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游魂猎人 寒流来袭，雪满汴梁。 天色已晚，闹市街区灯火初上。 苏林拢了拢雨雪打湿的秀发，快步踱入火锅店大堂。 火锅店在街区显眼的位置，生意兴隆，人声鼎沸。 然而，越是热闹的地方，内中的角落便也格外宁静。 这不，厅堂深处的西北角落，一男子面朝墙壁，正涮着牛肚，喝着小酒，男子对面的座椅空空如也！ “这么个安静的角落，正好谈正事！”苏林内心嘀咕着，快步穿过噪杂的厅堂，走向那男子。 男子名叫杜玄。 来汴梁之前，导师陈琦便一再叮嘱苏林，一定和杜玄接上头，然后一起寻找被人掉包的元鼎。 除了名字、性别，苏林对杜玄一无所知，导师陈琦也没有过多提及。 鉴于元鼎之事关涉重大，导师指定杜玄参与解决此事，想来这杜玄也是非比寻常。 也许，他已经知道元鼎的下落。 想到这里，苏林焦虑的心情又缓解片刻。 她满怀期待走向杜玄，仿佛杜玄就是希望。 走到杜玄身后不远时，苏林突然停下了脚步。 角落里，杜玄只身一人，却时而言语，时而抬头凝视对面。 苏林皱了下眉头：“难道这里还有他人？” 她摘下眼镜，从口袋掏出一副特制通灵眼镜换上。 定睛一看，果然，杜玄对面坐着个蓝眼睛游魂。 没有灵异体质的普通人无法看见游魂，但戴上特制的通灵眼镜后，辨认游魂便稀松平常。 见到游魂，苏林并不意外。 导师陈琦家便有两个北宋年间的游魂助手，博学多才，和蔼可亲。 跟随导师求学这几年，苏林也见过不少徘徊游荡的游魂，对寄居现世一隅的游魂世界，也了解不少。 除了更喜欢古代服饰，游魂与现世人唯一的区别便是眼角那一丝幽蓝色光芒。 杜玄对面的这个游魂，一副中年人相貌，身穿一袭唐朝宽袍。 游魂的相貌，一般定格在离世时。 游魂的服饰，则可以随意更改。 游魂市场上，可以买到任何朝代的灵化衣服，甚至穿起现世灵化服饰，服饰价格从一魂币到五魂币不等。 透过通灵眼镜，苏林还看到了与游魂相关的一切事物。 苏林发现杜玄手边躺着一把匕首，腰间挂着一把手枪和一淡黄色口袋。 很明显，这身行头，是游魂猎人的配置。 匕首、配枪和口袋真实存在，只是经过了灵化处理，对普通现世人隐了形。 若是没有佩戴通灵眼镜的普通现世人，任谁也不知杜玄身上还有这三件凶器。 苏林走近，发现杜玄正在审问对面的游魂。 听到杜玄审问的内容，苏林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因为两人交涉的内容，正是她忧心所在。 只见杜玄一杯酒下肚，扫了一眼那游魂，说道：“汴梁城十个通灵者一夜之间失踪，追查几天，每到关键节点，监控诡异地跳过或黑屏。” 听到这里，那对面游魂突然嘿嘿一笑，斜瞥了杜玄一下。 杜玄显得不悦，他停顿了两秒，继续说道：“但蛛丝马迹的线索还是有的，失踪现场没有目击证人，目击游魂却有一个。” 说着，杜玄拿出手机，点开图片推到对面游魂面前：“目击游魂就是你！” 那游魂没有去看手机的图片，只是不屑道：“小子，你是刚来汴梁吧，汴梁有些游魂动不得，不知你听过没有？” 杜玄微微一笑，答道：“没有！” 随后，那游魂话语间带了些轻蔑：“这汴梁城，有一群家喻户晓的历史名魂，游魂不敢惹，你这种游魂猎人也不要去惹，这是汴梁传承千年的不成文规矩。” 杜玄问：“你所说历史名魂，包括你自己吗？” 游魂略显尴尬：“不包括，但我是他们的朋友，惹我也要付出代价！” 杜玄嘿嘿一笑：“告诉我，他们是谁，我亲自去找他们，就当从未见过你。” 游魂依旧不屑：“嘿嘿...说得轻巧。按照现世人说法，这叫揭发检举，俗称二五仔。” 说着，游魂头向前伸，靠近杜玄小声说：“比起你这个游魂猎人，我更怕在游魂界有个坏名声，想让我出卖他们，不可能！” 杜玄哈哈笑道：“在汴梁城，我也有朋友混游魂圈，照你说这群游魂在汴梁城家喻户晓，我一问便知是谁。不过，你区区一个游魂，言语之间胆敢屡屡冒犯我，就冲你这种不合作态度，我也要教训你一下。等见到这群历史名魂，我一定知会是你透露的消息！” 游魂一听，突然变得愤怒，他哆嗦着喊叫道：“狡诈的现世游魂猎人！恶劣至极！” 杜玄兀自倒杯酒送入口中，然后看着那游魂微微一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一个游魂不尊重我这现世人，值得遭受一些惩罚！” 游魂突然面目狰狞，青筋暴起，只听他怒吼道：“那就让惩罚来的更早一些吧，这都是你自找的！” 顿时火锅店里电光火花一片，砰砰作响之声不绝。 瞬间之后，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整个火锅店乱作一团。 “跳闸了吧！”“保险丝烧了！”“服务员，快开灯！”，聒噪之声沸腾起来。 灯熄之后，透过通灵眼镜，苏林发现杜玄强壮的手臂上竟然嵌着三根魂钉。 魂钉发出淡蓝色光芒，在漆黑的角落里，格外引人注目。 苏林认得，三根魂钉乃出自导师陈琦之手。 一时之间，她对杜玄平添了几分亲切。 然而，此时的杜玄面对眼前暴戾的游魂，却显得有些紧张。 游魂直接造成火锅店电路短路，这一行为已经触犯了游魂法则核心的一条：游魂不得在公共场所影响现世。 做游魂猎人这几年，杜玄见识了太多触犯游魂法则的案例。 但游魂明目张胆影响现世，这还是头一次见。 眼看对面游魂还在继续愤怒，杜玄回过神来，下意识摸到手边的匕首，嗖的一声扔出，伴随着一声惨叫，那游魂被牢牢钉在墙上。 游魂动弹不得，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挣扎一番无果之后，游魂放弃了抵抗，口中却谩骂个不停：“我宁可被你这混蛋捉去，也不愿留下恶名。嘿嘿，这里这么大动静，整个汴梁城一定会知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游魂猎人，就等着被驱逐出汴梁吧！” 杜玄没去理会那游魂，他立即拨通上司电话汇报：“碰到个棘手情况，一个游魂证人造成火锅店电源短路，严重违反游魂法则。是否上报？” 意外的是，电话那头平静回答道：“算了吧，这也不是啥大事，天上正在打架，这种事报了也没人理。收了，卖了吧。” 挂断电话，杜玄二话没说，抽出腰间的定魂枪，砰的一枪打在游魂身上，那游魂顿时昏死过去。 随后杜玄取下系在腰间的黄色小袋，他缓缓解开袋口，只见瞬息之间，那钉在墙上的游魂便化作一丝幽蓝色光芒，入了那袋中。 杜玄系好袋口，拍了拍，随手挂在腰间，满脸的得意。 苏林知道，那黄色袋子便是乾坤小袋。 游魂市场上，乾坤小袋的价格恒定，一魂币一个。 游魂是灵魂，灵魂质量很轻，这乾坤小袋，装百十个游魂，不在话下。 对于做游魂生意的游魂和现世人来说，乾坤小袋是基本的装备。 火锅店灯光陆续亮起，杜玄早已坐下来，继续涮着肉卷，喝着小酒。 ------------ 第2章 元鼎秘闻 一切恢复正常，苏林这才走上前，站在杜玄对面。 她以一句恭维之辞开启了两人的对话：“拥有灵异体质，却没有灵异体质的虚弱，而且看起来比常人强壮得多，你这身材很是难得。” 杜玄面无表情，抬头慢慢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戴着大框特制通灵眼镜，宽额头，朴素的穿着，虽然人还算漂亮，但十足的女学者气息，温温吞吞。 片刻之后，杜玄的目光从苏林身上移开，他推开面前的酒杯，慵懒地说道：“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杜玄，高中毕业后便去了部队，转业后便做了个刑事调查员，因为灵异体质，知晓游魂事务，顺便做了游魂猎人。” 说着，他又瞥了一眼苏林：“嘿嘿...你就是苏博士吧，耿叔说让协助你，真想不到，还有你一个堂堂博士无法解决的问题。” 苏林以恭维开场，没料想杜玄态度不友好，而且话中带刺。 苏林便也不再客气，他径直坐在杜玄对面，没好气地说：“作为一个博士，我不鄙视你！” 杜玄感受到羞辱，就在他还想多说两句回怼时，被苏林抢白：“好了，开场寒暄到此结束，我可没时间闲谈，咱们谈正事。” 说着，她移开摆在面前的酒瓶，这样她可以盯着杜玄的双眼。 苏林注视着杜玄说：“汴梁城十名通灵者失踪，此事你已知晓。但这些人失踪前一天，发生了另一件事：元鼎也被运出了邺城。” 她依旧注视着杜玄，但从杜玄眼中，没看到任何惊恐，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盯着我干什么？然后呢？元鼎是什么？”杜玄见苏林盯着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苏林皱起眉头说：“导师一再叮嘱，元鼎之事需要你帮助，难道你对元鼎一无所知？” 杜玄没有立即回答他，他伸手倒了一杯酒，一口下肚，只觉分外清爽。 然后他望着苏林说：“我是游魂猎人和半个警察，守护正义是我的使命。也许你导师只是想让我帮助彰显正义，不管是什么元鼎还是什么方鼎。” 苏林变得犹豫，毕竟元鼎之事不可大意，她开始忖度杜玄是否靠谱。 杜玄明白苏林的心思，他微笑道：“即便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自己的导师。元鼎之事，你说来便可。” 苏林心想此话不差，导师陈琦何许人也，她是无条件相信导师的。 她猛吸一口气，说道：“好吧，元鼎之事，我也是听导师所说，你听了之后不要觉得天方夜谭。” 随后她压低了声音说：“元鼎乃献祭之鼎。献祭，可将灵域灵魂置换到现世祭司身上，并依靠灵域灵魂的意志重构肉体。也就是复活灵域的灵魂。” 杜玄一听，噗嗤笑了，他戏谑道：“你这是神话传说吧，现世和灵域不可互通，这是游魂圈常识。” 苏林白了一眼杜玄：“我是个考古学博士，我知道的游魂圈常识比你多得多，现世和灵域不可互通，就是个错误常识。” 杜玄摆手说不信，苏林没有理会他。 她继续说道：“从本科到读完博士，除了上课，其余时间我一直在展览元鼎的博物馆做兼职。名义上是做兼职，其实是应导师陈琦之请，守护元鼎。直到一周前，我突然发现展览的元鼎被一个赝品置换。我立即找到馆长，诘问再三，才得知元鼎被汴梁富豪租借。元鼎被租借，还不至于让人觉得紧张，但第二天汴梁城十位通灵者集体失踪，那就太让人意外了。直觉告诉我，这两件事一定有联系。我们有责任查清此事，解决此事。” 听到通灵者失踪和元鼎有联系，杜玄一阵心惊。 他惊诧地问道：“莫非，通灵者便是用来完成元鼎献祭的祭司？” 苏林点头，缓缓说道：“如果十位通灵者被用来献祭，那就意味着十人将全部死亡。” 她抬头望向杜玄，见杜玄神色大变，她即刻补充一句：“所谓元鼎献祭，也即意味着献祭一次，死亡一人。” 此时，杜玄端起的酒杯已经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他在掂量着苏林元鼎献祭的话语。 因为从小拥有灵异体质，灵异之事他已见怪不怪，元鼎献祭不足以成为天方夜谭。 但献祭一次死亡一人，还是冲击着杜玄的价值观和正义认知。 杜玄看了看苏林，鉴于是最信任的耿叔让协助苏林，那便应该信任她。 更何况，她的确是个认知范围更广的考古博士。 于是，杜玄嘴里蹦出三个字：“我加入！” 听到这三字，苏林一脸轻松。 她嘱咐杜玄说：“元鼎献祭复活是秘事，多一人知晓便多生一分事端，元鼎之事，不可再让更多人知晓。” 杜玄点头答应。 “好，那我们分享一些信息吧。刚刚见你盘问一游魂，似乎关涉通灵者失踪。可有什么线索？”苏林扶了下眼镜，十指交叉，抬起头又盯着杜玄。 杜玄意识到此事严重，语气也变得凝重：“通灵者之事，我已经追查几天。这几天我一直将注意力放在现世人身上，直到今天才发现方向错了。此事是汴梁首屈一指的游魂势力所为。我对汴梁的游魂所知甚少，但我有个消息灵通的游魂圈朋友刘亭，明早问他便知。” 苏林说道：“我从馆长那里，只得到一个租鼎人姓名：王松，汴梁名列前茅的大富豪。别的资料，我还未来得及调查，就第一时间赶来和你见面，原本还希望你能有什么大发现，谁知，你也是没有头绪。” 杜玄感受到一丝冒犯，他哼了一声：“别对我要求太高，我从耿叔那里收到的通知是协助你这个博士。你是主，我是客。” 苏林冷笑，她义正言辞说：“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行使一下做主的权力。从现在起，你我不分主客，地位平等。我们的目标就是竭尽全力找回元鼎，避免任何一个无辜通灵者死亡。” 杜玄也和不少女子打过交道，但眼前的苏林给人的感觉就是，此人绝非弱女子。 两人商定第二天一早去见杜玄那位游魂圈朋友，之后杜玄又喝了几杯。 二人离开火锅店时，已是接近夜间十一点，正是亥子之时。 今天的汴梁城，从早上到午夜，漫天大雪下了一整天。 两人踏着积雪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而后互道晚安，准备就此别过。 积雪覆盖的街道上，泛黄的路灯下，两人之外，再无他人。 互道别离的那么一瞬，杜玄还担心苏林一个女子独自回去是否安全。 然而，片刻之后，担心应验了，只是他不光要担心苏林，还要担心自己的安危。 毫无征兆，两人头顶的路灯灭了，而后从十字路口向外，路灯渐次熄灭。 戴着通灵眼镜的苏林，发现杜玄的手臂再次发亮，三根魂钉将手臂映照出幽蓝色。 两人举目四顾，发现从四个方向上，慢慢聚集来十几个人影，踏雪无痕，无声。 十几人眼角的一丝丝幽蓝，雪夜下，显得寒意逼人。 这群人，游魂无疑！ ------------ 第3章 雪夜游魂 现世约有三千万游魂。据苏林了解的游魂知识：游魂，遗灵也！ 乃是上古至今，去世后不愿进入灵域而滞留现世、游荡人世的鬼魂。 百年之前，滞留的鬼魂一直向人世抗议“鬼魂”这个称谓，他们认为“鬼”字是蔑称，是不尊重。 鉴于游魂法则数未变，游魂在人世地位低下的律条没有变更，抗议持续了几千年也无人理睬。 直到一百来年前，世界开始现代化之后，当时中华大地上管理游魂事务的机构才下通牒，所有知晓游魂事务的现世人不可再用“鬼魂”称谓，统一官方称谓为“游魂”。 人过世之后，正常的归宿是进入各自所属时代的灵域，不管生前荣辱、悔愧，安心做个灵域魂灵。 但各朝代都有少数游魂，宁可游荡人世做个寄人篱下、地位低贱、处处受到限制的游魂，无论如何不愿去往灵域做个一等公民。 游魂不愿进入灵域的原因，一句话概括，就是生前有“不平之意”。 或者觉得生前有愧于家人、朋友、君王、时代，或者觉得时代、君王、朋友、家人有愧于自己，总之就是不愿直面过去活着的一生，不愿自己难堪，不愿自己的家人、朋友、君王、国家难堪。 一般来说，游荡现世的游魂是孤独的，喜欢独来独往。 杜玄混迹游魂江湖数年，大多时候不过见着一两个游魂，十几个游魂同时出现的场景，很少见的 于是，眼前四面八方突然出现十几个游魂时，杜玄心下生出恐惧。 这些游魂穿着五花八门的服饰，雪色映照之下，清晰可见。 有穿长衫的，有穿西服的，还有开襟大褂、汉唐服饰。 最奇怪的一人，麻布裹身便是衣服，腰间只是系了根麻绳。 十数个游魂，每人腰间佩戴一柄长剑，都是古朴的先秦长剑。 众游魂已经慢慢围了上来，他们打量着杜玄和苏林，满是轻蔑，很明显，他们的目标也正是二人。 只听一游魂满是嘲弄地喊道：“我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土瓜娃子，敢在汴梁地界上，抓捕孟尝君门客的朋友？” 杜玄这才明白，这群游魂就是“千年来，汴梁城那些不能惹的历史名魂”。 如果火锅店被收的那个游魂没有撒谎，这群游魂的目的就是打架报仇，顺带将他驱逐出汴梁城。 杜玄心生寒意，甚至有些害怕，十数个游魂，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不管如何，麻烦已经找上门，只有积极应对，何况还要保护苏林免受游魂伤害。 杜玄紧握定魂枪，将苏林翼蔽在身后。 他没有对付十多个游魂的经验，更别提打胜的把握。 而且此时此地了无人迹，十几个游魂痛殴他一顿，也不算违反游魂法则，他想上诉报仇都毫无门路。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杜玄思绪急速转动，想尽一切办法，希望能躲过这劫。 在那么一瞬间，他灵光一闪，决定实话实说，希望这群游魂能理解他追查失踪通灵者的正义性。 混迹游魂圈数年，杜玄也知道一些游魂的品性。 游魂滞留现世，那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也正是这种痛苦磨练了游魂的品性。 游魂会反思、会悔愧，大多数时候是会讲道理，特别是有修养的历史名魂，一般不会为了小事大动干戈。 杜玄语气和缓地说道：“各位容我说句话，听一听此事来龙去脉。汴梁城通灵者失踪，我受游协委托前来调查。你们那位朋友是目击游魂，我只是正常例行询问。谁知他突然暴怒，违反游魂法则，不得已，我才抓了他。” 杜玄说完，众游魂一阵骚动，纷纷交头接耳。 过了好一阵，骚动才渐渐平息。 只见一游魂走出来，倨傲地说道：“既然有人违反游魂法则在先，那这次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但下不为例。善意提醒一下，以后你们游协不要插足汴梁城事务，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汴梁的游魂事务，自有三千门客处理。在汴梁城，三千门客就是正义的化身，谁还需要什么游协！” 那游魂停顿一下，接着说道：“至于十名通灵者，是我们玉清宫请走的，好吃好喝招待着，不是什么失踪！回去告诉游协，是玉清宫请去的！记好了，是玉清宫。” 化干戈为玉帛，杜玄松了一口气。 如今得知十名通灵者下落，他只需要回游协复命便是，眼看一场危机已经化解。 但听闻通灵者消息，苏林已经脸色大变。 她冷冷问道：“敢问你们玉清宫为何要绑架通灵者？” 人群中，一个游魂不耐烦道：“你这小丫头就不要问了。此乃玉清宫之事，不足与你们两个外人言说。” “闪烁其词，必有猫腻。除非亲眼看到通灵者都活着，否则即便是孟尝君本人前来，也休想让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苏林是近乎咆哮着说出这些话，她原本还想提及元鼎献祭的恶行，但顾念元鼎之事乃大秘密，多提一个字都是风险。 听到苏林的咆哮，杜玄慌了，虽然“献祭一次，死亡一人”的话语也在他心中萦绕，但此时此刻敌强我弱，脱身都难，真不知这女博士哪来的底气咆哮。 但苏林言语的事实，已经撕毁了一切口头协议。 杜玄意识到，剑拔弩张似乎无法避免。 他还想寄希望于游魂的明智和理性，试探说道：“要不，让我们见一见通灵者，这样我们也好相信你们玉清宫！” 一个游魂哈哈大笑道：“哎呦，你们俩人，咋就不明白事理呢？在汴梁城，数千年了，谁不买我们田公的面子？我们说是请去的，那就是请去的，能有什么猫腻，谁不知我们三千门客最重信义。” 那游魂说着，便迈开大步，欺身杜玄眼前。 杜玄感受到一种压迫感，他不由自主举枪瞄向那游魂。 那游魂依旧大笑：“就凭你，土瓜娃子？还敢对我们用枪？汴梁城谁敢惹我们三千门客？我们是历史红魂。” 游魂的三言两语，伤害不大，但接二连三的侮辱，却是极强。 杜玄感受到极大的冒犯，毕竟他是个活人，而对方只是游魂，区区游魂，竟然如此毫无节制自矜，这让他很不爽。 此时，一个声音在他头脑徘徊：“对方人多就怕吗？不怕！虽千万人，吾往矣！” 杜玄索性豁了出去，他冲着眼前十几个游魂喊道：“什么历史红魂，你们就是孤魂野鬼。我读书少，不晓得太多历史。但这里是现代人的地盘，想秀历史优越感，请去博物馆。再说，你们一会儿说是孟什么门客，一会儿又说主公是田公，这孟什么、田公到底是谁？” 此话一出，在场游魂无不愕然。 ------------ 第4章 剑拔弩张 众游魂没想到杜玄竟然敢公开挑衅、公开蔑视。 一游魂愤怒吼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不学无术的土瓜娃子，真是无知！好，就给你上一课，田公乃是大名鼎鼎的战国四公子之一孟尝君田文。” 杜玄听罢，轻蔑地哼了一声说：“哦，不认识...还以为你们老板姓孟呢。战国四公子，我只知信陵君。田文，莫非是海岛五百士那个？” 说出这般言语，杜玄不是想故意激怒众游魂，他是真不了解孟尝君田文。 孟尝君这名字，他可能听过，但大概率给忘了。 当年上学时，他是看见书本就睡，偶尔醒来听老师讲课，听到有海岛五百士随一个田姓主公自杀，便有了印象。 如今，他便以为那自杀的田姓主公便是田文。 至于信陵君，小时读武侠小说《侠客行》，开篇李白的诗“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印象深刻，心向往之，于是这信陵君便在他心中扎根了。 杜玄提到海岛五百士、提到信陵君，这不经意的话语，算是彻底激怒了一众游魂，顿时众游魂一阵骚乱。 海岛五百士的主公是田横。 在孟尝君门客眼中，孟尝君田文的名声要比田横大多了，田横哪能跟孟尝君相比！ 可眼前这小子竟然听闻海岛五百士，都不知晓孟尝君田文，这是对孟尝君、对三千门客的极大羞辱。 一个长须飘飘的年长游魂气得吹起胡子，颤抖着说：“你这个土瓜子...你...你...欺人太甚！” 又有年轻游魂说道：“跟一个无知无畏的现代小人物，费什么话。教训他一顿就是了...” “动手，让这土瓜子尝尝冒犯我们的后果！” “收拾他是一定的。但这样对付一个后生小辈，也不是三千门客侠义的作风。” “不行，今天说破天，也要教训他。” 教训杜玄二人，众游魂意见一致，但如何教训、教训到何种程度，十数个游魂意见不一，争吵个没完。 杜玄自知难以幸免，他决定趁对方聒噪争吵时，抢占战斗先机。 杜玄只有两件武器，一件是一魂币买的廉价匕首，对付游魂效果虽然一般，但经过几年苦练，用起来已经十分顺手。 另一件定魂枪，对付游魂效果不错，只要击中，游魂必倒，可惜的是，只剩三颗子弹。 他的战斗计划是扔出匕首，刺中一人，随即跟进拔出匕首，再刺另一人。 如果有更多游魂围来，便用定魂枪射击距离最近的游魂。 只要一米之内只有一个游魂来袭，他便还有腾挪还击的余地。 说时迟，那时快，杜玄匕首扔出，目标是距离最近的游魂，扔出匕首的一瞬间，杜玄双脚启动，准备欺身向前，跟进攻击另一个游魂。 可是，几乎与此同时，意外发生了。 扔出的匕首被一个游魂伸手接住，把玩在手，继续和其他游魂争吵，那情形，完全是无意间伸手接住。 众游魂完全没把杜玄的攻击放在心上，这是无视，赤裸裸的无视。 可是，杜玄又能怎样呢？ 不经意间接住匕首，足以证明对方有无视他的实力。 杜玄惊惧之心愈盛，匕首一击不中，现在他所有的依靠，便是那把只剩三颗子弹的定魂枪。 就在他举起定魂枪，准备扣动扳机时，身后的苏林突然上前，拍了下杜玄的臂膀，示意他放下手枪。 杜玄原本神经紧绷，精神高度集中，猛地被苏林拍了一下，身体忍不住连连哆嗦。 回过头来，杜玄发现苏林手中多了一把绳索，绳索闪耀着幽蓝色光芒，和他手臂内魂钉散发的光芒相似。 只见苏林顺手甩开绳索，抡起个圆环，幽蓝色光芒便也随之闪烁。 几个游魂终于将目光投向苏林和苏林手中的绳索，这一看，个个惊慌不已。 只听一游魂颤抖着喊道：“缚魂苇索，快跑！” 那游魂话音刚落，苏林已将手中绳索扔出，绳索好似自己会旋转打结，犹如一条幽蓝色游蛇，在十几个游魂间穿梭游走。 那些试图逃跑的游魂，步子刚迈开，就被绳索套住拉回。 几秒钟之后，十数个游魂被牢牢捆缚，没有半点挣扎，一点反抗的迹象都没有。 苏林拉了拉绳索，轻飘飘的。再看一众游魂，跟被定魂枪击中一样，个个昏死过去。 刚刚杜玄还万念俱灰，此时却大喜过望，不住称赞苏林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捕猎游魂的高手博士。” 说着，他走上前去，摸了摸苏林手中的绳索，说道：“他们看见你这绳索，脸色都变了，还大喊什么缚魂索，看来你这绳索是有来历的神器！” 苏林也颇感意外地说道：“这是导师送我防身的武器，说是对付游魂很有用。今天也是第一次用，不想这么有效。” 杜玄对那绳索是爱不释手，不过他更在意的是那些昏死的游魂。 他望着苏林，高兴地说道：“十六个游魂，发大财了。看你也没有乾坤袋，那这些游魂我就全收了。” 见苏林没有异议，杜玄便解开腰间的乾坤小袋，缓缓打开袋口，嘴上嘟囔了一句，十六个游魂便化作丝丝光芒，入了那口袋。 杜玄拍了拍口袋，开心说道：“三千门客，自吹自擂，还以为有多厉害，在这缚魂索面前就是个渣，嘿...不过是一群欺世盗名之徒。” 苏林尴尬地笑了笑，收回了缚魂索。 她拢了拢头发，郑重盯着杜玄说：“现在我们的目标又明确了一些：一个租鼎的王松，一个玉清宫。但愿二者没有什么关联，可又感觉二者肯定有关系。” 杜玄沉浸在收获十六个游魂的喜悦中，他对苏林竖起大拇指说道：“这次真是多亏了你，我是没办法对付十六个游魂。明天我们去见刘亭，他在汴梁城多年，他一定知晓玉清宫、大富豪王松的藏身之处。咱们顺带把这十七个游魂卖给刘亭，补充百十发子弹，换一把更厉害的手枪，再加上你手中的缚魂索，谁还怕他什么王松、什么玉清宫不成。” 杜玄再次兴奋地拍了下那乾坤小袋，说道：“我是真想立即见到刘亭，立即把这十七个游魂变现，只是可惜啊，今晚他不在汴梁城，要等到明早才能见到他。” 苏林无法感知杜玄的喜悦，她只是在忧心元鼎和通灵者。 马上就是凌晨十二点，此地熄灭的路灯早已恢复正常，雪花又开始飘舞，像鹅毛，像精灵在飞舞。 两人就地别过，杜玄此事已经不再担心苏林一个女子走夜路，他开始担心自己再碰上十六个游魂。 ------------ 第5章 游魂交易 第二天一早，风雪已停，街道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杜玄和苏林在汴梁城游魂市场的牌楼下碰面。 游魂市场不对普通现世人开放，只有佩戴通灵眼镜的现世人和游魂，才能看见此处，才能自由进出。 苏林是第一次来游魂市场，她看着牌楼上的七个大字，不禁连连叹息。 游魂市场的牌楼上，挂着“汴梁城游魂市场”七字，很明显是打印店制作的成品，根本谈不上中华文字的古朴美感。 她向杜玄抱怨道：“游魂心目中，游魂市场是一座城市的门面。这汴梁城是七朝古都，而且还有数十万游魂，可堂堂游魂市场的楼牌为何如此萧索丑陋？都没有个可以胜任的书法家愿意去题个字吗？” 杜玄刚想答话，只听一个声音传来：“那七个大字不是汴梁城游魂的耻辱，是天宗局的耻辱。” 只见一个年轻人突然从牌楼后现身，向二人走来。 此人年龄和杜玄相仿，身穿厚厚的羽绒服，头上却戴着一袭方巾，这等不伦不类的造型，苏林还是第一次见。 那人接着说道：“几十年前，天宗局强制全国游魂聚居地市场统一命名为‘游魂市场’，统一字体，统一大小，统一悬挂方式，还不许改动。中华大地上只有几个古老至尊的城市可以不带‘游魂市场’四字来命名，甚至可以不冠用城市名，很遗憾，汴梁城还不足以称为古老至尊。如今天宗局忙着应付天上神仙打架，人手几乎全部调走，便再也没人管理这游魂市场。游魂们慑于天宗局威势，又不敢擅自改动，于是这种‘丑陋’便定格了数十年。” 说罢，那人哈哈大笑。 杜玄拥了上去，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 两人握手时，苏林发现那人右手上戴了四个古旧的戒指，个个考究。 杜玄很是高兴，他向苏林介绍道：“这就是刘亭，我发小，从念幼儿园到高中毕业，我们一起读书十来年。他可是个游魂通，游魂生意做得还行。” 那刘亭看见杜玄，也是分外高兴。 三人在楼牌下互相介绍、寒暄了一番，而后刘亭便带两人前往他在游魂市场的门店。 进入市场内部，随处可见檐牙高啄的楼阁，酒旗斜矗的小店。 苏林这才发觉这里简直是历史名城中心城区坊市街道的再现。 游魂市场，游魂居多，街道上来来往往穿行着游魂，游魂身穿不同朝代的服饰，作为一个考古博士，见到如此场景，仿佛梦回汉唐宋明。 直到一阵阵现代砍价叫卖声传来，苏林才从历史的虚幻中走出。 除了游魂，偶尔还会碰上一些眼角没有幽蓝色的现世人，他们往往头戴通灵眼镜，身穿通灵装备，腰间还挂着灵化的刀剑武器。 这些人，大多是和杜玄一样的游魂猎人。 不多时，三人已经来到刘亭的门店。 推门而入，一股刺鼻的气息迎面扑来，苏林忍不住捂住鼻子。 只见店中一片狼藉，仿佛一个杂货铺。 地上、桌上、货柜上，杂乱摆满了各种武器、衣服，各种横七竖八的瓶瓶罐罐，还有些古物装饰品。 刘亭推开椅子上的一堆武器，为杜玄和苏林腾出个坐的地方。 刘亭不无歉意地说道：“前几天去几大家族采购，两个小时前刚回来，要不然无论如何不会错过昨晚的火锅。‘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你我雪夜的约定，错过了甚是遗憾。有空时我做东，补上这一遗憾！” 杜玄嘿嘿笑道：“有空时做东，这话跟没说一样，你这大忙人，什么时候有空过？我最近几天可是都有空，说不定还要在汴梁多待些时日，要不说定，往后几日的伙食，你全包了吧。” 刘亭哈哈一笑，满口答应。 两人又叙旧一番，杜玄这才提及游魂买卖：“这次来找你，吃喝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想做个生意，补充点货。” 刘亭放下笑脸道：“既然是做生意，那就先把哥们友谊放在一边，按照生意的规则来。”他放下手中的一柄长剑，望着杜玄道：“你说说看，是要买还是卖？” “我这里有十七个游魂！”说着，杜玄解下腰间囊袋，扔到刘亭手中。 “十七个？！”刘亭瞪大了眼睛：“莫非你得到什么世间少有的神器？十七个游魂，我做游魂生意这么多年，第一次碰上一单出售十七个游魂。” 杜玄微笑着点了点头：“十七个！” 刘亭掂了掂乾坤小袋，果然是超过十个的量。 他连忙从狼藉的货物中扒出一杆小秤，称了一下，丝毫不差。 刘亭大喜道：“想不到我的老朋友竟然是个隐藏的大客户。可惜你不是常驻汴梁城，不然我可以做你的游魂事务代理人。” 杜玄嘿嘿一笑，便走向刘亭的货物堆，开始扒扒捡捡。 得到十七个游魂，其中十六个是苏林的功劳。 但既然苏林并非游魂猎人，杜玄也不好向刘亭指出这个真相，毕竟有些人不愿意参与游魂交易。 自从杜玄、刘亭提及游魂买卖，苏林便已转过头去，不再关注两人的交易。 苏林向来不看好这种游魂生意。 在一些古老的社会体制中，奴隶是明码标价的，苏林认为在21世纪交易游魂，和交易奴隶没什么差别。 不过，她不看好，但也不抵触游魂交易，毕竟对游魂来说，游魂交易是更好的选择。 游魂不属于人世，在现世界是意外之物、是寄人篱下，一般不受现世人尊重。 在数千年之前，现世知悉游魂事务的人，便渐渐形成一种恶俗的惯例，可以在游魂黑市交易游魂。 游魂的价格也是在那时候设定的，每个游魂值一个魂币，无论高低贵贱，只要从乾坤袋中取出来，就只能兑换一个魂币。 原本黑市交易游魂是不合法的，但如今的游魂交易却已然合法，而且有了一套合理性哲学：以交易来代替监管机构的处罚。 按照古老的游魂法则：游魂违反规则的案件，报告到现世监管机构，现世的监管机构首先要去调查核实，然后再量刑判罚。 但千百年来，天下游魂心知肚明，只要现世的监管机构参与调查，不管游魂违反规则的程度如何，十之八九要受到极其严重的惩罚，很大可能会判陨灭，也即彻底消失，比彻底消失好一点的，便是流放到游魂口耳相传的炼狱——暴戾之地。 现世监管机构有自由量刑的权利，毕竟游魂不属于现世，这是对人离世后不主动前往各自灵域的加倍惩罚。 然而，近百年来，因为天上长生界神仙打架，中华大地上的监管机构天宗局前往助战，对现世游魂之事放松了监管。 到了如今，神仙之间的战争进入白热化僵持阶段，天宗局更是懒得向现世游魂看上一眼。 在这种游魂界混乱的状态下，游协便产生了。 游协，全称游魂事务临时调查协会。最初是知晓游魂存在的部分现世人自发形成的松散组织，后来一些游魂也加入了游协。 游协在天宗局式微时，和游魂界几大家族、几大势力一起约束游魂，同时处理游魂、现世人之间发生的小矛盾、小纠纷。 游协成员在游魂口中有一个特殊的称谓，便是游魂猎人，但游魂猎人和游魂并不对立。 游魂和知晓游魂事务的现世人精诚合作，古已有之，如今也是常态。 整个中华大地上知晓游魂事务的现世人不多，而且大部分都在与游魂几大势力和几大家族合作，有一些人甚至掌控着几大游魂势力、游魂家族。 游协和那些大游魂势力、游魂家族一样，不希望游魂动辄无辜地灰飞烟灭，但又不能忍受违反规则的游魂逍遥法外，于是他们便约定俗成将游魂黑市交易游魂的规则合法化，以代替监管机构的大概率致死惩罚。 渐渐，这种约定俗成也得到天宗局监管机构的默许。 于是，到了今天，似乎游魂交易已经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苏林心中默哀道：“人们总是忽略一个措施产生的缘由，而只是将其作为天经地义的惯例来遵循。” ------------ 第6章 玉清宫 苏林回头看了看杜玄，杜玄已经沉浸在刘亭的那些装备堆里，他时而用手扒，时而用脚踢。 “下次记得给我收购个不错的通灵眼镜。现在这个眼镜，估计再撑一阵，就要报废了。”杜玄说着，拿起了一把手枪。 “现在就有一个，何必等到下次？”说着，刘亭准备打开一个上锁的箱子。 杜玄说道：“先不用，这次优先买武器和弹药。说不定还有一场恶战要打，武器优先，眼镜先放一放。十七个魂币，花十六个买武器。换两把能装二十发子弹的定魂枪，现在这个五发子弹，不够打，弹夹也多拿几个。” “你这是要去干嘛啊？十六个魂币，全买武器弹药。这是要和多少游魂开战啊？双枪，还有这么多子弹，足够普通的游魂猎人用上一年了。你这搞得，我都有些担心了。”嘴上虽然如此说，但刘亭还是找到了杜玄需要的手枪、弹药。 杜玄没有回答，他试了试手枪，别在腰间。 然后坐回苏林旁边，郑重看着刘亭说道：“向你打听一些免费的消息。” 刘亭见杜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便走过来，搬张椅子坐在两人面前说道：“你说吧，你手中还有一个魂币，消息是否收费由我决定。” 杜玄扫了一眼刘亭：“第一，王松。第二，玉清宫。” 刘亭道：“哦...你说的是玉清昭应宫啊，这在汴梁游魂圈没啥秘密。玉清宫主公王松，是中灵处核心五名成员之一！此人为人仗义，手下三千游魂，乃战国四公子孟尝君的三千门客。” 刘亭还想继续说下去，却发现杜玄和苏林脸色大变。 “你说的，是否汴梁城第一富豪那个王松？”苏林声音已经颤抖。 刘亭点了点头：“对，就是他。不过，王松在游魂圈里大名鼎鼎，和他是富豪没多大关系。” 杜玄此时的心情苏林一样充满忧虑，原本他们只是设想王松租鼎和通灵者失踪有关联，没想到两件事指向了同一人：玉清宫主公王松。 看两人表情凝重，刘亭弱弱问道：“你说的要打一场硬仗，该不是要和玉清宫开战吧？” 杜玄和苏林没有回答，从两人的沉默中，刘亭意识到，答案是肯定的。 刘亭突然笑了：“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 见两人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说道：“那可是三千门客，孟尝君的三千门客。杜玄读书少，我知道，可你苏林是个考古博士，孟尝君你一定知晓。你们...你们这是与正义作战！” 苏林不屑地哼了一声：“正义与否，还未可知！” 然后她抬头望着刘亭：“三千游魂是孟尝君的门客，为什么又尊王松为主公？有关这王松和玉清宫三千门客，把你知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了解的越多，越有用。” 刘亭叹了一口气，说道：“玉清宫的事，汴梁城混游魂圈的都知晓，你们想了解，我知无不言。只是，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与玉清宫为敌，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刘亭坐回椅子上，将玉清宫之事悉数告知二人。 玉清宫是玉清昭应宫的口语化称谓，玉清昭应宫乃北宋真宗皇帝赵恒在都城汴京建造的宫殿，汴京也即如今的汴梁。 玉清昭应宫耗资亿万，奢华无度，有人称其建制超越阿房宫。 后来宋仁宗年间，一场大火将这座奢华的宫殿烧成了白地。 但是，宫殿被烧毁时，当时寓居汴京的游魂孟尝君及其三千游魂门客只觉如此宫殿烧了太可惜，便请来长生界好友，将此宫殿涣散灵化至旧址的地下，从此成为孟尝君和三千门客的住所。 从那之后千年，孟尝君和三千门客便以玉清昭应宫为根据地，在汴梁城扎了根，成为汴梁城最有影响力的游魂势力。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不知什么原因，数年前孟尝君突然隐没不见了。 有人说进入了长生界参与神仙打架，有人说被天宗局盯上不得不躲避，有人说太迷恋现代科技独自钻研去了，还有人说网络时代加剧了孟尝君的污名化，他受不了隐居了。 总之，玉清宫突然没了主人，三千门客也没了主公。 后来知晓游魂事务的现世大富豪王松，因为仰慕孟尝信义，便慕名买下了玉清昭应宫，成为三千门客的主人。 这王松也是侠义心肠，言必信，行必果，信义远近闻名。 玉清宫三千门客在他带领下，鸡鸣狗盗的行为越来越少，并且将玉清宫的游魂生意推向全国。 如今，三千门客已经是中华大地上最大的信息收集团体，玉清宫也成为天下游魂的信息中枢。 有人说也正因为如此，天宗局下属的中灵处收编了王松，使王松成为中灵处五大核心成员之一。 不过也有人说，中灵处一把手谢澹原本就是个让王松佩服的公信之人。 讲述完毕，刘亭又看了一眼二人说道：“玉清宫行事仗义，做事公正公平，虽然还有些零星鸡鸣狗盗行为，无伤大雅。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惹上玉清宫？如果你杜玄不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对你的品性我了如指掌，我都以为你黑化、变得是非不分了。” 说罢，刘亭瞄了一眼苏林。杜玄明白刘亭那个眼神的意味，刘亭在怀疑是否苏林搞错了。 杜玄肯定地说：“耿叔说让协助她，所以，我相信她。” 刘亭点了点头：“耿叔说没错，那就没错！不过，也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玉清宫做事自有道理，近千年了，在汴梁，不要怀疑玉清宫会做坏事。三千门客，论声望论人数论单兵战斗力和团体战斗力，那都是叫的响的。” 说着，刘亭斜瞥了一眼杜玄：“说一句客观的话：你杜玄那点战斗力，在他们面前，就是个渣。” 杜玄嘿嘿一笑，听见“渣”这个字，杜玄很不爽，他一向自诩是一流的游魂猎人。 正因为这个“渣”字，他决定推迟告知刘亭，乾坤小袋里16个游魂都是玉清宫门客。 杜玄站起身来，从那堆货物中挑选一个空的乾坤小袋，系在腰间。 然后对刘亭说道：“剩余的一个魂币，换取一个消息。按照你们游魂生意场消息交易规则，知则知无不言，不知就当未曾听闻。” 杜玄小声问道：“可曾知晓元鼎？” 刘亭一头雾水。 看他迷茫的眼神，杜玄知道他一无所知。 像刘亭这样一个万事通，还不曾知晓元鼎，那就说明元鼎之事在现世和游魂圈还是秘密。 杜玄和苏林相互对视点了点头，两人安心不少。 “记得欠我的火锅！还有，事实已经证明，玉清宫门客在我们面前，才是真的渣。”杜玄说完，便迈开步子，和苏林一起踏出了刘亭的门店。 刘亭细心一想，且惧且喜。他急忙拆开桌上的乾坤小袋，果然，是玉清宫门客。 他向着已到门外的杜玄喊道：“杜玄...你混蛋！你这是要砸我招牌。” 虽然嘴上如此喊，刘亭内心却一阵窃喜，十几个玉清宫游魂，如果放出后这些游魂不耍赖，那便意味着十几条精准、高级别的消息。 杜玄听到了刘亭的喊叫，他哈哈大笑，回喊道：“魂无贵贱，下次交易记得先验货。” ------------ 第7章 富丽皇城 从游魂市场出来时天已放晴，阳光洒在积雪上，晶莹闪亮。 杜玄和苏林一路商议，消化着刘亭所说的玉清宫消息。 刘亭所说，集中起来就两点：其一，玉清宫很强大。其二，玉清宫不会做滥杀无辜的勾当。 玉清宫强大这点，至少表面上看来不假，三千个游魂集聚的团体，自是强大。 但十六个门客轻易便被苏林制服，玉清宫的强大也许要打上折扣，至少苏林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玉清宫是否会做滥杀无辜的勾当，苏林显得犹豫。 元鼎和通灵者结合在一起，最终大概率导向献祭，可是三千门客和王松在汴梁那也是有口皆碑。 她犹豫说道：“也许不由分说便绑了十六个玉清宫门客，是我鲁莽了。” 杜玄不以为然道：“那不是鲁莽，是自我防卫。深更半夜，十六个游魂拦路，还叫嚣教训我们，任谁都难把他们和正义混为一谈。如果你不绑他们，也许现在我们正在医院躺着呢！可以肯定，这十六个游魂并非正义，推而广之，玉清宫也并非全都正义。不过...” 杜玄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他们玉清宫名声在外，是有头有脸的大势力，不可小视。我们可以先探探虚实，或者可以先礼后兵。” 对杜玄来说，“后兵”俩字太过勉强。作为一个现世游魂猎人，如果对方是一两个普通游魂，他压根不放在眼里。 可如今对方号称三千游魂，而且也许个个都有信手接住疾驰匕首的本事。 如果这群人一拥而上，除非张道陵或钟馗能有对付这么多游魂的本事。 杜玄内心还是有不少恐惧，但不知为何，总有一个勇往直前的念头蹦出，这种念头不是目前关头才紧急出现，而是已经跟随他十几年。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个念头此时此刻就在他无意识间，脱口而出。 听到此话，苏林停下了脚步，她怔怔看着杜玄，很是意外，仿佛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苏林倍受鼓舞，燃起满满的希望道：“我也正有此意！管他什么王松，巧借元鼎，幽禁通灵者是客观事实。难道他们还能把如此之事说成是正义不成？那他三千门客也太厚颜无耻了。” 杜玄愣住了，他想争辩那句“虽千万人吾往矣”并非真实想法，只是莫名其妙像口头禅一样脱口而出。 但苏林此时激情澎湃：“晚上进入玉清宫，直面王松，一切自然会揭晓。” 说着，她将缚魂索拿在手中，做了个准备战斗的动作。 也许是受到苏林的鼓舞，杜玄内心也油然生出一闯玉清宫的渴望，这种渴望盖过了其他所有念头。 玉清昭应宫位于汴梁龙亭公园附近，汴梁城游魂圈尽人皆知，甚至刘亭都曾入内参观过。 大约黄昏时分，两人便在玉清宫入口附近徘徊游荡。 玉清宫入口也太简陋，就是两座楼之间数米宽的通道，没有镇兽狮子，也没有楼牌，甚至连门槛都没有一个。 从入口向内望去，只是一条狭长小巷，幽深看不到尽头。 不时有身配先秦长剑的游魂进进出出，这小巷倒也不显得那么冷清。 就在两人徘徊、踩点时，突然，一群怒气冲冲的游魂从二人身旁走过，两人立即转过头去。 这群游魂不是他人，正是杜玄交易给刘亭的十六个门客。 杜玄明白，看来刘亭已经和十六个门客达成了信息交易，不然这十六个游魂也不会这么快就在汴梁城信步。 游魂市场的商人收购游魂后，可以与游魂做一次交易：或者让游魂为自己搜集一条消息，或者让游魂随自己出一趟远门。 只要两者之间协议达成，游魂便可重获自由。 被出售的游魂，几乎没有敢不遵循这个规则的，这是对待游魂的文明方式，要知道历史上对待黑市交易的游魂，往往残忍百倍。 十六个游魂从二人身旁走过，看也没看二人一眼，便鱼贯而入，进入了狭长小巷，消失在黑暗当中。 两人倒是很庆幸没有被发现，不然又会惹出麻烦。 又徘徊一阵，直到天色彻底变黑，通灵眼镜可以更好分辨游魂和现世人时，两人才入了小巷。 小巷很深很长，内中漆黑一片，沿途不时有游魂迎面而来，但没有一个游魂将目光投向二人。 两人走了足有百米远，转过一个拐角，突然眼前大亮，内中突然开阔，似有无限天地。 眼前灯火辉煌，光彩夺目，两人只觉眼花缭乱。 定睛望去，迎面便是一条数丈宽的大道，大道名为“薛公街”，绵延足有数百米。 薛公街尽头是一座宏伟的五牌楼，牌楼之后隐约可见金碧辉煌的城楼和宫殿。 苏林震惊了，这就是玉清昭应宫，果然皇家风范，远处望去，似乎不输故宫紫禁城。 最让两人意外的是，这里有现代科技的踪迹，比如矗立的路灯，比如装饰牌楼和城墙的彩灯，比如明亮的地灯。 两人边走边观望，“哇塞”“威武霸气”等等赞叹之声不绝，以至于沿途的游魂向两人投来鄙视的眼神。 两人走过牌楼，又走了半里路，这才抵达宫殿正南门。 正南门乃五凤楼形制，城楼据地百丈，高入半空，东西各有阙亭，形如雁翅。 宫门额匾上，五个厚重遒劲的大字：玉清昭应宫。 终于见此宫殿真容，两人左右观看，内心激荡。 作为考古学博士，苏林自然听闻过历史上的玉清昭应宫，但是史料上读到和亲眼所见，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谁曾想区区三千门客竟然有如此壮阔的居所，不知那王松到底花费几何，才买到如此这般中华大地上古今罕见的文物瑰宝。 杜玄不住唏嘘，感慨道：“这宫殿乃是帝王配置，一个现世人和三千个游魂，住这么壮阔雄浑的居所，那内心得多膨胀啊，难怪三千门客如此嚣张！”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声音传来：“是谁在这编排三千门客？” 杜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态龙钟的游魂老者，胡子一把长，身着破衣破帽，双手扶杖，站在宫门一侧。 ------------ 第8章 三千门客（1） 老者双目炯炯有神，正满脸愤懑，望着杜玄和苏林：“你们两个年轻人，不在家好好呆着刷刷视频，看看综艺，跑到这皇城脚下满口厥词，竟然说道三千门客的不是。我看啊，你们才是真的嚣张！” “老大爷别生气，我们只是参观到此地，不经意间感慨一下，并没有恶意诋毁的意思。”杜玄走上去，陪着笑脸说道。 不过，听到一个年逾古稀的游魂提及刷视频、看综艺，杜玄也有几分稀奇。 那老者并没有领情，他依旧吹胡子瞪眼：“此处乃一涣散的游魂处所，犹如那画中山河，水中世界，徒有其表而已，不同于现世真正的宫殿。游魂在现世屡屡遭逢亏待，得到这一区区涣化居所感受一些自己的存在，还被你们这现世人诽谤，实在气人！” 杜玄依旧赔笑：“打扰您了，您消消气，消消气！” 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能挽回尴尬，于是便岔开话题道：“久闻玉清宫壮观，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参观，今天一见果然雄浑奇绝！我想里面应该更加壮观，我们只是想进去参观一下吧！” 然后他拉着苏林，就想从敞开的宫门进入。 老者双手持杖，重重捣了两下，愤怒道：“你们两个小娃子，太也放肆！你当玉清宫是超市啊，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想参观就参观！” 两人停住脚步，不再向前。 他们原本以为玉清宫的门就在那两楼夹峙的小巷口，以为混过那里就算成功进入了玉清宫。 谁曾想，真正的入口在这里，更倒霉的是，还有人把守。 那老者没好气地说：“玉清宫晚上不对外开放。二位请回，若要参观，明天再来。” 杜玄和苏林可没打算“回”，既然来了，断然没有门都没进，便要回去的道理。 杜玄说道：“可是，我刚才明明看到有人进出，既有游魂，又有头戴通灵眼镜的现世人！他们可以进，我们为什么不能？” 那老者道：“他们是有事相商，或者前来拜访王公，跟你们这瞎游瞎逛的，能一样吗？” 苏林说道：“那如果我们也拜访一下王公呢？” “拜访？！”老者愣了一下，他清楚，拜访，是要通报。 王松定下的规矩，白天玉清宫对外开放，任何现世人和游魂可以自由进入。 夜晚如有人特意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应当通报给三千门客的执事知晓，然后由执事传达给王松。 老者很不愿意为眼前这俩编排三千门客的现世人通报，怎奈因为不及时通报，王松发过火，痛骂过几个玉清宫执事。 这“拜访”俩字意味着，如果不及时通报，王松肯定又会破口大骂。 “报上姓名，所为何事？”守门老者虽然甚是不耐烦，但也只有履行职责。 两人纠结了一下，是报个假姓名，撒一个谎，先进入这宫门再见机行事好呢，还是开宗明义，直言为通灵者之事而来好呢？ 但想到两人之前商定的先礼后兵，杜玄决定直言为通灵者之事而来。 他还是寄希望于玉清宫游魂、玉清宫王松的理性和正义性。 与苏林交涉一番，见苏林无异议之后，他便一股脑将两人姓名以及前来玉清宫所为何事，和盘托出，只是关涉元鼎之事，只字未提。 那守门老者听着听着，态度便变得和缓，原本的怒气冲冲，烟消云散。 他耐心听杜玄讲完一切，态度出奇的平静。 “你们稍等，我向执事通报一下。”说完，那老者便慢悠悠转身入了宫门。 十几分钟过后，老者出现，二话没说，便为两人放行。 两人怀着忐忑之心进入门洞，刚走了几米，便发现城门开始缓缓关闭。 这情景，像极了影视剧里进入了敌人的埋伏圈。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城门彻底关上。 两人又向前走了两步，出了门洞，终于看清了形势，果然，他们进入了埋伏圈。 只见眼前足有数千游魂，聚集在主殿前的广场上。 广场和主殿四周，布满现代灯光，犹如白昼。 殿前广场足有半个足球场一般大小，延续了皇家的大气和恢弘。 然而，纵然此处再雄阔壮观，两人也毫无心思欣赏。 数千名游魂，数千双幽蓝色眼睛，齐刷刷看着二人，有的面无表情，有的满脸讥笑。 二人懵了，没想到他们只和门吏一人打完交道，便碰上了玉清宫的全部主力。 两人先前一切的计划悉数泡汤，什么先礼后兵，什么见机行事，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有什么机会？ 杜玄不敢再向前，只是掏出手枪，和苏林并肩站立，此时的苏林也是紧张万分。 只听杜玄大喊道：“门吏狡诈之人，全是为了骗我们进来，堂堂玉清宫三千门客，就是如此狡诈之徒吗？” 他的内心已是颤抖，之所以喊出此话，那也实属无奈。 面对数千游魂围困，也只有在这道义上，还有些立足之地。 一个站在殿前台阶上的游魂朗声笑道：“不要怪罪门吏，门吏只负责开门、通报、关门，已是尽职尽责。只是我等三千门客与两位有一笔账要算，算完我们再考虑要不要通报，要不要带你们去见，见那王松。” 那十六个被杜玄卖给刘亭的游魂此时已经冲在所有游魂前面，他们的脸色自然极其难看。 只听其中一个游魂大声诉说道：“这人也太狂妄，两千年了，没有人敢不尊重我们。唯独他，竟然把我们交易给游魂商人。我们三千门客是游魂，不错，可是，我们岂是一般的游魂？如此开了交易孟尝君三千门客的先例，真是丢尽了孟尝君的颜面。” 游魂群中传来阵阵附和声，什么“欺人太甚”“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必须给他们颜色看看”等等，噪杂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聒噪不堪。 面对如此众多的游魂，杜玄觉得如果示弱，那便真的输了，那便真是交出自主的掌控权，任人处置。 三千游魂人多势众，嗓门又大，但杜玄还是找到了言语上扳回一局的突破口。 ------------ 第9章 三千门客（2） 刘亭说玉清宫在王松的管理下影响力越来越大，仿佛王松和三千门客相处融洽。 然而杜玄遇到的玉清宫门客几乎都依旧自称是孟尝君门客，那时杜玄便心生疑窦，也许三千门客还不太乐意接受王松是主公。 刚刚为门吏说话的那游魂提到王松时犹豫了一下，而且直呼其名，进一步加剧了杜玄的疑虑。 找到这一突破点，杜玄便鼓起略带颤抖的勇气，冷笑一声道：“你们三千门客明明有了新主公王松，现在不该自称是王松门客吗？还有必要提孟尝君吗？” 听到此话，众游魂先是一阵寂静，继而是一阵骚乱，聒噪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吧，我就说应该改口，给人留下取笑的口实了吧。” “改什么口，两千多年了，我们都是自称孟尝君门客或田氏门客，岂会为个王松改变？！” “两千多年没变，那是因为孟尝君一直是我们的主公，如今主公变了，自然要改！” “那王松也没要求改啊...况且他跟我们签合同搞什么合同制，还对我们大喊大骂，完全不像个主公的样子。” 众门客嘈杂了好久，争吵声不绝于耳，仿佛忽略了杜玄和苏林的存在。 杜玄原本颤抖的心似乎得以安宁：如此吵吵嚷嚷，这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嘛！ 他将手中的定魂枪插回腰间，看着眼前这群人，不禁为王松感到悲哀，做这三千门客的主公，真真倒了八辈子血霉。 眼见这招有效，杜玄有了底气。 他提高嗓门，三番五次呼喊静一静，才让这么多游魂安静下来。 他不屑地说道：“你们这群人，争执的不过是一时意气，无关紧要。但我们二人是来处理关涉生命的大事，你们不明不白绑了通灵者，游协派我来询问，我有理由相信被绑架的通灵者现在身处险境。喊你们管事的出来，就是那个王松。跟你们这群人没啥好摆活的...让开...别挡道，别挡道...” 说着，杜玄试图穿过众人。 杜玄话语中的嘲讽和蔑视，激起了三千门客的敏感自尊心。 三千游魂又成为一个整体，仿佛又突然意识到是杜玄首开交易三千门客的先河，仿佛突然记起了两千多年来的准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站在高处台阶的一游魂叫嚣道：“通灵者之事，别扯上我们三千门客，一切都是王松的主谋。你要算账，去找他，我们不拦着。但你侮辱我们三千门客，这笔账一定要算！” “没错，一定要算，一定要算！”众游魂又嚷作一团。 那十六个被交易的游魂，再次靠近杜玄和苏林，将二人围得是水泄不通。 其中一个游魂高声喊道：“我们十六个门客受辱，就是三千门客受辱，就是玉清宫受辱，就是田公受辱。如今这土瓜娃子来到我们的地盘，依旧出言不逊，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是要动手教训他。” 说着，那游魂便抽出腰间长剑，对着杜玄比划了两下。 那架势，他口中所谓的“教训”，便是要在杜玄身上划上几剑，才算达到目的。 那游魂话音刚落，其余十五个游魂纷纷响应。 顿时，另有无数游魂也吵嚷着涌了过来，口中纷纷喊着要砍上几剑。 见此情景，杜玄条件反射般拔出腰间两把定魂枪，苏林也将手中的缚魂索撒开。 就在此时，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住手！”。 围在杜玄二人身边的游魂听到这声大喊，顿时停手，纷纷慢慢散开，让出一条通道来，但还是有人从杜玄身边走过时，轻蔑地推了杜玄一下。 人群散开，走出一个精明的长者，此人手持长剑，草绳捆缚的剑柄。 众游魂噪杂的声音变小了，纷纷等着那长者开口。 那长者看了看苏林说道：“女娃子，收起你的缚魂索吧，游魂进入玉清宫，便自然拥有肉体，虽然此肉体和你们现世人不同，但也是有了肉体的灵魂。你那只对纯灵魂有效的缚魂索，在这里没用。” 苏林闻言，心中的一个疑虑算是解开了。 自从进入这宫城之门，她手中的缚魂索以及杜玄嵌有魂钉的手臂便未曾像往常一样发出淡蓝色光芒，即便周边有无数游魂环伺时，也是没有任何光芒，仿佛周边的游魂已经不再是游魂。 她曾经听到一些传说，说是长生界的一些神人拥有涣散肉体的本领，也即将正常活人变为魂灵。 也有些神人拥有重构肉体的本领，说是进入神仙特殊构造的处所后，魂灵便可自动拥有肉体。 此时，她才算相信传说非虚。 不过，她也以亲身经历得知，游魂即便拥有了肉体，眼角的那一丝幽蓝色光芒却依然存在。 那长者随后将目光转向杜玄，满脸愤怒道：“三千门客虽非个个英雄，但也绝非浪得虚名。听闻公子小看我等，哼，也不知哪来的勇气！” 他围着杜玄绕了半圈，继续说道：“我们三千门客一拥而上对付你一个现世人，那是欺负人。我是个谋臣，但也会使长剑。我看这样吧...不如公子和我这个寄寓现世的游魂较量一下。” 他走到杜玄面前停下，微笑道：“如果我不是公子的对手，那我们三千门客便不再追究他事，我就带公子去见王公。” “好！”众游魂欢呼起来... “从未听闻冯先生做意气之争，若不是这小子惹了众怒，冯先生也不会亲自出手。” “惹得冯先生出手，这土瓜娃子是自讨苦吃！” “冯先生，露一手长铗归来，让我们开开眼。” 听到“长铗归来”，苏林算是知晓了那长者身份，此人便是孟尝君门下大名鼎鼎的冯谖。 那句“长铗归来乎！”真是响彻华夏两千年历史，回荡着孟尝君好客的佳话。 杜玄也好像听过长铗归来，似乎是个贪心不足的笑话。 他读书少，对这种事本就不放在心上。只是听那长者说得谦逊，知晓此人应该颇有实力。 但是，再有实力，也不过一个流浪现世的游魂，即便在此宫城之中拥有肉体，那也不过是个使用冷兵器的人。 杜玄心想：“难道冷兵器，还能是现代枪支的对手？” 于是，他将左手那把枪重新插回腰间，决定只用一把定魂枪对付面前的老者。 ------------ 第10章 意外之胜 那老者微笑，退开两步，众人也都退开，将二人围在中间。 那老者抱剑作揖道：“在下冯谖。” 杜玄内心窃笑：“老迂腐，还整作揖这一套！” 但他也依葫芦画瓢，向冯谖作揖道：“在下杜玄。” 冯谖又是微笑，站定。 杜玄没再跟他客气，他举起定魂枪，瞄准了冯谖。 然而，刚刚还在眼前的冯谖，突然间左闪右移，便从杜玄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杜玄心下大骇，他还未缓过神来，肩上和腿上，便被划了两处伤口，虽说并没什么大碍，但也疼痛在心。 见对方身手如此迅捷，杜玄终于意识到可能刘亭的话是对的，在三千门客面前他就是渣：自己已经受伤，而对方却倏忽而来却又凭空消失，人到底在哪儿他都看不到，更不要说用定魂枪瞄准了。 “难道就此败了？！”羞愧、恐惧一起袭上心头，杜玄不甘心。 他屏气凝神，任由冯谖在自己身边快速游移。 猛然间，他睁开眼习惯性扣动扳机，左前方几步开外，正是手持长剑的冯谖。 冯谖正想从杜玄前方袭击，在杜玄面颊上划一道惩罚性疤痕，以警示这小子对三千门客的蔑视。 然而，杜玄却依靠听声辨位的本事，锁定了冯谖的位置。 他的定魂枪子弹专克游魂，只要碰到就吸附住游魂。 如今眼前的冯谖是一个拥有肉体的游魂，但打中后就相当于打在人身上，打中要害则死，打中其他身体部位则伤。 子弹射出，杜玄心下得意：这冯老头今天指定遭殃。 谁知冯谖手中原本伸出的宝剑瞬间变为横向，不偏不倚，刚刚挡在子弹和面门之间，那挥剑的速度，竟然超过了子弹的速度。 此时杜玄头脑中只有一个意识在徘徊：“牛顿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更让杜玄惊惧的是，子弹被格挡后瞬间改变方向，直直向杜玄面门飞来。 那情势，犹如重新射出一枪。 那一瞬间，躲是躲不掉了，眼看这下小命要交出了。 杜玄内心是五味杂陈，既有瞬间闪现的解脱，又有太多的不甘：“完了，原来死之前是这个样子！” 随后，他便不知所措，整个人出了神，怔住了。 说来也怪，就在杜玄怔住的瞬间，子弹突然改变方向飞了出去，击中殿前直径尺余的石柱，嵌入柱中。 冯谖大惊，脸色瞬间惨白。他望着杜玄，小声喃喃道：“少卿？！” 随后，冯谖宝剑入鞘。 他再次双手抱剑，向杜玄作揖道：“公子，请随我去见王公！” 旁边的众游魂一阵骚动。 杜玄刚刚已吓出一身冷汗，但回过神来，竟然发现自己没事，他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就毫发未损。 眼见冯谖如此作揖行礼，他便想故作镇静，装腔作势整整衣服，可是，无论如何暗中控制，双手都哆哆嗦嗦，始终抓不住衣角。 在场任谁都看得出，他这是惊吓过度。 众游魂噪杂的叫喊声再次回荡在广场之上。 “浪得虚名，冯要饭的就是谋臣腐儒，连个土瓜子都打不过。” “让我来！让我来！” “就这，还主动请战，冯要饭的真是给玉清宫丢脸。” 杜玄一出手，这些游荡两千多年的游魂便看出了杜玄的水平，此人不过是个低级游魂猎人，没参与过什么游魂圈大事，本事也太一般。 玉清宫三千游魂，对冯谖的骂声是此起彼伏，纷纷嚷嚷着要和杜玄一战。 特别是那十六个被交易的游魂，更是冲了上去围住杜玄。 杜玄惊魂未定，毕竟刚刚和冯谖交手，差点丧命。 可是，此时他明显听到不少游魂对他的蔑视。 这种蔑激起了内心的愤怒，他举着定魂枪，大喊道：“你们这些鼠辈，哪个不服？再和老子一战？” 众游魂一听，这还了得，对着杜玄又是一阵大骂。 但骂归骂，没有游魂真的拔出长剑和杜玄交手。 一个门客冲到冯谖面前，对冯谖大喊道：“你听听，他骂我们鼠辈？冯先生，这又是一千古耻辱，比那鸡鸣狗盗之徒的称谓还可恨，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要你开口，我们今天一定宰了这土瓜子。” 冯谖扭过头去，没理他，那门客还在冯谖面前继续喊着。 “各位，可否清理一下思绪，想一想公道二字？”是苏林的声音：“各位是鼎鼎大名的孟尝君三千门客，最看重的便是信义。太史公司马迁看重各位，为孟尝君和三千门客正名，也是看在各位言必信，行必果。刚刚冯先生说过，不胜，就带我们去见王松。现在，你们三千门客要食言吗？” 听到苏林提及司马迁，大多游魂便突然生出一种畏惧，便缄口不言。 但还是有几个游魂小声嚷嚷：“你这女娃，眼瞎啊，那土瓜子就是个废柴，我一个手指头都能把他摁倒在地。” 杜玄愤怒吼道：“来来，咱俩比试比试！” 苏林扯住了他，她朝众人笑了笑说：“可你们得尊重事实，事实是我们这位土瓜子...没有输！只要讲信义的，在我们现世人眼中都不是鸡鸣狗盗之徒。” 这“鸡鸣狗盗之徒”，在三千门客心中是如何都摆脱不掉的痛。 听见这词，众游魂就像被揭了短，气势上顿时矮了一大截。 不少游魂开始感觉不好意思，不过并非每个门客都会脸红。 三千门客又开始嚷嚷起来，有些人赞同苏林，有些人反对。 他们就判定杜玄到底有没有输，再次喋喋不休。 冯谖见此，面红耳赤，和这三千人打了两千多年的交道，这批人是让他又爱又恨。 他深知和众门客议事，国士风度没用，还不如谩骂有用。 于是，冯谖指着聒噪的众游魂大骂道：“就你们这些人，鸡鸣狗盗的鼠辈，败坏田公的名声。几千年了，你们也不见悔改。你们留给王安石那拗相公以把柄，经他之手毁谤田公，他又那么大影响力，闹得千年来人人都说田公是鸡鸣狗盗之雄，田公羞愧到从此隐没不出。谁的责任，我看追踪溯源就是你们这群人的责任！” 冯谖说话的时候，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但他还没说完，一些游魂就又大喊大叫起来。 有人高声喊道：“那王松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开宝马载美女，把我们三千人晾在一边，吃糠咽菜，你怎么不继续喊‘长铗归来乎’？我们是鸡鸣狗盗之徒，你现在就是王松的走狗之徒！” 有人附和道：“说得对，当年田公如何待我们，如今这王松竟然和我们签合同，衣食住行只按照合同上的来，而且扣得不行。这不就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吗？他签合同时，也没告诉咱们，他自己是有几百亿身家的富豪啊！” 冯谖没有做声，这一点，他不否认，毕竟签合同，说什么进行企业化管理，确有其事！ 不过游魂群中还是出现了维护王松的声音：“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是竞争社会，谁还会白养着三千人？想过锦衣玉食的生活，那就多做事，多拿赏金！王公自然不会亏待我们。” 又有游魂喊道：“哎呀妈呀，你也有资格称王公？冯要饭的称王公，那是因为王松任他为玉清宫首席执事，你是个啥啊，这么谄媚王松？我看他王松就是王安石的后代，就是他先人败坏我们田公的名声。” “都安静！王公不是王安石的后代，此事我派人详查过，不可诬陷人。”冯谖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是不信，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是不是要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信了！”众人一阵哄笑。 冯谖摇了摇头，嘴里嘟囔了一句：“乱七八糟！” 每当听到这群人争吵，冯谖都头疼得不行。 自打王松买了这玉清宫，王松跟王安石关系的话题，三千门客彼此之间的争论就没停息过。 几乎每天，冯谖都得重申一次：王松不是王安石的后人。 他没再理会众人，而是直接引着路，和另一名游魂一起，试图带着杜玄和苏林走中轴线进入广场后方的大殿。 ------------ 第11章 面见王松 杜玄苏林原本以为还会有门客上前阻拦，可是这次众游魂纷纷散开，在冯谖几人经过之处，让出了一条通道。 杜玄也被这聒噪的声音闹腾得心烦，但这群人透露的信息较多，听得他是目瞪口呆。 当初听刘亭对玉清宫的一番赞誉，想那王松也是有手腕有能力的富豪，可如今在三千门的话语中，倒成了吝啬小人。 谁曾想，这玉清宫内部竟还有如此泥淖的关系。 杜玄读书不多，王安石怎么得罪了孟尝君，他是一无所知。 远离了众门客的聒噪之后，他询问苏林其中缘由，苏林一听竟然乐了。 她告知杜玄，一切都是因为王安石那篇小文《读孟尝君传》：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 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 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 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听苏林讲完这篇小文的意思，杜玄哈哈大笑，随口而出道：“这王安石，眼光独到！” 此话一出，冯谖气得是吹胡子瞪眼。 冯谖身边的另一名老者没好气地接了杜玄一句：“什么眼光独到，这王拗相公分明是巧诈腹黑！” 说笑间，他们已经来到玉清宫主殿，也即王松的处所。 玉清宫主殿坐落在三丈台基之上，从外面看“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是玉清宫最大、最高、最宏伟壮观的建筑，当然，灯光装饰也最为豪华。 又向前走了几步，苏林才看清主殿匾额上两个苍劲的隶书大字“多士”。 “济济多士，克广德心”苏林不自觉念出这出自《诗经》的诗句。 孟尝君好客，主殿命名“多士”，也是多有雅意。 但苏林竟然心生一种戏谑感，这聒噪扰人的三千门客，那是名副其实的“多事”，怎么看也配不上“多士”二字的雅意。 进入多士殿之后，苏林见到了更让人大跌眼镜的画面。 从外面看，多士殿是一座壮观宏伟的皇家殿堂，苏林以为内中也像故宫太和殿，充满皇家风范。 谁知入内一看，内中竟然是复式三层，旋转而上的楼梯，二层三层的小房间明白可见。 最打眼的，是一楼大厅后方摆放的一张豪华办公桌，办公桌上除了几台电脑，空无一物：这里俨然是一老总的现代化办公室。 这么一座古老的建筑，被生生改造成一个现代商务办公室，苏林不知该用什么成语形容，是暴殄天物，还是鸠占鹊巢？ 总之，看到眼前这一幕，苏林实在看不下去。 和她一样惊讶的，还有杜玄那个不读书的高中生。 杜玄毫不掩饰自己鄙夷的眼神，望着那三层复式和商务办公桌，露出鄙夷的笑容。 “相信我，不是只有你觉得不堪，第一次入驻这多士殿，我也颇感意外。”只见一人从那豪华办公桌之后站起来说道。 那人身材不算魁梧，相貌也是平平，只是双目炯炯有神，正望着苏林和杜玄，面露商务精英式微笑，毫无疑问，那人便是王松。 “二位不要误会，此处装饰并非我改造，孟尝...”王松看了一眼冯谖和另一名门客，继续说道：“孟尝君在时，便已改造成如此风格。你们可以让冯先生或者魏先生解释一下。” 那姓魏老者正色道：“田公崇尚与时俱进，近千年来，几乎每个时代时尚的建筑装修风格，都要试上一遍。上次装修时，孟尝君便尝试了这种简约的现代风格。” 冯谖也插话道：“这种时时变化的装修很是必要，你们区区现世人不过才活几十年，自然体会不到在亘久不变的建筑物里生活百年以上的痛苦、单调和无聊。” “你们区区现世人”，杜玄注意到这个称谓，很明显冯谖“你们”二字所指的，并非只有他和苏林，还包括了王松。 杜玄心想：看来，这王松和冯谖之间也并非关系融洽。 听到冯谖说话，王松只是嘿嘿一笑，没有再去讨论大殿的装修风格。 他推开椅子，向苏林和杜玄，向两人简单做了下自我介绍。 没等二人开口，他便转向冯谖说道：“刚刚听闻外面聒噪，我便走向外窗观看，刚好看到先生和这小哥比试，可是先生明明占得上风，为何就此罢手？” 那冯谖作揖，而后缓缓答道：“此乃我的私事，王公不必过问。王公只需知晓事实是我没赢过杜公子。我之所以出手，是怕他人不知轻重，伤了公子。” 杜玄脸色一红，颇为尴尬，他情知冯谖所言为虚。 因为刚刚那一幕，子弹被冯谖格挡，朝自己面颊飞来的那一刻，他是处于死地的，后来子弹为何从眼前突然转向，作为当事人的他也不得而知。 最后自己没死，也许是冯谖的功劳吧。 此时，杜玄转身尴尬地向冯谖笑了笑，作揖说了声谢谢。 王松又是嘿嘿一笑，他扫了两眼苏林和杜玄，又回到座位坐下。 再开口时，王松的态度有些倨傲，他望着冯谖和那魏姓老者，说道：“我王松是几百亿身家的富豪，是玉清宫主人，是中灵处要员，想见我的人多了。你们十二执事，应该为我分忧解难，不要随便什么事都向我通报。不就是因为几个通灵者吗？这种小事还需要向我通报吗？冯先生回去让那群门客都反思一下，为什么请几个通灵者，还会留下把柄，还会让人找上门来！” 闻听此话，杜玄苏林心生愤怒。 没等二人发作，冯谖走上去再次郑重深深作揖道：“王公还是跟杜公子他们谈一谈吧，如果有误会，也好消除误会！” 冯谖此番行为和言语，让王松很感意外。 刚刚那一揖，非同寻常，似乎是拜托王松要跟二人谈一谈，历史地位如此之高的冯谖有此动作，足见其重视。 “既然冯先生开口，那就掰扯一下吧，不过...”，王松郑重望着冯谖说：“此事的确乃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王松将目光转向杜玄和苏林，说道：“通灵者是我让众门客请去的，但此事涉及机密，所以也做得隐秘。既然是机密，当然也不方便对你们二人透露。” 苏林哼了一声：“此事和你租借的元鼎有关吧！” 听闻此言，王松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脸色都变了。 他即刻向冯谖和魏姓老者摆了摆手道：“二位先生，你们先出去，我和他们私下谈谈。” 那魏姓老者不悦，怒道：“王公，为何避开我等。当年孟尝君待人...” 王松吼道：“退下，哪那么多废话，非要我吼着，你们才懂得尊重我说的每一句话吗？” 魏姓老者长叹一声道：“哎，人心不古。当初有贤人为孟尝君自刭，何等信义。就你这种动辄吼骂的主公，我看三千门客，没有谁肯为你而死。” 王松不耐烦道：“出去出去，迂腐之人！我当不起，折寿！谁要为我死，谁就是混蛋。” 冯谖和魏姓老者口中依旧愤愤不平，但还是快步走出了多士殿。 ------------ 第12章 质问王松 见两人走出，王松揉着太阳穴缓缓说道：“哎，接下了孟尝小儿这一摊子，真是烦死我了。三千人，整天争吵，没个统一意见。就知道动不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们不知道，刚入主玉清宫的时候，我也是谦谦君子，对待每一个人，比刘备还谦逊。可是，过了没多久我就发现，对待这帮人，就得天天骂，就得比谁的嗓门大。” 然后他起身，自己倒了一杯酒，还示意杜玄两人也都来上一杯。 见两人拒绝后，王松独自喝了一口，将酒杯放在桌上，坐定之后这才说道：“二位此行的目的，我已经明白。不就是想破个案子吗？此事好说。你们什么也不要问了，元鼎之事越少人知晓越好，你们也不要再问，也不要在世上提及，此事恐怕不是你们两人能消化得了的。” 他看着杜玄：“小杜啊，我可以送你一整套游魂猎人的好装备。如果你嫌不够，我还可以多送你一百魂币。” 杜玄冷笑了一声，他想开口拒绝，但王松抬手示意他先别说，他转向苏林说道：“至于你，苏林，我没叫错你的名字吧！当提到元鼎，我想你就是苏林了。” 苏林白了他一眼。 王松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说道：“你们馆长已经告诉我，你在关注着元鼎，有意追查元鼎，谁曾想你竟然知晓元鼎和通灵者之间的联系，既是如此，只怕你得接受我为你提供的一份工作了。” 苏林冷笑道：“我朝思暮想的工作，就是继续守护元鼎。” 王松朗声笑道：“我为你提供的更好，不光让你看着它，你还可以研究它，再给你配俩研究生，足够了吧。” 杜玄早已厌烦了王松的土豪嘴脸，他走上前去，双手猛地拍在王松面前的办公桌上，怒道：“你的行为是在犯罪，休想拉拢我们与你同流合污！” 王松纳闷道：“怎么就是犯罪了？冯谖眼光一向独到，他看重你们，那你们两人应该都还不错，我也只是想交个朋友。再说了，送点东西，提供个工作，这也算是犯罪吗？这也不是行贿罪啊！” 苏林走上前来说：“别打马虎眼，你让十个无辜通灵者失去性命，竟然说得如此轻松，亏你说得出口！” “你们俩呀，就是小题大做！十名通灵者只是参与做个试验，怎么就会失去性命了！”王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见王松面露真诚的轻松和疑惑，苏林便心下生疑。 她试探着问道：“莫非，你不知元鼎会剥夺人性命？” 王松不以为意，继续以轻松的口吻回答道：“不就是汉武帝时挖出的一个鼎吗，说是具有神力，可以与灵域的游魂沟通。沟通就沟通呗，怎么就扯上人命了？” 听王松说出了元鼎的一些真相，而且没有丝毫敬畏之心，苏林意识到，这王松可能并不知晓元鼎的献祭用途。 苏林说道：“原来你出三百万从馆长那里租鼎一年，只是因为它只是个能和灵域亡魂沟通的文物。你还不知此鼎的真正用途，看来真正关注这鼎的不是你，你背后还有高人。” 王松听到此话，猛地一怔：的确，他原本不知此鼎，这次租鼎、搜罗通灵者，也是奉命而已。 杜玄原本想着，找到王松，保证通灵者生命安全，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谁知道，如今这王松似乎也是个局外人。 他意识到，这也许是个大阴谋，可能有人为此丧生，丧生，在他杜玄来说，万万不能。 他盯着王松道：“此事颇为蹊跷，也许即便是你也无法控制局面。我现在有理由相信，十个通灵者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而你知晓他们在哪儿。告诉我们，我要确保这十人的安全。” 王松一口将手中的酒喝干，笑道：“生命安全，开什么玩笑，我王松从不做生命的生意。你这个游魂猎人，真是贪心不足。一套装备加200魂币，可以闭嘴了吧。” 苏林怒道：“元鼎乃是献祭祭司的鼎，献祭一次，死亡一人。祭司，在现代社会，就是这些通灵者。这事关涉生命安全，岂是儿戏。” 王松依旧不大相信：“献祭？！黄毛丫头，你别骇人听闻。若有人死亡，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杜玄有些不耐烦，他绕过办公桌靠近王松，双目露出凶光。 王松见他逼近自己，不禁冷笑道：“怎么，你这小子还想在我的地盘动武不成？太也放肆！” 杜玄没有停下脚步，他欺到王松面前，猛然间伸出那只手臂上打了三根钢钉的右手，捏住王松的领口，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接着只听一声咆哮：“鼎和人在哪？”这一吼甚是响亮，声音在整个玉清昭应宫回荡，那气势排山倒海。 那声音很是吓人，似乎并非由杜玄发出，而是来自千古历史的深渊。 那么一瞬间，王松吓得是六神无主。 他混迹游魂圈多年，原本也有一身不输于三千门客的战斗技艺，可是，此时却完全没了战斗的意识。 因为惊吓过度，他瞬间忘了一切，潜意识里只想老实回答杜玄的问话，但他也大喊了一声，似乎带着反抗的意图：“在中灵处研究所。” 得到答案，杜玄松开了他。 王松这才定了定神，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依旧震颤着他原本应该冷静的内心。 他混迹商场、游魂圈、中灵处多年，遇事冷静，从容应对一切。 可是就在刚刚，他竟然被那一声咆哮震撼到卑微至极，那种撼动每一个细胞的痛苦，让他既惧又恨。 惧的是那一声音着实可怕，恨的是自己竟然屈服了，对于一个力主独立掌控自己的成功人士，这种屈服是一种耻辱。 此时杜玄内心也满是惊恐。 刚刚他受到一股莫名的冲动激励，他便毫无顾忌走到王松面前，向他伸出了右手，发出了咆哮。他也不明白自己哪来的勇气，如果再让他如法炮制一下刚才的英武，他是断然做不到的。 王松努力在压制、反抗着恐惧带来的麻木，他缓缓坐下，尽力安神，低头缓缓说道：“我是三千门客的主人，三千门客认可我，不是认可我的钱或者势力，而是认可我的品性，我并非邪恶。把你们知道的，都详细如实告诉我，告诉我元鼎和通灵者献祭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要你们能说服我，我就带你们进入中灵处研究所，直接进入元鼎实验的核心部门，阻止可能的危险发生。” 他顿了顿，再抬头望向杜玄苏林时，态度已是诚恳：“中灵处不像这玉清宫可以随意进出。那里是秘密基地，守卫森严，如果你们想进入，需要我的帮助。” 苏林没有关于此鼎用来献祭通灵者的事实证据，如果算上是证据的，那也只是一些七八十年前的零碎考古笔记和从导师陈琦那里口耳相传的传闻，但导师陈琦的人格足以担保元鼎之事非虚。 苏林将所知的悉数告知，但是从王松的表情来看，他只当听了个神话传说。 苏林补充道：“该说的已经说完，你若不信，若有人为此殒命，责任全在你。” 王松犹豫，此事若真如二人所说，那便意味着中灵处至少没告诉他有关元鼎的全部真相，作为中灵处五位核心成员之一，这让极为他愤恨。然而若遽然相信眼前的二人，又有些武断。 他犹豫道：“你们二人，如果没有足够理由让我相信，那这事就有些难办...也许...” 王松话音未落，只听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王公可以信任杜公子。” 说话的，正是殿门口站定的冯谖。 ------------ 第13章 并肩行动 原来，就在杜玄一声大吼之后，三千门客便一拥而上，将多士殿围得是水泄不通。 三千门客毕竟和王松一起生活数年，这王松除了在钱财上吝啬了一些，其余之事这王松还是颇得众门客尊敬的。 更何况如果王松被害，损害的是他们三千门客的颜面，对三千门客来说，颜面更是重中之重。 看到王松没事，三千门客便没有冲进殿门，但此后王松和杜玄苏林的谈话，他们是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当双方的对话陷入僵局时，冯谖站了出来。 只是，让王松意外的是，他站在了杜玄苏林一边。 王松清楚冯谖说话的分量，他是个有着两千多年经验的知名人物，为人诚信公正，所知隐秘之事甚多，往日里如果有难以定夺之事，冯谖提出的意见，最后证明总是最中肯的。 此时，他说可以信任杜玄二人，那便是打了包票的。 可是，如果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王松这个三千门客的主人，不就是被蒙在自家鼓里吗？ 他想骂冯谖多事，但又有丝丝恐惧萦绕心头：如果真闹出人命，那会是永世的自责。 他环顾殿门外的三千门客，众门客也正翘首期盼，似乎在等他做出抉择。 王松沉默片刻后，对着三千门客大声吼道：“还愣着干嘛？冯先生拣选三十二人，随我前去中灵处。” 然后他扫视了一眼杜玄和苏林，指着二人愤愤说道：“如果不存在你们所说的献祭，你二人就休想从中灵处出来！” 事已至此，杜玄和苏林面露喜色。 原本只有他们两人为元鼎、为通灵者而战，此时他们的力量一下子增加了。 而且王松和三千门客还是有意要捍卫玉清宫的正义性，这让杜玄和苏林很是欣慰。 很快，王松和三十二门客便收拾停当，他们和杜玄苏林一起，即刻便离开玉清宫，准备出发前往中灵处。 一行人从玉清宫北门出了宫城，一出宫城，三十二门客便不再有肉身，重新变为空灵的游魂。 为何玉清宫能让游魂拥有肉体，杜玄很想知道内中机制，但玉清宫没有人能给出清楚的解释，只是说此乃长生界神人重构肉体的神迹。 就在杜玄还在纠结肉体重构时，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再次刷新了杜玄的认知。 谁曾想，玉清宫这座千年宫殿的后方，竟然有一个停机坪。 停机坪上只有两架小飞机，但杜玄认得，每架都是中国曾经顶级的军事战机。 当得知他们要乘战机前往中灵处时，杜玄很是意外，战机在中国只有军事用途，为何一个汴梁城富豪，也能常备战机出行？ 一个门客向杜玄讲明了真相：因为王松是中灵处要员。 中灵处是天宗局下属的安全部门，也是国家安全部门之一，其存在的目的是防止长生界和灵域异灵侵犯现世人。 王松在中灵处是核心成员，所以配备战机也很正常。 中国如今与以往不同了，很多重要的安全部门，都会常备几架战机，尽管有些是退役战机，有些是淘汰的战机。 这些战机经过改造后既可以用来运输物资或少量人员，又不失战斗功能。 一行人登上一架经过改造的战机，战机能坐七人，游魂姿态的三十二门客，质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行人坐定，将要起飞时，杜玄又有了疑问：“这玉清宫在汴梁城核心地段，如此战机如何能掩饰全城市民的耳目，从闹市区轰隆而过呢？” 一个游魂回答道：“这便是你们现世人的狡诈之处，也是现代科技的狡诈之处。这么个战斗力惊人的铁疙瘩，竟然能在天空中凭空隐身。” 冯谖接上话茬：“这停机坪，可不是孟尝君的手笔。”说着，他瞥了一眼坐在前排的王松。 又一游魂附和道：“咱们孟尝君，哪会有这机巧的心思。” 王松哼了一声，不屑道：“这架战机可不是什么科技的狡诈，这是经过灵化隐身处理的战机，和中灵处那些普通的隐身飞机不一样。中华各大游魂家族、游魂势力配备的便是这种，这是最近三五年才出现的，数千魂币一架。几年前孟尝君在的时候，想要还没有呢！” 王松继续说道：“现代科技是便捷，是智能。你们这些古老的游魂，什么时候能客观一点，不要动辄扣上‘狡诈’的高帽子。再说，孟尝君要不是太痴迷现代科技，会舍你们而去？” 闻听此言，三十二游魂焦躁起来。 那魏姓老者高声反击道：“孟尝君并非沉迷现代科技才离开玉清宫，而是因为做了两千多年游魂，尝遍人世的纷繁错乱和狡诈无聊，乏了。田公受不了现世连信义都能用合同来交易，他是累了。”说出此话时，他直勾勾盯着王松。 王松嘿嘿笑了两声：“得，得，我还是不参与你们这些琐事的争吵，你们也别再阴阳怪气的揶揄我，想在玉清宫取消合同制度，不可能！” 说完，他启动战机。 战机慢慢攀升，然后猛然间加速，俯仰直上，进入浩瀚的星空。 从高处俯瞰汴梁城，万家灯火伴着白茫茫一片雪色，孤寂中带着些繁华。 对王松来说，驾驶战机比开车容易。 毕竟，在天空飞翔时，能碰上另一架战机的几率近乎为零。 战机在空中平稳后，玉清宫众人和杜玄苏林开始商讨进入中灵处之后，可能发生的状况。 据王松所说，元鼎存放在中灵处深处的实验室，实验室内置有离魂罩，游魂进入后灵力大受损伤，身体、意识近乎瘫痪。 所以，进入实验室之后，就不能指望三十二门客发挥作用，能发挥作用的也就杜玄、苏林二人。 至于作为中灵处要员的王松，他能发挥更多的作用，他要稳住中灵处一把手谢澹，稳住整个中灵处系统，为杜玄和苏林的潜入创造条件。 安排计划后，王松特意叮嘱杜玄和苏林道：“此时已是半夜，元鼎实验室里不会有太多人。很可能就剩那个不要命的首席科学家王瑜。我想办法为你们二人的进入开绿灯，你们进入实验室后见机行事，先控制住元鼎和王瑜，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待我弄清事情真相，再做定夺。” ------------ 第14章 中灵处 战机飞行了大约一个钟头，进入一处两山夹峙的幽深峡谷。 峡谷之外，是漆黑一片的夜色。 而进入峡谷后，却发现内中是盘旋而上的明亮灯火，此处便是中灵处。 看惯了现代电影的杜玄，对这种深山藏基地的场景，并不觉得有太多意外。 峡谷一侧的山腰上有一个突出的平台，平台上有一个和玉清宫停机坪构造相同的小机场，机场上灯火辉煌，停留着几架战机。 王松的战机降落后，立即有人迎上来维护。 刚下战机，王松拨通上级的电话通报：“谢老大，能否办公室等我，有要事相商。” 那边一个声音传来：“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说，人都不睡觉吗？” 王松笑道：“谢老大，鼎是我租的，人是我请的。但鼎是做什么的，你好像没有告诉我全部真相。有一种说法，鼎是用来献祭的。”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默，过了好一阵才有声音传来：“好吧，一会儿办公室见。” 挂断电话后，王松带领一行人进入电梯，电梯直通埋藏在山体内部的中灵处。 电梯里，王松向杜玄苏林说道：“咱们分头行动，冯先生会带你们进入中灵处深处，我去见中灵处处长谢澹。” 他再次嘱咐二人道：“记得，我们只有一个目的，救人。不要有无谓的伤亡，中灵处多是手持现代武器的现世人，几乎没有游魂，如果在这里动武，你们二人无异于自寻死路。我不希望你们二人有谁受伤，也不希望中灵处有人因为你们受伤。” 杜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看了看身边的苏林。 他有自己的想法：伤亡，没有人想看到，但进入实验室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不能提前预料，一切只有见机行事。 王松提前出了电梯，杜玄一众则继续乘电梯前往底层的元鼎实验室。 王松径直来到谢澹的办公室，推开办公室门，只见谢澹正穿着睡衣坐在办公桌之后，手里托着一杯咖啡，双眼正直直盯着那个半夜扰人清梦的得力助手。 谢澹，中灵处处长，五十来岁，为人豪爽、气质英武，深得中灵处下属的信任，也深得上级天宗局领导的信任。 王松关上门，和谢澹对视了一下，见谢澹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便率先打破沉默道：“也许你已注意到随我前来的两个年轻人，关于元鼎，他们知晓的比我要多。现在，他们正准备前往元鼎实验室，我希望他们能顺利进入。” 他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继续说道：“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没有告诉我关于元鼎的真相，我的打算还是让所有事都消化在实验室内，不需要更多人知晓。他们二人说元鼎是用来献祭通灵者，如果此言虚假，那我不介意将他们两人永远留在这中灵处，或者成为中灵处一员；如果他们所言不虚...” 王松顿了顿道：“如果他们所言不虚，我想谢老大也会公正处置他们。无论如何，我更愿意将二人收入中灵处。一者，二人是元鼎知情人；二者，二人都还不错，杜玄甚得冯谖青睐，那也指定是人杰。” 谢澹点了点头，然后他对着面前早已接通的电话说道：“方曼，沿途不要设阻，一切警卫避开，让那两个年轻人安然进入。通知王瑜，让二人进入实验室。” 挂断电话后，谢澹这才站起身，露出笑脸说道：“自从你进电梯，方曼便注意了那两个年轻人。我跟她说，你的所做所为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你办事，我一向很放心。希望你也能信任我，我谢澹绝不会做危害无辜者性命之事。” “如果不相信你，我就不会只带三十二门客前来，我会让三千门客一起前来。”王松嘴上如此说，表情却有一丝不屑：“不过，关于元鼎和通灵者的真相，你到底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此种隐瞒行为和我理解的信任二字，简直大相径庭。” 谢澹哈哈笑道：“并非我瞒着你，而是有些事从我口中说出来，不如从一个学者口中说出来份量更重。走吧...随我去一趟实验室，让我们去看看那两个年轻人都知道些什么！” 说着，谢澹便端着咖啡杯，要往外走。 “你最好庄重点，至少不应该让我们玉清宫门客看到你这幅模样！”王松打量着谢澹的睡衣，面无表情地说道。 谢澹大笑道：“我的错，我的错，我这是因为着急见你，捉发吐哺...” 王松嘿嘿笑道：“你是标准的政客，我是商人出身，咱们即便要彼此巧诈，那也巧诈得坦诚一些，这样才更好。” 谢澹没再理他，只是继续哈哈大笑掩饰。 随后，谢澹换上一套正式的衣服，便与王松一起前往基地深处的实验室。 此时，杜玄、苏林和三十二游魂已然进入了中灵处深处。 沿途虽然遇到几个午夜还在工作的中灵处成员，但因为中灵处与冯谖和众门客都已相熟，便也点头致意。 他们并没有对杜玄、苏林二人有过多的注目。 杜玄一行人很容易便来到实验室。 靠近实验室，杜玄听到了阵阵低沉的嗡嗡声，他一度觉得心烦意乱，但很快便适应了这种声音。 不过，三十二门客已然吃不消，他们耳中的嗡嗡之声绵延不绝，灵体已经出现不适。 冯谖有气无力地说道：“这座试验所笼罩在离魂罩内，离魂罩，乃是针对游魂的大规模控制、杀伤性武器。要论对付游魂，还是天宗局最有办法，他们有神器，有人手。只是如今天上神仙打架，天宗局无暇顾及游魂，他们这些神器才没有用到游魂身上，这才有游魂近几十年的繁荣。” 他望着杜玄苏林道：“我等到这里就要止步了。再往前迈入几步，只怕会当场昏厥。” 他特意嘱咐杜玄苏林二人道：“你们说的那个鼎，看来关涉重大，进入实验室之后，二位可自行斟酌、见机行事，不必顾虑玉清宫和中灵处！” 杜玄和苏林点了点头，便舍弃了三十二门客，二人未受到任何阻拦，径直进入了这个占地几百平米的元鼎实验室。 ------------ 第15章 元鼎实验室 进入实验室，看到内中的实验器材和设备，苏林有些诧异。 她设想的元鼎实验室是个考古实验室，毕竟元鼎是文物，应该用考古实验的方式去研究。 可此处更像是高科技集成的实验室。 明亮而舒适的灯光、现代金属质感的器物、悬垂的机械手臂、布满数据和元鼎图像的全息图屏。 这让苏林大开眼界，她的考古实验室只有几个置物架和几个铁箱子，就连灯光都不敢开得太亮。 