人十有八心,觉着魏家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以至于,在无形且摧毁力巨大的舆论之力的驱使下,魏家的驭莲湖都受到了波及。以至于这一日,驭莲湖没有一位顾客上门。 同样受到波及的,还有因着悦瑶,那日没有选成衣裳的魏凌馨。 这不,因着那日遇着悦氏,搅了心情的魏凌馨,无奈之下被买了一件衣裳。在家歇息一日后,魏凌馨收拾好心态,再次去了显裳阁。 让她没想到的是,自打她进了显裳阁,总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于是好心情就这么没了。 离开前,魏凌馨让小丫鬟去通知掌柜的,叫显裳阁的人,去魏宅里量体制衣。若换了以往,这掌柜的即刻就会叫人随着一起去魏宅做事。 可今儿,这掌柜的推三阻四,一会儿说店里忙,人手均不过来。一会儿又说,店里过几日会有新样式,希望过几日再带着新样式的成衣去魏宅。 原本好心情被毁,魏凌馨就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在一旁听着掌柜的敷衍她,心下就更是气不过了。 平日里,她出门在外,从不与这些伙计掌柜说话,觉着与他们这样的人,哪怕是给个眼神,都让她有失魏家大小姐的身份。 这时,她实再是忍无可忍的呵斥道:“这显裳阁,莫不是不想在都德县做下去了?” 换作以前,这掌柜免不得上来赔不是,说些好话。可今日,竟只是强调方才的借口。 “哟!魏大小姐,好大的口气呢!都德县是你魏家说了算的?”说话的,正是那日看着魏凌馨,被悦瑶打了脸的两名女子。 二人相视一笑,其中一人道:“别说笑了!就魏家?哪个不说魏家得罪了悦氏,都快在都德县呆不下去了。” “就是!魏大小姐难道听不出掌柜的意思?”另一人问。 “什么意思?”随在魏凌馨身旁的小丫鬟,出声将话接了过去后,方才感受到自家主子眼里的怒意,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做声了。 那两名女子掩唇而笑,齐声道:“魏家倒了霉,都德县谁人不知?掌柜的当然是怕自家显裳阁也惹上祸事啊!” 说完,二人嘲讽的笑出声来。 魏凌馨被气得面红耳赤,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拂袖而去。然而,出了显裳阁的门,转身就甩了身后小丫鬟一记耳光。 力道之重,使得小丫鬟嘴角流出一抹腥红。那小丫鬟自然知道,这是主子受了气,往她身上撒。然而,她也只能受着。 虽心有怨气,也只能认命的低着头,随马车离开了显裳阁。 今日,魏家客栈摘牌后,刻有‘学院’二字的全新牌匾,挂了上去。偌大的悦字旗就在牌匾旁,迎风起舞。 而受了悦瑶之用的曲怀宁,更是敲锣打鼓的领着木匠们进去,按着图纸大肆改动起来。 因着是客栈改学院,需要改动的地方很少。木匠们打得最多的,就是床了。因着客房里,是里外两屋,那就得再多置上一张床。其次就是授课厅的改造。 在曲怀宁的监工之下,木匠们日夜不歇,终在三日之后,将之建成。于是收入学子的公告,随着学院的竣工,张布在了新学院的大门前。 与当初在边临县不同是,今日悦家学院的门前,是县衙衙役们,在这维持次序。 然而让悦瑶等人没有想到的是,前来投递入学的人,并不多!这一怪异现象,在当晚就被曲怀宁告知了悦瑶。 悦瑶也是一时想不明白。虽说汉林郡百姓的日子,是比落辉郡好些。可悦家学院的吸引力,是在那摆着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沉思片刻,悦瑶便觉着,定是背地里,已经有人开始针对悦家学院,做了什么。 “明天一早,你去县衙,请刘大人出手,让衙役随你的人一起,将都德县境内的村庄都走一遍。谁在背地里作妖,必将一目了然。” “夫人是觉着,有人故意封锁消息?”曲怀宁不解发问。 一旁坐着听了好一会儿的于春女,笑着摇头,于纸上写道:封路,比封消息更为容易。 几个字看向曲怀宁瞪大了眼,目光于悦瑶和于春女之间来回打量…… 一整日,他都在思索这个事情,为何连于春女都想得到的,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愁吃喝,还有妞 这一晚,可以说是曲怀宁自出生以来,最为省视自己的一晚。这一晚,也使他在自己百无聊赖的人生中,发现为商者乐趣的一晚。 从小到大,曲怀宁是在足够富足的环境里成长的。虽然耳濡目染入了商行,可在他的认知里,商行就是一片汪洋。 而他们这些商贾,不过是其中随波逐流的船只罢了。大浪来时各自自保,看多了人情冷暖,看透了为利事图。 所以自成年之后,曲怀宁并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反倒是觉得人生如此的百无聊赖。 然而悦瑶却能从表相之下,嗅到阴谋的味道,并且予以反击。曲怀宁忽然发现,商行竟也颇有玩趣。 次日一早,曲怀宁就开始按照悦瑶交待的,逐一行使。 正如悦瑶所言,刘行涣听闻之后,主动将事情揽了过去。并且当日就将衙役们分成四队,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把人派了出去。 同行之中,自然少不了曲怀宁安排的伙计。 而曲怀宁本人,留守在县城之中,每日还是在学院门前,按例录取前来入学的学子们。 新学院与旧学院,从录取条件上,就有很大的差异。 当初边临县悦家学院,只收女子。如今新学院却不仅收女子,还收男子!且不论年纪大小,除中年以上不得,其余无任何限制条件。 于是这一日,竟有十几名状似乞丐,却一身痞气的男人,在悦家学院前排起了长队。就听录写资料的师傅,问任何问题,一身痞气的乞丐,皆是以随便作答。 那模样,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他们是上门找茬的! 这不,因着地处繁华,过往人又多,很快就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指指点点,是免不了的。满怀期待的想看出好戏的人,更是不少。 有人说,自打悦氏出现在都德县后,这县城是一日比一日热闹,各种饭后的谈资,层出不穷、意料之外。 曲怀宁看不下去了,上前就道:“你可知,我只须告知这里的衙役一声,你便要进大牢中蹲上几日?” 那痞子嘲讽的哼哼两声。“怎么?你们自己说的,不论男女、不论年纪、不论身份地位!难不成,你都是你们放的屁?” “就是!我实话告诉你,哥几个就是冲着你们每月,那一吊铜板子来的!” 一阵起哄,十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一齐笑了起来。 “别说!不愁吃、不愁住。每月还能领到一吊铜板,跟天上掉馅饼,有啥区别?这么好的地方,我进去可不想走喽!” “岂止是不愁吃、不愁住,前几日,我新眼看见,有好些小女娃被收了进去。咱们哥几个进去,可有得玩啊!” “美哉!美哉!” 那一众人满眼无耻的笑着,打量着周遭的妇人、女子,甚至女娃都被他们得躲到远处。 于是,原本在他们身后排着的队,随即散了开,只留下这十几人,还在那排着。 曲怀宁差人,将在学院中休息的几名衙役,请了出来。将事情缘由这么一说,衙役们随即向那些人看了几眼。 为首之人与之对视,竟先开口道:“大人,小民可没有违法乱纪,我们都是按着他们要求来的。”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衙役并没有上前拘人,而是对曲怀宁说:“曲公子,他们也没闹事,我们也没理由将他们拘走。若是您觉着他们达不到你们录取的要求,可以告知他们。相信这些乞丐,不过是想来讨些便宜。” 曲怀宁不过是个大户公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偏偏衙役们又不顶力相助。他又如如何,只能应下后,将这几位衙役大爷请进学院,接着品茶打盹儿。 正筹措不举时,打着曲家旗的马车,于叫嚷声中停在了曲怀宁的不远处。 当时,曲怀宁还以为是悦瑶来了,急步上前,打帘起来,却见着于春女与悦滋灵,还有两名面生的少年。 “你们怎么来了?”曲怀宁顺手将于春女抚了下来。 于春女笑笑,悦滋灵回了句:“我在家无聊了,和大姐来逛待。” 问到悦瑶时,悦滋灵只说,她娘一大早就出门跑果园的事儿去了。曲怀宁又多看了车里的两位少年几眼,悦滋灵倒是懂事,大方的将楔云与苻晔介绍了一番。 楔云一如以往的爽朗,苻晔也一如以往的胆小。只是如今,苻晔多了一个可以躲的地方!那就是悦滋灵的身后。 可是一个足足比悦滋灵高出一半的少年,胆小的缩着身子,躲在悦滋灵身后。那画面说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偏偏就是那两人不自知。 悦滋灵下了马车,就见着学院门前,围得人山人海,不解道:“出什么事儿了?” “无事,你们是要去逛街?还是到学院里转转?”他总不能和几个孩子说,有人上门寻事吧!只好将话题引去别处。 方从马车后方走上前来,悦滋灵忽然停下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队列之中,如柳叶般娇俏的眉梢,却是越挑越高。 “楔云,照看好苻晔。”悦滋灵说着,就将苻晔的手,交到了楔云手中。自个儿提着裙摆,往学院门口小跑过去。 曲怀宁心头一紧,急忙就跟着追了过去。 方到悦滋灵身后,就见她往一个笑起来,连门牙都没有痞子面前凑道:“你?还记得我吗?” 那痞子眼珠子一瞪,跟见了鬼似的,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 悦滋灵看着他指着自己的手,脸上的笑更甜了。 自古有云:色胆包天。 这不,还真有看着悦滋灵两眼发直的人,站出来,挡在了那缺牙的痞子身前。 这时,原本排着队的都围了过来,硬是将悦滋灵围在了中间。于是,那个被打掉了牙齿的痞子,看着仗势,立即回了神。眼也不慌了,话也不结巴了。 “大牙哥!一定要给兄弟我报仇啊!” 被叫大牙哥的中年男人,满脸的胡茬子不说,还有颗向外凸出的大牙。“你这伤,是她弄的?” 缺门牙还没开口,悦滋灵摩拳擦掌道:“既然你还记得我,那应该没有忘记我说过的话吧?” 也不知那缺门牙是不是想到了那日痛,身子一阵的颤粟。 而大牙却是在打量着身着布衣的小女娃,心下思量,是卖给教坊呢?还是自己养着,等到玩够了,再卖进窑子里。 ------------ 第二百五十章 记住下回别再让我看到你喔! 曲怀宁一把将悦瑶灵护到身后,怒视着将他们围了一圈的痞子。随后给不远处的学院伙计递去了眼色。 那人自然懂,转身就跑进了学院里。这一幕,悦滋灵也是看见了的。小手力道十足,硬是将曲怀宁推出好几步去。“别坏了我的好事。” 好事?就在众人疑惑时,悦滋灵已经向缺门牙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 打架这种事,对于混迹在街头巷尾的痞子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可他们方才摆出架势,缺门牙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原本手里杵着的拐杖,也落到了悦滋灵手中。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缺牙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只是吐出来的鲜血里,多出了两颗牙齿。 “我、我的牙!”缺门牙反应过来,哀嚎的哭喊起来。 那些围着他们的痞子,被哀嚎声惊响。向悦滋灵扑来,只不过,没有一个能碰到悦滋灵的。 而但凡悦滋灵从他们身旁而过,那人必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大牙哥看到这一幕,被吓坏了。 蹲下身去,问倒在地上的兄弟:“怎么了?伤哪了?” 受了伤的眼里满是泪水,两手捂在自己命根子处,生生将自己下唇咬出了血。却没能说出话来。这动作,但凡是个男人看了,都知道伤得有多重。 当下,他就有些腿软了。可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他若是跑了,日后也别在都德县混了。 正想咬牙硬拼一番时,放眼看去,除了他自己,其余的兄弟都已经躺在地上了。 周围出奇的安静,安静得能让大牙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目光中,那小小身影,正一步步,向他这边走来。 “你、你、你想干嘛?别、别过来!” 大牙的大吼,引得围观从人哄笑起来。 悦滋灵歪着脑袋,忽然问道:“你是想留着你那颗牙呢?还是想留……”悦滋灵的目光向下,大牙随即低头,猛的用手,挡在了身为男人最重要的地方。 “喔?看来你已经决定放弃你的牙齿了。” 听言,大牙开始努力用上嘴唇,去遮挡那个极为凸出的大牙。可惜他那颗牙齿是真的太大了,任他如何努力,都没能将牙齿包住。 这滑稽的模样,让周围的人,跟看戏似的,昴头哈哈大笑起来。 别说,就连不远处,躲在楔云身后的苻晔,都笑着探出头来。 笑声中,一颗一寸来长的黄色牙齿,于空中划出一道幅度,带着丝丝血肉,滚落在地。 大牙哥疼得在地上左右来回的打滚,而两只手,依旧死死的护着男人最重要的位置。死活不敢松开。 悦滋灵将手里的拐杖一丢,拍着微微有些皱起的裙角。往缺牙所躺的地方走去。 缺牙恐惧得甚至来不急吐出嘴里的血水,扯着嗓子,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喊道:“衙役老爷,救、命、啊!” 说来也巧,几个衙役此时正好出了学院大门,那缺牙手脚并用的向衙役那边爬去。只不过嘛…… 悦滋灵笑嘻嘻的抬脚,踢在缺门牙那条好的腿上。吐着舌头道:“我说过,再见你,要断你这条腿喔。” 那语气,就如同孩子们见面,提着之前曾说过的玩笑似的。只不过,随着一声哀嚎,缺门牙的腿,是真的双断了。 此刻任由他两只手在地上死命的扒拉着,身体没有往前挪动分毫。 “住手!这是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伤人!”有衙役上前。 回过神来的曲怀宁,将过来的衙役拦了下来。把之前这里发生的,说了一便。然而,那衙役却指着一地哀嚎打滚的痞子,道:“光天化日伤及无辜,定要拿了你去县衙问罪!” “问罪?”悦滋灵理着自己的袖口,走了过来。 一忍再忍的曲怀宁,终是怒了。这几日,他就觉得这几名衙役很是反常!此刻想来,莫不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曲怀宁怒不可遏的指着那衙役发问道:“这些歹徒你们不管,这会儿子反倒想抓起人来!好!本公子同你去县衙,倒要问问刘大人,这事该如何处置!” 话音落下,悦滋灵一把将曲怀宁拉住,对那衙役说:“何必麻烦,问罪嘛!这也行啊!” 曲怀宁是真被吓到了,以为这小祖宗,要对衙役动手。正欲劝解,却见她回到断了双腿的缺牙身旁,抬腿冲他断腿上一踢。 问道:“你来说说,这腿如何断的?” 缺门牙哀嚎声直冲天际,随即向那衙役喊道:“大人,是我伤的人!你抓我吧!求你把我抓走!” 旁边围着的听了去,笑得更起劲了。几名衙役,却是一脸难色。为首的上前几步,不解道:“你是把我们当瞎子吗?” 于是缺门牙急了,嘴里不停重复着,求衙役把他抓走。去哪都没关系,只要离开这里就行。 随着衙役一句:“我看你是疯了!”后,不再理会缺门牙。转而向趴在地上颤抖不止的大牙哥走去。 悦滋灵环手于胸前,饶有性致的看着嘀咕来嘀咕去的二人。若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她这个八岁的娃都不相信! 然而,让众人反应不急的是,为首的衙役站起身来。差着其他衙役上来拘人,拘的自然不是悦滋灵,而是地上哀嚎一片的男人们。 “记住了,下回可别再被我撞见喔!”悦滋灵冲缺门牙笑得无比甜美的补充道:“不然,我还得打断你的腿喔!” 于是等到这些人被衙役清理走后,学院门前,再次恢复了平静。围观的虽对悦滋灵指指点点个没完,终还是散了场,各自离去。 然而,因着这么一闹,学院门前也无人问津了。 曲怀宁索性陪着悦滋灵四人逛起街来。悦滋灵牵着胆小的苻晔,跟牛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左瞧瞧右看看,这也好奇,那也稀罕。 其实这也是楔云和苻晔,第一次逛街。因着他们被带进北遥时,直接就被魏家送去了君竹林。而在里面看似自由的生,他们却连出门的权利都没有的。 就连皓月和紫堰,那次被送去悦瑶所住的小院,都是他们第一次出君竹林的大门。 此刻苻晔又在悦滋灵的感染下,也随着欢快起来。任由悦滋灵牵着他,这看看,那摸摸的。 但凡是苻晔好奇喜欢的,悦滋灵都很是慷慨,二话不说,就会买下来给苻晔。 而跟在他们身后曲怀宁,目光不时的看向身侧的女子,往日嘴角少有的幅度,竟不知不觉的越扬越高。 ------------ 第二百五十一章 他们都是我的个人物品! 陪着逛了半日街的曲怀宁,心情极好。虽然半日都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可是她多看几眼的小玩意们,曲怀宁都差人回转过去,将之买了过来。 看着一桌子的小东西,曲怀宁是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时不时的还捉摸着打开闻闻。而随待曲家二公子的小厮,惊得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他侍候自家公子十年了,这十年里笑过的次数,绝对比不过这半日的。“公子?您这是?” 小厮有些胆怯,莫不是自家公子,啥时候好了男风?这要是让老太爷、老爷知晓了去,还不得把他的皮的扒了? 可他又不敢多嘴。只能祈祷上天,别和自己开这么大的玩笑。 “多语,你说这里面,哪件是悦家大小姐最喜爱的?”曲怀宁将一盒胭脂放下。 “悦家大小姐?八岁的孩子,定然喜欢小面人吧!”小厮心里的巨石,可算是落了地。还好、还好!自家公子正常着呢! 曲怀宁却是脸色一变,笑意不见。“谁说小灵儿了!” “啊?”这悦家夫人不就生了一双儿女吗?片刻后,小厮一拍脑门,方才想起了悦家夫人收进门的养女,于春女。 不过,在他看来,那个农女虽挂着悦家的名号,并不是真正的悦家大小姐。再说,虽然模样好看,可她是个哑巴啊!配不上他家公子。 “喔喔!公子说的是于小姐吧!”小厮指着曲怀宁方才放下的胭脂道:“今儿于小姐拿了它三回,很是不舍的样子。” 这回他倒是戳中了自家公子的软肋,曲怀宁附和点头,将那胭脂递给小厮:“去,你把它,送过去。” 小厮应了声,双手捧着,正要离开。却被曲怀宁叫了回来:“等等。”说着,目光在桌上扫了又扫,又挑了一样,递给小厮。“这个,她看了良久,应该也喜欢。把这个也送去。” 然而接了东西的小厮,脚还没出门,又被叫了回去。于是手里就又多出一样! 可是这主仆二人,就跟陷入了无限循环模式……终于,两手都环抱不住东西的小厮,苦着一张脸开口道:“公子,不如我将那些都送去吧!” 曲怀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半桌子的小玩竟,塞到了多语的怀里。墨迹半晌,曲怀宁挥手,示意小厮离开。 这似如中邪的无限循环模式,方才终止。 其实,买了一堆东西的,又何止曲怀宁一人。此刻悦瑶所住的小院内,不时的传出悦滋灵的惊呼声。 悦瑶话说到一半,就又被小灵儿那夸张的尖叫声打断了。看向东厢的方向,悦瑶实再是忍不住的问于春女:“今儿你们出去都干啥了?” 一旁淡坐不语的南宫越,都好奇的抬了下眼。 于春女掩唇而笑,拿了张白纸过来,写道:灵儿给苻晔买了好些东西。 不用于春女多说,悦瑶已经猜到自家闺女都买了些啥。太阳穴直跳之时,悦滋灵牵着苻晔跑了出来。 “娘!大姐!他好看吗?” 然而,只一眼,悦瑶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不止。吓得南宫越又是抚背,又是递茶。看了一眼那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苻晔,摇头长叹,却不敢过多言语。 于春女其实也好不到哪里。手里的笔也是啪嗒一声,落到了纸上,墨迹染黑了半张纸。 这些天,悦瑶是忍了又忍,克制了又克制。每天看着那小可怜,被自家闺女变着方的折腾,悦瑶内心真是说不出的愧疚。 人好好一个俊逸出尘的少年,可以说是自打住在了这儿,就没有一日,能像个人样! 今儿可好,瞧瞧那一头的粉色丝带蝴蝶结,包租婆都不敢这么打扮好吗! 一个起身,悦瑶上前蹲在了悦滋灵面前,怒力心平气和的开口道:“灵儿,你觉着苻晔好看吗?他是个人,不是宠物!你这样,会伤害到苻晔的自尊心的!” 然而打脸不要来得太快,几乎没有开过口的苻晔,忽然用非常非常细微的声音说:“还、还行吧。” 这不,自家闺女就是那种,给她三分颜色,她绝对能给你开个染房的人。 悦滋灵方才还阴沉的脸,一瞬间就化天乌云见暖阳。笑得那叫一个美!笑就笑罢,还一把将苻晔拉到嘴边,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这回生气的可不止悦瑶,一直没有吭过气的南宫越,闪身上前,就把悦滋灵和苻晔分开了。 本就高大的南宫越,此刻一手提着一个,跟提着小鸡仔似的。悦滋灵也就罢了,反正平日里也没少和南宫越动手。 可胆小的苻晔不一样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迷着水雾,就有泪滑落下来。委屈的哟!任谁看了都心都化成水了。 也不知道悦滋灵怎么从南宫越手中逃开的,这小东西怒吼着南宫越的名讳,强势的将苻晔夺了回来。 躲在悦滋灵身后的苻晔,此时直接哭出了声。悦滋灵也顾不上南宫越,转身安慰起来。就连房里的楔云,也跑了出来,安抚起哭声不止的苻晔。 这样混乱的场景嘛,自打楔云和苻晔住下的这四日,就已经出现了三次!悦瑶也已经习惯了。 不过今日,悦瑶是打算好好与自家闺女说道说道。男女有别是一回事!尊重他人又是另一回事! “灵儿,苻晔不是你的个人物品。他是活生生的人!何况你们合得来,那就算是朋友了!你得尊重他!” 悦瑶话还没说完,悦滋灵就冲回了堂屋。这一反常,倒是让悦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毕竟以往就算她说教的时候,小灵儿也从没有表现出委屈啊! 然而,这纯属是悦瑶多虑了! 悦滋灵方进去,即刻就又回来了。手里举着一张纸举向悦瑶这边,忿忿不平的说:“他就是我的!喏!他把卖身契都给我了!” 悦瑶不敢相信的接进手里,这一看,可不得了。卖身契是真的!然而何止是苻晔的,就连楔云的卖身契约,都在其中。 看到自家娘亲一脸惊讶的表情,悦滋灵冷哼道:“都是他们自己给我的!所以娘亲,他们真的是我的个人物品!”小手指着苻晔与楔云,不服输的撅起了嘴。 ------------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大门不走,爬墙是什么意思? 想要苻晔说明白这事是不太可能了,悦瑶只能看向楔云。 她想不明白,当初这两人拼尽了力气,想要拿回来的东西。为何转手又给了小灵儿。难不成真中了南宫越说的,另有企图? 楔云却很坦然上前拱手行礼,只道自己唐突了。转尔说起了一个故事。 故事中的主角是个小男孩,因家中变故,小男孩家人被贬流放。一家数十口的人到了流放之地,做着最苦的差事,领着最少的口粮。 可因着小男孩在家排行最小,家人们都护着他,做事替他多做一分,口粮也省着让他多吃上一口。 然而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小男孩的家人们,死的死、亡的亡。甚至有不堪重负的,寻了短见。 到最后只剩下小男孩了。因着模样出众,他便被差役私卖了出来。于是他随着买他的人,进了北遥境内。 小男孩以为这世上的人,只怕是没有比自己更惨的了。可笑苍天不为人时。小男孩遇见了另一个小男孩。 相比自己,遇到的这个小男孩,仅仅一个惨字,不足以形容他的人生。与他比,自己反倒幸运得多,一路有家人相伴,虽然不得善终,却从始至终抱在一起。 这份危难中的温暖与惦念,给了小男孩活下去的希望。因为他承诺过母亲,无论如何,也要尽力活下去的。 “我,只是在尽自己最大的怒力,想像个人一样的活下去。” 从楔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仿佛这个故事,仅仅是个故事罢了。然而悦瑶却是长长叹了口气。 这世上,谁又能说得清楚,命运是个什么东西?她似乎可以理解,楔云为何会将卖身契给了小灵儿。因为他只是想像个人样的活下去。 比起在魏家的君竹林被迫做男妓,悦家不失为一个上好的护身之所。然而,想要留在悦家,他们能拿出最有诚意的,自然也只有这一纸契约了。 悦瑶蹲在悦滋灵面前,将契约书放到悦滋灵手中。沉沉的道了句:“既然他们把自己的最宝贵的东西,交到你的手中。你就更应该把他们当做人!他们的体面,也是你的体面。” 她不知道一个八岁的小女娃,能从自己的话中读懂多少。可她身为母亲,有些话,还是得说。 看着悦滋灵眼中的懵懂,悦瑶又道:“如果你只是想一只宠物,娘亲会让哥哥把毛茸让给你。这两纸契约书,你就必须还给他们。如果你真的想要将他们留下,那就做给娘看看。” 反正,没有人知道悦滋灵听懂多少,听进去多少。倒是自打这日之后,悦滋灵虽然还是喜好折腾苻晔,可至少苻晔的一头青丝,不再被扎得乱七八糟了。 这边,刚把小灵儿的说明白。就有人来给春女送东西,看着那一只只精制的小匣子,悦瑶只觉得脑瓜子疼!或许这就是家有女儿的难处吧! 约摸一周的时日,悦家的果园选地已经定了下来。过户地契的时候,刘行涣还亲自到场确认了一下。 看着悦瑶一出手就买下一个村子的三座慌山,刘行涣忍不住心里的喜悦。悦氏有地在此,说明都德县将会成为下一个边临县城! 为此刘行涣大开方便之门,以悦礼村的例,发了张及具鼓动性的布告,鼓动别处的贫苦百姓,迁徙新居。以便于在悦家讨个活计。 然而城门上的布告贴出去之后,并没有人到县衙登记。反倒使得刘行涣感觉颇为丢脸。 说来也巧,之前为学院到各村落发送布告的人,也陆续回转。被刘行唤问话时,衙役间自然是有一说一。 只说布告不仅贴到了,他们还亲自交了一份到各村落的理政,或是村长手中。并且还以口头形势,再次传达。 总之,意思就是他们走到了,且做得很仔细。 然而,曲怀宁派出去的小厮回禀来的,却又另有隐情。因着曲怀仁不在家,曲怀宁只得再次来到悦瑶的住处,与之商议。 “小厮皆道,此事明面上看,并无不妥。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唯一点,他们都觉着各处的村长或是理政,似乎有难言之隐!” 曲怀宁又说:“他们都曾私底下又去问过,却没有问出什么不妥来。” 此刻悦瑶只觉得自己如处迷雾之中,似乎看到什么,却又说不清楚。以至于吃饭的时候,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 一旁的小灵儿,给苻晔剥了个鸡蛋后,忽然开口道:“娘亲,你不觉得这县衙,似乎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吗?” 悦瑶看过去,又听她道:“那日,那些到学院生事的痞子,若说那几个衙役与他们没有勾结,我都不信!” 这倒是点醒了悦瑶。晚间孩子们都睡了,悦瑶去寻南宫越,敲了良久的门,屋里都无人应声。 推门而入,果然里面没人。悦瑶却是苦笑摇头,止不住的好奇起,南宫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说自己就那么藏不住事?轻而易举的就被他看穿了心思?转念又摇头否决了。 燃灯等人,悦瑶等着等着,不知何时趴在桌上,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天光微亮时,房门推开,南宫越含笑上前,将趴在床上睡得流哈喇子的小女人,抱到了床上,盖了被,灭了灯。 打自家闺女来了以后,他便少了许多与她亲近的机会。眼前不失是个大好时机,可看着小女人的睡颜,他似乎又不忍打扰。 只好克制着自己,将人搂进怀里,闭目睡去。只是这睡觉就睡觉,为何一只小手,总往他怀里摸…… 看着自己胸前那只作怪的小手,再看看小女人紧闭的眼眸。南宫越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在戏弄自己。 可这似有似无的呼噜声,说明她睡得很沉。于是,这一晚,绝对是南宫越睡得最为折磨的一晚。 以至于早间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长时间处在一种,迷迷糊糊、似梦非梦的状态。而那个始作俑者,居然还能头头是道的数落着,是他半夜出去摸鸡。 打了个哈欠,南宫越斜眼瞟了一下院门,本该来报信的,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出现? 心里腹诽之时,南宫越就瞅到自家院墙之上,露了个脑袋出来。 “好好的大门不走,爬墙是什么意思?”悦瑶说着,就过去开门。 门外的曲二公子,抓耳挠腮的红着一张脸。随待的小厮,摔在地上,摸着屁股直喊疼。 ------------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为魏家这块肥肉打得头破血流 一个震惊整个汉林郡的消息,从曲怀宁口中道出。 这事,还得从今儿一早,大雾淡去时说起。当时,他们看到城门外屹立的罚柱上,密密麻麻的吊着好些东西。 罚柱这样的东西,很是常见。如响马、盗匪之类,但凡十恶不赦之徒,大多会被处以罚柱环首之刑。 也就是活活吊死在上面。并且还会在那曝尸多日。以警世人。 而自打多年前响马销声匿迹之后,环首之刑几乎没有用过。所以,当时看到的兵士,只觉得要么是自己看花了眼,要么上面吊着的,定是昨晚风太大,吹上的去什么东西。 然而大雾散尽,他们所有人都被震惊了。无人敢动,便去县衙禀报。刘行涣亲临,命人将上面吊着的尸体,都放了下来。 这一看,可将在场的人都吓坏了。尸体中多具,都是城门旁张贴的悬赏令之人。因则已是尸体,且吊了多少,尸体稍有走样。 可对应尸体上的特征,绝对不会有错!细数之下,尽有十余人之多!皆都是近年来,犯了人命案子,不得踪迹的。 这下可好,那些悬了多年的案卷,总算是可以做个了结了。 围观者们,议论声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好坏参半吧!也有人想趁机发财,称都德县不宁,定是一方妖魔作乱。要请大师来做法之类的。 这话,旁人听了去,不免嘲笑一番。只言,若这妖魔一出手,就将这些恶徒清扫干净,那也定是个有着菩萨心肠的好妖魔。 当然了,这样惊天的消息,也自然传到了魏家宅子里。魏老太爷一早就叫了魏康过来问话。 “你当真与那悦氏合解了?”自打这个悦氏进了都德县,魏家就接连出事。如今更有奇事发生,以他之年混迹商行的经验来看,此事定与悦氏脱不了关系。 至于为何,魏老太爷,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魏康连连应声,这可不是他自以为是的猜想,而是与悦氏当面鼓对面锣的问清楚了的!悦氏还直言,不会再为难魏家。 一番解释之后,魏老太爷还是觉得心下不安。又问了一些魏家生意上的事。 以往魏家做的是杂货生意。就在乔家迁到都德县时,魏老太爷当即就将家底都拿了出来。将自家两处杂货铺旁的铺子一并拿下,改成了客栈。 当初边临县因悦家酒坊带了多少客商与生机?如今悦家酒坊迁至都德县,他便看到这处商机。果然,魏家因此而收获颇丰。 就在魏老太爷打算再买两处楼子时,魏康却提议不经营客栈,而是学着教坊经营起私窑来。 不得不说,魏康是得了他的亲传的,驭莲湖与君竹林,为魏家开辟了新的天地。而且这片天,只属于他魏家,就整个北遥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魏老太爷才会那么信任魏康。将家里的产业,都交给魏康打理。 魏康连忙安抚自家爷爷。“您老放心休养身体就是。驭莲湖和君竹林近日情况不佳,可我们县外的产业,一切如常!请爷爷放心。” 他从小就知道,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才会在边陲三郡之外,也经营着两处私窑。 然而,就在这爷孙两相视而笑之时,家中小厮逞来一封急件。魏老太爷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 于是,魏康就更不敢避着老爷子看信,只能当面拆开。这一看,魏康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一旁的魏老太爷捡起信看过后,一把将那信纸撕成了两半。“你不是说县外产业安好吗?那这又是什么?” 两团纸摔打在魏康脸上。 信中言及,魏家两处私窑同时被查封,窑子里的人全数被拘押进了大牢。又因私窑里多有北遥境外之人,所以魏家背上了通敌之嫌。 “你还瘫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做应对之策?难不成,要让魏家灭门?”魏老太爷急了,一脚就将瘫坐在地上的魏康踹倒。 魏康顶着脸上一个大腿印子,费了半晌的劲才爬起来。他从没想到魏家会有这样的灭顶之灾,心下慌了神。 魏老太爷也着实不放心,再让魏康一人处理。连忙差人备车,带着魏康急急的赶了过去。 当日,离开都德县许久的曲怀仁也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直接去了悦瑶住的小院。 看到曲怀仁脸上的笑,悦瑶知道,这事儿敢定做成了。 “怎么样?”悦瑶问话间,倒了一杯茶递给曲怀仁。一旁的南宫越也很是好奇的,多看了曲大公子两眼。 “办成了!”曲怀仁点头,一口将茶水喝了个干净。 “喔?不知,曲大公子,用的何种手段?” “哪里要用手段?我不过是请了那些经营教坊的老爷,到那窑中玩乐一番罢了。”曲怀仁笑道。 要知道,经营教坊者无数,可偏偏就徐家的金枝教坊,因养出了‘四美’而赚得盆满钵满,说没人眼红,谁信啊! 之所以一直没有第二个‘四美’?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徐家与三王爷那层关系,自然不能得到上好的资源。加之悦家学院的冲击,使得他们一直没有买到好苗子。 这不,他只是引个路罢了! 魏家可比不得徐家!即刻就被那些老爷们当作了肥肉。只怕此刻为争抢魏家那两处私窑,他们都打得头破血流了吧! 而魏家嘛!只怕这回,得死得透透的了! 不得不说,曲大公子倒是极为聪慧。这事办得极为漂亮!时至中午,悦瑶留曲怀仁吃饭。 “春女儿呢?”方才他进来的时候,就留意过。春女和小灵儿都不在。 厨房里的悦瑶探出头来回了句:“出去逛街了。说了要回来吃饭的。” 于是咱们这曲大公子,就坐在门廊前,盯着院门发呆。那模样,叫厨房里的悦瑶看得发笑。 想来,此刻曲怀仁就是那痴男怨女中,痴男的真实写照吧! 然而,过了吃饭点,春女和小灵儿都没回来。悦瑶是习惯了的。毕竟这几日,这两丫头成日里的出去疯逛。想着难得来一回,也就由着她们玩闹。 可是没等到心上人的曲大公子,脸都起了褶子。悦瑶看不下去了,索性将他打发出去。 “你去找找她们吧!再者,魏家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能只有我们知道。只有让都德县甚至县外的商贾老爷们,都知晓了去。咱们后面的事,才更好办啊!” ------------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屋子的傻子! 于是,魏家私窑出事的消息,就这么不径而走了。 以至于正在一室密谈要事的几位中年男人,同时收到了随从的回报。有人提议,现在赶过去,或许还能分上一杯羹。 其中一位年长者,却是捋着下巴上的一绰胡须,沉言道:“与其与他人挣抢,不如来上一招顺水推舟。” 其余几人齐齐向他这边看来。 “通敌,此罪可诛九族!试想,能给魏家扣上这么大的名头的,咱们几个去了,能从人家手里得到好处?只怕是连汤都捞不到一口。” “胡老板!咱们如今可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您老可别藏着噎着的。当初咱们可是盟过誓的!” “就是!如今咱们几家的教坊,前路有悦家这个扫把星挡道!咱们哥几个若是再不齐心,拿什么与悦家抗衡?” 几人一起哄,捋着胡须的中年男人,笑得更加高深莫测了。 “各位,详见当初曲家为例,都德县的驭莲湖,只怕也将要被查封。如果咱们再火上浇油一番,让魏家坐实了这个罪名。那魏家驭莲湖里的美色,岂不是由我们来瓜分?” “不错!”一个身形魁梧如山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来,一脸兴奋之色道:“若能得其中一二,咱们经营的教坊指不定就出人头地了!哪怕不及徐家四美,可定能比其他的教坊,好上许多!” “那悦家这边呢?”有人狐疑不决。 “方老板眼下可有法子,与悦家对抗?”捋着胡须的胡老板,挑眉看过去。 这方子义在他眼中,就是个少根筋的东西。若不是自家女儿嫁得好,就凭方子义这样的,怎么可能插得上教坊这一脚。 方子义老实摇头:“连胡老板的法子,都没能挡住悦家的学院。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既然不能阻止悦家,那咱们就先把魏家吃了。总比扁担挑缸钵,两头都滑脱强吧!” “各位老板,可别被眼前一点小利益迷了眼!悦家才是我们生财之道上的绊脚石!”胡老板提醒几人,站起身来。两个指头还是不停的在胡须上捋着。 “不知各位可有注意到,这悦氏常出现之地,仿佛那位也常有出没之迹啊!”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应声。他们当然知道,那位指的自然是使响马绝迹、使人人自危的玉面阎王! 可是这一点,有人认同,有人却不认同。 “胡老板莫不是因着此次失意,想找个借口吧?谁都知道,那位出手,你想拼个全尸,都是不可能的!此次,咱们重金买来的这些人。一个胳膊腿没少的,都挂在城门口了!与我看,悦氏定然与我们一样,与是花重金买了谁过来操手。”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意指胡老板拿了大家伙的银子,却办了个半调子的事!再往下说,那就是中间可能有私吞银子之事了。 别人听出来了,胡老板自然也不傻。 胡子不捋了,手往桌上一拍,气得混身发抖道:“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就拿出来,大家说道说道!三百两银子,我可一个子儿都没私吞!你们也看到了,那里面,悬赏令五百两以上的,都有两位吧!” 见众人眼里没了疑惑,方才又道:“咱们再拿些银子出来!我还不信了!她一个悦氏,能请到什么不世之人为其开路护航!” 桌边坐着的,就跟个柴火堆似的,被人一点就着了。众人方才的失落之色被激情替代,各自放着狠话。什么断手断脚的话,自是没有少说。 甚至还有人提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次到位,将悦家灭了!北遥境内,这样的事,并不是没有。只是自打那位闹了那么一出之后,响马绝迹。 山匪恶徒,又少有那般神通。堵路、闹事者多有,灭门者,却少之又少。 “这事我可不干!各位老板,在下先告辞了!”方子义起身行礼后,无视众人困惑不解,径自离开了厢房。 这一屋子傻子。也不先打听打听,那悦氏如何发家至今,期间又发生了哪些事情!在他看来,悦氏的发家史,可谓诡异至及! 当初胡献拉他入伙时,他可是花了重金,将悦氏摸了个底清!之所以还和这些傻子参合一回,自然是想亲身验证一下,被说得妖魔化的悦氏,到底是真是假! 此次经历之后,他意识到,要远离悦家这个危险!他方家才能得一善终!要知道,悦氏可是手撕薛家,踩垮徐家,就连凤家都被整得倒死不活的。 更何况,那悦氏还是个,斗得整个边临县商贾不敢多话的主! 他小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方家,拿什么和这么厉害的人去斗?莫不是老寿星吊了脖子,嫌自己命长? 可这如此一来,教坊生意,只怕是做不长久了。回去还得好好谋划一番,另寻出路才是! 这方子义,还真是应验了那句,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勇若怯,大智若愚。 就在悦瑶忙着从匿境中,拿出树果苗往果园里运的时候。学院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曲怀宁欢天喜地的跑来告诉她,那样子像极了她同意留下苻晔时的悦滋灵。 “这是好事!接下来,把新的布告拿出来!咱们得把动静再弄得大一些。” “是!夫人放心,我这就去办!” 次日,悦家学院的门前,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议论声就跟个蜂巢似的,嗡嗡直响。他们都不敢信自己的眼睛,悦家居然要于学院中教授如何制酿酒! 有人觉得,这不过是悦家做出来的噱头罢了!毕竟那么挣钱的玩意儿,哪能说教就教?旁边有人附和:“可不是!教也就罢了,不仅免费教你,这学的人,还能每月领一吊铜板!这事儿,做得也太假了些!” 当然,也有人相信!即刻就跑去录取处登记,言名了要学酿酒。登记的小厮也如实告知,那不是由着你去选的,得由师傅来了,让师傅选! “你们这是骗人的吧!还说什么由师傅选!” “就是,莫不是变着方的,让咱们动了心思,主动往你们所谓的师傅那里递银钱啊?” “谁在这胡说八道?”刚烈的嗓音从远处传来,有如洪钟一般,震得有些人耳蜗子生疼。 来者自然是乔南,今儿悦瑶叫他来学院主事。之前他还觉着悦瑶太过谨慎,没想到自己一到,还真就遇上了事。 乔家的酒,在悦家酿酒出世之前,就是倍受好评的。于是众人对乔南,也就莫名的会多出几分尊敬来。 “制酒者,无不是劳力所出,洗米、煮米、烤米,没有几分力气的,不成事!所以制酒一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为!”说着,乔南抬头看了下天。 时值正午,又是六月烈阳天,乔南双手立于后背道:“想学制酒者,先登记,然后于此处等着!” 有乔南现身说法,现场轰动不已,瞬间眼记事台处,就排起了长队。 ------------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个悦氏,能不能把天捅破了 这不,曲怀宁刚请着乔南转身刚进学院,就接连有马车停在了悦家学院门前。 “让开让开!”方驶进来的马车,哄着围观人群,硬是闯出个缺口进来。这么壮观的车队,还真是不多见的。 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街道上,此时人车混杂,塞得满满当当。 从车上下来的,只看那穿着打扮,不难看出,这些人定是哪家的公子。众人不免好奇,这些个公子哥儿们,怎么也跑到悦家学院这里来凑热闹。 所谓的有钱人家见了面,免不了场面上的寒暄。不过随待的小厮倒是很懂事,挣先抢后的上去递拜贴。 眨眼的功夫,学院门前做应事的伙计,手中就堆起了小山头。更甚至有悄摸着往伙计怀里塞东西的。 这可好,吓得小伙计,跟见了鬼似的,抱着拜贴转身就跑进了学院。 而收到众多拜贴的曲怀宁,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旁边品茶的乔南,却是笑得前昴后合道:“不用看,我都能猜到这些帖子定是想来学酿酒的。” “悦家的酿酒啊!这时候拿出来,简直就是当着众人的面,端出来的聚宝盆!谁不知道,这时候要是谁家能先制出来,那就是金山银山,等着他去挖了!” “那可不是!这样的机会,谁都会想来碰碰运气。”接连翻了好几张帖子,都中了乔南所言。曲怀宁一脸难色,将手中的帖子丢到了桌上。“这时候,若处理不好,怕是会得罪人啊!” 乔南笑更大声了,放下茶盏,拍了下曲怀宁的肩头:“今儿你得请我吃饭了!”说着,起身往学院门口的方向走。 这可把曲怀宁给吓到了!学院的事,是悦家夫人让他办的,若是差事没办好,曲家的脸往哪搁? 追着与乔南同时出现在学院门前,曲怀宁嘴快,先道:“各位公子,学院录取者必按章程办事,我这就再加派人手,为各位登记入册。” “我们还登记?曲二公子,你这是和我们说笑呢?你可看清了,本公子可是胡林懈!进你们学院,那是你们学院的荣幸!你们每月一吊的铜板也不必给了,本公子每月再出一锭银子可否?” 乔南拗劲上来了,大嗓门一吼:“废什么话!来求学,那就有个求学的样!” 见着那些有随从跟着的,一个个脸上桀骜不驯之色。乔南冷哼道:“怎么?有本事你们回去啊!告诉你们老子,你们被学院撵回去的!看看你们老子,是赏你们一顿板子,还是敢到悦家去生事!” 直击要害的一句话,让那些公子哥儿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边事还没弄清楚呢!那边就又有人加入进来。随在身侧的小厮手中还逞着拜贴。乔南唤了应事伙计,于此处加了桌椅,自己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又命人将之前拿进去拜帖都收拾出来,放在桌上。而乔南甩着膀子下去,挨个的拿了名册后,回到桌前,就这么坐在了那里。却没有要给他们登记的意思。 “不是说,要登记吗?你倒是写啊!”有人指着乔南叫唤。 乔南点头,指着他,叫他过来。“你们都是来求学酿酒的吧?既然来了,就一起过来吧!”说着,将近三十人叫了过去。 身旁随待的仆人们,见着日头太毒,连忙回自家马车上取伞过来。 “谁让你们打伞了?都把伞收了!要打伞的,可以把自家拜贴拿回去了!” 有乔南开口,谁也不敢多嘴。虽然他们心底已经将乔南狠狠的骂了一番,却没胆多言。只能任由日头这么晒着。 于是,都德县百年甚至千年,不得一见的奇观,就这么诞生了! 这些往日里娇生惯养的商贾公子们,站了满满一片,被日头晒得发红!一个个的脸,跟煮熟的螃蟹似的。 额头的汗珠子,更是湿了一张又一张的罗帕。随侍的小丫鬟们,心疼不已,有些甚至偷摸的抹起泪来。 直到有人被太阳晒得昏迷倒下,终是有受不了的指着乔南开了口。“乔南!你这是有意为难我们!怎么?你就这么怕被我们取而代之?就这么怕被悦家弃而置之?” “喔?为难你们?”乔南翻找着方才被抬走之人的拜帖,将它放到另一边。开口就是:“觉得被我为难的,大可以回去啊!找你们老子告状去!这事儿,你们做得倒是顺手。” 如是一说,硬生生罡得那些想开口的,把话噎了回去。只能任由自己晒着。 ‘扑通’一声,又有人倒下。曲怀宁连忙差人过去帮着,将人扶到阴凉通风的地方去。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场面,曲怀宁又悄悄差人去请了郎中过来。 以便于被晒得晕倒的,都能及时得到救治。悦家学院还没正式开张,可不能惹出人命关天的案子来。 约摸一个时辰多些,眼看着三十几人,就只剩下三个了。不远处的大树底下,睡了一排排的人啊!郎中忙得脚不沾地。 那些丫鬟小厮的,更是哭天喊地的在给自家公子扇风。更有担心自家公子伤了,回宅子得受罚的,直接差车夫回去请老爷来做主的也不是没有。 比如此刻从马车上下来的中年男人,满脸心疼的将自家儿子搂在怀里。那个哭喊声,搞得跟白发人送黑发人似的。 那边还没哭完呢!乔南面前的最后三人,也齐齐倒了下来。于是,原本放在桌子左边的拜帖,此刻都到了右边。 而桌上打开的名册,却是一个名字都没有写。拍着手起身,乔南走到登记处那边,看了眼那边晒着的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乔南!我要去官府告你!”一个下巴上留着一绰胡须的中年男人,提着乔南骂着了起来:“当真以为悦家拿个节度使令,就能在边陲三郡为非作歹了?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我倒要看看,一个悦氏,还能把这北遥的天捅破了不成!” “喔!居然是胡老爷啊!你家公子不过是晒晕罢了,若晒晒太阳就能要了命,那也只能怪他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又或者你胡家做多了伤天害理之事,老天爷看不过去了!” 乔南说话,依旧是不留一点余地。 ------------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齐一脸懵,一起看大缸 “你!你、乔南!满嘴胡驺!我胡家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了?今日,我不告得你入了大狱,我就不姓胡!” “你倒是去啊!跟谁拉着你似的!你胡家做了什么,还用我说?你逼了多少为人父母者,将女儿嫁入你胡家名下的教坊?事都做了,还怕听别人说?” 在乔南看来,胡家此类人简直就是为虎作伥!贫苦百姓不懂教坊是什么玩意儿!他胡家也算得上是有门立户之人,怎会不知教坊实情! 还在吁远县鼓吹女子应为国捐躯之说。鼓动众从贫苦百姓,将女儿卖入教坊! 而后悦家建起学院,比之教坊,入学院者能获利更多!这才让那些打算卖女儿入教坊的父母,转投了悦家。 也就是因此,边陲三郡的许多教坊,生意一直平平。 别的经营教坊者,最多也就是想着法子从私窑弄些人来。可他胡东远倒好,使尽了心机,逼迫人家卖儿卖女。 这不是伤天害理是什么?这不是为虎作伥又是什么? 乔南气急这般,究其缘由,也是因为自己一生只得一女!更何况当初家业败落,他差点选择以死逃避,若不是悦瑶求了他。自家女儿又该何以安生? 或许是他气的是胡东远枉为人,又或许是气自己当初的懦弱。 说来也是巧了,不知是学院动静太大,还是刘大人有了空闲,也来凑上一番热闹。 总之刘行涣来的时候,看着村下廊下躺着的人,也是一脸的疑惑。心下不禁好奇起,这悦家学院又作了什么妖? 之前还与乔南瞪着眼吆喝的胡东远,表情一换,泪眼婆娑的跪倒在刘行涣脚下。一口一个青天大老爷的,求着刘行涣为他做主。 若是别人,乔南或许只是冷哼一声,不理而过。可刘行涣乃是本地父母官,自古云,县官不如现管!谁教人家就是能管着咱呢! 于是和曲怀宁一起上前,拱手行礼。待到胡东远哭诉完了,方才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公子也好,百姓也罢,皆是来求学制酒一行的。” “求学就求学,怎么好好的人,还都中暑了呢?”见着有大夫在诊治,刘行涣这才放下心来。 对于这种以晒太阳来决定是否录取的法子,曲怀宁自然解释不来。只能偷摸的推了乔南一下,示意他赶紧解释,别让这些吃了亏的老爷公子们趁机抹黑他们。 “回禀大人,我们制酒之人,对身体的忍耐力要求极为苛刻。不为别的,烤酒房的高温,也不是我说着打趣逗乐的。若是连这点日头都抗不住,又怎能在烤酒房里呆得住呢!” 乔南这么一说,在场所有人都一幅了然的表情。倒了一片的商贾老爷公子们,这是吃了亏没处说。而那些还抗着日头,站在登记台旁边的,脸上表情更加坚毅了几分。 常人惹了难堪,要么甩手而去,要么憋着不出声。可胡东远偏就要异于常人,此刻又指责起乔南,不将要求直言道出,这是有意折磨在场众人。 别说,这帽子扣得还挺大的!胡东远斜眼看向乔南,一幅大有看你吃不了兜着走的意思。 不待刘行涣开口,曲怀宁倒是抢了先道:“这还真是冤枉乔老板了,方才乔老板是当着众人的面说过的,要打伞的,可以拿回拜帖。各位也是识过字,知礼仪的。自然不会不明白乔老板这是在告诉各位,晒不得太阳的,还请早些回去。” “你!你们……”胡东远气得吹胡子瞪眼,全身颤抖不止。 “好了!好了!”刘行涣适时的做起了合事老,将地上跪着的胡东远扶了起来,说了一番安慰的话后,便将其劝返了。 那些见着连胡东远耍泼都没讨着好,自然也不会再上来自找没趣。于是一辆辆马车,又将自家受了伤的公子,原路拖了回去。 不得不说,这一场景,旁边那些百姓看了,竟生出几分难得的得意来。 只觉得,原来这世上,自己所受的苦,在今日为自己换来这么一个天大的机会。往日弯腰撒汗毒日头的日子,在这一刻都值了! 麻烦散去,曲怀宁一直紧拧着的神经,这才放松。迎合刘行涣的笑,也随之自然许多。 “今日本官就是来开开眼的!二位大可不必在意本官!” 刘行涣说得轻松,曲怀宁却不敢怠慢,连忙唤了应事伙计过来,于学院门内摆了桌椅,俸了茶,请刘行涣过去歇息。 日头已近黄昏,乔南又命人抬来了一口大缸!那些方才通过晒日头考验的人,一脸懵的瞪着那口大缸。 别说那些人了,就连刘行涣和曲怀宁,都是一脸懵。曲怀宁额头细汗直冒,实不知这乔大叔,又是要闹些什么!竟连水缸都搬了来,难不成制个酒,还得考考水性? 其实那缸并不高,也就一人稍矮些!可它是真大啊!其大,足以四臂环之,需二人合力,方能移动。 应事伙计随着乔南吩咐的,提了两挑水,倒进缸里。 “来吧!能将这缸抬离地的,就可入学院了。” 就连方才还于心中将乔南褒奖一番的人,此刻也拿着一幅‘你拿我们当孩哄呢?’的表情,看着乔南。 而围观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因这戏剧性的变化,又多了无数。不止是刘行涣,这时大家都想看看,莫不是悦家拿着酿酒方子做晃子引得大家注意。 又寻些不可为之事,来为难众人! 当然了,连那些大门大户的老爷公子,都没能在乔南之里讨到好。谁再质疑开口,不就等同于重蹈覆辙? 安静良久后,终是有人上前,试着去抬起大缸。奈何张开手臂环不过缸体一半,想一人之力抬起这口缸,实属可笑了些。 接连上去十人,皆无一人做得到后。终是有人开了口。“乔老板,你莫不是在捉弄我们吧?” 乔南看了那人一眼,给了一个失败者还有脸开口的鄙视眼神后,甩着一双大膀子走了下去。目光仔细打量过身旁的每一个人。 “你!去试试?”乔南拍了一下身旁中年男子的肩头。 那人一身补丁衣物,头发因着泥垢附着,已经结成了块状。他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的大缸,又转眼看了看乔南。 点头走了上去…… ------------ 第二百五十七章 蛇鼠一窝? 别说,那人走上几步,就让人不难看出,这是打田地里泡出来的。肩宽膀子粗,走路时膝盖微微弯曲。 不曾负担远行走,不会知道膝盖微微弯曲,能使双脚更为稳健。 男人上前伸长了手臂环着缸体,试了几下,却没能将缸抬离地面。周围的人先是哄笑,而后将矛头指向了乔南。 “我就说不可能吧!散了吧!散了吧!这悦家,是拿咱们老实人逗乐子呢!一个个还傻呼呼的围在这,你们也不动脑子想想,换作是你们,你们可愿意将自家秘方拿出来?” “可不是!瞧这一个个的,还真想着天下掉馅饼?那还不如在家躺着,张着嘴等馅饼掉嘴里,不就完了?” “你这人说得!那在家躺着,就算掉馅饼也是砸房顶上,还能掉你嘴里去?” 二人这么一来一回,跟说书似的,逗得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反正都是凭着自己想,咋舒服咋来呗!要是我,我还得再想像一个美人,睡在我旁边,大家一起等饼子掉进嘴里!哈哈哈哈……” 有人打趣逗乐子,自然就有人心生不快。比如那些好不容易,挨过了毒日头的。虽然话不敢说得太难听,可是意思,倒是很到位的。 “乔老板若是看不上咱们,一早说出来,咱们也就各自离去作罢。何必留着大家伙在这任你们这些老爷取乐呢!” 乔南看了说话之人一眼,没回话。走回还在努力摆弄着大水缸的男人身后,踢了那男人左脚两下,示意他脚再分开些。 而后又顶了那男人膝盖窝,那男人倒是很懂事,乔南碰他一下,他就知道怎么改变自己的姿势。 经过乔南的调整后,男人使足了劲,还真的将那口大缸给抬离了地面!虽然不过几寸,确是真真实实的做到了! 这回,方才那些说风凉话的,跟咬了自己舌头似的。那表情,看得乔南挑着眉角,冷笑哼哼。 “示范也做了,觉着自己可以的,大可上来一试。”乔南领着通过测试的男人去登记,印了手印之后,那男人领着了一吊铜板。 就看他对着乔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喊了声:“师傅。” 也不知道是哪个点戳着乔南了,使得身形魁梧性情刚烈的乔老板红了脸。 这头开了,那些觉着悦家骗人的,也被当场生生的打红了脸。更有那种不服气的,直指悦家买人唱大戏。 然而紧接着,又有人达到了条件的得入学院,现场气氛一次次热烈起来。方才说悦家买人唱大戏的,此刻成了周围人调笑的对象。 一连紧接着有四五人得以录取,印了手印,拿了铜板。铜板的碰撞声,就如一记记耳光,打在那些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人脸上。 接连四日,悦家学院门前,都挤满了人。曲怀宁无奈之下,只得为别的学目另设了两处登录处。 半月后,悦家学院正式开启,刘行涣甚至为众人提了激励词,鼓励得入学者,以勤为本,以律自持,以法为戒。早日学成而归。 而就在学院开启当日,一张印着方字印的拜贴逞到了曲怀宁手中。 曲家到都德县也有一年了,方姓不少,可名方子义的,却从不曾听闻过。不一会儿,一位个头不高,其貌不显的中年男人,被伙计领了进来。 “方子义前来打扰,还望曲二公子海涵。”方子义拱手行礼,不但丝毫没有架子,反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和蔼之姿。 回了礼,命人俸了茶,曲怀宁才试探开口:“恕怀宁冒犯,不曾在都德县中见过方老板。” “言重了!方某本不是都德县人,二公子自然没有见过。方某不才,在小冒县经营着一处教坊。” 方子义坦然直言,早年间自己走过几年商,后来伤了身子。也就离开了走商的行当,去年女儿嫁入了徐怀忠大人府中,徐大人见方家无产业,这才让他经营起了县衙名下的教坊生意。 寒暄的话说过后,曲怀宁也直问其来意。 让曲怀宁没有想到的是,方子义居然直言:“我也是为人父母的,从内心而言,是真不想经营教坊的,奈何徐大人赏着这口饭,如鲠在喉也只能忍泪咽下。然,听闻学院有制酒一道,方才上门打扰。” 又是一个想靠关系进学院的?曲怀宁当却回拒了,学院有学院的规矩,悦家夫人说过,任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二公子误会了!我是想问,你们的学员学成之后,可有去处?实不相瞒,教坊我是真不想再涉足了。于是想着,也建个酒坊,想从你们这里雇学员过去。” “这……”以往悦家学院学成者,皆是直接受悦家所雇。眼下这些学员的去处,他还真没有仔细问过。这才不敢包揽下来。 言名后,曲怀仁请来了乔南。当初悦家夫人说过,有关制酒一道之事,皆可与乔老板商议。 听了方子义所言,乔南可是高兴坏了。这生意,真是不要来得太容易!今儿学院才正式开启,就有人问上门了。这么快就应验了悦瑶所言! 见着二人不说话,方子义心下也是急得很。昨儿他可是在学院对面的茶楼坐了整整一日,各种热闹自然也都看了去。 尤其是乔南对胡东远的厌恶之情,他都看进了眼底。 “乔老板,我知道你不喜经营教坊者,我这也是没得选,事出有因,还请乔老板莫要介怀。只要能雇得你们这的学员,那教坊我定然不会再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 乔南是个爽直的,听了那句伤天害理必得报应后,冷着的脸,少有的显出些许笑意来。就此二人签下了契约书!乔南将选派两制酒一道的学员,受方子义一方所雇。 而方家,除支付学员每月月银之外,还得在契约签成之时,付给学院一百两作为报酬。其实,方家所建酒坊日后的一成收益,也归学院所有! 方子义签得更为利索,二话不说,就把方家红印印了上去。那一百两学院报酬,给得就更是爽快。 银钱两清,二者间的契约,就算成立了! 如此这般爽快的人,倒使乔南有些不自在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学员啥时候能学成,方能到方家独挡一面。 方子义听了,反倒是宽慰起乔南。“乔老板是个直爽人!我这笔生意,指定亏不了!我没做过酒坊生意,这不,回去要么还得买一处酒坊,要么得自己建,都是需要时日的。” 还别说,方子义这是把着了乔南的脉,说话做事,进退都把乔南捏得死死的。这一来二去,乔南也对方子义有着颇高的评价。 送走了方子义后,曲怀宁却是忍不住问乔南:“乔叔,咱们和经营教坊的来往,会不会不太好?” 要知道,任谁都知道悦家学院,自建立之初,就是直指教坊的。如今又和经营教坊的参合在一起,莫不是让人说他们蛇鼠一窝?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家一起挖墙角 乔南笑得爽朗,大铁饼子般的手,差点将曲怀宁拍散了架。 “怀宁啊!这点,你还真得跟你兄长好好学学。你咋看不透呢?悦家学院的初衷就是冲着教坊去的!你不觉着,今儿我们就挖了教坊一块砖?若是咱们再努把力,把那教坊掀了,又有何难!” 这可不是什么豪言壮语,而是事实!从方子义一事上来看,并不是不可能实现的! 被乔南点醒,曲怀宁自识,自己还真是太天真。竟没看到事情本质!二人喜悦之情,不言而喻。 同样欢喜的,自然还有手拿契约书的方子义了。 他没有在都德县停留,而上从悦家学院出来,上了马车,就出了都德县城门。 一来,是为了防范胡东远等人。这二则嘛!自然是庆幸自己,方才出的一百两,算是物超所值! 一百两算得了什么!之前胡东远拉他入伴与悦家敌对之时,不也出了一百两嘛!可最后呢!不过是看了一排排吊在城门口的尸体罢了。 这事儿说起来,他还心有余悸。银子打了水漂也就罢了,万万别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给自己带来麻烦才好! 至此,他也意识到,经营商行的路上,不怕对手可怕,就怕队友蠢笨。与胡东远等人的交往,也就止步于此。日后,还是少与那么蠢的人为伍才好! 然而方子义的马车从悦家学院离开,又被胡东远看在了眼里。心下,胡东远不免担忧起来,莫不是方子义那个胆小鬼,怕了悦家,去与悦家示好? 那此次买凶断路之事,方子义是不是把他们都出卖了?为此胡东远又找了另外几位,相约商义此事。 然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再次坐到一起的,除了胡东远,就只来了两位。其余的,皆是回了信,草草作罢。 信中直言,他们此刻都不在乎,方子义是不是出卖他们。毕竟悦家也没凭没据!他们都称,家中还有急事,就不在此耽搁。 ‘砰’的一声,胡东远拍桌而起。愤怒已经使他红了双目。当初挑头针对悦家的,也不是他。如今倒好,这些人都把针对悦家一事,推得一干二净。 反倒是视他如瘟疫,避而远之!“若真把我惹急了!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旁边两位看在眼里,心下也是慌得不行。昨儿叫嚣着要把悦家灭门的几个,今儿连影子都没见着,可见人心险恶啊! 两人互看一眼,大有不怪别人套路深,只怪自己太单纯的意味。说了些安抚的话,又把魏家的驭莲湖拿来说事。 见着胡东远气也消了,这才开口道:“胡老板,咱们还是按着昨儿商议的,先把魏家分了,再说方子义的事!” “对对对!方子义那个米粒般的胆子,也闹不出什么事来!胡老板莫要放在心上才好!咱们再这么耽误下去,还真是连汤都喝不上了。” 不待胡东远开口,二人起身告辞离去。 说看不出他们心慌,那就是胡东远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偏偏让他气急的还不是这二位! 要知道,当初挑头拉他入伙的胡献,居然今儿都没露脸!反倒是自己,成了跳梁小丑! 六月已近尾声,悦家新学院落成,也顺利开启。新的果园,也于这半月移栽成功,可惜季节不如深秋,这边的果园,只待来年了。 悦瑶开始打点收拾,准备赶回边临县了。南宫越在这件事上,绝对是最为配合的一个。于春女和悦滋灵,有楔云和苻晔帮手,收拾起东西来,倒是轻松不少。 若说有谁不高兴,自然就只有曲大公子! “悦瑶!魏家产业今儿一早,被查封了。你要不要再留几天?看看魏家结果如何?” “不用看,魏家绝对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吐。”悦瑶笑言:“倒是你,这招借刀杀人,学得还挺快!” 悦瑶不是不想看魏家结果,只是时间不等人。七月就是红蓼花期了,陈氏还在王家洼呢!若是今年红蓼花期,出点什么差子。将会影响整个来年的生意。 王雨山夫妇又太过老实本份,她实再是放心不下,得回去看着些。 “那魏家那些产业,咱们只入手另一处客栈?”曲怀仁问。只是这问话间,眸光总是看向另一处厢房大门。 “不然呢?难不成你曲大公子也想经营教坊或是私窑?” 曲怀仁一脸憋曲道:“你不觉着,咱们拿县城里的客栈做学院,着实可惜了!我倒是觉着驭莲湖和君竹林那两块地不错!” “平时你没这么傻啊!”悦瑶拿看傻子的眼神,略显可怜的瞥了曲怀仁一眼。“悦家竖敌无数,别人正愁没地方下手!你倒好,还主动送上门去!我看啊,你还是抽着空赶紧上于家提亲去!别把好好一个脑袋,葬送在相思而不得上!” “可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就只拿他两处客栈?” 还别说,曲怀仁还真提醒了她。悦瑶点头沉思,良久方道:“魏家被查封了,人定然被是拘去了县衙大牢。你去把那皓月和紫堰要过来。” 话音落下之时,可不只是曲怀仁瞪着眼看悦瑶,就连一旁收拾着账本的南宫越,都抬头向悦瑶这边看来。 “你、你、你还想把那两个带回边临县去?”曲怀仁那张嘴,在悦瑶面前,总是没个把风的。 然而悦瑶却是恼了,手中一个纸团飞出,正中曲怀仁脸上。“有你这么说你未来丈母娘的吗?那两人,是让你拿去用的!” 一声嘲讽的冷笑声,从南宫越那个方向传来。 “我用?” “你下回来我这,能不能把脑子带上?”悦瑶手中再次飞出纸团,依旧是正中曲怀仁的脸。 “把人拿去词苑,给个掌柜做。能为你的楼子,带来不少生意。只一点!把他们身份查清楚了,再用!莫要真的惹祸上身!” 酒楼客栈,掌柜伙计好看一些,也是给楼子长脸的事!悦瑶也很信奉,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道理。 悦瑶让南宫越雇了两辆马车回边临县,而没有接爱曲怀仁的好意。原因很简单,就曲大公子那招遥的马车,走在路上,无时无刻不是在向别人招手求打劫。 她只想踏踏实实回家,不想再招惹麻烦! 而都德县许多商贾老爷们,听闻悦氏回边临县了!欢喜得就差举杯庆贺! 自打魏家出了那档子事后,他们可都限制了家中子女、妇人出入,以免一个不留神,赴了魏家的后尘。 ------------ 第二百五十九章 细想之后的不对劲 五日后,两辆马车,驶进了悦礼村。 看着熟悉的村子,悦瑶心情倍感温暖。把几个小娃娃丢在院家小完,悦瑶与南宫越一起,去看了于成。月余不见,面上虽依是翘楚,可最大的问题还是于成的精神。 他整个人精神比李兰心走的那几天更加恍惚,好几次悦瑶正与他说着话呢,他竟忘记了前一刻说了什么。 于成的状态让悦瑶很担忧,决定明儿去县城请个郎中来好生看看。回去的路上,南宫越忽然提道:“悦儿,咱们把小院再建得大些吧!” 别说,被南宫越这么一提,悦瑶才想起来,如今自家住的小院,是真的小了。以往自家四口就住得满满当当,眼下又多了楔云和苻晔,还真是没有地方可住。 “我看老叔情况不太好,咱们院子建得大些,把老叔接过去。平日我在家,也能照应着些。” 悦瑶即刻就应下了。她没想到南宫越会愿意为她照顾于成,这份情,她将铭记于心。可这事,还得和于墨生商量。 不过,院家那小院儿,是该好好扩建一番了。 回去的路上,偏又赶巧的遇到了王雨山夫妇。王雨山喜笑颜开的,雨山媳妇更是笑面如花。 寒暄一阵,悦瑶方知,合着是王杨氏怀上了。也难怪这两人乐成这样。一番交谈中,悦瑶却是注意到,王杨氏嘴里三句话离不开陈氏。 “快到七月了,我也没来急上山看看,不知今年红蓼开得怎么样了?”悦瑶忽然说。 王雨山连忙回话,只说小溪边的红蓼长得好得很,已经缀起花苞了。又说使人不太如意的是,王家洼那边的红蓼,早先五月中的时候,不知为何,死了一片。 “你可去看过?”悦瑶追问起来。 没有人比悦瑶更了解红蓼,只要水质与阳光没有问题,红蓼几乎是不会有病虫害的。 王雨山挠着头,脸上尽是难色的回道:“那几日燕昵身了不爽,村里的郎中看不好,我便带她去县城了。住了几日的医馆,后来我赶去的时候,陈氏已经将死了的红蓼处理了。” “大概多少?” “半数以上。”打那事之后,王雨山就自责不已。“东家,这事怪我大意了。我任打任罚。”这都是王雨山的肺腑之言。 悦瑶说了些安抚王雨山的话,让他勿要多想。又嘱咐他多照顾王杨氏,这才道别回家。 而王雨山加到家,心情依旧很低落。若是东家骂他一顿,或是罚他一场,或许他还不至于伤心。偏偏东家连句重话都没有说他。 东家越是这么待他,他就越是觉着自责。 “山子,东家是不是对咱们有想法了啊?”杨燕昵把小毛驴拴进了棚子里。“再说,王家洼那边也不归你管不是。这事,东家不能只算你一人头上吧!” 她也不是有意推脱,可是王家洼那边,隔着又远,山子还要照应酒坊,自然也会有顾不过来的时候。 再说了,人还有三病两痛的时候,何况是种在土里的东西! 王雨山用手挪动着进了堂屋,看了一眼驴棚里撒料的媳妇,嘱咐道:“以后你让陈氏少往咱家跑!好好在王家洼看顾着活计!东家给的月银,可不是让她来陪你聊闷子的!” 说起陈氏,王雨山陷入了沉思当中…… 一开始陈氏来家里,王雨山还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原想着,那陈氏没照顾过红蓼,过来也是多问问照顾的事。燕昵平日里少出门走动,偶尔有人过来陪着聊会闷子,也是好的。 可越到后来,王雨山就觉着那陈氏,来的次数越发的频繁。 尤其是,自打杨燕昵收养了大妮和二妮后,陈氏来得就更多了。有些时候留在家中吃饭,偶尔还会在家中留宿。 每次来,陈氏都有无数个关于红蓼的问题,问王雨山。无非都是如何照顾红蓼的,见着陈氏很尽心,王雨山倒是喜欢。 后来两家熟络了,陈氏还有几次问了些红蓼用于制酒上的问题。当时王雨山虽喝了酒,却还不至于醉到管不住自己嘴的程度。 再后来,陈氏甚至问起,这红蓼是东家打哪找来的。虽是好奇打趣的话,可是在悦家做活的人都知道,不该问的,就得管好了嘴。 王雨山当时只当陈氏好奇罢了。可今儿细想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时却又说不出来,只能再次嘱咐着自家媳妇道:“昵儿!以后,你还是少和那陈氏来往些。人家是个寡妇,不能坏了人家名声。” 王燕昵却是有些不乐意了。自从来了小于村儿,她就在这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酒坊里又都是些汉子,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加之王雨山忙活起来的时候,回家来甚至都顾不上和她说句话,吃了饭倒头就睡。 这好不容易有个说得上话的人,又叫她不要和别人走得太近!王燕昵心下难过起来,她也是个人,也是需要有人说说话的。 “山子!早些时候,村里人背后说我那些话,我从没给你说过。可是,不说不等于不知道,那时候,若不是陈二姐姐常来开导。只怕是、只怕是我早就寻了短见了!陈二姐姐多好的一个人,不就是没看好那花儿嘛!你这就不喜人家上门了?” 话还没说完,王燕昵就哭了起来,抹着泪,只觉得心里很憋曲。这悦礼村里的人虽多,可没一个能像陈二姐姐那样,真心对她好的。 “昵儿,我知道你苦。以前是我做得不好,没照顾好你。你别难过了!一会儿大妮二妮回来,见你哭了,又该伤心了。以后啊,咱也有自己的孩儿了,看他们谁还敢在背后说啥!” 一说孩子,王燕昵可算是抹干了泪珠子。可怨气却没减多少:“说起大妮和二妮,当初若不是陈二姐姐支了招,让我养着她们。咱自己的娃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去呢!” “是是是!我没说陈氏不好!不过是让你提醒她,要将活计做好喽!人家挤破了头都想进悦家,她可别不晓得珍惜。” 王雨山已只得换了种好听些的说法。心下也打定了主意,这些日子,要多去王家洼看看,免得那边剩下的红蓼再出什么岔子。 ------------ 第二百六十章 这事……不大对啊! 回到自家院门前的于春女,隔着院墙,就听家里吵吵得厉害。 原着还担心是不是姥爷舅舅他们又来家里闹了,听了片刻,反倒是把自己听得脸红了。合着,家里又有媒婆子上门了。 “婆婆们,甭在上我家门了!我家春女儿的事,听天由命。” “哎哟!于老爷这话可不中听,这终身大事儿哪能听天由命的!我保的张家公子,那可是边临县出了名的大户,张家老爷觉着您家闺女能干!宝贝得很呐!张老爷说了,您提出的条件,他们都答应!” “王婆子!话可别说得那么大!我保的李家公子,人品可是万中无一的好!这嫁女儿,哪能冲着银子去?还得看中女婿人品!” 两个婆子你来我往间,既没有相互攻击,也把自己要保的人表得天下无双。这些婆子的嘴,那是个顶个的厉害。 推门而入,于大林夫妇,见着闺女回来了。心下高兴坏了,连忙打发着婆子道:“我闺女不能说话,配不上那些大家公子哥儿们!还请你们以后别再来了!” 被撵的两个婆子,倒是识趣得很。冲着于春女说了些恭维的话后,这才离开了于大林家。 前脚出了大门,两个婆子就耳语起来。 “模样倒是生得不错,可一个哑巴怎么就这么多人抢着要呢?” “估摸着和悦家有关吧!你想想,她好歹是悦氏的义女,若是得了她,不等于得了半个悦家?瞧瞧那些山头、田地。”婆子说着,手指不停在眼前晃悠。 “听说都是悦家的!还有隔壁王家洼,听说都被悦氏买了。我这一生,有银子的没少见,可地这么多的,还真是头一回!” “不过就是个义女罢了!那悦氏不是有一双儿女吗?家中产业再大,也轮不到一个义女的头上吧!” “谁知道呢!这些老爷们,估摸着就是试试,万一撞大运了呢?要不然,谁会娶个哑巴农女做妻!做妾都不够格呢吧!” “也是,要是能娶了这哑巴,指不定就得了哪座山头。哎哟哟,那就是几百两银子到手了啊!” 自从于春女挂上悦家大旗的名头后,于大林家的门槛,差点都被这些婆子踏烂了。今儿许是天气不大好,前几日时,十多个婆子同时跑来说亲,也是有过的。 为此于大林夫妇,算得上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闺女身体有残缺,却不愁嫁。忧的,自然是谁都知道,这些提亲的,没一家是真心实意想对女儿好的。 别看他们开的条件好,只怕真要嫁了去,后半辈子定然有吃不完的苦。 眨眼间,已进了七月。也就是多亏了一个村子都养殖,不然她离去这一个月,怕是早就露馅了! 等着红蓼花期的日子里,悦瑶除了上林子里补补数,就是到鱼塘里放鱼。至于南宫越嘛!自然是留在家中查账了! 一个月的账啊!村里酒坊里、鱼塘的、林子的、养殖场的、还有边临县城里的八个铺子、一十二处庄子,和学院采买。 整整半个屋子的账本,她看着都头疼!所以,毫不客气的丢给了南宫越。 细细检查过红蓼后,悦瑶倒是很满意。不难看出,溪水边的红蓼被照顾得很仔细。因着今年润年,日照少了。不过刚进七月,就缀满了花苞。看样子,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正午日头太毒,不易久呆。悦瑶下山时,正巧碰到了王雨山。听闻王雨山要去王家洼查看红蓼,悦瑶闲来无事,也跟着去了。 这一路上,悦瑶就听着王雨山在不停的承认错误。无论她怎么安抚,王雨山都很是自责。 没有办法,悦瑶只好罚了王雨山两个月的月银,王雨山才闭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没有再自责了。 进了王家洼,就见着有从果园里回来的村人。打了招呼,随意聊了几句,村人们都因为自己照顾的苗子长势喜人,而兴奋不已。 从村人嘴里听闻,于大林对这片果园照顾得很仔细,上个月就过来通知过,让他们把树上的花苞子,都打了。以便让果树的根,更加茁壮。 只要根长好了,明年就能挂上果! 看着这些干劲十足的村人,悦瑶心情也是大好。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要今年新学院制酒一道有学成者,明年这些果子定不愁销路。 说起这事,她还得再将果园扩建一些出来。以后边临县这边,就专攻种植养殖。 因着王雨山腿脚不便,还好遇着好心的汉子,搭把手将他背到了山脚下的河岸边上。 按着红蓼的习性,一年时间,至少可以多出两到三倍的量。虽然昨儿听王雨山说过红蓼病死了一半。可眼下,河岸边的红蓼,和当初移栽过来的量,仿佛没什么差别。 “怎么会这样呢?”悦瑶不自觉的发问出声。这数量,可对不上啊!看着那些初露头的花苞子,悦瑶眉头越发深皱。 同样的地域与气候,怎么两处红蓼会相差这么大? 这事……不大对啊! 一旁的王雨山因着对这红蓼的习性不大了解,自然不明白悦瑶的问话。“东家?可是哪里不对?” 悦瑶折了一小支,递到王雨山手中。“这儿的红蓼,和咱们山上的,可有差别?” 仔细辨别,王雨山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花期怎么会相差这么多!”这处河流流向是自东向西,所以并不会有山体遮挡日照的问题。 那为何王家洼这的红蓼看上去,像是少了半个月以上的日照! “看这周围也没什么杂草,陈氏应该也是尽心照料的。”悦瑶又查看了土壤,混着河泥的土,又黑又蓬松,说有土质也没有问题。 “那些病死的红蓼,陈氏可有描述其样貌?”悦瑶又问。 王雨山摇头,又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按着他说的,当时那些死了红蓼,陈氏自己就将它处理了,缘由是怕再把别的红蓼给传染了。 至此,悦瑶也没再多问,只是让他们在这等她一会儿。而后独自上山查看了一下,山上的树子和果苗。 从山脚回去的路上,悦瑶和背着王雨山的村人聊起了闷子。 除了问些关于果园的事外,悦瑶还问起了这几个月,村里有没有来外人? 那汉子笑着点头:“有啊!大半月前吧!说是陈氏的娘家人寻来了。” 这……是不是也太巧了些!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前言不搭后语的陈氏 既然来了王家洼,免不了要去拜访一下王老村长。如今再见悦瑶,王老村长心里满怀感激。 自打王家洼不赴从前以后,村里人也着实过得拮据。如今可不一样了!大家伙不缺吃不缺穿,连娃娃们都长胖了。 从老村长家离开,悦瑶领着王雨山又去了陈氏家。 在悦家做活的,都住进悦家建的新房里。陈氏自然也不例外。 悦瑶在王家洼建的,是就着山地建的三块联排房。就跟梯田差不多,三块从上至下并联着。 而联排房,则是一个大门进出,数个大屋并联着,院子和茅房,属于共用。做菜吃饭的地儿,也只能在各家门口搭起的土灶上。 虽说不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儿,可对于这些被指进王家洼的外姓人来说,比之前住的那些干裂开口的土坯房,强多了!更何况,这联排房里一应家具齐全!为他们省了不少银钱! “东家来了?来坐坐呀!” “东家!来喝口水再走!” “东家难得来,留着吃个饭再回去!” “……” 于是,悦瑶只能不停打着招呼往里走。这一路,哪家都是开门敞户的,唯独陈氏这里,大门紧闭。 “陈氏在家不?”王雨山问着旁边住着的妇人。 “在呢!听说这几日,好像娃儿身体不大好,应该是在歇息。”那妇人说着,就过去帮着叫门。 果然,陈氏在家的,开门见着悦瑶和王雨山,陈氏有些苍白的面色,笑得很不自然。“东家来了!快、快进来坐。” 陈氏捋着腮过散乱的发,把悦瑶和王雨山请进了屋。 联排房都是这种大屋,当初考虑到这些人家多有带儿带女的,所以悦瑶把一个大通间,隔成了三间,以便他们居住所用。 最外面这间,大家都会用作会客、吃饭之用。“娃儿还好吗?”悦瑶坐下来,问了句。 “本来就从小就体弱,性子还皮了些。大半月前,在林子里摔了。还得再养些日子。”陈氏给他们二人各倒了水过来。 “请郎中看了吗?”王雨山关怀了问了声。 陈氏点头,只说看了,至于郎中怎么说,倒是闭口不提。整个谈及孩子的过程中,也没说让他们进去瞧一眼。 “要是需要我们帮忙的,定要直说。”悦瑶嘱咐过后,才道明了来意。“我今儿过来,就是想问一下,那些死了的红蓼,有何种病症?” 而后陈氏说的话,就叫悦瑶越听越觉着不对了。 自打一提红蓼,陈氏的脸色就更差了些。然后说起那些死去的,先说没有发现病症。后面又改了口,说是会有黑点。 再三交谈之后,又说是起了虫,还说她见过那虫,身体是黑的。体型跟蚜虫一般大小。因着害怕虫子再坏了别的红蓼,所以她当即把病了的,都挖了出来堆一块给烧了。 了解过情况后,悦瑶没有多留,说了些安慰的话,与王雨山离开了。趁着天没黑,他们只能使劲的往回赶路。 而送走了悦瑶和王雨山的许陈氏,拍着胸口,跟做贼似的又把门关上了。转而进了里间,坐在床上,将儿子额上的湿布帕子取下,在旁边的盆里洗了几水,拧干再放回儿子头上。 “娘,我没事,放心吧!” 看着孩子脸侧的淤青,陈氏心疼的将下唇咬出一道血印子。“身上还疼吗?”她问。 “不疼了!再养几日,就能好。别担心。”只有他自己能体会手和脚上,撕裂般的疼。可他只能忍着。 即不能请大夫来看,也不能去医馆,更不能让娘担心自责。先拖着吧,等到把红蓼花弄明白了,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娘!您别老在家呆子,有半个月没去山子叔家了吧?别误了事!” 陈氏点头,却没吭声。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她不能把病重的孩子,单独丢在家里。这万一……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知道您担心我的身体,我能挺住的!真的!您把事办好了,咱们就接了大姐,去个新的地方!” “哎!放心吧!你大姐没事儿,好着呢!” “那你这几日赶紧去悦礼村多走动一下,不要错过了日子。” 陈氏点头应声。 次日一早,陈氏真的就出现在了悦礼村,手里提着一篮子的酸梅子果,往王雨山家去了。 见着有半月没来的陈氏,王燕昵欢喜得不行。“陈二姐姐来了!快来、这边坐!” “前些天二娃子摔了,一直没得空来看看你。”陈氏说着,从篮子里拿了颗酸梅子果递给王燕昵。“我当时怀他们姐弟,就最喜吃这个。所以给你带了些。” 见着王燕昵试吃后,挺喜欢,陈氏又说,下次再多带些过来。而后又见院里一个竹娄子,陈氏问道:“妹妹要出门?” “算不上出门!山上红蓼开了,我得去帮着些。今年因着润年,红蓼花的花期才晚了两个月。七月的日头大,我不帮着些,怕把山子晒坏了。” “哎哟!快别说了,我牙都快酸掉了!往年说活多,怕把山子累坏了。今年又怪日头大,怕把你家山子晒坏喽!”陈氏打趣的话,说得王燕昵脸红一片。 “你这才怀上,做活怕是不便。要不然,我帮你一起去做?正好,我也学着些,等到王家洼那边的花开了,我也知道该怎么去做。” 如是这般,王氏也没推脱,寻了个竹娄子给陈氏,二人一前一后出门往山上小溪方向走去。 小溪边上,王雨山已经忙活了一早上了,抹了一把汗,看着上山来的自家媳妇,身后果然跟着陈氏,脸上的笑,也随之隐去。 王燕昵往年是做过一回的,自然是驾轻就熟。可看着自家男人脸上微显的怒意,自然知道是因为跟着自己来的陈氏。 可陈二姐姐没说错啊!王家洼那边的红蓼开了花,她还不是要去摘花的?再说了,陈二姐姐完全是一番好意,顶着这么大的日头来帮忙,这是陈二姐姐对自己的情份! 见着王雨山不愿意教陈氏,王燕昵主动的做给陈氏看,一来二回,陈氏也做得有模有样了! “山子兄弟,回头你也教教我怎么做这个花呗!别到时候,王家洼那边的花摘了,我还不知道该咋弄了!” ------------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这陈氏,真的是鬼啊! 王雨山此时没了好脸色,一旁的杨燕昵见状,连忙打着哈哈回了句:“二姐姐,咱们只需要摘花就行!别的,就不是你我去操心了!” “啊?是这样啊!”细致的把手心里一些蔫了的花儿挑出后,陈氏笑得有些尴尬F道:“你看我,要早知道这样,还操这份心干啥!” 只是这说话间,眼角余光偷摸着观察王雨山的脸色,见着王雨山还是板着脸,又说起好听的来。 “我这脑子,真是不开壳!山子兄弟莫要生气喔!” 王雨山没有答话,只是抬头看着天,见着头顶忽然聚集的乌云,转尔对自家媳妇道:“昵儿,你去田地里把那些妇人们都叫来,咱们得赶紧在雨前,先把花摘了。” 而陈氏忽然拉着杨燕昵说了句:“你怀着身子,上下山不便,我去叫人吧!” 别说,陈氏这话是戳中了王雨山要害的。王雨山道了谢,催促着陈氏动作快些。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陈氏这一去,就是两个时辰不见回来。 眼看着乌云压顶了,王雨山急得不行。自己正要下山,方见着一行妇人往这边过来。 “怎么回事?不就喊个人吗?耽误得了两个时辰?”王雨山责怪之后,吩咐大家动作快些。只道这花采摘的时候,沾不得水。 然而,哪怕是二十人忙活,依旧没能在落雨前,将采摘完成。看着被雨水打落在地的红蓼花,王雨山心疼得不行。 可此时已经无法再抢摘了!“雨太大了,大家伙到那边工棚避避雨。”王雨山更是嘱咐着自家媳妇脚下快些,别淋雨害了病。 “没事,你把娄子里的花护好。”杨燕昵把背上的娄子抱在了胸前,然而没走几步,杨燕昵就滑倒在地。 坐在地上的杨燕昵捂着肚子,雨水滑过的脸上一片苍白。 “妹妹!” 陈氏上去掺扶,杨燕昵却指着肚子说疼。 王雨山是真的被吓坏了,还是陈氏反应快,与几个妇人一起,将杨燕昵背回了家中。 王杨氏动了胎气的事,随着弥漫于山间村落的湿润气息,传遍了整个悦礼村。 看着大夫又是熏药又是施针的忙活个把时辰后,王杨氏的脸上恢复过来的血色,大家伙儿都松了一口气。 大夫出来把情况大至说了一下,基本也就是保得及时,只要熬过今晚不见红,肚子里的娃儿,就算是保下了。 “这娃命是真大。” “那可不!看来是个有福气的啊!” 几个妇人窝在院中的角落里说起这事的蹊跷来。 这事儿,说也真是巧,昨儿去看了陈氏的悦瑶,今儿一早就去县城医馆请大夫,原想着去陈氏的娃儿看看。 没想到请了大夫回来,路过悦礼村村口的时候,又和于大林遇上了。悦瑶这才听说,是王杨氏上山摘花动了胎气。 这不,就把车上的大夫直接给拖到了王雨山家中。 “大家伙儿散了吧!这边有大夫看着就好。” 悦瑶遣散了众人,看了眼门口一脸焦急担忧的陈氏,把王雨山拉到一旁说话。 问了情况缘由,王雨山也都据实的说了出来。就目前来看,唯一疑惑的,就是陈氏下山叫人,为何一去两个时辰! 说起这个事,王雨山是又气又悔。悔自己昨天没有安排好,导致今天雨前抢摘不成,还让媳妇动了胎气。 可气的,自然是耽误时辰的陈氏。 说着,王雨山就把陈氏喊了过来,直接问陈氏为何叫个人,一去两个时辰不回转。 王雨山并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陈氏就哭了起来,抹着泪道:“这事儿都怪我,下山的路上,我见着些酸梅子果,就想燕昵妹妹爱吃,便在那摘了些果子。没想到就把时辰耽搁了。” “行了!”悦瑶抢在王雨山开口前,就着陈氏家中还有娃要照顾,把陈氏打发了回去。 院里没了人,王雨山忽然就哭了出来,嘴里还含糊的说着,什么是他耽误了雨前采摘,也是他粗心大意,让王杨氏动了胎气之类的。 兴许是被吓得不清,王雨山嘴里的话,也是有头没尾的。 说了些安慰的话后,悦瑶也在心里,把这事给捋了一遍。从他二人的描述来看,整件事不过都是意外。 可偏偏就一点,足以推翻这些意外!哪个做了娘的,会将生病的娃丢在家中不管,跑去帮别人做事? 看来,这个陈氏,是真的有鬼啊! “行了!不过就是些花罢了,还能比人重要了?你好生侍候着燕昵,招待好大夫。我去找牛婶子来你这帮会忙。” 悦瑶话刚说完,王雨山忽然抹着泪道:“东家!我真没脸再在您这呆下去了。枉你还待我这般的好,我是真对不住您啊!” 王家洼那边的红蓼他没照顾好,如今林子上的红蓼花,也都砸了。没了红蓼花,酒坊来年还怎么酿酒啊? 想到这,王雨山真想就这撞死了算了。还有什么脸,再在悦家呆下去呢! “谁还没个万一?你别想太多,先把媳妇和娃儿护好了。山上的红蓼花,你也别太在意。” “可是、今年咱们红蓼花欠收,明年酒坊那边该怎么办啊!” “你啊!就是太老实了。这事,我来处理就好!你千万别做傻事,燕昵和肚子里的娃,经不起折腾。” 临走前,又拿了三个银角头,塞到郎中怀里,再三嘱咐,不用为她省银子,一定要尽心守好了。保下了娃,定会赏红钱! “明儿,我再过来接您去王家洼。到那边看了情况,诊银和药钱另算。” 那郎中心下可是高兴坏了的。这一趟来得真是值了。 也不知是郎中医术了得,还是杨燕昵幸运,又或是两者都有。总之当晚,杨燕昵就醒过来了,不仅没见红,肚子也没有任何疼痛了。 收到消息,悦瑶连忙赶了过去。对着在院里熬药的牛婶好生谢了一番,方到屋里探望王杨氏。 一见着悦瑶,王杨氏就为自家丈夫说起好话来:“夫人,都是因为我,才害得红蓼无收。这事,怪不得山子。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她没夸大其词,因着她动了胎气,大家抢摘下来的红蓼,都没能保住,沾了雨水。那些还没采摘的,被这场大雨一打,想来也剩不下多少了。 看着杨燕昵要起身,悦瑶说着安慰的话,将她扶躺了回去。郎中说过的,就算不见红,为保万无一失,杨燕昵还得在床上躺过前三个月。 ------------ 第二百六十三章 幕后黑手,哪里跑? 待到杨燕昵心情平缓下来,悦瑶才问起今儿的情况,可是说到自己滑脚的事。杨燕昵却忽然停住了。 王杨氏再开口时,倒是说出了让悦瑶在场所有人都惊讶的话。原着她怀着娃,所以特别小心的放慢了脚步。如今细细回想,只觉得当时是被人推了一下,才滑倒的。 听了杨燕昵的话,倒是让悦瑶想明白了这些事的前因后果。经过一晚的观察,杨燕昵腹中的孩子,可算是保住了。 王雨山熬了一夜,哭红了双眼。帮着守了一夜的牛婶子,也累得直喘粗气。 次日一早,由南宫越赶车同悦瑶一起,带着郎中去了王家洼。 陈氏的门,之前他们来时一样,是紧闭的。等到叫开了门,陈氏见着悦瑶带来了郎中,竟连门都没让进,一个劲的说:“没事了!真的!之前我也请郎中看过了,也开了药!今儿就不必再看了。” “开药?自打那日过来,我就没在你屋里闻到一丁点的药味。” 被悦瑶戳破谎言,陈氏的面色极为难看,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陈氏,我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无论如何,要将孩子放在首位。你家二娃子,高烧多少天了?你就真的一点不担忧?” 那次来的时候,悦瑶就注意到前屋地上,还有一串新的水印。想来应该是端着水走得太快,撒出来的。 内屋一般都是睡房,若不是有人发烧,谁又会端着水往里走呢? “我、我……” 拍着陈氏的肩头,悦瑶轻声道:“先把娃医好,莫要害了性命,日后追悔莫及。” 这次,陈氏让了路,任由悦瑶将郎中领进内屋。 内屋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潮红的孩子,额头上的还抚着帕子。一旁,陈氏只是嘤嘤哭泣。 将郎中和南宫越留在内屋,悦瑶将陈氏拉到了外屋。问了句:“说说吧!为什么接近王雨山?” “你、你怎么……不、我没有!”陈氏很是慌乱,甚至连目光都不敢与悦瑶直视。 因着陈氏不再开口,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直到郎中出来,责怪起陈氏道:“你这娃是被谁打的?竟把骨头都打断了!还拖着不医治!难道你看不出来,再拖下去,这娃娃会没命吗?” “不、不是被打的,真的是从山上摔下来的。没、没人打娃。”陈氏还想辩驳。 “山上摔的?为何身上除了被打出来的淤青,连个划破皮的细口子都没有?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李郎中,娃还小,就劳你多费心了。药捡好的用,这娃命苦,求您救他一命。” 见着悦瑶求情,郎中长叹着气,点头回到了里屋。 “王家洼这边的红蓼花,花期晚了半月,是你做了手脚,挡去了日照吧?昨儿,你推倒王杨氏,就为了让悦礼村的红蓼花颗粒无收?之前说是病死的红蓼花,是被别人挖走了对吗?那些所谓你娘家来的人,就是背后的指使者,没错吧?红蓼花,也是被他们拿去了,对吗?” 面对悦瑶的追问,陈氏跌坐在地。却依旧是闭不开口。 “若是你不开口,我也不会拿二娃子的命要挟你。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之所以今天还来问你,我也只是想帮你一把。机会仅此一次!” 说完,低头不语的陈氏,不可致信的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不停有泪落下,不停的重复着:“我不能说,说了我闺女就没命了。我不能说啊!” “你若说了,兴许我还能救你闺女。你若不说,等二娃子伤好了,你就离开悦家吧!希望那时候,那些人能看在你曾经为他们卖命的份上,放过你们母子。” 陈氏扑上来,抱着悦瑶脚,哭喊起来:“夫人!求您救救我们吧!救救我那可怜的闺女!” 只要悦家肯出手,一定可以救他们母子的!此时自己已经被识破了,若真如悦氏所言,离开了悦家,她便没了利用价值,那周老爷哪肯放过他们母子四人? 既然如此,她只能抱住悦家这条大腿,他们母子方有一线生机啊! 不待悦瑶开口,陈氏索性将所有事情,一并吐了个干净。 原着,陈氏确实是个寡妇,可她不止是一双儿女,而是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当初送进悦家学院的,是二女儿。如今病在床上的,是小儿子。 而她的大女儿,被周恣言送在了周家宅子里。那周恣言就是以大女儿要挟陈氏母子,接近悦家。目地就是悦家的酿酒方子。 为了进到悦家,她接照周恣言吩咐的,将二女儿送进了悦家学院。那日周恣言还差人和他们母子三人,在悦家学院门前,演了一出戏,就为了给悦瑶加深印象。 而后,他们母子三人落户王家洼,也是周恣言一手操办的。 而为了拿到酿酒方子,陈氏想尽了法子接近悦瑶而不得手。只能把主意打在王雨山身上。就连当初在王雨山面前落水,也是陈氏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可让陈氏没想到的是,王雨山竟然对她无动于衷。没有法子,才又把主意打到杨燕昵身上。原本一切都很顺利。 然而大半个月前,周恣言派人以娘家人的身份找了过来,改口说他不要悦家酿酒方子了,要制酒的关键物。 陈氏的儿子多了句嘴,说他们出尔反尔。那些人就怒了,一出手,就断了陈氏儿子的手脚骨头。 为了让那些人消气救下儿子,陈氏只能当晚就将红蓼献了出去,还带着人于当晚下到小河边,挖去了大半的红蓼花。 也正如悦瑶所言,那些人将红蓼拿到手,当即就离开了。临走前,他们嘱咐陈氏,不仅要把制红蓼的方法弄到手。还要让悦家其余的红蓼颗粒无收。 于是,陈氏为了能弄到制花方法,又故意不时的挡去红蓼花的日照。这才让花期晚了不少。 昨天她去王雨山家,上山采摘确属碰巧,而杨燕昵那一摔,也确实是她推了一把。 “王杨氏摔下去的时候,我是拿脚垫了下的。我知道不该拿孩子的命做赌注,可这是我不得以而为之。” 至于缘由,自然是为达成让悦家红蓼花颗粒无收的目地。 听完,悦瑶任由陈氏哭倒在地。除了没想到背后那只黑手,会是周恣言。其余基本和悦瑶猜想的差不多。 至于周恣言为何忽然不要酿酒方子,而将目的改到红蓼花上,自然是和新学院建成有关联。 试想新学院制酒一道的学员学成出来,但凡签了学员的酒坊,谁家不需要红蓼花?到时候,悦家没有了红蓼花,反倒是他周家才有。 到那时,悦家之前所做的这一切,竟成了为周恣言做嫁衣。悦瑶啧舌,还真没看出来,周恣言一出手,竟是这般的阴险。 ------------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知又有谁要遭‘毒手’了? 说起这周恣言,悦瑶还真没什么印象。尤记得当初第一面相见,还是在县学门口,与周、李、孙三人,见过一次。 而后,就是在怀容居重新开张时,被小灵儿打伤了根本的那位周公子,正是周恣言那个被人口口相传,九岁得秀才名,识礼懂术的周公子。 实没想到这位周老板,竟能隐忍一年之久,布下了这盘针对悦家的棋局。看来当初小灵儿下手还是轻了,没能给这位周老板长记性。那就怪不得她悦瑶,下手狠了。 有李郎中妙手回春,陈氏的小儿子,不仅保住了怀命,还保住了断掉的手脚。唯一的遗憾,便是因其伤势拖得久了,以后手脚或许不太利索。 能保住性命,陈氏已经感恩戴德。再加上,悦瑶还愿意助她救回女儿。是下,陈氏更对悦瑶惟命是从。 这场大雨过后,一直连绵不断的小雨持续的十余天。以至于小溪边的红蓼花,真的是所剩无几。 悦家小院中,南宫越颇有意味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儿,一边品着茶,一边将手指在桌上敲得咚咚作响。 回想悦儿上一次有这样的动作,还是薛家倒霉的时候!不知接下来,又是谁要遭‘毒手’了? 悦家红蓼花因这一系列问题,而导致颗粒无收,已经不是秘密了。但凡是悦礼村的人,都知道这个事情。 当时还有人猜想,王雨山会为这事,受到什么责罚。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悦瑶只罚了王雨山两月的月银。红蓼花绝收一事,也就草草作罢了。 每当别人说起,悦瑶只有一句:天力而不可为,怪不得王雨山。 可不是,谁让天公不作美,一连雨水不停呢! 而收到这个消息的周恣言,还特意派人去悦礼村打听了一番。确认陈氏传来消息属实,当下心里就乐开了花。 也就信了陈氏,能拿到制红蓼花的消息。毕竟陈氏,是连红蓼花都可以给他弄来的人。加之陈氏一直以来,送出来的消息,都是准确的。心里的把握就更大了几分。 只要得了制红蓼花的方法,时机一到,他就能将悦家一举拿下!敢伤他儿子,这个代价,是悦家承担不起的! 抽着这些天的空档,悦瑶还为楔云与苻晔拿到了户籍。 小灵儿为这事,欢喜得不行。还把苻晔带去县学,在钰儿面前炫耀了一番。听着自家闺女,动不动就拿一个大活人和一只猫做比较,悦瑶着实觉着脑瓜子生疼。 悦瑶原本还想着,钰儿定然会规劝小灵儿,不曾想。钰儿竟支字不提,悦瑶在一旁不停的给钰儿使眼色,奈何人家人小鬼大,只装作没看见。 离开县学时,悦瑶寻着机会,让南宫越先把灵儿和苻晔带出去。自己才和钰儿说道起来。 “你怎么不好好劝劝小灵儿呢?”悦瑶问。 悦滋钰一脸无所谓的回了句:“不过是当作宠物养着罢了,何必多费口舌?” 一听这话,悦瑶就来气:“那是一个大活人!” “那又如何?”悦滋钰摊了摊手:“只要小灵儿没把他当人,那就无所谓。灵儿的性子,娘亲你也不是不知道,等她这三天热和劲过了,再劝也不迟。这个时候,任我们说破天去,她也是不会听的。” 这话糙理不糙!她自己养的闺女,自己还能不知道?只是这热和劲,都快一个月了,哈时候才过得去啊? 送悦滋灵回学院的路上,悦瑶不停的做着悦滋灵的思想工作,希望她不要固执己见,带着苻晔去学院。 可任她如何说,小灵儿就是不撒手。“娘亲!你要是不让我带他去,那我也不去了!” 无可奈何之下,终是悦瑶妥协。不然呢?总不能让自家闺女,成天在林子里当野人吧!只好送悦滋灵去学院的同时,也为苻晔办了手续。 “楔云?你呢?要一起进学院吗?”悦瑶问。 楔云却是很意外,只是小声的问了句:“我、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有你在,我也放心些。再说,你和苻晔如今也有户籍了,习得一技,日后也能活得自在些。” 于是最后的最后,三个孩子,都被悦瑶送进了学院。并且还是和悦滋灵一同学的记账。 之后的日子里,悦瑶开始了下一步的谋划。 悦家新学院落成的消息,在悦瑶的推波助澜之下,很快在边陲三郡传开。尤其是制酒一道,竟是能学习悦家酿酒的制作方法。一时间,无人不为之动心。 这也使得‘悦家学院’四个字,被更多的人熟知。以至于更多的人,上门求学。 然而,这个消息还不止于边陲三郡,就连三郡之外的周边地带的一些百姓,也开始举家搬迁至边临县和都德县两地。 以至于这两个县城,成为了边陲三郡,人口最多的地方!随着人口的急剧增涨,同样的,也为当地别的产业,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边临县与都德县,步入了有史以来,最为繁荣昌盛时候。 而悦瑶并没有止步于此,更是大刀阔斧的在学院旁,建起了学院理会。所谓的理会,其实就是处理学院事务的。 比如,签属与学院相关的协议。又或者挑选学员时,见面所用。 为了让大家明白,悦瑶还在学院理会的门前,立起一块牌匾。其上,清楚明晰的写出,关于雇用学院学员的所有事宜。 也是因此,一石激起千层浪来。悦家学院可对外签属学员之事,如飓风般席卷了边陲三郡。 各处酒楼、酒坊的老板们,相继聚集到边临县中。以至于再次让边临县所有客栈酒楼人满为患。 但凡可住可吃之所,几乎都没有空余的房间。如今的景象,比之当初酒坊带来的人气,有过之,而无不及。 别说李泰,就连节度使许大人,也在见识此番空前景象之后,差人将李大人请去了节度使府中。 如今,许瑞对悦瑶可是好奇得很。小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妇人,竟能在一方掀起这么大的浪潮来,自古还真是从未见过。 而这样的场景对李泰而言,已经不怎么稀罕了。毕竟这样人满为患的日子,也不是第一次。 “大人莫要太过惊讶,这种场景,下官认真数下来,都已经是第三回了。” 李泰直言,悦家酿酒一出,借着徐家造势,边临县城就已经被挤爆过一回。又数到悦家学院建成,边临县街头巷尾睡满了人。当时,还被他以为哪里遭了难,跑来这么多难民。 “如今这回,下官真是见怪不怪了。自打悦氏开始弄她那个什么理会,下官就已经加紧了县城的巡防。请大人放心!” 二人相视而笑,许瑞心下,对悦氏更加好奇得紧。打算将这番空前的景象,如实向上回禀 ------------ 第二百六十五章 这简直是不按牌理出牌啊! 因着学院理会乃初建,许多事物还得自己打磨。悦瑶便亲自坐阵过来。随在悦瑶身后的,除了南宫越,还有五名曲家推荐过来的师傅。 掌事的,是王师傅。王师傅在曲家楼子里,做了三十年。没出过任何纰漏,且性格沉稳、张弛有度。 悦家学院理会开张首日,门前的马车整整齐齐的排了两排。就连凤家的马车,都停在了理会门前。 其实凤家早在悦瑶还在都德县时,就送来过拜帖。奈何那时悦瑶不在,与凤家的会面,便一再往后推了许久。 然而,让悦瑶和南宫越都没想到的是,来人居然会是允文。看着允文花白的两鬓,悦瑶听到了身旁南宫越哽咽的长叹。 “许久没见了,你们到里屋坐下聊会儿吧!” 可允文却谢绝了悦瑶的提议。路他已经选了,如今他还有何颜面,面对南宫越。只能将目光投向悦瑶,不再看南宫越。 “今日前来,是替凤家求签悦家学院的。” 面对允文的支字不提,悦瑶又见南宫越一声不吭,直接发了火。“那你今日算是白来了!还请允公子回去吧!” 对于凤家,她说过,不会手软的!她与凤宁的那点情份,早折在了东毅的手里。如今李婉儿做主凤家,她就更不可能放任凤家了! 这是允文选择的路,也早就注定了结果。 “悦夫人!无论曾经有什么过结,生意场上,咱们只谈生意如何?” 原着学院签出厨子,除了要求学员月银之外,并没有另收银两。而允文却开出了,签一人,多付一百两的优厚条件。 然而他并不知道东毅曾经在凤家的所作所为,只觉得悦瑶此刻针对的,还是李婉儿罢了。 可他给出的优厚条件,足以证明,婉儿已经为凤家放下身姿,愿与悦家修好。 如是这般,悦瑶依旧态度强硬的回绝。定是还为当初之事,怀恨在心。 悦瑶直言:“没错!给你情份,你不要。我谈的也只是生意!我们家不缺你那点银子。所以,请回吧!”不待允文再开口,悦瑶就差人送客了。 对于凤家进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送了出来,加之凤家来人难看的脸色。引得门外的众商贾老爷们,众说纷纭。 在众人看来,曾经高傲的凤家,如今到悦家学院求人,便代表着凤家已经向悦家低头。 于场面上来说,通常这种时候,绝大多数,都会以此契机与凤家修好。更何况,如今的凤家,可是有节度使大人这个强硬后台的! 别人巴结都来不急,悦家却是摆明了要与凤家死磕到底!这简直是不按牌理出牌啊! 然而,在场之人无不人人自危。只道,日后惹谁,也不能惹悦家!毕竟像悦氏这样,一日为敌便终身为敌的一根筋,在这百年商行里,还真没见过。 这样的人,要么沉入商海之底,尸骨无存;要么凌驾于商海之上,呼风唤雨! 然而,于悦瑶而言。凤家今日出现在理会,已经为悦家奠定了边临县的地位!打今儿起,她就是要让这些商贾们看清楚位置,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乖乖的收起来! 不得不说,悦瑶的目地达到了!估计,除了周恣言周老板,但凡来理会的商贾老爷们,都不敢把算盘打到悦家来了。 每日门庭若市的学院理会,一周后就闭口谢客了。要知道,制酒一道的学员,乔南只招了六十人,这一周就已经都签出去了。其余厨子也签出去六十余人。 一百二十八张契约书,为悦家收入六千两之多。加之所签酒坊的一成收益,来年的悦家,将是突飞猛进的一次飞跃。 眼下,为了以后的生意,还得先把果园和养殖场扩建起来。于是方才收入的一千两,又要被悦瑶换成地契了。 只是这次购置地产,悦瑶没有选择去找于成,而是直接拜托到李泰。这倒是把李泰高兴坏了! 李泰知道,这是悦氏又一次为他送去邀功的机会。于是李泰连夜进了节度使府,将此事仔细报给了许大人。这许大人竟将边临县最穷的山沟子囤,指到了悦家名下。 几日后,拿到地契的悦瑶,差点没亲自把眼珠子抠出来!她怎么就瞎到去相信李泰呢?那山沟子囤,她连听都没听说过在哪个犄角旮旯。 再三打听后,才知道山沟子囤不仅地处偏远、人烟稀薄。距离悦礼村那叫一个远! 这此,悦瑶直接将印了悦字的拜帖,递到了县衙。然而门访却告知她,李大人被节度使许大人,请去问话了。 悦瑶从不是个遇事就打退堂鼓的,转尔又将拜帖送到了节度使府。当初悦瑶为节度使大人吆喝宰群羊的大戏,在背地里被府里的下人们,传得神忽奇神。悦之一姓,已经被他们刻入脑海。 接帖之人见是悦家红印,态度即刻变得恭顺起来。就连送拜帖的时候,都如脚下生风一般,进去不多时,就回来请她入门了。 还是上次那个院子,节度使大人与李大人一身素装,正聚精会神于石桌上的棋局里。见着悦瑶,许瑞招了招手,即刻就有下人抬来椅子,请悦瑶入坐。 南宫越和以往一样,随在悦瑶身后,看似一名尽忠职守的护卫。 棋局结束,两位大人相视而笑,悦瑶用脚后根想,都知道结局定是节度使大人赢了。毕竟这位许大人,可是初来乍到之时,就将边临县众商贾当肥羊宰了的人。 “不知悦老板,可热衷于棋盘之乐?”许瑞依旧是那幅看不出真假的笑脸。 悦瑶看了一眼棋盘,摇头回了句:“小妇人哪懂这些。” 许瑞却是长哼道:“那还真是可惜了,不然以悦老板的智慧,定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看似打趣的玩笑话,悦瑶却又品出了别样的意味。你当这位许大人是夸赞她聪慧? 天真!这不过是在敲打她,众使她天资过人,也最好别成为他的对手。 悦瑶打第一眼见到这许大人时,就想起一句猎险行当中的至理名言:如果你遇见了狐狸,那你就要比狐狸更狡猾。 不然你赖以生存的余粮,就会在不经意间,被它席卷一空! 许大人这张随时都挂在脸上的笑,和眼里偶尔不经意闪过的狡黠。与狐狸相较,真是有过之而不及! “常有人将这棋盘比作天下。然,小妇人最多就只能做个棋子儿,对手为何物。就不是小妇人这样的棋子,可以昴视的。” 悦瑶也回得很有意思,坦言自己会是颗好棋子,绝不会踏出棋盘半步。 见着许大人脸上真实了几分的笑意,悦瑶才将地契放到了手边桌上。笑问道:“不知大人这步棋,用意何为呢?” 若她到此刻,还看不出那山沟子囤,是节度使大人指给她的。那她还费脑子混什么商行?不如进山打猎,混个温饱等死算了! ------------ 第二百六十六章 老狐狸成了精 节度使许大人,不过瞟了一眼悦瑶边的桌子,就哈哈大笑起来,不停对着对面的李泰道:“看看!我就说悦老板的聪慧无人能及吧!李大人可要愿赌服输,将那赌注给本官送来喔!” 李泰自然点头赔笑。这悦氏的精明的头脑,他可是亲身领教过的。之所以与节度使大人设个赌局,不过是想用那字画,讨节度使大人欢心罢了。 “怎么?悦老板对本官给你指的地方,不满意?”许瑞问。 满意?如果可以当面问候一下他祖上的列位祖宗,悦瑶或许能勉强满意。 那山沟子囤,距离悦礼村,赶马车都要走一个日夜!那么远的地方,还有脸说她不满意?悦瑶真想将这些地契摔在节度使大人的脸上! 许是看出悦瑶脸色不佳,一旁默不作声的李泰,忽然道:“悦老板可看得仔细?你那一千两,节度使大人不仅指了你两个山头,就连整个山沟子囤,都给了你!” “换而言之,整个山沟子囤的村民,以后就都是你的佃户了。才一千两,不仅给了山,还给了村子和人!这是多大的赏赐啊!” 听着李泰拍得震天响的马屁,除了南宫越,没人注意到悦瑶握着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呵、呵呵,这份恩情太重。小妇人承受不起!”心头怒意难消,嘴上却还只能捡着好听的说。这使得一向不喜强忍的悦瑶,笑得无比的难看。 节度使许大人,手指把玩着一颗棋子,饶有趣意的看着李泰劝说悦瑶。打悦瑶逞拜帖进府,他就猜中了悦瑶的来意。 方才悦瑶将地契拍在桌上,他已经感受到了悦瑶的怒意。详装至此,无非是闲来无事,看个乐,解个闷罢了。 因着李泰劝说无果,许瑞将手里的棋子丢进棋盒之中。坦言道:“悦老板是个有福之人,本官把边临县最穷的村子指给你,不过是希望你能将福气,惠泽一下乡里。悦老板不会连这个脸面,都不给吧?” 狐狸就是狐狸,天生一幅可爱模样,眼睛不仅时刻盯着你腰间的食物,心里还盘算着你刚猎到的猎物。 “若说福气,节度使大人,才是福泽边陲三郡的有福之人。小妇人,只想挣点银子养家罢了。大人又何必赶鸭子上架,往死里逼呢?”悦瑶笑言。 她重活一世,不是来做圣母的!没有什么能比发家致富,保一家老小安危更重要!就算这两年,她做的事让不少人从中获利。可那些事,都是相辅相成的。悦家也从中获利颇丰。 悦瑶更是从没有把自己,当作过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这两年间,每一桩、每一件,都只是为了他们一家四口。 一瞬间,无人说话,气氛诡异得叫人窒息。尤其是李泰,此刻甚至可以听到自己极速的心跳声。 当时许大人指了山沟子囤时,李泰就觉得不妥。本以为是顺手推舟,两头取巧的美事,竟化作了泡影。 山沟子囤穷是一回事。它主要是远啊!看悦氏当初扩建果园,选择了隔壁的王家洼,就不难看出,悦氏需要的便捷。可山沟子囤呢? 赶车都要一日夜!悦氏会乐意,那才真是怪了! 可眼下,一边是捏着自己命脉的许瑞,一边是自己好不容易握在手里的鸿运符。无论哪一方,稍有失方寸,都会让他抱憾终身。 无人注意到,此刻的李泰就像淋了一场小雨似的,额头有汉珠聚集、滑落…… 仔细打量着许瑞与悦氏二人的目光,李泰心里着急啊!当初他媳妇生儿子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急过。 “行!如果节度使大人只给我山沟子囤,也不是不可以!此去山沟子囤的路,就由大人来解决一下如何?至少进出山沟子囤不能以双脚代步吧?” 悦瑶也懒得在这玩干瞪眼,索性将条件摊开来讲。她可不想白瞎了一千两,买两座山头在那放着当风景看。 反正是种树,在哪种不是种?只要马车能进得去就行! 许大人点头,一边独自将黑白子在棋盘上,摆出一局残局。一边言道:“路自然是要修,毕竟最后得利的是悦老板,那修路的成本,自然不能只算到本官的头上吧!” 话说到这里,悦瑶自然听出,正题来了。 “依大人的意思,这本钱,得出多少呢?”看吧!腰里挂着的粮食被他正大光明要了去,如今又盘算起她家中的余粮了! 这节度使许瑞许大人!简直就是狐狸成了精! “一千两。”许瑞喊价。 作梦!“六百两!” 敢要一千两?不如干脆抄了悦家,把那剩下的五千两拿去算了!生意嘛!你喊上了天,我也可以还回地! 许瑞眼角余光斜眸而来:“八百两!” “五百两!”悦瑶勾起了唇角。 “成交!”节度使许大人,一口应下,手中方才还举棋不定的黑子,总算是落到了棋盘之上。 虽然只是口头协议,可两人都是有身价地位的人,自然得是一个唾沫一个钉。悦瑶虽说花了一千五百两,感觉有些不值当。可是好歹此事算得圆满解决,也无意多留。 起身施过礼,请辞而去。 看着悦瑶离开的背影,李泰偷摸的抹了一把额的汗珠子。还好此事,算得尘埃落定。偷摸的打量专注棋局的节度使大人,李泰不知心下的疑惑,当问不当问! “李大人,可是有话想问?”许瑞把玩着白棋,眼都没抬一下。 李泰咽了口唾沫,这事他不该提。毕竟好不容易才有了结果。可是如果他不知道节度使大人,为何会忽然刁难悦家。那日后,他又该如何把握与悦家的尺度? 更何况,节度使大人背后可是六王爷!说不定,是六王爷对悦家……若真如他猜想这般,那早些与悦家划清界限,方是上策! 机会仅此一次。李泰不打算放过。“大人,您可是对悦家不满?” 见许瑞摇头,李泰胆怯的小声问了句:“那您为何非要指山沟子囤给悦家?” ------------ 第二百六十七章 ‘熊大’和‘熊二’干架了 听了李泰所言,许瑞呵呵笑罢。将手中一颗白棋递给李泰,指尖轻磕棋盘道:“这局棋,李大人觉得如何?” 不是在说悦家吗?拿着白棋的李泰楞神了,心下只觉得这节度使大人,竟是痴棋之人? 可面对许瑞的问题,李泰还不得不答。只能将自己的担忧,稍是放下。低头看着棋局。 这是一盘残局,黑子看似占尽了优势,可左下角一片散乱无章的棋子,竟因一子而得活。 就在李泰思量间,回想起方才许瑞下定的黑子。李泰眸光一楞,惊呼出声:“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许瑞将上一手放下的黑子,又拿在手中,似如把玩一块美玉似的,高举于眼前。“悦家,就是这颗棋子。” “大人不愧为奇材!下官佩服!佩服!”李泰如下,喜笑颜开。 合着,节度使大人,将山沟子囤指给悦家,是为了盘活半个边临县。有悦家经营悦礼村、王家洼、山沟子囤。 那么从县城为起点,山沟子囤为终点的这一路,日后必将成为繁荣的商道。 而沿线除去悦礼村和王家洼,其余几个贫穷的村落,也将会因这条商道带来的商机,而受益。半个边临县的繁荣,将指日可待! 然而看透这盘残局的,又岂是许瑞一人。她还价修路出资五百两的时候,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也是因此,她才有底气往下压价。 不得不说,许瑞这手鱼与熊掌兼得,差点就让他瞒混过去了。不过就坡下驴,也从来都是她的拿手好戏。 日后大把的银子,让别人挣去,那还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回悦家小院的路上,悦瑶就着南宫越的背,写写画画弄了一路。这可把南宫越愁坏了。只觉得这小女人,莫不是心疼银子,受了什么刺激。 她写的画的,他心中能默出来,却完全不懂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的悦礼村中,于大林家同样也是热闹非凡。不仅人声鼎沸,更是阵阵雁啼,不绝于耳。 于大林虽说是上过战场的,在悦礼村,他还真算得上是开过眼界的。然而,看着自家院中,堆积如山的各色纳礼。 还有那一对脖子上扎着艳红喜绸的大雁,引得于大林家院里院外,都围满了人。大雁啊!他们也就在天上见过。 纳礼之中,用上一对大雁,寓意长长久久、比翼双飞。可因着大雁有迁徙的习性,所以贵得让一般人家买不上。便以大鹅或是鸭子代之。 用上一双雁的,不仅代表了男方家的诚意,更是代表了男方家的实力。 媒婆子,正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游说着于大林。嘴里把孙家大公子,表得人间不见,天上难寻。 “瞧瞧孙老爷家备的纳礼。”媒婆子说着,打开一个喜盒。随着众人一声惊呼,一支金喜如玉簪,被阳光照熠熠生辉。 那媒婆子,又打开另一只喜盒,只听众人倒抽了一口气后,于大林家小院瞬间鸦雀无声。 “于老爷,瞧瞧这金玉莲子,可见孙家大公子,是把您家大小姐,当做了心尖尖上宠着的人儿呢!” 在悦礼村生活的村民中,谁都不知道那看起来金光闪闪的金子,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很是耀眼,好看极了。 心下,众人再看于大林,眼中难免有些妒忌。谁叫人家命好,生了于春女这么会来势的女儿呢!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偏偏就砸到了他于大林家的祖坟上。如何能叫他们这些人不眼红呢! 纳礼一一揭开,村人的惊呼也是一浪高过一浪。那媒婆子,闭不上的嘴,也是越说越起劲。 甚至有起哄的,当即就冲于大林喊:“大林啊!这么真的诚意,你不收。过了这个村,可真没这个店了!” 那媒婆子随即就接过嘴去:“可不是!于家老爷!我喜婆保了三十年的媒,哪家不是合顺敬美。冲着这点,您家大小姐嫁了过去,就铁定差不了。” 就在众人哄笑之时,打着曲家旗的三辆马车,穿过人群,整齐排列的停在了于大林家门前。 为首的马车上,打帘而下的,依旧是一身红衣,金绕绣花的曲大公子。衣裳轻拂之间,阳光将那些金丝线,照得五光十色,很是耀眼。 俊逸清丽的公子身后,两辆马车上,堆满了大红喜盒。一看就知道是作纳礼之用的。 曲家忽然出现,使得在场所有人都不解疑惑。曲家啊!曾经仅次于凤家的存在,如今更是仅次于悦家。 难不成,也上于大林家提亲?为谁提亲?眼前这个俊逸清丽的公子? 提亲,自然是不能少了媒婆子的。两车喜盒被抬入院中,一个打扮比曲怀仁还招眼的婆子,甩着一方大红喜帕,就进了于大林家。 “于家老爷!大喜啊!”那婆子嗓们比孙家请的媒婆高上请多,表情更是夸张得吓人。尤其是那张抹得跟喝了血的嘴,生生把于大林都给喊得楞了神。 孙家媒婆见着有人来抢生意,就跟见了夺鸡仔的老鹰似的,上前就来了个下马威。 “什么事,都讲个先来后道!你这半路截胡,就不讲道理了!” “这是提亲!你当是排队买包子呢?还先来后道!你倒是先来了,于家老爷应了吗?”保曲家的媒婆子,也没客气。那架势,生生把孙家的媒婆子压了一头。 “我要是你,就识趣的赶紧走!看清楚了,我保的,可是曲家!”任谁听了都明白,意思孙家算个什么东西。 那边的婆子,被这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心头本就不爽。又被压了一头,就更是不安逸了。 于是,你一句、我一嘴,二人吵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气急的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什么没有德行,活该做了媒婆子,活该断子绝孙之类的。 只是这话嘛,引得在场众人哄笑。毕竟这二人可都是做媒婆子的,要说断子绝孙,谁又不是呢? 曲怀仁也是听不下去了,上前几步,将二人隔开。对孙家请媒婆子道:“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我让人把你丢出去?” 曲怀仁是带了人来,孙家也是有抬礼下人的。只是,曲家可是大公子坐阵,孙家连个压宝的都没有。 那些抬礼下人,见着媒婆子都慌了神,他们哪会站出去,自讨没趣。于是,在曲怀仁的要挟下,那媒婆子虽有不服,却还是领着人、抬着礼,骂骂咧咧的出了于家大门。 ------------ 第二百六十八章 针对我?他还指着我挣银子呢 通常,说亲时,男方家是不会与女方家会面的。一则,这昭显着男方家的地位。说白了,也就是让你明白。女人嫁过门,就得视男方家为天。 二则,自然是关乎自家脸面。女人地位虽低,可出嫁出家中还有长辈作主,回绝之事,也不是没有。男方家若是在场,被当面回绝,那可是很丢人的事情。 然而曲大公子当场敬了礼,又有媒婆上前保媒。此举是真的让围观众人惊叹的。家大业大如曲家,亲自上门求娶,就不顾忌颜面吗? 再者于春女是个哑女,娶了回去,那不是给家门脸上抹黑吗? 眼瞅着天都见黑了,围观的还不肯离去。于大林上前是请了又请,想为曲大公子留些颜面。可门口这些好事的,奈何他说破了大天去,也没能将人驱散。 最后,还是牛婶子请了于成过来。于成虽然有些恍惚,可还是把得明白轻重的。带吼带骂的,将于家院外的人群赶散了。 “大林啊!有啥话,进屋里说去。”于成嘱咐过后,无意多留,独自离去。 牛婶子从来不是好事的人,说了些恭贺的话后,也离开了。 于是保媒的婆子和曲大公子,都被于大林请进了堂屋。 不待媒婆子先开口,于大林就与曲怀仁坦言一番。在于大林看来,春女再好,也是进不得曲家大门的。 曲大公子一表人才,自当配得家门更好的女子。他于家不过是个乡野农户,春女又身有残缺。即便曲大公子眼下满是诚意求娶,保不齐日后,会有后悔之意。 自古都言,谈婚论嫁,自得门当户对。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二者生活甚远者,不仅生活习惯相差甚远,见识、禀性更是大相径庭。 曲怀仁听了,自是不乐意的。直言自己与春女,是两情相悦。并且立下重誓,此生定不负春女。 媒婆也在一边说着好听的,极尽三寸不烂之舌的能事。 奈何于大林是个认死理的。不管曲怀仁如何表示诚意,他都不看好春女嫁入曲家。 想想也是,于春女虽为农家出生,可打小性子就烈。当初想为她说门亲事,不让她上蒙学。这丫头又是跳鱼塘自溺,又是烧头发自毁容颜的。 若是嫁进曲家,日后曲大公子后悔了,给些气受。指不定春女儿这丫头,会做出要命的事来。那时,他这个做爹的,连护女儿的本事都没有。 与其那时后悔当初,不如眼下就断了才好。亲不是不说,却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又或者比于家稍差些的,自少看在于家的面上,他不敢给春女气受。方是长久之计。 里边,于春女红着脸,躲着不敢出来见面。为娘的于正氏,打小又是个没有主意的。反正全听于大林的就对了。 任由媒婆子说破大天去,于大林都没有同意这桩婚事,曲怀仁心下失落。天色又已黑尽,不宜在于家久留,只能去悦家小院求宿。 当悦瑶看到失魂落魄的曲怀仁时,眼里尽是不解。再三追问,方知是被于大林拒了婚事。 “悦瑶,你出手帮帮我可好?”曲怀仁哭倒在桌上,伸手想握悦瑶的手,却在触及南宫越一记眼刀后,哭着将手收了回来。 “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 “怎么帮不了?你要是替我做个中间人,于大叔定会放心将春女嫁给我的。” 悦瑶强忍着动手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你可有听过让未来丈母娘保媒的?有空在我这哭,不如好好想想,人家父母为何不放心将闺女嫁给你!” “还有!给我起来,说正事!”忍无可忍之下,悦瑶还是拧着曲怀仁的耳朵,将他揪坐起来。 “哎哟!疼、疼、疼……”护着耳朵的曲大公子,这才乖乖坐好。然而嘴里还不满的嘟囔着:“难道我说亲就不是正事了?” “闭嘴!”和往常一样,但凡南宫越说这么一句,曲怀仁就乖乖的不敢多言了。 只是,这曲大公子嘛,此刻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泪眼婆娑的看着悦瑶和南宫越。真实演绎了什么叫敢怒不敢言! 悦瑶将自己买下山沟子囤的事,详尽说毕。脸上泪痕还没干的曲大公子,就惊呼出声。 “你确定节度使大人,不是刻意针对?” “他针对我干嘛?人家还指着我给他经营半个边临县,好挣银子养兵呢!对抗外敌呢!” “也是!”不知从何时起,曲怀仁对悦瑶所言,从不起疑。“那你要我做些什么?” 悦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得曲大公子的脑子,估计是给了于春女。自打想着要去于家提亲开始,曲怀仁的智商就不见了。 随手画了个草图,圈出两个点。“这两个地方,你去把路边的荒地买下来,能买多大,买多大,尽快把楼子建起来。” 这两处,可不是悦瑶随性圈的地。而是再三确认后,一边是从县城出发,行至傍晚时,最佳的落脚点。另一处,是从山沟子囤出发,最街的落脚点。 与其等到后,让别人占了便宜去。不如把这个机会,给曲家。 曲怀仁自然知道,这是悦瑶提点曲家。心下感激之余,也学会了趁热打铁,又求着悦瑶去于大林那说情。 被磨得烦了,悦瑶呵道:“你与其在这求我,不如明儿寻着机会去求春女儿。只要她站出来说声愿意,比谁去都强!” 身为母亲,悦瑶能将于大林的顾忌,猜个八九不离十。所以,除非于春女自己应下这门亲事,不然,任谁去说,于大林都不会松这个口。这是做父母的底线! 正如当初于春女求学一样,若不是她下定了绝心,又怎能吃得了这一路行来,受尽的苦呢? 曲家,可是真正的大门大户。她一个身有残缺的农女嫁进去,虽有悦家可作靠山。可那妻子之位,岂是那么好坐的? 不是她有意看贬曲怀仁,只怕这一时之兴过后,娶几个小妾进门,也不是不可能的。这种事,做父母的还真无法干预。只能他们小两口自己处置妥当才好。 ------------ 第二百六十九章 凤老太爷必须死! 边临县,凤宅大院内。 允文看着委屈得落下泪来的李婉儿,心跟被刀子剐似的。 “别太担心,我会想办法挽回凤家局面的。”允文说着安慰的话。 他是真没想到悦瑶会做到这种地步!就算婉儿曾经有意夺走南宫越,可如今她已是凤家之人。那些事,又何必非要记挂于心呢! 如今的凤家,凭着住在节度使府中的凤仙儿,有谁会与舍去与凤家结好的机会呢!悦瑶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允哥哥,你得帮我把凤家撑起来啊!玉儿还小,这凤家,是玉儿的全部啊!”李婉儿哭得哀声戚戚。 “实再不行,我去求求仙儿吧!若节度使大人能帮凤家说说话,悦瑶不会连节度使大人的面也驳吧?” 其实如非必要,李婉儿是不想去求凤仙儿的。毕竟凤仙儿如今连个名份都没有,若是惹得节度使大人不悦了,倒是凤家将来少了个可用的棋子。 可眼下……李婉儿抹着泪,眼角的余光,却带着一些意味的瞥了眼允文。 “允哥哥,你就不能去求求悦氏?或者,求求他啊!如果是你开口,他不会不答应的!你曾经救过他一命,他是个记情的人!” 李婉儿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南宫越。当初南宫越负伤,身无分文的允文,凭着在医馆门前跪了三日,才求到郎中相救。 允文眼底闪过一丝痛心。那丝情份,是他和南宫越最后的牵绊。若是连那点情份都被用尽,日后他们只能行同陌路了! “我知道了。你别太伤心了!这些日子看你劳心劳神得消瘦许多。以后日子还长,你得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话毕,门外婆子禀道:“夫人,给老太爷问诊的郎中来回话了。” 李婉儿这才抹去泪,将允文送了去。方叫那婆子将郎中带了进来。能随待在李婉儿身边的婆子,是个极有眼色之人。 送了郎中进去,悄悄退去时,轻手轻脚的将门带上了。 李婉儿亲手倒了碗茶,送到郎中面前。 那郎中身子一颤,只是双手接过去,却连杯盖都不敢碰一下。急忙恭敬的回禀起凤老爷子的病情。 原着凤老太爷的病皆因凤大公子逝去而起,只是凤老爷子年岁虽高,身体本质却是不差的。 所以初时,喝了几付药后,身体好转大半。却不知,为何每每见了好转,又会反复无常。 “还是旧疾,且思虑过多,引起血不归肝。夜不能寝,乃是表象。日积月累之下,以至神志不清。药方也开了,只需按时服药,静心调养便可。” 李婉儿点头,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无非就是让郎中尽心医治之类的。说到最后,李婉儿又问了些饮食上的注意。 郎中说得极为细致:“还得以清淡为主,宜少食多餐。夜里少不得要人照应。服药期间,尽量避免食用荤腥之物。” 该问的都问了,李婉儿才唤了婆子进来,将郎中送出凤宅。 随即,李婉儿又差人将侍候凤老爷子的管事,叫了来。 这姓黄的管事,是凤宁当家时,指到凤老爷子院中去的。“黄管事,老爷子病情忽下,日后还得劳你尽心待着。” “此事无需夫人嘱咐,小的自会尽心尽力。” 李婉儿满意点头,方又问道:“郎中诊了脉可有嘱咐什么?” 黄管事摇头,只说得了方子,郎中并没有嘱咐其它的。李婉儿打量他半晌,见他面色坦然,这才开口嘱咐起来。 “老太爷的药,你要亲自看着熬!不能假以人手。” “是!” “这几日,你辛苦些,夜里陪在房中,时刻注意着些!老太爷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即刻过来通传,别耽误了老太爷的病情。如今凤家失了梁柱,老太爷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听到这位凤家女主人,心系老太爷病情,黄管事心里很是感慨。 要知道,自打这位凤家夫人罚卖了那个小丫头以后,下人们就不停传言。意指此女心狠手辣,甚至将自家大公子病逝之由,都牵扯上她。 甚至在老太爷因思而疾时,下人们都谣传,是这位夫人背地里使了什么手段。想要取老太爷性命。只要除去了老太爷,凤家就真正落入她的手中。 可自打老太爷病了之后,夫人对才太爷关怀备至,就郎中都换了好几轮。汤药更是捡着贵的用!比大公子在世时,有过之而不及呢! 想到这里,黄管事心下对这位凤家夫人,就更是崇敬了几分。行了礼,应声:“夫人放心,小的一定会尽心侍候老爷的。不枉夫人这片孝心。” “你是大公子亲自指给老太爷的,我相信这府中,没有谁能比你更尽心。之所以叫你来又嘱咐一次,只怪我太过担忧了些。老太爷身子弱,吃食上,你也得观注着些。别让那些婆子们,随意打发了。每日鱼汤更不能少了。” 黄管事应过,才被遣了出去。 没人看到李婉儿眼中闪过的笑意,只有假以此人之手,凤老太爷的死,才能合情合理的让凤宅这些人,都闭上嘴。 不是她心狠,而是凤老太爷必须死!不为别的,只因玉儿的亲身父亲是谁,李婉儿心下都没有定数。 如今玉儿还小,看不出端倪来。若日后稍大一些,五官出落,也将有辨识。那时,若被凤老太爷看出端倪来,岂不是要鸡飞蛋打?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凤家主位,哪怕是块烧红的烙铁,她也得坐稳了! 而此时,允文真的乘着马车,求到了悦家小院。重游故地,允文神情恍惚。住在小于蒙学的那些日子,是他这辈子最为舒畅的日子。 只是那样的日子,已经不再!允文上前拍门,开门的依旧是南宫越。二人就这么隔着道门,看了良久。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允文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南宫越这才回过神来,侧身让允文进门。“悦儿上山去了,你若是有事找她,且喝茶等她回来。” 说着,南宫越就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提着茶壶。于矮桌前,为允文斟满了茶盏。 “我来,是找你的。” ------------ 第二百七十章 她最爱的只有她自己 “我本不该向你开这样的口。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请你看在我的面上,帮凤家说上一回。” 允文开口的时候,甚至不敢看南宫越。当初他做的那些,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在南宫越的身上,要回报。 可如今,为了婉儿,他不得一而再而三的破了底线。这是他选的路,他想守护她。 南宫越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句:“她叫你来的?” 看到允文眼中的犹豫,南宫越即刻就明白了。“允文,你心里明明知道。李婉儿从来没有爱过你!她爱的从来都只有她自己!为何,你就是不愿意认清事实呢?” 是啊!允文将眸光投向远方。他知道李婉儿心里没有他,更没有爱过他;他即不瞎,也不傻,自然看得出,李婉儿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 可他就是无法自拔的深爱着她。看她哭泣时,他的心甚至比她还疼。看她失落时,他希望自己能帮到她,哪怕万劫不复。 李婉儿就是一碗毒药,可偏偏就叫他喝得甘之如饴。 “如果李婉儿是悦瑶,你是我,又会如何?” 爱之一毒,无人能解。 “悦瑶不似李碗儿,如果她不爱我,只会将我赶离身边!绝不会将我拴在身旁,极尽利用!”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悦儿,悦儿是个极有底线的人。“李婉儿,不配与悦儿相较!” “也许吧!” 允文苦笑。他承认婉儿不及悦氏。可事间万物,皆个自有道!“藤蔓依附大树而活,这是藤蔓的错的吗?” “可你知道那被依附的大树,终免不了被它夺去阳光与养分而枯死吗?” “或许这就是它们之间的命运吧!”相互为伴,却又不得不相互伤害。“你不是那棵树,又怎会知道,大树不是心甘情愿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南宫越已经明白,他想说的,允文都是知道的。反正他就打定了主意,要为李婉儿付出所有了。 包括,他们之间的那点牵绊与情份。 “既然多说无益,我也实话实说。”南宫越直言:“我不会帮李婉儿!或许在你眼中,李婉儿所做的一切,都有她的道理。可是我不能容忍,悦儿以身犯险。” 以他对李婉儿的了解。只怕是,这其中只有针对悦儿的圈套。 二人正静默相视之时,悦瑶从山上回来了。见着允文时,悦瑶先是一惊,而后却也淡然了。想来,定是李婉儿一哭二闹三上吊,求着允文来找南宫越说情了。 只是李婉儿越是这么急切,悦瑶心底,就越是觉得此事有诈呀! 为什么?因为李婉儿向谁低头,也不可能向她低头。不是吗? “既然来了,就留下吃饭。”悦瑶作势要去厨房,却被南宫越拦了下来。 “他还有事,这就要走。” 允文也真是没有多留,起身道别,被南宫越送了出去。 悦瑶可是看得明白真切,这哪是允文要走,明明是被南宫越赶走的。不多时,南宫越的回来了。 和往常一样,悦瑶进厨房做饭,南宫越紧随其后,打起下手。 “他是来为李婉儿做说客的?”悦瑶问。 南宫越却没有回答,而是忽然问道:“悦儿,若你不爱我,会将我留在身边吗?” 悦瑶想都没想,笑着说道:“我若不爱你,把你留在身边做甚?还不如把你拿去换那千两赏。” 无视着南宫越的大黑脸,悦瑶哈哈大笑,走过南宫越身边,还在他脸上掐上几下。取笑道:“你若敢变心,我就直接将你变现了!” 南宫越虽不知变现为何意,心里却泛起了一丝甜甜的味道。能遇到她,真好! 一双儿女不在家,悦瑶做的吃食,就全是仅着南宫越的喜好来。虽是三菜一汤,却也都是南宫越平日里喜欢的菜式。 吃饭时,悦瑶说起了陈氏与周恣言,而后道出之后几日的安排。原着七月进了尾声,悦家红蓼花绝收,想来周恣言,定然将有所动作。 她想趁此机会,把周家这颗藏得颇深的毒瘤,连根去除。也正好借着这个时机,把匿境中的红蓼花,光明正大的带回村里来。 南宫越从来都是悦瑶说一,绝不说二的主。吃完饭,让悦瑶去收拾要带走的衣物,自己倒是乖乖的涮碗去了。 次日一早,悦瑶先是去了于大林家,请于大林去县城找泥瓦匠来,要将悦家小院再扩建几间出来。 之后大势动作的赶着马车,离开了悦礼村。但凡是有人问她去处,她都会说,自己是要去采买些红蓼花回来。 那劲头,就差敲锣打鼓的让全村人都知道似的。然而入了县城,悦瑶就让南宫越将马车寄在东城门处的一处茶楼里。还给了七日的马料钱,嘱咐店家看顾好马车。 转而就近选了一家小客栈,要了一间房。此番举动,看得南宫越一头雾水。 “站在那发什么呆?过来啊!” 南宫越走过去,看到到悦瑶打开的包袱里,尽是上次在都德县显裳阁时,为他买下的衣物。心下却是疑惑嘀咕:“悦儿这是要女扮男装?” 悦瑶拿看傻子的眸光,鄙视南宫越道:“这么大的男装,我怎么拌?”而后拿了一件,相较最为艳色的,塞到南宫越手中。 “你先换衣服,咱们还赶着去吃白食呢!”说着,转身就出了房门。 等到悦瑶抬着一盆水回来的时候,南宫越也换好了衣裳。不得不说,南宫越这身量,真是一符好衣架子。 悦瑶满意点头,就着水给南宫越梳起发来。随意将青丝半束于后,以一条同色发带扎紧,悦瑶就开始啧啧称羡。 谁叫人家有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呢!再瞧瞧自己,真是长得也太随意了! 收拾好了南宫越,悦瑶也开始折腾自己。换了身稍像样的衣裳,又梳了个丫鬟鬓,描眉涂唇,摆弄一番后,南宫越直接都看傻了。 这别人画妆都是将自己画美,悦瑶倒好,脸上这幅妆容……南宫越不知是悦瑶不会描妆,还是故意而为。 以至于不知道该说赞扬的话,还是最好闭嘴别吭声。在偷偷瞥见铜镜上,悦瑶满意的笑脸后。南宫越最终决定,还是什么都别说的好。 出门前,悦瑶提醒南宫越,将怀容居——词苑的麟牌,挂在腰间。为了凸现麟牌,她才特意为南宫越挑了这件艳色的衣裳。 至于灵感嘛,自然来源于猎险行当中,常用的路亚拟饵。 ------------ 第二百七十一章 风口浪尖的悦家 路亚,其实是一种钓鱼的方式。独特之处就在于所用之鱼饵,是拟态饵。借由许多鱼有着驱光性,多以亮片饵为代表。模拟小鱼在水中姿态,吸引来大鱼吞噬。 这是一种在极地生存时,求生者最多使用的方法。 此刻南宫越就是鱼竿,腰间的那块麟牌自然就是鱼饵了。 结清房钱退了房。悦瑶背着包袱,随在南宫越身后。走在大街上,南宫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此刻南宫越再不自在,也只能忍着。二人先去了悦家学院理会,而后又去了怀容居——词苑,付了七日的房钱后,将随身的包袱,放下。顺道,吃了个午饭。 整个过程中,悦瑶都学着以往看过的那些小丫鬟,全程尽心的为自家公子服侍着。 出了词苑,二人直奔打着悦家旗子的铺子。南宫越出手很是大方,各种酿酒,皆买了一坛。又让店里的伙计,将酒送去词苑。 那伙计也是笑了,打趣道:“公子真有意思,词苑里不也有我们家酿酒卖吗?何必跑这么一趟呢?” “小二哥有所不知,我家公子新建了几处酒坊。此次路过贵地,一则催促悦家尽早将人,给我们送过去。二则,停留几日游玩一番,若有机会也想拜见一下你们东家。这不,人都来了,自然要到你们悦家铺子来看上一遭,顺道买些酿酒带回去。” 悦瑶付了银子,还很是大方的,替南宫越赏了几个铜板给那伙计。又再三交待了落脚的地方。 那伙计听闻居然入住词苑,加之南宫越那一身冷俊傲然之姿。当即就面露昴视之色。说的那些个拍马屁的话,就更夸张了。 什么一看她家公子就出身不凡啊!反正啥好听,捡啥说。那些话,硬是把悦瑶鸡皮疙瘩都听出来了。一旁的南宫越,指定比她还难受。 往日悦瑶忙进忙出,还真没好好逛过边临县城。今儿正好一举两得的,逛起街来! 鱼饵嘛,自然得多游动一下,才能引来大鱼啊! 这一路,每每看到南宫越强忍不悦,悦瑶就得偷摸着笑上好几回。没办法,谁叫这‘鱼饵’太过招人呢。 最后,在挨了南宫越无数次埋怨的眼神后,两人才转回了词苑。 一回到房间,悦瑶急忙安抚起南宫越来。然而,说了再多好听的,南宫越依旧闷闷不乐。 最后还是悦瑶在南宫越脸上,留下几个大红唇印子。南宫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 傍晚,铺子里的酒也确实是送到了词苑柜台。以眼下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当晚,南宫越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莫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悦瑶却是淡笑道:“钓鱼的真谛,其实就在于博弈。放心吧!咱们这,才刚开始呢!” 次日,悦瑶依旧把南宫越打伴得风姿卓越。一大早的就雇了辆极为豪华的马车,直奔悦礼村的悦家小院而去。 然而到了地方,见着于大林正忙活着交待泥瓦匠,给悦家小院扩建。南宫越的模样,于大林是见过的。所以悦瑶没让南宫越下车。 自己倒是详装不知,下车叫门。 悦瑶有模有样的上前打听,好在于大林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辆豪华的马车吸引了。交谈几句后,悦瑶回到车上,让车夫返回边临县城。 回了词苑,悦瑶帮着南宫越把发带取了,衣裳也换回了之前从悦家小院穿出来的布衣。 不过是换了身衣裳罢了,南宫越长声吐气,就跟松了绑似的。看得悦瑶忍俊不禁。小声交待一番后,把信给了南宫越,目送其跳窗而出。 此去也就三个时辰的样子,南宫越就又从窗户回来了。“然后呢?”他问。 “等!” 见着悦瑶又开始给自己打扮,南宫越心里难受,难受得想直接杀到周家门上去。“悦儿,不如直接把他一锅端了。何必这么麻烦!” 悦瑶也是习惯性的手快,一巴掌就拍到了南宫越头上。拍了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不是曲大公子…… 尴尬的呵呵笑道:“你这人,怎么不识其中乐趣呢?且静下心来。此次,咱们不仅要拿下周家,还得把与周家联通一气的都拔出来。让边临县以后别再多生事端。” “与周家联通一气的?”南宫越都听迷糊了。之前陈氏也就只说了周恣言一人吧?怎么还有人打着悦家的主意呢? 反正闲来无事,悦瑶就开始剖析起事情原委来。 悦家的酿酒,那是多大的一块肥肉?想要从中食得一口的,又岂止是周恣言一人! 次日,悦家铺子忽然停卖酿酒的消息,再次将悦家推上风口浪尖之处。关于悦家的各种谣言,席卷着边临县城。 街头巷尾的谈资,无不是悦家。 就连节度使大人,都不禁好奇之下,差人将李泰唤来回话。 李泰也急啊!一大早就差人去悦礼村打听消息,而后才去节度使府回话。 听了李泰所言,节度使大人就问了一句:“你确定悦家是在扩建院子?” 见李泰点头,许瑞却是托腮沉思良久。回过神来时,竟让李泰以维护安定为由。在悦家学院和县学布了防。 毕竟是混官场的人,李泰自然明白许瑞的意思。当即领了命,赶回县衙,先是加强了各城门进出的查巡。 而后,随意找了个有山匪入境的由头,为悦家学院和县学布了严防。严到什么程度呢?日停轮岗,不停的那种! 县太爷这一举动,简直就成了推波助澜的飓风,将悦家推上了风口浪尖的顶端。关于悦家的传言,更成了时下的热议。 有些脑子多的,就将此事深扒了一番。从悦家铺子,到学院与县学的布防,牵扯出一些有的没的。 比如,有人猜想,为何县城中布防的只有那两处?其中与悦家有牵连的共同之处,自然是悦氏的一双儿女。 那么,什么山匪这说。就成了幌子!县太爷要么是在保护悦氏一又儿女。又或者县太爷,是怕悦氏跑了,控制着悦家的一双儿女。 听闻这一点,就引来了更多人的好奇心。有多事者猜想,莫不是凤家发力,要制裁悦氏了? 听到这些言论的悦瑶,也是笑坏了。自古谣言皆如此,盼好者罕见,盼你倾家荡产者,比比皆是! ------------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一网就捞起三条大鱼 然而更为诡异的事,真的就随着这个势头发生了。 不知从何时起,竟兴起了另一个谣言。说是悦家来年无法再制酿酒,以至于曾经在悦家订了酿酒的老板,都告到了节度使大人府上。 所以,节度使大人以防悦氏人去楼空,这才命县太爷坚守悦氏一双儿女。 这下可不得了!如今还有悦家酿酒的,一下就把酿酒的价格翻了数倍。更有甚者,打算将酿酒留到明年再卖。扬言,这酒的价格,定能于几十倍之上。 酒之一道,爱酒者自知。但凡喜欢的,无论价格高低,就好这么一口。 也不知这消息是如何传的,就连远在都德县的乔南,都听闻了。当即差人回悦礼村落实,然而没找着悦瑶空手而回。 然而此去也证实了,今年红蓼花颗粒无收。乔南急啊!急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打探消息回来的,只说东家出门采买红蓼去了。可此去,能不能买着,都不得而知。 为防明年断酒,乔南也是当机立断,就将都德县酒坊产出的酒。都押了下来,酒坊的产量,也断崖似的减少。 这一联串的动作,再一次落实了,悦家酿酒,将要断售的消息。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却成天在怀容居——词苑之内,吃了睡,睡了吃的养膘。一旁的南宫越,都快坐不住了。 吃在嘴里的美食,也不香了。不时的窥视身旁的小女人,终是忍不住说:“外面都已经狂风暴雨了,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 生意什么的,他不担忧。就算悦儿不做生意了,他也不是养不了家。他此刻最为担忧的,只有钰儿和灵儿。 钰儿还好,心思细腻且沉稳。可小灵儿是个粗枝大叶的,若真觉着自家娘亲丢下她,不知所踪,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然而,南宫越完全是想多了。悦滋钰确实心思细腻,从中嗅出了自家娘亲又在作妖的味道。 可小灵儿嘛!已经完全沉溺在养‘宠物’的乐趣中,一时难以自拔。任它风吹雨打,她大小姐没空多管闲事。 在悦滋灵看来,就她家娘亲那只披着羊皮的狼獾,吃啥也吃不了亏。 于是,就在悦瑶和南宫越的七日房钱即将用完之际,终于有一封没有属名的信,交由词苑的掌柜,送到悦瑶手中。 这条等了多时的大鱼,终于咬钩了! 当晚,悦瑶把南宫越收拾一番,便按着信中所言。到聚香阁赴宴。 二人一进厢房,见着已经在等候他们的周、孙、李三人时,悦瑶真是又喜又惊。谁说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的? 就这各怀鬼胎的三人,能成事? 周恣言和孙明策,在节度使宴请众商贾时,悦瑶就对这二人加深了印象。