两人环顾实验室，目光很快便锁定实验室中央一个四面透明的玻璃罩。 玻璃罩和四方的各种管道、线路连接，玻璃罩内正立着一鼎。 杜玄小声问苏林：“这就是元鼎？” 得到肯定答复后，杜玄走上去，第一次近距离观看了所谓的元鼎。 就在靠近的一瞬间，杜玄只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重新激活了一番，浑身元气满满。 他仔细打量着那鼎，鼎身镂刻着不知名花纹，神圣而古远。 看起来元鼎比司母戊鼎小了一些，但和陕西博物馆常见的周鼎相比要大一些。 就在杜玄聚精会神细看元鼎时，突然有人朗声说道：“欢迎，观光者！” 只见实验室后方走出一学者，此人大约四十多岁，仿佛神态悠闲，面目却是饱经风霜。 看见苏林，那学者表示惊讶，他打量了一下苏林说道：“小姑娘，我好像认识你。哦...你就是在邺城博物馆为这个鼎做解说的工作人员。近些年我去博物馆参观这元鼎十数次，每次都是你亲自解说。” 苏林也意外道：“原来是你！我对你也印象深刻，你多次参观邺城博物馆，每次都在元鼎旁徘徊半天。而且，你的关注点不在此鼎的材质、历史，而是此鼎何时进入博物馆、由何人所献。” 那人哈哈大笑一声，然后走上前来说道：“我是王瑜，是这实验室的负责人。” 然后王瑜伸出手来和杜玄、苏林一一握手，表示幸会。 杜玄、苏林简单介绍下自己之后，王瑜对苏林竖起大拇指赞赏道：“年轻有为，难得，难得啊！刚才有人告诉我，说这里会进入两个知晓元鼎秘事的年轻人，我还纳闷会是谁呢，没想到其中一人是你！在邺城博物馆时，我就当你是个普通解说人员，谁曾想你对元鼎竟了解得如此深刻。” 说着，那王瑜摇了摇头叹道：“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我承继发现了此鼎的秘密，刚刚得知还有他人知晓时，我还一度郁闷，郁闷的是我的发现不再‘独步当今’。” 但他突然又情绪高涨，兴奋道：“但得知还有他人关注着此鼎，我又很是高兴，为了迎接你们二人到来，我刚刚下令撤去了各种防护设施。也许你们参透了更多此鼎的秘密，我们可以彼此探讨，相互分享更多此鼎的秘密。这真是太令人振奋了！” 从王瑜的语气中，杜玄真切感受到学者那种令人讨厌的自我陶醉。 学者和酒徒很像，酒徒一碟花生米能喝上一整天，学者一个关键词能陶醉一整年。 杜玄瞥了王瑜一眼，露出鄙夷的眼神道：“这元鼎的秘密，说实在，我没什么兴趣。但我对你这实验很感兴趣，你这考古实验室满满的高科技设备，每年的经费也不少吧。” 王瑜扶了下眼镜，很奇怪地望着杜玄说道：“考古实验室？不不，你错了，这不是考古实验室，这是物理实验室。不要以为有个汉武帝时挖出来的殷商鼎，就认为这是考古实验。这是标准的物理实验室。” 杜玄笑了笑，朗声说道：“王大科学家，能向我们解释一下你这实验室设备怎么运作的吗？” 王瑜很高兴，此乃耗尽心血的杰作，别人感兴趣，他自然高兴。 他向杜玄解释道：“这是专业性很强的科学实验，没那么容易解释，不过我尽力按照通俗的方式给你们讲述好了：简单说，三个步骤：输入灵魂，输出灵魂，然后重构肉体。” 王瑜生怕杜玄二人听不大懂，又继续用自我陶醉的口吻详细阐述三个步骤。 杜玄是完全听不懂，他也没心情听。 趁王瑜自我陶醉之时，他又向内走了几米，只见透明罩后排还有三个透明实验舱，实验舱通过管道从上方和玻璃罩相连。 走近舱体，发现每个舱体里躺着一人。 杜玄站在三个舱室旁边，观察着内中的三人，三人闭着双目，但呼吸还算平稳。 见杜玄在三个实验舱停留，王瑜便走过来解释道：“这三个舱里是通灵者，等实验启动时，他们负责与灵域灵魂沟通，然后灵域灵魂降临通灵者身体，然后通过管道将灵魂从通灵者身体分离到元鼎里，最后在元鼎内完成肉体重构！” 听到舱里的人便是通灵者，苏林和杜玄脸色大变。 杜玄尽力克制着内心的冲动，压低了声音问：“不是有十名通灵者吗？其余几人呢？” 王瑜回答说：“其余几个通灵者在别的房间休息，因为材料有限、场地有限、设备有限，我只能筹备三个通灵舱。这第一次试验，也只能让三个通灵者尝试。” 他望着杜玄诚恳说道：“如果你们二人感兴趣，我们可以合作一起收集材料，建造更多的通灵舱，复活更多的灵域灵魂。听谢澹说你们二人不错，我从来不亲自招用助手，如果你们愿意，我愿为你们发个招贤帖。” 杜玄可没心思谈什么合作，听到其余七个通灵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通灵舱上。 “这个实验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吧？”杜玄问道，然后他拍了拍通灵舱，以确定是否能很容易砸开舱门。 王瑜自然不能参透杜玄的心思，他还在开心地说道：“目前他们三人只是因为麻药昏迷了，自然没什么生命危险。至于实验正式开始后，我已经建模模拟了百十回，应该也没有危险。通灵者全程处于昏迷状态，也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对中灵处、对元鼎都是安全的。但实验还未正式开启，不知灵域灵魂降临后会怎样，所以本着实证的说法，是否危险，还是薛定谔那瓶里的猫。” 薛定谔的猫，混迹网络的杜玄略有知晓，网络当红理论之一。 杜玄道：“那这三人就是有危险喽。” “要说三个通灵者，理论上是有危险，但概率很低，可以忽略不计。”王大科学家本着科学求真的态度继续和杜玄交谈。 然而，科学求真的态度，在杜玄这里等于零。 杜玄是个社会人，物理学学术概念的概率低，在社会人认知中压根不存在。 社会人只认有没有危险，不分危险的概率是多少，在杜玄看来，如此玄乎的元鼎同时关涉到通灵者生命时，概率低就等于有确切的风险。 他没再理会王瑜，转身背过王瑜，双眼已经充血。 他再次确认，元鼎献祭就是死亡的代名词，在他心目中，王瑜也成为一个毫无人性的科学家。 ------------ 第16章 大肆破坏 见杜玄不再开口，王瑜便将注意力放到苏林身上，他对苏林有更多兴趣。 王瑜问苏林道：“有个问题我没有找到确切资料，用此鼎复活的人，如何保证在现世继续好好活着。不知苏博士是否有明确的答案？” 苏林此时的心情和杜玄相差无几，她冷笑道：“拿活人献祭，让死人复活，死人复活后能比活人活的好吗？” 然后她盯着王瑜，声色俱厉道：“通灵者是鲜活的生命，用他们的命换取死人复活，这是犯罪，是杀死无辜之人。” 见苏林突然变得暴躁，王瑜浑身不自在：“别紧张...小姑娘。我需要这些通灵者来召唤灵魂。复活先灵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我...已经跟这些通灵者讲过...”他内心突然莫名颤抖，以至于声音都颤抖了。 王瑜作为一个科学家，在搜集元鼎消息、收集元鼎实验所需材料时，也曾手刃凶徒，也曾旦夕祸福，也曾风餐露宿。 他也是饱经风霜，心理素质良好。 但突然有人指责他是杀人凶手，他也纳闷，他也怀疑。 怀疑自己是否曾做过一些犯罪的事，或者是否有人因他而死，甚至怀疑这元鼎实验是否会导致死亡。 反思片刻之后，他确定自己问心无愧，确定苏林的指责站不住脚。 确定自己无懈可击后，王瑜开始条件反射一样自我辩解。 他开始讲述元鼎实验所有设备的工作原理，试图以此说服苏林杜玄相信自己。 只不过不再用通俗话语简单解释，而是用科学的语言详细阐述。 对杜玄来说，王瑜此时就像在说天书，他是完全听不懂。 苏林也碍于专业障碍，也不知对方在说什么。 王瑜说着说着，突然脸色一沉，因为他看到杜玄正试图打开一个通灵舱。 他大声喊道：“小心！！！这些材料很是脆弱，不可以见到外面的空气，否则...否则...你小心点，这是玻璃制品，很容易就碰坏了...你...住手，你到底要干什么？”王瑜已急得直跺脚。 杜玄此时已经随手拎起一个椅子，狠狠砸向通灵舱。 瞬间，一个舱体裂纹满布。 杜玄回头对王瑜笑了一笑：“看来王松没告诉你，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阻止元鼎实验。通灵者，我们一时半会儿难以救出中灵处，但只要毁掉你这些器材，你所谓的召唤仪式便不能完成，通灵者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再次拎起一个座椅，狠狠砸在了那些发光透明的高科技仪器上。 王瑜气急败坏，他终于意识到两人并非上天赐给的幸运助手，而是两个破坏王！ 他冷静下来，第一时间按动了报警器。 此时杜玄已成功毁掉一个实验舱，就在准备砸毁第二个舱体时，王瑜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随后王瑜一套组合拳紧接着呼啸而至，杜玄一个不小心，身上结结实实挨了几拳。 王瑜怒吼：“我花费十几年，遍寻全世界，几乎倾家荡产，才寻到一些材料做成这三个实验舱，结果被你三两下砸坏，你说，公平在哪儿？” 说着，王瑜顺手抄过一个板凳，狠狠砸在杜玄身上，杜玄躲闪不及，被砸倒在地。 杜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看了眼青筋暴起的王瑜，冷笑了一声。 和游魂打架，杜玄还有怕的人，但和现世人打架，杜玄还未曾怕过谁。 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也是一套结实的军体拳，招呼在王瑜身上，顿时，王瑜脸上也挂了彩。 王瑜的身手不差，毕竟在外面风餐露宿十几年，一身本领还是有的。 但碍于科学家体质，身体素质、战斗技巧，都和部队出身的杜玄有些差距。 就在王瑜节节败退、吃力应付杜玄时，苏林也开启了破坏模式，王瑜又分心前去阻止苏林。 一时之间，王瑜和二人缠斗在一起，任凭王瑜使出全部的力气打、骂，也未能阻止第二个实验舱和配套的设施遭到毁坏。 实验舱的零部件散落一地，王瑜的心也和这实验舱一样，碎了一地。 就在杜玄准备毁掉最后一个实验舱，结束此行的任务时，一个人影闪过。 杜玄扭头，试图锁定此人时，突然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跪倒在地的姿势确实很难看，也很令人难堪，跪倒的杜玄怒火中烧，他迅速站起身来，只见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挡在了他和最后一个实验舱之间。 和那女子一起前来的，还有两名安保人员。 王瑜喘着气说道：“方曼，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来了！这俩无知无畏的混蛋气死我了，你们一定要剐了他们。” 方曼，年岁跟苏林相仿，年纪轻轻便成为中灵处安保部门统领，乃中灵处五大核心成员之一。 此人曾经是射击世界冠军，中灵处身手最好的人。 而且，方曼还是个干练的美女，和苏林那种文弱学者的风格截然不同。 正是方曼偷袭了杜玄。 然而，事实证明，即便不偷袭，杜玄也不是方曼的对手，在战斗技巧方面，杜玄跟方曼差得远，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杜玄也想浪漫地表示一下：我不打女人，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有方曼挡在前面，杜玄便再未摸到第三个实验舱。 方曼率先动手，几十个回合下来，杜玄没占到一丝上风，甚至都没触碰到方曼，而自己已经鼻青脸肿，体力大耗，连再挥一拳的力气都没有。 而方曼，气色不改，轻蔑地挥了下手：“绑了！” 两个安保人员走上前来，一人扭住一只胳膊，将杜玄绑住了事。 苏林原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博士，可能在对付游魂时，依靠缚魂索，还能让游魂心惊胆战，但与现世人实战时，她没有什么战斗经验。 方曼到来之后，王瑜一只手便把她制服了。 安保人员将苏林和杜玄绑在一起，两人一直在挣扎、谩骂，可是无济于事。 此时王瑜和方曼都没再搭理二人。在方曼等人的帮助下，王瑜将两个通灵者从被毁的实验舱中慢慢扶出来，安置在墙角。 “按照正常的程序，他们两人至少要等两个小时才会苏醒！”王瑜看着昏迷的两人，面露忧虑。 然后他气急败坏地来到杜玄二人面前，指着两人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俩混蛋，你们毁我两个造价上亿的灵魂分离舱就算了，如果这两人有生命危险，我看你们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被绑的杜玄依旧骂骂咧咧道：“你们中灵处，就是个杀人团伙！良心，你们还敢讲良心？无辜的人死去，就为了你们那破实验，问问你们自己，你们不觉得愧对良心吗？” 苏林也大骂道：“像你这种自以为实验可以扩展认知边界，却不顾人道、不顾生命的伪科学家，就是科学界败类！无论你怎么美化装饰复活仪式，都掩盖不了你用元鼎献祭杀人的事实！” “放肆！中灵处从未枉杀一人，岂容你们无端污蔑！”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杜玄转眼望去，只见一个威严十足的中年人，面目黑沉，快步走进了元鼎实验室。 ------------ 第17章 双方对质 来者正是中灵处处长谢澹。 看到实验室四周一片狼藉，谢澹转身喝问身边的王松：“这可是你干的好事？！你说服我放他们进来，真实目的就是让他们破坏元鼎实验？” 谢澹的厉声厉色，并没有让王松自觉尴尬。 王松嘿嘿一声，然后不经意地说道：“是有这么点私心...” 王松未曾料想杜玄、苏林已经将一切推向无可挽回的地步，他明明嘱咐二人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事已至此，此时也只能期待此事不向着更加遗憾的方向发展，他也不希望杜玄和苏林受到更多惩罚。 王松没事一样，淡淡说道：“幸亏没有人伤亡！” “你...你...”谢澹指着王松的鼻子，但他也不过指指而已，他还不至于向王松恶口相向。 他舍弃王松，又指向地上的杜玄、苏林，鼻子中似乎冒出火来，他憋了好久，才蹦出来一句话：“我最烦你们这种无知无惧的人！” 王松摇了摇头，面带微笑说道：“也许，这就是你我互相有所隐瞒的下场！你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事实，我也没有第一时间向你坦诚二人可能的行动。如果我们彼此信任彼此坦诚，也许这一切不会发生。” 谢澹满腔怒火，但不能将气撒在王松这个得力部下身上，于是他大步流星，冲到杜玄跟前，照着杜玄的面门，上去就是两拳。 他还不解恨，口中依旧怒道：“你们这些无知的人，坏我大事。” 杜玄忍着面目的疼痛，嘿嘿笑道：“献祭别人的生命，何等大事都是错事。” “献祭，NO，NO，NO，这太血淋淋了。你们对这鼎的认知，难道就一直停留在献祭上吗？”王瑜心痛自己的心血就此浪费，他冲过来说道。 他蹲下身子，盯着苏林说：“苏博士，这都21世纪了，你这所谓的考古高知，能不能有些现代科学的眼光？” 苏林愕然，一阵尴尬，王瑜此言这算是专业级别、科学级别的学历鄙视、专业鄙视。 让苏林更尴尬的是，王瑜说到了点上，作为一个考古学者，她对现代科技在考古研究中的运用，的确知之不多。 苏林没有直接回答王瑜的问题，只是重申自己从导师陈琦那学得的、研究而得的结论：“元鼎是用来复活灵域的亡灵，每复活一次，便需消耗一个肉身，也便意味着有一人死去。元鼎献祭的称谓，便是如此。” 王松见苏林言语之间有些气馁，他便接过话茬道：“最好不要有人死亡，我也反对这样的复活仪式。” 谢澹怒气冲冲：“什么最好不要有人死亡？如果会有人死亡，这个实验，我谢澹根本不会拍板上马。” 但谢澹还是望了王瑜一眼，他希望从王瑜那里得到肯定的眼神。 此时的王瑜眼神坚定。 王瑜向苏林说道：“复活仪式，是需要肉身。但肉身就一定是活人的才行吗？” 听到此话，苏林突然一怔。 杜玄却“哼哼”两声道：“...死人的一定是不行。” 王瑜说：“我造一个肉身，行不行啊？” 杜玄依旧不屑：“造个肉身，天方夜谭。即便你造个肉身，把死去的人重新带回现实界，也是对人类的威胁。” 谢澹冲着杜玄背部又是一拳：“混账小子，你才几斤几两啊！就你井底之蛙的眼界，能看到什么？是的，你见识过游魂，但你见到的游魂只是在现世流浪的游魂。但坐到我这个位置的人，那是要对灵域有所了解。还跟我提什么人类的威胁，我明确告诉你们，现世和灵域如果依旧隔绝，那就不单是人类的威胁，那是现世、灵域和长生界整个三界的威胁。” 闻听此言，杜玄有些汗颜，随意搪塞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杜玄也听说了一些关于长生界争战、三界都会受影响的风言风语，谢澹所言并非虚妄。 此时，身边的苏林喃喃道：“以我对元鼎的了解，召唤来的灵域魂灵会在元鼎中吸附活人的肉身，从而构造出自己的肉身。可是，从没听说有过造一个肉身来完成复活的记载。” 说完这话，苏林突然尴尬得涨红了脸：造一个肉身，明明是近些年才出现的克隆技术，古代朴素科技的时代，怎么可能造一个肉身，又怎么可能有记载。 眼见苏林脸红尴尬，王瑜没有错过借机吐槽的机会。 王瑜拉了个凳子，坐在苏林跟前，他用一段长篇大论表达了对苏林和杜玄的轻蔑：“你知道吗？就你们这种古旧的历史学者和考古学者，脑袋半根弦就足够，长个完整的脑袋，完全是个意外。” “灵魂在元鼎内吸附肉身你都知晓，看来你对元鼎的资料所知甚详。可是，就凭你的知识构成，哪里会知晓灵魂吸附是原子级别的吸附、肉身重构是原子级别的肉身重塑。既然是原子级别的吸附，我就不必造一个完整的肉身，只需构成肉身的材料即可。” “构成肉身的大部分材料不难找寻，难在寻找一种让肉身和灵魂紧密结合的稳定剂。活人死亡，其实就是这种稳定剂失去功效，导致灵魂无法和肉身结合。” “我满世界跑，寻找研究十几年，终于发现这种稳定剂终究是一种合成的物质。然后我再次满世界跑，寻找合成稳定剂的材料，忙碌十来年，搜集到的材料，只能够稳定数十个肉体和灵魂。” “你们知道吗？这种稳定剂成品在地球上很多，每个活人身上都有一份现成的。而你们竟然指责我杀人？你们可以指责其他任何人，但指责我就是不公平！” “如果我有一丝杀人的心，我会花费亿万，花费十几年，去寻找这种每个活人身上都有的东西吗？” 王瑜用言语奚落时，苏林沉默自责。 杜玄虽然听得迷迷糊糊，但也大致听明白内中关键。 两人低下头来，都有自责悔恨的意思，然而看到两人的落寞神情，王瑜并没有半点想收敛吐槽二人的意思，他继续吐槽道：“收集灵魂稳定剂材料，还只算棘手之事之一。将附到通灵者身上的灵域灵魂重新分离而不伤害通灵者，这是更棘手的一步。” “想要完成这一步，就需要稳定的灵魂分离舱，你们知道吗？一个分离舱造价上亿，如果只用钱就能买到那还好，关键打造分离舱的材料更是难得，全世界购买的材料，也才做成了三个舱体。” “你们两个无知无畏者举手投足间毁掉了三个舱体中的两个，你们扪心自问，就凭你们那残陋的知识和见识，而毁掉我多年心血，对我公平吗？公平吗？” 王瑜大吼着质问两人，特别是看了一眼狼藉不堪的实验室时，这种不忿更进一步。 此时杜玄和苏林垂着头，万分自责、千般悔愧一起集于心头。 的确，他们对不起王瑜，对不起中灵处。但想起通灵者也许安全了，两人的心灵又得到安慰。 然而，两人不知，此时的王瑜正在谋划下一步计划。 ------------ 第18章 复活仪式 眼看实验室一片狼藉，王瑜慢慢踱步，来到仅剩的那个实验舱，他抚摸此舱良久。 他内心正在核算：“如今实验数据和能量舱也遭破坏，如果重新完整建构，也许需要另一个十几年，等不得。目前还剩一个实验舱，只有按照先前的思路，趁着正流失的剩余能量还可支持一次肉体重构，尽快启动元鼎实验。” 主意已定，他快步走回谢澹身边，郑重向谢澹请求，要求立即启动元鼎实验，立即完成灵魂召唤和肉体塑造。 谢澹曾经明确告知此事由王瑜全权负责，王瑜是不必再向他征求意见的。 但此时，王瑜却再次开了口。 谢澹明白元鼎实验意味着什么，从灵域里拉一个魂灵复活，这不是闹着玩的。 但自从支持这个实验开始，他便下定了决心，要对灵域之事有更进一步的了解，这一初心，至今未变。 于是，谢澹伸手扶住王瑜的肩膀，郑重说道：“我相信你。” 苏林和杜玄虽已不再坚信献祭必定死人，但还是不希望实验进行。 可是，眼下他们二人动弹不得，也只有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 王松不知该如何选择，他只有一个目的，没有通灵者会为此死去。 他在纠结要不要再抗争一番、要不要上前破坏掉最后一个实验舱。 不过，看到谢澹、王瑜那肯定坚毅的眼神，他犹豫了。 就在他犹豫的间隙，王瑜已经启动了在大脑中排练上万次的元鼎实验。 只见他走向后方主控室，很坚决地按下了一黑色按钮，顿时，实验室的各种防护设施再次重启，元鼎实验室成为一个封闭的空间。 随后他按动另一个红色按钮，突然，只见通灵者所在的实验舱，元鼎所在的玻璃罩，以及连接实验舱和玻璃罩的管道，瞬息之间被电流充斥，一束束纯白色光芒在实验舱和元鼎之间的管道游走。 杜玄紧紧盯着实验舱中的通灵者。 在电流裹挟周遭舱体的一瞬间，那通灵者睁开了双眼，而此时王瑜已经走出主控室，来到实验舱旁边。 王瑜向通灵者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只见通灵者缓缓闭上双目，嘴唇微动，口中念念有词。 过了一段时间，通灵者突然怔住，继而垂下头来，仿佛昏睡一般。 杜玄开始忧心通灵者生命是否有了危险。 就在此时，突然实验舱中出现了一丝纯净光白的流体，从管道缓缓流入元鼎所在的透明罩。 突然，玻璃罩中电光闪烁，继而是阴云密布，只听元鼎内部搅动着、翻腾着，过了许久，玻璃罩内的声音趋于平息。 此时，万籁俱寂，除了实验室设备高速运转的声音，再无一丝杂音。 在场众人无不屏气凝神，瞪大了双眼，直勾勾看着玻璃罩中的元鼎。 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实验室的安静。 出乎意料的是，巨响并非发生在透明罩内，而是实验室的墙壁被枪炮重武器轰开了。 众人看到这一幕，无不目瞪口呆，这是发生了什么？ 阵阵滚滚烟雾之后，几十个重型武器装备武装到脚跟的现世人出现在众人视野，他们不由分说，对着实验室内部就是一阵扫射。 “快，躲到主控室，那里最坚固。”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时候，方曼大喊一声，拉起苏林就往实验室后方的主控室跑。 方曼的抉择是对的，几十个人手持重武器无差别扫射，那是见人就杀的节奏，除了躲，就是死，别无选择。 当初为防止实验出现意外，比如召唤了难以控制的人或其他生物，方曼力排众议建造了一座坚如磐石的主控室堡垒，尽管后来王瑜说建这个主控室完全没必要，但此时此刻主控室却成为众人唯一可安身的场所。 两名安保人员快速背起瘫坐墙角的两个通灵者，进入了主控室。 王松、谢澹则快速开启实验舱，王松扛起实验舱中的通灵者，谢澹扶起地上杜玄，也迅速撤退到主控室内。 看到所有人都进入主控室，谢澹和方曼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几十个手持重武器的武装者已经悉数进入实验室，枪炮的子弹犹如狂风暴雨般向主控室袭来，但是主控室玻璃墙坚如磐石，枪炮的射击只是留下几个印痕而已。 谢澹就站在主控室玻璃墙边，那张沧桑英武的面庞此时已满是愤怒，愤怒照映在玻璃墙上，似乎玻璃墙也在愤怒。 守着主控室出口的方曼看了一眼谢澹，发现这位往日里意气风发的上司此时整个身体正在颤抖。 玻璃墙的另一边是飞射而来的子弹，谢澹一动不动，任由子弹打在面前！ 中灵处是谢澹的心血，如今总部老巢被端，他连对方是谁、对方要干什么，都还一无所知。 最让他痛心的是，从刚刚的那一阵扫射推断，这群恶人既然手持枪炮走到中灵处深处的元鼎实验室，那他们大概率已经杀了上百名中灵处成员。 过了好久，枪支扫射、枪炮轰击的声音才停止。 武装者人群分开，只见一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此人四十多岁，身形高大，目光凌厉，眉宇间自有英武之气。 可是，他身上的鲜血，却让人不寒而栗。血，当然不是他自己的。 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有他手中提着的一柄淡青色长剑，此剑造型非比寻常，剑身镂刻北斗七星图案，七星正散发着幽蓝色光芒。 “青锋七星剑！”王松突然大喊一声，继而悲伤痛哭道：“看来他已经对外面三十二门客下手！” 王松见此剑剑身幽蓝，似是刚刚屠戮游魂。 实验室门外的三十二门客，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只听王松一阵怒吼，便试图冲过方曼把守的主控室房门。 但方曼一把抓住王松，将他甩开。 王松泪流满面，一下瘫坐在地，主控室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青锋七星剑，苏林听说过，传闻此剑乃钟馗用剑，是克制游魂的传世利器之一，只是不知，眼前此恶人如何得到这般绝世利器。 手持青锋剑那人径直走向元鼎，看都没看一眼主控室里的谢澹等人。 尘嚣散去，只见元鼎所在的防护罩已经打开，内中早已恢复了平静，除了元鼎，空无一物。 抚摸了一下元鼎，那人面露得意的笑容。 谢澹隔着玻璃墙用颤抖而坚定的声音问那人：“你是谁？” 那人转过身来，目光直接略过谢澹，先看了一眼苏林，而后才回看了一眼谢澹。 他平静说道：“我就是符王。” 符王？听到这名字，杜玄大感意外，游魂圈传闻神出鬼没、能力超神的符王，就是眼前这恶人？ 不过，杜玄也承认，正是因为此人神出鬼没，也没有人、没有游魂对符王有太多了解。 谢澹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压低声音道：“我中灵处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平白无故杀人？” 符王走到谢澹所在的主控室前，和谢澹只一玻璃墙之隔，他看着谢澹，语调依旧平静：“世上没有那么多缘故，只是因为可以选择杀或者不杀。” 谢澹沉默，和这种无差别杀人的魔头，讲不出什么道理，唯有十倍的复仇，才可弥补此时的愤慨。 但偏偏此时的谢澹没有复仇的能力，他隐忍下这股复仇的强烈情绪，冷静问道：“中灵处可还有活口？” 符王狂笑一声道：“我对杀人没兴趣，对杀了多少人更没兴趣。今天我来，只为元鼎，附带借用你几个通灵者，仅此而已。要怪只怪你们将此鼎隐藏甚秘，又有不识相的人挡道，逼我痛下杀手。” “通灵者？！”听到这一词汇，所有在主控室的人都露出担忧的神色。 此时，十数人已将元鼎从透明罩中抬出，就摆在主控室前面。 符王走到元鼎前面，向众武装者挥了挥手道：“拉出来！” 人群再次分开，符王几个手下将七个通灵者押到元鼎前面。 这些通灵者，谢澹、方曼、王松、王瑜等人自然认识，他们就是因为实验舱有限，而在隔壁房间休息等待的七个通灵者。 符王收起青锋剑，开始瞑目低语，片刻之后，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扫动元鼎内阵阵灰尘。 突然，符王拉过一个通灵者，横放面前。 通灵者大声喊叫试图挣扎，但符王强壮的手臂按着他，通灵者根本无法摆脱。 苏林意识到符王在干什么，她喊道：“他要用元鼎献祭！” 她大吼着，双手捶打主控室的玻璃墙，她哭了，声嘶力竭！ 然而，所有人都明知，外面有几十个全副武装的恶人，正用枪支指着主控室大门，随时扫射出门的任何人。 谢澹很冷静，他没有看苏林一眼。 方曼也很冷静，她死死守在主控室门口，不让任何人出去。 “你到底想要什么？”王松沙哑的哭腔喊道：“放过这些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献祭我吧...我用我的性命换他的。” 王松眼见通灵者将要被献祭，痛心疾首。 十名通灵者是玉清宫请来的，他曾亲自承诺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如今，他甚至感觉那被符王抓在手中的通灵者正在瞪着他，似乎在说：你这个骗子！ 符王看了一眼王松，冷笑道：“要你没用，只有用祭司献祭，才有用。” 只见符王接过一柄匕首，口中依然念念有词，随后他张开双臂似乎在迎接什么，随后便将匕首直直刺进了通灵者跳动的心脏，通灵者顿时身亡，然后四个手下通灵者尸身恭恭敬敬放进了元鼎。 元鼎中，伴随着一声嚎叫，通灵者的躯体突然血肉横飞，元鼎的边缘染成了血色。 可是，半分钟过后，元鼎中所有血肉消失不见，即便元鼎边缘的血色，也被吸收殆尽。 一个与被杀的通灵者相貌完全不同的人躺在元鼎之中。 符王微微笑道：“果然就是此鼎！” 然后他指示手下将元鼎中人抬出，然后抓起了第二个通灵者。 眼见将进行第二次献祭，王松内心彻底崩溃，他从来不做生命的生意，可是这次他做了，生命作为标的被出卖。 “方曼你让开，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王松他歇斯底里喊着，试图再次冲出去，把自己的性命交给符王，只求自己也能和那些通灵者一样死去。 王松不是唯一疯狂的人，杜玄也已支撑不住。 无辜之人在眼皮底下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奈，这种无力感，折磨得杜玄精神崩溃。 杜玄站了出来，双手捂着头，极其痛苦，口中喃喃道：“我...我这辈子，再不可隐忍而生。” 王松、杜玄两人试图一起越过方曼，冲出门去，即便丢了性命，也好过承受这种终生难忘的痛苦和自责。 突然间，杜玄只觉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 第19章 伤痛挽歌 杜玄睁开眼时，只见一群警卫出现在元鼎实验室各个角落。 他们正在收拾散落满地的实验器材，打扫着散落各处的重武器弹壳。 元鼎已经不在实验室中，符王和他的手下也都不见踪影。 杜玄刚刚定了定神，耳边便有一阵争吵的声音传来。 “即便去送死，那也是我的选择，我自己的选择，你谢澹无权干涉！你以为打晕我，就能赎罪了，就能减轻悲痛？”王松正指着谢澹的鼻子大声呵斥。 谢澹冷笑道：“七个通灵者，逐一被献祭。你还好，只经历了一次，我可是完完整整看完七次献祭。你三十二门客只是受伤，无一死亡。我中灵处死了整整四十七人，全TM是活人！应该悲哀的是我，不是你，你还不至于有权利比我悲痛。” 王松无暇设身处地想象谢澹有多痛苦，因为他完全沦陷在自责的痛苦之中，无法脱身。 王松自言自语道：“如果当初玉清宫没有请来10名通灵者，如果...”他止住不再言语，他明白这种如果没有意义，所有一切都是邪恶的符王造就，但他还是深深自责，自责没有保护好通灵者，辜负了通灵者。 对于谢澹阻止他冲出控制室赴死并将他打晕，王松无法释怀，他决定不原谅谢澹。 他久经沧桑，身价上百亿又兼是玉清宫主人，他明白自己每一个选择的后果，既然做出赴死的选择，那便意味着愿意承担这种后果。 而谢澹的举动，就像对待一个三岁小孩，简单粗暴蛮横无理！ “从此，我玉清宫与你中灵处一刀两断，再无瓜葛！”王松沉吟好久，终于淡淡说出这句话。 谢澹沉默，没再多说一句。 王松也不愿谢澹多说一句，似乎谢澹多说一句，多做一个表情，便会打破二人数年间形成的默契。 王松看了一眼王瑜以及躺在王瑜身边一个一动不动的陌生人，他走过去，狠狠踢了一脚那陌生人，狠狠瞪了王瑜一眼，便转身离去。 陌生人依旧一动不动，王瑜却极不高兴。 王瑜对着王松的背影喊道：“你这人有毛病啊！我做我的实验，谁会想到符王这样的恶人到来？都是那符王的错，你怪罪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有什么用？” 王松没有回头，径直走出实验室，向受伤的三十二门客走去。 过了许久，杜玄才弄明白躺在王瑜身边的陌生人是谁，那便是王瑜用元鼎复活重构的一个灵域灵魂。 在符王大军冲进来的瞬间，其他人纷纷撤退主控室时，王瑜冲向元鼎，将那个用各种材料重构的复活人从元鼎拉出来，一起撤退到主控室。 如果问此时整个实验室里还有谁表情不那么凝重，那就是王瑜了。 王瑜的元鼎实验很成功，复活的那人只是在昏迷，但生命的各项指标比普通活人要强得多。 王瑜多年的心血终于有所回报： 一来元鼎重构肉身而不需要献祭活人，从设想变为现实； 二来详细了解灵域之事也变得可能。 只是如今元鼎被符王掠去，继续进行元鼎试验变得困难，这让王瑜甚是头大。 杜玄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后颈，被打晕，原本他也有太多不忿。 但随后他便自我消化了这种不忿，他没有怪罪谢澹，也没有怪罪把自己打晕的方曼。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如此人间惨剧。 符王一众冲进来的那一刻，命悬一线，他一度吓得全身颤抖。 后来看到活生生的人在面前被献祭，他只恨自己不足以与符王一众抗衡，那种无奈的痛苦，此生难忘，他不敢回忆片刻，只是将这所有的痛苦化为对符王的仇恨。 他佩服自己当时突然站出来要和符王拼命的勇气，尽管此时也觉得拼命只是徒劳。 他站起身来，走过谢澹身边，他也曾试图理解依旧站立玻璃墙前的谢澹会承受怎样的痛苦。 七个通灵者和四十七名手下死去，杜玄承认，他感受不到这种痛苦的边界。 他缓缓走出主控室，只见实验室仿佛挖掘机刚刚推倒的房屋，废墟一个。 刚走两步，突然意识里蹦出苏林，他心头一惊，至今没看见苏林的身影。 杜玄心急如焚，快速搜寻着实验室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可是，没有苏林！ “苏林呢？苏林呢？”他大声吼叫着，深恐苏林发生了什么不测。 直到碰上方曼，杜玄这才得知苏林发生了什么。 原来，符王献祭七个通灵者之后，让手下人将元鼎也一并带走。 但临走时，符王扔下一句话，说是通过监视苏林，这才找到的元鼎。 符王不知出于何种意图，对苏林表示了感谢。 方曼摇了摇头道：“符王离去后，神情落寞的苏林哭嚎着便离开了中灵处。” 杜玄一听，六神无主，急忙掏出手机，联系苏林，可是，电话关机。 “要我看，那苏林就是和符王一伙的，他们就是要谋取元鼎！”方曼身边一个警卫说道，然后那警卫打量了一番杜玄，似乎连带杜玄也成了符王的同党。 杜玄怒火中烧，他顺手拔出腰间手枪，指着那警卫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方曼呵斥那警卫道：“事情真相未出来之前，哪那么多废话！滚一边去！” 那警卫顿时面红耳赤，走出了实验室，杜玄这才收起了枪支。 方曼叹了一声道：“符王进入中灵处，见人就杀，从入门到实验室，沿途所经之地无一活口。足见此人大奸大恶，手段恶劣至极！苏林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学者，看来有可能是被符王这种奸邪之人利用了。” “这也怪不到苏林，唯一的奸邪和应负责任的人，是符王。人若存心做坏事，即便是善良，也会被他利用去做坏事！恨只恨我中灵处没有让符王望而却步的实力，以至于让这么多人无辜死亡！”一直沉默的谢澹，终于开口。 谢澹重重一拳打在面前弹痕一片的玻璃墙上，怒道：“不灭符王，我谢澹誓不为人！” 之后方曼引着杜玄出了实验室，准备派人送他出中灵处。 她嘱咐杜玄道：“再遇到苏林，告诉她，我方曼不信她是坏人，只要有我在，中灵处也不会责备于她。符王说出最后一句话，苏林哭成了泪人，这小姑娘，一定是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所有这一切必须让符王偿还！” 杜玄点了点头。 他自己是无条件相信苏林的，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那个献祭七个通灵者、杀死四十七个无辜者的恶魔符王。 临分别时，杜玄向方曼抛出一句话：“有符王消息，请第一时间通知我！灭符王，我加入！” ------------ 第20章 清明小叙（1） 中原四月，已是春暖花开。 如此春光未曾让人兴奋，失意者依旧疲惫不堪。 距离符王屠戮中灵处已有三月，三个月来，符王献祭通灵者的一幕幕残忍影像，不断在杜玄梦中重复。 三个月来，杜玄多次前往玉清宫、前往中灵处，试图咨询符王的消息，以雪心头大恨。 符王神出鬼没，几乎不留踪迹。 偶尔有一些传闻，等到中灵处前去查探消息时，线索又断。 为此，王松屡屡痛骂谢澹和中灵处官僚作风、毫不作为。 然而，王松也是毫无线索，他发动三千门客搜寻符王，谁知即便是天下第一消息渠道的玉清宫门客，也无法得知符王隐藏在哪儿、在何处行动。 找符王复仇，乃杜玄心头第一大事，他心头萦绕的另一件事便是苏林。 杜玄和苏林只共事两天，谈不上是朋友。 起初时，他对苏林的态度，不过是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女博士的关心。 但一起抓捕游魂、一起闯玉清宫、一起闯中灵处，还有一起经受符王屠戮的心理折磨，所有这些不平凡之事，拉近了杜玄与苏林的距离。 杜玄心想，符王屠戮之事，苏林一定是遭受自我折磨最多的那个，她一定需要倾诉，需要理解和安慰。 他想尽快找到苏林。 可是三个月来，无论杜玄如何努力，总是得不到苏林的消息。 电话、微信、邮件、社交账号，乃至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她的学校，无影无踪。 苏林在杜玄的世界里凭空消失了。 杜玄因为符王屠戮事件，内心也曾五味杂陈。 他也自责犯了不少错误，比如盲目破坏王瑜的设备、不相信王瑜和谢澹，比如在符王杀人时，没能力阻止。 但很快，他便将这些自责消化掉，自觉无愧于心。 唯独在苏林需要安慰的时候，无法给予帮助和慰藉，成为他久久无法释怀的心病。 也许因为对符王的仇恨消耗了太多精力，也许是对苏林的牵挂让他寝食难安，总之杜玄最近总是魂不守舍，对许多事再也提不起兴趣。 他臂膀的三根魂钉显然没有从前亮堂了，抓捕游魂时，魂钉对游魂的感知能力也弱了。 杜玄隐约感受到这种疲惫，他也没太在意，毕竟生活还要继续，人生还要继续，工作还要继续。 杜玄的正规工作是处理交付给各地刑事科的灵异事件。 即便在刑事科，知晓游魂事务的现世人也是甚少，这里除了杜玄外，也就杜玄的上司王温。 然而，即便两个人处理交付的灵异事件，也是人手太多了。 如今管控游魂的最高公家机构天宗局都无暇顾及游魂事务，别的公家小机构更是有心无力。 于是游魂事务的解决，绝大多数便不再有“公家”属性，近乎全靠游协发布灵异悬赏，由私人性质的游魂猎人解决。 即便杜玄这种本职工作就是处理灵异事件的人，也只有从游协拿到游魂悬赏单，捕猎违规的游魂。 因为如果只做刑事科下派的灵异任务，一来几乎相当于无所事事，二来几乎一无所得。 所以，如今杜玄的工作更多是接悬赏，抓游魂。 偶尔回一趟本职单位刑事科，也不过路过和同事打个招呼而已。 可能人在倒霉时喝水都能塞牙缝，如今就连游魂生意都不好做了。 不知为何，最近的游魂市场出奇暗淡。 往年月均接一两单游魂悬赏的杜玄，最近几周没接到一单悬赏，没卖出一个游魂。 他已把更新通灵装备之事一再延后。 在这么个冷清的日子里，偶尔杜玄也会后悔，后悔当初没接受王松的贿赂，那可是一套完整的通灵装备，外加两百魂币，也许他再接十年游魂悬赏，才能得到一套完整的通灵装备。 然而疲惫的生活并非毫无起色，突然有一天，杜玄收到一个普通包裹，打开一看，普通包裹中掩藏的竟是一件极品通灵眼镜，镜框和镜片都是极品通灵材料打造。 得到如此精致的礼物，杜玄很是欣喜，然而眼镜何人所寄，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又一层翳障蒙在了心头。 清明假期，杜玄抽出一天回乡扫墓，他本想静静地扫墓、祭拜，然后离开。 谁知碰上了同样回乡扫墓的刘亭，和杜玄萎靡不振不同的是，刘亭的派头，可称是意气风发。 当天，刘亭特意邀上杜玄喝上几杯，算是对上次两人未能相聚痛饮的补偿。 以前上学时两人常在一起吃喝，每当下雪天，二人吃火锅，刘亭都会吟诵白居易那首小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杜玄听来只觉惬意至极，于是，两人约定，冬雪天气的火锅，要成为常态。 长大后，因为生意，刘亭已经把二人小时候的美好记忆几乎破坏殆尽： 杜玄邀请他一起看球，拒绝； 平素杜玄想和刘亭一起吃饭喝酒，拒绝； 每次杜玄出售游魂，想请刘亭多给一些好处，拒绝； 每当杜玄提及能否借一些通灵装备和材料，依旧拒绝。 唯有下雪天，杜玄邀请吃火锅，刘亭从未拒绝。 而且如果杜玄不邀请，只要刘亭有空，他一定会主动邀请杜玄。 雪夜红炉，这是两人印象最深刻的美好，谁也不愿意去破坏。 上次在汴梁城，因为杜玄急着前往玉清宫，而后便发生了符王屠戮之事，这顿火锅，便也彻底告罢。 最近听说杜玄郁闷了，刘亭便特意拉上杜玄一聚，听一听老朋友的倾诉，看能否为朋友分忧解难。 酒桌上，两人推杯换盏，然而刘亭发现，即便是昂贵的陈年老酒，也无法唤醒发小那萎靡的精神状态。 但有刘亭这个发小可以倾诉，杜玄说了很多话，比如符王杀人，比如找不到苏林。 最后，他又开始咒骂最近游魂市场的暗淡。 “哈哈哈哈...”听闻杜玄提及游魂市场的不景气，刘亭忍不住笑逐颜开。 刘亭倒了一杯酒，靠近杜玄小声说道：“实不相瞒，你们这种游魂猎人接不到悬赏，那是有原因的。最近一段时间，我那汴梁的小店来了个大客户，一个超级游魂猎人，传闻全国60%的游魂悬赏大单都被此人接走了！最近俩月，全国游魂交易的20%都是在我那小店完成。只要这个大客户一直光顾，今年我准备在全国开10家分店。” 送酒入肚，刘亭接着说道：“最近我那小店游魂交易量是以往的上百上千倍，我都有些应接不暇了。鲁卡圣城、龙泉山庄、鹊堂、玄甲司等游魂大家族，现在都把我当成最重要客户，每次去这些大家族收购通灵材料时，他们个个都对我毕恭毕敬。” 刘亭志得意满，又倒了一杯酒。 ------------ 第21章 清明小叙（2） 杜玄终于有了极大兴趣，他张口问道：“你这大客户，超级游魂猎人，是谁？” 刘亭摇了摇头道：“不知是谁，此人最近已成为游魂圈风云人物，游魂闻之色变。此人每次来我那小店售卖游魂，都是一身紫甲，头戴遮脸战盔，看不清面目。而且不言不语，放下乾坤袋，拿到足额魂币、通灵材料，转身就走，从不开口。最让人惊讶的，是他手中那杆长枪，你道是何物？” 杜玄努力使自己专注，以听到刘亭说话。 刘亭小声说道：“任你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是杨七郎的虎头乌金枪，降服游魂的传说级神器。” 杜玄一听，连连称奇，但没有达到刘亭期待的那种吃惊。 刘亭素知杜玄不怎么读书，可能对于杨七郎的长枪，不是太了解，他便也不再卖关子：“游魂们都知道，杨七郎死后，成为鬼差，靠着虎头乌金枪，降妖除魔。虎头乌金枪乃捕猎游魂的利器，游魂闻之色变。后来传闻七郎前往长生界助战，这虎头乌金枪便遗落人世，不知怎么就落到我这个大客户手中。” 杜玄点头道：“神器在手，难怪此人能接下如此大单子。” 刘亭说道：“此人可不是只有虎头乌金枪一件神器，据说他那紫色灵甲，也是极品，只是我见识短浅，叫不上名字。” 他继续讲述那位超级游魂猎人的事迹：“听玄甲司的人说，最近有人寻到一件极品通灵眼镜。那眼镜，玄甲司看得是目瞪口呆，纷纷称赞说，近百年来从没见过如此极品的通灵眼镜。而且那人特别大气，用最好的现代极品通灵材料，请玄甲司重新打造了镜框、镜架。我一听就知这人正是我那大客户，只有他最近一直在收集那些极品通灵材料。” 说到这里，刘亭故作神秘，做了个让杜玄靠近的手势。 杜玄靠近后，刘亭悄悄说：“你知道这眼镜是什么吗？” 杜玄没有回答，他只是觉得刘亭所说的眼镜，仿佛就是前几天有人邮寄给他的眼镜。 他懒懒地从包里取出那幅眼镜戴上，然后问刘亭：“你说的极品眼镜，是不是这件？” 刘亭大惊失色：“是它，就是它！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眼镜的？！” 杜玄淡淡说道：“不知是谁寄给我的，你倒是说说，这眼镜有什么神奇？” 刘亭连忙为杜玄倒上一杯，两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刘亭这才说道：“玄甲司查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幅眼镜的资料，这幅眼镜的镜片乃是炯然，又唤日月神目。据资料显示，最早秦汉时就有了此物的记载。后来此物成为包拯头上的月牙，只可惜此物在包拯头上只显露一小半，如若尽显，这包龙图不管白天、夜间都能审判阴司之事。” “看来，送我这幅眼镜的，便是你口中那位垄断游魂悬赏生意的人。”说着，杜玄摘下眼镜，随手塞进包里。 对这幅眼镜，杜玄的兴趣不是很大，但对那位送给他眼镜的人，他是的确很有兴趣。 刘亭微微一笑道：“开价两个游魂，他下次再光顾我那小店时，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杜玄嘴一撇：“过分了，这是私事，你竟然也当成生意？” 刘亭摇摇头：“这是生意。不过这次是我亲自收集信息，不是靠游魂。所以，价格肯定翻倍。” 杜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行行，两个就两个，你怎么说怎么是！不过我最近状态很差，连续几周没接过悬赏单。要不，货到付款？或者...通融一下，赊欠一段时间，等抓了游魂一定还上！” 这让刘亭大感意外，他纳闷道：“赊欠？这可是你杜玄第一次说。你这状态，到底怎么了你这是？大餐加极品美酒也提不起你的精神，整个人一直魂不守舍。” 杜玄嘿嘿笑道：“没有办法，我接不到悬赏，抓不了游魂，不赊欠，还能怎样？要不，你把这定魂枪子弹回收了吧...” “亏你说得出口！不过，我知道哪里有单子，可就你这状态，说不定能被打成游魂。”刘亭还是想帮眼前的发小一把，可是杜玄的状态的确让人担忧。 杜玄哈哈笑道：“我惜命着呢，才不舍得死。我若死了，也一定不在现实界晃荡做游魂。我宁可去灵域当个透明人，我又没啥可遮掩的事。做游魂，何必呢？在这现世界，一等人，二等神，三等下贱是游魂。” 两人又喝了一阵，等酒足饭饱分开时，杜玄哈欠连连说道：“最近极度疲惫，这四月天，温暖宜人，最适合睡大觉了。” 但他还是特意向嘱咐了刘亭：“全国各地哪里有大悬赏单子，发我手机上。还有，那超级游魂猎人出现时，记得通知我！” 清明假期三天，杜玄回乡扫墓花去一天，然后整整睡了两天。 一觉醒来，杜玄疲惫感不减，假期已然结束，工作还要继续。 杜玄摸到手机，发现刘亭果然发来了一张悬赏单。 原来是京城城北自来水厂一水库蓄水点发生了奇异事件。 说来也怪，四月份的京城，白天气温超过25度，这个蓄水点管道入水处竟然成片结冰，输水管道整个成了冰坨子。 管道无法通水，依靠蓄水点生活的几个街区，便也用不上自来水。 如此状况已经持续两周，自来水公司和市政无论如何无法解决，一些有识之士便找到游协，发布了游魂悬赏。 因为关涉数十万人饮水，悬赏奖励很丰厚，十个魂币。 这一悬赏价格还是很高的，而且如果真碰上游魂，抓捕几个，卖给游魂商人，又可多得几个魂币。 看到赏金价格，杜玄来了精神。 这等事务，既可以赚到魂币，又可以为百姓谋福利，此乃大好事。 于是杜玄便迅速整理好装备，欣然出发。 因为调查员的便利身份，来到城北水库后，杜玄得到自来水公司和市政的支持，很容易他便独自进入出事地点，展开调查。 ------------ 第22章 游魂诉求 水库三面环山，一面为一繁花似锦的公园，管道便设在靠近公园的那一片水域。 靠近管道时，杜玄戴上通灵眼镜定睛一看，只见水库里一群白花花却寒意沁人的冰鲤正在输水管道两侧聚集，顺着管道蔓延数丈。 冰鲤所过之处，悉数结冰，那管道被寒冰冻得死死的，哪里还能输水。 冰鲤乃北冥阴物，并非王翔卧冰那鲤鱼，是一些北冥之地死去的鱼类魂灵，远古时期不知谁给统括起了个名叫冰鲤，于是流传至今。 这种阴冷的鱼类魂灵，在寒冷的北冰洋多见，北冥游魂时而会将此物交易到中原游魂市场，乃消暑的神器，杜玄在夏季时也曾买过，略知一二。 其实冰鲤没什么危害，只是会让水结冰，仅此而已。 不知是哪个促狭鬼无聊至极，将这么多冰鲤置入这饮用水水库中。 杜玄只觉这一单生意太好做，只需驱散冰鲤，而后让市政为管道添加一些具有通灵材质的装置吓退冰鲤，管道自然不会再结冰。 他打着哈欠，心想：“赶紧了事，完了回去睡觉。”然后拔出定魂枪，连瞄几次，这才瞄准冰鲤聚集之处连射三枪。 冰鲤闻声确实离开了管道，但几秒钟之后这群冰鲤又聚集一起。 杜玄纳闷，于是再次瞄准开枪，冰鲤再次散开，瞬间之后，却又再次聚集。 如此再三，杜玄忽然觉得不对，冰鲤本性就是鱼类，闻声则惊窜逃脱，怎会再次聚集，而且聚集的如此迅速。 杜玄意识到，这群冰鲤一定是被操纵的，也许是被游魂操纵，也许是被现世通晓游魂事务的人操纵。 而且可以肯定，操纵者就在附近不远，也许此时正看着他开枪射击。 杜玄当即警觉起来，如今自己在明，操纵者在暗，一切不在掌控，如果真有一场战斗，此时的处境不在上风。 他环顾四周，空无一人，但某个角落里，一定隐藏着操纵冰鲤之人。 杜玄四下大喊道：“阁下是谁？不要鬼鬼祟祟，这水库关乎数十万百姓日常用水，如今因阁下阻碍数十万人用水受困，此乃违背公平的恶事，阁下还是尽快收手，还百姓平安！”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声音传来：“现世人谋求生活便利，便将我们游魂的家拆毁弃之不顾，数百游魂流离失所，对我们游魂的公平又在哪里？” 杜玄循声望去，只见七个身穿古朴服装的高大身影，手持武器出现在50米开外的一座小山头。 七人眼角的一丝丝幽蓝，证明了七人的身份，七个游魂。 杜玄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七个游魂！” 七个游魂走下山头，向他走来。 杜玄将两把定魂枪都握在手上，高声说道：“游魂法则第一条：现世界不属于异灵界，也不属于长生界，在这里，现世人是主宰，现世人优先。这种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规则，何必让我再次重申呢？” 七个游魂此时距离杜玄大约20米左右，他们停下脚步。 领头一个游魂说道：“我们不否认现世人在现世是主宰，也不否认现世人优先。但凡事总有前提，总有边界，这才符合良善的公平。现世在逐步现代化，游魂也未落后于现代化，那种动辄奴役游魂的时代已经过去。可毁人家园而不告知、不补偿，也是有违现代之义，无论如何算不上公平。” 杜玄点头，他承认对方说得在理，毕竟现世人优先也不是蛮横霸道、肆意欺凌的优先。 于是，他收起手枪，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为首的游魂长叹一声，随后讲述了一个悲惨的往事。 原来用水的四个街区乃新建小区，因为建房时拆了一座庙宇，数百个原本寄居在庙宇的游魂便成了居无定所的游魂流浪者。 众游魂心生不满，但又没有任何实力和现世人对抗，不得已只得决定离开，在中华大地上另寻住处。 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弃反抗的权利。 在各奔他乡之前，数百游魂商议后留下七个游魂在原地表达诉求、申诉权利。 七个游魂的身份太过普通，他们并非三千门客或历史红人那样足可搅动游魂圈风云的游魂，没能力引起游协的注意，也攀不上天宗局及其下属任何一机构。 于是，多年过去了，他们七个根本没途径、没办法表达诉求。 直到最近十几天，他们终于得到一次表达诉求的机会，他们便下定决心，即便要干扰此地现世人的生活，即便要让数十万人没水喝，他们也要表达不满、申诉权利。 听七人讲完，杜玄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说自己是普通游魂、诉求无门，我是不信！但就这些冰鲤，那是普通游魂能操控得了的吗？” 那为首游魂道：“这便是我们的机会！我们之前是不会，但后来有人帮助我们，将冰鲤带到此处，并且教我们操控冰鲤。” 那游魂说着，环视了其余六个游魂，其余六人纷纷点头表示不假。 杜玄长叹一声道：“好吧...看你们也是受害者！说一说你们的诉求吧，如果答应我两点，我便试着帮你们向游协或者其他管理游魂的机构反映一下！”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一个游魂欢呼道：“我们只想要一些魂币作为补偿，毕竟数百游魂在他乡安家，或者借住飘零酒楼，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杜玄点了点头。 此时，又一个游魂犹豫了一下问道：“敢问你要我们答应的是何事？” 游魂此话一出，其余六个游魂便齐刷刷盯着杜玄。 “第一，告诉我，那个带来冰鲤、教你们操控冰鲤的是谁。第二，将这冰鲤从水库清除，还百姓安宁！” 杜玄很清楚，真正搞事情的是这个幕后黑手，如果此人不解决，如此借故扰乱百姓生活之事还会层出不穷。 为首的那游魂郑重说道：“清除这水库的冰鲤，我们做不到，不过我们可以保证冰鲤不再靠近管道，保证管道畅通。但第一件事，我们不会做。我们是活了上千年的游魂，出卖人的事见的多了，下场总是悔恨，这种事做不得，你就死了这个心吧。如果你愿意帮我们向上级报告解决诉求，那最好。” “那就是不合作了。既然不合作，那就别怪我把你们七个给抓了。”杜玄说出此话只是象征性威胁一下，毕竟游魂猎人还是颇具威胁性。 ------------ 第23章 幕后蒙都 杜玄之所以如此多舌威胁一下，的确是想找到幕后黑手。 谁也难保那幕后黑手没包藏什么祸心，说不定此后又要祸害现世百姓。 但如果对方一再抱守“不出卖人”的仁义想法，他也是愿意妥协答应就此收手的，毕竟他也懒得再去和这群游魂缠斗。 谁知那为首的游魂却满是不屑道：“如果你了解游魂，那你应该很清楚，出卖人之事，我们有良知的游魂不可能做！希望你见好就收，真交起手来，我看你这软绵绵的样子，未必是我们七个游魂的对手！” 闻听此言，杜玄怒火燃起，区区游魂竟敢小看作为游魂猎人的现世人，杜玄很是不爽，原本就此收手的想法便也抛掷脑后！ “那就来吧，我看你们有什么本事，胆敢小看一个游魂猎人！”说着，杜玄双手拔出定魂枪，指向面前的七个游魂。 举起定魂枪瞄准的一瞬间，杜玄心慌了，也许那为首的游魂说得对，此时他的确有心无力。 无论如何刻意凝神，他始终无法做到心神合一，瞄准对方时，总觉得眼前物体在晃动。 他强迫自己定神，再度提起手枪，当他自以为瞄准了游魂，扣动扳机时，却发现子弹从七个游魂的身体空隙穿过，连游魂宽大的衣襟都没碰到。 杜玄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便是意味着宣战了。 七个游魂没有客气，一拥而上，没过几个回合，杜玄便气喘吁吁，一不小心，手中的定魂枪也被打落在地。 没了定魂枪，唯有依靠双拳，然而让杜玄崩溃的是，越来越难以集中的注意力，有时明明觉得一拳挥了出去，回过神来却发现拳头一动未动。 七个游魂没有错过机会，你一拳我一脚，足足打了半分钟，彻底将杜玄打趴在地上，抱着头蜷缩一团。 杜玄倒在地上的时候，似乎没有了感觉，已经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 更让他担忧的不是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而是一种另一种怪异的感觉：感觉意识正在与躯体分离。 这是种奇怪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死亡？” 就在杜玄为命丧游魂之手而落寞时，突然一人挺起一杆长枪，挡在了杜玄和七个游魂之间。 身上再无拳脚招呼，杜玄这才从形神错乱中回过神来，他努力使自己双眼聚光，这才定住了神。 杜玄感觉眼前这个手持长枪的人，是印象中很熟悉的形象。 此人头戴重盔，遮住面部，穿着一身天下少有的紫色灵甲，在水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特别是手中那虎头乌金枪最是精致绝伦。 杜玄终于意识到，此人就是刘亭口中那超级游魂猎人。 七个游魂看到那超级游魂猎人出现，顿时后退，口中大声喊叫道：“来了来了！他来了！” 说着，七个游魂转身撒腿就跑。 然而，七个游魂没跑出几步，那杆虎头乌金枪便已越过七人，直直插在游魂撤退的路线上。 只见长枪落地的一瞬，一道幽蓝色光圈四下散开，七个游魂便如冰冻一般，再无动弹，眉眼之间还保留着撤退时恐惧的眼神。 那超级游魂猎人正要解下乾坤小袋收了游魂，突然一阵掌声从身后响起。 只见一个魁梧高大的游魂慢慢走来，此人身着考究的蒙古贵族服饰，腰间斜挎着一柄弯刀。 从这身装束，杜玄判断此人应该是漠北北冥游魂，从漠北草原到北冰洋，是北冥游魂的聚居地。 杜玄认定，此人便是那幕后黑手，定是此人带来北冥冰鲤，教会七个游魂控制冰鲤，扰乱此地百姓生活。 那人直接无视了杜玄，向那超级游魂猎人微一抱拳道：“在下蒙都，久闻中原出了一个统御力超强的游魂猎人，那杆虎头乌金枪令游魂闻风丧胆，今日终于得见，甚是荣幸！” 说着，只见那蒙都随手向水库撒入些碎屑，那水库中围在管道周边的冰鲤便悉数聚集到蒙都身边，继而消失不见。 蒙都，杜玄似乎听说过此名。 但北冥游魂人数太少，而且相对闭塞，与中原游魂交涉不多，杜玄除了知晓北冥游魂勇猛好战外，没再关注过北冥之事。 那蒙都转过身来，向那超级游魂猎人微笑着说道：“冰鲤之事，也是无奈！出此下策，一是想帮一下这里无辜的游魂，再就是想引出你这个大名鼎鼎的虎头乌金枪游魂猎人。既然你已出现，这冰鲤便也没什么用处了。” 那手持长枪的游魂猎人沉默不语，伸出长枪，保持着警惕。 只见蒙都突然眉目一横，眼角的一丝幽蓝也变得瘆人，他说道：“之所以想会会你，没什么别的目的，只是想和你较量一下！” 蒙都刚刚说罢，突然间已将腰间佩刀握在手中，欺身向前。 乍见弯刀直抵面门，那手持长枪之人并没有用枪格挡，只是连连后退几步，躲过了这一刀。 随后那超级游魂猎人挥动手中长枪，只一下横扫，蒙都只觉有万钧之势袭来，急忙双手扶持弯刀招架，但招架无疑只是徒劳，蒙都双腿支撑不住，一下蹲坐在地上。 蒙都内心一沉，虎头乌金枪力量浑厚，看来并非虚传，这一扫之下，他便难以阻挡！ 他蒙都再不敢大意，他意识到不能和对方硬拼，于是他变动策略，依靠自己精湛的刀法和左突右闪的步法，成功在对方长枪的数次挥击下腾挪，渐渐欺身到那超级游魂猎人身边。 看到眼前这一幕，一旁观战的杜玄心下甚是着急。 这刘亭口中的大客户、超级游魂猎人，除了装备和武器是极品之外，还真没有什么特殊的本领。 那人的战斗技巧，甚至连基本的腾挪转移都不会。 反倒是那蒙都，战斗技巧精湛纯熟，如此打下去，只怕这蒙都早晚会有得手的机会。 果然不出杜玄所料，连续几次躲过对方长枪挥击的蒙都，此时已经来到那超级游魂猎人身边，只见蒙都突然出手，手中弯刀直接削向对方脖颈。 所幸那人有重盔护持，这一刀只是砍在头盔上，但头盔却被砍落在地。 ------------ 第24章 苏林再现 头盔落地的那一瞬，杜玄看到一个心心念念的俊美面庞，谁曾想，这个传说统御力极强的超级游魂猎人竟然是苏林！ 蒙都也没想到，闻名天下的超级游魂猎人，竟然是一位女子。 只是，杜玄发现，如今的苏林和三四月前相比，面容消瘦了好多，但眼神却比之前坚毅许多。 杜玄忍住身上的疼痛坐起身来，他开心地叫了起来：“苏林！原来是你！你让我找得好辛苦啊！” 苏林扭过头来看了杜玄一眼，这一眼，竟然有一丝娇羞。 可是，就在此时，那蒙都又咄咄逼人地攻了上来。 苏林直视蒙都，满眼愤怒道：“你区区一个游魂，还能翻天不成！” 见蒙都挥舞着弯刀，要从左侧攻上，苏林举起虎头乌金枪虚晃一枪，然后顺手抽出腰间缚魂索。 那蒙都只顾躲避长枪的万钧之势，却不知缚魂苇索已然靠近他的脚脖。 苏林顺手一甩，缚魂索便紧紧套住了蒙都双脚，苏林突然拉动缚魂索，蒙都脚下不稳，一下扑倒在地，手中的弯刀也甩出一米开外。 被缚魂索勾住，任凭再强大的游魂，也动弹不得，更何况苏林已将手中的虎头乌金枪抵在了蒙都胸口。 苏林收回缚魂索，蒙都回过神来，发现虎头乌金枪抵在身前，他不住摇头道：“哎...我输了！......不过，我输在自己不是现世人，如果我是现世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苏林冷冷说道：“是的，但我这杆枪震慑的正是天下游魂，也不是现世人！” 蒙都叹道：“我并无恶意，只不过我们北冥宝藏的圣物北辰印被盗，找寻半年，未见踪迹！听闻中原惊现史诗一般的超级游魂猎人，而且传闻此人是一个宝藏终结者。我便怀疑...怀疑...” 蒙都说着，看了苏林一眼，他怕接着说下去会被苏林一枪刺穿胸口。 “你便怀疑是不是我们家苏林盗取了你那破印！”杜玄还坐在地上，想爬起来却双腿发软无法起身，但此时他已有恃无恐，即便难受着，他也不想放弃揶揄蒙都的机会。 也是啊！谁曾想天下游魂闻之色变的史诗级游魂猎人是自己的朋友苏林！ “不过，这怀疑已被证明完全是个误会！”蒙都连忙陪笑道：“在和苏姑娘战斗时，我多次近身，完全感受不到北辰印曾经存在的痕迹，这就足以证明北辰印和苏姑娘无关！” 杜玄嘴上不依不饶道：“就你这战斗力，即便我们家苏林拿了你那破北辰印，你也没本事夺回！更何况，谁还稀罕你那破印！” 此时杜玄的言语，正验证了那句话：被偏爱的总有恃无恐！ 杜玄此话，蒙都自然不乐意听。他瞪了杜玄一眼道：“嘿嘿...如果苏姑娘果真窃取了北辰印，那就不是我蒙都一人出马了，我北冥十万游魂只怕要再次马踏中原！” 不过，他随后便转过脸向苏林陪笑道：“那只是假设、如果，事实真相是苏姑娘和北辰印无关，所以也不必到那种地步。” 他继续说道：“苏姑娘身手非凡，又有神器加身，既然不是敌人，那我希望咱们能成为朋友，共同寻找这北辰印！而且...” 说着，蒙都停顿了一下，又望了一眼杜玄。 没等苏林答话，杜玄便气喘吁吁地说道：“此人祸害数十万百姓生活，罪不可赦！苏林，别跟他废话，赶紧抓了卖给游魂商人换一个魂币了事！” 蒙都终于忍不住，他大声喝骂杜玄道：“你这聒噪的瓜娃子！死到临头还想着把我交易给游魂商人，交易我，你有那命花魂币吗？我乃蒙都，我被交易，是北冥一族的耻辱，你就不想想后果吗？嘿嘿...交易了我，看眼下谁能救你那小命！” 杜玄不屑道：“不过被几个游魂打了一顿，怎么就死到临头？天下有这么弱的游魂猎人吗？我的命你不用操心，我命长着呢！” 嘴上虽然如此说，杜玄心中却满是怀疑，不过被几个普通游魂痛殴了一顿，为何自己就伤到站不起身来呢？ 而且最近一再的魂不守舍，也让他意识到可能蒙都所言也许有些道理。 “说，他怎么就死到临头了？”苏林再次将长枪抵住蒙都的脖子，焦急问道。 因为她也早已发现杜玄有些不对劲，特别是臂膀的那三根魂钉，暗淡无光，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蒙都看苏林变得焦急，他便将面前的长枪推开，慢慢说道：“此人魂魄和躯体正在经历分离，如果魂钉彻底熄灭，也便意味着魂魄和躯体彻底分离，他便也死去，再难得到肉身，也许就要去百年黄泉报到前往灵域，或者像我一样，做个游荡现世的游魂。” 然后蒙都看了一眼杜玄，嘿嘿一笑问道：“是不是觉得最近魂不守舍？手脚不听使唤？你这瓜娃子，也不知之前经历了什么，你的身体原本就跟活人不一样。全靠那三颗魂钉发挥功效，才保证你灵魂不离身体。” 杜玄深知蒙都所言不虚，最近几周疲惫感与日俱增，身上的魂钉也确实暗淡不少。 “......总会有办法的。”杜玄喃喃道。 记得小时候出了车祸，醒来便发现身上多了三根幽蓝色钢钉。 不过那时出院时，他隐约记得，耿叔说过，等到长大后，去见一个人，这车祸造成的创伤便能消除，也就此生无忧了。 “是的，也许有办法，可也有另一种也许，也许你甚至挨不到离开这水库。但现在这一刻，我就可以确切救你。”说着，蒙都望向苏林：“就看你们怎么选了，如果放过我，我可以立即让他生龙活虎！” “成交！如果胆敢耍什么花样，这把枪可让你灰飞烟灭。”说着，苏林收起了手中的长枪。 蒙都站起身来，点头道：“虎头金乌枪，游魂界大名鼎鼎的武器，威力我是见识过的。” 然后蒙都走到杜玄身边蹲下，他从袖袋拿出一小瓶药水，打开，放到杜玄嘴边。 那气味，腥臭无比，杜玄瞬间就想呕吐，他想挥手推开，但好不容易挥出去的手被蒙都一把抓住。 随后，他便动弹不得，直到蒙都将药水悉数灌入口中。 说来也是，药水下肚的一瞬间，杜玄便能随心所欲运用自己的意识，没过多久，整个人顿时焕发了活力。 只是，此时杜玄整个嘴巴里全是恶臭味，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脚，开口便问：“那是什么水？这么难闻！” 蒙都收好药水瓶，答道：“别管那么多，有用就好。” 杜玄表示了感谢，并对刚才的一番不当言辞道歉。 毕竟刚刚那种形神异处的感觉很是难受，此时生龙活虎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 第25章 命悬三月 苏林将那七个之前被困的游魂，也给放掉了。 当然，杜玄最后还是答应会向游协报告七个游魂的诉求，于是，七个游魂迅速消失在公园树林之后。 七个游魂离开后，蒙都纠结着向两人说道：“我这药水，时效只有三个月，三个月之后，除非能找到魂钉里的替代物，否则他依旧必死无疑。” “我早说过，不要耍花样！”虎头乌金枪又指向了蒙都。 “药效只有三个月，你杀了我，我也没办法！”蒙都郑重说道，“替代物，说找也好找，活人身上都有。如果你们敢杀现世人，这种东西到处都是。如果不杀人，想获得这种替代物，那真是难上加难。但是...” “但是什么，快说！”苏林怒道。 蒙都缓缓说道：“但是，凭借你们的实力，如果你们能与我合作，找回北辰印，那这替代物就不再是问题，北辰印足以为这小哥提供活到宇宙毁灭的灵力。” “不如...”，蒙都欲言又止，但是还是继续说道：“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如果你们有北辰印的任何消息，请来找我，我答应再帮小哥续命三个月。但除非找到北辰印，否则只怕不能一劳永逸解决。” 恢复意识的杜玄却不以为意，因为他心中有一个十几年的信念，只要回去问一下耿叔，要去见何人，然后找到那人，他就能继续活下去，而且不必依靠什么恶臭的药水和那什么北辰印。 于是，杜玄抱拳道：“多谢！但我想不必了，我有办法活下去。” 见杜玄并未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蒙都只是笑了笑，说了个自己在京城的常驻地址，然后便离开了。 水库边的公园旁，只剩杜玄和苏林二人。 刚刚见到苏林时，要不是手脚不听使唤，他早蹦跳起来了。 尽管刚刚失魂落魄的状态很难受，但眼看苏林已经不需要别人照顾就可独当一面，而且是名闻天下的游魂猎人，他也是高兴万分。 两人坐在长椅上，鼻青脸肿的杜玄拉住苏林的手，问东问西，苏林也任由他拉着。 苏林原是有无限悲伤，如今得知杜玄只有三个月生命，更添一层悲伤。 不过，看到杜玄的无限热情，这种悲伤便减去了几分。 苏林讲述着符王屠戮后的那些日子，她有无限自责，自责不知为何就被符王给利用了，不知怎么就做了带路人。 这种自责悔恨和无奈，让她一度想自杀。 听到这里，杜玄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他凝视着苏林，安慰道：“没有人怪你，中灵处没有，王松没有，一切都是符王的错。” 苏林摇了摇头，接着说出了另一件事。 原来，符王屠戮之后的痛苦，只是苏林无限悲伤的一个中间点，就在符王屠戮中灵处三日之后，陈琦家里的两个游魂助手电话通知苏林，陈琦在家中被杀，是被符王杀死。 跟杜玄讲到此处，苏林双眼露出凶光，符王已是她仇恨的源头。 杜玄也是怒不可遏，他一拳挥打在长椅上，口中愤恨道：“符王！凶残至极！” 想到那时苏林的痛苦一定无法形容，杜玄便一阵剧烈心痛。 也是从陈琦被杀之后，苏林便疯了似的，到处寻找符王、打听符王的消息，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也是在这个时候，苏林成为了一个游魂猎人。 杜玄竖起大拇指说道：“我们家苏林就是厉害！短短几个月就成为中华大地上最伟大的游魂猎人！” 见杜玄眉飞色舞的称赞，苏林娇羞地说道：“其实，这都是导师陈琦的馈赠。导师留给我一份他年轻时野外考古的笔记《逸轶集》，里面有些章节标注了中华大地上各种灵甲、神器的确切地址、照片以及获取时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本笔记简直是一本灵甲、神器小百科全书。” “正是依靠这本集子，我才在短时间内得到一些极品灵甲和专克游魂的武器。有了这些装备，做游魂猎人就太简单了。对了，我曾经送给你一幅通灵眼镜，名唤炯然，就是《逸轶集》上记载的。”说着，苏林看了看杜玄的眼镜，发现并非她送的炯然。 “既然你知道我住在哪儿，为什么不亲自送给我，还让一个快递给送来？这么传奇的眼镜，竟然被一个破烂不堪的包裹包着送到了我家里！”说着，杜玄从兜里掏出炯然，神气地戴上。 苏林看了他一眼说：“看起来还挺合适，当时就怕尺寸上会有差错！” 杜玄收起炯然，说道：“以后不要再不接我电话，不要不回我短信，好吗？自从上次和你分开，我便一直牵挂着你。” 苏林嘿嘿笑了：“牵挂我？你难道不知道，今天差点死去的是你吗？自己都不担心还担心我？” “还不是因为牵挂你，这才心绪不宁的。不过，现在我是知道自己多虑了。”说完，杜玄只是直直地盯着苏林。 苏林则重新戴上了头盔，不再说话。 过了好久，苏林喃喃道：“三个月之后...你不担心吗？” 这是苏林新的痛心之事，这个症结如今压过所有念头，萦绕心头。 听苏林的语调变得凝重，杜玄大手一挥，神情极为乐观道：“我没这么脆弱，自小我就知道这条命是靠这钢钉续着，没什么好怕的。从小就隐约记得，耿叔知道如何解决。他曾说长大后见一个人，就可解决这钢钉续命的问题，活命之事，只要回去一问耿叔便知，完全不用担心。” 杜玄想尽快转移这个让人晦气的话题，可是一时之间，他又不知该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最伟大的游魂猎人。我不想奋斗了，我想抱大腿。”杜玄无意间说出这句玩笑话。 苏林此时躲在头盔里，没人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过了好久，苏林才缓缓答道：“你知道，我的目的是符王，他的残忍你是见识过的。” 杜玄说：“这也是我想和你组队的原因，不灭符王，我心难安。” 苏林说道：“好吧，那就一起组队吧...前提是，你能保得住命。回头我把《逸轶集》拿给你看，咱们一起搜寻几件合身的灵甲和趁手的武器，这样你也会成为极好的游魂猎人。” “太好了！要不，一起吃一顿晚餐？”杜玄依旧拉着苏林的手。 苏林微笑：“可以，但我不吃火锅和烧烤...去喝一杯吧。” 杜玄一愣：“喝一杯？...好吧！” ------------ 第26章 希望破灭 第二天，杜玄赶去游协，报告了水库七游魂的诉求之后，他便去见亦师亦友的耿守。 杜玄的一生，得耿守帮助太多。 耿守是他最亲切的耿叔，杜玄成人之前，他还算是杜玄的半个监护人。 杜玄加入游协，也是耿守力主促成，进入游协后，耿守也是多方协助，帮助杜玄成为一个优秀的游魂猎人。 不过，在杜玄眼中，耿守更像是朋友，可以谈心，可以玩笑。 此时，杜玄来到耿守办公室，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走上去便坐在耿守办公桌一角，张口说道：“昨天遇到八个游魂，差点死去。” 原本伏案工作的耿守，透过宽厚的镜片望了杜玄一眼，看到杜玄肿胀的面颊和双眼，他竟然没忍住笑出声来。 随后耿守摘掉眼镜，双手枕在后脑，靠在办公椅上，懒懒说道：“说说，你又碰上谁了，难道又是三千门客那样的历史红魂？如果只是八个普通游魂，也不至于将你打得这么惨！” 杜玄旋转着桌上的地球仪，嘿嘿笑道：“就几个普通游魂，没什么名气，只有一个名叫蒙都的，看起来还算厉害。” 耿守一听，顿时脸色发白，只听他颤抖道：“蒙都，那可是北冥游魂的统领！蒙都统率有十万北冥游魂，那可是中华大地上最强大的一支游魂队伍！百年之前，这支队伍曾多次马踏中原，至今仍旧是中华威慑力最强的游魂势力！” 杜玄倒不以为意：“嘿嘿...也没见有什么十万游魂。那蒙都也没见有多厉害，不几下就被苏林的虎头乌金枪给制服了。” 耿守再次惊讶道：“什么？你意思那个蝉联游魂猎人榜首长达数周的人，是苏林？” “可不是吗，我朋友！”杜玄竖起大拇指，得意地说道。 耿守叹道：“后生的确可畏！苏林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真是非同寻常！” 随后他微笑道：“那便能解释了！蒙都是几大游魂势力中唯一不带护卫出行的游魂首领，恰好又碰上这俩月风头最盛的游魂猎人，自然讨不到好。传闻北冥游魂最近出了大事，具体什么事，也不得而知。” “嗨，那蒙都实在没什么厉害的，恶臭！”杜玄想起那瓶药水，便不自觉跟蒙都联系到一起。 耿守嗔怪道：“碰上蒙都，幸亏有人帮你，如若不然，你小子早做游魂了！” “事实上，蒙都某种程度上也算帮了我，帮我续了命！”杜玄抓着头，接着说道：“我记得小时候，好像听你说过，长大后要带我去见一个人，然后我就可以好好活着，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听到此话，耿守身体一激灵，猛地站起身来。 他慌忙扒出日历看了一眼，这才缓了一口气，坐回椅子上，擦着额头的冷汗说道：“吓死我了，不用怕、不用怕。你至少还可以活到下周三，还有五天时间带你去见那人，时间足够了。” 杜玄傻眼，大声吼道：“你这监护人做的也太差劲了吧，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提前告诉我。昨天我不是因为被人打差点死掉，而是魂不守舍、浑身乏力差点想自杀！” “抱歉、抱歉，最近事多，我竟然给忘了，幸亏还来得及。前几个月派你去汴梁查案子时，那位高人陈琦还说早就有了解决方案。我这就联系他，等明后天周末带你去找他。”说着，耿守拿起手机。 “陈琦？你是说考古教授陈琦吗？曾经在台湾做教授的考古学者？”杜玄听到这里，已是满头大汗。 耿守用肩膀夹着手机，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他回答杜玄道：“是他，怎么，你知道他？汴梁那件案子，他可是指明让你去办。” “他三个月前已经死了...”杜玄一拍脑袋，无限沮丧。 耿守听罢，顿时脸色发白。 “什么？”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怎么可以死？我们有约定的。他即便要死，也要见你一面再死，他必须救你性命。” 陈琦说着，疯狂联系陈琦，疯狂联系认识陈琦的人，然而，最终得到了一致的答案，陈琦三个月前已死。 当初杜玄小时候命悬一线，陈琦原本以为没救了，但杜玄的魂魄久久不散。 陈琦于是下决心救人，他将浇灌特殊物质的三根魂钉嵌入杜玄臂膀，用三根魂钉定住魂魄，杜玄这才延续性命。 但魂钉有效时间有限，18年后便会逐渐失效，当初陈琦和耿守约定，待到钢钉难以为继时，再图良策。 如今18年过去，正是约定之期。 此时得知陈琦死去，耿守愧疚和内心的痛苦一起袭上心头：愧疚自己对不住杜玄，痛苦的也是想到杜玄会为此遭受何种痛苦。 耿守整个人崩溃了，他坐在椅子上抱头痛哭。 生命看起来无望的杜玄，此刻倒显得冷静一些，他安慰耿守，告诉耿守自己已经续命三月的事实。 然而，这短短三个月的安慰，并没有让耿守从悲痛中走出来。 杜玄掩盖了自己的落寞，以乐观的表情说道：“其实，还是有办法解决的，蒙都说有一个办法，不过前提是找到北辰印。” 杜玄一句话，给了耿守无限希望。 耿守疯了一般，开始利用自己的人脉，全中华到处寻找北辰印的消息。 此后几天内，中灵处、天宗局，乃至游魂各大势力，都在咨询北辰印。 离开游协，沮丧的杜玄见到苏林，告诉苏林事实真相：可以救他的人，正是陈琦。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苏林一度不知所措，落寞惊愕的神情是她内心慌张和痛苦的呈现。 但面对痛苦，她已习以为常。符王屠戮后的自责、导师死后的悲伤，都未曾将她打倒，她从痛苦中艰难爬出来，直面一切痛苦，并试图解决所有问题。 如果导师陈琦说有解决办法，那一定可以找到头绪。 而解开其中谜题，需要的便不再是游魂猎人的身份，而是学者身份。 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个考古学者时，苏林发现自从做了游魂猎人，她已经三个月没有翻过与考古相关的资料了。 自从陈琦被杀，苏林所有的心思都在复仇上。 上次回导师家里，拿到《逸轶集》之后，她便全国到处跑，收集厉害的装备，寻找符王的下落。 以至于作为陈琦的关门弟子、衣钵传人和学术上的继承人，她还未曾整理导师留下的一大堆学术遗物。 导师陈琦有一大堆手稿，也许从这些资料中，可以寻找到解决杜玄性命问题的答案。 于是，苏林带着杜玄，径直来到陈琦古旧的住所，开始扒拣陈琦的稿件。 ------------ 第27章 检索资料 陈琦家有两个宋朝的游魂助手，一人名叫司马悔，另一人叫董不悔，两人史学造诣极深，是陈琦觅得的得力助手。 陈琦被杀后，便是她们将《逸轶集》交给了苏林。 在两个游魂助手的帮助下，苏林在几屋子故纸堆里扒拣数日，锁定了将要翻查的目标稿件。 最终在陈琦的日记和考古笔记中，终于找到了解救杜玄的方法。 方法有二：其一，元鼎。其二，封灵殿。 当初元鼎从博物馆被替换后，陈琦指示苏林向杜玄求助，就是想让杜玄尽力和元鼎待在一起，以图续命。 陈琦对元鼎的守护人是有安排的，如果它依旧安安静静保存在邺城博物馆中，那陈琦选定的元鼎守护者便是杜玄。 陈琦并没有找到可以替代魂钉定魂的特殊物质，但他很确定元鼎具有天然吸附灵魂的功效，只要在常在元鼎附近，灵魂便不会从肉体脱离。 除了和元鼎日日相伴，陈琦还记载了另一种方法，可保形神不离。 但陈琦在考古笔记上特意标注这只是传闻，这种方法便是进入封灵殿。 不过陈琦对封灵殿并没有详细的记载，只是提示进入封灵殿就等于彻底和现世世界分离，传说那是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存在。 更难的问题是：不知道封灵殿在哪儿。 如今元鼎被符王夺去，封灵殿不知在何处，那便意味着陈琦提供的两个解救杜玄的方案，短时间内，无一可行。 此时，苏林对符王的仇恨更进一步。 元鼎被劫走，除了通灵者会因献祭而死亡之外，还有一个恶果，那便是杜玄有可能因此没救。 苏林复仇的怒火更盛了，她又多了一个必须灭掉符王的理由。 书房里，苏林看着陈琦设想让杜玄守护元鼎的资料，对身边也在观看的杜玄说道：“原来元鼎离开邺城，导师让我去寻求你的帮助，是为你的生命安全着想！只是，守护这元鼎是很孤独的，如果元鼎不曾丢失，也不知你有没有那个耐心日日守护。” 杜玄显得很乐观，得知两个方案当下无一可行，似乎也未太影响到心情，他望着苏林微笑道：“那我倒很庆幸这鼎丢失了，我才不愿意日日坐在博物馆里，每天过的没有任何辨识度。” 苏林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是说这些年我每天犹如行尸走肉吗？我守护此鼎已达近十年，也不觉得无聊！”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元鼎已经丢失，现在毕竟无鼎可守，再说守护元鼎之事，对于可能只有三个月生命的杜玄来说，便也再没什么意义，可能还会惹得杜玄悲痛。 于是她又打圆场道：“不过，仔细想想是有点儿无趣。这三个月我做游魂猎人所经历的，是比过去十多年都丰富。” “三个月，足够了。”说着，杜玄抬头，望向窗外，然后他慢慢踱出陈琦的房子，来到繁花一片的院子里静坐。 苏林看着窗外的杜玄，心中一阵悲伤。 看来，杜玄的乐观也只是表面的，任谁得知自己的生命大概率只有几个月时，也会有一些哀伤吧。 不一会儿，一游魂司马悔进入书房，她见苏林一直凝神望着窗外的杜玄，便走上来说道：“看这小伙子挺不错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对他有没有意思？” 自从见到杜玄苏林俩人进入这陈琦旧宅，二游魂便觉两人看上去还挺般配。 听司马悔这么一说，苏林顿时脸红了。 司马悔笑了笑：“虽然如今是21世纪，倡导自由恋爱，可你从大学到读完博士，活动圈子太小了。当初陈公就对你的恋爱问题很是发愁，他曾跟我们提过：如果杜玄那小子不错，他可以撮合撮合你们，让你们俩共同守护元鼎，你也可以有个伴，他也可以保命，如此相得益彰。” 苏林听到这里，心头喜悦：原来，导师还有过这种想法。 她抬头望向挂在书房墙壁的一柄长剑，陈琦曾经跟她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以后找到个好夫婿，我就把此剑当成礼物送给他，只要此人配得上此剑。” 当时导师的一番话，说得苏林满脸通红。 苏林取下这柄古朴考究的灵化长剑，心中暗想：“如果能找回元鼎，如果他能安全活下去，如此和他日日守护元鼎，倒也挺好。不过，他好像没那个耐心每天看着一个鼎。” 此时灭了符王、夺回元鼎的复仇欲望再次在苏林心中燃起。 遭遇过符王屠戮之后，苏林心理上和杜玄靠近了好多。 他们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患难，看到符王的残酷，什么矫情都彻底放下了。 也许，只有见证过那场屠戮的人，才会彼此理解，也正是这点，让两人彼此靠近。 苏林又望了一眼窗外的杜玄，此时杜玄正神情落寞。 如果有人问杜玄：“得知自己真的将死，是一种什么感受？” 杜玄会回答：“很痛苦。” 也许从小就有一个隐约的信念支撑着，自己不会死，只要长大后去见一个人，从此就可以安心活着，长命百岁。 即便水库那次事实上接近死亡时，他对生命都还有一丝希望，他还有一个信念。 如今，信念崩塌。 “我命由我不由天”，在杜玄身上，何其苍白！ 活下去，所为者何？ 如果说杜玄还有一丝牵挂，那便是不能手刃符王的不甘，还有牵挂着耿守。 此外，他还想苏林能够安心活着。 如今这三件萦绕心头之事，只有符王不知去向，别的，似乎一切都好。 如果这些心事都能了却，死去又何妨？ 杜玄自忖，他死之后，是一定不做游魂的。 在思索这些沉重话题之余，偶尔想到自己还可以再活三个月，他的嘴角便浮起笑容。 此时，苏林来到庭院，在杜玄身边坐下。 她将手中长剑交给杜玄说：“导师以前，有提到这把剑的归属。他想把此剑送给守护元鼎的人，我想那个人就是你吧。” 杜玄接过苏林手中的长剑，仔细端详，此乃一把灵化的宝剑，剑鞘和剑柄看起来已是年代久远，木质剑鞘上的花纹已被磨掉，修复的痕迹依稀可见。 但当杜玄拔剑出鞘，却发现剑身没有任何老旧的痕迹，反而散发出白色圣洁的光芒，犹如一把灵剑，不沾染任何现世的尘埃。 杜玄盯着此剑，突然内心一阵荡漾，不知为何，细看此剑后，内心却是愉悦无比。 苏林见他喜欢，自己也很高兴，她说道：“导师曾说过，这把剑乃是对付游魂的神器。有此剑在手，你那定魂枪，就可以下岗了。” 杜玄甚是喜悦，对那宝剑是爱不释手。 ------------ 第28章 再入中灵处 苏林又翻了几日陈琦遗留的稿件，确定其他文档、纸片上再没有解救杜玄的记载后，这才停止检索各种稿件。 苏林知道，虽然元鼎、封灵殿太过缥缈不切实际，但三个月后杜玄如果想活命，还是有其他办法的，比如蒙都的药水，比如蒙都口中的北辰印。 苏林杜玄二人仔细清理了一下思绪，苏林在书房白板上画出了一个分析表格。 表格中，苏林列出了三个月之后，杜玄如果想活命，已知的几种方法。 第一种，元鼎。 优势：一劳永逸。 劣势：需要日日陪伴，形同坐牢。 风险：需要从邪恶的符王手中夺回，并需要足够实力防止其他人再度觊觎此鼎。 第二种，封灵殿。 优势：一劳永逸。 劣势：传闻进入后便和现世隔离。 风险：不知所在。 机遇：因为不了解，所以可能会有意外惊喜，但也可能是更坏的处境。 第三种，北辰印。 优势：一劳永逸。 劣势：此印不知所在，毫无线索。 风险：未知。 第四种，蒙都的药水。 优势：就在蒙都手里，现实可见且有效。 劣势：只有三个月，想获得需要付出不少代价，很可能蒙都拒绝提供。 风险：有可能从此受制于蒙都，也许三个月会活得很不自由。 苏林的表格上，还多了个第5项选择：中灵处王瑜。 只是在这个选项上，苏林特意加了个星星表示其特殊性。 苏林向杜玄解释道：“如果所料不错，王瑜搜集的那些让灵魂和肉体结合起来的稳定剂，也可作为灌注入魂钉的替代品。蒙都所说，与王瑜所说多有相似之处，或许是同一种物质。” 杜玄点点头：“仔细想来，却有几分相似。就怕王瑜计较我们毁他实验室，不提供帮助。” 这也是苏林担忧的一点，毕竟这三个月来，她曾听闻中灵处一些人并不待见她，甚至对她充满仇恨。 不过，从苏林的表格上来看，元鼎、封灵殿、北辰印都虚无缥缈。 如果三个月后杜玄还能继续活着，只有尝试向蒙都和中灵处求助，即便阻碍重重。 两人将求助的第一个目标指向蒙都，如果蒙都能提供更多帮助，那便不需要再向中灵处开口。 所幸苏林还记得蒙都留下的地址，二人立即前往京城。 蒙都的驻地在一座广阔的公馆，现世普通人看来，此处不过一荒凉的废墟，但戴着通灵眼镜，便会发现此处乃富丽堂皇的宫舍。 杜玄二人刚进入公馆，便发现到处是手持弯刀、头戴毡帽的高大游魂，一队队，一排排。 如此游魂护卫，让杜玄印象深刻，看来耿守所说北冥游魂并非假话。 以至于杜玄对蒙也大为改观，凭空生出满满的敬畏，再不敢把他和恶臭联系到一起。 但杜玄总觉得这些游魂有些异样，他们看起来很强，但和正常的游魂相比，总感觉缺少点灵性。 两人见到蒙都，苏林一再请求，试图让蒙都答应三个月后，可以再得到一些药水为杜玄续命，她甚至提出用虎头乌金枪去换。 可是，和上次在水库时卑微的态度不同，此时的蒙都很高傲、很决绝，他想都没想，果断拒绝道：“让我帮忙也可以，只有一个条件：北辰印！否则免谈！” 看到蒙都决绝的态度，苏林很是愤怒，但也无可奈何，她不可能像上次那样教训蒙都一顿，毕竟这馆舍之中驻扎着蒙都的北冥游魂。 从蒙都的馆舍离开之后，两人决定前往中灵处碰碰运气，眼下的唯一希望，只剩下中灵处王瑜。 他们没有直接找王瑜沟通，而是先找到方曼，方曼给杜玄的感觉是，还可以信任。况且，想进入中灵处，需要方曼的准入许可。 自从符王屠戮之后，中灵处便花费巨资加强了防卫，配备了近乎当世中国最强的人工智能监控系统和人工智能武器系统。 “此后一旦有几十人的队伍出现在方圆三公里，便会有智能武器系统自动锁定，当然，是否开火的权利还是牢牢掌控在人的手中。”方曼将二人带出停机坪，指着中灵处上空徘徊的无人机和四周游荡的机器人，向两人介绍着。 见到苏林，方曼并表现出重逢的惊讶，比如关心一下苏林，安慰一下苏林，她只是好奇两人此行为何而来。 两人说明来意，方曼皱起眉头道：“王瑜，标准的科学家式冷酷无情，一心宝贝那稳定剂材料，他不杀人，但也看不上活人的生命。更何况，他对你们二人，成见很深。所以希望他救命...”方曼摇摇头道：“不会有结果！” 听到此话，苏林瞬间呈现失望痛苦的表情，这一切，方曼捕捉在眼中。 方曼话音一转：“不过，如果谢老大点头，他王瑜也只有遵从。” 然后，方曼环视四周，发现四周没人，而且距离任何监控设备都很远，方曼拍拍苏林的肩膀，看了一眼杜玄，小声说道：“谢老大派人调查过你们两人，事实证明你们跟符王的入侵、屠戮没有关系。谢老大也早已知晓你威震八方的游魂猎人身份，有什么请求，尽管提，他会答应你们的。但谢老大不做赔本买卖，一笔重磅交易肯定少不了，特别是碰上你这个统御力超强的游魂猎人。” “所以...”方曼郑重望了两人一眼：“如果他提什么要求，你们就答应吧！谢老大虽有几分政客的狡诈品性，但言而有信、说到做到，这点还是不用怀疑的。” 杜玄问道：“那谢澹会提什么要求？” 方曼嘿嘿一笑，没有回答他。 她掏出手机，向谢澹通报了两人的拜访请求，得到谢澹同意后，方曼引二人进入电梯井，电梯直通谢澹的办公室。 三人刚进办公室，只见谢澹拍案而起，他指着苏林咆哮道：“你还敢来中灵处？” 苏林一阵愕然。 杜玄望了一眼身边的方曼，满是惊讶，那意思是向方曼求证：这怎么回事，不是说我们跟符王入侵没有关系吗？ 方曼和杜玄对视一下后，便低头闭目，避免再跟任何人眼神交流。 毕竟老板想演一出戏，她又怎能拆穿呢？ 谢澹依旧在向苏林咆哮：“你带符王入侵中灵处，杀我四十七名成员，还有七个通灵者，这笔账我还没找你算，你还敢主动前来中灵处？ 杜玄大怒，走上前说道：“那是符王作恶，怪他人作甚？你冤枉无辜，于心何忍！来来，你说一说吧，这账要怎么算？” 说着，他拔剑出鞘、挺剑上前，挡在苏林和谢澹之间。 ------------ 第29章 达成交易 谢澹嘿嘿两声，并没有把杜玄那把超凡出众的宝剑放在眼里。 “这笔账，还是可以算的！听闻最近有个不世出的游魂猎人...”说着，谢澹走向苏林，摸了下苏林背后的灵化长枪，故作惊吓道：“呀...虎头乌金枪！传闻这个游魂猎人就是以此枪成名，该不会你就是这个游魂猎人吧？！” 说罢，谢澹爽朗笑着，重回办公桌后坐好。 然后缓缓说道：“那这笔账就好算了！从此你苏林为中灵处效力，为54个无辜死去的人赎罪，咱们这恩怨便一笔勾销！” 杜玄怒道：“冤枉无辜，让无辜者承担责任，你的良心何在？难怪王松离开你，你就是个奸诈小人！” 听杜玄提到王松，谢澹瞬间一改之前的笑容。 杜玄没再理会他，拉着苏林便要离开谢澹的办公室。 可是，苏林摆脱了他的手，站着一动不动。 就在此时，谢澹办公室的门被撞开，只见王瑜心急火燎，冲了进来。 他见到谢澹便嚷嚷：“凭什么拿我辛苦收集的稳定剂做交易？” 然后他来到杜玄身边，指着杜玄，看着谢澹说道：“这小子的命，值十个亿吗？是的，你调查了，他们两人跟符王入侵没有关系，但他们砸我实验舱、毁我实验器材，就冲这点，他们也是我的仇人！谢老大，你不能单方面决定拿我的实验材料做交易！” 眼见这一幕，方曼已经脸红。 谢澹整个人也气鼓鼓的，他嗔怒王瑜道：“坏我好事！” 