只是这李老板嘛! 只记得是叫李容海,家中也是做酒坊的。 寒暄是免不了的,加之南宫越那少有的孤傲之势,三人只觉得这次,是钓着大鱼了! 周恣言为首,相继为南宫越介绍了在场三人。南宫越依旧是不喜多言,只以点头示好,入了座。 至于南宫越的身份,当然不能胡诌。而是悦瑶借鉴了曲怀仁游历北方时,曾偶遇过的一位世代商贾之家。 凭着南宫越那极致的容貌和气场,足以让在场三人信服。 很快话题步入正轨,周恣言一幅胜利者之姿,直言:“听闻公子曾去拜访过悦家?” 南宫越心头一震,随意点头,却没多言。 对边三人互看一眼后,相视而笑道:“实不相瞒,只怕那悦氏此去,一时半会回不来。不过,我们手里,有公子需要的东西。” “喔?”南宫越这才来了兴致。 周恣言将一只锦盒放到桌上,里面装了两枚长满白毛的丸子。“此丸便是酿酒必需之物。” 这两个丸子,正是悦瑶之前拿给陈氏去交差的。随着这两个酒丸子去的,还有悦瑶稍加改动的制作方法。陈氏也凭着这些,才要回了自家大闺女。 这一次,悦瑶若不能叫周恣言赔得清家当产,都对不起山子媳妇里那受了牵连,险些滑掉的孩子!和自家那些被糟蹋了的红蓼花! “真叫我长了见识。只是,我已与悦家学院签了契约书,相信等到学员指了过来,此物必不会少。” 语毕,周、孙、李三人皆笑而不语。 孙明策起身为南宫越斟了茶,似以玩笑道:“公子可曾听说,悦家今年的红蓼花绝收了。” 这方言罢,周恣言又把话接了过去:“此物,就是以红蓼花为原料所制。公子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个中厉害吧?” 见着南宫越点头,三人只觉着,这位公子是想明白了,也理解了他们的意图。可南宫越点头,是在心底赞扬悦瑶,这局边魂阵,摆得真是绝了。 一网就将三条大鱼捞出水面。 南宫越本就不喜多言,按着悦瑶交待的,直接开口就冲着红蓼花和制酒丸的方子而去。 自古有言,万事皆有意外!还真是被一语中地。周恣言一开口,竟不是以株而论。而是以他们手中所有的红蓼花与那除悦家之外,只有他知晓的方子,与南宫越谈起了价钱。 “公子可明白,这可是北遥的独门生意!你大可打听一下,这红蓼花,除了悦家,还有哪里能有?”孙明策笑言。 “悦氏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她把制酿酒的方法,拿出来与众商贾分享,为的自然是这些只有悦家才有的红蓼花!到时候,但凡签了悦家学员的酒坊,想要制酿酒,谁不得在她那买这些酒丸子。至于那价格嘛,当然是她想定多少,就定多少!” “若公子手中有此物,来年只需比悦家稍少一些,挣他个盆满钵满,又有何难?” 站在南宫越身后的悦瑶,此刻真是想为这三人鼓掌片刻。当初自己所计划的,都被他们言中了。 只是,她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何这三人拿着红蓼花,不自己等到来年花期时,制酒丸子卖,却是急着转手与他人? “这么稀罕的东西,为何几位老板不留着?反倒是想转手与我?” 不得不说,南宫越也不是空有一幅皮囊的。 三人脸色微变,孙、李二人不语,倒是周恣言,将话接了过来。“实不相瞒,悦氏是个手段极为厉害的。我们三家自识不敌于她,只能将此物转手于人。公子家世不凡,定不会将一个以女子之身入商行的妇人,放在眼中才是。” ------------ 第二百七十三章 吃喝玩乐七日游白挣三千两 最后,那些红蓼花和一个方子,以三千两转手给了南宫越。 周、孙、李三人,脸上那叫一个笑开了花。反倒是悦瑶心下有些不爽,才要价三千两,到底是这三人没见过银子?还是瞧不起她的红蓼花? 当即,南宫越就付清了银票,且与三人签下了契约书。约定明日一早,就去李家取红蓼花。而方子,则当时就由南宫越带走了。 回到词苑,悦瑶看着契约书上签定的条约。虽气愤三千两太少,转而又想,自己啥也没做,好吃好喝的游玩了七日,就白挣了三千两,这气也就消了。 扯了发带,换了衣裳,南宫越看了眼夜色,轻声嘱咐道:“晚上天凉,盖好被子。” “你也是,早去早回。”悦瑶拉了被子盖好,忽然想起什么,将正要跳窗而出的南宫越叫住了。“去了李家,就别去周家了,那是我放的长线。” 这一晚,悦瑶睡得香甜,以至于南宫越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反正早上醒来的时候,南宫越已经回来了。 然而今早,李家哭天喊地的跑到县衙,说自家遭了匪的消息。让整个边临县都为之而震了三震。 不少人又把县太爷布防一事,拿出来论。好事者,甚至还编出了一个足以写成画本的故事。 说是那山匪是冲着悦家来的,所以县太爷才会在县学和学院布防。可没想到悦氏运势极好,竟躲过一劫。山匪从来不空手而回,就找上了李家这个怨大头。 瞧瞧,这个故事,若让说书先生去讲,估摸着没有月余,都讲得不够精彩。 今儿一早,悦瑶甚至懒得再往下演,拿着昨儿签来的契约书,去找李家要东西。李家当然拿不出来了! 那些红蓼,昨儿晚上可是遭了‘山匪’的! 那李老板也不是傻子,当即就知道,自家中了圈套。可他打哪儿说理去? 没着红蓼花的悦瑶,当然告到了李泰那里。于是,孙明策、周恣言、李容海三人都被传来了县衙。 这可把李泰弄懵了!也顾不上面子,当着一堂的人,就把悦瑶叫到了后堂去。 “悦老板?你这是唱的哪出?”李泰揉着眉心,唤下人端了茶水上来,猛的唱了一大碗。 “李大人说的什么话?他们拿了小妇人的银子,没交货给小妇人。小妇人还不能来找大人说理了?大人该怎么断,就怎么断。那契约书,不也明明白白写着呢嘛!他们交不出货来,就得赔偿小妇人的损失!” 被悦瑶说得无话可说的李泰,只能点头认下。 于是孙、周、李三人,按着签属的契约书,被判赔偿退还三千两,且赔偿三千两。 三人当堂哭诉起来,只道是着了悦氏妇人的道。可契约签了,银子付了,按着北遥法典,契约书就是生效的。 “好你个悦氏,下手是真的黑!”周恣言怒言。将昨晚到手还没捂热和的一千两银票,退还给了悦瑶。 其余二人再哭,也是无济于事的。只能把银票吐出来。 只是赔偿的那一部分,他们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 悦瑶卖了李泰一个人情,只道:“就看在李大人的面儿上,小妇人也不把你们往死里逼,给你们七日便卖家业筹银子。” 这案子方罢,悦瑶就大摇大摆的取了自家寄存的马车,出城而去。回悦礼村的路上,悦瑶已将匿境中的红蓼花取出,装了足足十娄。 如今回去,也不是能得空的。还得防着狗急跳墙呢!把红蓼花送去酒坊,可把王雨山乐坏了。 抱着娄子的样子,跟抱着个娃似的。 当晚,南宫越吃了晚饭,就去王家洼‘上岗’了。对于南宫越的主动性,悦瑶很满意,临走前,还给南宫越灌了一提酒,包了一只烤锦鸡。 “夜里风大,喝酒暖暖身。” 送走了南宫越,悦瑶自己也提着酒去了林子里的工棚。 当晚,不止是悦瑶忙得脚不沾地。周老板家,也是异常热闹。 这还得从离开县衙后说起。 当时出了县衙,孙、李二人就将主意打到周恣言身上。虽说得隐讳,却也是明里暗里的意指,周恣言手里还有红蓼。 “二位老板说的什么话?我周恣言是那种,藏私之人吗?”周恣言时下也是怒了,以商议对策之言,将二人请去了自家宅中。 这么好的机会,孙、李二人自然不会放过。周恣言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心中各有定论。 当初接近悦家偷取方子是孙明策出的主意;陈氏是周恣言安排进悦家的,就连拿走红蓼的人,也是周恣言的人;只是最后那红蓼却被养在李容海手里的。 你且细品三人所为!孙明策虽有计谋,却选择自保,将事情让周恣言去做。周恣言有贪念,却不想承担后果。 所以将偷来的红蓼交到李容海手里养着。李容海也不是省油的,再三思量此事对外,自己不曾参与,觉着悦氏就算看出端倪,也不会想到东西在他手中。 之所以三人同时出现在聚香阁,那是因着正如悦瑶所言,三人之间有着猜忌!与买家谈价钱,他们除了自己谁也不信。这才三人围坐一桌! 只是没想到,会被悦氏一网子给兜了底。 此刻,三人又在周宅中,围坐一桌。大有难兄难弟的意味。孙、李二人,觉着经手红蓼花的周恣言,定有存货。 然,相谈一番后,周恣言却是立下重誓,把自己表得一清二白。商议无果,孙明策提议,不如花些银子,差人去悦瑶再偷些来。把这事应付过去! 原本该挣的一千两还没捂热和,自己还赔出去一千两!他孙家手里的酒坊,因着悦家酿酒一出,就只能免强维持。若不是得了机会经营教坊,孙家早就败落了! 只是,如今酒坊这边银子没挣着,还得倒贴教坊那边挣的银子!每每想到这,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容海本就是个胆小的,从来都是随大流。不表言论,意思大家说做,他也可以做。 可周恣言是个有心思的,算计着就算自己赔偿了一千两,也不碍事儿。他还有机会把更多的银子挣回来。至于眼前这二位,那就不是他去操心的了! ------------ 第二百七十四章 能咋的?能让你倾家荡产 各怀心思,哪能成事?于事所谓的一番商议,不过成了自述清白的推诿。 送走了孙、李二人,周恣言心情大好,摇晃着肥头大耳,自得其乐的哼起小调来。那周大公子见状,却是不解。 “爹,咱家还得赔一千两银子,您怎么……”他都不知道是说他爹心大好呢?还是说没脑好? 一千两啊!周家这几年,因着贬黜三郡人丁兴旺,是比往年多赚了一些。可一千两却实是个不小的数目。 方才他在一旁听着二位叔伯商议时,他就觉着孙伯伯的提义不错。只是当时人多,他也不好驳自家亲爹的面儿。 这时没人了,他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然而却挨了自家亲爹一记爆粟。 “你个没脑子的玩意!他们两个破釜沉舟,我跟着参和什么?眼下,虽赔了一千两,来年悦家学院,铺好了路,我就坐着数银子进账!” 周俊生当下一听,就明白自家亲爹所言何意了。惊叹道:“爹!您真的都留了退路?” 哼着小曲的周恣言,笑得眉眼不见,点头时,那吊着的又下巴颤个不停。 “那真是太好了!爹爹果真厉害!虚晃这一下,反倒使悦家少了警惕!爹爹,您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 接受着自家儿子崇拜的目光,周恣言老神哉哉的摇头晃脑道:“眼下,还得筹出一千两,先把悦氏这边打发了。这时候,估摸着借不着银子。你去挑挑,把一些不挣钱的铺子,和空置的房契,找个厉害的房伢子卖了。” 说不心疼是假,只是一想到来年,能以数倍挣回来。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事以至此,狗急跳墙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凭着孙家那点家业,要找个像样的狗腿子,着实不易。所以,接连三日,请的人有去无回。就再没人敢接孙家这点破事了。 不过二三十两银子,自家兄弟有去无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着实太不划算。 于是,这三日后,孙明策也没了法子,明里暗里,都没占着便宜。熬红了双眼,痛心疾首的将自家一半的产业,交给了房伢子。 原以为如今边陲三郡,商行活泛,出手定不是难事。可让他们三人都没想到的是,因着此事,与悦家有联系,竟没人敢入手他们的房契。 眼看着一周的时限将至,三人都各自心慌。那些产业,若是有人接手,他们还能剩下一二百两,可七日将过,竟无人问津。 这让他一度怀疑,是不是悦氏,在背地里做了什么手脚。于是三人再次商议过后,找到了李泰。 听明白他们的来意,李泰却是觉着此三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为他们做主,那是不可能的!反而趁此机会,将三人好生说教了一番。 打发了三人,李泰只道,活该他们偷鸡不成,倒把自己搭进去了。还有脸找到他这里来! 七日后,悦瑶坐着南宫越赶的马车,来了县衙。除了周恣言不见变化,孙、李二人,却是憔悴得跟变了个人似的。 三人都拿不出赔偿银子,按着惯例,只能以家产进行赔偿。当然了,这也是要在悦瑶认同的情况下,才能以资抵债。 然而悦瑶却是冷眼着三人。敢打她悦家的主意,那就要有清家当产的准备。 “大人,不是小妇人看不上这些房契。只是小妇人名下地契确实太多了!若再算上他们的,确实也打理不过来!相较之下,我还是真喜欢银子,来得实再一些。” “你!” “悦氏!你别得寸进尺!” 周恣言和孙明策都气得跳脚。只有李容海,在一旁,一声不吭。 大堂之上,说起悦家的资产,围观众人不禁议论出声。要知道悦氏得了半个悦礼村、大半个王家洼,听说,又买下山沟子囤。 “毫不夸张的说,边临县以东,悦家占了快一半了。” “还别说,地契太多,着实打理不过来!” “哎哟哟!你们可打住吧!谁还会嫌弃银子多的?我看啊,那悦氏是想趁你病,要你命呢!” “哎!这可不好说,悦氏是个狠角色。薛家当初有多惨,大伙不是没见过吧?自打悦氏在边临县露了脸,和她过不去的,就没见讨着好的。一个比一个死得惨!” “那可不,徐家知道吧?丢盔弃甲连夜跑路。哎哟!那样子,就跟跑慢了连小命儿都得搭上似的。这孙、李、周三家老爷,也不知道脑子干啥使的?谁不好惹,去惹悦氏?” 听着旁边闲话越说越起劲,李泰连拍惊堂木,这才止住了议论之声。 “那就只能等着呗!啥时候卖出银子了,啥时候赔偿不就完了。”周恣言一脸无奈相。 一旁的李、孙二人,忽然轻松不少。合着周恣言这些日子丝毫不着急,是因为还藏了这一手呢!两人相视,心下愉愉乐呵。 早知道还能这样。他们还着急上火干嘛!拖着不就完事了! 只可惜啊!悦瑶早在上一世时,就学会一个道理:为商者,必将法典熟记于心。 这不!眼下就得了用处,着实能打了这几张死皮子奈脸! 悦瑶笑道:“周老板好算计呢?莫不是你想无视法典?小妇人若没记错,法典上有律典一说吧!” 这一说法,不止是把周、李、孙三人说得莫名。就连门口那些凑热闹的,也都再次议论纷纷。 “律典?是什么?” “我也是头一回听说呀!” “都别瞎猜!看李大人怎么说,不就知道了!” 其实这也不能说众人无知,只因边陲三郡百年来,商行并不繁荣。有关于商行的法典条律,用着的地方,确实太少。 这不,就连李泰李大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又碍于颜面,当即不答也不驳。 而周、李、孙三人,见着李大人没有下定论,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呢! 时下,反驳起悦瑶来:“可笑你一个连蒙学都没上过的妇人,开口闭口就是法典。奉劝你一句,别玷污了法典!” 李泰不敢下定论,只得寻了个由头,把此案放到几日后,再以审定。 既然县太爷发话了,悦瑶当然得给这个面子。 对李泰行礼拜别后,悦瑶从周恣言等人身旁走过,提醒到。 “三位老板,别说小妇人没提醒各位,要是有人接手,还是早些把房契出手才好。免得到最后亏得太惨,大男人哭起来可不大好看。” 憋了一肚子火的李明策,终是骂街似的吼叫出声:“你吓唬谁呢!老子就不卖,拖也把你拖死!看你能咋的!” 悦瑶收回踏出去的脚,转身回去,勾了勾嘴角:“能咋的?能让你清家荡产。” ------------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男人哭起来,确实不好看 这可不是悦瑶吓唬他们的。 北遥法典是上次钰儿回家来时,文大儒亲默给悦滋钰看的书文。悦滋钰看过了,又见着悦瑶喜欢,就留给了悦瑶。悦瑶闲下来时,总会来出来细细钻研。 法典下部中,有提及律典一项。所谓律典,简单理解,其实就是按律典当之意。 然而并不是指将房契、地契典当给普通当铺。而由县衙评估价值,再由县衙转手,强制冲抵所欠银钱。 可别小看律典此项。但凡用上了这一点,也就意味着欠债人或许将以一点五倍甚至两倍或是更多的的资产,冲抵债务。 律典一词,一时间成了边临县中,人们谈及最多词汇。 这听的人多了,自然也会遇上见多识广的。当那人听着要用律典时,竟当众笑出了声。 茶楼里听热闹的,只当是此人在嘲笑悦瑶。“我就说嘛!经商几十年,见过的各种纠纷无数。却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律典之言。” 方才笑的客商,却以一种看无知者的眸光,摇了摇头。似如自言自语道:“那三位老爷,但求多福吧!” 按着李泰定下的时日,悦瑶坐着南宫越赶的车,一早就进了边临县城。所过之处,见着悦家马车的,把手头事情一丢,随即跟着马车跑去了县衙门前。 这场纠纷今日已经第三次开堂审理,众人传言,此事一次比一次更为精彩。以至于边临县城,无人不好奇此事的最终结果。 这几日,也确实苦了李大人。为了此事,李大人硬是将做了好几年摆设的法典,拿出来仔细详读。 终于,在苦读两日之后,才于法典的下部中,找到关于律典事宜。 开堂时,李大人请出了法典,并当众宣读了律典及相关项。这下在场所有人都楞住了。毕竟不是都读书识字的,李泰宣读半晌,真正听懂的,还真没几个。 就连周、孙、李三人,皆是一脸不解。 于是,李泰因此做了一番详尽的解释。语毕时,周、孙、李三人,脸上都快能挤出水了! 而他们此刻脑海里皆回想起,那日悦氏离开大堂时所说的:大男人哭起来可不大好看…… 李泰再次与三人确认,是否进入律典?周恣言当即跳了起来,央求着李泰再宽限一些时日,一定会凑出一千两来。 一直以来就胆小的李容海,哪还在意什么脸面?哭着和周恣言,一起央求李泰。他不像孙明策有教坊在手,更不像周家,有那么多赚钱的路子。 他只是个经营小酒坊的,能拿出来的产业,也就那么一点了!如果实行律典,他就真的倾家荡产了! 然而从来都向着悦瑶的李泰,哪里会因为三人哭诉就为三人开脱。 如下,更是义正词严道:“本官一而再,再而三为尔等宽限。而今,你三人若是今日可赔偿悦氏,此事便到此了之。如若不能,就将进入律典,以示法典公正!” 可原本有恃无恐的他们,指定是拿不出这笔银子的。周李二人差点哭晕在大堂之上。只有孙明策还把持着清醒。 “大人,容我们半日可否?” 孙明策是个脑子转得极快的,眼下这亏他们三人是吃定了。可在他看来,与其让悦氏趾高气扬,不如…… 他将目上光投向李泰,教坊兴起这一年的时日里,他一直与好几位县令老爷有私交。 他太了解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大老爷们。再给他半日,他定能反败为胜! 李泰为官,从来都以平易、亲和著称。此次纠纷,已经三次过堂,只要今日能得出结果即可。当下,也就允了三人。 这人啊!总有那么一种,觉着全世界的人都蠢不可及。只有他一人,绝顶聪明! 这不,孙明策绝对就是此类人。悦瑶淡笑摇头,与李泰迟别后,携南宫越离去。昨儿两人就打算接一双儿女出来,去怀容居吃上一顿的。 上半场的角逐,精彩纷呈。更是让在场所有人大开眼界。 而最后离开的周、李、孙三人,从县衙大门出去,却悄悄的摸到了县衙后宅侧门。 当初教坊兴起时,孙明策就来过县衙后宅好几回。那时想经营教坊无果,倒是给了这会儿子的便利。 对于三人的私下求见,也是李泰预料之中的。所以也没有给他们吃闭门羹,差下人将他们请了进来。 孙明策的来意很明白,因律典载,评估价值由县衙说了算。那么,只要李泰给他个台阶,与悦氏这场博弈,他们或许能输得不那么难看。 三人表明诚意后,孙明策直言:“大人,与其让悦氏占尽了便宜。小民们还不如将这些银两,交与大人。大人恩泽一方,受之无愧。” 比起大庭广众丢了脸面,失了产业。那他们宁可倾家荡产保住自己这张脸! 然而让他们三人没想到的是,李泰不是不爱财,而他更爱的是自己将要飞黄腾达的未来。 说了些安抚的话后,李泰明言:“本官以清廉自持,三位与其与我示好。不如私下与悦氏修和。都是商行之中的人,哪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悦氏也不是难说话的,你们只要低个头,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周恣言一肚子的委屈和苦水,硬是把桌上的茶水,喝成了酒。 “大人啊!那悦氏是真歹毒啊!就她手上那张契约书,那是她假扮谎骗而来的。如此这般不讲道义之人,难道不是给边临县抹黑吗!” 脏水这种东西,从来就不缺。 “按法典,银货两清,契约却成。无论买卖双方是谁,这都是不可变动的。”说完,李泰也不想再多言,劝道:“眼下,三位还有些主动权。要么借着些,把银子凑出来。要么向悦氏低个头。三位且好自为知。” 打一开始,李泰就觉着这三人是自讨苦吃。谁不好惹,去惹悦氏?不仅害了自己,还拖累了他。 眼下这场官司过后,他还得想着好的借口,化解一下悦氏心中的不快。毕竟当初悦氏佯装出行,节度使大人怕悦氏跑了,还让他把悦氏一双儿女拿捏在手。 悦氏虽没提及,可他不能就这么过去了啊!这误会若是不解开,只怕日后悦氏不会再帮他平步青云了。 ------------ 第二百七十六章 墙倒万人推,破鼓万人捶 就连最后的救命稻草都失了,李明策心下也乱了方寸。 三人一出后衙,就在巷道中吵了起来。这回李明策没有留一点余地,直指周恣言藏私,事到如今还不愿拿出来救急。 而不顾孙、李两家的周老板,也急红了眼。将此事都推到了孙明策头上。 “当初,若不是你出谋划策,我们怎么会被拖累。如今可好,悦家的便宜没占着,你还倒打一耙!我周恣言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会做那厚颜无耻之事!” 反正,为表清白,周恣言也没少立些天打雷劈的誓言。立誓的人多了去了,若真被雷劈,这世上只怕是早就没几个人了。 二人一言不和,自是甩手而去。周恣言自打那日听了悦瑶的话,就开始四下周动,想借些来,把此事应付过去。 奈何这几日走访,肯借银子给他的,只有寥寥几人。趁着这半日的光景,他再去想想办法。或许再便宜些,将那几处房契地契出手,此事也就能应付过去了。 自古为商者,重利! 这话是真的一点不假。因着早间县衙大堂闹上那么一回,就有人从中嗅到商机。 这不,眼下就找到了几个房牙子。给出的价格嘛……自然不可能高到哪里去。眼下有人肯接手,几个房牙子就已经高兴坏了。 这些日子,他们可说是使尽了混身解数,利用各种关系,想要尽快将手中这笔生意出手。 奈何别人一听,是受悦家打压的。竟无人敢接手!一时间,可把他们几个愁坏了。 因着,所出价格过低,自己做不得主。只好当即去问事主。 这种恶意压价的行为,真真是气坏了周、孙、李三人。也着实让他们领教了,什么是墙倒万人推,破鼓万人捶! 不过孙明策气过也就罢了。还好自己当初变卖了不少产业,用于经营教坊。如今剩下的这些,也是当时别人看不上,没卖出去的。 自己经营的几处教坊可是属于官家的,他就不信,那李大人还能逼他卖教坊不成! 如此一想,心胸也就豁达不少。 都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周老板就赌着这口气,硬是比原来多变卖了三处铺子之后,凑足了一千两。 而李容海,却是选择了破罐子破摔。 于是,此次纠纷最终尘埃落定。李容海当真应了悦瑶那句:倾家荡产。孙明策手中那些无人问津的房契地契,也都全数归于悦瑶名下。 孙明策手里经营的教坊,原属官家。自然算不得是个人产业。因此,孙明策如今在边临县,已无产业。当晚就打包离开了边临县城。在众人看来,这和倾家荡产也无不同了! 只有周恣言,在变卖大半家产后,把银票甩到了悦瑶面前。还别说,周恣言因此还被看客们传成了铮铮铁骨。 轰动一时的官司,就此落幕。 此事过后,从县城到山沟子囤的路,也开始动工。就在悦家小院扩建完善后的四个月,通往山沟子囤的路也正式建成。 赶着深秋入冬的时节,悦瑶把果园扩建到了山沟子囤。 悦瑶首次去到山沟子囤时,被那一处处树枝、树桩搭建的窝棚所震撼。屯子里三十六口人,十五个半大娃娃,二十一个垂暮老人。 了解过后,悦瑶才知道,在这里生活的人,都是战乱时,从边境上逃过来的。大多数本是一家人出逃,到了这里,却只剩下老人和孩子。 初来时,吃山里的野果、树皮、草根。后来,娃娃们大些了,就学会了去县城乞讨。可是边临县本就不富裕,一年到头,也讨不到多少铜板子与吃食。 还是李泰到了边临县后,给他们指了些地,帮着开垦出来,他们这些人,才免强有口吃食,活了下来。 如今听说这里被悦家买下了,有喜悦的,也有恐慌的。尤其是那些偶尔听了那一嘴闲话的老人,背地里都说传闻悦氏是妖变的。 正如此时,一些看了悦瑶一眼,跟见了鬼似的,躲进了窝棚里。 只有一个约摸十岁样子的男娃,上前小声问了句:“听说,您要在这种果树?” 见着悦瑶点头,男娃脸上怯意不见,反而有些欢喜的又问:“您雇人吗?您看我行吗?别看我个子不大,有的是力气。” 说话还把没有袖子手臂比了比。 眼下可是十二月中,男娃身上就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衣裳,一条沾满了泥的长裤,脚踝处扎着麻绳。 “行!”这一次,开口的竟然是南宫越。 只见他蹲下身来,拿出几个铜板放到男娃手心里。“以后,你帮我照顾好来这的马。给它们打些草,让它们吃饱。” 男娃高兴坏了,捏着那几个铜板疯跑几圈后,从旁这窝棚里拿出一捆麻绳,就离开了。 看着南宫越紧随着男娃而去的目光,悦瑶伸手,将南宫越略微冰凉的手,握在手心。 山沟子囤的地势与悦礼村和王家洼都不同,这里只有两座不及王家洼山头一半高的山坡。好在土壤还不错。 就整个边临县而言,良田真的很少。大多都集中在边临县西边。像悦礼村王家洼这样的村落,都是以种蔬菜为主的。 旱稻也有人种,只是收成与水稻相比,差得太多。以至于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种旱稻了。 深秋正是果树移栽的大好时节,因着太赶,悦瑶只能一边疯狂基建山沟子囤,一边疯狂雇人,要赶在大雪落下前,将树苗们,种入地里。 无论是基建还是移栽,所需的人手,已经不是悦礼村、王家洼能解决的。所以,悦瑶将刚刚入手的李明策的两处铺子拿出来,以作雇人所用。 这消息一径放出,前来应征的人,生生把这两处地处偏僻清冷的铺子,造得热闹非凡。一些年轻力壮的,甚至得了消息后,半夜就来排队。 长龙般的队伍,从城西头,排到了城中。其中,外地人来的甚至占了大半之多。眼下雇的都是临时劳力。所以没有任何要求,工钱也是按日结的。 说白了,干得好的,每日好吃好喝接着干。干得不好的,随时可以让你滚蛋。 悦家的标准,就是这么简单! ------------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人家不嫁闺女,你不知道入赘 曾经给悦瑶做过许多次的泥瓦匠,听说悦家要兴建山沟子囤,当下就来了精神。提着礼就去找于大林。 这可把于大林吓坏了,连院门都没敢让他进。 “谢师傅,咱们也不是打一回两回的交道了。东家那边啥时候要请泥瓦匠,我一定会去找你!你可别往我这送东西,东家知道了,我这饭碗怕是都难保。” 于大林是个很有原则的,无论当初穷也好,如今富也罢,他都只取自己劳动所得。不是自己的,他从不肖想。 泥瓦匠谢师傅提着礼,正尴尬呢。就遇着曲大公子,又上门了。 于大林也是头痛得很,急忙把谢师傅应付了,将曲怀仁拉进了院子。这些天,手头事情本就不少,这曲大公子,三天两头,上门求亲。更是让于大林吃尽了苦头。 背地里,村里谁不说他于大林不识好歹?更有甚者,还说他于大林连曲家这样的大门大户都看不上,难不成还想着春女儿要嫁个皇亲国戚? 只有于大林自己心里清楚,他哪是想攀豪附贵,只不过是想给自家闺女找个真正能过日子的。 奈何他明里暗里拒绝了多少次,这曲大公子,就是死乞白赖的拽着他家春女不撒手。 “曲大公子,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家成吗?”于大林如今也是被磨得没脾气了。拱手作揖求了起来。 “大林叔!您老到底觉着我哪儿不好?您直说出来,我改还不成吗?”扶着于大林,曲怀仁差点哭出来。“您就给句实再话,觉着我哪儿不合适!” 这些天曲怀仁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于大林就是看不上他呢?当初他带着两车纳礼过来,于大林硬是一样没收。 后来得悦瑶点拨,他也一次次上门,真心实意的表示着自己想娶于春女儿为妻的诚意。为了娶于春女,他甚至忍受着南宫越会时刻将他丢出的危险,求宿在悦家小院里。 这四个月,他平均三四日,就会来于家求上一回。难道说,这还不足以表明自己的诚意吗? 今日于大林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索性与曲怀仁说个明白。 “曲大公子,您曲家那大门大户的,咱家春女真没那个命!您说她一个身有残缺的女娃,凭啥进您家大门?再说,我老于家祖上起,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您别看春女儿认得几个字,她打小就是个没规矩的。怎么能入得了您家长辈的眼呢?” 于大林瘸着脚,提了两把椅子过来,二人坐下,又道:“我啊!这一辈子,最亏欠的,就是春女儿。我实话和您说,我就只想给春女找个门当户对的,甚至稍差些的!至少,老于家还能是她的底气。若真有过不去的时候,我这个做爹的,也能豁出性命,闹他个天翻地覆。” “不怕您笑话,如果找了您当姑爷。我估摸着,就算赔上我条命,也奈何不了您曲家不是?”说完,于大林自嘲的干笑起来。 这些话,是于大林藏在心里,碍于面子,不愿说出口的。如今,也是曲怀仁逼得急了,才顾不上脸面,说了出来。 曲怀仁被说懵了,合着于大林这是嫌弃他太有钱吗? 这世道,别人都巴不得自家闺女,飞上枝头变凤凰。合着到了于大林这里,是认死了麻雀就是麻雀,飞得再高,也变不了凤凰! “叔!您就是觉着春女儿嫁给我,日后会受委屈是不?”曲怀仁问。 这可愁坏了于大林,他想不明白,自己难道还说得不够明白?“曲大公子!话,我是说得够明白了,您起回吧!” 不待曲怀仁再辩解,于大林就把人撵出了门去。 又一次尝过失败滋味的曲怀仁,垂头丧气的跟个泄气的皮球似的,回了悦家小院。 原本悦家小院扩建,就是在不改动院子的情况下,于院墙之外,扩建一个院落。新院有四间房,进出的门,也与旧院并立而建。与旧院相隔的墙上,还打了一道小门。 自打建成之后,曲怀仁就被南宫越撵去了新院。只有白日里,南宫越才会将小门打开。天一黑,就跟防贼似的,把小门栓上了。 还美其名曰,免得别人说闲话。难道南宫越不知道,自打他自己住在悦家开始,闲话就从没少过吗?这会子倒好,还嫌弃他住在悦家,引来闲话了! 也就是这么出神的一瞬,曲怀仁就走错门了。进门又好巧不巧的与南宫越会上了面。 “你是觉得我不敢把你丢出去?”南宫越毫不隐讳言语里的威胁意味。 回过神来的曲怀仁,才意识到自己进错门了。只是眼中泪光打转,跟个孩子似的,不知死活的就往南宫越怀里扑。 刚睡醒从屋里出来的悦瑶,打着哈欠,瞪大了眼。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曲怀仁什么时候,这么大胆,敢扑南宫越了? 果然,南宫越无情的起手,就把可怜巴巴的曲大公子,倒摔在地上。还冷言道:“再有下回,哪只手碰的我,我就把你哪只手砍了喂狗。” 说完,还很是厌恶的,拍打着自己被曲怀仁碰过的地方。 “南宫越!为什么你就可以!到我这就不行了呢?为什么?”曲大公子心里明白,南宫越说的话,从没有‘闹着玩’三个字。 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自己再不理智,也得有个分寸。免得等到自己真没了手,再后悔,就来不急了。 悦瑶看得兴起,轻手轻脚的坐在地上。看着曲大公子,抓着院里的石土撒气。 基本不用问,曲大公子定然是在于大林那里,碰了壁!看情形,估摸着还被于大林拒绝得很彻底。 停下劈柴的南宫越,冷不丁的开口道:“怎么?自个儿没脑子,还怪老天不公了?” 被南宫越嫌弃也不是一回两回,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南宫越骂没脑子。他是真的忍无可忍了。 “我怎么没脑子了?为表诚意,我求了四个月的亲!难道非要我一根绳子吊到于家大门上?才叫有诚意?” “你要真有诚意?人家不嫁闺女,你不知道入赘吗?”南宫越放下手里的斧子,把地上劈好的柴火抱进厨房。 手里还抓着小石块的曲大公子,当即就满血复活了的起身,冲出门去。 一旁看得兴起的悦瑶,拍手叫好!“厉害啊!我都没想到招!”悦瑶冲着南宫越竖起了拇指。 南宫越详装没有看见,心下却是腹诽着,与其让曲怀仁在家里白吃白喝,不如让他去于大林家白吃白喝。还省得悦儿每天为别人做菜做饭。 ------------ 第二百七十八章会挑事、甩锅的老狐狸 因着今年天气冷得太快,悦家这次为建山沟子囤,雇了足足五百余人;雇马车百余辆;边临县全部泥瓦匠和木匠。 两方同时动工,近千人的队伍,让原本无人问津的山沟子囤,热闹了起来。 做工的无不羡慕山沟子囤的村人,以后不仅有活可做,更是有白住的青砖瓦房。 “你要是愿意,大可以落户进来啊!到时候,这房子你不也能分上一间?” “我还真有这打算!来这之前,我还真和家里的婆娘说过。” “哥们!山沟子囤可是出了名的穷,从这到县城,赶车都得一日夜。这地方,你可想好了再来!” “你这大兄弟,太没眼光!以后这可是悦家的地盘,你瞅瞅以前的寡妇村!就问你,羡慕不?人家村里面,娃儿上蒙学不花一个子儿!在悦家做活的,月钱都是三吊铜板以上!我要真能在悦家寻得活计做,谁还去县城找活啊!” 几人一边夯土,一边聊了起来。 都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围不说话的人里,心下也都多少有了些计算。虽然如今年景好,在县城找活比以前容易了。 可若能有机会进悦家做活,谁会不想去?你看看悦家在城里雇人那会儿,排了多长的队! 悦家的口碑,如今可是边临县最好的! 从不拖欠月钱,还隔三岔五的发些吃食!听说过年了,东家还给红钱!若是做活受了伤,月钱一分不少,看郎中的银钱都算东家的! 若是踏实肯干又有些能力的,做个管事或是掌事,都是有可能的!不像别处,你要是没点关系,想做个二长柜都不可能! 这一年,他们还听说,但凡悦礼村的妇人们,如今还靠着悦家养鸡养鸭的,一年到头,比他们挣得都多!就这么好的地方,你在北遥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于是,手里的活,做起来就有劲了。谁都想借着这个机会,给悦家留个好印象。指不定,等到悦家雇伙计的时候,自己还真能被选上。 不到两个月,山沟子囤,就真的大变样了!之前十几个窝棚,被青砖瓦房替代。慌坡之上,是一片片篱笆围出来的果园。 以前的杂乱无章,也变得井然有序。 以往被众人看不起的山沟子囤,如今却成了许多人向往的地方。尤其是在边临县没有户籍的流民们,自发请愿到节度使府前,想要到山沟子囤落户。 节度使许大人,当即差派李泰专办此事。短短十几日,就有近两百户落户到山沟子囤。 这也奠定自今年之后,山沟子囤的人头税,从每年一个铜板收不上,到每天上缴三十两以上的巨大跨越。 而许瑞和李泰也因此事得了体恤百姓的美誉!边临县再一次因一个穷乡僻壤,在边陲三郡名声大振。 然而看似官家主导的一系列之事的背后,最吃亏的,就要数悦家! 为此事,悦瑶还去找过许瑞几次。然而许瑞这人,真的就是狐狸成了精,悦瑶高来,他高接。悦瑶低走,他低开。 反正!许瑞的意思就是,悦家眼下也缺人手,山沟子囤繁荣起来,于悦家来讲,并无害处。 而且这些落户在山沟子囤的,并没有占具原本给悦家的一寸土地。所以,与悦家而言,并不冲突。 悦瑶不过是个混商行的。官场上这些道道,自然玩不过许瑞。 于是,山沟子囤眨眼间,从之前的不足十户,共三十六口人的穷乡僻壤。成了如今的,近二百户,共千余人的繁华村落。 为了解决这部份人的住所问题,许瑞还督办起了建造所,由节度使府督建起木屋。以便大雪来临时,百姓有房可住。 对于建房所占用地,节度使大人笑着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悦瑶。按着许大人说的,落户进山沟子囤的,县衙都已告知,只能做佃户。 佃户,是指没有房契地契,靠租住使用他人房产田地的人。与流民相比,也就是多了个户籍罢了!而这多出的户籍,还得每年上缴每人三十个铜板的人头税。 那使用了悦家的地,悦家自然是可以收取佃租的。至于这佃租收与不收、怎么收、收多少,那都是悦家说了算。 按着节度使许大人说的:“你若不想要这么多佃户,大可把佃租收得多些啊!只要佃户们租不起,那他们也只能离开山沟子囤,另寻别的去处。” 瞅瞅,挑事的是这只老狐狸。甩锅的,还是这只老狐狸!合着,好人都让他和李泰做了,回头坏人的名号,就丢给悦家! 玩不过这只老狐狸,悦瑶也只能认栽。不过好在,如今山沟子囤有了人气,大雪来临前,也就有人手能照顾好那些移栽过去的树苗了。 打发了悦氏,许瑞郑重的给李泰说到。 “以后你多看顾着点,多给悦家行些方便。眼下边境动荡不安,国库又如同虚设。悦家用得好了,边陲三郡,就是一方乐土。如若不然,北遥不安啊!。” “是!大人尽管放心。” 这意味着什么?李泰心里坦然,如今的悦家在节度使大人心里,只怕是比他这个县令更得其心。 心下,也有了自己的算计:悦家这张鸿运符,他可得抓紧了。 眼看着大雪将至,山沟子囤这边也得加紧雇人。按着以往悦家的习俗,都是就近雇人。也就是从山沟子囤里,选定雇佣人手。 操持雇人的,还是于大林、牛婶、林喜儿三人。和往常一样,悦家对妇人没有任何歧视,皆可来应征。 这消息一出,得落户山沟子囤的众人,欢喜得夜里都睡不着。常有一家人坐着憧憬未来到天明的。就盼着悦家早些来人征雇他们。 因着这些落户的都来自四面八方,不像小于村和王家洼,有村长维持一方,且大家知根知底,禀性、人品,也有村长可以把持。 如今山沟子囤就是个东拼西凑起来的,人品、禀性,也不是这一两天能看得出来的。于是牛婶提议,可将果苗按户分出,也就是每户人家雇一人,分出几十棵果苗让其看护。 这样,即防止一些没得雇的人,眼红别人,心下使坏,做些见得不人的手段,影响果林。也能让这些苦命的人,有个好地方过年。 等到来年开春,有了村长或是理政,再看果苗看护的情况,把那些懒惰的剔除。到时候,有村长或是理政管着,即使是有坏心的,也不敢做手脚。 于是,新扩建的果园,就按着牛婶的提议落实了下去。这可把落户进山沟子囤的众人,都乐坏了。心下只道:今年,他们也能过个真正的年了! ------------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方欢喜一方愁 许是润年的缘故,今年的初雪在年前就落了下来。前几日于大林挨个村的去查看果树,该用草灰包裹的,也都包上了。 尤其是山沟子囤那边,从打草席、制草灰、再到包苗,于大林教得很仔细。幸好在大雪来前,苗子们都包好了。 再有四十来天,就到年三十了。按着悦家的习俗,林子里也该抓些东西,挨家的发年礼。 林子里的长工找到于大林问:“大林哥,今年得抓多少啊?这天气不大好,要是抓得多,咱们是不是得提前些?” 于大林也拿不准,往年悦礼村都发的是两份,一份是东家以老村长的名义,发给大家伙的。 另一份,是东家发给红钱时,一同发下去给大伙的。 只是今年,多出了山沟子囤那边,该怎么发,发多少,他是真拿不准。 这不,就准备去趟悦家小院。只是前脚出门,就听厨房里传出一阵的咳嗽声,于大林看了一眼浓烟滚滚而出的厨房,摇了摇头,把院门拉上。 正好,今天过去,也顺道请东家把那赖在家里不走的曲大公子,给劝回去。这眼下,进年关了,若是落了大雪,封了路,曲大公子可就真回不去都德县了。 见了悦瑶,于大林自然是先问了年礼发不发的问题。 “按着习俗走。山沟子囤那边,按着王家洼的发。今年咱们村里遭了难,那些死了人的,以老叔的名义,再多一份红钱。那些因着遭难,没了顶梁柱的娃娃和婶婆们,去成衣店请人过来,给做上六身新衣裳,四季的都得有。” 说起今年村里遭难,于大林也偷摸的抹了把泪。 “东家,能请您出面劝劝曲大公子吗?”这是于大林的心病。 经于大林这么一提醒,悦瑶才想了被南宫越支走的曲怀仁。不竟惊讶道:“他还没走?” “走啥走!”于大林唉声叹气的吐起苦水来。 自打那曲大公子住下以后,于大林家厨房每天都要烟熏火燎上好几回。他尤为担忧,指不定哪天,房子就得被火撩了。 还有水缸,就这二十多天里,已经换了四个了!还有挑水的木桶,以前买一对能用上许多年,如今倒好,二十多天,买了五对! 以至于去于大林去县城买缸买桶时,那伙计还说什么提前订制,能便宜不少。这是在为他节约钱吗?这是在提醒他,白花了那些钱才是真的! 还有家里的锅碗瓢盆,就更是遭了毒手。一顿饭下来,不给你摔个三五个,都能使于大林颇为意外。 说到最后,于大林黯然神伤道:“我知道他们两情相悦,可这事,我真不能同意。曲家那是多大的门庭,将来还不娶个三五房的?春女口不能言,就算吃了亏,也只能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里咽。” 悦瑶表示理解,说了些安抚的话。也支了主意:“你使劲让他遭罪!正好,也让他曲大公子体会一下,成家不是凭着一张嘴,吃了那一席就完事的。这些油盐柴米的事,尽管让他去做。他一个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若不是诚心,定然吃不下这份苦来。自己走了,也就随了你的心。” 于大林虽偶有木楞,也听出悦瑶言下之意。若是曲怀仁能抗下这份苦,那就是真心实意的。换句话说,这反倒是东家在规劝他了。 这反倒使得于大林动摇起来,难道说,真是自己太过严苛吗? 大年将至,和往年一样,生意上的事,随着年关将近少了许多。 可悦家却更忙了!因着今年悦家要发放三个村子的年礼。就连往日不怎进林子的妇人,也被于大林喊去帮忙。 成日里,悦家林子里都追得鸡飞狗跳的。 牛婶子无人可用,都打起了王雨山酒坊手下人的主意。 硬是给叫来帮忙打鱼。以往过年,悦家的仙鲤那是每户一条,绝少不了的。就为了讨个年年有余的好兆头。今年,自然也不能例外了。 而从县学和学院回来的四人,也被南宫越喊了去,五个人整日整日的忙着在那包红钱。 悦滋灵还记得自家养殖场做起来的之初,他们帮着娘亲送红钱时,都只是用提篮。那时,见了面说些喜庆的话,把这些红钱,送给做活的叔婶们。 叔婶们还当即打开来,会给她和哥哥几个铜板做赏钱。大家得个彩头,乐呵一通。 后来,家里的生意做得大了,王家洼那边也雇了人。这放的红钱,就得让于大林用车拖去王家洼。 今年,更是多了山沟子囤那边的二百来户,只怕是一个马车都不够用了。 对于这点,还真是被悦滋灵说对了。年三十前一个月,于大林就从县城又雇了五架马车回村,开始放发年礼。 足足放了十天,才把年礼和红钱,发到各伙计手中。往年就领到过的,自是少不了感恩戴德,说些好听的。可东家说了,这都是大家劳动所得罢了。 而今年第一次领到的,看着那些鸡鸭鱼肉,还有那红布包着的一吊子红钱,欢喜得又哭又笑,哽咽得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年,边临县城也是热闹非凡。荷包里有钱的百姓多了,街道上铺子里的生意,也比往年都好做。 布匹、棉花、针线、粮米、粉面,甚至糖葫芦那些小玩意儿吃食,一时间,竟都成了抢手货。这一来二去的,经济也就顺畅的流通起来。 看着如此繁荣景象,许是节度使许大人,有了思乡之情。竟觉着,这般的景象,似同京都的小小缩影。 可就在这普天同庆之时,也难免有人愁上眉稍。似如李婉儿! 毕竟曾经是落辉郡最富庶的大门大户,就算这一年生意场上多有不如意。可今年是她李婉儿坐主凤家的第一年,排场自是不能少的。 新制的大红灯笼,尺寸绝对是边临县最大的。新漆的大门,将凤家这一年的不如意,覆于其下。 就连门口的两尊石狮子,也被仔细擦洗打磨,如同重新雕刻的一般。 病了几个月下不来床的陈老长柜,也强撑着身体,去凤宅问事。 往年,大公子在世时,凤家也是有放红钱的习俗的。只是今年,东家换了人,这红钱放不放,怎么放,他也不得而知。 前些日子,各处掌事私下问到他这里,他也不知该如何做答。这不,只能亲自来问上一趟。凤家多事之秋,不能再让这点小事,扰了各处掌事的心,再生出事端来。 ------------ 第二百八十章 同为妇人,却是云泥之别 看着崭新喜庆的凤宅大门,陈老长柜倒是很满意。大门大户,就该有大门大户的排场。这不是脸面的问题,而是稳定军心的问题! 尤其是这一年,凤家多生变故。许多地方的掌事,免不了心里会生疑虑。就怕凤家倒了,自己这做了几十年的活路,也随之而去。 人心若是不稳,大厦将倾,不过片刻。 而听到陈老长柜找上门来的李婉儿,脸上的笑,没了踪影。在她看来,每次这老东西一来,准没好事。 果然,听着陈老长柜问起今年红钱怎么放的事,李婉儿怒得拍桌而起。 “今年凤家生意如何,难道他们心里就没点数?生意比往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还有脸来讨银子!我欠你们的?不思怎么把生意做上去,成日里,寻着机会借口,就到我这要银子!看来,还是月银给得太多!” “咳、咳……”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陈老长柜胸膛气血翻涌,以至于咳嗽不止。 “我就说嘛!平日里不见你为凤家楼子里支事,说什么重病不起!看来还是银子有本事,能叫你这进了棺材的人,都活蹦起来!” 骂得多了,也口渴。李婉儿端起手边的茶盏,细细的品了一口。长舒了口气,耐心的等着咳嗽声停止。 “即是病了,就别操那份不该操的心。回去好生养着,免得别人说我凤家不仁义。” 这撵人的话一出口,旁边的随待的婆子,倒是很懂自家主子的心,搀扶起陈老长柜,就要出门。 看似搀扶,实则与拉拽出门,并无二样。 时至今年,陈老长柜也是入了高寿之年,他从凤老太爷立楼子之初,就受雇凤家。看着凤老爷长成娶亲;看着凤大公子呱呱落地;为凤家操持一生,如今,已力不从心。 再有满腔哀怨与悲愤,奈何此生,黄土过膝。 只叹如此仁义的凤家,为何不受上天眷顾。终落到一个无半点见识的小妇人手中。 “哎,若早知凤家今日,当初不如与悦氏相携。或还有回天之力!” 听到‘悦氏’二字,李婉儿手中的茶盏,在陈老长柜方才踏出的门槛之上,摔得稀碎。 李婉儿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悦氏二字!那个该死的妖妇,夺走了原本该属于她的一切。还让她吃了足足一年的苦头。 尤其是那些于床榻间承欢的夜晚,凤宁口中唤的,永远都是悦瑶!为什么这些人,都只看得到悦瑶一人!南宫越如此!凤宁亦如此! 而她,又凭什么,只能成为悦氏的影子,活在永不见天日的夜里!她也是人!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女人! 被送出浣溪院的陈老长柜,与院门前的允文,撞了个正着。 允文虽面生老相,却也难掩那一身的文质儒雅。拱手作揖,问了安好。 “允公子多礼了。” 看着陈老长柜面色不佳,允文心下多出几分担忧来。顺着,也多了句嘴,打听起陈老长柜的来意。 与李氏相谈不欢而散是事实,可这事也是急在眉梢。于是,陈老长柜当即将方才之事,一并道出。 没想到允文倒是颇为懂事,一开口,就替李婉儿道了歉。 “陈老长柜是凤家老人了,心系凤家。她一个妇人眼浅,识不得大体。这事,就交给我去办。陈老长柜回去好生养着。明儿我就差人给您送信去。” “是啊!同为妇人,却是云泥之别。凤家,惋之、叹之!” 允文哪会听不出陈老长柜口中的云泥之别。 这摆明了就是将悦氏与婉儿做了对比,同是妇人入商行,差别确实大了些。可在允文看来,这怪不得李婉儿,毕竟没读过书,自然眼光就短浅了一些。 加之,这一年凤家楼子生意一落千丈。以至于李婉儿眼睛只看着那几个铜板,没往深处想罢了。 妇人嘛!天生就是持家过日子的。这些生意场上的道道,能识得的,又有几人?若都生得天资聪慧,北遥早就有妇人入商行了。哪还会只有悦氏一人! 允文这边恭敬的送走了陈老长柜。转身就去了浣溪院中。恰逢此时,李婉儿正好给管家婆子们交待完过年事宜。 婆子们走了,允文方才坐了下来。 “允哥哥,你院中可有需要添置的?若有,我一并叫人去办了来。”李婉儿笑得艳丽,亲自为允文沏了茶过来。 允文只道院中齐全,无需再办它物。转尔,提起了方才遇见陈老长柜之事。 李婉儿脸上的笑,随即而去。却没有之前的怒意,只是连连哀叹着凤家生意大不如前。眼下又是年关,哪哪都得花钱。 又说起:“那些掌事们,也不为凤家想想。能坚持到如今,凤家容易吗?生意不好,可月银却是一个子都没少过。如今还好意思盘算红钱?那红钱是人家生意好的时候,放的喜气。如今的凤家,哪来的喜气?” 说得急了,李婉儿又是拍手哀叹,又是揉眉扶额。看得允文心下微微抽痛。拉过李婉儿的手,觉着越发的冰凉,心里就越是难过。 “婉儿,这就是生意场上的不如意。家里越是困难,那些红钱,就越是不能省。你得让那些人知道,凤家家大业大,这一年在别人看来是劫难,在凤家,不过是过眼云烟。要让他们觉着凤家家底深厚,才能稳住了他们的心。只有稳住了人心,生意才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凤家确实家大业大,可那银子,总不能白给吧! 在李婉儿看来,今年的红钱不但不能给,还得让那些掌事长柜们,有些压力。来年,她还想将那些人的月银调整一番。生意不好楼子,就不该拿那么多月银! 自古有言,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她还就不信了!每月两个银角头,还找不着能让凤家生意好起来的掌事? 一想到这一年,凭白让这些掌事每月白拿两个银角头,她这心里,就是气得慌! “今年,是你坐主凤家的第一年。若是一上来,就让人心不稳。于你而言,只怕这位置,也坐不牢固。”允文只能从李婉儿在意的角度,去劝解李婉儿。 说起这个事儿,李婉儿就又想起了悦氏。只道:“凤家生意衰败,都怪那悦氏!允哥哥放低身段求去,居然还被她拒绝了!你当初帮她建蒙学的情份,她真是一点不记啊!” 若是那会儿子能从悦家签来厨子,今年过年,她哪里还需要为银子愁成这样! 差人在自家楼子里做点手脚,狠狠的敲上悦家一笔,那才叫痛快! 听说悦家学院为悦氏挣了好几千两,若是事成。她开口要个一千几百两的,悦氏定然不会不给!可惜啊!南宫越一点情面都不给允文,也害得她无从下手!一切皆成泡影! ------------ 第二百八十一章 繁荣详和下的暗潮汹涌 想起南宫越,李婉儿目光不住的向允文打量,难道说,南宫越真这么绝情?那允文留在身边,可还有用? 然而,对于李婉儿投来的目光,允文只当是李婉儿把凤家的希望,寄托在悦家学院。如今事没办好,免不了心里责怪他,却又不想说出来,伤他的脸面。 允文自知,是自己办事不力。惹得李婉儿心里不快。一连说了好些道歉的话,才换来李婉儿的一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为了扭转凤家如今的情况,允文这些日子,也是日夜不曾停歇。直到前几日,他才悟出一丝生机。 “婉儿放心,等这年过了,开春雪化了。咱们再重振旗鼓。”允文有信心,这一回,他能够让凤家起死回生。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凤家就算这一年收入不如意,可老本银子,还是有的。 李婉儿今年是正大当明的坐上了凤家主位。宴请自是少不了。就连节度使大人那边,李婉儿也借着请凤大小姐的由头,递去了红帖。 边临县城中的商贾们,更是无论大小,人手一张。 于是,凤家终于在李婉儿的一番操持之下,乘上了舆论的浪潮。 有人说,终于在悦氏之后,又有妇人入商行了。看来,这北遥商行的天,当真是说变就要变了! 也有人大胆猜想,凭着悦家那死磕的劲,凤家命运多舛,生死未知。 但是更多的人,却是把凤大公子曾经与悦氏的那点传闻,又翻出来说。 于是,免不了的,让众人更加好奇的是:“不知凤家李氏宴请,可有悦氏红贴。” 还别说,悦瑶还真就收到了凤家送来的红帖。看着那比曲大公子还招摇的金粉凤家,连悦瑶都不竟摇头:“李婉儿,还是真舍得。” 然而,在悦瑶眼中,李婉儿这还真是个败家娘儿们!就她这么霍霍,凤家再是有万贯家财,也不够她挥霍几年的。 转尔悄摸的问了南宫越一嘴:“你说,这上面是真的金子吗?” “你喜欢金子吗?” 和南宫越琥珀色的眸子对上,悦瑶连忙把眼移开了。比起金子,她还是更喜欢银子,尤其是银票! 大雪落下时,悦礼村鞭炮齐鸣,震得如雷惊天。随着娃娃们嬉笑打闹的欢笑声,瑞雪也应声而至。 就在三十年夜当晚,悦家小院里,六人围坐一桌。南宫越忽然拿出一支没有漆过的木盒,放到悦瑶面前。 看着木盒,悦瑶眉头拧成了麻花。其实木盒挺精制的,看上去,就知道是被细细打磨过的。 尤其是盒盖上,细细的雕刻着只有悦瑶才有的红蓼花,不得不说,真的是栩栩如生。就这手艺,比边临县那些成名的雕刻师傅,都差不到哪里去。 “这是什么?”小灵儿一如以往,伸手就要去拿。却被悦滋钰,一把拽了回来。 一旁的楔云和苻晔,也是好奇得紧。眸光都被其上的红蓼花所吸引了过去。 在小灵儿再三的催促下,悦瑶才将盒子打开。 “哇!这是金子吗?”小灵儿眼珠子都快蹦出眼眶了。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金子呢!虽然家中银锭子看得不少,可是金子是真的第一次看到。 看上去,这是一条由彩线编织成网,其中加以四个母指大小的圆形金球,串连而成的一吊饰物。看样子,类似于腰佩。 “俗气。”悦滋钰甚至连看都没看,不满出声。而后开始为怀里的毛茸打理起吃食。 只有悦滋灵,伸手去拿,直呼:“好沉手啊!虽然俗是俗了些,可是很实用啊!这要是出门忘了带银钱,心里都不用慌了。” “嗯嗯!”苻晔附和着悦滋灵。小脑袋却是随即搭到桌边,一双眼睛都快杵到悦滋灵手上去了。 楔云淡笑着,把苻晔拉回来坐好。他和苻晔在魏家君竹林那会儿,也是见过金瓜子的。 其实金子在北遥并不是太过稀罕之物,一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也都会制金子打造的饰物。 只是因着边陲三郡地处特殊,这里流通最多的除了铜板,就是银锭。至于金子,有钱人大多都用以收藏。 从小灵儿手中接过这串金球,悦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南、南宫越,你真有、意思!”送礼送得这么硬核的! 想必,定是那日收了凤家红贴,她就多了句嘴,问他这那是不是真的金子。这家伙还真就放在心上了。 许是悦瑶笑得太夸张,往日里从来面无颜色的南宫越,竟有意躲避着悦瑶的目光。 这个红火的年,随着凤家这个人口相议的谈资,过得也是别出声色。就连家中吃着团圆饭,人们谈的都是凤家与悦家那点事。 十五过后,边临县聚香阁,开始张罗起自己东家的宴请之事。加之听闻节度使大人也会前来贺喜,聚香阁从上到下,更是忙得脚不着地。 那势头,就差把楼子拆了重盖了! 聚香阁的动作越大,人们对于这个能给凤大公子继承香火的女子,就越是好奇。能配上凤大公子的,定然是天女之姿。 而且凤家如今一幅焕然一新的动作,使得别人看了去,觉着凤家将要重新崛起!那悦家岂不是危矣? 甭管从什么角度去看,这凤悦两家,定然将会上演一番精彩的好戏! 然而,就凤家独占鳌头之时,边临县商行内再起云涌。 而这足以使商行翻天覆地的起因,竟是边临县商行会长,久病而亡。 一些心思缜密的商贾老爷们,不得不把凤家此次的宴请,与商行突变连系到一起。 不是他们想得多,而是凤家这位女主人,挑选的时机,太过诡异!试想,凤大公子逝去不过半年,若是守孝,需得三年后,方才可以抛头露面。 若是为支撑起凤家,不予守孝。那节度使大人宴请边临县众商贾时,这位凤夫人就该露面了。 于是,看似繁荣安详的边临县城,其实已经暗潮汹涌。 商行会长这个位置,何其重要。大家皆是明白的。居此位者,上拜皇朝,下布商机。稍有偏差,边临县整个商行,都会涉险。 可上一任老会长,在悦氏入商行时,虽也联络过大家共抗悦氏。奈何悦氏太过强硬,又有李泰做靠山,老会长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可见其对妇人入商行,也是持有意见的!那么,眼下他们这些活着的,又该如何抉择呢? ------------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你要和悦氏拉开架势斗一回? 老会长病逝的消息,是在大年十四当晚,就已经在商行中传开了。商行中人,无论大小,也都敬过了礼,只是碍于年十五内不挂白的民俗,老会长的灵堂还没有正式摆开。 这不,初十六凌晨,就陆续有人到灵堂吊唁。此时来的,自然都是当初得了老会长关照的。 其中不乏也有爱生事的,想着,这时候把和大家通上气。那会长之位,若是有机会,也是想搏一下的。 这不,周恣言不仅这么想了,更是这么做了。 借着来给老会长吊唁的时机,周恣言与来过的各位商贾相约到了旁边的茶楼。 厢房是他早就定下的,老会长家门前,他也留了自家小厮在那等人传话。不过一两个时辰,厢房就座满了。 这一多,嘴就杂。有人问:“悦家和凤家可来了人?” 有人答:“听说悦家来了礼,人没到。凤家倒是来了个不痛不痒的。见着面生,谁也不知道在凤家,是个做什么的。” “甭管怎么说,心里念着老会长,就算不错了。”这和事佬的话一出口,就引来周围好几人的不满,尤其是周恣言。 “各位!咱们可都是受过老会长恩情的!老会长当初排斥悦氏,众位都是知晓的。如今咱们更不能人走茶凉吧?” 有人点头附和,有人埋头不语。不难看出,在场的人,皆是各怀心思。 周恣言却依旧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几十年了才等来。他不甘心就这么放手了。 “那依着周老板所言,咱们该如何应对?” “说得好!如今边临县商行因悦家陷入混乱,就连凤家如今都是一妇人坐上主位!若是咱们这些活着的,没个主见!只怕日后,北遥的天,就真要变了!” “周老板!你也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词,看你这意思,你是想和悦家扯开了架势斗一回?” 被人一语道破,周恣言神色凛然。 那人却是轻蔑的笑道:“得了吧!上次你们周、孙、李三家,被悦家收拾得还不够?两个倾家荡产的,你周家去了半条命,还不懂收敛?我实话实说,我是不会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己上去找死的。” 说罢,那人真是没给周恣言一点面子,起身与众人拱手道别,当着众人就这么走了。 不得不说,这无异于是当着半个边临县商行的商贾,着着实实的甩了他一记大耳巴子。 “周老板,别怪我不给您面子。只是如今的悦家,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哪敢硬碰硬啊!且说徐家、凤家那样的,都没能讨着好。咱们上去,那不是往人家刀口上,抹自个儿脖子吗?” 于是,接二连三的,有人起身告辞。也就两盏茶的功夫,人走了一半之多。周恣言气得脸色发绿,原想着至少能利用下这些人的骨气。 没想到,这些人压根就没有骨气这玩意!好!好得很!等到明年,悦家学院把路给他铺好了,他就要着着实实打这些人的脸!让他们知道,这商行还得大老爷儿们说了算! 这剩下的几人,其实就是个墙头草。他们哪方都不得罪,大势往哪儿去,他们就往哪儿走!在他们看来,跟着大多数人,就算挣不着机会,也吃不了亏。 周恣言精心设计的一场集会,转眼成了泡影。可是心底那点坏水,还在鼓捣个不停。 这不,从茶楼里出来,周恣言直接奔凤家去了。自己没占着便宜,那便宜也不能让悦家白得,他弄不垮悦氏,也要恶心悦氏一把。 李婉儿收到周家拜贴,显得有些意外。这还是自打她坐主凤家以来,第一位送拜贴上门的人。 心里骚动的得意,终于在受尽二十多年的苦以后,冲出阴霾。仔细整理仪容后,这才起身去了会客堂。 见着李婉儿时,周瓷言着实是受了惊吓。这女人,与悦氏也太像了!一瞬间,前些年关于悦氏与凤大公子的传闻,被周恣言重新翻了出来。 这其中的意味…… 周恣言勾起嘴角,随即隐去了笑意。很是恭敬的拱手行礼,待到李氏回过礼,这才起身坐在宾客位上。 客套和寒暄自是免不了的,周恣言也是个混迹了三十多年商行的老手。自然都捡着好听的说。 主位上的李婉儿被说得笑面如花,神色飞扬。 这不,见着李婉儿上了套,周恣言才将话题引上了正轨。 他直言,自己刚与商会中其他老板相聚,为的也是边临县商行不能因老会长逝去,成了一盘散沙。 并且直言,不只是他自己,就连众位老板,都觉得会长一位,应该由凤家担任。 如今李婉儿虽是坐在这个凤家主位之上,这打小出自农家,那识字读礼还是允文教导的。 别说商行那些事,就是凤家楼子里的事,这一年,她还没摸出门道呢!对于周恣言口中提及的商会会长,她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李婉儿自知,言多必失的道理。所以无论周恣言如何鼓吹,李婉儿都一幅淡然之色。并没有周恣言想像中的喜悦。 为此,周恣言离开凤宅时,都不禁多看了凤家大门几眼。这个与极为相似的女人,看样子,也不是个好利用的。 他明里暗里的说了那些话,这女人竟然高低不接。以至于自己到此刻都摸不清,这位凤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其实不然!李婉儿还真是听进去了。尤其是听到周恣言提及,商会会长能得如何风光,边临县众商贾但凡是入了商会的,皆以会长马首是瞻。 李婉儿彻底心动了,这样的荣耀,是悦氏都不曾拥有过的。若是能得此位,那不是等同于可号令边临县众商贾? 当即差婆子去备车,要亲自去一趟节度使府。 对于李婉儿的到来,凤仙儿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在取得了节度使大人的许可后,差人将李婉儿领来了自己住的院子。 当初她被李婉儿送来许瑞身边时,凤仙儿就知道晓李婉儿的盘算。她之所以答应进节度使府,也是为了逃开李婉儿身边。 她的心里住着东毅,容不下别人。自打进节度使府的当日,她就与许大人直言过。也幸得许瑞允了她这片小院,避得一时。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她要把狐狸精揪出来碎尸万段 如今几月不曾见过凤老太爷,凤仙儿心里也甚是挂念。住在节度使府中时,凤仙儿也时常会差人去凤宅探望。 幸得听闻,李婉儿做主凤宅,对老太爷甚是关怀,郎中、汤药、吃食都做得极致细微。心下对于李婉儿拿她讨好许瑞,也就没那么怨恨了。 李婉儿有求而来,自然是凤仙儿想听什么,她都知无不言。从家中大小事务,到家中老小安顿,都说了个详尽。 “能看到仙儿妹妹寻得这般归宿,婉儿也对得起凤家了。”李婉儿俨然一幅做长辈的关爱模样。 李婉儿注意着凤仙儿脸上的微妙表情。方才她说的话里,意在提醒凤仙儿,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我的着落,与你何干?你若想要对得起凤家,就得对爷爷好,对玉儿好。” 凤仙儿打小,是被凤老太爷和凤宁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骨子的傲气,使她从来说话,都没有分寸可言。 对外人,也仅凭着自己的喜好辨别。自打李婉儿将心思打在她身上时,凤仙儿就对李婉儿很是厌恶。 奈何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易在家中大动干戈。这才避到了节度使大人府中,寻个安宁度日罢了。 只是没想到,她都躲出来了,李婉儿还不给她清静! “是!婉儿言过了。这都是仙儿妹妹的福气,是凤家的福气。”自知惹了凤仙儿不快,李婉儿急忙认错。 见着凤仙儿脸色好些了,才道:“凤家如今危在旦夕,婉儿才求到这里,扰了妹妹清静。” 不提恩义,提凤家总行吧?你凤仙儿就算嫁了出去,也该担忧凤家生死吧! 果然,见着凤仙儿面色变了,李婉儿再开口,更是把凤老太爷给搬了出来。凤仙儿虽对李婉儿不满,却也认同,凤家有再大的事,也比不上凤老太爷的身体重要。 这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为此,凤仙儿方才应下了李婉儿的请求,答应会求节度使大人相助。 道了谢,李婉儿寻了由头,就离开了节度使府。得了凤仙儿的允诺,心下也就有了胜算。 这不,为了凤家,凤仙儿当晚就求到了许瑞的院中。 许瑞颇为好奇,听了凤仙儿所言,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手中夹菜的筷子,也随即收了回来。 “你的意思,让一妇人为商行会长?” 来此之前,凤仙儿也是有过算计的。毕竟自己如今一文不值,许瑞又是喜拿捏算计之人。当初求他庇护,都是有条件交换的。 “大人是明白人,这世间万物,不都是事有两面吗?如今,悦家势不可挡,又有大人相助,若是一家独大,大人难道就不忌惮吗?” 许瑞笑了,饮了一杯酒后,看着凤仙儿微微点头。始终是商贾出身,就算身为女子,看事做事,都有着几分算计。 道理也挑得恰到好处。这也是当初他为何把山沟子囤,指给悦家的另一个原因。 因为悦家成长得太快了!弄个学院,就进账几千两之多,把山沟子囤指给悦家,就是为了不让悦家存银太多。 此后,许瑞忽然把话题讲到了别处。无非都是闲聊之语。再无与商行、凤家或是悦家的任何言词。 为此,凤仙儿心里也很是没底,可看着许大人无意多言。她也不好过多追问。以至于没有得肯定或是否定的回答,凤仙儿的消息,也迟迟没有送回凤宅。 于是李婉儿急了,这心头火气难抑,引得宅子里的婆子丫鬟们,走路都不敢大声。就怕一个不小心,被凤家这位夫人给牵怒了。 “真是个白眼狼!枉我还把她推到那人身边,早知道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还不如送个贴心些的丫鬟过去!” 手里的针狠狠的扎下去,却是一个闪神,扎到了自己的指头。一气之下,那才绣了半张的绢就被狠狠的扔到脚下。 见着指头出了血,抬脚就在其上拧了好几下。白色的绢帕之上,留下几个灰扑扑的脚印。 门外的撒水丫鬟见了,急忙低着头跑开了。浣溪院中,几乎是眨眼间,就没有人影。 “人呢!都死绝了?”李婉儿指头上的血一时没有止住,原本想叫人过来包扎一下,抬眼却见着一个人影都没有。心头那股难消的怒气,就更胜了。 随待的婆子急忙跑了过来,见着李婉儿掐着的手指上有血,惊呼着跑去取了些药回来。 “夫人,您再生气,也不能伤了自个儿啊!” 婆子跪在李婉儿脚边,手上的药瓶子还没打开,就挨了李婉儿一脚。于是手中的瓶子没有拿稳,硬给摔碎了。 “没用的东西!连个药瓶子都拿不好吗?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我拿你们有什么用?” 又挨了几脚的婆子,只觉得腰眼子疼得厉害,可她连吭吭都不敢。就怕再把这主儿给惹怒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管事婆子,这饭碗她得抱好了。“夫人别气,老奴自罚就是!可别让夫人气出个好歹来。这若大的凤家,还指着夫人呢!” 话说得好听,婆子自罚的耳光子也打得实在。眼看着婆子脸红微肿,李婉儿心头的气,才消了下。 “允公子呢?”李婉儿问。觉着这事,怕是还得找允文来说道一下。若是没有凤仙儿相助,只怕那商行会长的位置。 一想到周恣言说悦氏是最有可能的人选,李碗儿就气得咬牙切齿。 “允公子一早就出府了,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忙些啥。总是早出晚归的。”婆子仔细的上了药,这才放下心来。 眼看着明儿就是宴请的日子了,允文非旦不着急,还早出晚归?李婉儿心下不悦,拍桌而起,直往允文的住处去了。 这一等,直到天黑尽了,也没等来允文。李婉儿心头漏跳了一拍,难不成,这些日子里,自己疏忽了允文,让他得了空,在外面惹了某个狐狸精? 这回李婉儿是真的慌了。若是连允文都离她而去,她该如何支撑起这若大的凤家!绝不可发生这种事! 好不容易才得到凤家主位,总不能屁股还没坐热和,就被压在瓦砾之下吧!查!让人去查!她要把那只狐狸精揪出来,碎尸万段! ------------ 第二百八十四章 悦氏,我跟你没完 为忌人言,李婉儿不便久留。 当即把院中的下人都挨个喊来问过话,听闻允文最近不仅早出晚归,甚至会偶有夜不归宿。心下怀揣满腹不满与愤怒,回了浣溪院。 这一夜,李婉儿睡得很不踏实。天未亮,就起了床。待在房中的小丫鬟,连忙过来服侍着李婉儿穿衣。 “允公子可回来了?”她问。 小丫鬟摇头,连呼吸声都克制得极小。 此刻李婉儿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些年受允文照顾惯了。以至于自己都忘记了,这世上,没有谁能比自己更可靠!没有! 这日,李婉儿没有让丫鬟婆子为自己梳发描妆,而是一切都经由自己的手,细致完成。今日,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边临县今日阴雨连绵。可就算路上水洼泞泥难行,也不能阻止那颗被好奇驱使的心。 聚香阁一早就开了门,门前被打理得很有是干净,但凡有马车停在门前,就有小厮上前摆凳迎人。 随着天光亮起,聚香阁中,已经坐满了人。 “你说,悦氏会来吗?” “这可不好说!” “有啥不好说的?以悦氏的性子,她肯定会来!除非凤家没有给悦家红帖。” “确实啊!悦氏那性子,比个男人都硬气。想当初,在这聚香阁内,她不就当着咱们的面,痛打了薛正文的脸吗?” 众人议论的当口,悦家的马车停在聚香阁门前。原本沸腾的议论声,瞬间戛然而止。 小厮上前摆凳迎人,却被南宫越挡开了。悦瑶下车,依旧是一身的细棉布衣裳,比起这一堂的锦绸华服,反显得格外的打眼。 不是悦瑶客意而为,只是觉着这细棉布制的衣裳,穿着当真舒服。所以在成衣铺子制的,大多都是这样的棉布衣裳。 加之对于偶尔钻林子的悦瑶来说,能一把将裙摆系在腰上,才是最便利的。 发鬓也是平日里常梳的,一只玉簪固定于脑后,发尾搭在肩侧。没有一丝华贵,一头青丝乌黑靓丽,反倒将那唯一的碧绿发簪,衬得如黑夜中的夜明珠一般,极为夺目。 挑了处角落里无人坐的桌子,悦瑶和南宫越静声坐下。至此,一堂众人依旧悄然,目光也都在悦瑶身上。 直到正主进来,众人脸上的表情,瞬间更为精彩了几分。他们不停的将目光在悦瑶与李婉儿之间流转。各种揣测也随之上了心头。 “让众位老板久等了。” 李婉儿精心打扮之下,一身雍容华贵,大气端庄。原本与悦瑶七八分相似的面容,被描化得十分精美。以至于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李婉儿那酷似悦瑶的五官。 主位摆于正中,而李婉儿却是直直向悦瑶那里走来。 “许久不见,悦夫人,别来无恙。”李婉儿一身高傲,头微昴,只以目光斜视悦瑶。 悦瑶淡笑:“自然无恙!”当初听闻李婉儿做主凤家,当真是把她惊讶到了。不得不说,此女还是有些手段的。 可李婉儿的话,是与悦瑶说的,目光却在南宫越身上。那恨意交织着眷念与不舍的复杂眼神,使悦瑶眉头轻拧。 假作起身,桌角猛的撞到李婉儿腰上。这一动作,让在场众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无人心头不竟猜想,这是要当众打起来吗? “你!”李婉儿抚着腰间,怒视悦瑶。 “哎呀,这桌子也太不长眼了。”悦瑶直视李婉儿,挑动眉眼。 这话嘛!说得也太不隐讳了。说什么桌子不长眼,直接就是在讲这位凤夫人,不守妇道,与她身旁的男子眉来眼去。 以至于在一瞬间,引爆了在场众人的议论声。两人之间的刀兵相见,大家有目共睹。这二人之间,只怕是早就积怨已深!可为何积怨?是凤大公子还是悦氏身旁的神秘男人? 好戏登场在即,李婉儿却忽然收了手。 “我跟你,没完!”李婉儿以唇形表述之后,强忍腰间的疼痛,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此刻,边临县城所有商贾都坐到了一起。至从原商会老会长病卧不起后,这样的集会,还是上一次,悦氏入商行宴请众商贾之时。 时隔不过二年,薛正文陨落;王世熏陪上了性命;李容海倾家荡产;孙明策迁徙离去。而悦家,已经从一农户,成为了如今与凤家齐名的大门大户。 当真应了那句,物还是人已非。 最后登场的,自然是节度使许大人与县令李大人。 众人起身行礼问安,两位大人一身系服,极为亲和的一一还了礼,随小厮去了主位之上。 李泰是见过李婉儿的。可许瑞是第一次见这位凤夫人,不知为何,竟觉着有几分眼熟,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一时也没细想。 人齐了,作为主家的李婉儿,自然得先敬词。虽然说的都是些场面上的话,可李婉儿那端庄大气的模样,倒是使得众人对其高看了几眼。 此刻在场的商贾老爷们,似乎已经忘了,一年前他们还抵制女子入商行。 一番敬词之后,李婉儿以茶代酒,敬向在场众人。回礼作罢时,酒菜已满桌。 不得不说,李婉儿还真是舍得下血本。悦瑶随意尝了几样,摆盘和口味倒也不差,只是这食材嘛,自然比不得她匿境中的产物了。 相继有人起身举杯,向李婉儿道贺。场面上看起来,倒是一堂的和睦。悦瑶放下手中筷子,不禁摇头。 她算是看出来了,合着李婉儿花着凤家的这些个银子,就为了露脸?早知道这女人不过尔尔,她何必跑上这一趟? 就在悦瑶觉着无趣时,周恣言忽然起身举杯,对着主位之上的两位大人与李婉儿,拍了好一通马屁。 然后……重点来了! “借着这么好的时机,又有两位大人坐阵!咱们边临县各位商贾们,是不是正好推选一下,下一任商行会长呢?毕竟京都盛宴将至眼前,到时候,咱们边临县的纳供,怎么纳?纳多少?又有谁逞送,方是眼下难题!” 纳供,是每三年一次在京都,由皇朝亲办的一次盛会。据时,北遥各地商贾齐据京都。 富庶一些的,逞供时得皇帝亲赏。步入仕途也是有的!穷一些的,则可以趁着这个时机,求着皇帝为当地商贾减一些赋税! 所以商行会长一职,就成了为商者,唯一能与皇权交集的位置。以往边临县这样的地方,商行会长可是个烫手山芋。 就因着边临县穷,每年去了,都是去求减赋的。不仅多受旁人看不起,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圣颜,掉了脑袋也不是不可能的! ------------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为他人做嫁衣 在坐众人里,有一些曾赴过周恣言的邀,此时再听周恣言提及,众人心头莫不为这周老板,捏上一把汗。 而那些没有赴周恣言邀请的,要么是不想参与其中,要么是瞧不上周家的。只觉得这位周老板,能力不大,胃口倒是不小。还瞅着会长一位,不放手呢! 当然,哪儿都不会缺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周老板莫不是想要毛遂自荐?” 当下,一些商贾只觉得周恣言,怎么就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前不久才被悦氏狠狠教训,眼下怎么还不知收敛。 一个小小的周家,居然敢觊觎会长之位? “不不不!”周恣言摆手,方道:“周某不才,哪敢觊觎会长之位。周某觉着,凤家乃边临县商贾表率。再者,以往老会长对凤家也颇为推崇,如今老会长病逝,凤家若为新任会长,定也是老会长心头之愿。”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无不白了一眼周恣言。老会长是推崇凤家,可那是凤大公子在世时的凤家。自打凤大公子逝去之后,老会长什么时候推崇凤家了? 再说,让一个妇人去参加京都盛会,那不是把整个边临县商贾的脸,丢到京都去了吗?这个脸,他们不想丢,也丢不起! 此时的李婉儿,心跳极快。满怀期待是真,对周恣言有了好感,也是真!凤家就算这一年,生意不如人意。可底子深厚啊! 眼下,若是凤仙儿也曾为她在许大人面前表上几句,那这个位置,她就是手到擒来了。 京都啊!那可是北遥最富庶的地方!天子脚下,谁不向往? 然而,李婉儿的期待,却因在场众人的沉默而破灭了。不难看出,除了周恣言,没有一个,会站出来替凤家说话。 就连许瑞,也是一声不吭。好你个凤仙儿!当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她随便嫁了算了,如今待在节度使大人身边,连凤家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别说,这样一番好戏,还真打消了悦瑶想要离场的想法。看着李婉儿脸上的不甘,悦瑶都觉着嘴里的吃食,味道变得更好了。 满堂寂静之中,有人轻言:“若是凤大公子,我自当顶力相荐。可一个深宅妇人为会长?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这话说完,旁边的人一个劲的对说话之人使眼色,那人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眸光不停的向悦瑶看去,见着悦瑶脸上没有不悦,心下就更紧张了。 一个劲的喝着酒,掩饰着自己此时的慌乱之色。 而李婉儿怨毒的目光,直视着方才说话之人。如若眼神可以杀人,方才说话之人,早就倒在李婉儿的目光之中了。 沉默许久的节度使大人,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平静。 “商行会长之位,凤家也算当之无愧的。毕竟是落辉郡首富,论资排辈,也是说得过去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讶不已。看来凤大小姐是深得节度使大人之心啊!那凤家的崛起,定然已经不远了。 有节度使大人相助,李婉儿瞬间就变了脸,说了一番场面上的话,反倒是打起了一手以退为进的好牌。 这不!那些瞅不到时机拍马屁的,又顺着许大人的话,把凤家好生表了一番。顺道的,也直呼许大人英明。 此时各种随大流的,有着墙头草属性的,也都展露无疑。无不上前与李婉儿贺喜。更有借此机会,与节度使大人喝上一杯的。 方才还以为与会长一位失之交臂的李婉儿,心下大喜,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尤其是每每有人上前恭贺,李婉儿都会以得意的目光,看向悦瑶与南宫越。 殊不知,一个商会会长之位,悦瑶不仅没有看在眼里,更是觉得这位置,就是个累赘! 那可不是去京都出出风头,朝拜皇帝就完事的!之后,更是要为边临县商行,谋求出路。再者,就这些为利是图、不知恩义的商贾老爷们?还是别给自己添堵的好。 然而就在会长一位落地之时,许瑞忽然与悦瑶同桌,举杯道:“今年盛会,不仅商会会长要去纳供,悦老板也要随队伍前往。” 时下,原本哄闹的大堂再度陷入寂静之中。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不少人心头忐忑难安,难道自己方才会错了许大人的意? 悦瑶也是疑惑不解的看过去,才听许瑞又道:“悦老板献方有功,皇朝来旨,要悦老板进京共贺盛会。” 这样的事,从没有在边临县发生过。对于在场众人来讲,悦家简直就将插上翅膀,一飞冲天。 李泰举杯庆贺的同时,也坐了过去。于是主位之桌,就剩下李婉儿一人了…… 众人惊讶之余,看向悦瑶的眸光,满是崇拜之色。无人在意李婉儿,仿佛方才会长选定之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在场众人中,有反应快的,提了酒壶就上前,恭贺一番,连敬了三杯之多。 于是,悦瑶的桌前,永远都转着前来敬酒恭贺的人。看上去,这场宴请几乎是为了悦瑶而办。 看着悦瑶,李婉儿强忍着掀桌的冲动,眸光也随之阴毒起来。如果可以,她此刻就想亲手杀了悦氏,再把她剁成泥喂狗! 和李婉儿一样满怀恨意的,自然只有周恣言了。但是比起李婉儿满腔的愤怒而言,周恣言就冷静许多。 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周恣言坐定在李婉儿身旁,轻声道:“会长莫气,如今整个商会都在你的手中,拿捏悦家,不过转念之间罢了。” 被周恣言提醒,李婉儿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连忙收了心神,露出平日里淡淡的笑意:“周老板说哪里话,小妇人也替悦家欢喜。这不仅是悦家的荣耀,更是咱们边临县的幸事。” 随即,李婉儿拿起酒杯起身,走向悦瑶。围着悦瑶几人见状,连忙退开。 只是,李婉儿提裙几步,身子一个不稳,手中的酒杯飞出,随着周围众人惊呼,杯中酒水向悦瑶撒去。而原本踉跄几步的李婉儿,在旁人的掺扶之下,站稳了身形。 随着众人惊呼之声,悦瑶脸前多出一支盘子,泼来的酒都被盘子挡了下来,连个酒滴都没有落在悦瑶身上。 就在众人放心长吁之时,悦瑶一声惊呼,抬脚就将面前的桌子蹬了出去。 于是方才站住身形的李婉儿,生生被桌子撞倒在地,一桌子的菜、汤、酒、茶,尽数倾倒在李婉儿身上…… ------------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想让她出丑?门都没有! 鸦雀无声的寂静,被南宫越出声打破。 收回挡下酒水的盘子,南宫越轻声直问:“可有伤到哪里?” “还好,只是被吓到了。”悦瑶的目光却是在被桌子压着的李婉儿身上。想泼酒让她出丑?门都没有! 就这种雕虫小技的把戏,上一世悦瑶不知看了多少! 众人一脸恐惧之色的看着悦瑶,没人敢上前掺扶李婉儿。就连站得最近的几人,也一连后退。仿佛都在害怕,离得近了,是不是也会飞出一张桌子…… 这可是榉木方桌,若不是练过的,只凭一己之力,定然是抬不动。何况是个妇人一脚之力? 更何况,方才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这李氏不过是脚下滑了,无意将酒撒向悦氏。可悦氏踢桌而起,明明就是蓄意而为!明目张胆的报复啊! “夫、夫人。”待在李婉儿身旁的小丫鬟,跌跌撞撞的挤过人群。 可那榉木雕制的方桌,哪是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娃能搬得动的。就算有李婉儿一同使劲,也不过挪动分毫罢了。 小丫鬟急得哭眼抹泪,歇斯底里的唤来楼子里的伙计,四人合力方将桌子给抬了起来。 之前端庄的大家夫人,此刻被汤水烧了一身,胸口上沾满了菜叶子、粉条子,狼狈的模样,不仅是悦瑶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李婉儿怒红了脸,虽一身的狼藉,却还自持礼仪的向许瑞和李泰行礼请辞。今日之仇,她来日必报之! 一场宴请,随着主家离去,不欢而散。 悦瑶是与两位大人同时离去的,上车前,许瑞玩笑的道了句:“曾闻悦老板睚眦必报,真是名不虚传。” 悦瑶淡笑不语,自己敢做,自然不怕别说。送走了许瑞和李泰,悦瑶也上了马车。 “南宫越,既然是她自己回来找死,可就怪不得我了。”靠在南宫越的后背上,悦瑶闭目而言。 马车依旧平稳前行,只听南宫越清冷的声音回道:“我与她早就没有情份了。如今再见,已是路人。” 他的人生,以前只有悦瑶,余生也只会有悦瑶。 甜甜的笑起,挽住南宫越的手。悦瑶无比庆幸,自己能遇到南宫越。活了两世,南宫越是她生命里,唯一表里如一的男人!哪怕那个曾经收留她的男人,都不曾这般真心待她。 不,或许那个人,压根就没有心吧! 上一世,她活得孤独、艰难,尝尽人间百味、万难苦楚。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要为身旁这个时时宠着她的男人而活;要为那一双温暖了她的儿女而活。 打着凤家旗的马车,停在凤宅门外。哭红了双眼的小丫鬟,举凳搀扶,却被李婉儿一把推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提着被汤汁浸湿的裙脚,从小丫鬟身旁走过。 自打李婉儿回了凤宅,宅子里的下人们皆退避三舍。而那一身的狼藉却成了下人们,议论的谈资。 他们都好奇,自家这个手段无比厉害的主子,打谁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 而清洗一番的李婉儿,第一件事,就是问允文回来了没有。 平日侍候的婆子,急忙上过来回话。“回来了,方才回来久。听说,这会儿子正在补眠。” 砰的一声,李婉儿面前的铜镜,倒在桌上。吓得身后梳发的小丫鬟,急急跪倒在地。那婆子也被吓得不轻,埋着的头上,滴滴汗珠子滚落。 披着湿漉漉的长发,李婉儿起身,去了吻星阁。不等小厮去通传,径自上前,一脚就将那紧闭的房门踹开了。 巨大的响声,把里屋内睡着的允文惊醒。然,却见是李婉儿,连忙起身过来。 “这是怎么了?”扯了件外衣,披在李婉儿身上。挥手将门前的小厮和婆子打发了去。那婆子是个精明的,上前把门带上,这才退到院外候着。 “你身子本来就弱,还这般不爱惜。”允文就着自己的衣袖,为李婉儿擦拭着湿发。 “允哥哥?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李婉儿脸上没有一丝怒意,反倒是哭成了泪人,扑倒在允文怀中。 允文一时急了:“这、你、谁给你胡乱说话了?” “难道不是吗?”李婉儿哀怨的说起允文时常外出,偶有不归的事来。最后哽咽的拽着允文的手道:“允哥哥,婉儿知道,把你留在身边是婉儿不知分寸,太过奢求。可是……” “可是婉儿不知道,除了你,还能去求谁!允哥哥,如果你有了心仪之人,大可把她带进宅子里来。求你不要离开婉儿好不好?” 听着李婉儿哀怨的哭声,允文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刀绞着似的。 拍着李婉儿的背,轻声解释起来:“婉儿,我没有什么心仪之人。这几日出去,是为凤家楼子里的事。至于夜里没有回来,那是因为被事耽搁了,赶不急回来。只能借宿在外。” “此生,我也只想守在你身旁。可别哭坏了身子。”抬起李婉儿的脸,满眼心疼的擦去泪珠后,紧紧的拥在怀里。 李婉儿那颗提着的心,算是稳稳落地了。相拥片刻后,李婉儿从允文怀中退出,把今日宴请之事,以及边临县商行会长之事,都说了个清楚。 只是说到南宫越护着悦瑶欺辱自己时,李婉儿再次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轻解衣衫,露出腰间两处淤青。 “没想到,他竟这般无情!”从没有对南宫越恨过的允文,此刻看着李婉儿腰上的伤,心疼得握紧了拳头。 就算婉儿曾经做了些出格的事,可如今事都过去了那么久了!悦氏还这般怀恨在心,蓄意报复!南宫越竟能不闻不问,任由悦氏胡作非为到如此地步! “这伤可让郎中看过了?”允文不满起身,又道:“我今儿就要去问问南宫越!他凭什么任由悦氏这样对你!” 李婉儿摇头,允文正要起身,却被李婉儿拉住了。“允哥哥不用担忧的,这样的伤,以前不也是常事吗?从小挨到大,早就习惯了。过几日也就好了。” “哥哥被那悦氏迷了心智,哪还将你我当作家人看待!”李婉儿哀叹摇头。 允文从里屋取来药膏,轻轻的涂抹在李婉儿腰间。既然南宫越已经不仁,那怪不得他不义了…… ------------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自打凤家宴请过后,边临县商贾老爷们,都安分不少!就连周恣言,虽每每低咒悦家,却也只是在家中过过嘴瘾罢了。 出门在外,周恣言都不会提及悦家! 以至于平日里喜欢聚在一起嚼舌根的,每每说起四人才能搬动的大桌,被一个妇人轻而易举踢倒,皆传言,那悦氏,是个练家子! 更有那些心思细腻的,把悦氏与曾经在边临县冒过头的‘那位’,联系到了一起。 有人大胆猜测:“难不成,悦氏就是那位?” “快闭上你的嘴吧!这种事,可不能瞎猜!” “我可是有根据的!你们细想,悦氏出头之后,那位是不是就只在边临县和都德县冒过头?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 众人面色惨白,皆齐齐点头!不过,这话他们也就到此为止了。谁也不想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事关那位! 过完大年,悦瑶打算把于成接到自家院中。趁着于墨生还在家中,正好仔细说明一番。 让悦瑶没有想到的是,于墨生没有反对,倒是于成直摇头,各种借口与说词,就是不愿意离开自家院子。 奈何于墨生劝说无果,于成终是没有搬去悦家小院。秋闱在即,于墨生也立志于此,不待三月,便将于成托付给悦瑶,又起身离开了悦礼村。 三月初,悦滋钰早早的就动身回了县学。今年钰儿会参秋闱之试,过年到文大儒家拜年时,文大儒就曾提起过,三月后,将亲自带着钰儿游历一番,以此来曾加钰儿的阅历! 于是,悦瑶送悦滋钰回县学时,又给了两张银票。并且一再交待,毛茸一定要带好了!做了一番嘱咐,这才依依不舍的看着儿子,进了县学。 三月中,悦滋灵也带着一‘宠物’一‘跟班’回了学院。就在悦瑶还来不及清闲时,年前离开于家的曲大公子,又回来了。 只是如今,再没有夸张的夺目装扮,反倒穿着一身素色布衣。就连束发的发带,都成了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布带子。 这突然的转变,不仅让悦瑶吓了一跳,就连南宫越,都差点没有认出曲怀仁来。 曲大公子此来,除了带回来一箱子厚厚的账本,就是两盒子银票。账本是乔南掌管的酒坊一年来的进出账本。银票,一盒是酒坊一年结余。一盒是曲家的分红。 悦瑶大致数了一下,略为惊讶道:“去年上半年,不是已经分过一回红利了吗?怎么下半年,多出这么多来?” “我也没想到会多出这么多来!自打你让我把魏家君竹林的皓月和紫堰,安排进词苑里做事,词苑的生意,突飞猛进啊!如今,那些喜好棋艺与琴音的老爷们,对那二人很是追捧。比之前来得更加频繁了!” 不得不说,曲怀仁很是佩服悦瑶的眼光。就在四处教坊,皆各显其能的抢夺魏家驭莲湖的女子,反倒是这么独特的两人无人问津。后来被他接了去,二人都好生感恩了一番。 按着悦瑶交待的,为他们拿得了户籍,让他们在词苑里吃住。那二人当真把词苑当作自己的家在打理。做得比以往更好,更细致。 悦瑶又问起了都德县学院和新扩的果园之事。 “学院那边,一切都很顺遂。果园那边,乔叔也请了专人看顾着。来之前我都去看过,一切都有条不紊。” “乔叔可有给你说过,酒坊的利润能不能支持学院和果园的开支?” 虽然之前乔南一再强调,酒坊足以支撑,可眼下学院与果园都只出不进。悦瑶不免担忧乔南的酒坊,会太过吃力。 “放心吧!那边不是还有怀容居嘛!我给怀宁也交待过了!还有,这是乔叔让我带来的给你的信。” 悦瑶接过信,仔细看了起来。信中除了新年的贺喜,就只提及制酒的学员,能在四月初学成。剧时,是不是该让签属了协议的上学院提人? 很快悦瑶口述由南宫越执笔写了回信。然而曲怀仁却道了句:“你让别人送去吧!打今天起,我就不是曲家主事之人了!我也不回都德县,就在春女家住下了!” “啥?”不仅悦瑶瞪大了眼睛,就连一旁不喜声色的南宫越,也都多看了曲怀仁几眼。 若大一个家业,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曲大公子……悦瑶这才注意到,曲怀仁此来连个随待在身旁的小厮都没有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不要这么轻率的? 曲怀仁提起手边的包袱,笑得跟朵花似的,大摇大摆的就走了。 不多时,悦礼村就又鸡飞狗跳了起来。悦瑶直拍额头,不用想,她就能猜到,定是曲怀仁又和于大林闹起来了。 果然,院门被人推开,林喜儿一脑门子汗的冲了进来。“东家!东家!您快去大林哥家看看吧!出大事儿了!” “出什么事了?” 林喜儿直喘粗气,来不急回答,拉着悦瑶就出了门。 手握账本的南宫越,不动声色的翻过一页,修长的手指在拨动着面前的算盘。只当作没有听见。 这一路小跑过去,打老远的,悦瑶就看到于大林家门前不远处,那棵歪脖子树下,围满了人。 就连许久没有出门的于成,都跟着众人在那树下,又吼又叫的。 而树枝上坐着,不正是曲大公子吗?“这又闹上哪一出了?” 得了片刻歇息的林喜儿,这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合着,曲大公子提着包袱去了于大林家,说是打今儿起,就正式入赘于家了。 原本年前送走了曲大公子的于大林,没想到曲家大公子还会再回来。如今看他一幅义正词严要进自家大门。 铁定不愿意啊!当即趁着于春女没有在家,要将曲怀仁撵走。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曲大公子,就被于大林扫地出门。 没想到,那曲大公子是王八吃衬托,铁了心来的!爬上于大林家门前的歪脖子树,把包里带来的绳子挂了上去。 说是自己生是于春女的人,死是于春女的鬼。于大林今日若非要棒打鸳鸯,他就把自个儿,挂在于大林家门前。 悦瑶听得直叹气,这两人怎么就这么认死里呢? 走上前去,围在树下的村民,见着悦瑶来了,都自动让出路来。悦瑶上前喊了句:“你下来。” “不!”曲大公子一幅慷慨就义的模样,冲于大林道:“大林叔,你就说一句,同不同意?” “曲怀仁,我再说一次,你给我下来。不然,我就叫南宫越过来,让他把你挂林子里去。” ------------ 第二百八十八章 悦家带来的影响力 果然,悦瑶这么一说,曲大公子终是乖乖下来了。 “悦丫头,好好管管,太不像话了!再这么闹下去,咱老于家的脸还要不要了?”于成数落完悦家,又转向于大林说教起来。 “大林啊!你也好生跟曲家大公子,说明白喽!整日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也不是个事儿啊!” 于大林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老叔!我咋没和他说明白?打一开始,我就说了!咱家春女和他不合适、不合适!他非不听啊!” “怎么不合适?去年您说我没诚意,我在您家呆了小半年。还不够诚意吗?后来,您说我曲家门户太大,怕春女嫁过去受委屈。那好,我不要曲家的家业,一身布衣入赘您家。可您还是不愿意!” “不怕跟您直说!我就是报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娶不上春女,我就死您家院子里!做了鬼,也得守着春女儿!” 好嘛!曲大公子一番壮义豪言,把于大林逼入了死角。 村民们赞叹着曲大公子对于春女的情义,又坐实了于大林想要用于春女攀附权贵的罪名。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你们林子里活不做了?家里的鸡鸭不养了?还有这闲心看别人家热闹!” 被悦瑶这么一撵,众人这才散去。扶着于成,悦瑶把曲怀仁叫上,一并进了于大林家院子。 本来这事悦瑶是不想管的,可是再任由曲怀仁和于大林这么闹下去,只怕是真得闹出人命来。 这不,关起门来,由于成坐在主位上,问起此事。 于大林不得不将自己的疑虑,再次满腹堆出。 而一旁的曲大公子,委屈的就差要当场撞墙。反驳着于大林的顾虑,奈何在于大林看来,还是那句话。 “你们这些大门大户的,哪家没有一二房妾室?春女身有残疾,就更是你们的托词了!” 这不,曲大公子当场跪在院中起了重誓。然,见着于大林还是不松口,曲大公子捡起院子里的柴刀就要抹脖子。 悦瑶也是被吵吵得心烦了。原本不想插手的,终于还是替曲怀仁保了媒。 有悦瑶从中插手,事情就变得容易了。有悦家为春女儿保媒,于大林怎会不认可!这不,曲怀仁与于春女的亲事,也算是有了着落。 入赘这样的事,也就是说着闹罢了。北遥从没有入赘一说。法典上,更是没有关于入赘的载录。 最终还是春女儿嫁去曲家。至于婚期,于大林说要两家父母见面详谈。于是,乐坏了的曲大公子,当时马不停蹄的就又赶回了都德县。 事情解决好了,于成拍了拍悦瑶的手,离开了于大林家。 看着于大林一脸担忧,悦瑶宽慰道:“大林哥,你莫不是觉着,我没有把春女当作自家闺女?无论春女嫁给谁,我都会护着春女的!放心吧!如果曲怀仁敢欺负春女,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在于大林心里,悦瑶的承诺,比任何人的都管用。有悦家做后盾,有悦瑶护着,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之前,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曲家大公子。只是因为他的不自信。毕竟于家就这么大点门户。哪会是曲家那样大门大户的对手。 可如今不一样了,有悦家保媒!比什么都叫他放心! 于是,十多日后。曲家提亲的队伍,足足二十辆马车,浩浩荡荡的从边临县经过,直往悦礼村而来。 这盛大的场面,再次让悦礼村名噪一时。当初那些上于家提过亲的,如今都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多的人,则是羡慕于大林家,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而边临县的商贾们,更多的则是羡慕曲家能与悦家联姻。可惜他们就没有这样的福分。 这不,曲家老爷携大公子来到于大林家。 无数金银玉饰,逞礼时,直接晃花了村人的眼。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叹声,整整十八车纳礼,抬了半日,才全数抬进于大林家。 大喜的日子,宴请自是少不了的。为此曲怀仁早就从怀容居安排来了厨子,而悦瑶更是敞开了林子里的吃食与酒坊的酿酒,任由于大林取用。 整整七日的流水席,宴请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共贺于家大喜。就连边临县一些有意交好悦家的商贾老爷们,都寻着这个由头特来贺喜送礼。 二人婚事商定后,曲怀仁竟然想支走自家亲爹,留在于家。为此当晚还挨了自家亲爹一顿好打。 哀嚎声回荡在悦礼村的夜空当中,久久没有散去……最终,曲大公子还是被自家亲爹拧着耳朵离开了悦礼村。 四月底时,都德县再一次的热闹起来。生生的把整个县城的客栈酒楼都给住满了。一些是来悦家学院接学员的。 还有一些,则是当初消息知道晚了,没签上学员的。如今听闻,学员学成离开。那就意味着,将有新的学员。这一回他们得抢在前面,把学员给签下来。 更多的,则是来至于多地,想进悦家学院求学的。 于是,就成就了都德县这幅人潮拥挤的繁荣模样。这是刘行涣第二次感受到悦家带来的经济影响。 欢喜之余,想得更多的,则是如何让悦家把产业转到都德县来。这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曲家头上。 于是借着曲家与悦家结亲的由头,备了礼,亲自拜访到曲家门上。 而此时接到学员的酒坊掌柜们,最为关切的就是酿酒所需之物。这些从学院接回来的师傅们,也有条不紊的开始为自己的东家,办起事来。 采买的清单,是他们认了东家之后,就逞递上去的。于是这些掌柜们,接连的拜访了乔南。目地就是为了买悦家的酿酒丸子。 而此时,一个小道消息,不知不觉中在都德县传开了。听闻此消息的酒坊掌柜们,都一脸惊讶。 “真的假的?别处也有卖?” “若真是这样,那不比在乔家这里买的来得快?” 虽然自家师傅已经尽量阻止东家们的妄想,却依旧拦不住,那些想要投机取巧的人心。 ------------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别让周家人的血脏了你的手 而此时悠然自得的,最属周老板了!这小半年,他把所有的心血,都付诸在郊外的私宅当中。 每日看着红蓼花长大、挂蕾。周恣言就跟看到一锭锭银锭子似的欢喜。为了让红蓼长势好,他把家中所有下人,都打发到私宅当中,以人力提来山泉水灌湖,滋养红蓼。 听着下人回禀的消息,周恣言觉着手里的茶水都变得无比香甜可口。终于,忍气吞声大半年,报仇雪恨之日指日可待。 “你把消息带给乔叔,就说这事,咱们不管,也管不了。我们只提供制酒的师傅,至于原料在哪采买,那是别人酒坊掌柜自己做主的事。” 世间事,从不曾有捷径,只有一步一个脚印,方能攀登高顶。 捷径与贪婪,是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的。而成事者与失败者之间的距离,就在于你是否能克制得住自己的欲望。 于是送信来的小厮,带着悦瑶的口信,当晚就赶回都德县。这些事,自有长柜、掌事和东家去操心,他不过是个跑腿的,把口信传达到位就行了。 次日一早,都德县和边临县两地,所有打着悦家旗的铺子里,都同时上了一种名叫酿酒丸子的新品。且价格是每粒丸子五吊铜板。 当周恣言知晓酒酿丸子的价格时,手中捧着的茶盏咣当一声,落到地上。那刚到手的雨前新茶,一口没品,尽数撒光了。 “怎么回事?悦家怎么可能把价格定得这么低?”周恣言惊恐大吼。把一旁的周大公子,吓得直打哆嗦。 “爹,悦家是不是在和咱们玩把戏呢?明明悦家的红蓼花绝收了,不应该会用这么便宜的价格啊!” 周恣言此生以来,第一次认真的省视自己的儿子。“说说看。” “您想,悦家这个价格背后的企图,会不会是想逼着咱们尽快出货呢?毕竟李家红蓼多半毁在悦氏手里。那咱们这一年,手里能有多少红蓼,悦氏心里应该是能猜个一二的!悦家酿酒市场这么大,等到咱们把手里的货低价冲完了,悦家再把价拉上去,一样可以赚个盆满钵满的。” 陷入沉思的周恣言不自觉的点头认可,没错! 得到亲爹的认可,周俊生心下欢喜坏了,肚子里那点东西,自然就倒了个干净。“爹,您看,咱们要不要把货先存着?等到悦家无货可出时,不还是您老想卖多高,就卖多高吗?” 然而周恣言却颇为担忧,毕竟悦家学院这批学员才六十来个,也就是说,总共只有六十来个买家,若是稍有不慎,手里的货,就会变成老姑娘!终到头,留来留去留成愁。 “不行!坐以待毙只有死!你今儿差人给陈氏送信去,让她出来见个面。就说……”周恣言刮了周俊生一记眼刀,冷哼道:“就说,谈谈她大闺女的亲事。” “不、不是!爹、爹啊!咱们有什么亲事可以和陈氏那种人谈的?”周俊生心虚,目光游走,最后大气不敢出的低下了头。 而周恣言适时的掐断了话题。自家这儿子,自打被悦家女伤了根本后,心性也变得不怎么正常了,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关于这些,他多少也有些耳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周俊生不能行男人之事后,做出来的变态之事,简直超出了周恣言的想像。 “不过也正好,拿这事下个套,让陈氏去把悦家的底摸清。免得咱们吃了亏。这些天,可别再把那女娃弄出外伤了。见陈氏时,还得带着去。” 原以会被好生责罚的周俊生都傻眼了!他爹居然默认自己做的那些事了?跟个呆头鹅一般木楞点头,心里却是无比狂喜。 受伤之前,他只觉得睡女人着实爽。受伤后,他忽然发生,看女人被别人弄得死去活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再后来,他甚至发现,用工具折磨女人,比自己睡起来,更是舒爽百倍! “楞着干嘛!还不快去办事?” 被周恣言吼酒的周俊生,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当日,收到消息的陈氏,摸着黑从王家洼跌跌撞撞的去了悦礼村。也不知是摔得疼了,又或者是幸喜能见着闺女了,总之这一路陈氏哭红了双眼。 刚入睡不久的悦瑶,是被南宫越唤醒的。 “陈氏来了。”南宫越拿出大氅披在悦瑶身上。 起身走到外屋,见着披头散发的陈氏,一双布满血丝的腥红双眼,配上一身的污泥,跟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似的。 看到陈氏脸上的淤青,悦瑶皱起了眉头:“你这身伤?” “我出来得太急,都是摔的。东家!周家送信来了,要我明天去见女儿!”喜悦的声调与陈氏一身的狼藉,形成剧烈的反差。 悦瑶点头坐了下来。“明天吗?”这个时间点,有点怪异啊!“送来的口信,可有说见你何事?” 见陈氏摇头,悦瑶也不再追问。“去吧!见到了女儿后,别着急着来我这。周恣言是条毒蛇,一旦他知道你背叛了他,你们一家……”悦瑶摇头没往下说。 看陈氏低下头去,想来应该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了。“她让你做什么,你照着做就是。只是,得了他想要的,你一定把自家闺女要回来,机会仅此一次。” 陈氏只点头,没作声。方才那一路的欣喜,终沉静了下来。 “你也不便在我这多留,你寻个借口,去山子家借宿一晚,明儿一早正好能对上时辰进城。” 打发了陈氏,悦瑶捧起了南宫越送到手边的茶盏,指尖嗒嗒嗒的敲打着杯壁,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而送走陈氏关上院门的南宫越,脚步停在屋前,看着悦瑶出神的模样,与那轻快的手指,只觉得脖子后一股凉风吹过。拢了拢衣襟,这才进了屋。 “悦儿,夜深了,别着凉。” 悦瑶恍然回神,抬头露出笑颜,看得南宫越脊背凉意横生。“明儿,要我同她去吗?”他问。 “不用。”悦瑶摇头,起身往里屋走。“别让周家人的血,脏了你的手。他们不配!” ------------ 第二百九十章 心下一横,决定赌上一回! 按着周家来人的要求,陈氏是城门大开时,就进了城。之后,便一直往西城门走,没有明确的地点,送信来的只说,往西城门走。 以此看来,周恣言也并不是完全信任她。 天色微亮,陈氏走了约摸四柱香的功夫,一旁的巷子里,忽然走出一个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跟我来!” 陈氏回头,这才注意到,身后走开的两个人影。莫不是一进城,就已经有人跟上她了?为了确保她是一个来的吗? 怀揣疑惑,陈氏跟着小厮入了巷子,最后进了一个侧门。陈氏甚至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娘!” 一声呼唤,让陈氏泪声俱下。借着微亮的天光,陈氏抹净眼泪,方看清不远处的闺女。“丫头,你还好吗?” 想要冲过去的陈氏,在看到女儿脖子上架着的刀时,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一个婆子站了出来,开口道:“陈氏,我家老爷说了,你只要再做最后一件事。不仅能与女儿团聚,后半身还能靠着咱家老爷,吃穿不尽。” “什么意思?”陈氏抬头看去,以前逼她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还她一家团聚吗? 那婆子笑笑道:“我家公子瞧上您闺女了!想娶进门!日后,我还得叫您一声陈家奶奶呢!” “不!我不嫁!娘!救我,救我!” 听着自家闺女哭喊的抽泣,陈氏只觉心头一凉…… “哎哟!你这丫头,身子都破了,还不嫁呢?出去你看看谁还要你!我家老爷是个实在人,这才让大公子娶了你!以后你们娘儿四个,也算是有着落了。” 而陈氏耳朵里,听着闺女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忽然意识到自家清清白白的闺女,被周家毁了…… 北遥女子只从一夫,若大丫头不嫁进周家,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我知道了!” “这才对嘛!”那婆子欢喜的上前来,俯在陈氏耳旁,低语许久。待到陈氏点头,方叫人把陈氏送出了门去。 而婆子一转身,就命令起手下的人:“把她的嘴堵上,绕到隔壁院子侧门,送回西郊去。可得把人看紧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咱们这颗脑袋,可都保不住!” 随后婆子从这院子正门出去,上马车直奔周家宅子。 听了回禀的周恣言,笑着打赏了婆子。“这些天,你把人守好了。大公子再去要人,万不能再给。” “是!老奴有分寸。” 打发了婆子,周恣言哼着小曲,躺回了摇椅之上。随着摇椅吱嘎吱嘎的声响,打起了节拍。 女人嘛!只要被男人睡过了,要么嫁给这个男人,要么就等着一生孤老!陈氏是个明白人,何况能嫁入周家大门?有了这层筹码,他不信陈氏不就范。 此时周恣言的心情,就跟这天似的,晴空万里任其遨游。 同样心情大好的,还有悦瑶。“陷阱已经挖好,就等你来跳。来吧!一起玩儿啊……”悦瑶哼着小曲,从林子里出来。 于大林和几个长工们听着东家哼的小曲,不免嘀咕起来。 “东家这是咋了?高兴成这样!” “你没听出来?东家又进山埋陷阱了!不知道瞧中了什么猎物,让东家喜成那样。” 于是这话题嘛,成功被于大林带跑偏了。 回到悦家小院之前,悦瑶绕道去了一趟王雨山家,一进门就听着小婴儿洪亮的哭声。上个月,这小娃就落地了。那时王家洼还来了不少人庆贺。 “东、东家?”王雨山从堂屋里挪着身子出来,见着悦瑶忙上前问安。 悦瑶忙挥着手,示意不必招待自己。“你先忙,找你有点事儿。”说着,就在堂屋前的廊下坐了下来。 王雨山进去了一会儿,不多时才折回。“让东家久等了!平日里牛婶子都帮着看顾着,今儿她不在,我笨手笨脚的,也帮不了燕昵啥。” “等百日了,你也好好摆上几桌,热闹热闹。” “哎!到时候,东家一定抽空来看看娃。让他沾沾东家的福气。” 看着王雨山抓耳挠腮的样子,惹得悦瑶大笑起来。拉了会家长后,悦瑶把话说到了正题上:“回头,陈氏要是问起酿酒丸子的数量,你就说有些存货,但为数不多。” 虽然不知道东家什么意思,可王雨山没有多问,将话应了下来。就如同当初东家从别处采买来红蓼花时,让他悄悄的自己做,别让人看了去一样。 在悦家,只要按着东家吩咐的,做好自己的事,那就够了! 离开王雨山家后,悦瑶又去酒坊挑了一坛子花酿。这个可不是山上的花做的花酿,其中的美味,也只有悦瑶知晓。 嗅着连蜡都封不住的清香,悦瑶美滋滋的咽了咽唾沫。 不过两日,陈氏就从王燕昵嘴里,弄清了山子手上酿酒丸子的数量。按着悦瑶嘱咐的,陈氏本该拿着这个消息,到周家要人。 可是女儿的清白身已经没有了,陈氏犹豫了。这两日,在悦礼村行走,耳边听的都是于春女为自家门楣添的风光。 这周家虽不如曲家门户大,但对于她这个带着三个娃的寡妇来说,或许将女儿嫁进周家,真的是此生唯一的机遇。 陈氏心下一狠,决定堵上这么一回!拿着探来的消息,陈氏领着家中小儿,又到悦家学院接走了二女儿。 一家人,就这么正大光明的上了周家的门! 当周恣言得知陈氏一家上门的消息,自然是高兴坏了。丢下手上的活,风风火火的赶回宅中。 二人一室相谈甚欢之后,周恣言为表诚意。将县城中的另一处小院转到陈氏名下。当晚,陈氏的二女儿和小儿子就被安排住了进去。 而陈氏却与大女儿留在了周家后宅。分别许久,母女二人抱头痛哭。看着女儿消瘦的身子,陈氏连连自责。 她知道,这些日子,女儿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可在陈氏看来,这些委屈只待她嫁进周家,哪怕做个妾室,也都值了。 “娘!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离开吧!别让弟弟妹妹们着急了。”大闺女催促着起身。 却被陈氏拉住了,抚着女儿消瘦的面颊,陈氏哽咽许久,方才开口。“丫头,咱们做女人的,从生下来,就是来这世上受苦的。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日后还有半身要活。” “和周家的亲事,娘应下了。”见着女儿再次哭起来,陈氏心下也慌了,连忙宽慰道:“咱们做女人的,嫁谁不是嫁?嫁个有钱的,你下半身还能活得像个人啊!他对你不好,你忍着些就是,这日子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娘!我这些日子遭的罪,您又知道多少?”许大妮一把挣开陈氏的手,整个人似发疯了一般。 ------------ 第二百九十一章 娘!这就是你要的荣华富贵 “周俊生就不是人!他是鬼、他比鬼还可怕!”叫喊着,许大妮解开外衣,露出了布满伤痕的背。 一条条狰狞的伤疤与烙痕,刺痛了陈氏的心。有那么一刻,她后悔了,想要回女儿带着一家人去新地方生活。 可她是个寡妇,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里呢?更何况,眼前只有十五岁的女儿,又该怎么过后半生呢? 许大妮以为皮肉上的伤痕,能够说服母亲带她离开。没想到,如今母亲不仅不救她,还要她嫁进周家!换取她所谓的后半身富庶生活。 面对陈氏的沉默,许大妮放弃了。那些不能言及的伤害,哪怕是对着母亲,她也不愿开口。她能做的,或许就是带着自己最后的尊严,离开这个丑恶的世界。 然而陈氏却没有观注到女儿的不同。只觉得这是女儿宣泄完了内心的愤怒。转尔甚至拿自己的曾经,安慰起许大妮。 “生活就是这样过来的。日后等你有了娃,他就不会再打你。”这时的陈氏,全然不知,这周家大公子,甚至连个男人都不算! 许大妮笑了,却比哭还难看。她的心已经完全死了,不是死在周俊生手里,而是死了亲娘的手里。许大妮看明白了,自己已然成了娘与周家交换的筹码…… 次日,周家挂上喜庆的大红灯笼。原着,周家大公子娶了一房妾室。在北遥,妾室进门是不需要宴请的。只有等到生儿育女了,百日时,能摆上一席。 将陈氏拿捏在手的周恣言,自然相信陈氏送来的消息。毕竟陈氏一家的后半身,还都指望着他周家呢! 与此同时,周恣言也决定等!等到悦家手里的酿酒丸子卖光后,自己手里的东西,那就真是个值钱宝贝了! 三日后,边临县忽然来了许多外县人,一时间,县城的生意又火了起来。酒楼灯火通明,如今成了常事。 可除了酒楼客栈,生意最火的,自然要属悦家的铺子的。他们都是奔着悦家的山果和酿酒丸子来的。 虽没有在门前排起长队,可二楼的会客厢房,几乎时刻都是满的。铺子里的长柜们忙得脚不沾不地,开单子开到手酸,收银子收到手软。 这日,只槐花一项,就进账百两之多!要知道,槐花这种一文不值的东西,以往谁会多看一眼?如今却被悦家卖出了身价! 还有店里的果子和酒酿丸子,更是被这些老爷们一扫而空。于是县城里的铺子开始轮轴转,白日里卖货装货送货,晚上就得忙着补货卸货堆货。 悦礼村的村人们也忙活起来,聚集到酒坊后山的果园里,采摘起槐花来。这可不是无偿劳作,而是每人按采来的数量,换取报酬的。 这不,就边蒙学里的娃娃们,也都求着师傅告假上山帮忙去了。 一背篓五个铜板呢!家里人手多的,一日或采或捡的,换上五十个铜板子,也是有的。 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人,虽然家里有人拿着月银在悦家山上做事,自家也养着从悦家买来的禽苗,可是穷怕了的他们,但凡有能挣着银钱的机会,绝对不会嫌弃多少。 与悦礼村同样忙得不可开交的,还有县城中的周宅。 这些天,周恣言每日的差人去悦家铺子外守着,记录下每日买走酿酒丸子的数量。然而这越是往下统记,就越觉着不对头。 “不是说存货不多吗?”周恣言手中记录的本子狠狠的摔在陈氏脸上。一股鲜血从陈氏眉头处流了下来。 陈氏也慌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探来的数量,绝对是属实的。“我、杨燕昵确实是这么告诉我的!” “爹!咱们不能等了吧?要不,和悦家一样的价钱卖出去?”周俊生着急的支着招。 这都七八日了,到悦家这边买酿酒丸子的已经多达三十户了。总共就六十多学员,眼看已经过半了,再等下去那些酿酒丸子,就真要砸在自己手里了。 周恣言恶毒阴狠的目光,看着一声不吭的陈氏。之前自己是被那些喜悦冲昏了头脑,此刻是该冷静下来,好好把这事想个明白! “滚!”周恣言一脚踹在陈氏的肩头,陈氏哪顾得上疼,只能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俊儿,回去好好收拾一下陈家那丫头!给些压力,让她好好开导陈氏,我就不信了,还不能从陈氏嘴里拿到句真话!” 周俊生心下一喜,憋了这些天,可把他憋坏了。那些新制的‘工具’每日看得心头直痒痒。“是!” 打发了周俊生。周恣言冷静的坐了下来,陈氏那番话的真假先不论。自己手里的酿酒丸子卖与不卖才是正事! 若是卖,只能比悦家便宜才会有人入手。可这么便宜的价卖出去,自己指定是吃亏的啊! 思量间,周恣言忽然想起了那张制酒方子。忙起身跑到里屋翻找起来,打床底下拿出一个木质小盒,周恣言拿出一张纸,跟吃了定心丸似的笑了。 有它在,还怕酿酒丸子砸在自己手里?多亏了自己当时的机智,才挽回了今日这场损失。 晃着手里的信纸,周恣言自言自语道:“有了它,就能放心等下去了。” 不过陈氏一家嘛!若消息是真,那些酒酿丸子,卖了高价,此事也就作罢。若陈氏的消息有假,哼!他就要让陈氏知道,敢欺骗他周恣言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就在当晚,周家后宅传出一阵阵的凄惨非人的叫声,那声音,让整个周家里的下人,都以为是不是闹了鬼了。 只有陈氏,从梦中惊醒时,清楚的听出,那是自己女儿的声音。就算自己不愿意承认,可那一声声刺耳的尖叫,就如同一根根针,刺进她的心里。 直到鸡鸣时分,陈氏从激灵中回过神,扯了衣物慌乱的冲出门。那骇人的尖叫声没了,可无论她如何拍门叫喊,女儿女婿住的院门,都没有打开。 瘫软的坐在门前,天微亮时,门开了!一名光着上半身的大汉,从里面出来,手里的慌乱的穿着衣裳,叼着一锭银子的嘴,却含糊而小声骂着:“艹!真TM变态。” 陈氏冲进院中,看着敞开的堂屋就冲了进去。当她在里屋看到,半身鲜血的许大妮时,陈氏发疯般的冲了过去。 “呵呵呵……”披头散发光着身子的许大妮,疯癫的笑了起来。“娘,这就是你的荣华富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不!不!丫、丫头……”一声闷响,陈氏栽倒在地! ------------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你懂啥?守株待兔听没听说过 日复一日的看着悦家铺子人满为患,周恣言心底的愤怒终是爆发了。 “好大胆的陈氏,居然敢诓骗于我!老子今天就要让你,连本带利都吐出来!”随着周恣言的怒吼,周俊生带着一群婆子,押来了陈氏的一双儿女。 “爹,您看是卖教坊呢?还是卖私窑?还有后宅里的那个女人?该怎么处置?”周俊生小心的问着。 “卖什么教坊?这两小的都丢私窑里去!至于你院里那个,你留着使。死活听天由命。再把陈氏拴到你院子里去,让她好睁着眼,看着她女儿怎么死的!” 被打断了手脚的陈氏,吊着一口气,张口求饶。换来的却是周俊生的鞋底。 此刻陈氏真的后悔了,看着因婆子来回拉扯,而哭泣不止的二丫和三娃,陈氏失去控制的哀嚎起来。 她后悔了!明明东家给过她机会,她却没有抓牢。一时的贪婪使她选择了相信周恣言! 如今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可以重来……可惜,从来没有如果! 看着陈氏被拖走,周恣言心底的怒意,也消了七八分。 眼下,只能把那些酿酒丸子制成酿酒。好在悦家酿酒的口碑一向很好。自家关闭一年多的酒坊,以后也有了用处。 一想起关闭的酒坊,周恣言就又恨上了悦瑶。 先被那妖妇害得酒坊经营不下去。之后,他丢了周家一半的产业,居然连个毛都没从悦家捞着。最后居然还是要将周家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酒坊身上。 兜兜转转,失了一半家当,居然又回到了起点! 于是,眼下只能抢站先机,以便在酿酒生意上,能挣上一笔。 要知道,周家这一年,几乎没什么生意能挣到银子。家里吃穿用度,也没减过。加之还差人访天下名医,想要让那不成器的儿子,能再做回男人! 于是这银子没有进处,花得倒是跟流水似的。 为了买够制酿酒的大米,周恣言不仅把老底儿都拿了出来,还变卖了一处铺子,和转到了陈氏名下的宅子。 至于槐花嘛,西郊外倒是能找着!干脆就把下人和伙计们都支使过去,忙活了近一周,才将槐花采足了。 为此,下人和伙计都怨声再道。背地里骂归骂,咒也咒,当面他们却都不敢多言。 而悦家小院内,悦瑶正哼着小曲儿,看南宫越整理账本。 这些天,悦家生意进出,不仅忙坏了铺子里的伙计。更是把南宫越也忙得昼夜不分。自打把家交给南宫越来当后,自己就再没碰过算盘。 也因此,悦瑶才得闲,看看风景、晒晒太阳、品品这雨前的翠片。 “陈氏消失这么久,周家却没动静。你还有心思哼曲儿?” 估摸着南宫越也是看账本看得烦了,故意给她找不痛快呢! “你懂啥!守株待兔听没听说过?套子下好了、饵料也放出去了。就等兔爷自己往里跳了!好好看你的账本,别没事拿我寻开心。” 自古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她也给过陈氏机会。奈何陈氏选择了自己想要的路。生死富贵就与她无关了。 而周恣言嘛!坏事做多了,总会遭报应的!要不怎么会有不作不死的说法呢?不是不报,不过时候未到嘛! 没有耐性的猎人,绝对不会是个好猎人。 悦瑶扇着手里的圆扇,自得其乐的又哼哼起来。心里却是盘算起,年底春女儿出嫁,自己该备些什么做嫁妆才好。 “南宫越?你说说,什么样的嫁妆算得上丰厚呢?” 被账本折磨多日的男人,心下本就不爽,瞥了悠哉游哉的小女人一眼,决定以不作声,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悦瑶也不生气,毕竟人家一直任劳任怨的做着苦力,自己不能要求太高不是!脾气嘛,谁没有呢? 再说了,自己的男人,还不得自己宠着?悦瑶心情一好,起身把手边的茶盏端了过去。随即赔笑道:“夫君别累着自己,咱今儿做不完,明儿再做也一样。” “嗯!这个月做不完,下个月你就打算,自己上京都是吗?”接过悦瑶手中的茶盏,就着悦瑶喝过的地方,细细的品了起来。 这可把悦瑶看笑了,合着这气上头的大爷,是想要个吻,又不好意思说呢?夺过南宫越手里的茶盏,悦瑶浅笑嫣然,似蜻蜓点水一般,从那微微冰凉的唇上略过。 随即转身,从南宫越的臂弯中逃了出来。“京都盛会不是在秋闱之后吗?我呀,打算等大试过后,咱们一家人一同前往如何?” 她都想好了,来这破地方足足三年了,自己整日里忙活着挣银子养家。如今也算有了门户了,趁着这个机会,出门见识的同时,也好为日后做些盘算。 毕竟悦家的生意,将不止停留在边陲三郡。 悠闲的日子一去又是一个月。 悦瑶白日里除了钻林子,就是偷摸着放鱼。这晚上回去,做上一顿好吃的,再和南宫越喝上几口。又或者陪着南宫越看账本,数数家里的银票。 至于偶尔没羞没躁的日子嘛,自打家里的浴桶加大了足足两圈后,就时有发生。尤其是她泡着泡着,因为太舒服而睡着后,某个人就会以为她加热水的名义进来。 然后嘛……嗯!这种事,悦瑶只用想的,都能红到耳朵根上去。 “又想什么呢?瞧你那耳朵!”南宫越放下手里的账本,一手托起悦瑶的下巴,倾身过来。 悦瑶被惊吓的同时,脸嘛!自然就更红了。 “悦儿别急,这是最后一本了。” 看着南宫越微微翘起的嘴角,悦瑶竟不适时宜的,尴尬咽了口唾沫。于是,这份尴尬,又被某个人曲解了。 南宫越把手里账本往桌上一放,一把就将她打横抱进了臂弯之中。“既然夫人等不急了,这账明日再看。” “谁急了!”话一接,悦瑶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又被拐进了圈套。正欲辩驳却被南宫越身上那股特有的气息包裹。 似酒一般,弥漫着清甜与雨露的清新,使她流连忘返。等到悦瑶回过神来时,衣裳已半褪。依在他怀中,昴头与他缠绵在了一起。 耳边声声极致温柔的呼唤:“悦儿别离开我……” 摇曳的烛火中,一屋春色,随着夏夜的微风,钻出窗外,飘向远方。 ------------ 第二百九十三章 难不成周家卖上‘大粪’了? 悦家的酿酒,早在与徐家烧酒一争天下时,美名远扬。就连京都也已经有人在售卖。 比起辛辣刚烈的烧酒,似美人般怀柔入骨的花酿,使更多的人为之追捧。 然而,又因悦家产量不够。以至于稍远的地方,几乎很难能买到悦家的酿酒。若是偶得一坛的,都会引来周围人的羡慕。 随着烙着‘悦’字的酿酒被更多的人知晓,边临县与都德县两处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 之后,又有悦家学院,将悦家酿酒的制法,带入了更多大大小小的酒坊之中。于是落辉郡,在不知不觉中,多出了一个‘美酒之都’的名头。 就在各大小酒坊接回酿酒师傅,大张旗鼓的忙着准备制酿酒时,周恣言却似中邪了一般,哭喊着极尽癫狂的,打砸着自家酒坊里的酒缸子。 这事,还得从周恣言把那张,酿酒丸子的制法单子找出来时说起。被悦氏摆了一道后,制出来的酿酒丸子一个也没找着时机卖出去。 于是周恣言打起了,用自家酒坊制作花酿的主意。然而他只会制烧酒,所以周恣言又把主意打到了陈氏身上。 把女儿都嫁进了周家的陈氏,在看到周恣言以表诚意给的院子后。那心思,也就真把周家,当半个自己家看待了。 这不,许大妮成了周俊生的妾室后,周恣言不止把陈氏一家子好吃好喝的供着。还时时惦记着陈氏,隔三岔五的送些好东西过去。 那会儿子,陈氏每每都会说她家大妮嫁得好。而静观其变的周恣言,也适时的开口向陈氏打听酿酒的制法。 陈氏在悦家做活时,与王雨山家关系非常。酒坊更是时有进出。这看也看了一年,偶尔还随着杨燕昵去酒坊帮忙。 心思不纯的陈氏,自然也就接触到了酿酒的制法。如今与周恣言结了姻亲,周恣言又对她们一家甚好,既然出口打听,陈氏干脆就如实说个清楚。 借花献佛的同时,还不免拍起了周恣言的马屁。希望周恣言对许大丫好,顺带的也更多关照一下她们孤儿寡母的。 于是,有酿酒丸子和酿酒制法的周老板,心里还是颇有忌讳的。为此,自己还叫雇来酒坊师傅用陈氏给的制法,做上那么一小坛子。 毕竟是混了半生商行的商贾,行事谨慎小心,就怕自己最后的老本儿,一个闪失搭了进去。 别说,按着陈氏的制法,那酿酒还真的就制出来。酒香四溢,闻得他们直咽唾沫。当下,就剩最后一步,酝酒! 陈氏给的方法里说,九日成酒,三十日酝酒,浮其而起,酒成! 也就是说,入缸九日就能品出缸里成了酒。接下来只需静待三十日,那酒糟子就会化为酒水。再把浮蕴其中酒水分装入坛,酿酒就制成了。 品尝过自家产的小坛子样酒半成品,周恣言心里燃起了熊熊烈战火。之后的静待三十日,装坛。无人参与,没有任何变化。无非就是一个让米变成酒的过程。 所以,在周恣言看来,自家这酿酒,已是没有任何可以顾虑的了!再加上,如今悦家学院签出酿酒师傅,越等挣银子的机会就越少。 于是等不及三十日见分晓。周恣言就急筹千两雪花银,买来精贵的大米。按着样酒的制法,开始洗米、蒸米、捻花…… 这一切的步骤都是严格按着,那坛小样酒的制作方法来完成。就连装酿酒的大缸,要洗几次,用什么水洗,也是一模一样的。 周恣言从来做事谨慎,从制样酒开始。他天不亮就亲自坐阵酒坊,督促着酒坊的师傅与伙计们。 看着这一步步井然不紊的工序,周恣言一日比一日心情好。 尤其是大批酿酒还在制作中时,听酒坊师傅和伙计们说起,那坛子小样酒,美得甚至来不急与他分享,就被酒坊师傅尝没了。 听着酒坊众人对那坛子酒的赞誉,周恣言心头稳操胜券。 到了第九日,细心起开缸盖,看着里面的大米已有酿酒渗出。那香味,真真是醉倒了在场众人。 仔细检查无异后,木盖紧实封蜡,大酒缸子也草衣加身。便到了最后的静置三十日之期。 然而原本一切都那么顺利的周家酒坊,却在第十五日时,发现了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隐隐怪味。 很淡,淡到你若不够细心,只觉得是谁家的米饭放霉了! 因着周家酒坊在县城中,四周有用来做生意的铺子,还有居住的院子。在周恣言看来,或许这味道,是从别家飘过来的。 直到第二十日时,之前那股霉臭变了,变成了恶臭。毫不夸张的说,就跟粪坑里那种,沉了许久的大粪似的恶臭熏人。 直到周恣言怀踹忐忑揭开一个大酒缸子,浓郁得足以使人呕吐的腥臭,弥漫开来。酒坊的伙计掩着口鼻,打着恶心直往外跑,寻着上风处,才敢深吸几口缓解窒息。 只有周老板一人,傻傻的站在那只大缸前面的木凳上。就那么看着缸里浓黄的液体,与黑色的颗粒。 “这是怎么回事?”周恣言慌了,之前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成了这样? 抱着一丝侥幸,周恣言接开了第二口缸…… “怎么会这样?”周恣言接开第三口缸。依旧是恶臭扑鼻! 第四口、第五口……直到第二十口! 周恣言崩溃了,发疯的吼叫道:“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 他的一切,周家的一切,都浸在了这二十口大缸之中! 完了!毁了!周家至此,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千两白银啊!竟成了这些污秽之物! 浓郁的恶臭的向四面八方飘散,把四邻八舍的人都引了过来。把打着周家旗的酒坊,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知何时,酒坊里传来砰砰砰的打击声,而那股臭味,也越来越浓烈。使得这些看热闹的,不得不退得更远一些。 有人好奇:“这周家酒坊里都制的啥啊?这么熏人!” “你闻不出来?大粪啊!”旁边的人捏着鼻子回了句。 “这年头,悦家卖槐花,难不成周老板改卖大粪了?”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引得旁边的人哄堂笑了起来! ------------ 第二百九十四章 周家人的梦魇 于是周家卖‘大粪’的消息,也不知是玩笑,还是被人当了真,就这么在边临县传开了。 一些听闻却不得见的,居然还特意跑去围观。虽然周老板砸缸之日,已过去多时。然而,那股子分不出真假的‘大粪’恶臭,依旧久久没有散去。 这不,这周家的酒坊,在那一夜间,不仅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成了知名‘景点’! 这不,去县城铺子送货的于大回来,就将周家酒坊的传闻,当作笑话与悦瑶说道起来。 而悦瑶听闻后,笑得前昴后合,好几次差点憋过气去。吓得一旁的南宫越,不是拍背,就是递茶。 等到于大林离开了悦家小院,南宫越有些想不明白的问:“你做的?” 南宫越觉得此事也太玄乎了,要知道,这些日子,悦瑶不上钻林子就是在家睡大觉。连县城都没去过。 “这是周恣言自找的。呵呵呵……”悦瑶又笑了起来:“这就是我为什么把酿酒丸子定价五吊铜板的原因。” “喔?”细细的理过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南宫越还是没明白,其中的关系。 看着南宫越一脸不解,悦瑶将手中团扇放下。细细的说道起来。 “五吊铜板的价,是个足以让生意人尴尬的价格。而一心想要一锄头挖个金娃娃的周恣言,因为手上的红蓼花收获少,所以酒丸子自然不会多。若与我拼着价卖,他不仅白忙活一场,指不定还得亏些。所以说,当初周家手上的那些红蓼花,和酒丸子的制法,就是我下的套。” 听到这里,南宫越忽然想起,那些日子,悦瑶心情大好,进进出出都哼着一首从没听过的小曲儿。什么陷阱已挖好,等着你来跳。还有什么,一起来玩吧。 当时,他只觉着悦儿是不是打蒙学里的孩子那听来的,也就没在意。没想到,居然是给周恣言下好了套。 品了口茶,悦瑶才又道:“再加上悦礼村红蓼花绝收,又有陈氏探得消息。就更能让谨慎的周恣言愿意堵上这么一回。” 悦瑶两手一摊:“所以喽!酒丸子用了,那么精贵的大米也白瞎了,还落得个卖大粪的笑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周老板家,已经断粮喽!” “断粮?”南宫越不解重复。 “对啊!”悦瑶托腮点头:“你想啊,六十家酒坊都想抢着头筹,原本就很精贵的大米,一下多出这么多家大量采买的事主,别说边临县城了,就是边陲三郡内的精细大米的价格,必定都会高出一倍甚至几倍。” “再加上,之前周家才出了大血,如今要高价买精细大米,定是拿了老本儿。如今老本变成了‘大粪’,能不断粮吗?” “那陈氏呢?”南宫越好奇问到。 “陈氏啊!”悦瑶昴躺在吊椅上,轻摇起来。良久才道:“其实整件事,有没有陈氏,结果都不会变。我当时,只是看着她可怜,想要拉她一把。然而有些人,终是没有胜过自己那份贪恋。” 若是她足够坚强,带着儿女重新开始,未尝不是好事。只怕她一时起了贪恋,落在周恣言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悦瑶自视不是圣母,没必要见着谁可怜,都要倾囊相助。 在她看来,人生是自己的。机遇与选择就像自己的左右手,缺一都会有所遗憾。她可以因为可怜某人,而提供机遇与选择的机会。可结果,就与她无关了。 “人生是自己的,谁也左右不了。” 悦瑶笑了起来,阳光洒下,她微微眯眼。阳束落在睫毛上,形成一个个七彩斑斓的光亮。 这就是她全新的人生,一个绚彩夺目而又无比温暖的全新人生! 一旁的南宫越,目光迷失在那张精致柔美的容颜中。虽然他之前就对悦儿这缜密的心思,有过评判,可当下再经此事细想后。 越发觉着,悦儿的聪慧足以使他震撼。更觉着,与此女为敌,当真是嫌自己太长啊! 比起悦家小院的欢声笑语,边临县城的周宅,可谓是一场狂风暴雨,正向周恣言袭来。 华灯初上之时,周家的大门被人拍得哐哐作响。十多人围在门前,猛烈的打砸着漆红大门。 周家后宅中,周大公子听了家中下人来报,眉头深皱起来。 “谁TM这么大胆,敢上我周家闹事!”看了眼床上被自己扒得不着寸缕的许大丫,有些不耐烦的淬了一口。 拉上门,随着来报的下人,往前门走去。 “谁TM不想活了?敢欺我周家,上门闹事!” 随着周大公子的豪言壮语,两个下人抬下门栓。门外的十几个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周家大公子那一身的怒气,上前挡在大门前,吼道:“干嘛呢?不想活了!” 然而吼声过后,就听那周大公子一声哀嚎,蹲在了地上。三名小厮装扮的男子,围着周俊生好一顿拳打脚踢。 “周恣言呢!给我把他叫出来!借了老子的银子,敢玩失踪!老子,倒想看看,你周家的人是不是都有颗豹子胆!” 说话的中年男人,瞥了眼连哭带嚎的周俊生,冷笑的淬出一口痰来。“行了,别把人打死了。” 那边三人才停下手来。 周俊生抬头看中年人,嘴里的狠话,早就被生生打进了肚子里。见着中年人手里的借条后,也就明白了。 这是之前赔偿悦氏时,自家亲爹去借的银子。原本凭着些关系,和喜人的利息。说好了,等到来年,连本带利还回去的。 “说吧!我这银子,是你爹还,还是你还?” 周俊生当即就被吓傻了,直摇头。别说笑了,他还?他拿什么还?周家如今老本儿都亏得一个子不剩了。除了这宅子,就剩爷爷名下的西郊私宅,和那处满是恶臭的酒坊了。 “不吭声?”中年男人将那纸借条收好,发令道:“找!给老子把周恣言找出来!今儿谁找着了,老爷我赏他一个银锭子!” “是!”众人散开,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闯进了周家后宅。 而周家的下人们,聚在周大公子身后不远的地方,皆是瑟瑟发抖。别说上去拦了,甚至都没人敢上前,把自家大公子给扶起来。 ------------ 第二百九十五章 敢惹悦氏,生死未卜是定数 周家被人上门讨债的动静之大,大到很快就让周家门前围满了人。 尤其是以往受周家人看不起过的,此时只觉得,看周大公子鼻子口来血,心里觉得倍儿爽! 就差在门外,拍手叫好了。 而更多的,却是好奇,周家这是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不免的,也小声与旁边的人议论起来。 “周家这是惹了谁了呀?” “你看不出来?咯!那个!”说话之人动作极小的指了指,站在周俊生旁边的中年男人。“典当铺子的老板。听说,是个有背景的狠人。表面上是做典当,背地里是放银子,挣利息的。” “哎哟!那周老板咋想的?怎么借银子过日子啊?” “过啥日子!前些时候,周家不是判赔悦家嘛?那时候周老板四下走动借银子,估摸着没借着,才到地下借了这个。” “啧、啧、啧!说到头,还是悦家厉害啊!看样子,周家是不能善了喽。” “可不是……哎哟!” 随着这声哎哟,周大公子又挨了一记耳光。打得那叫一个响亮。 “你给老子记好了!叫你爹赶紧把银子还喽!不然,下次老子再来,就把你们这宅子给收了!” 狠话说完,中年男人带着身后十几名小厮,大摇大摆的走出周家。外面围着的,急忙躲开让出路来。 周俊生抚着自己的腹部慢慢站起身来,差着自家下人,把大门给关上了。一场热闹,就随即落幕。 挨了打的周俊生,自然是恨上了后宅里的许大丫。 在周俊生看来,陈氏不仅拿假信息糊弄周家,更是胆大到,拿假的制酒法子给他爹。直接导致,周家陷入如今的凄惨境地。 咒骂着冲回住的院子,推开门,却被挂在房梁之上的许大丫,给吓得哭爹喊娘的跌坐于门前。 然而挂在梁上的许大丫才被人抬下来。就又有下人来报,要债的又上门了。 而知道许大丫把自己吊死了的陈氏,也随即一头撞死在柴房里。作主周家的周俊生,命着下人,拿草席把二人卷了,连个坑都懒得挖,丢到了乱葬岗里。 至此之后,周家便再没有过安宁的日子。整日里有不同的人上门要债,宅子里雇的下人,也偷偷跑了不少。 实再是挨不住的周俊生,也于一天夜里,偷偷跑去西郊外的宅子。想要找他爹议个对策。然而疯癫数日后,重病不起的周恣言,在听闻家中发生的事后。 也于当晚,把自己溺进了养着红蓼花的湖里。看着捞出来已经泡得变了样的亲爹,周大公子当时就被吓疯了。 夺门而去之后,又哭又笑的声音,回荡在西郊外的林子里。 至此,周家人忽然就在边临县城销声匿迹了。 县城里的宅子,也被典当铺子的收了去。而周家名下的酒坊,依旧是臭气熏天的放在那里,无人过问。 就周家这档子事,着实被人说道了好些天。甚至还被说画本的说书先生编排起来,换了个地名和人名,整日里在茶楼里,说得唾沫星子横飞。 尤其是周家这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与生死未知的悬念好奇,时下更是被人说得津津有味。 听闻此事后的悦瑶,不过一笑置之罢了。商行自古如此,不然,又怎会有商场如战场的说词呢?一步不甚,尸骨无存的比比皆是。 周家,说起来还真和悦瑶没有太大关系。从始自终,都是在自己作死。悦瑶不过是顺水推舟了一把。 若是周恣言明白适可而止、知难而退的道理,又哪会有今日这般凄惨的下场! 关于周家的各种猜测,终于在边临县飘荡了足足一个月,才慢慢退去。因为每三年一次的秋闱,已至眼前。 时值六月中,县学里的学子们,也被师尊打发了回来。就连外出游历的悦滋钰,也随文大儒返回到边临县城。 秋闱在八月,七月起各学子将用这一整月的时日备考。 而七月起,悦礼村内,悦家果园的果子,进入了成熟期。那些从悦家学院签到学员的酒坊,也开始准备酿果酒了。 所以悦家的果子,自然再次成为众酒坊,追捧的原料。因而,派人带信来,且定下了各自所需果子的种类与数量。 眼下,悦礼村这一百来户,要忙着山上林里的活,又要忙家里养着的家禽与地龙。还要上果园里摘果子,就确实人手欠缺了些。 由此,于成差人带信到王家洼,将那边年青力壮的,都唤了过来。帮着采摘起悦礼村的熟果。 此时,再没有人打听,是不是无偿劳作。因为悦家从来没有让伙计做无偿之事的,每一桩活,都有着相应的报酬。 为此,悦家在边临县的口碑,又再上了一层。 八月来临时,举人式也拉开了序幕。如今的悦礼村,早已不同当年童生试,穷得要求着悦家架一辆马车拖着拖着娃娃们入城。 如今的悦礼村,但凡会驶车的,最少也有一架牛车。所以,当县城的城门大开时,齐刷刷的牛马车队,盛况可观。 秋闱试点,居各郡县首府。所以落辉郡所有参考学子,都会聚集到边临县来。试点也就是县学之内。 打着悦家旗的马车驶来时,就已经引来周围人的目光。这不,悦瑶一下车,周围就有人不停的与悦瑶打起招呼来。 那一声声的“东家”,硬是让那些不知道悦瑶身份的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然而,他们见着这个只于传闻中的妇人,竟有几分意外。原来,那传说中褒贬极端两极分化的妇人,其模样也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妇人罢了。 倒是那一双儿女,男娃俊逸不凡,一身清冷高傲之气,虽使人望而怯步,却又莫名的吸引着他们的目光。 而那俏丽可人的女娃,美得不可方物。使得一些青年才俊,竟还把自己的脸给看红了。而那些自视门第较高的老爷夫人,竟生出想要与悦家结姻亲的想法来。 虽然悦家出身农户,可悦家乃是落辉郡出了名的地主啊!手握三个村的地契,别说落辉郡了,就是出了边陲三郡,估摸着也找不出第二家来。 再者,这小女娃娃实再是太可人了。模样俏丽得叫人看了难以忘记,这样的美貌,他们活了几十年,也不曾见过一二。 一些胆子大的,还当真就在马车内,与自家老爷小声商议起来。只是那些夫人道明意图后,却被自己家老爷赏了一记白眼。 “悦家的人你也敢去惹?先不说悦氏能不能瞧上咱这门户。就悦氏那些传闻,你又知道多少?前有薛家家破人亡,中有徐家、孙家、李家倾家荡产,后有周家生死未卜。听了这些,你还有胆子敢娶她家闺女不?” 这一番话说完,那夫人急忙就把掀起的车帘放了下来。还求娶?她连多看一眼的胆子都没有了! 而悦家这边,因着不能带毛茸进县学,悦滋钰眼中还稍有失落。直到悦滋灵不停的保证,会把毛茸照顾好,悦滋钰才背着包袱,进了县学。 ------------ 第二百九十六章 山神老爷的赏赐 “哟?那位就是传说中悦家的大公子吗?” “不大可能吧?你看他那一身布衣,哪像个大门大户里出来的?” 前面说的人瞥了一眼,一脸‘就你没啥见识’的表情,低语道:“现在谁还看穿着?都德县魏家知道不?就因为这事儿开罪了悦家,死得那叫一个惨!估摸着都没人收尸了吧!” “不是吧?这么可怕的吗?” “当然了!前不久听说通敌罪论处,满门……”说着,抬手从脖子上划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旁听得起劲之人,皆是打了个激灵。至此,悦滋钰听到议论打量他们,吓得几个拿起包袱把自己的脸挡上。 这悦家不知从何时起,打十里八乡穷苦百姓嘴里说出来,那简直就是观音菩萨下凡,普度众生来的。 可是,打那些有点门户的人嘴里说出来,不是妖怪就是杀神。每每说起来,旁边还总有附和之声。 秋闱只一天,却在三日后张榜。于是这整整两日的空余,就成了入试之人尽欢的时日。 其实每三年一次的秋闱都是这样,但是今年却大有不同。一则,边临县这三年缴纳的税务翻了好几翻,以至于今年秋闱录之人数,也多了好几十。 所以学子们激情高涨,甭管是不是有真材实学的,又或是纯粹是来碰碰运气的。总之,今年来入试秋闱的人数,也比以往多了好几倍。 二则,因着这两边陲三郡挣着银子的人家多了,这二日的狂欢,也就更加的疯狂了。以至于酒楼客栈,打早至晚,都忙个不停。 看着眼前的繁荣,埋头于书籍的李泰都欢喜得摇头晃脑。相信待到盛会之时,自己就能离开这个穷乡僻壤之地。日后随待王爷左右也未尝不可期。 张榜之日,悦瑶起了个大早,然而悦大公子,起床看着忙里忙外的娘亲,甚是无奈的鄙视道:“要去你去,我不想耽误功夫跑这一趟。” “耽误?”悦瑶看着悦滋钰打着哈欠,转回房里。心下有些不爽了,这是耽误吗?难道说,这小东西就能这么肯定自己中榜了? “悦儿,以他的实力,中秋闱不是难事。眼下,你还是着手为他准备春闱吧!”南宫越拍着悦瑶的肩头。 看着悦滋钰房门的目光,满是欣赏与宽慰。却是独留悦瑶直挠头。“这么自信的吗?” 这秋闱和春闱也是之前才听南宫越说起过。秋闱于地方试,入试者随后会被押解入京都,等到来年三月初七的春闱试。所以得秋闱首榜者,也被人们称为解元。 只有等来年三月得春闱试者,才能以称之为真正的举人老爷。 这不,悦瑶还没回过神来,就听着了敲锣打鼓的声响。没多大的功夫,声音是越来越大…… “东家!”有人拍门,高呼:“恭喜东家!贺喜东家!” 悦瑶开门,这才看着人群正往自家这边涌呢。打头的还是三年前童生试时的那报喜官。 那报喜官甚至连贺喜的词都没改,只把三安首,换着了解元。围观的人,一脸欢喜啊!就连平日很少出门的蒙学先生,都捋着一挫胡子,满意点头。 悦儿出门领了红榜,悦瑶忙打赏喜钱。除了报喜官两个银锭子,随着来的乐生们,也都每人一锭。 这可把他们高兴坏了。报了一辈子的喜,头一回拿到赏银锭子的。悦家就是悦家,当真是财大气粗啊! 送走门前欢天喜地的人群,回了小院的悦瑶,这才恍然明白,一早悦滋钰为何会说那趟是白跑。合着这是早就算计到了,得有人上门报喜!! “不得了啊!”悦瑶惊呼。悦滋钰简直就是在用最低调的方式,实则高调炫耀啊! 为了赴京都盛会,悦瑶又开始成日里忙得脚不着地了。此去又是好几月,加之悦家养殖场,如今可是名头在外。 曲家送来的订货单子和数量,也在成倍增长。她得往林里放入更多的野物,做以应对。 还有村子里养殖户门的禽苗,眼看着十月就要出笼了。新的禽苗,还得在九月初准备出来。 于是,悦瑶每每入山,一去就是一天。每日忽然多出那许多的野物,使得在看护林子的长工们,惊叹不已。 背地里,时有议论道:“自打大公子中了解元后,山中忽然多出了这么多东西。也未免太过怪异了!” 在他们看来,东家这林子就跟个聚宝盆儿似的!简直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就拿这锦鸡来说,前两天他们巡遍了林子,见着也就十来只。 你再看看这会儿!就坐在这没动的档口,就已经好几群从他头上飞过了!上百只啊! “邪乎!太邪乎了!”长工挠着头,昴头看天,又是一群从树梢滑过的。 “邪乎啥?这是山神老爷给咱东家送的贺礼!”旁边的人一巴掌拍过去,指着成群结队跑出来的兔子笑道:“瞧瞧,多看看!也就能习惯了!” “看啥看!还不赶紧抓?今儿要送出去的货,还没抓够数呢!”于大林拉着嗓子,指着两人叫骂起来。“有那闲功夫说三道四,不如多做点事!就你们这样的,不怕被人顶了差事?” “哈哈哈……就是!大林哥!把他们换喽!我家亲戚做事比他们麻利多了。咱这悦家的牌子多硬气!多的是人想挤进来的!” 一有人起哄,方才坐下歇息的二人,连忙起身逮起兔子来。不敢还嘴啊!就怕真惹怒了于大林,把自己的活计给撸了。到时候,哭都找不着地儿哭去。 而此时的悦家小院门外,一个伙计装扮的人,跟踩着钉板子似的,急得四下跳脚。 里面缓缓开门的南宫越,看得两眼莫名。“怀容居出事了?”这小厮的装扮,不就是怀容居的吗? “哎!这位相公,请问悦老板在吗?” “进来等吧!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南宫越不急不慢的将人领进院里。