谢澹本想演一出好戏，想以最少的代价收编苏林，让苏林乖乖为中灵处效力。 可是王瑜的出现、王瑜的言语，显然拆穿了谢澹。 王瑜见气氛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坚持道：“无论如何，我不同意用稳定剂做交易，我也绝不做任何与这小子有关的稳定剂实验！” 杜玄明白了一切，他快步上前，抓住谢澹的领口吼道：“我要你亲口承认，苏林和符王入侵没有关系！” 谢澹一把摆脱杜玄，整了整衣服道：“那又如何，难道我中灵处四十七人、外加七个通灵者是白死的吗？！” 苏林拉开杜玄，走上前去郑重望着谢澹：“如果中灵处提供稳定剂，我可以答应你，从此加入中灵处，为中灵处效力。” 还没等杜玄有什么反应，王瑜便喊道：“不行，我的材料比这小子的命值钱多了，不能做这笔交易！” 谢澹没有理王瑜，他来回踱步，思索一阵道：“你这么个风云人物，加入中灵处太过招摇。我希望中灵处需要你的时候，你能及时提供帮助。我所说需要你们的时候，包括但不限于覆灭符王的时候。我所说的帮助，包括你们二人的帮助，还包括你游魂朋友的帮助，你们得听我派遣。” 苏林道：“可以，灭符王，也是我们二人的目标！至于什么游魂朋友，你多想了，我没有游魂朋友！” 谢澹笑道：“哈哈...当下气势最盛的游魂猎人，单单这个名号，你就有太多潜在的游魂朋友。放心，以后会有游魂争着抢着跟你做朋友！” “不能就这么简单答应他！这谢澹明显就是个狡诈之人，说不定会让做伤天害理之事！”杜玄制止苏林道。 方曼咳了两声，但杜玄只当没听见。 谢澹很不高兴，他望着杜玄怒道：“我谢澹为人，那也是有基本底线的。只要我谢澹在中灵处一天，中灵处便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即便上次通灵者事件，你们指责我伤害通灵者之事，也被事实证明是诽谤。如果你们两人的见识和能力还不足以辨别忠奸，那咱们这笔交易就别做了，省得因为相互猜疑拖了后腿，最后不欢而散！” 说到此话，很明显谢澹想到了王松。 苏林上前，坚定道：“我答应！” 谢澹点了点头，慢悠悠踱步到杜玄身边：“你呢？” 杜玄纳闷：“什么？” 谢澹说：“你是否答应为中灵处效力？我不允许像你这样的人随便出入中灵处，还不受中灵处节制。” 杜玄犹豫时，王瑜在一旁冷笑道：“生死面前，你要真能耍一下清高，省下一些稳定剂，那也是为全人类做了好事！” 杜玄算是明白，在中灵处谢澹眼中，这是一笔交易，无关乎对他生命的关心等人道救助，纯粹是一笔交易。 既然是交易，那就客观冷静一些，仅仅追求利益最大，就不要牵杂什么别的个人感情。 于是，他也说道：“我也答应！但除非关涉符王之事，其余所有你口中的效力之事，从三月后，也即下次能为我续命后开始。” 谢澹又是一声爽朗的大笑，他说道：“一言为定！中灵处一定在三月内研究出将这些稳定剂用到杜小哥身上的方案。” 王瑜闻言，气得是咬牙切齿，但无可奈何，他必须服从谢澹在中灵处的最高指示。 苏林心理上终于有了一丝的轻松，无论如何，至少三个月后，杜玄的生命有了保障。 对于这笔交易，谢澹最看重的，是苏林此后在游魂圈产生的影响力，他深知这种影响力潜力无穷。 这就好比投资一个前景极好但还未上市的公司，公司一旦上市，投资者一定收益无限！谢澹无论如何不想错过这种机会！ 方曼纳闷，为何谢澹没有直接让苏林加入中灵处，毕竟这对中灵处更好。 此事，谢澹有自己的计划，苏林那种影响力，谢澹自忖中灵处难以消化，做外援比做下属更容易得利。 更何况，中灵处乃天宗局下辖机构，其中有不少秘事不允许游魂知晓，如若将苏林招致麾下，可能会是一大隐患。 双方的交易刚刚完成，谢澹便透露了一个消息：就在几天前，清明节前后，全国各地又有百十个通灵者失踪。 谢澹叹了一口气道：“也许，符王又在献祭了。遗憾的是，中灵处无法锁定符王在哪儿。而玉清宫，似乎也指望不上。” 然后他看了一眼苏林：“希望你能善加利用自己的声望，多交些游魂朋友，游魂获取消息有一些便利，对我们有好处。不过，符王是对付游魂的高手，别的不说，单就他那把青锋七星剑，游魂碰到则伤。所以，无论现世人还是游魂，应对符王时，必须小心谨慎，最好一有符王的消息就报告给中灵处，中灵处会集合众多人手对付他。” ------------ 第30章 寻觅神装 谢澹透露的这点消息，彻底激活了苏林和杜玄的复仇心理，两人正愁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随后两周，两人把所有通灵者被捕的地方探查一遍，也在全国各地交了些游魂朋友帮忙搜寻消息，然而可能是符王太过狡诈，依旧是神出鬼没，二人一无所获。 在搜寻符王之事上无果而终，两人甚是沮丧。 不过在全国各地到处跑时，两人一起研究《逸轶集》，却迷上搜寻《逸轶集》上记载的灵甲、神器。 《逸轶集》所载，在灵甲、神器层面，可谓近百年野外考古成果的集大成。 陈琦本身就是兼有游魂知识和考古知识的大师，他记录在《逸轶集》的，乃是精选的灵化装备和武器。 都是管控游魂的大员曾经使用的武器、曾经穿戴的装备，件件是极品，个个是神器。 这些大员往往是历史上、神话体系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们的身份多样，大多是管控现世游魂的魂差、魂吏。 因为现代游魂界提及“鬼”字时，涉嫌歧视，多用“魂”字来代替“鬼”字，其实他们就是民间所说的鬼差、鬼吏。 他们或者是游荡现世的知名神仙，或者是从长生界调来管控一方的使者，或者是从百年黄泉调来的阴差。 总之，那都是对普通游魂有生杀大权的厉害人物。 然而，近几十年来，因为长生界鏖战正急，这些原本守护现世、守护游魂圈、守护百年黄泉的大员，纷纷应征上天助战，便暂时离开了现世。 于是，他们遗留在现世的武器、灵甲，最近几十年便成为知晓游魂事务的现世人和探险猎奇的游魂们瞩目的对象，他们都想得到这些大员遗留的装备。 现世灵甲、武器有两种，一种是长生界仙人专门打造、专门灵化的灵甲、武器，一种是如今游魂市场售卖的灵甲、武器，经过玄甲司灵化的铠甲。 游魂市场上销售的灵甲，乃是玄甲司制作并作灵化处理的灵甲，武器，乃龙泉山庄锻造并灵化的武器。 这种灵甲、武器，大多数样子一般，威力平平。 长生界仙人制作的装备，往往是为魂差、魂吏、长生界使者专门打造，特意灵化，不光威力非凡，而且外观精美、轻盈实用。 无论是游魂还是通晓游魂事务的现世人，只要混游魂圈并希望威慑其他游魂，那都渴望得到仙人制作的灵甲和武器，既可提升实力，又是无上荣耀。 然而，仙人制作的装备可遇不可求，许多活了上千年的游魂连见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即便是大名鼎鼎的玉清宫三千门客，也不过只有几人拥有这种神仙打造的灵甲、武器。 太多游魂猎人，几十年不过穿着玄甲司、龙泉山庄铸造的又丑又重又克扣属性的灵甲。 但与游魂猎人相比，游魂就更惨了，游魂毕竟不是现世人，他们在现世屡屡被压制，他们被克扣得更甚。 同样的灵甲、武器，现世人既可用其灵魂属性，又可用其物理属性。 游魂只能用其灵魂属性，很难用其本身固有的物理属性，除非在特殊灵化处理的场所如玉清宫之类的地方，拥有肉体后才可用其物理属性。 如果现世人能拥有仙人制作的灵甲、武器，那对付游魂时，更是无往而不利。 如今苏林、杜玄《逸轶集》在手，那就像拿着天下神器的藏宝图。 想要什么非比寻常的装备、武器，无需再去游魂市场、玄甲司、龙泉山庄购买，直接按图索骥，寻来神器使用便是。 此时杜玄已有炯然，那算是最好的通灵眼镜之一，而陈琦留下的宝剑也深得杜玄喜爱，那也是非同寻常的灵剑。 要说杜玄还需要什么，那便是一套上好的灵甲。 苏林早已为杜玄物色一套《逸轶集》所载的灵甲，那便是杨再兴的银白铠甲。 杨再兴乃南宋抗金名将，岳飞的部下。 此人曾经一身银甲、一杆长枪，孤身冲入金军，试图匹马单枪活捉金兀术，那浑身之胆不输赵子龙。 只是后来为抗金军，孤军犯险，终因寡不敌众，最终乱箭穿身，死于小商桥。 此人殒没之时，天地为之悲恸。 据《逸轶集》记载，杨再兴死后，对金兵的痛恨郁结在心，再无心思安静前往灵域，便成了游魂。 得知岳飞冤死后，作为游魂的杨再兴更是痛心，从此徘徊、守护着岳飞庙，因为忠义之心感天动地，便被提拔为管控一方游魂的魂吏。 此后几百年，杨再兴也曾生头悬国门的意愿，希望看到大宋灭金，看到收复河山。 然而，杨公心中更多的只是遗憾。 几百年间，杨再兴看到的是中原屡屡被北方游牧民族侵犯。 金之后，有蒙元，有满清，他曾在大明朝偶尔开心过。 但大部分时候，杨再兴是一个失意者，是一个徘徊者。 数十年前，千古名将杨再兴被征召，进入长生界助战。 他那一身银白明亮的铠甲便留在临安一处岳王庙的断壁残垣中。 苏林让杜玄看那套银白灵甲的图片，杜玄甚是满意。 于是两人便按照《逸轶集》记载，前往临安城。 两人很容易便寻到那银白色灵甲，杜玄穿上一试，竟然出奇合身，喜出望外。 苏林看到杜玄身穿银铠，头戴炯然，手拿令游魂望之生畏的古剑，那形象也是十分英俊，苏林内心更是喜欢！ 身穿银白铠甲的杜玄，和苏林站一起时，苏林身穿的紫色夜叉战甲便顿时相形见绌。 于是，苏林又到处搜集了十来套传奇灵铠，然而，所有这些无一能和杜玄的银铠毫无违和地搭配。 苏林又动了心思，思索要不要冒险去取那套心仪已久的大唐皇家灵铠。 中华各朝代灵甲中，唐铠无疑是最好的铠甲之一。 《逸轶集》记载有一套唐铠，乃是最好的大唐女铠。 传闻这件唐铠在大唐洛阳城遗址地下的上阳宫中，乃是武周时期专为武周皇帝武则天打造的皇铠。 据说这套铠甲铸成之后，不知为何也不知被哪位仙人给涣化成了灵甲，据说武后阅兵时曾穿过几次。 后来武后崩于洛阳上阳宫之后，这幅皇铠便渐渐被人遗忘，沉埋在上阳宫遗址中。 上世纪末国家组织的上阳宫考古活动进行时，陈琦曾作为一员参与了遗址地上部分的挖掘活动。 也是在这时，陈琦听说了这套武则天皇铠。 然而，这套皇铠虽好，苏林也向往好久，却始终未敢染指，甚至对进入上阳宫产生无限的恐惧。 ------------ 第31章 惹出祸患 陈琦在《逸轶集》中曾特意标注，大唐洛阳城遗址地下宫城中通灵装备遗留甚多，但此处却也最为凶险。 大约十几年前，他曾进入遗址地下的上阳宫，但进入后还未展开探索，便突然不省人事，醒来后发现自己早已远离洛阳宫城遗址。 陈琦说，他踏遍中华，遍寻可以探寻的遗迹，唯有这武周洛阳宫城地下的上阳宫、紫薇城，乃如天下游魂所言，最是不可侵犯，此处似乎有无限力量源源涌来。 既然导师陈琦都提醒此处凶险，苏林便也一直不敢前往大唐洛阳宫城。 可是，为了和杜玄的银铠相衬，苏林搜集的各种灵甲越多，对这套大唐皇铠的向往就越甚。 终于有一天，她拉上杜玄，两人去大唐洛阳宫城遗址走了一遭。 说来也奇怪，两人按照《逸轶集》记载的路线，毫无阻碍地进入遗址地下的上阳宫。 沿途所见似乎与陈琦所记述的差别甚大，这里明明一片祥和安静，哪里有什么凶险？ 两人在其中探索一天，偌大的上阳宫，不过只有一个白头宫女模样的游魂看护。 这宫女终日斜坐在殿前台阶，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只不过时不时抬头遥望远方，口中念叨着：“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已是百回圆。” 两人也没把那白头宫女放在心上，只是找寻那武唐皇铠。 经过一番搜寻，苏林终于得偿所愿，觅得那大唐盛世皇家灵甲。 若说唐铠，明光铠知名度甚高，无论造型还是功效都是一绝。 但苏林获得的这套铠甲，要比明光铠英武百倍、富贵百倍。 这件皇铠乃专为武后打造，用料奢华不说，造型也是极尽妍态。 此甲远看金黄，近看则有紫气环绕，雍容华贵、丰腴端庄，而且处处呈现铠甲自有的英武霸气。 苏林穿上一试，大为欣喜，铠甲合身，仿佛量身定做。 如果说几个月前学者身份的苏林与此盛唐铠甲气质不符，如今经历数月沧桑而雄霸游魂猎人榜首的苏林，得此灵甲正是相宜。 两人安全离开了上阳宫，竟然没遇到任何危险。 从此之后，一身金甲的苏林和一身银铠的杜玄便一同出没，拿悬赏，抓游魂，共同制霸游魂猎人排行榜。 此时的杜玄，有了神装加成，再加上拥有多年的游魂猎人经验，他捕猎游魂的能力要比苏林高出太多。 然而，尽管如此，天下游魂都认为，杜玄是以协助苏林的角色出现，两人协作的杰出战果，反而都归在苏林身上。 此时的苏林，声威愈震。 不过，也有不少游魂圈的人真切感受到杜玄的崛起。 此后短短数周，游魂江湖便流传开一个称谓：苏皇杜郎。 “苏皇杜郎”，看似并称，但在游魂圈大部分人看来，这是个偏正词汇，绝非并列词汇。偏向谁？自然是偏向苏皇。 称苏林为“皇”，实至名归，许多游魂心服口服。 至于称杜玄为“杜郎”，按照许多游魂的解释，不过看在他整日跟在苏林后面，临时凑个称呼罢了。 天下游魂圈，依旧只认苏林。 过去近20个周，苏林连续蝉联游魂猎人排行榜榜首，而且她的游魂交易份额平均每周能达到惊人的20%，甚至有几个周达到60%，如此统御力，前所未有。 天下游魂公认，唯有苏林，配得上“皇”字。 至于为稳固苏林“皇”字号立下汗马功劳的杜玄，得到一个花拳绣腿、粉面莲花一般的“郎”字称谓，他的内心也并无什么芥蒂。 自从生存的希望在有和无之间徘徊多次后，他对这等身外虚妄的名声，早已看淡。 “苏皇杜郎”接悬赏、抓游魂、寻宝甲神器，声威日盛，只是二人未曾意识到，他们已经动了一部分游魂的奶酪。 中华大地的许多游魂都是独来独往、独自徘徊游荡，但也有不少游魂相互抱团，形成几大游魂势力、几大游魂家族。 天下游魂事务，比如衣食住行、防卫交涉，许多也由这些势力和家族掌控。 刚开始苏林异军突起时，这些势力和家族以为不过是一时之雄，两三周便会过气，便也放之任之。 谁知几个月过去了，苏林的气势非但没减，反而愈演愈烈，长时间保持如日中天的状态，长时段、大规模垄断游魂交易，这让原本在游魂生意中谋利的游魂籍游魂猎人很是不满。 不满归不满，谁让技不如人呢，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还没有生出歹意去联合对付苏林。 直到苏林杜玄潜入洛阳上阳宫，获取了其中的几件宝贝之后，终于激起了洛阳游魂的强烈抗议。 大唐洛阳城宫城遗址下的上阳宫内有什么宝藏，那些在现世游荡上千年的游魂，自然比陈琦清楚。 上阳宫、紫薇城，那是洛阳游魂甚至天下游魂梦想着想去一探究竟的地方，就像现世人最想挖开乾陵一探究竟一样。 然而，天下游魂对内中凶险的恐惧也和陈琦一样，凶险万分，不可入内。 大唐洛阳城遗址下的宫城，在游魂们口耳相传中，还有另一个名字：帝君陵。传闻此处乃天下最为凶险之地，有进无出。 如今苏林和杜玄从上阳宫毫发无损获取宝甲之事，很快传遍了洛阳城，仿佛验证了内中并不凶险，可是依旧没有游魂胆敢迈入帝君陵半步。 眼睁睁看着别人从自己的地界取走宝藏，而自己却连入门的机会都没有，这群洛阳城本地游魂感受到强烈的挑衅。 很快，洛阳游魂将此事报告给负责本地游魂界防务的玉清宫，对，就是汴梁城玉清宫三千门客。 中华游魂界，拥有军事实力的，也就北方的几大魂邦势力，以及南方的几股小游魂势力。 这些游魂势力都是军民一体，魂邦内大多数游魂同时也是战斗的士兵。 中原游魂聚居区则不大一样，这里几乎没什么特别大的军事势力，都是自由游魂聚居地。 这里商业发达、贸易发达，中华几大游魂家族，除了四海一宫总部在东海，其余几大家族主要根植于中原。 然而，即便这些一举一动影响整个中华游魂界的几大游魂家族，除了四海一宫，也没有正规的军事防护力量，平日里不过派一些安保级别的小队伍做日常防护。 而中原腹地郑州、汴梁、洛阳这一块，因为太过开放，更是没有什么军事级别的防护势力。 如果硬算可以战斗的力量，玉清宫三千门客便成这一带最大的武装团体。 于是，整个郑汴洛一线南北，便由玉清宫节制，担负起防护的职责。 事实上，节制防护只是名义上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抓捕一些不法游魂。 更何况洛阳城和郑州两座城太过繁华，隐藏着太多历史红魂，那是让三千门客自惭形秽的红魂，所以玉清宫门客没事时，从不愿进入游荡。 然而，名义之事，玉清宫正好拿来做文章，特别是当想对杜玄苏林欲加之罪时。 毕竟除了几个玉清宫门客，大部分玉清宫人也对苏皇杜郎心生不满。 接到洛阳城游魂的报告后不久，玉清宫殿前广场上，三千门客便再次集结议事。 只听一个游魂喊道：“上次王松和受伤的三十二门客从中灵处回来，只是告诉我等符王屠戮中灵处，却未告知细节。我听到一些可靠的小道消息，说符王亲口承认是苏林带路，他才能伤害三十二门客、夺取元鼎、屠戮中灵处。” 随之有人附和道：“要这么说，这苏林杜玄肯定从符王那里得了好处，比如虎头乌金枪，比如夜叉紫金铠，这样他们才能短短几个月便成为统御无限的游魂猎人。” 但也有人反驳道：“这种论调就是诬陷，中灵处已经调查清楚，二人根本和符王不认识，双方并没有什么背后的勾结！” 又有游魂站出来说道：“即便不论这些恩怨是非，这苏林的气焰，也得打压一下。无论如何，一个事实就是，我们三千门客这几个月通过悬赏赚的魂币，急剧下降，都不及往年的五成。什么原因造就？还不是因为悬赏都被那苏林垄断了。那王松还死死遵循合同制，不给涨工资，再这样下去，我们三千历史红魂，生活水平连普通游魂都不如。” 另有游魂开口道“此话在理！最可恨的，她苏林在三个月内，屡屡侵犯玉清宫门客，抓捕玉清宫人多达三次。再这样下去，如果有其他游魂猎人效仿，那我们三千门客也成为可以交易的对象，这是天大的羞辱。不可再开此例，即便开了，也要堵上。” 众游魂一阵附和：“对，这点最是大损三千门客颜面，此仇必须得报了！” 又有游魂喊道“如今洛阳城游魂又在向我们抱怨，说苏林和杜玄那瓜娃子两人，竟然潜入上阳宫，窃取游魂宝甲。这群洛阳人，还指责我们疏于防护洛阳城，让两人有机可乘。如今我们三千门客在洛阳城的声望是急剧下跌，洛阳城有人还试图发起抵制玉清宫的计划。这是何等的威胁和屈辱！我们必须对苏林二人采取措施，将这一切颓势翻转！” 一时之间，整个玉清宫广场上，喊打苏林之声呼啸沸腾。 尽管心里还向着杜玄，但冯谖这次也未再敢替苏林杜玄发声。 因为三千门客的生活的确遭受了损失，而阻挡众门客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曾经三呼“长铗归来乎”的冯谖最没有资格。 于是，针对苏林杜玄的一场围剿正暗中进行。 而苏林和杜玄对这些暗流一无所知，而且，两人偏偏撞上了三千门客的枪口。 ------------ 第32章 失利被俘 苏林杜玄一日夜间到汴梁城杨家天波府遗址寻宝，而这天波府遗址，就在玉清宫旁边。 两人不知，自从进入汴梁城，他们的一举一动便在三千门客的监视之下。 当得知两人目的地是天波府，众游魂纷纷震怒：玉清宫眼皮底下，两个小贼竟敢前来。 这次玉清宫准备充分，两人的弱点，玉清宫早已明知于心，比如苏林徒有虎头乌金枪而不精通枪法，杜玄徒有古剑而不精通剑法。 就连二人身穿铠甲的功效和弱点，玉清宫门客也摸得一清二楚。 有了针对性，这群在地球上存在了两千多年的老游魂自然是有的放矢。 于是，三千门客近乎全部出动，他们做好了万全准备，发誓要让杜玄和苏林吃个大苦头。 杜玄苏林两人兴冲冲进入天波府遗址，两人按照《逸轶集》所载，很快锁定了一件神器。 就在两人得手的那一刻，突然一群玉清宫游魂冲了上来，这群游魂不是别人，正乃数月前被卖给刘亭的那十六个游魂。 十六个游魂此时的心情便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然而自恃虎头乌金枪等克制游魂的神器在手，苏林杜玄不但没把十六个门客放在心上，反而嘲弄了一番，直呼手下败将。 十六门客自知身后有三千门客撑腰，这次围捕两人是志在必得，自然在口头谩骂上也不落下风。 一言不合，双方便交起手来。 有神器在手，十六门客自然难以战胜两人。 然而没过几招，杜玄二人便发现十六人退到一旁，突然涌上来上百游魂，就在二人迟疑的瞬间，游魂移形换位，围攻的数量又在增加。 皓月当空，月明星稀。 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玉清宫数千游魂依靠平素训练的对敌阵法，轻而易举便困住了杜玄和苏林。 眼前游魂来回变换位置、突然左右晃动，惹得苏林是眼花缭乱。 两人被紧紧围住，一举一动被限制得死死的，苏林此时手伸不开，脚迈不动，根本无法挥动虎头乌金枪，杜玄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空有神甲利器，怎奈对方人数太多，即便对方十人合击二人的一根手指头，也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三千门客队形齐整，行动如一，仿佛无懈可击的战阵！ 此时此刻两人却是牢牢被围困，脱身仿佛没有可能，顿时，两人心下大骇。 苏林自从做了游魂猎人，也有过几次大败，但即便败了也不至于连逃跑撤退的机会也没有。 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杜玄是第三次经历了。 第一次是眼看符王杀人，就在眼皮底下，自己却无可奈何。 第二次是在水库魂不守舍时和七个游魂打斗，明明觉得拔出了手枪，定睛一看手上空无一物。 第三次，便是现在，任凭使尽全力，难以突围。 三千门客又围攻了一阵，趁着两人在使枪、使剑时露出的大破绽，一举涌上，夺下两人兵器，结束了这场围捕。 三千门客将两人反手绑了，扔在一棵大树之下。 两人还未为自己争辩，三千门客反而为如何处置二人争辩个不休。 有游魂嚷道：“依我看，杀了二人得了！我所说的杀，是连人带魂一起杀，一了百了！此二人闯祸不少，危及我等生存，杀了他们，我们也算替天行道！” 闻听此言，杜玄和苏林心下大叫委屈，他们原以为不过是16个游魂报仇，谁知竟然是全体三千门客出动。 而且还有人扬言彻底杀了他们，连肉体带灵魂一起摧毁，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至于此地？ “我们要见王松！”杜玄大声喊道。 有游魂不耐烦地回答道：“别喊了，这次是三千门客与你二人的恩怨，我们特意背着王松，你们喊破嗓子那王松也不会出现。” 玉清宫门客继续大声讨论着，只听又是杀了二人的叫嚣：“杀了了事！如若不然，以苏皇那影响力，必为玉清宫后患。你们再看那土瓜子手中的古剑，那可是了得的吗？如果我没看走眼，那可是道祖圣剑！咱们好好想一想，如果放虎归山，以二人的影响力，如果二人带人到玉清宫复仇，那我们连游魂都没得做！” “杀！杀！” 一阵阵叫喊声震耳欲聋，三千门客这一次意见很是统一。 杜玄苏林被这喊杀之声震慑，恐惧感油然而生。 两人反倒不能冷静下来去认真想想，玉清宫是否有必杀二人的理由。 其实，玉清宫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一致喊杀的口号只是表面做个样子，不过是借以震慑二人。 玉清宫目的只是要让二人生出敬畏、恐惧之心，并没有必杀二人的仇恨。 于是，三千门客装模作样，推选出冯谖去砍了二人，那冯谖也依计行事，果真提起长剑在二人面前站定。 冯谖原本心想，可能二人会提及在玉清宫多士殿里彼此建立的信任，以及在中灵处彼此的合作。 如果二人提及这些，他冯谖倒愿意顺水推舟，就说是看在往日的情谊上，放过二人，然后与二人订立一些约束性条款，比如不得靠近汴梁城，不得做中原腹地的游魂生意，不得抓捕三千门客等等。 谁知玉清宫这些举动是真的唬住了两人，两人以为冯谖是要真的动手。 杜玄眼看情势紧急，突然二不愣登，从最近被苏林逼着看的《史记》中，偷了一句话化用，只听他瞪着冯谖，大声喊叫道：“国士何为杀壮士乎？” 听到这句话，苏林噗嗤笑了，这话从读书一知半解的杜玄口中说出，的确滑稽！ 事实上，不光苏林，即便是三千门客，也有不少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三千门客很看重为他们孟尝君立传的《史记》，此书在玉清宫是人人熟读，他们自然明白杜玄模仿的是史记中的哪一句。 特别是那冯谖，原本提剑在手，正义凛然，突然听到杜玄这句四不像的话，想忍没忍住，大笑起来。 “算了，算了，杜公子！”冯谖朗声笑着，将宝剑送回剑鞘。 就在杜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一个游魂老者走上前来，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二人虽强，碰上有点实力的游魂大军，依然形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中华游魂圈，战斗力最强的还是拥有游魂大军的几大游魂势力，而不是什么真皇假皇的游魂猎人，还希望你们二人记得这一课，别真的丢了性命！” 那魏姓老者也说道：“以后敬畏点，年轻人，别太张狂！接悬赏，做游魂猎人，不是为了好玩，对有些游魂来说，这是一种养家糊口的工作，都给你们抢了，别人怎么活啊，给别人留口饭吃！还有那灵铠，都是历史的文物，历史的见证！你一个小姑娘收藏几十套，有什么用？充实衣帽间吗？给后人留点，给历史留点！”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你们二人的逞强，虽然给了游魂圈娱记一些话题，天天吹嘘什么苏皇杜郎，但一些游魂猎人的魂币收入是一日不如一日，像我们历史名魂，尚且还可支撑，那些普通的游魂猎人，因为你们的垄断，生活变得那是很难受。说到底，现代是个生意的时代，不是优胜劣汰的蛮荒时代，不是零和交易时代。” 这些话句句说到了点子上，顿时，考古学博士身份的苏林双颊红热，这道理她原本是比谁都清楚。 见二人纷纷沉默，冯谖为两人松绑，并将武器都还给二人。 但谋划已久的约束性条款，冯谖还是向二人申斥了一下： 其一，不可逮捕、交易玉清宫游魂。 其二，减少游魂悬赏的接单量，降到游魂交易额的10%以下。如此既不耽搁继续制霸游魂猎人榜单，又为他人留下机会。 其三，除非必要，不得进入洛阳城、汴梁城和郑州城。 其四，将不需要的灵甲和精良武器送回原处。 其五，三千门客围剿苏皇杜郎之事，不可向外人泄露，特别是不能传到王松耳中。 这五点，苏林和杜玄全部答应了。 毕竟能立即保命，而且减少接单量、归还灵甲的要求的确合理。 也是在这场战斗中，二人的确认识到，仅凭二人之力，完全不足与人多的大游魂势力抗衡。 二人开始对三千门客等人多势众的游魂势力，多了几分尊重。 ------------ 第33章 斩邪雌剑 杜玄和苏林在几位玉清宫门客的瞩目下，登上了汴梁古城墙。 越过这座城墙，两人便无法自由出入汴梁城，再回汴梁城时，便需要得到玉清宫许可。 两人站在汴梁城墙上，回想着当初雪满汴梁，两人相遇的温暖时刻，谁曾想，以后这里一切的美好都难以再现，他们甚至有可能再不能踏入汴梁城半步。 玉清宫，杜玄很喜欢。 偌大宫殿，只住着三千游魂，大半的宫殿屋舍还空着。 他曾设想跟王松做朋友，以后可以随时前往玉清宫，参观宫殿，或者独自悠游，或者租一间屋子居住。 如今一切成空。 既然倒持太阿授人以柄，那一切后果都要承担，一切约定，都要遵循。 两人又回望一眼汴梁城，便离开了。 此后数日，两人除了继续搜寻符王消息外，便很少再接悬赏抓游魂。 这突然的清静，两人反而甘之如饴。 一日，两人在东南沿海一处小公园支起了帐篷。 两人踩着沙滩，听着海水冲击沙滩的声音，望着被海风吹拂的椰林左右摇摆，只觉惬意。 无聊之余，两人继续翻看《逸轶集》。 苏林翻看着几个曾经尝试觅取却最终失败的神器，突然她仔细看了一眼摆在杜玄身边的古剑，这把剑虽然属于自己导师，但往日里都在导师书房里挂着，导师不让触碰，她也未曾细细观看。 如今再看，却觉眼熟。 她若有所思问杜玄道：“那日在天波府，有门客说你这把古剑是什么‘道祖圣剑’，不知你有没有在意？” 杜玄懒洋洋地用脚趾挑着海沙，说道：“道祖圣剑，那是什么玩意？那天我只关注他们说要杀人，再没有心思听别的什么。” “来，你看这把剑！”说着，苏林将《逸轶集》推给杜玄，打开的那一页正是一把古朴宝剑的照片，杜玄只看了一眼，便觉此剑眼熟。 “这不就是我的佩剑吗？”说着，杜玄抽出配剑，和《逸轶集》上的图片对比，果然，相似度很高，但还是有明显的差别。 “图片上这把剑，乃张道陵祖师的斩邪雌剑，如果所料不错，你手中的古剑，便是斩邪雄剑！”苏林说着，将《逸轶集》的记载指给杜玄看。 她继续说道：“斩邪雌剑还在戒鬼井镇压着鬼魂，不过如今已是21世纪，别的鬼魂早解放做游魂了，那里的鬼魂还在被镇压，近两千年了，似乎被忘记了。没得到虎头乌金枪之前，我曾经试图取出此剑，但戒鬼井那些鬼魂太厉害，我对付不了，所以便放弃。” 杜玄仔细阅读《逸轶集》上有关斩邪雌剑的图片和文字，此剑镇守鹤鸣山戒鬼井已达近两千年，但从陈琦所拍的照片来看，剑身依旧透彻亮丽，和自己手中的斩邪雄剑一般颜色。 据《逸轶集》记载，雌雄斩邪剑，如若双剑合璧，乃现世克制邪魔的第一利器。 但如此双剑如果用来对付游魂，太也大材小用。 此剑用于克制巨凶大恶的邪魔，方得其所。 “看来这斩邪雌剑所镇压的鬼魂，必也是犯有滔天大罪，这才被圣剑镇守于此。”苏林说道。 “我想去取雌剑。”杜玄说道。 苏林摇了摇头，一边继续翻读《逸轶集》，一边说道：“放弃这个念头吧，戒鬼井凶险异常，去过一次差点丢了性命，之后我便生出心理阴影，再不想踏入鹤鸣山半步。” “我想去取雌剑。”杜玄郑重重复了一遍，他望着苏林，一脸凝重。 苏林抬头，发现一个异样的杜玄，那眼神刚毅坚定，两人在一起数周，从未见他有如此神态，仿佛眸子中隐藏着另一个人。 想起鹤鸣山，苏林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当初下到戒鬼井时那种窒息的感觉，即便此时想起，也是万分骇怕。 上一次，她按照《逸轶集》标注的路线，孤身前往鹤鸣山戒鬼井。 从进入此井到发现斩邪雌剑，并没有什么障碍。 但接近斩邪雌剑的那一瞬，突然间铺天盖地的游魂面孔直直向她涌来，那种压迫感，想来都觉呼吸困难。 那情势，如果不是立即抽身离开，只怕早已先窒息而死了。 苏林向杜玄讲述戒鬼井的骇人经历，然而杜玄丝毫不为所动，态度决绝，必须要去鹤鸣山。 苏林感觉到杜玄体内一种无法拒绝的胁迫感，她不得不点头答应。 原本苏林还想迟几天再去，以做好充足准备。 然而，杜玄要求立即出发，态度依旧很坚决。 于是，说干就干，当晚两人便来到了成都城。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从成都出发，前往鹤鸣山戒鬼井。 鹤鸣山山势巍峨、林木繁茂，内有双涧环抱，犹如立鹤展翅欲飞。 此时已是五月份，只见山底繁花似锦，绿荫成林，山上松柏成林，苍翠欲滴，山涧溪流，泠然有声，好一处静谧的修行场所。 两人走在山路上，也未碰上太多游人。 接近正午时分，两人便踏入了戒鬼井所在的山间洞底。 《逸轶集》记载，正午时分，乃阳和布气最盛之时，也是戒鬼井鬼魂最弱之时。 苏林引路，杜玄跟进。 然而，对于此处，时不时杜玄会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两人下到洞底，杜玄不觉吃惊：谁曾想，在这山间洞底，竟然有一座三进的道观。 虽然道观已是断壁残垣、杂草丛生，然而借着洞顶的一丝亮光，还是可以清楚分辨。 道观附近徘徊着三五游魂，时不时向道观中庭观望，杜玄便也顺着这些游魂的视线，看向中庭。 中庭有一口古井，井边生满青苔，反倒是鲜艳的苍翠之色。 这让杜玄纳闷，此处明明生机盎然，为何是在一个传闻邪魅聚集的场所，煞是让人费解。 两人来到中庭古井边。杜玄发现井口并不大，只容一人，井壁却是光滑透亮。 他有些失望道：“这就是传闻大名鼎鼎的戒鬼井？看起来小里小气的。” 苏林自从入到此处，畏惧之情溢于言表。 但她还是嘲弄了一番杜玄的不理智问题：“你见过谁家的门和院子一样大？基督教有个隐喻：门是窄的。但跨过门之后的天地，却无边无际。” 杜玄没再说话，他早已领略过，和博士生交谈，就是太费劲。 他趴在井边，将头伸向井里张望，内中除了黑暗，空无一物。 正在他试图起身时，突然苏林从身后推了他一把，杜玄便整个人大喊着，掉进了黑暗的井里。 ------------ 第34章 戒鬼井取剑 将杜玄推入井口后，苏林也纵身一跃，跳入了那古井之中。 戒鬼井，自然不是两人跳入的这口小井。 而是嵌在这口小井之中的另一处天地。 苏林之所以敢跟杜玄开玩笑，一把把他推进井，因为她知晓内中场景。 落入井中，杜玄并没有被重力加速度伤到，或者触碰井壁磕碰到，而是以失重的状态慢慢降落。 但直到双脚触地，他那尖叫的声音才停了下来，一颗咚咚直跳的心，这才稍显平静。 他四处张望，可是这里完全一片漆黑，直到听到苏林说话，他才锁定苏林的位置。 “此处乃现世与灵域交界之地，向上出井，便是现世。向下...据说向下越过一道结界，便是灵域。这是个夹层区域，既不属于现世，也不属于灵域，时空不同于外面。”苏林说着，拿出手机，顿时，整片区域发出了亮光。 杜玄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照亮眼前的一切，只见两人正站在一片高高的台地上，前方不远处有螺旋向下的台阶。 “站上这台地，便是安全的。但踏上那向下的台阶，便是意味着危险。台阶的尽头，悬空插向深渊的，便是那斩邪雌剑。”说着，苏林便走向那向下的台阶，杜玄也赶紧跟上。 两人刚向下走了没几步，突然头上一道亮光进入，借助这亮光，杜玄算是看清了这里的一切。 但看清一切之后，杜玄连向下走的心思都没了。 苏林说道：“所谓戒鬼井，便是这戒鬼深渊！” 杜玄这才发现，原来那台地悬浮在这广袤的深渊之上。 他向下看了一眼，不觉晕眩迷离，原来这台地的形状就像一个钉入深渊的大帽螺丝钉，而斩邪雌剑正是螺丝钉的尖头。 苏林边走边说道：“此时正是正午，唯有正午时分，这阳光才能垂直照入这戒鬼深渊。也是此时，被镇压的鬼魂纷纷退却，我们才有机会触碰那斩邪雌剑！但是，时间只有15分钟。过了这15分钟，阳光退去，此处重归黑暗，那时鬼魂涌上，便也凶险万分！” 杜玄双脚发抖，他嚷嚷道：“为什么下井之前你不早说，也好让我有心理准备！” 苏林按捺住内心的恐惧，笑了笑说：“我想你既然执意要来，那带着恐惧心理，只怕误事。也许无知无畏，反而更能激发更多创造力。” 杜玄慢慢走下，说道：“那你现在告诉我，不也是增添我的恐惧吗？” 苏林没再理他，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沿着阶梯走到斩邪雌剑跟前，还算不上太大的危险，真正的困难和危险还在后面，至少苏林现在不打算提前透露给杜玄。 两人走到最后一个台阶，并肩站定，向下除了深渊，再无路可走。 苏林努了努嘴：“这就是张天师用的宝剑。剑肯定是一把好剑，近两千年了，毫无折旧、腐蚀、氧化的痕迹。” 她口中的“但是”还未出口，便发现杜玄整个人亢奋激昂、满眼放光，直直盯着眼前的斩邪雌剑。 此时的杜玄，和刚刚恐惧颤抖的杜玄，判若两人。 只见杜玄走上前去，细细端详那宝剑，斩邪雌剑剑身和他手中的斩邪雄剑一样，澄澈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他伸手去拔，然而雌剑剑柄是整个嵌入数十丈高的石质螺旋台地，犹如嵌入一座小山。 任他如何用力，雌剑一动不动。 杜玄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满头大汗，在宽不过盈尺的台阶上直跺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阳光只剩下一丝。 “行了，你也见到这斩邪雌剑了，可我们的确没办法取下雌剑。 马上日光退却，我们也要尽快撤退！”眼看日光将熄，苏林催促道。 然而，杜玄的双手还牢牢抓在剑柄没入山石的那一小块，没有一点儿撤退的意图。 直到苏林前去拉扯杜玄的肩膀，杜玄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叹气声在整个戒鬼深渊回荡。 这一声叹气，似有无限失落、遗憾、惆怅和不甘！ 杜玄缓缓放手，突然，他摸到了一处凹痕。 “等等，苏林！我想我发现了一个机关，你看还剩多少时间？要是时间不够，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杜玄瞄着上面渐渐暗淡的光影，一只脚已经踏上向上的台阶。 然而，嘴上虽如此说，他还是下意识抽出了身上携带的斩邪雄剑。 “你尽快！”苏林并没有看时间还剩多少，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但既然有机会，如果不冒险尝试一下，她也觉心有不甘。 整个戒鬼深渊再次漆黑一片，苏林掏出手机为杜玄照亮了前方。 可是，在手机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无边无尽的一丝丝幽蓝色已经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杜玄没有意识到周围的一切，而所有这一切，都在苏林的双眼余光之下。 她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已经将发出幽蓝色光芒的虎头乌金枪拖在了台阶上。 杜玄终于感觉到异样，他猛一抬头，只见数十个眼角幽蓝的游魂正瞪大眼睛注视着他。 他大叫一声，身体不自觉后退，碰上了同样紧张兮兮的苏林，一下把苏林手中的手机碰掉，手机缓缓跌落在在无底的戒鬼深渊。 就在杜玄大喊的同时，戒鬼深渊中的一群鬼魂已经扑向两人。 苏林在手机跌落的一瞬间，挥枪向前，只见一道幽蓝色光芒划出一道弧线，逼退了面前的鬼魂。 那群鬼魂也许发现了苏林手中虎头乌金枪的威力，犹豫了一下。 然而，犹豫只是暂时的，他们还是再次涌了上来，这群鬼魂身后，还有无边无际的丝丝幽蓝。 “有没有机会启动机关？如果没有，那我们就撤退！”苏林双手持枪，刺向最近的一个鬼魂。 杜玄定了定神，机会是有的，前提是自己能克制内心的恐惧。 眼前、身旁就是无边无尽的鬼魂海，这恐惧如何能平息？ 但他还是再次摸向那个凹槽，总感觉这凹槽是那么熟悉。 突然，他意识到，这凹槽的宽度，不就是自己手持宝剑的宽度吗？ “苏林，我想我找到破解机关的方法了！”他欣喜说道，然后将手中宝剑插向那凹槽。 苏林虎头乌金枪是有无限威力，然而倒霉的是，她似乎遇到了和上次天波府三千门客一样的对手。 对方鬼魂整齐划一，移形换位甚有法度，俨然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不甚谙熟枪法的苏林，很快便被对方找到破绽。 苏林大叫不好，这下场很是熟悉：和被三千门客打败一样的下场。 就在她自觉要被对方鬼魂形格势禁动弹不得时，突然对方鬼魂大军竟然停止了攻击。 苏林望向杜玄，只见杜玄的雄剑已经插入凹槽机关，直吞剑身，只剩剑柄还在杜玄手中。 剑身插入的一瞬间，悬垂的斩邪雌剑突然发出澄澈的白色光芒，仿佛激活了一般。 杜玄眼看斩邪雌剑微微晃动，将要坠落，他便一把接住，顺利将斩邪雌剑拿在手中，然后顺势抽出插入凹槽的斩邪雄剑，没曾想毫不费力便也握剑在手。 杜玄内心一阵惊喜，只见斩邪双剑发出耀眼圣洁的白色光芒，将整个戒鬼深渊照的透亮。 ------------ 第35章 绝望之处 “你们是谁？难道是要解救我等的？”只见一个鬼魂，身穿汉甲，头戴缨帽，似乎一个统兵的将军，走上前来，操着奇怪但还可辨识的语言望着杜玄和苏林。 杜玄这才意识到，对方鬼魂大军已经停手，正注目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内心原有按捺不住的激动，然而当对方提问时，他这才回过神来，简单回答道：“没别的意思，只是来取这雌剑！” “看你也不是张道陵，我等在此困缚永世，不想今日解困，请侠士受我等一拜！”说着，那将军屈身弯腰，站在他背后的众鬼魂也做同样动作，向杜玄一拜。 眼见对方如此客气，苏林的恐惧之情便也稍减，也许，取下斩邪雌剑，真的解救了这群游魂，那便无需再担忧被这群鬼魂伤害。 起身之后，那将军看了眼杜玄手中的斩邪双剑，说道：“那张道陵说我们触犯天规，只是未曾取我等性命，说是以待后罚。但无论何种惩罚，总也好过受困于此的痛苦。也唯有你手中的这双剑合力，才能将我等镇压在此，也唯有这双剑，能救我等出这牢笼。为免我等再受困于此处的煎熬，还请侠士留下双剑，我等要将其销毁！” 这么无理的要求，杜玄只觉“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双剑在手，挥舞了一下，怒道：“哎，我说你们这些邪魅的鬼魂啊，是我放你们出来的，作为奖励，这双剑也应该由我取走。怪不得道陵祖师镇压你们，你们就是作恶太多，活该！” 游魂大军一阵骚动，但那将军一开口说话，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那将军眉目一横，说道：“听说现世已到大明朝，想不到还有你这种不辨是非之人。我们五千汉兵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我等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尝作恶？” 听得此话，苏林有些上心，为何此人自称汉兵？还有，明明记载说，这群鬼魂被张道陵镇压后，便再未解禁，何曾想他们竟然知晓大明朝。 但杜玄才不顾及这些历史隐事，他不耐烦地说道：“得，得，你们人多，我说不过你们。我的重点是我救了你们，这斩邪双剑，以后就归我了，请不要忽视、转移这个话题。这个至于你们是否恶人，不关我事！” 说着，杜玄象征性挥舞了一下双剑，便拉起一旁的苏林，准备拾级而上，离开这鬼地方。 “留剑留命！”那将军的一柄长剑已然伸到了杜玄脖颈之下。 “留剑留命！”将军身后的鬼魂，也一起大声喊叫，那气势，排山倒海。 杜玄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愤怒，但愤怒之情稍纵即逝，便被恐惧取代。 杜玄灵机一闪，大声喊道：“我双剑在手，信不信我将你们再镇压个上千年？” 那将军突然一怔，连连后退。 身后是自己的五千个弟兄，如果再被镇压，也许就真的天荒地老了，他不敢担这个责任。 就在此时，只听一人大笑了两声，笑声有七分清朗，三分谑弄。 那大笑之人操着一口半正宗的京城话说道：“韩将军不用怕，这小子不是张道陵，他就是在装腔作势、大呼小叫，十个他也没能耐再启动镇邪之符！” “多谢西门先生提示，还是西门先生见多识广，否则就被这小贼给骗了！”说着，那韩将军一挥手，众鬼魂纷纷上前，从多个层面将二人再次围住。 “小贼？！”这称谓，让杜玄恼火，然而，此时他还无暇顾及内心的不舒服。 因为比五千汉兵更大的危机瞬间爆发了。 那直插戒鬼深渊的螺丝钉状台地，竟然从原本镶嵌斩邪雌剑的地方，开始成片坍塌。 其实，就在杜玄取下斩邪雌剑的那一刻，便有尘埃、碎土缓缓落下，只是杜玄没有在意。 直到出现大块坍塌，甚至两人双脚站立的那级台阶，眼看都要散落时，两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这可如何是好，这情状，即便不被五千鬼魂大军杀死，也会因为双脚没有支撑点，而落入这深不见底的戒鬼深渊，也许从此便成为戒鬼井中一员。 杜玄一把拉住苏林，开始疯狂向上攀爬，苏林也一边后退，一边挥舞虎头乌金枪，扫向身边漂浮的汉兵鬼魂。 两人好不容易向上走了几步，脚下的台阶看起来没有松动的痕迹，然而，汉兵又已逼近。 此时，手持虎头乌金枪的苏林早已无奈。 因为对方鬼魂似乎摸清了她的招数，任她如何挥舞，无论是杨家枪法还是游戏中学到的雅典娜手持长矛战斗的招数，对方鬼魂可以轻易避过，杀伤力有限。 杜玄拉过苏林，将苏林翼蔽在身后，然后双手挥舞散发白色圣洁光芒的斩邪双剑，刺向来犯的汉兵。 杜玄因为训练过持有两把定魂枪，所以双持斩邪剑，倒也无碍。 这斩邪双剑，剑长80公分，杜玄一只手臂长度也近1米，手持斩邪剑背靠台阶的杜玄，可以保证没有汉兵出现在身前两米之内。 渐渐，和双剑磨合几分钟之后，杜玄发现了斩邪双剑合璧的威力。 刻意试了几下之后，杜玄心中大喜：斩邪双剑，道教圣剑，果然名不虚传！ 五千鬼魂环伺在侧，他们之所以还未一拥而上制服两人，不是摄于斩邪双剑威力而心生忌惮，要知道这群汉兵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只是因为还未靠近两人，就已被斩邪双剑的剑气逼退！ 鬼魂来犯时，杜玄毫无章法的简单一挥，眼前数十个鬼魂，纷纷跌倒，不由自主地退却到数丈开外。 然而，让杜玄纳闷的是，这些跌倒的鬼魂瞬间就能起身，似乎没受到丝毫伤害。 被虎头乌金枪扫中的鬼魂，至少会灵力大损，甚至动弹不得。 被这斩邪双剑刺中的鬼魂，不过如寻常宝剑刺中游魂一般，对方竟然没事一样，还能立即再战。 被斩邪双剑的白色剑气扫中的敌人，竟然无一受伤。 发现这一点，杜玄又开始焦虑：这不能减少对方有生力量的的战斗，有什么意义？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眼前境况是根本无法断其一指，所谓的“伤”也不过就是跌倒而已，敌人又会瞬间爬起来。 此时，偏偏脚下的台阶又在挨个坍塌，两人向上爬几个台阶，便要回身和涌上近身的鬼魂战斗几个回合才有机会再次攀爬。 可是，上面还有数十丈的台阶要爬，而脚下台阶坍塌的面积却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 如此战斗，即便两人体力足够，最终的结果也是两人爬不到上面，便已掉进戒鬼深渊。 如果一直向上攀爬，不管不顾身后的鬼魂，则身上不知会被鬼魂的长剑戳出几百个血洞。 而且，两人不能分开。 螺丝一样的台阶螺旋向上，鬼魂在这戒鬼深渊又可以向上漂浮，如果两人分开超过一定距离，分别暴露在外，则鬼魂便可分而击之，没有斩邪双剑保护的苏林，必定受戮。 此刻，绝望笼罩着苏林和杜玄。 脚下的台阶又在跌落，杜玄连忙向上跳了几阶，可是刚跳上去，双脚踏上的那一阶边缘又已散开。 他的焦虑之情只增不减，以至于整个冲昏了头脑，无法再兼顾向上攀爬和身后的游魂。 忽然，他大叫不好，双脚踏空。 几乎与此同时，只觉后脑一阵疼痛，而后便整个人眩晕过去，失去了知觉。 ------------ 第36章 尊奉为主 跌落戒鬼深渊的噩梦似乎一再上演，杜玄在梦中突然大声呼喊，这一喊，瞬间醒来。 醒来时，他感觉身下乃结结实实的平地，转念一想：明明已跌落戒鬼深渊，这是在哪儿？ 他一个激灵，瞬间爬起身来，只见苏林就躺在身边青苔上，斩邪双剑、虎头乌金枪也在身边。 等他定睛看清了四周的场景，发现那口残破道观中庭的小井时，这才彻底安心。 原来，他们已经出了戒鬼深渊。 他忍着后脑的疼痛叫醒苏林。 苏林醒来也是大为吃惊，她也明明记得被汉兵追击，突然就双脚踩空。 “汉兵鬼魂呢？”两人四目对接，然后纷纷抓起地上的武器，背靠背站定，环望四周。 只听一阵欢快聒噪的声音从残破的道观门外传来：“醒了，醒了！快，做好准备！” 杜玄苏林两人克制着内心的恐惧，缓缓走向那道观外门，试图弄清外面的形势。 当他们双脚迈出大门，便不自觉向后退却。 门外，一排排手持长矛、短剑的汉兵鬼魂，严整划一，正喜气洋洋地望着门口的杜玄。 只见为首那韩将军率先仗剑屈膝半跪道：“我等五千汉兵，困厄在此已近两千年，本无出头之日，今日蒙恩获救，实乃万幸！玄将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此后我韩延年悉听驱使，万死不辞！” 韩延年话音刚落，忽然哗啦啦一片，韩延年身后的汉兵鬼魂便也悉数屈膝半跪，口号也是严整划一，只听“悉听驱使，万死不辞”的呼喊声，响彻这山间洞底。 此时，杜玄一整天的疑惑达到极点：怎么刚刚还要杀我夺剑而后快的戒鬼井鬼魂，此时却尊我为首？ 杜玄狐疑不定地迈出道观大门，见那韩延年和众汉兵依旧跪倒一动不动，他便收起斩邪双剑，缓缓上前，扶起那韩将军，众汉兵这才一起起身。 杜玄有太多问题，而所有的问题便从“你们到底是谁？”开始。 从那韩延年吞吞吐吐的说辞中，杜玄算是隐约明白了五千汉兵的身份，简单知晓了他们的经历。 原来，五千汉兵乃是一支完整的西汉军队，汉武帝年间，天汉大军征伐匈奴时，他们因为遭遇匈奴单于八万大军，经历几番恶战后，近乎全部战死。 他们死亡后便进入百年通道，然后入了大汉灵域。 但他们待在大汉灵域又不安分，在新莽末年时从大汉灵域逃窜到现世。 进入现世后，又曾暗中帮助吴汉荡平公孙述的游魂大军，最终因为在成都城不满长生界使者庄君平的辖制，与庄君平发生不可调和的冲突，被张道陵给镇压在这戒鬼井中。 “这一镇压，就是近两千年。不过，如今终于摆脱束缚，也无憾了！”说到这里，韩延年抬头望了一眼杜玄，那幽蓝色眼角竟然闪烁着幽蓝色泪花。 这韩延年是何人，杜玄读书少，自然不知。 而且听韩延年讲什么西汉、新莽、庄君平、张道陵，他又不懂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听得也是一知半解。 然而，考古学博士苏林对这些却了如指掌，韩延年乃是李陵的部将校尉。 韩延年在讲述中，虽然多次刻意避免提及李陵，但苏林很确定，这五千汉兵，就是当年李陵征伐匈奴、兵败时亲率的五千步卒。 她记得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曾评李陵其人以及那场战斗： 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践戎马之地，足历王庭，垂饵虎口，横挑强胡，仰亿万之师，与单于连战十有余日，所杀过当。虏救死扶伤不给，旃裘之君长咸震怖，乃悉征其左、右贤王，举引弓之民，一国共攻而围之。转斗千里，矢尽道穷，救兵不至，士卒死伤如积。然陵一呼劳军，士无不起，躬自流涕，沬血饮泣，更张空弮，冒白刃，北首争死敌者。 李陵，在熟知历史的苏林心目中，那也是千古之下一悲情人物，河梁之诗、与苏武书，又乃千古之下不忍直视的郁结块垒。 于是，苏林迫不及待问及李陵，问李陵在灵域可好，这也是千古之下，一个现代人对李陵是否安好的问询。 可是，话刚问出，苏林又自觉提及了五千汉兵的伤心旧事，他们被镇压近2000年，何曾得知李陵在灵域可好。 果然，苏林李陵两字刚刚脱口，那相貌看着比杜玄还年轻的韩延年一下没忍住，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他嘀咕道：“陵将军，陵将军...” 随后他擦拭了一下泪水，只是望了杜玄一眼，然后回答苏林道：“姑娘，何必再提伤心事！” 说着，他便转过头去，背对二人。 眼见韩延年伤悲，杜玄竟然生出通感，不自觉情绪低落。 但他很快又觉得这种莫名的悲伤，略显矫情。 他走上前拍了拍韩延年肩膀说道：“好了好了，别伤心了，这不是脱困了嘛！以后你们就安分守己，在这现世踏踏实实做个游魂，不要再为非作歹，如今天上打架，我想那天师张道陵也没什么心思再去管你们了。再说，这都21世纪了，鬼魂都解放了，有了新的身份游魂，如果张天师再囚禁你们，那就太不讲道理了。” “这两把剑，你们不需要再抢去销毁了吧？”杜玄说着，望了一眼门前台阶下黑压压的五千游魂大军。 韩延年闻听此话，赶紧陪笑道：“不敢不敢！此双剑玄将军拿去斩妖除魔甚好。” 杜玄瞥了他一眼，然后收拾好两把斩邪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都接近下午五点了。 这一看时间，顿时觉得肚子饿了，两人从早上踏上这鹤鸣山，到现在是滴水未进，早已饿得肚子直叫。 杜玄向五千汉兵拱手道了声别，然后便拉上苏林，大踏步走下台阶，门口的汉兵游魂纷纷让道。 两人刚越过人群，还没走出几步，便发现身后一阵铠甲响动的声音。 两人回头一看，发现五千汉兵已经悉数完成转身，也开步向前走动。 两人停下回头观望时，汉兵却也停下不动，两人再次向前走时，汉兵在韩延年的带领下也跟着向前。 杜玄回头问那韩延年：“什么意思？我们要下山去吃饭，你们也要去吗？” 韩延年拱手答道：“以后我们就是玄将军的兵卒，玄将军就是我们的统帅。玄将军去哪儿，我们便跟去哪儿。而且，而且，现在我们也没有地方可去，唯有跟随玄将军。” 杜玄不满道：“中华大地这么大，你们自由了，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何必跟着我？！” 说完，他拉着苏林快速飞奔下山，然而，身后却始终传来抖动铠甲的声音。 两人下山后，找到一个餐馆正要吃饭时，一抬头，却发现餐馆玻璃窗外站着黑压压五千游魂，一个个盯着两人的餐盘，仿佛饿鬼一般。 杜玄心想，坏了，看来无论如何摆脱不掉这群游魂了。 果然，此后不管杜玄去哪儿，身后这群汉兵如影随形，是赶也赶不走，躲也躲不掉。 杜玄无奈，便和苏林商议如何为这群大汉游魂找个安身的地方，两人便合计着一些能容纳5000游魂的场所。 几日来，两人思来想去，唯有玉清宫还有一半建筑物空着，也许可以让五千汉兵驻扎。 可是玉清宫却是两人的噩梦，在看重信义的三千门客眼中，违信背誓，那是不可饶恕的。 三千门客与他们约定，连汴梁城都不能随便进出，更何况进入三千门客的私人住宅玉清宫。 这几日通过与韩延年、五千汉兵相处交谈，杜玄也摸清了这群汉兵的思绪。 他们是认定了杜玄做他们的主公，做他们的玄将军，“万死不辞”在这群游魂心目中，可不只是一句口号，而是内心至死不渝的信念。 五千汉兵仿佛找到了归属，找到了依靠。 他们甚至都不愿动脑子想一想要如何在这现世生存，他们只有一个念头，一切都会由玄将军安排。 住所，不用操心，玄将军会安排； 食物，不用操心，玄将军会安排； 生计，不用操心，玄将军会安排。 五千汉兵一切都指望玄将军做出安排，否则宁可就这么每天跟随着。 同样是游魂，五千汉兵和玉清宫三千门客不同。 三千门客是一步步随着历史的脚印走到了现代，他们经历了汉唐宋明清和近现代，有着历史深度和广度，对现代世界的运行法则，了如指掌。 五千汉兵呢，大部分思维停留在两汉时代，偶尔有几十人从西门望那里了解到多一点信息，也是停滞于大明朝时期，他们对现代社会的运行法则一无所知。 什么游魂生意、契约规则、人道主义、法律仲裁，五千汉兵是闻所未闻。 很明显，如果任由这群游魂游荡现世，只怕他们要交太多学费。 一天，杜玄攥着手中的酒杯，郑重对苏林说道：“不行，这群汉兵不谙世事，太脆弱，如果遣散分开居住，很容易受欺负，如今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找王松交涉一番，争取租下他那玉清宫。” ------------ 第37章 再回汴梁 杜玄还是将五千全副武装的汉兵带到了汴梁城。 在他们踏入中原腹地的那一刻，三千门客便收到消息。 得知五千游魂全副武装，正逐步向汴梁移动时，三千门客顿时蔫了，他们认定这是杜玄苏林带着一支真正的游魂大军前来复仇了。 三千门客大多是谋臣，并非武士。 两千年来，虽然经孟尝君训练，也成为一支有战斗力的军事力量，可是和正规军比起来依旧软弱不堪。 所以，当得知一支全副武装、满脸沧桑而又斗志昂扬的大军压境时，玉清宫门客个个是战战兢兢。 五千汉兵进入汴梁城之后，直接驻扎在玉清宫门前数百米长的薛公街上。 当三千门客最终发现五千兵众在薛公街上秩序井然，没有丝毫复仇的意味时，原本联合天下有实力的游魂势力前来救援的念头便暂时放下了。 杜玄走向玉清宫宫门，被那门吏老者堵在门外。 杜玄之前为查探符王消息，曾多次出入玉清宫，那原本刁难万分的门吏已经对杜玄有了好感，如果是往日，门吏肯定让杜玄直接进入。 但今天，五千全副武装的兵众聚集玉清宫门前，门吏即便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放杜玄进入。 十二执事早已向王松报告过此事，然而王松充耳不闻，只是抛出俩字：等着。 冯谖带着恐惧和疑虑，准备走出玉清宫，会一会杜玄和苏林。 他再三嘱咐守在玉清宫广场、同样也是全副武装的三千门客，在探明杜玄苏林和这些兵众的真实目的之前，只要对方不动武，三千门客也不可率先发难！ 见到杜玄和苏林，冯谖没敢提之前双方的约定，只是寒暄一阵，而后试图探寻两人带着这么多人前来的目的。 然而，杜玄只说此事和三千门客没有关系，他只和王松一人商谈，随后便三缄其口。 冯谖无奈，便也只有回到玉清宫，等待王松再次传话。 然而，等了足有一个小时，依旧不见王松传话。 “门外五千大军压境，这王松忙什么呢？”冯谖心生疑窦，便前往多士殿，试图向王松汇报，让王松收拾一下宫门前的这摊事，见一见杜玄。 但他刚走到殿门，便发现王松正对着电话大声呵骂：“什么叫照顾不好？我每年在你们医院投入上亿元，难道你们连一个小女孩都照顾不好？” 闻听此言，冯谖一切就都明白了，他便没敢再迈进多士殿殿门。 他返回玉清宫宫门，向杜玄说道：“杜公子苏姑娘，只怕你们今天是难以见到王公了！” 看到杜玄苏林充满疑惑，冯谖说出了缘由。 原来，那王松拼搏一生，赚得上百亿财富，然而正如“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王松也有忧心之事。 王松家庭生活却并不和谐，数年前便已离婚。 离婚后，得到女儿抚养权，父女俩便相依为命。女儿，便也成了王松的心灵寄托。 冯谖叹了一声道：“偏偏，两年前，王公十二岁的女儿从江南游玩回来后，得了一种怪病，如今便整日躺在医院里。” “什么病？”想起自己小时候出车祸的痛苦，杜玄对这小女孩便也上心了。 冯谖摇了摇头道：“我等只知道这病有个现代医学词汇：抑郁症。整日孤零零一个人，怕光，不愿出门，不愿见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做什么都心不在焉。为此病，王公是大费苦心，可是却无从治疗，即便是存在两千多年的鹊堂游魂，也无可奈何！” “哎”，冯谖叹了一声道：“鹊堂张景邈说，此女进入了‘自我放逐地，心如死灰天’。进出，都随一心。如果那颗心不想出来，无论如何都不得而出。如果那颗心想出来，只要有一丝念头，便会一切恢复正常。这是不可强求之事，存乎一心，任谁也没有办法！” 那门吏也凑上来说道：“哎，这可怜的女娃啊！我听说，王公女儿虽然还活着，可是魂却已经叫不回来。魂魄不在别处，就在她周遭三尺之内。你们现代医学还有个植物人，但这女娃和植物人不同，植物人是魂魄未出肉体。王公女儿这种抑郁症，是魂魄已出肉体，但又能控制肉体。有人说是灵魂混乱错置，无法归位。” 不知不觉，凑上来听几人谈话的人越来越多，韩延年以及几个汉兵，还有那西门望，都聚了上来。 西门望看了一眼冯谖和门吏，当发现冯谖和门吏也在看他时，他便不住地拉自己的衣领掩饰。 那老者门吏突然拉住西门望，仔细观看，不禁咂舌道：“此人看起来为何如此面熟？莫非是故人？” 西门望见掩饰已经没什么用，便哈哈笑道：“哈哈...侯先生，冯先生，二位别来无恙啊！” 冯谖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眼睛一亮道：“西门望，原来是你这老小儿！你怎么会和杜公子他们在一起？” 那西门望打着哈哈道：“哎，此事说来话长，话长，不说也罢！想不到几百年过去了，你们三千门客还龟缩在这阔不拉几的玉清宫啊？这么大地盘，就住你们三千人，太奢侈了。怎么，听闻孟尝君烦了你们这群人，独自隐退了？” 冯谖也哈哈笑道：“什么孟尝君烦了我等，都是道听途说之言，不提也罢。五百年前，你被那嘉靖皇帝的天师拖走，我们都以为你要就此尙飨，不曾想你小儿又平安归来了！今晚为你接风，咱们不醉不归，如何？” “哈哈哈哈...冯要饭的，说真的，这次我们五千人是完整的一体，你们三千门客要帮一帮我们，这五千汉兵，可都是李陵的汉兵，这是李陵的戒鬼井军队！”说着，西门望指了指杜玄和杜玄身后的黑压压汉兵。 冯谖听闻李陵汉兵，身体猛地一惊，他再次审视眼前这支犹如方块一样整齐的军队。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杜玄，当发现杜玄也正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冯谖回过神来道：“原来如此！杜公子何不早说，如果早知这五千人乃天汉大军，我们三千门客也不至于严阵以待了。” “天汉大军，我等三千门客是仰慕已久，不需通报王公，我等三千门客招待你们这五千兵众三日，还是支付得起的。”说着，冯谖呼喊门吏快开城门，并让门吏通知三千门客，出门迎客。 然而，杜玄闻言，一动不动。 见杜玄未动，西门望、韩延年以及五千汉兵，也无一人动身。 杜玄冷静地说道：“冯先生，五千汉兵痛苦了2000年，我想为他们找个常年安息之所。这玉清宫大半空着，我想租下半个玉清宫，至少租个百八十年。还请冯先生通报王松。” 西门望闻言，脸上是一阵欣喜，他悄悄对身边的韩延年说：“这玄将军和你们陵将军一样，爱惜士卒！这玉清宫，那可是十足的富丽堂皇，住在这里，就跟住进了皇宫一样！” 韩延年一听，也是心中欢喜。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欣喜，闻听杜玄说辞，冯谖顿时震惊。 租借半个玉清宫，租借百八十年，那要花费多少啊！ 他们三千门客在游魂圈也是鼎鼎大名，可是即便三千人联手、用上两千多年积攒的所有财富，也不足以偿付在现代社会租借半个玉清宫十年的资金。 这杜玄也是身无长物，何以夸此海口？ 不过，他早已认识到，不能小看眼前的杜玄和苏林，每当小看二人时，二人总能让人大吃一惊。 但租借玉清宫，三千门客的确无法拍板，因为玉清宫是王松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楚。 冯谖支支吾吾道：“此事，此事的确需要和王公商谈，我们三千门客即便联合谏言，也不足以影响王公。还是等王公召见后，杜公子亲自和王公商谈吧。” 就在冯谖转身想再回多士殿见王松时，他又回头说道：“不过，我们玉清宫有个天大的悬赏，如果杜公子、苏姑娘和众汉兵能解决，那入住玉清宫也不是难事，而且，也许不需要任何租金。” “何事？”杜玄连忙问道，能省下租金，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毕竟租下半个玉清宫只是个方案，杜玄哪有钱支付给王松。 刚刚跟冯谖说租个百八十年，也只是想让冯谖尽快带他去见王松。 他只希望见到王松时，能和王松谈理想、谈未来、谈合作攻灭符王，以换取王松开口让他们暂住一段时间。 此时听到冯谖说有机会不花钱白住玉清宫，杜玄是极其兴奋，忙问何事。 冯谖说道：“便是刚刚提及的王公女儿之事。如果谁能治好玉清宫公主的抑郁症，什么价格都好商量，玉清宫和王松甚至愿意倾其所有相赠。” 西门望闻言，再次哈哈大笑道：“我代我们玄将军作答：玉清宫这悬赏我们玄将军接了。我们只需租住玉清宫空着的屋舍、宫殿，别的一概不取。把这要求禀告你们主公，就说我们玄将军有办法救人。” 冯谖再次惊讶，他疑惑地看着西门望：“此话当真？” 不光冯谖，在场除西门望之外的所有人，都将信将疑。 韩延年等人只知西门望见多识广，谁曾想他还是个医生？！ 疑惑重重的杜玄拉住西门望，刚想开口，就被西门望伸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西门望看了一眼冯谖，郑重点头道：“当真！” ------------ 第38章 清正之音 冯谖闻言，立即回头，进入玉清宫。 他顾不得挨骂，直接闯入多士殿，未等王松厉声厉色喝骂，便抢白报告说门外有神人可治女娃的病。 这种报告，王松听得多了。 但从冯谖这位首席执事口中慌不迭地说出，还是第一次。 冯谖素来持重稳健，他若有反常之时，那便是其事真的可期！ 王松立即扔下手头电话，认真听冯谖讲完门外杜玄、五千汉兵以及西门望的要求。 王松沉思片刻，说道：“杜玄，这小子的确未来可期。他们五千人入住玉清宫，只要单纯是一笔生意，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 说着，他看了看冯谖。 冯谖知道王松的意思，说到底，玉清宫同时也是三千门客的住所，如今分一半与外人混住，王松只怕三千门客会有意见。 冯谖作揖道：“玉清宫本就一纸合约卖给了王公，王公如何处置，无需征得我等门客同意。况且，玉清宫悬赏，是以玉清宫名义而非王公个人名义发出的，三千门客曾一致约定，只要能救王公女儿，即便卖了这玉清宫，三千门客也无怨言！” 王松听罢，大受感动，想给三千门客涨工资的念头，这次最为强烈。 随后，王松便带着三千门客出门迎接杜玄及其五千汉兵，并将五千汉兵妥善安置在玉清宫北部空着的殿阁馆舍。 一切安排妥当后，王松便带着杜玄苏林、西门望以及几位门客，径直来到女儿王刺头所在的医院。 因为怕光怕人，王松一行人便也没有直接进入病房，而是从监控中观察依偎在病房角落的王刺头。 看着女儿呆滞的眼神，王松不禁伤心道：“我这女儿，也是自小灵异体质，可以感知游魂。时而来玉清宫住几天，也是整天和众门客玩耍，也未觉有什么异常。就是两年前去江南游玩，回来后，便开始魂不附体，畏光、怕人。甚至连我，她都不愿意看上一眼。” 他转头望着西门望，疑惑道：“西门先生，这抑郁症，医生说若想康复，可遇不可求。” 西门望笑了笑，轻松说道：“抑郁症，我实在不知。但如此症状，却曾见过。当年随西汉武帝出巡，行经东方大泽，昌邑王误触夔鼓，之后畏光畏人，神魂颠倒，病时，便和你这小女形态相似。” 这种动不动“当年”，然后感觉上溯远古的生涩话语模式，杜玄听着很是厌烦。 而经年累月和三千门客待在一起的王松，早已习以为常。 王松问道：“先生可知医治良方？” 西门望说道：“夔鼓，触之发声，闻之夺魄，魂魄震颤，颠四倒三。若欲魂魄归位，倒也不难，只需天下至清至正之音矫正，一曲奏罢，此女必当痊愈。” 冯谖闻言道：“若如此，那我等即刻便去长安城，请正音坊当家的罗清音前来弹奏一曲清正之音，不知可否？” 西门望笑道：“正音坊罗清音，五百年前在长安城曾听他演奏，虽说人间少有，可也水平有限。五百年过去，以他的资质，难有升华，罗清音没本事奏出清正之音，冯先生就不要做徒劳无功之事了。至于正音坊其余的小爬爬，让他们清心寡欲都难，更何况奏出清正之音。” 冯谖问道：“那谁能奏出清正之音？” 西门望举目遥思，缓缓答道：“能奏出清正之音者，古往今来，并不多见。上古如师旷、孔丘，后来者如嵇康。只是师旷、孔丘已入灵域，嵇康未入灵域，但下落不明，只怕你们也找不到。张道陵的琴声是可以的，但此人役心役形于长生界琐事，你们更是不可能前往。” 王松越听越焦急，他耐不住说道：“西门先生，你所言之人，也不是我一个现世玉清宫主人能触及的。但刚刚先生说此事不难，如有良方，还请先生一吐为快！” 西门望哈哈笑道：“我既然向玄将军做了保证，那定是要拿出一套解决方案的。在这人世，还有一人，按照你们现世的说法，是一游魂，一女游魂。此女在此现世徘徊游荡，千百年间但求一事，那便是文艺的出神入化。她品性自然不如刚刚提到的四位圣贤，但高在演奏技艺妙绝，足以掩盖品性缺陷附带的杂音，即便天地正音也会为之驻足。五百年前，她便可奏出清正之音，到如今，只怕更臻化境。” 说着，西门望环视众人，说道：“此人500年前在洛阳城定居，名唤马忆敬。” 众人一听，纷纷摇头，表示从未听过此女名号。 杜玄听他讲那些上古什么什么的，早听得昏昏欲睡，他直接说道：“西门先生，你还能联系上她吗？如果可以，就快请此人前来！” 西门望摇了摇头，答道：“此女定是还住在洛阳城新安巷，但此女只可前去拜访，未可请而致之。” 王松立即说道：“好，那我们就去洛阳城拜访一下马忆敬！” 之后不到两个钟头，王松便带着王刺头准备出发。 冯谖等三十二门客相随，韩延年也挑选了十八汉兵一起伴随杜玄和苏林左右，一行人乘坐王松的战机，在西门望这个活地图的导航下，来到了洛阳城新安巷。 洛阳新安巷，并非现世人居所，乃灵化的游魂居所。 杜玄只觉此处古朴，未能再做详细分辨。 苏林却一眼看出，此处乃魏晋风格的建筑群。 让苏林疑惑的是，在周围一片标准曹魏西晋洛阳城风格的建筑中，夹杂着一座南朝风格的院落。 院落周边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说不尽的江南气象。 然而，西门望便直直走向了这座南朝院落，门也没敲，推门而入。 王松、杜玄一行人便也随之进入。 走过几处曲径，越过几片竹林，绕过几道月门，只见一座精致的三层小楼出现在眼前。 小楼阶前，曼妙一女，正在对花凝神。 也许是王松的脚步声太急促，打破了此女的凝思。 她微一回眸，众人无不收声凝神。 此女貌美，美若天仙，眼角那一丝幽蓝，凭添了几分俊俏，偏偏又有雍容舒缓的气质，风雅之韵天地少有。 “看，看，看什么看？”苏林发觉杜玄双眼直勾勾盯着那女的，怒从中来，扯着他的衣角向后拉。 看见那女子，西门望高声说道：“这便是马忆敬，简直是为艺术而生的仙人，琴棋书画，无不神品之神品。” 马忆敬看到西门望，笑了，但只是淡淡一笑，她望着西门望说道：“与君久别，已有500来年，还道你负了往日的约定。今日归来，正乃天时，定要实现你我的约定。” 西门望也是淡淡一笑，他走上前去，作揖鞠躬道：“500年前不辞而别，说来话长，还望见谅！” 马忆敬依旧淡淡微笑。 然后西门望将王松之女引向马忆敬，说道：“此女误触夔鼓，神魂颠倒，还请弹奏一曲，正其魂魄！” 马忆敬倒也爽快，没有丝毫推辞。 取琴，当阶铺开，一曲清正之音响起，果然引来和鸣的鸾凤，徘徊在这南朝楼台。 曲尽声息之时，王松再看女儿，果然发现双目澄澈了许多，看人时也有了正常的表情。 “爸爸，这是在哪儿？” 两年了，王刺头终于对王松喊出了“爸爸”，王松喜极而泣，三十二门客也为之动容。 王松想报答马忆敬，然而，他话还未出口，就被西门望引着，让他们尽快离开。 王松抱着王刺头出了那江南风格的宅院，一同出来的，还有三十二门客、十八汉兵、杜玄苏林。 确切地说，是西门望将他们众人撵出了马忆敬的院落。 王松很是识趣，对方既是救命恩人，那这区区怠慢之意，便也成了好意。 生生被赶出来，苏林就很不高兴了，她早看那马忆敬不顺眼。 刚出了大门，她便向西门望怒道：“此人是谁，这般不知待客？看你对她，像敬祖宗似的。” 西门望笑而不答。 韩延年也忍不住说道：“此人莫非卿之细君？” 西门望回望了一眼这江南宅院，长叹一声道：“依我曾做1000年神仙的经历来说，天下无人配得上她。” 杜玄惊奇问道：“怎么，你还做过神仙？” 韩延年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玄将军，这西门望乃一神人，去过灵域，做过游魂，也许真做过1000年神仙。两千年前，我们五千汉兵从大汉灵域逃脱到现世，便多亏他帮助。500年前，听那将他扔下戒鬼井的天师说过一次，说他活着时是一神人，在长生界也是一神人，做了游魂依旧是一神人。当时我还不当真，现是真的信了。” “嘿嘿...”西门望没有再回应韩延年的说辞，他向杜玄深深作揖道：“玄将军，你们先回汴梁城，我要在这洛阳城小住几日。咱们...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西门望便头也不回，又进了马忆敬宅邸，只留下众人惊诧的目光。 ------------ 第39章 资金短缺 回到汴梁城玉清宫，王刺头已经生龙活虎。 王松大喜，赠与汉兵上亿的资财，而且又花了不少钱帮五千汉兵置办了不少现代家具。 那五千汉兵在这玉清宫中，便拥有肉体之身，和现世人没什么差别，吃喝也同现世人。 如今有了钱财，有了广厦，如此富足的日子，和在戒鬼井中困厄两千年的憋屈形成鲜明对比，五千汉兵这才体会到原来往后魂生还能如此过。 从此之后，三千门客和杜玄的五千汉兵，便分居玉清宫南北，在玉清宫组成南府和北府。 北府五千汉兵尊杜玄为将军，南府三千门客以王松为主公。 然而，五千汉兵并未在玉清宫逍遥快活多久，他们便得知杜玄命悬一线，生命无法自主，是否能续命还要看中灵处。 五千汉兵心头蒙上一丝担忧，特别是得知杜玄宁愿前往灵域也不愿做游魂之后，这群汉兵便开始寝食难安。 那情势，个个情愿代杜玄再死个千百万次。 整日住在一座玉清宫里，什么消息便也很容易从北府传到南府，从南府传到北府。 很快，王松便知晓了苏林杜玄和中灵处达成的交易。 在痛骂了一顿谢澹和中灵处之后，王松也把能救杜玄性命，作为自己的职责之一，并嘱咐三千门客一定协助。 三千门客也尝试去寻找一些关于中灵处、蒙都的把柄和消息，以求在为杜玄续命时增加一些筹码。 但整体上来说，三千门客对杜玄的生死并不那么上心。 更何况，三千门客已经有些不待见五千汉兵。 三千门客对五千汉兵的历史臆断式膜拜，只持续了不到三天。 汉兵刚入驻玉清宫之时，这群门客恨不得卷起铺盖和汉兵同住，几天过去之后，如果不是特意有事，再也没有门客愿意踏入玉清宫北府半步。 三千门客原本想着和五千汉兵求同存异，安然相处，但最后却发现，价值观分歧太大，似乎无法弥合，根本无法求同。 三千门客多为文士，在现世已存在2000多年，他们随世推移，粲然化成，特别是接受了现代文明熏陶后，文明程度相对来说很高。 五千汉兵则多为莽夫，困于戒鬼井近两千年，大部分人不谙世事，无论从认知上还是生活习惯上，都还颇为落后野蛮。 双方除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几乎没有共同兴趣点。 汉兵困于戒鬼井两千年，每日之事便是训练，如今出了戒鬼井，入住玉清宫，每日之事也是训练再训练。 三千门客悠游于汴梁城以及广阔的中华大地，或者接悬赏做点游魂生意，或者做点通灵材料的生意，或者打探一些游魂圈消息，他们的身份已转变为现代“生意魂”。 双方这些差异，慢慢汇聚成矛盾，终于惹出了麻烦。 五千汉兵没有生财之道，坐吃山空，很快，王松相赠的钱财和食物悉数耗尽。 当韩延年来到杜玄在玉清宫的住所未济殿，向杜玄索要军粮时，杜玄傻眼了。 未遇到苏林之前，杜玄一直一人生活，做做游魂生意，赚的钱足够维持自己不错的生活。 跟苏林合作之后，赚的更多一些，可是，也不是太多，如今他手中也不过只有大几十万块钱。 杜玄看着手机账户里的余额，很不情愿地对韩延年说：“我这里还有几十万，你们先拿去用吧。” 韩延年一听，也傻眼了。 他随杜玄进入现代社会后，学习能力很快，现代的语言、货币、手机，甚至电子支付，都已基本掌握，这几十万块钱，能买什么，能做什么，韩延年很清楚。 “几十万块钱？几十万都不够我们五千人吃两天的。更何况，我们还要每天训练，酒肉必不可少！”说着，韩延年郑重作揖，眼角露出了泪花。 跪拜、作揖、敬称、谦辞这一套礼节，自从出了成都城，杜玄就告诫申斥五千汉兵，以后不要来这迂腐的一套，全按现代人不拘礼节的方式来。 可是，如今韩延年再度行礼，这让杜玄意识到军粮之事的严重。 “你先拿着，等我再向南府借点。”打发了韩延年之后，杜玄心底哇凉哇凉。 杜玄很是心疼那几十万，但想到此后每一天都要花费几十万，而且这钱还必须要出，他吓得是椅子都坐不稳。 如今杜玄是万般后悔，后悔当初非要去取什么劳什子斩邪雌剑。 韩延年一走，杜玄便一路小跑前往玉清宫多士殿，和王松商谈借“军粮”之事，那王松倒也爽快，立即拨付数千万给了北府。 杜玄将这笔钱悉数交给了韩延年，还千万叮嘱了一句：“省着点花，花没了，就又要找南府去借。虽然咱们有恩于王松，但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不能把人家当提款机！” 五千汉兵未被斩邪剑镇压之前，他们还在成都城时，便是韩延年统领这支游魂大军，韩延年也深知处理五千人日常需求的艰辛。 如今向杜玄要军粮，堂堂主帅只拿出区区几十万，然后还要向人借钱，韩延年对这位玄将军的财政实力，有了清楚认识，也有了几分同情。 向王松借钱之事在五千汉兵中传开之后，原本忧虑主帅生死的汉兵，此时又多了一层忧虑：在无仗可打的时代，如何自己养活自己。 于是，这群人便开始考虑，如何像三千游魂一样每天都能赚点钱，至少能减轻玄将军的财政压力。 他们向三千门客取经，询问如何从各地搜集材料再卖向全国游魂市场，如何接悬赏，如何赚魂币，如何换成人民币，等等。 南府的一些门客倒也热心，将生意经倾囊相授，甚至有些门客愿意下次有生意时，带上汉兵一起前往。 但不少门客在和五千汉兵交往时，时常经意不经意流露出对五千汉兵的鄙夷。 这种鄙夷的由来，便是那次杜玄向王松借军粮。 得知杜玄向王松借钱养着终日吃喝、不事生产的五千汉兵，一些好事的门客开始为王松鸣不平，继而对杜玄及其五千汉兵生起了轻视的念头。 为杜玄和五千汉兵辩解的冯谖等百十个门客，反而被那些好事的门客一致讨伐责难：说即便杜玄和五千汉兵是恩人，也要有个度，也不能不创造价值、坐吃山空，也不能毫无节制一味索取。 虽然后来五千汉兵却主动找上门来求取生意经、求取帮助，这种轻视鄙夷的心理还是在不少门客心中扎根发芽了。 而正是这种经意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鄙夷的神色，彻底惹恼了五千汉兵。 ------------ 第40章 痛殴门客 五千汉兵可是天汉大军，乃是“荆楚勇士奇材剑客”。 活着时斗匈奴单于八万大军，未曾惧怕； 死后冒着灵魂湮灭的死罪从灵域逃脱，未曾惧怕； 回到现世做游魂，和公孙述游魂大军作战，不曾惧怕； 反抗吴汉在成都城滥杀无辜时，不曾惧怕； 不惜和长生界使者庄君平开战时，也未曾惧怕； 即便被张道陵困厄两千年，更未曾惧怕。 如今即便虎落平阳，区区三千孟尝君门客，也敢用鄙夷的眼神相看？ 五千汉兵怒不可遏，他们直接冲到玉清宫南府，不由分说，将三千门客揪出来痛殴了一顿。 汉兵们个个野蛮体魄，打文士谋臣的孟尝君门客，自然轻而易举，更何况人数上，他们也占优势。 除了冯谖等几十个素来和汉兵相善的长者，五千门客素来敬重，没敢向他们动手，其余众门客无不负伤挂彩，惨叫之声回荡在玉清宫内外。 等到王松、杜玄苏林闻讯赶到时，五千汉兵早已出完气各回北府，只当没事一般。 杜玄和苏林尴尬无比，两人不住向王松赔罪。 王松脸上自然挂不住，毕竟他是三千门客的主公。 然而，又能奈何？驱逐汉兵，又太过于意气用事，何况此时的王松还因为救女儿之事，对杜玄和五千汉兵感恩戴德。 不过，为给三千门客挽回颜面，王松还是当着杜玄苏林的面宣布，从此之后不再向北府提供财政救济。 此事之后，三千门客每天谏告王松，无论如何要将五千汉兵逐出玉清宫，即便王松有心接济一下杜玄和汉兵，也是不可能了。 但三千门客被殴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几日，对北府汉兵的幸灾乐祸，平衡了他们被殴的痛苦。 自打群殴了三千门客，五千汉兵尝到了比三千门客痛苦数倍的恶果：财政危机，没得吃了。 杜玄是拿不出钱来供养五千个和正常人一样有衣食住行需求的游魂。 苏林也是散尽家财，变卖储备的各种极品装备，也不过为五千汉兵筹备到只够一周吃用的钱财，这么点钱财，也是很快花得精光。 之后，五千汉兵便过上了时常吃糠咽菜、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数日之后，那种饥饿的感觉简直比在戒鬼井中受厄更加难受。 五千汉兵在戒鬼井中作为魂魄存在，虽然也需要补充灵力，但原本看护戒鬼井的使者、道士们会为他们提供补充灵力的食物，即便后来看护者们离开了，还是在螺旋台地设置了一些符语，以保证五千汉兵能够以灵体形态继续生存。 如今脱离戒鬼井，一切解脱，再没有什么保证生存的符语。 而如果以灵体形态进食，那便需要用魂币买取灵体食用的特殊食物，换算下来，比以肉体进食现世食物的价格高多了。 事已至此，杜玄是两手一摊，没辙。 而苏林则开始培训汉兵，试图让他们接悬赏单子，抓游魂赚魂币。 虽然这是一可行的路子，一些汉兵的确凭借过人的武艺做上了游魂猎人，但因为对市场交易习惯、抓捕游魂的规则等不是特别熟悉，往往也事倍功半，每天赚到的魂币和五千汉兵每天的需求相比，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南府三千门客则因为生意经验丰富，人脉资源布满中华，他们全国各地跑，在各大势力、各大家族间做着游魂材料的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 南府门客如今是每天吃香喝辣，酒肉之气时常穿越宫越殿，飘荡北府上空，经久不绝。 北府汉兵则是看着眼红、闻着垂涎。 原本在殴打之事发生后，杜玄曾向韩延年提及，想让五千汉兵集体向三千门客道歉。 但当时的韩延年义正言辞，坚决拒绝。 然而，经历数日的饿困之后，汉兵们甚至对“易子相食”都有了一丝理解，更何况这无关痛痒的道歉？ 一些原本呼叫“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汉兵，此时也觉得，道个歉为了更好地生存、为了不给玄将军找麻烦，不能算是失节，甚至能算是美德。 于是，五千汉兵主动向杜玄提及，愿意为殴打三千门客表示悔恨，但除非三千门客教会汉兵如何在中华大地上做游魂生意，否则绝不道歉。 作为汴梁城历史名魂，三千门客要的就是面子，既然对方肯给面子，那一切都好说。 何况众门客也感受到，王松没有驱逐汉兵离开的意思，而杜玄这几日对三千门客也是点头哈腰，尊重异常。 于是，玉清宫南府便借着这个台阶和北府重归于好。 此后一段时间，南北府再次合作，三千门客的生意，纷纷让五千汉兵参与。 门客们出谋划策，接单接生意，出人出力的是五千汉兵，但最后分成时，汉兵拿小头，门客拿大头。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是三千门客在分成时，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五千汉兵也不再介意这种经意不经意的说辞，毕竟怒发冲冠的后果，很是难受。 如今分成时拿小头，五千汉兵得到的钱财也足以维持现世月薪两万的生活水平，更何况他们还不用交房租、不用还房贷。 有人带，成长的速度自然很快。 随着五千汉兵逐渐了解游魂市场，他们也能在外面独立做一些事。不过，五千汉兵对三千门客的依赖没有因此减小。 如今的玉清宫，无论是南北府之间，还是南北府各自的内部成员之间，看起来都更加团结。 五千汉兵原本作为一体时，没有个人独立性，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但当和三千门客一起做生意时，往往需要各自行动、分头行动，汉兵之间的高下优劣便有了公论。 然而，五千汉兵并没有因此分裂，他们精诚团结在一起，牢牢忠诚于杜玄。 汉兵之间的团结，并非经历各种人性考验后升华而来的团结，而是来自当日患难之时“与子同袍”的战友情谊，还有对主将的朴素信任。 三千门客基本没有战友情谊，他们对王松的忠诚也不过一纸契约。 但此时三千门客之间彼此之间的信任、团结，以及对主公的忠诚，也丝毫不输五千汉兵，甚至比五千汉兵来得稳固。 两千多年来，三千门客彼此间经历过背叛、怀疑、考验、仇恨，经历过患难和荣华富贵，最终依然未曾各自散去，而是安于一个团体。 这是因为他们对这些人性问题，已经有了深层次的理解。 曾经有门客背叛大伙、出卖大伙，但最后此人自责了千百年，而其他门客也用了300年终于原谅他，让他重回团体。 三千门客大多都经历过与同等级别的煎熬和痛苦，但熬过痛苦升华涅槃之后，都化为彼此的信任和团结。 在五千汉兵、三千门客彼此团结的基础上，玉清宫整体上也变得更加繁荣，更加强大。 尽管明眼人一看便知，在玉清宫，北府是南府的附庸，但眼见五千汉兵的生活回归正轨，杜玄也是由衷高兴，他和王松以及南府门客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而苏林呢，自打入驻了玉清宫，当初在天波府和三千门客的口头约定便也失效，于是她又开始了寻宝活动，她亲自从五千汉兵中选出一支精兵小队，让这支小队按照《逸轶集》记载，全国各地搜集隐匿的灵甲、武器。 只是，这次三千门客不仅未做反对，反而大力支持，因为苏林此次寻宝的目的不再是充实衣柜，而是全部用来武装五千汉兵。 ------------ 第41章 货物遭劫 自从入驻了汴梁城玉清宫，整日为五千汉兵的日常之事操心，杜玄苏林便也没那个闲心接悬赏抓游魂。 而有了王松这么个几百亿身家的大富豪做朋友，两人便再没缺过十万八万的零花钱，便也没了抓游魂补贴生活的需要。 从此，游魂猎人榜首便被某个不知名的其他人占据了。 可是，任谁也无法达到苏林曾经的统御力，苏皇杜郎便也成为空前绝后的传说。 两人这一金盆洗手，刘亭的生意顿时一落千丈。 别说再开几十个分店了，就连汴梁城的小门店，都门前冷落。 不过刘亭并没有因此失落郁闷，毕竟发小杜玄从此常驻汴梁城，见面的机会更多了。 更让人高兴的是，这个发小如今已是实力非凡、名望非凡。 如今的刘亭，早已成为玉清宫南府北府的常客。 一些关涉到现世的游魂事务，如果玉清宫不方便出面处理的，往往刘亭能助一臂之力。 这一日，趁着苏林回陈琦旧居扒拣资料，杜玄和刘亭相约一起吃了个晚饭。 吃完晚饭，在回玉清宫的路上，两人一起聊到中灵处，聊到蒙都。 走在薛公街上时，两人谈及了杜玄背上的斩邪双剑。 刘亭咂舌道：“你这斩邪双剑，如果要拍卖，起拍价至少几千魂币。” 杜玄摇了摇头：“起拍几千，怎么可能，谁会买！” “我敢打包票，一定是抢着买。鲁卡圣城、龙泉山庄、四海一宫，这都是富可敌国、花钱无度的大游魂家族，每家储备的魂币至少有十数万，钱在他们是小事，但如此圣剑却极为难得。”刘亭说着，和玉清宫门吏打了个招呼，便进入了玉清宫门洞。 “嘿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无论如何这斩邪双剑我是不会卖！这是苏林...”杜玄突然不再说话，并停下了脚步。 杜玄之所以止步不前，是因为一抬头发现多士殿前的广场再次被围个水泄不通。 “这又出什么大事了？”杜玄说着，便试图挤向前面去。 在玉清宫也待了月余，杜玄早已熟悉三千门客的习惯。 每当有大事发生时，三千门客便在这多士殿前的广场集结商讨，每每聒噪个不停。 杜玄挤上前面的台阶，只听一个游魂正垂头丧气地说道：“还能怎么办？只有认栽了。西夏魂邦是风过留痕，雁过拔毛，前一段时间游魂交易市场不景气，西夏游魂也没捞着多少好处，这次见咱们运送的材料价值甚高，便生了侵吞之心。认栽吧，认栽吧...” 另一个游魂愤恨道：“这西夏游魂吃相太难看！这批材料还未开运时，我们便提前支付近八成的利润打点给他们，谁曾想这西夏恶魂还是劫了我们。这是今年上半年成本最高的一笔生意，这一下损失太多！哎...往后半年，这日子就难过了。” “哎...徒唤奈何！” 杜玄听了好一阵，才明白个中事宜。 最近三千门客接了一单龙泉山庄的生意，要将一批罕见的铸剑材料从天山昆雪宫运送到楚地龙泉山庄。 这笔生意难就难在要经过甘肃宁夏一带，而在玉门关——酒泉——兰州之间的地盘上，盘踞着一支游魂大势力——野利旺荣统御的西夏魂邦。 此地曾经是古战场，历朝历代孤魂野鬼甚多，那里的游魂便也多了几分野性，他们仗势欺人，往往劫夺路过此地的游魂物质。 更何况西夏魂邦拥有一支八万游魂的常驻军队，中原游魂也是畏之不及。 过往几十年，从此地经过的每一单生意，至少损失8成。 于是，只要想做成生意，每每路过此地时，便需提前打点一切，花费巨大。 所以，一般玉清宫不做经过此地的生意，即便利润很大。 但三千门客今年的这笔生意因为涉及龙泉山庄，而龙泉山庄是三千门客的主要客户之一，花费巨大，那也要做。 谁知这次即便提前花费巨资打点，铸剑材料还是被西夏魂邦的游魂给劫夺了。 三千门客当然没那个雄心敢惹西夏魂邦，于是，只有自叹倒霉。 “玄将军，你刚好也在，还请你向北府兵众解释，此后与北府分成，暂时减为之前的三分之一。我们也是没办法啊，这一单损失，相当于四个月白干了...”一位执事长者对杜玄深深作了个揖，摇头说道。 听闻此话，杜玄大喊一声：“是可忍孰不可忍？！” 原本他是想尊重三千门客“认栽”的决定，毕竟是别人之事，而且三千个老游魂经验丰富，他们做出的决定，自然妥当。 但是当得知会损害北府五千汉兵的利益时，杜玄便觉得向恶势力低头，实在窝囊，实在做不到。 杜玄这突然的一声“是可忍孰不可忍”，那执事还以为是对分成减少不满，便不住向杜玄道歉，请求杜玄理解。 但当杜玄解释是对西夏游魂的行为不满时，三千门客也只是劝杜玄消消气，只说西夏魂帮太霸道，惹不起。 杜玄怒气冲冲地告别三千门客，回到北府未济殿时，发现韩延年和几个汉兵军候已经在等候。 五千汉兵早已听闻三千门客遭劫之事，韩延年也已收到未来减少分成的通知，他们个个是怒火中烧。 一个军候未等杜玄坐稳，便急切地说道：“酒泉、张掖，乃我等在天汉驻军练兵之所。我等还想故地重游，把酒言欢。谁曾想如今被一帮恶棍占领，拦路设卡、为非作歹，着实气煞人也！” 另一个军候也愤愤说道：“试想区区八万散兵游勇，何可比匈奴大单于八万精兵？我等欲意兵发陇西，消除此处隐患。一来让三千门客再不可小看我等北府将士，二来也为玉清宫扬名，让天下游魂不敢再觊觎玉清宫物质！” 年轻的韩延年也心意难平说道：“我等本乃天汉最强战士，以战为生，以战扬名！两千多年前对阵匈奴单于的那场失利，毁了陵将军英名，也让世人小看了五千天汉精兵。间接导致我等久困戒鬼深渊长达两千年，如今蒙救，虽居豪宅，却也受尽屈辱。我等不甘，五千兵众求战之心迫切，雪耻正名之心更切！玄将军，下命令吧！” 年轻的韩延年说完这番话，又已泪流满面。 杜玄听罢，拍案而起道：“众军候，你等传令：三日后三更誓师，兵发陇西！” 几位军候出去后，杜玄对韩延年语重心长地说道：“韩将军，我是一小人物，高中毕业。领兵打仗之事，并不太懂，此战你做指挥官指挥战斗。这次战斗乃你等五千汉兵雪耻之时，我也不好说什么，中华最近出了句一定会彪炳史册的兵法：‘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西夏八万游魂大军就是纸老虎，唬人的。但我们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三日之内要谋划周全！” 韩延年作揖道：“玄将军，过谦了。但就玄将军所说的那句兵法，便是最高等级的智慧。玄将军是五千汉兵的主帅，我只是副将，我可以在旁倾心协助玄将军。但指挥官还请玄将军亲自担任，毕竟玄将军已是五千汉兵的精神领袖。” 接着韩延年邪魅一笑：“而且，玄将军别忘了，对手是游魂。玄将军手中的斩邪双剑，乃克制游魂的无上利器。我之所以敢请求玄将军开战，也是因为我们有斩邪双剑，我们有苏姑娘的虎头乌金枪，我们还有苏姑娘派人收集的坚甲利刃。有了这些，五千汉兵不惧怕任何游魂。” 杜玄点头，眼神坚毅！ 杜玄也想打一仗！