按了桌椅让他等着。 看着在自家院子里跳来跳去,坐立难安的小厮,南宫越皱起了眉。 “你能不能别跳了!眼睛都看花了!”小灵儿的嘶吼从窗户那传来。吓得小厮立马认错。 可是就听小灵儿哎哟一声,悦滋钰沉稳的呵斥声道:“让你看书,你看他做甚?” “嗯~!哥!因为他老跳来跳去,影响了我嘛!”灵儿委屈哼哼,求救的目光,投向角落里的楔云和苻晔。二人齐齐摇头,老老实实的低头看书。 “娘亲没告诫过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 第二百九十七章 来吧凤家!不死不休 今儿因着林子里忙着抓野物,悦瑶也就不便在林子里行走,所以回来得早了些。 那小厮见着悦瑶就冲了过去,把手里拽了一天的信,逞上。“悦老板,我们东家出远门了。二公子说,这事只能求您来拿主意。” 悦瑶来不急擦去手上的泥土,打开信看了起来。 这是曲怀宁写的信,上面提到凤家早在今年四月开始,特意针对曲家的楼子做了改变。如今凤家每月都有‘红头会。’ 所谓的红头会,其实和摆鱼宴相似。会上凤家会拿出稀有的食材,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天上飞的,一应俱全。 七月时,凤家的红头会上,就卖出了一头熊瞎子。 悦瑶看到这明白了,凤家这是在利用自己楼子遍布北遥的优势,把食材南北调换。这该是允文做的吧? 以李婉儿那个没脑的傻货,除了每天想着靠哪个男人能荣华富贵,哪有这样巧妙的经商头脑。 然而旁边看着这悦老板,一脸淡笑,还时尔点头,真是看楞神了。曲家这几个月,受了凤家急大的影响。生意差到史无前例的程度,怎么还能把悦老板看笑了呢? 果然,这信的重点在后面。凤家不仅在经营的产品上,做了调整。挑出了噱头。更是正大光明的针对起了曲家。 凤家自年后,便以去年曾在曲家楼子里宴请过的各大小商贾为基础,刻意针对这些时常有宴请的大小老爷们,做了足够吸引他们到凤家花银子的让利。 信中提及,但凡去年在曲家楼子宴请上三次的老板们,今年若能在凤家聚香阁,规划两次宴请,那么,这位老板,可以在‘红头会’上,挑选出自己喜爱的食材。 聚香阁还为其免费烹饪,以作这位老板下一次重要的宴请之上。 “真狠啊!以噱头亮剑,再以让利做饵。以此就能完成一个完好的持续消费模式。”悦瑶差点就拍手感慨了! 难道说,自己的利益链模式,被看穿了?这也模仿得太像了!还做了针对楼子的改良! 再者,凤家还刻意对这一部分客人,用上了让利引流。这简直就是对持续消费模式的完美补刀。 以凤家以往那么高的利润,让些利出来,不过九牛一毛。可以这一点点利益,就完全能促成一个极好的消费心理! 无形中,就起了一个推动消费的积极作用!这样的举措,少有人能不动心啊! 看到悦瑶脸色不佳,那小厮才觉忙插上话:“悦老板,打年后起,可不止是边陲三郡的怀容居受了极大的影响。听二公子说,就连其它地方的怀容居,生意都下滑得厉害。” “若不是有词苑支撑着,曲家早就捉襟见肘了!大公子北上也是为这事。您看,是不是想个法子?再这么下去,今年曲家怕是不好过啊!” 悦瑶点头,走到廊下坐着。南宫越如往常一样,送了茶盏过来。茶叶展开,茶香浓郁,水温入口又刚好!不难看出,南宫越是掐着时间准备好的。 此刻细想,难怪大半年过了,曲家却没送分红和账本过来。看来这半年,曲大公子是被弄得焦头烂额,无以应对了啊。 这段日子,都忙活山上的事了。还把曲家那档子给忘记了。不过凤家,做得这么刻意,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吗? 既然,把那层窗户纸撕破了,那就别怪她下手狠了。 凤家,悦瑶年前就摸清了底。这些年,凤宁把凤家经营成了口碑极家的酒楼。而同时能做夜宿的,倒是不多。相较之下,曲家这一点,算是占了上风的。 不过嘛!悦瑶莞尔淡笑,若换了别人,或许还真得腥风血雨杀上一场。可惜啊!凤家这点小动作,在她的面前,还叫个事? “不管怎么说,先把凤家撵出边陲三郡吧!”悦瑶习惯性的一手托腮,一手的手指,很有节奏的在矮桌上敲打着。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旁边的小厮都听傻了! 自家楼子都摇晃不稳了,这还开口要凤家撵出边陲三郡?怎么撵?这又不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就行的。 在他们眼里,凤家那就是一座山!一座高耸入云,见不到顶的山!还撵走呢? 那小厮只能把头埋着,心里却不禁腹诽,悦家这位夫人,这两年虽然顺风顺水了些,却也太目中无人了。 “你先回去吧!”南宫越打发起人来。 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压得小厮胆怯起来。唉唉应声后,逃似的离开了悦家。只是出了门,才意识到,自己连个回信都没拿着。这空手回去,怎么跟二公子交待啊? 转眼看着紧闭的悦家院门,想回去讨个信呢?又胆怯得不敢叫门。“哎”长叹一声,依旧选择空手而回了。 就算挨二公子骂上两句,也比进去不一定能出来强吧?自己还年轻,还想多活几年呢! 而悦家小院里,南宫越为悦瑶的茶盏续了水,这才坐下。看着小女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茶盏,那纤纤玉指,嗒、嗒、嗒的。 南宫越淡然,浅笑摇头,这凤家要倒霉喽。也好!没了凤家,李婉儿也没有理由拽着允文不松手了。也能让允文明白,李婉儿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美好。 到时候,再把允文接回悦礼村,把下半辈子过好了,总比被李婉儿利用来得好! “南宫越!你去趟大林哥家吧!让他找木匠,做几个牢靠的笼子,笼子里的四个角,还得固定上铁链子。” 南宫越没作声,起身就出门了。 “别耽误太久,等你回来吃饭!”悦瑶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上一世,无论给谁做饭,她都觉得这是在浪费自己有限的生命。而这一世,她体会了一种,只有在厨房里,才能体会的温情。 那种,满怀喜悦的做出一顿吃食,看着孩子和心爱的男人,对这些吃食发表意见。或许这种就真正带着烟火味的家的味道吧! 而收到消息的于大林,直接就从地上跳了起来。舔着干裂的唇问:“东家这是要做啥啊?”很牢固的笼子,还要固定铁链?听起来,很危险啊! “估计,关熊、老虎之类的吧!还有,要做得至少两人半高吧!” “熊、熊?瞎子!两人半……”于大林瞪着眼,楞在了原地。 ------------ 第二百九十八章 好人有‘好报’? 于大林从小到大,只听说过山里有熊瞎子,活了几十年,一眼都没见过。只有战乱饥荒那几年,村里人少,偶尔会有野兽从林里出来。 可那熊瞎子,当真是只在老人们的故事里听过。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惊呼直问:“咱林子里出熊了?” 话音刚落,就往院门跑。也就南宫越反应快,给拦了下来。“林子里没事!东家让做,你便接了活,做好即可。” 于大林差点瘫软在地,还好不是林子里出了事。山上住着长工,这要是出了人命,悦家可脱不了干系。 自打于大林得了这个消息,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心里惦记得慌。既然不是林子里出了熊瞎子,难不成东家还打算养熊瞎子? 可是该做的活,还得做!次日一早,于大林把山上的活交待好了,就架车去了县城。既然是给熊瞎子用的,自然得选着最好的做! 而悦瑶这边也没闲着,依旧是一大早进了林子,把匿境里放出了许多野物。顺带的,也看了眼匿境中,熊的数量。 除了那头最先收进匿境的‘巨无霸’,其它的熊,也已经大得有些吓人了。而数量也多得惊人。就这数量,弄个熊瞎子军团都绰绰有余。 也就匿境这种逆天的东西能装得下它们。 大半月后,二十多只坚固的巨大笼子,被堆到了悦家养殖场的山脚下。这东西,让村里人看得人心惶惶。 而这时的凤宅内,李婉儿手指飞快的在算盘上拨动着,眉头不时挑动,嘴角咧了又咧。应时,一声幼儿啼哭从院外传来。 砰的一声,李婉儿合上了账本。冲着门外吼道:“你们听不到小少爷在哭吗?连个孩子都带不了吗?真是一个比一个没用!再让我听到他哭,就把你们都罚卖出去!我可没闲钱养废物!” 话音刚落,孩子哭声停了。李婉儿低咒了一句:“都是些贱骨头。成天逮着空就只会喽偷懒。” 再从回去翻看账本,之前那点不愉快,也就成了过眼云烟。这半年,凤家生意突飞猛进,这才半年的光景,就能挣这么多,不愧是落辉郡首位三案首啊! 李婉儿目光停在一处购入账目上,脸上的笑僵住了。快速翻开后页,但凡是记在这张猎户名下的猎物,为何都比别人要多出二十两呢? 心头微颤,李婉儿差婆子去请来了聚香阁的吴二长柜。 原本因着聚香阁生意回转,而心情大好的吴二长柜,这还是头一回莫明其妙的被进了后宅。不禁小心谨慎起来。 “东家。”吴二长柜问了安。 李婉儿勾起了唇角,模样端庄温婉。差婆子安了坐、俸了茶。说起话来,也很是中听。说什么楼子里,都得他们这些长柜跑前跑后,辛苦照应着。 又说:“今年凤家生意回转,我正想着,给你们这些做长柜的,设份赏钱。凤家不能寒了大家伙的心。” 吴二长柜端坐着,应声迎合。只是手指不住的在腰间挂着的小算盘上,扒拉着。至于赏钱的事,他是一句话没接嘴。 说完了赏钱的事,李婉儿提到:“那张猎户打的猎物是不是特别好?” “张猎户?”吴二长柜疑惑出声。 “我看账目上,但凡是这张猎户送来的猎物,都比别个猎户送来的要贵上一些。” 见着吴二长柜蹙眉,李婉儿忽笑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若真的很好。我想拿来给老太爷补补身子。你也知道,自打大公子走了,老太爷身子就弱了。 这一年多喝了之少药!我也不是嫌药贵,但、是药三分毒啊!我就想着,在吃食上下些功夫,能让老太爷赶紧好起来。” 这一片孝心表得很是动人,吴二长柜方才心里那点犹豫,此刻也被打消。凤老太爷能有这样的后辈支应着,真是有福之人。 至于李婉儿说的张猎户,吴二长柜倒也没有隐瞒。直言:“这张猎户打的猎物,确实不错。不是说像悦家野物那样,有着什么奇效。而是猎物皮毛完好,卖像上自然就比别家的好上一些。” “是吗?这倒是可惜了。”李婉儿惜叹:“就卖相能出多二十两,是不是多了些?” “东家有所不知!这多出的银子,也是允公子交待办的。听说,是张猎户家里的女儿身子不好,常年要汤药养着,允公子是个心善的,也就多赏几个钱。” “喔!那还真是不容易。我也是穷苦人家长大的,知道那份苦。以后你多照应着些。猎户们也不容易,都是提着脑袋换银子的营生。” 回了话,吴二长柜就被打发了去。离开的吴二长柜,看着凤宅大门,心下感慨万端。当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此女不仅给大公子延续了香火,还能把一个若大的家业,打理得这么妥当!福也!命也! 而送走了吴二长柜的李婉儿,笑意退去。握拳的指甲狠狠的抠进了掌心之中。张猎户家的女儿……心善?再回想到允文曾经那些夜不归宿的日子,只怕是内有乾坤吧! 她绝不能放允文离开身边!绝不能放任那点火星成为燎原大火!猎户嘛!外出狩猎,时有丧命,也是常有的。 李婉儿一边嘴角上扬,拿出一个银锭子,差来了随待的婆子。一番交待过后,那婆子领命离去。 适时,正好与外出回来的允文,错身而过。 “这么晚了,还差她出去?”允文问。 李婉儿迎过去,挽着允文的手,回到桌前。“她家里来信,有点急事。这院中人手那么多,少了个婆子,还没人做事了不成?” “你啊!从来心善!对这些婆子丫鬟的,也不能太纵容了。该有的规矩不能少!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李婉儿温婉一笑,为允文添满了茶水。“这段时日,辛苦允哥哥了。为了我,为了这个家,让你劳精费神了。” 允文苦笑,却道:“此次我出了边陲三郡,正好访到一位名医!借此请了回来,想为老太爷看看,你……” 话没说完,李婉儿手里的茶盏咣当一声,打翻在桌上。茶水流得满桌,门外的小丫鬟忙进来收拾。 “允、允哥哥有心了!名医此刻在后宅吗?这天也不早了,别扰了老太爷歇息。我先过去瞧瞧。” 看着惊慌失措的李婉儿被允文一把拉住。“你这是怎么了?都傍晚了,名医随我一路奔波而来,也是要歇息的。” “哎、唉!你看我,听着能给老太爷瞧病,一下就欢喜得不行了!一着急,还撒了茶水。”李婉儿面色微转,那颗差点跳出嗓子眼的心,这才落了回去。 “你啊!都是孩子的娘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大大咧咧的!”允文将李婉儿的手握在手心。两人相视而笑。 ------------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还神医呢?不过如此! 一个月后,各处怀曲居遍发红帖,摆下‘饕餮盛宴’! 一时间,竟掩盖了秋闱之举的名头。明眼之人,一眼便看穿了曲家所为,乃是对凤家的还手!且这一击,可谓是直指要害。 这些年谁不知道,想要吃上世间珍馐,必数凤家聚香阁。可如今曲家此举,无异于是与凤家一挣高下。 “这曲凤二家,当真是龙凤相较,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啊!” “我管他谁死谁活!听说,这次曲家饕餮盛宴之上,那山中野味多不胜数!尤其是那难得一见的千年熊胆,更是炙手可热啊!” “这你都知道?” “嘿!咱们做药材生意的,可都瞅着呢!为此,我还把今年的宴请都定在了曲家楼子,就为了拿到曲家一张红帖!得了这个机会,说不定,还能竟着那枚熊胆呢!” “曾老板!你在曲家楼子宴请不亏!就算竟不上熊胆,弄回对鹿茸也是不得了啊!就你宴请那点银子,一只鹿茸就挣回来了吧!另一只再卖出去,还有得挣呢!” 被旁人点了水,曾老板尴尬的笑起来,圆滚滚的肚子,随着身体颤抖不停。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只能以埋头喝茶来掩饰。 而此时的凤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今日一早,凤老太爷忽然就不行了。还没等到允文请回的神医进宅子,凤老太爷就吐血不止。 此刻,之前一直宿在节度使府的凤仙儿,也赶了回来。只是眼前的垂暮老人,已经出气经进气多了。 李婉儿没敢进去,冲着身旁的乳母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孩子抱进去。自己则在门外吼道:“怎么回事?请的郎中呢?还没来吗?” “老奴再去催。”随待的婆子,跑了出去。 屋内,凤老太爷虚弱的喘气,使尽了合身力气,将手抚在凤仙儿的头顶上。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爷爷!您坚持住,郎中马上就来了。您看看玉儿,您还没教玉儿读书识字呢!” 然而,等到神医急急赶来之时,凤老太爷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神医把了把脉,于头顶上施了几根针后,拍了拍老太爷的手。“老人家,有什么想说的,尽早告诉你的子孙们。别留下遗憾。” 听到这话,凤仙儿一个踉跄,险些倒在了地上。神医退开,老太爷的目光,却落在乳母怀里的小男娃身上。打量了许久,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字未出口。 最后只留下对凤仙儿的叮咛,撒手而去。 凤仙儿从屋里出来时,看了一眼李婉儿,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神医请到了厢房内说话。 瞧着这一幕的李婉儿,心里跟打鼓似的。 不过片刻,二人就从厢房出来了。 凤仙儿赤红着一双眼,愤恨的瞪着李婉儿,高呼道:“来人啊!给我把这院中侍候老太爷的,都拘起来!我倒是要看看,哪个胆子这么大,敢打主意打到老太爷身上了!” “什、什么?老、太爷……”李婉儿一闪而过的慌乱,随即被愤怒掩去。“好大的胆子!敢在我眼皮底下做手脚!” 很快,侍候这个院子的婆子丫头和小厮,都被捆了起来,跪在院中。凤仙儿看着一张张哭得委屈的脸。 停在了黄管事面前。“黄管事,你是哥哥亲手指给爷爷的,既然哥哥信你,我也信你!你说说,平日里老太爷的吃食、汤药,都经了哪些人的手?” 黄管事哽咽出声:“大、大小姐,平日都是我随待在老太爷身边的。夫人也、也交待过,白天黑夜都得尽心!小的、小的也是、这么做的!” “汤、药是、小的亲手抓的药,亲自熬煮、亲自俸上去的。从不曾经他人之手。”黄管事尽量回忆把事说得更为详尽。 “吃食也是按着夫人吩咐,由小厨房里做的。每一餐我也都做了记录,不仅记了经了哪些人的手,就连老太爷每餐食了多少,食了哪些,我也都记在本子上了!本子就在我房中,还请大小姐明察!” 李婉儿脸色微白,手心里已经布满了细汗。没想到这黄管事居然细心到如此地步!目光投向李婉儿和那位神医。李婉儿心下,努力想要将这件事圆过去。 “仙儿!”她握着凤仙儿的手,抽泣道:“他是大公子指的人,做事又这般仔细,定不会有什么纰漏。老太爷至大公子走后,就一直郁结于心!唉,或许这就是命吧!” “说起来,老太爷也算高寿了。生老病死,又有谁能逃得过呢?” 凤仙儿一把将手抽了回来。接过婆子逞上的本子,并没有翻看,而是逞到了神医手里。“神医,劳您看看,可有哪里不对?” 神医细看起来,直至最后一页合上,回了句:“很细仔。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就是!”李婉儿心下石头落地,再次将李婉儿的手握在手心。“仙儿,我当家,也是尽了力的。虽然凤家自打大公子走后,收入少了很多。可我就是亏着自己,也不能亏着老太爷不是!我可不敢做那天打雷劈的事!” “老夫的话还没有说完。”神医将凤老爷子的药方递给了凤仙儿。“依这方子看来,凤老太爷是水火不调,以至于心血过旺。那么这每日两餐的鱼汤、肉食,就不应该食用!如此这般吃下去,就是服用再多的汤药,也是无济于事的。” 凤仙儿似乎明白了什么,夺过药方,摔到李婉儿脸上。“李氏!你来解释一下如何?” “这……”终于,纸还是没有包住火。可李婉儿忽然哭了起来,抽泣回道:“仙儿!我这片心天地可鉴!开药方的郎中并没有交待我,老太爷不能吃荤腥。我是穷人家出身,只觉着肉定是好的,身子弱就该多吃些!更何况,这鱼和肉,还是我让他们从悦家买来的。” “我就觉着,听闻大公子体弱,都能吃好了!那老爷子不也一样可以吗?”李婉儿指着黄管事问:“黄管事!你来说句公道话!每次郎中过来问脉,可有交待哪些不能吃?” 黄管事当然摇头,不是向着李婉儿,而是真的没有交待过。 都说捉贼捉脏,捉奸捉双!李婉儿当初敢这么做,自然是问过了黄管事的。如今就算那把那郎中寻来,她和黄管事两张嘴,还能说不过郎中那一张嘴? 此事到最后,最多不过只能算是误会罢了!李婉儿看了一眼那位神医,心下却不觉有些好笑,还神医呢?也不过如此! ------------ 第三百章 既然演不下去,索性撕破脸皮 然而,就在李婉儿觉得事以至此时,一个婆子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进了院门,见是黄管事家的。 她手里拖着一个小厮,李婉儿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婆子是负责服侍凤老太爷的小厨房的。平日里,泼辣得很。若是谁敢动她厨房里的东西,她能足足骂上数十天,扯头发打架,也不是没有过。 这院中的婆子丫鬟们,没有不怕她的。 黄管事家的拖着人进来,看了一眼李婉儿,走到了凤仙儿身旁。“大小姐!老太爷的事儿,真和咱们没关系!这点,喜子可以作证。” “别跪着不吭声!”黄管事家的一吼,名唤喜子的小厮,身体就随着抖上一抖。见喜子还是低头不语,黄管事家的急红了眼,一个大巴掌就拍在喜子头上。 “行啊!你不说是吧?老娘死了做了鬼,就到你家索命去。” 喜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泣的不止的结巴说了起来。 原来这喜子,是为小厨房采买的。前个儿去悦家铺子买仙鲤时,赶巧遇到了给凤老太爷诊治的李郎中。 李郎中也是随口问了下老太爷的病情,喜子是个老实本份的,就把情况如实说了。原本也没什么,估摸着喜子真是觉着如今这位凤夫人孝敬。 挑了最大的仙鲤,说是给凤老太爷补身子的。那李郎中当即就疑惑的说:“凤夫人没有交待你们,老太爷不能多食荤腥?原本就血热,饮食上就更得清淡一些才好。” 事情说到这里,大家伙都听出问题所在了。李郎中是没有交待黄管事,可是都交待给了李婉儿。 “你明知爷爷不能食荤腥,还特意交待小厨房,每日有鱼有肉!李氏!你好狠的心啊!”凤仙儿气得浑身颤抖。 “我、我、我……”李婉儿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哭了起来,那委屈的模样,任谁看了去,都会觉着李氏受了莫大的委屈。 适时,出门外的允文,赶了回来,进院看到李婉儿哭倒在地,上前就去扶人。“你生孩子落下了病根,万不可这般伤心动情。地上凉,有什么事,起来说。” 在李婉儿眼中,允文就是她的救星,无论自己身处何时何地,他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身旁。 “哥哥,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误会。” 以往只称允文为允哥哥,眼下情急了,直呼起哥哥来。 允文在来的路上,也把事情大至问了一遍,然而在听到凤仙儿说的话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李婉儿虽然有时过于极端,可在他眼中,绝不会为一己私欲,枉故他人性命。若凤仙儿所言不假,凤老太爷的死,就是李婉儿一手造成的。 看到允文脸上的震惊,李婉儿急忙解释起来,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说自己出身贫寒,又闻悦家肉食有补身奇效,这才买来为老太爷补身。 然而,这样的解释却太过苍白无力。毕竟就算为凤老爷好,也不该在明知郎中医嘱后,不改所为。 “李氏!我真心待你,把凤家交到你的手上!你就是这样待我的家人?狠心如蛇蝎的女人!把凤家印交出来!”凤仙儿从没有这般愤怒过。 哪怕凤宁含恨而去,凤仙儿也只知道哭罢了。这些天她住在节度使府,平日与许瑞相处,说得最多的,就是悦氏。 以往她对悦氏高看不起。觉得女人没有女人样,品行不端。可在许瑞口中,悦氏却是个钢毅的,被薛家撵出来,身无分文,还得养活一双儿女。 面对薛家姨娘的穷追不舍,悦氏拼了命的护下那双儿女。若她有一刻逃避,早就命丧徐氏手中了吧?一双儿女也必落得生死未卜! 原来,无以为靠,竟是这样的感受。凤仙儿忽然能体会悦瑶那时的无助,若当初自己有悦氏那样的勇气,能撑起这个家来,而不是躲避到节度使府。 又怎会让李氏支手撑天,害了爷爷的性命! 凤家印?李婉儿哭声止住,从允文怀中抬起头来。满是泪痕的脸上,浮起一丝浅薄的笑意。 既然凤仙儿非要扯破这张脸皮,好!那她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呢?推开允文,李婉儿罗帕拭去眼角泪珠,冷哼一声。 “凤家印,我是不会交给你的。你一个外嫁女,凭什么还回到这个家里指手划脚?这凤家,唯一的继承人,只有玉儿!在他成年之前,也只有我这个做娘的,来当家作主!” 李婉儿的转变,不仅让凤仙儿楞了神,就连与之相处数年之年,心心念念将全部付出的允文,也惊讶不已。 “婉、儿……” 然而打定主意的李婉儿,并没有理会允文。 而是对凤仙儿说道:“大小姐!如果你觉得老太爷的死,我有责任,你大可到县衙甚至节度使大人面前,告我一状!却不能以此为借口,变着方儿的,将我和玉儿撵出凤宅!” “你!”凤仙儿慌了,打量四下,竟无人声援于她。而此时,凤仙儿才注意到,原先凤宅中的一些老人,不知道从何时起,没了踪影。 如今这些,还识得的下人,不过一二数了。 “好了!”李婉儿微昴着头,一脸高傲道:“老太爷既然已经仙逝,也不能这么摆着,该怎么办,赶紧张罗起来。” “至于你们三个!”李婉儿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黄管事和喜子,说道:“跟我过来。” 面对李婉儿的强势,凤仙儿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人群散去。就连曾经侍候在她院中的两个婆子,也躲闪着她的目光,跑出院去。 与李婉儿同样没有回过神的,还有允文。呆呆的站在那里,满眼不可至信的看着李婉儿离去的方向。 允文想不明白,曾经那个温柔可人的少女,到哪里去了?那个曾经柔柔弱弱的依靠在他怀里的少女,何时变成个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的毒辣之人! 此刻允文想起了南宫越曾经说的,有些人、有些事,不能只用眼睛去看,须用心。 难道说,从一开始,李婉儿就是无所不用极其之人?那些曾经的温柔与柔弱,不过只是表相,不过只是想利用他的手段罢了? 那……那一夜呢?那一夜,她将自己托付在他身下,难道也是……允文脑海里出现了凤衔玉的脸。 难道说,李婉儿从没有爱过他!那一夜,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罢了?以便她成为名符其实的凤夫人? ------------ 第三百零一章 悦瑶!我与你不死不休! 无所倚靠的凤仙儿,就如同一只丧家之犬,离开了凤家。回到了节度使府,如今家不成家,满腹冤屈无处诉。 当晚,李婉儿独自来到了允文院中。 颓废独饮的允文,两鬓的白发又多了几许。醉靠在廊下,似如在嘲笑自己那可笑的过往。 “允哥哥。”李婉儿轻唤,声音还似从前,那般柔弱怜人。 只是她扑过去时,却被允文推开了。自从与允文相识,无论大小事情,允文都不曾拒绝过她,更别说推开她! “允哥哥,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玉儿!”李婉儿凄婉的说。她不能放开允文,凤家生意需要他来打理!这半年,有他的打理,楼子里的生意才刚恢复。 眼下,她不能没有允文!李婉儿再次扑了过去,不出意外,允文再次将她推开,而这次她却随着那股力道,摔倒在地。 “啊!”头重重的磕到台阶上,顿时就有鲜血冒了出来。 “婉儿!”允文情急之下跑上前去,手边的酒壶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李婉儿抽泣起来:“允哥哥,玉儿他是你的儿子啊!” 惊天霹雳打在允文心头,他傻傻的看着李婉儿,张合不停的嘴,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玉、玉儿他……” 李婉儿点头,靠进允文怀中,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声音却是无比的酸楚:“允哥哥,我做的那些,都是逼不得以。我不能让玉儿重蹈我的覆辙,我不能让他穷得吃不饱、穿不暖!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我也要换来他一世荣华享用不尽!” “他们说我什么都可以!可就是你不行!你是玉儿的父亲,我相信你和我一样,都希望玉儿能够锦衣玉食对不对?我们都穷过苦过,你也不希望玉儿去过那样的日子,对不对!” 说到激动时,李婉儿紧握着允文肩头:“允哥哥,和我一起,守护玉儿!夺下凤家!” 一时还无法接受的允文,抚起李婉儿,亲手为李婉儿包扎起额头上的伤。良久却淡淡开口道:“天色晚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可是……”李婉儿凄婉的靠过去,却被允文巧妙的躲开了。伸手过去想要拽住允文,却什么也没拉住。 李婉儿第一次有了恐惧,难道说,允文已经不再爱她了?甚至抬出玉儿,也不能再控制他了?不可以! 可是面对允文的拒绝,李婉儿不再强硬,而是适时的退了回来。回到浣溪院,李婉儿把随待的婆子叫了过来。 “之前交待你的事,可都办妥了?” 婆子楞神,这几日凤宅发生太多事,一时想不起是哪件。见着夫人脸色渐冷,这才小声试探说:“夫人是说张猎户家的事吗?” 见着夫人点头,婆子才轻舒了一口气。忙回话道:“办了!请夫人放心!办得很干净呢!” “怎么个干净法?”李婉儿早就习惯了只相信自己,从不轻易相信旁人!这些婆子丫鬟的,无非都是惧怕她的身份。不可能会有全心全意对她的。 婆子瞅了眼门外,向李婉儿走近了,才耳语道:“夫人放心,张猎户进山,就没出来的。您担忧的那个女娃,第二天就进山寻张猎户去了,也被我按排的人……” 婆子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见李婉儿满意点头笑起来,这才又道:“祸患已经除去,夫人大可不必再过忧虑。允公子那边,要真问到张猎户门上,张家的小寡妇也说不到我这来!” “不错!”敢借机攀附允文?只怕你无福消受! 李婉儿赏出几个银角头,倒把那婆子吓了一跳。不过银子嘛,推拒几下,终还是被婆子收进了怀里。 这事间就是如此,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便作推磨鬼! 随着凤家换上白灯,凤老太爷先逝的消息,惊动了边临县所有人。 与凤家有过来往的,皆前往吊唁。而那些看客,当然是把一些听闻与所见,编排成各种谈资。 于是乎,那位一入门,便先后送走凤家两位当家人的凤夫人,无意间,竟落下了不好的名声。 更有好事者,在私下议论,指不定就是那位凤夫人,做了什么手脚,意在谋夺凤家产业。那遍布北遥的楼子,任谁有了机会,哪会有不动心思的呢? 只是,能做到了无痕迹,谋人性命的。这世间,也实再少有了! 凤家内部的微妙变化,同时也作用到了各处楼子里。各处长柜掌事,纷纷赶来,上门拜见。 如今的李婉儿,倒是没了往日的生分。一身当家主人的架势,一一接待,也一一打发。无论他们提了多少次想见凤仙儿,她都只有一句话:“大小姐已经是外嫁女,凤家在小少爷成年以前,还是我当着。” 可这些毕竟都是跟了凤家多年的老人,以前不吱声,那是有凤老太爷在宅子里呢!如今,凤老太爷走了,主事的,就该是凤大小姐!这一个后宅外姓妇人,算个什么回事! 事情,永远都有着微妙的联系。原本看似无关紧要的几件事,在同一时间发生。那么,它们之间,将会牵扯出很独特的反应。 正如,这些被李婉儿打发走的长柜、掌事!惦念完凤老太爷,没见着凤仙儿,回到各处楼子以后,就像失了主心骨似的,也不再全身心为楼子打算。 这生意嘛!如果你不尽心经营,也就开始慢慢下滑。再加上允文一时难以接受,也不再出府督促各处楼子。 于是凤家楼子,在那些常客的眼中,忽然就变了味。于是去得也不那么多了!反倒是曲家楼子。 在饕餮盛宴之后,一时间,让所有的食客们大开了眼界!四人高的熊瞎子,取出来的熊胆,比两颗人头还大!别说千年,只怕是万年也难得可以得一个吧! 还有那巨型的鹿角!单一支鹿角,就要两个成年大汉,才抬得起来! 当时那竟价的场面!简直叫在场的人,都喊红了眼! 一次饕餮盛宴,曲家楼子今年一年的生意,都有了着落。反倒是那些之前被凤家吸引过去的客人,都纷纷到聚香阁,撤销之前的定单。 以至于,在凤老太爷安葬之后,李婉儿收到这消息时,整个人都气跳脚了! “悦瑶!好!好得很!男人你要抢!生意你也抢!我李婉儿与你不死不休!” ------------ 第三百零二章 天价大婚 曲家楼子生意一时间在边陲三郡掀起了追捧热潮,这次不止是喜好吃食的吃客,更有很多,是追着罕见的药用食材来的。 所以,当初悦家在都德县,食材中毒案,又被那些好事的翻了出来。于是,这些奔着药用食材来的吃客们,顿时如捡了宝似的两眼放光。 舆论的力量,永远是不可估量的。就如此刻,曲家楼子简直就被挤爆了。若是没有提前个一两日预定,你临时过去,是连门都挤不进去的。 以前楼子里迎来送去的小厮,如今整日的站在门口,得送上一日的客。嘴里说得最多的话,从之前的“您几位?”,成了如今的“对不住了,爷!您慢走!” 甚至有些去了几次,连口水都没喝上的大爷们,气得时不时的对楼里的长柜掌事们,说些冷嘲热讽的话。 有些与曲家来往多的,为了临时吃上那么一席,甚至跑去找曲老太爷,或者曲老爷。 随着曲家生意的火爆,曲家大公子与于春女的迎娶之日,也逐日而来。 这不,今儿一早,曲大公子的随待小厮,就打马进了悦礼村。兴高的彩烈的一路到悦家和于家报喜。 昨儿晚上,于春女就开始梳妆准备出嫁。她虽与悦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悦瑶给她的,却是以悦家长女的身份出嫁。 就连平日最不好事的悦滋钰,也都帮着忙活起来。因着悦礼村的习俗,但凡有嫁出村去的,村人们都会帮着出嫁女,梳洗装扮。 牛婶子欢喜的从房里出来,嘴里直夸着于春女的美貌。抓着于正氏就问:“大林媳妇,春女的女红呢?那鸳鸯被、落喜枕可都是不能少了的。” 屋外的于大林与于正氏,当即傻了眼。两年前,他们家连肚子都吃不饱,哪有银钱买布买线。后来,春女进了悦家做活,这些事倒是给忘记了。 众一听没有,时下就炸了锅。在这里,嫁妆若没有女红,那就是个不能持家理事儿的。是要被男方家看不起的。 一旁的悦滋钰,终是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道:“合着,那些做绣娘的,就都是能持家理事儿的?” 喧闹静声,悦滋钰连眼都没抬一下,开口道:“我大姐是什么人?悦家女掌事!是做些整日在后宅,穿针引线的女子能比的?曲家娶了我大姐,那是他们曲家眼光好!有我大姐帮着主持生意,曲家日后的鼎盛,还比不过一床破被?” 字字凿人心,句句打人脸。这话毫不夸张!于春女确实是悦家唯一的女掌事!能干不说,那生意头脑,也跟着悦瑶学了个七八分。 得这样一个能做事的,就正如悦滋钰所言,那是曲家眼光好!更是曲家有福气! “再说了!大姐可是我悦家长女!娘亲能不管?嫁妆的事,各位就甭操这份心了。” 于是,一屋子的叽叽喳喳,变也了一声不吭,都各忙各的去了。曲家这回迎娶,那可是给足了于氏族人脸面的。 以往女子出嫁,女方的人送过去就是。正室嘛,从正门进。妾室嘛,走侧门。却少有男方上门迎娶的。更别提从都德县那么远的地方,亲自上门迎娶的。 就那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沿路走来,排面大开。那不知道的,还以为娶的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千金呢!一听说是个农女,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可是上百人的迎亲队伍啊! 这不,边临县也跟着炸锅了!以前寻不着机会巴结悦家的,一听于春女是以悦家长女的名头出嫁。 急急忙忙备着礼,就往悦礼村赶。 而只准备迎接曲家迎亲队伍的村人们,面对这些来客,也是慌了神。只好在于家大门前的大村下,摆了好几桌椅,请这些大小老爷们,坐下观个礼。 曲大公子如今再来,已是一身大红喜服。和以往一样,上面的花纹,依旧是金线织绣。复杂繁琐,一看就是没有一年半载是做不出来的。 就连那高头大马头上的,大喜红花,都是加着金线织出来的绸做的。只那朵花,估计都能值不老少的银子。 观礼的见着,都啧啧称羡。没办法啊!就那饕餮盛宴,曲家一处楼子,怕是比他们一年挣得都多。 曲怀仁高骑大马,停在于家大门前。按着习俗,媒婆子喊门。娘家人将新娘子送出来,上了轿,就算礼成。 可曲大公子,一个翻身下马。提脚就进了于家的大门。吓得那媒婆子急急的追了上去:“大公子!大公子!您这样,有损尊卑!” “尊什么卑?你在一旁等着!”曲怀仁呵斥。 在于家院中,当着一众的乡亲看客们。突的就跪了下来。“父亲、母亲!我来接春女儿了!”说着,磕了个头。 那敬畏的模样,让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别说曲家这样的大门大户,就是平常人家,都没有姑爷给岳父丈母娘下跪的。 曲怀仁两手一举,旁边的小厮,立马逞上来一只盒子。曲怀仁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房契,举在手上。“这是小婿为父亲母亲准备的宅院。” 村人们当场就哇的惊呼出声。曲大公子的意思很明显啊!娶了于家的闺女,这要连于家人一起接过去养啊! 看得他们羡慕得不行! 那些曾经说生女儿无用的,此刻更是心里难受。谁说生女儿没用?用处大着呢!得于春女这么一个,一家老小下半辈子都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于大林没想到曲怀仁能做到这种地步,一时举足无措。还是悦瑶上前,将那盒子拿去递给了于大林。 “可是……太贵……”于大林是想说太贵重了,于家无以作为回礼。 悦瑶冲小灵儿招手,小灵儿上前,将怀里抱着的木盒,递到了为曲家迎媒的婆子面前。按着习俗,女方家随的嫁装,都得当众唱出来。 于是打开盒子,拿出一叠纸,张嘴正准备唱呢。却忽然跟个呆头鹅似的,张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旁边的小厮,推了一把呆楞的媒婆子,低语:“发什么呆?你倒是唱啊!” “啊?”媒婆子如梦初醒,手微颤道:“这、这怎么唱?这可是天价啊!” ------------ 第三百零三章 千金贵女 媒婆子一句无意之言,将在场人所有好奇的目光都投了过去。就算悦礼村以往穷吧!没见过啥大场面。 可那些县城里来的老爷们,怎么可能没见过大场面?每年这家娶,那家嫁,看得大大小小无数的迎亲场面! 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说,媒婆子唱不出嫁妆的! 那婆子在被小厮催捉多次后,才清了清嗓子,跟被谁掐了脖子似的唱了起来:“悦家贵女于氏春女儿,重金随嫁。铺、铺面两处……果、果、果山六座……东城门学、院一所……酒、酒、酒坊一十八处……” 随着媒婆子一声声高唱,于家周围越发的安静了!就连贵在地上的曲怀仁,都一脸茫然的抬头,看着悦瑶。 他心头粗略的算了一下,就这些房契地勤,万两白银只少不多!但是这些产业,每年所带来的利润,绝对比曲家手中三十几处楼子,多得多! 于春女为悦瑶所做过的一切,他都知道。所以悦瑶收为义女,也是情理之中。 可这天下大门大户收义女的多了去了,但是能为一个没有血亲关系的义女,随嫁千金之重!别说北遥,只怕天下也仅此一家吧! 媒婆子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猛的咳嗽起来。旁边的小厮回过神,连忙要了水递给媒婆安神。 “银、银票、三、三、三千两!祝新人、永结良缘,三世同心!” 结结巴巴的唱礼,可算到此为止。然而在场之人,无不为这三千两银票所震惊!三千两啊! “哇……” “你见过三千白银摆在面前,是啥样不?” “能是啥样?不得晃得你睁不开眼?” “哟!说得跟亲眼见过似的。” “甭管见没见过,这于春女儿确定不是悦家亲生女儿?就个义女,千金出嫁?” 和此人一样想法的多了去了。若不是他们皆是看着于春女出生,长大。只怕是又会多出悦氏私生一女的谣言来。 然而观礼的商贾老爷们,此刻并不觉着这三千白银有多稀罕,而是正以自己的认知,计算着那些产业,真正的价值。 只要是在混迹商行的,有谁不知道,如今都德县的繁荣之相,皆因悦家酒坊落脚。 更别提学院了!听闻六十个学员,每位值百两。那就是六千两啊!半年出师,那就是半年就能挣上六千两之多! 他们这些商行里的小鱼小虾们,经营好的,一年几百两,就笑开了花。千两是啥样,他们见都没见过啊! 这悦氏是有多财大气粗?嫁个义女,千金随嫁! 其中自然也有连声哀叹的。当初悦氏收义女,他们也有上门提亲的,说娶做正妻的少之又少,多为娶去做妾。毕竟他们瞧不上于家这样的农户。 若是早知晓悦家真把于氏当做长女,哪怕是自个儿上门跪着求娶,也值当啊!就嫁妆,随随便便就能让男方家,挤身商行前列啊! “唉!”悔啊!他们悔得肠子都青了。 曲怀仁敬了茶,众人正要送于春女出门,悦瑶却在院门前,将于春女拦了下来。 在悦瑶眼中,可没有什么出嫁从夫的三从四德,交待道:“记住了,你是我的女儿。这些嫁妆给你,不是让你去讨好夫家的!而是让你在夫家人面前,展现出你该有的能力!” “我悦家的女儿,不是去给别人做老妈子的!他曲家若敢欺压于你,宅子、生意你都有,各自搬了出来就是!万不要忍气吞声过日子!在外若是累了,回来便是!家中兄弟姐妹,皆是你的靠山。记住了?” 盖头下的于春女,早已哭花了妆。她心里清楚,这话不仅是说给她听的。更是说给曲怀仁听的。 这不仅是给她的嫁妆,更是对曲家的当头棒喝。 于春女矮身行礼,伸手紧紧的握着悦瑶的手。从这颤抖的手中,悦瑶感受到了于春女感激的意思。 拍了拍于春女的手背,轻声道:“去吧!这是你该得的。” 当初在都德县买下这些产业时,悦瑶就都是以于春女的名,写的契书。这也是为什么,让曲家从边临县,搬去了都德县的原因之一。 迎亲是不能在女方家过夜的,新娘子一旦出了这个门儿,上了花轿,就不能再回头。而村里送亲的,则是嫁女儿的新娘家,宴请谢客。 场坝上宴席早已备好,牛婶子领着村民过去了。做为村长的于成,自然得把那些来访的商贾老爷们照顾周到。 只有于大林用一双不知何时哭红的双眼,看着悦瑶,久久没有出声。而一直跟在悦瑶身后的南宫越,低头耳语道:“我去送送春女儿。担忧路上不太平。” 悦瑶点头,南宫越转身就离开了。没等于大林开口,悦瑶上前拍着他的肩头。 “这都是春女该得的。日后想她的,可以把一家人都带过去,帮着她手上的生意,你们日子也可以过得安逸。” 一向喜好热闹的悦滋灵,带着胆怯得跟小兔儿似的苻晔,与村里的男女娃娃们,玩闹在一堆。如今的悦滋灵,可是这些娃娃公认的头目,整日呼来呵去的疯玩。 倒是钰儿,许是因着春闱在即,整日在自己房中看书写字。除了毛茸随在手边,悦瑶和南宫越,都很少打扰。 悦瑶没有去吃席,难得清闲的坐在自家小院,独饮清酌。 有些事,也不知怎的,就是能传得那么的快。比如曲悦两家联姻,曲家的盛装相迎,悦家的千金随嫁。 这不,就跟长了翅膀似的,飞进了凤家宅子。下人们嘀咕得眉飞色舞,这事自然也就被李婉儿听了去。 千金随嫁?莫不是这些道听途说?不过……若真是千金,或许…… “悦瑶!真有你的啊!自己勾搭凤宁起家,又收了什么义女勾搭上曲家!论此种手段,我还真是自愧不如!”阴狠冷笑过后,李婉儿把门外的婆子喊了进来。 “把这信送过去!不该打听的千万别瞎打听!”李婉儿凉了凉手中刚写好的信,小心的折起来,递出去。 那婆子自打随待在李婉儿身旁,就是个眼明手快,心里清楚的。这主子是个什么品性,别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 身为凤家女主人,居然在凤宅养野男人,还为了留住野男人的心,枉顾他人性命。心肠歹毒,已经都不足以形容。 要知道,张猎户家那个小丫头,不过才十三四岁。也压根儿对允公子,没那份心思!哎!或许这就是命吧!命里注定了,那丫头是个灾星。 ------------ 第三进零四章 悦氏财大气粗 就在曲家迎亲仪队行至落辉郡边界时,前路被一伙人给拦了下来。仗势挺大,曲怀仁看着那杂色的一片中,明晃晃的刀光,不禁皱紧了眉头。 “公子……这……” “上去看看,若是讨喜银的,给足他们便是!”曲怀仁知道,自己这么招摇的从都德过来迎亲,定不会一路顺畅。 但是,自打那位荡平了卧虎岭之后,北遥境内,再不见响马!就连那些坐山头的,也跟着销声匿迹了。 他走南闯北这些年,今儿挡在路前头的那些,毫不夸张的说,还是这些年来的头一回! 然而,那小厮战战兢兢上前,人还没到跟前,就听一阵风声呼啸而过,卷起落叶迷了众人双眼。 就那一会儿子的功夫,闭眼间,听着几声哀嚎。再睁眼时,地上七倒八歪的倒了一片。他们身下,一滩红色水迹再在蔓延。 这可把小厮吓坏了,跟见了鬼似的,尖叫着往回跑。 “他、他们、他们、死、死全、死了!” 曲怀仁随退看去,之前那些刀光早就不见了,也没人拦在路上。就像刚才是自己看花眼了似的。 此刻听小档这么一说,连忙定神打量起四周来。两旁的树林里很安静,没有任何一丝的异响。 “去,把路清出来。别惊了夫人。” 不管怎么说,方才指定是有人出手帮了他!只是这人的目地为何?此刻也不便猜忌。眼下最要紧的,自然得是先把春女迎回家中。 今儿自己娶亲,在别人看来,那可是曲悦两家联姻的大事!指不定就有那种心怀不轨的,做出什么事来。 眼下,无论自己还是春女,但凡任何一人出点什么差池,曲悦两家的关系,将被打破。甚至更坏! 一时间,曲怀仁也想不出,会有谁对曲悦两家做这样的事!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前面路已经清理出来,小厮也按着自家公子吩咐的,将那些尸体以落叶掩埋。曲怀仁打马行至于春女轿前,轻声低语。 “春女儿,咱们今夜就不便歇息了,辛苦一晚,天亮即可入都德县了。” 这几日坐轿,颠簸的轿厢,使得于春女五脏六腑翻腾得厉害。没有谁能比她更希望早些进都德县。 弱弱的回应一声后,曲怀仁下令,加快的行进速度。 待到迎亲长队远去,林中方才走出一高挑人影,他的手上,拖着一个已经昏厥的中年男人。 看装扮,和以往那些坐山头的极像。尤其是身上那半披的兽皮,通常就算是猎户出身,也极少会有用兽皮制衣裳的。 举高丢下,昏厥的男人从疼痛中醒来。抚额抬头,却见一长发遮挡容貌的男子,吓得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直往后退着。 “你、你、是……是人、是、鬼?”在他的记忆中,最后的片断,却是领着一票兄弟,拦路打劫。 按着金主要求的,若是能杀了新娘,抢来新娘的嫁妆,就能从金主那里拿到一千两的赏银! 做了半生响马的他,这些年过得并不好,这才坐了个山头。一千两的天价,值得他冒上一次险。只要成了,山头都不用坐了,这一辈子,还愁那点吃穿? 只是,自己这点也太背了些吧!事没成,还搭上了一票兄弟的性命。眼下,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不会是…… “为谁做事?” 冰冷入骨的声音,如冰冻三尺的寒意,席卷进他的耳朵。 “那、你……” “想清楚再开口。机会只有一次!”他不能耽搁了时辰,迎亲的队伍已经走远了。 中年男人猛咽唾沫,看着长发男人手中树叶,冷汗直冒。他记得,风卷起时,树叶像被妖魔附身了一样,如一柄柄锋刃,划过他身旁兄弟的脖子。 他忘不了,血喷如柱的场景。 再开口,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明明白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银子再多,也没有自己这条贱命值钱不是! “喔?信呢?” 中年男人急忙将腰间袋子里的信,递了过去,连同里面两个银锭子一起。“大爷!那两银疙瘩,就当小的请您喝酒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饶了小的一回。再也不敢了!” 估摸着,这位爷,定是曲家请来的高手!也怪他心大,早些时候,没想到这一层。 趁着长发男人看信的空档,他起身就跑,只是不出十步,只觉得脖间一抹冰凉,他便再无法呼吸了…… 这信上的字,他一眼便认了出来。终于啊,李婉儿还是再次触及了他的底线。拥有了凤家还不能叫她满足吗? 轻点脚尖,身姿似晚风一般抚过树梢。追着迎亲队伍远去的方向,飘向远方。 一日后的都德县中,曲家宅子门外,乔南带领着各处酒坊掌事一十八位,等在那里,与新主相识。 还有两处铺子的四位长柜,以及学院理会的几位督事。就这三处来的掌事、长柜、督事,就近有三十人之多。 那些借机上门来贺喜曲家的商贾老板们,只觉着这些为悦家做活的,不过是来给自家东家长脸。 等到迎亲队伍到达宅前,喜轿里的于春女走出来时。以乔南为首的三十人,齐齐躬身唤了声:“东家。” 那架势,真是把在场之人都吓傻了!包括曲老太爷和曲老爷! 就这三十人,这可是掌控着半个都德县经济的人物啊!冲着于春女叫东家?两人相视,楞神半晌,良久才回过神来。 曲家大公子娶亲,几乎是热闹了整个都德县的。就连周围几个县的商贾也都赶来庆贺。 所以,这一声东家,差点把这些大小爷们的心肝儿都吓出了肚子。 半个都德县的经济啊!悦氏就这么给一个义女了?就算那悦氏财大气粗,也不能这么大方吧? 这边是都德县曲家长达半月的宴,而边临县凤宅内,如今这位被宅中下人无不忌讳的凤夫人,正火冒三丈对着跪在面前的婆子吼叫。 “不过就这么一点点小事儿,你都办不好吗?” 婆子跪地求饶,这事儿落在她头上,确实是很委屈啊!她不过就是个送信儿的,那边做事儿的,人去楼空,与她何甘啊! 奈何自己命苦,自家主子心里不痛快,拿她撒气,已是常事。 骂也骂累了,遣了婆子去。李婉儿坐在桌前,放在桌上的手,握紧了拳头。看来,自己这事,是败露了。不过下一秒,她却笑了。“那又如何?南宫越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 第三百零五章 胜利在望 是夜,曲悦两家的合亲之味,还意犹未尽。夜色中,凤家宅院的大门,砰的一声,被外力破开。 那大腿还粗的门栓杆子,被这逆天的力道,从中折断。巨响把宅中下人引了过来。 门访的小厮提着灯过来查看,被门外的人影吓得不敢上前,胆大的隔得老远冲那道人影问话:“你、你谁啊!敢到凤家闹事,不想活了?” 漆黑的夜色中,那道似有似无的人影,唰的一下,出现在门内。这如鬼魅般的动作,差点就把抱在一起的几个小厮吓尿了。 “去、快去通禀夫人。” 旁边的听了,直点头,奈何脚下失力,挣扎半晌,也不过才走了四五步。门外的鬼魅身影,似如走动的往这边走来。 几个小厮吓得丢下手里的灯,转身就跑了。而那个走了才四五步的,直接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门外修长的身影,垮门而入。夜风袭过,卷得长袍咧咧作响。 凤宅,他曾来过两次,只是那两次,都不算正式登门。细说起来,这次,免强算正式登门吧! 方才行至中院,前方行来一队为数不少的人。难道的倒是很安静。数十盏灯加上这院中廊下的,足以照亮这整个院子。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哥哥来了?”李婉儿脸上喜悦,心里却因嫉妒和恨意,微微抽痛。 她想不明白,悦瑶到底哪里好了?能使得南宫越为她做这么多事! “是你的主意还是允文的主意?”比寒夜更冷的声音,叫听了的人,背后直发凉。 李婉儿没有接话,而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南宫越。 “你不会,事到如今,还想把一切都推到允文身上吧?” 自从被李婉儿设计陷害之后,南宫越心里已经清楚知道,李婉儿看似温婉的那些表相,不过是为了掩盖她那颗无比阴暗的心罢了。 “哥,你说什么呢?难得来一回,夜里凉。咱们回屋说去。” 和数年前一样,无论南宫越设下如何让人不敢亲近的气场。李婉儿依旧温婉一笑,轻轻松松行至身旁。 在李婉儿看来,南宫越无非是不知如何与女子相处罢了。只要自己向前一步,就能到达南宫越身旁。 然而今天,李婉儿方才上前两步,就被一股从没感受过的杀意,震得楞在了原地。她看向南宫越,眼里含着泪花。 “告诉我答案。”命令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虽然这些年,李婉儿从未体会过南宫越的温度,可也从没有体会到,南宫越摄魂般的杀意。这么多年来,李婉儿第一次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 然而看着那双琥珀色眸子,李婉儿终是爆发了。就在眼中的泪落下时,李婉儿发狂大笑起来。 那带着哭腔的笑声,使得身后那些下人们,跟见了鬼似的。身子止不住的打颤,想躲,又无处可躲。只得把头埋得更低,紧紧的闭上眼睛。 “南宫越!这么多年,你对我就没有一丝情分吗?” “没有。”南宫越果绝的回答,仿佛就是在与一个陌生人说话。 “你骗人!我不信!”李婉儿哀情楚楚的摇头哭诉。这些年来,她清楚的知道,南宫越对于她的眼泪,没有一丝的抵抗力。 以往,只要她每每泣不成声,南宫越虽不似允文,会上前来安抚她。却也不会再说那些绝情的话。 然而,故伎重演的李婉儿,见到南宫越闭而不语时。心里很是得意。果然,她才是最了解南宫越的人。而南宫越这唯一的软肋,也只有她,才知晓。 可是……喜悦不过三秒时,就听到南宫越,重复着刚才的问话。“是你?还是允文?” “南宫越!”虽然被南宫越表现出来的无情所伤,可李婉儿,心里也是有所准备的。毕竟,当初自己就在南宫越面前挨了那么多板子,他若是对她有一丝情份,那时就该出手了吧。 “我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回到我身边吧!如今我有了凤家,再得你和允文相助,这天下,便由我们说了算!” 李婉儿伸出的手,终是又独自收了回来。“好!既然你也做出了选择。那么,我也实话告诉你!杀于春女的人,是我派去的。” 往后退回几步,李婉儿扬起了嘴角:“而且,我也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悦氏!不防坦白告诉你!悦氏的命,我是取定了!除非我死,不然这个世上,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在感受到南宫越眸中的怒意,李婉儿两手一拍。四下的黑暗处,跳出无数黑衣人。 南宫越视若无睹,一双眸子,只是死死的盯着李婉儿。这使得李婉儿心慌得不行,那些年,她是亲眼见识过南宫越的手段的。 而她如今走到这一步,无非是做一场豪赌!若是赢了,此生荣华富贵再无阻碍!可若是输了,或许自己这条命……不会的!李婉儿摇头,她还有最后一张保命符! 只要允文在她手里,南宫越就不会伤害她!而她此刻要做的…… “啪啪!”再次拍手,黑衣人唰的一下,齐齐亮出了兵器。一场混战,拉开了序幕。 南宫越心底的怒意,就如同他此刻手中的竹笛,每过一处,必是兵器碰撞的寒光与声响。其中一声声,划破皮肉的动静,听得李婉儿直起鸡皮疙瘩。 而那些随在李婉儿身旁的下人,即不敢逃,更不敢看。只能闭着眼,似如石桩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方才来之前,夫人可是交待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能动。敢有逃跑的,就等着家里人到凤宅来收尸! 这凤夫人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自打她坐上凤家主位之后,宅子里时不时的就会莫名有人失踪。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院子中央,不停的有黑衣人倒下,又会有更多的黑衣人加入战斗。李婉儿虽心有余悸,却依旧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那丝喜悦。 这一切,都是她亲手安排的!包括这场车轮战,只有让南宫越疲于应对。南宫越才会亮出他的真本事。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南宫越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而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到时候,想要保下悦氏一家人的性命,南宫越只能离开!没了南宫越的保护,悦氏那小身板,不就任由她捏圆揉匾吗! 想取悦氏的命,不过就是她动动手罢了! ------------ 第三百零六章 她漏算了允文 任南宫越身手如何了得,在面对这一轮又一轮,近百人的攻击,自己一双手终难敌。就在南宫越跃起跳出包围圈时,手中的竹笛已放在唇边。 “东毅,你的人死得其所了。”李婉儿弯起嘴角。目光无比期待的看向南宫越。 她的胜利就在眼前!迫不及待的,李婉儿再次拍手,更多的黑衣人加入进来。一步了!就差一步了!难掩心里的激动,李婉儿握紧了拳头。 当她看到那双血色红眸时,李婉儿差点就高呼出声。终于!苍天是眷顾她的!悦瑶!你欠下的一切,将要用你那肮脏的生命来偿还! 然而,就在笛声响起的一刹那,院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李婉儿脸上的笑被疑惑替代。 不对啊!去的人,怎么提前把官府的人带来了?无数火把转眼到了眼前。当李婉儿看清领头之人时,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允、允文?” 而那些黑衣人,也因一时被衙役围堵,失了方寸。也不再也南宫越纠缠,而是退到一起,围成了圈,形成一道防御。 院中动静太大,空中的南宫越也随即停下了笛声。红眸瞬间退却。同样疑惑的看向领着众多衙役的允文。 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被李婉儿迷了心智的允文,怎么会这个时候,领着衙役出现在这里。是要拘拿他? 就在南宫越疑惑,要不要先行离开的时候。允文看了一眼南宫越,指向李婉儿道:“张猎户就是死于她手。还有凤家老太爷。” 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楚。李婉儿瞪大了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领头的小吏,呵声使人上前拘拿时。李婉儿才回过神来。 “允、允哥哥!你为何要这般诬蔑于我?”哭声一起,李婉儿一脸哀怨的看着允文。 心里却不停的在想着对策。她千算万算,终是算错了允文!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 “允哥哥,明明都是你指使我做的啊!毒害凤老太爷、买凶杀于春女挑唆曲悦两家反目,都是你让我做的啊!” 李婉儿哭成了泪人,就连落在屋檐上的南宫越,都紧拧起眉头。一时间,竟看不明白,这二人之间…… “凤夫人,既使有再大的冤屈,随再下回县衙,自有大人为你做主!”小吏上前,一声令下,穿着“衙”字服的两个婆子,生生将李婉儿架了起来。 而领头的衙役在不过抬头看了一眼南宫越,和那一圈的黑衣人后,与允文行了礼,押着哭声惊天的李婉儿,就这么走了。 黑衣人在一声哨响后,也随即抗起地上的尸体,消失在黑夜之中。只有允文,白了一头的青丝,昴头看向南宫越。 “你回去吧!我已无颜再与你相见。”允文低泣。 若不是昨儿出府,他甚至不知道,李婉儿已经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就算她从没有爱过自己,就算她利用自己,攀附凤家、坐主凤家。 可他从没有想到,因为自己,李婉儿会害了张猎户的性命。若不是张晴儿捡回一条命,把实情道出,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自己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蛇蝎毒妇。 他绝不能让自己唯一的孩子,在这样一个女人的教导下成长。所以,他把凤家发生的一切,包括凤衔玉的身世,以及张猎户家被害一事,都告到了县衙李大人那里。 如果说,曾经李婉儿坐主凤家,有多轰动。那么此刻,李婉儿落狱,就有多轰动。 以至于县衙审理张猎户之女,状告李婉儿买凶杀人时,县衙门前,堆起了看热闹热的人山人海。 就在李婉儿被拘押当晚,随待在李婉儿身边的两个婆子,也被拘进了大牢里。李泰甚至都没还没有用严刑,两个婆子,就如实将自己做过的一切,都交待了出来。 因此,虽没有抓住李婉儿买来杀人的凶手,可是买凶一事,却也坐实。 而后,又有凤仙儿状告李婉儿,图谋凤家产业,毒害凤老太爷。门外那些围观的,简直都被这位曾经端庄、温婉的凤家夫人,惊呆了。 试想,凤家多大的门户。她一个小小农女,得进凤家,竟不知感恩。还妄图坐主凤家,以至于毒害凤老太爷! 无人不叹,这女人装得一幅柔弱的皮囊,而那颗心,只怕是用石头做成的! 有神医举证,又有李郎中辅证。加之黄管事与那小厮的证词。李婉儿已是在劫难逃! 最后,原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的众人,都被李婉儿口中的冤屈,吓傻了! 门外死寂一般的沉静,是李泰公开审案以来,头一次且仅有的一次! 大家连呼吸声都很克制,无不怕自己动静大太,漏听了重要的地方。此刻,李婉儿跪在堂上,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说着自己如何收到允文的消息,把她叫到边临县来。又是如何利用凤大公子仰慕悦氏的那颗心,把自己送进凤宅。 为了能坐主凤宅,甚至强迫她怀上孩子,只会夺下凤家产业。而凤老太爷之死,也成了允文的指使。 李泰一时反应不及,不明所以的看向允文。 被李婉儿当作替罪羊的允文,却是只字不提。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李婉儿,看着自己深爱入骨的女人。 这一生,他错付了真心。为了这个女人,他不仅搭上了自己的名声,更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婉儿,让孩子离开你的身边,是我这个父亲,唯一能为孩子做的事了!若说此生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听从南宫越的,固执的任为,你还是当初那个温婉的女子。” 话音落下,允文从怀中抽出一柄匕首,昴天大笑:“曲直事非,当由天断!苍天在上,请勿怪罪我儿!”匕首直入心脏…… 惊呼声中,允文倒在地上,脸上似哭似笑泪两行。身下已被一片血迹淹没。 而方才还哭得凄婉的李婉儿,看着允文,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允文死了!这一次,允文再没有帮她抗下所有,而是选择以死明身! 那她该怎么办?她才刚坐上凤家主位,那些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整么就这样从她指间划过!她不想死,她得好好活着,好好把这些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产业,拽在手中! ------------ 第三百零七章 我倒要看看他是哪位马王爷 悦瑶此时和南宫越,就在县衙门外。允文动作太快,以至于她和南宫越,都反应不及,没能出手阻止。 紧紧的握着南宫越的手,悦瑶低语:“别冲动。”这一刻,悦瑶似乎能够体会允文的心情。 想来,他定是自觉无法面对南宫越,以及那个陌生的亲生子,才选择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 其实,从一开始,这样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就如当初南宫越告诉允文的,李婉儿从来只爱自己,并没有爱上过任何人。 那时,允文是固执的。为了证明南宫越错看了李婉儿,他义无反顾的随着李婉儿去了流放地。 然而这世间事,即是如此。带着让人不解的因果,又包含了对人性的调侃。 如果被流放的李婉儿,没有被接去凤家。或许有一天,允文的真心就真能打动李婉儿。然而一切都只是如果! 在铁证面前,任她李婉儿使尽了狡辩之术,依旧被判处了绞刑。 通常,绞刑是不会用在普通百姓身上的。因为受绞刑者,大多为十恶不赦之辈。绞刑后,尸身还将曝尸数日,少则三日多有数十日者。 而李婉儿死于绞刑,想来与凤仙儿,有着脱不了的关系。上刑当日,悦瑶没有来,只是后来听说,李婉儿虽被判曝尸三日,却因为无人收尸,在上面整整挂了数十日之久。 后来,还是节度使大人说有碍城风,这才给取了下来。差役拿草席卷了,丢去了乱坟岗。 追逐了半生荣华富贵的李婉儿,终了,连个坟墓都没有得到。 而凤衔玉被凤仙儿送出了凤宅,悦瑶原想收养到悦礼村来。却被南宫越拒绝了,他抱着那孩子消失了几日,再回来时,只是他一个人了。 没人知道,那个孩子被送去了哪里。悦瑶因好奇,也曾问过。南宫越只说,送去了允文想他去的地方。至此之后,悦瑶也不再问关于这个孩子的一切。 时下,春闱转眼既到,悦滋钰早早的就收拾好包袱,随许瑞与众举子前往了京都。而本该送举子进京都的李泰,却因为边临县商行无会长行责,而耽搁了。 给皇朝献供,可不是多得的机会。加之边临县如今早不同往日,看着那一车车皇供,李泰也是喜不胜收。 悦瑶将养殖场等事务,一应交给了于大林与林喜儿,带着南宫越与悦滋灵,还有苻晔和楔云,踏上了去京都的马车。 这还是悦瑶第一次出边陲三郡,因着是初春时节,北边又比边陲三郡稍冷上一些,多有些不适。 也就是还好有南宫越照顾着,这才免强赶上了,没有耽误春闱。 他们落脚的小院,是李泰提前就帮他们租好的,院中倒也齐全,除了没有下人,倒也算一应俱全。 不难看出,李泰倒是把悦家人的习性,摸得透彻。而提前进了京都的悦滋钰,听闻家人到了京都,自然就回家中居住了。 对于这点,许瑞也没多言,只是交待了一下,入试当日,切忌不能迟到,既便作罢,差人将悦滋钰送到了悦瑶落脚的院子。 初来也是新鲜,一家人免不了的,逛起了京都。就连平日里很是胆小的苻晔,都忍不住从小灵儿身后探出头来,东瞧西望。 只是京都,就真是边临县、都德县,不可以比拟的。繁华比不了,那狗眼看人低的伙计们,也就更上层楼了。 正如此刻,悦瑶一家人逛得累了,便在这处看起来不处的茶楼前停脚,想要进店喝茶歇息。然而,门前的伙计,却是一把将他们拦了下来。 “对不住几位了,咱楼子里没位了。”小厮高傲的微昴着头,就连打量悦瑶等人的目光,都透着鄙视的意味。 拦下正要上前的南宫越,悦瑶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在小厮面前晃了晃。“你确定没有位了?” 小厮当即就变了脸,目光直直的落在悦瑶手中写着“百两”二字的银票上。急忙将他们请进了茶楼 给四个孩子,点了些从名字看上去还不错的点心,又点了一壶茗茶。悦瑶俯身揉起腿来:“早知道这么远,就该赶车过来了。” 以前她也在边临县逛街,原以为无非是换了地名而以,谁曾想这京都之大,要是用脚走,东城门到西城门,怕是三天也走不完。 因着几个孩子喜好看热闹,所以悦瑶选了处窗户边的位置。 只是没想到他们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有人把茶楼伙计喊去,大声呵斥道:“你们这怎么回事?今儿这屋里,怎么有股子酸臭味?” 那伙计忙解释啊,鼻子吸了又吸,嗅了又嗅,讨好的回道:“公子莫动气,许是今儿点的熏香,不合公子喜好,小的这就去换个新的。” 看着那一身锦衣玉服的年轻公子,悦瑶不禁挑眉。 方才说去的点熏香的伙计,才走几步,就又被那公子喊了过去。这回,那人倒是一点不客气,指着悦瑶这边,就说:“这层楼,爷包了,把他们撵走!大好的心情的都被他们那身邋遢样给坏了。” 眼下,倒是伙计不知如何处置了。 悦瑶冷笑着站起身,坐到了桌上。回道:“不如这样,夫人今天把你这茶楼包了,把他撵出去。”纤细的手指,直指伙计身旁的华服公子。 “小爷看你是不想活了!你到京都打听打听,哪个娘儿们,敢拿手指我!今儿,不把你这指头砍下来,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许是吼声大了,楼下的掌柜跑上楼来,安抚起那年轻公子。只是他们越是拦着,那华服公子,就越是叫嚷得厉害。 悦瑶揉了揉耳朵,比着手道:“你们把他放开,我悦瑶今儿倒想看看,他是哪位马王爷。” 也不知是悦瑶说了什么,使得那掌柜伙计手上一轻,楞在了当场。这不,没人拦着,那年轻公子,却没再上前,甚至连嘴都闭上了。 一时间,举足无措,怒红了面颊。 “王公子,这不没人拦你了!你倒是上啊!”旁边有人起哄。 “对啊!别跟个牵了狗绳的狗似的,一放绳子连叫唤都不敢了?” 这话一出,旁边几桌的人,笑得前昴后合。 那王公子怒红的脸,此刻已成了黑色!跟抹了锅灰似的。“楞着干嘛!还不上去给我好好教训一下那娘儿们!” 他举起桌上的茶盏,作势就要扔向悦瑶,然而下一秒,咔嚓一声,他手中的茶盏碎了,和着茶叶的茶汤,就那么浇到了自己头上…… ------------ 第三百零八章 有好戏看喽 茶楼里的人都看傻了,各自在脑海里回想,方才发生了什么?也没见有人动手,那好好的茶盏怎么就碎了呢? 只有茶楼的掌柜和伙计,两人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悦瑶。 原着,这两年,他们可没在商行里听说边陲三郡出了个了不得的妇人——悦氏! 这悦氏可是个狠人,小两年就把一个农家,经营到与凤家齐名的地步。更有人说,悦家坐佣半个边临县城。 他们这茶楼,在京都虽数不上一二,却也是鼎盛之地。常来往的客商多,且身份贵重都,多如牛毛。银子多的,他们见得多了。可能拥有这么多地的,还真是听一回听说。 还有悦氏做的什么学院,收女子入门不说,学成者可是了不得!这不,前不久,一个小茶楼从那学院,请回一女子。 小半年的时日,那小茶楼眨眼就变了样!那生意,都快赶上他们这了! 前几日,东家还说,等京都盛会过了,也想去边临县的悦家学院看看。若真是经营手段了得的,也得求一个回来! 这做生意,可不是什么人都行的!同样的楼子,同样的地段,那脑子好使的、活泛的,就能把生意做到让同行眼红。 今儿,他们算是开了眼界了!合着眼前这布衣着身的平庸女子,竟是那传说中的悦氏妇人? 几人呆目相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好!好得很!一群乡巴佬儿,还不知道得罪的人是谁吧?今儿小爷倒要让你们长长见识!” 那王公子一挥手,身旁的小厮转身就跑了。 悦瑶压根儿就没听人说话,疑惑的看南宫越。南宫越摇头,表示不是他动的手。悦瑶又看向悦滋灵,小灵儿一脸不屑,嘟囔道:“满大街都是胡乱吠的狗,我才懒得动手。” 为给悦滋灵表清白,苻晔还把小灵儿一直牵着他的手,举起来,用以表示小灵儿真没动手。坐在苻晔身旁的楔云,点头附和。 悦瑶最后看向悦滋钰,悦滋钰没摇头,那张清冷的面容,如今更与南宫越相似的。尤其是那双眸子里,不视万物的神情。 “太吵。”悦滋钰忽然道。 为此,悦瑶不便多说。悦滋钰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尤其是与文大儒外出游历这一年里,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或者发生了什么。 一个九岁的孩子,仿佛经历了世间成般苦疾似的。整个人都和以前不同了。 而钰儿怀里抱着的毛茸,似是回应般的喵了一声,又把头枕回钰儿手臂上。不得不说,这一人一猫,越发的有默契了。 掌柜的慌了神,忙给那王公子赔不是。然而那种人嘛,你越是把他看得重了,他就越得瑟。 “行啊!让他们跪在小爷面前求个饶,再把方才指我的手指头砍了!小爷就放他们一马。” 游说不成,掌柜的只好过来。向悦瑶等人拱手行了个礼,压低声音道:“夫人可是边临县悦家悦夫人?” 悦瑶点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没想到,远在京都的人都听闻了悦字的名号? “夫人有所不知,那王公子乃是王懈之子。”掌柜的斜了一眼王公子,倾身上前。 “夫人初到京都,不值当与这样的人交恶。”说着,掌柜的两手一翻,以两手背相叠,拍了几下。 这是商行里一些背地里的手语,意指那王公子,是个混地下的。所谓的混地下,和几年前那些打家劫舍的响马,也没太大区别。 只是,他们不再拦路打劫,倒是把目光具化到商贾身上,以看家护院保平安之类的由头,索取银子。 悦瑶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皇朝脚下,居然还有混地下的?也不怕惹了天怒?”悦瑶瞥眼过去,拍了拍掌柜的手:“放心吧!今儿若是坏了掌柜的生意,自得有人捡底。” 掌柜的还想劝说时,就听一阵杂乱的脚步传来,方才离去的小厮领着二十几人,瞬间把这若大的二楼占据了。 方才远处的几桌人,像是看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起身到上楼的转角处,坐了下来。 清理完茶叶茶汤的王公子,怒拍桌子,指着悦瑶这边吼道:“把他们拿下!” 而悦瑶却是拍了拍南宫越的手,说了句:“下手轻点。” 南宫越点头,起身挡在桌前。 对面的王公子哈哈大笑起来,淬了一口:“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给小爷上!打死打残,有我担着!” 周围的人大吼回声,向着南宫越就冲了过来。