为了五千汉兵，为了三千门客，为了玉清宫，为了他自己，也为了跟着他一直受委屈的苏皇苏林。 ------------ 第42章 兵发金城 得知北府要打西夏魂邦，南府的三千门客只觉震惊。 他们可从未生出念头要跟西夏魂邦开战，那可是拥有八万常驻游魂大军的西夏魂邦，中华各游魂团体，无不忌惮三分。 不过三千门客也并非懦弱之辈，虽然经历两千年演化，在少数民族入主中原时，他们也曾看尽脸色，也曾屈膝结辫，可战国七雄时代“士可杀不可辱”的血性，毕竟残存着几分。 加之韩延年派人游说，说什么“北府南府同属玉清宫，北府与西夏开战，也即玉清宫与之开战，三千门客纵想脱身，不可得也！” 在一番心理激荡后，三千门客便也狠下心来，毕竟此后半年生活拮据的事实倒逼他们生出了“需要立即解决问题”的渴望。 于是，三日后誓师时，三千门客便也和五千汉兵一同出现在玉清宫门前的薛公街上，悉听杜玄、韩延年指挥。 此时，苏林、西门望也都回归，筹谋战胜之策。 王松也想亲自参战，也想为三千门客雪恨，众门客再次“以死相谏”，王松这才留镇玉清宫，利用几架战机的机动性优势，组织一下后勤补给。 得知王松留镇后方，韩延年忍不住冷笑了两声。 誓师之时，韩延年挥矛呐喊，鼓舞士气，五千汉兵群情激昂，也高声回应，仿佛重回两千年前那峥嵘岁月。 三千门客也被这震天呐喊感染，随时准备一战。 心理、装备都集合齐备的玉清宫八千游魂，便在杜玄、韩延年带领下，出汴梁，经洛阳，入潼关，过长安，兵发陇西，直抵金城兰州。 八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从中原移师陇西，中华游魂圈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无不搬起小板凳吃瓜，等待各种娱记大道、小道的消息。 而游魂娱记更是将这场战斗和“苏皇杜郎”附会牵强到一起，各种惹人眼球的标题党一时之间，迅速占据了游魂新闻首页。 消息自然早就传到了西夏魂邦，那野利旺荣怒不可遏，对着一群部下嚷道：“不知哪个促狭鬼落魄到还做抢人物质的勾当？前两年早跟你们说过，以后西夏魂邦也要文明开化，正正规规做游魂生意不好吗？干嘛非得去抢？” 西夏游魂抢了玉清宫的物质，野利旺荣也是在事情闹大后才得知。 “玉清宫已经整饬军队来到跟前，事已至此，该怎么办呢？难道要归还物资？”一个部下弱弱问道。 野利旺荣沉默一下，怒火依旧，但怒火已经转移，他愤愤说道：“这玉清宫真不识抬举，劫他一次物质，便要和我开战，连归还物质、重新修好的缓和余地都没有。也不自己掂量一下，区区八千乌合之众，就敢叫嚣入我西夏魂邦？太也不把西夏放在眼里。” 然后他看了一眼那部下，大声吼道：“怎么办，打！非教训一下玉清宫不可！” 野利旺荣何许人也？ 此人乃千年前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部下大将，曾经屡败大宋军队，力保初建的西夏不灭，号称野利大王。 此人一片忠诚，后来被李元昊无辜冤杀，死后满腔的委屈无处诉说，便游荡现世，做了游魂。 后来蒙古铁骑屠戮西夏时，滥杀、枉杀西夏党项人太多，几乎灭族，一些心有不甘、不愿前往灵域的亡魂，便做了游魂，因为旺荣将军在西夏声望甚高，于是不少盘桓此地的游魂便投奔依附了旺荣将军。 经过几百年酝酿，周边游魂也渐渐归附野利旺荣，此地渐渐成为中华稳固的游魂势力团体之一，号称西夏魂邦，域内游魂百万，常年带甲游魂多达八万。 原本西夏国都乃兴庆府，也即今天的银川城，野利旺荣也一直想重回旧都。 但兴庆府一直被完颜地游魂牢牢控制，完颜地魂邦又不是野利旺荣能惹的，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将金城兰州作为常驻的都城。 驻扎在金城兰州的八万西夏魂邦战士，便是玉清宫此战的目标。 金城兰州处于狭长地带，南北群山环抱，东西黄河穿城而过，易守难攻。 然而，野利旺荣压根没把三千游魂和五千汉兵放在眼里，明知玉清宫要来，竟然毫不设防。 “三千门客，就是一群小丑，和他们打交道数百年，他们哪敢有反抗的胆量。还有那什么苏皇杜郎，游魂界娱乐明星而已，不值一提。至于五千汉兵，传闻是厉害，但我野利旺荣虽说比不上匈奴单于，但他来的也不是卫青霍去病。我八万大军在手，灭区区五千汉军，如碾齑粉。”这便是野利旺荣在和部下商议对敌策略时，对玉清宫兵众的评价。 自然，野利旺荣是小看了玉清宫。 三千门客作战可能不行，但强在搜集信息的本领天下无双。 中华游魂的消息中枢，便是三千门客。 野利旺荣轻敌的言行、态度，早已传到三千门客那里，然后传到杜玄和韩延年耳中。 得知野利旺荣的意图是歼灭八千人而后快，韩延年和众军候便开始研究对方主帅心理，判断敌我形势，以拿出针对性作战方案。 首先，金城兰州乃一现代化城市，街道纵横如织，韩延年和众军候熟悉两千年前黄河两岸的金城，不熟悉现代化的兰州城，这些纵横交错的街道只会分散五千汉兵的战斗力。 其次，西夏魂邦人数众多，如果野利旺荣分兵将玉清宫兵众堵于巷道，然后各个击破，那玉清宫没有胜算。 第三，杜玄、苏林这样能大规模伤害游魂的力量毕竟有限，他们这些人一旦分开，大规模伤害的优势便会减少甚至不再存在，毕竟西夏军队有十倍的人数优势。 所以，韩延年和众军候得出结论：无论是玉清宫分兵作战，还是对方八万游魂分兵合围，对玉清宫都不利。 而杜玄、韩延年和众军候最终敲定的作战方案便是：来一次双方兵力的大对决，一次大军团作战，不给西夏魂邦分而击之的机会。 韩延年一众之所以敲定这个计划，野利旺荣的轻敌也是主要因素，因为野利旺荣想打一场碾压战。 玉清宫已经探听到消息，在八万对八千这种兵力悬殊的情况下，野利旺荣否决了部下提出的“十则围之”战法，而是要求部下率军直接对决。 直接正面对决，这正是韩延年和众军候希望的。 因为杜玄、苏林等人的武器在对付密集的游魂时，伤害效果更强。 而且，五千汉兵斗志旺盛，不可阻挡，这种斗志会在对方前锋溃败后，继续保持，直到冲垮对方中军，若对方所有兵力都在一起，那便减少了分散追击可能带来的风险。 于是，五千汉兵和三千门客进入兰州城之后，便背靠险地，面向开阔之地，等待八万西夏游魂来攻。 玉清宫一些门客也通晓兵法布阵，对于背靠险地布军，他们满是担忧，此乃置之死地的战法，如果不胜，那就大概率全军覆灭。 然而，韩延年大手一挥，丝毫不曾担忧会“不胜”。 和五千汉兵一起待了两千多年，汉兵们的作战能力，他是了如指掌。这几日认真研究西夏魂邦的作战史，在他看来，如果直接对决，玉清宫的优势更大，获胜的可能更大。 反而是不能直接对决，被对方分而击之时，五千汉兵乃至整个玉清宫会处于劣势。 韩延年背险陈列，置之死地，就是要引诱西夏游魂直接对决，别整什么分而击之、留个后手、埋伏伏击的把戏。 得知玉清宫背靠险地，孤注一掷，野利旺荣更是骄横，这正中了他“碾压之”的计划。 日落月升，夜色降临。 兰州市区两百多万现世人，不知道他们的城市正经历着一场游魂之间的战争，游魂开战对现世人没什么影响，现世人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 两军对垒，只听主帅一声令下，双方开始互攻。 ------------ 第43章 初战告捷 西夏魂邦多是骑兵，冲突迅捷，五千汉兵多是步兵，几乎没有骑兵。 如果从兵种来看，步兵自然不是骑兵的对手。 然而玉清宫有杜玄和苏林，有《逸轶集》寻觅的神甲神兵。 苏林用这些宝甲利器武装了汉兵中的十八个精兵游魂，为其取名北府神锋，又叫玉清十八锋。 杜玄手持斩邪双剑，苏林手持虎头乌金枪，十八神锋护卫两人身边，二十人共同组成了对抗西夏游魂的先锋。 在他们身后，便是玉清宫的主力，五千步兵，两千五百个门客次之。 最后五百个门客殿后，连接前方大军和营寨。 伴随着一声声急促的号角声，杜玄一马当先，率先冲入敌阵，尽情挥舞着手中的斩邪双剑。 斩邪双剑，又名三五斩邪剑，传闻乃太上老君赐予张道陵的圣剑，此剑斩邪伏魔，无往不胜，双剑合璧后，更是神威大振，堪称辟邪驱魔的第一利器。 但斩邪双剑有品性，不杀无罪，不伐忠臣。杜玄在戒鬼井中只能用此剑击退汉兵，而无法消灭、杀伤汉兵，便是缘于此。 滞留现世的西夏游魂，自然也并非什么邪魔之徒，甚至都算不上有罪恶，斩邪双剑自然也无法将其消灭。 但此双剑在手，击退、击倒、驱散西夏游魂，还是绰绰有余。 只见斩邪双剑剑气所及之处，西夏游魂应声而倒。 那情形，跌倒的不是十几二十个，而是一击之下，数百游魂骑兵跌倒。 西夏游魂倒也勇猛，跌倒之后立即爬起来，一波又一波冲向杜玄，冲向苏林。 野利旺荣早下了命令：捉住苏皇杜郎者，重赏！ 然而一阵冲杀之后，西夏众兵发现，不光无法近身二人，反而屡屡遭到二人打击。 苏林的虎头乌金枪虽然没有斩邪双剑强大的驱邪、震慑威力，但此枪摄魂，触碰者如失魂魄，一动不动，灵力慢慢丧失，也是一把群伤的利器，打在西夏游魂身上，那也着实不好受。 而苏林杜玄身边的玉清十八锋、北府神锋，乃是集合了刘牢之北府神兵和燕云十八骑的名号，如果不是实力出众，谙熟历史的苏林也不会杂糅如此响亮的名号，安在十八汉兵身上。 十八神锋和杜玄不一样，杜玄只是击退西夏游魂，并不击杀。 十八神锋那是仗着极品灵甲利器，奔着砍人去的，他们所到之处，西夏游魂是哀嚎一片，痛苦呻吟之声，不绝于耳。 野利旺荣看到杜玄、苏林和十八神锋冲杀，仿佛看到史书上记载刘秀、李世民天降神兵一般的风采，大为震撼。 西夏骑兵的优势在于冲击，但是此时冲击性更强的是杜玄、苏林和玉清十八锋。 野利旺荣直叫不好，眼看自己的大军优势得不到发挥，反而要变成为劣势。 骑兵的劣势在于，前面的骑兵发生混乱乃至倒下后，阵型错乱，后面的骑兵必然受到影响，甚至也随之乱成一团。 这时，训练有素的汉兵步兵的优势便发挥出来。 五千汉兵稳扎稳打，形同一体。更何况这五千人个个都是“荆楚勇士奇材剑客”，即便单兵作战，那也足以独当一面。 此时，被杜玄等二十人先锋部队冲击的西夏游魂，只要跌下或者落单，几乎都被随之而来的汉兵击伤、活捉。 西夏游魂的先头部队近乎全部失利，很快，失利开始传染，西夏八万人出现了混乱的迹象。 野利旺荣看得呆了，千年前，他做西夏将军时，多是和北宋军队作战。 北宋那软绵绵的作战风格在他心中牢牢扎根，以至于他向来对中原步兵不屑一顾。 今日看到如此彪悍善战的步兵，这才方觉大汉天军名不虚传。 韩延年也算是久经战阵，眼看对方游魂心生恐惧、心绪不稳，他则生出“趁你犹豫要你命”的念头。 只见令旗一挥，几个军候会意，便放弃了稳扎稳打的保守打法，开始整个冲上去，以风驰电掣之势急速冲击。 很快，五千汉兵已经冲到比杜玄苏林更加靠前的位置，身后的两千多名门客也紧紧跟了上来，短短几分钟时间，七千多名玉清宫游魂向前冲了足有一里，此时，他们已经在直面西夏游魂主力。 玉清宫如此冲击，原本就有混乱迹象的西夏游魂则心态崩溃，整个阵型彻底乱了。 两军对垒，只要敌方阵型一乱，再想重整，难上加难。 直面五千汉兵的西夏游魂被击败之后，紧随的西夏游魂眼见没有胜利的可能，纷纷后撤，这一后撤，就是给更靠后的游魂传递了一个信号，败了！ 于是，后方的西夏游魂直接调转马头，四下散开，飞奔而去，消散在月夜笼罩之下的兰州城。 此乃西夏游魂，其溃败是带有西夏风格的溃败：每当失败，必然是夺路而逃、能跑多远跑多远的溃败。 野利旺荣也想逃跑，但韩延年早就盯上了他。 韩延年似乎在旺荣身上打了标记，猛追不舍，直追到黄河岸边，无法渡河的野利旺荣唯有下马受擒。 至此，玉清宫大获全胜，活捉游魂万余，三千门客纷纷用乾坤小袋装了，准备回到汴梁城，卖给游魂商人，赚取魂币。 但最让三千门客高兴的是，擒住了野利旺荣，那也便意味着两点：第一，被劫夺的那批货可以要回来；第二，与西夏魂邦订立契约、要求此后不得劫夺玉清宫物质也成为可能。 玉清宫上下群情激昂，经此一战，五千汉兵证明了自己，玉清宫也扬眉吐气。 就在杜玄韩延年商议在兰州城大开庆功宴时，冯谖来见二人。 冯谖前来，并没有庆祝的意思，而是提醒杜玄和韩延年，此时不是庆祝的时候。 冯谖作揖道：“我等三千门客在玉清宫已有千年，初入玉清宫时，大宋君臣心腹大患，一是大辽，一是西夏。大宋将士和西夏争战多年，闻听的败绩也不少，其中多是原本取胜而后反败。究其缘由便是，西夏不乏良将。” 闻听此言，一个军候正在胜利的兴头上，对冯谖的话不以为意：“什么意思？冯先生是说我们还有可能反败？如此败军，败时如此不堪，纵然白起在世，也难卷土重来。” 冯谖摇摇头道：“西夏魂邦有一良将，常年镇守玉门关。此人天下英豪，未可小觑。闻听旺荣大败，此人必定来救，如若收拾旺荣兵众，西夏游魂卷土重来，必是我玉清宫大患，玄将军、韩将军，切不可大意。” 韩延年自恃汉军威猛，自然没把冯谖的话放在眼里。 他是谋定而动的，更何况还有杜玄、苏林以及玉清十八神锋坐镇。 杜玄则比较尊重冯谖的意见，他朴素地认识到骄兵必败，尽管兵事悉数委之韩延年，他还是多长了个心思。 果然，冯谖所料不错。 大概午夜凌晨三点，西夏军队果然卷土重来，重新将玉清宫八千兵众围困。 卷土重来的西夏军队改变了攻击策略，不再大兵团压上，而是分兵五处，各个偷袭打游击，扰乱一下，立即便跑。 很快汉兵不胜其烦，作为实际排兵布阵统帅的韩延年也不胜其烦。 固守，等于坐以待毙，是一定会有损失，虽然是零星的损失。 如果出击，四面开花，分散杜玄、苏林和十八神锋，那对方的骑兵优势便能发挥，局势一定被动。 集中兵力，攻击对方一处，又无奈对方是游击战术，打一下就跑，若论跑，步兵肯定跑不过骑兵，反而会自我损耗。 “这可如何是好？”韩延年抓耳挠腮。 终于有军候提了句：“偷袭敌军主帅”！ 韩延年一听，茅塞顿开。 玉清宫的机动优势在于杜玄、苏林以及十八神锋。 如果二十人潜入敌营，以二十人的战斗能力，擒贼擒王，简直如同探囊取物，捉了对方指挥官，那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事实上，玉清宫就这么做了。 杜玄二十人为斩首小队出击，其余人只固守营寨。 然而，西夏游魂大军分兵五处，他们的统帅是谁，他们的统帅在哪儿？ 等到杜玄二十人悄悄探完西夏大军的五处驻扎场所，天已蒙蒙亮。 二十人一无所获，只不过抓了几个铁鹞子队长之类的小角色。 就在二十人搜完西夏的最后一座中军帐，准备回到玉清宫营寨时，杜玄电话震动。 刚一接听，就听到电话里大喊：“玄将军，我们中军帐被劫！韩将军、众军候以及几位出谋划策的门客，全部被掳走！” 杜玄一听，只觉大脑嗡嗡一片，韩延年、众军候被劫，这就意味着，这场战争有可能以失败收场。 ------------ 第44章 玉门名将 杜玄一众心急火燎赶回玉清宫营寨，只见营寨完好无损，众汉兵以及三千门客也都完好无损。 偏偏就是中军帐，以及帐中指挥作战的将士谋臣，全部被劫。 被劫的这些人，是八千玉清宫游魂的指挥人员，是“大脑”，是核心。 如果没了这些人，这场仗，那就就没得打了。 如今天色已亮，杜玄很冷静。 天亮时，在太阳底下，游魂几乎不作战，走路、交谈可以，剧烈运动，游魂吃不消，因为耗费的体力、灵力甚多。 这也就意味着，玉清宫还有一整个白天来解决面临的危机。 冯谖提醒西夏游魂卷土重来时，幸好杜玄长了个心眼，他把野利旺荣安置到王松派来的战机上，早已将野利旺荣送回了汴梁玉清宫。 杜玄认为，西夏游魂劫营，劫走玉清宫中军帐指挥人员可能是次要的目标，他们更重要的目标，也许是救回野利旺荣。 只要野利旺荣在手，西夏游魂就不敢动韩延年一众。 “谈判”，苏林提醒了杜玄，杜玄点了点头。 毕竟没有一众指挥官的战斗，基本宣布失败，他这个名义上的指挥官，从小就不是什么天生将才，就这么几天时间让他突然变为“天降将才”，那也完全没可能。 谈判，目前也只有如此。 正当杜玄和一些门客在中军帐商议如何谈判时，突然，中军帐外一片骚动。 让人意外的是，韩延年和几个军候回来了，他们身后还带着十三个现代装束、配有现代重武器的游魂。 看见十三人手中的重武器，杜玄纳闷。 现代武器的灵化，游魂界最近几十年管控甚严。 像他之前用的定魂枪、子弹，都属于几十年前天宗局灵化的绝版老旧武器，后来天宗局严令禁止龙泉山庄和玄甲司再将现代热武器灵化，如今虽然天宗局式微，但几大家族也不敢挑战天宗局的禁止令。 可是眼前十三个游魂，分明手中携带的都是灵化的重型机械枪炮。 就在他疑惑时，韩延年走上来向他说明，还有几个军候、几个门客，被扣押在西夏驻地，这十三个游魂，便是来谈判的。 杜玄举目望去，只见为首一人满面沧桑，但双眼炯炯有神，满面的沧桑也难掩那股英雄豪杰的精气神。 此人走上来，站在玉清宫中军帐门外，突然长剑拄地，俨然一尊神！ 杜玄被这股英武之气震撼了，他顾不得韩延年和众军候，只是连忙卷起帐帘，亲自延请那人入帐。 韩延年也急忙走上前去，拱手说道：“耿将军，请，请！” 那人径直入内，身后十二手持重武器的游魂，并没有跟着入内，而是在帐外等候。 韩延年小声对走在身边的杜玄说：“此乃大汉将领，耿恭！” 杜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耿恭是谁。 然而，苏林听到这个名讳，那是崇敬备至。 耿恭，东汉抗击匈奴名将。 此人神伟之事甚多，他也曾以微弱兵力抵抗匈奴单于数万大军。 最壮哉之事，乃固守被匈奴大军围困的西域孤城疏勒城，当时缺粮少水，也没有援兵，危困之时，和兵士一起笮马粪解渴，煮弓弩充饥，宁死不屈，历时“连年累月”。 以至于后来等到援兵时，一座疏勒城，城中将士连同耿恭只剩26人，但就这26人，在大雪漫天时撤回玉门关，中途又死一半。 待到进入玉门关，连同耿恭，只剩13人。 “莫非，这耿恭连同帐外12人便是历史上鼎鼎大名‘十三将士归玉门’的亲历者？这些人为何也做了游魂？”苏林想着，又郑重望了一眼帐外12游魂。 那耿恭进入中军帐后，对杜玄及其身边的几个门客拱手说道：“玄将军，各位，生意事小，保一方安宁事大，保中华稳定，事更大！” 杜玄心中顿时涌起景仰之情：此人开口如此不凡。 只听耿将军继续说道：“野利将军虽然和中原多有龃龉，但陇西到玉门之间百万游魂的稳定，实则有赖野利将军。” 说着，他环视众人道：“我想做个提议，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韩延年连忙说道：“耿将军请讲，这次作战，是我们汉兵鲁莽了。早知有耿将军坐镇，我如何也不会前来西夏。我等都是大汉将士，自当结为友好同盟。” 耿恭摇摇头说道：“我们兄弟只有十三人，我们也不坐镇哪里，只是守护着玉门关。之所以依附了野利将军，只是因为玉门关游魂归其节制，仅此而已。” 然后他望着韩延年和杜玄说道：“我耿恭也是十分敬服李陵将军，当年我只是比陵将军幸运一点，等到了援兵，以至于无需选择降或者死。既然大家同是汉兵，以后有需求的地方，尽管吩咐，陵将军之事，我耿恭十三弟兄义不容辞。” “至于眼前之事，还请玄将军放了野利将军。不知玄将军将野利将军藏于何处，我等十三人夜间时分搜遍你这军营，不见野利将军。无奈之下，才劫了这中军帐做人质，不想却是劫了大汉自家兄弟。我们十三人原本打算将人质悉数放回，但西夏大军将士不同意，他们强制扣留一半军候和玉清宫门客做人质，直到换回野利将军。”耿恭提到被劫人质时，满脸歉意。 杜玄微微一笑道：“冯先生说西夏还有良将，我便做了准备，已提前将野利将军送至汴梁城。” 耿恭笑了，他向杜玄投下赞许的目光：“见微知著而不骄横，甚是难得！” 他环视四周说道：“今晨整合西夏大军时，对西夏魂邦与玉清宫的恩怨，也作了了解，也征求了西夏魂邦各头领的意见。如果玉清宫放了野利将军，西夏魂邦愿意和玉清宫建立盟约，约为兄弟。否则...否则...” 耿恭看了一眼韩延年等人，没有复述西夏众将领的原话。 杜玄闻听，抚掌大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沉了下来，再也不用担心要打败仗了，而且双方如果真能建立盟约，那收获简直超出预期太多。 也许是太激动，杜玄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做出答复。 一旁的苏林笑着提醒杜玄道：“玄将军，那何乐而不为呢？我们相信耿将军，疏勒城十三将士，就是最好的保证！” 杜玄回过神来，立即回答道：“约为兄弟，一言为定！” 杜玄身边的南府门客也都笑逐颜开，既然约为兄弟，劫货之事自然不会发生，更重要的是，和西夏魂邦做了兄弟，那玉清宫在中华游魂圈，便也正式成为举足轻重的一大势力。 随后杜玄便带领玉清宫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回了汴梁城，同行的还有耿恭及其十二弟兄。 当日游魂娱乐头版头条标题是：新晋战神，苏皇杜郎！五千北府神兵狂扫八万西夏大军！ 耿恭十三人进入玉清宫，见到野利旺荣，向旺荣阐明了西夏各头领愿意与玉清宫结为兄弟的结盟意见。 战败被擒的野利旺荣本就胆战心惊，那一战他自知轻敌致败，虽然在战术上还有不服，但想起杜玄苏林和十八神锋的手段以及五千汉兵的战斗力，他也是心有余悸。 此时得有机会开脱，便也欣然接受了议和的提议。 于是，在玉清宫多士殿，王松代表玉清宫，野利旺荣代表西夏魂帮，双方一起签字，西夏魂邦和玉清宫正式结盟。 盟约规定： 玉清宫归还野利旺荣以及战败被俘的万余游魂，西夏魂邦归还中军帐被劫的人质； 双方约为兄弟； 不得劫掠侵伐，以后玉清宫货物路过西夏魂邦，免检通行，不抽取一分一厘。 不过，耿恭十三人对五千汉兵的感情，自然超过盟约带来的亲附。 他们十三人对当年一同征伐匈奴的五千汉兵有无限好感，似乎本是一家人。 耿恭十三人将野利旺荣护送回金城兰州后，回归玉门关驻守。 但从此之后，十三人和玉清宫之间的交往越来越多，时不时，耿恭便会前来玉清宫住上几日。 此战之后，游魂圈也有好事者指点游魂江山，讨论双方胜败。 玉清宫活捉了野利旺荣，在游魂圈传播更广，至于玉清宫后来失利、中军帐被劫之事，虽也有游魂提及，但整个游魂界达成一致共识：这场战斗玉清宫近乎完胜。 从此之后，玉清宫北府五千汉兵声名鹊起，他们赢得了三千门客的尊重，赢得了中华各大游魂势力的另眼相看。 作为玉清宫主人的王松，自然是面上有光。 作为玉清宫一员的三千门客，也是沾光不少，从此任何一方大游魂势力也不敢轻易欺负三千门客。 玉清宫南府北府之间在游魂生意上也紧密结合在一起，共同赚钱，共同分账，共同吃香喝辣。 ------------ 第45章 续命三月 自打玉清宫打败西夏魂邦，杜玄便成了大忙人，各种琐事不断，各种应酬不断。 眼看距离上次蒙都符水续命，已近三月。 一直在陪伴在杜玄身边的苏林，每次看到他爽朗的笑容，心底便生出担忧。 苏林心想：“是时候让中灵处兑现承诺，为杜玄续命了！” 数日后，玉清宫门吏接到几位久违的拜访者：谢澹一行！ 王松是中灵处一员时，谢澹每月必来玉清宫。符王屠戮事件之后，王松与中灵处交恶，谢澹再未踏足此处。 如今谢澹突然造访，门吏在犹豫要不要通报。 “此来只为见你们北府玄将军，无需通报王松！”谢澹说罢，就像往常一样，一行人便径直入内，好像中灵处还和玉清宫交好一般。 杜玄在北府未济殿接见了谢澹、方曼等人。 谢澹言语依旧是言简意赅的风格，但与往日几次见面不同，杜玄只觉受到了更多尊重。 双方寒暄之后，谢澹从口袋拿出一小盒子递给杜玄，说道：“王瑜花费数月，几乎耗尽平生网罗的材料，为你制作了这瓶珍贵的续命药水，可是功效也是只有三个月。” 苏林懵了：“怎么又只是三个月？不是...”。 谢澹打断了苏林：“中灵处尽力了，只有三个月。” 苏林急了，蒙都的药水是三个月，如今还是三个月，对一个活人来说，三个月后随时会死，这是多么痛苦的折磨。 杜玄倒没有在意三个月是长是短。 他早将自己定义为一个将死之人，偶尔有救，那更好。 这种豁达、不惜命，让他看待各种事时，更加淡然。 谢澹扫了一眼杜玄和他身边的几个汉兵，接着说道：“但是，王瑜说，如果你们能夺回元鼎，靠元鼎续命，那便不再有时间限制。” 听闻此话，杜玄眼睛一亮：“这么说，符王有下落了？” 谢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就凭你玉清宫北府打了胜仗，闻名游魂圈，便足以让我亲自送这不关痛痒的续命药水？若非有正事相商，我才不会踏入这玉清宫！” 谢澹之意便是肯定了有符王的消息，杜玄整个人兴奋起来：“哈哈...快去南府请王公前来，就说有符王之事相商。还有，千万别说中灵处的人在这里！” 作为玉清宫主人，谢澹这种角色来了玉清宫，自然难逃三千门客的法眼，王松也是早已知晓。 王松只道谢澹是来与他相见，谁知谢澹略过了南府，直奔北府。 就在王松郁闷之时，杜玄派人来请。 这让王松颇为不满，他还在为通灵者被屠戮之事，对谢澹和中灵处有颇多怨言。 “难道要我主动去见谢澹？他谢澹至今还欠我一个道歉！”他愤愤说道。 然而，得知有符王消息，王松还是领了几个门客，径直前往北府议事的未济殿，毕竟符王也是他心头之恨。 谢澹王松见面，白眼瞪白眼，谁也不搭理谁。 人员聚齐，谢澹向玉清宫南北府透露了一个消息：符王下一步会前往广西湖南交界之地的永州零陵，据说是符王的家乡。 王松瞥了一眼谢澹道：“消息从何而来，是否可靠？以我玉清宫情报系统与符王打交道经历，如果符王有了消息，那也是他故意放出的消息！” 谢澹不屑道：“别以为只有你玉清宫有可靠消息，你们也就在游魂圈消息灵通！符王一众没有游魂，都是现世人，现世的消息自然更可靠。” 王松针锋相对：“现世消息如果可靠，当初你谢某人会费尽心思拉我玉清宫加入你中灵处？” 谢澹怒道：“嘿嘿...没有你王松和三千门客，我就没有情报系统了？不瞒你说，中灵处如今的情报系统更好，比你在中灵处时，效果好百倍！” 杜玄见状，纳闷。 两人平素里都不是小孩子意气用事的品性，为何碰到一起后，就大脑短路，如此口头儿戏？ 他止住了两人的纷争，说道：“我们的目标是符王，解决了符王，有的是时间给你们理清恩怨。” 两人冷静后，谢澹这才开始认真回答王松的疑问，同时这也是杜玄苏林的疑问。 谢澹说道：“消息可靠，符王近期一定会回零陵。但是，具体什么时候回，他会去什么地方，他回零陵做什么，暂时还不知道。” 苏林点了点头，然后望着谢澹：“所以，我们的计划是什么？” 谢澹身边的方曼回答道：“初步规划，中灵处和玉清宫合作，近期前往零陵，以求通过蛛丝马迹锁定符王。不过，我们需要做好长期驻扎零陵的准备，可能有所得，也有可能一无所得。” 谢澹补充道：“中灵处在云贵两广一带有据点。尽管人手不多，但我还是从那里争取到一人协助你们。此人名叫林柷，熟悉岭南事务，他的加入，对你们很有帮助。” “就一个人？”杜玄想确认一下自己没有听错：“你难道觉得我们人手太多吗？” 方曼冷笑一声说：“确切说，只是半个人！但有他足够了。” 杜玄、苏林没再多问，看来这半个人应该是个厉害角色，中灵处卧虎藏龙，说不定他们派出个长生界的神来帮忙，都是有可能。 “提到人手，我想提醒一下：符王手下至少有上百名拥有重武器的雇佣兵。除此之外，符王至少献祭百余次，也即是说，还有上百名从灵域复活而来的召唤人也在听他驱使。”说到这里，谢澹脸色变得沉重。 谢澹抬头看了一眼杜玄和王松，继续说道：“雇佣兵虽然可怕，我们都见识过。召唤人，我只能说，一定比雇佣兵更加可怕，而且是未知的可怕。但无论雇佣兵还是召唤人，加一起数百人的活人队伍，灭你们玉清宫八千游魂，只怕易如反掌。” 这点常识，杜玄还是明白的。 现世人打游魂，只要稍微有些装备基础，那都是吊打。 一个身手不错的现世人，如果佩戴基本的通灵装备，打五六个游魂，不在话下。 “所以，这次行动，游魂过多参与，并非好事。我只希望玉清宫协助便可，你们的目标只是找到符王，锁定符王位置，至于和符王的雇佣兵、召唤人开战，由我们中灵处现世人负责。”谢澹故意抬高了头，环视了一下玉清宫诸位，接着说道：“天宗局领导福迥已经答应，这次行动会给中灵处增派500人手，同样全副武装的人手。” 王松低头沉默，对于这位曾经上司的组织协调能力，王松是信服的。 杜玄也没再言语，的确，玉清宫协助，中灵处主攻，这也许是最合理的安排。 毕竟游魂打现世人军团，很难占上风，如果想占上风，除非是在特殊的场所，比如玉清宫，在这里游魂拥有肉体，那便和现世人一样。 可是，这种特殊场所，在中华大地上是少之又少。 之后玉清宫和中灵处商定了一些细节问题，约定了出发时间。 王松对上次在中灵处被打昏之事，依旧耿耿于怀，谢澹将要离开时，他揶揄谢澹道：“这次就不怕我们是去送死了？” 谢澹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正面回答王松，只是说道：“上次是我亏欠了你。你们知道吗？七个通灵者最后的嘶吼，每晚都在我脑中浮现。符王，必须拿命偿还。” 中灵处一行人离开之后，苏林韩延年等人目不转睛看着杜玄喝下谢澹给的药水，直到确定杜玄的身体没什么特殊反应后，他们这才安心。 杜玄并没有太看重续命，然而在苏林和五千汉兵心中，此乃天下一等的大事，似乎比灭符王还更重要。 对于符王，五千汉兵有太多问题，这是个新听到的人物。 苏林便向他们科普了符王与玉清宫，与中灵处，与杜玄以及与自己之间的恩怨。 最重要的部分，便是那个符王劫夺的元鼎，对杜玄来说事关生死的元鼎。 当提到汉武帝时挖出的元鼎时，五千汉兵中有些人似乎记起了什么。 五千汉兵兵败匈奴是在公元前99年，而汉武帝得鼎、将元鼎作为年号是在公元前116年——公元前111年，所以每个汉兵都经历过元鼎年间。 只听一个汉兵说道：：“那时候，正是五利将军栾大盛极一时而后遭腰斩的几年。栾大，就是凭借自己通灵体质，然后靠着几个鬼魂装神弄鬼，为上皇展示神异，结果触犯到长生界使者，糟了报应。” 另一个汉兵说道：“我倒觉得栾大还是有些实力的，想靠骗术欺骗上皇，根本不可能。据说上皇也是通灵体质，可以感知到魂魄。那时西王母降临九华殿，可是确有其事。” 韩延年也凑上来说道：“苏姑娘、玄将军，我说这话你们也别不好意思。后人包括你们现世后人，就是臆断太甚。什么贾生之事，‘不问苍生问鬼神’，那是因为贾生本就是通灵之人，通晓鬼神之事，要不然问他做什么。要论治国，贾生很好，但并非不可或缺。但要论详悉鬼神，贾谊、司马季主，那见识真是独一无二。” 听闻此话，通晓历史的苏林是哑口无言。 臆断太甚，如何反驳？这群人可是亲历那个时代的人，他们即便耳闻的一些事，都足以比所谓记载的信史更详实。 ------------ 第46章 追踪符王 黔滇南岭一带，灵异事件多发，中灵处在此处的崇山峻岭中有一分中心，值守此处。 按照与玉清宫的约定，谢澹调度中灵处五百名现世人手提前驻扎在这一分中心。 但这支队伍没有直接开进永州零陵，数百人一起行动，只怕引起当地怀疑，进而打草惊蛇，惊动了符王。 中灵处只派出方曼带领的一支七人小队，他们先随玉清宫众人一起进入永州零陵，提前打探消息，待到锁定符王后，中灵处再大军压上，围歼符王。 玉清宫此次任务不在作战，而是协助中灵处侦查，所以玉清宫南府和北府便只带着精锐护卫前往。 南府，王松亲自出马，并带着冯谖等三十二名常伴左右的门客。 这些门客随时掌控着中华大地的重要消息，跟王松默契度挺高。 至于北府，跟随杜玄苏林一同前来的，自然是装备精良的韩延年和十八神锋。 这群汉兵骁勇善战，充当一般的安保防护角色，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个谢澹安排协助玉清宫的林柷，则早已在永州零陵打点好入驻的酒店，等待玉清宫南北府、中灵处方曼一众的到来。 永州零陵，这么个地名杜玄似乎听闻过，但属于别人讲完他便忘的地名。 在他看来，不过一个偏僻的江南内陆城市，仅此而已。 知识渊博的苏林，则对零陵了解甚多。 零陵，乃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所在。史记有载：“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嶷，是为零陵。” 至于永州，因为柳宗元贬谪永州，此处便成为中华文学史上不可忽略的一章。 在永州期间，柳宗元的几篇小品文，直接命名《永州八记》，特别是其中《小石潭记》，那是家喻户晓的文字。 此行，苏林对零陵、对永州却充满憧憬和敬畏。 方曼一行人和玉清宫一行人一起抵达永州零陵，来到下榻的酒店，见到了林柷。 谢澹从天宗局觅得长生界神仙使用的灵体追踪材料，制成一把考古追踪毛刷，名唤窥灵神刷，让方曼带给了林柷。 此刷乃神物，在任何器物上轻轻一刷，便能连接天宗局数据库，甚至能从长生界搜寻此物与特定人物的关系。 谢澹将此物送给林柷，便是希望能在搜寻符王时，派上用场。 这是长生界才有的特权能力，天宗局和中灵处就这样轻易授权给林柷，让他来主持对符王的搜寻工作。 杜玄对林柷不甚感冒，初见林柷，他甚至觉得此人不值得称赞。 此人甚好，身材完美、声音完美、举止完美，以至于杜玄感觉此人没有棱角。 在一个崇尚特立独行的时代，如此完美的造物，仿佛刻意刻画一般，在杜玄心目中，远不如一个自然塑造、有缺点有错误的人。 而当林柷和苏林愉快地攀谈时，杜玄不光觉得此人不值得称赞，甚至还觉得有些讨厌。 林柷博学多才，和苏林交谈时，往往旁征博引，从历史到考古到天文到智能躯体，无不一语深入学科要害。 据说，林柷还是中灵处为数不多的科技天才，运用现代科技的水平首屈一指。他一人抵得上王瑜整个团队。 苏林对他是印象深刻、青眼有加。 在简单的茶点接风仪式上，眼见林柷和苏林欢快交谈，在这七月份的南岭酷暑之地，杜玄气得差点鼻子冒出青烟。 此时，方曼端着杯咖啡，走上来，站在杜玄旁边。她顺着杜玄双眼直视的角度望去，忍不住乐了：“玄将军，是不是觉得这林柷很优秀？” 杜玄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方曼接着说道：“你要是愿意，中灵处可以把你改造得比林柷更好，完全看不出改造的痕迹。不过...改造是很血腥的，除了大脑，其余人体组织，悉数砍掉，就连头盖骨都换成接收信号最好的合金。” “什么意思？”杜玄闻言，突然来了兴趣。 方曼啜了一口咖啡：“早跟你说过，林柷只能算半个人，只有大脑是他自己的，其余身体器官，全是机械。他就是个大脑还能控制躯体的半机器人。” 凑过来的韩延年听闻之后骇然说道：“你们中灵处太残忍了，怎么可以对活人如此下手？” 方曼瞪了一眼丝毫不受酷暑天气影响的游魂韩延年，哼了一声道：“如果我们不下手救他，他早死了。这小子，玩弄高科技，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双眼以下被炸了个稀巴烂，为了让他活命，中灵处煞费苦心，苦苦求告天宗局，才为他塑成这一身智能之躯。” 说着，她又转向杜玄，戏谑地说道：“玄将军，你要是觉得这样很酷，你也可以来一套，也许以后就可以再不用什么药水、元鼎续命了，没命的时候，直接充充电，或者晒晒太阳就能转化太阳能续命。哈哈...” 然后，方曼哈哈大笑着走开了。 杜玄心中不住咒骂方曼刻薄，竟然拿他的生死之事开玩笑。 但听完方曼一席话，再看林柷时，倒觉得此人是难得的人才，反而多了几分好感。 来到零陵之后，三十二门客带着韩延年、十八神锋昼伏夜出，在零陵各处徘徊游荡，或者私会本地的游魂老友，或者重新培植线人，让注意一群雇佣兵的踪迹。 意外的是，玉清宫发现，本地游魂对符王，并不陌生。 但在他们口中，符王不是为非作歹之徒，反而在本地信誉不错。 不过，他们口中的符王，已是十多年前的符王了。 近十多年，似乎没听闻符王在零陵出现过。 就这样每天搜寻符王消息，三天过去了，一个周过去了，玉清宫却是毫无头绪，没有搜集到任何符王来过、符王要来的有效信息。 王松甚至怀疑谢澹得到的消息是否属实，就在他准备向方曼摊牌，指责中灵处消息有误时，林柷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林柷通过那把考古追踪的窥灵神刷，探知符王每年必来拜谒一处陵园，此处陵园位于零陵郊外山中。 玉清宫、中灵处众人随他一起前往那座山中陵园，在一座墓碑前，林柷得到了一些数据。他的科技之躯有太多神奇的能力，能直接将符王几十年来每次到来的画面以全息图景的方式展现。 符王最近一次前来拜谒，则是三天之前。 得知这个消息，众人有些惊慌。 符王在本地出现了，可玉清宫、中灵处联手，在此等候探寻一周，通过常规途径竟然得不到符王的任何消息。 杜玄开始相信王松说过的话：“如果有了符王的消息，那也是他故意放出的消息。” 他望着林柷展示的全息图景，那种符王就在他眼前献祭杀人，而他徒唤奈何、被支配的恐惧感再度袭来。 苏林也看着符王的画面，咬牙切齿，她冷冷问道：“他去了哪儿？” 林柷无法作出回答，因为所有的追踪到此结束，仅此一点点线索。 他无法追踪到符王离开这里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符王从这里凭空消失了。 此后数天，玉清宫和中灵处打起十二分精神，恨不得每一天都把零陵城区和城郊翻个遍，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玉清宫和中灵处只是确定，符王来过，之后是否离开了零陵，也无从得知。 ------------ 第47章 兽灵侵袭 连续几日无所得，玉清宫一行人特别是年轻的韩延年和十八位汉兵，早已坐不住。 他们被困戒鬼井两千年，出来后就直接入驻玉清宫。 即便得了自由身，也整日为衣食与三千门客龃龉、与西夏开战，根本没机会欣赏久负盛名的中华新盛世。 如今得此闲差，终日忧劳无所得，他们十九游魂便索性寄身这永州山水。 这一日回到酒店，韩延年满脸沮丧，闷闷不乐。 看到方曼、林柷和冯谖正在厅堂坐着，他便走上去，径直坐到两人身边，头也不抬，话也不说。 方曼正擦拭着一张长弓，她瞄了眼瘫坐在身边的韩延年，问道：“怎么了你这是？谁惹你了？” 此时，杜玄和苏林一人抱着半个西瓜，也走过来，坐在韩延年身边，充满好奇地看着这个英俊而又沧桑的年轻游魂。 韩延年依旧低着头，过了很久才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游魂地位太低，随便就被欺负了。” 杜玄挖起一块西瓜，送入口中，囔囔说道：“你们又不惹现世人，游魂也惹不起你们，怎么就被欺负了？” 见杜玄搭腔，韩延年这才坐起身来说话：“哎...想我们五千汉兵，被困两千年，虽然憋屈，但镇压我们的是至尊级神人，也不觉得丢脸。可是这里，有游魂随随便便就被无名野兽赶出住了上千年的家园，流落街头无人问，玄将军，你说说，是不是比我们都惨？” “怎么了，说一说，你详细说一说。”杜玄吃瓜的胃口被韩延年完全吊了起来。 韩延年又长叹一声，便说出了这几天的郁闷之事。 原来，韩延年早就倾慕这江南潇湘，到了永州，游玩潇水便成了他一大乐事。 前几日的一天晚上，十八神锋带韩延年在零陵一处充满古趣的公园游玩。 公园位于潇水岸边，月明风清之时，十九人临江对月，畅怀欢饮，一扫千年郁积的惆怅。 就在那时，突然听闻有人高声吟诵，十九人留心倾听，韩延年一听之下，顿时感叹词章清雅有趣，迥异于大汉殿宇苑囿的雅赋。 韩延年心下莫名喜悦：“莫非遇上了高等游魂，传闻屈子贾生都曾悠游潇湘，此其魂也？” 十九游魂循声寻找，只见是两个衣饰古旧的游魂站在岸边，对月抒怀。 虽说二人吟诵的词章多有淡然雅趣，但二人形神间却满是落寞。 韩延年和十八神锋便走上前去，与二人攀谈起来。 二人谈吐风雅，卓荦不群，一谈之下，韩延年与二人相顷如故。 听到这里，杜玄突然笑出声来。他很是不屑地说道：“你韩延年一介武夫，装什么风雅！人家是正牌文士，能跟你相顷如故？读书不多，装不出文士！” “你这话，只怕是说自己吧。”方曼不屑地怼了杜玄一句。 杜玄瞪了一眼方曼，心中咒骂：“又是刻薄的方曼”。 然而，他也明知方曼所说不错，他就是对韩延年竟然能跟谈吐风雅的文士对答交谈，心有不平。 几个孟尝君门客，不知何时，也早加入吃瓜行列。一个曾与杜玄有过节的门客揶揄道：“以后多读点书，堂堂玉清宫北府玄将军，别搞出太多笑话。那李陵乃不世出的国士，单就《答苏武书》、《与苏武诗》，你看看，千载之下，有几个带兵打仗的将军作得出如此传世文章？他的部下，你眼前这个成安候韩延年，想来自然不差！”说着，那门客拍了拍韩延年肩膀。 林柷突然客观冷静地插上一嘴说道：“我检索到的资料，有人怀疑《答苏武书》和《与苏武诗》，并非李陵所作，乃是后人伪作的。其中怀疑者就有泰斗级大文豪苏轼苏东坡。” 那门客不屑道：“你这，又是从那不靠谱互联网查找的资料吧...苏仙人一生眼神甚好，但此事看错了。苏东坡我们曾远远见到过，这人太有趣，一生爱说笑，遇事总是哈哈，虽一般来说讨人喜，但有时也讨人厌。比如他的文字曾让一些大臣和皇帝讨厌，他这没来由质疑李陵的一笑之词，也着实让人讨厌。” “谁说我偶像苏轼的不是，我便跟谁过不去！”一旁吃瓜的苏林，乍然作声。 另一个门客冷笑：“嘿嘿...你这考古博士的信史信仰呢？我们三千门客，不至于在一篇文章、几首诗上撒谎。这么说吧，我们孟尝君门客是历史的见证者，而你，不过是个历史的臆断者。” “欸...跑题了，你们还听不听我继续讲了？”韩延年自己不愿提及陵将军，也不愿别人提及陵将军，更不愿别人当着玄将军的面提及陵将军，更不用说，还有人敢质疑陵将军传诵千古的诗书文章。 于是，韩延年又把众人拉回继续吃瓜的正路上来。 那晚潇水岸边遇到的两游魂，乃唐朝人，两人虽然并非大名鼎鼎的文人雅士，但见识水平也不输一般文人。 做了游魂后，两人便世代居住、守护着零陵一庙宇。 谁知数十年前，不知为何，此地从未为非作歹的兽灵突然性情大变，纷纷占据本地游魂居住的庙宇。 那两个游魂的家园，也被凶神恶煞的兽灵侵占，不得不移到他处居住。 但毕竟那座庙宇乃旧时家园，睹物思怀，会想起往事。 两游魂便时不时回来，尽管无法入内，但在周围徘徊一阵，吟诵几篇故旧友人生前的文章，也可排遣胸中郁闷。 韩延年和十八汉兵闻听二人倾诉，怒火中烧：夺人家园，而且是兽灵，如果他们天汉兵众不管一管，那还真对不起大汉子民。 就在昨晚，十九汉兵在二游魂的指引下，来到那座被侵占的庙宇。韩延年和十八汉兵未做丝毫侦查，破门而入。 进入庙堂的一瞬，众汉兵傻眼了，这庙宇里，竟然住着几十个高大凶猛的兽灵。 什么虎豹豺狼、猿猱熊罴，或卧或立，张牙舞爪，一双双金黄色眼睛，正盯着站在门口的众汉兵。 韩延年和十八汉兵壮着胆子，仗着身上的坚甲利刃，冲了上去。 可是，他们的利刃在灵化时，针对的敌人是人类游魂。 这些武器对付人类游魂有特殊伤害效果加成，对兽灵的效用，不过就是普通武器能造成的伤害，再没有驱邪、威慑的作用。 而庙宇中的兽灵，看起来并非家禽野兽级别的兽灵，而是更为远古时代的野兽灵魄。 这些兽灵，体型高大不说，就连毛发都比现世动物园中的猛兽毛发更怪异。 一阵厮杀之后，韩延年和十八汉兵悉数撤退。 要不是跑得及时，十九个游魂只怕成了一屋子兽灵的晚餐。 ------------ 第48章 桃花竹木杖（1） 韩延年讲完，沮丧的心情并没有得到缓解。 他看了一眼杜玄，发现杜玄对他们十九游魂的遭遇，并不上心，整个人没什么反应，还在继续吃西瓜。 他起身然后坐到杜玄身边，仔细观看杜玄身上的两把斩邪剑，小心翼翼地说道：“玄将军，你这斩邪剑，可不是只用来镇压游魂的。这是神剑，斩妖除魔，无往不利，正是对付兽灵的利器。看来能帮助那两位游魂朋友夺回家园、还人清净的，也只有玄将军你了。” 杜玄见韩延年走到身边时，便想到他可能要求助。 但杜玄拒绝了。 一群兽灵占了庙宇，而且事发在几十年前，几十年来都没人来解决，他是不打算改变这种存在几十年的习俗。 要知道，几十年前，那是天宗局节制游魂的时候，以那时候天宗局的实力都不解决此事，他如今一个玉清宫头目，多管那闲事干什么。 况且，兽灵，而且是高大威猛的兽灵，作为只和人类游魂打过交道的杜玄，对此知之甚少。 韩延年又向南府门客、方曼求助，请求他们说服杜玄。 但众门客以及方曼等人，都不支持杜玄去解决此事。 特别是孟尝君门客，他们来到零陵的第一天，便发现永州这个异于其他城市的事实：本地的庙宇，十之八九是被兽灵占据。 如果杜玄帮忙解决，那在本地算是要掀起一场革命了。 韩延年见无人支持，便心有愤愤，拂袖而去。 拯救计划没有实现，但韩延年和两游魂的友谊也未因此受到干扰。 一来二往，两游魂便和韩延年混熟了，他们两人也偶尔出现在杜玄等人下榻的酒店。 有一天，中灵处、玉清宫又一次共同吃宴时，韩延年邀请了二游魂前来。 也是在这次筵席上，韩延年正式将两游魂介绍给众人。 只见韩延年举起酒杯介绍道：“这是我崔氏两兄弟，风雅至极！一叫恕己，一叫奉壹。” 听闻这两个名字，王松和三十二门客呆住了，方曼、苏林也是大吃一惊。 而要问在座者谁的反应最大，自然非杜玄莫属。 只见杜玄猛然站起身喊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什么...小石潭记...柳宗元《小石潭记》。” 《小石潭记》是杜玄高中时为数不多的几篇背得滚瓜烂熟的文章。 文章末尾提到同游者时，排列了几个姓名，其中便有“隶而从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 恕己、奉壹，可不就是眼前的这两个崔姓游魂吗？ 杜玄像发现新大陆一般，赶忙将《小石潭记》从头到尾背了一遍，生怕他人抢在他前头，率先说出这个典故，然后再揶揄一下他，让他多读点书。 看见众人对崔氏二兄弟竟有这么大的兴趣，韩延年懵了：“这是为何？” 在坐者，除了韩延年和十八神锋，没有人不熟悉柳宗元这篇《小石潭记》，那是刻进中华文化基因里的篇章之一。 又碰上历史名魂，这场筵席自然是别开生面，偏偏崔氏二兄弟，又谈吐不俗，在座者无不欢喜。 像苏林、孟尝君门客这种对柳宗元有无限兴趣的人，怎么也不会舍弃这次近距离了解柳宗元的机会。 他们都期待这场筵席成为崔氏二小生的独家讲座，期待一个响彻中华的专题：柳宗元。 然而，崔氏兄弟并没有讲述太多柳宗元的事迹。 两人只是提及柳宗元离开永州时，两人便跟随了柳宗元，后来辗转去了柳州。 柳宗元公元819年殁去后，二小生已经年过三十，而后两人带着柳宗元子女和柳宗元文稿，前去投奔柳宗元的一生知己刘禹锡，寻求刘禹锡的帮助。 后来，二人得知永州人准备为柳宗元建庙，便回永州筹划，带了一些柳宗元生前衣物等捐给永州。 之后便在此度完一生，死后选择成为游魂，守护着柳宗元，守护着那片记忆。 后来宋朝新建柳宗元庙时，他们二人又将一些遗物转移到新建庙宇，并守护在那里，也即是今天潇水旁边的柳子庙。 两人说罢，不禁思接千古，似乎又回到那天和柳宗元一起游览小石潭的场景：“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心乐之。” 见两人不愿过多提及柳宗元，众人便也不再强求，然而不管是玉清宫还是中灵处，因为对柳宗元的好感，对崔氏两兄弟便也尊敬有加。 筵席过后，中灵处和玉清宫一致决定，无论如何，要帮崔氏兄弟夺回家园，让柳宗元继续享受现世人和现世游魂的敬仰。 韩延年对斩邪双剑的预期很正确，斩邪剑出马，自是无往不利。 杜玄手持斩邪双剑进入柳子庙时，几十个兽灵纷纷被那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双剑震慑，纷纷不住后退，谁也不敢直视一眼斩邪双剑。 偶尔有不怕死的兽灵，怒吼着冲上来，只要触碰斩邪双剑，非死即伤。 还没等杜玄进入主殿，盘踞此地的兽灵便夺路而逃，消失得无影无踪，柳子庙顿时清净下来。 崔氏二兄弟感激不尽，他们失去几十年的居所，如今终于可以再次入内，终于可以再次见到柳宗元塑像。 崔氏二兄弟对杜玄表示感谢。 当两人说要送玄将军一件谢礼时，杜玄摆摆手爽朗地说道：“这不过是分内之事，即便为了还柳子庙清净，这也是当做之事。” 然而，当二兄弟提及吕纯阳、提及封灵殿时，杜玄身边的苏林一万个上心了。 封灵殿、北辰印、元鼎，至今所知能保杜玄一生无忧的三条信息。 陈琦笔记上说，封灵殿不知所在，苏林便再未把封灵殿当成救命途径之一。 可是，崔氏二兄弟刚刚明明提及封灵殿，此时突然就有了封灵殿的线索。 苏林迫不及待要求崔氏二兄弟详细解释刚才的话，特别是关于封灵殿的细节。 崔氏二兄弟从后堂尘封的墙壁夹层中取出一把竹杖，呈示给苏林和杜玄，然后遥想当年，讲述了关于此杖和封灵殿的故事。 此杖名唤桃花竹木杖，乃刘禹锡所赠。 当初崔氏兄弟得知永州人要为柳宗元立庙，便辞别刘禹锡。 临行时，刘禹锡送给二人一把用了十余年的竹木杖，说待到庙宇建成之日，荐于庙中，以示刘禹锡对一生知己柳宗元的陪伴。 两人便依刘禹锡所言，此杖便也时常摆放在柳宗元塑像旁边。 百余年前，吕纯阳“朝游北海暮苍梧”，闲过九嶷时，路过永州，曾在这柳子庙里住过一宿，接待他的正是崔氏二兄弟。 吕纯阳凭吊柳宗元，见到这桃花竹木杖，大呼奇异。 他告知两人，这桃花竹木杖，并非凡物，乃一辟邪神物。 吕仙人追溯此杖往事，不胜唏嘘道：“当年刘禹锡刘梦得若持此杖入九嶷封灵殿，何尝不可位列仙班。可惜此人绕九嶷而居，长达二十年，终究未入封灵殿，时也命也！” 第二天吕纯阳离开时，曾嘱咐崔氏二兄弟：“此杖乃辟邪神杖，埋没此地无用，送与有缘人吧，或可有所助益。” 讲完这些，崔氏二兄弟望着苏林和杜玄说：“纯阳真人所说的有缘人，应该就是你们了。道祖圣剑三七斩邪剑到此，如若不是缘分，那就没有什么可称是缘分了。” 杜玄正犹豫时，苏林一把接过桃花竹木杖，迫切问道：“二位可知九嶷山封灵殿在哪儿？” 九嶷山就在永州不远，二游魂自然知晓。 但二游魂至少登上过几千次九嶷山，可从未听闻山上有什么封灵殿。 苏林燃起的希望破灭，但她不曾灰心。 她仔细观看着手中的桃花竹木杖，至少有了点滴关于封灵殿的线索，而这线索便此杖。 ------------ 第49章 桃花竹木杖（2） 此时，苏林所有的心思便都在这桃花杖和九嶷山封灵殿上，甚至比探寻符王消息重要。 九嶷山，天下胜景，近在眼前，可是作为线索，无从下手。 而桃花杖和封灵殿之间的关系，也只有追溯刘禹锡的事迹，或可探知一二。 一行人从柳子庙回到酒店后，苏林便央求林柷，请求使用窥灵神刷，检索桃花杖和刘禹锡的事迹，以图找到封灵殿。 林柷充满歉意地答复苏林：“可是...这神器是用来追踪符王的，一共只能追踪三次，上次在陵园用了一次，还剩两次。中灵处这次兴师动众，矢志要抓住符王，这追踪神器最好用在跟符王有关的事上。用在其他事，只怕不好吧...” 苏林冷静说道：“符王之事是重要，但救命更重要，说不定杜玄的命运就存乎在这桃花杖里。别忘了，如果在生命面前权衡利弊、权衡重要不重要，或许就没有人救你这个只剩大脑的人了。” 这番说辞，林柷无法反驳，也不好意思反驳，特别碰上是苏林那冷静、没有任何温情的语气。 林柷略有伤心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对我这个只剩大脑的人多一点温柔呢，没想到也和这机械一样，冷冰冰。” 苏林表示抱歉，但她还是又一次恳请林柷将那神刷用在桃花竹木杖上。 林柷无法拒绝，再加上征求方曼意见时，方曼沉默，林柷便知可以卖这个人情给苏林。林柷便应了苏林的请求。 一切准备就绪，苏林、杜玄和玉清宫众人，几十人端坐一间套房里，试图记下林柷全息图影呈现的每个画面，分析任何一点可能有用的信息。 林柷开始了这项兼具神迹与科技的追踪与探寻。 只见画面还未呈现，已经有声音流出：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帆出石头。 全息画面逐渐清晰，只见是几个人正在举酒畅饮。 一个豪气干云之人正在缓缓迈步，继而随口吟出：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投降、我投降！梦得此诗一出，焉有不胜之理。”只见画面中一个身形姣好的中年男子举杯喊道。 画面中在座诸人，见多识广的玉清宫门客认得几个，其中便有白居易、元稹，而那豪气干云吟诗之人，便是主角刘禹锡刘梦得。 白居易、元稹齐名，史称元白。 白居易刘禹锡也是齐名，史称刘白。 传闻这是他们几人要在咏史诗上分出高下，传闻胜者正是刘禹锡这首《西塞山怀古》。 玉清宫门客意犹未尽时，画面突然切换，又是一场酒席，又有几人对饮。 其中席上有众门客熟悉的二人，正是刘禹锡和白居易。 只见那白居易手拿筷子，敲着盘子吟道： 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这首诗，众门客熟悉，乃刘禹锡外贬二十三年后，回京时路过扬州，遇见白居易，白居易席上作诗《醉赠刘二十八使君》相赠刘禹锡。 当然，这场酒席，更出名的乃刘禹锡的回赠诗，众门客期待满满，全息图像中也正在播放。 刘禹锡闻听白居易诗作，朗笑一声道：“乐天，何必如此伤怀？” 说罢，刘禹锡徘徊数步，随口吟出了那首传诵千年而且必当亘古传诵的中华华章《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就在众门客还想看下文时，画面再次切换。 这次的画面只有白居易，只见他徘徊在一个书房，口中念着刘禹锡的几句诗，“潮打空城寂寞回”、“马思边草拳毛动，雕眄青云睡眼开”。 白居易玩味良久，连连叹道：“其诗在处，应有神物护持。” 而后画面跳顿，场景转移，但出现的人物又是白居易，又在吟诵刘禹锡的诗：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白居易吟哦数遍，口中不住喃喃：“诗豪，诗豪也！” 杜玄沉浸其中，虽然有些词句，他不是很清楚，但看这几个画面，一个感受就是，没想到刘禹锡这么厉害。 在之前，如果有人问他刘禹锡和白居易，谁厉害？ 熟背白居易《琵琶行》和《长恨歌》，但不熟悉刘禹锡甚至背不全《陋室铭》的杜玄，会毫不犹豫回答：白居易能把刘禹锡甩出银河系。 如今，他才知道原来白居易对刘禹锡评价这么高。 可就在他沉浸其中似乎陶醉时，突然被身边苏林吼叫的声音惊醒。 “你这都是什么啊？让你追寻刘禹锡和桃花杖。你这都是白居易，而且是互联网流传的小道消息，桃花杖一点儿都没出现。”苏林正瞪着林柷。 林柷突然回过神来，口中连连道歉：“抱歉，抱歉...这该死的自动学习、该死的智能系统。我身体的智能系统通过神刷找到刘禹锡等人图像后，便自动将其用来渲染文字，为一些文字场景填补了渲染画面，这才有了刚刚诸位看到的景象。我的错，我的错...” 林柷话音刚落，又闪现一幅图景，这才让苏林满意。 只见林柷呈现的图景上，出现了一座云雾缭绕的殿堂，殿堂立十二圆柱，柱上龙凤奔涌。 殿内堂上立着两女，纷纷头戴凤冠，雍容华贵、仪态万方，看起来似乎仙人。 堂下还立着一仙风道骨的道士，那道士手中持有一杖，桃木材质的桃花形杖头，杖身续之以三尺斑竹，正是苏林期待见到的桃花竹木杖。 只听堂上一女开口说道：“那刘梦得天下才俊，实在难得。他的新词《潇湘神》写活了我们二人的思绪，我姐妹很是喜欢。” 说罢，此女便将《潇湘神》二首，吟诵了一遍： 湘水流，湘水流，九疑云雾至今愁。 君问二妃何处所？零陵香草露中秋。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 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苏林此时反应过来：难道，这殿上二女乃娥皇女英二妃？ 全息画面继续播放，堂上另一女望着那道士说道：“刘梦得确有仙缘，只是此人‘宰相之才’，志向不在求仙问道，也只怕空有仙缘。真人，可否做一接引，将此人引来这九嶷山封灵殿，从此进入长生界，也可位列仙班。” 堂下道士朗声笑道：“此人若列仙班，长生界又多了一位文坛圣手，甚是好事。我尽力试一试，看能否将其导向此处。” 苏林内心颤抖，画面中殿堂一定便是封灵殿，而且就在九嶷山上。 ------------ 第50章 桃花竹木杖（3） 画面闪停，当再次出现影像时，地点已非封灵殿。 画面中出现一个道观，道观门匾上写着三个大字：玄都观。 玄都观大殿上，那个刚刚还在封灵殿的道士，此时手持桃花杖，正跟一人说道：“君有20年仙缘，可惜茫茫然，已过十年。可喜者，尚有十年之期。贫道送君一物，此去当访仙问道，不可再误。” 画面中与道士并肩站立、道士口中的“君”，便是刘禹锡。 刘禹锡与玄都观，乃一段文学美谈。 全息图像中，道士将桃花竹木杖送与刘禹锡，刘禹锡点了点头，郑重接下。 然而，从眼神中看出，刘禹锡对那求仙问道，并不上心。 刘禹锡自忖宦海浮沉十几年，心所愿者，乃“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此乃他和王叔文等人永贞革新的梦想。 如今，是非公道、赏罚信善的良好社会还未曾出现，就此收手，刘禹锡实不甘心。 出了玄都观，刘禹锡见到穿锦戴玉的达官新贵也来玄都观看桃花，这些人个个是张扬跋扈。 而如此新贵中，不少人正乃当年破坏革新的权贵提拔。 他感怀往昔永贞革新同僚的遭遇，愤愤之怀难平，于是便写下那首《元和十年自朗州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此诗影射当朝官吏大员，正如后人评价此诗：“栽桃花者道士，栽新贵者执政也。” 此诗一经传唱，朝廷主政官僚无不恼怒，他们挟天威而降怒，贬！ 一封诏书下达，要将刘禹锡贬至播州。 也许是冥冥中有安排，和刘禹锡相善的一些官员力争，改贬刘禹锡到连州。 连州，距离九嶷山不远，不过数十公里。 在连州的几年，每当刘禹锡接近九嶷山方向，桃花杖杖头便会发出亮光。 然而，拥有此杖的刘禹锡，在连州待了五年，终究未得机缘进入封灵殿。 全息画面再次切换，这一次呈现的景色绝美，乃中华文化取之不竭的源泉之一——洞庭湖，文章圣手刘禹锡自然在洞庭有传世佳作。 只见湖心月下，点点灯火，刘禹锡站在乌篷船头，遥望洞庭君山，随口吟出：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这首诗，苏林熟悉，乃是刘禹锡公元824年创作的《望洞庭》。 此时，刘禹锡手中还拿着那杆桃花竹木杖，而且伴随左右之人，已多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柳宗元笔下的二小生：崔氏二兄弟。 公元824年，意识到这个年代，苏林整个人在颤抖。 因为824年，距离上次玄都观遇见道士的元和十年即公元815年，已经9年。 当时道士说刘禹锡还剩10年仙缘，如今过去九年，还剩一年。 如果剩下一年，再没有什么关于封灵殿的线索，那这次追踪便不能算有收获。 就在苏林担忧时，全息图像中突然出现两女，正是之前图影中曾经出现的二女，娥皇女英。 不过，两人出现时，并非以人的形象出现在刘禹锡船头，而只是在刘禹锡梦中。 梦中的刘禹锡是清醒的，只见二女中一人说道：“白银盘里一青螺，如此仿拟我洞庭君山，妙绝妙绝！洞庭君山，从此又多了一传世佳句，在此谢过刘郎！” 刘禹锡豪气干云，只是朗声大笑而已。 另一女劝诫道：“刘郎！你仙缘未尽，快持桃花杖入九疑悬宫，自可羽化飞升！何苦自我困缚在这人间劳心役形之事？” 刘禹锡沉默，过了好久才开口问道：“敢问这悬宫位于何处？” 看到这里，苏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玉清宫所有人也都屏气凝神，等待着二女的回答。 二女只是微微一笑，一女说道：“悬宫有两入口。一在朗州渊井，一在九嶷仙山。只是朗州君已错过，其口已封。九嶷之途，尚可期也！若心在焉，持此杖，入九嶷，自可导向悬宫神殿。心不在焉，踏遍苍梧，也未可得窥门径。” 说罢，二女飘然而去，刘禹锡猛然醒来。 看到这里，玉清宫众人顿时噪杂起来，一门客咒骂道：“什么玩意，要说就直说呗，说什么‘心若在焉、心不在焉’、‘可说是，也可说不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净整一些玄虚的谶语，扰人清梦，可恨！” 反倒是苏林，没说什么，她只是催促林柷继续搜寻。 别过洞庭后，刘禹锡并未前往九嶷山，此后的全息图景中展示，刘禹锡官运开始向好，但与之背道而驰，仙家运便也暗淡了。 后来，刘禹锡回京做官，再游玄都观，发现再无一棵桃树。 承前作，他又作诗一首《再游玄都观》，并自序道： 余贞元二十一年为屯田员外郎，时此观未有花木。是岁，出牧连州，寻贬朗州司马。居十年，召至京师，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仙桃，满观如红霞，遂有前篇以志一时之事。旋又出牧，于今十有四年，复为主客郎中。重游玄都，荡然无复一树，唯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耳。因再题二十八字，以俟后游。时大和二年三月。 其诗曰：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唐大和二年，已是公元828年。 那玄都观种桃道士，也即原本要接引刘禹锡的真人，知道刘禹锡仙缘已尽，便再未见他。 刘禹锡，终究未能进入封灵殿。他和韩愈一样，错过了羽化飞升之途。 林柷展示的最后一幅全息图影，乃刘禹锡离开玄都观不久，恰逢闻听崔氏二兄弟要回永州为柳宗元建庙，他便资助恕己奉壹回永州，并将桃花竹木杖相赠，既是作为挂怀之物荐与老友祭庙，也示与羽化长生之事做一决绝。 至此，关于刘禹锡和桃花竹木杖的追踪，便也彻底结束。 苏林没有说什么，只有无限的惆怅，因为这场追踪可称是没有任何有效收获，也就看了几眼封灵殿。 苏林的心思全在封灵殿，但不少人却被刘禹锡的故事吸引。 一汉兵长叹一声说：“哎，这刘禹锡不是没仙缘，人指路如此明确了，他还不去，是他自己不想做神仙啊！作为一个人，不想做神仙，让人佩服！当年上皇求仙问道几十年，曾说‘嗟乎，诚得如黄帝（羽化飞升），吾视去妻子如脱屣耳！’可惜上皇终究是去了大汉灵域，没做成神仙。” 韩延年也感慨道：“上皇是求之不得，刘禹锡是得而不取。想想上皇晚年，那也是茂陵秋雨...” 方曼不知什么时候也加入了观看全息图影的队伍。 她听闻那汉兵和韩延年提及当年汉武帝，不禁作呕吐状，鄙夷地说道：“腐臭不堪的上皇情结，听起来作呕！” ------------ 第51章 九大雕像 林柷的追踪没有收获，苏林变得心烦意乱。 如今元鼎没消息，北辰印更没着落，封灵殿就在眼前，可是到底在哪儿呢？ 如果此行错过了，那杜玄便是继续处在生死边缘。 苏林决定，带着桃花竹木杖前往九嶷山，甚至要把九嶷山搜寻一遍。 玉清宫一行人，也因为几日未见符王踪迹，甚是觉得无聊，他们索性跟随苏林杜玄，前往九嶷山。 众人打算一来随苏林寻找一下封灵殿，再者饱览一番九嶷山胜景，也不枉暑热天气来此一游。 玉清宫府分南北，经历过南北府矛盾以及大战西夏魂邦之后，南北府只觉两者和则双赢，分则两败。 如今玉清宫已经和杜玄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救助杜玄，已是众门客分内之事。 方曼也带了林柷，和玉清宫一同前往，二人也想助杜玄苏林一臂之力。 至于中灵处其余人，则留守零陵酒店驻守大本营。 第二天，天刚破晓，一行人便离开酒店，前往百十公里之外的九嶷山。 然而，他们一行人不知道，刚出酒店，就被一大群兽灵暗暗盯上了。 杜玄帮助崔氏兄弟驱逐兽灵，虽然行侠仗义，但在环九嶷山周边，如此行为无疑是捅了马蜂窝。 九嶷山四周的兽灵，本地游魂不敢惹，也不去惹，惹了一处，便等于向此地所有兽灵开战，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时便是如此，杜玄斩邪双剑现身之后，一夜之间，方圆数百里拥有意识的兽灵，悉数便将焦点集中在零陵，聚焦玉清宫下榻的酒店。 然而，集聚涌来的成千上万兽灵，还不敢在密集的市区和现世人杜玄开战。 在人口密集区域影响到现世，在数千年历史长中，即便是人类游魂都要遭受最严厉的惩罚，更何况是兽灵。 于是，众兽灵按兵不动，只是等待时机。 如今玉清宫众人驱车前往宁远县九嶷山，众兽灵终于得着机会，便在暗中跟随。 在抵达宁远山中，距离九嶷山还有数公里的时候，众兽灵下手了。 荒郊野外，两山夹峙之间的一条小路上，突然玉清宫一众车辆抛锚。 当林柷和杜玄下车，企图查找熄火原因时，却发现前后道路以及两侧山崖上堆满了眼冒金光的兽灵。 四伏的危机立即让玉清宫众人警觉，而还未等玉清宫一众全部下车，众兽灵便露出獠牙，呼啸着扑向车辆。 杜玄立即拔出斩邪双剑，双剑发出圣洁的光芒。 看见斩邪双剑那圣洁的光芒，众兽灵放慢了奔跑的速度，甚至一些兽灵纷纷夹起尾巴扭头后撤。 斩邪双剑道祖圣剑的称谓名副其实，天下第一法剑威慑力惊人。 惊惧的兽灵纷纷打颤环伺，纷纷后退，再不敢向前攻击。 然而，仿佛潮水退去，仿佛水落石出，普通兽灵的驻足不前，也将那些真正有实力、不惧怕斩邪双剑的兽灵推到了最前面。 只见九个丈余高的石质雕像，兀然出现在四周山岭，居高临下。 与众兽灵的后退形成对比，他们仍在一步步靠近杜玄和玉清宫众人。 怪异的是，九具雕像踏地有声，和魂魄形态无声无息大为不同。 刹那间之后，九尊雕像便飞奔而下，集合一处，在杜玄等人前方数丈外站定。 九大雕像飞奔时，凶神恶煞，兽头兽身、石爪石尾纷纷可见。 但站定时，却石质人身兽首，神态舒缓，布满苍苔的石质下摆流苏赫然可见。 九大雕像显然也在躲避着斩邪双剑的光芒，但它们显然对这斩邪双剑没有畏惧。 只见为首一雕像走上前来，开口说道：“苍梧山由我等管控，已过三十年。不知阁下手持圣剑前来苍梧地界，可是要在此地恢复祭司统治？” “祭司统治？”杜玄纳闷，他可从未听闻过此地的祭司统治。 他挥动斩邪剑回答道：“我等前来永州零陵，一为追踪符王，二来只是想寻找封灵殿。至于什么祭司统治，实在不知。” 九大雕像顿时一片骚动，面目突然抽搐。 为首雕像也显得很激动：“符王？！符王又敢回来了？” 但它很快镇静下来说道：“既然阁下不是上天派遣的祭司，只是和符王一样想要寻找封灵殿的妄人，那我等便也不需要客气。” 说着，为首雕像松动身躯，再次变为石头猛兽，扑向杜玄。 其余八个雕像也瞬间发动，张牙舞爪，虎啸猿啼，一起向玉清宫众人扑来。 杜玄既纳闷又恐惧，原本还指望对方能看在圣剑的份上，好好交谈，比如谈一谈符王，谈一谈封灵殿。 谁知，刚得知他们不是祭司，这凶神恶煞般的九尊雕像便要大开杀戒。 九大石头雕像，那攻击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它们是石头，不是被灵化的石头，而是实实在在的石头，每个重达数吨。 剐蹭一下，活人重伤，游魂大损灵力。 杜玄手中的斩邪剑，并非用来对付石头的，在这群雕像面前，无法发挥作用。 如果说有用，那也只是斩邪双剑的圣洁光芒会迫使雕像短暂闭一下眼睛，至于想砍倒一个雕像，不可能的事。 连手持圣剑的杜玄都只能招架、躲避，玉清宫其余众人更不用说，根本打不动，无论虎头乌金枪还是什么摄魂的利器，都不是用来对付石头的。 一汉兵一不小心被雕像拍了一巴掌，顿时瘫倒在地，要不是杜玄及时上前，挥动斩邪剑阻挡雕像视线，只怕这汉兵要就此魂生呜呼。 “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找封灵殿只是为了救命！”玉清宫门客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救命？！”为首那雕像冷笑，发出石头碰撞的咯咯声：“每个来苍梧山寻找封灵殿的，都是有续命情结，而且都希望能一续千百万年。这就是你们人类的贪婪，将死之人不甘心安然就死，活人不甘心只活一世，就连你们这做了游魂的，也一心想着登天成仙！” 雕像此话说出，对玉清宫其他人没有影响，但杜玄却听在耳里，而且上了心。 他内心犹豫：“我是否也是不甘心赴死？这也算是贪婪吗？” 他这一心不在焉，顿时整个玉清宫众人处于更加被动的地位。 众人终于意识到，打是打不过的，谁会想到要和石头雕像打架？这时候，如果真有可以克制的武器，那除非导弹、炸药、或者坦克。 眼见无奈，可行的计划只有一个：“逃”。 于是，杜玄手持斩邪双剑，依靠着那圣洁的光芒，掩护众人爬上一侧山岭，进入密林之中。 说来也怪，见到玉清宫众人逃跑，胜券在握的九大雕像和众兽灵并没有悉数压上，来阻止众人逃脱。 它们只是慢慢包围着杜玄一众，然后慢慢推进、跟随，只是确保杜玄这些人不离开它们的视线。 玉清宫一众跑了一阵，杜玄苏林方曼王松等现世人个个已经大汗淋漓。 七八月份的南岭密林，在古代便是那烟瘴之地，在其中乱窜，酷暑难耐不说，还会随时吸入瘴气，一不小心落下一身病根，或者一命呜呼。 可是，身后九个雕像和众兽灵一直跟随，就在身后几十米不远处，不跑不行啊。 ------------ 第52章 迷失密林 慢慢，林柷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自从逃进这密林，他便借助自己的机器人身躯，接收外界信号，定位在密林的位置。 他突然发现众人逃跑的方向仿佛沿着一条直线，直直向着东南方向跑。 意识到这点的林柷，决心带领大家试着折向正东。 这一试，林柷惊骇万分。 当他试图变向跑向正东方时，突然身后几个雕像加速，快速奔向正东右前方拦截，迫使他们不得不继续沿着东南方方向跑。 “完了...我们逃跑的方向是这九头雕像预先设定好的，不知它们要驱赶我们去哪里！也许是他们的某一个巢穴。” 林柷完美的声音里，也夹杂了丝丝恐惧。 众人听罢，纷纷试上一试。 果然，只要不背离东南方向，九大雕像就在身后跟随，不会加速。 稍稍背离东南方，便有雕像第一时间冲上去拦截，迫使回归原来的方向。 玉清宫一众仿佛被牧羊犬和牧羊人驱赶的羊群，只能乖乖听话。 可是，如果不跑，身后的九大雕像又会一个跳跃，欺到身边，只需稍稍拍动动辄几百公斤的爪子，就足以置人于死地。 众人忧惧之心愈盛，不知要逃向哪里，可又不得不继续向东南方向跑。 跑着跑着，林柷突然发现，身上的定位系统不再有任何变化，尽管他的双脚在跑，但定位显示他的位置一动不动。 但，当他转身时，定位系统又会提示方向改变，可也只有方向改变，所在位置再无变动。 与此同时，林柷还感知到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大变化。 不知为何，原本毒辣的太阳，此时消隐不见，身边竟然逐渐多了云雾缭绕之气。 就在林柷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时，方曼向他招了招手，喘着大气说道：“停了...停了...它们终于不追了...” 说罢，方曼便瘫坐在一个石头上。 作为运动员的方曼都如此气喘吁吁，更别提杜玄苏林和王松。 一直跑在最后，用斩邪双剑殿后的杜玄，也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不追了...终于可以歇一歇！” 方曼、苏林、王松、杜玄，他们四个拥有肉体的现世人，在这群逃跑队伍中，跑得最慢，耗费体力也是最大。 游魂跑步很轻，不大费力，林柷则是个可以接收太阳能的机器人，能无限跑动。 一行人或者坐在石头上，或者倚在老树旁边休息。 幸亏此时头顶的毒辣太阳隐去，而且身处的环境阴凉了太多。 林柷深入四周转了转，发现九大雕像就在他们身后百余米远。 但是九大雕像只是徘徊游移，再不追赶。 林柷用自带的感知系统和热成像仪发现，九大雕像所处的位置温度足有40度，但仅仅相距百米，百米开外玉清宫一行人所处位置，温度不超过20度。 在同一时间同一平面，只不过相差百米远，便有如此悬殊的温差，太也怪异！ 林柷将这一切怪异状况告诉正在休息的杜玄和其余众人。 大家得出一致结论：九大雕像故意驱赶他们来到此地，而且这里的处境一定不会比被九大雕像追赶要好。 这一结论也将所有人引向未知的恐惧：此地为何处，内中有什么？ 就在众人恐惧之时，云雾渐渐变得浓厚，玉清宫一众不过就地休息了几分钟，两米开外，已经看不到彼此，所幸他们所有人都在林柷的感知范围内。 而九大雕像的身影，已经被浓厚的云雾覆盖，即便是拥有电子眼的林柷，也看不到它们了。 林柷加紧戒备，如今也就他能看得远一点，如果九大雕像袭来，他能第一时间提醒众人。 然而，戒备半小时以后，林柷发现四周并没有什么动静，雕像并没有追来。 他们一行人便在林柷的带领下，试图尝试顺着原路返回。 众人走了十几分钟，足有上千米路程，让人意外、让人恐惧的是，始终无法摆脱四周的烟瘴迷雾。 杜玄拿出手机，企图定位位置，可是定位只显示在九嶷山西侧，无论他如何走动，位置始终不变。 “放弃定位的希望吧！”林柷看了一眼杜玄说道：“我身上的定位系统是很精准的，但我定位了一路，这里就是一个点，一动不动的一个点。我们走了十几分钟，还未脱离一个点。纵然知道东西南北，定位系统里，也是一个只有东西南北的点。很无奈，很徒劳。” 说罢，林柷三窜两下便攀爬到附近最高的一棵树上，然而，没过几秒钟他便下来了，摇着头说道：“浓浓的烟瘴迷雾，看不到任何除云雾之外的东西。” 他向大家摊了摊手，沮丧地说道：“不得不说一个可怕的事实，即便拥有最先进的导航定位系统，我们还是迷路了。” “看来只有顺着来时的路继续往回走！”王松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林柷极其无奈。 众人沿着来时的路，又走了个把钟头，依旧是云雾缭绕，导航系统依旧是一个点，一个一动不动的点。 这下林柷慌了，所有人都慌了。 他们从回头开始走到现在，走过的路程早已超过来时路程的两倍。 可是，硬是无法脱离这片迷雾，更别提发现来时那道两山夹峙的小路。 看时间，不过上午十一二点，本应是日光明亮的时候，这里却仿佛早晨，浓雾弥漫。 在断定迷路之后，林柷便向中灵处发送了求救信息，中灵处在西南中心有几架战机，一小时之内便可前来支援。 事实上，林柷等到了支援，可支援也是徒劳。 战机上传来了消息，从战机向下看，只是茂密的山林。 进入密林后，阳光高照、酷暑难当，哪有什么浓厚的迷雾？ 战机上的人员发来定位信息，他们就在玉清宫一行人所处位置附近。 玉清宫众人大喊大叫，然而战机上的人员根本听不到。 而战机移动时，传送给林柷的战机定位也随之移动，可是身在迷雾中的林柷一众，无论如何移动，定位都只显示一个点。 林柷尝试各种努力之后得出结论，依靠战机支援的计划，被证明无效。 中灵处战机一再徘徊，也是干着急，帮不上任何忙。 那情形，仿佛林柷一众处于另一个时空。 之后玉清宫一行人也尝试各种定向、找出路的方法，然而每试一次，不过是使记忆中的路径更加混乱。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连回头的方向是哪儿，都产生了几种不同的答案。 接近下午六点时，弥漫浓雾的密林已经陷入黑暗。 庆幸的是，玉清宫一众从不惧怕黑暗，甚至相较白天，他们更喜欢黑夜。 黑夜是游魂的天堂，拥有齐备通灵设备的几个现世人，在黑夜的辨识度也和白天相当。 只是，这里的黑夜有些冷。 杜玄苏林等几个现世人已经瑟瑟发抖。 他们不再漫无目的地走动，几个汉兵搜集了一些干树枝，升起了篝火。 篝火很快将附近的浓雾驱散了一些，他们彼此的视线也好了一些。 此时，一行人已经很是饥饿，原本不少人是奔着旅游来的，车上储备了不少食物。 谁曾想中途遭变，不得已抛弃汽车钻入密林，如今是一点食物都没有。 众人聚在篝火旁边，商议派几个人去寻觅些食物时，突然浓雾笼罩的密林发出簌簌穿梭的声音。 不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有大群动物在四处奔跑。 ------------ 第53章 云山瘴海（1） 玉清宫诸人，顿时心生恐惧。 在这迷瘴一般的密林里，如果被偷袭，只怕凶多吉少。 他们亮出武器，四下里戒备，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野兽奔跑的声音持续了大概两分钟，而后安静下来。 “咚...咚...” 突然，地面伴随着这闷响的声音，震颤着。 篝火映照之下，只见迷雾中走出一头丈余高的巨兽，此兽虎身猪头，青面獠牙，双眼闪烁着金色光芒。 很明显，这头巨兽不是九大雕像之一，但至少从外形上，此兽吓到了玉清宫众人。 如此巨兽，如此兽灵，此时突兀出现，自然是想围猎玉清宫众人，填饱肚子。 正在众人惊惧之时，那巨兽已经扑了上来，跟随巨兽一同扑上来的，还有上百头眼角发亮的兽灵。 韩延年、十八汉兵与兽灵在柳子庙交过手，根本打不过，何况这迷雾中的兽灵更为高大、更为野蛮。 玉清宫众人将希望寄托在杜玄手中的斩邪双剑，杜玄也挥开双剑冲到众人前面，将众人笼罩在双剑剑气范围之内。 的确，众兽灵有些惧怕斩邪双剑，但与前两次遇见的兽灵不同，这群兽灵还没有惧怕到看见双剑便夹着尾巴逃跑。 一些兽灵犹豫一阵，还是在那丈高巨兽兽灵的带领下，奋不顾身地扑向了杜玄，扑向了斩邪双剑。 杜玄也施展开从玉清宫汉兵、众门客那里学到的剑法，刺向来犯的兽灵。 本以为被斩邪双剑刺中的兽灵，一定会受伤、撤退，谁知即便被双剑刺中，那兽灵的攻击气势丝毫不减，依旧奋不顾身，依旧张牙舞爪。 众人见状，意识到不能再完全依靠杜玄和斩邪双剑，便也挥起武器冲了上来，尽管他们造成的杀伤力有限，可在这生死关头，点滴的杀伤力也是有所助益。 众兽灵，战斗力最强的，是那头巨兽，也是那头巨兽逼迫杜玄最紧。 苏林挥起虎头乌金枪，刺向那巨兽，她想为杜玄解围。 然而，一阵挥杀之后，她非但没有为杜玄解围，反而被巨兽一巴掌拍在地上。 就在巨兽扑向倒在地上的苏林，试图冲着苏林脑袋来一巴掌时，杜玄一个翻滚，用斩邪双剑护住了苏林。 那巨兽慑于斩邪双剑的圣洁光芒，迟钝了片刻，苏林这才逃过一劫。 为苏林解围之后，杜玄便一直和那巨兽周旋，唯有斩邪双剑能克制一二这丈余高的巨兽。 每当斩邪双剑闪烁圣洁光芒时，那巨兽的双眼总会睁得巨大，而后会有两三秒的迟钝。 可惜这两三秒的迟钝，不是杜玄的机会，他不过借这两三秒大喘几口气而已。 若说利用两三秒时间，找到巨兽的破绽一击致命，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斩邪双剑是在场众人中，唯一一把对兽灵作战时，能发挥一些效用的武器。 可是，即便有斩邪剑护体，杜玄依然被巨兽利爪抓伤了手臂，三条血痕渗着鲜血。 可想而知，其余众人，更惨。 众汉兵、众门客以及林柷方曼等人，虽然手中都有不凡的灵化武器，但这些武器乃为对付游魂而灵化，对付兽灵时，就是一普通武器，普通到甚至比不上兽灵的牙齿和尖爪。 此时，他们每人都处于至少两三头兽灵围攻的困境。 那情势，跑，跑不掉。打，打不过。如能保住性命，便是众人心中的万幸。 “这次如果能脱身，我一定亲自前往龙泉山庄，让总裁周蔡打造8000把专克兽灵的武器，玉清宫人手一件。”王松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挥舞着武器刺向试图爬上来的兽灵，气喘吁吁地说道。 背靠着他的一门客说道：“只怕周蔡不肯做，龙泉山庄80%的市场，都在中原；99%的购买武器者，对付的都是游魂。中原大地上，几乎没见过什么兽灵，偶尔传闻有那么一两个，不过狐狸黄皮子小蛇等魂魄，都太小器。没有市场、不赚钱，谁会去做专克兽灵的武器？” 另一个门客接话道：“龙泉山庄从不铸造特意对付兽灵的武器，没有市场是一方面，还有传闻龙泉山庄根本没有这种技术，想造也造不出来。” 又有一人接话道：“嘿嘿...就凭龙泉山庄？也许他们能铸造出对付普通兽灵的武器，但要铸造对付这云山瘴海中上古元兽的武器，只怕没有可能。” 杜玄等玉清宫诸人一听，纷纷愣了一下。 这是谁的声音？他们一群人朝夕相处，彼此都已熟悉。 可以肯定，说话之人并非他们中一员。 众人正疑惑间，原本围在四周的兽灵纷纷撇开玉清宫一众，连连后退，一个个金黄色的眼睛中，透露着恐惧。 只见十个手持黄铜阔剑、腰缚兽皮头缠麻绳的游魂，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他们在篝火的映照下，身形愈益高大。 众兽灵见状，纷纷垂眉低头。 那为首的高大巨兽，也在“咚咚”踏着大地后退，但巨兽双目圆睁，盯着十个游魂，依旧警戒着。 在后撤了三五米之后，巨兽突然转身，撒腿就跑。 其余众兽灵也跟着突然转向，张开四蹄，消散在浓雾笼罩的密林之中。 眼见众兽灵纷纷远离，再无声响，十名手持阔剑的游魂，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亏巡逻时发现了你们，不然尔等只怕要命丧这里。”十人中为首那个无名指戴着戒指的游魂说道。 然后他走上去扶起一个躺在地上的重伤门客，从腰间拿出一小瓶药水，为那门客涂上。 其余九人也都各自拿出药水，为玉清宫受伤者救治。 与兽灵这一战，只持续不到五分钟，玉清宫加上林柷方曼，五十几号人，已有一半受伤。 杜玄想想都后怕，如若不是这十人及时出现，只怕真要命丧此处。 杜玄和王松走上去向那十个游魂表示感谢。 那为首游魂不经意瞄了一眼二人，当意识到杜玄和王松不是游魂时，那人突然颤抖着跳起来，口中喊道：“活人？” 他这惊讶一喊，其余九个游魂也都惊讶地看着杜玄、王松。 只听一游魂望了望周边同伴，小声说道：“活着的新成员，太稀有了，我赌他们能破了纪录，活过三年。” “要我说，顶多一年。”另一名手持阔剑的游魂也小声说着。 直到为首那游魂咳嗽了两声，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九个游魂这才停止窃窃私语。 那为首游魂扫视四周，发现苏林、方曼和林柷也不是游魂时，他摇了摇头，哀叹了两声，然后继续附身为另一个受伤的游魂涂抹药水。 杜玄收起斩邪双剑，纳闷问道：“敢问这是哪儿？看到我们是活人，阁下为何惊讶，又摇头？” 那人嘿嘿一笑，答道：“你们特意来此地，会不知这是哪儿？我说你们几个大活人，活着不好吗？还要追求什么成仙？” 王松说道：“我们原本只是进入九嶷山旅游，只是遇见九个雕像驱赶，这才进入这迷雾一般的密林。” 那人一听，大笑起来，接着说道：“你们一群人要是来旅游的，鬼都不信。看看你们这装备，这武器，谁旅个游会准备得这么充分。” 那人继续说道：“既然进到这死地，再别侥幸隐瞒，也没啥用。我想你们也是为得道成仙而来，你们的目标便是那封灵殿。这里聚集着十万游魂，哪个不是为封灵殿而来？嘿嘿...只怕你们也和这里的每个游魂一样，封灵殿进不去，反而束缚在这云山雾罩之地，活人变成游魂，游魂永世不得出。” 听到此话，玉清宫一众对这十人的兴趣更加浓厚。 一来，这里有封灵殿的消息；二来，这里有十万游魂；再者，这里很神秘，全新的、未曾听闻的神秘。 至于什么“永世不得出”，那是只有经历过、感受到绝望后，才会闻之色变，才会恐惧。 对于刚从生死存亡之地脱身的玉清宫一众来说，谈及不在眼下发生的未来之事，太过遥远。 对封灵殿万分上心的苏林上前问道：“听你们一再说起封灵殿，你们可知道封灵殿在哪儿？” 那为首游魂摇摇头回答道：“封灵殿，嘿嘿...我们也想知道在哪儿，不过我们是不抱希望了。相比找到封灵殿，从这云山瘴海中走出去，更现实。尽管，两者都是不可能。” “更何况，即便知道在哪儿，我们也没那个本事进去。”说着，那游魂扶起一个玉清宫门客，将门客的手臂挎在肩上。 然后他看了一眼玉清宫众人，说道：“走吧，天已黑了，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在这里待着，要么饿死，要么被密林中乱窜的元兽给灭了。” 这句话，正好说在玉清宫众人的心坎里。 从早晨到现在，玉清宫一众一直处于惊慌之中，此时夜幕降临，个个又饥寒交迫，他们也想赶紧找个可以安身、可以补充体力的安全场所。 而且，如果能找个知情知底的“本地派”了解一下这云山瘴海，那就再好不过了。 ------------ 第54章 云山瘴海（2） 去往安全之地的路途很遥远，几十人互相搀扶着，走得也很慢。 通过交谈，那十个手持黄铜阔剑的游魂对玉清宫一众有了更多了解，至少信服了被九大雕像驱赶而进入这密林的事实。 玉清宫对这十个游魂也了解了一二。 为首那游魂名唤池越，乃这十人小队的队长。 他是民国时期知晓游魂事务的通灵人士，上世纪三十年代，为求得道成仙，便和师父一起从武陵渡口进入到云山雾绕之地。 初开始池越还以为入了仙境，谁知兜兜转转之后，遇到别的游魂，才打听清楚这里不是什么仙境，而是一困境。 池越还想多讲几句自己的事迹，讲他如何在云山瘴海从一大活人变为游魂，但都是“历史名魂”的玉清宫一众没有人对他个“无名之魂”感兴趣。 玉清宫众人感兴趣的地方在于：这里是哪儿？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地方？那些元兽又是什么？这里的十万游魂又是怎么一回事？ 从池越口中，他们得到了一些答案。 此地为云山瘴海，说起此地，要从上古的上古说起，要从黄帝和百兽说起。 黄帝和百兽的关系，池越也是耳闻，而且听闻的版本不一。 一个版本是，黄帝征伐各个部落、灭炎帝、灭蚩尤，而后统一中原时，曾得到百兽的帮助，理由便是《史记》记载的什么“轩辕...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於阪泉之野。” 另一个版本是，黄帝征伐蚩尤，蚩尤统帅着百兽，黄帝打败蚩尤，收服了百兽。 总之，无论哪个版本，都足以说明黄帝统一中原那时候，百兽和人在中原大地是时常见面的，是杂居的。 黄帝后期时，中原人类开始驱逐百兽。 从黄帝时期到尧舜时期，中原的疆界也随着驱赶百兽而开拓。 特别是舜帝，在划定中原人类居住的边界时，功劳最大，也是九州疆域的最终奠基者。 舜帝数次南巡，随山伐木，开拓疆土，与之伴随的是征伐百兽，驱之南荒。 舜帝最后一次征伐百兽，一劳永逸，将百兽驱赶到苍梧以南。 但在那次战斗中，舜帝也陨落在苍梧之野。 得闻舜帝死去，以九大上古元兽为头领的百兽集结在苍梧山，也即今天的九嶷山，它们准备反攻虞舜大军，一则夺回家园，再者谋求入侵中原。 身死的舜帝，不甘心中原就此失去。 他便以魂体形态祈求上天，在九嶷山设下结界防范元兽。 舜帝的祈求灵验了，九大元兽和所有集结在九嶷山的数万头远古百兽，瞬间被浓厚的云雾笼罩。 从此，九嶷山出现了一处结界，便是这云山瘴海。 但是结界出现时，正在和百兽战斗的上千名虞舜兵将，也正在结界之内，便也全被囚禁在瘴海之中。 结界之外的战斗结束了，结界之内的战斗仍在继续，虞舜兵将在云山瘴海中继续与九大元兽及其率领的百兽作战。 结界之内的战斗持续八九年时，九大元兽以及众百兽便纷纷死去，变成了元兽兽灵。虞舜兵将也都死去，变成了游魂。 灵魂状态的上古元兽兽灵和上千名游魂，重新在云山瘴海中开始了战斗，这是经久不息的战斗，一直持续了四千多年，直到最近，都没有停止。 听池越讲到这里，玉清宫不知是谁质疑道：“怎么可能？就刚刚那些兽灵，我们手持极品兵器，一对一都不是它们的对手，更别提几千年前的石头兵器了。” 池越盯了一眼那人，愤愤道：“你这人，硬抬杠！我早说过，龙泉山庄造不出对付元兽的武器。要对付元兽，必须用我们手中这些专门的黄铜阔剑，这些阔剑乃黄帝亲自监督铸造，目的就是要对付百兽。” 玉清宫众人一听，顿时对这黄铜阔剑上了心。 池越把手中黄铜剑递给杜玄，杜玄仔细打量了一下，宝剑乃黄铜打造，剑身阔四寸，无刃，无尖，剑身已经泛出青绿。 依池越所言，这里流传的说法是，黄帝采首山之铜，引鼎湖之水，请来长生界朋友帮忙，铸成黄铜宝剑数千口。 此剑蕴含有风雨雷电等自然之力，乃专为对付百兽而铸，百兽见之无不惊悚。 传闻黄帝仁德，只是想驱赶百兽离开人类聚居的中原，无意杀伐屠戮百兽，于是，这数千口黄铜宽剑，无一开刃。 黄帝铸剑完毕，为庆祝，又铸一鼎以纪功。 然而后来世间却多有流传黄帝开首山铸鼎之事，不再提及黄帝铸剑之事。 黄帝之后的几代人，征伐百兽，开疆拓土，都离不开这些黄铜阔剑。 虞舜征伐苍梧，手持黄铜阔剑的将士和元兽被困在这云山瘴海，黄铜阔剑便也这样世世代代流传了下来。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传闻是从魏晋开始，现世出现了封灵殿的传说。 传闻进入封灵殿便可以成神成仙，长生不老，更有传闻这里就是《桃花源记》中武陵人进入的桃花源。 反正从那之后，前来寻觅封灵殿的人是络绎不绝。 或者活着的人，或者死去的游魂，只要在现世听闻封灵殿的消息，都往这里赶。 什么中原名士、江南佳人，迁客骚人、文人墨客，或者聚集在苍梧九嶷，或者聚集于洞庭武陵。 久而久之，传闻变了，传闻这云山瘴海便是封灵殿，便是那世外桃源。 之后，进入封灵殿成仙，便被谣传为进入云山瘴海便可成仙。 而进入云山瘴海，看起来容易多了。 一千多年来，这里只进不出，已经聚集了近十万游魂，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游魂城市云山城。 “如果真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也好，你们看这烟瘴之地，一望无际的云雾，处处鬼哭狼嚎，这哪里是仙境，哪里是世外桃源？分明是个陷阱。”池越略带怨恨地说道。 “古往今来，传闻能进出的，只有虞舜留在外围防护、节制元兽的祭司一族。说来也怪，四千多年世代相传的祭司一族，几十年前，遭了天谴，丧失了通灵能力，丢失了祭司的身份，再无法节制元兽。从那之后，除了符王来过又走了，此外再无人知晓如何出去，即便是被困四千余年的虞舜将士，也是没辙。”池越边走边说道。 当他还想说下去时，却发觉玉清宫众人突然面露惊愕。 杜玄惊讶问道：“符王？这云山瘴海跟符王也有恩怨？” 池越点了点头道：“大概二十年前，发疯十来年的昆駼，上古九大元兽之一，不知什么原因被符王给杀了。符王这小子手里有一根驱魂杖，也不知是什么厉害的法器，竟然能控制游魂。他多次蛊惑控制上千游魂跟随他前往封灵殿，传闻被他控制的游魂大举进攻封灵殿，被封灵殿守护者轻而易举灭了一半。” 玉清宫众人面面相觑，原来符王还有如此不为外界所知的秘事。 ------------ 第55章 符王恩怨 池越继续讲符王和云山城的恩怨，玉清宫众人便侧耳倾听。 符王杀了九大元兽之一的昆駼，便得罪了云山城那些虞舜时期的长老们。 几千年来，云山城管控九大元兽的一个方针就是“养而不杀”，即便发疯数十年、伤人无数的那头九元兽之一昆駼，也是被云山城长老们给“养”着。 符王擅自灭杀九元兽之一，云山城长老很是不满。 但云山城的一些游魂则视符王为屠杀元兽的英雄，他们支持了符王。 符王第一次进攻封灵殿时，甚至有人主动跟随了符王。 不过在第一次进攻封灵殿失败、数百游魂命丧封灵殿之后，云山城游魂便不再跟随符王攻打封灵殿。 符王不甘心，他利用手中驱魂杖，强行控制云山城数千个游魂，在六年之内六次攻打封灵殿。 结果次次失败，数千云山城游魂也因此灰飞烟灭。 从此之后，符王便彻底成了云山城不待见的仇人。 苏林问道：“封灵殿不是你们心目中成仙的地方吗？怎么如此杀戮游魂？” 池越叹了一口气，说道：“是符王蒙蔽了大家的眼睛。传闻他要进攻封灵殿，甚至占据封灵殿，然后让大家都从封灵殿进入长生界成仙。可那封灵殿防备森严，岂容他们攻打？成仙之路，崇尚清静无为，从来不能靠蛮力取得。” 苏林问道：“既然去过封灵殿，那云山城应该还有人知道如何再次进入吧？” 如何进入封灵殿，这才是苏林真正关心的问题。 然而，池越的回答再次让她失望。 