随着哀嚎声四起,有人倒地昏厥,有人被踢飞出来,落到旁边的桌上,生生把那上好的桌子压得稀碎。 悦瑶品着茶,挑眉看着人群里身影如鬼魅的修长身形,啧啧称奇。人长得好看就罢了,连打架都这么好看。 而楔云和苻晔,就跟两看戏的孩子似的,不时的还拍手叫好。小灵儿就更夸张了,站在椅子上,挥着小拳头,一点不顾忌自己女儿家的形像。 只有钰滋钰,抚着毛茸,眉头皱得越发深沉了。 一盏茶没喝完,现场已是一片狼藉。王公子的手下,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周边桌椅也都被毁得所剩无几。 再看那王公子,此时脸白了红,红了白,看向南宫越的眼,也已生出惧意。 “王公子是吧?看在掌柜的份上,你过来磕头认错,再把你的手指头砍下来一个。今儿这事,就这么做罢。” 就连楼梯上看热闹的,都看傻了眼。这王公子在京都,就跟个螃蟹似的,横着走。除了那些皇亲国戚、朝权贵胄,他还把谁放在眼里过。 比起看王公子吃亏,他们更好奇,这群一身布衣,看似乡巴佬儿的人,背景为何。居然连王懈都不放在眼里,这般强硬! 要知道王懈可是响马出身!虽然卧虎岭没了,虎啸天没了。可如今的王懈,已经快要等同于当初的虎啸天了! 得罪了王懈,别说生意做不成。只怕是一家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王公子,乃是王懈独子,别说要他一个手指头,怕是扯他一根头发,这小命儿就得丢啊! “这女人是谁啊?不知道王懈?敢要王宝奇的手指头?” “有好戏看喽!” ------------ 第三百零九章 断臂换命 王宝奇自打跟着王懈入京都后,可从没有吃过瘪。更别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人,吃了瘪。 原本站在中央的南宫越,一步一步逼进王宝奇。而王宝奇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却又对这个男人有着说不出的恐惧感。 这种感觉,仿佛在哪里经历过。却又说不出、道不明。 就在南宫越将近时,王宝奇一把拉过身旁的小厮扔向南宫越,自己从脚踝处,拔出一柄短刀,冲了上去。 就在南宫越接被扔向自己的小厮时,王宝奇的短刀,已近现宫越腰际。眼尖的,看得倒抽一口凉气,惊呼出声。 就在王宝奇觉得快要得逞时,南宫越冷呲,身形一晃,王宝奇刺了个空。手背阵痛,刀落在地上,而他的背上,一股力道袭来,失去重心,跌了个狗吃屎。 等他挣扎着想起身时,却被人一脚踩在了背上,任他手脚并用,却无济于事。 而在别人眼中,此刻的王宝奇,就跟个被人踩了壳的乌龟似的,任他手划脚蹬。依旧被人压得死死的,不得动分毫。 ‘当’的一声,王宝奇那柄短刀,插在了他的手边地板上。 “我家夫人说了,要你磕头认错。” 南宫越脚下稍一用力,王宝奇觉得自己的脊柱几乎快要断了,哀嚎着眼泪都出来了。“我、我错了!” 说是认错,可王宝奇心里更加的愤恨了。心里只道,等着吧!他要让这女人一家老小,都出不了京都的城门! “我家夫人说了,要你一个手指头。”南宫越蹲下身来,指尖弹得刀身,当当的响。 这回,之前还认了错的王宝奇,忽然闭上了嘴。看着那明晃晃的短刀,开始后悔起,自己太沉不住气,刀拔早了。 一旁的掌柜再次迎向悦瑶,这回是替王宝奇说情。毕竟事情发生在自己楼子里,若是王宝奇真出了点什么事儿,被王懈记恨,就真不值当了。 然而,掌柜的好话刚出口,楼下就传来一个粗野的声音。 “这TM是谁啊?老子今天过来开开眼,是他胆大还是眼瞎!” 随着一阵脚步声而来,领头的是个足有两个成年男子壮实的大汉,身高比南宫越还高出半个身子。身上那张雪白的虎皮,被缝成袄,虎爪被当作装饰,卧在肩头。 此刻南宫越与之一比,竟透着丝荒诞的意味来。 “爹!爹!救救孩儿!”王宝奇忽然就鲜活了。 许是看到自家儿子被人踩在脚下,王懈堆满横肉的脸一黑,手中大刀带着风声,向南宫越砍去。 南宫越身形一晃,似如鬼魅一般,退开三步之远。王宝奇也在这时,得以脱生。揉着自己被踩得生疼的腰椎。 指着南宫越和悦瑶骂道:“艹!过来给小爷磕头认错!不然,老子今天,要把你们大卸八块,再剁碎了喂狗!” 与此同时,原本那些围观的,悄摸着往楼上去。有些热闹看看可以,可王懈的热闹,那可不能随便看。指不定,啥时候,就被牵连进去了。 而悦瑶身旁的掌柜,脸瞬间煞白,转身与自家伙计俯耳低语起来。打发了伙计,掌柜的也躲到了一旁,不敢再站在悦瑶身边。 “听不到吗?”王懈大粗嗓一呵,身旁随着来的三十多人,再次将这若大的楼层站满。 与之前不同,眼下这些汉子,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手中兵器各式皆有,随着王懈那声呵斥,他们把手中的兵器,武得带出风声。 王懈满眼心疼的,揭开王宝奇的衣衫。 “爹!您再晚来一步,就真的见不到儿子了!”说着,王宝奇还抹了把泪,指着悦瑶控诉起,方才发生的事。 “好啊!敢要我儿的指头?老子今天就把你们的指头,都剁下来!”话声刚落,大刀斩下,一旁的桌子,齐刷刷从中断开,散成碎片。 与南宫越在一起久了,看的架也多了。悦瑶也看出,王懈是有些身手的。真较起来,比虎男不如,比东姓氏族那些手下,还是要强上一些。 “就他!踩我背的就是他!”王宝奇指向南宫越。 王懈大怒,手中的刀尖直指南宫越,发话:“去,先把这厮给爷拿下!生死不论!” 然而南宫越手间拿出竹笛,悦瑶当即慌了,这可是京都!天子脚下的地方,他若是暴露了身份…… 正欲上前阻拦,却见王懈呆在了那里,手里的大刀像失了控一般打颤,刀身上的圆环砰得乱响。 竹笛在南宫越修长的手指间转动,看样子,南宫越并没有想要吹响的意思。可王懈的表情又怎么回事。 正在悦瑶疑惑间,咣当一声,王懈手中的大刀落在了地上。南宫越举步上前,王懈咚的一声,跪到了地上。 “我该死!有眼无珠!求您再饶我一次!” 王懈忽然跪地哀求,把在场所有人都看傻眼了。就连楼上的,此刻都露出半截身子,好奇的往这里看。 一旁的王宝奇,更是说了一半嘴还没闭上,就被王懈拉跪在地,强按着王宝奇的头,往地上磕。那力道,撞得咚咚直响。 那些随着王懈来的汉子,更是不知该如何自处,只得楞楞的站在那里。 “还敢举刀!快跪下!”王懈一声呵斥,那些大汉学着王宝奇的样子,跪在地上,将头叩在地板上。 南宫越站在那里,王懈声声哀求,不时的抬头看南宫越,嘴里不停的重复着:“求您再饶我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 南宫越依旧不吭声,只是看着被王懈按在地上的王宝奇。 论起来,这对父子,是他手下,唯一的活口。那时,这孩子不过十来岁的样子,抱着他的脚,哀求着他取自己的性命,换父亲一条活路。 “我给过你一次机会。偏偏你却丝毫没有悔改。”南宫越声音低落。 “不不不!我、我已经不做响马了!如今有正当的营生!小儿眼浊,求您饶他一回!” 说着,王懈忽然伸手把大刀拾起。按着王宝奇的手,将王宝奇的手拉住,刀光晃过。王宝奇尖叫声如杀猎般响起。 ------------ 第三百一十章 有本事,别从爷这边过 腥红的血液喷出,一瞬间就把南宫越脚下都染红了。王懈哽咽着声音,再次哀求,丢下大刀,扯着衣角,捆死了王宝奇的断臂手腕。 “我用自己这颗人头向您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说罢,一把扛起王宝奇,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跑去。身后一群人慌乱的跟去。 缓过劲来的王宝奇,哭嚷、拍打着抗着他的王懈。“爹!你疯了不成?” “疯什么疯!你难道没有认出来他是谁?”王懈怒斥。“那个人啊!” “这地方咱们不能再留了。赶紧回去,让大家伙收拾东西,走人。各自出去避避。”王懈交待着身后的人。 甚至没有坐来时的马车,而是解了车架,父子两同乘一马,直奔城门而去。 而茶里的众人都看傻了,楼上的回过神来,只是互望几眼,连声音都吭不出来。 躲在一旁的掌柜,更是慌了神。从角落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直打哆嗦,目光更是忌讳的打量着南宫越。 方才被掌柜打发去的伙计,此刻回来了,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包袱,递到掌柜手里。 那掌柜接了,竟放到了悦瑶桌上,颤抖着双手打开,里面竟是一锭锭雪白的银锭子。约摸十来个。 “这、这是小、小的,孝敬夫、夫人的。” 悦瑶算是看明白了,这些银子想必是打算孝敬给王懈的吧。悦瑶推回给掌柜的,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到那些银锭子上。 “这些桌椅算是我的,这些银子够吗?”悦瑶问。 那掌柜点头如捣蒜。“够够够,夫人大可不必……” “你我皆是生意人,我也理解掌柜的难处。我们肚子也饿了,劳掌柜的快些把吃食拿过来。” “是是是!夫人稍等。” 掌柜的脸上恐惧与喜悦交织着,表情很是复杂的走开。下楼前,把楼下的伙计叫上来收拾,这一地的狼藉。 许是掌柜的特意交待过,那伙计上来,就先把王宝奇的断掌给收走了。 然而点心上来的时候,除了悦瑶点下的,还有好些掌柜特意端来的。别说,京都就是京都,做的点心,不仅别致,口感也是绝佳的。 这晚,悦瑶提了酒来,问起王懈的事。南宫越也没隐瞒,只是说得极为随意。 原来南宫越荡平卧虎岭后,游荡之间,曾与王懈相遇。因其为响马,南宫越自然没有放过王懈的寨子。 然而,最后王宝奇抱着他的脚哀求。这一幕,让南宫越回想起取虎啸天性命时,虎男也是这般抱着他哭求。那时他没心软,可面对王宝奇,他心软了。 至此,二人对饮至天明。却没有过再多的话语。 三月初七,眨眼便到。为悦滋钰备齐了所需物品与吃食,一家人打算送悦滋钰去考场。 “儿子已经长大了,娘亲不必事事精细。”悦滋钰背上包袱,回绝了家人相送。强硬的表示,自己要独自前往。 悦滋钰是什么性子,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众人也只好作罢。然而,就在他们为留神时,毛茸竟跳墙而出。 小灵儿还打算去追,被悦瑶阻止了。不用想,都知道那小东西是去追钰儿了。许是在钰儿身旁久了,离开吧。 还真如悦瑶所想,这不,走出巷子时,悦滋钰余光就发现了身后东躲西藏的毛茸。 他招手,毛茸耷拉着耳朵,小跑过去。“不是给你说了,在家等我吗?” 面对毛茸喵喵的叫声,悦滋钰终是不忍拒绝。抱着毛茸,接着往考场的方向走。 春闱之试,因着人数不多,虽没有童生试那般喧哗。却因着入试之人多以家势显赫者为多,就比更童生试隆重许多。 悦滋钰一路过来,各色马车从身边过去,论豪华比曲家更胜者,比比皆是。 更甚者,还有身手了得的,直接打马而来。高头大马,毛色油亮,不禁让路人们,多回眸数眼。 然而,让悦滋钰没有想到的是。连春闱这样的录试,皇朝都将学子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正如眼前,徒步而来的学子,被分到右侧,需打开包袱,细细检查,方者以通过。若有携带违禁物品的,即刻会被拘押下去。 别说入试了,看那样子,怕得在大牢里呆上许久。 而那些马车豪华的,身着华服的,却有另一处通道。悦滋钰看去,却不见官兵细查,只不过上前低语,而后就会放行。 就连方才打马而过的男子,甚至没有下马,就这么通行过去了。 为此,悦滋钰多为不满,上前与官差论道:“官爷,为何连入试的学子,都这般分别对待?” 见着徒步而来的悦滋钰,那官差满脸不屑,推开悦滋钰,指着人右侧通道说:“废什么话?过去等着检查!” 仿佛与悦滋钰多说一句,都不乐意。那官差忽然一把夺过他肩头的包袱,在一旁桌上打开。 官差眼前一亮,把一张黝黑的熊皮垫袄拿在手上,细细摸索,仿佛是分辨真假。这使得悦滋钰眉头深皱。这哪里是检查违禁之物? 果然,那官差忽然将熊皮垫袄拿走,只把包袱还给了悦滋钰。 “东西还我。”悦滋钰沉声,伸出手去。 那官差冷哼轻笑,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小子,在这里,爷说它是违禁物,它就是违禁物。有本事,你别从爷这边通道过啊。” “你们这与响马何异?” “哟呵?怎么?你是想与爷手里的家伙事儿论论长短不成?” 正欲理论的悦滋钰,忽然被人拉退到远处。躲入角落里,拽着他的人才道:“孩子,咱是来入试的。在这里被他们拘下,就不值当了。” 看着拽着自己的年轻男子,悦滋钰点头谢过。 “看着时辰还早,身上有银钱吗?”男子说着,从怀里拿出几个银角头,塞到悦滋钰手中:“我知道你那熊皮垫袄贵重,可他们拿了,自是不会还你的。你拿了这些银角头,再买张布垫袄,将就使着。” 原着就是因为这天冷,娘亲怕他夜里冻着,才精心准备了这张熊皮垫袄。悦滋钰可没打算,让自己的东西被人白夺了去。 拒绝了男子的好意,悦滋钰转身,走进了巷道深处。把怀里的毛茸放到地上,拍了拍毛茸的头道:“委屈你了。” ------------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人家骑马,他骑虎 小家伙喵喵两声,身子抖动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再变大,最后竟与马匹差不多大小。 那一身的短白毛,也随之变长,随风舞动起来,就跟画上画的神兽白虎似的,威风凛凛甚是好看。 挨着悦滋钰的脚,趴在地上。悦滋钰跨坐在其背上,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行至人多处时,众人都被惊呆了。尤其是方才拿了熊皮垫袄的官差,更是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有人惊呼:“那是什么?白虎吗?有人!有人骑在上面!” 隔着几步的距离,毛茸趴了下来。悦滋钰一跃而下,走到方才那个官差身旁,伸出手去。 “我是不打算从你这边过了。” 那官差见了鬼似的哆嗦个不停,目光却是呆滞的看着不远处的‘白虎’,颤颤嵬嵬的将还没来得急收好的熊皮垫袄,递给了悦滋钰。 拿回了自己的东西,悦滋钰看向一旁的男子,拱手为礼,邀请其同乘。那男子面色并不比在场其他人好,摆手拒绝后,悦滋钰只好独乘而过。 只是当他从行至左侧通道时,本该上来检查的官差,却是躲得远远的。 从这里至考场,几百米的距离,两旁每几米就有一士兵站位,再没有角落,以至于悦滋钰,只能这么骑着到了考场门口。 一路上,无不受到路人惊恐的目光和惊呼。 一旁的出口处,那骑大马过去的公子,方才下马。周围人还不及赞扬那宝驹的威风,就被悦滋钰骑的白虎,吸引去了目光。 喧闹的现场,瞬间变得异常安静。除了马儿的嘶鸣,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悦滋钰跃下,抚着毛茸的头顶道:“乖乖回家去等我。” 毛茸点头,呼哧着鼻息,转身从指定的出口方向,走去。那点名官都看傻了,人和老虎说话呢!那老虎还听懂了!奇不奇? 直到悦滋钰上前,手在点名官眼前晃了好几下,点名官才回过神来。对了名册,验了考牌,那手还不停的哆嗦着呢。 春闱之试需得在考场里一日夜。次日一早,成绩便会公布发榜。这春闱与秋闱有着很大的不同。 过秋闱者,便得举子称,再入春闱,过试者,便可在次日入殿试。只要过了殿试,得个一官半职,便不在话下了。 而春闱不过试者,也可留在京都学子监求学。学成者,便可由师尊举荐入官。 待到殿试尘埃落定,就是京都盛会,开启之日。那时,京都各街道、门前,皆会挂上大红年灯,意表鼎盛。 这不,发榜之日,悦瑶也去看了,不出所料。悦滋钰的名字果然在其上。悦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欣喜是有的,却也有一种儿子成大,快要离开身边的失落感。 两日后,悦滋钰一早便独自回来了。原本还在房里窝着睡觉的毛茸,突的一下冲出去,跳进悦滋钰怀里。 而悦瑶却是楞楞的看着自家儿子。还是南宫越问出了悦瑶想问的话。“考得如何?” “自然比你想的好。”悦滋钰打着哈欠,走到悦瑶身旁站定。 如今的钰儿,已比三年前,长出一大头来。这般站着,已至悦瑶肩头高低。悦滋钰一把抱着悦瑶,什么也没说,良久方才放开,进了屋。 说是累了,要睡会儿。这一睡便是一整日,吃饭时小灵儿说是要去喊钰儿,都被悦瑶拉住了。 “接连两次大考,这孩子定是累了。咱们等他自己醒来吧。” 就在次日一早,天光微亮时,那报喜的队伍就停在了悦瑶住的小院门前。 悦瑶迷迷糊糊起来,见着门外的报喜官,硬是半晌没回过神来。还是门边的南宫越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她从没想到,钰儿会摘得头冠! 周围的人都沸腾了,小声音议论着。“这家的公子,我记得也就约摸十岁的样子啊!” “是啊!莫不是弄错了?” 这话被而后出来的悦滋灵听去,就不乐意了,冲着那些围观的吼道:“我哥九岁咋了?再胡说,我可不客气。” 那报喜官忙出声道:“没弄错!没弄错!确是悦滋钰公子,高中状元榜首!官轿以致,请官人随我进宫赴命吧!” 打赏自是少不了的,这回悦瑶心里欢喜,直接让楔云把之前准备好的一盘子银锭子抬了出来。 三十个银锭子,摆成了宝塔形。那报喜官一看,笑开了花。收了赏银,又说了些好听的。催促着悦滋钰,上了官轿。 那租院子的听说,自家租出去的小院,出了个状元,当即一拍大腿,领着小厮就要去找木匠。说是要给这小院命个名儿,挂个匾。 等到下次大试时,这院子,可得高金出租。 一家人看着送走了悦滋钰。京都,却也迎来了每三年一次的京都盛会。 这一大早的,各家就忙得不可开交,院门前的迎灯,必得是红色。街道上的铺子就更不得了,还得挂出年节时,才用得上的彩饰,要把自家铺子都妆点得喜庆才行。 随着盛筵时日临近,各地的纳供队伍,也陆续进了京都城门。不时的,车队接连通过,直往宫门而去。 三月十六,京都盛会的重中之重,盛筵已至。一大早的,许瑞府上就来了一队的丫鬟婆子。说是来给悦瑶装扮的。 这不,原本清静的小院,打天光微亮时,就吵得人声鼎沸。家里除了喜欢热闹的悦滋灵,乐此不疲外,一众人都觉得脑瓜子疼。 就连平日不多言的楔云,都寻了个借口拉着悦滋灵和苻晔,躲出去了。 只有南宫越,看着被众人摆弄的悦瑶,觉得好笑,心里却也比往日沉重了许多。 他的悦儿太出众了,而他,能守得住,这么出众的女子吗?她的美,不似那些徒有其表的庸脂俗粉。 她的美,是智慧的。是能使人在不经意间,为之着迷的。却也是致命的。似如当初的凤宁,不就沉溺于其中了吗! 这一出神间,悦瑶也被打扮妥当了。婆子们围在旁边打量,赞叹着悦瑶的容貌。而悦瑶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摸了一把脸颊,自己手上都沾着白呼呼的粉。还有这唇,被抹得跟吸了血似的红。她自己看着都觉得吓人。 撵开身旁的婆子,悦瑶夺过丫鬟手里的帕子,索性洗了个干净。这叫妆扮?装鬼还差不多! ------------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你爱吃的我都有 “夫人!夫人!”几个婆子解释起:“这是容妆!进宫必须这么妆扮的。” 这容妆是北遥女在盛会时,才会刻意打扮的妆容。不仅脸上扑几次粉有讲究,那眉毛有多黑多粗也有讲究。还有发饰,出嫁与未出嫁也有不同。 做这样一个装扮,没有一两个时辰,未必能做好。 说着,婆子拿起桌上的粉盒子,就又冲着悦瑶脸上来了。悦瑶实忍不下,拍飞了粉盒子不说,索性将这一众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回去告诉你们许大人,就说我病重了,起不了身。那什么盛筵,就有劳许大人与李大人了。” 一旁的南宫越都听傻了。能参与宫廷盛筵,别人抢都抢不来的机遇,这小女人,居然说不要便不要了? 而悦瑶呢!原本来京都,就是陪考来的,至于那什么盛筵,打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去参加。如今大考结束,就等着钰儿有个着落。 她也将就着,看看京都的商业环境,打算把悦家的生意,发展到这里来。至于皇朝那些事,从始至终,她就一点兴趣也没有。 被撵的丫鬟婆子们,还想再说服悦瑶,终被悦瑶轰出了院门。 把门一栓,悦瑶方长舒了口气。“麻烦死了!” 等到门口的丫鬟婆子死心散去,悦瑶也洗去了脸上的扑粉,习惯性的着一身布衣,拉着南宫越出门了。“走走走,我们逛街,看看铺面去。” 这些日子,她一有空就在逛街,除了知晓一些风土人情,在意更多的,则是京都的消费水准。 还别说,比起边临县城,这里当真是云集了北遥最富有的人群。在边临县,两锭银子可以吃通街。 这里,两锭银子,进两次茶楼,怕就使完了。 若是能把养殖场的生意,做到京都来。家里的收入定得能再翻上好几翻。一想到这儿,悦瑶脸上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南宫越只用看的,就知道,这小女子定是想到什么与银子有关的事了,看那笑,定是八九不离十的。 黄昏时,街道人群依旧拥挤,宫中八音声响跃墙而出。路上行走的,不时的以羡慕目光,投向那万人挣抢的高墙方向。 而悦瑶却是却是定睛面前的铺子。似乎没听到那欢快的编钟乐舞之声。 南宫越依旧长发遮面,目光宠溺的看着身旁小女人。虽知她不喜攀附活得随性,可这世间,有几人能像她这般,活得洒脱呢! “就这处吧!”悦瑶出声,把沉浸思绪中的南宫越惊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头一回看到南宫越也有这样木楞的时候,悦瑶笑出声来,指了关门闭户的铺子。南宫越忙点头上去叫门。 不多时,一个青衣老者将门打开。南宫越表明来意,并询问起铺子的价钱。老者倒也不耽搁,把价报了出来。 “这后面和旁的院子,可是你东家的?”悦瑶问。 老者斜身看向悦瑶,不喜的瞥了一眼。又对南宫越道:“这铺子和这两边院子,原是一处。旁边的院子,是我们东家新隔出来的。只是若一起买下,那价钱可就贵多了。” 老者混浊的眸中,有丝疑惑。在他看来,一身布衣的普通人,能有几个银子?估摸着能盘下这铺子来,就该是掏了家底的。 “你就说一共多少吧。”南宫越依旧不喜多言。 老者呲鼻,冷声道:“铺子五百两。后院七百两,旁边的独院一千二百两。” 看到南宫越不吭声,老者冷笑道:“公子也别嫌价高,咱这京都,就是寸土寸金。”说完,就要关门。 而南宫越一把,将要关的门挡下。见悦瑶点头,南宫越方道:“叫你们东家过来写契书吧!” “啊?”老者一脸惊讶。等到南宫越不耐的重复过后,老者脸上的神情疑惑起来。沉默良久又道:“你们莫不是上门寻事的吧?”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不就是看他们穿着打扮,完全就是拿不出银子的! 南宫越微怒的从怀里抽出两张银票,塞在老者手中。“去把你们东家叫来。两方当面前货两清。” 也不知那老者是眼神不好,还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或者疑惑手中银票真假。就看他拿起来,看了又看,瞧了又瞧。 “你们这铺子卖是不卖了?”南宫越呵斥。 回过神来的老者,当即就以笑脸,将他们迎进了铺子。 这样的转变,悦瑶这几日也是看得多了。也不计较,进了铺子,趁着那老者离去的空档,将这落了灰的铺子,看了个仔细。 还别说,穿过铺子有个不小的二进独院,以后一进院可以住伙计,二进院做仓库,还是很不错的。 旁边隔出来的院子也不小,虽是独院,却正好可以用来放养养殖场的野物。 没等多久,老者就领着一名岁数相当的老者回来了。 对于他要的价,悦瑶没讲一毫,当场就与其立下了白契。只是因着今儿天色太晚,无法录入红契。 临走时,之前还对他们不屑的老头,堆着一脸的笑,又是公子,又是夫人的,唤得那叫一个亲。 使得悦瑶都快听不下去的。拿了契书,赶紧拉着南宫越就离开了。虽是繁华地,却是习惯了从门逢里瞧人。简直就无法相较于悦礼村的纯朴之气。 不过在悦瑶看来,这事儿也算是银货两清了!双方约好了明儿一早,就去立订红契。 相比京都盛筵所带来的欢快气氛,悦瑶更对手里的契约书满意。若是钰儿有意留在京都,那一家人搬来京都,也算得了个不错的落脚地。 “我们再逛逛如何?”悦瑶一时兴起,拉着南宫越往最繁华的街道走去。 楔云带着灵儿和苻晔出去了。眼下这样两个人在余辉下走走,也是好的。 “不怕灵儿饿肚子?”想起自家宝贝儿闺女,南宫越是即心疼,又头痛。就来京都的路上,那丫头可没给他少惹事。 “都是大丫头了,还有两跟班。指不定这会儿就在这街上哪个楼子里,吃着好吃的呢!”悦瑶不满的嘟了下嘴。 南宫越将手里拿着的糖葫芦递过去:“我也陪你去吃好吃的。” 瞥了一眼嘴边的糖葫芦,悦瑶不满的别过脸去,嘟囔道:“我要吃蜜枣。”说完,还刻意往卖枣儿的地方指了指。 谁知南宫越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不知从哪里提出一包送过来。“你爱吃的,我都有。” 说完,忽然上前挡在悦瑶身前,俯身下来。微薄的唇瓣,就在咫尺之间。气息喷在悦瑶脸上,悄声道:“还有它。” 眨了下眼,他的唇,已经送到悦瑶嘴边…… ------------ 第三百一十三章 打发要饭的? 次日一早,悦瑶从在南宫越赶的马车,在京都府门前等着。 从一开始等着说好的时辰来到,到现在过了时辰仍不见人来。悦瑶不禁蹙眉,拍了拍南宫越:“咱们上他们铺子找人去。” “放心。”南宫越扬鞭而行。 这世间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坐地起价、出尔反尔者,更是不计其数。南宫越看着悦瑶没了笑脸,心里也起了火。 那两小子,要是敢出尔反尔,他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他们过去的时候,那铺子竟是开着门的。悦瑶下车,没等南宫越停好马车,就先进去了。 迎出来的还是之前那个老者,见了悦瑶,不仅没有像昨儿那般唤她夫人,还冷着一脸。老者指了指后院:“你进去吧,我们老爷在里面等着呢。” 悦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又是唱的哪出。迈步进到铺子后院,见着原房主的老头,正坐在院中品茶。 “许老板,出尔反尔不太好吧。”悦瑶走过去。 许老板放下茶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坐下来聊。” 刚坐下,南宫越也跟着进来了。脸色不大好,悦瑶把一旁空着的椅子拉到身旁,示意南宫越坐下来。也就是变相的告诉南宫越,没必要动怒。 二人坐定,许老板竟把昨儿悦瑶给的银票都拿出来,放在桌上推向悦瑶。 “说起来,也算是我失信了。这个,就当做是赔偿。”许老板拿出一个银锭,压在两千四百两的银票上面。 “呵呵呵……”悦瑶冷笑,指着银锭子:“许老板,两千四百两银票,你的赔偿就十两?说好听是赔偿,这和打发要饭的,没区别吧!” 他若是不理直气壮的拿这银锭子出来打发人,悦瑶或许还不那么生气。京都若大的地界,还愁买不着个铺面? 她要是愿意,城外买个村子,也不是难事儿! “怎么?要或是不要,就这么简单!”许老板冷眼带笑:“说明了,那白契我若认账,它也就做数。我若不认账,那也就是白纸一张!我一个银锭子,买你一张白纸,你还觉得亏了?” 说完,还挑衅意味十足的瞥着悦瑶道:“能拿出行两来,你家也算是有些家底的。但是,京都可不是你们那些小县城。我若是你,就赶紧拿回银票走人。” “我若非要你这铺子呢?” “哼!”许老板冷哼,手往桌上一拍:“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许杰是何许人也!” 悦瑶却是笑了:“那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再决定要不要出尔反尔?” 话一出口,许杰楞神了。昨儿签了契约,本就晚了。加之晚上又被徐老板邀了去,一顿饭下来,已是入夜。他哪来的空打听买家。 打量着悦瑶与南宫越二人,许杰一脸不屑。二人一身布衣,能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看到许杰满眼鄙夷,悦瑶把手里的白契,举到许杰眼前,指了指自家的‘悦’字印。“看清楚了?据我所知,北遥姓悦的应该不多吧?” “悦?”许杰楞神,恍然想到什么,混浊的老眼瞪得若大。“悦、悦瑶?” 据他所知的悦姓,只有落辉郡悦家!听说,那悦氏妇人,手段了得。借凤家起势,又灭凤家满门。如今更上将凤家踩在了脚底,坐实了落辉郡首富的位置。 “没错。”悦瑶勾起嘴角,伸手把桌上的银票推了回去。“我虽为妇人,却也知晓一个唾沫一个针的道理。相信许老板,不会有违商行内的规矩吧。” 许杰没把银票收回,眸子眯了又眯。他虽不愿得罪悦家,可他更不愿得罪徐家!徐家家势显赫,这两年金枝教坊更是得三王爷喜爱。 京都谁不知道,得罪了徐家,就等于得罪了三王爷! 只是……许杰瞥了眼悦瑶。听闻此妇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的啊!传言此妇人乃是地上地下通吃的主。这倒使他有些为难了。 思量半晌,许杰坐了下来,拿了两支茶杯,倒满茶汤,赔笑的递给悦瑶和南宫越。 “原来是悦家夫人,久昴久昴。”许杰呵笑道:“许某真是三生有幸啊!这破败小院,还能入得夫人的眼,实属幸事也。” 看着许杰跟唱戏一样翻转的脸,悦瑶摇头冷笑。这就是人性啊! 再开口也是懒得废话,直接对许杰道:“眼下,就请许老板做个决断才好。”悦瑶意指这处院子。 她又不傻,许杰总不会是忽然想要变卦。定是有什么人与她一样,看中了这处院子。 “不急!不急。”许杰劝着他们喝茶,心下却在想着对策。他自然是两家都不想得罪,能想个两全之策自然最好。 这悦氏他可是有所耳闻的。手段是一回事,记仇也是出了名了。看看薛家,再看看魏家!哎哟,那叫一个惨。 那薛家欺她母子也就罢了,那魏家,才叫一个冤枉喔! 许杰眼珠子一转,笑道:“听闻悦家大公子高中!悦老板买许某的院子,可是想落脚?” 见悦瑶点头,许杰笑得更是眉飞色舞起来。“那这长年失修,破败不堪的宅子,就配不上悦老板了!许某还有一处院落,比这大上些许,位置也是十打十的好。虽比不得雕梁画栋,却也别致。不知悦老板是否有意?” 悦瑶打量四下,摇头回绝:“小妇人生来贱命一条,就喜欢这种破败的院子。比不得许老板这样的大门大户。倒是另一位看上这院子的老板,不如许老板将那处豪宅,卖给他更合适些。” 许杰脸色涨红,就跟被打了耳光似的。看着悦瑶心下不平,她还贱命?那自己这生意场上的失败者,又是什么命? “你、悦、悦老板……”这妇人看着年岁不大,倒是长了颗玲珑心。另有买主的事,都没能瞒过去。 既然被道破了,他索性也不再隐瞒。 许杰正了正心神。“既然悦老板知晓,许某也不必多言。这处院子,许某是不会卖给悦老板的。至于赔偿,许某可以给这个数。” 许杰比出三个指头,心里却生疼。这二千四百两的院子,徐家只给两千两银子。如今自己再掏出去三百两。一进一出,自己就损失了七百两之多!心疼啊…… ------------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为钰儿准备的敲门砖 “呵呵呵……”悦瑶轻笑起来,将那纸白契收入怀中。“许老板也不怕说这话,闪了舌头。要知道,这可不是你卖不卖的问题,而是我想不想买的问题。” 被指了要害,许杰自是不悦,起身呵斥:“悦氏!” “我实话和你说!这院子,徐家看上了!就算到了你手中,你觉得你拿得稳吗?”昨儿他可怕说了,徐震光已经买下了隔壁相邻两侧的三个院子。 若是拿不下他这处,那三个院子,就没法相连! “徐家?”这回倒是惊到了悦瑶。她这才想起,当初徐震光不就是变卖了边陲三郡的产业,来京都投奔亲妹了吗? 这……不会这么赶巧,真遇上一徐震光了吧? “没错!你虽在边陲三郡有些名头,可这是京都!”许杰放低声音又道:“我生意虽做败了,却也明白为商贾者,不与权背。你可得想清楚了!” “那还真得谢过许老板,给我交了底。”悦瑶起身。 许杰心下大喜:“你不买了?” “谁说我不买了?走吧,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尽快把红契签了。” “你!” 悦瑶作了个‘请’。见许杰不动,悦瑶先行走出了院子,留下一句:“你若不来,咱们府衙相见。” 看着悦瑶二人离开,许杰直拍脑门。 一旁的老仆人上前,忙低声问:“老爷,咱们去是不去?” 若传闻属实,今儿他若不去,只怕是今晚难安。可若是去了,便是得罪了徐家!那就等于等罪了三王爷!他们一家老小在京都,怕是再难安生了! “三儿,你回宅子去,让夫人收拾妥当,咱们连夜走!”反正生意都败完了,能卖的也卖得差不多了。老宅子,就先那么放着。 留着老命,那个偏远些的地方过日子,才是出路! “快去!”许杰催促,将那两千四百两的银票,塞进怀里。正了正衣襟,跟了出去。 坐上悦瑶的马车,一路无话。只是到了京都府后,写红契时,那录入官忽然就停了下来。 “大人?哪里不对?”悦瑶问。 明明之前进来的时候,查阅等等都没有任何问题,偏偏等她拿出房契后,这录入官就不大对劲了。 录入官没说话,把手中的房契压在桌上,对比白契后,结巴道:“这、这……这处宅子,好像之前还有些问题。”说话间,还不时的用眼角余光瞟许杰。 “二位请在这稍等片刻!我去把多年前的卷宗取来。”布了座,上了茶。那录入官竟离开了。 不大对劲啊!悦瑶看着录入官远处的背影。房也好、地也罢,她可没少买。其中也有一些是出过人命关司之类的。 卷宗她也见过,却从没有见过录入官,亲自去取的!这间味……悦瑶习惯性的以手指敲打桌面,嗒嗒嗒的轻响。 果然,约摸三盏茶的功夫后,录入官回来了。只是笔未提,就有人随脚而到。 一身的锦衣华服,身体却圆得跟个球似的。每走一步,肚子都随之抖三抖。这人走进了,悦瑶不禁瞪大了眼,竟真是徐震光! 然而来人却对她一点也不惊讶。想必该是之前就知晓了。比起悦瑶的惊讶,身旁的许杰正要放上桌的茶盏,整个打翻在桌上。 录入官将之前压在桌上的白契拿在手中,对悦瑶说:“这张白契,按律不作数。” “不作数?”悦瑶和许杰惊呼出声。 录入官拿出一纸黄纸,递到悦瑶手中,解释起来:“原着你们这处院子与周围三个院子,是同一家的宅院,而后许氏祖上分家,这才把院子分成了如今的四个。然而,四个院子的宅院,使的却是一个地基的地契。” “而这份地契,如今已卖到了徐老板名下。”录入官将变更的地契打开,让许杰与悦瑶查看。 许杰面色不佳,就连气息都很紊乱。而悦瑶却是注意到,这新变更的地契上,变更日竟是今天! 这不是摆明了勾白吃黑!是什么?做得这么不掩饰,直接就是欺辱她的智商啊! 录入官看向许杰,沉声道:“许老板这事可是你做昨不对了!若是悦老板将你告到府衙,你可是有吃不完的关司的!” 一语双关,讲得许杰面色惨白。原还想争辩,却在看了眼徐震光后,终是没有吭声。气得颤抖的手,从怀里把二千四百两的银票,放到悦瑶手边。 “悦老板,这事你也看清了吧!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您可别算到我头上!”他也是混了半辈子商行的人。 事到如今,他若再不明白,那不就成傻子了。那块地,祖上确实只有一张地契。可是分家的时候,也是到这里录过案的。 明明是一个卷宗的东西,录入官只拿一半出来说事。说明徐震光已经用上了背后的力量。他若再强求,只怕是再难全身而退。 一旁的徐震光对于许杰说的,并不辩驳。反倒是一脸得意的看着悦瑶。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被悦家逼得山穷水尽的徐家。 他可是得到三王爷认可的,为三王爷做事的人!有三王爷在,悦氏不过就是蝼蚁罢了。只要他想,随时可用两个手指,将之掐死。 只不过嘛……他不会让悦氏一死了之!他要让悦氏也尝尝,当初他所受的那些罪。他要让悦氏亲眼看着,悦家是如何被他亲手碾得支离破碎的。 悦瑶收起银票,并没有如徐震光所想,一气之下愤怒的将那纸白契撕碎。而是折起来,放到南宫越说中,交待着收好。 从徐震光身边走过时,悦瑶冷笑瞥着徐震光。“鹿死谁死,还未知。”说完,追着落荒而逃的许杰而去。 出了府衙,悦瑶叫住了许杰。“许老板。”她从怀里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到许杰手中。“这算是那处宅子的定金。” 忽然的反转,使得许杰一时手足无措。银子谁不爱,可是这银子……拿着烫手啊! 借着这个空档,悦瑶将许杰请到了不远处的茶楼,坐下来,打听起那宅子的事来。她又不是傻子,若是许杰没有地契,要么一开始会和她明说,要么就不会变卖宅子。 果然,在她再三询问之后,许杰终是将自家宅子和今儿反悔的事,都道了个明白。 原着昨儿晚上,徐震光就找到许杰,要买他手上的宅院。许杰今天之所以反悔,只是碍于徐震光背后的势力罢了。 “放心好了,这五百两你拿着,等到院子归属有了着落,我自会把剩下的银两,一次付清的。” 徐震光,不应该说三王爷,为何非要买这处宅子?想必这个信息,应该能为钰儿开辟一条光明大道吧! ------------ 第三百一十五章 升级全靠自己一双脚 盛名远扬的京都盛筵,足足人延续三日。据说,首日乃全朝臣宴,首先是与春闱出试的学子们共贺欢庆。 次日则是全朝百官与各地纳供的商会会长的现场博弈。 而第三日,不过是所谓的普天同庆。也就是拖家带口的游游皇宫的花园,赏个灯,看个烟花罢了。 今儿就是第三日了。 悦滋钰自打盛筵前一日进宫赴命,就一直没有回来过。为此,悦瑶也颇有些担忧。毕竟京都这地儿可比不得边临县。 那宫中更没有文大儒那样的大家为钰儿撑场面。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与一群整日里勾心斗角无所事事的大老爷们在一起,能少吃些亏就已经是不错的了。 游神间,院门被人敲响。南宫越开门见着是许瑞身旁的旗牌官,侧身看向悦瑶。 “悦老板。”旗牌官上前,将手中一纸书信,交到悦瑶手中。退到一旁静静等候。 见着他是在等回信的样了,悦瑶将信打开,细看起来。越是往下看,悦瑶眉头就皱得越深。 南宫越好奇的凑过来,面色也随之越发的冷。 看完后,旗牌官将信要了回去。“悦老板可有不便?” 悦瑶摇头,旗牌官这才行礼告退。一旁南宫越却问:“宫里的宴会不参加,特意跑来我们这小院?” “不必在意。”拍了拍南宫越的肩头。悦瑶往厨房走去。 信里说了,晚些时候,不仅钰儿会回来,一起来的,还有六王爷!那个传闻里颇有争议的战神王爷。 打算从匿境中拿些野物出来做招待之用,却不想,匿境画面一出,居然大变样了! 生生把悦瑶都看楞了。细细看去,竟多出了从边临县到京都,这一路他们所过之地!“原来是这样!”悦瑶惊呼。 合着这匿境升级全靠一双脚!走得多远,匿境就能有多大!神技啊! 看来只要她到过哪些地方,这匿境就会开与之相对应的地图来!真是神技啊!多出这么大一片,那得能养出多少野物啊! 欢喜之余,悦瑶从匿境里拿出两只野兔,两只锦鸡,一头小野猪,又取了些水果出来。一时间,本就不大的小院,倒是热闹起来。 尤其是那猪仔子一出来,就从厨房里冲出来,满院子的乱拱。哼哼声,铿锵有力。把房中午睡的三个孩子都吵吵醒了。 灵儿披散着头发坐在廊下,看着那头猪仔子两眼放光。苻晔和平日一样,一出门就躲到灵儿身后。 楔云拿着梳子过来,为灵儿梳着发。 别说,自打有了楔云和苻晔,小灵儿的起居,几乎都被他两包下了。每次悦瑶看不下去,说她几句。那两小跟班还跟她急眼。 简直就应了那句: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说得多了,见得多了。如今,悦瑶也懒得多讲了。 “娘!这是要干嘛呢?”灵儿指着被南宫越抓着的野猪仔子。 悦瑶挑选着木材,把六王爷要来家里的事一说,小灵儿整个是跳了起来。嘴里哇哇乱叫着。 也难怪小灵儿这样,这六王爷在生长在北遥这块地地上的孩子们的认知里,简直就是齐天大圣般的存在。 蒙学里的先生说得不少,演武场里的师傅说得更多,还有各地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几乎没有不讲这位战神王爷的。 听着小灵儿哇哇闹腾,悦瑶太阳穴微疼,瞥了一眼三个孩子,却见着灵儿拉着苻晔欢跳,倒是楔云有些奇怪。楞楞的坐在廊下,默不作声。 悦瑶拉了拉南宫越的衣角,南宫越也抬头看去,而后点头。又忙着宰猪儿去了。 为了换片刻清静,打发三个孩子出去背些井水回来。 一番折腾后,招待所用的东西,也准备妥当了。天色微黄时,南宫越在院中燃起了火堆,架上小野猪,慢慢的烘烤起来。 应时,小院门推开,钰儿进门后侧身,做了个‘请’。悦瑶就见一高挑男子迈步而入,锦衣玉服自不必提,眉眼间那股不怒而威,倒是让人记忆深刻。 随于其后的除了许瑞,竟然还有李泰。三人进了门,钰儿将院门闭上。方走了过来。 这见了王爷,跪地问安自是免不了的。被免了问安,悦瑶等人起身。早间听闻六王爷登门,为了图省事儿,悦瑶才想着烤些吃食对付。 篝火旁,悦瑶放置了矮桌和蒲垫,将人请过去时,李泰竟对铺垫在矮桌下的皮毛垫子,颇感兴趣。 “这是……”李泰有些激动难抑,手不停的在皮毛上抚着。“狼皮吗?” 被他这么一说,许瑞和六王爷都向那看去。钰儿在一旁点头应声:“正是。王爷,请上坐。” “罕见啊!这么好的皮毛,看之体型,这狼挺大啊!”李泰惊呼。被他这么一提,那许大人也随之对那皮毛垫子有了几分兴趣。 只有六王爷,毕竟是皇家之人,皮毛类的东西想必也见得多。坐入主位,目光却是紧盯着悦瑶。 怕被看出不妥来,悦瑶只说那些皮毛,是南宫越上山猎来的。其实是悦礼村遭袭时,死的那些狼的。 “京都盛筵,听闻悦老板病重,难以起身。”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几人的闲谈。而目光则是投向了篝火旁的南宫越。 这些皮毛方才他就看出端倪了。以皮毛衡量,那狼,至少得有两人之高!这么大的狼,他可从没有见过!且以群居的野兽,仅凭一己之力……眼前这个男人深不可测啊! 天色已晚,加之以发遮面,他也看不清那人面目。可那一身孤傲之姿,绝不是农户出身之人所有的。 而这传闻中的妇人,见了他竟无一点惧意。这二人的身份,只怕是有待深思。 感受到打量的目光,悦瑶俸茶上去。 “我一农妇,不习惯达官贵人们的应酬。还请王爷包涵。” 相较悦滋钰的沉稳,南宫越的沉默,悦瑶的别扭,只有悦滋灵不知从哪里穿出来,围着矮桌打转。经过悦瑶身旁时,被悦瑶一把拽住。 “娘!”悦滋灵不满嘟囔。 “去,好好坐着!”悦瑶一把将小灵儿按坐在矮桌旁。那两个小跟班,和往日一样,安静的挨坐在悦滋灵的一左一右。 许瑞和李泰也不再好奇皮毛,于六王爷身旁坐下。 “悦老板的手艺可是一绝。王爷定尝过,定会喜爱。”许瑞缓和着气氛。 悦瑶端来一整只的烤猪腿,放在矮桌上。离开时,无意间看到楔云藏在袖里的手,抖个不停,不禁蹙眉。 ------------ 第三百一十六章 赐封 回到篝火旁,悦瑶碰了一下南宫越,又看向楔云。南宫越心领神会的点头,快步过去。 突的一下,楔云手中亮出一柄匕首,南宫越一个反手,带着匕首刺到桌上的烤猪腿上。就那一下,悦瑶整颗心几乎是跳出来,又塞回去。 啪的一声轻响,匕首被南宫越夺下,在手间腕出一朵剑花来,呲呲声后,一整支的猪腿肉,被分成数个小块,而那猪腿的形状,却是没有一丝变化。 楔云惨白着脸,看向南宫越。分好了肉,南宫越顺手就将匕首拿走了。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李泰和小灵儿,竟对南宫越的刀法赞不绝口。 悦瑶长舒了口气,果然,楔云那小子,真有问题。 “楔云,去把厨房里的水果端出来。”为了不被六王爷看出端倪,悦瑶只能支走楔云。 好在楔云离开后,六王爷的注意力也被许瑞拉回了桌上的吃食上。 匿境中的产物,口感自是绝佳。加之小火哄烤出来的野猪肉,皮脆肉嫩还多汁,加之悦瑶又做了些酸辣蘸酱,使得自进门起,就冷情冷脸的六王爷,都多吃了几口。 而此时的厨房内,南宫越将楔云逼至墙角。 “无论你与他有多大的深仇大恨,也要将那颗复仇的心收起来!” “我……” 唰的一声,南宫越一把将之提起,沉声道:“否则,我就在这杀了你。”不只是恐吓,而是直言。 如果那位王爷在这院中出了什么差池,不仅悦儿这两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就连一双儿女也将难以幸免于难。 这样的事,他是绝不允许发生的。 “记住了!”一把将楔云丢在墙角,南宫越端起之前准备好的水果,走了出去。 回到悦瑶身旁,南宫越点头,悦瑶那颗心,才稳稳的落地。 坐到桌前,许瑞将话题引上了正轨。合着,这六王爷此行,也是有目地的。 “因悦滋钰尚且年幼,本王与师尊商议过后,将其从陛下那里讨了过来。” 悦瑶不解的看悦滋钰。 “王爷也曾受师尊教导。之前游历时,师尊也已带我拜见过六王爷。”悦滋钰解释。 悦瑶点头,从小悦儿就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使得她这个做娘的,倒也省心不少。 说话间,南宫越忽然离开篝火旁,说是柴火不够,转身就去了屋后的墙脚。看了看那燃得正好的篝火,悦瑶眉头紧拧。 于是这边听着六王爷说话,那边还留心着屋后墙脚下的动静。果然,不时的总有一些奇怪的声响,会传出来。 就连正开口说话的六王爷,都不时的以眼角余光瞟向那边。 其实六王爷此来,除了交待悦滋钰的着落。更是提到了时下兴起的教坊一事。 “不知悦老板可有打算?”六王爷问。 悦瑶点头:“打算自然是有的。”便将之前盘算好的事道出。 学院的建立本就是应对教坊的,如今边陲三郡因学院盛行,教坊也程衰败之姿。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说到这些,六王爷也颇为赞赏。说着,许瑞拿出一只锦盒,放到悦瑶面前。 “这是陛下的封赏。”六王爷说。 悦瑶有点懵,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磕头谢恩时,六王爷已将锦盒打开,取出金黄色的锦绸,递到悦瑶面前。 “从今以后,你便是边陲三郡的郡主了。”六王爷说得倒是随意。 悦瑶却盯着那圣旨,久久不敢接手。 郡主并没有实权,却竟味着,悦家将一跃成为皇室旁枝。换句话说,接了这道封赏,就是逼着她选择阵营。 见悦瑶不动,六王爷又开口道:“有了它,你便可以将教坊赶出边陲三郡。再往北前行,本王也可尽一臂之力。” 这话里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在告诉悦瑶,接受他的好意,悦家将得到他的扶持。然而,悦瑶却也领会出其中的危险。 看了眼钰儿,见其点头。悦瑶这才起身,接下了封赏。 应时,抱柴火的南宫越从屋后出来。悦瑶将那道圣旨给了悦滋钰。此举也是向六王爷表明,她和悦家只选择站在钰儿身后。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只一个动作,就能意于言表。看到六王爷首肯,悦瑶终是弯起唇角。这算是他们二人之间达成了首次共识。 正事说完,几人聊起闲话。悦瑶也趁着这个档口,将之前腌制的野兔肉,架到火上,细细烤制。 这麻辣烤兔一上桌,黄金火红的样子,不免引得六王爷等人多了几眼。 “王爷,这可是我娘最拿手的菜式。尝尝?”小灵儿起身,也不顾忌自己油呼呼的小手,扯了个兔腿递给六王爷。 悦瑶正要呵斥呢,六王爷居然抬手就接过去了。生生把一旁的许瑞和李泰都看傻了。 那小丫头,又扯下两只腿,一支给苻晔,一支自己拿着,狠狠的咬了一口,含糊的对六王爷说:“试试!” 这命令般的口吻,听得悦瑶只觉头皮发麻。这边还没回神,那边南宫越又在她耳旁低语着要把抱柴火。 悦瑶都懵了,看了眼刚才抱来的柴火还没用,就听南宫越低语:“放心。” 于是本就不大的院子里,最忙的就要属南宫越了,一顿饭下来,一口没吃,就光忙着‘抱柴火’了。 悦瑶担忧,正准备寻个机会去屋后看看情况时,一声闷响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丢下手上的野兔肉,悦瑶率先冲了过去。正见着南宫越从黑衣人脖颈间拔出匕首。鲜血喷出,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腥味。 一道黑影闪现,悦瑶只觉身体一晃,被人搂入怀中。嘭的一声,传来南宫越闷哼声。 “南宫越!”站定时,南宫越的身体几乎嵌入墙内,墙上四散而开的裂纹,已然说明了撞击力道之大。 南宫越摇头,转身一把将悦瑶护在了身后。 这时,悦瑶才看清,对面的院墙之上,站着一高大魁梧的黑影,他的身体被一层黑纱遮挡。 悦瑶瞪大了眼,心里浮出东毅的模样……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和她比人多?笑话! “可恶!”沉声怒吼之下,悦瑶一抬手,却被南宫越制止。 “先把外面的人打发了。” 悦瑶猛然想起,前院里还有皇朝里的人。若是这在里打起来,免不了会暴露南宫越的身份。 然而,墙上的黑纱人却笑了起来,阴冷的声线,非男非女。“晚了。”说话间身形一晃,墙上已没了踪影。 一时情急,悦瑶抬手,一头黑熊出现,袭上来的黑衣人,一进反应不急,被黑熊拍飞。 瓦砾四溅时,前院也传来打斗的声音。 “走!”长笛于手,南宫越拉着她冲到前院。悦瑶轻触熊掌,将之收回了匿境之中。 院中,数名黑衣人,已将众人围住。屋顶上,夜风把四人身上的黑纱吹得呼呼作响。 “不留活口。” “东毅!”悦瑶惊呼出声。 黑纱人身后,那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依旧是耷拉着快要滑下肩头的长袍。“许久不见啊!悦瑶。” 悦瑶这时也认出,东毅身旁那稍矮的身形,应该就是上次从她和南宫越手中,带走东毅的老者。 东毅笑了起来,那笑声比以前,更为疯癫。他指着他们:“悦瑶,为了杀你,我荡平了东姓氏族。今天来,我就是为了兑现与宁的承诺。取你的性命!” 说到凤宁时,东毅脸上的笑没了。阴狠扭曲得不似人类。不过转眼,却又疯癫的笑了起来,指着被黑衣人围在中央的众人。 “至于他们,就算是送给三王爷的一点心意罢了。毕竟为了得到关于你的消息,我也得给三王爷一点甜头啊。” 被人指作物品的六王爷,也是怒了,佩剑一抽,直指东毅。“报上名来!本王不杀无名之辈。” 屋顶,东毅疯笑起来。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六王爷。 眼下,除了东毅这个疯子,最为头痛的,便是六王爷等人。悦瑶冲南宫越使了眼色,他心领神会,一个闪身冲入黑衣人群里。 转眼间,已将连同苻晔与六王爷在内的四人敲晕在地。至少这样动起手来,也不至于自缚手脚。 悦瑶抬手,那巨狼闪现而出。惊得围着众人的黑衣人脚下微晃。看向东毅,悦瑶眸光一凌:“我们的账,也该算算了。” 再抬手,黑熊出现,吼叫声震耳欲聋。巨狼与黑熊一见面,便相互敌视。还好南宫越的笛声,适时响起。 两个庞然大物,目光忽然呆滞,同仇敌忾的扑向那群黑衣人。一时间,四下混乱不堪。悦瑶趁乱冲过去,一把将钰儿和灵儿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她低语:“尽量和我在一起好吗!若是与娘走散了,娘亲需要你们保护好自己。” “娘!我们已经长大了。”钰儿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悦瑶转向悦滋钰嘱咐道:“钰儿,你是哥哥,一定要照顾好妹妹。”说完,将悦滋灵推向悦滋钰。 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三人,抬手唤出了那已经超出四人高的头狼。头狼低头看悦瑶的手语,乖乖的趴了下来。守在悦瑶身旁。 不过转瞬,院中的黑衣人已经倒了一片。院中已是血流成河。 “悦瑶!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声哨响,四周的院墙外,跃进一片的黑色。“呵呵呵……或者,你我同赴黄泉与宁相见,也未尝不是件美事!” 悦瑶只觉得东毅已经完全疯了,这可是京都!眼下又正值盛筵之际,守卫如此深严,这疯子尽倾全力而来。 “做梦!”再抬手时,三只七八米长的巨型蜥蜴,匍匐在不远处,吐着信子。那足有人头般大小的眼珠子,前后翻转。 就在一瞬间,蜥蜴的眼珠转失神转向前方,紧盯着屋顶上的四名黑衣人。 “动手!”东毅一声令下,身旁除了那稍矮的老者,三人皆凭空跃步而来。而那些黑衣人,忽然齐聚冲向南宫越。 看到南宫越腹背受敌,悦瑶略微担忧的又看向身旁的一双儿女。 “娘!他可不能出事啊!”小灵儿一边说着,拿起了腰间的竹笛。 钰儿一声不吭,将毛茸放在地上。一瞬间,小小的猫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最后,竟成了体型与头狼大小的…… “狐狸?” “狐狸!” 小灵儿和悦瑶惊呼,悦滋钰却不已为然,高举手时,巨大的毛茸埋头下来,似以亲吻的动作,贴向悦滋钰的小手。 匿境里的东西,果然不能只以肉眼相待。 一阵混乱,房屋已经倒塌过半,除了远处东毅站的那断残壁,十有八九已经尽毁。 忽然间,被南宫越控制的野兽停止了动作!仿佛摆脱了南宫越的笛声似的。 不!悦瑶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野兽的头顶上,似乎都站着一个黑影! 不远处响起东毅的笑声:“悦瑶,我说过,今天我可不会重蹈覆辙。” 南宫越闪身过来,拉着悦瑶道:“带孩子们走!” “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悦瑶说。 “不能丢留下你!”悦滋灵将竹笛送至嘴边。 “想都别想!”悦滋钰瞥眼看向南宫越。 上一世,悦瑶没有家人。这一世,她一定会守护好他们! 看东毅一幅胜卷在握的样子,悦瑶就觉有些好笑。“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东毅手里,能有多少奇人异士!” 再抬手,院中可以立足之地,已经布满种爬虫,大的有半人高,小的似乎只有拳头大小。然而它们身体上斑斓的色彩,被月光照得绚丽无比。 这些小毒物,可是悦瑶在林子里忙活时,顺带手收进匿境的。不过小半年,就派上了用场。 它们随着一大一小的笛声,涌向黑纱人与东毅所在的地方。 “天真。”随着东毅出声,爬虫出现了自爆,各种粘液,爆得四下飞溅。不过片刻,院中的爬虫就爆死过半,嘭的一声巨响。 黑熊居然也爆体而亡……巨大的残肢与内脏,飞得到处都是。落在悦瑶不远处的巨大熊掌,甚至直接拍死了一片的爬虫。 “看到了吧,悦瑶!这才是东姓氏族手中的傀儡杀手,真正的力量!”东毅抬手一挥,又是一片爬虫自爆。 回想到之前南宫越瞳孔溢血而归,南宫越说过,被黑纱人凝视时,身体的血液翻涌直冲脑门。悦瑶终于想明白了这黑纱人的力量。 不得不说,黑纱人力量,却实叫人胆寒,不过于她而言。“呵呵……”悦瑶笑出声来,再次抬手时,院中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各类大小爬虫蛇蚁…… 和她比人多?笑话! ------------ 第三百一十八章 死在他手上如何? 断壁之上,东毅脸上依旧狰狞,只是笑没了。他看着一地狼藉,也看着一些明显站不晃动的黑纱人。 是人,他就会有累了的时候,无论你能力再强,体力也会有匮乏的时候。 看着东毅,悦瑶笑了,她就是磨也能磨死他们。 可是事情哪会这般简单。东毅忽然张开手,哈哈大笑起来。“悦瑶,这一年,我除了喜欢杀光东姓之人外,更喜欢去了解你和你身边的人。你不是常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所以,我此来,还特意为你带了礼物。” 悦瑶心头咯噔一下,数条人影忽然从各个方向冲了过来,手中武器寒光闪现,所过之处,拉出一条条长长的光印轨迹。 东毅定然是知晓了南宫越的弱点! “小心!”再次抬手,一头巨大的黑熊出现在悦瑶与众人头顶。 黑熊如同一座巨桥一样,垮过众人头顶,将那些险些冲进来的杀手,隔绝在外。黑熊挥舞巨掌,甚至拍飞数名冲杀进来的杀手。 而外围之人,却是楞在原地,昴头看着那巨大的黑熊。 “毛茸!”悦滋钰一挥手,毛茸离开他的身边,飞扑出去。将离南宫越最近的几人咬住抛向高空。 嘭嘭嘭几声闷响后,尘土飞扬一片。 “血老。”东毅指向雪白狐狸。 身旁的矮个老者,稍有犹豫道:“主子!您这里……” “闭嘴!” 话音落下,血老闪身出现在毛茸上方。悦滋钰惊呼,指着血老的方向。毛茸抬头,那双宝石蓝色的眸子,也望向血老所在的地方。 夜风呼啸,血腥与恶臭弥漫四周。血老四周数米范围的爬虫野兽忽然停在那一动不动,无论南宫越如何驱使,它们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似的。不再受其控制。 可护着南宫越的毛茸,眼框有腥红的液体滴落,滴答、滴答、滴答……滴在地上,没入土中。 “毛茸!”悦滋钰惊呼。 嘭嘭嘭嘭四周接连发出自爆闷响,血老周围数米的爬虫和野兽,几乎不过半柱香就只剩残肢断骇。 毛茸从脖子到腹部,已经被染成了血红之色。此刻看去,就是一只背白腹红的狐狸。它的身体在从之前的平静,开始发抖。 滴落在地上的血液,也越来越多。悦滋钰冲过去,被悦瑶一把拉住。“你不能过去!” 几次与黑纱人交手,悦瑶几乎已经看清了他们的能力。那是种瞳术,一种可以控制一定范围的瞳术。 只是他们救走东毅之前,他们可控数量,并没有如今这么恐怖。这两年不到的时间里,东毅一定是做了什么,大大提高了他们的能力! 笛声戛然而止,南宫越手中多出一柄长剑,刺向前方的血老。可他越是靠近血老,身形就变得越发的缓慢。 原本,为了不波及周围,悦瑶尽可能的控制着每次从匿境出来的数量。眼下,她已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再次挥手,坍塌的院墙之外,都布满了野兽。 “灵儿!”悦瑶大喊一声,扑到头狼身上,指向血老所在的方向。 悦滋灵反应极快,轻柔的笛声随即响起。四周漫无目的爬行的生物,集中趴入了院中。 “果然是他的儿女!”东毅恶狠狠的说着,看着悦滋灵的目光,也更加阴冷了。 曾经他就和凤宁说过,或许他们之间连儿女都有了。想劝他放手。可凤宁依旧那么死心,没有一丝动摇。 可悦瑶呢?她对得起凤宁那颗真心吗!死!他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以告慰凤宁九泉之下的亡灵。 “动手!”东毅大声呵斥。 杀手们随之而动,长剑刀光所致之处,留下一地的动物尸体。 拼尽全力冲到血老面前的南宫越,长剑腕出一朵剑花,寒光凌凌刺出,血老为逼剑峰,退出几米之外,毛茸嘭的一声瘫软在地,身形也退回了猫儿的大小。 原本一身雪白毛色,大半已被染红。南宫越将之抱起。 头狼飞扑过去,一把将南宫越拉坐身侧,头狼飞扑回悦滋钰与悦滋灵身旁,适时的将躲过熊掌,冲到他们身旁的杀手拍飞。 “还好吗?”悦瑶问。 此时南宫越的眼角,溢出一滴血泪。他的脸甚至肉眼可见的肿胀。手上血脉膨胀,血管突兀,似要炸开一般。 南宫越没说话,点了点头。 悦滋灵平日虽也习过以音驭兽,不过常驾驭的也就是些鸟儿,且数量并不多。面对这些庞然大物,和数不清的满地爬虫,已经有些无力支撑。 “还可以吗?”悦瑶问向南宫越。 再次举起竹笛,高昴的笛音即刻将那单调且虚弱的笛声盖过。 把毛茸塞到钰儿手里,再抬眼时,悦瑶眼中,出现了少有的杀意。“控制好它们,别伤了无辜百姓。” 虽然这处院子偏僻,可始终是在京都皇城之内。数十米之外,也还是有别的院落的。 在看到南宫越首肯后,悦瑶再抬手时,一个个巨大的野兽站定院中,它们咆哮着,露出那一嘴的獠牙。 刚才她发现了,这血族之人的瞳术,不仅与可控数量有关,似乎还与体型大小有关!体型越大的,他们控制也越不容易。 自爆的时间也会更长! 随着南宫越笛声的高低变化,野兽们越发的兴奋起来,唰的一下,它们齐齐看向断壁之上的东毅。 “护好主子!”血老大吼。 “是!”黑纱人齐声。那些被他们控制住的野兽,此刻就像一具木偶,不仅只是站着。而是忽然转身,对着周围的生物杀戮起来。 “哈哈哈哈!”东毅疯狂大笑,指着悦瑶大喊:“悦瑶!没想到吧!血族人远比你身旁那个男人强大!他们可不止是能让你爆体而亡,还能控制你做任何事!” “你深爱着他不是吗?”东毅指着南宫越:“一会儿,我就让他一剑一剑的刺入你的心脏好了。哈哈哈!” “好啊!那就让我见识一下!”悦瑶再挥手,她手划动的空气中,噗噗声停撤夜空之中。 噗噗噗一群数量庞大的鸟类,出现在悦瑶周围。随着南宫越的笛声,它们拍着翅膀在上方盘旋起来。又细又尖的喙,足有手掌长短,看起来,极为不协调。 ------------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东毅,就是个疯子 这是悦瑶无意中在林子里发现的,细察之下,发现与吉拉啄木鸟极为相似。前世,吉拉啄木鸟有着鸟类行尸的名头,因为它们尤其喜好啄食弱小动物的脑髓。 无论是活体还是死尸,它们都会细长坚硬的喙,以每秒两千克的重量重复啄食……直至在你的头颅上,啄开一个足以放入喙的洞。 这种鸟类也就是体型小,不然,它将是没有对手的猎人。 昴头看着上空盘旋的数百只吉拉啄木鸟,悦瑶面色凝重。因为匿境它们单体已经长得似成年人手臂长,让人胆寒的喙,也足有一个巴掌那么长。 别说人的头颅,就这喙,啄开大象的头颅,也是轻而宜举的。 “南宫越,一定控制好它们,用完了,让它们自灭!”悦瑶大声嘱咐。 噗噗噗噗……一阵哄响之下,鸟群一瞬间,将最近的两名黑纱人围住。笛声与瞳术的较量,使得鸟群就像是被什么撕扯着似的,时尔飞扑得快,而尔又忽然变得缓慢。 然而,数十只的巨鸟,又岂是可以一人瞳术之力控制的。 两声哀嚎响撤天际,周围的黑纱人都控制着野兽过来帮忙,黑熊拍打撕扯着巨鸟。然而世间万物恒定不变的定律,肯定是不可能打破的。 数量之上,永远败军之将。 混乱之下,接连有黑纱人被鸟群卷入黑圈。黑圈每散开一处,地上就会有一具黑纱人的尸体。 “主子,妖妇异能罕见,我们不能拿着血族这点家底与死拼啊!”血老痛心疾首。血族休养这些年,好不容易得以喘息。 可眼下,这悦氏妖妇的能力,太过骇人。从羌麟州建国起,就从不曾见过有么诡异的异术存在过。 这满地残骸死物数以千计之多,悦氏竟丝毫不动声色。更叫他心颤的是,悦氏每次唤出的数量皆有提升,且以这小院为中心。 看起来,像是刻意而为。若是毫无顾忌的话,像是能召唤出千军万马…… “血老,别忘了你的孙女。”东毅指向悦瑶所在的方向:“他们活着,她就得死!” 血老沉寂良久,看着前方不远处败下阵来的族人。族人是血族的根本,可熏儿更是血族的根本!若没了熏儿,血族繁衍之路将断!何来未来可言! 身形一晃,血老出现在最前方,一把将两名被鸟群困在其中的族人拽了出来。两人皮开肉绽,面部更是连眼睛都没了,只有两个黑呼呼的孔洞,喷涌着鲜血。 “血、血……老。”他们伸手,还没来得急握住血老的手,就失去力度,耷拉在地。 血老的心,无比的沉痛。嘶吼一声,一把将头上的黑纱帷帽扯掉。因隔得近了,悦瑶这才看清,满脸褶皱的血老,竟是一双……双瞳! 四个瞳孔,看起来无比诡异! 霎时,冲向血老的鸟群,忽然失去了攻击性。悦瑶能从南宫越急促的喘息声中,感受到此时的压力。 心念一转,又众匿境中唤出一地爬虫,这一回,无论大小,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所有的地方。 “帮忙。”悦瑶抚过悦滋灵的头顶。 悦滋灵点头,小小的竹笛举到嘴边,闭目吹起来。爬虫们随着单调的笛声,向血老所在的地方爬去。 就在血老与南宫越展开拉锯战时,地上无数爬虫大军已到。刚开始,爬虫们越接进血老,就会随之爆体而亡。 可慢慢的,爆死的爬虫越来越少,空中盘旋难以接近的鸟群,也开始出现爆亡。 “血老!”旁边几名黑纱人惊呼,控制着野兽前来帮忙。 血老大手一挥,指向悦瑶:“杀了他们!别管我!” 就连悦瑶,此时都看出了血老的力不从心。微勾嘴角,悦瑶把目光投向了断壁之上的东毅。 再抬手,两只巨狼站立于一左一右。以手为哨,悦瑶指向东毅。头狼忽然起身,发出低吼,三头巨狼如箭似的冲了出去。 她倒是要看看,如何首尾兼顾! 果然,血老有所察觉,立刻让其它的黑纱人保护东毅。无形间,悦瑶就化解了将要来临的危险。 悦瑶轻碰南宫越的腰间,以目光示意向东毅所在的地方。如果说,幼小的钰儿和灵儿,是他们的软肋。 那么,一无所长的东毅,就是血老和所有黑纱人的软肋。打人打要害,踩人踩痛脚的道理,悦瑶比谁都明白。 霎时,鸟群忽然飞高,全数冲向东毅所在的地方。血老慌神转身,脚下的爬虫也得了空档,近身许多。 “卑鄙!”血老怒斥,顾不得已经爬上脚的毒虫,飞向东毅所在的地方。 有时候,成败之间,就是一个小小的错误。正如此刻,血老脚下不过寥寥几只毒虫,足以致命。 要不怎么说细节决定成败呢! 等到血老追上鸟群,以瞳术抵挡住袭向东毅的鸟群时,脚下一个失力,睁着眼,倒在了地上。这是毒虫的麻痹毒素起作用了。 黑纱人乱作一团,几人合力才免强挡下鸟群的攻击。 “添把火。”悦瑶鼓励到。时间不多了,时值京都盛筵,闹出这么大动静,皇朝那边定然会有动作。 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悦瑶看向南宫越后,把目光落在倒地不醒的六王爷身上。 机会与风险同在,是有道理的。 没有血老,东毅等人的实力大打折扣。很快就有人重伤倒地。 也有一些被黑纱人反控的,还有爆亡的。可是比起悦瑶不间断的补充,那些就不值一提了。 最后关头,悦瑶将匿境中所有的吉拉啄木鸟唤出,由南宫越驾驭着,全数扑向东毅所在的地方,将其包裹。 死伤过半的黑纱人,已至崩溃边缘。被众人护着的东毅,嘶吼着,咒骂着。倒在地上的血老,麻痹毒素也在消退。可还能站着抵抗的黑纱人,已经不过四人。 “血老!我们撤吧!”其中一人低吼。 “血老!为东家,我们太不值了!”有人附和。 “血老!” 血老挣扎着跪在地上,猛的吐了口黑血。“闭、闭嘴!你、你们什、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怎么不知道?不就是我们以东姓氏族的人血为引吗?” “你、既然知道这个。那就更应该保住他!如今北遥之地上,仅存的东姓氏族之人,仅他一人了!”说着,血老抬看向东毅。 东毅,就是个疯子。为了撑控他们,他屠戮东姓氏族族人,就连亲身父亲也没有放过。 “我们的族人,想要开启异能,就必须保住他!” ------------ 第三百二十章 洗白南宫越 方才喧闹的几人,顿时安静了。 忽然其中一人开口:“血老!羌麟国早已灭亡,你怎么还妄想我们能重回当初的辉煌?更何况,东姓氏族就剩这么个疯子!这暗无天日,满手鲜血的日子,我不想过了!” 话音落下,那人拼尽全力,冲出鸟群,消失在黑夜之中。少了一个人的力量,其余三人,皆力不从心。此时想要逃跑,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几人面面相觑,似乎在一瞬间同时做出了什么决定。身形一晃,从三个方向,想要突出重围,然而真正突围的不过只有一人。其余两人在冲入鸟群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你、你们!”血老强撑身体昴头控制着四周鸟群。却无力再顾及地上的毒虫。 东毅就那么站着,呵呵的笑,时不时的踩匾一只毒虫。“悦瑶,你到底是什么人呢?我费尽两年心血,斩杀族人,把控血灵一族。终是没有敌过你。” “也罢!我太想他了,也该去陪他了。只可惜,没能兑现带你一起上路的诺言。希望他不会怪我才好。” 说完,东毅开始离开血老身旁,张开手如献祭一般,走近鸟群。 顿时鸟群忽然乱飞起来,相互攻击撕咬。血老一个纵身扑过去,将东毅牵牵的困在怀里。 “毅儿,你必须活着!你身上流淌的血液不仅是东姓氏族的,还有我女儿的!你要活着,和熏儿一起,把我们的血脉延续下去。繁衍出血脉更为强大的后代!” “你说什么?你女儿?”东毅撕扯着已是强弩之末的血老。爷爷告诉他,生他的女人很卑微,所以不准她进东家的门。以至于最后生死不知。 而他,也因为那个卑微的女人。而受人瞧不起。从小到大,哪怕他出身嫡系,却连旁枝氏族都没将他放在眼里。 血老忽然站起来,提着东毅,怒吼着,将东毅抛出重围。就在东毅快要触及鸟群时,鸟群破开一个洞来,没有任何阻挡的离开了包围圈。 嘭的一声,血老引爆自身,血液断肢,如箭一般,穿过四周的野兽。所过之处,在野兽身上刺出一个个窟窿。 笛声一转,剩下的野兽,全向落地的东毅扑去…… “留下他!”悦瑶阻止。 不知何时起,南宫越对悦瑶的话,没了疑惑。无论悦瑶说什么,他都照做。正如此刻,南宫越以笛声收了尾。 按照悦瑶嘱咐的,吉拉啄木鸟没有一只存活的,尽数死于俯冲自尽。它们俯冲下来时,如流星雨一般。地上的毒虫也都死于其间。 只有狼群和几头巨熊,带着一身的伤,被悦瑶收回了匿境。 而被扔出的东毅,落地时失去平衡,头磕在地上,昏厥过去。悦瑶捡起手王爷的配剑,走向东毅。 指着东毅的脖子,让悦滋钰取来水,将之泼醒。 “东毅,你我本不该走到今天。” “不该?”东毅笑了起来,脖子往前一挺,剑尖刺入些许,他却连眉都没皱一下。“悦瑶!从凤宁爱上你那天开始,我们就注定会成为死敌。” “没有他的日子,我过够了。”东毅再度向前,那剑尖又入些许。“我实话告诉你,就算今天我得逞了,我依旧不会独活。我依旧会去地下陪他。呵呵呵呵,哈哈哈……” “不过,如今也好。阴阳两隔,你也就不会碍我的眼了。” 噗的一声,东毅大步向前,剑尖整个穿过了东毅脖颈,随着股股鲜血溢出,东毅脸上的笑,也越发的灿烂。 他瞳孔张大,嘴微张微合,轻声唤:“宁、宁……”最后,失力的倒在了地上。 悦瑶长舒了口气,昴头看天。眼前浮现出李兰心那张慈蔼的笑颜。“干娘,我为您报仇了。” 嘭的一声,小灵儿脱力的倒在地上,悦瑶回神转身,要上去扶,却被南宫越抢了先。父女两,就那么抱着。这还是头一回,小灵儿没有抗拒南宫越的拥抱。 悦瑶让悦滋钰把六王爷等人唤醒。而后,又把埋在厨房瓦砾之下的楔云挖了出来。 一众人清醒过来,惊恐的看着这一地狼藉。李泰跟个婆娘似的,大呼小叫。许瑞和六王爷,则是一会看看地上的残骸,一会看看悦瑶。 只有楔云,一身伤痕的站在悦滋灵身后。复杂的眼神不与任何对视。 于此,悦瑶借机说出了之前就在心里编好的故事。 故事里,这些毒虫野兽都是东毅以笛声唤来的。而它们也都死于南宫越和一双儿女之手。 这样的鬼话,也就李泰和胆小的苻晔相信。 许瑞不言,看向六王爷。 六王爷还没吭声,皇朝的兵士已达。领兵的大人见着六王爷,跪地行礼。而悦瑶拉着南宫越等人,也跪到地上。 “民妇谢王爷救命之恩!斩杀驭兽异人,功德万世!” 趁着这个机会和难得的场景,把南宫越的身份洗白一下,也是好的。 只不过嘛,她可没提玉面阎王。想象空间,就让他们口口相传去。 悦瑶这么一喊,李泰是第一个附和起来的,随后众将士顿时就欢呼起来。 就如同他们同上战场,打了一场胜仗似的。 这样的关头上,六王爷想不认都不行,磨灭勇士激情的事,于带兵之人乃是兵家大忌。于是乎,欢呼声就更加响亮了,回荡在若大的京都上空。 然而六王爷离开前,骑马停在悦瑶前方。“悦夫人因本王遇袭受累。悦夫人一家且随本王回府,暂住王府。” 南宫越想回绝,被悦瑶阻止。于是带着一家人,乘上了去六王爷府的马车。 “悦儿,我们此去……”南宫越心里难免担忧。毕竟他将六王爷击晕时,六王爷还是有所察觉的。 悦瑶拉着南宫越的手,给了个安心的眼神后。看向楔云:“楔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不如实说清楚,那么马车停下时,就请你离开悦家。永不再见。” 一直埋头不语的楔云,再抬头,通红的眼里满是泪水。“夫、夫人。我、我……”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神像极了三年前的钰儿。有那么片刻,悦瑶只觉心底微疼。不禁抚着一双儿女的头顶。 ------------ 第三百二十一章 玉面阎王被挂在了城门之上 悦瑶没有想到,楔云居然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孩子。他本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贵族,几年前的那场战争,国之不存,何以为家。 “我的父母、家人,死的死、散的散的。”楔云低着头,握着拳的手,青筋暴露,身体颤抖。 坐在悦滋灵身旁的苻晔,一脸心疼的将楔云搂进怀里。“夫、夫人,您别怪他。”苻晔因为胆小,所以很少开口。更别提与人对视了。 而此刻,苻晔却为了楔云与悦瑶直视着。只是眼中,满含泪水。 “可是这个仇,我不能不报!明明我们都已经放弃抵抗了!我们只想护住自己的家人,只想护住自己的了民!可是他!是他纵容士兵屠城三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果不是他,我的妹妹不会惨死!我的母亲不会自尽!我……我、不会失去家人。” 楔云的话,让众人震惊。除了悦瑶。 “既然你不能放下仇恨,那悦家就留不得你了。”悦瑶不能让危险长伴家人身旁。深仇大恨,不是一两句话,就能使人放下的。 