池越摇了摇头道：“没有人知道封灵殿在哪儿，据说封灵殿乃一悬宫，悬停的地点不固定，但就在这云山瘴海上空。不过，符王六次攻打封灵殿，每次都知道封灵殿的位置，这符王确实是个聪明人。” 池越说着说着，突然眼前一亮，发现已经来到密林中一个十字路口。 他指着向北的一个路口说：“前方有个小村子，今晚我们就在村子里过夜。明天一早启程，前往云山城。” 玉清宫一众便悉听安排，毕竟在这云雾缭绕之地，人生地不熟，除了信任池越十人，别无他法。 幸好，池越等人也值得信任。 当晚，他们便住进了密林中的一个游魂村子。 村子里的住户为游魂准备的晚餐很丰富，众汉兵、众门客纷纷大饱一顿。 但活人可吃的食物，却甚是稀少，不过好客的游魂还是从密林中采集了不少菌类，杜玄苏林等几个现世活人，也都填饱了肚子。 经过一夜休整，玉清宫众人恢复如初。 第二天一早，在池越的带领下，他们便进入了云山城。 玉清宫众人一踏入云山城城门，顿时云雾消失。 原本雾蒙蒙一片的天空，仿佛加了滤镜，清晰明亮。 云山城，只是一个群居的部落，竹木削尖搭建成简单防御栅栏，四方有几处简单搭成的岗哨。 城中房屋乃竹木房子，有装饰精巧的，也有几根竹木糊上茅草便完事。 在杜玄眼中，此处就是一个最原始的部落，与原始部落不同的是，这里住着身穿不同朝代服饰的游魂。 池越带着玉清宫众人径直去见城中的长老和首领。 长老和首领住的地方也甚是见了，不过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几处大的草房子。 十几位长老和首领，在一处名唤“总章”的明亮厅堂里接见了玉清宫一众。 十几位游魂长老看起来一点都不老，看起来也就跟韩延年年龄相仿，但个个兽衣加身，戴着骨质或石质首饰。 反倒是那位云山城首领，一身服装乃现世常见的汉唐服饰，看起来老成持重，充满智慧。 经池越介绍，玉清宫了解这位首领名唤王宾。 冯谖仔细观看那位首领，发现那首领也正注目着自己。 他按捺不住满心的欢喜，快走了两步，但当发现那首领伸手示意他停步时，冯谖会意地点了点头，止住了脚步。 冯谖作为历史名魂，两千年间结交的游魂甚多，往往也都是一时名人。 这王宾不是别人，正是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 当年骆宾王随李敬业讨伐武后，兵败之后，身死族灭。 死后的骆宾王成为游魂，怀着一腔忧愤，游荡在中华大地。 这么大牌的游魂，冯谖自然要去结识，两人虽说没有结下深刻友谊，但彼此印象深刻是一定的。 只是后来数百年间，冯谖再未听闻骆宾王的消息，游魂江湖也再未传出骆宾王的传说。 谁曾想在这云山城，冯谖又见到了当初书生意气的骆宾王。 堂堂骆宾王，改名王宾，隐居在此云山雾罩之中，做了个清闲首领，却让冯谖羡慕。 杜玄等人向前和云山城长老、首领作揖，表示感谢和叨扰。 那王宾发现杜玄四人都是现世活人，忍不住一声叹息，不住摇头。 如此叹息、如此摇头，杜玄很不舒服。 是的，他这一路走来是没有发现活人，但这些云山城游魂对待活人的态度也着实让人纳闷。 没等杜玄表达心中的不快，那王宾便开口说道：“这云山瘴海，不适宜活人居住。进入的活人，只有一个归宿，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等死。或者三个月，或者数年。能在这里活上三年，便是极限了。” “那这里到底有没有离开的出路？”方曼开口问道。 在昨晚听池越讲述这里是困境之后，方曼彻夜难眠，她不甘心往后便困于此地，但仿佛又无可奈何。 方曼得到一个让所有玉清宫人绝望的准确答案：“无路可出。” 王宾补充道：“活人死了之后，灵魂也无法离开，鬼吏也无法到达。从肉体到灵魂，都要寄寓此处。” 苏林早从池越的讲述中意识到这个可能的困境，但她内心有一丝希望，她问道：“既然如此，符王又是如何离开的？” 闻听此言，厅堂之上一阵骚动，特别是那十几位身穿兽皮的长老，更是个个怒目，许久之后，骚动才慢慢平息。 只听一个长老说道：“符王，曾经是祭司。零陵祭司一族掌握着离开这里的办法，但祭司一族不属于这里，他们属于云山瘴海之外的世界。结界设定之日，祭司一族的使命便是从外围守护结界，不准结界之内的任何人兽离开。” 如在以往，得到符王的消息，苏林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此事苏林没有追问过多符王之事，毕竟眼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出去。 她拢了拢头发说道：“那就是说，客观上还是有办法离开的。” 王宾摇了摇头：“客观上来说，是的。但祭司一族忠于职责，不会泄露出路，这点毋庸置疑。所以，事实上没有人知晓出去的道路在哪儿。” 苏林道：“为什么不派人搜寻出路呢？” 王宾沉默。 堂上一长老回答道：“如果说要搜寻，几乎不可能。这云山瘴海的边界，一日数变，没有人知晓其界限在哪儿，搜寻出路，无异大海捞针。” 这回答，传递给玉清宫众人的，还是绝望。 面对可能的死亡，杜玄比苏林淡然好多，但想到苏林王松方曼也会遭遇旦夕的死亡，他还是心有不平。 只听他愤愤道：“这都21世纪了，全世界的游魂都得以解放。这云山瘴海的游魂，生存环境比在现世还差，可偏偏不得解脱，也不知谁该为此事负责。也许祭司一族遭天谴，就是因为明明可让这里的游魂得以解脱，却认死理，不肯去做。” 闻听此言，王宾朗声大笑，但大笑之后，剩余的依旧是对玉清宫一众的同情。 玉清宫一众的表情，无一例外，个个沮丧。 但王宾和众长老们，则见过了太多这种沮丧，这种在他们的感觉中，无关痛痒的沮丧。 只听堂上一长老说：“我们已经很少听闻外界之事了。有你们一行人前来，我们对外界的了解又可更进一步。不过也不急在一时，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池越，他们一行人的住所，就由你负责安排，过几日派人伐南山之木，为他们建造一所大房子。” 然后他望着堂下的玉清宫众人，说道：“你们就安心住下吧，这云山城里，不会受到元兽侵袭，很是安全。云山城游魂也很好客，你们会喜欢这里的。” 这看似殷勤的一番话，只是增添了玉清宫众人内心的焦躁和恐惧。 池越便将玉清宫一众引下堂去，安置在云山城西北一客栈中。 ------------ 第56章 他乡故知 云山城，本是一座充满野趣的山城，但玉清宫一众却没人有心思去闲逛一番。 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如何离开，如何出去。 至于找到封灵殿这个任务，甚至都可以忽略不计。 众人入住客栈后不久，冯谖迎来了一位客人，正是云山城首领王宾，也就是骆宾王。 二人走出户外，在一个清净无人之地，交谈起来。 冯谖记忆中的骆宾王，沉郁寡欢，可此时的骆宾王，看得出，乃一得意之人。 “观光，此地乐否？”冯谖问道，观光，乃是骆宾王的字。 冯谖了解骆宾王隐姓埋名的心理，作为历史名人，鼎鼎大名早已是浮云，清净却太也难求。 但他还是习惯性喊出骆宾王的字，就像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骆宾王缓缓点头：“此地甚乐！活着时，天下没有一寸是我骆宾王寄身之所。死去后，以游魂之态寄居现世，也是尝尽疾苦。如今这里，安宁，祥和，这千里烟云、重雾笼罩之地，乃一绝佳的庇护之所，不服天王老子管，不服神仙阎王辖。乐甚，乐甚！” 冯谖也抬头望向远方烟云，说道：“如此说来，观光得其所矣。” 骆宾王摇了摇头：“哎...只是，这纯属一己私欲。我居其中，得其所矣，但这十万游魂，与我此意合者，却是少数。他们向往外面的世界，他们也值得外面的世界。” “刚刚那杜小子所说，甚有道理。天下游魂都已解脱，单单这里永世封锁，我为十万云山城游魂感到不值。也为你们，特别是那四个现世活人，感到不值，命运对他们四人，太不公平。”说到这里，骆宾王面露忧郁。 这是冯谖印象中的骆宾王，每有忧虑，便是如此。 冯谖说道：“那杜玄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般人，但品性良好，依据良知行事，竟然未被道德束缚玷染，甚是难得。可我总是从他身上，看到李陵的一些神情，有时我竟然会误以为他就是李陵。” 骆宾王闻言惊讶道：“李少卿？！几百年前我在现世做游魂时，曾和他晤面几次，那时他日日沉湎饮酒，酒醉后便提及自家兄弟被困，自责不已。” 冯谖点头：“的确，他是有兄弟被困。当年李陵的五千步卒，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困戒鬼井中。巧的是，正是那杜玄解救了五千汉兵，从此五千汉兵便以杜玄为尊。” 说着，他望了一眼骆宾王：“我觉得少卿和杜玄，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如果观光能相救杜玄四人，还望救他们离开这云山瘴海。” “与少卿相关，我自当竭尽全力。可是...”骆宾王为难道：“可是，我在这里几百年，是真的没有听闻什么出去的办法。除非...” “除非什么？”冯谖似乎听到了希望。 骆宾王答道：“除非能进入封灵殿。封灵殿中有几位老友，他们虽然言语闪烁，但我确信，他们时常从封灵殿进入现世。只是，往日里，都是他们来拜访我，我却不知如何前去封灵殿。如果要等到这几位老友前来拜访，只怕杜玄四人，早已成了游魂。” 冯谖若有所思道：“我们手中有一桃花竹木杖，传闻由此杖导引，可以找到封灵殿。只是具体如何使用，还未探明。观光，可曾听闻此事？” 然后他将柳子庙、桃花杖、刘禹锡等等，悉数告知骆宾王，以求骆宾王能想出些什么。 骆宾王摇了摇头，冯谖忍不住叹了一声。 眼看故人惆怅，骆宾王也满是自责。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说道：“不过，这云山瘴海中，能人异士很多。明日你们等带着那杖，随我前往密林深处，仔细问询，或许会有收获。” “如此甚好，但...密林深处，只怕也多有危险。”冯谖想起昨天跟一群兽灵的战斗，仍然心有余悸。 骆宾王见状，哈哈笑道：“...一群兽灵而已，不至于如此恐惧。说来，这几日还发生了一怪事，原本整日称霸山林、呼啸声此起彼伏的上古八大元兽，这几日突然消停了，没了踪影。只要这八大元兽不惹事，这云山瘴海便如自家庭院一般安全。我也正好借此机会，遍访这密林之中的奇人。” “没了踪影？我们昨晚还碰见一头，足有丈余。”冯谖恐惧依旧。 闻言，骆宾王乐了：“哈哈...丈余？那才不是元兽，那不过是一头统领百余头野兽的‘百夫长’，那种小兽好对付。八头元兽，直立起来，个个都有三丈高，碰上了这八位，那才叫棘手。” 两人又谈了一些陈年旧事，谈到很晚，这才分开。 回到客栈，冯谖将希望的消息重新带给玉清宫众人，有了封灵殿这个可能的盼头，这才一扫玉清宫众人的沮丧和悲伤。 第二天一早，杜玄、苏林准备和冯谖一起，随王宾和五个手持黄铜阔剑的卫士，拜访云山瘴海的奇异人士。 谁知，韩延年和十八汉兵说什么也要护卫在杜玄苏林身边。 他们十九人这么一闹腾，整个玉清宫便要倾巢出动，包括方曼、林柷，都要求一起前往。 王宾原本说了句，没必要。 但后来一想，让玉清宫众人在一起，的确有必要。 冯谖因为了解他，信任他，可玉清宫其他人并不信任他这个隐姓埋名之人，也不信任云山城。 于是，一行人上路。 一路上，玉清宫诸人有说有笑，这让王宾很是高兴。 中途休息时，王宾向冯谖表示，这种欢声笑语，在这云山城，已经好多年没有遇到了。 冯谖笑了笑说道：“如果真有离开这云山瘴海的机会，我倒希望你能不时离开一阵。到我们汴梁城玉清宫住上一阵，那里住着五千汉兵和三千门客，整日里吵吵嚷嚷，让人不胜其烦。但是...” 王宾也笑了：“但是，你还是不愿意离开他们。” 冯谖点头：“是的，这已是生活习惯。” 王宾环视四周：“如果真有离开的途径，如果这里的十万游魂都离开了，我会想念他们。但我还是不愿意离开这云山瘴海。此处，自在。” 第一站，王宾带领一行人来到云山城外十来公里的一山村，拜访了聚居在这里的虞舜将士。 这些远古的将士依旧原始的装束，他们是云山瘴海中资格最老的游魂，被困此处已有四千余年，云山城所有长老都从这个村子产生。 对云山瘴海的了解，他们首屈一指。 然而，当苏林抽出桃花竹木杖，呈递给他们时，所有人纷纷摇头，表示之前从未见此物出现在云山瘴海。 初战不利，玉清宫诸人稍显失落。 看到玉清宫众人难掩的惆怅，王宾安慰道：“没有关系。我们还会再去十一个村子拜访其他人，如果从这十一个村子里，得不到有用消息，那便没有办法了。” 在去下一个村子的路上，王宾明显感觉到，这群人没有先前那么欢乐了。 ------------ 第57章 林中访友 终于，拜访到第七个村子时，村中的一位隐士一眼便认出了桃花竹木杖。 那人嘿嘿一笑道：“此杖仙根也，只可惜后来被上林苑凡尘泥土养育，养出个病木。看来移根上林苑，也并不都是好事。” 王宾恭敬问道：“敢问仙士，可知此杖是否有助益通向封灵殿？” 那人摇头道：“不知，的确不知。此杖原有无限威力，杖头本有明珠镶嵌，如今明珠不在，威力稍减，但依旧是驱瘴辟邪的神器，若持此杖，行走在瘴疠之地，比如这云山瘴海，一路上便再不怕什么瘴气。” 说着，他把桃花竹木杖还给了苏林。 苏林仔细看那桃花形杖头，桃花花心凹陷，如果说之前曾经嵌着一明珠，也的确有可能。 玉清宫众人空欢喜一场，王宾便带他们赶往下一个村子。 等到向晚时分，他们已经走完十一个村子里的十个，除了有人指出此杖乃上林苑培育而出，再无人知晓此杖本末，更别提什么封灵殿。 王宾带他们进入最后一个村子，村子建在三面环水的岛上，岛的中央矗立着一排排砖房。 玉清宫众人一阵惊讶，在这云山瘴海中，这是他们见过最豪华的房子。 此处规模不小，可称一村。 王宾说，实际上此处乃是只有一户人家的村子，只是这一家的房子比较多，比较大而已。 王宾站在村口，也即是那户人家家门口，对玉清宫众人说道：“只剩这最后一人。如果他说没有办法，那便真的没有办法了。” 玉清宫众人随王宾一起入内，走过曲曲折折的小道，穿过一片片密林，终于见到一个老者。 老者正卧于塌上，也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他转头发现了王宾，嗔怪地说道：“你这小子，又来扰我清梦。” 王宾笑道：“哈哈...多有叨扰，还望见谅。要不改日陪丈人登高赋诗，流觞作文，如何？” “小鬼，每每自恃才高欺我。赋诗作文，我不是你对手，不过，能读到你新作的几篇诗赋文章，倒是一大乐事。”说着，那老者整了整衣冠，下了竹塌。 王宾朗声大笑，随后他便径直说明来意。 苏林将桃花竹木杖呈上，那老者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大笑道：“那老道亏了血本了，人没引来，反倒赔了根竹杖。” 玉清宫众人都清楚，那老道指的便是送刘禹锡桃花杖的种桃道士。 此人竟然一语道破桃花杖秘事，也许会知晓关于封灵殿之事，玉清宫众人再次充满希望。 王宾问道：“丈人，此杖如何能通往封灵殿？” “封灵殿？”老者闻言，眉头一皱，将桃花杖交还给苏林。 “不知，不知。别想从我这里打听封灵殿之事。”说罢，老者转过头去，再不看王宾一眼。 王宾恳切地说道：“丈人！丈人如果知晓，还请告知。杜公子手持斩邪双剑帮助柳子庙驱赶兽灵，这桃花杖入于他们手中，也是合情合理，甚至有几分天意。他们是桃花竹木杖的承继者，是继刘禹锡之后最值得拥有桃花杖之人。丈人要罔顾这些冥冥注定的事实吗？求丈人开眼看看，他们四个还有活着的年轻人！” “确切说，是五个。”林柷对于王宾一再不把他当人看，很是介意。 方曼瞪了林柷一眼，林柷便意识到这个时候，争执他是否活人的身份，不合时宜。 “真是斩邪双剑吗？刚刚你们进入村子时，老朽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驱邪力量，我还道是什么呢，原来竟是道祖圣剑。”说着，那老者看了杜玄一眼。 杜玄闻言，试图将双剑从后背抽出呈上，但被老者明言阻止道：“圣剑刺眼，拿开，拿开，我不愿看上一眼。” 王宾继续劝说道：“丈人，他们只是要求进入封灵殿。进入之后，自会有封灵殿守护者决定他们的死活。” 老者沉默，踱步良久，然后说道：“好吧...这是封灵殿原本预留给刘禹锡的机会，你们既然承继了桃花竹木杖，那这次机会便归你们了。” 玉清宫众人终于安心，终于有了确切的希望。 只是当他们听闻进入封灵殿之后，自己一行人的命运还把握在封灵殿守护者手中时，又不免生出几分忧虑。 老者所谓的机会，便是寻找封灵殿的方法。 只见老者抓起身边的酒壶，将壶中美酒倒入桃花形杖头原本镶嵌宝石的凹槽。 奇怪的事发生了，这小小凹槽直径不过寸半，深不过半寸。 但杖头凹槽仿佛会喝酒一般，整整一壶美酒，足有半升，全部倒进杖头，不一会儿连沾湿杖头的痕迹都消失不见。 更让玉清宫众人意外的是，片刻之后，杖头以凹槽为中心，竟然生出五条绿枝。 清宫众人一阵唏嘘，那老者说道：“水生木，此乃常识，不必大惊小怪。你们这桃花竹木杖本就并非凡俗，经我这美酒浇灌，长出几个枝杈来，正常正常。” 然后老者举起桃花杖，在庭院中来回散步。 当老者走到一个方位时，突然，众人发现五条新长出的绿枝齐刷刷向下偏斜，犹如熟透的稻穗。 无论老者如何摆弄，五条新枝丫，总会很快偏下去。 那老者笑了笑，便将桃花竹木杖还给苏林。 苏林摆弄了几下，只觉好玩，仿佛摆弄玩物一样。 老者见她玩得起兴，叹道：“哎...封灵殿里有不少无聊的人。这么个儿戏的设置，你们会相信是用来为刘禹锡指明成仙之路的吗？刘禹锡那么个大牌的文豪，幸亏他没来，真要来了，只怕一见如此儿戏的成仙之路，只会觉得智商受到侮辱。” “可是，靠这个，如何能找到封灵殿？”苏林把玩着那五个树枝，问道。 老者答道：“这是金克木的道理。封灵殿属金，桃花竹木杖属木，于是，枝丫倾斜方向的反方向，便是封灵殿所在位置的方向。以此，便能判断封灵殿的大致位置。” 林柷听到，忍不住笑了：“听来确实小儿科。我觉得还不如我这一身的智能装备有用。这里云雾缭绕，难见天日，我这身体无法补充足量的电能。身上原本储备的电力，只够维持基本的身体需要。要是供给我百分百的能量，我这智能躯体也能探知封灵殿在哪儿，前提是封灵殿乃的确是金属打造。” 王宾点了点头说：“听说过，前几年进入这云山瘴海的一个游魂，曾提到现世的人工智能已经相当发达，如今见到你这只有活人大脑的机器人，确实让人信服。” 那老者也说道：“按照你们现代的科技推测，也许...也许这封灵殿悬宫就是个大飞船。” 王宾笑了，玉清宫众人也笑了，那老者自己也笑了。 众人拜别了那孤村孤户的孤独老者，便趁着黑夜回到了云山城。 ------------ 第58章 寻踪神殿 第二天一早，王宾便指派池越的十人小队，护送玉清宫一众，前去寻找封灵殿。 临出发时，王宾告诫池越，如果找不到，一定要把玉清宫一众毫发无损地带回云山城。 池越当下问道：“如果找到呢？” 王宾明白池越的意思，池越的真实想法是，如果找到封灵殿，他们十人小队可不可以进入封灵殿。 王宾说道：“这是杜玄等人的机会，封灵殿是否接纳他们，还要另说。至于你们十人，能不能入内，一切随缘，不可强求。切不可像那些曾经追随符王的妄人，心生歹意，最后烟消云散。” 池越点了点头，他郑重望了一眼王宾，又仔细看了看云山城四周，仿佛这是一场永别。 王宾为玉清宫众人简单准备了一些食物，并嘱咐池越，沿途可以到各村舍补充食物和水源。 冯谖跟王宾道别，两人互道“后会有期”。 然而，依照以往的经验，两人心下明白，此地一别，或者就是永别，或者就是几百年后再见了。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送君南浦，伤如之何”、“离心何以赠，唯有玉壶冰”，文章大家的骆宾王，在送别之时，自然有无限感慨。 很快，几篇小诗吟出，一篇文章出炉，他托人送给了那孤村老者，兑现当日的承诺。 离开了云山城，苏林按照老者教授的方法，掌控着桃花竹木杖。 参照五根新枝指示方向的反方向，玉清宫一众开始寻找封灵殿。 这场在浓雾中寻找封灵殿之旅，持续了好几天。 若不是提前知晓封灵殿位置飘忽不定，苏林都以为这桃花杖是在随意消遣他们。 三四天之内，五根桃枝指示的方向变动了几十次，上午刚走过的路、刚经过的村子，下午便要重走一遍。 以致于具有路径记录功能的林柷，每每都在说“这条路是第八次走了、这条路一个小时前刚走过、又是这条路”。 一路上，他们也曾遇到过兽灵，但池越十人黄铜剑在手，兽灵看见也往往却步。 他们还遇到过瘴气弥漫之地，足以证明云山瘴海，并非徒有虚名。 而桃花竹木杖，也的确是驱疫避瘴的利器。 之前因为有池越和王宾带路，他们往往避开烟瘴之地，行走在安全的大道上。 这次跟随五条桃枝引导的方向行走，玉清宫几个活人，便真正见识了对他们来说，不亚于元兽的危险。 云山瘴海中，有不少沼泽，与别处弥漫的白雾不同，这里弥漫着黑雾。 据池越所说，最初的舜帝将士，大部分因为吸入沼泽中的黑雾而丧命，而九大元兽及其统御的百兽，亦是如此。 虞舜的将士死了，还有地方埋葬。 百兽死了之后，尸体便在这密林中腐烂，成为密林的一部分，从而产生更大范围的瘴气。 后来几千年，活人进入云山瘴海，大多因为这种瘴气殒命。 不过对于游魂来说，这种黑雾和瘴气，则没那么致命，产生的危害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苏林杜玄四人，此时都在庆幸桃花竹木杖在他们手中掌控，可以驱瘴辟邪。 几天里，他们数次路过黑雾沼泽，数次经过瘴气弥漫的凄厉之地。 而桃花竹木杖所过之处，黑雾纷纷潜藏，瘴气也随之消散。 几天过去，四人甚至都没闻到一丝腐臭的气息，更别提喉咙鼻子的不适。 七天过去了，就在众人感觉希望渺茫时，苏林终于锁定了封灵殿的位置。 只是，锁定的位置乃是密林群山中的一座山，云雾缭绕中，不知其高几何的一座山。 等他们到达山脚，五根桃枝犹如倒栽的葱头，一致垂下，而且经久未再变动。那便意味着，封灵殿就在这座高山上。 见到此山，池越及其小队，却觉甚是惊诧。 他们小队中有进入云山瘴海数千年的游魂，他们对云山瘴海的群山，还算了解。 然而，眼前这座山，甚至眼前这座山所在的群山，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池越小队诸人直呼怪异。 杜玄倒不觉得怪异，他只觉这云山瘴海中怪异之事多了去了。 就在云山城住的那么两天，他就听闻了各种版本不同的传说。 有人说这云山瘴海乃一砂砾世界，说什么一沙一世界。 有人说此地北起武陵源，南至苍梧南。 有人说是地底世界，向上十公里才到现世地界。 有人说是天堂外围，看那云雾缭绕，像极了绕天的祥云。 此时，无论池越等人认为有多怪异，玉清宫众人都是要爬这座山。 池越十人决定和玉清宫众人一起，爬上山峰，寻找封灵殿。 一行人在山脚休整一夜，第二天凌晨，便开始向山上攀登。 黑夜中，攀爬一座没有台阶、没有道路，甚至除了向上再无方向的一座山，的确有些难为人。 不过，游魂爬山是很轻松的，肉体机体的累赘，至少他们可以避免。 林柷，更不用说了，他那双机械脚，爬山、涉水、泥行、陆行，都可以平稳且迅捷，特别是爬山，那双脚比谢公屐还好用，而且自带向上牵引的设备。 杜玄苏林王松方曼四人，爬起来则费力多了，在一人来高的灌木丛中攀爬了不到半小时，四人的脸上、手臂和双腿都挂出了小口子。 即便是运动健将方曼，也是叫苦不迭。 众人爬了大概三个小时，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快看，山顶。” 众人抬头望去，隐约可见三峰并立，一峰高大，二峰偏小。 林柷突然觉察到什么，他一般查找资料靠的是身体的网络系统，但他那唯一的肉体大脑，还是和平常人一样，能够记得一些见过的事物。 这一山三峰，仿佛三根玉笋鼎足而立，林柷太过熟悉，似乎十来天前还看到过。 顿时，林柷反应过来，这里的三峰，正是九嶷山三分石。 来九嶷山之前，他把关于这里的资料悉数浏览一遍，这瑰丽的三峰，他曾预想一定爬上去，一览众山小。 他还未来得及向众人分享这个消息，众人已经意识到，攀爬到这里，四周的环境发生了太大变化：云山瘴海中弥漫的浓雾似乎消散了，遥远的东方，似乎露出了天际线。 更让人兴奋的是，他们抬头望见了星空。 这便意味着，他们已经脱离了云山瘴海，他们已经回到云山瘴海之外的世界。 ------------ 第59章 三分石顶 杜玄向下望去，虽然漆黑一片，但更远的远方依稀可见灯火，很显然，山脚下已经不再是云山瘴海。 玉清宫众人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当然，最高兴的还是池越等十人。 池越十人中，有些人被困云山瘴海数千年，整日和灰蒙蒙的天空、雾蒙蒙的远方相伴，其中的绝望和苦楚，从正常人的思维来想，也许只有在这脱身的一瞬间，才能体会到自由的无价。 池越是进入云山瘴海时间最短的，不到百年。 然而，此时十人中，却只有池越将满满的兴奋挂在了嘴上、洋溢在心头。 其余九人，并没有特别地高兴，但也绝非没有一丝高兴，得以解脱的渴望和对云山城的不舍，一起袭向这些人心头。 出了云山瘴海，杜玄也在纠结。 “还需要继续向上爬吗？”杜玄闪过这个念头。 六十多个游魂，还有几个活人，如今他们都摆脱了云山瘴海，难道还要让他们去冒险寻找封灵殿吗？ 毕竟进入封灵殿之后生死未卜，众人可能再次徘徊在生死边缘。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点，可是，没有一个人停止了向上攀爬的脚步。 王松和三十二门客没有停下，十九个汉兵也没有停下。 当杜玄呆呆站立时，难掩激动的池越走过杜玄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继续爬，我们的目标是封灵殿。” 林柷也插了一句：“即便找不到封灵殿，爬上这九嶷山三分石，观看一番胜境，也是值得的。” 杜玄点了点头，便也继续向上攀登。 既然得知此山是九嶷山，此处是三分石，那路就好走了。 很快，林柷将众人引到了人工开凿的山路和阶梯。 回到了现世人间的地盘，有了心理因素的加成，什么山林的险阻，岩石的陡峭，都成了稀松平常之事。 日出之前，他们便接近了浓雾笼罩下的三分石峰顶。 五条桃枝还在垂下，那便意味着封灵殿还在上面，他们不得不爬上峰顶。 三分石有三峰，能立足者也就最大的那一峰，名唤舜公峰。 另外略小的两峰太为陡峭，山顶不过就是个尖峰。 舜公峰爬起来有些费力，但众人在林柷的帮助下，还是很快到达了峰顶。 一行人满怀期待，可还是失望了。 峰顶除了浓雾笼罩，并没有看到什么悬宫，或者任何高大的建筑。 难掩失望的众人，或坐或躺，已经没有了任何欣赏这九嶷胜景的念头。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彻底打破了他们的惆怅。 浓雾中走出一人，看到玉清宫一众后，此人仗剑站立，仿佛浓雾中的一尊神。 玉清宫众人和池越十人看清那人面目后，大吃一惊，他们立即亮出武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人手中那把剑，杜玄早已镂刻进脑海，正是钟馗用剑七星青锋剑。 仗剑站立之人，正是符王。 符王看着他们，目光凌厉，不言不语，但对玉清宫众人的轻蔑，丝毫无法掩饰。 苏林看见符王，怒火攻心，杀导师之仇，杀通灵者之仇，夺元鼎之仇，此刻悉数涌上心来。 她挺起虎头乌金枪，一个纵跃，便来到符王跟前，只见枪头闪闪，眼看抵达符王门面，眼看要取符王性命。 可是，苏林不是符王对手，虎头乌金枪也不是特意对付现世人的武器。 符王没把她放在心上，他不过一挥宝剑，便将虎头乌金枪打落在地。 杜玄见状，连忙挥舞着斩邪双剑，上前护住苏林，一把将苏林拉到自己身后。 王松见符王也是分外眼红，三十二门客也在王松的号召下，和杜玄并肩站在了符王面前。 韩延年和十八神锋还在疑惑，他们还不知此人是谁，为何苏林见到此人便出杀招。 当他们发现杜玄的眼神是要吃了符王时，这才意识到，无论此人是谁，此刻他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受死的对象。 十九汉兵也一跃而起，窜到杜玄面前，不由分说，挥起刀枪剑戟，便向符王身上招呼。 池越的十人小队，也认出了符王，在他们心中，云山城数千游魂烟消云散，罪魁祸首便是符王，他们也想手刃符王而后快。 玉清宫一众以为符王落单，他们一行几十人定要在此拿下符王小命。 眼见杜玄一众人攻了上来，符王只是向后退了几步，伴随着他后退的步伐，身后的一支队伍走上前来，站在了符王两边。 当看到这群浓雾中走出的大队人马时，玉清宫一众才发现，想趁符王落单解决符王，是何其大错特错。 玉清宫众人停下了攻击的意图，不自觉后撤两步，毕竟符王部下的现世人部下，那是谢澹一再叮嘱玉清宫必须防备的群体。 因为清晨浓雾的缘故，杜玄看不到符王身后具体还有多少人，但隐约可见，还有不少。 符王身边这群人，杜玄看得清楚，除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还有一群身穿上古简易服饰、头扎布条的特殊人类，而且不是游魂。 这群人身形高大、体格健壮，但这不足以让杜玄感到恐惧。 真正让杜玄恐惧的，是雇佣兵手中握着的重武器。 玉清宫三十二门客看到重型武器，纷纷不自觉后退，他们见识过这些玩意的威力。 十九汉兵和池越小队，自然不大认得什么现代武器，就在他们喊打喊杀，要冲上去时，被杜玄喝令退下。 他们虽然满是不情愿，但还是服从了杜玄的命令。 看到符王身边奇装异服之人，方曼突然想起了什么，中灵处王瑜还在研究着一个同样装束的复活人。 也许这些人就是符王利用元鼎献祭复活的夏商灵域之人，和中灵处被研究那人来自同一灵域。 方曼告诫众人道：“一定小心这群复活人，资料显示，他们战斗力惊人，一人打三四个现世军人，不在话下。” 此话一出，不过是增添了玉清宫一众的恐惧。 方曼向林柷使了个眼色，林柷明白方曼的意思：向中灵处汇报发现符王，请求支援。 林柷照做，但他多做了一件事，抓取符王身边复活人的图片，发送给中灵处王瑜。 此时此地，请求支援能发挥多少效用，方曼不敢假设。 前来支援的队伍，最快也需要个把小时，很可能，中灵处援军到来时，符王已经灭了玉清宫一众。 此时方曼只能祈求众人能多拖延一些时间，等到援军前来。 ------------ 第60章 力战葛伯 符王的复活人越来越多地涌上来，杜玄双目所及，便有近百人，他们将玉清宫一众围了起来。 谁曾想，桃花竹木杖将玉清宫一众引向三分石，竟是引向了绝境。 前方是符王的虎狼小队，身后是数百米悬崖。 战斗，完全没有胜利的希望。 后退，一定也是粉身碎骨。 又一次，在符王面前，无奈和绝望再次支配了杜玄。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这一次，没有谁再敢将他打晕，这一次，没有谁敢阻止他去送死。 这一次，杜玄同样选择了送死，要死，他也要挡在玉清宫众人之前而死。 他走上前去，直面符王和符王的大军。 只见他一手持一把斩邪剑，双手伸开，将玉清宫一众和池越小队翼蔽在身后。 符王并没有将杜玄放到眼里，但他看到杜玄手中的斩邪双剑，目光再未离开。 突然他恶狠狠看着杜玄，冷冷道：“三五斩邪剑，陈琦视为珍宝的双剑，你这小子随随便便就从戒鬼井取来，随随便便就拿来砍人，太不知敬畏。” 苏林听符王提及陈琦，也已恼羞成怒：“你没有资格提及陈导师，是你杀了他！” 符王只是扫了苏林一眼，并未和她对视。 刚见面时，苏林和她的虎头乌金枪，已经让符王对这个陈琦的关门弟子上心。 对于杀死陈琦，符王还是给了苏林一个解释。 他看着远方的天空说道：“我和陈琦恩怨已久，我杀了他，他不会含恨在心。就像他杀了我，我也不会死不瞑目一样。只是，我更有理由在他杀死我之前，杀掉他。” 杜玄对符王这种“杀人冠冕堂皇”的理由深恶痛绝。 他不屑道：“哼哼...那死去的通灵者呢？死去的中灵处成员呢？他们的死，你无论如何无法辩驳。这斩邪双剑斩妖除魔，正是要除灭你这种杀戮成性的大奸大恶之人。” 听见此话，符王笑了：“哈哈哈哈...你又是谁？小人物一个，你经历过什么？也敢指责别人大奸大恶？” 说着，符王眉目一横：“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来，也不怕闪了舌头！” “殿下，不必与这等人多说废话。我等复活来到现世，还未曾经历一战。把眼前这一小撮人，都交给我等，殿下也可看一看我们几人的实力，如何？”只见站在符王身边，一个体型高大、头戴珠饰的复活人说道。 符王点了点头，那头戴珠饰的复活人便手持一杖走上前来，身后跟随着三个同样手持木杖的复活人。 就在玉清宫众人疑惑这四人要做什么时，只见四个复活人纷纷一手举杖，一手指天，口中低声吟唱。 刹那之间，玉清宫众人面前瞬间出现了几十个眼角幽蓝的游魂和几十头眼角金黄的元兽兽灵。 这些游魂和兽灵，凭空出现，仿佛天降。 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游魂和兽灵，玉清宫三十二门客懵了，这是什么法术？ 他们在现世历经两千余年，从未见过凭空召唤游魂。 更吃惊的，并非玉清宫一众，而是池越及其小队。 因为四个复活人召唤的游魂和兽灵，全部来自云山瘴海，甚至还有几个游魂还跟池越等人相熟。 池越十人见状，向前一步，口中呼喊着那几个相熟游魂的名字，试图说服他们离开符王的队伍。 然而，那些游魂眼神呆滞、充耳不闻。 那几十头兽灵，看见池越十人手中的黄铜阔剑，没有丝毫恐惧。 眼前这些兽灵，的确是云山瘴海的兽灵，可是它们似乎没了自主的意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池越小队和玉清宫众人惊诧不已，符王再次让他们刮目相看。 林柷此时从中灵处收到了一些消息，消息不是关于援军的，而是关于符王身边的这些人。 中灵处发来的消息：那位头戴珠饰的复活人，乃葛伯，一个远古时期实力强大的诸侯。 在夏末商初“国之大事，唯祀与戎”的时代，统御一方的诸侯同时也是实力强大的祭司，拥有控御灵魂的能力。 其余几个葛伯身边的复活人，也是颇有实力的祭司。 葛伯，乃当初被商汤征伐的诸侯。 被商汤杀死后，此人进入夏商千年灵域，在夏商灵域，葛伯也曾占据一定地位，但后来因为犯事，又被放逐。 此后响应符王召唤，被符王用元鼎复活，中灵处消息显示，此人的能力超凡出众。 林柷通过自己的智能之躯，搜遍网络，找到了一些小道信息：“商汤以葛伯不祭祖神、冤杀儿童为名，伐灭葛国，开启了灭夏的事业。” 得到这些消息，林柷只觉震撼，符王再次刷新了他对游魂圈的认知。 想不到，一个近三千七百年前的人物，竟然能被完整召唤到现在。 更林柷绝望的是，如此强大的远古人，此刻就在眼前，而且还是他的敌人。 林柷刚将中灵处传递的消息讲给玉清宫一众，葛伯及其祭司召唤的游魂和兽灵已经涌了上来，要拿他们这群人开刀了。 打游魂，玉清宫众人并不怵怕，甚至有些正求之不得呢。 要知道，玉清宫的游魂、装备，甚至连杜玄苏林，都是专克游魂的。 葛伯四人召唤的游魂，根本不是玉清宫众人的对手，甚至都不够苏林杜玄两人打的。 玉清宫一众三下五除二，几十个游魂顿时被制服。 再看兽灵，不惧怕斩邪双剑的兽灵，玉清宫一众也没办法制服。 但是池越的十人小队，对付兽灵，却是手到擒来。 既然是生命关头，而且兽灵被人控御，池越十人便也顾不得什么“养而不杀”，该斩的斩，该杀的杀。 几十个兽灵，碰上十把黄铜阔剑，那也只有自认倒霉，从此一命呜呼了。 葛伯四人面露尴尬，他们第一次出手，以为志在必得，焉知对方正是游魂和兽灵的克星。 玉清宫三十二门客和十九汉兵眼看得胜，抄起武器便向葛伯四人砍来。 然而，葛伯四人不是游魂，而且他们身强力壮，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欺近的游魂不是四人对手，渐渐处于劣势。 就在此时，杜玄手持斩邪双剑一跃而起，直直刺向葛伯面门。 葛伯眼见泛着圣洁光芒的宝剑袭来，只觉面前一阵冰凉，他心中暗叫不妙，急忙侧身躲开，然而，头戴的珠饰还是被斩邪剑划断。 原本在符王面前夸海口、踌躇满志的葛伯，此时突然脸色一沉，快速跳开，脱离了杜玄的攻击范围。 随后，葛伯后退几步，身边的几个祭司也都分散站开。 他们再次一起左手举杖，右手指天，再次准备低吟召唤。 ------------ 第61章 遁入神殿 葛伯喉咙刚刚发出低吟声时，符王突然摆手，示意葛伯中断召唤仪式。 符王望着葛伯道：“保留你的实力，我们还有更为重要的目标。但我对眼前的这种失利，很失望。斩邪圣剑在那小子手中，威力甚至不能发挥一成，但我看到了你的恐惧。” 葛伯自然有千百种不服，然而他是断然不敢对符王说个“不”字。 葛伯四人退下，符王手持七星青锋剑，站在了杜玄面前。 他想尽快结束了眼前这小子，当然如果能得到斩邪双剑，那也未尝不是坏事。 也许还能做一笔交易，可以更好保存这中华圣剑，至少不用跟随眼前这小子经历风霜血雨。 杜玄从未和符王交过手，也没见过符王出手。 但面对符王时，那种被符王支配的绝望和恐惧再度袭来。 如果问杜玄，有什么可以打破这种被支配的绝望，那么能战胜符王甚至亲手杀掉符王，无疑是最佳方法。 杜玄深吸了一口气，双剑交于前胸，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可是，两人刚一交手，杜玄便深深感觉到什么叫“心有余力不足”，他根本不是符王的对手。 符王看起来更像个剑术高手，而杜玄对于剑术的理解，甚至连自小在体育场蹭过几次击剑课的方曼都不如。 不出几个回合，杜玄便连连败退，苏林见状，挺起虎头乌金枪上去帮忙，然而，两人联手也不是符王的对手。 眼看符王一剑砍下，杜玄马上小命呜呼，林柷不得已把自己储备的终极武器派上用场，来救杜玄一命。 只见林柷背后的躯体突然打开，四个小型攻击型无人机飞出，配备有弹药的无人机，对着符王便是一阵扫射。 符王不惧怕任何冷兵器，因为他自己就是冷兵器高手。 但枪支弹药，他活人一个、肉体之躯自然害怕。 只见符王快速后退，连蹦带跳，躲避着无人机的扫射，那样子也是狼狈不堪。 也许符王也感觉到这种狼狈，他满腔怒火，顾不得一切吼道：“开火，开火！” 林柷的无人机彻底惹怒了符王，符王一声令下，只见那批召唤人身后突然又窜出百十号人，这些人，全是符王那些装备有重型武器的雇佣兵。 百十个雇佣兵不由分说，直接端起枪炮，对着已经被逼到悬崖旁边的杜玄众人就是一阵扫射。 一发子弹在杜玄耳边呼啸而过，杜玄心知，这下完了。 可是，就在这生死关头，玉清宫众人身后的悬崖边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缝。 玉清宫一众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裂缝中的一股力量吸了进去，随后，裂缝又快速闭合。 然而，就是这裂缝开合的一瞬间，符王看到了机会。 他使出全部力气，将七星青锋剑朝瞄准那马上闭合的裂缝扔出。 裂缝关闭了，七星剑也掉落在地，原本裂开的位置，再次变得透明，然而隐约可以看到，那透明的空气中，凭空多了一丝瑕疵。 这点瑕疵，便是符王扔出的七星剑划出的，就是这一点瑕疵，给了符王集火攻击的目标。 于是，符王下令，所有武器，不管是冷兵器还是机枪火炮，纷纷对准了那一丝瑕疵。 玉清宫众人被裂隙裹挟的瞬间，只以为掉入了悬崖。 几秒钟过后，等众人回过神来，发现双脚并未悬空在无底的悬崖，而是结结实实踏在了地板上。 杜玄站起身来扫视四周，发现置身一处宽广明亮的广场，远方似有层楼。 “这是哪儿？莫非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封灵殿？”一个汉兵说道。 “好壮阔的建筑群，我浏览遍网络，也未曾看到和这里相似的建筑。”林柷说着，也是四处观望。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九重宫门，一重超越一重，蔓延向高处的天空。 九座宫殿，超云越霓，上与天齐，雕梁画栋、游龙飞凤，不一而足。 众人默默在心中确认，此处就是他们要找的封灵殿。 九重宫殿竟然是漂浮在空中，悬宫的称谓名副其实。 宫殿外围，有涓涓流水，有千寻飞瀑穿梭错杂，青松翠柏，凝固在远方的天空，仿佛画中天地。 远处，雪山隐约可见，近处，江畔巍峨数峰。 林柷不禁感慨道：“此处天地，奢华但不失优雅，好一处水墨江山。” 然而，江山再美，他们一行人也没有半点在此停留欣赏的意图。 自从从裂隙进入这异样的时空，众人在庆幸从重机枪扫射下活命的同时，还对身临的处境充满着戒惧。 他们一群人集结在一起，个个紧握手中的武器。 最为骇怕的，是池越十人，如果这里真是封灵殿，他们恐惧会是对众人不利的封灵殿。 毕竟有太多云山城的游魂，被符王挟制后，在封灵殿里烟消云散。 封灵殿在池越十人心目中，已经成为会杀人的地方，尽管王宾一再向他们灌输封灵殿绝对不会滥杀无辜，但恐惧的种子还是种下了。 众人沿着广场向第一重宫殿的方向走去，没走多久，他们便肯定了这里就是那传说中的封灵殿。 因为九雉宫城的城门匾额上，写着三个厚重遒劲的颜体大字：封灵殿。 证实这里是封灵殿，玉清宫一众并没有太意外。 他们已经将注意力放在殿门外立着的两尊三丈高的雕像身上，雕像的体貌形态看起来很是眼熟。 “这不正是跟那种桃道士说话的二女子吗？”韩延年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因为二雕像正是林柷在全息图像中展示的娥皇女英。 就在众人瞻仰娥皇女英巨幅雕像时，突然雕像晃动，刹那之后，雕像慢慢变小，变小，最后成为两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正是娥皇女英本尊。 二女颜色和缓，微笑看着眼前众人。 娥皇女英这一笑，玉清宫一众和池越十人，原本戒备的紧张情绪，顿时得以缓解。 二女注视着苏林腰间挎着的桃花竹木杖，一女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何人？为何手中持有故人之物？” 苏林答道：“此杖乃是蒙纯阳真人相托！我们前来寻找封灵殿，实是有事相求。谁料遇见符王，差点命丧三分石上。如果所料不错，刚刚正是这封灵殿中之人，救了我们一命。在此谢过！” 说着，苏林便作揖拜谢，众人也都向娥皇女英拜谢。 苏林搬出纯阳真人吕洞宾，是因为纯阳真人嘱咐崔氏兄弟将此杖赠与有缘人，她这么说不能算是撒谎。 关键是，搬出吕洞宾，也许会增加说话的份量，娥皇女英何许人也，那可是神仙级别的人物！ 谁知二女莞尔一笑，其中一女说道：“那吕老道百十年前，就已经入了长生界助战，你们如何蒙他相托？不过，吕老道和这桃花竹木杖，也许有关系。” 另一女也笑着说道：“即便没关系，单凭这三五斩邪剑，你们也可以成为封灵殿的客人。刚刚在三分石上，救你等脱离符王杀戮，原也应该。不过，你们和符王有什么过节？为何一相遇，便水火难容？” 杜玄答道：“此事说来话长，符王杀戮成性，我等都想手刃他而后快。” “符王此次阻击封灵殿，已有半月，最后将这悬宫逼停至三分石边，已相持数天，不曾想你们突然出现。”一女说着，向远方望了一眼，满是担忧。 随后，娥皇女英便微笑着将杜玄一众请入了封灵殿一重，看得出来，她们对杜玄众人礼遇有加。 ------------ 第62章 零陵祭司 走过宫城门洞，跨进封灵殿大门，眼前一幕，玉清宫一众很是熟悉，十二根合抱圆柱撑起的殿堂，富丽堂皇。 这里便是全息图影中二女和种桃道士谈论刘禹锡的地方。 玉清宫众门客、众汉兵，自从进入封灵殿，一种熟悉的感觉瞬间充斥全身。 原来这封灵殿和玉清宫一样，游魂进入自动拥有肉体。 肉体之躯，这种熟悉的感觉，玉清宫游魂太怀念了，反倒是池越十人，突然拥有肉身躯体，都觉不太适应。 在封灵殿中，玉清宫众人和池越十人，得以休息片刻。 杜玄苏林向娥皇女英讲述了玉清宫和符王之间的纠葛，而从娥皇女英口中，他们也算得知了封灵殿和符王之间的恩怨。 符王之所以和封灵殿开战，因为要为父母报仇。 符王父母的死亡，要从那九元兽之一的昆駼发疯说起。 大约三十年前，云山瘴海九大元兽之一的昆駼，不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没日没夜地乱跑，甚至有一次跑到了云山瘴海的边界。 守护云山瘴海结界的零陵祭司便进入云山瘴海，准备安抚震慑昆駼。 进入云山瘴海的几名祭司首领，其中就有符王父母。 这些原本依靠祈祷就能从长生界神灵得到强大力量的祭司，这一次面对发疯的昆駼，也做了同样的祈祷。 也许应了那句“今天神仙没在家”，零陵祭司一再祈祷，就是没有得到长生界神明的回应。 后果很严重，借不到神明的力量，祭司们没能安抚震慑昆駼，反而被三丈高的昆駼践踏至死。 当时刚刚成年的符王，便把父母的死亡，归罪到长生界神明。 “此事说来，符王父母是无辜的。但长生界战乱，神仙们自己的生存都危在旦夕，更别说顾及现世之事，更何况，有些神明甚至已经殒落。所以，符王归罪长生界，在长生界看来，甚是不妥。”梳着高高发髻的娥皇说道。 那秀发披在双肩的女英接上了娥皇的话语，她说道：“不过，从现世人符王的角度，的确是长生界违反了与零陵祭司的约定，这才造成了灾难。符王认为长生界神明的无所回应，对自己不公、对祭司一族也不公。从那时开始，符王策反了祭司一族，要向长生界讨个说法，要长生界付出代价、作出赔偿、受到惩罚。” 苏林认定符王就是骨子里的坏人，她愤愤说道：“祈祷又不能算口头要约，怎么就违反约定了？我觉得祈祷之后，神明帮忙那是情分，不帮算是本分。” 娥皇女英纷纷摇了摇头。 娥皇说道：“普通人的祈祷，没有任何约定的意义。一些祭司的祈祷就不一样了，祭司祈祷受合约约束，神明有义务回应并提供帮助。符王父母那次神明没有回应，纯属意外。但符王此后所做之事，将一切变得不可收拾，他开始走向复仇之路，复仇的目标便是长生界。” 此后符王认为“错误的一方没有受到责难，而正直的一方却遭受灭顶之灾”，并以此为理由问责长生界，但终究未有成效。 于是，愤怒的符王便联合整个零陵祭司，罢工，不再作为神明在本地的代言人，不再节制九嶷山周边的兽灵，不再守护云山瘴海结界。 符王的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长生界。 长生界就相当于超级大企业，是超级傲慢的。 他们的意外违约，在长生界遭乱之时，如此小事不值一提，可以等到以后慢慢处理。 但符王的刻意违约，在长生界看来，则是不可饶恕。 于是，天威降临到可怜的人类祭司头上。 从那之后，虞舜时留下的零陵祭司一族，与长生界的合约解除。 零陵祭司丧失了从出生便拥有的通灵能力，丧失了通过祈祷与长生界神明沟通的能力。 此举带来了一些混乱，原本环九嶷山的永州、清远一带便有兽灵作乱，而无人节制、降服这些兽灵之后，兽灵便开始肆虐本地，占据庙宇、驱赶游魂，本地游魂屡遭侵袭。 但，损失最大的，还是符王祭司一族。 失去通灵能力，对这些自小便习惯通灵的祭司来说，相当于戳瞎了双眼、熏聋了耳朵、堵塞了鼻子、割掉了舌头、捆缚了手脚，简直形同人彘。 无疑，这是最惨痛的惩罚。 零陵祭司从此寂寂无名，符王也离开了零陵，不知去向。 就在长生界以为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和符王之间的纠纷时，符王却在丧失通灵能力十年之后，强势归来。 在中华大地上游历十年的符王，再次回到云山瘴海时，不光恢复了通灵能力，还有了神器加成。 他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杆强力无比的驱魂杖，此杖威力非凡，虽说不能控御九大元兽，但控御云山瘴海的游魂和兽灵，却是绰绰有余。 符王进入云山瘴海，以一己之力杀掉九元兽之一的昆駼，算是为父母报了仇。 从那之后，长生界便成为符王仅剩的复仇对象。 符王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能力，可以直接追踪封灵殿。 从此，符王复仇长生界计划的起点，便转移到封灵殿，他要从封灵殿进入长生界，为祭司一族、为自己的父母讨个公道。 符王利用驱魂杖，驱动云山瘴海的游魂和百兽兽灵，六年间六次攻打封灵殿。 尽管符王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但封灵殿也感受到，符王的每一次进攻都比上一次更凌厉、更有效。 为阻却符王、为保封灵殿，封灵殿守护者们不得不对那些受符王蛊惑、控制的游魂和兽灵痛下杀手。 “符王上一次攻打封灵殿，已是十多年前之事，那次符王打到了封灵殿第三重，最后眼看第三重失守时，多亏从第四重赶来帮手，这才打退了符王。”娥皇想起十余年前的往事，仿佛就在昨天。 “不过，这次符王再次出现，我却更加担忧。按说，符王这次没有了驱魔杖，那七星斩邪剑也并非天下一等的神物，但总觉沉寂了十几年的符王，这次必定会有更大的行动。”娥皇向远处符王所在的三分石望了两眼，充满忧虑。 女英安慰道：“姐姐，没什么可怕的。我们这十来年，也做了一些防护准备。只要有这屏障在，只怕符王这次只能进不来封灵殿。” 娥皇扶着女英的手说：“刚刚救玄将军一众时，我见符王最后扔出七星斩邪剑，似乎将屏障划出一道裂痕。只怕这屏障支撑不到下次充能，便要被符王攻破。” 闻听此言，杜玄众人觉得过意不去，他们向二女表示抱歉。 娥皇反而安慰他们说：“如果符王真的打进来，也许这三五斩邪剑可以抵挡一二，毕竟此双剑乃天下第一法剑。其实，救了你们一众，也等于增加了封灵殿前三重自救的机会。” “我们前来封灵殿，其实也是有事相求。”苏林趁机说道。 发现斩邪双剑对封灵殿有用，苏林看到了筹码，此时提及杜玄续命之事，也许是个机会。 众人已经实现目标，杜玄已经安然进入了封灵殿，眼看这封灵殿富丽堂皇，比现世任何一座宫殿都豪华，苏林心想，如果让杜玄在此居住一辈子，想来也不坏。 苏林向二女深深作揖，然后说道：“我们玄将军因为小时候出了一场车祸，从此魂不守舍。如果没有特殊物质黏合灵魂和肉体，便会随时丧命。传闻居住在封灵殿里，便不会再有灵魂和肉体分离的危险。所以，看在三五斩邪剑的份上，希望封灵殿可以接纳杜玄。” 娥皇点头道：“长久入住封灵殿，倒不是问题，但有可能一辈子再也不能回到现世。不知玄将军愿不愿意接受和现世的一切彻底分离？” 苏林沉默，她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导师陈琦的记述果然是真的，进入封灵殿意味着放弃现世的一切。 当然，也包括此后杜玄再也见不到苏林。 “以后之事，以后再商议吧，眼前最重要的事，是解决符王！”杜玄说着，抽出了身上的斩邪双剑，凝望封灵殿门外。 因为，符王还是攻进来了。 和符王一起的，还有上百个召唤人。 玉清宫众人庆幸的是，那些手持重武器的雇佣兵，反而没有和符王一起进入封灵殿。 ------------ 第63章 上古元兽 千年来，封灵殿前几重殿宇楼阁一般不出什么大事，毕竟现世人间看这封灵殿，就好比仰望天宫，满是崇敬。 每个历经艰难困苦前来拜访寻仙的现世人，在抵达封灵殿之后，无不临渊履薄、战战兢兢，更别提能惹出什么事了。 这十几年，唯有符王直接多次挑衅封灵殿，成为这里唯一的“大事”。 符王六次攻打封灵殿，以至于娥皇女英对符王的招数一清二楚，无非驱策几百个云山瘴海的游魂和百兽，打人海战术。 今天符王第七次攻打封灵殿，却一反常态，只带了近百人。 这让娥皇有些忧虑，她宁愿符王带着几百个游魂和兽灵前来，至少她会有应对的措施。 娥皇深知，以符王的为人，既然蛰伏十多年，再度归来时，一定是做足了准备。 可以肯定的是，这次的攻击一定比前六次更加凌厉，符王身边的这百十号人，一定是精英中的精英。 娥皇女英走出封灵殿一重，来到封灵殿外，直面符王及其百十名复活人队伍。 玉清宫众人、池越十人也都随着二女来到殿外。 符王依旧冷静的眼神，看见二妃，他拱手一拜，说道：“二位夫人，此次前来封灵殿，并非要入长生界。只是要向封灵殿讨一神兵利器，如若封灵殿允诺，我符王就此立誓，此后再不与封灵殿纠缠。” 娥皇女英也微微低身，算是还他一拜之礼。 继而娥皇朗声说道：“封灵殿素来没什么可以称道的神兵利器，如果你指的是封灵剑，那就免谈了。此剑乃贤者之剑，并非你一个暴戾之人所能拥有。” 被人指责暴戾，符王颜色未改。 反倒是符王身边的百十名召唤人，听罢“暴戾”二字，怒形于色，蠢蠢欲动。 符王制止了身边人的骚动，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需再谈。但是，我想做一个善意的提醒，今天我拿到封灵剑之后，只怕这封灵殿便会有顷颓的下场。到时，希望二位夫人不要觉得悔恨。” 听罢此话，娥皇女英被激怒了。 封灵殿飘荡在这云山瘴海上空，已有近两千年，这是她们第一次听闻有人大言不惭，威胁要覆灭封灵殿。 只见二女的身形逐渐变高、变大，蓦然之下，两个高达三丈的雕像便屹立在符王面前。 已经和二妃交手六次的符王，自然没有被这突然的变身给吓着，他已习以为常。 符王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庞然巨人，嘴角微笑。 看到二女已经迈动双腿，正要向自己踩来时，符王转过身去，慢慢走开，走到葛伯身边时，向葛伯点了点头。 葛伯会意，只见他和三名夏商复活人祭司一起，一手举杖，一手指天，口中喃喃有语。 站在娥皇女英身后的玉清宫众人知晓，葛伯四人又要召唤游魂和兽灵了。 然而，当葛伯吟唱完毕，众人发现四人召唤来的庞然大物时，纷纷是大开眼界。 甚至，即便是身高三丈的娥皇女英，也生出了畏惧之心。 葛伯四人并没有召唤游魂和兽灵，而是直接召唤了两头比娥皇女英二雕像还要高大威猛的巨兽。 这两头巨兽，池越认得，正是以兽灵形态在云山瘴海徘徊四千余年的九大元兽中的两个。 两大元兽，一为封豕，一为飞廉。 封豕形状如猪，大肚浑圆，四足如圆柱。 飞廉鹿头鸟身，身有双翼，身形迅捷。 此时，池越才算是明白，最近十数日云山瘴海中的八大元兽销声匿迹，原来是因为被符王给蛊惑、控制了。 看到两头元兽张牙舞爪，娥皇心凉了半截。 她未曾料到，符王此次没有实行人海战术，是因为掌控了比成百上千游魂更厉害的八大元兽。 在云山瘴海中，上古九大元兽，乃是无冕之王。 更何况，八大元兽进入封灵殿之后，便不再是灵体，而是自动拥有了肉体，那可是皮糙肉厚的猛兽，攻击力更胜。 娥皇深知，既然符王身边之人能召唤两头上古元兽，那就意味着，召唤所有八头元兽也是易如反掌。 如果八头元兽一起攻击封灵殿，再加上符王以及他身边的百十人队伍，只怕封灵剑难保，只怕封灵殿遭殃。 此时，娥皇倒是庆幸符王在十几年前杀死了一头上古元兽昆駼，如今算是为封灵殿减轻了九分之一的压力。 再看眼下，无论如何，作为封灵殿第一重的守护者，娥皇女英还是要尽力抵抗。 更何况，两大元兽兀一出现，便不由分说，向着娥皇女英扑了过来。 那封豕，直直冲向了娥皇，每迈出一步，便仿佛擂鼓一般，封灵殿也似乎晃动一下。 飞廉跃身而起，形成的气流让杜玄等人无法睁开双眼，只见它俯冲而下，瞄准了地上的女英。 不过，娥皇女英也的确有非凡的实力，巨大雕像状态的二女那也是实力担当。 只见娥皇移动身形，躲开封豕的冲击，而后抡起石柱一般的臂膀，一拳打向了封豕的眼部。 封豕身体一颤，吼叫着，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但它瞬间爬起来，对着娥皇又是一次冲击。 几个回合之后，娥皇并没有制服封豕，但也并没有占得上风。 再看那女英，她在飞廉行将落地时，突然一个飞铲，欺身飞廉巨大鸟足旁边，然后抓住飞廉的一只利爪，使上力气抡了个满圆，朝着符王手下的复活人队伍扔了出去。 还没有触碰到地上的复活人，飞廉便张开翅膀，重新飞上天空，再次俯冲向女英。 女英与娥皇相比，更为灵动，但再灵动，也无法与飞廉振翅便可腾空相比，面对飞廉的高空偷袭，她只能徒唤奈何。 即便如此，一时半会儿，飞廉也难以对她造成伤害。 看战斗双方的形势，杜玄一众知道，如果战斗继续，飞廉封豕不是娥皇女英的对手，二元兽早晚会处于劣势。 在后面观战的符王也意识到这种力量对比，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向葛伯挥了挥手。 葛伯前来，符王在葛伯耳畔低语了几句，葛伯点了点头。 只见葛伯和身边的三名祭司再次举杖指天，再次召唤元兽。 片刻之后，封灵殿前的广场上，突然又多了两头三丈多高的元兽。 两元兽一出现，池越便认出，乃是八大元兽的狻猊和大兕。 狻猊，就是狮子，在云山城有三种称呼：上古之人称狻猊，秦汉之后到明清的游魂称其为西域狻猊，民国之后来到此地的游魂称其为狮子。 大兕，乃犀牛。 此二物，据云山城长老们说，上古时期在中原便有。 两大元兽出现后，便立即加入和娥皇女英的战斗。 四头元兽一起攻击雕像形态的娥皇女英，舜帝二妃自然不敌，接连败退。 手持斩邪双剑的杜玄，和手持黄铜阔剑的池越十人一起，慢慢上前，试图寻找机会帮忙。 他们相信斩邪双剑和黄铜阔剑可以对四大元兽造成一些影响。 然而，加入战斗之后，杜玄才发现，被葛伯召唤来的四大元兽，与云山瘴海中碰到的元兽相比，更加无情，更加暴戾，更加无所畏惧。 斩邪双剑的圣洁光芒，四大元兽视之如无物。 十把黄铜阔剑在四大元兽周身游移，四只猛兽眼睛眨也不眨，竟然无动于衷。 十一人预想可以影响元兽的武器无效，那后果便是，十一人毫无意外地陷入了危险境地，想逃离战场，又难以逃脱。 早就处在下风的娥皇女英见到脚底有十一个小人来回穿梭，顿时也分了心，这一分心，更处下风。 不多时，娥皇女英在四大元兽的攻击下，身上已多处负伤。 娥皇审时度势，发现如今情形，别无他法，只有后撤。 封灵殿一重，本就是娥皇女英的居所，除了二女，再无别人可来防护。 但封灵殿二重，乃一大校场，内有七十二护卫，也许可以阻挡四元兽和符王。 ------------ 第64章 校场失利 下定决心撤退后，娥皇女英先是掩护杜玄池越十一人进入封灵殿，然后变为常人形态，也入了封灵殿。 二女已然受伤，在苏林、方曼的搀扶下，和玉清宫众人一起，向封灵殿二重的校场撤退。 娥皇女英不再拼命，这也正是符王希望的，他无意伤害娥皇女英的性命，即便在拿到封灵剑之后，他也不会。 符王明白，封灵殿可以毁，封灵殿里的一些人，不可杀。 见二妃进入封灵殿二重，符王便命葛伯驱散了四头元兽。 封灵殿二重的七十二护卫，符王也曾见识过。 要打败七十二护卫，也是易事，至少不需要四大元兽帮忙。 符王亲自训练了一支队伍，一支由七十二位复活人组成的队伍，就是为专门对付封灵殿二重的七十二护卫。 符王站在封灵殿门口，抬头望了一眼“封灵殿”匾额，冷笑一声，便踏入了封灵殿，向封灵殿二重迈进。 封灵殿第二重的门阁之后，乃一大校场，足有半个足球场大。 苏林和方曼搀扶着娥皇女英，三十二门客和十九汉兵在旁护卫，一行人率先进入了校场。 杜玄池越等十一人走在最后，也随后跟进。 进入校场后，杜玄环顾四周，只见这里陈列着刀枪剑戟，每把兵刃都是不世出的精品，绝非出自凡俗铸匠之手。 杜玄不禁怀疑，刚刚娥皇女英说封灵殿里没有神兵利器，是否在撒谎。 进入校场之后，娥皇女英并没有让众人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直到抵达封灵殿第三重的门阁前，这才停下脚步。 杜玄回过身来，惊奇地看着校场发生的一切。 只见校场左右两边的阶梯上，慢慢升出两队护卫。 让人意外的是，这些护卫，并非真的人或者游魂，只是徒具人形而已。 有的看起来像是铜铁铸造，有些看起来仿佛石头人，还有些看起来俨然秦陵兵马俑。 最奇怪的一个，乃是身上布满经络、穴位的针灸铜人。 看到那针灸铜人，杜玄忍不住笑了：“这都是谁搜集的玩物？这也能派上用场？” 女英忍着身上的伤痛，微笑道：“玄将军，不要小看这些玩物，它们比真的护卫有效。第一，这些护卫没有受伤的风险，可以一直战斗。第二，它们会做完美每一个动作，战斗技巧科学有效。第三，它们会自我审时度势做出精准判断，比人脑判断更科学。我记得有个现代术语，对，机器人！它们就好似七十二个机器人。” 听到机器人，韩延年戳了戳身边的林柷，小声说道：“要不，给你也弄个铜人躯体？我看那针灸铜人，造型挺不错。” 一个游魂拿他机器之躯开玩笑，林柷不乐意。 他反驳道：“我好歹还有个活人的大脑，怎么也算个活人。你要是觉得铜人好看，你自己也弄一个，附身上去，岂不是更不错？毕竟你游魂附身，也很容易。” 二人的对话，引来众人大笑。 看众人在这大敌当前的关头还能嬉笑哈哈，娥皇也被感染了。 她笑着说道：“说来也巧，这七十二护卫，也属于玄将军，是另一个玄将军。七十二个人形护卫中，有三个是那玄将军自己鼓捣的，其余都是从中华各地淘来的。对，淘来到，希望我没有用错‘淘’这个现代词汇。” 王松笑道：“哈哈...另一位玄将军？那这人应该很是有趣，竟然能整合七十二个形态各异的人像当护卫，的确少见。” 娥皇说道：“这位玄将军，有趣是有趣，但玩心太盛，还曾经玩丢了江山！” 当娥皇提及玄将军时，苏林就在头脑中寻找历史上、演义里那些名字带玄的将军，谢玄、李玄霸、刘玄德，甚至玄烨。 但当娥皇说这位玄将军丢了江山时，苏林很快锁定几人，更始帝刘玄、前凉张玄靓、桓楚桓玄，如果还算一个，那便是唐玄宗。 但唐玄宗、更始帝刘玄，二人肯定不会这么有趣，前凉张玄靓14岁便身亡，没什么可圈可点的。 所以，苏林猜测这位玄将军一定是桓玄。 苏林笑着说道：“这位玄将军，如果所料不错，乃是...” 没等苏林说出口，林柷便抢白道：“桓玄，一定是桓玄桓灵宝！我搜遍互联网，以夫人刚刚提及的信息为线索，找到的玄将军，99%的概率是桓玄。” 对于林柷的抢白，苏林白眼作为回报。 女英闻言，笑道：“正是他，不过，他可不希望别人直呼他桓玄，他最希望别人称呼他为皇帝。” 娥皇女英谈笑间，仿佛身上的伤痛减轻了一些。 但当二人看到符王一众进入校场时，顿时又生出担忧。 眼见四头元兽并未跟随符王前来，娥皇不禁心下嘀咕：“难道，不凭借元兽之力，这符王也能击败校场七十二护卫？” 想到这里，娥皇的双手不禁在颤抖。 封灵殿二重的护卫，分列校场左右两侧，每侧三十六人，呈方阵排列，横六排，竖六列。 在方阵外围者，个个手持长戈，在内围者，一手持刀，一手持长矛。 七十二护卫，纷纷做好了架势，一致面向校场门口的符王，准备迎战。 让娥皇担忧之事还是发生了：符王没有派出葛伯，也没有派出元兽，自己也没有上场，而是径直派出七十二位夏商复活人应对七十二护卫。 七十二位夏商复活人，那个个是身体强壮、骨骼惊奇。 符王复活葛伯之后，从葛伯那里得到不少有关夏商灵域的消息。 这七十二位复活人，乃夏商灵域一批沉淀三千年的顶级卫士，他们在夏商灵域皇室卫队中地位稳固长达千年。 百年前灵域骚动，一直延续至今，这批卫士也人心思变，于是，他们便响应了符王、葛伯的召唤，被符王用元鼎复活，来到现世。 符王得到这七十二位强壮的复活人之后，为他们配备了现代防具和武器。 并花费数月对他们进行培训，如今这批人已成为一支战斗力惊人的队伍。 只听符王一声令下，七十二位复活人也兵分两路，有针对性地攻打封灵殿护卫。 符王知道，如果硬拼，复活人的抗击打能力，指定比不上封灵殿护卫。 但如果多打少，两个或三个复活人打一个护卫，那复活人一定占上风。 封灵殿七十二护卫，最难缠的地方在于，这些铜人、陶人、木头人等，打不死，打倒了还会站起来，站起来就再次成为麻烦。 只要将护卫打倒在地，然后一个复活人按住一个护卫，封灵殿护卫便形同死人，他们便再无法阻挡符王进入封灵殿第三殿。 符王的策略是攻打方阵一角，复活人仰仗手中的防具，压向封灵殿护卫，在方阵一角将几名护卫隔离出来。 然后十几张防具、盾牌形成防护，以防其余的护卫上前支援，在各种防具的掩护下，形成多打一的局面。 符王的策略很奏效，七十二复活人轻而易举便制服了封灵殿七十二护卫。 毕竟封灵殿七十二护卫，防备的是游魂，是传统的冷兵器。 七十二卫士的长戈长矛，是很锋利，但根本不能穿透连现代子弹都打不透的钢质防具。 如果长柄武器无法奏效，封灵殿护卫的方阵队形便也失去了优势。 在整体没有优势的前提下，又被各个击破，必输。 就这样，封灵殿七十二护卫被七十二复活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确保七十二护卫，没有一个再站起身来，符王微笑着向校场另一边的娥皇女英高声说道：“你们早就应该意识到，这些玩杂耍的铜人木人，根本挡不住我符王。” 然后，符王大踏步向前，走向封灵殿第三重门厅。 葛伯等剩余的三十来个复活人紧随其后。 娥皇此时已经有些心急，没想到符王如此轻而易举便制服了七十二护卫。 但更令她担忧的是，身在封灵殿第四重、拥有封灵剑的桓玄，在八大元兽和符王面前，可能也会不堪一击。 进入封灵殿第三重，娥皇女英明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最后的战斗打响。 可是，如今的处境，除了撤退，除了进入第三重，无可奈何。 ------------ 第65章 桓玄现身 封灵殿第三重，乃道场。 这里原本是个宴会厅、会客厅，但封灵殿被征收后，这里便成为一个聚集多人开会、培训的场所。 如今，这里只有一群接受培训、然后赶往长生界助战的培训生。 娥皇女英走在前面，率先进入了第三重殿门。 见到二女的一瞬，道场内的培训生个个惊愕，那眼神那表情，无不在传递一个疑惑：“出了什么事？堂堂娥皇女英，为何重伤至此？” 当看到二女身后的杜玄等几十人陆续进入时，培训生人群出现一阵骚动。 一下子进来六十多个游魂，他们这些待在封灵殿、形同清修的人，突然感觉到那种噪杂，那种被人打扰的不自在。 阵阵窃窃私语声，还是传到了杜玄等人耳中。 “怎么回事？突然出现这么多游魂？” “也有几个不是游魂。不过，看他们的武器和装备，应该是有实力的游魂。” “长生界政策变了？要扩招吗？游魂也有资格进入长生界助战了？那我们进入长生界的概率岂不是又变低了？” “此事没那么简单，没看到二妃受伤吗？难道符王又打进来了？” “这都十几年过去了，长生界明明缺人，竟然还轮不到我进入长生界。” “谁知道天上那帮神仙在搞什么名堂，入个长生界，比考状元都难。” 听到这些声音，杜玄有些心烦，他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这些培训者，无一例外，都是现世人，都是活人。 而且，并非能作战的现世人，手中没有武器，也没有杀人的坚毅眼神。 这群人，看起来很是无聊。 杜玄摇了摇头，想不到在这许多人向往的封灵殿，也有现世人的那种无聊，无聊的考核、无聊的竞争、无聊的等待。 如果以后要他一辈子生活在这种烦人的环境中，他宁可去死。 这群培训生自然不知道杜玄此时看见这群人仿佛看见自己的未来。 他们见娥皇女英走过，纷纷让开，为娥皇女英让出一条通道，一条直抵道场后方丹陛高台的道路。 然而，没等娥皇女英登上高台，符王三十来人已经进入封灵殿第三重。 “符王，果然是符王。这些年，除了他，再无人敢入侵封灵殿。”培训生人群中有人说道。 他们这群培训生，有的在封灵殿等待诏选已有几十年，早已见识过符王的实力，所以看到符王进入，便不住后退，退到娥皇女英所在的高台旁。 但也有些人是最近十来年才进入封灵殿，符王其人其事，听说过。 但未曾亲眼看见、讲故事一般的事，他们也没太当真。 于是，这些人选择无视前辈们口中“那是符王，杀人不眨眼，快回来！”的告诫，试图走上前去，和符王讲一讲道理。 只听一个年轻的培训生喊道：“我们不管你符王是谁？这里是个清修场所，不是你逞凶杀人的地点！封灵殿后殿，乃降下天罚之所在，你屡屡倒行逆施，就不怕天罚吗！” 忍着疼痛从封灵殿二重赶到三重的娥皇女英，此时看着这群试图理论的培训生，并没有试图阻止。 她们心里清楚，不能指望这群培训生抵抗符王，但让他们冲在危险的前线，也许能让封灵殿第四重的人尽快出来救援。 果然，就在那对着符王叫嚣的培训生再次指着符王叫嚣时，封灵殿第四重殿门缓缓打开。 只听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殿门那里传了出来：“小伙子，说得对，说得好，我看好你！符王，你屡次三番前来，败了就逃，厚颜无耻，你就不怕天罚吗？” 一个大肚便便之人，身穿传统服饰，从第四重殿门缓缓走出。 此人眉宇间有一股英武之气，但身宽体大，步履蹒跚，活活一个超级大胖子。 于是，这股英武之气便也变得有三分戏谑。 此人的出现，杜玄印象深刻，确切说，有两点让人印象深刻： 其一，体大，个子高、骨架大，又太胖； 其二，此人眼角并非幽蓝，也即不是游魂，乃是个现世活人。 从娥皇女英所在的丹陛高台慢慢经过时，此人向二妃抱了抱拳，二妃低身作揖还礼。 然后那人缓缓走下台阶，走到那斥责符王的年轻人面前，拍了下年轻人的肩膀，说道：“小伙子，不错，我对你印象深刻！” 然后他又试图蹒跚着转过身来，可是，身体太胖，看起来转身都困难。 杜玄心下疑惑，靠此人能打过符王吗？从出第四重殿门，到走到阶下，此人足足花了两分钟，现在转个身都这么艰难。 见一时难以转身，那胖人便索性不再转身，而是直接扭过头，斜瞥了一眼符王说道：“你这符家小儿，早跟你说了，不可能让你从这封灵殿进入长生界，你怎么就不上点儿心呢？” 先是被人扭着头瞥了一眼，继而被呼唤“符家小儿”，而后又被人用教训小孩的口吻说“上点儿心”，一向冷静的符王，也切实感觉受到了极大的蔑视和侮辱。 符王厉声喝道：“桓玄，投降吧。若不是做了万全准备，我符王也不会再回来站在你跟前。我此次前来，不是为进入长生界，而是要你腰间的封灵剑。乖乖交出此剑，留你小命！” 听到符王称呼此人桓玄，杜玄再度心生疑窦。 先前听林柷和苏林提及，桓玄是魏晋时人物，应该是游魂，可是，眼前此人明明是个现世活人，莫非此人并非林柷和苏林提及的桓玄？ 然而，从此人走出第四重殿门那一瞬，从看到那么胖的身型，苏林便判定此人便是魏晋时做了皇帝却沦为笑柄的桓玄。 玉清宫三十二门客虽然知晓桓玄，但数千年游魂历史上，从未见过桓玄。 他们只道桓玄死后，入了灵域，谁曾想，会在这里见到“体大”的桓玄，而且看起来活人一个。 桓玄的“体大”，史书有载。简直惊天地泣鬼神，不是现代人能模仿来的。 不过，胖的连转身都难，在这位皇帝的笑柄册上，估计连前十都排不上。 桓玄此时也终于慢慢转过身来，他终于正眼看了符王一眼，但话语间依旧满是轻蔑：“你这小贼，口气不小！就凭你手中那钟馗破剑？” 说着，桓玄便要伸手去摸腰间佩戴的封灵剑。 符王也看了眼桓玄腰间佩戴的宝剑，他冷笑一声：“嘿嘿...我们不必打一仗来证明我所言不虚。以你桓玄的本事，即便发挥封灵剑十成功力，也不是我们这群人的对手。所以，不要做无谓的抗争。” 桓玄轻蔑地说道：“小贼，这是你第七次闯入封灵殿。上次让你逃脱，是我大意。这次我不会给你机会逃跑，这次要打到你跑不动！” 说着，桓玄大腹便便，试图拔剑，可惜肚子太大，伸手摸不到剑柄。 苏林对身边的娥皇女英说道：“这桓玄，看起来并不能让人放心。” 女英笑着说：“不要小看这个胖子。打起架来他不含糊，收拾符王，不在话下。” 娥皇点了点头，但满面愁容足显其忧虑：“如果单打独斗，符王不是他对手。但是如果八头元兽一起出现，再加上符王身边祭司的力量，只怕桓玄等人不是对手。” 半分钟过去了，眼看符王已经手握宝剑试图冲上前来，可那桓玄还是未摸到剑柄。 “喂，大哥，你该减肥了。”杜玄说着，快步上前，将桓玄的剑鞘向上托了一把。 ------------ 第66章 血战符王 桓玄终于摸到剑柄，他拔剑出鞘的一瞬，精光熠熠，桓玄身旁的杜玄猛地惊呆了：好一把封灵剑。 此剑庄重，剑长三尺，刃宽二寸有余，剑身霜雪一般，仔细看，还能感受到寒潭渊水一般的凛冽。 毫无疑问，此剑是一神物！ 此时，桓玄扭过头，看了看杜玄，脸上满是感激，但口中却说道：“不要和我称兄道弟，我乃皇帝！”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七星剑已经直抵面门，可是桓玄的双眼却还在杜玄身上。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桓玄竟然避开了。 封灵剑在手的桓玄，犹如一不倒翁，身体微一后仰，而后突然伸脚，直直踹在符王胸前。 符王结结实实中了一脚，顿时单膝跪地，但他迅速起身，再次挥起七星青锋剑，斩向桓玄。 看到这一幕，杜玄等玉清宫众人，这才感到安心，桓玄虽然身宽体胖，打起架来，那算是一把好手了。 二人过了十数招，桓玄占尽上风，他如此庞大的目标，符王几次攻击，硬是连衣袖都没碰到。 然而，桓玄的优势并未持续多久。 站在符王身后的葛伯向身边的三个祭司小声说了几句。 然后三个复活人祭司，慢慢走到符王身后，他们挥起木杖，指向符王，只见一股纯净的能量经由木杖，涌向符王，似乎在为符王输送力量。 顿时，符王精神一振，只觉全身力量满满。 得到源源不断力量的符王，再与桓玄交手时，简单一挥、随便一砍，便似有万钧之力。 渐渐，桓玄力不能支。 符王大笑道：“桓玄，早说过你不是我们的对手。这种力量满满的状态，我能持续一整天。” 桓玄依旧轻蔑，他说道：“嘿嘿，别以为就你有帮手...此剑名唤封灵，实乃因为剑如其名，让你见一见封灵剑的真正主人吧！” 桓玄话音刚落，只见封灵剑光芒四射，桓玄身边竟然凭空多出十二人，确切说，十二游魂。 战斗形势立即转变，符王终究是人，一打十三，没过上几招，就败下阵来。 符王见状，嘿嘿笑道：“果然还有十二灵，就等着你们呢！” 然后他双手一挥，示意葛伯身后的所有复活人全部加入战斗。 于是，葛伯以及几十个复活人开始围攻封灵剑十二灵，符王则单独对付桓玄。 几十个复活人，个个身强体健，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再看封灵剑十二灵，有几个威武将军，有几个贵公子模样的，还有儒士风范的，有仙风道骨的，竟然，还有一位头戴皇冠之人。 这装束不同的十二人打起架来，却有模有样、甚有章法。 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可一对一对付复活人，甚至有两三个将军模样的人，还能一打二。 然而，十二灵面对两三倍于己的复活人，终究还不是对手。 他们十二人，开始在战斗间隙纷纷向桓玄抱怨。 只听那仙风道骨之人说道：“对方太强大，桓家小儿，不可大意。” 一位魁梧将军喊道：“桓小儿，东坡肉吃少了吧，没有一点儿精气神...为什么我吼一声，这符王眼都不眨一下。” 一个矍铄老者点头道：“灵力不足，我也不能发挥实力。” “看我这笔画，神马浮云，软如蚯蚓。”一个方巾中年人，手持宝剑，招式却是书法。 没过多久，十二灵就被二三十个复活人缠住，也不可能腾出手来相助桓玄，桓玄依旧承受着符王的巨大压力。 眼看台下的战斗封灵殿一方不占优势，站在台上观战的娥皇女英愁容满面。 女英叹道：“看来这封灵剑，今天要拱手相送了。” 娥皇长叹一声道：“无可奈何！封灵剑本有无穷潜力，但其力量上限有赖于使用封灵剑的人，若其人配得上天地之力，封灵剑自然可唤来天地之力。十二灵的能力，也和使用封灵剑之人实力挂钩。这桓灵宝虽然不凡，但其实力的上限，不足以困缚符王，十二灵也是有心无力、徒唤奈何啊！” 二女又观看了一阵，桓玄和十二灵始终处未能翻盘，而且渐渐陷入更加窘迫的处境。 杜玄等玉清宫众人、池越十人在符王示意复活人加入战斗时，他们便做好了准备冲上去助战桓玄，但当时被娥皇阻止。 娥皇心下明白，目前台下的符王一众，还未展示其全部战斗力。 符王还有元兽，葛伯等人完全可以将八头元兽悉数招来，加入战斗。 娥皇原本的计划是，等这八头元兽悉数出现时，再派出玉清宫众人、池越十人助战攻击复活人，以对冲八大元兽造成的压力。 可是，目前台下的战斗形势是：符王也许根本不需要召唤八头元兽，便能将桓玄和十二灵拿下。 此时，娥皇不得不放弃原本的计划，不得不派出玉清宫、池越十人助战十二灵，共同对付符王的几十个复活人。 杜玄一马当先，挥舞斩邪双剑，冲上去帮助那位仙风道骨的长者，此人正被两个复活人左右夹击，颇为狼狈。 拥有斩邪双剑的杜玄，对付一个复活人没有问题，得到杜玄帮助，那位长者旋即脱困。 那长者看了眼杜玄手中的斩邪剑，啧啧称赞道：“此乃道祖圣剑，何以落在你这年轻人手中？而且竟被带入了封灵殿，怪哉怪哉！” 杜玄没有机会与那长者交谈一番，比如讲述自己如何入戒鬼井中，如何莫名其妙解救了五千汉兵。 此时眼前几十个复活人才是他们需要面对、需要解决的问题。 杜玄是现世活人，而且有斩邪双剑在手，和复活人一对一，很轻松。 但即便是拥有肉体的游魂对打强壮的复活人，也不容易，好在三五个玉清宫游魂夹击一个复活人，还是绰绰有余。 事实证明，玉清宫和池越十人的加入，缠住了不少复活人，缓解了十二灵的压力，符王及其复活人逐渐处于劣势。 但是，符王和桓玄之间的战斗，境况却没有好转，葛伯和三个祭司依旧在源源不断为符王输送力量，符王依旧死死压制住桓玄。 “桓灵宝，小心！”只听十二灵之一，那个头戴皇冠的老者，提醒桓玄道。 可是，他这声提醒，还是晚了。 只见突然之间，两个复活人对着符王庞大的身躯冲撞过去。 桓玄因为太胖，而且被符王用七星青锋剑压制着，无法分心注意身后，便硬生生挨了这一下冲撞。 一撞之下，桓玄下盘不稳，被撞倒在地，手中的封灵剑也脱手而出，甩开丈余，落在杜玄附近。 桓玄大叫着：“阴招，背后偷袭，这是小人才用的阴招！” 符王没有理会桓玄的叫嚷，因为他发现封灵剑从桓玄手中滑落之后，十二灵顿时毫无生气，那情势，连普通人都不如，甚至连举起手中长剑都费劲。 ------------ 第67章 李陵乍现 封灵剑十二灵，和封灵剑形同一体，封灵剑依赖于持有者的力量，此时没了持有者，十二灵便也毫无生气。 顿时，场上战斗形势大变，几十个复活人再度占据上风，十二灵已经不是威胁，他们便集中兵力攻击玉清宫众人和池越十人。 没了封灵剑，桓玄成为待宰的羔羊，符王冷笑一声，提着七星青锋剑站在躺倒在地的桓玄身边。 他举起七星剑，对着桓玄肥胖但英武的脑袋便要砍去。 七星剑马上砍到桓玄头上，眼看桓玄小命呜呼。 在这危急关头，杜玄扔出手中的斩邪雄剑，刚好挡在七星青锋剑剑身，为桓玄格挡下那致命一击。 他再次将手中的雌剑也扔向符王，但就在扔出斩邪雌剑的同时，杜玄转而捡起了落在脚边的封灵剑。 杜玄也注意到，要想激活十二灵的战斗力，封灵剑必须再次回到桓玄手中。 他扔出斩邪雄剑为桓玄挡下致命一击，再扔出斩邪雌剑分散符王注意力，之后他预想的是，趁符王不注意，将封灵剑交还给桓玄。 然而，就在杜玄握住封灵剑的一刹那，一股力量直窜大脑，那感觉，犹如凌冽寒潭渊水从头浇下，整个人神清气爽。 杜玄没有继续实施将封灵剑交还桓玄的计划，此时的他，元气满满，内心激情澎湃。 他趁着那股神清气爽的力量，挥剑刺向符王。 符王只觉得一阵寒流袭来，仿佛夹杂着西伯利亚冰晶，铺天盖地般，朝他面门涌来。 符王大惊之下，赶紧躲避。 与此同时，十二灵也纷纷精神抖擞，仿佛新生。 那股雄厚的力量，之前封灵剑在桓玄手中时，他们从未体验到。 此时的杜玄只觉剑圣附身，挥剑一阵乱砍，而剑锋所指之处，符王只有躲避。 而得到一股强大力量加成的十二灵，再打几十个复活人，犹如砍瓜切菜、摧枯拉朽，眼前的也复活人纷纷败退，封灵殿一方以碾压之势占得上风。 符王看到这一幕，怒火中烧，他内心有十万个不甘。 此战他做好万全准备，必能击败桓玄，事实上，他也击败了桓玄。 可是谁曾想，却突然蹦出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现世活人杜玄，关键是封灵剑在他手中，竟然能产生超过桓玄峰值的力量。 得知因为自己，封灵殿一方得以占据上风，杜玄也兴奋异常，谁曾想，他一个行将绝命之人，成为扭转这一切的关键。 他欣喜地望向台上护卫娥皇女英的苏林，苏林也十分高兴，苏林肯定，经此一战，杜玄留在封灵殿续命之事，便不再是问题。 然而，就在杜玄和苏林对视之时，符王口中喃喃道：“今天必须成功，不能失败。” 他看了一眼杜玄，突然掏出腰间的手枪，瞄准了杜玄的头。 “小心！”站在台上看得清清楚楚的苏林大喊道。 枪响了，就在枪响的那一瞬，苏林万念俱灰。 然而，只听“当”的一声，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量，驱动着杜玄随手一挥封灵剑，竟然将子弹挡了开去。 符王不甘，直到打尽弹匣的子弹，这才停下。 谁知，杜玄竟轻松挥舞封灵剑，便将所有子弹悉数格挡开去。 在场众人，纷纷目瞪口呆。 十二灵中，那仙风道骨之人大喜道：“哈哈哈哈...原来此小儿身体内竟然住着个李少卿。” “啊，原来是他。”十二灵彼此点头对视，充满欣慰。 李陵现身了，在那一瞬间，他出现了。 尽管随后他又退回杜玄体内，体貌依旧是杜玄。 但众人听杜玄开口说话的声音，却已经变成李陵：“不想在这里，又遇见郭景纯。当年离别仙人，至今已有千余年。看来你已为封灵剑找到十二个灵体。” 郭景纯，听到这个名字，玉清宫三十二门客傻眼了。 郭景纯，乃郭璞，魏晋名士。 玉清宫门客纳闷，此人死后明明成仙，为何如今又成为一个游魂？ 就在众门客纳闷时，郭璞摆摆手，笑道：“哈哈，休再提什么仙人。如今我自己也成为这封灵剑十二灵之一。” 其余十一灵，也纷纷和李陵互相抱拳行礼。 看到李陵的那一瞬间，韩延年和十八名汉兵已经冲了上去，紧紧护卫在旁。 “如此甚好，甚好。有李将军在，这封灵剑威力着实强大，封灵剑得遇良主！”十二灵中一个士人模样的老者说道。 “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就这样抛弃我了？”桓玄终于站起身来。 十二灵中一个头戴巾帽、神态闲逸的中年人说道：“桓家小儿，你灵力太差，怨念深，顾虑多。封灵剑在你手中就是废了，早日让贤的好。” 桓玄气得吹胡子瞪眼道：“王右军，我早已变成你的死忠粉。你这等话，提及废字，却是何意？似是对我废你家那个傻子孙女婿不满。” 桓玄此言一出，三十二门客又是一阵骚动，他们纷纷惊讶为何王羲之会和桓玄同住在这封灵殿。 王右军，便是堂堂书圣王羲之王逸少。 王羲之孙女王神爱，也即王献之的女儿，后来嫁给晋安帝司马德宗做了皇后。 桓玄篡位自立，篡的便是司马德宗的皇位，那司马德宗，便是历史有名的白痴皇帝。 就在三十二门客唏嘘之时，十二灵中又有人站出来说道：“右军之言不差。‘傻子’二字都能出口，怨念得是有多深！桓灵宝啊...你和你父亲一个模样，乱臣贼子。” 说话之人身形清朗，神态庄重而优雅，仿佛冠盖繁茂的苍松翠柏。 不过此人所言，彻底激怒了桓玄，桓玄大骂道：“谢安石，你欺人太甚！对子骂父，则是无礼。1000多年了，你还护着你蠢主子的傻儿子，奴性十足。” 谢安石，便是谢安。 三十二门客醉了，谢安、王羲之、郭璞，这封灵剑十二灵，如今才确定三人身份，只这三人，便可窥探十二灵人物何其英华！ 提及桓玄父亲，那还真是谢安有意，桓玄父亲桓宣武桓温，那也是一世英雄，只可惜仓促间死去，不然他们桓家篡位之事，在桓温这一代就有可能。 而挫败桓温篡位，谢安居功至伟。 谢安辅佐晋孝武帝司马曜打赢淝水之战，建下不世功勋，而司马曜的儿子，便是被桓玄篡位的司马德宗。 当年，桓玄压根看不上比自己大七八岁的司马曜，司马曜晚年昏聩，被身边人用被被子捂死，那也是死得窝囊至极，于是只要提及司马曜，桓玄便少不了讽刺两句。 所以，自打桓玄、谢安同入这封灵殿，两人是从未彼此欣赏过，谢安是无论如何看不上桓温桓玄，桓玄对谢安、司马曜、司马德宗，那也从没有过好言语。 眼见两人又要在口角上较量，十二灵中一个英气勃发的翩翩公子说道：“诸位息怒，我有一言，可称诸位之心。不如收拾了眼前这位符王，我等曲水流觞，夜饮达旦，如何？” 此人英武异常，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 早在此人从封灵剑出来的一瞬，方曼只看了一眼，就芳心荡漾了。 ------------ 第68章 十二灵 “甚好，甚好！子建此言，甚合我意。在此虚耗光阴，甚是无谓！”又一个身形俊朗、仪态非凡之人，缓缓说道。 一个魁伟将军大声道：“要是接着打架，那就拿出你陆士衡的英气来，别十二个人战斗，就靠我项籍一人征杀。” 呜呼，呜呼，项籍、子建、陆士衡，三个名字一出来，玉清宫门客再度群情激昂。 项籍，便是项羽，这个名字在玉清宫所有人、池越十人心目中，自然是天下一等的悲情豪杰，如今项王已成为刻进中华基因的人物。 子建，不容说便是那才高八斗的陈思王曹植，陆士衡，乃是陆机，两人乃是绝世的大文豪，可也都是失意之人。 曹植一生短暂，原本是帝王之才，可是从三十来岁时，便过着放逐的生活，四十一岁时便撒手人寰。 陆机，其祖父乃火烧刘备、取得夷陵之战胜利的东吴大将陆逊，其父是吴国名将陆抗，然而陆机之名，却让爷爷、父亲愈益光显。 晋书评价陆机为“百代文宗”，可是，就这么个大文豪，身死灭族时，四十二岁。 临死时，陆机悲叹：“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千载之下，人人痛惜。 郭璞、谢安、王羲之，此时又加上项王、曹植、陆机，以至于三十二门客迫不及待想知道其余封灵剑六灵是谁。 就在三十二门客神往之时，这边项羽却因因为刚刚的话，遭到了其余十一灵的不满和反击。 只听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不屑地说道：“项王此话就有些过头了。我等拼杀，也是用上十足气力，怎就不如你了？” 项羽蔑视道：“要不，咱们单挑一下，看到底是你刘伯升厉害，还是我项羽厉害？说实在，你们姓刘的，刘季刘彻，吾视之如小儿，更别说你们刘伯升、刘秀兄弟。” “的确，他们刘氏兄弟就是浑水摸鱼，盗走了我新朝江山。”那个头戴皇冠的老者说道。 听到三人对话，三十二门客又是一阵激动。 刘伯升，便是刘秀的亲哥哥刘縯。 当初一世英豪刘伯升带领舂陵子弟起兵，讨伐王莽，天下响应，只可惜后来将要夺得天下时，糟了族兄更始帝刘玄的黑手，身首异处。 此人威望甚高，这么说，如果当初刘伯升还活着，东汉的开国君主就不是刘秀，而是刘伯升。 而那头戴皇冠的老者，想来便是王莽。 王莽生平最恨之人，可能就是刘伯升了，让三十二门客奇怪的是，为何他们二人能安处于封灵殿？ 此时，刘伯升愤怒地望着王莽说道：“你王莽倒行逆施，自己干了啥，自己心里没数吗？你还敢开口说话？” 王莽正要言语回击，谁料被项羽抢了白：“你刘伯升也少在这里作威作福，就你那单兵作战能力，也能称豪杰？” 刘伯升大怒道：“项羽，你欺人太甚！” 又一个眼神忧郁的将军说道：“项王，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自傲。单兵作战再强，也不如军团作战。你被围垓下的耻辱，忘了吗？” 见那忧郁的将军开口，项羽终于收敛了一些，他悻悻道：“垓下，提那事干啥！还不是全拜你韩信所赐，破了我不败金身！” 韩信？ 苏林郑重望了一眼那眼神忧郁的将军。 前一段时间，她曾经要求杜玄读史书，读《史记》读到《淮阴侯列传》时，杜玄还曾数次唏嘘。 胯下之辱、乞食漂母、月下追韩信、筑台拜将、背水一战、兵不血刃定三齐、真假齐王、会师垓下、再封楚王、淮阴小侯、韩信点兵，直至最后的下场魂断长乐宫钟室、夷灭三族。 韩信短短三十多岁的生命，绚丽而又悲壮。 读史之人，任谁，都要将目光在韩信身上停留一阵。 就在玉清宫众人、池越十人盯着韩信目瞪口呆时，一个年近古稀的老者，缓缓说道：“军团作战也好，单兵作战也罢，在这里争吵，没什么用。我等的战斗能力，全靠封灵剑。若非少卿在此，今日封灵殿必被这符王攻破。” “张茂先所言甚是。项王，你休要再说，整个封灵殿里，就你嗓门最大。怎么，你还想大吼一声，吓死人吗？”郭璞说着，瞪了项羽一眼。 此时的项羽闪烁着那重瞳眸子，悻悻地低下了头。 张茂先，张华，魏晋时人。此人博学多才，所著《博物志》记载奇人奇事甚多。 但，最让三十二门客感兴趣的是，此人曾经佩戴龙渊剑。 事实上，十二灵中，还有两人一直没有说话。 其中一人形貌伟丽，容止随和，比曹植还要俊美三分，望之仿佛神人。 而另外一人，看起来也是英武非凡，几个玉清宫门客看他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刚刚，眼见十二灵争吵，郭璞已经很是生气，此时的他揉着脑袋，唉声叹气。 桓玄、封灵剑十二灵，这些人都是两千年历史上响当当的大英雄、大文豪、大艺术家、王侯将相。 可是不知为何，自从他将这些人集合到这封灵殿里，一千六百多年了，这群人虽然安处封灵殿，但活着时彼此的矛盾，却一刻也未放下，只要有个引子，那便会争吵个没完。 眼见郭璞唉声叹气，桓玄、项羽等人纷纷收声，其实郭璞也知晓，惹事的源头也就桓玄和项羽，只要这两人安静，十三人之间大概率是会心平气和的。 “你们这等人，十二人，恨不得有十二个意见。就凭你们这些人？哈哈哈哈...如果没有万全准备，我符王会再回封灵殿？”符王对于十二灵之间乱糟糟的争吵，早已没有耐心，此刻见到十二灵吵吵嚷嚷，他不禁幸灾乐祸。 桓玄面对着这个近些年的老对手，怒道：“你这小贼休要狂妄，我不是你对手，我认了。但李少卿国士无双，十足配得上封灵剑。击败你这小贼，易如反掌。” 符王对桓玄那是没有一丝尊重，他轻蔑冷笑道：“嘿嘿...李陵又如何？一个千年前的游魂，难道不应该为现代人让路吗？这里是现世，现世优先。” 说着，他望向杜玄，望向此时已经是李陵的杜玄。 刚刚和手持封灵剑的杜玄战斗时，符王落在下风，但那并未说明他已经败了，他还有办法应对，他还有后手，他还有八大上古元兽。 符王向身边的葛伯使了个眼色，葛伯和三个祭司便立即举杖低吟。 这一次，他们的召唤有些吃力，可是，八大元兽终究还是一起出现在封灵殿里。 这一次，符王没有让任何一个复活人和自己并肩战斗，这是他一个人的战斗，一个人对付手持封灵剑的杜玄李陵以及封灵剑十二灵。 只见八头元兽站定，一字排开，犹如一道无法逾越的盾墙。 符王站在八头元兽前面，葛伯和三个祭司站在元兽后面。 故伎重演，葛伯四人举杖控御八头元兽，八元兽的力量汇聚一处，源源不断地输送给符王。 顿时，符王精神大振，眉宇间呈现出天神一般的姿态。 娥皇最怕的事还是出现了，八元兽合一的力量有多大，可以娥皇女英为参考。 娥皇女英作为半神，每人只能对付一头元兽，也即是说元兽是半神级的。 八头元兽合一的力量，犹如泰山之力，犹如顷海浪潮，摧枯拉朽，无往不利。 娥皇女英也知道，此时的希望就在封灵剑了。 封灵剑并非一把凡俗之剑，此剑灵力没有上限，有人说此剑可引来天地之力，甚至毁天灭地的力量。 但此剑的弱点也太明显，太依赖现世的使用者。 如果说使用者没有引来天地之力的七种能量之一，自然也无法将封灵剑发挥到极致。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李陵可称天下失意人之最，由他掌控封灵剑，即便无法将封灵剑发挥极致，应该也可以应对符王。 ------------ 第69章 峰回路转 控制着杜玄躯体的李陵，封灵剑在手，他迈步向前，和十二灵一起，直面符王。 