若说话就能抚慰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那么,楔云早就该放下了。她更不是圣母,可以不顾及家人的安危,为旁人出头。 她的目的很简单,她是一个母亲,她有一双儿女要照顾。她有一个家,她要保护这个家。 人这一生,有几人能一生顺遂?而做为人,需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做出自己的选择。正如此刻,楔云做出的选择。 “不!不!”苻晔哭了起来,拽着楔云的肩头,不停的摇晃。“你说过的,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就算到了黄泉路上,你我也要结伴而行的!”苻晔哭得像个孩子。 楔云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可是那拽紧的拳头,和颤抖的肩头,说明了他内心的挣扎与不安。 “小晔,你别哭啊!”悦滋灵撇嘴眸中带泪,想要拉回苻晔紧拽着楔云的手。然而任她拉了许久,苻晔也没有松手,只是哭声更甚罢了。 “娘!”悦滋灵哀求看向悦瑶。 悦滋钰将小灵儿拉进怀里,轻声安抚道:“灵儿,人各有志。我们不能强求。” 随后他瞥向楔云,似如自言自语道:“只是不知,离开了悦家,你又如何近得了王爷的身。只怕此生,终不过含恨而去罢了。可笑还做此以卵击石之事!” “哥!”小灵儿不满抱怨:“你不帮着劝也就罢了,反还激将于他?” 悦滋钰摊手。“实话实说而已。我若是他,必将卧薪尝胆,一击必中!” 就在悦滋钰话音落下时,楔云猛的抬头看向悦滋钰。眼中的神情很复杂。 抚着还在昏睡的毛茸,悦滋钰冷笑:“看我做甚?莽夫!” 突然楔云跪到悦瑶面前。“夫人!请您留下我!我以性命做保,绝不会再做鲁莽之事!” 小灵儿在一旁帮着求情,苻晔又扯着嗓子哭得像个没了娘的孩子。悦瑶还没来得急做决定,马车就停下来了。 车帘被人卷起,一个婆子站在车外,行礼道:“夫人,还请下车。奴婢为您领路。” 给了楔云一记目光后,悦瑶起身下车。回了礼。“有劳婆婆了。”这婆子一看,就是王爷府中的嬷嬷。且看随她而来的,八个小丫鬟,不难猜出,其在府中的地位,怕是不低。 然而,让悦瑶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被世人传如神人的战神王爷的府宅,居然如此普通。甚至连凤家的宅子,怕是都比不过。 许是悦瑶面露疑惑之色,旁边的婆子笑道:“让夫人见笑了。我们王爷从来节俭。” “哪里!小妇人出身农户,这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大的院子呢。”悦瑶回了句。 看到婆子脸上满意的笑,悦瑶这才安下心来。六王爷把悦瑶一行人,安排进了东南角上,一处独门进出的二进院。 婆子停在院门前,矮身道:“王爷说了,此处院落,请夫人放心使着。里面若有什么缺的少的,随时告知老奴即可。” 送走了婆子,进院门之前,悦瑶把楔云叫了过来。“楔云!我最后说一次,在此期间,不得再有任何不矩之事!日后,若你我不能同路,大可各走一边。我绝不相拦。” 楔云点头,咚的一声,跪到地上,磕了三个头。什么也没说,随在悦滋灵身后,进了院门。 这一晚,很平静,平静得让悦瑶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不出所料,次日一早,京都哗然,或者整个北遥都沸腾了。那个身怀异能,让人胆寒到连名讳都不敢提及的“玉面阎王”,被六王爷击杀于剑下之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尤其是京都城内,百姓们无不提及那日,兽吼震天,笛声遥扬。而六王爷,经过此事的渲染,更是坐稳了战神王爷的称号。 至于东毅,被众人当作“玉面阎王”挂在了城门之上,随风飘摇…… 院中,悦瑶坐在石桌前,看着晚霞,吹着晚风,吃着匿境中种出的水果。他们住进这个院子,已经三日了。 而钰儿在拿到她给的那张地契后,去见六王爷,也至此失踪了两日。 一旁南宫越有些担忧的问:“悦儿,钰儿他。” “放心。” 悦瑶刚把水果塞进南宫越的嘴里,院门那边却是响起一阵刺耳的笑声。 “真没想到,王爷带回府的女人,居然是这幅尊容。啧啧啧!” 寻声看过去,只见一柔弱素雅的女子,站在院门前,目光挑衅直视着她。悦瑶不解蹙眉,不是说,这院子,不许别人进来吗? 这女人,是轻视了自己?还是不把六王爷的话,放在心上呢? “大胆村妇!还不快过来,向戚夫人行礼问安!” 戚夫人?她仿佛是在哪里听说过啊!悦瑶沉思,半晌如梦初醒。合着,这位戚夫人,是悦瑶在边临县的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说过。 传闻,北遥战神王爷,冷情冷性。年过三十,府中只有一位夫人。而这位夫人,也是颇富传奇色彩的存在…… ------------ 第三百二十二章 徐家遭殃 传说几年前那场混战,六王爷出征时,身患重疾,偏巧的被这位戚夫人所救。她不仅救了六王爷,更是以一手了得的医术,力挽狂澜。 从而破解敌军投毒之险,使得六王爷此战大获全胜。打那会儿起,六王爷就将此女带回京都,养在院中,赐了个夫人称号。 要知道,六王爷府中,可从来没有过女人。这位戚夫人,是第一位。也是六王爷府中,仅有的一位。 传言,因此女身份低贱,不配以正室身份嫁入王府。六王爷这才衷情其一人,这些年,都不曾娶妻纳妾。 当然,这些都只是悦瑶从茶楼里听来的。至于其中有多少话是真的,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六王爷的宅子里,也确实只有这么一位夫人。 南宫越欲起身,被悦瑶拉了回来。悦瑶冷笑:“不好意思!小妇人眼神不好。隔得太远,也看不清。” “看不清,你倒是过来啊!”戚夫人身旁的婆子,挥手大喊。 “哎呀!你看我,不止眼神不好,腿脚还不太好。要不这样,您几位进来可好?”悦瑶把脚抬放到桌上,拍了拍:“或者,你过来背我过去如何?” 院门边即刻就安静了。 戚夫人怒目圆瞪,作势要上前。身旁的婆子连忙劝阻,因着二人说话声太小,悦瑶一句也没听着。就只看那婆子,低头弯腰的在那说着什么。 悦瑶越看越笑,越笑,声音也就越大。那位戚夫人的脸色,也越发阴沉起来。尤其是那一双不似北遥女子的杏目,狠厉中带着阴毒,直视悦瑶。 说来也是巧了,就在戚夫人推开挡在面前的婆子将要迈步而入时,当初领悦瑶进府的嬷嬷忽然出现了。 不仅戚夫人身后的婆子丫鬟老实安静了,就连戚夫人,也跟变了个人心的。指着悦瑶这边,给那嬷嬷解释道:“我就是过来瞧个热闹的。” “戚夫人,王爷交待过。这个院子,无论是谁,都不可以进去。您是忘记了吗?”那嬷嬷此刻站在戚夫人面前,压根就不像个下人。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在训导不懂事的丫鬟似的。 如此看来,这位传说中的戚夫人,与六王爷,怕也不是那么回事吧!只是这些传闻,又是如何飞过王府高墙的呢? 门口,戚夫人带着一众随从败兴而归。那位嬷嬷就在院门前,矮身行了一礼,道了句叼扰后,也各自离去了。 “真有意思。”悦瑶大笑着,看着离去的身影。 而此时提了水壶出来的楔云,却是楞在桌旁,手中的水壶掉落在地,刚烧好的水也倾倒满地。 “怎么了?”悦瑶抬头。 南宫越也是满眼疑惑的看着楔云。 楔云却是半张着嘴,瞪得若大的眼里,有泪水溢了出来……喃喃道:“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认识?” “你认识?” 悦瑶和南宫越同时问到。 楔云却像丢了魂似的,一会点头,一会儿摇头,最后弯腰将水壶捡了起来。嘴里轻声喃喃着:“定是我看错了。不会的,明明她已经……我、我再去重新烧。” 听着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悦瑶看着楔云走远,靠向南宫越,说了句:“这些天,小心着些。” 这事儿,也就这么过了。当天,钰儿回来了。悦瑶忙把匿境中的毛茸唤出来,还给钰儿。 “娘!您又立了大功一件。”钰儿脸上,少显神彩的看着悦瑶。 “喔?”悦瑶笑着,把洗好的水果,放到钰儿面前。“这么快,就把事做好了?” “自然!”悦滋钰淡笑。再开口,倒是说起一些悦瑶颇感兴趣的事。 原着,那日她将那纸白契给了钰儿后。钰儿就与六王爷通报了此事。也是因此,心思敏捷的六王爷,居然以这一点蛛丝马迹,一举将三王爷结党之事,给刨了出来。 “说起这三王爷,不得不提的,还是娘亲!您!”悦滋钰笑道。 “因您献出的沃土方子,被六王爷广泛使用于各地后,百姓们的收成好了。仅一年,空虚的国库,慢慢有了余粮。那三王爷见陛下心喜六王爷,心下本就慌乱。谁曾想,身旁竟是一群无脑之人。一番商议之后,竟背地里为三王爷招兵买马。您看上的那处宅子,正是他们私藏兵器之所。” “一群?”悦瑶笑了:“怕是三王爷身旁的侧妃和徐震光等人吧!”要说那些混迹朝堂之上的,谁会做这种蠢事! 也只有徐震光,想银想疯了。一边偷摸着,想做些事博三王爷之主。一边又想利用三王爷挣个盆满铂满。 这才会脑子进水,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要不然,但凡一个正常人,也不可能把兵器藏在京都。更何况为了那宅子,还把三王爷给搬了出来。 这种引火烧身之事,哪个傻子会做? “徐震光等人,结局如何?”比起关心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悦瑶更为关心的,倒是徐震光和徐家之人的结局。 “不过是个侧妃罢了,三王爷怎么可能护着。” “这么说,徐家定罪了?”悦瑶好奇的问。 悦滋钰笑着点头:“不止定罪了,还是三王爷亲手将徐氏一门抛出来顶罪。这徐氏满门嘛!冤是冤了些,却也不算白死了。” “这些年,他们指着三王爷这尊神,鱼肉了多少百姓。坑害了多少无辜。如今也该还了。”说着,悦滋钰靠到悦瑶肩头,呢喃道:“还真是应了娘亲说的那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不用想,徐家收刮来的民脂民膏,定是被三王爷充了国库。不得不说,当真是狠啊! 睡了人家闺女,利用人家挣钱,如今不过是个马蹄拍到马蹄子上,当即就翻脸不认人。灭了人家满门,还抄了人家家底。难怪说,最是无情天子家了。 “那三王爷呢?”悦瑶问。 悦滋钰摇了摇头。“不愧是陛下从小最为喜爱的儿子。这事做得这么明显,陛下都只是把他罚去了皇陵。” 看看,别人家的永远是别人家的。自家的熊孩子,无论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那背后的熊父母,总能找着各种理由护着。 悦瑶笑罢摇头,将钰儿的手,握在手间。“钰儿,那你呢?是讨个一官半职随娘亲回去,还是如王爷所言,留在京都国子监呢?” 这才是悦瑶最为关心的!三王爷虽暂时会有所收敛,可一旦出现任何动荡,只怕钰儿会受到牵连…… ------------ 第三百二十三章 请六王爷看出好戏 悦滋钰埋头不语,一次又一次的抚着怀里沉睡的毛茸。 “钰儿……” “娘!”悦滋钰抬头看向悦瑶:“我知道,您担忧朝局动荡,会牵连于我。可是您别忘了!咱们身在北遥,早已深陷其中。哪里是远离京都,就能躲开的。” “更何况,从您献沃土方子之时,就已经选择了六王爷!如今,也只有利保六王爷,咱们悦家,才能一世顺遂。” 话音落下。悦瑶就那么看着钰儿,她没想到,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却能看到这么多了!钰儿说得没错,从悦家献出的沃土方子到六五爷手上时,悦家就已经和六王爷绑在一块了。 其实,这也是悦瑶为什么选择不离开边临县的原因。那里是边陲之地,若真有一天,头顶这块天变了,他们一家能以最快的时间,离开北遥。 就算六王爷坐上那个位置,想要把手伸出北遥,并不容易! 可如果钰儿留在京都,那就相当于破釜沉舟、自断后路了! “钰儿!”悦瑶想提醒悦滋钰。 “娘!我知道。这是我的选择,我选择留在这里,以我的方式,保护您!保护灵儿!保护咱们悦家!” 最平淡的语气,毫无波澜的词汇,却如一击重拳,落在悦瑶心头。看着钰儿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悦瑶终是微笑点头。 “好!”悦瑶两手一拍,再次紧紧的将悦滋钰的手,握进了手里。“钰儿长大了!能和娘一起,为咱们悦家撑起一片天了!既然这是你做的决定,那么娘会全力支持!” 两人相视而笑。正如当初她说的,钰儿做了自己的选择,那么她这个做娘的,也将会最可能成为将他抗在肩头的巨人。 眼下,她就要确定,那位会不会成为钰儿的绊脚石! “好了!既然钰儿有了决定,那娘也不打算多在京都久呆。明儿就打算回边临县了!趁着今儿的空档,娘做上几个拿手小菜,您去请六王爷过来,咱们一起吃顿饭。娘也想请六王爷,多关照着你。” 说着,悦瑶就起身,往耳房走去。 悦滋钰点头,抱着毛茸离开了。 进了厨房,见着呆呆坐在灶前的楔云。悦瑶拍了拍他的肩头,指着奄奄一息的火苗说:“再不添材,火就没了。” 楔云面色尴尬,一连说了几个对不起,手忙脚乱的往灶眼里塞柴火。 “楔云?” “嗯?” “自打你那天见着那个背影,就魂不守色的。是熟人吗?”悦瑶试探着问,细细的洗着菜。 楔云忽然楞住了,抬头看了悦瑶良久。像是陷入了沉思似的,目光微微涣散。 半晌后,楔云幽幽开口。“那道背影,像极了我的亲人。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可我依旧无法忘记。” 亲人?悦瑶微微蹙眉。“她怎么了?与你走失了?” “不!”楔云摇头:“她死在了我们的面前,死在了那场战争里!” “是吗?你们为她收尸了?” 楔云还是摇头,哀叹道:“那样兵荒马乱的时候,能有几人留得全尸!面目全非、肢离破碎的,不计其数。可她为了百姓、为了家人、更为了生为皇室的尊严。在数以万计的士兵将士面前,死了。” 悦瑶看到楔云抬手抹了下脸,想来,或许是想起那时的场景,心痛落泪吧。 不过那位戚夫人吗?算着楔云说的时间,似乎也太巧合了些。 是驴子是马,今儿就让六王爷拉出来遛一遛…… 悦瑶没有再往下问,就那么静静的洗着菜,也那么静静的看着失魂落魄的楔云。算上去,那场战争爆发时,楔云应该也才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吧! 懵懂间,国亡了,家没了,亲人也惨死眼前。那样的痛,哪里是岁月能够抹平的。所以悦瑶就更没有资格说什么,一切都过去了。生活还要继续。 仇恨这种东西,一旦种下,想要根除,太难了!正如当年的钰儿,薛家给他的屈辱,延续至今。哪怕那些始作俑者已经命丧九泉,不也依旧没能将钰儿心里那仇恨的种子拔除吗! 悦瑶心里清楚,钰儿之所以做下自断后路的决定,那是想为自己当初造成的错负责。他以这种丝毫不顾忌安危的方式,保护她和灵儿,甚至整个悦家。 这就是家人吧!也是悦瑶活了两世,方才体会到的温暖情感。 带着嘴角的笑意,悦瑶做了一桌子的菜。有悦滋钰和悦滋灵喜爱的,更少不了南宫越喜爱的,甚至连楔云和苻晔喜爱的菜式,她没落下。 至于今儿要请的正主嘛!他喜不喜欢这些菜式,就和悦瑶没有半毛钱关系了。本来这顿饭嘛,意就不在吃啥。 这边悦瑶才在堂屋里摆好一桌宴,院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只是行至院门前时,嘈杂的脚步声没了,看样子,只进来了两三人。 钰儿起身在堂屋前伏礼问安。六王爷依旧是一脸英朗之气,锦衣棱角分明,单手将之扶起。悦瑶等人随之起身,在看到六王爷身后跟着的人时,悦瑶弯起了嘴角。 “真是闻人不如见面。我就说传言不可信嘛!瞧这悦夫人,肤容姣美,哪像那些市井说的,村野悍妇。” 戚夫人亲昵的上前两步,扶着悦瑶的手腕。哪有那日在院门前,阴睨的狠劲。 “传言,自是不可信的。”悦瑶一语双关,借以回礼,矮身脱开了戚夫人的手。 将人引坐桌前,悦瑶拍着脑门说:“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准备的酿酒都忘记拿上桌了。”转向门外,悦瑶喊道:“楔云!把酿酒拿来。” 北遥本就等级制度鲜明,楔云苻晔这样以下人自称的,是不配与王爷这样身份尊贵之人同桌的。 不久,楔云以茶盘端着酿酒而来。他埋着头,踩着细碎的步子,行至悦瑶身旁,抬头取酒的瞬间,楞住了…… 手间的木盘与酿酒一同脱手,摔在地上,咣当一声。 “月、月榕!”楔云似如在梦中一般,呢喃出声。 悦瑶颇有意味的挑着眉角,看向自己正对面的戚夫人! ------------ 第三百二十四章 以人为伍,自得亲测 其实戚夫人面色并不比楔云好,她的手甚至努力克制,依然发抖。 不过,这戚夫人反应及快的收敛神情。“你认错人了。”说完,戚夫人甚至没有再看楔云。 “认错?”楔云摇头:“不可能!你就是月榕!” 楔云忽然冲过去,就要拉戚夫人的手。还好南宫越反应快,一把将他拦下来。 “月榕!你好好看看我!是我啊,月华啊!”楔云依旧不死心,指着自己的脸,像疯子一般吼叫。 “你没死!太好了!你真的没死!我……”楔云语无伦次的说:“母亲、母亲临死前,还唤着你的名字,对你的死很是愧疚。你没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这边含泪带笑的说完,转脸对着六王爷忽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月榕!你怎么能在这个人的身旁?难道你忘了吗?是他,是他冲破了我们的城池,是他杀戮我们的百姓,更是他纵容士兵进城强取豪夺!” 楔云忽然停了下来,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戚夫人,而后忽然笑了,像个疯子似的。“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包括你的死!都是你为骗过我们所有人,是吗?当初,父亲派出使臣,意欲和谈。是你……” “是你……”楔云指着戚夫人的手,颤抖起来。“是你阻挠和谈!甚至为了让我们与北遥厮杀,当着数万将士的面,演了一场被杀的戏码!” “你是?”六王爷忽然出声,凝视的目光,瞬间恢复神彩。嘴里喃喃的说着:“月华?月榕、月、榕?” 猛的站起身来,六王爷不可置信的看着楔云。那日,他亲临悦氏所住的小院时,就觉得此人颇为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后来桌上,此人亮出匕首,被悦氏的护卫夺去。他虽有疑惑,却着实没有想明白。而此时,此人嘴里的月姓倒是提醒了他。 月姓乃是羌麟国附属小国,夜塘境的皇室姓氏! 而几年前那场战争,正是他带兵亲剿夜塘境。 六王爷忽然收回目光,将注意力全部倾注在身旁女子身上。月榕这个名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无法忘却。 虽为一弱质女流,却在人不知鬼不觉时,对他手下的众兵士下毒!后来战场之上,那女子眉眼带笑与他对视,那一身的金色华服,被杀气卷得咧咧作响。 是他,是他亲手把长剑,刺入她的身体!她该死!虽有戚七相助挽回众将士性命,可依旧有不少士兵,死于其毒之下。 他们是他亲自带离家乡,却无法将他们送回家人身旁。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士兵的尸体堆积成山,被熊熊烈火吞噬,最后化作一捧黄土。到死了,幽魂也不能回归故乡。 难道说,真如此人所言,从一开始,月氏族人也她,他也罢。都走入了那女子的算计之中吗? “王、王爷!不、不是这样的,他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月榕!”戚夫人伸出的手,却被六王爷拍开。 当下,戚夫人更急了。“王爷!是我啊!我是戚七啊!您别信他胡说!定是她!”戚夫人忽然指向悦瑶。 “定是她从中设计,故意陷害于我!” “陷害你?”悦瑶笑了。走过去,把楔云给拉了回来。淡笑道:“女人啊!你永远不知道,她那颗心里,究竟藏着什么。家国情仇?又或许只是一己私欲吧!” “你!”戚夫人拍桌而起:“你胡说!” “我胡说?”悦瑶没有理会戚夫人,而是看向身旁的楔云:“楔云,你确定你没认错人?” “呵、呵呵……”楔云的神情已经混乱。悦瑶心下甚至已经开始担忧。 就在这时,六王爷忽然拔出随身佩戴的长剑,寒光一凌,架在了戚夫人肩头。“说!你到底是谁!” “王爷!”戚夫人哀声凄凄的低泣起来,那柔弱的模样,任哪个男子看了去,定会将剑收回。然而六王爷却面色不改,看不一丝情绪,就那么直视着戚夫人。 “我是戚七啊!那个为了救你,可以不顾一切的戚七啊!” 无论戚夫人以何提起当初二人所经历的一切,六王爷都没有回应。反而手中的长剑,更近了几分,沉声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悦瑶看着戚夫人雪白的脖颈上,已经有丝丝腥红的血液渗出。心下却对这位铁腕的战神王爷,有了更深的认知。 这样的人,不仅没有情,或许连心都没有吧!不过生在皇家,有心有情之人,又岂会长命。 六王爷越是能这般无情冷性,悦瑶就越能放心,让悦滋钰伴其身旁。行走于朝堂之上,就如履薄冰,须得时时刻刻小心。稍有不慎,就会尸骨无存,永不翻身。 “都怪你!你怎么能还活着呢?”戚夫人忽然看向已经神志不清的楔云。“如果你也死了,就没有人会用月榕这个名字,称呼我!” 看来,楔云说得没错,戚夫人果然是月榕。 “为什么?”楔云哭红了双眼。 “为什么?因为你该死!你们都该死!你以为你娘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贱人!” “月榕!不许你诬蔑母亲!你虽不是她亲身,可从小到大,她都待你如己出!” “己出?”戚夫人哈哈大笑:“人前待我如己出还差不多!为什么远嫁和亲的偏偏是我?她亲身的女儿呢?你的妹妹呢?呵呵呵……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己出吧!” “月华,你们所有人都当我是傻子。是吗?所以,我要让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这是你们种下的恶果!你们月姓氏族,应该拿命来偿!” “没错!你父亲想和谈,我偏不!我就是要用北遥这柄利刃,将你们这些假面小人,统统斩杀干净!我要用你们的鲜血,祭奠被你父亲奸污,被你母亲夺去性命的,我的亲身母亲!” 楔云忽然站了起来。嘴里大吼着:“你胡说!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真的是你?于我大军之中下毒的,真的是你?”六王爷接连问到。 ------------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本王是否过得了悦夫人的眼? 戚夫人闭口不语。悦瑶就看到六王爷眸色一凌,那柄长剑的锋刃,似乎已经吃进了戚夫人的皮肉当中。 “来人!”六王爷忽然怒吼。 门外一群婆子惊慌失措的冲到门前。看到六王爷举剑于前,众人伏倒在地,惊呼起来。 “把她给我的关入院中!没有我的命令,一步不得出门!”收回手中长剑,一把拽着戚夫人,丢出门外。 也就多亏了那些婆子人多手快,将戚夫人扶起后。那位嬷嬷喝令众婆子丫鬟,扶着戚夫人离开了。 疯疯癫癫又哭又笑的戚夫人,不时回转头来看着六王爷。眼中愤怒、怨恨、参杂着一些悦瑶看不懂的神色,就这么消失在院中。 “南宫越,你把楔云带下去吧。”悦瑶交待。 南宫越点头,将已经不知何时,哭得昏死过去的楔云,抗在肩头,离开了堂屋。 悦瑶为六王爷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酿酒。 “悦夫人倒是好手段。”六王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聪明人面前,自然没必要遮掩。悦瑶举起杯子,回敬一杯。“还请王爷体谅,身为母亲,悦氏少不得颇多担忧。” “那不知,本王是否过得了悦夫人的眼?” “王爷言重了。” 二人相视,同时举杯,似如立下誓言一般,将杯中酒水饮尽。 做了一桌子的菜,六王爷却是连筷子都没动一下。饮了那杯酒,起身就要离开。“夫人请本王看的戏,本王也看了。本王会尊守诺言,与悦士郎比肩同行。” 瞧瞧,这就是聪明人。话不多言,一个眼神即可。 有六王爷的承诺,悦瑶那颗悬着的心,也免强算是落地了。送走了六王爷,悦瑶去看了楔云。 “方才府里的郎中也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南宫越说。 苻晔坐在床榻旁,满眼担忧的看着闭着眼的楔云。而小灵儿,却是一脸的担忧的看着苻晔,不时的拍其肩头,以示安慰。 走上前,拉了把椅子坐下。悦瑶拍了拍楔云的被角。“我是该叫你楔云,还是该叫你月华呢?” 久久闭目不语的楔云睁开了眼,两滴泪从眼角滑落。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吗?只是你一直不愿面对,甚至希望她反驳真相,亲口告诉你,此事与她无关。” 楔云与苻晔不同,打从第一天见到他们时,悦瑶就已经看清二人的不同。虽然他们同样经历波折。可楔云那时不时出游的神情,和那时不时独自于一旁的哀叹。都没有逃过悦瑶的眼。 “月华,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你也清楚的知道,你心底的仇恨,与六王爷无关。从始至终,你们月氏一族和六王爷,都是被害者。” 悦瑶说着,楔云转头看了过来。 “既然知道了真相,却又无法亲手复仇。就将那些仇恨,深埋在心底吧!从今天起,你就是真正的楔云了!和苻晔一样,是灵儿的小跟班。” “嗯!”苻晔以点头附和悦瑶。 “放心。以后我罩着你们。”悦滋灵上前,一只手拉着苻晔,一只手握着楔云的拳头。 哇的一声,良久没有吭过声的楔云,哭了出来。他蜷缩着,拉着灵儿的小手,哭得毫无顾忌。 悦瑶长叹起身,看了眼此时已经几乎是抱在一起的三人。莫名的觉得心头泛起担忧。片刻后,却又摇头否决了心里的忧虑。 拍了拍楔云的被角,悦瑶起身。“好了,药定要好好喝。明儿一早,咱们就回家。你今晚若是想再见一下,就来找我。我带你去。” 拉着南宫越,把三人留在了房中。二人去后院,将钰儿叫了出来,三人一同进了堂屋。没有嘱咐、没有道别。 三人只是说着家常,吃了一顿曾经在悦礼村,吃过无数次的饭。就连菜式,都是悦瑶曾经做过无数次的。 次日一早,悦滋钰将悦瑶等人送出了京都城门。悦瑶挥着手,小灵儿哭得哽咽。也就是幸亏了苻晔和楔云的安抚,小灵儿才平稳睡去。 或许是归心似箭,这一路,并没有来时那么漫长难耐。回到悦礼村,村人们络绎不绝的登门拜贺。 就连王家洼的村长和山沟子囤的新任理政,都特意跑来贺喜。 当然了,悦瑶回来了,最忙的还得属南宫越。 于大林、牛婶子、林喜儿和各处铺子的长柜,各处庄子的庄头,那账本可都是用箱子成箱成箱的往悦家小院拉。 几十号人拥在悦家小院内,有椅子的坐椅子,没椅子的坐门廊的、坐地上,到处都是。 楔云和苻晔在厨房里燃火烧水泡茶。家里茶杯子不够使了,连吃饭的碗都用上了。 于大林又把林子里野物数量急剧下降的事拿出来说。悦瑶连忙在一旁打着哈哈。免强算是敷衍了过去。 “最近家中无人,倒是让各位操心了。明儿,我在怀容居,摆上几席,大家伙儿都带着家人,一起好好吃上一顿。还有,今年咱们悦家生意做得也比往年好了,等到了年终,分红都给三倍。” 众人笑得眉眼弯弯。毕竟像悦家这么大方的东家,真真是实属难得!各自在心下,决定以后在铺子里,更要尽心些才是。免得被些有心之人,夺了活计。 出了悦家,还打哪找着这么好的东家? 一说起怀容居,几个庄头忽然提到。“东家,那聚香阁的楼子,已经被姑爷买去了。这前不久,方才挂上了怀容居的牌子。咱们姑爷,可真是了不得喽!” 凤家垮了?悦瑶并没有过多意外。没了允文,凭着凤仙儿那个还没出阁的女子。定是难以经营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凤仙儿会把边临县城的聚香阁卖了。毕竟这里可是凤家的起点,这聚香阁,也是凤老太爷初入商行时,所建立的。 “那凤大小姐……” 几个铺子的长柜,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东家,凤大小姐不是随节度使大人入京都了吗?您在京都,没见着?” “是啊!那许大人入了京都,不也没回来!倒是咱们县令李大人,前不久回来,升做了节度使!” 悦瑶淡笑点头不语。看来那李大人与六王爷共患难后,还因祸得福了。 ------------ 第三百二十六章 边陲三郡横着走 悦家至此一跃成为了落辉郡首富。又有汉林郡首富曲家加持,加之边陲三郡新任节度使李大人! 悦家在边陲三郡,几乎都可以横着走了!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就拿今儿悦瑶在怀容居设宴一事来说。 本来悦瑶只是宴请悦家的掌事、长柜、庄头等人。也不知那些大小商贾老爷们,是打哪来听来的消息。 各自备着礼,就来了。礼是一件比一件贵重,话也是一人比一人说得更好听。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悦瑶迫不得已,只能让怀容居再增上几桌。 只是这一增加嘛!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一来二去的,怀容居若大个楼子里,各大小厢房,都坐满了人。 怀容居门口,更是被大小礼品堆得差点进不了门。 要知道,这些人当初可都是反对悦瑶入商行的。如今不过短短的小三年,这些人一改当初横眉竖眼,今儿都和颜悦色的说起了恭维的话。 “娘说得一点不错,这人啊,无论学识高低,身份高低。其实无非都是生活在丛林法则之中,拳头大的说了算罢了。”悦滋灵冷眼看着大门方向。 楔云不语,苻晔两眼茫然,却还是点头附和。正如以往,无论悦滋灵说什么,他只要点头,就对了。 众人谈笑风声间,一身素衣的李泰携着家眷,出现在怀容居门前。长柜的吓得一哆嗦,急忙丢下手头的活,迎了出去。 虽然李大人时任县令好几年,怀容居也没少来。可如今,这李泰大人是一连升了数级,已是节度使大人! “节度使大人万安!”那长柜的匍匐在地,额头低到贴着地面。 “快快起身!”李泰笑着,捋着下巴上的一撮胡须。他身旁的杜氏,端庄大度。就连身后的李诗妤,打扮都收敛许多。再不似当初,那一身的雍容华贵。 听闻李泰来了,悦瑶也从楼上下来,相迎出去。 “悦老板怎还这么客气?你说你回来了,也不知会一声。倒是我今儿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登门,显得唐突了。” 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词,悦瑶早就拿捏得手。说了几句李泰爱听的,就把人迎上了楼。为表李泰身份尊贵,悦瑶直接把人迎到了顶楼。 这所过之处,各大小商贾老爷们,纷纷前来问安。目送了李泰,又悄声议论起悦瑶来。 “这悦老板,当真是手段了得。瞧瞧,连节度使大人,都寻着由头,多有牵扯。” “你可别眼红。人家就有这头脑!” “就是,瞧瞧悦家!想当初,不过是个小小农户,如今短短小三年……”那人比出三个手指头,摇了摇:“就成了落辉郡首富。” 旁边附和的多了去了。他们似乎忘了,当初悦瑶初入商行时,自己又是何种论断的。什么以色待人,依附凤家。后来与曲家合作,又说悦瑶会借势。 总之,难听的话多了去了。如今可好,就仿佛当初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席吃了,酒喝了。一晃就是小半月过去了。悦瑶又整日里,忙着往自家林子里跑。 因着与东毅那一战,她匿境中的毒物,几乎用光。这些日子,悦瑶不仅忙着补充着林子的野物,同时也忙着设陷阱,捕获一些能养在匿境中的毒物。 说起来,日后或许也用不上这些毒物了。可悦瑶心里就是觉着,养着它们,才能踏实一些。 林子里的事忙活了,眼瞅着五月中就到了。如今沃土已被皇朝发制各地,悦家的沃土也随之售卖减少。 可随着第一期制酒学员出师,这边陲三郡,多出了许多制酒之所。眼下,正是新果结果之季。 以往水果这种稀罕物,百姓们大多是吃不起的。所以种水果的,自然就少之又少。而酒坊忽然兴起,就算把全北遥算上,那点点水果,自然供不上。 这不,就把这些酒坊老板急红了眼。四月末时,就有人往悦家铺子下定单了。有些因路途远了,来得晚的,甚至自抬价格,想确保自个儿能拿着货。 铺子里的长柜却是偷笑。东家名下有几处果园,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清楚得很。别的不说,就山沟子囤那片果园,产量定然低不了。 伙计刚把来下单的雇主送走,拿着一叠厚厚的定单,塞到长柜的手里。 “长柜的,咱们是不是不能这么接呀?瞧着这些数量,我心里慌啊!” “慌啥慌!”长柜的一巴掌呼了过去。“你以为咱们东家,和你一样?没脑子的东西!新学院建成前,东家就已经盘算到今天了!” 说完,踹了那伙计一脚。“赶紧干活去!记得这拿货的地点和时日,可别写错喽!还有数量,要是出错了,你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悦瑶也确实如他所言,早在到都德县建新学院前,就已经开始着重扩建果园了!看这样子,今年就只算卖果子和几种酿酒所需的花,悦家的生意,都能比往年翻上好几翻。 每每想这里,铺子里的几个长柜,和庄子里的庄头,就佩服得不行。几人私低下闲谈时,说得最多的,也是好奇着自己东家,脑子是怎么长的。真真是太厉害了! 因着今年老天爷给脸,这日照的时候多。各处果园的果子长成,也提前了一两月。这不,等着拿货的商队,在县城铺子里交了银票。 得了取货单后,着急的在县城里找着短工,他们得找搬货短工上货。于是在边临县城里的做短工的汉子们,都喜不胜收。 往年这三到五月,是最难寻活的。要不怎么说,神仙难过三四月呢?如今可好,打四月末五月初开始,就有许多要大量找短工的了。 而从边临县城至山沟子囤那条路,也是至修好以来,人气最旺的时候!尤其是来往于两处的几家客栈,好几十间房啊一瞬间就住满了。 当初曲家把楼子建在那,县城里一些商贾们都当笑话看。说那是曲怀仁拍悦家马屁呢!唯有一两个眼毒的,不仅没当热闹看。还借着银子,挨着曲家的大客栈,修了幢两层楼的房。 也挂牌做了客栈。那小半年,他们是一个铜板都没进。他们索性关了门。原打算卖出去,没想到,五月初时,忽然生意就好得不得了! 就五月初到十一月初,短短几个月,就挣了好几百两银子。比城里一年的生意还好上两翻! ------------ 第三百二十七章 悦家成了皇亲国戚! 悦家虽然把酒坊和沃土的生意,让了出去。可凭着这卖果子的生意,那叫一个红火。 以前穷得叮当响的山沟子囤,如今可是热闹得不行。有劳力的要么在悦家看护果树,做活。 要么等果子成熟时,就那几月给悦家做短工,采摘果子,挣得的银钱,都够养活一家人一年到头的吃食了。 那些家中没劳力的老人孩子,摆个小摊,卖点茶水吃食,还有打些马草喂马的,也挣了不少。 每每那新来的县令到节度使府,说起悦家这些日子的活动。李泰都乐呵着,又把许瑞搬出来,好生崇拜了一番。 当初若不是许大人强行将山沟子囤指给悦氏,又哪会有今日的富庶呢!表完许瑞,李泰自是少不了嘱咐新上任的县令,要对悦家颇多关照。 县令爷眸子一转,自然点头应下。 这李大人凭着个悦家坐上了边陲三郡节度使之高位,他岂会眼瞎,不识好歹。更何况悦家还有大公子,随待于六王爷身旁。待到寻着机遇,他也要和这悦家,多有些来往。 待到这新上任的县令老爷离去。杜氏端着亲自煲好的汤过来,说了些劝慰的话后,提起了自家闺女的亲事。 “当初还真亏了老爷,火眼识真金。这才拦着妤儿嫁入凤家。不然,如今真得悔不当初。”把汤盅轻放于李泰面前,杜氏又轻声道:“可是老爷,咱们女儿这一搁,就又是一年了。再这么拖下去……” “着什么急!”李泰正色道:“妤儿只需好生养着。尤其是那心性,你得多费些心思。日后有她的好去处!” “喔?”杜氏坐到一旁,试探的问道:“老爷指的好去处是?” 李泰挥手遣退下人后,将声音压得很低。“等到六王爷上去,把妤儿往宫中一送,做个娘娘岂不美哉?” 杜氏惊讶得以手掩唇,半晌没回过神来。当初自家老爷说借悦氏青云直上时,她只想到或许能结个门第稍高的亲家。 没想到自家老爷如今,竟打到这等如意算盘来。那红墙之内,哪个女子不首盼?还有哪个亲家,能比得了那里!若真能将妤儿送入宫中,他们岂不也成了皇亲国戚? “老爷此话当真?”杜氏惊讶。 “自打上任这边临县城,我说的哪件事,没有成真?”李泰回问过后,品起面前的汤来。 这事顺心了,就算是喝白水,也无比的香甜。他称赞了一句杜氏煲的汤。 许是想着日后的荣华,杜氏竟有些出神。半晌才回神来。俯上前去,低声问:“老爷,咱们妤儿年岁不小了。若是进那里,会不会……” 身为女子,自然是越年轻,越漂亮。就如她,无论如今如何保养,依旧无法重获青春。女子的容颜,在岁月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再等上几年,妤儿也越过双十了。又如何与那些十几岁,容颜正盛的女子去争。 这荣华富贵是一回事,可女儿是她身上掉下去的肉。若送去那里,不得帝心。不等于守活寡?说不定,还得受气…… “你以为进去那里的,都是靠着一张脸?浅薄!”李泰有些不悦了。杜氏这是在怀疑他的决定? 杜氏忙赔笑起身,为李泰捏肩。 “末儿,你要信为夫!且看过往,全凭一张脸进去的,到最后,有几人能得善终?只有那些靠着娘家势力的女子,才能与之比肩。” 李泰拍着杜氏的手:“当然了,心姓也尤为重要。那高墙之内,与朝堂其实无异。只有知进退者,心姓过人者,方能游刃有余。” “是!末儿明白。” 对杜氏,李泰是绝对放心的。这个女人,可不似面相看上去这么柔弱。还是有些头脑的。且看这些日子,妤儿的转变,李泰还是颇为满意的。 李泰这边把自己的算盘收了起来。心里又想起了悦氏。自打悦氏回到边临县,似乎就再也没有提及陛下赐封郡主一事。 这悦氏莫不是想离开边陲三郡?入京都?想到这,李泰心里咯噔一下。他可不能失去悦家这双翅膀。 若是没了悦氏这青云梯,他怕是要做一辈子的节度使了! 于是李泰有了新的决定。他要和悦氏绑在一块!他在哪,就得让悦氏在哪!思量片刻,李泰沉闷无笑的脸上,唇角微微上扬。 三日后,天微亮时,边临县内就响起了欢快的曲乐之声。一块郡主府的牌匾,被喜庆的红绸妆点得很是耀眼。 衙役长队,腰间皆系着红绸大花。乐器于手间,奏着欢快的曲子,从节度使门前,往城门而去。 如今这边临县到往山沟子囤方向,来往商队无数,热闹非凡。这抬匾的队伍行走其中,引得众人皆驻足观看。 “郡主是啥?”有人好奇的问。 旁边就有答:“郡主都不知道?我看你是白活了!”可话说完,那人脸上也疑惑起来。因为郡主之位,多是皇帝陛下赐于已经出嫁的公主的。 他可从没有听说,有哪位公主嫁到这边临县中。只是这方向…… 正说着,就看着衙役队伍,转入了去悦礼村的路上。一些车上拉着货物的虽好奇,却也不便跟上去看个究竟。 可一些压不过好奇心的,当真就随着那队伍一起前行。于是十来人的衙役队伍,行到悦礼村口时,竟成了几十人的浩荡之举。 村里人见着这仗势,也都好奇的过来凑热闹。这不,一行人拥在悦家小院门前。领头的衙役上前叫门。 里面,悦瑶好不容易满足的补眠起床,开门前着这几乎百人的场面。一时没反应过来。当她看到衙役抬着的那块牌匾,顿时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那领头的衙役差人将牌匾抬进悦家小院,方从怀中拿出一支锦盒。逞向悦瑶道:“郡主,这是节度使李大人,为郡主选的府址。” 这一句郡主,把周围人惊得不轻。当然了,不知道郡主为何物的大有人在。可忙着为围观众人解释的,也为数不少。 当众人弄明白,悦家如今竟成了边陲三郡的郡主后,周围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赏了红钱,悦瑶干笑着,把围观的村人们,都请走了。正好南宫越从林里回来,悦瑶指着院中的郡主府牌匾,对南宫越说:“既然是节度使大人赐的,自然不能在那搁着。你就顺手给它挂到门上去。” 顺手……南宫越面色略微难,就那么盯着悦瑶。心下疑惑。莫不是这小女人,不知道郡主一位为何意? ------------ 第三百二十八章 看多了眼疼 南宫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悦瑶。 悦瑶又指着院中的牌匾说:“楞着干嘛!挂上啊!这可是节度使李大人亲赐的!”说到李大人三个字的时候,悦瑶加重了语气。 南宫越依旧蹙眉,只觉得这小女人,是不是把重点弄错了。“悦儿!咱这小院,挂郡主府……”嗯,不太合适啊!他想说。 “咋了?他敢给我,我就敢挂!他管我往哪挂!我高兴挂哪就挂哪!”这东西,哪是挂着合适不合适的问题。 无非就是李泰在提醒她,得了皇帝的亲赐,可不能白得了名号,不作为! 看着南宫越把那郡主府三个大字的牌匾,挂在悦家小院几个字上。悦瑶冷哼呲鼻:“行了,看多了眼疼。” 说完,也没等南宫越,径自回了院中。 自家生意上的事,这一月也做得差不多了。既然皇帝把边陲三郡指给了她,那么在她的地盘上,那些不该有的东西,就绝对不能存在!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悦瑶开始忙活着,如何把边陲三郡的教坊,一一关闭。关于这事,悦瑶还去了一趟节度使府,与李泰商议了半日。 “悦老板!这教坊,你不能一句话,说关就关啊!皇朝那边,我该如何交待?那些投了银子的商贾们,我又该如何交待?还有那些教坊教养出来的女子,又该以何为生?” 这边陲三郡,除了边临县没有教坊,何处没有?虽然这些教坊曾依附于三王爷旗下,也甭管怎么说,它们都是应皇朝号召而生。 如今倒好!不过是给了悦氏一个称号,她还当真要做起主来!若真如她所言!自己这节度使也别做了!商不能商又何来富庶之说? 若边陲三郡今年在他的治下,动乱不堪。那他还以何颜面去见六王爷,将来又以何为资本,成为王爷的臂膀? 这不是打算把他架在火上烤吗!李泰长叹摇头。不时以眼角余光偷窥悦瑶。有些话,他不能说得太直白,却也希望悦氏能明白他的为难。 “李大人?”悦瑶挑眉。 正来回踱步的李泰,长吁短叹作罢,方才坐了回去。端起茶盏咕噜咕噜,就把刚添的一盏茶饮了个干净。 茶盏一放,李泰索性开口道:“悦夫人!咱们如今也算得上一条船上的人吧?” “那是自然!”悦瑶笑到。 “那悦夫人可有为本官考虑过?” 听到这,悦瑶方才一拍脑门。她也是被那块牌匾气晕呼了,倒把这将官声看得比命还重要的李大人,给忘记了。 “哎!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李大人尽管放心,那些经营教坊的老板,若是他们有意经营酒坊,我定会指派学员过去。如何?” 能制出悦家酿酒的酒坊,今年虽做不了第一批吃螃蟹的,可能赶着明年开春制酒,那也算得上是乘上风口之人,别说投到酒坊的银子,想要把投入教坊的银子挣回来,也不算难事。 李泰急色一缓,瞬间笑得眉眼弯弯:“当真?” “自然!” 大手一拍,李泰那颗悬了一日的心,可算是落了地。主要是,悦氏从来都她一诺千金啊!再说悦家那酿酒可是供不应求,这么有着大好的前景东西,谁会不愿意? 更何况若真能如悦氏所言,那明年边陲三郡的纳粮缴税,怕是不止翻一番啊! 一想到又能在皇朝,扬眉吐气一回,李泰就掩饰不住心头的喜悦!当即大手一挥,就写下了布告。盖上节度使大印,招来旗牌官,就将此事落实了下去。 看着这样的李泰,悦瑶却稍有失落。为了自己的政绩,李泰从始至终,就因为来年纳粮缴税之事,只关心那些经营教坊的商贾。 而每年只能收到三十个铜板的教坊女子,从头到尾,李泰连提都没有提过。同为女子,却活得这么卑微,悦瑶心里稍有不适。看来,以后的日子,她得努力改变女人们的地位。 离开节度使府,悦瑶顺道去自家铺子看了一眼。这七月中,前来订够鲜果的,依然络绎不绝。 见着人多,悦瑶绕道侧门,方才进了铺子的后院。 因着打四月末起,鲜果生意忙活起来,这些日子的定单,银票等,还都在铺子里。今儿她过来,就是想看看,这几个月,鲜果生意如何了。而且挣的这些银子,她也做好了打算。 八处铺子逐一去过,又去了十二处庄子,账本没怎么看,就把银钱给收了来。于是之前准备的小布包袱,随着悦瑶每到一处,就变得越发的鼓胀起来。 悦瑶在心里大至算了一番,卖鲜果的铺子里收来的,就近三十万两。 庄子上蔬菜生意也因为悦家声势水涨船高,几乎囊括了县城那些大小老爷宅子里的日耗,比往年好上许多。这一十二处收完了,也约摸有三万两。 这三十三万,算着,倒也能先在边陲三郡铺开了。 话说,悦瑶这边有了谋划。而边陲三郡各处县城,也都收到了节度使大人的布告。那些经营教坊的,昨儿还提心吊胆的,觉都睡不着。 今儿一早看了节度使大人的布告,简直就要敲锣打鼓的欢庆一番了。要知道京都盛会之后,他们就收到了三爷惹怒陛下被罚去皇陵的消息。 而且新上任的边陲三郡节度使,居然还是一直袒护着悦氏的李泰!谁不知道,李泰是六王爷身边的人? 那他们这些已经依附或早已依附于三王爷的商贾,那不就等于是拔了毛的鸭子,等着被别人下锅?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等来的不是血本无归,居然还是这等好事!经营教坊的商贾老爷们,无不合手念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于是教坊纷纷关门,甚至一些教坊在关门不久后,开始大兴土木。而带来的连锁反应,则是各地的匠人们,有着做不完的活。赚了个盆满铂满。 可那些被教坊赶出来的年轻女子们,不仅失去了挡风遮雨的片瓦,更有甚者,打从被撵出教坊时,就连顿能果腹的吃食都没有。 于是悦家在百姓口中,就显出了两极分化。那些流离失所的女子、妇人、孩童,无不在心中,诅咒着悦氏。 而那些匠人们的家人,却把悦家俸为活神仙。福泽万里! 就在这时,一个撼动人心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在边陲三郡传了开来…… ------------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东家,大事不妙了! 街头巷尾,无人不对这个消息好奇。就连摆摊的婆子,闲下来时,也坐在一起,说起此事。 “你们说,那消息是真的假的?” “这可不好说!那些女人可都妓,你甭管她是官妓还是私妓,为妓者……哼!”这一声冷哼呲鼻之声,皆是对教坊女子的不屑。 在北遥这个制度森严的地界,身而为女者,虽地位低微。可在她们之下的,都是妓!一旦你做了妓,这一生,也就真的毁了。 没有一个男人会娶做过妓的女子为妻,就连做妾,那也只能是家中地位最卑微的贱妾。何为贱妾?说白了,就跟那家中做粗活的丫头差不多。 陪睡暖床不说,还得服侍妻主,若家中丫头婆子忙活不来,还能打发了去做粗活。要知道同为妾的贵妾、平妾,那都是等着丫鬟婆子服侍的主。而贱妾呢……“可悲喔!” “这有啥可悲的?谁叫她做个千人睡万人骑的东西!这啊!叫活该!要是我,哪怕投了河,也不会卖身为妓!” “得了吧!就你这样,你想卖,也得有人买啊!” 几个婆子哄笑起来。 “唉!听说悦氏如今同时在各县新建学院,还专门收这些教坊出来的?” “别说,我也好奇着呢!这悦家如今虽为首富,可这些女子,哪个是好相与的?这银子再多,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吧!” 其中一个婆子,拍手惊呼:“我可告诉你们!这事儿,还不是听说!是真有其事!就拿咱们这来说,那城北的破院就已经在翻修了!我男人这些天,正打那做短工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下只觉得那悦氏,定是疯了吧!就这些妓子收了去,她们除了会哄男人开心,还能会啥? 然而事情也正如人们议论的,悦家真的在边陲三郡以每三个相邻县城为点,同时设立两所学院。 一则,专收教坊教养出来女子。其间,又按照年纪大小,分出不同的教堂来。 二则,则是供百姓家的孩子和贫苦妇人求学。其间也按年纪大小,分出不同的教堂。小的,请了蒙学先生,授礼教书。那些妇人,则是在学习识字的同时,还得学习一些技艺。比如鉴酒,账房,厨艺等。 说起这鉴酒,没一个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想当初悦家学院初建之时,就这么一个行当。可是因为悦家第一所学院,所收的都是些小娃或是半大的孩子。 学什么行当,也是由先生来挑。加之后来,悦家第二所学院建成,制酒行当如一匹黑马杀出,那鉴酒一行,差点都被人给忘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制酒行当时下如火如荼的兴起之时,鉴酒一行,竟也如飞上枝头的麻雀,成了凤凰! 就如当下,第一批从悦家学院签回学员的大小酒坊,所制的成酒上市。各地的酒楼、茶楼、客栈,甚至一些商贾巨富,都买了不少。 于是,谁也没想到,就这酒,都有人会去仿冒。这不,曲茗县的酒楼、客栈就接连有客人说他们卖的是假酒。 为此两方弄得不可开交,甚至最后还伤了人,被县衙拘了去。 于是别的酒楼客栈茶楼等地,但凡是买到酿酒的,都开始担忧,自个儿买的是真是假。别银子花了,还成了制假售假。要知道,在北遥法典言明制假售假,那是会被判重刑的! 一时间,随着酿酒大肆上市,那些有需求的,想买却又怕买。不过一坛子酒的事,倒是弄得人心惶惶。 悦瑶看到乔南信上提及这事的时候,笑得前昴后合的。 “东、东家,您别笑了!您是不知道,我师傅那门前,甭管白天黑夜,都有人守着。这比坐牢还难受啊!老夫人、夫人和小姐,在家都害怕着呢!” 悦瑶摆手,收了笑,提笔亲自写了回信。 乔南收到信时,已经是急红了老脸。一边拆着信,一边骂着送信的小厮。“瞧你这点出息!不就送个信的事?一去就是七天,老子还以为你死在外边了!” 小厮不敢吭声啊,师傅这性子,他是知道的。这些天,边陲三郡的酒市场,整个都乱了套。 那些签了学员的老板,因着制的酒卖不出去。隔三岔五的就上乔家闹上一回,师傅心里不爽,这是谁都知道的。 去给悦东家送信前,师傅还跑去曲家,求见了曲少夫人,二人商协许久,都没个章程。眼瞅着乔家因这事,被闹得鸡犬不宁的。 他只求悦东家,真如传言,聪慧异于常人,能起死回生,救乔家于水火之中。 小厮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乔南,见着师傅脸上的怒气已退却,眼珠子都差点瞪出眼眶了。 “快快快!跟我去学院去!” 乔南到学院领了八个鉴酒堂的学员,当日就赶往了曲茗县。 说是学员,其实几乎都是半大的孩子。小的不过十二三岁,大的也没有超过十八的,男女都有。马车里,八人小声嘀咕着。 “师兄,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乔院长不说了吗?咱们学成了,该出师了!这是给咱们落实做活的地方呢!” “可是,这也太急了吧!咱们都还没给家里说一声呢!我怎么心里怕怕的呢?”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声音越说越小。 被叫师兄的男孩伸手拍着女孩的肩头。“师妹别怕,乔院长你还信不过吗?放心,师兄会照顾你们的。” “师兄,咱们学的这门技艺,怕是不好寻活计做吧!”他当时进悦家学院的时候,就特想学制酒。可惜自己达不要求,为这还被父亲好好训了一顿。 后来被老师挑去学鉴酒,原想着多少和酒沾了边,学成了,应该也不难寻个活做。可后来,制酒堂的师兄们都有活了。他们就跟没事人似的,没动静。 再后来,就连账房和厨学堂的都签出去了。他们还跟没事人似的,依旧没有动静。若不是学院每月发给他们一吊铜板,怕是人早都走光了! 这一呆就是大半年,学院里哪个堂的学员,都换了一茬了,就唯独他们鉴酒堂,人不仅一个没少,还又开了新堂口,收了许多学弟学妹们进来。 这大半年,除了过年,他都不敢回家。就怕被父亲责骂。说他选啥不好,偏偏选个鉴酒。早知道当初学这玩意儿,连个活都寻不着,还不如在家帮着种地呢! ------------ 第三百三十章 看在被你毁了的柜台面上赏个脸 一行人就么安安静静的呆在马车里。 也就多亏了曲茗县离都德县不远,马车夜里不停,再赶得快些,次日正午也就进了城。 乔南这几年,因着悦家酿酒,那可是名头响当当的洪亮。这乔南一进城,就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尤其是曲茗县里那些签了学员的酒坊老板,听到乔南来了,撒丫子就往这边赶来。没等乔南安排好住处,就被那些老板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乔老板!你和悦家这是坑我们吧!” “乔老板,您可不能收了我们的银子,就这么丢着不管我们死活了吧!” “乔老板!那些制假的,侵犯的是您乔家和悦家的利益啊!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啊!” “乔老板……” 众人七嘴八舌,吵得乔南是一句也没听清。跟乔南在一起的几名学员,哪里见过样的场面,更有女孩被吓得哭了起来。 做师兄的忙着安抚,乔南也怒了。往客栈柜台上一站,大声呵道:“别吵了!”本就魁梧的乔南,脚往柜上那么一垛,嘭的一声,生生将那柜台踩出一个大窟窿。 这一下,众人倒是都安静了下来。除了躲在柜台里,心痛的看着自家柜台的掌柜。 “今儿,我过来,就是给你们解决这个问题的!我们悦家的酿酒,哪是别人能随意仿了去的!” “乔老板!这事不是你说不能仿,就没人仿吧!” 有人出声质疑,就有人附和。这些人也是真的急红了眼,自打有了假酒,他们正儿八经的酿酒,就卖不出去了。堆得啊,库房都放不下,得把自个儿住的院子都拿来堆酒。 因为上半年采买的原材料若是放着不用,那是会发霉会被老鼠糟蹋的啊!再说,酒坊的伙计,也不能没活做吧! 这两头难的日子,可把他们愁坏了!这也就是乔南来了,不然他们都打算关了酒坊,定要去乔家讨个公道! “悦家做事,从来不会半路甩客!悦老板为人正直,我乔南做事,更是对得起天地良心!”乔南大手往胸口上一拍。 豪气的又道:“我此次来,就带来了悦家学院里,鉴酒堂的学员。有他们在,就不可能让东家买着假酒!” 这底下都是酒坊的老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没想明白,鉴酒堂是什么?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躲在柜台后面的掌柜,忽然开口问:“乔老板所言,属实?” 以前这楼子里也属悦家的酿酒最好卖,可就是到都德县拿酒,路途实再太远。那商队要价也高得出奇。后来听说县城里就有产悦家酿酒的酒坊。 那会还把他乐得不行,当地就能买,不用花银子请商队。那卖价也就能降下来,这喝的人,也就更多了啊!眼瞅着要挣大钱了,没想到,又闹出假酒的事。 这不,他才一直没敢买!可来店里的客人,点的又多,一来二回喝不上,自家生意也遭了影响。 若真有这么个人,能给他把把关,保证买来的酿酒不会假货,那是千值万值的呀!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过来,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啊!若是大小楼子里都有这么一号人,他们这些正儿八经的酒,就不愁卖不出去了啊! 于是在乔南让他们提来各自的酒,就着这处客栈的桌子,摆到门前桌上,长长的一排,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 甚至还有围观的百姓上来凑热闹,把自己家里的酒也提了来。 乔南数了一下,桌上差不多百来坛的酒。自己的心,都有些不安起来。看了眼,身后这些半大的娃,挥了挥手。 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人一张桌子,把咱们酿酒找出来。烧酒另分一类,按年限摆放!假酒直接提到门前这张桌上。 乔南拍了拍手边的桌子。身旁的客栈掌柜心里无名发慌,眼巴巴的看着乔南手在地方。桌子没坏,他长舒了口气。 围着一圈的人都小声议论着,觉着这是不可能的事啊!能分辨酿酒,他们信,毕竟酿酒口味独特。可把烧酒按年限分,那得多难啊! 再看看乔南身旁,那些少男少女。凭他们?底下响起一阵阵的轻蔑的笑声。 接下来,一人一张桌子,他们上前,随意挑,随意闻,随意品。最后还就真的细分了出来。至于假酒,还真有!而且每张桌上,都能挑出一两坛来。 也就三四盏茶的功夫,八张桌子上的酒,都鉴别完毕。学员们站在一旁,像在学堂时一样,恭敬的不作声,侧身等着老师上前。 乔南挨个上前察看。最后满意欣然点头,不得不说,这些孩子是真的用心学了的。都没有出错。 再看看客栈门前那张桌上,摆了差不多二十支酒坛子。乔南大手一拍,对围观人群说道:“你们当中,应该有人独爱悦家酿酒吧?不知敢不敢上来辩一辩这桌酒的真假?” 别说,还真有六个人从人群里走出来。其中一个,就正是前些日子因为喝了假酒,闹到县衙去的。 几人上前,挨个的喝了个遍,有些入口,就吐了。嘴里还骂骂咧咧。有那么一两坛,又是喝了好几口,才蹙眉说是假货。 于是人群里响起了掌声。尤其是一些经营楼子的商贾,简直是两眼放光的盯着那些半大的娃娃。 乔南指着九张桌子:“其上,左手边皆为真的酿酒。右手边,是烧酒,且从右一开始,年份渐短。几位,可否上前一尝?” 几人点头,迈着步子就上去了。这白喝不给钱的好事,可是难得遇上一回。于是,他们每尝一坛,都会高呼:“好酒!” 不多时,九张桌上的酒都验过。居然没有一坛出错的。人群里,商贾老爷忍不住了,上前唤道:“乔老板!不管多少银子,我签下一名!” 反应慢的,此时也跟了上去,放声大吼着也要签下一名来。 可没想,乔面身旁的客栈掌柜的,一把就将乔南拉进自家楼子,转身就把门关上了。 “乔老板!看在您毁了我一个柜台的面上,先让我签下一名可好?” ------------ 第三百三十一章 这小女人,又要搞事情? 门户紧闭的客栈里,乔南笑得尴尬的应承下来。那掌柜的,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客栈大门打开。 还把后院的伙计都唤来,为乔南维持持续。 于是乔南带去的九名学员,连落脚的客房都没住进去,就被将来的东家,给领走了。和那些制酒堂的学员一样,以每人一百两银子价,与悦家学院签下了雇佣契约。 因着鉴酒堂的学员有女娃,乔南也按着悦瑶说的,契约书上,不仅限定了月银,更限定了体假,且休假时,他们是可以自由回家的。 契约书的最后,还提及。若有学员对东家不满的,可回学院投诉。投诉一经查实,学院将与其终止契约,且与此人永断合作。 并且若有触犯法典者,学院将不遗余力的,为学员讨回公道! 说白了,就是你身为东家,若做出不当举动的,学员就可以回学院告你! 对于学员来说,就是告诉他们,学院永远将是他们的依靠。无论他们为谁做活,学院都将站在学员这一方。 可别小看这看似一点点的约束。那些想要签学员的,是真的不敢做什么跃矩之事!这种自断财路之事,傻子才会去做! 更别提,悦家现在是什么人?边陲三郡的郡主!虽只是名头,可节度使大人曾为县令时,就对悦家百般照顾。和悦家对簿公堂?他是多想不开? 当时,签到鉴酒学员的,喜得眉飞色舞。没签到的,失魂落魄。乔南一激动,就又站到了客栈的柜台之上。 底下客栈掌柜的,连忙过去,轻言细语的说:“乔、乔老板,小心脚下、小心脚下。” 做了一番通告后,方才失魂落魄的当即就欢欣鼓舞起来。都没等乔面把话说完,转身就往外跑。 他得赶啊!赶在前头,去都德县把人签来。 假酒一事,就此也就平息了。 两处学院里,在鉴酒堂学了整整一年的学员们,也都高兴坏了。他们从没有想到,自己学的技艺能比制酒堂的更抢手!硬是让账房和厨学二堂的学员,羡慕红了双眼。 当初他们还笑话鉴酒堂的人,如今反被打了脸。人家不仅抢手,月银还比他们高。 都德县和边临县,也在九月时,再次被附近县城来签学员的老板,塞了个满当。 两处县城里,大小客栈酒楼,因此又大赚特赚了一笔。 节度使李大人,在府中更是高兴坏了。就这后半年悦家一系列的动作,今年边陲三郡纳粮缴税,算是有着落了。美!实再是美得很! 而悦家于各处新建的学院,还没挂牌,就已经有人上门打听取录之事。甚至连那些流连的教坊女子,忽然都觉得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他们也能习得这些技艺,是不是也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呢?不为一口吃食,而倾付所有。 或许,她们也能像个人一样,有一处住所,称之为家! 而此时的京都城中,边陲三郡已无教坊的事,也成了朝臣之间常议的话题。有人说悦氏是得天恩,枉自张狂,肆意打压他人。 更有将此事拔高到谋反之列的。其间还上书,奏举悦氏此举,乃是占山为王,蔑视皇朝威严! 于是朝堂之上,众臣也各有其说。只有六王爷,一声不吭。赐悦氏郡主,那也是陛下亲赐的。这些无脑之臣,且因其一个为女子,就不把皇恩放在眼中。 这哪是打压悦家。这是在驳陛下的颜面,打的是陛下的脸!果不其然,皇帝一怒之后。再无人敢往悦家身上泼脏水。 十月中时,悦家在边陲三郡各处所建的学院,也正式挂牌取录入人。 想当初许多百姓还抱着身为女了,就得在家等着嫁人。 如今两年过去了,悦家学院走出多少女儿身的学员!如今有按银两计的活做,凭着自己一人,养活一家兄弟姐妹和寡母的。大有人在! 做父母的,不经意间也改变了想法。领着家中女儿,前去求学。 更有那些孤儿寡母的,被悦家学院破格收入。 至此,边陲三郡就如一夜之间,摇身一变般,变得格外的繁荣的起来。以至于开始影响至紧邻着边陲三郡的郡府。 穷苦百姓有收拾包袱,拖家带口,到边陲三郡落脚的。更有商贾看到边陲三郡的前景,有意将生意移转过来的。 但经营着教坊的那些商贾们,却开始提心吊胆起来。一些眼光独到的,已经看到教坊再无前景。开始悄悄的将教养的教坊女变卖到别处。想要寻回一些本钱。 空置下来的院落,也开始经营起客栈或是酒楼。厨子他们都是亲自去悦家学院签来的,顺道的,也把食材供应这一块,与悦家铺子签定了契约。 毕竟悦家的食材,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听说,就连京都六王爷府,都是特意到悦家进行采买的。 于是,不经意间。悦瑶的养殖场生意,就如小火烧的水,越发的滚热起来。一时间,各处铺子庄子,都会有人上门来签定长期供应的契约。 这可把各铺子的长柜和庄头,弄得一头雾水起来。虽察觉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却又觉得事情还到要去找东家禀报的地步。 而悦瑶呢,热火朝天的卖了一波鲜果,挣的三十几万,把各处新建学院的开支除去。就只剩下不到一万两了。 好在学院那边,一下把鉴酒堂的学员签了出去,好歹还挣了几千两。可这一点点的银子,想要走出边陲三郡,颇有难度啊! 悦瑶品着茶,手指于桌上嗒嗒嗒的敲打着。一旁再在查看账本的南宫越,抬起头来,看着悦瑶敲打的手指,眉头越皱越深。 他想不明白,这小女人是闲得慌了?又要搞事了? 南宫越还真没看错。悦瑶这边嗒嗒嗒的敲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不知想到什么,竟呵呵的笑起来。 “走走走,和我去一趟山沟子囤。”悦瑶冲过来,一把将南宫越手中的账簿夺下,拉着南宫越就往外跑。 催促着南宫越架好了马车,出门前,悦瑶冲院中坐着看书的楔云喊道:“楔云,你在家可把那两小东西照看好了啊!别让小灵儿出门惹事,听见没?” 不待楔云应声,悦瑶将院门关上,急吼吼的就上了马车。 “摘果的季节都过去了,你怎么想着要去山沟子囤了?”南宫越不解的问。 悦瑶探出身来,笑着回了句:“咱们要挣大钱养娃啊!” ------------ 第三百三十二章 你个败家的臭婆娘 等到悦瑶赶到山沟子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于是就让南宫越把马车停在了,村口曲家新建的怀容居门前。 这过了摘果的季节,楼子生意惨淡得很。怀容居里就留了一个长柜和一个伙计,守着楼子,做一些平日里的打扫维护。 见着自家楼前的马车,那伙计都傻了。等迎出去,见是悦瑶。连忙一转身,大吼大叫的去叫长柜出来。 说起来,曲家在这条路上建了三处楼子。虽然一年就光摘果的季节,能挣上不少。可这么白瞎空着半年,也是挺可惜的。 所以悦瑶也打定了主意。把生意往这边扩一扩。 天亮了,随意吃了些吃食,悦瑶就进村了。山沟子囤的理政,是住在这里的村民们选出来的。 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为人和善,和于成一样,也是个热心肠。悦瑶也见过几回,都唤他何大哥。 何来宝一早出来,准备去果园做活,见着悦瑶,激动的把手里的锄头一丢,迎了上去。 “何大哥,家里方便不?有事想和你说说。”悦瑶问。 何来宝打第一回见着悦瑶时,是打心眼里真心佩服悦瑶。一个被夫家撵出门的妇人,不仅凭自己一双手养活了儿女,还把生意做得这么大。那得是多能干的女人。 “走走走!屋里说。” 要说悦瑶手里有地的这三个村子,除了悦礼村,就要属这山沟子囤修建得颇有模样。家家户户都是青砖大瓦房,院子倒是不大,可房子修得好啊! 再说他们住的房,自己一个铜板没花呢! 给悦瑶和南宫越倒了茶,何来宝是个直性子,问悦瑶:“东家,一大早赶来,是有急事?” 喝了口茶,悦瑶也没藏着,就把打算让村人们像悦礼村以一样,养些家禽的说了出来。 何大宝高兴坏了。 当初悦礼村能领养家禽时,他们一家人还在县城里做短工。听说的时候,心里还挺后悔当初没抓着机会搬进悦礼村去。 如今可好了!这机会,它又回来了! 听完悦瑶的嘱咐,何大宝笑得嘴都合不拢。送走了悦瑶,拿了纸笔,就敲响了村里的大钟。 上了马车,南宫越问:“咱们是回家吗?” “回什么家!赶紧走,还得去王家洼呢!” “王家洼?你还想扩鱼塘?”南宫越坐不住了。 这小女人要干嘛?每年养殖场、铺子、庄子、酒坊、学院还有曲家,挣的银子都得按万算。后来果园成熟了,家里每年进账就得按十万来算。她还坐不住? “发什么楞啊!赶紧啊!今儿若是赶不回家,你闺女指不定就得把房子拆了。”说起悦滋灵,悦瑶除了担忧,就只剩抚额了。 也就是后来有了楔云和苻晔,悦瑶才放心将那丫头丢在家里。不然她走哪都定要把那小祖宗带上。免得把她一人丢下里,指不定就把房子给点了。 去到王家洼,悦瑶没想到,会这么巧的遇到文氏。当初王雨山压断她一双腿,这事过去快两年了。眼下看起来恢复得不错,走路也没有不利索。 就在悦瑶看到文氏的一瞬间,文氏也瞅到了悦瑶。她面色一变,把背上背着的柴火丢在地上,跑了过来。挡在南宫越车前。 “悦东家来了!” 悦瑶没理会文氏,赶车的南宫越沉声道:“怎么?腿还想再断一次?” 那文氏打了个激灵,急忙从车前把路让开。不过依旧不死心,迎到马车窗前,唤着悦瑶:“东家!难得来一回,上我那坐会呗?” 南宫越忽然扬鞭,那马一下冲出去,车帘子生生把文氏给带倒了。 文氏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土,嘴里一边骂着:“张狂什么!有两个臭钱了不起啊!没有我们王家洼这些村民给你做活,你能有今天?喝水还不忘挖井人呢!就你这种,总有一天,要被天打雷劈!” “呸!”文氏淬了口骂:“忘恩负义的东西!” 旁边路过的婆子,好奇问了句:“王林媳妇,这大中午的跟这骂谁呢?” 这一问,文氏就觉着自己丢了脸,身上的泥也不拍了,捡了个石头,就往远处的马车砸。嘴里还骂道:“谁脸臭我骂谁!我骂她祖宗十八代,咒她子孙十八代,代代生儿子没屁股。生闺女个个都是赔钱货!” 那马车虽走远,可车顶上悦家旗,任谁站这都能看得清楚。好事的婆子,面色一变,啥也不说,急忙要走。 “不是叫你去背柴火吗?给这站着干啥呢?”王林扯着衣角,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样子。 好事的婆子看了眼王林,冲着走远的马车,呶了呶嘴。“你媳妇正生气,在骂人呢!” 王林眯眼看去,见是悦家旗,当下就怒了,伸手一把扯着文氏的头发,扬手一连就是好几记耳光。打得啪啪震天响。 文氏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一边哀嚎救命,一边想要推开王林。可王林比她高大魁梧那么多,哪是她能挣得脱的。 原先要走的婆子,见着文氏被打了,又忍不住停下来看热闹。好歹夫家都是一个姓氏,那婆子也说了些劝架了话。“大林啊!你这么打媳妇,可不行啊!” 那王林怒不可遏,提起文氏,往地上一摔,上去就是两脚。“你个败家的臭婆娘!怎么就不记教训,还敢得罪悦东家!” 一想起这两年自己过的糟糠日子,再看着周围村民们红火的日子。王林就更气了,脚下也更加用力。 他每踢一脚,就狠狠的骂道:“败家娘儿们!扫把星!灾星!丧门星!” 这才多大的功夫,文氏就被揍得面目全非,鼻子口来血的。可她更不敢吭声啊!这两年,自家男人看哪家翻房了,回来就揍她一顿。 哪家制了新衣,回来,也会骂骂咧咧的抽她几个耳光。她都只能受着。 因为自己心里清楚,这事确实是她招的。若不是当初得罪了悦氏,她家也该和村里人一样,翻上新房,每顿有白米饭、有酒、有肉。 若是不后悔,她方才也不会不顾脸面的,上去奉承悦氏!可那悦氏也太气人了,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抓着不放呢! ------------ 第三百三十三章 这是病……得治 悦瑶选在王家洼养鱼,当然是因为山脚下那条得天独厚的河了。 王老村长听了悦瑶说的,自然乐坏了。这两年,凭着帮悦家看顾果树,村民们的生活,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虽不如悦礼村那么富庶,可是好歹活得像个人样了啊!娃娃们过年,还都穿上了新衣裳。 今年若是能给悦家养鱼,村人们又能多一份收入。 悦瑶还在王老村长屋里说事呢。就有人跑来叫门,还慌得不行。“村长!出人命了!” 王老村长手脚本来就不怎么利索,一听出人命了,慌得差点一个踉跄摔到地上。南宫越扶了一把,王老村长道着谢,跑掉的鞋都顾不上,就出了门。 悦瑶和南宫越也随着出去,小跑追去,这才看见,竟是王林在爆打文氏。披头散发的文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文氏的身上,和周围的地上,到处是血。 旁边围了一圈的人,可没人敢上前去拉架。 “你们怎么还看着啊!去把人拉开啊!”老村长打老远就在喊。 可周围的人谁也不敢上前,因为王林都打红眼了。刚才上去拉的人,哪个不是被他甩飞出来。 最终还是老村长上去,举着仅剩的一只鞋板子,把王林打醒了。 “王林!”老村长怒吼:“文氏哪招你了?你把她这么往死里打?” “活该!这个扫把星,早死早好。免得拖累我!” 旁边有人悄悄私语。其实王林也不是个什么好的,平日里偷奸耍滑、好吃懒做,都是出了名的。那文氏虽爱动些歪心思,可至少人还算勤快。 “呸!”王林一口痰吐到文氏脸上,骂道:“就她,老生事!今儿把她弄死了,老子明儿挣了银子,再娶一个,不比她强?” 其实王家洼的人都知道,自打文氏把东家得罪了以后,王林几乎每天都会给文氏来上一顿。 就连文氏脚断了下不来床的时候,也成天打得哭爹喊娘的。 王老村长也不好说什么,呵斥两句,让王林把文氏抗回去,再去找郎中给文氏瞧瞧。 可这回,也不知是王林见着了悦瑶,有意说事。还是王林真的铁了心,一心想打死文氏。 反正王林不但没动,还舔着脸到悦瑶跟前,讨好道:“东家,这婆娘我真不要了。今儿她就算没死,我也把她给休了!您给我个机会成不?” 王老村长意识到,若今儿不替王林求个情,这文氏就算被王林抗回去,怕是也是个死。于是,也替王林求起情来。 当着这一村人的面,王老村长求情,悦瑶就确实是下不来台了。最后也只能点头,算是给王老村长个面子。 这事,也才这么了啦。 悦瑶从头到尾,就没在乎过王家和文氏。只想着天色不早了,早些把事了啦。好往家赶路。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到家里房子还在,悦瑶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只是这么晚了,堂屋里怎么还燃着烛呢?悦瑶推门进去,看到桌上一堆吃食乱七八糟,三个酒坛子,东倒西歪。 地上横七竖八的睡着三个人。屋里,充斥着浓郁的酿酒酒香。 好嘛!三个娃竟然趁她不在,把自己给喝醉了!这才多大点娃,居然就学会喝酒了? “苻……晔!”悦滋灵抬起一只手,就像提了个酒坛子似的,呵呵笑着说:“来!别跟个娘儿们似的唧唧歪歪,喝!” 那声喝,吼得那叫一个豪气云天。 悦瑶抚额,怒意难忍,上前照着自家闺女的脚,就踢了上去。 悦滋灵居然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悦瑶长叹,只能无奈的抱起悦滋灵,往卧房走去。