只见符王眉目一横，七星剑裹挟着万钧之力，向封灵剑和十二灵袭来。 这一次，符王凌厉异常，势在必得。 然而李陵掌控封灵剑之后，封灵剑的确威力大增，十二灵也都得益于这种威力，个个奋勇。 虽然对方有十三人，但符王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手握封灵剑的李陵。 符王明白，擒贼擒王。 即便砍翻了全部十二灵，只要李陵完好无缺，十二灵还会瞬间满血再战。 如果李陵倒下，十二灵不战自败。 可是，打倒手持封灵剑的李陵，绝非易事。 十几个回合过去，符王没碰到一次李陵，十二灵反而屡屡得手，在符王身上划了几道血口子。 符王没有因此惊慌失措，反而自信满满，以他丰富的战斗经验，可以确定，封灵剑即便在李陵手中，也不具备击败八大元兽合一的力量。 时间一久，李陵一定会落在下风，符王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给李陵致命一击的机会。 随着战斗持续，这个机会，符王没有等待太久。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战斗经验丰富的十二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破绽，他们群起攻上。 符王仿佛虚晃一枪，引开了十二灵的注意力，符王得到的机会便是，李陵需要承受符王用尽全力劈下的一剑。 李陵见这一剑来势凶猛，躲闪不及，唯有双手横持封灵剑格挡。 但这一次，封灵剑被七星青锋剑死死压住，越压越低，眼看剑刃就要嵌入肩膀、波及脖颈。 李陵的力量已经用到极限，他无法格开这一击。 就在准备放弃抵抗时，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量涌来，封灵剑乘势而起，仿佛有万夫难挡之力，一下将青锋剑格开。 符王也被这股力量震撼，他连退数步，只觉虎口隐隐作痛。 李陵顿觉不可思议，因为这股力量并非出自自己的意念发出，而是出自杜玄的反抗。 李陵顿时意识到，如果由杜玄掌控封灵剑，能发挥更强的力量。 同样发现这一点的，还有郭璞。 “少卿，你可以离开了。”郭璞说道。 “可是...”李陵想说什么。 郭璞止住他道：“无妨，封灵剑在手，杜小哥的魂魄不会散去。” 尽管不情愿，但李陵还是从杜玄身体离开，出现在这封灵殿之中。 韩延年立即上前，扶住近乎透明的李陵。 李陵的魂魄，如果从杜玄体内析出，则无法支撑一个完整的躯体，千百年来，他牺牲了太多，以至于魂魄已是七零八落。 杜玄终于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躯体。 之前他也有过恍惚的瞬间，那个时候他还未意识到原来自己体内还住着另外一人。 这次李陵掌控躯体时，杜玄很清醒，他的意识还在，也终于知道原来和李陵共生。 当时的他，虽然不能再控制躯体，却能感知外界发生的一切。 此时，掌控躯体的杜玄很清楚，如今的情势已是极其危险，如果不能打败符王，这封灵剑难保，封灵殿遭殃，只怕玉清宫一众也会遭殃。 杜玄再无旁念，只是手持封灵剑，一心向符王挥杀过去。 符王只觉来势凌厉，连忙举剑格挡。 符王不觉震惊，这杜玄一挥一刺，尽管只是平常的剑招，但剑剑袭来，却有排山倒海的力量。 两人交手不过几个回合，符王已是连连后退。 此时，他只有招架的份，根本没机会再次向前，更别说做出反击。 杜玄则愈战愈勇，十二灵也仿佛天性得到解放，个个施展出高超的武艺。 封灵剑十二灵有的原本就是威震古今的将军。 有的即便是文弱书生，但在封灵殿中，十几人在千年闲暇之时彼此交流，也渐渐学会了高超的武艺。 得益于封灵剑的力量，杜玄实力大增。得益于杜玄的力量，封灵剑也早已突破在桓玄手中时的峰值。 此时，杜玄以近乎碾压的姿态完全占据上风，在十二灵的配合下，杜玄瞅准机会，终于得手。 只见他挥剑砍去，符王格挡不及，肩头被结实砍了一剑，顿时鲜血顺着符王的臂膀流了下来。 眼见这一幕，葛伯等人的灵力传输便也终止。 符王彻底陷入了恐惧，大喊道：“撤退！” 葛伯四人快速上前，架起符王，快速撤退到八头元兽组成的盾墙后面。 葛伯没有在第一时间驱散八头元兽，就是希望能利用八大元兽形成阻隔，为符王众人的撤退争取时间。 随后在几十个复活人的帮助下，符王、葛伯等人退出了封灵殿第三重。 葛伯离开后不久，八大元兽便摆脱了葛伯等祭司的控制，纷纷恢复意识，不过当看到眼前站着这么多人时，八头猛兽顿时异常焦躁。 好在娥皇女英有能力安抚清醒状态的八头元兽，而且池越等人手中的黄铜阔剑还有威慑作用，八大元兽没再兽性大作，没有再次将封灵殿践踏个稀巴烂。 元兽不足以成为威胁后，杜玄、十二灵，以及玉清宫等人便立即跳出封灵殿第三重，前去追赶符王。 当他们来到第二重时，发现第二重的七十二个复活人，也已跟着符王一起撤退了。 一直追到封灵殿屏障边上，也即三分石边，杜玄一众这才看到符王的身影。 可是，就在众人尝试迈出屏障时，只见外面火箭炮、机关枪等各式重武器齐发。 符王那支雇佣兵组成的军队，正在封灵殿外接应。 原来，符王当初只怕后路被断，便留下这支队伍，如今正派上用场。 在枪林弹雨的阻击下，杜玄众人不得不退回屏障之内，眼看符王一众还是安全地撤退离开。 再次出了屏障，回到三分石上时，已经没了符王大军的身影， 玉清宫一众只是徒唤奈何。 “援军呢？中灵处承诺的援军呢？”苏林愤怒地看着方曼和林柷。 王松也同样愤怒，援军是玉清宫和中灵处约定的计划，可是很显然，玉清宫众人没看到援军。 方曼也和苏林一样愤怒，她愤怒地望着林柷。 因为自从进入云山瘴海后，能和中灵处联系上的，只有林柷了。 但此时林柷的机械之躯，看起来也蔫了，他呈现出抱歉的表情，说道：“中灵处援军的确来了，一共来了五架战机。两个小时前，他们刚出现，就遭到符王三架战机的埋伏和围堵。五架战机损失两架，其余三架不得不撤退。” 然后林柷看了眼方曼，小声对方曼说道：“当时封灵殿里正打得不可开交，我便没向您汇报。” 方曼有无限遗恨，这是多好的歼灭符王的机会，可是符王就在她眼皮底下逃跑。 她将满腔怒火撒到林柷身上，将林柷臭骂了一顿。 玉清宫众人也纷纷惋惜。 反倒是桓玄，走上来轻描淡写地说道：“想抓符王，没那么容易。他七次攻打封灵殿，次次都能全身而退，此人手段甚是了得。没有周密、奇绝的计划，只怕不可能降服符王。说实在，我对你们中灵处，本就没什么指望。” 如果桓玄不说最后一句话，方曼会感激他，感激他为中灵处开脱，感激他提供了一个台阶。 但桓玄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表达小看中灵处，于是，方曼将愤怒的眼神瞄向了桓玄。 桓玄注意到方曼的愤怒，但他只是嘿嘿一笑，刻意装作没看见。 ------------ 第70章 千古李陵（1） 无法阻拦符王，众人不得不回到封灵殿第三重，去见娥皇女英。 此时，经过一场恶战的封灵殿厅堂，已经是一片狼藉。 所幸娥皇女英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已经将八头元兽放归了云山瘴海，封灵殿第二重回归原来模样，七十二护卫是无灵魂的守护者，继续坚守护卫。 这封灵殿再次成为没有任何威胁的安全堡垒。 娥皇女英虽然受伤，但毕竟是半个仙家，而且封灵殿中早已有人为其救治，两人也很快恢复。 玉清宫诸人、池越十人等游魂，也没有人受到致命伤害。 所有人都安好，唯有李陵，这位千古失意之人，此时看起来依旧最是落魄。 此时的李陵正依赖残缺、透明的躯体支撑，站在封灵殿中。 李陵灵魄不全，自然重塑不成完整的躯体。韩延年和十八汉兵围着他，眼泪涌出。 读史之人，提及李陵，往往有所触动。 在戒鬼井时，苏林曾经想知道，李陵还好吗？ 如今见李陵如此，苏林忍不住哽咽。 看见李陵这幅模样，心情不好的，还有杜玄。 自己躯体里住着另一人，杜玄一无所知。 但杜玄知晓李陵肯定知悉他的一切，可以说，李陵更熟悉这个躯体。 不光苏林、杜玄、以及众汉兵，事实上三十二门客以及桓玄、封灵剑十二灵，关于李陵，都有太多问题想问，毕竟，那是千古一人李陵。 “为什么我们彼此共生在一个躯体里？”这是杜玄的问题。 “两千年了，你还好吗？”这是苏林为中华历史发出的问句。 “陵将军，你这躯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日在戒鬼井中，我们只见你偶尔从玄将军身上现身，然后嘱咐我等奉玄将军为主。此后还未来得及交谈，陵将军便重回玄将军体内。此后便再未见你尊容，谁曾想陵将军的灵魄已是这样！”这是韩延年泪流满面时，说出的话。 “李将军，看来，上次把酒言欢之后，你我也都经历了太多，你看如今的我，已经从仙人变成了游魂。李将军，对这现世，对五千汉兵，对这现世游魂，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这是郭璞剥夺其余十一灵向李陵提问的发言权之后，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语。 “李将军，你这躯体，不用担心。回到汴梁城，回到玉清宫，我们三千门客一定把鹊堂最好的医师请来，一定为你恢复完整的灵魄。”冯谖等三十二门客，也纷纷寄语。 到底发生了什么？李陵遥想两千年的岁月，不禁哀叹。 当初身死漠北草原之后，作为降将的李陵无颜去见大汉子民，无颜见祖父父兄、兄弟，更无颜见身死漠北的众汉兵。 于是，他拒绝进入大汉灵域，从此在现世游荡，孤零零一人，做了游魂。 后来，唐朝时，天下失意游魂李陵，游荡南海，结交了同为游魂的马援。 马援告知李陵，曾经听闻李陵那五千汉军帮助吴汉荡平公孙述之事。 这时李陵这才知晓自己的五千汉兵兄弟，竟然也在现世做游魂。 也是在那时，李陵才得知原来五千汉兵自东汉中期，便被镇压在戒鬼井中。 从那之后，李陵在现世游荡，便不再碌碌度日，他有了明确的目标：解救五千汉兵出戒鬼井。 然后李陵便去寻访道教天师，希望天师能网开一面，放出五千汉兵。 但唐朝时，道教乃是天下第一大教，五千游魂又是张道陵亲自镇压，任谁也不敢去动那戒鬼井，任谁也不敢翻案解救五千游魂。 不过，李陵花了几百年时间，终于找到解救五千汉兵的方法，那便是斩邪雄剑，没有斩邪雄剑，根本救不出五千汉兵。 作为道教圣剑，斩邪雄剑乃历代天师佩剑，岂是能觊觎的！ 李陵数次舍命争夺，英豪不减当年，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更严重的是，每次触碰斩邪雄剑，李陵总会受伤，数次争夺下来，他的魂魄已经丧失大半。 直到近现代，斩邪雄剑流落台湾，道教英豪，也纷纷因为长生界动 乱，回到长生界助战。 李陵再一次发现获取斩邪雄剑的机会来了。 他只身前往台湾，密切关注此剑下落。 后来恰逢考古学者陈琦不忍如此神物流落海外，将其秘密带回大陆，李陵得到消息后，也回到了大陆，并且探知此剑就被陈琦挂在书房。 终于确定此剑所在，李陵大喜，心想这下终于有机会拿到斩邪雄剑，解救五千汉兵。 谁曾想，陈琦的住所设有防备外来游魂的精密现代仪器。 李陵闯入后，丢魂落魄，不光宝剑没取成，魂魄还大幅损伤，只剩一丝。 陈琦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李陵，恰巧当时刚好有一个孩子魂魄游离，也是命悬一线，陈琦便将李陵的那一丝魂魄和那孩子的魂魄用魂钉附着在一起，让两个魂魄在一个躯体内共生，既用孩子的魂魄确保李陵魂魄不灭，又用李陵保护孩子的魂魄可以正常成长。 而那孩子，不消说，便是杜玄。 从此之后，李陵便看着杜玄成长，偶尔杜玄生出不良情绪时，李陵总会拉上一把，将其拉回正轨。 所以，也可以说，杜玄是被李陵塑造长大的，李陵是杜玄的隐形监护人。 后来杜玄拿到斩邪雄剑，李陵才趁着杜玄对斩邪雌剑心动时，再次影响他，让他取斩邪雌剑的念头愈益浓厚，从而得以解救五千汉兵。 说到这里，李陵望了一眼早已坐在他身边的杜玄，摸着他的头，苦笑道：“这孩子，品性纯良，能打善战，很多方面都不错。唯有一点，不读书。无论我如何施加影响，都不能让他将注意力放到读史、作文上来。这一点，他是冥顽不化，我是尽力了。” 听到这里，杜玄双眼湿润，原来他并非无人看护的孩子，原来是有人一直看护着他成长。 杜玄哽咽，他想对李陵说谢谢，但又觉得谢谢太单薄，杜玄心想，所幸此后两人还会共生，两人会有太多的时间彼此对话。 李陵看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杜玄，心下早已明白，两人共生近二十年，杜玄想什么，李陵一看便知。 此时的李陵，最关心的，不是自己，也不是杜玄，而是自己心心念念了两千年的五千汉兵兄弟们。 李陵拉着韩延年的手臂，故作镇静地说道：“延年，跟我说一说，天汉年间的那场大战之后，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进入大汉灵域，又逃出灵域？为什么又被镇压在戒鬼井？这两千年...你们遭受了何等委屈！” 话说完，李陵已不能保持镇定，已是泪如雨下。 ------------ 第71章 千古李陵（2） 年轻的韩延年，也是哭成了泪人，但他还是追溯那段往事，认真回答了陵将军的问话。 公元前99年，汉武帝天汉二年，五千汉兵遭匈奴单于八万骑兵围困，因为叛徒出卖，五千人除了几百人逃脱外，其余几乎全军覆灭。 这群汉兵死后，进入百年黄泉，在度过漫长的百年长途奔走后，公元元年左右，他们终于进入大汉灵域。 进入灵域之后，每个人生前一世便成为透明的，生前所做之事，在灵域户口册上一览无遗。 这些汉兵了解到李陵兵败被俘的现场情景以及李陵意欲再报汉皇的真实想法，当然，也看到了李陵被夷灭三族的下场，得知李陵受到了何等的污蔑和冤枉，得知陵将军内心有何等的苦楚和不忿。 五千汉兵，从此才认识到主将是何其忍辱负重。 如此良臣，无辜被灭三族，灵域的五千汉兵对李陵充满了同情，而这种同情又转化为无限的忠诚。 也是在大汉灵域，众汉兵才知道李陵死后并没有进入灵域，而是成为游魂在现世的游荡。 他们得知陵将军无颜面对那些“汉奸”的指责，也不愿面对曾经的部下，更不愿去面对汉武帝这个主公兼灭族的仇人。 想到陵将军独自承受这么多委屈，汉兵们在大汉灵域潸然泪下。 于是，他们相互联系集结，决定回到现世甘做游魂，也要再次回到陵将军身边。 终于在公元20年左右，绝大部分当年随李陵征战的汉兵在大汉灵域集合，号称五千人，他们一致决定再次突围。 可是，这次突围并非从八万匈奴大军中突围，而是从整个异灵界的汉朝天空突围。 他们筹谋几年，终于在新莽末年，趁着长生界、灵域、现世纷纷大乱，在高人西门望的帮助下，抓住连接灵域和现实界区域被人打开的机会，和西门望一起从大汉灵域突围进入了现世界。 来到现世界，手刃当年的叛徒游魂管敢之后，韩延年便带领五千汉兵满世界寻找李陵的消息。 兜兜转转近十年，没有任何消息。 后来听闻征伐公孙述的吴汉帐中有一游魂护军，甚是厉害，五千汉兵以为是李陵，便前去投靠。 可惜到了之后，才发现此人并非李陵，而是川蜀奇人庄君平。 五千汉兵在庄君平的劝说下，留在了川蜀，也算是继续为大汉效力。 此后五千汉兵勇猛作战，帮助吴汉歼灭公孙述的游魂大军，最终攻破成都，吴汉和庄君平对五千汉兵游魂甚是欣赏。 然而，没过多久，五千汉兵便和吴汉决裂了，原因便是吴汉在成都城那臭名昭著的恶行：屠城。 之后，庄君平统帅成都各部游魂，但因为屠城之事，五千游魂不愿再与吴汉、庄君平为伍，从此便各行其是。 庄君平对吴汉滥杀无辜也很是愤慨，然而，他更看重的是恢复成都城秩序，五千游魂各行其是的作风，引起他的不满。 可是，五千汉兵势力强大，庄君平也难以控制，只有听之任之。 直到后来双方矛盾不可调和，五千游魂和庄君平治下的当地游魂爆发大规模冲突。 双方冲突持续数十年，庄君平的川中游魂当然不是五千汉军的对手，怎奈川中游魂乃本地正朔，正朔的敌人，自然是邪魔，从此五千汉军便被妖魔化了。 更主要的是，五千汉军是从大汉灵域逃离的，这是长生界和各灵域无法容忍的。 五千游魂破坏了秩序，在长生界看来，必须被消灭。 长生界派出张道陵前来解决五千游魂，张道陵从龙虎山前来鹤鸣山，肩负的使命之一，便是剿灭盘踞川中的五千汉军游魂。 然而，张道陵张天师乃忠厚之人，虽奉有法旨，事未做绝，他只是用斩邪雌剑将五千汉兵镇压，并未杀死一人。 从此，五千汉兵便在那戒鬼深渊里，一待近两千年，直到最近，才被救出。 李陵听完，泣下沾襟，他兀自喃喃道：“你们被我拖累了。搭上我们李家，总是委屈不断。” 然后李陵转向郭璞，愤愤道：“郭仙人，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数奇’吗？” 郭璞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李将军此言未必公允。上天待乃祖、乃叔父，待你，是有些不公。但上天对陇西李氏，确实恩情浩荡。想想李暠、李重耳李初古拔、李虎，以及后世的李唐，陇西李氏还在乎那‘难封’之事吗？” 李陵默然良久，缓缓说道：“话虽如此，但如今想来依然怅惘！当初，我之所以投降，也是心有不甘。身死何足惜，可祖父李广的遗恨，叔父李敢的身死，又有谁可弥补？当时李氏荣耀，全系陵一身耳！而且还有汉皇当初的信任，如若不报，心实难安。只可惜...后来又遭诬陷...被夷三族。” 韩延年擦了擦眼泪道：“不要再提当年，陵将军的一切，在汉域灵界，完全透明，赤心可昭日月，我等追随陵将军，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冯谖也说道：“李将军何必再有遗憾，千古之下，对少卿的评价，有史魂司马迁‘国士’两字足以。国士二字，李将军当之无愧！汉武的封赏，不过粪土！” 又一个门客说道：“李将军，此后玉清宫，就是你的家。此后，你便能和五千汉兵朝夕相处，岂非美事！” 说到这里，李陵才重新展露笑颜，毕竟，能和五千汉兵朝夕相处，也是他的愿望。 然而，苏林早就发现了其中的困难：韩延年和李陵都忽视了一个事实，他是在封灵殿，不是在玉清宫，玉清宫不同于封灵殿。 在封灵殿里，因为封灵殿的特殊材质构造，李陵可以安全从杜玄身上分离，但离开封灵殿，他的灵魄必须有所依附。 也即是说，除非李陵再次寄身杜玄，同时杜玄离开封灵殿回到玉清宫，否则李陵无法回到玉清宫。 然而，杜玄是要靠封灵殿续命的，这也是苏林千辛万苦入九嶷山的目的。 苏林的计划，是杜玄留在封灵殿，从而长久地活着。 打败符王之后，苏林一直闷闷不乐，杜玄留在封灵殿的问题，一直闷在她的心头。 如果杜玄从此留在封灵殿，那便意味着她和杜玄从此天人永隔，想到这里，苏林便一万个不想让杜玄留下。 但是，如果杜玄离开封灵殿，那便意味着他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也许几个月后，便会死去。 苏林还是做出了选择，她希望杜玄能够留在封灵殿，能够稳定无忧地活着。 就在韩延年兴高采烈，要带李陵回玉清宫时，苏林终于向众人挑明了这个问题：杜玄是要在封灵殿度过余生。 ------------ 第72章 千古李陵（3） 苏林话音刚落，原本兴奋的韩延年、十八汉兵纷纷蔫了，三十二门客也怅然若失。 他们终于又意识到，杜玄还在命悬一线。 韩延年望了望陵将军，又看了看玄将军，不知不觉间，眼泪又划过面颊，如今他已不舍得任何一位将军。 “封灵殿不是我的归宿，回玉清宫！”杜玄斩钉截铁，然后他牵住苏林的手。 苏林哽咽道：“不，我希望你留在封灵殿。” 见此情景，项羽重瞳中闪着泪花，他莫名喊出一句：“虞兮虞兮奈若何！” 见项羽如此，方曼噗嗤笑了，但她很快收住了笑容。 不过，郭璞倒是朗声笑道：“项王啊，你这是触景生情，还是始终放不下虞姬？” 项羽见郭璞话语间颇有嘲弄，不忿道：“什么叫始终放不下？我哪里放下过？当初逃离百年黄泉、寄人篱下折身受辱，最后不得不与你为伍，不都是为了我那虞姬！谁知到现在都不知她身在何处！” 说着，他走上前，指着郭璞道：“你这老道，哪里知道什么是爱情！” 一语说罢，郭璞颇觉尴尬。 桓玄才不会理会郭璞的尴尬，他乐呵道：“要说郭某人不懂爱情，正坐实了你项羽的孤陋寡闻。当初郭景纯赚人婢女之事，那也是用尽了计谋啊！何况郭景纯曾被人告诫有‘酒色之患’，这色字，那可是刻在《晋书》郭璞传记里的。” “啊，还有此事？郭仙人，要不要跟我们坦白一下？”项羽说着，强拉住郭璞衣袖说道。 封灵剑其余诸灵掩口窃笑。 郭璞佯装正色道：“你们这些人，都不嫌事大吗？没看到玄将军和苏姑娘正在伤心吗？没看到李将军正在郁闷吗？我打趣一下项王，不过想缓解气氛...我倒是有方法让玄将军安然回到玉清宫，而且从此不用再为性命担忧。” 项羽才不顾及他有什么办法帮助杜玄，他只听到郭璞提及打趣他。 不忿的项王顿时怒道：“这么多人，为什么打趣我？你就是针对我！” 郭璞嘿嘿道：“谁让你没事找事，又提什么惹人厌的‘虞兮虞兮奈若何’！” “都消停一下，没看到人家苏姑娘正眼巴巴望着你郭仙人，等你说下文吗！”原本在高台的娥皇，被人搀扶着，走下了台阶。 她来到郭璞身边说道：“我最见不得有情人分离，这种悲剧，我见一次能悲伤数年。郭景纯，你有什么计划，赶快跟人家小姑娘讲一讲，省得人再伤心。” 郭璞这才向娥皇深作一揖说道：“我计划将封灵剑送与玄将军，由玄将军将此剑带入现世。一则可断符王再度侵袭封灵殿的念头，二来此剑在手，玄将军便不用担忧魂不守舍，此剑足可保玄将军性命无忧。” 娥皇听罢，心头一惊，不过，她还是点点头道：“如此甚好，甚好！一切听从郭先生安排！” 听到郭璞所说的计划，反应最强烈的是桓玄，他嚷道：“封灵剑送与这小子，以后我怎么办？” 郭璞笑道：“以后，这封灵剑就不劳灵宝费心了，不过灵宝也可常伴封灵剑左右，万一杜小哥力不能胜，你再候补成为此剑主人。” “这...”桓玄不悦道：“我桓玄就又成了备胎？！” 但桓玄心中也明白，杜玄掌控封灵剑，明显更能发挥此剑威力。 苏林一听，顿时笑逐颜开。 杜玄也很是高兴，自打第一眼看见此剑，他便被此剑深深吸引，如今听闻可以长久佩戴此剑，而且足以保命，那更是激动万分。 郭璞拍着杜玄的肩膀说道：“此剑虽不比斩邪剑，但自有独特的力量来源，用来也是有千军万马的气魄。” 然后，郭璞环视桓玄和其余十一灵，说道：“现世符王元鼎之祸，看来并不那么容易解决。封灵剑随玄将军前往现世，最好能消弭此祸，还尘世清净。而且...长生界之乱，愈演愈烈，只恐会波及现世，波及灵界，从而祸乱整个三界。此时封灵剑进入现世，或许正是天意。” 桓玄和十一灵纷纷点头。 就在此时，杜玄紧紧握住了李陵的手，他看着李陵残缺的躯体，轻声说道：“陵将军，你看着我长大，可我直到今天才认识你。此后，无论你让我做任何事，我一定照做。包括读书...” 李陵欣慰地点头笑道：“读书是你最厌烦的事，不过，多读书，总是好事。” 李陵残缺的躯体、残缺的灵魂、残缺的一切，郭璞都看在眼里。 郭璞理解李陵对于五千汉兵的意义，也理解杜玄对李陵此时的感情，他也希望时光能够凝驻，让久别之人团聚的时间长一些。 但即便他郭璞是神仙时，也无法停驻时间。 他慢慢走到李陵跟前，扶住李陵说道：“少卿的灵力即便在这封灵殿中，也正一点一点流失，如果再回现世，只恐有灰飞烟灭的危险。” 他刚说完，众汉兵、杜玄纷纷大惊失色。 郭璞低下头，缓缓说道：“我有一法，或可救少卿...但少卿也许要和众人就此别过。” 李陵一愣，他纳闷看着郭璞，就此别过，什么意思？ 他没做太多思考，便斩钉截铁拒绝道：“我李陵经历了太多离别，每次都是千古遗恨，每次都是永世难忘。丈夫所惧者，亦离别而已矣。陵不愿再别！” 听罢此话，封灵殿第三重之人无不动容，特别是桓玄和封灵剑十二灵。 此话，何其相似李陵当年那句“丈夫不能再辱！” “少卿，璞素知你重情重义，但若非迫不得已，我怎会开口离散尔等。”说着，郭璞扫了一眼杜玄身后背着的斩邪双剑。 郭璞接着说道：“五千汉兵私自从灵域逃出，已是大罪。道陵祖师用法剑亲自镇压的游魂，如今却在现世逍遥，又是罪加一等。若非长生界此时生乱，五千汉兵恐已遭雷霆之罚。既是如此，此后长生界恢复秩序，五千汉兵又怎能独善？” 听到这里，李陵如梦方醒，他不顾自己的残躯，伸出镂空的臂膀扶住郭璞双臂，满是恐惧地说道：“景纯，如之奈何？景纯一定要救他们！” 郭璞点点头说道：“不如少卿带此斩邪双剑进入长生界，此双剑乃老君神物，归奉老君，于此长生界遭劫之时，当有助益。以璞在长生界做五百余年神仙的经验，此举定可免了五千人的死罪。” 说罢，郭璞示意杜玄，杜玄心领神会，他迅速取下斩邪双剑，捧在手中。 郭璞接过斩邪双剑，说道：“李将军，你在这里多待一刻，灵力便损失一分，还是早早进入长生界为好。” 韩延年和十八汉兵，此时才真正明白郭璞的用意。 郭璞此举，也是想保住李陵，保住李陵不至于灰飞烟灭，不至于从此之后在三界彻底陨灭。 而且，进入长生界，那便意味着位列仙班，这样，李陵便再无陨灭的危险。 尽管韩延年和十八汉兵万分不想即刻便和李陵分别，但为了陵将军着想，他们还是劝谏李陵道：“陵将军，请陵将军听从郭仙人安排，尽早进入长生界为好！” 李陵默然，良久之后，他长叹一声。 之后他眼神坚毅，对韩延年和十八汉兵说道：“尔等皆荆楚勇士奇材剑客，若于时有用，则当勠力同心，匡扶时难。若天下升平，当安分守己，再不可如在蜀中之时，妄生事端。回到玉清宫之后，一定将我此话传给每个汉兵。一定要切记：我们是大汉天兵！不能损了大汉天威！” 而后，他郑重望了一眼杜玄，继续说道：“你们玄将军虽少，但我看着他长大，早已视为己出。在我去后，不可欺他！” 韩延年和十八汉兵单膝跪地，抱拳道：“谨遵陵将军号令！” 杜玄也是一万个不愿意李陵就此别过，但是，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也许是唯一的选择。 之后，颤颤巍巍的李陵便和众人逐个道别。 再看李陵一眼时，汉兵哽咽了，苏林哽咽了，杜玄眼中也噙着泪水。 之后，郭璞安排四个受培训的现世人，用一担架抬起李陵，带着斩邪双剑，进入了封灵殿第四层，走向封灵殿第九重殿门。 郭璞目送他们走远，目送李陵越过第九重殿门，目送李陵进入长生界。 ------------ 第73章 偶闻旧人 看着李陵进入长生界，郭璞忍不住感慨。 刚刚李陵提及数奇时，郭璞只是出于安慰，才提及辉煌的李广后人。 但郭璞心里，也一直纳闷，李广李敢李陵三代，再加上李敢的儿子李禹，那是一个比一个委屈，一个比一个悲惨，真真是缘于“数奇”吗？ 作为风水学祖师的郭璞，也无法参透个中秘密。 但是，郭璞认为，有一个人一定知道答案，那便是汉武帝。 当初武帝暗中诫谕卫青，说李广“数奇”，事后也屡屡得验，汉武帝一定知悉其中秘密。 郭璞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随后他便转过身来安慰杜玄、韩延年和十八汉兵道：“现代有语：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很是公允。李将军之事，就算过去了！” 说着，他走到众汉兵身边，说道：“五千汉兵被镇压之事，我在唐朝之后才有耳闻。但我也听说大概五百年前，还有一人被扔入戒鬼井中，不知此人可还好？” 一汉兵回答道：“你是说西门望吧...当初就是他告诉我们如何冲出大汉灵域，出了大汉灵域，他便不知所踪...五百年前突然又被扔到戒鬼井和我们团聚。那老儿滑头得紧，在戒鬼井中终日和我等赌博耍乐...不过他是真有些见识的。” 郭璞大笑道：“哈哈...原来是此人带领你们逃离的大汉灵域，怪哉怪哉！不过此人确实有这等实力。我告诉你们，此人并非什么西门望，乃是东方朔。” “东方朔？莫非是上皇跟前大名鼎鼎的东方朔？”韩延年惊讶问道，然后他一拍脑袋：“咦...我怎么就没有意识到是他！汉武一朝，博学如此之人，我早该想到西门望就是东方朔。” 冯谖也吃惊道：“原来是东方朔，我说呢，此人博学多识，言语诙谐有趣，我们三千门客都很喜欢他。他在我们玉清宫还长住过数年。” 郭璞微笑说道：“这东方朔啊，到哪儿都是传奇。我在长生界做神仙时，和他是同事。我还道他是死后便成了神仙，听你们说，才意识到原来他是从大汉领域逃离后，以游魂身份成的神仙。以游魂身份成为神仙，真乃奇人也！” “既是如此，后来何以困缚戒鬼井中？”十二灵中，那个未曾言语的俊美之人突然开口询问。 郭璞一听此人开口，有些意外道：“叔夜往日事事都不上心，今日为何独独对这东方曼倩留了心思？” 听到“叔夜”二字，苏林纳闷。 叔夜，看那形貌，毫无疑问便是嵇康嵇叔夜，此人竹林七贤之一，乃魏晋名士最完美的注释，为何此人也做了游魂？ 但苏林转念一想，嵇康死后，除了做游魂，也的确无处可去。 嵇康乃曹魏驸马，却生活在曹魏没落之际，他看不上曹魏政坛。 偏偏又无辜遭受司马昭屠戮，死后自然也不会对晋室有什么好感。 可想而知，这魏晋灵域，以嵇康之清高，是断然不会去的。 苏林倒庆幸此人和郭璞走到了一起，隐身在这封灵殿之中，也可免去现世人对游魂的种种苛刻。 听到郭璞问话，嵇康只是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曹植却开口说道：“叔夜眼中，东方朔乃达人也！留心一下，景纯何足怪哉？” 郭璞笑道：“不足怪，不足怪！还是你们翁婿之间彼此了解。” 所谓翁婿，苏林明白这层关系，嵇康乃曹植弟弟曹林的女婿，所以二人也可称翁婿关系。 曹植闻言，朗声笑道：“景纯就别打马虎眼了，赶紧告诉我们，那东方朔为什么好好的仙人不做，怎么就去那戒鬼井了？” 郭璞笑道：“哈哈...要不怎么说这东方朔，活得太潇洒呢！” 依照郭璞讲述，东方朔先在长生界做了一千年逍遥快活的神仙，然后觉得腻了，放弃神仙身份，溜出长生界成了游魂，在现世界游荡。 游荡数百年之后，东方朔又觉得现世无趣，想再回大汉灵域。 然而，那时候道教兴盛，正是明朝嘉靖敬奉道君之时，道教先圣对东方朔朝三暮四的行径很是不满。 不知是谁，向长生界参了东方朔一本，据说指控的罪行严重。 当时的道教天师怕他再惹出什么乱子，便使了个小计抓捕了他，将他扔到戒鬼井中，与五千游魂汇合去了。 郭璞说完东方朔之事，只听玉清宫一门客说道：“是，他也算与我们玉清宫有缘。道教天师是从玉清宫把他给硬生生拖走的，当时我们还以为他就此玩完。谁曾想数月前他又回到玉清宫，还成了玉清宫的大恩人。” 郭璞哈哈大笑道：“这东方朔，十足的怪人！等两天我们离开这封灵殿之后，玄将军，你要带我再去会一会他，也把他介绍给子建、叔夜。” “离开？”那老者张华惊讶道：“景纯，你刚刚说什么？离开...离开封灵殿？封灵剑随杜小哥离开封灵殿？莫不是我们十二人也要离开？” 王莽也疑惑道：“我等已经有近百年未曾前往现世，果真要离开封灵殿？” 郭璞郑重说道：“是的，离开。” 王莽和张华年纪相仿，都是年近古稀，两人自然不乐意再去人间闯荡。 但是十二灵中的其余诸人，绝大部分都是三四十岁年纪，有体力也有兴趣再去人间游荡。 在得到郭璞肯定的答复后，桓玄乐不可支道：“哈哈哈哈...现世早已盛世再现，我桓玄也早想带哥几个出去逛一逛。” “你桓玄可得小心...别忘了，你那副躯体，原本是属于我的。”十二灵中，那个一直闭口不言之人，突然开口说道。 桓玄抱拳道：“放心，放心，咱们十三人就这一副躯体，我会爱惜的。” 那人说话时，稍微带一些上古中原的口音，三十二门客中，有几个门客对这种口音再熟悉不过。 这几个门客仔细观看那人，终于认出那人是谁。 只见一门客走上前去，颤抖着问道：“您莫非是主公，公子无忌？” 苏林震惊，公子无忌，便是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 再看此人，风流倜傥，自是英武非凡，但唯独面色发白，仿佛饮酒过度。 信陵君微微拱手道：“诸位休再提什么主公，也别提什么公子。无忌自知晚年不堪，愧对了诸位门客。” 知是公子无忌，杜玄也甚是惊讶，信陵君，那可是他认真了解的历史人物之一。 只是，让杜玄疑惑的是，为什么孟尝君的门客，却尊信陵君为主公？ 熟悉历史的苏林，明白个中缘由。 孟尝君的一些门客，在孟尝君去世后，曾经前往大梁城投靠信陵君，做了信陵君的门客。 所以，对于有些玉清宫门客来说，信陵君也是他们的主公。 ------------ 第74章 出封灵殿 确定信陵君身份，几位门客初时大喜，继而喜极而泣，其中一门客说道：“公子，你让我们找的好苦啊！” 又一门客说道：“玉清宫中，也有数百门客日日期盼公子消息。待公子回到玉清宫，我们一起大醉三日！” 信陵君抱拳道：“能去玉清宫与众位相逢，幸事也，乐事也！但大醉，就免了吧。无忌如今清心寡欲，已是滴酒不沾！” 桓玄大笑着说道：“要说醉饮，在这封灵殿中，无人能比封灵三饮者：信陵君、王右军和陈思王。陈思王好饮之名，经那李白《将进酒》吹捧，更是举世皆知。但三人如若排个高低，陈王只能居末，而最能饮者，还要数公子无忌。” 项羽也凑过来说道：“这三饮者，喝起酒来不要命，项羽自叹不如。不过，最让我佩服的还是公子无忌，此人饮时顷海翻江，不饮时滴酒不沾。如果我没记错，无忌已经有至少五百年未曾端起酒杯。” 项王看着信陵君，想从信陵君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时间线。 但信陵君只是微微一笑道：“只觉无需再饮，便也不复再饮。” 谢安笑道：“无忌的想法我知道，归结一句话，那便是：有诸位相陪，饮酒作甚！” 闻听此言，公子无忌开怀大笑。 郭璞也大笑道：“哈哈...谢公此言公允。想不到你一个庙堂之人，也深知江湖侠客的寂寞。” 众人一起说笑时，冯谖却显得有些局促。 冯谖等活着时一生只追随孟尝君的门客，见到信陵君时，内心稍稍有一些芥蒂。 信陵君之名，到后世逐渐高于孟尝君，特别是现代，更是有人说其余三公子不配与信陵君齐名，这让冯谖等一直追随孟尝君的门客不爽。 而且，杜玄第一次和玉清宫门客见面，逮捕十六门客时，曾说过，战国四公子，他只知信陵君，不知孟尝君田文，这俨然有一些轻视孟尝君、抬高信陵君的意味。 不过，玉清宫门客也是豁达之人，除了这些许芥蒂，冯谖等专属孟尝君的门客，对信陵君还是十分尊敬的，毕竟信陵君的事迹足以赢得他们的尊重。 更何况，如今他们事实上已经是王松的门客。 待到众人安静下来，郭璞双手扶住杜玄肩膀，望着杜玄，郑重说道：“玄将军，你也知道，在现世做游魂，甚是不易。即便是我等，在你们现世，遇到那庸人、妄人，也是备受欺压，受尽委屈。而这封灵剑便是我们十二灵最后的寄身之所。” 郭璞继续说道：“拥有封灵剑，便意味着拥有责任，还意味着艰险。我们十二人会伴随你左右，但你要清楚，今后之事，你会有许多身不由己，会触碰许多危险，会有太多压力。也许压力来自我们十二人，也许来自我们十二人的决定导致的后果。” 杜玄听郭璞说得郑重，便知其事重大，但他还不知会有如何的艰险。 郭璞踱步到中庭，朗声说道：“加上桓玄，我们十三人，生前都有过荣耀，死得却极为难堪。十三人中，九人身首异处，三人郁郁而终，唯有谢安石寿终正寝。我想你能体会到这是怎样的危险...” 此时，杜玄算是彻底明白。 他点点头说出了那句口头禅：“虽千万人，吾往矣！” 只是，这次是杜玄自主自觉地说出此话，没有再受到李陵共生的影响。 闻听此言，十二灵和桓玄纷纷点头，满是欣慰。 苏林对这可能的危险，甚是担忧。 但她更担忧的是杜玄一两个月之后的生死，而封灵剑恰好能解决此事，于是苏林是巴不得杜玄能拥有封灵剑一辈子。 此后两日，玉清宫一众、池越十人在封灵殿吃喝了几顿，众人便决定离开封灵殿，回到现世。 临出发时，郭璞找到池越十人说道：“我仔细想了想，玄将军说得不错，云山瘴海的游魂，不应再受永世束缚。所以，还请十位回到云山瘴海，代我将一封信交给你们那王宾。” 池越一听，大脑一片空白，他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不情愿地说道：“郭仙人，我们好不容易脱离云山瘴海，你又要让我们回去？你可知道进去之后便再不得出？而且我们又没有桃花竹木杖，如何再走出来？” 郭璞安慰道：“先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托你带给王宾的，正是出入云山瘴海的关键符语。只是，此符语需要交给王宾，由王宾负责云山城游魂的出入。如此一来，所有被困的游魂，都可以自由出入云山瘴海，自由来往现世。” 说罢，郭璞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扎，交给池越，池越这才转悲为喜，喜上眉梢。 娥皇女英为池越十人开了个通道，一条直通云山瘴海的通道，十人便离开了封灵殿，离别了杜玄众人。 郭璞对玉清宫众人叹道：“云山瘴海，不管你们怎么看，在我看来，乃是游魂的独立王国、世外桃源。我的主张仍旧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但是永世困缚，更加不合理，我只有保留自己的意见。” 玉清宫一行收拾妥当，娥皇女英便将他们送出封灵殿，送到三分石上。 桓玄走在最后，他大腹便便，走得很慢。 他对现世的心情是复杂的，可以说对现世有七分向往，三分恐惧。 所恐惧者，他是个行动不便的胖子，肉体凡胎，在现世那种纷繁复杂的环境，很容易就受伤了。 而且，他没了封灵剑，没了武器，没有一把神器，跟着郭璞混现世游魂圈，是很吃力的。 娥皇发现了桓玄的苦闷，一经追问，便了解桓玄症结所在。 娥皇笑道：“桓君不必苦恼，我有一剑，可送给桓君。此剑乃仙人之剑，丝毫不输于封灵剑和斩邪双剑。” “此剑为何？”桓玄一听，顿时来了精气神，对于宝物的探寻、鉴赏和收藏，桓玄最有兴致。 娥皇微笑着吟出一首诗：“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过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岳阳楼。” 随后娥皇说道：“此诗，乃吕纯阳之诗，此剑，便是诗中的袖里青蛇。剑在洞庭，在岳阳。百年前，吕祖回长生界时，曾来苍梧山一晤，提及此剑所在，桓君可取来自用。” 桓玄大喜，拜谢不止。 娥皇微笑道：“此剑正在洞庭君山。不过，我姐妹还有一事相求，诸位路过君山，不要忘记祭扫一下门庭。” 桓玄一口答应，郭璞等十二灵也纷纷表示一定在君山驻足。 ------------ 第75章 洞庭之旅 下了三分石，出了九嶷山，一众人算正式进入现世界。 回到永州零陵之后，方曼安排守候在酒店的中灵处成员赶回总部，向谢澹先行汇报。 而她，在征得谢澹同意后，则计划和林柷一起，跟随玉清宫一众，溯潇湘，经洞庭，过岳阳，悠游一番。 就这样，一支浩浩荡荡的游魂队伍，从永州零陵出发，沿潇湘而上，第一站目的地设为洞庭岳阳。 三十二门客、十九汉兵，以及封灵剑十二灵，出了封灵殿便不再拥有肉体之躯，所以无论吃喝住宿，在绝大多数现世人眼中，他们毫不存在。 一行人，在现世普通人眼中，不过六人。即便就六人，这支队伍还是引来多人围观。 桓玄，一个拥有肉体的古代人，身着古代宽袍，头戴冠帽，腰系玉带，再加上庞大的身躯，他出现在哪儿，哪儿便是人潮涌动。 偏偏，桓玄也从不是低调的主，甚至太不安分。 因为拥有活人的躯体，桓玄吃喝必须在现世餐馆、酒店里完成。 此人奢侈成性，穷奢极欲，每过一处，本地的高端食材、美酒菜肴，最贵的、最好的，都要尝个遍，而后才会满足。 但是，别以为桓玄吃饱喝足就没事了，此人精神文化需求也是极高。 他一路上诗书珍宝不离手边，要读那李白杜甫、苏海韩潮一般的奇文雅句，要看那两晋和颜赵的亲笔真迹，要把玩唐宋之前的珍玩珠玉，要赏那天下罕见的佳园美竹。 吃饱喝足还要尽兴遂意，需要大笔钱财，特别是桓玄这种，动辄口不择言，说唐宋之后的珍玩字画大多不值一看，那需要的钱财更多。 桓玄身上没有随身携带的钱财。 初开始，杜玄苏林为他的吃喝埋单，桓玄只用一天，就成功耗尽了两人的钱财。 后来，王松为桓玄买单，在王松眼里，百十万根本就是小事，能结交天下英豪一般的桓玄，那才是大事。 但当桓玄决定竞拍一幅赵孟頫真迹时，王松懵了：动辄上亿的赵孟頫字画，难道要出这笔钱？ 此外还有园林美宅、佳果奇树，只要看见，桓玄就想占为己有。而且，桓玄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此地原本就是荆楚南郡地界，这是我自家地盘。” 于是，在屡屡碰壁、屡屡遭到王松拒绝支付，屡屡被园林、公园工作人员赶出之后，桓玄终于认识到钱财在现世的至高无上地位。 有钱能使鬼推磨，并非虚妄之谈，而是不争的事实。 眼见没有钱财，生活和心情都不能畅快，桓玄不得已，打起了宝藏的主意。 桓玄所谓的宝藏，并非张献忠、李自成、太平天国的宝藏，而是桓玄自己埋藏的宝藏。 末世政权败亡时，往往有藏宝的习惯，桓玄自然也不例外。 公元404年，在建康城（南京）做了80多天桓楚开国皇帝的桓玄，因为打不过刘裕大军，不得不借迁都之名逃跑。 从那时起，桓楚便进入末期。 当时，桓玄一路从建康城逃到今天的武汉附近，然后继续向西逃到巴陵（今天岳阳），最后在江陵（今天荆州）被冯迁杀死。 桓玄的桓楚就此灭亡。 但在这一路逃跑时，桓玄携带了大量奇珍异宝、金银细软，最后眼看追兵来袭，便也不得不舍弃宝贝，保命第一。 桓楚逃亡时携带的奇珍异宝便被临时分散藏匿在长江一线两岸的山中。 桓玄此人记忆力过人，藏宝之事一直记挂不忘，即便过去了一千六百多年，他还能准确记得几十处藏宝地点。 桓玄嘱咐几个门客和汉兵，提供了一处藏宝地点的详细信息，几个汉兵和门客便立即前往寻找。 果不其然，在长江边一处山岩掩藏的石门背后，几个门客和汉兵找到了一处宝藏，其中金银珠玉、铜鼎银盘，堆积成一座小山，纷纷是世间少有的珍宝。 寻到宝藏后，桓玄出手几件，从此数天再也不缺钱花。 但数天之后，因为这批宝藏，桓玄惹上了新的麻烦。 在21世纪，这些珍宝都是至少1600年的文物，有些甚至更远古。 桓玄出售珍宝没两天，就被国家文物部门盯上了。 当警察找到桓玄问话时，桓玄完全不放在心上，依旧骄纵豪横，说什么这都是自家自用自己的东西，还说什么证据确凿，完全符合现世的法律。 在现世的警察那里，桓玄如此言行，自然吃不到好果子。 结局没什么意外，桓玄被扔进了监狱。 此事一出，杜玄和王松纷纷急了，要知道，混游魂圈的人，一般不接触现世机构，特别是现世的行政机构。 现世，无论怎么说，还是现世人的地盘，这些行政机构的执法者，绝大多数并不知晓游魂世界的存在。 在警察眼中，桓玄是无差别被执法对象，现世法律对其完全有效。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之后，王松杜玄便尽力寻求解决途径，最后是靠了中灵处谢澹出面，被关了五天的桓玄，才被放了出来。 桓玄出来后，痛哭流涕。在狱中五天，等于饿了五天。 如此凄惨饥饿的场景，桓玄不禁想起1600多年前逃亡江陵时，下属呈上糙米饭，他食之无味、无法下咽的场景，不觉又是悲从中来。 不过，那谢澹送佛送到西，与文物部门的交涉很是彻底，也很成功。 从此文物部门负责人只要听说有个大胖子在黑市交易文物，便摆摆手说：“别管他了，此人后台太硬，碰不得。” 从此之后，桓玄的吃喝玩乐稍稍收敛了几天，几天之后，却又恢复了奢侈的本性。 时近中秋，一行人到了岳阳，他们下榻在岳阳楼旁边的酒店，开始了洞庭之旅。 桓玄记忆中的洞庭湖，比现在要大上两倍，近现代以来，洞庭周边也是欺山赶水，这八百里洞庭愈益缩小。 不过，木叶萧萧之时，洞庭秋波，依旧浩浩荡荡。 一行人白天乘舟浮沉洞庭，晚上便登上岳阳楼，从高处俯瞰洞庭秋水。 岳阳楼晚上不对外开放，但对于游魂来说，晚上此处就是不受打扰的乐园。 桓玄和十二灵自从入了封灵殿，便极少到现世游荡，如今得此机会，自然是驻目寓情，开怀畅饮。 洞庭湖岳阳楼，正如范仲淹《岳阳楼记》所说“迁客骚人，多会于此。” 千百年来，天下失意伤心人来此朝圣者多矣，而失意游魂，那也是慕名前来。 于是，每晚的岳阳楼，现世普通人看来没什么动静，在游魂眼里，这里却热闹喧嚷，作诗填词，唱和涵泳，举杯对饮，雅趣横生。 桓玄十三人在大饱洞庭秋色之余，又与天下失意伤心游魂唱和吟咏，心灵也是得到极大满足。 他们十三人里，其中八九位那都是举世称赞的文豪，曹植、陆机、郭璞、嵇康、张华，个个都可称宗称家。桓玄、王羲之、谢安、王莽，文学造诣也是极高。 十三人在封灵殿中时，便相互借鉴仿效，互通有无，于是十三人中连那不读书的项羽，也有了三分雅意。 当然，十三人来到洞庭湖岳阳楼，最想见的乃是屈原贾生、李白杜甫孟浩然、范仲淹苏东坡。 可是，这些人传闻从未在现世现身，那便只有一个解释，都去了灵域。得知这个消息，十三人还是略有怅惘。 意外的是，隐逸在此地的失意游魂，也有高才妙人，这些人虽不比苏海韩潮、不比子建才高，但也足以接下曹植、陆机等人的连珠妙语。 ------------ 第76章 君山湖底 在洞庭湖游玩十数天之后，玉清宫众人才前往君山，祭扫娥皇女英二妃的陵墓。 随后众人陪同桓玄前往二妃指明的地方，准备取来青蛇纯阳剑，作为桓玄的佩剑。 吕洞宾瘗剑之处，在君山同心湖底。 玉清宫一众从湖水旁边的一处古老渊井顺阶而下，抵达了湖心水底。 进入湖底，只见三尺长剑正悬立于湖心，剑身隐隐青鳞，果然一把绝世好剑。 不过青蛇剑周遭盘踞着一青色巨蟒元灵，出乎意料的是，巨蟒游移不定，看起来焦躁不安。 桓玄上前取剑，但就在他触碰青蛇剑瞬间，那巨蟒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桓玄和玉清宫众人便冲了上来。 众人立即躲过，巨蟒盘桓一圈后再度袭来。 青蟒突然的袭击，让桓玄很是意外，郭璞也很意外。 这洞庭君山乃娥皇女英的私人领地，娥皇女英既然嘱托桓玄取剑自用，那便是早已打点好一切，巨蟒没理由攻击桓玄、玉清宫众人。 况且此剑元灵青蟒跟随纯阳真人多年，通晓人性、通晓人言，早已明心见性，是非良善也早已洞察于心，此时却为何如此焦躁、如此好斗？ 就在众人惊惧之时，嵇康说道：“此元灵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神志不清，极为痛苦。景纯，你可有安抚之法？” 郭璞点了点头，只见他双唇微动，念动符咒，待到巨蟒元灵再次靠近时，突然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作戟手状，点向巨蟒眼鼻之间的三角地带。 瞬间之后，巨蟒便安静下来，在湖底游移一周之后，便来到郭璞面前，挺身直立。 那青蟒元灵愧疚道：“仆鲁莽了，惊吓了郭仙人一众，愧悔万分！” 郭璞并没有责备青蟒，只是问道：“此处发生了什么？尔为何如此焦躁不安？” 青蟒叹了一声，缓缓说道：“近一年来，洞庭水底动荡不安，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日日有暗流潜浪袭来，搅得洞庭片刻难安。像我居于君山水底，受到的影响还算小，但也失魂落魄，更何况洞庭水中的龟蛇龙鳞，只怕是更为煎熬。” 郭璞沉思，这洞庭水荡，下接东海。此处动荡不安，有两种可能的推测：其一，洞庭水底有兴风作浪之物；其二，也许东海发生了什么奇异之事，影响到洞庭。 那青蟒见郭璞不再问话，便化为一缕青烟，遁形在青蛇剑中。 此时，桓玄才敢再次上前，将那青蛇纯阳剑拿入手中。 出了君山同心湖，桓玄和玉清宫众人都在观赏那绝世纯阳剑，唯独郭璞沉默不语。 郭璞无法释怀洞庭水底之事，直觉告诉他此事并不简单。 天下山水，各有秩序，一般相安无事。 况且，此处乃天下佳水胜景之一的洞庭，此处动荡，其事非小。 郭璞心知，想知晓洞庭水底发生了什么，唯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潜入洞庭水底一探究竟。 可是，入洞庭水底，需要征得杜玄的同意。 洞庭水底直通东海，转瞬之间便已是千里之外。 十二灵的行动有赖于手持封灵剑的杜玄，十二人不能和封灵剑离开太远，最好十二人能伴随杜玄左右。 那便意味着需要杜玄这个现世活人一起下入洞庭水底探索一番。 然而，下洞庭，此事凶险，进入洞庭之后会有什么危险发生，谁也无法预料。 于是，郭璞与杜玄商议，询问杜玄是否愿意入洞庭走一趟。 杜玄一听，很是爽朗，一口答应。 这让郭璞有些意外，当杜玄说出如此爽快答应的理由时，郭璞等十二灵纷纷感到欣慰。 原来最近数周，杜玄和苏林、林柷在一起时，有空便央求两人讲述关于桓玄、十二灵在历史上的事迹。 听闻其人其事之后，杜玄是由衷地敬佩，渐渐，敬佩之情转化为对十三人伟大人格的信任。 所以，当郭璞和杜玄商议时，杜玄回答道：“我就是一个凡俗的普通人，如今得以与你们这些英雄豪杰、文人雅士在一起，三生有幸。你们但有驱使，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 然而，事实证明，一腔热血、满怀豪情并不能让具体事务变得简单。 毕竟无论游魂还是现世人，进入洞庭水底，都非易事，什么现代潜水服，根本无法抵达直通东海的洞庭水底。 就在杜玄为此事惆怅之余，偶然听闻此事的苏林，却不以为意道：“几件避水灵甲便可以解决的事，又有何难？” 原来，那《逸轶集》记载有几种避水灵甲，有的是夜叉巡海所穿的战甲，有些是为“水殿龙舟事”专门赶制的盔甲，还有些是从蓬莱三岛流传到中原的水甲。 苏林发动玉清宫五千汉兵，从中华各地寻来十数套避水神甲，不一日便悉数送到岳阳。 万事俱备，桓玄、封灵剑十二灵，以及杜玄、苏林，便身穿避水灵甲，决定入洞庭水荡，一探究竟。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林柷。之所以带上林柷，因为此人科技智能之躯太为强大，有他在身边，杜玄苏林两个大活人只觉多了一重保障。 经过郭璞的科普，杜玄知道了进入洞庭水底的通道所在。 通道并非在洞庭湖任何开阔的水面，而是在洞庭君山中大名鼎鼎的柳毅井。 柳毅，因为唐人李朝威传奇小说《柳毅传》而成为中华神话传说的不朽人物，柳毅井也因之家喻户晓。 柳毅井，井口不大，旁边有台阶通入井中，井水深几许，无人知晓。 杜玄一众人，便由此潜入。 入了水，便只有一片黑暗，杜玄有些恐惧，这种黑漆漆一片，作为现世人，任谁都会惧怕三分。 而且，他能感觉到苏林的手也在颤抖。 潜行一阵之后，郭璞发现了杜玄苏林的恐惧，他笑着安慰众人道：“陆有陆路，水有水路。你们现代社会，天上也有明确的航线。这柳毅井，便也是同样的一条路途，一条普通的道路。这水底世界，本就有游魂生存，只要有避水甲，在这里潜行时，便如同行走在黑夜的宽敞大道上，无需惧怕。” 听到郭璞在身边不远的这一番说辞，杜玄的恐惧感才稍稍减退。 一行人就这样渐渐下潜。初开始，潜水不深时，林柷的智能躯体还能收到上面陆地的信号。 随着潜水深度的增加，林柷收取的信号越来越弱，他智能躯体的一部分功能也随之变弱。 但是，让林柷感到意外的是，当向下越过一定水域之后，突然他的身体全面激活了。 此处，能接收到任何信号，而信号来源，并非来自上面的陆地，而是来自水底。 杜玄苏林也发觉了此处的异样：这里有了亮光，隐约可见有水底世界。 当郭璞告知，已经接近洞庭水底时，杜玄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在自动下潜，犹如羽毛从天空缓缓降落。 下降的状态持续十几分钟后，前方逐渐变得大亮，隐约可见四团火山喷发一般的火焰正来回跳动。 杜玄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跳动的不是火焰，而是四个小山一样承接火焰的巨锚。 四个巨锚犹如四个烛台，巨锚跳动，巨锚之上点燃的火焰自然随之跳动。 伴随着巨锚的跳动，杜玄感觉身边的水流也在回旋往复。 郭璞望着四个神锚，叹道：“难怪洞庭水族焦躁不安，这镇守洞庭水宫大门的四团灵火整日跳动，洞庭水族的灵魄便必然跟着震颤。” 众人在四座巨锚中央停留片刻后，便越过四座巨锚形成的洞庭水宫大门，继续下潜，进入了洞庭水底。 ------------ 第77章 洞庭水道 抵达洞庭水底后，林柷身上的信号强度达到峰值。 这里的水底立着几个大型信号塔，信号塔的电子设备依旧在运作。 他四处观望、四处探测，屡屡可见现代高科技作业的痕迹，林柷确信这里早已被现代文明发现。 杜玄苏林对此处也是充满好奇心。苏林看到眼前的一幕幕，算是证实了早就听说的一个传闻：原来洞庭水底真的有宫殿。 只是眼前的宫殿断壁残垣，许多地方已被淤泥和水草覆盖。 苏林不确定的是，这宫殿到底是沉没的古代遗址，还是真的洞庭龙宫。 她向郭璞寻求答案，郭璞微微笑道：“两者都是。洞庭龙宫，原本就是在沉没水底的遗址上改造而成。” 苏林还有很多疑惑，她问道：“为何这洞庭龙宫，如今这般破败？” 郭璞笑道：“破败，不至于这么说，这洞庭龙宫原本就是个无所谓的居所。龙宫乃长生界统御现世水族的居所，长生界仙人在现世涣化一座灵化的龙宫，本就很容易。就比如那汴梁城玉清昭应宫，原本被烧成了白地，但长生界仙人挥手间便将其灵化到地底，成为三千门客的居所。这洞庭龙宫也是如此，只是龙宫无人居住后，便恢复原样，千百年来便成为了断壁残垣。” 杜玄问道：“那洞庭龙宫的仙人们，去了哪儿呢？难道又是前往长生界助战？” “前往长生界助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洞庭湖早已经不需要龙宫。龙宫的存在，是为了帮助现世百姓。一百多年前，管控水量的龙宫很有必要，进入现代后，现世科技已经太发达，蓄水建坝、开闸放水的技术很是完善，已经不需要龙宫管控。这洞庭龙宫的消失，是必然的。”郭璞边说，边用手感受水底暗流的方向。 这洞庭水底，东西南北通向四方，四个方向上，三个方向的水流安然有序，唯有东方水流时而和缓，时而奔腾。 就在郭璞试图向东方再潜行一段时，突然一阵强有力的水流袭来，卷起水底泥沙，彻底搅乱了整个洞庭水底。 水流袭来的刹那间，杜玄双脚难以站稳，被水流冲击裹挟着，奔向水底废墟的角落。 郭璞、桓玄十三人以及林柷苏林，也是未能幸免，被激流一再冲击。 此时，整个洞庭湖底陷入一片昏暗。 过了好一阵之后，水底才渐渐恢复亮光。 也正是在那股潜流奔袭之时，神锚之上的四团灵火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经历了这次潜流，郭璞找到了线索，正是来自东方水道的激流冲击了洞庭水底，从而晃动四个神锚，从而扰动洞庭水族。 洞庭水底的东方水道，郭璞熟悉，便是那直通东海的水道。 也就是这条水道，进入之后迈开数步，再出水面时，便已在千里之外。 郭璞向众人指出，既然问题的根源并不在洞庭水底，那进入东方那条有问题的水道，便是必然的选择。 在征得杜玄苏林的同意后，郭璞便带领众人进入东方水道。 郭璞没有向桓玄和其余十一灵作过多解释，因为在封灵殿中时，众人早已摸清一个事实，凡事听从郭璞指挥，总没错。 更何况，其余十二人得以与封灵剑结缘，也全是郭璞的谋划。 郭璞告知众人，那条直通东海的水道，在水底世界里，就相当于中国古代的官道，并没有什么凶险。 得知进入水道没什么大的危险，杜玄稍稍感到心安，他相信郭璞，相信郭璞十三人的人格。 一行人沿着亮堂的水道走了不一会儿，突然发现前方水域出现数十个游魂。 那数百个游魂，有的手拿铁锹，有的手拿卷尺，一个个望着水道两旁的两座夹峙山峰指手画脚。 很快，那群游魂也发现了杜玄一众。 几十个游魂迎了上来，口中大喊道：“喂，你们快离开这里！不可在这条水道停留，这里太危险。” 当他们走近，发现杜玄四人并非游魂，而是现世人时，满是诧异。 其中一人咂舌道：“十几个游魂，还有几个现世人，太稀奇了，你们竟然能够安然通过这条水道？” 当发现杜玄一众身上穿着的避水灵甲时，那群游魂更是惊讶，有人说道：“这些灵甲，个个都是四海一宫众游魂求之不得的宝物。你们到底是谁？为何有这等装备。” 四海一宫，苏林听说过，那是中华游魂圈最大的游魂势力团体，既然是他们都向往的灵甲，自然是珍贵异常。 杜玄向那群游魂介绍了自己和苏林。 当对方几十个游魂听闻苏林时，顿时追星一般围了上来。 顿时，人群中嚷嚷道：“也是啊，除了鼎鼎大名的宝藏终结者、游魂猎人榜唯一传奇苏皇，谁还有本事能找到这么多避水神甲呢！” “苏姑娘，等回到地面后，一定要跟您合个影，签个名。” “苏姑娘，最近忙什么呢？最近的游魂猎人榜单，都看不到您了！” 见到眼前这一幕，桓玄和十二灵纷纷纳闷：刚刚杜玄明明也作了自我介绍，但在这些游魂眼中，作为玉清宫北府统帅、作为封灵剑主人、作为他们十三人追随的玄将军，似乎不值一文。 杜玄自己也颇觉尴尬，他以为人们在提及“苏皇”时，至少会想起他这个“杜郎”，谁知这群人竟然无视于他。 那群游魂自然没有感觉到桓玄十三人的纳闷，自然也不会在乎杜玄的尴尬，他们依旧在围着苏林说个不停。 苏林也趁机向这群游魂说明，此行目的是调查洞庭湖底灵火动荡的原因。 众游魂一听纷纷摇头，只见一头领模样的游魂长叹一声道：“洞庭灵火动荡，全是因为眼前这两座山！” 说着，他抬头望向那夹峙的两座山峰，向苏林一行人讲述了此间缘由。 原来，这两座山，乃是洞庭和东海之间的山闸。 东海涨潮时水势过大，如果没有山闸守护，则涨潮时大量海水涌进洞庭，很容易引起四座神锚动荡。 平素里山闸完好无损，涨潮时关闭山闸，潮落后开启山闸，便可调节东海进入洞庭的水势，从而保证洞庭的安稳。 然而，一年前不知什么原因，四海突然出现一次大动荡，东海海水表面看起来没受太大影响，但东海海底，却是暗流急剧涌动。 东海海底涌动了半月之久，涌动的潮水冲击着洞庭和东海之间的山闸，终于有一天，洞庭和东海之间的山闸被冲垮了。 此后，洞庭水域便开始动荡不安，洞庭水底的四团灵火，也随着潮汐跳个不停，洞庭水族也开始了旷日持久的焦躁不安。 那头领无奈地说道：“我们这几十个人便的来勘探山闸，试图寻找可能的修复方案。可是，这两座山峰被拦腰截断，我们又没有移山赶海的本领，我们圣皇也是一筹莫展，徒唤奈何！” 杜玄怪异地问道：“你们圣皇又是何人？” 杜玄话刚出口，郭璞便拦下他，郭璞微笑着对那正要对杜玄嗔怒的头领说道：“哈哈...还请为我们引见四海圣皇，我有一法，也许可修复这东海水闸。” 那头领眼前一亮，将信将疑道：“先生当真？可不要欺骗我等。” 郭璞微笑点头：“不欺，不欺！” 那头领大喜道：“先生稍等，待我安排好此处事宜，便带先生回到水上，去见我们圣皇。” 说罢，那头领便带着那群勘探的游魂离开了杜玄一众。 ------------ 第78章 四海圣皇 看那几十个游魂离开，杜玄这才问郭璞道：“这四海圣皇何许人也？” 郭璞抬头望着杜玄，桓玄和其余十一灵也望着杜玄，他们的眼神纷纷充满疑惑。 只听桓玄说道：“你们现世游魂圈，难道对四海一宫不甚了解吗？连四海一宫的主公四海圣皇都不知晓？” 杜玄不解。其实，不光杜玄，连苏林、林柷，也不知四海圣皇何许人也。 苏林纳闷道：“四海一宫，乃中华游魂圈最大的势力，这我们知道，但四海一宫的主人是陈青鸾，怎么还有个四海圣皇？” 此话一出，轮到郭璞十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郭璞皱眉道：“陈青鸾？！何许人也，没听说过此人啊！” 双方互相解释，这才理清彼此的认知偏差。 陈青鸾，现世人，人称东海三公主，是东海游魂的最高统治者，六年前出任四海一宫的总裁。 由于四海一宫在游魂圈首屈一指的地位，陈青鸾自然成为现世游魂圈风云漩涡中最核心的人物。 四海一宫的日常事务、生意经营、与其余几大势力的交涉等事务，悉数由陈青鸾管辖、处理。 在这个意义上，陈青鸾无疑是四海一宫的主人。但说到底，陈青鸾是个职业经理人。 像她这样处理具体事务的职业经理人，封灵殿诸人都懒得去看上一眼。封灵殿收集消息时，自然略过这般经理人。 郭璞诸人所说的四海圣皇，乃近百年来，四海一宫一直未变的精神领袖。 不过，封灵殿诸人关注四海圣皇，跟四海一宫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关注四海圣皇，才耳闻的四海一宫。 四海圣皇，并非四海一宫自封的名号，而是近代以来，中华游魂对一人默认的尊称。 此人何人？四海圣皇者，郑和也！ 郑和身死异域，死后魂归中华，中华进入近现代之后，郑和横绝四海、七下西洋的不朽功业，受到世人推崇。 无论在现世界还是在游魂圈，郑和地位极高，被视为中华最伟大的航海家。 而郑和与四海一宫，还要从沿海打鱼的游魂和四海游魂说起。 近现代以来，沿海打鱼为生的游魂借着世界一体的契机，做起了游魂生意，后来生意渐渐做大，游魂市场占有率越来越高。这些沿海游魂仰慕郑和七下西洋的伟业，便共尊郑和为主公。 但沿海游魂之所以攀上郑和，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郑和统御着一支游魂大军。 从古至今，在中华渤海、黄海、东海、南海殒命者，不计其数，其中一些人死亡后不愿前往灵域，便成为游魂。这些殒命海荡的游魂，结成一个团体，便是四海游魂。 近几百年来，四海游魂对郑和膜拜有加，纷纷聚集在郑和麾下，成为一支战斗力强大的游魂军事力量。 近现代之后，沿海的生意游魂团体投靠郑和之后，便得到四海游魂的庇护，从此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 渐渐，在郑和麾下，沿海生意游魂团体和四海军事游魂团体合并为一，便是今天的四海一宫。 从此之后，中华游魂圈传开一个关于郑和的尊号：四海圣皇。这个尊号也得到了中华游魂的认可。 最近几十年，四海一宫进行现代企业制改造，业务范围越来越广，近乎垄断了中华游魂世界里陆上交通、航运、物流、海洋宝藏、海洋旅游等产业。 四海一宫力压鲁卡圣城，一跃成为中华最大的游魂势力。 之后，四海一宫多次进行改组合并，可是无论如何改，也改不掉郑和作为四海一宫唯一圣皇那精神领袖的地位。 混迹于世俗游魂圈的杜玄苏林们，关注的焦点乃现今四海一宫的总裁陈青鸾。对四海一宫背后的大佬，了解甚少。 但仰慕郑和的封灵殿诸人，提及四海一宫时，那四海圣皇便是四海一宫的全部化身，再看不到其余琐屑人物。 双方互相解释，这才理清了四海一宫和四海圣皇的关系。 就在他们还想继续深入探讨时，那游魂头领已经归来，他引着苏林，带着杜玄一众升到了水面。 出水的一瞬，杜玄头晕目眩。头顶只有蓝天白云，环视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浪涛。 听那头领解释此处所在之后，杜玄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抵达东海。 此时，杜玄才真正理解郭璞所说，果然是转瞬之间，已在千里之外。 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中飘荡，这是杜玄平生第一次，他有些不自在。 直到发现不远处一队绮丽壮观的宝船群，他那恐惧之心，这才稍稍安宁。 那只宝船群，便是名扬华夏的郑和船队，也是郑和这次出巡修复山闸的驻地所在。 听那头领介绍，郑和名震海内外之后，长生界仙人也慕名前来交好。 这支宝船群，便是由长生界仙人灵化而成，是他们送与郑和的礼物。 宝船队伍共七艘舰船，都是当年郑和下西洋时宝船的造型。最大的一艘中军舰船圣皇号，便是郑和的行在之所。 那头领带领杜玄一众登上了圣皇号，杜玄再次为圣皇号的建制规模震惊。 这艘宝船高数十丈，甲板仿佛足球场一般，俨然一艘小航母，听那头领说，这便是当年郑和远洋航行最大宝船的原样呈现。 在圣皇号上，杜玄一众见到了郑和。 刚开始闻听四海圣皇是郑和时，杜玄的激动之情便难以自抑。 现在亲眼见到郑和，眼前这位不怒自威、英武非凡的航海圣皇，更是让杜玄钦佩万分。 郑和，也是杜玄心目中一伟大人物。 西方大航海时代以来，世界上许多地方进入缔造民族的时代，这是传说级别的时代。而远在西方大航海时代之前，中华探索世界的代表人物，便是郑和。 尽管此后中华的探索停止，但郑和的事迹，无疑闪耀辉煌。 事实上，他们一行人中，钦佩郑和的不是只有杜玄，桓玄和郭璞等封灵剑十二灵，见到郑和也仿佛见到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友。 不过，桓玄和十二灵，那也是中华历史上不输于郑和的历史人物，郑和对他们十三人，也是向往之至。 于是，这次会面便成了互诉倾慕、继而是谈笑风生的场景。 在彼此倾慕的寒暄过去之后，双方便谈起了正事：如何修复东海和洞庭水道之间的山闸。 众人随郑和来到宝船船头，郑和遥指大陆土地，惆怅说道：“山闸被毁，已过一年。为修复此山闸，我是寻遍九州四海，也未得可行之法。” 郭璞笑道：“区区山闸，也非大事。郑将军何不请来长生界朋友，举手之间，便可修复。” 郑和苦笑道：“景纯兄就不要打趣我了，我乃一现世游魂，哪那么容易请来长生界神仙。而且，如今长生界遭乱，他们已是顾不得人间之事。不过，有位老友说，可以行沧海桑田之术移山赶海，但此举动静太大，动辄引发地震海啸，对现世影响太大，得不偿失。所以，便也告罢。” 说着，郑和转向郭璞，郑重说道：“景纯兄说有一法可修复山闸，是否也是此等沧海桑田之术？” 郭璞大笑道：“非也。璞之法，悄无声息间，便可完成。” 郑和急切道：“素闻先生博学多识，地形风水、山川风貌之事，更是称祖称圣。我等已在此处驻扎经年，先生就不要卖关子了，还望先生教示。” 郑和对郭璞的称谓，已经从初开始的“称兄道弟”，转变为称郭璞为“先生”。内心之迫切，由此可见。 只见郭璞微笑说道：“璞早年批注《山海经》，读到鲧取息壤之事，对此息壤甚为上心，便神游玄天，亲睹此物，此后才敢下笔成注。息壤乃神物，取来此物，置于山闸毁弃之处，旬日间便可重新长出山闸。” 郭璞说得轻松，郑和却越听越急。 郭璞话音刚落，郑和便问道：“既是神物，我何处寻找？莫非这息壤尚在人世？” 郭璞道：“如果郭某人所猜不错，此物应是还在鲁卡圣城，而且是鲁卡圣城发财致富的宝贝之一，郑将军派人索来便是，也许鲁卡圣城会无偿捐赠。” 听到鲁卡圣城四字，郑和面色大变，他开始沉默不语。 ------------ 第79章 坐地起价 杜玄苏林听到鲁卡圣城，也顿觉此事太难，郭璞所说“派人索来便是”，根本不可能，更别提无偿捐赠。 杜玄苏林已经听闻，鲁卡圣城和四海一宫之间矛盾重重，那是中华游魂界最大的矛盾事实之一。 要说二者也并非世仇，鲁卡圣城乃中华古老的六大游魂家族之一，四海一宫不过是近百年才兴起的游魂势力。 鲁卡圣城，一个搞陆上土木建筑的；四海一宫，一个依靠船舶在四海打鱼为生的，按理说也没有什么交集。 可是，偏偏二者产生了矛盾。 鲁卡圣城曾经是中华游魂界最大的势力，在游魂圈做地产几千年，那是屡出首富的团体。 直到最近百年，鲁卡圣城不光在整体体量上居了次位，还失去了首富地位。 而超越鲁卡圣城的，便是曾经乞丐没落户一般的沿海游魂和海洋游魂组成的四海一宫。 世界进入近现代之后，四海一宫掌控了太多资源，游魂生意风生水起，财富比鲁卡圣城多出五分之一。 而其影响范围更是扩大到整个中华，甚至渐渐侵蚀了鲁卡圣城的利益。四海一宫的话语权越来越多，鲁卡圣城在中华游魂界地位自然下降。 但是，没有谁愿意乖乖交出曾经的权力，鲁卡圣城亦然。 从此，二者的分歧越来越大，直至引起全方位的争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郭璞提及鲁卡圣城，郑和身边的部从纷纷面露尴尬之色。 郑和默然良久，这才缓缓说道：“我与鲁卡圣城上一辈人关系很好。如今的鲁卡圣城总裁蒯诚，对我虽然甚为尊重，但也只是私下尊重。他素知我不参与任何四海一宫的生意，所以四五年前放出话来，只要牵涉四海一宫和鲁卡圣城的利益，他不会给我半分情面。只是，此话却是当真。” “此事难办，难办！”郑和摇着头，叹了一声，“不过，我还是决定试一试，和小诚谈一谈，即便出大价格购买，那也是值得。” 之后，郑和吩咐手下之人好生招待郭璞、杜玄一众。 随后，杜玄一众便在几艘宝船间参观游荡了一番。 当晚，郑和摆下全鱼宴招待郭璞众人，以尽地主之谊。 在酒宴上，郑和告知，蒯诚答应出售息壤，价格一万魂币，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一早，便能拿到息壤。 听到一万魂币，杜玄是目瞪口呆，这可是天价了，要知道杜玄前几年做游魂猎人，一整年也得不到十几个魂币。 杜玄明知四海一宫财大气粗，这一万魂币应该拿得出，便再没将息壤之事放在心上。 谁知，这息壤之事，还是发生了意外。 第二天一早，杜玄郭璞一行去见郑和时，郑和正在宝船主殿来回踱步，满是愤恨。 见到郭璞一众，郑和愤恨说道：“昨晚说好的一万魂币，谁知临时涨价到六万，又是完颜亮那厮搞得鬼。” 苏林杜玄早已知晓发生了什么，因为今早的游魂圈娱乐新闻，纷纷醒目的大标题：旧情复燃？陈青鸾主动联系旧情郎。 标题只是博人眼球，内容并非什么旧情复燃，陈青鸾主动联系蒯诚，确有其事。 但陈青鸾和蒯诚通话时，并没有什么温存的话语，而是谩骂和咆哮，指责蒯诚坐地涨价、背信弃义，不顾及东海和洞庭的安危。 鲁卡圣城曾经的大公子，和东海的三公主，之前两人的确曾经约会，但后来两人为何闹掰，杜玄和苏林便不得而知了。 但如今两人的通话内容，如何会泄露，杜玄苏林心知肚明，一定是陈青鸾泄密，因为各大游魂圈媒体，纷纷将矛头指向蒯诚。 桓玄、郭璞十二灵一听郑和的抱怨，也纷纷为他鸣不平。 听郑和提及完颜亮，桓玄忍不住怒道：“完颜小儿恶劣成性！五百年前我与文徵明在京师豪饮，正在展卷观摩赵孟頫书画时，这厮带领一批游魂突然闯入，强迫文徵明当场写经一卷，又把我搜罗的唐宋书画悉数抢去。最让人可气的，他竟然默认文徵明的书法作品要比我好，这人，太没眼光。” 完颜亮，苏林熟悉，此人在历史上乃是第四任大金皇帝。 完颜亮未做皇帝时，任侠风流，在大金声望颇高。弑君篡位称帝之后，暴戾恣睢，残忍狠毒，荒淫无度。 但此人文采极高，也是一时文宗。其诗“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视野开阔，气象恢弘，诉尽丈夫平生志向，实乃佳作。 传闻此人看到柳永佳词《望海潮》之后，对江南“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美景心向往之，于是提兵百万，饮马长江，试图灭亡南宋。 可惜堂弟完颜雍在后方称帝搞破坏，前方将士趁机叛变，缢杀了完颜亮。完颜亮死后，完颜雍剥夺完颜亮帝号，改封海陵王。 像完颜亮这种人，死后一定没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只有做个寄身现世的游魂。不过此人本事看来了得，要不然也不会控制部分大金旧地长达几百年之久。 不过，最让苏林感兴趣的是，五百年前桓玄、文徵明和这海陵王完颜亮，到底有什么过节。 桓玄并没有再详细回忆当日之事，他问郑和道：“五百年过去了，此人莫非还盘踞在西京大同？难道还控制着从渤海湾到贺兰山的游魂大众？” 郑和点了点头，回答道：“和五百年前相比，完颜亮已经收敛太多。几十年前，四海一宫打败完颜亮，夺了他从渤海湾到居庸关的地盘。但从此之后，他便屡屡撺掇鲁卡圣城，试图打压四海一宫。” “这次也是如此。刚刚听青鸾说，蒯诚更新交易条件，如果四海一宫将渤海湾到居庸关之间的游魂都送还海陵魂邦，鲁卡圣城愿意免费奉送息壤。否则六万魂币，一个不能少。”说罢，郑和引着郭璞一众，出了宝船主殿，走向圣皇号船头。 每当惆怅之时，郑和便来到甲板瞭望远方的海天一线，以告诫自己要像大海一样心胸开阔。 然而，今天即便站在船头，海天尽在眼底，郑和对海陵王完颜亮的愤怒，依旧未减丝毫。 郑和继续愤恨道：“就在青鸾和蒯诚通话后不久，那完颜亮又派人给青鸾送去消息，说居庸关外的二十万海陵游魂要饮马渤海湾。这是赤裸裸威胁，他就是想给鸾儿施加压力，让四海一宫放弃对渤海和居庸关游魂的管控。” 项羽听到这里，怒道：“这完颜亮，欺人太甚。那郑和，你要是觉得不爽，调拨几百个游魂精兵给我，我项羽愿意带兵灭了那完颜亮。” 郑和哈哈笑道：“项王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完颜亮恐怕就是想震慑一下青鸾。而且，如今四海一宫的游魂兵力主要部署在海外，也无力抽回与完颜亮作战。” 郑和长叹一声说道：“完颜亮虽然难缠，但如今我上心之事，只是这息壤。青鸾与蒯诚近年来矛盾不断，两人只要通话，往往意气用事。此事经媒体发酵，蒯诚必定又是不满。再加上完颜亮背后作梗，看来，这息壤是取不到了。” 林柷纳闷道：“6万魂币，难道堂堂四海一宫拿不出吗？” 林柷此言一出，便受到杜玄的奚落：“说得轻松，你一个中灵处体制内成员，自然是不挣魂币，不知挣魂币的难。我之前做游魂猎人，平均每年能得到二十来个魂币，那便很不错了。六万魂币，想都不敢想。” 郑和点头道：“6万魂币，四海一宫一时拿不出，即便向东方虞馆和玄甲司拆借，一年半载也凑不够。” 信陵君淡然一笑道：“如果三千门客在此，他们一定能想出个好办法解决。” 郭璞也笑道：“哈哈...公子所言，莫非乃孟尝君门客‘鸡鸣狗盗’之盗，或者信陵君自己那‘窃符救赵’之窃？” 信陵君也大笑道：“这息壤原本就是鲧窃取而得的，四海一宫窃取一次救济洞庭亿万水族，又有何不可？” 郑和也附和着笑了，但之后他却很肯定地摇了摇头道：“偷盗息壤，在现代社会，已经不再可能。且不论偷盗被抓、抑或诉讼失败的后果，单就影响力巨大且旷日持久的诉讼，给四海一宫带来的损失，都会数倍于六万魂币。如果真闹到游魂法庭张海拯那里，以那张海拯苛刻的品性，四海一宫大概率败诉，那便还会有惩罚性赔偿，只怕会罚到四海一宫众游魂再次成为奴隶。” 苏林若有所思道：“若要在中华游魂圈轻松得到6万魂币，也许只有向一个群体筹取，那便是散布中原各地游魂市场的游魂商贩。但是，他们的交易规则很简单，用游魂换魂币。” 杜玄喃喃道：“那便意味着，我们需要抓捕六万游魂，然后拿到中原各地的游魂市场售卖。” 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望了眼苏林说道：“捕获六万游魂，意味着什么？” 苏林没有回答，她只是看了一眼郭璞，郭璞沉默，他转头望向郑和。 郑和深呼一口气，他郑重看着杜玄，缓缓说道：“意味着战争！” 但转瞬之后，郑和便抑制了这个念头，因为实力不允许。 他望向海天一线，再次叹道：“如果有兵力，我也想再灭一灭完颜亮的嚣张气焰。可是，四海一宫目前从四海外围守护着中华，已经没有打一场内部战争的兵力。这息壤之事，就此告罢，唉...苦了洞庭水族。” 郑和一声长叹，杜玄一众也无不惋惜。 ------------ 第80章 名将议兵 杜玄一行人离了郑和，下了甲板，见周边再无旁人时，桓玄项羽二人，屡屡观望杜玄，屡屡欲言又止。 最后项羽终于忍不住说道：“玄将军，取息壤造福洞庭，此乃天下事，景纯和我等也都是见识过天下之人，以天下为己任，在我等身上，更是当仁不让。这完颜亮如此欺人，此时正乃替天行道、征伐这厮的良机。” 其实早在圣皇号上时，杜玄便发现项羽桓玄屡屡向他使眼色，他只当没看到，他明白二人意图，不过是求战而已。 此时，项羽明言，杜玄也只当没听到。 但当项羽提及郭璞时，杜玄发现郭璞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那便意味着他不否定项羽的提议，那也便意味着，郭璞也意欲一战。 项羽继续向杜玄说道：“他郑某人没兵，我们有啊。玉清宫五千汉兵个个精兵，灭完颜亮足够了。” 刘伯升摇了摇头道：“此事不靠谱，完颜亮可是二十万游魂，汉兵五千，这差距太大。” 项羽闻言，哼了一声道：“你刘伯升至死也不过封个齐武王，你家小弟却当了皇帝，你可知为什么吗？不是刘秀比你有谋略，而是因为比你能打。昆阳之战，几千人打王寻四十万，差距够大吧，人刘秀怕了吗？要是换做你，只怕早举白旗投降了。” 刘伯升面红耳赤：“你...你能打，你垓下时，空有十万楚兵，不也落得个乌江自刎的下场！” 项羽嘿嘿一笑，说道：“我那是中了刘季奸计，明明签订合约划定楚河汉界，谁知那痞子背信弃义，待我撤退时，大军压上，又玩四面楚歌的心理战，我这才一败涂地。此事，你不能说我项羽不善战，只能说刘季太阴险。刘季的阴险，韩将军也是有话语权的。” 韩信点了点头道：“汉王品性不佳，帝王术耍得纯熟，实乃阴险小人，那是事实，你不需要向我求证。但我想说，五千打二十万，兵力的确悬殊，还是多多益善。玉清宫也并非只有五千汉兵，而且，玉清宫还有朋友。” 桓玄也凑上来说道：“韩将军此言有道理。不过，我们也的确不需要太多兵力。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听来就可气。如果让我带兵，最多九千，我也要让女真完颜亮见识一下，玄家军不满万也能打败他二十万。” 谢安轻蔑道：“你是桓玄，不是我们家谢玄，名将，哪有你的份！以少胜多的名将，更没你的份！” 项羽笑道：“嘿嘿...名将，就你们谢玄、桓冲、刘牢之、桓玄、刘裕，如此之辈，在我项羽...和韩信面前，也敢称名将？哈哈...笑煞人也！” 项羽此言一出，谢安顿时变色。 但桓玄倒不以为意，他笑道：“我们是名将，也可以这么说。只是项王和韩信不能称名将，你们得称战神。” 项羽闻言，哈哈大笑。 大笑几声之后，项羽偷看韩信，发现韩信面无表情，既没有得意，也没有羞愧。 项羽自觉如此大笑会让韩信小看，便止住了笑声，他转头看着杜玄，满脸期待道：“只要玄将军一声令下，只需五千汉兵，灭完颜亮，在项某人看来，易如反掌。” “打住，打住！我们说的是一场战争，不是中午吃什么、下午吃什么。岂可如此儿戏？”杜玄摇了摇头。 一直未曾开口的郭璞，终于开口说道：“玄将军读书少，对历史史实也所知不多，可能对我们这些人也未有透彻的了解。这么说吧，以项王、韩将军以及其余诸位将军的实力，只要有成型的兵力，打胜仗不过家常便饭。整个中华几千年，能成为这几位将军对手的，寥寥无几。” 杜玄听罢，哑口无言。 郭璞走上来双手扶住杜玄的肩膀说道：“不过，玄将军可能也感受到，我们十三人对现世游魂的利益纠纷以及游魂界运行规则，并不熟悉。战还是不战，我们几人的意见，玄将军只需做参考即可。但如果玄将军最后决定要战，我们十三人一定为玄将军带来一场胜利。” 杜玄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此事还需要和玉清宫南府商议，他们混迹现世游魂界数千年，对各种利益纠葛了如指掌，他们的意见，应该中肯。” 郭璞笑道：“这也正是我的意思。更何况，三千门客乃游魂界信息中枢，如果真和海陵王开战，必然需要三千门客的支援。” 杜玄听取了郭璞的意见，之后他便试图和王松取得联系，以筹谋此事。 当杜玄联系上王松时，王松、韩延年以及方曼一众，还尚在洞庭岳阳游览名胜、开怀畅饮。 他们得知杜玄一众已远在千里之外，无不惊诧。 不过，对于王松电话里提及的“为何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杜玄没兴趣回答。 杜玄只是告诉王松，一日后在玉清宫汇合，有要事相商。 郭璞杜玄等人预先向郑和透露了想和海陵魂邦开战的想法，郑和闻之大喜，表示愿意倾心相助。 在得到郑和、四海一宫的一系列允诺后，杜玄一众便告别了郑和，郑和派船只将他们送到陆地。 第二天一早，就在桓玄和十二灵还在感慨现代盛世的交通便捷时，他们已经下了飞机，回到汴梁城，抵达了玉清宫。 王松等人已经先于杜玄一众到达，三千门客和五千汉兵此时正列阵在薛公街上，迎接十二灵到来。 早在杜玄一众刚下三分石时，汴梁玉清宫便收到消息，说十三位传奇级历史红魂，将要入住玉清宫。 得知十三人身份后，三千门客个个恨不得马上前往永州，一睹十三人风采。 北府五千汉兵也几乎在同一天收到消息，但五千汉兵只对三人感兴趣：信陵君、项羽、韩信。其余诸人是谁，众汉兵是一头雾水，因为从未听闻过。 但仅仅是信陵君、项羽和韩信，便足以让他们五体投地、膜拜不止。 这天，十二灵和桓玄一出现在薛公街，便受到热烈欢迎，顿时薛公街被围得水泄不通。 反倒是杜玄和苏林，竟然被冷落在一边。 欢迎仪式完毕，入玉清昭应宫宫门时，信陵君多看了几眼门吏，发现此人似曾相识。 那门吏只看了信陵君一眼，便已是老泪纵横。 信陵君内心也是一阵酸楚，他走上前去扶住门吏，试探着问道：“可是侯先生？” 那门吏哽咽道：“两千多年了，不想今日又见到公子。” 门吏何人？便是两千多年来，“煊赫大梁城”的大梁城门吏候赢。 两千多年前，信陵君窃得虎符、锤杀晋鄙之时，候赢北向自刭，然后成了游魂。 此后，他便飘荡在大梁城门外，曾经信陵君回到大梁时，他以游魂的形态，曾远远观望。 之后的候赢，便游荡在这大梁城，看大梁变为汴京，变为汴梁。 谁曾想，近两千三百年之后的今天，候赢竟然再次见到同为游魂的信陵君，那自然是有无限感慨。 不过，再次见到公子无忌这位昔日主公的，在这玉清宫并非只有候赢一个。 那些曾经在孟尝君故去后，又追随过信陵君的门客，也有几百人。 如今，见到信陵君，那也是见到了往日的主公，于是，几百人涌上来围住信陵君一再行礼。 往日主公、往日门客再度相逢，自然少不了相拥而泣。 当天，桓玄十三人入住玉清宫之后，三千门客和五千汉兵便吩咐人筹备好酒好菜，他们准备和十三人喝个三天三夜。 然而，杜玄和王松制止了玉清宫众人，因为今天的议题只有一个：能否和完颜亮开战。 ------------ 第81章 玉清宫议事（1） 当杜玄在多士殿见到王松，向他问询是否可以和完颜亮开战以获取息壤时，王松整个人是懵的：完颜亮，那是玉清宫惹得起的吗？ 海陵王魂邦乃三千门客的噩梦，至今一些门客还不敢在海陵王地界大声喘息。 现在要以玉清宫名义和海陵王完颜亮开战，若不是杜玄进一步解释，王松真以为杜玄吃了熊心豹子胆。 当杜玄解释此战得到四海一宫鼎力支持，四海一宫会一起参战，而且项羽韩信等十二灵纷纷求战心切时，王松顿时变得轻松，他点头道：“我觉得可以开战。” 王松之所以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因为从杜玄的解释中，他看到了投机的暴利所在。 四海一宫同时参战，意味着玉清宫和四海一宫结盟，攀上四海一宫，这是玉清宫梦寐以求之事，王松自然乐意。而且有千古名将坐镇指挥作战，胜率极大。 游魂界之事，杜玄是信任王松的，所以当王松点头时，杜玄便紧握王松的双手，打定了主意与完颜亮一战。 不过，在向多士殿前聚集的三千门客公开今日议题是和完颜亮开战之前，王松还是找来了十二执事，预先将此议题透露给十二执事。 王松素知三千门客意见难以短时间内统一，但只要得到十二执事的支持，此事便保准了一大半。 南府十二执事在得知可有机会与四海一宫结盟时，也是个个支持，只是他们十二人提出一个远一点的忧虑：如果此战输给了完颜亮，那该如何收场？ 王松没有做过多设想，只是大笑道：“如果此战输给完颜亮，那完颜亮就是超越韩信项羽的战神。你们觉得，完颜亮是战神吗？” 十二执事闻言面面相觑，纷纷点头道：“诚然，项王韩信出马，完颜亮根本没有赢的机会。” 得到十二执事的首肯，剩下之事，便是说服三千门客参战。 三千门客的生意遍布中华各地，其中也包括海陵魂邦上层，让一些门客放弃眼下吃饭的生意，而与客户开战，似乎并不容易。 王松也情知此事艰难，所以他便和杜玄商定，南北府聚在一起，共同商议。 王松想借北府汉兵好战的气势，打压那些放不下海陵魂邦利益的门客，以实现开战的目的。 五千汉兵，都是职业战士出身，对于战争老本行，他们那是个个向往。 那情势，如果能上战场，五千汉兵便犹如鱼儿放归大海，犹如苍鹰扶摇乘风。 就这样，就在杜玄一众回到玉清宫当晚，玉清宫南府北府八千人，便聚集在多士殿前的广场上，开始商议和完颜亮开战之事。 王松刚说完要与完颜亮开战的议题，五千汉兵群情激扬，纷纷挥舞手中宝剑，战斗的口号呼声震天。 而三千门客顿时犹如炸了锅，一片噪杂的争吵声此起彼伏。 果然，一切不出王松所料，他闭目养神，任三千门客足足争吵了三分钟，他才走上台阶，示意大家安静。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第一，这次和完颜亮开战，玉清宫的身份是作为四海一宫的盟友助战。那便意味着，从今我们成为四海一宫的盟友。个中好处，不必多说。” “第二，我们有项羽韩信等战神级别的将军指挥战斗，只要大家听从号令，我们完全可以大胜。大家想想吧...海陵魂邦被玉清宫击败，从此之后我们玉清宫的地位如何，大家比我清楚。” 王松向前一步，继续说道：“完颜亮嚣张暴虐，我也不必多说，你们更有发言权。所以，我主战。不过，南府北府每个人，都有自由表达、自由发言的权利。你们谁有疑惑，谁想发言，就走上前来，大家畅所欲言。” 王松说罢，便退到一旁，底下的三千门客再次喧嚣一片。 只见一个门客快步走上台阶，俯视广场说道：“项王和淮阴侯，那都是中华历史上首屈一指的大将军，这一点没有人怀疑。但是，我们的对手是盘踞北方数百年直到现代的完颜亮。此人才智非凡，古代军事才能自不用说，也许他早已掌握现代军事。这种对方可能有现代作战方案的战斗，即便项王淮阴侯在场，那也是胜负难料。所以，我们能够大胜的预期，太乐观。” 他话音刚落，下面便有门客站出来说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有准确的消息，海陵王刚愎自用、固步自封，拒绝现代化军事训练，拒绝现代武器。现代军事方案，他不可能拿得出手，也不会采用。此人完颜女真人，闭关锁国本性难移，丝毫不输于‘迁界禁海’的大清女真。所以，打败此人，易如反掌。” 台阶上那门客点点头，但他还有疑惑。只听他继续说道：“现代军事装备和现代军事哲学，依旧是我们的短板。我们不是和完颜亮自己作战，他手下还有数十个得力干将，难不保那些部将不采取现代军事技巧。” 这次，台下没有人再反对，但台上站着的杜玄开口道：“我们都知道，灵化的现代武器很少，而且价格很贵，可以大概率推定，完颜亮即便有这种现代军事装备的游魂队伍，也是人数很少的小队。玉清宫在玉门关有一盟友，在现代军事装备方面的研究已可独立于玄甲司和龙泉山庄，有此人援助，在现代军事方面，即便完颜亮真有料，那也会成为炮灰。” 杜玄此话一出，台下五千汉兵个个响应。 台上那门客便也安了心，他向杜玄拱手道：“有玉门关耿恭相助，现代化装备之事，的确不足为虑。”说罢，他便走下台阶。 顿时，又有一门客纵身一跃，冲上了台阶。 只听他说道：“我有消息说，这次与完颜亮为敌的原因是需要筹集六万魂币买一神物。” 说着，他看了看杜玄、王松，在得到二人点头确认之后，他提高嗓音说道：“这么说，我们不光要打败了完颜亮，还要至少俘获六万游魂。即便我们真的实现了这一目标，那还意味着六万魂币的战利品，从指间白白流失。试问，玉清宫此战即便胜了，又能得到什么眼前的好处呢？只怕什么也没有。” 此人的发言惹得台下门客一阵骚动，但骚动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此人所说在理，而是因为众门客认为此人所说毫无道理。 台下一个门客立即反驳道：“打败海陵魂邦，那是无穷的影响力，好处多多，岂是区区六万魂币能比？畅想一下，那种影响力，能让玉清宫像玄甲司、鲁卡圣城一样处在游魂金字塔顶层上千年。” 另一门客也指出道：“那可是积累数百年财富的完颜亮，二十万大军，辎重物质肯定也很多，只要我们获胜，这些物质便成为我们的囊中物，何必只盯着那六万魂币。况且，万一项王淮阴侯带领我们打进完颜亮老巢西京大同...那就...” 这门客还在逸兴遄飞地畅想，便被杜玄打断。 杜玄态度坚决地说道：“我们的目标很简单，二十万大军和六万游魂，不进攻西京大同。我们身处现代，任何入侵城池之事，免谈。但战争中的辎重物质可以缴获。” 那门客听杜玄说得决绝，便不再发话。 杜玄接着对台下众人道：“玉清宫战争所需物质，我们会说服四海一宫提供。所以，玉清宫实际上没什么大的开销。” 台上那门客似乎得到了满意的解释，他便走下台去。 ------------ 第82章 玉清宫议事（2）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门客，在一个年轻汉兵的搀扶下，登上了台阶。 老者的声音也和那双腿一样，颤颤巍巍。 只听他说道：“前几个月，打败野利旺荣，我们玉清宫已经远近闻名，影响力空前。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玉清宫已经很强大，没必要再去追求更强更大的影响力。” 台下一门客附和道：“老先生所说中肯。玉清宫南府北府已经有足够实力保持无欲无求，我们又何必再开疆拓土、扩大影响力呢？如今是现代社会，那种搞统一天下游魂之事，听起来不光可笑，还无耻。” 此言一出，五千汉兵个个愤怒，有人直接指着那门客鼻子道：“你什么意思？开疆拓土也有错了？难道你要做缩头乌龟吗？” 这汉兵话音刚落，苏林顿时意识到事情变得严重，现代自由思潮和传统开疆拓土的观念，只要触碰，一定两败俱伤。 她刚想走上前去化解分歧，只见王松率先向前一步开口道：“这都21世纪了，统一天下游魂那种傻事，玉清宫无论南府北府都不会做。玄将军和我一样，都是现世人，这点基本的现代人属性还是有的。” 台下的冯谖也说道：“只有暴君如秦皇者，才会逞一己私欲，征伐天下。但是，我们三千门客要铭记两千多年前，齐国是如何覆灭的，魏国是如何覆灭的，韩国、赵国、燕国、楚国覆灭的前车之鉴，我们不能忘却。如今的玉清宫，地位提升了，虽然还可以，但实力不过相当于战国七雄最弱的韩国，随时有被灭掉的危险。这种地位，我们三千门客不会满足。如果打败海陵魂邦，我们在中华游魂界的地位便相当于齐楚，至少在威慑力上稳坐前三，那样便没有别的势力胆敢生出灭掉我们的念头。” 冯谖此话提及战国末期六国覆灭的往事，勾起了三千门客的痛苦回忆。 然而这种痛苦回忆对于鼓舞人心继续战斗，却有奇效。 那颤颤巍巍的老者闻听冯谖此话，似乎也想起了那些六国灭亡的岁月，他不再言语，径直走下台去。 此时，又有一门客走上台阶说道：“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这是颠仆不破的真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便是，对方乃20万游魂大军。所以，我想提请各位设想一下，如果此战战败，会如何？” 其实，这个门客不过在用朴素的思维阐述一个普通的问题，但是对于项羽来说，这是赤裸裸的不信任，他那拔山盖世的脾气顿时蹿了起来。 好在郭璞曾屡屡要求项王克制脾气，此时项王克制三分怒气，斜眼瞪了台上那门客一眼道：“最近和叔夜一起研读概率论，我设想了一个假设，想与你探讨一下：话说有一普通人从华山西峰绝壁，以普通姿势纵身跃下，会不会死？” 那台上门客被项羽摄人心魄的重瞳看了一眼，全身已在打颤，此时项王又紧逼着让回答问题，他一时嘴巴哆嗦，说不出话来。 不过台下的一些门客倒自恃在玉清宫自家地盘，任项王再勇猛，难道还能在这里撒野不成。 于是，台下有门客替那台上门客回答道：“结果难以确定，无外乎死或者不死，就跟打完颜亮一样，结果无外乎失败或者胜利。” 项王邪魅一笑道：“从华山绝壁跳下，超过99%的概率会死，不死的概率只有不到1%。