等到悦瑶出来的时候,原本躺在地上的苻晔和楔云已经不见了。 南宫越正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你去歇息吧!坐马车也累了。这儿我来收就好。” 看着南宫越忙进忙出的背影,悦瑶勾起唇角,从厨房提了两坛子酒出来,对着南宫越说:“咱两也喝一坛?” 夺过悦瑶手里的两只坛子,南宫越抚着悦瑶的长发温柔道:“你不觉得灵儿像你吗?” 悦瑶无语:“废话!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不像我像谁?”话说完了,才发现自己竟没有意识到,南宫越方才的话,是另有所指。 这家伙,居然把女儿偷喝酒这事,往她身上拨。悦瑶一时气不过,胀红了脸。 把酒放回厨房的南宫越回来,掐了一把悦瑶的面颊,心疼的说:“行了,别气坏了身子。你进屋去,我给你端热水来,泡会儿脚,去去乏。睡得能舒服一些。” 于是,悦瑶还没来急撒的气,就这么被南宫越给化解了。 许是被那双柔情似水的琥珀色眸子,迷了心神。悦瑶竟没注意到,南宫越此刻的眸光,竟是落在自己腹部的。 时下,在厨房里燃柴烧水的南宫越,心里满腹的疑惑。自己这几年,那么认认真真的耕耘,为何悦儿的肚子,就是没有半点动静呢? 难不成……他埋头向下看,或许是……自己的问题? 思量间,他决定等忙过这一阵,得去寻个好郎中,给自己瞧瞧。这是病……得治。 赶紧给钰儿和灵儿,添个妹妹或弟弟。也免得那小女人,天南地北的瞎跑!等她肚子大了,跑不动了。 他得让那小女人知道,即使她成日躺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他南宫越也是能养活这个家的! 可接下来的日子里,南宫越依旧被账本给埋了,整日看不完的账本,写不完的账目。而悦瑶却是把于大林、林喜儿、牛婶等人,都叫了来。 准备着,要给王家洼送鱼苗,给山沟子囤送禽苗。还别说,悦瑶这边刚着手,那两处就来人了。 说是山沟子囤那边,按着悦瑶说的,以各家照看的果树为范围,篱笆已经建好了。就等着这边送苗过去了。 而王家洼也趁着枯水期的时候,把河段按悦瑶要求的,做了处理。问鱼苗啥时候能过去。 于是,这次扩张,连动了两座村子。生生把县城里的人给看眼红了。要知道,在悦家领去的苗,你都甭管能不能卖出去。你只要养大了就行!悦家那是定期来收的。 这种毫无压力的活,你不想要?不想要的是傻子吧! 然而,也有人好奇了。说悦家这是狂过头了,发动那么多人,养那么多的东西。到头来,往哪卖? 这要是卖不出去,悦家可就亏到头了!怀揣着看好戏的心,他们坐等看悦家将如何亏个底掉! ------------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一个专为她设下的陷阱 然而除了南宫越,没人知道,悦瑶每做一件事,那都是瞅准了风向的。悦家如今稳坐落辉郡首富,可悦瑶这小女子,从没有张逛过。 她的每一步,都是脚踏实地的。 花到差不多两个月的时日,才把鱼苗和禽苗放出去。悦瑶的盘算,免强算是年前张罗好了。可县城到山沟子囤这条路,自打悦瑶送苗后,忽然就变得热闹起来。 这还是听于大林说的,说是许多人都去看那些路边的慌地,不知道要做啥。果然,年前时,那条荒芜的道路旁,开始正试施工了。 “兄弟们!干活利索些!咱们赶在年前完工,好揣着银子回家过个丰收年喽!”工头高喊着。 以往这些活计,但凡过了十一月,几乎就没活可做了。今年真是个祥瑞年,这活打年初开始,就没停过。就今年挣的银子,比往年翻上了四五翻呢! 后来,悦瑶被李泰请去节度使府,这才明白。合着从边陲三郡外,来了不少商贾,都想把生意,做到这边来。 不止是边临县,就连都德县城那边。从都德县城往于春女的果园村走的路,也都是这翻景象。 悦瑶这才想起来,当初因着手头银子不多,所以给果园选址,是真的离县城颇远。而那一路,几乎是连户人家都没有的。 都德县的果园,这才建成两年不到,还在养树期呢。不得不说,经商之人,头脑是真的活泛,他们今年建起楼子,明天正好果园成熟。确实是能挣个盆满铂满。 眼瞅着年关近了,县城里的铺子生意,那叫一个好。百姓们有余钱了,就连制新衣,那都是给一家子人从头做到脚。 今年,大雪来得比往年早了一些。百姓们都说这是瑞雪,示意着来年会更好。 因着今年悦家生意更红火了,悦瑶也是欢喜,把往年做红钱的铜板子,都换成了圆滚滚胖呼呼的银锭子。悦瑶说,这也是想给明年,讨个圆圆满满的好彩头。 对于那些为悦家忙活了好几年的掌事、大小长柜、庄头、院长。悦瑶不仅照着往年,分了红利、赏了喜钱,今年更是拿出股份做奖赏。 这些管事的,硬是好几天没回过神来。股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照看的生意,也有属于自己的一份了!生意越好,他能挣的就越多。 也不知怎的,这事就传扬了出去。一时间竟盖过了那漫天瑞雪的势头,成了人们热议的谈资。 更有人提着礼,偷摸的跑到于大林等人那去打听,想在悦家找份活做。 于大林强拒了礼,只给来人说:“你们甭想了,在悦家做上管事的,那都是从伙计或是长工上来的。” 一听这话,来人就蔫巴了。 不过于大林说的也都是实情。悦家这些年,每每扩张生意雇人,都只雇伙计或是长工。只要这些伙计长工们肯学,做事踏实,总能被提成长柜或是掌事。 这喜庆的年过完,大雪也化开了。自打悦家那二十来所学院落成后,教坊的生意因为失去了新人,变得越来越差。 经营教坊的老板们,开始捉摸着转向,把教坊关了,经营别的。于是这兴起不足两年的教坊,随之暗淡了下来。 于是一些模样稍好的,被教坊老板卖去了私窑。模样普通或是稍差的,被弃街头。无处可去的女子们,从北遥各地涌向边垂三郡。 因为只有这里,才有能收留她们的悦家学院。 各处兴起的客栈酒楼一多,悦家的生意就更为红火了。打年初开始,就有许多新面孔到悦家铺子来签属供货契约。 当初那些抱着想看悦家笑话的人,此时只觉得脸上是火辣辣的毒啊!悦家那些分出去的苗子,还没长成呢!这就被卖了一空。 仿佛悦家的生意,无论她悦氏如何做,都能如日中天一般。 至此,北遥教坊也随之没落。 一年后…… 北遥皇帝陛下重病,京都忽然宵禁。 远在边陲三郡的悦瑶,心里忐忑不安。皇帝病重之事,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为何以往没有任何戒严,偏偏这个时候,忽然说宵禁就宵禁了? “悦儿,我们去就趟京都吧!”就连平时显少会有不安的南宫越,都坐不住了。 以往,悦滋钰每月都会有家书传回。可这已经一月有余了,悦滋钰的家书迟迟没有送到。 悦瑶心里,也颇多不安。 一大早带着悦滋灵,悦瑶一家人去了节度使府。李泰其实也不比悦瑶好到哪里。见着悦瑶举家前来,李泰唤来管事婆子,把悦滋灵、苻晔和楔云领去花园玩。 这才对悦瑶道出实情。“郡主!实不相瞒,本官也与六王爷失去了联系。半月前,我曾接连上封三书。可半月过去了,六王爷却连一张信纸也没有回过。” 李泰面色凝重,低语道:“更为奇怪的是,最后一封信,本官是差人送去的。这送信的人,是有去无回,本官也多有担忧……。” 此来,悦瑶本是想在李泰这里探一下口风。如没有必要,悦瑶是不打算让南宫越再入京的。毕竟好不容易才将南宫越洗白。 在北遥人心里,最为恐慌的存在,已经死在了六王爷剑下。若是再起风云,想要洗白南宫越,就太难了。 而且这新旧两帝交替,就算是六王爷坐上那个位置,说不定也会借此机会,将南宫越真正抹去。 毕竟南宫越以一人即可成军实力,太过骇人。这也是为何南宫越会被千金悬赏的原因!但凡坐在高位之上者,是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威胁布在于自己治下的。 而此时的杳无音信,似乎如同一个黑洞,更如同一个陷阱。而且还是专门为她设下的陷阱。 离开节度使府时,悦瑶心情沉重。看了眼悦滋灵,悦瑶心下颇有为难。 如果京都真是个陷阱,那她再把小灵儿带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可又不能把小灵儿托付给人。 想到这,悦瑶看了眼身后的节度使府大门。摇了摇头,否定了心里所想。她不能把灵儿托付给李泰。 就怕李泰不是吊她的饵!反而是个牵在主子手里的猎犬!以李泰的尿性,只要六王爷吭一声,别说她的女儿,只怕是连自己的女儿,都会毫不吝啬的双手俸上。 回到悦家小院,这是悦瑶第一次,正色的将悦滋灵喊来说话。 三人坐在桌旁,没了往日的调皮。静静的就那么看着悦瑶和南宫越。 ------------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包裹 “楔云。”悦瑶正色道:“我可以将灵儿托付给你和苻晔吗?” 楔云楞住了,胆小的苻晔都抬起头来看着悦瑶。悦滋灵忽然抓着悦瑶的手问:“娘!出什么事了?” 悦瑶只是那么看着楔云,在等楔云的答复。 “夫、夫人,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楔云点头。虽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可他欠悦家一份情,一份给了他真正答案的情! 就像悦夫人说的,他不再是月华,而是楔云! 扶着悦滋灵的肩头,悦瑶正色的说:“灵儿,娘不在的时候,不能任性知道吗?如果边临县生乱,就往咱家林里子跑!一直往西,林子的尽头,是处悬崖。想办法下去。” 悬崖下面,就不再是北遥国境。只有离开北遥境内,灵儿才算真正的安全!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没有想过,要离开悦礼村的原因。 “娘!”悦滋灵哭了起来:“您不要女儿了吗?您是要撵女儿走吗?女儿不调皮了,娘别撵我走好不好?” 将小灵儿搂在怀里,悦瑶的心,就像是被刀划过,疼、生生的疼。 “灵儿,你长大了,十一岁了呢!你记住,就算你去到天涯海角,娘也一定会找到你的。” 此时,南宫越看着母女两人,面上虽无表情,桌下的手已紧握成拳。咯咯作响。如果北遥皇室,敢动他的儿子,那他就覆了这天! 就算成为天下最大的恶人,就算永世不得轮回。他也会保他们母子此身周全。“灵儿放心吧,我和你娘办完事,就回来。好好在家。” 当晚,悦瑶和南宫越,就骑马赶往京都。 他们走的是官道,一路北上,越是接近京都,氛围就越是紧张。急行而过的兵士,严阵以待的将领。 就像是一团团乌云,汇集到京都。 然而等悦瑶二人日夜不歇的赶到京都时,那本该繁荣万向的京都,没了往日了鲜活。 紧闭着大门和身着铠甲的军士,成了京都唯一的风景。 “出事了。”悦瑶低语。可是,以眼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怕是进不去了。 “放心,我们会找到钰儿的。”南宫越牵着马头缰绳,往官道旁的林中深处走去…… 是夜,京都城外的山崖之上,一道身影陡然立在最高处。夜风呼啸,似要将之撕裂一般。 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京都城内,已是死寂一片。除了紧密巡逻的将士,就只有一盆盆,燃得正旺的火堆。 期间,不时有传令兵游走于街道。南宫越转身,伸出手:“走吧!趁着他们换防进去。” 等到悦瑶觉得耳边风耳停歇时。二人已经站在了六王爷府的侧门外。看着墙内死寂般的黑暗,悦瑶心里咯噔一下,漏跳了一拍。 这王府内居然连处灯火都没有,仿佛似座空院一般。 可是除了六王爷这处府邸,悦瑶唯一去过的就只有京都的街道。如今钰儿没了踪影,悦瑶也不知该上哪里去找。 许是看出了悦瑶内心的疑惑,南宫越按了一下她的肩头,示意她在这里等着。便走入黑暗之中。 这是悦瑶最漫长的等待,哪怕其实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好在南宫越终于是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士兵打扮的人。 “想知道什么,问他。”南宫越指了指在他手中瑟瑟发抖的士兵。 悦瑶稳住心神,压低声音问道:“京都出什么事了?” “我、我不知道。” 悦瑶蹙眉,指向六王爷府:“六王爷出什么事了?” “禁、禁足。” “禁足?”悦瑶眉头深皱。“皇帝陛下的命令?” 那兵士摇头:“我、我、不知道啊!” “六王爷人在何处?”悦瑶又问。 那兵士指了指王爷府。“在、在里边。” 能问出答案的,悦瑶也问完了。南宫越将那兵士击晕,丢向墙角,抱起习瑶,跃入高墙之中。 一阵夜风袭过,王府侧门外的墙角处,一个人影耷拉着脑呆。然而那人的嘴正慢慢咧开,露出一口白牙。 此时,落入院中的悦瑶,与南宫越一起,正往内院走去。太静了,安静得连虫鸣都没有。 悦瑶每往里走一步,心里越发的慌乱。她转过身对南宫越说:“我们先去钰儿住的院子看看。” 她当初离开京都时,六王爷说过,他们一家居过的那个院子,以后会让钰儿单独居住。如果只是禁足,钰儿应该会在那里。 寻着记忆中的方向,二人直往那小院赶去。 当悦瑶看到小院中,微弱的烛光时,悦瑶那颗紧紧拽了数天的心,终天缓过劲来。钰儿没事!他还好好的! 二人快步上前,推开那仅有光亮的堂屋时。身后,传来一阵轻笑之声。陌生的声音来自于院中黑暗深处。 “钰儿!”悦瑶冲屋里喊了一声。可除了偶尔袭过身旁的夜风,就只剩下黑暗中那阵阵笑声。 “传闻中悦氏可是个精明聪慧过人的女子,没想到,也不过如此。”陌生的声音说着,忽的一下,四周亮起无数火光。 而小院院门外,正有无数脚步声走动,火光亮起时,悦瑶这才意识到,她和南宫越,已经掉入了陷阱。 一个早就专门为了她或者是南宫越,布下的陷阱。 “你是谁!”悦瑶看向,站在院中的白衣男人。 他一袭白衣,与这夜色形成鲜明对比。青丝冠于头顶,由一枝盈白色的玉簪从中穿过。那精制的玉冠上,雕刻着代表北遥皇室的并蒂莲。 他负手而立,端正的五官带着一丝邪性,眉眼间,竟与六王爷,有二三分相似。可他单薄的身形,却与六王爷的魁梧完全不同。 男子勾唇轻笑。“我是谁?大胆妇人,居然敢对本王你我相称!” 本王!悦瑶当即楞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男人。南宫越忽然上前一步,将悦瑶护在身后。 “玉面阎王!”男子再次轻笑出声:“呵呵……哈哈哈!好!来得正好!东姓氏族不仅没能将你拿下,反倒命丧你手。啧啧啧,看来血兽一族天生就是血灵族的克星啊!” ------------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个疯子还妄图夺位? 再次听到血兽二字,南宫越不自觉的绷紧了背。只是眼中,更多的却是疑惑。 “你是……三王爷?”悦瑶问出声。 再次引来男人大笑。他看向悦瑶,眼里似乎对悦瑶颇为满意。他点头:“不错啊,居然这样猜到是本王了!果然有些智商。” “钰儿呢?”悦瑶追问。她对这个三王爷,也有所耳闻。传闻中,此人颇善心计,对皇帝百般讨好。可对仇敌,绝不手软。 甚至对他的亲生母亲下手,他都没有一丝犹豫。仿佛此人从出生那一刻,就为夺位而生。 若是落在如此心狠手辣之人的手上,怕是……悦瑶不敢往下想。眸光一凌,手已成拳。若敢伤钰儿,她定要将此人碎尸成段! “着什么急啊!”三王爷端坐于兵士抬上来的椅中。 悦瑶被他看得,一身毛骨悚然。这种感觉,让悦瑶想起了前一世,第一次独自在深山中时,遇到的一匹孤狼。它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你想要什么?”悦瑶不想再与其纠缠。哪怕是要他们一家离开北遥,悦瑶也会义无反顾的答应。 皇室血脉之间的争斗,远比常人能想像到的可怕和血腥。他们为了坐上那个位置,可以无所不用及其。这从来不是悦瑶想要参与其中的。 她只想一家人,安稳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看着一双儿女长大成家,膝下再有子孙相伴。上一世,她有钱,有很多的钱。可她的心,却无比的空虚。 而重活这一世,是钰儿和灵儿,让她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家。更有南宫越用性命爱着她。没有什么,能比他们更重要! “没错!你确实有我想要的。”三王爷身子微向前倾,浅笑低语:“悦氏,我想要……娶你女儿。” 悦瑶心头一慌,难道说……这个陷阱,真正的目标,不是她和南宫越,而是悦滋灵? “三王爷莫要说笑才好。” “说笑?”三王爷摊开手:“你觉得本王,费了这么大的力,甚至牺牲了东姓氏族和徐家,只为与你说笑?” 悦瑶因为这句话,而陷入沉思。这三王爷,一句不急不缓的话,带出了太大的信息量。难道说,东毅能掌控东姓氏族,都是得了这三王爷相助? 而徐家,之所以暴露,并不是徐震光自露马脚。而是被这位三王爷抛砖引玉!悦瑶打量着端坐院中的男子,细思极恐的打了个寒颤。 如果真是这样,那眼此人,也太过恐怖了。只怕是皇帝要她进京都,都是此人的杰作。也就是说,从一年前开始,他就已经在打悦家的主意。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就一步步让自己,随着他设下的步调在走。而东毅和徐震光,不过是为了让钰儿留在京都。借此相要挟于她? 也许是看出悦瑶已经理清了思路。三王爷哈哈大笑起来。拍手叫好道:“悦氏!真叫我刮目相看啊!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你就看清其中的问题了?” “没错!正如你所想,当玉面阎王的消息,从边临县传来时,我已经盯上你了。”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思来想去,我只能借用六王爷来主导你的思想。于是,才有了曲家被告谋反。而你,正如我所要的,将沃土通过李泰献给了六王爷。也正是因此,才能让你悦家,与北遥皇室有所关联。”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六弟有个刚正不阿的正派形象。马上就博得了你的好感。悦瑶!你太感性了。越是如你这般感性之人,越容易让自己忽视一些关键问题。从而当你已经被人盯上,你都没有注意到。” 悦瑶当即一楞,瞳孔骤缩。没错,当时她曾经怀疑过,为何曲家偏偏在与自己合作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可当时因为曲家曾为前朝官员,她竟忽视了一些细微的细节。比如,以徐震光那种以死相拼之人,怎么忽然说走就走了。 这样的一反常态,居然被自己忽视了! 三王爷斜靠在椅中,一手托腮,又道:“这几年,我没日没夜的想,你的软肋是什么呢?有什么办法能将你们二位,和悦滋灵分开呢?想来想去,我也只能从你儿子身上入手了。为此,我还牺牲了东姓氏族。虽然有些可惜,不过与血兽一族的女子相比,那就不值一提了!” 这时,悦瑶才注意到,一个反复被三王爷提及的词:血兽!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还是东毅与她将死相拼之时。只是那时场面太过混乱,她一时将之忽视了。 “血兽?”悦瑶疑惑出声。 三王爷眸子圆瞪,用看个傻子似的目光看着她。“怎么?原来你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爱着的男人,是个什么东西?” “东西?”悦瑶颇为不满的重复到。 “没错!”三王爷指向南宫越:“他身体里的血液,有一半来自于野兽!” 悦瑶懵了,身旁的南宫越,也懵了。二人相视片刻,又齐齐看向三王爷。 “看来,你连自己为什么能以音律驭兽都不知道?”三王爷自言自语起来:“有意思,照理说,不应该啊!如果你连血脉能力都不知道,那就应该没有引子啊!那你的能力,又是怎么觉醒的呢?” “难道说……”三王爷的眉头忽然挤成了山峦,他看向南宫越,再次开口自言自语。“难道说,双生子中,你才是为兄者?” 最后,三王爷惊呼出声,眸子也瞪得跟铜铃似的。下一秒,他又忽然拍起手来,兴奋的样子,就像是发现了一座宝库。 “太好了!太好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何愁不能一统这天下!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样的好事,居然都让我碰上了!好!太好了!哈哈哈……” 看着近乎癫狂的三王爷,悦瑶不由的疑惑起来,什么引子?什么觉醒?什么双生子?什么为兄者? 这三王爷难道是个疯子?可这些人,怎么会好坏不分的,跟着一个疯子妄图夺位呢? 当然了,此时三王爷口中的一统天下,在悦瑶看来,无非是坐上北遥皇帝之位。并没有往大了想!毕竟北遥虽不算小国,可比之大的,也不没有! 这人再有妄想症,也不至于,想要蛇吞象吧! ------------ 第三百三十七章 我……想要你死! 然而下一秒,却是悦瑶如梦初醒般瞪大了眼。因为她方才借着月光,仿佛看到三王爷身后之人的眸色…… 居然是和南宫越一样的琥珀色! 凌眸看去,这一回,悦瑶的心如石沉大海!她没有看错,三王爷身后左右四人,竟然都有着和南宫越一样的琥珀色瞳孔! 就在这时,悦瑶脑海里忽然闪现过一个影像。毛茸! 也就是说,毛茸回到匿境了?当着三王爷的面,悦瑶也无法察看匿境,可一直和悦滋钰在一起的毛茸,怎么会忽然回了匿境呢? 难道说,钰儿出事了?悦瑶心头一慌,打断了自言自语在那哈哈大笑的三王爷。 “三王爷!我不想与你为敌!只要你把钰儿还给我,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不会参与你们的夺位之争!” 三王爷侧目看向悦瑶,惊呼:“夺位?”下一秒,他仿佛像是听了什么非常好笑的笑话似的,昴头哈哈大笑不止,手还指向悦瑶。 “悦氏,你不会以为,我想当这北遥的小皇帝吧?哈哈哈哈……这、这也太可笑了!北遥这弹丸之地,也配让我去争?我若是想,勾勾手指头,就能将之覆灭了!可笑!哈哈哈哈,太可笑了!真是个村野妇人,眼光当真不过三寸长短。” “别笑了!”悦瑶怒了,真想上去抽这疯子几个大耳巴子。“你想要什么,那是你的事!把我儿子还给我!我们从此是路人!” “哟!生气了呀?”三王爷像是强压笑意,身体还在抖动着。 “悦瑶!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女儿给我,我给你,你们一家三口一世都享用不尽的金银。如若不然,今天……”三王爷眸光一凌:“就是你们一家三口合葬之日!至于你的女儿,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虽然悦瑶不知道,这三王爷抽的什么疯,为何对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这么执着。可是她从方才王三爷的眸色中,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杀意。 一股只有真真双手沾满鲜血之人,才会有的杀意! “不用和他废话。”南宫越竹笛在手,迈步将悦瑶挡在身后。 悦瑶来不急阻止,笛音已经跃然而出。风雷涌动,原本徐徐晚风,一时间竟狂风大作。头顶墨黑的天空,似有一道道雷电,正在云层中穿梭着。 偶尔还有电花火花,透过浓厚的云层。在漆黑的天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口子。 原本安静的四周,忽然响起鸦啼鸟叫,远处的山林里,树叶不知什么摇晃得咯吱作响。偶尔还会传来隐约的兽吼之声。 既然大战在所难免,悦瑶也将毫无顾虑。他不愿交出钰儿,那她就打到他求饶为止! 可是,院中端坐的三王爷,只是偶尔抬头看天。一点惊惶之色都没有。仿佛是个居外人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天空中,一群黑鸦已至。就停在以南宫越为中心的头顶上方,打着圈盘旋着。 悦瑶与南宫越这样相助一战,已不是一回两回。从笛声忽转高吭,就能得知,鸟群将要俯冲袭击而来。 然而,笛声一转间。忽然响起了另一调乐曲!探头看去,竟是一身着将领服饰的中年男子,站在三王爷身旁,而他的手中,正捧着一支埙。 那陌生的乐曲,正是来自至于那支埙! 头顶上,原本俯冲之姿而来的鸦群,像是失去了靶心似的,一个个冲到院中空地上。撞得血花四溅,血肉横飞。 而悦瑶的目光落在那名将领的脸上,他此时居然也是一双血瞳!是和南宫越一模一样,似能滴血的眸子! 笛声戛然而止,南宫越似乎失了神,就连身形都有些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悦瑶忙将之扶住,稳住了身形。 “你、你、你们……”南宫越的口中,低低呢喃着。 他从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与他一样的人。更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情形下,遇到和自己一样的人。 此时的危机,就如一个漩涡,将他扯入其中,肆意而疯狂的撕扯着他的身心。 “你……”三王爷像是嫌那曲乐声太吵,拍了拍身旁的将士,埙声停止,天上的鸦群,慢慢散去。“你的姓氏,不是南宫。而应该是楚。因为你身上流着的,是血兽一族的血液。而血兽一族,从千万年前,就只有楚姓!” “你们也是……”悦瑶接过话去,抚着南宫越的手,轻拍着他的后背。 三王爷摇着一只手指头:“不不不,是他们!这可不包括我!至于我嘛!身体里一半的血统,确实属于北遥皇室。只不过另一半嘛!比这里所有的人,都远古而高贵!” 他忽然打了个响指。身后一个士兵,嘭的一下,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体还有呼吸的起伏。 可是那神情,俨然已如一个死人!悦瑶心头一震,她没有想到,这三王爷,居然也是一个身怀异能之人! 只是,悦瑶忽然注意到,三王爷身旁的吹埙之人,目光呆滞。除了三王爷的命令,似乎从没有做过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 与其说他们是人,不如说,他们更像没有灵魂的木偶!而提着线的人,肯定就是眼前的三王爷了! “悦氏!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把你女儿给我。”他拍了拍了那吹埙的将士。那人木楞转身,走回了黑暗之中。 “放心好了,我不会把你女儿怎么样的。我不仅会让她吃穿无忧,不久的将来,更会让她,成为这天下,最高贵的女人!” “至于你嘛!大可把你想要的说出来,我都会满足。”三王爷浅浅勾起唇角,靠在椅背上,翘起的腿,轻晃着。很是悠然自得的样子。 “就算你儿子,想要做这北遥皇帝,我都可以让他实现。怎么样?我够诚意了吧?” 看到南宫越神情恢复许多,悦瑶才放下心来。将声音压得很低的说:“无论发生什么,咱们都不能自乱阵角。别忘了,我们还没找回钰儿呢!” 回视三王爷,悦瑶神情淡然,缓缓开口道:“我……想要你死!” ------------ 第三百三十八章 让你的女儿成为蚁后 时下,一片安静,安静到夜风袭过院角,卷起落下的声音都各外的清晰。 “噗!”一声喷笑:“哈、哈哈哈哈……悦、悦瑶。” 三王爷笑得扑倒在抚手上,上气不接下气:“悦、悦、瑶,你、你真的、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三王爷笑得近乎癫狂,没人看到此时悦瑶的嘴角,正慢慢扬起。 是的,也许此时换作是别人,或许只有臣服在三王爷的脚下。可她不同,她了解南宫越这类人的弱点,就等于了解了三王爷背后那四人的弱点。 她还有匿境,匿境中她饲养的狼群,足以夺走他们的性命!至于三王爷嘛,或许她还没十足的把握可以将之击杀。但是,她绝不会束手就擒。 抚着南宫越后背的手,正慢慢的写着字。感受着南宫越随之紧绷的背部,悦瑶知道,南宫越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就在王三爷笑声停止的上霎,悦瑶抬手,身旁四匹巨狼低吼着扑向三王爷等人。 四周人群忽然杂乱起来,有人吼着保护三王爷;有人被巨狼吞入腹中;有人被吓得惊慌失措四下乱窜。 “南宫越!”随着悦瑶一声呼喊,院中陡然出现两只体型巨大的蜘蛛。蜘蛛转向巨狼所在的地方,浑身颤抖发出呲呲的响声。 笛音鄹起,蜘蛛忽然变得平静下来。 南宫越血红的眸子,于院中快速扫过,然而之前三王爷坐着的椅子上,已经空无一人。心下一慌,他快速扫视四周。 就听一声响指从院墙上方传来,埙声随之而到。巨型蜘蛛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似的,猛的翻倒在地,蜘蛛腿在空中疯狂乱蹬。 “毛茸!”悦瑶指向院墙上,吹埙之人。 白猫身体迅速膨胀,飞扑出去,空中的雪白狐狸一爪拍下,那段院墙随之轰然倒塌。埙声戛然而止。 被南宫越控制着的巨型蜘蛛,这才恢复正常,跳转翻身。一口蛛丝,向着三王爷喷了过去。 也不知道那三王爷使的何种手段,明明看到蛛丝将之包裹,可那团蛛丝落下来时,里面却空无一物。 又是一种乐调响起,这一回悦瑶甚至没有向毛茸指出方向,狐狸自己就寻身拍去。 嘭!嘭嘭!几声巨响,东厢鄹然坍塌成了一片瓦砾。那方起的乐曲声,也随之消失不见。 此时外围的狼群,已经将那些普通士兵驱赶斩杀得四零八落。悦瑶以手为哨,狼群森绿的眸光,转向悦瑶这边。 “蜘蛛丝抓不到你是吗?”悦瑶冷哼!她倒要看看,这三王爷有何种通天的本事,能从狼嘴里逃脱。 四匹狼飞扑过去,空中那抹白色的身影,身形一晃,跳出了狼群的包围圈。“悦瑶,就凭这点本事,你哪来的底气敢与我动手!” 啪的一声,一头跃在空中的狼,嘭的一下落到地上。就像之前那个不明所以倒在地上的士兵一样,它瞪着眼,嘴里的舌头耷拉在外。 然而下一秒,它忽然慢慢的站了起来,幽绿色的眸子失去了光泽,全是一片的黑,黑得就像是那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漆黑的窟窿。 它反扑过去,将一头巨狼压在身下。两头狼翻滚撕打,所过之处,倒塌一片。 “那就让我看看,你一次能控制几人!”悦瑶沉声,这一次,她将狼群尽数唤出。 虽然一年前与东毅一战,她的匿境损失惨重。甚至一些稀有的物种,已经在匿境绝迹。比如吉拉啄木鸟。 可这长达一年的休养,也足以让匿境中的野兽长得足够大,数量也足够多。 三王爷以一种诡异的身形,不停的变换着位置,一次次从野兽嘴边逃脱。啪!啪!啪!接连响起五六声响指。 离他最近的几个野兽,接连倒地。再起来时,忽然向悦瑶这边反扑过来。 “悦瑶,我原不想要你死。这都是你自找的!不识好歹!” 也就是南宫越反应极快,控制着蜘蛛丝,将那些反扑的野兽困在了蛛丝团内。然而又是一声响指音,那蜘蛛忽然倒地不动了。 空中,一头巨狼眼看就要扑倒南宫越,悦瑶冲上前去,一把将南宫越推滚至台阶之下。 “悦儿!”南宫越惊呼。起身就往悦瑶那边冲过去。可是已经晚了,他眼睁睁看着,悦瑶被那头巨狼扑倒在地。 它的爪子,压在悦瑶的身上,任由悦瑶挣扎,也无计于事。 南宫越眸光一变,手中竹笛已变短剑。向着巨狼的眼睛所在,刺了过去。 “呵呵……”三王爷的笑声,响彻院中。“好歹也是有血兽血脉之人,居然真的爱上了普通女人!简直就是一族耻辱!” 又一声响指。咚的一声,南宫越飞扑上去的身体,从空中坠下,重重的摔在台阶之上。他就那么看着悦瑶,然后视线就像是被什么黑色的东西慢慢挡去。 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可手脚就是不停使唤。慢慢的,他似乎连身体里的血液流动都无法感知了。 仿佛已经像是什么东西,将他死死的缠绕着,令他动弹不得。此时,南宫越不仅看不见,连耳朵里的声音,也随之慢慢变远。最后,他沉入一片的死寂当中。 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的漆黑,和周围无法挣扎的诡异力量。 “南宫越!南宫越!”悦瑶挣扎高呼。 可南宫越趴在台阶之上,一动不动。那双看着她的血眸,正慢慢退去血色,恢复成了琥珀色。 下一秒,南宫越动了,他慢慢的站了起来,而那完全不协调的动作,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三王爷从空中落下,站定在南宫越身旁。他俯在南宫越的耳边低语,眸子却带着戏谑的神彩,看着被巨狼扑倒的悦瑶。 忽然南宫越猛的抬头,看向悦瑶。可这时的南宫越的眸子,仿佛是被黑色的瞳孔占满,连一丝眼白都看不到。 他抬脚,一步步向悦瑶走来,手中的短剑,也随脚步,慢慢举了起来。 “悦瑶,本王够仁慈吧?让你死在心爱之人的剑下。”三王爷负手于身后,浅笑淡然。 “放心吧!黄泉路上,你的男人和儿子,会与你做伴的。等我的手下把你女儿接来,我会告诉她,是六王爷杀了你们。然后……呵呵呵呵。” 三王爷走向悦瑶轻笑道:“然后,我会教她怎么复仇。让她心甘情愿的成为‘蚁后’!哈哈哈哈!” ------------ 第三百三十九章 “杀了他!” “什么蚁后?”悦瑶慌了,可以说她活了两世,都从没有这么无措过。 眼看南宫越举着短剑已经走到悦瑶身旁,他蹲下身来。三王爷忽然伸手拍了拍南宫越的肩头。 南宫越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忽然停止了动作。保持着举着短剑,单膝跪地的姿势。 三王爷变腰下来,直视悦瑶,浅笑的嘴角,一直弯着那抹似有讽刺意味的笑意。 “虽然只是打个比方。可是。”三王爷忽然停住,像是在思考。不多时,他再次开口:“我要让她尽可能的繁衍出,足够多的血兽族人。” 悦瑶一时想不明白。“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三王爷笑笑蹲在南宫越身旁,他伸出手,将南宫越额前的碎发抚起。 看着南宫越的眸子,忽然一鄹,似有片刻失神,嘴里却是轻声道:“真没想到,世间竟有这般美如仙子的容颜。” 良久,三王爷像是回过神来,松开手里的碎发。看向悦瑶笑道:“难怪你会爱上他了。这么好一幅皮囊,这世间,又会有几人不爱呢!” “我问你什么意思?”悦瑶嘶吼出声。 “喔!”三王爷像是恍然想起之前的二人的对话,回道:“你想啊!一个血兽族人,可控千万野兽。若是我手中,有数百甚至数千血兽族人。想要荡平这天下,唯我独尊,又有何难!” 悦瑶这才想起,之前三王他就说,他要一统天下。可悦瑶没想到,这疯子竟是认真的! “做梦!毛茸!”悦瑶大吼。 呼呼声中,嘭的一声,压着悦瑶的巨狼,被拍飞出去。一把夺下南宫越手中的短剑,悦瑶眸光一凌,向着眼前的三王爷的心脏位置刺了过去。 “呵呵呵……” 悦瑶眸子圆瞪,怎么可能!明明她看到剑是刺进三王爷的身体的,为何人就这么不见了! “你以为,你能伤得了我?”三王爷站在不远处,不屑的回视悦瑶。 就在悦瑶不知所措之时,忽然间脑海里响起叮的一声。悦瑶身旁的雪白狐狸,闪着一阵红光,那一身雪白的毛色,居然变成了红色!似血一般的艳红之色! 然后……就在下一秒,毛茸昴头长啸,发出一声狐狸的尖叫。原本那些被三王爷控制的动物,忽然间,眼神就清明了,恢复了当初的样子。 就连单膝跪在悦瑶身旁的南宫越,也忽然回过了神来。他一脸茫然的看着悦瑶,问:“我、我怎么了?” 其实悦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明所以的看着四周,更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院中的巨狼、蜘蛛,正在慢慢向毛茸靠近,而且是以有条不紊的动作在行动。 更为可怕的是,它们的视线,从清醒那一刻,就紧盯着三王爷。 三王爷此刻的脸上没了笑意,他的目光来回在悦瑶和毛茸身上打量。一幅见了鬼似的模样。 “怎、怎么会这样?”三王爷似自言自语的道。 “杀了他!”悦瑶此刻的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不能让这个疯子离开这里。三王爷必须死!而且是必须此刻死在她的眼前。 刚才他说了,他的手下已经去边临县了,很有可能甚至早就去了。他们只是在等,在等她和南宫越离开边临县,离开悦滋灵身旁。 更有可能,悦滋灵已经被三王爷的手下擒住,正在往京都赶! 身旁,血红的毛茸,像是听懂了悦瑶说的话。咧出一嘴尖利的牙齿,发出一阵咕咕咕的声响,像是说话,又像是腹中不明所以的声音。 可接下来,院中无数变异野兽,向着三王爷飞扑出去。这一幅不仅把悦瑶惊讶到了,甚至把南宫越都看傻了。 而作为被众野兽紧盯的对像三王爷,此刻更是身形突变,一连往后退出数米。眼看着,三王爷以一种几乎不可思议的速度远处。 悦瑶急了:“不能让他逃走!” 南宫越一个飞身随之追了上去。悦瑶来不急多想,以手为哨,唤来头狼,飞身而上。骑着巨狼追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就听三王爷大吼:“来人!拿下这些谋反者!”随之而来的,是惊人的脚步声。 听那声音似有千军万马一般。 之前还在逃走的三王爷,忽然停下了,就在六王爷府最外围的院墙之上。而此时,火光鄹亮。无数的火把,已经把六王爷府围上了好几层。 拉弓上弦的声音压过席卷的夜风,悦瑶急了,向着前方的南宫越大吼:“别过去!都回来!” 然而悦瑶声音落下时,箭雨已至。悦瑶眼看着如雨的箭矢从墙外射来,南宫越身形晃了几下,却还是发出一声闷哼。 “毛茸!回来!”悦瑶大喊。 别看毛茸身形大,可下一秒,这小东西居然一闪就变小了,转身就往悦瑶这边跑来,扑进悦瑶怀中。 南宫越退回来时,肩头已经被箭矢刺穿,因为血渗得太多,胸膛的衣裳已经全部完血浸湿。 院墙之外,三王爷大笑:“把这里围住了!谁要是放跑了反贼,拿头来问!” “是!”士兵将士们震天的大吼,回响天际。 “好!”悦瑶简单为南宫越处理了伤口。看着那高大的院墙:“好得很!今天,我便踏平这京都城!” 抬手间,四周已被无数巨型野兽毒物占满。悦瑶心疼的看着南宫越:“你还行吗?” 南宫越没有回话,而是早就将竹笛举在唇边。笛声高吭,如战歌一般,驱使着匿境中的野兽,往前前行,巨大的蜘蛛网,向着天空喷出,生生的将箭雨阻挡下来。 它们随着笛声前行,巨狼的爪子拍倒院墙,毒蛇毒虫如潮水般涌向坍塌的墙外。 呼喊声、求救声、兽吼声、尖叫声、声声刺耳响彻在北遥京都城的上空。 “毛茸!不能让他跑了!”悦瑶指向远处那抹唯一的白色身形。 小狐狸咕咕两声,抖着一身血红的毛色,再次变大。飞扑过去。悦瑶翻身跃上头狼,也追着毛茸的方向跑去。 “箭阵!箭阵!盾墙上!长矛兵!”三王爷的声音再没了之前的浅笑淡然,取而代之的是声音里难以抑制的慌乱。 ------------ 第三百四十章 没有人可以要挟她的儿女 当众将士看清眼前的敌人时,已是军心难稳。 “是、妖、妖人!” “他怎么、他怎么没死?” “不可能!他怎么还活着!是鬼、是鬼吗?” 是的!玉面阎罗没死!此时就活生生的站在他们对面,与之一起的,甚至是他们此生都没有见过的巨形野兽。 兽潮随着笛声蔓延吞噬着挡在前方的将士,无论他们组成何种队形,在面对身体比之大上数倍的野兽时,丝毫没有抵挡力。 有些士兵开始丢盔弃甲,转身逃走。可下一秒,却被三王爷一声响指,倒在原地。 “没用的废物!”三王爷恶狠狠的咒骂。 “三王爷!你背负这些血债,以何来偿?”悦瑶高声吼去。 “偿?要偿,也是用你们的命来偿!” “好!今日你我,不死不休!” 悦瑶再次抬手,四周出现数以百计的巨形野兽,更有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毒蛇毒虫。 悦瑶高呼:“南宫越!”她指向三王爷。 站在高处屋檐上的南宫越,红瞳晃动。应是在点头。 下一秒,野兽军团以一条直线,向着三王爷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所过之处,哪怕是被兵士刺杀,野兽也没有还击。 毛茸昴头嘶叫,两旁的野兽似如潮水,将士兵吓退得更远。此时众人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些怪兽的目标不是他们,仅仅是三王爷罢了。 于是他们有意往两旁让开,不过片刻,兽潮就抵达三王爷身前。悦瑶轻拍身下头狼,头狼飞跃着,追了上去。 此时的三王爷已经被野兽军团包围,他手握长矛,却是看着悦瑶呵呵的笑出声音来。 “你居然身怀我闻所未闻的异能!你倒底是什么人!”他手中的长矛直指悦瑶。 悦瑶当即楞了一下,她要不要告诉他,她是穿越而来?还身怀诡异的匿境? 悦瑶笑了,回道:“所以我之前就告诉你了,把儿子还我,我们从此是路人。你偏不听劝。非要逼着我杀你!” “杀我?凭你吗!”三王爷忽然将手中长矛扔向悦瑶。 头狼适时的举手拍飞长矛,就听啪啪啪啪的拍手声,以急快的速度响起。四周的野兽随着响声,一片一片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悦瑶!这些东西,是你最后的底牌了吧!”三王爷呵呵的笑着:“可对于我来说,这才是我最后的力量。” 随着三王爷拍手的响声越大,野兽倒下的范围也越大。就在头狼前方的野兽倒下时,悦瑶只觉得被谁抱住,身子整个的往后快速飞走。 等到悦瑶站定时,转身看到的,却是头狼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心。”南宫越抱起她,再次飞向更远的地方,落定。 而前方,除了那一声声的拍掌声,就只剩下三王爷猖狂的笑声。 此时,四周一片的安静,再没有士兵和将士,悦瑶看着远处那抹白色的身形,眼也眯成了一条逢。 “没有无辜的人了。放手一搏!”这一回,悦瑶直接将匿境所有的生物都唤了出来。但凡是陆地上的,悦瑶没有再留下任何一只。 眨眼间,前方再一次站站满了野兽。而远处,一声狐啼,响彻天际。与此同时,之前倒下的野兽,忽然动了…… 它们抖动着身体,慢慢的站了起来。 “这、这不、不可能!” 三王爷的惊呼声,被兽吼所淹没。等到悦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三王爷的身影了。 毛茸看向悦瑶这里,向这边飞跃几步后,身形忽然闪烁了几下。 “南宫越控制好兽群。”悦瑶急呼。 好在南宫越接手得及时,这数不清的野兽才没有失去控制。而毛茸从空中落下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悦瑶伸手将之搂接住,搂进怀里。心疼的抚着毛茸柔软的红毛。“你知道钰儿在哪吗?”她问。 毛茸点头,将目光投向远处皇宫的方向。 “那边!”悦瑶指过之后,以手为哨,唤来了头狼,翻身而上。 南宫越点头,跃身坐在悦瑶身后。 兽潮紧跟随着南宫越的笛声,向着那恢宏的红色高墙而去。漆黑的夜空中,不是划出电光火花,如同一只巨掌,想要撕开云层。 就在抵达皇宫门前的护城河时,皇宫城墙之上,一身着黄金铠甲的将士,高举火把问道:“来者可是三王爷?” 悦瑶看了一眼前方断开的吊桥,眉头深皱。看来,皇宫内的人,已经全是那三王爷的手下了。 “硬闯!”悦瑶沉声。 南宫越笛音高奏,野兽们昴头嘶吼,狼群凭借灵敏的跳跃,轻松跃到对岸。可稍小一些的却被拦在了桥头。 “填!”只要她还活着,就没有人可以要挟她的儿女! 随着南宫越笛声它们一群一群跳入河中,沉入水底。河岸边,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悦瑶拼尽全力,为之补充。 城墙之上,士兵吹响了号角,燃起了峰火。那通红的火光,将护城河前,照得有如白昼。 “妖、妖人!妖人冲城了!”士兵高喊。鼓声雷鸣。越来越多的弓箭手,聚集在城墙之上。 密密麻麻的箭雨随着鼓点落下,如同一场狂风暴雨…… 先行跳到对岸的狼群,无处可躲,硬抗着那箭雨冲到城门口。它们借力飞冲过去,有的一次次撞击城墙,有的一次次试着想要跃到城墙之上。 “快!”悦瑶催促着南宫越,看着一头头巨狼接连倒下,悦瑶的心抽疼。就连她身下的头狼,也昴头,吼出哀嚎。 只要填平了河道,那所谓的高墙,不可能挡得下毒蛇毒虫。狼群此刻都是白白牺牲! 片刻之后,河道被各色的尸体填平了。头狼跃飞上前,身后的野兽紧跟着南宫越的笛声,向那高耸的城墙冲去。 顷刻间,地面上的黑色,如藤蔓一般,吞噬着高墙之上的红色。城墙之上,士兵乱做一团,如同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这一次,悦瑶没有停手,而是随着南宫越驾驭的黑色,冲入了高墙之内。城门之内,士兵像是被人摧毁了巢穴的蚂蚁,慌乱得四下逃窜。 ------------ 第三百四十一章 悦瑶最大的危机 有南宫越驾驭着兽群开路,毛茸带路,找到悦滋钰简直不要太简单。 但是让悦瑶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直入皇宫深处,在毛茸的指路下,来到太合殿门前。这里灯火通明,大殿门前早已经是整兵以待。 那四人高的巨大白狼背上,响起一道洪亮的女声:“挡我者!死!” 殿前台阶上的士兵,响起一阵的慌乱之声。虽有将士喝止,却依旧掩饰不住他们在面对,这些从未见过的巨型野兽的恐慌。 “识趣的,给我让开!不然,就随着你们三王爷一起上路吧!”悦瑶大手一挥,身后的兽群随着笛声嘶吼起来。 果然,一听三王爷都死了,对面的阵营阵角大乱。最后面的弓箭手,甚至丢了弓往黑暗处跑。 见有人逃,心里就更为慌乱。 “不准退!不准退!”前方将士扬起长剑,亲手斩杀了一名士兵。 众人又定住了阵型。 “我们在三王爷面前立过誓言!与这太合殿同生共死!”将士高举长剑,意气风发的呐喊。 可等待他的,并不是士兵们随之而起的呐喊,而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面对死亡,有几人能够真正做到,坦然迎接? “同生共死?”悦瑶冷笑:“我就助你履行誓言!” 轻拍头狼耳际,头狼高举狼爪,嘭的一声,拍了个血浆四溅。收回爪子时,那将士所在之地,只剩一块铠甲肉饼。 士兵发疯般的四下逃窜,悦瑶翻身落地,上前推开了太合殿大门。当她看到黄袍加身的六王爷,和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时。 悦瑶甚至忘记了,要给当今陛下行礼问安。 次日一早,京都城内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号角长鸣时新帝登基。 列臣首位,是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他身着一袭靛蓝色朝服,胸膛处一只白鹤展翅欲飞,下袍一雪白并蒂莲,傲然挺立。 这,就是北遥史上,唯一的一位异姓王爷!悦滋钰。 新皇登基第二日,亲赐边陲三郡郡主为护国夫人!享世袭制赐爵!并于京都中,亲赐了一座护国夫人府。 虽然这府邸从来都是空置着,却也从来没有少过关于此地的传说。 其间更多的,则是这位仅所唯一的护国夫人悦氏,到底立下了何种奇功,身为女子之身,竟可为官,且是北遥第一位女官! 有人说,悦夫人是母凭子贵,白捡了后半身荣华。 却也有人说,这位异姓王爷是子凭母贵。毕竟那悦夫人,可掌控着北遥的整个商行。她老人家跺一跺脚,北遥的商行就得震三震。 至于此事,因何而起,又止于何。便不是普通人可以看透其中的。 可那晚北遥京都莫名而来的兽潮,更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以至于一时间,无人不好奇,那些天上才有的巨型野兽从哪里来,最后又到了哪里去?终无人得知。 直到有一日,一队黑袍使者,大摇大摆的途经京都繁华街道,直入宫中。 有人说,他们来至于稀云国,因为他们身穿的长袍,乃是稀云国独有的黑丝。此丝可比铁铠,刀枪不入。 那稀云国,比之北遥,乃强中之强,他们为何而来,百姓不得而知。众人猜想,定是新帝登基,前来朝贺。 可两国至建国之后的数年里,从没有过来往。此时的朝贺,显得过为唐突与诡异。 而此时的皇宫中,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进行着。舞妓们偏偏起舞,八音曲蜿蜒入云。 皇帝宴请的,正是从稀云国前来的使臣。 乐舞作罢,稀云国使臣,承上了贺礼。 “恭贺北遥新皇登基,我主望两国世代交好,共图祥和。”说完,那使臣将一直盖着头的斗篷揭开,竟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眸子。 不仅皇帝为之一惊,就连随待于侧的悦滋钰,也都瞳孔一鄹。而堂下那人,说完这翻贺词,抬头看的,并不是北遥皇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悦滋钰身上。 北遥皇帝面带喜色,收了贺礼,也尽了回礼的礼数。赐了金银、珠宝、布匹无数。还吩咐礼官,这些日子,随待使臣,尽地主之宜。 然而,那使臣却将之回绝。拱手为礼,目光如炬的道:“陛下,我们此行,只想从北遥带回一人。陛下只要愿将此人交与我们,我主将世代与北遥交万年之好!永无战火纷扰!” 看似平静的话语,其间却是处处要挟。这引得在场的朝臣们,议论纷纷。 “喔?不知是何人,能使得稀云国皇帝,这般上心呢?” “我主想要的,乃是贵国护国夫人——悦氏!不知,陛下可否割爱?” 北遥皇帝正视着下方的黑袍使臣,忽然大笑起来。挥手一拍:“贵国皇帝真是会想!我若不给又如何?” “陛下!” “陛下请三思啊!” “是啊!陛下,请慎重定夺才是!” “还请陛下慎重!” 众臣匍匐在地,叩首劝慰。唯独悦滋钰当作没有看见,举起那琉璃酒杯,豪饮而尽。 那黑袍使臣,单膝跪地,双手合拳,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若北遥皇帝执意而为,两国之争,将不可避免!还请北遥皇帝,为百姓考虑,为社稷安稳考虑。” “此事不必考虑!还请贵使回禀贵主,我!从不畏战!” 一场盛大的宫宴,因此不欢而散。 当晚,一封家书稍然从京都城飞出,而宫中一道意旨也快马加鞭的在往边陲三郡送。是夜,北遥皇帝,召集朝中武官,秉烛夜谈。 次日一早,稀云国使臣前来拜别,合谈不成,礼数还是要讲的。 北遥皇帝,正装接见。送别前,开口问了一句:“使臣可否以实相告,为何索要我北遥的护国夫人?” 至从那晚之后,他最为担忧的,便是悦氏二人那身能力,会受到他人觊觎!所以登基当日他不仅将悦滋钰永远的留在身边。 还破格赐了悦氏一门世袭爵位!可如今这事,因悦家而起。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举国为兵,战之!要么灭了悦氏满门! 想要他将悦氏送去别国,那是永远不可能的! ------------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我们愿以生命为契,生死相随 黑袍使臣压低声音,以只有他二人方能听见的声音道:“因为他姓楚,他不属于北遥!” 楚?太熟悉的姓氏。只是他一时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过,或是听到过。 送走稀云使臣,新帝竟连朝堂去不去了,径直往藏阅阁跑去。他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记录羌麟州的卷上,似乎提到过,楚姓。 翻找了整整半日,他终于在顶层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块已经模糊不清的卷。其上真的提到了楚之一姓。 北遥、稀云、怀岭三国,曾为一国。国名羌麟州。 而羌麟州皇朝实有两个护国使族,一则为暗的血兽一族,可以音律驾驭飞禽或是走兽,唯有族长血脉所出之人,才能同时驾驭两者。 而血兽一族的继承者,皆是同胎而出。 若为异性则结为夫妻,延续血脉更为纯正的下一代。若为同性,则兄为长,弟为辅。为弟者以血肉侍养兄长,方能从血脉之中得到正统传承,保证氏族力量的延续。 可这不过是一张卷上的片面之词,至从羌麟覆灭后,这些所谓的使族,也随之没了踪影。准确的说,甚至连传闻都不曾有过。 慌神间,他再往下看,其下甚至提及了东姓!只是字迹已经模糊,能看清的,都是一些支言片语。 其上记载,东姓氏族,与血灵一族有血脉给养的关系。所以血灵一族只为东姓氏族所掌控。 东……东毅!他忽然明白,为何先皇在时,东姓氏族之人,有着随意进出皇宫的特权。而每次接见,皆只有先皇一人! 皮卷最后,当他看清那已经泛黄的大印上,印出的四字为吾皇东君后,手中皮卷落地,他失力的瘫倒在地。 天空中,一只燕隼划破长空,如一道闪电,俯冲而落。 青尖落入悦家小院,悦瑶方才还恍惚的神情,当即回神。 那是她留给钰儿用来传家书所使的。只是这个时间,似乎……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南宫越!”悦瑶向着堂屋内大叫。 放下手上的账本,南宫越蹙眉看去,见着那落地咕咕低鸣的燕隼,忙起身出去。 如今这父子二人,传信都不再用纸写了,每回都是南宫越或者悦滋灵,与那隼对视片刻,也不知是什么原理,反正信息,倒是能准备传达。 不得不说,这所谓的血脉能力,确实强大得有些不靠谱。就这青尖,要让人打了去,别人都截不到他家的家书。 果不其然,南宫越解读出的信息是,出事了。 “稀云国?”悦瑶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所有的行动轨迹,都是北遥,何时又与稀云国扯上了关系。 “悦儿,我们去接钰儿回来,一家人离开北遥吧!”南宫越愁容满面。 悦瑶却是摇头长叹:“逃避永远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就算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确定这些高位之上人,会放过我们?”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要南宫越克制使用自己能力的原因。一旦让那些高位之上的人,觉得他们将会成为危险,那么,他们一家将无路可走。 无论他们躲到哪里去,这些人,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你觉得,北遥皇帝,真的会为我们而战?”南宫越问。 悦瑶摇头:“不会!” 相较为他们一家而以国相拼,最为节约成本的办法,绝对是将他们一家斩尽杀绝。 南宫越神色凝重的看着悦瑶,他这会更为担忧身在京都的钰儿!如果皇帝以之要挟,难不成…… 出神间,一只温热的手,握在他的手上。“放心,你给钰儿回信,让他好好在京都呆着。” “太危险了!”南宫越始终不放心。 “放心吧,北遥皇帝不傻,与其讨不到好的同时,与我们为敌。不如与我们为伍,共抗外敌。他不会傻到,在没见到我们的时候,去动钰儿的!” 说完,悦瑶沉思起来。“比起钰儿,我更担忧的反倒是灵儿。” “灵儿?”南宫越疑惑起来。 灵儿这丫头可比他知道的强,当时他们离开边临县时,三王爷的手下就已经动手了。只可惜,三王爷低估了灵儿的实力。把她当作了普通小女孩。这才吃了大亏。 不仅没擒住灵儿,反叫灵儿好一顿收拾。最后那一个个的都重伤入了山后的林子里,生死不知。 如今灵儿这丫头,也不知是如何作到的,学着悦儿以手为哨,以哨音控制飞禽走兽。 不得不说,从天姿而言,这小丫头,不仅超越了钰儿,甚至超悦了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或许再过不久,皇帝的意旨就将抵达。而其中所言,定是召灵儿入宫。” “入宫?” “没错!”悦瑶长叹:“你似乎忘记了,灵儿过了今年就十二了。” 南宫越如梦惊醒:“他敢!” “行了!你给钰儿回个信,咱们一家三口,亲自去一趟稀云国吧!去汇汇稀云国皇室。借此也算是我们身为北遥臣民,表表忠心。顺道嘱咐钰儿,在京都莫要妄动。等我们把事情解决了,回来也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 其实悦瑶还有一层意图没有言明。只要他们把灵儿带走,皇帝的意旨接不到,也怪罪不到他们的头上。等到事情解决了,皇帝就更不敢打灵儿的主意。 以此两全之计,方能解悦家如今燃眉之急。离开前,悦瑶特意去了节度使府,将自己的打算,如实告知了李泰。 其实悦瑶知道,至从新帝赐了她护国夫人以后。李泰这节度使的职能,定然会多一项:监视悦家动向。所以,来上这么一趟,也算是对京都的皇帝小子,有过交待了。 悦家如今的生意,几乎是一日都离不开主事之人。又因此行路途艰险,悦瑶便打算将楔云和苻晔留在家中。 一来,楔云可以照看家中生意,二来,也省得他二人,以身泛险。 然而,悦瑶没想到。这两人在她离开前,还答应得好好的。他们一家三口前脚离开悦礼村。那两傻小子,竟后脚就跟了过来。 行至边境时,南宫越才无意间发现了他们二人。免不了将这二人一顿痛斥。 “你们两小子,我不让你们看家吗?”悦瑶面色不悦。 苻晔拽着悦滋灵的袖口,躲在悦滋灵身后。“我、我要跟着灵儿。” 好嘛!看看跟着小灵儿久了,都学会顶嘴了。 “夫人,您给了我们新的生活,视如己出。家中遭难,我们二人岂能作壁上观?夫人常言,为人者,首先要学会的,就是知恩图报。夫人和老爷是我们的恩人,灵儿小姐是我们的主人,我们愿以生命为契,生死相随!” ------------ 第三百四十三章 哥哥,我等你很久了 悦瑶翻了个白眼,差点没叫楔云气得憋过气去。楔云这小子什么意思?如今拿着她说过的话,来打她的脸?打得啪啪直响不说,她竟然还不上嘴! 于是原本计划的三人行,生生变成了五人行。 不过有楔云这小子一路随行,倒是处处尽心尽力。 这一路,悦瑶最喜欢的,就是各处的茶楼。而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收集关于稀云国的信息上。 也是因此,才得知原本稀云、北遥、怜岭三国的前身,名为羌麟州。 曾经是最为强大的国度,至于其强大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有两大护国使族——血灵和血兽。 可没人知道,为何一个强大到使人昴视的国度,会在一夜分崩离析。 也没人知道,那两大护国使族,最终去了哪里。只是至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过他们的传闻。 “你不记得,自己如何去到北遥的?”悦瑶问。 见南宫越摇头,悦瑶心头更多出了几分担忧。难道说,羌麟州覆灭,与南宫越被带走,发生在同一时刻? 悦瑶甩了甩头,想要弄明白这些问题,其实不难。这稀云国的皇族,不是想见她吗?还有什么比当面问清楚,来得更简单吗? 半年后,悦瑶终于能一睹稀云国的皇城了。比起北遥京都,更为金碧辉煌。 说起这皇城,悦瑶觉着这稀云国也是颇有意思。要知道,这皇城中,居住的可都是稀云国的皇室成员。 且皇室成员,是不能外嫁外娶的!而且他们对所谓血脉纯度,极尽疯狂。 悦瑶探出身去,拍了拍南宫越的后背。“行了,咱们别走太近。”其实悦瑶想说,他们就是走到城门口,也进不去。 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先把那两傻小子安顿好了,他们三人趁夜色而行,更为方便。 二人对视一眼,南宫越将马车停在小道之上。卸了车架,抬到林子里,做了些遮挡后。南宫越把两匹马,交给了楔云。 这五人两马一路向林中深处走去。南宫越寻了处山崖下的浅洞:“你们,在这里等就行。” 苻晔想要出声抗议,却被悦滋灵打断。 那丫头,就跟对待宠物似的,拍着苻晔的头,认真说:“你不能跟着我进城。我们进城,那是去打架的!你两连剑都不会使,进去不就是送人头吗!” 悦瑶瞥了一眼悦滋灵,忽然开口:“不是他不能去。你也不能去。” “啊?”悦滋灵不乐意了:“娘!凭啥我不能去?” 悦瑶笑笑的指着苻晔与楔云:“怎么?你就不怕他们两晚上被野兽吃喽?” “啊!”苻晔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似的,尖叫着,躲到悦滋灵身后。 悦滋灵依旧不满,大呼着:“娘亲!您又坑我!” 悦瑶把脸别开,吹了记响亮的口哨。 是夜,似有一道人影,凭空飞过。黑暗里,一个女子轻声说:“没来过,也不知道这皇宫在哪个方向。” “找找看。”男人压低声音回应。 女子蹙眉拍了拍男人肩头:“找啥找,与其咱们费力气去找,不如让他们来找咱们!” 话音落下,随着几一条街道的房屋坍塌,一只巨型足有百米的蜥蜴,忽然出现。摇摆的尾巴左右横扫,再次造成了大面积的毁坏。 悦瑶指了指身后高处,南宫越当即明白点头,借着墙壁轻点脚尖,几个闪身后,二人已至最高点。 皇城顿时火把四起,而那条巨型蜥蜴,在没人控制的情况下,开始爬行。它越是动弹,四周受到的毁坏,就越大。 悦瑶握了握南宫越的手,指向远处,无数火把出现的地方。“因该是那里了。” 道理很简单,这皇城之中,唯有皇宫,才会有大批的士兵把守吧! 就在悦瑶被南宫越抱着往皇宫方向去的侍候,一阵箫声响起,底下的蜥蜴立刻就变成了个听话的乖宝宝。 二人落地,悦瑶没有迟疑,一抬手,底下爬满了各种的大大小小的爬虫。大的百米有余,小的十二米,也是有的。 悦瑶拍了拍南宫越:“该你了。” 眯人的琥珀色眸子,红光隐现,竹笛之声,悠扬乐耳。乘着夜风,在稀云皇城上空,盘旋不止。 唤出头狼,那五六人高的巨型体魄,如同傲人的神兽一般,顶立于天地之间。它匍匐在悦瑶脚下,以前爪相助,让悦瑶侧坐于脖颈之上。 哨声响起,巨狼飞跃上前,如同将领一般,威风凛凛的站在兽群之前。 坐在头狼身上的悦瑶,此刻已与稀云皇宫的城墙一样高。直视着城墙上的士兵,悦瑶冷笑:“告诉你们主子,北遥悦氏来了!” “呜……”狼头高昴,吼出一声狼嚎。它身上的毛发闪着如月光般的银亮之色,使那城墙之上的士兵,看失了神。 悦瑶没有动,站在头狼头顶的南宫越,笛声也平缓轻柔。身后的兽群,如同得到母亲安抚的孩子,静静的趴在那里,聆听着悦耳的曲调。 让悦瑶没有想到的是,约摸三柱香后,对面的城墙之上,居然行来一位黑袍女子。 之所以说是女子,是因为她走路的样子,和露出黑袍的白色裙摆,还有那随风而至的神秘香气。 女子褪去斗篷,露出其容颜时,悦瑶差点惊呼出声! “怎么会!” 那女人,竟与南宫越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此刻她脸上温柔的笑,都和南宫越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哥哥!我等你很久了!”温柔的声音,如同蜜一般,带着甜甜的香气。她向着南宫越伸出手。 笛声忽然消失,南宫越脚下似有晃动,险些从狼头上摔下来。 “南宫越!”悦瑶的声音使之惊醒。 笛声再次响起,脚下暴乱的兽群,再次恢复平合。 高墙之上,那女子又道:“哥,回来吧!我们已经不再寄人篱下了!如今这稀云国,都是我们的。只要你愿意回到我的身旁,你就是这里的主人!稀云国不!所有的人,都将匍匐在你我脚下。” 悦瑶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眼下又是上演的哪一出? “你是谁?”悦瑶发问。 ------------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结局 “我是谁?”那女人看向悦瑶时,忽然变了脸。“我是被你夺去爱人的女人!为了他,我等了整整二十八年!” “什么?爱人?哥哥?” 在悦瑶的认知里,这二人一看就知是孪生兄妹,只是这爱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血兽族内特有的传承!你又怎么能懂!” 这回,悦瑶看向南宫越。她知道,这些年,南宫越那颗受伤的心,需要的就是血亲的抚慰。 而对面那个女人,甚至她身后的皇宫中的人,都是南宫越的血亲,是他这些年里,一直心心念念的血脉亲人! 她想说,如果他想,她甚至可以给他自由。让他去他原本该在的地方。 悦瑶心里虽然这么想,可不知为何,她开不了口。此刻,她竟觉得嘴里像嚼着黄连一般,苦不堪言。 就在这时,南宫越的笛声忽然变了,不仅曲调变了,甚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停止了。而脚下匍匐的兽群,竟随之睡了过去! 飞身而下,南宫越一把将走神的悦瑶搂进了怀里。在她耳畔轻语:“悦儿,别听她胡说!” “可是……” “没有可是!我要的只有你!今生如此,若有来世,也只会如此!我认定的人,只有你!” 看着因急切而有些慌乱的南宫越,悦瑶心里,像是被什么填满了。她侧头看向城墙之上的女人,正好与那抹带着嫉妒与怨眼的目光相撞。 “哥!” “闭嘴!”南宫越凌光而去,沉声道:“看在你我皆是血亲的份上,今日作罢。也请你别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不然,下一次再来,就不会这么简单的离开了!” “你要这样离开我们?母亲生产时,难产而亡。父亲因你的失踪,自责到今天。难道你就不想与父亲相见吗?” 听着那女人字字灼心的话语,悦瑶刚刚稳定的心,又开始变得摇晃。前一世,她也曾经渴望亲生父母的出现,她能深刻的体会,父母在儿女心里的份量。 “事到如今,若你们想见我,随时可到边临县来。我和夫人摆宴相迎。” 南宫越铁了心的回答,让悦瑶喜极而泣。他是真的爱她,爱她入骨。曾经在生命面前,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她,如今在他的亲人面前,他依然选择了她。 拥紧悦瑶,南宫越低语:“我们回去吧。” 悦瑶点头,哪怕无法与北遥皇帝交待。她依然选择尊重南宫越的决定。 可是,就在头狼即将转身的瞬间,城墙上的女人忽然掩唇笑了起来。方才柔弱温情的目光,不复存在。 此刻,她那琥珀色的眸光中,满是杀意。 “想走?”她起手啪啪拍掌,四周数十道黑影将他们围在其中。 “哥,我本不愿这样待你。可你偏偏不明事理!生在血兽一族,你我的命数,就已经注定!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得接受!” 南宫越站起身来,与那女人对视:“什么意思?” “意思?呵呵……”那女人琥珀色的眸子弯成了新月,带着致命的魅惑道:“意思是,你从出生那天,就注定只能是我的!她!”她指向悦瑶。 “和那两个孽种!必须死!” 话音落下,已有乐音响起,听起来,像是古琴的弦音。 “哥!我们生来就是强大的存在。这天下,必是属于我们的。你何必为了这个女人,放弃这大好的天下呢?” “是吗?”南宫越勾起唇角,琥珀色的眸子,已变成血光。“天下纵然大,却不及她分毫!” “你!好、好、好!既然你非要与她同生共死!那我就成全你!”女人戴上斗篷,冰冷的道:“杀了他们!” 话音落下,四周八音声鄹响。然而底下群兽依然沉睡得香甜无比。 八音声戛然停下,城墙之上的女人,方才走开几步,忽然停了下来。愤怒的揭开斗篷,她瞪圆了眸子,打量着底下。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血兽一族,天生可与兽类以音交流,从而能驾驭它们。可为何偏偏这些不行?太诡异了!这妇人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接受到打量的目光,悦瑶坦然的笑了。 自从与三王爷打过交道后,悦瑶就担忧,或许有一天,他们会有今日的处境。所以开始仔细的研究自己的匿境,同时也研究了毛茸。 最后,她才弄明白,原来毛茸是匿境的“摇控”啊。也就是说,毛茸从在匿境诞生之时起,就有着可以操控匿境之物的能力。 于是悦瑶心肠一狠,强行讨了毛茸的一颗犬牙。为南宫越制了这支独特的笛子。 “我还不信了!我一族之力,难不成还敌不过你这个妖妇!” “论嘴上功夫,你确实要厉害些。毕竟你们人多嘛!我一张嘴,怎么能吵得过你们呢!”悦瑶挑眉:“不过论实力,那就得另说了!” “来人!”女人振臂一呼:“让这妖妇见识一下,血兽族的厉害!” “是!陛下!” 众人回应,随之八音鄹起,夜色随之而变,那隐约的月光不见,一阵翅膀扑扇的巨响,越来越近,那一团黑色,甚至挡去了月光。 就如同被召唤来的黑夜,吞噬了唯一的光亮。 “你不会为,我只有地上跑的吧?”悦瑶一抬手,四周的天上,同样出现了飞禽。其身形之大,哪是那些林中鸦雀可以比之的。 相较于大小,就是十只也比不过悦瑶匿境中的一只。 可是此时的情形并不乐关,因为悦瑶和南宫越处于中心,四周已无退路。且还有大量飞禽走兽还在往这里聚集。 身下的头狼烦躁的呼着鼻息,悦瑶安抚的揉着那巨大的耳朵低语:“放心,不会有事的。” 一场混战拉开了序幕。 八音乐声,如兵器一般,在空中碰撞。漆黑的夜空,电闪雷鸣。无数野兽的嘶吼,响彻天际。 可这场同一种族之间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生存法则注定了,物种相同的情况下,皆是体型越大的,越能占得优势。 天光微亮时,这场战争也接近了尾声。满地尸骸遍野,时而,还能看到有人的断肢,参杂其中。 那头巨大的头狼,依旧稳稳的立在那里。可正对面的城墙,已在这场战争中坍塌。原本该是宫殿的地方,如今已是狼藉一片。成了一片废墟。 “我们回家吧!”南宫越看着那片废墟,神情有些飘忽。 悦瑶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紧紧的,没有松开。这一世,她会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再也不会松开。 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然而,就在悦瑶一家往北遥反悔的路上,就听闻北遥大军已经越过了稀云国界,十万大军已往稀云国皇城所在的方向而来。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皇室之人,挟持了北遥的护国夫人!北遥大军为此杀入境入,竟然没有遇到丝毫抵抗!” 悦瑶听了这理由,低叹摇头。想必,这定是她那宝贝儿子,才相得出来!可是不得不说,这招就坡下驴,这小子简直用得出神入化啊! 不过,从中也不难看出,钰儿是在担忧他们的安危。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们,保护这个家。 稀云皇室一夜覆灭,北遥大军长驱直入,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将稀云拿下,画入了北遥的板块。 稀云的覆灭,震惊了北遥周围的大小国度。谁也不知道,北遥是用了何种手段,能在一夜之间颠覆了稀云。 可他们却不得不忌惮这北遥,以至于周边的大小国度,皆借着此机,派了使臣,带着丰厚的礼物,前往北遥京都恭贺。 同年,北遥皇帝推行新政。女子可入蒙学,可入试、可行商;妇人可合离,可再嫁。 在此新举之下,短短几年的时间,北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年后…… 悦礼村再次名噪一时,于成气得老脸通红,吹胡子瞪眼的直奔悦家小院而来。一旁的牛婶子,不停的劝说道:“他叔,你别气坏了身子。悦丫头总做些没头没脑的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了。你犯不着和她急眼不是。” “我不急眼?再任由她这么胡闹下去,这天都得被她捅破喽!”于成气喘吁吁的指着大好晴天。 “以前,寡妇不能再嫁!我也就默认了!如今可好,能嫁的时候,她不嫁了!唉!闹着要娶!你说她一个女人,娶男人像什么话?咱这于家的老脸,还丢得起这个人?”啪啪的,于成拍着自己的脸。 在他看来,这丫头就是不让他有一日的清闲!为了气死他,这丫头简直可以说是无所不用极其。“我就要上门去问问,是不是非把我这条老命气死了,她才甘心!” “哎哟哟!他叔,你怎么能这说呢?要说孝顺,有谁比悦丫头更孝顺?你不随墨儿在京都定居,不就是想守着悦丫头吗?这话可不能当着她说,让她听了去,得多伤心啊!再说了,悦丫头也说了,北遥法典,也没说女子不能娶男人啊!” “你、你怎么还帮着她说话了?”于成一时语塞。 然而,无论于成再怎么阻止,悦家小院的喜事,依旧热热闹闹的办了起来。哪怕是到了成婚当日,于成也是气鼓鼓的受着二人敬茶。 打发了喜包,于成抓着南宫越的手说:“越仔子,悦丫头一时兴起,你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么能忍受被女人娶进门?你把这娶悔了,回头明正言顺的把这丫头娶了!” 南宫越面带笑意,轻拍着于成的手背。“爹,悦儿就是我的天。” 观礼的村人哄笑开来,于成老眼一闭,有气无力的靠进椅中,索性再也不开口了。他已经老了,也管不动这些小辈了。 可是,这样的日子,为什么就让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呢?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