如今1%不死的概率作为天平的一端，99%死亡的概率作为天平的另一端，而你所谓的结果难以确定，实际上是无限放大那1%，从而产生天平两端平衡的假象。实际呢，从华山绝壁跳下，已经无限接近死亡，已经约等于死亡。” 项王越说越兴起，他转身面向众门客和五千汉兵道：“有我项籍和韩信韩将军在，如今完颜亮的处境，已是从华山绝壁跳下。结果如何？那就是无限接近失败。” 广场上的八千人懵了，这绕来绕去的说辞，似乎有些道理，可是听来却玄乎其神。 就在大家试图消化项羽的说辞时，韩信大声道：“战争，不可目中无人，也不宜妄自菲薄。如果大家相信我，我等会竭尽所能，为玄将军，为玉清宫带来一场胜利。” 战神发话，四下自然寂静，那台上门客虽然还未满意，但此时众人信任的天平已经完全倒向韩信，那门客便也不得不走下台阶。 项羽身边旁的韩延年向项羽伸出大拇指，小声称赞道：“想不到项王对概率还有如此高深的见解。” 项羽嘿嘿一笑，他小声跟韩延年说道：“这原本是嵇叔夜的说辞，叔夜说这种说辞漏洞太明显，但我觉得很正确啊，就拿来用了。”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间，又有一个门客走上台阶，看见此人，杜玄自觉低下头，避免与此人眼神对接。 此人，便是曾经被杜玄卖给刘亭的十六个游魂之一。 只听这门客说道：“据我说知，玉清宫中，像我一样与海陵魂邦高层有生意往来的，足有上百人。战事一起，我们的利益，又如何保证？如果这些生意再也做不成，我们的损失，又如何弥补？” 这是个切实的问题，战事一起，那便意味着决裂，想继续做生意，只怕太难。 于是，这个问题一经提出，便得到台下不少门客的附和。 苏林笑了，她向前一步，望着台下众人道：“此事不足为虑。想一想我们与西夏魂邦的战事结果，只要打了胜仗，生意不光不受影响，还会越来越顺利。上次取胜之后，我们能和野利旺荣签合约，同理这次取胜后，也能和完颜亮签合约。大家品品，自从和西夏魂邦签了合约，我们的生意是不是更好做了？” 台下众门客一听，纷纷喜乐开怀。 只听一门客说道：“苏姑娘所言甚是，战后合约真是一件美事。从前我们入西夏魂邦，就得装孙子。如今在合约庇护下再入西夏魂邦，我们就是天王老子。” 苏林继续大声说道：“我在这里保证，如果打败完颜亮，我会为玉清宫争取一份更符合玉清宫利益的合约。” 顿时，台下广场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台上那门客也是举起苏林的手臂，大呼“苏皇，苏皇！” 他这一带头，台下八千人，便跟着山呼“苏皇，苏皇！” 直到韩延年走上台去，这种山呼声才停止。 只听韩延年说道：“我们五千天汉大军的战斗力，想必大家见识过。我想说，让我们天汉大军为玉清宫带来胜利，是我们的荣耀。天汉大军都是职业战士，战斗是我们的天职，更何况此战乃正义之战。南府先贤，你们尽管放心。玉清宫有一流的战士，有冠绝中华的将帅，有中华最强的坚甲利刃。如此之势，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中华游魂界，如欲荡平完颜亮，舍我其谁！” 这算是一个战前鼓动，对五千汉兵来说，极为有效。顿时，台下汉兵纷纷高呼“舍我其谁”的口号，呼喊声直冲霄汉。 但三千门客对这种口号，却有些芥蒂。在他们这些经过现代化洗礼的众门客心中，如此动辄荡平的口号就是“专制”遗毒。 不过，既然是战争，这种鼓舞人心的说辞，还是得到了众门客的理解。 杜玄眼见玉清宫上下渐渐达成共识，便走上前去，告诉大家玉清宫可能得到的援助：“四海一宫，乃是我们的盟友，自然不必说。但四海一宫从世界范围内守护中华魂邦，守护四海，我们不能指望从四海一宫得到太多兵力。除了四海一宫，还有玉门关耿恭，也是我们的兄弟。除此之外，我想我们还能得到几百甚至上千的兵力援助。” 杜玄此话出口，那些门客中长于谋划的游魂比如冯谖等人，纷纷意外，因为在他们的核算中，再无兵力可用。 ------------ 第83章 兵发居庸关 玉清宫众人纷纷凝望杜玄，期待杜玄解答谜题。 只听杜玄说道：“云山瘴海云山城，也是我们的盟友。从那里，得到几百上千兵力，不在话下。” 听到云山城，冯谖恍然大悟，郭璞解封云山城，云山城数十万游魂从此得以自由进入现世，这个游魂团体自然便成为玉清宫的坚定盟友。 得闻这一队盟友，三千门客个个喜出望外。 最后，反战的声音越来越小，求战的声音甚嚣尘上。 终于，南府每个门客，或者放下心中的疑惑，或者保留自己的意见，他们一致决定跟随项羽韩信，大战一场。 玉清宫上下一心之后，杜玄派遣韩延年前去玉门关游说耿恭。 玉门关十三将士欣然答应，而且耿恭承诺带着手下全副现代灵化武装的500勇士。 自从上次耿恭救了西夏魂邦和野利旺荣之后，野利旺荣对耿恭信任有加，调拨500游魂送给耿恭十三人，和他们一起守护玉门关。 耿恭为这500人配备了十三人最新研制的现代灵化武器和装备，这500人的战斗力已经非同一般。 杜玄又通过各种方式与云山城取得联系，待说明情况后，王宾二话没说，派遣池越率领1000个作战勇猛的云山城游魂助战玉清宫。 至于四海一宫，所有战争所需的物资，是由四海一宫陈青鸾提供。 同时，郑和也让陈青鸾多方调度，终于抽调1000游魂陆兵、3000游魂水师助战玉清宫。 打海陵魂邦二十万大军，用不上水师，但是，海陵魂邦在吉林、北朝鲜一带有出海口。 陈青鸾抽调3000水师，并亲自督师徘徊此处出海口，便是要严防完颜亮从出海口派出队伍，绕过渤海湾，出现在居庸关后方，然后前后夹击玉清宫联军。 而四海一宫的1000名陆兵游魂，陈青鸾悉数交给了玉清宫，任凭玉清宫指挥，她和四海一宫不做任何干涉。 玉清宫上下经过十多天的准备，一切准备就绪。 伴随着喧天雷鼓，玉清宫南府北府八千人，在薛公街上誓师之后，便按照任务职责，或者启程前往居庸关外，或者留守玉清宫。 王松继续镇守玉清宫。 至于三千门客，和上次打野利旺荣时倾巢出动不一样，有500个门客和王松一起镇守玉清宫。韩信说，此举旨在防止完颜亮玩阴的，偷袭或在玉清宫内搞暗杀。 此外还有500名门客，作为信息交流的使者，来往于玉清宫、居庸关、四海一宫之间，或者负责运输物质，或者负责伤员的护送和治疗。 玉清宫其余五千汉兵和两千门客，便悉数随杜玄、韩信开往居庸关外。 不一日，玉清宫众人便来到幽燕之地，和耿恭、池越以及四海一宫的人马汇合。 当夜，作为三军统帅的韩信登上居庸关，遥望昔日的燕代之地。 当年楚汉战争之时，他在燕代之地意气风发，击夏说斩陈余，然后兵不血刃拿下燕地，何等英武，可后来... 韩信没敢再过多回忆当年之事，他仰天长叹，只对身边的郭璞和杜玄说道：“我韩信是断然不会遁身大汉灵域。汉王、吕后，自不必说。还有...唉...” 韩信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是遥望星光点点，听那萧瑟西风吹动密林，簌簌作响。 郭璞明白，韩信不愿提及的，便是那位“生死一知己”。 巡视居庸关之后，韩信便和一些收集消息的玉清宫门客整日待在一起。在和郭璞杜玄以及各参军、军候商讨数日之后，他终于制定出对阵完颜亮的方案。 韩信分出耿恭及其五百人作先锋，由项王指挥，耿恭作副。 分出四海一宫一千人，为左翼，由刘伯升统帅，谢安为副。 分出云山城一千人，为右翼，由信陵君、桓玄统帅。 中军五千汉兵，韩信亲自坐镇指挥，杜玄为副，郭璞为参军。 而后军，则是两千门客，曹植为统帅，王羲之和陆机做参谋。 后军负责军备物质的护送和押运。 玉清宫联军的主力，最具战斗力也是最具决胜能力的，便是五千汉兵。 韩信一切的作战部署，也都是围绕五千汉兵。 韩信嘱咐左右两翼，最好不要与五千汉兵相距甚远，除非有特殊命令。 他确信，以信陵君、桓玄以及刘伯升的带兵能力，以一抵十可以支撑一阵，但难以支撑太久，所以嘱咐左右翼和中军的距离维持在二十里以内。 但是项羽和耿恭那五百人，能以一当多少，韩信心里没谱。 前锋耿恭的五百人，拥有一些现代灵化装备，实力高得没谱。 再加上项王一声大吼，方圆数公里的己方战士顿时士气大振像打了鸡血，而敌方战士则闻风丧胆、逃之夭夭。 更何况项王那单兵战斗能力，一人砍七八百人，气不喘心不跳。 这支前锋能有多强，韩信没本事估量。而且，项王这人，在军事上，不服任何人，压根不能有约束他的军令。 所以，对于项羽，韩信只是期待他不要太过勇猛，因为此战的目的是抓捕游魂，那便意味着不能让对方过早打定主意逃跑。 五军部署完毕，看这将才济济的配置，玉清宫上下都信心满满。 联军左右翼和前锋的统军人物，那都是战神、名将级别，都是战功显赫。 后军曹植、王羲之、陆机三人在历史上没什么战功，但曹植、王羲之、陆机三人，却并非“不知兵”的文人将军。 曹植早年多次跟随父亲曹操征战四方，耳濡目染，对于军事，那也颇有见地，曹操对其军事才能也是颇为信任。 王羲之，官拜右将军，虽然没怎么打过仗，但毕竟了解一些军事。 至于陆机，顶着名将陆逊之孙、名将陆抗之子的名声，也是真正以将军身份统领领几十万人打过仗的，尽管结果是一败涂地。 何况，这些人在封灵殿中，历经千年相互沟通交流，对于战争的理解和掌控，早已比生前高深数倍。 不过，曹植、王羲之、陆机统帅的后军，还是成为五军的软肋，这也是韩信最担心的。 根据韩信了解的消息，前来居庸关的两千门客，能打能拼杀而且不拖后腿的，只有一千来人。剩余的一千人，和对方完颜亮军队，一对一都很难取胜。 所以，韩信再三叮嘱曹植，一定要跟上中军，不可落单成为孤军。 ------------ 第84章 海陵王 玉清宫在这边周密部署时，居庸关外驻扎的完颜亮大军，也没有闲着。 完颜亮数天前便收到准确消息：四海一宫将联合玉清宫入侵完颜魂邦。 几十年前，完颜魂邦的渤海水师遭四海一宫痛击，几乎全军覆没，直接导致完颜亮丢失居庸关以东的地盘。 从此之后，海陵魂邦再没能力重建一支像样的水军，那一战之后，完颜亮胆颤心惊。 不过，四海一宫的短板，完颜亮也很清楚：陆战不行。所以，他屯兵二十万在居庸关外，以为固若金汤。 的确，几十年过去，四海一宫也从未敢兵发居庸关以西。 十几天前收到消息，说四海一宫准备扣关而西时，完颜亮本没放在眼里。 但是当听闻四海一宫的盟军是玉清宫时，完颜亮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几个月前，玉清宫大败野利旺荣，声震中华，从那之后，完颜亮便很看好玉清宫，他认识到，玉清宫必然崛起。 以完颜亮对中华西北、东北军事政权更迭的了解，处于上升期的势力，势不可挡，当之必败。 大辽如此，大金如此，蒙古如此，建州女真如此，如今的玉清宫必然也是如此。 原本完颜亮还想结交玉清宫，可是，谁曾想如今海陵魂邦竟然莫名其妙成了玉清宫剑戟所指的敌人。最可恨的，玉清宫竟然和海陵魂邦的死对头四海一宫，组成了联军。 这让完颜亮顿时打消了和玉清宫交好的念头，他甚至生出愤恨之情，欲灭玉清宫而后快。 海陵魂邦情报人员收集消息的能力虽然比不上三千门客，但也不弱太多。 此时，完颜亮对于玉清宫联军的兵力构成、兵力部署和各军统帅，也是一清二楚。 但正是玉清宫联军清楚明白的强大实力，让完颜亮震撼。 什么苏皇杜郎，完颜亮根本不放在眼里，但跟在杜玄身边的桓玄和十二灵，却都是完颜亮景仰、敬佩之人。 韩信项羽信陵君刘伯升，在沉吟有韬略的完颜亮心中，乃军事偶像。 曹植陆机郭璞张华，在“一吟一咏，冠绝当世”的完颜亮心目中，乃文学偶像。 嵇康谢安王羲之，在任侠风流的完颜亮心目中，乃魏晋风度偶像。 桓玄王莽，在完颜亮心目中，乃篡位时，师法的先辈。 单列王羲之，在浑身艺术细胞的完颜亮心目中，那是书法艺术的至尊级偶像。 可是，就是这实力超强的十三个偶像级人物，如今竟然站在自己对立面，完颜亮竟然对杜玄那小子有了几分嫉妒。 完颜亮没有对郭璞、桓玄十三人生出任何愤恨，他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此战如果打败玉清宫，收了这十三人，然后整日与这十三人待在一起，实乃做游魂几百年的最大乐事。” 可是当真正理性冷静分析玉清宫几位统帅之后，完颜亮只觉打败玉清宫，着实不易。 完颜亮叫苦不迭，他对着帐前跟随自己数百年、久经战阵的各路将军说道：“此战，众将当须谨慎。海陵魂邦不能犯一点错误，如此才有获胜的机会。众将切记切记，哪怕一个马蹄铁的错误，都会导致全军覆没。” 完颜亮的军事命令和部署，都得到准确无误的执行。他相信自己的部下，相信自己的海陵游魂兵众，而海陵魂邦的战士，对完颜亮也是极其忠诚。 作为暴虐帝王，完颜亮嗜杀的本性依旧，只是进入现代社会，在现代文明的限制下，暴虐行为付出的代价越来越大，所以，完颜亮收敛了太多，给人以可以信任的假象。 再加上此人才智过人，“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在伪装之下，手底也渐渐聚集了一批颇有谋略的文臣武将，也是死心塌地追随。 海陵魂邦的游魂百姓，对海陵王完颜亮怨声载道。但是海陵魂邦的游魂大军，对完颜亮却极为拥护。 完颜亮帝王术耍得纯熟，对作战的游魂倍加优待，各种恩赏、特权只有战士才能享有，所以只要作战勇猛，在海陵魂邦便能拥有一切。 在中华游魂每年举行的首领例会上，中原游魂大家族大势力总是屡屡指责完颜亮，指责他设关设卡，征收高额交易、通行费税，阻挡中原与北冥游魂、宁古塔游魂之间的正常生意往来。 不过完颜亮每次都会以一个借口驳斥别人的指责：“海陵魂邦数十万将士拥护我完颜亮，我就必须为他们谋求生路。设关设卡，就是我们的生意。你们中原游魂若是不尊重我们的规则，后果自负。” 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在海陵魂邦的战士们看来，便是对他们利益的维护，海陵魂邦的战士们，对完颜亮也是死心塌地。 如今开战在即，眼看海陵魂邦主帅完颜亮谨慎，诸将战斗经验丰富，战士们敢冲敢打，上下一条心，而且有自家主场优势，看起来海陵魂邦已经使自己立于孙子兵法中“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的境地。 然而，事实证明，玩兵法，得看对手是谁。 跟韩信玩兵法，无疑鲁班门前弄大斧。 跟项羽玩兵法，得先挡得住项王锐不可当的第一波冲击，如果一冲就散，那就没得兵法玩了。 西风萧瑟的夜晚，战鼓擂动，居庸关西北，两军集结。 几十万星星点点的游魂眼角那丝丝幽蓝，与夜空中点点星光，相映成辉。 只听一片寂静中，突然号角响起，两军瞬时开战。 只见项羽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冲入敌阵，身后是耿恭十三人以及500个装备到手指、脚趾的勇士。 在一处山头观望的完颜亮看着玉清宫联军的几百名前锋，心惊胆战。 时间刚刚过去五分钟，那项王已经几度冲进冲出，海陵魂邦三万前锋列成的战阵，在项王看来，不过无人之境。 完颜亮只觉心痛，他的将士没犯任何错误，错就错在成了项羽的对手。 玉清宫先锋打得太快，已经向前推进三十里。 在先锋的冲击下，玉清宫中军和后军也随即跟上，曹植谨遵韩信嘱咐，始终距离中军不远。 完颜亮难当项王霸气，不得不战略性后撤。 不过，海陵王不愧一代枭雄，在其指挥下，先锋三万人即刻变后军殿后，开始掩护大军撤退。 完颜亮大军撤退工作进行得有板有眼，没有给玉清宫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当快要撤退到张家口宣化时，眼看项王500人孤军深入，利用伏兵的时机也已经成熟，完颜亮便速发令箭进行反击。 于是，殿后的三万游魂调转方向，重新成为先锋，向项羽500人掩杀过来。 ------------ 第85章 绝地之战 完颜亮选择反击之地乃一两山夹峙的狭长山谷。 完颜亮之所以选择在此处反击，因为在山谷的入口，有他埋伏的两万游魂大军。 只要项王入了这山谷，两万伏兵封锁山谷，堵上项王回头之路，而且利用山谷易守难攻的优势，阻断韩信中军进入，那项王便成为瓮中之鳖，十几万大军对付项王，任项羽再勇猛，也只有被歼灭的份。 事情也如完颜亮所料，项王果然突进的太快，当他进入山谷时，身后的韩信中军还在几十里开外。 得知项王被封堵在峡谷之中，韩信并没有惊慌，他只是带领中军快速前进。 项王发现中了埋伏时，倒也沉着冷静。 不过再沉着冷静，发现自己被十数万大军前后围困时，也生出了一丝“天之二次亡我？”的念头。 然而，和当年垓下突围、兵败乌江相比，此时的项羽没有思想包袱，没有身处垓下、乌江的痛苦和悲伤。 当年垓下突围时，项王忍受着天下被夺的痛苦，忍受着美人自刎的伤痛，忍受着十万将士被杀、被俘的悲伤。 那时心理压力太大，严重影响了项王实力的发挥。 而如今的项王，还有什么心理压力？ 天下，项王早已看淡；江东子弟，也许去了大汉灵域；至于美人虞姬，虽然未去大汉灵域，但项王苦寻上百年，未见音信。 此时的项王，除了必胜的信念，再无别的念头。 眼见前后围困，项王回头望向身后的耿恭十三人和五百勇士，高声说道：“诸君勿动，看我今天再为诸君斩将，刈旗。” 耿恭十三人和五百勇士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项王大吼一声，驱动胯下乌骓，一骑绝尘直冲向海陵大军三万先锋队中。 海陵魂邦先锋大军见敌方统帅冲进，以为项羽及其五百人发起了总攻，便立即擂动战鼓。 然而震天雷鼓响起之后，却发现只有一人冲出。 就在三万大军目瞪口呆之时，只见项王宝剑出鞘，砍翻一偏将身边的数十人并一杆海陵军旗。 然后项王一手抓起那尚在马上、已被吓破胆的偏将。 就在耿恭被项王突然的个人英雄主义震慑之时，只见项王已经出现在前方视野，飞驰而还。 项王扔下对方偏将，看了眼耿恭及其五百勇士，仰头大笑道：“何如？” 如此骇人之事，历经疏勒城半年惊魂的耿恭十三人，那是再度惊心动魄。 耿恭十三人和五百勇士纷纷慑服，无不拜倒：“项王神勇，震古烁今！” 当年项羽从垓下突围，带领28骑逃脱时，面对追击的数千刘邦汉军，项王一阵冲杀，对方望风披靡。 眼前场景，俨然再现。只是，当初面对的是数千人，如今面对的是三万游魂。 海陵魂邦三万先锋无不慑服，那情势，谁也不敢再向前一步，而且个个都下意识后退。 就在他们慌作一团、眼看阵脚自乱时，完颜亮及其十几万大军涌了上来。 只听完颜亮几声喝骂，原本丢魂落魄的三万先锋这才回过神来。三万先锋看到主帅亲临，而且兵力大增，必胜的信念便也渐渐恢复。 完颜魂邦毕竟十几万大军，而对方不过500人，那项王再猛，毕竟一己之力，难道还能敌得过十几万大军不成？ 于是，完颜大军先锋顿时鼓足勇气，挥起宝刀长剑，冲回项王战阵。 完颜亮的计划，是用两万伏兵截断玉清宫先锋与中军，然后以碾压的兵力快速吃掉项羽500人。 只要消灭了玉清宫这500位神勇的先锋，此战海陵魂邦的获胜概率会大大提高。 然而，完颜亮低估了耿恭十三人和他们的500勇士。 完颜亮十几万人，打败项羽和耿恭500勇士，一定可以。但是，想轻而易举碾压并快速吃掉，却非易事。 耿恭为500勇士配备的，乃现代灵化武器和装备，短时间内击倒对方数百人，不在话下。 于是，几分钟过去了，完颜亮先锋军始终无法近身500勇士，而且还折损了数千人。 完颜亮变得有些焦躁，明明占据绝对优势，却发挥不出优势，这种被窒息的感觉让完颜亮发狂。 他大声喝骂着，驱策身边的的将士将500勇士围得水泄不通。 渐渐，500勇士也感觉难以支撑了。 项王依旧勇猛，眼看500勇士处处面临危险，项王左突右冲救援，但不多时之后，项王被单独围困，再也顾不得耿恭十三人和500勇士。 此时，完颜亮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下令总攻500勇士。 就在海陵大军各处吹起总攻的号角时，突然山谷两旁半山密林中窜出两队人马。 两队人马居高临下，一队由刘伯升带领，一队由信陵君、桓玄带领，快速冲破围困耿恭的海陵大军。 海陵魂邦大军被这突然出现的伏兵惊吓，纷纷向后退却，即便是完颜亮自己，也在第一时间远离了战斗核心。 在那一刻，看那情势，海陵大军只认为是成百上千个项王冲杀而来。 完颜亮后退数里，发现身边再无玉清宫兵众冲来时，这才冷静下来分析战场局面。 当完颜亮弄清刚刚发生什么时，不禁悔愧自己为什么要后退，只此一招错误，完颜亮意识到，他们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密林中冲出的玉清宫兵众，不过两千人,他们救出项羽500人之后，放任身边的完颜亮兵众向西北山谷涌去与完颜亮汇合。 然而，原本堵在山谷口，以防项王500人后退逃跑的那两万人，却彻底与完颜亮十几万大军分割开来。 此时，前有玉清宫前锋、左右翼2500余人，后有快速赶来的韩信中军，这支两万人的海陵魂兵，此时陷入了前后夹击的困境。 刘伯升、桓玄和信陵君三人眼见项王500人的紧迫情势得以缓解，三人便来到了项羽身边。 一见项王，刘伯升不住称赞道：“项王斩将刈旗的神话传说，如今亲眼目睹，实为震撼。” 谁料项王眉头紧皱，那重瞳发出瘆人的幽蓝色，他阴沉着脸说：“你们埋伏在这里多久了？” 桓玄嘿嘿一笑回答到：“没多久，也就比完颜亮早到了一会儿。” 项王冷笑道：“刚才的一切发生时，你们觉得可好看？” “好看，好看，项王神勇...”桓玄话未出口，便被项羽那震人胆魄的咆哮声打断。 项羽吼道：“你们这群人，没心没肺，十几万人围困，那一刻，你们知道我项羽有多绝望吗？那是盖世项王的绝望，不是你刘伯升、桓灵宝那种没水平的绝望。差一点儿，差一点...耿恭和那500弟兄就被全歼了。” 刘伯升、桓玄沉默，项王从不服输，项王说当时绝望，那便是真的绝望。 此时，信陵君说道：“我们之所以等到完颜亮围困项王时才出现，只是想攻其不备，趁机打乱敌军阵脚。我等认为，冲乱敌人阵脚，对于接下来的战斗有利，便这样做了。项王应该意识到，我等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项王和500位战士被歼灭。” 信陵君发话，特别是“应该意识到”五个字，让心气高傲的项羽不得不消消怒气，而且，事实也的确是两千人救了项羽、耿恭500人。 意识到这里，项羽态度变得和缓：“是韩信派你们来的？” 刘伯升点头。 项羽接着问：“韩信什么时候让你们埋伏在这里的？” 桓玄答道：“就在刚出居庸关，项王和完颜亮先锋接触不久，韩将军便传话给我们，急速行军，小心绕过完颜亮耳目和伏兵，埋伏此处，以观后变。” 项羽嘿嘿道：“韩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看到我等500人作战勇猛，完颜亮不敌，而且有序撤退，必定设伏。况且，地图上一看便知，此处的确是个设伏的地点，有点军事经验的，一看便知。” 这番话，明眼人一听便知是对信陵君“应该意识到”五字的回应。 项羽继续说道：“我想接下来的战斗，便是你们两千人在这狭长的山谷暂时抵挡完颜亮一阵。然后等韩信中军5000人抵达山口，我在后，韩信在前，前后夹击，灭掉被堵截在山口的两万海陵游魂。然后与你等合兵一处，再战完颜亮剩余的十几万大军。是不是这样？” 信陵君笑道：“哈哈，英雄所见略同。我想韩将军也是这么想的。” 项羽嘿嘿道：“这也不是什么奇异的兵法，不过是以完颜亮之道，还施完颜亮之身。没什么厉害的。” ------------ 第86章 救援曹植 的确，韩信便是这么计划的。 当完颜亮撤到安全地带后，也瞬间意识到这一点。 完颜亮悔恨不已，他后悔当对方两千伏兵冲下时，他应该勒紧马头，安抚众人就地战斗，就地与冲下来的两千人厮杀。 那会比被冲散阵脚、惊惧撤退好太多，这一撤退，顿时堵在山口的两万大军陷入了孤岛，也即活生生损失了两万兵力。 如果是平常，完颜亮绝对不会犯下如此错误，他也曾经是厮杀战场的老手，只是此时他完全慑于韩信、项王等人的领兵作战能力，以至于看见对方伏兵，便难以镇静。 完颜亮悲痛之余，又无可奈何，战斗还在进行，战斗还要继续。 如今被冲散的十几万大军重新完整集结成型，投入战斗，需要一些时间。 在时间既是生命的战争中，给对方一些时间，便是给自己带来大量损失。 完颜亮集结未被冲散的几万人队伍，试图重新杀回。 此时，有下属谏言道：“玉清宫联军2500人就在山谷中严阵以待，等待我等杀回。如此贸然回去，如果不能快速灭掉这2500人，等到五千汉兵歼灭堵在谷口的两万我军游魂，然后和这2500人合兵一处，我们大军便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还请将军慎重，不如舍弃那两万人，进入宣府开阔之地，再图良策。” 完颜亮掩饰内心的恐惧和愤怒，微微笑道：“卿无需多言，我自有计策。”说罢，完颜亮亲自率领五万阵型整齐的游魂，杀了回去。 此后的战斗，便果如项王所言，刘伯升、桓玄和信陵君，三人率领2000人，在前方暂时抵挡完颜亮的五万大军。 然后韩信中军5000人赶到谷口，和项羽500人前后夹击，将堵在谷口的两万海陵游魂歼灭并悉数收到乾坤小袋之中。 而后韩信5000人和项羽500人，以及逐渐跟上的后军两千人，便与正在苦力支撑完颜亮五万大军的刘伯升、信陵君队伍合为一处。 当完颜亮看到玉清宫大军涌上来时，只是空唤无奈，如果再给他20分钟，他便能打败那已是渐渐不支的2000人。 完颜亮摇了摇头，叹道：面对名将统辖的精兵，人多又有何用？ 就在完颜亮自怜自伤时，项王再次一马当先，冲入了完颜亮敌阵。 顿时，刘伯升、桓玄和信陵君的2000人队伍，只觉压力消失。 项王无头苍蝇一般冲杀，身后500勇士也随即跟进，没多久之后，完颜亮身陷两山夹峙之间的大军乱做了一团。 完颜亮见状，调转马头，开始撤退。 和刚出嘉峪关那次撤退不同，这次完颜亮5万大军的撤退，可称溃败，所有人丢盔弃甲，跟随完颜亮夺路而逃。 看见海陵大军溃败，项王追赶，刘伯升、信陵君带着两千人也从两翼包抄追赶。 两翼包抄追赶的目的是迫使完颜亮大军向着一个方向逃跑，不至于四下逃窜，以便于捕捉游魂。 此时，韩信的中军也快速跟进。 此时，眼看完颜亮大军呈现大溃败迹象，玉清宫联军便撒开马蹄、放开手脚，一路追赶，追过了宣府张家口，眼看完颜亮大军向西京大同方向逃去。 海陵游魂兵众，进攻作战，不是玉清宫联军的对手。逃跑，却丝毫不输于玉清宫。 但玉清宫兵众也是卖力围追堵截，还是捕捉了上万名游魂。 然而，只有完颜亮等少数人知道，海陵魂邦此次溃逃，七分真，三分假。 而玉清宫上下眼见海陵魂邦如此慌不择路，都以为完颜亮是彻头彻尾的溃败。 此时，前面的玉清宫联军正飞速推进时，曹植统领的两千门客却落在了后面。 三千门客本就不是职业军人，急行军、超负荷推进，他们吃不消。 而且，韩信看到完颜亮一路溃败逃跑，便以为后军安全，便也没再顾虑后军推进的速度。 直接导致的后果便是，曹植几人统领的两千门客落了单。 而这正是完颜亮希望的，从居庸关到西京大同，完颜亮安排了两支伏兵，其中一支两万人已经被玉清宫吃掉。 另外一支伏兵三万人，埋伏在过了张家口一百里的一处山口。 在完颜亮撤退时，这支伏兵收到完颜亮命令，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玉清宫前锋、左右翼和中军越过。 完颜亮给这支伏兵只布置了一个任务，等到落后的玉清宫后军到达时，围困并歼灭玉清宫后军2000人。 事实上，一切如完颜亮所料。 玉清宫后军落单并遭遇完颜亮三万伏兵时，距离后军最近的韩信中军已在百里之外。 当曹植发现身处的困境之后，立即向韩信求援。韩信闻听后军被困，大惊失色，这支伏兵在他预先谋算之外。 原来，那完颜亮竟然不惜以5万之众的溃败逃跑，迷惑玉清宫上下，让韩信以为完颜亮真的溃败，从而大意。 落单的2000后军门客，此时被三万游魂截住，必定成了孤军，而多是谋士的玉清宫门客，想跑，跑不过正规军，打，更没希望。 完颜亮料定，韩信一定会亲自率领5000汉兵回军救援，因为玉清宫联军中，只有中军5000人有能力吃掉三万人，而救出两千门客。 只要韩信5000汉兵回头救援，那完颜亮便可以反客为主，重新整合十几万人的队伍，卷土重来，在100里的广阔平原上跃马奔腾，追击玉清宫后撤的中军和两翼。 对三千门客知根知底的完颜亮很确信，等到韩信5000人抵达两千门客被围的山口时，三万人早已彻底打败两千门客。 然后三万人调转马头，和完颜亮亲率的十几万大军前后夹击韩信大军，到那时，韩信大军奔驰100里而来，一定会疲惫、惊慌，再加上看到后军被歼，会有痛惜和伤心。 完颜亮设想，此时便是完颜魂邦众将士一举击败玉清宫联军的最佳时机。 正如完颜亮所料，在距离西京大同80里左右时，玉清宫联军停止了追击海陵兵众，开始后撤救援曹植。 完颜亮趁着韩信回援，迅速重整旗鼓，一支十几万人的队伍再次成型。 西京大同东侧的阳高县、天镇县之间，一马平川，正适宜驱驰奔腾，在这里，完颜亮开启了踌躇满志的追击。 可是，毕竟完颜亮的对手是韩信，完颜魂邦兵众的追击，并不如意。 韩信深知，无论如何救援后军是必须的，回撤救援时，韩信嘱咐刘伯升、信陵君两翼做庇护，边打边退，而他自己则带领5000急行军回撤。 原本杜玄苏林是一直跟随在韩信左右，十八神锋便也成了韩信的私人卫队。此时眼看到情势紧急，杜玄苏林和十八神锋便脱离中军，加入了阻却完颜亮大军的战斗。 杜玄苏林和十八神锋，虽然比不上项王的冲击能力，但小范围冲击、击退海陵游魂，还是易如反掌。 很快，这支20人小队，与刘伯升、信陵君汇合，成为翼蔽中军的一支重要力量。 如果说打游魂大军，最好的武器乃斩邪双剑，此双剑群伤威力巨大，但此时斩邪双剑已随李陵去了长生界，杜玄只有依靠封灵剑单砍、单抗海陵游魂。 刘伯升、桓玄、信陵君等封灵剑十二灵，战斗中太依赖封灵剑，而能影响他们战斗能力的，也就是手持封灵剑的杜玄了。 当杜玄加入战斗之后，整个人亢奋异常，十二灵受惠于此，个个也激情澎湃，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灵力。 远在近百里之外的曹植，也感受到这种豪情满怀的能量。 不过，再激情澎湃、豪情满怀，也无法使曹植从深陷重围的惆怅中解脱。 解脱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眼前的三万海陵大军消失。可是，三万大军切切实实就在眼前，凭空消失，怎么可能。 当接到韩信救援的消息时，曹植并没有安心，韩信中军只是远水，远水解不了近渴。 ------------ 第87章 一战封神 眼看玉清宫后军面临灭顶之灾，曹植、王羲之、陆机三人合计，别无他法，唯有力抗、硬战。 只有如此，才能为主力回援争取时间，否则全军覆灭不说，还会使整个玉清宫联军处于前后夹击的困境。 于是，很快，两千门客纷纷收到“只许向前、不得后退”的命令。 眼看敌军三万人已经慢慢围了上来，玉清宫两千门客，也都做好了力战苦战的准备。 玉清宫门客也都是“士”出身，才智绝伦、明白事理，身负侠士的信念，有同生共死的决心。 他们明白，与眼前三万人争斗，此战胜利的希望渺茫。 但是，如果失败得很难堪，三千门客成为笑柄不说，连带孟尝君也会一并被人小看，到时候，也许会有好事者如王安石，继续讽刺孟尝君“鸡鸣狗盗之雄”。 失败可以，但可耻地失败，绝不可以。即便失败，也要以国士的姿态失败，这便是玉清宫门客的信念。 就在众门客群情激扬、同仇敌忾，抽出宝剑准备冲杀之时，突然一袭白影从两千人的队伍中窜出。 只见一匹白马，一袭白袍。 白马金羁笼络，连翩飞驰。 马上白袍之人时而秉弓控弦，扬手俯身间，敌骑应声而倒；时而舞动银枪，挥砍横刺，当者望风披靡。 白袍者何人？正乃曹植曹子建。 见此场景，两千门客无不震撼，谁曾想，写下《洛神赋》“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般绮靡华章的陈思王曹植，骨子里真乃“幽并游侠儿”。 陆机见此景象，惊得是目瞪口呆，想不到在这幽并之地，曹植重现了当初的游侠之梦。 曹植那《白马篇》，正是眼前本人“视死如归”的写照。 陆机神往不已，随口大声吟诵曹植名作《白马篇》，激励众门客：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两千门客自然个个熟悉这曹植传世之作《白马篇》，其中豪迈英勇，两千门客也是向往。 如今，他们被如此旷世勇气、旷世才情激励，顿时豪气冲天，灵力大振，个个仿佛项王附体，以一当十、以十当百，在海陵魂邦三万人大军中杀了数个来回。 海陵三万游魂哪见过如此不要命拼杀的游魂，统领这三万人的完颜亮部将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可在两千门客数次冲击之下，再看战场局面时，发现一切已然失控，三万游魂乱成一团、溃不成军。 那统兵将军眼看三万人个个都成了被吓破胆的废人，不禁哀叹一声，带着几十个贴身随从，从战场旁边的山间小路逃回了西京大同。 群龙无首的海陵魂邦三万人，被两千勇猛奋战、杀红眼的门客死死咬住，一个也未能从狭长的山谷逃跑，悉数被两千门客收入了乾坤袋中。 此战，后军两千门客在曹植的激励下，全歼海陵魂邦三万大军。 而曹植，一马当先深入敌阵，率领两千人击败对方三万人，足足可与光武昆阳大捷、李世民玄甲战虎牢媲美。 曹植，一战封神。 此战大胜之时，曹植心中郁积千年的愤懑一朝消除。 他想证明，那些千百年来说什么“曹植怕关羽”的谬论，从此可休矣！ 他想证明，当年他并非因惧怕关羽而故意喝醉，而是因为喝醉错过了与关羽的大战。 当韩信匆匆赶回，发现两千门客与海陵三万魂兵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韩信大呼不可思议。 韩信难掩对曹植和两千门客的溢美之词，他当着五千汉兵的面，大声称赞道：“两千散兵对阵三万精兵，竟然碾压大胜，曹子建神人也！众门客神兵也！” 韩信称赞之举，实乃激将之法。 他要借两千门客的这场大胜，激发出五千汉兵的斗志，激发出五千汉兵与完颜大军一决雌雄的斗志。 韩信率5000汉兵回援后军时，完颜亮得到喘息机会，他收拾兵众后一路驱赶刘伯升、桓玄信陵君两千人而来，此时也已靠近玉清宫中军。 完颜亮早已得知三万本当胜利的伏兵被全歼，也早已从悲痛中恢复，但他没有立即调转马头撤退，他还想靠着手中十来万大军冲击的势头侥幸一番。 所以，眼见要碰上玉清宫中军时，完颜亮并未阻止十几万魂兵踏向玉清宫联军。 而这，正是韩信求之不得的。 战前，韩信曾分析完颜亮性格。有门客告知，完颜亮做了游魂之后，早已从堂弟完颜雍那里学会了如何冷静。 那时候，韩信便刻意重视了完颜亮这个对手，毕竟冷静的完颜亮还是有实力的。 但此时此刻，当韩信看到完颜亮试图顷全部兵力与玉清宫联军决战时，他更新了对完颜亮的评价：此人的冷静与完颜雍相去甚远。 原本刘伯升、桓玄的两千兵众是翼蔽中军急行救援的，如今韩信中军就在身后，刘伯升、信陵君便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们两千人便成为抵挡完颜亮大军的先锋。 就在刘伯升、桓玄信陵君准备部署2000人转身迎战时，韩信军令下达：左右两翼全部让开，为5000中军汉兵让出一条决战的通道。 刘伯升、桓玄面面相觑道：“却是为何？我们让开，那中军岂不完全暴露在十几万人的铁蹄之下？” 只见信陵君微微一笑道：“也许，这正是韩信想要的。” 信陵君所料不错，此时他们带领的两千人做先锋，可以。 但是此时斗志最为旺盛的却并非左右两翼，也不是刚打了胜仗的后军，而是看到两千门客歼灭战之后，心中满憋着“不服”两字的五千汉兵。 自从打败野利旺荣之后，三千门客见到五千汉兵，那是服服帖帖。如今这些门客在与完颜亮的战斗中，风头完全盖过汉兵，这让五千汉兵很没面子。 五千汉兵个个都在找机会再次向中华游魂界证明，五千汉兵才是玉清宫的中流砥柱，五千天汉大军的风头一定要盖过那些散兵游勇的门客。 韩信也阅读到五千汉兵求战心切的心理，而且他还故意加了一把火，当着五千汉兵的面大肆称赞曹植和两千门客。 此时，五千汉兵的求胜欲已经达到顶峰，如此士气如若不用，那便是“天予弗取”，会遭天谴。 而从不让战场一丝机会从指缝流失的韩信，自然牢牢把握住这次机会。 ------------ 第88章 大获全胜 刘伯升、信陵君2000人遵韩信军令，为五千汉兵让出一条直通完颜亮十几万大军的通道。 之后，五千汉兵犹如万仞堤坝溃堤瞬间的洪水，犹如海啸爆发引起的万丈巨浪，向着完颜亮大军，排山倒海般涌去。 在完颜亮看来，五千天汉大军眼角的丝丝幽蓝，仿佛变换了颜色，变成了嗜血的红眼。 完颜亮呆住了，因为瞬间之后，战场上局势便完全被五千汉兵掌控。 五千人，仰仗精兵利刃和战甲，大杀四方。 如果说两千多年前，五千汉兵穷途末路力战匈奴单于八万大军乃生死之战，两千年后的这场战争则是关乎名誉之战。 生死不过百年，游魂的名誉，却可流芳万年。更何况五千汉兵早已成名，如今不过在捍卫名誉。 众汉兵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不能在完颜亮大军面前丢掉荣誉，也不可在南府门客面前丢掉荣誉。 如此斗志旺盛的队伍，韩信也是叹为观止。以他在汉初领兵打仗的经验，也就当年“陷之死地”背水一战时，士兵的旺盛斗志可比肩今日。 完颜亮眼见战场形势斗转直下，痛惜、悲哀、悔恨便一起交织在这位气象恢弘、风流疏阔的主帅心中。 再一次，他败给了不冷静，败给了刚愎自用，败给了试图侥幸。 不过，完颜亮还没有刚愎自用到不知逃跑为何物。 眼见十几万大军，所有的主力，就这样溃不成军，就这样在这场战斗中被玉清宫联军绞杀，完颜亮也只有收拾心情，再次下令撤退逃跑。 但完颜亮低估了五千汉兵求胜的决心，战斗至此，五千汉兵的目标已经不再是打胜，而是要像曹植两千门客那样，打歼灭战。 之前的战斗中，曹植后军两千人灭了三万海陵游魂，如今汉兵五千人要以碾压姿态超越这个记录。 他们要灭掉五万、十万，那才是碾压，碾压完颜亮大军，碾压后军两千门客在这场战争中的丁点优越感。 此后的战斗，便完全变为追赶战。 海陵大军一路溃逃，试图冲回西京大同，五千汉兵在后面一路追赶，只要追上，海陵游魂的下场只有一个，进入乾坤小袋彻底静静。 到后来，五千汉兵发现一边冲杀，一边捕捉、装袋游魂，太不效率，太浪费冲杀的时间。 于是五千人便索性只冲杀，让紧跟身后的两千门客负责打扫战场、捕捉海陵游魂。 眼看五千人在后面紧追不放，完颜亮的任何负面情绪统统化为惊慌失措，统统化为逃命第一。 当一意逃跑的完颜亮碰上迎面而来的项王耿恭五百勇士时，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此丢魂落魄的场景，仿佛当年被耶律元宜众人围攻的场景再现。 当年他以提兵百万、跃马吴山的不世气概征伐南宋，谁知被叛将耶律元宜算计，在自己大帐中遭遇兵变，后来活活被缢杀。 如今这种场景，仿佛往日那种生命被他人支配的场景重演，遭遇项王五百人迎面拦截，那情势比直接跟五千汉兵交锋，更为难堪。 不过，完颜亮逃跑功夫也是了得，竟然成功躲过项王耿恭500人的冲击，不知从什么秘密小径逃出战阵，夺路跑回西京大同。 但迎面碰上项王、耿恭五百人的其余海陵游魂，则没那么幸运了。 面对项王五百人，这群原本就在逃跑的海陵游魂，此时仿佛丢了魂魄，成了失群的孤雁，俨然惊弓之鸟，只有被捕的份。 为何项王500人突然杀出？难道他们是埋伏在这里，等待完颜亮吗？事实并非如此。 当初曹植后军被堵截之后，韩信决定救援，但就在他后撤之时，给项王提了一个建议：围魏救赵。 项王对战争的把握何其灵敏，见到这如此建议，他明白了一切。 韩信在救援曹植后军之时，便料定完颜亮一定会重整军队，卷土重来前后夹击玉清宫。 当时韩信设想的最坏结果，便是后军两千人不敌海陵王埋伏的三万人，然后三万人吃掉玉清宫后军，重整旗鼓，和完颜亮前方部队夹击回援的玉清宫联军。 如果真的陷入这种困境，那这场战争胜利的天平，也许就真的倒向完颜亮，那时捕捉6万游魂，也就成为白日做梦。 但韩信想到一个办法，即便陷入了这种前后夹击的困境，玉清宫也能不完全处于被动。 办法便是围魏救赵：项王耿恭五百人远离战场，突袭完颜亮在西京大同的皇宫。 西京完颜亮皇宫，其中几百年的收藏，珍贵富有自然非同一般。韩信相信，在关键时刻直捣西京大同龙庭，乃攻其必救，完颜亮必然回援。 不管分兵回援还是完颜亮自己带兵回援，海陵游魂的战斗节奏必会因之打乱，玉清宫联军的压力便会减轻。 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谁曾想玉清宫最弱的后军，被曹植激发出战斗力，三万海陵魂兵已被歼灭，而五千汉兵又斗志昂扬，一举击溃了完颜亮十几万大军。 于是韩信下令，让原本徘徊在西京大同城外、等待最佳进攻时机的项王从大同后撤，拦截溃逃的海陵大军，严密拦截，能多抓一人，便多抓一人。 其实，战前韩信不想做这么绝。他原本的计划是听从杜玄建议，抓够6万游魂便收兵，未曾设想要全歼完颜亮。 但完颜亮埋伏三万伏兵、以五万游魂溃败为诱饵诱人中计，彻底惹怒了韩信。 完颜亮如此但求诡诈、不尊重士兵、视士兵性命如草芥的行径，彻底颠覆了韩信的战争价值观，韩信对此深恶痛绝。 韩信决定痛击完颜亮，他生出了全歼完颜亮大军的念头。 于是，他放任汉兵勇猛冲击，也未节制项王500勇士纤细网眼一般的堵截，直到将每个落单的海陵士兵收入乾坤小袋。 玉清宫联军直直追赶到西京大同城外，这才停下脚步，驻扎在大同城外。 半日惊魂的完颜亮逃到西京大同时，发现只有数千人跟在身边。 当他回到皇宫，卸甲之时，却发现头盔帽缨上系着一枚弹壳，弹壳中塞有一纸条：“看在你和野利将军是朋友的份上，今天就不拿你去换魂币了。” 就这么一张小小的纸条，又让完颜亮惊魂数日。 完颜亮派人彻底检索一遍西京大同的皇宫，直到确定没有耿恭十三人斩首小队混进时，这才敢休息片刻。 ------------ 第89章 庆功论战 战斗结束，玉清宫联军驻扎在西京大同郊外。 如今，玉清宫是胜利者，玉清宫南府北府预想的一切，潜在的影响力、纵横中华的生意圈、自由出入海陵魂邦的权利，所有这一切都会渐渐实现。 而今，玉清宫大军驻扎大同城外，只是要和完颜亮完成最后一笔交易，一笔完颜亮不能拒绝的交易——城下盟约。 几次惊魂的完颜亮，纵然再天资英纵，也会权衡轻重，毕竟即便没有这场大败，在桓玄、封灵剑十二灵面前，也没有完颜亮骄傲的份。 最后，在三千门客数日谋划下，一纸合约出炉。 完颜亮为赶紧打发西京城外看着刺眼又心痛的玉清宫联军，没有犹豫，便签了合约。 合约规定的事项主要如下： 其一，居庸关内外200里内，不得有海陵魂邦的驻兵；四海一宫在北冥之地活动，完颜魂邦不得骚扰。 其二，玉清宫在海陵魂邦的生意，安全、公平地受到保障。 其三，玉清宫可自由出入海陵魂邦，并可以从海陵魂邦进入北冥之地。 其四，被玉清宫俘虏后放归的十几万游魂，二十年内不得在海陵魂邦参军。 之所以会出现放归被捕游魂的条款，是因为玉清宫联军逮捕的游魂太多了，海陵王二十万大军，玉清宫共逮捕十八万之众。 起初，看到这么多无法处理的游魂，项王又忍不住出了个“坑杀”的坏主意。 但杜玄没理会项王，他只要求逮捕七万，剩余的悉数放回。 为防止放回的游魂再次集结成为完颜亮的兵众，从而让这场全歼的战争失去意义，便有了放归游魂二十年内不得参军的条款。 这个条款是三千门客拟定的，众门客都是外交老油条了，他们明知如此条款难以约束完颜亮，也难以约束这些放归的游魂，也即是说，此条款一定会打破。 但如此条款的设定，对实力强大的玉清宫，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因为，只要此条款打破，玉清宫便有了向完颜亮问责的理由，也即从此之后，完颜亮有个小辫子牢牢抓在玉清宫手中。 任何时候完颜亮想搞点什么花样，玉清宫便以违背此条款为名，再名正言顺地兴正义之师进攻一次西京大同，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是强者可以拥有的权利，三千门客心知肚明，完颜亮也是心知肚明，如此，完颜亮此后便会尽力收敛，对玉清宫忌惮三分。 条约签订之后，征伐完颜魂邦的战争，至此便划上完美的句号。 三千门客将七万游魂拿到中原游魂商那里，换得七万魂币，其中六万交给了四海一宫换取息壤。 鲁卡圣城很不希望玉清宫打败完颜亮这个生意上、会议桌上的伙伴，但也只能接受失败这个痛苦的事实。 不过，对于新兴势力玉清宫，蒯诚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他只收五万五千魂币，说是看在玉清宫的面子上，减了五千魂币。 但就在蒯诚收下魂币、四海一宫拿到息壤的当天，陈青鸾又利用自己媒体朋友的力量，对蒯诚是大肆口诛笔伐。 于是，玉清宫大败完颜魂邦之事、陈青鸾与蒯诚的恩怨，便在游魂媒体上一再发酵，占据了数日的头版头条。 拿到息壤之后，郑和便按照郭璞教授的方法，每日洒在山闸断裂之处。 果然，息壤有效，断裂的山闸一日比一日增高，不出数日，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有了山闸守护，洞庭水底四座神锚上的灵火便也不再跳动，恢复了正常，洞庭水族，便也得以安宁。 玉清宫联军班师回朝后，庆功宴开了三天三夜，玉清宫内的现代灯光，也整整闪耀了三天三夜。 一时之间，军号声、酒令声、吟诵声，响彻玉清宫上空。 此战，对于韩信、项羽、信陵君、刘伯升和桓玄来说，不过打了稀松平常的一仗。 但对于曹植来说，此战惊心动魄，而且意义非凡，此战是他的成名之战。 在酒酣耳热之时，韩信、项羽、曹植、信陵君四人，被杜玄和一群汉兵围着，便开始讨论曹植此战为何能胜的如此完美。 项王率先说道：“曹子建家父曹操曹孟德，也是用兵如神之人，听子建说，自小随父征战多年，因此点滴浸润间，子建便有了统兵打仗的军事才能。” 韩信点头道：“项王此言不差。兵法犹如书法，窥其要略还是很重要的。子建常在魏武身边，早已得窥兵法门庭。” 杜玄问道：“如此，则兵法重要？还是实战重要？若说兵法重要，为何赵括得了个纸上谈兵之名？若说实战重要，韩将军在登坛拜将之前，那也未曾领兵打仗，为何此后战无不胜？” 韩信听闻，朗声笑道：“纸上兵法和实战经验，都是加成因素，并非战事的决定因素。良将，良的是智慧。一场战争成败与否，最终大概率归结于智慧，除此之外还有良将的勇气和担当。孙子兵法‘智信仁勇严’五字要诀，智为之首，可知智虑是否得当，很是重要。” 信陵君竖起大拇指道：“正是！常言说‘闭门造车，出门合辙’、‘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出隆中而知天下三分’，所依赖者，智慧也。战争也是如此，即便未曾身经百战，只要谋划周全妥当，对战事的解读、把握妥当，还是能立于不败之地的。” 韩信一杯酒下肚，说道：“智慧之人身经百战，会锦上添花。但战争，有时也很靠机遇。大概率不败之时，也会阴沟里翻船。小概率获胜之时，往往有出奇制胜的意外境况出现。此时，能否把握机会，从而身处阴沟时不翻船，有出奇制胜的意外时不错过机会，也是很考验智慧的。” 阴沟里翻船之事，项羽很不乐意听。只要带个沟，他都会想起鸿沟，都会想起与刘邦划定楚河汉界后，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被把握机会的刘邦夺了天下。 于是，项王举杯岔开话题道：“子建此战，危困之时，将畏怯之意转化为奋不顾身的英勇，这就是谋略，这就是智慧。刘秀一马当先，李世民一马当先，柴荣一马当先，这都是鼓舞士气的高人。如今，曹子建亦然，真可比拟世之良将。” 能得项羽称赞，曹植极为高兴。随后，他也冷静述说了关于战争的一点感想：“战争只要一开启，打的便不再是道德、仁义、善良、忠诚，打的便是策略。此时的道德、仁义、善良、忠诚，便统统成为策略可以利用的因素。此时无论谁站在正义一方，只要诉诸战争，剩下的便无关正义，而全靠策略和谋略了。” 韩信点头道：“军事如此，政治也是如此...唉...我便是当年那个不懂政治谋略之人。” 子建闻言，朗声笑道：“谁又不是呢...项王如此，我亦如此，封灵剑诸人，也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落得个十三人除了谢安石之外，无一不抱憾而终的下场。” 众人闻言，也是纷纷大笑。 ------------ 第90章 项王往事 庆功宴之后，四海一宫送还息壤的5000魂币差价，并送给玉清宫5000魂币作为答谢，杜玄辞让一番之后便收下了。 攻打完颜亮，所有的战备物资都是四海一宫提供。而战胜完颜亮之后，缴获的战利品，四海一宫也分文未取，悉数运回了汴梁城。 杜玄将一部分缴获的战利品送给了云山城，一部分送给了耿恭，剩余的便归了玉清宫，南府门客和北府汉兵拿去分了。 至于四海一宫送来的一万魂币，如若平分给众汉兵、众门客，则每人只能得到一个魂币。得到大量战利品的门客、汉兵，已经看不上这区区一个魂币，于是苏林便将其存入府库，以备不时之需。 打败海陵魂邦之后，封灵剑十二灵便常驻在玉清宫，十二人很喜欢玉清宫，在这里，十二人也可以肉体形态出现，这是他们熟悉的状态，就像在封灵殿一样。 而最欢乐的，自然是桓玄了。此人和活人没什么差别，可以大摇大摆前往任何城市，前往中华任何城市的任何角落。 不过，要说能在精神层面跟桓玄有共通之处的游魂，那便可遇不可求了。 于是，桓玄外出游玩不到一天，就会觉得精神上无聊，需要赶回玉清宫，找自己上千年的十二位老朋友交谈、打趣，以解烦闷。 其实，封灵剑十二灵，大多数对人间的记挂也就山水胜景，或者读一些两晋之后文学家的作品，或者陪王羲之赏鉴一下字画。 除此之外，十二人中，大多对人间凡俗之事，比如像桓玄那吃美食、开跑车载美女等无聊之事，没有什么念想。 不过，十二人有一个意外，那便是项羽。 项羽每到人间，总是意难平，在玉清宫安定下来数日，他便忧郁起来。要说一个力能扛鼎的壮汉，忧郁到泣涕涟涟，着实少见。 杜玄对项王这种整日忧郁的状态很是疑惑，于是他便向桓玄和其余十一灵寻找答案。 其中一人告诉杜玄：“项王此人，莽夫一个。但失去江山之后，此人内心记挂的，竟然是那个为他自刎的姑娘。从此两千年放心不下，为情所累...项王还是太年轻啊...用你们现代网络用语，就是注孤生。” 另一人说道：“项王太傲慢。他自己是中华历史首屈一指的大英雄，便傲慢地认为他的虞姬也是中华历史首屈一指的大美人。什么玉环飞燕，在他眼中都是粪土，他曾说虞姬能把什么西施貂蝉甩出银河系。嘿嘿...项王就是个偏执狂。” 还有人说：“项王妇人之仁依旧，不就一个女子吗！至于为了她活活做了几百年奴隶吗？！就他这样的，不丢天下才怪！” 杜玄经过多方打听，这才从众人口中探知项王忧郁的具体原因。 原因只有一个：虞姬。 原来，项羽死后随波逐流，进入了百年黄泉。 在百年黄泉中，机缘巧合之时，他从别人口中得知，为他自刎的虞姬没有进入百年黄泉，而是在现世做了游魂。 英雄项羽惆怅万分，正如他未曾料到虞姬自刎一样，他也未料到虞姬竟然甘心做了游魂。 对虞姬的思念酝酿数年之后，项王便将虞姬在心目中的地位无限放大，对虞姬也生出了无限思念之情。 在百年黄泉游荡数年的项王，生出了逃离百年黄泉的念头。 项王试图前往现世寻找虞姬，和虞姬一起做游魂，从此和虞姬双宿双飞。 然而，百年黄泉乃是一有进无出的地方，阴差鬼吏把守各个通道，魂魄想逃离，几乎不可能。 项王数次意欲冲卡逃出，都被阴差鬼吏捉拿，狠揍了几顿。 任项王活着时如何勇猛，此时也是一魂魄，在专克魂魄的阴差鬼吏眼中，百年黄泉的魂魄就是一蚂蚁渣，所以抓个项王却是易如反掌。 但是项王那性格一根筋，只要没被打得魂飞魄散，那是一定要憧憬将来和虞姬一起做游魂的日子。 挨几顿胖揍，根本无法阻挡项王对自由爱情的向往和渴望。 于是，项王越被压制，便越要反抗，绝不屈从，绝不驯服。 以至于一时间百年黄泉处处流传着项王意欲逃离的传闻。 也是机缘巧合，后来一位高人为项王指点迷津，项王绕过百年黄泉的巡逻者，这才回到现世，终于做了游荡现世的孤独游魂。 从那之后，项王便一边游荡，一边寻找虞姬，然而，找了数年，毫无音信。 李清照有诗“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便是项王的真实写照。 和同是魂魄的游魂在一起，项王那不世气概再度显露，在游魂界，项王便是鬼雄，依旧有万魂不可当之势。 但当项王试图任性以游魂身份影响现世界、得罪了活人时，麻烦来了。 连封灵剑资格最老的信陵君都无法还项王自由，最后项王乖乖在信陵君祠堂里做了一百年杂工以赎罪。 不过，做杂工倒还不是项王最惨的经历。 据说，后来到汉武帝时，项王被灵异体质的江湖术士欺骗，那术士说有虞姬消息，然后驱使项羽做仆役，俨然奴隶，项王为了得到虞姬消息，竟然甘心。 后来那江湖术士被诛，项王再度被指控影响现世界，这次造成的影响更严重，如果不是信陵君、韩信求情，项王差点被管控游魂的魂吏、使者给流放到暴戾之地。 但虽然躲过了流放暴戾之地的惩罚，项王还是被判罚做了数百年隶臣。 直到郭璞掌控了封灵剑，以仙人身份解救了项羽，项王这才彻底恢复了自由身。 从此之后，项王便老实了，便和桓玄郭璞等人一起，安于封灵剑，安于封灵殿。 然而，只要有机会回到现世，项王还是会利用闲暇时间，继续寻找虞姬，尽管一千多年过去了，依旧毫无虞姬音信。 这次来到玉清宫，只住了不几日，项王便继续做那千古未竟的寻找虞姬大业，便也因此陷入了忧郁。 杜玄将从桓玄、郭璞那里听到的项王轶事告知苏林，苏林听后也大为感动。 当项王找到苏林，说想从府库拿1000魂币发悬赏找人时，苏林只当他是去发悬赏找虞姬，便一口答应了项王。 项王拿到一千魂币，其中900魂币都拿给三千门客，让他们代发悬赏，全世界寻找虞姬。 偏偏三千门客中有好事者，借此事揶揄了一下项王，说什么红颜祸水，一妇人女子，记挂于心，真乃妇人之仁。 偏偏，此话传到了项王耳中，然而项王这次没有勃然大怒，只是淡然一笑。 和项王朝夕相处的桓玄和郭璞十一灵，对此感到大为讶异。 往日里，十二灵谁要是敢说关涉虞姬的一点不中听话语，项王便要闹个翻天。此时为何如此安然？ ------------ 第91章 项王趣闻 这日，桓玄郭璞十二人特意找到项王，询问此事为何。 项王答道：“近日与嵇中散相处，也颇学了点儿魏晋风度。对于思想高度比我低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不予理会。” 刘伯升忍不住笑道：“哈哈...说一说，关于这‘红颜祸水’四字，项王的理解到了什么高度？” 项王摇头道：“你刘伯升就是个武夫，思想高度跟我不一样，跟你说你也不懂。” 但是，耐不住刘伯升一再纠缠，项王支开曹植后终于开口。 项王问众人道：“你们说，我比刘邦、曹孟德，如何？” 桓玄答道：“项王英武之气远超二人，灭秦之功业也不亚二人。但此二人都是一朝一代的奠基人，这一点儿，项王远不如。客观来说，此二人的成就、地位，要高于项王。” 项王点头：“那你们说，刘季戚夫人之恨，能归结到红颜祸水吗？曹孟德分香卖履之事，又与红颜何干？” 封灵剑众人一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项王继续说道：“我就知道你们几人是明白人。刘季、曹孟德，那种精明至极之人，岂是红颜能祸乱的？但是，即便是二人，也有戚夫人之恨、分香卖履之事，我项羽缠绵于虞姬，千古之下，何错之有？又干红颜祸水何事？只不过他们胜利了，我失败了而已。” 郭璞点头道：“项王此言不差，此事本与红颜无关。都只是权力、礼教的借口。”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他们认为项王也有了几分风度。 然而，此次交谈之后，就在封灵剑其余诸人试图对项王刮目相看时，项王却搞出另一件事，以至于让封灵剑诸灵试图刮目相看的念头，再度放下。 项王得到1000魂币，900魂币做悬赏，寻找虞姬，剩余的100魂币，也做了悬赏。 这100魂币的悬赏，是要确定一些历史名人是否在人间做游魂。 这张名人榜单很长，只见榜单前几位，赫然列着李商隐、杜牧、王安石等人。 有玉清宫门客问道：“项王却是为何？找这些人做甚？” 项王愤愤答道：“我项羽不是好欺负的，我也是‘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仇必报’，这些曾经说过我坏话的人，如果还在做游魂，待我找到他们，一定让他们好看。” 众门客对于项羽投诉的什么李商隐的“乘运应须宅八荒，男儿安在恋池隍。君王自起新丰后，项羽何曾在故乡”、杜牧的“楚人一炬，可怜焦土”，均没有什么兴趣。 但对于王安石，三千门客却有极大兴趣，仿佛觅得了项王这个知音。 众门客围上来问道：“项王找那拗相公王安石，何事？实不相瞒，我等三千人也视那王安石为眼中钉。” 只听项羽愤怒道：“王安石此人，哗众取宠，甚为小人。他的一篇诗作说张良‘捕取项羽如婴儿’，真真气煞人也。还有那什么翻案诗‘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这不是侮辱我江东子弟吗？这不是侮辱我项羽人格魅力不足吗？” 一门客拉住项羽说道：“项王，我是您的大粉丝。我跟您说个事，但您别跟其他人说。” 项羽点头。那门客说道：“王安石，我们已经调查过，此人去了宋元灵域。不过...王松，十有八九就是王安石的后人。” 项羽听闻，默默点头，不作声色。 但此后再见王松时，项王便有了情绪。 一日，项王设宴宴饮时，特意请了王松。 酒酣耳热之际，项王故意问王松道：“听闻，你是那拗相公王安石的后人，可有此事？我项羽平生最恨两人，第一刘季，第二就是各种酸腐文人。最讨厌酸腐文人写翻案诗，特别是翻我的诗。我千古美誉，怎么到了他王安石那里，就变成被江东子弟抛弃的人了？杜牧未曾侮辱我江东子弟，李清照不曾小看我江东子弟，偏偏你那先辈王安石，说我江东子弟不肯为了我卷土重来。” 王松闻言惊道：“项王何出此言？我都拿出确切家谱给人鉴定过，我和那临川王安石没有任何关系。鉴定信息是盖了公章的，这还有什么怀疑的？不知是谁嚼的舌根，又说我是王安石后人，这人就是想让你我挑起事端。” 项王闻言一愣，然后举杯大笑道：“这都是你那门客苏厉秦说的。要不然，我怎么会这样呢？都是误会，来来，咱们喝酒，喝酒！” 项王话音刚落，在座诸人哑然失笑。 “哈哈哈哈...项王此宴并非鸿门宴，但此话...似曾相识，似曾相识！”曹子建端起酒杯，大笑开怀。 旁边也有几人附和，陆机也打趣道：“项王坑人坑己的本事依旧。” 只听项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什么坑人坑己？能别提坑杀这事吗？我都忏悔几千年了。” 众人又一次哄堂大笑。 见大家笑声未怀好意，项王不悦道：“你们这些才高八斗的文人，说话留一半，没趣，没趣！什么似曾相识、坑人坑及，简直莫名其妙。嘿嘿，拽什么拽！我觉得，我那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奈若何，虞兮虞兮奈若何’，短短四句，诉尽大丈夫平生盖世气魄和千载未平之气，胜过子建洛神赋，胜过逸少兰亭序，胜过景纯游仙诗，胜过士衡的文赋。” 曹植端起的酒杯，渐渐放下，一旁的王羲之、郭璞、陆机，也纷纷卸下了刚刚的笑容。 气氛一度尴尬。 醉醺醺的桓玄不嫌事小，举杯说道：“那是，那是！项王气魄，千古无二，岂是他们这种文人能比的！要说这文武双全、英明神武，能打仗、能作文，所谓‘倚马占檄，横槊赋诗’，千古之下的英雄也曲指可数。在座各位，也只我桓玄一人耳！” “哼哼...不要再多说，再说就是‘地不能载’！”谢安此话一出，满堂又是哈哈大笑。 桓玄一听，羞愧得瞬间酒醒，“地不能载”四字，那是他人生最大的污点。 桓玄顿时面红耳赤，怒道：“你们...你们这是嫉妒我当了皇帝，你们这是歧视胖子。” ------------ 第92章 相会郑和 自从打败完颜亮，玉清宫霸占游魂娱乐媒体头版头条达数周之久。 中华各地有影响力的大小游魂团体，也纷纷派人来到汴梁城，结交玉清宫。 作为玉清宫主人的王松，为苏皇杜郎挡下了太多应酬。 亿万富豪王松也从不吝啬，四海佳肴、天下美酒络绎不绝运往玉清宫，每天在多士殿前的广场上大摆宴席。 三千门客和五千汉兵也都是好热闹之人，整天聚集在多士殿前，大吃大喝，不亦乐乎！ 杜玄不乐意参与这种大规模宴饮。 如果哪天有了兴致，他往往约上苏林，或者整一壶小酒，月下对酌；或者汴梁城中找一僻静酒店，吃一顿烛光晚餐。 除此之外，这几个周里，杜玄便整日待在玉清宫北府为耿恭预留的几间房舍，参与耿恭十三人关于灵化现代武器的研究。 游魂不能使用现世的武器，除非现世武器经过某种转化程序，变为灵物，才能为游魂使用。 而掌握这种转化程序的，只有游魂界最大兵器制造商兼军火商——龙泉山庄。 近几十年迫于天宗局压力，龙泉山庄不再大规模灵化现代武器，拒绝再将灵化的现代武器交予游魂使用。 耿恭小队一直在寻找破解龙泉山庄转换现代武器的方法，而且取得了一些成果。 耿恭之所以要破解龙泉山庄的技术，是因为吃过龙泉山庄的亏。 其实，作为中原上古六大游魂家族之一，龙泉山庄在生意圈一向还算公道，而且享有盛誉。 但唯一被游魂们诟病的，就是垄断灵化现代武器的技术，跟玄甲司拒绝制造太多高阶灵甲一样，共同遭到游魂鄙弃。 游魂知晓灵化现代武器的厉害，源于几十年前龙泉山庄跟西夏魂邦的一次冲突，那时还无人使用灵化的现代武器。 当龙泉山庄一个不起眼的货运小队经过西夏魂邦时，起初，西夏魂邦拦路打劫之人完全没把这支小队放在眼里。 但当双方交手时，突然一阵机枪扫射，西夏魂邦拦路的游魂懵了。 因为这些机枪和现世人使用的机枪不一样，现世人使用的机枪，未经灵化，对游魂没有伤害力。 可眼前这些人射出的子弹，打在西夏游魂身上，撕心裂肺地痛。 从那时候开始，西夏魂邦游魂，可能也是整个游魂圈，第一次知晓灵化现代武器的威力：那可是足以威胁游魂生命的真枪真炮。 从此西夏魂邦和龙泉山庄结下了梁子，虽然西夏魂邦惧怕这种灵化武器，但如此被龙泉山庄耍了一道，西夏魂邦还是存心要报复一番的。 一些有识之士，比如耿恭，并没有将报复放在心上，他们真正上心的，是这种灵化的现代武器。 也是从那次之后，耿恭十三人开始寻找各种灵化的现代军事装备和武器，开始研究、破解现代装备灵化的方法。 按照耿恭的说法，现代灵化武器，在游魂界，就是核武器。有了这种东西，未必用来杀灭游魂。但，没有这种东西，就一定是处处受制于人。 耿恭十三人历经十几年研究，也能做出一些成品，虽然有模有样，但和龙泉山庄相比，就好比鸟枪之与导弹，实力还相差甚远。 一日林柷到玉清宫拜访杜玄，亲眼目睹了耿恭的研究，他对此很感兴趣。 耿恭也很佩服林柷对现代科技娴熟的运用，于是两人互通有无，互相交流互相协助。 耿恭十三人很喜欢进入玉清宫之后便拥有肉身的感觉，他们便也时不时在玉清宫长期安身。因为交好林柷，林柷便也成了玉清宫的常客。 玉清宫的人口正在逐渐增加。但玉清宫最为聒噪的依旧是三千门客，动不动便在多士殿前的广场上聚集，吵嚷个不停。 杜玄作为北府统帅，也时不时便被他们三千人拉去评理、裁夺，也是不胜其烦。 所以，当有机会外出出差时，杜玄是喜出望外，终于可以摆脱吵吵嚷嚷，得到片刻清净。 这次出差，乃是应郑和之约，前往北京城一见。 抵达京城后，桓玄和十二灵因为太眷念国博与故宫博物院文物，一到北京城，便让杜玄一人独自去见郑和，他们先大饱眼福，随后再去和杜玄、郑和汇合。 于是，在长安街电报大楼附近，杜玄独自一人见到了正在踱步徘徊的郑和。 两人寒暄一阵之后，郑和望着长安街，颇有感慨地对杜玄说道：“只要有机会回到陆地，我便抽空来这里走走，这里有我的记忆，有我的哀悼。这紫禁城，大体还是当年模样。但除了紫禁城，许多地方已丝毫不见当年景象。” 郑和指着眼前区域，跟杜玄说道：“此处，原本乃吾师道衍法师姚广孝居住的庆寿寺。几十年前，此处还有双塔留存。只是如今，连双塔也不见了。” 杜玄问道：“敢问郑将军，道衍法师可在现世做游魂？” 郑和摇了摇头：“法师平生虽有遗憾，但最终还是去了明清灵域。” 郑和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当年下西洋，道衍法师是支持我的。可是，七下西洋，如今想来，却是辜负了道衍法师，辜负了大明王朝。” 杜玄道：“七下西洋的伟业，世人无不敬重，郑将军何来辜负之说？” 郑和再次哀叹：“七下西洋，宝船之大、规模之大，都是后世航海者难以比拟的。但独独未能在世界史上浓墨重写。” 这是郑和的遗憾，也是郑和对此后世界史走向的遗憾。 郑和独自喃喃道：“下西洋，每次都是一场冒险！冒险，是对未知领域的探索。是否有收获，没有人会知道。” 然后，他看了杜玄一眼，眼中无限惆怅：“知道吗？第六次下西洋之后，这种冒险就遭到许多人的反对。一艘海船，费去万户口粮，这就是那帮朝堂栋梁反对下海的缘由。” 郑和继续说道：“宝船所费巨大，我也深觉遗憾。但是，当后来看到美洲、澳洲，悉数被西人占去，那就不是遗憾，而是后悔了。第六次下西洋之后，远洋航行一度停滞，曾有人跟我说，等到国富民强之时，一定会再下西洋，甚至东洋，南洋，北洋。可是，国富民强之后，却是海禁，却是片板不得下海，却是迁界赶海。” 郑和幽蓝色眼角沁出了泪花，他摇摇头，似乎在向杜玄这个现世人倾诉：“冒险就要付出代价，这是个悖论。在怎样的机缘下要去冒险，在怎样的机缘下要闭锁不能冒险，我也搞不清楚。代价一事，有时大，有时小，但‘禁绝’二字，似乎少用为妙。” 最后郑和郑重地望着杜玄说道：“总有人要行走在冒险的路上，总有人需要冒险！” 听完郑和倾诉，杜玄为之感动，中华七下西洋的壮举何等辉煌，但世界进入与大航海时代后，中华却裹足不前。 一前一后，形成高下的对比，效果截然不同，任谁都为之遗憾。 “总有人需要冒险！”杜玄将这句话刻在心头。 ------------ 第93章 问耜之事 待到桓玄十三人参观完毕，前来与杜玄会合后，郑和才向杜玄众人提及这次会面的正事。 原来，自从一年前四海震荡，郑和便一直派人前往世界各地，探寻四海震荡的原因，如今终于在北冥之地有所收获。 四海之所以震荡，是因为北冥玄武巨兽动了一下，郑和告诉郭璞，四海一宫的元老们纷纷表示，此事不祥，所以郑和想从郭璞这里得到一些关于北冥玄武的信息。 郭璞一听北冥玄武巨兽，顿时眉头紧蹙，他说道：“北冥玄武，镇兽也。镇天地之极，牵一发而动全身。自从上古禹定天下，玄武巨兽便少有一动，此乃玄武之性，数千年可以不动。数千年在尘世已是沧海桑田，于玄武不过弹指一瞬。” 郭璞若有所思道：“如果不去打扰，玄武巨兽在此后数千年，依旧会一动不动。可是，如今却意外动弹，也许是人为，也许只是意外。玄武若躁动，首先危害的是四海一宫。但如果持续躁动，整个东亚大陆也会灾害连连。” 说着，郭璞望着郑和郑重说道：“郑将军可派人在各处监察，看此后四海是否再有动荡。如果其事不再发生，则四海无恙。否则，当引起重视。” 郑和点了点头，向郭璞抱拳道：“一切听从先生所说，回到海上后，我便让青鸾组织人手监测。” 随后郑和将目光转向杜玄道：“不过，在北冥之地，四海一宫碰见了两队人马，我想他们是玄将军在意的人。其中一队是中灵处成员，牵头的人，是科考学者王瑜。还有一支小队，这群人很特殊，身体极为强壮，可以突破现代人的极限，不同于现世人。我想这些人也许是玉清宫要找的，所谓符王的人。” 郑和走上来双手扶着杜玄的肩膀说道：“玄将军可要万分警惕。四海一宫从现世人那里得到消息，符王已经将玄将军和玉清宫列为头号敌人。如果在海上，郑某人可以保证没人敢伤害玄将军。但在陆地上，玄将军还是要处处小心。” 得到这个消息，杜玄内心颤抖：终于又有了符王的消息。元鼎一日在符王手中，那便意味着随时的献祭，意味着随时会有生命消亡。 众人告别郑和后，便立即回到玉清宫，杜玄第一时间和苏林、王松等人商议，计划派人进入北冥之地，密切关注符王在北冥之地的一举一动。 王松和三千门客便也开始活动起来。 杜玄从北京城回来后不久，玉清宫发生了一件事：西门望，也就是东方朔，要求回到玉清宫居住。 早已知晓西门望真正身份乃东方朔的玉清宫诸人，自然对其尊敬有加。于是，玉清宫专门为他摆了几天筵席。 东方朔此次回到玉清宫，自然不是想念5000汉兵，也不是为了和三千门客叙旧，他是带着目的而来。 他的目标，便是求杜玄办一件事。 在见杜玄之前，东方朔单独会见了一次曾经的长生界老友郭璞。 两人见面，自然有无尽的话题。两人有太多共同点，比如都是博物大师，都是文赋高手，都曾在长生界做神仙，如今都成了游魂。 两人交谈一阵之后，东方朔便提及正题：“听闻玉清宫与四海一宫交好，玄将军甚至亲自会见了郑和，仆有一事不明，想求玄将军问一下郑和，但又犹豫可不可问。还请景纯帮忙斟酌一下。” 郭璞笑道：“曼倩兄且说来。” 东方朔欲言又止，但他还是开了口：“东海水荡中有一物，人称禹耜，乃大禹治水的器物。可否请玄将军向那郑和问询一下，如果能借到，自然更好。” 听到禹耜俩字，郭璞早已变色：“曼倩兄也是通达之人，何须请我斟酌。询问禹耜，乃陷玄将军于不义之举，还请曼倩兄再毋提及此事。” 在郭璞那里碰壁，东方朔其实已经得到答案，那便是，禹耜之事，不能向郑和询问。 但辗转反侧几日之后，东方朔不甘心。他直接找到杜玄，央求杜玄找机会向郑和询问或者借一下禹耜。 杜玄不明就里，而且东方朔在史书上虽然怪诞，却也是值得信任的好人。 于是，再见到郑和时，杜玄便干起了这“问耜”之事。 结果杜玄话未说完，便被郑和打断，只见郑和冷眼相向道：“玄将军可知楚庄王问鼎之事？” 杜玄答道：“简单知道一些。” 郑和哼了一声：“玄将军知道就好。问鼎之事尚能忍，问耜之事不可忍。尽管玉清宫有恩于四海一宫，但如此要求太是过分。如果不是看在郭璞十二人份上，我四海一宫就和你玉清宫断交了。” 说罢，怒气冲冲的郑和拂袖而去。杜玄整个人愣住了，没想到郑和发这么大火。 “这东方朔，害人不浅。”杜玄内心嘀咕。 回到玉清宫，再见到东方朔，还未等东方朔询问“问耜”之事如何，杜玄便没好气地向东方朔说道：“禹耜之事，再也休提！” 问耜讨了没趣的东方朔，也毫不介意。从此整日和三千门客或者封灵剑十二灵待在一起，或者雅歌投壶，或者吟啸文章，也是快乐赛过神仙。 在问耜这样的小插曲进行的同时，杜玄心头也在忧虑一些事，符王之事，玉清宫之事。 在封灵殿，他打败了符王，靠的是封灵剑。但是，封灵殿是游魂的地盘。而在现世，是人的地盘。 人与人之间的争执，如果仅靠力量解决，那就太好了，可惜那只是美好的愿望。 如今的玉清宫，已是符王的目标，而且势必是一些游魂势力的目标。 不过，如今的玉清宫与中华大地上任何一支游魂势力对抗，也不会落在下风。这一点，杜玄心知肚明。 玉清宫的基础是王松和三千门客，玉清宫的名声壮大，靠的是杜玄苏林和五千汉兵，而玉清宫真正可以与各大势力分庭抗礼，靠的是杜玄手中的封灵剑以及封灵剑十二灵。 为了玉清宫的团结和壮大，王松很大度，他知道封灵剑十二灵能为玉清宫带来的声望和威力，他也乐得看见北府成为玉清宫的主要力量。 但是，在游魂江湖中却屡屡传闻，玉清宫主人王松成为了北府的附庸，这让王松也的确不好受。 逮着一次机会，王松便跟杜玄开玩笑地说道：“这玉清宫主人，名义上是我。但所有人都说，如果提及玉清宫作为一个势力团体，主公是你杜玄。” 杜玄顿时笑了：“怎么，我们北府交的租金和给南府的分红，不够多吗？” 听闻此言，王松也乐了：“玄将军如此说，那便好。如今在现代社会，没有谁还会做统一天下游魂的蠢事，势力再大最终还是要归结到生意上来。生意归生意，咱们都是生意人，发财至上。地上西边广场附近还有几套好房子，玄将军如果需要，免费赠送，略表敬意！哈哈哈哈...” 杜玄也是大笑开怀。 ------------ 第94章 北辰印（1） 在玉清宫时，杜玄和苏林不管每天有多忙，总要抽出些时间营造些浪漫的二人世界。 一天，王松又大宴宾客，趁这个机会，苏林和杜玄又走出玉清宫，到汴梁城街市上一起吃晚餐。 餐桌上，苏林向杜玄抱怨道：“说实在，我不喜欢这封灵剑。” 杜玄意外：“为什么？我就很喜欢啊。” 苏林道：“我是不喜欢封灵剑里的那十二人。” 杜玄惊道：“你不是说他们都是曾经的风云人物，都是你的偶像吗？我读书少，除了几个知道一些，其他人的身世都了解的不全。他们有哪些让你讨厌的事迹？” 苏林含羞道：“他们，他们总是占用我们两人独处的时间。自从你得到这封灵剑，我们两人相处的时间就越来越短了。他们十二人，总是在咱们说话的时候，没有一点提示就蹦出来。” 话刚说完，突然杜玄身边就多了一个灵体，封灵剑十二灵之一的王莽。 苏林吓了一跳。她吼道：“你们不是去参加王松宴会吗？怎么你还在这里？！这让我们二人还有没有一点私人空间了！” 王莽眼见苏林发火，很是纳闷。 他缓缓说道：“我记得还有一篇文章没写完，于是就回封灵剑思考了一会儿，不想被你们带出来了。苏姑娘，我在这关键时候出来，就是想给你个提示，提示你这里还有其他人，提示你不要将什么不喜欢十二灵的具体事说出口，以防我听到后打破内心的平静，以防陷你于不义！” 苏林扔下手中的筷子，瞪了一眼王莽道：“还以为这是我们两人的私人空间，结果白高兴了这么久！不吃了！” 说罢，苏林赌气走了。 王莽先是愣住，然后愤怒地望着杜玄说道：“我是一个皇帝，也是个道德高尚的贤人。这都不足以让她对我表示几分尊重吗？” 杜玄想追上苏林，但又怕王莽难受，他只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当天晚上，苏林买了十二部手机，分别送给十二灵。 现代通讯工具在三千门客那里已经很是普及，手机早已是人手一个，五千汉兵也在逐渐熟悉手机的功能。但灵化、能带出玉清宫的手机，却是少数，只有极少数门客拥有。 于是出了玉清宫，大多数玉清宫成员便不能再携带手机，但回到玉清宫，几千人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摸手机。 苏林送给十二灵的手机，预装了一些社交软件，由林柷负责教会十二灵每个人如何使用。 于是，过没多久，十二灵便日日抱着手机，或者刷视频，或者指出网上历史史实的错误，或者与键盘侠论战一番，或者打一套拳、写几幅字传到网上。 从此之后，十二灵无事时，便再也不愿随杜玄外出了。 这天，杜玄苏林再次外出吃饭。杜玄牵着苏林的手说道：“发现没？十二灵再也不跟咱们出来逛夜市了。可能是你上次抱怨让王莽听到，他们都自觉回避了。” 苏林噗嗤笑了：“嘿嘿...事在人为。林柷给我出了个主意，于是，他们都去拥抱新科技。再没人闲得无所事事，跟咱们出来逛街了。” 如今如日中天的玉清宫，前来结交求见者络绎不绝。杜玄不想参与那些交际之事，有那闲工夫，他宁愿和苏林在汴梁城到处走走。 大多数时候，都是王松接见来访的客人。但当一个特殊的客人，说想见一见杜玄时，王松即刻派人将杜玄苏林从汴梁城中找回，告诉他们必须要见这位客人。 杜玄苏林回到玉清宫，便和十二灵一起来到多士殿，只见王松正殷勤地跟那位客人交谈。 见杜玄一众进入多士殿，王松立即起身，向杜玄介绍那位客人：“北冥游魂统领，蒙都！” 杜玄瞥了一眼蒙都，顿时想起蒙都的续命符水，一种恶臭的感觉涌来。 蒙都拱手道：“听闻玄将军已解决了续命之事，可喜可贺。也怪上次和玄将军、苏姑娘见面时我没有抓住机会，以至于如今有事相求玉清宫帮忙时，这符水已不足以成为可供交易的物品。” 蒙都说得如此客气，王松颇感意外。 王松说道：“原来蒙将军已经跟玄将军、苏姑娘认识。蒙将军统领十万北冥游魂大军，震慑中华。有什么需要玉清宫帮忙的，但说无妨。” 蒙都顿时愁云满面：“如今我前来求助玉清宫，也正是为了那十万北冥游魂。” 经蒙都仔细讲述，杜玄才明白北冥游魂遭遇的困境，才明白蒙都的真实所求，才明白北辰印对北冥游魂的意义。 北冥之地民风淳厚，人死后大多便乖乖进入灵域，所以北冥之地的游魂很少。 从蒙古高原到西伯利亚一直到北冰洋，整个区域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万游魂。 但北冥之地的游魂很是强大，他们无所畏惧，乃中华第一等的游魂战士。 不过，这只是表象，北冥游魂之所以强大，体格、性情等因素有之，最为重要的，是北冥游魂曾经拥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来源。 这个灵力来源，便是北冥游魂的圣物——北辰印。 有此印守护，北冥游魂灵力不竭，冲杀三天三夜，丝毫不会疲倦。 可是，一年前，北辰印被盗。 从此蒙都统御的十万北冥游魂仿若丢了魂魄，毫无斗志，战斗力甚至比不上中原普通的游魂。 初开始意识到丢了神印时，北冥游魂靠着过往的威名度日，也不敢有谁敢去侵犯北冥之地。 蒙都也亲自前往中华各地，寻找被盗的北辰印。但是一年过去了，毫无音信，甚至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北辰印？此为何物？为何有如此神力？”西晋博物第一人张华，听闻北辰印这种神物，自然忍不住好奇，多问了几句。 蒙都犹豫再三，说道：“北辰印只是后来的称呼。传闻北辰印的前身乃是中原道教可以驱策百神的法印，后来铁木真大汉随身携带。长春真人丘处机说此印在干宝《搜神记》曾经记载。” 张华点了点头，问郭璞道：“景纯可有印象？” 郭璞捻须而笑道：“记得，记得！乃会稽贺瑀之事。” 蒙都一听，眼睛一亮道：“正是，长春真人提及之人，正是会稽贺瑀。” ------------ 第95章 北辰印（2） 于是，郭璞便向众人讲述《搜神记》中会稽贺瑀之事： 会稽贺瑀，字彦琚。曾得疾，不知人，惟心下温，死三日，复苏。云：“吏人将上天，见官府，入曲房，房中有层架，其上层有印，中层有剑，使瑀惟意所取。而短不及上层，取剑以出门。吏问：‘何得？’云：‘得剑’。曰：‘恨不得印，可策百神，剑惟得使社公耳。’”疾愈，果有鬼来，称社公。 郭璞向众人讲完，转向蒙都道：“只是此印原本在天上长生界，为何来到了人间？又为何落入成吉思汗手中？” 蒙都摇头道：“不知大汗如何得到此印。但知有传闻大汉随身携带此印。” 而后，蒙都便继续讲述北辰印与北冥游魂的关系。 当年，成吉思汗不知从何处得到一法印，后来想把此印永远留在身边，于是便招来丘处机，会同天下名匠，将此法印和一方青铜印玺一起炼制锻造，铸成一方新的印玺。 印玺上刻着八个汉篆：“长生天命，百神率从”，此玺承继了神印驱策百神的神力，威力非凡。 后来成吉思汗用此印玺震慑百神，攻无不取，战无不胜。此玺在手，成吉思汗所到之处无不覆亡。 不过，在西夏时因为大意，铁木真慌忙解下此玺后，未妥善安置，也即在那么一刻，成吉思汗未得到百神庇护，就此身死陨灭。 之后此印随成吉思汗埋葬，无人知晓所葬之地在于何处。 然而，后来漠北的游魂逐渐感受到，越靠近某一个区域，灵力越是充沛，于是越来越多的游魂汇集在那个区域。 终于，有出色的游魂们经过多番探寻，锁定那片区域便是成吉思汗皇陵所在。 从此，漠北草原游魂圈流传一个传说：成吉思汗守护着北冥游魂。 待到当年侍奉成吉思汗、知悉一切内情的一个游魂向北冥游魂讲述事实真相后，北冥游魂这才知道，原来守护北冥游魂的并非成吉思汗，而是随成吉思汗下葬的那方神印。 后来，本地游魂为此神印取了个名字：北辰印，取“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之意。 几百年来，北辰印一直守护着北冥游魂。 直到一年前，一群盗墓贼运用现代科技，偶然间挖开了成吉思汗陵墓，取走了北辰印。 说到这里，蒙都咬牙切齿道：“知道吗？那些盗墓贼运用高科技，首先用声波屏蔽了周围的魂灵，然后远程操控机器人，进入墓穴，神不知鬼不觉打开了棺椁。等周围游魂意识清醒时，便再也感受不到北辰印。” 蒙都愤愤道：“如今天宗局也不再管游魂之事，等以后有机会向天宗局写报告时，我必须为现世游魂争取更多权利，不能让现代科技一点点蚕食我们的生存空间。” 作为考古博士的苏林，听到皇陵被盗，只觉遗憾，更何况那可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陵寝。 苏林问蒙都：“那成吉思汗的遗体有没有遭到破坏？棺椁中可有什么失窃的宝物？” 蒙都答道：“破坏倒没有。棺椁中宝物，除了北辰印匣打开、北辰印丢失，好像也没有什么被动过的痕迹。不过，我等又不知大汗下葬时埋了什么，所以除了北辰印，到底失窃了什么，也不得而知。” 苏林思考片刻说道：“要我说，还是上报现世政府，派文物部门保护为好。” 蒙都一听，白了苏林一眼道：“不劳费心！” 相较成吉思汗陵寝的保护，蒙都更担忧的是，如今没有北辰印守护，北冥十万游魂，眼看要成为砧板上的羊肉，任人宰割。 北冥游魂过往的威名虽然还在，还有足够的威慑力，但北冥游魂的衰弱是事实，纸终究包不住火，终究有被别的游魂势力发现的时候，如果不做好防护，等到灾祸降临时，十万北冥游魂便只有挨打的份。 所以，蒙都此来玉清宫，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与玉清宫结盟，寻求玉清宫的庇护。 远交近攻的道理，蒙都也是知晓的。 海陵魂邦、西夏魂邦以及东方的宁古塔魂邦，是与北冥之地接壤的游魂大势力。这三方势力，除了宁古塔游魂讲点儿信义，别的两家，都只讲利益。 偏偏北冥游魂所在之地经济不发达，如果再被周边不讲信义的魂邦侵略、掌控经济命脉，那北冥之地便只有被慢慢并吞的份。 而新兴的玉清宫，似乎得到了蒙都的信任，在蒙都看来，玉清宫最近所做所为乃公义之举，并非要恶意占人便宜。 所以，蒙都希望能和玉清宫结盟，一来保护北冥游魂，二来希望能借玉清宫力量寻回北辰印。 蒙都向杜玄和苏林作揖道：“玄将军和苏姑娘，也都是侠义之人，虽然我们之间有一些过节，但也是善意的过节。如今关涉北冥游魂生存安危，我想二位也会摒弃前嫌，救助北冥一族。人人都说玉清宫值得信任，而且玉清宫也不至于欺凌弱小。” “弱小？你可知即便是现在，东亚几大势力中，战斗力排名第一的，还是你们北冥一族。”苏林冷漠道。 对于蒙都，苏林没什么好感，当初拒绝为杜玄续命时，蒙都那决绝的神情，还在她脑海浮现。 蒙都闻言苦笑道：“那只是虚有其表。如今几大势力，如日中天的，就是你们玉清宫了。为表诚意，我愿意献上能保玄将军灵魂和肉体不至于分离的符水，这剂量足以保证玄将军三年无忧。但条件就是希望玉清宫能为我们提供庇护，直到找回北辰印，或者直到北冥游魂有了安宁之所。” 杜玄看到那符水，忍不住捂住鼻子。他问道：“这符水是从何而得？为何一股尸臭味？” 蒙都回答道：“符水乃存放北辰印的匣子中留下的，因为此印和大汗同葬，所以...” 杜玄一听，忍不住呕吐：“你...欺人太甚！” 蒙都正色道：“这是我蒙都所能提供的最宝贵礼物。北辰印丢失后，那些濒临奄奄一息、魂飞魄散的游魂，就全靠这些符水保命。” 杜玄不怀疑蒙都的诚意，但他只想让这符水尽快在眼前消失。他摆手道：“算了算了...如今我也不需要...” 哪知杜玄还没说完，苏林便抢先一步接了过来，说道：“有备无患。”然后便派人将这些符水存放到玉清宫府库中。 收下符水，那也便意味着玉清宫接受了与蒙都的这笔交易，与蒙都订立了盟约。 其实，当得知蒙都有求于玉清宫之时，杜玄便在心中暗喜，因为玉清宫也正想进入北冥之地，看一看符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如果有北冥游魂这一盟友的协助，那实在太好不过。 ------------ 第96章 求助中灵处 送走蒙都之后，郭璞私下告知杜玄：“北辰印之事，绝非小事。如果北辰印驱策百神属实，则其所驱策百神，乃长生界神灵，此时长生界正历经劫难，如果贸然使用此印，强迫百神关注人间之事，只怕会造成更大的祸患。此事，玄将军还要多多上心。” 杜玄郑重点头，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长生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何劫难？” 郭璞摇摇头道：“你是凡人，不具备知晓此事的资格。即便告诉你，你也会遗忘。这是规则，是维持三界秩序的规则。” 杜玄喃喃道：“可是郑和将军告诉我，规则是重要，但应当允许一些人冒险，我觉得他说的挺对。不是吗？” 郭璞愣了下，捻须点头道：“郑将军所说不错！应当允许一些人冒险，应当允许一些人先知先觉。等时机恰当时，你会知道一切。” 之后数日，杜玄与王松、众门客便开始谋划如何履行与蒙都的盟约，如何让玉清宫的人渗透到北冥之地，而不被符王发现。 玉清宫有的是游魂，而且战斗力不弱。但是，除却游魂，玉清宫没什么肉体凡胎的现世人。 混游魂圈，自然靠游魂，但在现世与现世人打交道，游魂没什么大用。 符王目前是玉清宫最大的敌人，而符王的大军，无论是雇佣兵还是召唤人，偏偏都不是游魂，都是现世活人。 所以，杜玄王松合计，此事必须跟中灵处合作，如果中灵处能派上千个活人前往北冥之地协助玉清宫，那事情就好办了。 于是，玉清宫又将合作的对象指向了中灵处。 这天，王松、杜玄一行人乘坐王松的战机前去中灵处见谢澹，以求合作。 第一次乘坐时速上千的战机，桓玄和十二灵纷纷震惊。 只听桓玄称赞道：“我要有此战机，桓楚能存活800年！” 项羽也附和道：“有这等战机，谁还纠结要不要过乌江！” 两人开了话题，接下来整个机舱里，便又回荡着各种怼人和回怼的话语。 一行人下了战机，进入中灵处，谢澹早已恭候。 玉清宫试图与中灵处合作的消息早已传到谢澹耳中，谢澹又看到了可以交易的机会，而且是那种可以用甚小代价获得较多利益的机会。 方曼从岳阳回到中灵处之后，向谢澹详细汇报了永州、岳阳发生的一切。谢澹对桓玄和封灵剑十二灵，那也是向往之至，他早就生出前往玉清宫亲自拜访的想法，但一直未成行。 如今桓玄和十二灵亲自来到中灵处，谢澹自然大为欣喜，亲自迎接。 在向桓玄和十二灵热情地端茶倒水扶板凳、表达由衷的景仰之后，谢澹才抽出空来听杜玄、王松讲述玉清宫此行的目的。 当王松提及想寻求上千现世人护卫时，谢澹跳起来惊道：“上千人？开什么玩笑？我们是中灵处，不是国防部，不是某某军区。之前王瑜前往北冥之地，他们整个研究所，就留下一个实习生，其余都赶过去，也不过十来人。你们这一下要求千人护卫队，不可能。中灵处办不到。” 然后谢澹看向身边的方曼：“方曼，你核算一下，最多能给派出多少人？” 方曼不假思索道：“最多50人，这还是加上新招的退伍保安人员。” 谢澹看着王松和杜玄，满脸是抱歉的表情：“那就为你们玉清宫提供50人...你们是不是做游魂界老大，做上瘾了，动不动就几万起算？我们中灵处在全东亚的势力，加起来也不到上千人。” 王松搓了搓手道：“50人，50人也行，聊胜于无。” 谢澹道：“除了这五十人，到了北冥之地王瑜也会跟你们合作。但他不归你们调遣，他有自己独立的任务。” 谢澹看到王松和杜玄互相点头认可，他邪魅一笑，接着说道：“不过呢，这些人不能白白派给你们。” 然后，谢澹看了看杜玄手中的封灵剑说道：“解决符王，夺回元鼎，这是咱们的共同目标。可是，除此之外，中灵处也没有义务帮助你们玉清宫。想要这50人，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杜玄问道。 杜玄早已被王松耳提面命小心谢澹那老狐狸，对于谢澹提出条件，他早有心理准备。 谢澹踱步到杜玄跟前说道：“如今你杜郎有了封灵剑，灵魂脱离之事不必担忧。所以那稳定剂，也就不再必需，之前答应送你的稳定剂，自然也不会再给你。听闻北冥蒙都送你一些续命符水，我的条件就是，把这些符水都送到我们中灵处，我们用来做实验。” 王松不悦道：“你们还做什么实验？难道继续做重塑肉体的实验？继续害死通灵者？我们当前最重要的是夺回元鼎吧。” 谢澹白了王松一眼道：“我们中灵处所做之事，都是重要的，不管是眼前重要，还是此后重要。我们可不愿拿到元鼎之后，再花上几年时间，去搜寻重塑肉身的材料。” “这...”杜玄犹豫。 因为他发现郭璞听到谢澹索要符水之后，有一些不安。 如果郭璞因为符水之事不安，杜玄自忖，那便意味着，很可能封灵剑难以陪自己走完一辈子，那便意味着，他还有需要续命符水的时候。 杜玄拒绝了交出符水的条件，他说道：“暂时我不能做出承诺，夺取了元鼎之后，我会考虑将这些物质送给中灵处。” 谢澹原本只是想做一些交易，使中灵处得到的利益最大，原本也没有设想必须得到蒙都那些符水之后，才肯帮助玉清宫。 于是，谢澹坐回座位，装作郑重思考了一阵，之后才不情愿地说道：“那也好。” 说罢，谢澹站起身来，故作神秘地对杜玄、王松等人说道：“就像上次的林柷一样，这次中灵处也会给你们派一位杀手锏，这人你们一定喜欢。” 杜玄喜悦道：“这次又是谁？莫非又是一个机器人？林柷，那可是相当招人喜欢！” 谢澹微笑道：“你们曾经见识过召唤人，符王的召唤人。中灵处也有一个召唤人，让你们见识一下此人，你们就会意识到，那些符水稳定剂对中灵处是多么重要。” 说着，谢澹便带领王松杜玄等人前往中灵处运动场。 ------------ 第97章 殷商复活人 杜玄一众随谢澹来到运动场，运动场中央有一格斗场，只见一个体格健壮的青年人正在场上训练。 谢澹望了那青年人一眼，对杜玄说道：“玄将军，场上那位就是张林，此人便是符王劫夺元鼎那日，王瑜用元鼎重塑的召唤人。你可以上去试一试他的身手，记得带着封灵剑防身，但防身便可，无须伤人。” 杜玄心里一惊，他见识过符王的召唤人，但眼前的召唤人张林看起来更为强壮。 杜玄走上格斗场，与那张林过起了招。 初开始杜玄赤手空拳，过了几招之后，发现根本不是张林对手，张林的反应力、爆发力，甚至体力，都是最顶级的，往往杜玄还未出手，便已中招。 张林比符王的召唤人厉害一个等级，他是一个被现代前沿科技武装到牙齿的召唤人，符王的召唤人与张林相比，简直就是普通特工和钢铁侠的区别。 赤手空拳几番对打之后，杜玄已被打的摸不着北。 愤怒之下，杜玄终于抽出了封灵剑。他习惯性一挥之下，那张林便被封灵剑气势所迫，不得不连连后退，一个不小心便从格斗场跌落到地上。 看到这一幕，谢澹招呼两人停下，郭璞也示意杜玄不要再打。 谢澹方曼等人上前扶起张林，看到张林没什么大碍，谢澹这才安心。 郭璞也走到杜玄身边，小声告诫杜玄：“封灵剑威力非同一般，这把剑用到极致，可唤来天地之力，足以开山劈海。玄将军切记，不可将神力随便用在凡人身上。而且，封灵剑摄魂，每杀一人，此人的灵魂便会进入封灵剑。数千年来，死于封灵剑剑下之人，除了十二灵中的几位，便很少了。此剑防身足够，杀人，则不值得。” 杜玄闻言，郑重点了点头。 谢澹走过来看着封灵剑，向杜玄说道：“封灵剑威力甚是了得，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可是玄将军，当你不用封灵剑、以普通人的身份与张林对阵时，可有胜算？” 杜玄叹了一口气道，摇摇头道：“无可奈何！” 谢澹微笑着点头道“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只有一个召唤人。符王至少有上百个召唤人。虽然符王的召唤人不如张林厉害，但无论是张林，抑或是玄将军，同时对付数十个召唤人，只怕也难占得上风。 说着，他瞥了王松一眼道：“即便中灵处为玉清宫提供50个现代人，在符王的上百召唤人面前，50人也形同炮灰。” “所以...”谢澹向张林使了个眼色。 张林会意，走上前说道：“所以，我们必须有克制殷商召唤人的武器。” “然后呢？如何克制？”杜玄已经看出，这个召唤人张林肚子里很有货。 张林回答道：“殷商末期就有克制的办法。但是需要一神物：天钺。天钺乃圣物，乃周武王的武器，专克殷商人。用此钺斫殷商人，被斫之人便会魂魄不全，不可再入灵界，亦不可入长生界。用此钺击打殷商人，一击之下，魂必离体。” 一听此物，杜玄来了兴致：“武王姬发竟然有如此神器，此钺后来归于何处？” 张林说道：“此钺是上天对周武王克伐殷商的奖赏，周武王厚德，得此钺后，用此钺只砍过一人，便是死去的帝辛，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纣王。我乃殷人遗民，进入周朝后，曾见过此钺。如今此物在于何处，我也不得而知。” 王松问张林：“你既然进入了周朝，为何在殷商灵域出现？” 张林答道：“像我等跨两个历史时期之人，可以自由选择所要进入的灵域。” 王松还想问更多问题，但谢澹止住了王松。他看着杜玄身边的郭璞张华等人道：“天钺乃周朝宗庙礼器，不知玄将军身边的博学之人，可曾知晓此物？” 郭璞摇头表示不知。 张华张茂先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开口问道：“此钺是何形状，可否描述一二？” 其实，自从听到天钺俩字，张华便已有满满的好奇心。 一听张华开口，郭璞顿时觉得天钺此事或可找到线索。郭璞素知，张华对于上古之物，有非凡的鉴别力，在博物方面，张华乃郭璞的偶像，历经千年亦然。 经张林描述一番天钺的外形、材质之后，张华捋着胡须笑道：“此钺有迹可循。此钺曾在晋室洛阳武库中出现，当时只以为是传说中殷商女将所用之钺，不想如今才得知乃是周武王天钺。” “但洛阳武库那场大火之后不久，晋室八王之乱愈演愈烈，洛阳武库遗留之物还未来得及整理，老朽就被杀了。也不知此钺之后去向了何处。”说完，张华是不住叹息。 桓玄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喃喃道：“殷商女将所用之钺？此钺好像后来随晋室南渡，我好像在哪儿还见过。谢安呢，你出来，你掌晋室中枢很久，你对此钺可有印象？” 谢安听到呼喊，这才从封灵剑中走出来，他抱怨道：“何必扰我东山静修！你桓玄不是自诩过目不忘吗？怎么此事就不记得了？” 桓玄嘿嘿笑道：“我只记得是小时候的事，只是记得不太清楚。” 谢安点头道：“那倒是，此钺曾经入你桓家，你可能在三四岁时见过。当初新安公主下嫁桓济时，此钺乃嫁妆。当时都以为此钺乃殷后妃之钺，入你桓家，一时之间朝臣纷纷私下议论说是‘逾制’。如今得知此钺乃天子之钺，入你桓家，确实逾制。” 听见“逾制”俩字，桓玄头大，他没好气地说道：“新安公主后来改嫁王献之，此钺也就归了王家，从此不再关我桓家之事。要说逾制，最终也是他王家逾制。” 王献之和新安公主，乃王羲之儿子儿媳，如今桓玄直道王家逾制，王羲之顿时不忿道：“逾制与否，乃皇家之事，我们王家作为臣子，只有遵命。但你桓家篡位之事，以今天眼光看，却是究迹不究心，却是事实。桓家小儿，你何止逾制，篡位谋逆之罪，你逃脱不掉。” 桓玄一听，蹦了起来怒道：“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你们的魏晋风度呢？难道到了21世纪，魏晋风度就剩下指责我桓玄曾经开桓楚一朝吗？你这叫愚忠司马家。你王家王敦不也是乱臣贼子吗？我都没怎么提。咱们都是魏晋名士，何必两相为难呢？” 谢安哼哼冷笑道：“你桓家小儿不提王敦，只是想为你父亲桓温掩盖。《晋书》写传，都把王敦桓温二人写一起了，你还好意思提王敦？” 桓玄气得啊，鼻子要冒烟，一时之间竟然答不上话来。 过了好久，他才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当你们是嫉妒我文武全才，还当了皇帝。就是嫉妒我做了曹孟德敢想不敢做的称帝开国伟业，而且还和曹孟德齐名。” 曹植见桓玄提到父亲曹操，他便开口说道：“桓灵宝，你又何必提到家父？家父何曾想做皇帝？你桓灵宝自是一方豪杰，那篡我曹魏的司马家也不是什么忠良之辈。” “子建此言甚是。不过，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往云烟，又何必再提？还是瞩目当下，着力解决眼前之事吧。”一向沉默的嵇康，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 曹植提及司马家篡位，谢安、王羲之便也缄口不言，毕竟再争论下去不过是相互揭丑，一方述说曹魏的不是，一方述说司马家的不是。 于是，这场互怼便就此熄火。 ------------ 第98章 寻迹天钺 躲在远处静静观看互怼的谢澹，问身边的郭璞道：“郭仙人，你们每日都是如此度过吗？” 郭璞摇头，只是叹息一声：“哎...” 郭璞还以为谢澹见到如此争吵、头疼之事，会同情他。 谁知谢澹兴奋地说道：“你们这些人可都是偶像。我谢澹也想住进你们玉清宫，日日和心中仰慕之人住在一起。” 然后谢澹问杜玄道：“玄将军，和他们这些伟大的人在一起，你是不是觉得每天兴奋异常？” 杜玄顿时脸红，弱弱说道：“我...我不是很了解他们彼此的关系。有时往往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也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争论...” 方曼撇过来一眼，不屑地说道：“怎么偏偏一个读书少的人，得以陪伴这近乎两汉和魏晋史书一般的封灵剑，真真是暴殄天物...” 听见读书俩字就敏感的项羽，凑上来说道：“你这女子，说话不着边际。读书少怎么了？读书少就不能做大英雄大豪杰了？我就读书少，但我的垓下歌，却是...” “打住，打住，少贫嘴了...”郭璞立即打断了项羽。 如此争吵，他早已不耐烦，这样的争论，在封灵殿里已经持续了一千多年，如今依旧。 只听郭璞高声说道：“不要再为陈年旧事争论，还是赶快确定这天钺到底在哪儿。” 桓玄瞪了谢安、王羲之一眼，这才说道：“此事，也许只有新安公主司马道福知道了。可是，谁知道她在哪儿？也许早去了魏晋灵域。” “哈哈哈哈...司马道福并非无迹可寻。” 大笑之人不是别人，乃是王松。这让众人很感意外，王松一个现代人，怎知魏晋之事。 众人向王松投去疑惑的目光。 王松微笑道：“此事不需问他人，只需问玉清宫中的东方朔便知。” 众人不明就里，王松继续说道：“孟尝君三千门客中，有鸡鸣狗盗之徒，也有那偷听闲话之辈。前日里有门客告诉我，那东方朔居住在玉清宫图谋不轨，我一问之下才知晓何事。那门客告知，东方朔曾问桓公子：‘我的相貌比你那哥哥桓济，如何？’，又曾问书圣：‘我的相貌才华比你儿子王献之如何？’，敢问二位，可有此事？” 桓玄和王羲之纷纷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王松笑道：“你们说，桓济和王献之如何会同时出现在他东方朔口中？此事岂不蹊跷？” 听到这里，众人终于明白，也许东方朔果真知晓司马道福所在。 若说桓济和王献之联系到一起，那中间必然有个司马道福，桓济娶了司马道福，后来司马道福与桓济离婚，又嫁了王献之。 与谢澹商定玉清宫中灵处合作的详细计划之后，杜玄王松一众便回到玉清宫。 当找到东方朔问及是否知晓司马道福时，东方朔倒也毫不掩饰：“此人你们也认识，就是马忆敬。” 原来是她，王松的大恩人，听到马忆敬，玉清宫门客纷纷显露出敬重的表情。 东方朔说道：“我不知在晋室时，她是何模样。至少，现在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游魂，而且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是绝佳。此人只应天上有！我是神往倾慕久矣，只是始终难得她青睐。你桓、王二家是否对此介意？” 说着，东方朔偷偷瞄了一眼桓玄和王羲之。 桓玄不屑道：“你遇到的是冒牌货吧？司马道福，姿色还行，然而就是标准的司马家人，俗人一个。” 东方朔闻言大怒，也以蔑视的口吻回道：“如此说来，你桓玄是俗人不如。” 桓玄闻听，也是暴跳如雷，不过就在他要发作时，王羲之拦住了他。 王羲之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此去晋时已有1600年，新安公主也许已非当年之人。你桓玄不也从一个残暴荒淫之徒变为静心悔过之人吗？” 桓玄情知此话最终还是损他，他嘿嘿笑道：“我桓玄倒无所谓，不为二哥桓济感到伤心。不过司马道福是你王家媳妇，而且是大名鼎鼎王献之王子敬的夫人，又是你孙女安僖皇后王神爱的母亲。如此狡狯竖子东方朔日日惦记你儿媳妇，你王右军能毫无芥蒂？” 听到狡狯竖子的称谓，东方朔心中又暗暗骂了韩愈上万遍，连韩愈的侄孙韩湘子也骂了几百遍。 听罢桓玄说辞，王羲之一声朗笑道：“哈哈...礼教岂为我辈而设？我信千年的爱情，不信千年的婚姻。身死之时，已是诸事解放之时，又何必再添枷锁？更何况子敬晚年还曾悔愧与郗道茂离婚。” 眼见争吵又要到来，郭璞发话，桓玄这才收声不说。 杜玄也不乐意听到太多争吵，于是，他径直告诉东方朔，需要向司马道福询问天钺所在。 东方朔一听杜玄有所求，便想再提一些条件，比如请杜玄再去探听一些禹耜的消息，但是转念一想，天钺之事乃司马道福的私事。毕竟中间还夹着个王羲之，此事等于是司马道福的家事，东方朔也不确定司马道福是否愿意在此事上设下条件。 于是，东方朔答应去见一见司马道福。他匆匆赶去洛阳，很快便回来了。 司马道福无意与王羲之相见，只是让东方朔带给王羲之一封手札，上有十一个字：“龙泉山庄可寻，媳忆敬顿首”。 王羲之将手札拿在手中，激动万分，爱不释手。 他没有为知晓司马道福的存在而高兴；他甚至没有为一个皇室公主向自己称媳而有任何思绪波动；忆敬乃思念子敬之意，他也不过微笑了之。 让王羲之真正兴奋的，是司马道福的书法造诣。 手札上，短短十一个字，是字字绝妙，王羲之看得出，此字根基出自子敬，但却有胜过子敬之处。 王羲之拿着手札遍示众人。 封灵剑十二灵在封灵殿中日日受王羲之、张华、桓玄等人熏陶，千年下来，个个也都是书法高手，此时看到司马道福对书法有如此高深的理解和造诣，纷纷赞不绝口，只称是神品中的神品。 见此十一字如此不凡，桓玄和十二灵便纷纷想见一见这个被东方朔吹上天的奇女游魂。 可是，当他们众人向东方朔表示想见一见司马道福后，东方朔转达了司马道福的回话，回话很决绝：不见。 ------------ 第99章 龙泉山庄 得知天钺所在之后，玉清宫诸人便谋划前往龙泉山庄寻觅天钺。 北府杜玄苏林和十八神锋，南府王松和三十二门客，每当玉清宫外出时，这都是标准的配置。 十八神锋为护卫，三十二门客既是护卫又是谋士，这次前往龙泉山庄，他们这些人依旧同行。 而自从杜玄有了封灵剑，桓玄和十二灵便也时常跟随杜玄左右。 出发前，当郭璞提出为何不增加一些人手同行时，玉清宫南府北府均一个口径：有这些人足够了。 玉清宫南北府的理由是，这只是外出公干，又不是打仗，游魂圈里，没什么单兵力量能抵挡十八神锋加三十二门客，有他们这些人足够了。 郭璞还想力争一下，让多带百十人，但当看到杜玄苏林以及王松都在劝他放心时，他便打消了力争的念头。 众人启程，前往江南龙泉山庄。 龙泉山庄坐落在龙泉山。江南风景妙绝之地、险峰矗立的一带群山，在游魂口中，便是龙泉山。 龙泉山庄乃上古六大游魂家族之一，杜玄向往久矣。 游魂界有一传闻：天下神兵，七分出自龙泉。 龙泉山庄所造之兵械，在中华游魂史名扬至今，而且此处收集有天下一等的古老兵器和铸造兵器的材料。 玉清宫和龙泉山庄生意上往来甚多，众门客对龙泉山庄也比较熟悉，此处也是众门客乐意前往的处所。 龙泉山庄的主体建筑乃是鲁卡圣城建造，因为特殊的铸造材料，游魂进入龙泉山庄后便也和进入玉清宫一样，自动重构肉身，事实上鲁卡圣城也是靠这个建筑本事，在中华游魂圈扬名并获得财富。 王松早就提前下了拜帖，于是龙泉山庄总裁周蔡亲自在山庄楼牌处迎接杜玄一众。 玉清宫最近声名鹊起，这也让玉清宫一众得到了太多尊重，周蔡亲自将他们一众延请至龙泉山庄主殿，彼此寒暄了一阵。 说明来意之后，王松提供了一个租借天钺的报价合同，但周蔡看也没看，便将合同压在茶碗底下。 周蔡恭敬地说道：“能和玉清宫交结，我龙泉山庄心向往之。天钺虽是宝物，但若说报价，那就是小瞧老朽了，只要玉清宫能取得，此钺便当是送给玉清宫了。” “只是，要取此钺并非易事。”周蔡面露忧色道：“此物乃中华重器，龙泉山庄虽然收集到，但遵祖制，不敢毁弃重铸。举凡龙泉山庄搜集的国宝级神兵利器，便投之于后山山涧，不得毁弃。” 周蔡望向门外群山，接着说道：“兵者，凶器也！于是，后山涧底便成为剑灵聚集之所，乃至阴之地。后山深涧已存在上千年，内中虽有圣贤守护，到底还有什么异样的东西，我一个现世人也未曾踏入，知晓的不多，只是时常能听到吟啸之声从涧底传来。” “所以，如果诸位想进入涧底并取出天钺...只怕太难。”周蔡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深涧取天钺，杜玄自然明白内中意味着什么，他一个活人，能像武侠英雄一样随便进入至阴之地的涧底，然后全身而退？怎么可能？ 郭璞看出了杜玄的疑惑和顾虑，他故意询问杜玄道：“总有人需要冒险，玄将军，你觉得如何？” “总有人需要冒险”，听到这已被刻在心底以自我激励的话语，杜玄心神一振。 杜玄回答道：“我对这封灵剑实力不甚了解，全仰仗郭先生等十三人。你们说可以，我们就冒险去一趟，我是完全信任你们的。” 郭璞大笑：“哈哈哈哈...我早说过，此剑由玄将军掌控是对的。” 随后郭璞转向厅堂中玉清宫一众说道：“封灵剑可与任何游魂抗衡。但封灵剑乃为封禁人的魂魄打造的宝剑，这是其优点，但也是弱点。如果把封灵剑对现世人的杀伤力看做100，则其对游魂的控御力可翻数倍，甚至上千上万倍。但其弱点也很明显，此剑对兽灵和野兽的控御力只相当于一把普通的长剑。” 郭璞看了看嵇康，继续说道：“盲目的冒险，胜率太低。此去涧底，不是不可，前提是我们要做好万全准备，增加成功的砝码，至少要看到成功的希望。此事还要劳烦叔夜多费一些心力。” 嵇康风华绝代，只见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随后缓缓踱步，来到周蔡面前，微一拱手道：“传闻龙泉山庄地底熔炉甚妙，千古无二。可否让我借用一下，铸造两把控御兽灵的宝剑。” 周蔡一听，愣了一下：控御兽灵？！此人是谁？在周蔡的记忆里，只有传说级铸剑师，才有实力铸造控御兽灵的武器，眼前这个魂灵，莫非是上古铸剑大师？ 再看眼前嵇康，眉宇间英气十足，话语缓缓道来，似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于是周蔡不自觉地说道：“快请快请！” 周蔡说话时，还保持着自然的弯腰恭请姿势，那情势是完全被嵇康的气质折服。要知道，周蔡可是龙泉山庄的总裁，那影响力在东亚游魂圈是排名前五的。 随后周蔡向身边一人命令道：“陈尨，快带这位先生前往地底熔炉。将府库所藏清单赶快拿一份，送给这位先生，先生所需一切材料，悉数提供，不得有半点拖沓。” 陈尨是周蔡副手，龙泉山庄三把手。 之后，周蔡又对嵇康拱手说道：“先生如果还需别的材料，尽管吩咐，只要山庄府库里有，一定即刻送到，只要龙泉山庄能觅得，也一定寻来。” 嵇康呢，见周蔡如此，也是喜怒无形，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然后他对郭璞、杜玄众人说道：“你等且等候一十二日，十二日之后，双剑必成。” 说完，嵇康便转身随陈尨离去。 送走嵇康，周蔡这才回过神来。他问郭璞道：“此人何人？我竟不敢直视于他，莫非是哪个上古铸剑先祖？” 郭璞笑道：“哈哈，此人嵇康嵇叔夜...世人只知嵇康以锻铁为业。可是，举凡嵇康所碰技艺，无不冠绝天下，这锻造之艺，那也是天下无双。他不是某个铸剑先祖，但技艺不比任何铸剑先祖差。” 周蔡望着嵇康的背影，称赞道：“真乃神人也！” ------------ 第100章 嵇康铸剑 龙泉山庄依靠地底熔炉，在现世界乃至游魂铸剑史上独树一帜，不少旷世名剑出自这里。 进入现代之后，又更新添置了一些现代设备和材料，熔炉温度提升太多，铸剑所用材料大大节省，而所铸宝剑却更耐久、更锋利。 只是，进入现代后，龙泉山庄的一大问题是所铸宝剑灵气不足，大多只是一些“泯然众人”的现代钢剑，即便附加上通灵能力，属性也是一般。 所以，当周蔡得知嵇康可以铸造控御兽灵的灵剑时，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龙泉山庄的地底熔炉并非在地底，只是比海平面低个上千米而已，乃是改造一半山腰山洞而成。 从洞口向外望去，乃一从山顶倾泻的千寻瀑布，正是所谓“银河落九天”。山洞内部则灯火通明，俨然一个现代实验室。 嵇康随陈尨进入地底熔炉，嵇康检视设备之后，大喜！即便是挑剔的嵇康，也不得不称赞，此处熔炉的确天下无二。 熔炉的火焰乃是地底不息的火舌，如果温度不够，还可以附加现代燃料。 此外，还有一套自动化重力锻造装置，以及一个可调控温度的冷却池。 看到眼前这一切，素日里喜怒无形的嵇康，此刻也喜乐开怀。 环视一番之后，嵇康便开始筹谋铸剑之事。 他对身边的现世人陈尨、地底熔炉的几十个游魂助手说道：“御灵剑，不可用新铁，须是再锻之利刃。贵山庄收藏一把降妖剑，乃费长房送予桓景斩杀瘟魔之剑。以此剑熔炼再铸，御灵属性必当出众。” 接着，嵇康开始检阅清单上的铸剑材料，突然嵇康微微一笑道：“贵山庄还收藏虎牙三枚，蛟龙下颅骨一副，标注说是魏晋之物，可否让我看一眼，也许是故人之物。” 那陈尨见嵇康所用之物，皆是山庄收集的顶级物品，心下有些不舍。但既然周蔡都放出话来悉数提供，他又不敢不从。 虎牙三枚，蛟龙颅骨一副，当陈尨命人取来，嵇康看到后，又是微微一笑，他将此二物留下备用。 一切准备就绪，嵇康开始了自己最为熟悉的工作。 嵇康想起往日的时光，想起向秀，想起当年伴随咣当的捶打声音，二人吟啸对唱，旁若无物。 “听鸣笛之慷慨兮，妙声绝而复寻。”他默默吟诵向秀《思旧赋》的句子，心头默念：子期子期，思子久矣！ 然后嵇康走向洞口，默然徘徊一阵之后，望着前方千寻瀑布，突然一声长啸，啸声响彻山谷，犹如九天仙乐，良久不绝。 啸罢，嵇康散开头发，裸露上身，亲自拉起风箱，亲自锤锻。 汗珠从他雪白灵透的肌肤滑下，滴在熔炉上，滴在铁砧上，滴在铁锤上。 陈尨和那些游魂助理们，纷纷看得呆了！斯人俊美，仿若仙人，一种无法言表的崇敬之情，从这些人心底燃起。 叮叮当当，这十二天，地底熔炉一直超负荷运行。 大多数锻造程序，嵇康独自完成，但他也会借助现代科技的自动化，帮助完成一些工序。 就在嵇康在地底熔炉开始铸剑之时，地面上郭璞正在和杜玄商议另一件事：有嵇康在，宝剑一定能铸造出来，问题是，谁来用此双剑。 杜玄已经有了封灵剑，桓玄体大不适合用双剑，况且桓玄正和纯阳剑磨合。王松、苏林也都不适合。 玉清宫众人思来想去，所提到的候选人中，只有林柷让人觉得满意。 林柷是半个机器人，身体灵敏度、强度超越普通人，而且其机械之躯有精准的瞄准能力，可将双剑的威力发挥出来。 于是，郭璞等人一致决定将此双剑与林柷融为一体，人剑合一，以便随心所欲控制此剑。 随后，杜玄向林柷打电话，在说明意图之后，林柷个人是欣然同意。 但，让林柷顾虑的是，他是中灵处的人，此事需要和中灵处打个招呼。 随后，杜玄便向中灵处谢澹索要林柷。 谢澹自然不阻碍林柷的选择，不过他依旧将心思放在那些符水上，于是凭空为林柷与玉清宫的合作加了一些条件。 最终杜玄派人从玉清宫拿出一些符水送给中灵处，这才换取林柷来到龙泉山庄。 此事之后，韩信对杜玄提了个醒，提醒他以后有机会将林柷招致麾下，以弥补封灵剑难以对付兽灵的不足。 看得出，韩信对林柷的机械之躯也很是赞赏。 但也有人对林柷的加入抱有戒惧之心，因为林柷是个半机器人，他的躯体是否由自己意志完全控制，还是个谜。 鉴于中灵处和玉清宫从没有开诚布公，有些人认为把林柷留在身边，等于安插了一个随时搜集玉清宫信息的眼线。 不过，大家都喜欢林柷这个机器人，却是事实。 在解决了双剑的归属问题之后，杜玄便开始做另一件紧要之事：学剑。 郭璞说，所谓最大限度地提升成功率，关键一点就是杜玄要将剑法提升到跟桓玄一个级别。 这样，在面对可能在涧底出现的游魂时，才能减少出现意外的几率。 于是，四位剑术大师，信陵君、项羽、韩信、刘伯升，便日日教授杜玄学剑，四人依次将个人最精妙的剑法传授给杜玄。偶尔杜玄还会得到龙泉山庄游魂的指导。 几日下来，杜玄剑术精进，精髓领悟通透，剩下的就是日日苦练，以与封灵剑完美融合。 十二日之后的早上，嵇康从地底熔炉回来。 只见嵇康形神萧索、精疲力竭，看得出，为铸双剑，他是耗尽了心力。 见到杜玄众人，嵇康二话没说，便回归封灵剑，养神去了。 十二日之期已到，双剑也得以铸成，陈尨将双剑安置于剑匣之中，呈到周蔡面前。 周蔡打开剑匣，只见双剑正安静躺在绸缎之上，双剑剑身如同寒潭之水，似乎还在流动。 众人见状，无不赞赏，杜玄也凑上去看了两眼，惊奇地发现此双剑似乎和封灵剑有相似之处。 陈尨向周蔡说道：“仙人说，此乃御灵双剑！” 所谓仙人，大家心知肚明，自然就是嵇康。 呈上双剑之后，陈尨将一叠图纸交给周蔡，然后说道：“仙人在铸剑之暇，亲笔写了《铸剑论》一文，并附有二十八种铸造灵剑的图纸、材料以及工序，让交于周总裁，以表感谢。” 周蔡接过铸剑图纸，惊讶异常，他忍不住翻了几页图纸，大喜过望：“神人，真乃神人。有此图纸，龙泉山庄终于可以铸造控御兽灵的宝剑；有此图纸，龙泉山庄所铸之剑，又可拥有无限灵力。” 说罢，周蔡向玉清宫众人拱手弯腰作揖道：“从此，只要玉清宫需要龙泉山庄，我龙泉山庄悉听驱遣！” 然而，周蔡这句话，也就杜玄、王松听在了心里。 封灵剑十一灵加上桓玄，以及三十二门客，甚至苏林，此时没有片刻心思放在周蔡身上，也丝毫未曾注意他说过什么。 因为他们听说嵇康新写一篇文章《铸剑论》，便急切地拥了上来，要第一时间观看阅读。 那桓玄尽管体胖，但还是捷足高登，一把将这文章拿到手中。 只看了一遍，桓玄便将文章扔给陆机，然后高声朗诵道：“夫剑者，金质而水神。然剑之灵，充溢天地，绵亘八荒...” 桓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那洪亮的声音也在龙泉山庄厅堂里回荡。 桓玄过目不忘，郭璞等十一灵当然知道他朗诵的，和原文是一字不差。 众人听闻此充斥天地的文字，个个是心旷神怡，为之大振精神。 ------------ 第101章 蛇蜥之患 拿到御灵双剑之后，周蔡亲自动手将双剑镶嵌入林柷的机器之躯，从此御灵双剑便和林柷融为一体。 在普通现世人看来，林柷只是个人形机器人。 但有通灵能力者，或者佩戴通灵眼镜的人，则能看到林柷后背的双剑，犹如两翼斜挎背后。 御灵双剑和封灵剑一样，是现世的物质，是现世的宝剑，只是因为一些障眼物质加成，普通的现世人便无法看到，但此剑确实可对现世人、动物造成伤害。 当晚，周蔡为玉清宫众人大摆筵席。 在封灵剑中休息的嵇康，直到晚上才出现，他一出现，便被周蔡奉为主宾。 当晚觥筹交错、饮酒作乐，其中盛况，不亚于兰亭修禊，不亚于金谷赋诗。 第二天一早，玉清宫众人便准备下龙泉涧底，取天钺。 周蔡原本派出一些人，希望能帮助玉清宫，但被郭璞拒绝了：“周总裁心意，我们领了。但此涧之中多灵邪之物，凡人之躯，如无万全准备，难免遭受侵蚀，所以，何必增加不必要的损失。” 听闻此话，周蔡便不再强求，他亲自将杜玄一行引到龙泉深涧的山谷，便不再向前，道了几声祝福话语后，周蔡等龙泉山庄的人便折身返回。 龙泉深涧，在于两山夹峙之间，数条瀑布犹如白练，直击而下。 地底熔炉对面的千寻瀑布，是最大的一条瀑布，此瀑之下，便是龙渊涧底，便是龙泉山庄投弃国之重器所在。 如若从上而下进入深涧涧底，十分容易，纵身跃下即可。可是，这样下去，定然摔得粉身碎骨，一命呜呼。 如若从山谷进入涧底，则山路曲折回环，险嶂无处不在。 不过，在此处安身立命的龙泉山庄，还是开辟了一条进入涧底的通道。 通道穷尽之处，乃一条小溪，平静的小溪，一跳即可越过。 然而，很少有人简单跨过，因为跨过小溪的人，据说再也没有出来。 这条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走，因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安心放弃自己的生命。走进去，就意味着和龙泉山庄的先辈圣灵重聚。 此路，乃是一条向死之路。 郭璞不打算预先告知玉清宫一众可能遇到的风险，他微微一笑，率先越过小溪。 然后杜玄也紧跟着跨过，玉清宫众人也陆续来到小溪的另一边。 跨过小溪，穿过一片密林，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方圆数里一片萧索，尸骸遍野、剑戟成林，犹如上古战场。 见此景状，曹子建不自觉想起唐人李华《吊古战场文》，脱口而出：“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 众人闻之，无不动容。 也许是听到了曹植的吟诵，也许是感触到有人的脚步声，这片沉寂百年的山谷，突然之间鸟哀鸣、猿苦啸，鬼哭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顿时警觉。 “嘶嘶嘶嘶...”恐惧异常的杜玄，此时突然感觉脚下有异样声音传来。 “啊...蛇！”苏林一声尖叫，搂住杜玄脖颈，双脚离地。 只见林柷突然抽出双剑，瞬间之后，双剑再次归于后背，只见杜玄脚下的三尺长蛇已经截为三段。 然后林柷瞥了苏林一眼，不屑道：“大惊小怪！” 话音刚落，林柷便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早了。 一种窒息的恐惧感瞬间传遍了林柷全身，他的机器人躯体已经感知到，成千上万个爬行动物正在周边，并且慢慢向他们靠近。 片刻之后，眼前已是黑压压一片，数尺的长蛇和蜥蜴，吐着火红的信子，正匍匐而来。 林柷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他都能听到体内的机器零件仿佛牙齿打颤，在咯咯作响。 项羽安慰林柷道：“不要怕，嵇康打造御灵双剑，就是为了对付此等灵兽。”可是，众人还是从项羽的语气中，听到一丝恐惧。 此时，三十二门客中，不知是谁突然开口：“我讲个笑话，项王力拔山兮气盖世，岂畏拿一破轮乎？” 项王噗嗤笑了：“你这个梗，我懂！” 众人听此，也是一片大笑，恐惧之意稍减，但也只是稍减，因为他们已经被铺满地表的冷血两栖动物包围了。 林柷战战兢兢地问道：“嵇前辈...我打得过吗？这御灵双剑靠谱吗？” “是有些困难。”嵇康语气平静地承认了，他们目前身处困境。 王松拍了拍林柷，说道：“你乃机器人，没有血液，没有造血细胞，没有肉体神经，你是百毒不侵的。挥剑上去砍就是，有什么好怕的。” 听完此话，林柷双眼一闭，冲了上去。 果然机器人躯体是有无限好处，林柷没有体力消耗的问题，没有灵敏度不够的问题，没有反应延迟的问题，他硬是依靠御灵双剑为众人开辟了一条路途。 不过，蛇和蜥蜴还是太多，他们走到哪儿，哪儿便铺满了蛇蜥。 渐渐，所有人都陷入蛇蜥的包围，各自为战，已经顾不上彼此。 冲在最前面的林柷，尽管灵敏异常，双腿也缠满了大蛇小蛇。 眼看众人无法脱身，郭璞哈哈大笑道：“此时为何没有人想到老朽？” 郭璞此话一出，许多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羲之却跟着笑了：“甚是甚是。旧说景纯有撒豆成兵的本事，逸少小时就有听闻，不知其事验否？今日此时，正乃我等开眼之时。” 郭璞笑着说：“哈哈...其事不假，不假！” 说罢，郭璞不知从何处抓出一个口袋，以手探囊数次，抓出数把红小豆，扔在周围。 随后，郭璞微动双唇，不知念了句什么咒语，只见地上的小豆忽然变为数千红衣小人，个个不足三尺，围绕在众人周围，成为那些蛇蜥攻击的焦点。 见此奇异景象，众人瞠目结舌。 “这是神仙法术啊！”杜玄兴奋地喊道。 “看来玄将军确实应该多读书。郭璞去世后成仙之事，民间传闻甚多。你竟然一无所知。”张华看了一眼杜玄，摇了摇头，满眼的失望。 项羽道：“我最烦你们这些糟老头子劝人读书，坏得很！” 然后项羽一把拉过杜玄，躲开了一条长蛇的攻击，然后他对杜玄说道：“玄将军，别听他的。腐儒之言，不足为鉴。要知‘坑灰未冷山东乱，项刘原来不读书’，大英雄如项羽者，何曾读书？读书不过记姓名而已，无趣。” “唉...”张华闻言，长叹一声，便不再言语。 数千红衣人吸引了蛇蜥的注意，玉清宫众人便得以解脱。 他们一行人继续慢慢向涧底推进，一路上偶尔会有一些蛇蜥，但这些蛇蜥仿佛没了魂似的冲向那几千红衣人，经过众人脚下时，都没有停留一下。 ------------ 第102章 涧底试炼（1） 摆脱蛇蜥之后，前方一公里处，便是深渊涧底。 涧底乃瀑布冲刷而成的一处深潭，足有十余亩水面。 潭水流出，曲折向西，来时的那条小溪，便是深潭流水所汇。 众人又向前走了百十步，来到一块凸起的台地，台地上再不见骸骨，但是各种兵器依旧散落各处。 突然，林柷停下，他示意众人也停下脚步，因为他的机器人躯体感知到，前方百米外有数个生命力很强的活物。 果然，没过多久，大地震颤之声响起。 咚...咚... 咚...咚... 第一声震颤响起时，攻击红衣人的蛇蜥突然静止不动。 第二声震颤响起时，蛇蜥便慌忙四下逃窜，没多久，周围一只蛇蜥的影子都没了。 玉清宫众人屏气凝神，注视前方深潭。 只见水雾弥漫之处，率先走出一数米高的麒麟巨兽，身有五彩，安静祥和。 麒麟巨兽之前站着一游魂老者，手持一柄重剑。 只听那老者开口说道：“你们是何人？此处乃中华国之重器所在，岂可随便闯入？” 老者中气十足，声音在深渊涧底回荡。 郭璞走上前去，答道：“在下郭璞，想借天钺一用。还请大侠不要刁难我等。” 那老者嘿嘿笑道：“郭景纯？做神仙不好吗？来此人间作甚？” 郭璞笑而未答。 那老者也笑道：“哈哈...既是要取天钺，那就要看你们众人的本事如何了，龙渊试炼，一向如此。如若你们本事不济，即便给了你这天钺，恐怕也无法驾驭。不过，看在你郭璞的面子上，取天钺成败与否，我不会取你们性命。但是，如果你们还有他事”，老者郑重望了郭璞众人一眼：“那你们的性命就不归我掌控了。” 郭璞点了点头，作揖拜谢。 此时又有两头巨兽，出现在杜玄一众面前。 杜玄眼看前方三头巨兽，心中畏惧。 三头巨兽，为首的便是那麒麟。左边乃一身长数丈的蛟龙，鳞甲铁青色，铜墙铁壁一般。右边为一巨大蜥蜴，全身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冰寒光芒。 另有九个持剑游魂，也纷纷走了出来，站在那手持重剑的老者左右。 嵇康小声嘱咐道：“林君，桓家小儿，你二人随我制服三头巨兽。此战成败关键在于麒麟，此麒麟乃上古神兽水麒麟，仁兽也。御灵双剑见血通灵，林君只须用御灵剑伤到他，我便可与之沟通。水麒麟乃通达神兽，只要唤醒其内在意识，经它定夺，取钺之事便可成功。” 林柷问道：“那另外两头呢，如何制服？” 嵇康答道：“无妨，我们有三兽，压制对方两兽，已然足够。” 说着，嵇康望向桓玄，得到桓玄肯定的眼神。 林柷和玉清宫诸人环顾四周，不禁纳闷：我们哪里有三兽？ 此时，嵇康转身对杜玄说道：“玄将军，对方有十位剑圣，封灵剑在你手中威力最盛，由你对付那重剑老者。但你不是他的对手，只需力求自保，拖住他即可。如今你剑法未入厅堂，可在对战时暗暗记下他的招式，学得他一些招式，便可受用终身。” 杜玄疑惑道：“莫非我注定不是他的对手？即便拥有封灵剑也不可吗？” 郭璞微笑道：“此人剑术，如今已是出神入化，天下少有敌手！他既已允诺不屠戮我等，玄将军，你大可放肆一些，迫使他使出更多招式，暗记于心。” 杜玄惊问道：“此人是谁？” 桓玄笑道：“唐人王维有诗‘腰间宝剑七星文，臂上雕弓百战勋。见说云中擒黠虏，始知天上有将军。’此诗所写，便是眼前这位老者裴旻，诗仙李白的剑术导师。他可是曾经佩戴七星龙渊剑的剑客兼征战沙场的将军。” 杜玄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李白王维我知道，裴旻没听说过。” “看来你真的要读点书了。”即便是不读书的项羽也看不下去了。 此时，项羽重瞳早已盯住一人，那人便是裴旻身边一个手持三尺长剑的少年，不过那少年也在对项王微笑。 只听项羽说道：“韩信，你我报仇的时候到了。我们联手，一定要击败一次这曲成小儿，挽回一次颜面！” 韩信抽出腰间宝剑，眼神坚定道：“我正有此意！” 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秦末汉初以剑法闻名于世的曲成候蛊逢。 项羽韩信对视一下，随后项羽一跃而起，朝着蛊逢一剑刺来，韩信也随即跟上，两人合攻那少年蛊逢。 玉清宫其余众人也都欺身向前，三十二门客对付两个剑圣，十八汉兵加上苏林、王松对付三个剑圣，信陵君、曹子建、刘伯升、陆机四人对付两个剑圣，郭璞和张华、王莽、谢安、王羲之五人一起对付一个剑圣。 很显然，项羽、韩信想联手打败曲成候蛊逢，殊非易事，两人占不到便宜，但曲成候也没将两人打倒在地。 占得上风的是信陵君、刘伯升、曹子建、陆机，特别是信陵君的剑法，颇为精妙。 杜玄和那重剑老者裴旻也交上了手。得知那重剑老者乃游魂界天下少有的剑客，心中是敬重、恐惧并存。 但他谨记着嵇康和郭璞的嘱咐：大可放肆一些，让对方使出更多的招式。 在龙泉山庄的十二日，他日日被项羽、韩信等剑客耳提面命，剑法也是提升不少，一些精妙的招式，他已谙熟于心。 再加上封灵剑独有的对游魂攻击力加成的属性，此时的杜玄也能和裴旻过上几招。 几招过后，裴旻渐渐感受到封灵剑威力巨大，他称赞道：“封灵剑，果然是把绝世好剑！小哥，你的剑法也是难得。” 杜玄正想答话表示谦虚一下，突然裴旻变招，手中重剑向着杜玄左侧肩膀垂直砍来。 眼看这一下杜玄要丢掉一条胳膊，谁知那重剑接触杜玄肌肤时突然抽离，不过轻轻划过肌肤，划了个小血印而已。 杜玄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对方手持重剑，砍下之势可比万钧之力，然而又能瞬间消散于无形，仅仅划出细丝一般的血印。 杜玄不禁想到网络上流传甚广的一句话：牛顿的棺材板盖不住了。 此时，那裴旻微微笑道：“小哥，如果被我击中三次，我便会使出十成功力，一击将你制服，这是试炼的规则。记住，刚刚我已击中你一次。” 杜玄听闻，心中暗暗咒骂，为何没有人将试炼规则提前告诉他？ 然后杜玄便不敢怠慢，他用尽平生所学，一边躲避着对方的攻击，一边逼着那裴旻出招。 ------------ 第103章 涧底试炼（2） 正如嵇康所说，此战的关键不在于打败十位剑圣游魂，而在于驯服水麒麟。 但如果待到十位剑圣分别按照各自的规则，使出十成功力击败了所有人，而水麒麟还未被驯服时，试炼便告失败。 林柷、桓玄、嵇康三人正在和水麒麟以及其余两头巨兽进行一场恶战。 若说十位剑圣还能看在往日与郭璞交好的份上，下手时掌握些轻重，那嵇康三人面对的则是十足的禽兽，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三头巨兽，面对三人时，只有本能的嗜血，那就是拍死三人、咬死三人、吞了三人。 桓玄大腹便便，正对他的，是那蛟龙巨兽，此兽卧下足有两米高，起身数丈之高。 不过，眼见如此巨兽，桓玄毫无怯意，因为在这数月间，他已习惯与兽共舞。 只见桓玄拔剑出鞘，跃身而起，突然一条水缸般粗细的青蟒在桓玄身边凭空出现，随桓玄腾空而起。 再看桓玄时，他正站在剑灵青蟒头部，手中纯阳剑直指对面立起的蛟龙。 眼见桓玄身边突然冒出一条青蟒，机器人躯体的林柷已吓得打颤。 然而，当他刚挥舞几下御灵双剑时，突然在他旁边也凭空出现两头巨兽：一头露出獠牙的白虎，一头小山一般的蛟龙。 林柷被这突然出现的巨兽惊吓，就在他不自觉后退时，身边的白虎和蛟龙已经不顾一切扑向白色冰蜥蜴和五彩水麒麟。 原来，嵇康安排林柷和杜玄对付三头巨兽，实是因为二人的宝剑中都封存着兽灵，而此时正是召唤兽灵的时刻。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桓玄手中之剑，曾经是纯阳真人的佩剑，此剑剑灵乃一条拥有数千年灵力的青蟒。 林柷御灵双剑也有剑灵，嵇康铸剑时用到的虎牙和蛟龙颅骨，本乃周处赠与嵇康之物，这也是为什么嵇康见到此二物时，曾说是故人之物。 虎牙和蛟龙颅骨，乃周处斩猛虎、斩蛟龙，为民除‘二凶’所得之物，二兽凶性，千载之下依旧残存骸骨之中。 况且此二凶乃为周处所杀，周处那时候也是凶暴之人，于是这虎牙和蛟龙颅骨中又有几分凶暴之气注入。 白虎、蛟龙二凶的兽灵，被困在虎牙、颅骨中，已有千年。困缚千年的焦躁和压抑，就要在此时释放，嵇康就要用这股沉积千年的力量来对付眼前的冰蜥蜴和水麒麟。 御灵双剑的白虎和蛟龙，虽然个头较小，不足那冰蜥蜴和水麒麟的三分之一，但那疯狂的气势，已将冰蜥蜴和水麒麟逼得是连连后退。 嵇康看准时机，对林柷说道：“林君，快，此时正是御灵双剑攻击的最好机会。寻找那麒麟软肋，一定要击中它。” 林柷回过神来，他挥舞双剑，直奔水麒麟。机器人躯体，果然灵活，只见林柷来回翻动、腾挪，只短短数秒，已经在水麒麟周遭转了一遍。 水麒麟的身体数据已经悉数传递到林柷大脑，何处最坚硬，何处最脆弱，便也尽皆知晓。 林柷发现，水麒麟每次迈步时，四足关节处会有鳞片张开，产生一个缝隙。但是每次迈步，右后足关节处，露出的不是缝隙，而是一个漏洞，因为少了几片鳞片覆盖。 发现这一漏洞之后，林柷向嵇康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既然锁定了重点攻击处，以林柷的身手和反应敏捷度，再加上眼手合一的精准定位，迟早林柷会击中麒麟软肋，导致麒麟流血。 眼见林柷如此高效，嵇康不禁赞赏道：“这机械之躯，简直神迹。” 此时，御灵双剑的白虎和蛟龙，锐气未减，依旧在疯狂攻击。 然而，二兽毕竟个头太小，神力不足以和冰蜥蜴、水麒麟对抗，没过多久，白虎就被冰蜥蜴咬住头，死死不放，而蛟龙也被水麒麟死死踩在地上。 倒是桓玄此时凭借青蟒和纯阳剑的威力，占得上风，那蛟龙巨兽已经在桓玄和青蟒的逼迫下，连连后退。 桓玄得意异常，几百年了，从来没这么纵情快意过。 可是，制服御灵双剑二凶兽的水麒麟和冰蜥蜴，已经开始将目光锁定林柷和嵇康，那情势，拍死两人简直易如反掌。 就在此关键时刻，忽然林柷感觉刺中了水麒麟的躯体，因为这一剑触碰水麒麟鳞片后，向前送出的深度和之前几次大为不同。 嵇康也感受到了，他已经在御灵双剑划开水麒麟躯体的一瞬间，和那水麒麟心意相通。 林柷抽出宝剑，果然，御灵剑上已经有鲜血沁出，此时双剑剑身也突然变得澄澈，似乎有光芒流动。 御灵双剑之所以能够控御兽灵，是因为铸剑之时，嵇康便注入了自己的灵力，御灵双剑铸成时，嵇康已近乎虚脱。 不过，封灵剑十二灵不是普通的游魂。普通游魂，灵力损耗犹如躯体受损、血液流失，是永久的。 而封灵剑十二灵，则可在灵力受损后，进入封灵剑，数个小时便可补满灵力。按照桓玄的说法，封灵剑十二灵乃是半仙，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还是高于普通游魂的。 御灵双剑刺中水麒麟，沾染麒麟之血，嵇康便可通过双剑和麒麟心意连接，便可控御此兽元灵。 只见转瞬之后，那水麒麟便停下了攻击，它变得和缓，变得安静。 原本水麒麟脚下死死踩着的小蛟龙，此时已经脱困，小蛟龙一旦脱困，便扑向那咬住白虎的冰蜥蜴，冰蜥蜴腹背受敌，便松开利齿，白虎也得以脱困。 当白虎试图再去攻击冰蜥蜴时，却发现冰蜥蜴不再攻击，只是在水麒麟四周徘徊。正在和桓玄战斗的巨型蛟龙，此时也慢慢停了下来，转头望着水麒麟。 十位剑圣，也都纷纷停手，望着那水麒麟。发现十名剑圣停住，杜玄等玉清宫诸人也都停了下来。 杜玄已经被击中两次，其余众人也纷纷被几位剑圣伤到，但至今还没有人被某一位剑圣制服。 没过多久，一动不动的嵇康突然回过神来，而那水麒麟也缓缓低下头，望着手持重剑的剑圣裴旻。 裴旻面带微笑，微微点头，然后他转向郭璞道：“你们通过了试炼，可以取得天钺。” 郭璞抱拳，点头微笑。 ------------ 第104章 龙渊屠龙 玉清宫众人得知胜利，也都缓了一口气，很多人已经身体受伤，十个剑圣和三头小山一般的巨兽，着实太难对付。 林柷则满是欢喜，他的机器之躯此时正伴着音乐跳一支舞蹈。 裴旻对林柷竖起了大拇指：“我等虽在此深涧，但人间之事还是听闻一二。传闻现代科技发达，不想已如此智能。我想，再过不久，这天下第一剑术大师，必定是一位机器人。” 一向不多言语的嵇康，此时也难掩对林柷机器之躯的称赞：“千年悟道，实有所得。但千年悟道的震撼，实不如今日见此灵动机械的震撼。唉...读什么道德南华，个中魅力或不如现代科技。” “哈哈哈哈”，郭璞笑道：“叔夜此语，恐不得当。现代科技和哲学，公认是哲学更难。” 嵇康平静道：“待我回头研究后便知。” 裴旻走过来拍了拍杜玄的肩膀，说道：“小哥此去，当精研剑法，日后必有所成！” 这让杜玄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回答道：“保命而已，保命而已。” 裴旻听到此话，眉头紧锁，他有些莫名其妙，他自然不知道杜玄拥有封灵剑，实是为了保命。 但听到保命二字，裴旻突然意识到什么，只见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杜玄。 杜玄接下，只见瓶中有药丸几十粒。 裴旻说道：“此乃止血护灵药丸，鹊堂所出，你等受伤者可服用一粒，活人治伤，游魂补灵。此药疗效甚好，短时间即可痊愈。” 杜玄谢过，随即分与众人，众人受伤者，纷纷取了一颗吞下。 唯有项羽愤愤不平，拒绝服用药丸，他口中仍有怨言：“还未与蛊逢分出输赢，便停下不打，无趣，无趣！” “项王英勇，天下皆知，何必计较一时得失？可还记得‘胜败兵家事不期’的警语？”说着，郭璞亲自拿了一颗药丸，递给项羽，项羽这才接下吞服。 见众人并无大碍，裴旻对郭璞说道：“天钺已出潭底，寒潭与小溪交汇处白石之上便是。你等可去取来。” 郭璞拜谢过裴旻，随后吩咐一人取过天钺。 杜玄苏林便围上来观看此钺，此钺乃青铜铸造，不过和博物馆中珍藏青铜器不同的是，此钺锋利，刃口犹如霜雪，未曾有锈蚀的痕迹。 收好天钺之后，郭璞对裴旻说道：“郭璞谢过裴将军。还请裴将军和诸位剑圣就此隐去，此后之事，就当未曾见闻。” 裴旻看了郭璞一眼，先是惊诧，而后满是愤恨，他无奈仰天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何必又去招惹他！” 然后裴旻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在一片叹息声中，其余九位剑圣以及三头巨兽也逐渐退后，逐渐消失在远方深涧。 “已经拿到天钺，任务完成。莫非还有其他事吗？”杜玄不解地问道。 在场者，不是他一个人有此疑惑，所有人都从刚刚裴旻的话语中听出，郭璞此来龙渊涧底，绝非只是为了天钺。 此时已近正午，太阳光照入深潭，千寻瀑布冲击而下，深潭旁边形成一道七色彩虹。 远处潭水波光粼粼，一切看起来是祥和一片。 郭璞望着杜玄说道：“玄将军，十二天前，你曾提到‘冒险’。取天钺，不能算冒险。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才是冒险。” 说着，郭璞从张华那里接过一小包华阴赤土，只见他走向深潭，将华阴赤土抖落进深潭。 华阴赤土，如果量足够多，可以困缚剑灵，即便只是少许，也可扰乱剑灵心智。 赤土抖落深潭后，便蔓延开来，没过多久，只见原本安静的潭水，突然间暗流涌动，汩汩作响。 众人见状，纷纷将目光投向潭水中心。 刹那间，只见一条白色巨龙腾空而起，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继而电闪雷鸣。 白龙腾挪翻身，霎时间，已经在涧底所在的山谷游荡个来回，而后白龙顺着深涧瀑布，飞流而下，直直插入涧底深潭，激起的浪花打了众人一身。 正在众人惊愕之时，白龙猛地又从深潭窜出，向着玉清宫众人呼啸俯冲而来。 就在众人惊惧异常，手足无措时，突然眼前一条青影闪过，纯阳剑剑灵青蟒已经迎了上去，阻挡了白龙对众人的冲击。 顿时，一青蟒，一白龙，缠斗在一起。 相较白龙，青蟒体型原本就太小，很快，白龙老树根一样的爪子死死将青蟒摁在了地上。 御灵双剑的两个剑灵猛虎和蛟龙，此时也已扑到白龙脚下一阵撕咬，白龙这才放开青蟒。 青蟒、白虎、蛟龙三头猛兽兽灵开始合击那白色巨龙。 可是，任猛虎和蛟龙如何凶猛，即便加上青蟒，三头猛兽一起，也根本不是白龙的对手。 郭璞情知更艰难的战斗这才开始，他抽出自己的宝剑喊道：“所有人找准机会，围攻白龙。” 嵇康道：“可是，此乃兽灵，我等游魂一众，面对如此兽灵，只有区区御灵双剑或可伤它，如何攻得过它？” 郭璞微笑：“叔夜不必忧虑。此乃游魂之灵幻化而为兽灵，但攻无妨。” 众人闻听此言，纷纷四下散去，寻找可以攻击白龙的时机。 十八汉兵和三十二门客手中的武器，个个也都是有来历的武器，都是克制游魂的利器。桓玄和十二灵，也都是克制游魂的高手。至于杜玄、苏林手中的武器，那更是游魂克星。 果然，玉清宫众人的每一下攻击，尽管不会对白龙造成什么大的伤害，但也足以对白龙造成影响。 在众人的攻击下，巨龙的每一下攻击都变得迟疑，变得犹豫。 然而，想对付如此一条巨龙，尽管是游魂状态的巨龙，也非易事。 巨龙一个左摆尾，便犹如丈余高的山墙倒塌，而站在巨龙左侧伺机攻击的十八名汉兵，便被悉数压倒。再一个右摆尾，另一侧的三十二门客，也是纷纷倒地。 苏林试图爬上龙头，但巨龙一个翻腾，苏林便摔倒滚落在地。 郭璞眼看接下来的战斗变得困难，和心中预想的有太多不同，他向桓玄大声喊道：“桓家小儿，可否送我一程？” 桓玄应声答道：“来了！”只见他挥舞纯阳剑，青蟒应声来到郭璞身边。 郭璞跳起身来，青蟒已在脚下，而后青蟒凌空而起，将郭璞推至巨龙头部。 巨龙已经发现眼前的青蟒，只见它一个吐息，炽热的火焰从口中喷出，青蟒见状，急忙躲闪，但尾部还是被烧伤一块。 然而，就在巨龙试图吐息时，郭璞已经纵身一跃，跳上了龙头。 站在龙头，手扶龙角，尽管巨龙还在剧烈游走晃动，但郭璞却稳如泰山。 郭璞想起第一次屠龙，也是站在这里，也是这条巨龙，那一次，屠龙成功，但最终，他却从一个标准的神仙直接变成游魂。 这一次，屠龙马上成功，但最终却不知那小子杜玄能否成功活下来。 ------------ 第105章 斗笠剑客 郭璞看了杜玄一眼，此刻的杜玄正在锲而不舍，试图爬上龙背。 “总有人需要冒险，应当给我冒险的机会！”郭璞想起杜玄说过的话。 但是，郭璞明白，冒险的人付出代价的太多。冒险成功，更是小概率事件。 郭璞站在龙头环视众人，他看到封灵剑诸灵。 当初他郭璞被王敦杀害，就是冒险付出的代价。项王乌江自刎，也是。韩信魂断长乐宫钟室，也是。王莽身首异处，也是。嵇康广陵散成绝唱，也是。陆机华亭鹤唳不可再得，也是。桓玄身败名裂，也是。 这些人所做之事，都是小概率成功、大概率失败的典型。 郭璞嘀咕：“可是，总有人需要冒险。这次能否冒险成功，就看这小子杜玄了。” 然后，郭璞拔剑出鞘，双手持剑，义无反顾将宝剑直直插入了龙头。 顿时，巨龙倒地，郭璞紧紧握住剑柄，这才没有从龙头上跌落。 然而，巨龙倒地后，便逐渐变小，逐渐萎缩，直到整个巨龙消失在大家的视野，消失在深潭之前水雾弥漫之处。 一个门客怪道：“这是为何？那么大一条巨龙突然不见了？” 郭璞说道：“巨龙只是幻象，刚刚我刺中龙头，只是打破了幻象。接下来的战斗，才是真正的战斗。” 而后郭璞郑重望着杜玄说道：“玄将军，剩下的战斗就靠你和封灵剑了。五分钟之后，我等十二灵会进入封灵剑为你助力。此后的战斗异常凶险，不成功便成鬼，便成游魂，便如那万千骸骨一般。你可否做好了准备冒险？” 杜玄眼神坚定，做出了肯定的回答，郭璞信任他，十二灵信任他，杜玄心想，自己不能辜负这些信任。 而且，这是一场冒险。每当想起冒险，他便想起郑和说过的“遗憾”，因为不愿意进行冒险尝试，闭锁自我，而导致美洲、澳洲都成了欧洲人的后花园。 “总有人需要冒险。”郑和的话在杜玄耳畔回响。 “而我们，也应当有冒险的勇气！”杜玄自己心里默念，为自己打气。 郭璞向杜玄投以赞许的眼神，然后他转过身，对玉清宫其余众人说道：“你们带上天钺，尽快离开这里，躲得越远越好，不要加入和深渊剑灵的战斗。” 可是，三十二门客、十八汉兵，哪个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他们要和杜玄一起战斗，至死不渝。 郭璞郑重说道：“此时并非逞勇之时，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此剑灵有覆灭一切的能力。而且龙渊嗜灵，每吞噬一个，灵力便会大增，你们这些游魂，已经弱到不可能抵挡龙渊剑灵的一个挥击。你们在此，只会增添失败的风险。” “所有人，赶快离开。”郭璞说完，转过头去，不再去看众人。 桓玄见状，意识到此事严重，如果因一时意气而拖宕，可能这些人真就小命不保了。 “走走，赶紧离开。”桓玄推着王松和双眼噙满泪水的苏林，劝说众人离开，众人这才听从了安排，快速离开。 就在桓玄也想和众人一起离开时，郭璞说道：“桓家小儿，你留下。”郭璞说此话时，并没有转过身来。 桓玄不悦道：“为什么？我好不容易得到这肉体之躯，我现在很怕死。” 郭璞道：“纯阳剑可以保护你不被剑灵剑气所伤。如果...如果玄将军倒地，我们还想挣扎一下。到时候请你再次捡起封灵剑，与剑灵战斗。” 桓玄道：“如果我也倒下呢？” 郭璞叹了一口气：“那咱们就和这涧底的众多冤魂一样，终年沉埋此处，再无法自由出入这龙泉山庄。” 桓玄犹豫：“这...这...” 谢安哈哈笑道：“怎么，桓家小儿，此时退怯了？！当初冯迁杀你，何等危急，也未见你有懦弱之态。此时却嘤嘤戚戚，桓宣武见此，只怕大呼情何以堪！” 桓玄急了：“谢安石，何必冷嘲热讽！我桓玄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我答应你们，死就死了！” 但他转头却对杜玄说道：“玄将军，你可要撑住啊！” 杜玄点了点头，内心愈益坚强，眼神更加坚定。 苏林、王松、林柷和五十个玉清宫游魂，已经远远躲开。 桓玄和十二灵也已做好了准备，杜玄此时早已把恐惧抛掷脑后，一股英气正激发着他。 “哈哈哈哈” 只听一声朗笑，响彻山谷。 听到朗笑的那一刻，郭璞便让十二灵归位，回到封灵剑。 杜玄手持封灵剑，望向前方。 只见前方水雾弥漫之中走出一个头戴斗笠、怀揣宝剑的剑客。 剑客身形消瘦，但双目犀利，走到距离杜玄、桓玄大概十米处，停下了脚步。 他只望了杜玄一眼，杜玄便觉一身的凉意。 杜玄看了一眼身边的桓玄，桓玄已抽出纯阳宝剑，剑身一条青蛇似乎在游动，看来桓玄已经做好了防护准备。 那斗笠剑客扫了一眼桓玄，意外的是，他又回目注视了一眼桓玄手中的宝剑，他不屑地问桓玄道：“你既然手持纯阳剑，不知你剑术可比吕纯阳？” 杜玄见那剑客直接忽视了自己，愤愤说道：“嘿嘿...你可知我手中宝剑？” 斗笠剑客这才郑重看了杜玄一眼，但他摇了摇头。 杜玄拔剑出鞘，封灵剑剑身瞬间变得澄澈，灵光焕发。 “今天和你对决的是我，并非那柄纯阳剑。”说着，杜玄便欺身上前，刺向斗笠剑客。 斗笠剑客微微侧身，躲过了杜玄和杜玄手中的封灵剑。 而后斗笠剑客大喜过望，说道：“好有气势的宝剑。此剑名甚？是谁打造？” 杜玄冷笑一声：“此剑名唤封灵。”之后一个转身，便又刺向那斗笠剑客。 斗笠剑客喜道：“好一把封灵剑！”然后，他也抽出手中宝剑，一挥手，便将封灵剑格开。 双剑相交的一瞬，杜玄暗吃一惊，这一剑格挡，初开始触碰时软绵无力，后续竟然有万钧之力袭来。 杜玄连连后退了两步，这才站定。 再看那斗笠剑客手中的宝剑，样式古朴、剑身泛黄，但剑刃处仿佛黑铁，泛出阴冷的寒气。 和那斗笠剑客又过了数招，杜玄感觉那剑客招式不算新奇，但那柄长剑却有翻江倒海的威力。 每每触碰，杜玄便觉有一股难以承受的压力袭来。 ------------ 第106章 龙渊飞剑 杜玄尝试着使出刚刚从裴旻那里学到的剑术，虽然生疏，但毕竟跟着项羽、韩信学了十二天，有了一定的根基，裴旻剑术的内中巧妙，他也领会了一二。 凭借着不纯熟但却精妙的剑术，杜玄躲避着斗笠剑客的长剑，尽力不去触碰那寒气逼人的长剑。 “你那样打不行。”桓玄在一旁喊叫：“你要唤起封灵剑的神力，否则你不过是一个人，要集合十二灵之力，用心感受，才可唤起毁天灭地的神力。” 桓玄话音刚落，只见那斗笠剑客手中的长剑向着桓玄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顿时一股飞沙走石的剑气，犹如浪潮奔涌，向桓玄奔来。桓玄见状，大呼不好，他想转身，但体型太大，转不过身去。 杜玄试图救护桓玄，但却无能为力，他刚向桓玄跑去，就看到剑气已经抵达桓玄面门。 桓玄下意识举起长剑挡住面门，很意外地，这一挡竟然化解了斗笠剑客的剑气。 不过，桓玄身后的数百株参天大树，却在这一条剑气弧线掠过之时，纷纷倒下。 桓玄这才意识到，郭璞让众人离去的必要，否则就刚刚这一下，不知会有多少玉清宫游魂殒身。 而刚刚稍稍分神要去救护桓玄的杜玄，却差点被斗笠剑客一击之下砍断双腿。 “玄将军，不用管我，这纯阳剑果然如郭景纯所说，护体有余。”桓玄说着，双手将宝剑横在眼前，露出一只眼看着杜玄和斗笠剑客的战斗。 “用心感受，用心驱动这封灵剑”，在和项羽、韩信学剑时，这句话杜玄听得最多。 此时，杜玄便也握剑入手，屏气凝神感受着封灵剑，感受着封灵剑十二剑灵。 封灵剑十二灵，有勇武，有文弱，有怨怼；有狡诈，有豪情，有忠信。但此时此刻，杜玄只感受到一个共同的合力点，那便是十二灵对自己的信任。 似乎他们十二人把平生抱负，平生悔愧，平生得失，悉数聚集在一个点传递给杜玄，杜玄则负责将这一切悉数释放。 就在杜玄用心感受之时，斗笠剑客挥起宝剑纵身跃起，那情势，是要将正发呆站立的杜玄劈成两半。 杜玄见状，冷静斜身跨步，躲过致命一击。 但斗笠剑客落地后随即变招，手中宝剑再次刺向杜玄面门。 杜玄嘴角微微上扬：嘿嘿...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只见杜玄后退一步，挥起封灵剑，微微变了下手腕的方向，向着斗笠剑客刺来的方向也刺了出去。 封灵剑以及封灵剑十二灵集聚的能量，在此一瞬间聚焦在封灵剑剑尖，封灵剑剑尖所指，正是斗笠剑客的剑尖。 斗笠剑客还想向前送递长剑，可是前方似乎一座万仞高山阻挡，任凭他使出多少力气，手中长剑纹丝不动。 就在斗笠剑客惊愕却是为何时，封灵剑势如破竹，已将斗笠剑客手中长剑从剑尖处一分为二，直接刺向了斗笠剑客的手心。 “好雄厚的力量。”杜玄耳畔响起斗笠剑客的称赞声。 可是，突然之间，斗笠剑客却就地遁形，消失不见。 杜玄疑惑，刚刚一个大活人就在眼前，此刻凭空消失，也太让人纳闷了。 他手持宝剑，护住全身，慢慢向四周张望，可是根本看不到那斗笠剑客的人影。 “莫非是通灵眼镜坏了？”杜玄心下嘀咕。 他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镜，但就在此时，听到桓玄一声大喊：“小心！” 杜玄突然感觉一阵冰霜之气，犹如数九寒天的西伯利亚寒风，直奔他眉心而来。 杜玄没有躲避，手中的封灵剑依旧集聚着十二灵之力，试图倾泻而出，打败所有来犯的敌人。 杜玄挥剑格挡，就在那冰霜之气距离眉心只有半尺之时，封灵剑阻挡了那寒霜之气。 这一下，杜玄看得清楚，眼前的冰霜之气，乃是一柄寒潭深渊一般的宝剑，宝剑推着封灵剑，向他眉心一点点逼近。 杜玄想尽全力格挡，但是那宝剑威力太盛，他不得不侧身躲开。 就在他侧身的一瞬，那宝剑还是划过封灵剑，从杜玄面前飞驰而过，在他的面颊留下了一道血痕。 杜玄只觉面颊一阵疼痛，但他还未来得及转身，便发觉那宝剑散发的冰霜之气又从身旁再度袭来。 杜玄心下纳闷，难道那斗笠剑客还会瞬移不成？ 他倾尽全力再度躲开，手持宝剑，成格挡姿势，环顾四周，试图找到那斗笠剑客。 然而，他只听到宝剑嗖嗖飞舞的声音，只感觉周遭都被袭人寒意裹挟，至于那斗笠剑客，却是毫无踪影。 没过多久，杜玄身上已被那飞驰的宝剑划伤数处，鲜血瞬间凝在伤口。 “白龙和斗笠剑客都只是幻象。眼前飞舞的龙渊剑，才是本相！玄将军，我等十二灵之力不足以战胜此剑，你要借取更大的力量才行！”郭璞的声音从封灵剑中发出。 杜玄急道：“可是，我该借用什么力量？” 沉默，封灵剑十二灵没有一个人回答。 那龙渊剑此时犹如一个鬼魅，不知所在，却又和杜玄形影不离。 封灵剑十二剑灵的力量，依旧源源不断供杜玄驱使，可是他却使不上。 如果让他去击打可以预判方向的飞剑，那还有一线希望，可是眼前的飞剑仿佛在做无规则运动，没有丝毫线路可寻。 杜玄只是徒劳地挥舞封灵剑，从一片空气刺向另一片空气。 杜玄的盲目，给了龙渊剑机会，龙渊飞剑也没有错失眼前的机会。只见飞剑一个转身，冲着杜玄的前胸飞来。 桓玄眼看杜小哥马上要被这龙渊剑穿个透心凉，他便也顾不得太多，他那肥胖的躯体此时倒还有一个用处，于是，他飞身跃起，撞向杜玄。 这一撞之下，飞剑错失了杜玄的胸口，但却刺中了杜玄的右肩，杜玄手中的封灵剑咣当一声落地。 右肩疼痛难忍，杜玄甚至无法捡起眼前的封灵剑。 眼见龙渊飞剑再次袭来，桓玄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封灵剑。 封灵剑，如果说以佩戴时间长短来划分归属，无疑当归桓玄，他曾佩戴此剑千年。 可惜，就如皇帝佩戴的宝剑一样，佩戴再久也不过是个装饰品，桓玄手中的封灵剑亦是如此。 此剑的巨大威力在桓玄手中从未发挥出七成，威力不到七成的封灵剑，甚至连十二灵的合力一击，都使不出来。 此时，手拿封灵剑的桓玄，只是以其巨大身躯吸引了龙渊剑的火力，桓玄盲目乱挥的样子，比杜玄还狼狈。 没过多久，桓玄已经身受多处创伤，那情势只比奄奄一息好一点。 肥胖到吃饭转个身都难的桓玄，在小腿被刺穿之后，便仗剑单腿跪地，气喘吁吁个不停。 眼见无望胜利，十二灵便纷纷从封灵剑中出来，那龙渊剑也再次恢复到斗笠剑客的形态。 ------------ 第107章 七星龙渊 见到郭璞，那斗笠剑客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郭景纯！你们这封灵剑威力实在了得。如若不是人剑合一，只怕我龙渊剑数千年声誉，要败在这封灵剑下。” 郭璞未作声，只是连连叹气。 这叹气缘由，杜玄自然知晓，这是对他的失望。 斗笠剑客笑着说道：“上次打败你郭景纯，不想被你逃出这深渊涧底，这次你就没那么幸运了。你们所有人，连那封灵剑，从今之后，便要永世沉寂在这深潭之中喽。” 而后斗笠剑客望了望杜玄和桓玄，说道：“倒是可惜了这肉体的小哥和那大胖子...不过你郭璞上次命丧这里时，还是个神仙，要说遗憾，你的遗憾最大吧。” 郭璞神情落寞，缓缓说道：“败了便是败了，还说什么遗憾。便任你处置吧...” “哈哈哈哈”斗笠剑客再次朗声大笑，笑声再次回荡在山谷。 随后，斗笠剑客抽出长剑，来到杜玄面前，长剑直直抵住杜玄的胸口，说道：“小哥，怪只怪你命该绝！” 斗笠剑客手中长剑再向前送出一寸，杜玄便小命呜呼，而且斗笠剑客并没有停止向前的迹象。 就在此时，忽然间地上沙石飘起，那寒潭潭水竟也凭空涌起。 斗笠剑客和他手中的长剑便都停了下来，眼前这一怪象，发生在他的地盘，他却不知为何如此。 只见瞬间之后，飘起的沙石突然落下，涌起的潭水也直直落下，掀起一阵巨浪。 不知何时，封灵剑已经再次被杜玄握在手中，而且，十二灵没有一人在封灵剑中助力。 当杜玄再次挥动封灵剑时，寒潭中竟然冒出一个数丈高、直径足有一米的螺旋水柱。 杜玄挥剑引动水柱，水柱凭空而起，虎啸龙吟，奔腾而来。 斗笠剑客看呆了，因为这水柱俯冲而来攻击的对象，正是他。斗笠剑客再次抛却人形，成为一柄飞速游走的宝剑，躲开了万钧之势的水柱。 然而，就在飞剑躲开一击、惊魂未定之时，杜玄又挥动长剑直指飞流直下的千寻瀑布，那瀑布竟然逆流而上，在半山腰打了个转，汇成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正对着飞剑冲了下来。 那气势，不输于泰山压顶。 飞瀑冲击着飞剑，飞剑动弹不得，连试图逃离的念头都被死死压住。 连天飞瀑足足冲击了一分钟，才在杜玄收起封灵剑之后，方才回归深涧，再次冲向深潭。 那飞剑此时躺在深潭前面的地上，再也飞不起来。 郭璞和众人围了上去，那飞剑才慢慢变为人形的斗笠剑客。 此时，斗笠剑客只不过躺在地上，形神枯槁，他有气无力，慢慢说道：“郭景纯，既然你们已经有封灵剑，为何还要来取龙渊？” 郭璞朗声笑道：“这只是个冒险。”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杜玄，满是赞许的眼神：“说实在，我也不知玄将军能将封灵剑使出多少威力。上次在封灵殿，我只觉玄将军突破了桓灵宝的极限，但他能将封灵剑使出多大极限，我也不知。今日看来，封灵剑在玄将军手中，也可吸收天地灵力，的确有翻江倒海之力。封灵剑找对了主人，玄将军，也配得上封灵剑。” 桓玄和众人对杜玄也是一阵赞赏，之后他们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斗笠剑客。 “七星龙渊，可还认得旧人否？”说话之人，乃张华。 只见他走上前去，扶起了躺在地上的斗笠剑客。 听到张华说话，斗笠剑客一个激灵，如此熟悉的声音，心中那个静谧祥和的声音，此时竟然再次在耳畔回荡。 斗笠剑客眼中噙着泪花：“张司空，真的是你？阔别千余年，不想于此再见！你这郭景纯，若是早提张司空，我们又何必打上这一仗？还败坏了我数千年天下第一剑的声誉！” 郭璞只是微笑，并未答话。 那斗笠剑客接着说道：“张司空，自从离开你，我是再没遇见过如你一般慈祥宁静的君子。七星龙渊乃君子之剑，可却不逢君子，其中苦恼，确是难挨。唐高祖并非英雄，根本配不上龙渊，而且还为我改名龙泉，气势一下矮了半截。裴旻虽然爱剑，我在他手下未曾委屈，但一介武夫，厮杀终日，也是不得安宁。后来，我便躲在这深谷涧底，终日沉埋。偶尔碰上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想让我屈服，却都被我禁锢。这一沉埋，便是千年。” 张华安慰道：“这深谷涧底，何尝不是安宁之所。更何况，龙泉山庄也是在你手中肇基，这深渊涧底的国之重器不得启用铸剑，也是你的意思吧...你也是功德无量。” 那斗笠剑客笑了：“哈哈，沉埋千年，也就这点兴趣和爱好了。历经千年，此处深涧已成至阴之地，蕴藏着无上之力。我也是借此力量，才在此地称雄称霸，并在剑术圈，成就天下第一剑的盛誉。” 张华点了点头，面露欣慰。 郭璞分开二人说道：“我们需要龙渊剑，还请随我们到世上走一遭吧。” 那斗笠剑客叹了一声道：“济世安邦，本就是我的使命，这次又败于你们，那就悉听驱使。” 郭璞笑道：“岂敢驱使，此次取龙渊，非为取一利刃，实乃为取一‘上善之水’，舍龙渊其谁可？哈哈...” 那斗笠剑客便不再言语，恢复了本来面貌，乃一柄寒气逼人的宝剑，似乎流动的寒渊。 杜玄把剑在手，连称奇绝，宝剑剑身有腾龙和祥云之纹，仔细端详，剑身末端刻着俩蝌蚪文字。 杜玄自然不认得何字，张华告知，便是那龙渊二字。 杜玄问：“那斗笠剑客又是谁？莫非他就是此剑，此剑就是他？” 张华点头道：“若为人形，则为干将。若为剑形，则称龙渊。” 杜玄若有所思道：“传闻干将莫邪，乃龙渊太阿，不知莫邪在于何处。” 张华叹道：“莫邪若在此世，干将也不会自困千年。” 曹子建见张华和龙渊剑重逢，感慨万千，他徘徊在深潭岸边，吟诵了唐朝诗人郭震那篇名闻天下的《古剑篇》： 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 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 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 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 正逢天下无风尘，幸得周防君子身。 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 非直结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 何言中路遭弃捐，零落漂沦古狱边。 虽复尘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得此龙渊，郭璞甚是满意，一者因为终于得此宝剑，二者并未有人因此丧命。 然而，尽管无人丧命，大伤却是难免。 此时的杜玄和桓玄已经满身伤痕，特别是杜玄肩上的剑伤，前后贯穿，更是疼痛难忍。 幸好还有裴旻相赠的护灵药丸，说来也怪，这鹊堂出品的药丸，竟然如此神奇，即便是贯穿剑伤，也在服下一颗、研磨一颗涂于伤口后不到十分钟，伤势便大大减轻。 嵇康称赞道：“这鹊堂药丸，简直神奇，不知现代医学有没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这种鹊堂药品，也是最近生产的，是结合现代科技的产物。”说话之人，乃是林柷。 听闻此话，嵇康对这现代科技是更加向往。 远远离开的苏林、王松等人，此时已经赶回和杜玄会合。 苏林照看着杜玄，满是疼惜，满是忧虑。 就在玉清宫一众有的在恢复伤口，有的在抚摸龙渊宝剑，有的游荡在深涧寒潭寻找文学灵感时，轰鸣的发动机声音从深渊上空传来，不多时便降落涧底。 郭璞取过龙渊剑，郑重交给王松道：“王公，这龙渊剑就交给你带回玉清宫。” 原来，取龙渊早已是郭璞的计划，他已提前让王松安排人在这深渊上空等候，只待万一取剑成功后，可以将此剑带出龙泉山庄。 郭璞又转过身向众人说道：“此剑乃龙泉山庄至宝，如若得知此剑已出深涧，只怕那周蔡会为难我等。我等只说取得天钺，再央求他给打造个钺柄，无需提及龙渊剑之事，以免自找麻烦。” 众人目送王松手持龙渊登上战机离开，这才沿原路返回龙泉山庄。 那周蔡见他们一行安全返回，既有惊诧，又有欣喜。 惊诧的是，这是他所听闻的唯一一批没有葬身深渊涧底的小队，欣喜的是，嵇康还安全活着。 玉清宫告知周蔡，王松有事紧急回到玉清宫，周蔡便也信了，之后当郭璞要求龙泉山庄为天钺打造个钺柄时，周蔡也是尽心尽力，很快完成。 临别之前，周蔡再次为玉清宫一众大摆宴席，并送给玉清宫宝剑无数，周蔡的原话是：“区区一些武器，如何报答嵇仙人传授铸剑图纸的恩德呢？” 杜玄便也未推辞，悉数收下了宝剑。 饮宴之余，张华私下问嵇康：“叔夜此前从未曾提过铸剑论和二十八种铸造灵剑的图纸，今朝为何悉数赠送给龙泉山庄？” 嵇康吟啸良久，缓缓说道：“实不愿再生广陵散之恨。” ------------ 第108章 王松之死 就在杜玄一众还在龙泉山庄宴饮时，突然一个门客心急火燎地闯进来，传递了一个不幸的消息：王松坠机身亡。 这个消息，对杜玄一众犹如晴天霹雳，他们马上跟周蔡告别，然后星夜兼程，赶回了玉清宫。 此时，三千门客正聚集在多士殿前的广场上，个个目眦欲裂。 原来，王松乘坐的战机从龙泉涧底进入高空不久，就被两架埋伏在高空的战机跟踪，王松乘坐的战机试图摆脱，但没有成功。 大约在3000米高空处，敌机上有不要命的，直接跳到王松的战机，劫持王松，逼迫王松交出龙渊剑。 王松反抗，但反抗无济于事，敌人破坏了王松战机的控制系统，在抢得龙渊剑之后，扬长而去。 王松无法控制战机，在将要抵达汴梁城时，战机坠落，王松坠亡。 和王松一起的几名门客活了下来，他们作为灵体，现世物理事件难以对他们产生作用，这些门客的灵体倒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这些门客的心灵，则受到极大创伤。 当与王松同行的门客在玉清宫泣不成声地说出当时发生的一切时，三千门客也是感同身受。 两千多年了，三千门客没有经历过这种人世无常。 以这种近乎屈辱的方式失去主公，这是第一次，也是在这次，三千门客才发觉，原来现世人比游魂脆弱得多。 至于强夺龙渊剑、导致王松身死的凶手，跟随王松的门客看得不是很清楚，似乎符王复活的殷商人。 后来，三千门客发动全部的情报系统，终于确定了这群人身份，正是符王的召唤人带领的一支队伍劫持了王松的战机。 又是符王！三千门客顿时涌起强烈的复仇心，但找符王报仇太不切实际，众门客强烈的复仇心不得不转向符王之外。 杜玄得知王松坠亡，也是悲痛万分。 王松这位同住一起的“同事”、接济玉清宫北府的老总，俨然已经成为杜玄的家人。 当初一起面对符王屠戮中灵处、后来一起惊魂封灵殿、惊魂龙渊涧底，王松又成为亲密战友。 如今斯人长逝，杜玄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苏林、五千汉兵也是如此。 即便是和王松相处不久的桓玄和十二灵，也是心生郁闷。 他们十三人活着时看惯了生死离别，做游魂之后藏身封灵殿的千百年间，因为很少接触现世，所以也没再经历这种痛苦。 如今入现世不过数月，刚刚敞开心怀交一些朋友，不曾想作为朋友之一的王松，竟然让他们再次经历生离死别的痛苦。 而林柷作为一个半机器人，对于王松这位往日里财大气粗之人，也有无限好感。如今王松死去，他也只觉机械之躯仿佛也在悲恸。 不过，当得知三千门客视他这个机器人为潜伏的内鬼时，林柷在悲恸的心情上，又加了一层愤怒。 三千门客强烈的复仇心，驱使他们牵扯出一个问题，既然取龙渊之事甚是秘密，而且拿到龙渊之后，便立即交给王松带回玉清宫，那到底符王如何知晓玉清宫一众取了龙渊剑，符王如何又锁定龙渊剑就在王松乘坐的战机上。 经过一番推演之后，三千门客得出结论：下龙渊涧底取剑的队伍中，有内鬼将信息报告给符王。 至于谁才是内鬼，在排除了一些人之后，众门客很快锁定了林柷。 三十二门客，那是率先排除，杜玄、桓玄和十二灵，也是排除，因为是他们十四人拼死夺取的龙渊剑。而且这十四人，自有人格担保，三千门客信任他们。十八神锋，三千门客也毫不怀疑。 剩余的两人，便是苏林和林柷。 苏林也是许多人怀疑的对象，甚至有门客拿出“苏林引路符王屠戮中灵处”的往事，作为此次再度“引路”的证据。 但是当得知苏林进入深渊涧底之后，便一直和三十二门客在一起，并没有做任何可能传递消息的行为时，苏林也被众门客排除了。 最后，只剩下林柷，而林柷便也成为众门客怀疑、并锁定的内鬼。 众门客认为，林柷乃机器之躯，自带5G基站，想传递个信息，太容易。 不过，当杜玄得知三千门客暗中推测内鬼、并将有所行动后，他公开对三千门客表示：谴责这种莫须有的推测。 然而此时三千门客中的部分人正深陷愤怒的泥淖，他们怼天怼地，抵触任何冷静。 于是，伤人的话，便也纷纷从这些门客口中蹦了出来。 当郭璞安慰大家，此事也许和身边人无关时，便遭到这些不理智门客的针对。 郭璞说道：“在中华游魂界，知晓这深潭之中潜藏龙渊的，大有人在。以玉清宫如今威名赫赫的实力，此次前往龙泉山庄，只为取一把天钺，只怕难以服众。也许有心人预料到玉清宫必然取龙渊，所以监视了我等。此事最好还是调查清楚之后，再做责任认定。” 郭璞的这种说辞，遭到一些门客的无视，甚至有极端门客指着郭璞的鼻子斥责道：“为什么要取那劳什子龙渊宝剑？为什么要让王松去送剑回汴梁？这种跑腿的工作，为什么要让王松去做？” 这让老成持重的郭璞也一度很是尴尬。 林柷得知自己成为内鬼后，一度伤心，一度愤怒。 但他作为掌控高科技的半个机器人，极致的冷静是他的优势。 他高速转动的机器躯体和大脑分析之后确定，被人类感性冲动蒙蔽之人，最是不可理喻。除非有确切证据证明王松的死跟他无关，否则眼下情势，他难逃怀疑。 于是，林柷在众门客找到他之前，便提前离开了玉清宫。 林柷离开，三千门客复仇的欲望再次无法发泄，他们的破坏心思有增无减。 渐渐，林柷便成为他们的对头。渐渐，在一些门客眼中，林柷的工作单位中灵处，便也成为应为王松之死负责的机构，中灵处也成为玉清宫门客的眼中钉。 ------------ 第109章 纠纷再起 玉清宫众门客敌对中灵处造成的后果就是，在王松的葬礼上，中灵处谢澹亲自带人前来玉清宫吊唁时，一些门客没有给谢澹任何面子，甚至当众羞辱了谢澹、方曼等中灵处要员。 谢澹很是大度，他理解三千门客的心情，他也尊重玉清宫，尊重三千门客，尊重王松统领下的三千门客。 所以，即便遭到一些门客的冒犯，谢澹也没有发怒。 但是，谢澹只是中灵处的领导，并非整个中灵处。 谢澹能忍、能理解，不代表中灵处其他要员也能忍，也能理解。 事实上，就在一些门客试图在言语上羞辱方曼时，方曼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即便在王松的葬礼上，也将那些对她有任何不敬的门客痛骂、收拾了一顿。 此后事情的发展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玉清宫南府三千门客与中灵处彻底决裂。 无论如何，三千门客拒绝将天钺送给中灵处张林。 相应地，中灵处也不再提供50人协助玉清宫前往北冥之地。 在三千门客愤怒之时，杜玄也不敢私下跟中灵处有什么承诺或交涉，毕竟作为整体的玉清宫，绝对不可以无视三千门客的意见和情绪。 三千门客在和臆想的“内鬼”以及内鬼所在的单位中灵处闹情绪的同时，也没有落下另一件重要之事，那便是寻找符王、搜寻与符王有关的任何消息，以打击符王，为王松报仇。 如今对符王，玉清宫是新仇加旧恨，为王松报仇，是玉清宫上下共同的心愿。 杜玄也支持三千门客花重金悬赏，找寻符王及其召唤人的线索。 但是，杜玄不知道的是，三千门客也在暗中收集与中灵处相关的各种信息。 当杜玄以为中灵处和玉清宫不相往来，彼此冷静下来，彼此不再产生恶劣的影响时，再次发生了让杜玄叫苦不迭之事。 符王为警告中灵处不要追踪殷商复活人在北冥之地的行动，突袭了王瑜的科考小队，三名科考成员死亡。 偏偏三千门客提前得到了符王的召唤人要对王瑜小队不利的消息，但因为愤恨中灵处，知情的门客并未向中灵处通气。 中灵处得知，大怒。 当中灵处要员亲自来到玉清宫，指责玉清宫冷漠、未做到善意告知时，三千门客则答复：绝对不会以德报怨，绝对不会以善意回报“内鬼”那样的恶意。 此事之后，中灵处被彻底激怒了。 中灵处也开始采取措施，惩罚玉清宫的污蔑。作为天宗局的下属机构，只要中灵处想做，他们对游魂世界可以产生极大的影响。 中灵处的报复措施便是：通过天宗局警告中原各大游魂市场，不得收取玉清宫的任何货物。 当刘亭告知杜玄苏林，他们汴梁游魂市场收到通知，严禁和玉清宫特别是三千门客有任何生意往来时，杜玄苏林也是怒从中来。 中灵处此举，无异于封杀了玉清宫。 中原，乃是玉清宫最大的收入来源，中原游魂市场对玉清宫下禁止令，那还真是扼住了三千门客的咽喉，而跟着三千门客做游魂生意的五千汉兵，自然也得受困。 中灵处的行为，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尽管如今的“天子”——天宗局式微。 玉清宫投诉中灵处此举干涉到游魂市场，干涉到中原游魂市场的自由贸易，可是投诉无门，只有徒唤奈何。 苏林走遍中原各地的游魂市场，试图用自己“苏皇”的声望为玉清宫挽回一些生意。 然而，一切徒劳，没有游魂市场胆敢与中灵处、天宗局作对。 跟随苏林游说游魂商贩的门客和汉兵，一怒之下连砸了几个游魂市场的数十家门店。 苏林情知这种行为太不理智，但她还是未加劝阻，只是放任玉清宫一阵狂砸。 苏林要看看，当这些游魂商贩的利益受损之后，会找谁诉求损失。 如果这些商贩诉求的机构为商贩提供补偿，那她就暗示众门客接着砸，直砸到该机构无法提供补偿为止。 如果这个机构不提供补偿，而是直接找“行凶者”玉清宫索赔，那玉清宫便要和该机构好好坐下来谈一谈。 苏林明知，被砸商贩诉求的机构只能是中灵处，因为违反公平机制，限制玉清宫与中原游魂市场做生意的，就是中灵处。 果然，当砸到第105家门店的时候，中灵处终于派出方曼与苏林交涉。 方曼统领中灵处安保工作，靠的那也是手腕强硬，但当她得知苏林放任手下狂砸105家游魂店铺，她意识到苏林已不再是之前那个学究气浓厚的女博士，苏林已成为一个女强人。 方曼是个不太愿意妥协的女人，但她也明白公平的涵义。 两人坐到谈判桌上，方曼望着苏林说道：“中灵处和玉清宫，都有一些权力，都有实力做一些事，也都应尽到一些义务。如果双方只逞权力之强，而不愿履行良好的义务。那产生的结果便是你们这些天看到的，两败俱伤！” 她瞪了一眼苏林身后的玉清宫门客，接着说道：“你们三千门客可以选择不善良，不警告中灵处可能遇到的危险。我们中灵处也可以选择做一些不善良的事，限制你们玉清宫的生意。” “我们并没有义务报告！”一个门客试图通过方曼的逻辑，驳斥方曼。 方曼微笑：“中灵处是现世机构，我们也有合法的权力限制玉清宫。在这么个缺乏中立审判机构的游魂世界里，公平便是审判平台。如果我们都不节制一下自己手中的权力，任由不善良、不公平运行，那结果便是目前这样。不过，我还想特意提醒一下苏姑娘，砸105家无辜商家的门店，可是的的确确有违公平，这简直是无赖行径。” 苏林手一挥，说道：“过去之事，权当过去。我无意纠缠对错，只想寻求一个解决方案，结束这种两败俱伤。” 砸店铺，并非苏林所愿，但她也知中灵处主动派人交涉，也肯定是被商家的哭诉惹烦了，中灵处也指定是来解决分歧的。 方曼闻言笑道：“那好，你们想要什么？” 苏林道：“玉清宫要的，只是正常的生意。” “我们要的，只是分享信息。”方曼望了望苏林，继续说道：“你们要知道，即便你们在中原游魂市场可以正常做生意，中灵处还是有别的方法让你们无法获利。” 苏林说道：“此事需要一个过程。你也知道，玉清宫掌控信息的是三千门客，而非北府。南府王公刚刚殒身，中灵处又和玉清宫闹不愉快，一时半会儿只恐情绪难以恢复。所以...我的意思是休战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中灵处解除对玉清宫的限制。如果符王再行动，攻击中灵处，只要玉清宫知晓，一定报告。” 苏林笑着又加了一句：“一个月后，咱们就此事再行商议。也许一个月后，一切迎刃而解。” 方曼顿时明白，玉清宫北府有意与中灵处合作一起对付符王，只是照顾到如今三千门客激烈的不良情绪。 的确，这种情绪的化解需要一定的时间。 其实，中灵处也不希望和玉清宫作对成为常态，方曼前来见苏林时，谢澹曾和方曼交谈。 谢澹的意思，拉回玉清宫这个往日的盟友，这样既有利于共同剿灭符王，同时又可以通过玉清宫，参与中华游魂界几大势力之间的事务。 于是，方曼答应了苏林的要求，解除对玉清宫的限制。 但方曼还是告诫苏林：“没有游魂势力能承受得住有中灵处这样的敌人，玉清宫应该庆幸有中灵处这样的朋友。” 就这样，玉清宫算是化解了此次市场禁入危机。 对于符王再次攻击中灵处时，三千门客如果知晓，应该提供给中灵处的条款，一些门客还是提出了质疑。 但这次，大多数门客没有附和支持这种质疑，而是坚决支持苏林的缓兵之计，与中灵处缓和矛盾。 因为玉清宫如果再不开门做游魂生意，就又要陷入财政危机了。 ------------ 第110章 建城防护 王松去世产生了一个问题：王松的财产从此再不能源源不断输入玉清宫，再不能为三千门客提供资金帮助。 王松的财产很多，从此之后，便都归了王刺头继承，但王刺头是未成年人，其监护人母亲不知游魂之事，便也不再经营游魂事务。 而不在王松现世账面的财产玉清宫，便被王刺头母亲忽略了。 15岁的王刺头倒是承诺三千门客，让三千门客安心住在玉清宫，绝不会卖掉玉清宫。 从此之后，三千门客轮流为王刺头提供保护，一天24小时不间断的保护，但王刺头这个15岁孩子的财富，三千门客从此不再要一分。 没有了大富翁主公王松，再加上遭到中灵处针对做不成游魂生意，玉清宫三千门客的现金流顿时出现了问题。 而生意上依赖三千门客的五千汉兵，自然也做不成生意，财政缺口只怕比三千门客更大。 危急时，玉清宫不得不动用府库中存放的宝贝，去换取魂币，甚至换取钱财。 这也是为什么苏林作为天下名望甚高的苏皇，不得不放任手下人去砸游魂门店，逼迫中灵处与自己交涉，以取消市场禁入。 中灵处解除中原游魂市场的封锁后，当玉清宫再次进入市场做生意时，却发现生意没那么好做了。 感受最深、叫苦抱怨最多的，是五千汉兵，因为他们发现三千门客不敢再下大本做大生意，那也便意味着五千汉兵也要亦步亦趋，跟着做小生意。 三千门客之所以不敢下大本做大生意，原因就是一个，没有大钱！ 王松在时，众门客遇见大生意，如果资金不足，可以找王松借，从来不用考虑缺钱的事。 如今王松不在了，那只能有多少本钱，做多大的生意，必须得第一时间考虑钱的事。 对于这种落差，三千门客没什么感觉，他们在玉清宫上千年，这种世事无常带来的纷扰，习惯了。 大不了从零做起，从擦皮鞋做起，他们对于当下的窘迫只是骂一声了事，然后积极寻求解决的办法，从小事做起，从小生意做起。 众门客早已明白，在现代社会，人心不古，钱财不能通过一诺千金来赚，还是要靠自己的辛勤努力。 天上掉馅饼这种幻想，三千门客早已放弃。 可，五千汉兵不一样啊，五千汉兵未能轻易低头。 上次他们低头，那是打了一顿三千门客、继而饿了几天，迫于躯体的压力，才不得不低头。 如今的玉清宫北府如日中天，他们岂肯从擦皮鞋那样的小生意做起？ 五千汉兵还未从自己是天子军队、注定要功勋不灭的传奇身份蜕化为现代商业人士。 他们依旧在追求伟大、不朽的功绩，对于点滴的积累，甚至有些鄙夷。 因而在坐吃山空的日子里，欠账现象时常有，过度消费也时常有，甚至他们高傲的头颅还曾被小商小贩给羞辱。 在求告桓玄资助的努力失败后，他们这些昔日的伟大战士，只发觉自己如今为了点滴的钱财而活着，太过憋屈，那日子过得是相当失意。 数月前打败完颜亮时那种意气风发，如今再也感受不到。 如今玉清宫南北府一起陷入了憋屈的状态，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日子过得有多苦。 于是，在这么个痛苦的时刻，当玉清宫众人突然看到有救命稻草时，那是个个欣喜。 蒙都又一次来到玉清宫，而且带来了一份价值不菲的合同。 蒙都准备在北冥之地建一座城池，北冥游魂愿意支付不菲的报酬要求玉清宫提供筑城期间的防务。 得知这一消息，三千门客和五千汉兵比杜玄苏林都高兴，他们纷纷撺掇杜玄签下这笔生意。 杜玄也情知如今的南府北府，都眼巴巴看着这笔不菲的报酬，他自然是欣然接受。 北冥游魂因为失去北辰印庇护，灵力大不如从前，个个是昏昏沉沉，再这么意志消沉下去，北冥游魂就真的会从北冥之地彻底退出游魂舞台。 蒙都意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于是一个建城安家的计划便逐渐在蒙都头脑里成型。 北冥游魂之前往往聚居在分散的大帐中，大帐能提供的庇护有限，而且漠北之地不像中原，中原有太多庙宇，足够游魂歇息立足，北冥之地荒芜一片，能供给游魂寓居之所甚少。 蒙都决定建一座灵城和数座宫殿，像中原玉清宫、鲁卡圣城、龙泉山庄那样的灵城宫殿，可以使游魂进入之后便自动得到肉体之身。 蒙都在北京城徘徊大半年，找北辰印是一，更重要的是与鲁卡圣城谈判建城。 初开始，鲁卡圣城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接下这笔生意。 以鲁卡圣城的实力，建一座宫殿，那是老本行，信手拿来，轻而易举。但建一座城，蒯诚自我思量，有些力不从心。 但是，在玉清宫和四海一宫联手打败海陵魂邦之后，鲁卡圣城便立即接下了这桩生意。 眼见四海一宫逐渐变得更强大，鲁卡圣城也要多拉些同盟了，蒯诚以为，毕竟北冥游魂也是中华各大游魂势力不敢惹的主，能和蒙都攀上交情，对鲁卡圣城也是有利。 更何况，赚钱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建城比建宫殿，也就多花点时间，多花点材料，多花点精力，但收入，却比建宫殿多得多。 于是，这建城的合同，鲁卡圣城便同蒙都签下了。然而签下合同，对蒙都来说，并非就万事大吉了。 蒙都情知，在北冥之地建城会遭遇太多艰辛。 北冥之人粗野豪爽，即便做了游魂，这种习气也是未曾改易。 那里的游魂，素来盛行无政府主义。加上北冥之地南起蒙古高原，北到北冰洋，方圆万里，那种几十人、上百人的流寇游魂团体，更是多达数百个。 这些流寇游魂动辄纵横千里，或者骚扰、或者抢夺。 如果一座城池要在蒙古高原出现，自然会成为这些游魂流寇的焦点，他们定然虎视眈眈，准备前来打劫几波。 如果在建城过程中，出现了劫掠现象，以目前蒙都那十万游魂棉花糖一般的战斗力，只怕难以妥善解决。 而鲁卡圣城又不是个具有军事力量的游魂团体，不具备作战的本领。 于是，蒙都便想起刚刚结盟不久的中原新兴势力玉清宫。 如果有玉清宫承担建造幽冥城期间的防卫职责，那一定威慑力十足。 蒙都便亲自来到玉清宫，递上了一份价格不菲的合作合同。 ------------ 第111章 柱国界珠 和蒙都签订建城防护的合同不久，玉清宫便抽出一部分人，由杜玄亲自统领，前往北冥之地履行防护合约。 时已接近寒冬，玉清宫抵达北冥之地，住在蒙都提供的一座庙宇中，庙宇就在幽冥城附近。 最近半年，玉清宫名声在外，完败西夏魂帮和海陵魂邦，那气势如日中天。北冥小打小闹的游魂流寇，自然畏惧，从不敢徘徊在幽冥城附近。 有了玉清宫防护，幽冥城建城工作进展得很顺利。 鲁卡圣城作为数千年的游魂建筑队，实力非同一般。 为游魂建城，难的不是工期，难的是钱和材料，只要有了钱和材料，利用现代科技，按照中国人建筑的速度，建一座城，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这几个月来，在北冥之地，有太多鲁卡圣城的人员来往，其中便有鲁卡圣城的总经理兼总裁，蒯诚。 杜玄等玉清宫人，也终于见到了这位传闻能力超强、手腕超多的游魂商业大佬。 初见蒯诚，杜玄不住称赞。蒯诚35岁左右，笔直的西装、红色的领带，身高一米八以上，英气勃发、不怒自威，眉宇间自有一股非常的凌厉。 就连苏林也啧啧称赞道：“怪不得连陈青鸾那种蔑视一切的巾帼女子，也为之倾倒。” 不过，称赞归称赞，玉清宫诸人还是牢牢记得息壤之事。 于是，这蒯诚在玉清宫众人眼中，便先入为主地成了敌人，而非朋友。 蒯诚对于蒙都邀请的建城防卫人员，也很是不满。上次玉清宫联军打败完颜亮，弄得他鲁卡圣城灰眉土脸，在中华游魂界备受鄙视。 但是，眼下木已成舟，玉清宫已经牢固驻扎此处，这一事实也非蒯诚能改变的。 尽管蒯诚对玉清宫不满，但他也没有为难、抵触玉清宫的意思，毕竟鲁卡圣城的总裁，肚量还是有的。 玉清宫的崛起，以及玉清宫此后对中华游魂界可能造成的巨大影响，任谁都无法忽视，蒯诚自然看在眼里。 更何况玉清宫一来，建城工作确实顺利了太多。 不过，要蒯诚巴结玉清宫，或者每次见到杜玄点头哈腰，那也是万万不可能。 鲁卡圣城毕竟是地产大佬，而且是曾经中华游魂中最富有的游魂家族，其总裁蒯诚，自然有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霸气。 建城工作就这样如火如荼地进行，不过表面看来一切顺遂时，往往却是暗潮涌动。 玉清宫如此明目张胆地驻扎幽冥城，自然被早已在幽冥之地活动的符王知晓，很快玉清宫便成为符王一众的目标。 北辰印一出江湖，便有高人知其厉害，符王此来北冥之地，便是要探寻北辰印下落，甚至夺取北辰印。 封灵剑，是符王的目标；北辰印，符王也是志在必得。只是夺取北辰印，优先于夺取封灵剑。 于是，符王便也优先来到北冥之地，谁曾想如今封灵剑主动找上门来，符王心潮澎湃：看来北冥此行可以同时拿下封灵剑和北辰印。 只不过看在鲁卡圣城和北冥蒙都的份上，符王没有明目张胆攻击玉清宫、夺取封灵剑。 鲁卡圣城、北冥蒙都，这都是当年符王落难时，有恩于他的人。当年符王从被剥夺祭司的通灵能力，到恢复通灵能力，曾得益于鲁卡圣城和北冥游魂的帮忙。 明目张胆的攻击不行，阴招，符王还是要耍一下的。 符王给了蒯诚一个无法抗拒的礼物，以之为人情，要求蒯诚提供一个机会，以便他除掉杜玄、夺取封灵剑。 蒯诚和玉清宫，有矛盾，但也不是要害了玉清宫主人方才解恨的矛盾，更何况玉清宫也是中原自由贸易区的一大势力。 蒯诚明知，这种事如果曝光，那搭上的是整个鲁卡圣城此后的命运。 但蒯诚还是卖了杜玄，因为符王送给蒯诚的礼物，那人情大过天。 符王送给蒯诚何物？乃一柱国界珠。 柱国界珠，乃守护中华疆土的至宝，乃中华之地的守护神珠。 只要柱国界珠变动，中华正朔王朝统御的疆界必当变更，而界珠安定时，又能保界山河，而后开疆拓土。 柱国界珠一共四颗，乃秦始皇打造。 当年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大规模修筑长城，其实便是为了安放四颗柱国界珠，界珠界定之内的区域，便是中华的区域。 长城“西起临洮，东到辽东”，从那之后数百年，得益于四颗柱国界珠的共同守护，中华虽有动 乱，但疆土未曾收缩，反而拓地四方。 之后只要柱国界珠遗失或落入他人之手，便会出现少数民族政权入主华夏之事。五胡十六国如此，辽宋夏金元如此，大清入侵中原、日本侵华，也是如此。 时至21世纪，四颗柱国界珠，安放的只有西方的两颗。 东方的两颗，其中一颗丢失了百余年，直到最近，明清灵域的人才传来消息，此界珠当年被日本盗取，日本当年依靠这颗界珠，控制东北，所以才会顺利占据中华大片国土。 后来日本被打败，这颗界珠不知所踪，有人推测，此珠到了日本本土，也有人推测，此珠遗落在太平洋东海。 总之这颗界珠不在大陆，也未知所在，这也是中华东疆一直未定的原因。 东方的另一颗界珠之前也是不知所踪，直到如今符王亲手交到蒯诚手中。 蒯诚所在的鲁卡圣城，负有守护界珠的职责。 自从魏晋时期柱国界珠第一次遗失，当时的少府馆也即是鲁卡圣城的前身，便接到一项任务，从此守护四颗柱国界珠。 从那之后，鲁卡圣城便担起了这个职责。 但世事无常，中华大地屡屡出现战乱，鲁卡圣城自身也屡屡遭劫，这四颗界珠，也是屡屡遗失或者被他人掌控。 掌控两颗柱国界珠的政权，便可在北方巩固政权、建立起固若金汤的统治，如辽、金。 如果掌控了四颗，那便拥有大统一的实力。隋、唐、元、明、清五大统一政权，那都是或者得到鲁卡圣城拥护从而掌控了四颗界珠，或者掌控了四颗界珠从而得到鲁卡圣城的拥护。 符王这次交给蒯诚的柱国界珠，上一次出现，乃蒙古攻打大金时，成吉思汗在西京大同得到。从那之后，此珠便未见消息。 但鲁卡圣城肯定，此珠几百年来定然安稳，因为元明清至今，不管明取代元、清取代明，北方草原的疆界未有太大的变动。